《[网王+花样]丑鱼》 2第一章 囧————这大概是我现在的表情,衬着五月湛蓝如宝石的天空越发显得…阴沉。 好吧好吧~以上某文艺形容词乱入是我特么抽了,请无视之。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自己这张脸目前究竟是个什么表情,毕竟这些天大部分时间处于半离魂状态,剩下那点空闲又常常coss名画[呐喊],心潮起伏肆马奔腾。 怎么说?嗯~ 沉默良久,抬头作四十五度角望天状。 当然,这不是明媚忧伤,而是我想确定下跑错频道的人生…嗯~有没有一眨眼就恢复正常的迹象。 映入眼帘的天花板洁白平整。 眯着不是自己原装的眼睛,研究半天发现天花板它始终巍然不动,于是我将视线下调几度,缓缓、缓缓的再环视周遭一圈: 明亮的室内,目光所及是一片喧哗欢闹景象,占据大半面墙的玻璃窗有几扇敞开着,风拂过时浅色窗帘漾起细微起伏。 沐浴在光线中的人神采奕奕,恰恰年少的脸庞映着阳光分外耀眼。 迟疑的视线寻巡良久,收回,我改瞪着光可鉴人的橡木课桌桌面:几分钟前由敞开窗户飞进来的小瓢虫收敛了翅膀,沿着桌角边缘勤勤恳恳跋山涉水… 多么…多么悠闲的暮春晌午时光啊啊啊~ 如果不是穿/插/我这么个表里不一的突兀存在,此情此景绝对是漫画抑或电视剧中的场面切换经典镜头吧吧吧?! 脸皮重重一颤,我咽下升到喉咙口的尖叫…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如此反复…无数次之后闭眼,强忍住太阳穴的抽痛,慢吞吞把事情从头到尾再整理一遍。 虽然…已经回想过n次。 …………… 相信直到很多年以后,倘若我还存在,每每回忆,这仍是一件令人没蛋也疼的意外。 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前刻我还蹲在房间里盯着电脑屏幕笑容猥琐,眨眼功夫,时间地点竟产生惊悚变化。 作为一个死宅的混乱房间瞬间换成粉色系少女风卧室,前后落差之巨大导致到我如今还没能缓冲过来。 新换的身体…是个姑娘(幸好),她究竟发生什么事呃~无从得知,反正自从接手之后我想破脑袋也没能找出理由来。 姑娘名唤三条樱子,我到来的前一刻她还在思考…嗯~所以我的错乱情有可原对不对? 没有天灾**也没有含冤受屈,甚至半点提示都不给,平地一声雷穿越什么的…直让人想掀桌而不是欢天喜地啊混蛋! 几天来我蹲在姑娘家里挖地三尺,配合留在脑海里的记忆,然后…把情况摸了个八/九分: 三条樱子————我说名字有点熟悉,原来她真的是日本漫画[流星花园]里面的人物啊喂!就是那位幼稚园时代因为喜欢道明寺司而受尽嘲笑,长大后把自己整容成大美人意图报复回来的女孩子。 按着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漫画中的三条樱子是男女主角坎坷情路上的绊脚石,阴谋败露后又感动于‘真爱’,最终洗心革面和女主变成闺蜜的反派,连小boss都算不上。 当然,现在漫画剧情尚未发生,三条樱子还是国三学生,并且仍旧顶着被小时候的同窗们讥讽为‘丑八怪’的样貌。 我从她的东西里找到一份详细的未来蓝图,她筹划得极周密,国中一开始就转学到现在这所学校,等十六岁也就是升高中那年即将前往德国接受整形手术,休养生息后改头换面再次转回英德以偿夙愿。 如果不是换个内存,按照计划,高二那年迎接她的将是全新人生————嗯~日记里写的。 将属于三条樱子的情况细细梳理一遍,别的都没太大问题,关键是她如今就读的学校:[东京冰帝学园],把眼睛揉了又揉,我的表情也从╮(╯▽╰)╭ 变成 o(╯□╰)o 。 居然…还是混搭。 …………… 蹲在家里,等初来乍到那点惊惶外加错乱平复,我已经看过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几个日升日落。 然后,怀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思想糅杂的诡异心情,我尝试踏出第一步: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延续三条樱子的人生。 ————独处容易胡思乱想,还是沾点人气…也顺便捋一捋乱成一团麻的思路。 今天是第一天,嗯~坐在教室里半天,得出结论如下: 第一:同班同学竟是没人发现这壳子芯片更换,想来脱不了‘三条姑娘原本就不怎么合群’的缘故,周遭了解她的人几乎没有,我行事谨慎些多半就出不了岔子。 第二:三条姑娘家境殷实,父母双亡且无手足,血缘最亲近的是年迈的奶奶,那位老人家却是跟着呃~三条姑娘的伯父过,如果日子持续下去…我赚到了。 抬手揉了揉额角,我吸了吸鼻子,慢吞吞收拢涣散的心神。 恰处于休息时间的教室里风光正好,不远处女孩子们簇拥着形成一个小团体,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被众星拱月在当中的女生随即半仰着头,眉梢眼角盈满不自觉的喜色。 娇俏的笑声如银铃,看在眼底嗯~果然是很少女风,就算混搭也脱不了小清新。 我起身离开座位,蹭着桌椅间的通道朝外移动。 出了教室捡着记忆里的方向急急行走,我觉得自己迫切需要找个地喘口气,然后再考虑如何完美假扮不属于自己的身份。 三条姑娘虽说阴沉内敛,可人家那是不愉快经历造成的,该有的憧憬半分不少;我就不同,这把年纪的老女人就算强自装嫩也实在… 就彷如深秋的凉扇,盛夏的棉袄,怎么想都不合时宜。 …………… 冰帝校园很是广阔,室外日光绚烂,呼吸间带着暮春略略沉闷的热气;行走间,眼角余光里树影下、转角处偶尔闪过雪白衣角,或者浅灰格子裙。 穿过亭亭如盖的树荫,沿着香气馥郁的玫瑰花海边缘散步,因为不知去哪里,我就索性漫无目的闲逛。 走着走着,四肢百骸沉浸在温热水中似的,浑身提不起劲,眼皮直想耷拉下来,浅金光线中的午休时分,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倦意。 脚步微微停顿,我抬起一手虚拢在眉际四下张望,随即就看到远远的,苍绿树冠间透出来的一角粉墙,于是打起精神朝那处奔去。 即使身体不是原装货,我仍是抵不住生理欲/望,所以…找个隐僻点的位置睡一觉是正经。 直直奔到近处才发现嗯~这幢教学楼给人感觉很是清冷,不知为什么,摇曳的枝影迤逦在脚下路径上,明暗错落间,建筑物竟多出几许萧瑟来? 迟疑了下,行进路线错开大楼入口,我沿着建筑物外墙继续走,方才管过转角…呃~眼前的空气象是…晕开一道道透明涟漪? 几近闷热的温度下我整个人象是浑身一乍。 不是错觉,所有毛孔舒展开又瞬间收缩,有类似电流的东西从天灵盖猛地灌入,迅速往下贯通至尾椎。 喉咙咯咯几声,我僵在原地…想要惊叫,又想要拔腿逃跑;然而,所有动作被封死在徒然断开的神经中枢里,缓缓睁大的眼睛映出… 一道阴影挟着风声从天而降,[碰——!]一声径直撞在距离几步远的位置;落地瞬间卷起微微气流,绽开的温热腥膻和着尘土溅满我裸/露的小腿。 脑海出现短暂空白,诡谲且恐怖的变故令得我失去所有反应,只余得僵死的视线直愣愣瞪着破破烂烂、血肉模糊的一滩。 仿佛肆意绽放的艳红花朵,间中夹杂星星点点乳白,湿润零碎的肉末骨碎…半张支离破碎的脸庞恰恰对着我,散乱发丝间隐隐露出…半挂在眼眶外的球晶体。 浓腻的血带在平整灰白的地上四下飞溅,躯体附近拖出一点弯曲弧度,恰似一个极可怕的惊叹号;压力化作破风之音嗡嗡作响,大片大片凌乱影像在眼前飘来晃去,惊恐如巨手攫住我的心脏。 啊…啊——啊————! 绷紧的神经终于不堪负荷断裂,我用尽力气张开嘴,就要放声尖叫。 …………… 打破魔障的是天外飞来的一记呵斥,顺势将我升到喉咙口的惊声尖叫堵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极是特别的声线,不知如何形容,音调微微低沉带着逼人气势。 五感转瞬间恢复,之后是听觉与理智,我转了转僵硬的眼睛,只觉得有酸涩液体自眼角沁入…想必是淌下来的冷汗。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又重复一遍,语气越发不耐烦。 来人是个男生,银灰的发、灰紫的眸…五官是惊人的绚丽,然而我的惊骇却并非源自他的样貌,令得我不知如何反应的…是几步开外…几乎纤尘不染的地面。 几秒钟前那副恐怖景居然杳无踪迹,现场完好得可以直接躺上去睡一觉————我和他两个人究竟是谁乱入了? “啊——我…我…”惊魂未定之下我语不成声,“我…我…咳咳、咳!”————被呛到了。 捂着口鼻咳得惊天动地,模糊视野盯着对方,脚下不自觉后退。 下一秒,他的眼神徒然凛冽起来,上下打量我几眼象是无意间看到什么,眉峰微微颦起,不说话,神色间却带出一丝薄怒。 我一愣又在后脚跟踢到某物时忽的警醒过来,猛地回头…目光下落,随即又是一怔。 是一支长颈的玻璃花瓶,正轱辘滚倒在鞋后跟,也不知是我碰倒还是怎地,地上洒了一小滩水渍,洁白的风信子有几片花瓣散落开来。 呃~这是…“对对对,对不起!”我磕磕巴巴的边说边弯下腰,也不待对方给出什么反应,直起身操着小内八掉头泪奔。 我我我…我还没来得及享受传说中穿越重生大放异彩酒池肉林…话说这里不是青春热血的运动题材吗?再不济也该是文艺小清新啊喂! 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变成惊悚悬疑大血腥呢呢呢?! 雅蠛蝶~嘤嘤嘤~ 3第二章 实在是吓到缓不过气来,我慌不择路逃跑,连书包都来不及收拾就这么空着手奔出学校,直到跑出大半条街才想起用随身带的手机拨打三条家司机电话,让对方开车来接。 回到家之后蒙着被子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第一天晚上不敢睡觉,睁着眼睛死撑到天亮,等炙热日光铺满房间才敢摸上/床小眯,闭眼看见的都是满地血腥与支离破碎,睡睡醒醒,竟是片刻不得安宁。 直等到傍晚班导打电话来询问我才醒悟过来————自己连旷了一天半的课,(==)。 哆哆嗦嗦、语无伦次的再请一天假,扣上电话我联系到司机,然后心急火燎让他介绍附近最灵验的神社。 要买护身符,赶紧的!大白天见鬼…好可怕嘤嘤嘤~ 第二次日落情况相同,我抱着满怀的镇邪符、御守,佛珠、十字架、水晶球,顺便把能想到的各系神佛一一祷告过去,结果还是没敢在夜里把眼睛闭上。 接连两个晚上通宵,早上我爬进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脸,简直惨不忍睹:脸庞是青白色,五官浮肿,眼圈象是画了最浓烈的烟熏妆… 强行扯着脸皮欲要嫣然一笑,明亮的镜子随即极忠实的反射出一张狰狞面孔,乍看过去…堪比女鬼。 定在原地沉默半晌,我蹲下/身,用手捂着脸,不忍心再吓自己。 …………… 整理好一身狼狈,外加稍加修复饱受创伤的心灵,从浴室里蹭出来我就忙不迭翻动三条樱子的东西————这日子没法过了!要转学!迫不及待的! 花了些时间将东西全数找出来,户籍、学籍、入学资料…各种证件以及当时收放在一起的零零碎碎;来不及细看就将之堆放在书桌上。 然后,我顶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进入冰帝学园网页,如果条件允许我要直接在网上进行转学申请。 冰帝那地界…真心不愿意再靠近了。 光标点击网络小标志,打开收藏夹,寻到冰帝学园网址…进入…网页跳转… 下一秒,我突地一个激灵。 眼角余光中…散落在手边的零碎资料… 乱扔的东西里一本手册模样的东西,许是之前动作过于仓皇导致它翻开一角,折起的内页部分暴露在空气中。 盯着电脑的目光不自觉移到那处,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我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探爪将手册抽/出/来,翻开…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象是被烫到似的将它扔出去,我急促的喘息。 是她!没错! 手册第一页印着的女孩子笑容恬淡,她身后是冰帝校园全景,配有文字说明,是新生入学时学校发给的刊物。 然而,那女孩子…不管是幻象还是怎么回事,那张脸两天前在我脚边摔成血肉模糊。 我不敢回想,甚至夜不能寐。 …………… 过了很久,我松开紧攥的潮湿手心,撑着桌面借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走到角落弯腰捡起砸在地上的图册,深吸一口气,又慢吞吞打开,扫了眼,阖上翻到最后一页去研究图册本身的信息。 刊印日期是两年前,三条樱子才升上国中那年。 站在原地呆立半晌,我长吁一口气,苦大仇深的转身爬回电脑桌前,要处理的转学事宜也顾不上,急吼吼的在学园网里开始寻找线索。 幻觉太过真实,导致我几乎身临其境以至于忘记某个极重要的问题————话说…当时情景那般惨烈,我又是如何判断出手册里的女生和死者是同一人?! 这份莫名其妙的笃定哪来的喂?! 活了这么多年,我真不晓得自己有本事透过(尸体)现象看本质;到底是三条樱子的问题,还是我个人中了奇怪的病毒?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不找出原因我只怕会从此惶惶不可终日。 握着鼠标的爪子抖如秋风,半天方才找到或许有用的选项————是冰帝学园网资料共享部分,按着手册刊印日期…那女生的信息…大约应该往后推吧? 目光慢吞吞的浏览着屏幕上的信息,怀着极度耐心一点点沿着时间段搜寻… ————吉野小夜子,整理出来的,网络上为数不多的资料里她是这个名字。 虽不是惊艳的样貌,气质神韵却无懈可击,出身良好、头脑聪明,两年前作为冰帝学园形象代言出现在校刊上。 本身能力也不错,温柔大方,在冰帝口碑良好,最突出的成就是创立冰帝网球部后援会。 当迹部景吾入学不久,所有女生陷入狂热时,吉野小夜子以三年级学姐的身份整合一盘散沙的‘追星族’们,并制定规则约束行为,不令其造成网球部成员及普通学生的困扰。 一年后,吉野小夜子从后援会会长位置上卸任直升高中部,同年五月底忽然跳楼身亡,原因不明,甚至网络上对整件事讳而不言。 …………… 能查到的东西真的不多,有些还是另辟蹊径从当地网络版报纸上找出来的。 屏幕上电子版地方日报刊登一副模糊照片,粗粗看过去那位置恰是我当日站的角落,日期也符合,只不过时隔一年。 然而,最令我奇怪的是,当时已是高中生的吉野小夜子怎么竟选择国中部某幢教学楼作为人生终点? 冰帝历届毕业生相片集内,吉野小夜子的照片边上印着小小的‘殁’,本该如花绽放的年纪她却只余得温软笑靥供人追思。 究竟是怎样的遭遇令得她这般想不开? 保持坐姿太久令得浑身血液不顺,离开那张桌子的时候我已经头晕眼花外加四体发麻。 踩着软绵绵的步伐走出房间寻到客厅,和恰处于工作时间的女佣竹内小姐打声招呼,然后从冰箱里摸出牛奶一咕噜灌进肚子。 最后…有气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拿起靠枕蒙着头,蜷成一团,闭眼睡觉。 视野昏暗下来,听觉就变得灵敏————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来自竹内小姐,呼吸间能嗅到独属于白日的气息,偶尔不知哪里传来汽车引擎声… 渐渐的,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 稠成一锅粥的脑子终于得空休息,神智很快混沌起来,迷迷糊糊的…睡意与梦境结伴而至。 那是不属于我,或者三条樱子的经历,或者该说片段。 杂乱无章、零零碎碎,每个片段里都有一幕模糊记忆,突兀得令人无从防备。 我看到…或者该说我转换视角变成另外一个人,梦里恍恍惚惚走在一条陌生街道上,夕阳西下,往来人群喧哗,彷如古早无声电影,反反复复只播放行走在街景间一幕。 过了很久,眼前景致蓦然转变,我看到一角深红砖墙,原木色栅栏门半开,庭院内铺就浅色石砖…郁郁葱葱的枝桠盛放整个春天… 微风拂过,绯红锦白簇簇颤动,有谁站在花荫下… 下一秒,眼前的世界摇晃着分割成无数碎片。 …………… 星光自眼前炸开,身体四分五裂的痛楚肆意蔓延,我猛吸一口气,倏地睁开眼睛。 怔怔看着头顶垂落的水晶吊灯,半晌,眨了眨眼睛,单手捂住双眼,“可恶!”干巴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沙哑和疲惫。 脑海中尚未消退的梦境…其实很美好,我能感觉到来自陌生人激荡的甜蜜。 触电般的初相遇,命定似的再次邂逅,表面上彷如飞翔的幸福感,内里却深藏让人毛骨悚然的惧意。 交付给我的梦境,从头到尾感受下来有一种令人想哭的冲动————事实上…也已经哭了。 我的掌心摸到大片湿濡冰凉,探出手还能触到临睡前抱着的靠枕腻腻的。 “可恶!” 让我感同身受又不让看清楚恋人长相,吉野小夜子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总不至于是蕾丝边导致羞于启齿吧?! ………………………………………………分割线……………………………………………… 第四天早上,我磨磨蹭蹭出了家门,万般不情愿的登上轿车,让司机载着去学校。 昨儿混淆焦点,事后又只顾关注梦境,连自己待办的事都抛诸脑后;早上本想电话联络班导,后来又改变主意决定亲自去学校一趟。 扭头看了眼车窗外飞逝的景致,我扁了扁嘴,从边上书包里摸出化妆镜,趁隙继续研究自己的熊猫眼。 许是重合过死者情绪的缘故,我这里害怕依旧却已经不那么惊恐,晚上居然也睡得安稳,能一觉到天亮。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没有心虚的缘故?至于为什么突然出现那种诡异情况…呃~还是不深究为妙,我没兴趣嚷得天下皆知最后被盯上,然后拖去研究或者解剖。 转学还是首选,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想今天去看看情况再说。 镜子里的脸,眼底带着淡薄的青色,乍看去更显丑陋,早上躲在浴室用尽方法意图改善自己的脸色,奋斗许久依然效果不彰。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句俗语哪来的根据啊喂!坑爹呢! 翻来覆去研究很长一段时间,我转开视线,叹了口气,顿了顿,又叹口气。 所谓‘没事找事’外加‘吃饱了撑的’,指的大概就是我这种心态。 …………… 上课时分的路上颇是热闹,临近学校的马路上蜂拥着各式私家车,路边人行道上三三两两走着步行的学生,阳光下,年轻的脸庞神采飞扬。 按下车窗玻璃,我堪堪探出小半个脑袋往外看:远远的,高耸雕花铁门敞开着,开到门口的轿车稍作停留,待得里面的人下车后又飞驰而去将位置让给后来居上的车辆。 等候在街上的车辆井然有序,乘坐的轿车放缓速度渐渐靠拢过去,随着校门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快到象要撞出胸腔。 用力晃了晃头,打消脑海中杂乱无章的念头,手指悄悄滑向某个位置,捏了捏。 藏在上衣口袋的硬物触感由指尖传入神经末稍,失序的心跳最终转为安然————口袋里、书包内,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塞着护身符…应该…多少有点用吧? “樱子小姐…” “什么?”我回过神,抬眼对上透过后望镜盯着车厢的司机,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啊——抱歉。” 急急提起书包,打开车门窜出去,脚一落地,身后的轿车即刻一溜烟远去,快得我反悔都来不及,因为空位已经被后方赶上来的车子占领。 …………… 原地倁躇片刻,紧了紧掌心的书包手柄,我怀着壮烈心情迈开步伐。 身前身后道路上同样制服的学生们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异样,间或有结伴而行的人群发出略高亢的谈笑。 雪白的衬衣、浅灰格子下着,男生长身玉立,女孩如花明媚,行走在林荫道上的年轻孩子衬着初生朝阳愈发显得祥和。 置身其间…多少有缓和情绪的效果;慢慢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我如爬虫一般在夹缝中逡游,随着人潮涌进风和日丽的冰帝学园。 眼见着班级所在教学楼在绿荫中半隐半现,周遭的喧闹突然象是沉入水中,下一秒,寂静里徒然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叫。 说是‘惊叫’其实不甚贴切,确切的形容词该是欢呼。 散落在道路上的人群飞快归拢在两旁,女孩子们的低呼娇怯怯的,眉梢眼角流光溢彩,饱含各色意味的目光令得空气瞬间飞花朵朵。 顺着人群避到路边,我抱紧书包慢腾腾后退,把视野良好的位置让给别人————这情势…该是网球部正选路过此地,嗯~ 果然,不多时就有脚步声纷沓而至。 周遭呼吸声都仿佛在此刻凝固下来,透过影影绰绰的人群缝隙,我看到几道身影不疾不徐经过…然后,眼角忽的一跳。 当日遇到的那位俊美少年正款款而行。 银灰的发色在人群中相当好认,俊眉星目,狭长凤眼上挑,加上他周身凌人气势… 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先前是故意模糊认知。 这位…就算三条樱子本身心有所属仍是不能视而不见————迹部景吾,冰帝全民偶像…呃~就是不知道他和死者…呃~有没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不然当时他跑那去做什么?还有墙角那个花瓶…白色风信子,花语是悲伤的爱情,还是永远的怀念? …………… 被电光火石间浮现的念头弄得一怔,我抖了抖,脚下步伐不自觉后退…下一秒,恰恰走到正对位置的人猛地停下脚步,隔着人群,灰紫凤眸准确对上我的视线。 狭长凤眸内有锐利眸光一闪而逝,微眯的眼角,遥遥相对时眉宇间藏着淡淡的阴霾。 似是不经意一瞥随即转开视线,他身形未停很快消失在人潮汹涌的彼端。 我却在瞬间僵硬,冰凉感觉如同一条蛇,从脚脖子一直窜到脊背。 4第三章 直等到引发骚动的根源远得不留余波,周围似是凝固的场景方才恢复流动,学生们各自继续行程,女孩子们东一簇西一簇聚拢着边走边交头接耳,笑声与惊叹飘浮在炙热空气中。 我混在赶路的人潮里,头埋得只看见地板,空着的手悄悄抬起攥着衣角,小小声的、急切切的啜着空气,心跳如雷。 一而再再而三波澜起伏,弄得我快得心脏病,再多来几次惊吓真的可以直接进棺材。 迹部sama那小眼神…异常邪恶。 一路走到教室心情都是各种纠结————说起来究竟是我疑人偷斧还是…真没看错? 临近上课时分的教室里人头攒动,大部分同学安坐在位置里,言笑靥靥,神情惬意;我低头含胸踩着小内八摸到位置上,放下书包,然后…有些犹豫。 上次逃走东西没来得及收,今儿探头看看抽屉…书包连同文具依次整整齐齐摆放在里边,谁弄的?还有,我该不是要拎两个书包回家吧?多傻啊喂! “三条…”打断思绪的叫唤声,漫不经心的。 停顿一会儿,音量稍微变大了些,连带语气不怎么耐烦,“三条!” 三条?我还五饼嘞!呃~不对…这不是麻将桌上喊‘胡!’或者‘碰!’,这是在喊人————我脸皮一颤,收拢涣散的视线,强自摆出茫然表情,“什么?” 抬眼却是一愣。 来人站在课桌与课桌间的走道上,正两眼炯炯有神的瞪我,褐色的发扎成马尾,尾稍垂落在肩际,双眉攒在一起,表情看着有些凶恶,凭白破坏他的俊朗。 脑袋里有小灯泡一亮,对方的身份…读取成功…“啊!冥户同学有事?”我猛地蹦起身。 呯——哗啦——!先是物件撞击地面的闷响,接着东西洒落滚动的声音,喧哗的室内顿时异常安静,附近的十数双眼眸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过来。 “啊!抱歉。”伸出去拦截掉落物却来不及的手僵在半空,低头,我盯着滚落到对方脚边的各色零碎,小小声的说道。 杵在近处的锃亮皮鞋微微后退一步,又生生定住,少年压低声音说道,“…试卷…” “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知是谁插/入不以为然的细声抱怨。 欲侧身弯腰收拾残局的动作僵住,我扫了眼发出声音的那处,迅速收回视线将注意力定在就近这少年脸上,“试卷?” …………… 对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递出手,“前两天的笔记,随堂试卷明天记得交上来。” ————啊!对了,这位貌似班上的科代表来的…嗯~是哪一科?一时也想不起来,不管了,于是我重重点头,“是!谢谢~” 边说便伸出手待要接过…不想对方避开我的手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他蹲下/身捡拾被我奋起撞落在地上的书包。 我静静站着看那人蹲在地上忙碌,掉落的书包盖子散开,笔盒连同琐碎小物四下乱跑,他将拾起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褐色马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装作没察觉投射而来的目光,我起身离开座位,正想跟着上前将不知为何居然很神奇滑入桌脚与地板缝隙的三角尺扯出来…对方再次快过一步…随即起身。 “喏——给你。”仍旧是不良的语气外加表情,举止甚至有点粗鲁,说话间不等我回应立刻将书包整个放在桌上,同时扭头环视周遭。 侧脸的神色瞬间有微微桀骜滑过,顿了顿就猛地转身离开。 我呆立原地目送他的背影。 冥户亮…吗?他先前是看不惯,于是无声警告对着这里露出讥讽表情的其他人吧? 真是傻到可爱的孩子,就不明白只是一次看不惯伸出援手,非但于事无补却可能替弱势方带来更糟糕的境遇吗? 许是呆立的时间太长,游移视线对上来自冥户亮附近座位的另外一道目光: 位于教室后方的,深蓝发色的男生,一双眼藏在镜片后面,笑意浅淡,波澜不惊的气势偏偏看得人没来由觉得胸口一紧。 返身坐回位置,我低头飞快整理起东西,垂落的刘海遮去眼底众人看不见的起伏。 ————三条樱子的阴沉,部分来自于小时候不愉快的经历,另外一部分…也来自成长过程中周遭若有似无的孤立吧? 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长得不美丽又或者因为性格原因,所以大家就孤立、排挤,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是三条樱子本身却因为自卑而十分敏感。 结果就如同死循环一般情势越变越糟。 也怪不得她疯了似的想把整张脸改造成大美人,第一印象取决于容貌,说‘内在美’不过是自我安慰,成熟社会都如此表现了何况世界观尚未完全成熟的孩子? 真是…‘天真无邪’到让人忍不住想做点回报的同窗们呢~ 嘛嘛~算了,还是暂时安于现状,没得被人看出破绽就不好办了撒~ …………… 冰帝的教育一贯采取宽松政策,成绩并非考核学生的首要因素,师长判断一名学生是否优秀也并非源于对方出身,其中还有能力与适应力。 我研究过课程表,上面教育制度强自要求掌握的书面知识课只少不多,择选课程占了很大部分,还有下午三点钟至五点钟的社团活动时间。 等弄清楚课业,外加结合三条樱子本身记忆细细考量之后…我一再犹豫,等到下课铃打过午休即将开始还是没下定决心爬去申请转学。 ‘放牛吃草’政策多么适合我嗷嗷嗷~三条姑娘的家世摆在那里,不算大富大贵,混吃等死却是肯定的诶~ 这般美妙的未来蓝图…我要不要多事转到其它学校?再找能找到不必担心课业,只需每日按时报到,有各种莫名规定添加学分的地方? 阖上手里从网络下载下来的最新版冰帝攻略资料,我抬头瞪着教室天花板,内心各种舒坦外加纠结。 果然…不算上坑爹的‘死亡幻觉’和‘邪恶眼神’,冰帝这地界的氛围还是可圈可点,与我的米虫思想颇和衬啊喂! 三条姑娘心心念念的英德就算了,虽然对不起她,但是…我个人表示对菜虫头、狂躁症与中二症综合患者、脑容量约等于无的男孩没‘性’趣。 没断奶的死小鬼长得好有p用! 那位道明寺sama家的太后是典型恶婆婆,身边往来女人个个不是彪悍就是阴险,就算泡到手还要时刻防备别人挖墙脚。 可怜就可怜剧情里的牧野杉菜,个好好的小家碧玉只不过倒霉催被‘王子’看上,之后各种高/潮各种折腾… ‘灰姑娘’成为‘皇后’之前果然必须历尽劫难。 我低头狠狠翻个白眼,将资料随意进抽屉,顺势摸出鼓囊囊的钱包,起身直直冲出教室————目标冰帝食堂… 花样男子?冰帝这里美少年不输任何人啊喂!趁着还平静,心理与生理双重享受先。 ………………………………………………分割线……………………………………………… 冰帝学生食堂…我这里就不多做形容,因为个人不擅长用语言描述,感想顶多也就是‘窗明几净’、‘人头攒动’之类的,没有预计中个人经历的高校食堂那种[哔哔哔——],放眼看去前来进餐的学生…个顶个都表现出良好家教。 排队等候的井然有序,四散各处用餐的无论神态抑或动作都极是到位? 端着午餐,四下寻巡一圈然后摸到某处较僻静的角落安坐,开动前我忍不住再环视周遭,怀着看西洋景的心情: 倒是没见什么金碧辉煌的多余装饰,不过也是,吃饭的地方啊喂!弄得暴发户似的多伤胃口,嗯~这样一想果然是我没见识。 品味啊品味~都说要三代才能养出真正的‘高贵气质’来,在细节上,我这样中途空降的假货和本尊的差距…嗯~还是小心点。 要是谁看出破绽来————嗯~[打击盗版人人有责]?噗~想岔了回神回神。 想到此处,本欲大大咧咧执起调羹胡吃海塞的动作一顿,我抽了抽嘴角,屏息、拿出喝功夫茶的精神劲,一小口、一小口模拟小鸟进食。 送进嘴里的食物不多不少,咀嚼至少20吃咽下(小孩子的时候长辈喂食谆谆教导过),双肘下沉,动作轻柔,餐具与碗碟尽量不碰触弄出声响… 好吧~我承认自己贴金也装不了淑女,只会基本礼貌而非礼仪————双目下垂直直盯着手里端的碗,这白米饭没进肚子已经开始胃疼了。 …………… 等第三口饭送进嘴里,我隐约察觉到额头…沁出薄汗…囧。 正满眼扭曲,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就此破罐子破摔,耳边忽的听到颇是诡谲的波动?手下筷子微微一顿,我抬头朝着骚乱处投以同样好奇的目光。 下一秒,有耀眼光芒刺入我的钛合金狗眼————啊! 头一个反应是‘女王出巡’,民那快来看上帝! 第二个反应却是条件反射的咽口口水,连带嘴里没嚼透的米饭一并吞进肚子,没办法,‘食色,性也’,我也是普通人撒~ 出现在餐厅内,瞬时化为荧光灯聚焦点的那位…甚至那群嗯~单看外貌就很下饭。 之后有几分钟时间,餐厅内的气氛隐约变得澎湃? 直等到那一行人团团安坐在十几米开外位于餐厅最中央那张圆形、铺着浅绿格子桌布,外加摆放一盆盛放玫瑰花的超大餐桌前,而后我才感觉到不知算不算屏息以待的众人放松下来。 凝滞的气氛恢复先前的惬意,我低头继续进食,嗯~时不时的随大流抬眼偷觑那处: 摆明处于主位状态的是美貌值几乎压过我个人偏见的全民偶像————网球部部长兼学生会会长迹部景吾,银灰发丝,凤眸斜挑,纵使静静坐在那里仍旧溢满众星捧月的骄横。 余下的几人险些沦为陪衬,当然,只是险些而已… 我又呷了口浓汤,眯了眯眼,不着痕迹的利用不远处的美景调整胃口: 说实话,冰帝网球部正选们真真各有风采,最显眼的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暂且不谈,譬如混在其中乍一眼不那么夺目的冥户亮,那张别扭中微带张扬的脸庞…看着也是善心悦目的说。 色迷迷的勾了勾嘴角,赶在对方未察觉之前狠狠看了好几眼,然后我低下头。 …………… 许是某些人气场过于强大,从他们安坐下来之后整个餐厅都保持‘沉默是金’的最高品质,如此一来,网球部一行聚集那处的动静越发显得清晰。 安静中,只听得一把极具特色的声线说道,“啊嗯~日吉呢?” 随即有人失笑出声,“不是吧~小景,午餐时间也点名?” 懒洋洋的声音…嗯~我听着顿时有种呃~酥麻的感觉?这什么人啊喂?!咬字发音古怪也就算了,起伏怎么带了点色/情味道? 悄悄三十度角抬眼,我盯着那处看了看,眼角一抽————深蓝发丝…嗯~忍足侑士不去娱乐界发展可惜了… 啊不,思想拐到什么不健康的道路上去了!平日里h游戏打多了吧?回神回神。 眼神正有些涣散,不知怎地忍足侑士毫无预兆的掉转视线望向我这里,许是心理作用吧?他鼻梁上的眼镜无端端滑过一丝冷光…囧。 我猛地浑身一抖,默默唾弃自己的天马行空,有点心虚的缩了缩肩膀,低头,然后就感觉到身后有动静? 强忍住回头一看究竟的欲/望,身后空气卷起细微波动…眼角余光中我看到一双笔直的格子裤腿掠过,顿了顿,似是踌躇片刻方才离开视野。 “日吉,躲在角落做什么?”有极活泼的声音如是说道。 “日吉不喜欢和我们一起吃饭呐~真伤心啊~岳人~怎么办?”忍足侑士再次开口,略带颤音的声线似是哽咽。 “忍足前辈!请不要败坏我的胃口!”有人斩钉截铁回答,语气里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支起脑袋,我看到有道背影站在圆桌前,白色衬衣,脊背挺拔,给人一种极利落的感觉。 …………… 不一会儿,从我身后最角落的角落冒出来的少年加入餐厅中心点,低着头,姿态端严,暗金发丝、整齐得有些奇怪的刘海,远远看去很象…混在百花齐放里的一只蘑菇,(==)。 当然,还有酒红的桃子,橘黄的棉花团…说起来现如今少年人的审美真是标新立异,我这个老人家跟不上潮流了诶~ 摘掉脑后不自觉挂满的黑线,我意兴阑珊的收回关注网球部正选们的注意力————因为盘子里的午餐吃完了,隐形配菜也可以一鞠躬下场。 收放在托盘边缘,倁躇片刻,我呼出一口气,正襟而坐,觉得再稍等一下收拾残局: 整个餐厅的人都似是生根一动不动,我现在起身一定鹤立鸡群,加上位置风水不好,去到堆放使用后餐具的那里,必须横穿大半餐厅外加经过网球部那桌的视野范围。 前些天外加早上迹部景吾的眼神令得我很有压力…还是…等下浑水摸鱼安全些。 打定主意,我挪了挪屁屁往身侧的墙壁靠了靠,随后摸出裙子口袋里的高级爪机,点开屏幕趁着消食用无线网络登录网站。 说起来,早上趁着课间我匿名在本地某个特色游玩论坛上发了帖子…希望不要颗粒无收。 低头,怀着一咪咪希望摸上去,搜索某个关键词,定睛看看回帖人数,眯了眯眼,然后点击进入。 一行行细细浏览,半晌,我满意的点点头。 回帖人数不多,给的建议却嗯~还算实用,说起来…网络果然卧虎藏龙呐~ 我发的是求助贴,编造一个融合台剧与韩剧之大成的故事,模拟语气是‘爱在心头口难开,急需暗恋之人提过的某处场景欲要借助气氛告白的某某’,其中某处场景的形容词是我梦境中见过的那地方。 回帖的广大受众踊跃提议,其中还有热心人上传的几幅照片,嗯~粗粗看去,几处地点都与梦境颇相似,底下附有详细地址。 …………… 将网页保存在收藏夹里,之后才回头一个个细心研究。 我想追查吉野小夜子的故事又无从着手,只得从梦境给的线索慢慢开始,能找到那处场景…或许会有收获。 是我八卦,嗯~我知道‘好奇心杀死猫’,不过真忍得住的女人,想来不多。 盯着帖子里的几张照片,一一对比之后选定其中最相似的两处,我抿了抿嘴角,开始在心里盘算下一步。 这些其实都是本地富有特色的店,休闲时间很多人喜欢流连的场所…吉野小夜子想是在外游玩的时候邂逅恋人的吧? 如果是这样…交往也就不为人知,至少冰帝这里没人知道秘密,还算符合常理,于是…我找时间杀去看看? 5第四章 x月x日,周六,天气晴好。 网络上下载的中国万年历显示————[日值月令,诸事大吉],于是我打扮好自己,屁颠屁颠的爬出门。 坐上三条姑娘的私家车,报个大概范围地址给司机,然后…怀着不知所谓的心情任由车子载向目的地。 我把那个帖子里所有照片都细细研究过,还顺便用提供的地址店名按图索骥,资料来源杂志与网络,最终确定了梦境所见的地点。 此刻,我正奔赴那处。 …………… 目的地离市中心商业地段不远,离三条宅亦不远,约莫十几二十分钟车程就抵达。 交代司机过几个小时再返回原处接应,之后我挥挥手让节假日也不得清闲的司机同志忙里抽空回家陪老婆孩子。 站在被林立高楼切割得所剩无几的蓝天下,我深吸一口气,眯了眯眼,捏着皮包慢腾腾踩着脚下石砖前行。 许是还未到时间,街上人群稀稀落落,丝毫没有杂志上看的人潮汹涌,穿过十字路口闪速的红绿灯,转过两处街角,我停在不甚宽阔的某条街道入口,放眼朝里望去,顺便在心里对照图片与实景之间的区别。 这整条街经营的多是休闲场所并且颇知名,周末节假日逛街逛得累了或者不愿宅在家里又无处可去的人都喜欢在街道的店里流连。 我在某个专职挖掘城市特色去处的杂志上见过介绍此处的照片,拍摄角度与彼时光线恰恰与梦境符合,还有不知算不算巧合的那家店。 那家店的名字很小资————‘旧时光’,一角深红砖墙,原木色栅栏门半开,庭院内铺就浅色石砖… 拍摄照片的人手法极是老辣,惊鸿一瞥间能见到藏在庭院的生机盎然;我想,看过那样美丽的照片,经过此处的人多少都有意愿进去歇歇脚的吧? …………… 街道很长并且不甚宽阔,至少容不下两辆轿车并行,所以一路过来遇见的人多数为步行,偶尔有自行车优哉游哉晃过。 两侧店面不大不小,间或有茂盛花丛散落其间,阳光清澈明媚,金黄光影间仿佛连同时间也停滞,城市的喧嚣与风尘被远远抛在街道路口。 走着走着,我隐忍着打个哈欠,在困意席卷神智前看见一角深红砖墙,而后精神徒然一震不自觉加快步伐。 [旧时光],灰白底烫金字样的招牌嵌在入口一侧的深红砖墙上,倘若不注意会被墙头探出来郁郁葱葱的枝桠引走视线,原木栅栏上斜斜挂着‘营业中’的小牌子。 一手推开虚掩栅栏朝里走,暮春花木葱荣的芬芳和着阳光扑面而来,恍惚间,似是在外游历许多年的旅人推开故乡曾经极喜爱逗留的某扇门… 瞬间的感慨许是我个人错觉…谁知道。 脚下步伐微微停顿,我眯了眯眼,猛地甩开眼前浮现的幻境,吸吸鼻子,扭头察看庭院内的风景,随即一怔。 映入眼帘的是一丛极茂盛的植株,有一个半人那么高吧?恰似一匹深翠绿锦缎在金黄日光下徐徐铺陈,枝头绯红锦白,迎着风晃晃悠悠徘徊,空气中有微不可察的清香。 “欢迎光临~”女孩子清脆的声线切入我有些混沌的思维。 收回打量植株的视线,目光落到发出声音那处————红墙白瓦的屋子,宽檐回廊下,女孩子的姿态极是娇俏,黑色英式制服,雪白花边围裙,并拢在腹前的手带着白色半袖手套。 “客人…”说话间女孩子迎上来,笑容如春花绽开,“早上的庭院很适合沐浴日光,花开得也很漂亮,替您支起遮阳伞,来杯茶消磨时光…如何?” “嗯~” 我挑眉看了看天空,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我怕热,店里有位置吗?” 女孩子眨了眨眼,软语哝声,“您是第一位客人呢~靠窗口的喜欢吗?”说话间人走近几步复又侧身更迭角度,摆出恭谨的姿态伴着我往店内走。 “我喜欢视野好的位置,谢谢。”我笑眯眯的睐了她一眼。 …………… 从回廊延伸至地面的木阶踩上去发出微微细响,当然,那是我脚下皮鞋所发出的,女孩子足下同样穿着小坡跟鞋子,动作却象猫一样轻盈。 店内的装潢恰如想象,略带怀旧风格的原木色家俬,暖色系摆设,空间里点缀许多室内植物,有一堵墙上贴满纸页…我想那大概是杂志上提及的,供给客人随笔写下心情的许愿墙。 靠窗的位置视野果然极好,透过敞开窗户将庭院尽收眼底,喝一壶茶抑或不加糖的咖啡,配着一本好书能消磨漫长时光————只是,现在的年轻人…特别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子有这般苍老心境吗?吉野小夜子…她有几成几率在这种地方厮混? 边翻动桌上供应单,我边在心里嘀咕。 半晌,实在拿不定主意来点什么,我摆出装斯文的笑容,三十度角仰面看着安静候在边上的店员小姐,“有什么好提议吗?” “店里的提拉米苏是一绝哦~”对方弯起双眸,“红茶要阿萨姆还是锡兰?” “我没什么研究,看着办。”我耸耸肩,然后再她转身离去后嘴角一抽,其实很想跟她说要铁观音,不过太装叉,还是算了。 趁着店员尚未去而复返,我扭头继续盯着庭院————日光带着温柔的热度,枝头绯红锦白不慌不忙随风摇曳,静谧时光里,我似是作着模糊的梦。 一时间,我分不清自己是谁,是三条樱子,还是吉野小夜子…亦或者,她和她,两人不过是环环相扣的梦境,睁开眼我又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死宅、混乱、同时令人无比安心的家。 揉了揉额角,我眨巴眨巴眼睛,自嘲的笑笑————这特么文艺乱入哪来的?果然是囧了。 …………… 无所事事的时间流逝得极快,不知不觉冷清的店内渐渐热闹起来;在我添过第三杯红茶,将手中小说研究掉一半之后,周围的座位人来人去,连同外面的庭院也支起数柄遮阳伞。 暂时停下手中阅读刊物,抬手招呼人过来,轻声交待需要预定两份提拉米苏;小姑娘的提议真是不错,东西实在好吃,口感香醇沉浓,我决定带回去作为宵夜。 “对了,你叫早苗?”在对方躬身离开前,我开口截住她的行程,等待回答的间隙微微偏头打量另外一位店员。 之所以叫住这姑娘,实在是因为… 嗯~怎么说呢?实在是看她忙忙碌碌脚跟也不着地,另外那小姑娘就不同,不知怎地象是领导者颐指气使;一桌桌客人都是这姑娘招待,离开也是她收拾,那位倒没事人似的时不时跟人哈拉两句,我看着两人制服却是一样的。 “嗯~”小姑娘点点头,细声回答,“麻生早苗。” 她说完我特地点点头,“我是三条樱子。” 又拖延时间让介绍别的店内特色,过了好一会儿,待得她转身,我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另外那位店员满脸不高兴凑到空桌那里收拾起来。 名唤‘麻生早苗’的那姑娘转身消失在厅内与后方供应处的进出口,随即,另外那位店员也手忙脚乱捧着客人留下的杯盏跟着离开;我挑了挑眉,随手拎起身边的包,决定今日暂且到此为止。 方才微微支起身,眼角余光中,庭院内似是有不得了的动静,我动作一顿,扭头望向外面,下一秒,眯了眯眼又改变主意坐回位置。 …………… 那一行人进入店内的时候,刹那间似是连空气都微微一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四个人,四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行进间有压低的抽气与低呼如影随形,均来自店内女性,然而当事人仿佛一无所觉,亦或者习以为常? 走到空余那处位置安坐好,其中一人环视周遭一圈,嘴角一勾,风流倜傥的笑容立刻引发一波小规模高/潮。 ————想想也是,这四个人各有千秋,无论哪一种配合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都是极吸引女人的魅力?即使我正暗无天日的腹诽,仍是不可否认。 视线在那一桌转过一圈,返回停在侧对这里的那道身影上,我眼角一抽: 是我先入为主的偏见吧?那件无袖黑皮衣穿别人身上会怎么看怎么像基佬,穿他身上我就眼花错认成砍人职业装。 囧,被自己的吐槽噎了下,我赶在笑场之前装作不经意移开视线焦点。 不行!要忍住!那位菜虫头、黑色无袖皮衣打扮的家伙脾气暴躁得很,等下不小心惹到哥斯拉上岸,我的意外伤害险,没得便宜别人。 安静得蠢蠢欲动的气氛里,只听得某道嗯~很跋扈的声音说道,“喂!总二郎,一大早把我们叫到这么没品位的店里干什么?” “阿司,你眼里什么才叫品位?”被问到的人淡声回答,同时转头用坏坏的眼神环顾店内,顿了顿,对着某个方向扬声道,“夏子。” “啊!西门~”几分钟前嘟着嘴仿佛被人欠债的店员小姐娇怯怯的迎上去,一把勾住对方的手臂,极是可爱的歪了歪头,“咦?他们是你朋友?好帅!” “切!”某人满脸不屑的扭开脸,余下两人一个笑得若有所思,一个冷淡的置身事外。 …………… 场面有瞬间的诡异,打破一切的是慢吞吞出现的麻生早苗,她手里端着托盘,小心翼翼沿着通道走过,方向是我这里。 “咦?她是新店员,前几次来没见过。”麻生早苗经过那桌时有人这般问道,顺道目光灼灼。 叫夏子的女孩子象是刻意扬高声线回答道,“她请假,心脏病人不能过分劳累的。” 说话间,一双眸子定定剜了恰好背对自己的麻生早苗一眼又极快收回,夏子的声线变得柔腻到几乎娇痴,“总二郎,等我下班去约会好不好?你上次答应的。” “您的两份提拉米苏。”走到附近的麻生早苗仿佛未曾察觉身后的刺目眼神,仍旧笑容温婉。 “多谢~”我勾起嘴角,反手取出钱包,抽出金卡举到半空,头也不抬的问道,“收现金还是刷卡?” “请随意。”她柔声回答,停了几秒钟将一份账单推过来,顺带报出一个数字。 我的手一顿复又收回卡,重新点出两张大额现钞压在账单上,财大气粗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找,多谢招待。” 付账之后,我身心舒畅的拎起包,顺带拈着食品盒子就要走人,一个抬头恰好将此刻进门的几人看个清楚。 ————囧,今天第二次不知如何形容心情。 正所谓‘不狗血不成活’,登场这些人…这些令得今日店内美貌平均值暴涨的少年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冰帝网球部正选,(==)。 话说回来,此情此景还真是令我止不住心生怀疑————网络下载的万年历…该不会是假货吧?哪里诸事大吉?!这分明是冤家路窄吧吧吧? 当然,我所认知的‘冤家路窄’不单是指自己,因为刚进门的冰帝一行和先前店内目光焦点们已经基情四射了诶~ …………… “啊嗯~道明寺司,真是巧遇。”迹部景吾sama双手环臂,用‘本大爷天下独尊,见者赶紧下跪’的气势说道。 “要叫前辈!你这没礼貌的家伙!”菜虫头道明寺司一脸暴躁的回答。 迹部景吾嗤笑一声,手指掠过刘海,语气讥诮,“心理程度幼稚园没毕业的家伙,哪里象本大爷的前辈?” 两人随即以争锋相对的姿态对持,一个桀骜跋扈的霸道一个颐指气使的骄横,各自余下的同伴们则满脸或无辜或无奈的呈打酱油状态。 空气中有肉眼可见的电流飞窜,细细碎碎的讨论同时蔓延开来。 “诶~阿司又来了。” “咦?部长怎么变成晚辈?” “小景和道明寺曾在同一个老师那里学习西洋剑。” “哦哦~” 我跟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撒~戏看完了,赶紧走人先! …………… 正待抱着东西闪人,一个低头,眼角一抽:这这这,这蹲在桌边的,鼻子还一耸一耸嗅着我手边食盒的…谁家孩子没看好,赶紧带走啊喂! 6第五章 我保持着一张囧脸,半晌,拎着食盒的手抬起几公分,然后慢吞吞地往右移动,顿了顿,又往左平移… 只见那颗橘黄棉花团如影随行般跟着食盒,右一下、左一下…最后,跟着我的动作停顿,鼻子差点顶着食盒… 真的真的很象觅食的小动物啊喂!眼角抽了抽,嘴角也跟着抽了抽,我猛地将手提高,就见失去目标的那颗脑袋缓缓地仰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迷糊的脸,眉眼俊秀还带着小孩子不谙世事的天真,神情似是有几秒钟不知所措,对上我的视线他微微睁大眼睛,眼底的惺忪渐渐散去,眸光徒然明亮起来。 我后退一步,不让原地猛然起身的家伙撞到自己。 这人一弹起来就扭头盯住麻生早苗,“呐呐~我要五份提拉米苏~”声音腻腻的,仿佛小孩子撒娇,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总觉得他那上挑的尾音缀着[ ]。 后脑勺悄没声挂下一排黑线,我慢腾腾地再后退一步,侧身就要趁那两人注意力在彼此身上时从缝隙溜之大吉。 “抱歉呢~客人,提拉米苏最后两份已经给这位小姐了。”麻生早苗怯生生的说道,“因为是限量供应的,今天又是假日…” “诶————”无限拉长的尾音颤巍巍的,仿佛痛不欲生。 我的动作一顿,回头,满脸横肉的咬牙,“话说…你拉着我做什么?!” 橘黄棉花团的一支手臂伸得老长,爪子正攀着我的后衣角,把目光下垂几度就能看到他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 “芥川慈郎,我是芥川慈郎!”橘黄棉花团斩钉截铁的回答同时掉转视线,一双眼睛湿漉漉盯着我,语气和表情都象是幼稚园小朋友回答老师的提问。 我挣了挣,奈何对方力道奇大,手指生根似的将我的衣角攥出几缕皱纹;眼角余光中麻生早苗整张脸都呈现诡谲的扭曲状态,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那神色和此时的我如出一辙。 …………… 眼见走不脱,我阴测测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然后呢?” 其实不必介绍我也知道他是谁,冰帝网球部吉祥物嘛~和向日岳人齐名,但是…此时此刻这并非重点。 “嗯~~那个…嗯~~”芥川慈郎这才松开手,鼓了鼓脸颊,神情带出点小拘谨,懦懦的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眼神顺势四下乱飘。 我转身定在原地,拿出十万分耐心等待,边上的麻生早苗则在芥川慈郎第一次瞟她的时候就抱着托盘如蒙大赦般遁走。 “呐呐~提拉米苏分我一份吧?”芥川慈郎眨巴着眼睛,面色微赧,眸子浅浅弯起,“我付你双倍的钱好不好?” 略带鼻音的声线绵绵软软刮过心头,动物幼崽亮爪似的,有些痒又有些酥麻。 把他上下打量一圈,我挑了挑眉,抬起拿包的那手,食指勾了勾;待得那张与儿童无异的脸庞略带好奇的凑近,我压低声音,“一进门你在柜台附近停留过几分钟,跑到我这里根本是故意的吧?” 刻意吐出一口气喷在他的耳垂上,感觉到他的身躯一僵,我笑得很邪恶,“不是每次撒娇都无往不利,至少我不喜欢。” 话说完我立刻后退拉开彼此距离,芥川慈郎象是浑身僵硬,表情不知如何形容,白皙的脸颊与小巧耳垂却火烧云一般红得通透。 我抿抿嘴角,不想再多做纠缠,于是转身————目光随即对上从店中央那团电闪雷鸣战团中拨冗望向这里的视线。 忍足侑士站在冰帝一行人的外围,不知看着这里多久,对上我的视线,他忽的抬手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的浅笑异常不怀好意。 略略偏头对着身侧的人说了句什么,待得那人同样看向这里时,忍足侑士的眼神仍旧停在我脸上却抬手拍拍复又轻轻一推那人的肩膀。 我被那眼神弄得浑身发毛,人却怎么都走不了————因为被忍足侑士指使的家伙已经越众而出,满脸不耐烦地逼近。 …………… 来人走到近前,先是粗声粗气的喝道,“芥川,你搞什么?”没等芥川慈郎回答,就撇着嘴抱臂而立,看起来心情就很差。 随即他的注意力投到我身上,神情明显一怔,“三条?” “冥户同学。”我点点头,然后赶在冥户亮反复在我和芥川慈郎之间流连的目光产生变化之前猛地手中食盒塞进他手里。 毫无防备接过之后他英挺的眉一攒,凶巴巴的问道,“干嘛?” “他…嗯喜欢…我我我…这个送你!”我说话都磕磕巴巴,低着头不敢看冥户亮的脸,边说边从他身边挤出去,迎着满室古怪视线,憋着气把脸整成关公上身状,一溜烟逃之夭夭。 等到身后尾随的视线被甩在店内,我直直穿过庭院,推开原色栅栏门,忙不迭朝着来时方向疾奔,内心多少是有些懊恼。 居然被忍足侑士摆了一道! 之所以敢恶形恶状欺负芥川慈郎,是因为我料定他不会宣扬得人尽皆知,男孩子终是要顾面子的,被人挤兑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忍足侑士…真真厉害,他定是认出我才会让冥户亮过来,那天在教室里冥户亮算是替我抱过一次不平,无论我和芥川慈郎有什么纷争或者异常情况,看在冥户的面上也不得发作。 呵~忍足侑士…脚下行进步伐微微停顿,我返身看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的深红砖墙,眯了眯眼,“算你厉害!” 相信当时那种嘈杂环境下忍足侑士不可能知道我和芥川慈郎那里的事,但是令我心惊的也在这点,电光火石间推出完美解决之道,不愧是谋略型人才,下次遇见他该要多加小心。 啊啊~我讨厌趋于下风的感觉。 …………… 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已是接近下午,却原来在那家店里不知不觉消磨到接近和司机约好的时间…紧了紧斜跨的包,我捡着两边建筑物投射而下的阴影走,脚步一点点由疾而缓。 还有一段空闲,逛街是来不及,于是…就按这种速度晃荡到约定的街口? 我边走边东张西望,时不时能撞见同样挂着闲适表情懒洋洋压马路的行人,空气中洋溢着喧闹与隐约的乐声,熙熙攘攘勾勒出无所事事的假日。 街道上的温度变得炙热,抬头瞭望无垠的天空,整片蔚蓝色中荡漾的几缕绵白清晰得彷佛触手可攀。 暮春的草木香与假日街景缓慢的摩擦、糅杂,终而汇聚成翻滚不息的人间一角,繁乱琐碎又充满希望。 渐渐的,足下路线从阴凉处脱离出来,我踩着脚下短短的剪影,心情如融化的冰淇淋,暖暖腻腻的,少了棱角分明的冷硬,生出水一般平和。 意外发生的瞬间脑海有片刻空白,耳边只听得极尖锐的[吱——!]一声,间隔几秒钟是兵慌马乱的撞击亦或者翻滚声? 我猛地回过头却见身后摊着一地狼藉,有风恰到时机的掠过,卷起地面散落的绯红锦白花瓣,那人挣扎着半坐起身,抬眼直愣愣盯着我。 古旧得可能快散架的自行车轮子咕噜噜滚动,原本放在车篮内的花束想是因为撞击散落在他身侧,白色的衬衣,在刺目日光下,那张脸俊到动人心魄。 “对不起!”他摆了摆手,嘴角漾开一抹笑容,“我刹车来不及,差点撞到你。” “诶?!”我扭头看看四周,“我没事,倒是你…”他说的‘差点撞到’,想是从边上岔口出来拐弯造成的吧?那里恰是一处小小的往下的斜坡来的。 “我没事。”他边说边起身,上下打量我几眼方才露出安心的神色,“啊啊~是我没看路,实在抱歉。” 弯腰扶起倒地的自行车,他拍了拍坐垫,耸耸肩,“别看它不起眼,是我的好伙计哦~” 我好不容易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嘘咳一声,赶忙上前蹲下/身帮他捡拾散落的花枝,目光凝到一处,手下动作不期然停滞: 他执着花枝的手修长有力,指端细长,骨节秀美,行动间衬衣领口微露颈窝和精致锁骨…我脸上一热,顿时觉得日光过分灿烂,已达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境界。 …………… “多谢了。”接过我递给他的半捧花枝,然后嘴角轻扬,“我是松山贵一,你呢?” “三条樱子。”我讪讪的移开死盯着他的目光,复又一愣,“你受伤了?” 许是方才忙碌没注意,定下神来我看到他手肘处雪白衬衣透出几缕嫣红,“诶~手臂…”结结巴巴的凑上前,点着伤处,“要不要紧?” 先把手里一大捧花枝塞回车篮,他抡起胳膊在半空划过一圈,不以为意的开口,“没事,小伤而已舔一舔就好。” 说完回身扶着自行车,跨上去象是要走,顿了顿,又看着我,“对了,我送你吧?” “诶?”我看了看扶着车把的那支手,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没事?” “上来!”他往后一偏头,嘴角带着些微的笑意,眼神干净明朗,“为女生服务是荣耀。” 原地倁躇几秒钟,最后抵不过心头灼生的雀跃,我蹭上自行车后座,可以将声音压到装柔弱的程度,“麻烦你了。”边说边扭扭捏捏的探手————指尖在空中停顿几秒钟,然后颓然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本想扶他的腰…还是算了…别搞得色/狼似的,要矜持!我在心里掐拳。 “坐稳了。”他头也不回说道,随后猛地一蹬车子飞快行动起来。 身体随着作用力往后一仰,我条件反射的抬手攥住随风鼓起的雪白衬衣一角,定下身形后抬眼悄悄观察对方。 他的车子踩得很稳,两侧街景水一般逝去,偶尔有清脆铃声起伏,行人随之避让;金黄日光照耀下的背影挺拔俊秀,发梢随着风微微扬起,姿态真的仿佛骑士一般。 手指不自觉收紧,我眯了眯眼,有些刺目的阳光晒在他的衬衣上,不小心盯着看太久眼睛突然就这样刺痛起来。 7第六章 有句俗话叫做‘打铁趁热’,不管做什么都是。 周末邂逅的那枚帅哥弄得我心神不属,接下来好几天都跑到那条街区瞎转悠。 反复行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夕阳西下,往来人群接踵摩肩,直走到一角深红砖墙附近,然后回头沿着来路流连;恍惚间我似乎变成梦境中的吉野小夜子,与她一般怀着忐忑心情期待再次遇见那个人。 然而…我一无所获。 脚下街道光影斑驳,两侧商店内溢出悠扬乐声与笑闹,偶尔有自身后窜出来的清脆铃声,每当回头望去,擦身而过的却是陌生人,没有预想的那道身影。 …………… 第四天,同样是放学后,我立刻登上轿车风驰电擎来到这条街,和前几日一样交代司机过些时候回来接人,站在原地目送轿车消失在远处,回头看着街道入口,然后微微叹口气。 说实话我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今天最后一次来这里,再遇不到…或许…就是没缘分。 迈开脚步前抬头看看天色————头顶天空泛着深金红,薄暮的日光浆染棉丝似的云层,极远处苍穹透出浅浅紫色,暮春近晚的风拂到脸上很是舒服。 时间却是比往常稍迟了些,想是离开学校前发生的那段小插曲拖延行程所致;唔~对于和网球部正选们狭路相逢这种事,我个人没多少心理压力的说。 一个学校外加和其中两位同班,抬头不见低头见…至于彼时人群中橘黄棉花团投射而至的略带幽怨懊恼的小眼神,我想他那么大个男孩子,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我耸耸肩,立刻就把心头涌起的杂念抛诸脑后,拔腿朝前奔去。 …………… 夕阳下的街景其实极美的,可惜我心里想着事没多大兴致流连,一路疾行,不多时就将半条街道甩在身后,眼看着快到那日意外发生的岔口,我缓下身形,面上作若无其事状,实际眼珠子四下转动… [叮——叮铃铃——],铃声如受惊般突然响起来,方向恰是目光未能到达的岔路口,人未到声先至。 心头突地一跳,我深吸一口气,慢腾腾走过去,目光瞬也不瞬————几秒钟后,岔路口有人飞驰而出… 提到喉咙口的心脏猛地一坠…空欢喜一场,不是那个人,崭新的自行车载着中年男子,一身特定暗色衣着,车篮里扔着粗布工具包,看着象是…维修人员什么的。 低头,侧身靠到路边,待得那辆车风似的驰过,我紧了紧手中的书包带,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前几日犯傻似的把整条街道丈量无数遍,用我的脚。 抿了抿嘴角,怀着失望心情转身————下一秒,[叮——叮铃铃——],再次响起的铃声不疾不徐。 我猛地回头望去,眯了眯眼,此时此刻紊乱的心跳不知如何形容。 ————松山贵一。 应该算是朝思暮想的那道身影恰恰转出岔道口,人却不是骑在车子上,而是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扶着车后座不知做什么用的一个扁扁的木箱? …………… 我在他堪堪越过身侧时开了口,“呐~快倒了哦~” 想是一直半低着头没有注意前路,他身形一顿,抬起脸来的神情有瞬间讶异;我点了点车后座的那箱子,假模三刀的问,“装的什么?需要帮忙吗?” 说话的时候其实我有些紧张,毕竟萍水相逢,他要是认不出我怎么办?如果被当成搭讪…呃好吧~其实我确实是搭讪,脸皮很厚的那种。 他微微睁大眼睛,脸上飞快滑过一丝迷惘,随即又象是回过神来,“你是…那天…” “嗯~三条樱子。”我赶忙自我介绍,顺势凑上去攀亲带故,“诶~你的手没事了吧?好巧,又遇见你呢~” 小心翼翼的看看他当日见红的那支手臂,又上前两步靠到自行车另一侧,装一副好奇满满的样子低声问道,“去哪里?” “前面的车站。”他抬起下巴朝前方点了点,又收回视线望着我,“你呢?” “回家。”我斩钉截铁回答,“和你一个方向哦~”边说边蹭着脚步跟着他行进的路线走。 …………… “呐呐~去车站,要出门?”我的目光在他的脸和车后座的木箱之间反复流连,我知道自己刨根问底其实很不上道,只不过…不相熟的陌生人刚开始都没话找话…对吧? 松山贵一极是好脾气的浅笑着回答,“不是,是这个…” 回头拍了拍那支扁木箱,他收敛了浅笑表情,神色带出几分认真,“拜托打工那家花店的老板给我一批植物,想趁着高峰期试卖看看。” “诶?摆摊赚钱啊?” “嗯?我不像吗?” “嗯嗯——”看着对方似是有些不豫的表情,我摇了摇头,傻笑起来,“很好啊!我喜欢男人自力更生!”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不对,他象是一怔,目光闪烁片刻,脸渐渐涨红起来。 我被他小媳妇模样的姿态弄得手足无措,筢了筢头发,竟再找不到话说。 接下来一路沉默,直等到两人行走至街口,周遭明显变得热闹,看着远远的车站地下通道入口,我停下脚步,暗暗给自己打过好几次气方才支支吾吾开口,“呐——” “我…我想看看植物…能跟你一起去吗?” 没等他考虑清楚,我赶忙追加一句,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我会帮忙的!” …………… 处于五六点高峰期的地下通道人来人往,松山贵一把自行车架在刚下楼梯的靠墙边角,既不阻碍交通还能令得通行人潮一眼就看到商品。 扁木箱支开后,箱盖上缠绕的一圈彩色小灯泡随即亮起,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我悄没声立在另一侧,装作不经意的探头研究所谓植物。 之前我的提议他始终沉默,不知道算是默认亦或者无声反对————我知道自己的表现不甚得体,象没见过男人似的,不过没办法,之所以这样是有原因的… 不过…那原因…我还需要一些更精确的证据方能确定设想…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指尖拂开散落的刘海,趁隙又瞥了眼松山贵一。 眯了眯眼,手垂落身侧,我收敛微微涣散的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商品’上: 木箱里摆放着五六行盆栽植物,都是巴掌大小,绿油油、肉肉的,在灯光的反射下植株泛出碧色光芒,每一株都长势喜人。 我想买一盆摆放在桌子或者电脑旁边,累的时候看看…精神会放松吧? “也可以防辐射…” “哈?” 我抬头就见松山贵一面带微笑转到身侧,“这是龙舌兰。”他低头点着木箱内颇不起眼的一株深翠色多肉植物,声线柔和,“外形和芦荟很象,养得久了会开出极美的花。” “咦?看不出来呢~”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几秒钟后,复又抬眼,“我想象不到,真的很美吗?” “嗯!”他重重的点头,回我以肯定的眼神,“有耐心的话它会献给你最美丽的收获。” 不知算不算错觉,他身上仿佛有来自暮春的气息,眉梢眼角线条柔和安详,在略显压抑的地下通道,微微展颜一笑的少年…竟是如花初绽。 象是被巨石击中胸口,刹那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我偏开脑袋,磕磕巴巴的开口,“松山…一定是很温柔的人。” …………… 打量植物时目光会得温柔似水,这样的人…我偷偷侧目窥视,趁着有人停留在木箱前询问而松山贵一正轻声向对方解释商品的间隙。 这样的人…眯了眯眼,在对方察觉前我低头看着脚下,掩去眼底不自觉浮现的异样。 ………………………………………………分割线……………………………………………… ‘送给你,虽然外表不起眼,但是请相信,终有一天会开出比任何植物都美丽的花。’ 伴随那句话递过来的是一盆袖珍而茂盛的龙舌兰,说话的时候少年似是别有深意,精致到妖冶的容貌,神情却彷如注视植物般温柔。 我闷闷的低嚎一声,将头埋进臂弯,借以掩饰脸颊不正常的炙热。 那是昨晚临分别前发生的一幕,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当时不是没有暗自喜悦————毕竟是帅到让女人压力倍增的美少年,唔~ 额头压着坚实桌面翻过来碾过去…要死了!好为难! 内心有数种无法言说的纠结反复闹腾,脑子里糊成一团麻的念想来回翻滚…半晌,后脑勺忽的被人重重一拍。 我浑身一颤,迅速支起脑袋。 “没事吧?老师在瞪你。”前桌的姑娘一脸‘没问题吧?你大姨妈来了?’的表情,说完之后立刻扭回身体。 嘴角重重一抽,我赶忙正襟而坐,两眼放到教室前方的黑板处,不敢当着老师的面再开什么小差————前桌会得返身是因为此刻老师正对着黑板奋笔疾书…嗯~小姑娘还是很有同窗爱的嘛~ 想到此处,我缓缓眯起眼睛,用慈祥的目光注视前桌的后脑勺。 打起精神专心听讲没多久,我又松懈下来,记着记着课堂笔记,指尖的笔就缓下来…心神一不小心拐回之前溜达至中途的岔道上去。 然后,杂念取代课堂知识在脑海中浮现,想着想着,思路越飘越远。 松山贵一… …………… 午休铃声在我坐立不安的期待中姗姗来迟。 冰帝特有的,清脆空灵但是很奇怪的铃声响起,我飞快地将桌面上所有东西扫进抽屉,随即踩着老师的脚后跟杀出教室。 尽量捡着僻静的角落走,一路目不斜视疾行,穿越大半个校园…最终,来到算是起源的那幢教学楼附近。 仍是枝影摇曳迤逦的路径,绚丽日光照下来却被分割成无数细碎光斑,明明该是炙热的温度我却觉得冷,越接近转角,那种感觉越是明显。 脚下步伐一顿,我蹭着墙壁探出头去,身体微微颤抖着,手心沁出薄汗。 或许是心理原因,视野竟恍惚起来,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东西从天而降,砸在脚下,溅起星星点点血花… 涩涩的吞咽口中所剩无几的唾沫,我攥紧拳头,深吸几口气,直直走出转角,估摸着寻到当天那场幻觉尘埃落定的位置。 扭头四下寻巡,半晌,咬咬牙,护着裙子,我直直躺倒在地上…蹭了蹭,摆出印象中的姿势,瞪大眼睛盯着天空。 …………… 许是因为视角的缘故,映入眼底的天空一角砌入高耸教学楼楼顶,隐隐约约的那上面…坚实的防护网… 我死死盯着那处,良久又猛地松口气————是我眼花,可能是光线反射造成的吧?防护网安然无恙,并没有错认的有人影翻越,而后毫不犹豫堕落。 手掌不自觉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心跳渐渐加速…一下、两下、十下… 过了不知多久,眼前猛地一黑,有浓厚血腥气灼然攀升到唇舌间…我弓起身体,喉咙咯咯几声复又颓然瘫软。 四肢百骸无处不是烈焰灼烧般炙热,身体象被撕掉一样,火辣辣的,钻心刺骨的疼在五脏六腑间肆意蔓延,剧烈的痛苦简直要让我发疯。 世界转瞬间黯淡无光,降临的黑夜又似是被风吹走眨眼消失不见,思绪象是别的什么覆盖,电光火石间无数碎片飞舞盘旋…铺天盖地,瞬间侵占我的脑海。 温润日光下的笑靥、微风里绯红锦白的花朵、递过来修长有力的手、苍翠植株、深红砖墙、有人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烧成惨白的纸张灰烬、湖水般将人灭顶的绝望… 最后的最后,我看到她注视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高空跃下时带出尖锐风声,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 张开的嘴,口中吐出内脏碎沫与枯萎的美好… 恨——好恨——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睁开眼睛,怔怔盯着蔚蓝到透明的天空,眼角有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水渍蜿蜒落下。 …………… 都说‘好奇心杀死猫’,现在我深刻领会这话的含义了。 好疼!浑身无处不是隐隐作痛。 好恨!我听到残余在这里的嘶嚎… 吉野小夜子… 怎么办?我好象…有点同情你了。 一开始我不该因为好奇追查你的死因,然后又在发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时返回来自投罗网… 现如今我弄清楚你的遭遇,也大概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身陷如此诡谲情况。 是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所说的‘感应’吧?不知是否属实的坑爹异能,能够感同身受残留在现场的激烈情绪。 你怀着那样沉重的恨毒亡去,直到事发一年后的如今还是无法消去残念,我想要置之不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装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8第七章 慢腾腾的拖着几分钟前在幻觉里支离破碎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定了定神,我支起胳膊擦拭额角沁满的冷汗,闭了闭眼,吐出胸腔积於的浊气。 脑海中有两种互不相干的情绪激烈交战,一种是自己的,代入现代社会学‘叫兽’们研究结论所言的[文明社会通病的冷漠],另一种是亡灵残余的哀恸恨毒。 ‘她’在说:不甘心! 属于我的理智却警告自己不能太过深入。 视线下垂几度,我盯着脚下斑驳地面————灰白石砖铺就的地板几乎纤尘不染,一年前此处发生的惨剧早已经看不到痕迹。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又能做什么?”我用算是商讯的语气问道————半晌,回答我的除却附近枝桠被风拂动的沙沙细响再无其它异样。 我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将双手背到身后,步履蹒跚的转身就走。 多管闲事还是视而不见,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将各种得失细细斟酌过一遍仍旧犹豫不定。 说句实在话,我的态度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更何况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男女感情,弄出人命…冷血一点的说法也是自己想不开怨不得旁人… 真正躺在事发地点,全心全意感受过一年前那人是如何流尽鲜血,定下神来,似乎…好吧好吧~我都混乱了。 出了一身冷汗惊醒,发热的头脑降温之后,我开始回想过往几天自己所作所为。 …………… 许是重合过死者想法的缘故,近段时间行事都变得没风格,被附身似的,总有不属于自己的零碎感情跳出来支配我的反应。 特别是…遇见松山贵一的时候。 那一瞬间的心跳如雷,我愿意拿脑袋担保,彼时绝对是受吉野小夜子的影响,不敢说百分百,七八成却是肯定的。 因为我个人对异性的守备范围,怎么也包容不到松山贵一那款的去。 帅到惨绝人寰的男生于我的意义都是‘边儿去!老娘没力气和男人抢男人’,再不然就是需要我付账的,(==)。 邂逅松山贵一时我的种种急色攻心,剩余那两三成理智也是为着弄清楚‘情不自禁’是个怎么回事…真是不小心回忆就忍不住各种暴躁。 现在细细反思,我倒是应该担心自己真的鬼上身,而不是烦恼需不需要没事找事替不认识的人强出头。 身体变成兼容格式,搁谁身上都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诶——不过话说回来,唯一能苦中作乐的大概是弄清楚,中病毒的不是我个人,而是三条樱子的后遗症,这一结论。 所谓‘因果关系’,因为三条姑娘属性神奇到兼容卡巴斯基和瑞星,于是…导致我莫名其妙换个外壳,最后,还能插/入顺带解读死者吉野小夜子的u盘文件? 噗~~~~~名为‘三条樱子’的系统真特么神奇啊喂! …………… 脸皮微微一抽,我停下行进间的步伐,抬头望天————嗯~在脑子真的搞不清楚去同情别人之前,要不要先找家寺庙焚香、更衣、静坐,修身养性外加去去秽气呢? 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 嘛嘛~寻个时间庙里呆两天好了,求个心安。 抬手筢筢头发,给心血来潮的莫名想法一个肯定结局,待要继续朝前走,随即我就地愣住。 ————这是哪啊?诶~话说方向倒反了吧?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方向…都到慌不择路的程度了吗? 脚跟往后转,急匆匆就原地返回。 想是走得仓促没注意,都沿着整幢教学楼背阴快到另一侧拐角去了,真是…糊涂到自己都快受不了的境界了喂! 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埋头疾行————直到一双看着就乱糟糟的球鞋刺入眼帘。 脚下步伐一顿,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盯着目测距离约两米的鞋子半晌,挑了挑眉,视线顺着它缓缓向上攀沿。 本色大概是雪白,现如今蒙上淡淡灰色的球鞋,男式,再往上是包裹在深灰格子校裤里的长腿…嗯~比例甚是不错… 目光继续往上移动,随即,橘黄棉花团穿着雪白衬衣,映入眼帘…嘴角不期然一抽,我满头雾水看着拦在道路中央,神情貌似异常困顿却强自睁大眼睛的少年。 ————芥川慈郎? 还真是…冤家路窄么? ……………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眼见对方两眼无神似乎…象是发呆?我略略往侧边移动一步,结果还是没反应,于是我估摸着也许真是不期而遇? ————那好!就此别过。 我装作不经意的大踏步朝前走,没成想擦身而过时,他猛地抬手扯住我的胳膊。 ‘干嘛?’我恶狠狠的三十度角往上斜睨身高和自己有些微差距的这人,眼睛里射出的凶光意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呐——”他用倦意朦胧的声音开口,之后就没了下文。 ‘有话快说有p快放!’我加重眼神里阴森森的意味,磨了磨后槽牙,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抬手反扣住他的手腕,顺势摸索到关节处。 正准备好好展示一番自己修得异常锋利的指甲————在他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的肌肤上。 “呐~提拉米苏很好吃。”他忽然飞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手下动作一顿,我眯紧眼睛,“然后?” “然后?”他象是愣了下,目光变得闪烁不定,用细不可闻的音量嘀嘀咕咕,“我,我不是故意…嗯…看到你躺在地上…” 他边说边转开视线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如果是…小景…” 我越听越糊涂,一来这人说话断断续续,二来也实在是语焉不详,思索半天也没能总结出什么搞得我不耐烦起来,猛地挣开他的钳制,恶声恶气开口,“我躺在地上关你什么事?” 还有…“小景是谁?” “迹部啊~”他接话接得异常顺畅,随后猛地怔住,“咦?不是为迹部?” “关他p事!”忍无可忍之下我终于用上粗口,“把话说清楚,不然今天要你好看!” 撂下狠话的同时,手底下用力将人推到侧边的墙壁上,我扬起会得反射寒光的指甲…阴森森贴住他的颈间动脉,顺道冷着脸逼近,几乎鼻子对鼻子靠到近前。 “说起来,提拉米苏是送给冥户同学的谢礼…你好大的胆子…” 吃多少给我吐多少出来! …………… 近在咫尺的深棕眼瞳睁得圆滚滚的,我甚至能清晰看到自己凶神恶煞的脸倒映其间。 “啊——我以为你借故引起小景的注意。” 饶是我和他两人此刻的姿势极其诡谲,芥川慈郎仍是一脸满不在乎,只是声音带了几分沙哑,说出的话…条理清楚到冷静,可惜那内容令得我火冒三丈。 “以前发生好几次类似情况,总有女生想借用吉野学姐的名义接近小景。”他收敛眼底的慵懒神采,眸光变得暗沉,眼神里满是警告意味,“相信我,那绝对不是好主意。” 我定定看了他许久方才松开指尖快要抠进他皮肤的力道,拿出十万分的耐心睁眼说瞎话,“我是低血压,刚才有点晕…所以…” “所以躺在地上休息?”他很自觉的接下去说。 “是呢~”我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也请你相信,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迹部景吾那种外在美貌值和内里沙文主义成正比的家伙,我吃撑了才勾引他。 “嗯——”他从鼻子里呼出意味不明的长音,视线还微微往左偏移。 这表情…看得人真不爽!才压下去的邪恶念头又死灰复燃,我不自觉收紧手指,犹豫着是否要给对方来点难忘教训————下一秒,纷沓脚步声和着沸沸扬扬喧哗徒然打破寂静。 “慈郎——哇!”处于青春期独有的沙哑声线猛地提高复又中断,停顿几秒钟来人讪讪的说道,“呃!你们继续!” “哇!别看!” 随即是一阵兵慌马乱。 “岳人你搞什么?”有人恼羞成怒断喝。 “哦哦~”有人意味深长低笑。 …………… 我从芥川慈郎脖颈边抬起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事实上整个人已经僵住。 ————我勒个去!学校里不是传言这幢教学楼是禁区吗?非但不允许学生随即靠近,连相关事宜都噤若寒蝉,现在怎么说? 冰帝网球部最知名的几位目测几乎到齐了喂! 瞪着堆在十几米开外拐角处,不约而同瞪大眼睛神情扭曲的众人,我的脸皮重重一颤。 被火烫到似的松开手,飞快后退拉开和芥川慈郎的距离,我把头埋得低低的,力图在平整地面寻出一道缝隙好让自己钻进去。 ————捉奸成双了诶~或许此刻目睹‘奸/情’的人正在心里嘀咕‘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而且我还是那一口‘猪’。 这么一想,满目疮痍的心头再次奔过一万匹草泥马。 阵阵发黑的视线里,有一双鞋子切入,堪堪挡在我身前。 “啊——又被抓到。”芥川慈郎懒洋洋的嘟囔,“岳人,是你吧?真没意思,每次都是你猜到我在哪里。” “哼!谁让你这家伙就几个地方躲,也不换。”回答他的人有一把嚣张跋扈的声线,说话又急又快,“早知道不来了,你居然…” 未尽的话语别有深意,那人说话的时候,从芥川慈郎挡在身前的双脚缝隙里,我看到数双相同款式校裤的长腿逼近。 “对了,你女朋友…” 出自陌生人口中的话语略略停顿片刻,人群当中有两双腿貌似要绕过芥川慈郎由后包抄? 冷汗沿着额角慢吞吞滑落,察觉对方意图的同时我猛地转身,一言不发拔腿就跑,拿出吃奶的力气朝相反方向落荒而逃。 …………… “诶——跑什么?” “岳人!” “啊啊!慈郎你拉我干嘛?!” 网球部众人的纷乱嘈杂与拉扯声很快抛诸脑后,我根本没勇气回头去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被芥川慈郎拦住去路。 五十米、一百米…绕出教学楼就慌不择路窜进路侧浓密绿化带,蹲在茂盛灌木丛里,借用植被隐藏身形…我凝神屏息窥视来时方向,用手捂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从茂密的枝叶缝隙透出来的阳光将林林落落的枝桠折射得有些扭曲,午间的暖风拂过树梢发出悉悉索索声响,周围安静得连心跳都清晰可闻。 等了很久来时方向…杳无人迹。 紧绷的身体猛然松懈下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拭了把冷汗,愤愤然翻出死鱼眼。 做坏事被当场逮到是何等尴尬啊喂!本就所剩无几的人品差点丢在阴沟里找都找不回来… 幸好三条姑娘的身体素质赶得上我当年全盛时期,没有捉贼拿赃就好,就算被认出背影又怎样?大不了一推四五六,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 想来芥川慈郎也不好意思坦诚自己险些被个女人非礼吧?嗯哼~于是就这样! 心下打定主意,我猫着腰朝植株另一处爬去。 眼看着密集的绿色稀薄几分,我伸手掐住身边横生的树枝支撑重心,裙子口袋忽的传来微微震动————手机? 我身形一顿,艰难地支起一手摸进口袋,取出调整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定睛一看,挑了挑眉。 不断闪烁的屏幕…显示此刻打进电话的是…松山贵一。 心底萦绕的焦躁忿怒一路往上,攀延到喉舌蓄势待发,最终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来不及宣泄的所有情绪化为无声冷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是吧?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9第八章 缓慢的、循序渐进的蜕变,过程美其名曰‘成长’,而瞬间的扭曲则通常称之为: [变态]。 我想此时此刻自己的状态…绝对属于后者。 我知道这样不好,这样歇斯底里的情绪,无论发/泄与否,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缓解方法。 脑补不好,怀着恶意揣测周遭所有也不对,可是…谁让这个世界太过陌生,请原谅我初来乍到,束手无策之下只得依靠潜意识反应对待。 好吧好吧~是我给自己的失控行为找理由,怎样的借口也无法掩饰,其实我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 悄悄地抬手抹了把脸,调整下扭曲到不知哪里的心态,我强自摆出一副不胜喜悦的表情看着正站在十几米外的松山贵一。 暮色下的街道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潮中少年长身玉立,金红色的光线勾勒出他眉眼的精致轮廓,仅仅是悠闲站着依然引得过往人群频频回首。 很美妙的风景,不是吗? 倘若不是一开始就抱着极度恶意与质疑,相信我定会用尽手段将他据为己有,所谓‘命运般的邂逅’,如果真是天意… 人潮涌动间浮浮沉沉,松山贵一似是有所感应的回头,目光在人群中寻巡片刻,随即精准的对上我的,光影斑驳里他勾起嘴角。 脚下步伐不期然一顿,我深吸一口气,慌慌张张地将手藏到身后握紧拳头,压下胸口灼然升起的如针刺般的异样疼痛,然后…小跑步赶上前。 “对不起…等很久了?”我低着头,懦懦的说道。 他象是放松的发出一记轻笑,“迟到是女孩子的专利,而且…” 话语微妙的停顿几秒钟,一支修长的手掌探到我的视野内,“我也没等太久哦~” ————他这是…无声的邀请吗? 我盯着眼底骨节秀美的手掌,犹豫一小会儿,然后小心翼翼从身后抽/出自己的手,慢腾腾地放到他掌心。 “走吧~”他收紧五指,拉着我返身融入正处于日夜交替的街道。 直等到走出好长一段路程,我才亡羊补牢的开口,“咦?去哪里?你的车呢?” 松山贵一放缓脚步,等到我赶上前与之并肩时才微微侧首,露出温润如水的笑意,“作为上次的谢礼,我请你吃饭。” …………… 松山贵一口中的‘请客吃饭’,是两人步行十几分钟后,位于繁华商业街后方略显拥挤的某处小食店。 店名招牌隐在模糊灯光下看不分明,里面传来的声响却出乎意料的热闹,一脚踏入店门,放眼看去几乎座无虚席。 身形微微停顿,我挑了挑眉多少有些诧异————不是原以为的高档场所,而是更接近俚俗的市井之地。 而我一向特别喜欢这样的嘈杂,即使在原来那个世界…是巧合吧? 许是误会我此刻的倁躇,领先一步的松山贵一忽然回过头,神情看似有几分羞涩?“对不起…”薄唇轻掀吐出的话语接近叹息。 我满头雾水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只记着旁的事一时没往下深想,左右巡视一番,顿了顿,眼睛猛地一亮,“那里有位置!” 边说边反客为主拖着人奔过去————目标是隐在偏僻角落,不注意就被忽略的双人座位。 两人就着寻到的位置安顿好,坐下后我先是长吁一口气,然后才有空问对面的松山贵一,“对不起什么?”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神情有短暂变化,最后摇了摇头,“不,没什么。”仿佛掩盖什么似的,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这里的食物很不错,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你决定。”我耸耸肩,左顾右盼,被气氛感染得心情渐渐舒畅起来。 “ok。”他也没看放在桌上供人选择的菜单就起身朝着柜台走去。 等到目送他穿过夹道站在柜台那里,我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搁在桌上的手,眯了眯眼。 很明显的,松山贵一的出身和三条樱子处于两个阶层;如果两人的邂逅不是偶然…他的目的是什么?又是谁…提供他初相遇时的精确情报? …………… 线索太少,疑团又太多。 我担心自己先入为主,被吉野小夜子误导;如果松山贵一是无辜…这一念头才浮现就直接否决。 不不不,我觉得应该不是我个人心思阴暗,要知道,凭着三条樱子的姿色,没理由松山贵一这样优质的男生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不是我自作多情,松山贵一给我的感觉确实如此:他从一开始就有意无意散发荷尔蒙,来的路上更是做出令人不能不误会的举动。 心思百转千回,我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放到柜台那里,随即一愣————松山贵一边和店家搭话边回头观察着这里…发现我的注视他貌似一怔,立刻又璨然微笑。 我拿出望着无数金银珠宝的心情回之以接近痴迷的眼神,在他看似尴尬的转开头之后心头猛地一坠: 不是错觉…松山贵一…他… 许是也没料到我彼时会同样注意他,视线猝不及防交汇的瞬间,松山贵一脸上有不容错辨的厌烦,以及… 我该细细回忆下,如果和吉野小夜子无关,三条樱子早前是否得罪过什么人而不自知…要不然怎么会招惹来这样一个,演戏满级的精品? 看着款款行来,脸上溢满柔情的松山贵一,我眼角一抽,脊背悄悄浮出一片薄汗。 ………………………………………分割线……………………………………… 说实话,扣除我和松山贵一两人各自的心怀鬼胎,所谓‘约会’是极完美落幕的。 在简陋却别有风味的小店用过晚餐,松山贵一领着我闲逛,去的地方是夜市和特色小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等到九点他看着我登上前来迎接的轿车,然后…算准时间打电话来确认是不是安全到家。 松山贵一表现得天衣无缝的完美,无论外表亦或者风度;如果不是他可能不经意间流露的异样,我会真的认为自己艳遇了。 他向我自述的身世里,他是上进五好少年: 普通家世,父母远在北海道,目前就读东京某高中,预备明年进入知名大学,近段时间勤工俭学意图减轻双亲压力,无不良嗜好,单身。 临分别的时候,我也知道了那句‘对不起’所为何来,他是向我道歉,因为经济原因无法请女孩子在更高档的地方消费。 想想吧~这种传说中的‘凤凰男’,要走多大的狗屎运才能遇见啊喂! …………… 我坐在喧闹的教室里,低头,死瞪着摊在手边的薄薄书本————它也是昨晚的礼物,一路闲逛下来零零碎碎得到的。 其实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娃娃机里抓出来的钥匙扣、街边快照…最醒目的只是这本平装书籍。 松山贵一在最后送给我的,据说是他极喜欢的书。 回到家后我迫不及待打开,然后寻到书籍中折起的那页,细细拜读过后,心情不知如何形容。 …… [并非不爱你的韶华。只是那时,爱你的人很多,不少我一个。我该怎样,绞尽脑汁还是耍尽花样?] ……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 ————杜拉斯的《情人》。 松山贵一…还真是…肚子里真是有点墨水的,对不对?至少在讨女人欢心这点上,他几乎可称天赋异禀。 …………… 手指沿着书籍边缘轻轻滑动,半晌,无声的冷笑,我阖上书页,顺手塞进抽屉,想了想又从笔盒里摸出一物,小心摆弄起来。 决定了————我答应松山贵一的再次邀约,放学和他一起寻个热闹地方继续叫卖盆景,所谓‘同甘共苦’。 指尖拈的是一张小小的大头照,街边机器一次成像那种,我正打算将它放进项链扣里,然后挂在脖子上…以期证明三条樱子看懂他的暗示。 大功告成之后,我打开项链坠,视线下垂定定看着照片————如花精致的少年和相貌平庸的女孩子靠在一起,笑容均是灿烂,无论真心亦或者假意。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松山贵一,让我看看吧~你所谓的‘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耳边的笑闹逐渐低下来,走廊外响起纷沓脚步,伴随而至的是悠扬的上课铃声,我回过神来赶忙加快动作,将坠子穿过锁骨链,然后抬手要将之挂在脖颈间… 下一秒,不知哪个冒失鬼从后方猛地撞上来…[碰——]一记闷响,遭遇袭击的身体前倾,项链自指间滑落。 擦!哪个混蛋! 我回过头,怒目而视。 “啊——抱歉抱歉!”班上两名看着眼熟的男生相互推搡的低头道歉,边说边不以为意的往旁边走开。 收回视线,我扭头待要弯腰捡回失物,目光却在碰到一双鞋子时停住,灰色格子裤…是男生。 从手中飞出去的项链正落在对方脚下,也是我的课桌边上,堪堪挡住去路,这不奇怪,我诧异的是对方的表现。 按理来说没注意一脚踩上去也是情有可原的人象是僵住似的,如果地上躺的不是弹开的照片链坠,我会以为他看到快要引爆的定时炸弹。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已然弯下腰探手拾起项链,然后… 我看到他抬头的此刻眼底瞬间浮现的错愕与…锋利。 深褐色的眸子象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亦或者…转瞬茫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异常凛冽。 然而,刹那间的失控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正常,随手将东西甩到我手里之后快步往教室后方走去。 冥户亮…他看到什么导致表情那般…嗯?该怎么形容? 那是无法错辨的激烈,如同长久迷惘之后终于寻到杀父仇人的刻骨…也不能算恨意,比那浅一点,或许该称为恍然大悟? 我强忍住回头一探究竟的欲/望,把项链收进笔盒,和所有人一样正襟而坐,静静等待这堂课的老师到来。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接下来的一整天,背后总有若有似无的窥探视线,方向来自教室后方确切的说是冥户亮那里,可是每当我有意无意回头又无所发现。 抓破头也想不出所以然,我只得告诉自己或许是…太过敏感? 上午、午休、下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 白天的学习时间结束,教室里很快变得空荡荡的,我慢吞吞收拾书包,回绝不知算不算友好的女生邀约,等到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方才起身,摇摇晃晃朝外走。 穿过走廊、下了楼梯,然后沿着林荫道漫步。 走着走着,前方道路尽头显露出来的那道身影令得我一个怔忡。 是冥户亮… 他换上运动服,明显是…要去参加社活的吧?怎么…忘带东西了? 眼看着来人步伐匆忙,我侧身微微让出道路,然后…他停在两米开外,也不说话人却明显挡住去路,并且一脸凶恶。 我悄悄地移动脚步,他的目光立刻就杀过来,明亮的眼神很有几分威胁意味在其中:别动!我找的就是你! 他流露出的眼神约莫是在如是咆哮。 于是,我和他两人就这么默默的面面相觑。 …………… 上下打量他许久,我嘴角一抽。 想干什么啊这是? 10第九章 西斜的日光透过树梢落下来,明暗光影里有细小飞尘随着气流翻滚,少年抿紧嘴角,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神象是在审视亦或者评估。 沉默、沉默、沉默… 对视的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来势汹汹,倘若此刻附近有人窥见,定会生出无数脑补,相信过不了多久校内的谣言定是波澜壮阔。 但是,除了等对方道明来意,我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只能按兵不动。 …………… 从被拦住去路开始我就在等,直等到耐心几乎消磨殆尽来人仍旧不发一言。 好吧好吧~冥户同学你赢了————我抬手扶额,“冥户同学,请问有事吗?”如果没事可以把路让出来吗?眼见着太阳落山了诶~ 指尖揉搓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良久,我放下手,看看左右环境,嘴角微抽。 ————幸亏走的路线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否则这人来人往的,眼前对持一幕被宣扬出去可就糟了啊喂! 虽然,再这么拖延下去离被发现也不远就是,要知道我走的线路也并非什么羊肠小道,总是能碰到学生的说。 正当我翻着白眼,一脸死气沉沉瞻仰杵在面前这尊大神时,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的冥户亮终于开了尊口,“喂!你…我们找个地方详谈。”边说边上前一把揪住我就走。 “诶诶诶!”我掰着他仿佛铁箍般的五指,一边挣扎一边压低音量试图与之讲道理,“有事这里说就好,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嗷嗷嗷~”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你个男生把我直往草丛里拖…想干什么啊啊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小心将内心的腹诽嘀咕出来,埋头疾行的冥户亮突然嗤哼一声,身形猛地一顿,然后返身,手臂一抬、一收…然后继续往更深处大步行进。 茂盛的、浓密的、半人高的灌木丛三两下就被他抛在身后,我愣愣的抬头盯着绿色渐渐远去…僵硬、僵硬、僵硬。 半晌,缓缓地低下头,我眼角一抽,“冥户同学…麻烦…我想吐…” 被你拦腰如同夹书包似的卡了半天,外加一路颠簸…中午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貌似有反刍的危险嗷嗷嗷~ 唔——现在——已经溢到喉咙口了啊啊啊! 忙不迭用爪子捂住自己的嘴,我胡乱蹬脚————放我下来嗷嗷嗷! …………… 在翻江倒海的前一刻,冥户亮同学终于大发慈悲的让我双脚落地了。 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自己被拎到什么环境里,我脚踏实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最近一棵树木跌跌撞撞扑过去… 不行了,呕————堵塞在喉咙口的异物感令得我止不住干呕,甚至逼出眼泪,最终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吐出来,(==)。 折腾自己半天,直等到不舒服的感觉消散些许,我扶着树杆直起身,慢吞吞扭过头,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冥户同学…” 造成灾难的冥户亮同学堪堪站在我身后,距离半米不到,满脸不知所措外加少许愧疚吧?谁知道。 许是见我终于吐完?冥户亮放下抬到半空的,不知原本要做什么的手,闷哼一声,然后把脸扭到另一侧。 我眼角一抽,被对方类似傲娇的反应弄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冥户亮同学回过头,表情还残余些许扭曲,没开口之前先上下打量我几眼,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物递过来,粗声粗气开口,“干净的,擦一擦。” 摊在他掌心的是折叠整齐的嗯~浅蓝的手绢? 于是…擦哪儿? 许是愤怒于自己难得好心对方却半天没吱声,冥户亮同学本就不善的脸色愈发阴沉。 眼见着那张颇俊俏的脸庞渐渐阴云密布,我抽了抽嘴角,赶在他发飙我反击,然后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涩涩的开口,“找我有什么事?请直言,冥户同学。” 别说其它有的没有的,我们直奔主题行不? …………… 也不知算不算是我过于…嗯~直白?这厢话音刚落,冥户亮同学的表情就卡在了接近‘为难’的波段。 拈着手帕的爪子举在半空,他的神情有瞬间的挣扎,收回的手垂落身侧,复又低下头去。 我趁着他貌似陷入沉思,悄悄的后退一步,心头掀起滔天巨浪————嗯~要是…应该不可能,冥户亮同学和三条姑娘木有半毛钱关系,这点我很肯定。 所以,绝对绝对不是‘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自己的真爱’这种神逻辑;于是…两人有仇,闲着没事的冥户亮同学决定‘阴天打孩子’?调节身心?! 呃~话说…这人烟罕至的地我脚底抹油来得及吗? 想到这里,我的脸皮重重一抽,脚下悄没声往后退,同时左顾右盼…游移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一处,顿住。 “三条…” 冥户亮同学的叫唤切入我茫然的思绪,我抽回视线,注意力落到他身上。 “嗯——”我艰难的咽口口水,“什么?” 他瞬间逼到我面前,也不说话却是探手————我心头暗叫一声不好,待要拉开距离已是来不及,下一秒只觉得脖颈一痛,被体温偎得温热的金属骤然滑过肌肤,余下细细刺痛。 逐渐黯淡的天光下,靠得超越安全距离的冥户亮神情半明半灭,隐隐有几分诡异,有钝钝的银色划出一道轨迹,最终垂落在他指间。 “干什么?!”我捂着脖子慌忙退开————他不吭声就扯掉我挂在胸前的项链,干什么啊喂!暴力吗?! 我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对方,最大幅度的惊声尖叫溢到喉咙口蓄势待发,脚下更是蠢蠢欲动。 ————我发誓,眼前这人如果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今日定要让他品尝下来自天朝的‘撩阴腿’是何等**滋味。 …………… 幸好冥户亮同学只是探手抢走我的项链也没有进一步举动,他不过是低头掰开链坠,扫了眼立刻又抬头对我露出类似‘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更加的摸不着头脑,心情徘徊在‘夺路而逃’和‘放声大叫’之间。 又过了一会儿,冥户亮忽的抬手将项链抛还给我,“照片里的人…是你男朋友?” 哈?手忙脚乱接住差点落到脚下的东西,我一愣,“关你什么事?” “马上分手!”冥户亮同学恶狠狠的说。 他边说边倾身靠近,姿态与握紧的拳头无声表达着一种诡谲意义————倘若我嘴里吐露半个‘不’字,或许他就要动手? 我深吸一口气,提高声线喝道,“冥、户、亮!” 眼前这张俊秀脸庞的表情有刹那间的凝滞,我顺势捏紧拳头————抬手,一拳冲着他的下颌招呼过去。 [碰——!] 好痛!甩了甩被反作用力冲击导致疼痛的爪子,我眯紧眼睛,阴森森的开口,“对待女人要温柔点,冥户同学。” “还有…给我个明确的理由。” …………… 冥户亮象是呆住,沉默半天才慢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梢剧烈抽搐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吼出声,“你这女人打我干嘛?!” “因为你欠揍!”我斩钉截铁回答。 “你!”他气势汹汹的往前踏一步。 “找死吗?”我不甘示弱扬起行过凶的那手。 两人如同斗鸡般对视,气氛陷入更深一步的僵硬,过了约莫两三分钟冥户亮先放松下来,又是傲娇的甩头,哧哼一声,“好心没好报!” “蠢女人!”他飞快的回头白了我一眼,边嘀嘀咕咕边象是要离开。 “现在想走来不及了。”我挑了挑眉,对着他的背影凉凉的说道,“不给我理由,我就撕破自己的衣服大喊非礼。” “非礼你?”冥户亮同学回眸的瞬间,我看到他眼底很明显的嘲笑,不过身形却是就此停顿。 “算了。”他返过身,抬手抓抓头发,神情似是犹豫几秒钟复又沉淀下来,深褐色的眼眸定定望着我,半晌,眼底眸光变得冷峻。 “你的照片,那男人…”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下来,仿佛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叫松山贵一。”我放缓了声音,“刚认识没多久,怎么?冥户同学认识他?” ————于是,导致此刻这场闹剧的是松山贵一? “不认识。”冥户亮的闭了闭眼,语气显得焦躁而嫌恶,“那个男人…我在医院门口见过,和…在一起。” 话语中有某处极是含糊,而他显然不愿意详细解释,只是急急的接着说下去,“那个你说叫松山贵一的…或许是骗子。” “这样。”我点点头,细细审视他神情间的变化,良久,慢吞吞的开口诱导,“你是认为交浅言深不能说得太明白,还是…你自己也不敢肯定?” “冥户同学,你想从我这里确认什么吗?比如说…”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冥户亮象是思考片刻,忽的原地转身,毫无预兆的掉头就走。 …………… ————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莫名其妙! 耸了耸肩,我静静目送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枝桠间,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冥户亮不会回头给出解释方才收回视线。 掉头看向另一处,眯了眯眼,“看够了吧?出来!” 结果,那处一片沉寂。 “滚出来!我看到你了!”我满心不耐烦的喝道,边说边弯腰从脚边拾起一块小石子,掂了掂,心里打定主意————对方如果不从就扔过去。 暮春繁盛的草木悉悉索索,有东西自密集的植株里缓缓露出端倪,在我手中的石子蓄势待发的前一刻。 来人钻出来之后拍掉黏在身上的叶片,抬眼望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发现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如实质存在般寸寸刮过,神色带着几丝探究。 我朝天翻个白眼,“你的头发…”大片大片的深绿里开出一朵暗金蘑菇头,我眼睛瞎了才看不见! 他转身走开几步又回头,用极平淡的语气开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许是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够磊落,无论语气亦或者表情都显得有些尴尬。 “我…没怎么听清楚。” “哦——是吗。”我漫不经心的点头,随后转过身,朝着与对方截然相反的方向走————没关系的,无论是不是欲盖弥彰。 反正,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说起来…我埋下头,对身后迟疑少许随即紧随而至的存在感置若罔闻。 说起来…近段时间我和冰帝网球部正选们…交集是不是太呃~频繁了? 扳着指头算算:从迹部景吾到冥户亮,然后是忍足侑士、芥川慈郎,今天再次偶遇日吉若? 尼玛!我这里是要朝着神奇的玛丽苏后宫之路进化吗?! 这是何等凶残! 脚下步伐一顿,我仰头瞪着紫红的天空,眼角狠狠一抽。 11第十章 日吉若一直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冰帝网球部这位野心勃勃的新人梦想除了在球场上将他们高高在上的部长‘下克上’,剩下的就是亲身体验一次怪谈传说。 每个学校不成文的传统中都存在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冰帝也不例外,而日吉若较之常人略诡异的爱好自然就被某些对他抱有想法的女生善加利用起来。 国中一年级开始,日吉若的足迹踏遍学园各式传说发生过的角落;只是不知为什么,无论是兴致勃勃亲临现场还是千辛万苦满足触发条件,到最后他总是一无所获。 亲身遭遇的人言之凿凿,日吉若的希望却每每落空;只是他心志较为坚定,无数次的失败没能使他气馁,反而有越挫越勇的趋势。 失望的是那些女生,借用感兴趣的话题接近喜欢的人,努力半天也没能换来另眼相待;遗憾过后多少有些恼羞成怒。 弄到后来,学校里悄悄流出一些奇怪的谣言,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条就是:想得到日吉若的青睐,外表无所谓,但你必须‘不是人’。 关于女生们内心存在的种种不忿,日吉若一无所知;是换女朋友比换衣服勤快的网球部前辈从某任交往对象口中听说,然后聚会时当着同伴们的面半开玩笑询问传言的真实性。 当时,日吉若的脸瞬间惨绿一片————你才不是人!你全家不是人! 这番咆哮日吉若只敢闷在心里暗自饮恨,因为前辈的语气神情看似调侃,事实上却是很隐晦的在给他提醒。 那之后日吉若收敛行径变成冰帝出了名的独行侠,虽然兴趣不改,却不再任由女生以调查灵异事件为借口与自己结伴在校园里四处活动。 被人诟病性情古怪,总比无端被安上玩弄感情的名声好————这是网球部前辈满脸语重心长的循循告诫,日吉若觉得对方所言颇有道理。 所以说女孩子都是麻烦的代名词。 日吉若撇了撇嘴角,盯着如今正走在十几米开外的那道身影,再次深刻体会向日岳人前辈挂在嘴边那句感慨的含意。 …………… 当然这是题外话。 对于自己周遭存在的人,只要和灵异无关,日吉若素来不抱太大兴趣,此刻之所以跟在埋头疾行的女生后面,也不是他想做什么诡异的事,而是…恰好同行罢了。 他要赶去参加网球部社活。 那女生象是受惊似的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变成小跑。 他不疾不徐沿着自己的路线行走,直到两人拉开一段距离,那女生时不时回首,脸上表情也从惊惶渐渐恢复到平静。 遮蔽天空的树荫变得稀稀落落,远远的能看到网球部所在深绿高耸的铁丝网,道路分岔口,那女生停下脚步,返身微微鞠下躬来。 日吉若望着她一言不发,直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方才就着截然不同的另一处道路继续前行。 前一刻,那人抬手拂开垂落额前的发,露出隐在发丝间的瞳眸,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她的低语送到他耳中。 ‘谢谢。’ 脚下步伐不期然停顿,日吉若转头望着两人来时的方向————冰帝校园很广阔,临近傍晚的树林里,浓密的绿色彷如重重迷障,带着会将人吞蚀殆尽的阴暗。 那女生也并非不知好歹,至少她最后猜到他尾随的理由。 冰帝校园的线路日吉若其实熟知于胸,早前所处的那处密林有另一条道路直通网球部,行程比现在缩短近一半,想必那女生也知道,所以向他道谢。 他跟着她,是为了确保对方安全。 日吉若抬手挠了挠脸颊,微微勾起嘴角。 虽然不过举手之劳…被人道谢的心情却终是愉快的。 …………… 经过一番耽误,日吉若的社活迟到了。 姗姗来迟的后果是被迹部部长大人用冰凉的视线上下扫射,随即布置训练任务也比往常加重百分之三十。 对此日吉若毫无怨言,犯错之人总要付出相应代价,这是规则,没什么好抱怨的。 换好运动服之后,取过球拍走进正选专用训练场,随后日吉若从聚集在场内的同伴里看到冥户亮。 那人正满脸不耐烦,身边站的却是向日岳人,暗酒红的发丝随着少年蹦蹦跳跳的动作在空气中飞扬,日吉若还未靠近就听到大惊小怪的叫嚷。 “亮!你的下巴…噗~被谁弄的?” “啰嗦!” 冥户亮神情凶恶的怒吼,一个返身却被向日岳人揪着衣角,不依不饶的追问,“诶~不会是打架吧?和谁!” “谁会无聊到打架啊!” 被扯住人的脸色黑如锅底,表情愈发不耐;而向日岳人则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日吉若慢悠悠从他们两人身侧晃过去,步伐微顿,用极是幸灾乐祸的眼神睐了眼冥户亮,“向日前辈,冥户前辈不是打架,我可以作证。” “诶?!” 他话音刚落,深褐与暗酒红的眸子同时望过来,向日岳人满脸讶异,冥户亮的神色却是微变随即蓦然扭曲。 日吉若眯起眼睛,视线定在破坏俊秀脸庞的那块红肿上,半晌复又抬高几寸,对着有些忐忑的冥户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是在树林里被松鼠咬到的。” 说完之后也不管留在原地两人的神情如何诡异,日吉若返身晃悠晃悠离去,走到角落开始自己的训练。 …………… ————是的,松鼠。 一般来说形容女孩子都是用‘猫’这种生物,但是日吉若却认为树林里和冥户亮发生争执的那位和优雅灵动的猫咪扯不到一起,所以是松鼠。 灰扑扑的,乍一眼丝毫引不起男生兴致,却敢一言不合直接张牙舞爪,逃离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回头观察敌情,警惕性超强。 放松下来之后又仿佛毫无威胁,软绵绵的小动物。 想到这里,日吉若低头看了看捏在手心的绒黄球体,心思微微浮动————那女生和冥户亮…跑到树林里做什么? 日吉若是为了近段时间听闻的传言才去的,为调查‘冰帝学园密林里接近傍晚时若隐若现的哭声’,虽然仍旧如往常什么也没发现,与灵异无关的事却并非一无所获。 他看到冥户前辈象个强盗似的把女生带进人迹罕至的树林,饶是日吉若从不喜欢八卦也要兴味大增。 于是他藏在灌木丛里,探出脑袋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结果看到最后,疑惑却是更深————冥户亮和那女生发生争执,两人的气氛甚至可称火药味浓厚,而且明显不是为男女情事… 想来也是,日吉若不认为冥户亮的失态是为了那女生,必定是有别的原因。 日吉若听过些传闻,关于冥户亮喜欢的人,那是禁忌,确切的说是冰帝网球部所有三年级学长们绝口不提的禁忌。 冥户亮暗恋一年前跳楼身亡的吉野小夜子,那本不是什么新闻,然而‘吉野小夜子’的名字却逐渐变成无人敢提起的话题,原因出自学校里不知所谓的女孩子们,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吉野小夜子的死亡变成迹部景吾的一道伤口,总有女孩子试图借用那个名字接近并且抚慰伤透心的校园偶像。 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导致如今的局面。 只要有女生提起,迹部景吾的反应就是勃然大怒,接下来伴随触犯禁忌之人的是网球部正选们若有似无的敌视。 身为旁观者的日吉若多少能理解同伴的心情。 以亡者为借口,其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亵渎,无论对活人还是死者。 经过几次丝毫不留情面的对待,学校里再没人拿吉野小夜子为借口接近网球部,事件中表现得最激烈的冥户亮也仿佛慢慢平静下来。 那么…时隔一年之后的今天,又是为了什么才让冥户亮仿佛回到那段艰难日子似的,表现出那般激烈与痛恨? 日吉若觉得很奇怪。 ………………………………………………分割线……………………………………………… 从把三条樱子丢在树林里,冥户亮的心情一直徘徊在烦躁与愤怒之间;他知道那样对待女生是很糟糕的行为,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当然,三条樱子本身并无任何过失,冥户亮的失控来自于挂在她颈间的那条项链,确切的说是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生今天之前冥户亮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是三条樱子告诉他的,然而那个人…第一眼看见的瞬间,冥户亮觉得彷如被当头浇了盆冷水。 血脉间涌起的除却刺骨冰寒,剩余的就是欲要杀人的愤怒————他见过他!名为‘松山贵一’的男生!绝对没有认错!就是那个男生,吉野小夜子的秘密恋人。 …………… 每个处于青春期萌动的男生内心最深处都藏着高不可攀的女神,冥户亮也不例外;除却最重要的网球,他还喜欢着高自己两个年级的学姐吉野小夜子。 那是深藏在内心的仰慕,连尝试着表白的勇气都欠缺。 吉野小夜子温柔、大方,和学校里仅凭外貌家世就疯狂追逐的女生不一样,她平等对待所有人,善良、纯洁、体贴入微。 相信彼时网球部内喜欢吉野的人很多,冥户亮自认缺点多过优点,所以他始终不敢过于靠近心目中的美好,他本以为只要远远看着,然后… 没有然后了。 吉野小夜子升上高中就鲜少涉入国中网球部事务,冥户亮是极偶尔的情况下再次遇见暗恋的女孩子,在意料不到的地点。 那天的情景冥户亮在事后无数次回忆,也无数次后悔,倘若彼时他不那么懵懂,倘若他早一点察觉…或许悲剧不会发生。 可惜,当时的他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年。 当冥户亮看见吉野小夜子和陌生的、令人惊艳的男生站在某处诊所外那刻,他的反应是纯然的失落,以及躲避。 彼时他是真的认为吉野小夜子和那男生之间的争执不过是恋人间的口角,事后回想冥户亮每每恨不得杀死那时的自己。 明明或许有机会挽回,他却一无所知的错过,他喜欢的女生在三天后从高高的教学楼一跃而下,连同他来不及表露的爱恋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冥户亮胁迫忍足侑士通过关系得到的尸检报告表明死去的不止一人,吉野的腹中怀着未成形的孩子。 懊悔和痛恨情绪日夜啃噬冥户亮的心,有段时间他甚至徘徊在那家诊所附近,以期寻到那个陌生人。 可恨的是他一无所获。 逝去的吉野小夜子只留下短短一句‘好累,我撑不下去了。’的遗言,除此再无线索,那个令得她怀孕并且抛弃世界的男生杳无踪迹。 冥户亮没有对任何人提起那件事,许是因为私心,他不愿意喜欢的女生亡去后仍旧面对无数蜚言流语,所以到此为止。 …………… 冥户亮选择刻意遗忘往事,也赞同迹部景吾动用权限压制所有流言,为的是要让吉野小夜子安息,哪怕是仅在他心里。 压抑的平静持续到他在三条樱子那里再次看见那个男生,那个害死吉野小夜子的凶手。 只看了一眼,所有封存脑海的激烈就此失控,冥户亮无法遏制瞬间爆发的恨意,所以放学后他做出很粗鲁的举动。 他把或许一无所知的女孩子拖到偏僻角落,强硬命令对方立刻和那男生断绝来往,在甚至没弄清楚情况之前。 若不是三条樱子快一步动手,冥户亮相信自己当时绝对会掐住她的脖子逼迫对方把松山贵一的行踪交出来,幸好,三条樱子那一拳打醒了他。 被恨意冲昏头的脑海得到短暂清醒,下一秒冥户亮掉头就走,他生怕再多留一刻,局面会发展成无法控制。 走回网球部的一路上,冥户亮已经确定自己不会放过松山贵一。 至于怎么做,要从长计议,唯一肯定的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松山贵一付出代价,但是那份恨意还未丧心病狂到牵连无辜旁人。 …三条樱子…那之前必须想办法令她远离。 怔忡良久,冥户亮抬手揉揉额角,脑海中叫嚣的混沌恨意被逐渐清醒的理智替代;深吸一口气自休息长椅上直起身,目光环视周遭一圈堪堪落到一处。 …………… 之前冥户亮自知状态不好无法参与训练,和迹部景吾打过招呼后就一直坐在网球场边缘的长椅上独自思量,理清混乱的此刻,回过神来却是暮色将近。 网球场内余得几名普通社员收拾器材,正选们则聚在场地一侧,想必是正在做今日的训练反馈,冥户亮站起身,犹豫片刻就朝着同伴所在的位置走去。 随着渐行渐近冥户亮看到迹部景吾停下说道中途的话,灰紫的眸子穿过人群落到他身上;抬起手挥了挥,无声表示自己已经调整好状态,随后他看到对方一贯倨傲的脸庞微微流露几分放松。 迹部景吾仿佛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却是向日岳人神色不豫的偷偷回望,跟着是日吉若,那张冷峻的脸上有不容置疑的忧虑。 冥户亮悄然归队,紧绷的眉心缓缓松弛。 没过多久迹部景吾就结束今日的总结,背着手转身朝休息室走去,凝聚的队伍散开来,冥户亮对着凑到身前的向日岳人抿了抿嘴角。 深褐的眸子滑过有意无意望向自己的所有人————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亮!那个松鼠…”向日岳人口没遮拦的叫出声,“你不会是被松鼠挠到才请假的吧?要去医院吗?” “呐呐~去迹部家开始特训之前,让忍足送你去医院?” 向日岳人半隐在夜色下的表情潜藏着担心。 冥户亮嘴角一抽,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对方,正打算充耳不闻,日吉若的声音蓦然自斜地里插/入,“向日学长该不是提议冥户前辈去打疫苗吧?” “咦不对吗?松鼠不是野生动物。”向日岳人快步拦住冥户亮的去路,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渐渐诡异,“说起来…松鼠…战斗力有这么强吗?” “是哦——好大一只。”日吉若勾起暗金瞳眸,眼底有锐光一闪而逝,随后扭头对着向日岳人开始比划,“约莫到芥川前辈的耳朵那么高,灰扑扑的…细看还可以。” ————囧,冥户亮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喉咙口,想也没想就怒吼出声,“有那么大的松鼠吗?!又不是生化危机!日吉你个混蛋!” “别用奇怪的形容词描述人家女孩子!” …………… 场面瞬间陷入诡异的宁静,待得反应过来,冥户亮已经被众人重重包围,连已经走开的迹部景吾都远远的回过头,用极是兴味的眼神注视这里。 “女孩子…”向日岳人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 “是谁?”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芥川慈郎用极是清醒的语调询问。 冥户亮的太阳穴抽痛得越发厉害,特别是当看清楚人群中的日吉若斜挑起眉梢,满脸幸灾乐祸时。 半晌,被同伴灼灼目光注视得败下阵来的冥户亮猛地将脸扭到一边,怀着以牙还牙的心思低声说道,“问日吉,他看得很清楚。” 下一秒,同伴们不约而同转头盯住置身事外的日吉若,冥户亮趁机挤出人群,掉头就跑。 12第十一章 为了一只‘好大的、灰扑扑的松鼠’,在迹部景吾名下私人俱乐部参加晚间特训的网球部人心浮动。 向日岳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出异常旺盛的好奇心,只要有空隙就蹭到冥户亮附近,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得不到回应立刻垂头丧气,眼神哀怨无比。 号称保姆的忍足侑士对自家拍档心不在焉的行为表现出极度宽容,甚至在小动物灰溜溜回到身边继续训练时满脸纵容的示意对方再接再励。 网球部另一只吉祥物芥川慈郎很神奇的保持清醒,虽然看起来很乖,圆溜溜的眼珠子却是无时无刻不跟着冥户亮转。 其他人貌似事不关己,耳朵都无一例外竖得高高的,冥户亮那里有个风吹草动,眼神彷如探照灯一般聚集过去,脸上的八卦欲/望几乎具现化。 身为风暴中心的冥户亮面沉如水,看似不为所动,事实上,从他紧握球拍青筋暴起的骨节可以看出来他的耐心即将告竭。 对此,迹部景吾表示很头疼。 …………… 训练中场休整的时候,以向日岳人为首的众人把冥户亮团团围住,不顾对方的反抗与怒火将之簇拥到场边休息区;没过多久,七嘴八舌的嘈杂混合着冥户亮的吼声回荡在面积颇大的场馆上空。 唯二置身事外的就是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一个神情有微微的崩溃,另一个面无表情中略显…嗯~愉悦。 迹部景吾盯着明显处于兴奋状态的部员们,眼角狠狠一抽,“这些混蛋!”说完之后立刻斜了眼身侧的日吉若,默默的磨牙,对后辈祸水东移自己看热闹的做法无比唾弃。 “前辈们真是活力十足啊——”日吉若用平板无起伏的声线如是感慨,暗金眸子微微偏移,“对吧?部长。” ————如果你眼底闪烁的恶劣光芒收敛些,会更有说服力!迹部景吾满头黑线,险些挂不住脸上一贯的倨傲表情。 强自将刷屏似的吐槽压回脑海深处,迹部景吾冷哼一声,扭头,背着手朝漱洗室踱去,频率仍是不疾不徐的俺样步伐,抽搐的眉梢却多少泄露他此刻纠结的心思。 迹部景吾其实…也很好奇,对日吉若口中的那只松鼠,只不过要维持形象才假装满不在乎。 走出几步复又忍不住停顿,不着痕迹的回头,却见日吉若移到混乱人群外围,连往常跟在身后的桦地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丝毫没发现他已经离开。 ————同样想知道究竟又拉不下脸的迹部景吾觉得自己被部员们排斥了,于是怀着恼羞成怒的心情,板着脸急匆匆离开火闹的逼供现场。 哼!他要去洗掉满身臭汗然后回家…‘细看还可以的松鼠’什么的,将来有的是机会窥见其庐山真面目,冥户亮总不能把交往的女朋友藏着掖着吧? 哼!他才不好奇!不过是个女人! …………… 晚间特训就此中断,最后不了了之;等到网球部一行人打点好自己从俱乐部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 迹部景吾余怒未消,起伏的心绪却在看到冥户亮难看的脸色和其他人欲求不满的蠢蠢欲动时多少得到平复。 ————这些家伙也没能撬出有用的情报嘛~不愧是冰帝网球部号称最固执的冥户亮啊~ 看了看站在身侧神情多少不豫的部员们,迹部景吾眉梢轻挑,抬手,指尖掠过刘海,嘴角潜藏几许…不为人知的轻快,“走了。” 说完之后,迹部景吾率先迈开步伐,领着众人登上候在一旁的加长轿车。 接下来,一路无话。 不多时,轿车驰离私人俱乐部所在街道,拐过几个十字街口,进入更加繁华的市中心商业区。 夜晚的城市沐浴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那些流光溢彩将整个世界照得分外明亮,却也光怪陆离;透过车窗向外看去,街道熙熙攘攘,行人的面孔映着灯光看似有些模糊。 察觉到轿车行驶的速度缓了下来,许是前方有红灯的缘故,迹部景吾收回望着街景的视线,漫不经心的睨了眼车厢内的其他人。 加长型轿车容纳参加特训的所有人,较之往常的嬉闹今晚显得格外冷清;许是被压抑气氛感染网球部最闹腾的两只吉祥物乖巧得不像话。 向日岳人安安静静窝在位置里,端端正正的,视线都不敢四下乱溜;芥川慈郎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象是徘徊在睡乡边缘。 令得迹部景吾有些在意的是斜对面紧挨车门的冥户亮,他侧首望着外面,光影明灭间,宁静的眼瞳仿佛带着空洞。 ————那种表现分明是心事重重却硬撑着不肯泄露异样。 双眉飞快的蹙了一下,迹部景吾不着痕迹的转开视线。 亮…笨蛋! …………… 心思刹那间转过数种念头,在迹部景吾犹豫着是否要多管闲事询问时,本就如蜗牛行驶的轿车猛地停滞。 骤然的静止打断迹部景吾脑海一闪而逝的想法,随后,他看到冥户亮支起斜倚的身体,象是看到什么似的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紧。 还没来得及掉转视线看清楚外面究竟有什么导致自家部员神色大变,迹部景吾只觉得眼前一花却是冥户亮扑到身前,“打开车门!” 低沉嘶哑的声线,眉心紧皱,表情异样凶狠。 哈?!迹部景吾一个怔忡,随意搭放的手被冥户亮挥到一边,甚至连解释都没有,对方掀起藏于扶手隐秘处的紧急按钮盖子,按下。 [咯——!]一声脆响,却是车门锁开启的声音。 “亮!”迹部景吾沉声喝道,回应他的却是敞开的车门,与随即灌入的喧闹。 冥户亮的动作矫捷无比,打开车门,然后冲出去…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深褐的马尾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残影,人就已经消失。 迹部景吾嘴角一抽,额头[啪!]的迸出一根青筋。 …………… “哦哦~亮的速度又提升了诶~”安静了很久的向日岳人紧跟着窜到车门附近,伸长脖子往外张望。 “岳人——”忍足侑士满脸无奈的探手欲要扯回过动儿的双打拍档。 “怎么了怎么了?”被惊醒的芥川慈郎唯恐天下不乱的挤过去。 敞开的车门立刻拥挤不堪。 [啪!啪!啪!]。 迹部景吾顿觉额角青筋一条条向外扩散,俨然有形成蜘蛛网的趋势,把所谓风度和冷静瞬间抛到九霄云外,拔高嗓音,气急败坏喝道,“这里不允许停车!还不给我滚进来!” “明天收到违章罚单,本大爷宰了你们!” 随着他一记暴喝,向日岳人身形一僵,随后吱溜窜出车厢,追随冥户亮而去… 有了一个坏榜样的开始,之后顺理成章。 芥川慈郎、忍足侑士、日吉若…车厢内很快肃清,留下头顶冒烟的迹部景吾,和老实孩子桦地崇弘面面相觑。 ————这一群不让人省心的混蛋啊啊啊!先是气得抖如秋风,沉默几秒钟,迹部景吾压下心头迸发的怒火,嘘咳两声,装作毫不在意的起身。 “走!kabaji,去看看怎么回事。”迹部景吾领着高大的桦地崇弘慢吞吞钻出轿车,轻抚眼角下的泪痣,笑得优雅而又傲慢。 姿态完美,风度满级,假如眼角不是抖动得那么厉害的话…桦地崇弘占着身高睨了眼领先半步的部长大人,后脑勺默默滑下一滴冷汗。 …………… 晚一步抵达引发此番严重违章行为的事故现场的迹部景吾首先看见的…是颇诡异的场景。 怎么说呢? 若不是对自家部员的秉性还算了解,迹部景吾会错以为眼前上演的是‘恶霸欺凌良善’或者‘纨绔子弟当街调戏那谁谁谁’,囧。 最先从下车的冥户亮站在中央,他的对面有一男一女,冰帝网球部其他人则以声援的姿态将附近几处去路团团围拢,附近过往人群明显被这一幕吸引纷纷停下脚步。 眼见着骚动有越发激烈的趋势,迹部景吾暗暗抽了抽嘴角,领着桦地崇弘悄悄沿着缝隙挤到靠近前端就停下脚步。 看看开阔处彷如对持似的一女两男,再看看部员们各异的神色,迹部景吾决定要按兵不动,等听出所以然来再做打算。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介入一团乱麻的男女纠纷,然后被无数陌生视线围观! 打定主意之后迹部景吾先抬手拍了拍身侧的桦地,无声示意对方别再继续朝前,免得那过分魁梧的高度暴露行藏,随即,灰紫的凤眸落到中央,慢吞吞打量起来。 因为站的位置略有些偏移能将骚动中心尽收眼底,所以,置身其间那三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也一清二楚;看了一会儿,迹部景吾微微眯起眼睛。 冥户亮死死盯着对面的两人,嘴角抿得死紧,深褐的眸子弥漫着大片大片的黑暗,上身微微前倾,双手握掌成拳…标准的,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然而,与之僵持的那两人…一个是不认识的男生,至少迹部景吾对其不存在印象,容貌这样精致的男生,见过一次必定留下深刻记忆。 心里得出结论后迹部景吾随即移开视线,目光停在女生脸上,定睛一看,随即一愣。 那是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称之为‘清秀’都勉强,神色极是怯懦,人却挡在冥户亮和美貌值破表的男生之间,看样子是要阻止冲突的发生。 …………… “你这人渣!离她远一点!”冥户亮嘶哑着声音吼道,拳头微微抬起象是要直冲过去。 “冥户同学!你在说什么啊?!”相对于不明所以的陌生男孩,女孩子表现得更为无措,“你…我…我们…” 女孩子展开双手堪堪拦在两个男生之间,平庸的脸庞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你怎么突然间…” “樱子…他是…”陌生男孩忽的上前反将女孩子护到身后,微微侧首,眉宇间流露出些许诧异,“你男朋友?” “胡说什么?!”女孩子拔高嗓子几乎尖叫出声。 “呃?那么?”男生的目光反复打量着冥户亮,神情迷惘中夹杂少许错愕。 许是因为角度的关系,也或许因为所有注意力都在气氛险恶的男生们那里…隐在阴影里的女孩子神情转瞬间的异样…至少挡在她面前的陌生男孩和冥户亮都未曾察觉,迹部景吾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那女生在众人看不分明的角度朝天翻个白眼,斜睇自己保护者的眼神,浮光掠影间转瞬即逝的是野兽一般危险的凛冽。 迹部景吾眉骨一跳,收回本待迈出去制止闹剧的步伐,就在这片刻的犹豫间变故途生。 冥户亮飞快冲过去,一把推开那男生头也不回喝道,“三条樱子!离开他!”说话时人却纵身扑到有些踉跄的男生面前,握拳的那手高高扬起… “亮!住手!” 迹部景吾暴喝出声却已是来不及,眼看着冥户亮的拳头就要落到毫无防备的那人脸上,却在下一秒,一道阴影自后方猛扑过去死死抱住冥户亮的手臂。 “住手!”女孩子的尖叫为时已晚的响起,“别打他,你会被禁赛!” …………… 被唤作‘三条樱子’的女生拖着怒意蓬勃的冥户亮往后退,却因为体型弱小的关系左支右绌略显狼狈,此时静观其变的网球部众人方才醒悟过来,七手八脚上前帮忙,边上看热闹的旁人交头接耳,场面顿时无比嘈杂。 “松山贵一,还不快走!”三条樱子百忙中回头朝似是怔住的男生大喊,“走啊!” 那男生狠狠摇了摇头,反而朝前走了两步;见状迹部景吾转头对着桦地低声命令道,“立刻把那个人带走!” 说完之后隐在人群中的两人分道扬镳,一个越众而出站到中央,一个则借着混乱悄悄靠近并且遏制住引发冲突的那男生,迅速将对方拖离现场。 “亮!你在做什么?”迹部景吾居高临下俯视着满脸愤怒的冥户亮,眯了眯眼,冷笑,“当众打架?你想拖累所有人一起被禁赛?!” 上下打量他许久,迹部景吾示意其他人放手,侧身让开稍许,微抬下巴,灰紫凤眸眸光晦暗,“还想继续请自便,但是…” “走出一步,你就不再是我的社员。” 被同伴钳制住仍旧拼命挣脱的冥户亮猛地一僵,半晌,抬起头,深褐的眼睛里蔓延着浓厚的阴霾与怨恨,人却松弛下来。 “对不起!”声线沙砾似的粗嘎,冥户亮将脸偏到一边,“抱歉!我会接受处分。” “很好。”迹部景吾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偏移几度,眼神里带出微冷意味,“你是…” 早前一团混乱中始终未曾松手的女孩子异常狼狈的扑在冥户亮身上,对上他的视线似是一愣,“抱…抱歉…”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冥户亮狠狠推开。 “滚开!不关你的事!” 猝不及防之下女孩子很难看的跌坐在地上,眉心微拢,眼中飞快掠过一阵痛楚,停顿片刻,她施施然起身,神色平淡,语气却是尖锐,“我知道与我无关,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 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女孩子扬起脸庞,怯懦的容貌与阴鸷眼神格格不入,“麻烦请不要让无辜者卷进莫名其妙的纠纷。” …………… “什么啊——”向日岳人首先跳起来,一脸愤慨,“你!” “我说得不对吗?”女孩子冷冷的环顾周遭,眼神里满是凌厉,良久,哧哼一声掉头却————被意想不到的人拦住去路。 “三条。”忍足侑士笑得温文尔雅,堵在对方前行路线中的动作明明白白表露出‘不肯轻易放过对方’的意味。 “好了——都给本大爷上车去,别堵在这里。”迹部景吾沉声命令道,说完率先返身朝着来时方向走去。 他的车子停在这条街道出口,有什么问题坐下来慢慢解决。 眼角余光中迹部景吾看到网球部一行人走在落后两步的距离外,包括不动声色的忍足侑士、满脸愠怒的冥户亮和…面沉如水的女生。 眉心微微拢紧,灰紫凤眸掠过一丝锐利又随即收起。 三条樱子…吗? 13第十二章 事情究竟是怎么从‘富家少女穷小子’模式转变成如今这般诡异情况的?实在是令人满头雾水啊喂! 想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于是行进间的步伐微微停顿,我扭过头,目光平移到一侧稍稍落后些的冥户亮身上。 不着痕迹的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嘴角一抽————我勒个去!这厮捅了天大的篓子,现在还板着张便秘脸,神情扭曲到…到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没还! 还敢瞪我?!瞪什么瞪?你丫羊癫疯发作似的窜出来,见人就咬…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居然用控诉眼神白我?!恶人先告状么你?! 我恨恨然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腥气,甩头继续疾行。 夜空被过分明亮的灯火映彻得彷如白昼,九十点钟时间的都市恰是夜猫子一族的黄昏,街道上热闹得紧,街边商店内飘出悠扬乐声以及惬意笑语。 前后左右去路都被冰帝网球部正选们有意无意堵住,我仿佛落网之鱼只得沿着他们的路线往前走,擦肩而过的人群无一不是频频回首。 我能猜到投射过来的眼神包含何种含意,多半是讶异外加痛心疾首一群如花少年的美貌平均值由于我的存在而暴跌。 其实我也很无可奈何。 原定计划里,这个时间我和松山贵一应该差不多结束自力更生,然后或真情或假意的有进一步发展。 没料想天有不测风云,冥户亮同学横地里杀出来不说,还险些酿成惨剧。 ————我说的‘惨剧’,可不是冥户亮当街痛揍松山贵一,给对方身体造成不可磨灭伤害之类的,虽然当时势若疯虎的冥户亮很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指现在还有点云里雾里的自己。 倘若冥户亮因为卷入暴力事件而被网球社除名,甚至牵连整个社团被禁赛,可怜的我绝对会被同样在场的冰帝网球部正选们列入黑名单,然后在学校里让丝毫不讲道理的女生们颠来倒去圈了又叉、叉了又圈。 简直是比六月飞雪还有口难辩的冤屈!想想都令人止不住背后寒毛直竖。 …………… 抬手抹了把脸,我把视线放到正前方。 迹部景吾遥遥领先众人,步伐不疾不徐,我能看到迎面而来的人眼中一闪即逝的惊艳与赞叹,当然,还有女孩子们脸上蠢蠢欲试与被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交织的矛盾。 即使看不见对方神情,我也能从少年挺直的背脊察觉出森然冷意来;那张会令得女人自惭形秽的精致脸庞,此时此刻必定是被勃然怒意渲染得阴云密布吧? 还真是…让人有拔腿就逃的冲动啊喂! 劳资何其无辜要摊上这么坑爹的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再次横了眼冥户亮,好巧不巧他也正把目光投射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随即转开脑袋,深褐色的马尾滑过一小道弧度,耳边飘过一记闷哼,凉凉的,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羞恼意味。 果然是恶人先告状!我撇了撇嘴角,把脸扭到另一侧,决定不再注意这会让人血压飙高的别扭少年。 一路腹诽外加一口老血梗在心头,走过一段不算太短的路程,最后,夹在网球部一行包围圈中的我随着他们的步伐走到街道尽头。 林立的招牌将夜空分割得零零碎碎,街道上车水马龙,红绿灯十字路口滞留无数行人,网球部众人行进的路线也从人行道剥离出来,紧挨着身侧的不知谁一把揪住我的胳膊。 “干嘛?”我压低了嗓子,鬼气森森的磨牙。 对方也不说话,目光略略扫过周遭,薄唇轻勾,露出一抹比我还邪恶的笑意,辉煌的霓虹灯倒映在对方暗金双瞳内,其间有星星点点微芒明灭不定。 ————‘要我动手把你抱过去吗?’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如是威胁着,一股禁欲系鬼畜气息扑面而来。 我的脸皮重重一颤,倒吸一口凉气顺带吞下齿间蓄势待发的嚎叫————‘雅蠛蝶~’,等我叫出声,吸引过来的目光,那些精彩脑补剧场里的坏人多半是我吧? 谁让动手的这少年…样貌比我更具会被人圈叉的说服力,(==)。 一个拖拖拽拽、一个欲迎还拒(咦?这什么诡异形容词?),目标却是路边暂时停车位内那部招摇到刺目的加长型轿车。 …………… 等磨蹭到轿车边,网球部一行已经进去车厢安坐,车门大敞,里面略显得昏暗,仿佛张开大嘴等待的怪兽… 被人强压着钻进轿车前一秒,我拼命扭动挣扎,一爪抵住车门上方顶部,“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行不?” “上车!”回答我的是极冷冽的声线,随后他的手从后方探出来掰我紧扣住车顶的爪子;正当两人僵持不下,车厢内飘出一记低喝,“日吉!” 少年啧了一声,语气显得颇不耐烦,动作却停下来。 得救了!我重重喘了口气,站稳脚跟,一手滑到腰际后方的小挎包,一边用眼角白了暗金蘑菇头的少年一眼————话说,下午的时候怎么觉得他是好人呢? 分明是为虎作伥的混蛋!可惜了这张俊秀脸庞。 边漫无边际乱想,手下边摸索,随即我取出电话,按下一组号码,没过多久话筒内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樱子小姐。” “啊——我遇到同学,他们会顺路送我回家,你不必来接了。”我对电话那头的司机取消今晚加班,顿了顿,又报出一串数字给他,“是车牌号码,请别担心。” 最后礼貌的与对方道别,结束通话之后将电话收回挎包,我弯下腰钻进轿车,面对肯定等得不耐烦的网球部众人。 好吧好吧~事情总要说清楚对不对?大部分误会都源自沟通不良,于是,双方开诚公布?至少要让这些人解开冥户亮带来的错误认知。 ————请各位务必相信,我和冥户亮同学连话都说不上五十句,更别提存在任何暧昧。 …………… 我进入轿车,人还没坐稳就听得[碰——!]一声,车门阖上的瞬间,车厢顶部象是感应似的亮起柔和的光线,略昏暗的视野立刻变得清晰。 静止的轿车行驶起来,两侧街景由缓而急往后倒退,网球部众人个个姿态闲适安坐在位置里,是不是有意味不明的眼神瞟过来却没有人开口说话,车厢内安静得只余下轻浅呼吸声。 就在我等得以为会沉默似金直到结束行程,不知谁忽的哧哼一声。 “松鼠——”尾音拉得长长的,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沙哑声线包含轻蔑,“果然灰扑扑的!” 空气象是诡异的凝滞几秒钟,随即有人轻笑出声,“诶——日吉形容得很贴切啊~”语调慢条斯理,带着几分调笑味道。 此言一出仿佛是开启什么关键,雕像似的网球部一行人明显变得放松下来。 我抬起头,满头雾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暗酒红桃子头,堪比美少女的脸庞皱成一团,水晶蓝眸子瞬也不瞬盯着我,表情却是恶劣————向日岳人,冰帝女孩子们口中美貌与火爆脾气鲜明对比的黄金双打拍档之一。 此刻正靠在他耳边的男生剪着茶褐色齐耳短发,乍一眼看很娘,嗯——细看…还是很娘,嘴角勾起的坏笑…分明有几丝幸灾乐祸,我承认自己心思阴暗。 然后是挨着向日岳人另一侧,最后上车的暗金蘑菇头————二年级新秀的日吉若学弟。 “嗯——警惕性也是超强,野生动物。”嘴里说的话象是对着自家同伴,清亮的双眸却将我上下打量。 …………… ‘松鼠’?看情形…指的是我? 想了想又很快将念头抛开,眯了眯眼,我调开视线,目光平移几度停在车厢最角落,被同伴遮去大半身形的冥户亮身上 无论是野生动物还是松鼠,怎么都与我无关,现如今,当务之急是这位有什么话赶紧吱声,解开误会我们就此井水不犯河水。 定定的看着角落,半晌,眼见着那人许是打算沉默到地老天荒,我清了清嗓子,开口,“冥户同学…” 隐在角落那人纹丝不动,也没有睁眼,只是有异样暴躁的气势瞬间弥散开来。 我的身体前倾几度,一脸和蔼的再次开口,“我希望你给出解释,冥户同学,至少该对你的同伴说清楚吧?” 车厢内细碎的笑闹沉默片刻,冥户亮直起身体,深褐色的眼睛对上我的,“说什么?” “我和你只是同学,别让人误会您今晚的失控是因我而起…我的要求很过分吗?”我扫了眼周遭神色各异的众人,隐隐觉得自己平稳的血压有蓦然升高的趋势。 网球部众人纷纷将视线转到冥户亮那里,半晌,冥户亮闭了闭眼,“我没什么好说的。”丢下一句把局势弄得更混乱的话,他猛地撇开头。 “你他妈脑子进水啊!”我豁然起身,顾不得脑袋险些敲到车顶,朝着那人竖起中指,“冥户亮!给句解释会死吗?!” 边上不知谁横地里伸手扯住我飞扑过去的动作,我边嚎叫边张牙舞爪,“当街打人你还有理了?!混蛋!” 许是被我拔尖的嗓子吓到,他猛地回过头,表情瞬间扭曲,随即吼得比我还大声,“我警告过你的!那是个人渣!蠢女人!” “你又不是我男人!多管闲事!”我死死盯着冥户亮,心头一股邪火越升越高,抬起手肘狠狠往后一捅,然后听到耳边有人闷哼一声,钳制住身体的力道松开。 此时,乱糟糟的车厢内响起一记暴喝,“够了!” 腰际猛地一紧,我随着无法抗拒的作用力跌坐回位置,肩膀复又被重重压住,“嘶——好痛…”温热的呼吸紧紧依附在耳边,嘀咕声柔柔懦懦的,极是委屈。 …………… 有暖暖的类似阳光的味道沁入鼻端,混沌的脑海蓦然清醒,象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僵在原位,一时惊疑不定。 这…方才那种失控的暴怒…我怎么会…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突然无法控制自己?!心头盘旋的,纠结的矛盾苦闷和急欲发泄的恶意…不是我的情绪?!怎么会这样?! 缓缓的、缓缓的环顾周遭一圈,我抿紧嘴角。 又是那种感觉… 那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重合亡者残念的诡异感觉!溢满水汽似的浑身毛孔张开,有无形的张力在封闭车厢内汹涌波动… 是谁无法控制情绪导致…我被波及了! 该死!不是只有死去的人留下的强烈残念才会影响我吗?是我弄错了?!满怀戒备的瞪着所有人,不自觉收紧双拳,指甲用力到嵌入掌心。 过了一会儿,有声音率先打破僵局,鼻音浓厚,小孩子似的,“呐——放松点…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慢吞吞转过脸,极力侧目看向在耳边嘟囔,顺势藏在后方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替我挠背的橘黄棉花团,眼角一抽,“抱歉——你的脸…” 白嫩嫩的脸颊…靠近我这侧眼角下明显红起来一处…该不是我刚刚一个回肘打的吧?! 对方歪了歪头,随后将彼此距离拉远到正常位置,摸了摸眼角,笑得有些腼腆,“你的力气好大哦~” 嘴角跟着一抽,我为自己的暴力深刻表示羞耻! 强自撇开头,顶着一车厢或尖锐或薄怒的眼神,我满头冷汗的张嘴,“抱歉。”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盯住冥户亮,长叹一声开口。 想来想去,此刻也只有他的情绪波动剧烈…那么…“松山贵一,冥户同学,我愿意开诚公布,你呢?” …………… 冥户亮的眼神一冷,眼底锋芒乍现,竟是带出一丝凌厉的恨意;看了看网球部众人,脸上滑过些许挣扎。 此时,却是始终冷眼旁顾的迹部景吾骤然出声,“亮!你觉得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回避。” 说话间灰紫凤眸斜睨过来,眼底神色流转,仿佛别有深意,“事情总要解决。”简短的一句话,用的却是命令口吻。 迹部景吾的出声象是尘埃落定,冥户亮的神情微微一凛,片刻之后露出破釜沉舟般的坚忍,眉心攒得死紧,“不必,没什么好隐瞒的。” 顿了顿,他垂下眼睫遮住深褐的眸子,脸庞半藏在阴影间,似是陷入沉思。 随着冥户亮的沉默,网球部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均是若有所思;良久,忍足侑士浅笑着将视线对上我的。 “那么,三条…能不能先说说你的开诚公布呢?”语调轻谩,镜片后方的深蓝眸子却隐隐流露出威胁。 我闭了闭眼,试着开始组织语言————所有只是猜测,根本没有证据…可是,如果放任此刻的形势进一步恶化…最后…或许会牵连到我。 所以…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对冥户亮坦言,当然,不包括某些关键。 “松山贵一…冥户同学说他是骗子。” “我想所谓的‘骗子’,指的是专门骗女人那种吧?” 骗财、骗色…好吧~我承认三条樱子没几分姿色,所以是…前一种。 “冥户同学这么肯定并且深恶痛疾,想必是身边有人受害。” 算一算我和冥户亮同学有交集的人,貌似没有,所以我大胆假设,导致冥户同学失控的‘受害者’是…吉野小夜子。 “冥户同学是好心提醒我。”我歪了歪头,扯出一抹‘感激涕零’的微笑,“好吧——现在我知道了,今后不会再见他。” “对不起~是我不识好歹。” …………… 把情况挑三拣四,外加含含糊糊说完,网球部众人的神情…不知如何形容。 冥户亮似是陷入沉思,表情凝滞对外界没了反应,唯一奇怪的是迹部景吾————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神色一变,飞快扭头看着冥户亮。 “亮!是他?” 语焉不详的喝问之后,迹部景吾猛地抿紧嘴角,任由他的社员用好奇的眼神示意却怎么都不再开口,周身有极压抑的气势爆发。 车厢内彷如被病菌感染,竟是死寂一片,一直等到司机通过内线联络,迹部景吾才恍然回神询问我三条家的地址。 接下来的路程里再无任何人开口说什么,长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延续到三条家;下车之后,我弯腰对着车内众人礼貌性道谢,随即阖上车门头也不回离开。 竹内小姐早就候在门边作望眼欲穿状,我快步走到她身边,回头恰好目送那部加长型轿车消失在远处,收回视线、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回到安全的地方,紧绷的身体方才松弛下来。 我长吁一口气,筢了筢头发,望天————其实有说等于没说,不过看迹部景吾和冥户亮的表现…网球部那些人对吉野小夜子死亡的内/幕…或许并非一无所知。 至于冥户亮为什么遮遮掩掩…不关我的事。 无论如何…双方就此都不是相同立场————我耸拉着肩膀朝屋内走去。 嘛嘛~被冥户同学这么一搅合,计划要做些变更了诶~我原本还想将计就计,现在看来怕是打草惊蛇了。 真是冲动少年啊——冥户亮同学,你一见面就喊打喊杀,松山贵一心怀鬼胎势必要追究,被他知道我就读冰帝的话,接下来很难办啊喂! 藏在深处的,松山贵一的同伙没露出端倪之前,我弄残他明显后患无穷。 我得想想,再想想。 不过话说回来,冥户亮嘴紧得蚌壳似的,一丝口风也不肯多泄露…是为什么?真的爱惜吉野小夜子的名声到这般地步?还是说,其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惨痛的后果? 应该…不至于是天朝八卦里艳照门、未婚先孕什么的吧? 要真是那样,松山贵一的人品还真是… 14第十三章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残一个人…对于我这样素行良好、循规蹈矩的民众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办法将自己干净摘出来之前,我个人决定还是按兵不动————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其实不算太过上心。 毕竟…事不关己,不是吗? 之所以肯跟松山贵一夹缠不清,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先招惹的我。 我是好奇吉野小夜子的往事才追查到那家名为‘旧时光’的店,若没有邂逅松山贵一,想必此时已经意兴阑珊,所以说…冥冥中的安排真是有意思。 那晚冲突过后,松山贵一音讯全无,不知道他是有所察觉躲开还是怎地,我没了继续追究的兴趣,每天上学、放学、然后自得其乐,连电话都没有打给他,更别提和网球部那些人再出现什么纠葛。 自‘亡者残念谜团’之后我的注意力被‘激烈情绪引发诡异重合’所吸引,我想弄清楚是不是如我猜测的,三条姑娘属性真的神奇到能够解读各式各样文件,只要满足触发条件。 比如说————激烈波动的情绪抵达某个数值,进而导致附近的我被频率覆盖。 我试过很多方法:学校里厚着脸皮蹭在群情汹涌的女孩子们身边,当她们围着网球部欢呼雀跃时…夜里混迹都市娱乐场所,特别是看到不良分子之间基情四射时。 可惜…效果不彰,我没有别的反应,除却心跳加速————不过我想那大概是被彼时气氛渲染导致,和重频什么的没多大关系。 一来二去,我也就消停了。 我琢磨着,那晚许是冥户亮因为见到仇人嗯——肾上素分泌过度?嘛嘛~既然那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不大,也就没什么好担心,大不了自己注意点。 日子在平淡如水中过去好几天,幻想中的波澜壮阔并没有出现,我脆弱的小心肝也因为班级里两尊大神的视而不见得以保全。 …………… 周五,在我心目中是‘黎明前的黑暗’,对周末的满心期待,混杂沉沦艰涩难懂的教学课程里的那种痛并快乐心情,真是无比微妙。 午休过后天气开始变坏。 艳阳高照的晴空不知不觉铺满厚厚云层;折射下来的天光是铅灰色,偶尔有狂疾的风卷着漂浮物掠过树梢,呼啸的风声中隐约夹杂几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山雨欲来的天气自然不适合户外活动,下午第二节体育课的室外课程安排被临时改换到室内场馆进行。 体育委员转述老师的决定后,众人的反应均是稀疏平常,既未出现激烈的反对也没有过分热情响应。 教室里的众人吵吵嚷嚷,几分钟后有人陆续起身。 我坐在位置里收拾着散乱的教科书与文具,一边忙碌一边抽空抬头对着已走到门口的前桌露出歉意的神情。 “你先过去,我还没弄好。”我冲着微微有些不耐烦的前桌扬声道。 ————班级里的女生各自有小团体,前桌和我还有另外两个女生算是其中一波,是原主留的人脉… 三条姑娘虽然内秀,平日里却也有那么一两个说话的人,我想到自己这里,也不至于要孤高不恭吧?所以就努力维持,只不过交情仍旧泛泛。 对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随即与旁人结伴离去,顷刻之间几道身影消失在门边,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冷清下来。 我笑了笑收回目光,手边不停整理,顺便将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翻捡出来。 随着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起,走廊外的喧闹迅速远去;我把书包塞进抽屉,抬头,左顾右盼才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最后一名离开的同学背影在教室门口一闪而逝。 于是忙不迭起身,急匆匆朝着门口奔跑。 …………… 指尖方才搭上敞开的教室门框,有急促的脚步声纷沓而至,我一抬眼就与来人打个照面。 “三条同学,找到你了。” “哈?” 我满头雾水看着将教室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四五个人:为首的是班导,满脸如释重负,呼吸声较之往常紊乱,象是很仓促赶过来。 班导身后站着另外两名负责年段事务的老师,均是皱着眉面沉如水,神情不太好看;最后,是冥户亮和忍足侑士两人。 ————这样诡异的搭配…我眼角一抽,顿时有不太好的感觉。 “怎…怎么?”我磕磕巴巴的开口,眼神不自觉溜到冥户亮和忍足侑士那里。 “有些事要询问三条同学。”班导的解释模棱两可,边说边返身领路,“还有冥户和忍足两位同学,办公室那里有人等着。” 到底什么事啊喂!我筢筢头发,百思不解却无法追问只得跟上老师们的脚步。 恰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有些冷清,别的教室发出细微喧闹声透过墙壁,不知是不是错觉,更衬得我们一行人的步伐沉重且仓促。 我边走边悄悄抬头扫了眼身侧的冥户亮和忍足侑士————从他们的衣着看起来,多半也是被半路拦截,于是…能有什么事呢?牵涉到我、冥户亮、以及忍足侑士? 许是我的注视过于热烈?原本事不关己的两人不约而同盯了我一眼,随即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 冥户亮亮抿紧嘴角,摇了摇头无声表示他也不知情;忍足侑士的眸光微闪,忽的快步上前赶到班导身侧。 “老师,能透露下是谁要见我们吗?” 忍足侑士的询问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涟漪,在场三位老师的身上慢慢漾开诡谲气氛却仍是沉默。 半晌,在即将拐过走廊拐角下楼梯之前,班导回头看着略略落后的我和冥户亮,表情犹豫不定的开口,“来访的是警署探员…有点情况要核实。” ————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状况!我微微的倒吸一口气,心头咯噔一声。 ………………………………………………分割线……………………………………………… 需要向我们三名学生核实情况的警员被安排在另一幢教学楼办公室内,等下的谈话不会有太多人在场,据班导的意思是维护当事人**。 去的路上班导一直小小声交代着,另外还透露学校方面已经着手和警务处确认情况,话里话外不外乎安抚我们三人的情绪。 我的心思是有点纠结,这么说呢?我脑补过无数版本,最坏的打算是冥户亮同学无法克制恨意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只是当我侧目偷觑身侧另外两人时,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想太多。 忍足侑士和冥户亮两人虽然神情各异,却都表现得极沉稳…特别是冥户亮,拢紧的眉心不太象做坏事心虚,反倒更象是茫然不解。 ————于是,越想越糊涂了诶~涉及我和冥户亮、忍足侑士三人…能有什么事?别说生活里我们连在学校都甚少往来的吧? …………… 我的好奇心在班导领着进入会谈室看清楚里面的一众面孔时达到最高峰。 布置成休闲风格的室内,最中央摆放一组圆形沙发,其间拉拉杂杂坐着很多人,粗粗一数竟是达到两位数。 听到动静众人纷纷转头把目光落到门口,随即有人起身迎面走来,“来了,进去坐吧——”对方的样貌依稀有几分面熟,可能也是冰帝老师之一。 紧接着站起来的两名男子衣着和普通上班族并无分别,行进间却有别样肃穆的味道;两人走到门口象是进行交接仪式,“只是例行询问。” 其中较年长的男子低头对着我微笑,“三条樱子、冥户亮和忍足侑士?” “是。”我低下头,和另外两人同时回答。 “进来吧——”两名便衣?探员侧身让出位置,示意我们进入房间;班导从后方轻轻推了推我的背,“没事的。”压低的声线有几分安慰意思在其间。 我回头挤出一抹微笑还给班导,随即跟在冥户亮他们身后朝沙发走去,下一秒耳后响起门扉阖上的细响,脚步声从门那里返回来。 …………… 沙发那里早有人让出位置给冥户亮和忍足侑士,我则蹭到最边角坐下,趁着这片刻的混乱将在场众人一一打量过去,看清楚之后心头疑惑更甚。 迹部景吾、忍足侑士、向日岳人,芥川慈郎…网球部正选一个不拉尽数到场,甚至包括二年级的日吉若、桦地崇弘、凤长太郎,和泷荻之介。 把他们环视一圈,最后我的目光停在沙发一角,西装革履,神情…很是…呃~严肃的男子身上————目测四十岁上下,抿紧的嘴角,面前茶几上放置着一叠文件? 许是察觉我的注视,斜对面的迹部景吾冷冷的开口,“阪口是迹部集团的律师,为了确保万一,所有问题将经由他的判断再决定是否回答。” 说话间他灰紫凤眸微微平移到坐在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的两名警员身上,磁性低沉的声音有目无下尘的味道,“配合警方询问是公民的义务,律师在场却是权利。” “二位对此应该不存在异议吧?” 两名探员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年长那位轻咳一声,首先将目光落到号称律师的男子身上,“是这样的,今日之行虽然仓促却是经过校方同意。” “我们的例行询问是为了核实一些情况…”顿了顿,他转头看向迹部景吾,“就读英德的西门总二郎,你们有谁认识吗?” 我一愣,目光跟着转到迹部景吾脸上却见他扫了眼律师,复又皱了皱眉,“啊嗯——不是太熟,他的好友道明寺司曾经我和同期学习西洋剑。” 两名探员貌似很满意迹部景吾的回答,一人低头快速在手里拈的本子上记录,另一人继续开口说道,“x月x日晚间,西门总二郎在xx商业街街区看到冰帝网球部社员,也就是在场诸位,包括三条樱子。” 此言一出,网球部众人眼神明显一紧,忍足侑士飞快睐了我一眼,嘴唇微动象是要开口最终却将视线转开什么也没说。 “是的。”迹部景吾沉声回答,“我和我的部员那晚确实在那里,只是我没看见西门总二郎或者他的朋友。” “或许是当时场面太乱。”两名探员中较为年轻的那个蓦然开口,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的类似于讥诮的神色,“据说,你们当时正在围殴一个陌生男生。” …………… “混蛋!你说谁围殴?!”首先跳起来的是向日岳人,脸颊涨得通红,水晶蓝眸子睁得大大的,身体绷紧,表情极是愤怒。 场面一时凝固下来,坐于他旁边的忍足侑士神情一冷,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警察先生,所谓‘据说’是很不负责任的言辞,阪口先生…” 藏在镜片下的眸子转到另一侧,嘴角勾起微笑,吐露的话语却很尖锐,“对于这样来意不明的揣测…” “当事人有权终止询问,甚至可以提出抗议。”阪口律师正襟而坐,用极是肯定的语气回答。 “抱歉,是我的属下用词不当。”年长的探员起身作和事佬,“当时情况如何与今日的询问不相干,实在很抱歉!” 他边说边微微弯下腰,一副诚恳道歉的姿态————这样一来,其他人似乎无话可说,迹部景吾微微抬了抬下巴,阪口律师收起已经按在那叠文件上的手,又沉身靠着沙发。 年长的探员侧首盯了同僚一眼,神情略带谴责,随即他转回视线,“那么,当晚的情况与西门总二郎所言相符合。” 得到所有人的肯定眼神后,对方从边上的公文夹内取出一份薄薄文件将之推到律师面前,沉声开口道,“诸位请在这里签名。” 阪口律师取过那份文件,从头到尾细细浏览一遍方才转手交出去,“没问题,是旁证,与在场各位没有关系。” ————这样的结论…我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审视那两名探员:这样的结论表明他们今日之行却是为西门总二郎?需要冰帝众人的旁证,说明惹得麻烦不小吧? …………… 等到网球部众人各自在那份证供签署下名字,最终薄薄两张纸转到我手上,将之一目三行看过一遍,确定内容真的不会危害到自己,我用碳素笔在最下角写上三条樱子的大名。 收回文件,两名探员立刻就起身告辞,阪口律师紧随着他们的脚步,边走边低声交谈,内容听得不甚分明,想来多半脱不了抗议或者追根究底。 紧闭的门扉开启复又关闭,律师连同警察一起消失,室内只余得网球部众人和我。 没有人开口说话,我被他们压抑中略带侥幸的神情弄得紧张不已,身体不住缩小力求减少存在感;良久,日吉若起身走到角落,手里拿着黑色电话,低低的象是交代什么,之后站在那里等待。 又过了很久,暗金蘑菇头的男生返身回到同伴身边,对着投射过去的注意力,他扬了扬手中的电话,“查到了。” “西门总二郎涉入一桩失踪案,那晚有人看到他和失踪的女生发生争执。” “失踪的女生是他前女友,警方在女生租赁的房子里检测到被清洗过的大量血迹,所以前来调查西门总二郎的不在场证明。” 我眼角一抽————话说…这么惊悚的东西…你从哪里查到的啊喂?!间谍么你?! 内心的吐槽彷如潮汐,一浪高过一浪,没来得及从暗金蘑菇头的惊人情报网中回过神来就听得他继续说道。 “对了——那女生名叫白川夏子。” “工作地点是‘旧时光’,芥川学长很迷恋那里的提拉米苏。”日吉若勾起嘴角,暗金瞳眸眸光闪烁。 我勒个去!日吉学弟你特么太熊了!我张大嘴巴,眼神顿时变得高山仰止。 15第十四章 暗金蘑菇头的少年隐隐散发出[真王霸无双]气场,我险些捡不回自己的下巴,室内众人沉默下来,神情各异,却或多或少是不以为意。 想想也是,连我自己的注意力都偏重在日吉若学弟惊天地泣鬼神的情报收集速度上,更别提这帮高帅富少年们。 所以,他们接下来的反应也在情理当中。 “不愧是情报头子咹——”发出怪声怪调惊叹的是向日岳人,说话间支起身体略略后仰盯着日吉若,张扬的笑声略带调侃。 日吉若将手机收回口袋,嘴角勾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眼皮一掀,语气同样不甚景气,“多谢夸奖——” “哼!”向日岳人满脸没好气的回头,身体往沙发里沉了沉,看了看同伴,水晶蓝眸子眯了眯,“英德的人…” “岳人——”忍足侑士忽的开口打断那些未尽的话,神情意味不明,“查清楚警方来意就好,剩下的与我们无关。” 向日岳人的表情象是不服气,眼底有藏不住的讥诮隐隐浮动,嘴角一撇却不再说什么;忍足侑士偏首看了眼迹部景吾,两人均是眸光暗沉,似是若有所思。 我缩在沙发里,僵着一张脸,大气都不敢喘————看情形,网球部这些人是没留意到现场还杵着我这么个外人怎地? 我这么大个人就半点存在感都没有?!话说…现在起身告辞合适吗? …………… 沙发内团团而坐的一行人越发放松下来,许是因为在场人员彼此过于熟悉?原本正襟而坐的姿态慢慢变得吊儿郎当,有随意斜倚着沙发的,也有伸长双臂舒展身体的,还有紧挨着同伴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的… 眼见着肃穆的氛围迥然一变,隐约有朝更惬意的私密会谈发展的趋势————我的眼角不住抽搐,张了张嘴复又垂头丧气的阖上。 再怎么没眼色我也知道这种时候开口绝对是自讨没趣,还是等被发现…呃~顺水推舟让人‘礼貌的请出去’? 打定主意,我捋顺了眼角堆积的小皱褶,颔胸缩背坐得越发低眉顺眼,当然,没忘记把目光放平,直直盯着这里能做主的丫————网球部头子,迹部景吾。 又过了一会儿,一群人唧唧咕咕闹得更没谱…然后,向日岳人似是不经意转头,游移视线对上我的,眼底的笑意就此凝结。 “你怎么在这里?!”仿佛大白天见鬼似的惊跳起来,手指凌空点住,外加些微颤抖。 他一嗓子嚎得所有人动作一顿,目光不约而同聚集过来,紧接着都露出讶异神色。 ‘卧槽!这东西哪来的喂!’————我从那几张表情各异的脸上读出的意思约莫是如是说。 于是目光慢吞吞的环顾一圈,在人群中找到冥户亮,我艰难的扯高嘴角,“不好意思…我是和冥户同学他们一起被老师带来的。” 冥户亮同学满眼错愕,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一抽,“你还在…啊。” ‘不,我没在,坐着的其实是我的残念。’————再借一个胆子,我也不敢这般满嘴跑火车虽然很想,冷幽默什么的,不熟的人做起来更是尴尬诶~所以只能干笑。 …………… 双方正面面相觑,边上有人打破沉寂。 “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上课。”迹部景吾的声音慵懒而优雅,深邃细长的眼角斜挑,抽出环臂一手朝着门的方向微抬,比出一个‘请’的动作。 “啊——哦~我先告辞。”终于收到意料中的逐客令,我一个激灵跳起来,忙不迭往外跑。 才刚冲到门口,探手搭住门把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得迹部景吾冷冷的说道,“你们都打算旷课吗?当着我的面?” 留在室内的人发出此起彼伏很颓废的叹息,随即是悉悉索索声响,沉稳的步伐渐渐朝出口逼拢过来;我立刻打开房门,一个箭步窜到走廊上,贴着墙角,埋头疾行。 存在感不疾不徐缀在身后,铺着软木地板的走廊上回荡着闷闷的、频率整齐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却有异样的注意力始终在我身上流连。 不多时,网球部那些人从后面赶上来,陆续越过我身侧。 由于低着头我看不清擦肩而过这些人的表情,只是看到一双双套在浅灰格子裤内的长腿踱过视野;那其中不知是谁有片刻停顿却也没怎么样,很快追着同伴的步伐消失。 我数着自己的脚步丈量会谈室外的走廊,直等到网球部众人的声响逐渐远去才抬起头。 身形微顿,我长吁一口气,抬手按住裙子口袋里无声震动的手机————谁啊这是? 探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定睛一看,我眯了眯眼。 来电显示…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松山贵一? 抬头扫了眼远处,恰好看到网球部一行人的背影拐过转角,想了想,按下接听键,我把本就蜗牛似的步伐放得更慢,边走边屏息留意话筒那头的动静。 …………… “樱子…是樱子吧?”少年原本清亮的声音微微有些暗哑?“我是松山。” “嗯——”我酝酿了下情绪,掐紧嗓子,用又是喜不自胜又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回答,“你…那天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我好担心…对不起…”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态度却是抢先放到最低————我想嗯~遇到类似事件的女孩子…约莫都是这种反应吧?管他呢~反正我就是演技粗劣。 话筒那头陷入沉默,象是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开口时他的语调中带了浅淡的松懈感? 接下来,松山贵一对我各种安抚,透过话筒仿佛能看到另一头的少年脸上挂着无比温柔外加小心的笑靥。 两人絮絮叨叨、慢吞吞的相互打太极;最终,松山贵一同志用春天般的口吻提出晚上和我来一次约会的要求。 “诶?”我一愣,翻着三白眼望天,全然忘记要保持娇羞语气。 约会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许是察觉我此刻的犹豫,松山贵一表示自己绝对诚心诚意,稍微停顿片刻,他说会给我时间考虑,语气似是低落。 想了想,我本着静观其变的态度含糊回应,既不肯定也不拒绝————不是我拿乔,实在是松山贵一的反应耐人寻味。 他巴巴的凑上来,用热脸贴我这个丑女的冷屁股(好吧——我用词粗俗我自省三秒钟)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肯定不是生理冲动,绝对有什么阴谋吧?要不要这么勾人好奇心啊喂! …………… 花了点时间结束此番与其说是邀约不如说是暧昧试探的电话,我阖上电话,此时…咫尺间恰是走廊尽头。 将手机放回口袋,边闪出拐角我边漫不经心抬头————喝?!吓死爹了! 惊喘一声,我僵直身体,险些被堵在楼梯口,面无表情瞪着自己的人吓出心脏病来。 迹部景吾斜倚着墙壁,睇过来的灰紫凤眸盛满高深莫测;他边上站着忍足侑士,面带微笑藏在眼镜下方的双瞳眸光闪烁。 两人俱是沉默不语,身形也纹丝不动;良久,见他们毫无反应,我涩涩的咽口口水,拖动脚步小心翼翼沿着边缘蹭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踩到通往下方的第一层阶梯,我三步并作两步朝下直冲,脑后传来一记哧哼,凉凉的,带着淡淡的讥诮。 我不晓得他们两人守在拐角做什么,更不敢猜测对方听到多少我和松山贵一的交谈,只是埋头往楼下跑,鸵鸟似的。 凭着学校里关于网球部正选的口碑,相信无论哪一个都不屑于和我计较,说起来,也真的没多大牵扯…所以…呃~ 我顶多意/淫近段时间和网球部诡异的交集,绝对绝对没有神展开的妄想。 ………………………………………………分割线……………………………………………… 被不速之客造访的下午很快就过去,没等我痛下决心已经是放学时分。 顺着人潮走到学校大门口,远远的就能看到外面车水马龙,我趁着三条家那部轿车还挣扎在车潮后端时摸出电话,待要编辑拒绝短信发给松山贵一。 ————或许是第六感神经正在发育?总觉得今晚出门会发生不好的事。 低头,手下不停按动按键输入脑子里构思的嗯~委婉用词,耳畔的笑闹声里混杂了一些极是诡异的惊喘? 那样的倒抽气外加娇怯怯低呼,俨然是女孩子们夹道欢迎网球部正选时的反应。 可是不对啊~如今这时段他们哪来的闲工夫跑校门口发光发热?不是都在网球场内挥洒青春汗水么? 我茫茫然抬头,瞪着毫无愧疚占据临时停车道,正从闪瞎很多人钛合金狗眼的骚包车内鱼贯钻出来,并且装模作样靠着车门的四个人————眼角微微一抽。 该怎么说呢?此时此刻,距离十几米开外的校门口,造成小规模轰动的这一幕,带给我的感觉彷如米国科幻大片内跑错场景的汉风美人。 英德f4 蹲守在冰帝校门口招蜂引蝶作甚?![哔——]样男子片场在隔壁啊亲! 拽得不得了的菜虫头男生满脸不耐烦,紧挨他身侧的漂亮男孩微低着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清冷模样,第三个人乍一眼看略微逊色,顾盼间宽和的眼神却巧妙中和了另外两人沉寂与嚣张的碰撞气质。 最后站在他们两步之外,面容娴静的俊秀少年,他正在打电话,边说边左右张望,下一秒象是看到什么,视线停滞,然后他阖上电话,迈开步伐… 仿佛闲庭信步,笑容温文尔雅,擦肩而过的女孩子无一不是面带红晕侧目偷觑。 …………… 眼见来人款款靠近…周遭的视线如影随形。 我回头看看来时方向,身形悄悄的平地里斜移几步,而后就被对方紧随而至的视线焦点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定是我走路的方式不对!西门总二郎…怎么跟着我偏移的路线逼拢过来,并且满脸‘躲什么躲找的就是你丫’的笃定笑容呢?! 随着他靠近投射而来的注意力越来越密集,直到他在面前站定,我才没办法催眠自己此刻场景是幻觉。 干干干干什么?!我看了看四周满脸‘卧槽!这美男眼睛被s糊了吧?’的众人,又看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浑身溢满古典气息的男生,心情那叫一个惊悚。 两人面面相觑,我眼前一黑,仿佛透过西门总二郎的英伟身姿,看见接下来校园里波澜壮阔的流言。 “啊嗯——看来你们很准时。”近段时间不知不觉熟悉起来的声线打破诡谲平静。 我豁然回头就见网球部正选们站在几米开外,孔雀开屏似的瞬间拉高冰帝美貌平均分;为首的迹部景吾眉心微皱,灰紫凤眸被夕阳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明灭间似是意味深长。 “哦~既然碰到就一起走,也省得再打电话。”迹部景吾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如是说,神情是不容反驳。 撂下莫名其妙的决定后他率先朝着停在街边的车辆走去,西门总二郎貌似和蔼的笑笑随即跟上去,其他人更是目不斜视,置浑身僵硬的我于不顾。 我满头雾水,这什么神展开?!一定是我回头的方式不对! …………… 那些人走出一小段距离,冥户亮的身形微微落后,随即他回过头,满脸别扭的低吼,“跟上来!站着做什么?” 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才站的啊啊啊~我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 “冥户同学…为什么我也要去?!”我和你们不熟啊啊啊! “切!麻烦!”冥户亮甩了甩脑后的马尾,一脸不耐烦折回,压低声音说道,“是道谢啊!那个人不是洗清嫌疑吗?” “可那是巧合吧?我受之有愧真的!”我刻意拔高声线,字正腔圆以期边上耳朵竖得高高的旁人听得一清二楚,“那种小事…真的…”不必客气… 最后半句话消失舌尖,因为冥户亮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叫你走你就走,啰嗦什么!”他直皱眉头,五官扭曲到足以吓坏小孩子,说话间探出手象是要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我刚准备抬手抵抗,好巧不巧握在手中的电话震动起来,屏幕一闪一闪泛出淡蓝光芒,低头定睛一看,咦?! 动作一僵,我抬眼盯着蓄势待发的冥户亮,心头暗叫一声不好————松山贵一…每次都是冥户亮在场电话就打进来?!这什么神逻辑?! 接还是不接?犹豫几秒钟,我断然掐掉电话,涩涩的吞口口水,傻笑,“那什么…你们负责澄清学校里的谣言,我就去。” 冥户亮用鄙视的眼神白了我一眼,粗声粗气答道,“冰帝的校规没看吗?谁的亲卫队造成困扰责任就由那个人直接担负。” 咦?!还有这么一条?我默默的擦把冷汗,提在半空的心脏这才放下来。 ————是了,我这里想必是被当年那些同人文误导,三条姑娘的国中生涯确实没有后援会各种横行霸道的印象,冷暴力是有,排斥也有,只不过做得不明显,而且那些情况不止这里会发生,我原来那个世界里也是存在的。 …………… 原地倁躇几秒钟,我对着冥户亮小小声说道,“呃~我还是不打扰,你帮我说一声?” 没有各种欺凌的后顾之忧是一回事,没脸没皮凑到一群美男中间coss牛粪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抗压韧性,我自认那种能力不足所以端谢不敏。 “随便你!”冥户亮丢下一句话掉头就走,片刻之后复又回头,上下打量我几眼,神情忽的一冷,“刚刚…谁打电话给你?” 关你什么事?!我抽了抽嘴角,强自把吐槽压回内心深处,想了想,目光越过冥户亮望着不远处停在轿车附近似是等待的一大群人,脑海中忽然有极是阴暗的念头浮现。 我想或许是这段时间压力爆棚导致三观崩溃了吧?不然我怎么会开口说如此奇怪的话? “我要去见松山贵一。”我眯紧眼睛,说完之后闭上嘴,低头切入手机短信模式,飞快的编写几行字幕,抬手举到他面前: 他是伤害吉野学姐的那个人吧?所以你恨他。 想报仇吗? 想把害死你倾慕的吉野学姐的那个人大卸八块吗?要不要跟我合作? …………… 包邮哦~亲。 16第十五章 等到看清楚举在眼前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冥户亮的瞳孔骤然收缩,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竟象是陷入冻结什么也想不起来。 之后过了多久?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微亮的屏幕移开,露出藏在后方的脸。 冥户亮直愣愣望进三条樱子的眼睛。 她的眼寂静如同死水,里头倒映出他变了形的影像————小小的、惨白的,揭开伤疤痛得支离破碎的脸庞。 无数个撕心剐肺的夜晚他坠落无底深渊,每当脑海浮现喜欢的女孩那张恬静容颜,每次想起她肆意流淌的血…他才知道,所谓‘公道’所谓‘律法’原来真正是可笑的谎言。 世界并非黑白分明,总有人是可以逍遥法外…这点,冥户亮在那段最狂暴的日子里深有体会,伤害吉野的那个男生…即使找到,他也奈何不得。 那个骗子所犯下的罪责,人间法律够不上要对方以血还血…可是…他的恨意就如同一把又利又毒的刀…只有将它插在仇人心脏处,他才可能有解脱的那一天。 因为被道破心头最隐秘的怨毒,冥户亮身体微微一晃,彷如岩浆般炙热的忿恨在血脉间张牙舞爪,咬噬着理智,神情也变得狞厉。 在开口时声音已经嘶哑,“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话音刚落,冥户亮倐地转身,故作若无其事朝着等在不远处的同伴走去,步伐却是仓皇,只生怕一个迟疑,留在身后的黑暗就此扑上来将他灭顶。 ————是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 今晚做东以表示谢意的英德四人已经率先等在他们自己开来的轿车内,先行一步的同伴们则静静等在迹部景吾家那部车边,投望过来的目光多少带点询问的味道。 冥户亮赶上前,也不说话却是从同伴的身侧挤过,弯腰钻进车厢。 许是见他神色不对,随后上车的一行人气氛有些沉闷,直等到轿车引擎启动一路飞驰出去,即使是最藏不住话的向日岳人也是默不作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盯着冥户亮看。 将同伴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尽收眼底,冥户亮嘴唇动了动最后颓然靠坐到椅背上,单手抚上了双眼,胸膛急促起伏,竟是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愿。 脑海中飞舞的全是三条樱子写出的那几行字幕…也是直到此刻,卡壳的思维方才缓缓运转。 过了很久很久,有细微的力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向日岳人的声音在咫尺间响起,“亮?那女人给你看了什么,脸色白得象见鬼?” 冥户亮微微一怔,把纷乱思绪强自压到脑海深处,放下手,抬眼,粗声粗气说道,“没什么,她…没什么。” “诶~~~”向日岳人拉长尾音,鬼声鬼气的叫起来,水晶蓝眸子满满的俱是好奇,“骗人!” “切!”冥户亮有些局促的转开视线,“能有什么会把我吓到!” 游移的视线蓦然对上迹部景吾灰紫的凤眸,冥户亮眯了眯眼,忙不迭掉头望向车窗外,心里多少是狼狈————面对他们部长似是洞若观火的眼神…他说不出的心虚。 ……… “哼!”向日岳人冷哼一声,拔高嗓子说道,“那女人该不是给你看奇怪的东西吧?”顿了顿,象是想通什么,语气变得恍然大悟起来,“还是说…她向你告白?” 边说边兴致勃勃的凑到冥户亮面前,“你答应她了?” 冥户亮只觉得满心无奈,气冲冲喝道,“你没脑子啊!是个女人就向我告白?!三条樱子那白痴她是…呃!” 答案脱口而出之前复又猛地醒悟过来,瞪了向日岳人一眼,冥户亮闭上嘴,任凭对方怎么追问也不肯出声。 让他怎么说?告诉所有人三条樱子她…烦躁的筢了筢头发,冥户亮黑着一张脸,保持沉默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 轿车停稳后一行人鱼贯钻出车厢,冥户亮落在最后面,趁隙恨恨白了走在忍足侑士身侧那个跳脱的暗酒红脑袋一眼,埋头跟着众人的步伐疾行。 一路上向日岳人都没停止过猜测,冥户亮听到无数种匪夷所思的答案,他烦得几乎抓狂,险些就要揪住向日岳人一股脑道出真相。 可是…不行。 冥户亮知道向日岳人只是在担心,他一路郁郁不乐,情绪也浮躁得很,相信其他同伴也清楚这点,要不然他们不会任由向日岳人胡搅蛮缠。 网球部正选之间有彼此的默契,私下里交情再好也不会干涉对方私事…向日岳人那一路莫名其妙的揣测,不过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冥户亮抿了抿嘴角,浅淡的笑意自深褐双瞳内溢出来。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只是…那什么,‘虽然松鼠姑娘长相不甚了了但胜在性格温顺还是考虑看看反正也鲜少有人受得了你的火爆脾气’的提议就算了。 说这句话的日吉若简直大言不惭!自己也不想想,冰帝学园内又有哪个女孩子受得了他那种诡异的爱好啊!龟笑鳖没尾巴! ……… 英德那几人招待他们的是一处极奢华的娱乐会所,刚下车时冥户亮就从附近停泊的高档轿车里看出几分,等进到内部更是果不其然。 侍应生带领众人去到贵宾房,打开门,入眼即是显暗调的灯光,空气中花香浮动,不知哪里传出低糜音乐,给人一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此番的‘主人’西门总二郎对侍应生交代几句之后,返身对着冰帝一行人露出笑容,声线亦显得低沉,“招待不周~请随意。” 冥户亮皱了皱眉头————说起来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总让人不自在。 说起来,英德学园和冰帝学园就读的学生,无论家世抑或素质其实不相上下,只是… 扫了眼自己网球部同伴们,又不着痕迹观察另外那四人一番,冥户亮决定自己还是不习惯那种以家世堆积出来的倨傲。 英德那四个人即使优雅从容,看人的眼神仍是掩不住那份优越感…相比较之下,还是从凭实力说话的冰帝学园脱颖而出的同伴们显得真实。 既然道不同,接下来自是没多少共同话题。 纵使西门总二郎笑意盈盈,态度也堪称完美无缺,所谓‘感谢宴’上冰帝和英德之间仍是隔了层薄膜似的,气氛始终无法热烈。 无数摆放在桌上的佳肴只是象征性的动一动,别说是冥户亮没胃口,连一贯喜欢食物的两只吉祥物都表情平淡。 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古怪气氛,冥户亮停下手中动作,两眼放空怔怔出神,耳朵里时不时传来其他人漫无边际的闲谈。 ………………分割线……………… 圆形餐桌分坐着冰帝和英德的十几人,身为东道主的西门总二郎,明知道众人彼此没多少共同话题,本着感谢的心态仍是极力调动情绪,殷勤招呼每一个人。 男孩子之间之间的话题其实很多,特别是在没有渗入别的性别的场合,今晚的败笔却是坏在冰帝和英德两所学校的理念有本质区别。 脑子里填满精英教育的顶尖运动少年,与家世显赫却放纵不羁的纨绔子弟,能有谈得来的地方才奇怪,不是吗? 所以,随着时间流逝,连西门总二郎都隐隐有些力不从心,他挑起许多话题,到最后竟是孤掌难鸣,直到———— 坐在冰帝人群中,暗金发色的少年蓦然开口,“那件失踪案到底怎么回事?” 西门总二郎微微一愣,随即就发现冰帝所有人的目光瞬时聚集过来,显然是好奇得不得了,于是他喟叹一声。 “其实我也不清楚,那天…” 那天…是西门总二郎最倒霉的日子。 事后再回想西门总二郎觉得一切其实早有预警,当天清晨他的鞋带莫名其妙就断开,去学校上课的路上,性能良好的轿车也无缘无故爆胎…好吧~偏题了。 ……… 熟悉西门总二郎的人都知道他身边的女人一贯呆不长久,也不是道德败坏,只不过是他无法安定下来而已。 交往的女人享受他的温柔多金,分手时呃~大多数能够好聚好散。 当然…偶尔也有例外。 比如,白川夏子。 西门总二郎和白川夏子从认识到分手共计半个月,分手时她表现得比他以往任何一位前女友都激烈,甚至在他提出分手之后大吵大闹,当着很多人的面宣称要他后悔。 彼时恰是夜晚刚开始,街道上人来人往,西门总二郎被白川夏子扯住纠缠不清,场面很乱,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也很多。 想当然的,所谓‘痴心女子负心汉’,西门总二郎收到彼时围观人群的无数唾弃。 后来不知怎地,白川夏子从阻碍交通的人群中拖出一位男生来,仿佛是认识的人,许是白川夏子自己也糊涂了,她甚至要求那个男生为自己主持公道。 简直是莫名其妙!西门总二郎和与那个男生同行的女孩子面面相觑,最后,西门总二郎不愿意继续被人当成一幕闹剧观看,于是他上前哄走白川夏子。 接着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晓之以情诱之以利,西门总二郎的许诺物质补偿终究令得白川夏子同意分手。 白川夏子离开后,西门总二郎漫无目的游荡了很久,之后他看到…街上上演着比他之前还精彩的一幕。 当然,西门总二郎没多少心思,之所以驻足,却是因为他除了看到和自家朋友性格不投的迹部景吾,还看到…当街被揍的是白川夏子拖出来要求伸张‘正义’的男生。 ……… “要不是几天后警察找上门来,我都不知道夏子失踪,而自己被当成嫌疑人。” 西门总二郎看了看因为听他的叙说而沉默下来的众人,自嘲的笑笑,“其他时间我都有不在场证人,除了那晚…” “可是也不对。”日吉若冷冷的回答,暗金眸子泛起微亮,“谁又能证明,你不是后来再次遇到白川夏子?” “她在租赁屋内留下血迹…”日吉若的语气堪称尖锐,注视对方的眼神带着审视,“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淡笑着睨了日吉若一眼,西门总二郎勾起嘴角,目光却是落到冥户亮身上,“你和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是晚上接近十点,九点一刻左右,夏子的邻居见到她回家。” 冥户亮眉心紧皱,沉默半晌,忽的想起一个极微小的细节,“白川夏子认识松山贵一?” “嗯——看当时情况应该是认识。”西门总二郎回想了下彼时的情况,瞥了神情变得微妙的冥户亮方才继续说道,“她…嗯?怎么说呢?夏子她的表情有点奇怪。” “好象是…”该怎么说呢?西门总二郎觉得不太好形容当时白川夏子的反应,那异样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无关紧要的另外一个人。 ————那个冰帝的女孩子。 现在想想确实不对,白川夏子看着那一男一女的眼神接近幸灾乐祸和…抓住把柄的得意? 西门总二郎正打算细细描述前女友的反常表现,却见冥户亮猛地站起来,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急急取出手机,眸子游移一圈最后落在忍足侑士身上。 “你有班上所有同学的号码吧?我要三条樱子的电话。” 17第十六章 手心握的电话被沁出的薄汗沾染得有些腻滑,冥户亮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下重重击打,频率快到几乎蹦出胸腔。 身后是半开半阖的包厢门,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的人言笑靥靥的片段,时不时却有满心好奇的视线飞出。 这些冥户亮都知道,同伴们表面看似惬意,实际上每个人都好奇满满,特别是从忍足侑士报出三条樱子的号码,而他返身跑到包厢外面且不允许别人跟出来,那刻开始。 深吸一口气,冥户亮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随即朝着边上走得更远些。 话筒里是长长、长长的等待音,等了很久之后又化为电子合成女音提示,他所播出的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将靠在耳边的手机推离少许,冥户亮皱了皱眉心,犹豫片刻掐断电话,扫了眼屏幕时间显示,同时在心里默默计算。 此刻距离他从三条樱子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逃开一个多小时不到…那女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出事吧?英德那个人所说的也代表不了什么。 白川夏子纵使真的和松山贵一相识…也无法证明那个人渣就是失踪案的凶手,虽然…他有一瞬间如此肯定,但那也是他个人偏见。 冥户亮抬手抹了把脸,多少有些自嘲的‘切!’一声。 他承认自己心乱如麻,不是为了担心三条樱子,而是为了彼时她写在手机上的那些话;即使强迫自己忘记看到的东西,一旦听闻与之关联的蛛丝马迹,那份欲/望就怎么也压不住。 冥户亮承认自己是心动的,无论是当时亦或者现在。 三条樱子的提议,对他来说相当诱人。 若是能够‘把害死你倾慕的吉野学姐的那个人大卸八块’,他很愿意与三条樱子合作,不管对方究竟打什么主意。 定下神来思忖片刻,冥户亮低下头,不死心的再次按动号码,与此同时…屏幕上闪烁出一阵微蓝,来电却是…无人接听的号码回拨。 于是手指动了动,按下接听键将手机靠到耳边,开口道,“三条樱子。” ……… 话筒那一头显得颇嘈杂也不知是在哪里,随即冥户亮听到微微低哑的笑声。 “怎么?改变主意了?” “少罗嗦!”冥户亮嗡声嗡气的回答,“该怎么做?”他无意与对方东拉西扯,此时此刻满心焦急的只是…该如何报仇雪恨。 “年轻人真是心急啊诶~”三条樱子的笑声略带几丝讥诮,顿了顿很识时务的进入主题,“我这里确实有急需你帮忙的地方呢~” 话筒里喧闹渐渐远去似是说话的人走到安静的地方,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清晰,不过音量比方才压低许多,“可持续释放的硝酸甘油胶囊,对你来说不难弄到吧?” “硝酸甘油胶囊?”冥户亮一愣,满心不解,“你要那个做什么?” “我到药店才知道买那个必须出具医生证明,冥户君和忍足同学交情不错吧?帮帮忙~我很着急。”说是着急,事实上语气却是毫无变化的轻快。 “你——”冥户亮话才刚开头立刻就被打断,“重要道具哦~我想先确认一件事…嗯~详细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 “可以。”冥户亮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浮躁,“我帮你弄到那东西,什么时候要?” “最好是今晚。”三条樱子如是回答,说完之后她陷入诡异的沉默,过了半天支支吾吾的问道,“呐~你说哈密瓜要挑什么样的才好吃?” “哈?!” “不!没什么!那我静候冥户同学的佳音!” ……… 两人在电话中约定碰面的地点和时间,随后就结束此番通话。 收起手机,冥户亮看了眼十几米外的贵宾包厢,抿抿嘴角,返身走回去,边走边思忖该如何组织语言方才能够达到目的,并且不惊动一贯敏锐的忍足侑士。 想了又想,始终找不到好借口————网球部同伴们彼此都过于熟悉,要让忍足侑士不察觉异样根本不可能! 手放在半开阖的包厢门上,冥户亮眸光微沉,丝丝缕缕的晦暗蔓延开来。 ………………分割线……………… 等到坐在随手召来的出租车里奔赴约定地点时,冥户亮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手中捏着一个标有‘xx私立医院’字样的纸袋,里面装着…三条樱子索要之物。 冥户亮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鲁莽到陪着三条樱子发疯:先是语焉不详的请求忍足侑士以权谋私通过医院取得硝酸甘油胶囊,现如今又迫不及待的要去协助三条樱子。 呆滞的深褐眸子微微转了转,冥户亮深吸一口气,扭头望向车窗外辉煌的灯火。 忍足侑士那里虽然并没有追根究底,但是冥户亮也知道必须尽快给对方一个答案…希望等下见到三条樱子她会如同之前应允的————详细告诉他一切,否则…他不会让她好过。 他或许是疯了,和三条樱子一样…冥户亮边想边打开车门,付给司机车资后,四下随意张望片刻,随后紧了紧手中的纸袋,迈开步伐朝马路对面走去。 约定的地点对于冥户亮来说却是陌生, 沐浴在路灯下的街道略显冷清,虽然两侧有商家,从外面看去却见不到什么人影,偶尔有晚归行人骑着摩托车驰过,最醒目的,是站在路边的三条樱子和停在她身侧的轿车。 冥户亮走到近前,站定,就着灯光细细打量三条樱子。 她的表情显得很沉静,眼睛同样落在他身上,反复打量,似是两人彼此都在审视对方,并且各自怀抱不可告人的秘密。 半晌,三条樱子挑了挑眉,“东西呢?” 冥户亮扭头看看左右,沉声问道,“你的坦白呢?” “上车说。”她朝着轿车点了点下巴,说完人率先拉开车门钻进去;冥户亮长吁一口气,垂落身侧的双手悄然握紧。 ……… “该怎么说呢?”车厢内很昏暗,外面微薄的灯光透过车窗迤逦而入,三条樱子的脸庞仿佛半沉半浸在迷雾中。 “请长话短说。”冥户亮冷冷的盯着她,“首先,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和吉野…” “对有心追查的人来说那不是秘密。”她眼角轻挑迅速打量他几眼,状似不经意说道,“自从冥户同学警告过我…您该知道,女人就是好奇心旺盛。” 甚至来不及计较对方语气中难以言喻的嘲讽,冥户亮蓦然收紧手指,用力到掌心紧攥的纸袋发出簌簌脆响,“那又是什么让你决定…多管闲事?” 不是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吗?一般人不都是这种反应?她三条樱子为何出人意料?————冥户亮最怀疑的就是这一点。 “呵~”三条樱子仰头轻笑出声,半晌,低下头,用极是诡异的眼神看着他,“我只是不愿意继续被纠缠,嗯哼~在梦里。” “每夜每夜都梦见很辛苦啊~” 她的声音渐渐沉下去,平凡的五官溢出淡淡的怨怼之意;相反的,冥户亮的火气灼然升高。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男人想到梦里去?变态么你!” 听他这般呵斥,三条樱子眼中的笑意越发尖锐,复又猛地转开头,“但你又不得不和身为松山贵一目标的我合作,不是吗?” “错过这次,或许就再没机会。” “嘛嘛~我们不必争论,把东西给我。” 接过他递过去的纸袋,她低头取出药盒很粗鲁的撕开,复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淡黄色玻璃瓶将其中三分之一胶囊倒进去,最后把药盒塞在包包内最容易取到的隔层。 做完一切,三条樱子舒口气,扬声对着驾驶室说道,“往前开到我刚跟你说的地方。” ……… 什么意思?冥户亮更加疑惑,正当按捺不住想再次开口时三条樱子率先打破沉寂。 “原本说是要约会,结果松山贵一告诉我他的病情…嗯~严重到浑身无力。” 她直视着前方,嘴角斜斜勾起,“作为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我自然是要前去探望,正好,去确认下…作为送上门的猎物,猎手忍不忍耐得住。” 说着她将搁置一旁的纸袋拈在手中把玩,眼底有几点游光跳荡不定,“凭松山贵一的样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死死抓着我不放…理由多半是为了钱财。” “而且胃口肯定不小,我若不愿意…下/药、裸/照,多的是逼迫就范的手段。” 冥户亮被身边这女孩子粗俗的用词惊到说不出话来,此时,行驶行驶中的轿车恰好停滞,十几米外是一幢三五层高的楼房。 眼见三条樱子探手去要去开车门,冥户亮想也没想倾身制止对方,心头怒火迸发,“你是蠢货吗?!明知道,你还去?” 许是没料到他如此反应,她微微一怔,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的轻笑出声,“其实你人不错。” “没事的。” 微凉的手覆到他的手腕处,眉宇间的冰凉缓缓融化,一时笑得极是温柔,“我穿着和吉野学姐一样的冰帝校服,也会第一时间告知楼下等着司机。” “松山贵一不会对我怎么样…更何况…” 她微微弯起双眸,流转的眸光下沉至被挤在两人之间的那个纸袋上,“那药是道具…我猜再怎么奸恶的人心头总有一处柔软,当看到身患与自己同伙相同病症的女生时…呵~” “你说我全身而退的几率有多少?” ………………分割线……………… 三条樱子的背影缓缓的走入那幢古旧住宅楼,直等到那道纤细身影没入黑暗,冥户亮依然僵在位置上,竟是无法思考。 他仍是不明白三条樱子究竟想做什么,甚至连她的话都无法品尝出其中深藏的含意…奇怪的是,她那般笃定的神情却说服了他。 过了很久很久,冥户亮深吸一口气,收回望着外面的视线,低头看着手心。 手心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却是三条樱子下车前递过来的,她说那上面记载着接下来的步骤,是属于他应该完成的。 三条樱子临行前笑容显得很神秘,她低低的靠在他耳边,诡谲的语气仿佛伊甸园诱惑人类先祖堕落的毒蛇。 ‘相信我,完成它你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为什么是我?’冥户亮记得彼时他是这般询问,带着满心不解。 ‘因为你看上去最容易为一时冲/动而激/情/犯/罪。’ 什么意思他不明白,只是来不及问出口,因为三条樱子已经施施然离开;冥户亮低下头,慢慢地展开那张纸,将它一目十行的浏览一遍,瞳孔骤然收缩。 ……… 调查松山贵一的过往,相信他不是初犯————如果你想借用正常法律手段制裁他,你们网球部的日吉若收集情报很有一手,去拜托他,这点不用我教你。 如果你的本事再大一点,就查一查吉野小夜子的账户,一年前或许有异常金额支出…查到金钱流入账户再深挖下去…还能联合别的受害者共同对付松山贵一。 至于他生财的手段我猜可能是裸/照、叫/床录音、性/爱/录像之类的,今晚我会留意,以后你可以找机会(嗯~好吧是我教/唆/犯/罪)潜入他家搜查,相信贵社团人才济济,一定有办法心想事成。 拿到确实罪证,他就任你处置了。 冥户同学,‘兵不血刃’才是艺术,所以请不要满怀杀意,你还年轻,没必要为此赔上一生。 看到这里,冥户亮猛然收紧手掌,五指几乎穿透薄薄纸张————三条樱子!你这女人脑子里装的什么啊啊啊! 怒火瞬间燎原。 有…有哪个女孩子会把[哔哔哔——]大刺刺写在纸上给男生看啊!混蛋! 冥户亮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烧起来,直等到炙热几乎焚毁理智,深吸几口气,狠狠压下肆马奔腾的昏乱思绪,将纸张揉成一团,默默塞进裤子口袋毁尸灭迹,抬手重重揉搓额角。 良久,沉淀下来的思绪中悄然浮现几缕赞同之意。 不可否认,三条樱子的分析有几分道理,冥户亮也不是没想过和她一样的应对手段,只是他顾忌着吉野小夜子的名声。 倘若真的查到什么…交给警方后,松山贵一是会得到应有惩罚,可是…之后又该怎么办?知情的人心中,是不是之后每当想起吉野小夜子,心情就不再是悲伤而变成…嘲笑呢? 冥户亮不愿意赌那个结果,说他自私也好,总之他就是不愿意破坏吉野小夜子在所有人心中的形象。 ………………分割线……………… 冥户亮怔怔盯着车顶出神,任由时间在他的混乱与死寂中过去。 他总觉得三条樱子的计划中…藏着不为人知的部分,怎么说呢?冥户亮虽然不是很细心,观察力却还是有的。 三条樱子给出的行动计划,以及她今晚的言语中…有一些模糊的地方弄不清楚。 摇了摇头,冥户亮开始细细回忆对方的言行以及彼时她的表情…过了很久,深褐的眸子微微睁大,复又收紧。 想起来了! ‘我只是不愿意继续被纠缠,嗯哼~在梦里。’————这是最不对劲的地方!三条樱子不愿意被松山贵一纠缠的话,要摆脱不是轻而易举吗? 怎么会说‘每夜每夜都梦见很辛苦啊~’?她还隐瞒了什么?! 还有! 冥户亮倏然一惊,整个人几乎跳起来————是他疏忽了!该死!他竟然忘记警告三条樱子松山贵一和失踪的白川夏子相识! 虽然那或许微不足道,可如果… 想到那个可怕猜测,冥户亮忙不迭探手按住车厢把手,手腕一沉就要推开车门冲到楼上去,身形方才一动… “樱子小姐…”驾驶室的司机蓦然出声,同时发动引擎。 冥户亮一怔,回过头却看见楼房出口处亮起昏黄灯光,有两道身影并排走出来————三条樱子,和她身后极是俊美的少年。 ……… 冥户亮反应极快,几乎条件反射的矮身躲到车门视觉死角处,过了一会儿,另一侧的车门缓缓开启,三条樱子挟着微凉空气坐到位置上,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 “冥户同学动作很敏捷。”也不待他回答,她转头对着驾驶室轻声叮嘱,“开车。” 轿车的速度由缓而急,两侧路边灯光陆续掠过,照得三条樱子的脸庞忽明忽暗,半晌,她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怎么样?我的计划?” “不怎么样。”冥户亮闷哼一声,自夹缝间起身,转了转肩膀,装作如无其事的问道,“你全身而退?” 说话间,视线不住在三条樱子身上打量,良久,微微松口气————她的衣着很整齐,应该没出什么岔子…那么… “‘看到身患与自己同伙相同病症的女生’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解释一下。” 先前她口中的‘和吉野学姐一样的冰帝校服’或许能触动松山贵一,那么另外这个怎么回事?!还有,无论怎么解释,三条樱子的理由都异常牵强! 这点冥户亮很肯定,他眼前这女人隐瞒的东西非常之多!多到令人暴躁的程度,“不是合作关系吗?!你全部给我说清楚!” 面对他堪称暴喝的叱问,她先是叹口气,然后慢慢探进包里,几秒钟后摸出一个棕色长型钱夹,打开,拈着一张信用卡在他面前晃了晃。 “如果要骗财,对方是如何肯定我的经济状况?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天在‘旧时光’消费时,看到我的钱包里有大量现金以及能够大金额透支的卡,他的同伙通知了他。” “因为时间距离太近,我不得不如此怀疑。”她很快收起钱包,冲着他淡淡的笑,“这是个教训,以后要记得别太骄奢。” 冥户亮想了想,皱了皱眉,“是白川夏子?!英德的西门说她和松山贵一认识。” 这样就说明…白川夏子的失踪…真的如他猜测和松山贵一有关?! “这是条线索,我要报警!”冥户亮恨声道。 可是,他急不可待从口袋中取出电话的动作被横地伸出来的手制止。 三条樱子把脸凑到他面前,神色竟是讥诮,“不是哟~就算他们认识也代表不了什么,我说的是另外一个女侍。” “她叫麻生早苗。” “白川夏子当众说过,那女孩子有严重的心脏病。” “所以我试了一下,松山贵一的反应和我想的一样。” 她的脸近在咫尺,冥户亮看到她的双瞳间有极是锋利的神采一闪即逝。 冥户亮微微一凛,电光火石间,忽的有一种荒谬的了悟————三条樱子…或许…她的目的或许根本就与写给他的话背道而驰。 ‘如果你想借用正常法律手段制裁他’,她此刻的眼神却告诉他,她暗中进行着的…或许根本就是非正常的法律手段! 虽然冥户亮也云里雾里,但他却是有这种感觉。 三条樱子这女人…不太象拥有正常道德观的人。 18第十七章 章生成姬之十七 ‘过多的巧合就是阴谋。’————两人分道扬镳前,三条樱子这般告诉他。 自此,冥户亮更加肯定心中的领悟,三条樱子…果然不是好人啊喂!心思这般阴暗,果然三观不正常吧? 只是,辗转反侧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冥户亮仍旧去到她口中所说的,因为不小心泄露自身经济情况进而被盯上的那家店。 他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只得选择依照第一反应行事;按着三条樱子遮遮掩掩的说辞,冥户亮很担心自己还蒙在鼓里的时候,或许一切尘埃落定。 冥户亮自知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有很多事都等到无可挽回方才恍然大悟,所以…这一次他会盯得死死的,不管是三条樱子、松山贵一,还是所谓‘同伙’的麻生早苗。 ……… 近夏的日光透过摇曳枝叶映照在庭院的地上,光斑细碎而温柔,风拂过时吹动屋檐下的铜铃发出撞击声,仿佛将喧嚣沉淀在草木葱荣的庭院内。 坐的位置选的是店内最隐秘的角落,视野却极好,无论是外面亦或者店内情况都能轻易尽收眼底,冥户亮重重靠在椅背上,思绪有些微微的茫然。 周末的早上店内只有寥寥几桌客人,除了他,余下的尽是女孩子…冥户亮知道偶尔投注过来的眼神包含着讶异,想来也是,他一身运动服,脚边还靠着网球包,怎么看都与惬意闲适气氛格格不入。 深吸一口气,冥户亮抿了抿嘴角,强自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收回眺望庭院的视线,目光环视周遭一圈,缓缓停在柜台附近那道身影上。 这是他第n次借机打量对方,从踏进这家店那刻起,若不是担心被看出端倪或者被误会是变态,他恨不得一刻不放盯着。 女孩子怯怯的立在原木色柜台边,长裙及膝,系着略显繁琐的蕾丝花边围裙,雪白手套长至手肘,因为店内只有她一个店员,整个早上都显得颇忙碌,偶尔有相熟的客人询问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女生也是浅笑着回应却未曾抱怨过。 冥户亮观察了很久,仍是无法从她身上看出属于‘同伙’的因子,好吧——也许是他洞察力不够,无法透过表面看本质。 另外…眯了眯眼,赶在被人察觉之前冥户亮转开停滞太久的视线,他甚至连三条樱子所说的‘那女孩子患有严重心脏病’都看不出来。 那女生不过是脸色稍显苍白,身形比一般人羸弱…想到之前自己搭讪那女生,厚着脸皮套出对方姓名的举动,冥户亮就很不自在。 可是,不管怎么说,确认下总比认错人好吧? 有些懊恼的筢筢头发,探手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手指点开通讯薄,又犹豫了很久方才播出。 ……… “日吉若,哪位?” 话筒另一端传来的声音简洁明了到省略的地步。 “是我,冥户亮。”说完之后冥户亮沉默下来,一时拿不定主意要如何措辞对接电话的学弟表述意图。 过了一会儿,想是日吉若等得不耐烦起来,冥户亮听到他凉凉的磨牙声,“冥户前辈…您真有闲情逸致,缺席特训就为了打电话骚扰我么?” 冥户亮怔了怔,几乎算是羞愧?的看看周遭,发现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这里,想了想仍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帮我查一件事。” ————好吧~弄到最后,他竟然还是被三条樱子牵着鼻子走,冥户亮有些丧气的发现自己脑子可能已经坏到无药可救。 自我唾弃归自我唾弃,他还是接下去说了,趁着尚未改变主意,“松山贵一,你见过,那晚我打的人。” 日吉若的呼吸明显一滞,良久,沉声问道,“理由?” 冥户亮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说出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忍足在你附近吧?电话给他,我有话对他说。”————周末两天网球部聚集在迹部家特训,此刻恰是短暂休整时间,不然他不会这么说。 “亮?”片刻之后,话筒里传来忍足侑士略显疑惑的声音。 “帮我查一个人的医疗记录。”冥户亮用眼角斜睨远远的,正在忙碌的某道身影,眼中飞快滑过一丝阴霾,“名字我发短信给你,应该是心脏病患者,给我她的医疗账单。” “抱歉,病人资料无法外泄,这是原则。”忍足侑士断然拒绝,一贯痞赖的声线此时显得极是严肃,“我只能帮你核对她是不是患者,已经是极限。” 顿了顿,再开口时似是有些愠怒,“亮,昨晚帮你拿到的药品已经算是我打破原则,你究竟搞什么?” 闭了闭眼,沉默了许久,冥户亮涩涩的开口回答,“结束以后我会全盘托出,但不是现在,抱歉…让你为难了。” ……… 不等电话那头的人有何反应,冥户亮忙不迭掐断通话中的手机,低头就着暗下来的屏幕审视倒映其上狼狈的自己,眉心攒得紧紧的。 僵坐在位置上,心思纷乱如麻,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屋檐下厉响的铜铃侵入混沌脑海,冥户亮散乱的眸光凝聚,不自觉转头看过去。 几秒钟后缓缓收回视线,却在下一刻,游移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庭院入口处,瞳孔微微放大瞬间收缩如针尖。 他看到…白衣少年缓缓踱入此地,行进间面带笑容,庭院内沐浴着淡金阳光,更衬得那人眉目温润如水。 暮春近夏的闷热里,冥户亮浑身一凛,前一刻宜人的温度此时变得冰寒刺骨。 ————松山贵一! 双手骤然紧攥成拳,用力到关节发出[咯咯]脆响,身体猛地一颤,在冥户亮忍不住跳起来然后跑出去再次将暴烈情绪化为行动时,自松山贵一身后转出来的另一道身影刺入他恨意灼烧的双瞳。 ————三条樱子? 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说…三条樱子昨晚分别时并未告知他今日的行动!冥户亮心里狠狠一沉,多少有些愤怒。 还没来得及反应,惊疑不定的视线立刻就对上三条樱子似是无意游曳的目光;行进中的三条樱子神情一滞,下一秒她伸手拉住前面的松山贵一。 因为还有段距离,冥户亮听不到那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见到三条樱子半仰着头,表情有些爱娇,边说边摇了摇指间攥着的衣角,另一手点了点庭院内。 松山贵一象是好脾气的笑笑,弯下腰用手刮了刮三条樱子的鼻子,随后两人返身走到位于庭院角落的一架遮阳伞下,一前一后落座其间。 也不知算不算刻意,三条樱子选的位置极巧妙的挡住松山贵一望向冥户亮的视角,而她自己只需侧首便可对上这里。 冥户亮不禁屏住呼吸,悄悄往窗户边上靠拢,半遮挡住身形的同时又确保能肆意观察对方。 ————无论三条樱子打什么鬼主意,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她颦紧的双眉定是无声警告他不要暴露,冥户亮神经也还没粗到打草惊蛇的程度,于是他就照做了。 ……… 不多时,店内的麻生早苗迎上前,笑意盈盈站在一边;三条樱子接过松山贵一递给她的酒水单低头浏览,趁着她转移注意力,冥户亮把目光焦点落在另外那两人身上,试图从其中寻出蛛丝马迹。 半晌,却是无果。 麻生早苗和松山贵一之间连目光交汇都没有,男生专心致志看着三条樱子,女生则含笑从容以待;看到这里,冥户亮禁不住要怀疑三条樱子的判断。 那一男一女表现得彷如陌生人…三条樱子哪来的笃定?果然还是错了吧?松山贵一的同伙应该是白川夏子吧? 冥户亮暗中思忖着。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抬头对松山贵一说了句什么,对方却摇了摇头,随即取过三条樱子手中的酒水单递还给麻生早苗,微笑着嘱咐几句。 麻生早苗返身朝店内走,冥户亮的视线随之转移————他不敢盯得太紧,不小心被松山贵一发现可不是好玩的事。 又隔了几分钟,麻生早苗从店内酒水间慢吞吞走出来,手中端着托盘,走到庭院内后将之放在三条樱子那一桌。 麻生早苗抱着空托盘再次返身,慢慢地拉开与身后两人的距离…直到此刻,发生的一切都仍是普通…几秒钟后,麻生早苗一脚踏上木质回廊阶梯,不知怎地身形微顿… 不同寻常的反应只是转瞬即逝,倘若不是冥户亮始终紧盯着她肯定不会察觉。 然而,看清楚之后冥户亮的瞳孔骤然收缩。 强自忍住将目光缀上去观察对方的欲/望,冥户亮低下头,双手不期然握紧————那女孩子略抬起的脸庞半隐在阴影里,惊鸿一瞥间却能看到激烈的暗涌翻腾不息。 那是接近尖锐的,燃烧着疯狂而碎裂的光。 冥户亮悚然一惊,猛地抬头望向庭院内————三条樱子竟是猜对了?!麻生早苗表现得那么危险…是不是意欲对她不利?! ……… 就着光线看清楚桌上的东西:两支玻璃杯,以及装有这家店闻名遐迩的提拉米苏的瓷盘,只是…那杯子…冥户亮微微一愣,随后从三条樱子接下来的举动中看懂放在她面前透明玻璃杯里究竟装的什么。 ————她从挎包里拿出一支浅黄棕的玻璃瓶…里面应该是昨晚被她倒出一半的硝酸甘油胶囊!三条樱子想做什么?! 三条樱子的手才刚放开,浅黄棕的小瓶就被松山贵一拿过去,边拈在手中细细把玩,边低声说话;许是被逗得很开心,三条樱子的嘴角漾开笑意,微微偏头,神情竟乐不可支。 遮阳伞下的光线显得蒙昧,那两人浅笑相望,仿佛有无声的静谧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笑着笑着,三条樱子探手抚过面前的玻璃杯,指尖轻触复又极快收回,似是被温度烫到,她颦了颦眉,将脸转到冥户亮看不见的另外一个角度。 那里恰是此处庭院的死角,种植着偌大一丛夹竹桃,绚烂日光下,一人多高的植株郁郁葱葱,枝头盛放绯红锦白,随着微风沉甸甸的摇曳。 不知是看到什么还是怎地,三条樱子毫无预兆起身,拉开椅子快步朝着角落走过去;松山贵一赶忙伸手却迟了一步… 然后,冥户亮看到更为古怪的一幕:三条樱子方才凑近植株,松山贵一就猛然从后方追上去扯住她的胳膊…接下来两人象是僵在原地。 半晌,三条樱子被松山贵一牵着往回走,经过遮阳伞时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越过;随着两人身影渐行渐近,交谈的声音也开始清晰。 “诶——我是想看看…那花开得好漂亮。”说话的是三条樱子,爱娇的语调颇有几分‘待说我不依’的味道。 “樱子,庭院里太阳很大。”松山贵的语气却微带责备,“花粉和香气也对身体有影响,你该多注意才是。” ……… “帮我把院子里的东西拿进来。”三条樱子提高声线喊道,语气变得很骄纵;没过多久麻生早苗的身影出现在庭院… 或许是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导致无所顾忌,也或许是未曾察觉自己早就被盯上,冥户亮看到麻生早苗做出一件算是不道德的行为。 她趁着身形挡住店内出口望向外面角度时,飞快将浅黄棕玻璃小瓶塞进围裙口袋,同时摸出一模一样的瓶子放在托盘上,收拾好留在桌上的东西随后返回店内… 把身体往座位里侧缩得更深些,冥户亮用手撑着下颌,面朝窗户外,装出一副聚精会神眺望风景的姿态,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店内的音乐和消遣人群的交谈混合在一起,将杂音过滤之后能听到三条樱子的浅笑…从音量大小以及方位来判断,她距离他不远不近。 早在那两人进入店内时冥户亮就调整位置不让自己暴露,同时暗自庆幸今日的先见之明。 ————除了选择店内最偏僻的位置,他穿的也是普通款运动服,还戴着帽子…虽然很奇怪,此时却不容易被松山贵一认出来。 “呐呐~知道吗?对我来说啊~贵一就象是夹竹桃哦~”三条樱子用不同寻常的音量说道,梦呓似的,“花开得那么漂亮,美丽到危险,是致命诱惑。” 沉默一会儿,松山贵一低笑出声,“你是说…有毒吗?” “不,不是…”三条樱子说得吞吞吐吐,辞藻颠来倒去,“夹竹桃是很毒的植物,叶子却能提炼强心甙,可以治疗心力衰竭。” “呐~你说对吧?麻生?” 冥户亮闻言一愣,豁然扭头朝三条樱子看过去————她的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是看着不知为什么站在她附近的麻生早苗。 “我不太清楚呢~”麻生早苗手上端着托盘,象是忙碌中途恰好经过,被故意拦下来她的脸上仍是半点不耐烦也没有,“院子里的植物是老板的心血,碰都不让别人碰。” 顿了顿,她微带诧异的问道,“夹竹桃…有毒吗?”说话间神色变得有些惶恐,“这样我得告诫其他人小心,因为花开得很美,上次还险些要当成店里的摆花…幸好没那么做呢~” “嗯——那可真是幸运。”三条樱子眯起眼睛,“夹竹桃只需一点点就是致命剂量,我曾经听说过有人因为残余毒素而丧命。”说着说着忽的抬手掩住嘴角,“哎呀~说这种可怕的东西做什么?” 面上神情仿佛真的很尴尬,紧接着就转开话题,“那个…你们老板最近没时间打理庭院吧?夹竹桃看起来不太精神。” 三条樱子话音刚落,身为旁观者的冥户亮很清楚看到始终一言不发的松山贵一神情大变。 少年俊秀到精致的容貌刹那间扭曲,异样却又在顷刻间淡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探出手覆上三条樱子的肩膀,柔声打断她与麻生早苗的谈话,“樱子…” ……… 接下来那边发生的冥户亮没有亲眼目睹,因为他迅速扭头凝视窗外,继续扮演一名毫不相干的路人。 三条樱子和松山贵一两人低声谈笑,与普通情侣一般无二的消耗时间;一直等到冥户亮不耐烦起来,耳后方才传出三条樱子和松山贵一商议离开此处的决定。 冥户亮眯紧眼睛,听着他和她用愉快的语气讨论着接下来要到何处去游玩。 “樱子,去游乐园没关系吗?你的状况…” “医生说只要不是剧烈项目都没关系,我一直梦想着去一次游乐园。” “可是…” “不要紧,而且有带着药啊~” 两人的谈话夹杂着三条樱子招呼结账的声音,不多时,伴随着衣料行进间发出的摩擦声,脚步渐渐远去。 待得松山贵一和三条樱子一前一后消失在庭院出口,冥户亮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下一秒就召来麻生早苗,迅速结清消费账目,拖过网球包往肩上一甩忙不迭追出去。 ……… 穿过庭院的时候,冥户亮脚步微停,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角落那丛夹竹桃,顿了顿复又继续朝前走。 三条樱子那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夹竹桃,用意在哪里?冥户亮总觉得对方别有深意,可惜他一如既往的无法分析。 转出庭院门口原木栅栏,远远的就看到道路彼端那两人的背影;见状,冥户亮微微一怔,内心不禁犹豫起来。 这条路一望到底,对方只要不经意回头就能看到他,所以…今日就到此为止? 想了想,冥户亮摸出手机确定一下时间,紧接着朝截然相反的方向转身;边走边飞快的将先前所见编辑成短信发送给三条樱子。 不久,屏幕显示短信发送成功,急迫的心情就此沉淀下来,对着天空长吁一口气,埋头沿着路边树荫慢慢踱步。 冥户亮知道急不得,若是三条樱子真有计划也需要时间…他可以等,甚至愿意在被隐瞒很多事的情况下给予配合。 只要结局能够令他满意,过程什么的不重要————冥户亮这样告诉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没过几天自己将这句话恨不得时光倒流。 三条樱子那女人…根本就是妖魔!冥户亮想不到情势会那样急转直下,所以此刻他怀着有些憋屈甚至郁闷的心情埋头赶路。 ……… 接下来几天冥户亮始终保持沉默,无论网球部同伴如何追问都咬紧牙关不肯泄露半点信息,和三条樱子的联系也没有断过,虽然得到的答案仍是模模糊糊。 他不是没怀疑对方耍着自己玩,可是那些浅薄的怒气、疑问在占据所有理智的深刻恨意比较之下显得微不足道。 冥户亮觉得孤注一掷的自己是疯了。 那日过后第五天,午休时冥户亮接到日吉若的电话,等赶去电话里说的会面地点,推开门才发现原来室内除却答复‘完成资料收集’的学弟,还有另外两个人。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 听到动静那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神情均是压抑? “怎么了?”冥户亮怔忡片刻,心头咯噔一声,忽然有极是诡谲的预感。 ————被网球部一部分人戏称‘情报头子’的日吉若动作一贯很快,这点冥户亮一点也不奇怪,虽然时间仓促,他却相信日吉若会给他完美答案。 只是…这三个人用震惊到严肃的眼神盯着他是怎么回事? 蹭到众人聚集的位置选个空位坐好,冥户亮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日吉若身上。 “冥户前辈…”日吉若扬了扬手,指尖拈着一份资料,眼神透出几丝锐利的审视,“松山贵一…” ……… “………” “………” “………” 几秒钟之后,冥户亮猛地跳起来,“你说什么?!松山贵一死了!” 怎么会?!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凝结成冰,冥户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深褐的眸子在三个同伴之间游移不定,半晌…愣愣地跌坐回去。 不是开玩笑,他们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愕与…对他的质问。 耳朵忽的嗡嗡作响,极力睁大眼睛只看得见日吉若嘴唇一张一阖,说的什么却半点也听不进去,冥户亮的脑海中回响着方才听见的东西: 松山贵一今日凌晨被发现陈尸租赁屋内,尸检报告半个小时前完成,死因是植物毒素造成心力衰竭。 凶手跑到附近警署自首,行凶手法是将夹竹桃汁液掺杂在食物中;也是你拜托忍足学长调查的人…麻生早苗。 另外,警方那里有消息说…麻生早苗要求见一见三条樱子。 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冥户亮越想越混乱。 三条樱子这些天的行踪他一清二楚。 那个女人甚至没再见过松山贵一,只是打打电话,和麻生早苗的接触也仅凭那次在店内寥寥几句交谈,那样就能令得松山贵一死在麻生早苗手上?开什么国际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于是第三个死者出现嗷嗷嗷~ 好吧——下章可以神展开解释了诶~ 19第十八章 冥户亮的脑子里一团乱麻,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电光火石间,有千头万绪滑过脑海,细细想下去,又什么也抓不住。 过了不知多久,肩膀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拍了拍,冥户亮倏然回神,茫然了几秒钟,视野逐渐清晰,“啊——抱歉,我…我一时…”冰帝网球部素来铁血火爆脾气的硬汉极罕见的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 “没事,我听日吉这么说的时候也是愣住的。”忍足侑士抬手拍了拍惊愕到僵硬的同伴,低沉的声线含着几缕安抚的意味。 “只是…”沉默几秒钟,微微侧过头,忍足侑士脸上神情不变,藏在平光镜片下的双眼眸光却凛冽起来,“为什么调查麻生早苗?亮,你知道什么吧?” 察觉到对方言语间的试探,冥户亮浑身一僵,抬眼看了看余下两人,张了张嘴复又狠狠咬紧牙关,“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迹部景吾和日吉若的表情顿时微变,目光也显得分外意味难明,冥户亮飞快转头避开投射而至的锐利眼神,抿紧嘴角。 是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把三条樱子所作所为全盘托出仍是无济于事,他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更何况…如今的结局,听到的那一瞬间他除却惊愕,隐隐也是有几分大快人心的,不是吗? ………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只余下呼吸声,过了很久,却是日吉若出言打破平静。 “冥户前辈,松山贵一的资料我找全了。”处于青春期少年的声线仍是不失锐利,阻隔在古怪形状刘海下的同色眸子光芒乍现眼底,“要先过目吗?相信警方那里也会很快查到。” 冥户亮转过头,恰好看到日吉若探出的手臂,修长指间拈着几页薄薄的a式纸,望着他的神情无法分辨含意。 “真的不看吗?”日吉若抬了抬手。 “当然要看!”冥户亮深吸一口气,强自将纷乱暂且压下,顺手接过资料,低头细细浏览。 然而此时,在冥户亮看不到的角度,日吉若收回手,暗金双眸眯了眼,抬眼与迹部景吾、忍足侑士对视一眼,三人的神色均是微沉。 迹部景吾的眼光一冷,下意识抬手抚过眼角却也不出声,只是静静注视着冥户亮,良久,等到他将手中资料揉进掌心,并且表情难看的抬头时淡淡的出声。 “看完了?” 见冥户亮闭着眼点点头,迹部景吾方才继续说道,“那你也该履行承诺了,亮。” 他在拜托日吉若调查松山贵一时承诺过,等水落石出自然会知无不言,现在人死了…也算告一段落了吧? ……… 冥户亮的表情停顿在犹豫和挣扎之间,迹部景吾挑一挑眉,也不逼迫反而放松身体靠上椅背,手指点点眼角,好整以暇的等待。 原本迹部景吾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也没时间操那份心,自家网球部这群各有特色的家伙们再怎么闹腾,分寸却是知道的,但这次不一样,现在出了人命,虽然凶手自首,警方却会因为她那个诡异要求而继续追查。 所以迹部景吾才会这么急着从冥户亮口中问出被隐瞒的东西,自家部员和凶杀案牵扯上一星半点关系都不是什么好事,何况… 凶手要求见的三条樱子也是冰帝学生,身为学生会会长,他也是非关注不可的。 灰紫凤眸微微往下沉了沉,目光落在冥户亮骨节青白的手掌上,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被揉成一团的那份调查报告,迹部景吾早在冥户亮来之前就看过,网球部同伴之间本就没多少秘密,更何况现在情势又这般复杂,日吉若也不敢隐瞒。 只是那份资料…迹部景吾抿了抿唇,眼底有极是讥诮的神采一闪而逝。 那份资料上的男人啊~生活真是精彩。 虽然用这样轻视的态度对待死者不甚尊敬,迹部景吾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 松山贵一,十九岁,别看他年纪不大,日吉若调查到的东西随随便便挑一件出来,都足以写一部长篇小说,并且还是社会与情/色版结合那种。 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早熟还是怎地?迹部景吾暗暗腹诽,全然忘记自己也算是年纪与情商不相衬一族。 松山贵一的出生地是颇偏僻的小城市,高中刚开始就缀学跑到东京来,嗯~原因是和家乡被双亲反对交往的恋人私奔,典型的有激/情无智商。 最糟糕的是,他的恋人身患先天性心脏病,那些高昂药品与医疗费用很快拖垮毫无生活能力的两个年轻人… 没多久,走投无路的松山贵一陷入银座某家高级会所,半年时间不到又销声匿迹,据说是得罪颇有权势的人,根据日吉若不知哪里收集来的情报显示,真实情况却是松山贵一偷偷录制与客人的交易内容,然后凭此勒/索对方。 说到这里,迹部景吾不得不佩服日吉若的手段,藏得再深的东西都挖掘得一清二楚,不去做特工简直是屈才! 许是那次经历的灵感和甜头,松山贵一找到迅速生财的手段,只不过对象从到高级会所消费的贵妇变成初出茅庐的有钱女生。 当然,关于后来松山贵一的行为仅是臆测,如果不是配合忍足侑士那里找出的麻生早苗医疗消费记录来推断,任谁也想不到照片上笑得温润如水,样貌又精致若水晶的少年手法竟然那样龌龊。 不是迹部景吾他们思想过于阴暗,实在是麻生早苗这些年治疗花费惊人,仅凭她和松山贵一两人表面上的工作收入根本是杯水车薪。 ………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不禁微微叹口气,一年前如果他们发现日吉若的本事,是不是吉野的悲剧…就可以避免呢? 灰紫凤眸转到满脸冷峻的后辈身上,想了想复又释然。 发生的已经无可挽回,何况当时吉野是高中生,早就淡出网球部圈子,他们所有人刚开始一无所知,后来更是宁愿息事宁人也不想继续刺激冥户亮。 没想到时隔一年,松山贵一居然又撞上冰帝的学生,而这一次,付出性命的是他自己,至于为什么麻生会突然发疯,迹部景吾没兴趣深究。 说实话,最初看见日吉若给的资料时,如果不是十五分钟后,他的情报源接着曝出天大‘惊喜’,迹部景吾担心的是自家部员斗不过松山贵一。 松山贵一犯事手法堪称天衣无缝,不然也不会逍遥这么久…迹部景吾不担心冥户亮和三条樱子最终会惹上官司,他只是想问个明白而已。 冥户亮要求调查那两人的时机过于巧合…迹部景吾总有不太好的感觉。 “部长。”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冥户亮终于开了口。 迹部景吾迅速收拢涣散的思绪,目光焦距落到自家部员脸上,“说吧~我听着呢。” “我…”冥户亮攒紧眉心,面上仍旧带着几丝挣扎,闭了闭眼,“其实…” 他话才刚出口,边上忽的响起一阵铃声… 随后日吉若的声音蓦然插/入,“抱歉。”起身取出口袋里的电话,扫了眼屏幕,神情猛地一紧,迅速抬眼示意众人保持安静,随即把电话靠到耳边。 ……… 几秒钟后,日吉若掐断不知谁打来的电话,抬头,暗金双瞳死死盯着冥户亮,“麻生早苗…几小时前病发直接被从拘禁所送往医院…途中抢救无效死亡。” “另外…麻生早苗录完口供后,警方因为担心她情绪波动太大让她服用随身携带的可持续释放的硝酸甘油胶囊。” “刚刚打电话的人告诉我,麻生的药是装在胶囊外壳里不知成分的粉末…鉴证科从瓶子上取到好几个人的指纹。” “其中包括松山贵一和我们学校的三条樱子!” “警方已经在路上,打算传唤三条樱子。”说到这里,日吉若的音量拔高,波澜不惊的淡漠面孔竟是掩不住惊愕,“见鬼!二十四小时不到两名死者?!” 他的情报来源虽然周全,从特殊渠道流出来的内/幕,时间差却是存在的,警方毕竟是国家机构,任谁也无法最快听到消息,现在接到电话已经很及时。 真真是见鬼!饶是冷峻如日吉若也满脸溃败。 “冥户前辈!三条樱子又是怎么涉入谋杀案的?!”日吉若忍住不逼到冥户亮面前,咬牙切齿说道,“麻烦请说清楚!” ……… 冥户亮的神色出现短暂空白,日吉若一番话炸雷般劈得他头晕目眩,怔忡半晌,方才猛地反应过来,想也没想抬手推开挡在身前的阴影,一个箭步朝着出口飞奔而去。 三条樱子…可持续释放的硝酸甘油胶囊…该死!那药是她拜托他拿来的道具。 “亮!站住!”迹部景吾暴喝出声,与此同时,冥户亮的身体被狠狠攥住,堪堪搭上门把的手同时被挥开。 忍足侑士和日吉若两人反应迅速的制住要冲出去的冥户亮,迹部景吾快步走上前,灰紫凤眸死死盯着不断挣扎的冥户亮,眼中煞气大盛,“你去哪里?!要去通知三条樱子,她能逃到哪里去?!” “她是无辜的!放开我!”冥户亮死命挣扎着,却怎么也脱不开忍足和日吉两人的合力钳制,惊惶之下,深褐的眸子对上迹部景吾的,“根本不关她的事!” “既然她无辜,警方会很快查清楚,你跑去有什么用!”迹部景吾冷冷的回答,声音不大却隐有肃杀之气,“不把自己卷进去不甘心吗?!” 说完之后,迹部景吾疲惫的闭了闭眼,沉声对着边上两人说道,“放开他!这种性情急躁、行为鲁莽的蠢材,我们都不必管!” 忍足侑士和日吉若相互看看彼此,在自家部长压力暴增的怒视下不约而同松开手;然而,冥户亮却僵在原地,象是想到什么整个人都呆住。 过了很久,冥户亮缓缓抬起头,声线变得无比沙哑,“那药品是我拿给三条的,可是…那天…” 冥户亮怔怔看着面前的三个同伴,语无伦次将那天所发生的事全数道出。 ……… 冲动行为被同伴制止的刹那间,冥户亮昏沉沉的脑海中有几个片段飞快滑过: 那天在庭院里,三条樱子从挎包中取出的浅黄棕玻璃小瓶… 松山贵一含笑拈在手中,边把玩边和三条樱子交谈…两人转移位置之后,麻生早苗偷偷换走那个药瓶…见鬼! 如果说麻生早苗服用可持续释放的硝酸甘油胶囊,是她故意换走三条樱子那瓶的话…三条樱子身体很健康,那么被偷换的药可能根本没有效用! 是巧合…吧? 三条樱子根本想不到她那瓶没效用的药品会被麻生服用的吧?! 更何况一开始,麻生早苗偷换药物的动机就极度可疑,要知道如果三条樱子真的患有心脏病,发作的时候,甚至每晚临睡前服用药品的时候很可能就此丧命! 这么一想,三条樱子手中那瓶硝酸甘油胶囊的成分…可是,最开始…三条樱子就说过麻生‘患有严重心脏病’,如果她一开始就设下圈套。 还有松山贵一…日吉若说过,尸检报告的死因是植物毒素造成心力衰竭,行凶手法是将夹竹桃汁液掺杂在食物中。 那天,三条樱子一而再再而三提起夹竹桃,那象是故意说给麻生早苗听的! 冥户亮浑身一凛,整张脸刷一声血色褪尽。 如果…如果…如果彼时三条樱子的别有深意是精心布好的陷阱…那么隐藏在她漫不经心举止背后的血腥目的,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冥户亮相信,松山贵一、麻生早苗的死亡即使真是三条樱子早就计划好的,那女人也一定能够毫发无伤。 真正‘兵不血刃’,寥寥几句话就是两条人命! 现在反思三条樱子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那似乎就是谶言! 那女人说————‘过多的巧合就是阴谋。’ 见鬼了!他究竟招惹到何等可怕的物种啊喂! 20第十九章 知道即将被警察叔叔‘回访’的时候,却是上课中途;班导将我从课堂上喊到教室外,面带安抚的转述这一消息。 许是觉得我会惶惶不安,班导拍拍我的肩膀,轻声细语透露了一些别的情况。 诸如:接获警察叔叔到访消息后,冰帝校方立刻致电对方所在警署,严厉斥责其工作人员行为不当,以及和校方交流时措辞方面的不谨慎… 等来访的人员抵达,等着他们的是冰帝学园法律顾问,和备案在录的三条家的律师。 最后三方汇聚,各执其词,待得终于理出一个较为皆大欢喜的章程了,班导才接到通知来带我去见不速之客。 又花些时间详细交代等下见面需要注意的地方,班导态度和蔼的领着我漫步在上课中的教学楼走廊,准备穿越小半个学园去井良好市民的职责’。 现在是上课时分,走廊上很空旷,和眼角余光教室内的拥攘形成鲜明对比,我走在班导身后约两步远,闷声不吭、老老实实。 班导时不时会回过头,许是我的表现很令人满意?一贯不苟言笑的班导在对上我的视线时,抿成直线的唇角微微向上提了些弧度,眼底的安抚意味也愈发浓厚。 走过转角,趁着班导背影消失的几秒钟,我眯了眯眼复又飞快低头,小心翼翼掩盖险些就浮现的异样心思。 ……… 其实我早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说起来警察的动作还比我预计的慢了些,许是…麻生早苗那里拖延了时机? 不过算了,麻生早苗也是个相当沉得住气的人物,我原以为早两天她就该按捺不住…是我小看她,也或许我低估松山贵一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那天明明看着她一副崩溃到快要疯狂的样子,却不想鱼死网破的举动居然拖延这么久… 我现在急着想知道的是…警察今天来访是为了麻生早苗的‘意外死亡’呢?还是松山贵一的‘情杀悲剧’? 亦或者…全灭?啊啊~真讨厌这种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如果我也有暗金蘑菇头学弟那种逆天的情报网就好了诶~ 真可惜,我没蘑菇学弟那种能力,三条家更没那种财力,所以那种‘洞若观火’的妄念在心里滚一遍就过去吧~ 罢了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最终结局和预计没多少出入就好。 说到蘑菇学弟… 踩在阶梯上的脚微微一顿,我看了眼恰好走完最后一层阶梯正拐弯继续往下的班导,掌心拂过边上木质扶手,继续迈开步伐,心思却从此番停滞中悄悄拐到不相干的地方去。 ————按照日吉若收集情报的速度,想来发生的事瞒不过冥户亮吧?松山贵一毕竟是他极关注的人…这样的话… 挑了挑眉,我趁着没人发现朝天翻个白眼。 我说冥户亮怎么不知去哪里一趟回来就满脸苦逼,他是从日吉若口中知道什么了吧?如果真是那样,暗金蘑菇头学弟真特么厉害。 ……… 一路走一路想,跟着班导慢吞吞踱过小半个学园,最后他领着我进入一幢眼熟的建筑,也就是上次和网球部众人共聚一堂帮某位做不在场证明的教学楼。 同样的楼层,同样的房间,班导推开门,我从房间内起身的几人当中看到…同样的两张脸。 室内一众成年人神情各异的寒暄,气氛也算良好,我蹭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绞紧衣角。 别人遭遇警察时该是什么态度我不知道,但是按着三条姑娘在冰帝的口碑,态度要放到最低是肯定的,省得被看出端倪,至少班导会觉得不对劲。 所以…悠着点总没错。 我颔胸缩背,九十度角直视地板,心底暗自腹诽。 居然…还是上次来的那两名警察?话说警务署这么缺人么?亦或者,现如今的犯罪分子多到让警方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就不会换两张赏心悦目点的脸来么? 过了没多久,传到耳中不知真情假意的场面话结束,我听到有人开口让我过去,于是迈着猫步磨蹭到人群里,就着明显预留的位置坐好,抬头。 坐在对面的是上次见过的两名警员,想是被冰帝法律顾问和三条家律师联手调/教过,正襟而坐两人散发出来的气势比前一次好了不少。 特别是那年轻点的警员,看人的眼神锐利依旧,轻慢蔑视却淡很多。 三条家律师的位置挨着我,待得我偏头看他,他眯起眼露出沉稳笑容,接着很快转开视线望向前方,眼睛里留下的笑意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两名警员左侧沙发内坐着的中年男子我不认识,应该是学园法律顾问,单看外表就一副冷静自律、有条不紊的精英模样。 ……… “三条樱子小姐。”年长的警员率先开口,他说话的同时,身边的同事拉开黑色公文包从中取出几样物件在茶几上一一摆开。 一个浅黄牛皮纸卷宗袋、几张薄薄文件…笔录夹和笔被拈在年轻警员手中,他摆着肃穆的表情严阵以待。 “别紧张,三条樱子小姐。”年长的警员再次开口,语气显得很柔和,“只是例行询问,我们已经和在场律师协商好了。” “小姐,接下来警方的提问,我会判断是否该回答。”三条家的律师先生面带微笑,似是在给我打气? “嗯——”我点点头,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腹稿蓄势待发————我知道根本没有天衣无缝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回存在破绽,但是前面那许许多多的准备我也不是白干的。 反复推敲过无数次的细节,虚拟过的所有参与者反应,来自警方的疑问该如何回答…这些种种,我早已准备就绪。 所以,开始吧~给这件事一个完美收梢。 年长的警员先打开宗卷袋,从里面取出两张照片倒置着放在茶几上,让我看清楚,“三条樱子小姐,这两个人你认识吧?” “是的。”我凌空点了点其中一张,“贵一,和嗯~麻生早苗?”停顿两秒钟,不太确定的抬眼看着对方,“贵一,出了什么事?” 他象是没留意我的疑问,反而接下去说道,“三条樱子小姐和松山贵一是什么关系?” “诶?”我扭头看看身边的律师,咬了咬下唇,扭扭捏捏的低声回答,“贵一君…他在希望能和我交往…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我也答应考虑。” “那么,你知道松山贵一和麻生早苗是恋人吗?”横地里斜插一杠子的,却是本在做笔录的年轻警员,他倾身点了点茶几上的两张照片,“而且交往很多年了。” “什么?!”我豁然起身,拔高声线,“你骗人!” ……… “高木!”年长的警员断然出声呵斥同事,顺便用抱歉的眼神望向出手拉住我的律师,“实在抱歉!” “利根川警官。”律师先生微微用力将我按会位置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会向贵警署抗议高木探员的冲动行为。” “实在很抱歉!”利根川警官低下头,态度甚是良好,几秒钟后抬头,“可以继续吗?” 我深吸几口气,“没问题。” 接下来的询问很寻常,大部分是关于我和松山贵一之间的事,也包括和麻生早苗几次遇见的详细情况。 我压低声音说得断断续续,很是花了些时间叙述,从相识到最后一次通话,其中的细节我需要边回想边补充,但却也八/九不离十。 过了很久,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 “三条樱子小姐患有心脏病吗?” 我忽然顿住,潜意识偏头看着律师先生————他也同时斜了我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眸光闪烁却没有说话。 “不,我的身体报告医院有存档,我很健康。”我回过头,对着提出辞疑问的利根川警官据实回答。 “那么,你为什么告诉松山贵一自己患有心脏病?” “嗯~那个,是因为…”我低下头,交握的双手十指扭绞成一团,吞吞吐吐,“因为,我这样的女孩子很贫乏,贵一君应该有很多女生喜欢吧?” “我想…如果骗他我身体不好…是不是他就会多注意我一些呢?贵一君那么温柔的人。” 憋着气抬头,作一副羞愧欲死的模样,接下去坦白,“我拿到药以后拆开胶囊,换成别的装在药瓶里,特意在贵一君面前吃药…” ……… “换成什么?”利根川警官神色一凛,语气一改先前的缓和变得格外严厉。 我不自觉往边上缩了缩,怯生生的看了看在场所有人,小小声开口,“可口可乐粉和…食品增鲜剂谷氨酸钠。” “是你自己吃的?”沉默了很久的高木探员停下手中的笔,皱着眉头,“‘可口可乐粉和谷氨酸钠掺杂’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我个人的…口味…我喜欢那味道。”我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求救的看向律师先生,“药瓶收在家里,里面的东西没吃完…” 律师先生和侧对面的,由始至终旁观的男子隔空用眼神交流片刻,收回目光,对着两名警员沉声开口,“那么…两位还有什么疑问?” 利根川和高木彼此对视一眼,前者探手从宗卷袋里取出一只透明密封袋,拈在半空露出里面的东西,“三条樱子小姐,你的药瓶是这个吗?” “咦?”我眯着眼辨认许久,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有做什么记号,它应该在家里啊?” “那么请三条小姐把家里的药瓶交给警方。”利根川警官收起手中的密封袋,对着身边的高木微抬下巴,“其余没别的问题了,请在笔录上签字。” ………………分割线……………… 日吉若在下午放学时分收到来自内线的邮件,关于连续死亡两人案件的种种资料,其中包括麻生早苗的口供,和三条樱子的笔录。 拿到手之后,日吉若就通知了相关人员,网球部一行四个人占用训练的一点时间,聚集到休息室里细细浏览警方的最终定案。 结合三条樱子、麻生早苗,以及警方从松山贵一家里找到的笔记,结局恰如冥户亮所料,三条樱子全身而退。 松山贵一的笔记记载了他设局蒙骗三条樱子的详情,以及,当他发现同样就读冰帝的三条樱子身患心脏病时,他的心路转变。 松山贵一因为某些原因对三条樱子抱有微弱的同情,所以他迟迟没有把对付以往那些受害者的手段用到三条樱子身上。 她患有心脏病,骗到家中在饮料里下药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她来自冰帝,他因为一段往事爱屋及乌,更何况她挂在颈间的那条项链,除了两人的合照,张开的扇页似的链坠里还有她最敬爱的吉野小夜子的小像。 笔记最后一页日期显示是松山贵一毙命前一晚,他犹豫很久,仍是下不了手,或者说来不及狠下心肠自己就命丧黄泉。 麻生早苗的口供里没有提到三条樱子,除了供述行凶细节,她犯下罪行的理由很简单,不过是害怕松山贵一最终厌倦弃她而去。 配合三条樱子的笔录,似乎这件案子就该水落石出,可惜…警方取到三条樱子手中的药品,经过检测,玻璃瓶上有麻生早苗的指纹,胶囊内的粉末成分是致幻剂。 也是松山贵一犯案时最常用的工具。 警方根据三条樱子所说的和麻生的几次相遇情况来推断,应该是麻生早苗动的手脚,她想要三条樱子的命。 心脏病患者服食造成生理机能极度兴奋的致幻剂会有生命后果,想想也知道。 ……… 网球部几人围着电脑看完所有资料,室内陷入死寂,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冥户亮恨恨的啐了声,“真真是死不悔改的女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深褐的眸子眯了眯,神情中滑过极深重的阴霾,“麻生没死之前想见三条樱子,该不会是…” “应该是想告诉三条樱子真相,最好能刺激她病发。”忍足侑士挑了挑眉,说得波澜不惊,“届时,服用随身携带药品的三条就非死不可。” “真是…疯狂的女人。”依然是优雅到骨子里的声音,勾起的嘴角,笑意却是嘲讽,“没想到却作茧自缚。” “不对!”迹部景吾蓦然出声,灰紫的凤眸满是凌厉的意味,“应该是三条樱子反将麻生一军,甚至…” 抬手点了点电脑屏幕,迹部景吾侧首睨了眼冥户亮,“按照你说的关于三条樱子的情况和那天你看到的…这两个人死亡应该都是她布的局。”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相对于陷入深思的另外两人,日吉若率先想到推翻结论的证据,“看似有破绽的地方,细细深究全是偶然。” 说完之后,日吉若顿了顿,暗金瞳眸忽的睁大,淡漠的脸上浮现出极是狂热的神采,“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或许真的…” ……… 冥户亮细细想了半天,眉心一攒,正想开口说话,思路却被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打断,摸出来扫了眼,又点进去看了看,“切!” “怎么?” “没什么,陌生号码发来一个网址。”冥户亮边说边点进菜单,挑选到删除选项,正要将之清理掉,又被方才开口的日吉若制止,“我看看。” 一个猝不及防手机易主,冥户亮很是愤怒的瞪着凑到电脑前的暗金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喂!可能是带毒网页啊!” 日吉若头也不回,手下动作迅速,很快的,电脑屏幕网页跳转…过了一会儿,一个很简单的页面慢慢显露出来。 “咦?这是什么?”日吉若滑动光标,一目十行浏览,边低声嘀咕,“日记?小说?可是…这样写有点奇怪吧?” 渐渐的他不再说话而是聚精会神盯着网页上的文字,边上的忍足侑士也跟着凑过去,象是看到什么竟也跟着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挡在屏幕前的那两人身上有极是诡异的压抑爆发出来,日吉若的背影的动了动,而后他回过头,“冥户前辈要不要看一看?” 衬着屏幕反射的微光,日吉若暗金的瞳眸竟是亮得骇人,仿佛寻到猎物的捕食者,眼底的兴奋与锋芒掩都掩不住。 “发短信给你的人…应该是三条樱子,她把真相用小说的形式发布在网络上。”日吉若边说边起身让出位置,“看完这个,案件的拼图就完整了。” 冥户亮忙不迭凑上前去,耳边复又传来日吉若略带赞赏的叹息。 “不管她是亡灵附身,还是智慧型罪犯,法律都奈何她不得,真是令人佩服。” 21第二十章 自日吉若和忍足侑士之后,冥户亮坐到电脑前,手下不时拖动鼠标浏览页面,渐渐的整个人似是僵住,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 时间缓慢逝去,最终,冥户亮猛地从电脑前起身,话也来不及说就惨白着脸,踉跄的退到一边,双眼发直盯着屏幕,冷汗涔涔。 忍足侑士和日吉若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凑过去拍拍冥户亮的肩膀,两人均是心有戚戚哉。 ————他们早料到他有这种反应,因为连他们自己边看边配合所知的情况解读那些东西,最后也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所以…怪不得冥户亮铁青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 此时,在场唯一不明所以的是迹部景吾。 顾不得诧异自家部员们没出息的反应,被挑起好奇心的他施施然坐到屏幕前,拈着鼠标把页面拉到最开始部分,定睛一看,随即一怔;异常简陋的,没有丝毫花俏装饰的页面上,最顶端是加粗的黑色字幕: [生成姬] 下一行的开始,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谎言和誓言的区别在于,一个听的人当真了,一个说的人当真了。(注一) 迹部景吾微眯着眼睛,手中的鼠标缓缓往下滑动,没多久,全副心神就都被屏幕上这些混乱而零散,不知算是随笔还是日记的文字牢牢地攫住。 ………………史上最快出现的分割线……………… 终于找到适合容器收留我残余意识的那天,恰是我死亡的周年忌。 世界阳光明媚,我却躲在陌生人的意识海深处苟延残喘,数百个日夜无穷无尽的混沌与黑暗消磨所有人性,剩余的只是哀恸恨毒。 那些过往,从死亡到如今我刻骨铭心。 知道吗?我从永恒的束缚中逃出来寻你了,我心如铁石的爱人。 ……… 我藏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透过活人的眼看着宁静街道。 一角深红砖墙,原木色栅栏门,庭院内铺就浅色石砖,郁郁葱葱的枝桠盛放整个春天…一切彷如初相遇那天。 世界生机盎然,却没有谁知道,此时站在阳光下的我内里血肉模糊,滔天恨意熊熊烧灼,不动声色的微笑裹着毫无理智的疯狂。 最后,你再次遇见陌生的我。 你的笑容映着日光温润如水,恍惚间我似是回到从前,彼时你站在花荫下,用比春天还绚丽的谎言引导我一步步走向末路。 呐~你说,这次我该如何回报你呢?已经忘记我的,轻轻松松活在这世上的你。 ……… 你邀请此时是陌生人的我坐上你的自行车,嘴角带着些微笑意,眼神干净明朗。 风鼓起你雪白衬衣一角,日光照耀下的背影挺拔俊秀;我盯着你随风扬起的发梢,恨与杀意在收紧的指尖蠢蠢欲动,最终却无力的落下。 我对自己说,这样死去太便宜你…我要你和你的恋人彼此背叛,和我一样怀着疯狂崩溃心情离开生者世界。 我所承受过的那些痛苦、愤怒、憎恨,那些走投无路的狼狈,湖水般将人灭顶的绝望…我要你们如数偿还,少一分都不行。 ……… 接连好几天我故意徘徊在‘相遇’的那条街上,我知道你和你的恋人都在暗中观察,等待着最佳时机出现。 我知道的,因为当我还活着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对待我。 等到你不出所料的出现,听着你借用那盆龙舌兰高谈阔论,我小心藏起狞恶,对你露出兴味浓厚的微笑。 在我刻意的纵容下,你开始慢慢接近,那次夜市之行你递给我的书,其中若有似无的暗示多么熟悉啊~ 你的口才一直都很好,若非如此,当时我也不会沦陷得那么快…我心如铁石的爱人,这次你为陌生人的我献上的,是怎样精彩的剧目? 我戴上你给的礼物,深沉而隐忍的拭目以待。 ……… 和你的照片被发现是意外,那孩子的愤怒更是出乎意料… 那次在夜市,他的冲动险些坏了我设计的环节,他身上穿着我学校的运动服,我担心你从中察觉什么就此断了联络。 不过幸好你没有怀疑,可我也更恨你未曾怀疑。 是因为每次设下陷阱都得以完美落幕,导致你麻痹大意,还是…我心如铁石的爱人,你果然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忘记某个白痴曾经在得知一切时,还傻傻的以为你会幡然悔改,我是多么爱你,甚至把自尊双手奉上任人践踏,最后狼狈不堪的赔上性命。 我的爱人,我是这么爱着你,所以现在,我用同样深刻的恨意计划报复你。 ……… 我和你通过无数次电话开始熟悉,当你邀请我去你家,我知道等在那里的是什么,当初懵懵懂懂的我也是从此万劫不复…我经过反复思量,做好一切准备前去赴约。 你会拿出一杯掺了药的饮料骗我喝下去,等明早太阳升起,我会浑身赤/裸在你床上醒来…不久之后,你会用无数的借口与我索要金钱,我稍有迟疑,就会有许许多多淫/秽/不/堪的照片寄到我的邮箱。 你那些粗劣把戏,现在的我一清二楚,我的应对你却一无所知… 我会告诉你楼下等着司机,让你投鼠忌器。 你端出加药的饮料,我会说自己患有心脏病,稍微刺激点的饮料都无法入口,我知道为了掩盖异味,你手中杯子里装的定是味道浓厚的液体。 我穿着校服,挂在颈间链坠还藏了一张我的小像,并且会让它‘无意中’被发现;我的原意不过是借用相片加深你对校服的认知…虽然对整个计划毫无帮助,却是我的私心。 我不愿意你心里半点死去自己的影子也没有,我想让你记起来,纵使会打草惊蛇。 其实我也不担心你从那些‘偶然’中察觉什么端倪,是你先招惹的我,那天我是刻意徘徊在那条街,可如果你不将我当成目标,所有计划都不过空谈。 你设局‘邂逅’陌生的我,以诈取钱财为目的接近,你就必须谨慎万分,每句话每个反应都绞尽脑汁,担心被我看出破绽的你,又哪来的精力反思猎物是不是早就洞察先机? 而我也没打算拖延太久,步步紧逼、环环相扣,我不会给你看出破绽的时间。 没想到你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当时我清楚感觉到从你身上传过来的,深沉的痛意与愧疚;你没想到吧?稍微剧烈一点的情绪波动我都能接收到。 可那又怎么样呢?对已经死亡的我来说,‘懊悔’这个词代表着绝大的讽刺。 我观察你的反应,然后对症下药。 你有所触动,我就以陌生人的身份对你述说一个后辈对学姐的怀念,或许再加上杜撰的,两人间的相处时光。 你果然放过我,甚至主动开口让我回家,因为夜已经深了。 送我下楼的时候,你絮絮叨叨交代心脏病患者需要注意的细节,笑容温暖彷如兄长爱惜妹妹,残忍动机象是被我的‘病情’和‘深受学姐照顾的后辈的身份’消磨得一干二净。 我想无论如何你心里是有我的,纵使比不上另外那个人,但至少…你想起我的时候会心痛,会为了我口中子虚乌有的琐碎而放弃计划。 我已经死了,万事皆休还要计较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放弃,只差一点点,可惜…分别之前你忽然说对我的感情到达想要‘照顾’我的程度。 那一刻,我听到快要熄灭的恨毒死灰复燃的声音,真可惜…我的爱人,是你的贪婪令我放弃最后一点慈悲。 我低下头,惨笑。 原来,当我从深渊爬出来那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 我故意让你带我去她工作的那家店,因为我未曾忘记横亘在你我之间的另外一个人;那个女人在你心里是无可取代的,背叛全世界也要呵护周全的爱人,对我而言,她却是死不足惜的仇敌。 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至死不忘。 那时候我还没有万念俱灰,即使你露出狰狞面目,我仍是被蒙蔽眼睛不肯醒悟,你记得吗?最后那次,我约了你在诊所前见面,当你终于答应不再威胁我,或许你是一时心软,我却欣喜若狂的以为自己拯救了爱情。 你拉着我躲到街边的小店里,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腹部,那一刻我以为我们能够有未来;你忘掉过去所有阴暗,我带你回家见我的双亲,纵使不被原谅,我也要竭尽全力保护我和你加上孩子,三个人的未来。 你答应过我的!我却只等到塞满家门口信箱的,无数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你明明答应了的!却在我被双亲责骂痛打的时候连电话也打不通。 后来,我接到你的爱人打来的电话,她让我别痴心妄想,她说我并非第一个猎物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你不过一时迷惑,现在已经回到她身边。 你的爱人用甜蜜的语气诉说你和她如何情深意重,她说我和以前那些猎物除了有奉献金钱的价值,剩余的作用仅是代替她承欢你的正常需要罢了。 呵~她真敢说对不对?真是个贱/人! 双亲不肯原谅我,随着你那位青梅竹马爱人陆续寄到家中的照片、写满谩骂侮辱词句的信件,他们看我的眼神日渐失望,而我也渐渐绝望。 为了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我丢尽家族脸面,甚至连起码的自尊也没了。 现在想想我真是蠢到无药可救。 不过没关系,我在一年后卷土重来。 当初,我在争夺你的爱情那场战争里一败涂地,今时今日,我是在和你们两人博弈,并且非赢不可。 我说过,我要你和你的爱人相互背叛,我要你们自相残杀,只有那样方才能平息我深不可测的怨毒。 呵~我是多么期待最终落幕那刻到来,届时,你会以何种神情面对? ……… 在那家店的庭院里,我看到她的时候,竟是平静得不可思议;你和她装作素不相识,我也顺水推舟表现得懵懵懂懂。 你和她两人行事滴水不漏,若不是我洞若观火,怕是也会被蒙骗过去,不过幸好,你不知道你的猎物除了满怀恨意,还拥有一项异于常人的技能。 我感应到庭院角落那丛夹竹桃下方不同寻常的波动,那是与我一样来自亡灵国度的,死者残余的强烈恨意。 浓得发黑,冰寒刺骨的煞气从地底源源不绝涌出,甚至不必靠得太近,那些流泄过来的恨毒之意就与我的意识相互交缠、厮杀,最后被我如数吞噬。 你带着我远离那丛夹竹桃,慌慌张张去到店里的时候,通过融合的那些意识片段,我已经知晓一切,也从中找到我等候已久的契机。 所以我说你的爱人是个疯子,一点也没冤枉她。 夹竹桃下面埋着的那具尸体,不过无意间察觉你和你的爱人对我设下陷阱,进而想从中获取某些好处,竟然就被分尸、煮熟,象垃圾似的掩埋。 时隔一年你居然昏愦到对她言听计从的地步,一开始她是失手,你却在接到电话后立刻赶去处理呼吸尚存的意外。 你和她趁着夜深人静把人弄到她工作的地点,呵~我该说你们胆大包天呢?还是末路疯狂?厨房那些工具再如何清洗也还是能找到罪证,更别提下水道残余的肉沫血渍。 呵呵~哈哈哈~~~ 我的爱人,为你谱写的命运篇章,我找到通往结局的捷径了。 你想不到吧?你为了不惊吓身体孱弱的她而独自处理一切,同谋的她却和你一样胆战心惊,我故意重复关键词,从她身上传来的波动是那般剧烈。 那是混合着强烈杀意的恐惧,其中还包括无法言喻的嫉妒和疯狂。 ……… 我很快就发现拿来取信与你的药瓶被掉包,会做这种事的人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你设局诈骗的行为她知道每个细节,我的‘轻微心脏病’想必也一清二楚。 她果然不放过我,当你放弃那晚的行动,我猜你和她应该起了争执吧? 按照庭院内埋藏的东西来算,你的妥协是在筹集潜逃之前的最后一笔收入,才会有接下来迫不及待亲近我的举动。 你和她不是无动于衷,至少还是乱了分寸,否则我没有可趁之机。 这样也好,我的时间快到了,消失之前我不能给你被人间法律制裁的机会。 我在她心里埋下隐患种子,杀人犯总是抱有侥幸心理又时时惶惶不安,我意有所指的一番话想必她夜不能寐吧?过不了多久她的身体会不堪负荷,届时… 希望从我这里拿走的那瓶药她来不及丢掉,啊~我希望这段时间你们的经济状况令得节俭的她舍不得丢弃价格昂贵的药瓶。 那可是我精心准备的回礼,用以答谢她交换给我的药品,礼物对普通人没有危害,顶多就是心跳失序精神抖擞,外加彻夜难眠而已。 嗯~还会有点兴奋,因为尝试过滋味的我可是冲了好几次冷水澡才把浑身燥热压下去,希望她不会提早服用。 ……… 我知道,这场盛大赌局虽然道路尽头是地狱,你和她抵达的过程中我却必须见机行事,和你们一样小心翼翼,所有细节都不容有失。 所以,越是接近结局我越是谨慎。 我每天都花费大量时间和你通电话,却不给你机会见到我;一来我担心你失去耐心做出不可预测的举动,二来,我能感觉到透过话筒传来的,属于她的情绪波动。 她每次都在你身边吧?并且随着情势胶着而日趋狂乱,我想一定是埋在夹竹桃根部的那份危机逼得她濒临崩溃,又或者她早就疯了,只是疯得安静你没有察觉。 那天已是接近午夜,我和往常一样通过电话痴缠着你,她的声音毫无预兆响起,相信你也意料不到,所以仓促结束通话,连告别都忘记。 我对着发出忙音的话筒冷笑,因为我知道,等了这么多天她终于放弃毁掉我的预谋,将所有疯狂转嫁到你身上。 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会在你尚未察觉之前把一切尘埃落定。 我知道的,她比任何人都没有安全感,她衰弱的身体连男人的正常欲/望都无法承受,治疗所需的庞大金钱又彷如黑洞,吞噬的不仅是你们的未来,连同两个人的尊严、理智,和身为人类的底限都消磨得片甲不留。 她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你也一样。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我闭上眼,任由伺伏已久的黑暗猛扑上来…丝丝凉气悄无声息溶解我的意识,我勾起嘴角,露出十几年高门闺秀教养出来的恬淡笑容。 黑暗尽头有浮光掠影如云开月现,我看到暮春午后,绯红锦白花荫下,精致若水晶的少年偷偷的将目光投过来。 我生前死后唯一爱过的你,我铁石心肠的爱人。 我在黄泉入口等着你和她的到来。 ………………分割线……………… 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主次不明、视角混沌,不知算不算胡言乱语的东西看完,迹部景吾放开手中被薄汗沁得滑腻的鼠标,揉了揉额角,静下心来试图把事件如数还原。 良久以后,迹部景吾睁开眼睛,面庞上才现出一丝若有所悟。 网页上写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是第一人称,更没有出现明确称呼,除了对松山贵一和麻生早苗死亡事件知之甚详的人,想必在其他人眼里,名为[生成姬]的这个故事简直不知所谓。 更何况,即使由他们这些多少掌握内情的人来看,[生成姬]这个故事也只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在补充说明案件而已,若想因此用以对付任何人都是徒劳无功。 可是想明白之后,更大的疑问接踵而至,故事里的三个人称分别代表松山贵一、麻生早苗…那么,那个‘我’指的又是谁? 无论如何,一定不是三条樱子,就算是她写出来的东西,她也是在借用或者模拟另外一个人的口吻,和心理活动,那么… 和松山贵一有关,又是一年前死去的…吉野小夜子吗? 荒谬! ……… 略略转过头,迹部景吾瞬也不瞬盯着在场三名部员中的一位,挑了挑眉,“怎么样?” 日吉若扬了扬手中的电话,摇头,表情显得很失望,“对方用的代理服务器在境外,并且中转好几个国家,根本查不到。” 灰紫凤眸微微眯起,迹部景吾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果然天衣无缝,我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要是被你查出源头,我倒是要惊讶了。” 行事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不防着被人顺藤摸瓜?敢明目张胆给予真相,定是有恃无恐。 闭了闭眼,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自座位上起身,想了想,目光复又落到冥户亮身上,“亮,三条樱子和你达成过什么协议吗?” ————日吉若说得对,不管她是亡灵附身,还是智慧型罪犯,法律都奈何她不得;反过来一想,他们就该担心她这样行事的目的。 她大可不必如此,虽然那篇文章构不成威胁,被人看到也总是隐患,让一切随着两名死者长眠地底才是万无一失,三条樱子又是为了什么大费周章解释? 冥户亮看起来似是如堕梦中,怔忡半晌,抬眼,定定看着神情忧虑的三个同伴,“根本没有协议,只是让我不要满怀杀意。” 深褐的眸子微微睁大,声音有些颤抖,“她说‘兵不血刃’才是艺术,没必要为此赔上一生。” ……… 听到这样的答案,饶是迹部景吾也忍不住一愣,和忍足侑士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比的诧异。 竟然只是这样?!————迹部景吾正要继续追问,却在看清楚冥户亮眼底趋于崩溃的狂乱时沉默下来,皱了皱眉,下巴微挑对着一旁的忍足侑士使个眼色。 收到示意的忍足侑士赶忙拍了拍冥户亮的肩膀,故作无意的将人带到更远些的角落,之后低声安抚同伴几近失控的情绪。 迹部景吾随即移开视线,看了看日吉若,“追查ip地址失败,剩下的呢?” “嗯——”日吉若抿了抿嘴角,故作无意的瞟了眼角落,身形微动,几步靠到自家部长身边,用仅余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我已经通过渠道把消息传出去,用不了多久警方就会去‘旧时光’搜查。” “最迟明天结果就能出来。”说到这里日吉若停顿片刻,再开口时锐利如刀的暗金眸子带出几缕自嘲之意,“哈~我倒有些兴趣看看警方的表情。” “部长,三条樱子是怎么知道夹竹桃根部有尸体呢?被埋在那里的是白川夏子吧?她是猜测还是…根本就知情不报?甚至…”她也搀了一脚? “日吉!”后半句猜测尚未出口却被断然喝止,“把消息传给警方,这件事到此为止!” 斜了意犹未尽的后辈一眼,迹部景吾的神情似笑非笑,“你没看到吗?那故事最后明明白白写着‘自娱自乐,胡言乱语,如有雷同,概不负责。’!” “故事完成之后再没动过,松山贵一却死在第二天。” “就算麻生早苗被暗示才毒杀恋人,那也是出自有无数诱因前提下的推论,我们连直接证明文章出自三条樱子之手都做不到,更别说其它。” “更何况…” 侧身比了比后方微芒闪烁的电脑,灰紫凤眸滑过一道极是凝重的神采,迹部景吾压低声音象是自言自语,“一年前死亡的吉野小夜子不算,故事里的白川夏子呢?松山贵一和麻生早苗都不是无辜者。” ……… 日吉若暗金眸子眸光闪烁却就此沉默下来,过了很久,不甘不愿的点点头,不说话就把脸扭到一边。 看着自家后辈侧脸那满满的不情愿,迹部景吾低沉的声音流露出命令意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很有些人是把学校当成游乐场,行事肆意妄为,本大爷懒得管,爱怎么玩随便你们。” 说话间就见日吉若身形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迹部景吾无声冷笑,双眼蒙上一层凛冽,“只要记得离三条樱子远一点。” “让其他家伙也注意,无论怎么玩都别招惹她,我不希望因为谁的无知行径给三条樱子借口,哪天她就把冰帝变成屠杀场。” 那些会让人想破脑袋的事,迹部景吾不愿意再深究。 说到底两名死者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主动招惹三条樱子又哪来杀身之祸,那女人是亡灵附身也好高智商犯罪也罢,离得远远的,她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吧? 三条樱子的整个布局带给迹部景吾极大震撼,那样慎密的心思已经不是聪慧能够形容,根本是妖异!想明白这点,迹部景吾头一反应就是勒令同伴离得远远的。 特别是日吉若,按照他的性子势必要追究到底,可那太危险! 所以就这样,迹部景吾宁可用强硬命令使得日吉若屈服也不愿后辈哪天就性命堪忧,他们不过是一群靠着庇荫活得比较任性的孩子,比黑暗更沉重的冰冷还是少接触为妙。 22第二十一章 死者听不到任何忏悔,只需要血债血偿。 ……… 梦里莺啼花乱,她站在枝叶摇曳的光影下惨淡得不成人形,下/身有刺目嫣红涟漪般荡漾开来,青紫的脸庞却绽出奇异微笑。 在我伸出手即将碰触到她那一瞬那,浅薄影子往后退到更深的阴暗处,变了形的身躯深深折腰,似是叹息般的声线掠过耳际。 ‘多谢了~’ ————光影绰绰里,女孩子直起腰身,几秒钟前狰狞破碎的容颜悄然恢复,她露出极是温婉的笑靥,模糊身影自此颓然消散。 ……… 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和璎珞低垂的水晶灯;我从被子里抽出手揉揉额角,脑海中飞速交替的混沌梦境被逐渐清晰的现实掩盖。 “不客气。”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如是回答,虽然晚了一步。 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自床上半坐起来,抱着被子,目光环视一圈,又眨了眨眼睛。 晨光透过窗帘缝淌入,在墙上溅出浅浅光晕,视野所见是入睡前的景物,三条樱子这十几年来没太大变化,本该熟悉,对于刚睡醒的我来说却无比陌生的房间摆设。 怔忡良久,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下地,抹了把脸,步履蹒跚走出房间。 昨儿梦见吉野小夜子…许是她终于得偿所愿,然后决定不再骚扰我?嗯~也好,但愿她真的从此安息,我也好摆脱这段时间扰得我夜不安寐的暴躁情绪。 有些结局注定无可挽回,我出手也不过是被她扰得不耐烦进而迁怒,反正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谁撞到我手上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 ……… 打开房门,客厅里弥漫着晨曦特有的冷清,家具蒙上灰也似的模糊;摇摇晃晃掠过客厅,我抽空转头对着钉在墙壁中央的置物架扯高嘴角。 “早上好。” 我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客厅里漾开,回应是置物架中央摆放的相框玻璃折射出的天光。 越过那面墙的时候,相框玻璃的反光变化了角度,眼角余光闪过藏在相框里那一家三口的合影,行进中的步伐一顿,我走近几步,靠过去盯着照片出神。 相貌平凡的中年夫妻,与继承双亲容貌的女童,三个人正对着镜头露出淡淡的笑意,眉梢眼角溢满安定祥和。 细细端详照片中那张稚嫩的脸庞,我挑了挑眉。 她笑得很腼腆,未经风霜的无邪令得原本有些阴沉的眉眼开朗许多,与近日来在镜子中见到的自己判若两人。 想想也是,照片一角的拍摄时间显示彼时风平浪静,她的双亲尚未因意外身故,她还是被娇养呵护的千金,自然笑得幸福。 不象现在,披着同样外皮的我内心已接近腐朽。 慢吞吞地伸手将相框玻璃上蒙的灰尘擦拭干净,我收回手掌,摇摇头,把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抛诸脑后,转身继续自己的梳洗大业。 有所得必有所失,家境富裕,孑然一身,更没有*大热宅斗宫斗豪门的标签,我再不知足会遭天打雷劈的诶~ 说起来…果然还是找时间去寺庙一趟吧?说我迷信也好,为相片里的三个人做场法事,嗯~再加上吉野小夜子。 无论如何求个心安。 再者,我多少也是要感谢吉野小夜子的,才刚变成三条樱子不久就碰到她那摊子事,一忙乱下来,连胡思乱想的功夫也没有,等到尘埃落定…现在竟是泰然自若了。 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忙得焦头烂额,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最困难的阶段都安全过渡了,相信三条樱子(伪)的小日子会越来越滋润嗷嗷嗷~ 我含着牙刷掐拳,得有多好命才碰到亲妈属性的作者啊喂! ……… 起床的好心情持续到出门上学,于是,我笑眯眯的要求司机把车开到附近地铁站,决定偶尔走一走平民路线。 这片地区的地铁站距离三条家有十几分钟车程。 抵达之后,司机因为不放心还特地买票跟着我进到站台,絮絮叨叨交代诸如‘不能坐过站’啦~‘小心碰到电车之狼’啦~之类的话,临上车前他从站台上点出几搓人让我‘紧跟着穿同样校服的不要自己乱跑’。 我捣头如蒜,然后混在人群里走进车厢,站稳之回头对着紧闭车门外的男子挥手。 不管怎么说,被人这般忧心忡忡还是很窝心的,虽然司机大叔…他多虑了,地铁高峰期非礼事件是屡有耳闻,放到我身上就… 没多久,地铁无声而高速行驶,窗外的风景渐渐由慢加快向后掠过,最后化为直线状。 车厢内,我如爬虫一般在夹缝中逡游得很顺畅,面目模糊目光猥亵的中年男子在我无意间靠近时退开,让我深刻领会一把自己的杀伤力。 看吧看吧~我就说司机大叔想多了,第n次被人让道后,我嘴角一抽。 ……… 终于挤到略为宽松些的地方,松了口气,我停下来抬手去够顶部垂落的拉环,站稳身形,目光在周遭游移一圈,冷不防就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碰个正着。 正前方座位上,一张肉嘟嘟的脸从年轻女子的臂弯探出脑袋。 悄悄摸了把自己的脸,我对着小不点扯了扯嘴角———— 那孩子怔怔看了我许久,然后猛地转身藏进妈妈怀抱,一会儿又扭过头怯生生瞟了我一眼、又一眼,最后象是确定了什么嘴角绽开一朵羞涩笑靥。 朝阳透过高速飞驰的车厢玻璃窗投射到那对母子身上,大小两张脸庞偎在一起,看上去异常温馨;我眯了眯眼,只觉得心情忽然舒畅起来。 很好!相由心生这句话果然很有道理,心态调整好,我想自己应该不会惹人厌恶。 ………………分割线……………… 慢吞吞晃进教室,迎接我的依旧是一室嘈杂之音,较之昨天气氛显得颇热烈,当然,那是因为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 五月底最后一周,也就是明天,冰帝国中部将进行远足活动,按照惯例,国中部会把所有学号打乱随机分成每三人一组,三个年级各一名,高年级学长学姐照顾低一届学弟学妹,依次类推,小组由三年级直接负责。 今天是公布名单的日子,大家的心情自然是很激动的,因为不知道会和谁凑成对,特别是一二年级,因为冰帝行情最好的男生大部分都集中在三年级啊喂! 把书包放进抽屉的时候,和前桌女生打个招呼,我装作不以为意的扭过头,视线落在教室后方某个角落,顿了顿,收回。 深褐马尾辫的主人安坐在教室一隅,脊背挺拔,侧脸线条看起来呃~喜怒难辨,这满室喧嚣,他竟是置身事外的淡漠。 看起来…真有点不习惯。 我抿抿嘴角,低头整理起书包。 ……… 自从把网址发给冥户亮,他对我就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是内容把他吓着,还是那些上帝视角神逻辑把他雷得不轻。 唔——可那不能怪我对不对?我日记都写不好更不用说写小说,玛丽苏天雷是必须的喂! 总之那天之后我和他连眼神接触都甚少,更别提网球部一行人,偶尔不小心遇到,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我琢磨着若不是网球部正选之间没秘密可言,就是有谁耳提面命要躲着我。 不过算了,反正本来就没多少交集,被打上‘内有恶犬勿入’的标签神马的,我个人表示那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真的。 我没后悔过对冥户亮解释那么多,无论如何都要有交代的,就当是给吉野小夜子,或许再加一些自鸣得意? 至于警察方面,我根本不担心被追究。 要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哟~ 放下手中的文具盒,我埋头得瑟微笑。 ……… 上课铃在万众期待气氛中悠然响起,没过多久,班导英伟的身姿站到讲台前,目光堪堪环视一周,教室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许是很明白众人翘首以盼的心情,班导没有多说废话而是直接走下讲台,把一叠纸张分到每个小组最前端的人手里,随后让同学们各自往后传递。 等前桌把表格递给我的时候,先一步拿到手的同学们已经交头接耳,有的惊呼有的哀怨,教室里顿时热火朝天。 低头就着一行行白纸黑字找了半天,我终于从中寻到三条樱子的学号,正要研究相关联的两名学弟或者学妹的号码,桌面就被敲得咚咚响。 于是,我分出心思, “怎么?” 前桌姑娘脸涨得通红,猛地把攥在指尖的名单凑到我鼻子底下,语气仿佛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兴奋,“三条,你和网球部的日吉若一组啊啊啊!” 她一嗓子嚎得我虎躯一震————什么?! 我瞪大眼睛,没来得及消化前桌姑娘爆出来的惊喜,她又猛地把手拍在桌面上,“一年级的是月森瞳哦~” “呐~三条!”边说边倾身凑得更近,目光闪闪发亮,“帮我拿到月森瞳的签名!拜托了!” ……… 那么…月森瞳是谁?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两个学号的身份? 我抽搐着嘴角,忙不迭点头打发掉前桌姑娘,虽然云里雾里,可如果我回绝,看她的样子象是要揍我?嗯~做人要识时务,还是答应了先。 这段插曲没多久就被班导颇具威胁力的眼神镇压掉,同学们乖乖的收起分组表,正襟而坐的开始上课。 当然,余波也是有,课间、午休多的是聚在一起讨论的同学,收获无数各异眼神之后我也从中了解到前桌诡异表现的缘由。 日吉若就不用说了,网球部最有潜力的新人,长得又俊秀,多的是关注他的视线,什么学号生日血型口味,随便拖个女生打听都能如数家珍。 至于月森瞳,她却是最近当红的偶像组合成员,在冰帝有不少粉丝,我的前桌恰是之一。 班上女生闲谈的时候,有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话里话外竟是有点同情,我想或许是…觉得三条樱子会被两名低年级的压得气势全无? 对此,我表示毫无压力。 低年级的能力越强,我的责任就越小,旁的不说,暗金蘑菇头学弟看就知道行事周全,甚至他可以腾出手来照顾月森瞳,说不定还能共谱一段佳话。 于是…木有存在感的学姐我就无事一身轻啊啊啊—— ………………分割线……………… 时间过得极快,一个白天眨眼间就没了。 我躲在广阔校园的某个僻静角落里,等到高空被西斜日光晕成浅紫色,喧哗校园内所有声响淡去方才起身,小跑步穿过茂盛树荫,沿着某条线路一直走,一直走。 来到那幢极萧瑟的教学楼下,拐过转角,步伐停顿;翻开书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枝,我弯下腰将它轻轻放在地上,眯了眯眼。 警察叔叔回访结束到今天也有段时间了,近些天风平浪静,我估计警方那里已经不再象案发那几日草木皆兵,所以我腾出时间跑过来祭奠吉野小夜子。 我蹲得毫无形象,怔怔盯住经过一个白天精神萎靡的花枝,抿抿嘴角;浅金暮光星星点点落在地上,不知哪里来的风轻轻拂过,苍绿枝桠缀着的锦白花瓣微微颤动。 “虽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但这枝夹竹桃…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说完之后我叹了口气,扶着膝盖正要起身,却被一记沉闷到嘶哑的声线打断动作。 “你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来自背后,我回过,对上拐角处身形半露,望着这里的深褐双瞳。 “告别我的金手指。”我慢腾腾直起身,笑眯眯的回答。 23第二十二章 所谓‘远足’,在我理解大概就是春游?想当然的,装备也就按着春游的规格办了。 ————运动服、登山鞋、遮阳帽,干净的饮水和吃食,外加一些我个人认为用得着的零碎物件,比如驱蚊液、紧急药品什么的。 此次校方安排的地点位于近郊,距离市区一个小时车程,早间出发晚上回来,扣掉中午暂时休整,几乎整个白天都会在山野里打滚,当中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不是我乌鸦嘴,有备无患总比手忙脚乱要好。 早上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照点来上工的竹内小姐,不知怎地,她的眼神颇是诧异,我低头审视自己半天也没找出不对劲的地方,只得拢了拢双肩包,笑眯眯与之道别。 留在身后的家门缓缓阖上,我慢吞吞朝着停在不远处的轿车走过去,准备先由司机载到冰帝集合,然后登上校方的大型客车前往目的地。 我原本是打算请假来的,对深度死宅的人来说跋山涉水简直要命,犹豫许久最终仍是参与。 因为对于准备‘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三条樱子(伪)来说,集体活动不好太特立独行,爬山是锻炼身体,照顾‘幼小’是修养心性。 冰帝对自家学生的教育也算是费尽心思,课堂上灌输知识,游乐时还不忘潜移默化,除了品格教育,三人一组也有考验各项能力的意思在其中。 每个人都脱不了层层的社会关系,我还没孤僻到目无下尘的地步,做不到八面玲珑,混个脸熟却是可以的,那样也安全。 ……… 五月底的气候没了先前的闷热,太阳还未升起前蔚蓝的苍穹彷如琉璃,透彻明亮;我落下车窗,让迎面吹进来的凉风替代车厢内略显沉闷的空气。 许是未到高峰期的缘故,没了拥挤路况的轿车畅行无阻,快要抵达冰帝的时候距离集合早了十几分钟。 司机大叔直接把轿车开进学校停车场,透过车窗我看到偌大的场地稀稀落落,除了安排出行的校车,就只得少数私家轿车停泊,附近站着三三两两的孩子,想是和我一样来得早了。 衬着和煦晨光,男生长身玉立,女孩如花明媚,年轻的脸庞映着天光,乍一眼看过去竟是春/色满目。 也是直到此时我才明白竹内小姐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那些人虽是一色的便服,却没有谁象我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随身携带的物件也没有鼓囊囊到笨重。 看看他们,再回头看看自己,这两相一比较…嗯~我决定还是缓一会儿再下车,免得我这逃难的模样招人侧目。 摸了摸身边斜靠的大背包,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削减里面的东西…半晌,长叹一口气,还是作罢————反正带都带了,背着吧。 ……… 时间悄无声息过去,陆陆续续有各色高级轿车驶进来,停车场外面渐渐变得人头攒动,喧闹的场景里我看到老师们的身影,各自拎着个点名簿分守在大型客车门边,接着拥挤的人潮开始分流,大伙儿挨个到老师那里点名,之后登上车辆。 冰帝的校车都是超大型的,承载量有四五十人之多,基本每个班级恰好塞进一辆车子,这次学校闹出三人行,于是负责老师都得按照随意抽到的名单组合清点人数。 又等了一会儿,我拎着背包下车,找到昨儿分下来的那张明细上标注的车辆号码,蹭过去在陌生的老师那里签个到,然后慢腾腾往上爬。 车厢内几乎座无虚席,即将同行的众人俱是笑容满面,每张面孔都兴致勃勃,甚至有人站在走道上谈笑,时不时隔得老远与旁人打招呼,很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热络。 只是…这份热闹怕是我无福消受,因为这一眼扫过去竟是没几个同窗…诶——话说,学校那里按着什么规律进行划分的?莫不是撞大运? 我边嘀咕边低头磕磕碰碰往里闯,好不容易穿越大半个车厢,眼角瞟见分配的座位号码,一抬头就对上…顶着暗金蘑菇头的…学弟。 情报头子日吉若学弟双手环臂,大马金刀坐在靠内的座位上,嗯~神情肃穆,周身还顺道飚出几缕不耐烦的冷气,弄得他附近千山鸟飞绝般的冷清。 提了提肩膀上的重量,我抿着嘴角往另一侧座位看…车厢内部座位每排三人,一侧双人一侧单人…于是…蘑菇头身边那个位置就留给一年级的美眉吧~ ……… 打着一开始就推卸责任的如意算盘,我脚跟一转,顺势卸下肩上的背包…正要踮高把东西扔进上方的行李架,从后方探出一双爪子同时揪住背带。 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那双骨节修长的手就地转个方向,背包顺势脱离我的掌握…干什么?!————我保持着双手举高的动作,扭头,视线向上。 映入眼帘的是日吉若学弟,他仗着高出我一个多脑袋的优势轻轻松松将背包甩进行李架,姿势标准得彷如投篮,位置却是他自己头顶。 做完以上动作他却不返回原位而是站在走道上,一副虚席以待的模样,我看了看他手边空荡荡的双人座,又看看附近悄没声留意这里的数道目光,忙不迭埋下头,“多谢。” 边说边窜到双人位上,正准备一屁股坐下,日吉若的身形却紧随而至。 咦咦咦?!不提防被挤到靠窗位置的我扭头瞪着同排的单人座,嘴角一抽——————这这这,蘑菇头这是要…把一年级的美眉孤伶伶丢下? 这样不好吧喂?! 日吉若象是明白我暴凸的眼珠子是所谓何来,瞟了我一眼,用无起伏的语气说道,“月森学妹临时有通告已经向学校请假,坐好,出发时间到了。” 他说话的同时老师和司机恰好走上来,车厢门随即关闭。 “这样…”演艺工作者果然很辛苦,看这没日没夜的…我点点头,往身后一坐,想了想,伸长脖子四处看看,又偷偷从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物件,往边上一递。 “怎么?”他挑了挑眉,似是不明所以。 “请多多指教,那之前…签个名。”我眯着眼睛,好商好量的开口,“我朋友是你的崇拜者呢~日吉学弟。” 暗金蘑菇头学弟用甚是诡异的眼神打量我许久,也不说话,最后还是接过纸笔,在白纸上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大名。 任务完成之后,收好东西我立刻把脸转向车窗,决定接下来一路无话。 ………………分割线……………… 五六月的天气温度适宜,日光晴好,恰恰适合登山这项运动,此次远足安排的地点位于市郊,虽说不是知名景点,风景却也秀丽,站在山脚就从迎面扑来的风里嗅到草木芬芳,令人精神徒然一震。 极目眺望,所见蕴氲在浓密的绿意当中,没有想象的山峦叠嶂,浩瀚的林海掀起的微浪却也颇有几分野趣。 我混在人群里慢悠悠行走,耳边除却低声笑语偶尔还能听到清脆的鸟儿鸣叫,日吉若学弟不远不近跟着,也不知怎地,隐约竟是有几分如临大敌的戒备。 出行前学校早早分发手册详细说明远足的路线,以及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循规蹈矩的话肯定出不了岔子,我不明白日吉若学弟究竟在紧张什么,我和他两人都不该是不安分的人种才是的啊? 踩着石板铺就的道路徐徐向着山顶出发,我边走边观赏风景,顺道还要留意貌似心不在焉的学弟…渐渐的…竟然就落到人群后方。 话说…当我第n次从长在路边摇曳多姿的野花那里收回注意力,停下脚步,扭头看看十几米开外的最后一波人,抿了抿嘴角,终于忍无可忍。 “日吉学弟!”我放下脸上假惺惺的宽厚笑容,摆出□脸,咬牙切齿,“一路上你偷看我十几次了!有事请直说,没事就多看看花草,盯着我干嘛?”你左顾右盼,时不时用眼角窥视的模样为的那般? ……… 站在几步开外的人猛地转回几秒钟前假装观察侧边树林的视线,暗金眸子眯了眯,神色是掩饰不住的警惕。 两人对视半晌,我抬手揉了揉额角,冷哼一声掉头疾走————不管了!简直莫名其妙!分到一组又不是我动了手脚,他这样表现竟象是我打算怎么他似的,有病啊这是! 越想越是郁闷,我收紧攥着背包肩带的手指,抽了抽嘴角,强自按捺下心头翻滚的忧郁,长吁一口气,放缓速度等着后方不疾不徐的人赶上来。 别的不说…还是不要甩开他,等下老师看见又是一番教训,先前有人意见产生分歧,带队的老师可是各打五十大板。 我边走边抬头望天,不期然想起来的路上种种不省心的场景: 脑海中先是掠过不知怎么三人俱是娇滴滴女生的小组,那一行从开始就叽叽喳喳各执己见…接着三个全是男生的,他们的气氛活泼到象是开赴战场。 最后,不小心两男一女的…比较完同车的各色组合,我眼角一抽,嗯~忍着点忍着点,相信所有临时组合的队伍里,只有两人的我算是运气不错。 有比较才会有优劣,于是,我反手拉开背包侧边拉链,探进去摸出一瓶水,默默朝身后那道存在感递过去,抬了抬手。 来来来~日吉学弟喝点水,天干物燥降降火,等下不要打小报告嗷嗷嗷~ 举到半空的爪子等了半天竟是没动静…不得已只能讪讪的收回,拧开盖子自己仰头灌下一口,随即又塞进背包,埋头继续走。 远足的惬意气氛木有了…或许一开始就没那玩意,我吸吸鼻子,想了想,拍案决定自顾自玩乐,暗金蘑菇头学弟爱怎样怎样,反正我不管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混蛋! ……… 默默斜视脸色僵硬如雕像的日吉若一眼,我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照相机,蹲到路边,把镜头焦距对准几秒钟前划过眼角险些错失的一小丛不知名的花。 指尖点住快门,我屏息等着细细颤动的花枝在镜头里摆成最妖冶的姿态…寂静中徒然响起一记极尖锐的惨叫。 我的手一抖险些把相机砸在地上,手忙脚乱攥紧滑落的相机,猛地起身,“怎么了?!” 远远的复又传来一阵嘈杂… 日吉若动作极快,我只觉得眼前卷起一阵凉风,他的人已经在几米开外,然后身形一顿原地转回来,一把抓着我就跑,“别留在这里,跟我走!” “我说…”你慢点!我被扯得歪歪倒倒,一口气哽在喉咙口。 日吉若学弟拿出运动健将的看家本事,两侧风景飞也似的后退;一路狂奔过去,待得跑到人群密集的地方,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人群聚集在盘山小径的拐角处,约莫十几个人的样子,场面显得有些混乱,前端还有人陆续往回跑,可能是听到动静回头来查看究竟。 “出了什么事!”日吉若往人群缝隙挤过去,边扬声问道,却死攥着我不松手。 闻言,边上的人很快让出通道,有个男生急急迎上来,“有人滑到山涧里去了。”语气神情都很是焦急,“我们正要下去。” 滑下去?!我一愣,也顾不得手腕紧扣的钳制,伸长脖子往前看: 拐角处有个女生半趴在地上,探身极力往下面看,叫喊声嘶哑而破碎,“小泉!小泉!”边上较年轻些的也是女生,一张脸白得透青,明显是惊吓过度,再往外是矮小灌木丛,有一道翻折痕迹朝下延伸。 几个男生正手拉手做成人梯状,看样子是要下到山涧去救援。 ……… “通知老师!两个人和我一起下去”日吉若终于松开揪着我的手,快步走上前,“你们谁有带急救药品?!” “我有。”我举起手回答,“还有登山绳…”不小心看到腕骨的红肿…抽了抽嘴角,反手放下背包往里面一阵乱掏。 取出微型保健箱,连带压在最底层的一捆绳索,我抬头盯住返回来站在面前的日吉若,眼角又是一抽。 该说什么呢?我果然是乌鸦嘴吧?居然…都用上了诶~ 日吉若半低着头,双眸瞬也不瞬,眼神如刀锐利,半晌,方才接过保健箱,转手递给旁人,复又取走绳索,临转身前瞥了我一眼,嘴唇微动,最后还是没说话。 待得几名男生忙碌着开始救援行动,我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这一看却是一愣。 别的都没什么,包括众人的反应,意外这种东西惯是要人猝不及防,惶惶不安、面无人色、手忙脚乱等等都很正常…可是… 正被人扶起来的那个女生,她的腰腹怎么沾了老大一块泥泞?这种干爽季节,附近又没有泉眼…她衣料上象是湿泥的痕迹哪来的?! 细细看了那人半晌,我眯了眯眼,故作关心的凑过去。 24第二十三章 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本质是后者的我每当心怀疑惑,总是希望被询问的对象都属于前者。 当然,纵使遇见的不是君子,我也会小心措辞、旁敲侧击,力求令得对方据实以告。 ………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几米开外救援现场那里,我凑近被扶到外围的女孩子,故作关心的开口,“呐~没事吧?”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怔怔望着山涧方向,神色惊魂未定;倒是站在边上稍微年幼些的女生抽噎几声,看着象是忍不住要哭出来。 “千代学姐…小泉学姐她…”颤抖的声线带出细细的泣音,仿佛受惊的小动物,委委屈屈的呜咽着。 “小泉…”被唤作千代的女生咬着嘴唇,横置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颤,“都怪我…如果我拉紧她就好了,都是我不好。”她压低声音,似是自言自语,淡白脸颊有水光浅浅滑过,也不知是汗珠亦或者懊恼的眼泪。 “她会没事的。”我蹭到她们两人身侧蹲下,举手拍拍‘千代’的肩膀,“男生们已经下去救援了,放心——” 顿了顿,眼珠子飞快的将两个女孩子扫描一遍,“喝点水会觉得舒服点,相信他们很快把人救上来。”我边说边支起身,装作要去拿放在手边的背包,“千代你是学姐吧?这位学妹已经快哭了,别让她更担心。” ‘千代’象是略略定了定神,抬手擦拭脸颊,强自扯出一抹笑意望着年幼的女生,或许还有几分自我宽慰的开口,“小泉会没事的!” 说完之后她转而看向我,“谢谢你,我是三年级的早川千代,她是桃井。” “三条樱子,三年级。”我点头回之以微笑,一边抬手把从包里取出来未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 见对方摇头拒绝,我眯了眯眼,别有深意的提醒她,“至少洗个手…你的衣服…” 早川千代还没来得及回答,桃井学妹已经低呼一声,“千代学姐…你受伤了?”边说边慌慌张张卸下肩头的包包,随即又反手往后腰一扯,拉出一个看着实在没多大用处的挎包,刨开拉链…“三条学姐,我们也有带水呢~” 我顺势瞄了眼桃井学妹的包,又飞快收回视线————那里面真的是乏善可陈,除了她献宝似的举高的水,剩余尽是零碎…而那瓶水同样没有开过封。 “我没事,水留着等下有用。”早川千代制止桃井急匆匆开启瓶盖的动作,同时打开她自己的包包,翻了翻也从里面拿出一瓶水,外加一块洁白的帕子,“不知道小泉…都怪我,刚才阻止她就好了。” ————于是,你反复念叨着责怪自己…我挑了挑眉,“阻止她?” “嗯~”回答我的是桃井,象是终于找到聆听对象,她说得又急又快,几句话就把来龙去脉一股脑的倒出来。 “不是千代学姐的错,小泉学姐之前鞋带松了让我们先走,赶上来又坚持回头,说是在斜坡那里发现一丛盛开的君影草…” “千代学姐去拉她,自己也险些摔下去。”许是觉得此番无妄之灾很冤枉,桃井学妹嘟嘟的脸颊皱成一团。 “君影草?这种时候?”我默默抽了抽嘴角,“铃兰不是四五月开花吗?现在都快七月了…”是眼花呢?还是… 桃井的表情明显一愣,边上的早川千代蓦然抬眼,沉默片刻低声道,“海拔高的地方比较寒冷,月初我和小泉来这里采风还看到过山樱。” ……… 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气候寒冷的地方植物花期是比常理要推迟…我抿抿嘴角,正要继续诱导她们回答别的疑问,突然听到几米外的人群爆出一阵低呼。 “日吉!” “找到了!” “快!快上来!” 七嘴八舌、惊喜交加。 早川千代倐地起身,招呼都没打就忙不迭冲过去,我也不好揪住她盘根问底,只得暂且鸣金收兵,视线转到桃井身上,下巴点了点地上,意有所指,“别忘了你的东西。” “啊哦——”小姑娘看起来手忙脚乱,弯腰拎起先前被随意放在地上的小包包,将它搂着掉头就跑,“这是小泉学姐的…” 余音尚且袅袅,人却只余得一个背影给我。 我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坐下,边慢吞吞整理自己的背包,边细细留意骚动中心。 没过多久,聚集的人群往两边分开,两个男生搀扶着一个女孩子缓缓走出来。 女生显得颇狼狈,披头散发,走路一瘸一拐,身上…因为穿着和我一样的长衣长裤看不出有没有外伤,人却是气喘吁吁,一副吃了很大苦头的模样。 日吉若则落后三人一小段距离,边走边低声和边上的人说着什么。 ……… 早川千代和桃井赶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那女生附近就围满等候已久的众人,各式各样的询问与安抚接踵而至,我看到早川和桃井张了张嘴,说话声淹没在嘈杂里。 与此同时,那女生,桃井口中的小泉忽的扬高声线,哭着说,“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 她一句话就使得现场死一般寂静。 早川和桃井脸上血色尽失,其余众人俱是神情微变。 气氛就此凝结,过了一会儿有声音提议先离开此处再做打算,于是,以一众人等簇拥着小泉匆匆前行,方向是此次远足路线的终点。 学校分发手册介绍过的,这一带有所名不见经传的寺庙,恰恰位于远足线路中途;按照路程和时间计算,我估计他们是要把发生意外的小泉送到那里去。 待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一段距离,我起身拍拍灰尘,趁着附近没人悄悄回转,走到小泉跌落的那处位置,伸长脖子张望: 繁茂的苍翠此刻奄奄一息,杂乱的脚印和着残枝败叶,枝干倾倒翻折,地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泥泞,青嫩的叶子揉碎在黝黑湿润的泥土里,想是心急如焚的救援人员一个没留意践踏出来的痕迹。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生涩的草木香随着呼吸充盈胸腔,半晌,睁开眼睛,转身却见日吉若静静站在几米开外,暗金眼眸流动着不知名的光芒。 ————他刚刚不是裹在人群里走了吗?怎么悄没声就杀个回马枪?我眯起眼睛,心头剧跳几下,暗自警觉。 这人的身手竟是有几分来无影去无踪的味道,连我一个没注意都被观察许久… 果然不可小视。 ……… 日吉若定定看了我半晌,薄唇轻掀,“多谢了。” “不必客气。”我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他几眼,慢慢迎上前,“你不是走了吗?” “嗯——想起要还这个…”他意有所指的抬了抬手,“结果没看到你只好又返回来。” “不好意思,我掉队了呢~”正想卸下他手臂挂着的,我出借的那捆登山绳,想了想,手中动作一顿,目光垂落盯着他的足下,我眯了眯眼,“日吉学弟…你的鞋底沾到什么?” “看地上。”我一边收回东西,一边好心提醒他留意路面那几处莫名的污渍印迹。 他们几人下去救援造成的各种凌乱就不多说了,现在人潮散尽,留下来的痕迹里,有几个明显的踩着泥泞的脚印…不觉得奇怪吗? 日吉若朝着我点出的位置看了看,忽然象是就此僵住,良久,他回过头瞬也不瞬盯着我,暗金眸子里有莫名光芒如云舒云卷,“你什么意思?”清冽的声线,意味难明。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把背包甩到肩上,快步朝着人群离去的方向急追。 是的,我只是好奇,小泉怎么就肯定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是她自己硬要回头去看七月开花的君影草,早川千代‘不小心手滑了没拉好她’还比较说得过去。 再加上小泉跌落的位置,先后好几个人沾染到的泥泞…当时踩上去的小泉或者早川脚滑了很正常,陷阱是水淋湿地面造成的吧?那里长着密集植被,是不太容易发现…后来意外发生,慌乱之下更不会有人留心。 嘛嘛~不关我事。 我边走边斜眼注意身侧的日吉若,勾了勾嘴角————考验暗金蘑菇头学弟的时候到了,加油哦~情报头子日吉学弟。 ……… 日吉若低着头一言不发,散落的刘海遮去所有可能外露的情绪,待得转过山坳,不远处就是先行的人群,我的步伐渐渐加快…下一秒,手臂却被大力攥住。 身形猛地停顿,我微微偏过头,“怎么了?” “你…三条樱子!” 他的脸庞逼近几分,眼角绷得死紧,眸光晦暗莫测,“你知道什么吧?告诉我。” 凭什么?我眯起眼睛,傻笑,“不知道哟~” 日吉若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沉默片刻,他闭了闭眼,似是强自按捺愤怒,再睁开眼睛时口吻是接近妥协的无奈,“你可以提条件,请告诉我。” “诶?”这下我是真的愣住,冷下想要他戏弄的心情,开口反问他,“早川和小泉是很重要的人?”出言暗示不过是顺便,多少也有考量的意思,他的反应却不在意料中。 我原以为暗金蘑菇头学弟会赌一口气自己抽丝剥茧,这般年纪的男孩子不都自信满满?居然肯屈尊委屈?还真是…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日吉若后退一步竟是折腰鞠下躬来,姿态严谨而郑重,“下个月举行的全国钢琴大赛,早川和小泉是候选人。” “刚才你也听到小泉的指控,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冰帝的荣誉必然受损,请告诉我你发现什么,拜托了。” 我静静盯着面前矮了半截的后脑勺,良久,撇了撇嘴,朝天翻个白眼,“是小泉。” ………………分割线……………… 不多时,我和日吉若两人已经赶上大队人马,气氛显得有些紧绷,想是因为意外的缘故,顺着风飘进耳朵的窃窃私语,偶尔能听到‘钢琴’、‘学校’、‘处分’,这类字眼。 这样看起来,日吉若竟是没有撒谎,关于早川和小泉的话题现如今真的较敏感。 又走了一会儿,郁郁葱葱的绿意里透出一角飞檐,盘山路径分出一条岔道,两侧是浓密野草间中点缀灰白石阶,一路蜿蜒迂回,尽头是朱红鸟居。 山中的寺院坐落于地势平缓处,远远的能看到外墙饶满不知名的藤蔓,簇簇拥拥的嫩绿在日光下摇曳不定,走在最前端的人已经推开半遮掩的门扉,后方人群陆续跟进。 我偏头看了眼一路沉默的日吉若,从他的表情里多少看出他此刻的纠结:一路风尘令得他暗金发丝略显凌乱,显露出来的额头双眉紧皱,不时睇睨的眼神… 那表情翻译过来就是————你没弄错吧?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我对此表示怀疑! 第n次与他目光相对,我抿抿嘴角,低头密切关注起脚下路况;就知道他不肯相信,我却不愿意多解释什么,不是我拿乔,而是…不知如何解释。 我总不能实话告诉日吉若,之所以肯定是小泉,是因为我见到对方那一刻,从她身上感应到极深刻的异样吧? 那是混合着嫉妒和愤怒的情绪,还夹杂着大功告成的得意。 刚开始看到早川衣襟上的污渍我就怀疑‘意外’出自人为,靠近早川和桃井,感应到的却只是惊怕和担心,略略追问几句关于‘水’的问题,那两人的回答和举动却各自洗清嫌疑。 按照排除法,三减二,余下的就是‘受害者’自己。 ……… 一脚踏进寺院,我看到不甚宽敞的庭院分站着此次同行的大部分人,还有一部分在古旧的木质回廊里,主建筑门扉敞开着,里面隐约人头攒动,还有断断续续的哭泣。 目光环顾周遭一圈,我蹭到角落站定,低声询问跟过来的日吉若,“哪来这么多人?”目测人数多出好多吧?此次远足每辆车线路不一样,现在我怎么看到明显不是同车的面孔? “有人通知了负责安全的老师和学生会。”日吉若淡淡的回答,说话间人转到我面前,压低声音,“你确定是小泉?” “我只负责推测结果。”我斜了他一眼,冷笑,“你不相信就别问我。” “我没有不相信,证据呢?”日吉若目光一冷,俊秀的容颜泛起薄怒,声音也变得嘶哑,“跌落的人故意冤枉别人,你总要给我证据好说服校方。” “所以我说你多管闲事。”我撇了撇嘴角,眼睛转到建筑物那里,定睛看了半晌,果不其然从中认出一抹灰紫…啊——迹部景吾…事态真的有点严重? 想了想,我反手卸下背包故意将它推到日吉若怀里,趁势倾身靠近,小小声说道,“早川和小泉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去救援是不是觉得下面的情况没有想象中危险?” “浇透水的泥土很容易让人脚下打滑,你找机会问问小泉掉队的时候做了什么,顺便检查她的背包,她应该没带水,或者瓶子是空的。” 说完之后我直起身体,收回当道具使用的背包,对着建筑物抬了抬下巴————那里面也不知发生什么,现在竟是吵吵嚷嚷,有人疾声怒斥,有人低低哭泣…留在走廊外的人探头探脑,庭院里的也慢慢聚集过去。 “吵起来了呢~还不快去发挥你的口才?”我笑得幸灾乐祸,“记得欠我一份人情啊——日吉学弟。” 日吉若的神情变幻不定,随即狠狠跺了跺脚也不说话掉头就走,转身的刹那,我看到他的侧面弥漫着极是浓厚的阴霾。 ……… 我站在原地目送浑身挟着风暴的日吉若匆匆赶过去,分开人群闪身进入建筑。 之后又过了很久,里面的吵闹渐渐低下来,人群阻挡我的视线,看不清情况,只能从外围的骚动里判断出里面嗯~可能是百转千回。 等到所有纷乱被水一般的宁静覆盖,安静得骇人的庭院内突然响起歇斯底里的叫嚷。 “我不甘心!不是我的错!明明…我明明比她好太多,明明应该是我参加比赛!我付出的比她多太多!我那么努力为什么没有人看我一眼?!学校凭什么推荐她?!不过凭着家世而已,她不配!” “我没有错!她夺走属于我的东西还不够,连我男朋友也勾/引!贱/女人!抢走属于我的推荐名额抢走我男朋友…现在你得意了?” 象是淤积在胸口的所有愤怒一朝终于发泄出来,女孩子尖利的声线里带着无法言喻的恨毒。 听到这样一番话,外面嘘声四起,我抬头望天,撇了撇嘴角————虽然早就猜出来,此时却还是有种‘啊——太简单了真没劲’的颓废感。 小泉姑娘的自编自导其实很是粗劣,破绽百出不说,她还沉不住气,被救上来气没喘匀,张口就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只生怕别人不多想。 啊啊~真没意思,我耸耸肩,抱着背包往地上一坐,百般无聊的托腮继续看戏。 ……… “闭嘴!”透着忍无可忍的呵斥打断庭院内的交头接耳,声音应该来自早川千代。 “是!我是不如你!我没有你的天赋,没有老师说的你对音乐的敏锐,可我真心喜欢钢琴,我不会拿它炫耀更不会以此为工具吸引别人的目光!” “你呢?你仗着才华肆意嘲笑别人,你只喜欢听别人赞不绝口,只愿意别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你!老师只要稍微关注其他人,背地里你就想方设法打击!” “这次比赛推荐名额你确定是我抢走而不是老师对你失望?你说我勾引你男/朋友?他是你男朋友?是谁在拒绝之后还把他写的告白信贴在学校布告栏?是谁当着那么多人嘲笑他不自量力?!” “我是不要脸追求你嗤之以鼻的男人,可我真心喜欢他!现在他也全心全意喜欢我!” “老师肯定你的才华,再难的曲目你漫不经心就练到最好,你是天才!所以你看不到别人的努力,你说我仗着家世抢走你的位置,那是这么容易抢得走的吗?我为了做到最好,放弃的东西你看见过吗?我花比你多数十倍的时间练习,我弹琴弹得筷子都拿不动!” “你不甘心?我就甘心吗?你要报复我,为什么不干脆摔死?或者上次来这里采风的时候不把我直接推下去?” 早川千代扬高的音调颤抖而破碎,说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寂静的庭院内回荡着痛到极点的哭泣声,听得人心头跟着酸涩起来。 ……… 单调而尖利的声音似是绵绵不绝,围拢在附近的人仿佛中了定身法,雕像似的安静,过了很久很久,早川千代的哭喊声渐渐平息,随后有谁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听不分明。 木质回廊内的人群微微动了动,我放下撑着下巴的手,起身。 不多时,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往两侧退出一条通道,桃井扶着早川千代走出来,两个女孩子看起来都不太好,特别是早川几乎可称狼狈,扬起头露出泪痕满面的脸庞,姿态却是倔强。 随后走出来的人里,最醒目的是迹部景吾,他一出现,现场略有些浮动的气氛仿佛就此沉淀下去,似是眨眼间一切纷乱计谋都消散无踪。 迹部景吾偏首对着早川千代说了句什么,桃井扶着早川走下木质长廊,围在附近的人随即拥上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与她们交谈。 却在此时,隔着大半个庭院,迹部景吾忽的转过头,在无人注意的现在将目光精准对上我的,灰紫凤眸眸光一跳,神情满是审视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于是,嗯~三条樱子(伪)要开始折腾与被折腾... 25第二十三章 庭院内人潮攒动,迹部景吾却象是站在自成一方的结界里,周遭繁杂喧闹到了近前就彷如被什么无形之物区隔开来,暗沉绮丽的朱漆回廊愈发衬得少年长身玉立,一双眸子晶亮透彻,竟是薄冰般凛冽。 我的心头剧跳几下,刹那间有种快要被锐利如刀的目光层层剖析的错觉,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迹部景吾就似是不经意的偏首和边上的日吉若低声说起话来。 早川千代和桃井的离开后,杂乱的喧嚣随之淡去,留下来的人也渐渐平复;过了没多久,争执的最后一缕余波消失,浮躁的气氛归于宁静。 我手里抱着背包,故作无意的东看看西看看,左顾右盼间用眼角偷觑正在交谈的两人。 过了一会儿就见日吉若略略颔首,不知是应允了什么,随后人就返身走回屋子里,留下来的迹部景吾轻咳一声,目光转到众人身上,顷刻间所有注意力尽数集中过去,本就安静的气氛变得越发死寂。 “今天发生的事…”迹部景吾说到这里复又停下来,灰紫的凤眸慢慢环顾周遭一圈,眼神端的严厉。 接着他用优雅到骨子里,磁性低沉的声音说了几句极简单的话语,用的是命令口吻。 迹部景吾以冰帝学生会会长的名义要求在场的人对今日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学校会根据小泉的行为作出相应处分,然而就她的所作所为,不允许再有谁以任何方式宣扬出去。 对于这项决定没有谁提出反驳,当然,这并不是小泉本身有什么特权,而是因为迹部景吾提到全国赛季。 六月底七月初开始,全国范围内的各项比赛层出不穷,这种时候冰帝校内发生候选人为争夺出赛权肆意陷害旁人的事,实在不好。 若是传扬出去,往小处说,别人会觉得冰帝素质良莠不齐,严重点,放到有心人嘴里添油加醋,冰帝就是声名扫地。 其结果不但影响迫在眉睫的全国钢琴大赛,深远一点还会动摇不相干的社团在赛季中的名誉。 迹部景吾一番话算是未雨绸缪,由此也能看得出来,表面上目无下尘的这个男生,实际上比谁都有责任感,而且心思慎密。 在场众人毫无异议接受迹部景吾的决定,这点我也能理解,不要看冰帝各家社团私下里竞争激烈,面对外校时,同仇敌忾的心情却是有志一同的。 ……… “好了,没事的人继续今天的行程。”迹部景吾挥了挥手示意到此结束。 过了一会儿,庭院内的人陆续就散去大半,不久前还拥挤不堪的庭院只余下几个小组在原地倁躇,间或有女生用恋恋不舍的眼神斜睇迹部景吾,他却似是未曾留意,抬起一手,指尖抚过眼角,满脸若有所思。 我缩头缩脑往庭院出口蹭去,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一记叫唤,冷冽的声线犹带几丝疑惑,“三条樱子,你去哪里?” 身形猛地一僵,我抽了抽嘴角,原地转身,讪笑着回视。 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出来的日吉若举高一手,远远的,他的表情颇是无辜,“你的医药箱…我们是一组的吧?” 一时间附近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脸上,女孩子们神情诡异。 我望着款款行来的日吉若,连带他身后不疾不徐的迹部景吾,心头翻滚着说不出的懊恼。 早知道我就不多事,贡献包里的救生工具做什么?让他徒手下去救人,累得半死现在就没精力弄出什么幺蛾子…早知道我就不多嘴,分析那么多作甚?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现在倒好,引出**oss,等下要是他们两人当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我该如何收场?加上附件女生们的眼神… 瞄了瞄四周,提到半空的心微微放下来少许…情急之下我都糊涂了,忘记三条姑娘的长相安全系数超高,女孩子们的眼神大多是惊讶,基本上没带敌意,嗯~小心应对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往狗血的地方乱想。 日吉若缓缓走到我面前,把手往前一递,语气是难辨真假的略带感谢,“今天多谢三条学姐的援手。” 迹部景吾神色淡漠,略微抬起下巴,姿态骄矜,也不说话,只是拿眼上下打量,灰紫凤眸眸光别样深邃。 良久,他忽的扭头看着悄然围拢过来的人,眉心一拢,“你们还有什么事?”极是特殊的声线,音调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 “啊——不…没什么…”女孩子们支支吾吾的回答,相互看看彼此,之后恋恋不舍的告辞,边走边一步三回头,场景很有十八相送的味道。 其实我也想跟着溜之大吉,可惜刚一抬脚就被日吉若制止,他从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扯着我的胳膊,斜睨过来的眼神充满无声的威胁。 ……… 等到最后一个女生的背影消失在出口处,我收回艳羡的目送视线,回过头和这两人面面相觑。 “日吉学弟…”我下死眼盯了附在胳膊上的铁箍一下,抿抿嘴角,“放手…”他的力道鹰爪似的,我担心三条姑娘的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 眨巴眨巴眼睛,硬生生挤出哽咽的委屈,“好疼…” 日吉若的表情明显一怔,随即被烫到似的松手,把脸偏到一边,“抱歉。” 我清清嗓子,目光投向另外一位,“迹部会长…您有事吗?” 对上他的视线,我一顿,嘴角微微抽搐————比起暗金蘑菇头学弟的暗藏戒备,这人…这人怎么…怎么说呢? 这人看着我的模样…怎么象是…我抱着他家孩子跳了井的愤怒?对象错了吧喂?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囧了一下,我力持镇定状,“没什么事我可以告辞吗?” “不可以。”迹部景吾甚是平淡的回答。 为毛?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已经自动自发给出答案。 “接下来的行程,我和你们一起走。”迹部景吾边说边瞥了眼日吉若,又飞快收回目光,眼睛眯了眯,“怎么…你不愿意?” 我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不甚荣幸。”————就算不愿意也不敢说实话,你大爷在冰帝一手遮天,拜倒在西装裤腿下的女生多如过江之鲫,惹你不高兴了我的小鞋岂不是要穿到毕业? “那就走吧。”他看了我一眼,流转的眸光闪烁淡淡嘲弄的光彩,说完之后率先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边上的日吉若转身前探手夺走我的背包,貌似怕我临阵脱逃;我垂头丧气的缀在后方,心情无比苦逼。 ……… 接下来的路程只能用‘沉闷’来形容,一直到此次远足结束,三个人的交谈竟是没超过五十句话,然后我也从彼此的互动里知道了,迹部景吾之所以屈尊降贵跑来搭伙的理由。 他是在保护他家的社员————许是之前冥户亮那件事带来的后遗症?迹部景吾看我的眼神接近看人贩子,那样小心谨慎,只生怕一个没留意,他们网球部最具潜力的社员日吉若学弟就被我抛尸荒野…(==)。 我是真心觉得冤枉,可又不能坦白告诉迹部景吾,无缘无故的我个人比食草动物还安全,更何况,比起他家挺拔如松的日吉学弟,芝兰玉树的大爷他,更能满足我杀人越货的欲/望。 待得日薄西山,远足的一行人翻山越岭抵达此次行程终点,学校的校车在那里等候已久,裹着满身风尘的众人登上车辆,老师点过名之后,司机发动引擎。 车辆平稳的行在路上,窗外的景物飞快往后掠去,女孩子们的聊天的声音活泼又美好,忙乱一天之后的现在,气氛很是恬淡。 我正襟坐在单人位置里,侧目偷觑相邻的双人位,心下暗叹一声————这算是‘防火防盗防三条’?迹部景吾把严防死守这一概念贯彻得很是彻底啊喂! 掐死所有我和日吉若之间交谈互动的苗头也就罢了,回程竟抛下自己原先的小组不顾,和我们同乘一辆车,还借用地势之便把日吉若堵死在内侧位置上。 眼角微微抽了抽,我默默腹诽隔着走道,翘着长腿,双眼微微眯缝着,一副君临天下架势的迹部景吾会长大人,和他身边散发出极度冰寒气势的日吉若学弟,两人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只可意会的关系。 要不然…迹部景吾他防着我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做什么?他家后辈那么大个人我还能蘸酱生嚼了不成?果然是有‘内’情吧? 我边打量边摸着下巴。 阳光透过路边的树冠迤逦在玻璃上,星星点点光束映射少年俊秀的脸庞,光影明灭间,寥寥几笔勾勒出的轮廓,有精致到动人心魄的味道。 许是我的眼神里不自觉透出猥琐?迹部景吾微微偏过脸,斜着眼看了我一眼,也不知为什么狭长深邃的瞳眸微微一顿,脸庞有类似薄怒的神采转瞬即逝。 两人目光一碰,我忙不迭把头转到朝窗户的方向,眼观鼻鼻观心。 ————‘□空即是色’,心如小鹿什么的…人贵自知,迹部女王殿下非我等庸脂俗粉匹配得上,远观即可,近亵还是算了,我可担不起‘男人比自己美貌’的庞大压力。 罪过罪过! ………………分割线……………… 回程所用时间与来时相同,等到校车驶入冰帝学园停车场,里面能用的车位都停满前来接应的轿车,众家司机纷纷下车,打开车门等候。 数辆校车方才停稳,车门一开启,里面的学生们象是出笼的鸟儿,各自四下飞奔,场面一时混乱。 我拎着背包,走在队伍最后面,下车后摸出手机,点进三条家司机的电话:满眼过去都是人,还先确认下轿车的方位。 “樱子小姐…”电话接通后,不知怎地,司机的声音吞吞吐吐。 “嗯?怎么了?”我满头雾水,边走边寻巡。 “抱歉…” “诶?!”我脚下步伐一顿,花了几秒钟消化话筒那头爆出的坏消息,嘴角一抽,“连串车祸?还真是…”就几分钟前,离冰帝也就一个街口,三条家的车子卷进不甚激烈的追尾事故… “算了,我搭计程车回去,你没事吧?” 得到司机‘人没事只是车子变成夹心饼干,如今正等着交警处理’的回答之后,我挂断电话,改变行进方向,准备抄近路去外面拦车。 这种状况出人意料,幸好司机人没事…嘛嘛~我多走些路也就是,没必要因此发脾气把人怎样怎样,刚刚听他的语气竟是小心到谦卑…我朝天翻个白眼,再次感慨养家糊口的艰难。 司机大叔是担心被炒鱿鱼吧?先不说他一直尽职尽守,不管是我还是三条姑娘看着也不该象刁蛮不讲理的人啊? 莫不是近段时间和平日不一样的举止让人看出不对劲?这样我倒是要反省反省。 ……… 冰帝学校拥有一条独立的林荫道直通最近交通干道,可供步行,车辆却是禁止驰骋;我现在正埋头小跑。 路边两侧种植着茂盛丰满的樱树,暮色将近的光线下,摇曳枝桠和着光影交错倒映在脚下,附近杳无人迹,只有行进间带出的沙沙声响。 马不停蹄穿过数百米的林荫,遮蔽天空的树荫猛地消失,拐过转角,迎面扑来的是漫长的汽车鸣笛与熙熙攘攘。 被夕阳渲染得接近浅紫的天空下,放眼看去的路况竟是车水马龙。 我极目张望四周,半晌也没瞧见车顶亮着标志的计程车,不得已之下只能选着司机所说的事故位置相反方向慢慢往前走。 看着这一路车辆首尾相连又慢吞吞的样子,定是附近街区陷入交通封锁,我赶得气喘吁吁居然还是迟了一步,郁闷。 直到后方有车子擦边停下,我才猛地止住嘀咕,往内侧略退一步,盯着滑下的车窗,眯了眯眼。 轿车内探出的脸庞轮廓清晰,深蓝色的碎发,眼镜遮掩眸底的狡黠,只余得轻勾嘴角展露温文尔雅气质。 “三条同学?你怎么在这里…”打量我的眼神略带深思,语气却是柔和,“你家的车迟到了吗?” “忍足同学。”我抿抿嘴角,回以同样礼貌却疏远的笑容,“路上塞车。” 说完之后我就要继续往前走,却不料忍足侑士忽的打开车门,下车走到近前,有意无意拦住去路,“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我话才开口就被打断。 忍足侑士微微倾身做邀请状,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是同窗,本来就该相互帮助不是吗?三条同学怎么见外呢?” 笑容语气都甚是优雅,肢体语言却无声表达出坚持。 我看了看他身后敞开的车门,又看了看远远的略显簇拥的街口,微微鞠下躬,“那就麻烦请把我送到地铁站。” ……… 越过等在原地貌似生怕我反悔走人的忍足侑士,走到车门边,我一个弯腰…下一秒人就此僵住。 “三条同学?”忍足侑士在后面点了点我的肩膀。 我咬咬牙,迅速钻进车厢,坐好之后目无表情盯着驾驶室,极力忽视身侧拧着眉神情不悦的迹部景吾。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一个转身居然又碰面,此等巧合还真是令人…止不住想抽搐的坑爹啊喂! 我就知道不能小看忍足侑士,他分明是故意的吧? 想到这里,我默默斜视另一侧————忍足侑士勾着嘴角,微微侧首,眼底有一抹疑似捕获成功的算计。 “还真是巧呢~三条同学。”象是想起什么,忍足侑士嘴角的笑意加深些许,神色凭地刺眼,“小景家的车也堵在路上。” “果然是很巧。”我讪笑着附和。 笑声未歇,忍足侑士的话把我堵得一噎,他说,“三条同学在的地方,总是有各种巧合,比如今天远足发生的事…我们网球部的日吉,承蒙关照了。”压低的声线,一语双关。 我顿时冷下脸来,“忍足同学请不要把事情混着说,行吗?”你的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 定定看着似笑非笑的忍足侑士,我抿抿嘴角,“是我多心吧?我怎么觉得忍足同学…象是暗指我幕后操纵很多事?” 他象是没察觉我的怒气,仍旧笑得很从容,“三条同学多心了,我可是很真心的道谢,并且…你知道的,我们社团的日吉不会说话,远足时发生的事,有些细节…”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表情意味深长。 “我也不会说话。”我斩钉截铁回答,之后转开头,目光直视前方————不经意间停在一处,眯了眯眼,端详片刻,张口说道,“不好意思…报纸可以借我看看吗?” 手指点着塞在驾驶室副座侧边的一份报纸,等到司机透过后望镜颔首示意,我低声道了谢,抽出折成长形的报纸,匆匆摊开,寻到关注的页面,细细看起来。 ……… 这是一份地方报纸,引起我注意的是刊登其上,折叠时又恰巧露在外面的一张照片,小小的照片令得人物有些失真,可还是辨认得出,报纸上这张生活照的一大一小,真的是与我一面之缘的那对母子。 前天,我心血来潮跑去搭乘地铁时,那个对着我露出怯生生笑靥的孩子…现如今他的命运只余得报纸上几行铅字注脚。 x月x日,深夜,也就是前天夜里,那孩子和母亲在自己家里双双遇害,报道上含含糊糊说歹徒手段凶残,现场却没有留下足以破案的证据,为了尽早将凶手逮捕归案以慰亡灵,苦主所在公司发出高额悬赏,希望征集民众的线索。 报道最底下是警方和遇害者家属公司的电话号码。 我怔怔盯着报纸上小孩子嘟嘟的脸庞,眯了眯眼,手指不期然攥紧,“畜生!” ————那孩子未满六岁,地铁上对着我笑的时候小小一团,那样可爱的脸,二十四小时不到就归于尘土…歹徒手段凶残?是怎样的丧心病狂才会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恍惚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激烈翻滚,脑海深处飞快闪过无数深藏的画面…那些痛得我想要毁天灭地的往事,一瞬间浮现,和着无边血色蔓延开来。 “三条樱子!” 打破混沌的是一记怒喝,闪电般划开黑暗————我的脸重重一偏,人跟着清醒过来。 定下神来,头一反应就是摸着发热的脸颊,我阴测测的磨牙,“迹部景吾!你居然敢打我?” 他的手还保持着半举的姿态,神情却象是面对未知凶险的戒备,一双灰紫凤眸微微睁大,透出几许错愕与局促。 两人对视几秒钟,他率先转头,“抱歉——” 杀了你!我合身扑上去,扬高爪子,猛地朝他脸上挠下去,“去死!”————你特么打人打脸也就算了,还握成拳头? ……… 许是没反应过来,迹部景吾满脸呆愣的往后仰,咚一声,脑袋磕在车窗上,白皙的脸颊瞬间浮现两道红痕,由上往下横掠,是尖利指甲弄出来的杰作。 “诶?!” 车厢内一片混乱,忍足侑士从后方死死攥着我的腰,把我从迹部景吾身上拖下去,“三条!住手!” “滚!”我恶狠狠抬起手肘往后一捅… “唔——” 忍足侑士闷哼一声,钳制的力道忽的松弛————我一愣,回头却见他双手捂着鼻子,眼镜歪到一边,慢慢的,修长的指间透出一小缕嫣红…囧。 这下梁子结大了!挠花迹部景吾的脸也就算了,还把忍足侑士的鼻子打出血来…我心里咯噔一声,满腔愤怒顿时化作冷汗。 气氛象是凝固下来,我抽了抽眼角,默默坐直身体,抬手不断揉搓挨过一拳头的嘴角,力图恶人先告状。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沉默,忍足侑士取出一块方巾慢吞吞擦拭干净鼻血,放下手之后,嘴角的笑意颇是勉强,“三条,冷静下来了吗?” 见我点头,他的目光落到迹部景吾身上,“小景…” “很抱歉。”迹部景吾再次表达歉意,语气诚恳。 “那好——现在,能说说你动手的理由吗?”忍足侑士用被无辜波及的哀怨眼神反复打量我和迹部景吾,“小景,怎么说三条同学也是女生…” 迹部景吾沉默片刻,攸地扭头望向车窗外,小孩子赌气似的,“顺手。” “顺你妹!”我咬牙切齿。 “本大爷没有妹妹!”灰紫后脑勺头也没回,话接得却很顺口。 “三条樱子同学——”忍足侑士一掌搭上我的肩膀,逼近的脸庞,神情扭曲,“那么…看在我受伤的份上,这件事算了吧?” ……… 我被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忙不迭点头,“不好意思…” “樱子不必道歉,是小景太粗鲁了。”忍足侑士飞快的省略掉我的姓氏,露出狐狸精(男)似的笑容,“说起来,你之前看什么看得出神?” 目光下落几分,停在被之前骚动折腾散落开来的报纸上。 “嗯~是这个。”我捡起其中一张,试图混淆对方颇险恶的注视,“我见过这对母子,所以愣了一下。” 忍足侑士看了眼报纸,神情一凛,接过去之后细细浏览起来,良久,他抬起头,“小景…”说话间伸长手,将报纸递给迹部景吾,“你看一下…” “什么?”迹部景吾同样扫了眼报纸,眼神忽的一冷,之后没说话,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了?”我左右看看两人,有些诧异,“你们也认识?” “不。”回答我的是迹部景吾,“是觉得奇怪,我公司…”顿了顿,象是犹豫片刻复又开口说道,“迹部集团位于千叶分部的职员家属,也发生类似事件。” 他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神情有说不出的异样,“该说近段时间,社会治安令人堪忧。” 我装作没听懂他话中的别有深意,直接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方向,“发生在千叶的类似事件?连环案件吗?” “不,时间在同一天,应该不是同一人所为。”迹部景吾斜了我一眼,“虽然,两个家庭都是男主人出差在外…”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瞳孔微微扩张,复又紧缩。 想是我的异样过于明显,迹部景吾面色一沉,“怎么?” “没什么!”我猛地摇头,“没事。” “三条樱子。”迹部景吾身体前倾几分,略略低下头,目光平视着我,灰紫凤眸,眼底光芒乍现,“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 “我说实话,打你的理由是因为你眼底有露骨的狰狞,人在面对危险时潜意识就会反击,我也不例外。” 迹部景吾的身体条件反射地轻微紧绷着,目光却是犀利,“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其中一方受害者你认识…” ……… 我闭了闭眼,叹口气,“迹部会长大人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我不是猜到凶手,我没那么厉害,只是听说过类似案件…” 目光从近在咫尺这张脸转开几度,下落至被他拈在指间的报纸上,我抿紧嘴角,强自压下心头的恶意。 “以下是我个人揣测,首先…贵集团千叶分部那位职员案发时出差的地点,是不是东京?” “是,那又如何?”迹部景吾沉声回答。 “如果另外这户受害者家的男主人案发时不巧正在千叶…”我探身夺过那份报纸,用指甲在上面划出一个交叉符号,挑眉,“交换杀妻。” 26第二十四章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都是颇具西洋绅士风度的人,至少表面上,远足结束搭顺风车回家途中发生的那点小插曲,随着我刻意保持沉默的状态,在抵达三条家之后,悄无声息揭过。 对送我回来的人礼貌道谢,站在路边目送车辆远去,返身的同时,所说过的话也跟着抛诸脑后。 我承认自己转移注意力的速度太快,我不是警察,报纸上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命丧黄泉,心头是有愤怒,也有对幼小生命逝去的唏嘘,可还没堆积到把仇恨揽在自己身上的程度。 世上那么多人,谁管得了谁啊?肉没有割到自己身上,终究不会痛————这个道理很早以前我就知道。 所谓‘感同身受’,不过是借用别人的悲剧来反射自己的幸运罢了。 至于我在车上提出的疑问————‘交换杀妻’,那是一个有点异想天开的设想,从彼时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两人的神色看得出来,他们…不太相信那种猜测。 我也没有继续坚持的意思,因为我和他们既不是陪审团也不是法庭,给人定罪必须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当然,若是迹部景吾透过渠道将我的猜测当做破案的假设交出去…嗯~也算是集思广益? 嘛嘛~反正抓捕罪犯是警察叔叔的职责所在…我又不是正义使者奥特曼,瞎操哪门子心? ………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特别顺心,一个不留神…六月上旬眼看就结束,当然,这也有无所事事于是光阴似箭的缘故在其中。 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人生,不各种享受各种奢侈,怎么对得起‘摊上亲妈’此等比中五百万概率还渺茫的幸运? 于是————惬意的日子就这么肆马奔腾过下去…然后… 说实话,午休的时候被中途拦截,我还真没想起来是犯了什么事,才造成日理万机的迹部景吾大人屈尊降贵堵在面前。 抬头看看明澈似宝石的天空,低头看看枝影摇曳的四周,我嘴角一抽,“迹部会长大人…真是巧遇…” 之所以这样说,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位的来意甚是诡异,我敢拿脑袋担保,他绝对无事不登三宝殿,因为我已经小半个月没和网球部美少年们打照面(班级里的两位不算),理由约莫是我在某些人的认知里恶名昭彰。 于是————“您找我有事?” 我朝着边上比了比,“我们到树林里详谈。”出于个人习惯,午休时我一般不呆在班级里,而是找个僻静角落小甛,反正冰帝幅员辽阔,随便往旮岔一钻就没人打扰。 啊——反方向这么一想…迹部景吾是从哪里得知我的路线?跟踪么?还是…暗金蘑菇头学弟的本事见长到堪比寻人犬? 心下边腹诽某位学弟,眼珠子边滴溜溜打量大马金刀站在小径上的某人。 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半天不说话,灰紫的凤眸带了几许深思,又过了一会儿,他象是闲庭信步般款款靠近,开口说话的语气也平淡得仿佛讨论天气。 “还有两个小时才上课,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请客,当做谢礼。” “嗯?”我挑高一边眉毛,“什么谢礼?” 他没有回答只是擦身而过朝着我来时的方向走,快要斜飞入鬓的眸子睇过来,眸光闪烁,“哼——你不跟上来吗?” “啊?那就却之不恭。”我抿抿嘴角,转身缀上他的脚步————他的行为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激将,而我不认为自己和网球部一行有血海深仇,有人请客何乐不为? 被人蹲守了,我也没理由怯弱不是?总之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有就是… 低头看看抱在胳膊弯里的便当盒,我眯起眼睛…浪费食物不好,于是,今天放开肚皮猛吃,把减肥计划延后。 ……… 雪白的桌巾、锃亮的餐具,很有小资情调的双人座位,桌子中央摆着一盆时令花卉…一切正如迹部景吾所言,是很不错的餐厅。 恰到好处的装潢,每个角落都隔成独立空间,食物也很精致,特别是配上对面姿态优雅沉着的美少年,一顿饭下来,我深刻领会了中国五千年饮食文化的精髓。 ————所谓‘色香味俱全’。 更妙的是,往来人员竟看不到熟悉面孔,半个冰帝的人也没有,由此可见迹部景吾为人的谨慎,至少他算是解决我的后顾之忧,比如说…被学校里没多少理智的粉丝们撞见,并引发狗血事件。 很…善解人意的少年啊————我老气横秋的感慨。 这场原本该主宾尽欢的饭局,唯一不尽人意之处却是有点远,这间餐厅距离学校有近二十分钟车程,我琢磨着,许是我和迹部景吾两人各自的认知有误差?他按着车程计算,我是用步行来估计。 当然,这是小事,可以忽略。 把手里的刀叉轻轻放下,我拈起餐巾擦拭嘴角,抬眼,用装叉的笑容平视对面的人,“我吃饱了,多谢款待。”————那么,接下来,你可以道明来意了吗? 我往后靠了靠,惬意的眯眼。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无事献殷勤’,他迹部景吾的谢礼师出无名,自然不能怪我小人之心。 更何况,进入这家餐厅的时候,迎上来的服务生说得很清楚,‘您预约的位置’,这说明把我领来的迹部景吾是有备而来,并且,他想说的东西和冰帝没多大联系,至少他不愿意网球部的人知道。 以上综合来判断…多半和那天车上讨论过的事件脱不了干系…嘛嘛~我洗耳恭听就是。 ……… 迹部景吾神情平淡的点点头,先将刀叉随意搁在桌上,优雅的伸出手打个响指;候在附近的服务随即生训练有素的上前收拾,不多时,桌面残局被清理干净,轻巧的换上花样精美的骨瓷茶具。 待得收到示意的服务生悄无声息退出这处半私密空间,迹部景吾亲手拈起茶壶为两个杯子注满饭后热饮,将其中一只推到我面前,挑了挑眉,“请——” 他的礼数周到得无懈可击,我抽了抽嘴角,“多谢。”说完之后,拿起杯子,象征性抿一口又放回去,长吁一口气,“可以开始了。”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迹部景吾薄唇轻勾,笑意虽未达眼底,神情里却略带几丝满意,俨然是无声夸奖‘很好很上道’。 “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让人详查了。”说到这里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搭成尖塔状,“可是结果却显示,你判断错误。” “哈?”我眨巴眨巴眼睛,满头雾水,“什么事?” 许是我的反应不尽人意,迹部景吾眼神一冷,“交换杀妻,大冢浩次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大冢浩次?呵~是你们迹部集团千叶分部的员工吧?”我想了想,随即失笑,“迹部会长大人,我不过是揣测,判断错误很正常。” 定定看了他几秒钟,我一愣,忽的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你该不会…不不不,我该问大冢浩次工作中是不是存在失误,或者立场与会长您相悖。” “你恼怒我判断失误,是因为不能以此作为攻击手段,对吧?” 迹部景吾神色微顿,狭长深邃的瞳眸有浅淡的恼恨流泻而出,见他这副样子,我冷笑出声,“迹部会长大人,你在迁怒于我吗?” 他沉默半晌,象是调整好情绪方才开口说道,“我以为…好吧~是我高估你,抱歉。” “你的歉意一点诚意也没有。”我扯高嘴角,回之以极嘲讽的笑容,“我不过随口说说,难不成还要为此承担责任?” “你哪来的这种观念?真是奇了怪了。”我们很熟吗? 迹部景吾的神情飞快变幻,以我的眼光看起来,那约莫是青一阵白一阵,想来我所料不中意不远…我再次冷笑。 ……… 场面似是在此刻凝固下来,我和他两人面面相觑,良久,直视我的那双灰紫凤眸褪去纷乱,恢复往常的冷峻。 不动声色打量我许久,他施施然开口说道,“没想到本大爷看人也有失误的一天。” 似是自嘲的笑笑,随后拿起手边的杯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口,精致的眉宇间神采变得倨傲且目中无人,“今天确实打扰了。”说话间语气闲淡,狭长凤眸漫不经心地微转,神情似笑非笑的斜睇。 ————这种突如其来的诡谲反应…你这是别扭呢还是别扭呢? 我默默挑了挑眉,电光火石间思绪转过数种念头,最后还是叹口气,低声说道,“迹部会长大人…好吧——其实我很不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 两人针尖对麦芒不说,还风马牛不相及,也不知是代沟还是日本这国家与我天朝文化差异过大,这样彼此交谈习惯说话留三分余地,我实在学不来啊喂! “让我们坦诚公布,如果您不介意。” 赶在他张口之前,我抬手制止,然后接下去说,“我知道,冥户同学那件事之后,你们网球部对我成见很深,但是请相信我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人,无论安全亦或者利益。” 我又不是吃饱撑的,或者变态到无差别报复社会,“要井水不犯河水也很容易,我们近来做得都不错。” “要利用我分析某些东西也没所谓,反正我闲着,只是…”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狠狠灌一口水,放下杯子,吐出一口浊气,“你该从头到尾把实情说清楚。” “(看在你这张脸很是赏心悦目的份上)帮得上的地方,我不会推辞。”我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会员,这是唯一的弱点————无法抗拒美/□惑。 ……… 一番长篇大论迹部景吾听得很专注,修长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滑动,眉宇间神色几经变化,最终,薄唇微勾,露出可称动人心魄的笑容。 他举起茶杯,饮一口,随即做遥遥致意状,“这样算不算交浅言深?”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我意兴阑珊的挥挥手,没力气计较什么,“别再你来我往迂回交锋,你说我听着,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可以酌情收费。” ————不然能怎样呢?和他说话真累,而我也懒得猜眼前这位九拐十八弯的心思… 真是奇怪,按照学校传言和当年混迹无数论坛得到的情况综合来看,这位迹部景吾和我既定的印象相差悬殊,眼前这人的性格…我拿捏不到脉门。 许是不熟悉的缘故?可是要了解一个人需要花时间,迹部景吾之于我不具备这种条件。 “那好——我就言归正传。”迹部景吾显然也是不愿意继续瞎扯,他整了整神情,磁性低沉的声音透出一抹郑重。 “按照你的推测,警方详细调查了大冢浩次,可惜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完整。” 象是想到什么,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关于**我不能多说,但是,案发的时间段确实有人可以证明大冢浩次的下落。” “而你刚才也猜对了,大冢浩次表面上此次是前来东京总部述职,事实上,经由我的手,集团保全部门正在调查他亏空公款一事是否属实。” “可是现在,千叶那里…” “大冢浩次的家人遭遇不测,他必须赶回去办理丧事,对吧?”我慢吞吞接下去说道,“你们的调查找不到证据,他回去之后再要寻到证据就难了。” “毕竟已经打草惊蛇。” “于是,你的希望是什么?找到入室抢劫的凶手,还是…让我找出能抓住贵集团蛀虫的把柄好送他上商业犯罪法庭?” 迹部景吾定定看着我,姿态优雅而从容,“找到入室抢劫的凶手,至于彻查亏空公款,那是本大爷的责任。” “破案是警方的职责。”我惊讶的睁大眼睛————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象是知道我的错愕,迹部景吾笑了笑,“生成姬…那次你肯出手替吉野讨回公道,我原以为是你的正义感比任何人都强烈,加上远足那次。” “可是今天看你的言行…嘛~你可以酌情对我提出条件,只是别弄出人命。”他耸耸肩,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 ……… “不要随意给人下定义啊喂!”我满头黑线的嘀咕,“你了解我什么啊?” 我借着举杯喝水的空挡翻翻白眼,眼角余光中,迹部景吾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露出游刃有余的浅笑。 “这句话原话奉还,你给我的定语称呼,那种语气表面上恭谨,事实上…你其实很不屑吧?” 字里行间是争锋相对的尖刻,神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放松————所以我说没经过相处,仅依靠印象传言下定义不靠谱,这人物都崩到哪里去了?一定是我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 “事情结束之前要麻烦你,嗯~放学后你到网球部来,我取些警方的资料给你。”他边说边抬手撑住桌面,看样子象是要起身,“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 话语极是突兀的停顿,迹部景吾神情微变,身体晃了晃,灰紫凤眸缓缓睁大…“不…” “诶?!”我一惊待要跳起身接住玉山颓倒的人,下一秒,眼前的景物似乎瞬间变得有些模模糊糊。 我使劲摇了摇头想使自己清醒些,没想到却造成反效果,结果我一个趔趄,险些朝着地板跌下去,伸手抓住桌沿企图平衡自己,十指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发生…什么事?我浑身软绵绵的往边上倒下,抠紧的指间不知带到什么,撞击声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五感逐渐消失。 麻木和失重感在血液里流淌,身体象是飘起来似的也不知道痛,迟钝的视野里有一个东西慢慢翻滚…那是?杯子? 电光火石间,一种领悟灌入脑海————杯子…饮料…被人下药了…糟糕! 朦胧中,空气泛起细微波动汇聚到我用尽力气焦距的视网膜内,象是有谁小心翼翼踏入此地,随后极是诡异的感觉由远及近。 那是… 如暴风雨海面一样卷起的汹涌,翻滚的冰凉侵蚀我所剩无几的神智,粘稠而冰冷,带着按捺不住的残暴…逼近的人,挟着野兽一般危险的敌意。 …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讨厌——章节名为毛不能重复?! ——————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都是颇具西洋绅士风度的人,至少表面上,远足结束搭顺风车回家途中发生的那点小插曲,随着我刻意保持沉默的状态,在抵达三条家之后,悄无声息揭过。 对送我回来的人礼貌道谢,站在路边目送车辆远去,返身的同时,所说过的话也跟着抛诸脑后。 我承认自己转移注意力的速度太快,我不是警察,报纸上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命丧黄泉,心头是有愤怒,也有对幼小生命逝去的唏嘘,可还没堆积到把仇恨揽在自己身上的程度。 世上那么多人,谁管得了谁啊?肉没有割到自己身上,终究不会痛————这个道理很早以前我就知道。 所谓‘感同身受’,不过是借用别人的悲剧来反射自己的幸运罢了。 至于我在车上提出的疑问————‘交换杀妻’,那是一个有点异想天开的设想,从彼时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两人的神色看得出来,他们…不太相信那种猜测。 我也没有继续坚持的意思,因为我和他们既不是陪审团也不是法庭,给人定罪必须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当然,若是迹部景吾透过渠道将我的猜测当做破案的假设交出去…嗯~也算是集思广益? 嘛嘛~反正抓捕罪犯是警察叔叔的职责所在…我又不是正义使者奥特曼,瞎操哪门子心? ………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特别顺心,一个不留神…六月上旬眼看就结束,当然,这也有无所事事于是光阴似箭的缘故在其中。 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人生,不各种享受各种奢侈,怎么对得起‘摊上亲妈’此等比中五百万概率还渺茫的幸运? 于是————惬意的日子就这么肆马奔腾过下去…然后… 说实话,午休的时候被中途拦截,我还真没想起来是犯了什么事,才造成日理万机的迹部景吾大人屈尊降贵堵在面前。 抬头看看明澈似宝石的天空,低头看看枝影摇曳的四周,我嘴角一抽,“迹部会长大人…真是巧遇…” 之所以这样说,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位的来意甚是诡异,我敢拿脑袋担保,他绝对无事不登三宝殿,因为我已经小半个月没和网球部美少年们打照面(班级里的两位不算),理由约莫是我在某些人的认知里恶名昭彰。 于是————“您找我有事?” 我朝着边上比了比,“我们到树林里详谈。”出于个人习惯,午休时我一般不呆在班级里,而是找个僻静角落小甛,反正冰帝幅员辽阔,随便往旮岔一钻就没人打扰。 啊——反方向这么一想…迹部景吾是从哪里得知我的路线?跟踪么?还是…暗金蘑菇头学弟的本事见长到堪比寻人犬? 心下边腹诽某位学弟,眼珠子边滴溜溜打量大马金刀站在小径上的某人。 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半天不说话,灰紫的凤眸带了几许深思,又过了一会儿,他象是闲庭信步般款款靠近,开口说话的语气也平淡得仿佛讨论天气。 “还有两个小时才上课,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请客,当做谢礼。” “嗯?”我挑高一边眉毛,“什么谢礼?” 他没有回答只是擦身而过朝着我来时的方向走,快要斜飞入鬓的眸子睇过来,眸光闪烁,“哼——你不跟上来吗?” “啊?那就却之不恭。”我抿抿嘴角,转身缀上他的脚步————他的行为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激将,而我不认为自己和网球部一行有血海深仇,有人请客何乐不为? 被人蹲守了,我也没理由怯弱不是?总之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有就是… 低头看看抱在胳膊弯里的便当盒,我眯起眼睛…浪费食物不好,于是,今天放开肚皮猛吃,把减肥计划延后。 ……… 雪白的桌巾、锃亮的餐具,很有小资情调的双人座位,桌子中央摆着一盆时令花卉…一切正如迹部景吾所言,是很不错的餐厅。 恰到好处的装潢,每个角落都隔成独立空间,食物也很精致,特别是配上对面姿态优雅沉着的美少年,一顿饭下来,我深刻领会了中国五千年饮食文化的精髓。 ————所谓‘色香味俱全’。 更妙的是,往来人员竟看不到熟悉面孔,半个冰帝的人也没有,由此可见迹部景吾为人的谨慎,至少他算是解决我的后顾之忧,比如说…被学校里没多少理智的粉丝们撞见,并引发狗血事件。 很…善解人意的少年啊————我老气横秋的感慨。 这场原本该主宾尽欢的饭局,唯一不尽人意之处却是有点远,这间餐厅距离学校有近二十分钟车程,我琢磨着,许是我和迹部景吾两人各自的认知有误差?他按着车程计算,我是用步行来估计。 当然,这是小事,可以忽略。 把手里的刀叉轻轻放下,我拈起餐巾擦拭嘴角,抬眼,用装叉的笑容平视对面的人,“我吃饱了,多谢款待。”————那么,接下来,你可以道明来意了吗? 我往后靠了靠,惬意的眯眼。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无事献殷勤’,他迹部景吾的谢礼师出无名,自然不能怪我小人之心。 更何况,进入这家餐厅的时候,迎上来的服务生说得很清楚,‘您预约的位置’,这说明把我领来的迹部景吾是有备而来,并且,他想说的东西和冰帝没多大联系,至少他不愿意网球部的人知道。 以上综合来判断…多半和那天车上讨论过的事件脱不了干系…嘛嘛~我洗耳恭听就是。 ……… 迹部景吾神情平淡的点点头,先将刀叉随意搁在桌上,优雅的伸出手打个响指;候在附近的服务随即生训练有素的上前收拾,不多时,桌面残局被清理干净,轻巧的换上花样精美的骨瓷茶具。 待得收到示意的服务生悄无声息退出这处半私密空间,迹部景吾亲手拈起茶壶为两个杯子注满饭后热饮,将其中一只推到我面前,挑了挑眉,“请——” 他的礼数周到得无懈可击,我抽了抽嘴角,“多谢。”说完之后,拿起杯子,象征性抿一口又放回去,长吁一口气,“可以开始了。”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迹部景吾薄唇轻勾,笑意虽未达眼底,神情里却略带几丝满意,俨然是无声夸奖‘很好很上道’。 “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让人详查了。”说到这里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搭成尖塔状,“可是结果却显示,你判断错误。” “哈?”我眨巴眨巴眼睛,满头雾水,“什么事?” 许是我的反应不尽人意,迹部景吾眼神一冷,“交换杀妻,大冢浩次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大冢浩次?呵~是你们迹部集团千叶分部的员工吧?”我想了想,随即失笑,“迹部会长大人,我不过是揣测,判断错误很正常。” 定定看了他几秒钟,我一愣,忽的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你该不会…不不不,我该问大冢浩次工作中是不是存在失误,或者立场与会长您相悖。” “你恼怒我判断失误,是因为不能以此作为攻击手段,对吧?” 迹部景吾神色微顿,狭长深邃的瞳眸有浅淡的恼恨流泻而出,见他这副样子,我冷笑出声,“迹部会长大人,你在迁怒于我吗?” 他沉默半晌,象是调整好情绪方才开口说道,“我以为…好吧~是我高估你,抱歉。” “你的歉意一点诚意也没有。”我扯高嘴角,回之以极嘲讽的笑容,“我不过随口说说,难不成还要为此承担责任?” “你哪来的这种观念?真是奇了怪了。”我们很熟吗? 迹部景吾的神情飞快变幻,以我的眼光看起来,那约莫是青一阵白一阵,想来我所料不中意不远…我再次冷笑。 ……… 场面似是在此刻凝固下来,我和他两人面面相觑,良久,直视我的那双灰紫凤眸褪去纷乱,恢复往常的冷峻。 不动声色打量我许久,他施施然开口说道,“没想到本大爷看人也有失误的一天。” 似是自嘲的笑笑,随后拿起手边的杯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口,精致的眉宇间神采变得倨傲且目中无人,“今天确实打扰了。”说话间语气闲淡,狭长凤眸漫不经心地微转,神情似笑非笑的斜睇。 ————这种突如其来的诡谲反应…你这是别扭呢还是别扭呢? 我默默挑了挑眉,电光火石间思绪转过数种念头,最后还是叹口气,低声说道,“迹部会长大人…好吧——其实我很不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 两人针尖对麦芒不说,还风马牛不相及,也不知是代沟还是日本这国家与我天朝文化差异过大,这样彼此交谈习惯说话留三分余地,我实在学不来啊喂! “让我们坦诚公布,如果您不介意。” 赶在他张口之前,我抬手制止,然后接下去说,“我知道,冥户同学那件事之后,你们网球部对我成见很深,但是请相信我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人,无论安全亦或者利益。” 我又不是吃饱撑的,或者变态到无差别报复社会,“要井水不犯河水也很容易,我们近来做得都不错。” “要利用我分析某些东西也没所谓,反正我闲着,只是…”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狠狠灌一口水,放下杯子,吐出一口浊气,“你该从头到尾把实情说清楚。” “(看在你这张脸很是赏心悦目的份上)帮得上的地方,我不会推辞。”我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会员,这是唯一的弱点————无法抗拒美/色诱惑。 ……… 一番长篇大论迹部景吾听得很专注,修长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滑动,眉宇间神色几经变化,最终,薄唇微勾,露出可称动人心魄的笑容。 他举起茶杯,饮一口,随即做遥遥致意状,“这样算不算交浅言深?”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我意兴阑珊的挥挥手,没力气计较什么,“别再你来我往迂回交锋,你说我听着,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可以酌情收费。” ————不然能怎样呢?和他说话真累,而我也懒得猜眼前这位九拐十八弯的心思… 真是奇怪,按照学校传言和当年混迹无数论坛得到的情况综合来看,这位迹部景吾和我既定的印象相差悬殊,眼前这人的性格…我拿捏不到脉门。 许是不熟悉的缘故?可是要了解一个人需要花时间,迹部景吾之于我不具备这种条件。 “那好——我就言归正传。”迹部景吾显然也是不愿意继续瞎扯,他整了整神情,磁性低沉的声音透出一抹郑重。 “按照你的推测,警方详细调查了大冢浩次,可惜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完整。” 象是想到什么,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关于**我不能多说,但是,案发的时间段确实有人可以证明大冢浩次的下落。” “而你刚才也猜对了,大冢浩次表面上此次是前来东京总部述职,事实上,经由我的手,集团保全部门正在调查他亏空公款一事是否属实。” “可是现在,千叶那里…” “大冢浩次的家人遭遇不测,他必须赶回去办理丧事,对吧?”我慢吞吞接下去说道,“你们的调查找不到证据,他回去之后再要寻到证据就难了。” “毕竟已经打草惊蛇。” “于是,你的希望是什么?找到入室抢劫的凶手,还是…让我找出能抓住贵集团蛀虫的把柄好送他上商业犯罪法庭?” 迹部景吾定定看着我,姿态优雅而从容,“找到入室抢劫的凶手,至于彻查亏空公款,那是本大爷的责任。” “破案是警方的职责。”我惊讶的睁大眼睛————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象是知道我的错愕,迹部景吾笑了笑,“生成姬…那次你肯出手替吉野讨回公道,我原以为是你的正义感比任何人都强烈,加上远足那次。” “可是今天看你的言行…嘛~你可以酌情对我提出条件,只是别弄出人命。”他耸耸肩,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 ……… “不要随意给人下定义啊喂!”我满头黑线的嘀咕,“你了解我什么啊?” 我借着举杯喝水的空挡翻翻白眼,眼角余光中,迹部景吾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露出游刃有余的浅笑。 “这句话原话奉还,你给我的定语称呼,那种语气表面上恭谨,事实上…你其实很不屑吧?” 字里行间是争锋相对的尖刻,神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放松————所以我说没经过相处,仅依靠印象传言下定义不靠谱,这人物都崩到哪里去了?一定是我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 “事情结束之前要麻烦你,嗯~放学后你到网球部来,我取些警方的资料给你。”他边说边抬手撑住桌面,看样子象是要起身,“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 话语极是突兀的停顿,迹部景吾神情微变,身体晃了晃,灰紫凤眸缓缓睁大…“不…” “诶?!”我一惊待要跳起身接住玉山颓倒的人,下一秒,眼前的景物似乎瞬间变得有些模模糊糊。 我使劲摇了摇头想使自己清醒些,没想到却造成反效果,结果我一个趔趄,险些朝着地板跌下去,伸手抓住桌沿企图平衡自己,十指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发生…什么事?我浑身软绵绵的往边上倒下,抠紧的指间不知带到什么,撞击声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五感逐渐消失。 麻木和失重感在血液里流淌,身体象是飘起来似的也不知道痛,迟钝的视野里有一个东西慢慢翻滚…那是?杯子? 电光火石间,一种领悟灌入脑海————杯子…饮料…被人下药了…糟糕! 朦胧中,空气泛起细微波动汇聚到我用尽力气焦距的视网膜内,象是有谁小心翼翼踏入此地,随后极是诡异的感觉由远及近。 那是… 如暴风雨海面一样卷起的汹涌,翻滚的冰凉侵蚀我所剩无几的神智,粘稠而冰冷,带着按捺不住的残暴…逼近的人,挟着野兽一般危险的敌意。 …是谁…? 27真实的谎言之六 每个男孩子内心最深处都一个顶天立地的奥特曼,正义、伟岸、把拯救地球当做毕生奋斗,打击犯罪举重若轻,英雄情结,每个人都有,迹部景吾也不例外。 当然,小男孩的梦想只是梦想,正如同‘奥特曼’不过是商业幌子,这世界也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大公无私,‘正义’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彷如笑话般苍白无力。 自小接受的家族精英式教育,过早接触现实社会的迹部景吾很清楚这一事实,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把三条樱子归集到‘邪恶化身小怪兽’这一范畴去。 ……… 对于[真·怪兽]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其实很不愿意和她有什么交集,可惜,事与愿违… 远足时发生的那件事也就罢了,反正日吉若行事自有分寸,迹部景吾相信自家优秀的后辈是有能力从三条樱子的魔爪下保全自己,至少从武力方面。 三条樱子脑子再怎么好用,对上放眼全国都没几人是对手的日吉若,嗯~鹿死谁手还有待商榷不是吗? 迹部景吾烦恼的是三条樱子口中的‘交换杀妻’ ————初一听是异想天开的设想,可是比照‘生成姬’事件里三条樱子堪称妖异的行为模式,迹部景吾觉得…或许应该顺着她的思维追查下去。 而做出此番决定也并不是迹部景吾的正义感有多么强烈,而是大冢浩次那个人恰好是他最近调查的公款亏空事件里的主角。 可惜,当迹部景吾透过渠道把设想交给警方,经过严密调查,大冢浩次的嫌疑被排除,更不妙的是,集团内部有不知哪里来的谣言,隐约竟是在指责有谁将‘因丧妻而悲痛欲绝’的大冢浩次推出来做替罪羔羊。 还有风声说大冢浩次的亏空公款不过是派系倾轧闹出来的栽赃事件。 以上这些谣言,迹部景吾虽然可以嗤之以鼻,但同时也被激出几丝火气————大冢浩次不过是长辈给他的试炼石,调查一开始他就料到会发生类似事件,或许没有谁和大冢浩次同流合污,想借此次事件兴风作浪却绝对不少。 作为一个庞大财团培养的继承人,如果不能掌握底下错综复杂局面,并且顺势反击,将来又怎么驾驭整个集团? 迹部景吾抱着无论如何也不肯善罢甘休的心理,追根究底;然而,他却没剩多少时间,千叶警方那里必须大冢浩次亲自回去处理,集团内部也已经打草惊蛇。 眼看情势朝着自己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发展,饶是镇定如迹部景吾也多少焦躁起来,所以他才会选个时间堵住三条樱子。 ……… 迹部景吾不怎么了解三条樱子的为人心性,但是…此时这种局面下,他颇希望能借用她慎密到诡谲的分析能力。 好的领导者不需要全知全能,只需要将周遭资源恰到好处的物尽其用,三条樱子是‘邪恶化身’也没关系,他不需要她为自己杀人放火,只是想从她那里听到一些提议,如此而已。 做好准备之后,迹部景吾把三条樱子带去预订的餐厅。 接下来一切发展得很顺利,也可以说磕磕碰碰;前者是因为结果正如迹部景吾预计,后者却是他再次惊讶于三条樱子可怕的分析能力。 他不过无意间透露些信息,三条樱子就能举一反三,将一切猜得八/九不离十————即便是彼此立场不同,迹部景吾仍是要赞赏那女生的能力。 真可惜…霎时间心头浮现的感叹,迹部景吾自己也不知道是其中惋惜的成分有几分。 这么说吧——三条樱子的行事其实很出乎意料,他一直防备她如‘生成姬’事件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将判断的两名凶手送下黄泉,没想到她按兵不动,竟象是事不关己。 迹部景吾原以为面前这女人是对正义吹毛求疵到有洁癖的人,一番谈话下来,他才发现自己许是看错了。 三条樱子很矛盾,但绝不是嫉恶如仇,她反倒更接近冥户亮和日吉若口中‘捉摸不定、仅凭喜恶行事’的人种。 不过算了,迹部景吾没兴趣分析三条樱子究竟怎么个反复无常法,只要她肯涉入两桩入室抢劫案调查,他自己的目的达到就行。 相信三条樱子会为他和警方带来惊喜,并且打破大冢浩次那件事的胶着状态————虽然不知为什么,迹部景吾就是如此肯定自己的判断。 ……… 按照三条樱子所言,一番迂回交锋过后,迹部景吾从对方眼中看到明确答复————她答应他追查下去,虽然表情仍是漫不经心。 之后借着手中杯子的遮挡她翻个白眼,“不要随意给人下定义啊喂!你了解我什么啊?”嘀嘀咕咕的语气颇有些不满,眼神却是平和。 直到此刻迹部景吾方才松懈下来,强自保持不动声色模样,拈起杯子呷了口花茶,微笑。 ————他其实一直在防备,但这不能怪他,实在是坐在他对面的,外貌看似怯懦的这女生内里过于危险。 而他在远足结束同乘一部车那天也领教过,彼时她脸上带着形容不上来的乖戾气息,令得迹部景吾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几乎想也没想就一拳打过去,那是对危机的条件反射。 那也是迹部景吾一帆风顺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压迫与恐惧————所以他知道,和三条樱子合作就彷如在赤脚在剃刀上跳舞,除却刺激,或许还有死神随行。 靠上椅背不着痕迹的稍做舒展,迹部景吾轻轻吐出一口气,“事情结束之前要麻烦你,嗯~放学后你到网球部来,我取些警方的资料给你。” 最后看了眼对面的三条樱子,微微下垂的眼睫遮去灰紫凤眸内,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边说边抬手撑住桌面起身,“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 …离开… 话未出口,身形猛地一僵,迹部景吾微皱眉头,眼底有深深的不可置信————他竟然浑身使不上力?! 一时间惊疑不定,迹部景吾甩了甩头却发现视线逐渐暗下来,绵软的无力感很快在四肢蔓延开,脑子随即陷入混沌。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迹部景吾后知后觉的品尝到舌尖上有一种轻微的,令人难以察觉的麻木… 那是…掩藏在浓郁玫瑰花香背后的淡淡苦涩…被下药了!糟糕!他的保镖们被吩咐不允许进来打扰,可恶!竟然有人将时机把握得这般巧妙! 他此次算是自作自受吧?迹部景吾苦笑一声,脑海残余的最后一丝清醒被迷雾迅速覆盖。 ………………分割线……………… 睁开眼睛的瞬间,迹部景吾就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浑身瘫软,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仍是有残余的眩晕,周遭绝对陌生的环境…这一切都说明了他被人下药绑架的事实。 是他大意了!迹部景吾眯了眯眼,并没有因为浑身无力而惊慌失措,反而磨蹭着支起身体,靠着后方,极目打量四周。 目测应该极狭小的空间,没有多少光线,也没有通风口,空气沉闷,带了些日久年深的萧瑟味道,角落似乎零散堆放些许杂物,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只是一坨坨阴影。 微微挣了挣就感觉到他的嘴用胶带贴着,只允许发出模糊不清的单音,压在背后的手腕是金属的冰凉触感,应该是被手铐铐住,双脚也是同样待遇,只不过是绳索。 垂下眼眸,迹部景吾无声的笑笑————很精密的安排,想必他身上所有的通讯用品都被搜括一空了吧? 而且,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绑架他一事的人,除却计划周全,情报来源也甚是精确,他的身边应该潜伏着内线,或许是保镖也或许是…近身的什么人,若非如此,绑匪又如何能够在避过他周遭严密保护? 迹部景吾仰起头,眼底的愤怒忽然消失,转为冷冷的凌厉。 ……… 电光火石间,心头飞快滑过无数种假设,眼底光芒流转复又收起,迹部景吾将自己往墙上挪动几下,选出一个较为好过点的姿势,屏息,侧耳聆听起来。 此刻当务之急不是分析,所有焦躁、惊惶都不被允许,只有镇定自若,方才有机会获救或者自救,迹部景吾接受过此方面的训练,只是托自家集团严密保护的福从未有幸实践罢了。 眼前是一片蒙昧的昏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又慢加快,逐渐趋于剧烈,除此之外…凤眸微微睁大,迹部景吾扭头望向寂静中发出异样动静的位置。 那是一处角落,黑黝黝的象是有东西堆积,许是镇定下来的缘故,他听到不属于自己的绵长呼吸,伴随着悉悉索索的,不知什么东西摩擦的声响。 是什么?顷刻间有无数种莫名其妙的揣测滑过脑海,每一种都是令人浑身僵硬的猜想。 咻——咻——咻——,极细微的呼吸声渐渐急促… 迹部景吾的瞳孔微微收缩,紧张之下耳涡内血液的鸣响变得清晰起来,以至于他错过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等到这间密室的出入口被吱呀一声打开才发现…绑匪出现了。 来人的身影堵住门框,背朝着光只看得见一个健壮、高大的轮廓…眯了眯眼,待要辨认清楚却见那人抬起一手按在门侧的墙上,下一秒,眼前亮起光芒。 骤然明亮起来的光景反而、令人难以适从,暴露在光线中的双眼微微刺痛,闭了闭眼略微适应之后,迹部景吾睁大眼睛,凝神看着来人。 是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衣着打扮略显落魄,估计是属于社会中下层阶级,眼神粗野而狂躁,身上不带任何遮掩之物,整张脸大刺刺露在外面。 看到这里,迹部景吾的心沉下来————原本估计的,百分之五十的撕票结论,此刻被对方毫无遮挡的姿态提高到百分百。 ……… 男子没有说话,咧开嘴角无声的狞笑,神情似是随时准备撕碎猎物咽喉的野兽;静静看了迹部景吾几秒钟,他忽的将头扭到另一边的角落。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迹部景吾猛地一愣————那处是他原以为藏着什么东西的角落…三条樱子被捆成一团,货物似的丢在那里。 男子竟象是找到目标,抬脚就朝着那里走过去,而恰在此时,原本面朝着迹部景吾,却双眸紧闭的三条樱子缓缓睁开眼睛。 ‘住手!别碰她!’迹部景吾又急又怒,身体挣扎几下瘫倒在地,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狼狈到何种程度,虫子般蠕动着一路挪过去。 那些接受训练时看过的凄惨画面玩笑般浮现在脑海中————遭遇绑架的受害者,被惨无人道肆意伤害… 说不害怕是自我安慰,不论再如何早熟,迹部景吾仍只是未成年的孩子,生死攸关哪还能保持镇定?可是…教导他的人再如何叮嘱不能惹怒绑匪,他也不能坐视三条樱子遭遇什么可怕对待。 她是女孩子,再怎么心思诡谲也是手无寸铁的女孩子…而他是男生,本应该保护弱者… 混蛋!别碰她!凤眸睁到目眦欲裂,脸颊磨蹭粗糙地面刺刺的痛,迹部景吾从喉咙里发出怒到极点的低吼。 男子走到三条樱子身前,缓缓蹲□,随即象是想到什么,偏过头扫了一眼过来,脸上带着快意而疯狂的表情。 那眼神凶野、狰狞,歪曲的嘴角透出得意的炫耀————仿佛是无声嘲笑他的徒劳。 迹部景吾眼睁睁看着男子粗长的手指攥住三条樱子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嗯哼~据说*又抽了,于是为保险这里重新放一遍。 —————— 每个男孩子内心最深处都一个顶天立地的奥特曼,正义、伟岸、把拯救地球当做毕生奋斗,打击犯罪举重若轻,英雄情结,每个人都有,迹部景吾也不例外。 当然,小男孩的梦想只是梦想,正如同‘奥特曼’不过是商业幌子,这世界也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大公无私,‘正义’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彷如笑话般苍白无力。 自小接受的家族精英式教育,过早接触现实社会的迹部景吾很清楚这一事实,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把三条樱子归集到‘邪恶化身小怪兽’这一范畴去。 ……… 对于[真·怪兽]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其实很不愿意和她有什么交集,可惜,事与愿违… 远足时发生的那件事也就罢了,反正日吉若行事自有分寸,迹部景吾相信自家优秀的后辈是有能力从三条樱子的魔爪下保全自己,至少从武力方面。 三条樱子脑子再怎么好用,对上放眼全国都没几人是对手的日吉若,嗯~鹿死谁手还有待商榷不是吗? 迹部景吾烦恼的是三条樱子口中的‘交换杀妻’ ————初一听是异想天开的设想,可是比照‘生成姬’事件里三条樱子堪称妖异的行为模式,迹部景吾觉得…或许应该顺着她的思维追查下去。 而做出此番决定也并不是迹部景吾的正义感有多么强烈,而是大冢浩次那个人恰好是他最近调查的公款亏空事件里的主角。 可惜,当迹部景吾透过渠道把设想交给警方,经过严密调查,大冢浩次的嫌疑被排除,更不妙的是,集团内部有不知哪里来的谣言,隐约竟是在指责有谁将‘因丧妻而悲痛欲绝’的大冢浩次推出来做替罪羔羊。 还有风声说大冢浩次的亏空公款不过是派系倾轧闹出来的栽赃事件。 以上这些谣言,迹部景吾虽然可以嗤之以鼻,但同时也被激出几丝火气————大冢浩次不过是长辈给他的试炼石,调查一开始他就料到会发生类似事件,或许没有谁和大冢浩次同流合污,想借此次事件兴风作浪却绝对不少。 作为一个庞大财团培养的继承人,如果不能掌握底下错综复杂局面,并且顺势反击,将来又怎么驾驭整个集团? 迹部景吾抱着无论如何也不肯善罢甘休的心理,追根究底;然而,他却没剩多少时间,千叶警方那里必须大冢浩次亲自回去处理,集团内部也已经打草惊蛇。 眼看情势朝着自己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发展,饶是镇定如迹部景吾也多少焦躁起来,所以他才会选个时间堵住三条樱子。 ……… 迹部景吾不怎么了解三条樱子的为人心性,但是…此时这种局面下,他颇希望能借用她慎密到诡谲的分析能力。 好的领导者不需要全知全能,只需要将周遭资源恰到好处的物尽其用,三条樱子是‘邪恶化身’也没关系,他不需要她为自己杀人放火,只是想从她那里听到一些提议,如此而已。 做好准备之后,迹部景吾把三条樱子带去预订的餐厅。 接下来一切发展得很顺利,也可以说磕磕碰碰;前者是因为结果正如迹部景吾预计,后者却是他再次惊讶于三条樱子可怕的分析能力。 他不过无意间透露些信息,三条樱子就能举一反三,将一切猜得八/九不离十————即便是彼此立场不同,迹部景吾仍是要赞赏那女生的能力。 真可惜…霎时间心头浮现的感叹,迹部景吾自己也不知道是其中惋惜的成分有几分。 这么说吧——三条樱子的行事其实很出乎意料,他一直防备她如‘生成姬’事件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将判断的两名凶手送下黄泉,没想到她按兵不动,竟象是事不关己。 迹部景吾原以为面前这女人是对正义吹毛求疵到有洁癖的人,一番谈话下来,他才发现自己许是看错了。 三条樱子很矛盾,但绝不是嫉恶如仇,她反倒更接近冥户亮和日吉若口中‘捉摸不定、仅凭喜恶行事’的人种。 不过算了,迹部景吾没兴趣分析三条樱子究竟怎么个反复无常法,只要她肯涉入两桩入室抢劫案调查,他自己的目的达到就行。 相信三条樱子会为他和警方带来惊喜,并且打破大冢浩次那件事的胶着状态————虽然不知为什么,迹部景吾就是如此肯定自己的判断。 ……… 按照三条樱子所言,一番迂回交锋过后,迹部景吾从对方眼中看到明确答复————她答应他追查下去,虽然表情仍是漫不经心。 之后借着手中杯子的遮挡她翻个白眼,“不要随意给人下定义啊喂!你了解我什么啊?”嘀嘀咕咕的语气颇有些不满,眼神却是平和。 直到此刻迹部景吾方才松懈下来,强自保持不动声色模样,拈起杯子呷了口花茶,微笑。 ————他其实一直在防备,但这不能怪他,实在是坐在他对面的,外貌看似怯懦的这女生内里过于危险。 而他在远足结束同乘一部车那天也领教过,彼时她脸上带着形容不上来的乖戾气息,令得迹部景吾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几乎想也没想就一拳打过去,那是对危机的条件反射。 那也是迹部景吾一帆风顺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压迫与恐惧————所以他知道,和三条樱子合作就彷如在赤脚在剃刀上跳舞,除却刺激,或许还有死神随行。 靠上椅背不着痕迹的稍做舒展,迹部景吾轻轻吐出一口气,“事情结束之前要麻烦你,嗯~放学后你到网球部来,我取些警方的资料给你。” 最后看了眼对面的三条樱子,微微下垂的眼睫遮去灰紫凤眸内,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边说边抬手撑住桌面起身,“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 …离开… 话未出口,身形猛地一僵,迹部景吾微皱眉头,眼底有深深的不可置信————他竟然浑身使不上力?! 一时间惊疑不定,迹部景吾甩了甩头却发现视线逐渐暗下来,绵软的无力感很快在四肢蔓延开,脑子随即陷入混沌。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迹部景吾后知后觉的品尝到舌尖上有一种轻微的,令人难以察觉的麻木… 那是…掩藏在浓郁玫瑰花香背后的淡淡苦涩…被下药了!糟糕!他的保镖们被吩咐不允许进来打扰,可恶!竟然有人将时机把握得这般巧妙! 他此次算是自作自受吧?迹部景吾苦笑一声,脑海残余的最后一丝清醒被迷雾迅速覆盖。 ………………分割线……………… 睁开眼睛的瞬间,迹部景吾就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浑身瘫软,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仍是有残余的眩晕,周遭绝对陌生的环境…这一切都说明了他被人下药绑架的事实。 是他大意了!迹部景吾眯了眯眼,并没有因为浑身无力而惊慌失措,反而磨蹭着支起身体,靠着后方,极目打量四周。 目测应该极狭小的空间,没有多少光线,也没有通风口,空气沉闷,带了些日久年深的萧瑟味道,角落似乎零散堆放些许杂物,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只是一坨坨阴影。 微微挣了挣就感觉到他的嘴用胶带贴着,只允许发出模糊不清的单音,压在背后的手腕是金属的冰凉触感,应该是被手铐铐住,双脚也是同样待遇,只不过是绳索。 垂下眼眸,迹部景吾无声的笑笑————很精密的安排,想必他身上所有的通讯用品都被搜括一空了吧? 而且,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绑架他一事的人,除却计划周全,情报来源也甚是精确,他的身边应该潜伏着内线,或许是保镖也或许是…近身的什么人,若非如此,绑匪又如何能够在避过他周遭严密保护? 迹部景吾仰起头,眼底的愤怒忽然消失,转为冷冷的凌厉。 ……… 电光火石间,心头飞快滑过无数种假设,眼底光芒流转复又收起,迹部景吾将自己往墙上挪动几下,选出一个较为好过点的姿势,屏息,侧耳聆听起来。 此刻当务之急不是分析,所有焦躁、惊惶都不被允许,只有镇定自若,方才有机会获救或者自救,迹部景吾接受过此方面的训练,只是托自家集团严密保护的福从未有幸实践罢了。 眼前是一片蒙昧的昏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又慢加快,逐渐趋于剧烈,除此之外…凤眸微微睁大,迹部景吾扭头望向寂静中发出异样动静的位置。 那是一处角落,黑黝黝的象是有东西堆积,许是镇定下来的缘故,他听到不属于自己的绵长呼吸,伴随着悉悉索索的,不知什么东西摩擦的声响。 是什么?顷刻间有无数种莫名其妙的揣测滑过脑海,每一种都是令人浑身僵硬的猜想。 咻——咻——咻——,极细微的呼吸声渐渐急促… 迹部景吾的瞳孔微微收缩,紧张之下耳涡内血液的鸣响变得清晰起来,以至于他错过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等到这间密室的出入口被吱呀一声打开才发现…绑匪出现了。 来人的身影堵住门框,背朝着光只看得见一个健壮、高大的轮廓…眯了眯眼,待要辨认清楚却见那人抬起一手按在门侧的墙上,下一秒,眼前亮起光芒。 骤然明亮起来的光景反而、令人难以适从,暴露在光线中的双眼微微刺痛,闭了闭眼略微适应之后,迹部景吾睁大眼睛,凝神看着来人。 是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衣着打扮略显落魄,估计是属于社会中下层阶级,眼神粗野而狂躁,身上不带任何遮掩之物,整张脸大刺刺露在外面。 看到这里,迹部景吾的心沉下来————原本估计的,百分之五十的撕票结论,此刻被对方毫无遮挡的姿态提高到百分百。 ……… 男子没有说话,咧开嘴角无声的狞笑,神情似是随时准备撕碎猎物咽喉的野兽;静静看了迹部景吾几秒钟,他忽的将头扭到另一边的角落。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迹部景吾猛地一愣————那处是他原以为藏着什么东西的角落…三条樱子被捆成一团,货物似的丢在那里。 男子竟象是找到目标,抬脚就朝着那里走过去,而恰在此时,原本面朝着迹部景吾,却双眸紧闭的三条樱子缓缓睁开眼睛。 ‘住手!别碰她!’迹部景吾又急又怒,身体挣扎几下瘫倒在地,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狼狈到何种程度,虫子般蠕动着一路挪过去。 那些接受训练时看过的凄惨画面玩笑般浮现在脑海中————遭遇绑架的受害者,被惨无人道肆意伤害… 说不害怕是自我安慰,不论再如何早熟,迹部景吾仍只是未成年的孩子,生死攸关哪还能保持镇定?可是…教导他的人再如何叮嘱不能惹怒绑匪,他也不能坐视三条樱子遭遇什么可怕对待。 她是女孩子,再怎么心思诡谲也是手无寸铁的女孩子…而他是男生,本应该保护弱者… 混蛋!别碰她!凤眸睁到目眦欲裂,脸颊磨蹭粗糙地面刺刺的痛,迹部景吾从喉咙里发出怒到极点的低吼。 男子走到三条樱子身前,缓缓蹲下身,随即象是想到什么,偏过头扫了一眼过来,脸上带着快意而疯狂的表情。 那眼神凶野、狰狞,歪曲的嘴角透出得意的炫耀————仿佛是无声嘲笑他的徒劳。 迹部景吾眼睁睁看着男子粗长的手指攥住三条樱子的头发。 28真实的谎言之七 成年男子的手臂裹在劣质布料里,随着动作,肌肉贲起,粗短的五指箕张,钩子似的拉攥住散落的长发,手腕向上一提… 下一秒,瘫软在地的身体被猛地拽起,微微挣扎几下却怎么也敌不过暴力,只能可怜兮兮挂在对方爪下,如同无助的羔羊。 迹部景吾困难地抬起头,死死的睁大眼睛,从所处的角度正好对上男子居高临下的,满怀恶意的目光。 那双细小的眼珠浮着一层混浊恶意,咧开嘴角滑出血红舌头,慢条斯理舔舐双唇,神情显得异常变态,象是故意要让人看清楚自己的行为,男子甚至略略侧身,好让此刻被他擒在手中的人全部暴露出来,包括他的动作,和她的神情。 三条樱子以一种狼狈而古怪的姿势落在对方手中,想是被从后劲攥住头发的缘故,面孔微微后仰,凌乱发丝缝隙中,露出圆睁的眼睛,嘴上贴着淡黄胶带发不出声响,鼻子里哼出的呜咽酷似动物幼崽的嘶鸣。 绝望的、惊惶的,微弱的求救…她定定望着他… 迹部景吾象是被针扎到似的,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翻个身面部朝下,勉强用肩膀支撑地面,拼了命的爬起来。 ‘三条樱子!’ 失去平衡的身躯根本无法完全负荷系列反抗,很快的,迹部景吾再次颓然倒下。 可恶! ……… “哈哈哈~” 始终冷眼旁观的男子,喉咙里溢出粗哑笑声,肆无忌惮,带着满满的讥诮。 笑声未歇,男子松开攥着三条樱子头发的手,眼睛里俱是恶毒,“多管闲事的小鬼,你还是老老实实看着——或许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一边盯着他,一边缓缓撕下她嘴边的胶带,之后把手搭在三条樱子的喉咙处,猛地往下一按,只听得[咚——]一声闷响,三条樱子仰面倒在地上,男子随即跨坐到她的胸腹间。 从迹部景吾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看到半低着头的男子此刻是何种表情————略带浮肿的脸庞,如同瘾君子发作似的,布满兴奋与暴戾的疯癫。 男子一手制住不断挣扎的三条樱子,微微挺起腰身,一手往下拉开自己的裤子拉链… 三条樱子的动作猛地停滞… “我会咬断它。” 迹部景吾听到女孩子冷冷的如是说道。 也不知怎地,她话音刚落,男子脸上色/欲熏心的笑意就此凝结,仿佛被刺到痛处,神情骤然扭曲到极点,“贱/货!”他嘶声怒吼,抬手狠狠扇了三条樱子一巴掌。 迹部景吾瞪大眼睛,无力救援的愧疚与焦怒在血液间剧烈翻腾,紧接着他看见或许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噩梦: 男子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双手猛地掐住三条樱子的脖颈,“该死的贱/货…婊/子…”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手下却不断用力。 三条樱子因为被五花大绑,连挣扎都显得软弱无力,捆着绳索的双脚在地上磨蹭几下,喉咙发出咯咯闷响,没多久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男子狠狠啐了一声,松开手,从生死不明的三条樱子身上爬起来复又意犹未尽的朝她胸口踢了一脚,“该死的贱/货…”骂完之后,这才扭过头来。 ……… “剩下你了,小鬼。”男子慢吞吞走过来,看似随意的动作,眼底暗藏杀机。 可是迹部景吾连害怕都来不及,发不出声音的喉咙里哽着一个名字,盯着毫无声息瘫在不远处的那具身体…浑身如同堕入地狱一样冰冷。 ————他从没想过她竟会这样轻易死去…开玩笑的吧?! “求我啊——求我给你个痛快。”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凑近的脸庞,嘴角神经质的抽动着。 迹部景吾静静盯着对方,透过昆虫般无机质的瞳孔看到自己血色尽失的脸。 “小鬼,怪就怪你太多事。”说话间,男子抬手覆上他的脸,微微收紧,掌心粗糙的老茧硌到他的眼脸,低沉的声线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 迹部景吾原以为这次他没机会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可奇怪的是半点恐惧也没有,许是惊骇过度吧?此刻,他心头起伏的竟是对三条樱子的愧疚。 男子的言谈虽然语焉不详,却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来,不是吗?对方是冲着他迹部景吾来的,无论是求财亦或者报复,三条樱子都是无辜被牵连。 倘若不是他今天将她从冰帝带出来,她一定不会遇到这种事…是他的错,竟然牵连无辜,最后害得她… ————对不起! 眼睛艰难的转动几度,视线落在三条樱子身上,一刻不肯错开的盯着她看————对不起! 许是他的反应惹怒对方,盖在脸上的阴影突然移开,下一秒,胸口被巨力击中,迹部景吾闷哼一声飞出几米。 [咚——!]一声,重重地撞在地上。 眼前豁然泛起金星,浓腻的血腥气在胸腔间翻腾不息。 闷闷的咳嗽几声,迹部景吾缓缓眨了眨眼,待得发黑的视野渐渐恢复,映入眼帘的是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 ……… “真是讨人厌的小鬼。”男子抬起脚,这次是踩住他的脖子,带着恶意四溅的笑容,缓缓的碾动,“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贱/货!都是贱/货!”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动也不动,纵使呼吸困难,痛心彻骨,耳朵里嗡嗡直响,仍是哼也不哼,瞬也不瞬盯着对方,凤眸内亮起被点燃的恨意。 男子的表情愈发显得狰狞,象是要把所有不甘全部发泄出来似的慢慢加重力道,嘴里嚷得口沫横飞,“只要有钱就像母/狗似的,婊/子!婊/子!最后还不是照样被我…” 说到这里他很突兀的停下来,复又把手插/入上衣口袋,摸出一只手机,低头看了看,半晌,呆滞的转了转视线,目光下落。 “呵呵~感谢我吧——小鬼。”男子收回脚掌,站直身体,象是自言自语,“我好心让你死得轻松点…” “乖乖等在这里,过一会儿送你上路。”露出有些得意又有些诡谲表情,边说边转身就走。 ————男子如来时一般毫无预兆的离去,走出那扇门,随即阖上,却没有关闭灯光,不知是遗忘或者有意为之。 迹部景吾的身体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着,过了很久很久,艰涩的呼吸方才稍微平复,之后他立刻挣扎着爬向三条樱子。 双手反铐住,就用下巴研磨地面,双腿捆着绳索,就用胸膛一寸寸朝前爬行…牙关咬得死紧,用力到能品尝到口腔内蔓延的铁锈味。 …三条樱子… ……… 只有短短几米的一段路线,迹部景吾却用尽力气方才蹭到三条樱子身侧。 甚至来不及喘息,他倾尽全力支起上身,踉跄着…半跪起来,往前磨蹭几步,低头细细查看她的情形: 她的头偏在另一侧,散乱的发丝遮去三分之二的脸…身体古怪的微微蜷缩,胸口…竟是半点起伏也看不见… 定定看了她半晌,迹部景吾闷闷的呜咽一声,被她脖颈处鲜明的指痕刺到眯起眼睛,心中好象有什么东西碎裂般瞬间痛到窒息。 仰起头,吞下漫到喉咙口的哀恸,迹部景吾慢慢矮□,额头抵住三条樱子的胸口…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敲击。 ————很疼…他的胸口…炸裂般剧痛…她死亡…相信是他余生都无法修复的伤口…到最后竟是浑身无力的覆到她身上,闭紧的凤眸,眼角有温热水渍缓缓蜿蜒开来。 ‘对不起。’他用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脑海一片混沌,剧变之后迹部景吾什么也想不起来,混混噩噩…连逃生的勇气都缺失… 这是他的罪责…对不起… …咦?! 迹部景吾猛地一僵,抬起头,满脸无法置信的盯着毫无声息的三条樱子…良久,忽又惊醒过来,侧过头,耳朵死死抵在她的心脏处,紧张到连呼吸都忘记。 过了一会儿————呯…呯…呯… 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跃动,隔着布料传到他的耳中。 那是… ……… 又细细聆听许久,巨大的喜悦替代浓烈的悲凉在血液间流淌,迹部景吾黯淡的凤眸渐渐亮起来,如果不是此刻他被封住嘴,相信一定会失声欢呼。 他听到三条樱子的心跳声,虽然是浅薄到会随时断绝的程度,可是…她…应该…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迹部景吾挣扎着往上挪到三条樱子的脖颈处,磕磕碰碰的用下巴撩开她的乱发,凑过去,小心翼翼用额头感觉她的鼻息… 当然做这些动作时没忘记先把自己从她的胸口挪开,以防止重量压垮他的希望。 脑海中绷紧的神经如同一根钢丝悬着巨石,迹部景吾保持着异常困难的悬空姿势,闭着眼睛,只生怕方才的感知是崩溃后的错觉,连睁开眼睛的勇气也没有。 ————呼…呼…呼… 细若游丝的呼吸缓缓拂过,被汗水浸渍的额头能感觉到微不可察的热意,许久过后,迹部景吾睁开眼睛,身体往侧边一翻,整个人脱力般虚软。 ————三条樱子还活着,谢天谢地! 狂喜之□体竟是止不住颤抖,随后…比男子带来的死亡威胁更为深刻的焦虑擒获还没来得及转换心情的迹部景吾。 她还活着…如果被发现… 迹部景吾猛地一惊,望着天花板的眸子除却焦急外还有一丝恐惧————怎么办?他该如何保全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成年男子的手臂裹在劣质布料里,随着动作,肌肉贲起,粗短的五指箕张,钩子似的拉攥住散落的长发,手腕向上一提… 下一秒,瘫软在地的身体被猛地拽起,微微挣扎几下却怎么也敌不过暴力,只能可怜兮兮挂在对方爪下,如同无助的羔羊。 迹部景吾困难地抬起头,死死的睁大眼睛,从所处的角度正好对上男子居高临下的,满怀恶意的目光。 那双细小的眼珠浮着一层混浊恶意,咧开嘴角滑出血红舌头,慢条斯理舔舐双唇,神情显得异常变态,象是故意要让人看清楚自己的行为,男子甚至略略侧身,好让此刻被他擒在手中的人全部暴露出来,包括他的动作,和她的神情。 三条樱子以一种狼狈而古怪的姿势落在对方手中,想是被从后劲攥住头发的缘故,面孔微微后仰,凌乱发丝缝隙中,露出圆睁的眼睛,嘴上贴着淡黄胶带发不出声响,鼻子里哼出的呜咽酷似动物幼崽的嘶鸣。 绝望的、惊惶的,微弱的求救…她定定望着他… 迹部景吾象是被针扎到似的,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翻个身面部朝下,勉强用肩膀支撑地面,拼了命的爬起来。 ‘三条樱子!’ 失去平衡的身躯根本无法完全负荷系列反抗,很快的,迹部景吾再次颓然倒下。 可恶! ……… “哈哈哈~” 始终冷眼旁观的男子,喉咙里溢出粗哑笑声,肆无忌惮,带着满满的讥诮。 笑声未歇,男子松开攥着三条樱子头发的手,眼睛里俱是恶毒,“多管闲事的小鬼,你还是老老实实看着——或许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一边盯着他,一边缓缓撕下她嘴边的胶带,之后把手搭在三条樱子的喉咙处,猛地往下一按,只听得[咚——]一声闷响,三条樱子仰面倒在地上,男子随即跨坐到她的胸腹间。 从迹部景吾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看到半低着头的男子此刻是何种表情————略带浮肿的脸庞,如同瘾君子发作似的,布满兴奋与暴戾的疯癫。 男子一手制住不断挣扎的三条樱子,微微挺起腰身,一手往下拉开自己的裤子拉链… 三条樱子的动作猛地停滞… “我会咬断它。” 迹部景吾听到女孩子冷冷的如是说道。 也不知怎地,她话音刚落,男子脸上色/欲熏心的笑意就此凝结,仿佛被刺到痛处,神情骤然扭曲到极点,“贱/货!”他嘶声怒吼,抬手狠狠扇了三条樱子一巴掌。 迹部景吾瞪大眼睛,无力救援的愧疚与焦怒在血液间剧烈翻腾,紧接着他看见或许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噩梦: 男子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双手猛地掐住三条樱子的脖颈,“该死的贱/货…婊/子…”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手下却不断用力。 三条樱子因为被五花大绑,连挣扎都显得软弱无力,捆着绳索的双脚在地上磨蹭几下,喉咙发出咯咯闷响,没多久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男子狠狠啐了一声,松开手,从生死不明的三条樱子身上爬起来复又意犹未尽的朝她胸口踢了一脚,“该死的贱/货…”骂完之后,这才扭过头来。 ……… “剩下你了,小鬼。”男子慢吞吞走过来,看似随意的动作,眼底暗藏杀机。 可是迹部景吾连害怕都来不及,发不出声音的喉咙里哽着一个名字,盯着毫无声息瘫在不远处的那具身体…浑身如同堕入地狱一样冰冷。 ————他从没想过她竟会这样轻易死去…开玩笑的吧?! “求我啊——求我给你个痛快。”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凑近的脸庞,嘴角神经质的抽动着。 迹部景吾静静盯着对方,透过昆虫般无机质的瞳孔看到自己血色尽失的脸。 “小鬼,怪就怪你太多事。”说话间,男子抬手覆上他的脸,微微收紧,掌心粗糙的老茧硌到他的眼脸,低沉的声线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 迹部景吾原以为这次他没机会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可奇怪的是半点恐惧也没有,许是惊骇过度吧?此刻,他心头起伏的竟是对三条樱子的愧疚。 男子的言谈虽然语焉不详,却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来,不是吗?对方是冲着他迹部景吾来的,无论是求财亦或者报复,三条樱子都是无辜被牵连。 倘若不是他今天将她从冰帝带出来,她一定不会遇到这种事…是他的错,竟然牵连无辜,最后害得她… ————对不起! 眼睛艰难的转动几度,视线落在三条樱子身上,一刻不肯错开的盯着她看————对不起! 许是他的反应惹怒对方,盖在脸上的阴影突然移开,下一秒,胸口被巨力击中,迹部景吾闷哼一声飞出几米。 [咚——!]一声,重重地撞在地上。 眼前豁然泛起金星,浓腻的血腥气在胸腔间翻腾不息。 闷闷的咳嗽几声,迹部景吾缓缓眨了眨眼,待得发黑的视野渐渐恢复,映入眼帘的是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 ……… “真是讨人厌的小鬼。”男子抬起脚,这次是踩住他的脖子,带着恶意四溅的笑容,缓缓的碾动,“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贱/货!都是贱/货!”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动也不动,纵使呼吸困难,痛心彻骨,耳朵里嗡嗡直响,仍是哼也不哼,瞬也不瞬盯着对方,凤眸内亮起被点燃的恨意。 男子的表情愈发显得狰狞,象是要把所有不甘全部发泄出来似的慢慢加重力道,嘴里嚷得口沫横飞,“只要有钱就像母/狗似的,婊/子!婊/子!最后还不是照样被我…” 说到这里他很突兀的停下来,复又把手插/入上衣口袋,摸出一只手机,低头看了看,半晌,呆滞的转了转视线,目光下落。 “呵呵~感谢我吧——小鬼。”男子收回脚掌,站直身体,象是自言自语,“我好心让你死得轻松点…” “乖乖等在这里,过一会儿送你上路。”露出有些得意又有些诡谲表情,边说边转身就走。 ————男子如来时一般毫无预兆的离去,走出那扇门,随即阖上,却没有关闭灯光,不知是遗忘或者有意为之。 迹部景吾的身体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着,过了很久很久,艰涩的呼吸方才稍微平复,之后他立刻挣扎着爬向三条樱子。 双手反铐住,就用下巴研磨地面,双腿捆着绳索,就用胸膛一寸寸朝前爬行…牙关咬得死紧,用力到能品尝到口腔内蔓延的铁锈味。 …三条樱子… ……… 只有短短几米的一段路线,迹部景吾却用尽力气方才蹭到三条樱子身侧。 甚至来不及喘息,他倾尽全力支起上身,踉跄着…半跪起来,往前磨蹭几步,低头细细查看她的情形: 她的头偏在另一侧,散乱的发丝遮去三分之二的脸…身体古怪的微微蜷缩,胸口…竟是半点起伏也看不见… 定定看了她半晌,迹部景吾闷闷的呜咽一声,被她脖颈处鲜明的指痕刺到眯起眼睛,心中好象有什么东西碎裂般瞬间痛到窒息。 仰起头,吞下漫到喉咙口的哀恸,迹部景吾慢慢矮下身,额头抵住三条樱子的胸口…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敲击。 ————很疼…他的胸口…炸裂般剧痛…她死亡…相信是他余生都无法修复的伤口…到最后竟是浑身无力的覆到她身上,闭紧的凤眸,眼角有温热水渍缓缓蜿蜒开来。 ‘对不起。’他用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脑海一片混沌,剧变之后迹部景吾什么也想不起来,混混噩噩…连逃生的勇气都缺失… 这是他的罪责…对不起… …咦?! 迹部景吾猛地一僵,抬起头,满脸无法置信的盯着毫无声息的三条樱子…良久,忽又惊醒过来,侧过头,耳朵死死抵在她的心脏处,紧张到连呼吸都忘记。 过了一会儿————呯…呯…呯… 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跃动,隔着布料传到他的耳中。 那是… ……… 又细细聆听许久,巨大的喜悦替代浓烈的悲凉在血液间流淌,迹部景吾黯淡的凤眸渐渐亮起来,如果不是此刻他被封住嘴,相信一定会失声欢呼。 他听到三条樱子的心跳声,虽然是浅薄到会随时断绝的程度,可是…她…应该…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迹部景吾挣扎着往上挪到三条樱子的脖颈处,磕磕碰碰的用下巴撩开她的乱发,凑过去,小心翼翼用额头感觉她的鼻息… 当然做这些动作时没忘记先把自己从她的胸口挪开,以防止重量压垮他的希望。 脑海中绷紧的神经如同一根钢丝悬着巨石,迹部景吾保持着异常困难的悬空姿势,闭着眼睛,只生怕方才的感知是崩溃后的错觉,连睁开眼睛的勇气也没有。 ————呼…呼…呼… 细若游丝的呼吸缓缓拂过,被汗水浸渍的额头能感觉到微不可察的热意,许久过后,迹部景吾睁开眼睛,身体往侧边一翻,整个人脱力般虚软。 ————三条樱子还活着,谢天谢地! 狂喜之下身体竟是止不住颤抖,随后…比男子带来的死亡威胁更为深刻的焦虑擒获还没来得及转换心情的迹部景吾。 她还活着…如果被发现… 迹部景吾猛地一惊,望着天花板的眸子除却焦急外还有一丝恐惧————怎么办?他该如何保全她?! 29真实的谎言之八 瞬间脑海中掠过无数中设想,可是细细分析下去却没有任何一种派得上用场,最后迹部景吾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束手无策。 保持着仰面躺在地上的姿势,眼睛惶惶然盯着天花板昏黄的灯盏,一时间竟有些痛恨此时此刻的自己————如果他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甚至说他行事能在细密些…今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是他高估自己。 迹部景吾讪讪的苦笑,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他的祖父,迹部集团现任掌权人对他的评价。 他被断定‘能力卓越,却因为历练太少而容易自傲’,彼时他不服气,现在想来,他的祖父,那个经历几十年世事无情历练,并且始终巍然不动的老人话语中的一针见血。 而此时,为他的大意付出代价的…却是无辜者…想到此处,迹部景吾扭过头看向身侧。 三条樱子静静躺在地上,胸口有极小幅度的起伏,仿佛一个不经意就会消失。 闭了闭酸涩的眼,再睁开时灰紫凤眸褪去迷茫的脆弱,渐渐明亮的眸光俱是坚忍————他要救她,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再有谁当着他的面伤害她,即使他将因此付出代价。 ……… 焦虑、愤怒、迷茫、等待… 无数难以辨别的情绪逐一滑过心头,迹部景吾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因为被捆绑造成的血气不畅令得四肢逐渐由酸痛化为麻木,中途也换过几次姿势,只是效果不彰,他仍是缓缓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 最后,迹部景吾躺在坚硬的地上,一点点失去感知能力…高度紧张与身处绝境的情况下认知能力变得迟钝,甚至感官都麻木, 思维是清醒,也或许有几次短暂昏迷,他分辨不出状况,只是睁眼闭眼间,三条樱子始终昏迷不醒,那个歹徒也没有再出现。 时间在恍恍惚惚中流逝,迹部景吾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慢慢的他弄不清自己的情况,浑身热一阵冷一阵,似乎出现了幻觉。 昏黄黯淡的灯光静谧无声,密封的空间狭隘逼阙,空气中渗出来的腐朽味道…凝神太久,墙壁与天花板都象是张牙舞爪扑过来似的,耳蜗嗡嗡直响。 迹部景吾知道此刻自己的情形极是不妙,也知道继续下去情况会变得更糟糕,最坏的结果是精神崩溃…可是… 极力集中精神,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除…迹部景吾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因为他有要保护的人,三条樱子还生死未卜,她是他的责任。 ……… 当那个名字浮现,迹部景吾强自抬高头颅,用模糊的视线努力辨认着倒在身侧的人,随即猛地一惊。 是幻觉吧? 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还是…眼前这幕是真实? 灰紫凤眸睁到最大限度,眼睛瞬也不瞬,迹部景吾吃力的用牙齿咬住口腔一侧的肉…狠狠的用力…顷刻间,浓腻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几秒钟后,迟钝的神经中枢接收到自我伤害的痛楚,如闪电划破混沌。 眨了眨眼,面前的影像仍在继续,没有消失,不是幻觉!迹部景吾定格下来,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覆盖所有意识。 散乱长发覆盖的头颅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若有似无的呼吸也在此时变得平缓————原以为不会醒来的三条樱子正在苏醒。 惊喜交加之下迹部景吾挣扎着支起半身,小心翼翼挪过去,低头,目不转睛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仍未清醒,被捆绑的身体扭动着,张开嘴干咳几声,声音仿佛坏掉的风箱,嘶嘶作响。 她的头左右摆动几下,纷乱的发随着动作掉落,露出苍白中略带青灰的脸庞,下一秒,那双紧闭的眼眸毫无预兆睁开。 猝不及防之下,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迹部景吾愣愣看着盯住自己的眼睛,浑身僵硬竟是忘记反应。 三条樱子睁开眼睛,瞳眸表面象是蒙上了薄薄黑暗物质,沉静的,平淡的眼神,仿佛波澜不惊却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他,半晌,缓缓、缓缓的眨了眨眼,双唇微启,“啊——原来不是梦。” ……… 他和她就这么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对视,他始终不敢移开目光,等了一会儿,她眼底若隐若现的倒影晕散开,“你想活下去吗?迹部景吾…” 她声线沙哑得不像话,如同断断续续的蛛丝,“你想活下去吗?”她被绳索捆绑得似是待宰羔羊,神情却仿佛高高在上,掌握生死。 重复的话语犹如魔咒,迅速唤醒他的求生本能。 迹部景吾眯了眯眼,点头。 “那么请暂时按照我的指示行事。”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说完之后很突然的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敢打扰,因为她阖上眼睛之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双瞳眸…幽光乍然爆起,蜜金色的,象是雷暴天空密布的闪电,又象是蜘蛛网的东西迅速汇成纹路覆盖整个眼睛。 不多时,三条樱子的身体微微颤抖,整个人仰成一道弧度,与此同时,暴露的空气中的肌肤沁出密集汗珠。 迹部景吾瞪口呆的看着三条樱子扭成古怪的姿态,激灵灵打个寒颤…还来不及从诡谲场景找到自己的反应,只听得她闷哼一声,身体瘫软下来。 短短几分钟时间,三条樱子象是耗尽力气,浑身被汗水浸透,连衣服都紧贴着肌肤…她扭过头来,乱发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微弯的眼眸却漾出愉悦的光芒。 “我的外挂居然变成加强版,真是因祸得福。” 哈?!迹部景吾眼角一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女人脑子缺氧坏掉了吗?’怒吼只能盘旋在咽喉深处,因为嘴上贴着胶带,不得不郁闷到内伤。 许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端倪,无声的笑意从三条樱子的眼睛缓缓流淌出来,片刻之后,她赶在他发怒之前整了整神情。 “记着不要惹怒那个男人,等他再次离开,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她抬了抬缚紧的双腿,示意他看,“鞋子底下,我藏着刀片。” “好了,现在我要休息一下,你先挪回角落去…” ……… 她什么意思?迹部景吾满头雾水,又碍于无法出声,导致所有疑问只得闷在心里;三条樱子说完之后复又闭上眼睛,动也不动,甚至扭了扭身体摆成原先那种古怪的姿势。 看到这里迹部景吾不得不佩服她的记忆力,当然,心头的疑惑也更加深刻,可是来不及细想就急急蠕动身体,按照三条樱子所说朝角落移动。 ————别的都可以放在一旁,不管她的‘外挂’究竟是什么,至少她给了他希望,所以当务之急是两人一起逃出生天。 气喘吁吁地爬行到原本应该呆的角落,迹部景吾支撑着靠着墙壁,一时间生出无限勇气。 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总是容易相信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即使三条樱子不过胡言乱语,两个人的话…似乎就不那么恐惧了。 迹部景吾眯起眼睛,被感染似的产生一种类似放松的情绪。 然而那份愉悦却没持续多久,迹部景吾的神经末梢感觉到来自空气的轻微颤动————那是每个人都有的第六感,并且在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下被放大数倍。 猛地转头盯住此处的出口,瞳孔骤然收缩。 紧闭的门后方,有巨大的恶意缓缓逼近;迹部景吾的心头咯噔一声,顿时如临大敌。 歹徒…来了。 此一念头方才闪现,紧闭的门就悄无声息开启,男子从外边缓缓走进来,脸色阴沉。 目光随意四下张望,随即对上他的,男子的神情微微一怔,接着象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咧开,露出病态的笑容。 “居然还保持清醒,蛮坚强的嘛~小鬼。”慢慢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看来和尸体同处一室,吓不着你啊——” 男子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三条樱子,复又回过头来,眼神满含戾气,“本来想趁着烂掉之前弄一次再拖出去埋掉,现在看来不用了,等发臭再说。” 顿了顿,男子以一种低沉而奇特的音调说道,“真可惜。”最后一句话几乎卡在他的嗓子里,模糊不清。 与此同时,男子抬脚重重踹过来,混浊的眼睛发出犹如恶鬼般狰狞的寒光,“你就呆在这里和尸体一起腐烂吧!” ……… 迹部景吾闷哼一声,生生受了男子踢在他胸口的力道,无法控制地往侧边栽倒。 痛!剧烈的白光炸开,瞬间的剧痛如同涟漪般扩散到神经末稍,眼前猛地一黑,连呼吸都困难重重。 又过了不知多久,耳际的嗡鸣逐渐消失,稍微清醒一些后迹部景吾挣扎着抬眼,这才发现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开启的门扉也再次紧闭,只余下挨过殴打的疼痛在身体肆意蔓延;三条樱子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竟象是早先两人的交谈不过幻觉一场。 艰涩的眨了眨眼睛,迹部景吾咬紧牙关挣扎着想要故技重施爬行过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歹徒的目的————对方想要逼疯他,按照那人所言,将他和‘死亡’的三条樱子关在一间屋子里,过不了多久…倘若三条樱子真的死亡,他会身处地狱吧? 亲眼目睹三条樱子被杀害而救援不得,接下来还要眼睁睁看着如花鲜活的身体渐渐腐烂,即使最后他获救,留下来的阴影也足以击溃他的理智。 可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这样恨他?被绑架之前迹部景吾甚至见都没见过对方。 身体摩擦着坚硬的地板,一寸寸挪移着,直到目标近在咫尺…静止不动的三条樱子忽的一颤,歪到侧边的头颅转过来面向他。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万一对方是在监视你呢?”她的语气带着些埋怨,说话间身体开始挣扎,以双脚为支点扭成一团,虫子似的蜿蜒着爬过来。 “幸好那人走远了,不然要被你害死。” 她蹭到他身边,用肩膀顶住他,“你先起来,对…把你的手…刀片在我的左脚,鞋后跟那里有一处…摸摸看,然后取出来。” “就靠你了哟~” ……… 迹部景吾借着她那点力道支起身体,耳边听着她嘀嘀咕咕的念叨,不知怎地竟然对她说的深信不疑。 因为背对着,他看不清身后的人有什么动作,只是过了一会儿手就摸到绵软的温热…这是…指尖不自觉沿着肌理探索… “你摸哪呢?往下往下!”腰际被轻轻踹了一脚,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喝道,“这是我的腿!笨蛋!” 听他这么一说,迹部景吾忙不迭松开指间握住的温软,耳际微微发烫,却不得不狼狈的顺着她所说的位置往下探去。 鞋底…鞋底…他握到她的脚踝。 左脚…左脚…他摸到她的袜子。 一番漫无目的的探索,迹部景吾的指尖终究抠到一处细微的异样————那是与橡胶触感截然不同的冰凉,属于金属的尖锐。 它嵌在她的鞋后跟,此刻被他用力□。 指尖摸索着拈住只有几厘米长度的金属片,就好象握住希望,迹部景吾扭过头看住三条樱子。 “割开我的绳索。”她支起身,“然后我松掉你脚上的捆绑,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我很乖对吧?求顺毛! ———— 瞬间脑海中掠过无数中设想,可是细细分析下去却没有任何一种派得上用场,最后迹部景吾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束手无策。 保持着仰面躺在地上的姿势,眼睛惶惶然盯着天花板昏黄的灯盏,一时间竟有些痛恨此时此刻的自己————如果他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甚至说他行事能在细密些…今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是他高估自己。 迹部景吾讪讪的苦笑,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他的祖父,迹部集团现任掌权人对他的评价。 他被断定‘能力卓越,却因为历练太少而容易自傲’,彼时他不服气,现在想来,他的祖父,那个经历几十年世事无情历练,并且始终巍然不动的老人话语中的一针见血。 而此时,为他的大意付出代价的…却是无辜者…想到此处,迹部景吾扭过头看向身侧。 三条樱子静静躺在地上,胸口有极小幅度的起伏,仿佛一个不经意就会消失。 闭了闭酸涩的眼,再睁开时灰紫凤眸褪去迷茫的脆弱,渐渐明亮的眸光俱是坚忍————他要救她,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再有谁当着他的面伤害她,即使他将因此付出代价。 ……… 焦虑、愤怒、迷茫、等待… 无数难以辨别的情绪逐一滑过心头,迹部景吾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因为被捆绑造成的血气不畅令得四肢逐渐由酸痛化为麻木,中途也换过几次姿势,只是效果不彰,他仍是缓缓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 最后,迹部景吾躺在坚硬的地上,一点点失去感知能力…高度紧张与身处绝境的情况下认知能力变得迟钝,甚至感官都麻木, 思维是清醒,也或许有几次短暂昏迷,他分辨不出状况,只是睁眼闭眼间,三条樱子始终昏迷不醒,那个歹徒也没有再出现。 时间在恍恍惚惚中流逝,迹部景吾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慢慢的他弄不清自己的情况,浑身热一阵冷一阵,似乎出现了幻觉。 昏黄黯淡的灯光静谧无声,密封的空间狭隘逼阙,空气中渗出来的腐朽味道…凝神太久,墙壁与天花板都象是张牙舞爪扑过来似的,耳蜗嗡嗡直响。 迹部景吾知道此刻自己的情形极是不妙,也知道继续下去情况会变得更糟糕,最坏的结果是精神崩溃…可是… 极力集中精神,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除…迹部景吾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因为他有要保护的人,三条樱子还生死未卜,她是他的责任。 ……… 当那个名字浮现,迹部景吾强自抬高头颅,用模糊的视线努力辨认着倒在身侧的人,随即猛地一惊。 是幻觉吧? 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还是…眼前这幕是真实? 灰紫凤眸睁到最大限度,眼睛瞬也不瞬,迹部景吾吃力的用牙齿咬住口腔一侧的肉…狠狠的用力…顷刻间,浓腻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几秒钟后,迟钝的神经中枢接收到自我伤害的痛楚,如闪电划破混沌。 眨了眨眼,面前的影像仍在继续,没有消失,不是幻觉!迹部景吾定格下来,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覆盖所有意识。 散乱长发覆盖的头颅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若有似无的呼吸也在此时变得平缓————原以为不会醒来的三条樱子正在苏醒。 惊喜交加之下迹部景吾挣扎着支起半身,小心翼翼挪过去,低头,目不转睛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仍未清醒,被捆绑的身体扭动着,张开嘴干咳几声,声音仿佛坏掉的风箱,嘶嘶作响。 她的头左右摆动几下,纷乱的发随着动作掉落,露出苍白中略带青灰的脸庞,下一秒,那双紧闭的眼眸毫无预兆睁开。 猝不及防之下,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迹部景吾愣愣看着盯住自己的眼睛,浑身僵硬竟是忘记反应。 三条樱子睁开眼睛,瞳眸表面象是蒙上了薄薄黑暗物质,沉静的,平淡的眼神,仿佛波澜不惊却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他,半晌,缓缓、缓缓的眨了眨眼,双唇微启,“啊——原来不是梦。” ……… 他和她就这么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对视,他始终不敢移开目光,等了一会儿,她眼底若隐若现的倒影晕散开,“你想活下去吗?迹部景吾…” 她声线沙哑得不像话,如同断断续续的蛛丝,“你想活下去吗?”她被绳索捆绑得似是待宰羔羊,神情却仿佛高高在上,掌握生死。 重复的话语犹如魔咒,迅速唤醒他的求生本能。 迹部景吾眯了眯眼,点头。 “那么请暂时按照我的指示行事。”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说完之后很突然的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敢打扰,因为她阖上眼睛之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双瞳眸…幽光乍然爆起,蜜金色的,象是雷暴天空密布的闪电,又象是蜘蛛网的东西迅速汇成纹路覆盖整个眼睛。 不多时,三条樱子的身体微微颤抖,整个人仰成一道弧度,与此同时,暴露的空气中的肌肤沁出密集汗珠。 迹部景吾瞪口呆的看着三条樱子扭成古怪的姿态,激灵灵打个寒颤…还来不及从诡谲场景找到自己的反应,只听得她闷哼一声,身体瘫软下来。 短短几分钟时间,三条樱子象是耗尽力气,浑身被汗水浸透,连衣服都紧贴着肌肤…她扭过头来,乱发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微弯的眼眸却漾出愉悦的光芒。 “我的外挂居然变成加强版,真是因祸得福。” 哈?!迹部景吾眼角一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女人脑子缺氧坏掉了吗?’怒吼只能盘旋在咽喉深处,因为嘴上贴着胶带,不得不郁闷到内伤。 许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端倪,无声的笑意从三条樱子的眼睛缓缓流淌出来,片刻之后,她赶在他发怒之前整了整神情。 “记着不要惹怒那个男人,等他再次离开,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她抬了抬缚紧的双腿,示意他看,“鞋子底下,我藏着刀片。” “好了,现在我要休息一下,你先挪回角落去…” ……… 她什么意思?迹部景吾满头雾水,又碍于无法出声,导致所有疑问只得闷在心里;三条樱子说完之后复又闭上眼睛,动也不动,甚至扭了扭身体摆成原先那种古怪的姿势。 看到这里迹部景吾不得不佩服她的记忆力,当然,心头的疑惑也更加深刻,可是来不及细想就急急蠕动身体,按照三条樱子所说朝角落移动。 ————别的都可以放在一旁,不管她的‘外挂’究竟是什么,至少她给了他希望,所以当务之急是两人一起逃出生天。 气喘吁吁地爬行到原本应该呆的角落,迹部景吾支撑着靠着墙壁,一时间生出无限勇气。 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总是容易相信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即使三条樱子不过胡言乱语,两个人的话…似乎就不那么恐惧了。 迹部景吾眯起眼睛,被感染似的产生一种类似放松的情绪。 然而那份愉悦却没持续多久,迹部景吾的神经末梢感觉到来自空气的轻微颤动————那是每个人都有的第六感,并且在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下被放大数倍。 猛地转头盯住此处的出口,瞳孔骤然收缩。 紧闭的门后方,有巨大的恶意缓缓逼近;迹部景吾的心头咯噔一声,顿时如临大敌。 歹徒…来了。 此一念头方才闪现,紧闭的门就悄无声息开启,男子从外边缓缓走进来,脸色阴沉。 目光随意四下张望,随即对上他的,男子的神情微微一怔,接着象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咧开,露出病态的笑容。 “居然还保持清醒,蛮坚强的嘛~小鬼。”慢慢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看来和尸体同处一室,吓不着你啊——” 男子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三条樱子,复又回过头来,眼神满含戾气,“本来想趁着烂掉之前弄一次再拖出去埋掉,现在看来不用了,等发臭再说。” 顿了顿,男子以一种低沉而奇特的音调说道,“真可惜。”最后一句话几乎卡在他的嗓子里,模糊不清。 与此同时,男子抬脚重重踹过来,混浊的眼睛发出犹如恶鬼般狰狞的寒光,“你就呆在这里和尸体一起腐烂吧!” ……… 迹部景吾闷哼一声,生生受了男子踢在他胸口的力道,无法控制地往侧边栽倒。 痛!剧烈的白光炸开,瞬间的剧痛如同涟漪般扩散到神经末稍,眼前猛地一黑,连呼吸都困难重重。 又过了不知多久,耳际的嗡鸣逐渐消失,稍微清醒一些后迹部景吾挣扎着抬眼,这才发现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开启的门扉也再次紧闭,只余下挨过殴打的疼痛在身体肆意蔓延;三条樱子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竟象是早先两人的交谈不过幻觉一场。 艰涩的眨了眨眼睛,迹部景吾咬紧牙关挣扎着想要故技重施爬行过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歹徒的目的————对方想要逼疯他,按照那人所言,将他和‘死亡’的三条樱子关在一间屋子里,过不了多久…倘若三条樱子真的死亡,他会身处地狱吧? 亲眼目睹三条樱子被杀害而救援不得,接下来还要眼睁睁看着如花鲜活的身体渐渐腐烂,即使最后他获救,留下来的阴影也足以击溃他的理智。 可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这样恨他?被绑架之前迹部景吾甚至见都没见过对方。 身体摩擦着坚硬的地板,一寸寸挪移着,直到目标近在咫尺…静止不动的三条樱子忽的一颤,歪到侧边的头颅转过来面向他。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万一对方是在监视你呢?”她的语气带着些埋怨,说话间身体开始挣扎,以双脚为支点扭成一团,虫子似的蜿蜒着爬过来。 “幸好那人走远了,不然要被你害死。” 她蹭到他身边,用肩膀顶住他,“你先起来,对…把你的手…刀片在我的左脚,鞋后跟那里有一处…摸摸看,然后取出来。” “就靠你了哟~” ……… 迹部景吾借着她那点力道支起身体,耳边听着她嘀嘀咕咕的念叨,不知怎地竟然对她说的深信不疑。 因为背对着,他看不清身后的人有什么动作,只是过了一会儿手就摸到绵软的温热…这是…指尖不自觉沿着肌理探索… “你摸哪呢?往下往下!”腰际被轻轻踹了一脚,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喝道,“这是我的腿!笨蛋!” 听他这么一说,迹部景吾忙不迭松开指间握住的温软,耳际微微发烫,却不得不狼狈的顺着她所说的位置往下探去。 鞋底…鞋底…他握到她的脚踝。 左脚…左脚…他摸到她的袜子。 一番漫无目的的探索,迹部景吾的指尖终究抠到一处细微的异样————那是与橡胶触感截然不同的冰凉,属于金属的尖锐。 它嵌在她的鞋后跟,此刻被他用力拔出来。 指尖摸索着拈住只有几厘米长度的金属片,就好象握住希望,迹部景吾扭过头看住三条樱子。 “割开我的绳索。”她支起身,“然后我松掉你脚上的捆绑,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30真实的谎言之九 割开?割哪里? 看着凑到近前的人,迹部景吾犹豫了一下,指间拈着的刀片寻不到着力点————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本就不太方便,加上三条樱子被捆得堪比粽子… 要往哪里下手啊喂! ‘你转过身。’————迹部景吾艰难的把手抬高几分,拼命眨巴眼睛,无声的提议。 “嗯——”许是看懂他的示意,她愣了愣,没有照他说的去做,反而把身子往前靠得更近些,“从这里下手比较方便…” 挺了挺某个很引人遐想的位置,然后她继续说下去,“你没发现吗?我身上绑的花式很古怪,从脖颈开始环绕到手腕,中途交叉捆住上身,最后到脚踝。” “s/m调/教系入门样式,我越挣扎脖子就缠得越紧…快点!” 迹部景吾忍住唇角抽搐的冲动,满脸崩溃的扭过头,胸口重重起伏————他才不想深究这女人从哪里知道‘s/m调/教系入门样式’这种诡异的认知,反正歹徒看就知道是毋庸置疑的变态啊变态… 他郁闷的是…这女人有没有自觉?! 额角迅速迸出十字花,迹部景吾狠狠捏紧刀片,空闲的指尖颤巍巍摸索,内心有无数咆哮反复回荡————她她她,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把整个胸部贴过来啊喂! 虽然明知此时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自己是笨蛋,迹部景吾还是忍不住浑身僵直,随着指尖(不小心)触摸到的绵软温润传入脑海…连耳根子都热到开始发烫。 该死!捆在三条樱子身上的绳索看着很细,怎么这么难弄?! 指尖的刀片反复磨搓,进展却缓慢得令人崩溃,动作时碰触的感觉更是冲击着他的理智…因为觉得尴尬,迹部景吾一开始就回过头不敢看,现在他自食其果了。 看不见反而更容易胡思乱想…真是糟糕!迹部景吾黑着一张脸,多少有些羞恼的加快手下切割的频率。 “嗯——”脑后传来一声闷哼,细细的,同时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怎么了?迹部景吾怔了怔,还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附在三条樱子身上的绳索一松,随即,逼近的那道温热远离。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了点淡淡的喜悦。 ……… 听到她这么说,迹部景吾松了口气,先是深深的长吁一口气,而后缓缓回过头,指尖沁出的薄汗险些拈不住刀片。 定睛一看,立刻就愣住————三条樱子正在揉搓手腕,边上散落着被从中割开的绳索,她动作倒是很快…只是… 上下打量她一圈,灰紫的凤眸视线定在一处,淡淡的怒气瞬时间盘旋在心头。 你是笨蛋吗?!受伤了不知道喊痛! 如果不是嘴上贴着封条,迹部景吾第一时间就会吼出声,因为三条樱子的胸腹处有刺目嫣红绽开,那一定是他下手没分寸割开的! 这蠢女人! 迹部景吾恶狠狠盯着那处血红颜色逐渐加深,然而受伤的本人却象是毫无察觉,舒展完筋骨她靠到他面前,探手取走他指尖的刀片,三两下就去掉他双足的禁锢。 做完这一切后,手腕一翻,不知把刀片收到哪里去,她抬头看着他,皱了皱眉,“手铐怎么办?我打不开。” 神情似是很苦恼,说话间又倾身过来,“低头…胶带缠得这么紧…”一边说双手一边环到他脑后,“啊啦~你该高兴绑匪手下留情,要是连你的鼻子也封住…” 嘴里漫无边际,说的尽是危言耸听的词————连鼻子也封住,那他早就窒息死亡的好不好?这女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混蛋! 随着她的靠近,迹部景吾敏锐的嗅到浓腻铁锈气息,视线下落几分就能看见异常碍眼的嫣红花朵,怒气也随之越扬越高。 [嘶——]一声,微微刺痛过后,嘴上的胶带被撕下来。 “你不痛吗?”迹部景吾盯着她上衣的血污,不愿意深想自己此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究竟所谓何来。 “咦?”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随后笑笑,“没事,舔舔就好。” 停顿片刻,复又漫不经心解释道,“我的刀片很利,也只有割在身上最合适,手或者腿受伤会影响我们出逃的计划。” “好了——现在…你看起来行动还是不方便。”她静静看了他几秒钟,扬手打个响指,“练过瑜伽吗?你的骨骼柔软度怎么样?” ……… 说话间她原地坐下,学着他双手背在身后的模样,然后————迹部景吾微微睁大眼睛,瞬不瞬锁定她的动作,渐渐的,眼底滑过一丝了悟。 “象这样先把双手弄到身前。”说完之后她起身,慢吞吞开始察看四周,“我找找看有没有可用的东西。” 待得她转身,留在原地的迹部景吾学着之前看到的姿势开始自救————双手撑住地面,做成一个‘门框’姿态,然后从中央将身体一点点往后挤,力图把双手换到身前。 这个动作看着容易做起来却是艰难,怪不得三条樱子问他骨骼柔软度够不够…满头大汗的迹部景吾嘴角抽搐。 这般不华丽的姿势,也怪不得她忙不迭走开…被她盯着的话…他是有点放不下面子…迹部景吾承认自己别扭。 说起来,三条樱子懂得很多奇怪的东西嘛~而且,身上还藏着刀片,真是古怪的女人。 默默斜了眼走到边上,象是要从空荡荡角落看出一朵花来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双手撑着地板,起身,“可以了。” 他的手已经换到身前,虽然仍是行动不便,比起反剪在身后却已经好太多。 “ok。”对方回过头,走近几米,弯腰捡起地上的绳索,扫了眼,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特质角毛绳,怪不得这么难弄。” 笑容未歇,她的神情猛地凝滞,扭头盯着紧闭的门,周身气势忽的一变,原本的浅淡惬意骤然化为凌厉,“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迹部景吾惊疑不定的失声问道,边说边忍不住上前两步站到她的并肩位置,“你怎么知道?” “这是小事,别介意。”三条樱子略略偏首,嘴角慢慢扬起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平凡的眉宇有大片大片的阴霾弥散开来。 “也好,一劳永逸。”她用轻柔的语调说道,暗哑的声线,眼睛里的阴影却能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迫不及待想把敌人一点点撕碎的,不容错辨的残暴。 ……… 迹部景吾一愣,强忍住后退的冲动,“该怎么做?” ————此时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后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最真实的想法与三条樱子不谋而合,这点他承认,所以也不必假惺惺。 “拿着它。”三条樱子将手中的绳索打个活结然后递过来,“等下…”她压低声线说出对付来人的计划。 他聚精会神的听着,之后返身躲到门边,屏息等待去而复返的绑匪打开那扇门;而三条樱子则按照计划静静站在房间中央。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迹部景吾将手举高,做好准备,心跳渐渐加速,指尖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 成败在此一举! 几记清脆的撞击,听着象是有人用钥匙打开挂锁,然后是更为沉闷的摩擦声,想必外面是用巨大的外挂式插销封闭,最后[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 能成功吗?电光火石间迹部景吾涩涩的咽口口水…男子挟着恶意迈出一步,人影堪堪闪现就象是被吓到浑身一僵… 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扬高的手猛地往下落————目标,男子的脖颈。 “啊——”男子的吼道短促而粗粝。 迹部景吾用尽力气收紧手中的绳索,不敢给对方一点点空隙,此时三条樱子也跑过来,扬起的手飞快在空中划过。 “啊——”男子凄厉惨叫的出声,血色花朵飞溅开来。 几点温热不巧溅到迹部景吾脸上,手腕不自觉一松。 “愣着干什么?!”三条樱子怒喝一声,滑开的手猛地往回一收,又一次…做完连续动作之后…拳头、手肘、脚踩、膝盖磕… 挂在迹部景吾手中的身体瘫软下来,男子哼也没哼朝前倒下。 为了避免一个失手将人的脖颈勒断,迹部景吾忙不迭放开力道,任由绳索滑过掌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后背悄悄沁出一片冷汗。 太凶残了!这女人! 哪里学来的恐怖手段啊喂!招招直取要害不说,几下连续撞击男人下/半/身部位的力道更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寒毛直竖。 ……… 迹部景吾呆滞在原地,不知怎么内心忽然升起些微同情,对失去意识的绑匪遭遇的悲惨事件心有戚戚哉。 趁着他说不出话,三条樱子已经闪出房门,绕到绑匪身后,抬手扯住绳索,一个用力把人吊高几分,“还不帮忙!” 斜睇过来的眼神略带唾弃,“要等他醒了反抗吗?蠢材!” “啊哦——”迹部景吾脸庞重重抽搐几下,飞快上前搭手。 所谓‘赶尽杀绝’,三条樱子将之阐述得极彻底;不多时,绑匪被两人合力捆成粽子。 做完一切后,迹部景吾直起身,长吁一口气,“我说…有必要把人绑成这样吗?” 下巴微抬,点了点被扔在角落的绑匪,眼角跟着一抽————有必要把人捆成s/m调/教系样式加强版吗? 迹部景吾觉得三条樱子的存在就是为了时刻刺激他的理智。 看那绑匪的模样,别说挣扎,连动一动都困难吧?四肢往后绑在一起,人变成诡异弧形(面朝外)也就算了,有根绳索还连接[哔——]部位,他要一动…咳咳!那里肯定痛不欲生。 你到底哪里学来的手法?迹部景吾整张脸都黑下来,对自己方才不小心助纣为虐的行为表示很羞耻。 “嗯~不过是以牙还牙。”已经走到房门口的三条樱子回过头,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你也想试试?” “保证你欲/仙/欲/死。”上下打量他几眼,意味深长的眯眼。 “不必!本大爷很正常。”迹部景吾斩钉截铁的拒绝,边说边快速走上前,“好了,我们该离开。”他才不要继续这种诡异话题!三条樱子的眼神很危险啊喂! 等下不小心发起疯来连他一并绑了可就得不偿失。 返身、关门、扣上插销、锁死,动作一气呵成。 ……… 直等到那扇门紧闭,迹部景吾才有终于逃出生天的感觉,双手方才后知后觉的微微颤抖。 倾身将头抵住门扉,闭了闭眼,强自忍住心头泛起的战栗————是的,他在后怕。 迹部景吾不敢想象,倘若方才功亏一篑会怎样,毕竟三条樱子的计划太大胆,平定下来的此刻他才惊觉两人究竟有多鲁莽。 三条樱子的计划很简单:他躲在门边伏击,她站在房间中央营造机会,趁着绑匪瞬间的错愕,他只需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就成功。 现在回想,三条樱子给出的并非肉票逃离的假相,她是想让绑匪一眼看见‘死亡’的人站在那里…她想让对方惊惧。 所以她把散落的头发全数拨到前面,盖住自己大半张脸,还蘸了很多身上的血,把眼角和嘴角涂抹得血淋淋… 要不是情况危急,连迹部景吾自己都觉得很恐怖…三条樱子学得很像,特别是她把眼睛半掩半露,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样子… “呐——你又发什么呆?发作了吗?”三条樱子阴森森的声音近在咫尺。 迹部景吾猛地抬起头,“你才发作!” “啊——没事打电话!”她把手递过来,冷着一张脸,“男生就是麻烦!”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迹部景吾默默磨了磨牙,忽又想起那个绑匪的下场,狠狠的噎了噎,没好气抢过电话,“我们不快点离开,留在这里干嘛?” “嗯?你会开车?”三条樱子比了比身后,“附近是物资回收场,方圆几公里都是垃圾…还是等在这里安全,我走不动。” 抿紧的嘴角,语气理所当然。 “诶——对了,别打电话给你的保镖们。”她神情淡漠的看着他,吐露的语言却是尖锐,“在无法保证你身边有没有同谋的情况下,还是报警实在些。” “你知道?”迹部景吾涩涩的开口,在收到对方投过来‘你废话’的眼神之后,灰紫凤眸眼底波澜暗涌。 ————即使他没小看她,此时也还是忍不住赞叹。 “这世上还有你猜不到的事吗?”他禁不住开口。 “你今天穿的内裤颜色。”她的眼神扫过他,笑容很是诡异,说完脸色一变,“还不快点!要留着过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割开?割哪里? 看着凑到近前的人,迹部景吾犹豫了一下,指间拈着的刀片寻不到着力点————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本就不太方便,加上三条樱子被捆得堪比粽子… 要往哪里下手啊喂! ‘你转过身。’————迹部景吾艰难的把手抬高几分,拼命眨巴眼睛,无声的提议。 “嗯——”许是看懂他的示意,她愣了愣,没有照他说的去做,反而把身子往前靠得更近些,“从这里下手比较方便…” 挺了挺某个很引人遐想的位置,然后她继续说下去,“你没发现吗?我身上绑的花式很古怪,从脖颈开始环绕到手腕,中途交叉捆住上身,最后到脚踝。” “s/m调/教系入门样式,我越挣扎脖子就缠得越紧…快点!” 迹部景吾忍住唇角抽搐的冲动,满脸崩溃的扭过头,胸口重重起伏————他才不想深究这女人从哪里知道‘s/m调/教系入门样式’这种诡异的认知,反正歹徒看就知道是毋庸置疑的变态啊变态… 他郁闷的是…这女人有没有自觉?! 额角迅速迸出十字花,迹部景吾狠狠捏紧刀片,空闲的指尖颤巍巍摸索,内心有无数咆哮反复回荡————她她她,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把整个胸部贴过来啊喂! 虽然明知此时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自己是笨蛋,迹部景吾还是忍不住浑身僵直,随着指尖(不小心)触摸到的绵软温润传入脑海…连耳根子都热到开始发烫。 该死!捆在三条樱子身上的绳索看着很细,怎么这么难弄?! 指尖的刀片反复磨搓,进展却缓慢得令人崩溃,动作时碰触的感觉更是冲击着他的理智…因为觉得尴尬,迹部景吾一开始就回过头不敢看,现在他自食其果了。 看不见反而更容易胡思乱想…真是糟糕!迹部景吾黑着一张脸,多少有些羞恼的加快手下切割的频率。 “嗯——”脑后传来一声闷哼,细细的,同时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怎么了?迹部景吾怔了怔,还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附在三条樱子身上的绳索一松,随即,逼近的那道温热远离。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了点淡淡的喜悦。 ……… 听到她这么说,迹部景吾松了口气,先是深深的长吁一口气,而后缓缓回过头,指尖沁出的薄汗险些拈不住刀片。 定睛一看,立刻就愣住————三条樱子正在揉搓手腕,边上散落着被从中割开的绳索,她动作倒是很快…只是… 上下打量她一圈,灰紫的凤眸视线定在一处,淡淡的怒气瞬时间盘旋在心头。 你是笨蛋吗?!受伤了不知道喊痛! 如果不是嘴上贴着封条,迹部景吾第一时间就会吼出声,因为三条樱子的胸腹处有刺目嫣红绽开,那一定是他下手没分寸割开的! 这蠢女人! 迹部景吾恶狠狠盯着那处血红颜色逐渐加深,然而受伤的本人却象是毫无察觉,舒展完筋骨她靠到他面前,探手取走他指尖的刀片,三两下就去掉他双足的禁锢。 做完这一切后,手腕一翻,不知把刀片收到哪里去,她抬头看着他,皱了皱眉,“手铐怎么办?我打不开。” 神情似是很苦恼,说话间又倾身过来,“低头…胶带缠得这么紧…”一边说双手一边环到他脑后,“啊啦~你该高兴绑匪手下留情,要是连你的鼻子也封住…” 嘴里漫无边际,说的尽是危言耸听的词————连鼻子也封住,那他早就窒息死亡的好不好?这女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混蛋! 随着她的靠近,迹部景吾敏锐的嗅到浓腻铁锈气息,视线下落几分就能看见异常碍眼的嫣红花朵,怒气也随之越扬越高。 [嘶——]一声,微微刺痛过后,嘴上的胶带被撕下来。 “你不痛吗?”迹部景吾盯着她上衣的血污,不愿意深想自己此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究竟所谓何来。 “咦?”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随后笑笑,“没事,舔舔就好。” 停顿片刻,复又漫不经心解释道,“我的刀片很利,也只有割在身上最合适,手或者腿受伤会影响我们出逃的计划。” “好了——现在…你看起来行动还是不方便。”她静静看了他几秒钟,扬手打个响指,“练过瑜伽吗?你的骨骼柔软度怎么样?” ……… 说话间她原地坐下,学着他双手背在身后的模样,然后————迹部景吾微微睁大眼睛,瞬不瞬锁定她的动作,渐渐的,眼底滑过一丝了悟。 “象这样先把双手弄到身前。”说完之后她起身,慢吞吞开始察看四周,“我找找看有没有可用的东西。” 待得她转身,留在原地的迹部景吾学着之前看到的姿势开始自救————双手撑住地面,做成一个‘门框’姿态,然后从中央将身体一点点往后挤,力图把双手换到身前。 这个动作看着容易做起来却是艰难,怪不得三条樱子问他骨骼柔软度够不够…满头大汗的迹部景吾嘴角抽搐。 这般不华丽的姿势,也怪不得她忙不迭走开…被她盯着的话…他是有点放不下面子…迹部景吾承认自己别扭。 说起来,三条樱子懂得很多奇怪的东西嘛~而且,身上还藏着刀片,真是古怪的女人。 默默斜了眼走到边上,象是要从空荡荡角落看出一朵花来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双手撑着地板,起身,“可以了。” 他的手已经换到身前,虽然仍是行动不便,比起反剪在身后却已经好太多。 “ok。”对方回过头,走近几米,弯腰捡起地上的绳索,扫了眼,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特质角毛绳,怪不得这么难弄。” 笑容未歇,她的神情猛地凝滞,扭头盯着紧闭的门,周身气势忽的一变,原本的浅淡惬意骤然化为凌厉,“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迹部景吾惊疑不定的失声问道,边说边忍不住上前两步站到她的并肩位置,“你怎么知道?” “这是小事,别介意。”三条樱子略略偏首,嘴角慢慢扬起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平凡的眉宇有大片大片的阴霾弥散开来。 “也好,一劳永逸。”她用轻柔的语调说道,暗哑的声线,眼睛里的阴影却能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迫不及待想把敌人一点点撕碎的,不容错辨的残暴。 ……… 迹部景吾一愣,强忍住后退的冲动,“该怎么做?” ————此时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后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最真实的想法与三条樱子不谋而合,这点他承认,所以也不必假惺惺。 “拿着它。”三条樱子将手中的绳索打个活结然后递过来,“等下…”她压低声线说出对付来人的计划。 他聚精会神的听着,之后返身躲到门边,屏息等待去而复返的绑匪打开那扇门;而三条樱子则按照计划静静站在房间中央。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迹部景吾将手举高,做好准备,心跳渐渐加速,指尖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 成败在此一举! 几记清脆的撞击,听着象是有人用钥匙打开挂锁,然后是更为沉闷的摩擦声,想必外面是用巨大的外挂式插销封闭,最后[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 能成功吗?电光火石间迹部景吾涩涩的咽口口水…男子挟着恶意迈出一步,人影堪堪闪现就象是被吓到浑身一僵… 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扬高的手猛地往下落————目标,男子的脖颈。 “啊——”男子的吼道短促而粗粝。 迹部景吾用尽力气收紧手中的绳索,不敢给对方一点点空隙,此时三条樱子也跑过来,扬起的手飞快在空中划过。 “啊——”男子凄厉惨叫的出声,血色花朵飞溅开来。 几点温热不巧溅到迹部景吾脸上,手腕不自觉一松。 “愣着干什么?!”三条樱子怒喝一声,滑开的手猛地往回一收,又一次…做完连续动作之后…拳头、手肘、脚踩、膝盖磕… 挂在迹部景吾手中的身体瘫软下来,男子哼也没哼朝前倒下。 为了避免一个失手将人的脖颈勒断,迹部景吾忙不迭放开力道,任由绳索滑过掌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后背悄悄沁出一片冷汗。 太凶残了!这女人! 哪里学来的恐怖手段啊喂!招招直取要害不说,几下连续撞击男人下/半/身部位的力道更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寒毛直竖。 ……… 迹部景吾呆滞在原地,不知怎么内心忽然升起些微同情,对失去意识的绑匪遭遇的悲惨事件心有戚戚哉。 趁着他说不出话,三条樱子已经闪出房门,绕到绑匪身后,抬手扯住绳索,一个用力把人吊高几分,“还不帮忙!” 斜睇过来的眼神略带唾弃,“要等他醒了反抗吗?蠢材!” “啊哦——”迹部景吾脸庞重重抽搐几下,飞快上前搭手。 所谓‘赶尽杀绝’,三条樱子将之阐述得极彻底;不多时,绑匪被两人合力捆成粽子。 做完一切后,迹部景吾直起身,长吁一口气,“我说…有必要把人绑成这样吗?” 下巴微抬,点了点被扔在角落的绑匪,眼角跟着一抽————有必要把人捆成s/m调/教系样式加强版吗? 迹部景吾觉得三条樱子的存在就是为了时刻刺激他的理智。 看那绑匪的模样,别说挣扎,连动一动都困难吧?四肢往后绑在一起,人变成诡异弧形(面朝外)也就算了,有根绳索还连接[哔——]部位,他要一动…咳咳!那里肯定痛不欲生。 你到底哪里学来的手法?迹部景吾整张脸都黑下来,对自己方才不小心助纣为虐的行为表示很羞耻。 “嗯~不过是以牙还牙。”已经走到房门口的三条樱子回过头,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你也想试试?” “保证你欲/仙/欲/死。”上下打量他几眼,意味深长的眯眼。 “不必!本大爷很正常。”迹部景吾斩钉截铁的拒绝,边说边快速走上前,“好了,我们该离开。”他才不要继续这种诡异话题!三条樱子的眼神很危险啊喂! 等下不小心发起疯来连他一并绑了可就得不偿失。 返身、关门、扣上插销、锁死,动作一气呵成。 ……… 直等到那扇门紧闭,迹部景吾才有终于逃出生天的感觉,双手方才后知后觉的微微颤抖。 倾身将头抵住门扉,闭了闭眼,强自忍住心头泛起的战栗————是的,他在后怕。 迹部景吾不敢想象,倘若方才功亏一篑会怎样,毕竟三条樱子的计划太大胆,平定下来的此刻他才惊觉两人究竟有多鲁莽。 三条樱子的计划很简单:他躲在门边伏击,她站在房间中央营造机会,趁着绑匪瞬间的错愕,他只需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就成功。 现在回想,三条樱子给出的并非肉票逃离的假相,她是想让绑匪一眼看见‘死亡’的人站在那里…她想让对方惊惧。 所以她把散落的头发全数拨到前面,盖住自己大半张脸,还蘸了很多身上的血,把眼角和嘴角涂抹得血淋淋… 要不是情况危急,连迹部景吾自己都觉得很恐怖…三条樱子学得很像,特别是她把眼睛半掩半露,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样子… “呐——你又发什么呆?发作了吗?”三条樱子阴森森的声音近在咫尺。 迹部景吾猛地抬起头,“你才发作!” “啊——没事打电话!”她把手递过来,冷着一张脸,“男生就是麻烦!”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迹部景吾默默磨了磨牙,忽又想起那个绑匪的下场,狠狠的噎了噎,没好气抢过电话,“我们不快点离开,留在这里干嘛?” “嗯?你会开车?”三条樱子比了比身后,“附近是物资回收场,方圆几公里都是垃圾…还是等在这里安全,我走不动。” 抿紧的嘴角,语气理所当然。 “诶——对了,别打电话给你的保镖们。”她神情淡漠的看着他,吐露的语言却是尖锐,“在无法保证你身边有没有同谋的情况下,还是报警实在些。” “你知道?”迹部景吾涩涩的开口,在收到对方投过来‘你废话’的眼神之后,灰紫凤眸眼底波澜暗涌。 ————即使他没小看她,此时也还是忍不住赞叹。 “这世上还有你猜不到的事吗?”他禁不住开口。 “你今天穿的内裤颜色。”她的眼神扫过他,笑容很是诡异,说完脸色一变,“还不快点!要留着过年吗?” 31真实的谎言之十 对于三条樱子翻脸如翻书的行为,迹部景吾很明智的选择视而不见。 默默接过她塞到他手里的电话,默默斜视————内,内裤的颜色…本大爷才不告诉你,你就慢慢脑补吧…╭(╯^╰)╮ 连番打击之下…迹部景吾的脑子里迸出极是诡异的一句。 无声的挑衅完,迹部景吾默默的抽了抽眼角————我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混蛋!都是三条樱子不好(推卸责任),迅速把极度幼稚的反应掐灭在萌芽状态,低头,聚精会神盯着电话机,脑子飞快的动起来。 她说报警比较实在…确实,迹部景吾本人也不赞同求救于迹部集团的保全部门,理由正如三条樱子所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可不想因为疏忽而给绑匪峰回路转的机会。 可是直接报警似乎也不太现实…怎么说呢?不是迹部景吾不相信警方的效率,实在是…他一通电话拨打出去,警方必定大张旗鼓,或许媒体也会闻风而至,这样一来,会惊动藏在暗处的绑匪同伙吧? 迹部景吾可没有天真到相信,仅凭被收拾掉的那个变态就有本事绕过他身边重重警戒,险些将他置于死地。 对方一定有同谋! 他该怎么做才能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 思忖片刻,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手指飞快点击手机键盘,输入一串熟悉的数字;等待的间隙,灰紫凤眸微微移动几许角度,目光落到三条樱子身上。 她斜倚着墙壁,眼珠子滴溜溜四下转动,仿佛是在查看环境,可无论肢体语言亦或者神情姿态都表现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还真是悠哉啊喂!总觉得她那副模样说不出的碍眼…迹部景吾的心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绪翻滚。 直到后来,迹部景吾才恍然明白,他此时的种种焦躁、羞恼,都是自尊心受创的反应;三条樱子那种万事俱在掌握中的笃定,将他的慌乱对比得愈发明显。 她越淡定,就越体现出他的无能。 当然,那是后话,现如今他想不到那般深远,只是松懈下来的此刻,心头一时百转千回,无数莫名其妙的想法蜂拥而至,把整个脑子占得满满的,来不及空出位置剖析其它。 抬了抬仍旧行动不便的双手,有些狼狈的将电话抵在耳边,迹部景吾闷闷的哼一声,强自转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话筒另一端。 ————就连这部电话都是三条樱子从绑匪身上搜出来的,他是很没用…心慌意乱之下反应大失水准,不过没关系,下次…下次他一定要让她另眼相看! 长久的等待音之后,话筒那头终于传来回复。 “哪位?”少年清冷的声线略带戒备。 “啊嗯——是我,迹部景吾,我已经安全脱身。”迹部景吾知道对方为什么这般反应,自然也就不以为杵,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处境,而后提出要求。 “你查一查这部电话的信号来源,然后,通知可靠的人过来。” “迹部!”日吉若提高声线,语音俱是如释重负的惊喜,“给我五分钟!别断开联络…” 说完之后,日吉若的声音远离话筒,几秒钟后,迹部景吾从中听到兵荒马乱的声响,提到半空的心这才放下几分。 吐出一口浊气,保持着通话状态,手却从耳朵上放下来,偏头看向三条樱子,“人过一会儿就到,放心。” ……… “为什么是日吉若?”三条樱子显然也听清楚他究竟是打电话给谁,微微皱了皱眉,表情有些诧异,问完之后又马上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嘛~算了,能安全就好。” “我们休息一下。”斜倚身体微微前倾离开墙壁,抬脚就朝旁边走去。 迹部景吾目不转睛看着她,想也没想就开口解释,“日吉的家族除了古武术传承,也经营保全公司,迹部集团安保部门的员工都是由其推荐录取。” ————此次他被绑架,即使迹部集团出于他的安全考虑不肯报警处理,日吉若却一定是会知道情况,也必定密切关注。 而,日吉若恰是迹部景吾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除了各自家族的合作关系,两人毫无利益纠葛,并且他从平日交往中能够了解对方为人心性,能力也卓越。 三条樱子的身形一顿,复又略略偏过脸,“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迹部景吾慢吞吞的走到她身边,深深的看着她,“想说就说了,没有理由。”然后他将手机递到两人之间,嘴角扬高几度,“你拿着,我不方便。” 他说的是实话,当看到三条樱子神情淡漠的转身,他的反应就是毫无隐瞒————迹部景吾心想这或许是共同渡过危机之后,他对眼前这女人的认同吧? 停在半空的手散发出某种信息,迹部景吾也静静等候着对方的反应。 三条樱子参与过他迹部景吾一生最狼狈的阶段,他已经没办法将她看做单纯的,熟悉的陌生人,坦白是拉近距离的捷径,所以,他可以先交付信任,以作为深交的第一步。 她先是有点惊疑又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沉默许久,神色微动,却不接过他率先伸出手,反而象是无声的叹口气,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睛时,她眉宇间一闪即逝的触动仿佛是错觉般消失无踪,语气也变得冷硬,“还是由你保持通话吧——不要节外生枝。” ……… 拒绝他之后,三条樱子开始四下走动,迹部景吾一边留意电话那头的动静,一边暗自苦笑一声————她应该明白他此举的含意,却…拒之门外,理由冠冕堂皇,他连反驳都不能。 三条樱子…在心头盘旋的薄怒与尴尬加深之前,迹部景吾生生转开注意力,掉转目光环顾起周遭。 这是脱离险境后他第一次拨冗探查环境,也是…静下心来,第一次细细回想事件,然后…许许多多先前压制的疑点逐一浮现,且愈演愈烈起来。 这外面的情形和内室相差无几,看起来似是箱型的一处房间,出口与后一重密室呈直线,同样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几处堆着杂物,沉闷中带着淡淡的异味,仿佛是长时间空气不流通造成的…腐臭与萧瑟糅杂的味道。 房间角落,杂物堆里摆着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架床,上面凌乱铺着几件布料?看起来灰扑扑的,明显无人使用的样子… 房间倒是和电视里演过的拾荒人或者流浪汉居所不谋而合,迹部景吾心想————可是这样一来,三条樱子说过的话,那其间的破绽就很令人介意。 她说,‘你会开车?’————既然是双重屋宇,她如何知晓绑匪是开车来的? 不可能是听觉敏锐到诡异的程度,至少和她共处一室的迹部景吾听不到任何动响,现在也是,周围安静得很。 另外…‘附近是物资回收场,方圆几公里都是垃圾…’ 倘若两人同样被下药昏迷,三条樱子怎么知道环境? 迹部景吾装作不以为意的扫了眼走到角落,弯着腰不知做什么的三条樱子,几秒钟收回视线,低头,在看不见的角度,凤眸微眯,眸光蓦然沉下来。 ‘还是等在这里安全,我走不动。’————她什么意思?是真的走不动,还是…另有所图? ……… “喂——你发什么呆?”淡漠的声音在离他极近的地方蓦然响起。 迹部景吾猛地一惊,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她…竟然有本事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逼到他近前?! 许是他的反应将她吓一跳,她也是一脸猝不及防的错愕。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半晌,三条樱子象是想通什么,嘴角慢慢扬起笑容,盯着他的眼神显得极是讥诮,“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救命恩人?” 说话间缓缓抬起一手,举到他眼底,摊开,“我找到这个东西。”————衬着昏黄灯光,她洁白的手掌躺着一枚沾了些灰尘的细小金属。 寂静的双瞳一瞬不瞬的锁定他的眼睛,目光锋锐如刀,仿佛洞察他所有不该生出的想法。 迹部景吾怔了怔,张了张嘴,一句‘抱歉’生生哽在喉咙口。 三条樱子微微低下头,眼眸藏在散落刘海下,看不清表情,“算了,你的反应也算正常,毕竟我…” 剩下的话语就此含在嘴里,显然不愿意多谈,她只是静静倾身,拈起那枚金属,几下解开他双手其中一边的手铐。 待得一只手终于从桎梏中解脱出来,迹部景吾用极是复杂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人,甚至顾不得揉搓因为血气不顺而麻木的手腕,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他怀疑她,这点迹部景吾承认,三条樱子的行为谜团太多…可是,她用最直接的行动回以颜色,比扇了他一巴掌更难堪。 ……… 半晌,迹部景吾终于找回声音,涩涩的开口,“从,从哪里找到的?” “床脚边。”三条樱子偏首看了眼她方才流连的位置,语气很是平常,仿佛之前的僵硬气氛不曾存在般,“所以说不该随意丢东西啊~” “剩下那枚找不到,应该是绑匪丢在别的地方,你稍微忍耐一下。” “我很抱歉。”迹部景吾拿出最真诚的语气说道,灰紫的凤眸盈满不知所措————很抱歉有那么一瞬间,我对你的怀疑。 “干嘛道歉?”她奇怪的瞥了他一下,目光闪烁,半晌,唇角微微翘起,浮现出一抹模糊的笑意,“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算了算了。” 眼珠子转了转,她忽的露出甚是诡异的神情,“呐——为了安抚我受创的心灵,你告诉我今天你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好不好?” “我刚刚没看清楚呢~” 迹部景吾一噎,顿时囧囧有神,在她别有深意的注视下,恼羞成怒的拔高声线,“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脱过裤子!色/女!” 话音刚落,猛地大吃一惊,“三条樱子!” 迹部景吾伸长手臂,恰恰好接住毫无预兆朝着他倒下来的身体,一下子被突如其来变故惊得面无人色。 “三条樱子!”他抱着她瘫软的身体,顺着力道坐在地上,疾声呼唤,同时,探手拨开她的散发,露出被遮挡的脸庞。 一看之下,更是惊怒交加,连手指都开始颤抖。 她的口角溢出细细血丝,脸色淡薄得透出青色…瘫在他臂弯的身体,隔着布料热一阵冷一阵…情况竟是危急。 迹部景吾抬手覆上她的脸颊,即懊恼又无措————怎么办?! 心念飞转,手下动作却是没停,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来,迅速朝出口走去,脚步方才一动却听到身后[呯——]一声。 回过头,定睛一看,复又一愣,返身折回,蹲下/身艰难的拾起慌乱下丢失的手机。 然后————[碰——!]一记剧烈的撞击声。 嘈杂的人声和着无数纷乱脚步充满狭小空间。 ……… “迹部!” “少爷!” “找到了!在这里!” 熙熙攘攘的叫唤俱是惊喜交加。 迹部景吾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脸焦急的日吉若————得救了! “部长!”日吉若率先冲上来,暗金眸子扫了他一眼,复又扭过头比个手势,他身后的人随即迎上来。 “先救她!”迹部景吾制止了随行医护人员上前检查自己的动作,把怀里的三条樱子露出来,“她昏过去了!” 之后是一阵兵荒马乱,场面很是杂乱,迹部景吾静静盯着三条樱子被粗粗检查过后,立刻被抬上简易担架送出去。 直等到留在现场的医护人员很肯定的告诉他,三条樱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迹部景吾绷直的身体方才松软下来,然后,他才有心思边接受检查边让剩余的人收拾残局。 “绑匪在后面的房间里。”迹部景吾拨冗比了比那扇锁死的门扉,灰紫凤眸充满愤怒,“交给警方之前,我要先收点利息。” “另外想办法让他闭嘴,关于三条樱子的事。” ……… “知道了。”日吉若点点头,扫了眼身侧,示意随行的武装人员按照指示做,他自己却留在原地,暗金眸子眸光诡谲。 迹部景吾淡淡扫了附近一眼,拨开医护人员检查身体状况的手,抬抬下巴,“我的状况还好,详细检查到医院去做。” 对方很善解人意的起身,远远走开,附近就只余得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 “部长。”日吉若欲言又止,眼底有掩不住的好奇。 “关于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知道自家后辈想问什么,也明白要对方乖乖合作势必需要他给出合理解释,闭了闭眼,沉淀杂乱的心绪,开口,慢慢讲述。 关于他想要绑匪闭嘴的细节,以及…理由。 迹部景吾不想此次绑架事件中,关于三条樱子的事留在警方记录中,他想保护她。 此次事件不需要添加三条樱子,他迹部景吾也有能力令得绑匪在监狱度过余生;她险些被强/暴,被殴打得只余一口气… 这些细节,他这个旁观者仅仅回想都忍不住惊惧与愤怒,她一个女孩子…要让她再次对着警方重述事件,那种心理伤害…会加重吧? 所以,迹部景吾想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可能替她挡住袭来的风波。 更何况绑匪还有同伙,在所有危机拔除之前,三条樱子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要防着绑匪同伙迁怒。 ……… “明白了吗?”迹部景吾看着陷入沉思的日吉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会照您的话去做。”日吉若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先前进入内室的人鱼贯而出,然后————纷纷以甚是诡异的目光望过来;迹部景吾和日吉若对视一眼,均是一怔,随即…人群分开,露出… “部,部长?”日吉若难得的目瞪口呆,“这是…”盯着被三个彪形大汉拎在手里的绑匪,半晌,扭回脑袋,表情很崩溃,“还真是…” 迹部景吾满头黑线————他都忘了,那绑匪身上的s/m调/教系加强版花式…囧。 沉默半晌,迹部景吾僵硬的移开视线,愣愣环顾周遭一圈,最后对上自家后辈写满诡谲信息的暗金双瞳。 “啊——那不是…”迹部景吾虚弱的开口,试图挽回自己的名声。 “不!我什么也没看到!”日吉若猛地起身,斩钉截铁扭头,“部长的爱好什么的,我不予置评!” 顿了顿,日吉若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表情甚是诚恳,“部长的手法很精湛!” 精湛什么啊喂!都不听人把话说完自顾自下什么结论!混蛋!那种肉团哪里符合本大爷华丽丽的手段! ————躺着也中枪的迹部景吾表示自己很迫切想把自家后辈破灭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昨儿公司开会,顺便聚餐,晚上喝到一点钟,作者表示今天宿醉还头痛(=皿=),于是少更一章,不好意思。 —————— 对于三条樱子翻脸如翻书的行为,迹部景吾很明智的选择视而不见。 默默接过她塞到他手里的电话,默默斜视————内,内裤的颜色…本大爷才不告诉你,你就慢慢脑补吧…╭(╯^╰)╮ 连番打击之下…迹部景吾的脑子里迸出极是诡异的一句。 无声的挑衅完,迹部景吾默默的抽了抽眼角————我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混蛋!都是三条樱子不好(推卸责任),迅速把极度幼稚的反应掐灭在萌芽状态,低头,聚精会神盯着电话机,脑子飞快的动起来。 她说报警比较实在…确实,迹部景吾本人也不赞同求救于迹部集团的保全部门,理由正如三条樱子所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可不想因为疏忽而给绑匪峰回路转的机会。 可是直接报警似乎也不太现实…怎么说呢?不是迹部景吾不相信警方的效率,实在是…他一通电话拨打出去,警方必定大张旗鼓,或许媒体也会闻风而至,这样一来,会惊动藏在暗处的绑匪同伙吧? 迹部景吾可没有天真到相信,仅凭被收拾掉的那个变态就有本事绕过他身边重重警戒,险些将他置于死地。 对方一定有同谋! 他该怎么做才能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 思忖片刻,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手指飞快点击手机键盘,输入一串熟悉的数字;等待的间隙,灰紫凤眸微微移动几许角度,目光落到三条樱子身上。 她斜倚着墙壁,眼珠子滴溜溜四下转动,仿佛是在查看环境,可无论肢体语言亦或者神情姿态都表现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还真是悠哉啊喂!总觉得她那副模样说不出的碍眼…迹部景吾的心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绪翻滚。 直到后来,迹部景吾才恍然明白,他此时的种种焦躁、羞恼,都是自尊心受创的反应;三条樱子那种万事俱在掌握中的笃定,将他的慌乱对比得愈发明显。 她越淡定,就越体现出他的无能。 当然,那是后话,现如今他想不到那般深远,只是松懈下来的此刻,心头一时百转千回,无数莫名其妙的想法蜂拥而至,把整个脑子占得满满的,来不及空出位置剖析其它。 抬了抬仍旧行动不便的双手,有些狼狈的将电话抵在耳边,迹部景吾闷闷的哼一声,强自转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话筒另一端。 ————就连这部电话都是三条樱子从绑匪身上搜出来的,他是很没用…心慌意乱之下反应大失水准,不过没关系,下次…下次他一定要让她另眼相看! 长久的等待音之后,话筒那头终于传来回复。 “哪位?”少年清冷的声线略带戒备。 “啊嗯——是我,迹部景吾,我已经安全脱身。”迹部景吾知道对方为什么这般反应,自然也就不以为杵,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处境,而后提出要求。 “你查一查这部电话的信号来源,然后,通知可靠的人过来。” “迹部!”日吉若提高声线,语音俱是如释重负的惊喜,“给我五分钟!别断开联络…” 说完之后,日吉若的声音远离话筒,几秒钟后,迹部景吾从中听到兵荒马乱的声响,提到半空的心这才放下几分。 吐出一口浊气,保持着通话状态,手却从耳朵上放下来,偏头看向三条樱子,“人过一会儿就到,放心。” ……… “为什么是日吉若?”三条樱子显然也听清楚他究竟是打电话给谁,微微皱了皱眉,表情有些诧异,问完之后又马上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嘛~算了,能安全就好。” “我们休息一下。”斜倚身体微微前倾离开墙壁,抬脚就朝旁边走去。 迹部景吾目不转睛看着她,想也没想就开口解释,“日吉的家族除了古武术传承,也经营保全公司,迹部集团安保部门的员工都是由其推荐录取。” ————此次他被绑架,即使迹部集团出于他的安全考虑不肯报警处理,日吉若却一定是会知道情况,也必定密切关注。 而,日吉若恰是迹部景吾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除了各自家族的合作关系,两人毫无利益纠葛,并且他从平日交往中能够了解对方为人心性,能力也卓越。 三条樱子的身形一顿,复又略略偏过脸,“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迹部景吾慢吞吞的走到她身边,深深的看着她,“想说就说了,没有理由。”然后他将手机递到两人之间,嘴角扬高几度,“你拿着,我不方便。” 他说的是实话,当看到三条樱子神情淡漠的转身,他的反应就是毫无隐瞒————迹部景吾心想这或许是共同渡过危机之后,他对眼前这女人的认同吧? 停在半空的手散发出某种信息,迹部景吾也静静等候着对方的反应。 三条樱子参与过他迹部景吾一生最狼狈的阶段,他已经没办法将她看做单纯的,熟悉的陌生人,坦白是拉近距离的捷径,所以,他可以先交付信任,以作为深交的第一步。 她先是有点惊疑又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沉默许久,神色微动,却不接过他率先伸出手,反而象是无声的叹口气,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睛时,她眉宇间一闪即逝的触动仿佛是错觉般消失无踪,语气也变得冷硬,“还是由你保持通话吧——不要节外生枝。” ……… 拒绝他之后,三条樱子开始四下走动,迹部景吾一边留意电话那头的动静,一边暗自苦笑一声————她应该明白他此举的含意,却…拒之门外,理由冠冕堂皇,他连反驳都不能。 三条樱子…在心头盘旋的薄怒与尴尬加深之前,迹部景吾生生转开注意力,掉转目光环顾起周遭。 这是脱离险境后他第一次拨冗探查环境,也是…静下心来,第一次细细回想事件,然后…许许多多先前压制的疑点逐一浮现,且愈演愈烈起来。 这外面的情形和内室相差无几,看起来似是箱型的一处房间,出口与后一重密室呈直线,同样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几处堆着杂物,沉闷中带着淡淡的异味,仿佛是长时间空气不流通造成的…腐臭与萧瑟糅杂的味道。 房间角落,杂物堆里摆着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架床,上面凌乱铺着几件布料?看起来灰扑扑的,明显无人使用的样子… 房间倒是和电视里演过的拾荒人或者流浪汉居所不谋而合,迹部景吾心想————可是这样一来,三条樱子说过的话,那其间的破绽就很令人介意。 她说,‘你会开车?’————既然是双重屋宇,她如何知晓绑匪是开车来的? 不可能是听觉敏锐到诡异的程度,至少和她共处一室的迹部景吾听不到任何动响,现在也是,周围安静得很。 另外…‘附近是物资回收场,方圆几公里都是垃圾…’ 倘若两人同样被下药昏迷,三条樱子怎么知道环境? 迹部景吾装作不以为意的扫了眼走到角落,弯着腰不知做什么的三条樱子,几秒钟收回视线,低头,在看不见的角度,凤眸微眯,眸光蓦然沉下来。 ‘还是等在这里安全,我走不动。’————她什么意思?是真的走不动,还是…另有所图? ……… “喂——你发什么呆?”淡漠的声音在离他极近的地方蓦然响起。 迹部景吾猛地一惊,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她…竟然有本事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逼到他近前?! 许是他的反应将她吓一跳,她也是一脸猝不及防的错愕。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半晌,三条樱子象是想通什么,嘴角慢慢扬起笑容,盯着他的眼神显得极是讥诮,“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救命恩人?” 说话间缓缓抬起一手,举到他眼底,摊开,“我找到这个东西。”————衬着昏黄灯光,她洁白的手掌躺着一枚沾了些灰尘的细小金属。 寂静的双瞳一瞬不瞬的锁定他的眼睛,目光锋锐如刀,仿佛洞察他所有不该生出的想法。 迹部景吾怔了怔,张了张嘴,一句‘抱歉’生生哽在喉咙口。 三条樱子微微低下头,眼眸藏在散落刘海下,看不清表情,“算了,你的反应也算正常,毕竟我…” 剩下的话语就此含在嘴里,显然不愿意多谈,她只是静静倾身,拈起那枚金属,几下解开他双手其中一边的手铐。 待得一只手终于从桎梏中解脱出来,迹部景吾用极是复杂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人,甚至顾不得揉搓因为血气不顺而麻木的手腕,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他怀疑她,这点迹部景吾承认,三条樱子的行为谜团太多…可是,她用最直接的行动回以颜色,比扇了他一巴掌更难堪。 ……… 半晌,迹部景吾终于找回声音,涩涩的开口,“从,从哪里找到的?” “床脚边。”三条樱子偏首看了眼她方才流连的位置,语气很是平常,仿佛之前的僵硬气氛不曾存在般,“所以说不该随意丢东西啊~” “剩下那枚找不到,应该是绑匪丢在别的地方,你稍微忍耐一下。” “我很抱歉。”迹部景吾拿出最真诚的语气说道,灰紫的凤眸盈满不知所措————很抱歉有那么一瞬间,我对你的怀疑。 “干嘛道歉?”她奇怪的瞥了他一下,目光闪烁,半晌,唇角微微翘起,浮现出一抹模糊的笑意,“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算了算了。” 眼珠子转了转,她忽的露出甚是诡异的神情,“呐——为了安抚我受创的心灵,你告诉我今天你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好不好?” “我刚刚没看清楚呢~” 迹部景吾一噎,顿时囧囧有神,在她别有深意的注视下,恼羞成怒的拔高声线,“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脱过裤子!色/女!” 话音刚落,猛地大吃一惊,“三条樱子!” 迹部景吾伸长手臂,恰恰好接住毫无预兆朝着他倒下来的身体,一下子被突如其来变故惊得面无人色。 “三条樱子!”他抱着她瘫软的身体,顺着力道坐在地上,疾声呼唤,同时,探手拨开她的散发,露出被遮挡的脸庞。 一看之下,更是惊怒交加,连手指都开始颤抖。 她的口角溢出细细血丝,脸色淡薄得透出青色…瘫在他臂弯的身体,隔着布料热一阵冷一阵…情况竟是危急。 迹部景吾抬手覆上她的脸颊,即懊恼又无措————怎么办?! 心念飞转,手下动作却是没停,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来,迅速朝出口走去,脚步方才一动却听到身后[呯——]一声。 回过头,定睛一看,复又一愣,返身折回,蹲下/身艰难的拾起慌乱下丢失的手机。 然后————[碰——!]一记剧烈的撞击声。 嘈杂的人声和着无数纷乱脚步充满狭小空间。 ……… “迹部!” “少爷!” “找到了!在这里!” 熙熙攘攘的叫唤俱是惊喜交加。 迹部景吾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脸焦急的日吉若————得救了! “部长!”日吉若率先冲上来,暗金眸子扫了他一眼,复又扭过头比个手势,他身后的人随即迎上来。 “先救她!”迹部景吾制止了随行医护人员上前检查自己的动作,把怀里的三条樱子露出来,“她昏过去了!” 之后是一阵兵荒马乱,场面很是杂乱,迹部景吾静静盯着三条樱子被粗粗检查过后,立刻被抬上简易担架送出去。 直等到留在现场的医护人员很肯定的告诉他,三条樱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迹部景吾绷直的身体方才松软下来,然后,他才有心思边接受检查边让剩余的人收拾残局。 “绑匪在后面的房间里。”迹部景吾拨冗比了比那扇锁死的门扉,灰紫凤眸充满愤怒,“交给警方之前,我要先收点利息。” “另外想办法让他闭嘴,关于三条樱子的事。” ……… “知道了。”日吉若点点头,扫了眼身侧,示意随行的武装人员按照指示做,他自己却留在原地,暗金眸子眸光诡谲。 迹部景吾淡淡扫了附近一眼,拨开医护人员检查身体状况的手,抬抬下巴,“我的状况还好,详细检查到医院去做。” 对方很善解人意的起身,远远走开,附近就只余得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 “部长。”日吉若欲言又止,眼底有掩不住的好奇。 “关于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知道自家后辈想问什么,也明白要对方乖乖合作势必需要他给出合理解释,闭了闭眼,沉淀杂乱的心绪,开口,慢慢讲述。 关于他想要绑匪闭嘴的细节,以及…理由。 迹部景吾不想此次绑架事件中,关于三条樱子的事留在警方记录中,他想保护她。 此次事件不需要添加三条樱子,他迹部景吾也有能力令得绑匪在监狱度过余生;她险些被强/暴,被殴打得只余一口气… 这些细节,他这个旁观者仅仅回想都忍不住惊惧与愤怒,她一个女孩子…要让她再次对着警方重述事件,那种心理伤害…会加重吧? 所以,迹部景吾想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可能替她挡住袭来的风波。 更何况绑匪还有同伙,在所有危机拔除之前,三条樱子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要防着绑匪同伙迁怒。 ……… “明白了吗?”迹部景吾看着陷入沉思的日吉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会照您的话去做。”日吉若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先前进入内室的人鱼贯而出,然后————纷纷以甚是诡异的目光望过来;迹部景吾和日吉若对视一眼,均是一怔,随即…人群分开,露出… “部,部长?”日吉若难得的目瞪口呆,“这是…”盯着被三个彪形大汉拎在手里的绑匪,半晌,扭回脑袋,表情很崩溃,“还真是…” 迹部景吾满头黑线————他都忘了,那绑匪身上的s/m调/教系加强版花式…囧。 沉默半晌,迹部景吾僵硬的移开视线,愣愣环顾周遭一圈,最后对上自家后辈写满诡谲信息的暗金双瞳。 “啊——那不是…”迹部景吾虚弱的开口,试图挽回自己的名声。 “不!我什么也没看到!”日吉若猛地起身,斩钉截铁扭头,“部长的爱好什么的,我不予置评!” 顿了顿,日吉若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表情甚是诚恳,“部长的手法很精湛!” 精湛什么啊喂!都不听人把话说完自顾自下什么结论!混蛋!那种肉团哪里符合本大爷华丽丽的手段! ————躺着也中枪的迹部景吾表示自己很迫切想把自家后辈破灭掉。 32真实的谎言之十一 我在不透光的深渊里浮浮沉沉,张开嘴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象是被惊扰似的,无数陌生画面在眼前飞舞,顺着气流漩涡无声碰撞。 伸出的手,抓紧最接近的一块碎片,我看到陌生女子的脸庞,双眼暴凸出框,皮肤是血液不畅的青紫色,微吐着舌头,生生将一副狞厉姿态凝固成永恒。 碎片在转瞬间从指尖脱落,沉向更深处,随后捕捉到的是一张逼近的狰狞面孔,男子巨大的黑影罩下来,混浊的双眼浮现出怨毒的目光。 对方收紧双手————我无力挣扎,在静谧中忍受着窒息的煎熬,极力瞪大的眼睛,我看到漫无边际的幽暗里有数不清纠缠盘绕的黑影,呼啸着朝当头压过来… ……… 我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喘息。 呼呼呼—— 疼! 神经中枢很忠实的表达了身体状况————很痛! 头痛、脚痛、浑身无处不痛! 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张开嘴,舔了舔嘴唇,随后我悲催的发现它很干涩,甚至起了皮刺…是失水的表现。 呆滞了不知多久,象是坏死的脑筋这才转动起来,眯了眯有些酸涩的眼睛,我绷紧的身体瘫软下来。 是得救了,我已经安然脱身————彼时我是感应到救援人员近在咫尺,才敢放心的将自己交付给黑暗,此刻映入眼帘的雪白天花板,应该是医院。 想来,迹部景吾不至于忘恩负义到把我随意丢弃,不就是内裤的颜色,他是男孩子,心胸宽广得很啊喂! 悄悄的动了动手指,发现它还受支配之后,我微微挺起上身,下一秒复又颓然倒下,倒抽一口凉气,被血脉间迅速蔓延开的麻痹感刺激到热泪盈眶。 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定是如同一条死鱼…连转个头都艰难,更别提大幅度动作。 眼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我竭尽全力转了转脖颈,后知后觉的发现————脖颈被什么东西固定住,许是戴着脊椎矫正器? 还真是…糟糕啊喂! 我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把人引过来————因为只能仰面躺着,我不太看得清楚自己身处的地方,所以… “啊嘶——”唔?发出的声音却是语不成调,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咽喉火烧般炙痛…许是眼花,我都能看到从嘴里袅袅升起的一股子青烟。 天干物燥…(==)。 ……… “你醒了?”一道剪影挡住光线,磁性低沉的声音,居高临下俯视的凤眸,流动着不知名的光芒,“你的声带受损,别说话。” 啊——我慢吞吞眨了眨眼睛,无声的询问,‘这里是医院?’ “啊嗯——”应该是明白暗示的对方点点头,定定看了我几秒钟,双眉微微一拢,倾身,手臂往床头边摸了摸,不知按动什么机关,下一秒,病床缓缓的往上支起。 我的视线也从平躺变成三十度角倾斜,‘干得不错~甚得我心!’眼睛弯出愉悦的弧度,用欣赏的眼神示意之。 “哼!”他哧哼一声,随即直起身体,双手环臂,又恢复了往日里高傲得目中无人的表情。 该怎么聊天呢?我转了转眼睛,四下搜索可用的东西————话说,我这里有迫切需要提出来的…生理需求,而且… 相信眼前这位虽然姿态优雅,凤眸却暗藏深意的家伙也应该很有点事想交代,或者让我坦白从宽吧? 看来看去还是没能从附近找到可供交谈的道具,于是我收回视线,暂时压下焦急心情,静静打量起床前的人。 定睛一看,心头灼然升起一股子邪火:那什么,凭啥我跟雕像似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他迹部景吾还能精神抖擞啊?明明两个人一起遭罪,莫不是人品问题? 啊呸!我才不会承认自己心思阴暗到见不得人好,我是好奇啊好奇! 他他他!还没逃出来的时候他不是比我狼狈不知多少么么么?为毛!为毛我都‘重伤不治’了,眼前这人还能浑身完好啊喂! 果然应该放任绑匪把他[哔——]了又[哔——]! 越想心里越是不平衡,脸也越拉越长。 ………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端倪,迹部景吾挑了挑眉,笑出一副贵族小子弟的高傲派头,“本大爷才没你那么娇贵,不过是一点点皮肉之苦…哼!” 说话间他还满脸恶劣的抬起一爪,飞快凑近,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食指中指并拢,[啪——!]一声,重重弹在我的额头上。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行凶的手,恶狠狠的磨牙————这人绝对是在报复吧?报复我三番两次想要看他的内裤,小鸡肚肠的混蛋! “既然你醒了…”迹部景吾一脸天下太平的把手垂落到身侧,“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不是正住院吗?我翻个白眼。 他象是没看到,亦或者毫不在意的走到病床尾端,拿起挂在那里的一个板架,拈起一页,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出内容。 当然,我个人很阴暗的觉得他此时内心定是幸灾乐祸。 “声带受损,软组织挫伤,轻微脱水…”迹部景吾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顿,“考虑到曾经窒息昏迷,清醒后需要做一次脑部扫描。” 放下手里的板夹,他越过病床,走到我面前,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被褥上,人倾身逼近几分,神情显得很压抑,“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现在问这个是不是迟了?而且…这种天雷狗血的问题…我整张脸抽了抽,很艰难的从被子下面挣出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脸上,把人推开些。 你妹的失忆!我又不是车祸! ……… “看来是没问题了。”迹部景吾慢吞吞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象是想了想,忽的转身走到病房一侧,明显是供人休息亦或者会客用的沙发那里,拎起一个包,又返身折回。 “没办法开口,就用写的。”他取出纸笔,递到我面前。 于是,我飞快的接过,拿起笔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举高… 他诡异的沉默几秒钟,然后,探手再病床上摸索几下,把一物塞进我手里,语气很嫌恶,“紧急按钮!自己叫人来帮忙!” 说完之后掉头就走,身形快得好似背后有狗在追。 我放下手中的记事本,眼角一抽————至于么?不就是我提出要上厕所…至于满脸要被我按倒剥光衣服的惊恐吗? 真是…出乎意料的纯情少年啊~远目。 不多时,身着粉色制服的美女姐姐推开房门走进来,用极是亲切的态度将我从病床上扶起来,然后…一系列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污染大众耳朵的私密行为正在进行中。 等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我借着护士姐姐的帮助回到病床上,惬意的叹口气。 护士姐姐用最高级的温柔微笑服务过后,施施然离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半掩的门扉随即又被推开,走马上任的是去而复返的迹部景吾,身后跟着神情冷峻的日吉若。 ……… 此时我已经有心情搭理这两人,于是,消去暴躁情绪的轻松,体现在好整以暇支起一爪打招呼的动作上。 ‘哟~’我挥了挥爪子,笑眯眯啊笑眯眯。 也不知是心理有阴影还是怎地,踩着俺样步伐的迹部景吾神情一滞,灰紫凤眸极不符合自身伟岸形象的抽了抽,原地倁躇几秒钟,他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决绝的走近。 我拿起纸笔,把要说的话写上去,举高: ‘那个绑匪呢?没死吧?’ “你这句话是多余的,本大爷一贯奉公守法。”迹部景吾的口吻甚是恼怒。 倒是边上的日吉若满脸诡谲,趁着略微落后半步,他偷偷的睨了眼迹部景吾,嘴角…跳跃几下,嗯~看起来…象是正鄙视他家部长? 我被撩起兴趣,眼珠子停在日吉若身上,反复打量对方。 而我的小动作显然瞒不过迹部景吾,他偏首盯了眼日吉若,神情意味不明,可那异样也仅是转瞬即逝,很快又面沉如水。 我看着那两人无声互动,想了想决定放弃自己的脑补,言归正传,‘那么——那个绑匪,我能知道全部事件吗?’ 不该我知道的还是不多问,我虽然八卦可也还没到追根究底的地步,有好奇心没关系,可要是因此给人带来不快可就不好了,我一向谨记尺度的把握。 “没问题。”迹部景吾答应得很爽快,随即他对着日吉若抬了抬下巴,“日吉你带资料来了吧?给她看。” “细节我可以顺便解释。”趁着日吉若低头翻找资料,迹部景吾抬手指尖拂过刘海,精致的眉宇间掠过几丝阴霾。 “从警方那里拿到的笔录,和我们这里的事件报告。”日吉若冷着一张脸,将几份文件递过来,暗金双瞳锐气逼人。 我低头细细查看起文件,耳边时不时听到迹部景吾关于某些细节的补充,然后,整个绑架事件中我所不知道的地方铺陈开来。 ……… 首先,是绑匪的个人资料,他名叫佐久间勇太,长途车司机,就职于东京某家物流公司…一整页a式纸印满其人生平,可惜我没多少兴趣,只挑出重要几点一扫而过。 接下来是…迹部景吾被绑架后的营救方案与,和绑匪之间斗智斗勇的描述。 这我也没兴趣,不管迹部集团如何运用高科技,日吉家保全公司如何慎密布置,最后还不是靠着我们自救才脱离险境,要真等着人寻到绑匪,只怕现在我跟迹部景吾都躺在太平间等着入殓师化妆了诶~ 其中只有两点只得一提: 一、迹部集团果然不敢大张旗鼓报警。 发现迹部景吾失踪是在我和他被下药带走后十五分钟内,也就是说绑匪行动很迅速,另外…绝对有人和他通风报信。 二、当我和迹部景吾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时候,绑匪通过电话索取天文数字的赎金。 日吉若接到迹部景吾安全脱身的来电前五分钟,和绑匪的新一轮交涉方才告一段落… 这表明什么? 我眯了眯眼,无声的冷笑————还有个同谋,并且现在还没落网。 最后,是警方那里关于绑匪的笔录,内容凌乱不堪,字里行间充斥着说不出的自相矛盾和焦躁病态心理。 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资料,抬眼看着沉默下来的迹部景吾。 ……… “佐久间勇太的律师已经提出精神鉴定申请。”日吉若的声音斜地里横插出来,“还包括…身体健康状况鉴定,因为他宣称受到非法刑讯。” 哈?我瞪大眼睛,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非法刑讯?那位绑匪居然有脸拿起法律武器保障自己的权益,还真是…‘良民’啊喂! 日吉若笑得很是讥诮,“警方那里在走法律程序,绑匪也是公民,法院判决之前,还只能称之为嫌疑人。” 暗金眸子眯了眯,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戾气,“也只有部长才会天真到…” “日吉!闭嘴!”迹部景吾蓦然喝道,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即使被诟病又如何?那是他应得的!” “无论本大爷做了什么,都不会减轻他的刑期!” 诶——那么你做了什么?我饶有兴致的扭头盯着迹部景吾,心头有阴暗的想法一闪即逝:莫不是…爆了他菊花? “本大爷哪象你这么变态!”迹部景吾狠狠递过来一个唾弃眼神。 我猥琐的笑笑,强自压下各种圈叉想法,把注意力转到文件最后一张,那上面有不知哪个心理专家的点评,关于佐久间勇太的行为。 据说,佐久间勇太在医院有留存病历,他的精神本就有障碍,近段时间家庭骤然变故之后,不堪负荷激化为深度病态。 我冷下脸来,拿起笔飞快写下自己的感慨————精神病患者果然是杀人放火之后最好用的挡箭牌,话说…赶紧去请个心理学家来给我做鉴定! 等报告出来以后,哦哈哈哈~我眯着眼睛,展望未来肆意妄为的人生。 法院如果敢判佐久间勇太仅是入院治疗,我就跟到医院去,虐完他的身再虐他的心! “喂!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暴喝一声打断我的意/淫,不知想到什么,活似吞了条虫子,面有菜色。 上下打量我许久,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心理伤害?你…”说话间,他扭头象是求救般看了看日吉若,“日吉…” “我看不出她哪里需要医生。”日吉若冷着一张脸,硬邦邦的回答。 ……… 啰嗦!我恼羞成怒的翻翻白眼,碍于发不出声音,只好苦命的拿起笔,开始继续‘推心置腹’的交谈。 ‘佐久间勇太的家庭怎么个骤然变故?不会是…’ 拈着的笔不期然停顿,我眯了眯眼睛,想起不愿意回忆的东西: 那是我被扼住脖子,神智徘徊在虚无与窒息之间时发生的变异…许是濒临死亡的缘故,这身体的异能出现增幅。 三条樱子的系统原本就有诡异的兼容效果,往常处于时灵时不灵状态,我只遇到过寥寥数次,能感应到来自激烈波动的情绪,借由某些接触也能从中看到原主印象极深刻的记忆。 可是那天,绑匪的手掐着我的脖子,我是带着他通过肌肤传导过来的记忆昏死过去的,醒来之后能力提升了不知多少,甚至连后来绑匪的一举一动都能感应到。 范围约莫是方圆数百米内的生物动向,所以我才会在迹部景吾割开绳索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某些令得他恼怒的画面。 脱离险境后,我才会被迹部景吾怀疑。 冷冷的哧哼一声,手下静止的笔继续动起来,最后,我举高手中的记事本,让迹部景吾和日吉若看清楚上面的写的东西,同时不出意外的看到他们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佐久间勇太就是前几天报纸上入室劫杀案的男主人吧?’ ‘他的同谋还用调查吗?’ 金手指升级了,可我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我看到佐久间勇太扼杀陌生女子的全过程!这种外挂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我在不透光的深渊里浮浮沉沉,张开嘴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象是被惊扰似的,无数陌生画面在眼前飞舞,顺着气流漩涡无声碰撞。 伸出的手,抓紧最接近的一块碎片,我看到陌生女子的脸庞,双眼暴凸出框,皮肤是血液不畅的青紫色,微吐着舌头,生生将一副狞厉姿态凝固成永恒。 碎片在转瞬间从指尖脱落,沉向更深处,随后捕捉到的是一张逼近的狰狞面孔,男子巨大的黑影罩下来,混浊的双眼浮现出怨毒的目光。 对方收紧双手————我无力挣扎,在静谧中忍受着窒息的煎熬,极力瞪大的眼睛,我看到漫无边际的幽暗里有数不清纠缠盘绕的黑影,呼啸着朝当头压过来… ……… 我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喘息。 呼呼呼—— 疼! 神经中枢很忠实的表达了身体状况————很痛! 头痛、脚痛、浑身无处不痛! 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张开嘴,舔了舔嘴唇,随后我悲催的发现它很干涩,甚至起了皮刺…是失水的表现。 呆滞了不知多久,象是坏死的脑筋这才转动起来,眯了眯有些酸涩的眼睛,我绷紧的身体瘫软下来。 是得救了,我已经安然脱身————彼时我是感应到救援人员近在咫尺,才敢放心的将自己交付给黑暗,此刻映入眼帘的雪白天花板,应该是医院。 想来,迹部景吾不至于忘恩负义到把我随意丢弃,不就是内裤的颜色,他是男孩子,心胸宽广得很啊喂! 悄悄的动了动手指,发现它还受支配之后,我微微挺起上身,下一秒复又颓然倒下,倒抽一口凉气,被血脉间迅速蔓延开的麻痹感刺激到热泪盈眶。 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定是如同一条死鱼…连转个头都艰难,更别提大幅度动作。 眼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我竭尽全力转了转脖颈,后知后觉的发现————脖颈被什么东西固定住,许是戴着脊椎矫正器? 还真是…糟糕啊喂! 我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把人引过来————因为只能仰面躺着,我不太看得清楚自己身处的地方,所以… “啊嘶——”唔?发出的声音却是语不成调,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咽喉火烧般炙痛…许是眼花,我都能看到从嘴里袅袅升起的一股子青烟。 天干物燥…(==)。 ……… “你醒了?”一道剪影挡住光线,磁性低沉的声音,居高临下俯视的凤眸,流动着不知名的光芒,“你的声带受损,别说话。” 啊——我慢吞吞眨了眨眼睛,无声的询问,‘这里是医院?’ “啊嗯——”应该是明白暗示的对方点点头,定定看了我几秒钟,双眉微微一拢,倾身,手臂往床头边摸了摸,不知按动什么机关,下一秒,病床缓缓的往上支起。 我的视线也从平躺变成三十度角倾斜,‘干得不错~甚得我心!’眼睛弯出愉悦的弧度,用欣赏的眼神示意之。 “哼!”他哧哼一声,随即直起身体,双手环臂,又恢复了往日里高傲得目中无人的表情。 该怎么聊天呢?我转了转眼睛,四下搜索可用的东西————话说,我这里有迫切需要提出来的…生理需求,而且… 相信眼前这位虽然姿态优雅,凤眸却暗藏深意的家伙也应该很有点事想交代,或者让我坦白从宽吧? 看来看去还是没能从附近找到可供交谈的道具,于是我收回视线,暂时压下焦急心情,静静打量起床前的人。 定睛一看,心头灼然升起一股子邪火:那什么,凭啥我跟雕像似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他迹部景吾还能精神抖擞啊?明明两个人一起遭罪,莫不是人品问题? 啊呸!我才不会承认自己心思阴暗到见不得人好,我是好奇啊好奇! 他他他!还没逃出来的时候他不是比我狼狈不知多少么么么?为毛!为毛我都‘重伤不治’了,眼前这人还能浑身完好啊喂! 果然应该放任绑匪把他[哔——]了又[哔——]! 越想心里越是不平衡,脸也越拉越长。 ………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端倪,迹部景吾挑了挑眉,笑出一副贵族小子弟的高傲派头,“本大爷才没你那么娇贵,不过是一点点皮肉之苦…哼!” 说话间他还满脸恶劣的抬起一爪,飞快凑近,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食指中指并拢,[啪——!]一声,重重弹在我的额头上。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行凶的手,恶狠狠的磨牙————这人绝对是在报复吧?报复我三番两次想要看他的内裤,小鸡肚肠的混蛋! “既然你醒了…”迹部景吾一脸天下太平的把手垂落到身侧,“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不是正住院吗?我翻个白眼。 他象是没看到,亦或者毫不在意的走到病床尾端,拿起挂在那里的一个板架,拈起一页,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出内容。 当然,我个人很阴暗的觉得他此时内心定是幸灾乐祸。 “声带受损,软组织挫伤,轻微脱水…”迹部景吾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顿,“考虑到曾经窒息昏迷,清醒后需要做一次脑部扫描。” 放下手里的板夹,他越过病床,走到我面前,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被褥上,人倾身逼近几分,神情显得很压抑,“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现在问这个是不是迟了?而且…这种天雷狗血的问题…我整张脸抽了抽,很艰难的从被子下面挣出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脸上,把人推开些。 你妹的失忆!我又不是车祸! ……… “看来是没问题了。”迹部景吾慢吞吞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象是想了想,忽的转身走到病房一侧,明显是供人休息亦或者会客用的沙发那里,拎起一个包,又返身折回。 “没办法开口,就用写的。”他取出纸笔,递到我面前。 于是,我飞快的接过,拿起笔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举高… 他诡异的沉默几秒钟,然后,探手再病床上摸索几下,把一物塞进我手里,语气很嫌恶,“紧急按钮!自己叫人来帮忙!” 说完之后掉头就走,身形快得好似背后有狗在追。 我放下手中的记事本,眼角一抽————至于么?不就是我提出要上厕所…至于满脸要被我按倒剥光衣服的惊恐吗? 真是…出乎意料的纯情少年啊~远目。 不多时,身着粉色制服的美女姐姐推开房门走进来,用极是亲切的态度将我从病床上扶起来,然后…一系列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污染大众耳朵的私密行为正在进行中。 等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我借着护士姐姐的帮助回到病床上,惬意的叹口气。 护士姐姐用最高级的温柔微笑服务过后,施施然离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半掩的门扉随即又被推开,走马上任的是去而复返的迹部景吾,身后跟着神情冷峻的日吉若。 ……… 此时我已经有心情搭理这两人,于是,消去暴躁情绪的轻松,体现在好整以暇支起一爪打招呼的动作上。 ‘哟~’我挥了挥爪子,笑眯眯啊笑眯眯。 也不知是心理有阴影还是怎地,踩着俺样步伐的迹部景吾神情一滞,灰紫凤眸极不符合自身伟岸形象的抽了抽,原地倁躇几秒钟,他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决绝的走近。 我拿起纸笔,把要说的话写上去,举高: ‘那个绑匪呢?没死吧?’ “你这句话是多余的,本大爷一贯奉公守法。”迹部景吾的口吻甚是恼怒。 倒是边上的日吉若满脸诡谲,趁着略微落后半步,他偷偷的睨了眼迹部景吾,嘴角…跳跃几下,嗯~看起来…象是正鄙视他家部长? 我被撩起兴趣,眼珠子停在日吉若身上,反复打量对方。 而我的小动作显然瞒不过迹部景吾,他偏首盯了眼日吉若,神情意味不明,可那异样也仅是转瞬即逝,很快又面沉如水。 我看着那两人无声互动,想了想决定放弃自己的脑补,言归正传,‘那么——那个绑匪,我能知道全部事件吗?’ 不该我知道的还是不多问,我虽然八卦可也还没到追根究底的地步,有好奇心没关系,可要是因此给人带来不快可就不好了,我一向谨记尺度的把握。 “没问题。”迹部景吾答应得很爽快,随即他对着日吉若抬了抬下巴,“日吉你带资料来了吧?给她看。” “细节我可以顺便解释。”趁着日吉若低头翻找资料,迹部景吾抬手指尖拂过刘海,精致的眉宇间掠过几丝阴霾。 “从警方那里拿到的笔录,和我们这里的事件报告。”日吉若冷着一张脸,将几份文件递过来,暗金双瞳锐气逼人。 我低头细细查看起文件,耳边时不时听到迹部景吾关于某些细节的补充,然后,整个绑架事件中我所不知道的地方铺陈开来。 ……… 首先,是绑匪的个人资料,他名叫佐久间勇太,长途车司机,就职于东京某家物流公司…一整页a式纸印满其人生平,可惜我没多少兴趣,只挑出重要几点一扫而过。 接下来是…迹部景吾被绑架后的营救方案与,和绑匪之间斗智斗勇的描述。 这我也没兴趣,不管迹部集团如何运用高科技,日吉家保全公司如何慎密布置,最后还不是靠着我们自救才脱离险境,要真等着人寻到绑匪,只怕现在我跟迹部景吾都躺在太平间等着入殓师化妆了诶~ 其中只有两点只得一提: 一、迹部集团果然不敢大张旗鼓报警。 发现迹部景吾失踪是在我和他被下药带走后十五分钟内,也就是说绑匪行动很迅速,另外…绝对有人和他通风报信。 二、当我和迹部景吾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时候,绑匪通过电话索取天文数字的赎金。 日吉若接到迹部景吾安全脱身的来电前五分钟,和绑匪的新一轮交涉方才告一段落… 这表明什么? 我眯了眯眼,无声的冷笑————还有个同谋,并且现在还没落网。 最后,是警方那里关于绑匪的笔录,内容凌乱不堪,字里行间充斥着说不出的自相矛盾和焦躁病态心理。 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资料,抬眼看着沉默下来的迹部景吾。 ……… “佐久间勇太的律师已经提出精神鉴定申请。”日吉若的声音斜地里横插出来,“还包括…身体健康状况鉴定,因为他宣称受到非法刑讯。” 哈?我瞪大眼睛,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非法刑讯?那位绑匪居然有脸拿起法律武器保障自己的权益,还真是…‘良民’啊喂! 日吉若笑得很是讥诮,“警方那里在走法律程序,绑匪也是公民,法院判决之前,还只能称之为嫌疑人。” 暗金眸子眯了眯,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戾气,“也只有部长才会天真到…” “日吉!闭嘴!”迹部景吾蓦然喝道,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即使被诟病又如何?那是他应得的!” “无论本大爷做了什么,都不会减轻他的刑期!” 诶——那么你做了什么?我饶有兴致的扭头盯着迹部景吾,心头有阴暗的想法一闪即逝:莫不是…爆了他菊花? “本大爷哪象你这么变态!”迹部景吾狠狠递过来一个唾弃眼神。 我猥琐的笑笑,强自压下各种圈叉想法,把注意力转到文件最后一张,那上面有不知哪个心理专家的点评,关于佐久间勇太的行为。 据说,佐久间勇太在医院有留存病历,他的精神本就有障碍,近段时间家庭骤然变故之后,不堪负荷激化为深度病态。 我冷下脸来,拿起笔飞快写下自己的感慨————精神病患者果然是杀人放火之后最好用的挡箭牌,话说…赶紧去请个心理学家来给我做鉴定! 等报告出来以后,哦哈哈哈~我眯着眼睛,展望未来肆意妄为的人生。 法院如果敢判佐久间勇太仅是入院治疗,我就跟到医院去,虐完他的身再虐他的心! “喂!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暴喝一声打断我的意/淫,不知想到什么,活似吞了条虫子,面有菜色。 上下打量我许久,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心理伤害?你…”说话间,他扭头象是求救般看了看日吉若,“日吉…” “我看不出她哪里需要医生。”日吉若冷着一张脸,硬邦邦的回答。 ……… 啰嗦!我恼羞成怒的翻翻白眼,碍于发不出声音,只好苦命的拿起笔,开始继续‘推心置腹’的交谈。 ‘佐久间勇太的家庭怎么个骤然变故?不会是…’ 拈着的笔不期然停顿,我眯了眯眼睛,想起不愿意回忆的东西: 那是我被扼住脖子,神智徘徊在虚无与窒息之间时发生的变异…许是濒临死亡的缘故,这身体的异能出现增幅。 三条樱子的系统原本就有诡异的兼容效果,往常处于时灵时不灵状态,我只遇到过寥寥数次,能感应到来自激烈波动的情绪,借由某些接触也能从中看到原主印象极深刻的记忆。 可是那天,绑匪的手掐着我的脖子,我是带着他通过肌肤传导过来的记忆昏死过去的,醒来之后能力提升了不知多少,甚至连后来绑匪的一举一动都能感应到。 范围约莫是方圆数百米内的生物动向,所以我才会在迹部景吾割开绳索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某些令得他恼怒的画面。 脱离险境后,我才会被迹部景吾怀疑。 冷冷的哧哼一声,手下静止的笔继续动起来,最后,我举高手中的记事本,让迹部景吾和日吉若看清楚上面的写的东西,同时不出意外的看到他们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佐久间勇太就是前几天报纸上入室劫杀案的男主人吧?’ ‘他的同谋还用调查吗?’ 金手指升级了,可我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我看到佐久间勇太扼杀陌生女子的全过程!这种外挂不要也罢! 33真实的谎言之十二 如果可以,绝对绝对要掐死作者!同时,我对自己的识人不清表示羞耻,这得眼睛被狗s糊了多少层才会把丫错看成亲妈啊喂! ————by恼羞成怒导致抓狂的三条樱子。 ……… 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四只眼睛直愣愣盯着我…手里的记事本,神情俱是若有所思,外加惊诧不已。 我收回举高的手,再次动笔———— ‘话说,绑匪的目标只是迹部景吾吧?从他几次开口所说的话猜得出来,于是,我果然是被牵连的吧?’ 迹部景吾的眼睛微微睁大,脸部表情带上几分阴郁,“是,我很抱歉。” 孺子可教~我满意的点点头,刷刷刷几下————‘住院费用就请不必客气的承担了,另外…’ “另外什么?”那两人异口同声,问完之后复又同时抿紧嘴角。 相对于日吉若眉心微皱的略带警戒,迹部景吾后退半步,站成防备姿态,眼角吊高,语气如临大敌,“别妄想乱看本大爷的内裤!” 他话音刚落就满脸悔不当初,整张脸青一阵红一阵,表情瞬时扭曲,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恼模样。 “噗——”日吉若象是被自己的口水哽住,暗金眸子瞪得圆滚滚的,不知是吓到还是噎到。 过了一会儿,眼底的错愕散去,日吉若的目光转为诡谲,反复打量我和迹部景吾半天,猛地把头转开,肩膀剧烈耸动。 眼角微微一抽,我把目光下落几分,嘴角跟着一抽,要不是此刻迹部景吾那双手羊癫疯似的颤抖,我一定会捶床大笑…可是我不敢,因为如果那样做了,某人会毫不犹豫扑上来把我毁尸灭迹掉。 艰涩的咽口口水,我端着正气凛然的脸,手下的笔颤巍巍在纸张上移动———— ‘我希望看到警方那里关于入室劫杀案的卷宗。’ ‘包括发生在千叶的那桩案子。’ ‘真的,你想多了!看我真诚的眼睛!’————更何况,你的内裤颜色对我已经木有吸引力了喂!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小心通过肢体接触看到美男更衣神马的…都是浮云有没有! ╮(╯﹏╰)╭ 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姿态,内心的小人做失意体前屈状,我语无伦次了!都是迹部景吾不好! ……… 现场三人各自炯炯有神打量彼此,气氛不知不觉陷入诡异的凝固状态,半晌,我只觉得眼前卷过一阵凉风…随后[碰——!]一声巨响。 我看着阖上的房门,和不知是不是错觉墙上摇摇欲坠的画框…脸皮一颤,后脑勺悄无声息挂下一滴巨汗。 居然一言不合掉头就走?还摔门?小孩子么你! 留下来的日吉若先是转头盯了眼病房出口,复又回过头静静看着我…琉璃般透彻的眸子,眸光流转,仿佛轻描淡写却不失锐利。 ‘看什么?’我从迹部景吾夺门而出前无意间看到的酡红俊颜里恍然回神,挑了挑眉,无声的询问。 “你和部长…感情不错嘛~”日吉若缓缓走近几步,微微倾身,嘴角略带浅笑,眸光中却有犀利的审视。 “他居然不生气你开的玩笑,是共同渡过危机造成的距离拉近吗?”他仿佛是看到极感兴趣的东西,眼神都亮到刺目,一边说一边凑近,很快超过安全距离。 你丫哪只眼睛看出迹部景吾没生气啊?不都摔门了吗?我僵直着往背后的软枕里缩了缩。 不过幸好他没有太过分,在间距约莫半尺的位置停下来,神色意有所指,“说到两桩案件…你是不是有需要对我说明的地方,毕竟,部长那里的情报都是我收集的。” 我怔了怔,随即恍然————他说得倒是没错,既然号称‘情报头子’,我是不用舍近求远。 于是… ……… “x?什么意思?”日吉若低头看了看举在半空的记事本,有些茫然的问道。 我抿抿嘴角,翻过一页,继续写… “交换杀妻…”喃喃念出本子上的字,日吉若的眼底掠过一丝古怪,随即象是陷入沉思。 过了很久,他蓦然抬起头,收敛了表情,目光敏锐如鹰隼,“你的意思…佐久间勇太是千叶那桩案件的凶手,而…” “东京这里,佐久间的妻儿…”顿了顿,他抬手点住记事本一处,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说下去,“迹部集团的大冢浩次趁着前来述职杀死的!” “证据呢?”他的眉头皱得死紧,眼神似刀一般将我上下打量,“你该不会又说自己只负责推测结果吧?” 我眯紧眼睛,点点头————答对了亲爱的~就算我把看到的过程一五一十写出来,也没有谁会相信,不是吗? 日吉若的目光闪烁不定,半晌,他敛起眼帘,沉声说道,“你说的情况早就提供给警方,可是查不到线索,当时我还奇怪,现在看来那果然出自你的设想。” “上次远足也是,明明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我竟然毫不犹豫照你的话去做,并且结论果然如你所言。” 说话间他抬起头,眼神凌厉中带着一丝玩味,“三条樱子,你有不为人知的能力吗?” 看着咫尺间从神情肃穆变得狂热的日吉若,我的身形微微一僵————他知道了?不不不,应该是乱猜的吧? 可是…该说不能小看情报人员吗?他居然猜得这么准?! 我极力掩饰着自己有些狼狈的心态,他那样如刀尖锐的眼神刮过,总觉得有种血肉要被层层剖开的错觉… 死也不能被看出异常来!我板着脸,强自镇定————别的不说,单是异能这项…被发现的话接踵而至的就是天大麻烦。 人们对待‘非我族类’的存在一贯残忍…所以… ……… 我瞪大眼睛,瞬也不瞬回视,良久,日吉若眯紧眼睛,脸上的笃定产生些许动摇,语气也变得不确定,“不是特殊能力,就是你的智商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许是见我没有任何反驳,他自顾自下了决定,“某个领域的特殊才能吗?这样也对,所以你能够结合微不足道的线索还原事件。” 我,我抿紧嘴角,死死压抑住抽搐的冲动————被人夸奖高智商,实在受之有愧啊喂!如果不是那坑爹的外挂…我哪来通天本事,透过表相看本质! 不过算了,被情报头子误会总比被心怀叵测的人拖到实验室做标本好…那什么拆筋拔骨、斩件煮熟,还是端谢不敏了! 正当我囧囧有神,门口方才忽的传来一记低喝,“日吉!你做什么?”磁性的声线透出淡淡的怒意。 我伸长脖子,视线越过日吉若的肩膀看过去,就见迹部景吾的手按在门把上,一脚踏进病房,一脚还留在外面,表情却是惊疑不定。 “没——我正向三条学姐请教问题。”日吉若慢吞吞支起身,后退两步,双手抬高做一副无辜状,“有些疑问我一直想不通。” “她声带受损,你不知道吗?”迹部景吾边说边迅速走进来,灰紫凤眸眯了眯,象是想通什么,神情越来越阴沉,“医生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朝着我,随即掉转目光,深深盯了眼日吉若,“她必须先做一次详细检查,你跟我出去,有你忙的。” 眼看站在病床前的两人双双转身,我尽力伸长手臂,指尖勾住迹部景吾的衣角,眨巴眨巴眼睛,用渴望的眼神滴溜溜打量他————答应我的东西呢? 迹部景吾身形一顿,回过头,满脸经历长期非人折磨后的忍无可忍,“医生给出结论之前你最好老实呆着!象条死鱼一样你能做什么啊!” 好…好狰狞的表情!我讪讪的收回爪子,无声的干笑————这孩子果然是不堪忍受折腾导致爆发了吧? 拍掉附在衣角的爪子,迹部景吾冷哼一声,掉头走到一边,顺便还拎走日吉若;随后,方才没怎么留意的一位陌生人代替他们的位置站到病床前。 ……… “三条樱子小姐。”一身白大褂,看不出具体年纪,样貌儒雅俊秀,微笑的时候,眼角浅浅的纹路泄露几分被岁月侵染过的深邃阅历。 “你不必说话,也别紧张,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男子靠到病床边,把夹在胳膊弯里的记事板随意搁在边上,拉下额头上戴的…外科检查聚光仪器?一手把我的下颌抬高几分。 “根据入院前的记录,我现在是想检查一下你的恢复情况,首先是声带…来…啊~” 啊——我乖乖的张大嘴,舌头往下压,力图让对方看清楚,心里说不出的诡异————那什么声带是这样检查的?好象不对啊喂! 心里嘀咕归嘀咕,结果我还是默默的按照医生指示去做,任由对方检查咽喉、双耳听力、眼球转动有无障碍,等等。 男子一边检查一边絮絮叨叨,说的话题漫无边际却都是会令人放松的事物,言语幽默,音调和蔼,听着听着让人忍不住跟着松懈下来。 完成五官外科简单检查之后,男子拿起挂在胸前的听诊器,按到我的胸口…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然后收起。 最后,他轻轻卸下我脖子上戴的颈椎矫正器,目测那些瘀伤的情况。 “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男子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一边取过记事板,飞快在上面记录着什么,“胸腹处的缝合情况怎么样?” 他停下笔,边说边从记事板上抽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对了,辨色测试图…看完之后说一说第一眼认为的图案是什么。” 唔——我低头盯着放到手里的纸张,眯了眯眼,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瞳孔微微收缩。 辨色图?这…分明是心理侧视图! 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对方会潜意识戒备… 迹部景吾给人的感觉是张扬外放的锋芒毕露,日吉若是冷峻内敛的孤高不恭,而眼前这男子却仿佛高深莫测的海…初看温柔,细细品味却是危险,特别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 一个不经意,秘密就无所遁形…心理医生吗? ………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我抿抿嘴角,专注的盯着名为侧视图的纸张————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碎片,细细分辨下去,其中蕴含着变化莫测的图案。 ‘第一眼认为的图案’吗? 心里默数到第三十秒,手中的图纸被抽走,我抬头,视线对上男子淡笑的脸庞。 “怎么样?”他扬了扬手中的图纸,语调柔和,似是漫不经心。 我避开他的注视,侧身拿起笔和记事本————‘茂盛的苹果树,枝头挂着红色果实。’ “哦啦~好孩子。”男子露出温柔的笑意,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完之后把记事板往胳膊里一夹,“明天做一次身体内部扫描,没问题的话过很快可以出院。” ‘我睡了几天?’我举起写满狗爬字的记事本,问出为时已晚的问题。 “两天。”回答我的是站在房间角落的迹部景吾,顿了顿复又说道,“现在是晚上八点钟。” 哦——我点点头,瘫倒回枕头上。 男子很是体贴的将倾斜的病床摇回水平位置,“休息一下吧~” 于是我闭上眼睛,脸颊蹭了蹭布料,再不肯多管没做完的事————不多时,病房内的脚步声移到门口方向,伴随着门扉阖起的细微声响,几道存在感同时消失。 我睁开眼睛,眼角瞥了眼房间某个方向,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紧攥成拳。 心理测试图…混蛋!迹部景吾我记下这笔账了! 居然敢安排心理医生给我做测试!怀疑我是变态,还是担心我因为绑架事件中的遭遇而留下心理创伤? 应该是前者吧?这下我们梁子结大了! 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 僵直的身体随着时间流逝松软下来,我放开攥紧的双拳,微微换个位置,无声的叹口气。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被人私底下检测那点恩怨暂时放在一边,将来不怕寻不到机会扳回一城,目前当务之急是…害得我落到如此境地的…佐久间勇太。 闭紧眼睛,我开始调整呼吸,慢慢放空思绪。 睡一觉恢复体能先,等更晚一点,下半夜的时候还要找机会溜出去一次。 我可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死里逃生回来,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即使佐久间勇太已经落到警方手里,我也要想办法剥他一层皮下来! 施加在我身上的苦痛,我要始作俑者连本带利偿还。 所以…按照外挂给出的线索… 狩猎…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如果可以,绝对绝对要掐死作者!同时,我对自己的识人不清表示羞耻,这得眼睛被狗s糊了多少层才会把丫错看成亲妈啊喂! ————by恼羞成怒导致抓狂的三条樱子。 ……… 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四只眼睛直愣愣盯着我…手里的记事本,神情俱是若有所思,外加惊诧不已。 我收回举高的手,再次动笔———— ‘话说,绑匪的目标只是迹部景吾吧?从他几次开口所说的话猜得出来,于是,我果然是被牵连的吧?’ 迹部景吾的眼睛微微睁大,脸部表情带上几分阴郁,“是,我很抱歉。” 孺子可教~我满意的点点头,刷刷刷几下————‘住院费用就请不必客气的承担了,另外…’ “另外什么?”那两人异口同声,问完之后复又同时抿紧嘴角。 相对于日吉若眉心微皱的略带警戒,迹部景吾后退半步,站成防备姿态,眼角吊高,语气如临大敌,“别妄想乱看本大爷的内裤!” 他话音刚落就满脸悔不当初,整张脸青一阵红一阵,表情瞬时扭曲,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恼模样。 “噗——”日吉若象是被自己的口水哽住,暗金眸子瞪得圆滚滚的,不知是吓到还是噎到。 过了一会儿,眼底的错愕散去,日吉若的目光转为诡谲,反复打量我和迹部景吾半天,猛地把头转开,肩膀剧烈耸动。 眼角微微一抽,我把目光下落几分,嘴角跟着一抽,要不是此刻迹部景吾那双手羊癫疯似的颤抖,我一定会捶床大笑…可是我不敢,因为如果那样做了,某人会毫不犹豫扑上来把我毁尸灭迹掉。 艰涩的咽口口水,我端着正气凛然的脸,手下的笔颤巍巍在纸张上移动———— ‘我希望看到警方那里关于入室劫杀案的卷宗。’ ‘包括发生在千叶的那桩案子。’ ‘真的,你想多了!看我真诚的眼睛!’————更何况,你的内裤颜色对我已经木有吸引力了喂!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小心通过肢体接触看到美男更衣神马的…都是浮云有没有! ╮(╯﹏╰)╭ 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姿态,内心的小人做失意体前屈状,我语无伦次了!都是迹部景吾不好! ……… 现场三人各自炯炯有神打量彼此,气氛不知不觉陷入诡异的凝固状态,半晌,我只觉得眼前卷过一阵凉风…随后[碰——!]一声巨响。 我看着阖上的房门,和不知是不是错觉墙上摇摇欲坠的画框…脸皮一颤,后脑勺悄无声息挂下一滴巨汗。 居然一言不合掉头就走?还摔门?小孩子么你! 留下来的日吉若先是转头盯了眼病房出口,复又回过头静静看着我…琉璃般透彻的眸子,眸光流转,仿佛轻描淡写却不失锐利。 ‘看什么?’我从迹部景吾夺门而出前无意间看到的酡红俊颜里恍然回神,挑了挑眉,无声的询问。 “你和部长…感情不错嘛~”日吉若缓缓走近几步,微微倾身,嘴角略带浅笑,眸光中却有犀利的审视。 “他居然不生气你开的玩笑,是共同渡过危机造成的距离拉近吗?”他仿佛是看到极感兴趣的东西,眼神都亮到刺目,一边说一边凑近,很快超过安全距离。 你丫哪只眼睛看出迹部景吾没生气啊?不都摔门了吗?我僵直着往背后的软枕里缩了缩。 不过幸好他没有太过分,在间距约莫半尺的位置停下来,神色意有所指,“说到两桩案件…你是不是有需要对我说明的地方,毕竟,部长那里的情报都是我收集的。” 我怔了怔,随即恍然————他说得倒是没错,既然号称‘情报头子’,我是不用舍近求远。 于是… ……… “x?什么意思?”日吉若低头看了看举在半空的记事本,有些茫然的问道。 我抿抿嘴角,翻过一页,继续写… “交换杀妻…”喃喃念出本子上的字,日吉若的眼底掠过一丝古怪,随即象是陷入沉思。 过了很久,他蓦然抬起头,收敛了表情,目光敏锐如鹰隼,“你的意思…佐久间勇太是千叶那桩案件的凶手,而…” “东京这里,佐久间的妻儿…”顿了顿,他抬手点住记事本一处,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说下去,“迹部集团的大冢浩次趁着前来述职杀死的!” “证据呢?”他的眉头皱得死紧,眼神似刀一般将我上下打量,“你该不会又说自己只负责推测结果吧?” 我眯紧眼睛,点点头————答对了亲爱的~就算我把看到的过程一五一十写出来,也没有谁会相信,不是吗? 日吉若的目光闪烁不定,半晌,他敛起眼帘,沉声说道,“你说的情况早就提供给警方,可是查不到线索,当时我还奇怪,现在看来那果然出自你的设想。” “上次远足也是,明明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我竟然毫不犹豫照你的话去做,并且结论果然如你所言。” 说话间他抬起头,眼神凌厉中带着一丝玩味,“三条樱子,你有不为人知的能力吗?” 看着咫尺间从神情肃穆变得狂热的日吉若,我的身形微微一僵————他知道了?不不不,应该是乱猜的吧? 可是…该说不能小看情报人员吗?他居然猜得这么准?! 我极力掩饰着自己有些狼狈的心态,他那样如刀尖锐的眼神刮过,总觉得有种血肉要被层层剖开的错觉… 死也不能被看出异常来!我板着脸,强自镇定————别的不说,单是异能这项…被发现的话接踵而至的就是天大麻烦。 人们对待‘非我族类’的存在一贯残忍…所以… ……… 我瞪大眼睛,瞬也不瞬回视,良久,日吉若眯紧眼睛,脸上的笃定产生些许动摇,语气也变得不确定,“不是特殊能力,就是你的智商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许是见我没有任何反驳,他自顾自下了决定,“某个领域的特殊才能吗?这样也对,所以你能够结合微不足道的线索还原事件。” 我,我抿紧嘴角,死死压抑住抽搐的冲动————被人夸奖高智商,实在受之有愧啊喂!如果不是那坑爹的外挂…我哪来通天本事,透过表相看本质! 不过算了,被情报头子误会总比被心怀叵测的人拖到实验室做标本好…那什么拆筋拔骨、斩件煮熟,还是端谢不敏了! 正当我囧囧有神,门口方才忽的传来一记低喝,“日吉!你做什么?”磁性的声线透出淡淡的怒意。 我伸长脖子,视线越过日吉若的肩膀看过去,就见迹部景吾的手按在门把上,一脚踏进病房,一脚还留在外面,表情却是惊疑不定。 “没——我正向三条学姐请教问题。”日吉若慢吞吞支起身,后退两步,双手抬高做一副无辜状,“有些疑问我一直想不通。” “她声带受损,你不知道吗?”迹部景吾边说边迅速走进来,灰紫凤眸眯了眯,象是想通什么,神情越来越阴沉,“医生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朝着我,随即掉转目光,深深盯了眼日吉若,“她必须先做一次详细检查,你跟我出去,有你忙的。” 眼看站在病床前的两人双双转身,我尽力伸长手臂,指尖勾住迹部景吾的衣角,眨巴眨巴眼睛,用渴望的眼神滴溜溜打量他————答应我的东西呢? 迹部景吾身形一顿,回过头,满脸经历长期非人折磨后的忍无可忍,“医生给出结论之前你最好老实呆着!象条死鱼一样你能做什么啊!” 好…好狰狞的表情!我讪讪的收回爪子,无声的干笑————这孩子果然是不堪忍受折腾导致爆发了吧? 拍掉附在衣角的爪子,迹部景吾冷哼一声,掉头走到一边,顺便还拎走日吉若;随后,方才没怎么留意的一位陌生人代替他们的位置站到病床前。 ……… “三条樱子小姐。”一身白大褂,看不出具体年纪,样貌儒雅俊秀,微笑的时候,眼角浅浅的纹路泄露几分被岁月侵染过的深邃阅历。 “你不必说话,也别紧张,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男子靠到病床边,把夹在胳膊弯里的记事板随意搁在边上,拉下额头上戴的…外科检查聚光仪器?一手把我的下颌抬高几分。 “根据入院前的记录,我现在是想检查一下你的恢复情况,首先是声带…来…啊~” 啊——我乖乖的张大嘴,舌头往下压,力图让对方看清楚,心里说不出的诡异————那什么声带是这样检查的?好象不对啊喂! 心里嘀咕归嘀咕,结果我还是默默的按照医生指示去做,任由对方检查咽喉、双耳听力、眼球转动有无障碍,等等。 男子一边检查一边絮絮叨叨,说的话题漫无边际却都是会令人放松的事物,言语幽默,音调和蔼,听着听着让人忍不住跟着松懈下来。 完成五官外科简单检查之后,男子拿起挂在胸前的听诊器,按到我的胸口…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然后收起。 最后,他轻轻卸下我脖子上戴的颈椎矫正器,目测那些瘀伤的情况。 “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男子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一边取过记事板,飞快在上面记录着什么,“胸腹处的缝合情况怎么样?” 他停下笔,边说边从记事板上抽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对了,辨色测试图…看完之后说一说第一眼认为的图案是什么。” 唔——我低头盯着放到手里的纸张,眯了眯眼,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瞳孔微微收缩。 辨色图?这…分明是心理侧视图! 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对方会潜意识戒备… 迹部景吾给人的感觉是张扬外放的锋芒毕露,日吉若是冷峻内敛的孤高不恭,而眼前这男子却仿佛高深莫测的海…初看温柔,细细品味却是危险,特别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 一个不经意,秘密就无所遁形…心理医生吗? ………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我抿抿嘴角,专注的盯着名为侧视图的纸张————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碎片,细细分辨下去,其中蕴含着变化莫测的图案。 ‘第一眼认为的图案’吗? 心里默数到第三十秒,手中的图纸被抽走,我抬头,视线对上男子淡笑的脸庞。 “怎么样?”他扬了扬手中的图纸,语调柔和,似是漫不经心。 我避开他的注视,侧身拿起笔和记事本————‘茂盛的苹果树,枝头挂着红色果实。’ “哦啦~好孩子。”男子露出温柔的笑意,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完之后把记事板往胳膊里一夹,“明天做一次身体内部扫描,没问题的话过很快可以出院。” ‘我睡了几天?’我举起写满狗爬字的记事本,问出为时已晚的问题。 “两天。”回答我的是站在房间角落的迹部景吾,顿了顿复又说道,“现在是晚上八点钟。” 哦——我点点头,瘫倒回枕头上。 男子很是体贴的将倾斜的病床摇回水平位置,“休息一下吧~” 于是我闭上眼睛,脸颊蹭了蹭布料,再不肯多管没做完的事————不多时,病房内的脚步声移到门口方向,伴随着门扉阖起的细微声响,几道存在感同时消失。 我睁开眼睛,眼角瞥了眼房间某个方向,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紧攥成拳。 心理测试图…混蛋!迹部景吾我记下这笔账了! 居然敢安排心理医生给我做测试!怀疑我是变态,还是担心我因为绑架事件中的遭遇而留下心理创伤? 应该是前者吧?这下我们梁子结大了! 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 僵直的身体随着时间流逝松软下来,我放开攥紧的双拳,微微换个位置,无声的叹口气。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被人私底下检测那点恩怨暂时放在一边,将来不怕寻不到机会扳回一城,目前当务之急是…害得我落到如此境地的…佐久间勇太。 闭紧眼睛,我开始调整呼吸,慢慢放空思绪。 睡一觉恢复体能先,等更晚一点,下半夜的时候还要找机会溜出去一次 我可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死里逃生回来,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即使佐久间勇太已经落到警方手里,我也要想办法剥他一层皮下来! 施加在我身上的苦痛,我要始作俑者连本带利偿还。 所以…按照外挂给出的线索… 狩猎…开始。 34真实的谎言之十三 病房的门阖拢之前迹部景吾趁隙瞄了眼身后————三条樱子安静的伏在满目雪白里,被褥间微微隆起一小团,猫仔似的,看上去乖巧无害。 来不及深想什么,门缝越变越小,很快将房间内的情景隔绝在另一端,站在门外的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知怎地,现场竟有些凝固起来。 “我先回办公室。”男子将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率先打破沉默,简单的交代过后就施施然离开。 迹部景吾站在原地倁躇几秒钟,不动也不言语,只是眸色渐深;等到眼角余光中瞥见身边的日吉若用包含着错综复杂的眼神注视自己,方才喟叹一声,朝着更远处挑了挑下巴,示意走得更远些再详谈。 日吉若暗金的眸子眸光微闪,别有深意的勾起嘴角,耸耸肩,却什么也没说,很识时务的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 最后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迹部景吾眯了眯眼,无声而迅速的缀在日吉若身后。 ……… 不多时,迹部景吾站在走廊尽头,快了他一步的日吉若斜倚着墙壁,目不转睛盯着他,冷峻的脸庞,眉宇间流露出几丝不解与试探。 “部长…那医生不是为了检查身体康复情况来的吧?” 走廊附近很安静,更衬得日吉若低沉的声线清晰无比;迹部景吾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扭头环顾四周,半晌,长吁一口气,抿抿嘴角,沉声回答,“啊嗯~确实。” 这个楼层是医院划分给贵宾专用的疗养区,而现在只有三条樱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加上他们站的位置极微妙,走廊往来情况一目了然,所以,接下来的谈话,日吉若和迹部景吾也就坦白得肆无忌惮。 “松原俊介是心理医生,下星期开始就职冰帝,专门负责国中部青少年心理辅导。” 迹部景吾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变得有些沉郁,“松原和忍足医院有些交情,所以我私下拜托他做一次测试。” “哦~”日吉若微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笑起来,“检查什么?三条樱子的病态心理吗?” “胡说什么!”迹部景吾想也没想就出声斥道,“我是担心她…”说到这里沉默几秒钟,神情几经变化,最后不甘不愿的开口,“在绑架事件中心理受创。” “你该知道她的遭遇…”不期然想起经历的黑暗与惊惧,迹部景吾眼中掀起一阵风起云涌。 “可是,我看三条的表现不太象乐意接受的样子。”日吉若一针见血的点出,“部长没发现吗?医生给她看那张测试图的时候,她…” 该怎么说呢?日吉若想了半天,试着组织语言表达出彼时他的感想,“我不太好形容,但那绝对是敌意,她防备在场所有人。” 彼时三条樱子低着头让人没办法看清神情,可惜她防守得再严密,有那么一瞬间,周身辐射而出的异样气息还是泄露端倪。 ————仿佛察觉到威胁而警醒的猛兽,在危机抵临之前反射性的想先发制人,却又在千钧一发时险险遏制住自己,将森然冷意完美掩藏在无害外表下。 ……… “很厉害的女人,攻守兼备,又沉得住气。”日吉若忍不住轻声叹道,停顿片刻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部长你接下来要头疼了。” “我知道,不用你特地说明。”迹部景吾没好气回答,皱了皱眉,有些失意的抿紧嘴角,心下微微忐忑。 ————有些事情总是开始的时候简单,而后愈变愈复杂,迹部景吾承认自己是考虑不周,他只急于想解开三条樱子的心结。 两人沦陷的那段时间,将心比心,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心有余悸,何况当事人的三条樱子…他担心她因此留下创伤,却忘记把她的反弹算进去。 没有事先告知来者是心理医生,是出自松原俊介的建议:在毫无察觉情况下通过交谈,三条樱子潜意识透露的东西,将比刻意询问真实许多,也更能准确找出症结所在。 只是没想到… 迹部景吾闭了闭眼,顿觉头疼。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也从未小看过,真正直面三条樱子死寂的眼,内心深处仍是会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明明外表只是平凡到一个不留神就淹没在人群中的女孩子,顷刻间泄露出来的气息却狂疾危险,浓稠的恶意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迹部景吾垂下眼睫,掩去双瞳难以捉摸的光芒,状似自言自语,刻意压低的声线略带苦涩,“啊——果然是要头疼了。” “按照她的行事作风,一定找机会报复回来。”————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单是看三条樱子脱离险境后对付绑匪的手段…迹部景吾忍不住眼角抽搐,为自己默哀几秒钟。 手段凶残到令人不寒而栗…真是糟糕,他居然不小心得罪她。 ……… 日吉若静静看着自家部长神情一变再变,眯了眯眼,小心藏好眼底的兴致勃勃,清了清嗓子,力求表情波澜不惊,“那么,部长知道三条樱子的答案代表什么吗?” “茂盛的苹果树…有特殊含意吗?”上下打量迹部景吾一眼,日吉若把头扭到一边,嘴角隐约勾起笑来————他家部长的表现很有意思,象是不知所措,还有些局促…果然是和三条樱子有飞跃性的发展了吧? 部长就没发现自己此刻…象是被老婆抓到把柄的丈夫,惶惶不可终日…噗~~~ 被自己的想象憋到内伤,日吉若表面上仍是强自镇定…那什么,他才不会把发现说出来…忍住忍住!要是部长惊觉失态,一个不小心调整回去多不好玩。 暗金的眸子眯缝起来,日吉若笑得很险恶。 迹部景吾讶异的思索了半晌,双眉微颦,“茂盛的苹果树…是心理测试里最接近正常水平的答案。” 睐了眼神情诡异的后辈,眼底一丝异样光芒转瞬即逝,迹部景吾淡淡的说道,“可也是那个答案,才是最不正常的,因为她不久前才死里逃生。” 也因为她是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可没忘记[生成姬]事件里她的表现,寥寥几句话就收割两条人命的家伙会正常才奇怪。 迹部景吾自己也用那张测试图做过心理检查,松原俊介也从中判断出他存在轻微的密室综合症,以及移情,他潜意识里将绑架事件遭遇的伤害转为对三条樱子的爱护。 也正是觉得通过与松原俊介交谈自身情况有所改善,迹部景吾才拜托对方给三条樱子做心理分析,没想到,三条樱子的敏锐令得此举起了反作用。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的心情越发沉重,“最正常的答案出自三条樱子之口,如果不是她的心理素质强大到一定程度,那就是…” ……… “那就是三条樱子知道那张图的作用。”日吉若冷冷的接过迹部景吾未尽的话语,“或许以前接触过,所以她很清楚怎样的回答不会被判定心理障碍。” 迹部景吾怔了怔,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神色,点点头,无声的同意自家后辈的看法,沉默许久,将手插/入口袋摸出手机,淡声转开话题,“把你的银行账号报给我。” “哈?”日吉若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愣,“干嘛?”————不是才刚满脸肃穆,话题怎么眨眼就从‘病理分析’变成‘银行账户’? 暗金眸子定定锁住迹部景吾,打量他半天,日吉若眸光微沉,随即顺从的张口,从嘴里溜出一连串数字。 ————他家部长明显不愿意继续深谈下去的样子…是在不自觉维护三条樱子吗? “我一次性付清款项,以私人名义雇佣你保护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头也不抬,指尖飞快按动按键进行一系列操作,“当然,交易必须保密。” “从现在开始,她身边时刻都要有人,医院方面交给你的人手,学校里由你自己执行。” “等到绑架事件的另外一名策划者落网,确定她没有后顾之忧,交易就结束。” 按下最后一道程序,迹部景吾抬起头,淡淡的看着日吉若,凤眸蕴藏一丝锐利,加重的语气明显带着警告,“记住!只需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日吉若的呼吸微微一滞,片刻之后,薄唇勾起,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意,“部长还真是…之前你命令所有人远离三条樱子的…现在居然出尔反尔。” “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对于她的行为视而不见吗?即使她象上一次,无声无息除掉绑架事件中的匪徒,部长也要听之任之?” 在看清楚迹部景吾眼底的默认之后,日吉若的眼眸渐渐化为深的不见底的晦色,“好吧~这笔交易我接受。” 探手取出裤子口袋中发出微微震动的手机,点进信息箱,定睛一看,日吉若挑了挑眉,无声的吹了记口哨,“部长真大方。”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侧首看了看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不许自作主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三条樱子毫发无伤。” ————即使抱有的心情不过是精神分析学上的一种现象…他仍是不愿意改变。 迹部景吾希望三条樱子能够健康活着,即使…她或许再次展露恐怖手段,他也不想再看到她紧闭双眸,生死未卜。 就让那女人肆意游走在危险边缘又如何? 这世界的善恶本就难以界定,如同三条樱子只依照自身喜恶行事,他也不过是遵循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旁人的诟病与不理解,根本无关紧要。 他保护她,是他自己的事,不牵涉任何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病房的门阖拢之前迹部景吾趁隙瞄了眼身后————三条樱子安静的伏在满目雪白里,被褥间微微隆起一小团,猫仔似的,看上去乖巧无害。 来不及深想什么,门缝越变越小,很快将房间内的情景隔绝在另一端,站在门外的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知怎地,现场竟有些凝固起来。 “我先回办公室。”男子将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率先打破沉默,简单的交代过后就施施然离开。 迹部景吾站在原地倁躇几秒钟,不动也不言语,只是眸色渐深;等到眼角余光中瞥见身边的日吉若用包含着错综复杂的眼神注视自己,方才喟叹一声,朝着更远处挑了挑下巴,示意走得更远些再详谈。 日吉若暗金的眸子眸光微闪,别有深意的勾起嘴角,耸耸肩,却什么也没说,很识时务的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 最后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迹部景吾眯了眯眼,无声而迅速的缀在日吉若身后。 ……… 不多时,迹部景吾站在走廊尽头,快了他一步的日吉若斜倚着墙壁,目不转睛盯着他,冷峻的脸庞,眉宇间流露出几丝不解与试探。 “部长…那医生不是为了检查身体康复情况来的吧?” 走廊附近很安静,更衬得日吉若低沉的声线清晰无比;迹部景吾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扭头环顾四周,半晌,长吁一口气,抿抿嘴角,沉声回答,“啊嗯~确实。” 这个楼层是医院划分给贵宾专用的疗养区,而现在只有三条樱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加上他们站的位置极微妙,走廊往来情况一目了然,所以,接下来的谈话,日吉若和迹部景吾也就坦白得肆无忌惮。 “松原俊介是心理医生,下星期开始就职冰帝,专门负责国中部青少年心理辅导。” 迹部景吾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变得有些沉郁,“松原和忍足医院有些交情,所以我私下拜托他做一次测试。” “哦~”日吉若微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笑起来,“检查什么?三条樱子的病态心理吗?” “胡说什么!”迹部景吾想也没想就出声斥道,“我是担心她…”说到这里沉默几秒钟,神情几经变化,最后不甘不愿的开口,“在绑架事件中心理受创。” “你该知道她的遭遇…”不期然想起经历的黑暗与惊惧,迹部景吾眼中掀起一阵风起云涌。 “可是,我看三条的表现不太象乐意接受的样子。”日吉若一针见血的点出,“部长没发现吗?医生给她看那张测试图的时候,她…” 该怎么说呢?日吉若想了半天,试着组织语言表达出彼时他的感想,“我不太好形容,但那绝对是敌意,她防备在场所有人。” 彼时三条樱子低着头让人没办法看清神情,可惜她防守得再严密,有那么一瞬间,周身辐射而出的异样气息还是泄露端倪。 ————仿佛察觉到威胁而警醒的猛兽,在危机抵临之前反射性的想先发制人,却又在千钧一发时险险遏制住自己,将森然冷意完美掩藏在无害外表下。 ……… “很厉害的女人,攻守兼备,又沉得住气。”日吉若忍不住轻声叹道,停顿片刻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部长你接下来要头疼了。” “我知道,不用你特地说明。”迹部景吾没好气回答,皱了皱眉,有些失意的抿紧嘴角,心下微微忐忑。 ————有些事情总是开始的时候简单,而后愈变愈复杂,迹部景吾承认自己是考虑不周,他只急于想解开三条樱子的心结。 两人沦陷的那段时间,将心比心,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心有余悸,何况当事人的三条樱子…他担心她因此留下创伤,却忘记把她的反弹算进去。 没有事先告知来者是心理医生,是出自松原俊介的建议:在毫无察觉情况下通过交谈,三条樱子潜意识透露的东西,将比刻意询问真实许多,也更能准确找出症结所在。 只是没想到… 迹部景吾闭了闭眼,顿觉头疼。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也从未小看过,真正直面三条樱子死寂的眼,内心深处仍是会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明明外表只是平凡到一个不留神就淹没在人群中的女孩子,顷刻间泄露出来的气息却狂疾危险,浓稠的恶意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迹部景吾垂下眼睫,掩去双瞳难以捉摸的光芒,状似自言自语,刻意压低的声线略带苦涩,“啊——果然是要头疼了。” “按照她的行事作风,一定找机会报复回来。”————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单是看三条樱子脱离险境后对付绑匪的手段…迹部景吾忍不住眼角抽搐,为自己默哀几秒钟。 手段凶残到令人不寒而栗…真是糟糕,他居然不小心得罪她。 ……… 日吉若静静看着自家部长神情一变再变,眯了眯眼,小心藏好眼底的兴致勃勃,清了清嗓子,力求表情波澜不惊,“那么,部长知道三条樱子的答案代表什么吗?” “茂盛的苹果树…有特殊含意吗?”上下打量迹部景吾一眼,日吉若把头扭到一边,嘴角隐约勾起笑来————他家部长的表现很有意思,象是不知所措,还有些局促…果然是和三条樱子有飞跃性的发展了吧? 部长就没发现自己此刻…象是被老婆抓到把柄的丈夫,惶惶不可终日…噗~~~ 被自己的想象憋到内伤,日吉若表面上仍是强自镇定…那什么,他才不会把发现说出来…忍住忍住!要是部长惊觉失态,一个不小心调整回去多不好玩。 暗金的眸子眯缝起来,日吉若笑得很险恶。 迹部景吾讶异的思索了半晌,双眉微颦,“茂盛的苹果树…是心理测试里最接近正常水平的答案。” 睐了眼神情诡异的后辈,眼底一丝异样光芒转瞬即逝,迹部景吾淡淡的说道,“可也是那个答案,才是最不正常的,因为她不久前才死里逃生。” 也因为她是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可没忘记[生成姬]事件里她的表现,寥寥几句话就收割两条人命的家伙会正常才奇怪。 迹部景吾自己也用那张测试图做过心理检查,松原俊介也从中判断出他存在轻微的密室综合症,以及移情,他潜意识里将绑架事件遭遇的伤害转为对三条樱子的爱护。 也正是觉得通过与松原俊介交谈自身情况有所改善,迹部景吾才拜托对方给三条樱子做心理分析,没想到,三条樱子的敏锐令得此举起了反作用。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的心情越发沉重,“最正常的答案出自三条樱子之口,如果不是她的心理素质强大到一定程度,那就是…” ……… “那就是三条樱子知道那张图的作用。”日吉若冷冷的接过迹部景吾未尽的话语,“或许以前接触过,所以她很清楚怎样的回答不会被判定心理障碍。” 迹部景吾怔了怔,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神色,点点头,无声的同意自家后辈的看法,沉默许久,将手插/入口袋摸出手机,淡声转开话题,“把你的银行账号报给我。” “哈?”日吉若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愣,“干嘛?”————不是才刚满脸肃穆,话题怎么眨眼就从‘病理分析’变成‘银行账户’? 暗金眸子定定锁住迹部景吾,打量他半天,日吉若眸光微沉,随即顺从的张口,从嘴里溜出一连串数字。 ————他家部长明显不愿意继续深谈下去的样子…是在不自觉维护三条樱子吗? “我一次性付清款项,以私人名义雇佣你保护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头也不抬,指尖飞快按动按键进行一系列操作,“当然,交易必须保密。” “从现在开始,她身边时刻都要有人,医院方面交给你的人手,学校里由你自己执行。” “等到绑架事件的另外一名策划者落网,确定她没有后顾之忧,交易就结束。” 按下最后一道程序,迹部景吾抬起头,淡淡的看着日吉若,凤眸蕴藏一丝锐利,加重的语气明显带着警告,“记住!只需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日吉若的呼吸微微一滞,片刻之后,薄唇勾起,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意,“部长还真是…之前你命令所有人远离三条樱子的…现在居然出尔反尔。” “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对于她的行为视而不见吗?即使她象上一次,无声无息除掉绑架事件中的匪徒,部长也要听之任之?” 在看清楚迹部景吾眼底的默认之后,日吉若的眼眸渐渐化为深的不见底的晦色,“好吧~这笔交易我接受。” 探手取出裤子口袋中发出微微震动的手机,点进信息箱,定睛一看,日吉若挑了挑眉,无声的吹了记口哨,“部长真大方。”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侧首看了看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不许自作主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三条樱子毫发无伤。” ————即使抱有的心情不过是精神分析学上的一种现象…他仍是不愿意改变。 迹部景吾希望三条樱子能够健康活着,即使…她或许再次展露恐怖手段,他也不想再看到她紧闭双眸,生死未卜。 就让那女人肆意游走在危险边缘又如何? 这世界的善恶本就难以界定,如同三条樱子只依照自身喜恶行事,他也不过是遵循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旁人的诟病与不理解,根本无关紧要。 他保护她,是他自己的事,不牵涉任何理由。 35真实的谎言之十四 当电话铃声打破沉寂的时候,迹部景吾正睡得迷迷糊糊。 眼睛强自睁开一条线,微微支起瞄了眼床头柜上正不断闪动的幽蓝屏幕,因渴睡而混沌的脑子停顿几秒钟,复又猛地起身,探手取过响个不停的手机,定睛一看号码。 来电显示号码是日吉若的… 迹部景吾一边按下接听键,眼角余光一边瞥了下边上的电子时钟…此时已接近凌晨一点,这么迟了不至于是突发状况吧? “什么事?”迹部景吾缓缓的开口,声线里掺进了些许睡意,变得低沉而沙哑。 “部长,三条樱子离开医院了。”日吉若的声音冷冷的,带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兴奋,“我已经出发,你要来吗?” 迹部景吾心头咯噔一声,睡意瞬时被抛到九霄云外,“谁允许她出院?”————明天不是还有几项精密检查要做吗?出什么院?! 日吉若象是有些意外的嗤笑一声,“当然不是出院,她是偷跑的…嗯~医院外面有车子接应,看车牌是她家司机。” “安排的人手已经跟上去,我也从家里出发,部长你来吗?” “废话!把现在的位置告诉我!”迹部景吾从床上一跃而起,耳边夹着手机,边手忙脚乱的穿戴起来,“我到之前别惊动她!” “放心吧——”日吉若答应得很爽快,“我也很好奇她想做什么,乘坐的车辆行驶路线和三条家背道而驰,她要去哪里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记得保护她就是!”迹部景吾没好气的哧哼,“等我赶过去再说,你不许轻举妄动!” 结束与日吉若的通话,迹部景吾将手机塞/进换好的裤子口袋,拿起放置在矮几上的座机通过内线让人准备出行车辆,随后一面扣衬衣扣子一面急匆匆往外走。 ————三条樱子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疾走在临近午夜的宅邸内,看着因他突如其来之举而忙乱的自家仆佣,迹部景吾恶狠狠的心想。 等他找到她,他非… 非什么?他好象什么也不能做,非亲非故的,他凭什么辖制三条樱子的行动?而且现在赶过去…不是不打自招他让人监视她吗? 虽说是保护,在三条樱子看来却肯定是监视吧? 唉—— 可是不去他心里又实在放不下…脚下步伐微微一顿,迹部景吾抿紧嘴角,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叹气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罢了罢了,就当他欠她的。 悻悻然摇了摇头,迹部景吾自嘲的笑笑,随即莫名其妙的再叹一口气,脚步渐渐变得沉重。 ………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迹部景吾特意坐上家里最低调的轿车,通过电话联系日吉若得到路线,轿车一路飞驰而去。 已经凌晨的街道人迹罕至,随着时间流逝周遭风景越来越冷清,到最后竟象是开到极偏僻的地段,两侧照明断断续续,显然是灯泡或者线路损坏并且维修不及时,路况也变得勉勉强强能方能通过,车灯扫过时还看到边上狭小漆黑的巷口。 随着平稳行驶的轿车渐渐颠簸,迹部景吾的眉头也皱得越紧,想了想正要开口问电话那头的日吉若线路是不是正确,下一秒,轿车猛地一个急刹。 “怎么?”迹部景吾收紧手中险些飞出去的电话,抬头瞪了眼驾驶室。 “前方有障碍物,抱歉,只能开到这里。”司机回过头,满脸苦恼的回答。 透过驾驶室挡风玻璃看清楚十几米开外堵在路边的轿车尾部,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把车子靠边停下,等我回来。” 前方那部轿车尾部的车牌数字迹部景吾很熟悉,而此时打开车门站在外面对这里扬手的,恰是日吉若。 看来是到了————迹部景吾施施然钻出车厢,双脚一落地,随即环顾周遭一圈,眉心一攒。 地段偏僻不说,周围…看起来象是租赁区?三条樱子来这里做什么? “部长。”日吉若迎了上来,抬手比了比身后,下巴略抬,“路况不好,我们不敢开车跟得太近有人先步行追上去,看到她在后面的街道停车了,才回来等着。” “这里是哪里?”迹部景吾一边问一边和日吉若朝着对方口中的下一个路口走去。 “嗯~~~”象是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日吉若极是古怪的笑起来,衬着昏暗灯光冷厉的脸庞神情诡谲,“我查了电子地图,附近大部分是租赁屋,入住的都是中低层收入家庭。” “然后…?”用余光睨了眼自家后辈,迹部景吾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该不会…” “猜对了。”日吉若微微侧首,唇边浮起一道弧度,眼角微挑,暗金双瞳锋芒乍现,“警方那里登记佐久间勇太的家庭住址就在这带,也是那桩入室劫杀案的案发现场。” ………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出街角,远远的,前方道路边影影绰绰停着一部轿车,有道身影斜倚车门,一点星红在空气中闪烁…从高度来判断,应该是对方正在吸烟。 而那部轿车停靠的地点正好掐在马路中央位置,两头有个风吹草动就能一目了然;迹部景吾和日吉若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前进的脚步,返身折回转角。 “真是狡猾。”日吉若低声赞叹道。 “佐久间勇太住的地方在哪?”迹部景吾同样觉得很头疼。 “在街道另一头,她一定是弃车步行过去。”日吉若悄悄探身,往外看了看复又藏好自己,想了想,开口道,“我们从另一侧绕过去。” “那也会被看到。”迹部景吾思考几秒钟,抬头看看天空,眯了眯眼,“我们先绕到另一边,天气预报今晚是雷雨天气。” 而此刻的气压低沉,天幕黑鸦鸦的,象是马上就要落雨————如果下雨,等在外面望风的那个人必定会躲进车子,他们正好趁势潜入。 说起来或许真的是冥冥中有人帮忙,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返身登上轿车,绕出狭隘的街道,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去的时候,只听得低沉的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 等到轿车停下,几记炸雷过后,积压的云层终于承受不住水意,大雨倾盆而落。 瓢泼的水幕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两人连同防止意外的另外一名随行人员很快就站到那幢三层的居民楼侧边楼梯入口,甩了甩身上的水滴,迹部景吾心急如焚的往上走。 建筑物有些年头了,一通到底的公用走廊,从底下看上去,深夜时分竟是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光,连走廊的电灯夜象是出了故障,放眼一片黑暗,整幢楼半点声息也没有。 “啊——我忘了说,这幢楼的住家因为害怕都暂时外迁了,现在它差不多就是鬼屋。”日吉若压低声线,仿佛跃跃欲试。 迹部景吾抿紧嘴角,强自按捺浑身起窜的鸡皮疙瘩,在昏暗中白了日吉若一眼,探手摸索着墙壁,慢吞吞踩上第一节楼梯。 ……… 空气里泛着腥湿的水汽,与杳无人迹带来的萧瑟味道,昏暗的走廊安静得只余下脚步声和急促的心跳。 视野岌岌可危,更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异样感觉。 第n次磕磕碰碰后,实在忍不住目不见物只凭脚感踩到不知什么东西的惊悚感,迹部景吾摸出手机点开屏幕,借着微弱的光,瞪大眼睛。 “三楼最尾端一间。”日吉若的声音显得阴森森的,“也因为是最靠边的,这幢楼的居民才没能及时发现什么异样。” “嗯~也有口供说隐约听到哭泣声…” “日吉…”迹部景吾忍了忍,最后实在忍不住怒道,“要说鬼故事下次合宿的时候本大爷给你机会,现在…闭嘴!” “呵~~”日吉若低笑一声,抬手扶了把踩到杂物而踉跄的迹部景吾,“好吧好吧~等下我和三条樱子切磋下好了,就是不知道她胆子大到什么程度…” “还用说吗?”迹部景吾哧哼一声,对于自家后辈异于常人的兴趣实在没辙,撇撇嘴角,低声说道,“如果等下真的找到她…” 灰紫凤眸狠狠眯了眯,心头怒气翻腾————如果真的在案发现场找到三条樱子…先不说他想对她做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迹部景吾有种古怪的感觉,加上被绑架那段时间三条樱子的异常表现…总觉得她应该不止是智商高得惊人…或许,她应该…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迹部景吾脑海中似乎滑过什么不可思议的答案,可是待要细细深想却又无从着手。 ……… 跌跌撞撞了一段时间,幽深的楼梯走到尽头。 拐出转角,迹部景吾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蒙昧起来,许是在黑暗中摸索太久眼睛有所适应,也或许是远远的走廊尽头开着一扇通风窗户的缘故,隐约间他看到…最尾端那扇门外的地上飘着明黄的警戒线,门扉…却是半掩半开。 迹部景吾心里猛地一紧,忙不迭加快脚步,朝着走廊尽头小跑过去,急促的心跳带着隐约的恐惧,思绪乱成一团。 方才跑到门侧,不知哪来的狂风挟着雨水破窗而入,剧烈的风声里半掩的门扉被力道打在墙壁上,又听得外面忽然泼喇一响,青白闪电划破长夜,刺目光线一闪即逝,电光火石间室内的所有景物无所遁形。 迹部景吾的瞳孔骤然收缩,也顾不得招呼迟了一步的日吉若和随行人员,踩着被剪断的警戒线直直闯入案发现场。 外面暴雨铺天盖地,室内却是闷热得惊人,破败的蜗居一眼就看到尽头,来不及收拾的现场杂物与家俬四处翻倒,只有几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正对门的方向有一扇窗户,窗帘大半被扯落,小小的阴影蜷缩在地板上。 外面又是一记闪电划破天幕,映着天光,那人的样子清晰的显露出来————身体摆成极是古怪的姿态,仿佛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腿却扭曲着敞开,似是被暴力反折。 更可怕的是…她的头偏向一处,眼帘犹自大张,脸上带着极端的痛苦与怨毒之色,。 迹部景吾心头突地一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前就猛地暗下来,空气中刹那间似是布满无色无形的针状物,刺得浑身微微一凉。 仿佛是身处高辐射的磁场中央,迹部景吾的脑海产生剧烈眩晕,恍惚间,灰蒙蒙的雾气遮住双眼…诡谲的气氛内部似乎酝酿着什么东西,冰寒彻骨、蠢蠢欲动。 ……… 发生什么事?此一念头方才浮现,眼前的蒙昧忽而散开,首先恢复的就是嗅觉————浓烈得呛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变得潮湿而粘腻。 迹部景吾睁大眼睛,喉咙咯咯几声,被眼前上演的一幕惊到失去所有反应。 陌生女子被反绑双手躺在地上,嘴上封着胶带,两腿却扭曲着敞开…一个灰扑扑的男人影子如畜生般伏在上面剧烈抽/动着,快意的喘息和着女子细若游丝的呻/吟。 然而,此番景象并不足以引发迹部景吾的惊惧,看到强/暴案的发生只会令他愤怒,而非害怕…令得他浑身发抖的是女子的咽喉处开着一道血口,随着身体被力道顶得微微起伏,血液也彷如拥有自主性般自破裂处挤出来。 女子由始至终都面朝着一边,死灰的脸庞,凸出的眼睛刻满哀恸与恨毒…迹部景吾僵直地移动脖子,随后就看到女子所注视的角落,一个小小的孩子蜷缩在那里。 原本该是可爱的脸庞此刻青白而僵硬,浓厚的血凝固在附近的榻榻米上。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该死!迹部景吾的胸口突然锥心般疼痛起来————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日吉若拿来的案卷少了一份描述现场的文件,这样可怕的事…即便只是文字描述也会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发生的,但此刻在眼前上演的是…佐久间勇太的妻儿死亡的那一幕吧? 那个无辜女子…居然是…被一边强/暴,一边失血死亡的吗?还要她清醒的看着自己孩子的尸体躺在角落…凶手究竟是怎样的丧心病狂?! 身体最深处猝然升起滔天怒火,迹部景吾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挣脱从开始就禁锢行动的异样感觉,倾身就要朝着行凶的那道影子扑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令人目眦欲裂的场景仿佛水面荡漾开来,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涟漪,逐渐模糊的影像中,有道声音闯入。 “我会替你讨回公道。”冷冷的声线,毫无起伏的音调,不知为什么却令人想要相信。 ————那是…三条樱子的声音! 陌生女子先是睁大眼睛,蒙上一层死气的脸庞露出震惊,而后神色渐渐柔和,缓缓阖上的眼睛,眼角泪珠滚落。 毫无预兆的,迹部景吾的身体变得轻松,眼前猛地一花… 下一秒,光芒大作。 ……… 骤然明亮起来的光线令得双眼微微刺痛,迹部景吾条件反射的闭伤眼睛,耳畔传来日吉若的惊呼,“部长!怎么了?!” 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人扶住,日吉若的声音近在咫尺,“咦?!三条…你…” 迹部景吾蓦地睁开眼睛,却见躺在地上的三条樱子满脸平静的起身,盘膝而坐,左近是浓黑干涸的块状物…看位置恰是受害者流干鲜血的地方。 “别阻止我。”三条樱子微微偏头,指尖凌空抚过那摊血渍,眼底眸光闪烁,“否则你就是与我为敌。” 她的声音不大,隐约间迹部景吾却仿佛看到噬人的杀意一丝一丝弥散开。 于是,他沉声回答,“啊——算我一份。” 相信只要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会做出同样选择…与正义与否无关,只是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行事罢了。 法律会严惩一切犯罪,可是…他刚刚看到的,行凶的…不能称作为人。 也不配称作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板板送修,今天才拿回来,据说是高温天气于是导致‘发烧’,花了咱两佰大洋啊喂! —————— 当电话铃声打破沉寂的时候,迹部景吾正睡得迷迷糊糊。 眼睛强自睁开一条线,微微支起瞄了眼床头柜上正不断闪动的幽蓝屏幕,因渴睡而混沌的脑子停顿几秒钟,复又猛地起身,探手取过响个不停的手机,定睛一看号码。 来电显示号码是日吉若的… 迹部景吾一边按下接听键,眼角余光一边瞥了下边上的电子时钟…此时已接近凌晨一点,这么迟了不至于是突发状况吧? “什么事?”迹部景吾缓缓的开口,声线里掺进了些许睡意,变得低沉而沙哑。 “部长,三条樱子离开医院了。”日吉若的声音冷冷的,带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兴奋,“我已经出发,你要来吗?” 迹部景吾心头咯噔一声,睡意瞬时被抛到九霄云外,“谁允许她出院?”————明天不是还有几项精密检查要做吗?出什么院?! 日吉若象是有些意外的嗤笑一声,“当然不是出院,她是偷跑的…嗯~医院外面有车子接应,看车牌是她家司机。” “安排的人手已经跟上去,我也从家里出发,部长你来吗?” “废话!把现在的位置告诉我!”迹部景吾从床上一跃而起,耳边夹着手机,边手忙脚乱的穿戴起来,“我到之前别惊动她!” “放心吧——”日吉若答应得很爽快,“我也很好奇她想做什么,乘坐的车辆行驶路线和三条家背道而驰,她要去哪里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记得保护她就是!”迹部景吾没好气的哧哼,“等我赶过去再说,你不许轻举妄动!” 结束与日吉若的通话,迹部景吾将手机塞/进换好的裤子口袋,拿起放置在矮几上的座机通过内线让人准备出行车辆,随后一面扣衬衣扣子一面急匆匆往外走。 ————三条樱子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疾走在临近午夜的宅邸内,看着因他突如其来之举而忙乱的自家仆佣,迹部景吾恶狠狠的心想。 等他找到她,他非… 非什么?他好象什么也不能做,非亲非故的,他凭什么辖制三条樱子的行动?而且现在赶过去…不是不打自招他让人监视她吗? 虽说是保护,在三条樱子看来却肯定是监视吧? 唉—— 可是不去他心里又实在放不下…脚下步伐微微一顿,迹部景吾抿紧嘴角,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叹气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罢了罢了,就当他欠她的。 悻悻然摇了摇头,迹部景吾自嘲的笑笑,随即莫名其妙的再叹一口气,脚步渐渐变得沉重。 ………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迹部景吾特意坐上家里最低调的轿车,通过电话联系日吉若得到路线,轿车一路飞驰而去。 已经凌晨的街道人迹罕至,随着时间流逝周遭风景越来越冷清,到最后竟象是开到极偏僻的地段,两侧照明断断续续,显然是灯泡或者线路损坏并且维修不及时,路况也变得勉勉强强能方能通过,车灯扫过时还看到边上狭小漆黑的巷口。 随着平稳行驶的轿车渐渐颠簸,迹部景吾的眉头也皱得越紧,想了想正要开口问电话那头的日吉若线路是不是正确,下一秒,轿车猛地一个急刹。 “怎么?”迹部景吾收紧手中险些飞出去的电话,抬头瞪了眼驾驶室。 “前方有障碍物,抱歉,只能开到这里。”司机回过头,满脸苦恼的回答。 透过驾驶室挡风玻璃看清楚十几米开外堵在路边的轿车尾部,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把车子靠边停下,等我回来。” 前方那部轿车尾部的车牌数字迹部景吾很熟悉,而此时打开车门站在外面对这里扬手的,恰是日吉若。 看来是到了————迹部景吾施施然钻出车厢,双脚一落地,随即环顾周遭一圈,眉心一攒。 地段偏僻不说,周围…看起来象是租赁区?三条樱子来这里做什么? “部长。”日吉若迎了上来,抬手比了比身后,下巴略抬,“路况不好,我们不敢开车跟得太近有人先步行追上去,看到她在后面的街道停车了,才回来等着。” “这里是哪里?”迹部景吾一边问一边和日吉若朝着对方口中的下一个路口走去。 “嗯~~~”象是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日吉若极是古怪的笑起来,衬着昏暗灯光冷厉的脸庞神情诡谲,“我查了电子地图,附近大部分是租赁屋,入住的都是中低层收入家庭。” “然后…?”用余光睨了眼自家后辈,迹部景吾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该不会…” “猜对了。”日吉若微微侧首,唇边浮起一道弧度,眼角微挑,暗金双瞳锋芒乍现,“警方那里登记佐久间勇太的家庭住址就在这带,也是那桩入室劫杀案的案发现场。” ………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出街角,远远的,前方道路边影影绰绰停着一部轿车,有道身影斜倚车门,一点星红在空气中闪烁…从高度来判断,应该是对方正在吸烟。 而那部轿车停靠的地点正好掐在马路中央位置,两头有个风吹草动就能一目了然;迹部景吾和日吉若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前进的脚步,返身折回转角。 “真是狡猾。”日吉若低声赞叹道。 “佐久间勇太住的地方在哪?”迹部景吾同样觉得很头疼。 “在街道另一头,她一定是弃车步行过去。”日吉若悄悄探身,往外看了看复又藏好自己,想了想,开口道,“我们从另一侧绕过去。” “那也会被看到。”迹部景吾思考几秒钟,抬头看看天空,眯了眯眼,“我们先绕到另一边,天气预报今晚是雷雨天气。” 而此刻的气压低沉,天幕黑鸦鸦的,象是马上就要落雨————如果下雨,等在外面望风的那个人必定会躲进车子,他们正好趁势潜入。 说起来或许真的是冥冥中有人帮忙,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返身登上轿车,绕出狭隘的街道,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去的时候,只听得低沉的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 等到轿车停下,几记炸雷过后,积压的云层终于承受不住水意,大雨倾盆而落。 瓢泼的水幕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两人连同防止意外的另外一名随行人员很快就站到那幢三层的居民楼侧边楼梯入口,甩了甩身上的水滴,迹部景吾心急如焚的往上走。 建筑物有些年头了,一通到底的公用走廊,从底下看上去,深夜时分竟是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光,连走廊的电灯夜象是出了故障,放眼一片黑暗,整幢楼半点声息也没有。 “啊——我忘了说,这幢楼的住家因为害怕都暂时外迁了,现在它差不多就是鬼屋。”日吉若压低声线,仿佛跃跃欲试。 迹部景吾抿紧嘴角,强自按捺浑身起窜的鸡皮疙瘩,在昏暗中白了日吉若一眼,探手摸索着墙壁,慢吞吞踩上第一节楼梯。 ……… 空气里泛着腥湿的水汽,与杳无人迹带来的萧瑟味道,昏暗的走廊安静得只余下脚步声和急促的心跳。 视野岌岌可危,更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异样感觉。 第n次磕磕碰碰后,实在忍不住目不见物只凭脚感踩到不知什么东西的惊悚感,迹部景吾摸出手机点开屏幕,借着微弱的光,瞪大眼睛。 “三楼最尾端一间。”日吉若的声音显得阴森森的,“也因为是最靠边的,这幢楼的居民才没能及时发现什么异样。” “嗯~也有口供说隐约听到哭泣声…” “日吉…”迹部景吾忍了忍,最后实在忍不住怒道,“要说鬼故事下次合宿的时候本大爷给你机会,现在…闭嘴!” “呵~~”日吉若低笑一声,抬手扶了把踩到杂物而踉跄的迹部景吾,“好吧好吧~等下我和三条樱子切磋下好了,就是不知道她胆子大到什么程度…” “还用说吗?”迹部景吾哧哼一声,对于自家后辈异于常人的兴趣实在没辙,撇撇嘴角,低声说道,“如果等下真的找到她…” 灰紫凤眸狠狠眯了眯,心头怒气翻腾————如果真的在案发现场找到三条樱子…先不说他想对她做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迹部景吾有种古怪的感觉,加上被绑架那段时间三条樱子的异常表现…总觉得她应该不止是智商高得惊人…或许,她应该…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迹部景吾脑海中似乎滑过什么不可思议的答案,可是待要细细深想却又无从着手。 ……… 跌跌撞撞了一段时间,幽深的楼梯走到尽头。 拐出转角,迹部景吾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蒙昧起来,许是在黑暗中摸索太久眼睛有所适应,也或许是远远的走廊尽头开着一扇通风窗户的缘故,隐约间他看到…最尾端那扇门外的地上飘着明黄的警戒线,门扉…却是半掩半开。 迹部景吾心里猛地一紧,忙不迭加快脚步,朝着走廊尽头小跑过去,急促的心跳带着隐约的恐惧,思绪乱成一团。 方才跑到门侧,不知哪来的狂风挟着雨水破窗而入,剧烈的风声里半掩的门扉被力道打在墙壁上,又听得外面忽然泼喇一响,青白闪电划破长夜,刺目光线一闪即逝,电光火石间室内的所有景物无所遁形。 迹部景吾的瞳孔骤然收缩,也顾不得招呼迟了一步的日吉若和随行人员,踩着被剪断的警戒线直直闯入案发现场。 外面暴雨铺天盖地,室内却是闷热得惊人,破败的蜗居一眼就看到尽头,来不及收拾的现场杂物与家俬四处翻倒,只有几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正对门的方向有一扇窗户,窗帘大半被扯落,小小的阴影蜷缩在地板上。 外面又是一记闪电划破天幕,映着天光,那人的样子清晰的显露出来————身体摆成极是古怪的姿态,仿佛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腿却扭曲着敞开,似是被暴力反折。 更可怕的是…她的头偏向一处,眼帘犹自大张,脸上带着极端的痛苦与怨毒之色,。 迹部景吾心头突地一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前就猛地暗下来,空气中刹那间似是布满无色无形的针状物,刺得浑身微微一凉。 仿佛是身处高辐射的磁场中央,迹部景吾的脑海产生剧烈眩晕,恍惚间,灰蒙蒙的雾气遮住双眼…诡谲的气氛内部似乎酝酿着什么东西,冰寒彻骨、蠢蠢欲动。 ……… 发生什么事?此一念头方才浮现,眼前的蒙昧忽而散开,首先恢复的就是嗅觉————浓烈得呛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变得潮湿而粘腻。 迹部景吾睁大眼睛,喉咙咯咯几声,被眼前上演的一幕惊到失去所有反应。 陌生女子被反绑双手躺在地上,嘴上封着胶带,两腿却扭曲着敞开…一个灰扑扑的男人影子如畜生般伏在上面剧烈抽/动着, 快意的喘息和着女子细若游丝的呻/吟。 然而,此番景象并不足以引发迹部景吾的惊惧,看到强/暴案的发生只会令他愤怒,而非害怕…令得他浑身发抖的是女子的咽喉处开着一道血口,随着身体被力道顶得微微起伏,血液也彷如拥有自主性般自破裂处挤出来。 女子由始至终都面朝着一边,死灰的脸庞,凸出的眼睛刻满哀恸与恨毒…迹部景吾僵直地移动脖子,随后就看到女子所注视的角落,一个小小的孩子蜷缩在那里。 原本该是可爱的脸庞此刻青白而僵硬,浓厚的血凝固在附近的榻榻米上。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该死!迹部景吾的胸口突然锥心般疼痛起来————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日吉若拿来的案卷少了一份描述现场的文件,这样可怕的事…即便只是文字描述也会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发生的,但此刻在眼前上演的是…佐久间勇太的妻儿死亡的那一幕吧? 那个无辜女子…居然是…被一边强/暴,一边失血死亡的吗?还要她清醒的看着自己孩子的尸体躺在角落…凶手究竟是怎样的丧心病狂?! 身体最深处猝然升起滔天怒火,迹部景吾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挣脱从开始就禁锢行动的异样感觉,倾身就要朝着行凶的那道影子扑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令人目眦欲裂的场景仿佛水面荡漾开来,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涟漪,逐渐模糊的影像中,有道声音闯入。 “我会替你讨回公道。”冷冷的声线,毫无起伏的音调,不知为什么却令人想要相信。 ————那是…三条樱子的声音! 陌生女子先是睁大眼睛,蒙上一层死气的脸庞露出震惊,而后神色渐渐柔和,缓缓阖上的眼睛,眼角泪珠滚落。 毫无预兆的,迹部景吾的身体变得轻松,眼前猛地一花… 下一秒,光芒大作。 ……… 骤然明亮起来的光线令得双眼微微刺痛,迹部景吾条件反射的闭伤眼睛,耳畔传来日吉若的惊呼,“部长!怎么了?!” 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人扶住,日吉若的声音近在咫尺,“咦?!三条…你…” 迹部景吾蓦地睁开眼睛,却见躺在地上的三条樱子满脸平静的起身,盘膝而坐,左近是浓黑干涸的块状物…看位置恰是受害者流干鲜血的地方。 “别阻止我。”三条樱子微微偏头,指尖凌空抚过那摊血渍,眼底眸光闪烁,“否则你就是与我为敌。” 她的声音不大,隐约间迹部景吾却仿佛看到噬人的杀意一丝一丝弥散开。 于是,他沉声回答,“啊——算我一份。” 相信只要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会做出同样选择…与正义与否无关,只是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行事罢了。 法律会严惩一切犯罪,可是…他刚刚看到的,行凶的…不能称作为人。 也不配称作为‘人’。 36真实的谎言之十五 算…算他一份? 我动作一顿,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一只手臂距离外的迹部景吾,心下多少有些犹疑————什么意思?他非但不阻止,反而也要掺一脚? 三观呢?少年你的三观被外星人[哔——]掉了么?眼角微微一抽,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吞回肚子里去,因为我看着迹部景吾他的神色实在不善。 上身微微前倾,仿佛是要扑过来的前一秒凝固住,垂落的双手握掌成拳,用力到青筋突起,骨节分明,一张脸更是惨无人色,眉宇间蕴涵怒意。 那模样看起来…心下狠狠一坠,我这才肯定,先前的幻境里毫无预兆多出来的那道存在感原来真的是他。 不是我感觉除了故障,而是他真的闯入…我借由物体接触残念回溯案发的那幕。 可是…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真是令人百思不解,我是因为三条樱子体质的关系,他迹部景吾…莫不是也潜藏着兼容的神奇属性?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眼神越发诡异起来。 ……… “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迹部景吾的表情甚是狞恶,说话间几步走上来,一把攥着我的胳膊,用力把我提起来,“白痴!居然破坏现场。” 你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我身形踉跄几下,跌跌撞撞顺着力道被扯离原位…眼角余光中瞥见污渍不堪的榻榻米。 ————用白线描出来的人形几经蹂躏已不复存在…呃~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然…追究下来责任不小啊喂! 不不不!我的思路扩散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离题了喂!赶紧拐回来! 于是,言归正传。 “呐——你居然跟踪我?”我翻翻眼皮,三十度角仰视抓着我胳膊不放的迹部景吾,“还带这么多人?” 顺势用余光白了眼站在后面始终一言不发的日吉若和另外一名陌生男子————那两人一个落在迹部景吾身后,一个站在门侧,想来之前突然亮起的电灯就是他们中一人摸到墙边的开关打开的。 “如果不是你半夜跑来干这种蠢事,谁耐烦盯着你啊混蛋!”迹部景吾满脸的理直气壮。 “切!”我哧哼一声,收回视线,扭开头————虽然身为被跟踪的人很有立场发怒,但是看他绷紧了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我就没由来觉得心虚。 “不要随便转移话题!”迹部景吾忽地收紧指间,语气变得阴测测的,“那是怎么回事?本大爷看到的那个…” “部长看到什么?”斜地里横□来的声音出自日吉若之口,“这里有什么不对吗?”他往前走了几步,从迹部景吾身后绕出来,暗金双瞳肆无忌惮打量着我。 我抿紧嘴角,抬眼盯住迹部景吾,却见他神情微微一变,支支吾吾的说道,“没什么,我是问这白痴干嘛躺在…” 皱了皱眉,象是从喉咙里挤出剩下半句话,“那么不吉利的位置。” 不吉利的位置?废话!死者躺的位置风水能大吉大利么?我无语望天,翻个白眼————这人许是情急之下用的形容词…还真是贴切到令人直想掀桌,(==)。 ……… “部长…”日吉若斜挑眼角,神情象是在说‘听你胡说八道!编啊再编啊~’。 许是自知给出的借口甚是坑爹,迹部景吾的表情有些赫然,沉默片刻,双眉倒竖,“你有意见吗?”————那一字一顿的语调分明是无声的威胁。 日吉若默默摇了摇头,眼珠子随即转到我身上,晦暗的眸光别有深意。 而沐浴在甚是圈叉目光下的我强自摆出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看日吉若,再看看迹部景吾;正当三个人面面相觑,话外音极是适时的响起。 “我们该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的陌生男子疾声说道,“附近居民发现这里的灯光,有人报警了。” 他说话的同时,嘈杂的风雨声中混入一道鸣笛,远远的,隐隐约约的朝着这里逼近————是巡逻的警车! “走!”日吉若冷声喝道,“快点!被发现就糟了!”说话间脚步一转,也不知他怎么动的瞬息间人影就闪到门边。 迹部景吾跟着转身,手下没忘记攥着我的胳膊————“嘶——”我倒抽一口凉气,双腿竟软得象面条似的微微一动就锥心的痛。 糟糕!心下暗叫一声不好,我强自迈开脚,咬着牙… “怎么了?”迹部景吾许是发现不对劲,回过头,扫了我一眼,眉头皱得死紧,“你…” “抱歉,我好象…”我苦笑一声,决定据实以告,“我走不动。” “真是麻烦!”迹部景吾啧了一声,忽地转过身,双膝微微一弯,“滚上来!本大爷勉为其难背你好了。” ————这这这,这还真是…我的眼珠子暴凸,瞪着某个灰紫后脑勺,眼角一抽,也不敢矫情龟毛,飞快的趴上去,“麻烦你了。” 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也顾不得形象风度之类的,我象只猴子似的扒拉住某人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 快快快! 得到暗示,迹部景吾直起身体,双手架在我的膝盖位置,大步逃离现场。 出门的瞬间我本想关掉电灯,手背触到开关板的瞬间复又改变主意决定让它亮着,外面的楼道没有照明,等下某人摸黑一个不小心,两人滚作一团可就糟了喂! ……… 留在身后的陋室门扉大开,漏出来的灯光显得凄凄惶惶,走出一段距离后,视野明显昏暗下来…迹部景吾的步伐也开始坎坷不平。 我放开攥着他肩际布料的爪子,小心保持着平衡,空出的手摸索着取出手机,按开屏幕,复又把手垂到身侧,借用手机附加的照明功能,点亮脚下道路。 行走间迹部景吾忽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嗯——”我闷闷的磨了磨牙,把脸直接蹭在布料上————让我怎么说?!那是何等圈叉的真相啊喂! 所谓‘感同身受’,除了重合留在现场强烈的残念之外,曾经发生的事件里,彼时对方的感受我也一清二楚… 我能开口告诉迹部景吾吗?我能告诉他,现在我浑身虚软如同失血过多,双腿间还残留可怕的感觉吗?! 三条樱子姑娘的外挂比鸡肋还鸡肋,简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啊喂!我决定死也要想办法封印掉这项异能! 许是我沉默的时间太久,迹部景吾如同颠麦子似的掂了掂,似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不回答就算了!” 沉默几秒钟,他复又开口,“喂!你是灵媒吧?” “嗯?”我一愣,伸长脖子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黑黝黝的两道身影,想了想,把嘴凑到某个软绵绵热腾腾的耳垂边,“嗯呢~那又怎么样?” “我为什么也会看到?”说话的同时他仿佛是公报私仇的收紧十指,“老实回答!不许糊弄本大爷!”语气凶恶到咬牙切齿,却也同样压低音量。 “雷雨天的关系吧?”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异常不负责任的一推四五六,“雷电导致空气磁场激化,增幅留在那里的残念…加上发生的事太过惨烈,所以…” 科学的说法大概类似于空间录制发生的事,而后在某些特定环境下画面重演————至于真实情况,谁知道呢~ 三条樱子都可以身负异能了,这部青春运动题材漫画也被作者神展开变成惊悚悬疑风了,我可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那些都是幻觉,亲爱的去看看眼科吧~’。 ……… 迹部景吾沉默了下来,许是被说服了? 过了一会儿,他背着我磕磕碰碰从三楼爬到一楼,当中几经曲折,狼狈的情况我就不一一叙述,唯一的转变却是嗯~我的心路历程随着两人‘同甘共苦’?而有所改变。 迹部景吾是个好同志啊喂!几次快要面朝下摔倒都没有把我这个累赘丢掉的意思…于是我决定先前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了诶! 等到迹部景吾的双脚终于踩在平地上,我感觉到他也一样是狠狠松了口气————简直比长征还艰难困苦的旅程啊喂! 先前那两人毫无负担的等在一楼楼道,也不知是被豪雨阻拦去路,还是好心等着掉队的人赶上来,就着不甚清晰的天光,我看到日吉若微微睁大眼睛…隐约间神情诡异。 “诶?她怎么了?”日吉若边说边…往前走了一步,“受伤了?”微扬的尾音听起来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呐——”我赶在迹部景吾开口前出声,“我们根本不用逃嘛~警察来了就说日吉学弟好奇心过盛跑来冒险,身为前辈的我们是阻止他的不就好了?” “喂喂喂!”日吉若的声音似是很无奈? “我又没说错什么!”我大言不惭的再次截断他的话,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往那里走,先放我下来!” “啊~为什么?”身为交通工具的迹部景吾提出抗议,“雨还没停,想感冒吗蠢材!” “照我的话去做!”我扭动着身体,抬手敲敲他的脑袋,过河拆桥得毫无负担,“松手!” ————这人的力道铁箍似的,明儿我的腿肯定乌青,而且两人之间连道缝隙也没有,这种树袋熊的姿势象什么样子! 许是受不了我虫子似的四下扭动,迹部景吾身形一僵,随即就毫无预兆的松开手,待得我从他背上滑下来,他立刻很嫌弃的走开几步。 ……… 我抿紧嘴角,拖着还不怎么使得上力的双腿,冒着雨拐出楼道,往居民楼侧边小巷摸去。 ————还有件事我没有跟他说,除却看到亡者最后的记忆,打开佐久间宅外门的时候,我的手通过门把看到一幅陌生影像。 按照三条姑娘的异能发动条件来看…那应该是…凶手的经历。 深夜的豪雨铺天盖地,瞪大的眼睛很快被雨水溅得有些睁不开,耳边几乎听到别的声响,除了雨滴撞击物体的声音,只剩下我的心跳。 我在居民楼侧边狭小的巷子里摸索前进,眯紧眼睛,将影影绰绰看到的景物和映在脑海中的某段记忆重叠起来。 许是被绑架时濒临死亡导致本就诡异的能力畸变,我觉得自己好比木有安装防火墙的电脑(囧),除了感应强烈情绪,解读残念的记忆之外,貌似…摸着物件也居然可以看见其中存储的东西了喂!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模糊的巷子里,恍惚间,我的视野重合了某段记录…那是与今晚截然相反的晴朗夜空,银白的天光下,陌生情绪撞击着我本身的理智,病毒一般。 那是…糅杂着病态的自恋、残忍的兴奋、欲/望平复之后的满足,以及…无法言说的优越感。 不属于我的情绪恶魔般陶醉着————我是无所不能的神诋,翻云覆雨、生杀予夺…指尖渐渐消失的体温,是精心演绎的剧本,完美无瑕… 停下脚步,看着等在不远处的人,眯紧眼睛,享受着对方无比迷恋的注视;星光下,妖娆的身影迎上来,抬手揽住柔软的腰肢,饱含欲/望的捏了把,低声笑起来… ‘嗯~’娇柔妩媚的鼻音羽毛一般搔过心头,一把将人推在墙壁上随即附上前,贴合着肉/体,双手隔着布料四下游走,寻到高耸处用力一捏… 雪白的脖颈仰成魅惑的弧度,低头,舌尖钻进耳廓,肆意舔舐… 下一秒,迷雾般的环境徒然晕散开,我激灵灵打个冷战,身形一顿,混沌的焦距忽而清晰。 ……… 眯了眯眼,朝前走两步,我蹲下/身,伸手在泥泞不堪的路面细细摸索起来。 几秒钟前溃散的那幕幻觉里,迎上来的女子有一副甚是妖丽的容貌,和咳!丰腴身躯(手感非常不错),不知道当时男人注意到没有,欲/望勃发时那女人耳边象是有东西掉落。 如果找到…应该可以顺藤摸瓜。 我看到的是行凶后施施然离开现场的景象,等在外面的不是同谋也该是知情者…杀死佐久间妻儿的凶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迹部集团的那位大冢…什么来的?浩次? 于是,交换杀妻,三个凶手吗? 那么…这女人很可能是替他做不在场证明的吧? 我捏着满手污渍,回头看着慢吞吞靠近的身影,视线往上调几分,眯了眯眼,眨掉沁入眼角的雨水,低声问道,“案发那晚明明是晴天,怎么会没人听到什么呢?” 这幢居民楼分明年代久远,隔音效果不至于好到什么也听不见,居然半点线索也没有,不可能的啊? 揉干净手里的异物,再次按到地上,边挪动边继续找寻。 “佐久间勇太是长途车司机常年不在家。”打破沉默的是日吉若,语气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太太据说在某些店里做事贴补家用。” “附近的人家不怎么和她往来…呃~” “卖/春吗?”我一愣,想了想觉得不对,“那也不至于…” “据说佐久间太太偶尔会带客人回来…”日吉若的神情隔着雨幕看不分明,语气却绝对颇尴尬,“案发那天,听到动静的住家以为是有特殊爱好的客人。” “哈?”我嘴角一抽,捏着挖出来的一团黏黏糊糊的异物,抬头,“当着她孩子的面赚钱?不至于吧?” 我刚刚就想问了,哪个做娘的会无下限到当着孩子的面干出有辱‘母亲’之名的事?! “平时她会把孩子寄到好心的邻居家里,那晚…”日吉若停顿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显得有些愤怒,“也是第二天没看到那孩子去幼稚园,邻居才…发现的…” “那就不是她带回家的客人,凶手悄无声息潜入…有钥匙吗?”————作为交换杀妻的一环,两个男人事先把家里的钥匙配好一副交给对方,然后趁着夜色… 心思转了转,我调开目光,看向迹部景吾,“呐~你上次说事关**的不在场证明…是大冢浩次和什么人的婚外情吗?” “是秘书处的筱原静香。”迹部景吾沉声回答道,“两人整夜都在一起,凌晨两点钟之前迹部集团几个部门有场聚会。” ……… “人多的时候会产生所谓的思维盲点呢~”我动了动蹲得麻木的双脚,张开黑乎乎的爪子,将它举高些,掌心朝上,“那位筱原女士是不是掉了东西?” 我眯着眼睛,混着雨水笑得很是色/情,“耳环这种东西,除了车震或者上宾馆偷/情会不小心遗落变成原配的把柄,有时候还可能掉在凶杀现场附近哦~” “你干什么啊?!”迹部景吾的声音显得很崩溃,“普通人找到的东西哪来法律效力?!律师随随便便就能反驳好不好!” “哦~这样!”我斩钉截铁把手里的东西扔掉,站起身,伸长爪子就要把两手的污渍往迹部景吾身上擦去,“那就报警吧~” “混蛋!你的手擦哪呢?!”他拔高嗓子,喊得气急败坏。 我笑得心满意足————虽然决定不会秋后算账报复回来,小小为难却是必须的。 另外…呈堂证供什么的就交给警察去弄好了,至于最后能不能定罪,跟我有毛关系?我就没打算拿起法律武器好不? 大冢浩次和佐久间勇太…呵呵~呵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算…算他一份? 我动作一顿,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一只手臂距离外的迹部景吾,心下多少有些犹疑————什么意思?他非但不阻止,反而也要掺一脚? 三观呢?少年你的三观被外星人[哔——]掉了么?眼角微微一抽,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吞回肚子里去,因为我看着迹部景吾他的神色实在不善。 上身微微前倾,仿佛是要扑过来的前一秒凝固住,垂落的双手握掌成拳,用力到青筋突起,骨节分明,一张脸更是惨无人色,眉宇间蕴涵怒意。 那模样看起来…心下狠狠一坠,我这才肯定,先前的幻境里毫无预兆多出来的那道存在感原来真的是他。 不是我感觉除了故障,而是他真的闯入…我借由物体接触残念回溯案发的那幕。 可是…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真是令人百思不解,我是因为三条樱子体质的关系,他迹部景吾…莫不是也潜藏着兼容的神奇属性?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眼神越发诡异起来。 ……… “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迹部景吾的表情甚是狞恶,说话间几步走上来,一把攥着我的胳膊,用力把我提起来,“白痴!居然破坏现场。” 你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我身形踉跄几下,跌跌撞撞顺着力道被扯离原位…眼角余光中瞥见污渍不堪的榻榻米。 ————用白线描出来的人形几经蹂躏已不复存在…呃~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然…追究下来责任不小啊喂! 不不不!我的思路扩散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离题了喂!赶紧拐回来! 于是,言归正传。 “呐——你居然跟踪我?”我翻翻眼皮,三十度角仰视抓着我胳膊不放的迹部景吾,“还带这么多人?” 顺势用余光白了眼站在后面始终一言不发的日吉若和另外一名陌生男子————那两人一个落在迹部景吾身后,一个站在门侧,想来之前突然亮起的电灯就是他们中一人摸到墙边的开关打开的。 “如果不是你半夜跑来干这种蠢事,谁耐烦盯着你啊混蛋!”迹部景吾满脸的理直气壮。 “切!”我哧哼一声,收回视线,扭开头————虽然身为被跟踪的人很有立场发怒,但是看他绷紧了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我就没由来觉得心虚。 “不要随便转移话题!”迹部景吾忽地收紧指间,语气变得阴测测的,“那是怎么回事?本大爷看到的那个…” “部长看到什么?”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出自日吉若之口,“这里有什么不对吗?”他往前走了几步,从迹部景吾身后绕出来,暗金双瞳肆无忌惮打量着我。 我抿紧嘴角,抬眼盯住迹部景吾,却见他神情微微一变,支支吾吾的说道,“没什么,我是问这白痴干嘛躺在…” 皱了皱眉,象是从喉咙里挤出剩下半句话,“那么不吉利的位置。” 不吉利的位置?废话!死者躺的位置风水能大吉大利么?我无语望天,翻个白眼————这人许是情急之下用的形容词…还真是贴切到令人直想掀桌,(==)。 ……… “部长…”日吉若斜挑眼角,神情象是在说‘听你胡说八道!编啊再编啊~’。 许是自知给出的借口甚是坑爹,迹部景吾的表情有些赫然,沉默片刻,双眉倒竖,“你有意见吗?”————那一字一顿的语调分明是无声的威胁。 日吉若默默摇了摇头,眼珠子随即转到我身上,晦暗的眸光别有深意。 而沐浴在甚是圈叉目光下的我强自摆出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看日吉若,再看看迹部景吾;正当三个人面面相觑,话外音极是适时的响起。 “我们该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的陌生男子疾声说道,“附近居民发现这里的灯光,有人报警了。” 他说话的同时,嘈杂的风雨声中混入一道鸣笛,远远的,隐隐约约的朝着这里逼近————是巡逻的警车! “走!”日吉若冷声喝道,“快点!被发现就糟了!”说话间脚步一转,也不知他怎么动的瞬息间人影就闪到门边。 迹部景吾跟着转身,手下没忘记攥着我的胳膊————“嘶——”我倒抽一口凉气,双腿竟软得象面条似的微微一动就锥心的痛。 糟糕!心下暗叫一声不好,我强自迈开脚,咬着牙… “怎么了?”迹部景吾许是发现不对劲,回过头,扫了我一眼,眉头皱得死紧,“你…” “抱歉,我好象…”我苦笑一声,决定据实以告,“我走不动。” “真是麻烦!”迹部景吾啧了一声,忽地转过身,双膝微微一弯,“滚上来!本大爷勉为其难背你好了。” ————这这这,这还真是…我的眼珠子暴凸,瞪着某个灰紫后脑勺,眼角一抽,也不敢矫情龟毛,飞快的趴上去,“麻烦你了。” 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也顾不得形象风度之类的,我象只猴子似的扒拉住某人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 快快快! 得到暗示,迹部景吾直起身体,双手架在我的膝盖位置,大步逃离现场。 出门的瞬间我本想关掉电灯,手背触到开关板的瞬间复又改变主意决定让它亮着,外面的楼道没有照明,等下某人摸黑一个不小心,两人滚作一团可就糟了喂! ……… 留在身后的陋室门扉大开,漏出来的灯光显得凄凄惶惶,走出一段距离后,视野明显昏暗下来…迹部景吾的步伐也开始坎坷不平。 我放开攥着他肩际布料的爪子,小心保持着平衡,空出的手摸索着取出手机,按开屏幕,复又把手垂到身侧,借用手机附加的照明功能,点亮脚下道路。 行走间迹部景吾忽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嗯——”我闷闷的磨了磨牙,把脸直接蹭在布料上————让我怎么说?!那是何等圈叉的真相啊喂! 所谓‘感同身受’,除了重合留在现场强烈的残念之外,曾经发生的事件里,彼时对方的感受我也一清二楚… 我能开口告诉迹部景吾吗?我能告诉他,现在我浑身虚软如同失血过多,双腿间还残留可怕的感觉吗?! 三条樱子姑娘的外挂比鸡肋还鸡肋,简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啊喂!我决定死也要想办法封印掉这项异能! 许是我沉默的时间太久,迹部景吾如同颠麦子似的掂了掂,似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不回答就算了!” 沉默几秒钟,他复又开口,“喂!你是灵媒吧?” “嗯?”我一愣,伸长脖子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黑黝黝的两道身影,想了想,把嘴凑到某个软绵绵热腾腾的耳垂边,“嗯呢~那又怎么样?” “我为什么也会看到?”说话的同时他仿佛是公报私仇的收紧十指,“老实回答!不许糊弄本大爷!”语气凶恶到咬牙切齿,却也同样压低音量。 “雷雨天的关系吧?”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异常不负责任的一推四五六,“雷电导致空气磁场激化,增幅留在那里的残念…加上发生的事太过惨烈,所以…” 科学的说法大概类似于空间录制发生的事,而后在某些特定环境下画面重演————至于真实情况,谁知道呢~ 三条樱子都可以身负异能了,这部青春运动题材漫画也被作者神展开变成惊悚悬疑风了,我可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那些都是幻觉,亲爱的去看看眼科吧~’。 ……… 迹部景吾沉默了下来,许是被说服了? 过了一会儿,他背着我磕磕碰碰从三楼爬到一楼,当中几经曲折,狼狈的情况我就不一一叙述,唯一的转变却是嗯~我的心路历程随着两人‘同甘共苦’?而有所改变。 迹部景吾是个好同志啊喂!几次快要面朝下摔倒都没有把我这个累赘丢掉的意思…于是我决定先前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了诶! 等到迹部景吾的双脚终于踩在平地上,我感觉到他也一样是狠狠松了口气————简直比长征还艰难困苦的旅程啊喂! 先前那两人毫无负担的等在一楼楼道,也不知是被豪雨阻拦去路,还是好心等着掉队的人赶上来,就着不甚清晰的天光,我看到日吉若微微睁大眼睛…隐约间神情诡异。 “诶?她怎么了?”日吉若边说边…往前走了一步,“受伤了?”微扬的尾音听起来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呐——”我赶在迹部景吾开口前出声,“我们根本不用逃嘛~警察来了就说日吉学弟好奇心过盛跑来冒险,身为前辈的我们是阻止他的不就好了?” “喂喂喂!”日吉若的声音似是很无奈? “我又没说错什么!”我大言不惭的再次截断他的话,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往那里走,先放我下来!” “啊~为什么?”身为交通工具的迹部景吾提出抗议,“雨还没停,想感冒吗蠢材!” “照我的话去做!”我扭动着身体,抬手敲敲他的脑袋,过河拆桥得毫无负担,“松手!” ————这人的力道铁箍似的,明儿我的腿肯定乌青,而且两人之间连道缝隙也没有,这种树袋熊的姿势象什么样子! 许是受不了我虫子似的四下扭动,迹部景吾身形一僵,随即就毫无预兆的松开手,待得我从他背上滑下来,他立刻很嫌弃的走开几步。 ……… 我抿紧嘴角,拖着还不怎么使得上力的双腿,冒着雨拐出楼道,往居民楼侧边小巷摸去。 ————还有件事我没有跟他说,除却看到亡者最后的记忆,打开佐久间宅外门的时候,我的手通过门把看到一幅陌生影像。 按照三条姑娘的异能发动条件来看…那应该是…凶手的经历。 深夜的豪雨铺天盖地,瞪大的眼睛很快被雨水溅得有些睁不开,耳边几乎听到别的声响,除了雨滴撞击物体的声音,只剩下我的心跳。 我在居民楼侧边狭小的巷子里摸索前进,眯紧眼睛,将影影绰绰看到的景物和映在脑海中的某段记忆重叠起来。 许是被绑架时濒临死亡导致本就诡异的能力畸变,我觉得自己好比木有安装防火墙的电脑(囧),除了感应强烈情绪,解读残念的记忆之外,貌似…摸着物件也居然可以看见其中存储的东西了喂!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模糊的巷子里,恍惚间,我的视野重合了某段记录…那是与今晚截然相反的晴朗夜空,银白的天光下,陌生情绪撞击着我本身的理智,病毒一般。 那是…糅杂着病态的自恋、残忍的兴奋、欲/望平复之后的满足,以及…无法言说的优越感。 不属于我的情绪恶魔般陶醉着————我是无所不能的神诋,翻云覆雨、生杀予夺…指尖渐渐消失的体温,是精心演绎的剧本,完美无瑕… 停下脚步,看着等在不远处的人,眯紧眼睛,享受着对方无比迷恋的注视;星光下,妖娆的身影迎上来,抬手揽住柔软的腰肢,饱含欲/望的捏了把,低声笑起来… ‘嗯~’娇柔妩媚的鼻音羽毛一般搔过心头,一把将人推在墙壁上随即附上前,贴合着肉/体,双手隔着布料四下游走,寻到高耸处用力一捏… 雪白的脖颈仰成魅惑的弧度,低头,舌尖钻进耳廓,肆意舔舐… 下一秒,迷雾般的环境徒然晕散开,我激灵灵打个冷战,身形一顿,混沌的焦距忽而清晰。 ……… 眯了眯眼,朝前走两步,我蹲下/身,伸手在泥泞不堪的路面细细摸索起来。 几秒钟前溃散的那幕幻觉里,迎上来的女子有一副甚是妖丽的容貌,和咳!丰腴身躯(手感非常不错),不知道当时男人注意到没有,欲/望勃发时那女人耳边象是有东西掉落。 如果找到…应该可以顺藤摸瓜。 我看到的是行凶后施施然离开现场的景象,等在外面的不是同谋也该是知情者…杀死佐久间妻儿的凶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迹部集团的那位大冢…什么来的?浩次? 于是,交换杀妻,三个凶手吗? 那么…这女人很可能是替他做不在场证明的吧? 我捏着满手污渍,回头看着慢吞吞靠近的身影,视线往上调几分,眯了眯眼,眨掉沁入眼角的雨水,低声问道,“案发那晚明明是晴天,怎么会没人听到什么呢?” 这幢居民楼分明年代久远,隔音效果不至于好到什么也听不见,居然半点线索也没有,不可能的啊? 揉干净手里的异物,再次按到地上,边挪动边继续找寻。 “佐久间勇太是长途车司机常年不在家。”打破沉默的是日吉若,语气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太太据说在某些店里做事贴补家用。” “附近的人家不怎么和她往来…呃~” “卖/春吗?”我一愣,想了想觉得不对,“那也不至于…” “据说佐久间太太偶尔会带客人回来…”日吉若的神情隔着雨幕看不分明,语气却绝对颇尴尬,“案发那天,听到动静的住家以为是有特殊爱好的客人。” “哈?”我嘴角一抽,捏着挖出来的一团黏黏糊糊的异物,抬头,“当着她孩子的面赚钱?不至于吧?” 我刚刚就想问了,哪个做娘的会无下限到当着孩子的面干出有辱‘母亲’之名的事?! “平时她会把孩子寄到好心的邻居家里,那晚…”日吉若停顿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显得有些愤怒,“也是第二天没看到那孩子去幼稚园,邻居才…发现的…” “那就不是她带回家的客人,凶手悄无声息潜入…有钥匙吗?”————作为交换杀妻的一环,两个男人事先把家里的钥匙配好一副交给对方,然后趁着夜色… 心思转了转,我调开目光,看向迹部景吾,“呐~你上次说事关**的不在场证明…是大冢浩次和什么人的婚外情吗?” “是秘书处的筱原静香。”迹部景吾沉声回答道,“两人整夜都在一起,凌晨两点钟之前迹部集团几个部门有场聚会。” ……… “人多的时候会产生所谓的思维盲点呢~”我动了动蹲得麻木的双脚,张开黑乎乎的爪子,将它举高些,掌心朝上,“那位筱原女士是不是掉了东西?” 我眯着眼睛,混着雨水笑得很是色/情,“耳环这种东西,除了车震或者上宾馆偷/情会不小心遗落变成原配的把柄,有时候还可能掉在凶杀现场附近哦~” “你干什么啊?!”迹部景吾的声音显得很崩溃,“普通人找到的东西哪来法律效力?!律师随随便便就能反驳好不好!” “哦~这样!”我斩钉截铁把手里的东西扔掉,站起身,伸长爪子就要把两手的污渍往迹部景吾身上擦去,“那就报警吧~” “混蛋!你的手擦哪呢?!”他拔高嗓子,喊得气急败坏。 我笑得心满意足————虽然决定不会秋后算账报复回来,小小为难却是必须的。 另外…呈堂证供什么的就交给警察去弄好了,至于最后能不能定罪,跟我有毛关系?我就没打算拿起法律武器好不? 大冢浩次和佐久间勇太…呵呵~呵呵呵~ 37真实的谎言之十六 装b的最高境界是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所以精神上被圈叉没关系,咬咬牙就过去了,身体毫发无伤就好,我会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 by.三条樱子(伪) ……… 在居民楼侧边巷子里一番停留的后果就是被闻讯赶来的警察逮个正着,(==)。 下个不停的雨幕里,狭隘的巷道入口被附近居民报警惊动的巡逻车堵得严严实实,双方人马站在露天下,浑身浇得透心凉。 我抱着胳膊打个寒颤,安安静静缩在迹部景吾身后,日吉若和他的属下(?)站在警车旁边与来者交涉,至于双方谈些什么不得而知,因为没完没了的雨声闹得人心惶惶。 不多时又有几个人急匆匆赶到巷口,影影绰绰,依稀也是日吉若或者迹部景吾的人手。 还真是大手笔呢~我悄悄探头,瞄了一眼,抿抿嘴角。 倒是迹部景吾一反常态的事不关己,边好心挡住我的大半身影,边用只余得两人听见的音量详细解释着。 日吉若家是极负盛名的保全公司,黑白两道都很有关系,警方那里更是吃得开,破坏案发现场这点事,不过是小菜一碟————迹部景吾的原句用词高雅深沉,按我的大白话来翻译约莫就是这么个意思,管它呢~ 总之,听完之后我也解开了心头积存已久的疑惑:关于日吉若‘情报头子’的绰号由来,他定是借用家族渠道弄到第一手资料的吧?所谓官商勾结。 于是,我放下微微忐忑的心情,闷闷的打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好冷——” 迹部景吾抬手将我的脑袋按回身后,扭头白一眼过来,神情仿佛是在嘲笑我自作自受。 我阴森森的回个眼神过去,抬手正想抹掉脸上横流的各种液体(雨水和鼻涕),举高的瞬间又猛地顿住,借着警车车顶闪烁的红蓝灯光,看着各种[哔——]的手指,想也没想就改攥住迹部景吾的衣服后摆。 “好冷!”边若无其事的嘀咕,边猥琐的揉搓,试图将十指指缝间沾染的,无法辨别原型的污渍转嫁到某条雪白如新的衬衣上,(ˉ(∞)ˉ)。 “你真麻烦!”迹部景吾的语气很是不耐烦,边说边反手揽住我的肩膀,一个用力就把人往巷口带,“我带你先回车上去。” 此时,雨势经过一段时间的宣泄已然转小,随着步伐跌跌撞撞接近,日吉若他们的谈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从传到耳中的寥寥几句话来判断,交谈已经快要结束。 “接下来就拜托了。”日吉若对着面前的警察微微颔首,语气显得很诚恳。 之后他偏头看了眼正努力减小存在感通过他附近的我和迹部景吾,淋湿的刘海粘在额头上露出同色系的狭长双瞳,淡然一瞥里藏着复杂的神色,瞬间又一闪即隐。 “她有点发烧,先回车上再说。”迹部景吾如是说道,覆在我肩际的手掌微微收紧,掌心热度透过布料传来,竟是…微烫? 我默默斜眼,复又低下头,作一副头重脚轻的模样被拖着离开————其实你说的是自己吧少年?嘛嘛~算了,还是不揭破,省得某个死要面子的家伙恼羞成怒。 ……… 从阻拦去路的警车边挤出巷道,朝着马路慢悠悠的行走,其间有人靠过来很好心的想要从迹部景吾手里将我接过去,却被拒绝。 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一溜烟停着好几部轿车,车门洞开,边上站着人,象是等候已久;对面黑乎乎的居民楼好几户人家亮起灯,窗户里有人影朝外张望。 本该是万籁寂静的深夜,此刻被渲染得有些杂乱无章。 还没来得及伸长脖子眺望三条家那部轿车的位置,身体就不由自主顺着某人铁箍似的力气被扯到临近的一部轿车前。 “上车!”迹部景吾压低了声音,语气是不容反抗。 我微微一个迟疑,眼角余光却瞥见随后赶过来的日吉若只差十几步就走到附近————他也要上这部车? 心念飞转,我低下头,乖乖的钻进车子。 也好,我正巧有点问题要请教的说,蹭着真皮沙发挪到最里面的位置里,呼了口气,偏过头,好整以暇看着晚一步上来的两人。 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一前一后钻进轿车,坐稳之后阖上车门,司机随即发动引擎;外面静止的风景缓缓流动起来,我扒着车窗,极力往后看去。 警车依旧堵在巷子入口处,留在那里的人忙忙碌碌,混乱的场景里有警察用对讲机通话,看起来象是日吉若属下的几人则帮忙拉起明黄警戒线。 “你跟警察说了?”我收回视线,探头问隔着迹部景吾的日吉若————你把我找到又扔掉的东西告诉警察,让他们自己寻找证物? “嗯。”日吉若简短的哼一声,随即沉默下来。 我点点头,抱着胳膊继续缩回沙发里,抖了抖,被雨水浸透又瞬间爬进开着冷气的车厢…鸡皮疙瘩起来了有没有?!这么一激灵,我…我忘记自己想干什么了,(==)。 ……… 车子开出几分钟(?)后,死寂的车厢里…迸出一记喷嚏声,甚是响亮,⊙﹏⊙b。 我虎躯一震,幽幽的盯了眼身边一鸣惊人的迹部景吾,又默默移开视线————囧,果然是发烧了诶~让你装酷淋雨…啊~话说回来,他应该不至于把这笔账也算到我头上吧? “混蛋!”迹部景吾的语气异常恼怒,可惜略带鼻音,少了几分压迫感。 驾驶室的司机透过后望镜看了车厢一眼,表情显得颇尴尬?随即他手忙脚乱将车厢内的冷气关掉,切换到干燥的暖气频道。 许是自觉风度尽失?迹部景吾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当我又一次偷偷抬眼看过去,他的脸偏向日吉若一侧看不见神情如何,只有半掩在湿漉漉发丝里的耳垂红得象是快要滴出血来。 眼见着他周身辐射而出的气势澎湃到似是要井喷,我清清嗓子,硬生生开口企图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呐~筱原静香有没有渠道得知你的行踪呢?” 青春期少年微妙的自尊伤不起有没有?!为了防止几经天气、意外蹂躏的某人扭曲掉,还是找点话题以策安全。 “嗯?”迹部景吾沉默片刻,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明显是被挑起疑惑。 抬手点了点额角,象是细细思考一会儿,狭长的凤眼眯起,“秘书部没有权限过问我个人的行程安排。” “那也就是没有。”我想了想,提出另一种设想,“你的行动一般都会知会随行保镖吧?筱原静香有没有和谁…” ————反正筱原静香已经和有妇之夫搞在一起了,也不差再勾引个别的男人,比如说迹部景吾近身人员什么的…策划绑架案的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好吧~我承认自己心思阴暗,撇撇嘴角,把设想逐一列举给他听(真的是假设哦~),按照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绑架案,设计者是大冢浩次————收集情报是筱原静香————执行者是佐久间勇太。 这三个人同时还是交换杀妻案的三名(暂定)凶手。 反过来想,交换杀妻案先完成,大冢浩次和佐久间勇太同时身为执行者(主谋未知),筱原静香是从犯,之后三个人或许临时起意也或许蓄谋已久的犯下绑架案。 这其中…主次仍旧未明,然后,三条樱子是倒霉催的赠品,迹部景吾是大奖? 于是… ……… “佐久间勇太口口声声说你多管闲事,为什么?” 我可没忘记那个变态男子一边拳打脚踢,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话,果然是迹部景吾泄露给警方的提示被知道了吧?所以…凶手才会觉得他多管闲事。 迹部景吾脸色一沉,灰紫凤眸眸光徒然锐利,“警方传唤大冢浩次,他却因为筱原静香的证明而洗去嫌疑,应该是…” 说到这里忽的沉默下来,嘴角抿直,眉宇间蒙上一层阴影,“你说得对,可能是我身边的保镖泄露了什么。” “也或许他们不是故意的。”我耸耸肩,慢条斯理环顾车厢,目光移到驾驶室的时候停顿几秒钟复又收回,“说到不伦,或许筱原静香的情人不止大冢浩次,你的身边如果谁和那女人有染,说漏嘴也是可能的啊~” “特别是在对方刻意套取情报的状况下。” “就以此作为突破口好好查一查。”————警方那里交换杀妻没有任何进展,这说明两个案件的凶手把所有证据毁得一干二净,没有直接证据,我看到的东西就是妄想过度。 佐久间勇太目前仅是因为绑架案被关押,而且他还极力想借用‘精神障碍’逃脱刑罚。 大冢浩次除了公款亏空一事接下来将被迹部集团追查,甚至提出控诉外,连绑架案的参与与否都找不到确实证据。 筱原静香…那女人更是表面上摘得干干净净。 真不甘心呢~ 明明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涉案的三个人却无法用人间法律制裁吗? 我叹口气,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绑架案里面佐久间通过什么方式索取赎金的?我记得他好象没有多余动作。” 那些案情我看过,其中微妙的地方就在于,涉及人员在时间上有一定的误差,迹部集团和绑匪交锋的时候,佐久间勇太正在施/暴…好吧~会有人问我如何知晓正确时间,对此我只能说异能什么的很坑爹。 佐久间勇太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打电话的动作。 当时,透过肢/体接触传入脑海的信息量庞大而琐碎,可无论怎么回想,我都没看到那变态有和迹部集团联系的画面。 那只能说明,一来整个案件绑架人质和索取赎金是各不相干的步骤,二来…他们根本没想过留活口。 两个阴谋设计得环环相扣,几乎天衣无缝,不管主谋是谁,那人的智商都是高得不可思议。 更可怕的是连万分之一的失败后果都考虑到了————佐久间的‘精神障碍’,变态通用的借口;如果不是侥幸死里逃生,我怕是真的要给迹部景吾陪葬的说。 ……… “电话都是事先录好,通过网络接入迹部集团的电话。”迹部景吾的表情也很难看,“当时绑匪不给人谈条件的余地,也没有谁想到那根本不是本人。” “果然…高科技真好用。”我抿抿嘴角,“算了,就便宜大冢浩次。”————抓不到他和绑架案的关联也没所谓,接下来… “贵集团的亏空案进展如何?” “他当然逃不了。”迹部景吾挑了挑眉,神色倨傲,“过两天他会从千叶被直接送到东京这里的拘禁所。” “和佐久间羁押的地方一样?”我睁大眼睛,兴致勃勃的追问。 他没有回答,却是点点头,无声胜有声。 “这样——”我甚是赞赏的挑眉,想了想就转开话题,“呐~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帮我办件事报答我的恩情吧~” 眼睛微微眯起,我厚着脸皮,微笑,“以权谋私一次,帮我安排单独见佐久间勇太。” 迹部景吾明显一愣,吊高眼梢,满脸不敢置信,“单独?理由呢?” “我可以保密吗?”我歪了歪头,捏紧嗓子,娇嗔(呕——)的睇了他一眼,“行不行啊~就当我求你好不好?” 许是被我恶心到,迹部景吾的脸庞豁然扭曲,眼角抽搐几下,脸色黑了又黑,半晌才象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行!但是要录音!” “没问题!”我很大方的满口应承,表示对此毫无压力的说。 “喂喂喂!”一路沉默的日吉若此时蓦然开口,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越过迹部景吾,神情颇无奈,“以权谋私什么的,你们该不会是打算让我…” 我和迹部景吾彼此对视,眼神均是微妙,停顿几秒钟,我率先掉转目光看着日吉若,异常惬意的龇出白牙,“日吉学弟能者多劳。” 反正你肯定轻车熟路,相信迹部景吾也知人善用(咦?这形容词好象不对),不要大意的奔跑在‘官商勾结’的康庄大道上吧~你行的!日吉学弟(榊监督招牌剪刀爪)。 ……… 于是大事定抵?我长吁一口气,往沙发里蹭蹭,眼皮子瞬间就耷拉下来,含含糊糊打个哈欠,“嗯~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一番长谈其实没用多少时间,主要是心理活动太多?办完要紧事,我就直想闭眼把自己托付给周公,~\(≧▽≦)/~ 还有问题等我养足精神再说嗷嗷嗷—— 闭紧的眼脸隐约有阴影靠近…我皱了皱眉,却在下一秒,有道温热从头盖下来。 “喂!你想见佐久间勇太,不会是打算杀了他吧?”迹部景吾的声音近在咫尺,甚至有温热鼻息扑倒我的脸上。 我闭着眼睛,抬手按住一处软热肌肤(那手感依稀是脸),用力把人推远些,沉声回答,“不是,我才没有那么鲁莽。” 直接动手杀人什么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有艺术感的事? 我可是全部想好了哦~和佐久间单独会面是揭开盛大的祭奠第一步,呵呵~等到最终话…涉案那三个人…呵呵呵~至少有两个… 借用看过的某部经典漫画里,那位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妖狐藏马说过的话:‘罪人的血液也会开出美丽的花。’。 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 ————人间法律无法制裁不要紧,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装b的最高境界是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所以精神上被圈叉没关系,咬咬牙就过去了,身体毫发无伤就好,我会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 by. 三条樱子(伪) ……… 在居民楼侧边巷子里一番停留的后果就是被闻讯赶来的警察逮个正着,(==)。 下个不停的雨幕里,狭隘的巷道入口被附近居民报警惊动的巡逻车堵得严严实实,双方人马站在露天下,浑身浇得透心凉。 我抱着胳膊打个寒颤,安安静静缩在迹部景吾身后,日吉若和他的属下(?)站在警车旁边与来者交涉,至于双方谈些什么不得而知,因为没完没了的雨声闹得人心惶惶。 不多时又有几个人急匆匆赶到巷口,影影绰绰,依稀也是日吉若或者迹部景吾的人手。 还真是大手笔呢~我悄悄探头,瞄了一眼,抿抿嘴角。 倒是迹部景吾一反常态的事不关己,边好心挡住我的大半身影,边用只余得两人听见的音量详细解释着。 日吉若家是极负盛名的保全公司,黑白两道都很有关系,警方那里更是吃得开,破坏案发现场这点事,不过是小菜一碟————迹部景吾的原句用词高雅深沉,按我的大白话来翻译约莫就是这么个意思,管它呢~ 总之,听完之后我也解开了心头积存已久的疑惑:关于日吉若‘情报头子’的绰号由来,他定是借用家族渠道弄到第一手资料的吧?所谓官商勾结。 于是,我放下微微忐忑的心情,闷闷的打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好冷——” 迹部景吾抬手将我的脑袋按回身后,扭头白一眼过来,神情仿佛是在嘲笑我自作自受。 我阴森森的回个眼神过去,抬手正想抹掉脸上横流的各种液体(雨水和鼻涕),举高的瞬间又猛地顿住,借着警车车顶闪烁的红蓝灯光,看着各种[哔——]的手指,想也没想就改攥住迹部景吾的衣服后摆。 “好冷!”边若无其事的嘀咕,边猥琐的揉搓,试图将十指指缝间沾染的,无法辨别原型的污渍转嫁到某条雪白如新的衬衣上,(ˉ(∞)ˉ)。 “你真麻烦!”迹部景吾的语气很是不耐烦,边说边反手揽住我的肩膀,一个用力就把人往巷口带,“我带你先回车上去。” 此时,雨势经过一段时间的宣泄已然转小,随着步伐跌跌撞撞接近,日吉若他们的谈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从传到耳中的寥寥几句话来判断,交谈已经快要结束。 “接下来就拜托了。”日吉若对着面前的警察微微颔首,语气显得很诚恳。 之后他偏头看了眼正努力减小存在感通过他附近的我和迹部景吾,淋湿的刘海粘在额头上露出同色系的狭长双瞳,淡然一瞥里藏着复杂的神色,瞬间又一闪即隐。 “她有点发烧,先回车上再说。”迹部景吾如是说道,覆在我肩际的手掌微微收紧,掌心热度透过布料传来,竟是…微烫? 我默默斜眼,复又低下头,作一副头重脚轻的模样被拖着离开————其实你说的是自己吧少年?嘛嘛~算了,还是不揭破,省得某个死要面子的家伙恼羞成怒。 ……… 从阻拦去路的警车边挤出巷道,朝着马路慢悠悠的行走,其间有人靠过来很好心的想要从迹部景吾手里将我接过去,却被拒绝。 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一溜烟停着好几部轿车,车门洞开,边上站着人,象是等候已久;对面黑乎乎的居民楼好几户人家亮起灯,窗户里有人影朝外张望。 本该是万籁寂静的深夜,此刻被渲染得有些杂乱无章。 还没来得及伸长脖子眺望三条家那部轿车的位置,身体就不由自主顺着某人铁箍似的力气被扯到临近的一部轿车前。 “上车!”迹部景吾压低了声音,语气是不容反抗。 我微微一个迟疑,眼角余光却瞥见随后赶过来的日吉若只差十几步就走到附近————他也要上这部车? 心念飞转,我低下头,乖乖的钻进车子。 也好,我正巧有点问题要请教的说,蹭着真皮沙发挪到最里面的位置里,呼了口气,偏过头,好整以暇看着晚一步上来的两人。 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一前一后钻进轿车,坐稳之后阖上车门,司机随即发动引擎;外面静止的风景缓缓流动起来,我扒着车窗,极力往后看去。 警车依旧堵在巷子入口处,留在那里的人忙忙碌碌,混乱的场景里有警察用对讲机通话,看起来象是日吉若属下的几人则帮忙拉起明黄警戒线。 “你跟警察说了?”我收回视线,探头问隔着迹部景吾的日吉若————你把我找到又扔掉的东西告诉警察,让他们自己寻找证物? “嗯。”日吉若简短的哼一声,随即沉默下来。 我点点头,抱着胳膊继续缩回沙发里,抖了抖,被雨水浸透又瞬间爬进开着冷气的车厢…鸡皮疙瘩起来了有没有?!这么一激灵,我…我忘记自己想干什么了,(==)。 ……… 车子开出几分钟(?)后,死寂的车厢里…迸出一记喷嚏声,甚是响亮,⊙﹏⊙b。 我虎躯一震,幽幽的盯了眼身边一鸣惊人的迹部景吾,又默默移开视线————囧,果然是发烧了诶~让你装酷淋雨…啊~话说回来,他应该不至于把这笔账也算到我头上吧? “混蛋!”迹部景吾的语气异常恼怒,可惜略带鼻音,少了几分压迫感。 驾驶室的司机透过后望镜看了车厢一眼,表情显得颇尴尬?随即他手忙脚乱将车厢内的冷气关掉,切换到干燥的暖气频道。 许是自觉风度尽失?迹部景吾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当我又一次偷偷抬眼看过去,他的脸偏向日吉若一侧看不见神情如何,只有半掩在湿漉漉发丝里的耳垂红得象是快要滴出血来。 眼见着他周身辐射而出的气势澎湃到似是要井喷,我清清嗓子,硬生生开口企图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呐~筱原静香有没有渠道得知你的行踪呢?” 青春期少年微妙的自尊伤不起有没有?!为了防止几经天气、意外蹂躏的某人扭曲掉,还是找点话题以策安全。 “嗯?”迹部景吾沉默片刻,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明显是被挑起疑惑。 抬手点了点额角,象是细细思考一会儿,狭长的凤眼眯起,“秘书部没有权限过问我个人的行程安排。” “那也就是没有。”我想了想,提出另一种设想,“你的行动一般都会知会随行保镖吧?筱原静香有没有和谁…” ————反正筱原静香已经和有妇之夫搞在一起了,也不差再勾引个别的男人,比如说迹部景吾近身人员什么的…策划绑架案的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好吧~我承认自己心思阴暗,撇撇嘴角,把设想逐一列举给他听(真的是假设哦~),按照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绑架案,设计者是大冢浩次————收集情报是筱原静香————执行者是佐久间勇太。 这三个人同时还是交换杀妻案的三名(暂定)凶手。 反过来想,交换杀妻案先完成,大冢浩次和佐久间勇太同时身为执行者(主谋未知),筱原静香是从犯,之后三个人或许临时起意也或许蓄谋已久的犯下绑架案。 这其中…主次仍旧未明,然后,三条樱子是倒霉催的赠品,迹部景吾是大奖? 于是… ……… “佐久间勇太口口声声说你多管闲事,为什么?” 我可没忘记那个变态男子一边拳打脚踢,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话,果然是迹部景吾泄露给警方的提示被知道了吧?所以…凶手才会觉得他多管闲事。 迹部景吾脸色一沉,灰紫凤眸眸光徒然锐利,“警方传唤大冢浩次,他却因为筱原静香的证明而洗去嫌疑,应该是…” 说到这里忽的沉默下来,嘴角抿直,眉宇间蒙上一层阴影,“你说得对,可能是我身边的保镖泄露了什么。” “也或许他们不是故意的。”我耸耸肩,慢条斯理环顾车厢,目光移到驾驶室的时候停顿几秒钟复又收回,“说到不伦,或许筱原静香的情人不止大冢浩次,你的身边如果谁和那女人有染,说漏嘴也是可能的啊~” “特别是在对方刻意套取情报的状况下。” “就以此作为突破口好好查一查。”————警方那里交换杀妻没有任何进展,这说明两个案件的凶手把所有证据毁得一干二净,没有直接证据,我看到的东西就是妄想过度。 佐久间勇太目前仅是因为绑架案被关押,而且他还极力想借用‘精神障碍’逃脱刑罚。 大冢浩次除了公款亏空一事接下来将被迹部集团追查,甚至提出控诉外,连绑架案的参与与否都找不到确实证据。 筱原静香…那女人更是表面上摘得干干净净。 真不甘心呢~ 明明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涉案的三个人却无法用人间法律制裁吗? 我叹口气,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绑架案里面佐久间通过什么方式索取赎金的?我记得他好象没有多余动作。” 那些案情我看过,其中微妙的地方就在于,涉及人员在时间上有一定的误差,迹部集团和绑匪交锋的时候,佐久间勇太正在施/暴…好吧~会有人问我如何知晓正确时间,对此我只能说异能什么的很坑爹。 佐久间勇太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打电话的动作。 当时,透过肢/体接触传入脑海的信息量庞大而琐碎,可无论怎么回想,我都没看到那变态有和迹部集团联系的画面。 那只能说明,一来整个案件绑架人质和索取赎金是各不相干的步骤,二来…他们根本没想过留活口。 两个阴谋设计得环环相扣,几乎天衣无缝,不管主谋是谁,那人的智商都是高得不可思议。 更可怕的是连万分之一的失败后果都考虑到了————佐久间的‘精神障碍’,变态通用的借口;如果不是侥幸死里逃生,我怕是真的要给迹部景吾陪葬的说。 ……… “电话都是事先录好,通过网络接入迹部集团的电话。”迹部景吾的表情也很难看,“当时绑匪不给人谈条件的余地,也没有谁想到那根本不是本人。” “果然…高科技真好用。”我抿抿嘴角,“算了,就便宜大冢浩次。”————抓不到他和绑架案的关联也没所谓,接下来… “贵集团的亏空案进展如何?” “他当然逃不了。”迹部景吾挑了挑眉,神色倨傲,“过两天他会从千叶被直接送到东京这里的拘禁所。” “和佐久间羁押的地方一样?”我睁大眼睛,兴致勃勃的追问。 他没有回答,却是点点头,无声胜有声。 “这样——”我甚是赞赏的挑眉,想了想就转开话题,“呐~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帮我办件事报答我的恩情吧~” 眼睛微微眯起,我厚着脸皮,微笑,“以权谋私一次,帮我安排单独见佐久间勇太。” 迹部景吾明显一愣,吊高眼梢,满脸不敢置信,“单独?理由呢?” “我可以保密吗?”我歪了歪头,捏紧嗓子,娇嗔(呕——)的睇了他一眼,“行不行啊~就当我求你好不好?” 许是被我恶心到,迹部景吾的脸庞豁然扭曲,眼角抽搐几下,脸色黑了又黑,半晌才象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行!但是要录音!” “没问题!”我很大方的满口应承,表示对此毫无压力的说。 “喂喂喂!”一路沉默的日吉若此时蓦然开口,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越过迹部景吾,神情颇无奈,“以权谋私什么的,你们该不会是打算让我…” 我和迹部景吾彼此对视,眼神均是微妙,停顿几秒钟,我率先掉转目光看着日吉若,异常惬意的龇出白牙,“日吉学弟能者多劳。” 反正你肯定轻车熟路,相信迹部景吾也知人善用(咦?这形容词好象不对),不要大意的奔跑在‘官商勾结’的康庄大道上吧~你行的!日吉学弟(榊监督招牌剪刀爪)。 ……… 于是大事定抵?我长吁一口气,往沙发里蹭蹭,眼皮子瞬间就耷拉下来,含含糊糊打个哈欠,“嗯~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一番长谈其实没用多少时间,主要是心理活动太多?办完要紧事,我就直想闭眼把自己托付给周公,~\(≧▽≦)/~ 还有问题等我养足精神再说嗷嗷嗷—— 闭紧的眼脸隐约有阴影靠近…我皱了皱眉,却在下一秒,有道温热从头盖下来。 “喂!你想见佐久间勇太,不会是打算杀了他吧?”迹部景吾的声音近在咫尺,甚至有温热鼻息扑倒我的脸上。 我闭着眼睛,抬手按住一处软热肌肤(那手感依稀是脸),用力把人推远些,沉声回答,“不是,我才没有那么鲁莽。” 直接动手杀人什么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有艺术感的事? 我可是全部想好了哦~和佐久间单独会面是揭开盛大的祭奠第一步,呵呵~等到最终话…涉案那三个人…呵呵呵~至少有两个… 借用看过的某部经典漫画里,那位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妖狐藏马说过的话:‘罪人的血液也会开出美丽的花。’。 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 ————人间法律无法制裁不要紧,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38真实的谎言之十七 阴雨天气整整延续了两天两夜。 呆在医院病房里,听着断断续续的雨声敲打在玻璃上,铅灰的云层透不出半丝阳光,仿佛是某种预兆,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我被吵得无法安心休息,虽然身体疲惫到极点,怎么也闭不上眼睛,思绪焦躁中带了些亢奋,或许还有点…犯罪的刺激感? 那个深夜被迹部景吾押回医院之后,第二天我接受了几项精密检查,包括脑部ct和…妇检,后一项是我额外要求的,彼时医生的眼神颇诡异,可我也顾不得许多。 幸好检查报告和我预估的分毫不差,所谓‘感同身受’,真的只是精神重合,和身体木有联系,那坑爹的异能不会让人假戏真做(这形容好象不对?),不然我一定吐血。 三条樱子姑娘(的壳子)依旧是冰清玉洁的原装货哟~ 于是,我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巨石,淡定微笑,顺势抽出手来关注别的。 比如说… 把我丢下就此杳无音讯的迹部景吾。 那晚之后他连电话也没有,随着两个白天过去,我也有点坐不住了。 当然,我并不是担忧他又遭遇什么天灾**,而是怀疑他改变主意… 那晚他的话说得多漂亮啊~没想到转个身就翻脸不认人,我要求的见面事宜如泥沉大海不说,呆在医院里跟关禁闭似的,连个探望的人也没有,更别提能看到第一手资料什么的。 至于能和外界联系的电子产品…据(不知为啥特殷勤彷如监视的护士小姐)说,病房里禁用无线设备,因为会干扰精密仪器,想要娱乐生活等出院爱怎么逍遥随便,这里是医生的地盘病人要乖乖听从指挥。 一番苦口婆心的威胁?导致我的住院生涯格外单调。 人一旦无聊起来就忒容易胡思乱想,于是,闲来无事我就瞎琢磨,把种种这么一联想…不小心就拓展到迹部景吾身上去。 我此时的窘迫处境,想必他出了不少力,诶~ 怎么说呢?应该是有点失望吧? 虽然没有真正相信过他嘴上说的要算他一份,其实我还是有怀抱一点点期待的…结果,现实却验证了一句俗语————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哼!决定从此鄙视丫。 ……… 第三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外面高空一碧如洗,豪雨的痕迹只余得呼吸间混合着草木与泥土的湿腻芬芳。 下过雨的清晨,安静里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祥和,我杂乱无章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舒展身体,极力伸个懒腰,我呼出胸口积於的浊气,返过身走回病床那里慢吞吞收拾起东西。 身体检查报告昨儿就出来了,医生看过之后也表示基本没有大碍,于是我联系三条家的司机让对方今天一早来接我出院。 住了几天医院,浑身骨头似是要生锈,要不是医生迟迟不肯签字,我昨晚就爬回家去,继续呆下去怕是连生活规律都潜移默化掉,我已经快想不起来自己还是学生的说。 手下动作一顿,我嘴角一抽————小半个月没去学校,这学期出勤率…快悲剧掉了诶~ 过了一会儿,此次住院期间竹内小姐拜托司机带来的各项杂物尽数收集完毕,我拉好旅行包拉链,提着掂了掂,随后又放下。 转个身在病房里四下巡视————床头柜、抽屉、洗手间、漱洗台…一圈转下来,确保自己没有拉了东西,我走回病床那里,正要提起旅行包,忽而就听得房门[咚咚]两声。 是有人敲门。 “进来。”我把提在手里的东西又放回去。 话音刚落,门扉立刻就被推开,外面的人招呼也不打就长驱而入,灰紫的凤眸神采奕奕,举手投足从容优雅,又带了些别样傲气。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本大爷为什么不能来?”许是我的语气不甚中听?他吊高眉梢,隐晦的翻个白眼,“你不是要出院吗?” “于是你来送行?”我默默斜视几步走到跟前,摆着张臭脸,手下却很自觉帮忙拎起行李的迹部景吾,“您太客气了。” “嗯?不是。”他掂了掂行李,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别问我为什么,许是重量在守备范围内?),“我是来履行约定的。” “都安排好了,你是要先回家还是先过去?”说话间迹部景吾侧首盯了我一眼,颇耐人寻味的抿抿嘴角,随后率先返身朝门口走去。 ……… “诶?”我愣了几秒钟,很快就反应过来,忙不迭追上去,“不回家,先去见见那个人。” 操着小短腿险险扑出病房,圆润的种到先一步等在门口的迹部景吾身边,我满脸惊讶的抬眼瞟他,“诶——” 他很危险的眯起眼睛,“你那什么表情?”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摇头,攥着他手里旅行袋一角,反客为主的往外跑,“走吧走吧~” 那什么以为你幡然悔悟誓死不愿意同流合污…呃~果然还是心里想想就好。 于是,走吧走吧~我等不及了。 提溜着一半行李重量,我欢欣雀跃?的奔跑在畅快淋漓报仇雪恨的道路上,耳边听到迹部景吾颇骄矜的询问,“吃早餐了吗?我请客。” 我边走边微微回头,两人目光对视几秒钟,他满脸别扭的哼一声,“你不愿意?”眉心竖起纵纹,眼见着就要发怒。 “啊——那就多谢了。”我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不要西式的!” ————对于正在成全自己的人,我一贯是极有耐心,等了等也不见得那变态就人间蒸发掉,于是先吃饱喝足再给他死啦死啦的! ……… 接下来先是骄奢淫逸(咦?)的享用美食频道。 地点是迹部景吾安排的,据说位于医院和羁押所两点之间,吃完立刻启程,路上顺便消食外加养足精神。 乘坐的同样是迹部景吾的车,三条家的轿车有一次被我放了鸽子,当然,通知司机大叔的时候对方表示毫不介意,因为我不会克扣该给他的工资或者加班费,(==)。 在进食的同时,坐在对面的迹部景吾(他不吃东西,据说早餐在家里用过了)絮絮叨叨对我解释着几天音讯全无的原因。 按照他的说法,要想神不知鬼不觉会见尚未定案的嫌疑人不是件容易的事,错综复杂的安排和各种人际关系很浪费时间(日吉若辛苦了),确定那边安排妥当,迹部景吾第一时间就来接我过去。 于是就这样了。 “过一会儿我先给你看些资料,具体见面的时候只有你和他两个人。”迹部景吾的神情显得很严肃,似是有些担忧? “喂!你还是不想改变主意吗?” 为什么要?我拈起餐巾擦擦嘴角,然后笑眯眯的把它放下,“我吃饱了,走吧~” 起身的时候我复又想起一事,于是就开口问他,“录音…你要我带着录音机吗?” “不必——日吉那里会安排。”迹部景吾的脸色有点黑,语气跟着不怎么好,许是觉得我不识好歹?说完之后他迅速从位置里起来,看也不看我掉头就走。 ………………分割线……………… 接下来一路无话,迹部景吾由始至终都面朝车窗,吭也不吭一声,挺拔的姿态,侧面脸部线条绷得死紧,看着仿佛是和谁生闷气? 一直等到窗外风景由繁华变得萧瑟,行驶中的轿车从够宽敞大路拐进一条岔道,又开了一段时间,远远的,一处灰白高墙孤零零矗立在蓝天下。 不知怎地,随着轿车越行越近,扑面而来的气氛竟变得压抑,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令人止不住敬畏的气势,我想那大概就是人间律法带来的威压。 等到轿车终于停在拘禁所铁门外,趁着司机下车去和守卫室交涉,我扒着车窗饶有兴致研究起这里的建筑群。 ————灰白的高墙,顶上装着带有尖刺倒钩的铁丝网,映着蓝天显得格外惊悚,每隔十几米还竖着黑色圆柱体,一个成人前臂长短…是高压电吧? 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肩膀被人用力一扯,身体随后就落回位置里。 “你好奇什么?!”迹部景吾的声音恶狠狠的,“坐好!” 边说双手边死死按着我的肩膀,把我固定住,灰紫凤眸瞬也不瞬锁定我的视线,声线低沉而沙哑,“等下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就把你直接丢在里面。” 我一个怔忪,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言语间蕴藏的含意,下一秒,他的眸光微闪,象是看到什么随即松开钳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回原位。 恰在此时,离开的司机从守卫室折回来,人坐回驾驶室,发动引擎…片刻之后,那扇紧闭的全封闭铁门缓缓往两侧滑开。 趁着轿车开进拘禁所的瞬间,悄悄斜了眼正襟而坐的迹部景吾,我低下头,眯了眯眼。 ……… 轿车进入拘禁所之后拐向道路左侧,开出一段路程停靠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内,然后迹部景吾带着我和等在路边的某位工作人员汇合,双方都没有开口,只是彼此颔首示意,随即一前一后进入建筑物。 被工作人员领着穿过一重复一重的闸门,走得七拐八拐,到处都是安静得带有回音,人影都看不到,明显是特意开辟出来的线路。 直等到我有些眼晕了,工作人员停在走廊最底端的一处门扉外,取出钥匙打开门,抬手推开一条缝,回头无声的示意。 我迈开步伐,胳膊猛地一坠,偏头就见迹部景吾双眉微颦,似是欲言又止…良久,他才沉声说道,“小心点。” “嗯~我很快出来,别担心。”我轻轻的回答。 迹部景吾上下打量我许久,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就松开手。 闪身进入半掩门扉的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看到迹部景吾面沉如水,眉梢眼角似是心事重重;心思微微一动,浮起的杂念顷刻间又被即将到来的见面掩盖。 还是算了…先解决当务之急的事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抛开有的没有的,双眼死死盯着室内某处,慢吞吞逼上前去。 房间面积目测十几坪,没有窗户,对通两面墙壁各自开出一扇门,此刻各自门扉紧闭,看不到外面情况,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隔着桌子放置两张高背椅。 朝着我这里的椅子空着,而对面…却已经坐着一个人。 深灰蓝的圆领衣服,一侧衣襟缝着一小块白布,影影绰绰映着黑色字体————我想那不是代表番号的数字,就是他的名字。 男人背着双手坐得歪歪扭扭,半低半抬的脸庞,三十度角阴影看人,眼神混浊,眉宇间溢满戾气。 走到近前,拉开那张空置的椅子把自己放进去,随即,我把双手平放在桌上,同样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 ……… 过了很久,男人凝固的眼珠子动了动,咧开嘴,露出黄浊不堪的牙齿,“哦~原来是你…” 他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了歪脖子,声音显得很混浊,象是含着一口痰在嗓子里,“我记得你,你的头发很香…是小苍兰的味道。” “你的身材真好…经常被人做吧?象你这种女人轻轻掐一掐就会出水…”停顿片刻,脸上露出有狞恶又有些兴奋的表情,“你也舍不得那天没发生的事吧?” “是啊~我很容易被人满足,可惜…”我笑眯眯的抬手撑住下颌,眼神扫过男子故意挺起的下/半/身,有些恶意的嗤笑,“再怎么容易被满足的女人,你也束手无策。” “不是吗?那天我就知道了,你根本不行。”盯着男子猝然凝结的表情,我挑高眼角,露出恶毒的笑容,“后来我也查过,你…几年前发生过意外。” “那次撞车外表看不出伤害,可你却从此失去男/性/功/能了吧?” “你这婊/子!”男人瞪大眼睛,神情倏然扭曲,猛地起身象是要扑过来,身体抬高几分复又重重跌回椅子上,他象是被钉住七寸的蛇,不断地挣扎扭动。 “你这婊/子!母/狗!”他喊得歇斯底里,眼神夹杂着怨毒和绝望,犹如恶鬼般狰狞。 “嘘——小声点!”我竖起食指,眯起眼睛,轻声细语安抚道,“别把人引来打断我们的约会,我还有话没说完~” 男人奋力挣扎着,连带身/下的椅子发出剧烈碰撞声,从声音来判断是是金属相互撞击的动响,也不知是他被镣铐固定住,还是连椅子也是被焊接在地上,总之无论他如何扑腾都纹丝不动。 我见劝告起不到效果也就沉默下来,好整以暇等着他精疲力竭。 过了半晌,男人终于失去力气,龇着牙,嘴角有细细血丝溢出来,“你这婊/子!” “换个词,颠来倒去重复真没意思。”我挥了挥手,惬意的微笑,“算了,反正你没读多少书,我原谅你了。” “呐~我可是好心来告诉你…”嘴角勾出愉悦的弧度,连带声音都轻快起来,“因为心理医生建议我要勇敢面对伤害,所以我彻底调查过你。” “啊——被绑架的时候你说过‘多管闲事’吧?为什么呢?” 许是我的问到敏感的地方,男人的神情蓦然一变,丝丝缕缕的阴戾在眼底弥散开来。 “关于你家那桩入室劫杀案…啊啦~还真是巧合对不对?所以警方怀疑你们两家男主人彼此约定交换杀妻。” “据说你因此精神障碍加深?所以决定报复‘冤枉’你的人,真是的——果然是极度自卑造成的极度自尊吧?” 我收起笑容,眯了眯眼,阴郁的盯着对面的男人,“你太太因为丈夫没办法给她身为女人的幸福而在外面寻求慰藉,她的死亡你其实觉得很痛快吧?” “她毁掉你所有尊严,你周围的人之所以知道你已经不是男人,也是因为她肆意把陌生人带回家过夜。” “可惜,入室劫杀案的凶手用另一种方式亵渎你的男性尊严。” 故意用蔑视的目光盯住某个部位一段时间,直等到对方的身体开始颤抖方才嗤笑一声,视线抬高几分,落到他惨白的脸上。 “怎么?你不知道?” 我是明知故问的,因为佐久间宅案发时他正在千叶,接到电话赶回来时现场早已经清理,警方没破案之前不可能公布详情,他的邻居也多半不会说什么,毕竟太过惨烈,人总是有同情心的,至于他的同谋更不可能说什么。 “凶手杀死你太太之前…强/奸了她,你家的地板被血迹浸透,真惨…佐久间勇太,根本没有谁把你当成男人。” “根本没有任何人把你当成健全的男人,你这个可怜虫!”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阴雨天气整整延续了两天两夜。 呆在医院病房里,听着断断续续的雨声敲打在玻璃上,铅灰的云层透不出半丝阳光,仿佛是某种预兆,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我被吵得无法安心休息,虽然身体疲惫到极点,怎么也闭不上眼睛,思绪焦躁中带了些亢奋,或许还有点…犯罪的刺激感? 那个深夜被迹部景吾押回医院之后,第二天我接受了几项精密检查,包括脑部ct和…妇检,后一项是我额外要求的,彼时医生的眼神颇诡异,可我也顾不得许多。 幸好检查报告和我预估的分毫不差,所谓‘感同身受’,真的只是精神重合,和身体木有联系,那坑爹的异能不会让人假戏真做(这形容好象不对?),不然我一定吐血。 三条樱子姑娘(的壳子)依旧是冰清玉洁的原装货哟~ 于是,我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巨石,淡定微笑,顺势抽出手来关注别的。 比如说… 把我丢下就此杳无音讯的迹部景吾。 那晚之后他连电话也没有,随着两个白天过去,我也有点坐不住了。 当然,我并不是担忧他又遭遇什么天灾**,而是怀疑他改变主意… 那晚他的话说得多漂亮啊~没想到转个身就翻脸不认人,我要求的见面事宜如泥沉大海不说,呆在医院里跟关禁闭似的,连个探望的人也没有,更别提能看到第一手资料什么的。 至于能和外界联系的电子产品…据(不知为啥特殷勤彷如监视的护士小姐)说,病房里禁用无线设备,因为会干扰精密仪器,想要娱乐生活等出院爱怎么逍遥随便,这里是医生的地盘病人要乖乖听从指挥。 一番苦口婆心的威胁?导致我的住院生涯格外单调。 人一旦无聊起来就忒容易胡思乱想,于是,闲来无事我就瞎琢磨,把种种这么一联想…不小心就拓展到迹部景吾身上去。 我此时的窘迫处境,想必他出了不少力,诶~ 怎么说呢?应该是有点失望吧? 虽然没有真正相信过他嘴上说的要算他一份,其实我还是有怀抱一点点期待的…结果,现实却验证了一句俗语————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哼!决定从此鄙视丫。 ……… 第三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外面高空一碧如洗,豪雨的痕迹只余得呼吸间混合着草木与泥土的湿腻芬芳。 下过雨的清晨,安静里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祥和,我杂乱无章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舒展身体,极力伸个懒腰,我呼出胸口积於的浊气,返过身走回病床那里慢吞吞收拾起东西。 身体检查报告昨儿就出来了,医生看过之后也表示基本没有大碍,于是我联系三条家的司机让对方今天一早来接我出院。 住了几天医院,浑身骨头似是要生锈,要不是医生迟迟不肯签字,我昨晚就爬回家去,继续呆下去怕是连生活规律都潜移默化掉,我已经快想不起来自己还是学生的说。 手下动作一顿,我嘴角一抽————小半个月没去学校,这学期出勤率…快悲剧掉了诶~ 过了一会儿,此次住院期间竹内小姐拜托司机带来的各项杂物尽数收集完毕,我拉好旅行包拉链,提着掂了掂,随后又放下。 转个身在病房里四下巡视————床头柜、抽屉、洗手间、漱洗台…一圈转下来,确保自己没有拉了东西,我走回病床那里,正要提起旅行包,忽而就听得房门[咚咚]两声。 是有人敲门。 “进来。”我把提在手里的东西又放回去。 话音刚落,门扉立刻就被推开,外面的人招呼也不打就长驱而入,灰紫的凤眸神采奕奕,举手投足从容优雅,又带了些别样傲气。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本大爷为什么不能来?”许是我的语气不甚中听?他吊高眉梢,隐晦的翻个白眼,“你不是要出院吗?” “于是你来送行?”我默默斜视几步走到跟前,摆着张臭脸,手下却很自觉帮忙拎起行李的迹部景吾,“您太客气了。” “嗯?不是。”他掂了掂行李,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别问我为什么,许是重量在守备范围内?),“我是来履行约定的。” “都安排好了,你是要先回家还是先过去?”说话间迹部景吾侧首盯了我一眼,颇耐人寻味的抿抿嘴角,随后率先返身朝门口走去。 ……… “诶?”我愣了几秒钟,很快就反应过来,忙不迭追上去,“不回家,先去见见那个人。” 操着小短腿险险扑出病房,圆润的种到先一步等在门口的迹部景吾身边,我满脸惊讶的抬眼瞟他,“诶——” 他很危险的眯起眼睛,“你那什么表情?”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摇头,攥着他手里旅行袋一角,反客为主的往外跑,“走吧走吧~” 那什么以为你幡然悔悟誓死不愿意同流合污…呃~果然还是心里想想就好。 于是,走吧走吧~我等不及了。 提溜着一半行李重量,我欢欣雀跃?的奔跑在畅快淋漓报仇雪恨的道路上,耳边听到迹部景吾颇骄矜的询问,“吃早餐了吗?我请客。” 我边走边微微回头,两人目光对视几秒钟,他满脸别扭的哼一声,“你不愿意?”眉心竖起纵纹,眼见着就要发怒。 “啊——那就多谢了。”我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不要西式的!” ————对于正在成全自己的人,我一贯是极有耐心,等了等也不见得那变态就人间蒸发掉,于是先吃饱喝足再给他死啦死啦的! ……… 接下来先是骄奢淫逸(咦?)的享用美食频道。 地点是迹部景吾安排的,据说位于医院和羁押所两点之间,吃完立刻启程,路上顺便消食外加养足精神。 乘坐的同样是迹部景吾的车,三条家的轿车有一次被我放了鸽子,当然,通知司机大叔的时候对方表示毫不介意,因为我不会克扣该给他的工资或者加班费,(==)。 在进食的同时,坐在对面的迹部景吾(他不吃东西,据说早餐在家里用过了)絮絮叨叨对我解释着几天音讯全无的原因。 按照他的说法,要想神不知鬼不觉会见尚未定案的嫌疑人不是件容易的事,错综复杂的安排和各种人际关系很浪费时间(日吉若辛苦了),确定那边安排妥当,迹部景吾第一时间就来接我过去。 于是就这样了。 “过一会儿我先给你看些资料,具体见面的时候只有你和他两个人。”迹部景吾的神情显得很严肃,似是有些担忧? “喂!你还是不想改变主意吗?” 为什么要?我拈起餐巾擦擦嘴角,然后笑眯眯的把它放下,“我吃饱了,走吧~” 起身的时候我复又想起一事,于是就开口问他,“录音…你要我带着录音机吗?” “不必——日吉那里会安排。”迹部景吾的脸色有点黑,语气跟着不怎么好,许是觉得我不识好歹?说完之后他迅速从位置里起来,看也不看我掉头就走。 ………………分割线……………… 接下来一路无话,迹部景吾由始至终都面朝车窗,吭也不吭一声,挺拔的姿态,侧面脸部线条绷得死紧,看着仿佛是和谁生闷气? 一直等到窗外风景由繁华变得萧瑟,行驶中的轿车从够宽敞大路拐进一条岔道,又开了一段时间,远远的,一处灰白高墙孤零零矗立在蓝天下。 不知怎地,随着轿车越行越近,扑面而来的气氛竟变得压抑,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令人止不住敬畏的气势,我想那大概就是人间律法带来的威压。 等到轿车终于停在拘禁所铁门外,趁着司机下车去和守卫室交涉,我扒着车窗饶有兴致研究起这里的建筑群。 ————灰白的高墙,顶上装着带有尖刺倒钩的铁丝网,映着蓝天显得格外惊悚,每隔十几米还竖着黑色圆柱体,一个成人前臂长短…是高压电吧? 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肩膀被人用力一扯,身体随后就落回位置里。 “你好奇什么?!”迹部景吾的声音恶狠狠的,“坐好!” 边说双手边死死按着我的肩膀,把我固定住,灰紫凤眸瞬也不瞬锁定我的视线,声线低沉而沙哑,“等下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就把你直接丢在里面。” 我一个怔忪,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言语间蕴藏的含意,下一秒,他的眸光微闪,象是看到什么随即松开钳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回原位。 恰在此时,离开的司机从守卫室折回来,人坐回驾驶室,发动引擎…片刻之后,那扇紧闭的全封闭铁门缓缓往两侧滑开。 趁着轿车开进拘禁所的瞬间,悄悄斜了眼正襟而坐的迹部景吾,我低下头,眯了眯眼。 ……… 轿车进入拘禁所之后拐向道路左侧,开出一段路程停靠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内,然后迹部景吾带着我和等在路边的某位工作人员汇合,双方都没有开口,只是彼此颔首示意,随即一前一后进入建筑物。 被工作人员领着穿过一重复一重的闸门,走得七拐八拐,到处都是安静得带有回音,人影都看不到,明显是特意开辟出来的线路。 直等到我有些眼晕了,工作人员停在走廊最底端的一处门扉外,取出钥匙打开门,抬手推开一条缝,回头无声的示意。 我迈开步伐,胳膊猛地一坠,偏头就见迹部景吾双眉微颦,似是欲言又止…良久,他才沉声说道,“小心点。” “嗯~我很快出来,别担心。”我轻轻的回答。 迹部景吾上下打量我许久,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就松开手。 闪身进入半掩门扉的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看到迹部景吾面沉如水,眉梢眼角似是心事重重;心思微微一动,浮起的杂念顷刻间又被即将到来的见面掩盖。 还是算了…先解决当务之急的事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抛开有的没有的,双眼死死盯着室内某处,慢吞吞逼上前去。 房间面积目测十几坪,没有窗户,对通两面墙壁各自开出一扇门,此刻各自门扉紧闭,看不到外面情况,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隔着桌子放置两张高背椅。 朝着我这里的椅子空着,而对面…却已经坐着一个人。 深灰蓝的圆领衣服,一侧衣襟缝着一小块白布,影影绰绰映着黑色字体————我想那不是代表番号的数字,就是他的名字。 男人背着双手坐得歪歪扭扭,半低半抬的脸庞,三十度角阴影看人,眼神混浊,眉宇间溢满戾气。 走到近前,拉开那张空置的椅子把自己放进去,随即,我把双手平放在桌上,同样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 ……… 过了很久,男人凝固的眼珠子动了动,咧开嘴,露出黄浊不堪的牙齿,“哦~原来是你…” 他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了歪脖子,声音显得很混浊,象是含着一口痰在嗓子里,“我记得你,你的头发很香…是小苍兰的味道。” “你的身材真好…经常被人做吧?象你这种女人轻轻掐一掐就会出水…”停顿片刻,脸上露出有狞恶又有些兴奋的表情,“你也舍不得那天没发生的事吧?” “是啊~我很容易被人满足,可惜…”我笑眯眯的抬手撑住下颌,眼神扫过男子故意挺起的下/半/身,有些恶意的嗤笑,“再怎么容易被满足的女人,你也束手无策。” “不是吗?那天我就知道了,你根本不行。”盯着男子猝然凝结的表情,我挑高眼角,露出恶毒的笑容,“后来我也查过,你…几年前发生过意外。” “那次撞车外表看不出伤害,可你却从此失去男/性/功/能了吧?” “你这婊/子!”男人瞪大眼睛,神情倏然扭曲,猛地起身象是要扑过来,身体抬高几分复又重重跌回椅子上,他象是被钉住七寸的蛇,不断地挣扎扭动。 “你这婊/子!母/狗!”他喊得歇斯底里,眼神夹杂着怨毒和绝望,犹如恶鬼般狰狞。 “嘘——小声点!”我竖起食指,眯起眼睛,轻声细语安抚道,“别把人引来打断我们的约会,我还有话没说完~” 男人奋力挣扎着,连带身/下的椅子发出剧烈碰撞声,从声音来判断是是金属相互撞击的动响,也不知是他被镣铐固定住,还是连椅子也是被焊接在地上,总之无论他如何扑腾都纹丝不动。 我见劝告起不到效果也就沉默下来,好整以暇等着他精疲力竭。 过了半晌,男人终于失去力气,龇着牙,嘴角有细细血丝溢出来,“你这婊/子!” “换个词,颠来倒去重复真没意思。”我挥了挥手,惬意的微笑,“算了,反正你没读多少书,我原谅你了。” “呐~我可是好心来告诉你…”嘴角勾出愉悦的弧度,连带声音都轻快起来,“因为心理医生建议我要勇敢面对伤害,所以我彻底调查过你。” “啊——被绑架的时候你说过‘多管闲事’吧?为什么呢?” 许是我的问到敏感的地方,男人的神情蓦然一变,丝丝缕缕的阴戾在眼底弥散开来。 “关于你家那桩入室劫杀案…啊啦~还真是巧合对不对?所以警方怀疑你们两家男主人彼此约定交换杀妻。” “据说你因此精神障碍加深?所以决定报复‘冤枉’你的人,真是的——果然是极度自卑造成的极度自尊吧?” 我收起笑容,眯了眯眼,阴郁的盯着对面的男人,“你太太因为丈夫没办法给她身为女人的幸福而在外面寻求慰藉,她的死亡你其实觉得很痛快吧?” “她毁掉你所有尊严,你周围的人之所以知道你已经不是男人,也是因为她肆意把陌生人带回家过夜。” “可惜,入室劫杀案的凶手用另一种方式亵渎你的男性尊严。” 故意用蔑视的目光盯住某个部位一段时间,直等到对方的身体开始颤抖方才嗤笑一声,视线抬高几分,落到他惨白的脸上。 “怎么?你不知道?” 我是明知故问的,因为佐久间宅案发时他正在千叶,接到电话赶回来时现场早已经清理,警方没破案之前不可能公布详情,他的邻居也多半不会说什么,毕竟太过惨烈,人总是有同情心的,至于他的同谋更不可能说什么。 “凶手杀死你太太之前…强/奸了她,你家的地板被血迹浸透,真惨…佐久间勇太,根本没有谁把你当成男人。” “根本没有任何人把你当成健全的男人,你这个可怜虫!” 39真实的谎言之十八 当三条樱子闪身进入房间,门扉阖上的同时迹部景吾掉头走出一段距离,停在狭隘走廊的某扇通风窗前,透过焊死的防护网望着外面,沉默片刻,伸手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只微型无线耳麦,静静的将它戴上。 他说过‘日吉若自有安排’,那不是敷衍什么,而是确有其事,并且日吉若特别交代不许透露太多详情给三条樱子————这次会面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他们安排她与嫌疑犯交谈,他们保证她的安全…最终目的根本不是要让三条樱子发泄什么私怨而是想通过她获得某种契机。 比如说…佐久间勇太被激怒之后的口不择言之类的,或者透过三条樱子得到更多关于‘交换杀妻’的线索。 是的,警方那里已然相信她的推断,只是苦于找不到铁证,那两名凶手无论设局亦或者收尾都堪称完美,仅凭臆测根本定不了罪。 倘若三条樱子此行失利,随着时间过去越久,两桩案件昭雪的机会也越渺茫;也不知道日吉若是如何说服警方,总之…三条樱子今日一行是处于警方实时监听下的。 迹部景吾眯了眯眼,抿紧唇角,即使到此时内心仍是犹疑不决————日吉若一开始就对他坦言,他也选择默许… 毕竟是三条樱子先提出来的,她的本意也是想另辟蹊径了结案件吧? 日吉若说‘不过是将计就计’,他也认为是该结束了。 然而… 好吧好吧——他承认自己多少有点担心三条樱子… 他们不过是家世稍微好一点,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至于到目无法纪,别的也就罢了,要想肆意扰乱一个国家的律法系统,根本不可能做到,只希望那笨蛋不会连这点都不懂。 迹部景吾静静盯着外面被铁丝网分割成无数菱形小格的单调风景,阴郁的眸光流转不定————他反复给过暗示,相信以她的机敏一定听得出言外之意。 不管她是要借由语言陷阱诱导佐久间勇太认罪,还是要肆意辱骂以报被绑架的仇怨…甚至动手痛打对方也好,总之别傻乎乎的连自己也牵扯进去。 ……… 过了一会儿,无线耳麦里传出来低低的交谈声,迹部景吾心神一凛,收起涣散思绪,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到谈话中去。 隔着一段距离,密闭的那扇门后面,正在发生的一切透过监听器械清晰的铺陈开来。 最先开口的是佐久间勇太。 ‘…你的头发很香…是小苍兰的味道…’ ‘…身材也很好…经常被人做吧?象你这种女人轻轻掐一掐就会出水…’ 男人暗哑的嘶笑,低沉的声线隐藏恶欲。 迹部景吾脸色一沉,心头恨意勃发————他居然敢…居然还敢提起那件事?! 双手蓦然紧攥成拳,眼底煞气暴涨,脚下急转就想折回去————他要一脚踹开那扇门、把那个变态浑身骨头一根一根拆掉! 匆匆往回跑了几步,耳麦里忽的响起三条樱子的一记嗤笑,冰凉凉的,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讥诮,蓦然拉回他险险失控的理智。 她说,‘是啊~我很容易被人满足,可惜…再怎么容易被满足的女人,你也束手无策。’ ‘不是吗?那天我就知道了,你根本不行。’ 迹部景吾脚下一个踉跄,脸皮霎时间涨得通红————她她她…她说‘不行’…咳咳咳!果然不是他理解有误吧? 眼角一抽,心头盘旋的怒气被三条樱子的惊人之语…吓没了,囧。 错愕外加惊骇之下,迹部景吾保持着急刹车的姿势,与听到动静把目光投过来的,紧守在那扇门外的警卫遥遥对视,耳麦里传出那个变态男人歇斯底里的污言秽语。 ‘…婊/子!母/狗!…’ 男人的声音时高时低,嘶哑而尖锐,挟带着极端绝望的恨毒与杀意。 颠来倒去的咒骂,和着剧烈的挣扎,这其间三条樱子反而静默下来,象是在冷眼旁观对方的丑态百出。 抬手按住耳际的单向监听器,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心头起伏的波澜,强迫自己以第三方角度继续聆听下去。 ……… 又等了一会儿,男人的嚎叫声低下去,三条樱子随即开了口…说话的语调轻柔,其中夹杂几许愉悦,和难以言喻的…恶劣。 她的遣词用句比男人文雅许多,可是,字里行间所包含的深意却极刻薄,因为音效良好的耳麦忠实收录了听闻她一番话的男子急促到失控的喘息。 重重的、彷如受伤濒死的野兽。 然后…越听,迹部景吾的脸色就越难看。 三条樱子把焦点放在佐久间勇太和他死去的太太身上,对于绑架案不过只言片语————这原本就是旁听此次见面众人的原意。 可迹部景吾觉得奇怪的是,三条樱子从哪里得知她言语中的那些事?特别是佐久间失去男/性/功/能,佐久间太太才因此对外发展什么的,警方这里根本没有记录! 是她本身能力的关系吗?迹部景吾不期然想起那晚他追问后她给的回答————灵媒吗?本事竟然如此的…神奇…囧。 然后,更诡异的还在后面,三条樱子象是死死抓住佐久间勇太自身的缺陷,毫不留情把对方所有伪装的脸面撕下来踩在脚底碾压…除此之外…居然再无旁的。 ‘凶手杀死你太太之前…强/奸了她,你家的地板被血迹浸透,真惨…佐久间勇太,根本没有谁把你当成男人。’ ‘根本没有任何人把你当成健全的男人,你这个可怜虫!’ 三条樱子轻声说道,低徊的音调深处似是潜伏着什么,影影绰绰,蠢蠢欲动。 她说完之后耳麦中所有声音沉淀下来,包括男子急促粗嘎的喘息…迹部景吾心里咯噔一声,拔腿就朝着那扇门跑过去。 此刻的死寂令人心惊肉跳…三条樱子那蠢材该不会?! ……… 顾不得守在门侧的警卫满脸诧异,迹部景吾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到紧闭门扉前,手方才搭住门把,耳麦里发出细微的拖动声,象是谁拖开椅子,而后是轻柔的脚步… 按照日吉若所说的布置,佐久间是被反锁在椅子上,而此处会客室更是有强烈攻击倾向的嫌疑人专用,椅子是焊死在地上的…此刻能行动的必是三条樱子… 迹部景吾一时大惊,忙不迭打开门,合身撞进去同时疾声喝道,“住手!” 下一秒,灰紫凤眸微微睁大————三条樱子正站在两米开外,差一点点就…被他推开的门板撞个结结实实。 “干,干嘛?!”她半张着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用绝对怀疑的眼神将人上下打量一圈,其中特别留意看了看她手中是否携带危险武器,最后目光越过她,含怒盯了眼室内的佐久间勇太… ————见那人好端端的(单指无外伤,至于面无人色什么的不在关心范围内),迹部景吾心中高悬的一颗大石重重落下,支吾几声,侧身让出位置,好让三条樱子走出来。 他倒是忘记了,虽说三条樱子彪悍凶猛,脑子却也是一等一的,路上他暗示过好几次,会客室除却监听系统还应该有监控,她定不会做出授人以柄的事…刚刚一着急昏头了。 待得三条樱子擦着他的肩膀走出房间,迹部景吾冷冷的瞥了眼里边,随即垂下眼脸,若无其事的阖上门扉。 那个男人仍旧被反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枯槁,整个人象是被抽掉所有生气,再看不出丝毫开始时的狞恶狠戾与病态————既然三条樱子没有动手,那么定是她那一番言语…她倒是很懂得一击毙命嘛~ 转过身,抬眼看着走出去几米,又停下来静静回视他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的心情很复杂,不知该赞赏还是该满头黑线。 单凭一张嘴就让人生不如死…原来‘兵不血刃’还可以这么解释,只是她说话荤腥不忌到直令人想抽搐。 迹部景吾嘘咳一声,装作不以为意的抬手理理头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对方的眼神停在他耳边时…再一次怔住。 他的无线耳麦仓促之下忘记收起来! 心念急转,最后化为尴尬,迹部景吾只觉得脸上一热————虽说彼此心知肚明,看着三条樱子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想起她那一番话… 她她她,她…她说到男人的[哔——]、[哔——]、[哔——]…迹部景吾默默的脸红了。 正处于微妙青春期的心态…此时此刻,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停顿几秒钟,僵死的脑子复又回忆起她(用语言)把佐久间勇太践踏得体无完肤…然后,迹部景吾的脸默默的黑了。 这女人嘴巴真毒… 想着想着,迹部景吾纷乱的思绪忽而灵光一闪————她不象这么大方的人啊?[生成姬]事件里,松山贵一不过是有眼无珠将她当成目标,付出的代价就是两条人命…佐久间勇太可是实实在在伤害过她的人… 三条樱子肯定是怀着把人大卸八块的目的来的吧? 那么…她绝对不是动动嘴皮子就算了…那一番话肯定是预先埋下的隐患… 结合三条樱子先前种种丰功伟绩,稍微脑补一下此次事件可能的后续————迹部景吾的脸默默的白了。 ……… 正当他呆滞在原地,心思百转千回时,与他静静对视的人露出玩味的表情,眉梢微扬,语气甚是轻佻,“你在唱戏吗?” “哈?”迹部景吾发出单调的语音,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的脸半分钟内转了好几种表情。”她抬手凌空点了点他,好整以暇的笑笑,“技术不错,很好的娱乐了我。” 迹部景吾嘴角一抽,默默咽下堵在喉咙口的咆哮,扭头,愤然扯下耳麦,往口袋里一塞,怒声道,“面也见过了,没事给我回去!” 边说边大步逼到她近前,抬手就去攥她的手腕。 她毫无反抗的任由他攥着纤细腕骨,跌跌撞撞跟着他的步伐被往来路拖————带领他们前来的守卫没有跟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做什么收尾工作,狭隘的长廊冷清得只余下两人行进间的步伐,压抑、单调的踢踏声令得气氛更加阴沉。 一路上两人俱是无话,直等到转过数条长廊与拐角,迹部景吾感觉到三条樱子骤然加快脚步,堪堪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怎么?’他还牵着她的手,凤眸微微斜睇过去,无声的询问。 “呐——”她的声音很小,混在脚步声中不小心就会被掩盖过去,“绑架案,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吧?” 迹部景吾眼神一凛,行进中的步伐微顿,默默盯着她看,灰紫凤眸眸色渐深,好半晌,才缓缓的开口,“你想问什么?” “嗯~看你的样子…我猜对了?”她的脸上带出些许笑意,象是没有察觉他的戒备,语气显得很轻松,“绑架案只抓到一名现行犯,幕后主使和知情者我们也分析出来,虽说没证据不过那是迟早的事,剩下的…” “赎金?” 在此处低矮阴沉的长廊里,三条樱子的双眸微微弯起————明明是平凡的样貌,一双眼却象是深不见底的湖水,荡漾间透出惊心动魄的味道。 迹部景吾的心猛地一跳,复又沉下来,语气跟着冷硬如冰,“你在说什么?”目光锁死她的表情,半晌,微微睁大眼睛,“你想做什么?” “我帮你找到那笔赎金,你该怎么答谢我呢?”她轻轻挣脱他的钳制,摸索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折得厚厚的纸胜塞进他手里,眼神晶亮,“这上面写的东西当做报酬。” ……… 迹部景吾垂下眼帘,无意识的拆开那份纸胜,一目十行浏览完毕,抬眼,再也无法掩饰错愕。 手中的纸写得满满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奢侈品,更有标明整整一年份的酒店消费抵用券,加起来价值不菲… 可…比起迹部集团丢失的赎金根本是九牛一毛。 “成交!”迹部景吾沉声回答,也不追问对方如何得知关于‘赎金’的事,紧接着问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你先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三条樱子挑了挑眉,眼底波光诡谲,“边走边说?” “好——”迹部景吾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将手中的纸胜折好放进裤子口袋,迈开步伐,边走边低声交代来龙去脉。 事实上,关于绑架案,迹部集团和警方近些天都是焦头烂额,佐久间勇太是落网没错,可是接到迹部景吾成功逃脱电话一个多小时前,通过电话交出去的赎金却下落不明。 佐久间勇太那里用尽办法也找不到线索,他的口供一直说是心理原因造成的临时起意,要的是迹部景吾的命,勒索电话不过是拖延手段,更何况那时候他呆在关押人质的地点附近,分/身乏术。 大冢浩次人在千叶,也没有时间偷走赎金…加上最后进入视线的筱原静香,她…没有确实证据前警方和迹部集团都动不了。 那可是几个亿的现金,按照绑匪说的:万元面额,全部是八/九成新,并且完全不连号…时间越久就越是找不回来。 彼时迹部集团首先考虑继承人的安全,对绑匪的电话几乎算是言听计从… 谁也没想到交付赎金时那座商场竟突然拉响火警警报,场面混乱不堪,等到潜伏在附近的人员赶过去,装有赎金的旅行袋不翼而飞。 事后证明火警警报是有人故意为之,一个小时后迹部景吾自行脱险,赎金却石沉大海。 迹部景吾这些天忙得觉都睡不好,就是在处理赎金失踪引发的混乱,仓促间调动几个亿造成资金流动断层,如果情况得不到改善…米诺骨牌效应下很快会波及整个集团。 所以…如果三条樱子有本事解决…别说是那一张a式纸的酬劳,再翻一倍他也无话可说。 ……… 几乎毫无保留,甚至连自己的想法也一并合盘托出,最后,迹部景吾沉默下来,面上算是不动声色,实际上垂落身侧的双手却有些紧张的攥起。 “那么…带我去那家商场看看。”三条樱子歪了歪头,微微勾起嘴角,“可以的话先暂停那家商场的营业,可以的话再调些人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终于死上来了!擦! —————— 当三条樱子闪身进入房间,门扉阖上的同时迹部景吾掉头走出一段距离,停在狭隘走廊的某扇通风窗前,透过焊死的防护网望着外面,沉默片刻,伸手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只微型无线耳麦,静静的将它戴上。 他说过‘日吉若自有安排’,那不是敷衍什么,而是确有其事,并且日吉若特别交代不许透露太多详情给三条樱子————这次会面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他们安排她与嫌疑犯交谈,他们保证她的安全…最终目的根本不是要让三条樱子发泄什么私怨而是想通过她获得某种契机。 比如说…佐久间勇太被激怒之后的口不择言之类的,或者透过三条樱子得到更多关于‘交换杀妻’的线索。 是的,警方那里已然相信她的推断,只是苦于找不到铁证,那两名凶手无论设局亦或者收尾都堪称完美,仅凭臆测根本定不了罪。 倘若三条樱子此行失利,随着时间过去越久,两桩案件昭雪的机会也越渺茫;也不知道日吉若是如何说服警方,总之…三条樱子今日一行是处于警方实时监听下的。 迹部景吾眯了眯眼,抿紧唇角,即使到此时内心仍是犹疑不决————日吉若一开始就对他坦言,他也选择默许… 毕竟是三条樱子先提出来的,她的本意也是想另辟蹊径了结案件吧? 日吉若说‘不过是将计就计’,他也认为是该结束了。 然而… 好吧好吧——他承认自己多少有点担心三条樱子… 他们不过是家世稍微好一点,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至于到目无法纪,别的也就罢了,要想肆意扰乱一个国家的律法系统,根本不可能做到,只希望那笨蛋不会连这点都不懂。 迹部景吾静静盯着外面被铁丝网分割成无数菱形小格的单调风景,阴郁的眸光流转不定————他反复给过暗示,相信以她的机敏一定听得出言外之意。 不管她是要借由语言陷阱诱导佐久间勇太认罪,还是要肆意辱骂以报被绑架的仇怨…甚至动手痛打对方也好,总之别傻乎乎的连自己也牵扯进去。 ……… 过了一会儿,无线耳麦里传出来低低的交谈声,迹部景吾心神一凛,收起涣散思绪,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到谈话中去。 隔着一段距离,密闭的那扇门后面,正在发生的一切透过监听器械清晰的铺陈开来。 最先开口的是佐久间勇太。 ‘…你的头发很香…是小苍兰的味道…’ ‘…身材也很好…经常被人做吧?象你这种女人轻轻掐一掐就会出水…’ 男人暗哑的嘶笑,低沉的声线隐藏恶欲。 迹部景吾脸色一沉,心头恨意勃发————他居然敢…居然还敢提起那件事?! 双手蓦然紧攥成拳,眼底煞气暴涨,脚下急转就想折回去————他要一脚踹开那扇门、把那个变态浑身骨头一根一根拆掉! 匆匆往回跑了几步,耳麦里忽的响起三条樱子的一记嗤笑,冰凉凉的,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讥诮,蓦然拉回他险险失控的理智。 她说,‘是啊~我很容易被人满足,可惜…再怎么容易被满足的女人,你也束手无策。’ ‘不是吗?那天我就知道了,你根本不行。’ 迹部景吾脚下一个踉跄,脸皮霎时间涨得通红————她她她…她说‘不行’…咳咳咳!果然不是他理解有误吧? 眼角一抽,心头盘旋的怒气被三条樱子的惊人之语…吓没了,囧。 错愕外加惊骇之下,迹部景吾保持着急刹车的姿势,与听到动静把目光投过来的,紧守在那扇门外的警卫遥遥对视,耳麦里传出那个变态男人歇斯底里的污言秽语。 ‘…婊/子!母/狗!…’ 男人的声音时高时低,嘶哑而尖锐,挟带着极端绝望的恨毒与杀意。 颠来倒去的咒骂,和着剧烈的挣扎,这其间三条樱子反而静默下来,象是在冷眼旁观对方的丑态百出。 抬手按住耳际的单向监听器,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心头起伏的波澜,强迫自己以第三方角度继续聆听下去。 ……… 又等了一会儿,男人的嚎叫声低下去,三条樱子随即开了口…说话的语调轻柔,其中夹杂几许愉悦,和难以言喻的…恶劣。 她的遣词用句比男人文雅许多,可是,字里行间所包含的深意却极刻薄,因为音效良好的耳麦忠实收录了听闻她一番话的男子急促到失控的喘息。 重重的、彷如受伤濒死的野兽。 然后…越听,迹部景吾的脸色就越难看。 三条樱子把焦点放在佐久间勇太和他死去的太太身上,对于绑架案不过只言片语————这原本就是旁听此次见面众人的原意。 可迹部景吾觉得奇怪的是,三条樱子从哪里得知她言语中的那些事?特别是佐久间失去男/性/功/能,佐久间太太才因此对外发展什么的,警方这里根本没有记录! 是她本身能力的关系吗?迹部景吾不期然想起那晚他追问后她给的回答————灵媒吗?本事竟然如此的…神奇…囧。 然后,更诡异的还在后面,三条樱子象是死死抓住佐久间勇太自身的缺陷,毫不留情把对方所有伪装的脸面撕下来踩在脚底碾压…除此之外…居然再无旁的。 ‘凶手杀死你太太之前…强/奸了她,你家的地板被血迹浸透,真惨…佐久间勇太,根本没有谁把你当成男人。’ ‘根本没有任何人把你当成健全的男人,你这个可怜虫!’ 三条樱子轻声说道,低徊的音调深处似是潜伏着什么,影影绰绰,蠢蠢欲动。 她说完之后耳麦中所有声音沉淀下来,包括男子急促粗嘎的喘息…迹部景吾心里咯噔一声,拔腿就朝着那扇门跑过去。 此刻的死寂令人心惊肉跳…三条樱子那蠢材该不会?! ……… 顾不得守在门侧的警卫满脸诧异,迹部景吾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到紧闭门扉前,手方才搭住门把,耳麦里发出细微的拖动声,象是谁拖开椅子,而后是轻柔的脚步… 按照日吉若所说的布置,佐久间是被反锁在椅子上,而此处会客室更是有强烈攻击倾向的嫌疑人专用,椅子是焊死在地上的…此刻能行动的必是三条樱子… 迹部景吾一时大惊,忙不迭打开门,合身撞进去同时疾声喝道,“住手!” 下一秒,灰紫凤眸微微睁大————三条樱子正站在两米开外,差一点点就…被他推开的门板撞个结结实实。 “干,干嘛?!”她半张着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用绝对怀疑的眼神将人上下打量一圈,其中特别留意看了看她手中是否携带危险武器,最后目光越过她,含怒盯了眼室内的佐久间勇太… ————见那人好端端的(单指无外伤,至于面无人色什么的不在关心范围内),迹部景吾心中高悬的一颗大石重重落下,支吾几声,侧身让出位置,好让三条樱子走出来。 他倒是忘记了,虽说三条樱子彪悍凶猛,脑子却也是一等一的,路上他暗示过好几次,会客室除却监听系统还应该有监控,她定不会做出授人以柄的事…刚刚一着急昏头了。 待得三条樱子擦着他的肩膀走出房间,迹部景吾冷冷的瞥了眼里边,随即垂下眼脸,若无其事的阖上门扉。 那个男人仍旧被反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枯槁,整个人象是被抽掉所有生气,再看不出丝毫开始时的狞恶狠戾与病态————既然三条樱子没有动手,那么定是她那一番言语…她倒是很懂得一击毙命嘛~ 转过身,抬眼看着走出去几米,又停下来静静回视他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的心情很复杂,不知该赞赏还是该满头黑线。 单凭一张嘴就让人生不如死…原来‘兵不血刃’还可以这么解释,只是她说话荤腥不忌到直令人想抽搐。 迹部景吾嘘咳一声,装作不以为意的抬手理理头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对方的眼神停在他耳边时…再一次怔住。 他的无线耳麦仓促之下忘记收起来! 心念急转,最后化为尴尬,迹部景吾只觉得脸上一热————虽说彼此心知肚明,看着三条樱子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想起她那一番话… 她她她,她…她说到男人的[哔——]、[哔——]、[哔——]…迹部景吾默默的脸红了。 正处于微妙青春期的心态…此时此刻,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停顿几秒钟,僵死的脑子复又回忆起她(用语言)把佐久间勇太践踏得体无完肤…然后,迹部景吾的脸默默的黑了。 这女人嘴巴真毒… 想着想着,迹部景吾纷乱的思绪忽而灵光一闪————她不象这么大方的人啊?[生成姬]事件里,松山贵一不过是有眼无珠将她当成目标,付出的代价就是两条人命…佐久间勇太可是实实在在伤害过她的人… 三条樱子肯定是怀着把人大卸八块的目的来的吧? 那么…她绝对不是动动嘴皮子就算了…那一番话肯定是预先埋下的隐患… 结合三条樱子先前种种丰功伟绩,稍微脑补一下此次事件可能的后续————迹部景吾的脸默默的白了。 ……… 正当他呆滞在原地,心思百转千回时,与他静静对视的人露出玩味的表情,眉梢微扬,语气甚是轻佻,“你在唱戏吗?” “哈?”迹部景吾发出单调的语音,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的脸半分钟内转了好几种表情。”她抬手凌空点了点他,好整以暇的笑笑,“技术不错,很好的娱乐了我。” 迹部景吾嘴角一抽,默默咽下堵在喉咙口的咆哮,扭头,愤然扯下耳麦,往口袋里一塞,怒声道,“面也见过了,没事给我回去!” 边说边大步逼到她近前,抬手就去攥她的手腕。 她毫无反抗的任由他攥着纤细腕骨,跌跌撞撞跟着他的步伐被往来路拖————带领他们前来的守卫没有跟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做什么收尾工作,狭隘的长廊冷清得只余下两人行进间的步伐,压抑、单调的踢踏声令得气氛更加阴沉。 一路上两人俱是无话,直等到转过数条长廊与拐角,迹部景吾感觉到三条樱子骤然加快脚步,堪堪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怎么?’他还牵着她的手,凤眸微微斜睇过去,无声的询问。 “呐——”她的声音很小,混在脚步声中不小心就会被掩盖过去,“绑架案,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吧?” 迹部景吾眼神一凛,行进中的步伐微顿,默默盯着她看,灰紫凤眸眸色渐深,好半晌,才缓缓的开口,“你想问什么?” “嗯~看你的样子…我猜对了?”她的脸上带出些许笑意,象是没有察觉他的戒备,语气显得很轻松,“绑架案只抓到一名现行犯,幕后主使和知情者我们也分析出来,虽说没证据不过那是迟早的事,剩下的…” “赎金?” 在此处低矮阴沉的长廊里,三条樱子的双眸微微弯起————明明是平凡的样貌,一双眼却象是深不见底的湖水,荡漾间透出惊心动魄的味道。 迹部景吾的心猛地一跳,复又沉下来,语气跟着冷硬如冰,“你在说什么?”目光锁死她的表情,半晌,微微睁大眼睛,“你想做什么?” “我帮你找到那笔赎金,你该怎么答谢我呢?”她轻轻挣脱他的钳制,摸索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折得厚厚的纸胜塞进他手里,眼神晶亮,“这上面写的东西当做报酬。” ……… 迹部景吾垂下眼帘,无意识的拆开那份纸胜,一目十行浏览完毕,抬眼,再也无法掩饰错愕。 手中的纸写得满满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奢侈品,更有标明整整一年份的酒店消费抵用券,加起来价值不菲… 可…比起迹部集团丢失的赎金根本是九牛一毛。 “成交!”迹部景吾沉声回答,也不追问对方如何得知关于‘赎金’的事,紧接着问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你先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三条樱子挑了挑眉,眼底波光诡谲,“边走边说?” “好——”迹部景吾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将手中的纸胜折好放进裤子口袋,迈开步伐,边走边低声交代来龙去脉。 事实上,关于绑架案,迹部集团和警方近些天都是焦头烂额,佐久间勇太是落网没错,可是接到迹部景吾成功逃脱电话一个多小时前,通过电话交出去的赎金却下落不明。 佐久间勇太那里用尽办法也找不到线索,他的口供一直说是心理原因造成的临时起意,要的是迹部景吾的命,勒索电话不过是拖延手段,更何况那时候他呆在关押人质的地点附近,分/身乏术。 大冢浩次人在千叶,也没有时间偷走赎金…加上最后进入视线的筱原静香,她…没有确实证据前警方和迹部集团都动不了。 那可是几个亿的现金,按照绑匪说的:万元面额,全部是八/九成新,并且完全不连号…时间越久就越是找不回来。 彼时迹部集团首先考虑继承人的安全,对绑匪的电话几乎算是言听计从… 谁也没想到交付赎金时那座商场竟突然拉响火警警报,场面混乱不堪,等到潜伏在附近的人员赶过去,装有赎金的旅行袋不翼而飞。 事后证明火警警报是有人故意为之,一个小时后迹部景吾自行脱险,赎金却石沉大海。 迹部景吾这些天忙得觉都睡不好,就是在处理赎金失踪引发的混乱,仓促间调动几个亿造成资金流动断层,如果情况得不到改善…米诺骨牌效应下很快会波及整个集团。 所以…如果三条樱子有本事解决…别说是那一张a式纸的酬劳,再翻一倍他也无话可说。 ……… 几乎毫无保留,甚至连自己的想法也一并合盘托出,最后,迹部景吾沉默下来,面上算是不动声色,实际上垂落身侧的双手却有些紧张的攥起。 “那么…带我去那家商场看看。”三条樱子歪了歪头,微微勾起嘴角,“可以的话先暂停那家商场的营业,可以的话再调些人过去。” 40真实的谎言之十九 孙子兵法有一计叫做‘调虎离山’。 前往那座商场的途中,迹部景吾就反应过来了,三条樱子此刻的行为…不正是在调开他的注意力吗? 要不然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见过佐久间勇太,而他们和警方都为此高度戒备的时候才提出替他寻回‘赎金’。 至于为什么三条樱子能够知道迹部集团为了丢失的赎金而手忙脚乱,迹部景吾不记得自己或者谁透露过风声,想必又是她的异能在作祟,。 ————真是绝妙的‘姜太公钓鱼’,香喷喷的鱼饵甚至不必她自己付出代价,偏生他还必须依言行事,即使明知那是三条樱子的圈套,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钻进去… 因为,能否寻回几个亿的现金才是迫在眉睫;关系到整个集团的兴衰,身为继承人的迹部景吾没有资格意气用事。 ……… 轿车一路朝着目的地飞驰,迹部景吾用满含复杂的眼神不时偷觑身侧的女孩子,面上不动声色,只有他自己知道,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指间不自觉在收紧。 相较于他的消沉,三条樱子倒是意态闲适,整个人瘫软在皮质座椅里,间或翻滚几下…仿佛春日里,吃饱喝足晾肚皮的猫仔。 半点大家闺秀风范也没有!迹部景吾眉骨一跳,在某人企图把双腿缩到沙发上团成肉团的瞬间狠狠翻个白眼过去。 不是他爱计较那些虚礼,而是对方实在不懂看气氛————虽说车厢里只有他和她两人,驾驶室还有司机呢!腿抬那么高象什么话! 不要以为穿着短裤就肆无忌惮!白生生的大腿都被人看去了喂!蠢材! 许是他眼底的威胁过于直白,三条樱子动作一顿,静静与他对视几秒钟,扁了扁嘴,满脸不甘不愿的放下腿,复又乖乖直起身体坐好。 见一路上跳蚤似的某人终于老实下来,迹部景吾这才冷哼一声,慢吞吞移开目光,侧首望向车窗外。 到底意难平,即使明知自己不过是愿者上钩,心里仍是说不出的郁闷,至于究竟为什么不舒服…迹部景吾不想深究。 ……… 太阳仍旧躲在厚重的云层里,广袤的苍穹是一望无际的阴霾,近处的树梢裹着疾风摇曳不定,车辆穿行在荒野里,遥远尽头有连绵的建筑物起伏不定。 ————城市眨眼间近在咫尺。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烦躁,收回视线,“你就不能多透露点情况?”语气算是平淡,灰紫的凤眸流露出一抹锋利的探究。 对方没有回答他,自顾自闭着眼睛…不再继续蹦跶的家伙显得很乖巧,只是那副充耳不闻的模样,比精力旺盛更碍眼————迹部景吾阴郁的磨了磨牙。 上车后没多久他就把随身笔记本电脑打开,里面装载所有资料,几个案件巨细无遗,并且告诉三条樱子密码,谁知她连看也不看,只一味要求他驱散商场购物人群,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肯多说,嘴闭得比蚌壳还紧。 ————这种形势无法掌控带来的惊慌与挫败,令得迹部景吾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更猜不透她每一步隐藏的深意,两人几次交集,每每都是尘埃落定,他才能从她口中得知真相,倘若她不愿意说,真相就泥沉大海。 怪不得人家总说太过聪明的女人不讨喜,三条樱子让他压力很大…不过话说回来…迹部景吾猛地一怔,他觉得压力大是怎么回事?她又不是他女人… 惊愕之下整个人都僵住,脑子里象是引爆数吨tnt炸药,理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诡异想法炸得满目疮痍。 这这这…三条樱子这种女人哪里象能和他扯到一起去啊喂!不!应该是她哪里象女人!分明是满肚子坏水的妖孽! 迹部景吾黑着脸,默默咆哮。 ……… 也不知怎地,他在心里腹诽的同时三条樱子竟似是有所察觉,前一秒还闭目小憩的人蓦然睁开眼睛,飞快扫了他一眼复又闭上。 淡白的面孔,双瞳开阖间跳荡几点游光,有那么一瞬间,她平凡到会让人忽略的五官竟因为一个眼神透出几分灵动。 ————其实…看得久了…她也不是毫无吸引力… 此一念头方才浮现,心跳竟开始莫名失序,迹部景吾脸上一热,忙不迭把头扭到另一侧,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眺望车窗外。 那什么…他才没有对身边这混账女人起心思!都是坏天气的错!闷热到脑子长霉了喂! 毫不犹豫的将所有莫名心绪归咎于阴沉的天空,然后伴随着车厢内低迷的气氛,迹部景吾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的声音蓦然打破沉寂。 “资料不都是在你那的吗?”她象是终于睡饱了?于是大发慈悲的开口,“我早说过只负责给出结论。” 迹部景吾保持着头朝车窗的姿势,耳朵却悄悄的竖起来————视野盲角的车厢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象是某人撑起瘫软的身体,含含糊糊打个哈欠? 又沉默几秒钟,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嗯~象是脑子里插/进莫名其妙的画面,总之你让我到现场,我就能告诉你答案。” “嗯?你的意思…”迹部景吾微微一怔,回过头定定看着她,半晌,眼底滑过一丝了然,“就象那一晚…另一种形式的亲眼目睹。” 三条樱子没有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复又慢吞吞颔首,用沉默的态度阐述了答案。 迹部景吾眸光微沉,抿紧嘴角————不知该如何形容,因为本身的异能令得她身临其境…无法推断过程,因为看到的即是真相。 ………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良久,迹部景吾眉骨一跳,忽然冒出一个连自己也不知因何而起的问题,“你这样坦白没关系吗?或许此后我会利用你的异能达到自己的野心。” “你是有恃无恐还是愚蠢?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吗?” 可不是吗?人类对于未知力量除却恐惧,剩余的就是贪婪————三条樱子就一点也不害怕他或许会用尽手段将她的异能据为己用? 随着他堪称尖锐的疑问,三条樱子似是一愣,怔忡片刻,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不做任何表态。 迹部景吾眯紧眼睛,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车厢内原本有所松动的气氛转眼间又凝固,甚至比方才更加僵硬。 这份诡异一直保持到轿车的速度明显缓下来,司机透过回望镜出言提醒此行目的地已然到达;迹部景吾方才冷哼一声,收回紧盯着三条樱子的视线,抬手打开车门。 弯腰钻出车厢后,迹部景吾返身搭着车门,静候留在里面的那人走出车子。 不多时,三条樱子低着头慢吞吞地踏出一脚,他随即微微退开一步,不知怎地,她忽然晃了晃,象是有些脱力…他想也没想就探手扶住她。 她靠得极近,双唇轻轻张合,“你不会,因为你是迹部景吾。”声音小得只有他能听到,却字字清晰,“骄傲源于卓越的能力,而非盲目自大,所以你不会,更不屑。” 迹部景吾一时怔在原地,怀里的人却攸然退开,迈着堪称轻快的步伐,走向不远处人潮涌动的商场入口,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他静静看着她,眸色渐深,半晌,眼底的冷硬终究融化开来————她给予他全然信任,没有丝毫怀疑,不是因为他外在光环堆砌出来的表相,只因为他是迹部景吾本身? 她了解他什么啊? “蠢材!”迹部景吾哧哼一声,脸上却不自觉露出微笑。 ………………分割线……………… 虽然三条樱子一再要求将商场事先清理一遍,可惜,迹部景吾无法达成此项任务;因为此处商场并非迹部集团所有,他只能做到尽量驱散附近往来人潮,以筹备某项活动为名。 一行人匆匆抵达现场时,附近几处出入口都守着工作人员,衬着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显得异常古怪,然后…时不时就有好奇心旺盛的人凑近,兴致勃勃看着。 不小心弄巧成拙被无数人围观的迹部景吾本身毫不介意,因为他习惯一举一动都成为别人的目光焦点————然而,三条樱子象是很不舒服。 她板着脸,越接近目的地,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就越明显。 迹部景吾抬眼环视周遭一圈,又看看几米外浑身僵硬的三条樱子,抿抿嘴角,几步赶上前与她并肩而站,低声道,“怎么?” “好多人…”她瞥了他一眼,神情无比阴郁,“我觉得自己象是耍猴戏的。”似是想到不愉快的场景,眼珠子骨溜溜转了转,整张脸都垮下来。 “嗯?”迹部景吾怔了怔,被她凄凄惨惨的模样弄得有些想笑,方才张嘴想调侃几句,又猛地醒悟过来,“你…你要求清场该不是…不愿意被人注目?” “啰嗦!”她涨红着脸颊,低低的吼道,“谁愿意被人当猴看啊?” ————果然!这女人!迹部景吾眉梢一竖,心头顿时火起,“喂!你就没想过要求清场我得付出多少代价吗?!” 亏他还以为是她的异能有什么禁忌,不如说太多人造成影响之类的…结果…居然是害羞?! “不要任性!”他压低声音,恶狠狠的怒道,“快点把东西找出来!”边说边攥住她的胳膊把人往某处拖去。 ……… 放置赎金的地点在商业城一楼中央,靠近公共休息区的某架盆栽旁边,监视人员事先将绑匪可能使用的路线尽数模拟出来,几个点把守严密…可是,密不透风的包围却毁在拉响的火警警报上。 彼时不巧正是夜间八/九点钟的营业高峰期,当警笛响彻云霄,可想而知场面有多混乱,监视人员被惊慌失措的人群冲散,等费劲力气赶过去为时已晚。 绑匪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无怪乎几个亿的现金就此杳无踪迹,就连迹部集团动用暗地里的势力也寻不到线索。 几天的忙碌徒劳无功,迹部景吾此刻将所有希望押在三条樱子身上————然后,她居然乱七八糟!混蛋! 边大步朝前迈进,边斜眼盯着钳制在手中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想了想,强自压下不知所谓的怒气,“你不喜欢被人看着就快点,找到东西…我请你吃饭…” 呃~记得自家网球部那两只都是听到食物就眉开眼笑,三条樱子…日吉若说象松鼠,他觉得象猫,反正都是动物…也应该能这样诱捕吧? 迹部景吾拿出对付自家网球两尊吉祥物的手段,好声好气的诱哄。 三条樱子没有回答,脸仍是皱成一团,不经意间脚下步伐却加快,眼底的低迷也渐渐散去,化作类似于雀跃?的神采。 最后甚至越过他,反客为主的小跑起来。 迹部景吾盯着她的后脑勺,缓缓露出满意的微笑。 ……… “就是这里。”三条樱子脚下一个急刹,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提醒就停在当日放置赎金的那盆植株旁边。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笑意转眼间淡去,自由的那只手缓缓抬起,伸出指尖轻抚一人多高的常绿植物,眼眸半开半阖,象是专注的感受着什么… 迹部景吾察觉到指间扣住的她的另一只手腕微微挣了挣,仿佛是要脱离出去,于是他立刻收紧力道,纵身靠上前,挡住她大半身影,不让附近的窥视看清楚她此刻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迹部景吾想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出现雷雨夜那晚的类似场景,如果万一…他内心许下的保护承诺就是一纸空文。 他对自己承诺要保护她…答应过的事自然要遵守。 三条樱子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收回抚摸植物的手,抬起头,仿佛如梦初醒般长吁一口气,然后转身就走,连招呼也不打。 迹部景吾牵着她的手,毫无反抗的被引领着踏上某条道路————那是与来时截然相反的方向,同时也是模拟过的,绑匪可能使用的线路其中一条。 附近有满含好奇的视线如影随形,迹部景吾也知道守在此处的人员同时安静的跟上来,可他不敢发出声音,不知为什么,三条樱子此时神色恍惚象是在梦游,他怕自己一开口…呃~或许会惊扰她使用异能? ……… 三条樱子走得跌跌撞撞,却又坚定不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穿过商场中央公共休息区,时不时碰上附近游曳的购物人潮,当然,撞车事件是不可能发生,因为守卫会快一步劝走好奇心过重的围观者。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到出口处,三条樱子身形微微停顿片刻,脚下方才一转,循着某个方向继续走。 跟着她走出一段距离,迹部景吾脑中忽的灵光一闪,猛地回头往后看,随即恍然大悟————商场出口处停着许多空置购物车,那些车子是顾客使用完毕留下来的,此刻有工作人员有条不紊收拢着…然而…那天… 他现在知道三条樱子为什么停下来了!她在模拟绑匪的行为! 那天绑匪假扮顾客早就在混在人潮中,等火警一响,趁着兵慌马乱把装有赎金的旅行袋藏在购物车里逃走…即瞒过监视,又省却提着重物行动的不便。 绑匪到了商场门口,购物车自然是要留下来,否则就太醒目了!而且…提着装有几个亿现金的旅行袋,对方一定走不远!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抬头四下查看着,一边在心里飞快的思忖附近能够隐藏的地点————说到偷取赎金的绑匪…佐久间勇太首先排除,接下来是彼时身在千叶的大冢浩次。 剩下的就是筱原静香,这几日迹部景吾的人手一直在审查当天商场的监控,只不过因为现场混乱令得进度过于缓慢,现在有了精确位置…指控筱原静香的证据很快就能找到! 眼见胶着的事态取得意料不到的进展,迹部景吾阴郁了许多天的心情蓦然转晴,连同与三条樱子手牵手如情侣漫步的别扭也消散不少。 ……… 转出商场就是一整条步行街,正处于营业时间的两侧商店显得热闹非凡,往来人群虽然没到接踵摩肩却也是熙熙攘攘。 迹部景吾被领先一步的人牵着,如同两尾鱼在人群中穿梭。 走着走着,三条樱子的呼吸明显沉重起来,象是气喘吁吁?他正犹豫是否该出言询问却见她脚跟一转…竟施施然闯进街边的一家…咦? 看着店堂入口处的一片磨砂玻璃,迹部景吾眉头一皱,还来不及说什么,店内迎宾台内的女子已然迎上来,笑容可掬,眼神却是惊讶。 “对不起,这里男宾止步。” ————这是一家美容会所。 三条樱子的步伐随即停下来,象是没听到对方的话,反而回过头,双瞳内弥漫的雾气渐渐散去,眼神恢复清亮,“3102a储物柜。” “接下来你自己沟通,记得拿东西的时候让人戴手套。” 迹部景吾的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起,也不说话,抬手朝着后方打个手势,紧接着,尾随的人员越过他走到女子面前,低声与对方交涉起来。 剩余的人则不顾店员阻拦,态度强硬的往里闯,现场顿时变得混乱…迹部景吾拖着手里的人退到角落,顾不得赎金还未真正寻回,屏息打量对方半晌,忽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恢复了,他还以为她满脸浑浑噩噩会持续很久,甚至造成影响…迹部景吾眉梢微微一跳,下一秒象是被蛰到似的甩开紧攥的手。 “见鬼了吗?”她满脸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瞥了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反而无所事事的在店里四下溜达起来。 ………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交涉,迹部景吾带来的人通过警方令得此家美容会所交出3102a储物柜的钥匙,接着,开启的储物柜内,装有几个亿现金的旅行袋静静躺在里面。 至此,迹部集团继承人被绑架付出的赎金完璧归赵。 悬在迹部景吾心头的最后一块巨石安然落地,危机解除之后他首先交代随行人员协同警方回去办理后续事宜,接着是拎住趁乱缩在角落打盹的三条樱子。 面对某张因为渴睡而狰狞的脸,迹部景吾好整以暇挑眉,“吃饭——”他的品行绝对是一言九鼎,说了吃饭,就不会任由对方大白天睡觉。 并且…反抗无效! 轻而易举压制掉某人的张牙舞爪,心情愉快的拖走中。 看着满脸黑气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颇恶劣的眯了眯眼,当务之急的事情解决掉了,接着…嗯~他可以慢慢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比如说…三条樱子的异能…他很好奇她究竟能看见什么。 迹部景吾边想象边不疾不徐的取出口袋中的电话,看看时间————与佐久间勇太的会面用掉一段时间,来回又是不短的路程,加上方才搜寻工作… 原来已经下午了,怪不得他有些饿了…人全神贯注果然容易忘记时间…这样一想,三条樱子也是肚子饿了所以暴躁的吧? 斜了眼脸色越发狰狞的某人,拿着电话的手微微一动,正要按下自家酒店的号码预订位置,恰在此时,电话屏幕蓝光闪烁… 迹部景吾猛地一怔,缓缓地低头,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来电…日吉若! 脑子里嗡的一声,强烈的不祥预感令得迹部景吾整个人僵住,连动一动手指点下接听键都有些困难。 “怎么了?”三条樱子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恍惚间,他竟从她平淡无奇的语气里嗅到浓厚的硝烟…或许还要加上…血腥味。 迹部景吾略略侧首,深深的盯着她,良久,眯了眯眼,接通响个不停的电话,抬手放到耳边,沉声问道,“怎么?” ……… “佐久间勇太将大冢浩次刺死在拘禁所医疗室内,之后…他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孙子兵法有一计叫做‘调虎离山’。 前往那座商场的途中,迹部景吾就反应过来了,三条樱子此刻的行为…不正是在调开他的注意力吗? 要不然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见过佐久间勇太,而他们和警方都为此高度戒备的时候才提出替他寻回‘赎金’。 至于为什么三条樱子能够知道迹部集团为了丢失的赎金而手忙脚乱,迹部景吾不记得自己或者谁透露过风声,想必又是她的异能在作祟,。 ————真是绝妙的‘姜太公钓鱼’,香喷喷的鱼饵甚至不必她自己付出代价,偏生他还必须依言行事,即使明知那是三条樱子的圈套,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钻进去… 因为,能否寻回几个亿的现金才是迫在眉睫;关系到整个集团的兴衰,身为继承人的迹部景吾没有资格意气用事。 ……… 轿车一路朝着目的地飞驰,迹部景吾用满含复杂的眼神不时偷觑身侧的女孩子,面上不动声色,只有他自己知道,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指间不自觉在收紧。 相较于他的消沉,三条樱子倒是意态闲适,整个人瘫软在皮质座椅里,间或翻滚几下…仿佛春日里,吃饱喝足晾肚皮的猫仔。 半点大家闺秀风范也没有!迹部景吾眉骨一跳,在某人企图把双腿缩到沙发上团成肉团的瞬间狠狠翻个白眼过去。 不是他爱计较那些虚礼,而是对方实在不懂看气氛————虽说车厢里只有他和她两人,驾驶室还有司机呢!腿抬那么高象什么话! 不要以为穿着短裤就肆无忌惮!白生生的大腿都被人看去了喂!蠢材! 许是他眼底的威胁过于直白,三条樱子动作一顿,静静与他对视几秒钟,扁了扁嘴,满脸不甘不愿的放下腿,复又乖乖直起身体坐好。 见一路上跳蚤似的某人终于老实下来,迹部景吾这才冷哼一声,慢吞吞移开目光,侧首望向车窗外。 到底意难平,即使明知自己不过是愿者上钩,心里仍是说不出的郁闷,至于究竟为什么不舒服…迹部景吾不想深究。 ……… 太阳仍旧躲在厚重的云层里,广袤的苍穹是一望无际的阴霾,近处的树梢裹着疾风摇曳不定,车辆穿行在荒野里,遥远尽头有连绵的建筑物起伏不定。 ————城市眨眼间近在咫尺。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烦躁,收回视线,“你就不能多透露点情况?”语气算是平淡,灰紫的凤眸流露出一抹锋利的探究。 对方没有回答他,自顾自闭着眼睛…不再继续蹦跶的家伙显得很乖巧,只是那副充耳不闻的模样,比精力旺盛更碍眼————迹部景吾阴郁的磨了磨牙。 上车后没多久他就把随身笔记本电脑打开,里面装载所有资料,几个案件巨细无遗,并且告诉三条樱子密码,谁知她连看也不看,只一味要求他驱散商场购物人群,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肯多说,嘴闭得比蚌壳还紧。 ————这种形势无法掌控带来的惊慌与挫败,令得迹部景吾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更猜不透她每一步隐藏的深意,两人几次交集,每每都是尘埃落定,他才能从她那里得知真相,倘若她不愿意说,种种内/幕就泥沉大海。 怪不得人家总说太过聪明的女人不讨喜,三条樱子让他压力很大…不过话说回来…迹部景吾猛地一怔,他觉得压力大是怎么回事?她又不是他女人… 惊愕之下整个人都僵住,脑子里象是引爆数吨tnt炸药,理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诡异想法炸得满目疮痍。 这这这…三条樱子这种女人哪里象能和他扯到一起去啊喂!不!应该是她哪里象女人!分明是满肚子坏水的妖孽! 迹部景吾黑着脸,默默咆哮。 ……… 也不知怎地,他在心里腹诽的同时三条樱子竟似是有所察觉,前一秒还闭目小憩的人蓦然睁开眼睛,飞快扫了他一眼复又闭上。 淡白的面孔,双瞳开阖间跳荡几点游光,有那么一瞬间,她平凡到会让人忽略的五官竟因为一个眼神透出几分灵动。 ————其实…看得久了…她也不是毫无吸引力… 此一念头方才浮现,心跳竟开始莫名失序,迹部景吾脸上一热,忙不迭把头扭到另一侧,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眺望车窗外。 那什么…他才没有对身边这混账女人起心思!都是坏天气的错!闷热到脑子长霉了喂! 毫不犹豫的将所有莫名心绪归咎于阴沉的天空,然后伴随着车厢内低迷的气氛,迹部景吾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的声音蓦然打破沉寂。 “资料不都是在你那的吗?”她象是终于睡饱了?于是大发慈悲的开口,“我早说过只负责给出结论。” 迹部景吾保持着头朝车窗的姿势,耳朵却悄悄的竖起来————视野盲角的车厢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象是某人撑起瘫软的身体,含含糊糊打个哈欠? 又沉默几秒钟,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嗯~象是脑子里插/进莫名其妙的画面,总之你让我到现场,我就能告诉你答案。” “嗯?你的意思…”迹部景吾微微一怔,回过头定定看着她,半晌,眼底滑过一丝了然,“就象那一晚…另一种形式的亲眼目睹。” 三条樱子没有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复又慢吞吞颔首,用沉默的态度阐述了答案。 迹部景吾眸光微沉,抿紧嘴角————不知该如何形容,因为本身的异能令得她身临其境…无法推断过程,因为看到的即是真相。 ………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良久,迹部景吾眉骨一跳,忽然冒出一个连自己也不知因何而起的问题,“你这样坦白没关系吗?或许此后我会利用你的异能达到自己的野心。” “你是有恃无恐还是愚蠢?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吗?” 可不是吗?人类对于未知力量除却恐惧,剩余的就是贪婪————三条樱子就一点也不害怕他或许会用尽手段将她的异能据为己用? 随着他堪称尖锐的疑问,三条樱子似是一愣,怔忡片刻,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不做任何表态。 迹部景吾眯紧眼睛,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车厢内原本有所松动的气氛转眼间又凝固,甚至比方才更加僵硬。 这份诡异一直保持到轿车的速度明显缓下来,司机透过回望镜出言提醒此行目的地已然到达;迹部景吾方才冷哼一声,收回紧盯着三条樱子的视线,抬手打开车门。 弯腰钻出车厢后,迹部景吾返身搭着车门,静候留在里面的那人走出车子。 不多时,三条樱子低着头慢吞吞地踏出一脚,他随即微微退开一步,不知怎地,她忽然晃了晃,象是有些脱力…他想也没想就探手扶住她。 她靠得极近,双唇轻轻张合,“你不会,因为你是迹部景吾。”声音小得只有他能听到,却字字清晰,“骄傲源于卓越的能力,而非盲目自大,所以你不会,更不屑。” 迹部景吾一时怔在原地,怀里的人却攸然退开,迈着堪称轻快的步伐,走向不远处人潮涌动的商场入口,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他静静看着她,眸色渐深,半晌,眼底的冷硬终究融化开来————她给予他全然信任,没有丝毫怀疑,不是因为他外在光环堆砌出来的浮华假相,只因为他是迹部景吾本身? 她了解他什么啊? “蠢材!”迹部景吾哧哼一声,脸上却不自觉露出微笑。 ………………分割线……………… 虽然三条樱子一再要求将商场事先清理一遍,可惜,迹部景吾无法达成此项任务;因为此处商场并非迹部集团所有,他只能做到尽量驱散附近往来人潮,以筹备某项活动为名。 一行人匆匆抵达现场时,附近几处出入口都守着工作人员,衬着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显得异常古怪,然后…时不时就有好奇心旺盛的人凑近,兴致勃勃看着。 不小心弄巧成拙被无数人围观的迹部景吾本身毫不介意,因为他习惯一举一动都成为别人的目光焦点————然而,三条樱子象是很不舒服。 她板着脸,越接近目的地,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就越明显。 迹部景吾抬眼环视周遭一圈,又看看几米外浑身僵硬的三条樱子,抿抿嘴角,几步赶上前与她并肩而站,低声道,“怎么?” “好多人…”她瞥了他一眼,神情无比阴郁,“我觉得自己象是耍猴戏的。”似是想到不愉快的场景,眼珠子骨溜溜转了转,整张脸都垮下来。 “嗯?”迹部景吾怔了怔,被她凄凄惨惨的模样弄得有些想笑,方才张嘴想调侃几句,又猛地醒悟过来,“你…你要求清场该不是…不愿意被人注目?” “啰嗦!”她涨红着脸颊,低低的吼道,“谁愿意被人当猴看啊?” ————果然!这女人!迹部景吾眉梢一竖,心头顿时火起,“喂!你就没想过要求清场我得付出多少代价吗?!” 亏他还以为是她的异能有什么禁忌,不如说太多人造成影响之类的…结果…居然是害羞?! “不要任性!”他压低声音,恶狠狠的怒道,“快点把东西找出来!”边说边攥住她的胳膊把人往某处拖去。 ……… 放置赎金的地点在商业城一楼中央,靠近公共休息区的某架盆栽旁边,监视人员事先将绑匪可能使用的路线尽数模拟出来,几个点把守严密…可是,密不透风的包围却毁在拉响的火警警报上。 彼时不巧正是夜间八/九点钟的营业高峰期,当警笛响彻云霄,可想而知场面有多混乱,监视人员被惊慌失措的人群冲散,等费劲力气赶过去为时已晚。 绑匪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无怪乎几个亿的现金就此杳无踪迹,就连迹部集团动用暗地里的势力也寻不到线索。 几天的忙碌徒劳无功,迹部景吾此刻将所有希望押在三条樱子身上————然后,她居然乱七八糟!混蛋! 边大步朝前迈进,边斜眼盯着钳制在手中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想了想,强自压下不知所谓的怒气,“你不喜欢被人看着就快点,找到东西…我请你吃饭…” 呃~记得自家网球部那两只都是听到食物就眉开眼笑,三条樱子…日吉若说象松鼠,他觉得象猫,反正都是动物…也应该能这样诱捕吧? 迹部景吾拿出对付自家网球两尊吉祥物的手段,好声好气的诱哄。 三条樱子没有回答,脸仍是皱成一团,不经意间脚下步伐却加快,眼底的低迷也渐渐散去,化作类似于雀跃?的神采。 最后甚至越过他,反客为主的小跑起来。 迹部景吾盯着她的后脑勺,缓缓露出满意的微笑。 ……… “就是这里。”三条樱子脚下一个急刹,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提醒就停在当日放置赎金的那盆植株旁边。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笑意转眼间淡去,自由的那只手缓缓抬起,伸出指尖轻抚一人多高的常绿植物,眼眸半开半阖,象是专注的感受着什么… 迹部景吾察觉到指间扣住的她的另一只手腕微微挣了挣,仿佛是要脱离出去,于是他立刻收紧力道,纵身靠上前,挡住她大半身影,不让附近的窥视看清楚她此刻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迹部景吾想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出现雷雨夜那晚的类似场景,如果万一…他内心许下的保护承诺就是一纸空文。 他对自己承诺要保护她…答应过的事自然要遵守。 三条樱子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收回抚摸植物的手,抬起头,仿佛如梦初醒般长吁一口气,然后转身就走,连招呼也不打。 迹部景吾牵着她的手,毫无反抗的被引领着踏上某条道路————那是与来时截然相反的方向,同时也是模拟过的,绑匪可能使用的线路其中一条。 附近有满含好奇的视线如影随形,迹部景吾也知道守在此处的人员同时安静的跟上来,可他不敢发出声音,不知为什么,三条樱子此时神色恍惚象是在梦游,他怕自己一开口…呃~或许会惊扰她使用异能? ……… 三条樱子走得跌跌撞撞,却又坚定不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穿过商场中央公共休息区,时不时碰上附近游曳的购物人潮,当然,撞车事件是不可能发生,因为守卫会快一步劝走好奇心过重的围观者。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到出口处,三条樱子身形微微停顿片刻,脚下方才一转,循着某个方向继续走。 跟着她走出一段距离,迹部景吾脑中忽的灵光一闪,猛地回头往后看,随即恍然大悟。 ————商场出口处停着许多空置购物车,那些车子是顾客使用完毕留下来的,此刻有工作人员有条不紊收拢着…然而…那天… 他现在知道三条樱子为什么停下来了!她在模拟绑匪的行为! 那天绑匪假扮顾客早就在混在人潮中,等火警一响,趁着兵慌马乱把装有赎金的旅行袋藏在购物车里逃走…即瞒过监视,又省却提着重物的行动不便。 绑匪到了商场门口,购物车自然是要留下来,否则就太醒目了!而且…提着装有几个亿现金的旅行袋,对方一定走不远!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抬头四下查看着,一边在心里飞快的思忖附近能够隐藏的地点————说到偷取赎金的绑匪…佐久间勇太首先排除,接下来是彼时身在千叶的大冢浩次。 剩下的就是筱原静香,这几日迹部景吾的人手一直在审查当天商场的监控,只不过因为现场混乱令得进度过于缓慢,现在有了精确位置…指控筱原静香的证据很快就能找到! 眼见胶着的事态取得意料不到的进展,迹部景吾阴郁了许多天的心情蓦然转晴,连同与三条樱子手牵手如情侣漫步的别扭也消散不少。 ……… 转出商场就是一整条步行街,正处于营业时间的两侧商店显得热闹非凡,往来人群虽然没到接踵摩肩却也是熙熙攘攘。 迹部景吾被领先一步的人牵着,如同两尾鱼在人群中穿梭。 走着走着,三条樱子的呼吸明显沉重起来,象是气喘吁吁?他正犹豫是否该出言询问却见她脚跟一转…竟施施然闯进街边的一家…咦? 看着店堂入口处的一片磨砂玻璃,迹部景吾眉头一皱,还来不及说什么,原本站在迎宾台内的女子已然迎上前,笑容可掬,眼神却是惊讶。 “对不起,这里男宾止步。” ————这是一家美容会所。 三条樱子的步伐随即停下来,象是没听到对方的话,反而回过头,双瞳内弥漫的雾气渐渐散去,眼神恢复清亮,“3102a储物柜。” “接下来你自己沟通,记得拿东西的时候让人戴手套。” 迹部景吾的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起,也不说话,抬手朝着后方打个手势,紧接着,尾随的人员越过他走到女子面前,低声与对方交涉起来。 剩余的人则不顾店员阻拦,态度强硬的往里闯,现场顿时变得混乱…迹部景吾拖着手里的人退到角落,顾不得赎金还未真正寻回,屏息打量对方半晌,忽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恢复了,他还以为她满脸浑浑噩噩会持续很久,甚至造成影响…迹部景吾眉梢微微一跳,下一秒象是被蛰到似的甩开紧攥的手。 “见鬼了吗?”她满脸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瞥了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反而无所事事的在店里四下溜达起来。 ………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交涉,迹部景吾带来的人通过警方令得此家美容会所交出3102a储物柜的备用钥匙,接着,开启的储物柜内,装有几个亿现金的旅行袋静静躺在里面。 至此,迹部集团继承人被绑架付出的赎金完璧归赵。 悬在迹部景吾心头的最后一块巨石安然落地,危机解除之后他首先交代随行人员协同警方回去办理后续事宜,接着是拎住趁乱缩在角落打盹的三条樱子。 面对某张因为渴睡而略显狰狞的脸,迹部景吾好整以暇挑眉,“吃饭——”他的品行绝对是一言九鼎,说了吃饭,就不会任由对方大白天睡觉。 并且…反抗无效! 轻而易举压制掉某人的张牙舞爪,心情愉快的拖走中。 看着满脸黑气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颇恶劣的眯了眯眼,当务之急的事情解决掉了,接着…嗯~他可以慢慢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比如说…三条樱子的异能…他很好奇她究竟能看见什么。 迹部景吾边想象边不疾不徐的取出口袋中的电话,看看时间————与佐久间勇太的会面用掉一段时间,来回又是不短的路程,加上方才搜寻工作… 原来已经下午了,怪不得他有些饿…人全神贯注起来果然容易忘记时间…这样一想,三条樱子也是肚子饿了所以暴躁的吧? 斜了眼脸色越发难看的某人,拿着电话的手微微一动,正要按下自家酒店的号码预订位置,恰在此时,电话屏幕蓝光闪烁… 迹部景吾猛地一怔,缓缓、缓缓地低头,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来电…日吉若! 脑子里嗡的一声,强烈的不祥预感令得迹部景吾整个人僵住,连动一动手指点下接听键都有些困难。 “怎么了?”三条樱子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恍惚间,他竟从她平淡无奇的语气里嗅到浓厚的硝烟…或许还要加上…血腥味。 迹部景吾略略侧首,深深的盯着她,良久,眯了眯眼,接通响个不停的电话,抬手放到耳边,沉声问道,“怎么?” ……… “佐久间勇太将大冢浩次刺死在拘禁所医疗室内,之后…他自杀了。” 41真实的谎言之二十 佐久间勇太将大冢浩次刺死在拘禁所医疗室内,之后…自杀? 迹部景吾握着电话的手指猛地收紧,飞快的瞥了站在身边的人一眼,停顿几秒钟,收回,用平淡的语气答道,“嗯——知道了。” 不知怎地,许是出于礼貌?他开口的同时,眼角余光中原本并肩而立的三条樱子默默往边上走开几步,复又东张西望,象是浏览着风景。 迹部景吾的心神也被吸引过去,片刻不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还有什么事?” 话筒那头的日吉若呼吸略显急促,沉默许久,他把声音压得极低,甚至带出些戒备的味道,“你和…在一起?” 话中有短暂的空白,其间的省略不言而喻。 “嗯——有点小事,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迹部景吾简略的概括掉所有纷乱,目光仍旧停在不远处某道背影上,“剩下的等我有空再打电话给你,先这样。” 也不待日吉若做出回答,说完之后立刻结束此番交谈。 将电话塞进口袋,迹部景吾将视线从三条樱子身上移开,缓缓环顾周遭一圈,灰紫凤眸内有锐利光芒一闪即逝。 心念瞬间飞转,迹部景吾眯了眯眼,刹那间产生的动摇情绪随即压制到脑海深处,漫不经心的大步靠上前,“走了。”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时,对方回过头,满脸的闲适,“嗯?去哪?” “吃饭。”迹部景吾探出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最后落到纤弱的肩膀上,一把揽住就朝前走,动作仿佛轻车熟路,神色间更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在不算过于拥挤的街道上慢慢行走,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忽的收紧臂弯,“喂——” 行进间的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三条樱子仰头看着他,眼底俱是诧异。 迹部景吾低下头,用外人看起来绝对暧昧的姿态,鼻息喷到她额前的刘海上,说出的话却不掺杂半点男女私情,反而有些尖锐,“你已经有觉悟了吗?等一下我不会帮你。” 害怕吗?跟在身后的警察或许会突然冲上来逮捕你,而我也将袖手旁观…那么你会怎么做呢?反抗?还是…束手就擒? ————迹部景吾在接电话的时候就察觉到异样,被通知前来处理赎金事宜的警察并未全数撤离,而是留下部分混在随行的保全人员中跟着他,此刻,投射过来的无数好奇目光里更有莫名的戒备。 那应该是守在附近的警察也接获通报,并且准备…对三条樱子做出什么行动。 ………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下来,周遭陷入死水般寂静,他靠得她极近,灰紫凤眸瞬也不瞬盯着她的眼睛,不肯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三条樱子同样定定望着他,瞳眸琥珀般沉澈,清晰倒映出他的脸庞,却…毫无惧意,甚至带着些了然,仿佛是洞悉一切。 半晌,迹部景吾将头撇到一边,错开彼此交汇的视线,抿抿嘴角,喃喃自语,语气很是无奈,“一点也不可爱。” 是的,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 怀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怒,他松开环着她肩头的手,手掌往下滑落改牵起她的手,继续未尽的路程。 好半晌,他听到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慵懒。 “你在恐吓我。”她低着头,仿佛是普通女孩子因为在大庭广众下和男生牵手而害羞,微凉的手指动了动,悄悄在他掌心划过一圈,虫子似的。 “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哟~”她轻声说,淡笑的语气却隐隐透出一丝锋芒,“先前的会面是你拜托日吉若安排的,警方更是全程监控。” “他们能告我什么?”说话间她攸然抬头,眉梢眼角微微上扬,神色中有股凌厉的狠倔,“先不说罪名子虚乌有,我也不是穷到律师都请不起。” 怔忡半晌,迹部景吾讪讪的转开视线,“你说得对,警方无可奈何。” 而他也是真的‘恐吓’了她,先不说表面上她不过是稍微激烈的怒斥了绑匪,即便真相是她那一番话是在为两名男子血洒拘禁所医疗室埋下隐患,他也早就替她铺好后路。 他通过日吉若接触警方本就触犯某些条律,相信此次与嫌犯的私下会面除却亲身参与者,不会再有别的档案存在记录。 如果拿得到证据也就罢了,警方那里可以当做特殊解决手段,偏偏她行事滴水不漏,现在两名嫌犯又是自相残杀…谁让拘禁所没看好犯人?纵使心知肚明,警方也奈何不得她。 三条樱子再一次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迹部景吾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愤怒,总之很郁闷。 ……… 等两人安安静静吃完他单方面食不知味的晚餐,他送三条樱子回家,礼貌的分道扬镳之后,回到车上,心情仍旧阴郁。 然后,盘旋在迹部景吾心头的那份纠结始终未曾淡去,甚至一直持续到好几天以后,三条樱子销假回学校上课,所有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他还是不太愉快。 筱原静香因为寻回的赎金而锒铛入狱,虽然存放赎金的储物柜不是用她的名字登记,但经过调查那是她借用外出旅行的朋友的会员卡,并且警方还从商场的录像里找到她的身影。 等到筱原静香在大量证据前俯首认罪,甚至积极配合警方以求减轻刑罚,媒体也渐渐开始就绑架案与交换杀妻案作出相应报道,舆论一时哗然。 佐久间勇太和大冢浩次的死亡,被确定为两名绑匪自相残杀,筱原静香则自称刚开始被瞒在鼓里,等稍微知道真相后,又因为‘被情人迷惑’而舍不得揭发其罪行。 然而,警方发言人所披露的案件删减了部分细节,日吉若却依照事先讲好的条件给了迹部景吾最详实的卷宗: 大冢浩次因为经济上的原因预谋杀害妻子骗取保险金。 他先是亏空公款,与筱原静香的不/伦/恋/情又不小心被太太发现,作为过错方,一旦太太提出离婚诉讼,他将赔偿巨额赡养费,加上集团总部似乎察觉他这些年做的手脚,走投无路之下大冢浩次决定铤而走险。 佐久间勇太是大冢浩次在千叶某位心理医生那里选中的人,彼时大冢浩次因为心理压力前去接受治疗,结果他偶然看见明显不正常的佐久间勇太。 经过几次暗中观察,大冢浩次开始刻意接近对方,几个月之后,两人犯下了震惊全国的交换杀妻案。 至于绑架案也不是刚开始佐久间勇太供称的‘因为天衣无缝的案件被多管闲事的小鬼一语道破而想给对方一点教训’,绑架案是大冢浩次一早计划好的。 即使没有迹部景吾给警方的异想天开设定,佐久间勇太也会寻隙绑架‘浑身溢满铜臭一无是处的死小鬼’。 大冢浩次很早敲定细节却瞒着佐久间勇太,只等杀妻案告一段落,寻个好借口挑起佐久间勇太的杀机再进行,佐久间勇太心理有问题,大冢浩次自认很容易教唆对方,只是他没料到,所谓‘借口’来得很快。 于是,‘被情人蒙骗做了不在场证明’的筱原静香再次被‘胁迫’去收集目标的行程,迹部景吾身边保全人员里有她的追求者,绑架计划很顺利得以实施。 唯一被隐瞒的却是大冢浩次的真正目的————那几个亿的赎金佐久间勇太一无所知。 绑架中的伤害行为和与警方的交锋根本是分别进行,所以警方和迹部集团解救人质的行动才会那么困难,因为计划里也没想过要留活口。 ………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手中的案卷全部看完,随后,迹部景吾将手中的文档狠狠摔在桌面上,灰紫凤眸眯起,脸色极是阴沉。 “一群混蛋!” 迹部景吾的声音压得极低,心头除却怒气翻腾,余下的竟是侥幸与后怕。 竟然…被三条樱子说得八/九不离十,不管是交换杀妻还是绑架案里他身边情报的泄露,如果不是她行事出人意料,他和她是真的要埋骨那处荒废的垃圾场。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狂怒,目光转到另一侧,拿了案件卷宗过来之后沉默不语的日吉若身上,“那两个人的死,拘禁所调查结果怎么样?” 三名嫌疑人死了两个,所有内/幕都来自筱原静香的口供,至于她是否一面之词那将是陪审团和法院的判断,现在… 按照她的说法大冢浩次是主谋,佐久间勇太是执行者。 这点迹部景吾相信,毕竟三个人当中大冢浩次接受的教育程度最高,并且他在迹部集团内工作数年,评价也是很好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心计。 可是,行事那么周密的大冢浩次现如今躺在停尸间,佐久间勇太又是如何做到的? 三条樱子不过是见对方一面而已,彼时通过监听系统也没有发现什么,怎么没多久两名嫌犯就双双毙命? 日吉若沉默了许久,面上同样是疑惑不解,半晌,方才缓缓开口,“三条樱子离开后佐久间勇太表现得很激动,不过很快被带回单独□室,两个小时之后,他因为脚踝脱臼被送进医务室治疗。” “是因为剧烈破坏□室内陈设时反复踢踹墙壁造成的,而在那十五分钟前,大冢浩次因为腹泻躺在医务室里…很巧对不对?” “大冢浩次既然敲定好所以细节,自然也有失败后的设定,为了以防万一,两个人早就约定入狱后见面的时间与手段吧?” 说到这里日吉若停下来,暗金眸子滑过一丝类似于讥诮的神采,“三条樱子真厉害,居然猜到两人可能串供,所以她抢先一步埋下杀机。” “佐久间勇太因为隐疾而心理扭曲,她那一番话恰恰是揭开杀戮的关键。” ……… 闻言,迹部景吾的眼神徒然锐利,“你有证据吗?”抬手敲了敲桌面,微眯的凤眸透出几许敌意,“她不过是拜托我们私下见了伤害自己的人一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找不到证据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别忘记你也有份。 两人四目相对,灰紫与暗金流露的神采均是寸步不让,良久,日吉若叹了口气,“没有,所以她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那就好。”迹部景吾勾了勾嘴角,绷紧的身体悠然放松下来————他知道的,这算是日吉若的妥协,即使不甘心,三条樱子见过佐久间勇太一事仍是会被抹去。 又过了一会儿,日吉若阴沉的神色方才微微散去,抿抿嘴角,眼角斜挑,“部长你不要太宠她…那女人就是个妖魔啊~” 眉宇间残留几丝不豫,眼底却有浅浅调侃流泻而出,“那么厉害的女人,部长你绝对绝对是自讨苦吃。” 迹部景吾微微一怔,猛然间领悟自家部员言语中深含的意思,随即恼羞成怒跳起来,“谁说本大爷…”喜欢她来的? 脸颊象是被火烧灼,火焰顷刻间席卷他的理智,连怒斥都忘记,迹部景吾双手按着桌子,整个人蓦然僵直————他…好象… 不不不,他才没这么倒霉!喜欢危险到死神随行的女人,又不是自虐狂! o(︶︿︶)o 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再抽了抽,迹部景吾顶着日吉若似笑非笑的眼神坐回原位,怏怏然转开视线。 嘘咳两声,正打算说点什么以挽回颜面,就被忽然传来的震动打断————探手将先前随意搁在旁边的手机取过来定睛一看,迹部景吾的眼神微微一亮。 来电是三条樱子…等了这么多天…她终于… 心头滑过的欣喜尚未消去,瞬间又凉下来————她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他… 迹部景吾眸光微沉,多少有些失望。 他等了很多天,三条樱子那里仍是没有动静,现在打进来的电话是用她自己的手机,也就是说她不是… 那次的幻境里她明明答应要替死者讨回公道,现在已经是结局,她居然没有象对待冥户亮一样发个网址,然后把真相写成小说给他看… 这是差别对待吧?! “可恶!”迹部景吾死死盯着闪动的屏幕,脸色几乎可与掌心锃亮的黑色手机外壳相媲美。 ……… 咬牙归咬牙,他仍是按下接听键,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力求若无其事,“什么事?” “嗯~帮我取消预约,酒店那里说需要你亲自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轻轻柔柔,听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为什么?”迹部景吾一愣,立刻追问道,“本大爷家酒店哪里不符合你的口味?!” 他可是很认真在付出报酬,包括每天三餐不重复的美食,还有专车接送,是哪个环节做得不好还是… “你家的酒店水平很好,只不过我下午要去…嗯——报名。” 她说话的同时边上有悉悉索索的碎响,似是翻动纸张的声音,“要走好多家地方,等下随便吃点东西好了。” “报名?报什么名?”迹部景吾疑惑的挑挑眉。 “我要报名学空手道…下次再遭遇意外就不会任人宰割。”她的注意力几乎有些不集中,说话却很轻快,“嗯~好多家,挑得眼睛都花了。” 迹部景吾顿时囧囧有神,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学防身术想做什么?请别随意祸害社会。” “你的态度很差诶!”她象是被噎了一下,语气明显变得阴森,“我是害虫么?” 透过话筒传导而来的除却鬼气森森,还有说不出的恼怒…迹部景吾头皮一炸,嘴角狠狠抽了抽,忙不迭开口,“啊嗯~本大爷这里有很好的介绍。” 所谓‘投其所好’,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三条樱子那点小毛病他多少了解些,除了脾气不好、嘴巴恶毒、行事鬼神莫测之外…剩下的就是… 为了弥补自己一时失言,迹部景吾毫无愧疚的说道,“我把地址给你,是认识的人,费用可以打折。” “嗯?打折?这怎么好意思。”她的语调果然变好起来。 迹部景吾勾了勾嘴角,说话间悄悄睨了眼身侧,压低声线,隐去眼底的恶劣,“没关系,不过是举手之劳。” ……… 迹部景吾接通电话的瞬间,日吉若就扭头不愿意直视自家部长的风度尽失,因此,他不知道此时一无所觉的自己…很快就会笑不出来。 因为他默默腹诽的部长正把一个偌大横祸以光速朝他抛过去,并且毫无愧疚。 不多时,迹部景吾挂断电话,好整以暇的打量日吉若几眼,随即垂下眼睫,飞快将培养出身手名列全国的自家优秀后辈的,日吉道馆的地址编辑成短信,然后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佐久间勇太将大冢浩次刺死在拘禁所医疗室内,之后…自杀? 迹部景吾握着电话的手指猛地收紧,飞快的瞥了站在身边的人一眼,停顿几秒钟,收回,用平淡的语气答道,“嗯——知道了。” 不知怎地,许是出于礼貌?他开口的同时,眼角余光中原本并肩而立的三条樱子默默往边上走开几步,复又东张西望,象是浏览着风景。 迹部景吾的心神也被吸引过去,片刻不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还有什么事?” 话筒那头的日吉若呼吸略显急促,沉默许久,他把声音压得极低,甚至带出些戒备的味道,“你和…在一起?” 话中有短暂的空白,其间的省略不言而喻。 “嗯——有点小事,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迹部景吾简略的概括掉所有纷乱,目光仍旧停在不远处某道背影上,“剩下的等我有空再打电话给你,先这样。” 也不待日吉若做出回答,说完之后立刻结束此番交谈。 将电话塞进口袋,迹部景吾将视线从三条樱子身上移开,缓缓环顾周遭一圈,灰紫凤眸内有锐利光芒一闪即逝。 心念瞬间飞转,迹部景吾眯了眯眼,刹那间产生的动摇情绪随即压制到脑海深处,漫不经心的大步靠上前,“走了。”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时,对方回过头,满脸的闲适,“嗯?去哪?” “吃饭。”迹部景吾探出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最后落到纤弱的肩膀上,一把揽住就朝前走,动作仿佛轻车熟路,神色间更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在不算过于拥挤的街道上慢慢行走,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忽的收紧臂弯,“喂——” 行进间的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三条樱子仰头看着他,眼底俱是诧异。 迹部景吾低下头,用外人看起来绝对暧昧的姿态,鼻息喷到她额前的刘海上,说出的话却不掺杂半点男女私情,反而有些尖锐,“你已经有觉悟了吗?等一下我不会帮你。” 害怕吗?跟在身后的警察或许会突然冲上来逮捕你,而我也将袖手旁观…那么你会怎么做呢?反抗?还是…束手就擒? ————迹部景吾在接电话的时候就察觉到异样,被通知前来处理赎金事宜的警察并未全数撤离,而是留下部分混在随行的保全人员中跟着他,此刻,投射过来的无数好奇目光里更有莫名的戒备。 那应该是守在附近的警察也接获通报,并且准备…对三条樱子做出什么行动。 ………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下来,周遭陷入死水般寂静,他靠得她极近,灰紫凤眸瞬也不瞬盯着她的眼睛,不肯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三条樱子同样定定望着他,瞳眸琥珀般沉澈,清晰倒映出他的脸庞,却…毫无惧意,甚至带着些了然,仿佛是洞悉一切。 半晌,迹部景吾将头撇到一边,错开彼此交汇的视线,抿抿嘴角,喃喃自语,语气很是无奈,“一点也不可爱。” 是的,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 怀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怒,他松开环着她肩头的手,手掌往下滑落改牵起她的手,继续未尽的路程。 好半晌,他听到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慵懒。 “你在恐吓我。”她低着头,仿佛是普通女孩子因为在大庭广众下和男生牵手而害羞,微凉的手指动了动,悄悄在他掌心划过一圈,虫子似的。 “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哟~”她轻声说,淡笑的语气却隐隐透出一丝锋芒,“先前的会面是你拜托日吉若安排的,警方更是全程监控。” “他们能告我什么?”说话间她攸然抬头,眉梢眼角微微上扬,神色中有股凌厉的狠倔,“先不说罪名子虚乌有,我也不是穷到律师都请不起。” 怔忡半晌,迹部景吾讪讪的转开视线,“你说得对,警方无可奈何。” 而他也是真的‘恐吓’了她,先不说表面上她不过是稍微激烈的怒斥了绑匪,即便真相是她那一番话是在为两名男子血洒拘禁所医疗室埋下隐患,他也早就替她铺好后路。 他通过日吉若接触警方本就触犯某些条律,相信此次与嫌犯的私下会面除却亲身参与者,不会再有别的档案存在记录。 如果拿得到证据也就罢了,警方那里可以当做特殊解决手段,偏偏她行事滴水不漏,现在两名嫌犯又是自相残杀…谁让拘禁所没看好犯人?纵使心知肚明,警方也奈何不得她。 三条樱子再一次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迹部景吾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愤怒,总之很郁闷。 ……… 等两人安安静静吃完他单方面食不知味的晚餐,他送三条樱子回家,礼貌的分道扬镳之后,回到车上,心情仍旧阴郁。 然后,盘旋在迹部景吾心头的那份纠结始终未曾淡去,甚至一直持续到好几天以后,三条樱子销假回学校上课,所有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他还是不太愉快。 筱原静香因为寻回的赎金而锒铛入狱,虽然存放赎金的储物柜不是用她的名字登记,但经过调查那是她借用外出旅行的朋友的会员卡,并且警方还从商场的录像里找到她的身影。 等到筱原静香在大量证据前俯首认罪,甚至积极配合警方以求减轻刑罚,媒体也渐渐开始就绑架案与交换杀妻案作出相应报道,舆论一时哗然。 佐久间勇太和大冢浩次的死亡,被确定为两名绑匪自相残杀,筱原静香则自称刚开始被瞒在鼓里,等稍微知道真相后,又因为‘被情人迷惑’而舍不得揭发其罪行。 然而,警方发言人所披露的案件删减了部分细节,日吉若却依照事先讲好的条件给了迹部景吾最详实的卷宗: 大冢浩次因为经济上的原因预谋杀害妻子骗取保险金。 他先是亏空公款,与筱原静香的不/伦/恋/情又不小心被太太发现,作为过错方,一旦太太提出离婚诉讼,他将赔偿巨额赡养费,加上集团总部似乎察觉他这些年做的手脚,走投无路之下大冢浩次决定铤而走险。 佐久间勇太是大冢浩次在千叶某位心理医生那里选中的人,彼时大冢浩次因为心理压力前去接受治疗,结果他偶然看见明显不正常的佐久间勇太。 经过几次暗中观察,大冢浩次开始刻意接近对方,几个月之后,两人犯下了震惊全国的交换杀妻案。 至于绑架案也不是刚开始佐久间勇太供称的‘因为天衣无缝的案件被多管闲事的小鬼一语道破而想给对方一点教训’,绑架案是大冢浩次一早计划好的。 即使没有迹部景吾给警方的异想天开设定,佐久间勇太也会寻隙绑架‘浑身溢满铜臭一无是处的死小鬼’。 大冢浩次很早敲定细节却瞒着佐久间勇太,只等杀妻案告一段落,寻个好借口挑起佐久间勇太的杀机再进行,佐久间勇太心理有问题,大冢浩次自认很容易教唆对方,只是他没料到,所谓‘借口’来得很快。 于是,‘被情人蒙骗做了不在场证明’的筱原静香再次被‘胁迫’去收集目标的行程,迹部景吾身边保全人员里有她的追求者,绑架计划很顺利得以实施。 唯一被隐瞒的却是大冢浩次的真正目的————那几个亿的赎金佐久间勇太一无所知。 绑架中的伤害行为和与警方的交锋根本是分别进行,所以警方和迹部集团解救人质的行动才会那么困难,因为计划里也没想过要留活口。 ………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手中的案卷全部看完,随后,迹部景吾将手中的文档狠狠摔在桌面上,灰紫凤眸眯起,脸色极是阴沉。 “一群混蛋!” 迹部景吾的声音压得极低,心头除却怒气翻腾,余下的竟是侥幸与后怕。 竟然…被三条樱子说得八/九不离十,不管是交换杀妻还是绑架案里他身边情报的泄露,如果不是她行事出人意料,他和她是真的要埋骨那处荒废的垃圾场。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狂怒,目光转到另一侧,拿了案件卷宗过来之后沉默不语的日吉若身上,“那两个人的死,拘禁所调查结果怎么样?” 三名嫌疑人死了两个,所有内/幕都来自筱原静香的口供,至于她是否一面之词那将是陪审团和法院的判断,现在… 按照她的说法大冢浩次是主谋,佐久间勇太是执行者。 这点迹部景吾相信,毕竟三个人当中大冢浩次接受的教育程度最高,并且他在迹部集团内工作数年,评价也是很好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心计。 可是,行事那么周密的大冢浩次现如今躺在停尸间,佐久间勇太又是如何做到的? 三条樱子不过是见对方一面而已,彼时通过监听系统也没有发现什么,怎么没多久两名嫌犯就双双毙命? 日吉若沉默了许久,面上同样是疑惑不解,半晌,方才缓缓开口,“三条樱子离开后佐久间勇太表现得很激动,不过很快被带回单独监禁室,两个小时之后,他因为脚踝脱臼被送进医务室治疗。” “是因为剧烈破坏监禁室内陈设时反复踢踹墙壁造成的,而在那十五分钟前,大冢浩次因为腹泻躺在医务室里…很巧对不对?” “大冢浩次既然敲定好所以细节,自然也有失败后的设定,为了以防万一,两个人早就约定入狱后见面的时间与手段吧?” 说到这里日吉若停下来,暗金眸子滑过一丝类似于讥诮的神采,“三条樱子真厉害,居然猜到两人可能串供,所以她抢先一步埋下杀机。” “佐久间勇太因为隐疾而心理扭曲,她那一番话恰恰是揭开杀戮的关键。” ……… 闻言,迹部景吾的眼神徒然锐利,“你有证据吗?”抬手敲了敲桌面,微眯的凤眸透出几许敌意,“她不过是拜托我们私下见了伤害自己的人一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找不到证据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别忘记你也有份。 两人四目相对,灰紫与暗金流露的神采均是寸步不让,良久,日吉若叹了口气,“没有,所以她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那就好。”迹部景吾勾了勾嘴角,绷紧的身体悠然放松下来————他知道的,这算是日吉若的妥协,即使不甘心,三条樱子见过佐久间勇太一事仍是会被抹去。 又过了一会儿,日吉若阴沉的神色方才微微散去,抿抿嘴角,眼角斜挑,“部长你不要太宠她…那女人就是个妖魔啊~” 眉宇间残留几丝不豫,眼底却有浅浅调侃流泻而出,“那么厉害的女人,部长你绝对绝对是自讨苦吃。” 迹部景吾微微一怔,猛然间领悟自家部员言语中深含的意思,随即恼羞成怒跳起来,“谁说本大爷…”喜欢她来的? 脸颊象是被火烧灼,火焰顷刻间席卷他的理智,连怒斥都忘记,迹部景吾双手按着桌子,整个人蓦然僵直————他…好象… 不不不,他才没这么倒霉!喜欢危险到死神随行的女人,又不是自虐狂! o(︶︿︶)o 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再抽了抽,迹部景吾顶着日吉若似笑非笑的眼神坐回原位,怏怏然转开视线。 嘘咳两声,正打算说点什么以挽回颜面,就被忽然传来的震动打断————探手将先前随意搁在旁边的手机取过来定睛一看,迹部景吾的眼神微微一亮。 来电是三条樱子…等了这么多天…她终于… 心头滑过的欣喜尚未消去,瞬间又凉下来————她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他… 迹部景吾眸光微沉,多少有些失望。 他等了很多天,三条樱子那里仍是没有动静,现在打进来的电话是用她自己的手机,也就是说她不是… 那次的幻境里她明明答应要替死者讨回公道,现在已经是结局,她居然没有象对待冥户亮一样发个网址,然后把真相写成小说给他看… 这是差别对待吧?! “可恶!”迹部景吾死死盯着闪动的屏幕,脸色几乎可与掌心锃亮的黑色手机外壳相媲美。 ……… 咬牙归咬牙,他仍是按下接听键,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力求若无其事,“什么事?” “嗯~帮我取消预约,酒店那里说需要你亲自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轻轻柔柔,听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为什么?”迹部景吾一愣,立刻追问道,“本大爷家酒店哪里不符合你的口味?!” 他可是很认真在付出报酬,包括每天三餐不重复的美食,还有专车接送,是哪个环节做得不好还是… “你家的酒店水平很好,只不过我下午要去…嗯——报名。” 她说话的同时边上有悉悉索索的碎响,似是翻动纸张的声音,“要走好多家地方,等下随便吃点东西好了。” “报名?报什么名?”迹部景吾疑惑的挑挑眉。 “我要报名学空手道…下次再遭遇意外就不会任人宰割。”她的注意力几乎有些不集中,说话却很轻快,“嗯~好多家,挑得眼睛都花了。” 迹部景吾顿时囧囧有神,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学防身术想做什么?请别随意祸害社会。” “你的态度很差诶!”她象是被噎了一下,语气明显变得阴森,“我是害虫么?” 透过话筒传导而来的除却鬼气森森,还有说不出的恼怒…迹部景吾头皮一炸,嘴角狠狠抽了抽,忙不迭开口,“啊嗯~本大爷这里有很好的介绍。” 所谓‘投其所好’,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三条樱子那点小毛病他多少了解些,除了脾气不好、嘴巴恶毒、行事鬼神莫测之外…剩下的就是… 为了弥补自己一时失言,迹部景吾毫无愧疚的说道,“我把地址给你,是认识的人,费用可以打折。” “嗯?打折?这怎么好意思。”她的语调果然变好起来。 迹部景吾勾了勾嘴角,说话间悄悄睨了眼身侧,压低声线,隐去眼底的恶劣,“没关系,不过是举手之劳。” ……… 迹部景吾接通电话的瞬间,日吉若就扭头不愿意直视自家部长的风度尽失,因此,他不知道此时一无所觉的自己…很快就会笑不出来。 因为他默默腹诽的部长正把一个偌大横祸以光速朝他抛过去,并且毫无愧疚。 不多时,迹部景吾挂断电话,好整以暇的打量日吉若几眼,随即垂下眼睫,飞快将培养出身手名列全国的自家优秀后辈的,日吉道馆的地址编辑成短信,然后发出去。 42迷走乐园之一 隔着电话,我抬头对着看不见的迹部景吾投以激赏一瞥,真真是善解人意的少年,眯着眼,笑出一口大白牙。 打折什么的,最喜欢了嗷嗷嗷—— 通过裙带关系占便宜的小市民心态得到满足之后,我挂断电话,把手机收回裙子口袋,鬼鬼祟祟打开门东张西望,片刻之后,慢吞吞离开厕所隔间。 看到这里或许有姑娘会唾弃我行为猥琐,不过没办法,到处人来人往的,我又临时找不到隐蔽空间与学园偶像亲密对话,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躲在厕所隔间里,想必就没人会特别注意隔壁传出的诡异声音吧? 更何况我也是为了迹部景吾的名声着想,他一个完美无缺的偶像,被传出和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有个什么圈叉交集,会掉价的喂! 说起来,冰帝bbs的私物竞拍还要感谢我才对,至少我保住定价最高且飙升最快的几样商品的行情。 呵呵~呵呵呵~ 心里的小人掩着嘴角笑得三八兮兮,面上做若无其事状,我迈着轻快的步伐,穿梭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前的走廊上。 所谓无事一身轻,见过那死变态之后,当天夜里我就睡得很踏实,随后几天更是越发惬意,无论身体,亦或者心理。 因为笼罩在头顶的阴霾随着报纸逐渐披露的案件报道而烟消云散;至于…残余的后续那是警方的问题,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就收手,不愿意多想有的没有的。 想再多也没用不是吗?死者就此长眠,该付出代价的人血债血偿就好,造成惨祸的原因,无论谁对谁错,只有死去的孩子才是最需要可怜的。 所以我从不多想。 ……… 小心捡着站在走廊里或明媚或俊朗各色面孔的缝隙一路疾行,不多时就回到教室里。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里,一屁股坐下去,长吁一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下节课所需的教材,摆好之后正襟而坐,等着上课铃声打响。 过了没多久,伴随着怎么听还是不习惯的古怪铃声,同时震动的还有藏在裙子口袋里的爪机。 我伸长脖子看看教室门口,趁着上课前一秒的兵荒马乱,飞快点开短信,争分夺秒的将它看过一遍,随即塞进抽屉。 短信是迹部景吾发过来的,嗯~上面的地址也很详细,只不过…伴生一个不大不小的条件,他要求过几天等有空了亲自带我前去拜师。 抿抿嘴角,我无声的翻个白眼,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该怎么说呢?迹部景吾的行事,还真是…面面俱到得令人不自觉就诚惶诚恐啊喂! 说起来,自从绑架案过后,他的态度转变得那叫一个天差地别,先前隐约的敌意不翼而飞,无论我怎么折腾,那双灰紫凤眸…始终都透着无奈的纵容? 眼角狠狠一抽,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呆滞半天,转动约莫是生锈的脖颈,把头扭到某个方向,定住不动。 良久,教室后方某个人似是有所察觉,蓦然抬眼对上我的视线,深褐的眸子微微睁大,下一秒,见鬼似的飞快转开。 嗯~这才是正常反应嘛——我点点头,收回目光。 于是,心下做出决定————还是不麻烦迹部景吾,据说六月是极关键的时期,象什么网球部正选选拔啦~全国赛季前特训啦~等等。 如此种种,他老人家有空的时候,估计…呃~很可能就应了那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是我自力更生比较实在,╮(╯﹏╰)╭。 ……… 一节课时间很快过去,然后就是放学。 我挎着书包混在人群中离开教室,慢腾腾朝学校大门走,边走边摆弄手机————嗯~上网查东西。 调出收信箱里面的地址,细细记下来,随即将之录入网页搜索…等结果出来之后,一条条研究过去。 再然后,我不得不改变接下来的行程,放弃按照地址寻上门报名的决定,转而静下心来等迹部景吾抽空履行承诺。 他给的地址并非我原本以为的稍有名气的道馆,而是超一流水准的古武术流派啊啊啊! 网页上拉拉杂杂无数介绍,除却推崇备至,还是推崇备至…我自己贸贸然杀上门,绝对绝对会吃闭门羹的说。 果然…还是乖乖的等着迹部景吾给走个后门。 我吸吸鼻子,脚下步伐加快,冲着不远处车水马龙的冰帝大门奔过去。 那什么,收徒门槛高,也就证明果然是很有点本事…不然怎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而我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学点真本事,吃苦没关系,将来能死里逃生才最重要,不是吗? 于是————接下来,去吃饭?然后回家歇着,趁迹部景吾忙得脱不开身这段间隙好好养精蓄锐,然后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走后门’吧~ 掐拳,迎着夕阳作热血沸腾状。 ……… 被三条家司机大叔尽职尽责送到某间装潢高档的酒店,坐到特定的包间里,我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恰是晚餐时间。 很准时,其中我随意乱逛和东京这地界每逢高峰期交通就堵塞各占一半原因,嗯~或许后者多一些。 我默默收起手机,等着酒店这里把昨儿订下的菜肴端上来,对于守在一旁的侍者偷偷递而来的诡异眼神,我个人表示没怎么放在心上。 酒店这些人想的什么,从眼神与神色里多少能看出些————多半是在心里意/淫,那谁谁谁眼光很烂之类的。 反正…丢脸的是他大爷,耸肩。 这是我收取的酬劳,不是什么厚着脸皮占便宜————当然,真正的理由是三条樱子姑娘最近囊中羞涩。 前段时间,律师事务所发了最近季度的盈利表过来,然后我吓一跳,密密麻麻的报表看得人眼晕,其结果更是惨痛。 三条樱子姑娘继承了双亲遗下的财产,按理来说本是可以花天酒地一辈子的,嗯~可惜最近经济不景气,或许再加上某些投资收益不如预想的良好,总之各方面原因结合再一起就成了今日的局面————资产缩水。 我琢磨着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无法开源,自然得从节流来着手,于是…就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消费转嫁。 把账单交给别人去头疼,反正迹部景吾欠我很大一个人情,我理直气壮得很。 ……… 等了很有一会儿,紧闭的包间门开启的瞬间,我眼角一抽,怔怔看着施施然往里走的人,半晌,脸皮又是一抽。 “你那什么表情?”眼角狠狠一跳,对方递了个甚是难看的表情过来,“本大爷是路过而已。” “啊——”我叹了口气,抬手捋顺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我不过是奇怪,没什么意思。” 是的,我不过是好奇日理万机的大爷你…怎么又‘路、过’!而已,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这已经是第三天我在你家酒店吃饭,然后‘巧遇’了诶! 强忍着太阳穴的刺痛,我放下手,默默斜视身侧正满脸平静拖开椅子坐下来的迹部景吾,张了张嘴,很困难的问道,“你的…过敏好了?” 我这厢话音刚落,迹部景吾的眼神瞬时变得凶猛。 阴沉着一张脸,上下打量我几秒钟,他语气象是从地狱爬出来,“今天…你又点了什么诡异的菜色?” “嗯——”我拉长尾音,默默将头扭到另一边,不期然想起前天这位大爷‘路过’,然后顺便一起吃饭时,不小心接受我热诚推荐的菜式,那浑身立竿见影的红疙瘩…噗~~~ 其实真不能怪我,我哪知道他那么大一个人居然…对小章鱼过敏。 我喜欢生猛海鲜,越新鲜越好,刚刚出水还活蹦乱跳的更是呱呱叫,但是…我讨厌日本生鱼片,讨厌寿司卷,讨厌这里看似精致,实则不够塞牙缝的菜肴,同时我也不喜欢西式风味。 难得有机会花别人的钱,我要求酒店每日的餐点自然是…怎么喜欢怎么来;于是…一起吃饭的人就悲剧了,相信没几个人能够与我一般口味,除了海鲜,还是海鲜… 这不,身边的人此刻就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 许是收到侍应生的眼神暗示,迹部景吾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很快就走。” “哦。”我点点头,随即收起帮他布置到中途的餐具,“那…您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了。” 说完,眼前忽的降下一道阴影,[啪——!]一声,棕黄的文件袋重重落到面前的桌上,荡起的空气撩开我的刘海。 “日吉给我的案件卷宗,里面有筱原静香的口供。”迹部景吾用与行为截然相反的平淡语气这般解释道。 “不看!我要吃饭。”伸手将它往边上推了推,我意兴阑珊的撇撇嘴角,“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肚、子、饿、了!” “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探手按住卷宗袋,不让它被我推到地上,眉心微颦,神情变得凝重,“回答我,筱原静香是不是主谋?” “不知道!”我冷下脸,语气也不耐烦起来,“设局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动手的人。” “死者听不到任何忏悔,她们只要血债血偿。” 现如今活口只有一个,自然什么都任她说,即使筱原静香是主谋又如何?我眯了眯眼,再开口的语气掩不住讥诮,“先不说我没有接触到她无从得知真伪,就算知道又怎样?要我再动手杀掉吗?” 迹部景吾眼底的流光蓦地凝结,随即蒙上微冷意味,“在你眼中…我是利用你的人…对吗?” 他象是喃喃自语,磁性低沉的声音依然优雅到骨子里,眼底却有令人极不舒服的冰凉晕散开来,之后他毫无预兆的起身,微微颔首,“打扰了,告辞。” 随后迈开步伐就往包间出口走。 我抄起手边精致的骨瓷碟子,抬手冲着他扔过去,在他推开门的瞬间重重砸在门框上,“是我一时失言,我在这里道歉还不行吗?” ……… 迹部景吾身形一顿,低头象是看着掉在脚步的瓷器,沉默半晌,方才慢慢回过头,表情…说不出的扭曲。 “你的道歉…就是拿东西扔过来?” “啰嗦!”我哧哼一声,推开椅子,迅速走过去,“我都道歉了,你还有意见吗?” “道歉?有吗?”迹部景吾保持着一手扶着门把的姿势,神情看似莫名,良久,嘴角一抽,“不拿出点诚意来吗?比如说见见筱原静香什么的…” “没兴趣。”我断然摇头,走到他身边,爪子拔下他附着门把的手指,试图将人往回领,边漫无边际胡侃,眼珠子边滴溜溜乱转,“不过为了表达歉意…我…” 话说到此处徒然中断,我睁大眼睛…忽的浑身僵硬。 此时包厢门洞开,迹部景吾面对着我看不到身后,所以他不知道我看到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拍拍我的脑袋,语气显得很惊讶,“怎么了?” 我抬手点着他身后,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处包间位于二楼,酒店做成错层格局,精美的栏杆下方是此处酒店中厅,好巧不巧又正对着入口旋转门,此时处于很热闹的营业时间…站在我这个位置,远远的能透过出口看到进出与过往的人群。 然而,就是这样惬意的时间里,酒店旋转门外有个男人正慢动作似的倒在地上,抬起的手紧捂着胸口,却怎么也捂不住往外喷射的血箭。 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胸口开了血洞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隔着电话,我抬头对着看不见的迹部景吾投以激赏一瞥,真真是善解人意的少年,眯着眼,笑出一口大白牙。 打折什么的,最喜欢了嗷嗷嗷—— 通过裙带关系占便宜的小市民心态得到满足之后,我挂断电话,把手机收回裙子口袋,鬼鬼祟祟打开门东张西望,片刻之后,慢吞吞离开厕所隔间。 看到这里或许有姑娘会唾弃我行为猥琐,不过没办法,到处人来人往的,我又临时找不到隐蔽空间与学园偶像亲密对话,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躲在厕所隔间里,想必就没人会特别注意隔壁传出的诡异声音吧? 更何况我也是为了迹部景吾的名声着想,他一个完美无缺的偶像,被传出和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有个什么圈叉交集,会掉价的喂! 说起来,冰帝bbs的私物竞拍还要感谢我才对,至少我保住定价最高且飙升最快的几样商品的行情。 呵呵~呵呵呵~ 心里的小人掩着嘴角笑得三八兮兮,面上做若无其事状,我迈着轻快的步伐,穿梭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前的走廊上。 所谓无事一身轻,见过那死变态之后,当天夜里我就睡得很踏实,随后几天更是越发惬意,无论身体,亦或者心理。 因为笼罩在头顶的阴霾随着报纸逐渐披露的案件报道而烟消云散;至于…残余的后续那是警方的问题,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就收手,不愿意多想有的没有的。 想再多也没用不是吗?死者就此长眠,该付出代价的人血债血偿就好,造成惨祸的原因,无论谁对谁错,只有死去的孩子才是最需要可怜的。 所以我从不多想。 ……… 小心捡着站在走廊里或明媚或俊朗各色面孔的缝隙一路疾行,不多时就回到教室里。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里,一屁股坐下去,长吁一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下节课所需的教材,摆好之后正襟而坐,等着上课铃声打响。 过了没多久,伴随着怎么听还是不习惯的古怪铃声,同时震动的还有藏在裙子口袋里的爪机。 我伸长脖子看看教室门口,趁着上课前一秒的兵荒马乱,飞快点开短信,争分夺秒的将它看过一遍,随即塞进抽屉。 短信是迹部景吾发过来的,嗯~上面的地址也很详细,只不过…伴生一个不大不小的条件,他要求过几天等有空了亲自带我前去拜师。 抿抿嘴角,我无声的翻个白眼,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该怎么说呢?迹部景吾的行事,还真是…面面俱到得令人不自觉就诚惶诚恐啊喂! 说起来,自从绑架案过后,他的态度转变得那叫一个天差地别,先前隐约的敌意不翼而飞,无论我怎么折腾,那双灰紫凤眸…始终都透着无奈的纵容? 眼角狠狠一抽,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呆滞半天,转动约莫是生锈的脖颈,把头扭到某个方向,定住不动。 良久,教室后方某个人似是有所察觉,蓦然抬眼对上我的视线,深褐的眸子微微睁大,下一秒,见鬼似的飞快转开。 嗯~这才是正常反应嘛——我点点头,收回目光。 于是,心下做出决定————还是不麻烦迹部景吾,据说六月是极关键的时期,象什么网球部正选选拔啦~全国赛季前特训啦~等等。 如此种种,他老人家有空的时候,估计…呃~很可能就应了那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是我自力更生比较实在,╮(╯﹏╰)╭。 ……… 一节课时间很快过去,然后就是放学。 我挎着书包混在人群中离开教室,慢腾腾朝学校大门走,边走边摆弄手机————嗯~上网查东西。 调出收信箱里面的地址,细细记下来,随即将之录入网页搜索…等结果出来之后,一条条研究过去。 再然后,我不得不改变接下来的行程,放弃按照地址寻上门报名的决定,转而静下心来等迹部景吾抽空履行承诺。 他给的地址并非我原本以为的稍有名气的道馆,而是超一流水准的古武术流派啊啊啊! 网页上拉拉杂杂无数介绍,除却推崇备至,还是推崇备至…我自己贸贸然杀上门,绝对绝对会吃闭门羹的说。 果然…还是乖乖的等着迹部景吾给走个后门。 我吸吸鼻子,脚下步伐加快,冲着不远处车水马龙的冰帝大门奔过去。 那什么,收徒门槛高,也就证明果然是很有点本事…不然怎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而我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学点真本事,吃苦没关系,将来能死里逃生才最重要,不是吗? 于是————接下来,去吃饭?然后回家歇着,趁迹部景吾忙得脱不开身这段间隙好好养精蓄锐,然后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走后门’吧~ 掐拳,迎着夕阳作热血沸腾状。 ……… 被三条家司机大叔尽职尽责送到某间装潢高档的酒店,坐到特定的包间里,我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恰是晚餐时间。 很准时,其中我随意乱逛和东京这地界每逢高峰期交通就堵塞各占一半原因,嗯~或许后者多一些。 我默默收起手机,等着酒店这里把昨儿订下的菜肴端上来,对于守在一旁的侍者偷偷递而来的诡异眼神,我个人表示没怎么放在心上。 酒店这些人想的什么,从眼神与神色里多少能看出些————多半是在心里意/淫,那谁谁谁眼光很烂之类的。 反正…丢脸的是他大爷,耸肩。 这是我收取的酬劳,不是什么厚着脸皮占便宜————当然,真正的理由是三条樱子姑娘最近囊中羞涩。 前段时间,律师事务所发了最近季度的盈利表过来,然后我吓一跳,密密麻麻的报表看得人眼晕,其结果更是惨痛。 三条樱子姑娘继承了双亲遗下的财产,按理来说本是可以花天酒地一辈子的,嗯~可惜最近经济不景气,或许再加上某些投资收益不如预想的良好,总之各方面原因结合再一起就成了今日的局面————资产缩水。 我琢磨着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无法开源,自然得从节流来着手,于是…就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消费转嫁。 把账单交给别人去头疼,反正迹部景吾欠我很大一个人情,我理直气壮得很。 ……… 等了很有一会儿,紧闭的包间门开启的瞬间,我眼角一抽,怔怔看着施施然往里走的人,半晌,脸皮又是一抽。 “你那什么表情?”眼角狠狠一跳,对方递了个甚是难看的表情过来,“本大爷是路过而已。” “啊——”我叹了口气,抬手捋顺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我不过是奇怪,没什么意思。” 是的,我不过是好奇日理万机的大爷你…怎么又‘路、过’!而已,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这已经是第三天我在你家酒店吃饭,然后‘巧遇’了诶! 强忍着太阳穴的刺痛,我放下手,默默斜视身侧正满脸平静拖开椅子坐下来的迹部景吾,张了张嘴,很困难的问道,“你的…过敏好了?” 我这厢话音刚落,迹部景吾的眼神瞬时变得凶猛。 阴沉着一张脸,上下打量我几秒钟,他语气象是从地狱爬出来,“今天…你又点了什么诡异的菜色?” “嗯——”我拉长尾音,默默将头扭到另一边,不期然想起前天这位大爷‘路过’,然后顺便一起吃饭时,不小心接受我热诚推荐的菜式,那浑身立竿见影的红疙瘩…噗~~~ 其实真不能怪我,我哪知道他那么大一个人居然…对小章鱼过敏。 我喜欢生猛海鲜,越新鲜越好,刚刚出水还活蹦乱跳的更是呱呱叫,但是…我讨厌日本生鱼片,讨厌寿司卷,讨厌这里看似精致,实则不够塞牙缝的菜肴,同时我也不喜欢西式风味。 难得有机会花别人的钱,我要求酒店每日的餐点自然是…怎么喜欢怎么来;于是…一起吃饭的人就悲剧了,相信没几个人能够与我一般口味,除了海鲜,还是海鲜… 这不,身边的人此刻就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 许是收到侍应生的眼神暗示,迹部景吾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很快就走。” “哦。”我点点头,随即收起帮他布置到中途的餐具,“那…您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了。” 说完,眼前忽的降下一道阴影,[啪——!]一声,棕黄的文件袋重重落到面前的桌上,荡起的空气撩开我的刘海。 “日吉给我的案件卷宗,里面有筱原静香的口供。”迹部景吾用与行为截然相反的平淡语气这般解释道。 “不看!我要吃饭。”伸手将它往边上推了推,我意兴阑珊的撇撇嘴角,“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肚、子、饿、了!” “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探手按住卷宗袋,不让它被我推到地上,眉心微颦,神情变得凝重,“回答我,筱原静香是不是主谋?” “不知道!”我冷下脸,语气也不耐烦起来,“设局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动手的人。” “死者听不到任何忏悔,她们只要血债血偿。” 现如今活口只有一个,自然什么都任她说,即使筱原静香是主谋又如何?我眯了眯眼,再开口的语气掩不住讥诮,“先不说我没有接触到她无从得知真伪,就算知道又怎样?要我再动手杀掉吗?” 迹部景吾眼底的流光蓦地凝结,随即蒙上微冷意味,“在你眼中…我是利用你的人…对吗?” 他象是喃喃自语,磁性低沉的声音依然优雅到骨子里,眼底却有令人极不舒服的冰凉晕散开来,之后他毫无预兆的起身,微微颔首,“打扰了,告辞。” 随后迈开步伐就往包间出口走。 我抄起手边精致的骨瓷碟子,抬手冲着他扔过去,在他推开门的瞬间重重砸在门框上,“是我一时失言,我在这里道歉还不行吗?” ……… 迹部景吾身形一顿,低头象是看着掉在脚步的瓷器,沉默半晌,方才慢慢回过头,表情…说不出的扭曲。 “你的道歉…就是拿东西扔过来?” “啰嗦!”我哧哼一声,推开椅子,迅速走过去,“我都道歉了,你还有意见吗?” “道歉?有吗?”迹部景吾保持着一手扶着门把的姿势,神情看似莫名,良久,嘴角一抽,“不拿出点诚意来吗?比如说见见筱原静香什么的…” “没兴趣。”我断然摇头,走到他身边,爪子拔下他附着门把的手指,试图将人往回领,边漫无边际胡侃,眼珠子边滴溜溜乱转,“不过为了表达歉意…我…” 话说到此处徒然中断,我睁大眼睛…忽的浑身僵硬。 此时包厢门洞开,迹部景吾面对着我看不到身后,所以他不知道我看到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拍拍我的脑袋,语气显得很惊讶,“怎么了?” 我抬手点着他身后,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处包间位于二楼,酒店做成错层格局,精美的栏杆下方是此处酒店中厅,好巧不巧又正对着入口旋转门,此时处于很热闹的营业时间…站在我这个位置,远远的能透过出口看到进出与过往的人群。 然而,就是这样惬意的时间里,酒店旋转门外有个男人正慢动作似的倒在地上,抬起的手紧捂着胸口,却怎么也捂不住往外喷射的血箭。 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胸口开了血洞啊啊啊—— 43迷走乐园之二 “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的声音显得迷惑? 趁着他的目光还落在我脸上,没来得及扭头察看端倪,一个箭步上前,探爪一挥阖上门,脚跟急转用身体堵住门板,然后… “啊呵呵呵~没事没事——”我抖了抖眼角,干笑几声,“那个…今天没有小章鱼…一起吃饭好不好?” 三十度角仰头,我眨巴着眼睛,下死命讨好对方。 迹部景吾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眼睛里除了怀疑,还是怀疑…我定定的与之对视,只觉得霎时间天崩地裂,迸裂的漫天尘埃里,有数以万计的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我我,我不过是出门吃个饭而已!真的!所以外面那什么[哔哔哔——]果然还是没看见啊没看见! 三条樱子姑娘绝对绝对是外表普普通通,内在稍微有点闷骚的文艺(伪)国中少女!才没有附加乱七八糟的,‘走到哪人死到哪’的霸气属性! 酒店大门口仆街那玩意…有么有么有么?我没看见啊啊啊—— 内心挂满宽海带泪,我的面上仍是保持着谄媚神色,甚至在他满脸错愕时,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凑得更近些,“没胃口吗?不然…我们商量下你先前说的事?” 比如说‘见见筱原静香’什么的也行!无论做什么,就是不要现在爬出去…(==),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此刻放眼前这人离开,等下就会莫名其妙搀和进外面伏尸那件事情里。 ……… “啊嗯?”迹部景吾斜挑起一边的眉梢,用那双狭长的凤眸上下打量我一会儿,神情变得高深莫测,“是错觉吧?你的表情看上去…象是对不起我?” 我狠狠囧了下,嘴角重重一颤,一下子斯巴达起来————什么叫做‘对不起你’?你是我老公么?!这种捉/奸/在/床的口吻,果然是我关门的方式不对吧? 许是被我黑青外加冒烟的脸色娱乐了,迹部景吾勾起唇角,面上流露出几许笑意,再开口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下来,“真的没有古怪食材吗?” 边说边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呈邀请状,姿态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慵懒,“那么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和你一起吃饭好了。” “那还真是不甚荣幸。”我的眼角抽个不停,却立刻把爪子搁到他手里回应他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我发誓今天的食物很正常!” 真的!就算那什么‘口感彷如丝绸般滑入咽喉前还会呼吸的’生蚝不符合你的审美,酒店厨房也立刻会做出别的菜色弥补过失! 所以,让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共进晚餐吧吧吧! 怀着一咪咪诱骗心理和少许的劫后余生,我领着似是有些放松下来的迹部景吾往餐桌走去。 两人走到餐桌前,迹部景吾先是很有绅士风度的替我拖开椅子,待得我回以艰难的笑容,他自己也款款入座————嗯~位置却是紧挨着我。 然后…我再一次主动为他布起碗筷。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静静盯了我一会儿,忽的开口说道。 ……… 没等我从一惊一乍里回过神来,就听得包间的门被人擂得咚咚响,随即外面传来很急促的叫唤声,“迹部少爷!” 迹部景吾神色一滞,用很诡谲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而后慢吞吞扭过头,“进来。” 包间的门应声而开,一位颇眼熟的男子冲着里面微微鞠躬,“少爷…请容许我占用您一点时间,酒店这里…” 说话间那人直起身,略略后退一步,侧身作出等待的姿势,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肢体语言却是截然相反的隐隐失措。 迹部景吾二话不说就起身朝对方走过去,他一离开位置,我一脑袋磕在桌面上————这一餐饭…果然多灾多难! 我的额头贴着绵软桌布反复碾压,心里除了哀嚎还是哀嚎————在我无声的鸡猫子鬼叫中,眼角余光里那男子低声与迹部景吾说着什么,因为脑子乱糟糟的,他们说的话我竟是半句也听不清。 两人交谈片刻,迹部景吾猛地扭过头,隔着一段距离那双灰紫凤眸内眸光闪烁,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身影就急匆匆消失。 那名男子对着我露出一个类似歉意的表情,随后跟着迹部景吾离开,临走前顺便关上门。 被留下来的我满脸黑线,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压下跟过去一探究竟的欲/望,抿抿嘴角,埋头对着眼前的雪白翻出死鱼眼。 迹部景吾被叫走的原因不外乎酒店大门口发生的…嗯~死亡事件,我我我…我还是等在这里好了哈哈哈~ 好奇心杀死猫,我决定粘着屁股下面的椅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跑出去! ……… 我坚定不移的扮着雕像,然后,时间一点点过去,迹部景吾也黄鹤一去不复返,唯一庆幸的是酒店方面没忘记奉上食物,可惜,我面对满桌佳肴竟是提不起丝毫食欲,尽管肚子已经咕噜噜作响,~o(>_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的声音显得迷惑? 趁着他的目光还落在我脸上,没来得及扭头察看端倪,一个箭步上前,探爪一挥阖上门,脚跟急转用身体堵住门板,然后… “啊呵呵呵~没事没事——”我抖了抖眼角,干笑几声,“那个…今天没有小章鱼…一起吃饭好不好?” 三十度角仰头,我眨巴着眼睛,下死命讨好对方。 迹部景吾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眼睛里除了怀疑,还是怀疑…我定定的与之对视,只觉得霎时间天崩地裂,迸裂的漫天尘埃里,有数以万计的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我我,我不过是出门吃个饭而已!真的!所以外面那什么[哔哔哔——]果然还是没看见啊没看见! 三条樱子姑娘绝对绝对是外表普普通通,内在稍微有点闷骚的文艺(伪)国中少女!才没有附加乱七八糟的,‘走到哪人死到哪’的霸气属性! 酒店大门口仆街那玩意…有么有么有么?我没看见啊啊啊—— 内心挂满宽海带泪,我的面上仍是保持着谄媚神色,甚至在他满脸错愕时,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凑得更近些,“没胃口吗?不然…我们商量下你先前说的事?” 比如说‘见见筱原静香’什么的也行!无论做什么,就是不要现在爬出去…(==),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此刻放眼前这人离开,等下就会莫名其妙搀和进外面伏尸那件事情里。 ……… “啊嗯?”迹部景吾斜挑起一边的眉梢,用那双狭长的凤眸上下打量我一会儿,神情变得高深莫测,“是错觉吧?你的表情看上去…象是对不起我?” 我狠狠囧了下,嘴角重重一颤,一下子斯巴达起来————什么叫做‘对不起你’?你是我老公么?!这种捉/奸/在/床的口吻,果然是我关门的方式不对吧? 许是被我黑青外加冒烟的脸色娱乐了,迹部景吾勾起唇角,面上流露出几许笑意,再开口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下来,“真的没有古怪食材吗?” 边说边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呈邀请状,姿态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慵懒,“那么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和你一起吃饭好了。” “那还真是不甚荣幸。”我的眼角抽个不停,却立刻把爪子搁到他手里回应他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我发誓今天的食物很正常!” 真的!就算那什么‘口感彷如丝绸般滑入咽喉前还会呼吸的’生蚝不符合你的审美,酒店厨房也立刻会做出别的菜色弥补过失! 所以,让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共进晚餐吧吧吧! 怀着一咪咪诱骗心理和少许的劫后余生,我领着似是有些放松下来的迹部景吾往餐桌走去。 两人走到餐桌前,迹部景吾先是很有绅士风度的替我拖开椅子,待得我回以艰难的笑容,他自己也款款入座————嗯~位置却是紧挨着我。 然后…我再一次主动为他布起碗筷。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静静盯了我一会儿,忽的开口说道。 ……… 没等我从一惊一乍里回过神来,就听得包间的门被人擂得咚咚响,随即外面传来很急促的叫唤声,“迹部少爷!” 迹部景吾神色一滞,用很诡谲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而后慢吞吞扭过头,“进来。” 包间的门应声而开,一位颇眼熟的男子冲着里面微微鞠躬,“少爷…请容许我占用您一点时间,酒店这里…” 说话间那人直起身,略略后退一步,侧身作出等待的姿势,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肢体语言却是截然相反的隐隐失措。 迹部景吾二话不说就起身朝对方走过去,他一离开位置,我一脑袋磕在桌面上————这一餐饭…果然多灾多难! 我的额头贴着绵软桌布反复碾压,心里除了哀嚎还是哀嚎————在我无声的鸡猫子鬼叫中,眼角余光里那男子低声与迹部景吾说着什么,因为脑子乱糟糟的,他们说的话我竟是半句也听不清。 两人交谈片刻,迹部景吾猛地扭过头,隔着一段距离那双灰紫凤眸内眸光闪烁,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身影就急匆匆消失。 那名男子对着我露出一个类似歉意的表情,随后跟着迹部景吾离开,临走前顺便关上门。 被留下来的我满脸黑线,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压下跟过去一探究竟的欲/望,抿抿嘴角,埋头对着眼前的雪白翻出死鱼眼。 迹部景吾被叫走的原因不外乎酒店大门口发生的…嗯~死亡事件,我我我…我还是等在这里好了哈哈哈~ 好奇心杀死猫,我决定粘着屁股下面的椅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跑出去! ……… 我坚定不移的扮着雕像,然后,时间一点点过去,迹部景吾也黄鹤一去不复返,唯一庆幸的是酒店方面没忘记奉上食物,可惜,我面对满桌佳肴竟是提不起丝毫食欲,尽管肚子已经咕噜噜作响,~o(>_<)o ~ 再然后…我两眼发直盯着香喷喷的食物,一手埋在桌子下面边揉着肚子,边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其实…我和迹部景吾…八字不合吧?要不然怎么两人凑在一起吃饭,四次里面就能有两次出事故呢? 发生意外的概率相当于百分之…五十了吧?一半对一半!前一次两人吃午餐被绑架,这次门口死人?!到底是他人品不好还是我有问题呢?真是千古之谜啊喂! 我抬头对着空气猛吸鼻子,毫不意外的飘散开来的甜美香味勾得心神不定。 想吃…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正浑身毛毛的…真是为难嗷嗷嗷—— 要不…还是溜之大吉?我满心挣扎的瞪着摆满桌面的精美瓷器,沉默、沉默、沉默…半晌,吸溜一下嘴角的口水,恋恋不舍的起身。 ‘生命诚可贵’,我我我,我还是回家洗洗睡了吧…美食再怎么诱人,想到或许隐在暗中无数令人没蛋也疼的意外,我就…比不/举的佐久间勇太还要萎靡。 随时随地遇到死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嘤嘤嘤~ 抬手擦了把眼角(不知有没有)的眼泪,我没精打采的摸起椅子上的书包,将它往肩上一扔,没精打采的迈开步伐。 没料想方才走出几步,包间门哗啦一声又开了————迹部景吾一脚踩进来,两人顿时四目相对,他神色一怔。 “嗯?你要回家了?”他跨进房间的一脚复又收回去,半转身,“我送你…”话说到中途猛地停住,回过脸,目光落到后方的餐桌上,皱了皱眉头,“不是要吃饭吗?怎么没动?” “我没胃口。”我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低着头走过去,“我要回家…晚餐等下打电话请竹内小姐帮忙煮一点。” 呆在这里我吃不下东西嗷嗷嗷—— ……… 我埋头疾走,靠到近前时却被他伸手拦住。 视野里杵着一双浅灰格子的长腿,皮鞋锃亮,仿佛生根似的纹丝不动,良久,就听得他缓缓开口,“之前你果然看到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淡,透出点‘果然如此’的意味;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他想怎么做,只得定定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微微抬高几分复又放下来,“走吧~我们从后门离开,酒店正门现在被警车堵住了。”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似是轻声叹息,“回家好好休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诶?你什么意思?”我满头雾水的仰高脑袋————当然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不愿意看见尸体,你的语气…怎么象是我动手杀人了喂! 迹部景吾的神情显得很奇怪,眉宇间似是略带同情,两人对视半晌,他…有些羞涩?的将头撇到一侧,抬手掩着嘴角,嘘咳一声。 “你是灵媒,我查过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是感应吧?通过物体或者残留意识…所以…你还是不要接近现场。” 灰紫的凤眸悄悄转过来,飞快睨了我一眼,“酒店大门外有人被当街刺杀,警方正在找目击证人,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说着说着他深吸一口气,一脸坚决的攥住我的肩膀,返身就走,步伐匆忙到略带仓促,“警方正和酒店交涉,需要询问先前消费的客人,我已经让人准备好车子。” “啊…哦~”我直愣愣的任由他拖出包间,随后寻个方向,用堪称逃跑的速度往楼梯疾行,莫名其妙的同时,心思微微起伏。 这人…现在算是在维护我?虽然酒店门口发生的案件跟我八竿子打不着边,可是佐久间勇太那件事还没完全了结,他是担心警方那里有人思维太过扩散联想到我身上吗? 还有就是…他居然…知道三条樱子的异能发动条件?! ……… 跌跌撞撞的落在后方,我越想越惊讶,盯着一步之遥的挺拔背影,眯紧眼睛,最后忍不住快步跑上前,默默斜眼,“你…干嘛帮我?” 其实我很早就觉得奇怪了,当然,我想问的不是他干嘛帮我,而是…迹部景吾为什么一点也不怕我呢? 同样是一起经历过事件,冥户亮直到如今看我的眼神仍心有余悸,日吉若也是戒备甚深…还有更早以前,当我还不是三条樱子的时候… 我已经习惯被人用畏惧中带着厌恶,甚至恨毒的目光注视;唯一的例外只有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可以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面对我。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灼灼?迹部景吾边走边没好气瞪了我一眼,抿紧嘴角,神情约莫是‘你以为我想啊?’的纠结苦逼。 好吧好吧——我问了个蠢问题,抬起空着的一手摸摸鼻子,低下头,专心致志的跟着这人一起亡命天涯(咦?这形容词貌似不对)。 此刻富丽堂皇的酒店内显得很嘈杂,栏杆下方的大厅里聚集着很多人,衣冠楚楚的客人看似有些不耐烦,酒店工作人员在人群中象是低声安抚,一处角落被空出来,制服笔挺的警员询问被单独带过去的人。 我和迹部景吾两人走得躲躲闪闪,不时要避开二楼其它包间里闻声出来查探究竟的顾客;下了楼之后,不知哪里冒出来几名酒店工作人员挡住大厅望向楼梯的视角,我们趁机从员工通道溜到后门。 迹部景吾的车子停在那里待命,两人飞也似的钻进车厢,司机发动引擎,轿车一溜烟驰离。 ……… 此时已是傍晚,轿车行驶时车窗外的风景略显暗沉,蔼蔼沉暮里闪着金色流光,那是路两侧灯火与车水马龙残留在视网膜的效果,恍惚间象是夏夜里飞舞的萤火。 不知道是不是我个人的错觉,街上的路况象是比平时拥堵些,车厢内的气氛也更沉闷。 我悄悄透过车窗玻璃微不足道的反射观察坐在身边的迹部景吾,发现他面沉如水精致的脸庞在光影明灭间,依稀…透出凛冽。 他微微侧首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敛起眼帘,唇边浮起浅浅弧度,电光火石间我的眼前似是云开月散,一轮月影穿过厚重云层,投下清冷却又令人觉得温柔的光芒。 嗯——我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眼角狠狠一抽,忙不迭把视线焦点集中到车窗外,后脑勺滑下一排密密的黑线。 那什么,酸不拉几的文艺腔哪里来的啊喂!果然是囧了,擦! “喂!你在偷看本大爷吧?”迹部景吾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说不出来的诡谲。 我重重摇了摇脑袋,死鸭子嘴硬,“没有!我是在看外面的风景!”一边狡辩一边慌慌张张按下车窗玻璃,“呐呐~你看这辆车…” 伸出爪子,凌空点住隔壁车道那部一掠而过的形状怪里怪气的车子…用装叉的语气惊道,“好象螃蟹哦~” 许是我的演技过于拙劣,也或许是声音太大了?话音刚落,前方忽的传来一记 [吱——!]一声,伴随着轮胎摩擦焦油地面的刺耳刹车,同时我们乘坐的这部车滑行十几米恰恰停到与对方并行的位置。 而…被我指住的车子,驾驶室车窗悄无声息滑下来,开车那人猛地扭头,怒目而视————呃~就着不甚光亮的夜色,对方的表情颇狰狞。 “怎,怎么?”我讪讪的收回爪子,嘴角一抽。 “红灯。”迹部景吾沉声回答,顺便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知是安抚还是别有意味。 好吧——红灯,我顶着隔壁车道略带凶恶的眼神注视,装模作样的伸长脖子,从驾驶室挡风玻璃看向前方。 果然是红灯…而且是颇热闹的一处十字路口,许许多多的行人如迁徙的沙丁鱼群般游曳在井字形街口,衬着辉煌灯火与远处看不出颜色的天空,隐隐昭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好吧——他要瞪我多久?”我收起先前故作文雅的心思,长叹一口气————目标却是隔壁车道那部,与螃蟹八/九分相似跑车的使用者嚣张的注视。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隐隐透出些不以为然,“不必理会,不过是幼稚园没毕业的小鬼。” “啊——”我眼角一抽,心下默默嘀咕:不就是多看了两眼,至于死盯着我打算赢回来么?果然是没毕业的小鬼。 是的,此刻正炯炯有神盯着我不放的,导致迹部景吾语气嫌恶的,眼神凶恶的人,是前段时间打过酱油的[哔——样男子]猪脚,菜虫头、狂躁症、非/典型性m、情商约等于零的道明寺司,(==)。 嗯~以上形容词仅代表我个人意见。 ……… 心里的吐槽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我面上仍是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姿势,两眼发直对准驾驶室挡风玻璃,然后———— 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紧,下一秒,我豁然起身,脑袋重重磕在车顶上,[咚——!]一声闷响,眼泪猛一下被撞出来。 “喂!你干嘛?!” 嗡嗡作响的耳边,迹部景吾惊怒交加的低斥忽远忽近,而我整个人也晕沉沉的————呆滞的视线里,烙下一幕极是可怕的景象。 前方几米处的斑马线上,稠密人群惊慌失措散开,突兀的空隙有一道纤细身影缓缓滑倒…瞪大的眼睛里,空气中清楚溅过一抹凄厉的暗红。 我用手捂着嘴,却掩不住喉咙溢出来的惨叫。 今儿…什么大凶的日子啊喂! 接二连三让我看到当街死人啊啊啊—— 44迷走乐园之三 沉淀在暮色与灯火交织下的街景显得光怪陆离,随着那道纤细身影毫无预兆倒下,正巧走在附近的人群惊得呆住,停顿几秒钟后,飞快的四下逃散,尖叫声姗姗来迟。 映在眼底的一幕就象是影片的慢动作,我看到昏黄灯火下照耀下的路面仰躺着一个人,沁出来的浓郁血渍晕染惨白的斑马线,逃开的人群复又聚集过去,不远不近站着,蒙昧的夜色里一张张脸显得那样冷漠。 短促的尖叫徒然断绝,我的喉咙咯咯作响,却什么也喊不出来;身体冷一阵热一阵,胸口如同怀抱一块烧红的烙铁,岩浆一般的炙热在血脉间流窜,皮肤下有东西激烈撕扯着,霎时间痛到钻心刺骨。 ‘…喂——你——’耳边有个声音忽远忽近的盘旋,仿佛是坏掉的录音带,时而尖锐深沉,时而激烈高亢…涵盖所有音域,内容模糊不清。 你在说什么? 很痛啊—— 挣扎着抬手捂住胸口,指缝间…有浓腻的液体缓缓流淌而出…视野开始晃动起来…我缓缓仰高头颅,呆呆望着头顶变幻的景致。 谁的手插/入我的腋下,将我拖出车厢…绵软的身体被放置在地面上…而后有人用力撕扯我的衣襟,肌肤接触到闷热的空气… 心脏被巨力有节奏的压迫着。 意识开始沉浮不定,连转移目光的力气也变成妄想,我张大嘴,象是被甩到岸上的鱼拼了命的呼吸,渐渐暗下来的天幕里有一张脸靠得极近。 灰紫的凤眸睁得很大,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象是急急的说着什么,眉心竖起纵纹,表情看上去竟是惊惶。 ‘很疼啊——带我离开…’我动了动手指,指尖似是勾到一块布料,却也不过仅此而已…下一秒,口腔尝到刺鼻腥味,黑暗袭来。 很痛啊—— 真的很痛啊—— 胸口破开一个洞…我知道的…不久之前,擦肩而过的人群里飞出一柄冰冷的刀… 我甚至能听到气囊被挤压破裂的恐怖声响,尖锐的薄刃斜斜往上插/入,躲过肋骨间的缝隙穿透肺叶,最后直抵心脏。 看不见脸的凶手,动作娴熟而狠戾。 很冷啊—— 全部的温度都从撕开的裂口溜出去了…我…不想死… [啊————!] 我听到…不,不是听到,而是直接作用在脑海里的凄厉痛嚎,来自陌生人的…挟带着极端绝望怨毒的叫喊,临死前的挣扎与不甘。 救…命… ………………据说是女主被弄死的分割线……………… “叫救护车快点!”迹部景吾扭头狂吼起来,手下动作却是一刻也不敢停————三条樱子瘫软在地上,姿态有些扭曲,仿佛坏掉的洋娃娃。 湿漉漉的乱发缝隙中脸色白得透出铁青,她的衣襟被他扯开,他按着她的胸口,双手交叠一下下用力压迫着心脏。 “喂!到底怎么回事!”半跪在身边帮忙的人同样满脸扭曲。 “我怎么知道!”迹部景吾愤怒的低吼出声,超负荷运转的心脏隐隐作痛,惊惶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是的,他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他甚至只来得及看见前方街口四散的人群,和躺在路面的陌生人,下一秒,三条樱子就攥着胸口的衣襟,整个人蜷缩起来,象是瞬间被看不见的东西袭击了。 迹部景吾去察看时才发现她已经神志不清,连呼吸都快断绝;他惊得呆住,车门就被打开,外面有人探身进来将她半拖半抱出去,是隔壁车道的道明寺司。 然而,道明寺司却是被同车的另外一个人叫过来帮忙的,那位样貌清冷的少年说三条樱子可能是心脏病发作。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人打电话,两个人施救。 ……… “她心跳在停止,急救药呢?”道明寺司抬起头,手指按在三条樱子脖颈侧边动脉上,脸色显得很难看,“没有随身带急救药吗?” “她的身体很健康!”迹部景吾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声音已经嘶哑,“明明…可恶!” 三条樱子的身体机能很健康,上一次住院的时候明明检查过的…不可能! 说是这样说,双手却猛地僵硬…迹部景吾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瞳孔微微收缩…他的掌心覆着的肌肤在此刻明显不对劲,象是冷却中的灰烬,正一点点散去余温… 迹部景吾猛地俯□,把耳朵贴在她心口…灰紫的凤眸不自觉张大,神智一时间混乱。 三条樱子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这怎么可能呢?! 片刻之后,他象是触电似的急忙支起身,不死心的继续敲打起来,嘴里一边低喃着,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喂!醒过来…你很健康的不是吗?别开玩笑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迹部景吾听到无数纷乱的声音,有惊呼,有尖叫,也有奔跑,更有尖锐的鸣笛,整个世界在此刻象是陷入末日般慌乱。 鸣笛…鸣笛? 迹部景吾茫然的抬起头,眼底滑过一丝惊喜。 ……… 前方一片混乱,无数车辆被堵塞,许许多多的人滞留在附近,混乱的场景里警车与救护车风驰电掣般破开胶着的街口,朝着这里飞驰而来。 救护车…对了,救护车! 喉咙咯咯几声,象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终于看到一线光明,迹部景吾几乎要跳起来,却在下一秒猛地僵住… 他看到前方街道上蜷着一具身体,边上半跪着几个人,许是正在为对方紧急施救,此刻那几人安静的站起身,手上各自沾染血渍,面上的表情却是肃穆中带着不知所措的歉意。 然而,令得迹部景吾如坠冰窖的并非旁观人群与施救者无声的默哀,他惊愕的是那名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死者。 那是一名陌生女子,躺倒的位置脸恰恰对着他这里,肢体显得古怪而扭曲… 迹部景吾支起身体,定定看了前方明显已经死亡的那具躯体半晌,复又猛地低下头,灰紫凤眸骤然收缩。 死者诡异的姿态竟与…三条樱子如出一辙! 电光火石间有一种领悟蓦然刺入迹部景吾混沌的思维,他在顷刻间想起那个雷雨之夜,三条樱子躺在死者遇害的位置,姿势也与被奸/杀的女子一模一样! 该死! 她不是心脏病发作!她是感应到死亡的瞬间! ………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心头剧跳几下,俯身靠近地上毫无声息的人,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三条樱子!”他轻轻的开口叫她,甚至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指尖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流动,迹部景吾眯了眯眼,掌心往下滑落,小心翼翼覆到她半/裸的胸口… 呯——呯——呯—— 他触摸到温软肌肤下,缓慢却逐渐平稳起来的跃动。 没有任何犹豫的,迹部景吾倾下/身,一手插/入她的后颈,一手探入双腿后膝盖,用力将人打横抱起。 离开这里,他必须带她立刻离开这里! 支起半跪在地上的身体,迹部景吾抱着怀里瘫软的人,迫不及待要躲避已经赶到现场的警察与救护车————下一秒,他的举动被拦截。 “救护车来了,你要把人带去哪里?”是方才跑开的道明寺司,音量很大,甚至惊动跟在他后面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 迹部景吾瞪了对方一眼,脚下却是不停,返身,去路再次被堵住————是那名样貌清冷的少年,神情也很淡漠,挡住车门的姿态透出坚持。 “我带她去医院。”迹部景吾低声解释道,虽然不太情愿,但是道明寺和眼前这位终是帮过他的忙,“她…算了,你们不放心可以跟着我走。” 说完之后,堵在面前的少年眼神微动,微微侧首,淡声说道,“你的车不好掉头,让阿司开车送去。” 迹部景吾一愣,随即点点头,脚下一转,朝着对方指示的跑车走过去————确实,他的车体积太大,在此刻拥挤的交通状况下机动性比不上道明寺司的小型跑车。 不过… ……… 紧急状况下也容不得迹部景吾多想,只能急急忙忙走过去,让紧随而至的少年上前打开车门,把手里的三条樱子往里一塞,又推了推,而后自己挤了进去。 首先察看三条樱子一番,发现她虽然仍是闭着眼睛,呼吸却显得平稳有规律,迹部景吾这才放下心头的巨石,抬眼盯着前后回到驾驶室的那两人,沉声问道,“你们有驾照吗?” 道明寺司嗤笑一声,倒是副驾驶座上的少年回过头,往后瞥了眼,两人却都没有说话,随即跑车引擎发动,箭一般窜出去,擦过前方路面维持交通的警察,无比嚣张的穿梭在混乱的井字形街口,留下一片惊呼与怒斥。 ————这样看起来就是无证驾驶…吗? 迹部景吾眼角狠狠一跳,张了张嘴,最后长吁一口气,压下溢到喉咙口的异议,转而把注意力放到身侧。 静静的看了三条樱子一会儿,灰紫凤眸眸光一沉,半晌,迹部景吾抬手替她拢好凌乱的衣襟,然后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闭了闭眼,抬起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被你吓死。”此时迹部景吾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放心下来之后他浑身无力,这样的事件如果再多经历几次…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比她更需要治疗心脏病。 “你女朋友怎回事?”道明寺司忽然开口问道。 “没什么。”迹部景吾睁开眼睛,与对方隔着后望镜对视,“先送我去忍足医院。”说话的同时挑了挑眉,“注意开车!” 边打方向盘边盯着后望镜,一心两用是想出交通事故么? “切!”道明寺司在后望镜里瞪了他一眼,而后转开视线。 随即,副驾驶座上的人回过头,从发生意外以来始终平静无波的脸庞微微一动,眼神竟是惊讶,“她…醒了?”边说边抬手凌空点着某个方向。 迹部景吾低下头,顺着对方指出的方向看过去,而后一怔————是的,醒了… 前一秒还昏迷不醒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目光仍是有些茫然,神情却是平静得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沉淀在暮色与灯火交织下的街景显得光怪陆离,随着那道纤细身影毫无预兆倒下,正巧走在附近的人群惊得呆住,停顿几秒钟后,飞快的四下逃散,尖叫声姗姗来迟。 映在眼底的一幕就象是影片的慢动作,我看到昏黄灯火下照耀下的路面仰躺着一个人,沁出来的浓郁血渍晕染惨白的斑马线,逃开的人群复又聚集过去,不远不近站着,蒙昧的夜色里一张张脸显得那样冷漠。 短促的尖叫徒然断绝,我的喉咙咯咯作响,却什么也喊不出来;身体冷一阵热一阵,胸口如同怀抱一块烧红的烙铁,岩浆一般的炙热在血脉间流窜,皮肤下有东西激烈撕扯着,霎时间痛到钻心刺骨。 ‘…喂——你——’耳边有个声音忽远忽近的盘旋,仿佛是坏掉的录音带,时而尖锐深沉,时而激烈高亢…涵盖所有音域,内容模糊不清。 你在说什么? 很痛啊—— 挣扎着抬手捂住胸口,指缝间…有浓腻的液体缓缓流淌而出…视野开始晃动起来…我缓缓仰高头颅,呆呆望着头顶变幻的景致。 谁的手插/入我的腋下,将我拖出车厢…绵软的身体被放置在地面上…而后有人用力撕扯我的衣襟,肌肤接触到闷热的空气… 心脏被巨力有节奏的压迫着。 意识开始沉浮不定,连转移目光的力气也变成妄想,我张大嘴,象是被甩到岸上的鱼拼了命的呼吸,渐渐暗下来的天幕里有一张脸靠得极近。 灰紫的凤眸睁得很大,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象是急急的说着什么,眉心竖起纵纹,表情看上去竟是惊惶。 ‘很疼啊——带我离开…’我动了动手指,指尖似是勾到一块布料,却也不过仅此而已…下一秒,口腔尝到刺鼻腥味,黑暗袭来。 很痛啊—— 真的很痛啊—— 胸口破开一个洞…我知道的…不久之前,擦肩而过的人群里飞出一柄冰冷的刀… 我甚至能听到气囊被挤压破裂的恐怖声响,尖锐的薄刃斜斜往上插/入,躲过肋骨间的缝隙穿透肺叶,最后直抵心脏。 看不见脸的凶手,动作娴熟而狠戾。 很冷啊—— 全部的温度都从撕开的裂口溜出去了…我…不想死… [啊————!] 我听到…不,不是听到,而是直接作用在脑海里的凄厉痛嚎,来自陌生人的…挟带着极端绝望怨毒的叫喊,临死前的挣扎与不甘。 救…命… ………………据说是女主被弄死的分割线……………… “叫救护车快点!”迹部景吾扭头狂吼起来,手下动作却是一刻也不敢停————三条樱子瘫软在地上,姿态有些扭曲,仿佛坏掉的洋娃娃。 湿漉漉的乱发缝隙中脸色白得透出铁青,她的衣襟被他扯开,他按着她的胸口,双手交叠一下下用力压迫着心脏。 “喂!到底怎么回事!”半跪在身边帮忙的人同样满脸扭曲。 “我怎么知道!”迹部景吾愤怒的低吼出声,超负荷运转的心脏隐隐作痛,惊惶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是的,他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他甚至只来得及看见前方街口四散的人群,和躺在路面的陌生人,下一秒,三条樱子就攥着胸口的衣襟,整个人蜷缩起来,象是瞬间被看不见的东西袭击了。 迹部景吾去察看时才发现她已经神志不清,连呼吸都快断绝;他惊得呆住,车门就被打开,外面有人探身进来将她半拖半抱出去,是隔壁车道的道明寺司。 然而,道明寺司却是被同车的另外一个人叫过来帮忙的,那位样貌清冷的少年说三条樱子可能是心脏病发作。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人打电话,两个人施救。 ……… “她心跳在停止,急救药呢?”道明寺司抬起头,手指按在三条樱子脖颈侧边动脉上,脸色显得很难看,“没有随身带急救药吗?” “她的身体很健康!”迹部景吾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声音已经嘶哑,“明明…可恶!” 三条樱子的身体机能很健康,上一次住院的时候明明检查过的…不可能! 说是这样说,双手却猛地僵硬…迹部景吾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瞳孔微微收缩…他的掌心覆着的肌肤在此刻明显不对劲,象是冷却中的灰烬,正一点点散去余温… 迹部景吾猛地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她心口…灰紫的凤眸不自觉张大,神智一时间混乱。 三条樱子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这怎么可能呢?! 片刻之后,他象是触电似的急忙支起身,不死心的继续敲打起来,嘴里一边低喃着,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喂!醒过来…你很健康的不是吗?别开玩笑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迹部景吾听到无数纷乱的声音,有惊呼,有尖叫,也有奔跑,更有尖锐的鸣笛,整个世界在此刻象是陷入末日般慌乱。 鸣笛…鸣笛? 迹部景吾茫然的抬起头,眼底滑过一丝惊喜。 ……… 前方一片混乱,无数车辆被堵塞,许许多多的人滞留在附近,混乱的场景里警车与救护车风驰电掣般破开胶着的街口,朝着这里飞驰而来。 救护车…对了,救护车! 喉咙咯咯几声,象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终于看到一线光明,迹部景吾几乎要跳起来,却在下一秒猛地僵住… 他看到前方街道上蜷着一具身体,边上半跪着几个人,许是正在为对方紧急施救,此刻那几人安静的站起身,手上各自沾染血渍,面上的表情却是肃穆中带着不知所措的歉意。 然而,令得迹部景吾如坠冰窖的并非旁观人群与施救者无声的默哀,他惊愕的是那名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死者。 那是一名陌生女子,躺倒的位置脸恰恰对着他这里,肢体显得古怪而扭曲… 迹部景吾支起身体,定定看了前方明显已经死亡的那具躯体半晌,复又猛地低下头,灰紫凤眸骤然收缩。 死者诡异的姿态竟与…三条樱子如出一辙! 电光火石间有一种领悟蓦然刺入迹部景吾混沌的思维,他在顷刻间想起那个雷雨之夜,三条樱子躺在死者遇害的位置,姿势也与被奸/杀的女子一模一样! 该死! 她不是心脏病发作!她是感应到死亡的瞬间! ………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心头剧跳几下,俯身靠近地上毫无声息的人,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三条樱子!”他轻轻的开口叫她,甚至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指尖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流动,迹部景吾眯了眯眼,掌心往下滑落,小心翼翼覆到她半/裸的胸口… 呯——呯——呯—— 他触摸到温软肌肤下,缓慢却逐渐平稳起来的跃动。 没有任何犹豫的,迹部景吾倾下/身,一手插/入她的后颈,一手探入双腿后膝盖,用力将人打横抱起。 离开这里,他必须带她立刻离开这里! 支起半跪在地上的身体,迹部景吾抱着怀里瘫软的人,迫不及待要躲避已经赶到现场的警察与救护车————下一秒,他的举动被拦截。 “救护车来了,你要把人带去哪里?”是方才跑开的道明寺司,音量很大,甚至惊动跟在他后面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 迹部景吾瞪了对方一眼,脚下却是不停,返身,去路再次被堵住————是那名样貌清冷的少年,神情也很淡漠,挡住车门的姿态透出坚持。 “我带她去医院。”迹部景吾低声解释道,虽然不太情愿,但是道明寺和眼前这位终是帮过他的忙,“她…算了,你们不放心可以跟着我走。” 说完之后,堵在面前的少年眼神微动,微微侧首,淡声说道,“你的车不好掉头,让阿司开车送去。” 迹部景吾一愣,随即点点头,脚下一转,朝着对方指示的跑车走过去————确实,他的车体积太大,在此刻拥挤的交通状况下机动性比不上道明寺司的小型跑车。 不过… ……… 紧急状况下也容不得迹部景吾多想,只能急急忙忙走过去,让紧随而至的少年上前打开车门,把手里的三条樱子往里一塞,又推了推,而后自己挤了进去。 首先察看三条樱子一番,发现她虽然仍是闭着眼睛,呼吸却显得平稳有规律,迹部景吾这才放下心头的巨石,抬眼盯着前后回到驾驶室的那两人,沉声问道,“你们有驾照吗?” 道明寺司嗤笑一声,倒是副驾驶座上的少年回过头,往后瞥了眼,两人却都没有说话,随即跑车引擎发动,箭一般窜出去,擦过前方路面维持交通的警察,无比嚣张的穿梭在混乱的井字形街口,留下一片惊呼与怒斥。 ————这样看起来就是无证驾驶…吗? 迹部景吾眼角狠狠一跳,张了张嘴,最后长吁一口气,压下溢到喉咙口的异议,转而把注意力放到身侧。 静静的看了三条樱子一会儿,灰紫凤眸眸光一沉,半晌,迹部景吾抬手替她拢好凌乱的衣襟,然后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闭了闭眼,抬起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被你吓死。”此时迹部景吾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放心下来之后他浑身无力,这样的事件如果再多经历几次…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比她更需要治疗心脏病。 “你女朋友怎回事?”道明寺司忽然开口问道。 “没什么。”迹部景吾睁开眼睛,与对方隔着后望镜对视,“先送我去忍足医院。”说话的同时挑了挑眉,“注意开车!” 边打方向盘边盯着后望镜,一心两用是想出交通事故么? “切!”道明寺司在后望镜里瞪了他一眼,而后转开视线。 随即,副驾驶座上的人回过头,从发生意外以来始终平静无波的脸庞微微一动,眼神竟是惊讶,“她…醒了?”边说边抬手凌空点着某个方向。 迹部景吾低下头,顺着对方指出的方向看过去,而后一怔————是的,醒了… 前一秒还昏迷不醒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目光仍是有些茫然,神情却是平静得不可思议。 45迷走乐园之四 “你…”没事了吧?————迹部景吾原本是想这么问的,可惜才刚开口,怀里的人忽然扭扭身子,换了比较舒服的姿势,随后把眼睛一闭,头钻进他的胸口,俨然一副要马上睡死过去的样子。 虽然三条樱子没有任何表示,他却也明白对方是不愿意在此时,就早先发生的一切有任何解释————真是个…喜欢把头一埋装鸵鸟的笨蛋啊喂! 迹部景吾眼角一跳,满腹草稿竟是不知该不该继续,垂下眼睫,默默盯着某个几乎靠到他下巴的发旋好半天,抿抿嘴角,复又把视线转到车窗外,就此听之任之。 跑车飞速往前驰去,外面的风景化为金棕色流光迤逦在玻璃上,锦绣斑斓的城市与辉煌灯海交相辉映,温暖色泽倒映在迹部景吾眼底,是令人安心的美好,不久前那种种惊恐焦急如同幻觉般悄然蒸发。 将臂弯里的人往自己胸口拢了拢,下一秒,隔着薄薄夏衫,迹部景吾感觉到丰腴绵软的躯体紧贴上来,她如同饱受惊吓寻求庇护的小动物,蜷作一团,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迹部景吾怔了怔,收回眺望风景的视线,目光下落几分,“现在知道怕了?”语气喜怒难辨,说话间揽住她肩头的手却不自觉轻轻拍着,一下一下,节奏里藏了别扭的安抚。 他话音刚落,伏在胸口的那颗脑袋动了动,又重重蹭了蹭,然后她仰起脸,在靠得很近的位置眼睛对上他的视线。 “嗯——”她用很浓厚的鼻音嗯了一声,瞳眸跳荡几丝游光,似是浅浅的泪意,“很痛——”拉长的音调声线哽咽。 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一时有些失神。 她定定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瞳有他自己的倒影,和她未来得及褪去的惧意,淡白的脸庞,小小的下巴微抬,嘟嘟的红唇,表情彷如受尽委屈的孩子。 呼吸间鼻端能嗅到莫名的浅淡香气,丝丝缕缕,猫爪似的抓挠着他的理智。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象是在邀请啊喂?!真的很想替她挠下巴————囧rz ,这诡异的心理乱入哪来的!赶紧给本大爷死边去! 迹部景吾微微黑线了一下,艰难的抬高视线,盯着车顶,嘴角一抽,心头翻腾的莫名情绪无处发泄,于是蓦然低下头,语气变得恶劣,“知道痛,等下到医院就给本大爷老实点!” 再敢三更半夜跑到凶案现场试试看啊?本大爷打断你的腿! ……… 他用有生以来最凶残的眼神威胁她,收到的是她极度茫然的回望。 “哈?”嘴唇微微开启,神情很迷惘,头顶翘起的呆毛迎风摇曳,声音软软的,平添了几分傻气。 这…是在跟他撒娇么?迹部景吾觉得嘴里发干,连呼吸都粗重起来,看着探手即能碰触到的小小脸庞,一个邪恶的念悄然成形。 蠢蠢欲动的手指离开原本搭着的圆润肩头,悄悄往上…摸到看上去手感就很好的,鼓囊囊的腮帮子…擒住,正待收紧力道———— “喂!你差不多点!” 恶声恶气的怒吼打破平静,也顺便阻止迹部景吾不符合他本人形象的幼稚行为————掐住女孩子的脸颊,然后死命揉捏。 “不要当众亲热!本大爷眼睛会瞎掉!”道明寺司粗嘎的声线隐隐透出不屑。 迹部景吾浑身一僵,蓦然抬眼,恼羞成怒?的反讽,“注意开你的车,满脑子[哔——] 的色/情狂!”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亲热?!还有,被你自称‘本大爷’…那个称号会掉价啊白痴! 盯着不好好开车却把脑袋往后扭的道明寺司,迹部景吾一脸愤怒。 同样高傲的两人正互不相让的对瞪,副驾驶座上的少年沉声喝道,“小心!”与此同时,迹部景吾听到怀里的三条樱子拔尖嗓子,“左转!” 前面…迹部景吾一惊,眼神顺着看过去————迎面扑来的是…道路中央红白相间的安全岛…电光火石间,轿车在道路上一个飘移,而后急转,险险擦过几乎收势不及撞上去的路边绿化带。 后方立刻响起惊天动地的喇叭声…和叫骂声。 还真是千钧一发…迹部景吾长吁一口气,背后沁出薄汗。 “混蛋!想死别拖累我啊啊啊——”三条樱子挣扎着退出他的怀抱,悲愤交加的掐拳怒吼,看上去象是要扑去痛打罔顾人命的司机。 “住手!”迹部景吾赶忙倾身把人扯回来,好声好气的安抚,在得到对方‘你也是同谋!’的指责眼神后,神情郝然,“他在开车。”所以…等到目的地再教训他好了…现在安静点。 ……… 得到深刻教训的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接下来一路无话。 轿车飞驰过数个街口,而后抵达此行目的地————迹部景吾口中的忍足医院。 道明寺司臭着一张脸,重重拍了拍方向盘,回过头,表情俨然是在说‘本大爷屈尊降贵你们这些混蛋不感激涕零真是没眼光’。 迹部景吾白了他一眼,下车后把窝成一团的三条樱子拎出来,先交给等候在一旁的医护人员,然后才施施然点回过头,“我欠你一份人情。”虽然很不想承认,他的家教却不允许他无视给予自己帮助的人情。 “哼!不用你感激,本大爷不过是顺手。”道明寺司的神情余怒未消,顿了顿,象是想到什么打开车门,走下来,“你女朋友…你不是说要解释吗?” 看了看被裹在医护人员当中不甘不愿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不愿意站在这里浪费口舌,于是冲着医院里面抬抬下巴,“要知道就跟我进来。” 说完之后也不等对方发飙,掉头插/入人群中,探手揽住挣扎不休的三条樱子,咬牙切齿,“跑什么?只是检查,再乱动就安排你打针!” 三条樱子闻言一僵,整个人顿时安静下来,迹部景吾冷笑一声,攥着人往医院里拖————他知道这样威胁有用,这混账女人…貌似有针筒恐惧症… 是上次她入院的时候,他暗中观察得出的结论,现在正好拿捏住克制她,虽说手法有点不入流,迹部景吾却半丝愧疚也没有。 实在是三条樱子太…活蹦乱跳…不用点强硬手段压不住,迹部景吾越想越萧瑟。 他走得满腹怨气,不出所料的察觉到牵在手里的人异常乖巧…于是,边走边回头,扫了眼某张隐隐惶恐的脸,阴沉的勾起嘴角,“你乖乖的就不会受皮肉之苦。” 咦?这话貌似有点歧义?迹部景吾想了想,复又将之甩到脑后————管它的,反正就是这样!她不乖乖的,他绝对要收拾她!这次一定不纵容! 话音刚落,迹部景吾就觉得附近一阵诡异的沉默,连三条樱子也抬起头,半张着嘴,象是吃坏肚子,神色扭曲… ……… 片刻后,人群末端传来嘲讽满满的嗤笑,回眸瞪过去,却看到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跟上来多管闲事的道明寺司和另外那名少年。 那两人,一个肩膀微微耸动一个面部抽搐,明显是忍俊不住。 迹部景吾回过头细细想了想自己的言语,然后才发现…嗯~好象说错话了,他刚刚的威胁很象[哔——]之前罪犯对受害者说的言辞。 囧…迹部景吾瞬间满头黑线,看看左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吞掉为时已晚的辩白,抿紧嘴角,决定将错就错。 丢一次脸就够了,迹部景吾想,这世上有句话叫做‘越描越黑’,索性什么也不解释。 至于后面那两个看热闹的…嗯~就让他们继续迷糊下去,水搅得越浑,三条樱子身上发生的不合常理的事就越不会有人记得追根究底。 他的名声什么的,英德和冰帝几乎没有交集,应该不会造成不可收拾的结局。 将一番得失细细思考过后,迹部景吾沉下浮躁的情绪,打定主意牺牲小我,保全三条樱子岌岌可危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来到医院诊疗大楼的二楼,医护人员簇拥着似是没回过神的三条樱子前去做事先安排好的精密检查,剩余的人则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 门扉方才阖上,迹部景吾的肩膀就被重重拍了拍,回过头,就看到道明寺司有些扭曲的脸,“你也有今天…居然…哈哈哈~” 道明寺司张大了嘴,前俯后仰,语气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乖乖的就不会受皮肉之苦”鹦鹉学舌似的,说完又笑得更厉害,“…哈哈哈~你那个女朋友不会是强迫来的吧?” 迹部景吾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将他的恶意置若罔闻,掉转视线,目光落到始终很安静的那名少年身上。 ……… “迹部景吾。”迹部景吾用极是平和的语气自我介绍,边说边伸出手,“方才多谢了,你是?” 定定看着那人的双眼,神情是毫不掩饰的诧异————其实怪不得他惊讶,因为面前这人实在陌生的紧,不是他印象中任何一位能和道明寺司如此熟稔的人。 迹部景吾曾经和道明寺司在同一位老师门下学习西洋剑,当然,也不止西洋剑,两人的家世相当,虽然不太合得来,彼此却是知之甚详。 道明寺司…迹部景吾印象中是个极难相处的人,本质不坏,却是被周遭的人有意无意捧得无比狂妄,除却被合称f4组合剩下那三人,他还没见过能有谁和脾气暴躁的道明寺司走得这么近。 “岛川深介。”少年浅笑着回握,神情仍是说不出的疏离。 “岛川?”迹部景吾低声的重复,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打量少年几眼,试探性的问道,“东京警视厅总部的岛川…” “正是家父。”少年点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想,随即眸光微沉,“初次见面。” 迹部景吾被少年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得心头微微一凛,松开手,淡淡的回答,“之前在某处场合见过岛川先生一面,所以觉得你们有些相像。” “是吗?我也经常被说长得像父亲。”岛川深介神情微怔,复又释然的笑道,“迹部君很敏锐。” “你们说什么?”道明寺司在一旁横地里斜插/进来。 “不——没什么。”迹部景吾斜睨一眼过去,随即后退一步,拉开对那两人的距离,垂下眼睫————道明寺司是个粗神经,自然听不懂他和岛川的哑谜。 岛川深介在怀疑初次见面的他如何能探出自己的家世,而他则隐晦的告知缘由,聪明人彼此不需要过于直白。 迹部景吾抬起头,把注意力放到门扉紧闭的医疗室那里,同时心念飞转,开始分析今日这场偶遇该如何收场。 道明寺司…也就算了,因为他和他基本上是类似的人,虽然性格天差地别,本质却同样是不重视的人不会给予丝毫关注,对于毫不相干的三条樱子,道明寺司不会多加关注。 麻烦的是岛川深介…至少,背后位居警视厅高位的父亲是个麻烦。 他要想办法阻止岛川深介的眼光放在三条樱子身上,还不能被对方看出一丝不对劲,否则就麻烦了。 ……… 正当迹部景吾心思百转千回,耳畔又传来道明寺司的声音,“动作真慢!不就是检查身体,刚才明明看那女人精神很好,麻烦!” “你还有事?”迹部景吾默默斜视凑到身边,看似多动症发作的人,眯了眯眼,“有事就先走,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就行了。” 快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泄露什么端倪,道明寺司收回瞪着医疗室的目光,神情显得…有些古怪?似是怒气勃发,又强自按捺下来,“本大爷难得做好事。” 眉心皱得死紧,语气也凶恶,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化作讥诮,“说起来,你那女朋友不怎么样…你的品味真是糟糕。” 迹部景吾觉得自己被人生攻击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恶狠狠的反唇相讥,“总比你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的好。” “以貌取人,肤浅!果然是小孩子。”————三条樱子还轮不到眼前这个明显情商复数的笨蛋评价! 她的好…她的好…好吧~她其实一点也不好,可是!他也还是不想听别人,特别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说三道四!迹部景吾整张脸都扭曲掉。 道明寺司满脸呆滞的盯着他,半晌,眼底堆积的怒气意外的淡去,抬手筢筢头发,神情显得很别扭,“好吧~你女朋友…你高兴就好。” 说完之后,沉默片刻,脸上露出几丝介于犹疑的神情,“说起来…那女人有点眼熟,象是在哪里见过,是错觉吗?” “你见过,去冰帝那次。”说话间迹部景吾扫了眼存在感很小的岛川深介,“她转学来冰帝前是英德的学生,你眼熟也不奇怪。” “英德…”道明寺司喃喃自语,随后安静下来,表情象是想到什么又不确定,最后却摇了摇头,“哦~是这样。” ……… 之后仍是静默的等待,并且现场不知怎地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因为担心就此话题深入下去会发展到他不愿意看到局势: 道明寺司过于关注三条樱子+深挖下去引出西门总二郎牵涉到的案件+连带引起岛川深介的注意+生成姬事件、交换杀妻事件 = 三条樱子所作所为全数暴露。 想到最后那个结果,迹部景吾眯紧眼睛,硬生生压下心头灼然升起的不快,沉声说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哦~你居然也有求到本大爷头上的时候?”道明寺司微微睁大眼睛,讶然之色一闪即逝,随后兴致勃勃,外加有点得意,“不管怎样,你是后辈,我会酌情考虑。” “跟你借一样东西。”迹部景吾瞥开视线,暗自黑线————果然是小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掩藏情绪,这笨蛋将来要怎么办啊喂! 无奈归无奈,叹息过后还是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家的收藏里有一件战国短戈,借我‘观赏’几天。” “哈?兵器都在我老爸那里。”道明寺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恼,沉默一会儿,方才说道,“难得你开口求本大爷…呃~我帮你问问。” “有消息通知我。”迹部景吾速答,随后就闭上嘴,任凭对方追问就是不肯说明缘由。 跟面前这人借东西,若非实在不得已,他不愿意开口,古兵器除却私人收藏,大型的博物馆也是有的,同样是费点力气,只不过要转移注意力,欠人情就欠人情吧。 迹部景吾再次长叹一声,背靠在墙壁上,怔怔盯着几米开外,时间过去很久仍是毫无动静的那扇门。 如果道明寺司顺利借出战国短戈…他就可以…以此作为缘由完成答应三条樱子的事,带她拜访日吉道馆,然后把人塞进去学艺。 她没了时间在外面乱晃,遇到危险的几率就小很多吧?更何况,日吉道馆…呃~但愿多少能把她的戾气消减一些。 就算不行,身边都是高手,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多少也能起到救护的作用。 想到近段时间自己波澜壮阔的生活,迹部景吾抬手掩住抽搐的嘴角,毫不犹豫的将自家武艺高强的后辈(一厢情愿)拉入三条樱子保护者的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你…”没事了吧?————迹部景吾原本是想这么问的,可惜才刚开口,怀里的人忽然扭扭身子,换了比较舒服的姿势,随后把眼睛一闭,头钻进他的胸口,俨然一副要马上睡死过去的样子。 虽然三条樱子没有任何表示,他却也明白对方是不愿意在此时,就早先发生的一切有任何解释————真是个…喜欢把头一埋装鸵鸟的笨蛋啊喂! 迹部景吾眼角一跳,满腹草稿竟是不知该不该继续,垂下眼睫,默默盯着某个几乎靠到他下巴的发旋好半天,抿抿嘴角,复又把视线转到车窗外,就此听之任之。 跑车飞速往前驰去,外面的风景化为金棕色流光迤逦在玻璃上,锦绣斑斓的城市与辉煌灯海交相辉映,温暖色泽倒映在迹部景吾眼底,是令人安心的美好,不久前那种种惊恐焦急如同幻觉般悄然蒸发。 将臂弯里的人往自己胸口拢了拢,下一秒,隔着薄薄夏衫,迹部景吾感觉到丰腴绵软的躯体紧贴上来,她如同饱受惊吓寻求庇护的小动物,蜷作一团,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迹部景吾怔了怔,收回眺望风景的视线,目光下落几分,“现在知道怕了?”语气喜怒难辨,说话间揽住她肩头的手却不自觉轻轻拍着,一下一下,节奏里藏了别扭的安抚。 他话音刚落,伏在胸口的那颗脑袋动了动,又重重蹭了蹭,然后她仰起脸,在靠得很近的位置眼睛对上他的视线。 “嗯——”她用很浓厚的鼻音嗯了一声,瞳眸跳荡几丝游光,似是浅浅的泪意,“很痛——”拉长的音调声线哽咽。 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一时有些失神。 她定定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瞳有他自己的倒影,和她未来得及褪去的惧意,淡白的脸庞,小小的下巴微抬,嘟嘟的红唇,表情彷如受尽委屈的孩子。 呼吸间鼻端能嗅到莫名的浅淡香气,丝丝缕缕,猫爪似的抓挠着他的理智。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象是在邀请啊喂?!真的很想替她挠下巴————囧rz ,这诡异的心理乱入哪来的!赶紧给本大爷死边去! 迹部景吾微微黑线了一下,艰难的抬高视线,盯着车顶,嘴角一抽,心头翻腾的莫名情绪无处发泄,于是蓦然低下头,语气变得恶劣,“知道痛,等下到医院就给本大爷老实点!” 再敢三更半夜跑到凶案现场试试看啊?本大爷打断你的腿! ……… 他用有生以来最凶残的眼神威胁她,收到的是她极度茫然的回望。 “哈?”嘴唇微微开启,神情很迷惘,头顶翘起的呆毛迎风摇曳,声音软软的,平添了几分傻气。 这…是在跟他撒娇么?迹部景吾觉得嘴里发干,连呼吸都粗重起来,看着探手即能碰触到的小小脸庞,一个邪恶的念悄然成形。 蠢蠢欲动的手指离开原本搭着的圆润肩头,悄悄往上…摸到看上去手感就很好的,鼓囊囊的腮帮子…擒住,正待收紧力道———— “喂!你差不多点!” 恶声恶气的怒吼打破平静,也顺便阻止迹部景吾不符合他本人形象的幼稚行为————掐住女孩子的脸颊,然后死命揉捏。 “不要当众亲热!本大爷眼睛会瞎掉!”道明寺司粗嘎的声线隐隐透出不屑。 迹部景吾浑身一僵,蓦然抬眼,恼羞成怒?的反讽,“注意开你的车,满脑子[哔——] 的色/情狂!”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亲热?!还有,被你自称‘本大爷’…那个称号会掉价啊白痴! 盯着不好好开车却把脑袋往后扭的道明寺司,迹部景吾一脸愤怒。 同样高傲的两人正互不相让的对瞪,副驾驶座上的少年沉声喝道,“小心!”与此同时,迹部景吾听到怀里的三条樱子拔尖嗓子,“左转!” 前面…迹部景吾一惊,眼神顺着看过去————迎面扑来的是…道路中央红白相间的安全岛…电光火石间,轿车在道路上一个飘移,而后急转,险险擦过几乎收势不及撞上去的路边绿化带。 后方立刻响起惊天动地的喇叭声…和叫骂声。 还真是千钧一发…迹部景吾长吁一口气,背后沁出薄汗。 “混蛋!想死别拖累我啊啊啊——”三条樱子挣扎着退出他的怀抱,悲愤交加的掐拳怒吼,看上去象是要扑去痛打罔顾人命的司机。 “住手!”迹部景吾赶忙倾身把人扯回来,好声好气的安抚,在得到对方‘你也是同谋!’的指责眼神后,神情郝然,“他在开车。”所以…等到目的地再教训他好了…现在安静点。 ……… 得到深刻教训的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接下来一路无话。 轿车飞驰过数个街口,而后抵达此行目的地————迹部景吾口中的忍足医院。 道明寺司臭着一张脸,重重拍了拍方向盘,回过头,表情俨然是在说‘本大爷屈尊降贵你们这些混蛋不感激涕零真是没眼光’。 迹部景吾白了他一眼,下车后把窝成一团的三条樱子拎出来,先交给等候在一旁的医护人员,然后才施施然点回过头,“我欠你一份人情。”虽然很不想承认,他的家教却不允许他无视给予自己帮助的人情。 “哼!不用你感激,本大爷不过是顺手。”道明寺司的神情余怒未消,顿了顿,象是想到什么打开车门,走下来,“你女朋友…你不是说要解释吗?” 看了看被裹在医护人员当中不甘不愿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不愿意站在这里浪费口舌,于是冲着医院里面抬抬下巴,“要知道就跟我进来。” 说完之后也不等对方发飙,掉头插/入人群中,探手揽住挣扎不休的三条樱子,咬牙切齿,“跑什么?只是检查,再乱动就安排你打针!” 三条樱子闻言一僵,整个人顿时安静下来,迹部景吾冷笑一声,攥着人往医院里拖————他知道这样威胁有用,这混账女人…貌似有针筒恐惧症… 是上次她入院的时候,他暗中观察得出的结论,现在正好拿捏住克制她,虽说手法有点不入流,迹部景吾却半丝愧疚也没有。 实在是三条樱子太…活蹦乱跳…不用点强硬手段压不住,迹部景吾越想越萧瑟。 他走得满腹怨气,不出所料的察觉到牵在手里的人异常乖巧…于是,边走边回头,扫了眼某张隐隐惶恐的脸,阴沉的勾起嘴角,“你乖乖的就不会受皮肉之苦。” 咦?这话貌似有点歧义?迹部景吾想了想,复又将之甩到脑后————管它的,反正就是这样!她不乖乖的,他绝对要收拾她!这次一定不纵容! 话音刚落,迹部景吾就觉得附近一阵诡异的沉默,连三条樱子也抬起头,半张着嘴,象是吃坏肚子,神色扭曲… ……… 片刻后,人群末端传来嘲讽满满的嗤笑,回眸瞪过去,却看到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跟上来多管闲事的道明寺司和另外那名少年。 那两人,一个肩膀微微耸动一个面部抽搐,明显是忍俊不住。 迹部景吾回过头细细想了想自己的言语,然后才发现…嗯~好象说错话了,他刚刚的威胁很象[哔——]之前罪犯对受害者说的言辞。 囧…迹部景吾瞬间满头黑线,看看左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吞掉为时已晚的辩白,抿紧嘴角,决定将错就错。 丢一次脸就够了,迹部景吾想,这世上有句话叫做‘越描越黑’,索性什么也不解释。 至于后面那两个看热闹的…嗯~就让他们继续迷糊下去,水搅得越浑,三条樱子身上发生的不合常理的事就越不会有人记得追根究底。 他的名声什么的,英德和冰帝几乎没有交集,应该不会造成不可收拾的结局。 将一番得失细细思考过后,迹部景吾沉下浮躁的情绪,打定主意牺牲小我,保全三条樱子岌岌可危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来到医院诊疗大楼的二楼,医护人员簇拥着似是没回过神的三条樱子前去做事先安排好的精密检查,剩余的人则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 门扉方才阖上,迹部景吾的肩膀就被重重拍了拍,回过头,就看到道明寺司有些扭曲的脸,“你也有今天…居然…哈哈哈~” 道明寺司张大了嘴,前俯后仰,语气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乖乖的就不会受皮肉之苦”鹦鹉学舌似的,说完又笑得更厉害,“…哈哈哈~你那个女朋友不会是强迫来的吧?” 迹部景吾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将他的恶意置若罔闻,掉转视线,目光落到始终很安静的那名少年身上。 ……… “迹部景吾。”迹部景吾用极是平和的语气自我介绍,边说边伸出手,“方才多谢了,你是?” 定定看着那人的双眼,神情是毫不掩饰的诧异————其实怪不得他惊讶,因为面前这人实在陌生的紧,不是他印象中任何一位能和道明寺司如此熟稔的人。 迹部景吾曾经和道明寺司在同一位老师门下学习西洋剑,当然,也不止西洋剑,两人的家世相当,虽然不太合得来,彼此却是知之甚详。 道明寺司…迹部景吾印象中是个极难相处的人,本质不坏,却是被周遭的人有意无意捧得无比狂妄,除却被合称f4组合剩下那三人,他还没见过能有谁和脾气暴躁的道明寺司走得这么近。 “岛川深介。”少年浅笑着回握,神情仍是说不出的疏离。 “岛川?”迹部景吾低声的重复,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打量少年几眼,试探性的问道,“东京警视厅总部的岛川…” “正是家父。”少年点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想,随即眸光微沉,“初次见面。” 迹部景吾被少年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得心头微微一凛,松开手,淡淡的回答,“之前在某处场合见过岛川先生一面,所以觉得你们有些相像。” “是吗?我也经常被说长得像父亲。”岛川深介神情微怔,复又释然的笑道,“迹部君很敏锐。” “你们说什么?”道明寺司在一旁横地里斜插/进来。 “不——没什么。”迹部景吾斜睨一眼过去,随即后退一步,拉开对那两人的距离,垂下眼睫————道明寺司是个粗神经,自然听不懂他和岛川的哑谜。 岛川深介在怀疑初次见面的他如何能探出自己的家世,而他则隐晦的告知缘由,聪明人彼此不需要过于直白。 迹部景吾抬起头,把注意力放到门扉紧闭的医疗室那里,同时心念飞转,开始分析今日这场偶遇该如何收场。 道明寺司…也就算了,因为他和他基本上是类似的人,虽然性格天差地别,本质却同样是不重视的人不会给予丝毫关注,对于毫不相干的三条樱子,道明寺司不会多加关注。 麻烦的是岛川深介…至少,背后位居警视厅高位的父亲是个麻烦。 他要想办法阻止岛川深介的眼光放在三条樱子身上,还不能被对方看出一丝不对劲,否则就麻烦了。 ……… 正当迹部景吾心思百转千回,耳畔又传来道明寺司的声音,“动作真慢!不就是检查身体,刚才明明看那女人精神很好,麻烦!” “你还有事?”迹部景吾默默斜视凑到身边,看似多动症发作的人,眯了眯眼,“有事就先走,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就行了。” 快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泄露什么端倪,道明寺司收回瞪着医疗室的目光,神情显得…有些古怪?似是怒气勃发,又强自按捺下来,“本大爷难得做好事。” 眉心皱得死紧,语气也凶恶,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化作讥诮,“说起来,你那女朋友不怎么样…你的品味真是糟糕。” 迹部景吾觉得自己被人生攻击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恶狠狠的反唇相讥,“总比你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的好。” “以貌取人,肤浅!果然是小孩子。”————三条樱子还轮不到眼前这个明显情商复数的笨蛋评价! 她的好…她的好…好吧~她其实一点也不好,可是!他也还是不想听别人,特别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说三道四!迹部景吾整张脸都扭曲掉。 道明寺司满脸呆滞的盯着他,半晌,眼底堆积的怒气意外的淡去,抬手筢筢头发,神情显得很别扭,“好吧~你女朋友…你高兴就好。” 说完之后,沉默片刻,脸上露出几丝介于犹疑的神情,“说起来…那女人有点眼熟,象是在哪里见过,是错觉吗?” “你见过,去冰帝那次。”说话间迹部景吾扫了眼存在感很小的岛川深介,“她转学来冰帝前是英德的学生,你眼熟也不奇怪。” “英德…”道明寺司喃喃自语,随后安静下来,表情象是想到什么又不确定,最后却摇了摇头,“哦~是这样。” ……… 之后仍是静默的等待,并且现场不知怎地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因为担心就此话题深入下去会发展到他不愿意看到局势: 道明寺司过于关注三条樱子 + 深挖下去引出西门总二郎牵涉到的案件 + 连带引起岛川深介的注意 + 生成姬事件、交换杀妻事件 = 三条樱子所作所为全数暴露。 想到最后那个结果,迹部景吾眯紧眼睛,硬生生压下心头灼然升起的不快,沉声说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哦~你居然也有求到本大爷头上的时候?”道明寺司微微睁大眼睛,讶然之色一闪即逝,随后兴致勃勃,外加有点得意,“不管怎样,你是后辈,我会酌情考虑。” “跟你借一样东西。”迹部景吾瞥开视线,暗自黑线————果然是小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掩藏情绪,这笨蛋将来要怎么办啊喂! 无奈归无奈,叹息过后还是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家的收藏里有一件战国短戈,借我‘观赏’几天。” “哈?兵器都在我老爸那里。”道明寺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恼,沉默一会儿,方才说道,“难得你开口求本大爷…呃~我帮你问问。” “有消息通知我。”迹部景吾速答,随后就闭上嘴,任凭对方追问就是不肯说明缘由。 跟面前这人借东西,若非实在不得已,他不愿意开口,古兵器除却私人收藏,大型的博物馆也是有的,同样是费点力气,只不过要转移注意力,欠人情就欠人情吧。 迹部景吾再次长叹一声,背靠在墙壁上,怔怔盯着几米开外,时间过去很久仍是毫无动静的那扇门。 如果道明寺司顺利借出战国短戈…他就可以…以此作为缘由完成答应三条樱子的事,带她拜访日吉道馆,然后把人塞进去学艺。 她没了时间在外面乱晃,遇到危险的几率就小很多吧?更何况,日吉道馆…呃~但愿多少能把她的戾气消减一些。 就算不行,身边都是高手,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多少也能起到救护的作用。 想到近段时间自己波澜壮阔的生活,迹部景吾抬手掩住抽搐的嘴角,毫不犹豫的将自家武艺高强的后辈(一厢情愿)拉入三条樱子保护者的名单。 46迷走乐园之五 我总觉得有些事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去了,具体怎么回事说不上来,只是有古怪的感觉,隐约好似有什么在高/潮来临的前一秒蓦然平复,连个余波也不见。 那晚的两起仆街事件报纸上有报道,篇幅很大,谁让两起事件都发生在闹市呢?警方想瞒都瞒不住,各方议论纷纷却没个定论,有谣言说许是涉入黑帮寻仇,不过没有确实证据,具体如何警方也无后续。 没过几天当街杀人事件不了了之,这个巨大的城市每个转角每一时刻都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除了切身之痛的人,没有谁会长久记得那个傍晚染血的街头,包括我在内。 近段时间我的注意力全数放在拜访奇人异士或者香火灵验的神社方面,为的是想办法封印掉三条姑娘神奇的兼容格式。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那异能好处没看到半点,惹祸的本事倒是一等一,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已然深陷麻烦不可自拔,长此久往,九命怪猫也不够折腾,(==)。 为了自己的人生能够酒池肉林(咦?这形容词哪里不对?),我很愿意删除三条姑娘莫名其妙的系统,然后重启个好用点的,不必最高级,普普通通就行。 至于迹部景吾sama…嗯~那夜之后他就没了消息,医院给出的答案仍是三条樱子身心健康、头好壮壮,彼时他和我都长吁一口气,没多久就异常友好的分道扬镳。 我相信迹部景吾是被吓得不轻,证据就是从此往后他没有‘偶然路过’我进食的地点,嗯~或许也和我不再跑到他家酒店吃饭,转而让人送到三条宅去有关?谁知道,反正我没再见过他就是。 生活就是这样奇妙,我们只需特意避开,没多久两人的交集就此消失,所以说‘缘分’这玩意极端不牢靠。 我奔波在寻访神社与(不知真假)的特异功能者的路上,迹部景吾则(听学校女生传言)带领网球部一众美少年们昂扬激烈拼搏在‘全国制霸’途中,于是两人再也不见,(囧,这特么文艺乱入…真是令人寒毛直竖)。 好吧~话题扯远了,言归正传。 六月一眨眼就过去,眼看着天气越发炎热起来,而我经历了人生一大重创(遇到的都是神棍)之后,心情也从刚开始的忐忑、期待,变成无奈。 就在我对改善三条姑娘神奇体质一事心灰意冷,外加以为和迹部景吾从此能够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砸到我的头上。 ……… “噗——”我险些喷出含在嘴里的水,先呛得半死,然后,涨红着脸,满心惊悚的瞪着杵在眼前的人,磕磕巴巴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听错吧?面前这人刚刚说… “迹部部长交代我下午社活时带你过去。”少年的眉心皱得死紧,深褐色的眸子透出一抹嫌恶,“难看死了,水喷得到处都是!” 我赶忙抬手抹了把因为太过惊讶导致忘记阖上嘴而流下来的哈喇子,然后尾指掏掏耳朵,眼角一抽,“你确定是找我?” “啰嗦!你老年痴呆么?”对方恶声恶气吼道,“下午别乱跑!”说完之后掉头就走,身形急促彷如背后有狗再追。 我满脸呆滞的目送,盯着渐行渐远的那道背影,和他脑后在空气中跳跃不定的深褐马尾,嘴角跟着一抽————卧槽! 这什么状况?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要不然冥户亮怎么大刺刺跑到我跟前来?还皱着眉转述他家部长的命令,平时不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就算躲不开,也会用看变态杀人狂的眼神将我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的吗? 今儿居然面不改色站在我面前,‘三条樱子’恐惧症治好了? 远目外加吐槽半天,我收回视线,慢吞吞环顾周遭一圈,垂下眼睫,将手里的矿泉水瓶举到唇边再灌一口下去。 冥户亮他治好恐惧症什么的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我得想办法应付已可预期的流言蜚语,和即将来临的波澜壮阔啊啊啊!那混蛋是故意报复的对吧对吧? 居然选在这种人潮汹涌的地段,用嘹亮的音调宣布全民偶像征召我觐见的消息,他果然是打算让我被学校里疯狂迷恋他家部长的女人们生吞活剥… (o__o" )太黑了! 真是太黑了喂!看不出来外表坚毅正直的冥户少年居然隐藏着腹黑模式! 我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表示很担心。 ……… 放学、社活、学校门口,花团锦簇的姑娘们…我语无伦次了都! 一言以蔽之就是‘等到放学时间我跟在板着脸散发出极地深寒的冥户亮身后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如刀似箭目光洗礼几经辗转坐上去向不明的轿车’。 原本两人的行程是冰帝网球部社办,中途冥户亮接到不知谁打来的电话,然后两人的路线改成前往学校门口。 据(冥户亮)说是网球部因为种种原因正选们的特训场所在校外,其他人先一步过去,只差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冥户亮的脸色异常难看,不知道是在咒骂他家那群没义气的,还是抱怨我动作慢。 我扫了他一眼,飞快把头扭到另一边————被老师因为学习成绩不理想留下来接受思想教育又不是故意的,冥户少年心眼不要太小,真是的,(╯﹏╰)。 前往特训地点的路上气压接近暴雨来临前一刻的天空,眼看着冥户亮同学俊朗的脸庞就要往狞恶方向发展,我自然不敢多嘴打听‘去哪里’啦~‘迹部景吾找我什么事’啦~之类的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脸色黑得快要破表的冥户亮同学还是少惹美妙,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呵呵呵~ 最后的最后,轿车驰离喧闹市区拐入一处颇安静的街道,嗯~是真的很安静,我无所事事的盯着车窗外,内心暗暗惊讶。 象是进入某个结界,一转眼城市就洗尽铅华,路两旁是长长的青灰砖墙,探出来苍绿的枝桠点缀不知名的花朵,簇簇落了一地,车辆行驶时偶尔能听到花瓣被碾碎的细微声响,很安静的道路,令人不自觉肃然起敬。 在我被气氛感染得有些…嗯~沉重时?行驶种的轿车缓缓减速,最终停下来。 “到了,下车!”一路上嘴闭得象蚌壳的冥户亮同学开了金口,语气连同脸色都臭臭的,边说边拎起我放在座位中间的书包,不知是帮忙还是担心我掉头走人。 他打开车门,身形就此停顿。 我沉默半晌,跟着挪过去,钻出车厢,一个抬头就此怔住。 ………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古典韵味浓厚的木门,纯黑的门扉,灰白石板地砖,两侧种植着一人高的松柏,很有点时代剧里[哔——]的宅邸味道。 然后是人,确切的说是一名少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秀,如果不是神情扭曲得象是有人逼他去死,他看起来和这处建筑气质倒也合衬,都是历经光阴洗涤留下来的内敛深沉。 “人我送到了。”冥户亮走上前将书包塞进对方怀里,随即脚跟一转,急急忙忙擦着我的肩膀往回走。 “跟着日吉进去。”冥户亮推了我一把。 “诶?!”为毛?我扭过头,定睛一看。 冥户亮飞速钻进轿车,[碰——!]一声阖上车门,“告辞!”丢下一句话他就摇上车窗,飞也似的逃走。 留在原地的我满头黑线————这快递员的态度比淘宝还坑爹啊喂!给你差评哦混蛋! “三条樱子——请、随、我、来。”日吉若一字一句的说道,鬼气森森。 我转过身就见他已经先一步走进门里,那背影似是很萧瑟? 怎么了这是?被倒会了?我小跑步赶上前,满头雾水斜睨他,“日吉学弟,怎么是你找我?” 日吉若身形一顿,侧首,垂眼,三十度角阴影笑,“不是我,是部长…啊~我就说迹部部长什么时候会大方到白付我钱,原来…” “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吗?”他神情飘忽,嘴里嘟嘟囔囔不知所云,“真麻烦,早知道把钱退回去,哼!居然找借口讨好爷爷,混蛋!” “呐——”我强自压下抽搐的嘴角,伸手扯了扯日吉若的胳膊,怀着诡异的担忧,问候已经呈游魂状态的他,“你发烧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讨好你爷爷?” 日吉若停下嘴里的碎碎念,用难以言喻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半晌,蒙昧的暗金瞳眸亮起约莫是莫明的光芒。 “喂!”他整了整诡谲的神色,眉宇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等下不管谁说什么,你都要记得拒绝,知道吗?” 他朝着我倾/身,眼底有浅淡的戾气,“否则,我可能会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你现在这种表现已经很糟糕了!”我近距离赏他一个白眼,微微偏头,视线越过他望向后方,顿了顿,复又收回,不怀好意的眯了眯眼,“后面…” 后面,你家部长正密切关注着这里啊暗金蘑菇头日吉学弟~ ……… 许是我的幸灾乐祸表现得过于明显,日吉若的眼神一凝,堪堪直起身,站在他身后十几米开外,灰白石板铺就的道路尽头的某个人冷冽的声音就传来。 “日吉,你在调戏你的学姐吗?”很特殊的声线,微微扬高的眉宇,踩着俺样步伐走过来的迹部景吾看上去…不太愉快? “部长…你居然也学会说冷笑话?”日吉若扭曲着一张脸,表情接近吃坏肚子,暗金眸子斜了我一眼,嘴角忽的勾起,“立场颠倒了,应该是她调戏我们网球部好几名正选。” 喂喂喂!就算不熟你也不能肆意污蔑我啊混蛋!我往斜地里跨出半步,趁着日吉若高大身躯挡住迎面而来的视线时,抬手…狠狠拧了把对方的小蛮腰。 “调戏你妹!”我鬼气森森的咬牙切齿,将满腹冤屈尽数发/泄在拈着皮肉的指尖。 日吉若猛地僵住…而后我感觉到手下擒住的布料豁然抽出,耳际掠过一道风压,然后才是响亮的呵斥,“日吉!” 睁大的眼睛里映出姿态有些奇怪的两人————迹部景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边,抬起的手攥着日吉若的…那动作… 我眯了眯眼,迅速抬脚重重踹在日吉若的小腿骨上,“打女人?!”劳资弄死你! “这是条件反射!而且我从不打女人!”日吉若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我,过了一会儿,满脸恨恨然甩开迹部景吾的钳制,迈开步伐,挟着一身阴霾离开。 等到那道背影消失,我这才扭过头看住身边的人,抿抿嘴角,“迹部君找我什么事?” “嗯——”迹部景吾随意应了一声,却也不说明缘由,反而先用不明所以的眼神左右看看,眉梢一挑,“这里是日吉家。” “哦~”我点点头,“然后呢?”————我知道这里不是你家,因为此地这种写意水墨的庭院景致和西洋风格的你半点也不搭。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丫消失这么些天忽然托人把我运送过来连个理由也没有,我个人表示很迷惘! ……… 迹部景吾的神情象是被噎了一下,灰紫凤眸游移片刻,然后抬手放到嘴边嘘咳两声,眉心微微拧起,“本大爷是来履行上次答应的事。” 语气凶恶得…有点虚张声势。 “啊——”我睁大眼睛,忽然明白过来,“日吉道馆,可是…我听说这个流派择徒的条件很严格。” “而且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要学的是防身术。”后来我仔细研究过,日吉道馆最著名的是古武术,象日吉若享誉网球部的‘演武式’之类的,和我预期的十万八千里啊喂! 徒手打架和拿着短戈不是一个概念,至少后者会留下凶器作为物证…(==)。 “啰嗦!本大爷说可以就可以!”迹部景吾抬起下巴,神色骄矜得厉害,“等下…嗯~你别说话一切交给我就好。” 我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一怔,眼角微微抽了抽,异常无奈,“刚刚日吉学弟说了类似的话,只不过他让我拒绝,等下要见什么大人物吗?” 弄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话说我现在回家来得及吗? “嗯~是要拜访日吉若的祖父。”迹部景吾沉声回答道,盯着我的眼神透出些忧郁?来,“那位在警界也很有声誉,等下不要被他看出什么才好。” 越说声音越小,连带人也变得若有所思,“我是希望日吉若能指导你…他的身手在同年纪的人里,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与之抗衡,最好还能…” “还能什么?”最后半句话不要吞回去啊喂!我抬手在迹部景吾的眼底晃了晃,意图让陷入自我境地的某人回神。 “没什么!”灰紫凤眸迅速凝起焦距,迹部景吾摇了摇头,探手攥住我就往不远处那幢同样很有历史氛围的建筑拉,“走了!日吉去请他祖父,别让人久等。” 我抬头看着先行一步的某个后脑勺,慢吞吞消化掉他说的话,恍然大悟的同时嘴角一抽。 ————怪不得日吉若跟被人抢了老婆似的,苦逼得不能再苦逼,原来…你逼他收我做徒弟! 然后…我们什么时候已经熟到可以手牵手了喂?!这种甜蜜蜜氛围是怎么回事?不是决定要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么?你这种自然而然的模式我很困扰啊喂! 最后!你丫居然敢陷害我!明儿学校后援会杀上门来找我麻烦你摆平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我总觉得有些事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去了,具体怎么回事说不上来,只是有古怪的感觉,隐约好似有什么在高/潮来临的前一秒蓦然平复,连个余波也不见。 那晚的两起仆街事件报纸上有报道,篇幅很大,谁让两起事件都发生在闹市呢?警方想瞒都瞒不住,各方议论纷纷却没个定论,有谣言说许是涉入黑帮寻仇,不过没有确实证据,具体如何警方也无后续。 没过几天当街杀人事件不了了之,这个巨大的城市每个转角每一时刻都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除了切身之痛的人,没有谁会长久记得那个傍晚染血的街头,包括我在内。 近段时间我的注意力全数放在拜访奇人异士或者香火灵验的神社方面,为的是想办法封印掉三条姑娘神奇的兼容格式。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那异能好处没看到半点,惹祸的本事倒是一等一,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已然深陷麻烦不可自拔,长此久往,九命怪猫也不够折腾,(==)。 为了自己的人生能够酒池肉林(咦?这形容词哪里不对?),我很愿意删除三条姑娘莫名其妙的系统,然后重启个好用点的,不必最高级,普普通通就行。 至于迹部景吾sama…嗯~那夜之后他就没了消息,医院给出的答案仍是三条樱子身心健康、头好壮壮,彼时他和我都长吁一口气,没多久就异常友好的分道扬镳。 我相信迹部景吾是被吓得不轻,证据就是从此往后他没有‘偶然路过’我进食的地点,嗯~或许也和我不再跑到他家酒店吃饭,转而让人送到三条宅去有关?谁知道,反正我没再见过他就是。 生活就是这样奇妙,我们只需特意避开,没多久两人的交集就此消失,所以说‘缘分’这玩意极端不牢靠。 我奔波在寻访神社与(不知真假)的特异功能者的路上,迹部景吾则(听学校女生传言)带领网球部一众美少年们昂扬激烈拼搏在‘全国制霸’途中,于是两人再也不见,(囧,这特么文艺乱入…真是令人寒毛直竖)。 好吧~话题扯远了,言归正传。 六月一眨眼就过去,眼看着天气越发炎热起来,而我经历了人生一大重创(遇到的都是神棍)之后,心情也从刚开始的忐忑、期待,变成无奈。 就在我对改善三条姑娘神奇体质一事心灰意冷,外加以为和迹部景吾从此能够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砸到我的头上。 ……… “噗——”我险些喷出含在嘴里的水,先呛得半死,然后,涨红着脸,满心惊悚的瞪着杵在眼前的人,磕磕巴巴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听错吧?面前这人刚刚说… “迹部部长交代我下午社活时带你过去。”少年的眉心皱得死紧,深褐色的眸子透出一抹嫌恶,“难看死了,水喷得到处都是!” 我赶忙抬手抹了把因为太过惊讶导致忘记阖上嘴而流下来的哈喇子,然后尾指掏掏耳朵,眼角一抽,“你确定是找我?” “啰嗦!你老年痴呆么?”对方恶声恶气吼道,“下午别乱跑!”说完之后掉头就走,身形急促彷如背后有狗再追。 我满脸呆滞的目送,盯着渐行渐远的那道背影,和他脑后在空气中跳跃不定的深褐马尾,嘴角跟着一抽————卧槽! 这什么状况?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要不然冥户亮怎么大刺刺跑到我跟前来?还皱着眉转述他家部长的命令,平时不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就算躲不开,也会用看变态杀人狂的眼神将我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的吗? 今儿居然面不改色站在我面前,‘三条樱子’恐惧症治好了? 远目外加吐槽半天,我收回视线,慢吞吞环顾周遭一圈,垂下眼睫,将手里的矿泉水瓶举到唇边再灌一口下去。 冥户亮他治好恐惧症什么的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我得想办法应付已可预期的流言蜚语,和即将来临的波澜壮阔啊啊啊!那混蛋是故意报复的对吧对吧? 居然选在这种人潮汹涌的地段,用嘹亮的音调宣布全民偶像征召我觐见的消息,他果然是打算让我被学校里疯狂迷恋他家部长的女人们生吞活剥… (o__o" )太黑了! 真是太黑了喂!看不出来外表坚毅正直的冥户少年居然隐藏着腹黑模式! 我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表示很担心。 ……… 放学、社活、学校门口,花团锦簇的姑娘们…我语无伦次了都! 一言以蔽之就是‘等到放学时间我跟在板着脸散发出极地深寒的冥户亮身后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如刀似箭目光洗礼几经辗转坐上去向不明的轿车’。 原本两人的行程是冰帝网球部社办,中途冥户亮接到不知谁打来的电话,然后两人的路线改成前往学校门口。 据(冥户亮)说是网球部因为种种原因正选们的特训场所在校外,其他人先一步过去,只差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冥户亮的脸色异常难看,不知道是在咒骂他家那群没义气的,还是抱怨我动作慢。 我扫了他一眼,飞快把头扭到另一边————被老师因为学习成绩不理想留下来接受思想教育又不是故意的,冥户少年心眼不要太小,真是的,(╯﹏╰)。 前往特训地点的路上气压接近暴雨来临前一刻的天空,眼看着冥户亮同学俊朗的脸庞就要往狞恶方向发展,我自然不敢多嘴打听‘去哪里’啦~‘迹部景吾找我什么事’啦~之类的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脸色黑得快要破表的冥户亮同学还是少惹美妙,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呵呵呵~ 最后的最后,轿车驰离喧闹市区拐入一处颇安静的街道,嗯~是真的很安静,我无所事事的盯着车窗外,内心暗暗惊讶。 象是进入某个结界,一转眼城市就洗尽铅华,路两旁是长长的青灰砖墙,探出来苍绿的枝桠点缀不知名的花朵,簇簇落了一地,车辆行驶时偶尔能听到花瓣被碾碎的细微声响,很安静的道路,令人不自觉肃然起敬。 在我被气氛感染得有些…嗯~沉重时?行驶种的轿车缓缓减速,最终停下来。 “到了,下车!”一路上嘴闭得象蚌壳的冥户亮同学开了金口,语气连同脸色都臭臭的,边说边拎起我放在座位中间的书包,不知是帮忙还是担心我掉头走人。 他打开车门,身形就此停顿。 我沉默半晌,跟着挪过去,钻出车厢,一个抬头就此怔住。 ………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古典韵味浓厚的木门,纯黑的门扉,灰白石板地砖,两侧种植着一人高的松柏,很有点时代剧里[哔——]的宅邸味道。 然后是人,确切的说是一名少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秀,如果不是神情扭曲得象是有人逼他去死,他看起来和这处建筑气质倒也合衬,都是历经光阴洗涤留下来的内敛深沉。 “人我送到了。”冥户亮走上前将书包塞进对方怀里,随即脚跟一转,急急忙忙擦着我的肩膀往回走。 “跟着日吉进去。”冥户亮推了我一把。 “诶?!”为毛?我扭过头,定睛一看。 冥户亮飞速钻进轿车,[碰——!]一声阖上车门,“告辞!”丢下一句话他就摇上车窗,飞也似的逃走。 留在原地的我满头黑线————这快递员的态度比淘宝还坑爹啊喂!给你差评哦混蛋! “三条樱子——请、随、我、来。”日吉若一字一句的说道,鬼气森森。 我转过身就见他已经先一步走进门里,那背影似是很萧瑟? 怎么了这是?被倒会了?我小跑步赶上前,满头雾水斜睨他,“日吉学弟,怎么是你找我?” 日吉若身形一顿,侧首,垂眼,三十度角阴影笑,“不是我,是部长…啊~我就说迹部部长什么时候会大方到白付我钱,原来…” “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吗?”他神情飘忽,嘴里嘟嘟囔囔不知所云,“真麻烦,早知道把钱退回去,哼!居然找借口讨好爷爷,混蛋!” “呐——”我强自压下抽搐的嘴角,伸手扯了扯日吉若的胳膊,怀着诡异的担忧,问候已经呈游魂状态的他,“你发烧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讨好你爷爷?” 日吉若停下嘴里的碎碎念,用难以言喻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半晌,蒙昧的暗金瞳眸亮起约莫是莫明的光芒。 “喂!”他整了整诡谲的神色,眉宇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等下不管谁说什么,你都要记得拒绝,知道吗?” 他朝着我倾/身,眼底有浅淡的戾气,“否则,我可能会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你现在这种表现已经很糟糕了!”我近距离赏他一个白眼,微微偏头,视线越过他望向后方,顿了顿,复又收回,不怀好意的眯了眯眼,“后面…” 后面,你家部长正密切关注着这里啊暗金蘑菇头日吉学弟~ ……… 许是我的幸灾乐祸表现得过于明显,日吉若的眼神一凝,堪堪直起身,站在他身后十几米开外,灰白石板铺就的道路尽头的某个人冷冽的声音就传来。 “日吉,你在调戏你的学姐吗?”很特殊的声线,微微扬高的眉宇,踩着俺样步伐走过来的迹部景吾看上去…不太愉快? “部长…你居然也学会说冷笑话?”日吉若扭曲着一张脸,表情接近吃坏肚子,暗金眸子斜了我一眼,嘴角忽的勾起,“立场颠倒了,应该是她调戏我们网球部好几名正选。” 喂喂喂!就算不熟你也不能肆意污蔑我啊混蛋!我往斜地里跨出半步,趁着日吉若高大身躯挡住迎面而来的视线时,抬手…狠狠拧了把对方的小蛮腰。 “调戏你妹!”我鬼气森森的咬牙切齿,将满腹冤屈尽数发/泄在拈着皮肉的指尖。 日吉若猛地僵住…而后我感觉到手下擒住的布料豁然抽出,耳际掠过一道风压,然后才是响亮的呵斥,“日吉!” 睁大的眼睛里映出姿态有些奇怪的两人————迹部景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边,抬起的手攥着日吉若的…那动作… 我眯了眯眼,迅速抬脚重重踹在日吉若的小腿骨上,“打女人?!”劳资弄死你! “这是条件反射!而且我从不打女人!”日吉若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我,过了一会儿,满脸恨恨然甩开迹部景吾的钳制,迈开步伐,挟着一身阴霾离开。 等到那道背影消失,我这才扭过头看住身边的人,抿抿嘴角,“迹部君找我什么事?” “嗯——”迹部景吾随意应了一声,却也不说明缘由,反而先用不明所以的眼神左右看看,眉梢一挑,“这里是日吉家。” “哦~”我点点头,“然后呢?”————我知道这里不是你家,因为此地这种写意水墨的庭院景致和西洋风格的你半点也不搭。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丫消失这么些天忽然托人把我运送过来连个理由也没有,我个人表示很迷惘! ……… 迹部景吾的神情象是被噎了一下,灰紫凤眸游移片刻,然后抬手放到嘴边嘘咳两声,眉心微微拧起,“本大爷是来履行上次答应的事。” 语气凶恶得…有点虚张声势。 “啊——”我睁大眼睛,忽然明白过来,“日吉道馆,可是…我听说这个流派择徒的条件很严格。” “而且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要学的是防身术。”后来我仔细研究过,日吉道馆最著名的是古武术,象日吉若享誉网球部的‘演武式’之类的,和我预期的十万八千里啊喂! 徒手打架和拿着短戈不是一个概念,至少后者会留下凶器作为物证…(= =)。 “啰嗦!本大爷说可以就可以!”迹部景吾抬起下巴,神色骄矜得厉害,“等下…嗯~你别说话一切交给我就好。” 我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一怔,眼角微微抽了抽,异常无奈,“刚刚日吉学弟说了类似的话,只不过他让我拒绝,等下要见什么大人物吗?” 弄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话说我现在回家来得及吗? “嗯~是要拜访日吉若的祖父。”迹部景吾沉声回答道,盯着我的眼神透出些忧郁?来,“那位在警界也很有声誉,等下不要被他看出什么才好。” 越说声音越小,连带人也变得若有所思,“我是希望日吉若能指导你…他的身手在同年纪的人里,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与之抗衡,最好还能…” “还能什么?”最后半句话不要吞回去啊喂!我抬手在迹部景吾的眼底晃了晃,意图让陷入自我境地的某人回神。 “没什么!”灰紫凤眸迅速凝起焦距,迹部景吾摇了摇头,探手攥住我就往不远处那幢同样很有历史氛围的建筑拉,“走了!日吉去请他祖父,别让人久等。” 我抬头看着先行一步的某个后脑勺,慢吞吞消化掉他说的话,恍然大悟的同时嘴角一抽。 ————怪不得日吉若跟被人抢了老婆似的,苦逼得不能再苦逼,原来…你逼他收我做徒弟! 然后…我们什么时候已经熟到可以手牵手了喂?!这种甜蜜蜜氛围是怎么回事?不是决定要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么?你这种自然而然的模式我很困扰啊喂! 最后!你丫居然敢陷害我!明儿学校后援会杀上门来找我麻烦你摆平吗?! 47迷走乐园之六 遥想当年我也曾经意/淫过自己是个玛丽苏来的,表笑!谁没过脑残时期,虽说现如今我拥有的只是一颗大婶心,但至少外在勉强也算是软妹子不是? 所以当全民偶像迹部景吾sama不知有意无意揪着我爪子的时候,心里没有暗爽肯定是骗人…坏就坏在我仅余的风花雪月文艺心思,老早八早被接二连三凶残血鹊目拥录ニ鸬冒氲悴皇! 嗯~于是,牵手只是牵手,人贵自知,我这样古怪的属性还是不要多想有的没的,省得再遇见变态时害人害己。 ……… 日吉学弟家的庭院精致得象盆景,一草一木都恰到好处,春华秋实层层叠叠堆砌,即使是走马观花仍旧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刹那间似是沉淀在深冬,万物无声。 我边走边四下张望,心里止不住叹息————怨不得日吉学弟的气质那么…呃~古典,常年蕴氲在这样环境下的小鬼,能长成非主流风才是怪事吧? 不多时走到主建筑前,在长廊下脱掉鞋子,迹部景吾先一步踩着雪白袜子走上纤尘不染的木质长廊,背影微顿,忽又回头,居高临下盯着我。 灰紫的凤眸半隐在暗处,眸光明灭不定。 我保持着弯腰脱鞋的姿态,仰首回望,“怎么?改主意了?”改主意你倒是说啊喂!我立刻掉头回家。 “你先保证等下不乱说话。”迹部景吾的神情…晦暗莫名,嘴角抿成直线,显得颇严厉,“答应我,三条樱子。” “是是是,都听你的行了吧?”我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将手里的鞋子轻轻搁在脚踏上,直起身,踩上去站到他身侧,“你这么如临大敌,别让我来不就好了?” 你到底是担心日吉若家的老头把我做掉呢?还是害怕等下我狂性大发血染现场? “你这女人真是半点紧张感也没有。”迹部景吾满脸无奈的抬手揉揉眉心,随即放下手,横一眼过来,“算了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 边说边摇头,然后先一步走进大敞的纸推门。 站在他身后的我嘴角一抽————这人犹豫个什么劲?真是奇了怪了,话说…果然是三岁一道沟吧喂?两人的频率错乱到莫名其妙的程度了。 ……… 进到室内,放眼略略扫过去,我愣了愣,和想象中的待客室天差地别,目光所及铺满浅青榻榻米,正对门口墙上挂着山水画卷与字帖,往下两侧依次几个垫子,还有朱红案几… 跪坐?不是吧? 我还没回过神就见迹部景吾施施然走到前端往下数第二个位置,提提裤脚,慢吞吞的,以最标准的姿态安坐下去。 果然…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在他灰紫凤眸扫过来的同时,我呼出一口气,磨磨蹭蹭上前,紧挨着他,然后有样学样半跪着做好,理了理裙摆,扭头。 “等下我的脚麻了…你记得扶我一把。” 迹部景吾用眼角斜睨过来,眼神依稀是唾弃,还没来得及付诸实际,就听得屋外有脚步声纷沓而至,与此同时,他的神情猛地沉淀下来,眉宇间的倨傲化为凝重。 我闻声偏头望向门的方向,眯了眯眼。 那脚步声…沉稳、肃穆,人还未到,无声的张力已然逼近,特属于暗金蘑菇头学弟的冷冽气场被压制得几不可察。 来人拥有极强大的气势,彷如巍然不动的山峦。 不多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随即,原本宁静中带着惬意的空气似是卷入风暴,来人也不说话,身形在门口略略停顿,随即不疾不徐走进来,日吉若略略落后一步,存在感竟然几近稀薄。 目测已近古稀之年,鬓角斑驳,脸庞刻满深邃痕迹,目光却敏锐如鹰隼,被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扫过,连呼吸都要停滞。 我咽了口口水,在对方挟着压抑气场经过时低下头。 ……… 室内的气氛凝滞到沉重,过了很久,是迹部景吾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日吉先生,请恕我冒昧前来拜访。”从相识以来始终倨傲的声线透出几丝敬重,语气用词不卑不亢,“实不相瞒,今日我是有求而来。” “嗯——我听阿若提过。”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独属于长辈的味道,“只是日吉道馆鲜少收录没有基础的弟子,而且…” 说到此处声音便沉默下来,我能感觉到隔空飞过来一道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几分审视,打量许久方才转开,复又继续说道,“日吉道馆更不是你用来讨好女人的道具。” “您误会了。”迹部景吾的声势迥然一变,语气隐隐紧绷起来,“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讨好女人我一般会用珠宝或者奢侈享受。” 珠宝?奢侈享受?我顶着现场不知不觉争锋相对的气氛,默默斜视身侧————诶?听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我一直被讨好?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而后,对面那道压抑感蓦然松弛,老人低低的笑起来,“小子你也算坦白。” “只不过日吉道馆的规矩不能改,这样吧~先试试这小姑娘的身手。” 哈?!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对上老人意味难明的视线,半晌,老人偏首对着日吉若说道,“你去准备一下。” “祖父——”日吉若黑着脸,眼神凶恶,“我不…” “不什么?”老人脸上的凌厉线条化开,眨眼间笑得象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子,语气也跟着无赖起来,“难道要别的五大三粗的家伙动手?那个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啊~” 边说边挤眉弄眼,“等下不要趁机占便宜哦~” 日吉若露出吃苹果吃到中途发现半只虫子的表情,脸庞重重抽搐一下,随即偏过头,神情看上去了无生趣,“她哪里象女孩子?分明是终极兵器。” 喂你怎么说话呢!我听到了混蛋!我暗自磨牙,又苦于不能直接跳起来反驳只得饮恨不已。 ……… 等到日吉若踩着似是踏入黄泉的艰涩步伐挪出去,消失在门外,我收回coss血滴子的视线,目光转到对面为老不尊的那老头身上。 而对方笑得饶有兴味,目光在我和迹部景吾之间反复打量,还一边抬手摸着下巴,看了半天撇撇嘴角,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对了,你要贿赂我的东西呢?” 等我顺势扭头看向身侧,就见迹部景吾微微张着嘴,侧面表情看似颇崩溃,想必也是不太跟得上老头子比春天还多变的表现。 呆滞了片刻,迹部景吾象是猛地回过神,“啊嗯~在这里,请过目。”边说边侧身从我看不到的另一边拎出一个黑色的,扁长的箱子,将它放在面前,往前推了推。 “我听说您一直挂念它,所以从认识的收藏家手里借出来。” 老人的目光随之落到那个黑色箱子上,眉宇间异样的活泼沉淀下来,露出几丝接近怀念,“几十年了,不知道它过得好不好。” 那眼神,那语气…我故作镇定的扭头,冲着没人的方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躺在箱子里的是老头神魂颠倒n年无法得偿所愿的绝世美女啊喂!变态么?! 正当内心的吐槽昏天黑的,耳际传来 [咯——咯——]两记声响,然后是箱子被掀开的细微动静,伴随着老人急促的呼吸,显然他已经激动不已。 “过得不怎么样呢~”略略颤抖的叹息藏了些失落,“明明是绝世的兵器却只能被束之高阁,你也很寂寞吧?” 我擦!我仰头对着屋顶抿抿嘴角,强自调整好心态,才敢低下头,目光转过去。 开启的黑色箱子被放置在老人面前,内里横放之物大刺刺显露在空气里,古朴的造型,流畅的线条,在空气里微微泛着光,不是现代兵刃那种寒光四射,而是内敛的,隐秘的锋锐。 “它能在我身边呆几天?”老人的视线粘在箱子里,头也不抬问道。 “半个月。”迹部景吾如是回答。 ……… “这样…也好。”老人象是才从深远记忆里回过神,取出那柄形状有些奇异的兵刃,随手横向一挥,复又反转收回横在胸际,另一手拈起箱内一块雪白的布,仔细擦拭起来。 过了很久,停下手中动作,忽的抬头,视线对上我的,“它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诶?问我么?”我一愣。 “你一直盯着它看吧?从刚才就没移开视线。”老人的语气似是含辛茹苦的爸爸见到有登徒子觊觎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即骄傲又担忧。 我嘴角一抽,把溢到喉咙口的吐槽吞回去,悄悄睨了眼身侧的迹部景吾,发现他的神情嗯~不赞同也不反对?象是静观其变,于是又想了想,最后清清嗓子,开口。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这柄…短戈给我的第一眼印象即是如此。 话音刚落,老人的神情蓦然一变,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眸渐渐清亮起来,瞬间竟是气势如刀半丝暮气也看不见。 好半晌,老人才收起威压,目光下落几分,看着手中的短戈,缓缓开口,“地藏?小姑娘也读佛经?” “啊——最近…多少看了些。”我默默扭头远目。 “地藏吗?很多年前我听过相同的答案。”老人的声音低得接近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孙子在隔壁道场等很久了,虽然等女人是义务,不过年轻男孩子脾气急躁…” 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拖延…我抿着嘴角,异常无奈的爬起身,“那么我先失陪。”抬手筢筢头发,朝着出口挪过去。 “你的眼底有化不开的血池…”老人在身后飞过来一句话,顿了顿,似是长叹一声,“你觉得法律的意义是什么?” 我脚下步伐一顿,没有回头,低声回答,“正义女神蒙着眼睛。” 正义女神蒙着眼睛不为外力所动,手中的天秤只称量罪与罚,可惜制定与执行人间律法的是人,所以总会有不用付出代价的罪行。 但是,那又与我何干?我只会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 走到木质回廊上,脚下方向拐向不远敞开的那扇纸门,停下,往里面看看。 我挑了挑眉,慢吞吞走进去,不怀好意的反手阖上拉门,对着空荡荡道场中央正襟而坐日吉若微笑,“久等了。” 对方微微颔首,嘴角抿得死紧,目光一刻不敢放松盯住我看,人却缓缓起身,略微挑起的暗金瞳眸,清澈得泛着凉意。 “啊——其实…”我站在原地,举高双手,“我不会打架,怎么办?” 日吉若神情一滞,收起拉开的架势,衬着雪白道服,脸色显得沉郁无比,“打架?谁没品到和你打架?”上下打量我片刻,薄唇勾出狞恶的弧度,“先前我说过什么?你居然让祖父答应试探水平。” “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不然我会弄哭你。” 我眼角一抽,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汹涌的黑线,“弄哭?日吉学弟…你的话很有歧义啊喂!和十/八/禁/激/h/慎/入的台词一模一样。” “你这女人!”日吉若铁青着脸咆哮。 下一秒他不知怎么弄的身影一闪,等我眼底残余的黑影再次清晰起来,日吉若俊秀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他微微侧身,扬高的手… 脑后有风压划破空气,我猛地抱头,用最标准的姿势蹲地,嘴里大叫,“投降了投降了!不许打我!” “混蛋!”日吉若阴郁的声线杀意凛冽,说话间手搭上我的后脖颈,指间力道如鹰爪般,一个用力往后扳。 没提防之下,我如乌龟般四脚朝天,睁大的眼睛映出…某张扭曲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后,庞大身躯重重压到胸口,混乱中一双手被扣住,腿也被压得死死的。 “十/八/禁/激/h/慎/入?你这混蛋…”日吉若微微支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暗金双瞳掩不住戾气,“是挑衅还是邀请?” 语气仍是平淡冷漠,眼睛却有能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影。 ……… “日吉,听说…”陌生的声线伴随着纸门被拉开纳簦掌102鸱笫抢慈司さ牡ヒ簦鞍∴希俊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我挣扎着扭头看过去,颠倒的视野映入一张…隐约有些眼熟的脸,年纪不大,却比日吉若沉稳也更清冷的脸,此刻正目瞪口呆,用看世界末日的眼神死死盯着这里。 过了很久,来人阖上嘴,轻声说道,“打扰了。”边说边慢吞吞把两手扳着的纸门往里合拢,“你们继续。” “岛川!”日吉若低吼着松开钳制,而后整个人就要以我为垫背跳起来。 我眼疾手快揪住他前襟的布料,把人往下狠狠一拉,膝盖弓起… “嗯!”日吉若扭曲着脸双手撑地,身形猛地僵住,复又从我身上滚落,暗金的眸子煞气暴涨,“你这死女人!攻击哪呢?!” “咦?男人的要害不是下/半/身么?”我半坐起来,筢筢头发,看着他一脸的狼狈,面上作无辜状,内心阴暗笑,“唔~放心,轻轻踹一下不会影响使用的。” “混蛋!我杀了你!”日吉若的怒吼在室内不断盘旋,很有绕梁三日的趋势。 我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物,踩着轻快脚步朝门那里走去————我想起为毛觉得刚刚那人眼熟了,是那晚见过的,和道明寺司在一起的…岛川…深介。 去打个招呼吧~顺便让出私人空间,给暗金蘑菇头日吉学弟平复下无法对旁人言说的隐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遥想当年我也曾经意/淫过自己是个玛丽苏来的,表笑!谁没过脑残时期,虽说现如今我拥有的只是一颗大婶心,但至少外在勉强也算是软妹子不是? 所以当全民偶像迹部景吾sama不知有意无意揪着我爪子的时候,心里没有暗爽肯定是骗人…坏就坏在我仅余的风花雪月文艺心思,老早八早被接二连三凶残血腥的坑爹事件磨损得半点不剩。 嗯~于是,牵手只是牵手,人贵自知,我这样古怪的属性还是不要多想有的没的,省得再遇见变态时害人害己。 ……… 日吉学弟家的庭院精致得象盆景,一草一木都恰到好处,春华秋实层层叠叠堆砌,即使是走马观花仍旧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刹那间似是沉淀在深冬,万物无声。 我边走边四下张望,心里止不住叹息————怨不得日吉学弟的气质那么…呃~古典,常年蕴氲在这样环境下的小鬼,能长成非主流风才是怪事吧? 不多时走到主建筑前,在长廊下脱掉鞋子,迹部景吾先一步踩着雪白袜子走上纤尘不染的木质长廊,背影微顿,忽又回头,居高临下盯着我。 灰紫的凤眸半隐在暗处,眸光明灭不定。 我保持着弯腰脱鞋的姿态,仰首回望,“怎么?改主意了?”改主意你倒是说啊喂!我立刻掉头回家。 “你先保证等下不乱说话。”迹部景吾的神情…晦暗莫名,嘴角抿成直线,显得颇严厉,“答应我,三条樱子。” “是是是,都听你的行了吧?”我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将手里的鞋子轻轻搁在脚踏上,直起身,踩上去站到他身侧,“你这么如临大敌,别让我来不就好了?” 你到底是担心日吉若家的老头把我做掉呢?还是害怕等下我狂性大发血染现场? “你这女人真是半点紧张感也没有。”迹部景吾满脸无奈的抬手揉揉眉心,随即放下手,横一眼过来,“算了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 边说边摇头,然后先一步走进大敞的纸推门。 站在他身后的我嘴角一抽————这人犹豫个什么劲?真是奇了怪了,话说…果然是三岁一道沟吧喂?两人的频率错乱到莫名其妙的程度了。 ……… 进到室内,放眼略略扫过去,我愣了愣,和想象中的待客室天差地别,目光所及铺满浅青榻榻米,正对门口墙上挂着山水画卷与字帖,往下两侧依次几个垫子,还有朱红案几… 跪坐?不是吧? 我还没回过神就见迹部景吾施施然走到前端往下数第二个位置,提提裤脚,慢吞吞的,以最标准的姿态安坐下去。 果然…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在他灰紫凤眸扫过来的同时,我呼出一口气,磨磨蹭蹭上前,紧挨着他,然后有样学样半跪着做好,理了理裙摆,扭头。 “等下我的脚麻了…你记得扶我一把。” 迹部景吾用眼角斜睨过来,眼神依稀是唾弃,还没来得及付诸实际,就听得屋外有脚步声纷沓而至,与此同时,他的神情猛地沉淀下来,眉宇间的倨傲化为凝重。 我闻声偏头望向门的方向,眯了眯眼。 那脚步声…沉稳、肃穆,人还未到,无声的张力已然逼近,特属于暗金蘑菇头学弟的冷冽气场被压制得几不可察。 来人拥有极强大的气势,彷如巍然不动的山峦。 不多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随即,原本宁静中带着惬意的空气似是卷入风暴,来人也不说话,身形在门口略略停顿,随即不疾不徐走进来,日吉若略略落后一步,存在感竟然几近稀薄。 目测已近古稀之年,鬓角斑驳,脸庞刻满深邃痕迹,目光却敏锐如鹰隼,被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扫过,连呼吸都要停滞。 我咽了口口水,在对方挟着压抑气场经过时低下头。 ……… 室内的气氛凝滞到沉重,过了很久,是迹部景吾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日吉先生,请恕我冒昧前来拜访。”从相识以来始终倨傲的声线透出几丝敬重,语气用词不卑不亢,“实不相瞒,今日我是有求而来。” “嗯——我听阿若提过。”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独属于长辈的味道,“只是日吉道馆鲜少收录没有基础的弟子,而且…” 说到此处声音便沉默下来,我能感觉到隔空飞过来一道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几分审视,打量许久方才转开,复又继续说道,“日吉道馆更不是你用来讨好女人的道具。” “您误会了。”迹部景吾的声势迥然一变,语气隐隐紧绷起来,“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讨好女人我一般会用珠宝或者奢侈享受。” 珠宝?奢侈享受?我顶着现场不知不觉争锋相对的气氛,默默斜视身侧————诶?听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我一直被讨好?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而后,对面那道压抑感蓦然松弛,老人低低的笑起来,“小子你也算坦白。” “只不过日吉道馆的规矩不能改,这样吧~先试试这小姑娘的身手。” 哈?!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对上老人意味难明的视线,半晌,老人偏首对着日吉若说道,“你去准备一下。” “祖父——”日吉若黑着脸,眼神凶恶,“我不…” “不什么?”老人脸上的凌厉线条化开,眨眼间笑得象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子,语气也跟着无赖起来,“难道要别的五大三粗的家伙动手?那个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啊~” 边说边挤眉弄眼,“等下不要趁机占便宜哦~” 日吉若露出吃苹果吃到中途发现半只虫子的表情,脸庞重重抽搐一下,随即偏过头,神情看上去了无生趣,“她哪里象女孩子?分明是终极兵器。” 喂你怎么说话呢!我听到了混蛋!我暗自磨牙,又苦于不能直接跳起来反驳只得饮恨不已。 ……… 等到日吉若踩着似是踏入黄泉的艰涩步伐挪出去,消失在门外,我收回coss血滴子的视线,目光转到对面为老不尊的那老头身上。 而对方笑得饶有兴味,目光在我和迹部景吾之间反复打量,还一边抬手摸着下巴,看了半天撇撇嘴角,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对了,你要贿赂我的东西呢?” 等我顺势扭头看向身侧,就见迹部景吾微微张着嘴,侧面表情看似颇崩溃,想必也是不太跟得上老头子比春天还多变的表现。 呆滞了片刻,迹部景吾象是猛地回过神,“啊嗯~在这里,请过目。”边说边侧身从我看不到的另一边拎出一个黑色的,扁长的箱子,将它放在面前,往前推了推。 “我听说您一直挂念它,所以从认识的收藏家手里借出来。” 老人的目光随之落到那个黑色箱子上,眉宇间异样的活泼沉淀下来,露出几丝接近怀念,“几十年了,不知道它过得好不好。” 那眼神,那语气…我故作镇定的扭头,冲着没人的方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躺在箱子里的是老头神魂颠倒n年无法得偿所愿的绝世美女啊喂!变态么?! 正当内心的吐槽昏天黑的,耳际传来 [咯——咯——]两记声响,然后是箱子被掀开的细微动静,伴随着老人急促的呼吸,显然他已经激动不已。 “过得不怎么样呢~”略略颤抖的叹息藏了些失落,“明明是绝世的兵器却只能被束之高阁,你也很寂寞吧?” 我擦!我仰头对着屋顶抿抿嘴角,强自调整好心态,才敢低下头,目光转过去。 开启的黑色箱子被放置在老人面前,内里横放之物大刺刺显露在空气里,古朴的造型,流畅的线条,在空气里微微泛着光,不是现代兵刃那种寒光四射,而是内敛的,隐秘的锋锐。 “它能在我身边呆几天?”老人的视线粘在箱子里,头也不抬问道。 “半个月。”迹部景吾如是回答。 ……… “这样…也好。”老人象是才从深远记忆里回过神,取出那柄形状有些奇异的兵刃,随手横向一挥,复又反转收回横在胸际,另一手拈起箱内一块雪白的布,仔细擦拭起来。 过了很久,停下手中动作,忽的抬头,视线对上我的,“它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诶?问我么?”我一愣。 “你一直盯着它看吧?从刚才就没移开视线。”老人的语气似是含辛茹苦的爸爸见到有登徒子觊觎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即骄傲又担忧。 我嘴角一抽,把溢到喉咙口的吐槽吞回去,悄悄睨了眼身侧的迹部景吾,发现他的神情嗯~不赞同也不反对?象是静观其变,于是又想了想,最后清清嗓子,开口。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这柄…短戈给我的第一眼印象即是如此。 话音刚落,老人的神情蓦然一变,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眸渐渐清亮起来,瞬间竟是气势如刀半丝暮气也看不见。 好半晌,老人才收起威压,目光下落几分,看着手中的短戈,缓缓开口,“地藏?小姑娘也读佛经?” “啊——最近…多少看了些。”我默默扭头远目。 “地藏吗?很多年前我听过相同的答案。”老人的声音低得接近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孙子在隔壁道场等很久了,虽然等女人是义务,不过年轻男孩子脾气急躁…” 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拖延…我抿着嘴角,异常无奈的爬起身,“那么我先失陪。”抬手筢筢头发,朝着出口挪过去。 “你的眼底有化不开的血池…”老人在身后飞过来一句话,顿了顿,似是长叹一声,“你觉得法律的意义是什么?” 我脚下步伐一顿,没有回头,低声回答,“正义女神蒙着眼睛。” 正义女神蒙着眼睛不为外力所动,手中的天秤只称量罪与罚,可惜制定与执行人间律法的是人,所以总会有不用付出代价的罪行。 但是,那又与我何干?我只会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 走到木质回廊上,脚下方向拐向不远敞开的那扇纸门,停下,往里面看看。 我挑了挑眉,慢吞吞走进去,不怀好意的反手阖上拉门,对着空荡荡道场中央正襟而坐日吉若微笑,“久等了。” 对方微微颔首,嘴角抿得死紧,目光一刻不敢放松盯住我看,人却缓缓起身,略微挑起的暗金瞳眸,清澈得泛着凉意。 “啊——其实…”我站在原地,举高双手,“我不会打架,怎么办?” 日吉若神情一滞,收起拉开的架势,衬着雪白道服,脸色显得沉郁无比,“打架?谁没品到和你打架?”上下打量我片刻,薄唇勾出狞恶的弧度,“先前我说过什么?你居然让祖父答应试探水平。” “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不然我会弄哭你。” 我眼角一抽,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汹涌的黑线,“弄哭?日吉学弟…你的话很有歧义啊喂!和十/八/禁/激/h/慎/入的台词一模一样。” “你这女人!”日吉若铁青着脸咆哮。 下一秒他不知怎么弄的身影一闪,等我眼底残余的黑影再次清晰起来,日吉若俊秀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他微微侧身,扬高的手… 脑后有风压划破空气,我猛地抱头,用最标准的姿势蹲地,嘴里大叫,“投降了投降了!不许打我!” “混蛋!”日吉若阴郁的声线杀意凛冽,说话间手搭上我的后脖颈,指间力道如鹰爪般,一个用力往后扳。 没提防之下,我如乌龟般四脚朝天,睁大的眼睛映出…某张扭曲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后,庞大身躯重重压到胸口,混乱中一双手被扣住,腿也被压得死死的。 “十/八/禁/激/h/慎/入?你这混蛋…”日吉若微微支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暗金双瞳掩不住戾气,“是挑衅还是邀请?” 语气仍是平淡冷漠,眼睛却有能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影。 ……… “日吉,听说…”陌生的声线伴随着纸门被拉开的声音,空气微微起伏,之后是来人惊悚的单音,“啊嘞?”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我挣扎着扭头看过去,颠倒的视野映入一张…隐约有些眼熟的脸,年纪不大,却比日吉若沉稳也更清冷的脸,此刻正目瞪口呆,用看世界末日的眼神死死盯着这里。 过了很久,来人阖上嘴,轻声说道,“打扰了。”边说边慢吞吞把两手扳着的纸门往里合拢,“你们继续。” “岛川!”日吉若低吼着松开钳制,而后整个人就要以我为垫背跳起来。 我眼疾手快揪住他前襟的布料,把人往下狠狠一拉,膝盖弓起… “嗯!”日吉若扭曲着脸双手撑地,身形猛地僵住,复又从我身上滚落,暗金的眸子煞气暴涨,“你这死女人!攻击哪呢?!” “咦?男人的要害不是下/半/身么?”我半坐起来,筢筢头发,看着他一脸的狼狈,面上作无辜状,内心阴暗笑,“唔~放心,轻轻踹一下不会影响使用的。” “混蛋!我杀了你!”日吉若的怒吼在室内不断盘旋,很有绕梁三日的趋势。 我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物,踩着轻快脚步朝门那里走去————我想起为毛觉得刚刚那人眼熟了,是那晚见过的,和道明寺司在一起的…岛川…深介。 去打个招呼吧~顺便让出私人空间,给暗金蘑菇头日吉学弟平复下无法对旁人言说的隐痛。 48迷走乐园之七 往前迈出一步,随即反手阖上仅容一人出入的纸门,将身后投射而至的,凶残暴戾的视线隔绝在室内。 初夏傍晚的日光斜掠在屋檐上,庭院沐浴在浅金红里,许是因为放纵过后,感觉看什么都顺眼,连呼吸都酣畅甜美。 先是挥动胳膊舒展下筋骨,而后我神清气爽的长吁一口气,目光移动少许,落到几米开外那道背影上,龇牙,“你好。” 那人斜倚着朱红栏杆,面朝外,似是正欣赏风景————至于具体如何,无从得知。 听到我的声音他施施然回过头,清冷的脸庞,一双眸子映出浅浅日光,“嗯?”尾音由下往上挑,透出几缕意味难明,“完了?日吉师弟动作真快。” 我眼角一跳,抬手揉揉太阳穴,“没——衣服都没脱呢~日吉君是在试探我的身手。”边说边缓缓靠上前去,站到对方身侧,偏首,微笑,“那晚应该见过面,我是三条樱子。” 他的脸色微微一滞,眼神专注的盯着我看了很久,而后忽的展颜一笑,勾起的嘴角,表情显得很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我也只是在阐述事实。”我眯起眼睛,一脸装叉的正色。 两人面面相视,半晌,他支起斜倚栏杆的身体,“岛川深介,日吉道馆的学员。”说完之后又扬起一手,露出一直半遮半掩在掌心的物件,“要玩吗?” “哈?”我凑过去看了半天,摇摇头,“我不会诶~游戏什么的。”少年手中握着漆黑的psp,屏幕上的画面电闪雷鸣…嗯——原来刚刚他不是在看风景,而是见缝插针玩游戏。 “哦——”他平平的应了声,随后就低下头继续关注自己手里的游戏,手指飞快摆动,连急匆匆赶过来的人和他打招呼都听而不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发,发生什么事?!”从走廊拐角窜出来的人同样身着雪白道服,在得不到回应之后用疑惑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你是…” 停顿几秒钟,拧紧的眉心微微动了动,来人露出恍悟的表情,“冰帝的…”话才刚出口目光又是一凛,猛地扭头瞪住日吉若所在那扇门。 我被眼前这陌生男子一惊一乍的表现弄得满头雾水,忍不住后退一步,抽了抽嘴角,“那个…”你谁啊?怎么象是认识我,然后又浑身炸毛的样子? 目测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没有回答,或者说没有听到我的疑问,反而是攥紧拳头,用逼近装有定时炸弹的险境的姿态,一步一步朝日吉若所在的那扇门走过去。 待得男子的手缓缓搭上门扉,我重重一抖,在阖起的纸门悄无声息往两边开启时一溜烟窜至岛川深介少年背后,缩头缩脑藏起来。 闭紧眼睛,抬手掩住耳朵。 不多时,响彻云霄的咆哮冲破封锁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没事!把门关上!” ————可怜,居然触到暗金蘑菇头学弟的雷区…啊啊~说起来,不知道日吉学弟是正在做什么被看到,嗓子破声了都。 希望不是正解开裤子检查身体某项功能…我承认自己猥琐了,捂脸。 ……… 又过了很久,直等到所有嘈杂的吼声,兵荒马乱的动响全部平息下来,我慢吞吞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探出脑袋。 走廊上…很热闹。 先前跑去查看端倪的男子浑身僵硬站在闭拢的纸门前,再过去一点是迹部景吾和日吉家那老头,那两位许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的,走廊尽头和庭院内几个角落也有人影匆匆闪现。 隐约有人询问发生什么事。 “真吵。”岛川深介扭头盯着我,嘴里冷冷的说道,似是不耐烦的将手里的psp收到裤子口袋里,往边上挪了挪,“你男朋友找你。” 挡在身前的障碍物移开之后,迹部景吾的视线立刻就对上我的,比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还精确,下一秒,他大踏步杀过来。 精致的脸庞…挟着山雨欲来的怒气。 “你又出什么乱子!” 人未到声先至,扬高的音量气急败坏,将往日的优雅从容破坏得一干二净。 在我左看右看寻不到隐蔽点的时候,迹部景吾已然逼近身侧,抬手攥着我的肩膀,三十度角垂眼,“就不能安份一天吗?” “相信我,我很乐意安份守己一辈子,真的!”我举高双手,眨巴眨巴眼睛,讪笑,“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能冤枉我嗷嗷嗷——” “是吗?”迹部景吾淡淡的挑眉,静静看了我许久,灰紫凤眸忽然弯了弯,语气阴森无比,“那刚才的惨叫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呵呵呵~”我干笑两声,斜眼,磕磕巴巴的回答,“那是日吉学弟…(被我)撞到(第三条)腿…大概。” “什么乱七八糟的?”迹部景吾抬起另一手捏住我的脸颊,收紧指间力道,将我的脸提到与他对视的位置,眼神俨然是‘听你鬼扯你分明是心虚还不给我老实交代’的凶恶。 ……… “哦?小姑娘蛮厉害的嘛——”日吉家的老头斜地里插/进来,开口截断迹部景吾严刑逼供的意图,背着手,睇过来的眼神显得很诧异,“我居然会看走眼。” “我一点也不…”我虚弱的应道,被扯歪的颊肉导致口齿不清,“痛痛痛!松手嗷嗷嗷——” “哦吼吼吼~年轻人感情真好。”老头子眯紧眼睛,笑得…很淫/荡。 他话音刚落,有一阵的诡异的压抑从迹部景吾身上辐射而出,连带手指力道也加重几分,霎时间变成螃蟹爪。 我扑棱着双手,泪流满面的无声呜咽着,此时,边上始终一言不发的岛川深介蓦然开口,“迹部你要温柔点,不然女朋友会被日吉师弟抢走…” 象是没察觉此刻气氛陷入诡异境界,岛川深介抬手拍了拍迹部景吾的肩膀,薄唇微动,飞出神来一句,“刚刚他还压在她身上。” 卧槽!我猛地僵住,眼角狠狠一抽————这这这,这人…居然特么是个腹黑! 混乱的压抑中就听得一记巨响,哗啦一声然后是[碰——!],貌似门被剧烈踹或许拉开,日吉若怒火灼烧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欲杀之而后快的戾气。 “谁压着她?!那种女人…” 说话间人已经窜到面前,俊秀的脸庞扭曲到极限,“她这种女人…”日吉若把一只手指几乎戳到我脸上,还顺便颤巍巍的,边说边剧烈喘气。 许是日吉若一副快要背过气的模样令得迹部景吾过意不去,于是脸上透出一抹同情?语气跟着缓和,“我知道,你别…呃~先冷静点。” 对对对——亲爱的深呼吸~因为颊肉还掐在某人手里,我不敢造次只能以眼神安抚之。 日吉若面红脖子粗的大口喘气,过了很久情况才稍微好一些,狠狠白了我一眼,偏头瞪着边上的岛川深介,侧脸表情似是苦大仇深,“岛川——” “和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可以呀~”岛川深介嘴角一挑,面上不动声色,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尖锐,“让我看看你的武技进步多少,日吉师弟。” ……… 然后,莫名其妙就战意凛然的两人并肩离去,留下来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云里雾里。 “哈?”我嘴角一抽,默默抬手揉了揉不知不觉被放生的颊肉,扭头,对着身侧的迹部景吾不耻下问,“你不是说日吉学弟的身手全国第一吗?” 怎么听岛川深介的语气不是那么回事呢?‘让我看看你的武技进步多少’,这意思我怎么觉着日吉学弟是手下败将? 迹部景吾微微皱着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边上的日吉老头轻叹道,“岛川深介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哦~原来如此。”我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将之抛诸脑后,扭头,视线越过缝隙,对上某道隐隐带着警戒窥视我的目光,眯了眯眼,“那位是…” 那位…正是早前认出我的陌生男子,此刻他站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独立位置,略显方正的脸庞,神情看不出异样,那份防备却瞒不过我。 “高木。”日吉老头扬声叫道,“你今天…休假?” “是,日吉先生。”男子微微倾身,鞠下躬来,沉声回答,“今日前来拜访课长,也顺便请他指教我近段时间的成绩。” “课长?”我见日吉老头慢悠悠朝着男子晃过去,然后低声和对方交谈起来,便压低嗓子问迹部景吾,“谁是课长?日吉若的父亲吗?” ————不是说家里做保全的吗?怎么有警察混在里面?对,高木…能认出我外加透出敌意的是那个人吧?两次到冰帝来录口供的警员之一。 怪不得… ……… “是日吉的兄长。”迹部景吾拉了拉我的头发,没好气的说道,“日吉若提过,他的兄长放弃家业在警界寻求发展。” “而…警方那里很早开始就与日吉道馆合作新人的训练任务。” “你真会给我找麻烦。”我磨着牙,鬼气森森的抱怨,“我要换家道馆。”————警方的人和日吉道馆关系匪浅,我若是天天往这里跑不是自寻死路么? “没人让你天天来这里。”迹部景吾象是知道我内心的腹诽,手下用力按了按我的脑袋,“只是来打声招呼,我是要日吉若每天空出时间。” “训练场地本大爷家有的是。”手下动作极其恶劣,语气更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贵族子弟派头。 “讨厌!不要压我!将来长不高你负责么?”我恶狠狠拍掉在头发上作乱的手,仰头,“说起来…诶~你…” “什么?”灰紫凤眸微微下调几度,迹部景吾用明显是俯视的姿态盯着我,半晌,嘴角一抽,“你什么表情?吃坏肚子吗?” 你才吃坏肚子!我翻个白眼,“你…干嘛…呃~”我我我,我问不出‘干嘛对我这么殷勤’这种玛丽苏问题啊啊啊! 我没有弄错对吧对吧?他他他,他确实态度诡异对吧对吧! 许是从我的神情里看出什么,迹部景吾原本很正常的倨傲表情微微一顿,忽的一个转身,“我去向日吉先生道别,你呆在这里别跑。” 丢下一句话,他就溜之大吉。 ……… “哈?”我张着嘴,下巴险些落地。 刚刚…没看错吧?迹部景吾转身的刹那,那张脸象是被水蒸气薰红,平素里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竟然露出羞怯、腼腆的神情? 天地异变了喂! 我抱着胳膊,狠狠打个寒颤,左右看看,猛地跳起来,鬼鬼祟祟朝着长廊中央的出口摸过去,打算趁着没人穿上鞋子,逃之夭夭。 不行了!好不容易把三条姑娘不设防的兼容异能压制到影响最小的程度,再让我的心情波动剧烈,不是要功亏一篑? 还是溜走先。 少年青春期莫名其妙的驿动什么的…嗯——退一万步来说,不考虑异能的破坏力,少女身大婶心的我会说不出的尴尬啊喂! 总觉得象是在猥亵未成年,那犯罪感实在吃不消啊吃不消。 走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往前迈出一步,随即反手阖上仅容一人出入的纸门,将身后投射而至的,凶残暴戾的视线隔绝在室内。 初夏傍晚的日光斜掠在屋檐上,庭院沐浴在浅金红里,许是因为放纵过后,感觉看什么都顺眼,连呼吸都酣畅甜美。 先是挥动胳膊舒展下筋骨,而后我神清气爽的长吁一口气,目光移动少许,落到几米开外那道背影上,龇牙,“你好。” 那人斜倚着朱红栏杆,面朝外,似是正欣赏风景————至于具体如何,无从得知。 听到我的声音他施施然回过头,清冷的脸庞,一双眸子映出浅浅日光,“嗯?”尾音由下往上挑,透出几缕意味难明,“完了?日吉师弟动作真快。” 我眼角一跳,抬手揉揉太阳穴,“没——衣服都没脱呢~日吉君是在试探我的身手。”边说边缓缓靠上前去,站到对方身侧,偏首,微笑,“那晚应该见过面,我是三条樱子。” 他的脸色微微一滞,眼神专注的盯着我看了很久,而后忽的展颜一笑,勾起的嘴角,表情显得很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我也只是在阐述事实。”我眯起眼睛,一脸装叉的正色。 两人面面相视,半晌,他支起斜倚栏杆的身体,“岛川深介,日吉道馆的学员。”说完之后又扬起一手,露出一直半遮半掩在掌心的物件,“要玩吗?” “哈?”我凑过去看了半天,摇摇头,“我不会诶~游戏什么的。”少年手中握着漆黑的psp,屏幕上的画面电闪雷鸣…嗯——原来刚刚他不是在看风景,而是见缝插针玩游戏。 “哦——”他平平的应了声,随后就低下头继续关注自己手里的游戏,手指飞快摆动,连急匆匆赶过来的人和他打招呼都听而不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发,发生什么事?!”从走廊拐角窜出来的人同样身着雪白道服,在得不到回应之后用疑惑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你是…” 停顿几秒钟,拧紧的眉心微微动了动,来人露出恍悟的表情,“冰帝的…”话才刚出口目光又是一凛,猛地扭头瞪住日吉若所在那扇门。 我被眼前这陌生男子一惊一乍的表现弄得满头雾水,忍不住后退一步,抽了抽嘴角,“那个…”你谁啊?怎么象是认识我,然后又浑身炸毛的样子? 目测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没有回答,或者说没有听到我的疑问,反而是攥紧拳头,用逼近装有定时炸弹的险境的姿态,一步一步朝日吉若所在的那扇门走过去。 待得男子的手缓缓搭上门扉,我重重一抖,在阖起的纸门悄无声息往两边开启时一溜烟窜至岛川深介少年背后,缩头缩脑藏起来。 闭紧眼睛,抬手掩住耳朵。 不多时,响彻云霄的咆哮冲破封锁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没事!把门关上!” ————可怜,居然触到暗金蘑菇头学弟的雷区…啊啊~说起来,不知道日吉学弟是正在做什么被看到,嗓子破声了都。 希望不是正解开裤子检查身体某项功能…我承认自己猥琐了,捂脸。 ……… 又过了很久,直等到所有嘈杂的吼声,兵荒马乱的动响全部平息下来,我慢吞吞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探出脑袋。 走廊上…很热闹。 先前跑去查看端倪的男子浑身僵硬站在闭拢的纸门前,再过去一点是迹部景吾和日吉家那老头,那两位许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的,走廊尽头和庭院内几个角落也有人影匆匆闪现。 隐约有人询问发生什么事。 “真吵。”岛川深介扭头盯着我,嘴里冷冷的说道,似是不耐烦的将手里的psp收到裤子口袋里,往边上挪了挪,“你男朋友找你。” 挡在身前的障碍物移开之后,迹部景吾的视线立刻就对上我的,比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还精确,下一秒,他大踏步杀过来。 精致的脸庞…挟着山雨欲来的怒气。 “你又出什么乱子!” 人未到声先至,扬高的音量气急败坏,将往日的优雅从容破坏得一干二净。 在我左看右看寻不到隐蔽点的时候,迹部景吾已然逼近身侧,抬手攥着我的肩膀,三十度角垂眼,“就不能安份一天吗?” “相信我,我很乐意安份守己一辈子,真的!”我举高双手,眨巴眨巴眼睛,讪笑,“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能冤枉我嗷嗷嗷——” “是吗?”迹部景吾淡淡的挑眉,静静看了我许久,灰紫凤眸忽然弯了弯,语气阴森无比,“那刚才的惨叫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呵呵呵~”我干笑两声,斜眼,磕磕巴巴的回答,“那是日吉学弟…(被我)撞到(第三条)腿…大概。” “什么乱七八糟的?”迹部景吾抬起另一手捏住我的脸颊,收紧指间力道,将我的脸提到与他对视的位置,眼神俨然是‘听你鬼扯你分明是心虚还不给我老实交代’的凶恶。 ……… “哦?小姑娘蛮厉害的嘛——”日吉家的老头斜地里插/进来,开口截断迹部景吾严刑逼供的意图,背着手,睇过来的眼神显得很诧异,“我居然会看走眼。” “我一点也不…”我虚弱的应道,被扯歪的颊肉导致口齿不清,“痛痛痛!松手嗷嗷嗷——” “哦吼吼吼~年轻人感情真好。”老头子眯紧眼睛,笑得…很淫/荡。 他话音刚落,有一阵的诡异的压抑从迹部景吾身上辐射而出,连带手指力道也加重几分,霎时间变成螃蟹爪。 我扑棱着双手,泪流满面的无声呜咽着,此时,边上始终一言不发的岛川深介蓦然开口,“迹部你要温柔点,不然女朋友会被日吉师弟抢走…” 象是没察觉此刻气氛陷入诡异境界,岛川深介抬手拍了拍迹部景吾的肩膀,薄唇微动,飞出神来一句,“刚刚他还压在她身上。” 卧槽!我猛地僵住,眼角狠狠一抽————这这这,这人…居然特么是个腹黑! 混乱的压抑中就听得一记巨响,哗啦一声然后是[碰——!],貌似门被剧烈踹或许拉开,日吉若怒火灼烧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欲杀之而后快的戾气。 “谁压着她?!那种女人…” 说话间人已经窜到面前,俊秀的脸庞扭曲到极限,“她这种女人…”日吉若把一只手指几乎戳到我脸上,还顺便颤巍巍的,边说边剧烈喘气。 许是日吉若一副快要背过气的模样令得迹部景吾过意不去,于是脸上透出一抹同情?语气跟着缓和,“我知道,你别…呃~先冷静点。” 对对对——亲爱的深呼吸~因为颊肉还掐在某人手里,我不敢造次只能以眼神安抚之。 日吉若面红脖子粗的大口喘气,过了很久情况才稍微好一些,狠狠白了我一眼,偏头瞪着边上的岛川深介,侧脸表情似是苦大仇深,“岛川——” “和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可以呀~”岛川深介嘴角一挑,面上不动声色,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尖锐,“让我看看你的武技进步多少,日吉师弟。” ……… 然后,莫名其妙就战意凛然的两人并肩离去,留下来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云里雾里。 “哈?”我嘴角一抽,默默抬手揉了揉不知不觉被放生的颊肉,扭头,对着身侧的迹部景吾不耻下问,“你不是说日吉学弟的身手全国第一吗?” 怎么听岛川深介的语气不是那么回事呢?‘让我看看你的武技进步多少’,这意思我怎么觉着日吉学弟是手下败将? 迹部景吾微微皱着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边上的日吉老头轻叹道,“岛川深介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哦~原来如此。”我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将之抛诸脑后,扭头,视线越过缝隙,对上某道隐隐带着警戒窥视我的目光,眯了眯眼,“那位是…” 那位…正是早前认出我的陌生男子,此刻他站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独立位置,略显方正的脸庞,神情看不出异样,那份防备却瞒不过我。 “高木。”日吉老头扬声叫道,“你今天…休假?” “是,日吉先生。”男子微微倾身,鞠下躬来,沉声回答,“今日前来拜访课长,也顺便请他指教我近段时间的成绩。” “课长?”我见日吉老头慢悠悠朝着男子晃过去,然后低声和对方交谈起来,便压低嗓子问迹部景吾,“谁是课长?日吉若的父亲吗?” ————不是说家里做保全的吗?怎么有警察混在里面?对,高木…能认出我外加透出敌意的是那个人吧?两次到冰帝来录口供的警员之一。 怪不得… ……… “是日吉的兄长。”迹部景吾拉了拉我的头发,没好气的说道,“日吉若提过,他的兄长放弃家业在警界寻求发展。” “而…警方那里很早开始就与日吉道馆合作新人的训练任务。” “你真会给我找麻烦。”我磨着牙,鬼气森森的抱怨,“我要换家道馆。”————警方的人和日吉道馆关系匪浅,我若是天天往这里跑不是自寻死路么? “没人让你天天来这里。”迹部景吾象是知道我内心的腹诽,手下用力按了按我的脑袋,“只是来打声招呼,我是要日吉若每天空出时间。” “训练场地本大爷家有的是。”手下动作极其恶劣,语气更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贵族子弟派头。 “讨厌!不要压我!将来长不高你负责么?”我恶狠狠拍掉在头发上作乱的手,仰头,“说起来…诶~你…” “什么?”灰紫凤眸微微下调几度,迹部景吾用明显是俯视的姿态盯着我,半晌,嘴角一抽,“你什么表情?吃坏肚子吗?” 你才吃坏肚子!我翻个白眼,“你…干嘛…呃~”我我我,我问不出‘干嘛对我这么殷勤’这种玛丽苏问题啊啊啊! 我没有弄错对吧对吧?他他他,他确实态度诡异对吧对吧! 许是从我的神情里看出什么,迹部景吾原本很正常的倨傲表情微微一顿,忽的一个转身,“我去向日吉先生道别,你呆在这里别跑。” 丢下一句话,他就溜之大吉。 ……… “哈?”我张着嘴,下巴险些落地。 刚刚…没看错吧?迹部景吾转身的刹那,那张脸象是被水蒸气薰红,平素里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竟然露出羞怯、腼腆的神情? 天地异变了喂! 我抱着胳膊,狠狠打个寒颤,左右看看,猛地跳起来,鬼鬼祟祟朝着长廊中央的出口摸过去,打算趁着没人穿上鞋子,逃之夭夭。 不行了!好不容易把三条姑娘不设防的兼容异能压制到影响最小的程度,再让我的心情波动剧烈,不是要功亏一篑? 还是溜走先。 少年青春期莫名其妙的驿动什么的…嗯——退一万步来说,不考虑异能的破坏力,少女身大婶心的我会说不出的尴尬啊喂! 总觉得象是在猥亵未成年,那犯罪感实在吃不消啊吃不消。 走了走了。 49迷走乐园之八 于是心动行动,当天我趁着某位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脑子烧糊的家伙跑去和主人家辞行的空挡,自己偷偷摸摸从日吉学弟那里取回书包,转身不辞而别。 当然,那其间发生的小插曲,比如说暗金蘑菇头学弟被按着修理得无还手之力什么的…我个人表示眼睛忽然抽筋导致暂时性失明,于是没看见啊没看见。 回家的路上电话响个不停却被我无视掉,过了很久很久…电话它就安静下来了。 私以为,迹部景吾也算是聪明人,应该能懂得我这样无声的拒绝。 坐在计程车上,我把头靠在椅背上,怔怔盯着车顶,心情不知如何形容————是有点沉甸甸的,象是堵了块石头,说不上好坏,就是总有某个地方不舒坦。 至于缘由,我不愿意深究…只是知道大概要过段时间才会慢慢好起来。 为了不知名的沉郁心情,我整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结果第二天起床去漱洗,镜子里的脸真真是惨不忍睹,浮肿外加青白交错,衬着乱蓬蓬的发,堪比女鬼。 我对着镜子嚎叫了足足十分钟,害得来上早班的竹内小姐以为发生命案。 ……… 天黑闭眼,睁眼天亮,仍旧是普普通通的早上,起床、漱洗、早餐,收拾完毕后登上轿车出发去学校。 进了班级,把自己放在座位里,我先是环顾周遭一圈,将同班的每张脸一一端详过去,直至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情绪,方才松口气。 初夏的早上阳光很明媚,目光所及的青少年们言笑靥靥,从教室靠外窗户迤逦而入的光芒沿着景物绣出浅金的边,气氛是轻松而惬意。 耸拉着肩膀瘫倒在课桌上,脸埋进臂弯里————幸好幸好,我原以为今天要面对世界大战,居然看上去风平浪静? 昨儿冥户亮一番话是没来得及传到后援会那帮子姑娘耳朵里,还是… 不小心想起冰帝盛传的某些内/幕,我抽了抽眼角,决定近段时间要风声鹤唳,要知道为爱而狂的女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说起来都是迹部景吾的错。 好吧——冥户亮也不是好东西。 若是我真的被冰帝后援会[哔哔哔——]了,死也会拖那两个混账垫背嗷嗷嗷—— ……… 胆颤心惊外加草木皆兵了一个白天,然后…什么事也木有发生,(==)。 预期中的‘被人锁在洗手间’啦~‘书本课桌划满侮辱性字眼’啦~‘柜子被泼红漆’啦~之类的,小说电视剧里常见的欺负把戏影子也没见。 果然是想太多了吧?呵呵~呵呵呵~ 放学铃声后十分钟,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学校大门口,远眺挣扎在车流中三条家的那部轿车,整个白天都悬在脑袋上的那块巨石…终于放下来了。 我知道凡事不可以高兴得太早,不过,按照近段时间种种情况看起来…或许学校后援会觉得三条姑娘不具备‘草根女’的素质? 那什么和白马王子因误会产生种种交集历经千难万苦最后良辰美景的桥段,三条姑娘首先外在条件就不过关,嗯嗯—— 她们觉得安心,我就安全了嘞~ 斜眼,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和我一样等车的人,我低下头,颔胸缩背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躲得更深些,得瑟微笑。 于是…请就此保持下去吧吧吧—— ……… 等到三条家的轿车驰入学校门口的暂时停车位,我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踩着欢快的步伐,一溜烟奔过去,拉开车门,矮身正要往车厢里钻,然后———— 动作猛地顿住,身后的莫名力道阻止我的行动,同时,脖颈处拂过一道冷气,阴森森的,仿佛带着来自地狱的怨气,令人寒毛直竖。 我暗叫一声不好,正要下死命挣脱,耳朵忽地一坠,戴着的耳机被扯落,沉浸在音乐里的听觉世界霎时间被无数喧哗取代。 女孩子们不敢置信的尖叫,伴随着那人怒不可遏的声音,“三条樱子…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装作没听见本大爷叫你。” 迹部景吾…我眼角一抽,电光火石间心头掠过数种应对方案,可惜没来得及实施,爬到肩膀上的手掌往前用力一推。 我面朝下,险险趴倒。 手撑着椅垫,我回过头怒视对方,下一秒,眼睛微微睁大,张口结舌瞪着杵在车门外的人毫不犹豫挤进来,阖上车门,对着司机抬了抬下巴,沉声说道,“开车!” 喂喂喂——这是我家的车…你给我下去啊啊啊—— 许是被迹部景吾那满脸的杀气震慑住,司机大叔立刻就发动引擎,轿车箭一般飞驰出去,快得连对我这个原主请示一下都没有。 ……… 脸抬高三十度角,对着车窗外飞速往后掠去的风景泪流满面,我此刻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异常狼狈,还差一点顺着作用力滚到座位下,=皿=。 迹部景吾的手臂探过来,用提米的姿势把我拎高放在位置上摆好,然后他的脸凑近几分,眉宇间积聚着淡淡的阴郁。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啊——那个…”我清清嗓子,身体往后仰了仰,意图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珠子四下乱转,吞吞吐吐的组织语言,“呃~我觉得不好一直打扰你。” “那什么,你们网球部不是在备战吗?” 全国赛季打得如火如荼啊喂!身为网球部最高统帅的大爷你不赶紧全神贯注制霸天下,独独逮着我死磕是要闹哪样啊喂! 迹部景吾沉默了一会儿,挑高一边眉梢,眼神似是有些惊讶? “哦~”单调的语气词,尾音由上往下,表情显得很诡异,“你很有集体荣誉感嘛——这样的话下一场地区赛你也到现场去应援吧——” “我不…”想去…话说到一半,我生生的闭上嘴,腆着脸,傻笑起来————迹部景吾的眼神好可怕嘤嘤嘤~ 他他他,他不会是想揍我吧? 盯着举到眼前,已经握成拳头的手,我咽口口水,“你…去哪里?我让车子先送你过去。” 迹部景吾用他那双灰紫凤眸静静盯了我许久,随即不怀好意的眯了眯,薄唇勾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是我们要去哪里。” “诶?”我呆滞的回望。 ……… 两人面面相视,半晌,迹部景吾象是轻叹一声,扬声对着司机报出一个陌生的地址,然后横过一手摸索到我的后脖颈,收紧指间的力道,象是抓住动物的颈皮,“昨天说过的,从今天开始日吉若会在训练时抽空指导你。” “可是我不想打扰你们网球部的特训。”我和他据理力争,“学习防身术什么的可以等放假,不急于一时,今年的比赛很重要啊!” “我们已经三年级了,一丝马虎都大意不得!” “不想打扰训练?在我看来,你根本是在躲避吧?”迹部景吾手下力道猛地加重,语气更是暴戾,“躲着我嗯?象躲着病毒。”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说话间他的脸庞缓缓凑近,精致的眉宇间溢满山雨欲来的压抑,“后援会那里我打过招呼,没人敢动手脚,那么…还有什么顾虑?” 我怔怔的看着渐渐靠过来的灰紫凤眸,良久,嘴角一抽,“我说…我没理解错误吧?迹部同学你…这话听着…象是在求偶?” “求偶?”迹部景吾眼底的神色微微一滞,低低重复一遍我所用的某个词,片刻之后表情骤然扭曲,“你这语文不及格的白痴!用的什么形容词!” “本大爷是动物吗!” 如雷贯耳的咆哮声中,我眼冒金星挣扎,将险些贴到某人嘴唇边的脸转开几度,恍惚的视野越过障碍物望向车外… 然后,我一个激灵从某人的钳制里逃脱,语无伦次的嚎叫,“别把车开到闹市啊啊啊!每次和这家伙一起就会碰到不好的事!快掉头快掉头!” ……… “三条樱子你这不识好歹的混蛋!” “嗷——” 我抱着遭受袭击的脑袋,再次被人抓到手里,前后摇晃。 “掐死你为社会除害好了!”迹部景吾的声音满是按捺不住的杀气。 雅蠛蝶!我在心里默默尖叫。 再然后…行驶中的轿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了? 施/暴与反抗的两人不约而同顿住,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错愕,与惊吓。 不是吧!我/这混蛋居然乌鸦嘴说中了?————迹部景吾的脸上透出的表情,大概和我此刻心头所想大同小异。 于是两人飞快错开交汇的视线,双双扭头瞪着司机。 司机大叔回过脸,面上的神情介于坑爹与吐槽之间,言简意赅,“别闹了,有警察。” 车前挡风玻璃外,十几米开外的马路上果然横着一辆警车堵住去路,制服笔挺的警员正严阵以待朝着这里走过来,边走边打手势,要求司机大叔将轿车靠到边上。 “前一个红灯有巡警看到樱子小姐被这位…按在座位上。”司机大叔边发动引擎,边用类似抱怨的语气低声说道,“不是我说,樱子小姐交朋友千万不能找有暴力倾向的。” 我满头黑线的睨了眼身侧,抿抿嘴角,抬手戳了戳象是整个人僵住的的迹部景吾,“我不管你自己去解释。” 那什么‘有暴力倾向的朋友’。 ……… 待得轿车停到街边安全线内,警员走到车窗前,抬手敲敲玻璃,随即退开半步,手有意无意扣在腰际武器上。 “看上去如临大敌呢~奇怪了。”我低声对着正打开车门,一脚踏出去的迹部景吾说道。 他闻言回过头,眼底的怒意不知何时已然散去,“近段时间附近不太平。”丢下一句话人就钻出车厢,走近几步复又停下,站到离警察不远不近的位置,“什么事?” 当迹部景吾与警察低声交涉时,另一边司机大叔也被请下车去,我想了想,也跟着爬出轿车,走到迹部景吾身边,笑眯眯的拉住他的胳膊,用肢体语言阐述自己的立场。 既然被误会车内发生有碍社会治安的事,那就用实际行动告诉警察————不好意思,我们是朋友之间闹着玩,年轻人嘛~请多担待。 警察略略盘问几句后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打量我和迹部景吾的眼神带着些责备意味,想是觉得被这场虚惊耽误了工作。 “实在抱歉。”迹部景吾的表现看起来很有诚心,随即侧首瞪了我一眼,方才继续说道,“我会让她反省。” 所以我说…刚刚我没参与的部分里,你大爷究竟污蔑我什么啊啊啊—— 我撇开头,翻个白眼,抬手慢吞吞捡起掉落很久的耳机,就要塞回耳朵里————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是mp3播放的东西能够转移注意力,减少三条姑娘莫名其妙兼容的状况。 学校也就算了,现在在外面,而且还是和迹部景吾呆在一起,按照先前几次悲剧掉的情况来看,我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被眼前的警察大叔当成嚣张跋扈,总好过不小心又接收到诡异的东西,我一把老骨头…呃? 手下动作一顿,我对着远处街道眯了眯眼————没看错吧?混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那张脸不是那个谁谁谁?怎么会在这里? 盯着对面街道恰好走到拐角,施施然消失的一丛人潮,我伸长脖子观察,连耳机都忘记戴。 ……… “看什么?” “那个…”我指着某处,低声问走到身边的迹部景吾,“那是岛川深介吧?” “嗯——是他,然后呢?” “没事。”我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仰首对着他微笑,“走吧——”只是看到半生不熟的人随口问问而已。 转身…刚刚迈开步伐,下一秒,身体倏然一僵。 我定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好冷! 象是身体毫无预兆堕入冷到彻骨的水中一般,肌肤猛地泛起疙瘩。 难以言喻的恐惧。 胸口被巨石击中快爆裂开的难受,我张嘴徒劳无益汲取空气,意图压下剧烈的呕吐感…不知该怎么形容感受,就象是噩梦里赤手空拳面对潜意识最惧怕的东西。 身侧似乎藏着… 生不出勇气掉转视线去确认存在或者正发生的是什么,但我大概可以知道…此时此刻,身后某个繁华角落里,看不到的地方…有一柄…刀… 明明是毫无异样的下午,耳边还能听到轿车疾驰而过的声响,甚至有笑声,依然产生溺水的窒息感。 我困难的喘息,垂落身侧的手似乎起了轻微颤抖,几秒钟或者几十秒钟之后?僵硬的手指慢腾腾攀爬至胸口心脏处… 耳际一片轰鸣。 ……… “喂?!”迹部景吾一声巨喝划破渐渐混沌的脑海。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泛起金星的视线里有一张略带惊惶的脸。 “不是吧?你又?”他皱紧眉心,目光瞬也不瞬锁死我的焦距,半晌,象是确认了什么,“走!马上离开这里!” 横过的手臂揽住我的肩膀,忙不迭带着我往轿车里跑,语气显得极严厉,“别管!你集中精神听我说话,什么也别想!” “喂!三条樱子!” “我…耳机…”我咽下喉咙口升起的浓厚血腥味,用尽全力把精神集中在拈着耳机的手指上…只要抬起来,用它们堵住耳朵… mp3里存放的是网络上下载的佛经,近段时间我一直用它们抵御来自外界的干扰…只要手再抬高一点点… 世界仿佛陷入泥淖,手每抬高一厘米都是煎熬… 吱——就象是谁恶作剧时用指甲抓挠玻璃所发出的恐怖声响,又仿佛谁在耳畔撕裂布帛的尖锐噪音。 毫无预兆的,所有纷乱突兀消失,刹那间听觉产生空白,我的眼睛微微睁大。 脑后,远远的,不知哪里传来响彻云霄的尖叫。 我猛地回过头,对面的街角,也就是不久前岛川深介消失的那个位置,有很多看上去惊慌失措的人从另一边跑出来。 是那里吧? 又有人…倒下了。 “这是第几个?”我反手握住搭在肩膀上的,迹部景吾的手,恶狠狠的,满怀希望的问。 他说过,‘近段时间附近不太平’,我的心思放在封印异能上,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迹部景吾肯定有关注… 于是,这果然不是我和他人品不好对吧? 即使我没有跟他在街上闲逛,也还是有人当街被刺杀,对吧? 我不是万年小学生的死神体质,对吧对吧?!你倒是回答我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于是心动行动,当天我趁着某位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脑子烧糊的家伙跑去和主人家辞行的空挡,自己偷偷摸摸从日吉学弟那里取回书包,转身不辞而别。 当然,那其间发生的小插曲,比如说暗金蘑菇头学弟被按着修理得无还手之力什么的…我个人表示眼睛忽然抽筋导致暂时性失明,于是没看见啊没看见。 回家的路上电话响个不停却被我无视掉,过了很久很久…电话它就安静下来了。 私以为,迹部景吾也算是聪明人,应该能懂得我这样无声的拒绝。 坐在计程车上,我把头靠在椅背上,怔怔盯着车顶,心情不知如何形容————是有点沉甸甸的,象是堵了块石头,说不上好坏,就是总有某个地方不舒坦。 至于缘由,我不愿意深究…只是知道大概要过段时间才会慢慢好起来。 为了不知名的沉郁心情,我整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结果第二天起床去漱洗,镜子里的脸真真是惨不忍睹,浮肿外加青白交错,衬着乱蓬蓬的发,堪比女鬼。 我对着镜子嚎叫了足足十分钟,害得来上早班的竹内小姐以为发生命案。 ……… 天黑闭眼,睁眼天亮,仍旧是普普通通的早上,起床、漱洗、早餐,收拾完毕后登上轿车出发去学校。 进了班级,把自己放在座位里,我先是环顾周遭一圈,将同班的每张脸一一端详过去,直至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情绪,方才松口气。 初夏的早上阳光很明媚,目光所及的青少年们言笑靥靥,从教室靠外窗户迤逦而入的光芒沿着景物绣出浅金的边,气氛是轻松而惬意。 耸拉着肩膀瘫倒在课桌上,脸埋进臂弯里————幸好幸好,我原以为今天要面对世界大战,居然看上去风平浪静? 昨儿冥户亮一番话是没来得及传到后援会那帮子姑娘耳朵里,还是… 不小心想起冰帝盛传的某些内/幕,我抽了抽眼角,决定近段时间要风声鹤唳,要知道为爱而狂的女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说起来都是迹部景吾的错。 好吧——冥户亮也不是好东西。 若是我真的被冰帝后援会[哔哔哔——]了,死也会拖那两个混账垫背嗷嗷嗷—— ……… 胆颤心惊外加草木皆兵了一个白天,然后…什么事也木有发生,(==)。 预期中的‘被人锁在洗手间’啦~‘书本课桌划满侮辱性字眼’啦~‘柜子被泼红漆’啦~之类的,小说电视剧里常见的欺负把戏影子也没见。 果然是想太多了吧?呵呵~呵呵呵~ 放学铃声后十分钟,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学校大门口,远眺挣扎在车流中三条家的那部轿车,整个白天都悬在脑袋上的那块巨石…终于放下来了。 我知道凡事不可以高兴得太早,不过,按照近段时间种种情况看起来…或许学校后援会觉得三条姑娘不具备‘草根女’的素质? 那什么和白马王子因误会产生种种交集历经千难万苦最后良辰美景的桥段,三条姑娘首先外在条件就不过关,嗯嗯—— 她们觉得安心,我就安全了嘞~ 斜眼,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和我一样等车的人,我低下头,颔胸缩背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躲得更深些,得瑟微笑。 于是…请就此保持下去吧吧吧—— ……… 等到三条家的轿车驰入学校门口的暂时停车位,我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踩着欢快的步伐,一溜烟奔过去,拉开车门,矮身正要往车厢里钻,然后———— 动作猛地顿住,身后的莫名力道阻止我的行动,同时,脖颈处拂过一道冷气,阴森森的,仿佛带着来自地狱的怨气,令人寒毛直竖。 我暗叫一声不好,正要下死命挣脱,耳朵忽地一坠,戴着的耳机被扯落,沉浸在音乐里的听觉世界霎时间被无数喧哗取代。 女孩子们不敢置信的尖叫,伴随着那人怒不可遏的声音,“三条樱子…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装作没听见本大爷叫你。” 迹部景吾…我眼角一抽,电光火石间心头掠过数种应对方案,可惜没来得及实施,爬到肩膀上的手掌往前用力一推。 我面朝下,险险趴倒。 手撑着椅垫,我回过头怒视对方,下一秒,眼睛微微睁大,张口结舌瞪着杵在车门外的人毫不犹豫挤进来,阖上车门,对着司机抬了抬下巴,沉声说道,“开车!” 喂喂喂——这是我家的车…你给我下去啊啊啊—— 许是被迹部景吾那满脸的杀气震慑住,司机大叔立刻就发动引擎,轿车箭一般飞驰出去,快得连对我这个原主请示一下都没有。 ……… 脸抬高三十度角,对着车窗外飞速往后掠去的风景泪流满面,我此刻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异常狼狈,还差一点顺着作用力滚到座位下,=皿=。 迹部景吾的手臂探过来,用提米的姿势把我拎高放在位置上摆好,然后他的脸凑近几分,眉宇间积聚着淡淡的阴郁。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啊——那个…”我清清嗓子,身体往后仰了仰,意图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珠子四下乱转,吞吞吐吐的组织语言,“呃~我觉得不好一直打扰你。” “那什么,你们网球部不是在备战吗?” 全国赛季打得如火如荼啊喂!身为网球部最高统帅的大爷你不赶紧全神贯注制霸天下,独独逮着我死磕是要闹哪样啊喂! 迹部景吾沉默了一会儿,挑高一边眉梢,眼神似是有些惊讶? “哦~”单调的语气词,尾音由上往下,表情显得很诡异,“你很有集体荣誉感嘛——这样的话下一场地区赛你也到现场去应援吧——” “我不…”想去…话说到一半,我生生的闭上嘴,腆着脸,傻笑起来————迹部景吾的眼神好可怕嘤嘤嘤~ 他他他,他不会是想揍我吧? 盯着举到眼前,已经握成拳头的手,我咽口口水,“你…去哪里?我让车子先送你过去。” 迹部景吾用他那双灰紫凤眸静静盯了我许久,随即不怀好意的眯了眯,薄唇勾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是我们要去哪里。” “诶?”我呆滞的回望。 ……… 两人面面相视,半晌,迹部景吾象是轻叹一声,扬声对着司机报出一个陌生的地址,然后横过一手摸索到我的后脖颈,收紧指间的力道,象是抓住动物的颈皮,“昨天说过的,从今天开始日吉若会在训练时抽空指导你。” “可是我不想打扰你们网球部的特训。”我和他据理力争,“学习防身术什么的可以等放假,不急于一时,今年的比赛很重要啊!” “我们已经三年级了,一丝马虎都大意不得!” “不想打扰训练?在我看来,你根本是在躲避吧?”迹部景吾手下力道猛地加重,语气更是暴戾,“躲着我嗯?象躲着病毒。”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说话间他的脸庞缓缓凑近,精致的眉宇间溢满山雨欲来的压抑,“后援会那里我打过招呼,没人敢动手脚,那么…还有什么顾虑?” 我怔怔的看着渐渐靠过来的灰紫凤眸,良久,嘴角一抽,“我说…我没理解错误吧?迹部同学你…这话听着…象是在求偶?” “求偶?”迹部景吾眼底的神色微微一滞,低低重复一遍我所用的某个词,片刻之后表情骤然扭曲,“你这语文不及格的白痴!用的什么形容词!” “本大爷是动物吗!” 如雷贯耳的咆哮声中,我眼冒金星挣扎,将险些贴到某人嘴唇边的脸转开几度,恍惚的视野越过障碍物望向车外… 然后,我一个激灵从某人的钳制里逃脱,语无伦次的嚎叫,“别把车开到闹市啊啊啊!每次和这家伙一起就会碰到不好的事!快掉头快掉头!” ……… “三条樱子你这不识好歹的混蛋!” “嗷——” 我抱着遭受袭击的脑袋,再次被人抓到手里,前后摇晃。 “掐死你为社会除害好了!”迹部景吾的声音满是按捺不住的杀气。 雅蠛蝶!我在心里默默尖叫。 再然后…行驶中的轿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了? 施/暴与反抗的两人不约而同顿住,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错愕,与惊吓。 不是吧!我/这混蛋居然乌鸦嘴说中了?————迹部景吾的脸上透出的表情,大概和我此刻心头所想大同小异。 于是两人飞快错开交汇的视线,双双扭头瞪着司机。 司机大叔回过脸,面上的神情介于坑爹与吐槽之间,言简意赅,“别闹了,有警察。” 车前挡风玻璃外,十几米开外的马路上果然横着一辆警车堵住去路,制服笔挺的警员正严阵以待朝着这里走过来,边走边打手势,要求司机大叔将轿车靠到边上。 “前一个红灯有巡警看到樱子小姐被这位…按在座位上。”司机大叔边发动引擎,边用类似抱怨的语气低声说道,“不是我说,樱子小姐交朋友千万不能找有暴力倾向的。” 我满头黑线的睨了眼身侧,抿抿嘴角,抬手戳了戳象是整个人僵住的的迹部景吾,“我不管你自己去解释。” 那什么‘有暴力倾向的朋友’。 ……… 待得轿车停到街边安全线内,警员走到车窗前,抬手敲敲玻璃,随即退开半步,手有意无意扣在腰际武器上。 “看上去如临大敌呢~奇怪了。”我低声对着正打开车门,一脚踏出去的迹部景吾说道。 他闻言回过头,眼底的怒意不知何时已然散去,“近段时间附近不太平。”丢下一句话人就钻出车厢,走近几步复又停下,站到离警察不远不近的位置,“什么事?” 当迹部景吾与警察低声交涉时,另一边司机大叔也被请下车去,我想了想,也跟着爬出轿车,走到迹部景吾身边,笑眯眯的拉住他的胳膊,用肢体语言阐述自己的立场。 既然被误会车内发生有碍社会治安的事,那就用实际行动告诉警察————不好意思,我们是朋友之间闹着玩,年轻人嘛~请多担待。 警察略略盘问几句后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打量我和迹部景吾的眼神带着些责备意味,想是觉得被这场虚惊耽误了工作。 “实在抱歉。”迹部景吾的表现看起来很有诚心,随即侧首瞪了我一眼,方才继续说道,“我会让她反省。” 所以我说…刚刚我没参与的部分里,你大爷究竟污蔑我什么啊啊啊—— 我撇开头,翻个白眼,抬手慢吞吞捡起掉落很久的耳机,就要塞回耳朵里————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是mp3播放的东西能够转移注意力,减少三条姑娘莫名其妙兼容的状况。 学校也就算了,现在在外面,而且还是和迹部景吾呆在一起,按照先前几次悲剧掉的情况来看,我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被眼前的警察大叔当成嚣张跋扈,总好过不小心又接收到诡异的东西,我一把老骨头…呃? 手下动作一顿,我对着远处街道眯了眯眼————没看错吧?混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那张脸不是那个谁谁谁?怎么会在这里? 盯着对面街道恰好走到拐角,施施然消失的一丛人潮,我伸长脖子观察,连耳机都忘记戴。 ……… “看什么?” “那个…”我指着某处,低声问走到身边的迹部景吾,“那是岛川深介吧?” “嗯——是他,然后呢?” “没事。”我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仰首对着他微笑,“走吧——”只是看到半生不熟的人随口问问而已。 转身…刚刚迈开步伐,下一秒,身体倏然一僵。 我定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好冷! 象是身体毫无预兆堕入冷到彻骨的水中一般,肌肤猛地泛起疙瘩。 难以言喻的恐惧。 胸口被巨石击中快爆裂开的难受,我张嘴徒劳无益汲取空气,意图压下剧烈的呕吐感…不知该怎么形容感受,就象是噩梦里赤手空拳面对潜意识最惧怕的东西。 身侧似乎藏着… 生不出勇气掉转视线去确认存在或者正发生的是什么,但我大概可以知道…此时此刻,身后某个繁华角落里,看不到的地方…有一柄…刀… 明明是毫无异样的下午,耳边还能听到轿车疾驰而过的声响,甚至有笑声,依然产生溺水的窒息感。 我困难的喘息,垂落身侧的手似乎起了轻微颤抖,几秒钟或者几十秒钟之后?僵硬的手指慢腾腾攀爬至胸口心脏处… 耳际一片轰鸣。 ……… “喂?!”迹部景吾一声巨喝划破渐渐混沌的脑海。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泛起金星的视线里有一张略带惊惶的脸。 “不是吧?你又?”他皱紧眉心,目光瞬也不瞬锁死我的焦距,半晌,象是确认了什么,“走!马上离开这里!” 横过的手臂揽住我的肩膀,忙不迭带着我往轿车里跑,语气显得极严厉,“别管!你集中精神听我说话,什么也别想!” “喂!三条樱子!” “我…耳机…”我咽下喉咙口升起的浓厚血腥味,用尽全力把精神集中在拈着耳机的手指上…只要抬起来,用它们堵住耳朵… mp3里存放的是网络上下载的佛经,近段时间我一直用它们抵御来自外界的干扰…只要手再抬高一点点… 世界仿佛陷入泥淖,手每抬高一厘米都是煎熬… 吱——就象是谁恶作剧时用指甲抓挠玻璃所发出的恐怖声响,又仿佛谁在耳畔撕裂布帛的尖锐噪音。 毫无预兆的,所有纷乱突兀消失,刹那间听觉产生空白,我的眼睛微微睁大。 脑后,远远的,不知哪里传来响彻云霄的尖叫。 我猛地回过头,对面的街角,也就是不久前岛川深介消失的那个位置,有很多看上去惊慌失措的人从另一边跑出来。 是那里吧? 又有人…倒下了。 “这是第几个?”我反手握住搭在肩膀上的,迹部景吾的手,恶狠狠的,满怀希望的问。 他说过,‘近段时间附近不太平’,我的心思放在封印异能上,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迹部景吾肯定有关注… 于是,这果然不是我和他人品不好对吧? 即使我没有跟他在街上闲逛,也还是有人当街被刺杀,对吧? 我不是万年小学生的死神体质,对吧对吧?!你倒是回答我啊啊啊—— 50迷走乐园之九 我很绝望,真的。 瞬也不瞬盯着近在咫尺这张脸,我怀着微弱的希望等待… 迹部景吾的眉心皱得死紧,仿佛我所询问的是探索宇宙起源奥妙的高深问题,老半天一蹦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得不到答案的我耸拉下肩膀,扭头,用垂死前流连世间的目光环顾起四周;耳际是响彻云霄的喧哗,无数尖叫、奔跑,和着嘹亮警笛声,置身灾难片现场一般。 先前将我们拦下来盘问的警察先生迅速掠过定在原地的我和迹部景吾,火烧眉毛似的奔向现场,几秒钟后他的同事紧随而去,边跑边各自按着腰际的武器,背影看起来…杀气腾腾。 骚动中心位于斜对面的街道拐角,惊慌失措的人群正从那处飞快逃出来,顺势引发更多惶恐,越来越多人滞留,甚至朝着拐角后方聚集过去,短短几分钟,交通状况就堪忧起来。 “别去看,离开这里。”迹部景吾象是才刚回过神来,一把揪住我的肩膀,态度极其强硬的将我往轿车里塞。 谁说我想看的?我恨不得自插双目啊喂! 毫不反抗地被推搡进车厢,我垂头丧气缩到角落,抱头,滚成球状————绝望了!我对这个‘三步之内意外频生五步之外凶杀随行’的世界绝望了,真的! “马上开车!” 迹部景吾的声音很冷硬,用了命令式语气,前所未有的强势,想当然的,司机大叔手下动作飞快,指令刚下,轿车就飞驰出去。 车窗外的风景由静而动,飞也似的朝后掠去,眨眼间,乱成一锅粥的街角就被远远抛在后头。 忍不住伸出脖子瞄了眼那处,复又飞快收回,我对着车厢顶部翻出白眼,幽幽的叹口气,“地球好危险,我要回火星…” 话音刚落,脑门子立刻就遭受袭击————[咚——!]一声,迹部景吾移开双指合拢形成的凶器,目露凶光,“没见过武力值弱到你这种程度的外星人,et会哭的喂!” 我智商高不行么?术有专攻啊喂!我捂着被当成太鼓敲的额头,对上迹部景吾鬼气森森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把反驳的话吞回肚子里。 这家伙的表情看起来异常不善…还是乖点以策安全。 ……… 气氛仿佛就此沉淀下来,随着车窗外路况越发宁静,先前那阵惊惶似是也随风而逝。 默默斜视身边正襟而坐,侧面神色依稀转危为安的某人,我慢吞吞舒展开球状身躯,把自己摆成‘贤良淑德’风范,腆着笑脸,冲着有所察觉之后分出一咪咪眼神过来的迹部景吾开口说道,“呐——” “嗯?”他挑高一边眉梢,上下打量我片刻,神情颇不耐烦,“有什么尽管问,吞吞吐吐的装斯文么你?” 我顿时一噎,眼角欢快的抽搐几下,笑得更是讨好,“特训…计划表能看看么?” 你总得让俺确认下所谓训练是个什么内容,会不会脱层皮…按照我个人与暗金蘑菇头学弟经年累月积存下来的恩怨来看…貌似乎…会死得很难看? 我仿佛看见前方有黑衣死神正对着我露出狰狞微笑啊喂! 也不知怎地,许是我的问题出乎意料?迹部景吾的眼神蓦然变得很诡异,沉默一会儿,抬手掩住嘴角,声音闷闷的,“居然是问训练内容?” “不然你想我问什么?”我满头雾水。 迹部景吾敛起眼帘,掩着嘴角的手扬高几分,指尖掠过额前刘海,语气波澜不惊,“死不了人的程度,放心。” 说完之后他就将脸转向另一侧,任由我火热的视线粘住他的后脑勺,就是不肯再转回来。 我用看杀父仇人的目光瞪着他,半晌,垂头丧气败下阵来,收回视线,低头,悲催捂脸:不说还好,他这一保证,我反倒觉得惊悚啊啊啊—— 果然…还是先打电话买个保险吧吧吧——不不不,还是跳车回家嗷嗷嗷—— ……… 我的悲伤随着轿车行驶一路逆流成河,等目的地最终抵达时内心的惊涛骇浪已经到了水漫金山的程度。 可惜,迹部景吾没有给我任何逃跑的机会,因为轿车直接开进某个外表看着就异常显赫的场所下方的停车场。 下车后又直接拖进电梯,然后…电梯门开启,映入眼帘的是…广阔无边的室内运动场,和三三两两分坐在休息区的俊秀少年身姿。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将注意力集中过来,两厢一照面,我看到其中特定几张面孔流露出的微笑瞬时僵住,气氛还没开始放松就凝固起来。 有点冷啊喂! “你们很悠闲啊嗯?”迹部景吾的语气喜怒难辨,说话间迈开脚步往场内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周身的气势迥然一变,顷刻间,冰帝最高统帅驰骋沙场的决断弥散开来。 相比较之下,在场众人表现得很是…失态? 离得最近的人甚至大张着嘴,手指停在半空,磕磕巴巴说道,“她不是那个谁谁谁吗?怎么跟部长一起?”扬高的声线接近嚎叫了都,一副眼珠子要瞪出来的模样。 迹部景吾身形一顿,猛地回头,啧一声,返身回来一把揪着我,脚跟一转继续往里走,同时恶声恶气说道,“傻站着干嘛?要我给你浇点水生根吗?” 我张了张嘴,眼睛一抽————这人…错觉么?怎么一对上我气质就崩坏了呢?冰帝学园帝王颠倒众生的目无下尘、睥睨天下哪去了喂?!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比小学生还小学生,话说…我眼前这货不是迹部景吾吧?是披着迹部景吾外皮的道明寺司吧吧吧? ……… 被某人以拎米袋的姿势拎到冰帝网球部一行美少年们面前,然后与之面面相觑。 因为高度和角度的关系,我看不到迹部景吾的表情是如何,杵在身前不知不觉围拢过来的其他人的脸倒是一清二楚————包括我在内,绝大多数都是目瞪口呆的囧相。 除了日吉若。 日吉学弟站在人群最外围,一张清俊脸庞黑到谷底,许是…那天的阴影还未散去?暗金眸子剜了我一眼,忽的象是想到什么,勾起的薄唇透出一股子穷凶极恶的味道。 “你们这么悠闲是觉得今后所有赛事都能轻松应对吗?”迹部景吾一松手让我双脚落地,随即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暗哑的声线带着几许微怒,“忍足?” “啊——抱歉,不过现在是中场休息哦~”忍足侑士移开停在我脸上的视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玻璃镜片无端端滑过一道冷光,“是小景缺席了一个小时。” 有耽误这么久吗?感觉到身侧的迹部景吾散发出诡异的愧疚?我愣了下,暗自计算起先前的路程和中途意外占用的时间。 “本大爷请过假了,事后会以翻倍训练补回来,那之前…”迹部景吾忽然把手按到我的肩膀上,将人往前推出一步,“日吉,她交给你了。” 诶?!我虎躯一震,还没来得及扯出装叉的纯良微笑,就见日吉若越众而出,满脸狞恶的眯起眼睛,“请多指教。” 阴测测的声音如同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真是…异常糟糕的预兆…直愣愣对着那双暗金瞳眸,我的后脊背发麻,刹那间有种被不好的东西盯上的感觉。 ……… 迹部景吾一声令下,众人飞快作鸟兽散,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广阔的室内运动场很快被人影占据。 等我按照日吉若的嘱咐换好运动服回来,看到的是一片…热血沸腾?的运动景象。 中央网球场站着相互切磋球技?的人,周边训练器材也启用做每日训练前的热身,软木铺就的地板发出规律的敲击声,那是嫩黄小球击打弹跳的回响。 没有空闲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分暇关注的目光。 至于我…我被日吉学弟拐到最角落。 他指着摆放在那里的一部机器,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先开始训练耐力。” “哈?”我歪着头,盯着那机器看了几秒钟,目光移开,调高几度,“自动跑步机?” “不想上去也行,绕场先跑十圈。”日吉若撇了撇嘴,神情是不以为然,“你一点基础也没有吧?从最简单的开始。” 说话间他放下环臂的手,堪堪逼到近前,侧身挡住来自后方可能窥视的目光,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后是手臂,再然后… “再往下你想袭/胸么?”我压低声音,恶狠狠的磨牙,“告你性/骚/扰哦!”摸哪呢你?! “肌肉软绵绵的,平时根本没锻炼吧?”日吉若象是充耳不闻,继续揉捏片刻,斜睨我一眼,满脸嫌弃,“我对洗衣板没兴趣。” 我强忍住给他一撩阴腿的想法,三十度角垂眼,视线掠过他的下/半/身复又飞快抬起,满脸正经,“就算有兴趣,你也还不能用。” 甩了甩不算长的头发,对着猛然沉下脸的日吉学弟温柔微笑,“你才十五岁不到吧?” “你——”日吉若的眼神充斥着扑上来掐死我的欲/望,暗金双瞳的瞳孔缩成针尖状,“你这该死的女人,总有一天…” “到那天再说。”我咧开嘴角,扬高声量继续说道,“要跑多少米?”伸出手点了点蓄势待发的自动跑步机,一面抬腿爬上去。 “到你死那天。”日吉若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回答,一边亲自动手调试速度,与解说运动期间所需注意的事项,包括呼吸的方法。 ……… 待得我且渐渐跟上跑步机频率时,站在边上观察的日吉学弟丢下一句‘时间到自己下来,水在休息区。’的话就回到同伴身边做自己的事去了。 满脸苦逼的我双腿机械式往返,一心一意的完成着不知是不是报复的‘基础训练’。 呼呼呼~ 呼呼呼~ 呼——呼——呼—— 累死个人!我由衷的替自己养得很幸福的‘软绵绵’肌肉感动悲哀,特别是本身为数不多的优点————还算笔直的双腿,据说一旦开始训练就不能停止,特别是长跑一类极消耗热量的运动,骤然停下来身材会变形啊喂! 老娘以前特么是个死宅啊喂! 日吉若你丫个混球!我只是希望你教我一些格斗的小技巧,比如说人体要害之类的…嗯?说起来,莫非是沟通不良造成的? 我两眼发直,脚下无意识动着,心里默默揣度暗金蘑菇头学弟的器量…话说,等下我态度好点巴结他,然后好好说清楚自己的构思怎样呐? “喂?你…不是那个谁谁谁吗?” 穿破yy迷雾唤回我理智的…是很特别的声音,略带沙哑一如所有青春期男生,淡淡的好奇中透出些无法言喻的倨傲。 有点耳熟。 我回过神,喘着快断绝的粗气,斜眼,“谁是‘谁谁谁’?” 对方站在跑步机边上,暗酒红的桃子头,一双水晶蓝眸子直勾勾盯着我,“我忘记你的名字了。”姣好的脸蛋,语气是理所当然。 我上下打量他几眼,恰在此时脚下奔跑的速度缓下来,我也跟着松弛下来,拨冗回答道,“三条樱子。” “对,你是侑士和亮同班的那个。”水晶蓝眸子弯了弯,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他回头看看后方,又满脸神秘兮兮的凑近,“你和我们部长…诶~交往多久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我回答,双手叉腰,一副‘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凶手’的表情,“怪不得部长严禁网球部的人和你接近,原来…” ……… “那个…”我讪讪的开口打断面前这人越发离谱的脑补,“你身后…” “向日学长——”在半分钟前悄无声息摸到附近的日吉若眼神满含戾气,“你临时落跑和我的对战就为了八卦迹部部长吗?” “诶?”向日岳人猛一回头,手舞足蹈扑上前按住日吉若的嘴,“小声点!侑士好不容易支开迹部的啊!” “你不好奇吗?” 一边急匆匆斥责后辈的不通人情?眼珠子一边滴溜溜转来转去,半晌,皱成包子状的脸庞舒展开,劫后余生似的长吁一口气,视线复又转过来。 “老老实实说出来,我交代亲卫队帮你挡住后援会。”略微抬起的下巴,笑容骄矜而嚣张。 你误会了————我的嘴才刚张开,日吉若已经一把攥下捂住脸的那只手,暗金眸子飞快瞥了我一眼,“迹部部长早就告诫过后援会别多事,向日学长不必多此一举。” 眼神冷冽如刀,言语间更是别有深意————我相信日吉若一番话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应该是衍生的更深层的…来自迹部景吾的警告,对冰帝学园内某些过于靠近的人,人身安危的事先提醒。 日吉若此刻辐射而出的情绪带给我的是这种感觉,他是知情者之一,不包含在被表相迷惑的人群中,日吉若…知道我的危险性…吗? 我眯了眯眼,抬手擦掉额角沁出的汗,从跑步机上下来,慢吞吞越过杵在面前的两人,拖着沉重步伐往休息区爬过去。 许是很久没有做这种消耗体力的事,全神贯注下连周遭变故都没注意,此刻我才发现却原来场内原本训练的众人有一半回到休息区,喝水的喝水,交谈的交谈,还有一个… 我走到最前端的休息长椅前,从放在椅子上的箱子里捞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灌下一口,随后才看了眼坐在两个空位之外的那人。 深茶色的发垂到耳际,中分头,五官偏柔软,一眼看过去有些娘气,同样是深灰校队运动服却是长袖长裤,与在场其他人的利落相反,透出安宁的气息。 察觉我的注视,那人抬起头,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笑了笑,“泷荻之介。”比了比自己,“三条学姐辛苦了。” “你好。”我点点头,忍不住好奇的问他,“你不训练吗?”别人都一身热气腾腾,他却一身闲适,冰帝网球部…有文职人员?没听说啊—— 学校里也有眼前这位的亲卫队,据说在风度方面比日吉若更胜一筹,比如说…在对待女孩子时更柔和些,(==)。 ……… 泷荻之介但笑不语,我也不好追根究底,说到底不相干,不过随口问问…抬手筢筢头发,返身把自己放到座位里,瘫倒,叹口气。 “日吉很严格,却绝对不是乱来的人。”泷荻之介的声音很有亲和力,“今天的训练强度应该只是试探,如果觉得不太舒服就说出来,他会调整的。” “嗯——多谢了。”我转头看了隔壁再隔壁的泷荻之介半天,点点头,“我只是太久没运动有点累,我会记得和日吉学弟商讨。” 对着我的那双与发色相同的深茶色瞳眸浮现出一丝轻浅笑意,随即他抬了抬手,“要玩吗?”扬高的指间… psp?我挑了挑眉,“我不会玩游戏。”说起来…岛川深介也这么问过,我看上去象是御宅的游戏迷? “很简单的。”泷荻之介边说边起身,挪动两个位置挨着我坐下来,拿在手上的游戏机举到我眼底。 “最近网络上很火的一款游戏,我刚上手还没通关,要不要试一试?”许是谈到喜好?温良的眉宇间泛出浓厚的兴致,连同语气都热络起来。 一番好意有点令人却之不恭,我垂眼,目光下落,随即一怔,“这是…” “迷走乐园,我打到第二关,听说论坛上有真人版,不过需要多重认证。” 泷荻之介的语气显得兴高采烈,标准的游戏狂,连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都没察觉异样,心无旁骛的继续解说。 “啊啊——不存在目击证人的当街谋杀…真是刺激!” ……… 游戏机上的场景…不是跟那天在迹部景吾家酒店门口发生的一模一样吗! 是模拟杀人还是…将杀人游戏编入游戏? 卧槽!这什么世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我很绝望,真的。 瞬也不瞬盯着近在咫尺这张脸,我怀着微弱的希望等待… 迹部景吾的眉心皱得死紧,仿佛我所询问的是探索宇宙起源奥妙的高深问题,老半天一蹦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得不到答案的我耸拉下肩膀,扭头,用垂死前流连世间的目光环顾起四周;耳际是响彻云霄的喧哗,无数尖叫、奔跑,和着嘹亮警笛声,置身灾难片现场一般。 先前将我们拦下来盘问的警察先生迅速掠过定在原地的我和迹部景吾,火烧眉毛似的奔向现场,几秒钟后他的同事紧随而去,边跑边各自按着腰际的武器,背影看起来…杀气腾腾。 骚动中心位于斜对面的街道拐角,惊慌失措的人群正从那处飞快逃出来,顺势引发更多惶恐,越来越多人滞留,甚至朝着拐角后方聚集过去,短短几分钟,交通状况就堪忧起来。 “别去看,离开这里。”迹部景吾象是才刚回过神来,一把揪住我的肩膀,态度极其强硬的将我往轿车里塞。 谁说我想看的?我恨不得自插双目啊喂! 毫不反抗地被推搡进车厢,我垂头丧气缩到角落,抱头,滚成球状————绝望了!我对这个‘三步之内意外频生五步之外凶杀随行’的世界绝望了,真的! “马上开车!” 迹部景吾的声音很冷硬,用了命令式语气,前所未有的强势,想当然的,司机大叔手下动作飞快,指令刚下,轿车就飞驰出去。 车窗外的风景由静而动,飞也似的朝后掠去,眨眼间,乱成一锅粥的街角就被远远抛在后头。 忍不住伸出脖子瞄了眼那处,复又飞快收回,我对着车厢顶部翻出白眼,幽幽的叹口气,“地球好危险,我要回火星…” 话音刚落,脑门子立刻就遭受袭击————[咚——!]一声,迹部景吾移开双指合拢形成的凶器,目露凶光,“没见过武力值弱到你这种程度的外星人,et会哭的喂!” 我智商高不行么?术有专攻啊喂!我捂着被当成太鼓敲的额头,对上迹部景吾鬼气森森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把反驳的话吞回肚子里。 这家伙的表情看起来异常不善…还是乖点以策安全。 ……… 气氛仿佛就此沉淀下来,随着车窗外路况越发宁静,先前那阵惊惶似是也随风而逝。 默默斜视身边正襟而坐,侧面神色依稀转危为安的某人,我慢吞吞舒展开球状身躯,把自己摆成‘贤良淑德’风范,腆着笑脸,冲着有所察觉之后分出一咪咪眼神过来的迹部景吾开口说道,“呐——” “嗯?”他挑高一边眉梢,上下打量我片刻,神情颇不耐烦,“有什么尽管问,吞吞吐吐的装斯文么你?” 我顿时一噎,眼角欢快的抽搐几下,笑得更是讨好,“特训…计划表能看看么?” 你总得让俺确认下所谓训练是个什么内容,会不会脱层皮…按照我个人与暗金蘑菇头学弟经年累月积存下来的恩怨来看…貌似乎…会死得很难看? 我仿佛看见前方有黑衣死神正对着我露出狰狞微笑啊喂! 也不知怎地,许是我的问题出乎意料?迹部景吾的眼神蓦然变得很诡异,沉默一会儿,抬手掩住嘴角,声音闷闷的,“居然是问训练内容?” “不然你想我问什么?”我满头雾水。 迹部景吾敛起眼帘,掩着嘴角的手扬高几分,指尖掠过额前刘海,语气波澜不惊,“死不了人的程度,放心。” 说完之后他就将脸转向另一侧,任由我火热的视线粘住他的后脑勺,就是不肯再转回来。 我用看杀父仇人的目光瞪着他,半晌,垂头丧气败下阵来,收回视线,低头,悲催捂脸:不说还好,他这一保证,我反倒觉得惊悚啊啊啊—— 果然…还是先打电话买个保险吧吧吧——不不不,还是跳车回家嗷嗷嗷—— ……… 我的悲伤随着轿车行驶一路逆流成河,等目的地最终抵达时内心的惊涛骇浪已经到了水漫金山的程度。 可惜,迹部景吾没有给我任何逃跑的机会,因为轿车直接开进某个外表看着就异常显赫的场所下方的停车场。 下车后又直接拖进电梯,然后…电梯门开启,映入眼帘的是…广阔无边的室内运动场,和三三两两分坐在休息区的俊秀少年身姿。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将注意力集中过来,两厢一照面,我看到其中特定几张面孔流露出的微笑瞬时僵住,气氛还没开始放松就凝固起来。 有点冷啊喂! “你们很悠闲啊嗯?”迹部景吾的语气喜怒难辨,说话间迈开脚步往场内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周身的气势迥然一变,顷刻间,冰帝最高统帅驰骋沙场的决断弥散开来。 相比较之下,在场众人表现得很是…失态? 离得最近的人甚至大张着嘴,手指停在半空,磕磕巴巴说道,“她不是那个谁谁谁吗?怎么跟部长一起?”扬高的声线接近嚎叫了都,一副眼珠子要瞪出来的模样。 迹部景吾身形一顿,猛地回头,啧一声,返身回来一把揪着我,脚跟一转继续往里走,同时恶声恶气说道,“傻站着干嘛?要我给你浇点水生根吗?” 我张了张嘴,眼睛一抽————这人…错觉么?怎么一对上我气质就崩坏了呢?冰帝学园帝王颠倒众生的目无下尘、睥睨天下哪去了喂?!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比小学生还小学生,话说…我眼前这货不是迹部景吾吧?是披着迹部景吾外皮的道明寺司吧吧吧? ……… 被某人以拎米袋的姿势拎到冰帝网球部一行美少年们面前,然后与之面面相觑。 因为高度和角度的关系,我看不到迹部景吾的表情是如何,杵在身前不知不觉围拢过来的其他人的脸倒是一清二楚————包括我在内,绝大多数都是目瞪口呆的囧相。 除了日吉若。 日吉学弟站在人群最外围,一张清俊脸庞黑到谷底,许是…那天的阴影还未散去?暗金眸子剜了我一眼,忽的象是想到什么,勾起的薄唇透出一股子穷凶极恶的味道。 “你们这么悠闲是觉得今后所有赛事都能轻松应对吗?”迹部景吾一松手让我双脚落地,随即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暗哑的声线带着几许微怒,“忍足?” “啊——抱歉,不过现在是中场休息哦~”忍足侑士移开停在我脸上的视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玻璃镜片无端端滑过一道冷光,“是小景缺席了一个小时。” 有耽误这么久吗?感觉到身侧的迹部景吾散发出诡异的愧疚?我愣了下,暗自计算起先前的路程和中途意外占用的时间。 “本大爷请过假了,事后会以翻倍训练补回来,那之前…”迹部景吾忽然把手按到我的肩膀上,将人往前推出一步,“日吉,她交给你了。” 诶?!我虎躯一震,还没来得及扯出装叉的纯良微笑,就见日吉若越众而出,满脸狞恶的眯起眼睛,“请多指教。” 阴测测的声音如同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真是…异常糟糕的预兆…直愣愣对着那双暗金瞳眸,我的后脊背发麻,刹那间有种被不好的东西盯上的感觉。 ……… 迹部景吾一声令下,众人飞快作鸟兽散,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广阔的室内运动场很快被人影占据。 等我按照日吉若的嘱咐换好运动服回来,看到的是一片…热血沸腾?的运动景象。 中央网球场站着相互切磋球技?的人,周边训练器材也启用做每日训练前的热身,软木铺就的地板发出规律的敲击声,那是嫩黄小球击打弹跳的回响。 没有空闲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分暇关注的目光。 至于我…我被日吉学弟拐到最角落。 他指着摆放在那里的一部机器,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先开始训练耐力。” “哈?”我歪着头,盯着那机器看了几秒钟,目光移开,调高几度,“自动跑步机?” “不想上去也行,绕场先跑十圈。”日吉若撇了撇嘴,神情是不以为然,“你一点基础也没有吧?从最简单的开始。” 说话间他放下环臂的手,堪堪逼到近前,侧身挡住来自后方可能窥视的目光,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后是手臂,再然后… “再往下你想袭/胸么?”我压低声音,恶狠狠的磨牙,“告你性/骚/扰哦!”摸哪呢你?! “肌肉软绵绵的,平时根本没锻炼吧?”日吉若象是充耳不闻,继续揉捏片刻,斜睨我一眼,满脸嫌弃,“我对洗衣板没兴趣。” 我强忍住给他一撩阴腿的想法,三十度角垂眼,视线掠过他的下/半/身复又飞快抬起,满脸正经,“就算有兴趣,你也还不能用。” 甩了甩不算长的头发,对着猛然沉下脸的日吉学弟温柔微笑,“你才十五岁不到吧?” “你——”日吉若的眼神充斥着扑上来掐死我的欲/望,暗金双瞳的瞳孔缩成针尖状,“你这该死的女人,总有一天…” “到那天再说。”我咧开嘴角,扬高声量继续说道,“要跑多少米?”伸出手点了点蓄势待发的自动跑步机,一面抬腿爬上去。 “到你死那天。”日吉若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回答,一边亲自动手调试速度,与解说运动期间所需注意的事项,包括呼吸的方法。 ……… 待得我且渐渐跟上跑步机频率时,站在边上观察的日吉学弟丢下一句‘时间到自己下来,水在休息区。’的话就回到同伴身边做自己的事去了。 满脸苦逼的我双腿机械式往返,一心一意的完成着不知是不是报复的‘基础训练’。 呼呼呼~ 呼呼呼~ 呼——呼——呼—— 累死个人!我由衷的替自己养得很幸福的‘软绵绵’肌肉感动悲哀,特别是本身为数不多的优点————还算笔直的双腿,据说一旦开始训练就不能停止,特别是长跑一类极消耗热量的运动,骤然停下来身材会变形啊喂! 老娘以前特么是个死宅啊喂! 日吉若你丫个混球!我只是希望你教我一些格斗的小技巧,比如说人体要害之类的…嗯?说起来,莫非是沟通不良造成的? 我两眼发直,脚下无意识动着,心里默默揣度暗金蘑菇头学弟的器量…话说,等下我态度好点巴结他,然后好好说清楚自己的构思怎样呐? “喂?你…不是那个谁谁谁吗?” 穿破yy迷雾唤回我理智的…是很特别的声音,略带沙哑一如所有青春期男生,淡淡的好奇中透出些无法言喻的倨傲。 有点耳熟。 我回过神,喘着快断绝的粗气,斜眼,“谁是‘谁谁谁’?” 对方站在跑步机边上,暗酒红的桃子头,一双水晶蓝眸子直勾勾盯着我,“我忘记你的名字了。”姣好的脸蛋,语气是理所当然。 我上下打量他几眼,恰在此时脚下奔跑的速度缓下来,我也跟着松弛下来,拨冗回答道,“三条樱子。” “对,你是侑士和亮同班的那个。”水晶蓝眸子弯了弯,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他回头看看后方,又满脸神秘兮兮的凑近,“你和我们部长…诶~交往多久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我回答,双手叉腰,一副‘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凶手’的表情,“怪不得部长严禁网球部的人和你接近,原来…” ……… “那个…”我讪讪的开口打断面前这人越发离谱的脑补,“你身后…” “向日学长——”在半分钟前悄无声息摸到附近的日吉若眼神满含戾气,“你临时落跑和我的对战就为了八卦迹部部长吗?” “诶?”向日岳人猛一回头,手舞足蹈扑上前按住日吉若的嘴,“小声点!侑士好不容易支开迹部的啊!” “你不好奇吗?” 一边急匆匆斥责后辈的不通人情?眼珠子一边滴溜溜转来转去,半晌,皱成包子状的脸庞舒展开,劫后余生似的长吁一口气,视线复又转过来。 “老老实实说出来,我交代亲卫队帮你挡住后援会。”略微抬起的下巴,笑容骄矜而嚣张。 你误会了————我的嘴才刚张开,日吉若已经一把攥下捂住脸的那只手,暗金眸子飞快瞥了我一眼,“迹部部长早就告诫过后援会别多事,向日学长不必多此一举。” 眼神冷冽如刀,言语间更是别有深意————我相信日吉若一番话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应该是衍生的更深层的…来自迹部景吾的警告,对冰帝学园内某些过于靠近的人,人身安危的事先提醒。 日吉若此刻辐射而出的情绪带给我的是这种感觉,他是知情者之一,不包含在被表相迷惑的人群中,日吉若…知道我的危险性…吗? 我眯了眯眼,抬手擦掉额角沁出的汗,从跑步机上下来,慢吞吞越过杵在面前的两人,拖着沉重步伐往休息区爬过去。 许是很久没有做这种消耗体力的事,全神贯注下连周遭变故都没注意,此刻我才发现却原来场内原本训练的众人有一半回到休息区,喝水的喝水,交谈的交谈,还有一个… 我走到最前端的休息长椅前,从放在椅子上的箱子里捞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灌下一口,随后才看了眼坐在两个空位之外的那人。 深茶色的发垂到耳际,中分头,五官偏柔软,一眼看过去有些娘气,同样是深灰校队运动服却是长袖长裤,与在场其他人的利落相反,透出安宁的气息。 察觉我的注视,那人抬起头,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笑了笑,“泷荻之介。”比了比自己,“三条学姐辛苦了。” “你好。”我点点头,忍不住好奇的问他,“你不训练吗?”别人都一身热气腾腾,他却一身闲适,冰帝网球部…有文职人员?没听说啊—— 学校里也有眼前这位的亲卫队,据说在风度方面比日吉若更胜一筹,比如说…在对待女孩子时更柔和些,(==)。 ……… 泷荻之介但笑不语,我也不好追根究底,说到底不相干,不过随口问问…抬手筢筢头发,返身把自己放到座位里,瘫倒,叹口气。 “日吉很严格,却绝对不是乱来的人。”泷荻之介的声音很有亲和力,“今天的训练强度应该只是试探,如果觉得不太舒服就说出来,他会调整的。” “嗯——多谢了。”我转头看了隔壁再隔壁的泷荻之介半天,点点头,“我只是太久没运动有点累,我会记得和日吉学弟商讨。” 对着我的那双与发色相同的深茶色瞳眸浮现出一丝轻浅笑意,随即他抬了抬手,“要玩吗?”扬高的指间… psp?我挑了挑眉,“我不会玩游戏。”说起来…岛川深介也这么问过,我看上去象是御宅的游戏迷? “很简单的。”泷荻之介边说边起身,挪动两个位置挨着我坐下来,拿在手上的游戏机举到我眼底。 “最近网络上很火的一款游戏,我刚上手还没通关,要不要试一试?”许是谈到喜好?温良的眉宇间泛出浓厚的兴致,连同语气都热络起来。 一番好意有点令人却之不恭,我垂眼,目光下落,随即一怔,“这是…” “迷走乐园,我打到第二关,听说论坛上有真人版,不过需要多重认证。” 泷荻之介的语气显得兴高采烈,标准的游戏狂,连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都没察觉异样,心无旁骛的继续解说。 “啊啊——不存在目击证人的当街谋杀…真是刺激!” ……… 游戏机上的场景…不是跟那天在迹部景吾家酒店门口发生的一模一样吗! 是模拟杀人还是…将杀人游戏编入游戏? 卧槽!这什么世道?! 51迷走乐园之十 泷荻之介还在耳边兴致勃勃的介绍,我张口结舌盯着举到眼前的游戏机屏幕,半晌,激灵灵打个寒颤,断然松开一时失态紧攥住对方的手,顺势将游戏机推得更远些。 “不——”抬眼,对着因我一番动作而有些惊讶的泷荻之介,头摇得似拨浪鼓,“我不会玩游戏。” 许是被骤然打断,泷荻之介双眼微微睁大,沉默片刻,耸耸肩,满脸不以为意的收回手中的psp,“嗯——没关系。” 说完之后他又低下头,指尖飞快运作起来,顷刻间陷入心无旁骛状态。 我用眼角余光斜睇,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在他手中巴掌大的屏幕,色彩鲜艳的3d效果图…刚才那第一眼,即使有些失真我仍是没有看错,他玩到中途的游戏场景确实是迹部景吾家酒店门口发生的一幕。 喧闹的街景,汹涌人潮褪去,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渍,躯干扭曲的尸骨,从胸腹间溢出来缓缓遮蔽屏幕的浓腻。 然而现在…第二幕场景是…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街口。 杀戮游戏…吗?怎么会有人喜欢玩这个?真是搞不明白现在的青少年想什么啊喂! 我在心里百思不解。 ……… “因为现实很无聊啊~”泷荻之介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侧首,微笑,“所以要找点刺激的,嗯~可又不能真的无差别杀人。” “哈?”我眼角一抽————不至于吧?我默默腹诽你居然也接得上?‘心有灵犀’这个词会哭的少年! 泷荻之介挑了挑眉,静静看了我几秒钟,忽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收起手里的游戏机,竖起一支手指,摇了摇,“不是腹诽,你说出来了。” 我脸皮重重一颤,猛地将头扭到另一边,抬手挠挠脸颊,“抱歉。” “呵呵~”泷荻之介轻笑出声,语气听上去有些…惊讶?“你比外表看起来活泼很多,也礼貌很多。” 肩膀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压力,存在感随之逼近,热热的呼吸象是近在咫尺,我不期然一僵,就听得他继续说道,“不知道部长和日吉防着你什么。” “明明很可爱嘛~果然是害怕被我们抢先了?”挑高的尾音由一丝微妙意味在其间。 “我说…你误会了。”我满头黑线的把脸转到与他面对面,万般无奈的讪笑,“我和迹部会长没有不正常的关系。” 眼见着距离超过警戒线的泷荻之介满脸不相信,我眨巴着眼睛,作无辜外加诚恳状,力图消除对方误解到九霄云外的认知。 网球部这些人…果然是太闲了吧?外加想象力丰富到极点————我和迹部景吾?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我的内在美匹配得上冰帝女王殿下啊喂?! 就算我个人感觉不错,没有三条姑娘内向害臊到自卑,可我至少务实;迹部景吾什么人?冰帝华丽丽的高岭之花,我可没有大无畏精神勇斗恶龙翻山越岭去采摘啊喂! ……… 我与泷荻之介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他嗤笑一声,象是忍俊不住的撇头,抬手捂住嘴角,“你的表情真好逗…噗~~~” “知道了知道了,我开玩笑的。”相对于同年纪男生略显纤细的肩膀不住颤动,回过脸来一双眸子弯成新月状,说话声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好笑吗——”我把脸拉得比马还长,多少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嘛嘛~”泷荻之介好不容易停下笑声,整了整神情,“重新介绍一次,泷荻之介。”他把手探到两人之间,语气显得很亲切,“幸会了,和迹部部长没有不正当关系的三条学姐。” 我被他后一句话的定语弄得眼角一抽,定定看着他的脸,片刻之后垂眼,伸出手回握,“三条樱子。” 于是,重新认定彼此身份的两人言归于好?原本略显僵持的气氛不知怎么就缓和下来。 “真的不玩吗?”收回交握的手,泷荻之介再次摸出游戏机,然后旧事重提,“日吉无论对人对己都相当严格,今后你会很辛苦,嗯~休息的时候玩一玩游戏放松嘛~” 语气神色都热络得…令人不得不起疑心。 我眯了眯眼,想了想,抬手摸了摸耳垂,目光锁定他的眼睛,慢吞吞的开口说道,“我不认为虚拟的杀戮游戏能够减轻现实压力,不过…” 意味深长的顿了顿,等到对方眉宇间飞快掠过一丝诡谲神采时,我把眼睛眯成两道弧线,龇牙,“学弟有好的介绍吗?我喜欢h游戏来的。” “哈?”泷荻之介的表情瞬时凝固,象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角很明显的抽搐几下,“h游戏?” “啊——”我满脸正色点头,“乙女后宫向。”边说边色/迷/迷的上下打量他,“既然学弟都这么热情了,我却之不恭,介绍个论坛下载资源吧——” ……… 泷荻之介沉默下来,脸上的神情有些飘浮,过了很久,似是才猛地回过神,“啊哦~有…有的,你稍等下。” 一边说一边挪动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蹭回原来坐的位置————也就是相隔两个座位的那里,侧身从再过去空位里提起一个运动包,拉开拉链…手探进去摸出一只不大的银色笔记本电脑。 做这番动作时泷荻之介不时回头,眼神怯生生的,彷如良家妇女看着拦路色/狼般,只怕一个没留意就被扑倒[哔哔哔——]掉。 我好整以暇看着他将笔记本电脑托在膝盖上,随即掀开,双手飞快敲击键盘… 真的是…有问题啊喂!我抿抿嘴角,目光从他身上转开,环顾周遭一圈,复又眯了眯眼。 不是错觉————从泷荻之介无端端搭讪开始,在场就没有人过来打扰,虽然网球部一行人俱是处于休息状态,分散四周的诸位也是目不斜视,竟象是当我这里的喧哗都是透明。 有谁事先预谋了什么吗?迹部景吾呢?他…默许了吗? 想到这里我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左右细细查看却寻不到某颗近段时间熟悉的灰紫脑袋,于是收回视线,装作没发现不远处投射而至的眼神。 那是场地边缘的日吉若,他和向日岳人在一起,而此刻…眼角余光中有道暗金色正缓缓朝着这里走过来。 “喂——不是要资源吗?我这里有很棒的网站。”泷荻之介扬起脑袋,脸上的神情象是游戏发烧友遇到同好的狂热。 我暗自叹口气,默默起身,移动脚步————泷荻之介演技其实还算不错,我想,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 在他临近座位里坐下,我偏过头,目光下落到他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诶~这就是你说的网站?” ……… “是呢~”泷荻之介用热切的,象是介绍自家媳妇的骄傲语气说道,“乙女蔷薇后宫养成,应有尽有哦~” “到底想我做什么?”我抬手揉了揉额角,随即放下,再没办法维持轻松心态,用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泷荻之介,“你什么意思?” 是的,电脑屏幕上开启的网页和游戏八竿子打不着边!甚至是看在我眼中万分熟悉的… 泷荻之介脸上仍旧保持着万分纯良的笑意,唇角勾出细微弧度,“生成姬游戏是这家网站独有的呢~据说根据不知名作者攥写的小说改编。” “我想三条学姐应该很容易可以通关这个游戏吧?”笑容好整以暇,深茶色的瞳眸,眸光晦暗如静水深潭。 我猛地一惊,放置在身侧的双拳骤然握紧,“我没兴趣。”边说边偏头盯了眼默默走过来紧挨着我坐下的日吉若,“是你的主意?你家部长不是告诫过别招惹我吗?” “迹部部长太纵容你了。”日吉若眯起暗金双瞳,冷峻的脸庞透出几许阴戾,“而且这件事我没打算让部长知道。” 我看了他半天,然后笑起来,“你凭什么?” 日吉若象是叹口气,倾身越过横在中央的我,探手点了点泷荻之介膝盖上的屏幕,暗金眸子斜睨过来,“你看到了…全黑暗向杀戮游戏全部按照那两件案子编程,除了生成姬,还有交换杀妻。” 他收回手,直起身体,压低的声线酝酿着锋利的愤怒,“是你的责任。” 听你在特么放屁!我咽下胸腹间灼生的怒气,用轻浮的语调反驳道,“我们虽然算是熟人,也不代表你可以肆意诽谤,我什么也没做过哟~” “所谓用真实案件改编的游戏…说起来资料泄露也应该是警方的责任吧?” 不是吗?我可是清白的哟~暗金蘑菇头情报头子日吉学弟。 ……… 日吉若的神情微微凝固,我暗自冷笑一声,再接再励的出言打击,“话说回来,我想你不该是会做追究无可挽回的事那种无用功的笨蛋。” 眼角余光睇了眼另一边的泷荻之介,我撇撇嘴角,“你们两个是想要我做点什么吧?有求于人还这种态度么?” 先是请忍足支开迹部,然后把话题扯到游戏上…我将计就计而已,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么? “谦卑啊谦卑~”我抬手挥了挥,得瑟微笑,压低声音,用诱哄的语气说道,“说句‘求求三条学姐帮帮我的忙’来听听。” 闻言,日吉若挑高一边眉毛,暗金双瞳飞快飘过一丝厉光,随即一闪而逝,之后满脸的平静起身脚跟一转,面朝着我鞠下躬来,“我恳求你,三条樱子学姐。” 我当即怔住,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暗金后脑勺,眼睛一抽,讪讪的转开视线,目光对上泷荻之介的,脸皮又是一颤。 泷荻之介象是没看见日吉若的谦卑姿态,神情波澜不惊,“日吉说三条学姐一定帮得上忙。”将笔记本移到我的膝盖上放置好,纤长手指飞快舞动。 “我需要你帮我取得进入真实版游戏的资格。” “哈?”我愣愣的发出一个单音。 泷荻之介没有回答,倒是在一旁的日吉若象是知道我的疑惑,用冷冽的声线缓缓解释道: “近段时间附近街区连续发生刺杀事件,一个月不到,连同今天傍晚共计七名受害者。” “死者毫无共通之处,相同点是没有目击证人,到前一名受害者遇害为止,警方将之定/性/为系列谋杀案。” “唯一的线索是无意中发现的,你刚刚看过的那个游戏。” 说到这里日吉若停顿下来,返身坐到我边上,抬手掐住我的肩膀将我扳向他,“发布游戏的网站,论坛上有你的杰作!” “三、条、樱、子!”收紧的指间暗藏着愤怒,对视的一双眼底俱是斥责,“你告诉我,这是你的又一次游戏呢?还是有人在向你挑战?” ……… “你是警察?”我瞪大了眼睛,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眯眼,轻笑出声,“放松点——死的人又不是你。” “你——”日吉若的眸色蓦然一沉,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掌一点点收紧,剪得短短的指甲,没有磨平的锐角几乎刺破夏装轻薄布料,刺刺的痛。 半晌,双眸中尖锐的神采化为幽暗,他皱着眉,好像面前站着什么丑陋的东西,语气中的憎恶几乎实质化。 “于是你视而不见吗?” 不然你想要我怎样呢?我垂下眼睫,任凭他的双手象是要拧碎骨骼的掐紧,出口的话却是对着沉默很久的泷荻之介,“要怎么取得认证?” “啊?哦——”泷荻之介的身体探过来,“我试过很多次,每次的题目都不一样。”插/进/来的手落到屏幕上某个位置,“点进去,在时间限制内给出答案,剩下的交给我。” 他说话的同时日吉若松开钳制,身上仍是带着戾气,却不再有攻击行为,人也老老实实安坐在一旁。 “你也不是警察吧?”我边动手点进网页上的选项,边斜眼瞟了眼泷荻之介,随即被引入眼帘的,对方的神情弄得一怔。 ————他的表情…那张脸象是戴着温良面具的笑容霎时间裂开一条缝,露出冰山一角的激烈情绪里,如同暴风雨的海面接近悲愤的狂澜翻涌。 然而也只是转瞬即逝,他随即收起异常,对着我笑了笑,“第五名受害者…是我的网友。” “真人版游戏是我无意中和他说过的,结果,没过几天他就死了。” “啊——”我抽了抽嘴角,干巴巴的回答,“抱歉。” “没关系。”泷荻之介眼角微弯,“你帮我取得认证,我会亲自查清楚发生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泷荻之介还在耳边兴致勃勃的介绍,我张口结舌盯着举到眼前的游戏机屏幕,半晌,激灵灵打个寒颤,断然松开一时失态紧攥住对方的手,顺势将游戏机推得更远些。 “不——”抬眼,对着因我一番动作而有些惊讶的泷荻之介,头摇得似拨浪鼓,“我不会玩游戏。” 许是被骤然打断,泷荻之介双眼微微睁大,沉默片刻,耸耸肩,满脸不以为意的收回手中的psp,“嗯——没关系。” 说完之后他又低下头,指尖飞快运作起来,顷刻间陷入心无旁骛状态。 我用眼角余光斜睇,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在他手中巴掌大的屏幕,色彩鲜艳的3d效果图…刚才那第一眼,即使有些失真我仍是没有看错,他玩到中途的游戏场景确实是迹部景吾家酒店门口发生的一幕。 喧闹的街景,汹涌人潮褪去,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渍,躯干扭曲的尸骨,从胸腹间溢出来缓缓遮蔽屏幕的浓腻。 然而现在…第二幕场景是…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街口。 杀戮游戏…吗?怎么会有人喜欢玩这个?真是搞不明白现在的青少年想什么啊喂! 我在心里百思不解。 ……… “因为现实很无聊啊~”泷荻之介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侧首,微笑,“所以要找点刺激的,嗯~可又不能真的无差别杀人。” “哈?”我眼角一抽————不至于吧?我默默腹诽你居然也接得上?‘心有灵犀’这个词会哭的少年! 泷荻之介挑了挑眉,静静看了我几秒钟,忽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收起手里的游戏机,竖起一支手指,摇了摇,“不是腹诽,你说出来了。” 我脸皮重重一颤,猛地将头扭到另一边,抬手挠挠脸颊,“抱歉。” “呵呵~”泷荻之介轻笑出声,语气听上去有些…惊讶?“你比外表看起来活泼很多,也礼貌很多。” 肩膀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压力,存在感随之逼近,热热的呼吸象是近在咫尺,我不期然一僵,就听得他继续说道,“不知道部长和日吉防着你什么。” “明明很可爱嘛~果然是害怕被我们抢先了?”挑高的尾音由一丝微妙意味在其间。 “我说…你误会了。”我满头黑线的把脸转到与他面对面,万般无奈的讪笑,“我和迹部会长没有不正常的关系。” 眼见着距离超过警戒线的泷荻之介满脸不相信,我眨巴着眼睛,作无辜外加诚恳状,力图消除对方误解到九霄云外的认知。 网球部这些人…果然是太闲了吧?外加想象力丰富到极点————我和迹部景吾?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我的内在美匹配得上冰帝女王殿下啊喂?! 就算我个人感觉不错,没有三条姑娘内向害臊到自卑,可我至少务实;迹部景吾什么人?冰帝华丽丽的高岭之花,我可没有大无畏精神勇斗恶龙翻山越岭去采摘啊喂! ……… 我与泷荻之介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他嗤笑一声,象是忍俊不住的撇头,抬手捂住嘴角,“你的表情真好逗…噗~~~” “知道了知道了,我开玩笑的。”相对于同年纪男生略显纤细的肩膀不住颤动,回过脸来一双眸子弯成新月状,说话声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好笑吗——”我把脸拉得比马还长,多少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嘛嘛~”泷荻之介好不容易停下笑声,整了整神情,“重新介绍一次,泷荻之介。”他把手探到两人之间,语气显得很亲切,“幸会了,和迹部部长没有不正当关系的三条学姐。” 我被他后一句话的定语弄得眼角一抽,定定看着他的脸,片刻之后垂眼,伸出手回握,“三条樱子。” 于是,重新认定彼此身份的两人言归于好?原本略显僵持的气氛不知怎么就缓和下来。 “真的不玩吗?”收回交握的手,泷荻之介再次摸出游戏机,然后旧事重提,“日吉无论对人对己都相当严格,今后你会很辛苦,嗯~休息的时候玩一玩游戏放松嘛~” 语气神色都热络得…令人不得不起疑心。 我眯了眯眼,想了想,抬手摸了摸耳垂,目光锁定他的眼睛,慢吞吞的开口说道,“我不认为虚拟的杀戮游戏能够减轻现实压力,不过…” 意味深长的顿了顿,等到对方眉宇间飞快掠过一丝诡谲神采时,我把眼睛眯成两道弧线,龇牙,“学弟有好的介绍吗?我喜欢h游戏来的。” “哈?”泷荻之介的表情瞬时凝固,象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角很明显的抽搐几下,“h游戏?” “啊——”我满脸正色点头,“乙女后宫向。”边说边色/迷/迷的上下打量他,“既然学弟都这么热情了,我却之不恭,介绍个论坛下载资源吧——” ……… 泷荻之介沉默下来,脸上的神情有些飘浮,过了很久,似是才猛地回过神,“啊哦~有…有的,你稍等下。” 一边说一边挪动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蹭回原来坐的位置————也就是相隔两个座位的那里,侧身从再过去空位里提起一个运动包,拉开拉链…手探进去摸出一只不大的银色笔记本电脑。 做这番动作时泷荻之介不时回头,眼神怯生生的,彷如良家妇女看着拦路色/狼般,只怕一个没留意就被扑倒[哔哔哔——]掉。 我好整以暇看着他将笔记本电脑托在膝盖上,随即掀开,双手飞快敲击键盘… 真的是…有问题啊喂!我抿抿嘴角,目光从他身上转开,环顾周遭一圈,复又眯了眯眼。 不是错觉————从泷荻之介无端端搭讪开始,在场就没有人过来打扰,虽然网球部一行人俱是处于休息状态,分散四周的诸位也是目不斜视,竟象是当我这里的喧哗都是透明。 有谁事先预谋了什么吗?迹部景吾呢?他…默许了吗? 想到这里我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左右细细查看却寻不到某颗近段时间熟悉的灰紫脑袋,于是收回视线,装作没发现不远处投射而至的眼神。 那是场地边缘的日吉若,他和向日岳人在一起,而此刻…眼角余光中有道暗金色正缓缓朝着这里走过来。 “喂——不是要资源吗?我这里有很棒的网站。”泷荻之介扬起脑袋,脸上的神情象是游戏发烧友遇到同好的狂热。 我暗自叹口气,默默起身,移动脚步————泷荻之介演技其实还算不错,我想,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 在他临近座位里坐下,我偏过头,目光下落到他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诶~这就是你说的网站?” ……… “是呢~”泷荻之介用热切的,象是介绍自家媳妇的骄傲语气说道,“乙女蔷薇后宫养成,应有尽有哦~” “到底想我做什么?”我抬手揉了揉额角,随即放下,再没办法维持轻松心态,用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泷荻之介,“你什么意思?” 是的,电脑屏幕上开启的网页和游戏八竿子打不着边!甚至是看在我眼中万分熟悉的… 泷荻之介脸上仍旧保持着万分纯良的笑意,唇角勾出细微弧度,“生成姬游戏是这家网站独有的呢~据说根据不知名作者攥写的小说改编。” “我想三条学姐应该很容易可以通关这个游戏吧?”笑容好整以暇,深茶色的瞳眸,眸光晦暗如静水深潭。 我猛地一惊,放置在身侧的双拳骤然握紧,“我没兴趣。”边说边偏头盯了眼默默走过来紧挨着我坐下的日吉若,“是你的主意?你家部长不是告诫过别招惹我吗?” “迹部部长太纵容你了。”日吉若眯起暗金双瞳,冷峻的脸庞透出几许阴戾,“而且这件事我没打算让部长知道。” 我看了他半天,然后笑起来,“你凭什么?” 日吉若象是叹口气,倾身越过横在中央的我,探手点了点泷荻之介膝盖上的屏幕,暗金眸子斜睨过来,“你看到了…全黑暗向杀戮游戏全部按照那两件案子编程,除了生成姬,还有交换杀妻。” 他收回手,直起身体,压低的声线酝酿着锋利的愤怒,“是你的责任。” 听你在特么放屁!我咽下胸腹间灼生的怒气,用轻浮的语调反驳道,“我们虽然算是熟人,也不代表你可以肆意诽谤,我什么也没做过哟~” “所谓用真实案件改编的游戏…说起来资料泄露也应该是警方的责任吧?” 不是吗?我可是清白的哟~暗金蘑菇头情报头子日吉学弟。 ……… 日吉若的神情微微凝固,我暗自冷笑一声,再接再励的出言打击,“话说回来,我想你不该是会做追究无可挽回的事那种无用功的笨蛋。” 眼角余光睇了眼另一边的泷荻之介,我撇撇嘴角,“你们两个是想要我做点什么吧?有求于人还这种态度么?” 先是请忍足支开迹部,然后把话题扯到游戏上…我将计就计而已,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么? “谦卑啊谦卑~”我抬手挥了挥,得瑟微笑,压低声音,用诱哄的语气说道,“说句‘求求三条学姐帮帮我的忙’来听听。” 闻言,日吉若挑高一边眉毛,暗金双瞳飞快飘过一丝厉光,随即一闪而逝,之后满脸的平静起身脚跟一转,面朝着我鞠下躬来,“我恳求你,三条樱子学姐。” 我当即怔住,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暗金后脑勺,眼睛一抽,讪讪的转开视线,目光对上泷荻之介的,脸皮又是一颤。 泷荻之介象是没看见日吉若的谦卑姿态,神情波澜不惊,“日吉说三条学姐一定帮得上忙。”将笔记本移到我的膝盖上放置好,纤长手指飞快舞动。 “我需要你帮我取得进入真实版游戏的资格。” “哈?”我愣愣的发出一个单音。 泷荻之介没有回答,倒是在一旁的日吉若象是知道我的疑惑,用冷冽的声线缓缓解释道: “近段时间附近街区连续发生刺杀事件,一个月不到,连同今天傍晚共计七名受害者。” “死者毫无共通之处,相同点是没有目击证人,到前一名受害者遇害为止,警方将之定/性/为系列谋杀案。” “唯一的线索是无意中发现的,你刚刚看过的那个游戏。” 说到这里日吉若停顿下来,返身坐到我边上,抬手掐住我的肩膀将我扳向他,“发布游戏的网站,论坛上有你的杰作!” “三、条、樱、子!”收紧的指间暗藏着愤怒,对视的一双眼底俱是斥责,“你告诉我,这是你的又一次游戏呢?还是有人在向你挑战?” ……… “你是警察?”我瞪大了眼睛,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眯眼,轻笑出声,“放松点——死的人又不是你。” “你——”日吉若的眸色蓦然一沉,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掌一点点收紧,剪得短短的指甲,没有磨平的锐角几乎刺破夏装轻薄布料,刺刺的痛。 半晌,双眸中尖锐的神采化为幽暗,他皱着眉,好像面前站着什么丑陋的东西,语气中的憎恶几乎实质化。 “于是你视而不见吗?” 不然你想要我怎样呢?我垂下眼睫,任凭他的双手象是要拧碎骨骼的掐紧,出口的话却是对着沉默很久的泷荻之介,“要怎么取得认证?” “啊?哦——”泷荻之介的身体探过来,“我试过很多次,每次的题目都不一样。”插/进/来的手落到屏幕上某个位置,“点进去,在时间限制内给出答案,剩下的交给我。” 他说话的同时日吉若松开钳制,身上仍是带着戾气,却不再有攻击行为,人也老老实实安坐在一旁。 “你也不是警察吧?”我边动手点进网页上的选项,边斜眼瞟了眼泷荻之介,随即被引入眼帘的,对方的神情弄得一怔。 ————他的表情…那张脸象是戴着温良面具的笑容霎时间裂开一条缝,露出冰山一角的激烈情绪里,如同暴风雨的海面接近悲愤的狂澜翻涌。 然而也只是转瞬即逝,他随即收起异常,对着我笑了笑,“第五名受害者…是我的网友。” “真人版游戏是我无意中和他说过的,结果,没过几天他就死了。” “啊——”我抽了抽嘴角,干巴巴的回答,“抱歉。” “没关系。”泷荻之介眼角微弯,“你帮我取得认证,我会亲自查清楚发生什么事。” 52迷走乐园之十一 泷荻之介说‘你帮我取得认证,我会亲自查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后三条樱子安静下来,一双手飞快在膝头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击,日吉若看着屏幕上网页缓缓的跳转,他屏住呼吸似乎连心跳都快要停止。 “啊~这个…很有意思啊~”她低呼一声,象是喃喃自语,“找出图片里有几张脸?还有时间限定…呵呵~”浅笑的声线带着砂糖一般的奇特质感。 日吉若的目光顺着她的话语盯在电脑屏幕上,随即一愣: 泷荻之介说得对,这家网站要取得真人版游戏认证是很有点难度,他和他两人试过多次,每次题目都不一样,相同的只是作为网页背景飞速跳动的巨大倒数计时秒针。 而三条樱子此时遇见的,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副西洋油画风格图片,乍一眼看去是一副丛林溪景,怪石、溪涧、树林,骑着白马的男子… 藏着几张脸? 日吉若眯了眯眼睛,然后看到屏幕上的光标移动着点击,速度极是流畅,似是毫不迟疑,而随着三条樱子的动作,图片上不断显示出被找到的,隐藏在风景当中的…脸? 1、2、3…7、8、9…11…日吉若用自己的思维,集中精力看了半天找到十一张人脸,可是光标却没有停下来,三条樱子在图片中日吉若完全想不到的位置另外点出两处。 她找到…13…个人。 网页上倒数的秒针就此停顿下来,画面开始跳转。 ……… “这个网站有点意思。”三条樱子头也不抬,嗤嗤的低笑出声,“心理测试图…让我看看你们认为有资格的是哪一种人吧~” 待得屏幕承载的内容终于水落石出,日吉若看到三条樱子的肩膀微微一颤,“果然…呵呵~呵呵呵~没让我失望啊——” 她轻声说道,似乎有什么潜伏笑声里,见猎心喜般的愉悦。 日吉若微不可察的皱眉,目光越过她低垂头颅中央的发旋,转而专注于电脑屏幕,网页上仍是莫名其妙的时间限定,蒙昧深蓝的窗口停顿的是…一道题目? 最快时间内输入答案吗?要的是潜意识第一反应?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想到网站设置者的目的,微微失神的同时就见网页已然开始跳转,他没看清楚问题,却是泷荻之介倒抽一口凉气的表现令得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够正确回答的东西。 只不过…倘若对象是三条樱子…不正常才是最正常的。 然后是第二道题…日吉若不敢多想什么,摒弃杂乱思绪,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妹俩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对一个男人一见倾心。回家后妹妹把姐姐杀了。为什么? 三条樱子的十指飞快在键盘上舞动着————妹妹需要另一个葬礼。 她的答案…与她平素的为人一般诡异。 第三个问题:女孩的父母出差在外,她晚上一个人睡觉,陪伴她的只有爱犬。半夜她突然听到天花板传来滴水声。为了不害怕,女孩把手伸到床边,让爱犬舔了舔自己的手,这才又安心的睡了。第二天清晨,女孩看到了爱犬的尸体吊在天花板上,据分析是在半夜被杀的,怎么回事? ————凶手冒充狗舔了她的手。 当三条樱子不假思索给出答案,日吉若已经保持不住脸上的平静,整张脸都抽搐起来,这算是…智慧型罪犯测试? ……… 网页再次顺利跳转,日吉若却没有继续关注,满腔心思尽数放在前一个问题上…他觉得那也是一个谜题。 失神的想了一会儿,日吉若忽的一凛,眼睛缓缓眯起————妹妹需要另一个葬礼再次与意中人相见吗? 三条樱子什么思维?变态么?不不不,她再变态也没有设定问题的那人心理扭曲吧? 嘴角微微一抽,想明白之后日吉若的兴致被大幅度勾起,随着网页上冒出的问题千奇百怪,三条樱子周身辐射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诡谲气势。 还真是令人不敢恭维的快乐感啊喂!找到同好么? ……… 许是承受不了忽如其来的压抑,日吉若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挑高几分落到她身上————从他的角度往下看,他看到她纤细泛白的指尖,看到她低垂着头刘海盖住眼睛,唯独看不到她的表情。 偏偏他知道,她半遮掩的平凡样貌藏着一双沉郁、冷酷的眼睛,那样锋芒毕露的锐气,往往令得与之对视的人忽略她的容色。 日吉若知道她的危险性,偏偏又时常迷失在那双浸透着谎言与杀机的双瞳之内。 她说,‘放松点——死的人又不是你。’,仿佛他的质问不过笑话一句,漫不经心的嗤笑,随后又问,‘要怎么取得认证?’。 真真是矛盾,他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更奇怪的却是他自己。 因为自家兄长的工作关系,日吉若总能比别人多知道些发生在城市黑暗面的事,又因为家族企业特殊性质,接触的东西也比平常人更接近反相世界,往常那些东西不该出现在光芒耀眼的学生生涯里,可惜近段时间的事件或多或少都牵涉到日吉若本身,与他的同伴。 冥户亮、迹部景吾,然后是泷荻之介————日吉若隐约有奇怪的预感,他觉得这其间联系的纽带,正是三条樱子。 生成姬与交换杀妻两桩案件,虽然余波未平,但过去也就过去了,令得他头疼的是正在发生的当街刺杀事件,泷荻之介未寻求帮助的时候,日吉若根本想不到自家兄长焦头烂额的系列案件还能以这种诡异形式牵连到他身边。 无目击证人,无特定犯案因素,系列案件又偏偏能串联在一起。 日吉若不是警察,也没兴趣角色扮演,只是泷荻之介找到可能解开迷案的线索,被杀害的第五位受害者,他的朋友临死前留下信息。 那个游戏‘迷走乐园’,发布它的同名网站上有以生成姬、交换杀妻为蓝本的全黑暗向游戏,发现这点时日吉若的震惊可想而知。 那些几乎如出一辙的游戏细节构成可以肯定是警方内部资料泄露造成,而其间对话内容隐隐契合三条樱子的思路,日吉若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想得也多一些。 他认为…那或许代表某种信息,来自不知名的,高智商潜藏犯罪者对三条樱子的挑衅,或者该说是…邀请。 这样联系起来,无差别刺杀事件就是一种炫耀?或者等待,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日吉若自认还算正常无法与变态思维同步,自然也无从分辨。 泷荻之介则认为是自己无心之失导致朋友死亡,愧疚之下决定以身涉险,然而手里掌握的线索又寥寥无几,只得找到日吉若,请他帮忙弄些内/幕。 然后,事情就发展到此时这种情势。 ……… 日吉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明明迹部景吾三令五申警告不允许招惹她,他仍是在泷荻之介求助的时候,故意把某些真实告知给对方。 三条樱子说‘你不是警察。’,微微上扬的眉梢带着明显的嘲讽,彼时日吉若充耳不闻,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也并未以正义使者自居。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许是想帮帮泷荻之介,也或许是想和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三条樱子发生牵扯。 当她眼带嘲弄的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的憎恶是源于对自己的鄙视,他居然莫名其妙就在意起来,明明是他该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竟然… 他说‘那是你的责任。’,那句话其实不是他真实的想法,三条樱子说得对,她什么也没做,他不过是自我唾弃之后的口不择言而已。 日吉若叹了口气,嘴角抿得死紧,起伏的心思除却歉意,还有无法宣诸出口的复杂。 三条樱子专注的眼神对日吉若来说彷如火山迸发的岩浆,明知结局是灰飞烟灭,心脏的跳动仍是藏在不为人知的激烈。 不知能做什么,不知该做什么。 “大功告成!”三条樱子用微扬的语调打破他的沉思。 回过神的同时耳边听到一阵滴答滴答的,类似于闹钟时针跳动的声响,又不用于计时器,单调的节奏更接近乐声? 蒙昧的视野蓦然聚焦,日吉若的第一反应是探身夺过放置在三条樱子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将它往泷荻之介那半塞过去,嘴里冷冷的说道,“接下来没你的事了。” ————接下来交给泷荻之介,余下的事请不要插手,省得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 三条樱子象是怔住,眼睛微微睁大,神情显得有些呆滞;他靠得她极近,近到能从她双眼里看到自己扭曲的脸。 片刻之后,日吉若感觉到手上一轻,移开失去反应的视线,就见是泷荻之介取过他交出去的笔记本,低着头开始与网络另一头的人交涉起来。 却在此时日吉若又听到三条樱子低笑一声,吐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这算是过河拆桥?” 触电似的猛缩回来,拉开的距离之外,日吉若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三条樱子挑高一边眉毛,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的从位置上起身,舒展双臂,伸个懒腰,抬头喃喃自语,“眼睛好酸——”边说边转身就走。 “去哪里?”日吉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指间勾住一片柔软。 “嗯?”她被扯得停下脚步,微微侧首,由上而下瞟他一眼,随即毫不在意的甩开他的钳制,“洗手间你也要跟着么?” ……… 她扬长而去,他僵在位置上。 等到那道背影消失,日吉若怔怔收回视线,低头,抬手捂住眼睛,真是…糟糕…无论是他的表现还是她的反应。 果然是极度不合适的吧?半点可发展性也没有对吧? 他究竟是吃错什么药才会心跳失序啊混蛋! 自我反省外加厌恶半晌,日吉若讪讪的放开手,抬眼看着一旁的泷荻之介,张了张嘴,涩涩的开口,“怎么样?” “有眉目了。”泷荻之介抬起头,弯弯的眼角,唇边酝酿着一丝硝烟,“多谢。” 边说边百忙中抬头对着他微笑,“已经注册成功,嗯——对方发给我一个地址,我会在约定时间里过去。” “什么时间?需要我一起吗?”日吉若立刻追问道,“至少安全系数有保障。” “不必打草惊蛇。”泷荻之介摇了摇头,眉宇间流露出几许自信,“我不会任人宰割。”说完之后抬头看看三条樱子消失的方向,复又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笑笑,“你的现在的状况…心乱了呢~” 沉默片刻,温良的脸庞笑意越发浓烈,“嘛嘛~如果迹部部长真的如我们所想,你的心思也算是另类的下克上?” “少管闲事!”日吉若冷哼一声,在泷荻之介饶有兴致的注视下站起身,急匆匆沿着眸光方向追过去。 走出几步,身形猛地一顿,日吉若头也不回,却用泷荻之介绝对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别太心急,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差不多了就交给警察,不要自作主张。” “我会注意安全,放心。”泷荻之介低声回答。 日吉若偏头又看了对方一眼,抿抿嘴角,打消劝说意图,然后迈开步伐。 ————他的同伴打算做什么他大概能知道,不阻止是因为如果设身处地想想,日吉若自己也会做出同样举动。 是年少轻狂吧?过于自信,不愿意假手他人,不相信所谓法律与警察,只相信自己的力量,狂妄、任性,不知天高地厚。 ‘迷走乐园’系列游戏蓝本既然是警方泄露出去的,那么就凭借自己的力量行事,不依靠任何人,弥补自己的无心之失。 如果泷荻之介莽撞举动带来什么无可挽回的损失…他或许哪天会后悔吧?日吉若想。 可是,倘若现在制止,心头又有种说不出的不甘。 抬头,对着空气暗自叹息,日吉若自失的摇摇头;还是算了,他多留意泷荻之介一些,有什么异常立刻插手应该还来得及。 ……… 日吉若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下慢吞吞走着,穿过休息区,沿着通道拐到室内运动场偏僻角落,三条樱子几分钟前消失的安全出口。 方才一脚踏出去,又猛地停滞,来不及细想就闪身躲到敞开的门侧,眯了眯眼。 那外面是长长的通道,三条樱子和迹部景吾站在半中央,看上去象是她刚走出去就被拦下来,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忍足侑士则行踪不明。 想了想,日吉若悄悄探头飞快扫了不远处一眼,屏息,耳朵竖得高高的,极力收集飘过来的交谈声。 也不知那两人是发生争执还是怎地,说话声很急,扬高的音调越来越清晰。 “手抖什么抖?!本大爷一个不留神你就又乱来!想死吗?”迹部景吾的声音听上去气急败坏,“脸色难看得象尸体了白痴!” “你先管好自己的部员啊——”三条樱子立刻反唇相讥道,“被调虎离山?你也就这点水平而已,笨蛋男人。” “啰嗦!” 然后是一阵听到日吉若耳中显得有些嘈杂的动静,象是有谁被堵住嘴,吱吱唔唔挣扎着,片刻之后是兵慌马乱的脚步,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日吉若心下咯噔一声,强自装作若无其事的从门侧闪身而出,下一秒,迎面撞到看上去象是慌不择路往回逃的三条樱子。 在看清楚她此时的模样时暗金瞳眸微微睁大,复又眯紧,日吉若的目光死死盯着三条樱子的身影,错愕的视线随后落到不远处的迹部景吾身上。 她…部长… 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攥成拳,日吉若僵在原地,怔怔看着迹部景吾不疾不徐走过来,不多时两人擦肩而过。 “我说过别招惹她,日吉。”迹部景吾淡淡地偏过头,脚下微不可察的停顿,灰紫凤眸眼底尽是张扬的怒气,“没有下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泷荻之介说‘你帮我取得认证,我会亲自查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后三条樱子安静下来,一双手飞快在膝头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击,日吉若看着屏幕上网页缓缓的跳转,他屏住呼吸似乎连心跳都快要停止。 “啊~这个…很有意思啊~”她低呼一声,象是喃喃自语,“找出图片里有几张脸?还有时间限定…呵呵~”浅笑的声线带着砂糖一般的奇特质感。 日吉若的目光顺着她的话语盯在电脑屏幕上,随即一愣: 泷荻之介说得对,这家网站要取得真人版游戏认证是很有点难度,他和他两人试过多次,每次题目都不一样,相同的只是作为网页背景飞速跳动的巨大倒数计时秒针。 而三条樱子此时遇见的,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副西洋油画风格图片,乍一眼看去是一副丛林溪景,怪石、溪涧、树林,骑着白马的男子… 藏着几张脸? 日吉若眯了眯眼睛,然后看到屏幕上的光标移动着点击,速度极是流畅,似是毫不迟疑,而随着三条樱子的动作,图片上不断显示出被找到的,隐藏在风景当中的…脸? 1、2、3…7、8、9…11…日吉若用自己的思维,集中精力看了半天找到十一张人脸,可是光标却没有停下来,三条樱子在图片中日吉若完全想不到的位置另外点出两处。 她找到…13…个人。 网页上倒数的秒针就此停顿下来,画面开始跳转。 ……… “这个网站有点意思。”三条樱子头也不抬,嗤嗤的低笑出声,“心理测试图…让我看看你们认为有资格的是哪一种人吧~” 待得屏幕承载的内容终于水落石出,日吉若看到三条樱子的肩膀微微一颤,“果然…呵呵~呵呵呵~没让我失望啊——” 她轻声说道,似乎有什么潜伏笑声里,见猎心喜般的愉悦。 日吉若微不可察的皱眉,目光越过她低垂头颅中央的发旋,转而专注于电脑屏幕,网页上仍是莫名其妙的时间限定,蒙昧深蓝的窗口停顿的是…一道题目? 最快时间内输入答案吗?要的是潜意识第一反应?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想到网站设置者的目的,微微失神的同时就见网页已然开始跳转,他没看清楚问题,却是泷荻之介倒抽一口凉气的表现令得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够正确回答的东西。 只不过…倘若对象是三条樱子…不正常才是最正常的。 然后是第二道题…日吉若不敢多想什么,摒弃杂乱思绪,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妹俩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对一个男人一见倾心。回家后妹妹把姐姐杀了。为什么? 三条樱子的十指飞快在键盘上舞动着————妹妹需要另一个葬礼。 她的答案…与她平素的为人一般诡异。 第三个问题:女孩的父母出差在外,她晚上一个人睡觉,陪伴她的只有爱犬。半夜她突然听到天花板传来滴水声。为了不害怕,女孩把手伸到床边,让爱犬舔了舔自己的手,这才又安心的睡了。第二天清晨,女孩看到了爱犬的尸体吊在天花板上,据分析是在半夜被杀的,怎么回事? ————凶手冒充狗舔了她的手。 当三条樱子不假思索给出答案,日吉若已经保持不住脸上的平静,整张脸都抽搐起来,这算是…智慧型罪犯测试? ……… 网页再次顺利跳转,日吉若却没有继续关注,满腔心思尽数放在前一个问题上…他觉得那也是一个谜题。 失神的想了一会儿,日吉若忽的一凛,眼睛缓缓眯起————妹妹需要另一个葬礼再次与意中人相见吗? 三条樱子什么思维?变态么?不不不,她再变态也没有设定问题的那人心理扭曲吧? 嘴角微微一抽,想明白之后日吉若的兴致被大幅度勾起,随着网页上冒出的问题千奇百怪,三条樱子周身辐射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诡谲气势。 还真是令人不敢恭维的快乐感啊喂!找到同好么? ……… 许是承受不了忽如其来的压抑,日吉若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挑高几分落到她身上————从他的角度往下看,他看到她纤细泛白的指尖,看到她低垂着头刘海盖住眼睛,唯独看不到她的表情。 偏偏他知道,她半遮掩的平凡样貌藏着一双沉郁、冷酷的眼睛,那样锋芒毕露的锐气,往往令得与之对视的人忽略她的容色。 日吉若知道她的危险性,偏偏又时常迷失在那双浸透着谎言与杀机的双瞳之内。 她说,‘放松点——死的人又不是你。’,仿佛他的质问不过笑话一句,漫不经心的嗤笑,随后又问,‘要怎么取得认证?’。 真真是矛盾,他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更奇怪的却是他自己。 因为自家兄长的工作关系,日吉若总能比别人多知道些发生在城市黑暗面的事,又因为家族企业特殊性质,接触的东西也比平常人更接近反相世界,往常那些东西不该出现在光芒耀眼的学生生涯里,可惜近段时间的事件或多或少都牵涉到日吉若本身,与他的同伴。 冥户亮、迹部景吾,然后是泷荻之介————日吉若隐约有奇怪的预感,他觉得这其间联系的纽带,正是三条樱子。 生成姬与交换杀妻两桩案件,虽然余波未平,但过去也就过去了,令得他头疼的是正在发生的当街刺杀事件,泷荻之介未寻求帮助的时候,日吉若根本想不到自家兄长焦头烂额的系列案件还能以这种诡异形式牵连到他身边。 无目击证人,无特定犯案因素,系列案件又偏偏能串联在一起。 日吉若不是警察,也没兴趣角色扮演,只是泷荻之介找到可能解开迷案的线索,被杀害的第五位受害者,他的朋友临死前留下信息。 那个游戏‘迷走乐园’,发布它的同名网站上有以生成姬、交换杀妻为蓝本的全黑暗向游戏,发现这点时日吉若的震惊可想而知。 那些几乎如出一辙的游戏细节构成可以肯定是警方内部资料泄露造成,而其间对话内容隐隐契合三条樱子的思路,日吉若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想得也多一些。 他认为…那或许代表某种信息,来自不知名的,高智商潜藏犯罪者对三条樱子的挑衅,或者该说是…邀请。 这样联系起来,无差别刺杀事件就是一种炫耀?或者等待,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日吉若自认还算正常无法与变态思维同步,自然也无从分辨。 泷荻之介则认为是自己无心之失导致朋友死亡,愧疚之下决定以身涉险,然而手里掌握的线索又寥寥无几,只得找到日吉若,请他帮忙弄些内/幕。 然后,事情就发展到此时这种情势。 ……… 日吉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明明迹部景吾三令五申警告不允许招惹她,他仍是在泷荻之介求助的时候,故意把某些真实告知给对方。 三条樱子说‘你不是警察。’,微微上扬的眉梢带着明显的嘲讽,彼时日吉若充耳不闻,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也并未以正义使者自居。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许是想帮帮泷荻之介,也或许是想和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三条樱子发生牵扯。 当她眼带嘲弄的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的憎恶是源于对自己的鄙视,他居然莫名其妙就在意起来,明明是他该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竟然… 他说‘那是你的责任。’,那句话其实不是他真实的想法,三条樱子说得对,她什么也没做,他不过是自我唾弃之后的口不择言而已。 日吉若叹了口气,嘴角抿得死紧,起伏的心思除却歉意,还有无法宣诸出口的复杂。 三条樱子专注的眼神对日吉若来说彷如火山迸发的岩浆,明知结局是灰飞烟灭,心脏的跳动仍是藏在不为人知的激烈。 不知能做什么,不知该做什么。 “大功告成!”三条樱子用微扬的语调打破他的沉思。 回过神的同时耳边听到一阵滴答滴答的,类似于闹钟时针跳动的声响,又不用于计时器,单调的节奏更接近乐声? 蒙昧的视野蓦然聚焦,日吉若的第一反应是探身夺过放置在三条樱子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将它往泷荻之介那半塞过去,嘴里冷冷的说道,“接下来没你的事了。” ————接下来交给泷荻之介,余下的事请不要插手,省得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 三条樱子象是怔住,眼睛微微睁大,神情显得有些呆滞;他靠得她极近,近到能从她双眼里看到自己扭曲的脸。 片刻之后,日吉若感觉到手上一轻,移开失去反应的视线,就见是泷荻之介取过他交出去的笔记本,低着头开始与网络另一头的人交涉起来。 却在此时日吉若又听到三条樱子低笑一声,吐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这算是过河拆桥?” 触电似的猛缩回来,拉开的距离之外,日吉若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三条樱子挑高一边眉毛,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的从位置上起身,舒展双臂,伸个懒腰,抬头喃喃自语,“眼睛好酸——”边说边转身就走。 “去哪里?”日吉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指间勾住一片柔软。 “嗯?”她被扯得停下脚步,微微侧首,由上而下瞟他一眼,随即毫不在意的甩开他的钳制,“洗手间你也要跟着么?” ……… 她扬长而去,他僵在位置上。 等到那道背影消失,日吉若怔怔收回视线,低头,抬手捂住眼睛,真是…糟糕…无论是他的表现还是她的反应。 果然是极度不合适的吧?半点可发展性也没有对吧? 他究竟是吃错什么药才会心跳失序啊混蛋! 自我反省外加厌恶半晌,日吉若讪讪的放开手,抬眼看着一旁的泷荻之介,张了张嘴,涩涩的开口,“怎么样?” “有眉目了。”泷荻之介抬起头,弯弯的眼角,唇边酝酿着一丝硝烟,“多谢。” 边说边百忙中抬头对着他微笑,“已经注册成功,嗯——对方发给我一个地址,我会在约定时间里过去。” “什么时间?需要我一起吗?”日吉若立刻追问道,“至少安全系数有保障。” “不必打草惊蛇。”泷荻之介摇了摇头,眉宇间流露出几许自信,“我不会任人宰割。”说完之后抬头看看三条樱子消失的方向,复又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笑笑,“你的现在的状况…心乱了呢~” 沉默片刻,温良的脸庞笑意越发浓烈,“嘛嘛~如果迹部部长真的如我们所想,你的心思也算是另类的下克上?” “少管闲事!”日吉若冷哼一声,在泷荻之介饶有兴致的注视下站起身,急匆匆沿着眸光方向追过去。 走出几步,身形猛地一顿,日吉若头也不回,却用泷荻之介绝对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别太心急,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差不多了就交给警察,不要自作主张。” “我会注意安全,放心。”泷荻之介低声回答。 日吉若偏头又看了对方一眼,抿抿嘴角,打消劝说意图,然后迈开步伐。 ————他的同伴打算做什么他大概能知道,不阻止是因为如果设身处地想想,日吉若自己也会做出同样举动。 是年少轻狂吧?过于自信,不愿意假手他人,不相信所谓法律与警察,只相信自己的力量,狂妄、任性,不知天高地厚。 ‘迷走乐园’系列游戏蓝本既然是警方泄露出去的,那么就凭借自己的力量行事,不依靠任何人,弥补自己的无心之失。 如果泷荻之介莽撞举动带来什么无可挽回的损失…他或许哪天会后悔吧?日吉若想。 可是,倘若现在制止,心头又有种说不出的不甘。 抬头,对着空气暗自叹息,日吉若自失的摇摇头;还是算了,他多留意泷荻之介一些,有什么异常立刻插手应该还来得及。 ……… 日吉若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下慢吞吞走着,穿过休息区,沿着通道拐到室内运动场偏僻角落,三条樱子几分钟前消失的安全出口。 方才一脚踏出去,又猛地停滞,来不及细想就闪身躲到敞开的门侧,眯了眯眼。 那外面是长长的通道,三条樱子和迹部景吾站在半中央,看上去象是她刚走出去就被拦下来,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忍足侑士则行踪不明。 想了想,日吉若悄悄探头飞快扫了不远处一眼,屏息,耳朵竖得高高的,极力收集飘过来的交谈声。 也不知那两人是发生争执还是怎地,说话声很急,扬高的音调越来越清晰。 “手抖什么抖?!本大爷一个不留神你就又乱来!想死吗?”迹部景吾的声音听上去气急败坏,“脸色难看得象尸体了白痴!” “你先管好自己的部员啊——”三条樱子立刻反唇相讥道,“被调虎离山?你也就这点水平而已,笨蛋男人。” “啰嗦!” 然后是一阵听到日吉若耳中显得有些嘈杂的动静,象是有谁被堵住嘴,吱吱唔唔挣扎着,片刻之后是兵慌马乱的脚步,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日吉若心下咯噔一声,强自装作若无其事的从门侧闪身而出,下一秒,迎面撞到看上去象是慌不择路往回逃的三条樱子。 在看清楚她此时的模样时暗金瞳眸微微睁大,复又眯紧,日吉若的目光死死盯着三条樱子的身影,错愕的视线随后落到不远处的迹部景吾身上。 她…部长… 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攥成拳,日吉若僵在原地,怔怔看着迹部景吾不疾不徐走过来,不多时两人擦肩而过。 “我说过别招惹她,日吉。”迹部景吾淡淡地偏过头,脚下微不可察的停顿,灰紫凤眸眼底尽是张扬的怒气,“没有下一次。” 53迷走乐园之十二 日吉若想了很多天,关于自家部长的警告?左思右想外加犹豫不定很久很久,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满意定论,于是他决定放弃满脑子纠结,顺其自然发展。 至于要‘顺其自然’发展的是什么…日吉若抬手捂住嘴角,按捺下极度不符合自己冷峻形象的叹息,将内心真实想法潦草的模糊过去。 请原谅他现在十五岁出头十六岁不到,正处于青春期微妙状态下的少年没办法多想那么深沉的答案。 反正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就对了,考虑越多,可行性似乎就越少,某些可以走的路即使到了尽头是死局,刚开始就放弃他会不甘心的啊~ 于是就这样,反正他们所有人都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岁月最终会给出答案,他不着急。 ……… 时间总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底七月初,那日不欢而散?过后,日吉若再没机会单独与三条樱子相处,说起来都是迹部景吾管得太严? 每日每日他和她都能见面,傍晚的网球部正选特训时间里,三条樱子都会被押送前来进行所谓体能基础训练,可日吉若就是找不到能和她私底下谈话的机会,三条樱子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第三方,大部分时间是迹部景吾自己,抽不开身时就换上桦地崇弘。 迹部景吾把‘严防死守’这个词的含意阐释得淋漓尽致。 对此番景象网球部正选们各有理解。 某几位欢脱单纯向的家伙总是聚在一起嘲笑自家部长过分紧张绯闻女友,而某几位了解更深层内/幕的成员则私下里疑惑不解,关于三条樱子的危险性,他们部长早前的告诫与最近他本人行为之间存在的矛盾性。 众说纷纭,各式各样的揣测都有,就是没个权威性的定论。 两个当事人都若无其事,迹部景吾始终保持着不反驳也不澄清的高深态度,三条樱子不知装傻亦或者真的一无所知懵懵懂懂。 网球部其他人包括日吉若自己在内都好奇得要死,却每每在面对完成定下的训练量之后就板着不动声色脸的三条樱子问不出话来。 三条樱子总是眯着眼,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无论是忍足侑士的旁敲侧击还是向日岳人直言不讳的讥讽,她都能波澜不惊的推搪过去。 几番交手下来,连日吉若都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滴水不漏。 很厉害不是吗?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向日岳人的火爆脾气和毒舌,更别说还能在经受无数次攻击性语言洗礼后笑得温良贤淑,三条樱子表现得进退有度宠辱不惊,单就那份真假未知的包容,据日吉若所知就没几个同年纪女生做得到那样程度。 三条樱子对待他们网球部正选们的态度,就象是年长者含笑望着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再如何任性都一笑置之。 真是令人看不透的女人。 ……… 越是接近越是好奇,越是好奇越是想靠得更近些;然而,日吉若暂时还没找到打破覆盖在三条樱子脸上,彷如面具般平静表相的契机。 她真的按照他所说去做了,找出进入[迷走乐园]论坛真人版游戏的途径之后抽身而退,完完全全不插手,连好奇都没有,象是举手之劳帮个小忙,随即抛诸脑后。 泷荻之介那边的进展也未曾如逾期顺利。 日吉若在泷荻之介周围设下重重保护才让他前去赴约,没料想千辛万苦取得的地址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游戏同好会,成员都是自发集结的游戏迷,至少表面上。 对此结果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当然不相信,他们两人无功而返自是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也是担心在没找到真凭实据前莽撞行事反而错过藏在暗处的什么人。 无论哪个方面都胶着的情势令得日吉若渐渐焦躁,再加上原本意气风发的网球部称霸全国赛场道路莫名其妙被斩断这一突发事件,糟糕的心情更是乱成一团麻,左支右绌、手忙脚乱之下日吉若觉得自己今年许是流年不利。 然后,在冰帝网球部顶着往日手下败将幸灾乐祸目光注视与无数流言蜚语重重包围下,咬紧牙关夺得继续前行权利的比赛过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日吉若就发现… 情势象是非常不妙。 ……… 因为近些天全副心神都放在网球赛季上的缘故,日吉若疏忽了与泷荻之介关于[迷走乐园]事件的交流。 事有轻重缓急,被战败后巨大耻辱感占据的心神的日吉若,眼睛里除却登上顶峰的障碍看不见其它,所以他也就忘记随时留意泷荻之介的动向。 他们原本商定好缓一缓的,日吉若也知道泷荻之介或许不会按照他说的去做,只是…他不知道事情居然会在他不留神的情况下…发展到如此糟糕的境地。 瞪着此时正躺在保健室病床上,神色痛楚的泷荻之介,日吉若缓缓眯起眼睛,心头划过一丝诡谲的不祥之兆。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日吉若俯下/身,逼近脸色苍白的泷荻之介,沙哑的声音带出几丝凛冽,除却对同伴擅自行动导致受伤的愤怒,还有些对自己疏忽的责备。 到底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 你究竟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分割线……………… 事情究竟是怎么从一个无比寻常的早上发展到现在的风声鹤唳?一切要从日吉若无意间看到泷荻之介头顶落下的木箱那刻说起。 那是上午体育课发生的一幕,莫名其妙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起源。 七月初的阳光绚丽到明媚,班级体育课开始前,日吉若作为体育委员领着几个同窗去到器材室搬运课程所需器材,他和泷荻之介一个班,又都是网球部正选,身手敏捷,需要劳动的时刻自然躲不过去。 日吉若也习惯了以身作则,一行人各自搬着所需器材,说说笑笑走出教学楼。 泷荻之介低着头走在人群最边缘,看情形象是有些低迷,日吉若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前几天和冥户亮那场赛事造成的。 输了就是输了,败北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惜胜者为王,网球部铁则即是如此,语言上的安抚不过是空谈,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决心。 看着同伴兼同窗的背影,日吉若觉得此刻气氛谈不上美好却轻松一如每个寻常日子。 刚刚走出教学楼,一脚踏出去踩着阳光,下一秒,日吉若就潜意识的察觉到危险,抬头却见高空有道阴影急速坠落,方向正是离他几米外的泷荻之介! 瞳孔瞬间收缩如针,连反应都来不及,刹那间只凭本能行事,他抛下手里抱着的木箱,纵身扑向一无所觉的同伴。 ……… 然后是和着风压的一声巨响,身体撞击地面的疼痛泛滥开来。 嗡嗡作响的耳际听到姗姗来迟的惊呼,日吉若甩开后知后觉的惊愕,直起身顺势拉起被他带到地上的泷荻之介,粗粗察看一番,发现自家同伴没有受伤方才扭头看向意外现场。 水泥混凝土地上掉落着一只炸开的木质箱子,周边地板七零八落的,是四溅的泥土与摔成残肢断骸的枝叶…这是? “哇靠!楼上怎么回事?”走在附近的同学聚集过来,嚷得气愤填膺,“顶楼不是园艺社的暖棚吗?!” “居然把栽种箱掉下来?要出人命啊喂!” “到底有没有安全意识?!” 几个同学把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围在中央,七嘴八舌说完之后话锋一转,“哦哦~日吉的身手真不是盖的!两个人都毫发无伤诶~” “比奥特曼变身还厉害,我说日吉你不是属蜘蛛侠的吧?” “滚一边去混蛋!”日吉若又好气又好笑的啐道,抿了抿嘴角,转头看着泷荻之介,“救命之恩就不必言谢了,你把…” ‘你把上次借我的钱抵消就好。’他原是想这样调笑,剩下的半句话却在看清楚同伴的神色时哽在喉咙口。 泷荻之介的表情————定定看了同伴很久,暗金双眸缓缓眯起。 脸庞惨白到透出铁青,深茶色双眸微微睁大,象是看到什么极恐怖的东西,泷荻之介的神情扭曲得几近惊骇。 “怎么了?”抬手拍在对方肩膀上,日吉若不自觉扭头看向导致同伴如此表现的位置,那个从六层教学楼顶楼砸下来,粉身碎骨的栽种箱。 “没什么!”泷荻之介用算是尖锐的音量回答,说完之后又象是猛地领悟到什么,强自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被吓到了而已,没事。” 日吉若待要追问,泷荻之介却在下一秒避开他的视线,几步走到原本站的位置捡拾意外发生时四下散落的器材,随后也不和人打招呼掉头就走,留下的人不明所以,只能边讨论接着要如何报告老师并且向园艺社提出严正抗议,边各自拎着器材继续行程。 ……… 日吉若原本以为那是个意外,可是体育课前发生的那幕却象开端,接踵而至的,针对泷荻之介的‘意外’频发。 很久以后日吉若再回想背脊总会沁满冷汗。 倘若不是当天他心头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倘若不是他总觉得泷荻之介彼时神情过于可怕,导致他无意间始终不敢让同伴离开自己的视野,或许他的年少岁月就会留下深刻伤痛,并且无药可医。 他险些因为自己一时疏忽令得朋友身陷恐怖绝境,在无路可逃的惊惶之中被杀身亡,藏在看不见角落的阴暗差一点就夺走他的朋友,且是当着他的面。 倘若真的一无所觉,悲剧之后他绝对会被内疚击垮。 当然,那是后话。 当天的日吉若刚开始想不到过程会是那样高/潮迭起,他只是从体育课开始就密切留意着泷荻之介,同时怀疑自己曾经看到的某一幕是否属实,亦或者不过是灿烂日光造成的幻觉。 当那个木箱从高空堕落,转瞬即逝间日吉若仿佛看到教学楼顶楼有模糊人影… 日吉若一直想靠近泷荻之介问清楚,包括对方诡异的神色,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同伴整节课都惶惶不安,虽然那份惊恐藏得很好,日吉若还是敏锐的从彼此无意间交汇的目光中看到戒备与骇然。 泷荻之介不知怎地在防备周围所有人,包括他日吉若。 很快,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课堂上,日吉若找到了泷荻之介惧怕的缘由。 那是化学课,两人一组的实验被原本脾气很好的泷荻之介一反常态的要求独立完成,他的同桌几乎与之发生争吵,日吉若上前劝解,最后结果变成调换组合。 日吉若劝走气得脸色发白的同窗,默不吭声坐到同伴身侧,面对刺猬似的泷荻之介,日吉若心平气和的告诉对方自己此番可以完全不动手,并且坐到座位最边缘,双手放在桌面上作为毫无威胁性的表现。 无论泷荻之介惊怕的是什么,日吉若都决定以实际行动阐释自己的无害性。 变故发生在泷荻之介按照实验步骤点燃酒精灯的瞬间,青蓝色火苗窜起,原本该是毫无危险性的三角瓶猝然爆炸。 课堂上一片混乱,日吉若第二次按着泷荻之介,两人躲在试验台下,任凭班级里女孩子们失声惊叫,还有玻璃器皿依次炸裂的巨响把周遭弄得象灾难现场。 化学课就此中断,剩下的时间是忙乱。 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两人都未曾受伤,倒是隔壁与前桌多少都受了波及,被炸开的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淋漓。 ……… 最后一节课在整个班级的恐慌与嘈杂中结束,发生意外的同学被校方护送着前往医院,实验室被暂时封存等待调查。 留在教室里的学生表面看似平静 ,交汇的视线却埋藏着极深的惊恐;只相隔几钟而已,言笑靥靥的同学被炸裂的玻璃碎片割得皮开肉绽。 没有人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可也正因为真相未明才更容易令人胡思乱想。 随着时间流逝,不安情绪在众人间无声蔓延。 班导与年级主任先后来到教室里安抚毫发无伤却吓得不轻的同学们,同时传达来自校方的紧急决定:今天暂时停掉整个班级课程,让剩下的同学回家休息。 发生这样的事校方如此决定也无可厚非,毕竟人身安全才是第一要素。 接下来老师的言论谁也没心思认真听,放课铃声一响,所有人迫不及待离开;没人愿意留在教室里,每日的兴高采烈气氛化为肉眼不可见的惧怕。 大家约好似的均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步伐仓促,如同身后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追赶。 日吉若粗粗收拾好书包,眼睛只盯着泷荻之介的位置,有意无意紧随着对方行动,走出教室外面走廊充斥着别班不知情的人发出的巨大喧哗。 此时恰是午休开始,二年级走廊人潮汹涌。 日吉若穿梭其间,暗金眸子密切留意着如惊弓之鸟的泷荻之介。 两人走得不远不近,日吉若也无意过于接近,因为泷荻之介的排斥表现得很明显,在两次拖着他躲过危险的现在,泷荻之介望向日吉若的眼神没了警戒与敌意,相反的,那双深茶色的眸子溢满无声的哀求。 日吉若从同伴眼底看到恳求,泷荻之介要他离自己远一些,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而是请他不要再出手,以免被连累。 ……… 走廊尽头是楼梯,泷荻之介管过转角前飞快回头看了日吉若一眼,视线越过身侧人影缝隙对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也没说。 待得同伴背影消失,日吉若心头一动,加快步伐赶上前,却在拐过转角时险些与上一个楼层往下走的人撞到一起,那是个女孩子,日吉若伸出手臂稳住对方踉跄的身体,颔首对着三年级不知名的前辈致歉。 放开脸颊涨得通红的学姐的瞬间,日吉若耳边忽然闪过一记闷响,[咚——!]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然后…挤满人群的楼梯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所有动作一时凝滞下来,低低的,满含错愕的倒抽气声回荡在狭隘空间里。 日吉若猛地拨开阻挡视线的几道身影,暗金眸子落到下方,瞳孔瞬间放大。 “泷!” 粗哑的声线在满目肃静里显得异常清晰,与此同时三步并作两步跃到下方,俯身去察看同伴的情况,日吉若的脑海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所有行动都是本能。 不过是一分钟不到的离开视线而已,泷荻之介,他的同伴竟然就毫无声息的倒卧在楼梯下方! 手指开始不自觉颤抖,日吉若轻轻将倒伏的泷荻之介扳向自己,暗金眸子瞬也不瞬,眼底霎时间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那么第二次、第三次怎么说? 记得冥户亮转述过三条樱子的一句话,‘过多的巧合就是阴谋。’,此刻,他算是体会那句话的深意了! 并且也多少能理解三条樱子的行为。 目睹同伴受伤的这份狂怒与恨意,倘若不找到始作俑者发/泄…他一定不会罢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日吉若想了很多天,关于自家部长的警告?左思右想外加犹豫不定很久很久,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满意定论,于是他决定放弃满脑子纠结,顺其自然发展。 至于要‘顺其自然’发展的是什么…日吉若抬手捂住嘴角,按捺下极度不符合自己冷峻形象的叹息,将内心真实想法潦草的模糊过去。 请原谅他现在十五岁出头十六岁不到,正处于青春期微妙状态下的少年没办法多想那么深沉的答案。 反正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就对了,考虑越多,可行性似乎就越少,某些可以走的路即使到了尽头是死局,刚开始就放弃他会不甘心的啊~ 于是就这样,反正他们所有人都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岁月最终会给出答案,他不着急。 ……… 时间总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底七月初,那日不欢而散?过后,日吉若再没机会单独与三条樱子相处,说起来都是迹部景吾管得太严? 每日每日他和她都能见面,傍晚的网球部正选特训时间里,三条樱子都会被押送前来进行所谓体能基础训练,可日吉若就是找不到能和她私底下谈话的机会,三条樱子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第三方,大部分时间是迹部景吾自己,抽不开身时就换上桦地崇弘。 迹部景吾把‘严防死守’这个词的含意阐释得淋漓尽致。 对此番景象网球部正选们各有理解。 某几位欢脱单纯向的家伙总是聚在一起嘲笑自家部长过分紧张绯闻女友,而某几位了解更深层内/幕的成员则私下里疑惑不解,关于三条樱子的危险性,他们部长早前的告诫与最近他本人行为之间存在的矛盾性。 众说纷纭,各式各样的揣测都有,就是没个权威性的定论。 两个当事人都若无其事,迹部景吾始终保持着不反驳也不澄清的高深态度,三条樱子不知装傻亦或者真的一无所知懵懵懂懂。 网球部其他人包括日吉若自己在内都好奇得要死,却每每在面对完成定下的训练量之后就板着不动声色脸的三条樱子问不出话来。 三条樱子总是眯着眼,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无论是忍足侑士的旁敲侧击还是向日岳人直言不讳的讥讽,她都能波澜不惊的推搪过去。 几番交手下来,连日吉若都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滴水不漏。 很厉害不是吗?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向日岳人的火爆脾气和毒舌,更别说还能在经受无数次攻击性语言洗礼后笑得温良贤淑,三条樱子表现得进退有度宠辱不惊,单就那份真假未知的包容,据日吉若所知就没几个同年纪女生做得到那样程度。 三条樱子对待他们网球部正选们的态度,就象是年长者含笑望着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再如何任性都一笑置之。 真是令人看不透的女人。 ……… 越是接近越是好奇,越是好奇越是想靠得更近些;然而,日吉若暂时还没找到打破覆盖在三条樱子脸上,彷如面具般平静表相的契机。 她真的按照他所说去做了,找出进入[迷走乐园]论坛真人版游戏的途径之后抽身而退,完完全全不插手,连好奇都没有,象是举手之劳帮个小忙,随即抛诸脑后。 泷荻之介那边的进展也未曾如逾期顺利。 日吉若在泷荻之介周围设下重重保护才让他前去赴约,没料想千辛万苦取得的地址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游戏同好会,成员都是自发集结的游戏迷,至少表面上。 对此结果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当然不相信,他们两人无功而返自是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也是担心在没找到真凭实据前莽撞行事反而错过藏在暗处的什么人。 无论哪个方面都胶着的情势令得日吉若渐渐焦躁,再加上原本意气风发的网球部称霸全国赛场道路莫名其妙被斩断这一突发事件,糟糕的心情更是乱成一团麻,左支右绌、手忙脚乱之下日吉若觉得自己今年许是流年不利。 然后,在冰帝网球部顶着往日手下败将幸灾乐祸目光注视与无数流言蜚语重重包围下,咬紧牙关夺得继续前行权利的比赛过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日吉若就发现… 情势象是非常不妙。 ……… 因为近些天全副心神都放在网球赛季上的缘故,日吉若疏忽了与泷荻之介关于[迷走乐园]事件的交流。 事有轻重缓急,被战败后巨大耻辱感占据的心神的日吉若,眼睛里除却登上顶峰的障碍看不见其它,所以他也就忘记随时留意泷荻之介的动向。 他们原本商定好缓一缓的,日吉若也知道泷荻之介或许不会按照他说的去做,只是…他不知道事情居然会在他不留神的情况下…发展到如此糟糕的境地。 瞪着此时正躺在保健室病床上,神色痛楚的泷荻之介,日吉若缓缓眯起眼睛,心头划过一丝诡谲的不祥之兆。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日吉若俯下/身,逼近脸色苍白的泷荻之介,沙哑的声音带出几丝凛冽,除却对同伴擅自行动导致受伤的愤怒,还有些对自己疏忽的责备。 到底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 你究竟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分割线……………… 事情究竟是怎么从一个无比寻常的早上发展到现在的风声鹤唳?一切要从日吉若无意间看到泷荻之介头顶落下的木箱那刻说起。 那是上午体育课发生的一幕,莫名其妙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起源。 七月初的阳光绚丽到明媚,班级体育课开始前,日吉若作为体育委员领着几个同窗去到器材室搬运课程所需器材,他和泷荻之介一个班,又都是网球部正选,身手敏捷,需要劳动的时刻自然躲不过去。 日吉若也习惯了以身作则,一行人各自搬着所需器材,说说笑笑走出教学楼。 泷荻之介低着头走在人群最边缘,看情形象是有些低迷,日吉若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前几天和冥户亮那场赛事造成的。 输了就是输了,败北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惜胜者为王,网球部铁则即是如此,语言上的安抚不过是空谈,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决心。 看着同伴兼同窗的背影,日吉若觉得此刻气氛谈不上美好却轻松一如每个寻常日子。 刚刚走出教学楼,一脚踏出去踩着阳光,下一秒,日吉若就潜意识的察觉到危险,抬头却见高空有道阴影急速坠落,方向正是离他几米外的泷荻之介! 瞳孔瞬间收缩如针,连反应都来不及,刹那间只凭本能行事,他抛下手里抱着的木箱,纵身扑向一无所觉的同伴。 ……… 然后是和着风压的一声巨响,身体撞击地面的疼痛泛滥开来。 嗡嗡作响的耳际听到姗姗来迟的惊呼,日吉若甩开后知后觉的惊愕,直起身顺势拉起被他带到地上的泷荻之介,粗粗察看一番,发现自家同伴没有受伤方才扭头看向意外现场。 水泥混凝土地上掉落着一只炸开的木质箱子,周边地板七零八落的,是四溅的泥土与摔成残肢断骸的枝叶…这是? “哇靠!楼上怎么回事?”走在附近的同学聚集过来,嚷得气愤填膺,“顶楼不是园艺社的暖棚吗?!” “居然把栽种箱掉下来?要出人命啊喂!” “到底有没有安全意识?!” 几个同学把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围在中央,七嘴八舌说完之后话锋一转,“哦哦~日吉的身手真不是盖的!两个人都毫发无伤诶~” “比奥特曼变身还厉害,我说日吉你不是属蜘蛛侠的吧?” “滚一边去混蛋!”日吉若又好气又好笑的啐道,抿了抿嘴角,转头看着泷荻之介,“救命之恩就不必言谢了,你把…” ‘你把上次借我的钱抵消就好。’他原是想这样调笑,剩下的半句话却在看清楚同伴的神色时哽在喉咙口。 泷荻之介的表情————定定看了同伴很久,暗金双眸缓缓眯起。 脸庞惨白到透出铁青,深茶色双眸微微睁大,象是看到什么极恐怖的东西,泷荻之介的神情扭曲得几近惊骇。 “怎么了?”抬手拍在对方肩膀上,日吉若不自觉扭头看向导致同伴如此表现的位置,那个从六层教学楼顶楼砸下来,粉身碎骨的栽种箱。 “没什么!”泷荻之介用算是尖锐的音量回答,说完之后又象是猛地领悟到什么,强自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被吓到了而已,没事。” 日吉若待要追问,泷荻之介却在下一秒避开他的视线,几步走到原本站的位置捡拾意外发生时四下散落的器材,随后也不和人打招呼掉头就走,留下的人不明所以,只能边讨论接着要如何报告老师并且向园艺社提出严正抗议,边各自拎着器材继续行程。 ……… 日吉若原本以为那是个意外,可是体育课前发生的那幕却象开端,接踵而至的,针对泷荻之介的‘意外’频发。 很久以后日吉若再回想背脊总会沁满冷汗。 倘若不是当天他心头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倘若不是他总觉得泷荻之介彼时神情过于可怕,导致他无意间始终不敢让同伴离开自己的视野,或许他的年少岁月就会留下深刻伤痛,并且无药可医。 他险些因为自己一时疏忽令得朋友身陷恐怖绝境,在无路可逃的惊惶之中被杀身亡,藏在看不见角落的阴暗差一点就夺走他的朋友,且是当着他的面。 倘若真的一无所觉,悲剧之后他绝对会被内疚击垮。 当然,那是后话。 当天的日吉若刚开始想不到过程会是那样高/潮迭起,他只是从体育课开始就密切留意着泷荻之介,同时怀疑自己曾经看到的某一幕是否属实,亦或者不过是灿烂日光造成的幻觉。 当那个木箱从高空堕落,转瞬即逝间日吉若仿佛看到教学楼顶楼有模糊人影… 日吉若一直想靠近泷荻之介问清楚,包括对方诡异的神色,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同伴整节课都惶惶不安,虽然那份惊恐藏得很好,日吉若还是敏锐的从彼此无意间交汇的目光中看到戒备与骇然。 泷荻之介不知怎地在防备周围所有人,包括他日吉若。 很快,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课堂上,日吉若找到了泷荻之介惧怕的缘由。 那是化学课,两人一组的实验被原本脾气很好的泷荻之介一反常态的要求独立完成,他的同桌几乎与之发生争吵,日吉若上前劝解,最后结果变成调换组合。 日吉若劝走气得脸色发白的同窗,默不吭声坐到同伴身侧,面对刺猬似的泷荻之介,日吉若心平气和的告诉对方自己此番可以完全不动手,并且坐到座位最边缘,双手放在桌面上作为毫无威胁性的表现。 无论泷荻之介惊怕的是什么,日吉若都决定以实际行动阐释自己的无害性。 变故发生在泷荻之介按照实验步骤点燃酒精灯的瞬间,青蓝色火苗窜起,原本该是毫无危险性的三角瓶猝然爆炸。 课堂上一片混乱,日吉若第二次按着泷荻之介,两人躲在试验台下,任凭班级里女孩子们失声惊叫,还有玻璃器皿依次炸裂的巨响把周遭弄得象灾难现场。 化学课就此中断,剩下的时间是忙乱。 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两人都未曾受伤,倒是隔壁与前桌多少都受了波及,被炸开的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淋漓。 ……… 最后一节课在整个班级的恐慌与嘈杂中结束,发生意外的同学被校方护送着前往医院,实验室被暂时封存等待调查。 留在教室里的学生表面看似平静 ,交汇的视线却埋藏着极深的惊恐;只相隔几钟而已,言笑靥靥的同学被炸裂的玻璃碎片割得皮开肉绽。 没有人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可也正因为真相未明才更容易令人胡思乱想。 随着时间流逝,不安情绪在众人间无声蔓延。 班导与年级主任先后来到教室里安抚毫发无伤却吓得不轻的同学们,同时传达来自校方的紧急决定:今天暂时停掉整个班级课程,让剩下的同学回家休息。 发生这样的事校方如此决定也无可厚非,毕竟人身安全才是第一要素。 接下来老师的言论谁也没心思认真听,放课铃声一响,所有人迫不及待离开;没人愿意留在教室里,每日的兴高采烈气氛化为肉眼不可见的惧怕。 大家约好似的均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步伐仓促,如同身后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追赶。 日吉若粗粗收拾好书包,眼睛只盯着泷荻之介的位置,有意无意紧随着对方行动,走出教室外面走廊充斥着别班不知情的人发出的巨大喧哗。 此时恰是午休开始,二年级走廊人潮汹涌。 日吉若穿梭其间,暗金眸子密切留意着如惊弓之鸟的泷荻之介。 两人走得不远不近,日吉若也无意过于接近,因为泷荻之介的排斥表现得很明显,在两次拖着他躲过危险的现在,泷荻之介望向日吉若的眼神没了警戒与敌意,相反的,那双深茶色的眸子溢满无声的哀求。 日吉若从同伴眼底看到恳求,泷荻之介要他离自己远一些,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而是请他不要再出手,以免被连累。 ……… 走廊尽头是楼梯,泷荻之介管过转角前飞快回头看了日吉若一眼,视线越过身侧人影缝隙对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也没说。 待得同伴背影消失,日吉若心头一动,加快步伐赶上前,却在拐过转角时险些与上一个楼层往下走的人撞到一起,那是个女孩子,日吉若伸出手臂稳住对方踉跄的身体,颔首对着三年级不知名的前辈致歉。 放开脸颊涨得通红的学姐的瞬间,日吉若耳边忽然闪过一记闷响,[咚——!]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然后…挤满人群的楼梯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所有动作一时凝滞下来,低低的,满含错愕的倒抽气声回荡在狭隘空间里。 日吉若猛地拨开阻挡视线的几道身影,暗金眸子落到下方,瞳孔瞬间放大。 “泷!” 粗哑的声线在满目肃静里显得异常清晰,与此同时三步并作两步跃到下方,俯身去察看同伴的情况,日吉若的脑海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所有行动都是本能。 不过是一分钟不到的离开视线而已,泷荻之介,他的同伴竟然就毫无声息的倒卧在楼梯下方! 手指开始不自觉颤抖,日吉若轻轻将倒伏的泷荻之介扳向自己,暗金眸子瞬也不瞬,眼底霎时间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那么第二次、第三次怎么说? 记得冥户亮转述过三条樱子的一句话,‘过多的巧合就是阴谋。’,此刻,他算是体会那句话的深意了! 并且也多少能理解三条樱子的行为。 目睹同伴受伤的这份狂怒与恨意,倘若不找到始作俑者发/泄…他一定不会罢手! 54迷走乐园之十三 日吉若被心头剧烈涌动的恨怒逼得快喘不过气来,想到不久前泷荻之介毫无声息瘫倒在地上那幕就恨不得将藏在暗处,胆敢伤害自己同伴的那些家伙揪出来以牙还牙,让对方也尝一尝那份滋味。 泷荻之介是被藏在人群中的黑手推下楼梯的!此时此刻日吉若方才悚然领悟,教学楼顶楼坠落的木箱也是冲泷荻之介去的,凶手想让泷荻之介当场肝脑涂地。 连同化学课上的爆炸,系列意外都是要取他同伴的性命! 好大胆子!该死!嚣张到肆无忌惮啊!并且手段极其凶狠,连波及无辜都无所谓吗? 到底是谁?! 不可原谅!绝对绝对不可原谅! ……… “泷!把实情说出来!”日吉若抬手压住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泷荻之介,一字一句说道,目光瞬也不瞬,让对方看清楚他眼底再无掩饰的暴戾,“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泷荻之介绝对是瞒着他有所行动,要不然事情怎么就骤然发展到这般糟糕的境地?三次袭击行动不可能是独立完成,藏在学校里的凶手不止一个! “泷!”日吉若沉声喝道,同时加重手底下的力道,“你想死吗?不要有所隐瞒!” “我们是同伴,难道你连我也不信任?” 话音刚落,泷荻之介的身体蓦然一僵,眉宇间滑过一丝惊惶,视线犹疑不定,沉默半晌,嘴唇微微哆嗦,几番开阖。 就在日吉若以为他会开口的瞬间,手腕被猛地挥开。 “别管我!”泷荻之介猝然挣脱日吉若的钳制,撑着身体从病床上爬起来,语气更是恶劣到极点,“那不过是意外,我输给冥户亮状态不好而已。” 双脚一落地泷荻之介立刻伸手将挡在床前的日吉若推搡到边上,随后拖着跌落时扭伤的左脚,一瘸一拐朝保健室出口走去,头也不回,嘴里同时嗤笑着,“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看我笑话!” “现在我这难堪的样子你满意吗?” 走出几步复又停顿下来,侧首,斜睨身后的日吉若,温良的面孔流露出一丝尖锐的讥诮,“被喻为网球部希望的你也是想借用我的失败衬托自己的优秀吧?” “不是竞争对手吗?同伴什么的,别自以为是了,我才…” 日吉若稳住身形,静静听着泷荻之介象是发/泄般的叫嚷,良久,抬手按住跳动的额角,往前走了一步,长叹一声,满腔怒火倏然化作无奈,“泷…你是在背台词吗?” “早跟你说过不要太崇拜芥川学长,看看你都被他带出毛病了。”日吉若朝天翻个白眼,强自忍住揉脸的冲动,放下手,又朝前走两步,“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 “你知道什么!我说的是…”泷荻之介低吼出声,神情顿时扭曲。 “你说的都是废话!”日吉若用比对方大声很多的音量吼回去,“那是芥川学长写给话剧社的狗血剧本,当我没看过吗?!” 那什么拥有共同理想的两个好朋友在朝着目标奋斗的道路上产生分歧,最后各种天雷狗血误会发展到反目成仇的情节,也只有他们网球部脑子堪比外星人的芥川慈郎弄得出来! 那个外表白痴实则腹黑无极限的混账!日吉若在心里狠狠记下一笔未来要算的账。 ……… “啰嗦!”泷荻之介神情一滞,象是被哽到,下一秒又飞快转身,用此时身体状态绝对不适合的迅猛速度朝出口扑过去。 “站住!”日吉若的火气终于被撩起来,瞄准已然将手搭住门把的泷荻之介,一个纵身就要扑上前————他要敲开这白痴的脑子,看看神经中枢究竟哪里搭错线! 被混凝土水泥堵塞了么!既然听不进他的话就揍到他没力气! 日吉若的速度很快,电光火石间指尖触及泷荻之介背后的布料,保健室的门也恰在此时被对方开启一道缝隙。 然后… “诶?” 伴随着一记低呼,门缝外露出一张错愕的脸庞。 室内外的三个人同时僵住。 日吉若保持着探出手的动作,呆呆望着站在外面的那人,手里还攥着泷荻之介后背的一片布料,瞪大暗金眸子,忘记所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来人缓缓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嘴里发出一记单音,“啊——” 声音传到耳中日吉若方才猛地回过神,收紧指尖,手腕一个用力将泷荻之介扯回房间,看也不看站在室外的人,返身走回病床前,甩手丢上去。 “老实点!”日吉若把握紧的拳头放到泷荻之介鼻子底下晃了晃,明明白白的威胁道,“别逼我诉诸暴力。” 将内心翻腾的复杂情绪简单的语言化之后日吉若支起身体,回过头,眯了眯眼,“你怎么会在这里,三条樱子?” 要知道冰帝每个年级配备专用的保健室,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人不该出现。 三条樱子在这种不恰当时机意外来到二年级保健室所在地,巧合吗? 身体不着痕迹的挡住泷荻之介,日吉若面上不动声色,暗金双瞳内眸色渐深。 ……… 三条樱子象是没听到他的话,亦或者不以为意,慢吞吞从外面走进来,随即目不斜视往摆放着橱柜的角落走过去。 日吉若的视线随之移动,等发现对方真的是不打算理会自己时,忍不住扬高声线,“喂!” 已经走到橱柜前的三条樱子动作一顿,微微侧首睨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却朝着他抬起一手,摇了摇,纤细指尖有东西折射着窗外迤逦而入的光线,闪烁细微晶亮。 “我肚子疼,三年级那里止痛药告缺,老师让我自己来拿。”说完之后三条樱子一脸闲淡的收回手,转过身。 也不知怎地日吉若忽然就松弛下来,靠着背后的床沿,暗金瞳眸不自觉盯住那人的动作,内心所有紧绷与戒备瞬间消散在刚才三条樱子那漫不经心的一眼中。 她手里拈着保健室药品柜的钥匙,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来的。 幸好——松了口气的日吉若不得不承认自己颇忌惮不远处埋头在橱柜里东翻西找的那人。 迹部景吾说得对,三条樱子是有能力把冰帝化作屠戮场的,对上她,日吉若估计不出自己有几分胜算。 他很在意她,可也一样在意自己的同伴,即使明知道对方与泷荻之介此刻的遭遇毫无瓜葛,他仍是止不住戒备。 这是本能反应,当面对手段神鬼莫测的三条樱子时,正因为在意,他才忍不住先揣测。 所谓排除法,剔除三条樱子的嫌疑之后,他才能放手对付藏在暗处的凶手,在意的人与此事无关,他就能无所顾忌。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从橱柜里拿出一支药瓶,脚跟一转就往原路返回,经过他面前时忽的偏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看。 日吉若此时才看清楚三条樱子的脸色有些不对,较之往常苍白许多,连眉宇间都少了几丝生气,看上去病恹恹的。 “怎么了?”日吉若没能忍住自己潜藏的担心,倾身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故作无意的抬起下巴,“你用止痛药?哪里不舒服?” ……… 问询并未在第一时间内得到回答,三条樱子淡淡的看了他几秒钟,一双眸子微微转动角度移到他后方,顿了顿,眉心皱起,象是遇到什么很诡异的情况。 日吉若一时觉得莫名其妙,好半晌,三条樱子慢慢眯起眼睛,忽的抬手覆到自己的耳边,指尖勾住脸颊边的发丝,将它挽到耳后,露出形状小巧的耳廓。 然后日吉若才发现对方始终不肯出声的原因,却原来三条樱子戴着无线耳机,取下来的瞬间他甚至能听到从其中传出来的乐声,她把音量调到震耳欲聋的程度,怪不得! “啊——你说什么?”她歪了歪头,对他露出人畜无害的浅笑。 “没——”日吉若没好气的哧道,他已经不想重复说过的话,也没了勇气重复。 “哦——”她迟缓的点点头,抬了抬手,垂下眼,用低沉的音调,似是喃喃自语,“啊啊——真麻烦,难不成生理期也有高峰时段?整个三年级用到止痛药告急,真是的,生理痛也能传染么混蛋!” “你的抱怨不要当着我的面啊白痴!我怎么也是男生!”日吉若嘴角狠狠一抽,只觉得脸颊温度霎时间飙升,热到可以煎蛋,“你生理期关我什么事?!” “诶?我是在请假,你听不出来么?”她仰首白了他一眼,面上的神情透着鄙夷,耸拉的嘴角却是很不景气的低迷,“这期间我不能训练,会失血过多。” 也不等他从莫名尴尬里找出紧急应对,她就抬手将耳机塞回去,随后转过身,步履蹒跚朝着出口继续前行。 停在原地的日吉若浑身僵硬,脑子里糊成一团,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嘴角连同眼角不约而同抽搐,视线却是不自觉平移,紧紧粘住三条樱子的背影。 她的速度缓慢得如同蜗牛,有气无力挪到门口,身形却停下来,背对着他不知摆弄起什么;等到日吉若按捺不住跟上去时她回过身,将手举到他眼底。 待得定睛看清楚三条樱子手中的物件,日吉若倏然一凛,暗金眸子缓缓眯起。 ……… 两人无声的对视片刻,三条樱子垂下手臂,转身打开保健室的门,一步一步挪出去,随后又将门带上。 侧耳聆听许久,等到外面频率迟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消逝在远方,日吉若抿抿嘴角,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不期然紧攥。 好半晌,深吸一口气,猛地返身,疾步跑到病床前拖起泷荻之介,也不顾对方的挣扎与反抗用力反折住他的胳膊将人扯出保健室。 “去哪里?说了别管我!” “闭嘴!” 日吉若冷冷的盯了张牙舞爪的泷荻之介一眼,飞快环顾周遭一圈,寻到方向,匆匆带着人往那里走去。 ………………分割线……………… 穿过杳无人迹的走廊,接着避开或许有人行走的楼梯,选用更为冷僻的逃生间,日吉若强自押着泷荻之介一路往上走。 狭隘的逃生梯光线昏暗,接近下午上课时间的此时安静得只余下脚步声。 不多时泷荻之介就沉默下来,不再抗拒也不再追问目的地,一张脸白得透出青色,两人并排行走着,日吉若的眼角余光里能看到同伴的神色疲惫且茫然。 见状,日吉若抿抿嘴角也不多解释自己的行为,步伐仓促,暗金眸子却时刻警戒着附近,一手攥紧同伴,另一手却是蓄势待发,只要有点异常绝对就是拼尽全力回击。 花了些时间走完漫长的楼梯,两人最终来到此幢教学楼顶层,站到上锁的出口前日吉若先将泷荻之介往边上推了推,随即抬起脚,往前用力踹下去。 只听得[碰——!]一声巨响,门上的球形锁被巨力破坏,门扉往外冲出去,重重撞到墙壁上复又倒弹回来。 七月初绚烂的阳光冲破封锁洒在地上,浅金和着光影泄了一地。 “喂!你居然破坏公物?”泷荻之介的声音显得很崩溃。 对此日吉若充耳不闻,嘴角抿得死紧,反手攥住靠着墙壁的泷荻之介迈出门槛,一言不发拖着人走到日光下。 一直沿着围住顶楼的铁丝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方才松开钳制,两人安静的对视,气氛压抑而诡谲。 过了一会儿,泷荻之介轻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一手扶着一路被扣住的那只手腕,眼睛里溢出浅薄怒气,“带我来这里…” 话说到一半猛地停顿,嘴唇哆嗦几下,撇开头,就此沉默。 ……… “等人。”日吉若扫了他一眼,随即转头看向此地的出入口,片刻之后,冷峻的脸庞微微松弛,也不说话,眼睛里黑暗的阴霾却明显消退。 被暴力破坏的那扇门内慢吞吞走出一个人来,行动迟缓如懒猴,随着身形移动到光线下产生的明暗效果,日吉若仿佛看到来人的轮廓被绣上一层浅浅金边。 日吉若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等着来人走到面前,暗金双瞳象是被日光刺痛,冷漠的眼神融化开来。 正想开口问她究竟想做什么,方才张嘴就见她抬手,食指轻轻点住他的双唇,靠得极近的那双眸子倒映着阳光,反射出焠亮如火的光芒。 ————别出声。 她用眼神这般告诫他。 满心的疑惑在瞬时间化为空白,日吉若只听见脑海中轰然一响,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呆滞在原地,怔怔看着占据所有心神与视线的人收回手,嘴角轻勾出一抹莫测的笑意。 这一瞬间许是被她迷惑了,日吉若想。 她瞳仁清澈如水,那眼神有种令人沉醉的,难以言喻的温柔,连同泷荻之介在内,他们两个人都被迷惑,所以才会忘记所有反应,任凭对方接下来的行径。 三条樱子侧身朝两步开外的泷荻之介伸出手臂,轻轻拉起对方的胳膊,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将人往边上带出一段距离,然后… 猛地一个用力。 泷荻之介的表情凝固在茫然与错愕之间,双手在半空挥舞几下,象是失去平衡的刹那条件反射自救;三条樱子却同时抬脚,恰恰踢在泷荻之介的膝盖上。 受创的泷荻之介将半句惊呼含在嘴里,身影就消失在日吉若的视野内。 ……… 日吉若望着几米外那一片炸开金光的水幕,双眼微微睁大。 耳际有水花漾开的脆响,和着泷荻之介挣扎沉浮的声音,日吉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迅速跑上前,怒喝出声,“你干什么?!” 剜了眼站在边上,一脸平静的三条樱子,日吉若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也来不及将惊怒付诸报复,倾身极力探出手臂给被踹到水里的泷荻之介。 几经慌乱,泷荻之介**的被拖到岸上。 日吉若半跪在同伴身侧,急急探问对方的情况,“喂!没事吧?” 泷荻之介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剧烈咳嗽,过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苦笑一声,“没事,呛了几口,耳朵也进水了。” 深茶色的眸子抬高几分,目光越过日吉若,落到一旁的三条樱子身上,“三条学姐,即使我曾经得罪过你,也不必说都不说就把我推到水里吧?” “嗯——”三条樱子仍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同时取掉耳机,眼睛环顾着四周,神色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三条樱子你什么意思?”日吉若猛地站起身,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面沉如水的逼上前去,唇齿间怒气膨胀,“我是昏了头才听你的话…泷受伤在先落水再后…” 暗金眸子瞬时煞气暴涨,日吉若暗暗发誓,如果三条樱子不给出一个好理由解释她此番的伤害行为,他一定要把她也扔进水里泡一泡。 ————是的,日吉若的行动都源于三条樱子离开保健室前的那幕。 她举到半空的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手写的一行文字: [带他到顶楼露天游泳池,我马上过来。] 冰帝的教学楼顶楼部分都各自有用途,休闲区、小花园、微型高尔夫球场,还有设置了露天游泳池,每逢盛夏,当室内游泳场馆不足时作为后备供给上游泳课的班级。 此幢教学楼顶楼恰是其中之一的露天游泳池。 日吉若相信了三条樱子,于是他不顾泷荻之介的反抗把人拖过来,他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没想到结果却是她当着他的面把同伴踢进水里?! ……… 面对他杀气腾腾的质问,三条樱子笑得若无其事,挑了挑眉,曼声说道,“喝几口水感冒总比被人监视的好,不是吗?” “你说什么?!”日吉若猛地一惊,扭头瞪着泷荻之介,“你被监视?” “我被监视?!”泷荻之介的表情看上去同样是惊骇无比,随即跌跌撞撞爬起身,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拍,“我换过衣服的!不可能!”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别怀疑我的水平。”三条樱子淡声回答道。 说话间人走到泷荻之介身边,上下打量他几眼,复又抬手覆到他的脖颈边,“你落水之前我的无线耳脉一靠近就有干扰,不是监视器又是什么?” 泷荻之介的动作顿住,满眼惊愕的任凭三条樱子手指在身上四下游动,嘴角喃喃说道,“就是说一开始…果然…怪不得…” 日吉若听不明白泷荻之介断断续续的言辞所包含的意味,冷眼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上前按住三条樱子的手,“你乱摸什么?” “找东西。”三条樱子目不斜视的回答,随即低声命令,“张嘴!”手指探进泷荻之介的口腔内搅动片刻,抽/出/来,满脸嫌恶地揪起对方的衣服擦了擦。 然后她踮脚,双手并用抱住泷荻之介的脑袋,“偏过头。”她的整张脸几乎贴到他耳边,对着日光审视许久,而后缓缓侧首。 日吉若看到三条樱子的目光寻到他,嘴角浅浅勾起,眼角仿佛要扫入发鬓,看人时没什么波动却令他猛的一凛。 许是炽烈的骄阳折射出的假相,日吉若看到她原本澄澈的双瞳跳荡出几点游光,晶亮透彻,刹那间竟是光彩夺目。 “找到了哟~你的同伴耳朵里藏着不好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日吉若被心头剧烈涌动的恨怒逼得快喘不过气来,想到不久前泷荻之介毫无声息瘫倒在地上那幕就恨不得将藏在暗处,胆敢伤害自己同伴的那些家伙揪出来以牙还牙,让对方也尝一尝那份滋味。 泷荻之介是被藏在人群中的黑手推下楼梯的!此时此刻日吉若方才悚然领悟,教学楼顶楼坠落的木箱也是冲泷荻之介去的,凶手想让泷荻之介当场肝脑涂地。 连同化学课上的爆炸,系列意外都是要取他同伴的性命! 好大胆子!该死!嚣张到肆无忌惮啊!并且手段极其凶狠,连波及无辜都无所谓吗? 到底是谁?! 不可原谅!绝对绝对不可原谅! ……… “泷!把实情说出来!”日吉若抬手压住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泷荻之介,一字一句说道,目光瞬也不瞬,让对方看清楚他眼底再无掩饰的暴戾,“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泷荻之介绝对是瞒着他有所行动,要不然事情怎么就骤然发展到这般糟糕的境地?三次袭击行动不可能是独立完成,藏在学校里的凶手不止一个! “泷!”日吉若沉声喝道,同时加重手底下的力道,“你想死吗?不要有所隐瞒!” “我们是同伴,难道你连我也不信任?” 话音刚落,泷荻之介的身体蓦然一僵,眉宇间滑过一丝惊惶,视线犹疑不定,沉默半晌,嘴唇微微哆嗦,几番开阖。 就在日吉若以为他会开口的瞬间,手腕被猛地挥开。 “别管我!”泷荻之介猝然挣脱日吉若的钳制,撑着身体从病床上爬起来,语气更是恶劣到极点,“那不过是意外,我输给冥户亮状态不好而已。” 双脚一落地泷荻之介立刻伸手将挡在床前的日吉若推搡到边上,随后拖着跌落时扭伤的左脚,一瘸一拐朝保健室出口走去,头也不回,嘴里同时嗤笑着,“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看我笑话!” “现在我这难堪的样子你满意吗?” 走出几步复又停顿下来,侧首,斜睨身后的日吉若,温良的面孔流露出一丝尖锐的讥诮,“被喻为网球部希望的你也是想借用我的失败衬托自己的优秀吧?” “不是竞争对手吗?同伴什么的,别自以为是了,我才…” 日吉若稳住身形,静静听着泷荻之介象是发/泄般的叫嚷,良久,抬手按住跳动的额角,往前走了一步,长叹一声,满腔怒火倏然化作无奈,“泷…你是在背台词吗?” “早跟你说过不要太崇拜芥川学长,看看你都被他带出毛病了。”日吉若朝天翻个白眼,强自忍住揉脸的冲动,放下手,又朝前走两步,“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 “你知道什么!我说的是…”泷荻之介低吼出声,神情顿时扭曲。 “你说的都是废话!”日吉若用比对方大声很多的音量吼回去,“那是芥川学长写给话剧社的狗血剧本,当我没看过吗?!” 那什么拥有共同理想的两个好朋友在朝着目标奋斗的道路上产生分歧,最后各种天雷狗血误会发展到反目成仇的情节,也只有他们网球部脑子堪比外星人的芥川慈郎弄得出来! 那个外表白痴实则腹黑无极限的混账!日吉若在心里狠狠记下一笔未来要算的账。 ……… “啰嗦!”泷荻之介神情一滞,象是被哽到,下一秒又飞快转身,用此时身体状态绝对不适合的迅猛速度朝出口扑过去。 “站住!”日吉若的火气终于被撩起来,瞄准已然将手搭住门把的泷荻之介,一个纵身就要扑上前————他要敲开这白痴的脑子,看看神经中枢究竟哪里搭错线! 被混凝土水泥堵塞了么!既然听不进他的话就揍到他没力气! 日吉若的速度很快,电光火石间指尖触及泷荻之介背后的布料,保健室的门也恰在此时被对方开启一道缝隙。 然后… “诶?” 伴随着一记低呼,门缝外露出一张错愕的脸庞。 室内外的三个人同时僵住。 日吉若保持着探出手的动作,呆呆望着站在外面的那人,手里还攥着泷荻之介后背的一片布料,瞪大暗金眸子,忘记所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来人缓缓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嘴里发出一记单音,“啊——” 声音传到耳中日吉若方才猛地回过神,收紧指尖,手腕一个用力将泷荻之介扯回房间,看也不看站在室外的人,返身走回病床前,甩手丢上去。 “老实点!”日吉若把握紧的拳头放到泷荻之介鼻子底下晃了晃,明明白白的威胁道,“别逼我诉诸暴力。” 将内心翻腾的复杂情绪简单的语言化之后日吉若支起身体,回过头,眯了眯眼,“你怎么会在这里,三条樱子?” 要知道冰帝每个年级配备专用的保健室,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人不该出现。 三条樱子在这种不恰当时机意外来到二年级保健室所在地,巧合吗? 身体不着痕迹的挡住泷荻之介,日吉若面上不动声色,暗金双瞳内眸色渐深。 ……… 三条樱子象是没听到他的话,亦或者不以为意,慢吞吞从外面走进来,随即目不斜视往摆放着橱柜的角落走过去。 日吉若的视线随之移动,等发现对方真的是不打算理会自己时,忍不住扬高声线,“喂!” 已经走到橱柜前的三条樱子动作一顿,微微侧首睨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却朝着他抬起一手,摇了摇,纤细指尖有东西折射着窗外迤逦而入的光线,闪烁细微晶亮。 “我肚子疼,三年级那里止痛药告缺,老师让我自己来拿。”说完之后三条樱子一脸闲淡的收回手,转过身。 也不知怎地日吉若忽然就松弛下来,靠着背后的床沿,暗金瞳眸不自觉盯住那人的动作,内心所有紧绷与戒备瞬间消散在刚才三条樱子那漫不经心的一眼中。 她手里拈着保健室药品柜的钥匙,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来的。 幸好——松了口气的日吉若不得不承认自己颇忌惮不远处埋头在橱柜里东翻西找的那人。 迹部景吾说得对,三条樱子是有能力把冰帝化作屠戮场的,对上她,日吉若估计不出自己有几分胜算。 他很在意她,可也一样在意自己的同伴,即使明知道对方与泷荻之介此刻的遭遇毫无瓜葛,他仍是止不住戒备。 这是本能反应,当面对手段神鬼莫测的三条樱子时,正因为在意,他才忍不住先揣测。 所谓排除法,剔除三条樱子的嫌疑之后,他才能放手对付藏在暗处的凶手,在意的人与此事无关,他就能无所顾忌。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从橱柜里拿出一支药瓶,脚跟一转就往原路返回,经过他面前时忽的偏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看。 日吉若此时才看清楚三条樱子的脸色有些不对,较之往常苍白许多,连眉宇间都少了几丝生气,看上去病恹恹的。 “怎么了?”日吉若没能忍住自己潜藏的担心,倾身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故作无意的抬起下巴,“你用止痛药?哪里不舒服?” ……… 问询并未在第一时间内得到回答,三条樱子淡淡的看了他几秒钟,一双眸子微微转动角度移到他后方,顿了顿,眉心皱起,象是遇到什么很诡异的情况。 日吉若一时觉得莫名其妙,好半晌,三条樱子慢慢眯起眼睛,忽的抬手覆到自己的耳边,指尖勾住脸颊边的发丝,将它挽到耳后,露出形状小巧的耳廓。 然后日吉若才发现对方始终不肯出声的原因,却原来三条樱子戴着无线耳机,取下来的瞬间他甚至能听到从其中传出来的乐声,她把音量调到震耳欲聋的程度,怪不得! “啊——你说什么?”她歪了歪头,对他露出人畜无害的浅笑。 “没——”日吉若没好气的哧道,他已经不想重复说过的话,也没了勇气重复。 “哦——”她迟缓的点点头,抬了抬手,垂下眼,用低沉的音调,似是喃喃自语,“啊啊——真麻烦,难不成生理期也有高峰时段?整个三年级用到止痛药告急,真是的,生理痛也能传染么混蛋!” “你的抱怨不要当着我的面啊白痴!我怎么也是男生!”日吉若嘴角狠狠一抽,只觉得脸颊温度霎时间飙升,热到可以煎蛋,“你生理期关我什么事?!” “诶?我是在请假,你听不出来么?”她仰首白了他一眼,面上的神情透着鄙夷,耸拉的嘴角却是很不景气的低迷,“这期间我不能训练,会失血过多。” 也不等他从莫名尴尬里找出紧急应对,她就抬手将耳机塞回去,随后转过身,步履蹒跚朝着出口继续前行。 停在原地的日吉若浑身僵硬,脑子里糊成一团,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嘴角连同眼角不约而同抽搐,视线却是不自觉平移,紧紧粘住三条樱子的背影。 她的速度缓慢得如同蜗牛,有气无力挪到门口,身形却停下来,背对着他不知摆弄起什么;等到日吉若按捺不住跟上去时她回过身,将手举到他眼底。 待得定睛看清楚三条樱子手中的物件,日吉若倏然一凛,暗金眸子缓缓眯起。 ……… 两人无声的对视片刻,三条樱子垂下手臂,转身打开保健室的门,一步一步挪出去,随后又将门带上。 侧耳聆听许久,等到外面频率迟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消逝在远方,日吉若抿抿嘴角,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不期然紧攥。 好半晌,深吸一口气,猛地返身,疾步跑到病床前拖起泷荻之介,也不顾对方的挣扎与反抗用力反折住他的胳膊将人扯出保健室。 “去哪里?说了别管我!” “闭嘴!” 日吉若冷冷的盯了张牙舞爪的泷荻之介一眼,飞快环顾周遭一圈,寻到方向,匆匆带着人往那里走去。 ………………分割线……………… 穿过杳无人迹的走廊,接着避开或许有人行走的楼梯,选用更为冷僻的逃生间,日吉若强自押着泷荻之介一路往上走。 狭隘的逃生梯光线昏暗,接近下午上课时间的此时安静得只余下脚步声。 不多时泷荻之介就沉默下来,不再抗拒也不再追问目的地,一张脸白得透出青色,两人并排行走着,日吉若的眼角余光里能看到同伴的神色疲惫且茫然。 见状,日吉若抿抿嘴角也不多解释自己的行为,步伐仓促,暗金眸子却时刻警戒着附近,一手攥紧同伴,另一手却是蓄势待发,只要有点异常绝对就是拼尽全力回击。 花了些时间走完漫长的楼梯,两人最终来到此幢教学楼顶层,站到上锁的出口前日吉若先将泷荻之介往边上推了推,随即抬起脚,往前用力踹下去。 只听得[碰——!]一声巨响,门上的球形锁被巨力破坏,门扉往外冲出去,重重撞到墙壁上复又倒弹回来。 七月初绚烂的阳光冲破封锁洒在地上,浅金和着光影泄了一地。 “喂!你居然破坏公物?”泷荻之介的声音显得很崩溃。 对此日吉若充耳不闻,嘴角抿得死紧,反手攥住靠着墙壁的泷荻之介迈出门槛,一言不发拖着人走到日光下。 一直沿着围住顶楼的铁丝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方才松开钳制,两人安静的对视,气氛压抑而诡谲。 过了一会儿,泷荻之介轻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一手扶着一路被扣住的那只手腕,眼睛里溢出浅薄怒气,“带我来这里…” 话说到一半猛地停顿,嘴唇哆嗦几下,撇开头,就此沉默。 ……… “等人。”日吉若扫了他一眼,随即转头看向此地的出入口,片刻之后,冷峻的脸庞微微松弛,也不说话,眼睛里黑暗的阴霾却明显消退。 被暴力破坏的那扇门内慢吞吞走出一个人来,行动迟缓如懒猴,随着身形移动到光线下产生的明暗效果,日吉若仿佛看到来人的轮廓被绣上一层浅浅金边。 日吉若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等着来人走到面前,暗金双瞳象是被日光刺痛,冷漠的眼神融化开来。 正想开口问她究竟想做什么,方才张嘴就见她抬手,食指轻轻点住他的双唇,靠得极近的那双眸子倒映着阳光,反射出焠亮如火的光芒。 ————别出声。 她用眼神这般告诫他。 满心的疑惑在瞬时间化为空白,日吉若只听见脑海中轰然一响,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呆滞在原地,怔怔看着占据所有心神与视线的人收回手,嘴角轻勾出一抹莫测的笑意。 这一瞬间许是被她迷惑了,日吉若想。 她瞳仁清澈如水,那眼神有种令人沉醉的,难以言喻的温柔,连同泷荻之介在内,他们两个人都被迷惑,所以才会忘记所有反应,任凭对方接下来的行径。 三条樱子侧身朝两步开外的泷荻之介伸出手臂,轻轻拉起对方的胳膊,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将人往边上带出一段距离,然后… 猛地一个用力。 泷荻之介的表情凝固在茫然与错愕之间,双手在半空挥舞几下,象是失去平衡的刹那条件反射自救;三条樱子却同时抬脚,恰恰踢在泷荻之介的膝盖上。 受创的泷荻之介将半句惊呼含在嘴里,身影就消失在日吉若的视野内。 ……… 日吉若望着几米外那一片炸开金光的水幕,双眼微微睁大。 耳际有水花漾开的脆响,和着泷荻之介挣扎沉浮的声音,日吉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迅速跑上前,怒喝出声,“你干什么?!” 剜了眼站在边上,一脸平静的三条樱子,日吉若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也来不及将惊怒付诸报复,倾身极力探出手臂给被踹到水里的泷荻之介。 几经慌乱,泷荻之介**的被拖到岸上。 日吉若半跪在同伴身侧,急急探问对方的情况,“喂!没事吧?” 泷荻之介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剧烈咳嗽,过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苦笑一声,“没事,呛了几口,耳朵也进水了。” 深茶色的眸子抬高几分,目光越过日吉若,落到一旁的三条樱子身上,“三条学姐,即使我曾经得罪过你,也不必说都不说就把我推到水里吧?” “嗯——”三条樱子仍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同时取掉耳机,眼睛环顾着四周,神色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三条樱子你什么意思?”日吉若猛地站起身,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面沉如水的逼上前去,唇齿间怒气膨胀,“我是昏了头才听你的话…泷受伤在先落水再后…” 暗金眸子瞬时煞气暴涨,日吉若暗暗发誓,如果三条樱子不给出一个好理由解释她此番的伤害行为,他一定要把她也扔进水里泡一泡。 ————是的,日吉若的行动都源于三条樱子离开保健室前的那幕。 她举到半空的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手写的一行文字: [带他到顶楼露天游泳池,我马上过来。] 冰帝的教学楼顶楼部分都各自有用途,休闲区、小花园、微型高尔夫球场,还有设置了露天游泳池,每逢盛夏,当室内游泳场馆不足时作为后备供给上游泳课的班级。 此幢教学楼顶楼恰是其中之一的露天游泳池。 日吉若相信了三条樱子,于是他不顾泷荻之介的反抗把人拖过来,他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没想到结果却是她当着他的面把同伴踢进水里?! ……… 面对他杀气腾腾的质问,三条樱子笑得若无其事,挑了挑眉,曼声说道,“喝几口水感冒总比被人监视的好,不是吗?” “你说什么?!”日吉若猛地一惊,扭头瞪着泷荻之介,“你被监视?” “我被监视?!”泷荻之介的表情看上去同样是惊骇无比,随即跌跌撞撞爬起身,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拍,“我换过衣服的!不可能!”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别怀疑我的水平。”三条樱子淡声回答道。 说话间人走到泷荻之介身边,上下打量他几眼,复又抬手覆到他的脖颈边,“你落水之前我的无线耳脉一靠近就有干扰,不是监视器又是什么?” 泷荻之介的动作顿住,满眼惊愕的任凭三条樱子手指在身上四下游动,嘴角喃喃说道,“就是说一开始…果然…怪不得…” 日吉若听不明白泷荻之介断断续续的言辞所包含的意味,冷眼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上前按住三条樱子的手,“你乱摸什么?” “找东西。”三条樱子目不斜视的回答,随即低声命令,“张嘴!”手指探进泷荻之介的口腔内搅动片刻,抽/出/来,满脸嫌恶地揪起对方的衣服擦了擦。 然后她踮脚,双手并用抱住泷荻之介的脑袋,“偏过头。”她的整张脸几乎贴到他耳边,对着日光审视许久,而后缓缓侧首。 日吉若看到三条樱子的目光寻到他,嘴角浅浅勾起,眼角仿佛要扫入发鬓,看人时没什么波动却令他猛的一凛。 许是炽烈的骄阳折射出的假相,日吉若看到她原本澄澈的双瞳跳荡出几点游光,晶亮透彻,刹那间竟是光彩夺目。 “找到了哟~你的同伴耳朵里藏着不好的东西呢~” 55迷走乐园之十四 目瞪口呆看着三条樱子那满脸的稀疏平常,好半晌,日吉若眼角一抽,忍不住暴喝出声,“都这种时候了你那什么表情?!” 他自己眼珠子都要暴凸出来了,泷荻之介更是张大嘴巴一脸见鬼的惊愕,而三条樱子居然还能用类似小孩子捉迷藏大获全胜的兴高采烈语气,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口胡!藏在耳朵里的监听器啊喂!当这里是零零七邦德系列么?他们可是寻常人家出身的五好少年啊喂!跟特工什么的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说!岂可修! 心里翻滚着绵绵不绝的吐槽,日吉若阖上险险脱臼的下巴,走上前,一把扯过泷荻之介,扳住对方的脑袋,待要就着阳光往耳朵里细细查看。 与此同时,三条樱子制止了他的动作,“诶诶~当务之急是跑路先吧?你再看那玩意也取不出来的,要用特殊工具啊喂!” 身形一顿,日吉若默默挑眉,斜眼,只见近在咫尺的双唇轻轻地张合着,吐出的气息浅浅拂过,霎时间半张脸都没了知觉。 被猫爪子挠了把似的,痒痒的。 炙热的日光下,她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血色尽失的肌肤泛着奇异的透明感。 怔忡良久,喉咙不自觉吞咽几下,日吉若开始担心自己的心跳过于剧烈,导致眼前这人发现他急欲隐藏的秘密。 ……… 过了多久?几秒钟还是几分钟?耳畔如雷的心跳混淆了日吉若对时间流逝的认知,僵硬的视野里,他看到三条樱子慢慢拉开彼此的距离,眉心微颦,注视他的眼神带着些莫名。 “怎么突然呆住了?”视线仍旧在他脸上反复流连,询问的对象却是一旁的泷荻之介,得不到回答之后她探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喂!回神了诶!” “我又不是瞎子,只是在想事情。”日吉若猛地回过神,没好气拍掉差一点就要戳到眼睛上的手指,转开粘腻的视线,目光对上在场第三个人,整了整混乱的心神,强自剔除不合时宜的乱入,把焦点切入最早僵持的部分。 “现在你能说了吗?”双瞳瞬也不瞬锁定同伴的眼睛,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安抚之意。 已经没有该惧怕的东西了吧?把隐瞒的部分一五一十说清楚。 泷荻之介的眉宇间残余着惴惴不安,目光也有些涣散,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高空的风声呼啸而过,良久,泷荻之介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的神采渐渐消弥,“我…” 话才刚开了个头,三条樱子的声音从斜地里横插/进来,“呐——你们不想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也该容许我先告辞。” 她说话平淡无起伏,却能让人清楚分辨出其间的淡漠之意,“我啊对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这样,拜拜哟~” “等一下!”日吉若眼疾手快捉住丢下一句话立刻就掉头的三条樱子,多少有些不忿的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她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微微侧首回望过来,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罪案分析吗?” ……… 日吉若觉得或许是他此刻眼底流露出的异样过于明显,才导致三条樱子接下来的反应。 她上下打量他几眼,复又整个人回转过来,抬起另外一只手覆到他的脸颊边,而后倾身往前靠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别这样,附近教学楼有人盯着这里呢~” 闻言日吉若倏然一惊,不自觉要扭头察看时,后脖颈一重,却是被三条樱子的手臂飞快伸长勾住,“望远镜反光…撒~就算是你出尔反尔想求我也不行。” 感觉到脖颈处那片温热有抽离的迹象,日吉若想也没想就松开掌心依旧紧攥的手腕,双臂一抬落到她的肩膀上,将人固定住,“那为什么要破坏监视器?” “不是已经出手干预了吗?” “别自作多情,我不过是在保证音乐质量而已。”她的头微微往后仰,柔软的笑靥,眼底却是凉薄,“最后友情提醒你一句…” 低徊的音调微微顿了顿,她偏头飞快的扫了眼泷荻之介复又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挑高几分,笑得意味深长,“别呆在人多的地方,因为死神是最好的演员。” “什么意思?”日吉若忍不住追问,下一秒,却被她翻脸如翻书似的猛力推开。 “知道吗?我最讨厌想利用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却绝对是我最不喜欢的那个。”她脸上的笑意彷如露水般蒸发,然后侧首看着泷荻之介,神色冰冷,“巨大的恐惧屏蔽了你的判断力和五感,不快点冷静下来,会连累你的同伴。”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身形摇摇晃晃走出几米,又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在迹部景吾的面上…” 象是想到什么苦恼的事情,她抬手筢筢头发又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要反击的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一个能取得特殊器材的专业人员。” “还有现在附近监视这里的,能在学校自由行动的人。” “那么祝你好运。” 三条樱子边说边歪歪扭扭的返身继续行程,也不等留在原地的人有何反应。 ……… 等到那个彷如漫步在春日公园里,走得不疾不徐的背影隐没在顶楼出口那扇门扉的阴影内,日吉若才轻轻闭上眼睛,嗤笑一声,极力平复脑海中翻腾不休的激烈。 垂落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紧,日吉若能感觉到身体微微发着抖,午后的阳光本该绚烂而炙热他却止不住战栗。 ————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真的真的是…多了解一些就令人更沦陷一分的强大。 倘若三条樱子认真起来,日吉若相信,无论怎样的绝境,对她而言都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轻而易举解决的小把戏。 压下心头浮现的失落,日吉若睁开闭合的眼睛,却听得一旁沉默很久的的泷荻之介用莫名语气低声说道,“我终于知道日吉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没有一个人能在注意到之后,还敢忽视她。” “嗯——”日吉若摇了摇头,不可置否的低声应道,随即松开攥成拳头的手,掌心朝上,目光移到身边的泷荻之介身上,“先按照她说的离开这里,泷…” 素来冷漠的双瞳柔软下来,沙哑的声线,神态平静而沉稳,“至少我们这些人你可以信任。” ………………分割线……………… 所谓的末路逃亡不过如此,日吉若心想。 三条樱子在相处的短短几分钟里分析出笼罩在泷荻之介身边的黑暗起码有三个人,日吉若相信她的判断,于是第一时间内带着泷荻之介离开学校。 她说,‘有一个是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一个能取得特殊器材的专业人员。’,这两个暂时可以无视,反而是‘还有现在附近监视这里的,能在学校自由行动的人。’,才应该是急需解决掉的祸害。 泷荻之介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给追杀他的人带来方便,同时牵制他们的反击步骤。 此刻三条樱子首先替泷荻之介解决掉藏在身上的监视器,又出言提示,这种时候还没办法反击那绝对就是他日吉若蠢钝到无药可医了,不是吗? 于是在把人安全带出冰帝之前,日吉若先通过电话联系自家最精锐的员工,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支援,然后再打电话给兄长,把情况粗略说一遍,同时寻求警方的帮助。 对于他的举动泷荻之介是反对的,日吉若却强硬的反驳同伴的反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莫名其妙的骄傲与他同伴的性命,孰轻孰重,日吉若很清醒。 反正已经在三条樱子身上丢掉所有倨傲了,也不在乎再妥协一些别的东西;只要泷荻之介能逃出生天,他管自己是不是灰头土脸,面子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 “不行!”对于日吉若寻求外力援助的行为,泷荻之介始终持反对态度,“你不知道…” 此时他和他两人穿过大半个校园,猫着腰钻进校园某一处教学楼背后绿化带中央,借用密集的植被丛隐藏身形… 然后,一边小心翼翼关注着周遭动静,边压低声音争执着,彼此都想尽全力说服对方。 日吉若很不理解泷荻之介的坚持,几番僵持之下语气也跟着急躁起来,“你真的想死吗?还是不肯信任我?” 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襟把人拖到眼皮子底下,日吉若面沉如水,眼睛里俱是怒气,“到底在犹豫什么啊混蛋!畏畏缩缩的不象你。” 日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缝隙透进来,光影摇曳间,泷荻之介的神情半明半灭。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泷荻之介忽的抬手捂住眼睛,“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多么可怕,你也会死的啊——” “这是真人版猎杀游戏,我是目标啊——”压低的声音有些破碎,身体微微颤抖着,象是已经预见恐怖的后果,整个人都被击垮。 “他们说二十四小时内我能逃过追杀就算赢,如果把情况泄露出去,知情者也会被列为目标并且没有时间限制,日吉若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上多大的麻烦?!” “那些人…那些人我连是谁都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学校里也有他们的人,不要管我,求你。” 前襟还被揪在他手里,人却失去力气地跌坐在地上,日吉若看到泷荻之介微微仰起头,惨白的脸庞溢满惊恐。 “你以为我还能脱身吗?”日吉若冷冷的说道,“救了你两次,加上三条樱子弄坏监视器,追杀你的人不会认定我知道实情?” “别天真了,这时候还想隐瞒是真的要等到我们两人一起死掉才后悔吗?” 泷荻之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沉默半晌,嘴角微微动了动,转开视线,目光直直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用缓慢的语气开始回忆。 “我们原本说好等赛季过后再继续调查的…” ……… 他原本也是同意日吉若的方案,也照着做了,可是那天,也就是输给冥户亮那天的夜里,泷荻之介鬼使神差的又进入论坛。 也不知怎地,原本很热闹的游戏论坛聊天室那晚居然只有寥寥几名会员在线,泷荻之介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呆在那上面,有一搭没一搭与网络上的同好发泄着内心的郁闷。 当时具体说些什么已经没印象了,泷荻之介唯一记得的,是他回答了聊天室里关于通关全黑暗向游戏后的心得。 他借用三条樱子的观点,‘虚拟的杀戮游戏无法减轻现实压力。’ 没料想,或许就是那句话开启了某个可怕的契机,聊天室里的人邀请他在某个日子到俱乐部参加所谓‘能够真正领略生命意义’的活动。 泷荻之介知道不对劲,可惜当时他膨胀的自信心混淆了对事态的判断,加上赛场受挫的莫名情绪导致他真的前去赴约,并且把日吉若蒙在鼓里。 也就是昨天。 约定的地址仍是前次他们无功而返的那家同好会,泷荻之介进去以后却被人引领着去到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地方。 他戴着领路人给他的面具,混在人影绰绰的某个厅堂内,彼时光线半明半灭,依稀能看清楚景物却只是蒙昧,周遭所有人,除了泷荻之介,即使看不清彼此容貌,仍是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的兴奋。 那是令人浑身不寒而栗的诡谲气氛。 察觉不对劲本来想要匆匆退场的泷荻之介却在刚刚退到厅堂出口时听到人群哗然出声,回过头看见正对面墙壁上亮起一道屏幕,上面是缓缓滚动的…扑克牌。 随后不知哪里的音响里传出明显改装过的扭曲男音,对方说,“勇者选拔赛开始。” 屏幕上方闪现黑色秒针,与此同时滚动的扑克牌加速,秒针数字倒数至零,翻腾的画面缓缓减速,最终停下来,亮出结果。 一张牌面是草花三,一张牌面是红心七。 泷荻之介捏在手心的,进入此地时有人交给他的,所谓参加游戏的证明恰是草花三。 ……… 说到这里泷荻之介沉默下来,抿紧的嘴角,双手环抱住自己,似是忍不住惊惧般开始发抖,“我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就被身边的人扯掉面具。” “屋顶上方打下来的光柱照到脸上,我听见有很多人按动相机快门的声音。” “他们给我照了相然后把我带到另外一个小房间里,专门向我解释游戏规则,我甚至连周围有谁都不知道。” “迷走乐园真人版时效为二十四小时,在场所有人都是参与者,猎物就是选中的勇者,能逃脱的奖励就是往后不会被追杀,逃不过就是死亡。” “后来有人打晕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房间里,母亲说我倒在家门口。” “真的很刺激,不是吗…”泷荻之介的指尖有些神经质地拽紧肩际布料,微微瞪大眼睛,“死亡阴影笼罩下果然很能够真正领略生命意义。” “我不能报警,因为不知道追杀者究竟什么身份,那些人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我送回家,也一定见过我的家人,我只能象丧家之犬四处逃跑。” “哪里都不敢去,没想到就连学校里都有追杀者。” “我的朋友就是输掉才死的吧?最近发生的系列刺杀案应该都是狩猎。” 说到这里泷荻之介转过头定定看着日吉若,“三条樱子说得对,巨大的恐惧屏蔽了我的判断力和五感,醒过来开始我只记得要拼命逃走,连身上被人装了监视器都没发现。” “日吉…抱歉,这次真的连累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目瞪口呆看着三条樱子那满脸的稀疏平常,好半晌,日吉若眼角一抽,忍不住暴喝出声,“都这种时候了你那什么表情?!” 他自己眼珠子都要暴凸出来了,泷荻之介更是张大嘴巴一脸见鬼的惊愕,而三条樱子居然还能用类似小孩子捉迷藏大获全胜的兴高采烈语气,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口胡!藏在耳朵里的监听器啊喂!当这里是零零七邦德系列么?他们可是寻常人家出身的五好少年啊喂!跟特工什么的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说!岂可修! 心里翻滚着绵绵不绝的吐槽,日吉若阖上险险脱臼的下巴,走上前,一把扯过泷荻之介,扳住对方的脑袋,待要就着阳光往耳朵里细细查看。 与此同时,三条樱子制止了他的动作,“诶诶~当务之急是跑路先吧?你再看那玩意也取不出来的,要用特殊工具啊喂!” 身形一顿,日吉若默默挑眉,斜眼,只见近在咫尺的双唇轻轻地张合着,吐出的气息浅浅拂过,霎时间半张脸都没了知觉。 被猫爪子挠了把似的,痒痒的。 炙热的日光下,她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血色尽失的肌肤泛着奇异的透明感。 怔忡良久,喉咙不自觉吞咽几下,日吉若开始担心自己的心跳过于剧烈,导致眼前这人发现他急欲隐藏的秘密。 ……… 过了多久?几秒钟还是几分钟?耳畔如雷的心跳混淆了日吉若对时间流逝的认知,僵硬的视野里,他看到三条樱子慢慢拉开彼此的距离,眉心微颦,注视他的眼神带着些莫名。 “怎么突然呆住了?”视线仍旧在他脸上反复流连,询问的对象却是一旁的泷荻之介,得不到回答之后她探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喂!回神了诶!” “我又不是瞎子,只是在想事情。”日吉若猛地回过神,没好气拍掉差一点就要戳到眼睛上的手指,转开粘腻的视线,目光对上在场第三个人,整了整混乱的心神,强自剔除不合时宜的乱入,把焦点切入最早僵持的部分。 “现在你能说了吗?”双瞳瞬也不瞬锁定同伴的眼睛,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安抚之意。 已经没有该惧怕的东西了吧?把隐瞒的部分一五一十说清楚。 泷荻之介的眉宇间残余着惴惴不安,目光也有些涣散,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高空的风声呼啸而过,良久,泷荻之介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的神采渐渐消弥,“我…” 话才刚开了个头,三条樱子的声音从斜地里横插/进来,“呐——你们不想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也该容许我先告辞。” 她说话平淡无起伏,却能让人清楚分辨出其间的淡漠之意,“我啊对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这样,拜拜哟~” “等一下!”日吉若眼疾手快捉住丢下一句话立刻就掉头的三条樱子,多少有些不忿的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她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微微侧首回望过来,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罪案分析吗?” ……… 日吉若觉得或许是他此刻眼底流露出的异样过于明显,才导致三条樱子接下来的反应。 她上下打量他几眼,复又整个人回转过来,抬起另外一只手覆到他的脸颊边,而后倾身往前靠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别这样,附近教学楼有人盯着这里呢~” 闻言日吉若倏然一惊,不自觉要扭头察看时,后脖颈一重,却是被三条樱子的手臂飞快伸长勾住,“望远镜反光…撒~就算是你出尔反尔想求我也不行。” 感觉到脖颈处那片温热有抽离的迹象,日吉若想也没想就松开掌心依旧紧攥的手腕,双臂一抬落到她的肩膀上,将人固定住,“那为什么要破坏监视器?” “不是已经出手干预了吗?” “别自作多情,我不过是在保证音乐质量而已。”她的头微微往后仰,柔软的笑靥,眼底却是凉薄,“最后友情提醒你一句…” 低徊的音调微微顿了顿,她偏头飞快的扫了眼泷荻之介复又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挑高几分,笑得意味深长,“别呆在人多的地方,因为死神是最好的演员。” “什么意思?”日吉若忍不住追问,下一秒,却被她翻脸如翻书似的猛力推开。 “知道吗?我最讨厌想利用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却绝对是我最不喜欢的那个。”她脸上的笑意彷如露水般蒸发,然后侧首看着泷荻之介,神色冰冷,“巨大的恐惧屏蔽了你的判断力和五感,不快点冷静下来,会连累你的同伴。”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身形摇摇晃晃走出几米,又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在迹部景吾的面上…” 象是想到什么苦恼的事情,她抬手筢筢头发又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要反击的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一个能取得特殊器材的专业人员。” “还有现在附近监视这里的,能在学校自由行动的人。” “那么祝你好运。” 三条樱子边说边歪歪扭扭的返身继续行程,也不等留在原地的人有何反应。 ……… 等到那个彷如漫步在春日公园里,走得不疾不徐的背影隐没在顶楼出口那扇门扉的阴影内,日吉若才轻轻闭上眼睛,嗤笑一声,极力平复脑海中翻腾不休的激烈。 垂落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紧,日吉若能感觉到身体微微发着抖,午后的阳光本该绚烂而炙热他却止不住战栗。 ————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真的真的是…多了解一些就令人更沦陷一分的强大。 倘若三条樱子认真起来,日吉若相信,无论怎样的绝境,对她而言都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轻而易举解决的小把戏。 压下心头浮现的失落,日吉若睁开闭合的眼睛,却听得一旁沉默很久的的泷荻之介用莫名语气低声说道,“我终于知道日吉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没有一个人能在注意到之后,还敢忽视她。” “嗯——”日吉若摇了摇头,不可置否的低声应道,随即松开攥成拳头的手,掌心朝上,目光移到身边的泷荻之介身上,“先按照她说的离开这里,泷…” 素来冷漠的双瞳柔软下来,沙哑的声线,神态平静而沉稳,“至少我们这些人你可以信任。” ………………分割线……………… 所谓的末路逃亡不过如此,日吉若心想。 三条樱子在相处的短短几分钟里分析出笼罩在泷荻之介身边的黑暗起码有三个人,日吉若相信她的判断,于是第一时间内带着泷荻之介离开学校。 她说,‘有一个是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一个能取得特殊器材的专业人员。’,这两个暂时可以无视,反而是‘还有现在附近监视这里的,能在学校自由行动的人。’,才应该是急需解决掉的祸害。 泷荻之介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给追杀他的人带来方便,同时牵制他们的反击步骤。 此刻三条樱子首先替泷荻之介解决掉藏在身上的监视器,又出言提示,这种时候还没办法反击那绝对就是他日吉若蠢钝到无药可医了,不是吗? 于是在把人安全带出冰帝之前,日吉若先通过电话联系自家最精锐的员工,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支援,然后再打电话给兄长,把情况粗略说一遍,同时寻求警方的帮助。 对于他的举动泷荻之介是反对的,日吉若却强硬的反驳同伴的反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莫名其妙的骄傲与他同伴的性命,孰轻孰重,日吉若很清醒。 反正已经在三条樱子身上丢掉所有倨傲了,也不在乎再妥协一些别的东西;只要泷荻之介能逃出生天,他管自己是不是灰头土脸,面子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 “不行!”对于日吉若寻求外力援助的行为,泷荻之介始终持反对态度,“你不知道…” 此时他和他两人穿过大半个校园,猫着腰钻进校园某一处教学楼背后绿化带中央,借用密集的植被丛隐藏身形… 然后,一边小心翼翼关注着周遭动静,边压低声音争执着,彼此都想尽全力说服对方。 日吉若很不理解泷荻之介的坚持,几番僵持之下语气也跟着急躁起来,“你真的想死吗?还是不肯信任我?” 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襟把人拖到眼皮子底下,日吉若面沉如水,眼睛里俱是怒气,“到底在犹豫什么啊混蛋!畏畏缩缩的不象你。” 日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缝隙透进来,光影摇曳间,泷荻之介的神情半明半灭。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泷荻之介忽的抬手捂住眼睛,“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多么可怕,你也会死的啊——” “这是真人版猎杀游戏,我是目标啊——”压低的声音有些破碎,身体微微颤抖着,象是已经预见恐怖的后果,整个人都被击垮。 “他们说二十四小时内我能逃过追杀就算赢,如果把情况泄露出去,知情者也会被列为目标并且没有时间限制,日吉若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上多大的麻烦?!” “那些人…那些人我连是谁都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学校里也有他们的人,不要管我,求你。” 前襟还被揪在他手里,人却失去力气地跌坐在地上,日吉若看到泷荻之介微微仰起头,惨白的脸庞溢满惊恐。 “你以为我还能脱身吗?”日吉若冷冷的说道,“救了你两次,加上三条樱子弄坏监视器,追杀你的人不会认定我知道实情?” “别天真了,这时候还想隐瞒是真的要等到我们两人一起死掉才后悔吗?” 泷荻之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沉默半晌,嘴角微微动了动,转开视线,目光直直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用缓慢的语气开始回忆。 “我们原本说好等赛季过后再继续调查的…” ……… 他原本也是同意日吉若的方案,也照着做了,可是那天,也就是输给冥户亮那天的夜里,泷荻之介鬼使神差的又进入论坛。 也不知怎地,原本很热闹的游戏论坛聊天室那晚居然只有寥寥几名会员在线,泷荻之介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呆在那上面,有一搭没一搭与网络上的同好发泄着内心的郁闷。 当时具体说些什么已经没印象了,泷荻之介唯一记得的,是他回答了聊天室里关于通关全黑暗向游戏后的心得。 他借用三条樱子的观点,‘虚拟的杀戮游戏无法减轻现实压力。’ 没料想,或许就是那句话开启了某个可怕的契机,聊天室里的人邀请他在某个日子到俱乐部参加所谓‘能够真正领略生命意义’的活动。 泷荻之介知道不对劲,可惜当时他膨胀的自信心混淆了对事态的判断,加上赛场受挫的莫名情绪导致他真的前去赴约,并且把日吉若蒙在鼓里。 也就是昨天。 约定的地址仍是前次他们无功而返的那家同好会,泷荻之介进去以后却被人引领着去到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地方。 他戴着领路人给他的面具,混在人影绰绰的某个厅堂内,彼时光线半明半灭,依稀能看清楚景物却只是蒙昧,周遭所有人,除了泷荻之介,即使看不清彼此容貌,仍是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的兴奋。 那是令人浑身不寒而栗的诡谲气氛。 察觉不对劲本来想要匆匆退场的泷荻之介却在刚刚退到厅堂出口时听到人群哗然出声,回过头看见正对面墙壁上亮起一道屏幕,上面是缓缓滚动的…扑克牌。 随后不知哪里的音响里传出明显改装过的扭曲男音,对方说,“勇者选拔赛开始。” 屏幕上方闪现黑色秒针,与此同时滚动的扑克牌加速,秒针数字倒数至零,翻腾的画面缓缓减速,最终停下来,亮出结果。 一张牌面是草花三,一张牌面是红心七。 泷荻之介捏在手心的,进入此地时有人交给他的,所谓参加游戏的证明恰是草花三。 ……… 说到这里泷荻之介沉默下来,抿紧的嘴角,双手环抱住自己,似是忍不住惊惧般开始发抖,“我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就被身边的人扯掉面具。” “屋顶上方打下来的光柱照到脸上,我听见有很多人按动相机快门的声音。” “他们给我照了相然后把我带到另外一个小房间里,专门向我解释游戏规则,我甚至连周围有谁都不知道。” “迷走乐园真人版时效为二十四小时,在场所有人都是参与者,猎物就是选中的勇者,能逃脱的奖励就是往后不会被追杀,逃不过就是死亡。” “后来有人打晕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房间里,母亲说我倒在家门口。” “真的很刺激,不是吗…”泷荻之介的指尖有些神经质地拽紧肩际布料,微微瞪大眼睛,“死亡阴影笼罩下果然很能够真正领略生命意义。” “我不能报警,因为不知道追杀者究竟什么身份,那些人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我送回家,也一定见过我的家人,我只能象丧家之犬四处逃跑。” “哪里都不敢去,没想到就连学校里都有追杀者。” “我的朋友就是输掉才死的吧?最近发生的系列刺杀案应该都是狩猎。” 说到这里泷荻之介转过头定定看着日吉若,“三条樱子说得对,巨大的恐惧屏蔽了我的判断力和五感,醒过来开始我只记得要拼命逃走,连身上被人装了监视器都没发现。” “日吉…抱歉,这次真的连累你。” 56迷走乐园之十五 连累?不,根本不是那回事。 日吉若勾了勾嘴角,眉眼间立刻显出一股傲气来,“是我命令你说出来的,还有…”边说边支起半跪的身体,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按下号码,头也不抬的嗤笑出声,“我和你是都比不上三条樱子,但是我们也不是任凭宰割的鱼肉。” 饶是自信如日吉若,也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的本事鬼神莫测,他是望尘莫及,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三条樱子没有外力资源,那女人始终都是独自一人,而他能调动某些东西。 所谓的强大不一定是自身力量无人企及,也可以是利用能动用的资源,以最小代价达到最理想的结果。 “我要改变计划,安排好之后我们离开冰帝。”先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告知泷荻之介一声,日吉若对着接通的电话那头低声交代起事项。 他通知前来支援的人代表家族最精锐的力量,别的日吉若不敢夸口,泷荻之介的性命却是绝对不会被死神取走。 花了一些时间将构架的计划解释给支援的人手听,同时细细听取了对方的建议,日吉若脑海中一闪即逝的想法在谈话过程中慢慢清晰起来,失序的心跳也最终转为安然。 倘若计划得以顺利施行,困境就会迎刃而解,首先保障同伴的性命,然后就是把肆无忌惮在这个都市进行狩猎游戏的疯子们统统送入监牢。 阖上手机,日吉若一把拉起神色不安的泷荻之介,弯着腰慢腾腾的往灌木丛另一侧出口潜行,边时刻注意周遭情况,同时压低声音问道,“那个狩猎行动几点结束?” “零点到零点。”泷荻之介低声回答。 日吉若回首睨了他一眼,笑了笑,“那之前我们不要总停在一个地方,找个隐秘地点躲藏,没了实时监视,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本事多大能找到你。” 泷荻之介说那个游戏时效二十四小时,日吉若准备在结束之前藏好自己和同伴的行踪,也交代救援人马必须隐蔽,等到了更安全的地点再找机会反客为主。 参与狩猎者寻找目标的过程中,他就能寻隙将对方一网打尽。 那什么‘知情者一并抹杀’的威胁,哼!别被反咬一口才好,那些变态! ……… 耽误了这些时间,等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从灌木丛里狼狈地爬出来的时候,头顶悬挂的太阳倾斜度看起来已是下午。 正处于上课期间整个冰帝显得很安静,两人选了冷僻的道路疾行,直到遮蔽天空的树荫变得稀稀落落。 看着不远处的尽头隐约露出学校侧门雕花栏杆一角,日吉若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下来,之后就听见泷荻之介低声问道,“去哪里?” “没想好,先上车离开学校,然后找个能用得上网络的地方。”日吉若耸耸肩,拖着泷荻之介飞快往出口跑过去。 “我让司机开车过来,其他人安排在周围,放心吧——” 说话的同时两人冲过冰帝侧门半阖掩的雕花铁门,外面马路上立刻滑入一辆深色轿车,打开车门让泷荻之介先进去,日吉若身形微顿,抬眼环顾周遭,随即对着附近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隐藏身形的人马微微颔首示意,而后收回视线,弯腰钻进车子。 车门阖上的瞬间,汽车引擎发动,窗外静止的风景缓缓流动起来,速度由缓而疾,不多时就把冰帝校园抛在后方。 将身体沉入背后的皮革,日吉若仰首瞪着车厢顶,长吁一口气,抬手揉了把脸,然后才对着副驾驶座上回过身的男子沉声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是的少爷。”身着黑色西装,面容精悍的男子往后递出一只黑色的公文包,眼神滑过泷荻之介,顿了顿复又说道,“如果是安装在身体内部的监听器,我们需要借助有专业技术的外科医生才能取出来,少爷…”神情是欲言又止。 “不用你说。”日吉若从男子手中将东西接过来,打开,低头翻翻捡捡半天,指尖拈出一件小物,转头看着身边,“虽说监视器进水,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失去效用,临时又找不到可靠的医生,你稍微忍耐一下。” “啊——”泷荻之介缓缓点头,自己也知道这种情况是不得已,他只是浑身不自在而已,毕竟没有哪个人在明知耳朵里藏了监听器还能无动于衷,“该怎么办?” “先戴着干扰器,事情解决之后再去医院。”日吉若一边说一边要将拈在指间的黑色小巧圆状物递给同伴,却在泷荻之介探出的指尖触及自己时蓦然一凛。 霎时间,耳畔滑过三条樱子鬼魅般的低语————‘一个能取得特殊器材的专业人员。’ 手下动作骤然停顿,日吉若缓缓眯起眼睛,然而又在顷刻间隐去异样,不动声色的将东西塞进泷荻之介的手中。 “戴上它,我们在十五分钟后的路口下车。”日吉若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之后又转头看着驾驶室,“我下车以后你们继续开车在城市里随便逛。” ……… “为什么?” 在一处陌生的十字街口下车之后,目送那辆轿车消失在喧哗的街道尽头,泷荻之介再才将心头的疑惑宣诸出口。 “引开部分追踪。”日吉若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低声道出答案,“学校那里或许有人看到我们的车牌号码。” 站在此处人来人往的商店街四下环顾一圈,日吉若攥住泷荻之介往前走出一段距离,而后闪身推开旁边的玻璃门,进入这家挂着‘营业中’牌子的咖啡屋。 对着迎上来的店员颔首,让对方引领着前往要求中‘能够单独相处的雅间’日吉若一面用眼角余光审视店内,飞快找出隐在角落的安全出口,第一时间确定意外逃生路线。 过了一会儿,两人坐到位于咖啡店内侧,并且紧邻后方出口的雅间里,待得店员微笑着退出去之后日吉若掀起挂在窗户上的布帘,边察看外面的动静,边压低声音说道,“最好是我多疑,三条樱子说的专业人员…” 确定好附近的环境暂时处于安全状态,日吉若松开指尖勾住的窗帘,脸上一闪而逝的是不可错辨的忧虑,“保全业的员工不也算其中之一?” “你的意思是…”泷荻之介几乎要惊跳起来。 “不——这只是一个试探。”日吉若横生出手臂,隔着桌子按住同伴的肩膀,眼神里藏了些不安,“应该不会这么巧,希望我是错的。” 手下力道加重,将人压回位置上,日吉若摇了摇头,甩开脑海中飞快攀升的不祥预感,“要知道微型监视器功用都比较单一,藏在你耳朵里那个…” 手指点了点那个位置,收回,日吉若沉身坐到对面位置里,双手搭着桌面,抿抿嘴角,“看情形应该只是监听,接收你与别人的交谈,确定是否泄露什么,同时判断所处环境。” “而现在你戴着的干扰器…我担心…” 暗金眸子静静盯着泷荻之介,半晌,日吉若闭了闭眼,“如果我身边藏了猎杀者,那个就是定位仪。” 泷荻之介目瞪口呆的模样引得日吉若失笑出声,“别这样,我们的运气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 “呐——趁着还算平静,你再说说当时什么情况,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 “亏你还笑得出来。”泷荻之介垂头丧气的揉了揉额角,闭上眼,静静回想昨晚所有慌乱尚未发生前看见过的情景。 良久,轻声说道,“内部装潢象是俱乐部,蛮高级那种,地点应该也在那附近,你知道当时我只顾着防备领路人,那路线又太隐秘。” “至于当时在场的人…戴着面具看不清净样貌,穿着却是各个阶层都有,那么大的空间人数不下百人。” “那么多?!怎么可能?”日吉若这一惊非同小可,“百多人?这么庞大的数字…”想了想复又觉得泷荻之介没有夸大其词,“也对,这样的人数才有可能涵盖各个行业。” 医生、警察、或者从事灰色行业的保全人员,都是极特殊领域,才有可能做出耸人听闻的系列刺杀案件,同时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猎物,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默默盯着日吉若看了很久,泷荻之介轻声回答道,“因为无聊吧——生活太平静,象死水一样日复一日,所以不甘心。” 深茶色的眸子眯了眯,泷荻之介抿紧嘴角,对着神情极不赞同的日吉若摊开手,“你看,如果不是被当成目标,我也这么想过,只是不敢付诸行动。” “所以网络上才会有虚拟的杀戮游戏,现实中罪案才层出不穷。” 听到这番言语的日吉若微微怔忡,敛起眼帘,呆坐在位置上不动也不言语,良久,蓦然抬起头,“不对!这家咖啡店怎么这么久没人来送饮料?” 说话间整个人人猛地弹起来,飞快闪身至紧闭的门扉处,将耳朵贴上去聆听片刻,暗金眸子微微睁大,回过头对着泷荻之介打个手势,与此同时… 日吉若浑身一震,脚下急速往后退,与此同时,只听得[碰——!]一声,雅间的门被外力猛地撞开。 刚刚从位置上起身的泷荻之介睁大眼睛,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 昨夜的噩梦生生在眼前重现。 ……… 仅容两人并行的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门框外挤满人影,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看不清真实样貌,衣着却各式各样,囊括各阶层,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穿戴贤淑的家庭主妇,甚至有看身形象是在校学生的。 门框外人头攒动,却又都不说话,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雅间内。 最糟糕的情况!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退到雅间中央,抬起一脚将咖啡桌往门口踹过去,泷荻之介同时探手扯开窗帘,抄起椅子砸向玻璃窗。 这雅间外面却是临近车道,刺耳的碎裂声引起开过此地的车辆注意,泷荻之介声嘶力竭的对着一位紧急刹车的司机大喊,“报警!” 等那人探身望着这里察看,一面慌慌张张挥手时,泷荻之介感觉到脑后风声袭来。 “泷!快走!”却是日吉若一把将人从窗户上猛推,“这里危险!” 咦?!回过头,泷荻之介才发现刚才堵着出口的人影消失无踪,如果不是地上一片狼藉,会让人错以为之前那一幕是错觉。 发生什么事? 迫于日吉若的力道而被推上窗台的泷荻之介满心错愕,却来不及说什么,只得迅速推开窗户翻身跃下,两人忙不迭逃离这间咖啡屋。 一边慌不择路地狂奔,日吉若一边断断续续解释道,“你呼救的时候那些人就撤退了,这应该是开始。” “该死!”急速的运动导致心脏撞击胸腔,日吉若觉得心跳频率快得象是要冲出来,然而更多的是愤怒,“居然是下下签!” 他的运气坏到没边了,这算是百万人的中奖频率吗?!他家的员工里竟然有猎杀者! 那家[迷走乐园]究竟都网罗了些什么人啊!混账! ……… 跟踪、追逐、之后就该是围剿、劫杀。 奔跑间疾狂的风拂乱视线,日吉若不能想象接下来又会遭遇什么步骤,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呆在隐蔽角落不是什么好主意。 双拳难敌四手,他的武力值再高,混乱环境下也自顾不暇,更别说保护泷荻之介,刚才那些人只要一拥而上,或许猎杀就成功了。 那么…为什么又会离开呢? 路边风景飞快往后移动,日吉若的脑海一片混乱,到底为什么? “不行!我…我喘不过气…”泷荻之介的身形猛地停顿下来,弯下腰,气喘吁吁,“昨天开始就没…我…” 日吉若跟着停下来,极力平复紊乱的呼吸,拍了拍泷荻之介的上衣口袋,“干扰器呢?丢掉了吗?” “嗯,刚才扔那家店里了。”泷荻之介仰起头与之对视,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尚未褪去的惊愕,“居然被你说中…” “至少确定一个。”日吉若啐了声,满脸恨恨然,“一群无视人命的变态!”扭头看看周围环境,抬手取出电话,按下某个号码,等待接通的间隙拉起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泷荻之介,急匆匆往前走。 “别停留,前面是十字路口,我们到人多的地方去。” 众目睽睽之下安全性应该会高一些吧?走出几步,日吉若皱了皱眉头,“没记错的话三条樱子说过别呆在人多的地方?” 她说,‘因为死神是最好的演员。’…什么意思? 脑海中的疑问堪堪浮现,耳边的等待音已然消失,日吉若只得暂时把问题放到一边,低声询问话筒另一头的人,“进展如何?” 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多时通话结束,日吉若冲着泷荻之介苦笑一声,“警方那边追查迷走乐园网址的行动失败了,对方竟然消除所有痕迹,会员里面还有程序高手。” “本来想趁着举行狩猎时取得资料的,如果能知道所有会员的身份…被抢先一步了,对手真真料敌先机。” ……… 原本信心满满的计划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这一结果大幅度打击了日吉若的自信,刹那间产生的动摇逐渐加重,越是慌乱越是毫无头绪。 日吉若抬眼注视着前方不远处喧闹的红绿灯街口,好半晌,终究还是挫败的叹口气,边和泷荻之介缓缓朝对面行进,边再一次取出电话来。 指尖落在按键上犹豫不定,走到十字街口,日吉若终是拿定主意,飞快按下连串数字,等待红灯过去的这一瞬间,边打好接下来要说的腹稿。 电话很快被接通,话筒彼端低沉的女音略显无力,“三条樱子,您哪位?” “日吉若。”沉声表面身份之后日吉若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疾声说道,“我求你帮忙,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 夏日近晚的闹市街头充斥着无数声响,电话那头也不平静,象是什么热闹地方,她的附近欢声笑语不断,日吉若觉得耳畔是一片嘈杂,然而很奇异的,他仍是清晰的听见三条樱子的呼吸声。 “嗯——”拉长的尾音带着浅浅好奇,她低笑一声,“求我?我可担当不起呢~”说往之后她的声音变得远一些,似是将话筒移开对别人说话,“诶~紧急救援呢——等下跟你说。” 随后她的声音又回来了,沙哑的声线含着难以言喻的狡黠,“我拒绝。” “求你。”日吉若用生平最低微的态度恳求,“我家员工里也有猎杀者,那个网站会员囊括各行各业,刚刚才从一家咖啡店逃生。” “嗯?”三条樱子象是怔了怔,停顿几秒钟复又说道,“听声音你在街上?” “是的,正在过马路。”街口的红灯不久前方才转换,此刻日吉若正和泷荻之介两人并肩往对面走去,说话的同时人恰好走完三分之一路程。 “白痴!”三条樱子豁然拔高声线,“系列案件没有目击者是因为当时在场都是同谋!快点离开!执行者就走在你身边!” ……… 她的呵斥大声得象是盖过所有喧嚣,日吉若的瞳孔微微睁大复又收缩,瞪着迎面而来并且已经与他和泷荻之介交汇的人群,脑子嗡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连累?不,根本不是那回事。 日吉若勾了勾嘴角,眉眼间立刻显出一股傲气来,“是我命令你说出来的,还有…”边说边支起半跪的身体,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按下号码,头也不抬的嗤笑出声,“我和你是都比不上三条樱子,但是我们也不是任凭宰割的鱼肉。” 饶是自信如日吉若,也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的本事鬼神莫测,他是望尘莫及,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三条樱子没有外力资源,那女人始终都是独自一人,而他能调动某些东西。 所谓的强大不一定是自身力量无人企及,也可以是利用能动用的资源,以最小代价达到最理想的结果。 “我要改变计划,安排好之后我们离开冰帝。”先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告知泷荻之介一声,日吉若对着接通的电话那头低声交代起事项。 他通知前来支援的人代表家族最精锐的力量,别的日吉若不敢夸口,泷荻之介的性命却是绝对不会被死神取走。 花了一些时间将构架的计划解释给支援的人手听,同时细细听取了对方的建议,日吉若脑海中一闪即逝的想法在谈话过程中慢慢清晰起来,失序的心跳也最终转为安然。 倘若计划得以顺利施行,困境就会迎刃而解,首先保障同伴的性命,然后就是把肆无忌惮在这个都市进行狩猎游戏的疯子们统统送入监牢。 阖上手机,日吉若一把拉起神色不安的泷荻之介,弯着腰慢腾腾的往灌木丛另一侧出口潜行,边时刻注意周遭情况,同时压低声音问道,“那个狩猎行动几点结束?” “零点到零点。”泷荻之介低声回答。 日吉若回首睨了他一眼,笑了笑,“那之前我们不要总停在一个地方,找个隐秘地点躲藏,没了实时监视,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本事多大能找到你。” 泷荻之介说那个游戏时效二十四小时,日吉若准备在结束之前藏好自己和同伴的行踪,也交代救援人马必须隐蔽,等到了更安全的地点再找机会反客为主。 参与狩猎者寻找目标的过程中,他就能寻隙将对方一网打尽。 那什么‘知情者一并抹杀’的威胁,哼!别被反咬一口才好,那些变态! ……… 耽误了这些时间,等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从灌木丛里狼狈地爬出来的时候,头顶悬挂的太阳倾斜度看起来已是下午。 正处于上课期间整个冰帝显得很安静,两人选了冷僻的道路疾行,直到遮蔽天空的树荫变得稀稀落落。 看着不远处的尽头隐约露出学校侧门雕花栏杆一角,日吉若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下来,之后就听见泷荻之介低声问道,“去哪里?” “没想好,先上车离开学校,然后找个能用得上网络的地方。”日吉若耸耸肩,拖着泷荻之介飞快往出口跑过去。 “我让司机开车过来,其他人安排在周围,放心吧——” 说话的同时两人冲过冰帝侧门半阖掩的雕花铁门,外面马路上立刻滑入一辆深色轿车,打开车门让泷荻之介先进去,日吉若身形微顿,抬眼环顾周遭,随即对着附近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隐藏身形的人马微微颔首示意,而后收回视线,弯腰钻进车子。 车门阖上的瞬间,汽车引擎发动,窗外静止的风景缓缓流动起来,速度由缓而疾,不多时就把冰帝校园抛在后方。 将身体沉入背后的皮革,日吉若仰首瞪着车厢顶,长吁一口气,抬手揉了把脸,然后才对着副驾驶座上回过身的男子沉声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是的少爷。”身着黑色西装,面容精悍的男子往后递出一只黑色的公文包,眼神滑过泷荻之介,顿了顿复又说道,“如果是安装在身体内部的监听器,我们需要借助有专业技术的外科医生才能取出来,少爷…”神情是欲言又止。 “不用你说。”日吉若从男子手中将东西接过来,打开,低头翻翻捡捡半天,指尖拈出一件小物,转头看着身边,“虽说监视器进水,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失去效用,临时又找不到可靠的医生,你稍微忍耐一下。” “啊——”泷荻之介缓缓点头,自己也知道这种情况是不得已,他只是浑身不自在而已,毕竟没有哪个人在明知耳朵里藏了监听器还能无动于衷,“该怎么办?” “先戴着干扰器,事情解决之后再去医院。”日吉若一边说一边要将拈在指间的黑色小巧圆状物递给同伴,却在泷荻之介探出的指尖触及自己时蓦然一凛。 霎时间,耳畔滑过三条樱子鬼魅般的低语————‘一个能取得特殊器材的专业人员。’ 手下动作骤然停顿,日吉若缓缓眯起眼睛,然而又在顷刻间隐去异样,不动声色的将东西塞进泷荻之介的手中。 “戴上它,我们在十五分钟后的路口下车。”日吉若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之后又转头看着驾驶室,“我下车以后你们继续开车在城市里随便逛。” ……… “为什么?” 在一处陌生的十字街口下车之后,目送那辆轿车消失在喧哗的街道尽头,泷荻之介再才将心头的疑惑宣诸出口。 “引开部分追踪。”日吉若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低声道出答案,“学校那里或许有人看到我们的车牌号码。” 站在此处人来人往的商店街四下环顾一圈,日吉若攥住泷荻之介往前走出一段距离,而后闪身推开旁边的玻璃门,进入这家挂着‘营业中’牌子的咖啡屋。 对着迎上来的店员颔首,让对方引领着前往要求中‘能够单独相处的雅间’日吉若一面用眼角余光审视店内,飞快找出隐在角落的安全出口,第一时间确定意外逃生路线。 过了一会儿,两人坐到位于咖啡店内侧,并且紧邻后方出口的雅间里,待得店员微笑着退出去之后日吉若掀起挂在窗户上的布帘,边察看外面的动静,边压低声音说道,“最好是我多疑,三条樱子说的专业人员…” 确定好附近的环境暂时处于安全状态,日吉若松开指尖勾住的窗帘,脸上一闪而逝的是不可错辨的忧虑,“保全业的员工不也算其中之一?” “你的意思是…”泷荻之介几乎要惊跳起来。 “不——这只是一个试探。”日吉若横生出手臂,隔着桌子按住同伴的肩膀,眼神里藏了些不安,“应该不会这么巧,希望我是错的。” 手下力道加重,将人压回位置上,日吉若摇了摇头,甩开脑海中飞快攀升的不祥预感,“要知道微型监视器功用都比较单一,藏在你耳朵里那个…” 手指点了点那个位置,收回,日吉若沉身坐到对面位置里,双手搭着桌面,抿抿嘴角,“看情形应该只是监听,接收你与别人的交谈,确定是否泄露什么,同时判断所处环境。” “而现在你戴着的干扰器…我担心…” 暗金眸子静静盯着泷荻之介,半晌,日吉若闭了闭眼,“如果我身边藏了猎杀者,那个就是定位仪。” 泷荻之介目瞪口呆的模样引得日吉若失笑出声,“别这样,我们的运气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 “呐——趁着还算平静,你再说说当时什么情况,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 “亏你还笑得出来。”泷荻之介垂头丧气的揉了揉额角,闭上眼,静静回想昨晚所有慌乱尚未发生前看见过的情景。 良久,轻声说道,“内部装潢象是俱乐部,蛮高级那种,地点应该也在那附近,你知道当时我只顾着防备领路人,那路线又太隐秘。” “至于当时在场的人…戴着面具看不清净样貌,穿着却是各个阶层都有,那么大的空间人数不下百人。” “那么多?!怎么可能?”日吉若这一惊非同小可,“百多人?这么庞大的数字…”想了想复又觉得泷荻之介没有夸大其词,“也对,这样的人数才有可能涵盖各个行业。” 医生、警察、或者从事灰色行业的保全人员,都是极特殊领域,才有可能做出耸人听闻的系列刺杀案件,同时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猎物,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默默盯着日吉若看了很久,泷荻之介轻声回答道,“因为无聊吧——生活太平静,象死水一样日复一日,所以不甘心。” 深茶色的眸子眯了眯,泷荻之介抿紧嘴角,对着神情极不赞同的日吉若摊开手,“你看,如果不是被当成目标,我也这么想过,只是不敢付诸行动。” “所以网络上才会有虚拟的杀戮游戏,现实中罪案才层出不穷。” 听到这番言语的日吉若微微怔忡,敛起眼帘,呆坐在位置上不动也不言语,良久,蓦然抬起头,“不对!这家咖啡店怎么这么久没人来送饮料?” 说话间整个人人猛地弹起来,飞快闪身至紧闭的门扉处,将耳朵贴上去聆听片刻,暗金眸子微微睁大,回过头对着泷荻之介打个手势,与此同时… 日吉若浑身一震,脚下急速往后退,与此同时,只听得[碰——!]一声,雅间的门被外力猛地撞开。 刚刚从位置上起身的泷荻之介睁大眼睛,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 昨夜的噩梦生生在眼前重现。 ……… 仅容两人并行的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门框外挤满人影,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看不清真实样貌,衣着却各式各样,囊括各阶层,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穿戴贤淑的家庭主妇,甚至有看身形象是在校学生的。 门框外人头攒动,却又都不说话,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雅间内。 最糟糕的情况!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退到雅间中央,抬起一脚将咖啡桌往门口踹过去,泷荻之介同时探手扯开窗帘,抄起椅子砸向玻璃窗。 这雅间外面却是临近车道,刺耳的碎裂声引起开过此地的车辆注意,泷荻之介声嘶力竭的对着一位紧急刹车的司机大喊,“报警!” 等那人探身望着这里察看,一面慌慌张张挥手时,泷荻之介感觉到脑后风声袭来。 “泷!快走!”却是日吉若一把将人从窗户上猛推,“这里危险!” 咦?!回过头,泷荻之介才发现刚才堵着出口的人影消失无踪,如果不是地上一片狼藉,会让人错以为之前那一幕是错觉。 发生什么事? 迫于日吉若的力道而被推上窗台的泷荻之介满心错愕,却来不及说什么,只得迅速推开窗户翻身跃下,两人忙不迭逃离这间咖啡屋。 一边慌不择路地狂奔,日吉若一边断断续续解释道,“你呼救的时候那些人就撤退了,这应该是开始。” “该死!”急速的运动导致心脏撞击胸腔,日吉若觉得心跳频率快得象是要冲出来,然而更多的是愤怒,“居然是下下签!” 他的运气坏到没边了,这算是百万人的中奖频率吗?!他家的员工里竟然有猎杀者! 那家[迷走乐园]究竟都网罗了些什么人啊!混账! ……… 跟踪、追逐、之后就该是围剿、劫杀。 奔跑间疾狂的风拂乱视线,日吉若不能想象接下来又会遭遇什么步骤,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呆在隐蔽角落不是什么好主意。 双拳难敌四手,他的武力值再高,混乱环境下也自顾不暇,更别说保护泷荻之介,刚才那些人只要一拥而上,或许猎杀就成功了。 那么…为什么又会离开呢? 路边风景飞快往后移动,日吉若的脑海一片混乱,到底为什么? “不行!我…我喘不过气…”泷荻之介的身形猛地停顿下来,弯下腰,气喘吁吁,“昨天开始就没…我…” 日吉若跟着停下来,极力平复紊乱的呼吸,拍了拍泷荻之介的上衣口袋,“干扰器呢?丢掉了吗?” “嗯,刚才扔那家店里了。”泷荻之介仰起头与之对视,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尚未褪去的惊愕,“居然被你说中…” “至少确定一个。”日吉若啐了声,满脸恨恨然,“一群无视人命的变态!”扭头看看周围环境,抬手取出电话,按下某个号码,等待接通的间隙拉起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泷荻之介,急匆匆往前走。 “别停留,前面是十字路口,我们到人多的地方去。” 众目睽睽之下安全性应该会高一些吧?走出几步,日吉若皱了皱眉头,“没记错的话三条樱子说过别呆在人多的地方?” 她说,‘因为死神是最好的演员。’…什么意思? 脑海中的疑问堪堪浮现,耳边的等待音已然消失,日吉若只得暂时把问题放到一边,低声询问话筒另一头的人,“进展如何?” 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多时通话结束,日吉若冲着泷荻之介苦笑一声,“警方那边追查迷走乐园网址的行动失败了,对方竟然消除所有痕迹,会员里面还有程序高手。” “本来想趁着举行狩猎时取得资料的,如果能知道所有会员的身份…被抢先一步了,对手真真料敌先机。” ……… 原本信心满满的计划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这一结果大幅度打击了日吉若的自信,刹那间产生的动摇逐渐加重,越是慌乱越是毫无头绪。 日吉若抬眼注视着前方不远处喧闹的红绿灯街口,好半晌,终究还是挫败的叹口气,边和泷荻之介缓缓朝对面行进,边再一次取出电话来。 指尖落在按键上犹豫不定,走到十字街口,日吉若终是拿定主意,飞快按下连串数字,等待红灯过去的这一瞬间,边打好接下来要说的腹稿。 电话很快被接通,话筒彼端低沉的女音略显无力,“三条樱子,您哪位?” “日吉若。”沉声表面身份之后日吉若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疾声说道,“我求你帮忙,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 夏日近晚的闹市街头充斥着无数声响,电话那头也不平静,象是什么热闹地方,她的附近欢声笑语不断,日吉若觉得耳畔是一片嘈杂,然而很奇异的,他仍是清晰的听见三条樱子的呼吸声。 “嗯——”拉长的尾音带着浅浅好奇,她低笑一声,“求我?我可担当不起呢~”说往之后她的声音变得远一些,似是将话筒移开对别人说话,“诶~紧急救援呢——等下跟你说。” 随后她的声音又回来了,沙哑的声线含着难以言喻的狡黠,“我拒绝。” “求你。”日吉若用生平最低微的态度恳求,“我家员工里也有猎杀者,那个网站会员囊括各行各业,刚刚才从一家咖啡店逃生。” “嗯?”三条樱子象是怔了怔,停顿几秒钟复又说道,“听声音你在街上?” “是的,正在过马路。”街口的红灯不久前方才转换,此刻日吉若正和泷荻之介两人并肩往对面走去,说话的同时人恰好走完三分之一路程。 “白痴!”三条樱子豁然拔高声线,“系列案件没有目击者是因为当时在场都是同谋!快点离开!执行者就走在你身边!” ……… 她的呵斥大声得象是盖过所有喧嚣,日吉若的瞳孔微微睁大复又收缩,瞪着迎面而来并且已经与他和泷荻之介交汇的人群,脑子嗡一声。 57迷走乐园之十六 等到所有狂澜平息的很久以后,日吉若每每回想都会暗叹一声侥幸,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一切都完蛋,因为三条樱子说话的同时他和泷荻之介恰好行走在十字路口中央。 日落之前的红绿灯街口人声鼎沸,华灯初上的马路糅杂金红夕阳,映着过往人群,晃动的光线产生奇怪阴影,明灭间鬼影幢幢。 日吉若脑海一片空白,话筒里传出三条樱子的呵斥,尖锐的声线有不可错辨的焦怒。 她说,‘快点离开!’,命令式的语言比自己中枢神经快一步下达指令,他反射性地攥紧并肩而行的泷荻之介,手腕一拐将同伴护到身后,隔开周遭看似平静的行人。 暗金的双瞳微微睁大,把附近一举一动精确地捕捉在眼底,全身的肌肉条件反射收缩,蓄势待发。 人群交错而过的这几秒钟时间,在日吉若眼中被无限延长,他从滑过的许多繁杂场景分辨出一道模糊身影,炎热的季节里穿戴着诡异的灰色风衣,混在熙熙攘攘人海中若隐若现。 寻到那个模糊人影的瞬间神经末梢拉响警报,日吉若的瞳孔不自觉收缩,似是咫尺间有谁用小刀划过玻璃带来触电般的轻颤,无法言喻的,通常被人类称为‘危机感’的本能。 亮着绿灯的十字路口无数人潮涌动,混乱的人群,冰凉的敌意,置身其间的日吉若感觉到许多目光聚集过来,如同实质性刀锋在他和泷荻之介身上划来划去,蛰伏在黑暗中的兽群狺狺低吠,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瞬息好一拥而上。 手心与脊背刹那间冷汗涔涔,日吉若甚至屏住呼吸,目光瞬也不瞬,毫不退让瞪着迎面走过的众人,静待接下来该发生的击杀举动发生… 日吉若护着泷荻之介,两人被走在附近人潮包裹在喧闹的斑马线中央,外界喧哗刹那间被阻隔在无形结界外,沉重的压迫感令得空气越来越稀薄。 杀意形成的漩涡中央显现出一双混沌无机质的眼睛,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趁着所有退路与可能投射而至的目击视线尽数被遮掩的这一片刻,银光乍现,划破凝滞的空气。 逼近的那人有一张过目即忘的普通脸庞,擦身而过时似是无意探出手,由下往上突刺的薄刃寒光凛凛,落点恰是站在更后方些的泷荻之介,准确而迅猛的朝着目标肋骨之间心脏部位呼啸而去。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甩开泷荻之介,自己反而顺着凶器轨道纵身扑上前,整个人撞进袭击者怀里,五指箕张扣住对方咽喉,肩膀微沉,手下用力一个反转掐紧脖颈将来人摔在地上。 制服对方的瞬间日吉若很想妥协于内心欲/望拧断指间扣紧的颈椎,心念方动却又受阻于最后一丝理智,动作稍微迟疑了下,耳畔就响起泷荻之介的惊呼。 日吉若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几米外的泷荻之介附近有几个人正围上去,指间力道猛地松开,双手按在被压制的男子胸膛上,借力弹起,如鹰隼般疾扑上前。 ……… “滚开!”沉声怒喝的同时,飞在半空的腿猛地踢在其中一人后背,第二次借力斜掠站到泷荻之介身边,日吉若缓缓眯眼,杀意再无掩饰。 ————再有人出手,日吉若相信自己不会有任何迟疑,必定会将来袭者击杀当场。 围拢过来的人潮俱是面无表情,却在他回到守护者位置的片刻间纷纷转身,象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前行。 日吉若如临大敌的盯着那些人若无其事拉开彼此距离,汹涌杀机仿佛随之褪去;趁此机会他拉住泷荻之介朝相反方向的路口窜逃,边跑边回头。 而后他才发现之前躺倒在路面上的灰衣人在动乱中消**影,不远处晃晃悠悠的人群里依稀能看到一件灰色外衣被团裹着传递,霎时间就隐没在经手的两三个人之间。 逃!没命的逃…日吉若不敢多想什么,脑海唯一记得的就是逃离现场,心跳如擂鼓一般,他现在终于能亲身领略三条樱子那句话的恐怖含意。 ‘死神是最好的演员。’————藏在人群中的杀机不可怕,真正耸人听闻的,是旁观的同谋们眼底的兴奋。 对待猎杀同类的场景,竟象是游戏一般,那一双双眼瞳半丝人性也看不见,有的只是噬血,以及按捺不住的疯狂。 该逃到哪里才安全?走在附近的人还有谁不是参与者? 脑海一片混沌,错乱中只觉得看到的景象都笼罩着阴影,恐怖感从脊髓冒起。 就在突如其来的绝望与绝望堆积险险冲毁神智的一刻,日吉若的耳边不知怎么忽然听到三条樱子的声音。 彷如幻境。 ‘巨大的恐惧屏蔽了你的判断力和五感,不快点冷静下来,会连累你的同伴。’ 她微扬的眉梢藏着不易察觉的怜悯,仅到他肩膀的身高,看人时却给人一种置身于顶峰,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什么都瞒不过她,倘若他此番身陨…她会不会象对待吉野小夜子那般完美布局为他讨回公道呢?如果是她… 疾奔中的身形猛地停顿,日吉若弯下腰,深深的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 良久,日吉若闭了闭眼,直起身,剧烈运动给喉咙带来火烧过后干涸的痛楚,心神却在想到三条樱子时诡异的冷静下来。 倘若她再次出手的理由是他…不不不,他还没堕落到要无辜的人替自己背负罪责,他是以自己的决意行动着,后果自然不允许牵涉旁人。 ……… 双手指间不期然收紧,其中一只手却出乎意料的落空,察觉到异样的日吉若微微怔忡,低下头定睛一看,眉心蓦然皱紧。 本该拿在手里的电话不翼而飞,想是回击阻杀者那一刻不知不觉丢在马路上…飞快环顾周遭一圈,日吉若复又扭头看着泷荻之介,“你的电话给我。” 泷荻之介脸色惨白,也不说话只是将手默默插/进口袋,取出电话递给他,接过之后日吉若飞快按动按键。 不多时话筒那头被人接起。 “还活着啊?” “承你吉言。”日吉若抿抿嘴角,没心思计较三条樱子语气间的幸灾乐祸,“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千里眼,居然全中了。” “然后呢?你连通话中的手机都丢掉,猎人很棘手吧?” 她的声线微带笑意,日吉若垂下眼睫,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回答道,“嗯~已经抓住了,连同谋在内,多谢,我欠你的人情将来会报答的,先这样。” 说完之后也不等对方回答,日吉若掐断通讯,对着有些错愕的泷荻之介笑了笑,随即将电话抛还回去,最后抬手扯落衬衣最顶端两个纽扣,指尖勾出颈间戴的金属链,拈起指甲大小的坠子,一个用力,那物应声而碎。 “紧急呼救信号,终端连接在我父亲那里。”日吉若耸耸肩,轻声对同伴解释道,“被教训总比没命的好,对吧?” 这是逼不得已的一步,日吉若可以想象当家族力量倾巢而出,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该承担的后果,是他过于自信导致轻敌惨败,无话可说。 “之前布置的人马很快会赶到,后续还有更多。”日吉若瞥了眼神色不明的泷荻之介,“安全之后再对付所谓的知情者抹杀行动。” 两人站在街道上,一面警戒一面留意,几分钟后,日吉若看到往来人群出现细微骚动,几名黑色西装样貌精悍的男子急匆匆朝此处靠拢,同时,十几米外的车水马龙里一辆疾驰的警车越众而出,堪堪压着人行道停下来。 暗色驾驶室车窗滑落,里面的人探出脸扬声道,“日吉师弟。” ……… “岛川?”日吉若一愣,视线越过副驾驶位上的岛川深介,与开车的男子目光对视,两厢一照面,又是一怔,“高木?” 怎么会在这里?这两个人…怎么碰在一起的? 身着警服的高木也是很错愕的样子,却又很快恢复平静,朝着后面的车厢歪了歪头,“上车,课长命令我来保护目标人物。” 日吉若有些迟疑,已经来到身边的自家属下低声回答他无声的疑惑,他们都是收到指令赶来救援,警方那里也有行动;泷荻之介确认是系列刺杀案的目标,日吉若是知情者,先前信号被屏蔽失去踪迹,幸好日吉若捏碎随身警报器才让他们找到踪迹。 既然诱捕行动失败,接下来就短兵相接。 简短交换实时情报之后,日吉若领着泷荻之介钻进高木开来的警车,发动引擎飞快驰出,后面跟着几辆日吉家保全人员伪装过后的轿车。 目的地是安排好的,远离闹市的某地。 如果重重保护下的两人仍旧遇害,日吉若觉得无论是自家保全公司还是东京警备署,很多人都该无地自容。 坐在警车后方座位上,日吉若松口气,抬眼看住一直回头的岛川深介,眯了眯眼,对着那张写满笑意的脸沉声问道,“岛川师兄怎么有空坐着警车兜风?” 这怨不得日吉若眼带敌意与刺探,毕竟岛川深介是不相干的人,就算出身警察世家现在也只是学生而已,此时此地,此人会出现的理由实在他不得不在意。 “顺路哟~”岛川深介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笑答。 “岛川给警方很多提示,警视厅上层讨论后同意他参与此次案件。”高木一边开车一边沉声插/入,眼睛透过回望镜对上日吉若的,“具体可以通过车上的无线电和课长联络,对了,你们先关闭手机。” ……… “为什么?”日吉若眉梢微挑,暗金瞳眸眸光瞬间凛冽,“关闭手机…”沉吟片刻忽的回过头看看后方,眼睛缓缓眯起。 “后面的车子被你甩掉了?”说话间日吉若绷紧身体,神情透出几丝危险,“高木警官你什么意思?” “是课长的命令,他担心警局内部有人泄露你的行踪,猎杀者不是一个人。”高木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拔出警车上装载的通讯器往后递出来,“不放心先确定一下。” “关闭手机是想保证猎杀者无法通过科技手段定位你的所在地,警方内部通讯处于监控状态,课长正在彻查参与者。” 看了停在半空的那只手半晌,日吉若吐出一口气,接过它,凝神聆听另一头自家兄长的通讯,花了点时间确认高木和岛川深介的无害性,而后才让泷荻之介关闭手机。 做完这一切,又听得高木继续说道,“冰帝的三条樱子是警方档案备注的危险人物,有迹象表明她牵涉到系列案件。” 粗嘎的声音听在耳中带着些异样,日吉若从其中察觉到接近亢奋的颤抖,外面微暗的天色反射车内灯光,挡风玻璃上高木的倒影,神色是深恶痛绝,“这次一定能找到证据制裁她。” 日吉若猛地一凛,转头与泷荻之介飞快对视一眼,错开的目光随后转到副驾驶座的岛川深介那里,藏起心头薄怒,压低声音问道,“这也是你分析出来的?” “谁给你看警方视为机密档案的权力?” 岛川深介的背影微顿,过了一会儿回过脸来,眼底含着难明的意味,神情似乎也别有深意,“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早知道吗?我没有权力看,难道你就有?” 两人以彼此毫不退让的尖锐目光相互审视许久,日吉若抿紧嘴角,沉声道,“我和你的途径差不多,谁都奈何不了谁,那就都不要追究,不过…” 言语微妙的停顿片刻,日吉若沉身靠在椅背上不再继续说下去,敛起的眼帘,将对岛川深介与高木的怀疑尽数收敛到脑海深处,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 警车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从喧闹市中心开到偏僻地段,转入一条绿意葱葱的支线途径,继续往前开出十几分钟,驰入一处看起来尚未完工的建筑群内,拐过几道弯口最后停在位于建筑群中央的一幢两层房屋前。 高木率先下车,飞快走到屋子前,用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察看,日吉若和剩下两人仍旧守在车上,静静看着屋子窗户内依次亮起灯光。 过了一段时间,二楼房间窗口闪过高木的身影。 日吉若收回目光,出声询问岛川深介,“这里是谁安排的?我的人马被支走,谁来负责警卫?” 这整片住宅区都未竣工,高木进去的那幢房屋看上去却设备齐全,许是样板屋,可是要当做隐匿点简直象在大声对人宣告目标,越来越可疑了! “日吉老先生临时向道明寺集团商借的。”岛川深介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附近没有居民也好,发生什么才不至于引起骚乱。” 两人交谈间高木的身影出现在屋子大门前,远远的冲着车内点头,收到信号岛川深介就不再说什么,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 留在车内的日吉若一把扯过泷荻之介,用仅余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把手机打开调到震动模式,等下和我一起行动,小心那两个人。” 一边对同伴耳语,日吉若一边打量外界,手下悄无声息递出一物,“他们任何一个人有异动就别客气,警方那里赶过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一番交代之后日吉若慢吞吞开启车门,弯腰钻出车厢,盯着沐浴在夜色初临下的那幢房屋看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脚下踩入倾泄在地上的灯火。 方才通过无线电已经确定好的计划,此刻日吉若有些不那么肯定起来,当然,他并非怀疑自家兄长是猎杀者,他不放心的是高木或者岛川深介,更坏一点的情况是那两人都是嫌疑人。 一来岛川深介的介入太突然,二来高木警官的态度过于激进。 最后的最后,导致日吉若这般杯弓蛇影的是那两人对三条樱子下的定论,按照他们的说法三条樱子竟被列为嫌疑人?可惜日吉若从没有怀疑过三条樱子,他相信她不会是操纵一切的幕后元凶。 最开始听到关于三条樱子那番话的瞬间,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彼此对视,两人都看到对方眼底对发表言论之人的怀疑。 日吉若知道泷荻之介为了三条樱子的援手之举更倾向于信任她,日吉若自己则是因为那女人的本事,而选择相信那些指责是被强加到她头上的。 倘若三条樱子是主使者,泷荻之介和他日吉若活不到现在,不是吗?更别说日吉若印象中的三条樱子从不借助外力。 此番事件中所谓同谋不过是被煽动的可怜虫,虽然了解不深,日吉若却相信三条樱子不屑那样做,她设下的每次几乎天衣无缝的杀局,没有谁是无辜者,纵使扭曲,三条樱子仍是坚持她自己的正义。 所谓勇者游戏的[迷走乐园],从头到尾却只是毫无意义的杀戮,与三条樱子的理念背道而驰,一定不是她做的。 ……… 日吉若走到屋前,进入那扇门的瞬间回头看了眼身后沉沉的暮色,缓缓眯了眯眼,异样在眼底转瞬即逝。 如果这一切如他所想…警方与家族援救抵达之前他该设法引蛇出洞。 以身涉险,保护被当成阻击对象的同伴,找出真凶,洗清三条樱子的嫌疑————无论如何,在听到关于三条樱子莫须有指责的现在,他无法听而不闻。 他可是欠她人情没还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等到所有狂澜平息的很久以后,日吉若每每回想都会暗叹一声侥幸,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一切都完蛋,因为三条樱子说话的同时他和泷荻之介恰好行走在十字路口中央。 日落之前的红绿灯街口人声鼎沸,华灯初上的马路糅杂金红夕阳,映着过往人群,晃动的光线产生奇怪阴影,明灭间鬼影幢幢。 日吉若脑海一片空白,话筒里传出三条樱子的呵斥,尖锐的声线有不可错辨的焦怒。 她说,‘快点离开!’,命令式的语言比自己中枢神经快一步下达指令,他反射性地攥紧并肩而行的泷荻之介,手腕一拐将同伴护到身后,隔开周遭看似平静的行人。 暗金的双瞳微微睁大,把附近一举一动精确地捕捉在眼底,全身的肌肉条件反射收缩,蓄势待发。 人群交错而过的这几秒钟时间,在日吉若眼中被无限延长,他从滑过的许多繁杂场景分辨出一道模糊身影,炎热的季节里穿戴着诡异的灰色风衣,混在熙熙攘攘人海中若隐若现。 寻到那个模糊人影的瞬间神经末梢拉响警报,日吉若的瞳孔不自觉收缩,似是咫尺间有谁用小刀划过玻璃带来触电般的轻颤,无法言喻的,通常被人类称为‘危机感’的本能。 亮着绿灯的十字路口无数人潮涌动,混乱的人群,冰凉的敌意,置身其间的日吉若感觉到许多目光聚集过来,如同实质性刀锋在他和泷荻之介身上划来划去,蛰伏在黑暗中的兽群狺狺低吠,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瞬息好一拥而上。 手心与脊背刹那间冷汗涔涔,日吉若甚至屏住呼吸,目光瞬也不瞬,毫不退让瞪着迎面走过的众人,静待接下来该发生的击杀举动发生… 日吉若护着泷荻之介,两人被走在附近人潮包裹在喧闹的斑马线中央,外界喧哗刹那间被阻隔在无形结界外,沉重的压迫感令得空气越来越稀薄。 杀意形成的漩涡中央显现出一双混沌无机质的眼睛,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趁着所有退路与可能投射而至的目击视线尽数被遮掩的这一片刻,银光乍现,划破凝滞的空气。 逼近的那人有一张过目即忘的普通脸庞,擦身而过时似是无意探出手,由下往上突刺的薄刃寒光凛凛,落点恰是站在更后方些的泷荻之介,准确而迅猛的朝着目标肋骨之间心脏部位呼啸而去。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甩开泷荻之介,自己反而顺着凶器轨道纵身扑上前,整个人撞进袭击者怀里,五指箕张扣住对方咽喉,肩膀微沉,手下用力一个反转掐紧脖颈将来人摔在地上。 制服对方的瞬间日吉若很想妥协于内心欲/望拧断指间扣紧的颈椎,心念方动却又受阻于最后一丝理智,动作稍微迟疑了下,耳畔就响起泷荻之介的惊呼。 日吉若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几米外的泷荻之介附近有几个人正围上去,指间力道猛地松开,双手按在被压制的男子胸膛上,借力弹起,如鹰隼般疾扑上前。 ……… “滚开!”沉声怒喝的同时,飞在半空的腿猛地踢在其中一人后背,第二次借力斜掠站到泷荻之介身边,日吉若缓缓眯眼,杀意再无掩饰。 ————再有人出手,日吉若相信自己不会有任何迟疑,必定会将来袭者击杀当场。 围拢过来的人潮俱是面无表情,却在他回到守护者位置的片刻间纷纷转身,象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前行。 日吉若如临大敌的盯着那些人若无其事拉开彼此距离,汹涌杀机仿佛随之褪去;趁此机会他拉住泷荻之介朝相反方向的路口窜逃,边跑边回头。 而后他才发现之前躺倒在路面上的灰衣人在动乱中消**影,不远处晃晃悠悠的人群里依稀能看到一件灰色外衣被团裹着传递,霎时间就隐没在经手的两三个人之间。 逃!没命的逃…日吉若不敢多想什么,脑海唯一记得的就是逃离现场,心跳如擂鼓一般,他现在终于能亲身领略三条樱子那句话的恐怖含意。 ‘死神是最好的演员。’————藏在人群中的杀机不可怕,真正耸人听闻的,是旁观的同谋们眼底的兴奋。 对待猎杀同类的场景,竟象是游戏一般,那一双双眼瞳半丝人性也看不见,有的只是噬血,以及按捺不住的疯狂。 该逃到哪里才安全?走在附近的人还有谁不是参与者? 脑海一片混沌,错乱中只觉得看到的景象都笼罩着阴影,恐怖感从脊髓冒起。 就在突如其来的绝望与绝望堆积险险冲毁神智的一刻,日吉若的耳边不知怎么忽然听到三条樱子的声音。 彷如幻境。 ‘巨大的恐惧屏蔽了你的判断力和五感,不快点冷静下来,会连累你的同伴。’ 她微扬的眉梢藏着不易察觉的怜悯,仅到他肩膀的身高,看人时却给人一种置身于顶峰,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什么都瞒不过她,倘若他此番身陨…她会不会象对待吉野小夜子那般完美布局为他讨回公道呢?如果是她… 疾奔中的身形猛地停顿,日吉若弯下腰,深深的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 良久,日吉若闭了闭眼,直起身,剧烈运动给喉咙带来火烧过后干涸的痛楚,心神却在想到三条樱子时诡异的冷静下来。 倘若她再次出手的理由是他…不不不,他还没堕落到要无辜的人替自己背负罪责,他是以自己的决意行动着,后果自然不允许牵涉旁人。 ……… 双手指间不期然收紧,其中一只手却出乎意料的落空,察觉到异样的日吉若微微怔忡,低下头定睛一看,眉心蓦然皱紧。 本该拿在手里的电话不翼而飞,想是回击阻杀者那一刻不知不觉丢在马路上…飞快环顾周遭一圈,日吉若复又扭头看着泷荻之介,“你的电话给我。” 泷荻之介脸色惨白,也不说话只是将手默默插/进口袋,取出电话递给他,接过之后日吉若飞快按动按键。 不多时话筒那头被人接起。 “还活着啊?” “承你吉言。”日吉若抿抿嘴角,没心思计较三条樱子语气间的幸灾乐祸,“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千里眼,居然全中了。” “然后呢?你连通话中的手机都丢掉,猎人很棘手吧?” 她的声线微带笑意,日吉若垂下眼睫,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回答道,“嗯~已经抓住了,连同谋在内,多谢,我欠你的人情将来会报答的,先这样。” 说完之后也不等对方回答,日吉若掐断通讯,对着有些错愕的泷荻之介笑了笑,随即将电话抛还回去,最后抬手扯落衬衣最顶端两个纽扣,指尖勾出颈间戴的金属链,拈起指甲大小的坠子,一个用力,那物应声而碎。 “紧急呼救信号,终端连接在我父亲那里。”日吉若耸耸肩,轻声对同伴解释道,“被教训总比没命的好,对吧?” 这是逼不得已的一步,日吉若可以想象当家族力量倾巢而出,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该承担的后果,是他过于自信导致轻敌惨败,无话可说。 “之前布置的人马很快会赶到,后续还有更多。”日吉若瞥了眼神色不明的泷荻之介,“安全之后再对付所谓的知情者抹杀行动。” 两人站在街道上,一面警戒一面留意,几分钟后,日吉若看到往来人群出现细微骚动,几名黑色西装样貌精悍的男子急匆匆朝此处靠拢,同时,十几米外的车水马龙里一辆疾驰的警车越众而出,堪堪压着人行道停下来。 暗色驾驶室车窗滑落,里面的人探出脸扬声道,“日吉师弟。” ……… “岛川?”日吉若一愣,视线越过副驾驶位上的岛川深介,与开车的男子目光对视,两厢一照面,又是一怔,“高木?” 怎么会在这里?这两个人…怎么碰在一起的? 身着警服的高木也是很错愕的样子,却又很快恢复平静,朝着后面的车厢歪了歪头,“上车,课长命令我来保护目标人物。” 日吉若有些迟疑,已经来到身边的自家属下低声回答他无声的疑惑,他们都是收到指令赶来救援,警方那里也有行动;泷荻之介确认是系列刺杀案的目标,日吉若是知情者,先前信号被屏蔽失去踪迹,幸好日吉若捏碎随身警报器才让他们找到踪迹。 既然诱捕行动失败,接下来就短兵相接。 简短交换实时情报之后,日吉若领着泷荻之介钻进高木开来的警车,发动引擎飞快驰出,后面跟着几辆日吉家保全人员伪装过后的轿车。 目的地是安排好的,远离闹市的某地。 如果重重保护下的两人仍旧遇害,日吉若觉得无论是自家保全公司还是东京警备署,很多人都该无地自容。 坐在警车后方座位上,日吉若松口气,抬眼看住一直回头的岛川深介,眯了眯眼,对着那张写满笑意的脸沉声问道,“岛川师兄怎么有空坐着警车兜风?” 这怨不得日吉若眼带敌意与刺探,毕竟岛川深介是不相干的人,就算出身警察世家现在也只是学生而已,此时此地,此人会出现的理由实在他不得不在意。 “顺路哟~”岛川深介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笑答。 “岛川给警方很多提示,警视厅上层讨论后同意他参与此次案件。”高木一边开车一边沉声插/入,眼睛透过回望镜对上日吉若的,“具体可以通过车上的无线电和课长联络,对了,你们先关闭手机。” ……… “为什么?”日吉若眉梢微挑,暗金瞳眸眸光瞬间凛冽,“关闭手机…”沉吟片刻忽的回过头看看后方,眼睛缓缓眯起。 “后面的车子被你甩掉了?”说话间日吉若绷紧身体,神情透出几丝危险,“高木警官你什么意思?” “是课长的命令,他担心警局内部有人泄露你的行踪,猎杀者不是一个人。”高木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拔出警车上装载的通讯器往后递出来,“不放心先确定一下。” “关闭手机是想保证猎杀者无法通过科技手段定位你的所在地,警方内部通讯处于监控状态,课长正在彻查参与者。” 看了停在半空的那只手半晌,日吉若吐出一口气,接过它,凝神聆听另一头自家兄长的通讯,花了点时间确认高木和岛川深介的无害性,而后才让泷荻之介关闭手机。 做完这一切,又听得高木继续说道,“冰帝的三条樱子是警方档案备注的危险人物,有迹象表明她牵涉到系列案件。” 粗嘎的声音听在耳中带着些异样,日吉若从其中察觉到接近亢奋的颤抖,外面微暗的天色反射车内灯光,挡风玻璃上高木的倒影,神色是深恶痛绝,“这次一定能找到证据制裁她。” 日吉若猛地一凛,转头与泷荻之介飞快对视一眼,错开的目光随后转到副驾驶座的岛川深介那里,藏起心头薄怒,压低声音问道,“这也是你分析出来的?” “谁给你看警方视为机密档案的权力?” 岛川深介的背影微顿,过了一会儿回过脸来,眼底含着难明的意味,神情似乎也别有深意,“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早知道吗?我没有权力看,难道你就有?” 两人以彼此毫不退让的尖锐目光相互审视许久,日吉若抿紧嘴角,沉声道,“我和你的途径差不多,谁都奈何不了谁,那就都不要追究,不过…” 言语微妙的停顿片刻,日吉若沉身靠在椅背上不再继续说下去,敛起的眼帘,将对岛川深介与高木的怀疑尽数收敛到脑海深处,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 警车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从喧闹市中心开到偏僻地段,转入一条绿意葱葱的支线途径,继续往前开出十几分钟,驰入一处看起来尚未完工的建筑群内,拐过几道弯口最后停在位于建筑群中央的一幢两层房屋前。 高木率先下车,飞快走到屋子前,用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察看,日吉若和剩下两人仍旧守在车上,静静看着屋子窗户内依次亮起灯光。 过了一段时间,二楼房间窗口闪过高木的身影。 日吉若收回目光,出声询问岛川深介,“这里是谁安排的?我的人马被支走,谁来负责警卫?” 这整片住宅区都未竣工,高木进去的那幢房屋看上去却设备齐全,许是样板屋,可是要当做隐匿点简直象在大声对人宣告目标,越来越可疑了! “日吉老先生临时向道明寺集团商借的。”岛川深介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附近没有居民也好,发生什么才不至于引起骚乱。” 两人交谈间高木的身影出现在屋子大门前,远远的冲着车内点头,收到信号岛川深介就不再说什么,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 留在车内的日吉若一把扯过泷荻之介,用仅余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把手机打开调到震动模式,等下和我一起行动,小心那两个人。” 一边对同伴耳语,日吉若一边打量外界,手下悄无声息递出一物,“他们任何一个人有异动就别客气,警方那里赶过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一番交代之后日吉若慢吞吞开启车门,弯腰钻出车厢,盯着沐浴在夜色初临下的那幢房屋看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脚下踩入倾泄在地上的灯火。 方才通过无线电已经确定好的计划,此刻日吉若有些不那么肯定起来,当然,他并非怀疑自家兄长是猎杀者,他不放心的是高木或者岛川深介,更坏一点的情况是那两人都是嫌疑人。 一来岛川深介的介入太突然,二来高木警官的态度过于激进。 最后的最后,导致日吉若这般杯弓蛇影的是那两人对三条樱子下的定论,按照他们的说法三条樱子竟被列为嫌疑人?可惜日吉若从没有怀疑过三条樱子,他相信她不会是操纵一切的幕后元凶。 最开始听到关于三条樱子那番话的瞬间,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彼此对视,两人都看到对方眼底对发表言论之人的怀疑。 日吉若知道泷荻之介为了三条樱子的援手之举更倾向于信任她,日吉若自己则是因为那女人的本事,而选择相信那些指责是被强加到她头上的。 倘若三条樱子是主使者,泷荻之介和他日吉若活不到现在,不是吗?更别说日吉若印象中的三条樱子从不借助外力。 此番事件中所谓同谋不过是被煽动的可怜虫,虽然了解不深,日吉若却相信三条樱子不屑那样做,她设下的每次几乎天衣无缝的杀局,没有谁是无辜者,纵使扭曲,三条樱子仍是坚持她自己的正义。 所谓勇者游戏的[迷走乐园],从头到尾却只是毫无意义的杀戮,与三条樱子的理念背道而驰,一定不是她做的。 ……… 日吉若走到屋前,进入那扇门的瞬间回头看了眼身后沉沉的暮色,缓缓眯了眯眼,异样在眼底转瞬即逝。 如果这一切如他所想…警方与家族援救抵达之前他该设法引蛇出洞。 以身涉险,保护被当成阻击对象的同伴,找出真凶,洗清三条樱子的嫌疑————无论如何,在听到关于三条樱子莫须有指责的现在,他无法听而不闻。 他可是欠她人情没还呢~ 58迷走乐园之十七 走进屋子里日吉若才知道此处并非象外面看上去那么完整,它甚至连装潢都没有,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壳子。 整个厅堂空荡荡的,白色的墙,浅灰地板,天花板吊着裸/露的灯泡,中央一道螺旋形楼梯连接上下两层,可是没有扶手,混凝土浇灌而成的阶梯上残留抹砌痕迹。 放眼看过去,一目了然,包括几处只有门框的房门,里面也开了灯,同样空无一物。 就这样过一夜?日吉若有些黑线的抽了抽嘴角,不是他娇惯而是屋子里连个家具都欠奉,别说休养生息,等下发生万一连个遮蔽物都找不到吧喂? 高木站在阶梯上,绷紧的表情看上去明显都处于警戒状态,岛川深介缓缓走过去,两人凑近低声交谈起来,日吉若瞄了他们一眼,随即反手阖上门,之后拉着泷荻之介四下转悠。 将厅堂逛过一圈,然后把几处洞开的房间一一审视过去,从未完工的厨房到除了上过墙漆明显只是空壳的洗浴室,一楼空间尽数丈量一遍,最终日吉若带着泷荻之介施施然走到通往二楼的阶梯那里。 “连马桶也没有。”日吉若双手环臂,抬头对着仍站在楼梯上,看起来象是等候的高木和岛川深介抱怨道,“整个晚上傻站着么?” “哦~这还真是糟糕啊~”岛川深介轻声笑笑,仿佛没听出日吉若的言外之意,偏头看着高木,“二楼怎么样?” “主卧室的布置还算齐全,连带的卫生间也有水。”高木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是非常时期,克服一下,上来吧~” 边说边返身往楼上走,头也不回,“我们具体商议下对策。” “无线电通讯器在高木警官那里,可以随时和警视厅联络。”站在高处地面几层阶梯的岛川深介语带着安抚的笑道,说完率先跟上高木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没多久背影就消失在隔层转角处。 日吉若静静站在原地,想了想,复又偏头,视线扫过开在墙上,毫无遮挡的几扇玻璃窗,抿抿嘴角。 ……… 外面暮色深沉,更远处漆黑一片,连照明都稀稀落落,隐隐勾勒出的起伏轮廓,反衬屋内昏黄灯光越发显得冷清,当上楼的脚步隐去,蓦然沉淀下来的寂静里,日吉若听到不知哪里来的虫鸣,悠远苍凉。 这样的环境真是糟糕,连带神经都紧张。 今晚怕是不好过。 长吁一口气,日吉若对着泷荻之介使个眼色,两人并肩踏上阶梯。 “希望楼上有地方能让我躺一躺。”泷荻之介压低声音说道,“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嗤笑的语气透出故作轻松的调侃意味,“以后我再不会觉得无聊,比起被糟糕大叔捅我更希望被学校里的女孩子围追堵截,埋胸窒息才是男人的梦想。” 日吉若拨冗睐了同伴一眼,勾了勾嘴角,“不错的理想,口味至少从贫/乳/萝/莉进化了,我会记得更新校园bbs上的资料。” 空着的手拍了拍一脸哽住的同伴,暗金眸子朝上方微挑又飞快收回,将收到的信息不着痕迹的分享出去。 二楼,转角有人一直留意他们的动静…所以说此地其实也不是绝对安全。 日吉若暗自叹口气,指尖捏了捏泷荻之介的肩膀,提醒对方不要有任何放松,随后漫不经心把手插回裤子口袋,两个人先后踩上最后一道阶梯,来到二楼。 ……… 二楼格局与一层相差无几,布置却天差地别,至少表面看上去已经是样板屋,柔和的墙纸浅色木地板,欧式风格家俬连同落地窗帘很有住家味道。 岛川深介斜倚着墙壁,站在几米开外,身后不远是一扇敞开的门,高木在不是真假的壁炉前查看,半弯的腰际露出一角形状古怪的皮革。 那应该是佩枪…日吉若想,然后确定了等下要是意外突发,他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得到它。 “卧室已经安全了,里面有洗手间。”高木直起身,冲着某处比了比,下巴微抬,“谁要先休息就进去,剩下的人警戒。”言语间没有明确点出,眼神却分明是看住泷荻之介。 “这种时候哪里睡得着。”泷荻之介苦笑一声,“我是肯定不敢闭眼,日吉你呢?” “我还撑得住,现在确实没办法安心睡觉。”日吉若眉骨一跳,眼睛转到岛川深介那里,“岛川师兄先休息,下半夜交给你。” 岛川深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高木打断,人走到泷荻之介附近,皱紧眉头,上下打量对方的眼神极不赞同,“你的体力已经透支,不趁着还算平静休息,发生意外时反应会迟钝,你是安全的,去休息!” 说完之后高木又把目光移到日吉若身上,“课长交代要看着你,不让你自以为是将责任揽到身上,保护民众是警察的职责。” 日吉若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审视着高木眼底的严肃,良久,转头和泷荻之介对视一眼,低声应道,“我知道了,从泷开始我们三个人轮流休息。” 手指点了点岛川深介,目光环顾众人一圈,日吉若嗤笑一声,“高木警官不算在内,他要履行职责。” 泷荻之介点点头,随后却走到沙发那里,把几张单人沙发拼成可供一人躺上去的位置,窝进去休息。 剩下三个人无声散开,高木走到窗户附近站定,将窗帘掀起一道缝隙注意外界动向,岛川深介和日吉若留在楼梯边上,守住另一个可能遇袭的位置。 ……… 整个空间随即静默下来,时间仿佛凝滞,日吉若努力想从岛川深介的平静里分辨出异样,半晌竟是无果。 岛川深介坦然自若暴露在日吉若的视线里,懒洋洋靠着墙壁,姿态悠闲中透着力量,看上去与往常日吉道馆内时不时逗弄他的天才师兄一般无二。 看得久了,日吉若甚至产生自己许是过于多虑的错觉,不知不觉又想起自家祖父口中的岛川深介————他的师兄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祖父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赞赏。 ‘如果他能放弃过往,将来的成就阿若你一定比不上。’ 放弃怎样的过往?将未知惊澜深藏在粉饰太平沉默下的此时,日吉若不知怎么想起祖父那句意味难明的评价,暗金眸子不自觉眯起。 “呵~” 一记浅浅的低笑滑过日吉若的耳际,蓦然回神发现笑声是从对面的岛川深介嘴里溢出来,对方略略偏头望着他,头顶打下的光线在那张脸上映出浅浅阴影,勾起的薄唇似笑非笑。 “日吉师弟一直防备我,真是奇怪。” 一句话使得日吉若微微僵硬,然而岛川深介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愤怒的成分,打量着他的眼神更接近戏谑,“日吉师弟你不会是偏向外人,而怀疑我这个师兄吧?” “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和系列案件发生牵扯哦~” 日吉若冷哼一声,垂落身侧的双手悄然攥紧,“我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说法。”————从三条樱子那里,她每次都这样说,真相却是兵不血刃。 什么也没做,却有本事令得该死的人自相残杀。 “是否无辜,上帝知道答案。”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岛川深介微微睁大眼睛,片刻之后象是听到什么笑话,低下头,肩膀剧烈耸动起来。 “神知道答案?那个钉在架子上的傀儡?呵呵~”岛川深介的声音似是含着咽喉里,模模糊糊,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笑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日吉师弟真是傻得可爱。” 岛川深介抬起眼直视日吉若,“谁给你那样的领悟?三条樱子吗?” ……… 为什么又把话题扯到三条樱子身上?日吉若有些怔忡,眉心皱紧,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你很在意她,为什么?” “我记得岛川你和三条樱子应该只见过一次,在道场里。” 暗金眸子瞬也不瞬,疑问中藏着刺探。 如果日吉若没记错,不算上岛川深介从警方机密档案里知晓的东西,对方和三条樱子根本没交集才对…呃~当然,还不能算上他的猜疑,比如说岛川深介偷出资料生成全黑暗向游戏。 倘若是后者,岛川深介对三条樱子的兴趣也就有答案了。 “不,那次是第二次见到本人。”岛川深介竖起一只手指摇了摇,别有深意的勾起嘴角,“系列案件中,我知道的有两次三条樱子在附近。” “我甚至能替她做不在场证明,她当街发病,是道明寺开车送去医院。” “那不是恰好证明她的清白?”日吉若反声质问。 “日吉师弟,你该知道有‘主谋’这项指控。”岛川深介嗤笑一声,“虽然那只是警方的设想,没有证据。” 此时有另外一道声音切入两人的交谈,“我会找到证据将她绳之于法。”不期然响起的冷淡男声透着明显的厌恶。 “那就拭目以待。”岛川深介快了日吉若一步回答不远处将目光投到这里的高木,日吉若则无声冷笑,身形一动离开原位,走到另外一个角落,三人形成倚角之势,不愿意参与这场令他怒气勃发的污蔑。 背脊靠着墙壁,日吉若抬起手臂,看了眼戴在腕间的手表,抿抿嘴角,沉声说道,“已经十点一刻,警方应该在外面布置好了吧?” 先前计划好的,他们躲到安全地区,外部防线交给警察和日吉保全,另外,警视厅那里展开抓捕,利用几次当街刺杀时附近城市监控网拍摄到的图像分辨参与者。 日吉若得到三条樱子的提示,与赶来救援的属下汇合后,第一时间就让信得过的人把情况转述给自家兄长,那算是一个突破点。 泷荻之介说参与者不下百人,[迷走乐园]的网站记录全数销毁,要一网打尽虽然很耗费人力物力,却也是现在最妥当的方法。 剩下可能的漏网之鱼,日吉若觉得如果以身为饵还抓不到的话…能逃过一劫的家伙也算厉害。 不过…猎杀者会上钩的可能性相当大。 没有理由,日吉若就是有这样的预感,然后现在…那份笃定再次加深。 ……… 等到日吉若再次低头看着腕间手表时,发现指针数字跳到十点三刻,然而预期中警方的防线没有半丝迹象。 日吉若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抬起头盯住守在窗户边的高木,正想着如何组织语言询问方才不打草惊蛇,却见对方的背影一凛,攥着窗帘的手猛地拉紧缝隙,回过头望着室内,面上俱是错愕。 “外面有人,不是警察!”边说边疾步冲到沙发边,一把扯起泷荻之介,三两步将人往卧室方向推,“藏起来,外面有我们。” “日吉!”泷荻之介边跑边回头。 日吉若在瞬间几个起纵跃到泷荻之介身边,探手扣住高木的前臂,卸掉钳制同伴的力道,眯紧眼睛,满含戒备,“交给我,警方那里的通讯器在你身上吧?” “十分钟前还联系…”高木瞪大双眼,僵硬的脸上透出不解,“怎么可能呢?”说到这里忽的停顿,表情变得扭曲,“你不是怀疑我?” “是的。”日吉若收紧指间,扭着对方脉门,另一手探向他腰际枪套,意图夺下武器。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的手指触及枪套皮革,下一秒,扣紧高木要害的另一手明显收到薄薄的皮肤层里传递过来的异样。 高木浑身一震,瞪大的双瞳神采骤然凝滞,日吉若从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看到无比惊愕,然而那也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那双眼睛变成灰蒙蒙一片。 近在咫尺的庞大身躯当头砸下,变故途生的刹那间日吉若只来得及收回手,猛然间发力把泷荻之介推搡到边上,同时脚跟急转逃离堕落的轨迹,眼角余光中…依稀看到… [碰——!]一声沉闷巨响,高木面朝下瘫倒在日吉若脚边,随即露出隐在后方的一张笑脸。 日吉若抿紧嘴角,对着面带微笑的岛川深介缓缓拉开架势,“居然是你。” ……… “不是猜到了吗?”岛川深介带着愉快的笑容回答道,半举在身前的手甩了甩,薄刃溅起几点深红滑过空气,雪白衬衣顷刻间沾染到艳色。 “你从开始就防备着,只不过没办法确定是谁。” 岛川深介伸脚踢了踢高木,咧开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点疯狂兴奋,“啊啊——这种蠢货实在没挑战性,只是稍微煽动就深信不疑。” “呐——日吉师弟,没脑子的东西只配这种下场对不对?” “没脑子总比发疯的好。”日吉若一直盯住岛川深介那副奇怪的表情,当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方一手拈着尺长的刀,另一只手却拿着快他一步抢下来的,高木的佩枪。 乌沉沉的枪口偏离日吉若几度,指住的方向是泷荻之介,日吉若没有把握发起攻击的瞬间岛川深介不会扣动扳机,只能按兵不动。 只是,奇怪… “你动手的话逃不掉的。”日吉若死死看住岛川深介,缓缓开口,试图引对方说话以拖延时间,然而更糟糕的是外面有高木说过的来人,那应该是警方还没捉到的参与者们。 岛川深介静静盯了日吉若半晌,象是看出他的紧张,得意的笑起来,“别紧张,外面的人不过是来参加晚会,日吉师弟你该觉得荣幸才对。” 一边笑一边把枪口在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之间反复流连,岛川深介扬起执刀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仿佛周围站满观众,而他自己恰是精彩表演的主角。 “落幕前的高/潮,演员各就各位。” “为什么?”日吉若沉声问道,并且是真的满心不解,“如果只是猎杀游戏,我是知情者泷是目标,高木扮演什么角色?系列案件你没有都在场吧?” “嗯——”拉长的尾音似是饶有兴致,岛川深介脸上扭曲的神情微微一顿,“问得好,解释的时间正好拖延到警方赶过来,电视剧里反派boss都是这样输掉。” “不过算了——”视线停在日吉若脸上,下巴微抬,说话对象却是对着泷荻之介,“把手铐找出来给日吉师弟戴上,如果想死得明白些。” ……… 等到泷荻之介在日吉若示意下顺从地上前,从高木身上找出金属镣铐,并且将日吉若桎梏住之后,岛川深介扬了扬手枪,逼迫两人去到沙发那里,他自己跨坐着茶几,三人以坦诚相对的姿态面对面。 “好了,打电话给三条樱子。”岛川深介命令道,挑高的眉梢,表情浸透着诡异,“她现在应该已经从警察局脱身,那可是唯一能看懂游戏的人。” 日吉若一怔复又一惊,“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岛川深介神情蔑视的笑笑,“是警视厅那些蠢货干的,傍晚完成方块七那条支线的时候她不巧在附近。” “该死!”日吉若咬紧牙关,恨不得挥拳打掉面前这张脸上无比狞恶的笑意。 “电话无人接听。”泷荻之介在日吉若身形方动的瞬间险险横插/进来,倾身靠向茶几,语气是无可奈何,暗地里却制住日吉若的动作。 岛川深介象是一愣,眼睛眯了眯,神情蓦然阴沉,“那你们就抱着疑问死去吧~” 举起的手,枪口对准泷荻之介的额头,准星后方的眼底酝酿着深不见底的戾气,“警察那里我会交出完美答案。” 语气柔和平缓,嘴角边噙着的笑意显得轻松自如,仿佛接下来要做的是无不足道的小事。 “日吉师弟因为太无聊想寻找刺激加入狩猎游戏,假扮知情者杀死目标,发现真相的高木逮捕嫌犯时遭遇反抗,双方争斗的结局是全灭。” “那你呢?”日吉若挡在泷荻之介身前,暗金瞳眸掠过枪口,强自镇定的说道,“身为师兄的你没有防备之下受创昏迷是吧?” “反正最后总有人会替你掩盖破绽,你的父亲就算知道真相也会为了前途把罪名转嫁出去。” “嗯哼~你说对了,权力有时候很方便。”岛川深介不以为然的耸肩。 ……… 日吉若瞪大眼睛,视野内映出象是卡壳的,岛川深介一点点扣下食指的画面,整个世界陷入死水般,漾开的幻觉依稀能见到死神扬起镰刀。 “可惜…你父亲这次恐怕瞒不住了呢~” 剧烈到如雷的心跳里,日吉若听到沙哑而淡漠的声音,蓦然回头望去,瞳孔微微放大。 连接上下层的楼梯口有一道身影缓缓出现,轻巧的脚步,象是从背后的黑暗里慢慢踱出来,浅到淡白的脸,一双眼睛眸光晦暗。 她在距离岛川深介几米开外站定,眉心微颦,眼神里透出冷意,“听说你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走进屋子里日吉若才知道此处并非象外面看上去那么完整,它甚至连装潢都没有,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壳子。 整个厅堂空荡荡的,白色的墙,浅灰地板,天花板吊着裸/露的灯泡,中央一道螺旋形楼梯连接上下两层,可是没有扶手,混凝土浇灌而成的阶梯上残留抹砌痕迹。 放眼看过去,一目了然,包括几处只有门框的房门,里面也开了灯,同样空无一物。 就这样过一夜?日吉若有些黑线的抽了抽嘴角,不是他娇惯而是屋子里连个家具都欠奉,别说休养生息,等下发生万一连个遮蔽物都找不到吧喂? 高木站在阶梯上,绷紧的表情看上去明显都处于警戒状态,岛川深介缓缓走过去,两人凑近低声交谈起来,日吉若瞄了他们一眼,随即反手阖上门,之后拉着泷荻之介四下转悠。 将厅堂逛过一圈,然后把几处洞开的房间一一审视过去,从未完工的厨房到除了上过墙漆明显只是空壳的洗浴室,一楼空间尽数丈量一遍,最终日吉若带着泷荻之介施施然走到通往二楼的阶梯那里。 “连马桶也没有。”日吉若双手环臂,抬头对着仍站在楼梯上,看起来象是等候的高木和岛川深介抱怨道,“整个晚上傻站着么?” “哦~这还真是糟糕啊~”岛川深介轻声笑笑,仿佛没听出日吉若的言外之意,偏头看着高木,“二楼怎么样?” “主卧室的布置还算齐全,连带的卫生间也有水。”高木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是非常时期,克服一下,上来吧~” 边说边返身往楼上走,头也不回,“我们具体商议下对策。” “无线电通讯器在高木警官那里,可以随时和警视厅联络。”站在高处地面几层阶梯的岛川深介语带着安抚的笑道,说完率先跟上高木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没多久背影就消失在隔层转角处。 日吉若静静站在原地,想了想,复又偏头,视线扫过开在墙上,毫无遮挡的几扇玻璃窗,抿抿嘴角。 ……… 外面暮色深沉,更远处漆黑一片,连照明都稀稀落落,隐隐勾勒出的起伏轮廓,反衬屋内昏黄灯光越发显得冷清,当上楼的脚步隐去,蓦然沉淀下来的寂静里,日吉若听到不知哪里来的虫鸣,悠远苍凉。 这样的环境真是糟糕,连带神经都紧张。 今晚怕是不好过。 长吁一口气,日吉若对着泷荻之介使个眼色,两人并肩踏上阶梯。 “希望楼上有地方能让我躺一躺。”泷荻之介压低声音说道,“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嗤笑的语气透出故作轻松的调侃意味,“以后我再不会觉得无聊,比起被糟糕大叔捅我更希望被学校里的女孩子围追堵截,埋胸窒息才是男人的梦想。” 日吉若拨冗睐了同伴一眼,勾了勾嘴角,“不错的理想,口味至少从贫/乳/萝/莉进化了,我会记得更新校园bbs上的资料。” 空着的手拍了拍一脸哽住的同伴,暗金眸子朝上方微挑又飞快收回,将收到的信息不着痕迹的分享出去。 二楼,转角有人一直留意他们的动静…所以说此地其实也不是绝对安全。 日吉若暗自叹口气,指尖捏了捏泷荻之介的肩膀,提醒对方不要有任何放松,随后漫不经心把手插回裤子口袋,两个人先后踩上最后一道阶梯,来到二楼。 ……… 二楼格局与一层相差无几,布置却天差地别,至少表面看上去已经是样板屋,柔和的墙纸浅色木地板,欧式风格家俬连同落地窗帘很有住家味道。 岛川深介斜倚着墙壁,站在几米开外,身后不远是一扇敞开的门,高木在不是真假的壁炉前查看,半弯的腰际露出一角形状古怪的皮革。 那应该是佩枪…日吉若想,然后确定了等下要是意外突发,他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得到它。 “卧室已经安全了,里面有洗手间。”高木直起身,冲着某处比了比,下巴微抬,“谁要先休息就进去,剩下的人警戒。”言语间没有明确点出,眼神却分明是看住泷荻之介。 “这种时候哪里睡得着。”泷荻之介苦笑一声,“我是肯定不敢闭眼,日吉你呢?” “我还撑得住,现在确实没办法安心睡觉。”日吉若眉骨一跳,眼睛转到岛川深介那里,“岛川师兄先休息,下半夜交给你。” 岛川深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高木打断,人走到泷荻之介附近,皱紧眉头,上下打量对方的眼神极不赞同,“你的体力已经透支,不趁着还算平静休息,发生意外时反应会迟钝,你是安全的,去休息!” 说完之后高木又把目光移到日吉若身上,“课长交代要看着你,不让你自以为是将责任揽到身上,保护民众是警察的职责。” 日吉若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审视着高木眼底的严肃,良久,转头和泷荻之介对视一眼,低声应道,“我知道了,从泷开始我们三个人轮流休息。” 手指点了点岛川深介,目光环顾众人一圈,日吉若嗤笑一声,“高木警官不算在内,他要履行职责。” 泷荻之介点点头,随后却走到沙发那里,把几张单人沙发拼成可供一人躺上去的位置,窝进去休息。 剩下三个人无声散开,高木走到窗户附近站定,将窗帘掀起一道缝隙注意外界动向,岛川深介和日吉若留在楼梯边上,守住另一个可能遇袭的位置。 ……… 整个空间随即静默下来,时间仿佛凝滞,日吉若努力想从岛川深介的平静里分辨出异样,半晌竟是无果。 岛川深介坦然自若暴露在日吉若的视线里,懒洋洋靠着墙壁,姿态悠闲中透着力量,看上去与往常日吉道馆内时不时逗弄他的天才师兄一般无二。 看得久了,日吉若甚至产生自己许是过于多虑的错觉,不知不觉又想起自家祖父口中的岛川深介————他的师兄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祖父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赞赏。 ‘如果他能放弃过往,将来的成就阿若你一定比不上。’ 放弃怎样的过往?将未知惊澜深藏在粉饰太平沉默下的此时,日吉若不知怎么想起祖父那句意味难明的评价,暗金眸子不自觉眯起。 “呵~” 一记浅浅的低笑滑过日吉若的耳际,蓦然回神发现笑声是从对面的岛川深介嘴里溢出来,对方略略偏头望着他,头顶打下的光线在那张脸上映出浅浅阴影,勾起的薄唇似笑非笑。 “日吉师弟一直防备我,真是奇怪。” 一句话使得日吉若微微僵硬,然而岛川深介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愤怒的成分,打量着他的眼神更接近戏谑,“日吉师弟你不会是偏向外人,而怀疑我这个师兄吧?” “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和系列案件发生牵扯哦~” 日吉若冷哼一声,垂落身侧的双手悄然攥紧,“我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说法。”————从三条樱子那里,她每次都这样说,真相却是兵不血刃。 什么也没做,却有本事令得该死的人自相残杀。 “是否无辜,上帝知道答案。”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岛川深介微微睁大眼睛,片刻之后象是听到什么笑话,低下头,肩膀剧烈耸动起来。 “神知道答案?那个钉在架子上的傀儡?呵呵~”岛川深介的声音似是含着咽喉里,模模糊糊,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笑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日吉师弟真是傻得可爱。” 岛川深介抬起眼直视日吉若,“谁给你那样的领悟?三条樱子吗?” ……… 为什么又把话题扯到三条樱子身上?日吉若有些怔忡,眉心皱紧,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你很在意她,为什么?” “我记得岛川你和三条樱子应该只见过一次,在道场里。” 暗金眸子瞬也不瞬,疑问中藏着刺探。 如果日吉若没记错,不算上岛川深介从警方机密档案里知晓的东西,对方和三条樱子根本没交集才对…呃~当然,还不能算上他的猜疑,比如说岛川深介偷出资料生成全黑暗向游戏。 倘若是后者,岛川深介对三条樱子的兴趣也就有答案了。 “不,那次是第二次见到本人。”岛川深介竖起一只手指摇了摇,别有深意的勾起嘴角,“系列案件中,我知道的有两次三条樱子在附近。” “我甚至能替她做不在场证明,她当街发病,是道明寺开车送去医院。” “那不是恰好证明她的清白?”日吉若反声质问。 “日吉师弟,你该知道有‘主谋’这项指控。”岛川深介嗤笑一声,“虽然那只是警方的设想,没有证据。” 此时有另外一道声音切入两人的交谈,“我会找到证据将她绳之于法。”不期然响起的冷淡男声透着明显的厌恶。 “那就拭目以待。”岛川深介快了日吉若一步回答不远处将目光投到这里的高木,日吉若则无声冷笑,身形一动离开原位,走到另外一个角落,三人形成倚角之势,不愿意参与这场令他怒气勃发的污蔑。 背脊靠着墙壁,日吉若抬起手臂,看了眼戴在腕间的手表,抿抿嘴角,沉声说道,“已经十点一刻,警方应该在外面布置好了吧?” 先前计划好的,他们躲到安全地区,外部防线交给警察和日吉保全,另外,警视厅那里展开抓捕,利用几次当街刺杀时附近城市监控网拍摄到的图像分辨参与者。 日吉若得到三条樱子的提示,与赶来救援的属下汇合后,第一时间就让信得过的人把情况转述给自家兄长,那算是一个突破点。 泷荻之介说参与者不下百人,[迷走乐园]的网站记录全数销毁,要一网打尽虽然很耗费人力物力,却也是现在最妥当的方法。 剩下可能的漏网之鱼,日吉若觉得如果以身为饵还抓不到的话…能逃过一劫的家伙也算厉害。 不过…猎杀者会上钩的可能性相当大。 没有理由,日吉若就是有这样的预感,然后现在…那份笃定再次加深。 ……… 等到日吉若再次低头看着腕间手表时,发现指针数字跳到十点三刻,然而预期中警方的防线没有半丝迹象。 日吉若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抬起头盯住守在窗户边的高木,正想着如何组织语言询问方才不打草惊蛇,却见对方的背影一凛,攥着窗帘的手猛地拉紧缝隙,回过头望着室内,面上俱是错愕。 “外面有人,不是警察!”边说边疾步冲到沙发边,一把扯起泷荻之介,三两步将人往卧室方向推,“藏起来,外面有我们。” “日吉!”泷荻之介边跑边回头。 日吉若在瞬间几个起纵跃到泷荻之介身边,探手扣住高木的前臂,卸掉钳制同伴的力道,眯紧眼睛,满含戒备,“交给我,警方那里的通讯器在你身上吧?” “十分钟前还联系…”高木瞪大双眼,僵硬的脸上透出不解,“怎么可能呢?”说到这里忽的停顿,表情变得扭曲,“你不是怀疑我?” “是的。”日吉若收紧指间,扭着对方脉门,另一手探向他腰际枪套,意图夺下武器。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的手指触及枪套皮革,下一秒,扣紧高木要害的另一手明显收到薄薄的皮肤层里传递过来的异样。 高木浑身一震,瞪大的双瞳神采骤然凝滞,日吉若从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看到无比惊愕,然而那也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那双眼睛变成灰蒙蒙一片。 近在咫尺的庞大身躯当头砸下,变故途生的刹那间日吉若只来得及收回手,猛然间发力把泷荻之介推搡到边上,同时脚跟急转逃离堕落的轨迹,眼角余光中…依稀看到… [碰——!]一声沉闷巨响,高木面朝下瘫倒在日吉若脚边,随即露出隐在后方的一张笑脸。 日吉若抿紧嘴角,对着面带微笑的岛川深介缓缓拉开架势,“居然是你。” ……… “不是猜到了吗?”岛川深介带着愉快的笑容回答道,半举在身前的手甩了甩,薄刃溅起几点深红滑过空气,雪白衬衣顷刻间沾染到艳色。 “你从开始就防备着,只不过没办法确定是谁。” 岛川深介伸脚踢了踢高木,咧开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点疯狂兴奋,“啊啊——这种蠢货实在没挑战性,只是稍微煽动就深信不疑。” “呐——日吉师弟,没脑子的东西只配这种下场对不对?” “没脑子总比发疯的好。”日吉若一直盯住岛川深介那副奇怪的表情,当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方一手拈着尺长的刀,另一只手却拿着快他一步抢下来的,高木的佩枪。 乌沉沉的枪口偏离日吉若几度,指住的方向是泷荻之介,日吉若没有把握发起攻击的瞬间岛川深介不会扣动扳机,只能按兵不动。 只是,奇怪… “你动手的话逃不掉的。”日吉若死死看住岛川深介,缓缓开口,试图引对方说话以拖延时间,然而更糟糕的是外面有高木说过的来人,那应该是警方还没捉到的参与者们。 岛川深介静静盯了日吉若半晌,象是看出他的紧张,得意的笑起来,“别紧张,外面的人不过是来参加晚会,日吉师弟你该觉得荣幸才对。” 一边笑一边把枪口在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之间反复流连,岛川深介扬起执刀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仿佛周围站满观众,而他自己恰是精彩表演的主角。 “落幕前的高/潮,演员各就各位。” “为什么?”日吉若沉声问道,并且是真的满心不解,“如果只是猎杀游戏,我是知情者泷是目标,高木扮演什么角色?系列案件你没有都在场吧?” “嗯——”拉长的尾音似是饶有兴致,岛川深介脸上扭曲的神情微微一顿,“问得好,解释的时间正好拖延到警方赶过来,电视剧里反派boss都是这样输掉。” “不过算了——”视线停在日吉若脸上,下巴微抬,说话对象却是对着泷荻之介,“把手铐找出来给日吉师弟戴上,如果想死得明白些。” ……… 等到泷荻之介在日吉若示意下顺从地上前,从高木身上找出金属镣铐,并且将日吉若桎梏住之后,岛川深介扬了扬手枪,逼迫两人去到沙发那里,他自己跨坐着茶几,三人以坦诚相对的姿态面对面。 “好了,打电话给三条樱子。”岛川深介命令道,挑高的眉梢,表情浸透着诡异,“她现在应该已经从警察局脱身,那可是唯一能看懂游戏的人。” 日吉若一怔复又一惊,“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岛川深介神情蔑视的笑笑,“是警视厅那些蠢货干的,傍晚完成方块七那条支线的时候她不巧在附近。” “该死!”日吉若咬紧牙关,恨不得挥拳打掉面前这张脸上无比狞恶的笑意。 “电话无人接听。”泷荻之介在日吉若身形方动的瞬间险险横插/进来,倾身靠向茶几,语气是无可奈何,暗地里却制住日吉若的动作。 岛川深介象是一愣,眼睛眯了眯,神情蓦然阴沉,“那你们就抱着疑问死去吧~” 举起的手,枪口对准泷荻之介的额头,准星后方的眼底酝酿着深不见底的戾气,“警察那里我会交出完美答案。” 语气柔和平缓,嘴角边噙着的笑意显得轻松自如,仿佛接下来要做的是无不足道的小事。 “日吉师弟因为太无聊想寻找刺激加入狩猎游戏,假扮知情者杀死目标,发现真相的高木逮捕嫌犯时遭遇反抗,双方争斗的结局是全灭。” “那你呢?”日吉若挡在泷荻之介身前,暗金瞳眸掠过枪口,强自镇定的说道,“身为师兄的你没有防备之下受创昏迷是吧?” “反正最后总有人会替你掩盖破绽,你的父亲就算知道真相也会为了前途把罪名转嫁出去。” “嗯哼~你说对了,权力有时候很方便。”岛川深介不以为然的耸肩。 ……… 日吉若瞪大眼睛,视野内映出象是卡壳的,岛川深介一点点扣下食指的画面,整个世界陷入死水般,漾开的幻觉依稀能见到死神扬起镰刀。 “可惜…你父亲这次恐怕瞒不住了呢~” 剧烈到如雷的心跳里,日吉若听到沙哑而淡漠的声音,蓦然回头望去,瞳孔微微放大。 连接上下层的楼梯口有一道身影缓缓出现,轻巧的脚步,象是从背后的黑暗里慢慢踱出来,浅到淡白的脸,一双眼睛眸光晦暗。 她在距离岛川深介几米开外站定,眉心微颦,眼神里透出冷意,“听说你找我?” 59迷走乐园之十八 十八章迷走乐园之十八 “你看上去真是狼狈,日吉学弟。” 透过监听仪器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听上去更象是带着冷淡意味的嘲讽,然而迹部景吾却仍是从其中察觉出三条樱子暗藏的放松。 那应该是进入现场的她发现局势还没发展到无法控制后,不经意流露的愉悦。 迹部景吾闭了闭眼,一路绷紧的神经这才稍微松弛些,眼瞳也逐渐恢复往常的神采,侧首看了眼与自己并肩而坐的男子,抿紧嘴角,沉声道,“此番事件结束后,我会让律师就贵单位强行勒令无辜民众涉险一事提出弹劾。” 闻言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仍旧是冷淡睿智的表情,眼角斜睨迹部景吾一眼,复又将目光转到附近埋首在大片仪器里的工作人员身上,竟是充耳不闻。 迹部景吾攥紧双拳,险险忍不住挥拳打掉男人面上冷漠表情的念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集中精神聆听来自三条樱子随身携带的监听器传过来的交谈。 她的以身涉险是临时决定的,迹部景吾极力反对仍是拗不过危急的形势,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命在旦夕了,撕掉假面的幕后真凶不给他人选择余地。 两条人命和三条樱子的安全,哪个比较重要?饶是迹部景吾情急之下也无法做出抉择,形势一度陷入僵局,三条樱子自己提议进入建筑物,她说会见机行事,给警方特别行动组布置阻击手的时间。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就难以抑制的愤怒,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不好,甚至糟糕到他想做出点什么转移忿恨,比如说… 报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岛川深介,或许再加上对方身居高位的长辈。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不是吗? 迹部景吾毫无愧疚的暗自决定,等三条樱子安全归来,事情可不会那么轻易就结束,很多人将为此付出代价。 包括…莫名其妙强加罪责到三条樱子身上的人,还有不小心让她涉入的人。 ……… 那么事态究竟是如何发展到此刻这种境地的?迹部景吾想了又想,最后归结为他和三条樱子凑在一起似乎就没有能和平收场的约会属性。 时间往前推移到下午放课后。 早早让人盯住三条家那部轿车行踪的迹部景吾,轻而易举逮住逃跑中的三条樱子。 全国大赛紧张筹备的七月,难得挤出空闲来的今天,迹部景吾(单方面)安排了与三条樱子的约会。 满怀愉悦的把人拎到自家车上,视而不见掌心里张牙舞爪如幼兽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自顾自让司机沿着准备好的行程前进。 虽然三条樱子一直叫嚣他和她没办法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每次见面都以尸横遍野收场,迹部景吾仍是不想屈服于命运(?)== 。 他就不信了,这世界哪来这么多变态?再说,最大那只不是正被他抓在手里么? 没办法出现在喧闹场合正好,他带她去酒店看夜景。 迹部景吾坐在轿车里,对着团成一团的三条樱子邪笑。 单、独、相、处哦~他正愁找不到借口。 飞驰的轿车选定路线是迹部景吾特别关照的,偏离市中心主干道十万八千里的支线,彼时三条樱子整张脸抽得扭曲,对此,他理所当然的归结为,她是高兴到不知该作何反应。 迹部景吾万万没想到很快自己就笑不出来,原本一切好好的,他和她从冰帝出发,半个小时后抵达约会计划的首站。 那是一处知名度不高的景点,却有在迹部景吾了解中,三条樱子会喜欢的风景。 更妙的是,那里是步行街,车辆一概禁止通行,迹部景吾对红绿灯十字路口有阴影,窝在轿车里目睹凶案现场什么的,不在浪漫约会范畴内,他和她步行总没问题了吧? ……… 当他和她走在古典风味浓厚的狭小街道上,迹部景吾果然看到三条樱子面色稍霁,虽然仍是不肯脱下戴在耳朵上的无线耳麦听他好好说话,眼珠子却滴溜溜四下转动,一脸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特别对沿街摆放的各式小玩意露出浓厚兴趣。 他边走边侧目偷觑,彼时有金红夕阳掠过屋檐打在地上,行走间无意沐浴在光线下的三条樱子有所察觉的回应他的视线,浅薄眼皮下的双眸褪掉刺骨冷漠,浸渍温暖色泽,看上去柔和得不可思议。 在变故突生的前一刻,迹部景吾微微恍惚,象是喝了酒,血脉间流淌着薄醉微醺的失重感。 只可惜那一份美好脆弱得彷如幻境。 前一秒的安宁被电话铃声打破,三条樱子摸出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垂下眼睫看了看,复又猛地抬起头。 她双瞳内沉静如水的柔和彷如昙花一现,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阴影。 扯下一边耳麦,将电话压到耳朵上,她低声问道,“三条樱子,你哪位?” 沉默片刻,先是发出一个漫长的单音,忽的低笑出声,“求我?我可担当不起呢~”之后把话筒移开几公分,对着他说道,“诶~紧急救援呢——等下跟你说。” 迹部景吾还没来得及出声追问就见她眉梢微扬,掀起的嘴角噙着诡谲的笑意。 “我拒绝。” 接电话的三条樱子冲着他无声的笑,相较于言语间的不近人情,她的神色反而象是在逗弄谁,迹部景吾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提高声线,话语急促而模糊,伴随着许许多多的杂音。 “听声音你在街上?”她漫不经心的对着话筒说道。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顷刻间三条樱子的表情倏然一变。 “白痴!”她皱紧双眉,音调猛然间拔高,连同气势也凌厉起来,“系列案件没有目击者是因为当时在场都是同谋!快点离开!执行者就走在你身边!” ……… 迹部景吾一愣复又一惊,“你说什么?!”欺身过去攥住她的胳膊,失声问道,“谁的身边是执行者,发生什么事?” 三条樱子没有回答,只是疾声对着话筒大喊,“喂!日吉!说话混蛋!”喊了好几声突地将电话从耳朵上移开,目光对上他的,“是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他们遇袭了!” 说话间反手攥住他的袖子,转身飞快朝来时方向奔跑。 “该死的笨蛋!”她边跑边喃喃咒骂。 迹部景吾从她焦怒的神情里看出事态危急,脚下步伐不禁加快几分;两人并肩穿梭在不甚宽阔的道路上,时不时还需要躲避迎面撞上来的行人,所过之处掀起一阵混乱,连带留下不小心碰到的人发出的责怒声。 跑着跑着街道变得更加拥挤,迹部景吾扣紧三条樱子的手腕,艰难的躲避人潮,下一刻前方不知发生什么骚动,人群似是被惊扰的沙丁鱼四下逃窜,一名慌不择路的男子与逆行的他和她发生剧烈碰撞。 惯性作用令得三条樱子踉跄一下,等迹部景吾把人扶稳,抬头还没来得及责备,却在看清楚前方路面情况时猛地呆住。 那场景诡异的熟悉,似曾相识到迹部景吾想不顾形象的爆粗口。 满目疮痍的街景,青石板路面瘫倒的躯体勾勒出惊心动魄弧线。 然后依旧是混乱,他和她被围拢的人群堵在街边一角寸步难行,只是这次两人都兴不起走上前察看的兴趣,也不愿意和周围低声交谈的人交换意见,双双抿紧嘴角,面沉如水。 不多时警车、救护车依次赶到现场附近,一番乱七八糟的折腾之后,救护车载走医护人员检查后直接装入黑色敛尸袋的受害者,现场余下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黑血渍。 救护车拉响刺耳的鸣笛远去,接下来的发展却奇峰突起到令迹部景吾措手不及。 等留在现场的人群逐渐散去,三条樱子拖着他往事发地点走出几步,复又停□形,低头盯着用始终握在手里的电话,良久方才接起。 等到电话接通,迹部景吾看到她眉宇间的忧虑仍未散去,语调却是截然相反的凉薄,“还活着啊?” 电话那头的人说句什么,她低笑一声,“然后呢?你连通话中的手机都丢掉,猎人很棘手吧?” ……… 迹部景吾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三条樱子故作放松的与人交谈,随即注意力就被现场那里的异动吸引过去。 附近的警察一部分勘测现场,一部分在询问目击者,其中有一位正好朝着这里走过来;迹部景吾一边等着对方接近,一边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应对。 他心底的腹稿才打了个开头,那名警员走到几米开外忽的停下脚步,眼神错愕几秒钟,低头看看手里的板夹,又猛地抬起头,游移的视线在三条樱子和手中的板夹之间反复流连,象是在辨认什么。 见对方一副古怪的表现,迹部景吾微微怔忡,瞥了眼身边的三条樱子,又看看迎面走来神色如常,肢体动作却隐藏戒备的警员,不知为什么心底徒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过了没多久,当三条樱子结束通话,同样满脸惊讶的站到他身边,迹部景吾才从面前这位警员的言谈中验证自己诡异的预感。 原本以为简单的笔录在对方出示随身携带的三条樱子的照片那刻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警员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命令三条樱子和他前往警局协助调查,理由是警方希望三条樱子就几次恰好目击当街刺杀案件作出合理解释?! 迹部景吾冷冷看着站在面前这位年轻男子的嘴唇张张合合,灰紫凤眸缓缓眯起,越听眉心拢得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脑海中掀起滔天怒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你看上去真是狼狈,日吉学弟。” 透过监听仪器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听上去更象是带着冷淡意味的嘲讽,然而迹部景吾却仍是从其中察觉出三条樱子暗藏的放松。 那应该是进入现场的她发现局势还没发展到无法控制后,不经意流露的愉悦。 迹部景吾闭了闭眼,一路绷紧的神经这才稍微松弛些,眼瞳也逐渐恢复往常的神采,侧首看了眼与自己并肩而坐的男子,抿紧嘴角,沉声道,“此番事件结束后,我会让律师就贵单位强行勒令无辜民众涉险一事提出弹劾。” 闻言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仍旧是冷淡睿智的表情,眼角斜睨迹部景吾一眼,复又将目光转到附近埋首在大片仪器里的工作人员身上,竟是充耳不闻。 迹部景吾攥紧双拳,险险忍不住挥拳打掉男人面上冷漠表情的念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集中精神聆听来自三条樱子随身携带的监听器传过来的交谈。 她的以身涉险是临时决定的,迹部景吾极力反对仍是拗不过危急的形势,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命在旦夕了,撕掉假面的幕后真凶不给他人选择余地。 两条人命和三条樱子的安全,哪个比较重要?饶是迹部景吾情急之下也无法做出抉择,形势一度陷入僵局,三条樱子自己提议进入建筑物,她说会见机行事,给警方特别行动组布置阻击手的时间。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就难以抑制的愤怒,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不好,甚至糟糕到他想做出点什么转移忿恨,比如说… 报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岛川深介,或许再加上对方身居高位的长辈。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不是吗? 迹部景吾毫无愧疚的暗自决定,等三条樱子安全归来,事情可不会那么轻易就结束,很多人将为此付出代价。 包括…莫名其妙强加罪责到三条樱子身上的人,还有不小心让她涉入的人。 ……… 那么事态究竟是如何发展到此刻这种境地的?迹部景吾想了又想,最后归结为他和三条樱子凑在一起似乎就没有能和平收场的约会属性。 时间往前推移到下午放课后。 早早让人盯住三条家那部轿车行踪的迹部景吾,轻而易举逮住逃跑中的三条樱子。 全国大赛紧张筹备的七月,难得挤出空闲来的今天,迹部景吾(单方面)安排了与三条樱子的约会。 满怀愉悦的把人拎到自家车上,视而不见掌心里张牙舞爪如幼兽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自顾自让司机沿着准备好的行程前进。 虽然三条樱子一直叫嚣他和她没办法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每次见面都以尸横遍野收场,迹部景吾仍是不想屈服于命运(?)== 。 他就不信了,这世界哪来这么多变态?再说,最大那只不是正被他抓在手里么? 没办法出现在喧闹场合正好,他带她去酒店看夜景。 迹部景吾坐在轿车里,对着团成一团的三条樱子邪笑。 单、独、相、处哦~他正愁找不到借口。 飞驰的轿车选定路线是迹部景吾特别关照的,偏离市中心主干道十万八千里的支线,彼时三条樱子整张脸抽得扭曲,对此,他理所当然的归结为,她是高兴到不知该作何反应。 迹部景吾万万没想到很快自己就笑不出来,原本一切好好的,他和她从冰帝出发,半个小时后抵达约会计划的首站。 那是一处知名度不高的景点,却有在迹部景吾了解中,三条樱子会喜欢的风景。 更妙的是,那里是步行街,车辆一概禁止通行,迹部景吾对红绿灯十字路口有阴影,窝在轿车里目睹凶案现场什么的,不在浪漫约会范畴内,他和她步行总没问题了吧? ……… 当他和她走在古典风味浓厚的狭小街道上,迹部景吾果然看到三条樱子面色稍霁,虽然仍是不肯脱下戴在耳朵上的无线耳麦听他好好说话,眼珠子却滴溜溜四下转动,一脸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特别对沿街摆放的各式小玩意露出浓厚兴趣。 他边走边侧目偷觑,彼时有金红夕阳掠过屋檐打在地上,行走间无意沐浴在光线下的三条樱子有所察觉的回应他的视线,浅薄眼皮下的双眸褪掉刺骨冷漠,浸渍温暖色泽,看上去柔和得不可思议。 在变故突生的前一刻,迹部景吾微微恍惚,象是喝了酒,血脉间流淌着薄醉微醺的失重感。 只可惜那一份美好脆弱得彷如幻境。 前一秒的安宁被电话铃声打破,三条樱子摸出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垂下眼睫看了看,复又猛地抬起头。 她双瞳内沉静如水的柔和彷如昙花一现,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阴影。 扯下一边耳麦,将电话压到耳朵上,她低声问道,“三条樱子,你哪位?” 沉默片刻,先是发出一个漫长的单音,忽的低笑出声,“求我?我可担当不起呢~”之后把话筒移开几公分,对着他说道,“诶~紧急救援呢——等下跟你说。” 迹部景吾还没来得及出声追问就见她眉梢微扬,掀起的嘴角噙着诡谲的笑意。 “我拒绝。” 接电话的三条樱子冲着他无声的笑,相较于言语间的不近人情,她的神色反而象是在逗弄谁,迹部景吾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提高声线,话语急促而模糊,伴随着许许多多的杂音。 “听声音你在街上?”她漫不经心的对着话筒说道。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顷刻间三条樱子的表情倏然一变。 “白痴!”她皱紧双眉,音调猛然间拔高,连同气势也凌厉起来,“系列案件没有目击者是因为当时在场都是同谋!快点离开!执行者就走在你身边!” ……… 迹部景吾一愣复又一惊,“你说什么?!”欺身过去攥住她的胳膊,失声问道,“谁的身边是执行者,发生什么事?” 三条樱子没有回答,只是疾声对着话筒大喊,“喂!日吉!说话混蛋!”喊了好几声突地将电话从耳朵上移开,目光对上他的,“是日吉若和泷荻之介,他们遇袭了!” 说话间反手攥住他的袖子,转身飞快朝来时方向奔跑。 “该死的笨蛋!”她边跑边喃喃咒骂。 迹部景吾从她焦怒的神情里看出事态危急,脚下步伐不禁加快几分;两人并肩穿梭在不甚宽阔的道路上,时不时还需要躲避迎面撞上来的行人,所过之处掀起一阵混乱,连带留下不小心碰到的人发出的责怒声。 跑着跑着街道变得更加拥挤,迹部景吾扣紧三条樱子的手腕,艰难的躲避人潮,下一刻前方不知发生什么骚动,人群似是被惊扰的沙丁鱼四下逃窜,一名慌不择路的男子与逆行的他和她发生剧烈碰撞。 惯性作用令得三条樱子踉跄一下,等迹部景吾把人扶稳,抬头还没来得及责备,却在看清楚前方路面情况时猛地呆住。 那场景诡异的熟悉,似曾相识到迹部景吾想不顾形象的爆粗口。 满目疮痍的街景,青石板路面瘫倒的躯体勾勒出惊心动魄弧线。 然后依旧是混乱,他和她被围拢的人群堵在街边一角寸步难行,只是这次两人都兴不起走上前察看的兴趣,也不愿意和周围低声交谈的人交换意见,双双抿紧嘴角,面沉如水。 不多时警车、救护车依次赶到现场附近,一番乱七八糟的折腾之后,救护车载走医护人员检查后直接装入黑色敛尸袋的受害者,现场余下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黑血渍。 救护车拉响刺耳的鸣笛远去,接下来的发展却奇峰突起到令迹部景吾措手不及。 等留在现场的人群逐渐散去,三条樱子拖着他往事发地点走出几步,复又停下身形,低头盯着用始终握在手里的电话,良久方才接起。 等到电话接通,迹部景吾看到她眉宇间的忧虑仍未散去,语调却是截然相反的凉薄,“还活着啊?” 电话那头的人说句什么,她低笑一声,“然后呢?你连通话中的手机都丢掉,猎人很棘手吧?” ……… 迹部景吾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三条樱子故作放松的与人交谈,随即注意力就被现场那里的异动吸引过去。 附近的警察一部分勘测现场,一部分在询问目击者,其中有一位正好朝着这里走过来;迹部景吾一边等着对方接近,一边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应对。 他心底的腹稿才打了个开头,那名警员走到几米开外忽的停下脚步,眼神错愕几秒钟,低头看看手里的板夹,又猛地抬起头,游移的视线在三条樱子和手中的板夹之间反复流连,象是在辨认什么。 见对方一副古怪的表现,迹部景吾微微怔忡,瞥了眼身边的三条樱子,又看看迎面走来神色如常,肢体动作却隐藏戒备的警员,不知为什么心底徒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过了没多久,当三条樱子结束通话,同样满脸惊讶的站到他身边,迹部景吾才从面前这位警员的言谈中验证自己诡异的预感。 原本以为简单的笔录在对方出示随身携带的三条樱子的照片那刻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警员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命令三条樱子和他前往警局协助调查,理由是警方希望三条樱子就几次恰好目击当街刺杀案件作出合理解释?! 迹部景吾冷冷看着站在面前这位年轻男子的嘴唇张张合合,灰紫凤眸缓缓眯起,越听眉心拢得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脑海中掀起滔天怒意。 60迷走乐园之十九 警察…居然…怀疑她?混账! 理智瞬时间被暴怒情绪击溃,迹部景吾欺身上前,堪堪挡住年轻警员的视线,冷冷的盯着对方,灰紫凤眸煞气大盛。 正想发作,袖子却被不轻不重地扯了扯,迹部景吾收回怒视男子的目光,略略侧首,随即就看到三条樱子有些无奈的对着他摇了摇头。 “只是配合调查,没关系。”她慢慢勾起嘴角,神情似笑非笑,“被带去警局也好,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愧疚了诶~” 说着她朝年轻警员走近几步,歪着头,一副乖巧小心的模样,“需要戴手铐么?说起来你们提供晚餐的吧?” “呐呐——我喜欢猪排饭。”一锤定音。 她越说越高兴,年轻警员象是招架不住的连连后退。 迹部景吾瞪着背朝自己看不清神色的三条樱子,半晌,嘴角一抽————虽然不知道她摆什么表情,语气里的兴致勃勃却是掩饰不住…故意的吧? 挂在迹部景吾后脑勺的黑线几乎要具现化,情势在三条樱子莫名欢脱的表现中朝着诡异方向飞奔而去。 ……… 在没有出具法律效力的拘捕文件情况下,年轻警员当然不敢真的取出手铐扣住三条樱子,除非他不想继续做这行,所以对着紧逼过去的三条樱子,他只得神情扭曲的返身带着人往停在附近的警车走去。 跟在后面的迹部景吾已经取出电话,命令集团麾下最精良的律师团最快时间内赶过来。 “接下来请和律师去交涉,我和她没有需要与警方合作的地方。”当警车飞驰在路上,迹部景吾挂断电话,挑高一边眉毛,对着车厢内神情不豫的警察如是说道。 他满脸讥诮,语气更是毫不留情。 气氛出现短暂凝固,片刻之后迹部景吾听见三条樱子低笑一声,随即她抬起一手,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膝盖,斜睨而至的视线藏了些许难以辨别的深意。 象是感慨,又象是诧异。 他和她两人目光相对,转瞬间又迅速错开,他看到她把头转向车窗外,侧面神情在能见度不算高的车厢内看不分明,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迹部景吾觉得身边的三条樱子看上去似是百感交集,令得她周身的青涩平添几丝苍凉之意。 迹部景吾垂下眼睫,悄悄探出手迟疑地反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情起伏不定。 他知道她先前那一番玩笑似的话语间深藏的意思————‘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愧疚了诶~’ 被带去警局她就没办法介入日吉若和泷荻之介那里的局势,如果因此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归根究底那就是某些人咎由自取。 ……… 接下来一路无话。 十几分钟后警车抵达目的地,等在那里的是剑拔弩张的对持;东京警务处负责近段时间系列刺杀案件的人员,和接到通知先一步赶过来的大批律师团。 然后,还有出乎迹部景吾意料的,三条樱子家的律师。 庞大的律师团行动效率堪称迅猛,没等三条樱子被带去询问,已经有数封律师函以书面形式递到警方负责人那里。 警方口中的‘协助调查’遭遇重重阻拦。 迹部景吾站在场面略显繁杂的警署内,好整以暇等待不远处被律师团团包围的那名行动组负责人给出合理答复,三条樱子也在他身边,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警方与律师最终商议出结果,双方各退一步,三条樱子在数名律师随同下被带到另一处,将目睹的几次案件细节告知给警方,而迹部景吾自己也算是目击者,他也需要录制口供。 对于此番结果迹部景吾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无话可说,这算是义务的一部分,毕竟没有特权能够凌驾法律之上。 在警员带领下前往录制口供之前,迹部景吾回头看了眼三条樱子,暗暗叹口气————此刻他不担心她会吃什么亏,或者该说他从没为此忧虑过,先前的狂怒是为了警方毫无根据安在她头上的揣测,律师会替她很好扳回一城。 现在迹部景吾该忧郁的是自家生死未卜的部员…从他和她两人被带上车道到现在,彼此已经失去联系半个多小时,三条樱子虽然不说,他仍是隐隐收到从她身上辐射出来的焦怒。 她在担心,又不愿意或者不能明白表露出来。 等到三条樱子闪身进入为她安排的房间,迹部景吾收回视线,双眸滑过周遭,抿紧嘴角,情绪或多或少是有些迁怒。 如果不是这些人莫名其妙的自找麻烦,或许此刻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已经脱困了!没长脑子的混蛋们! ……… 因为记挂着三条樱子,迹部景吾不愿意多做纠缠,很爽快的将曾经目睹的几次事件一一叙述给警方,做完笔录立刻就离开,甚至连律师欲找对方麻烦举动都阻止。 走出房间,迹部景吾看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晚上接近八点,询问过后又得知三条樱子留在外面律师手中的电话没有响起过,时间过得太快,情势却晦暗不明。 不顾阻拦磨蹭到那扇紧闭门扉外,迹部景吾面色阴沉,低头看看捏在手里属于三条樱子的电话,又抬头盯着门。 等待的时间里一直重复低头抬头的动作,恨不得用目光射穿障碍物,满怀忧虑的同时迹部景吾止不住焦躁,一方面是同伴下落不明,一方面因为门内毫无动静,几次案件都是他和她两人共同经历,没道理他这里完结了她还拖拖拉拉。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迹部景吾心想。 待得手机屏幕上似是静止的电子数字跳过八点二刻,闭合的门扉才在迹部景吾的耐心险险耗尽前开启。 走在最前面的是陪同律师,从神情来看里面的事件应该算是较满意的落幕,随后,迹部景吾视线搜索到混在人群中的三条樱子,双方一照面,他被她面上所带的表情弄得一愣。 与陪同的几位律师无声颔首之后,迹部景吾上前扯住神态诡异的三条樱子,皱着眉,上下打量她几秒钟,眉梢微挑,“怎么?” 怎么笑得跟偷到鸡的小狐狸?没等她回答,他抬起另外一手揉揉她头顶乱翘的呆毛。 “呐——”她满脸兴致勃勃,语气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日吉君的爸爸和他象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呢~” 迹部景吾动作微顿,目光从她头顶的发旋移高几度落到慢一步走出房间的男人脸上,扫了对方一眼,收回,复又低下头,手下力道加重,用不忍心某人犯傻的语气沉声说道,“他是日吉的哥哥,不是父亲,你搞错了。” 虽然长相有八/九分相似,那个男子确实不是日吉若的父亲…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啊喂!三条樱子这笨蛋又不抓重点了————默默斜眼,外加腹诽。 ……… 许是他的语气不太中听?面容俊朗的男子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却没有说什么,侧身挤过他拎着她让出的缝隙,朝候在不远处的律师走去。 过了一会儿,等到对方开始与律师交谈时,下一秒,三条樱子忽的嗤笑一声,“那个男人有点本事呢~” “嗯?”三迹部景吾收回投到那边的注意力,有些惊讶的出声问道。 “他把侦讯节奏把握得很好。”她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不定,语气却是高昂,“反复询问细节什么的就不必说,时不时还诱导我站在不同角度分析案情。” “凶手、旁观者,以及受害者本身。” “哈?”迹部景吾不禁一愣,思绪飞快,心下猛地一紧,“各种立场,他违反条例诱供吗?” “律师先生警告过日吉警官,我个人揣测部分没有记录在案。”三条樱子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日吉若应该和他联络过,他在找我麻烦的同时有行动吧?” “只是日吉若那里出了问题,所以他着急把脑子动到我这里。” 闻言迹部景吾沉下脸来,刚想开口,却被三条樱子制止,她仰起头,眼睛对上他的,“你觉得我该不该袖手旁观?” 她微微睁大的双瞳内里神采俱是冷漠,真正的,罔顾生死的凉薄;他整个人呆住,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竟是给不出答案。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三条樱子缓缓弯起眼睛,“开玩笑的,是否参与,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决定。” 说完之后她从他的桎梏里抽身,不疾不徐朝十几米开外日吉若兄长所在的位置走过去,迹部景吾站在原地,半晌,自失的苦笑。 开玩笑的?她的眼神明明很认真…说是没人能替自己决定,结果还不是因为他无声的恳求蹚进一滩浑水。 迹部景吾闭了闭眼,藏起眼底对自己的不屑;说到底,他和其他人居然没两样,明明和她没有关系,最终还是忍不住把希望寄放在她身上。 可是…不这样能怎么办呢?日吉若和泷荻之介生死不明,那两个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伴,迹部景吾不知道怎么选。 她是看出来了吧?他眼睛里的挣扎… ……… 所以说,他其实同样卑劣。 迹部景吾从混乱的回忆里缓过神来,自责的叹口气,眯了眯眼。 形势在他摇摆不定时发展到脱离控制,迹部景吾后悔也来不及,因为日吉若兄长那里传出情况危急的消息。 却原来真的如三条樱子所判断,日吉若失去联系这段时间里警方是有所行动的,不,应该说今晚的行动是策划很久的,最开始是泷荻之介侵入一家名为迷走乐园的网站。 三条樱子主动开口要求合作,然后一行人赶往救援的途中,迹部景吾才得知全盘状况,随即怒不可遏,他的部员瞒着他干了很多事,当然,那些可以将来慢慢清算,他此刻只担心劝阻未果的三条樱子的安全。 至于那置若罔闻他的告诫,先私下里威胁三条樱子,后跑去以自身为诱饵设局甚至联合警方最终铩羽而归,此刻在重重保护下莫名消失的日吉若和泷荻之介… 最好能活下来,回来以后再由本大爷亲自动手!两个混账东西! 迹部景吾坐在配备精良仪器的警方监控车内,阴森森的咬牙切齿。 日吉若和泷荻之介最后能确定安全,是在迹部景吾和三条樱子两人双双滞留警局时,为了逃开袭击顺便引走部分无法查明身份的袭击者,警方透过渠道安排躲避地点,没料想预定地点的埋伏一无所获。 逃亡警车安然无恙的在雷达屏幕上沿着线路移动,最后警方却只得到虚假信号,内部网络被不明力量入侵,安全的假相覆盖失去踪迹的警车线路。 警方和日吉家自身部署竟是形同虚设,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包括一名警员和警务署高官特别同意介入此事的岛川深介下落不明。 ……… 当警方这里一片忙乱,三条樱子接到泷荻之介的来电,话筒那头诡异的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对毫无头绪的警方而言那却不谛于曙光。 只需保持通话,透过无线信号,花些时间就确定所在位置。 最后的最后,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日吉若和泷荻之介身处的地点与警方安排相差悬殊,原因不明,地图上圈出来的位置是某处建设中的别墅区,经调查地产拥有者不明。 当然,那个答案是警方明面上的解释,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却是有另一层含意,商界没有太大秘密,他有耳闻,那片地区承建商与岛川深介的父亲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言。 彼时迹部景吾压着三条樱子的耳朵将所知告诉她,得到的是对方别有深意的一瞥。 她说,‘官商勾结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岛川少年此举的深意。’,他和她两人原本还想细细分析,沉寂的话筒忽然就传出动静,首先是泷荻之介的说话声。 ‘电话无人接听。’ 之后回答他的那句话在狭窄车厢内与惊雷无异。 ‘那你们就抱着疑问死去吧~’ 迹部景吾相信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神色大变,唯一例外的是三条樱子,她象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斜睇他一眼,冷笑。 她不顾他的反对,答应了日吉若兄长的提议,以身赴险进入处于警方包围下的别墅。 然后此刻,在迹部景吾的坐立不安中,监听系统内传出她和岛川深介似是闲话家常的交谈。 ……… “诶~不过是看起来狼狈,要知道我可是差点忍不住完结这个游戏啊~”岛川深介的声线微微扬高,“我果然没看错你,三条樱子。” “生成姬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手法!”他的话语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呐——我的作品如何?这个勇敢者游戏?” “你肯定很早就猜出谜底了吧?能说一说我的失误吗?”说到这里忽的停顿,难言的戾气从仪器里蔓延开来,“虽然比不上你的水平,我的骄傲也还是不允许听到虚假的奉承。” “我会不小心扣下扳机哦~”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令得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迹部景吾不禁握紧双拳,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先是叹了口气,“我身边除了凶手就是受害者。”声音听上去说不出的寂寥,“既然泷荻之介是受害人,同样邀请过我的你自然就是对立者。” 接着她又说道,“比起所谓游戏存在的bug,我对另外一件事更感兴趣,关于你的。” “嗯?”岛川深介也象是被提起兴致,“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 “我想知道…”三条樱子微妙的停顿几秒钟,再开口时语调中带出别样意味。“究竟是谁教你用这种方法转移心理伤害。” “迷走乐园真人版的提问,是你的心理医生给你的?他没告诉你那是国际刑警用来判断心理偏差程度,以及对社会危害高低的测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警察…居然…怀疑她?混账! 理智瞬时间被暴怒情绪击溃,迹部景吾欺身上前,堪堪挡住年轻警员的视线,冷冷的盯着对方,灰紫凤眸煞气大盛。 正想发作,袖子却被不轻不重地扯了扯,迹部景吾收回怒视男子的目光,略略侧首,随即就看到三条樱子有些无奈的对着他摇了摇头。 “只是配合调查,没关系。”她慢慢勾起嘴角,神情似笑非笑,“被带去警局也好,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愧疚了诶~” 说着她朝年轻警员走近几步,歪着头,一副乖巧小心的模样,“需要戴手铐么?说起来你们提供晚餐的吧?” “呐呐——我喜欢猪排饭。”一锤定音。 她越说越高兴,年轻警员象是招架不住的连连后退。 迹部景吾瞪着背朝自己看不清神色的三条樱子,半晌,嘴角一抽————虽然不知道她摆什么表情,语气里的兴致勃勃却是掩饰不住…故意的吧? 挂在迹部景吾后脑勺的黑线几乎要具现化,情势在三条樱子莫名欢脱的表现中朝着诡异方向飞奔而去。 ……… 在没有出具法律效力的拘捕文件情况下,年轻警员当然不敢真的取出手铐扣住三条樱子,除非他不想继续做这行,所以对着紧逼过去的三条樱子,他只得神情扭曲的返身带着人往停在附近的警车走去。 跟在后面的迹部景吾已经取出电话,命令集团麾下最精良的律师团最快时间内赶过来。 “接下来请和律师去交涉,我和她没有需要与警方合作的地方。”当警车飞驰在路上,迹部景吾挂断电话,挑高一边眉毛,对着车厢内神情不豫的警察如是说道。 他满脸讥诮,语气更是毫不留情。 气氛出现短暂凝固,片刻之后迹部景吾听见三条樱子低笑一声,随即她抬起一手,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膝盖,斜睨而至的视线藏了些许难以辨别的深意。 象是感慨,又象是诧异。 他和她两人目光相对,转瞬间又迅速错开,他看到她把头转向车窗外,侧面神情在能见度不算高的车厢内看不分明,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迹部景吾觉得身边的三条樱子看上去似是百感交集,令得她周身的青涩平添几丝苍凉之意。 迹部景吾垂下眼睫,悄悄探出手迟疑地反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情起伏不定。 他知道她先前那一番玩笑似的话语间深藏的意思————‘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愧疚了诶~’ 被带去警局她就没办法介入日吉若和泷荻之介那里的局势,如果因此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归根究底那就是某些人咎由自取。 ……… 接下来一路无话。 十几分钟后警车抵达目的地,等在那里的是剑拔弩张的对持;东京警务处负责近段时间系列刺杀案件的人员,和接到通知先一步赶过来的大批律师团。 然后,还有出乎迹部景吾意料的,三条樱子家的律师。 庞大的律师团行动效率堪称迅猛,没等三条樱子被带去询问,已经有数封律师函以书面形式递到警方负责人那里。 警方口中的‘协助调查’遭遇重重阻拦。 迹部景吾站在场面略显繁杂的警署内,好整以暇等待不远处被律师团团包围的那名行动组负责人给出合理答复,三条樱子也在他身边,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警方与律师最终商议出结果,双方各退一步,三条樱子在数名律师随同下被带到另一处,将目睹的几次案件细节告知给警方,而迹部景吾自己也算是目击者,他也需要录制口供。 对于此番结果迹部景吾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无话可说,这算是义务的一部分,毕竟没有特权能够凌驾法律之上。 在警员带领下前往录制口供之前,迹部景吾回头看了眼三条樱子,暗暗叹口气————此刻他不担心她会吃什么亏,或者该说他从没为此忧虑过,先前的狂怒是为了警方毫无根据安在她头上的揣测,律师会替她很好扳回一城。 现在迹部景吾该忧郁的是自家生死未卜的部员…从他和她两人被带上车道到现在,彼此已经失去联系半个多小时,三条樱子虽然不说,他仍是隐隐收到从她身上辐射出来的焦怒。 她在担心,又不愿意或者不能明白表露出来。 等到三条樱子闪身进入为她安排的房间,迹部景吾收回视线,双眸滑过周遭,抿紧嘴角,情绪或多或少是有些迁怒。 如果不是这些人莫名其妙的自找麻烦,或许此刻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已经脱困了!没长脑子的混蛋们! ……… 因为记挂着三条樱子,迹部景吾不愿意多做纠缠,很爽快的将曾经目睹的几次事件一一叙述给警方,做完笔录立刻就离开,甚至连律师欲找对方麻烦举动都阻止。 走出房间,迹部景吾看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晚上接近八点,询问过后又得知三条樱子留在外面律师手中的电话没有响起过,时间过得太快,情势却晦暗不明。 不顾阻拦磨蹭到那扇紧闭门扉外,迹部景吾面色阴沉,低头看看捏在手里属于三条樱子的电话,又抬头盯着门。 等待的时间里一直重复低头抬头的动作,恨不得用目光射穿障碍物,满怀忧虑的同时迹部景吾止不住焦躁,一方面是同伴下落不明,一方面因为门内毫无动静,几次案件都是他和她两人共同经历,没道理他这里完结了她还拖拖拉拉。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迹部景吾心想。 待得手机屏幕上似是静止的电子数字跳过八点二刻,闭合的门扉才在迹部景吾的耐心险险耗尽前开启。 走在最前面的是陪同律师,从神情来看里面的事件应该算是较满意的落幕,随后,迹部景吾视线搜索到混在人群中的三条樱子,双方一照面,他被她面上所带的表情弄得一愣。 与陪同的几位律师无声颔首之后,迹部景吾上前扯住神态诡异的三条樱子,皱着眉,上下打量她几秒钟,眉梢微挑,“怎么?” 怎么笑得跟偷到鸡的小狐狸?没等她回答,他抬起另外一手揉揉她头顶乱翘的呆毛。 “呐——”她满脸兴致勃勃,语气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日吉君的爸爸和他象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呢~” 迹部景吾动作微顿,目光从她头顶的发旋移高几度落到慢一步走出房间的男人脸上,扫了对方一眼,收回,复又低下头,手下力道加重,用不忍心某人犯傻的语气沉声说道,“他是日吉的哥哥,不是父亲,你搞错了。” 虽然长相有八/九分相似,那个男子确实不是日吉若的父亲…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啊喂!三条樱子这笨蛋又不抓重点了————默默斜眼,外加腹诽。 ……… 许是他的语气不太中听?面容俊朗的男子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却没有说什么,侧身挤过他拎着她让出的缝隙,朝候在不远处的律师走去。 过了一会儿,等到对方开始与律师交谈时,下一秒,三条樱子忽的嗤笑一声,“那个男人有点本事呢~” “嗯?”三迹部景吾收回投到那边的注意力,有些惊讶的出声问道。 “他把侦讯节奏把握得很好。”她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不定,语气却是高昂,“反复询问细节什么的就不必说,时不时还诱导我站在不同角度分析案情。” “凶手、旁观者,以及受害者本身。” “哈?”迹部景吾不禁一愣,思绪飞快,心下猛地一紧,“各种立场,他违反条例诱供吗?” “律师先生警告过日吉警官,我个人揣测部分没有记录在案。”三条樱子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日吉若应该和他联络过,他在找我麻烦的同时有行动吧?” “只是日吉若那里出了问题,所以他着急把脑子动到我这里。” 闻言迹部景吾沉下脸来,刚想开口,却被三条樱子制止,她仰起头,眼睛对上他的,“你觉得我该不该袖手旁观?” 她微微睁大的双瞳内里神采俱是冷漠,真正的,罔顾生死的凉薄;他整个人呆住,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竟是给不出答案。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三条樱子缓缓弯起眼睛,“开玩笑的,是否参与,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决定。” 说完之后她从他的桎梏里抽身,不疾不徐朝十几米开外日吉若兄长所在的位置走过去,迹部景吾站在原地,半晌,自失的苦笑。 开玩笑的?她的眼神明明很认真…说是没人能替自己决定,结果还不是因为他无声的恳求蹚进一滩浑水。 迹部景吾闭了闭眼,藏起眼底对自己的不屑;说到底,他和其他人居然没两样,明明和她没有关系,最终还是忍不住把希望寄放在她身上。 可是…不这样能怎么办呢?日吉若和泷荻之介生死不明,那两个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伴,迹部景吾不知道怎么选。 她是看出来了吧?他眼睛里的挣扎… ……… 所以说,他其实同样卑劣。 迹部景吾从混乱的回忆里缓过神来,自责的叹口气,眯了眯眼。 形势在他摇摆不定时发展到脱离控制,迹部景吾后悔也来不及,因为日吉若兄长那里传出情况危急的消息。 却原来真的如三条樱子所判断,日吉若失去联系这段时间里警方是有所行动的,不,应该说今晚的行动是策划很久的,最开始是泷荻之介侵入一家名为迷走乐园的网站。 三条樱子主动开口要求合作,然后一行人赶往救援的途中,迹部景吾才得知全盘状况,随即怒不可遏,他的部员瞒着他干了很多事,当然,那些可以将来慢慢清算,他此刻只担心劝阻未果的三条樱子的安全。 至于那置若罔闻他的告诫,先私下里威胁三条樱子,后跑去以自身为诱饵设局甚至联合警方最终铩羽而归,此刻在重重保护下莫名消失的日吉若和泷荻之介… 最好能活下来,回来以后再由本大爷亲自动手!两个混账东西! 迹部景吾坐在配备精良仪器的警方监控车内,阴森森的咬牙切齿。 日吉若和泷荻之介最后能确定安全,是在迹部景吾和三条樱子两人双双滞留警局时,为了逃开袭击顺便引走部分无法查明身份的袭击者,警方透过渠道安排躲避地点,没料想预定地点的埋伏一无所获。 逃亡警车安然无恙的在雷达屏幕上沿着线路移动,最后警方却只得到虚假信号,内部网络被不明力量入侵,安全的假相覆盖失去踪迹的警车线路。 警方和日吉家自身部署竟是形同虚设,日吉若和泷荻之介,包括一名警员和警务署高官特别同意介入此事的岛川深介下落不明。 ……… 当警方这里一片忙乱,三条樱子接到泷荻之介的来电,话筒那头诡异的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对毫无头绪的警方而言那却不谛于曙光。 只需保持通话,透过无线信号,花些时间就确定所在位置。 最后的最后,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日吉若和泷荻之介身处的地点与警方安排相差悬殊,原因不明,地图上圈出来的位置是某处建设中的别墅区,经调查地产拥有者不明。 当然,那个答案是警方明面上的解释,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却是有另一层含意,商界没有太大秘密,他有耳闻,那片地区承建商与岛川深介的父亲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言。 彼时迹部景吾压着三条樱子的耳朵将所知告诉她,得到的是对方别有深意的一瞥。 她说,‘官商勾结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岛川少年此举的深意。’,他和她两人原本还想细细分析,沉寂的话筒忽然就传出动静,首先是泷荻之介的说话声。 ‘电话无人接听。’ 之后回答他的那句话在狭窄车厢内与惊雷无异。 ‘那你们就抱着疑问死去吧~’ 迹部景吾相信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神色大变,唯一例外的是三条樱子,她象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斜睇他一眼,冷笑。 她不顾他的反对,答应了日吉若兄长的提议,以身赴险进入处于警方包围下的别墅。 然后此刻,在迹部景吾的坐立不安中,监听系统内传出她和岛川深介似是闲话家常的交谈。 ……… “诶~不过是看起来狼狈,要知道我可是差点忍不住完结这个游戏啊~”岛川深介的声线微微扬高,“我果然没看错你,三条樱子。” “生成姬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手法!”他的话语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呐——我的作品如何?这个勇敢者游戏?” “你肯定很早就猜出谜底了吧?能说一说我的失误吗?”说到这里忽的停顿,难言的戾气从仪器里蔓延开来,“虽然比不上你的水平,我的骄傲也还是不允许听到虚假的奉承。” “我会不小心扣下扳机哦~”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令得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迹部景吾不禁握紧双拳,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先是叹了口气,“我身边除了凶手就是受害者。”声音听上去说不出的寂寥,“既然泷荻之介是受害人,同样邀请过我的你自然就是对立者。” 接着她又说道,“比起所谓游戏存在的bug,我对另外一件事更感兴趣,关于你的。” “嗯?”岛川深介也象是被提起兴致,“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 “我想知道…”三条樱子微妙的停顿几秒钟,再开口时语调中带出别样意味。“究竟是谁教你用这种方法转移心理伤害。” “迷走乐园真人版的提问,是你的心理医生给你的?他没告诉你那是国际刑警用来判断心理偏差程度,以及对社会危害高低的测试吗?” 61迷走乐园之二十 三条樱子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略略侧首,姿态闲适,彷如此刻所处之地不过是春日灿烂的公园,而非面对手持凶器的变态杀人狂。 日吉若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双手被铐住,他一定会跳起来掐住那白痴纤细的脖子,怒吼着把‘自身安危’这一认知塞进她的脑子里。 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从三条樱子出现那一刻起,岛川深介手中的枪支就在他和她之间反复流连着,象是拿不定主意要先用谁的鲜血祭奠这幕狂欢。 当三条樱子用再寻常不过的口吻说出,‘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教你用这种方法转移心理伤害。’这句话时,日吉若分明看见岛川深介神色微变,如同被当众撕开伤疤,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的,除了狼狈,还有就是腐烂疮口迸发的脓液。 持着枪支的那只手颤抖几下,岛川深介把乌沉沉的枪口停在三条樱子的眉心,随后,从日吉若这个角度看过去,对方扣着扳机的手指不易察觉的往下压,忽的又放松。 没等日吉若从惊愕里回过神,三条樱子又继续用慢条斯理的语调说道,‘迷走乐园真人版的提问,是你的心理医生给你的?他没告诉你那是国际刑警用来判断心理偏差程度,以及对社会危害高低的测试吗?’ 看着三条樱子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日吉若艰难的吞咽几下,心下不禁大急:白痴吗?!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刺激歹徒?那是货真价实的枪支不是玩具!蠢材!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现场安静得只余下急促的呼吸声,形势保持着如履薄冰的平衡,随着日吉若心跳的加速,紧绷到下一秒可能就摧毁。 过了一会儿,岛川深介突地低笑出声,笑着笑着他仰起头,持枪的手点了点额角,随即又将它遥遥指住三条樱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照你的说法,当时百分百正确率的你,和我就是同类。” 说话的时候他的眉梢眼角被堪称柔和的神采浸染,瞬间阴霾散尽,“没有谁教我哦~这是我的本/性。” “是吗?那就是我猜错了。”三条樱子坦然自若的迈开步伐,闲庭信步般往前走到离岛川深介不足两米的距离,“算了,那些不重要,说说你找我什么事。”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真是受宠若惊。”她不偏不倚的站在枪口下,神色安宁。 日吉若趁着岛川深介的注意力尽数集中到三条樱子身上时,悄无声息的动动反铐在身后的手,双掌撑住沙发,整个人似是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等待打破僵局的时机。 “这份荣耀是你应得的。”岛川深介不知道是没发现亦或者根本不在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三条樱子,“我说了,我是虚心向你讨教的啊~”握在手中的黑色枪支上下晃动,角度却始终未曾偏离人身上的要害。 “好不容易找到水平相差无几的人,你也觉得棋逢对手吧?”少年俊秀的脸庞微微扭曲,眸光亮得骇人。 ……… 对此三条樱子却是嗤笑一声,神色间透出一股不屑,“棋逢对手?对我来说那可是破绽百出啊小鬼,你还不够资格。” 象是嫌语言的打击力度不够似的,她抬手指尖勾起鬓边散发挽到耳后,微笑,“你的布置说穿了一文不值,部分是故弄玄虚,部分是利用思维盲点。” “就拿泷荻之介来说…” 岛川深介的目光随着三条樱子所示意的角度移到沙发那里,睐了眼复又飞快收回,注意力竟是不肯多留给别人半分,在这一瞬间,日吉若发现三条樱子的视线游移到某处时极难察觉的停顿,眼底眸光微闪。 异样转瞬即逝,三条樱子抬起手,五指张开,慢吞吞扳着手指数落起来。 “超过百人的参与者和事先抹杀知情者的威胁给他造成巨大心理压力,他以为自己所有情况被掌握得一清二楚,为了保全家人只能慌不择路。” “其实,你们是利用他昏迷的时候从他携带的东西里得知他家庭情况的吧?还顺便把微型监听器藏在他耳朵里。” “因为过于恐惧,他连身体不适都没察觉。” 耳边继续响起三条樱子的说话声,日吉若故作目不转睛盯着她,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向几秒钟前她暗示的那里。 那里是最早高木警员警戒的位置,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半是落地窗,另一半却是大露台。 外面…暗金眸子眯了眯,日吉若不动声色的挺直身体,视线转移到三条樱子那里。 “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又藏好凶器,稍微训练下执行者,外加一点心理暗示就足够;游戏参与者通过网络收集,说起来也是无聊的人太多,只需好奇前往观看,之后就是同谋。” “大概只有泷荻之介比较倒霉,第一次去就中奖。” “我看到报道就猜出没有目击者的意思。”说着说着她屈起剩余的手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有人都保持缄默。” “鲜血真是容易令人疯狂的东西,对吧?”三条樱子松开握紧的拳头,手垂落到身侧,语调低沉彷如叹息,“一次就足以上瘾。” ……… 岛川深介的脸部肌肉颤动了一下,执枪的手再次紧了紧,沉默片刻,神色变得更加复杂,“在你眼里是这样不堪一击?呵呵~” “知道吗?我和自己打了个赌。”说话的语气浓烈得如同陷入爱恋,咧开的嘴角,笑容有些神经质,“当我第一次看到关于生成姬的卷宗,我就有种奇妙的感觉。” 端坐在茶几上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我设想许多年的游戏是时候启动了,没有对手很孤独呐——那些警察都是蠢货,只有你。” 饶是此刻形势危急,日吉若仍是止不住黑线,然后他从眼角余光中看到泷荻之介同样满脸扭曲,想必也是不知作何感想。 曲高和寡?真敢说啊!变态!活生生的喂!也就是说系列案件里无论是死者还是参与者都是炮灰么?!想到此处,日吉若顿时有种被人调戏了的诡异感。 三条樱子神情微怔,随即满脸受不了的狠狠翻个白眼,“被你捧到无人可及的位置,我还真是对不起世界啊喂!” “呵呵~你真可爱。”岛川深介低低的笑道,“这样吧~为了奖励你,我说个故事。”面上的笑意尚未淡去,他豁然起身,在日吉若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猛地扑向三条樱子。 “小心!”日吉若怒叱出声,脚下一蹬原地弹起,飞出的腿朝岛川深介的背脊呼啸而去,复又在电光火石间错失良机。 岛川深介在半空中腰肢一拧,险险躲过日吉若的袭击,空着的手擒住一脸错愕的三条樱子,并且以手为支点,起纵间人已经贴到她背后,连同持枪的手在内,只余得半张脸对上慢一步的日吉若。 “日吉师弟身手进步了呢~” “多谢夸奖!” 两人一来一往,俱是面带浅笑,眼底的杀机却同样毫无保留。 日吉若慢慢直起身体,双手仍旧被铐住,整个人都暴露在岛川深介的眼前,可是对方那支枪不见踪迹,从三条樱子略显无力的表情来看,日吉若判断那支该死的制式手枪应该正抵住她的后背心。 ……… “抱歉,是我太粗鲁了,希望没吓着你。”岛川深介吃吃的低笑,嘴唇凑到三条樱子耳垂边,视线定在日吉若脸上,“我只是不希望故事说到一半被打扰,露台那里有人来了。” “岛川君真是敏感。”纵使脖颈被人扣住,三条樱子仍旧笑得云淡风轻,“说吧——我听着,不会有人打扰的,包括之前你召集过来围观的人。” “是呢~那些人怕是被警察控制住了。”岛川深介笑弯了眼睛,“别紧张,那些在我眼里不过是工具,我不会因此迁怒你。” 岛川深介的目光瞬也不瞬与日吉若对视,对着三条樱子说话的口吻竟是深情款款。 “只有我和你是同类,其他人都不过是血肉组合的空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半藏在三条樱子影子里的岛川深介癫痫发作似的颤抖起来,眼睛缓缓阖上。 “那些人都该死…” “谁该死?” “所有人。”岛川深介用习以为常的语气回答了日吉若的沉声质问。 几秒钟后那双眼睛再次睁开,目睹这一切的日吉若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有比任何时候都危险的东西蛰伏在岛川深介的眼瞳中,安静无声同时狞厉如恶鬼。 “其实不是所有人吧?”三条樱子蓦然出声,“你想毁掉的,只是冷漠对待当街杀人案的那部分人,所谓无罪的旁观者。” “我早说过,你的游戏是伤害转移,可是有用吗?一次又一次看那些人袖手旁观,没有人伸出你希望的援手…” “每个游戏的猎物都影射当年因为路人冷漠导致死亡的那个人,结果你一次又一次站在边上看着,最终还是没有谁肯见义勇为。” 她无视脖颈处岛川深介骤然收紧的指间,仰高面庞,眉宇间尽是怜悯之意,“你想救的那个人,那个很早以前被无数路人漠视的受害者,连同你的束手无策都是历史。” “真可怜,一直重复心理创伤有意思吗?” “闭嘴!”岛川深介突地大叫起来,手下不断收紧力道,“闭嘴闭嘴闭嘴!”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狂吼,三条樱子的嘴唇泛起浅浅青紫色,窒息令得她不自觉流露出痛苦之意,就在日吉若不顾一切要冲上去撞开发疯的岛川深介时,对方突然松开手指。 “你什么都不知道…”高昂的声线低落下来,化为喃喃自语的音调带着沉重的悲伤。 三条樱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象是缓过气来,她抿紧嘴角,在岛川深介看不到的方向对着日吉若微笑,“我都知道哟~” “十几年前有个老人救了你,那时候你才刚上小学,那天也是在很热闹的街上,你被妈妈牵在手里乖乖等着十字街口的红灯过去。” “那时候真可怕啊~你还是个孩子,所以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男人明明不认识还冲上来挥刀乱捅,妈妈身上溅出好多血…颜色比花朵刺目。” “你很怕,一直哭,可是没有人来阻止,明明走在附近很多人,偏偏都躲开,只有妈妈保护着你,最后她倒下了,你被人掐住脖子提起来…” 气氛很诡异的在三条樱子的叙说中沉淀下来,包括日吉若自己在内,注意力全数聚集到一张一合的红唇上。 她神色平和,语气里甚至隐隐透着安抚,也不知是对谁的,半丝自己命在旦夕的觉悟都没有。 “你还小不知道死亡的恐惧,却还是本能的怕到动弹不得,然后你看到有人冲上来把你从死神手里抢下,那是个不认识的老人,他抱着你一边对抗双眼赤红的两名歹徒。” “你哭都哭不出来,边上有很多车辆,还有很多人,还是没有人肯上来救援,结果…” “救你的人一命换一命,他死了你活着。” “当年袭击你的人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政/治/内/幕什么的不清楚,只是见义勇为的老者被以与凶手有私怨的名义长眠地底,连起码的感谢都得不到。” “你一直奇怪,人为什么会自私冷漠到这样的程度,这么多年找不到答案,所以你设下游戏想重演历史。” 说到这里三条樱子沉默下来。 良久,岛川深介断断续续的大笑出声,笑着笑着,从后方探出脸,面上神色疯狂到极点,“你是妖怪吗?老头子藏得那么好的东西都被你挖出来了。” “请不要污蔑家母的种/族好吗?”三条樱子撇了撇嘴角,“最后,你除了想折腾我,还有报复你父亲的意思吧?你把日吉若和泷荻之介骗过来藏匿的地点是某个势力给你父亲的政/治/献/金。”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抱歉,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 “你真是可怕。”岛川深介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危险。 日吉若徒然一凛,潜意识的危机感激出一身冷汗,然而一切都来不及,岛川深介将三条樱子猛力往边上一推,暴/露在日吉若眼中的,对方举高的手毫不留情扣下扳机。 [呯——!]一记声响,震耳欲聋,与此同时,后方传来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厉响,以及泷荻之介的惊叫。 然而这一片混乱对于日吉若来说都象是另外一个空间发生的事,他只是浑身僵硬呆在原位,暗金双瞳瞪到极限,视野里仅剩下慢动作摔倒在地的三条樱子。 脑海有巨大的轰鸣,什么反应也忘记,甚至连眼角余光中岛川深介再次举高手,枪口遥遥指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躲避。 过了不知多久,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又是一声闷响,小小声的,劲风擦过日吉若的耳边,待得他呆呆的转移视线就看到岛川深介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手臂却垂落在身侧,鲜红的血渍沿着手背淌在地板上。 有很多全副武装的人飞快跑过日吉若身边,岛川深介的太阳穴被枪支抵住,日吉若猛地推开靠到身边的几道气息,纵身朝三条樱子扑过去。 他身形方动复又猛地被制住,激怒之下日吉若一边挣扎,一边死死盯着咫尺间毫无声息的那个躯体,暗金瞳眸瞪到目眦欲裂,喉咙里却象是哽住一块巨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三条…樱子… “叫救护车!”纷乱的场景里有人疾声大呼,有人靠到三条樱子那里,半跪下来,小心翼翼探出手,然后… “你敢撕我衣服就告你性/骚/扰!”沙哑低沉的声线满含戾气,与此同时半跪在她身侧的人动作顿住,随即被她狠狠挥开扯住衣襟的手。 “妈/的!地板真硬,后脑勺裂开了卧槽!” 日吉若呆滞的看着本以为中枪的三条樱子慢吞吞的从地板上爬起来,顺带满嘴污言秽语。 她半低着头,前后拍拍身上的尘土,抬眼,目光搜索片刻对上他的,挑了挑眉,“干嘛看死人似的?” ……… “你…我…”日吉若被巨大的悲痛与惊喜迅速转换弄得头脑空白,结结巴巴不知所云,眼睛粘在她身上,不住的打量。 她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白了他一眼,随即走上前几步,靠到他面前,“你可以喊我三条.奥特曼.樱子。” 逼近的脸庞,神情彷如正在诱哄儿童的变态。 日吉若瞬间一囧,眼角止不住抽搐,想也没想就怒吼出声,“骗鬼啊!我杀了你混蛋!” “切!一点也不可爱。”她撇撇嘴角,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警察的制式手枪第一发通常只作为警告,是空弹来的。” 说完她也不管他作何反应就把脸转开,对着被压制在一边的岛川深介说道,“你这小鬼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最后一秒枪口偏到半米外去了诶~” “谁说我不会杀人?”一身狼狈的岛川深介眯起眼睛,环顾下自己周遭如临大敌的警察,嗤笑出声,“我刚刚可是…” 下巴朝更远处比了比,神情间带着诡异的得意,“那个人被捅穿了。” “刀刃偏离心脏,比起你教给执行者的那招差得太远。”三条樱子淡淡的看定岛川深介,嘴角的笑意竟是讥诮,“你真是矛盾,设计这么久的计划留下的漏洞多如牛毛,可怜只可怜被牵涉进来的死者。” “果然只是变态。” 岛川深介眼底的笑意瞬间凝结,正当日吉若伸手拉住三条樱子,待要出声阻止她继续打击看上去要更加病态的凶手,她猛地回头睨了他一眼,象是无意的提高声线。 “不是所有人都对罪恶无动于衷,高木警官尽职尽责,泷荻之介之所以幸存,是因为日吉若做了和当年你救命恩人同样的事。” “你想要的正义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见。” 62独角兽 之一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表情凝固在无法辨别的波段,眼底的眸光浅浅起伏,既有些激烈,又有些讽刺,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微动象是要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围在身边的警察带走。 我看着被簇拥在中央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他挺直背脊,纵使浑身狼狈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比起一败涂地,反而象是凯旋而归的将军。 到底在高兴什么呢?岛川深介…我不明白,他原本有机会大获全胜,在我来不及进入这幢建筑物之前,从监听仪器里听到了,来自泷荻之介接通的手机里的交谈。 岛川深介说过,他不会象电视里没脑子的幕后boss那样夸夸其谈,给小强主角翻盘的机会,明明一清二楚,结局还是这样… 我相信以他的水平不难做到全灭,毕竟两条人命把握在手上,即使警察最终破门而入,从另一种意义来说,他也会是赢家。 所以说,真是矛盾。 ……… 混乱场景随着岛川深介被数名全副武装的警员押解离开而平定下来,那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与此同时楼下冲上来另一些人。 安静没多久的空间再次陷入嘈杂。 瘫倒在地上的高木警员第一时间被救护人员抬走,甚至比岛川深介更早一步,现在杵在这里的人群是勘测现场,顺便收拾残局。 于是,我耸拉下肩膀,放松了为耍帅而摆出来的神棍表情————接下来没事了诶~拉小/黄/线划粉笔,大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什么的,虽然画面带感,考虑到个人立场,我还是站远些以策安全。 默默的收回视线,抬起胳膊,手掌覆到后脑勺,下一秒,“嘶——”,我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瞬间浮现出水雾。 痛死个人嗷嗷嗷—— 先前岛川少年开枪的时候,因为出乎意料导致我脚下一滑,于是仰面摔倒,后脑枕骨重重敲在混凝土水泥地上,现在,果然摸到一个不大不小圆溜溜的包… 不会脑震荡吧喂?我我我,我眼前的这片金星是心理作用吧? 正当我无声的哀嚎,模糊的视野蓦然闯入一张脸,距离超过警戒范围,挑高一边眉梢,眼角连同嘴角都绷得死紧。 眨巴眨巴眼睛,我吸溜着鼻子,讪讪的放开了手,“有事?” 日吉若面无表情的瞪着我,眼神意味难明,半晌,他忽的将头偏到另一边,沙哑着声音喊道,“这里有伤员,医生!” 诶?!我一愣,头下意识往后仰,避开险险戳到脸上的,暗金蘑菇头学弟的手指。 边上立竿见影的出现些许骚动,蹲在高木警官‘横尸’位置附近的众人纷纷抬头,瞬间集中过来的目光闪烁得堪比镁光灯。 我眼角一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楼梯口方向传来更为剧烈的混乱。 “闪边去!别拦着我!”某个算是熟悉的人扬高声线,人未到声先至。 噔噔噔的奔跑声里混合着有谁阻拦发出的推搡,待得我把目光投向那里,立刻就看到一张呃…横眉竖目的脸。 ……… “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猛地推开身前阻拦他前行的黑制服警员,视线遥遥对上我的,神情扭曲到足以喝止小儿夜啼。 瞪大的眼睛被大踏步直行过来的人影占据,我默默起了一身寒毛,悄悄的往边上斜退半步,眼珠子咕噜噜转动,试图寻个角落猫进去,或者找个替死鬼。 ————附近空旷得一目了然,连刚刚还杵在边上的日吉若竟也不知去向。 我一时大囧,却在此时迹部景吾已然站到跟前。 “啊——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结束么?警方封锁现场什么的…我干笑两声,抬手筢筢头发,作天下太平状。 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半晌不说话,一双灰紫凤眸对上我的眼睛,眸光似是凝结般瞬也不瞬。 我正觉得奇怪,他忽然勾了勾嘴角,眼底霎时间掀起波澜,浓重的,令人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扑面而至。 “你居然让自己站在枪口下?”他的语气极是柔和,轻轻的,仿佛询问是天气,略略低下的头,眉宇间有深重的阴骛弥散开来。 “你认为自己是不死之身?还是正义感满点嗯?”说话间他的手慢慢地抬高,举到半空复又停住,五指张开、收紧、张开、复又收紧… 配合着难看到极致的神色…我如临大敌的后退一步,龇出一口獠牙,“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你尝一尝什么是地狱。” 眼前这人不是没有前科…所以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男人实在是找抽。 话音刚落,迹部景吾的神色一滞,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良久,他缓缓眯起眼睛,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原来你是这么认为?好…好得很。”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迹部景吾却是掉头就走,如来时一般行色匆匆。 过了很久,耳边响起日吉若的说话声,语气似是不胜唏嘘,“该怎么说呢?我能理解部长想揍你的心情。” ……… “有本事就动手看看啊——”我偏过头,对着满脸负责的日吉若挑衅的笑笑,“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嘴。” 你知道什么啊——暗金蘑菇头学弟。 “那样的事我早习惯了,更何况一开始不就是你们把我拖下水的吗?” 日吉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阴暗,暗金瞳子眼神闪烁,薄唇也抿得更紧,沉默片刻,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用伪装得不是太好的平淡表情看着我,“说起来,你怎么知道制式手枪第一发是空弹?” “那不是普通民众该知道的细节。” “啊咧?你也开始懂得以退为进了?”我故作诧异的上下打量他几眼,等到他神情微变方才嗤笑一声,“套我话是没用的哟~” “喂!”日吉若原本就不好看的脸拉得更长。 我倾身往他那里靠了靠,竖起一支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另一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摸索半天又拔/出来,将指尖勾住的物件亮到他面前,随即手腕一翻,狠狠扯断缠绕在指节上的黑色细线,而后松开任由它从手掌边缘滑落到脚边。 “以前被同样的伎俩骗过…”我弯起眼睛,音量压到只有彼此听得见,“警方的制式手枪呵呵~我可是印象深刻呢~”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微微僵硬,一瞬间他的气息变得沉重,目光不错死瞪着我,过了很久才象是缓过来,浅浅呼出一口气,“口是心非。” “随你怎么说。”我慢吞吞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转过身朝楼梯走去。 走出几米后,又听到日吉若扬高的声线,“你可以置身事外看着我和泷荻之介被杀。”语气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比起阐述,反而更象是说服,对象不知是我还是他自己。 ……… 脚下不停往下楼的方向走,路过某处时扫了眼在那里的泷荻之介,随后我半低着头,将冷笑掩在看不见的角度。 接下来真的与我无关,日吉若和泷荻之介要作何感想是他们自己的事,一开始就不是特意来救人的,电话里出言提醒不过举手之劳,要不是警察横生枝节…我很乐意装一无所知。 ‘善良’这种品质于我而言是笑话。 后来,等知晓全部来龙去脉,伸出的援手也不可能是给日吉若和泷荻之介的…嘛嘛~ 至于岛川深介赞不绝口的智商…更是无稽之谈,劳资哪来的逆天本事?不都是杀千刀的外挂在作祟。 算了算了,还是回家洗洗睡了。 我边往下走,边抬手抹了把脸,了无生趣的叹息。 本以为听佛经能遏制时不时重频的属性竟然敢在劳资大姨妈驾临的当口升级?!擦!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岛川深介的夸赞我受之有愧啊喂!根本不是‘老头子藏得那么深都被我挖出来的东西’,那分明是他自己潜意识想起的回忆,话说我还没和他有肢体接触! 卧槽!长此久往,走在大街上我还得分辨身边哪些是现实场景哪些是回溯…想想就让人欲/仙/欲/死! 劳资心情异常糟糕啊喂!现在谁都别惹我,惹我肯定给他死! 站在黑漆漆夜幕下,沐浴着凉风的我默默在心里掀桌。 ………………分割线……………… 那晚的后续我没有参与,至于警方是不是善罢甘休,那是律师的问题;嗯~说起来三条家的专用律师并未因此来烦我,想必事件完美落幕。 迹部景吾盛怒之下离开,从此往后杳无音讯。 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夸张,毕竟才没过几天,总之迹部景吾与我的交集暂时切断,学校里的生活也很平静。 发生在城市角落的那个黑夜与白天的世界几乎不相干,除了冰帝有数名学生开始莫名其妙的缺席,大部分是三年级的,也听说有一二年级,但是不多,至于原因…呵~我想几位特定当事人与校方都心知肚明。 没过几天报纸开始连载关于系列案件的侦破过程,细节俱是含含糊糊,歌功颂德的也都是警方的神勇,警方逮捕的参与者都是透过城市监控网确定身份,包含社会各阶层,经媒体披露出来后引发巨大震动。 很快,来自各方的,关于严惩岛川深介的呼声越来越高。 民众的愤怒与惊怕我可以理解,相信很多人也能理解。 毕竟真相过于耸人听闻,原本警方记录在案的数起加上被当成意外遗漏的,受害者共计十余人之多,这还不包括侥幸逃生的日吉若和泷荻之介。 连续杀人案件不可怕,真正恐怖的是,你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就走在身边,或许是同窗,或许是朋友,或许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报纸对岛川深介的称呼是:[几十年来仅见的,冷血、周密、胆大的犯罪者]。 我不耐烦看那个,倒是对占用大篇幅剖析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很感兴趣,我是真没想到岛川深介一手策划的东西能牵扯出这么多内/幕。 别的就算了,反正不知道是不是媒体捕风捉影,其间有一条却是我能保证其真实性的,岛川深介的高层父亲与某势力之间相爱相杀的复杂关系。 随着民众注意力集中在案情上,警方也顺势深入挖掘,除却系列刺杀案件,连同岛川深介父亲那点事也被揪出来,当然,我个人认为此举多少是警方在借此转移视线平息民愤,减小由此产生的,对警方的不信任与反感。 所以说政治博弈什么的没意思。 ……… 一眨眼日子就这么过去,冰帝校园一如既往的安宁,至少表面上。 迹部景吾所带领的网球部被无数粉丝包围着行走在全国制霸征途中,暗地里[迷走乐园]参与者渗入校园的内/幕被压在极少数人的认知里,并没有给大众带来不良影响。 我无事一身轻,每日每日上学放学,连日吉若定下的训练都不再参与,也再没有谁忽然跑到跟前来引发后援会特别注目。 原以为…好吧好吧~其实是我个人幻想中的,就此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状况结束在七月下旬的今天。 岛川深介引发的影响逐渐淡去,报纸再次恢复刊载莫名其妙鸡毛蒜皮小事的周三。 仍旧是放课时间,我趴倒在课桌上,仰头,满脸黑线的瞪着站在边上,神色是不容拒绝的冥户亮。 对方眉头皱得死紧,表情是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毅然决然。 说起来也是我今天大意了,放学的时候先跑到洗手间躲起来,等人走得差不多再拐回教室收拾书包的伎俩重复使用果然不行,捶地! 这不…被杀个回马枪的人逮住了诶~ “有事请直说——”我哀嚎一声,眼睛飞快掠过冥户亮身后站得不远不近的忍足侑士,顿了顿复又收回,心情很好的被对方戒备森严的姿态弄得更糟。 “跟我走,部长找你。”冥户亮用不甘不愿的语气沉声说道,边说边伸出手拉住我书包一角,用力往外扯了扯,“快点!” 不去行么?你们近段时间不是很忙很忙吗吗吗?我攥着书包带另一头,顺着力道站起身,爪子紧了紧,垂死挣扎一会儿,颓然认命。 “怎么又是你?”我任凭书包落到别人手里,嘴里小小声嘟囔。 随后,先行一步的冥户亮背影微顿,偏首剜了我一眼,没好气说道,“部长亲自来了,后援会那些女人会吃了你。” 语毕又白了我一眼,模样俨然是唾弃我不识好歹。 ……… 然后,我被冥户亮和始终沉默的忍足侑士夹在中间,三人排成行,遮遮掩掩从偏僻的救生梯离开教学楼。 穿越冰帝广阔校园,沿着人迹罕至的线路走到后门,那里等着一部车窗紧闭的轿车。 将我押送到车门前,冥户亮象是被火烧着似的把书包扔还给我,随即返身和忍足侑士站到远一点的地方,看样子似乎是…交接? 我默默斜视那两人,半晌,嘴角一抽,抱着书包,一手打开车门,刚弯下腰打算往里钻,忽的又停顿,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里面的人擒住。 他手下一个用力,我整个人顺着惯性往前扑,鼻子猛地撞到透着温热的布料上,身体复又被转个方向,面朝上仰倒。 背脊跌落在很特别的触感上,瞪大的眼睛里,有一张脸缓缓压下来。 [碰——!]一声,车门重重阖上的声音象是在很远的地方,因为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屏蔽的外界的杂音… 诶诶诶?!我赶在被当头罩下的阴影淹没之前抬手撑住他的下巴,“吵架还没吵完,你想干什么迹部景吾?!”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据说正文看不到,于是再放一遍。 ————————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表情凝固在无法辨别的波段,眼底的眸光浅浅起伏,既有些激烈,又有些讽刺,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微动象是要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围在身边的警察带走。 我看着被簇拥在中央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他挺直背脊,纵使浑身狼狈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比起一败涂地,反而象是凯旋而归的将军。 到底在高兴什么呢?岛川深介…我不明白,他原本有机会大获全胜,在我来不及进入这幢建筑物之前,从监听仪器里听到了,来自泷荻之介接通的手机里的交谈。 岛川深介说过,他不会象电视里没脑子的幕后boss那样夸夸其谈,给小强主角翻盘的机会,明明一清二楚,结局还是这样… 我相信以他的水平不难做到全灭,毕竟两条人命把握在手上,即使警察最终破门而入,从另一种意义来说,他也会是赢家。 所以说,真是矛盾。 ……… 混乱场景随着岛川深介被数名全副武装的警员押解离开而平定下来,那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与此同时楼下冲上来另一些人。 安静没多久的空间再次陷入嘈杂。 瘫倒在地上的高木警员第一时间被救护人员抬走,甚至比岛川深介更早一步,现在杵在这里的人群是勘测现场,顺便收拾残局。 于是,我耸拉下肩膀,放松了为耍帅而摆出来的神棍表情————接下来没事了诶~拉小/黄/线划粉笔,大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什么的,虽然画面带感,考虑到个人立场,我还是站远些以策安全。 默默的收回视线,抬起胳膊,手掌覆到后脑勺,下一秒,“嘶——”,我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瞬间浮现出水雾。 痛死个人嗷嗷嗷—— 先前岛川少年开枪的时候,因为出乎意料导致我脚下一滑,于是仰面摔倒,后脑枕骨重重敲在混凝土水泥地上,现在,果然摸到一个不大不小圆溜溜的包… 不会脑震荡吧喂?我我我,我眼前的这片金星是心理作用吧? 正当我无声的哀嚎,模糊的视野蓦然闯入一张脸,距离超过警戒范围,挑高一边眉梢,眼角连同嘴角都绷得死紧。 眨巴眨巴眼睛,我吸溜着鼻子,讪讪的放开了手,“有事?” 日吉若面无表情的瞪着我,眼神意味难明,半晌,他忽的将头偏到另一边,沙哑着声音喊道,“这里有伤员,医生!” 诶?!我一愣,头下意识往后仰,避开险险戳到脸上的,暗金蘑菇头学弟的手指。 边上立竿见影的出现些许骚动,蹲在高木警官‘横尸’位置附近的众人纷纷抬头,瞬间集中过来的目光闪烁得堪比镁光灯。 我眼角一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楼梯口方向传来更为剧烈的混乱。 “闪边去!别拦着我!”某个算是熟悉的人扬高声线,人未到声先至。 噔噔噔的奔跑声里混合着有谁阻拦发出的推搡,待得我把目光投向那里,立刻就看到一张呃…横眉竖目的脸。 ……… “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猛地推开身前阻拦他前行的黑制服警员,视线遥遥对上我的,神情扭曲到足以喝止小儿夜啼。 瞪大的眼睛被大踏步直行过来的人影占据,我默默起了一身寒毛,悄悄的往边上斜退半步,眼珠子咕噜噜转动,试图寻个角落猫进去,或者找个替死鬼。 ————附近空旷得一目了然,连刚刚还杵在边上的日吉若竟也不知去向。 我一时大囧,却在此时迹部景吾已然站到跟前。 “啊——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结束么?警方封锁现场什么的…我干笑两声,抬手筢筢头发,作天下太平状。 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半晌不说话,一双灰紫凤眸对上我的眼睛,眸光似是凝结般瞬也不瞬。 我正觉得奇怪,他忽然勾了勾嘴角,眼底霎时间掀起波澜,浓重的,令人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扑面而至。 “你居然让自己站在枪口下?”他的语气极是柔和,轻轻的,仿佛询问是天气,略略低下的头,眉宇间有深重的阴骛弥散开来。 “你认为自己是不死之身?还是正义感满点嗯?”说话间他的手慢慢地抬高,举到半空复又停住,五指张开、收紧、张开、复又收紧… 配合着难看到极致的神色…我如临大敌的后退一步,龇出一口獠牙,“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你尝一尝什么是地狱。” 眼前这人不是没有前科…所以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男人实在是找抽。 话音刚落,迹部景吾的神色一滞,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良久,他缓缓眯起眼睛,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原来你是这么认为?好…好得很。”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迹部景吾却是掉头就走,如来时一般行色匆匆。 过了很久,耳边响起日吉若的说话声,语气似是不胜唏嘘,“该怎么说呢?我能理解部长想揍你的心情。” ……… “有本事就动手看看啊——”我偏过头,对着满脸负责的日吉若挑衅的笑笑,“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嘴。” 你知道什么啊——暗金蘑菇头学弟。 “那样的事我早习惯了,更何况一开始不就是你们把我拖下水的吗?” 日吉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阴暗,暗金瞳子眼神闪烁,薄唇也抿得更紧,沉默片刻,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用伪装得不是太好的平淡表情看着我,“说起来,你怎么知道制式手枪第一发是空弹?” “那不是普通民众该知道的细节。” “啊咧?你也开始懂得以退为进了?”我故作诧异的上下打量他几眼,等到他神情微变方才嗤笑一声,“套我话是没用的哟~” “喂!”日吉若原本就不好看的脸拉得更长。 我倾身往他那里靠了靠,竖起一支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另一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摸索半天又拔/出来,将指尖勾住的物件亮到他面前,随即手腕一翻,狠狠扯断缠绕在指节上的黑色细线,而后松开任由它从手掌边缘滑落到脚边。 “以前被同样的伎俩骗过…”我弯起眼睛,音量压到只有彼此听得见,“警方的制式手枪呵呵~我可是印象深刻呢~”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微微僵硬,一瞬间他的气息变得沉重,目光不错死瞪着我,过了很久才象是缓过来,浅浅呼出一口气,“口是心非。” “随你怎么说。”我慢吞吞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转过身朝楼梯走去。 走出几米后,又听到日吉若扬高的声线,“你可以置身事外看着我和泷荻之介被杀。”语气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比起阐述,反而更象是说服,对象不知是我还是他自己。 ……… 脚下不停往下楼的方向走,路过某处时扫了眼在那里的泷荻之介,随后我半低着头,将冷笑掩在看不见的角度。 接下来真的与我无关,日吉若和泷荻之介要作何感想是他们自己的事,一开始就不是特意来救人的,电话里出言提醒不过举手之劳,要不是警察横生枝节…我很乐意装一无所知。 ‘善良’这种品质于我而言是笑话。 后来,等知晓全部来龙去脉,伸出的援手也不可能是给日吉若和泷荻之介的…嘛嘛~ 至于岛川深介赞不绝口的智商…更是无稽之谈,劳资哪来的逆天本事?不都是杀千刀的外挂在作祟。 算了算了,还是回家洗洗睡了。 我边往下走,边抬手抹了把脸,了无生趣的叹息。 本以为听佛经能遏制时不时重频的属性竟然敢在劳资大姨妈驾临的当口升级?!擦!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岛川深介的夸赞我受之有愧啊喂!根本不是‘老头子藏得那么深都被我挖出来的东西’,那分明是他自己潜意识想起的回忆,话说我还没和他有肢体接触! 卧槽!长此久往,走在大街上我还得分辨身边哪些是现实场景哪些是回溯…想想就让人欲/仙/欲/死! 劳资心情异常糟糕啊喂!现在谁都别惹我,惹我肯定给他死! 站在黑漆漆夜幕下,沐浴着凉风的我默默在心里掀桌。 ………………分割线……………… 那晚的后续我没有参与,至于警方是不是善罢甘休,那是律师的问题;嗯~说起来三条家的专用律师并未因此来烦我,想必事件完美落幕。 迹部景吾盛怒之下离开,从此往后杳无音讯。 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夸张,毕竟才没过几天,总之迹部景吾与我的交集暂时切断,学校里的生活也很平静。 发生在城市角落的那个黑夜与白天的世界几乎不相干,除了冰帝有数名学生开始莫名其妙的缺席,大部分是三年级的,也听说有一二年级,但是不多,至于原因…呵~我想几位特定当事人与校方都心知肚明。 没过几天报纸开始连载关于系列案件的侦破过程,细节俱是含含糊糊,歌功颂德的也都是警方的神勇,警方逮捕的参与者都是透过城市监控网确定身份,包含社会各阶层,经媒体披露出来后引发巨大震动。 很快,来自各方的,关于严惩岛川深介的呼声越来越高。 民众的愤怒与惊怕我可以理解,相信很多人也能理解。 毕竟真相过于耸人听闻,原本警方记录在案的数起加上被当成意外遗漏的,受害者共计十余人之多,这还不包括侥幸逃生的日吉若和泷荻之介。 连续杀人案件不可怕,真正恐怖的是,你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就走在身边,或许是同窗,或许是朋友,或许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报纸对岛川深介的称呼是:[几十年来仅见的,冷血、周密、胆大的犯罪者]。 我不耐烦看那个,倒是对占用大篇幅剖析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很感兴趣,我是真没想到岛川深介一手策划的东西能牵扯出这么多内/幕。 别的就算了,反正不知道是不是媒体捕风捉影,其间有一条却是我能保证其真实性的,岛川深介的高层父亲与某势力之间相爱相杀的复杂关系。 随着民众注意力集中在案情上,警方也顺势深入挖掘,除却系列刺杀案件,连同岛川深介父亲那点事也被揪出来,当然,我个人认为此举多少是警方在借此转移视线平息民愤,减小由此产生的,对警方的不信任与反感。 所以说政治博弈什么的没意思。 ……… 一眨眼日子就这么过去,冰帝校园一如既往的安宁,至少表面上。 迹部景吾所带领的网球部被无数粉丝包围着行走在全国制霸征途中,暗地里[迷走乐园]参与者渗入校园的内/幕被压在极少数人的认知里,并没有给大众带来不良影响。 我无事一身轻,每日每日上学放学,连日吉若定下的训练都不再参与,也再没有谁忽然跑到跟前来引发后援会特别注目。 原以为…好吧好吧~其实是我个人幻想中的,就此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状况结束在七月下旬的今天。 岛川深介引发的影响逐渐淡去,报纸再次恢复刊载莫名其妙鸡毛蒜皮小事的周三。 仍旧是放课时间,我趴倒在课桌上,仰头,满脸黑线的瞪着站在边上,神色是不容拒绝的冥户亮。 对方眉头皱得死紧,表情是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毅然决然。 说起来也是我今天大意了,放学的时候先跑到洗手间躲起来,等人走得差不多再拐回教室收拾书包的伎俩重复使用果然不行,捶地! 这不…被杀个回马枪的人逮住了诶~ “有事请直说——”我哀嚎一声,眼睛飞快掠过冥户亮身后站得不远不近的忍足侑士,顿了顿复又收回,心情很好的被对方戒备森严的姿态弄得更糟。 “跟我走,部长找你。”冥户亮用不甘不愿的语气沉声说道,边说边伸出手拉住我书包一角,用力往外扯了扯,“快点!” 不去行么?你们近段时间不是很忙很忙吗吗吗?我攥着书包带另一头,顺着力道站起身,爪子紧了紧,垂死挣扎一会儿,颓然认命。 “怎么又是你?”我任凭书包落到别人手里,嘴里小小声嘟囔。 随后,先行一步的冥户亮背影微顿,偏首剜了我一眼,没好气说道,“部长亲自来了,后援会那些女人会吃了你。” 语毕又白了我一眼,模样俨然是唾弃我不识好歹。 ……… 然后,我被冥户亮和始终沉默的忍足侑士夹在中间,三人排成行,遮遮掩掩从偏僻的救生梯离开教学楼。 穿越冰帝广阔校园,沿着人迹罕至的线路走到后门,那里等着一部车窗紧闭的轿车。 将我押送到车门前,冥户亮象是被火烧着似的把书包扔还给我,随即返身和忍足侑士站到远一点的地方,看样子似乎是…交接? 我默默斜视那两人,半晌,嘴角一抽,抱着书包,一手打开车门,刚弯下腰打算往里钻,忽的又停顿,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里面的人擒住。 他手下一个用力,我整个人顺着惯性往前扑,鼻子猛地撞到透着温热的布料上,身体复又被转个方向,面朝上仰倒。 背脊跌落在很特别的触感上,瞪大的眼睛里,有一张脸缓缓压下来。 [碰——!]一声,车门重重阖上的声音象是在很远的地方,因为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屏蔽的外界的杂音… 诶诶诶?!我赶在被当头罩下的阴影淹没之前抬手撑住他的下巴,“吵架还没吵完,你想干什么迹部景吾?!” 63独角兽 之二 我瞪着居高临下俯视的这张脸,鲨鱼牙低吼,“放开放开!以为自己是电视剧男主角么你?” 迹部景吾保持着低头不知想做什么的姿势与我对视,一双灰紫凤眸半掩在垂落的刘海下,更加显得晦暗莫测。 车厢内的气氛很诡异的陷入凝滞,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夹杂着他绵长的吐息,渐渐有未知情绪开始要失控的预感。 过了不知多久,迹部景吾放松了钳制在我肩膀上的力道,人跟着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起来…” 语气是平淡无起伏,说话的同时仰高头颅,又抬手用胳膊压在眼睛上,看起来一副疲惫到心力憔悴的模样。 小心翼翼地从他双腿上蹭下来,安静的坐好,最后,我偏过头上下打量,想了想,伸手点了点他的肩头,“找我什么事?” 他半天没动静,我瞥了眼车窗外,继续说道,“没事下个街口停车。” 真的,我个人表示对现在这种状况很棘手…果然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这句话说出口,迹部景吾那里就有了反应,他放下遮挡在眼前的手,略略侧首,目光对上我的,仍旧是不肯说话,眼底闪烁的神采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两人安静的对视,片刻之后,他的嘴唇微微蠕动象是要说话,我一个激灵,赶在那之前出言打断,“好吧——是谁要见我?” 总觉得任由他开口会听到很惊悚的东西,我我我,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啊啊啊——不管内容是什么,反正不要说出来! ……… 迹部景吾的眼睛蓦然睁大,神色微微怔忡,随即变得更复杂起来,“我一直想知道,还有什么是你猜不出来的。”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不需要特殊能力,因为你的表情很明显是有难言之隐,别把我看得太高了喂! 抿抿嘴角,我错开两人对视的目光,把头转向车窗,边浏览风景边等待他的回答。 “既然你猜出来了,我还需要说什么?”迹部景吾低声说道,答案却是语焉不详,象是要卖关子? 于是…我用手揉揉太阳穴,无声的叹了口气,“岛川深介其实蛮得人心的,居然请得动你出面…不过…” 放下手,我回过头,对着一直盯着我的迹部景吾冷笑,“我哪有本事对他做什么?” 迹部景吾象是一怔,却并未发怒,反倒是缓缓凑到近前,勾起的嘴角,脸庞线条蓦的柔软,“我知道你不会。” “可是有人不相信。”我耸耸肩膀,“我讨厌和政治有关联的东西,日吉若的哥哥真是野心勃勃的男人…” 说到这里我停顿下来,深深觉得自己很无辜,“系列案件侦破,加上连锁效应已经够他累积资本了,还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吗?”这段时间铺天盖地的报道给出的讯息已经透露足够多的东西,姓[日吉]的那一大一小都是麻烦。 “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迹部景吾忽然用愉悦?的口吻说道,神情是‘你终于也有猜错的时候啊~’,“是岛川深介的恩师,日吉若的祖父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有区别吗?”我狠狠抽了抽嘴角,“那个人甚至更难打发好吧?”所谓人老精鬼老灵,年纪大的人城府可不是毛头小子可以比拟的,再说… 默默斜视身边不知不觉就挤过来的这位,我翻个白眼,把含在嘴里的,‘你和我什么关系?为什么人家请我要透过你啊喂?’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好吧好吧——我已经没办法就两人的关系一事继续装傻,再继续那可不是我‘单纯’,那是我狗血天雷玛丽苏…可是… 没有挑明的东西…嗯~心照不宣?还是…他以为有些事可以不必说出来? ……… “你在想什么?” “想你…”我下意识回答了耳边的询问,然后立刻被自己雷出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追加后半句话,“在这件事里的立场。” “说到底跟你无关吧?” 强自压下一时失言险些酸倒牙的囧然,我力持面不改色的盯着迹部景吾,“别跟我说你没办法放着我不管,那很肉麻诶!” 换个理由赶紧的!据作者说这文标签是惊悚悬疑,不是少女漫!别让坑下的亲抗议钛合金狗眼伤不起最后表示要放弃啊喂! 迹部景吾的表情看上起很诡异,挑高一边眉毛,眉宇间立刻显露出傲气来,“本大爷做事哪需要向你解释?” 抬手抓抓脸颊,我撇过头,“是呢~”目光游移片刻,停住,“到了。” 两人一席谈话终止于看到轿车前方挡风玻璃外那处古色古香的建筑,日吉若和那天一样站在暗色木门边上,眼睛注视着这里,眸中带有不知名的凛冽。 “果然还是不想进去。”探出手的停在车门锁上,我压低声音,喃喃自语。 “一次解决省得麻烦。”迹部景吾的温度从后方覆到我的背脊上,指尖擦过肩膀,顺着手臂往下滑,最终盖住我的手掌,“条件是销毁警方那里关于你的资料。” “岛川深介这么重要?”我一愣,随后醒悟过来,“这是你周旋的结果?” “啊嗯~我总要替某些人的性命着想。”迹部景吾手下微微用力,帮我打开车门,漫不经心低声笑道,“要是等你不耐烦起来,我会很为难啊~” “所以说关你什么事啊?”我顺着背上温热力道钻出轿车,嘴里嘀嘀咕咕,脚下方才站稳随即又被他拖住胳膊,待得我抬头,脑门骤然遭到敲击。 迹部景上收回行凶的手,睐了我一眼,“要对付两人相处时的突发状况已经很麻烦,我不想哪天还需要和国家法律斗智斗勇。” ……… 被象是怕我一不留神就走丢的某位大爷紧攥在手里,两人并肩朝等在门侧的日吉若走过去。 此时日光西斜,金红的光线斜斜迤逦在地上,日吉若忽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光线下,阴影投射在脚下拉得老长,他抬起头,冷然的面孔,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久等了。”迹部景吾如是说道,语气…有些出乎意外的尖锐。 我侧首看了迹部景吾一眼,愣了愣,目光一转忽又瞥见日吉若神情微微一沉。 不知怎地,这一瞬间,冰帝网球部这两位据说承前启后的部长与未来部长,彼此之间弥漫着浅浅的敌意?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脑海里浮现的认知,就见日吉若和迹部景吾各自收起异样,前者侧身朝门内颔首,接着率先迈开步伐,后者嗤笑一声,拎住我就跟上去。 一路往里走,看见的景致与上次来并无区别,除了因为季节关系愈发显得郁郁葱葱的植株。 行走间偶尔有横生出来的枝蔓遮挡去路,每当此时,领路的日吉若会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将它拂开,一面低声解释说那是他祖父的交代,不必修剪花木让其自然生长,庭院也因此少了匠气,多了几分野趣。 话题虽然无关紧要,日吉若的神情却总让我觉得…他正在粉饰太平?或者极力想缓和彼此之间略显僵硬的气氛。 ……… 待得三人走到主建筑前,脱了鞋子踩上木质回廊,中央那间厅堂敞开的纸门却不是虚席以待的样子,反而从里面传出谈话声。 日吉若身形微顿,语气有些诧异,“不是说好等我带人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屋内动静变得大起来,是一阵脚步声由内往外,不多时两三个人走出来,俱是西装革履的男子,为首的那位复又返身对着室内深深鞠躬,说道,“那么我们先告辞,细节方面就由日吉先生安排。” 说完之后他直起身,回过头,目光对上等在外面的我们,双方一照面,为首的男子微微颔首,“日吉少爷。” 随后男子目光一转,停顿几秒钟,嘴唇微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领着余下的人往走廊另一头走去;几个陌生人一离开,日吉若就招呼我们走进屋子。 日吉若的祖父端坐在上首,正面朝着走廊,手边矮几上摆着茶水,明显是刚招待完客人。 “他们是…”日吉若走到往下数第三个位置坐好,低声询问道。 “昨天你父亲说过的那个公司亲自上门来拜访。”日吉老头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边说边抬手招了招,“小姑娘你来了啊~”语气热络到令人心生怀疑。 ……… 我原地倁躇几秒钟,随后顺着日吉老头子点明的,紧挨着他的位置把自己放进去,迹部景吾则慢一步坐在隔壁,与日吉若可以斜视的角度。 四个人各自就坐,然后是一阵莫名的沉默;只有日吉老头子一脸闲适,剩余三人暗地里打量着彼此,眼底都是淡淡的警惕。 最后的最后,许是不愿意拖延时间,迹部景吾开口打破沉默,说的话却毫不相干,“刚才那些人是经纪人。” “哈?”我收回和日吉若较劲的目光,斜视说话同时用手按住我脑袋的迹部景吾,“什么经纪人?” “为首那个男人是偶像组合洛丽塔的经纪…”他满脸恶劣的戳动手指,姿势象是在洗头,“你喜欢的那首歌。” “哦~”我眼睛一亮,“那首[星坠]…很好听诶~” “嗯——”迹部景吾加重指间力道,满脸‘你真是没出息’的唾弃,眼睛里光芒闪烁片刻,神情化作诱哄,“你乖乖的我带你去演唱会现场。” “没问题!”我斩钉截铁回答,顺便捣头如蒜。 “我说——”日吉若的声音横地里斜插/进来,绷紧的声线带出无法容忍的怒气,“你们要把话题偏到哪里去?” 于是我立竿见影萎靡下来,淡去心头的雀跃,没好气的拿掉迹部景吾的手,把脸转向上首的老人家。 日吉老头仍是摆着早前的淡笑神情,“小姑娘喜欢偶像啊~正好,阿若这里有捷径给你弄到亲手签名哦~” 和说话语气的无赖相反,他打量我的眼神却清明到锐利,接近审视。 “今天该归还借给老头子的那件藏品了,这样…让阿若取得签名作为酬谢吧~”他对着我挤了挤眼睛,表情古怪到象是…调笑? “讨好自己女人要投其所好。” ……… 即使明知道他满脸不正经是装出来的,我仍是止不住扭曲了表情,囧了半天,咬牙说道,“请…让我们言归正传。” 这离题到九霄云外的内容tm的劳资没兴趣继续了喂!你丫明明是个很精明的老头子,就不要给我装昏聩! 明明有一双接近凶兽的眼睛,看人的样子接近打量猎物,那份子岁月沉淀下来的世故冷血瞎子才无所察觉! 许是我的戒备过于明显,眼角余光里日吉若和迹部景吾俱是神情微变,那老头子也象是一愣,厅堂内顿时沉寂下来,良久,日吉老头淡去面上的笑意,“岛川深介那孩子的事…” 开口之后复又沉默下来,他似是无意识地将双手交握,一手慢慢摩挲另一手的大拇指,半天才继续说道,“多谢你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哼——”我冷哼一声,“我以为你要谢我救了日吉学弟。”外人比你家孙子更金贵么?情报头子该不是抱养的吧? 想到这里我睨了对面的日吉若一眼,随即发现他神情微微错愕的看着自己的祖父,一副听到内/幕吓得不轻的模样。 “救命之恩让阿若自己以身相许好了。”日吉老头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半丝一句话卖掉自家孙子的愧疚也没有。 “多年之前救岛川深介的人是我最尊敬的对手。” 说话间他长叹一声,侧身从后方拎出黑色扁平箱子,手覆在上面,目光越过我放到更远处,陷入回忆般神情不胜唏嘘,“也是地藏的主人。” “岛川深介…”他闭了闭眼,脸上滑过一丝痛惜神色,“是个笨蛋。” “虽然早知道那孩子的身份,我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保护弱者是桐山的理念,即使因此付出性命。” 直到此时,老者的眉宇间才显露出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深邃,糅杂着怀念与坚持,“我没料到的是岛川竟然没能过得了自己那关。” “岛川深介的父亲当年被某桩案件嫌疑人报复,波及家属,他自己却因为害怕收受贿赂的事实被揭发,转而诬陷救他儿子的桐山和凶手是私怨。” “我知道真相却什么也没说,因为那孩子刚失去母亲…是我一念之差。” “前几天我去见过岛川。”随着回忆结束,老人神色间的迷蒙淡开,目光转而对上我的,“他说他不肯原谅,无论是彼时的自己,还是他为了前途隐瞒真相的父亲,甚至那时候袖手旁观的路人。” ……… “可是,那并不能构成他如今滥杀无辜的理由,不是吗?”我抿抿嘴角,扯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再者说,您此刻一番话是忏悔吗?对象错了呀~” 老者的神情有瞬间呆滞,片刻之后复又变得冷凝,“岛川的罪名轻重取决于证据,迷走乐园不止是他一个人组织得起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似是别有深意。 我眯了眯眼,抬手按住身侧气势迥然一变的迹部景吾,偏头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交涉没那么容易成功。” 指尖附着的布料透出主人肢体的紧绷,迹部景吾的呼吸粗重起来,侧面神情盛满怒意,不知怎地我诡异的放松下来,许是因为发现他真的被瞒在鼓里,令得我…愉悦? 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时刻惦念算计我…对吧? 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象是按捺不住要跳起来拂袖而去的迹部景吾,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我的视线转到日吉若那里。 “也罢——已经救你一命,我也不在乎多送你哥哥一份功劳。” 日吉若的神情看上去说不出的呆愕,抿紧的嘴角,脸上白到透出浅青,“你…我不知道这件事!”粗嘎的声线,象是难以忍受的弹起来,一个箭步窜到我跟前却被迹部景吾拦住。 我放任这两人僵持在面前,目光越过障碍物落到老者那里,“迷走乐园剩下的主谋名单在我手上,你猜对了。” “所以说人活得越久,果然越不容小觑。”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日吉若和迹部景吾两人双双扭头瞪着我,异口同声低呼打断我的话。 我抬头各自赏给两人一记卫生眼,起身朝着上方走去,一边将手探入裙子口袋,从其间摸出一物扔到日吉老头手边的矮几上。 随后我弯腰拎起放置在一旁的黑色扁平箱子,抬抬下巴,开口道,“岛川深介落网第二天我收到他事先寄给我的快递。” 那东西敲在木头桌面上发出细微闷响,黑黝黝的巴掌大机器因为敲击,原本待机的屏幕亮起光芒,配合诡谲的背景音乐,两张鬼牌闪烁不定。 “那个论坛资料全数销毁,岛川深介给我的psp里有所谓通关奖励。”我垂下眼睛,对着游戏机笑了笑,“小鬼牌是刺杀行动现场全程跟踪录像,正鬼则是策划者真实资料。” “原本想给的人用不上,便宜你。” ……… “那么…”老者沉默许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蓦然抬起头,让我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那是真正的,对于接下来能够减轻岛川深介刑期的喜悦。 “我的孙子送给你了。”一开口却是非常之不负责任的胡言乱语。 我默默抽了抽脸皮,脚跟一转扯住迹部景吾就朝着出口走去,视而不见一边某颗神情扭曲的,被自家长辈随手送掉的暗金蘑菇头。 走出一段距离,我停下脚步,略略回首,“我一直深信见义勇为是毋庸置疑的美德,您的朋友不必为了岛川深介今时今日所作所为承担身后的指责。” 说完也不等留在室内的两人有何反应,甩头继续前行。 真的——我是真的那样认为。 见义勇为是毋庸置疑的美德,法律本身也至公至正,罪恶的只是交杂其间的人性。 救一个人导致未来惨烈杀戮这种事,不是死亡的英雄该背负的东西。 ……… 穿好鞋子,走下木质长廊,越过来时广阔而优美的庭院,路上迹部景吾一言不发,出了屋子他就接走我手里的箱子,抿紧嘴角不肯开口,眼睛时不时偷觑过来。 等到日吉家的外门近在咫尺,身后忽的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三条樱子!” 是日吉若的声音,拔高的声线有些狼狈;迹部景吾身形微顿,却是头也不回,我抬眼从他侧面看到尚未褪去的愤怒,明显是不愿意理会。 迟疑间脚步声已经来到近处,我回过头就看见日吉若用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看着我,手里还捏着电话。 过了一会儿,日吉若象是狠狠喘了口气,瞪大的暗金双瞳,眼底神采错综复杂,“岛川深介死在严密防守的加护病房,就在五分钟前。” 我闭了闭眼,几秒钟后复又睁开眼睛,“受害者的亲友们不会放过他,早在报纸没有隐去他真实身份的时候结局就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我瞪着居高临下俯视的这张脸,鲨鱼牙低吼,“放开放开!以为自己是电视剧男主角么你?” 迹部景吾保持着低头不知想做什么的姿势与我对视,一双灰紫凤眸半掩在垂落的刘海下,更加显得晦暗莫测。 车厢内的气氛很诡异的陷入凝滞,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夹杂着他绵长的吐息,渐渐有未知情绪开始要失控的预感。 过了不知多久,迹部景吾放松了钳制在我肩膀上的力道,人跟着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起来…” 语气是平淡无起伏,说话的同时仰高头颅,又抬手用胳膊压在眼睛上,看起来一副疲惫到心力憔悴的模样。 小心翼翼地从他双腿上蹭下来,安静的坐好,最后,我偏过头上下打量,想了想,伸手点了点他的肩头,“找我什么事?” 他半天没动静,我瞥了眼车窗外,继续说道,“没事下个街口停车。” 真的,我个人表示对现在这种状况很棘手…果然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这句话说出口,迹部景吾那里就有了反应,他放下遮挡在眼前的手,略略侧首,目光对上我的,仍旧是不肯说话,眼底闪烁的神采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两人安静的对视,片刻之后,他的嘴唇微微蠕动象是要说话,我一个激灵,赶在那之前出言打断,“好吧——是谁要见我?” 总觉得任由他开口会听到很惊悚的东西,我我我,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啊啊啊——不管内容是什么,反正不要说出来! ……… 迹部景吾的眼睛蓦然睁大,神色微微怔忡,随即变得更复杂起来,“我一直想知道,还有什么是你猜不出来的。”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不需要特殊能力,因为你的表情很明显是有难言之隐,别把我看得太高了喂! 抿抿嘴角,我错开两人对视的目光,把头转向车窗,边浏览风景边等待他的回答。 “既然你猜出来了,我还需要说什么?”迹部景吾低声说道,答案却是语焉不详,象是要卖关子? 于是…我用手揉揉太阳穴,无声的叹了口气,“岛川深介其实蛮得人心的,居然请得动你出面…不过…” 放下手,我回过头,对着一直盯着我的迹部景吾冷笑,“我哪有本事对他做什么?” 迹部景吾象是一怔,却并未发怒,反倒是缓缓凑到近前,勾起的嘴角,脸庞线条蓦的柔软,“我知道你不会。” “可是有人不相信。”我耸耸肩膀,“我讨厌和政治有关联的东西,日吉若的哥哥真是野心勃勃的男人…” 说到这里我停顿下来,深深觉得自己很无辜,“系列案件侦破,加上连锁效应已经够他累积资本了,还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吗?”这段时间铺天盖地的报道给出的讯息已经透露足够多的东西,姓[日吉]的那一大一小都是麻烦。 “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迹部景吾忽然用愉悦?的口吻说道,神情是‘你终于也有猜错的时候啊~’,“是岛川深介的恩师,日吉若的祖父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有区别吗?”我狠狠抽了抽嘴角,“那个人甚至更难打发好吧?”所谓人老精鬼老灵,年纪大的人城府可不是毛头小子可以比拟的,再说… 默默斜视身边不知不觉就挤过来的这位,我翻个白眼,把含在嘴里的,‘你和我什么关系?为什么人家请我要透过你啊喂?’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好吧好吧——我已经没办法就两人的关系一事继续装傻,再继续那可不是我‘单纯’,那是我狗血天雷玛丽苏…可是… 没有挑明的东西…嗯~心照不宣?还是…他以为有些事可以不必说出来? ……… “你在想什么?” “想你…”我下意识回答了耳边的询问,然后立刻被自己雷出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追加后半句话,“在这件事里的立场。” “说到底跟你无关吧?” 强自压下一时失言险些酸倒牙的囧然,我力持面不改色的盯着迹部景吾,“别跟我说你没办法放着我不管,那很肉麻诶!” 换个理由赶紧的!据作者说这文标签是惊悚悬疑,不是少女漫!别让坑下的亲抗议钛合金狗眼伤不起最后表示要放弃啊喂! 迹部景吾的表情看上起很诡异,挑高一边眉毛,眉宇间立刻显露出傲气来,“本大爷做事哪需要向你解释?” 抬手抓抓脸颊,我撇过头,“是呢~”目光游移片刻,停住,“到了。” 两人一席谈话终止于看到轿车前方挡风玻璃外那处古色古香的建筑,日吉若和那天一样站在暗色木门边上,眼睛注视着这里,眸中带有不知名的凛冽。 “果然还是不想进去。”探出手的停在车门锁上,我压低声音,喃喃自语。 “一次解决省得麻烦。”迹部景吾的温度从后方覆到我的背脊上,指尖擦过肩膀,顺着手臂往下滑,最终盖住我的手掌,“条件是销毁警方那里关于你的资料。” “岛川深介这么重要?”我一愣,随后醒悟过来,“这是你周旋的结果?” “啊嗯~我总要替某些人的性命着想。”迹部景吾手下微微用力,帮我打开车门,漫不经心低声笑道,“要是等你不耐烦起来,我会很为难啊~” “所以说关你什么事啊?”我顺着背上温热力道钻出轿车,嘴里嘀嘀咕咕,脚下方才站稳随即又被他拖住胳膊,待得我抬头,脑门骤然遭到敲击。 迹部景上收回行凶的手,睐了我一眼,“要对付两人相处时的突发状况已经很麻烦,我不想哪天还需要和国家法律斗智斗勇。” ……… 被象是怕我一不留神就走丢的某位大爷紧攥在手里,两人并肩朝等在门侧的日吉若走过去。 此时日光西斜,金红的光线斜斜迤逦在地上,日吉若忽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光线下,阴影投射在脚下拉得老长,他抬起头,冷然的面孔,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久等了。”迹部景吾如是说道,语气…有些出乎意外的尖锐。 我侧首看了迹部景吾一眼,愣了愣,目光一转忽又瞥见日吉若神情微微一沉。 不知怎地,这一瞬间,冰帝网球部这两位据说承前启后的部长与未来部长,彼此之间弥漫着浅浅的敌意?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脑海里浮现的认知,就见日吉若和迹部景吾各自收起异样,前者侧身朝门内颔首,接着率先迈开步伐,后者嗤笑一声,拎住我就跟上去。 一路往里走,看见的景致与上次来并无区别,除了因为季节关系愈发显得郁郁葱葱的植株。 行走间偶尔有横生出来的枝蔓遮挡去路,每当此时,领路的日吉若会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将它拂开,一面低声解释说那是他祖父的交代,不必修剪花木让其自然生长,庭院也因此少了匠气,多了几分野趣。 话题虽然无关紧要,日吉若的神情却总让我觉得…他正在粉饰太平?或者极力想缓和彼此之间略显僵硬的气氛。 ……… 待得三人走到主建筑前,脱了鞋子踩上木质回廊,中央那间厅堂敞开的纸门却不是虚席以待的样子,反而从里面传出谈话声。 日吉若身形微顿,语气有些诧异,“不是说好等我带人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屋内动静变得大起来,是一阵脚步声由内往外,不多时两三个人走出来,俱是西装革履的男子,为首的那位复又返身对着室内深深鞠躬,说道,“那么我们先告辞,细节方面就由日吉先生安排。” 说完之后他直起身,回过头,目光对上等在外面的我们,双方一照面,为首的男子微微颔首,“日吉少爷。” 随后男子目光一转,停顿几秒钟,嘴唇微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领着余下的人往走廊另一头走去;几个陌生人一离开,日吉若就招呼我们走进屋子。 日吉若的祖父端坐在上首,正面朝着走廊,手边矮几上摆着茶水,明显是刚招待完客人。 “他们是…”日吉若走到往下数第三个位置坐好,低声询问道。 “昨天你父亲说过的那个公司亲自上门来拜访。”日吉老头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边说边抬手招了招,“小姑娘你来了啊~”语气热络到令人心生怀疑。 ……… 我原地倁躇几秒钟,随后顺着日吉老头子点明的,紧挨着他的位置把自己放进去,迹部景吾则慢一步坐在隔壁,与日吉若可以斜视的角度。 四个人各自就坐,然后是一阵莫名的沉默;只有日吉老头子一脸闲适,剩余三人暗地里打量着彼此,眼底都是淡淡的警惕。 最后的最后,许是不愿意拖延时间,迹部景吾开口打破沉默,说的话却毫不相干,“刚才那些人是经纪人。” “哈?”我收回和日吉若较劲的目光,斜视说话同时用手按住我脑袋的迹部景吾,“什么经纪人?” “为首那个男人是偶像组合洛丽塔的经纪…”他满脸恶劣的戳动手指,姿势象是在洗头,“你喜欢的那首歌。” “哦~”我眼睛一亮,“那首[星坠]…很好听诶~” “嗯——”迹部景吾加重指间力道,满脸‘你真是没出息’的唾弃,眼睛里光芒闪烁片刻,神情化作诱哄,“你乖乖的我带你去演唱会现场。” “没问题!”我斩钉截铁回答,顺便捣头如蒜。 “我说——”日吉若的声音横地里斜插/进来,绷紧的声线带出无法容忍的怒气,“你们要把话题偏到哪里去?” 于是我立竿见影萎靡下来,淡去心头的雀跃,没好气的拿掉迹部景吾的手,把脸转向上首的老人家。 日吉老头仍是摆着早前的淡笑神情,“小姑娘喜欢偶像啊~正好,阿若这里有捷径给你弄到亲手签名哦~” 和说话语气的无赖相反,他打量我的眼神却清明到锐利,接近审视。 “今天该归还借给老头子的那件藏品了,这样…让阿若取得签名作为酬谢吧~”他对着我挤了挤眼睛,表情古怪到象是…调笑? “讨好自己女人要投其所好。” ……… 即使明知道他满脸不正经是装出来的,我仍是止不住扭曲了表情,囧了半天,咬牙说道,“请…让我们言归正传。” 这离题到九霄云外的内容tm的劳资没兴趣继续了喂!你丫明明是个很精明的老头子,就不要给我装昏聩! 明明有一双接近凶兽的眼睛,看人的样子接近打量猎物,那份子岁月沉淀下来的世故冷血瞎子才无所察觉! 许是我的戒备过于明显,眼角余光里日吉若和迹部景吾俱是神情微变,那老头子也象是一愣,厅堂内顿时沉寂下来,良久,日吉老头淡去面上的笑意,“岛川深介那孩子的事…” 开口之后复又沉默下来,他似是无意识地将双手交握,一手慢慢摩挲另一手的大拇指,半天才继续说道,“多谢你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哼——”我冷哼一声,“我以为你要谢我救了日吉学弟。”外人比你家孙子更金贵么?情报头子该不是抱养的吧? 想到这里我睨了对面的日吉若一眼,随即发现他神情微微错愕的看着自己的祖父,一副听到内/幕吓得不轻的模样。 “救命之恩让阿若自己以身相许好了。”日吉老头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半丝一句话卖掉自家孙子的愧疚也没有。 “多年之前救岛川深介的人是我最尊敬的对手。” 说话间他长叹一声,侧身从后方拎出黑色扁平箱子,手覆在上面,目光越过我放到更远处,陷入回忆般神情不胜唏嘘,“也是地藏的主人。” “岛川深介…”他闭了闭眼,脸上滑过一丝痛惜神色,“是个笨蛋。” “虽然早知道那孩子的身份,我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保护弱者是桐山的理念,即使因此付出性命。” 直到此时,老者的眉宇间才显露出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深邃,糅杂着怀念与坚持,“我没料到的是岛川竟然没能过得了自己那关。” “岛川深介的父亲当年被某桩案件嫌疑人报复,波及家属,他自己却因为害怕收受贿赂的事实被揭发,转而诬陷救他儿子的桐山和凶手是私怨。” “我知道真相却什么也没说,因为那孩子刚失去母亲…是我一念之差。” “前几天我去见过岛川。”随着回忆结束,老人神色间的迷蒙淡开,目光转而对上我的,“他说他不肯原谅,无论是彼时的自己,还是他为了前途隐瞒真相的父亲,甚至那时候袖手旁观的路人。” ……… “可是,那并不能构成他如今滥杀无辜的理由,不是吗?”我抿抿嘴角,扯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再者说,您此刻一番话是忏悔吗?对象错了呀~” 老者的神情有瞬间呆滞,片刻之后复又变得冷凝,“岛川的罪名轻重取决于证据,迷走乐园不止是他一个人组织得起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似是别有深意。 我眯了眯眼,抬手按住身侧气势迥然一变的迹部景吾,偏头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交涉没那么容易成功。” 指尖附着的布料透出主人肢体的紧绷,迹部景吾的呼吸粗重起来,侧面神情盛满怒意,不知怎地我诡异的放松下来,许是因为发现他真的被瞒在鼓里,令得我…愉悦? 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时刻惦念算计我…对吧? 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象是按捺不住要跳起来拂袖而去的迹部景吾,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我的视线转到日吉若那里。 “也罢——已经救你一命,我也不在乎多送你哥哥一份功劳。” 日吉若的神情看上去说不出的呆愕,抿紧的嘴角,脸上白到透出浅青,“你…我不知道这件事!”粗嘎的声线,象是难以忍受的弹起来,一个箭步窜到我跟前却被迹部景吾拦住。 我放任这两人僵持在面前,目光越过障碍物落到老者那里,“迷走乐园剩下的主谋名单在我手上,你猜对了。” “所以说人活得越久,果然越不容小觑。”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日吉若和迹部景吾两人双双扭头瞪着我,异口同声低呼打断我的话。 我抬头各自赏给两人一记卫生眼,起身朝着上方走去,一边将手探入裙子口袋,从其间摸出一物扔到日吉老头手边的矮几上。 随后我弯腰拎起放置在一旁的黑色扁平箱子,抬抬下巴,开口道,“岛川深介落网第二天我收到他事先寄给我的快递。” 那东西敲在木头桌面上发出细微闷响,黑黝黝的巴掌大机器因为敲击,原本待机的屏幕亮起光芒,配合诡谲的背景音乐,两张鬼牌闪烁不定。 “那个论坛资料全数销毁,岛川深介给我的psp里有所谓通关奖励。”我垂下眼睛,对着游戏机笑了笑,“小鬼牌是刺杀行动现场全程跟踪录像,正鬼则是策划者真实资料。” “原本想给的人用不上,便宜你。” ……… “那么…”老者沉默许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蓦然抬起头,让我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那是真正的,对于接下来能够减轻岛川深介刑期的喜悦。 “我的孙子送给你了。”一开口却是非常之不负责任的胡言乱语。 我默默抽了抽脸皮,脚跟一转扯住迹部景吾就朝着出口走去,视而不见一边某颗神情扭曲的,被自家长辈随手送掉的暗金蘑菇头。 走出一段距离,我停下脚步,略略回首,“我一直深信见义勇为是毋庸置疑的美德,您的朋友不必为了岛川深介今时今日所作所为承担身后的指责。” 说完也不等留在室内的两人有何反应,甩头继续前行。 真的——我是真的那样认为。 见义勇为是毋庸置疑的美德,法律本身也至公至正,罪恶的只是交杂其间的人性。 救一个人导致未来惨烈杀戮这种事,不是死亡的英雄该背负的东西。 ……… 穿好鞋子,走下木质长廊,越过来时广阔而优美的庭院,路上迹部景吾一言不发,出了屋子他就接走我手里的箱子,抿紧嘴角不肯开口,眼睛时不时偷觑过来。 等到日吉家的外门近在咫尺,身后忽的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三条樱子!” 是日吉若的声音,拔高的声线有些狼狈;迹部景吾身形微顿,却是头也不回,我抬眼从他侧面看到尚未褪去的愤怒,明显是不愿意理会。 迟疑间脚步声已经来到近处,我回过头就看见日吉若用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看着我,手里还捏着电话。 过了一会儿,日吉若象是狠狠喘了口气,瞪大的暗金双瞳,眼底神采错综复杂,“岛川深介死在严密防守的加护病房,就在五分钟前。” 我闭了闭眼,几秒钟后复又睁开眼睛,“受害者的亲友们不会放过他,早在报纸没有隐去他真实身份的时候结局就注定。” 64独角兽 之三 ‘受害者的亲友们不会放过他,早在报纸没有隐去他真实身份的时候结局就注定。’ 说完之后三条樱子转过身继续前行,步履仓促,也不管站在原地的日吉若满脸复杂,迹部景吾紧了紧手中握的箱子,眯着眼,深深看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三条樱子一眼,随即侧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抛给目送三条樱子的日吉若一个冰凉的眼神。 他无声的警告被留下来的自家后辈————不要再纠缠她,到此为止,不允许再靠过来,无论以何种理由。 相信对方也看懂他的意思,俊秀的脸庞明显僵了僵,原本肢体的蠢蠢欲动瞬时偃旗息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方是敌意,一方是颓然,最后,迹部景吾收回视线,返身沿着三条樱子走过的路线急追而去。 此时恰是近晚的逢魔时刻,天空沉淀成紫色,恍惚间迹部景吾觉得视野有些模糊,走在前方的三条樱子背脊挺拔,闲庭信步般慢悠悠晃着,风撩起她的发丝,浅浅的,蛛丝一般荡漾在空气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会儿,迹部景吾看到前方的人身形微顿,随后回过头对着他微笑,“我们去约会吧~” 双瞳勾出新月般的弧度,笑容漫不经心到虚伪,淡白脸庞似是要融化开来… 迹部景吾加快脚下步伐,赶到她身侧,空着的手按在她头上,微微用力往下压,“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 他睨了低下头的她一眼,抿紧嘴角,把目光放到更远一点的地方,沉声说道,“不是你,至少我相信,再者说…你会在意旁人的指控吗?” 掌心覆盖的头颅微微一震,待得迹部景吾垂下视线,就迎上她藏在刘海里投射而至的目光,蒙昧的双瞳有别样情绪,无法辨别喜怒,大片大片的阴影却正在消失。 “你说得对。”她拿掉他故作无意按在她头顶的手,嘴角弯了弯,笑意转瞬即逝,“那种事我也从来没有在意…只是…算了。” 话语未尽她就此沉默下来,留在他心里的疑团,一直等到两人上了轿车,一路飞驰在返程路线上仍是没能得到解答。 ……… 车厢内安静到冷场,迹部景吾双腿交叠坐在位置里,脸朝着车窗外,面上不以为意,眼角余光却随时观察着身边的三条樱子。 迹部景吾很困惑,对于三条樱子的表现。 这么说吧~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原因却并非出自发生在日吉家的那一幕,他想不通的是三条樱子本身。 虽然她表现得一如既往,迹部景吾却敏锐的从那双眸子里看出异样,她的表现与其说是愤怒自己被人毫不留情利用,不如说是悲怆。 具体算起来…迹部景吾眯了眯眼,凝滞的视线微微动了动,焦距转到别处,不期然想起最早就残余在心中的几个疑点。 从她只身赴险开始,那时候迹部景吾就有奇怪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三条樱子彼时想救的人,不是日吉若和泷荻之介。 很诡异的认知,不是吗?与她往常的作风大相庭径…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一脸神游的三条樱子,开口问出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东西。 “你其实在同情岛川深介吧?” 他话一出口,三条樱子猛地睁大眼睛,迹部景吾细细打量她一会儿,眼睛缓缓眯起,“我居然猜对了…你还真是…” 她直勾勾的与他对视半晌,嘴角抿出一道阴戾的意味,声音绷得很紧,话象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那又如何?人已经死了,我的同情没机会施舍出去。” 说完她缓缓错开目光,视线越过他落到虚空处,而后就此沉默下来。 车辆行驶间街道两侧霓虹灯的余晖不时照亮车厢内,明灭不定的光芒扫过三条樱子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迹部景吾仿佛看见她一直戴着的面具碎裂开。 ……… “你想救的人是岛川深介。”迹部景吾沉声说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隐瞒他给你的东西,为的是给他留一条后路。” “警方抓不到全部嫌犯,他就有机会谈条件。” 说着说着,他拔高音量,怀着不知名的怒气,“他曾经想要你的命!你这蠢货!” “闭嘴!你知道什么!”她嘶声打断他的责难,蓦然抬起的头让他看清楚她眼底激烈翻涌的阴霾,“你知道什么?” 她猛地扑到他身上,抬手揪住他的领口,手臂往上斜横着压住他的咽喉,逼近的脸庞,神色彷如受伤的野兽,竟满怀恨毒,浓重的杀意混杂着哀恸迎面扑来。 “我看到他就想起过去的自己!” 双眸对视时,她眼底有失控的疯狂,“我来不及告诉他,真正的地狱不是杀尽仇敌反而是一切尘埃落定,只余下自己独活。” “他恨的人该死,却不配他赔上自己性命!” “我想救他,其他人死光也没所谓!结果竟然…他们竟然…因为他父亲失势的关系,墙倒众人推吗?判决下来之前不是应该隐瞒他的身份吗?” “他本可以活下来…混蛋!都是混蛋!”她的低吼哽住一般,狠狠闭了闭眼,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压抑不住的低泣仍是从缝隙溢出来。 迹部景吾怔怔看着咫尺间哭泣的脸,脑子变得空白一片,她的双眸渐渐失去光泽,汹涌的水渍自眼角泛滥,一点一点往下滴,透过衬衣,沁入他的皮肤。 很烫…还有点疼… 他愣愣的盯着她,视线缓缓的顺着眼泪的轨迹往下滑,最后停在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上,盯着那个伤口,良久,摇摇欲坠的理智终究崩溃。 ……… 三条樱子…他把她的名字含在嘴里,着魔一般抬起手反扣在她的腕间,指间收紧,用力往外一挥,猝不及防下她身体失去平衡,他猛地迎向朝自己扑过来的薄唇。 桎梏在掌心的手不自觉反抗却被抢先一步反拧在身后,他咬住那两片导致他理智尽失的唇,用力地碾磨唇瓣,空着的手摸索到她背后,压住纤细腰肢,舌头撬开牙关探进她的嘴里。 揉在怀里的身躯僵直着,他品尝到淡淡血腥交织着海盐味的吻。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看到眼底的茫然;过了很久,她才象是回过神过来,眼睛瞪得更圆,挣扎的力道也开始激烈起来。 他加重那个吻,甚至带出些粗暴的味道,她的眼睛逐渐蒙上更深的水汽,不带任何情绪,而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迷乱间迹部景吾听到隔着布料传来的,她失序的心跳,擂鼓一般撞击着他的胸腔,连带感染他的频率,快到要停顿。 就在他以为下一秒心弦会骤然断裂的时候,三条樱子的身体忽的软下来,双眸缓缓闭合,不再抵抗他的侵略,连同手腕挣扎的力道,猫仔似的伏在他的臂弯里。 亲吻仍在继续,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迹部景吾放开指间的桎梏,掌心顺着她腰肢的曲线缓慢游移,在她的背脊上反复摩挲。 不行…太快了,他想。 几乎脱缰的理智赶在欲/望决堤前被险险遏制在安全范围内,又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恋恋不舍离开她的唇。 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湿润的眼角,指节用力滑过他凌虐过的双唇,迹部景吾的喉咙不自觉吞咽几下,强自按捺暗无天日的狂乱。 这个带着情/色/意味的吻始于她的失控,不是倾诉爱意而是泄愤,是他给她的惩罚,所以,应当终止于他的自律。 ……… 迹部景吾的呼吸仍有些急促,面对神情看似茫然的三条樱子,恼怒和欲/念蕴结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就变得沙哑而冷硬,“你自己说过的,无法挽回的事就到此结束。” “别让我再听见你提起那个名字。” 许是他的眼神透露出太多信息,三条樱子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忡,眸光微微一暗,随即又抿紧嘴角,脸偏到另一侧,“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压低的声音,语气彷如暮年老人般苍凉。 手臂一收,把人重重压到自己身上,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要让我把你变成有关的人吗?就在这里。” 她猛地回过头,错愕无比的瞪着他,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寻巡片刻,随后慢吞吞往下落到两人毫无缝隙的身体,意有所指。 “这姿势很方便。”他轻轻的嗤笑,眼底是明明白白的残忍。 “你…”她张口结舌,象是连话都说不利索,过了很久,眉眼低垂,收起所有波澜,“死亡即是终结,我还能做什么?” “如你所愿。” 轻柔得彷如呼吸的低喃,迹部景吾却从中听出郑重的许诺意味。 之后,他和她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气氛沉淀到几近僵持,她用眼角偷偷睨了他一眼,身体小心翼翼的动了动。 “放开我。”说话的时候头往边上偏,淡白脸颊透出红晕。 迹部景吾恶劣的笑了笑,没有立刻理会,反而是收紧力道,又狠狠抱住她,“男女约会亲热很正常。” ————虽说是被逼到抓狂的地步,他和她亲吻什么的本来就不是该大惊小怪的事… “我带你去看夜景。”他压着她的耳朵,低声诱哄。 “没心情啊——混蛋!”她咬牙切齿回答,一面下死劲挣扎,“我要回家!不去人多的地方,松手你这变态!” ……… “你是最没资格说别人变态的家伙。”迹部景吾有些失望的松开禁锢,睐了慌慌张张爬下他双膝几乎紧贴到车门上的人一眼,嘴角一撇,“算了,我这里也还有点事。” 灰紫凤眸意味深长的上下扫描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挑高一边眉毛,沉声说道,“送你回家可以,别让我再听说你出什么乱子。” 闻言她翻个白眼,“我一贯安分守己。”不知是想到什么,面上神情微微扭曲几秒钟,满眼好奇的看着他,“有事…嗯?该不是去归还借的东西?” “啊嗯。”迹部景吾点点头,细细端详她的表情,半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情况,这才松了口气,“和道明寺约好见面,原本想带你去…” “不必了!”三条樱子立刻拒绝,“我不去人多的地方!” 说得也是…迹部景吾自己也觉得很无奈,他和她几次惨绝人寰的约会实在令人气馁,长叹一声,对着司机嘱咐道,“不去酒店,先送她回家。” 他原本订好的计划再次作废了,想到这里,迹部景吾有些颓然的抹了把脸,又多叹了一口气,他想好了的,和道明寺司约定见面的地点在离他预定酒店半条街的某处会所,三条樱子乖乖呆在酒店里,他回来两人就… 呃——都是日吉若不好。 往自家后辈头上累加一条罪状之后,迹部景吾伸长手臂把缩在一边的三条樱子捞进怀里,团成团的抱紧,以作为另类补偿。 ……… 轿车往前行驶一段距离后拐过十字街口往三条家所在的位置疾驰,趁着气氛不知不觉好转这段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开始闲聊。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他曾提过的,用来投其所好的东西上。 “演唱会…”三条樱子仰起头,眼神闪闪发光。 “啊——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迹部景吾低下头,手指卷着某人头顶乱翘的那根呆毛,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你的口味还真是特立独行。” “哪里奇怪?”对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茫然。 “崇拜偶像…还是那种很奇怪的名字。”————[洛丽塔],那种名称听着就莫名其妙,迹部景吾眼角微微跳跃,“大叔么你?” “啰嗦!”三条樱子低吼一声,眼神明显恼羞成怒。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她率先错开视线,干笑两声,“说起来…那个经纪人…啊~看上起象是认识你。”目光微妙的游移,表情有些僵硬。 迹部景吾眸光微沉,注意力停在她嘟起的嘴唇上,眼神有些恍惚,“谁知道呢~倒是你…居然崇拜学妹。” “哈?”她一副下巴脱臼的傻样子。 “洛丽塔主唱是冰帝的…”迹部景吾嘴角一抽,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有气无力说道,“一年级的月森瞳,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 三条樱子满眼呆滞的脸庞令得迹部景吾回味无穷,直到他送完她回家,返程与道明寺司在事先约好的会所里见面了,仍是印象深刻。 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崩坏表情,迹部景吾心想。 待得看见围拢在道明寺司身侧的众人当中某个意料不到的人物,迹部景吾有些懊恼先送三条樱子回家去。 真是意想不到的偶遇,她喜欢的偶像组合竟然能在这里遇见。 迹部景吾边和道明寺司打招呼,一边用眼角斜睨角落正与英德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厮混的几名女子。 “脸色干嘛这么难看?” “没什么。”迹部景吾收回视线,对着推了推自己表情莫名其妙的道明寺司嗤笑一声,“你们的聚会…真是大手笔。” 对着角落抬抬下巴,“当红偶像组合,不怕明天上头条吗?” 灰紫凤眸微微暗沉,迹部景吾在心里飞快将不远处拥有明媚笑容的当红偶像组合划到必需和三条樱子隔离开的地位里去。 灯红酒绿的奢靡会所,男男女女言笑靥靥,角落还有旁若无人拥吻…派对还真是内容丰富。 照这种情况看起来,他听闻的谣传只怕是真实的。 不过算了,与他无关…薄唇勾出讥诮弧度,迹部景吾将目光缓缓转向道明寺司,“东西在我车上,跟我出去拿,我要走了。” “急什么?”对方难得好脾气的语气不带暴躁。 “我赶着见我女朋友。”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心情愉悦的回答道,“果然还是不该放她走,事情办完去接出来继续约会。” “所以你别耽误我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受害者的亲友们不会放过他,早在报纸没有隐去他真实身份的时候结局就注定。’ 说完之后三条樱子转过身继续前行,步履仓促,也不管站在原地的日吉若满脸复杂,迹部景吾紧了紧手中握的箱子,眯着眼,深深看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三条樱子一眼,随即侧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抛给目送三条樱子的日吉若一个冰凉的眼神。 他无声的警告被留下来的自家后辈————不要再纠缠她,到此为止,不允许再靠过来,无论以何种理由。 相信对方也看懂他的意思,俊秀的脸庞明显僵了僵,原本肢体的蠢蠢欲动瞬时偃旗息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方是敌意,一方是颓然,最后,迹部景吾收回视线,返身沿着三条樱子走过的路线急追而去。 此时恰是近晚的逢魔时刻,天空沉淀成紫色,恍惚间迹部景吾觉得视野有些模糊,走在前方的三条樱子背脊挺拔,闲庭信步般慢悠悠晃着,风撩起她的发丝,浅浅的,蛛丝一般荡漾在空气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会儿,迹部景吾看到前方的人身形微顿,随后回过头对着他微笑,“我们去约会吧~” 双瞳勾出新月般的弧度,笑容漫不经心到虚伪,淡白脸庞似是要融化开来… 迹部景吾加快脚下步伐,赶到她身侧,空着的手按在她头上,微微用力往下压,“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 他睨了低下头的她一眼,抿紧嘴角,把目光放到更远一点的地方,沉声说道,“不是你,至少我相信,再者说…你会在意旁人的指控吗?” 掌心覆盖的头颅微微一震,待得迹部景吾垂下视线,就迎上她藏在刘海里投射而至的目光,蒙昧的双瞳有别样情绪,无法辨别喜怒,大片大片的阴影却正在消失。 “你说得对。”她拿掉他故作无意按在她头顶的手,嘴角弯了弯,笑意转瞬即逝,“那种事我也从来没有在意…只是…算了。” 话语未尽她就此沉默下来,留在他心里的疑团,一直等到两人上了轿车,一路飞驰在返程路线上仍是没能得到解答。 ……… 车厢内安静到冷场,迹部景吾双腿交叠坐在位置里,脸朝着车窗外,面上不以为意,眼角余光却随时观察着身边的三条樱子。 迹部景吾很困惑,对于三条樱子的表现。 这么说吧~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原因却并非出自发生在日吉家的那一幕,他想不通的是三条樱子本身。 虽然她表现得一如既往,迹部景吾却敏锐的从那双眸子里看出异样,她的表现与其说是愤怒自己被人毫不留情利用,不如说是悲怆。 具体算起来…迹部景吾眯了眯眼,凝滞的视线微微动了动,焦距转到别处,不期然想起最早就残余在心中的几个疑点。 从她只身赴险开始,那时候迹部景吾就有奇怪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三条樱子彼时想救的人,不是日吉若和泷荻之介。 很诡异的认知,不是吗?与她往常的作风大相庭径…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一脸神游的三条樱子,开口问出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东西。 “你其实在同情岛川深介吧?” 他话一出口,三条樱子猛地睁大眼睛,迹部景吾细细打量她一会儿,眼睛缓缓眯起,“我居然猜对了…你还真是…” 她直勾勾的与他对视半晌,嘴角抿出一道阴戾的意味,声音绷得很紧,话象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那又如何?人已经死了,我的同情没机会施舍出去。” 说完她缓缓错开目光,视线越过他落到虚空处,而后就此沉默下来。 车辆行驶间街道两侧霓虹灯的余晖不时照亮车厢内,明灭不定的光芒扫过三条樱子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迹部景吾仿佛看见她一直戴着的面具碎裂开。 ……… “你想救的人是岛川深介。”迹部景吾沉声说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隐瞒他给你的东西,为的是给他留一条后路。” “警方抓不到全部嫌犯,他就有机会谈条件。” 说着说着,他拔高音量,怀着不知名的怒气,“他曾经想要你的命!你这蠢货!” “闭嘴!你知道什么!”她嘶声打断他的责难,蓦然抬起的头让他看清楚她眼底激烈翻涌的阴霾,“你知道什么?” 她猛地扑到他身上,抬手揪住他的领口,手臂往上斜横着压住他的咽喉,逼近的脸庞,神色彷如受伤的野兽,竟满怀恨毒,浓重的杀意混杂着哀恸迎面扑来。 “我看到他就想起过去的自己!” 双眸对视时,她眼底有失控的疯狂,“我来不及告诉他,真正的地狱不是杀尽仇敌反而是一切尘埃落定,只余下自己独活。” “他恨的人该死,却不配他赔上自己性命!” “我想救他,其他人死光也没所谓!结果竟然…他们竟然…因为他父亲失势的关系,墙倒众人推吗?判决下来之前不是应该隐瞒他的身份吗?” “他本可以活下来…混蛋!都是混蛋!”她的低吼哽住一般,狠狠闭了闭眼,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压抑不住的低泣仍是从缝隙溢出来。 迹部景吾怔怔看着咫尺间哭泣的脸,脑子变得空白一片,她的双眸渐渐失去光泽,汹涌的水渍自眼角泛滥,一点一点往下滴,透过衬衣,沁入他的皮肤。 很烫…还有点疼… 他愣愣的盯着她,视线缓缓的顺着眼泪的轨迹往下滑,最后停在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上,盯着那个伤口,良久,摇摇欲坠的理智终究崩溃。 ……… 三条樱子…他把她的名字含在嘴里,着魔一般抬起手反扣在她的腕间,指间收紧,用力往外一挥,猝不及防下她身体失去平衡,他猛地迎向朝自己扑过来的薄唇。 桎梏在掌心的手不自觉反抗却被抢先一步反拧在身后,他咬住那两片导致他理智尽失的唇,用力地碾磨唇瓣,空着的手摸索到她背后,压住纤细腰肢,舌头撬开牙关探进她的嘴里。 揉在怀里的身躯僵直着,他品尝到淡淡血腥交织着海盐味的吻。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看到眼底的茫然;过了很久,她才象是回过神过来,眼睛瞪得更圆,挣扎的力道也开始激烈起来。 他加重那个吻,甚至带出些粗暴的味道,她的眼睛逐渐蒙上更深的水汽,不带任何情绪,而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迷乱间迹部景吾听到隔着布料传来的,她失序的心跳,擂鼓一般撞击着他的胸腔,连带感染他的频率,快到要停顿。 就在他以为下一秒心弦会骤然断裂的时候,三条樱子的身体忽的软下来,双眸缓缓闭合,不再抵抗他的侵略,连同手腕挣扎的力道,猫仔似的伏在他的臂弯里。 亲吻仍在继续,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迹部景吾放开指间的桎梏,掌心顺着她腰肢的曲线缓慢游移,在她的背脊上反复摩挲。 不行…太快了,他想。 几乎脱缰的理智赶在欲/望决堤前被险险遏制在安全范围内,又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恋恋不舍离开她的唇。 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湿润的眼角,指节用力滑过他凌虐过的双唇,迹部景吾的喉咙不自觉吞咽几下,强自按捺暗无天日的狂乱。 这个带着情/色/意味的吻始于她的失控,不是倾诉爱意而是泄愤,是他给她的惩罚,所以,应当终止于他的自律。 ……… 迹部景吾的呼吸仍有些急促,面对神情看似茫然的三条樱子,恼怒和欲/念蕴结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就变得沙哑而冷硬,“你自己说过的,无法挽回的事就到此结束。” “别让我再听见你提起那个名字。” 许是他的眼神透露出太多信息,三条樱子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忡,眸光微微一暗,随即又抿紧嘴角,脸偏到另一侧,“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压低的声音,语气彷如暮年老人般苍凉。 手臂一收,把人重重压到自己身上,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要让我把你变成有关的人吗?就在这里。” 她猛地回过头,错愕无比的瞪着他,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寻巡片刻,随后慢吞吞往下落到两人毫无缝隙的身体,意有所指。 “这姿势很方便。”他轻轻的嗤笑,眼底是明明白白的残忍。 “你…”她张口结舌,象是连话都说不利索,过了很久,眉眼低垂,收起所有波澜,“死亡即是终结,我还能做什么?” “如你所愿。” 轻柔得彷如呼吸的低喃,迹部景吾却从中听出郑重的许诺意味。 之后,他和她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气氛沉淀到几近僵持,她用眼角偷偷睨了他一眼,身体小心翼翼的动了动。 “放开我。”说话的时候头往边上偏,淡白脸颊透出红晕。 迹部景吾恶劣的笑了笑,没有立刻理会,反而是收紧力道,又狠狠抱住她,“男女约会亲热很正常。” ————虽说是被逼到抓狂的地步,他和她亲吻什么的本来就不是该大惊小怪的事… “我带你去看夜景。”他压着她的耳朵,低声诱哄。 “没心情啊——混蛋!”她咬牙切齿回答,一面下死劲挣扎,“我要回家!不去人多的地方,松手你这变态!” ……… “你是最没资格说别人变态的家伙。”迹部景吾有些失望的松开禁锢,睐了慌慌张张爬下他双膝几乎紧贴到车门上的人一眼,嘴角一撇,“算了,我这里也还有点事。” 灰紫凤眸意味深长的上下扫描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挑高一边眉毛,沉声说道,“送你回家可以,别让我再听说你出什么乱子。” 闻言她翻个白眼,“我一贯安分守己。”不知是想到什么,面上神情微微扭曲几秒钟,满眼好奇的看着他,“有事…嗯?该不是去归还借的东西?” “啊嗯。”迹部景吾点点头,细细端详她的表情,半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情况,这才松了口气,“和道明寺约好见面,原本想带你去…” “不必了!”三条樱子立刻拒绝,“我不去人多的地方!” 说得也是…迹部景吾自己也觉得很无奈,他和她几次惨绝人寰的约会实在令人气馁,长叹一声,对着司机嘱咐道,“不去酒店,先送她回家。” 他原本订好的计划再次作废了,想到这里,迹部景吾有些颓然的抹了把脸,又多叹了一口气,他想好了的,和道明寺司约定见面的地点在离他预定酒店半条街的某处会所,三条樱子乖乖呆在酒店里,他回来两人就… 呃——都是日吉若不好。 往自家后辈头上累加一条罪状之后,迹部景吾伸长手臂把缩在一边的三条樱子捞进怀里,团成团的抱紧,以作为另类补偿。 ……… 轿车往前行驶一段距离后拐过十字街口往三条家所在的位置疾驰,趁着气氛不知不觉好转这段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开始闲聊。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他曾提过的,用来投其所好的东西上。 “演唱会…”三条樱子仰起头,眼神闪闪发光。 “啊——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迹部景吾低下头,手指卷着某人头顶乱翘的那根呆毛,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你的口味还真是特立独行。” “哪里奇怪?”对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茫然。 “崇拜偶像…还是那种很奇怪的名字。”————[洛丽塔],那种名称听着就莫名其妙,迹部景吾眼角微微跳跃,“大叔么你?” “啰嗦!”三条樱子低吼一声,眼神明显恼羞成怒。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她率先错开视线,干笑两声,“说起来…那个经纪人…啊~看上起象是认识你。”目光微妙的游移,表情有些僵硬。 迹部景吾眸光微沉,注意力停在她嘟起的嘴唇上,眼神有些恍惚,“谁知道呢~倒是你…居然崇拜学妹。” “哈?”她一副下巴脱臼的傻样子。 “洛丽塔主唱是冰帝的…”迹部景吾嘴角一抽,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有气无力说道,“一年级的月森瞳,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 三条樱子满眼呆滞的脸庞令得迹部景吾回味无穷,直到他送完她回家,返程与道明寺司在事先约好的会所里见面了,仍是印象深刻。 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崩坏表情,迹部景吾心想。 待得看见围拢在道明寺司身侧的众人当中某个意料不到的人物,迹部景吾有些懊恼先送三条樱子回家去。 真是意想不到的偶遇,她喜欢的偶像组合竟然能在这里遇见。 迹部景吾边和道明寺司打招呼,一边用眼角斜睨角落正与英德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厮混的几名女子。 “脸色干嘛这么难看?” “没什么。”迹部景吾收回视线,对着推了推自己表情莫名其妙的道明寺司嗤笑一声,“你们的聚会…真是大手笔。” 对着角落抬抬下巴,“当红偶像组合,不怕明天上头条吗?” 灰紫凤眸微微暗沉,迹部景吾在心里飞快将不远处拥有明媚笑容的当红偶像组合划到必需和三条樱子隔离开的地位里去。 灯红酒绿的奢靡会所,男男女女言笑靥靥,角落还有旁若无人拥吻…派对还真是内容丰富。 照这种情况看起来,他听闻的谣传只怕是真实的。 不过算了,与他无关…薄唇勾出讥诮弧度,迹部景吾将目光缓缓转向道明寺司,“东西在我车上,跟我出去拿,我要走了。” “急什么?”对方难得好脾气的语气不带暴躁。 “我赶着见我女朋友。”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心情愉悦的回答道,“果然还是不该放她走,事情办完去接出来继续约会。” “所以你别耽误我的时间。” 65独角兽 之四 没等道明寺司做出反应,边上有人斜地里横/□来问道,“你女朋友?”挑高的尾音有淡淡的好奇,“这里哪一个?” ————莫名前来搭话的男生算是认识的人,不算太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美作玲,道明寺司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迹部景吾瞟了打断自己的人一眼,也不说话,灰紫凤眸眯了眯,神色波澜不惊,心头却飞快掠过隐忍的怒气。 在这种场合胡混的女人…他的胃口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所以说果然是话不投机。 对于他的冷淡美作玲不以为意的笑笑,语气仍是热络,“诶~难得见你来找阿司。”边说边站到道明寺司身侧,抬了抬手中的高脚杯,“既然来了可别急着走,等下有节目。” “不——”迹部景吾略略侧首,目光环视周遭一圈复又收回,勾了勾嘴角,“我从来不在外面‘玩’。” 最后一个字刻意咬得很重,微挑的眉梢,眼角斜睨,神情是不可错辨的讥诮。 美作玲的脸色一顿,片刻之后轻笑出声,“啊啊~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你们说什么?”被晾在一旁的道明寺司忽的大声问道。 听到如此人品的问题,迹部景吾豁然扭头看了眼一脸迷茫的道明寺司,又嘴角微抽的瞪着美作玲,“喂喂!出主意的人居然忍心带坏小鬼…” “你他妈说谁是小鬼!”道明寺司怒吼出声,双手猛地揪住迹部景吾的衣襟,一张脸铁青到扭曲,“找死啊?!” 随着那一记惊雷巨吼,热闹的场景如同被按下暂停键,陷入深水般死寂,所有人停下玩乐纷纷将注意力投射过来,目光凝结之后又细细碎碎的谈论。 窃窃私语在空气中飘荡,和着浓到化不开的好奇,一时间三个人成为焦点中心。 ……… 不小心真相了的迹部景吾满头黑线,是他心直口快,他承认…但是,这种一点就炸的性情还说不是小鬼…谁信啊喂! 还有,“放手。”迹部景吾冷冷的开口,一边反扣住揪着领口的手腕,“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你!”道明寺司的额角布满青筋,面色狰狞无比。 “诶诶~你们冷静点。”美作玲好声好气劝说道,同时介入眼看就要引爆争斗的两人,双手用力把人分开,“风度啊风度~” 道明寺司满脸暴怒却被同伴用巧劲制住,涨红着脸颊,瞪大的眼睛,眼底怒火冲天,剧烈挣扎几下狠狠甩脱桎梏,啐了声掉头就走。 “阿司——”美作玲在后面喊了声只得到对方头也不回却无比嚣张的一记中指,不得已之下只能摇摇头,“抱歉,阿司心情不太好。” “看得出来。”迹部景吾没好气回答,瞟了眼远远走到人群里,随即就被淹没的道明寺司,收回视线,有些诧异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他看上去特别暴躁。” 毕竟两人同门学艺好一段时间,彼此多少了解对方性格,道明寺司一贯脾气不好,迹部景吾知道,只是那人今晚显得比往常暴戾不知多少,他也是难得提起好奇心,于是有此一问。 美作玲沉默不语,半晌,象是想到什么,低低叹息一声,眉宇间流露出苦恼之意,“其实也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 说话间细细打量迹部景吾几眼,神色复又松弛下来,“没什么事的话多留一阵,陪阿司说说话,我想他可能愿意跟你谈。” 闻言迹部景吾一个怔忡,深深的看了美作玲一会儿,凤眸缓缓眯起,“凭你们四个人的交情,他不愿意说的事会肯向我坦言?你高估我了吧?” “撒~或许吧——”美作玲耸耸肩膀,语气有些无奈,“类那家伙原本该是最好人选,可惜他不知躲哪里去了。” 边说边偏头看着此地最热闹的角落,语气沉到咬牙切齿,“总二郎那家伙出的又是馊主意,说什么开个party让阿司高兴下,分明是给自己玩乐的理由。” “啊啊~一个两个都让人不省心。”包容的表情微微裂开,神情变作长期忍受非人折磨后的忍无可忍。 ‘辛苦你了。’————你以为我会这么安慰么?!迹部景吾强忍住额角的跳动,阴森森的一字一顿开口,“所以说你家的小鬼闹脾气,我为什么要管?” 正在吐槽的好兄长. 保姆 .美作玲慢慢转过头,呆滞半晌,眼神微动,“我觉得你和我应该合得来…” ……… 本大爷哪里倒霉到要跟你一个属性!为防止自己气到吐血,迹部景吾恶狠狠咽下一口气,“谁惹他的找谁去!” 丢下一句话,也不管美作玲的挽留,迹部景吾拂袖而起,脚跟一转,急匆匆往出口走。 穿梭在满室的鬓影衣香里,耳畔流泄的乐声糅杂女孩子的娇笑哝语,时不时还要避开有意无意往眼前晃过的身影,迹部景吾的眉心越颦越紧。 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厌恶心情此时更甚…触目所及的奢/靡看到眼里是浮华光影,美丽却虚有其表,暮色掩盖真实,每个人都戴上完美面具,偏偏他最烦的就是不肯坦诚相待。 眼角余光中尽是言笑靥靥的面庞,细细看去却能清楚看见一双双眼瞳内的别有所图;迹部景吾啧一声,抬手虚挡在身前,不让斜地里跌出来的纤细身形撞到自己。 女孩子踉跄一下,稳住身形,回过头眼睛对上他的,微微一愣,随即神情惊怯的咬着下唇,小兔子似的细声开口道,“啊~对不起。” 迹部景吾瞟了对方一眼,脚下往侧边一转,待要绕过去,又被拦住去路。 “那个…”象是不敢看他,女孩子的声音低若蚊喃,“我很抱歉…你没事吧?”垂在身前的手绞着捻住的高脚杯杯脚,深红的液体泼溅出大半在地上,说完之后她仰高脸庞,懦懦的看他一眼,复又飞快转开视线,眸光惊惶无主的乱窜。 “能有什么事?”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冷声回答道,随后发现边上人群里投来注意力,定睛回视就见西门总二郎似笑非笑的盯着这里。 “我…不,你的鞋子被我弄脏了。”女孩子慌慌张张的,看上去象是快哭出来。 微微的嘈杂里,迹部景吾的听觉敏锐的收到有谁看戏似的,低低的嗤笑声,原本就不耐烦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语气跟着冷硬起来,“难不成你要跪下来帮我舔干净?” 他承认自己恶劣到极点,不留任何情面,但是…迹部景吾蓦然冷笑出声,“我们在某次聚会见过面,吉本议员私下里对你赞不绝口。” 女孩子的眼睛微微睁大,瞬时间血色尽失,脸庞苍白得透出铁青。 看着神情难堪的女孩子,迹部景吾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当众撕下别人包装令得对方无地自容的歉疚。 ……… 周围的气氛一时僵硬,良久,人群中探出一只手将女孩子拉开,却是另一位看上去年纪相仿的女生,小心翼翼的睇了眼迹部景吾,随即两人一起藏到影影绰绰里。 而后西门总二郎自隐蔽处踱出来,站到迹部景吾面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偏头,“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多少顾忌下女孩子的心情。” “我当然没有你那么博爱。”迹部景吾立刻反唇相讥,语毕忽而冷笑,“戏好看吗?想清楚该付什么代价了吧?” 对方的神情顿时凝滞,片刻过后苦笑起来,“被你看到了…啊啊~抱歉,只是想让你多呆一会儿,阿司那里可能会出状况。” “我的视力好得很!”迹部景吾忍了忍最终没忍住低喝道,他又不是瞎子,方才在人群里面前这人和那女孩子的小动作那么明显… 想我多呆一会儿你不惜动用这么恶劣的手段?迹部景吾抿紧嘴角,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头勃发的怒意,沉声问道,“道明寺司出什么事?” “阿司的一个朋友…”西门总二郎眼神一沉,表情显得颇复杂,“前段时间报纸上很轰动…” 一番言语说得吞吞吐吐。 迹部景吾想了想,突然愣住,“岛川深介?道明寺司和他交情很好?” 怎么又是岛川深介?迹部景吾默默的咬了咬牙,为这个反复纠缠的名字如阴魂不散,感到很不耐烦。 “也不算太好,只不过阿司…”西门总二郎抬手揉揉额角,方才继续开口道,“这里没办法细说,跟我来。” 说话间西门总二郎率先排开人群,往角落走去;迹部景吾站在原地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跟过去。 ……… 不多时两人走到角落沙发面对面坐下,西门总二郎沉默半晌,轻笑一声,神色带出点嘲讽意味,声线压得很低,“你该知道,阿司那家伙看人的眼光很奇怪。” “看顺眼的人不管品性如何,总之就是朋友。” “岛川深介的事情披露出来,阿司就一直很暴躁,这些天学校里因为讨论进而挨揍的人至少有两位数。” “我们劝也劝过,一点效果也没有。” 西门总二郎满脸无奈的摊开手,“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糕,呐——帮帮忙,阿司除了我们,就属跟你交情最好。” 静静聆听叙说的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双手环臂,指尖不自觉轻轻敲击,灰紫凤眸迅速掠过一丝错愕之色,“岛川深介和道明寺司一起做过什么吗?” “比如说…玩游戏?你们剩下的人有参与吗?”将目光缓缓转向对面的人,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眸光透出凛冽。 “你说什么?”西门总二郎一怔,散乱的视线蓦然聚焦,盯着迹部景吾看了半天,眉心缓缓皱紧,“你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是我想错了。”迹部景吾摇了摇头,坦然承认自己的判断错误————不是他想的那样,面前这人和他三个同伴不是参与者,他的感觉是如此。 想想也是,岛川深介不至于蠢到拉势力庞大的这四个人下水,那后果不是他承担得起,更何况,按照迹部景吾的了解,道明寺司也不是空泛到疯狂的家伙。 虽然脑子笨了点、性格暴躁了点、情商低了点,和他同门学艺的那个笨蛋不会是冷血到以杀人为乐的变态。 再者说,三条樱子也没有动静,她可是知道他要来见道明寺。 ……… “我会看情况劝劝那笨蛋。”迹部景吾低声承诺道,随即看着神色放松的西门总二郎复又追加一句,“别对我抱期望,那家伙刚才可是要揍我。” “反正你们经常切磋,没事的。”西门总二郎一脸惬意的站起身,目光四下游移,“我把他叫过来你们聊一聊,跑哪去了?” 眼神停顿在某处,脚下朝着那里走过去,一边说道,“呀嘞呀嘞~居然在那里酗酒?以为自己成年了吗?” 走出一段距离不知想到什么人又拐回原位,低下头,眼神诡异,“你刚刚对那女孩子说的,在哪里见过面?” 迹部景吾一愣,没好气的抿抿嘴角,“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就别好奇。”是的话他更不想说,那种没有真凭实据却绝对可靠的传言,他不愿意污染自己的嘴。 “嗯?”西门总二郎挑了挑眉,随即象是有所得的笑笑,也不再说话,人就转身继续去办中途被打断的事。 留在沙发上的迹部景吾目送对方混到嘈杂的人群里,不时和人熟络的交谈,看上去竟是如鱼得水的样子,半晌,讥诮的笑笑,眼睛里的眸光沉淀下来。 他就不信西门总二郎单纯到不知道那些污秽的事,临走前他看他的眼神可是那种彼此心知肚明的蒙昧…所以说他讨厌这种灯红酒绿。 纵使此刻在场的人年纪都不大,私下里多半也乱七八糟,除了… 目光遥遥投向角落顶着醒目卷毛菜虫头的背影,迹部景吾缓下眼底的冷硬,微微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道明寺司的三个同伴大概也是和他一样吧?因为对方单纯到出乎意料而不愿意他沾染社会黑暗面,甚至想尽办法要消除不良影响。 罢了罢了——就当日行一善。 ……… 远远的,西门总二郎揽住道明寺司的肩膀,两人低声交谈几句,随后,迹部景吾看到某个菜花头不甘不愿的起身朝这里走过来,边走边瞪着他,脸上神色是余怒未消。 迹部景吾微微动了动身体,换成更舒适的姿势,眯着眼,等待来人的同时在心底暗自打起腹稿,决定先见机行事,最关键的是半点关于岛川深介的事都不能提起。 那个人带来的影响太过深远,对迹部景吾而言。 不但是三条樱子,如今还要加上道明寺司…都给人没完没了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怔忡的这段时间里道明寺司已经站到迹部景吾面前,一张脸绷得很紧,双臂垂落身侧,看上去一副找麻烦的样子。 就在两人无声较力时,喧闹的场景被西门总二郎略略仰高的声音压下来;迹部景吾没注意他说的内容,只是被骤然人群死寂复又猛地欢叫的音量弄得一愣。 视线不由自主被骚动牵引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人群往发出声音的那处微微靠拢,正中央是西门总二郎和一个女孩子,两人面前摆放着不知哪里来的一架移动展示台,上面罩了个银色半球状罩子。 “切!总二郎那混蛋到哪里都不忘记卖弄。”道明寺司哧哼一声,语气很是嫌弃。 迹部景吾眯起眼睛,满脸玩味的盯着人群的焦点:那女孩子神情娇怯中透出惊喜,先是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了西门总二郎的脸颊一下,随后探出手,指尖落到银色圆罩上方,拈着把手微微往上抬起。 礼物吗?迹部景吾和边上的人同样好奇,心思甚至不小心从现场衍生到自己这里,比如说他送东西给三条樱子…嗯~ 那笨蛋也会亲他吗?还是只笑得傻兮兮的,然后故作无视?他有点期待… 心念飞转间出自西门总二郎手笔的谜底揭晓;迹部景吾定睛看了看,眯了眯眼,目光又落到那女孩子脸上,不出意外的看清楚那其间一闪即逝的异样。 神秘礼物是一捧巨大的花束,沉甸甸的深红色泽占据几乎整个视野…女孩子的双眸微微睁大,神情化作激动,喜悦中带着娇羞。 ……… 迹部景吾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没了继续看表演的心情————纵使掩饰得极好,那女孩子瞬间的失望仍是被他收在眼底。 果然是被那女生外在的纯洁无邪光环迷住眼睛了吧?竟然会以为当红偶像组合[洛丽塔]真的人如其名? 撇撇嘴角,迹部景吾在心里给某位自认情圣的家伙评了个堪堪及格的分数,竟然没看懂要追求的人的真实需求,送花什么的人家唾弃了白痴! 对于毫不犹豫接受娱乐公司潜规则安排的女生,只有珠宝现金才是能获得青睐的手段。 正当迹部景吾内心的吐槽天昏地暗,站在西门总二郎身边的女孩子用双手将花束报个满怀,低下脸埋进去,下一秒象是被烫到似的惊叫一声,将庞大的花束扔掉。 不知怎地,那花束在坠落途中蓦然散开,重重砸到地板上。 众人的神情俱是呆滞,视线不约而同落到脚下,随后…象是看到什么很诡异的东西,人群惊呼出声同时慌忙往边上逃散。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迹部景吾一怔,回过神来飞快从座位上弹起,灰紫凤眸凝结到那处,看清楚之后,瞳孔微微收缩。 大捧花束砸碎在地上,经历蹂/躏的花瓣被踩得四处都是,有一样极是刺目的东西躺在弯折零散的花冠里,凄厉的嫣红,团成一团的古怪形状。 眯紧眼睛,研究半天,迹部景吾心头咯噔一声,脚下微微后退,险些忍不住呕吐的欲/望。 “喂!你们!”道明寺司大喝出声,一面大步走过去。 “别过去!叫会所的人过来,那是…”迹部景吾眼疾手快拉住对方,抿紧嘴角,艰难的吞咽几下,强忍着恶心说道,“被剥皮处理的动物!” 该死!这种行径分明是在场的谁被恐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没等道明寺司做出反应,边上有人斜地里横/插进来问道,“你女朋友?”挑高的尾音有淡淡的好奇,“这里哪一个?” ————莫名前来搭话的男生算是认识的人,不算太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美作玲,道明寺司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迹部景吾瞟了打断自己的人一眼,也不说话,灰紫凤眸眯了眯,神色波澜不惊,心头却飞快掠过隐忍的怒气。 在这种场合胡混的女人…他的胃口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所以说果然是话不投机。 对于他的冷淡美作玲不以为意的笑笑,语气仍是热络,“诶~难得见你来找阿司。”边说边站到道明寺司身侧,抬了抬手中的高脚杯,“既然来了可别急着走,等下有节目。” “不——”迹部景吾略略侧首,目光环视周遭一圈复又收回,勾了勾嘴角,“我从来不在外面‘玩’。” 最后一个字刻意咬得很重,微挑的眉梢,眼角斜睨,神情是不可错辨的讥诮。 美作玲的脸色一顿,片刻之后轻笑出声,“啊啊~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你们说什么?”被晾在一旁的道明寺司忽的大声问道。 听到如此人品的问题,迹部景吾豁然扭头看了眼一脸迷茫的道明寺司,又嘴角微抽的瞪着美作玲,“喂喂!出主意的人居然忍心带坏小鬼…” “你他妈说谁是小鬼!”道明寺司怒吼出声,双手猛地揪住迹部景吾的衣襟,一张脸铁青到扭曲,“找死啊?!” 随着那一记惊雷巨吼,热闹的场景如同被按下暂停键,陷入深水般死寂,所有人停下玩乐纷纷将注意力投射过来,目光凝结之后又细细碎碎的谈论。 窃窃私语在空气中飘荡,和着浓到化不开的好奇,一时间三个人成为焦点中心。 ……… 不小心真相了的迹部景吾满头黑线,是他心直口快,他承认…但是,这种一点就炸的性情还说不是小鬼…谁信啊喂! 还有,“放手。”迹部景吾冷冷的开口,一边反扣住揪着领口的手腕,“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你!”道明寺司的额角布满青筋,面色狰狞无比。 “诶诶~你们冷静点。”美作玲好声好气劝说道,同时介入眼看就要引爆争斗的两人,双手用力把人分开,“风度啊风度~” 道明寺司满脸暴怒却被同伴用巧劲制住,涨红着脸颊,瞪大的眼睛,眼底怒火冲天,剧烈挣扎几下狠狠甩脱桎梏,啐了声掉头就走。 “阿司——”美作玲在后面喊了声只得到对方头也不回却无比嚣张的一记中指,不得已之下只能摇摇头,“抱歉,阿司心情不太好。” “看得出来。”迹部景吾没好气回答,瞟了眼远远走到人群里,随即就被淹没的道明寺司,收回视线,有些诧异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他看上去特别暴躁。” 毕竟两人同门学艺好一段时间,彼此多少了解对方性格,道明寺司一贯脾气不好,迹部景吾知道,只是那人今晚显得比往常暴戾不知多少,他也是难得提起好奇心,于是有此一问。 美作玲沉默不语,半晌,象是想到什么,低低叹息一声,眉宇间流露出苦恼之意,“其实也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 说话间细细打量迹部景吾几眼,神色复又松弛下来,“没什么事的话多留一阵,陪阿司说说话,我想他可能愿意跟你谈。” 闻言迹部景吾一个怔忡,深深的看了美作玲一会儿,凤眸缓缓眯起,“凭你们四个人的交情,他不愿意说的事会肯向我坦言?你高估我了吧?” “撒~或许吧——”美作玲耸耸肩膀,语气有些无奈,“类那家伙原本该是最好人选,可惜他不知躲哪里去了。” 边说边偏头看着此地最热闹的角落,语气沉到咬牙切齿,“总二郎那家伙出的又是馊主意,说什么开个party让阿司高兴下,分明是给自己玩乐的理由。” “啊啊~一个两个都让人不省心。”包容的表情微微裂开,神情变作长期忍受非人折磨后的忍无可忍。 ‘辛苦你了。’————你以为我会这么安慰么?!迹部景吾强忍住额角的跳动,阴森森的一字一顿开口,“所以说你家的小鬼闹脾气,我为什么要管?” 正在吐槽的好兄长 . 保姆 . 美作玲慢慢转过头,呆滞半晌,眼神微动,“我觉得你和我应该合得来…” ……… 本大爷哪里倒霉到要跟你一个属性!为防止自己气到吐血,迹部景吾恶狠狠咽下一口气,“谁惹他的找谁去!” 丢下一句话,也不管美作玲的挽留,迹部景吾拂袖而起,脚跟一转,急匆匆往出口走。 穿梭在满室的鬓影衣香里,耳畔流泄的乐声糅杂女孩子的娇笑哝语,时不时还要避开有意无意往眼前晃过的身影,迹部景吾的眉心越颦越紧。 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厌恶心情此时更甚…触目所及的奢/靡看到眼里是浮华光影,美丽却虚有其表,暮色掩盖真实,每个人都戴上完美面具,偏偏他最烦的就是不肯坦诚相待。 眼角余光中尽是言笑靥靥的面庞,细细看去却能清楚看见一双双眼瞳内的别有所图;迹部景吾啧一声,抬手虚挡在身前,不让斜地里跌出来的纤细身形撞到自己。 女孩子踉跄一下,稳住身形,回过头眼睛对上他的,微微一愣,随即神情惊怯的咬着下唇,小兔子似的细声开口道,“啊~对不起。” 迹部景吾瞟了对方一眼,脚下往侧边一转,待要绕过去,又被拦住去路。 “那个…”象是不敢看他,女孩子的声音低若蚊喃,“我很抱歉…你没事吧?”垂在身前的手绞着捻住的高脚杯杯脚,深红的液体泼溅出大半在地上,说完之后她仰高脸庞,懦懦的看他一眼,复又飞快转开视线,眸光惊惶无主的乱窜。 “能有什么事?”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冷声回答道,随后发现边上人群里投来注意力,定睛回视就见西门总二郎似笑非笑的盯着这里。 “我…不,你的鞋子被我弄脏了。”女孩子慌慌张张的,看上去象是快哭出来。 微微的嘈杂里,迹部景吾的听觉敏锐的收到有谁看戏似的,低低的嗤笑声,原本就不耐烦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语气跟着冷硬起来,“难不成你要跪下来帮我舔干净?” 他承认自己恶劣到极点,不留任何情面,但是…迹部景吾蓦然冷笑出声,“我们在某次聚会见过面,吉本议员私下里对你赞不绝口。” 女孩子的眼睛微微睁大,瞬时间血色尽失,脸庞苍白得透出铁青。 看着神情难堪的女孩子,迹部景吾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当众撕下别人包装令得对方无地自容的歉疚。 ……… 周围的气氛一时僵硬,良久,人群中探出一只手将女孩子拉开,却是另一位看上去年纪相仿的女生,小心翼翼的睇了眼迹部景吾,随即两人一起藏到影影绰绰里。 而后西门总二郎自隐蔽处踱出来,站到迹部景吾面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偏头,“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多少顾忌下女孩子的心情。” “我当然没有你那么博爱。”迹部景吾立刻反唇相讥,语毕忽而冷笑,“戏好看吗?想清楚该付什么代价了吧?” 对方的神情顿时凝滞,片刻过后苦笑起来,“被你看到了…啊啊~抱歉,只是想让你多呆一会儿,阿司那里可能会出状况。” “我的视力好得很!”迹部景吾忍了忍最终没忍住低喝道,他又不是瞎子,方才在人群里面前这人和那女孩子的小动作那么明显… 想我多呆一会儿你不惜动用这么恶劣的手段?迹部景吾抿紧嘴角,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头勃发的怒意,沉声问道,“道明寺司出什么事?” “阿司的一个朋友…”西门总二郎眼神一沉,表情显得颇复杂,“前段时间报纸上很轰动…” 一番言语说得吞吞吐吐。 迹部景吾想了想,突然愣住,“岛川深介?道明寺司和他交情很好?” 怎么又是岛川深介?迹部景吾默默的咬了咬牙,为这个反复纠缠的名字如阴魂不散,感到很不耐烦。 “也不算太好,只不过阿司…”西门总二郎抬手揉揉额角,方才继续开口道,“这里没办法细说,跟我来。” 说话间西门总二郎率先排开人群,往角落走去;迹部景吾站在原地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跟过去。 ……… 不多时两人走到角落沙发面对面坐下,西门总二郎沉默半晌,轻笑一声,神色带出点嘲讽意味,声线压得很低,“你该知道,阿司那家伙看人的眼光很奇怪。” “看顺眼的人不管品性如何,总之就是朋友。” “岛川深介的事情披露出来,阿司就一直很暴躁,这些天学校里因为讨论进而挨揍的人至少有两位数。” “我们劝也劝过,一点效果也没有。” 西门总二郎满脸无奈的摊开手,“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糕,呐——帮帮忙,阿司除了我们,就属跟你交情最好。” 静静聆听叙说的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双手环臂,指尖不自觉轻轻敲击,灰紫凤眸迅速掠过一丝错愕之色,“岛川深介和道明寺司一起做过什么吗?” “比如说…玩游戏?你们剩下的人有参与吗?”将目光缓缓转向对面的人,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眸光透出凛冽。 “你说什么?”西门总二郎一怔,散乱的视线蓦然聚焦,盯着迹部景吾看了半天,眉心缓缓皱紧,“你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是我想错了。”迹部景吾摇了摇头,坦然承认自己的判断错误————不是他想的那样,面前这人和他三个同伴不是参与者,他的感觉是如此。 想想也是,岛川深介不至于蠢到拉势力庞大的这四个人下水,那后果不是他承担得起,更何况,按照迹部景吾的了解,道明寺司也不是空泛到疯狂的家伙。 虽然脑子笨了点、性格暴躁了点、情商低了点,和他同门学艺的那个笨蛋不会是冷血到以杀人为乐的变态。 再者说,三条樱子也没有动静,她可是知道他要来见道明寺。 ……… “我会看情况劝劝那笨蛋。”迹部景吾低声承诺道,随即看着神色放松的西门总二郎复又追加一句,“别对我抱期望,那家伙刚才可是要揍我。” “反正你们经常切磋,没事的。”西门总二郎一脸惬意的站起身,目光四下游移,“我把他叫过来你们聊一聊,跑哪去了?” 眼神停顿在某处,脚下朝着那里走过去,一边说道,“呀嘞呀嘞~居然在那里酗酒?以为自己成年了吗?” 走出一段距离不知想到什么人又拐回原位,低下头,眼神诡异,“你刚刚对那女孩子说的,在哪里见过面?” 迹部景吾一愣,没好气的抿抿嘴角,“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就别好奇。”是的话他更不想说,那种没有真凭实据却绝对可靠的传言,他不愿意污染自己的嘴。 “嗯?”西门总二郎挑了挑眉,随即象是有所得的笑笑,也不再说话,人就转身继续去办中途被打断的事。 留在沙发上的迹部景吾目送对方混到嘈杂的人群里,不时和人熟络的交谈,看上去竟是如鱼得水的样子,半晌,讥诮的笑笑,眼睛里的眸光沉淀下来。 他就不信西门总二郎单纯到不知道那些污秽的事,临走前他看他的眼神可是那种彼此心知肚明的蒙昧…所以说他讨厌这种灯红酒绿。 纵使此刻在场的人年纪都不大,私下里多半也乱七八糟,除了… 目光遥遥投向角落顶着醒目卷毛菜虫头的背影,迹部景吾缓下眼底的冷硬,微微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道明寺司的三个同伴大概也是和他一样吧?因为对方单纯到出乎意料而不愿意他沾染社会黑暗面,甚至想尽办法要消除不良影响。 罢了罢了——就当日行一善。 ……… 远远的,西门总二郎揽住道明寺司的肩膀,两人低声交谈几句,随后,迹部景吾看到某个菜花头不甘不愿的起身朝这里走过来,边走边瞪着他,脸上神色是余怒未消。 迹部景吾微微动了动身体,换成更舒适的姿势,眯着眼,等待来人的同时在心底暗自打起腹稿,决定先见机行事,最关键的是半点关于岛川深介的事都不能提起。 那个人带来的影响太过深远,对迹部景吾而言。 不但是三条樱子,如今还要加上道明寺司…都给人没完没了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怔忡的这段时间里道明寺司已经站到迹部景吾面前,一张脸绷得很紧,双臂垂落身侧,看上去一副找麻烦的样子。 就在两人无声较力时,喧闹的场景被西门总二郎略略仰高的声音压下来;迹部景吾没注意他说的内容,只是被骤然人群死寂复又猛地欢叫的音量弄得一愣。 视线不由自主被骚动牵引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人群往发出声音的那处微微靠拢,正中央是西门总二郎和一个女孩子,两人面前摆放着不知哪里来的一架移动展示台,上面罩了个银色半球状罩子。 “切!总二郎那混蛋到哪里都不忘记卖弄。”道明寺司哧哼一声,语气很是嫌弃。 迹部景吾眯起眼睛,满脸玩味的盯着人群的焦点:那女孩子神情娇怯中透出惊喜,先是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了西门总二郎的脸颊一下,随后探出手,指尖落到银色圆罩上方,拈着把手微微往上抬起。 礼物吗?迹部景吾和边上的人同样好奇,心思甚至不小心从现场衍生到自己这里,比如说他送东西给三条樱子…嗯~ 那笨蛋也会亲他吗?还是只笑得傻兮兮的,然后故作无视?他有点期待… 心念飞转间出自西门总二郎手笔的谜底揭晓;迹部景吾定睛看了看,眯了眯眼,目光又落到那女孩子脸上,不出意外的看清楚那其间一闪即逝的异样。 神秘礼物是一捧巨大的花束,沉甸甸的深红色泽占据几乎整个视野…女孩子的双眸微微睁大,神情化作激动,喜悦中带着娇羞。 ……… 迹部景吾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没了继续看表演的心情————纵使掩饰得极好,那女孩子瞬间的失望仍是被他收在眼底。 果然是被那女生外在的纯洁无邪光环迷住眼睛了吧?竟然会以为当红偶像组合[洛丽塔]真的人如其名? 撇撇嘴角,迹部景吾在心里给某位自认情圣的家伙评了个堪堪及格的分数,竟然没看懂要追求的人的真实需求,送花什么的人家唾弃了白痴! 对于毫不犹豫接受娱乐公司潜规则安排的女生,只有珠宝现金才是能获得青睐的手段。 正当迹部景吾内心的吐槽天昏地暗,站在西门总二郎身边的女孩子用双手将花束报个满怀,低下脸埋进去,下一秒象是被烫到似的惊叫一声,将庞大的花束扔掉。 不知怎地,那花束在坠落途中蓦然散开,重重砸到地板上。 众人的神情俱是呆滞,视线不约而同落到脚下,随后…象是看到什么很诡异的东西,人群惊呼出声同时慌忙往边上逃散。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迹部景吾一怔,回过神来飞快从座位上弹起,灰紫凤眸凝结到那处,看清楚之后,瞳孔微微收缩。 大捧花束砸碎在地上,经历蹂/躏的花瓣被踩得四处都是,有一样极是刺目的东西躺在弯折零散的花冠里,凄厉的嫣红,团成一团的古怪形状。 眯紧眼睛,研究半天,迹部景吾心头咯噔一声,脚下微微后退,险些忍不住呕吐的欲/望。 “喂!你们!”道明寺司大喝出声,一面大步走过去。 “别过去!叫会所的人过来,那是…”迹部景吾眼疾手快拉住对方,抿紧嘴角,艰难的吞咽几下,强忍着恶心说道,“被剥皮处理的动物!” 该死!这种行径分明是在场的谁被恐吓! 66独角兽 之五 本该是放纵的奢靡晚间节目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孕育成难以言喻的惊悚之夜,微微混乱的现场在很快赶到的会所工作人员处理及安抚下,骚动并未演化为更不堪的嘈杂。 迹部景吾没有观看后续的兴趣,于是趁着众人心神不属的当口很快告辞离开。 无论如何都与他无关,被恐吓什么的,迹部景吾想;甚至临行前看着神情惶恐的宾客们,以及焦头烂额的发起此番聚会的某几位家伙,心头灼然升起的,是微妙的…自豪感。 经过绑架、濒死、目睹感应杀人现场等等灵异之后,今晚发生的不过是小儿科啊喂! ‘剥皮动物死亡恐吓’什么的,他才不怕呢!更何况他又不是当事人,那点事转个头就能抛到九霄云外…迹部景吾才不会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我怀疑,比如说被三条樱子大神传染死亡霸气属性什么的。 啊呸!他才不会倒霉到走到哪里人死到哪里,有三条樱子那么个笨蛋已经够悲剧了,要是连他也被同化,可如何是好? 他才不要两人出门约会死人都得死双份!夫妻档什么的只有名字萌一点,内里凶残程度会令人直想泪流满面啊喂! 坐在自家豪华轿车回程的路上,迹部景吾内心吐槽绵绵不绝,同时忍不住暗暗为自己的想象力黑线一把。 赶紧的!脑袋里面的小剧场赶紧给本大爷消失啊消失! 抬手抹了把脸,迹部景吾森森的叹口气,他决定了!果然还是应该未雨绸缪开辟一条仅容两个人存在约会线路,比如说游艇沿着海岸线…呃! 脑海里飞快掠过的旖旎场景不经意间插/入异常可怕的画面,迹部景吾身形一僵,背脊顿时沁出薄汗,他他他,他刚刚居然联想到碧海浮尸…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放下遮挡在双眼处的手掌,迹部景吾狠狠抽了抽嘴角,露出异常破坏气质的扭曲神情,却在此时又听见驾驶室的司机叫唤,“景吾少爷…” “啊嗯?”迹部景吾飞快调整好表情,抬眼对上透过后望镜看着自己的司机,若无其事的问道,“什么事?” “景吾少爷,您的箱子还在…”男子小心翼翼外加有些苦恼。 迹部景吾一愣,眼光不自觉转到放置那物的地方,半晌,嘴角又是一抽,“该死!” ……… 坚持‘有借有还’、‘信守承诺’等各项优良品质的五好少年.迹部景吾表示很忧郁。 前去归还商借的东西遇到的却是一团乌烟瘴气,结局一事无成不说,貌似还要纠缠不清;这样的神展开令得迹部景吾有微微的不祥预感。 许是和三条樱子接触久了,第六感神经较之常人敏锐?总觉得要是不采取有效措施,后续肯定跌宕起伏,甚至会让他很不愉快。 事发第二天,顶着一夜无法安枕导致心情暴躁的迹部景吾寻个空挡再次致电道明寺司,两人就归还一事进行商榷,最后得出透过第三方交接的结论,也就是派出各自信得过的下属前往办理事项。 迹部景吾自认没心思参与莫名其妙的事件,对于发生异常情况的可能关联人物,自然要尽量减少接触机会,以防万一。 电话那头的道明寺司则显然不在状态,似乎是被先前发生的事件转移注意力,对迹部景吾敷衍的‘赛事吃紧抽不开身’这种借口竟也没多大异议。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迹部景吾松了口气,待要结束通话,道明寺司忽然提起昨晚的事,将迹部景吾离开后发生的一些细节说了出来。 那团红通通不晓得什么原型的物件果然如迹部景吾判断,是被剥皮处理的动物,一只天竺鼠,宠物店里随处可以买到。 然后是关于恐吓猜测,根据调查分析,对象很大可能性是当红组合[洛丽塔],据内/幕/消息已经不是第一次,只不过昨晚最激烈。 最后,是道明寺司个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的八卦爆料,彼时首当其冲的那女生,清水晶子据说受到极大惊吓,于是被西门总二郎护送回香闺? 结束通话的迹部景吾满头黑线,要不是看在道明寺司难得一次好奇心起,他绝对当场把电话给摔了,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真是另类啊喂! 辛苦那家伙身边不遗馀力制造事端的友人们了,特别是西门总二郎…身先士卒啊喂! 眼角不着痕迹抽了抽,迹部景吾将安静下来的手机塞回裤子口袋,抬头看看天空,闷闷的长吁一口气。 ……… “干嘛一脸沧桑?”耳畔传来某个特定声线阴测测的说话声。 迹部景吾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只不过在替保姆们感慨。” “哈?”沐浴在日光下的淡白面孔神情迷茫,眼睛缓缓眨了眨,又眨了眨,“哦~”微启双唇复又阖上,半晌,将手里的便当盒捧高几分,继续埋下头去。 作为冰帝网球部最高统帅外加学生会会长,迹部景吾每日必须应付的事宜数也数不清,所谓空挡除却见训练当中的见缝插针就只剩下进餐时间。 想当然的,能不被打扰的与道明寺司长谈,时间自然是在此刻;而,原本就没多少私人空间又想盯住某个状况百出家伙的迹部景吾,此时此刻,自然也是揪着人在身边。 盘膝坐在教学楼顶楼某处阴影内,迹部景吾一双凤眸静静注视着吃得两颊鼓鼓的某人,良久,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这样闲淡的时光…挺难得的,真的。 当然,如果把围坐在更远些,虽然没有造成影响却绝对有碍(他个人)观瞻的家伙们清除掉,场景会更顺眼。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斜眼瞟了下十几米开外气氛各种欢快的网球正选们,脸色微微一黑。 特别是某颗刺目暗金蘑菇头… [迷走乐园]事件后,泷荻之介感激三条樱子的救命之恩,不遗余力的在网球部正选里替她树立正面形象,几次三番下来,不知不觉众人对她的态度就变得亲昵起来。 对此,迹部景吾原本是乐观其成,然而此刻他又有些不豫…想想也是,没有谁乐意单独相处时间被分割掉,何况还有日吉若意味不明的窥视。 剜了眼自家同伴里的某张脸庞,迹部景吾第n次闷哼,随后,得到已经将手里吃食解决完毕的三条樱子一记莫名的目光。 “吃坏肚子么你?”眼神在他身上转了又转,半晌又移到更远些其他人那里溜过一圈,嘟囔一句后沉默下来,最终停在某个点上的目光似是有些涣散。 见她呆愣愣的模样,迹部景吾顺势低头望向她视线落下的位置,顿了顿,挑眉,不由自主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笑容。 地上堆着的物件,是用来诱哄她与自己共进午餐的条件,他让人收集来的[洛丽塔]出道以来的海报、cd、周边,每件都有亲笔签名。 虽然三条樱子只对其间收录她喜欢的那首歌曲的cd感兴趣,迹部景吾却认为…自己忠实的尽到了男人的责任,╭(╯^╰)╮ ,对方领不领情是另外一回事。 ……… “你今天…果然吃坏肚子了吧?” 略带调侃的话语令得迹部景吾倏然回神,聚焦的视野里映出近在咫尺的面庞,素来冷淡的瞳子仿佛起了水雾,轻轻开阖的淡色双唇有一瞬间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脑海微微眩晕,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她竟是迷恋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迹部景吾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此刻这些或许不能称之为‘爱恋’,他想;可是,若不如此称呼,又该如何定义? 他就自己的心路转换询问过心理医生,也得到过标准答案,紧张、惊恐、刺激,当遭遇这些时肾上素激增导致大脑产生错觉,可是,这样干巴巴的解释迹部景吾却不满意。 很矛盾,他想。 其实迹部景吾知道的,触手可及这女子和自己是天差地别的存在,他只是一时迷了心,他和她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他终究不甘心。 可是…每次她在身边,他心底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点点刺痛,一点点酸软,而后在血脉间荡漾开来,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如果不是‘爱恋’,又能是什么呢? 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平凡的眉眼,迹部景吾散去眼底的迷惘,朝着她伸出手,指尖堪堪触及温软肌肤,[啪——]一声,脸颊不轻不重挨了下。 三条樱子微微睁大眼睛,双手一左一右盖在他脸上,一边扭头冲着不远处喝道,“喂!过来个人,你家部长被附身了啊啊啊——” “什么?!”远处笑闹的人群顿时兵荒马乱。 还没等反应过来,迹部景吾的视野就被飞奔而至的数道身影塞得满满当当,三条樱子趁乱躲到最外围,怀里抱着不知什么时候摸走的,属于她的爱物,一脸神魂颠倒。 “部长!” “迹部!” “小景!” 网球部正选们七嘴八舌外加手忙脚乱,迹部景吾额角很应景的爆出青筋,神情狰狞的挥开伸过来探视温度的手,怒喝出声,“混账!你才被附身!” 拨开人群,将欲要脚底抹油的三条樱子提溜在手里,迹部景吾脸色黑到不能再黑,后槽牙深深的磨了磨,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他就知道对着这女人浪漫不起来,不脱线会死么?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 ……… “迹部你冷静点!” “小景哪里不舒服,去医务室躺着啊~” “部长!快放手!” “啊啊——她翻白眼了喂!” “咬你哦~” “啊喏——打扰了…” 伴随着嘈杂,网球部正选们加上混进来的某只闹成一团。 过了很久,饭后的消食运动结束,迹部景吾和众人停下来,各自理了理乱掉的衣物,神情诡异的面面相觑。 良久,迹部景吾听到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诶?” 又是一阵诡谲的沉默。 片刻过后,迹部景吾看到衣领被攥在他手里的三条樱子努力回过头,冲着他抬抬下巴,“那个…你背后…” 背后…闻言,迹部景吾和其他人不约而同回头,指定目标随即映入眼帘。 “是你?”日吉若的声音显得有些诧异,说话间人越众而出站到来者面前,“有事吗?”低声的语调喜怒难辨。 迹部景吾盯了来人几秒钟,目光复又转到日吉若身上,待得看清楚后辈的神情,眉心微颦却也不说话,手腕一收,默默把三条樱子拢到怀里,接着往人群深处藏了藏。 “日吉…学长…”透过缝隙传到迹部景吾耳朵里的女孩子的声音娇怯怯的,有种欲言又止的味道。 听到那个声音,三条樱子动了动,象是忍不住想跳出去,迹部景吾啧一声,把人按到胸前,低头,嘴贴到她耳边,小小声说道,“她向本大爷告白过,你想被她的亲卫队围攻吗?” 虽然手段很不入流,迹部景吾却相信这是让三条樱子安静下来的最好办法,她不怕亲卫队只是讨厌麻烦… 好吧好吧——他不否认也有想看看她不高兴的样子,当面对情敌?虽然…不会有效果。 嘴唇悄悄的蹭了蹭她微凉的肌/肤,迹部景吾眼睫低垂,眼底异样光芒一闪即逝。 ————来者是月森瞳,三条樱子极喜欢的那首歌的主唱。 可是他不愿意她和本人有接触,喜欢歌曲归喜欢歌曲,近距离交谈就免了!这点他不会让步。 ……… 因为被同伴遮挡的缘故,月森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倒是日吉若将情绪表现在声色里,微扬的音量显得不甚愉悦,“我承认工作内容是保护你的安全,但是这不代表我个人必须时时在你身边,你周围的警戒虽然看不见,却绝对可靠。” “可是…”月森瞳显得有些焦急,“中午我的柜子里有这个!”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夹杂一些莫名的细微声响,似是日吉若在摆弄什么,迹部景吾面前充当障碍物的众人围得跟严密起来,想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某种情况。 过了一会儿日吉若低声说道,“这是…我会交给技术组分析,你的储物柜也先不要动,先让人过去作鉴定。” “怎么会在学校里?”象是陷入恐慌,月森瞳说话带着颤音,“到底是谁?我…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呀…” 说着说着,断断续续的泣音响起。 “我会查清楚。” 日吉若冷硬的回答令得月森瞳的哭声明显停顿一下,隔了一会儿是噔噔噔谁跌跌撞撞跑走的声音,待得平静下来,迹部景吾面前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被分开,日吉若神情阴沉,双手不知何时戴上轻薄手套,举高的手将东西展露给众人。 “部长,这段时间可以申请让月森瞳和我一起行动吗?” 气氛僵滞片刻,随即众人齐齐倒抽一口气,迹部景吾盯着日吉若指尖拈着的那支透明密封袋,狠狠眯了眯眼睛。 几秒钟前被日吉若卷在手中的圆筒物件,摊平之后竟是… “呕——”惊愕中迹部景吾只听得一记剧烈的干呕,然后,原本乖乖猫在怀里的三条樱子挣扎起来。 迹部景吾低头看过去,就被对方惨白的脸色吓一跳,潜意识松开手,身体立即被三条樱子推开,同时她窜到一边,捂着嘴,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快扔掉!”拔尖的声线嘶哑而破碎,神色象是看到鬼怪般惊恐,“那是活活剥下来的动物的皮!你这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长假回老家去了,嗯~现在恢复更新!抱歉——猛虎落地式。 ———————— 本该是放纵的奢靡晚间节目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孕育成难以言喻的惊悚之夜,微微混乱的现场在很快赶到的会所工作人员处理及安抚下,骚动并未演化为更不堪的嘈杂。 迹部景吾没有观看后续的兴趣,于是趁着众人心神不属的当口很快告辞离开。 无论如何都与他无关,被恐吓什么的,迹部景吾想;甚至临行前看着神情惶恐的宾客们,以及焦头烂额的发起此番聚会的某几位家伙,心头灼然升起的,是微妙的…自豪感。 经过绑架、濒死、目睹感应杀人现场等等灵异之后,今晚发生的不过是小儿科啊喂! ‘剥皮动物死亡恐吓’什么的,他才不怕呢!更何况他又不是当事人,那点事转个头就能抛到九霄云外…迹部景吾才不会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我怀疑,比如说被三条樱子大神传染死亡霸气属性什么的。 啊呸!他才不会倒霉到走到哪里人死到哪里,有三条樱子那么个笨蛋已经够悲剧了,要是连他也被同化,可如何是好? 他才不要两人出门约会死人都得死双份!夫妻档什么的只有名字萌一点,内里凶残程度会令人直想泪流满面啊喂! 坐在自家豪华轿车回程的路上,迹部景吾内心吐槽绵绵不绝,同时忍不住暗暗为自己的想象力黑线一把。 赶紧的!脑袋里面的小剧场赶紧给本大爷消失啊消失! 抬手抹了把脸,迹部景吾森森的叹口气,他决定了!果然还是应该未雨绸缪开辟一条仅容两个人存在约会线路,比如说游艇沿着海岸线…呃! 脑海里飞快掠过的旖旎场景不经意间插/入异常可怕的画面,迹部景吾身形一僵,背脊顿时沁出薄汗,他他他,他刚刚居然联想到碧海浮尸…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放下遮挡在双眼处的手掌,迹部景吾狠狠抽了抽嘴角,露出异常破坏气质的扭曲神情,却在此时又听见驾驶室的司机叫唤,“景吾少爷…” “啊嗯?”迹部景吾飞快调整好表情,抬眼对上透过后望镜看着自己的司机,若无其事的问道,“什么事?” “景吾少爷,您的箱子还在…”男子小心翼翼外加有些苦恼。 迹部景吾一愣,眼光不自觉转到放置那物的地方,半晌,嘴角又是一抽,“该死!” ……… 坚持‘有借有还’、‘信守承诺’等各项优良品质的五好少年 . 迹部景吾表示很忧郁。 前去归还商借的东西遇到的却是一团乌烟瘴气,结局一事无成不说,貌似还要纠缠不清;这样的神展开令得迹部景吾有微微的不祥预感。 许是和三条樱子接触久了,第六感神经较之常人敏锐?总觉得要是不采取有效措施,后续肯定跌宕起伏,甚至会让他很不愉快。 事发第二天,顶着一夜无法安枕导致心情暴躁的迹部景吾寻个空挡再次致电道明寺司,两人就归还一事进行商榷,最后得出透过第三方交接的结论,也就是派出各自信得过的下属前往办理事项。 迹部景吾自认没心思参与莫名其妙的事件,对于发生异常情况的可能关联人物,自然要尽量减少接触机会,以防万一。 电话那头的道明寺司则显然不在状态,似乎是被先前发生的事件转移注意力,对迹部景吾敷衍的‘赛事吃紧抽不开身’这种借口竟也没多大异议。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迹部景吾松了口气,待要结束通话,道明寺司忽然提起昨晚的事,将迹部景吾离开后发生的一些细节说了出来。 那团红通通不晓得什么原型的物件果然如迹部景吾判断,是被剥皮处理的动物,一只天竺鼠,宠物店里随处可以买到。 然后是关于恐吓猜测,根据调查分析,对象很大可能性是当红组合[洛丽塔],据内/幕/消息已经不是第一次,只不过昨晚最激烈。 最后,是道明寺司个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的八卦爆料,彼时首当其冲的那女生,清水晶子据说受到极大惊吓,于是被西门总二郎护送回香闺? 结束通话的迹部景吾满头黑线,要不是看在道明寺司难得一次好奇心起,他绝对当场把电话给摔了,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真是另类啊喂! 辛苦那家伙身边不遗馀力制造事端的友人们了,特别是西门总二郎…身先士卒啊喂! 眼角不着痕迹抽了抽,迹部景吾将安静下来的手机塞回裤子口袋,抬头看看天空,闷闷的长吁一口气。 ……… “干嘛一脸沧桑?”耳畔传来某个特定声线阴测测的说话声。 迹部景吾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只不过在替保姆们感慨。” “哈?”沐浴在日光下的淡白面孔神情迷茫,眼睛缓缓眨了眨,又眨了眨,“哦~”微启双唇复又阖上,半晌,将手里的便当盒捧高几分,继续埋下头去。 作为冰帝网球部最高统帅外加学生会会长,迹部景吾每日必须应付的事宜数也数不清,所谓空挡除却见训练当中的见缝插针就只剩下进餐时间。 想当然的,能不被打扰的与道明寺司长谈,时间自然是在此刻;而,原本就没多少私人空间又想盯住某个状况百出家伙的迹部景吾,此时此刻,自然也是揪着人在身边。 盘膝坐在教学楼顶楼某处阴影内,迹部景吾一双凤眸静静注视着吃得两颊鼓鼓的某人,良久,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这样闲淡的时光…挺难得的,真的。 当然,如果把围坐在更远些,虽然没有造成影响却绝对有碍(他个人)观瞻的家伙们清除掉,场景会更顺眼。 想到此处,迹部景吾斜眼瞟了下十几米开外气氛各种欢快的网球正选们,脸色微微一黑。 特别是某颗刺目暗金蘑菇头… [迷走乐园]事件后,泷荻之介感激三条樱子的救命之恩,不遗余力的在网球部正选里替她树立正面形象,几次三番下来,不知不觉众人对她的态度就变得亲昵起来。 对此,迹部景吾原本是乐观其成,然而此刻他又有些不豫…想想也是,没有谁乐意单独相处时间被分割掉,何况还有日吉若意味不明的窥视。 剜了眼自家同伴里的某张脸庞,迹部景吾第n次闷哼,随后,得到已经将手里吃食解决完毕的三条樱子一记莫名的目光。 “吃坏肚子么你?”眼神在他身上转了又转,半晌又移到更远些其他人那里溜过一圈,嘟囔一句后沉默下来,最终停在某个点上的目光似是有些涣散。 见她呆愣愣的模样,迹部景吾顺势低头望向她视线落下的位置,顿了顿,挑眉,不由自主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笑容。 地上堆着的物件,是用来诱哄她与自己共进午餐的条件,他让人收集来的[洛丽塔]出道以来的海报、cd、周边,每件都有亲笔签名。 虽然三条樱子只对其间收录她喜欢的那首歌曲的cd感兴趣,迹部景吾却认为…自己忠实的尽到了男人的责任,╭(╯^╰)╮ ,对方领不领情是另外一回事。 ……… “你今天…果然吃坏肚子了吧?” 略带调侃的话语令得迹部景吾倏然回神,聚焦的视野里映出近在咫尺的面庞,素来冷淡的瞳子仿佛起了水雾,轻轻开阖的淡色双唇有一瞬间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脑海微微眩晕,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她竟是迷恋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迹部景吾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此刻这些或许不能称之为‘爱恋’, 他想;可是,若不如此称呼,又该如何定义? 他就自己的心路转换询问过心理医生,也得到过标准答案,紧张、惊恐、刺激,当遭遇这些时肾上素激增导致大脑产生错觉,可是,这样干巴巴的解释迹部景吾却不满意。 很矛盾,他想。 其实迹部景吾知道的,触手可及这女子和自己是天差地别的存在,他只是一时迷了心,他和她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他终究不甘心。 可是…每次她在身边,他心底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点点刺痛,一点点酸软,而后在血脉间荡漾开来,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如果不是‘爱恋’,又能是什么呢? 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平凡的眉眼,迹部景吾散去眼底的迷惘,朝着她伸出手,指尖堪堪触及温软肌肤,[啪——]一声,脸颊不轻不重挨了下。 三条樱子微微睁大眼睛,双手一左一右盖在他脸上,一边扭头冲着不远处喝道,“喂!过来个人,你家部长被附身了啊啊啊——” “什么?!”远处笑闹的人群顿时兵荒马乱。 还没等反应过来,迹部景吾的视野就被飞奔而至的数道身影塞得满满当当,三条樱子趁乱躲到最外围,怀里抱着不知什么时候摸走的,属于她的爱物,一脸神魂颠倒。 “部长!” “迹部!” “小景!” 网球部正选们七嘴八舌外加手忙脚乱,迹部景吾额角很应景的爆出青筋,神情狰狞的挥开伸过来探视温度的手,怒喝出声,“混账!你才被附身!” 拨开人群,将欲要脚底抹油的三条樱子提溜在手里,迹部景吾脸色黑到不能再黑,后槽牙深深的磨了磨,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他就知道对着这女人浪漫不起来,不脱线会死么?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 ……… “迹部你冷静点!” “小景哪里不舒服,去医务室躺着啊~” “部长!快放手!” “啊啊——她翻白眼了喂!” “咬你哦~” “啊喏——打扰了…” 伴随着嘈杂,网球部正选们加上混进来的某只闹成一团。 过了很久,饭后的消食运动结束,迹部景吾和众人停下来,各自理了理乱掉的衣物,神情诡异的面面相觑。 良久,迹部景吾听到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诶?” 又是一阵诡谲的沉默。 片刻过后,迹部景吾看到衣领被攥在他手里的三条樱子努力回过头,冲着他抬抬下巴,“那个…你背后…” 背后…闻言,迹部景吾和其他人不约而同回头,指定目标随即映入眼帘。 “是你?”日吉若的声音显得有些诧异,说话间人越众而出站到来者面前,“有事吗?”低声的语调喜怒难辨。 迹部景吾盯了来人几秒钟,目光复又转到日吉若身上,待得看清楚后辈的神情,眉心微颦却也不说话,手腕一收,默默把三条樱子拢到怀里,接着往人群深处藏了藏。 “日吉…学长…”透过缝隙传到迹部景吾耳朵里的女孩子的声音娇怯怯的,有种欲言又止的味道。 听到那个声音,三条樱子动了动,象是忍不住想跳出去,迹部景吾啧一声,把人按到胸前,低头,嘴贴到她耳边,小小声说道,“她向本大爷告白过,你想被她的亲卫队围攻吗?” 虽然手段很不入流,迹部景吾却相信这是让三条樱子安静下来的最好办法,她不怕亲卫队只是讨厌麻烦… 好吧好吧——他不否认也有想看看她不高兴的样子,当面对情敌?虽然…不会有效果。 嘴唇悄悄的蹭了蹭她微凉的肌/肤,迹部景吾眼睫低垂,眼底异样光芒一闪即逝。 ————来者是月森瞳,三条樱子极喜欢的那首歌的主唱。 可是他不愿意她和本人有接触,喜欢歌曲归喜欢歌曲,近距离交谈就免了!这点他不会让步。 ……… 因为被同伴遮挡的缘故,月森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倒是日吉若将情绪表现在声色里,微扬的音量显得不甚愉悦,“我承认工作内容是保护你的安全,但是这不代表我个人必须时时在你身边,你周围的警戒虽然看不见,却绝对可靠。” “可是…”月森瞳显得有些焦急,“中午我的柜子里有这个!”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夹杂一些莫名的细微声响,似是日吉若在摆弄什么,迹部景吾面前充当障碍物的众人围得跟严密起来,想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某种情况。 过了一会儿日吉若低声说道,“这是…我会交给技术组分析,你的储物柜也先不要动,先让人过去作鉴定。” “怎么会在学校里?”象是陷入恐慌,月森瞳说话带着颤音,“到底是谁?我…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呀…” 说着说着,断断续续的泣音响起。 “我会查清楚。” 日吉若冷硬的回答令得月森瞳的哭声明显停顿一下,隔了一会儿是噔噔噔谁跌跌撞撞跑走的声音,待得平静下来,迹部景吾面前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被分开,日吉若神情阴沉,双手不知何时戴上轻薄手套,举高的手将东西展露给众人。 “部长,这段时间可以申请让月森瞳和我一起行动吗?” 气氛僵滞片刻,随即众人齐齐倒抽一口气,迹部景吾盯着日吉若指尖拈着的那支透明密封袋,狠狠眯了眯眼睛。 几秒钟前被日吉若卷在手中的圆筒物件,摊平之后竟是… “呕——”惊愕中迹部景吾只听得一记剧烈的干呕,然后,原本乖乖猫在怀里的三条樱子挣扎起来。 迹部景吾低头看过去,就被对方惨白的脸色吓一跳,潜意识松开手,身体立即被三条樱子推开,同时她窜到一边,捂着嘴,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快扔掉!”拔尖的声线嘶哑而破碎,神色象是看到鬼怪般惊恐,“那是活活剥下来的动物的皮!你这白痴!” 67独角兽 之六 我的眼睛瞪到几乎脱眶,灼灼烈日下,绚烂到刺目的阳光里,日吉若指间晃荡的那物静静吐着冰冷恐怖气息。 纵使竭尽全力想要屏蔽,异样感觉仍是洪水般泛滥开来,不同于日吉若双手的幻影一点点化作真实,恍惚间,那双轻薄白色手套染上艳丽的红色。 巴掌大的,活生生的小动物,四个小小爪子先被割开,然后是肚皮由上到下划破…医用钳子勾住裂口,尖利刀锋一点点剥离肌理与皮毛… 露出来的,血糊糊的肉团神经质颤动… 修长十指灵活动作着,超出想象的血腥场景,陌生双手却仿佛享受般慢条斯理。 眼前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心脏剧烈跳动几下,我死死捂住嘴,被勾起的毛骨悚然化为按捺不住的呕吐感,胃部更加翻腾不休。 连怒吼的力气都没有,呼吸险险要断绝。 被入侵的脑海收到的信息太过…刺/激…我连那是残骸余留的怨毒过于强烈,或者本就是做这件事的人留下来的都无法判断。 喉咙咯咯几声,顾不得边上的人疾声询问甚至探过手来想搀扶,我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墙,跌跌撞撞往楼梯间出口跑。 不行了——我忍不住要吐了… ……… 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到最近一处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的同时埋下头,痛痛快快将堵着喉咙的异物尽数奉送出去。 “唔——呕——” 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不断涌出,逆行的酸水呛入鼻腔,甚至逼出我的眼泪。 直吐到连胃酸一并贡献出来为止,喉舌泛起火辣辣的疼痛,我有一下没一下的干恶心着,边捧起水流冲洗秽物。 清理完毕,用双手捧一捧冷水浇到脸上,我抬头瞪着仪容镜里惨不忍睹的自己,定了定神,整张脸瞬时间扭曲。 干出这种事的人太他妈凶残了,你妹的!%¥#@&……%! 正当我将心头升起的忿怒融合为数种方言,默默奉送给彼时昙花一现那双手的主人,恰在此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三条樱子!” 叫唤声传来的同时,迹部景吾的身影转出拐角暴露在仪容镜内,灰紫凤眸透过镜面对上我的,随即他快步冲上前。 “你…”目光不错瞪着我,表情有些难看,“怎么样了?” “没——吐干净就没事了。”我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然后把目光落到晚一步出现的其他人那里,转了圈,搜索到某颗暗金蘑菇头,“那东西赶紧处理掉啊日吉学弟!” 很恶心的好不好?我起码半个月不敢吃荤菜! 闻言,日吉若顿时面沉如水,暗金双瞳泛起浅浅的尴尬?顿了顿,他微微撇开头,用类似于歉疚的语气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你废话!”我顿时怒从胸中起,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忍不住吼出声,“那是整张皮啊喂!血淋淋的!刚剥下来不超过两天!” 倒映在镜子里的一行人神情俱是一滞,透过镜面望过来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有些诡异,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仍是日吉若。 ……… 象是想通什么困扰许久的环节,日吉若的眼睛微微睁大,意味难明的神采流转不定;迹部景吾神情一凛,张了张嘴,飞快看看周围的同伴,复又抿得死紧。 气氛一时显得很沉闷,甚至有些僵硬,过了很久,死水般的宁静被一道不算熟悉的嗓音打破。 混在各有千秋如花容颜里的一团橘黄卷毛抬起包子脸,迷迷糊糊的说道,“诶~樱子能看到吗?好灵异哦~” 说音刚落,包子脸就被斜地里伸长的爪子捂住大半,指节凸起力道很大,导致他手舞足蹈,吱吱唔唔没了后续。 而做这番动作的向日岳人则神色扭曲,手臂不住缩紧,压低声音哧道,“灵异个头啦~她那么利害早上电视了好不好?慈郎你个白痴!” 我抽了抽嘴角,故作镇定的转过身,正面朝着这些人,“啊——没事散了诶~”边说边迈开步伐朝人群缝隙挤过去。 “去哪里?” “找东西吃,午饭吐完了。”我垂头丧气的回答了迹部景吾的疑问,随即收到对方晦暗莫测的眼神一枚,那依稀是在说,‘白痴么你?吐完继续吃等下接着吐?’。 “社办那里还有些零食。”迹部景吾放下揉搓眉心的手,神色复杂的转身,眉宇间压着沉甸甸的乌云,嘴角也抿得更紧。 听他这般决定,众人随即往两边让出空位,侧身经过时,我抬眼偷偷瞥了位于更后方的日吉若一下,而后就见他面色冷峻,目光瞬也不瞬盯着我。 片刻之后,日吉若闭了闭眼,往前走一步,语气里有一种决然,“部长…” “啊嗯?”迹部景吾漫不经心的哧哼一声,行走间的步伐停顿下来,回头望向日吉若,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你手上那东西的另一半,昨晚已经送给清水晶子。” “诶?!”我猛地抬头,瞪住爆出惊天内/幕的迹部景吾,脸皮一颤,失声惊问,“昨晚?你看到了?” 转念一想,我立刻打个寒颤————另一半…血糊糊的肉团…呕—— 顾不得追问甚至多想,我搓了搓双臂竖起的鸡皮疙瘩,恶狠狠的磨牙,“拜托!别再继续这话题行吗?” 这厢话音刚落,那里正不明所以陷入对持状态的两人各自收回目光,迹部景吾探手攥着我的胳膊,返身就走。 ………………分割线………………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等到教室里人潮散尽,我被折回来的冥户亮同学押送前往他们网球部正选专用社办大楼,当然,走的也是所谓‘不会遭受不必要打扰的线路’。 据脸色黑到不能再黑的冥户亮同学说,‘迹部部长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按照我的记忆应该是…嗯~断断续续然后就变成惯例了诶~ 放学后到真正回家这段时间,基本上不是被拎到社办就是俱乐部,总之每次都必须和迹部景吾厮混…我个人表示这发展很神奇。 咦?你们问为什么不反抗————因为我懒。 反正没别的事干,回家也是宅着,至于灾难高发性…这么说吧~经过反复试验,我发现只要不是和某某单独相处,安全系数还是有保障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又或者我跟某某,两人生辰八字很奇妙的,只要碰在一起就有血光之灾? 真相如何无从考证,反正就这样,死的又不是我,╮(╯▽╰)╭。 下午放课后属于各社团训练时间,网球部也不例外;冥户亮将我扔到空无一人的正选休息室他自己就溜之大吉,据说是去更换衣物,然后开始艰苦卓绝的训练。 我把自己窝在近些天熟悉的角落沙发里,百般无聊地扒拉着扶手上的钩花————迹部景吾说了,只要我安分守己,奖励很优厚的哦~ 包括中午不舒服的时候不知扔哪里去的各种心爱之物,都算是贡品。 所以说,如此那啥的条件果然极大满足我小市民的虚荣心啊喂!至于…最近越发崩掉的迹部大爷人设,呃~可以忽略。 ……… 休息室落地窗外投进来的日光渐渐西斜,外面传来的杂乱声响也趋于热烈。 我侧耳聆听许久,从其间分辨出物体击打与弹跳的频率,以及高速运转划破空气的风声,响彻云霄的女孩子的欢呼,最后是模糊不清的,来自谁的宣言。 翻个身面朝天花板躺平,我抽着嘴角,自言自语,“啊啊~又来了,那什么‘一手指天衣服落地’的标准动作…” 听声音也知道是那谁谁谁正在卖萌。 此起彼伏的欢呼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我再次翻过身,攥过垫子把脸埋进去,掩住险险扭曲掉的五官。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外面的骚乱略略平息,方才被掩盖的异响变得清晰起来,来自角落的,我的电话铃声。 从拿来当做铃声的歌曲听上去,它已经响很久了,谁啊?真是锲而不舍。 放开垫子,我爬起身,摇摇晃晃走到随手放下书包的位置,弯腰摸出手机,定睛一看,然后一愣。 陌生号码? 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按下接听键,把话筒靠到耳边。 “哪位?” 话筒那头沉默几秒钟,忽的暴喝出声,“你这混蛋女人!居然让本大爷等这么久?” 哈?一个没留神险险被怒吼贯穿耳膜的我觉得头晕目眩,“你…谁啊?” 这声音…把电话从耳边拉开,我揉了揉耳朵,眼冒金星,随后,另一端的怒火尖锐到几乎透过网络焚烧而至。 “装傻吗?!” ……… 我说…我默默盯住拿在手里的电话,眼角不断抽搐,打电话来的人正以精彩绝伦、无法一一叙述的词汇阐述着愤怒,听得人更是云里雾里。 半晌,我才终于从夹杂斥骂、讽刺、暴怒等负面情绪的言语中拣出零零碎碎的信息,当把它们拼凑起来细细理解完毕,我眯了眯眼睛,顿时被撩起好奇心。 来电之人真真是出乎意料诶~ 许是一直没等到我的回应,话筒那端的怒骂声终究平息下来,又等了一会儿我才把再次把电话靠到耳边,清清嗓子,用很平淡的语气问道,“道明寺…司?” “我被老师留下来了,实在是抱歉,我立刻赶过去…可以吗?” 如果你不介意我据说迟到半个多小时… “作为赔礼,我们改在xx酒店见面好吗?” 随口报出手上持有贵宾卡的,迹部景吾家经营的那处酒店名称,我对着空气挑了挑眉,实在止不住内心蜂拥而至的满满好奇。 道明寺司那里停顿片刻,之后又传来一阵细微混乱,等到电话里再次传来声音,对象却是换了人,一个更为沉稳的声音,身份嘛~ “你还在学校,阿司可以过去接你哦~方便吗?”尾音略略挑高,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没什么不方便的,那么…我恭候大驾。”我用最高级的温良贤淑的语气回答,说完之后电话就被对方挂断。 握着电话的手垂落身侧,我抬头盯着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咧开嘴角,笑得异常狞恶。 话说…我真的真的很好奇啊喂! 究竟是谁弄这么一出,以我的名义约会道明寺司的戏码。 想当然的,电话里的道明寺司不太可能是脑子坏掉出现幻觉,而且他言之凿凿持有三条樱子的亲笔情书…还有,他能打通我的手机。 我不记得自己现在还和英德有关联。 也就是说…有谁越俎代庖清算起三条樱子的旧情债吗? 呵呵~呵呵呵~ ……… 把手机塞进书包,随即提起带子往背后一甩,我迈着欢快的步伐朝门口奔过去。 一手搭上门把,还没来得及用力它已然自动自发往下沉,我一个怔忡,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脚下往后撤了半步,门扉随即开启,外面那人露出身形。 许是料不到有人几乎面对面站着,对方神情微顿,就此呆立在原地;两人一时面面相觑,目光是同样的略带探究。 良久,来人率先打破沉寂,双眉拧得死紧,开口时语气也有些恶劣,“你干嘛?” “这话应该是我问。”我翻个白眼,对于此番不期而遇的这人表示很不耐烦,“你训练中途跑过来…” 顿了顿,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睛微微眯起,我越发没好气,“该不会又想找我麻烦吧?日吉学弟?” 怎么每次都是你?能不能换个对象啊喂!比如说你家社团里,长相性情都和我心意的两只动物其中一只什么的。 也不知怎地,或许是被刺到?日吉若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沉默几秒钟,用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道,“我有点事想问你。” “果然吗?”我叹了口气,想了想,返身折回室内,走到中央站定,回头,抬抬下巴,“关门,我给你五分钟。” 日吉若的目光放在我身上,神色晦暗莫明,又过了一会儿方才踩进屋内,反手阖上门,人往前逼近,最后停在一米距离开外。 象是陷入思考,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屋子里安静得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直等到我想要掉头走人,日吉若方才回过神似的动了动,垂落身侧的手微微一抬,举到半空复又落下,仿佛掩饰着什么似的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侧首,暗金瞳子却斜睨过来。 “你…其实有很特别的能力吧?类似于灵媒?”说话间他缓缓回过脸来,眼底有淡淡的锐利锋芒,“所以,你几乎无所不知。” 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说,我一口气险险提不上来,面上强自镇定,睁大眼睛,内里瞬时间如临大敌,“不知道你说什么,日吉学弟电视看多了吧?” “是吗?”他淡声回道,神情平淡,波澜不兴。 两人就此静默下来,四目相对间,我板着脸力求不露破绽,半晌,却见他眉梢微微一抬,露出若有所得的表情,嘴角浅浅弯起。 “别紧张,只是来知会一声。”边上边转过身,一副‘只是路过打声招呼’的闲淡姿态,压低声音,喃喃说道,“我接了保护[洛丽塔]组合在冰帝就读成员的工作,部长也同意,近段时间你别过来网球社。” “靠得太近会不小心被牵连到吧?”他头也不回,象是自言自语,“把动物剥了皮当做威胁的家伙绝非善类,不过对于娱乐界来说,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案例。” “说起来,月森瞳…果然还是别近距离接触的好。” ……… 我呆愣在原地,耳朵里听着日吉若不符合往常作风的絮絮叨叨,等到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方才寻回一丝…呃~清醒的理智? 看着背影不知怎地停顿几秒钟的日吉若,我眯起眼睛,想了想,终于还是把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东西脱口而出,“那张皮是天竺鼠,如果…呃~” 说道这里话语有些卡壳,我犹豫着该如何表达,不远处的日吉若也保持沉默,非但不催促,略略侧首望过来的神情反而有点抗拒的意味。 我抿抿嘴角,赶在自己反悔之前一口气把话全部倒出来。 “天竺鼠,[洛丽塔]组合成员各自有小动物昵称,月森瞳暂时安全。” “好了,我说完了,慢走不送!”对着日吉若斩钉截铁挥了挥手,我把脸偏到另一侧,也不管对方究竟是带着何种表情离开。 竖起耳朵,等到他的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耸拉下肩膀,撇撇嘴角————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多少…嗯~不擅于应付别人的善意。 于是,也算是看不惯弄出恶意恐吓的幕后黑手吧?你说威胁?或者激烈表达爱意?也就算了,残害动物是个什么事? 嘛嘛~抬手紧了紧藏在背后的书包,我随即将杂事扔到一边,抬脚就往门口小跑过去,接下来才是正经事诶~ 道明寺司马上要挟着怒火杀上门来了,我得拿出十万分精神,才能投奔即将波澜壮阔的狗血事件啊喂! 真是令人心神荡漾的展开啊~ 呵呵~呵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我的眼睛瞪到几乎脱眶,灼灼烈日下,绚烂到刺目的阳光里,日吉若指间晃荡的那物静静吐着冰冷恐怖气息。 纵使竭尽全力想要屏蔽,异样感觉仍是洪水般泛滥开来,不同于日吉若双手的幻影一点点化作真实,恍惚间,那双轻薄白色手套染上艳丽的红色。 巴掌大的,活生生的小动物,四个小小爪子先被割开,然后是肚皮由上到下划破…医用钳子勾住裂口,尖利刀锋一点点剥离肌理与皮毛… 露出来的,血糊糊的肉团神经质颤动… 修长十指灵活动作着,超出想象的血腥场景,陌生双手却仿佛享受般慢条斯理。 眼前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心脏剧烈跳动几下,我死死捂住嘴,被勾起的毛骨悚然化为按捺不住的呕吐感,胃部更加翻腾不休。 连怒吼的力气都没有,呼吸险险要断绝。 被入侵的脑海收到的信息太过…刺/激…我连那是残骸余留的怨毒过于强烈,或者本就是做这件事的人留下来的都无法判断。 喉咙咯咯几声,顾不得边上的人疾声询问甚至探过手来想搀扶,我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墙,跌跌撞撞往楼梯间出口跑。 不行了——我忍不住要吐了… ……… 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到最近一处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的同时埋下头,痛痛快快将堵着喉咙的异物尽数奉送出去。 “唔——呕——” 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不断涌出,逆行的酸水呛入鼻腔,甚至逼出我的眼泪。 直吐到连胃酸一并贡献出来为止,喉舌泛起火辣辣的疼痛,我有一下没一下的干恶心着,边捧起水流冲洗秽物。 清理完毕,用双手捧一捧冷水浇到脸上,我抬头瞪着仪容镜里惨不忍睹的自己,定了定神,整张脸瞬时间扭曲。 干出这种事的人太他妈凶残了,你妹的!%¥#@&……%! 正当我将心头升起的忿怒融合为数种方言,默默奉送给彼时昙花一现那双手的主人,恰在此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三条樱子!” 叫唤声传来的同时,迹部景吾的身影转出拐角暴露在仪容镜内,灰紫凤眸透过镜面对上我的,随即他快步冲上前。 “你…”目光不错瞪着我,表情有些难看,“怎么样了?” “没——吐干净就没事了。”我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然后把目光落到晚一步出现的其他人那里,转了圈,搜索到某颗暗金蘑菇头,“那东西赶紧处理掉啊日吉学弟!” 很恶心的好不好?我起码半个月不敢吃荤菜! 闻言,日吉若顿时面沉如水,暗金双瞳泛起浅浅的尴尬?顿了顿,他微微撇开头,用类似于歉疚的语气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你废话!”我顿时怒从胸中起,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忍不住吼出声,“那是整张皮啊喂!血淋淋的!刚剥下来不超过两天!” 倒映在镜子里的一行人神情俱是一滞,透过镜面望过来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有些诡异,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仍是日吉若。 ……… 象是想通什么困扰许久的环节,日吉若的眼睛微微睁大,意味难明的神采流转不定;迹部景吾神情一凛,张了张嘴,飞快看看周围的同伴,复又抿得死紧。 气氛一时显得很沉闷,甚至有些僵硬,过了很久,死水般的宁静被一道不算熟悉的嗓音打破。 混在各有千秋如花容颜里的一团橘黄卷毛抬起包子脸,迷迷糊糊的说道,“诶~樱子能看到吗?好灵异哦~” 说音刚落,包子脸就被斜地里伸长的爪子捂住大半,指节凸起力道很大,导致他手舞足蹈,吱吱唔唔没了后续。 而做这番动作的向日岳人则神色扭曲,手臂不住缩紧,压低声音哧道,“灵异个头啦~她那么利害早上电视了好不好?慈郎你个白痴!” 我抽了抽嘴角,故作镇定的转过身,正面朝着这些人,“啊——没事散了诶~”边说边迈开步伐朝人群缝隙挤过去。 “去哪里?” “找东西吃,午饭吐完了。”我垂头丧气的回答了迹部景吾的疑问,随即收到对方晦暗莫测的眼神一枚,那依稀是在说,‘白痴么你?吐完继续吃等下接着吐?’。 “社办那里还有些零食。”迹部景吾放下揉搓眉心的手,神色复杂的转身,眉宇间压着沉甸甸的乌云,嘴角也抿得更紧。 听他这般决定,众人随即往两边让出空位,侧身经过时,我抬眼偷偷瞥了位于更后方的日吉若一下,而后就见他面色冷峻,目光瞬也不瞬盯着我。 片刻之后,日吉若闭了闭眼,往前走一步,语气里有一种决然,“部长…” “啊嗯?”迹部景吾漫不经心的哧哼一声,行走间的步伐停顿下来,回头望向日吉若,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你手上那东西的另一半,昨晚已经送给清水晶子。” “诶?!”我猛地抬头,瞪住爆出惊天内/幕的迹部景吾,脸皮一颤,失声惊问,“昨晚?你看到了?” 转念一想,我立刻打个寒颤————另一半…血糊糊的肉团…呕—— 顾不得追问甚至多想,我搓了搓双臂竖起的鸡皮疙瘩,恶狠狠的磨牙,“拜托!别再继续这话题行吗?” 这厢话音刚落,那里正不明所以陷入对持状态的两人各自收回目光,迹部景吾探手攥着我的胳膊,返身就走。 ………………分割线………………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等到教室里人潮散尽,我被折回来的冥户亮同学押送前往他们网球部正选专用社办大楼,当然,走的也是所谓‘不会遭受不必要打扰的线路’。 据脸色黑到不能再黑的冥户亮同学说,‘迹部部长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按照我的记忆应该是…嗯~断断续续然后就变成惯例了诶~ 放学后到真正回家这段时间,基本上不是被拎到社办就是俱乐部,总之每次都必须和迹部景吾厮混…我个人表示这发展很神奇。 咦?你们问为什么不反抗————因为我懒。 反正没别的事干,回家也是宅着,至于灾难高发性…这么说吧~经过反复试验,我发现只要不是和某某单独相处,安全系数还是有保障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又或者我跟某某,两人生辰八字很奇妙的,只要碰在一起就有血光之灾? 真相如何无从考证,反正就这样,死的又不是我,╮(╯▽╰)╭。 下午放课后属于各社团训练时间,网球部也不例外;冥户亮将我扔到空无一人的正选休息室他自己就溜之大吉,据说是去更换衣物,然后开始艰苦卓绝的训练。 我把自己窝在近些天熟悉的角落沙发里,百般无聊地扒拉着扶手上的钩花————迹部景吾说了,只要我安分守己,奖励很优厚的哦~ 包括中午不舒服的时候不知扔哪里去的各种心爱之物,都算是贡品。 所以说,如此那啥的条件果然极大满足我小市民的虚荣心啊喂!至于…最近越发崩掉的迹部大爷人设,呃~可以忽略。 ……… 休息室落地窗外投进来的日光渐渐西斜,外面传来的杂乱声响也趋于热烈。 我侧耳聆听许久,从其间分辨出物体击打与弹跳的频率,以及高速运转划破空气的风声,响彻云霄的女孩子的欢呼,最后是模糊不清的,来自谁的宣言。 翻个身面朝天花板躺平,我抽着嘴角,自言自语,“啊啊~又来了,那什么‘一手指天衣服落地’的标准动作…” 听声音也知道是那谁谁谁正在卖萌。 此起彼伏的欢呼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我再次翻过身,攥过垫子把脸埋进去,掩住险险扭曲掉的五官。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外面的骚乱略略平息,方才被掩盖的异响变得清晰起来,来自角落的,我的电话铃声。 从拿来当做铃声的歌曲听上去,它已经响很久了,谁啊?真是锲而不舍。 放开垫子,我爬起身,摇摇晃晃走到随手放下书包的位置,弯腰摸出手机,定睛一看,然后一愣。 陌生号码? 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按下接听键,把话筒靠到耳边。 “哪位?” 话筒那头沉默几秒钟,忽的暴喝出声,“你这混蛋女人!居然让本大爷等这么久?” 哈?一个没留神险险被怒吼贯穿耳膜的我觉得头晕目眩,“你…谁啊?” 这声音…把电话从耳边拉开,我揉了揉耳朵,眼冒金星,随后,另一端的怒火尖锐到几乎透过网络焚烧而至。 “装傻吗?!” ……… 我说…我默默盯住拿在手里的电话,眼角不断抽搐,打电话来的人正以精彩绝伦、无法一一叙述的词汇阐述着愤怒,听得人更是云里雾里。 半晌,我才终于从夹杂斥骂、讽刺、暴怒等负面情绪的言语中拣出零零碎碎的信息,当把它们拼凑起来细细理解完毕,我眯了眯眼睛,顿时被撩起好奇心。 来电之人真真是出乎意料诶~ 许是一直没等到我的回应,话筒那端的怒骂声终究平息下来,又等了一会儿我才把再次把电话靠到耳边,清清嗓子,用很平淡的语气问道,“道明寺…司?” “我被老师留下来了,实在是抱歉,我立刻赶过去…可以吗?” 如果你不介意我据说迟到半个多小时… “作为赔礼,我们改在xx酒店见面好吗?” 随口报出手上持有贵宾卡的,迹部景吾家经营的那处酒店名称,我对着空气挑了挑眉,实在止不住内心蜂拥而至的满满好奇。 道明寺司那里停顿片刻,之后又传来一阵细微混乱,等到电话里再次传来声音,对象却是换了人,一个更为沉稳的声音,身份嘛~ “你还在学校,阿司可以过去接你哦~方便吗?”尾音略略挑高,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没什么不方便的,那么…我恭候大驾。”我用最高级的温良贤淑的语气回答,说完之后电话就被对方挂断。 握着电话的手垂落身侧,我抬头盯着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咧开嘴角,笑得异常狞恶。 话说…我真的真的很好奇啊喂! 究竟是谁弄这么一出,以我的名义约会道明寺司的戏码。 想当然的,电话里的道明寺司不太可能是脑子坏掉出现幻觉,而且他言之凿凿持有三条樱子的亲笔情书…还有,他能打通我的手机。 我不记得自己现在还和英德有关联。 也就是说…有谁越俎代庖清算起三条樱子的旧情债吗? 呵呵~呵呵呵~ ……… 把手机塞进书包,随即提起带子往背后一甩,我迈着欢快的步伐朝门口奔过去。 一手搭上门把,还没来得及用力它已然自动自发往下沉,我一个怔忡,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脚下往后撤了半步,门扉随即开启,外面那人露出身形。 许是料不到有人几乎面对面站着,对方神情微顿,就此呆立在原地;两人一时面面相觑,目光是同样的略带探究。 良久,来人率先打破沉寂,双眉拧得死紧,开口时语气也有些恶劣,“你干嘛?” “这话应该是我问。”我翻个白眼,对于此番不期而遇的这人表示很不耐烦,“你训练中途跑过来…” 顿了顿,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睛微微眯起,我越发没好气,“该不会又想找我麻烦吧?日吉学弟?” 怎么每次都是你?能不能换个对象啊喂!比如说你家社团里,长相性情都和我心意的两只动物其中一只什么的。 也不知怎地,或许是被刺到?日吉若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沉默几秒钟,用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道,“我有点事想问你。” “果然吗?”我叹了口气,想了想,返身折回室内,走到中央站定,回头,抬抬下巴,“关门,我给你五分钟。” 日吉若的目光放在我身上,神色晦暗莫明,又过了一会儿方才踩进屋内,反手阖上门,人往前逼近,最后停在一米距离开外。 象是陷入思考,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屋子里安静得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直等到我想要掉头走人,日吉若方才回过神似的动了动,垂落身侧的手微微一抬,举到半空复又落下,仿佛掩饰着什么似的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侧首,暗金瞳子却斜睨过来。 “你…其实有很特别的能力吧?类似于灵媒?”说话间他缓缓回过脸来,眼底有淡淡的锐利锋芒,“所以,你几乎无所不知。” 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说,我一口气险险提不上来,面上强自镇定,睁大眼睛,内里瞬时间如临大敌,“不知道你说什么,日吉学弟电视看多了吧?” “是吗?”他淡声回道,神情平淡,波澜不兴。 两人就此静默下来,四目相对间,我板着脸力求不露破绽,半晌,却见他眉梢微微一抬,露出若有所得的表情,嘴角浅浅弯起。 “别紧张,只是来知会一声。”边上边转过身,一副‘只是路过打声招呼’的闲淡姿态,压低声音,喃喃说道,“我接了保护[洛丽塔]组合在冰帝就读成员的工作,部长也同意,近段时间你别过来网球社。” “靠得太近会不小心被牵连到吧?”他头也不回,象是自言自语,“把动物剥了皮当做威胁的家伙绝非善类,不过对于娱乐界来说,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案例。” “说起来,月森瞳…果然还是别近距离接触的好。” ……… 我呆愣在原地,耳朵里听着日吉若不符合往常作风的絮絮叨叨,等到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方才寻回一丝…呃~清醒的理智? 看着背影不知怎地停顿几秒钟的日吉若,我眯起眼睛,想了想,终于还是把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东西脱口而出,“那张皮是天竺鼠,如果…呃~” 说道这里话语有些卡壳,我犹豫着该如何表达,不远处的日吉若也保持沉默,非但不催促,略略侧首望过来的神情反而有点抗拒的意味。 我抿抿嘴角,赶在自己反悔之前一口气把话全部倒出来。 “天竺鼠,[洛丽塔]组合成员各自有小动物昵称,月森瞳暂时安全。” “好了,我说完了,慢走不送!”对着日吉若斩钉截铁挥了挥手,我把脸偏到另一侧,也不管对方究竟是带着何种表情离开。 竖起耳朵,等到他的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耸拉下肩膀,撇撇嘴角————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多少…嗯~不擅于应付别人的善意。 于是,也算是看不惯弄出恶意恐吓的幕后黑手吧?你说威胁?或者激烈表达爱意?也就算了,残害动物是个什么事? 嘛嘛~抬手紧了紧藏在背后的书包,我随即将杂事扔到一边,抬脚就往门口小跑过去,接下来才是正经事诶~ 道明寺司马上要挟着怒火杀上门来了,我得拿出十万分精神,才能投奔即将波澜壮阔的狗血事件啊喂! 真是令人心神荡漾的展开啊~ 呵呵~呵呵呵~ 68独角兽 之七 原本以为等在校门口的是一场与闹剧同等的鸿门宴,没料想…这里空无一人。 希望落了个空?于是,我怀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心情,踮起脚尖往路口张望许久,确定没看见象是道明寺司会乘坐的轿车影子,之后就回头蹭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默默蹲守。 等了又等,仍是杳无踪迹,我有些不耐烦的摸出手机查看时间,随即被亮起屏幕显现的电子数字弄得有些怔忡。 话说起来…不管怎么算都差不多该来了吧?虽然现在是高峰期,路况或许不甚顺畅,但是我也在日吉若身上耽误了些时间了诶~ 莫非…我歪了歪脑袋,一瞬间脑补了各种状况,比如说车祸?天灾?抢劫…嗯~ 嗯嗯嗯~ 正当脑子里走马观花般掠过无数儿童不宜的血腥小剧场,耳朵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轿车疾驰而至的声响。 涣散的视线蓦然聚焦,我伸长脖子望过去,随后就看见一部外表看着就相当高级的轿车稳稳当当滑进马路边临时停车线。 驾驶室车窗滑落,里面探出一张脸,目光环顾周遭,几秒钟后寻到我的位置。 然后…说实话,就连我也忍不住诧异,因为我被邀上轿车,而后飞驰往不知去向的目的地,其过程顺利得令人发指。 真是…憾腕? 没有莫名其妙杀出来的意外,没有各种神展开的半路拦截,我本以为道明寺司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瞬间拿个什么东西摔到我脸上的说。 结果他没有做出格的事,甚至连话都懒得开口的样子,一切交涉均由与他同行的旁人完成,也就是先前那通电话里提出前来冰帝接应的家伙,出乎我意料外的f4其中一位。 ————美作玲。 ……… 高档的轿车内部装潢各种美妙,即使我这种小市民不怎么在行,也能感觉出很舒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车厢内的气氛略显诡异。 轿车连同驾驶座上的人在内,统共就三位;开车的美作玲,窝在皮质座椅里的我,以及一个手臂距离开外的道明寺司。 一路上气氛安静到压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先开口,身侧卷卷毛这位更不用说,不管是漫画还是电视剧演绎出来给人的认知,道明寺司都是情商跌到负数的存在,他要说话指不定我就想上巴掌抽打。 那可不是我现在能够干的事,因为我还指望他说明原因呢~关于‘三条樱子亲笔情书’一事,还有究竟如何落到他手里,以及…谁给他的,我的手机号码。 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是闲得慌,才会做出如此无聊的事。 被陷害什么的,对于我这样内里老油条的人,那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其结果顶多羞愧难当?偏生我脸皮厚。 心里飞快转过数种念头,我抬手挠挠脸颊,悄没声斜眼打量起身侧的卷卷毛菜虫头少年。 他已经保持沉默很久了,与为人熟知的性情大相庭径,据(不管是三条樱子本人还是我)了解,这位都是炸药包似的火爆性子,不知怎地,今儿居然象是吃错药,半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看着有点垂头丧气的味道。 我暗暗啧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又转,不着痕迹的将道明寺司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收录在眼里。 浑身绷得死紧,嘴角依稀有处青肿…然后…目光顺着面部线条往下一直滑,脖颈、肩膀、手臂,最后停在他的双手。 一双手似是无意识的握掌成拳,指骨关节泛着淡淡的红色。 这德性…我默默收回视线,撇撇嘴角,隐约猜出对方延迟许久才抵达冰帝的缘由。 ————是打架去了吧?一定是和什么人动手了,虽然衣着整齐看不出凌乱,肢体痕迹却是瞒不过去,绝对绝对是群殴了。 真是热血少年呐—— ……… 也不知是哪里没掩饰好,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露骨?无声感慨(腹诽?)到一半,车厢内的沉默被蓦然打破。 “看什么看?”顶着卷卷毛菜虫头的男生用极是恶劣的语气喝道,眉心竖起一道纵纹,神色阴沉到凶神恶煞的程度。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开车的美作玲轻笑一声,透过后望镜迅速打量我几眼,眼角轻挑,状似漫不经心,“阿司别这样,不是你自己答应女孩子约会的吗?” “啰嗦!我那是…”道明寺司直起半身,吼得脸红脖子粗,俨然忘记问话对象该是我,转而与自家同伴陷入小剧场般争辩起来。 “谁让这女人莫名其妙的啊!不是已经和别人交往了吗?!脚踏两只船!混账!” 连珠带炮说得飞快,连让人插话的余地都没有;说完之后,他重重靠回椅背,胸膛剧烈起伏,竟是气得脸都红了。 美作玲始终保持微笑表情,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观望道明寺司的反应,脾气象是面团似的;我抬手扶额,为此刻不知不觉就惊涛骇浪的氛围感到无语。 话说————你们俩既然旁若无人了,找我究竟为的啥? “别介意哟~三条…呃~”似是安抚人的话语,却因为不记得别人的全名而显得客套。 “三条樱子。”放下几乎想捂脸的手,我抬眼对上美作玲投射而来的视线,嘴角一抽,“开车请看前方,交通安全要注意。” 美作玲嘴角噙着的笑意难以察觉的一滞,眸光微闪,神采化作意味难明,只是那异样光芒转瞬即逝,“啊啊~抱歉,不打扰你和阿司,我开车开车。”略显无奈的笑容,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懵懂姿态。 很快的,停留在后望镜里的注视转移。 “切!”我哧哼一声,扭过头,拿出十万分耐心应付身边小鬼脾气发作的人,“我的亲笔情书?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还有约会…慢着!”我提高声线,喝止双眉倒竖象是立刻要发飙的道明寺司,“大少爷脾气发作也要看对象,我可不是你们英德眼睛被糊住的那些女人。” “把话说清楚,然后停车让我下去。”我没心情继续陪你们玩,虽然开始打的是那主意,经过短暂的交锋,忽然又意兴阑珊起来,于是就此了结吧~ ……… 道明寺司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睛微微瞪大,几秒钟后复又缓缓眯起,“不是你写的?”粗嘎的声音,带出几缕狂怒。 说话间他直起半身,手伸入衣服口袋摸索片刻,然后抽/出来,伸到我眼皮子底下,也不说话,眉宇间的阴鸷越发浓厚起来。 我的视线下落几分,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捏紧的拳头,指缝间露出掌心攥紧的粉色系纸质,那该是个…信封? 眯了眯眼,我慢吞吞的探出手去,道明寺司的手掌随后松开,被揉捏成团的那物摊在空气里。 浅粉色的信封,封口已经被拆开…可是… 心思一时百转千回,我把它接过来,默默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然后,越看眉梢挑得越高,越看越是…哭笑不得。 道明寺司没有脑子坏掉异想天开,撰写书信的确实是三条樱子,可是… 我放下手里的信纸,小心翼翼将之折好,塞回信封,一点点抚平其上因为被暴力对待而产生的皱褶,最后,收回书包里。 “是我写的,可是…”我长吁一口气,抬眼对上道明寺司,以最无辜的语气说道,“你没注意日期吗?那是三年前的情书了啊~” 确切的说是三条樱子转入冰帝之前写的,无法寄出去的一片深情;彼时她已经设定好未来,许是觉得回来之后已经是全新人生,所以蜕变之前那些卑微的爱恋尽数被记载在薄薄纸页上,装入信封,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然后现在… “知道时光宝盒吗?以前很流行的游戏。”我抽了抽嘴角,翻出死鱼眼,“转学之前我把一些纪念品连同这信埋在英德…” 说到这里我停顿下来,把剩下那句‘你被耍了。’的结论咽回肚子里,因为此时此刻道明寺司的神情实在难看得可以。 脸色铁青一片,五官扭曲到狂暴的程度,浑身挟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 只听得美作玲轻笑一声,听上去象是带着嘲讽意味,“三年前?那么是谁把它放在阿司的柜子里?” “这就要问你们。”我一脸装叉的淡声回答道,弄清楚来龙去脉,整个人就松弛下来,甚至产生了些许失望? 既然所谓‘亲笔情书’是真货,可怀疑范围就缩小许多,总之逃不开三条樱子一届的,英德和冰帝如今有往来的人。 没意思,真没意思。 要对付三条樱子,不是我自夸,变态程度没我严重的家伙真心不够看;相较于查明弄出这一插曲的人意欲何为,我更感兴趣的是,道明寺司的想法。 总不至于是看完那些零散无头绪的浓情蜜意,就此莫名其妙被煞到吧?开玩笑呢? 三条樱子的长相顶多就不是青面獠牙,离美貌差得远;无论怎么算,道明寺司都不是本着‘郎情妾意’上门的吧? 他又没毛病,对一个连认识都不算,最多见过面的人哪来的莫名心思。 想来想去,也就是…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道明寺司没有出声,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那略带尴尬的羞怒交加,告诉我答案确如我所言。 他是杀上门来质问的,虽然中途不知怎地改变主意,一开始却绝对满怀恶意;至于理由,大概是他和迹部景吾是朋友。 我沉下肩膀,闭了闭眼,强自掩去糅杂讥讽、报复、嘲笑等等阴暗情绪的念头。 理由说是牵强其实也算合理,男孩子嘛~总有把兄弟情谊看得比女/色重的,好吧~其实我也根本没色相可言。 ……… 于是,真相大白?察觉冤枉好人(呕——)的两位f4成员瞬间哑了火。 我翘起二郎腿,在情势大逆转之后,越发趾高气昂起来,“你们英德也就这点素质。”哧哼一声,不遗馀力的追着打击。 “脑子长着当摆设的么你?”斜眼,冷笑。 道明寺司神情几经转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象是忍无可忍吼道,“你再说一遍!谁没脑子?” 顿了顿,又象是想到什么,摇头晃脑,露出小孩子般志满意得的恶劣笑容,“你以前也是英德的吧?迷恋本大爷迷恋到死啊哈~” “信里面写了,你从幼稚园开始就喜欢本大爷,一见钟情!” 食指几乎戳到我鼻子底下,扳回一城似的扬眉吐气。 我没好气地拍掉他的爪子,嘴角一撇,“女孩子年轻的时候都会迷恋过一两个渣,这也好得意么?” “啊啊~我现在可是清醒得很…”故意摆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斜睨他,我咧开嘴角,“过去的我还真是白痴啊~幸好幸好!” 道明寺司的脸上一片电闪雷鸣,貌似头发都要竖起来,然后他反而沉默下来并未真正发怒,过了很久,眉宇间的戾气慢慢散去,露出略显平和的神色。 “既然清醒了,就专心和迹部交往,那家伙…”抿抿嘴角,语气不甘不愿的说道,“那家伙对喜欢的人很专一,虽然□又霸道,却绝对绝对不会花心。” 说话间,他凑近过来与我平视,原本该是一览无遗的暴躁眼神带出别样情绪。 “这件事最好真的是误会。”他直勾勾的盯住我,声线低沉沙哑,“英德那里是谁玩花样,我会查清楚给你个答复。” “那就多谢了哟~”我眯紧眼睛,不紧不慢的微笑。 然后———— “说起来…你们今天原本是打算怎么报复我的?” ……… “哈?”道明寺司发出无意识的单音,眼神淡去几秒钟前的威胁,显得有些呆滞。 良久,仿佛回过神来的道明寺司闭上嘴,脸偏到另一边,侧面神色看着分明象是心虚? 我一愣,眼角狠狠一抽,顿时有极不好的预感,“喂喂喂!” “其实…哈哈哈~”道明寺司异常崩毁形象的干笑起来,目光四下乱转,半晌,求救般对着驾驶室低吼,“玲!” “啊~那个…其实…”美作玲从后望镜里看着车厢,沉稳的表情变成毋庸置疑的尴尬,说话也吱吱唔唔,“其实…就是阿司带你去会所,然后会碰到…呃~” ‘碰到…’什么?我愣愣的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交换目光,过了一会儿,脸皮重重一颤,“碰到迹部景吾?” 不是吧?这是…何等脑残的手段!狗血天雷剧么你?! 许是我外露的唾弃表情过于明显,道明寺司顿时眼神一凶,眼见就要发飙,嘴唇微微一动似是要暴喝出声,美作玲重重咳嗽一声,他又象是被戳破的气球垂头丧气。 “抱歉抱歉~阿司很紧张朋友。”美作玲笑意靥靥,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眼神更是满含愧疚,“等下我们会解释清楚的,不会让你被误会。” “开你的车!”我恶声恶气的吼回去,“交通安全!想死别拖累我混蛋!” 等到对方摸着鼻子把注意力转回方向盘,我收回欲要杀人的目光,眼睛继续盯住道明寺司,“你接着说!” “说什么?”他的眼神茫然几秒钟,讪讪的仰头望着车顶,“本大爷把你的事跟迹部说了,包括等下约会的地点,反正就这样,嗯!” 说着说着,心虚的味道就没了,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我又不知道是这样,反正一开始就是你不对!” “迷恋人渣是我不对。”我怒极反笑,双手环臂,用眼角鄙视他,“什么叫反正就这样了?所谓大丈夫啊喂!果然还是幼稚园没毕业的小孩子。” 将一腔郁闷转嫁出去,我扭头冲着驾驶室命令道,“给我停车!我要回家!” “我不准!”道明寺司斜地里伸出来手按住我的肩膀,语气态度俱是恶劣,闪烁的眼神却藏着小孩子做错事的慌乱? “会所那里有…”话说到一半象是猛地醒悟过来,嘴角立刻闭得死紧。 “有什么?”我眯着眼细细打量半晌,太阳穴突地一跳,“你别是安排了新的女人准备填补空缺?!” 等到看清楚他脸上明明白白的‘你怎么知道?’的定格表情,我耸拉下肩膀,抬手,了无生趣的捂脸。 这这这…这已经从港台八点档发展成泡菜国坑爹剧情了喂! 我擦!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原本以为等在校门口的是一场与闹剧同等的鸿门宴,没料想…这里空无一人。 希望落了个空?于是,我怀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心情,踮起脚尖往路口张望许久,确定没看见象是道明寺司会乘坐的轿车影子,之后就回头蹭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默默蹲守。 等了又等,仍是杳无踪迹,我有些不耐烦的摸出手机查看时间,随即被亮起屏幕显现的电子数字弄得有些怔忡。 话说起来…不管怎么算都差不多该来了吧?虽然现在是高峰期,路况或许不甚顺畅,但是我也在日吉若身上耽误了些时间了诶~ 莫非…我歪了歪脑袋,一瞬间脑补了各种状况,比如说车祸?天灾?抢劫…嗯~ 嗯嗯嗯~ 正当脑子里走马观花般掠过无数儿童不宜的血腥小剧场,耳朵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轿车疾驰而至的声响。 涣散的视线蓦然聚焦,我伸长脖子望过去,随后就看见一部外表看着就相当高级的轿车稳稳当当滑进马路边临时停车线。 驾驶室车窗滑落,里面探出一张脸,目光环顾周遭,几秒钟后寻到我的位置。 然后…说实话,就连我也忍不住诧异,因为我被邀上轿车,而后飞驰往不知去向的目的地,其过程顺利得令人发指。 真是…憾腕? 没有莫名其妙杀出来的意外,没有各种神展开的半路拦截,我本以为道明寺司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瞬间拿个什么东西摔到我脸上的说。 结果他没有做出格的事,甚至连话都懒得开口的样子,一切交涉均由与他同行的旁人完成,也就是先前那通电话里提出前来冰帝接应的家伙,出乎我意料外的f4其中一位。 ————美作玲。 ……… 高档的轿车内部装潢各种美妙,即使我这种小市民不怎么在行,也能感觉出很舒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车厢内的气氛略显诡异。 轿车连同驾驶座上的人在内,统共就三位;开车的美作玲,窝在皮质座椅里的我,以及一个手臂距离开外的道明寺司。 一路上气氛安静到压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先开口,身侧卷卷毛这位更不用说,不管是漫画还是电视剧演绎出来给人的认知,道明寺司都是情商跌到负数的存在,他要说话指不定我就想上巴掌抽打。 那可不是我现在能够干的事,因为我还指望他说明原因呢~关于‘三条樱子亲笔情书’一事,还有究竟如何落到他手里,以及…谁给他的,我的手机号码。 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是闲得慌,才会做出如此无聊的事。 被陷害什么的,对于我这样内里老油条的人,那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其结果顶多羞愧难当?偏生我脸皮厚。 心里飞快转过数种念头,我抬手挠挠脸颊,悄没声斜眼打量起身侧的卷卷毛菜虫头少年。 他已经保持沉默很久了,与为人熟知的性情大相庭径,据(不管是三条樱子本人还是我)了解,这位都是炸药包似的火爆性子,不知怎地,今儿居然象是吃错药,半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看着有点垂头丧气的味道。 我暗暗啧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又转,不着痕迹的将道明寺司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收录在眼里。 浑身绷得死紧,嘴角依稀有处青肿…然后…目光顺着面部线条往下一直滑,脖颈、肩膀、手臂,最后停在他的双手。 一双手似是无意识的握掌成拳,指骨关节泛着淡淡的红色。 这德性…我默默收回视线,撇撇嘴角,隐约猜出对方延迟许久才抵达冰帝的缘由。 ————是打架去了吧?一定是和什么人动手了,虽然衣着整齐看不出凌乱,肢体痕迹却是瞒不过去,绝对绝对是群殴了。 真是热血少年呐—— ……… 也不知是哪里没掩饰好,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露骨?无声感慨(腹诽?)到一半,车厢内的沉默被蓦然打破。 “看什么看?”顶着卷卷毛菜虫头的男生用极是恶劣的语气喝道,眉心竖起一道纵纹,神色阴沉到凶神恶煞的程度。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开车的美作玲轻笑一声,透过后望镜迅速打量我几眼,眼角轻挑,状似漫不经心,“阿司别这样,不是你自己答应女孩子约会的吗?” “啰嗦!我那是…”道明寺司直起半身,吼得脸红脖子粗,俨然忘记问话对象该是我,转而与自家同伴陷入小剧场般争辩起来。 “谁让这女人莫名其妙的啊!不是已经和别人交往了吗?!脚踏两只船!混账!” 连珠带炮说得飞快,连让人插话的余地都没有;说完之后,他重重靠回椅背,胸膛剧烈起伏,竟是气得脸都红了。 美作玲始终保持微笑表情,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观望道明寺司的反应,脾气象是面团似的;我抬手扶额,为此刻不知不觉就惊涛骇浪的氛围感到无语。 话说————你们俩既然旁若无人了,找我究竟为的啥? “别介意哟~三条…呃~”似是安抚人的话语,却因为不记得别人的全名而显得客套。 “三条樱子。”放下几乎想捂脸的手,我抬眼对上美作玲投射而来的视线,嘴角一抽,“开车请看前方,交通安全要注意。” 美作玲嘴角噙着的笑意难以察觉的一滞,眸光微闪,神采化作意味难明,只是那异样光芒转瞬即逝,“啊啊~抱歉,不打扰你和阿司,我开车开车。”略显无奈的笑容,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懵懂姿态。 很快的,停留在后望镜里的注视转移。 “切!”我哧哼一声,扭过头,拿出十万分耐心应付身边小鬼脾气发作的人,“我的亲笔情书?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还有约会…慢着!”我提高声线,喝止双眉倒竖象是立刻要发飙的道明寺司,“大少爷脾气发作也要看对象,我可不是你们英德眼睛被糊住的那些女人。” “把话说清楚,然后停车让我下去。”我没心情继续陪你们玩,虽然开始打的是那主意,经过短暂的交锋,忽然又意兴阑珊起来,于是就此了结吧~ ……… 道明寺司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睛微微瞪大,几秒钟后复又缓缓眯起,“不是你写的?”粗嘎的声音,带出几缕狂怒。 说话间他直起半身,手伸入衣服口袋摸索片刻,然后抽/出来,伸到我眼皮子底下,也不说话,眉宇间的阴鸷越发浓厚起来。 我的视线下落几分,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捏紧的拳头,指缝间露出掌心攥紧的粉色系纸质,那该是个…信封? 眯了眯眼,我慢吞吞的探出手去,道明寺司的手掌随后松开,被揉捏成团的那物摊在空气里。 浅粉色的信封,封口已经被拆开…可是… 心思一时百转千回,我把它接过来,默默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然后,越看眉梢挑得越高,越看越是…哭笑不得。 道明寺司没有脑子坏掉异想天开,撰写书信的确实是三条樱子,可是… 我放下手里的信纸,小心翼翼将之折好,塞回信封,一点点抚平其上因为被暴力对待而产生的皱褶,最后,收回书包里。 “是我写的,可是…”我长吁一口气,抬眼对上道明寺司,以最无辜的语气说道,“你没注意日期吗?那是三年前的情书了啊~” 确切的说是三条樱子转入冰帝之前写的,无法寄出去的一片深情;彼时她已经设定好未来,许是觉得回来之后已经是全新人生,所以蜕变之前那些卑微的爱恋尽数被记载在薄薄纸页上,装入信封,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然后现在… “知道时光宝盒吗?以前很流行的游戏。”我抽了抽嘴角,翻出死鱼眼,“转学之前我把一些纪念品连同这信埋在英德…” 说到这里我停顿下来,把剩下那句‘你被耍了。’的结论咽回肚子里,因为此时此刻道明寺司的神情实在难看得可以。 脸色铁青一片,五官扭曲到狂暴的程度,浑身挟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 只听得美作玲轻笑一声,听上去象是带着嘲讽意味,“三年前?那么是谁把它放在阿司的柜子里?” “这就要问你们。”我一脸装叉的淡声回答道,弄清楚来龙去脉,整个人就松弛下来,甚至产生了些许失望? 既然所谓‘亲笔情书’是真货,可怀疑范围就缩小许多,总之逃不开三条樱子一届的,英德和冰帝如今有往来的人。 没意思,真没意思。 要对付三条樱子,不是我自夸,变态程度没我严重的家伙真心不够看;相较于查明弄出这一插曲的人意欲何为,我更感兴趣的是,道明寺司的想法。 总不至于是看完那些零散无头绪的浓情蜜意,就此莫名其妙被煞到吧?开玩笑呢? 三条樱子的长相顶多就不是青面獠牙,离美貌差得远;无论怎么算,道明寺司都不是本着‘郎情妾意’上门的吧? 他又没毛病,对一个连认识都不算,最多见过面的人哪来的莫名心思。 想来想去,也就是…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道明寺司没有出声,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那略带尴尬的羞怒交加,告诉我答案确如我所言。 他是杀上门来质问的,虽然中途不知怎地改变主意,一开始却绝对满怀恶意;至于理由,大概是他和迹部景吾是朋友。 我沉下肩膀,闭了闭眼,强自掩去糅杂讥讽、报复、嘲笑等等阴暗情绪的念头。 理由说是牵强其实也算合理,男孩子嘛~总有把兄弟情谊看得比女/色重的,好吧~其实我也根本没色相可言。 ……… 于是,真相大白?察觉冤枉好人(呕——)的两位f4成员瞬间哑了火。 我翘起二郎腿,在情势大逆转之后,越发趾高气昂起来,“你们英德也就这点素质。”哧哼一声,不遗馀力的追着打击。 “脑子长着当摆设的么你?”斜眼,冷笑。 道明寺司神情几经转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象是忍无可忍吼道,“你再说一遍!谁没脑子?” 顿了顿,又象是想到什么,摇头晃脑,露出小孩子般志满意得的恶劣笑容,“你以前也是英德的吧?迷恋本大爷迷恋到死啊哈~” “信里面写了,你从幼稚园开始就喜欢本大爷,一见钟情!” 食指几乎戳到我鼻子底下,扳回一城似的扬眉吐气。 我没好气地拍掉他的爪子,嘴角一撇,“女孩子年轻的时候都会迷恋过一两个渣,这也好得意么?” “啊啊~我现在可是清醒得很…”故意摆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斜睨他,我咧开嘴角,“过去的我还真是白痴啊~幸好幸好!” 道明寺司的脸上一片电闪雷鸣,貌似头发都要竖起来,然后他反而沉默下来并未真正发怒,过了很久,眉宇间的戾气慢慢散去,露出略显平和的神色。 “既然清醒了,就专心和迹部交往,那家伙…”抿抿嘴角,语气不甘不愿的说道,“那家伙对喜欢的人很专一,虽然**又霸道,却绝对绝对不会花心。” 说话间,他凑近过来与我平视,原本该是一览无遗的暴躁眼神带出别样情绪。 “这件事最好真的是误会。”他直勾勾的盯住我,声线低沉沙哑,“英德那里是谁玩花样,我会查清楚给你个答复。” “那就多谢了哟~”我眯紧眼睛,不紧不慢的微笑。 然后———— “说起来…你们今天原本是打算怎么报复我的?” ……… “哈?”道明寺司发出无意识的单音,眼神淡去几秒钟前的威胁,显得有些呆滞。 良久,仿佛回过神来的道明寺司闭上嘴,脸偏到另一边,侧面神色看着分明象是心虚? 我一愣,眼角狠狠一抽,顿时有极不好的预感,“喂喂喂!” “其实…哈哈哈~”道明寺司异常崩毁形象的干笑起来,目光四下乱转,半晌,求救般对着驾驶室低吼,“玲!” “啊~那个…其实…”美作玲从后望镜里看着车厢,沉稳的表情变成毋庸置疑的尴尬,说话也吱吱唔唔,“其实…就是阿司带你去会所,然后会碰到…呃~” ‘碰到…’什么?我愣愣的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交换目光,过了一会儿,脸皮重重一颤,“碰到迹部景吾?” 不是吧?这是…何等脑残的手段!狗血天雷剧么你?! 许是我外露的唾弃表情过于明显,道明寺司顿时眼神一凶,眼见就要发飙,嘴唇微微一动似是要暴喝出声,美作玲重重咳嗽一声,他又象是被戳破的气球垂头丧气。 “抱歉抱歉~阿司很紧张朋友。”美作玲笑意靥靥,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眼神更是满含愧疚,“等下我们会解释清楚的,不会让你被误会。” “开你的车!”我恶声恶气的吼回去,“交通安全!想死别拖累我混蛋!” 等到对方摸着鼻子把注意力转回方向盘,我收回欲要杀人的目光,眼睛继续盯住道明寺司,“你接着说!” “说什么?”他的眼神茫然几秒钟,讪讪的仰头望着车顶,“本大爷把你的事跟迹部说了,包括等下约会的地点,反正就这样,嗯!” 说着说着,心虚的味道就没了,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我又不知道是这样,反正一开始就是你不对!” “迷恋人渣是我不对。”我怒极反笑,双手环臂,用眼角鄙视他,“什么叫反正就这样了?所谓大丈夫啊喂!果然还是幼稚园没毕业的小孩子。” 将一腔郁闷转嫁出去,我扭头冲着驾驶室命令道,“给我停车!我要回家!” “我不准!”道明寺司斜地里伸出来手按住我的肩膀,语气态度俱是恶劣,闪烁的眼神却藏着小孩子做错事的慌乱? “会所那里有…”话说到一半象是猛地醒悟过来,嘴角立刻闭得死紧。 “有什么?”我眯着眼细细打量半晌,太阳穴突地一跳,“你别是安排了新的女人准备填补空缺?!” 等到看清楚他脸上明明白白的‘你怎么知道?’的定格表情,我耸拉下肩膀,抬手,了无生趣的捂脸。 这这这…这已经从港台八点档发展成泡菜国坑爹剧情了喂! 我擦! 69独角兽 之八 这年头的小鬼真真不让人省心,想的都是神马乱七八糟的玩意啊喂! 咽下哽在喉咙口的老血,我了无生趣的抽抽嘴角,错开死瞪着道明寺司的视线,朝着车顶翻出死鱼眼,万分期待立时立地就这么厥过去。 给劳资捅了多大的篓子啊混蛋!最可恨的是…却原来,最开始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的居然是我自己,失算了! 早知道就不嫌无聊爬出来无事生非,现在这一团糟…该怎么收场嗷嗷嗷—— 一个不留神,板着张□脸孔的迹部景吾就在恍惚的眼前飘来荡去,囧。 圆润的缩在车厢一角,我抱着脑袋,想得头都大起来,半晌,仍旧寻不出好一点的应付手段,最后把心一横决定破罐子破摔。 不管了,我要立刻下车、回家去!谁弄出来的烂摊子谁自己去收拾!三条樱子本尊的初恋什么的跟我有关么有关么? 才不会因此产生莫名其妙的想法,包括心软、犹豫什么的。 于是心动立刻行动,我猛地起身往驾驶座一扑,压低声音,鬼气森森威胁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停车要么掉头送我回家,否则…” 边说边伸长两只爪子,十指箕张,虚扣住开车的美作玲颈侧动脉,作凶神恶煞状,“让你出交通事故啊啊啊!” “喂!你干什么?松开啊!”道明寺司在耳朵后面嚷得咋咋呼呼,边说边动手拯救他的朋友,却又因为投鼠忌器不敢下死劲与我撕扯。 现场顿时乱糟糟的,倒是美作玲默不作声,被掐住险险前后摇晃的脖子对他竟是丝毫影响也没有,依然不动如山的开着车。 过了好一会儿,道明寺司终于投降似的松手,嘴里嘟嚷起来,“本大爷认输认输!放开啊喂!你的指甲把玲的脖子抠出血了疯女人!” 我斜一眼过去,“送我回家?” “不是!”道明寺司没好气的哧哼一声,“我是说会所那里什么也没有,本大爷不过是打电话向迹部景吾报备有事找你而已。” “哈?”我一愣,手下劲道微微一松,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是你想太多了,本大爷才没无聊到替人决定该和怎样的女人往来。”道明寺司重重靠回位置上,撇撇嘴角,用唾弃的眼神睨了我一眼,“你果然和那个人说得一样。” “别人还什么也没做,你就已经考虑过很多种手段。” ……… 那个人?谁?我被他嘴里爆出的内/幕弄得一个怔忡,保持着伸手回头的姿势静静盯了他许久方才慢吞吞的放开爪子,眯了眯眼。 “你是在影射我思想阴暗吗?” 什么也没做,我就想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情节————好吧好吧~我承认有时候自己的脑补是过于激烈;没办法,性格使然,生就‘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的小鸡肚肠。 但是…谁能这么了解我的本性?还对你预言? 想到这里,我不由兴味大增,缓缓地坐回位置,目光瞬也不瞬定在道明寺司的脸上,默默等着他给予解释。 道明寺司抱臂而坐,象是没有发现我的注视,陷入沉思的侧面线条绷得有些紧,车窗外飞掠的光影明灭不定,少年的眉眼有些模糊,暴躁渐渐沉淀晕散开,化作浅浅的阴霾。 纵使我满心不解,此时此刻,居然也不敢出言打断,不知怎地,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触动对方的死穴,然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真真是奇了怪了,满身炸药包气势消失的道明寺司,竟会给我带来威胁感,如同潜伏暗处的凶兽,可…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导致被人这般对待。 不是吗?先前种种事端,几乎没有哪件与他扯上关系。 我缓缓眯紧眼睛,手掌不自觉攥紧,霎时间进入戒备状态。 过了不知多久,打破车厢内凝滞到近乎尴尬平静的是美作玲,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微微带着些无奈,“阿司,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让我来说。” “嗯——”道明寺司抬起低垂的眼睛,可有可无的抿抿嘴角,“随便你。” 我随即把视线转到驾驶室那里,通过后望镜对上美作玲的视线,片刻之后,行驶中的轿车缓下速度,就着街边停下来。 驾驶座上的美作玲返过身,表情有些高深莫测,“阿司想知道岛川深介的最后,据说他和你算是知己。” 哈?知己个p!我眼角一抽,干笑两声应道,“我何德何能…” ……… 美作玲似是猜到我的反应,飞快扫了眼边上气息迥然一沉的道明寺司,轻轻叹口气,复又开口说道,“你现在可能不信任我们,但是阿司和岛川真的是朋友。” “岛川他不是…”象是不知该如何措辞,他徒然中断话语,神情复杂的沉默下来。 “他是。”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无论岛川深介是谁的朋友,那身份都改变不了事实,警方没有因为无能而将罪名强加到任何人头上。” 虽然他没有确实说出口,眼神与表情却明明白白泄露出内心的想法,美作玲和道明寺司,不知哪里来的揣测,竟会以为岛川深介是无辜枉死。 “你们想从我这里听到的,不是我将要说出口的答案。”我转过头看了道明寺司几秒钟,闭了闭眼,“抱歉。” 岛川深介是系列案件的主谋————即使我想拉他一把,那也是唯一的真相。 “那么,岛川深介对你们提过我?我把警方不知道的细节说出来,作为交换,你们把今天这场闹剧的全部,毫不隐瞒对我说清楚。” 我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让我们彼此开诚公布。” 道明寺司与美作玲彼此对视一眼,两人不知交换了什么答案,随后双双点头,也不说话,目光不约而同落到我脸上。 “那么首先…”我慢吞吞的舒了口气,“情书是你们自己挖出来的?” “不——不知道是谁放在阿司柜子里。”回答我的是美作玲,神色镇定不似有假,“这件事我们会弄清楚。” “说起来也是巧合,阿司原本一直在烦恼用什么理由找到你。”说着他睨了道明寺司一眼,象是想到什么东西竟失笑出声,“结果看到那封信,阿司的表情真的…” “哈哈~还以为是你故意的。” 道明寺司脸上一黑,“啰嗦!” “哦~”我就此恍然大悟,“结果你们误认为我是因为岛川深介,所以弄出才事由,要和你们产生联系?” “嘛嘛~”美作玲耸耸肩,“是我们误会,抱歉了~”顿了顿,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眼底眸光忽而沉下来,“接着就是找你,嗯——” “关键就在这里。”我打断对方还未说完的话,“你们凭的什么找上我?或者说,为什么认为岛川深介无辜?” 想翻案,亦或者洗刷冤屈,该找的不是当事人吗?有那两名生还的受害者,怎么也算不得我头上吧?报纸上可是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警方那里也应该没有确切记录才是。 “是阿司太固执了,他怎么也不相信。”美作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边说边对我打眼色,暗示我留意身侧的道明寺司,“至于你…岛川好象有对阿司提过,具体要问阿司。” ……… “岛川深介说我什么?”我顺势扭过头,询问自从交谈开始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道明寺司,“你跟他…” “他是我朋友!”道明寺司一脸强横的低喝道,说话间微微抬起隐在阴影里的眼睛,眸底有不知如何形容的神采,“和他做的事无关,他是我朋友,无论如何。” 沙哑低沉的声线隐隐藏着决绝。 “没人问你这个!”我抿抿嘴角,翻出白眼,“朋友什么的又不讲究资格,你认为是就是,没有谁能左右你的想法。” 一再强调反而落了痕迹,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自己? 年轻人真是难沟通啊喂! 许是看懂我暗藏的不屑?道明寺司顿时沉下脸来,瞪得滚圆的眼瞳里怒气翻滚,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说得一字一句,“出事之前他留了口信,说有新的游戏在你这里。” 游戏?!我猛地一惊,探手扯住道明寺司的衣襟,拔尖嗓子喝道,“什么游戏?!岛川深介给过你什么?!” “我怎么知道!”道明寺司恶狠狠的吼出声,神情狞恶,“你不是最该知道的人吗?那家伙…岛川那家伙…”说话间一双眼睛竟赤红起来,不知是怨恨还是愤怒。 眼见着道明寺司气喘咻咻象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美作玲接着开口道,“一开始没有人在意那个留言,直到报纸披露系列刺杀案件。” 他别有深意的盯着我,“阿司不相信,我们却不得不在意。” “因为你们担心‘新游戏’是另一场杀戮的揭幕。”我眯起眼睛,松开手下力道,一时又惊又怒,对于岛川深介留下的疑团。 “简直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啊混蛋!” 电光火石间脑子飞快转动,我细细回忆着与岛川深介寥寥无几的几次接触,半晌,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说实话,如果不是仗了逆天外挂的便宜,我对上岛川深介的后果,优势不会如之前那般明显,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最多也是自保。 所以说,那家伙该不是没分出胜负于是心有不甘?呃~ 或者说… 蓦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我嘴角默默一抽,“道明寺司,你家公司和岛川深介的父亲有没有‘业务’上的往来?” 比如官商勾结什么的。 ……… 道明寺司的表情一片茫然,明显是听不懂我九拐十八弯的问题。 四目相对的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我抬手抹了把脸,对菜虫头少年的不谙世事表示满头黑线,“算了,理由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做什么。” 或者他已经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危机最是可怕,要早早解决才能安心,真是的,我是多倒霉才会摊上这些事啊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也就算了,同一阵线的居然没一个省心,一个个都云里雾里,劳资又不是凹凸曼! “这是岛川交给我的东西。”道明寺司的手伸过来,眼神是不甘不愿,“或许和你有关。” 我接过来之后,垂眼看看,随后一愣————是一张包装精美的cd,道明寺司说得没错,而我也猜对了。 不但和我有关,岛川深介的‘新游戏’也似乎正在进行中。 因为它是我喜欢的[洛丽塔]组合最畅销的专辑。 可笑的是,今天中午我才经历与[洛丽塔]切身相关的事件,那张剥下来的皮…该死!别告诉我那已经是游戏的环节! 我瞪着手上专辑封面巧笑倩兮的几张如花容颜,背脊不期然浮起一层冷汗。 “昨晚,迹部和你见过面吧?”我蓦然抬眼,咬牙切齿的盯住道明寺司,“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倘若不是发生过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倨傲如你们会心急火燎找上门才有鬼! 我不管你是愤怒朋友的背叛,还是担心自己与同伴的性命,利用我也没所谓,立刻把全部都说出来! 因为…迹部景吾离日吉若太近了!而[洛丽塔]的主要成员月森瞳,近段时间和日吉若是一起行动的啊!混蛋! ………………分割线……………… 等到我通知迹部景吾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迹部景吾的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打给网球部另外成员得到的消息是他下落不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另外就是日吉若也不知去向。 挂断电话,我鬼气森森的瞪向彼此坦诚后神情俱是不豫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随后得到对方确实未曾对迹部景吾做出何种行动的答案。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道明寺司满脸暴躁,一副被冤枉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你那什么眼神,迹部景吾的行踪关本大爷什么事?” 我阴测测的眯紧眼睛,虽说他确实不象会弄出阴谋诡计的人,主要是没那脑子,可他边上的人就…嗯~好象也不是,毕竟不能把f4当冷血变态杀人狂对待。 可我不知怎地,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心神不宁,象是会发生什么事… 坐立不安之下,我只得逼迫眼前这两人有所行动,一个开车,一个打电话联系f4另外两位成员,主要是向西门总二郎询问是否有什么,我自己这里则持续拨打号码。 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的手机轮流拨过去。 不管怎样,总之要联络上,随便哪个都好。 或许是我杯弓蛇影、风声鹤唳,可是我怎么也无法安心,在得到回音之前;实在是岛川深介的手法刷新我的认知,草木皆兵是理所当然。 ……… 随着时间过去,内心的阴影一点点加重,如同车窗外渐深的暮色,时不时掠过的风景看在我眼底竟也扭曲起来,仿佛蛰伏的危机,一个不小心就是冰层乍裂,如坠深渊。 垂下眼睫,目光扫过闪烁的手机屏幕,我收紧指尖。 此刻接近晚间,不知不觉与这两人纠缠好几个小时,失去联系这段时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是我的疏忽吗? 如果…如果… 脑海中不小心忆起午休时感应到的那幕血腥场景,我的胸口顿时剧烈翻腾起来,别的暂且不说,单是活生生剥皮的手段,对上那个人… “奇怪,总二郎的电话…”道明寺司的声音带着浅浅犹疑,“他应该在俱乐部等着才对的啊?” 也无人接听吗?我用眼角睨了对方一下,却见他低头看着电话,抿紧嘴角,侧面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正要开口喊他,手中的电话机随即传来异样,我赶忙接起,“迹部景吾。” “啊嗯——什么事。”话筒另一端传来特殊的声线,语气平淡。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才对。”我绷紧了神经,压低音量问道,“发生什么事?” 迹部景吾的呼吸无端端停滞几秒钟,复又粗重起来,似是短促的倒吸一口气,“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没有,是我的直觉。”我一面将电话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一面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请不要对我撒谎,即使是善意。” 听到迹部景吾的声音那刻,我的心脏猛地一震,事先毫无预兆,极坏的感觉却突如其来,潮水般在血脉间席卷。 那感觉无法言喻,但一定不是我愿意听到的答案。 “清水晶子死在酒店浴室。”迹部景吾的声音沙哑而疲惫,甚至带出一些失措的茫然。 “清水晶子?”我低低的重复一声,而后更是不安,“那你在哪里?”不要告诉我… “啊~警局。”迹部景吾沉声回答,停顿一会儿复又说道,“十五分钟前和死者在一个房间里。” “哈!你说什么?”我一个激动原地弹起来,脑门突突直跳的刺痛,“酒店浴室,你和死者幽会吗?” “胡说什么!”迹部景吾恨声哧道,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透过话筒传来,显是怒气勃发,“我是去安排…” 声音提高几度又象是心虚般降低,“原本要带你看夜景,谁知道开门就看见…” 长长的沉默一段时间,迹部景吾急促的呼吸着,仿佛极力压抑什么,过来半晌方才继续说道,“西门总二郎被警方扣押了。” ……… 我呆愣良久,默默斜视身侧不知听没听到的道明寺司,嘴里涩涩的应道,“哪家酒店,需要我过去吗?” “别去!”迹部景吾蓦然提高音量,语气有些焦怒,“不许过去!你给我马上回家!” “诶?!”才刚发出一记无意识的单音,我就听见迹部景吾几乎语无伦次的怒喝,“现场被警方封锁,你不要多事白痴!” 许是害怕我真的不管不顾杀过去,他有些艰涩的说道,“和午休时那东西一样下场…你别去…会受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这年头的小鬼真真不让人省心,想的都是神马乱七八糟的玩意啊喂! 咽下哽在喉咙口的老血,我了无生趣的抽抽嘴角,错开死瞪着道明寺司的视线,朝着车顶翻出死鱼眼,万分期待立时立地就这么厥过去。 给劳资捅了多大的篓子啊混蛋!最可恨的是…却原来,最开始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的居然是我自己,失算了! 早知道就不嫌无聊爬出来无事生非,现在这一团糟…该怎么收场嗷嗷嗷—— 一个不留神,板着张晚娘脸孔的迹部景吾就在恍惚的眼前飘来荡去,囧。 圆润的缩在车厢一角,我抱着脑袋,想得头都大起来,半晌,仍旧寻不出好一点的应付手段,最后把心一横决定破罐子破摔。 不管了,我要立刻下车、回家去!谁弄出来的烂摊子谁自己去收拾!三条樱子本尊的初恋什么的跟我有关么有关么? 才不会因此产生莫名其妙的想法,包括心软、犹豫什么的。 于是心动立刻行动,我猛地起身往驾驶座一扑,压低声音,鬼气森森威胁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停车要么掉头送我回家,否则…” 边说边伸长两只爪子,十指箕张,虚扣住开车的美作玲颈侧动脉,作凶神恶煞状,“让你出交通事故啊啊啊!” “喂!你干什么?松开啊!”道明寺司在耳朵后面嚷得咋咋呼呼,边说边动手拯救他的朋友,却又因为投鼠忌器不敢下死劲与我撕扯。 现场顿时乱糟糟的,倒是美作玲默不作声,被掐住险险前后摇晃的脖子对他竟是丝毫影响也没有,依然不动如山的开着车。 过了好一会儿,道明寺司终于投降似的松手,嘴里嘟嚷起来,“本大爷认输认输!放开啊喂!你的指甲把玲的脖子抠出血了疯女人!” 我斜一眼过去,“送我回家?” “不是!”道明寺司没好气的哧哼一声,“我是说会所那里什么也没有,本大爷不过是打电话向迹部景吾报备有事找你而已。” “哈?”我一愣,手下劲道微微一松,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是你想太多了,本大爷才没无聊到替人决定该和怎样的女人往来。”道明寺司重重靠回位置上,撇撇嘴角,用唾弃的眼神睨了我一眼,“你果然和那个人说得一样。” “别人还什么也没做,你就已经考虑过很多种手段。” ……… 那个人?谁?我被他嘴里爆出的内/幕弄得一个怔忡,保持着伸手回头的姿势静静盯了他许久方才慢吞吞的放开爪子,眯了眯眼。 “你是在影射我思想阴暗吗?” 什么也没做,我就想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情节————好吧好吧~我承认有时候自己的脑补是过于激烈;没办法,性格使然,生就‘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的小鸡肚肠。 但是…谁能这么了解我的本性?还对你预言? 想到这里,我不由兴味大增,缓缓地坐回位置,目光瞬也不瞬定在道明寺司的脸上,默默等着他给予解释。 道明寺司抱臂而坐,象是没有发现我的注视,陷入沉思的侧面线条绷得有些紧,车窗外飞掠的光影明灭不定,少年的眉眼有些模糊,暴躁渐渐沉淀晕散开,化作浅浅的阴霾。 纵使我满心不解,此时此刻,居然也不敢出言打断,不知怎地,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触动对方的死穴,然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真真是奇了怪了,满身炸药包气势消失的道明寺司,竟会给我带来威胁感,如同潜伏暗处的凶兽,可…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导致被人这般对待。 不是吗?先前种种事端,几乎没有哪件与他扯上关系。 我缓缓眯紧眼睛,手掌不自觉攥紧,霎时间进入戒备状态。 过了不知多久,打破车厢内凝滞到近乎尴尬平静的是美作玲,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微微带着些无奈,“阿司,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让我来说。” “嗯——”道明寺司抬起低垂的眼睛,可有可无的抿抿嘴角,“随便你。” 我随即把视线转到驾驶室那里,通过后望镜对上美作玲的视线,片刻之后,行驶中的轿车缓下速度,就着街边停下来。 驾驶座上的美作玲返过身,表情有些高深莫测,“阿司想知道岛川深介的最后,据说他和你算是知己。” 哈?知己个p!我眼角一抽,干笑两声应道,“我何德何能…” ……… 美作玲似是猜到我的反应,飞快扫了眼边上气息迥然一沉的道明寺司,轻轻叹口气,复又开口说道,“你现在可能不信任我们,但是阿司和岛川真的是朋友。” “岛川他不是…”象是不知该如何措辞,他徒然中断话语,神情复杂的沉默下来。 “他是。”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无论岛川深介是谁的朋友,那身份都改变不了事实,警方没有因为无能而将罪名强加到任何人头上。” 虽然他没有确实说出口,眼神与表情却明明白白泄露出内心的想法,美作玲和道明寺司,不知哪里来的揣测,竟会以为岛川深介是无辜枉死。 “你们想从我这里听到的,不是我将要说出口的答案。”我转过头看了道明寺司几秒钟,闭了闭眼,“抱歉。” 岛川深介是系列案件的主谋————即使我想拉他一把,那也是唯一的真相。 “那么,岛川深介对你们提过我?我把警方不知道的细节说出来,作为交换,你们把今天这场闹剧的全部,毫不隐瞒对我说清楚。” 我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让我们彼此开诚公布。” 道明寺司与美作玲彼此对视一眼,两人不知交换了什么答案,随后双双点头,也不说话,目光不约而同落到我脸上。 “那么首先…”我慢吞吞的舒了口气,“情书是你们自己挖出来的?” “不——不知道是谁放在阿司柜子里。”回答我的是美作玲,神色镇定不似有假,“这件事我们会弄清楚。” “说起来也是巧合,阿司原本一直在烦恼用什么理由找到你。”说着他睨了道明寺司一眼,象是想到什么东西竟失笑出声,“结果看到那封信,阿司的表情真的…” “哈哈~还以为是你故意的。” 道明寺司脸上一黑,“啰嗦!” “哦~”我就此恍然大悟,“结果你们误认为我是因为岛川深介,所以弄出才事由,要和你们产生联系?” “嘛嘛~”美作玲耸耸肩,“是我们误会,抱歉了~”顿了顿,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眼底眸光忽而沉下来,“接着就是找你,嗯——” “关键就在这里。”我打断对方还未说完的话,“你们凭的什么找上我?或者说,为什么认为岛川深介无辜?” 想翻案,亦或者洗刷冤屈,该找的不是当事人吗?有那两名生还的受害者,怎么也算不得我头上吧?报纸上可是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警方那里也应该没有确切记录才是。 “是阿司太固执了,他怎么也不相信。”美作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边说边对我打眼色,暗示我留意身侧的道明寺司,“至于你…岛川好象有对阿司提过,具体要问阿司。” ……… “岛川深介说我什么?”我顺势扭过头,询问自从交谈开始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道明寺司,“你跟他…” “他是我朋友!”道明寺司一脸强横的低喝道,说话间微微抬起隐在阴影里的眼睛,眸底有不知如何形容的神采,“和他做的事无关,他是我朋友,无论如何。” 沙哑低沉的声线隐隐藏着决绝。 “没人问你这个!”我抿抿嘴角,翻出白眼,“朋友什么的又不讲究资格,你认为是就是,没有谁能左右你的想法。” 一再强调反而落了痕迹,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自己? 年轻人真是难沟通啊喂! 许是看懂我暗藏的不屑?道明寺司顿时沉下脸来,瞪得滚圆的眼瞳里怒气翻滚,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说得一字一句,“出事之前他留了口信,说有新的游戏在你这里。” 游戏?!我猛地一惊,探手扯住道明寺司的衣襟,拔尖嗓子喝道,“什么游戏?!岛川深介给过你什么?!” “我怎么知道!”道明寺司恶狠狠的吼出声,神情狞恶,“你不是最该知道的人吗?那家伙…岛川那家伙…”说话间一双眼睛竟赤红起来,不知是怨恨还是愤怒。 眼见着道明寺司气喘咻咻象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美作玲接着开口道,“一开始没有人在意那个留言,直到报纸披露系列刺杀案件。” 他别有深意的盯着我,“阿司不相信,我们却不得不在意。” “因为你们担心‘新游戏’是另一场杀戮的揭幕。”我眯起眼睛,松开手下力道,一时又惊又怒,对于岛川深介留下的疑团。 “简直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啊混蛋!” 电光火石间脑子飞快转动,我细细回忆着与岛川深介寥寥无几的几次接触,半晌,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说实话,如果不是仗了逆天外挂的便宜,我对上岛川深介的后果,优势不会如之前那般明显,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最多也是自保。 所以说,那家伙该不是没分出胜负于是心有不甘?呃~ 或者说… 蓦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我嘴角默默一抽,“道明寺司,你家公司和岛川深介的父亲有没有‘业务’上的往来?” 比如官商勾结什么的。 ……… 道明寺司的表情一片茫然,明显是听不懂我九拐十八弯的问题。 四目相对的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我抬手抹了把脸,对菜虫头少年的不谙世事表示满头黑线,“算了,理由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做什么。” 或者他已经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危机最是可怕,要早早解决才能安心,真是的,我是多倒霉才会摊上这些事啊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也就算了,同一阵线的居然没一个省心,一个个都云里雾里,劳资又不是凹凸曼! “这是岛川交给我的东西。”道明寺司的手伸过来,眼神是不甘不愿,“或许和你有关。” 我接过来之后,垂眼看看,随后一愣————是一张包装精美的cd,道明寺司说得没错,而我也猜对了。 不但和我有关,岛川深介的‘新游戏’也似乎正在进行中。 因为它是我喜欢的[洛丽塔]组合最畅销的专辑。 可笑的是,今天中午我才经历与[洛丽塔]切身相关的事件,那张剥下来的皮…该死!别告诉我那已经是游戏的环节! 我瞪着手上专辑封面巧笑倩兮的几张如花容颜,背脊不期然浮起一层冷汗。 “昨晚,迹部和你见过面吧?”我蓦然抬眼,咬牙切齿的盯住道明寺司,“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倘若不是发生过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倨傲如你们会心急火燎找上门才有鬼! 我不管你是愤怒朋友的背叛,还是担心自己与同伴的性命,利用我也没所谓,立刻把全部都说出来! 因为…迹部景吾离日吉若太近了!而[洛丽塔]的主要成员月森瞳,近段时间和日吉若是一起行动的啊!混蛋! ………………分割线……………… 等到我通知迹部景吾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迹部景吾的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打给网球部另外成员得到的消息是他下落不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另外就是日吉若也不知去向。 挂断电话,我鬼气森森的瞪向彼此坦诚后神情俱是不豫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随后得到对方确实未曾对迹部景吾做出何种行动的答案。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道明寺司满脸暴躁,一副被冤枉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你那什么眼神,迹部景吾的行踪关本大爷什么事?” 我阴测测的眯紧眼睛,虽说他确实不象会弄出阴谋诡计的人,主要是没那脑子,可他边上的人就…嗯~好象也不是,毕竟不能把f4当冷血变态杀人狂对待。 可我不知怎地,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心神不宁,象是会发生什么事… 坐立不安之下,我只得逼迫眼前这两人有所行动,一个开车,一个打电话联系f4另外两位成员,主要是向西门总二郎询问是否有什么,我自己这里则持续拨打号码。 迹部景吾和日吉若,两人的手机轮流拨过去。 不管怎样,总之要联络上,随便哪个都好。 或许是我杯弓蛇影、风声鹤唳,可是我怎么也无法安心,在得到回音之前;实在是岛川深介的手法刷新我的认知,草木皆兵是理所当然。 ……… 随着时间过去,内心的阴影一点点加重,如同车窗外渐深的暮色,时不时掠过的风景看在我眼底竟也扭曲起来,仿佛蛰伏的危机,一个不小心就是冰层乍裂,如坠深渊。 垂下眼睫,目光扫过闪烁的手机屏幕,我收紧指尖。 此刻接近晚间,不知不觉与这两人纠缠好几个小时,失去联系这段时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是我的疏忽吗? 如果…如果… 脑海中不小心忆起午休时感应到的那幕血腥场景,我的胸口顿时剧烈翻腾起来,别的暂且不说,单是活生生剥皮的手段,对上那个人… “奇怪,总二郎的电话…”道明寺司的声音带着浅浅犹疑,“他应该在俱乐部等着才对的啊?” 也无人接听吗?我用眼角睨了对方一下,却见他低头看着电话,抿紧嘴角,侧面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正要开口喊他,手中的电话机随即传来异样,我赶忙接起,“迹部景吾。” “啊嗯——什么事。”话筒另一端传来特殊的声线,语气平淡。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才对。”我绷紧了神经,压低音量问道,“发生什么事?” 迹部景吾的呼吸无端端停滞几秒钟,复又粗重起来,似是短促的倒吸一口气,“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没有,是我的直觉。”我一面将电话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一面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请不要对我撒谎,即使是善意。” 听到迹部景吾的声音那刻,我的心脏猛地一震,事先毫无预兆,极坏的感觉却突如其来,潮水般在血脉间席卷。 那感觉无法言喻,但一定不是我愿意听到的答案。 “清水晶子死在酒店浴室。”迹部景吾的声音沙哑而疲惫,甚至带出一些失措的茫然。 “清水晶子?”我低低的重复一声,而后更是不安,“那你在哪里?”不要告诉我… “啊~警局。”迹部景吾沉声回答,停顿一会儿复又说道,“十五分钟前和死者在一个房间里。” “哈!你说什么?”我一个激动原地弹起来,脑门突突直跳的刺痛,“酒店浴室,你和死者幽会吗?” “胡说什么!”迹部景吾恨声哧道,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透过话筒传来,显是怒气勃发,“我是去安排…” 声音提高几度又象是心虚般降低,“原本要带你看夜景,谁知道开门就看见…” 长长的沉默一段时间,迹部景吾急促的呼吸着,仿佛极力压抑什么,过来半晌方才继续说道,“西门总二郎被警方扣押了。” ……… 我呆愣良久,默默斜视身侧不知听没听到的道明寺司,嘴里涩涩的应道,“哪家酒店,需要我过去吗?” “别去!”迹部景吾蓦然提高音量,语气有些焦怒,“不许过去!你给我马上回家!” “诶?!”才刚发出一记无意识的单音,我就听见迹部景吾几乎语无伦次的怒喝,“现场被警方封锁,你不要多事白痴!” 许是害怕我真的不管不顾杀过去,他有些艰涩的说道,“和午休时那东西一样下场…你别去…会受不了的。” 70独角兽 之九 和那东西一样?那不就是…剥皮…我激灵灵打个巨大的寒颤,顿时被脑海中浮现的,由领悟所带来的联想画面,恶心到不行。 “喂!有没有在听!三条樱子!”话筒那头传来迹部景吾略显气急败坏的声音,“马上!给本大爷回家去!” “啊——”我吸了吸鼻子,压下胸腹间翻腾的呕吐感,闷声回道,“听见了,等下直接让道明寺君送我回家,不会乱跑…” 说到这里顿了顿,侧目偷觑了边上一下————被指名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两人正着急联络他们失去音讯的同伴,无暇他顾,于是我用手半捂着话筒,鬼鬼祟祟的继续交谈,“警方那里真的不会找你麻烦吗?” “能找我什么麻烦?”许是因为我的应承令得他放下心来,迹部景吾的语气较之先前有明显的放松,“我不过是打开房门而已,具体细节现在里说不清楚,晚上等我电话。” 语毕他就急匆匆的挂断,甚至来不及道别。 我盯着手里发出忙音的话筒,怔忡了一会儿,抿抿嘴角,将之握紧藏在手掌中,而后把目光转到一旁的道明寺司身上。 有些事电话里确实说不清楚,再怎么好奇也没有用,所以暂时偃旗息鼓…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容乐观。 我想我或许需要尽可能的收集些情报,接下来才好应对藏在暗处的未知,倘若此时此刻发生在迹部景吾那里的事件,是所谓‘新游戏’的一部分的话…我就不得不重新评估岛川深介的危险性,以及他的能力。 一切未明之前不好作无谓揣测,只希望,不要是因为我彼时的倨傲轻敌造成此番局面。 ……… 按下如麻的心思,我偏过头,静静等待各自打着电话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结束通话,恰在此时也不知另一头说了什么,就见两人双双神色剧变。 “混账!”道明寺司蓦然拔高嗓子,将手中电话猛地扔往脚下一摔,侧面神色布满戾气,美作玲也是一样,表情阴沉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眯了眯眼,我把到了嘴边,让对方立即送我返家的要求咽回去,此时此景已经毋庸置疑,是两人收到西门总二郎出事的消息了。 为防止无缘无故被迁怒,我决定还是缓一缓再说。 不是我多疑,而是事情发生得过于巧合,眼前这两人方才寻上门来,同伙就除了岔子,让人想不多心都难;这个‘人’指的并非我一个,还包括同一部车的这两位,并且,他们两人理所当然会把缘由引申到我头上。 我是极不希望事态往预估的坏处发展,所以只得保持沉默。 如果清水晶子伏尸酒店是系列杀戮的开端…涉入的一干人等迟了恐怕不止一步,阴谋全部浮出水面之前,唯一该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浮躁,非但成不了气候,还可能坏事。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面上仍是故作若无其事状,过了一会儿,道明寺司弯腰捡起自己砸出去的手机,指尖搭在按键上,沉吟片刻复又收起,眼神一转对上我的。 抿紧的嘴唇微微一动,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被美作玲出言打断。 “阿司,先去警察局。”美作玲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眉宇间尽是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般压抑,说完之后立刻返过身,发动轿车引擎。 车辆咆哮着飞扑出去,速度快到肯定是交通法则不允许的程度。 坐在车厢后座的我顺着作用力摇晃了下,忙不迭伸手稳住自己的同时长叹一声:得~于是这下不和迹部景吾碰面都不行了诶~ 车窗外的天色更加沉郁,仿佛隐喻着即将到来的波澜。 真是…丰富多彩到让人头疼的人生啊喂! 想到等下在警察局门口会得遇见的场景,我抬手默默揉揉额角,眼角余光里窥见道明寺司那满脸暴怒无处释放的样子,忍不住又多叹了一口气。 真是自找麻烦啊我。 ……… 轿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穿梭,一路狂飚出去,引发无数斥骂与骚乱,与外界嘈杂截然相反的是车厢内死寂一片,仿佛陷入深水般,只余得渐渐粗重的呼吸,以及浓稠压抑的怒意。 等到驾驶这辆车的司机丝毫不顾及交通法规,直闯过三处亮起黄灯的十字街口,安静的气氛才再次被打破。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美作玲急转方向盘的同时拨冗从后望镜里盯着车厢,眼神带出几丝审视意味。 “开你的车。”我咬牙切齿顶回去,边举起一手,让他看清楚握在掌心的电话,“迹部在电话里已经和我说过了。” “事发现场在他家的酒店里。” 迎着美作玲暗藏尖锐的注视,我抿抿嘴角,深吸一口气,力求以最平和的态度来缓解突然变得险恶起来的气氛。 许是被我说服?美作玲收回了视线,专注于手下的方向盘和前方险象环生的路况,换成一旁的道明寺司从变故里回过神似的,眼珠子瞬也不瞬瞪住我。 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目光却杀气腾腾。 我不愿意与之作无谓纠缠,于是就垂眼,努力忽视如锋芒在背的怒视,把注意力放到旁的地方————三人开诚公布后得到的,来自岛川深介的东西,那张cd。 专辑封面上几张如花容颜巧笑倩兮,谁又能预见到,此时此刻,其中一人已经再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抬手,指尖轻轻点上封面,我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思索掌握的零碎线索: 剥了皮的动物,相同下场的人物…会是如同我对日吉若说过的那样吗? 月森瞳的昵称不是天竺鼠,于是首先死亡的是清水晶子,那么,午休时那张皮…仅仅只是死亡预告吗? 顺便,暗示下一个目标。 哪有这么简单?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犯/罪,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藏在幕后的人想说的是什么?那张皮代表的含意是什么? 脑子里一片迷雾,得到更多提示之前,我没有本事做出判断。 ……… 正当我陷入自己的小宇宙想得头晕脑胀,就感觉行驶中的轿车猛地一个急刹,意外令得我回过神来,抬眼却见有人弯腰钻进来,挟着一身冷清,无声地坐到副驾驶位上。 随后,当轿车再次启动,副驾驶座上的少年略略回首,目光在车厢内滑过一圈,最后落在道明寺司身上,用清亮的声线开口道,“律师已经过去处理,好象有点麻烦。” 说话间眉心浅浅颦起,如女儿节玩偶精致的面庞流露出恼意,象是想到什么,忽的一顿,目光焦距对上我的,“你是…” “三条樱子。”我有气无力的挥挥爪子。 他的神色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花泽类。”语调淡淡的,之后就转过头背对着车厢沉默下来,显然是碍于外人在场,有些事不能多说。 从花泽类中途上车与同伴汇合,到轿车飞驰往警察局这后半段行程,气氛僵硬到尴尬。 好几次我忍不住要开口让他们随便停车,把我放在路旁,话到嘴边又被空气里诡谲的波动压回去,暗潮汹涌的此刻,首先开口的人一定讨不到好。 几番欲言又止,不知不觉间目的地已近在咫尺。 看着远远那丛建筑物上醒目的标示,我眯了眯眼睛,不自觉被无形扩散的戒备气势感染到浑身紧绷。 轿车转入警署前的停车场,引擎熄火之后,车上三人却没有谁表现出要下车冲进去的意图,俱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象是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警署出口冒出一丛人群,簇拥着下了台阶往停车场这里走,行色匆匆的样子,影影绰绰里能看见裹在其间的某道身影颇是熟悉。 异于常人的灰紫发色,行走间不时与身侧西装革履的男子低声交谈;待得一行人渐行渐近,那人眉宇间隐隐的忧虑也就一目了然。 不多时众人已经走到附近,迹部景吾侧首对边上的男说了句什么,随后越众而出,往道明寺司的车子靠过来,嘴角抿得死紧,表情复杂。 我按下车窗玻璃,探出脸,扬声打招呼,“迹部。” 许是没料到会看见我,迹部景吾眼睛微微瞪大几分,片刻之后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不是让你回家吗?!” 边说边猛力打开车门,一把攥着我的胳膊,将人拖出来,“跟我回去!”扭曲的脸庞,脚跟一转忙不迭往外走。 “诶诶诶~”我边走边挣扎着回头,“我的东西还没拿!” “迹部景吾。”道明寺司紧接着下了车,一个箭步挡住去路,满脸找茬的架势,“总二郎到底怎么回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才对。”迹部景吾反手将我拉到身后,以更为愤怒的语气低喝道,“我特意交代安排的酒店房间,竟然发生凶杀案!” “简直是莫名其妙!” ……… 眼见迹部景吾和道明寺司两人说着说着就有当庭翻脸的预兆,我用空着的手重重按了下太阳穴,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麻烦…请稍微冷静一点。” 连同我在内,晚一步下来的美作玲和花泽类三人纷纷介入险险要闹腾起来的那两人之间,各自好说歹说平息火气。 等迹部景吾的神情稍微好看了一些,美作玲环视四周,忽的问道,“西门呢?” “没办法保释。”迹部景吾的语气有些沉重,“律师还再交涉,情况不太乐观。” 闻言,在场f4余下三人俱是面沉如水,彼此对视一眼,美作玲率先抽身朝警署走去,道明寺司待要跟上去却被制止。 按住他的是花泽类,语气平淡,眼神仿佛波澜不惊,“阿司留下,你控制不了脾气,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清浅的眸光略略扫过周遭,安静无声却又隐约张力十足,“玲会处理得很好,现在我们先大致了解下情况。” 他说完之后,满脸焦躁的道明寺司仿佛被安抚一般低着头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再抬起头看着迹部景吾时,戾气褪去大半。 “具体我也不知道。”迹部景吾撇了我一眼,抬手揉了揉鼻梁,神色隐隐透出疲惫,“西门是在现场被警方带走的,而且…当时太乱,我也不是…”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迹部景吾的肩膀难以察觉地颤抖几下,灰紫的凤眸眸光变得涣散。 “够了!”我大喝一声,出声阻止迹部景吾继续回忆下去————他的状态实在不好,虽然面上看不出来,我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辐射出来的异样。 按照先前电话里说的,那一定不是令人愉快的场景;所以不要说,因为组织语言的同时,脑海会潜意识联想起可怕画面。 “英德的各位想知道细节,自己去确认。”我伸手把道明寺司推离迹部景吾,仰头,怒视对方,“别再追问他。” 许是猝不及防,道明寺司踉跄一下,顷刻间复又站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这女人…”瞪大的瞳子,一副要动手的凶暴模样。 “阿司——”花泽类蓦然出声,淡漠的语气,隐含的意味却是警告,随后他转开视线,目光掠过我对上迹部景吾,低声说道,“很抱歉耽误你的行程。” 顿了顿,偏首对着几步开外的轿车示意道,“她的东西在车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迹部景吾已经快步走过去;花泽类侧身让出位置,眼角余光却不知有意无意的落在… 后退一步,我试图避开意味难明的审视,随后又察觉对方的注意力停在对我个人而言非常不安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拎着我的东西返回来,花泽类如同面具般平静的脸庞忽然变幻出接近好奇的表情,“为什么戴着手套?” 清澈的眸子定定停在我的一双手上。 ……… 此刻迹部景吾恰是面朝着我,而背对着花泽类和道明寺司,所以那两人看不见迹部景吾神情一闪即逝的诡谲。 “只是习惯,我有轻微的洁癖。”我歪了歪头,扯出装叉的忧郁笑容————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我和迹部景吾心知肚明的,却不能够公诸于众。 只有戴着手套,才不至于经由接触的东西看到幻象,虽然不是绝对有效却也有些作用,只要不遇到极为剧烈的情绪波动。 三条樱子姑娘这坑爹的外挂能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嗯~我慢慢习惯的同时也试着开始驾驭… 比如说塞着耳机听佛经,不让自己被外界重频。 再比如说,戴着绝缘手套触摸东西,不让物体残余波动影响到自己。 只不过…注意到的人真的不多,毕竟现在天色已晚,加上我两手戴的又是接近肤色的轻薄皮质手套;提出疑问的人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这份心细如发的观察力倒是颇厉害。 “洁癖吗?难道不是别的什么…”花泽类无起伏的声线似是不经意,省略掉的东西却潜藏着令人不安的因素,连同一旁注目的道明寺司眉宇间的波动都透出异样。 我眯紧眼睛,深深盯了英德的两人一眼,而后转身跟着迹部景吾往另一处走去————我知道花泽类的话怕是别有所指,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得。 无论英德那四人是知道什么,亦或者怀疑什么,一切都才刚是开始。 我讨厌被蒙在鼓里一头雾水的感觉,却必须强迫自己不继续深入,关于道明寺司口中的‘新游戏’,如果可以,我很希望置身事外。 ………………分割线……………… 回家的路上,收拾好零碎的心情,我努力安抚满脸被坑了个爹的迹部景吾。 想来是还没能从目睹的可怕画面里缓过神,或许还要加上不悦于我的擅自行动?迹部景吾沉着脸靠在座椅背上,拧紧眉心,脸色微带青白。 我结结巴巴,没话找话,啰哩啰嗦,结果迹部景吾仍旧一身的阴郁气势,连眼角都懒得抬一抬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实在找不到话题,我只得摸摸鼻子沉默下来。 安静到只余得彼此呼吸相伴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迹部景吾方才结束他扮雕塑的行径,开了尊口,“警方认为案件还有后续,经纪公司那里也坦诚,死亡预告不是最近才开始。” 说话间他微微偏头看着我,狭长的凤眸眼角上挑,“不关我们的事别介入,樱子,答应我。” “不到万不得已,我会袖手旁观。”我无奈的抽抽嘴角,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挪动身体往迹部景吾那里靠了靠,“呐——让我看看。” 顶着他略带讶异的目光,慢腾腾抬起右手,扯掉另一手所戴的绝缘手套… “你!”他睁大眼睛,猛地挥开我快要覆上前的手掌,身体往后缩了缩,面上滑过一丝慌乱,“别靠过来!蠢材!” 眼见对方一副恨不得和沙发共存到永远的姿态,我后脑勺悄悄滑下一排黑线,积於无数乱七八糟线索的胸口更加烦闷起来。 八爪鱼似的猛扑上前,把人按在沙发上,我支起半身,居高临下的与神情扭曲的迹部景吾对瞪,也顾不得两人的姿态在此刻显得不正常。 脱掉手套的那只手,手腕被擒住动弹不得,他的力道大得骨节都泛起青白色,三十度角仰视的双瞳,眼底俱是坚持。 僵持了好一会儿,我颓然败下阵来,“好吧好吧~不看,我不看总行了吧?”挣脱禁锢的手举高作投降状,“听你的。” 边说边慢慢磨蹭着坐回原位,我抿抿嘴角,把头转向车窗外,“日吉若是因为死亡预告才贴身保护月森瞳的吧?” “按照你说的,现在开始连他们两个也必须隔离出去。” 迹部景吾沉默着,仿佛没听见我的话,我也看不见此刻他的神色,却是耳畔的呼吸声变得凝重起来,良久,他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是的。” ……… 透过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我看到迹部景吾似是不堪重负的仰首靠着椅背,原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姿态,在模糊的影像里生生流露出几缕萧瑟来。 心头象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扎了下,不痛,只是刺刺的,不舒服,我慢慢眯起眼睛,为此时莫名胶着的气氛感到不解。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我很快就放弃追究心头一闪即逝的异样,转而集中精神剥丝抽茧。 虽说是决定不插手,该知道的东西也总该知道,有备无患,好过措手不及。 可是…要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岛川深介的cd?洛丽塔的死亡预告书?还是…勉勉强强与之有关联的,被挖出来的三条樱子的初恋告白信? 其中缺了很关键的环节啊喂! 我摸着下巴,被混乱不堪的零碎琐事弄得更加糊涂起来,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最后只得长叹一声,表示暂时放弃。 不动用外挂的情况下,我的脑子其实也没比别人聪明到哪里去,算了算了,先这样。 我对着窗外逐渐熟悉起来的景色吸吸鼻子,回过头提醒道,“快到家了。” “嗯——”迹部景吾沉声应道,随即直起身体,盯了我一眼,然后又是一眼,眼底眸光晦暗,表情带了点欲言又止。 “怎么?”我边戴手套边出声询问。 “嗯——”他仍是不肯说话,眉宇间的神情却愈发古怪起来。 行进间的轿车拐进三条家的车道之前,迹部景吾整了整面色,象是终于拿定主意的自言自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上门拜访好了。” 听得我嘴角止不住抽搐,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吐槽,“拜访谁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住!” 这种从严肃到莫名欢脱的神展开是怎么回事? ……… 对于我的咆哮,迹部景吾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轿车停在三条家大门前,他就飞快下了车,环臂而站,俨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势。 我顶着不自觉开始抽痛的脑袋,慢吞吞爬出车厢,慢吞吞探手往书包里掏摸钥匙,同时斜视不知怎地忽然愉悦起来的迹部景吾,“我说…” “嗯?”他一脸的振奋,彷如解决世纪大难题似的容光焕发。 “啊不——没什么。”我摇了摇头,默默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将方才掠过心头的揣测压回脑海深处。 手腕微转,紧闭的门锁开启,我推开家里的门,侧身让出位置,“进来吧~” 放他登堂入室也好,有些事确实需要两人坐下来细细讨论,一路上总是被打断,无论是谈话亦或者思考。 有些东西我得静下心来慢慢想才会清楚,还有就是…从他嘴里撬出不知道的那部分。 待得迹部景吾踱入三条家的门槛,我抿抿嘴角,反手阖上门扉。 没关系,反正已经是自己地盘,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和那东西一样?那不就是…剥皮…我激灵灵打个巨大的寒颤,顿时被脑海中浮现的,由领悟所带来的联想画面,恶心到不行。 “喂!有没有在听!三条樱子!”话筒那头传来迹部景吾略显气急败坏的声音,“马上!给本大爷回家去!” “啊——”我吸了吸鼻子,压下胸腹间翻腾的呕吐感,闷声回道,“听见了,等下直接让道明寺君送我回家,不会乱跑…” 说到这里顿了顿,侧目偷觑了边上一下————被指名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两人正着急联络他们失去音讯的同伴,无暇他顾,于是我用手半捂着话筒,鬼鬼祟祟的继续交谈,“警方那里真的不会找你麻烦吗?” “能找我什么麻烦?”许是因为我的应承令得他放下心来,迹部景吾的语气较之先前有明显的放松,“我不过是打开房门而已,具体细节现在里说不清楚,晚上等我电话。” 语毕他就急匆匆的挂断,甚至来不及道别。 我盯着手里发出忙音的话筒,怔忡了一会儿,抿抿嘴角,将之握紧藏在手掌中,而后把目光转到一旁的道明寺司身上。 有些事电话里确实说不清楚,再怎么好奇也没有用,所以暂时偃旗息鼓…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容乐观。 我想我或许需要尽可能的收集些情报,接下来才好应对藏在暗处的未知,倘若此时此刻发生在迹部景吾那里的事件,是所谓‘新游戏’的一部分的话…我就不得不重新评估岛川深介的危险性,以及他的能力。 一切未明之前不好作无谓揣测,只希望,不要是因为我彼时的倨傲轻敌造成此番局面。 ……… 按下如麻的心思,我偏过头,静静等待各自打着电话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结束通话,恰在此时也不知另一头说了什么,就见两人双双神色剧变。 “混账!”道明寺司蓦然拔高嗓子,将手中电话猛地扔往脚下一摔,侧面神色布满戾气,美作玲也是一样,表情阴沉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眯了眯眼,我把到了嘴边,让对方立即送我返家的要求咽回去,此时此景已经毋庸置疑,是两人收到西门总二郎出事的消息了。 为防止无缘无故被迁怒,我决定还是缓一缓再说。 不是我多疑,而是事情发生得过于巧合,眼前这两人方才寻上门来,同伙就除了岔子,让人想不多心都难;这个‘人’指的并非我一个,还包括同一部车的这两位,并且,他们两人理所当然会把缘由引申到我头上。 我是极不希望事态往预估的坏处发展,所以只得保持沉默。 如果清水晶子伏尸酒店是系列杀戮的开端…涉入的一干人等迟了恐怕不止一步,阴谋全部浮出水面之前,唯一该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浮躁,非但成不了气候,还可能坏事。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面上仍是故作若无其事状,过了一会儿,道明寺司弯腰捡起自己砸出去的手机,指尖搭在按键上,沉吟片刻复又收起,眼神一转对上我的。 抿紧的嘴唇微微一动,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被美作玲出言打断。 “阿司,先去警察局。”美作玲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眉宇间尽是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般压抑,说完之后立刻返过身,发动轿车引擎。 车辆咆哮着飞扑出去,速度快到肯定是交通法则不允许的程度。 坐在车厢后座的我顺着作用力摇晃了下,忙不迭伸手稳住自己的同时长叹一声:得~于是这下不和迹部景吾碰面都不行了诶~ 车窗外的天色更加沉郁,仿佛隐喻着即将到来的波澜。 真是…丰富多彩到让人头疼的人生啊喂! 想到等下在警察局门口会得遇见的场景,我抬手默默揉揉额角,眼角余光里窥见道明寺司那满脸暴怒无处释放的样子,忍不住又多叹了一口气。 真是自找麻烦啊我。 ……… 轿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穿梭,一路狂飚出去,引发无数斥骂与骚乱,与外界嘈杂截然相反的是车厢内死寂一片,仿佛陷入深水般,只余得渐渐粗重的呼吸,以及浓稠压抑的怒意。 等到驾驶这辆车的司机丝毫不顾及交通法规,直闯过三处亮起黄灯的十字街口,安静的气氛才再次被打破。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美作玲急转方向盘的同时拨冗从后望镜里盯着车厢,眼神带出几丝审视意味。 “开你的车。”我咬牙切齿顶回去,边举起一手,让他看清楚握在掌心的电话,“迹部在电话里已经和我说过了。” “事发现场在他家的酒店里。” 迎着美作玲暗藏尖锐的注视,我抿抿嘴角,深吸一口气,力求以最平和的态度来缓解突然变得险恶起来的气氛。 许是被我说服?美作玲收回了视线,专注于手下的方向盘和前方险象环生的路况,换成一旁的道明寺司从变故里回过神似的,眼珠子瞬也不瞬瞪住我。 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目光却杀气腾腾。 我不愿意与之作无谓纠缠,于是就垂眼,努力忽视如锋芒在背的怒视,把注意力放到旁的地方————三人开诚公布后得到的,来自岛川深介的东西,那张cd。 专辑封面上几张如花容颜巧笑倩兮,谁又能预见到,此时此刻,其中一人已经再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抬手,指尖轻轻点上封面,我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思索掌握的零碎线索: 剥了皮的动物,相同下场的人物…会是如同我对日吉若说过的那样吗? 月森瞳的昵称不是天竺鼠,于是首先死亡的是清水晶子,那么,午休时那张皮…仅仅只是死亡预告吗? 顺便,暗示下一个目标。 哪有这么简单?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犯/罪,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藏在幕后的人想说的是什么?那张皮代表的含意是什么? 脑子里一片迷雾,得到更多提示之前,我没有本事做出判断。 ……… 正当我陷入自己的小宇宙想得头晕脑胀,就感觉行驶中的轿车猛地一个急刹,意外令得我回过神来,抬眼却见有人弯腰钻进来,挟着一身冷清,无声地坐到副驾驶位上。 随后,当轿车再次启动,副驾驶座上的少年略略回首,目光在车厢内滑过一圈,最后落在道明寺司身上,用清亮的声线开口道,“律师已经过去处理,好象有点麻烦。” 说话间眉心浅浅颦起,如女儿节玩偶精致的面庞流露出恼意,象是想到什么,忽的一顿,目光焦距对上我的,“你是…” “三条樱子。”我有气无力的挥挥爪子。 他的神色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花泽类。”语调淡淡的,之后就转过头背对着车厢沉默下来,显然是碍于外人在场,有些事不能多说。 从花泽类中途上车与同伴汇合,到轿车飞驰往警察局这后半段行程,气氛僵硬到尴尬。 好几次我忍不住要开口让他们随便停车,把我放在路旁,话到嘴边又被空气里诡谲的波动压回去,暗潮汹涌的此刻,首先开口的人一定讨不到好。 几番欲言又止,不知不觉间目的地已近在咫尺。 看着远远那丛建筑物上醒目的标示,我眯了眯眼睛,不自觉被无形扩散的戒备气势感染到浑身紧绷。 轿车转入警署前的停车场,引擎熄火之后,车上三人却没有谁表现出要下车冲进去的意图,俱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象是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警署出口冒出一丛人群,簇拥着下了台阶往停车场这里走,行色匆匆的样子,影影绰绰里能看见裹在其间的某道身影颇是熟悉。 异于常人的灰紫发色,行走间不时与身侧西装革履的男子低声交谈;待得一行人渐行渐近,那人眉宇间隐隐的忧虑也就一目了然。 不多时众人已经走到附近,迹部景吾侧首对边上的男说了句什么,随后越众而出,往道明寺司的车子靠过来,嘴角抿得死紧,表情复杂。 我按下车窗玻璃,探出脸,扬声打招呼,“迹部。” 许是没料到会看见我,迹部景吾眼睛微微瞪大几分,片刻之后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不是让你回家吗?!” 边说边猛力打开车门,一把攥着我的胳膊,将人拖出来,“跟我回去!”扭曲的脸庞,脚跟一转忙不迭往外走。 “诶诶诶~”我边走边挣扎着回头,“我的东西还没拿!” “迹部景吾。”道明寺司紧接着下了车,一个箭步挡住去路,满脸找茬的架势,“总二郎到底怎么回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才对。”迹部景吾反手将我拉到身后,以更为愤怒的语气低喝道,“我特意交代安排的酒店房间,竟然发生凶杀案!” “简直是莫名其妙!” ……… 眼见迹部景吾和道明寺司两人说着说着就有当庭翻脸的预兆,我用空着的手重重按了下太阳穴,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麻烦…请稍微冷静一点。” 连同我在内,晚一步下来的美作玲和花泽类三人纷纷介入险险要闹腾起来的那两人之间,各自好说歹说平息火气。 等迹部景吾的神情稍微好看了一些,美作玲环视四周,忽的问道,“西门呢?” “没办法保释。”迹部景吾的语气有些沉重,“律师还再交涉,情况不太乐观。” 闻言,在场f4余下三人俱是面沉如水,彼此对视一眼,美作玲率先抽身朝警署走去,道明寺司待要跟上去却被制止。 按住他的是花泽类,语气平淡,眼神仿佛波澜不惊,“阿司留下,你控制不了脾气,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清浅的眸光略略扫过周遭,安静无声却又隐约张力十足,“玲会处理得很好,现在我们先大致了解下情况。” 他说完之后,满脸焦躁的道明寺司仿佛被安抚一般低着头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再抬起头看着迹部景吾时,戾气褪去大半。 “具体我也不知道。”迹部景吾撇了我一眼,抬手揉了揉鼻梁,神色隐隐透出疲惫,“西门是在现场被警方带走的,而且…当时太乱,我也不是…”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迹部景吾的肩膀难以察觉地颤抖几下,灰紫的凤眸眸光变得涣散。 “够了!”我大喝一声,出声阻止迹部景吾继续回忆下去————他的状态实在不好,虽然面上看不出来,我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辐射出来的异样。 按照先前电话里说的,那一定不是令人愉快的场景;所以不要说,因为组织语言的同时,脑海会潜意识联想起可怕画面。 “英德的各位想知道细节,自己去确认。”我伸手把道明寺司推离迹部景吾,仰头,怒视对方,“别再追问他。” 许是猝不及防,道明寺司踉跄一下,顷刻间复又站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这女人…”瞪大的瞳子,一副要动手的凶暴模样。 “阿司——”花泽类蓦然出声,淡漠的语气,隐含的意味却是警告,随后他转开视线,目光掠过我对上迹部景吾,低声说道,“很抱歉耽误你的行程。” 顿了顿,偏首对着几步开外的轿车示意道,“她的东西在车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迹部景吾已经快步走过去;花泽类侧身让出位置,眼角余光却不知有意无意的落在… 后退一步,我试图避开意味难明的审视,随后又察觉对方的注意力停在对我个人而言非常不安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拎着我的东西返回来,花泽类如同面具般平静的脸庞忽然变幻出接近好奇的表情,“为什么戴着手套?” 清澈的眸子定定停在我的一双手上。 ……… 此刻迹部景吾恰是面朝着我,而背对着花泽类和道明寺司,所以那两人看不见迹部景吾神情一闪即逝的诡谲。 “只是习惯,我有轻微的洁癖。”我歪了歪头,扯出装叉的忧郁笑容————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我和迹部景吾心知肚明的,却不能够公诸于众。 只有戴着手套,才不至于经由接触的东西看到幻象,虽然不是绝对有效却也有些作用,只要不遇到极为剧烈的情绪波动。 三条樱子姑娘这坑爹的外挂能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嗯~我慢慢习惯的同时也试着开始驾驭… 比如说塞着耳机听佛经,不让自己被外界重频。 再比如说,戴着绝缘手套触摸东西,不让物体残余波动影响到自己。 只不过…注意到的人真的不多,毕竟现在天色已晚,加上我两手戴的又是接近肤色的轻薄皮质手套;提出疑问的人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这份心细如发的观察力倒是颇厉害。 “洁癖吗?难道不是别的什么…”花泽类无起伏的声线似是不经意,省略掉的东西却潜藏着令人不安的因素,连同一旁注目的道明寺司眉宇间的波动都透出异样。 我眯紧眼睛,深深盯了英德的两人一眼,而后转身跟着迹部景吾往另一处走去————我知道花泽类的话怕是别有所指,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得。 无论英德那四人是知道什么,亦或者怀疑什么,一切都才刚是开始。 我讨厌被蒙在鼓里一头雾水的感觉,却必须强迫自己不继续深入,关于道明寺司口中的‘新游戏’,如果可以,我很希望置身事外。 ………………分割线……………… 回家的路上,收拾好零碎的心情,我努力安抚满脸被坑了个爹的迹部景吾。 想来是还没能从目睹的可怕画面里缓过神,或许还要加上不悦于我的擅自行动?迹部景吾沉着脸靠在座椅背上,拧紧眉心,脸色微带青白。 我结结巴巴,没话找话,啰哩啰嗦,结果迹部景吾仍旧一身的阴郁气势,连眼角都懒得抬一抬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实在找不到话题,我只得摸摸鼻子沉默下来。 安静到只余得彼此呼吸相伴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迹部景吾方才结束他扮雕塑的行径,开了尊口,“警方认为案件还有后续,经纪公司那里也坦诚,死亡预告不是最近才开始。” 说话间他微微偏头看着我,狭长的凤眸眼角上挑,“不关我们的事别介入,樱子,答应我。” “不到万不得已,我会袖手旁观。”我无奈的抽抽嘴角,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挪动身体往迹部景吾那里靠了靠,“呐——让我看看。” 顶着他略带讶异的目光,慢腾腾抬起右手,扯掉另一手所戴的绝缘手套… “你!”他睁大眼睛,猛地挥开我快要覆上前的手掌,身体往后缩了缩,面上滑过一丝慌乱,“别靠过来!蠢材!” 眼见对方一副恨不得和沙发共存到永远的姿态,我后脑勺悄悄滑下一排黑线,积於无数乱七八糟线索的胸口更加烦闷起来。 八爪鱼似的猛扑上前,把人按在沙发上,我支起半身,居高临下的与神情扭曲的迹部景吾对瞪,也顾不得两人的姿态在此刻显得不正常。 脱掉手套的那只手,手腕被擒住动弹不得,他的力道大得骨节都泛起青白色,三十度角仰视的双瞳,眼底俱是坚持。 僵持了好一会儿,我颓然败下阵来,“好吧好吧~不看,我不看总行了吧?”挣脱禁锢的手举高作投降状,“听你的。” 边说边慢慢磨蹭着坐回原位,我抿抿嘴角,把头转向车窗外,“日吉若是因为死亡预告才贴身保护月森瞳的吧?” “按照你说的,现在开始连他们两个也必须隔离出去。” 迹部景吾沉默着,仿佛没听见我的话,我也看不见此刻他的神色,却是耳畔的呼吸声变得凝重起来,良久,他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是的。” ……… 透过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我看到迹部景吾似是不堪重负的仰首靠着椅背,原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姿态,在模糊的影像里生生流露出几缕萧瑟来。 心头象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扎了下,不痛,只是刺刺的,不舒服,我慢慢眯起眼睛,为此时莫名胶着的气氛感到不解。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我很快就放弃追究心头一闪即逝的异样,转而集中精神剥丝抽茧。 虽说是决定不插手,该知道的东西也总该知道,有备无患,好过措手不及。 可是…要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岛川深介的cd?洛丽塔的死亡预告书?还是…勉勉强强与之有关联的,被挖出来的三条樱子的初恋告白信? 其中缺了很关键的环节啊喂! 我摸着下巴,被混乱不堪的零碎琐事弄得更加糊涂起来,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最后只得长叹一声,表示暂时放弃。 不动用外挂的情况下,我的脑子其实也没比别人聪明到哪里去,算了算了,先这样。 我对着窗外逐渐熟悉起来的景色吸吸鼻子,回过头提醒道,“快到家了。” “嗯——”迹部景吾沉声应道,随即直起身体,盯了我一眼,然后又是一眼,眼底眸光晦暗,表情带了点欲言又止。 “怎么?”我边戴手套边出声询问。 “嗯——”他仍是不肯说话,眉宇间的神情却愈发古怪起来。 行进间的轿车拐进三条家的车道之前,迹部景吾整了整面色,象是终于拿定主意的自言自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上门拜访好了。” 听得我嘴角止不住抽搐,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吐槽,“拜访谁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住!” 这种从严肃到莫名欢脱的神展开是怎么回事? ……… 对于我的咆哮,迹部景吾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轿车停在三条家大门前,他就飞快下了车,环臂而站,俨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势。 我顶着不自觉开始抽痛的脑袋,慢吞吞爬出车厢,慢吞吞探手往书包里掏摸钥匙,同时斜视不知怎地忽然愉悦起来的迹部景吾,“我说…” “嗯?”他一脸的振奋,彷如解决世纪大难题似的容光焕发。 “啊不——没什么。”我摇了摇头,默默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将方才掠过心头的揣测压回脑海深处。 手腕微转,紧闭的门锁开启,我推开家里的门,侧身让出位置,“进来吧~” 放他登堂入室也好,有些事确实需要两人坐下来细细讨论,一路上总是被打断,无论是谈话亦或者思考。 有些东西我得静下心来慢慢想才会清楚,还有就是…从他嘴里撬出不知道的那部分。 待得迹部景吾踱入三条家的门槛,我抿抿嘴角,反手阖上门扉。 没关系,反正已经是自己地盘,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71独角兽 之十 关上家里大门,我一个回头就见某人已经脱完鞋子,且异常熟稔的从门边鞋柜里取出室内拖鞋换上,然后大刺刺越过玄关,登堂入室。 连句招呼也不打,自动自发得象是回到自己家,== 。 我抿抿嘴角,慢一步跟进,瞪了丝毫没有上门做客那份子拘束模样的迹部景吾一眼,把书包随意一扔,脚下往厨房拐去。 客厅里留着灯,却没有人迹,想是竹内小姐等不回我自己下班回家去了…不过也好,省得被看见寻上门的男生,然后她大惊小怪。 要知道,三条樱子可是鲜少鲜少领人回家,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要喝点什么?”走进厨房之前,我头也不回的询问身后那家伙,不料半晌都没得到回音,于是略略侧首,只见他大爷安坐在沙发上,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注意,总之没有吭声。 好吧——那就给他喝白开水好了。 按下额角蠢蠢欲动的青筋,我改变了用丰盛物质招待客人的主意,转而从橱柜里摸出两只杯子,倒好白水,施施然端回客厅。 “看什么?”把手里的物件往茶几上一放,我出声问道。 迹部景吾保持着正襟而坐的样子,眼睛却东看看西看看,面上的神情更是有些奇怪,象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满脸的讶异。 等了一会儿,他仍是没有动静,我挨着他坐下来,嘴角一抽,“所以我说…看什么呢?”我家是普通民居又不是盘丝洞,至于看到未解之谜似的半张着嘴么? “啊嗯?”迹部景吾嘴里发出一记无意识的单音,慢吞吞收回视线,象是才刚回过神似的,眉梢一跳,“啊~我是在奇怪你家居然这么普通。” 微斜的眼角,灰紫凤眸倒映着客厅金黄的灯火,折射出浅浅的,波澜似的流光。 “你以为该看到什么?”随意端起一只杯子拿在手里,我垂下眼,慢条斯理吹拂袅袅升起的热气,借此掩饰,亦或者造就令人松弛的假相。 如果想要从身边这人嘴里套出东西,我不认为单刀直入能收到效果,还是迂回些的好,所以…一开始捡些零碎东西说说,别让他察觉我心怀鬼胎。 ……… “嗯~”尾音轻轻挑高些,又绕了个弯,音色绵长酥软,低沉沉的,有一点点疲惫后的嘶哑,还有些放松,“我以为至少会多点严肃的东西,而不是…”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他倾身把脸逼到我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对上我的,“象样板屋似的居家摆设。” “我看不到任何属于你个人气息的痕迹,倒象是借住的旅馆。” 我愣了下,想了想,然后笑起来,“负责打扫的是竹内小姐,我不怎么留意细节。”说是这么说,心下却突地一跳,多少有点惊诧于对方的敏/感。 也不知是被训练出来还是怎地,此刻迹部景吾字里行间竟带着一针见血的锐利,然而他的感觉很正确,我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因为连同人生在内都不是自己的,自然不可能费心打理。 电光火石间心潮起伏,我摆着面具似的平静表情,故作无意低头,浅浅呷了口水。 良久,竖得高高的耳朵里传来一记哧哼,低低的,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愠怒,随后,身侧空气微微卷出流动,他横过手端起另外一只杯子。 我直直瞪着面前的茶几,听着空气里细细碎碎动响,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他喝水时若有似无的吞咽与呼气声…不知为什么,气氛就此沉淀下来,甚至到了凝固的地步。 不知作何反应的我只得保持着无所事事的姿态,心下却渐渐忐忑————身边的这人表现得高深莫测,也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怎地… 或许是我多心?总觉得隐隐投到身上的目光里藏着不知名的深意。 过了很久很久,空掉的杯子叩到茶几上发出一记轻响,握着杯身的修长五指松开,骨节分明的手腕在半空转个方向,随后我的肩膀一沉,人被一股力道扳着换个方向,与他面对面。 “有人对我说…”咫尺间的脸微微扭曲,声音听上去似是咬牙切齿,“道明寺司是你的初/恋/情/人?” “哈?”我张口结舌,一时忘了该说什么,提到半空的心脏不知道该放下来还是继续紧绷。 这什么神展开?酝酿了这么长时间的险恶气氛竟然只是微带醋意的质问? 眼角重重一颤,我顶着迹部景吾黑到能拧出水的脸色,把‘就算不讨论凶案现场也该说一说和那有关的事物,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题是怎么回事?’这句吐槽压回肚子里。 迹部景吾大爷你凶恶的眼神…令人压力倍增啊喂! “怎么?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迹部景吾眼角一跳,收紧指间力道,竖起纵纹的眉心象是在说‘快点给本大爷老实招供’。 我嘴角一抽,满头黑线,“谁告诉你的?”谁这般八卦?还手眼通天到能把闲话传进你大爷耳朵里? “不是说你从来不喜欢花边新闻的吗?” 甚至还有些深恶痛绝,要想在冰帝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常识之一,不就是千万别在最高统帅面前嚼舌根?无论内容对象是谁,情节是否属实。 ……… “总会有人说起。”迹部景吾撇撇嘴角,象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场景,随即声音略微拔高了点,“那果然是真的吧?今天你是去约会?” 重点错了喂!我大囧,挣了挣被擒住的肩膀,赶在他的气息变得更危险之前开口解释,“好几年以前的事了喂!现在不是要算总账吧?” “没这么夸张吧?” 这一摊子乌龙是怎么回事?天雷滚滚啊喂!作者你敢再狗血一点么么么? 言归正传赶紧的!趁我耐心尚未告竭。 迹部景吾的目光瞬也不瞬,象是要从我脸上看出是否在撒谎,半晌,他缓缓眯起眼睛,哧哼一声,“那么今天是怎么回事?”脸色仍是臭臭的,语气却开始缓和,手也松开了。 “道明寺司可不是细心到肯亲自登门给名不见经传的校友送庆典请柬的家伙。”说完他把背向后靠了靠,长长的腿折成一个漂亮的角度,另一腿跷上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庆典?”我莫名其妙的重复。 “啊嗯~那家伙是这么说的。”迹部景吾点点头,然后语气一变,带着点接近嫌恶的意味,“结果有人告诉我,你和那家伙也许趁此机会旧情复燃。” “你想多了,真的。”我默默抽了抽眼角,想了想,决定摊开来把话说清楚,免得天大误会继续下去,“道明寺司…确实是找借口,只是他真正想做的…” 并非对我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亲! 我动了动,把姿势换成爬到沙发上,端坐着,直直瞪着迹部景吾,“道明寺来向我询问关于岛川深介的最后。” “并且知会我,岛川深介的新游戏。” “你说什么?!”迹部景吾的神色呆愣片刻,随即蓦然一变,猛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支起身体,表情错愕不已,“新游戏?” 静静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灰紫凤眸微微睁大,仿佛若有所悟的低声说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啊——你遇到的那个…可能就是新游戏的环节。”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所以我才想看看你究竟遇到什么。” 迹部景吾沉默下来,嘴角绷得死紧,“居然又是他?”干涩的声线,眸光晦暗莫测,“该死!” 阴沉沉的,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咒一声,随后迹部景吾垂下眼睫,神情象是陷入沉思;见他那副模样我也不好出言打扰,只得默默等着。 ……… 他径直安坐着,面沉如水,双手象是潜意识动作地抬起环抱在胸口,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半垂的刘海掩去双眸,周身收敛张扬气息,整个人变得阴郁起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犹豫不决,想要脱掉手套趁机偷窥的念头翻腾不息,却又每每在行动的前一秒戛然而止。 许是…我少得可怜的原则在作怪,他没有亲口答应之前怎么也越不过底线。 那坑爹的外挂…我想重频这种事如果能够自制,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我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私下动作,有意识的‘窥视思想’,破廉耻程度堪比强/奸。 好吧好吧~我与伦次了! 抬手抹了把脸,我扭头冲着无人的客厅狠狠抽了抽嘴角。 都什么神兽的形容词啊喂!自己咒自己么?! 半晌过后,平静的空气浮起波动,随后,我的脑袋重重一沉。 温热的手掌按在头顶,狠狠往下一压,就听得迹部景吾说道,“我把看到的东西说给你听,不要肖想窥视本大爷的**。” 沙哑的语气,内容不甚友好,却有欲盖弥彰的担忧在其间。 闭了闭眼,拿掉他作乱的手,我顶着肯定被揉成鸟窝的脑袋白了他一眼,抿抿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的,这人神情再如何恶劣都不过是虚张声势,我和他彼此心知肚明,稍微剧烈一点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三条樱子本身异能的感知,所以… 此时此刻他的犹豫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转述和看见是两种概念,再如何可怕的言语形容都比不上亲眼目睹的冲击,迹部景吾说过,他看见的可是‘与午休时那东西同样下场’,被剥了皮的动物和被剥了皮的人… 那是想也知道的,‘恐吓’与‘恐怖’两种天差地别的认知。 这家伙…迹部景吾这家伙…我长叹一声,放下团成团缩在沙发上的身体,双腿落到地上,上身却不由自主往他肩上靠过去。 脸颊贴在温热布料上蹭了蹭,闭上眼;不管外界如何定义这个人,无论是倨傲还是跋扈,这家伙…在我眼里,此刻都是极可靠的人呐~ 即使是温柔也藏在别扭的强横里,笨拙到只会用高傲掩藏关怀,是个好孩子呐—— 真的是,受之有愧。 闭上眼睛,失去视觉后其它感/官变得敏锐起来,我嗅到从某人身上传来的沉馥香气,极特殊的,不知如何形容的气息,仿佛盛夏骄阳,绚烂到炙热的感觉。 开口说话时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人不自觉安定下来的频率。 ………………视角转换的分割线……………… 认识三条樱子以前,整个世界对迹部景吾来说不过是寻常风景,然而与三条樱子相识之后他才悚然发觉,却原来身边隐藏着无边无际的恐怖黑暗。 其实迹部景吾已经有所觉悟,关于和她在一起时会得发生的种种意外,他也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突如其来发生的事件。 是他自己选的路,无论等在前方的是什么,只要保持着冷静的心态,他也有自信,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安安稳稳走出危机。 因为,还有她在。 放学的时候,迹部景吾接到来自道明寺司的电话,彼时他不甚在意,虽然有些奇怪对方所持的理由:英德学园聚会的请柬,不管从哪种立场来想都不该是道明寺司亲自送过来,三条樱子虽说曾经就读英德,可她和道明寺司不是同一届的学生。 奇怪归奇怪,迹部景吾却也没多想,或者该说他不屑多想,于是就答应了,至于道明寺司能够用什么理由将三条樱子从他眼皮底下带出去,就是对方自己该烦恼的问题,反正迹部景吾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通情达理归通情达理,迹部景吾却也做不出帮普通朋友约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那种不知如何定义的行为。 后来,等到社活告一段落,迹部景吾去到休息室发现人去楼空,三条樱子不告而别时他还有点错愕,打电话与道明寺司确认之后复又失笑,说起来他是小看他脾气暴躁的同门,能够把她引出冰帝,想必不是用‘请柬’那等破绽百出的借口,算是有点意思。 虽然好奇于勾得她心痒难耐的理由,他也不是太过在意,所以笑笑也就过去了,直到从别人口中听见那句话。 ……… 因为午休那次恐吓的缘故,日吉若参加社活时带来了月森瞳。 迹部景吾不知道那女生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社活中途休息时和日吉若几乎形影不离的月森瞳竟然故意提起关于三条樱子的行踪一事。 其他不知就里的正选也就跟着起哄,然后不知谁提起看到三条樱子偷偷摸摸离开社办,结果焦点就变成三条樱子的去向问题,迹部景吾来不及阻拦,又碍于少年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只得恨恨然说出实情。 关于道明寺司相邀。 之后却是月森瞳出人意料的言语,‘啊?英德的道明寺司?他可是三条学姐的初恋情人。’ 晴天霹雳打得迹部景吾头晕眼花,心情一下子坏到最高点,现场其他人面面相觑,表情俱是诡异中透着尴尬;休息时间里大家多少有些小心翼翼,甚至连社活结束也再没谁不知好歹旧事重提。 迹部景吾怀着不知名的心情很快完成网球部正选繁重的训练,洗去一身疲惫立刻打电话去自家酒店做了安排。 道明寺司答应过他很快结束与三条樱子的会面,并且会把人直接送回她家,迹部景吾决定掐着时间点杀过去,然后把人拎到酒店去完成从未好好完成的约会。 彼时他也没想到会发生那般惊悚的事,虽说经历过较之常人高/潮迭起许多倍的事件,迹部景吾也没能料到,当三条樱子不在身边,他竟也能亲眼目睹一般人或许一辈子也遇不到的恶劣事件。 他原以为的,只有三条樱子的诡谲气场会得吸引莫名其妙的变态————这种想法,果然是太天真了! ……… 一切很快安排就绪,迹部景吾在驱车前往三条家的路上临时改变主意,他让司机直接去酒店,许是心血来潮吧~他觉得还是先保证约会场所的安全性,再让道明寺司将人直送过来,方才是上策。 结果…打开位于酒店顶层套房门的迹部景吾第看见的是一片混乱,场景不知如何形容,总之就是明明白白的,狂欢过后的残局。 描金地毯星星点点洒着深色痕迹,不知名的液体四下飞溅,甚至连家具都溅染到,地上扔着许多团成团的纸巾,不明所以的布料扔在地上墙角,纱帘低垂的双人床被褥掀在地毯上,从缝隙一眼看进去里面更是凌乱不堪。 浴室门半敞开,丝丝缕缕水雾顺着灯光飘溢而出,空气里弥漫的,除却香气,剩余的尽是暧昧不明的味道。 对于迹部景吾来说,此刻的心情是侥幸占据上风————幸好他先过来看了下,要是因为疏忽带着三条樱子同行,两人必是要尴尬到无以复加。 他的原意不过是和她呆在套房里看看夜景,才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虽然有亲吻拥抱的冲/动,眼下这种明显蕴含暗/示的场景,对于他和她来说却是非常不适合。 他步步小心呵护的这段感情还处于萌芽状态,如果被她误会…结局显而易见的,是极不美妙。 领路的服务生满脸莫名,对于迹部景吾愤怒的眼神注视,慢一步站在门口的酒店负责人,表情更是难以言喻的冤屈。 迹部景吾背着手退到门边,对于负责人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予置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那什么‘实在万分抱歉,总台电脑系统的疏忽’能拿来当借口吗?! 再然后,却是进入房间去到浴室察看端倪的服务生发出的惨叫打断了凝滞的气氛,无论是迹部景吾的郁结还是负责人的百口莫辩。 ……… 通过联系确认此处房间此时绝对是无人使用状态,服务生出声高呼好几次仍未得到回答之后前去浴室察看究竟,却没想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人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等在外面的迹部景吾发现服务生神情惊恐到极点,不知看到什么,只会朝着浴室里惊叫,连话都说不完整;领着负责人一个箭步冲进去的同时服务生跌跌撞撞爬起身,面色见鬼似的青白交错。 三人飞快擦身而过,下一秒,站到浴室前的迹部景吾整个人惊得呆住,他看到无比恐怖的一副场景。 鲜血,仿佛春日公园的花团锦簇,嫣红血色开得漫无边际,瓷白地砖,象牙色洗手台,水汽蕴氲的小小空间里到处都是红色。 最刺眼的却是浴缸,上方水龙头喷淋而出的热水依旧急剧冲刷着,半靠在墙上的那物只勉强看得出人形,被冲洗得很干净的肌肉透出浅浅粉色,青紫筋络凸起,剥去皮肤的脸庞,森白牙床龇成狞恶弧度。 现场惨不忍睹,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沉浸在无比惊恐里的迹部景吾忘记转开视线,耳边忽的响起剧烈呕吐声,眼角余光里却是和他一起的负责人扶着门框,吐得乱七八糟。 不久就是后方房门口纷乱的脚步,被这么一打扰迹部景吾反而冷静下来,也顾不得恶心到不行,反手拖住负责人就要退出去。 脚下方才一动,隐在浴室里视线死角处的一道身影就被看得清楚。 那人也半靠墙壁瘫坐,朝着门口恰恰与迹部景吾打个照面,置身恐怖到骇人听闻的场景,那人却满脸微笑。 是的,微笑。 迹部景吾定睛看了一会儿,得出的仍是上面那个答案————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的人,衣物凌乱,□的肌肤沾着血,最明显的是放在身前的手,十指血淋淋的,诡异的却是表情,迷迷瞪瞪的眼,神色仿佛极是愉悦。 那样犹自面带微笑的脸,看在迹部景吾眼里,除却诡异,还有就是极不祥的预感…那人,是西门总二郎。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关上家里大门,我一个回头就见某人已经脱完鞋子,且异常熟稔的从门边鞋柜里取出室内拖鞋换上,然后大刺刺越过玄关,登堂入室。 连句招呼也不打,自动自发得象是回到自己家,== 。 我抿抿嘴角,慢一步跟进,瞪了丝毫没有上门做客那份子拘束模样的迹部景吾一眼,把书包随意一扔,脚下往厨房拐去。 客厅里留着灯,却没有人迹,想是竹内小姐等不回我自己下班回家去了…不过也好,省得被看见寻上门的男生,然后她大惊小怪。 要知道,三条樱子可是鲜少鲜少领人回家,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要喝点什么?”走进厨房之前,我头也不回的询问身后那家伙,不料半晌都没得到回音,于是略略侧首,只见他大爷安坐在沙发上,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注意,总之没有吭声。 好吧——那就给他喝白开水好了。 按下额角蠢蠢欲动的青筋,我改变了用丰盛物质招待客人的主意,转而从橱柜里摸出两只杯子,倒好白水,施施然端回客厅。 “看什么?”把手里的物件往茶几上一放,我出声问道。 迹部景吾保持着正襟而坐的样子,眼睛却东看看西看看,面上的神情更是有些奇怪,象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满脸的讶异。 等了一会儿,他仍是没有动静,我挨着他坐下来,嘴角一抽,“所以我说…看什么呢?”我家是普通民居又不是盘丝洞,至于看到未解之谜似的半张着嘴么? “啊嗯?”迹部景吾嘴里发出一记无意识的单音,慢吞吞收回视线,象是才刚回过神似的,眉梢一跳,“啊~我是在奇怪你家居然这么普通。” 微斜的眼角,灰紫凤眸倒映着客厅金黄的灯火,折射出浅浅的,波澜似的流光。 “你以为该看到什么?”随意端起一只杯子拿在手里,我垂下眼,慢条斯理吹拂袅袅升起的热气,借此掩饰,亦或者造就令人松弛的假相。 如果想要从身边这人嘴里套出东西,我不认为单刀直入能收到效果,还是迂回些的好,所以…一开始捡些零碎东西说说,别让他察觉我心怀鬼胎。 ……… “嗯~”尾音轻轻挑高些,又绕了个弯,音色绵长酥软,低沉沉的,有一点点疲惫后的嘶哑,还有些放松,“我以为至少会多点严肃的东西,而不是…”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他倾身把脸逼到我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对上我的,“象样板屋似的居家摆设。” “我看不到任何属于你个人气息的痕迹,倒象是借住的旅馆。” 我愣了下,想了想,然后笑起来,“负责打扫的是竹内小姐,我不怎么留意细节。”说是这么说,心下却突地一跳,多少有点惊诧于对方的敏/感。 也不知是被训练出来还是怎地,此刻迹部景吾字里行间竟带着一针见血的锐利,然而他的感觉很正确,我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因为连同人生在内都不是自己的,自然不可能费心打理。 电光火石间心潮起伏,我摆着面具似的平静表情,故作无意低头,浅浅呷了口水。 良久,竖得高高的耳朵里传来一记哧哼,低低的,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愠怒,随后,身侧空气微微卷出流动,他横过手端起另外一只杯子。 我直直瞪着面前的茶几,听着空气里细细碎碎动响,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他喝水时若有似无的吞咽与呼气声…不知为什么,气氛就此沉淀下来,甚至到了凝固的地步。 不知作何反应的我只得保持着无所事事的姿态,心下却渐渐忐忑————身边的这人表现得高深莫测,也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怎地… 或许是我多心?总觉得隐隐投到身上的目光里藏着不知名的深意。 过了很久很久,空掉的杯子叩到茶几上发出一记轻响,握着杯身的修长五指松开,骨节分明的手腕在半空转个方向,随后我的肩膀一沉,人被一股力道扳着换个方向,与他面对面。 “有人对我说…”咫尺间的脸微微扭曲,声音听上去似是咬牙切齿,“道明寺司是你的初/恋/情/人?” “哈?”我张口结舌,一时忘了该说什么,提到半空的心脏不知道该放下来还是继续紧绷。 这什么神展开?酝酿了这么长时间的险恶气氛竟然只是微带醋意的质问? 眼角重重一颤,我顶着迹部景吾黑到能拧出水的脸色,把‘就算不讨论凶案现场也该说一说和那有关的事物,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题是怎么回事?’这句吐槽压回肚子里。 迹部景吾大爷你凶恶的眼神…令人压力倍增啊喂! “怎么?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迹部景吾眼角一跳,收紧指间力道,竖起纵纹的眉心象是在说‘快点给本大爷老实招供’。 我嘴角一抽,满头黑线,“谁告诉你的?”谁这般八卦?还手眼通天到能把闲话传进你大爷耳朵里? “不是说你从来不喜欢花边新闻的吗?” 甚至还有些深恶痛绝,要想在冰帝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常识之一,不就是千万别在最高统帅面前嚼舌根?无论内容对象是谁,情节是否属实。 ……… “总会有人说起。”迹部景吾撇撇嘴角,象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场景,随即声音略微拔高了点,“那果然是真的吧?今天你是去约会?” 重点错了喂!我大囧,挣了挣被擒住的肩膀,赶在他的气息变得更危险之前开口解释,“好几年以前的事了喂!现在不是要算总账吧?” “没这么夸张吧?” 这一摊子乌龙是怎么回事?天雷滚滚啊喂!作者你敢再狗血一点么么么? 言归正传赶紧的!趁我耐心尚未告竭。 迹部景吾的目光瞬也不瞬,象是要从我脸上看出是否在撒谎,半晌,他缓缓眯起眼睛,哧哼一声,“那么今天是怎么回事?”脸色仍是臭臭的,语气却开始缓和,手也松开了。 “道明寺司可不是细心到肯亲自登门给名不见经传的校友送庆典请柬的家伙。”说完他把背向后靠了靠,长长的腿折成一个漂亮的角度,另一腿跷上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庆典?”我莫名其妙的重复。 “啊嗯~那家伙是这么说的。”迹部景吾点点头,然后语气一变,带着点接近嫌恶的意味,“结果有人告诉我,你和那家伙也许趁此机会旧情复燃。” “你想多了,真的。”我默默抽了抽眼角,想了想,决定摊开来把话说清楚,免得天大误会继续下去,“道明寺司…确实是找借口,只是他真正想做的…” 并非对我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亲! 我动了动,把姿势换成爬到沙发上,端坐着,直直瞪着迹部景吾,“道明寺来向我询问关于岛川深介的最后。” “并且知会我,岛川深介的新游戏。” “你说什么?!”迹部景吾的神色呆愣片刻,随即蓦然一变,猛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支起身体,表情错愕不已,“新游戏?” 静静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灰紫凤眸微微睁大,仿佛若有所悟的低声说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啊——你遇到的那个…可能就是新游戏的环节。”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所以我才想看看你究竟遇到什么。” 迹部景吾沉默下来,嘴角绷得死紧,“居然又是他?”干涩的声线,眸光晦暗莫测,“该死!” 阴沉沉的,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咒一声,随后迹部景吾垂下眼睫,神情象是陷入沉思;见他那副模样我也不好出言打扰,只得默默等着。 ……… 他径直安坐着,面沉如水,双手象是潜意识动作地抬起环抱在胸口,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半垂的刘海掩去双眸,周身收敛张扬气息,整个人变得阴郁起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犹豫不决,想要脱掉手套趁机偷窥的念头翻腾不息,却又每每在行动的前一秒戛然而止。 许是…我少得可怜的原则在作怪,他没有亲口答应之前怎么也越不过底线。 那坑爹的外挂…我想重频这种事如果能够自制,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我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私下动作,有意识的‘窥视思想’,破廉耻程度堪比强/奸。 好吧好吧~我与伦次了! 抬手抹了把脸,我扭头冲着无人的客厅狠狠抽了抽嘴角。 都什么神兽的形容词啊喂!自己咒自己么?! 半晌过后,平静的空气浮起波动,随后,我的脑袋重重一沉。 温热的手掌按在头顶,狠狠往下一压,就听得迹部景吾说道,“我把看到的东西说给你听,不要肖想窥视本大爷的**。” 沙哑的语气,内容不甚友好,却有欲盖弥彰的担忧在其间。 闭了闭眼,拿掉他作乱的手,我顶着肯定被揉成鸟窝的脑袋白了他一眼,抿抿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的,这人神情再如何恶劣都不过是虚张声势,我和他彼此心知肚明,稍微剧烈一点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三条樱子本身异能的感知,所以… 此时此刻他的犹豫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转述和看见是两种概念,再如何可怕的言语形容都比不上亲眼目睹的冲击,迹部景吾说过,他看见的可是‘与午休时那东西同样下场’,被剥了皮的动物和被剥了皮的人… 那是想也知道的,‘恐吓’与‘恐怖’两种天差地别的认知。 这家伙…迹部景吾这家伙…我长叹一声,放下团成团缩在沙发上的身体,双腿落到地上,上身却不由自主往他肩上靠过去。 脸颊贴在温热布料上蹭了蹭,闭上眼;不管外界如何定义这个人,无论是倨傲还是跋扈,这家伙…在我眼里,此刻都是极可靠的人呐~ 即使是温柔也藏在别扭的强横里,笨拙到只会用高傲掩藏关怀,是个好孩子呐—— 真的是,受之有愧。 闭上眼睛,失去视觉后其它感/官变得敏锐起来,我嗅到从某人身上传来的沉馥香气,极特殊的,不知如何形容的气息,仿佛盛夏骄阳,绚烂到炙热的感觉。 开口说话时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人不自觉安定下来的频率。 ………………视角转换的分割线……………… 认识三条樱子以前,整个世界对迹部景吾来说不过是寻常风景,然而与三条樱子相识之后他才悚然发觉,却原来身边隐藏着无边无际的恐怖黑暗。 其实迹部景吾已经有所觉悟,关于和她在一起时会得发生的种种意外,他也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突如其来发生的事件。 是他自己选的路,无论等在前方的是什么,只要保持着冷静的心态,他也有自信,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安安稳稳走出危机。 因为,还有她在。 放学的时候,迹部景吾接到来自道明寺司的电话,彼时他不甚在意,虽然有些奇怪对方所持的理由:英德学园聚会的请柬,不管从哪种立场来想都不该是道明寺司亲自送过来,三条樱子虽说曾经就读英德,可她和道明寺司不是同一届的学生。 奇怪归奇怪,迹部景吾却也没多想,或者该说他不屑多想,于是就答应了,至于道明寺司能够用什么理由将三条樱子从他眼皮底下带出去,就是对方自己该烦恼的问题,反正迹部景吾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通情达理归通情达理,迹部景吾却也做不出帮普通朋友约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那种不知如何定义的行为。 后来,等到社活告一段落,迹部景吾去到休息室发现人去楼空,三条樱子不告而别时他还有点错愕,打电话与道明寺司确认之后复又失笑,说起来他是小看他脾气暴躁的同门,能够把她引出冰帝,想必不是用‘请柬’那等破绽百出的借口,算是有点意思。 虽然好奇于勾得她心痒难耐的理由,他也不是太过在意,所以笑笑也就过去了,直到从别人口中听见那句话。 ……… 因为午休那次恐吓的缘故,日吉若参加社活时带来了月森瞳。 迹部景吾不知道那女生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社活中途休息时和日吉若几乎形影不离的月森瞳竟然故意提起关于三条樱子的行踪一事。 其他不知就里的正选也就跟着起哄,然后不知谁提起看到三条樱子偷偷摸摸离开社办,结果焦点就变成三条樱子的去向问题,迹部景吾来不及阻拦,又碍于少年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只得恨恨然说出实情。 关于道明寺司相邀。 之后却是月森瞳出人意料的言语,‘啊?英德的道明寺司?他可是三条学姐的初恋情人。’ 晴天霹雳打得迹部景吾头晕眼花,心情一下子坏到最高点,现场其他人面面相觑,表情俱是诡异中透着尴尬;休息时间里大家多少有些小心翼翼,甚至连社活结束也再没谁不知好歹旧事重提。 迹部景吾怀着不知名的心情很快完成网球部正选繁重的训练,洗去一身疲惫立刻打电话去自家酒店做了安排。 道明寺司答应过他很快结束与三条樱子的会面,并且会把人直接送回她家,迹部景吾决定掐着时间点杀过去,然后把人拎到酒店去完成从未好好完成的约会。 彼时他也没想到会发生那般惊悚的事,虽说经历过较之常人高/潮迭起许多倍的事件,迹部景吾也没能料到,当三条樱子不在身边,他竟也能亲眼目睹一般人或许一辈子也遇不到的恶劣事件。 他原以为的,只有三条樱子的诡谲气场会得吸引莫名其妙的变态————这种想法,果然是太天真了! ……… 一切很快安排就绪,迹部景吾在驱车前往三条家的路上临时改变主意,他让司机直接去酒店,许是心血来潮吧~他觉得还是先保证约会场所的安全性,再让道明寺司将人直送过来,方才是上策。 结果…打开位于酒店顶层套房门的迹部景吾第看见的是一片混乱,场景不知如何形容,总之就是明明白白的,狂欢过后的残局。 描金地毯星星点点洒着深色痕迹,不知名的液体四下飞溅,甚至连家具都溅染到,地上扔着许多团成团的纸巾,不明所以的布料扔在地上墙角,纱帘低垂的双人床被褥掀在地毯上,从缝隙一眼看进去里面更是凌乱不堪。 浴室门半敞开,丝丝缕缕水雾顺着灯光飘溢而出,空气里弥漫的,除却香气,剩余的尽是暧昧不明的味道。 对于迹部景吾来说,此刻的心情是侥幸占据上风————幸好他先过来看了下,要是因为疏忽带着三条樱子同行,两人必是要尴尬到无以复加。 他的原意不过是和她呆在套房里看看夜景,才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虽然有亲吻拥抱的冲/动,眼下这种明显蕴含暗/示的场景,对于他和她来说却是非常不适合。 他步步小心呵护的这段感情还处于萌芽状态,如果被她误会…结局显而易见的,是极不美妙。 领路的服务生满脸莫名,对于迹部景吾愤怒的眼神注视,慢一步站在门口的酒店负责人,表情更是难以言喻的冤屈。 迹部景吾背着手退到门边,对于负责人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予置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那什么‘实在万分抱歉,总台电脑系统的疏忽’能拿来当借口吗?! 再然后,却是进入房间去到浴室察看端倪的服务生发出的惨叫打断了凝滞的气氛,无论是迹部景吾的郁结还是负责人的百口莫辩。 ……… 通过联系确认此处房间此时绝对是无人使用状态,服务生出声高呼好几次仍未得到回答之后前去浴室察看究竟,却没想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人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等在外面的迹部景吾发现服务生神情惊恐到极点,不知看到什么,只会朝着浴室里惊叫,连话都说不完整;领着负责人一个箭步冲进去的同时服务生跌跌撞撞爬起身,面色见鬼似的青白交错。 三人飞快擦身而过,下一秒,站到浴室前的迹部景吾整个人惊得呆住,他看到无比恐怖的一副场景。 鲜血,仿佛春日公园的花团锦簇,嫣红血色开得漫无边际,瓷白地砖,象牙色洗手台,水汽蕴氲的小小空间里到处都是红色。 最刺眼的却是浴缸,上方水龙头喷淋而出的热水依旧急剧冲刷着,半靠在墙上的那物只勉强看得出人形,被冲洗得很干净的肌肉透出浅浅粉色,青紫筋络凸起,剥去皮肤的脸庞,森白牙床龇成狞恶弧度。 现场惨不忍睹,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沉浸在无比惊恐里的迹部景吾忘记转开视线,耳边忽的响起剧烈呕吐声,眼角余光里却是和他一起的负责人扶着门框,吐得乱七八糟。 不久就是后方房门口纷乱的脚步,被这么一打扰迹部景吾反而冷静下来,也顾不得恶心到不行,反手拖住负责人就要退出去。 脚下方才一动,隐在浴室里视线死角处的一道身影就被看得清楚。 那人也半靠墙壁瘫坐,朝着门口恰恰与迹部景吾打个照面,置身恐怖到骇人听闻的场景,那人却满脸微笑。 是的,微笑。 迹部景吾定睛看了一会儿,得出的仍是上面那个答案————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的人,衣物凌乱,**的肌肤沾着血,最明显的是放在身前的手,十指血淋淋的,诡异的却是表情,迷迷瞪瞪的眼,神色仿佛极是愉悦。 那样犹自面带微笑的脸,看在迹部景吾眼里,除却诡异,还有就是极不祥的预感…那人,是西门总二郎。 72独角兽 之十一 若说面对措手不及的意外这种事,原本迹部景吾很笃定自己尚能保持冷静,可是,当看清楚凶案现场活着的另一人,饶是他还能思考,脑子里也出现短暂的空白。 眼前所见代表着什么?不用深想也知道。 活下来的,最靠近死者的…多半会被当做凶嫌逮捕,亦或者…根本就是。 真是糟糕的局面。 迹部景吾强忍着剧烈起伏的情绪,不动声色退开去,把空间让给闻讯赶来的酒店保全人员。 现场,与西门总二郎很快被看守起来,没过多久,全副武装的警察接手一团乱麻;迹部景吾和当时另外两位作为最先发现凶案的人守在附近,警方从浴室内抬出黑色的厚质大胶袋,被羁押的西门总二郎紧随其后。 现场显得很嘈杂,迹部景吾从进出人员的脸上看到极是诡异的神情,俱是眉心紧颦,一副要吐不吐的崩溃样子;作为亲身经历的他,对此表示心有戚戚哉。 那是理所当然的,纵是看过无数犯罪现场的警察们,想必也无法对那份惨烈无动于衷。 然后,是西门总二郎。 被精钢手铐桎梏的西门总二郎由两名警员架着拖出来,外表颓/败/萎/靡,奇怪的是,他仍是刚开始时的神情,行动间头微微侧到一边,浑身无力似的,嘴角噙着恍恍惚惚的笑意,旁若无人般放松。 迹部景吾静静的看着西门总二郎架在警察臂弯里被带离面前,半晌,心头浮出一丝了悟,于是皱了皱眉,抬脚紧跟上去。 他想,他大概明白那人何为会是那般表现了。 那样诡谲的迷糊,置身事外般的平静,是因为,西门总二郎此刻是处于真正意义上的神游天外吧?吸食了违/禁/药品的反应,或许是致幻剂,也或许是软/毒/品。 到了警局之后,迹部景吾在录制口供的中途发现庞大律师团已然蜂拥而至,迹部集团的,还有茶道名流西门家的,一时间把警备署闹得纷纷攘攘。 尽过身为公民的义务,迹部景吾立即告辞出来,片刻也不愿意多呆,随后他边走边听律师向他报备情况,关于西门总二郎的。 对方恰如他所料的麻烦缠身,连保释也不被允许,西门家的律师心急火燎与警方纠缠不清,迹部景吾聊胜于无的表达了担忧情绪后,急匆匆走出警局。 ……… “事情就是这样。”迹部景吾屈起指节重重按了按太阳穴,放下手,视线微微放低几度,斜了眼靠着肩膀的那颗脑袋,“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 虽然,说出口的言语和记忆存在的有些许差异,所组织的言辞也是竭尽所能温和,目睹的可怕画面仅仅一语带过;那些旁枝末节,迹部景吾认为不需要详细描绘,三条樱子只需得到结果就可以,无边血腥还是留在他脑海深处,不要刺激到她。 他在叙述的这段时间里,紧挨着自己的人动也不动,不注意会以为她或许是睡着,可是迹部景吾却知道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因为,贴着布料的温软身躯在他说到某些场面时会肌肉绷紧,连同呼吸都粗重;所以,迹部景吾很明白,三条樱子必是极认真的在聆听,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动用她聪明到令人害怕的脑子思考着。 他知道,却没有立场打扰。 说完一切后迹部景吾沉默下来,室内仿佛陷入某种脱节的宁静,盛夏窒闷的夜晚,空气有些凝结,和着从肩膀上传来的,属于三条樱子的频率,一呼一吸间,气氛渐渐化作沉郁。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迹部景吾开始诧异,蜷伏在他颈窝里的人方才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声音嘶哑低沉,“那么…如何肯定死亡的是清水晶子?” 她在他侧首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抬起脸,茸茸的发丝磨蹭他的脖颈,软软的,羽毛似的触感抚触他的肌/肤,猫抓似的,痒痒的。 迹部景吾微微一愣,险险岔开心思转到无关紧要的方向上去,灰紫凤眸恍惚了下,顷刻间复又警醒过来。 “啊嗯~你注意到了。”迹部景吾嘘咳一声,在浮动的杂念泛滥之前强自拉回注意力,“你打电话来的时候,警方收集到第一手证物。” “留在现场的女式拎包里有身份证明,嗯~”停顿片刻,迹部景吾抿抿嘴角,把另外一个理由藏起来,不愿意多提起。 他比警方早一步断定死者身份的理由,是因为西门总二郎。 清水晶子在那晚接受了追求不是吗?现在也还没到西门总二郎失去兴趣的期限,不是她,又是谁会和他到酒店开房啊? 当然,这理由他心知肚明就好,男女的问题,迹部景吾自认还没奔放到会和三条樱子直言不讳的地步。 别看他已经到了年纪,矜持却也还是不能放下的喂! ……… 许是明白他不肯说得过于详细,她低低叹口气,也不追根究底,垂下眼睫,象是想到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人还扒在他身上,却抬起一手放进嘴里,无意识的啃咬大拇指。 迹部景吾将承载两个人重量的身体沉沉地压进沙发,不去管三条樱子想什么,仰首,脖颈靠着沙发脊背,放空心神,静静的盯着天花板。 今晚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即使是他也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还有三条樱子说的,‘岛川深介的新游戏’的后续。 未来会是怎样的发展?迹部景吾潜意识的收紧臂弯,拢着怀里微弱到不小心就可能失去的那抹温度,微阖的眼帘,遮去凤眸内转瞬即逝的挣扎。 凶案的发展会是如何?想当然的会是她再一次抽丝剥茧,所有纷乱在他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就此尘埃落定,甚至兵不血刃。 可是…他和她两人的未来怎么办呢? 迹部景吾很肯定自己不是浪漫的人,风/月/情/事,邂逅三条樱子之前,于他而言是嗤之以鼻的妄谈,不在计划内的东西;可是现在,他止不住迷惘。 ‘命运’这个词,迹部景吾曾经讥笑过许多次的,满含悲剧色彩的词语,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无比悲怆。 终焉之前,开始之后,此时此刻,迹部景吾对于将来束手无策,他不知该怎么走下去,待要放弃,又怎么也不甘心。 齿轮早已转动,他泥足深陷却不愿挣扎。 如果没有未来…想当然的,他和她的道路都不会是平坦,他怀中的这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是符合迹部财团当家夫人位置塑造的人选。 可是,如果连感情也必须加上外在因素作为筹码,迹部景吾又觉得自己无比可悲,不适合又怎样?他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可是,扣除两人天差地别的处事风格,最大的障碍仍是三条樱子本身。 她带着浓厚的,稍微留意就能察觉的矛盾感,手段鬼神莫测,视人命如草芥,连基本的道德观与人生观都扭曲,可是又带着诡异的,常人无法理解的准则。 她的正义藏在无边黑暗里,可是,对于象他这样深刻体会世界真实一面的人,她那份常世不能容忍的偏执,又是隐约认同却不敢承认的正确。 松山贵一该死吗?麻生早苗该死吗?岛川深介该死吗?佐久间勇太和大冢浩次该死吗? 相对的,吉野小夜子该死吗?白川夏子该死吗?那些案件里的受害者都该死吗? 答案是没有谁不该活着,她只是做了她想做的事,即使会面对整个世界的讨伐。 这样一个人,要他如何放弃?在已经注意到的现在。 ……… 迹部景吾险些要迷失在自己突如其来的杂乱思绪里,唤醒沉迷意志的是抽离胸口的温软动作,慢慢的支起脖颈,恍惚的视线缓缓聚焦。 三条樱子半仰着头,一双手撑着他的双肩,直起的半身拉开彼此距离,面沉如水,不知看了他多久。 “怎么?”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故作无意的问道。 “嗯~没事,只是看你想得入神。”她静静的盯着他,语气平淡,说完之后抿紧嘴角,就此沉默下来,神情却是复杂。 两人头顶的灯光流泄而下,昏黄灯火里,迹部景吾看到她一双眸子倒映浅浅光斑,象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不算好看的皮相里藏着自成一格的风骨。 两人无声的对视,良久,迹部景吾听到自己的叹息。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心思方动的瞬间迹部景吾身体前倾,两人额头相抵,在她微微瞪大眼睛的表情里探手将人环住,手指扫过她的后脖颈,然后往上移,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三条樱子的悖论,是迹部景吾不可自拔的理由————这,就是唯一的答案,除此无路可走。 “又发什么疯?”她满脸莫名,嘴里嘀嘀咕咕,眼角却浅浅眯紧,猫似的,无比乖巧的接受他的抚摸。 “没什么,不过是我自寻烦恼。”迹部景吾低笑一声,轻轻啄了啄她的唇角,停顿稍许,尝试着舔了下,又舔了下,含含糊糊的开口,“你现在…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近在咫尺的双瞳眸光一紧,她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下,在他又亲又舔的动作里吱吱唔唔涨红了脸,“讨厌!我在想正经事,你这人怎么这样!” 仿佛是斥骂,语气又是软糯,连躲避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虚弱。 她的手抵住他的胸襟,象是要把他的逼迫阻止在两人之间不足一只手的距离外,迹部景吾好整以暇的欣赏对方难得一见的女人味,也不急着跟进一步,懒洋洋的任由她推推搡搡又收不到效果,反而手忙脚乱。 ……… 打破迷乱的是她无意间一个侧首的举动,身体不期然一顿,眉宇间的涣散徒然收起,神情化作惊疑。 沉默了几秒钟,她转过脸,目光直直对上他的,“你的电话。” 迹部景吾微微一哂,多少有些失落的松开钳制,把视线投到另一边,早前被自己随手丢在沙发上,并且调成静音状态的手机。 半藏在椅垫褶子里的手机屏幕蓝光闪动,也不知响了多久,亦或者就这般巧合的算准时间打进来。 松开钳制让三条樱子几乎连滚带爬逃开,迹部景吾伸长手臂捞起电话,定睛一看: 来电号码显示…迹部景吾愣了愣,心头又灼然升起名为烦躁的情绪,正打算不管不顾,就听得边上凉凉的说话声。 “还是接起来,我有不太好的感觉。”她的语气淡漠,又有些说不出的阴郁。 已经点住拒绝按键的手指就此停顿,迹部景吾飞快扫了眼缩到沙发角落的三条樱子,双瞳缓缓眯起————每当她用公式化的语气说什么东西,所预计的多半就会成真。 想了想,迹部景吾闭起眼睛,不甘不愿按下接听键,把电话覆到耳边,“迹部景吾,哪位?”低沉到近乎耳语的音量,内里是浅浅的愤怒。 最好来人真的有棘手事件,否则就别怪他翻脸无情————对于竟然一再莫名其妙骚扰他的月森瞳,迹部景吾此刻已经没了耐性。 那女人不知是被偶像光环迷了眼还是怎地,他几次明里暗里拒绝都听不懂似的,自顾自纠缠不休,甚至在他明确知会亲卫队不许骚扰三条樱子,私下里还是小动作不断。 下午的时候是一例,现在又是一例,若不是他早有准备令她每每无功而返,相信冰帝早就因为后援会骚扰三条樱子而满目疮痍,不知好歹的女人! 话筒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还未说话迹部景吾就开始不耐烦,“月森瞳我警告你…” “部长,是我。” 出乎意料的冷淡男声令得迹部景吾一怔,“日吉?”说话的同时忽的一惊,侧首看了眼三条樱子,潜意识压低声音,“你怎么用这个号码?” “刚才,月森瞳接到一个电话,她吓坏了…”日吉若沉默片刻,呼吸声变得更加急促,再开口时甚至透出些颤抖,“呐~清水晶子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打电话求救呢?” “什么?!”迹部景吾脑子里嗡一声,猛地直起身体,失声惊道,“这不可能!” “我不知道,可是月森瞳很确定是清水的声音,后来反打回去就没了信号,部长!”日吉若用接近低吼的音调喝道,“我已经把消息给警察了,傍晚的时候是部长报的警吧?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清水还活着,死的那个是谁?还有,她现在在哪里?” ………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迹部景吾几乎想摔电话了,眼角余光里突然看到三条樱子支起身体,目光瞬也不瞬盯着他,嘴角抿得死紧,神情竟是大变。 迹部景吾蓦然忆起前不久他刚刚想到的一件事,虽然不合时宜,此刻他仍是止不住赞叹:不愧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确有其事的‘灵媒’吗? “部长!”日吉若又喊了一声。 迹部景吾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手腕猛地一紧,压在耳边的电话被人劈手夺过去,却是不知何时靠过来的三条樱子。 “日吉若,你立刻把警局关于傍晚那件案子的资料发到迹部景吾的邮箱里,我要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她说话又急又快,侧面脸庞血色褪尽。 说完之后掐断电话,回过头望着他,两人对视的瞬间,迹部景吾看到熟悉又陌生的神采在三条樱子双瞳内翻腾不息。 暴虐、死亡、黑暗、愤怒。 她一言不发,浓厚的戾气却缓缓晕散开来。 半晌,迹部景吾叹口气,对着面无表情的三条樱子伸出手,象是没有察觉她冰冷阴森的眼神,仍旧漫不经心的微笑,“我还以为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给你保护,天不遂人愿啊嗯~” 即使跟不上她诡异莫测的思维方式,他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方法多怜惜她一些,至少不要让她目睹那些可怕场景,结果还是绕回原地吗? 闻言,三条樱子的双眸微微睁大,魇住似的,定定看了他半晌,眉宇间浓到化不开的阴鸷一点点消散,最后,她勾起唇角,露出云开月散般澄净的笑容。 恍惚间,迹部景吾眼前出现幻境,仿佛初春冰雪消融,不化的冻土挣出嫩绿新芽,丝丝缕缕的深寒里夹杂着不容错辨的生机。 “谢谢你,景吾。”她的笑容温润美好,轻轻张合的唇,吐出的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没关系,我一直踩着无数尸骨才走到今天。” 虚伪的软弱假面剥落,轻挑的眼角,眉宇间煞气凛然。 他象是刹那间被夺去呼吸,怔怔看着她,连思考都忘记,干涩的喉咙溢出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我们的未来…会是怎样?” “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前路。”她连谎言都懒得编织,话语是令他不知所措的坦白,“不是依靠本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活着,无论中途有什么等着我。” 她仰起脸庞,对着空气笑得无比傲慢,“如果是邪恶就制裁它,如果是正义…”说到此处微微停顿几秒钟,侧首看着他,挑起一边眉梢,“就颠覆它。” ……… 日吉若的办事效率快得出奇,迹部景吾还沉浸在错愕与复杂情绪当中时,三条樱子已然自顾自离开沙发,不久之后回来,手里拿的是小巧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打开网页,勒令他登陆邮箱,果不其然就看到新邮件提示,来自日吉若的资料。 她盘膝坐在沙发上,低垂的眼睫,手下光标滑动,阅读速度飞快。 不多时,迹部景吾看到网页停在一副象是证物的照片上,三条樱子微微倒吸一口气,气势徒然一紧,“这是…” 自言自语般的低喃,语气隐隐透出惊讶于薄怒。 过了一会儿,她侧首对他说道,“西门总二郎的异常表现是药理反应吧?”颦紧的眉心,神情竟有些讥诮,“这东西…你看着觉得眼熟吗?” 迹部景吾顺着她手指点住的屏幕一处仔细看了很久,仍是未果:照片透过屏幕显得有些模糊,其上是平放在托盘上的密封透明袋,倒空的浅黄棕玻璃瓶,与一些看似普通的胶囊。 边上还有一张更小些的照片,雪白的纸片堆着指尖大小的粉末,黑褐色掺杂晶亮颗粒物,剥开的胶囊外壳。 三条樱子忽的冷笑起来,“这东西原本该放在警署证物科,而不是在凶案现场被从西门总二郎身上搜出来。” 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忍住询问的意图,静静的听她继续说下去,“那是我用来假装心脏病患者的药瓶!有人偷了出来。” “是岛川深介吧?或者谁早就是同谋却没被察觉身份,然后监守自盗。” 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边上手下边快速动作,又点开几张照片,沉默下来一张张看过去。 等到全部看完,三条樱子周身气息压抑到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日吉若说的来电有两种可能。”她缓缓扭过头面朝着他,眼底流光跳荡,彷如寻到猎物的兽扬起锋利爪牙,蓄势待发。 “第一,有人利用录好的留言混淆视听。” “第二,死者不是清水晶子,销毁的容貌和模糊西门的神智,都是障眼法。” “马上打电话给日吉若,让他全力搜救清水晶子!不能让凶手得逞,他可能是想利用时间差扰乱警方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若说面对措手不及的意外这种事,原本迹部景吾很笃定自己尚能保持冷静,可是,当看清楚凶案现场活着的另一人,饶是他还能思考,脑子里也出现短暂的空白。 眼前所见代表着什么?不用深想也知道。 活下来的,最靠近死者的…多半会被当做凶嫌逮捕,亦或者…根本就是。 真是糟糕的局面。 迹部景吾强忍着剧烈起伏的情绪,不动声色退开去,把空间让给闻讯赶来的酒店保全人员。 现场,与西门总二郎很快被看守起来,没过多久,全副武装的警察接手一团乱麻;迹部景吾和当时另外两位作为最先发现凶案的人守在附近,警方从浴室内抬出黑色的厚质大胶袋,被羁押的西门总二郎紧随其后。 现场显得很嘈杂,迹部景吾从进出人员的脸上看到极是诡异的神情,俱是眉心紧颦,一副要吐不吐的崩溃样子;作为亲身经历的他,对此表示心有戚戚哉。 那是理所当然的,纵是看过无数犯罪现场的警察们,想必也无法对那份惨烈无动于衷。 然后,是西门总二郎。 被精钢手铐桎梏的西门总二郎由两名警员架着拖出来,外表颓/败/萎/靡,奇怪的是,他仍是刚开始时的神情,行动间头微微侧到一边,浑身无力似的,嘴角噙着恍恍惚惚的笑意,旁若无人般放松。 迹部景吾静静的看着西门总二郎架在警察臂弯里被带离面前,半晌,心头浮出一丝了悟,于是皱了皱眉,抬脚紧跟上去。 他想,他大概明白那人何为会是那般表现了。 那样诡谲的迷糊,置身事外般的平静,是因为,西门总二郎此刻是处于真正意义上的神游天外吧?吸食了违/禁/药品的反应,或许是致幻剂,也或许是软/毒/品。 到了警局之后,迹部景吾在录制口供的中途发现庞大律师团已然蜂拥而至,迹部集团的,还有茶道名流西门家的,一时间把警备署闹得纷纷攘攘。 尽过身为公民的义务,迹部景吾立即告辞出来,片刻也不愿意多呆,随后他边走边听律师向他报备情况,关于西门总二郎的。 对方恰如他所料的麻烦缠身,连保释也不被允许,西门家的律师心急火燎与警方纠缠不清,迹部景吾聊胜于无的表达了担忧情绪后,急匆匆走出警局。 ……… “事情就是这样。”迹部景吾屈起指节重重按了按太阳穴,放下手,视线微微放低几度,斜了眼靠着肩膀的那颗脑袋,“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 虽然,说出口的言语和记忆存在的有些许差异,所组织的言辞也是竭尽所能温和,目睹的可怕画面仅仅一语带过;那些旁枝末节,迹部景吾认为不需要详细描绘,三条樱子只需得到结果就可以,无边血腥还是留在他脑海深处,不要刺激到她。 他在叙述的这段时间里,紧挨着自己的人动也不动,不注意会以为她或许是睡着,可是迹部景吾却知道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因为,贴着布料的温软身躯在他说到某些场面时会肌肉绷紧,连同呼吸都粗重;所以,迹部景吾很明白,三条樱子必是极认真的在聆听,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动用她聪明到令人害怕的脑子思考着。 他知道,却没有立场打扰。 说完一切后迹部景吾沉默下来,室内仿佛陷入某种脱节的宁静,盛夏窒闷的夜晚,空气有些凝结,和着从肩膀上传来的,属于三条樱子的频率,一呼一吸间,气氛渐渐化作沉郁。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迹部景吾开始诧异,蜷伏在他颈窝里的人方才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声音嘶哑低沉,“那么…如何肯定死亡的是清水晶子?” 她在他侧首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抬起脸,茸茸的发丝磨蹭他的脖颈,软软的,羽毛似的触感抚触他的肌/肤,猫抓似的,痒痒的。 迹部景吾微微一愣,险险岔开心思转到无关紧要的方向上去,灰紫凤眸恍惚了下,顷刻间复又警醒过来。 “啊嗯~你注意到了。”迹部景吾嘘咳一声,在浮动的杂念泛滥之前强自拉回注意力,“你打电话来的时候,警方收集到第一手证物。” “留在现场的女式拎包里有身份证明,嗯~”停顿片刻,迹部景吾抿抿嘴角,把另外一个理由藏起来,不愿意多提起。 他比警方早一步断定死者身份的理由,是因为西门总二郎。 清水晶子在那晚接受了追求不是吗?现在也还没到西门总二郎失去兴趣的期限,不是她,又是谁会和他到酒店开房啊? 当然,这理由他心知肚明就好,男女的问题,迹部景吾自认还没奔放到会和三条樱子直言不讳的地步。 别看他已经到了年纪,矜持却也还是不能放下的喂! ……… 许是明白他不肯说得过于详细,她低低叹口气,也不追根究底,垂下眼睫,象是想到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人还扒在他身上,却抬起一手放进嘴里,无意识的啃咬大拇指。 迹部景吾将承载两个人重量的身体沉沉地压进沙发,不去管三条樱子想什么,仰首,脖颈靠着沙发脊背,放空心神,静静的盯着天花板。 今晚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即使是他也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还有三条樱子说的,‘岛川深介的新游戏’的后续。 未来会是怎样的发展?迹部景吾潜意识的收紧臂弯,拢着怀里微弱到不小心就可能失去的那抹温度,微阖的眼帘,遮去凤眸内转瞬即逝的挣扎。 凶案的发展会是如何?想当然的会是她再一次抽丝剥茧,所有纷乱在他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就此尘埃落定,甚至兵不血刃。 可是…他和她两人的未来怎么办呢? 迹部景吾很肯定自己不是浪漫的人,风/月/情/事,邂逅三条樱子之前,于他而言是嗤之以鼻的妄谈,不在计划内的东西;可是现在,他止不住迷惘。 ‘命运’这个词,迹部景吾曾经讥笑过许多次的,满含悲剧色彩的词语,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无比悲怆。 终焉之前,开始之后,此时此刻,迹部景吾对于将来束手无策,他不知该怎么走下去,待要放弃,又怎么也不甘心。 齿轮早已转动,他泥足深陷却不愿挣扎。 如果没有未来…想当然的,他和她的道路都不会是平坦,他怀中的这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是符合迹部财团当家夫人位置塑造的人选。 可是,如果连感情也必须加上外在因素作为筹码,迹部景吾又觉得自己无比可悲,不适合又怎样?他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可是,扣除两人天差地别的处事风格,最大的障碍仍是三条樱子本身。 她带着浓厚的,稍微留意就能察觉的矛盾感,手段鬼神莫测,视人命如草芥,连基本的道德观与人生观都扭曲,可是又带着诡异的,常人无法理解的准则。 她的正义藏在无边黑暗里,可是,对于象他这样深刻体会世界真实一面的人,她那份常世不能容忍的偏执,又是隐约认同却不敢承认的正确。 松山贵一该死吗?麻生早苗该死吗?岛川深介该死吗?佐久间勇太和大冢浩次该死吗? 相对的,吉野小夜子该死吗?白川夏子该死吗?那些案件里的受害者都该死吗? 答案是没有谁不该活着,她只是做了她想做的事,即使会面对整个世界的讨伐。 这样一个人,要他如何放弃?在已经注意到的现在。 ……… 迹部景吾险些要迷失在自己突如其来的杂乱思绪里,唤醒沉迷意志的是抽离胸口的温软动作,慢慢的支起脖颈,恍惚的视线缓缓聚焦。 三条樱子半仰着头,一双手撑着他的双肩,直起的半身拉开彼此距离,面沉如水,不知看了他多久。 “怎么?”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故作无意的问道。 “嗯~没事,只是看你想得入神。”她静静的盯着他,语气平淡,说完之后抿紧嘴角,就此沉默下来,神情却是复杂。 两人头顶的灯光流泄而下,昏黄灯火里,迹部景吾看到她一双眸子倒映浅浅光斑,象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不算好看的皮相里藏着自成一格的风骨。 两人无声的对视,良久,迹部景吾听到自己的叹息。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心思方动的瞬间迹部景吾身体前倾,两人额头相抵,在她微微瞪大眼睛的表情里探手将人环住,手指扫过她的后脖颈,然后往上移,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三条樱子的悖论,是迹部景吾不可自拔的理由————这,就是唯一的答案,除此无路可走。 “又发什么疯?”她满脸莫名,嘴里嘀嘀咕咕,眼角却浅浅眯紧,猫似的,无比乖巧的接受他的抚摸。 “没什么,不过是我自寻烦恼。”迹部景吾低笑一声,轻轻啄了啄她的唇角,停顿稍许,尝试着舔了下,又舔了下,含含糊糊的开口,“你现在…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近在咫尺的双瞳眸光一紧,她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下,在他又亲又舔的动作里吱吱唔唔涨红了脸,“讨厌!我在想正经事,你这人怎么这样!” 仿佛是斥骂,语气又是软糯,连躲避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虚弱。 她的手抵住他的胸襟,象是要把他的逼迫阻止在两人之间不足一只手的距离外,迹部景吾好整以暇的欣赏对方难得一见的女人味,也不急着跟进一步,懒洋洋的任由她推推搡搡又收不到效果,反而手忙脚乱。 ……… 打破迷乱的是她无意间一个侧首的举动,身体不期然一顿,眉宇间的涣散徒然收起,神情化作惊疑。 沉默了几秒钟,她转过脸,目光直直对上他的,“你的电话。” 迹部景吾微微一哂,多少有些失落的松开钳制,把视线投到另一边,早前被自己随手丢在沙发上,并且调成静音状态的手机。 半藏在椅垫褶子里的手机屏幕蓝光闪动,也不知响了多久,亦或者就这般巧合的算准时间打进来。 松开钳制让三条樱子几乎连滚带爬逃开,迹部景吾伸长手臂捞起电话,定睛一看: 来电号码显示…迹部景吾愣了愣,心头又灼然升起名为烦躁的情绪,正打算不管不顾,就听得边上凉凉的说话声。 “还是接起来,我有不太好的感觉。”她的语气淡漠,又有些说不出的阴郁。 已经点住拒绝按键的手指就此停顿,迹部景吾飞快扫了眼缩到沙发角落的三条樱子,双瞳缓缓眯起————每当她用公式化的语气说什么东西,所预计的多半就会成真。 想了想,迹部景吾闭起眼睛,不甘不愿按下接听键,把电话覆到耳边,“迹部景吾,哪位?”低沉到近乎耳语的音量,内里是浅浅的愤怒。 最好来人真的有棘手事件,否则就别怪他翻脸无情————对于竟然一再莫名其妙骚扰他的月森瞳,迹部景吾此刻已经没了耐性。 那女人不知是被偶像光环迷了眼还是怎地,他几次明里暗里拒绝都听不懂似的,自顾自纠缠不休,甚至在他明确知会亲卫队不许骚扰三条樱子,私下里还是小动作不断。 下午的时候是一例,现在又是一例,若不是他早有准备令她每每无功而返,相信冰帝早就因为后援会骚扰三条樱子而满目疮痍,不知好歹的女人! 话筒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还未说话迹部景吾就开始不耐烦,“月森瞳我警告你…” “部长,是我。” 出乎意料的冷淡男声令得迹部景吾一怔,“日吉?”说话的同时忽的一惊,侧首看了眼三条樱子,潜意识压低声音,“你怎么用这个号码?” “刚才,月森瞳接到一个电话,她吓坏了…”日吉若沉默片刻,呼吸声变得更加急促,再开口时甚至透出些颤抖,“呐~清水晶子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打电话求救呢?” “什么?!”迹部景吾脑子里嗡一声,猛地直起身体,失声惊道,“这不可能!” “我不知道,可是月森瞳很确定是清水的声音,后来反打回去就没了信号,部长!”日吉若用接近低吼的音调喝道,“我已经把消息给警察了,傍晚的时候是部长报的警吧?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清水还活着,死的那个是谁?还有,她现在在哪里?” ………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迹部景吾几乎想摔电话了,眼角余光里突然看到三条樱子支起身体,目光瞬也不瞬盯着他,嘴角抿得死紧,神情竟是大变。 迹部景吾蓦然忆起前不久他刚刚想到的一件事,虽然不合时宜,此刻他仍是止不住赞叹:不愧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确有其事的‘灵媒’吗? “部长!”日吉若又喊了一声。 迹部景吾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手腕猛地一紧,压在耳边的电话被人劈手夺过去,却是不知何时靠过来的三条樱子。 “日吉若,你立刻把警局关于傍晚那件案子的资料发到迹部景吾的邮箱里,我要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她说话又急又快,侧面脸庞血色褪尽。 说完之后掐断电话,回过头望着他,两人对视的瞬间,迹部景吾看到熟悉又陌生的神采在三条樱子双瞳内翻腾不息。 暴虐、死亡、黑暗、愤怒。 她一言不发,浓厚的戾气却缓缓晕散开来。 半晌,迹部景吾叹口气,对着面无表情的三条樱子伸出手,象是没有察觉她冰冷阴森的眼神,仍旧漫不经心的微笑,“我还以为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给你保护,天不遂人愿啊嗯~” 即使跟不上她诡异莫测的思维方式,他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方法多怜惜她一些,至少不要让她目睹那些可怕场景,结果还是绕回原地吗? 闻言,三条樱子的双眸微微睁大,魇住似的,定定看了他半晌,眉宇间浓到化不开的阴鸷一点点消散,最后,她勾起唇角,露出云开月散般澄净的笑容。 恍惚间,迹部景吾眼前出现幻境,仿佛初春冰雪消融,不化的冻土挣出嫩绿新芽,丝丝缕缕的深寒里夹杂着不容错辨的生机。 “谢谢你,景吾。”她的笑容温润美好,轻轻张合的唇,吐出的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没关系,我一直踩着无数尸骨才走到今天。” 虚伪的软弱假面剥落,轻挑的眼角,眉宇间煞气凛然。 他象是刹那间被夺去呼吸,怔怔看着她,连思考都忘记,干涩的喉咙溢出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我们的未来…会是怎样?” “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前路。”她连谎言都懒得编织,话语是令他不知所措的坦白,“不是依靠本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活着,无论中途有什么等着我。” 她仰起脸庞,对着空气笑得无比傲慢,“如果是邪恶就制裁它,如果是正义…”说到此处微微停顿几秒钟,侧首看着他,挑起一边眉梢,“就颠覆它。” ……… 日吉若的办事效率快得出奇,迹部景吾还沉浸在错愕与复杂情绪当中时,三条樱子已然自顾自离开沙发,不久之后回来,手里拿的是小巧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打开网页,勒令他登陆邮箱,果不其然就看到新邮件提示,来自日吉若的资料。 她盘膝坐在沙发上,低垂的眼睫,手下光标滑动,阅读速度飞快。 不多时,迹部景吾看到网页停在一副象是证物的照片上,三条樱子微微倒吸一口气,气势徒然一紧,“这是…” 自言自语般的低喃,语气隐隐透出惊讶于薄怒。 过了一会儿,她侧首对他说道,“西门总二郎的异常表现是药理反应吧?”颦紧的眉心,神情竟有些讥诮,“这东西…你看着觉得眼熟吗?” 迹部景吾顺着她手指点住的屏幕一处仔细看了很久,仍是未果:照片透过屏幕显得有些模糊,其上是平放在托盘上的密封透明袋,倒空的浅黄棕玻璃瓶,与一些看似普通的胶囊。 边上还有一张更小些的照片,雪白的纸片堆着指尖大小的粉末,黑褐色掺杂晶亮颗粒物,剥开的胶囊外壳。 三条樱子忽的冷笑起来,“这东西原本该放在警署证物科,而不是在凶案现场被从西门总二郎身上搜出来。” 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忍住询问的意图,静静的听她继续说下去,“那是我用来假装心脏病患者的药瓶!有人偷了出来。” “是岛川深介吧?或者谁早就是同谋却没被察觉身份,然后监守自盗。” 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边上手下边快速动作,又点开几张照片,沉默下来一张张看过去。 等到全部看完,三条樱子周身气息压抑到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日吉若说的来电有两种可能。”她缓缓扭过头面朝着他,眼底流光跳荡,彷如寻到猎物的兽扬起锋利爪牙,蓄势待发。 “第一,有人利用录好的留言混淆视听。” “第二,死者不是清水晶子,销毁的容貌和模糊西门的神智,都是障眼法。” “马上打电话给日吉若,让他全力搜救清水晶子!不能让凶手得逞,他可能是想利用时间差扰乱警方的步伐。” 73独角兽 之十二 时间差…? 迹部景吾微微一愣,却又在顷刻间回过神来,不及细细深究三条樱子话语中包含的意思,第一时间拿起自己的电话打给日吉若。 通话的间隙里,迹部景吾一面转述她所说的,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身边人的动静。 此时她已经把目光转回电脑屏幕前,侧面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郁,嘴角绷得死紧,手下继续滑动鼠标,把声线压得很低,似是喃喃自语的说道,“那么…让我看看一切混乱的最初是从哪里开始的吧~” 很快的,迹部景吾结束与日吉若的交谈,转而将注意力尽数放到三条樱子那里,手中的电话却没有挂断,因为他想随时了解话筒彼端的进展,才好在突发情况下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时间差…吗?静静看了三条樱子的侧影一会儿,迹部景吾闭了闭眼,浅浅呼出一口气,起身靠到近前,故作无意的问道,“能说说吗?” “嗯?”被问到的人发出一记无意识的单音,视线仍是停在屏幕的图片上,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语气漫不经心,“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迹部景吾扫了眼她浏览的屏幕,发现内容已经换了别的,不是先前看的,日吉若发来的邮件,而是一些五彩缤纷却不明所以的东西。 他跟着看了一会儿,却也知道自己是看不出所以然,于是漠不关心调开目光,视线下落几分,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别的… 比如说…他更为感兴趣的…她此时此刻的模样。 三条樱子正目不转睛盯着笔记本电脑根本没有留心周遭,于是迹部景吾得以不动声色又大大方方的窥视,眯起眼睛捕捉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低垂的眼睫,神情极是专注,过了一会儿,象是若有所悟,下弯的嘴角渐渐浮起,眼睛慢慢睁大,眸光一点点亮起来,揉进阳光似的笑容,令得她平凡的样貌霎时间耀眼到刺目。 “嗯哼~很有意思撒~”三条樱子忽的轻笑出声,“呵呵~呵呵呵~”双肩微微颤抖,牵起的嘴角,尾音上挑,笑声又软又凉。 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头,眼疾手快地用单臂撑住一个后仰身体险险失去平衡的人,另一手往前探压在她拿着鼠标的手掌上,“看到什么让你笑得这么夸张?说给我听听。” 他说话时用的语气是平淡无奇,内里藏了些不为人知的懊恼。 三条樱子这种表现…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真是…反应快到这种程度是要打击他到死么?迹部景吾牙疼似的啧了一声,卖关子好玩么?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慢一点抽丝剥茧会怎样啊! ……… 内心的腹诽方才一闪而过,迹部景吾就看到她侧首睨了他一眼,随即神情一顿,“啊——你刚刚在心里骂我了吧?” “啰嗦!”迹部景吾后槽牙狠狠一挫,妖怪么你?!灰紫凤眸眼角重重一抽,不自觉翻出一个极不符合形象的白眼给对方,“不要转移话题!” “嗨嗨~”她怪声怪调的回答,说话间人就象没了骨头似的往后瘫到他怀里,后脑勺磨了磨他的胸口,下巴冲着电脑屏幕点了点,“看那个。” “什么?”迹部景吾将双臂往里一收,让她投怀送抱得更彻底些,“什么玩意?”眯起眼睛细细看了屏幕几秒钟,复又一怔,“[洛丽塔]后援会官方网站?”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现在还有心思看这个?”揽住纤细腰肢的手臂狠狠一紧,迹部景吾同时低下头去,嘴唇压到她的耳边,半抱怨半亲昵的问道。 “事情总要有个起源吧?”她往另一边躲了躲,抬起手挠了挠脸颊,“我一直很介意岛川透过道明寺司交给我的那张cd。” “他想告诉我什么?线索一定在里面,并且是不太容易猜到的东西。” “高智商/犯/罪/者的心思…比女人的心思更难猜呢~”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出些仿若自嘲的笑意,“说起来,如果我猜对了,啊…也就是一丘之貉么?” “说重点。”迹部景吾阴森森的低喝。 “好吧好吧——”被指责词不达意的人鼓起脸颊,瞟他的眼神意兴阑珊,“真是没情/趣的男人啊喂!” 她整了整散漫的神情,他怀里懒骨头似的身躯微微挺直,“[洛丽塔],你没发现吗?” 三条樱子伸出一手,指尖点住屏幕上色彩缤纷的网站背景,语气跟着严肃起来,“对比之下,现在的洛丽塔和她们刚出道前不一样。” 迹部景吾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之后调开目光,视线随着她指尖移动落在两人身侧沙发脚下,先前被三条樱子随意丢在那里的cd上,两厢一对比。 “不一样…的地方…”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有些不自信的说道,“是位置?” “答案正确。”三条樱子用课堂上老师对待回答出艰涩提问的学生那种欣慰的语气说道,举在半空的手应景似的飞快打出一个响指,“是位置。” “[洛丽塔]刚出道的时候,五人组合出场排列和现在恰恰相反,原本站在最前端两个人同时换到后面,理由呢?” 她说话又急又快,明显不是等待旁人回应————迹部景吾觉得这是因为没几个人跟得上她跳跃式的思维模式,长此久往形成的接近自问自答习惯。 于是他也不出声,静静听着她似是潜意识的分饰两角,演绎出令他叹为观止的内/幕。 ……… 洛丽塔后援会官方网站存有现今为止她们所有的宣传画,mv,cd封面,按照时间段来看,到今年五月为止,位置安排都没有变动过。 为什么六月新专辑毫无预兆的更换人员排列? 每个组合都有核心人员,或者是主唱或者人气最高的才有资格站在前列,这是常理,偶像公司看重的是市场前景,骤然产生的变更不合常理,除非…有更丰厚的收益作铺垫。 内幕什么的先放一边,现在号称被杀的清水晶子…恰好是被换到前排的两个人之一。 巧合?还是说…她的死是因为挡了别人的星光大道? 那么…凶杀预告的暗示就是… 漫长的连串分析听得迹部景吾头晕目眩,然而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三条樱子蓦然沉默下来,半晌竟是没了动静。 迹部景吾把耳朵竖得高高的,连同提到半空的心脏,灰紫凤眸盯住三条樱子仿佛心神不属的脸良久,发现她仍是没有回神,不得已之下沉声问道,“就是什么?” “啊?!”她侧首望着他,神情有些怔忡,“剥下美丽外表,呈现给你最真实的一面。” 闻言,迹部景吾狠狠一愣,在心里不自觉开始对比————据称是死者的清水晶子活着的时候与现场那副恐怖凄厉的姿态。 嗯!!! 胸腹间灼然升起的是剧烈的呕吐感,他强忍着恶心开口,“这算什么?暗示清水晶子的美丽躯壳里裹着的是腐朽糜烂本性吗?”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哪里来的理由联系到那上面?变/态的共通/性么你!混蛋! 许是一时外露的异样的过于明显,迹部景吾从两人近在咫尺的对视里看到三条樱子双瞳里泛滥开的笑意。 “说不定是哦~”她用接近耳语的音量低笑道,话语含意却是模糊。 至少迹部景吾听不出,他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她的‘说不定’是什么,是赞成他脱口而出的猜测亦或者回答他藏在心底的后半句话。 迹部景吾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他宁愿息事宁人;三条樱子或许不介意甚至勇于自嘲,他迹部景吾却不行。 因为他已经陷进去,即使骗自己也好…心系高智商犯罪者或者变态?已经是事实,至少允许他呃~稍微糊涂些吧? “然后呢?如果这是你分析出来的,清水晶子被杀的祸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某种诡异心态里解脱出来,迹部景吾继续追问。 ……… “然后?另外一个人…不是月森瞳。”三条樱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显得有些犹豫,“我可是实事求是,不是对谁有偏见哦~” “哈?”什么偏见?迹部景吾被她不着边际的话弄得满头雾水,想了半天忽然醒悟过来,莞尔一笑,“你以为我是那般肤浅的男人吗?” 三条樱子的意思是…她接下来的话不是针对月森瞳,不过是按照分析来解释,不存在任何因为他迹部景吾而引发的‘偏见’。 细细看着她莫名其妙尴尬起来脸色好一会儿,迹部景吾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你这家伙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你才可爱!不要动手动脚!”她的神色立竿见影的难看起来,吱吱唔唔语无伦次,“月森瞳收到的可能不是死亡预告!” “出道开始就是组合的灵魂人物,现在莫名其妙被换下来,清水晶子和另外那个冈本奈美无论样貌还是音色都差月森瞳和伊藤由纪一大截。” “那或许是凶手给她的补偿!”她涨红着脸颊左躲右闪,半晌,恼羞成怒打掉他的手,咬牙切齿,“要不要听啊喂!” “我在听——”迹部景吾挑高一边眉梢,学着她以往的样子笑得很痞赖,手指松开揉捏的脸颊慢慢往下滑到她张合的红唇上,压低的声线音色沙哑,“接着说…” 拇指重重抚过她的双唇,灰紫凤眸意有所指的微微眯起。 她象是被他弄得怔住,眼神显得有些茫然,“清水晶子如果还活着,死的就是冈本奈美…”语调轻得仿佛呓语。 “这样啊…”迹部景吾低低叹息一声,身体往前倾,脑海里没了旁的,双眸只余下一弯胭脂色单薄的樱唇。 今晚…或者说很早以前开始,三条樱子品尝起来的感觉,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就是可以令得他忘乎所以的诱惑。 “喂——”她有气无力的低喘一声,头往后仰想要避开却在中途忽的停顿,“你这人…”唇角抿出细微弧度,挺直在他怀里的背脊,双手环到他后脖颈,仰起脸,双瞳阖起。 “色/情/狂么你?”她语气似是羞恼犹带了些无奈。 “我已经很克制了好吧?”他炙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嘴唇上,低垂眼睫看了看她,而后狠狠咬住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吞下溢出的零落呻/吟。 对于正处于青/春/躁/动/期的男生来说,有什么比亲吻心仪的女孩子更重要的事? 迹部景吾自认身心健康,所有行动当然是无法超越本能,案例分析什么的重要吗?死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和她也不是警察,那种事果然还是放到一边去… 全心全意享受由唇齿间美妙滋味所引发的微醺的失重感,迹部景吾闭上眼睛,决定把所有烦心事暂时抛到九霄云外。 ……… 身体最深处涌起痉孪般的轻颤,迹部景吾察觉到凶狠的情/欲突如其来,亲吻的力道不觉间加重…迷乱声息里骤然添加进一记不舒服的闷哼,下一秒,原本乖顺的人开始挣扎。 粘在唇上的柔软推搡着稍稍退开些许,“清…清醒一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尚未平复的喘息,沙哑得不像话,“我不负责给你降温…” 迹部景吾微微睁开眼睛,脑海昏昏沉沉,只觉得胸口跳动的心脏快到象要蹦出来,急急深吸几口气,猛地把头扭到另一边,不敢再盯着面前的人看,只生怕多看一眼就要失控。 相信三条樱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的眸光流转间荡漾如一汪春水,双颊布满娇艳红潮,静静睇着他的神情不自觉带些软糯的撒娇意味。 她也是动/情的,只不过自制力比他好些。 “抱歉。”迹部景吾喃声说道,喉咙里含着一记叹息,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被火烧着似的把搂在怀里的人松开,迹部景吾抬手掩住嘴角,嘘咳两声,强自镇定的说道,“然后我们接下来说…呃?” “除了月森瞳,被替换下来的另外一个人?” “伊藤由纪。”三条樱子的声音恢复了先前平静,“这些只不过是我的猜测,想要知道是不是正确,有个办法…你愿意让我试一试吗?” “嗯?”迹部景吾一愣,回过头望着神情冷峻起来的三条樱子,半晌,灰紫凤眸缓缓眯紧,“你该不会想…” “嗯~”她轻轻点点头,漫不经心的笑道,“让我亲手触摸某些证物。” “休想!”想不想就严厉拒绝道,眉心颦得死紧,连同心情也跟着恶劣起来,迹部景吾算是凶恶的低吼,“你管那些人死活!” “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能上位肯定是因为某些交易,凶手如果为月森瞳抱不平,接下来该死的人就多了,还要包括娱乐公司幕后高层!” 说到这里迹部景吾猛地停下来,因为他看到三条樱子饶有兴致的眯起眼睛。 ————那样的表情就仿佛发现新玩具…心头咯噔一声,赶忙要开口否认却来不及。 “哦~原来你和我想的一样。”象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又或者忽然发现自己认知中的孩子居然已经是成人,三条樱子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娱乐界的潜规则,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接受高层安排的性/交/易,是这样吧?” 迹部景吾顿时语塞,沉默半晌,肩膀重重垂下来,“啊嗯——我知道,因为听人说过冈本奈美的事。”灰紫凤眸瞥了眼三条樱子,眸光微闪,将另一件事隐去。 冈本奈美的事证据确凿,因为他前去归还道明寺家藏品那晚,冈本奈美的表情也说明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不过,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起来…你哪里知道那种事!”迹部景吾拔高声线质问,怀着先发制人或者说转移话题?的微妙心情。 “那种小事就不要追究。”三条樱子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啊~我忘了说,西门总二郎的药理反应检测不出违禁品的。” “是吗?理由呢?”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已经觉得再没什么能让自己惊讶了。 “那些粉末不过是可乐粉添加谷氨酸钠,至于效用嘛——”回答他的人龇出一口白牙,眼睛完成两道弧线,“大概是肾上素激增。” “你让我不要管这件事,可是不行呢~”仿佛不知道自己刚刚所说内容多么惊悚,三条樱子嘴角慢慢挑起张扬的弧度,双瞳眸光变得有些凶狠。 “岛川深介开启的新游戏,既然已经插手我不想半途而废。” “很有趣,不是吗?”说话间她抬起一手,抓住什么似的凌空狠狠一握,“我闻到了哟~鲜血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于是,脊椎骨质增生的人真的伤不起嗷嗷嗷—— ———————— 时间差…? 迹部景吾微微一愣,却又在顷刻间回过神来,不及细细深究三条樱子话语中包含的意思,第一时间拿起自己的电话打给日吉若。 通话的间隙里,迹部景吾一面转述她所说的,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身边人的动静。 此时她已经把目光转回电脑屏幕前,侧面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郁,嘴角绷得死紧,手下继续滑动鼠标,把声线压得很低,似是喃喃自语的说道,“那么…让我看看一切混乱的最初是从哪里开始的吧~” 很快的,迹部景吾结束与日吉若的交谈,转而将注意力尽数放到三条樱子那里,手中的电话却没有挂断,因为他想随时了解话筒彼端的进展,才好在突发情况下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时间差…吗?静静看了三条樱子的侧影一会儿,迹部景吾闭了闭眼,浅浅呼出一口气,起身靠到近前,故作无意的问道,“能说说吗?” “嗯?”被问到的人发出一记无意识的单音,视线仍是停在屏幕的图片上,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语气漫不经心,“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迹部景吾扫了眼她浏览的屏幕,发现内容已经换了别的,不是先前看的,日吉若发来的邮件,而是一些五彩缤纷却不明所以的东西。 他跟着看了一会儿,却也知道自己是看不出所以然,于是漠不关心调开目光,视线下落几分,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别的… 比如说…他更为感兴趣的…她此时此刻的模样。 三条樱子正目不转睛盯着笔记本电脑根本没有留心周遭,于是迹部景吾得以不动声色又大大方方的窥视,眯起眼睛捕捉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低垂的眼睫,神情极是专注,过了一会儿,象是若有所悟,下弯的嘴角渐渐浮起,眼睛慢慢睁大,眸光一点点亮起来,揉进阳光似的笑容,令得她平凡的样貌霎时间耀眼到刺目。 “嗯哼~很有意思撒~”三条樱子忽的轻笑出声,“呵呵~呵呵呵~”双肩微微颤抖,牵起的嘴角,尾音上挑,笑声又软又凉。 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头,眼疾手快地用单臂撑住一个后仰身体险险失去平衡的人,另一手往前探压在她拿着鼠标的手掌上,“看到什么让你笑得这么夸张?说给我听听。” 他说话时用的语气是平淡无奇,内里藏了些不为人知的懊恼。 三条樱子这种表现…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真是…反应快到这种程度是要打击他到死么?迹部景吾牙疼似的啧了一声,卖关子好玩么?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慢一点抽丝剥茧会怎样啊! ……… 内心的腹诽方才一闪而过,迹部景吾就看到她侧首睨了他一眼,随即神情一顿,“啊——你刚刚在心里骂我了吧?” “啰嗦!”迹部景吾后槽牙狠狠一挫,妖怪么你?!灰紫凤眸眼角重重一抽,不自觉翻出一个极不符合形象的白眼给对方,“不要转移话题!” “嗨嗨~”她怪声怪调的回答,说话间人就象没了骨头似的往后瘫到他怀里,后脑勺磨了磨他的胸口,下巴冲着电脑屏幕点了点,“看那个。” “什么?”迹部景吾将双臂往里一收,让她投怀送抱得更彻底些,“什么玩意?”眯起眼睛细细看了屏幕几秒钟,复又一怔,“[洛丽塔]后援会官方网站?”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现在还有心思看这个?”揽住纤细腰肢的手臂狠狠一紧,迹部景吾同时低下头去,嘴唇压到她的耳边,半抱怨半亲昵的问道。 “事情总要有个起源吧?”她往另一边躲了躲,抬起手挠了挠脸颊,“我一直很介意岛川透过道明寺司交给我的那张cd。” “他想告诉我什么?线索一定在里面,并且是不太容易猜到的东西。” “高智商/犯/罪/者的心思…比女人的心思更难猜呢~”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出些仿若自嘲的笑意,“说起来,如果我猜对了,啊…也就是一丘之貉么?” “说重点。”迹部景吾阴森森的低喝。 “好吧好吧——”被指责词不达意的人鼓起脸颊,瞟他的眼神意兴阑珊,“真是没情/趣的男人啊喂!” 她整了整散漫的神情,他怀里懒骨头似的身躯微微挺直,“[洛丽塔],你没发现吗?” 三条樱子伸出一手,指尖点住屏幕上色彩缤纷的网站背景,语气跟着严肃起来,“对比之下,现在的洛丽塔和她们刚出道前不一样。” 迹部景吾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之后调开目光,视线随着她指尖移动落在两人身侧沙发脚下,先前被三条樱子随意丢在那里的cd上,两厢一对比。 “不一样…的地方…”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有些不自信的说道,“是位置?” “答案正确。”三条樱子用课堂上老师对待回答出艰涩提问的学生那种欣慰的语气说道,举在半空的手应景似的飞快打出一个响指,“是位置。” “[洛丽塔]刚出道的时候,五人组合出场排列和现在恰恰相反,原本站在最前端两个人同时换到后面,理由呢?” 她说话又急又快,明显不是等待旁人回应————迹部景吾觉得这是因为没几个人跟得上她跳跃式的思维模式,长此久往形成的接近自问自答习惯。 于是他也不出声,静静听着她似是潜意识的分饰两角,演绎出令他叹为观止的内/幕。 ……… 洛丽塔后援会官方网站存有现今为止她们所有的宣传画,mv,cd封面,按照时间段来看,到今年五月为止,位置安排都没有变动过。 为什么六月新专辑毫无预兆的更换人员排列? 每个组合都有核心人员,或者是主唱或者人气最高的才有资格站在前列,这是常理,偶像公司看重的是市场前景,骤然产生的变更不合常理,除非…有更丰厚的收益作铺垫。 内幕什么的先放一边,现在号称被杀的清水晶子…恰好是被换到前排的两个人之一。 巧合?还是说…她的死是因为挡了别人的星光大道? 那么…凶杀预告的暗示就是… 漫长的连串分析听得迹部景吾头晕目眩,然而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三条樱子蓦然沉默下来,半晌竟是没了动静。 迹部景吾把耳朵竖得高高的,连同提到半空的心脏,灰紫凤眸盯住三条樱子仿佛心神不属的脸良久,发现她仍是没有回神,不得已之下沉声问道,“就是什么?” “啊?!”她侧首望着他,神情有些怔忡,“剥下美丽外表,呈现给你最真实的一面。” 闻言,迹部景吾狠狠一愣,在心里不自觉开始对比————据称是死者的清水晶子活着的时候与现场那副恐怖凄厉的姿态。 嗯!!! 胸腹间灼然升起的是剧烈的呕吐感,他强忍着恶心开口,“这算什么?暗示清水晶子的美丽躯壳里裹着的是腐朽糜烂本性吗?”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哪里来的理由联系到那上面?变/态的共通/性么你!混蛋! 许是一时外露的异样的过于明显,迹部景吾从两人近在咫尺的对视里看到三条樱子双瞳里泛滥开的笑意。 “说不定是哦~”她用接近耳语的音量低笑道,话语含意却是模糊。 至少迹部景吾听不出,他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她的‘说不定’是什么,是赞成他脱口而出的猜测亦或者回答他藏在心底的后半句话。 迹部景吾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他宁愿息事宁人;三条樱子或许不介意甚至勇于自嘲,他迹部景吾却不行。 因为他已经陷进去,即使骗自己也好…心系高智商犯罪者或者变态?已经是事实,至少允许他呃~稍微糊涂些吧? “然后呢?如果这是你分析出来的,清水晶子被杀的祸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某种诡异心态里解脱出来,迹部景吾继续追问。 ……… “然后?另外一个人…不是月森瞳。”三条樱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显得有些犹豫,“我可是实事求是,不是对谁有偏见哦~” “哈?”什么偏见?迹部景吾被她不着边际的话弄得满头雾水,想了半天忽然醒悟过来,莞尔一笑,“你以为我是那般肤浅的男人吗?” 三条樱子的意思是…她接下来的话不是针对月森瞳,不过是按照分析来解释,不存在任何因为他迹部景吾而引发的‘偏见’。 细细看着她莫名其妙尴尬起来脸色好一会儿,迹部景吾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你这家伙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你才可爱!不要动手动脚!”她的神色立竿见影的难看起来,吱吱唔唔语无伦次,“月森瞳收到的可能不是死亡预告!” “出道开始就是组合的灵魂人物,现在莫名其妙被换下来,清水晶子和另外那个冈本奈美无论样貌还是音色都差月森瞳和伊藤由纪一大截。” “那或许是凶手给她的补偿!”她涨红着脸颊左躲右闪,半晌,恼羞成怒打掉他的手,咬牙切齿,“要不要听啊喂!” “我在听——”迹部景吾挑高一边眉梢,学着她以往的样子笑得很痞赖,手指松开揉捏的脸颊慢慢往下滑到她张合的红唇上,压低的声线音色沙哑,“接着说…” 拇指重重抚过她的双唇,灰紫凤眸意有所指的微微眯起。 她象是被他弄得怔住,眼神显得有些茫然,“清水晶子如果还活着,死的就是冈本奈美…”语调轻得仿佛呓语。 “这样啊…”迹部景吾低低叹息一声,身体往前倾,脑海里没了旁的,双眸只余下一弯胭脂色单薄的樱唇。 今晚…或者说很早以前开始,三条樱子品尝起来的感觉,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就是可以令得他忘乎所以的诱惑。 “喂——”她有气无力的低喘一声,头往后仰想要避开却在中途忽的停顿,“你这人…”唇角抿出细微弧度,挺直在他怀里的背脊,双手环到他后脖颈,仰起脸,双瞳阖起。 “色/情/狂么你?”她语气似是羞恼犹带了些无奈。 “我已经很克制了好吧?”他炙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嘴唇上,低垂眼睫看了看她,而后狠狠咬住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吞下溢出的零落呻/吟。 对于正处于青/春/躁/动/期的男生来说,有什么比亲吻心仪的女孩子更重要的事? 迹部景吾自认身心健康,所有行动当然是无法超越本能,案例分析什么的重要吗?死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和她也不是警察,那种事果然还是放到一边去… 全心全意享受由唇齿间美妙滋味所引发的微醺的失重感,迹部景吾闭上眼睛,决定把所有烦心事暂时抛到九霄云外。 ……… 身体最深处涌起痉孪般的轻颤,迹部景吾察觉到凶狠的情/欲突如其来,亲吻的力道不觉间加重…迷乱声息里骤然添加进一记不舒服的闷哼,下一秒,原本乖顺的人开始挣扎。 粘在唇上的柔软推搡着稍稍退开些许,“清…清醒一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尚未平复的喘息,沙哑得不像话,“我不负责给你降温…” 迹部景吾微微睁开眼睛,脑海昏昏沉沉,只觉得胸口跳动的心脏快到象要蹦出来,急急深吸几口气,猛地把头扭到另一边,不敢再盯着面前的人看,只生怕多看一眼就要失控。 相信三条樱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的眸光流转间荡漾如一汪春水,双颊布满娇艳红潮,静静睇着他的神情不自觉带些软糯的撒娇意味。 她也是动/情的,只不过自制力比他好些。 “抱歉。”迹部景吾喃声说道,喉咙里含着一记叹息,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被火烧着似的把搂在怀里的人松开,迹部景吾抬手掩住嘴角,嘘咳两声,强自镇定的说道,“然后我们接下来说…呃?” “除了月森瞳,被替换下来的另外一个人?” “伊藤由纪。”三条樱子的声音恢复了先前平静,“这些只不过是我的猜测,想要知道是不是正确,有个办法…你愿意让我试一试吗?” “嗯?”迹部景吾一愣,回过头望着神情冷峻起来的三条樱子,半晌,灰紫凤眸缓缓眯紧,“你该不会想…” “嗯~”她轻轻点点头,漫不经心的笑道,“让我亲手触摸某些证物。” “休想!”想不想就严厉拒绝道,眉心颦得死紧,连同心情也跟着恶劣起来,迹部景吾算是凶恶的低吼,“你管那些人死活!” “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能上位肯定是因为某些交易,凶手如果为月森瞳抱不平,接下来该死的人就多了,还要包括娱乐公司幕后高层!” 说到这里迹部景吾猛地停下来,因为他看到三条樱子饶有兴致的眯起眼睛。 ————那样的表情就仿佛发现新玩具…心头咯噔一声,赶忙要开口否认却来不及。 “哦~原来你和我想的一样。”象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又或者忽然发现自己认知中的孩子居然已经是成人,三条樱子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娱乐界的潜规则,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接受高层安排的性/交/易,是这样吧?” 迹部景吾顿时语塞,沉默半晌,肩膀重重垂下来,“啊嗯——我知道,因为听人说过冈本奈美的事。”灰紫凤眸瞥了眼三条樱子,眸光微闪,将另一件事隐去。 冈本奈美的事证据确凿,因为他前去归还道明寺家藏品那晚,冈本奈美的表情也说明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不过,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起来…你哪里知道那种事!”迹部景吾拔高声线质问,怀着先发制人或者说转移话题?的微妙心情。 “那种小事就不要追究。”三条樱子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啊~我忘了说,西门总二郎的药理反应检测不出违禁品的。” “是吗?理由呢?”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已经觉得再没什么能让自己惊讶了。 “那些粉末不过是可乐粉添加谷氨酸钠,至于效用嘛——”回答他的人龇出一口白牙,眼睛完成两道弧线,“大概是肾上素激增。” “你让我不要管这件事,可是不行呢~”仿佛不知道自己刚刚所说内容多么惊悚,三条樱子嘴角慢慢挑起张扬的弧度,双瞳眸光变得有些凶狠。 “岛川深介开启的新游戏,既然已经插手我不想半途而废。” “很有趣,不是吗?”说话间她抬起一手,抓住什么似的凌空狠狠一握,“我闻到了哟~鲜血的味道。” 74独角兽 之十三 “我闻到了哟~鲜血的味道。” 几分钟前还满脸娇羞的人很突兀的露出狞恶神情,扬高的手握紧青筋暴起,一副经典反派boss的阴狠模样。 迹部景吾的眼皮狠狠一跳,嘴角不自觉一抽,目瞪口呆的盯了三条樱子好一会儿,猛地把头撇到一边,重重吐出哽在喉咙口的浊气,捂脸。 他实在很想装不认识眼前这人啊喂!太丢脸了,幸好这里没有第三个人————间歇性抽风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三条樱子这笨蛋! 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家的小怪兽么?!把脸扭曲成那样,本来就不咋的的样貌变形到足以吓坏儿童了啊蠢材! 还发出古里古怪的笑声,恐怖片配音么! 内心的吐槽排山倒海般涌动,随着三条樱子的笑声越发嘹亮,迹部景吾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自忍下一掌往笑得前俯后仰的那个后脑勺扇过去的冲/动,凉凉的开口道,“就算笑得再扭曲也比不上变/态/杀/人/狂的气势,死心吧你。” 三条樱子的笑声猛然停顿下来,象是卡壳的录像带,保持着叉腰的姿势整个人僵在那里,好半晌才慢慢阖上嘴。 “要,要你管!”她涨红着脸颊,语气连同表情都是恼羞成怒。 迹部景吾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为了自己将来的血压考虑,迅速出言给予致命一击,“你一直都是泰迪熊,不要妄想能变成北极熊。” 看那圆滚滚的眼睛,乱蓬蓬半长不短的发,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猛兽气息啊你!好女人要懂得认命! 戳出去的食指遥遥点住三条樱子的鼻尖,灰紫凤眸擒住她因为震惊而睁大的圆瞳,迹部景吾以大无畏精神说出真相。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三条樱子的表情从(╰_╯)# 变成~~o(>_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我闻到了哟~鲜血的味道。” 几分钟前还满脸娇羞的人很突兀的露出狞恶神情,扬高的手握紧青筋暴起,一副经典反派boss的阴狠模样。 迹部景吾的眼皮狠狠一跳,嘴角不自觉一抽,目瞪口呆的盯了三条樱子好一会儿,猛地把头撇到一边,重重吐出哽在喉咙口的浊气,捂脸。 他实在很想装不认识眼前这人啊喂!太丢脸了,幸好这里没有第三个人————间歇性抽风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三条樱子这笨蛋! 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家的小怪兽么?!把脸扭曲成那样,本来就不咋的的样貌变形到足以吓坏儿童了啊蠢材! 还发出古里古怪的笑声,恐怖片配音么! 内心的吐槽排山倒海般涌动,随着三条樱子的笑声越发嘹亮,迹部景吾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自忍下一掌往笑得前俯后仰的那个后脑勺扇过去的冲/动,凉凉的开口道,“就算笑得再扭曲也比不上变/态/杀/人/狂的气势,死心吧你。” 三条樱子的笑声猛然停顿下来,象是卡壳的录像带,保持着叉腰的姿势整个人僵在那里,好半晌才慢慢阖上嘴。 “要,要你管!”她涨红着脸颊,语气连同表情都是恼羞成怒。 迹部景吾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为了自己将来的血压考虑,迅速出言给予致命一击,“你一直都是泰迪熊,不要妄想能变成北极熊。” 看那圆滚滚的眼睛,乱蓬蓬半长不短的发,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猛兽气息啊你!好女人要懂得认命! 戳出去的食指遥遥点住三条樱子的鼻尖,灰紫凤眸擒住她因为震惊而睁大的圆瞳,迹部景吾以大无畏精神说出真相。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三条樱子的表情从 (╰_╯)# 变成~~o(>_<)o ~~ “讨厌!你这人稍微骗我下会死么?!”她龇出鲨鱼牙的吼道。 “会死的。”垂下停下半空的食指,迹部景吾双手抱臂,满脸正色的摇摇头,神情是无比惋惜,“因为本大爷一直都是实事求是的人啊。” 三条樱子象是瞬间被雷劈中。 于是…本大爷华丽丽的风格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污染了吗?!忽然醒悟过来的迹部景吾在电闪雷鸣的背景里同样乌云罩顶。 小剧场什么的…给本大爷死一边去啊啊啊! ……… 自觉风度风格都摇摇欲坠的迹部景吾忙不迭想要挽回以往形象,于是赶在三条樱子还未从打击里回过神来,先发制人的哧哼一声,用指尖理了理刘海,几步走到沙发前,弯腰捡起早先被丢到垫子缝隙里的手机。 低头看了看仍处于通话状态的屏幕,嘘咳一声,将它覆到耳边,“日吉,你在吗?” 话筒彼端是一片静默,迹部景吾拿开手机,扫了话筒一眼,啧了一声,复又把它放在耳边,声线略略提高些,“日吉!” 又等了好一会儿,另一头才有动静传来,日吉若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知是信号问题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说话声象是隔着一段距离,让听的人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辨别。 “抱歉…我这里…”说话声里夹着重重杂音,迹部景吾从其中听出风呼啸而过的声响,还有零碎奔跑声,以及…轻浅的异样波动频率? 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头,还来不及出言询问,三条樱子的气息已经接近,“怎么了?” “不知道…那声音有点奇怪。”眼角余光扫了眼眉宇间带些跃跃欲试的三条樱子,想了想,迹部景吾把手机递给她,“你听听怎么回事。” “嗯?”她就着他拿在手里的听筒听了半晌,眉梢一挑,“在海边,那是潮汐的波动。” 说话间耳朵偏离话筒,抬手比了比示意他继续,她自己转身蹲到笔记本面前,“等下把结果告诉我就好。”语气漫不经心,手下开始动作,移动鼠标接着查看文件,低垂的脸遮去所有神情。 “这些东西太零散,我要好好整理下。” 听她这般说,迹部景吾也不好打扰,只得往旁边走开稍许,静静等着日吉若那里结果出来。 原本喧闹的室内一时间沉寂下来,连气息都仿佛停止流动,凝固似的空间里只余下她手腕移动发出的极细微的声响,轻轻浅浅的,一点点撩起迹部景吾的危机感。 那应该算是长久沉浸在意外频发事故里进化出来的敏锐,迹部景吾心想,稍微有点不对劲他就能嗅出来;再这样下去他或许可以考虑未来的职业变更问题,比如说,除了继承家业的集团总裁,多出个侦探或者fbi备用选项。 制裁犯罪,把所有危害社会的坏蛋都抓起来什么的…嗯~每个小男孩都有过的,幼稚却美好的英雄梦想。 迹部景吾被脑海中突如其来的不着边际的想法弄得一愣,恍惚间突然听到三条樱子模模糊糊的回答。 小小声的,意味难明的,犹带着些他无法分辨的异样情绪。 “啊——不必等将来。”她说,“现在我就被你抓到了哟~笨蛋。” ……… 仿佛被阳光撕裂漫天阴霾,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明起来,迹部景吾猛地回过神,呆呆的看着恰好把脸转开的三条樱子,良久,不可自抑的笑出声。 “啊嗯——本大爷绝对绝对不会放手的!” 她淡淡的哼了一声,头也没回,“下次不要那么剧烈的脑补,电波交谈什么的很灵异啊!” “辛苦了。”迹部景吾异常不负责任的耸耸肩,怀着极端愉悦的心情,把暂时抛到九霄云外的日吉若再一次捡回来,“本大爷等得不耐烦了,到底怎么样?” “不是很快乐的在互诉衷肠吗?”日吉若极快的回答道,语气无比阴沉。 “嗯?你在听啊?”迹部景吾好心情的不想计较隔着话筒蔓延过来异样,仍是语带笑意,“找到什么了?跑到海边是有发现?” “不——”日吉若的呼吸显得很急促,象是进行过消耗体力的运动后的气喘吁吁,“沿着信号找到码头废弃仓库,里面只有手机碎片,和…” 说到这里日吉若停顿下来,似是很犹豫,迹部景吾从听筒背景里分辨出一些陌生人的说话声,急切切的,场面似乎杂乱无章。 “你们和警察一起行动?”电光火石间迹部景吾确定日吉若那里的异常,因为他听到远远的有警笛鸣响,眼底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我以为你牢牢记着我曾经说过的。” “有警察涉入,我这里就袖手旁观。”说话的同时迹部景吾把压在耳边的手机移开,面无表情的掐断通话。 其实日吉若的行为无可厚非,迹部景吾却无法和他站在同一立场;不是讨厌警察,而是三条樱子的正义不被常人容忍,他既然选择她,自然也就没办法再沐浴在阳光下,不是沉沦黑暗只是稍稍移动脚步,站到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 ————真是烦恼啊~他居然也即将走上不归路了么?迹部景吾无声感慨着,心情却很微妙的变得轻快。 没过多久,握在手里的电话发出激烈震动,迹部景吾垂眼看了下,冷冷的按下拒绝键;手机静止片刻,屏幕复又亮起。 停在拒绝按键上的手指加重力道,屏幕暗下去,几秒钟后又亮起;掐灭、亮起,掐灭、亮起,单一动作重复十数次,微蓝的屏幕最后一次点亮,光芒熄灭后象是耗尽能量再没有动静。 “终于死心了,真是难缠的家伙。”迹部景吾低声哧道,随即又发现手机跳动几下,频率竟是收到短信的提示。 真是死缠烂打的混账!日吉若那家伙! ……… 无声斥责完自家后辈原本令他欣赏此时却是恼怒的性格,迹部景吾面无表情的低头,默默盯着手机,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视而不见。 良久,闭了闭眼,微微叹息一声,睁开眼睛,迹部景吾动了动手指,点开收信箱。 还是看看吧——说不定是里面三条樱子需要的,她说线索太零散,如果日吉发来的东西派得上用场,她口中的‘新游戏’攻略是不是也会容易些? 无法打消三条樱子以身涉险的念头,退一步的妥协就是不择手段让她获胜。 再一次唾弃自己朝令夕改的原则,迹部景吾定睛看着收到的短信,指尖飞快点动按键,一目十行把内容浏览完毕,而后视线凝固在屏幕显现出来的东西上,眉骨狠狠一跳。 转过身走回三条樱子那里,迹部景吾把手机伸到她眼前,“喂!你看看这个!” “你猜错了,冈本奈美还活着。” 下一秒,迹部景吾只觉得手中一空,却是三条樱子猛地把手机抢过去,细细查看起来。 他递给她看的是日吉若发来的短信,里面没有文字内容,只有十几张拍下来的照片,现场看样子是废弃仓库,空荡荡的,最醒目的是正对镜头的一堵砖墙,其上贴着巨大张贴画,直占了大半堵墙面积。 至于画面所包含的意思,迹部景吾暂时没有头绪,引起他注意的是另外一张照片,主题内容是堆在角落的一团不知什么东西的包裹,看上去有些恶心。 另外就是他口中她猜错的那件事,被镜头随意拍到的站在现场的人物,包括日吉若,他的属下、警员,还有就是彼此搀扶着的神情惊惧的两个女孩子。 一个是日吉若必须贴身保护的月森瞳,另外就是三条樱子分析应该死去的冈本奈美! 这是迹部景吾所知的,三条樱子唯一的一次判断失误;不过看她的样子却是不以为意,因为她已经看完所有照片,抬起头对着他笑得毫无负担。 “那墙上的画我知道在哪里。”她把手机丢还给他,返身点开笔记本电脑网页,进入那个后援会官方网站,鼠标点到一个选项,之后画面跳转。 “这是…”迹部景吾眯起眼睛。 “洛丽塔新专辑的预告,还在拍摄中,预计下个月发行。”三条樱子的音调略带着些诡异的兴/奋感,“你看,一样的吧?网站放出来让粉丝先一睹为快的宣传。” “内容据说保密,你说…这东西…”她纤细的指尖凌空点着屏幕,头也不回问道,“不是人马座吧?” “啊——”迹部景吾定睛看了画面半天,有些犹豫的开口,“应该不是,星座图案的底色不该是苍茫森林。” 画面主题的雪白异兽奔驰在茂密森林里,飞扬的鬃毛,一线阳光映照出的半身,高昂的头颅,额端凸出一只螺旋状尖角… “这是童话里的独角兽吧?” “嘛~看来我该找时间去近距离接触下偶像。”三条樱子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略略侧首面朝着他,斜挑的眼角,眸光如火焰般摇曳。 “随便你,我先声明不给你帮助哦~”迹部景吾阴沉着脸,从牙缝里哼道,“自己想办法。” “不指望你。”她的嘴角弯得更厉害,象是想到什么,眼底有狡黠光芒一闪即逝,“我会打电话给道明寺,同伴出事他一定很着急,想必也会全力以赴。” “切!”迹部景吾把头扭开,不去看她嚣张到极点的笑容,“明天开始…最多给你一个星期,没有解决的话就收手,听明白没有!” “嗨!”三条樱子在他脑后回答得斩钉截铁,外加元气满满。 ……… 握着手机的指尖骤然收紧,迹部景吾狠狠闭了闭眼————他的决定就是这样,不参与她接下来的任何行动,不为别的,只为了需要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才好在她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之后收拾残局。 相信她会明白,因为他在她身边没有秘密。 “放心吧——” 迹部景吾才感觉到自我情绪波动失常,三条樱子就如她曾说过的‘用脑电波交流’之后的给出了回答。 “我的手可是从没有沾血哟~那些人都是顺应自然的死亡。” 喂喂喂!都说了让你不要莫名其妙陷入变态杀人狂模式了!迹部景吾的眼角狠狠一抽。 于是你想要我‘敬请期待’吗?吐槽什么的不符合本大爷风格啊混账女人! 75独角兽 之十四 迹部景吾擅自登堂入室的最终结局,是那晚我和他两人很愉悦的坐在客厅里聊了个通宵,第二天双双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去学校上课。 嗯?刚刚谁的话外音对没有工口大血腥情节表示遗憾的?自己给我去面壁!不管是三条樱子还是劳资本身都是正儿八经的人呐~ 退一万步来说,要[哔——]也得等闲下来才有那份子心情不是? 我耐着性子又等了两天才按照预定计划联络道明寺司。 嗯~不是我拿乔,实在是火候还没到,过于心急会落了下乘,没到关键时刻就眼巴巴送上门非但收不到效果甚至还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怀疑,那么没水准的事我怎么干得出来。 两天,四十八小时,我时时留意着事件的后续发展,迹部景吾真的如他所说什么也不管,我又不愿意从日吉若那里拿到什么资料,好在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稍微关注下报纸舆论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发生在迹部集团酒店的凶杀案,死者是疑似当红偶像组合,嫌疑人是茶道名门公子,如此卖点十足的新闻令得无孔不入的记者如闻到腥膻的蚊蝇,警方尚未给出正面答复,各种揣测已经铺天盖地。 西门总二郎的真实名字并没有被披露出来,报纸上只用‘x君’替代之,有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调查人员爆了内/幕,说是‘x君’的血液检测未发现违禁药物,于是‘x君’在警方那里的口供就成了硬伤,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和尸体共处一室,甚至在警方到来时神智模糊,对此我表示遗憾。 遗留在现场那只黄棕玻璃瓶子究竟怎么回事,那是警方该头疼的问题,肾上素激增那种无迹可寻的事就彷如小作坊出品的黑心棉,不当面拆得七零八落是看不明白滴! 当然,那是题外话。 关于死者的身份…我发现极有趣的地方,[洛丽塔]组合所在娱乐公司矢口否认那具尸身是清水晶子,却又同时发表声明表示已就‘清水晶子失踪’一事向警方备案。 现在的情况变成 [洛丽塔]组合预定九月发行的新专辑将在成员缺席的情况下制作完成,我想这或许也算是一种造势?借用偶像失踪一事引发关注,报纸关于案件的追踪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免费替新专辑作宣传。 [洛丽塔]组合剩余的活着的四名成员各自表达了对同事的担忧与祝福后,又表示会连同对方的份一起努力,在事发第三天登陆后援会网站和粉丝们互动时。 并且我看到网站上关于新专辑主打歌录制进行中的最新消息。 于是,我拿起电话开始联络道明寺司。 首先,我很好奇[洛丽塔]组合所在的娱乐公司凭什么认定死者并非清水晶子,尸检报告日吉若自动发来短信显示那是目前警方的最高机密,连他都暂时没有办法看到结果。 其次,新专辑主题与日吉若找到那处现场墙上的画之间的共同处,果然还是要亲临现场才能找到突破点。 最后…游戏什么的,亲力亲为比隐藏在幕后更带感,不是吗? ……… 拨打电话簿里被道明寺司自作主张输进去那个号码的同时,我抬头对着空气咧开嘴角。 迹部景吾曾不知算是抱怨亦或者讶异的问过我,为什么这次会兴致勃勃,彼时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想答案他不喜欢听。 ‘原本不是一直讨厌那种事的吗?为什么这次一反常态?’ 呵~其实他弄错了,我从来没有避之唯恐不及,扣掉三条樱子的兼容属性不谈,我只有在置身罪恶之时才能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变态吗?或许吧~ 挣扎在遮天蔽日的狂澜里步步惊心、千钧一发,等到剥开迷雾撕裂挡住前路的障碍,藏在千重花瓣里的或许是万千尸骨,也或许是万劫不复… 习惯了在刀锋上行走的命悬一线,谁又能长时间忍耐平淡无奇?人生就象赌博,大获全胜,或者一败涂地,真相揭晓瞬间的亢奋令我沉迷不已。 嗅着空气里无端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屏息等待听筒里的等待音结束。 1、2、3、4…心里默数到44,道明寺司粗嘎的声音透过无线网络传到耳中。 “喂!你是谁?!”语气是难以遏制的凶暴,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其中满满的恶意,“最好有重要的事,否则就等着本大爷报复吧!” “道明寺司,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我挑了挑眉,把听筒从耳朵上拿开,以免听力受到更深刻的摧残,“如果你的同伴洗清嫌疑,那就当我没打过电话。” 听筒里出现短暂的沉默,等到我重新把耳朵靠上去就听到他用不太确定的声音问道,“三条樱子?” 停顿片刻,他把声音提高几度,“你有办法打发掉揪着西门不放的警察?” “真是性急的年轻人。”我顿时语塞,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总统么?事情总要一步步解决。” “没办法打电话给我干嘛?!”他发出接近咆哮的吼声。 “我不是要找你吵架的,麻烦请理智一点。”我只觉得无比头疼,深吸一口气,强自保持镇定心情,迅速进入正题,“你和我一起去观摩[洛丽塔]新专辑主题曲录制现场,以狂热粉丝的身份。” “凭什么?”道明寺司冷冷的反问。 “凭你欠我一次,上次你用情书的借口接近我吧?不是还没给我解释吗?用它来换。”我眯了眯眼,嘴角咧出狞恶笑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条件,“你总该有点回报。” 电话彼端的人仿佛是被问住,安静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开口,带着明显的怒气说道,“等我安排好通知你,算我还你。” “那么我就敬候佳音。”我愉悦的耸耸肩,挂断电话,好整以暇的开始等待起来。 能利用的资源要物尽其用,浪费是很可耻的!于是菜虫头中二症患者道明寺少年,请不要大意的为我奔波吧~ ………………分割线……………… “我讨厌你们这些故弄玄虚的家伙!” 这是和道明寺司碰面的时候,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当然,背景是十几米开外高耸入云的某知名娱乐公司所处大厦。 时间是距离结束通话的三个小时不到,身侧这位看似跋扈的粗犷少年,办事效率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快捷。 许是密友背负嫌疑一事导致他超水平发挥?谁知道呢~ 被他领着在大厦里面走的同时我左顾右盼,对未曾涉足过的领域表现出旺盛的好奇心,至于身边的人臭到极点的脸色,自然就视而不见。 娱乐界诶~梦工厂啊~我这样的乡巴佬一辈子都没机会踩进门槛的地界嗷嗷嗷—— “你到底在看什么?”道明寺司猛地攥住我的胳膊,往一侧通道拖,咬牙切齿,一点也没有被周遭众人侧目的自觉,“白痴似的,真丢脸!” 厅堂里人来人往,放眼看去花团锦簇,我指的是此地每个人外表都光鲜亮丽,满目浮华里衣香鬓影,擦身而过时投过来的视线俱是诧异,象是看到跑错场景的异类。 我指着某处瞪大眼睛,满脸兴奋的用手肘捅了捅已经和迎上来的陌生男子交谈的道明寺司,“诶诶~那个人是那个谁谁谁吧!等下帮我和他要签名好不好?” “啰嗦!闪边去!”道明寺司语气嫌恶的甩开我的爪子,“不是要去录音棚吗?签什么名?人家又不认识你。” 所以说这又是一个没情/趣的男人,我收回有些发麻的手,讪讪的摸摸鼻子,顶着陌生男子的窥视,默默站到道明寺司身后,作一副卑怯的小媳妇姿态。 不多时,道明寺司和那男子结束交涉,男子率先转身用颇恭谨的神态带路,“请随我来,森 悟先生嘱咐要好好招待您呢~道明寺少爷。” 我盯着几米开外的男子背影看了好半晌,然后斜眼瞟了并肩而行道明寺一下,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问道,“好象很尊敬你呢~” “切~本大爷是谁?少见多怪。”道明寺司垂下眼角飞快睇我一眼,神情很是骄傲,“道明寺集团虽然不涉足娱乐业,将来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商界就是这样。” 又不是你自己的本事,尾巴翘到天上好得意么?我撇撇嘴角,想了想,阴森森的笑起来,“呐~西门君最近还好吧?” 许是一时没办法适应话题转换速度,道明寺司的神情卡壳了几秒钟,顿了顿,空白的眼神浮现出一缕阴霾,“那家伙近来呆在家里休养。” “应该的。”我点点头,对于间接打击到某只患有暴躁症孔雀表示暗爽,“连续死了两个女人心理是要有阴影,真是可怜啊喂!” “你这女人少说一句会死吗?”道明寺司当即就跳脚,气急败坏怒吼道,“总二郎他已经在反省了,都是那些变态的错吧?他又不是凶手!” “所以我没有当面对他说什么啊~”我摊了摊手,随后一脸正色的指责,“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少年你的风度啊风度~” 虽说至始至终相信朋友是萌点,但是你一言不合就炸毛的习惯会给现在的我造成困扰的撒~ 白了表情似是被哽住的道明寺司一眼,我扭头慢悠悠地一脚踩进目的地,飞快环顾四周,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于是战前休整结束,游戏进入通关环节。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撑不住了,剩下半章明天继续,我得吃药睡觉了。 —————— 迹部景吾擅自登堂入室的最终结局,是那晚我和他两人很愉悦的坐在客厅里聊了个通宵,第二天双双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去学校上课。 嗯?刚刚谁的话外音对没有工口大血腥情节表示遗憾的?自己给我去面壁!不管是三条樱子还是劳资本身都是正儿八经的人呐~ 退一万步来说,要[哔——]也得等闲下来才有那份子心情不是? 我耐着性子又等了两天才按照预定计划联络道明寺司。 嗯~不是我拿乔,实在是火候还没到,过于心急会落了下乘,没到关键时刻就眼巴巴送上门非但收不到效果甚至还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怀疑,那么没水准的事我怎么干得出来。 两天,四十八小时,我时时留意着事件的后续发展,迹部景吾真的如他所说什么也不管,我又不愿意从日吉若那里拿到什么资料,好在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稍微关注下报纸舆论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发生在迹部集团酒店的凶杀案,死者是疑似当红偶像组合,嫌疑人是茶道名门公子,如此卖点十足的新闻令得无孔不入的记者如闻到腥膻的蚊蝇,警方尚未给出正面答复,各种揣测已经铺天盖地。 西门总二郎的真实名字并没有被披露出来,报纸上只用‘x君’替代之,有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调查人员爆了内/幕,说是‘x君’的血液检测未发现违禁药物,于是‘x君’在警方那里的口供就成了硬伤,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和尸体共处一室,甚至在警方到来时神智模糊,对此我表示遗憾。 遗留在现场那只黄棕玻璃瓶子究竟怎么回事,那是警方该头疼的问题,肾上素激增那种无迹可寻的事就彷如小作坊出品的黑心棉,不当面拆得七零八落是看不明白滴! 当然,那是题外话。 关于死者的身份…我发现极有趣的地方,[洛丽塔]组合所在娱乐公司矢口否认那具尸身是清水晶子,却又同时发表声明表示已就‘清水晶子失踪’一事向警方备案。 现在的情况变成 [洛丽塔]组合预定九月发行的新专辑将在成员缺席的情况下制作完成,我想这或许也算是一种造势?借用偶像失踪一事引发关注,报纸关于案件的追踪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免费替新专辑作宣传。 [洛丽塔]组合剩余的活着的四名成员各自表达了对同事的担忧与祝福后,又表示会连同对方的份一起努力,在事发第三天登陆后援会网站和粉丝们互动时。 并且我看到网站上关于新专辑主打歌录制进行中的最新消息。 于是,我拿起电话开始联络道明寺司。 首先,我很好奇[洛丽塔]组合所在的娱乐公司凭什么认定死者并非清水晶子,尸检报告日吉若自动发来短信显示那是目前警方的最高机密,连他都暂时没有办法看到结果。 其次,新专辑主题与日吉若找到那处现场墙上的画之间的共同处,果然还是要亲临现场才能找到突破点。 最后…游戏什么的,亲力亲为比隐藏在幕后更带感,不是吗? ……… 拨打电话簿里被道明寺司自作主张输进去那个号码的同时,我抬头对着空气咧开嘴角。 迹部景吾曾不知算是抱怨亦或者讶异的问过我,为什么这次会兴致勃勃,彼时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想答案他不喜欢听。 ‘原本不是一直讨厌那种事的吗?为什么这次一反常态?’ 呵~其实他弄错了,我从来没有避之唯恐不及,扣掉三条樱子的兼容属性不谈,我只有在置身罪恶之时才能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变态吗?或许吧~ 挣扎在遮天蔽日的狂澜里步步惊心、千钧一发,等到剥开迷雾撕裂挡住前路的障碍,藏在千重花瓣里的或许是万千尸骨,也或许是万劫不复… 习惯了在刀锋上行走的命悬一线,谁又能长时间忍耐平淡无奇?人生就象赌博,大获全胜,或者一败涂地,真相揭晓瞬间的亢奋令我沉迷不已。 嗅着空气里无端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屏息等待听筒里的等待音结束。 1、2、3、4…心里默数到44,道明寺司粗嘎的声音透过无线网络传到耳中。 “喂!你是谁?!”语气是难以遏制的凶暴,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其中满满的恶意,“最好有重要的事,否则就等着本大爷报复吧!” “道明寺司,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我挑了挑眉,把听筒从耳朵上拿开,以免听力受到更深刻的摧残,“如果你的同伴洗清嫌疑,那就当我没打过电话。” 听筒里出现短暂的沉默,等到我重新把耳朵靠上去就听到他用不太确定的声音问道,“三条樱子?” 停顿片刻,他把声音提高几度,“你有办法打发掉揪着西门不放的警察?” “真是性急的年轻人。”我顿时语塞,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总统么?事情总要一步步解决。” “没办法打电话给我干嘛?!”他发出接近咆哮的吼声。 “我不是要找你吵架的,麻烦请理智一点。”我只觉得无比头疼,深吸一口气,强自保持镇定心情,迅速进入正题,“你和我一起去观摩[洛丽塔]新专辑主题曲录制现场,以狂热粉丝的身份。” “凭什么?”道明寺司冷冷的反问。 “凭你欠我一次,上次你用情书的借口接近我吧?不是还没给我解释吗?用它来换。”我眯了眯眼,嘴角咧出狞恶笑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条件,“你总该有点回报。” 电话彼端的人仿佛是被问住,安静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开口,带着明显的怒气说道,“等我安排好通知你,算我还你。” “那么我就敬候佳音。”我愉悦的耸耸肩,挂断电话,好整以暇的开始等待起来。 能利用的资源要物尽其用,浪费是很可耻的!于是菜虫头中二症患者道明寺少年,请不要大意的为我奔波吧~ ………………分割线……………… “我讨厌你们这些故弄玄虚的家伙!” 这是和道明寺司碰面的时候,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当然,背景是十几米开外高耸入云的某知名娱乐公司所处大厦。 时间是距离结束通话的三个小时不到,身侧这位看似跋扈的粗犷少年,办事效率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快捷。 许是密友背负嫌疑一事导致他超水平发挥?谁知道呢~ 被他领着在大厦里面走的同时我左顾右盼,对未曾涉足过的领域表现出旺盛的好奇心,至于身边的人臭到极点的脸色,自然就视而不见。 娱乐界诶~梦工厂啊~我这样的乡巴佬一辈子都没机会踩进门槛的地界嗷嗷嗷—— “你到底在看什么?”道明寺司猛地攥住我的胳膊,往一侧通道拖,咬牙切齿,一点也没有被周遭众人侧目的自觉,“白痴似的,真丢脸!” 厅堂里人来人往,放眼看去花团锦簇,我指的是此地每个人外表都光鲜亮丽,满目浮华里衣香鬓影,擦身而过时投过来的视线俱是诧异,象是看到跑错场景的异类。 我指着某处瞪大眼睛,满脸兴奋的用手肘捅了捅已经和迎上来的陌生男子交谈的道明寺司,“诶诶~那个人是那个谁谁谁吧!等下帮我和他要签名好不好?” “啰嗦!闪边去!”道明寺司语气嫌恶的甩开我的爪子,“不是要去录音棚吗?签什么名?人家又不认识你。” 所以说这又是一个没情/趣的男人,我收回有些发麻的手,讪讪的摸摸鼻子,顶着陌生男子的窥视,默默站到道明寺司身后,作一副卑怯的小媳妇姿态。 不多时,道明寺司和那男子结束交涉,男子率先转身用颇恭谨的神态带路,“请随我来,森 悟先生嘱咐要好好招待您呢~道明寺少爷。” 我盯着几米开外的男子背影看了好半晌,然后斜眼瞟了并肩而行道明寺一下,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问道,“好象很尊敬你呢~” “切~本大爷是谁?少见多怪。”道明寺司垂下眼角飞快睇我一眼,神情很是骄傲,“道明寺集团虽然不涉足娱乐业,将来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商界就是这样。” 又不是你自己的本事,尾巴翘到天上好得意么?我撇撇嘴角,想了想,阴森森的笑起来,“呐~西门君最近还好吧?” 许是一时没办法适应话题转换速度,道明寺司的神情卡壳了几秒钟,顿了顿,空白的眼神浮现出一缕阴霾,“那家伙近来呆在家里休养。” “应该的。”我点点头,对于间接打击到某只患有暴躁症孔雀表示暗爽,“连续死了两个女人心理是要有阴影,真是可怜啊喂!” “你这女人少说一句会死吗?”道明寺司当即就跳脚,气急败坏怒吼道,“总二郎他已经在反省了,都是那些变态的错吧?他又不是凶手!” “所以我没有当面对他说什么啊~”我摊了摊手,随后一脸正色的指责,“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少年你的风度啊风度~” 虽说至始至终相信朋友是萌点,但是你一言不合就炸毛的习惯会给现在的我造成困扰的撒~ 白了表情似是被哽住的道明寺司一眼,我扭头慢悠悠地一脚踩进目的地,飞快环顾四周,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于是战前休整结束,游戏进入通关环节。 76独角兽 之十五 有这么一瞬间我的呼吸微微凝滞,该怎么形容呢? 许是骤然身处陌生环境,也或许一开始就心怀鬼胎的缘故,当进入此地,目光所及遇上的视线总给我一种不太…嗯~轻松的感觉。 身体不期然僵直又很快松弛下来,我略略侧首,抬起眼角睐了同样停下脚步的道明寺司一眼,对于他眉宇间无声的疑问回以装傻的茫然神色。 几秒钟后,道明寺司调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到身边的陪同人员身上,那男子满脸恭谨却又不失矜持的低声说着什么,交谈间领着人往里行进。 我默默尾随着,边走边悄悄的查探环境。 放眼看过去影影绰绰,想是来的时机不巧,所谓录制现场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人群忙碌而不显杂乱,人员各司其职。 高台上美丽的少女俱是古希腊风格白纱长裙,大背景是一望无际的苍茫森林,随着乐曲悠扬徘徊,霓虹灯明灭间流光溢彩,景致由远及近飞快变化着,演绎动人故事,那是利用高科技影射出来接近真实的虚幻场面。 [洛丽塔]新专辑主题曲录制现场,我记得恶补的资料里有关于这支曲子的故事。 少女如梦呓般轻声吟唱,童话般美好,纯洁娇艳的女孩子们在森林里嬉戏玩乐,而后遇见传说中的独角兽… 不染尘垢的洛丽塔,与象征高贵、高傲和纯洁的神秘生物。 mv的结局是什么?嗯~彼时我只是粗略扫过,隐约印象却是女孩子们一个一个离开森林投身绮丽纷乱的世界,那只余下高贵的白色生物独自徘徊在开满野花的溪流边。 西方传说中独角兽只允许处/女接近,当洛丽塔沾染到世俗,神秘生物就销声匿迹,这是一首暗喻成长的歌曲。 ……… “你在发什么呆?” 耳边响起的声音显得有些恶劣,回过神,目光一转就见方才不知去哪里的道明寺司站在边上,拧紧眉心,一脸不豫瞪着我。 “看偶像。”我对着略远处点点下巴,“我可是她们的粉丝哟~” 舞台那里恰好演绎到某个关键环节,人造的阳光深深浅浅幻化,女孩子们飘扬的裙角彷如蝴蝶的翅膀…半掩垂幕一角缓缓踱出幻影。 通体无暇的雪白,头颅顶端伸出螺旋状长长的角。 “啊咧?居然挺像一回事的嘛~”我伸长脖子瞪着舞台那里,一手不由自主揪住最靠近自己的那方布料,“那是马?” “废话!”道明寺司低嗤一声,再开口时的语气不知怎地竟透出隐隐的骄傲,“它是棉花糖,今年刚好五岁。” 被装扮成独角兽的白马缓缓踱近舞台中央,女孩子们围拢过去它极温驯的低下头,任由她们探手抚摸鬃毛…再远一些的地方,有几名驯马手各自手执器具候在那里。 看样子一切俱是无恙。 “诶?”我收回盯着舞台那里的视线,飞快瞥了眼道明寺司,嘴角一抽,“你家的?” “哼!”道明寺司哼了一声,重重抽回被我攥住的衣袖,双手环臂,眼神无比倨傲,“不是本大爷出借血统最优秀的赛马,你以为自己能站在这里?” “啊——那还真是承蒙关照。”我眯了眯眼,毫无诚意的回答。 许是觉得自己被蔑视了?道明寺司本就不太好看的神情变得越发阴沉,我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辐射而出的暴躁渐渐浓烈。 “你到底…”话说到一半复又沉默下来,他微微偏过头将目光投向两人的身后。 “打扰了,道明寺少爷。”随即响起的男子声线显得颇温雅,待得我同样回过头却见迎上来的人依稀有几分眼熟。 浅色系西服,从头发到鞋子俱是一丝不苟的整洁,二十岁有余三十岁不足,不甚俊秀的容貌被嘴角漾开的笑容提升了不少分数,看着略显平凡的男子第一眼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男子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姿态温和又不显过于讨好。 正当我暗中打量,男子目光微转,两人的视线一时交汇,我迅速勾起嘴角,率先出言招呼道,“日安。” “日安。”男子浅笑着颔首,顿了顿转开目光。 两人此番照面,我忽然想起对方的眼熟所为何来,他是我见过不止一次的,洛丽塔的经纪人,小寺则织。 初次见面在日吉道馆,再度邂逅却是…我想想,应该是…总之是有些微妙的地点吧?记忆不是很清晰,但肯定脱不了这一团乱麻。 所以说…有些事有些人冥冥中总能找出联系,呵~ ……… 眼见对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道明寺司身上,于是我转开目光,把视线继续放到舞台那里,随后一愣,稍稍错开焦点这么一会儿,舞台那里的形势已然发生变化。 原本拍摄的场景停止,女孩子们从舞台上下来,一改先前气氛,懒懒散散的被人簇拥分散到摆着休息椅的几处角落,女孩子娇怯怯的咯咯笑声与交谈声使得原本还算安静的现场一下子有些喧哗起来。 几名驯马手留在舞台中央,围着装扮成独角兽的棉花糖,有条不紊忙碌着什么。 干什么呢?我有些莫名,目光转了又转随即了然,看样子象是中场休息? “我先失陪。”小寺则织的语气略带歉意。 “诶!等一下。”道明寺司说话的同时猛地擒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把我往前推了推,“这家伙想要签名,你帮我带她过去。”随后偏过脸,神情甚是嫌恶,“还要合影什么的吧?女人真是麻烦。” 没留神之下我被他飞来一笔弄得脚步一个踉跄,顷刻间又站稳身形,原因是面前的小寺则织好心的搭了把手。 惊魂未定的剜了尚且不知自己险些一掌把个柔弱女子横拍出去的鲁男子道明寺司一眼,我咽下涌到喉咙口的咒骂,扯出一抹温良微笑,“那什么…总觉得不好在工作的时候打扰。” 语气吞吞吐吐,内容甚是扯淡。 “如果只是签名,应该没什么关系。”小寺则织象是微微一怔,随后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她们都很亲切,不必担心。” 说话间人略略侧身,作无声邀请状,“我带你过去,不过要记得对外保密。”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眼神里流露出类似安抚的意味。 “请放心。”我学着他眨了眨眼,笑眯眯的回答,边说边小跑着缀上他的步伐,却在此时休息处那里猛地爆出一阵嘈杂。 “少不要脸了!”女孩子的声音显得极尖锐,甚至透出几缕恶意,“谁不知道你今天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骚动的中心恰是此时目的地,[洛丽塔]今日到场几名成员的休息处那里有人猛地站起来,遥遥指着与她间隔不远的某位,“贱/货!” 拔高声线的怒骂仿佛会得绕梁三日般高亢,站在附近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拥上前,远远的传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夹杂着对骂与辩驳,稍微留意下内容竟是风度尽失的白烂。 走在几步开外的小寺则织只来得及回过头交代我不要继续上前,温良的脸庞,神情无比尴尬,随后他人就急匆匆跑过去,置身那群眼看着要闹起来的姑娘中间,不知是劝慰还是阻拦场面进一步失控。 ……… 我留在原地,不知是要先满头黑线还是先幸灾乐祸,半晌,嘴角一抽,慢吞吞转过身按着原路返回,走到貌似同样愣住的道明寺司面前,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我抬手按了按额角,“这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这形容词哪里不对?)。 “她们吵什么?”道明寺司望着远处那一片混乱场景,表情似是卡壳,眼神无比的茫然。 “撒~谁知道呢,年轻女孩子总是比较娇气,容不得一点点委屈。”我跟着抬眼注意着那里,嘴里漫无边际敷衍着。 那些飞过来的只言片语,无外乎谁谁谁手段卑下,身边的道明寺司许是单纯如白纸,自然听不懂其中奥妙,我也无意分析真相进而污染对方无邪的心灵。 ‘贱/货’今天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按照所知资料来看,自然是以某些代价换来的,可是被斥骂的是月森瞳,这件事却是耐人寻味。 我原以为此刻站在风暴眼的应该是冈本奈美,和清水晶子一起莫名其妙上位变成[洛丽塔]组合灵魂人物的人,再不济也该是如今下落不明的清水晶子,不是吗? 怎么会是月森瞳?而且口出恶言的竟是原本与她同病相怜的伊藤由纪。 啊~说起来…今天拍摄过程中,舞台上的站位是有变化来着,月森瞳回到她原本的位置,倒是伊藤由纪仍旧被冷藏在后方…这其中的奥妙… 想了想,又想了想,我抿抿嘴角,抬手筢筢头发,迅速将一团乱麻抛诸脑后,收敛涣散的心思继续关注事态发展。 具体情况…撒~谁知道呢~身在此地这样混乱的场景里,无数人辐射而出的情绪严重干扰三条樱子姑娘的兼容模式,我乐得没办法分辨一一接收的电波。 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勾了勾嘴角————我戴着轻薄肉色皮质手套,借由触摸解读残余情绪也是行不通,真好…终于确定能克制坑爹外挂的办法了呐~ 又过了好一会儿,事发中心终于稍微安静下来,许是家丑不可外扬,之前当吵闹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洛丽塔]组合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只能从杂音高低判断少许,其中最明显是小寺则织先生的声音,一番言语断断续续,却全部是劝慰与调解。 说起来…经纪人这一职业真真考验人的忍耐度和情商。 ……… 等到最后一缕余波散去,密不透风的人群方才缓缓松开包围圈,作为中央焦点女孩子们已经被带到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小寺则织对旁边的人低声交代了些什么,随即返身急急赶过来,边走边回头,象是很担心后方再出乱子。 “抱歉…”小寺则织站到近前,开口时眉眼间神情有些淡淡的难堪,“实在是…”波澜不惊的男子此时仿佛有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 道明寺司发出类似冷笑的哧哼,却也不接话只是站着;我上下打量小寺则织,目光落到对方胸口忽的一顿又飞快转开。 小寺则织似是察觉的低下头,下一秒,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微妙的感觉,然而那份异样又在转瞬间消失,虽然他很巧妙的掩饰过去,在抬手整理衣物的动作里仍是带出不自然。 我看的是原本整洁此刻凌乱的雪白衬衣胸襟被扯脱线的扣子,那或许是先前动/乱里无意中留下的,小寺则织在发现的刹那间却泄露出极阴郁的气氛。 很有意思…不是吗? 道明寺司仍是满脸莫名,我知道他可能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他身上那股子不耐烦却是很明确,即使不明白仍是厌恶。 等到小寺则织如强迫症患者般上上下下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我推了把身形微动的道明寺司,赶在他不知是不是要爆发之前递过去一个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然后又把人往更远处推搡。 “我的签名…”我用鬼气森森的语气,一字一顿警告满脸跋扈的道明寺司,得到对方更加凶恶却无声妥协的眼神回答之后,回过头,作一副不谙世事的神态望着小寺则织。 小寺则织的目光在我和道明寺司之间反复流连,半晌,神色间仿佛若有所得,他微微靠到近前,语气谨慎,“我这里有几张下个月演唱会的贵宾券,如果你有兴趣…” 我眯紧眼睛,识趣的点头,停顿片刻,伸出手接过递来的薄薄票券,指尖故作无意触到男子指尖肌/肤…下一刻,当看到对方意料之中的反应,垂下眼,借着收起票券的动作掩去心头的恍悟。 ……… “刚刚…发生什么事?”我在他猛地松一口气的时候故作无意的开口。 小寺则织眼神一沉,嘴角的笑意却仍是温和,“没什么,小争执而已,她们也和你一样都是年轻女孩子,小小的不开心什么的…偶像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哟~” “您说得没错。”我歪了歪头,眨眨眼睛,飞快转移话题,“好想快点看到新专辑面世呢~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动物…”捏紧嗓子,特意用黏黏糊糊的声线说话,目光却是越过身前的男子放到被忽略很久的舞台。 “那是…童话里的独角兽吧?”顿了顿,我用眼角瞥了不自觉将注意力投射过去的小寺则织,复又接下去说道,“幸好幸好…” “幸好?为什么?”他仍是面朝着舞台,口中低低的反问道。 “幸好这里的独角兽不是真实的。”我勾了勾嘴角,小心翼翼掩饰着心头浮现的狞恶,“欧洲神话里,独角兽可是只有处/女才能接近的高贵生物啊~” “不允许污染的纯洁…美丽的生物。” “你说得对。”小寺则织似是无意识的低声说道,望着舞台沉默了许久才象是回过神来,低声致歉之后迈开步伐,前去处理遗留下来的杂事。 我站在原地静静目送男子挺拔的背影缓缓消融在熙熙攘攘人群里,慢慢的眯起眼睛。 过了一会儿,身侧介入一道略显焦躁的存在感,道明寺司粗粝的声音近在咫尺,“你这女人搞什么花样?” “嗯?”我挑眉睐了他一眼,无辜的耸耸肩,“我可什么也没做哟~” “那就跟我回去!”道明寺司低喝出声,同时探手攥住我,“本大爷…”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细细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神情有些不确定,“你的模样看上去不太对劲。” “你多虑了。”我反手拍了拍他,扭头对着远处抬抬下巴,“结局快出来了。” ……… 远处因为之前的插曲而停滞的舞台布置此时开始恢复工作,驯马手们拥在扮演独角兽的马儿周围,小寺则织把 [洛丽塔]成员召集到一起,象是商议着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驯马手们的最终目的出来了,棉花糖被安抚着蜷跪下来,小寺则织停下来让女孩们回到舞台上,其中一名拈着白纱裙角,小心翼翼侧骑到马背上,等到马儿在驯马手的指挥下站立起来,那女孩子微微伏下/身双手环抱着棉花糖的脖子… 然后,停滞的乐声再一次响起。 “不是月森瞳。”我凝神看了许久,回过头对着身边一同围观的人曝出自己认出的,此刻成为舞台主角的人物究竟是哪位。 不是月森瞳而是伊藤由纪。 这转换…是小寺则织调解的结果还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道明寺司闷声说道,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说话间他的视线转到舞台那里,眉心忽的一拢,也不知看到什么,神情竟是微变。 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道明寺司猛地拔腿朝舞台那里跑过去,“喂!危险!” ………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高处有浓厚的阴影徒然坠落,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是长串的火花,彷如夏日祭盛放的烟火,刹那间刺目之极,间隔几秒钟才是巨大的声响。 舞台上方钢筋构架从中断裂,投影灯伴随着电缆迎头砸下来;正下方恰好是几名女孩子站的位置…连尖叫都忘记似的,[洛丽塔]几名成员就这么呆站着,反倒是台下众人的厉声惊呼此起彼伏。 几分钟或者更短,我瞪大眼睛,蓦然感受到醉酒般的战栗,失重般的微醺如此酣畅甜美,使我几乎飘飘然… 场景象是被按下慢镜头的画面,每个转折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高空堕下之物犹如死神扬起镰刀,作为猎物的女孩子们惊惶抱头,待要四下逃窜的动作截止于毫无目的的线路…好吧~至少是有两个人的步伐被彼此绊住。 相撞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人在反作用力效果下颓然倒地,幸运的是砸落的灯架没有落在她身上,不幸的是…她倒下的位置却是马蹄之下。 骤然受惊的马匹半身人立而起,我甚至能清楚看到碗口大的蹄掌重重落下时,倒在地上那人眼底无比骇然的神情。 她张大嘴连惨叫都来不及,惊马的铁蹄已经踹断她两排肋骨。 短促的爆裂声仿佛就在耳畔,唇舌间品尝到浓烈的铁锈味…扩张的瞳孔倒映出半空中的影像,骑在马背上的纤细身影断线风筝似的飞起来,而后腹部蓦然绽放极鲜艳的花朵。 只允许处/女接近的野兽撕裂了不纯洁的生物,用额前尖锐的螺旋角。 呵~我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腥气,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有这么一瞬间我的呼吸微微凝滞,该怎么形容呢? 许是骤然身处陌生环境,也或许一开始就心怀鬼胎的缘故,当进入此地,目光所及遇上的视线总给我一种不太…嗯~轻松的感觉。 身体不期然僵直又很快松弛下来,我略略侧首,抬起眼角睐了同样停下脚步的道明寺司一眼,对于他眉宇间无声的疑问回以装傻的茫然神色。 几秒钟后,道明寺司调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到身边的陪同人员身上,那男子满脸恭谨却又不失矜持的低声说着什么,交谈间领着人往里行进。 我默默尾随着,边走边悄悄的查探环境。 放眼看过去影影绰绰,想是来的时机不巧,所谓录制现场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人群忙碌而不显杂乱,人员各司其职。 高台上美丽的少女俱是古希腊风格白纱长裙,大背景是一望无际的苍茫森林,随着乐曲悠扬徘徊,霓虹灯明灭间流光溢彩,景致由远及近飞快变化着,演绎动人故事,那是利用高科技影射出来接近真实的虚幻场面。 [洛丽塔]新专辑主题曲录制现场,我记得恶补的资料里有关于这支曲子的故事。 少女如梦呓般轻声吟唱,童话般美好,纯洁娇艳的女孩子们在森林里嬉戏玩乐,而后遇见传说中的独角兽… 不染尘垢的洛丽塔,与象征高贵、高傲和纯洁的神秘生物。 mv的结局是什么?嗯~彼时我只是粗略扫过,隐约印象却是女孩子们一个一个离开森林投身绮丽纷乱的世界,那只余下高贵的白色生物独自徘徊在开满野花的溪流边。 西方传说中独角兽只允许处/女接近,当洛丽塔沾染到世俗,神秘生物就销声匿迹,这是一首暗喻成长的歌曲。 ……… “你在发什么呆?” 耳边响起的声音显得有些恶劣,回过神,目光一转就见方才不知去哪里的道明寺司站在边上,拧紧眉心,一脸不豫瞪着我。 “看偶像。”我对着略远处点点下巴,“我可是她们的粉丝哟~” 舞台那里恰好演绎到某个关键环节,人造的阳光深深浅浅幻化,女孩子们飘扬的裙角彷如蝴蝶的翅膀…半掩垂幕一角缓缓踱出幻影。 通体无暇的雪白,头颅顶端伸出螺旋状长长的角。 “啊咧?居然挺像一回事的嘛~”我伸长脖子瞪着舞台那里,一手不由自主揪住最靠近自己的那方布料,“那是马?” “废话!”道明寺司低嗤一声,再开口时的语气不知怎地竟透出隐隐的骄傲,“它是棉花糖,今年刚好五岁。” 被装扮成独角兽的白马缓缓踱近舞台中央,女孩子们围拢过去它极温驯的低下头,任由她们探手抚摸鬃毛…再远一些的地方,有几名驯马手各自手执器具候在那里。 看样子一切俱是无恙。 “诶?”我收回盯着舞台那里的视线,飞快瞥了眼道明寺司,嘴角一抽,“你家的?” “哼!”道明寺司哼了一声,重重抽回被我攥住的衣袖,双手环臂,眼神无比倨傲,“不是本大爷出借血统最优秀的赛马,你以为自己能站在这里?” “啊——那还真是承蒙关照。”我眯了眯眼,毫无诚意的回答。 许是觉得自己被蔑视了?道明寺司本就不太好看的神情变得越发阴沉,我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辐射而出的暴躁渐渐浓烈。 “你到底…”话说到一半复又沉默下来,他微微偏过头将目光投向两人的身后。 “打扰了,道明寺少爷。”随即响起的男子声线显得颇温雅,待得我同样回过头却见迎上来的人依稀有几分眼熟。 浅色系西服,从头发到鞋子俱是一丝不苟的整洁,二十岁有余三十岁不足,不甚俊秀的容貌被嘴角漾开的笑容提升了不少分数,看着略显平凡的男子第一眼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男子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姿态温和又不显过于讨好。 正当我暗中打量,男子目光微转,两人的视线一时交汇,我迅速勾起嘴角,率先出言招呼道,“日安。” “日安。”男子浅笑着颔首,顿了顿转开目光。 两人此番照面,我忽然想起对方的眼熟所为何来,他是我见过不止一次的,洛丽塔的经纪人,小寺则织。 初次见面在日吉道馆,再度邂逅却是…我想想,应该是…总之是有些微妙的地点吧?记忆不是很清晰,但肯定脱不了这一团乱麻。 所以说…有些事有些人冥冥中总能找出联系,呵~ ……… 眼见对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道明寺司身上,于是我转开目光,把视线继续放到舞台那里,随后一愣,稍稍错开焦点这么一会儿,舞台那里的形势已然发生变化。 原本拍摄的场景停止,女孩子们从舞台上下来,一改先前气氛,懒懒散散的被人簇拥分散到摆着休息椅的几处角落,女孩子娇怯怯的咯咯笑声与交谈声使得原本还算安静的现场一下子有些喧哗起来。 几名驯马手留在舞台中央,围着装扮成独角兽的棉花糖,有条不紊忙碌着什么。 干什么呢?我有些莫名,目光转了又转随即了然,看样子象是中场休息? “我先失陪。”小寺则织的语气略带歉意。 “诶!等一下。”道明寺司说话的同时猛地擒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把我往前推了推,“这家伙想要签名,你帮我带她过去。”随后偏过脸,神情甚是嫌恶,“还要合影什么的吧?女人真是麻烦。” 没留神之下我被他飞来一笔弄得脚步一个踉跄,顷刻间又站稳身形,原因是面前的小寺则织好心的搭了把手。 惊魂未定的剜了尚且不知自己险些一掌把个柔弱女子横拍出去的鲁男子道明寺司一眼,我咽下涌到喉咙口的咒骂,扯出一抹温良微笑,“那什么…总觉得不好在工作的时候打扰。” 语气吞吞吐吐,内容甚是扯淡。 “如果只是签名,应该没什么关系。”小寺则织象是微微一怔,随后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她们都很亲切,不必担心。” 说话间人略略侧身,作无声邀请状,“我带你过去,不过要记得对外保密。”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眼神里流露出类似安抚的意味。 “请放心。”我学着他眨了眨眼,笑眯眯的回答,边说边小跑着缀上他的步伐,却在此时休息处那里猛地爆出一阵嘈杂。 “少不要脸了!”女孩子的声音显得极尖锐,甚至透出几缕恶意,“谁不知道你今天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骚动的中心恰是此时目的地,[洛丽塔]今日到场几名成员的休息处那里有人猛地站起来,遥遥指着与她间隔不远的某位,“贱/货!” 拔高声线的怒骂仿佛会得绕梁三日般高亢,站在附近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拥上前,远远的传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夹杂着对骂与辩驳,稍微留意下内容竟是风度尽失的白烂。 走在几步开外的小寺则织只来得及回过头交代我不要继续上前,温良的脸庞,神情无比尴尬,随后他人就急匆匆跑过去,置身那群眼看着要闹起来的姑娘中间,不知是劝慰还是阻拦场面进一步失控。 ……… 我留在原地,不知是要先满头黑线还是先幸灾乐祸,半晌,嘴角一抽,慢吞吞转过身按着原路返回,走到貌似同样愣住的道明寺司面前,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我抬手按了按额角,“这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这形容词哪里不对?)。 “她们吵什么?”道明寺司望着远处那一片混乱场景,表情似是卡壳,眼神无比的茫然。 “撒~谁知道呢,年轻女孩子总是比较娇气,容不得一点点委屈。”我跟着抬眼注意着那里,嘴里漫无边际敷衍着。 那些飞过来的只言片语,无外乎谁谁谁手段卑下,身边的道明寺司许是单纯如白纸,自然听不懂其中奥妙,我也无意分析真相进而污染对方无邪的心灵。 ‘贱/货’今天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按照所知资料来看,自然是以某些代价换来的,可是被斥骂的是月森瞳,这件事却是耐人寻味。 我原以为此刻站在风暴眼的应该是冈本奈美,和清水晶子一起莫名其妙上位变成[洛丽塔]组合灵魂人物的人,再不济也该是如今下落不明的清水晶子,不是吗? 怎么会是月森瞳?而且口出恶言的竟是原本与她同病相怜的伊藤由纪。 啊~说起来…今天拍摄过程中,舞台上的站位是有变化来着,月森瞳回到她原本的位置,倒是伊藤由纪仍旧被冷藏在后方…这其中的奥妙… 想了想,又想了想,我抿抿嘴角,抬手筢筢头发,迅速将一团乱麻抛诸脑后,收敛涣散的心思继续关注事态发展。 具体情况…撒~谁知道呢~身在此地这样混乱的场景里,无数人辐射而出的情绪严重干扰三条樱子姑娘的兼容模式,我乐得没办法分辨一一接收的电波。 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勾了勾嘴角————我戴着轻薄肉色皮质手套,借由触摸解读残余情绪也是行不通,真好…终于确定能克制坑爹外挂的办法了呐~ 又过了好一会儿,事发中心终于稍微安静下来,许是家丑不可外扬,之前当吵闹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洛丽塔]组合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只能从杂音高低判断少许,其中最明显是小寺则织先生的声音,一番言语断断续续,却全部是劝慰与调解。 说起来…经纪人这一职业真真考验人的忍耐度和情商。 ……… 等到最后一缕余波散去,密不透风的人群方才缓缓松开包围圈,作为中央焦点女孩子们已经被带到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小寺则织对旁边的人低声交代了些什么,随即返身急急赶过来,边走边回头,象是很担心后方再出乱子。 “抱歉…”小寺则织站到近前,开口时眉眼间神情有些淡淡的难堪,“实在是…”波澜不惊的男子此时仿佛有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 道明寺司发出类似冷笑的哧哼,却也不接话只是站着;我上下打量小寺则织,目光落到对方胸口忽的一顿又飞快转开。 小寺则织似是察觉的低下头,下一秒,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微妙的感觉,然而那份异样又在转瞬间消失,虽然他很巧妙的掩饰过去,在抬手整理衣物的动作里仍是带出不自然。 我看的是原本整洁此刻凌乱的雪白衬衣胸襟被扯脱线的扣子,那或许是先前动/乱里无意中留下的,小寺则织在发现的刹那间却泄露出极阴郁的气氛。 很有意思…不是吗? 道明寺司仍是满脸莫名,我知道他可能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他身上那股子不耐烦却是很明确,即使不明白仍是厌恶。 等到小寺则织如强迫症患者般上上下下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我推了把身形微动的道明寺司,赶在他不知是不是要爆发之前递过去一个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然后又把人往更远处推搡。 “我的签名…”我用鬼气森森的语气,一字一顿警告满脸跋扈的道明寺司,得到对方更加凶恶却无声妥协的眼神回答之后,回过头,作一副不谙世事的神态望着小寺则织。 小寺则织的目光在我和道明寺司之间反复流连,半晌,神色间仿佛若有所得,他微微靠到近前,语气谨慎,“我这里有几张下个月演唱会的贵宾券,如果你有兴趣…” 我眯紧眼睛,识趣的点头,停顿片刻,伸出手接过递来的薄薄票券,指尖故作无意触到男子指尖肌/肤…下一刻,当看到对方意料之中的反应,垂下眼,借着收起票券的动作掩去心头的恍悟。 ……… “刚刚…发生什么事?”我在他猛地松一口气的时候故作无意的开口。 小寺则织眼神一沉,嘴角的笑意却仍是温和,“没什么,小争执而已,她们也和你一样都是年轻女孩子,小小的不开心什么的…偶像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哟~” “您说得没错。”我歪了歪头,眨眨眼睛,飞快转移话题,“好想快点看到新专辑面世呢~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动物…”捏紧嗓子,特意用黏黏糊糊的声线说话,目光却是越过身前的男子放到被忽略很久的舞台。 “那是…童话里的独角兽吧?”顿了顿,我用眼角瞥了不自觉将注意力投射过去的小寺则织,复又接下去说道,“幸好幸好…” “幸好?为什么?”他仍是面朝着舞台,口中低低的反问道。 “幸好这里的独角兽不是真实的。”我勾了勾嘴角,小心翼翼掩饰着心头浮现的狞恶,“欧洲神话里,独角兽可是只有处/女才能接近的高贵生物啊~” “不允许污染的纯洁…美丽的生物。” “你说得对。”小寺则织似是无意识的低声说道,望着舞台沉默了许久才象是回过神来,低声致歉之后迈开步伐,前去处理遗留下来的杂事。 我站在原地静静目送男子挺拔的背影缓缓消融在熙熙攘攘人群里,慢慢的眯起眼睛。 过了一会儿,身侧介入一道略显焦躁的存在感,道明寺司粗粝的声音近在咫尺,“你这女人搞什么花样?” “嗯?”我挑眉睐了他一眼,无辜的耸耸肩,“我可什么也没做哟~” “那就跟我回去!”道明寺司低喝出声,同时探手攥住我,“本大爷…”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细细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神情有些不确定,“你的模样看上去不太对劲。” “你多虑了。”我反手拍了拍他,扭头对着远处抬抬下巴,“结局快出来了。” ……… 远处因为之前的插曲而停滞的舞台布置此时开始恢复工作,驯马手们拥在扮演独角兽的马儿周围,小寺则织把 [洛丽塔]成员召集到一起,象是商议着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驯马手们的最终目的出来了,棉花糖被安抚着蜷跪下来,小寺则织停下来让女孩们回到舞台上,其中一名拈着白纱裙角,小心翼翼侧骑到马背上,等到马儿在驯马手的指挥下站立起来,那女孩子微微伏下/身双手环抱着棉花糖的脖子… 然后,停滞的乐声再一次响起。 “不是月森瞳。”我凝神看了许久,回过头对着身边一同围观的人曝出自己认出的,此刻成为舞台主角的人物究竟是哪位。 不是月森瞳而是伊藤由纪。 这转换…是小寺则织调解的结果还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道明寺司闷声说道,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说话间他的视线转到舞台那里,眉心忽的一拢,也不知看到什么,神情竟是微变。 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道明寺司猛地拔腿朝舞台那里跑过去,“喂!危险!” ………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高处有浓厚的阴影徒然坠落,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是长串的火花,彷如夏日祭盛放的烟火,刹那间刺目之极,间隔几秒钟才是巨大的声响。 舞台上方钢筋构架从中断裂,投影灯伴随着电缆迎头砸下来;正下方恰好是几名女孩子站的位置…连尖叫都忘记似的,[洛丽塔]几名成员就这么呆站着,反倒是台下众人的厉声惊呼此起彼伏。 几分钟或者更短,我瞪大眼睛,蓦然感受到醉酒般的战栗,失重般的微醺如此酣畅甜美,使我几乎飘飘然… 场景象是被按下慢镜头的画面,每个转折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高空堕下之物犹如死神扬起镰刀,作为猎物的女孩子们惊惶抱头,待要四下逃窜的动作截止于毫无目的的线路…好吧~至少是有两个人的步伐被彼此绊住。 相撞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人在反作用力效果下颓然倒地,幸运的是砸落的灯架没有落在她身上,不幸的是…她倒下的位置却是马蹄之下。 骤然受惊的马匹半身人立而起,我甚至能清楚看到碗口大的蹄掌重重落下时,倒在地上那人眼底无比骇然的神情。 她张大嘴连惨叫都来不及,惊马的铁蹄已经踹断她两排肋骨。 短促的爆裂声仿佛就在耳畔,唇舌间品尝到浓烈的铁锈味…扩张的瞳孔倒映出半空中的影像,骑在马背上的纤细身影断线风筝似的飞起来,而后腹部蓦然绽放极鲜艳的花朵。 只允许处/女接近的野兽撕裂了不纯洁的生物,用额前尖锐的螺旋角。 呵~我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腥气,眯了眯眼。 77独角兽 之十六 ‘意外’发生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带来的后果却不谛于一场大地震,甚至不必等到尘埃落定,惨叫与惊呼已然响彻云霄。 现场混乱无比,我站在角落,置身事外的看着很多人无头苍蝇般四下窜逃,更高处垂下一截断裂的电缆,摇曳间拖拽出青蓝色花火,女孩子们凄厉的尖叫声糅杂着宛转乐声,原本反差巨大的场景不知怎么竟诡异的融洽。 最先赶到那里的是道明寺司,少年推开面前无头绪乱跑的人群,几下越过障碍物,纵身跳上舞台,动作极是敏捷;再然后上前的是反应较快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那里围起来,遮挡了在台下的我的视野。 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后更多的身影涌进此处,是摄影棚外面接到消息的人,每个人都带着气急败坏的表情,却在领头之人有条不紊的带领下迅速行动起来,不多时现场就得到很好的控制,大部分的人被指挥着撤离,小部分留下来收拾残局。 我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走到更偏僻的角落藏好,力求继续在杂乱中被遗漏掉;又等了一会儿,当救护人员抬着担架风风火火冲进来,舞台那里究竟惨烈到何等程度,终究水落石出。 不久之前还在虚幻美景中翩然起舞的娇美女孩们,能够站着的只剩下两名,另外两名正被抬到担架上,因为距离的光顾我弄不清楚那些伤害有多重,但是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却足以说明一切,至于侥幸逃过一劫的那两名,看上去情况也不太好。 两个女孩子相互搀扶着站在舞台一角,身影摇摇欲坠,洁白无垢的纱裙此刻仿佛绣满瑰丽的扶桑花,耀眼的红,刺目到凄厉。 白衣大褂的救护人员检查一番后飞快将两名受害者抬到担架上,随即马不停蹄奔出摄影棚,边上屏息以待的众人这才继续行动起来,有人领走未曾受创却肯定惊吓不小的另外两个女孩子,有人巡视现场开始查看。 此刻我的注意力却调开,从可能受到安抚终于记起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身上转移,视线水平滑动少许,复又停滞。 惨剧中央十几米开外,道明寺司曾用骄傲满满语气称赞的,具有最优秀血统的马儿静静躺倒在那里,头颅恰好朝着我这里,高处打下的灯光反射着那支象征独角兽的螺旋角,象牙色尖端缓缓淌落浓腻血滴,无声的叙说着什么。 它的主人站在它身边,半低着头,双手垂落身侧,脚下一半掩着阴影一半踩着灯光,远远看去气势竟透出几分悲凉。 惊马…被处理掉了吗? 眯了眯眼,压下心头的惋惜之情,我挑了挑眉,再一次掉转注意力,视线在场地内四下游移,搜寻起不得不令我关注的人物。 洛丽塔的经纪人,小寺则织,他去了哪里? ……… 因为措手不及的意外还未完全平息,纵使此地绝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场景仍是透出无声的嘈乱与惊惶;我找了一会儿,小寺则织的身影仓促间竟是杳无踪迹,良久,只能暂时先将找他的念头放在一边。 道明寺司孤零零站在爱马边上,许是顾虑到他的情绪,一时也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只是不远不近在那附近流连。 过了一段时间,道明寺司象是缓过神,僵硬的身体动了动却在驯马手靠上前的时候一把推开对方,之后抬起脸四下寻巡,不知找谁。 下一秒,道明寺司游移的视线远远对上我的,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仿佛看到对方的双瞳内迸出锐利光芒。 随后,道明寺司跃下高台,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朝着我所在的角落走过来。 他的步伐踩得很重很重,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压迫感也越发明显,等到人站到我面前,我很意外的从他眼里看到犹如针尖的戾气。 “它死了。”道明寺司嘶哑的嗓音有点颤动,瞪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眸光却是浑浊,顿了顿又重复道,“它死了,它才刚成年,我一手养大…它死了!”粗嘎的声线忽的扬高,扭曲的眉眼满满的尽是痛恨。 “难道我该为此负责吗?”我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放下原本待要抬起拍抚对方肩头劝慰其伤痛的手,“刚刚那场意外里不只是你心爱的马儿死去吧?” “那么…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我话音刚落,道明寺司的眼中掀起一阵风起云涌,然而他没有说什么反而用极是古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后勾起嘴角,缓缓的说道,“原本我还不信,比起岛川深介…” 拉长的尾音似是意味深长,又透出些恶意,深吸一口气似是平定翻腾的情绪后才继续开口,“你更符合‘灾星’这个称呼。” 于是,受教了。 我点点头,默默将双手背到身后,慢慢脱掉戴的皮质手套,趁着角落光线不甚分明,裸/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动了动,若无其事的伸出右手,“既然你这么觉得,只能到此为止。” “很遗憾,在我没有恼羞成怒之前握个手。”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出诱哄的意味,来~让我看看你隐瞒了些什么。 ……… 道明寺司由始至终都不置一词,只皱着眉头,抿紧的唇角仿佛是在考虑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后退半步,弯下腰把脸凑过来,一字一字的喷气泄愤似的,“没这么容易,你答应过的事没办成,不是吗?” “啊~”我微微一愣,眼角飞快的跳跃几下,顿时有些诧异,说起来这家伙反应很快嘛~真真人不可貌相,“西门总二郎的嫌疑…也对。” “至少要把答应过的事做完。”道明寺司的嘴角绷得很紧,隔着垂落额头卷卷乱发望过来的眼神糅杂着阴郁以及浅浅的希翼,“本大爷最看不起说大话的家伙。” 说完之后他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表情依旧不好看,周身的冷漠却逐渐消散。 我无声的叹口气,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感到遗憾,心念一转复又释然,收回右手,脚步往前迈了一小步站到与之并肩的位置,略略偏头,“要洗清嫌疑很简单。” 道明寺司的身体微微一震,不说话人却回过脸来,目光瞬也不瞬,眼神里清晰的流露出询问的意味。 “找出失踪的清水晶子,无论生死,只要确定时间段与酒店那里相悖,西门总二郎至少就能得到保释。”我把手伸到他鼻子底下,曲起食指给出建议,这是第一。 第二,“至于酒店浴室的案件,如果能从清水晶子那里找出彼此的联系,证明是连环案件,西门总二郎的杀人嫌疑就能从反向推翻。” 我淡淡的瞥了道明寺司一眼,徒然垂下肩膀,无比头疼的开口,“好吧~听不懂没关系,我只是给你一条途径。” “清水晶子在哪里?”他立刻大声的诘问,语气和着神情给人一种微妙的,不负责任的感觉。 被喉咙里涌起的老血哽了下,我静静回视半晌,深深的长吁一口气,把头扭到另一边,了无生趣的磨牙,“我要接触下刚才的女孩子,没受伤的那两个都要,你去安排。” 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谈话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我现在才明白,原来相性不合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将来能够容忍道明寺司这般情商跌倒涨停板的木鱼脑袋的牧野姑娘,我在此对你奉上最崇高的敬意。 怪不得灰姑娘与王子之间的情路会坎坷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不是没理由的喂! ……… 终于弄明白我的意图之后,道明寺司二话不说就飞快奔出去,临走前留下的隐晦眼神约莫是在唾弃我有话不好好说,非要九拐十八弯。 对此,我个人表示非常之无辜,谁能知道英德学园闻名遐迩的花样男子之首竟是如此之驽钝的家伙?说起来,我和迹部景吾的沟通就没有这么多磕磕碰碰,果然是…气场不合? 道明寺司用尽手段交涉的这些时间里,我摸着下巴,心思百转千回。 想了很多有的没有的,最后得出‘比起菜虫头狂躁症患者,拉风孔雀虽然同样让人没蛋也疼但至少不会出现牛头不对马嘴的状况,于是人要懂得惜福。’,所以我决定以后要对迹部景吾好一点。 有比较才有优劣,相对于前者,不会总让我一口老血的后者是多么可爱啊~ 等到远远看见某颗卷卷毛脑袋迎面走过来,我收起涣散的心思,强打起精神。 “跟我来。”道明寺司丢下一句话,复又转身。 “这么快?”我满心不解追上去。 “警方要等到她们的情绪稳定一些才能开始做笔录。”道明寺司边走边低声回答,脚下路线捡着颇偏僻的角落,绕过摆放的器材,又间或回避附近逗留的人员,最后,我和他两人拐到位于摄影棚后方的某处。 不太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虚掩房门,道明寺司停下脚步,回头,“你只有几分钟,而且不能问太明显的问题。” 他的神情看上去不是很轻松,不时左顾右盼象是在顾虑有没有人忽然出现撞个正着。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定了定神,越过道明寺司,缓缓靠上前去;留在身后的人似是倁躇片刻,复又悄无声息缀着我的步伐。 不多时,两人屏息走到门前。 ……… 虚掩的门扉留着一道小小的缝隙,许是道明寺司之前要求清场的关系,走廊附近安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门内的动静不必太过费心就能稍微察觉到。 我的手才刚刚探出去,还未来得及落到门把上,隔着一扇门屋内的交谈就传出来。 那也许不该称之为‘交谈’,更确切一点的形容词应该是‘争吵’或者‘斥骂’,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厉声责骂。 “别狡辩了!今天的意外明明是人为的!”女孩子拔高的声线似是理智全无,半丝舞台上娇糯柔软也没有,泼妇般癫狂。 “也是你吧?月森瞳!奈美和由纪也是你害的吧?除掉清水不够,剩下的我你也不想放过吧?我不会让你如愿!” 说话的人声音象是钢丝一样尖细,剧烈的波动辐射而出,那是混合恐惧、狂乱、恨毒与兴奋的庞大信息,令得我脑海一阵眩晕,皮肤猛地激起战栗。 这应该是此刻说话的人由于过分激动而骤然增幅的脑电波,猝不及防之下我收到对她而言刹那间滑过脑海的记忆。 零碎的画面如吉光片羽,恍惚间我看到许许多多的…内/幕? 热力四射的舞台下是人头攒动,万千粉丝高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喧嚣的气氛台风过境般很容易激起共鸣,她们五个人站在最高点竭尽所能的展露风华。 年纪相近,阅历相近,连容貌才华都不相上下,一开始,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 打破平衡的契机是来自娱乐公司高层的秘密安排,不谙世事的洛丽塔被摆在眼前的外物诱惑,珠宝、金钱、奢侈,五个人当中有人欣然接受有人嗤之以鼻。 结果很快出来,备受‘赞赏’的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很快被高层着意栽培,余下三个人因为一开始的抗拒而被隐隐冷藏。 不甘心是肯定的,于是有人依样卖葫芦,然后…妥协的人得回原本属于她的地位。 当然,以上信息俱是一家之言,有没有偏见不得而知,至少我看到关于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的部分,与迹部景吾所言不谋而合。 那两个女孩子被记忆的主人亲眼看到接受娱乐公司安排的活动,代价是巨额收入与接踵而至的似锦前程,对象是…咦?政/府和商界高层交易?! 性/贿/赂吗? 这还真是…我抿抿嘴角,无声的给记忆主人一句中肯评价,‘套句俗语,贵圈…真乱。’ ……… 记忆的主人是[洛丽塔]组合成员里比较不受重视的佐井美咲,此刻她的歇斯底里便宜了开着外挂的我。 于是,飞快浏览隐/私之后我强自收敛心神,耳朵竖得高高的,继续往下听。 方才那一瞬虽然看懂的东西很多,现实里佐井美咲的叫嚣却只到了尾声而已;被斥骂的对象始终保持沉默,如果不是偶尔有类似触电般跳跃的情绪波动,或许我会误认为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 这个他人却是月森瞳。 良久,佐井美咲象是发/泄完毕,高亢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叫骂声也象是再找不到恶毒言语进而词穷,室内陷入死水般静默。 “你没话说吗?”佐井美咲泄气般喝斥道,声线变得干涩,“就算你不甘心,由纪有什么错?你连她也不放过?” 又过一会儿,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姗姗来迟响起,“真的与我无关,我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晶子她们不关我的事啊~” 月森瞳终于开口辩驳,柔柔弱弱的甚至有些哽咽,“而且晶子…小寺先生只是说她暂时离开而已,或者是太累了去哪里放松下,不是吗?” “你相信那些鬼话!”佐井美咲愤怒的叫嚷起来,“警方那里报告是失踪,可是晶子会什么东西也不带就出走?没有钱能去哪里?!” “她根本是死掉了吧!” “可是…”月森瞳急切切的开口,随即猛地停下来,“谁在外面?!” 脚步声噔噔噔由远及近,气息很快出现在门后,我迅速往后闪,脚跟急转整个人缩到一同听壁角的道明寺司后面。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扉开启的同时月森瞳的声音极是惊讶,“道明寺…君?”,停顿几秒钟,是佐井美咲开口说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语气听上去甚是恶劣。 挡在身前的道明寺司浑身僵硬得不着痕迹,我觉得他可能一时找不出太好的借口,于是只能自己探出头,双方一个照面,月森瞳和佐井美咲的神情俱是一怔。 “抱歉,我只是想…”我摆出装叉的尴尬表情,语焉不详,“实在抱歉,我们马上离开。” 说完之后我攥住道明寺司背后的衣料,手下用力要把人拖走。 “啊~你是三条学姐吧?”月森瞳蓦然开口,飞快赶上前拦下我脚底抹油的意图,“三条学姐怎么在这里?” 我停下动作,看着面前这张带着恬静笑容的姣美脸庞,心念急转,而后开口道,“其实我是想来找日吉学弟。” “他不在吗?”边说边伸长脖子往敞开的门扉里望去。 “日吉学长不在。”月森瞳笑得很柔弱,嘴里说着话目光却慢慢转到道明寺司身上,“我和美咲…说起来之前还没来得及谢谢道明寺君…” ……… 说话间她象是想起方才极恐怖的那一幕,脸颊血色褪尽,双唇轻轻张合却没有发出声音,微微颤抖着,未语先怯。 道明寺司仿佛置若罔闻,犹自板着脸,一副阴沉沉的模样;我厚着脸皮凑到月森瞳身侧,抬手碰碰她的胳膊,又飞快缩回。 待得对方一双水汽弥漫的眼睛转过来,我弯起嘴角,极力露出安抚的神情,“没事了,很快会过去的。” “啊?”她的眸光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内里神采意味不明,半晌,嘴唇动了动,露出虚弱的笑容,“谢谢三条学姐。”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正当四个人之间象是陷入冷场状态,原本安静的走廊里有脚步声纷沓而来,我抬眼和道明寺司对视一眼,两人俱是一震。 有人来了! 道明寺司一把攥住我的胳膊,飞也似的拔腿往来时方向跑,身后传来月森瞳的低声挽留,只是我来不及做出回应,踉踉跄跄的落荒而逃。 道明寺司的动作极快,几息间已经揪着我逃到相对安全的地方,随即他松开手,一脸埋怨的怒气,“结果还是什么也没问,你这女人慢得乌龟似的。” 不,该知道的我已经有个大概了————当然,这句话我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揉了揉被鹰爪蹂/躏过的部位,我四下看了看环境,复又甩了个死鱼眼给道明寺司,没好气说道,“她们的谈话泄露的还不够多么?你到底要迟钝到什么程度?” 道明寺司神情一顿,眼睛里透出少许茫然,站在原地他抬手揉了揉头发,半晌泄气似的冷哼一声,“是月森瞳?” “应该不是。”我摇摇头,飞快否定他的结论,“至少有一部分不是。” “什么意思?”道明寺司抿紧嘴角,紧紧跟着我迈开的脚步,喋喋不休追问,“什么叫部分不是?这还有分吗?” “字面上的意思。”我拿出十万分耐心回答,一面转出最后一个拐角再次回到摄影棚,然后停下来,抬头盯着舞台。 “呐——”我收回视线,回过头对上道明寺司莫名的视线,“你是言出必行的人吧?” “哈?”他的表情有片刻空白,几秒钟后眸光微沉,“那是当然,只不过前提条件是你的要求不能太过分。” “放心,我所做的只是履行诺言。”我眯起眼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帮你找清水晶子,你对任何人都保密,如何?” “现在?”道明寺司蓦然睁大眼睛,看了看我又转头看看四周,回过头来的神情明显是不太相信,“马上能找到?” 他反复打量着我,半晌,收敛脸上略显讥诮的神色,原本一目了然的眼底渐渐蕴氲别样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得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怪不得…” 语毕他复又沉默片刻,眼神微微涣散,压低的声线仿佛喃喃自语,“岛川深介那家伙一直强调你是唯一有能力在游戏里大获全胜的人选。” “你果然对我有所隐瞒。”我挑了挑眉,趁着对方心神不属意图诱使他透露更多,“你也是参与者吗?或者知情?” “不——我不知道。”道明寺司很快清醒过来,象是要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误,开口时语气变得疏离而冰冷,“我答应你。” “那么成交。”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过头,视线抬高几分,“去找人检查舞台高处钢架,就说你之前觉得不对劲。” ……… 不管他是参与者也好,知情者也罢,如果岛川深介才是操控一切的人,那么其它都无关紧要。 我站在原地静静目送道明寺司跑向舞台附近工作人员的背影,深深的吸一口血腥味尚未完全消散的浑浊空气。 如果你有本事身处死亡国度仍能翻云覆雨,那么,我也无所谓站在尸骨堆砌的泥泞里,胜利亦或者失败,最坏不过一起沉沦地狱。 呐——你说是吧?岛川深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意外’发生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带来的后果却不谛于一场大地震,甚至不必等到尘埃落定,惨叫与惊呼已然响彻云霄。 现场混乱无比,我站在角落,置身事外的看着很多人无头苍蝇般四下窜逃,更高处垂下一截断裂的电缆,摇曳间拖拽出青蓝色花火,女孩子们凄厉的尖叫声糅杂着宛转乐声,原本反差巨大的场景不知怎么竟诡异的融洽。 最先赶到那里的是道明寺司,少年推开面前无头绪乱跑的人群,几下越过障碍物,纵身跳上舞台,动作极是敏捷;再然后上前的是反应较快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那里围起来,遮挡了在台下的我的视野。 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后更多的身影涌进此处,是摄影棚外面接到消息的人,每个人都带着气急败坏的表情,却在领头之人有条不紊的带领下迅速行动起来,不多时现场就得到很好的控制,大部分的人被指挥着撤离,小部分留下来收拾残局。 我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走到更偏僻的角落藏好,力求继续在杂乱中被遗漏掉;又等了一会儿,当救护人员抬着担架风风火火冲进来,舞台那里究竟惨烈到何等程度,终究水落石出。 不久之前还在虚幻美景中翩然起舞的娇美女孩们,能够站着的只剩下两名,另外两名正被抬到担架上,因为距离的光顾我弄不清楚那些伤害有多重,但是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却足以说明一切,至于侥幸逃过一劫的那两名,看上去情况也不太好。 两个女孩子相互搀扶着站在舞台一角,身影摇摇欲坠,洁白无垢的纱裙此刻仿佛绣满瑰丽的扶桑花,耀眼的红,刺目到凄厉。 白衣大褂的救护人员检查一番后飞快将两名受害者抬到担架上,随即马不停蹄奔出摄影棚,边上屏息以待的众人这才继续行动起来,有人领走未曾受创却肯定惊吓不小的另外两个女孩子,有人巡视现场开始查看。 此刻我的注意力却调开,从可能受到安抚终于记起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身上转移,视线水平滑动少许,复又停滞。 惨剧中央十几米开外,道明寺司曾用骄傲满满语气称赞的,具有最优秀血统的马儿静静躺倒在那里,头颅恰好朝着我这里,高处打下的灯光反射着那支象征独角兽的螺旋角,象牙色尖端缓缓淌落浓腻血滴,无声的叙说着什么。 它的主人站在它身边,半低着头,双手垂落身侧,脚下一半掩着阴影一半踩着灯光,远远看去气势竟透出几分悲凉。 惊马…被处理掉了吗? 眯了眯眼,压下心头的惋惜之情,我挑了挑眉,再一次掉转注意力,视线在场地内四下游移,搜寻起不得不令我关注的人物。 洛丽塔的经纪人,小寺则织,他去了哪里? ……… 因为措手不及的意外还未完全平息,纵使此地绝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场景仍是透出无声的嘈乱与惊惶;我找了一会儿,小寺则织的身影仓促间竟是杳无踪迹,良久,只能暂时先将找他的念头放在一边。 道明寺司孤零零站在爱马边上,许是顾虑到他的情绪,一时也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只是不远不近在那附近流连。 过了一段时间,道明寺司象是缓过神,僵硬的身体动了动却在驯马手靠上前的时候一把推开对方,之后抬起脸四下寻巡,不知找谁。 下一秒,道明寺司游移的视线远远对上我的,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仿佛看到对方的双瞳内迸出锐利光芒。 随后,道明寺司跃下高台,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朝着我所在的角落走过来。 他的步伐踩得很重很重,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压迫感也越发明显,等到人站到我面前,我很意外的从他眼里看到犹如针尖的戾气。 “它死了。”道明寺司嘶哑的嗓音有点颤动,瞪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眸光却是浑浊,顿了顿又重复道,“它死了,它才刚成年,我一手养大…它死了!”粗嘎的声线忽的扬高,扭曲的眉眼满满的尽是痛恨。 “难道我该为此负责吗?”我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放下原本待要抬起拍抚对方肩头劝慰其伤痛的手,“刚刚那场意外里不只是你心爱的马儿死去吧?” “那么…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我话音刚落,道明寺司的眼中掀起一阵风起云涌,然而他没有说什么反而用极是古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后勾起嘴角,缓缓的说道,“原本我还不信,比起岛川深介…” 拉长的尾音似是意味深长,又透出些恶意,深吸一口气似是平定翻腾的情绪后才继续开口,“你更符合‘灾星’这个称呼。” 于是,受教了。 我点点头,默默将双手背到身后,慢慢脱掉戴的皮质手套,趁着角落光线不甚分明,裸/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动了动,若无其事的伸出右手,“既然你这么觉得,只能到此为止。” “很遗憾,在我没有恼羞成怒之前握个手。”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出诱哄的意味,来~让我看看你隐瞒了些什么。 ……… 道明寺司由始至终都不置一词,只皱着眉头,抿紧的唇角仿佛是在考虑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后退半步,弯下腰把脸凑过来,一字一字的喷气泄愤似的,“没这么容易,你答应过的事没办成,不是吗?” “啊~”我微微一愣,眼角飞快的跳跃几下,顿时有些诧异,说起来这家伙反应很快嘛~真真人不可貌相,“西门总二郎的嫌疑…也对。” “至少要把答应过的事做完。”道明寺司的嘴角绷得很紧,隔着垂落额头卷卷乱发望过来的眼神糅杂着阴郁以及浅浅的希翼,“本大爷最看不起说大话的家伙。” 说完之后他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表情依旧不好看,周身的冷漠却逐渐消散。 我无声的叹口气,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感到遗憾,心念一转复又释然,收回右手,脚步往前迈了一小步站到与之并肩的位置,略略偏头,“要洗清嫌疑很简单。” 道明寺司的身体微微一震,不说话人却回过脸来,目光瞬也不瞬,眼神里清晰的流露出询问的意味。 “找出失踪的清水晶子,无论生死,只要确定时间段与酒店那里相悖,西门总二郎至少就能得到保释。”我把手伸到他鼻子底下,曲起食指给出建议,这是第一。 第二,“至于酒店浴室的案件,如果能从清水晶子那里找出彼此的联系,证明是连环案件,西门总二郎的杀人嫌疑就能从反向推翻。” 我淡淡的瞥了道明寺司一眼,徒然垂下肩膀,无比头疼的开口,“好吧~听不懂没关系,我只是给你一条途径。” “清水晶子在哪里?”他立刻大声的诘问,语气和着神情给人一种微妙的,不负责任的感觉。 被喉咙里涌起的老血哽了下,我静静回视半晌,深深的长吁一口气,把头扭到另一边,了无生趣的磨牙,“我要接触下刚才的女孩子,没受伤的那两个都要,你去安排。” 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谈话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我现在才明白,原来相性不合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将来能够容忍道明寺司这般情商跌倒涨停板的木鱼脑袋的牧野姑娘,我在此对你奉上最崇高的敬意。 怪不得灰姑娘与王子之间的情路会坎坷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不是没理由的喂! ……… 终于弄明白我的意图之后,道明寺司二话不说就飞快奔出去,临走前留下的隐晦眼神约莫是在唾弃我有话不好好说,非要九拐十八弯。 对此,我个人表示非常之无辜,谁能知道英德学园闻名遐迩的花样男子之首竟是如此之驽钝的家伙?说起来,我和迹部景吾的沟通就没有这么多磕磕碰碰,果然是…气场不合? 道明寺司用尽手段交涉的这些时间里,我摸着下巴,心思百转千回。 想了很多有的没有的,最后得出‘比起菜虫头狂躁症患者,拉风孔雀虽然同样让人没蛋也疼但至少不会出现牛头不对马嘴的状况,于是人要懂得惜福。’,所以我决定以后要对迹部景吾好一点。 有比较才有优劣,相对于前者,不会总让我一口老血的后者是多么可爱啊~ 等到远远看见某颗卷卷毛脑袋迎面走过来,我收起涣散的心思,强打起精神。 “跟我来。”道明寺司丢下一句话,复又转身。 “这么快?”我满心不解追上去。 “警方要等到她们的情绪稳定一些才能开始做笔录。”道明寺司边走边低声回答,脚下路线捡着颇偏僻的角落,绕过摆放的器材,又间或回避附近逗留的人员,最后,我和他两人拐到位于摄影棚后方的某处。 不太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虚掩房门,道明寺司停下脚步,回头,“你只有几分钟,而且不能问太明显的问题。” 他的神情看上去不是很轻松,不时左顾右盼象是在顾虑有没有人忽然出现撞个正着。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定了定神,越过道明寺司,缓缓靠上前去;留在身后的人似是倁躇片刻,复又悄无声息缀着我的步伐。 不多时,两人屏息走到门前。 ……… 虚掩的门扉留着一道小小的缝隙,许是道明寺司之前要求清场的关系,走廊附近安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门内的动静不必太过费心就能稍微察觉到。 我的手才刚刚探出去,还未来得及落到门把上,隔着一扇门屋内的交谈就传出来。 那也许不该称之为‘交谈’,更确切一点的形容词应该是‘争吵’或者‘斥骂’,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厉声责骂。 “别狡辩了!今天的意外明明是人为的!”女孩子拔高的声线似是理智全无,半丝舞台上娇糯柔软也没有,泼妇般癫狂。 “也是你吧?月森瞳!奈美和由纪也是你害的吧?除掉清水不够,剩下的我你也不想放过吧?我不会让你如愿!” 说话的人声音象是钢丝一样尖细,剧烈的波动辐射而出,那是混合恐惧、狂乱、恨毒与兴奋的庞大信息,令得我脑海一阵眩晕,皮肤猛地激起战栗。 这应该是此刻说话的人由于过分激动而骤然增幅的脑电波,猝不及防之下我收到对她而言刹那间滑过脑海的记忆。 零碎的画面如吉光片羽,恍惚间我看到许许多多的…内/幕? 热力四射的舞台下是人头攒动,万千粉丝高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喧嚣的气氛台风过境般很容易激起共鸣,她们五个人站在最高点竭尽所能的展露风华。 年纪相近,阅历相近,连容貌才华都不相上下,一开始,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 打破平衡的契机是来自娱乐公司高层的秘密安排,不谙世事的洛丽塔被摆在眼前的外物诱惑,珠宝、金钱、奢侈,五个人当中有人欣然接受有人嗤之以鼻。 结果很快出来,备受‘赞赏’的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很快被高层着意栽培,余下三个人因为一开始的抗拒而被隐隐冷藏。 不甘心是肯定的,于是有人依样卖葫芦,然后…妥协的人得回原本属于她的地位。 当然,以上信息俱是一家之言,有没有偏见不得而知,至少我看到关于清水晶子和冈本奈美的部分,与迹部景吾所言不谋而合。 那两个女孩子被记忆的主人亲眼看到接受娱乐公司安排的活动,代价是巨额收入与接踵而至的似锦前程,对象是…咦?政/府和商界高层交易?! 性/贿/赂吗? 这还真是…我抿抿嘴角,无声的给记忆主人一句中肯评价,‘套句俗语,贵圈…真乱。’ ……… 记忆的主人是[洛丽塔]组合成员里比较不受重视的佐井美咲,此刻她的歇斯底里便宜了开着外挂的我。 于是,飞快浏览隐/私之后我强自收敛心神,耳朵竖得高高的,继续往下听。 方才那一瞬虽然看懂的东西很多,现实里佐井美咲的叫嚣却只到了尾声而已;被斥骂的对象始终保持沉默,如果不是偶尔有类似触电般跳跃的情绪波动,或许我会误认为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 这个他人却是月森瞳。 良久,佐井美咲象是发/泄完毕,高亢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叫骂声也象是再找不到恶毒言语进而词穷,室内陷入死水般静默。 “你没话说吗?”佐井美咲泄气般喝斥道,声线变得干涩,“就算你不甘心,由纪有什么错?你连她也不放过?” 又过一会儿,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姗姗来迟响起,“真的与我无关,我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晶子她们不关我的事啊~” 月森瞳终于开口辩驳,柔柔弱弱的甚至有些哽咽,“而且晶子…小寺先生只是说她暂时离开而已,或者是太累了去哪里放松下,不是吗?” “你相信那些鬼话!”佐井美咲愤怒的叫嚷起来,“警方那里报告是失踪,可是晶子会什么东西也不带就出走?没有钱能去哪里?!” “她根本是死掉了吧!” “可是…”月森瞳急切切的开口,随即猛地停下来,“谁在外面?!” 脚步声噔噔噔由远及近,气息很快出现在门后,我迅速往后闪,脚跟急转整个人缩到一同听壁角的道明寺司后面。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扉开启的同时月森瞳的声音极是惊讶,“道明寺…君?”,停顿几秒钟,是佐井美咲开口说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语气听上去甚是恶劣。 挡在身前的道明寺司浑身僵硬得不着痕迹,我觉得他可能一时找不出太好的借口,于是只能自己探出头,双方一个照面,月森瞳和佐井美咲的神情俱是一怔。 “抱歉,我只是想…”我摆出装叉的尴尬表情,语焉不详,“实在抱歉,我们马上离开。” 说完之后我攥住道明寺司背后的衣料,手下用力要把人拖走。 “啊~你是三条学姐吧?”月森瞳蓦然开口,飞快赶上前拦下我脚底抹油的意图,“三条学姐怎么在这里?” 我停下动作,看着面前这张带着恬静笑容的姣美脸庞,心念急转,而后开口道,“其实我是想来找日吉学弟。” “他不在吗?”边说边伸长脖子往敞开的门扉里望去。 “日吉学长不在。”月森瞳笑得很柔弱,嘴里说着话目光却慢慢转到道明寺司身上,“我和美咲…说起来之前还没来得及谢谢道明寺君…” ……… 说话间她象是想起方才极恐怖的那一幕,脸颊血色褪尽,双唇轻轻张合却没有发出声音,微微颤抖着,未语先怯。 道明寺司仿佛置若罔闻,犹自板着脸,一副阴沉沉的模样;我厚着脸皮凑到月森瞳身侧,抬手碰碰她的胳膊,又飞快缩回。 待得对方一双水汽弥漫的眼睛转过来,我弯起嘴角,极力露出安抚的神情,“没事了,很快会过去的。” “啊?”她的眸光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内里神采意味不明,半晌,嘴唇动了动,露出虚弱的笑容,“谢谢三条学姐。”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正当四个人之间象是陷入冷场状态,原本安静的走廊里有脚步声纷沓而来,我抬眼和道明寺司对视一眼,两人俱是一震。 有人来了! 道明寺司一把攥住我的胳膊,飞也似的拔腿往来时方向跑,身后传来月森瞳的低声挽留,只是我来不及做出回应,踉踉跄跄的落荒而逃。 道明寺司的动作极快,几息间已经揪着我逃到相对安全的地方,随即他松开手,一脸埋怨的怒气,“结果还是什么也没问,你这女人慢得乌龟似的。” 不,该知道的我已经有个大概了————当然,这句话我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揉了揉被鹰爪蹂/躏过的部位,我四下看了看环境,复又甩了个死鱼眼给道明寺司,没好气说道,“她们的谈话泄露的还不够多么?你到底要迟钝到什么程度?” 道明寺司神情一顿,眼睛里透出少许茫然,站在原地他抬手揉了揉头发,半晌泄气似的冷哼一声,“是月森瞳?” “应该不是。”我摇摇头,飞快否定他的结论,“至少有一部分不是。” “什么意思?”道明寺司抿紧嘴角,紧紧跟着我迈开的脚步,喋喋不休追问,“什么叫部分不是?这还有分吗?” “字面上的意思。”我拿出十万分耐心回答,一面转出最后一个拐角再次回到摄影棚,然后停下来,抬头盯着舞台。 “呐——”我收回视线,回过头对上道明寺司莫名的视线,“你是言出必行的人吧?” “哈?”他的表情有片刻空白,几秒钟后眸光微沉,“那是当然,只不过前提条件是你的要求不能太过分。” “放心,我所做的只是履行诺言。”我眯起眼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帮你找清水晶子,你对任何人都保密,如何?” “现在?”道明寺司蓦然睁大眼睛,看了看我又转头看看四周,回过头来的神情明显是不太相信,“马上能找到?” 他反复打量着我,半晌,收敛脸上略显讥诮的神色,原本一目了然的眼底渐渐蕴氲别样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得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怪不得…” 语毕他复又沉默片刻,眼神微微涣散,压低的声线仿佛喃喃自语,“岛川深介那家伙一直强调你是唯一有能力在游戏里大获全胜的人选。” “你果然对我有所隐瞒。”我挑了挑眉,趁着对方心神不属意图诱使他透露更多,“你也是参与者吗?或者知情?” “不——我不知道。”道明寺司很快清醒过来,象是要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误,开口时语气变得疏离而冰冷,“我答应你。” “那么成交。”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过头,视线抬高几分,“去找人检查舞台高处钢架,就说你之前觉得不对劲。” ……… 不管他是参与者也好,知情者也罢,如果岛川深介才是操控一切的人,那么其它都无关紧要。 我站在原地静静目送道明寺司跑向舞台附近工作人员的背影,深深的吸一口血腥味尚未完全消散的浑浊空气。 如果你有本事身处死亡国度仍能翻云覆雨,那么,我也无所谓站在尸骨堆砌的泥泞里,胜利亦或者失败,最坏不过一起沉沦地狱。 呐——你说是吧?岛川深介。 78不要! “到底是怎么回事?”站在我面前的道明寺司用生怕别人听见的音量低吼,惊悚合着无比诧异的表情生生扭曲了一张俊脸。 我淡定的白了他一眼,随手将遮挡视线的庞大身躯往边上推了推,好让自己看得更明白些。 伸长脖子,定定看了舞台那里正在忙碌的人群半晌,收回视线,我抿抿嘴角,“啊——果然,我就知道高处不对劲。”同样压低声音,内容却是故意为之,是要给边上的人自己其实不甚明了的错觉。 可惜,对方似乎不太愿意相信,我明明很努力摆出诚恳表情了。 道明寺司身体动了动,再一次遮去我的视线同时挡掉别处可能投射而来的目光,凑近的脸庞,表情与眼神俱是狞厉,“别告诉我当时你站的距离能看到那玩意!” “嘛——这种小事你何必在意?”我挥了挥手,好声好气的安抚道,“拜托你冷静点,接下来要对付很多询问啊~” 闻言他的眸光微微一沉,脸上霎时间阴云密布,虽然不再开口,看样子却是恨不得一掌拍死我的愤怒。 不知怎地,他越纠结我的心情就愈发舒畅起来。 目光越过堵在面前的道明寺司,在后方转过一圈,我抬手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对着不远处抬抬下巴,“放轻松,有人来找你了。” 说话间脚下后退,拉开彼此的距离,我故意将头偏到一边,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耳畔,道明寺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似是按捺不住忿恨顷刻间要暴起,恰在此时,一道沉稳而陌生的男声响起,“抱歉——就是你首先发现钢架上的…” “请随我去做一份笔录。”陌生男子的语气谦和有礼,随即我察觉到道明寺司的呼吸明显一滞,然而他并未开口反驳什么,反倒是低低的答应下来。 “等一下。”从眼角余光中我看到走出几步的道明寺司忽的又返身,待得我抬起头就见他绷着一张脸,神色不明站在面前。 怎么?我挑了挑眉,无声的询问。 道明寺司一言不发定定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暴躁脾气发作要当场撂挑子走人的时候他抬起一手,五指微张朝着我逼近,然后… “嘶——!”我微微吸一口气,任由他攥着散乱发梢乱扯泄愤一番,几秒钟后,许是满足了的道明寺司收回手,仍是满脸煞气的转身走向等在几米开外的警员。 ……… 等到那两人渐行渐远,我狠狠抽了抽眼角,追随的视线不着痕迹偏移,落到舞台那里。 说起来,骚/乱发生在道明寺司把此地工作人员找来的十几分钟以后。 道明寺司按照我编织的借口让人检查舞台高处钢架,做足安全工作的人员上去之后循着线路一点点细细搜寻,没过多久我意料中的惊呼划破寂静。 那几乎算是惨叫了,我想若不是前期安全工作做得万无一失,跌跌撞撞从高台阴影处窜出来的检修人员可能会失足摔下来,给本来就意外频发的今天再添一笔血色。 发现异样的位置是舞台高空,先前跌落的灯架是其中一部分,属于视野屏/蔽死角,钢架结构的顶棚线路错综复杂,光线又不好,如果不是意外发生,相信我也不太容易发现。 好吧好吧——我承认占了外挂的便宜。 说起来谁也想不到的对不对? 谁能想得到人来人往光影绰绰的舞台高空竟然藏着那种东西?!我眯了眯眼睛,不自觉把目光移开些,胸口有些翻腾。 我不太敢直面此刻舞台中央放置的那卷黑色圆筒状的物体,相信此时守在那附近的众人与我是一样心理;他们是因为几分钟前解开那卷包裹厚塑料的不明物看清楚其中内容,而我却是早有预感。 那里面不必亲眼目睹也会令得我毛骨悚然。 远远的,站在舞台上的几个人肢体语言都表达着一种惶惶不安,现场安静得接近凝固,气压更是低到接近临界点,至于原因,想当然的是等着警方处理的那物。 随着时间流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的异味似乎又浓腻了几分。 动了动太久没有换过站姿而有些酸涩的双腿,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道明寺司消失的方向,热切的希望他能快点出现。 我承认自己多少有点后悔,早知道我该厚着脸皮跟着道明寺司离开,而不是为置身事外特意留在此处,被警方盘问也好过呆在这里被无形之物激得浑身寒毛直竖。 激灵灵抖了抖,我吸吸鼻子,双手抱着胳膊,上下搓了搓手臂,试图抚平被空气中蕴含的静电带起的鸡皮疙瘩。 等了又等,又过了好一会儿,在我几乎忍不住惊颤要脚底抹油的时候,道明寺司伴随着一记巨大的摔门声,怒气冲冲的出现。 ……… 道明寺司挟着一身肉眼可见的怒火迎面而来,走到距离我几米开外他又猛地回转身,一把攥住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警员,顾不得同行的另一名西装革履男子插手劝慰,嘶声吼道,“警告你!不要再反复盘问我有的没有的事!” 语气连同动作都恶劣到极点。 边上身着西装的男子则手忙脚乱要拉开纠缠的两人,嘴里不断劝着,“少爷请冷静!这是例行盘问,请不要做出会引起纠纷的动作。” “滚开!”道明寺司厉喝一声,挣开架着自己的男子,随即又把警员推搡到一旁,手指着对方象是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却蓦然对上我的,下一秒,他豁然回过脸来,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了眯。 “让他快滚!”道明寺司急匆匆丢下一句话就拔腿跑到我近前,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黑到不能再黑。 目光绕过杵在跟前的这人往后瞟了一下飞快收回,我半低下头,作无辜状,方才电光火石间三方俱是打过照面,虽然仅仅是转瞬即过,那位警员神情隐忍的怒气和当看到我他眼底的异样却是清清楚楚。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打定主意,我后退半步复又顿住,半抬了头,拿眼睛瞅着道明寺司,他也同样瞪着我,眼底晦暗莫名。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道明寺司象是回过神来,眸光微闪也不说话探手扯着我就走,脚下步伐迈得很大,方向却是一开始去私会月森瞳和佐井美咲的线路。 手腕象是被铁钳箍住似的,力道大得骨头都隐隐生疼,我踉踉跄跄跟着道明寺司,百忙中回头偷看留下来的人,那警员张了张嘴脚下一动却在瞬间被西装革履的男子堵截,两人低声争辩却没有跟上来,脚下一拐弯就看不见。 同样是人迹罕至的那条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大敞着,道明寺司几乎是把我拖着扔进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目测似是艺员临时休息室,许是先前骚乱的缘故室内显得有些杂乱。 我被甩到挨着门边的墙上,还来不及喘息领口就猛地一紧,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抬头就见道明寺司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用手攥住我的领口,眼睛里盈满要把人大卸八块的愤怒,“你他妈怎么回事?!你从哪里知道舞台上面藏了具尸体?!” “我说是乱猜的你信吗?”我挣扎着撕扯他的手腕,力图替自己多争取一些空气,被绞紧的脖颈呼吸变得困难,“放手…” “乱猜的?”他喃喃的重复一遍,眼神却又倏的暗了下来,沉默片刻,神情更加狞恶,“说谎!乱猜会这么准?其实是你做的吧?” ……… 顾不得肺部因为缺氧发出的抗议,我沉下脸,掐在他手腕上向外着力的双手骤然松开,攀升到他肩膀上,按紧,整个人借势往前,用力屈膝。 就听得道明寺司低嚎一声,整张脸瞬间青绿交加,手下猛地一松复又收紧,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找死!”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 仿佛是天外飞来的一句怒喝,来自除在场两人的第三人,听在我耳中却不谛于福音。 下一秒,道明寺司的身体被外力扯得侧偏少许,随即一记拳头挥过来,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将人打得一个踉跄,与此同时动手的人飞快扶住我被波及而摇摆的身体,一个反身挡到我和道明寺司中间。 “本大爷从来没发现你除了情商幼稚园没毕业,原来学的风度礼仪也都还给老师了!脑浆被抽水马桶冲掉了吗?道明寺司!” 极是特殊的声线被怒气渲染得有些失真,略略侧身对着我的半边脸庞线条绷得死紧,灰紫凤眸眸光凌厉,仿佛惊涛骇浪。 我直起身体,三两下整理好凌乱的衣领,然后扯了扯救场之人的袖子,“迹部…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不管这件事的吗? 迹部景吾仍是与道明寺司对持的姿态,灰紫凤眸眼角斜了我一眼,“本大爷不来,明天是不是就要从报纸上看到你被人掐死抛尸荒野?” 喂喂喂!你怎么说话的?我一时大囧,噎了半天低声下气的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他只是一时呃…”情急? “一时过于激动了,按照刚才那幕发展,其后果法律上可以称之为激/情/犯/罪。”边上有人凉凉的斜/□/来说道。 我嘴角一抽,翻出死鱼眼瞪过去,“日吉学弟,你也来了啊~” 慢了迹部景吾几秒钟出现的日吉若斜倚着门框,暗金瞳子甚是平静,不知怎地眉宇间的神情却隐隐透出些危险的味道。 “听说…”顿了顿,日吉若的视线慢慢悠悠环顾室内一圈,最后停在我脸上,薄唇不着痕迹勾了勾,“我不在的时候被保护人发生意外,赶来的路上遇到迹部学长,三条学姐…你当时也在现场吗?” 斜睇过来的眼神似是蕴含数重意味,随着他的话语,本就险恶的现场气氛绷得更紧,象是一个不留神就会爆发。 ……… “暂停!”我举手作投降状,“我先和道明寺司说两句话,然后日吉学弟你有事直接问他,他才是两次意外的目击者。” 说完之后顶着某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我上前两步站到迹部景吾身边,抬手把他往边上推了推,等他默默移开少许,把视线聚焦在靠墙而立的道明寺司身上。 他的样子看起来微微狼狈,嘴角红了一小块,主要却是神情,乱蓬蓬的卷发刘海半遮着额头发隙露出攒紧的眉心。 “你还想说什么?”道明寺司说话时声音里混合着磨牙的闷响,象是配合他的怨恨,看着我的眼神是烽火燎原。 我静静的与他对视片刻,轻轻吁出一口气,慢慢的开口说道,“在你没有百分百信任我之前,不要试图从我这里征求任何答案。” “什么啊?你这女人!”道明寺司挺/起/上/身,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随后象是想通什么凝滞的眸光闪烁几下,语气变得更差,“让别人凭什么信任你?” “你是想说我这女人不要太嚣张对不对?”我飞快的反问,语气也是同样恶劣,“是,对你们而言或许是屈尊降贵,可惜我不高兴,这是底线。” 说着说着情绪也跟着有些激动起来,我站开三七步,露出无赖本性外加小市民气质,嗓子拔高几度,继续往下数落。 “虽然‘三条樱子’所代表的是不怎么样,可我也还没掉价到必须倒贴的程度,别以为三条樱子曾经喜欢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既然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继续压抑,我就索性不吐不快,“说到底所谓‘新游戏’是擅自决定的吧?就算我戏弄你又如何?” 道明寺司保持着沉默眼睛却越睁越大,一副看到泼妇骂街束手无策的样子。 见状我得意洋洋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与他面对面的位置,倾身附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阴森森笑道,“有意见让岛川深介亲自来找我!” 气息吞吐间我明显察觉到道明寺司的肌肉绷紧,力道似是蓄势待发又碍于身后的迹部景吾和日吉若而不敢妄动。 身后两人的气息有些不稳定却没有超过我的警戒范围,注意力和视线却都死死粘在这里。 于是我好整以暇退开,望进道明寺司那双眼睛,用平常的音量低笑着说道,“他有本事从坟墓里爬出来我也有能力让他再死一次,我倒要看看谁更狠。” 道明寺司意料之外的没有反击,只不过嘴里含混不清的嘀咕约莫是混合各国俚语俗称‘粗话’的内容。 “虽然很遗憾,但我们(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我笑眯眯的往后退,面上极力摆出遗憾的黯然。 ……… “你说完了?”迹部景吾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重重弹在我的额头,神情透出恨铁不成钢,“一眼没看住就给我捅多大的篓子,白痴吗你?!”说话间把我往后一拨自己朝前,“本大爷还有账没算完,你和日吉一边呆着。” 我看着迹部景吾只差没边走边掳袖子,于是嘴角一抽,默默蹭到日吉若那里,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抽了抽眼角。 “我从没见过部长这么…呃~活泼。”探首盯了角落貌似欢乐互动的同门良久,日吉若用异常诡异的语调说道。 “年轻人还是跳脱点好。”我摸着下巴,点点头,非常不负责任的评价,“你家部长平日里就是过于严肃了。” “严肃?你开什么玩笑!”日吉若显然不赞同我的观点,又看了角落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再开口时话题蓦然转换,“这里找到的那具尸体,是你发现的吧?” 语气虽是询问,神情却是肯定。 暗金瞳子里的轻松神采顷刻间散去,眸光化作若有所思,“除了你没有谁有那本事,那么酒店浴室里的又是谁?” 许是因为心情还来不及调整,我一时没法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只得实话实说,“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停顿片刻,我移开与之对视的目光,把脸转到没有人的地方,抿抿嘴角,“尸检报告应该到手了吧?死者的身份你应该去质问娱乐公司而不是我,日吉学弟。” 日吉若沉默不语,半晌,忽的轻声叹息,“远野萌,因为某些缘故而被娱乐公司计划替换月森瞳的人选,尸检报告确认了身份。” “舞台这里发现的才是清水晶子。”我低声接下去说道,闭上眼睛,脑海中飞快掠过几个画面,胸腹间霎时涌起浓厚的血气。 “我无意危言耸听,但是接下来日吉学弟该密切注意的不是月森瞳。” 我也无意吓着他,所以还是不详细说明,导致道明寺司风度尽失的不是我刻意误导他落入警方视线甚至言语挑衅,他的暴躁失常来自见到的东西,当舞台高处钢架上那物被取下来,他不巧正在附近。 第二名死者,清水晶子,她同样被剥皮藏在摄影棚钢架上,恐怖凄惨程度甚至比酒店浴室更严重,因为酒店浴室开着喷淋浴头不断冲洗,现场至少不那么血腥,舞台钢架上的却是裹着厚实塑料布…想想吧~当包裹物被解开的瞬间,那份冲击可是极考验人心里承受能力的。 所以,怨不得道明寺司发狂。 ……… 接下来我和日吉若都没有说话,直到迹部景吾和道明寺司两人结束彼此的热身活动,迹部景吾把神色萎靡的道明寺扔给日吉若,“你亲自送他回去,别再刺激他!” 日吉若毫无异议的接下任务,随即领着人离开,留下来的迹部景吾这才回过头,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我觉得你刚才的表现很可疑。”他踱到我跟前站定,面沉如水,灰紫凤眸内酝酿浅浅波澜,“你…”眼神停在我脸上反复打量,语气有些不确定,“你拿话刺激道明寺,其实是想逼他离这系列案件远一点吧?” “舍不得?”略略沙哑的声线,微挑的眼角透出薄薄的讥诮之意。 我无声的叹口气,“你猜对一半,舍不得是因为他的眼睛太干净。”很难想象那样出身的男孩子竟然单纯到一眼能看到底,我舍不得那样明澈的眼瞳毁在自己手里。 “你吃醋?” “切!本大爷才没那么幼稚。”迹部景吾哧哼一声,神色是不太能说服人的动摇,安静几秒钟眉梢轻轻一挑,继续说道,“嗯~今天有什么感想?” 我看着他微微侧首,明明一副‘你爱说不说’的神情眼睛却时不时偷觑过来的矛盾表现,忍不住蹭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抬起脸,把嘴凑到他耳边。 “接下来死的是佐井,可是我想打乱这个步骤,呐——你会装作不知道,对吧?” 你会阻止我吗?当我的行为触犯你遵守的法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到底是怎么回事?”站在我面前的道明寺司用生怕别人听见的音量低吼,惊悚合着无比诧异的表情生生扭曲了一张俊脸。 我淡定的白了他一眼,随手将遮挡视线的庞大身躯往边上推了推,好让自己看得更明白些。 伸长脖子,定定看了舞台那里正在忙碌的人群半晌,收回视线,我抿抿嘴角,“啊——果然,我就知道高处不对劲。”同样压低声音,内容却是故意为之,是要给边上的人自己其实不甚明了的错觉。 可惜,对方似乎不太愿意相信,我明明很努力摆出诚恳表情了。 道明寺司身体动了动,再一次遮去我的视线同时挡掉别处可能投射而来的目光,凑近的脸庞,表情与眼神俱是狞厉,“别告诉我当时你站的距离能看到那玩意!” “嘛——这种小事你何必在意?”我挥了挥手,好声好气的安抚道,“拜托你冷静点,接下来要对付很多询问啊~” 闻言他的眸光微微一沉,脸上霎时间阴云密布,虽然不再开口,看样子却是恨不得一掌拍死我的愤怒。 不知怎地,他越纠结我的心情就愈发舒畅起来。 目光越过堵在面前的道明寺司,在后方转过一圈,我抬手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对着不远处抬抬下巴,“放轻松,有人来找你了。” 说话间脚下后退,拉开彼此的距离,我故意将头偏到一边,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耳畔,道明寺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似是按捺不住忿恨顷刻间要暴起,恰在此时,一道沉稳而陌生的男声响起,“抱歉——就是你首先发现钢架上的…” “请随我去做一份笔录。”陌生男子的语气谦和有礼,随即我察觉到道明寺司的呼吸明显一滞,然而他并未开口反驳什么,反倒是低低的答应下来。 “等一下。”从眼角余光中我看到走出几步的道明寺司忽的又返身,待得我抬起头就见他绷着一张脸,神色不明站在面前。 怎么?我挑了挑眉,无声的询问。 道明寺司一言不发定定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暴躁脾气发作要当场撂挑子走人的时候他抬起一手,五指微张朝着我逼近,然后… “嘶——!”我微微吸一口气,任由他攥着散乱发梢乱扯泄愤一番,几秒钟后,许是满足了的道明寺司收回手,仍是满脸煞气的转身走向等在几米开外的警员。 ……… 等到那两人渐行渐远,我狠狠抽了抽眼角,追随的视线不着痕迹偏移,落到舞台那里。 说起来,骚/乱发生在道明寺司把此地工作人员找来的十几分钟以后。 道明寺司按照我编织的借口让人检查舞台高处钢架,做足安全工作的人员上去之后循着线路一点点细细搜寻,没过多久我意料中的惊呼划破寂静。 那几乎算是惨叫了,我想若不是前期安全工作做得万无一失,跌跌撞撞从高台阴影处窜出来的检修人员可能会失足摔下来,给本来就意外频发的今天再添一笔血色。 发现异样的位置是舞台高空,先前跌落的灯架是其中一部分,属于视野屏/蔽死角,钢架结构的顶棚线路错综复杂,光线又不好,如果不是意外发生,相信我也不太容易发现。 好吧好吧——我承认占了外挂的便宜。 说起来谁也想不到的对不对? 谁能想得到人来人往光影绰绰的舞台高空竟然藏着那种东西?!我眯了眯眼睛,不自觉把目光移开些,胸口有些翻腾。 我不太敢直面此刻舞台中央放置的那卷黑色圆筒状的物体,相信此时守在那附近的众人与我是一样心理;他们是因为几分钟前解开那卷包裹厚塑料的不明物看清楚其中内容,而我却是早有预感。 那里面不必亲眼目睹也会令得我毛骨悚然。 远远的,站在舞台上的几个人肢体语言都表达着一种惶惶不安,现场安静得接近凝固,气压更是低到接近临界点,至于原因,想当然的是等着警方处理的那物。 随着时间流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的异味似乎又浓腻了几分。 动了动太久没有换过站姿而有些酸涩的双腿,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道明寺司消失的方向,热切的希望他能快点出现。 我承认自己多少有点后悔,早知道我该厚着脸皮跟着道明寺司离开,而不是为置身事外特意留在此处,被警方盘问也好过呆在这里被无形之物激得浑身寒毛直竖。 激灵灵抖了抖,我吸吸鼻子,双手抱着胳膊,上下搓了搓手臂,试图抚平被空气中蕴含的静电带起的鸡皮疙瘩。 等了又等,又过了好一会儿,在我几乎忍不住惊颤要脚底抹油的时候,道明寺司伴随着一记巨大的摔门声,怒气冲冲的出现。 ……… 道明寺司挟着一身肉眼可见的怒火迎面而来,走到距离我几米开外他又猛地回转身,一把攥住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警员,顾不得同行的另一名西装革履男子插手劝慰,嘶声吼道,“警告你!不要再反复盘问我有的没有的事!” 语气连同动作都恶劣到极点。 边上身着西装的男子则手忙脚乱要拉开纠缠的两人,嘴里不断劝着,“少爷请冷静!这是例行盘问,请不要做出会引起纠纷的动作。” “滚开!”道明寺司厉喝一声,挣开架着自己的男子,随即又把警员推搡到一旁,手指着对方象是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却蓦然对上我的,下一秒,他豁然回过脸来,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了眯。 “让他快滚!”道明寺司急匆匆丢下一句话就拔腿跑到我近前,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黑到不能再黑。 目光绕过杵在跟前的这人往后瞟了一下飞快收回,我半低下头,作无辜状,方才电光火石间三方俱是打过照面,虽然仅仅是转瞬即过,那位警员神情隐忍的怒气和当看到我他眼底的异样却是清清楚楚。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打定主意,我后退半步复又顿住,半抬了头,拿眼睛瞅着道明寺司,他也同样瞪着我,眼底晦暗莫名。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道明寺司象是回过神来,眸光微闪也不说话探手扯着我就走,脚下步伐迈得很大,方向却是一开始去私会月森瞳和佐井美咲的线路。 手腕象是被铁钳箍住似的,力道大得骨头都隐隐生疼,我踉踉跄跄跟着道明寺司,百忙中回头偷看留下来的人,那警员张了张嘴脚下一动却在瞬间被西装革履的男子堵截,两人低声争辩却没有跟上来,脚下一拐弯就看不见。 同样是人迹罕至的那条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大敞着,道明寺司几乎是把我拖着扔进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目测似是艺员临时休息室,许是先前骚乱的缘故室内显得有些杂乱。 我被甩到挨着门边的墙上,还来不及喘息领口就猛地一紧,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抬头就见道明寺司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用手攥住我的领口,眼睛里盈满要把人大卸八块的愤怒,“你他妈怎么回事?!你从哪里知道舞台上面藏了具尸体?!” “我说是乱猜的你信吗?”我挣扎着撕扯他的手腕,力图替自己多争取一些空气,被绞紧的脖颈呼吸变得困难,“放手…” “乱猜的?”他喃喃的重复一遍,眼神却又倏的暗了下来,沉默片刻,神情更加狞恶,“说谎!乱猜会这么准?其实是你做的吧?” ……… 顾不得肺部因为缺氧发出的抗议,我沉下脸,掐在他手腕上向外着力的双手骤然松开,攀升到他肩膀上,按紧,整个人借势往前,用力屈膝。 就听得道明寺司低嚎一声,整张脸瞬间青绿交加,手下猛地一松复又收紧,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找死!”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 仿佛是天外飞来的一句怒喝,来自除在场两人的第三人,听在我耳中却不谛于福音。 下一秒,道明寺司的身体被外力扯得侧偏少许,随即一记拳头挥过来,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将人打得一个踉跄,与此同时动手的人飞快扶住我被波及而摇摆的身体,一个反身挡到我和道明寺司中间。 “本大爷从来没发现你除了情商幼稚园没毕业,原来学的风度礼仪也都还给老师了!脑浆被抽水马桶冲掉了吗?道明寺司!” 极是特殊的声线被怒气渲染得有些失真,略略侧身对着我的半边脸庞线条绷得死紧,灰紫凤眸眸光凌厉,仿佛惊涛骇浪。 我直起身体,三两下整理好凌乱的衣领,然后扯了扯救场之人的袖子,“迹部…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不管这件事的吗? 迹部景吾仍是与道明寺司对持的姿态,灰紫凤眸眼角斜了我一眼,“本大爷不来,明天是不是就要从报纸上看到你被人掐死抛尸荒野?” 喂喂喂!你怎么说话的?我一时大囧,噎了半天低声下气的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他只是一时呃…”情急? “一时过于激动了,按照刚才那幕发展,其后果法律上可以称之为激/情/犯/罪。”边上有人凉凉的斜/插进/来说道。 我嘴角一抽,翻出死鱼眼瞪过去,“日吉学弟,你也来了啊~” 慢了迹部景吾几秒钟出现的日吉若斜倚着门框,暗金瞳子甚是平静,不知怎地眉宇间的神情却隐隐透出些危险的味道。 “听说…”顿了顿,日吉若的视线慢慢悠悠环顾室内一圈,最后停在我脸上,薄唇不着痕迹勾了勾,“我不在的时候被保护人发生意外,赶来的路上遇到迹部学长,三条学姐…你当时也在现场吗?” 斜睇过来的眼神似是蕴含数重意味,随着他的话语,本就险恶的现场气氛绷得更紧,象是一个不留神就会爆发。 ……… “暂停!”我举手作投降状,“我先和道明寺司说两句话,然后日吉学弟你有事直接问他,他才是两次意外的目击者。” 说完之后顶着某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我上前两步站到迹部景吾身边,抬手把他往边上推了推,等他默默移开少许,把视线聚焦在靠墙而立的道明寺司身上。 他的样子看起来微微狼狈,嘴角红了一小块,主要却是神情,乱蓬蓬的卷发刘海半遮着额头发隙露出攒紧的眉心。 “你还想说什么?”道明寺司说话时声音里混合着磨牙的闷响,象是配合他的怨恨,看着我的眼神是烽火燎原。 我静静的与他对视片刻,轻轻吁出一口气,慢慢的开口说道,“在你没有百分百信任我之前,不要试图从我这里征求任何答案。” “什么啊?你这女人!”道明寺司挺/起/上/身,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随后象是想通什么凝滞的眸光闪烁几下,语气变得更差,“让别人凭什么信任你?” “你是想说我这女人不要太嚣张对不对?”我飞快的反问,语气也是同样恶劣,“是,对你们而言或许是屈尊降贵,可惜我不高兴,这是底线。” 说着说着情绪也跟着有些激动起来,我站开三七步,露出无赖本性外加小市民气质,嗓子拔高几度,继续往下数落。 “虽然‘三条樱子’所代表的是不怎么样,可我也还没掉价到必须倒贴的程度,别以为三条樱子曾经喜欢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既然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继续压抑,我就索性不吐不快,“说到底所谓‘新游戏’是擅自决定的吧?就算我戏弄你又如何?” 道明寺司保持着沉默眼睛却越睁越大,一副看到泼妇骂街束手无策的样子。 见状我得意洋洋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与他面对面的位置,倾身附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阴森森笑道,“有意见让岛川深介亲自来找我!” 气息吞吐间我明显察觉到道明寺司的肌肉绷紧,力道似是蓄势待发又碍于身后的迹部景吾和日吉若而不敢妄动。 身后两人的气息有些不稳定却没有超过我的警戒范围,注意力和视线却都死死粘在这里。 于是我好整以暇退开,望进道明寺司那双眼睛,用平常的音量低笑着说道,“他有本事从坟墓里爬出来我也有能力让他再死一次,我倒要看看谁更狠。” 道明寺司意料之外的没有反击,只不过嘴里含混不清的嘀咕约莫是混合各国俚语俗称‘粗话’的内容。 “虽然很遗憾,但我们(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我笑眯眯的往后退,面上极力摆出遗憾的黯然。 ……… “你说完了?”迹部景吾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重重弹在我的额头,神情透出恨铁不成钢,“一眼没看住就给我捅多大的篓子,白痴吗你?!”说话间把我往后一拨自己朝前,“本大爷还有账没算完,你和日吉一边呆着。” 我看着迹部景吾只差没边走边掳袖子,于是嘴角一抽,默默蹭到日吉若那里,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抽了抽眼角。 “我从没见过部长这么…呃~活泼。”探首盯了角落貌似欢乐互动的同门良久,日吉若用异常诡异的语调说道。 “年轻人还是跳脱点好。”我摸着下巴,点点头,非常不负责任的评价,“你家部长平日里就是过于严肃了。” “严肃?你开什么玩笑!”日吉若显然不赞同我的观点,又看了角落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再开口时话题蓦然转换,“这里找到的那具尸体,是你发现的吧?” 语气虽是询问,神情却是肯定。 暗金瞳子里的轻松神采顷刻间散去,眸光化作若有所思,“除了你没有谁有那本事,那么酒店浴室里的又是谁?” 许是因为心情还来不及调整,我一时没法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只得实话实说,“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停顿片刻,我移开与之对视的目光,把脸转到没有人的地方,抿抿嘴角,“尸检报告应该到手了吧?死者的身份你应该去质问娱乐公司而不是我,日吉学弟。” 日吉若沉默不语,半晌,忽的轻声叹息,“远野萌,因为某些缘故而被娱乐公司计划替换月森瞳的人选,尸检报告确认了身份。” “舞台这里发现的才是清水晶子。”我低声接下去说道,闭上眼睛,脑海中飞快掠过几个画面,胸腹间霎时涌起浓厚的血气。 “我无意危言耸听,但是接下来日吉学弟该密切注意的不是月森瞳。” 我也无意吓着他,所以还是不详细说明,导致道明寺司风度尽失的不是我刻意误导他落入警方视线甚至言语挑衅,他的暴躁失常来自见到的东西,当舞台高处钢架上那物被取下来,他不巧正在附近。 第二名死者,清水晶子,她同样被剥皮藏在摄影棚钢架上,恐怖凄惨程度甚至比酒店浴室更严重,因为酒店浴室开着喷淋浴头不断冲洗,现场至少不那么血腥,舞台钢架上的却是裹着厚实塑料布…想想吧~当包裹物被解开的瞬间,那份冲击可是极考验人心里承受能力的。 所以,怨不得道明寺司发狂。 ……… 接下来我和日吉若都没有说话,直到迹部景吾和道明寺司两人结束彼此的热身活动,迹部景吾把神色萎靡的道明寺扔给日吉若,“你亲自送他回去,别再刺激他!” 日吉若毫无异议的接下任务,随即领着人离开,留下来的迹部景吾这才回过头,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我觉得你刚才的表现很可疑。”他踱到我跟前站定,面沉如水,灰紫凤眸内酝酿浅浅波澜,“你…”眼神停在我脸上反复打量,语气有些不确定,“你拿话刺激道明寺,其实是想逼他离这系列案件远一点吧?” “舍不得?”略略沙哑的声线,微挑的眼角透出薄薄的讥诮之意。 我无声的叹口气,“你猜对一半,舍不得是因为他的眼睛太干净。”很难想象那样出身的男孩子竟然单纯到一眼能看到底,我舍不得那样明澈的眼瞳毁在自己手里。 “你吃醋?” “切!本大爷才没那么幼稚。”迹部景吾哧哼一声,神色是不太能说服人的动摇,安静几秒钟眉梢轻轻一挑,继续说道,“嗯~今天有什么感想?” 我看着他微微侧首,明明一副‘你爱说不说’的神情眼睛却时不时偷觑过来的矛盾表现,忍不住蹭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抬起脸,把嘴凑到他耳边。 “接下来死的是佐井,可是我想打乱这个步骤,呐——你会装作不知道,对吧?” 你会阻止我吗?当我的行为触犯你遵守的法律? 79不要! 耳畔碰触到浅浅的柔软,她说话时温润的吐息钻进耳道,羽毛似的瘙痒,触发身体深处的战栗,有那么一瞬间,迹部景吾的心神微微恍惚。 然而他又在刹那间清醒过来,强自按下心头泛起的异样,默默将听到的话咀嚼一遍:接下来死的是佐井,可是我想打乱这个步骤,呐——你会装作不知道,对吧? 语气听上去是普通,细细品味却能从其间听出一丝不确定。 迹部景吾微微偏头,飞快的侧目扫了眼紧挨着自己的这张脸,灰紫凤眸流露出几许怔忡。 三条樱子以一种柔弱无力的姿态斜倚在他身上,半仰着脸,眉宇间波澜不惊;可不知为什么,迹部景吾竟能从这份恬静里生生察觉出寒意来。 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此时此刻,看似清澈柔软的笑靥里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偏执与激狂。 他与她的目光交汇,两人俱是沉默不语,半晌,迹部景吾听到低低的叹息,那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溢出来的,满满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这句再寻常不过的疑问却不是他能够吐露的,三条樱子所坚持的理由也从来不是他能够理解,他很清楚,看似温驯的这个人骨子其实无比拗拧。 既然无法说服,索性一开始就沉默。 “我当然什么也不知道。”嘴角勉强的勾了勾,迹部景吾半是叹息半是埋怨的低声说道,“你以为谁能跟得上你的速度?” “我这里还满头雾水,你已经和凶手心照不宣。”说着说着心头的怨怼不由加深,迹部景吾没好气的探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你这女人生来就是为打击我存在的吧?” “不要动手动脚!”埋在他怀里的人扭动身体挣扎着,声音气鼓鼓的,“我可是很正经的在想事情啊喂!”她拍掉他作乱的手,双手撑在他胸口把自己推离他几公分,抬起眼瞪他,眸光里犹带几丝羞恼。 迹部景吾无声的笑笑,任由她推推搡搡,然后在她快逃离的瞬间手臂猛地收紧将人抱个满怀,“我也是很严肃的在抱怨,该怎么补偿本大爷呢?” 声音里有点诱哄的意味,说话间他朝着她缓缓低下头去。 “等等等等!”她把头偏到一边,嘴唇险险擦过他的脸颊,声音急切切的,甚至带了些错愕,“我一直就奇怪,这气氛是怎么发展到情不自禁的?” 她用眼角余光斜睇着他,嘴角抽搐,“偏题了吧?” 闻言,迹部景吾动作一顿,嘴角勾起弧度,懒洋洋的笑答,“我觉得气氛正好,不过你说的偏题…一开始你就东拉西扯怪得了谁?” 三条樱子瞪了他半晌,嘴角向下一沉,“要听吗?” ……… 几秒钟前的旖旎顿时消散,空气骤然变得沉重。 许是被她遽然冷淡下来的神情感染,迹部景吾心头微震,“你愿意说?”灰紫凤眸瞬也不瞬盯着她意味不明的双瞳,良久,长吁一口气,将对方围拢住的手臂松开。 “好吧——我洗耳恭听。”迹部景吾耸耸肩,放开手之后整个人返身靠在墙壁上,微微偏过头把目光落在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三条樱子脸上。 她淡淡的瞥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仰起头瞪着天花板,“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道明寺司找到清水晶子而已。” 迹部景吾一愣,随即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对我也要隐瞒吗?”垂落身侧的手动了动,抬起稍许旋复落下,握掌成拳,“你…” 他转过头死死瞪着她,怒吼的想法在触到她诡异而冰凉的目光时忽的偃旗息鼓。 ‘怎么?’他用眼神无声的询问。 ‘隔墙有耳。’她的薄唇微微蠕动,声音很细,几不可闻。 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眉梢突地一跳,正要支起身察看究竟,边上的三条樱子毫无预兆的行动起来。 快到迹部景吾来不及反应,鼻端就嗅到凉凉的气息,空气流动带来的暗影在眼前一闪即逝胸口就蓦然变得沉重,三条樱子以往从未有过的热情撞进来。 潜意识张开双手攸然地收紧,两个人顿时紧密相贴。 喂喂喂!你吃错药吗?迹部景吾睁大眼睛,满眼的错愕。 “景吾——”三条樱子半仰着脸庞,声音象是含着糖果,甜腻到会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正当迹部景吾满头黑线外加难以消受时衣襟又被三条樱子攥在手里,她顺着力道把他扯向自己一面踮起脚,“嗯~”鼻音里竟然微带了娇喘。 这这这…这是要闹哪样啊?!迹部景吾目瞪口呆,躲也不是亲上去也不是,死死盯着缓缓朝自己逼近的这张脸,心头一时万马奔腾。 不是他坐怀不乱,实在是三条樱子形迹过于可疑,在迹部景吾的认知里,三条樱子绝对不是会莫名其妙投怀送抱的人。 混乱中脑海涌现出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渐渐加速的心跳连累耳蜗里跟着出现嗡鸣,然而也恰是在同时听觉范围内糅杂了异响。 那是几乎微不可察的蛰音,轻轻浅浅,如同蝴蝶振翅,由远及近。 眼皮突兀地跳了跳,隐约的领悟在脑海一闪而过,环着三条樱子腰肢的手臂猛地一紧,迹部景吾低下头,慢慢噙住她的红唇。 ……… 纵使此刻不是最佳时机,迹部景吾仍是忍不住想就此沉溺。 三条樱子的气味有别于其他同年纪的女孩子,相较于总喜欢在身上弄些或浓郁或清淡花果香氛的女生,她身上总带着沉郁的檀香。 迹部景吾知道那是三条樱子常常流连神社佛堂所沾染到的香火,可奇怪的是每当他亲吻她时鼻端又总能嗅到隐藏在安抚心神的檀香深处,薄冰般的气息。 仿佛燃烧后的灰烬,微不可察的铁锈味。 直到很久以后,迹部景吾才明白,那并非他误以为的独属于她的暗香,而是黑暗的标记,三条樱子身上挥之不去的是凛凛杀机,是与死神共存之人独有的血腥味。 他的意乱情迷是潜意识发出警告被忽略后的错觉。 可惜,此时迹部景吾一无所觉,未来即使知晓仍是无力挣脱。 脑海中的理智仅是一闪即逝,随后就被大片的欲/望严严实实遮掩,他探出舌尖扫过她的双唇,含含糊糊诱哄,她低低的轻哼。 环着腰肢的手臂微微用力将两人位置对调,他把她压在墙上,抽/离嘴唇附着的柔软他垂下眼睫定定看了她几秒钟复又低下头去。 此时轻巧有礼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门边,投射而至的窥视目光闪烁不定,迹部景吾心知肚明动作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他的膝盖挤进三条樱子双腿间,亲吻沿着鬓边蜿蜒落到她的脖颈处… “呀?!”混合着抽气的惊呼响起,女孩子尖利的声线似是不敢置信。 迹部景吾的动作一顿,微微抬起脸,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角度灰紫凤眸飞快滑过一丝阴霾,异样又在刹那间沉淀,他猛地抬起头,换了满脸被惊扰的怒气,迅速挡在三条樱子身前,拿眼睛瞪着来人。 半晌,眉梢一挑,“打扰别人连道歉都不会吗?月森瞳。” ……… 来人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身体摇摇欲坠,苍白的脸庞两眼噙着泪光,象是看到极不愿意相信的事,嘴唇微微颤抖着,“迹部学长,你怎么…” 说话间月森瞳朝前走了两步,目光转到后方,沉默片刻忽的掉头要跑开又猛地撞到站在她身后的另一人。 “抱歉。”男子的神情看上去也带着几丝讶异,却没有月森瞳表现得那样诡异,反倒是透出些尴尬,“小瞳的东西拉在休息室…” ‘小瞳?’迹部景吾因为男子言语中的称呼而挑了挑眉,下一秒就听得藏在身后的三条樱子开口说道,“咦?您是…小寺先生?” 男子也象是怔住,眼神游移片刻,神情不太确定的问道,“三条小姐?” 迹部景吾微微侧首看了从身后绕出来的三条樱子一眼,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却没有拦下她朝着男子走去的动作。 小寺则织…他想起来了,眼前这男子却是[洛丽塔]的经纪人,三条樱子到底想做什么? “实在很抱歉!”三条樱子面对着小寺则织深深鞠下躬去,声音听上去慌慌张张的,甚至语无伦次,“那个…其实…呃~我们马上离开!” 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三条樱子的表演,半晌,迹部景吾冷冷的挑眉,目光移到始终不置一词的小寺则织身上,又飞快睐了眼月森瞳,顿了顿,垂下眼睫遮去眼底浮现的讥诮。 “呃——请不必这样,小瞳只是来拿她的包。”小寺则织用极是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们马上就会…” 话说到中途又被另一道声音打断,是月森瞳,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三条学姐不是来找日吉君的吗?” 迹部景吾骤然抬眼,冷冷的盯着月森瞳随即发现她不知是故意抑或巧合恰恰望着他,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月森瞳嘴唇动了动,眼底却流露出怯懦再没有开口说话。 “二位请自便。”迹部景吾淡淡的转开视线,迈开步伐走到三条樱子身侧,牵起她的手将人往回带,头也不回,“接下来我要继续借用休息室,二位没什么请离开。” 现场气氛因为他的宣告而变得更加尴尬,过了一会儿,月森瞳跌跌撞撞跑过他身边去到室内从角落置物柜攥起一个女式提包,随后又返身往门口跑,动作飞快脚步却是凌乱。 稍候片刻,小寺则织无声颔首致意后追着月森瞳离开,由近而远的脚步声里合着男子低低的安慰与女孩子的抽泣。 ……… 等到所有声响消失,迹部景吾脸色忽青忽白的变换一阵,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将手里钳住的三条樱子往墙上一按,然后整个人重重撞上去,轻而易举压制对方的挣扎,嘶声喝问,“你居然连我也算计?!” 三条樱子闷哼一声,眼底透出微微痛楚,咧开的嘴角却是满含恶意的诡笑,“我吃醋,谁让那女人总是一副你移情别恋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你该不是真的和她有一腿?”她反手攥紧他的衣领,嘴唇辗转附到他的耳边有一下没一下轻触着,“或者你心疼?”哼出的鼻音带着浓腻的色/情意味,“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迹部景吾张了张嘴,怒意被粗重的喘息替代,身体骤然绷紧,所有知觉集中到顺着肌理缓缓舔舐的湿润舌尖…以及,在他的大腿慢吞吞向内摩擦的膝盖,燥热从胸腹间灼然攀升险险冲毁理智。 这该死的!故意转移焦点的白痴!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迹部景吾紧紧闭上眼睛,僵直身体动都动一下,只生怕一个把持不住就此不可收拾。 良久,三条樱子的动作停下来,许是得不到回应,她的声音有些懊恼,“你就不能给点热情吗?难得我倾力表演诶!” “等到我的热情从名词变成动词,你会杀了我吧?”迹部景吾极是无奈的睁开眼睛,声线沙哑,灰紫凤眸内笑意犹如针尖,“吃醋?不见得吧?” “你分明是在为自己的计划做铺垫。”看着倒映在眼底的脸庞瞬间凝滞,迹部景吾嘴角勾出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中掀起一阵风起云涌,“三条樱子,你可以借由我做任何事,我要的只是坦白,除此再无旁的。” 她吃醋?简直是天大笑话!更别说他怜惜月森瞳,月森瞳确实总给人他迹部景吾始乱终弃的假相,换了旁人或许会误解,可三条樱子是什么人? 她的真相从来都是自己‘看到’的,连语言解释都不需要,他和她彼此心知肚明,她方才说的话都是在误导他。 这混账!就这么看不起他的智商么? 迹部景吾终于忍不住心头怒意,抬起双手搭在三条樱子胸襟的衣扣上,眸光阴沉,“想让我把你变成女人也可以,那之前…独角兽有什么特殊含意?” “哈?”三条樱子满脸错愕的发出一记单音,怔怔盯了他半晌,眼角忽的一抽,“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是怎么回事?” “回答我!”迹部景吾边说手指边灵巧的解掉她的衬衣最上方两颗扣子,还来不及做进一步动作又被她手忙脚乱的拒绝。 “等等等等!”她满脸惊恐的低呼,忽的象是猛然想到什么神情一滞,“你怎么知道?”仰起脸嘶声追问,样子又笨又窘,“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哦~果然如此吗?”迹部景吾扬了扬眉,指尖往上攀沿,重重掠过她的嘴唇,眼神微微一暗,“岛川深介给你的cd不是很明显吗?” 他话音刚落,三条樱子的眼瞳微微眯起,拧紧的眉心在无意间带出杀意,薄唇抿得更紧。 她闭了闭眼,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开口说话时眉宇间风云变幻,“欧洲某些地区传说里独角兽有恋童癖的意思。” “而洛丽塔…”沉默片刻象是组织语言,半晌睁开眼睛静静望着他,眼底眸光酝酿出尖利的讥讽之意,“这个词从来也是另一种层面的性/暗/示。” “既然你要听实话,我就告诉你,‘独角兽’想要的结局绝对不只是撕裂靠近它的不纯洁的生物而已,设局之人可没有那么善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80PS:这卷超出预计章节数。 静静的盯着三条樱子看了一会儿,待得她看似无意撇开视线,迹部景吾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总觉得她的话语还是有所保留。 所谓的‘实话’,其内容细细品味却带着异样的意味深远,只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几不可闻的哼一声,按下心头杂念,迹部景吾轻声说道,“既然你肯说,这次就算了。”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拦你,只有一点…”抬起的双手按紧三条樱子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无法躲开目光,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不允许你以身犯险。” 口气似是平淡,灰紫凤眸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威吓。 无论如何迹部景吾都不允许岛川深介挟持日吉若与泷荻之介时那一幕意外再次上演,三条樱子要想拿自己做诱饵,他是怎么也不会答应。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渐渐起了变化,仿佛死水微澜,又似是跳动的光斑闪烁不定。 “好——”象是从他眼睛里确定了什么,三条樱子的嘴角浅浅勾起,漾开的笑意令得原本平凡的容貌蓦然柔和起来,微弯的双眸,眼波似水,“我会为你保重自己。” 迹部景吾心头突地一跳,说不出什么滋味,却有酸软而柔腻的感觉在血脉间蔓延,他想那应该是喜悦,可脸上仍是不肯显露,语气也是阴郁,“希望你不仅仅只是说说。” 放开擒住三条樱子肩膀的手,迹部景吾退开些许距离,偏头看看大敞的门扉,皱了皱眉,“走吧~先离开再说。” 语毕脚下一转,顺势扯过她的胳膊把人往出口带。 “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那些家伙该撤走了吧?”边走边低声解释着,随即身形又猛地顿住,迹部景吾对着不知何时候在门边的日吉若扬起眉,“你怎么还在?” 日吉若的神情看不出波澜,目光却落在三条樱子身上,半掩在阴影里的暗金瞳眸眸光微闪,“我在等部长,有点事想请教。” 话象是对着迹部景吾说的,眼神却片刻也没有离开过三条樱子。 “边走边说?”日吉若略略偏首,对两人无声示意。 稍微等了一会儿,发现三条樱子没有任何出声的意图,迹部景吾点点头,“啊嗯。”脚下迈开步伐,与日吉若擦肩而过时飞快扫了他一眼,凤眸微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忽然升起来。 不好的预感。 ……… 果然———— 走出这幢代表无尽麻烦的大厦这一路上畅行无阻。 正如迹部景吾所预想,无论警方亦或者娱乐公司本身员工俱是无暇他顾,一件意外一桩命案令得此地风声鹤唳,所有人焦头烂额想来就不会有谁腾出注意力来留心三条樱子的去向。 而这正是迹部景吾的目的,趁着无人发现把三条樱子带走,所谓‘避其锋芒’,错开敏感时间段,之后再有人提出什么,相对也好打发许多。 去到停车场,乘上等候许久的轿车,迹部景吾一路绷得死紧的神经这才稍微松懈一些,轻轻吁出一口气,斜了眼安安静静坐在左手边的三条樱子,收回视线,先是吩咐司机马上开车离开而后目光转向另一侧。 “有事可以说了。”身体沉沉靠着皮质椅背,双腿调整出较为舒适的姿态,迹部景吾对着跟上车的日吉若抬抬下巴。 日吉若一言不发,车辆行驶带动车窗掠出的光影打在他俊秀脸庞上,明暗间透出隐隐的异样起伏,仿佛有千言万语一时竟无从说起,过了许久,嘴唇微微动了动。 “三条樱子,能给我一句实话吗?” 迹部景吾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得三条樱子“嗯?”一声,耳后空气微微一沉,她探过半身挡在他的视野内,语气是饶有兴致,“我说的你相信?” 说话间三条樱子回首盯了他一眼,迹部景吾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蠢蠢欲动的神采,于是他垂下眼睫决定放任她。 “我信。”日吉若的声音有些冷冽,“我只能试着相信,不是吗?” “呵呵~你的话真有意思。”三条樱子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语调冰凉又透出几许讥讽,“试着相信?日吉学弟还真是忍辱负重。” 她整个人毫无形象的半趴在他膝盖上,露出一截雪白脖颈,姿态浪荡,“嘛嘛~被你这样一说我似乎不坦诚不行呢~”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还要死几个人这件事才会结束?”日吉若的提问是出人意料的单刀直入。 “不知道。” “三条樱子!” 日吉若骤然拔高声线,语气咄咄逼人,“是不知道还是你没决定好?!” “日吉学弟的话竟是令人无法苟同,你是警察吗?就算你是警察也没有立场质问我这么个无关人士。”三条樱子支起身坐回原位,看也不看日吉若,仿佛对方不存在般。 “我不是警察,可你三条樱子也不是正义女神。” “日吉!”迹部景吾蓦然出言打断,斜睇自家后辈的眼神冰冷而凛冽,“注意你的措辞,否则我不介意连你一起揍!” ………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似是有难以言说的东西弥漫在空气中,三条樱子扭头看着身侧车窗,日吉若隔着迹部景吾死死盯着她,目光瞬也不瞬,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作为缓冲地带的迹部景吾只觉得心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暴躁。 安静到几乎僵持的沉默截止于日吉若的致歉。 “我为自己的鲁莽道歉,你说的不知道是不是代表这件事你不会介入?”带着些妥协意味,其中又蕴含着浅浅的希翼,“至少不是主动?” 以退为进吗?迹部景吾看着许是因为做出不符合自己形象神情脸庞显得有些僵硬的日吉若,眉骨微微一跳。 “三条…”日吉若抿了抿嘴角,有些困难的吐出他从未出口的一个称呼,“三条学姐?” “我的保证不能代表什么。”三条樱子仍旧面朝外头也不回,“关键是日吉学弟想要什么,我不介入死亡就不会继续吗?日吉学弟不要太高看我。” 片刻之后她回过头来,嘴角微弯笑意却未达眼底,眉宇间一派冷漠,“福祸无门惟人自招。” 迹部景吾的视线顺着她望着的方向转到日吉若脸上,随即发现对方似是怔住,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日吉若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同样不看他只盯着三条樱子,暗金瞳眸发出猝亮的光,“我要你的真相,我可以给你百分百的信任。” “即使与你的正义相悖?”三条樱子低声反问。 日吉若没有回答,他们两人静静对视几秒钟,坐在中间的迹部景吾看出三条樱子的脸色渐渐好转,象是得到满意的答案眼底阴霾散去。 “说得好不如做得好。”她冷下脸来,再次把头转向车窗的方向,目光移动间眼底却有截然相反的轻浅光芒跳动。 “请拭目以待。”日吉若这般回答到,说话间移开视线,目光对上迹部景吾的,暗金瞳子眸光微闪,“我不会让你失望。” 话是对着三条樱子说的,迹部景吾却从日吉若的眼神里看出异样波澜,那是…给她的保证同时也是,对他的宣战。 混账!居然…他大意了! ……… 眼神错也不错盯着日吉若,迹部景吾只觉得无比懊恼,他原本隐约有预感只是没料到,或者该说他不愿意预见此刻的局面…然而,现在如何是好? 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等到回过神来却见日吉若已经转开目光,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包取出来放在膝盖上,半低着头,打开包盖取出一只文件夹。 “这些是全部的资料,包括警方档案和娱乐公司的记录,感兴趣吗?”拿着文件夹的手半举在空中,日吉若把目光越过迹部景吾落在三条樱子那里。 没事献殷勤!迹部景吾冷哼一声,飞快出手劫走文件夹,而后灰紫凤眸斜斜瞪了被引诱探过头来三条樱子一眼,没好气哧道,“急什么?又不是告白信。” 眼见她嘟着嘴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迹部景吾阴森森的笑了笑,“等回家慢慢看,本大爷好心可以跟你一起研究,省得你看待问题角度偏颇。” 察觉到身侧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蓦然沉重,迹部景吾无声的冷笑————愿意付出信任又如何?已经迟了! 拈着文件夹的手举高稍许又放下,举高、又放下,如此反复逗弄得上当的家伙满脸傻气愈发浓厚,迹部景吾好整以暇微笑。 三条樱子从来不是会被言语触动的人,藏在平凡无奇样貌下的冷硬似是万年不化的冻土,饶是对着他,她都防备,更何况一直不对盘的日吉若。 退一万步来说,纵使日吉若是她真正注定的人,他迹部景吾也不可能给日吉若机会,胆敢诱惑他的人?除非他死了! 不知第几次与想要的东西失之交臂的三条樱子果然恼羞成怒起来,“啊——讨厌!”扬高的手臂落下,整个人纵身从位置上扑到他身上,满脸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神情。 手足并用八爪鱼似的缠绕在他身上,半仰着脸,龇出两排牙齿,眼神恨恨然,“快点给我,不然咬你哦~” “随你的意。”迹部景吾好心情的偏首露出脖颈给她,拿着文件的手背到脑后,将东西藏在她够不着的高度,“回家之前你给我安份点。” “我一直很安分。”许是知道自己无法得逞,她抿抿嘴角,身体扭动几下却没有下去的意思仍旧赖在他身上,“不肯就算了,稀罕么?”视线往边上斜开,沉默片刻,神色间露出几许狡狯,“日吉学弟~” 尾音拉长,她悄悄探出手去。 迹部景吾微微一怔,电光火石间猛地反应过来,松开指尖拈着的东西,豁然直起身双手环住她的腰,手腕一个用力将人撞到离日吉若远远的,垂下眼,“当着我的面摸其他男人?” 声线暗哑,眼神里流露出危险意味。 因为背对着日吉若,迹部景吾灰紫的凤眸内尽是怒意与不安,相信三条樱子看得一清二楚。否则她不会用肆无忌惮的眼神回视他。 他不是吃醋,她也并非轻佻,他和她彼此心知肚明,他阻止她,不过是因为不愿意她使用异能直接从日吉若身上看到任何东西。 ……… ‘为什么?’ 他和她两人靠得极近,迹部景吾从三条樱子睁大的眼睛里看到询问。 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却保持着压制的动作,良久,三条樱子散去眼底的坚持,神色软化下来,“好重——”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起来,我喘不过气。” 至此迹部景吾方才挑了挑眉,有些恶意的冷笑,“你…” 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打断,迹部景吾多少有些不豫的半支起身体,随着三条樱子的视线低下头,瞪着夹在两人中间,发出微微震动的口袋。 “你的电话,不接么?” 不知怎地,迹部景吾觉得三条樱子的口气有点幸灾乐祸。 暗暗瞪了她一眼,无声警告她要安分些,随后迹部景吾摸出上衣口袋里之前肯定是把两人一块磕到的手机,睐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忽的一怔。 来电显示…还真是出乎意料。 “是我,什么事?”接通电话的同时迹部景吾坐回原先位置,眼角余光睨了表情相当难看的日吉若一眼,收回心神专注应付起话筒那头之人。 听着从话筒里传来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内容,迹部景吾沉默一会儿,迅速计较下得失,随后沉声回答到,“没问题,半个小时后见。” 结束通话,迹部景吾边收起手机,边回过头对静静看着他的三条樱子挑了挑眉,“道明寺司一伙想向你道谢。”说完也不等她对此有何反应,又转过脸对着日吉若说道,“月森瞳还处于危险当中,你现在算不算擅离职守?” 迹部景吾的语气不算和善甚至可以说是驱赶,但也不认为对方会轻易落入圈套,只不过是不吐不快罢了,然而日吉若的反应与他料想的差得非常之远。 只见日吉若神情一顿,然后象是想起什么,嘴角扬起几乎可称愉悦的弧度,“道明寺吗?还真是巧。”暗金瞳眸眸光毫不退让。 “我个人能力不足保护月森瞳,所以…”顿了顿,眼神绕到后面停在某一点上,日吉若意味深长的笑起来,“祖父凭着交情找来外力协助。” “外力?”三条樱子的声音蓦然响起,“有谁的能力高深到需要日吉学弟的祖父出面?”言语间明显被挑起兴趣的样子。 日吉若但笑不语,神情似是期待的望着三条樱子,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听见背后的呼吸有片刻失序,“道明寺…不对,看你的表情是和英德有关。” “聪明,三条学姐的反应快到我不佩服都不行。”日吉若低声叹息道,暗金双瞳内异样神采毫无掩饰。 迹部景吾侧身挡住日吉若饱含野心的凝视,沉吟片刻,忽的一惊,“美作玲!” 心念一转,瞳孔骤然收缩,回头瞥了满脸不明所以的三条樱子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迹部景吾狠狠眯起眼睛,“你居然…”压低的声线怒意翻腾。 然而直面愤怒的日吉若却是神色平静,“既然警方力量起不了作用,只能如此,那关系到日吉保全的名誉。” “[洛丽塔]组合活着的人再不容有失。” ……… “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迹部景吾的袖子传来一道重力,低下头却是三条樱子扯住他的衣袖,眼神有些茫然望着他,几秒钟后又看了看日吉若,“美作玲…” “日吉老先生与美作玲的祖父有交情。”迹部景吾沉声回答了她的疑问,“而美作玲的母亲家族有深厚的黑道背景。” “日吉若的意思是…黑道介入保护月森瞳。”这句话迹部景吾说得有些干涩,沉默片刻,复又困难的开口,“樱子…听话,别管了。” 黑道介入代表着什么?月森瞳是死是活尚且放一边,倘若弄得不好…今后就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与警方要求证据确凿不同,黑道只需一点怀疑甚至连怀疑都不必。 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樱子!”迹部景吾用堪称严厉的语气说道,“我会回绝道明寺司的邀请,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乖乖呆在家里,等全部事情过去。” “部长。”日吉若的声音横地插/入,“已经迟了,美作玲认定与她有关,为了道明寺司能全身而退,现在她只能出手解决。” “你认为本大爷没有能力护着她?”迹部景吾蓦然转头,灰紫凤眸煞气大盛。 “岛川深介的新游戏…英德四个人已经折了一个西门总二郎,剩下三个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有关联的人。”日吉若声音里有些事不关己的淡漠,,神色却是复杂。 “岛、川、深、介!”迹部景吾一字一顿的咬牙,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死了也不让人安宁的家伙!” “等一下,我只是不明白。”三条樱子的语气有些错愕,“道明寺他们凭什么认定游戏和自己有关?” 等到迹部景吾和日吉若的目光双双望过去,三条樱子抬手揉了揉额角,表情隐隐崩溃,“那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吃撑了吗?”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日吉若看了迹部景吾一眼,抽了抽嘴角,“毕竟西门总二郎麻烦缠身,怨不得他们这样认为。” “好吧——那就去赴约。”三条樱子笑了笑,满不在乎耸耸肩,“我可什么也没做哟~” 迹部景吾还来不及生气就看见日吉若表情微微抽搐,“接下来是周末,道明寺司一定会拿借口请部长和你到他家别墅度假,月森瞳也会在…” “然后凶手也会在。”三条樱子极其自然的接下去说道,眉梢挑高,“嗯哼~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死几个人都无所谓,凶手抓到就算赢。” “那就去赴宴吧——我没所谓。”三条樱子笑眯眯的打个响指,“生存亦或者死亡,活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你还真是笃定啊喂!迹部景吾已经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因为系统可能抽了,于是不再重复放章节内容,有看不到的再说。 81PS:这卷会比较长。 接下来一路无话,乘坐的轿车行驶在车潮汹涌的马路上,车厢内安静得近乎肃穆。 迹部景吾正襟而坐,面朝前方一言不发,挺直的脊背将身侧蜷缩在座椅深处的三条樱子挡得严严实实,不肯留给日吉若任何可趁之机,连投射而去的目光都禁止。 目的地是电话里约好的,道明寺司订下的地点,此时路程已过去三分之二,再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抵达。 车窗外暮□临,迹部景吾从眼角余光里看到三条樱子半仰着脸望着外面,不知是想着什么神情有些怔忡,路边向后掠去的灯线打在她头发上,绣出模糊轮廓,层层叠叠的阴影里那张淡白面孔水墨画一样,轻轻浅浅,仿佛一个不留神就消融散去。 心头微微一跳,迹部景吾的手不听使唤的伸长,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脸颊,凤眸眯了眯,险险遏制自己将她禁锢在臂弯的想法,嘴角勾起,“想睡了?” “嗯嗯~”她摇了摇头,眼神仍是有些涣散,“只是想不通一些东西。”微微挺起身体,眼珠子呆滞的转动一圈,落到一处,“其实没什么。” 迹部景吾的目光飞快睐了她注视的方向一眼,忽而冷笑,“你有话就直说,既然怎么也想留下来,听到刺耳的话自然也是要一笑置之…” 说到这里迹部景吾故意停下来,微微偏过头,眼神若有所指,“你说对吧?日吉。” 日吉若满脸漠然,目光却凶狠而明亮;迹部景吾眉梢轻挑,哼了一声,扯着嘴角回了对方一个假笑,正想开口耳后就传来三条樱子的叹息。 “你们两位不合拍也别拿我做借口,这样我很难办啊~”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烦恼,说话时拍拍他的肩膀,“换位置,我坐中间,趁着还有点时间盘算下,我们这里可不能闹起来,没得便宜别人。” “你说是吧?景吾。”她把脸凑到他眼前,笑嘻嘻的一副痞赖模样,“呐呐——” 好吧~既然你这么兴致勃勃…迹部景吾耸耸肩,无所谓的笑笑,眼角横了日吉若一眼,无声告诫对方,‘你给我安分点。’,随即起身将自己和三条樱子两人的位置换了个。 片刻忙乱之后,三条樱子挨着他,面对着日吉若,语气无比热切,“既然彼此的目的算是殊途同归,就让我们坦诚相对。” “我看不出你的诚意。”日吉若冷哼一声,神情有点难看,“我自认比较鲁钝,听不懂三条学姐你一语双关的措辞。” “诶?亏我一直以为自己国文水平还算不错。”被讽刺的三条樱子满脸不以为意的笑笑,“好吧好吧~我说得直白些,不耍嘴皮子。”竖起左手食指摇了摇,“日吉学弟可不许计较我说话难听哟~” “你带来的消息,是真的示好呢还是打算解除我的防备之后另有所图?” 她话音刚落,日吉若的眼神遽然变冷,“有区别吗?”薄唇抿得死紧,暗金瞳眸深处有些阴暗的凶狠。 ……… 车厢内的温度似乎开始下降,气氛变得险恶。 日吉若和三条樱子彼此对视着俱是沉默不语,静静作壁上观的迹部景吾缓缓眯了眯眼,却没有出声惊扰;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复又转回去。 “当然有区别。”三条樱子压低声线,慢条斯理说道,“你示好,我可以不接受却必须承一份情;你别有所图,我可以将计就计。” 她的语调平淡无起伏,认真品味起来却有别的什么东西深藏在其间;相信日吉若也听出来了,因为迹部景吾看到素来不动声色的少年微微睁大眼睛,双瞳内飞快滑过一丝异样神采。 “我说的你就深信不疑?”日吉若的声音微微颤抖,冷峻的脸庞浮现一丝波动,“你会相信?” “那是当然,因为没有人可以瞒得过我。”明明算是极自大的宣言,三条樱子却说得理所当然。 是呢~能骗过三条樱子也算是一项壮举,瞟了满脸惊愕的日吉若一眼,迹部景吾垂下眼睫,片刻之后果不其然听到他已经预见的答案。 “我是在讨好你。”日吉若的语调生涩而僵硬,随后发出类似于恼羞成怒的闷哼,接着沉默下来再不说话。 迹部景吾无声的笑起来————三条樱子的行事真真是…任谁都无法预料,她这般逼迫日吉若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还是在向他表明立场? 真是白痴,明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吃醋,不自在是会有,但是还没到无的放矢的程度。 她明明知道,笨蛋! 是因为…她对他的心情也如他一般吗?那样患得患失,然后做出大失水准的举动…他可以这样认为吗? 心头微微一荡,迹部景吾强忍住抬手将人捞进怀里耳鬓厮磨一番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身体动了动悄悄往三条樱子那里又靠近少许。 他的动作被她察觉,背对着他的脸转过来,也不知怎地神情微怔,脸颊忽的红了红,然而她又飞快的扭过脸,对着日吉若说道,“等我看过资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答案。” 言下之意,就是她承对方的情了。 日吉若的神情呆滞片刻,暗金眸子蓦然变得明亮,那样出自内心的喜悦令得周身的冷硬瞬间柔软下来,也同样使得迹部景吾有些不豫。 暗金与灰紫两双眸子隔着三条樱子在半空彼此对视,有无法言明的情绪掀起波澜汹涌,然而这些异样三条樱子似是毫无察觉,她侧身从座位后方捞出迹部景吾扔在那里的文件夹,打开后低着头细细翻阅。 迹部景吾瞪了因得偿所愿而显得喜不自胜的日吉若一眼,随即收敛心神,凑近三条樱子和她一起研究那份资料。 ………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三条樱子自己也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迹部景吾相信无论日吉若抱着何种心态,至少他给的资料是三条樱子需要的。 所以,他才没有吃醋,哼! 三条樱子看东西很快,几乎一目十行,文件夹里的资料颇有些厚度,她却没花太多时间,大部分都是一眼带过,全部翻完之后又回头挑出几张细细审视。 迹部景吾也不管她看什么,只是在一旁捡起被拿出来对她没用的纸张以自己的角度分析。 日吉若给的明显是警方内部档案,包括现场描述,旁人口供,尸检报告,以及证物描述;没多久迹部景吾就从其中分出他感兴趣的东西。 一是证物:酒店浴室那桩案子里,引发三条樱子怒气的黄棕色玻璃瓶,与,之前没有出现的被警方怀疑是杀人宣言的标志… [洛丽塔]组合相关恐吓与杀人案件都出现的,被活生生剥下来的动物皮。 “这是…月森瞳收到的那份?”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迹部景吾把目光投向日吉若,“还有谁收到?照片上不止一张皮。” “西门总二郎向清水晶子求欢那晚出现一次。”日吉若淡声回答到,眼神却依旧停在三条樱子那里,神情专注,“海岸边那幢废弃屋内发现一张,警方怀疑那是第一现场。” “检测出的血迹dna还在对比,结果出来才能知道是谁。” “不是远野萌?”迹部景吾一愣,低头抓起另一份资料,翻了翻,攒紧眉心,“…或者是清水晶子。” 报告显示酒店浴室流淌的血液量几乎能挤干远野萌,那么…就该是舞台高空的清水晶子。 扫了眼印在纸张上的现场照片,迹部景吾随即被那其中的阴森恐怖刺得心跳加速,无论凶手是谁,这样的手法都不是‘冷血’就能形容。 那已经是一种病态了吧? “做这种事的人有一定程度的医学知识,至少要能熟练掌握肌理生理生长纹路。”还埋头研究的三条樱子忽然冒出一句,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冷静、细心、无罪恶感,还有深度不定的强迫症。” 什么意思?日吉若飞快抬起头望着迹部景吾,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到对方的惊愕,随后双双把注意力放到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的三条樱子身上。 ……… “看着我干嘛?”三条樱子抬起头,神情似是茫然,“哦~”象是反应过来,她挑了挑嘴角,漫不经心的笑道,“那些证物照片。”低头从纸张堆里翻出一份,扬了扬。 “几张动物皮摆在一起拍照就很明显了,第一刀下去的位置,肌理皮革剥除的走向,都几乎看不出差别。” “连长度也一样,下肢那里,没看出来吗?被切掉了,我想两名受害者也是。”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接近深思的神情,“是不能忍受瑕疵,也可能是习惯。” “这算不算突破点?”三条樱子的目光移到日吉若那里,“警方应该早就开始盘查了吧?不要忘记算上半途而废的啊——” “你怎么肯定?”日吉若淡淡的反驳,“或许凶手自学成才。” “哦~就算你说得对,药理反应也能自学?拿自己做实验么?”三条樱子不为所动的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纸张随意一扔,垂下眼睫,“西门总二郎的药理检测毫无异常吧?那不是违禁品只是肾上素激增而已,他所用的东西持效时间很短,要算得刚刚好很难。” “那个黄棕玻璃瓶里的东西是你配制的吧?”日吉若的语气冷下来。 “可它封存在警方证物科。”三条樱子蓦然抬头,眼神毫不退让,“是岛川深介偷出来的吧?在他被捕之前就埋下的暗线,你责问我有用么?” 日吉若的表情一顿,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沉沉叹息似是妥协的开口,“毫无意义的事就不说了,算我的错。” 暗金瞳子眸光微闪,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两名受害者…” “死了也就罢了,关键是还活着的人。”三条樱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回答,“今天舞台上出意外的伊藤由纪和冈本奈美…” “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日吉若接下去说得异常顺畅,“并且成功了,那两人送医中途死亡。” 怪不得!怪不得警方与道明寺司他们都如临大敌,迹部景吾这才恍然大悟,如此算来已经死了四个人…目光停在低声讨论的日吉若和三条樱子身上,灰紫凤眸慢慢眯紧。 ‘既然你要听实话,我就告诉你,‘独角兽’想要的结局绝对不只是撕裂靠近它的不纯洁的生物而已,设局之人可没有那么善良。’ 记得三条樱子是这般‘坦言’。 那么…迹部景吾细细回想彼时三条樱子的表情,良久,忽的一惊,张了张嘴却在看到日吉若时复又猛地一凛,将已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三条樱子必是已经知晓凶手身份,这点迹部景吾毫不怀疑,她想做什么他没办法阻止,可是…听那句话却是大有深意。 ‘独角兽’想要的结局,和设局之人…按照迹部景吾的理解,三条樱子的意思‘独角兽’和‘设局之人’不是同一人吗? 如果‘设局之人’是岛川深介…那还好,反正已经是死人,三条樱子要对付的只剩下‘独角兽’,可若并非所有人猜想的,设局者另有其人… 迹部景吾抿紧嘴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当看到三条樱子有所察觉的拨冗睐了他一眼时,他被她眼底的层层杀机惊得浑身一颤。 她此刻的善意并非承了日吉若的情,她是在将计就计!双重谎言! ……… 等到约定的地点已然在望,一路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终于消停下来,日吉若慢吞吞整理着散落的卷宗,眉宇间褪去冷淡,显得很温和。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只有迹部景吾的心头沉甸甸的,当然,他没有将异样表现出来仍是摆出阴郁且无力阻止的纠结表情,相对的,日吉若的笑容越发轻松甚至透出自得。 阖上文件夹,日吉若避开迹部景吾的注视,貌似无意的靠近三条樱子,“我还以为你将来的理想是国际警察。” “嗯?为什么这么问?”抬手挽起鬓边散发的动作一顿,三条樱子满脸的莫名。 “你跟我讨论的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犯罪侧写。”日吉若的声音压得很低,暗金双瞳内神采莫测,“如果不是以警察为职业理想,你是为每次都安然逃脱做准备吗?” 三条樱子的神情有片刻怔忡,定定看着日吉若,半晌,嘴角弯了弯,“我的理想更高哟~” 说话间她的眼神斜睇过来,嘴角的笑意加深,红唇轻轻张合,慢吞吞一字一句说道,“诱使警察犯罪,逼疯心理医生。” 迹部景吾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看到她眼底有波澜翻腾不息,深刻的恨意、滔天的血海…或许是无意识的,她流露出狰狞而凄厉的怨毒,仿佛刹那间恨不得毁灭所有。 是什么样的遭遇令得她连隐藏都来不及?!迹部景吾猛地一愣,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三条樱子已然回过神来,涣散的瞳眸恢复了先前的淡漠。 许是自知失态,她飞快避开他的目光,掩饰一般笑道,“至高理想呢~” 日吉若不知是不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面上微微抽动,象是被噎到似的,眼神有些唾弃,“也就你会有这样扭曲的想法。”语气说笑似的略显无奈。 此时轿车恰好停下来,迹部景吾探手抓住三条樱子的胳膊,制止她继续粉饰太平,对着日吉若抬抬下巴,“去忙你自己的事,别疏忽大意最后哭都来不及。” 脸上笑意仍未散去,日吉若的眼神却蓦然沉淀下来,静静看了他几秒钟,恢复了平常的高傲淡然,“我会谨记部长的忠告。” ……… 打开车门,身体探出车厢,日吉若忽地又停下动作,头也没回象是自言自语说道,“殊途同归,你说的。” 三条樱子的呼吸凝重几分,随即沉声接道,“日吉若你记着,没有毫无缘由的罪恶。” 垂眼看着被自己圈在阴影里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听见她浅浅的叹息随着车门开启钻入的空气消失在暮色里。 不远处,道明寺司站在车门分割出来的小小景致里,迹部景吾起身跟着下车,眼角余光中发现挨着自己的三条樱子象是看到什么,眼睛微微睁大,露出愉悦的光芒。 迎着站在那里等待的道明寺司走去,看着对方由远及近的脸迹部景吾这才醒悟过来,下车那一瞬间三条樱子的眼神为何那般熟悉。 她看的或许是道明寺司,或许是半掩在对方身后的月森瞳,究竟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条樱子的眼神,她是在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心目中的人选。 这次恐怕要象前几次一样,迹部景吾心下恍然。 ……… “你们太慢了!”道明寺司粗声粗气喝道。 他话语刚落,象是约好的,他身后那幢建筑物里又走出另外几个人,领头的是美作玲和花泽类,余下几位俱是强壮的男子,看上去都是身手矫捷,气势彪悍且明显非善类。 迹部景吾眼角一跳,无声的扫了眼躲到日吉若身侧用怯生生的目光反复打量他和三条樱子的月森瞳,忽然间觉得自己没必要同情任何人。 “走了!本大爷等得不耐烦了!”道明寺司的眼神恶意满满,说话间人率先迈开步伐,方向却并非身后的建筑物而是侧边更远处停了一排轿车的停车场。 “接下来两天好好放松一下,最近的事情真是乱七八糟。”美作玲的神情语气俱是温和,“一起走吧?”说话间他对着身侧的男子是个眼色,随后有人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为之的走到迹部景吾身后,堵住去路。 迹部景吾身形微动,袖子就被扯了扯,三条樱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渡假么?景吾,我们什么也没带…” “这个不必担心。”美作玲貌似轻快的笑笑,人走到近前,“听说你是[洛丽塔]的粉丝,能和偶像亲密共处,想做什么都可以,算是谢礼。” ‘谢礼’这个词咬得很重,眼睛里有别样的意味深长。 “我想做什么也只会对景吾做。”语毕三条樱子忽然又倾身靠近美作玲,踮起脚尖,两人的脸在极近的距离停住,压低声音,语气爱娇浓腻,“呐——” 迹部景吾被三条樱子的反应弄得一愣,垂落身侧的手臂微抬正要把她扯回自己身边,恰在此时浑身猛地一紧,许是因为经常与三条樱子厮混,过于敏感的神经中枢接收到空气中转瞬即逝的异样… 冰冷冷的,针尖般锐利的寒意。 僵在半空的手臂不着痕迹的沿着轨迹继续延伸,迹部景吾一把将外人看起来姿态无比暧昧的三条樱子捞回怀中,同时略略偏首,视线迅速环顾周遭一圈。 顿了顿,不动声色的低下头。 “你给我老实点。”嘴唇压到三条樱子耳边,迹部景吾咬牙切齿说道,边说眼神边凝睇没有意思要回避的美作玲———— ‘还看?!’他试图用眼神支开他。 待得对方耸耸肩把脸转开,迹部景吾用仅余得两人听见的音量开口道,“小寺则织。” 下一秒,三条樱子身形微不可察的僵硬,随即很快软下来,她返身把头埋进他怀里,双手插/进他腋下飞快抱了他一下,而后将自己与他推开,象是什么也没发生拉着他就走。 ……… 至此,迹部景吾算是确定,即使三条樱子一言不发,按照两人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默契来看,他的推测果然无误。 三条樱子的目标是小寺则织。 之所以这么快解开疑惑,则是因为方才那一瞬迹部景吾察觉到隔着人群投射而至的杀意,虽然他回头时小寺则织已经掩饰得毫无破绽,第六感仍是锁定了目标。 更何况,三条樱子无声的反应也给了迹部景吾肯定,相比之下月森瞳来不及收起的妒恨就显得微不足道。 边走边细细查探周遭众人的反应,半晌,迹部景吾确定了另外一件事: 小寺则织的异样没有逃过其他人的眼睛,甚至连警方都可能将他列为嫌疑人… 这样一来…这个假日恐怕就不是英德那四人企图对付三条樱子那么简单了。 局势是四方博弈,警方、凶嫌、三条樱子、加上英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三条樱子要想大获全胜… 手臂不期然一紧,迹部景吾收敛心神,低下头一看,就见他正担忧不已的人眯着眼,对着他笑眯眯的。 见状,迹部景吾微微一愣,复又失笑。 他担心什么?这家伙如果那么容易对付早就该失手了,不是吗? 再说,无论如何不是还有他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 系统不允许我恢复留言,但是每条留言对我都很重要嗷嗷嗷——乃们有疑问要提出来。 82独载!禁止啊混蛋! 一群纨绔子弟(仇富外加偏见不解释)聚在一起具体该做什么我不太了解内情,只是当下这形势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嗯嗯嗯~ 把视线从某个正杵在房间各处角落故作无事东晃西晃的背影上转开,我摸着下巴考虑了很久,然后得出‘所谓渡假还真是实至名归了’这一结论。 入住别墅位于市郊,英式风格,附带偌大的草坪与露天游泳池,安全措施也是极严密,被领进位于二楼房间的路上,我起码看到六个隐蔽摄像头,更别说看不见的角落里存在的,别的高科技产物以及武装人员。 再来,我们一行人林林总总两位数,当中随扈的数量几乎一比二,也就是说,要是有谁想出什么幺蛾子…首先就得撂倒两个彪形大汉再谈其它。 呵呵~呵呵呵~还真是戒备森严。 然后,最主要的,令我觉得不太呃~符合此时紧张气氛的,是关于房间的分配。 保镖就不说,那不是我该关心的范围,我说的是关键几名人物:英德三人是主场,余下都算是他们邀请来的,迹部景吾、日吉若、我,加上身为当事人的[洛丽塔]组合两名尚且生存的女孩子,和经纪人小寺则织;共计六名人员,男女各半…可不知有些人是怎么想的,最后房间分配结果变成极耐人寻味。 [洛丽塔]两名成员一个房间,月森瞳和佐井美咲,因为都是女孩子,无可厚非。 日吉若和小寺则织同住,也说得过去。 然后剩下我和迹部景吾怎么就变成同在屋檐下了? 等到大局已定,心神从九霄云外刚刚回来的我满头黑线,这样的神展开真的不是因为我魂不守舍造成的,这绝对绝对是暗箱操作吧?! 于是就变成现在的情形。 我呆站在房间里,对着中央豪华双人大床眼角抽搐;迹部景吾巡游在各个角落,顺便跑到落地窗外面露台溜过一圈,眼睛就是不敢和我碰在一块。 ……… 这样无言以对的情况已经过了十几分钟,迹部景吾几乎要把这房间一寸寸丈量过去,仍是没有谁肯率先开口。 我想他也是在尴尬,从耳朵尖泛起的桃红色泽能够判断出来;当然,我也拿不定主意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只是…放任他这样转圈下去…貌似不是个事。 清清嗓子,作若无其事状咳嗽一声,待得迹部景吾身形微顿,略略斜眼看过来,我蹭到房间一角休息椅那里坐好,抽了抽嘴角,慢吞吞开口,“以前听过一个冷笑话…” 说到中途停下来,拿眼角睇了他双脚一下,“嗯——”拉长尾音故意卖关子。 许是等了半晌没听到后半句,迹部景吾转身从角落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抬了抬下颌,沉声问道,“什么?” “天高三尺。”我抬手点了点他翘着二郎腿的那脚,又点了点房间地板。 迹部景吾的表情有些怔忡,眼瞳直愣愣瞪着我,双眉紧颦,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好一会儿,灰紫凤眸眸光微闪,象是才反应过来,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天高三尺?你在笑话本大爷把地板都踩薄了吗?”眉骨微微一跳,原本绷得很紧的线条柔和下来,“真是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几不可闻的叹口气,迹部景吾的表情是无可奈何,“我有时候真怀疑…”不知想到什么忽的又闭了嘴。 看着他似是郁闷的把脸转到另一侧,我暗暗笑了笑,努力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情,“你会不顾我的意愿做什么吗?” 话音刚落,迹部景吾就象被蛰到似的原地跳起来,面红耳赤的低吼,“怎么可能!本大爷是那么没风度的混蛋吗?!” “这不就结了?”我耸耸肩,摊了摊双手,“你不会,我也不会…这样你还尴尬什么?” 迹部景吾的动作僵住,脸色飞快变幻出几个波段,良久,他放下挥在半空的双手,将它插/进裤子口袋,脖子一拧,“谁说我尴尬了?我不过是在观察环境…” 象是要加大说服力,他朝前弯下腰,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是故作玄虚的耸人听闻,“你猜房间里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这里的人多数都在防备你。” 虽然很想吐槽他死鸭子嘴硬,被他那样严肃的看住,我也就提不起开玩笑的心情,只得以同样音量实话实说,“房间里没有监控,被防备总比被算计的好。” “另外…放松点,你的情绪有点失控。”伸长手臂,双手抚上他的脸颊,我用自己诚恳的态度说道,“我保证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捧在手心里的精致脸庞眉宇间波澜不惊,凤眸内的神采却在瞬间凛冽,迹部景吾静静盯了我半天,象是自言自语的嘀咕,“是不会让我为难,只是旁人血流成河。” “你这女人是妖怪吧?” “我会当是赞赏。”我笑眯眯的磨牙,手下用力往里收紧,满心阴暗的把个俊美少年的脸蛋挤成猪头状。 ……… 两人花了几分钟你来我往拳打脚踢,直等到敲门声响起迹部景吾才慢腾腾的挣脱出去,返身坐回沙发上,瞬间摆出高深莫测的神棍样子。 “进来,门没锁。”我扬声说道。 之后紧闭的房间门被打开,身着长裙的女仆小姐面带微笑,“少爷有请两位前往娱乐室。”说完她侧身退开少许,露出掩在后方的人影。 花泽类面沉如水的站在那里,瞳眸投向室内一转即掠过,语调清冷如冰水撞击,“总二郎已经到了。”丢下一句话他漫不经心迈开步伐,走出视野可及范围。 我和迹部景吾彼时对视一眼,双双起身朝候在门侧的女仆小姐走去。 跨出房间门,我反手阖上门扉,然后两人沿着女仆小姐指出的路线慢腾腾前行;绵软的地毯抵消步履带出的声响,冗长的走廊安静无声,不远处先行一步的花泽类速度不疾不徐,时不时微微停顿,似是在等待或者监视?后方我和迹部景吾的行踪。 看着那纤尘不染的背影,我的心思不小心就拐到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去————关于英德f4的,很久以前广为人知的那个传奇。 花样男子与杂草少女…嗯嗯嗯~ 说起来…命运这东西真真是奇妙,我原以为顶着三条姑娘壳子的自己是怎么也不会和剧情发生牵扯,现如今的情形却是另一种形式的纠结。 该说是不可抗拒力么?呃~虽然道路偏差不止十万八千里的诡异。 然后就是…此番事件结束以后,众人各自回家洗洗睡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嗯——好吧我承认自己思维过于扩散。 算起来这个时间点,牧野杉菜姑娘…有没有在英德读书啊喂?等到将来命定的传奇发生,少了三条樱子那场闹剧… 死命甩了甩头,我收敛心神,目不斜视。 反正没我的事爱咋整咋整,我才不承认自己有那么点想看戏————毕竟年轻的时候很追捧过[哔——样少年],不管是日版还是台版。 不过,喜闻乐见是一回事,自身参与被人看笑话又是另外一回事;扪心自问,我是怎么也不愿意当那么一回破坏者,那很伤人品。 ……… 娱乐室位于一楼,别墅后半部分,目测面积有两个房间那么大,装修得很豪华,酒吧式风格外加灯光昏暗,最显眼的是整面墙的酒柜,和落地窗外接临的露天游泳池。 花泽类进门后走到吧台位置,与高脚椅上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打招呼,月森瞳与佐井美咲两个女孩子挤在边上的圆形沙发里,神色似是放松。 看到迹部景吾进来,我发誓月森瞳的眼神绝对亮了下,随后又暗下来,因为顺便看到我,佐井美咲飞快瞥了月森瞳一眼,表情隐约是幸灾乐祸。 我的目光绕过室内一周,然后一愣,抬手扯住身边的迹部景吾的袖子,低声说道,“没看到日吉学弟。” 除了日吉若不在,花泽类说的西门总二郎同样不见踪影,另外…小寺则织也不在,哪去了? “迹部。”道明寺司半转过身,粗声粗气招呼,“你们自己找乐子。”说完扭回脑袋,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一旁的美作玲举起手中杯子,遥遥致意却不出声,花泽类斜倚着吧台,似是无意的开口,“总二郎呢?” “外面,说是要冷静下。”美作玲笑着冲室外抬抬下巴。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象是回应似的,窗外游泳池泛起拨水声,扩展的涟漪中央划出一道水线,水面下的阴影飞快逼近,不多时,一双手搭上岸边,蓦地升起一道身影。 映着西斜黯淡的日光,少年半/裸/身躯反射点点水珠。 **的头发尽数被拢到脑后,西门总二郎上了岸,扬手对室内挥了挥,一边取过大浴巾擦拭一边往里走。 等到他人走进娱乐室,拉近距离后就不难发现,虽然嘴角带着笑,西门总二郎的神情却有掩不去的疲惫,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颓丧。 脚下踩着湿漉漉的步伐走到吧台,然后西门总二郎象是一愣,飞快将浴巾围住腰际,“哟~迹部。”随即看了我一眼,露出歉意的微笑,“失礼了,我先去换衣服…” “啊——我没觉得你有多失礼。”我木着脸,点点头,“体育课我看多了。” 迹部景吾立刻扭头白了我一眼,随后探手一把将我扯到边上,语气颇是嫌弃,“你挡路了,蠢材!” 我摸了摸鼻子,正要傻笑两声掩饰过去,忽的浑身寒毛一乍,什么也来不及想就甩开迹部景吾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与游泳池相隔的那扇门前。 抬起的手落在门把上,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玻璃,全身血液倒流。 ……… 后方有嘈杂的声音,迹部景吾的吼声忽远忽近,恍恍惚惚的,脑海有针尖般锐利的东西刺入,是不知何处传来的乱像…轰鸣的耳际接收到除却身后吵嚷之外的异动。 似是粘腻迟钝的水渍,膨胀物被穿破的噗嗤声,节奏缓慢的拖拽…以及…高空… “樱子!”迹部景吾的声音焦躁而惊惶,他的手狠狠按住我的肩膀,从玻璃倒影上瞪着我,再后面是影影绰绰…那是跟过来的其他人的脸。 “你…” 下一秒,迹部景吾的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高空有一道阴影徒然堕下,重重撞进波光潋滟的水面,炸起的水花彷如烟火四下迸射,豪雨般溅落在玻璃上,突如其来的水幕遮掩视野。 楼上!我返身推开迹部景吾,跌跌撞撞循着方向跑去,方才跑出几步又被大力拽住,来人力道大得令我原地打个转,视线稳定下来,就看见迹部景吾铁青的脸。 “啊——————”月森瞳和佐井美咲双重唱一般尖声惊叫,音量大得几乎刺破耳膜。 彷如绕梁三日的惨叫在人心尖上一捻三转,凄凄惶惶的,然而很奇异的,我竟借此屏蔽方才重合的,属于别人的情绪。 激灵灵打个寒颤,我抖着嘴扑进迹部景吾的怀里,咬牙凑到他耳边,用仅余两人听见的音量说道,“楼上…我看到…制服…” 转瞬即逝的画面里,双手插/在腋下将人拖到窗边推下来,余光中闪现的银色袖扣与这处别墅工作人员男式制服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迹部景吾的手在我背后不轻不重拍抚着,语气同样有些颤抖,片刻之后他将我从怀里挖出来,眼瞳瞬也不瞬望着我,忽的又将嘴唇压到我的鬓边。 “没事,你别管。” 此时,场面一片混乱。 月森瞳和佐井美咲的尖叫被厉声喝止,当迹部景吾拖着我到沙发那里坐下来,道明寺司他们已经将突发状况通知保镖。 很快有大群人马从四面包围过来,隔着玻璃窗,游泳池那里站满了人,美作玲带来的彪形大汉则涌入屋子,将众人裹得密不透风。 ……… 我们一众人俱是围拢到沙发附近,各自惊魂未定,外加面面相觑。 半晌,“日吉呢?”迹部景吾支起身体,沉声问道,环顾周遭一圈,眉心竖起纵纹,“他人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周遭气氛忽的紧张起来,道明寺司猛地起身,随手揪过一人,恶狠狠吼道,“你们不是信誓旦旦严密保护吗?怎么还发生这种事?!” 那个满脸非善类气息的男子似是为难的瞟了美作玲一眼,随即低下头,一言不发任由道明寺司愤怒责骂;这一闹令得本就不堪的场面更加压抑起来。 月森瞳和佐井美咲忽的又失声惊道,“小寺先生呢…” 过了一会儿,打破此地无比混乱情势的,是推开玻璃门进来的男子。 男子走到近前,对着美作玲说道,“游泳池内的…是别墅的女仆…她死了。”神色阴晦,声线低沉,“这位小寺先生恰好站在附近。”说话间他将脸转向一处。 众人包括我在内的视线都随着他点出的方向望过去。 站在玻璃门外的男子西装革履,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是小寺则织。 他的身后,几米开外的游泳池边上横放着一具女体,**的长裙紧贴着身体曲线,瘫在侧边的手,五指微张,象是要抓住什么…脸庞被散发遮盖,衣领处浅浅一截脖颈有凝固嫣红绽放其间。 “…是被锐器刺破…” 耳畔传来断断续续的叙说,我盯着毫无声息的那具身体,忽然象是被扼住喉咙,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那女子…是先前去敲门的女仆小姐,我认得她手上戴的那个戒指…转过身的功夫,如花似玉的女子就化作黄土吗? 手不自觉开始发颤,我猛地收回视线,扭头干呕起来。 锐器刺破…制服上的袖扣… “已经报警了。”男子的声音如是说道。 停顿片刻,压抑的空间泛起一种凌乱的动响。 ……… “美作少爷!” 没有听过的男子声音从另一侧入口传来,而后是纷沓而至的脚步声。 来人很快出现,为首的却是不知哪里去的日吉若,他的情形却有点古怪,冷峻的脸庞挂着惨淡而凶狠的神情,附近的几名男子发出接近戒备的气息,目标却是指向他。 “怎么?”迹部景吾站起身,拨开挡在身侧的男子,“日吉你去了哪里。” 日吉若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边的男子越过他挨到美作玲边上,目光闪烁,似是欲言又止。 “怕什么,直接说出来!”日吉若的语气愤怒而倨傲,暗金瞳子转了转,落到我身上,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我在第一现场。” 说着日吉若扬起背在身后的手,张开的五指间残余几缕暗红色。 语毕,附近投射到日吉若身上的眼神混杂数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最多的是猜忌与惊疑。 “横山,你接着说。”美作玲慢条斯理开口,对象却是一开始站到他身侧的男子。 男子看了四周一眼,低声说道,“我带人去二楼察看,日吉少爷站在房间里,窗户开着,他手中握着这个…”抬手招了招,有人随即奉上一物。 被密封透明袋子装着的,一只…模样颇古怪,不知作什么用途的物件,一端极尖锐,并且沾染暗红色。 “凶器吗?” 美作玲喃喃的说道,目光一转落到日吉若身上。 日吉若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是冷笑,之后另外一人越众而出,“掉落游泳池的女仆…”停顿几秒钟,他的语气变得有点微妙,“捞上来的时候发现下/身的贴身衣物被撕毁…” 发出倒抽气声音的是月森瞳和佐井美咲,我闷哼一声,咬着舌头不敢笑场,因为日吉若的表情实在是过于… 好吧~这时候幸灾乐祸实在不是什么妥当的举动。 日吉若象是反应过来,脸色有点绿,眼神也越发狰狞,沉默几秒钟他忽的怒道,“你是说我强/奸/未/遂吗?!” 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我侧身抓住迹部景吾的衣襟,重重埋头下去,把笑意强自转化呛到面红耳赤,死命咳嗽起来。 ……… 过了好会儿,终于把微妙的笑点压到脑海深处,我就着布料蹭干净脸,然后直起身,不出所料的看见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这里。 “日吉学弟——”我努力摆正表情,假惺惺的说道,“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真的,虽然明知笑场不道德,但是…噗~ 忍住忍住! 眼见着日吉若的神情有所缓和,我转过头,目光落在道明寺司几人那里,挑了挑眉,“那件‘凶器’我倒是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哦~”美作玲似是不可置否的曼声应道。 “樱子…”迹部景吾的手按住我的肩膀,待得我回头就见他灰紫的凤眸滑过一丝莫名情绪,随即他松开手,再不说话。 我明白迹部景吾的犹豫,dna检测很快会真相大白,我本不该多事,只是————收回视线,眼角飞快扫了日吉若一眼,想了想,我决定还他一次人情。 “那东西是厨房工具。”我抬手遥遥点住密封袋里的东西,“具体名称不知该怎么说,我只知道它是用来撬开贝壳之类海产的。” “日吉学弟还来不及到别墅厨房去走过一圈吧?” 美作玲微微一愣,思考片刻,他对着身边的人抬抬下巴,边上有人立刻应声而去;随即,始终不发一言的花泽类忽的开口,“顺便在警察来之前弄清楚那女仆的人际关系。” 说完之后他又抿紧嘴角,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样子。 我眯了眯眼,心下多少有点赞赏————头脑很清晰,反应也极快,不愧是英德四人当中算是看事情最深刻的家伙。 直到此时,萦绕在周围不可名状的险恶气氛才稍有缓解;日吉若身边蓄势待发的人也松弛下来,让他毫无滞阻的进入沙发围坐的人中间。 日吉若坐到对面让出来的位置内,绷紧的表情稍稍柔和;然后,等待的时间里,美作玲安排月森瞳和佐井美咲暂时去别处休息,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提也没提让我退场。 等到小寺则织和两个女孩子被领着离开,美作玲有斥退附近的守卫,现场只余下英德四人加冰帝三人,七个人各自保持沉默,同时各怀心思。 ……… 又过了一段时间,前去了解情况的男子回来复命的同时带来警察抵达的消息。 “警察做警察的事,我们做我们的。”英德四人态度一致的蛮不讲理,边说边起身要转移到别处房间。 路上男子几句话交代了关于死者的情况:在此处服务两年,与厨房某位男子亲密,最近貌似有感情纠葛,第三人是园丁。 另外,日吉若的嫌疑基本可以洗清,他是后来进入那处房间,有人目睹身着制服的背影在现场附近出没,然后才是日吉若。 活生生的一幕因三角关系引发的命案。 “那就是厨师,从凶器来看。”道明寺司下了结论。 原本并肩而行的日吉若加快步伐,而后返身截住我的去路,冷声问道,“樱子你猜呢?” 他此言一出,走廊上行动的数人俱是停下来,我顿时成为视线聚焦点,“问我?”扫了眼众人,不出所料从某张脸上看到奇异的表情。 是美作玲,他用好整以暇的神色微笑着,这也让我明白之前他的举动并非无意,他果然是刻意调开月森瞳三人,为的就是这一刻。 管?还是不管? 犹豫片刻,我眯了眯眼,沉声说道,“我要看一眼现场。”多此一举也无不可,让他们有所顾忌也好,至少…太过在意,才容易生出破绽。 人总是恐惧未知之物,故弄玄虚会收到意料不到的效果。 “可以呀~”美作玲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似乎在说‘早知道你会这样说。’ 于是一行人继续朝前行进,方向也是早有预谋的,位于二楼的第一现场。 ……… 半掩的门扉关不住室内凝固的血腥味,我站在外面,极目往内望去,身后是默不作声的迹部景吾和日吉若,英德四人站在更远些的地方,之前领路的男子不知去向,据说是去绊住警察的步伐。 “不进去看吗?”日吉若上前一步站到边上问我,神情似是不解。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伸手透过门缝点住房间内一处,“凶器在那里,找警察取下指纹就真相大白。” “什么?”日吉若满脸错愕,身体不自觉往前,“那个是…” 我赶在他失手推开门的瞬间从背后扯住他的衣角,冷笑,“谁告诉你丢在现场的就是凶器?也只有你这蠢货会捡起别人丢在地上的东西。” 日吉若猛地回过头,面上神情是尴尬中透着怒意,“那东西沾着血,我有用手帕隔着,顺着血迹寻找是人之常情!万一只是受伤呢?” “你们偏题了!”迹部景吾斜地里横/插/进/来,猛力扯掉我的手,扫了眼室内,随即攥着我掉头就走,“时间来不及了,你们要吵到警察来么?!” 好吧好吧~我毫无抵抗的被拎着逃离现场,边走边低声解释给满头雾水的人听。 “凶器藏在房间中央落地大钟里…凶手行动过于仓促,肯定是临时起意。” “大钟的时间停下来了,凶器是那支秒针。” 你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看见那女仆手心有极细的划痕,那不是撬起贝壳工具能造成的,而且从她喉咙拔/出/来瞬间,烙印在视网膜内的东西也不是带着铁锈。 加上落地钟莫名其妙的时间走向,不是很明显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嗯嗯—— 码字几个激动外加犯困连女儿名字都弄错,作者表示万分羞愧。 嗯~如果这文是高桥秋子: “恶灵退散!”一张黄符篆贴在某某额头上,于是死者再死一次...囧。 然后回过头日吉若就该死了,高桥秋子(阴森森)微笑,“阿若~这次打算抢自家学长的女人啊~不愧是把下克上当口头禅的优秀后辈!来来来~我助你一臂之力....提前结个来生缘吧~” 于是,日吉若...英年早逝料~ —————— 如果作者没有改正错误: “秋子?谁啊?”三条樱子温柔微笑。 于是...这文...以性别为男的主配角全灭告终。 于是完结撒花~ 83退散! 后来细细想想,查看现场那时候有个地方或许我推断错误,犯案之人不是临时起意才以秒针作为凶器,对方应该是经过一番精密策划的。 我琢磨着关于这点就不必再解释给谁听,自己知道就好;是冲/动也好预谋也罢,改变的仅仅会是将来庭审判决,对亡者于事无补。 我的结论仅仅代表个人看法,破解凶案伸张正义那是警察的职责。 在楼上稍微过了下场,我们一行人很快就离开,赶在警察到来之前去到一处更为安静的房间与月森瞳等三人汇合,众人打起十万精神应对紧随而至的忙乱。 比如说录口供什么的。 期间的各种混乱我就不一一叙述,值得庆幸的是面对的警察态度很正常,这里的正常指的是肃穆与严谨,却没有先前几次意外时的戒备甚至敌意,对此我表示很满意。 当然,或许西门总二郎不会那么愉快就是。 不过想想也是理所应当,他…加上这回第几次面对警察盘问了?三次了吧?身边半年不到三个女人死于非命,无怪乎此刻距离我十几米远的号称‘情圣’的西门总二郎面有菜色,而正义凛然的警察盯他的眼神也分外凌厉。 故作无意的用眼角斜睨角落沙发坐姿略显颓废的西门总二郎几秒钟,我施施然收回视线,嘴角默默抽了抽,那位绝逼是在怀疑自己犯太岁!╮(╯_╰)╭ 个人表示他是我见过女人运最烂的家伙,没有之一!其实他犯的不是桃花运而是桃花煞吧?!赶紧去庙里烧香吃猪脚面线去秽气啊少年! ‘女/性/杀手’不要实至名归了啊!长此久往怎么办哟~娶不到老婆孤家寡人一辈子,还是打算搞基? 我的心思肆马奔腾,面上仍旧端出一本正经的神色;周遭众人俱是心神不定,显然是没怎么留意,除了…日吉若。 他站在我的斜对角,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暗金眸子隔着刘海瞬也不瞬盯着我,内里神采晦暗莫名。 日吉若是最早被警察叫去盘问的人,也是耗费时间最长久的一位;现如今呆在临时清出来做笔录用的房间里的是迹部景吾,再之前是我,最后应该是小寺则织。 据(美作玲不知哪来的内/幕消息)说嫌疑人已经落网,是那位园丁,二楼抛尸案实际上已宣告侦破,我们一行人只需将所见描述出来即可。 案件本身的细节…我没兴趣追根究底,相信在场其他诸位也不会有太多好奇心。 相较于英德四位的如临大敌,我内心是极放松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今日之事与他们惧怕的系列案件没有关联,不过恰逢盛会。 好吧~我承认自己为了摆脱[死神随行]的帽子用了比较中性的词语。 ……… 时间在我的胡思乱想与旁人的沉默里飞速流逝,终于接收到走廊尽头那扇房门被开启发出的细微声响,我直起身体,扭头错开与日吉若无声较劲的视线,把目光投向那处。 迹部景吾正踱着绝对称不上轻松但至少平静的步伐朝这里走来,紧跟着有警察领了小寺则织进入那房间,不多时房门再次被阖上。 我扯出一口大白牙,笑眯眯迎上前去,“景吾——”欢迎归队!没有录口供的人被要求单独呆在一处,尽完公民义务才允许和我一样聚集在这里;现在,好公民.迹部景吾终于能和群众汇合了,大家起身鼓掌。 许是从我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迹部景吾前一秒还风平浪静的脸色转瞬间黑如锅底,抬手一个爆栗探过来,“你笑得象白痴!”压低的语气恶狠狠的,他没有停下脚步,擦着我的肩膀往后继续走,斜挑的凤眸那眼神依稀是在警告我要安份点。 “接下来…要怎么样?”在我转身的同时迹部景吾开了口,询问的对象应该是此地的主人。 而此地的主人道明寺司半低着头,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怎地半晌没有回应,直到被他身侧的花泽类拍拍肩膀才恍然回神似的,拧着眉,满脸暴躁的回答,“不知道!” 英德f4余下三人相互看看,彼此间不知用眼神交换了什么信息,都露出一副‘接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茫然神情,倒是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名女孩子倒抽一口气,佐井美咲率先惊叫起来,“我不管!我要回家!” 佐井美咲的声线极是尖锐,一面跳起来,整张脸白得不见血色,“什么鬼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我要回家立刻!马上!” “美咲——”月森瞳的神情亦是惊惶不定,却探手拉住迫不及待要离开的佐井美咲,“等等小寺先生…然后我们再…” “要等你等!”佐井美咲象是被针扎到似的恶狠狠拍掉月森瞳的手,扭曲的脸,眉眼间满满的尽是嫌恶,“我没义务陪你等情人!” “谁不知道你和他搞在一起!要不是…”说到一半似是自知失言猛地停下来,佐井美咲脸色忽的一白,又闷不作声坐回原来位置。 月森瞳的手停在半空中保持着几秒之前的姿势,良久方才垂落,她扭头环视周遭一圈,不知是愤怒亦或者羞恼,嘴唇微微颤抖,脸颊淡到几乎透明。 现场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其他人许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俱是表情凝固;我赶在目光与月森瞳交汇之前垂下眼,勾起手指攥紧身侧迹部景吾的衣角,无声的向对方示威。 那样眼角湿润泫然欲泣的模样…是个男人都要心生怜惜。 只是…当我不存在吗?小姑娘不要明目张胆到嚣张了诶~梨花带雨的看着迹部景吾是暗示他赶紧上前搂着你低声安慰吗?不知道护食是生物本能么? 你这样是逼我出大招啊喂! ……… 羞恼、屈辱、愤懑,等等负面情绪仿佛布满钩子的渔网在空气中缓缓铺陈开来,我的皮肤密密麻麻起了疙瘩,忍不住打个寒颤。 而后,身边的人立刻有所察觉,他返身蹲下来,视线与我平视,“又怎么了?”语气是不耐烦灰紫凤眸深处却有隐隐的…惊怕? 我微微一个怔忡,随即反应过来,“没事。”嘴角扯出安抚意味浓厚的弧度,用软绵绵的声音说道,“有点冷。” 迹部景吾的异常是因为联想到我的坑爹外挂了,也怨不得他大惊小怪,实在是…咳!今儿要再出什么岔子可不是一个‘乱’字能形容。 “喂!三条樱子。”斜地里插/进来声音打断我和某人的脉脉不得语(呕——吐一个先),是道明寺司,他面朝这里,目光炯炯有神别名怒视,“你有什么提议吗?” “问我?”我拨冗睐了那头卷卷毛,想了想决定随大流,“我听景吾的。”捏紧嗓子故作娇羞不已的回答。 “切!”道明寺司满脸唾弃的哧哼一声,随后扭回脑袋和英德另外三人抱团嘀嘀咕咕不知讨论什么。 “真的没事?”迹部景吾的眼神明显很是怀疑,瞳眸内的神采绝对不是对我的关怀而是对于此处安全的忧虑。 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正盘算着该如何语带玄机的回答英德那里的答案已经揭晓。 身为主人的道明寺司本着对客人人身安危负责的态度表示大家收拾收拾赶紧撤退,等小寺则织脱身的这段时间众人先去拿各自的东西,汇合之后是否继续渡假在做讨论。 对此月森瞳和佐井美咲提出需要身强体壮的男人实时跟随方才有勇气回房间整理行装,于是美作玲的保镖派上用场。 没了后顾之忧的两名女孩子飞快离开,余下众人也随即着手替自己做准备。 “迹部,你给我过来一下!”道明寺司走出一段距离后又转身喊走我旁边的迹部景吾,前往分配好的房间的路上就剩下我和日吉若,美作玲和西门总二郎几秒钟前不知所踪,走廊顿时冷清下来。 ……… 我踩着脚下柔软仿佛云端的地毯,行走间的步伐被吸收消弭,耳际除却低沉的呼吸声,余下的仅仅是衣料摩娑发出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走在前方的日吉若忽的缓□形,等我走到他身边,他伸长的手臂拦住去路,“你是灵媒吧?” 少年略略低沉的声线在空气里缓缓消散,语气波澜不惊,暗金双瞳绽出奇异的光芒,象是终于想通关键,冷峻的脸庞一时气势迫人。 “很早以前我就怀疑了,迹部部长知道吗?”他直盯着我,轻轻挑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了肯定的微笑,眼神却是狡黠,“他知道,对吧?所以一直帮你隐瞒。” “你总是令人惊喜不断啊三条樱子。” “请不要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给别人定子虚乌有的名头,日吉学弟。”我撇撇嘴角,抬手拍掉他横在半空的手,“挡路了,让让。”————你猜对了又怎样呢日吉学弟?神神叨叨的东西拿不出证据的。 抬头望着高出自己快两个脑袋的暗金蘑菇头,我眯了眯眼睛,冷声开口,“听说你的喜好是怪谈?书看多了得妄想症吗?” “有病要看医生,耽误了可不得了。”刻意用悲天悯人的眼神将他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等到他眼神微变,我竖起食指摇了摇,“你说过…” 日吉若神色变得阴晦,语调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我说过什么?” “予我…”顿了顿,我一字一句低声说道,“完全的信任。”你此时此刻的行为与承诺算不算背道而驰? 因为两人的距离过于接近,我听到日吉若的呼吸有片刻的凝滞,连同的神情,整个人似是僵住一样,半晌,暗金瞳子内掠过诡异的神采复又平静下来。 “那么,你也要记得答应承我的情。”抬了抬下颌,日吉若沉声道,随后他转过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大步朝前走,很快走到属于他的住处消失在门内。 我留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确定不会被人杀个回马枪才长吁一口气,抬手筢筢头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打开门闪身进去,又反手阖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喘粗气。 吓死爹了有没有!幸好幸好!得亏装b的技术没有拉下,不然今儿要露底了,暗金蘑菇头情报头子日吉学弟果真犀利,下次记得绕开他。 ………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我无声的哀叹,扑扑乱跳的小心肝才刚稍微恢复却在此时脑后传来[碰碰碰]节奏平稳的敲击。 是有人正在敲门? 迹部景吾回来了?我抿抿嘴角,强自打起精神开门,“你回来了?”漫不经心的一抬眼,顷刻间又哽住。 “你…美作…呃~美作君有事?” 美作玲站在门外,嘴角噙着极是温润的笑意,收回敲门的手,一副‘只是路过顺便打声招呼’的模样,“阿司那里有事麻烦迹部,我来照看你这里。” 我这里有啥好看顾?我满头雾水,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疑问又被对方通情达理的温柔神情压回去,不得已只好点点头,“麻烦您了。” 语毕,我侧身让出位置,给对方将室内一览无遗的机会,自己折回房间内按照先前说的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 身形方动忽又停下脚步,我回头莫名其妙看着伸手拉住我的美作玲,挑眉,无声询问他还有何贵干。 “其实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美作玲依旧没有松手,嘴梢微往上弯,浸满笑容的脸庞温润如玉,“让你们遇见这种事,实在抱歉。” 俊秀少年轻眸浅笑,眼神有些惴惴的似是真的满心愧疚。 说完之后他沉默下来,看了我半晌,忽的又笑起来,“说起来樱子真厉害…”身体微微前倾,眼波流转,略带沙哑的嗓音… 在他有意无意靠近的瞬间我嗅到轻浅的香味…幽幽的象是要沿着嗅觉钻进脑海的暗香,“木樨…” “什么?”美作玲动作微顿。 “我是说很少有男生会用木樨味道的香水。”我略略偏过脸,对着显然是打着古怪主意的男生说道。 他神情一滞随即眯了眯眼,笑容愈发柔和,“不是香水,是早上我在庭院里多呆了会。” “你喜欢吗?虽然家母挚爱玫瑰…外祖的庭院里却只有木樨。” 靠得近了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带着浅浅的褐色,不知想起什么内里水光蕴氲,竟是温柔得一塌糊涂。 我记得…美作玲有很深的恋母情结吧?不过这样毫无头绪的交谈是怎么回事?侧目偷觑对方良久,并在他不留意的时候脚下挪动着待要往后撤。 “樱子你…其实很像木樨…” 哈?!我猛地顿住,被美作玲彷如叹息的话语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刚才进门的方式不对吧? ……… 我和他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许是察觉自己失态?美作玲松开攥着我的手,掩饰的笑笑,“我似乎打扰你整理,实在是失礼了。” 他边说边往房门方向后撤,半转过身,忽的又愣住似的,“咦?小寺先生…” 导致美作玲惊讶不已的却是无声无息站在门外的小寺则织,还有半掩着门扉神色似惊似怒的月森瞳和佐井美咲,三个人不知何时到来也不知看了多久。 相较于佐井美咲的讥诮与月森瞳的诡异眼神,我更在意小寺则织的表情。 男人直直站在门外,绷紧的嘴角,面上仍是毫无异样的温和,我仍是接收到剧烈的波动,属于小寺则织的,薄冰般的戾气,光影交织的明灭间他的无害气息生生被晕染成凄厉。 “你…三条学姐…你怎么…”月森瞳怯生生的音调象是在怒责,糅合着佐井美咲幸灾乐祸的高昂声线,化作起伏的波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低下头,视而不见的返身朝室内走,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眯起眼睛————也好,此刻不知巧合亦或者故意的撞见,比我预谋将展示的场景效果要好许多。 呐——亲眼目睹女子朝秦暮楚,无法容忍污垢的独角兽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一如既往的撕裂不纯洁生物吗?还是…剥除外表将真实呈现给世人呢? 我…可是恭候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84退散! 等三条樱子返身折回房间并且开始东磨西蹭不知忙些什么,美作玲才施施然收回视线,目光落到门外的三人那里,漫不经心瞥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睫,仿佛刚才他略显失礼的举动并未发生似的,背脊倚着墙,好整以暇等候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那三人离去的脚步声,等到声响渐行渐远,美作玲勾起嘴角,微带嘲讽的笑笑————刚才月森瞳的异样神情他看得很清楚,对方明显的讶异与憎恶,是他和三条樱子肢体过于接近造成的,关于这点美作玲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可…月森瞳哪来的立场这样表达不满? 应该觉得不舒服的是迹部景吾,甚至三条樱子本人吧?一个没有任何关联的人越俎代庖非但收不到效果反而令人反感,莫名其妙的女人。 抬眼扫了室内的三条樱子一眼,见她背对自己似乎正忙得无暇他顾,美作玲别开脸,无声的叹口气。 他形容她像木樨,那句话其实不包含任何深层含意,仅仅是有感而发,当然也不是调笑之类的轻佻,美作玲其实认得三条樱子,虽然几次试探下来她没有相同的记忆。 毕竟那是很早以前的事,遥远到可追溯至他们幼稚园时期,甚至连美作玲第一次见到三条樱子都没有想起来,是后来彼此加深印象,他觉得她的名字耳熟特地去了解才发现,原来三条樱子和他们四个是颇有渊源的,特别是道明寺司。 然而他们四人与三条樱子本就寥寥无几的接触里,关于存在于英德的那段记忆竟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那封重见天日的情书,相信谁也不会再记起。 想了想,美作玲忍不住多叹了口气。 那不是很美好的过往,难怪三条樱子自己都讳莫如深,连他这个勉强算是旧时的亲友也被摒弃在陌生人行列。 他和她如果不添加那段童年往事,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这形容词似乎不对?不过美作玲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词来描述,他和三条樱子久远到稀薄的亲戚关系,血缘羁绊来自三条樱子的母亲一族与美作家的旁支。 那个‘木樨’的话题,最早最早也源自小时候的三条樱子在某次家族聚会上对他说的话,彼时她也象今天一样,在他无意间靠近时发出呢喃。 小小声的,怯懦又好奇。 就如同美作玲记得小小的三条樱子盯着他与同年纪孩子追逐玩耍又没有勇气加入时那满脸的渴望,他也一直深刻记得幼稚园的时候,因为道明寺司的无心之失导致三条樱子被所有孩子嗤笑嘲讽时哭得涕泪纵横的脸。 美作玲相信道明寺司不是故意的,他一贯被宠坏,连羞涩都不知怎么表达,才会傻到用恶言恶语回应,明明是高兴的,脱口而出的却是极伤人的言辞。 那时候他们真的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明白的情况下伤害就此刻入骨髓。 瘦小单薄的三条樱子从此躲在阴暗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无踪,对此美作玲并不是怀有特别的感触,只是内心总是淡淡的惘然。 三条樱子之于他美作玲,既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甚至不存在深刻感情,不知怎地却烙下印象无法释怀。 大概是童年被排斥欺辱的三条樱子代表着他第一次接触人性的阴暗面,美作玲心想,所以才会在确认她的身份之后无意识想做点什么,来偿还彼时出于莫名其妙的倨傲而袖手旁观的自己心头那点纠结。 当然,倘若现今的情势不是这般混乱会更好。 ……… “那个…” 女孩子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美作玲恍然回神,下意识打量过去就见三条樱子站在离他一臂之遥的位置,微微睁大眼睛略显好奇的望着他。 “抱歉…我走神了。”美作玲倾身离开背靠的墙壁,上前随手接过对方拎着的运动包,掂了掂侧首示意,“先到楼下汇合。” 说完之后美作玲率先迈开步伐,边走边还要留意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出了门穿过走廊,一路上他和她两个人都保持沉默,走到尽头拐角处下楼梯的前一刻,美作玲听见三条樱子似是无意的低声说道,“奇怪,其他人都哪去了?” 美作玲微微一怔,偏过头扫了身后一眼,发现确实安静到不同寻常;走廊内亮着壁灯,金黄的灯光洒在织金地毯上,隐隐约约的阴影不知怎地营造出些许昏眊。 就算今日的意外令得气氛冷清,忙着要离开的人连声响也没有发出一丝就诡异了,更何况…别墅里可不止仆佣,他带来的保镖们哪去了? 察觉不对劲,美作玲脚跟一转就急忙返身,身形方动又被力道缀住,是三条樱子;他睃了她一眼,目光带著疑惑。 “去哪里?”她的手铁箍一般扣住他的手肘与上臂之间的关节,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很难形容,神色平淡,瞳眸却蓦然冰冷。 美作玲呆愣几秒钟,被直盯着自己类似于爬行动物的目光与阴森压迫感弄得心生凄冷;怪不得阿司提到她就觉得不自在,即使不是因为心怀歉疚也会被她看得浑身寒毛直竖。 三条樱子的眼神实在是震慑力十足…美作玲抿紧嘴角,试探着挣了挣,“三条…” 他低低的出声,试图让面前给人彷如御敌蛇类般恐怖感觉的三条樱子恢复,她指尖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夏衫印在他的皮肤上,拥有自我意识般透过肌理渗入血管蜿蜒攀爬。 很…可怕啊喂!美作玲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颤,她是三条樱子没错吧?把小时候那个害羞内向到懦弱的女孩子换回来啊啊啊—— ……… 饶是自诩[冷静自持巍然不动]的美作玲,沐浴在接近冷血杀人狂的目光下也几乎挂不住理性面具,内心黑线外加颤抖神情却是不为所动。 “我去找保镖,你一起去吧?”美作玲在三条樱子手下力道越发收紧的顷刻间提出建议。 三条樱子眉梢轻挑,嘴唇微微蠕动正要开口,斜地里忽的有人横插/进来,冷冷的语气似是带了几许薄怒,“你们两个做什么?” 打破僵持的是正从楼梯下方往上走的迹部景吾,看样子他来得很匆忙,一双凤眸落在三条樱子的手上,随即嘴角抿得死紧。 “美作。”道明寺司紧接着出现,人未到声先至,神情也是同样不悦,甚至带了些焦急,等看清楚这里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又象是卡住,融合着讶异与担忧显得异常诡谲。 “没什么。”三条樱子飞快地松手,压低的声音,神情却变得平和仿佛那瞬间的阴郁冷酷是美作玲的错觉般,“我想请美作君把运动包放下来,太麻烦他了。”边说边斜眼望着他,含笑的眼神如同真的心存感激。 眼皮突兀地跳了跳,美作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眼角余光里道明寺司脸色焦黑,“不要总习惯照顾人啊!老妈子么你!” 听得同伴低吼的声音尽是不忿与埋怨,美作玲笑了笑不说话,此时迹部景吾面无表情的上前介入他与三条樱子之间,抬手就卸下他肩膀上的运动包,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笑意礼貌却生疏。 无声颔首致谢之后迹部景吾扭头对着三条樱子,开口的语气似是责骂,“白痴么你!等本大爷回来拿行李也不知道吗?” “对不起啦~”三条樱子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神情,嘟哝的低语仿佛无限委屈又似是不甚娇羞,她探出的手指从缝隙里攥紧迹部景吾的衣袖,“其他人呢?” “都在楼下等着,只有你磨磨蹭蹭,挖矿么?!”迹部景吾象是不耐烦的扯掉缀在袖子上的重力复又反手握在掌心,旁若无人的转身,带着三条樱子从道明寺司身侧走下楼梯。 美作玲盯着他们两人闲庭信步似的消失,半晌收回视线,目光转到始终不发一言的道明寺司身上,静静看了几眼,轻声开口,“阿司?” 道明寺司反常的没有对迹部景吾接近无视的态度表现出任何被惹怒的情绪,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怔忡,一直望着楼梯方向,良久才回过神来,“你说岛川是不是弄错了?” “哈?!”美作玲有些听不明白,心念方动又按捺下欲要深究的话,默默等着同伴接着说下去;岛川深介…是他们四个人的心结,阿司一意孤行认定的朋友,却也是令得他们陷入此时胶着局面的原因。 西门总二郎的麻烦缠身有很大一部分拜对方所赐,令人不得不紧张的[新游戏]宣告;加上道明寺司被无辜托付要把所谓关键交给三条樱子,最终导致如今所有人身在局中。 若不是岛川深介已然死亡,美作玲绝对会用赶尽杀绝的手段报复回去。 “三条樱子看着就是一个蠢蛋,哪里有能破案的样子?”道明寺司暴躁的筢筢头发,手放下来又象是没地方着落,“呐——我们自己想办法,不然交给警察也行,不要在再把三条樱子扯进来。” 美作玲斜了一眼过去,随后发现同伴的神情略带几分恳求,竟是真的打算征询他的意见并且如自己所言剔除三条樱子,“你想起来了?”微微一个怔忡,电光火石间美作玲恍然大悟,“你记起三条樱子是谁了?之前暗示你很多次都没反应。” “啰嗦!”道明寺司满脸被道破心思的恼羞成怒,脸颊泛起红晕,眼睛东看西看,“那么久的事谁耐烦记得啊!” “可是…”美作玲松了口气,想想又犹豫起来————确定三条樱子的身份后他暗示过道明寺司,然而他的同伴一如既往的驽钝,怎么也联想不到如今与他们产生纠葛的女孩子究竟是哪位,原本美作玲还左右为难,现在倒好,阿司自己记起来。 “总二郎和类那里我去说。”道明寺司用强横的语气回答。 “也好,那等一下送她离开。”美作玲点点头,终于放下最后的一点顾虑;算起来幼稚园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是欠了三条樱子,道明寺司错误的反应加上他们三人无心调笑造成的遗憾没来得及弥补,现在又把人置于险境,是过分了。 年少无知可以当成借口,成年之后不知反省那就真是为人卑劣。 ……… 私下里达成共识后美作玲和道明寺司走到一楼大厅与其他人汇合。 正如迹部景吾所言,所有前来渡假的人员都等在那里,包括美作玲带来的保镖们,众人安静的分坐在角落,听到声响纷纷将目光投过来。 先扫了眼厅内,确定众人安全后,美作玲跟在道明寺司身后走到两名同伴附近,寒暄过后众人各自起身,拿着行李欲要离开,然后忽而起了骚/动。 先一步往门口走的佐井美咲失声惊道,“咦?!我的…东西呢?”拔高的嗓音显得惊慌失措,她拔/出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又伸进裙子口袋胡乱翻找一番,之后猛地回身扑到紧随的某位男子面前,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行李,撕开拉链把东西倒出来四下扒拉。 “没有!没有!怎么会!”佐井美咲喊得歇斯底里,手里衣物化妆品饰物扔得四下飞散,动作彷如疯子,“不见了!” 半晌,佐井美咲停下来,抬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神色狰狞而扭曲,目光环顾周遭一圈落到一处,直勾勾盯着,怨毒不已,“是你对不对?偷走我的东西,贱/人!” 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佐井美咲嘴里咒骂着一面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人群中手死死揪住月森瞳,象是恨不得咬死她,“还给我!把东西藏哪去了?交出来!”她喊得语无伦次,边推搡边在对方身上翻找,“小偷!凶手!贱/货!” 月森瞳痛叫起来,一面抗拒着一面求救;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几秒钟后两个女孩子附近有人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制止,佐井美咲很快被强壮的男子拖开,月森瞳被小寺则织搀扶在臂弯里后退。 “够了!你们闹什么!”道明寺司满脸黑气的暴喝出声,快速走上到中央,周身弥漫着浓烈的煞气,“把两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 被隔开的两个女孩子象是被吓住都停止哭骂,其他人也同样愣住,看看发丝凌乱面上各自多出几道伤痕的月森瞳佐井美咲,又看看发话的道明寺司,现场安静得诡异。 “等一下阿司!”花泽类的声音如冰水撞击,带着深冷寒意;从角落里站起身施施然走入人群,精致的脸庞转到佐井美咲那里,“丢了什么?” “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佐井美咲满眼忿恨瞪着月森瞳和小寺则织,奇怪的是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明失物,“总之,一定是月森瞳拿了!” “我没有,整理的时候你一直跟我一起,那两位先生也可以作证我根本没有动过你的任何东西。”月森瞳白了一张脸,眼圈立刻就泛红,看了看周围,忽的咬咬牙,“我的行李都在那里你可以去找。”抬手点住一处,“来这里之后我还没整理,都是原封不动。” 众人随着月森瞳点出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地上落了一个奶白色的女式行李箱,一位男子随即出声说道,“刚才要阻止她们我把它随手放在那里。” 佐井美咲恶狠狠瞪了月森瞳一眼,随后接过对方凌空抛过来的钥匙,真的分开众人上去开锁检查起行李箱。 看着佐井美咲半蹲在地上细细搜查,美作玲眉心微微一皱,视线略略瞥过月森瞳却发现她坦然自若,不由得一愣,那表现明显是被冤枉? 心念一转,美作玲又把目光投到另外一处,一处他始终在意的位置————三条樱子所在的角落;定睛一看疑惑却是更深。 三条樱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和其他人一样注意力也在佐井美咲身上,然而表情却是古怪。 她沉默的看着,象是在思考又象是看见什么…意料之中的事件正在上演,瞳眸反射微光,锐利如刀刃。 ……… “呀——”佐井美咲尖叫出声,相较于几分钟前她的尖叫此刻的波段却包含惊骇与惶恐,彷如在电影院看恐怖片看到高/潮片段,被演绎场景同化,心神俱裂。 美作玲猛地扭头看去,下一秒也和旁人一般惊得呆住,瞳孔收缩如针尖: 佐井美咲往后跌坐在地上,溢出喉咙绵绵不绝的惨叫把气氛渲染更加紧绷,她面前是摊开的旅行箱,一些衣物被胡乱抛在脚边显然是随意丢弃,旅行箱中央铺垫整齐的衣饰,俱是与月森瞳气质搭配的轻浅柔和色系,它们就象是托衬,更反射得中央那团不明物凄厉狞恶。 看不清原型的模糊物体呈现出暗红与青紫交错诡异色泽,被挤压过后汁液沾染到底部的衣料上,晕开铁锈暗渍,随着暴露在空气中,腥膻气味缓缓扩散。 [呕——]靠得近了的几人忍不住发出恶心的干呕声。 美作玲捂着鼻子后退,心脏象是被谁用手攥住,头皮发麻外加血液倒流,他知道那是什么玩意!是西门总二郎灾难的导火索,是清水晶子死去前接到过的恐吓… 剥了皮的动物。 “报警!”混乱中有谁大声叫道,接着又有人紧张的呼喊,“总二郎!” 闻言美作玲心头咯噔一声,赶忙回过头,同时耳际划过一道风压,是花泽类飞快掠过他朝西门总二郎那里跑去。 道明寺司也在那里,两人围着西门总二郎不知所措的样子,西门总二郎捂着脸,整个人蜷缩得像只虾子,姿态无比古怪。 “美咲!”月森瞳的惊叫把已经不堪的场面推向不可收拾,灾难现场般的厅内,美作玲看到佐井美咲抢过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旅行袋,手探入某处暗格复又满脸惊喜,将旅行袋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就往出口冲。 “美咲!” “拦住她!” 美作玲和月森瞳不约而同出声大喊,负责守卫的男子立刻分出人手追出去,等确定佐井美咲不会就此失去踪迹,美作玲这才缓出心神专注另外的杂乱。 西门总二郎被平放在沙发上,身侧有人替他做应急处理,道明寺司、花泽类面色晦暗,外泄的气息阴郁而紧绷,美作玲使个眼色给剩余人手,示意他们看牢这里不要再出岔子,随后忙不迭赶到同伴身边。 “怎么样?” “是刺激过度。”负责急救的男子拨冗回答美作玲的疑问,“找个房间让他先休息。” “那好,把人送到楼上,分出人手保护西门,其他人等着再麻烦警察一次。”花泽类率先作出决断。说完之后他踱开几步让出位置,清冷的眼眸微微转移少许,落到某个角度,复又慢慢眯紧。 察觉异样的美作玲抬头看向花泽类,随即清楚地看见同伴眼中烽火撩草原般燃起硝烟,愤怒与不安的火焰时隐时现。 花泽类看的是三条樱子的方向,而对方也若有所觉的侧首回视,神情波澜不惊,斜倚的身姿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她静静看着他们的方向,良久双唇微启,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饕足之意。 她边上站着迹部景吾,半米开外守着日吉若,两人竟是视而不见般任由她杀人狂似的狞恶气息肆意蔓延。 死水般凝固的气氛里,三条樱子缓缓起身离开位置,直直走到他面前,美作玲呆呆的任由她的嘴唇凑到自己耳边,轻轻开阖溢出湿润气息,蛇虫般钻入耳蜗。 她说,“今晚把所有人留在这里,别让警察捣乱猫捉老鼠的游戏很快就会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继续挑灯夜战的码字! 85退散!!! 他究竟是怎么就莫名其妙按照三条樱子的要求去做了呢?等到混乱惊恐全部隐藏在岌岌可危的平静下,美作玲才回过神来反省自己不可理喻的举动。 许是三条樱子的语气过于自信,他才会鬼使神差被说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被催眠,否则以他的谨慎是如论如何也不会这样轻率。 一幢位于近郊的别墅,一天之内意外频发,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留下来过夜的吧?即使此地正处于严密监视保护。 命案第一现场已经完全封锁,装有死亡恐吓预告的旅行箱也早被警察作为证物带走,西门总二郎在医生及保镖环绕下安静躺在床上休息;然后,他们余下这些人则集中在一间较大的起居室内。 其实,当警察第二次光临并且完成工作后在场大半当事人是决定要离开的,美作玲没有提出要让众人留下来,因为他知道一定会被否决,而他也拿不出会让人信服的理由;后来是天空为他找到绝好的借口。 那是近晚时分,原本干燥的空气不知不觉蕴育浓厚水汽,外面狂风浪涌,电光凄裂,震耳欲聋的雷声沉闷地滚动,连同脚下都隐隐摇撼,象是高远的天空有异兽被惊醒,顷刻间暴雨倾盆,玻璃在雨点的敲击下发出颤抖般的密集闷响。 绝坏的天气抵消逃离的念头,将迫不及待化为犹豫不决。 透过落地玻璃窗上蜘蛛网似的水幕看到更远处不时划破黑暗的蓝紫色闪电,整装待发的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在好心想带他们一程的警车被告知无法上路的情况下,美作玲的‘建议’毫无阻碍的通过。 所有人包括几名警员都夜宿此地,等明天一早再另作安排;出于安全考虑,除了西门总二郎其他人将整晚呆在一起,美作玲带来的人马在看得到的地方待命,加几名警员与别墅服务的仆佣们,美作玲有理由相信安全保障的严密性。 然后,时间在沉寂又隐隐焦躁的静默中飞快流逝。 别墅内外灯火通明,起居室内的气氛也因为大家都在看得到的地方而显得有些放松,虽然没有人愿意说话,即使有动作也是小心翼翼到生怕惊动什么,不知何时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渐渐微弱下来,随着夜色渐深,困倦慢慢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美作玲动了动好几个小时没有舒展过的四肢,换个姿势倚在沙发靠背上,无奈的皱皱眉头,从未有如此经历的他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有些疲惫,双重折磨令得他困顿而恍惚。 扭头看着不远处的落地窗户,外面是黑漆漆一片,玻璃上反射室内场景,乍一眼看去众人身影模模糊糊的,竟是恹恹的姿态,连一贯最强横的道明寺司也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庞藏进搭成塔尖的双掌后面,以往飞扬跋扈的气势仿佛随着大雨消融在泥土里。 摸出手机看看时间,美作玲这才惊觉却原来已是接近午夜时分,将它收回口袋随后从位置上站起来,没想动作立刻就惊醒附近的人。 ‘没事,只是想起来走走。’美作玲微微笑了笑,用眼神无声的传达自己的意图。 随后附近投来的注意力又各自转开,美作玲深深盯了眼蜷在迹部景吾怀里脑袋一点点象是马上要睡死过去的三条樱子,嘴角无奈的抽搐片刻。 他都要怀疑之前耳边信誓旦旦的话语是幻觉了,这样糊里糊涂的表现真的没问题吗喂?!很快就会天亮了啊你说的要结束的征兆在哪里? ……… 自知无法冲过去把人揪起来问个明白,美作玲只得吞下心头的疑问外加阴郁,脚跟朝某个方向一转,迈开步伐前先顿了顿,侧首环顾周遭一圈,沉声问道,“我去弄点东西提神,还有谁需要?” “给我一杯。” “咖啡,谢谢~” “冰水。” 美作玲的提议立刻就得到回答,包括沉默如雕像的日吉若也开了口,迹部景吾索要冰水的同时摇醒三条樱子,低头询问她是否也需要提神,被弄醒的人满脸迷糊的睁开眼睛,下一秒又埋了回去,迹部景吾扭头与日吉若说了句什么,对方就起身挪出更多空间,让那个明显睡着的人把腿放平在沙发上。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谁提出需要,美作玲这才慢腾腾走开,身后象是打开播放键,如同卡壳的起居室开始出现声响。 走到备有饮料的隔间从壁柜里取出几个杯子而后偏过头,后面跟着一道气息,美作玲挑眉看着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却拥有极细腻的心思的少年,笑了笑。 “我来帮忙。”花泽类抬起一手曼声招呼,随后靠上前,接过美作玲手里的杯子,在他返身去准备热水时,一双眼睛静静盯着他的动作,不说话看似发呆眼神却明显流露出疑惑。 又过了很久,美作玲听到花泽类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你答应三条樱子什么事?” 闻言,美作玲的手不自觉一颤,正往杯子里浇注的热水险险淋到自己,动作猛地停顿,僵硬片刻而后苦笑出声,“果然瞒不过你。” 花泽类的手横地里伸过去接下美作玲中途停顿的事,细细烫洗起杯子,半晌忽的又开口,“你揽了个麻烦。”肯定的语气,斜睇的眼神藏着对同伴的担忧。 美作玲偏过头看着花泽类苍白削尖的下颌好一会儿,嘴稍微微弯了弯,“没办法,只有当场了解这件事才能解开总二郎的心结。” 说完之后美作玲静静垂下眼脸,深深的叹口气,“如果阿司没有答应岛川深介就好了。”没答应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他们四个人也不会因此泥淖深陷无法脱身。 不过现在后悔来不及,他只能靠着直觉选择相信三条樱子。 ……… “她…可靠吗?” “你觉得呢?”美作玲抬起头,反问提出异议的花泽类,两人静静的对视,几秒钟后花泽类忽的轻笑起来,“无所谓,虽然她麻烦,佐井美咲却更麻烦。” “说起来,佐井美咲不是因为激动昏倒,是你让人打晕了她吧?”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原地一个转身斜靠在整理台上,花泽类微微偏过头,压低声音问道,“我看到他们把一样东西交给你是什么?” “u盘,内容没来得及看,肯定不是好东西。”美作玲不可置否的耸耸肩,“反正快结束,等有空再处理。” 花泽类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你觉不觉得…”说到一半停顿下来似是陷入思考,沉默很久复又开口,“除了三条樱子,隐藏人物似乎也希望今晚能留下来。” 顺着同伴的思路想了想,美作玲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策划者果然是其中的谁吗?” “月森瞳、小寺则织、佐井美咲、三条樱子,甚至可能是日吉;这些人当中谁有机会把恐吓预告放进旅行箱?” “三条樱子暂时排除,除非她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才能接近厌恶排斥她的月森瞳。”花泽类理智而冷酷的分析道,“小寺则织、佐井美咲,日吉若。” “有同谋,或者根本是凶手,佐井那么紧张的u盘又是为什么?” “喂喂喂——”美作玲无奈的出声打断陷入自我境界的花泽类,回头飞快扫了眼隔间通道口,确定无异常之后,悄声说道,“也可能是月森瞳自导自演的闹剧。” “你说闹剧?”花泽类冰凉凉的脸庞呈现出微微诡异神色,“连续死亡四个人那不是闹剧是恐怖悬疑。” 美作玲被同伴不合时宜的冷笑话弄得大囧,一时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地不是详谈的好时机,强自压下心头的纠结,手下继续打断的事。 香醇的咖啡随着注入的热水晕散在空气中,交代花泽类去冰柜取出某人点名需要的纯水,美作玲把杯子一一摆放到托盘上,等他们停止交谈就发现隔间外面声响变得更大,间或还能传来浅浅的笑闹。 一帮没神经的家伙。 美作玲摇了摇头,双手端了托盘和花泽类两人一起往出口走去。 ……… “美作真是龟毛啊喂!” 隔着袅袅上升的烟雾,美作玲迎面就听到道明寺司的抱怨,走进人群将托盘放置好让其各自被认领,做完这些方才拨冗笑了笑,“打起精神来了嘛~” 他和花泽类在隔间密谈这段时间里原本垂头丧气的氛围竟消失无踪,以道明寺司为首众人围着茶几居然开始打起扑克来,连不怎么与他们交流的小寺则织都在,唯二没有参与的是睡着的三条樱子和孤零零坐在一边的月森瞳,非正常失去意识的佐井美咲也是,美作玲出于诡异的推卸心理将之刻意遗忘掉。 视线飞快滑过安静的三名女生,端起给自己的咖啡,美作玲蹭到人群外围,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们动作,花泽类很快被处于劣势的道明寺司扯进战局。 随着游戏深入,围着茶几的人渐渐聚精会神,不知不觉间美作玲的心思竟也被带过去,当然,旁观的同时他的眼角余光却时时留心着角落的动静。 三条樱子半蜷缩在沙发上,脸埋在臂弯里大有要睡到地老天荒的趋势,月森瞳也换了姿势,背靠沙发,上身微微歪斜,象是抵不住困倦。 美作玲心头悄悄松口气,故作不经意的收回视线。 许是因为周遭气氛的缓和令得美作玲绷紧一整天的神经出现漏洞,他渐渐对着茶几上不断堆积的扑克牌发起了呆,不断变幻的纸片图案看得久了会产生麻木效果,恍恍惚惚的入眼的东西屏蔽了对外界的感应。 过了不知多久,第n次牌局在道明寺司的低声欢叫中以他和花泽类的胜利告终。 将手臂举到半空伸个长长的懒腰,道明寺司的脸扭出微微不适神色,“美作换你上。”撑着膝盖从位置上站起来,边把眼睛放到美作玲这里,“把他们杀到一塌糊涂吧!”语气是与肢体泄露出的疲惫截然相反的志气高昂。 “是一败涂地吧?”美作玲万分无奈的扶额。 “啰嗦!”道明寺司暴躁的嗤哼,走到近前将人往自己的位置上推搡。 “阿司你的国文没救了。”美作玲无可奈何的笑笑不做任何反抗,三两下被弄到空出来的地方身体微微前倾的同时,目光无意识往后看,随即僵住。 不知什么时候三条樱子竟然不知所踪了?! “啊?!”美作玲失声惊呼,原地跳起来,转过身定睛一看,又狠狠愣住;不止三条樱子连月森瞳也不在! 此时,众人也同样察觉,场面立刻开始慌乱;迹部景吾满脸惊愕的要往外跑却被道明寺司眼疾手快的制止,两人一时僵持不下,之后又听得花泽类扬高声线问道,“佐井美咲呢?” 然后众人这才发现被安置在沙发上的第三个人也不见了。 “日吉打电话给樱子,你们马上联系警察和保镖。”迹部景吾狠狠地将道明寺司甩开,同时沉声喝道,眼神无比凌厉的环顾众人,“把这里的平面图给我。” “什么?啊哦——”美作玲飞快回过神,推了推有些呆愣的道明寺司,“阿司,你有办法找到平面图吗?” “我去西门那里。”花泽类已经取出电话边联系附近守卫边拨冗说道,语毕掉头就往楼上的方向疾行。 “日吉。”迹部景吾偏头看着日吉若举在耳边的手机,“怎么样?” “电话打不通。”日吉若摇了摇头,暗金瞳眸转到小寺则织身上,“你联系月森和佐井了吧?有情况吗?” “不不知道,怎么都是关机呢?”小寺则织神色惊慌,身体微微发抖,脸色惨淡,险些拿不住移动电话,“她们…哪去了?” ……… 接到命令的守卫在最短时间内集合在起居室门外,甚至几名警员也飞快出现。 “西门很安全,我们分成几组去找她们。”收到西门总二郎安全的消息,美作玲放下耳边的电话,指着外面属于自己的势力,把人平均分配出去。 “房间、顶楼、角落,大家分出方向各自搜索。”迹部景吾冷声说道,灰紫凤眸亮起锐利的光芒,眉宇间凝结一层浅浅的煞气。 “我通知了仆佣,他们已经行动。”美作玲接着开口,“迹部麻烦你跟阿司一组,先去拿到平面图。”直盯着对方的眼神无声示意,请他帮忙看顾不够细心容易出意外的道明寺。 得到首肯后,视线平移几米,微笑着说道,“请小寺先生跟我一组。”语气轻柔,神情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分头行动吧——” 然而更大的意外发生在众人刚刚从忙乱中理出头绪的此刻,所有行动堪堪开始,[碰——!]一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下一秒眼前陷入漆黑。 昏暗中美作玲呼吸一滞,突如其来的黑暗使得眼睛的功能消失,有谁悄无声息逼到近前,低沉的呼吸触发肌肤竖起角质颗粒,不多时,亮起几道细细的光柱。 “美作少爷?” “啊——”听清楚低沉的男声是属于自家阵营美作玲松了口气,随即接过保镖们携带的微型手电,然后看着另外几组人手也各自集中,“没问题了我们就走吧。” 说完之后美作玲率先迈开步伐,耳后传来日吉若的声音,“我不想危言耸听,但是记得不要单独一个人。”男孩子清亮的声线里隐隐藏着警告之意。 掉头扫了眼后方影影绰绰,美作玲用眼神斜了□侧值得信任的男子与紧随的小寺则织,抿抿嘴角,不发一言朝着他需要搜索的方向走去。 日吉若的口气虽然不太和平甚至带了点令人不愉快的命令,但他的警告并非多此一举,这别墅今晚注定是多事之秋。 ……… 凭借着手电筒微弱光线把几处偏僻角落细细翻个底朝天,随着时间过去越久,美作玲的情绪也跟着陷入焦躁。 通过电话联络他得知断电的仅仅是照明线路,电机房那里正查找原因一时半会却是无法恢复,几路人马也同样一无所获。 三个女孩象是被黑暗吞吃了,俱是杳无踪迹。 “到哪去了?”美作玲边踩着脚下莫名崎岖起来的路边忍不住自言自语,三条樱子和月森瞳也就算了,昏迷的佐井美咲竟也失踪…是被谁带走吗? 可唯一有可能同谋的小寺则织始终在牌桌上没离开过众人视线…总不至于是三条樱子和月森瞳联手吧? 美作玲这一组仅有三名个人,不是他托大实在是这幢别墅面积过于辽阔,为了节省时间人员分散到最低限度,总不能失踪者没寻到把自己也搭进去,安全是首先考虑的,加上随行的算是身上顶尖,他自身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真要对付小寺则织也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美作玲偏头看看随行两人,他的手下紧挨着他将小寺则织隔开,行动间能敏锐的察觉到男子绷紧的肌肉,明显是蓄势待发。 摇了摇有些酸涩的手腕,美作玲盯着在昏暗中摇曳的光亮,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二楼…怎么没想到呢?会不会在哪里。”脚下前行的方向猛地急转,忙不迭往印象中的方向跑去。 二楼…刚刚分配搜索的时候他忘记了,该死!三条樱子她们会不会在那里,白天发生命案被警察封锁的现场。 视线因为奔跑更加昏聩起来,美作玲咬着牙,脊背冷不丁冒出一片薄汗,二楼那房间位于走廊尽头,加上才发生凶案,如果真的是在那里,相信发生什么也会不小心被遗漏,一来隔音效果好二来大家心里多少有阴影不愿意接近。 三两步踩上楼梯,飞快转过拐角,美作玲的肩膀却撞到墙壁尖角,整个人顿时闷哼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脚下也微微一缓。 “美作少爷…”跟在身后的男子低呼。 “我没事。”制止属下上来帮忙的举动,美作玲低身捡拾滚到几步外的照明器具,下一秒脑后传来很古怪的闷响,竟是**撞击地面发出的摩挲! 美作玲猛地抬起头,昏暗的视野印出一站一躺的两坨深色阴影,背脊瞬间又是一凉…第六感尖叫着发出警报…然而已经来不及,有极锋利的针尖从后方准确扎进他的后脖颈。 脑中枢甚至来不及分析收到的信息就被浓烈的混沌铺盖。 “谁…”美作玲艰难的挣扎回过头,大片大片斑驳泛滥的刹那间,视网膜倒映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的人影,片刻之后整个身体瘫软下来。 模模糊糊的美作玲感觉自己象是被拖拽行进,半开半阖的眼睛,费尽全力集中着神智他也只是看到是两个人… 其中略高的是小寺则织…更纤细的那个… 嗡嗡作响的耳蜗收到忽远忽近的窃窃私语…有谁在他被扔在地上之后弯下腰来查看,并且四下翻动他的衣物。 “…在…是他拿走…应该…” “…要快…” 迟钝的嗅觉收到近在咫尺的人身上传来的味道,美作玲在脑海全部瘫痪的前一刻,确定了对方身份。 是月森瞳的香水味…竟然…果真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作者继续熬夜—— 灵感你这磨死人的小妖精不到深夜不出来究竟要闹怎样啊喂! 86独角兽 之二十五 醒过来的瞬间美作玲的脑海有片刻空白,什么也想不起,记忆被浓雾掩盖混乱不堪,有杂乱的影像碎片飞速旋转,似是而非。 发生…什么事? 对着晦暗虚空缓缓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美作玲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即又发现脑子里的片段模模糊糊,让人无从着手,接着又到察觉周遭漂浮着明显有不属于他的气息。 附近有别人,不止一个,而且…其中有一道糅杂了不怀好意与狞恶的凶险气息。 心头微微一震,脑中枢下达给身体的指令却诡异的泥沉大海,象是坠着铅块,连动动手指都困难,美作玲呆愣几秒钟,电光火石间记忆倏然清晰。 在黑暗中他遇袭了,此刻动弹不得是因为扎进体内那支针的缘故吧? 小寺则织…月森瞳… 被无形之力禁锢的意识开始极力反抗起来,美作玲颤抖着挣扎扭动,半晌,双臂好不容易夺回少许控制权,他奋力撑起身体,眼睛缓慢而迟钝的扫视。 视野所见晦暗模糊,不知是药力作用还是光照不足,隐隐约约能看到的仅是自己瘫在某处室内一角,几米开外有扇窗户敞开着,潮湿水汽和着风灌进来,扬起窗帘的同时把浅淡的铁锈味也送入他的嗅觉。 是未散的血腥气!当这一认知浮现在心头,美作玲下意识扭头往某处望去,随即就着微弱光线他看到杵立在黑暗中的那座时钟。 被三条樱子断言藏着凶器的座钟静止了时间,半开的玻璃表盘彷如一面小小的镜子,其上有影像半明半灭…那是他视线来不及看到的地方,有人… 有人正缓缓的把注意力转到他这里。 “哦~你醒了啊?”低沉醇厚的声线,行走时衣料微微摩挲,不多时来人就站到近处,“比想象中快嘛——” 美作玲借着光线打量过去,就见身前笼着一道阴影,来人似是半低着头看他,沉默中挟着意义不明的气势。 “小寺则织…你想做什么?”美作玲压下心头的慌乱,低低的开口询问;他的视线开始仍是模糊,看久了却渐渐清楚起来,小寺则织直勾勾盯着他看,目光里充满阴晦,象是拿不定主意,周身气息浮躁不安。 沉默良久,小寺则织从喉咙里逼出嗬嗬的低笑声,“我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说话声干涩而僵硬,透出莫名的病态感。 说话间人微微朝前倾身,复又停在距离美作玲目测反击不到的位置,逼近的脸庞半隐在黑暗里,吐出的气息却是恶意满满,“你醒了就一起来吧~” 象是笃定他无力抗拒,小寺则织探出手一把攥住美作玲的脖颈,用拖拽物品的姿势将人往他自己来的位置拖过去。 ……… 身体磨蹭地板的痛楚隔着衣料慢慢传入美作玲的脑海,加上扣在咽喉处时轻时重的力道,叠加促成危机感令得耳蜗泛起嗡鸣,小寺则织不疾不徐的步伐也变作某种节奏,一如死神扬起镰刀的序幕。 几分钟还是几秒钟后,美作玲被重重甩在地上,后脑勺磕到地板,[咚——!]的一声闷响。 待得视网膜上凌乱的金星散去,美作玲艰难的侧身,随即又被脸颊磨蹭到异物感弄得一惊,他记得这幢别墅无论哪个房间的地板都没有铺陈… 微微抬高头,眼珠转动一圈,美作玲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这疯子!想做什么啊?!” 看清楚之后美作玲立刻就明白过来,身下铺陈的塑料薄膜是所为何来;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横躺着一个人,或者该说一具女/体。 女孩子被剥得一/丝/不/挂,头歪侧向另一边,从毫无动静的表现看起来应该也是昏迷不醒,美作玲只看到白生生的肉/体,和缓缓起伏的胸膛…眼前的情形仅仅能判断出对方还有呼吸。 那发色…不是月森瞳…那么… 小寺则织走开几秒钟复又出现,蹲下来将拎在手中的物件往地上一放,随后又从口袋中掏出什么慢腾腾地戴到手上。 隔着生死未明的女孩子,美作玲看到小寺则织拿出来的女用化妆箱,中等型号,此刻被开启的箱子分作两层…小寺则织探手入内取出一物拈在指尖。 “住手!”你这疯子!美作玲的眼睛随着对方的动作缓缓瞪大,喉咙咯咯几声,竟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然而对方象是他外露的无边惊恐取悦了,抬起头,对着他缓缓勾出一抹笑容,同时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朝着女孩子伸出去。 半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压低,象是打量少顷,手落到女孩子脚踝位置,手腕摸索着往外一挥,雪白肌/肤瞬时间被切割开,血液沿着十字形裂缝沁出来,做完这一动作后小寺则织回身一手扶住女孩子的前额,一手落到头顶发旋位置,指尖探出银色锐芒轻巧没入发间。 美作玲险些没昏过去,“住手!你疯了!”身体剧烈发抖着却极力探出手要制止意图当场剥人皮的变态举动,“这里有警察,你逃不掉的!” “呵呵~”小寺则织轻松的侧身躲过他的手,扬高的眼角,神色间溢满冷冷的讥诮,“别担心,他们不敢来打扰。”眼珠转动着在他与地上的人之间流连片刻,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 “连这个也舍不得吗?”狂躁的杀意隐藏在看似冷静的面庞下,小寺则织用极是愉悦的语气说道,“我可是把那个暂时留下来了啊~” 那个?什么?美作玲一个怔忡,忽的又是一惊;月森瞳是同谋,佐井美咲此刻是待宰羔羊,剩下的… 三条樱子! ……… 身体仍是绵软无力,心脏却狂跳不已,美作玲顾不得理会小寺则织暗藏狞恶的目光,扭头在附近四下寻巡,随后他就看到实在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许是之前全副心神都被小寺则织吸引导致他没有余力关注旁的,被对方刻意提醒后才发现却原来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糕。 小寺则织身后还躺着一具身体,较之佐井美咲好一些,身上衣物完整,却同样静静瘫软在那里,而她的旁边影影绰绰的团着另一人,身体蜷缩着,看模样竟是月森瞳。 不是同谋吗?怎么…美作玲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具蜷缩的身体动了动,然后挣扎着摔倒、挪动一点点朝这里爬行,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 小寺则织轻笑着,没有继续手上的动作,视线看着美作玲,象是没有发现月森瞳正以屈辱而艰难的姿势慢慢靠近。 等到近了美作玲才看清楚月森瞳的处境,她被绳索反剪着捆绑,连同双腿在内,只余得躯干能动弹,双眼死死盯着佐井美咲,脸上都是泪水。 月森瞳挪动到小寺则织脚边,仰起脸,喉咙里溢出破碎吟哦,之所以发不出声音,是因为绳索同样勒着她的嘴,沿着阖不上的双唇绕到后脑。 这样看起来…她之前的举动是因为被胁迫了吗?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哀求得不到理会,月森瞳调开钉在小寺则织身上的视线,目光转开几度复又停滞,美作玲看到浸透水意的双眸对上他的眼睛,里面满满的俱是惊惶与求救。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之后美作玲移开目光,对着小寺则织恨恨的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说是变态,眼前这男人神色冷静看不出丝毫疯狂,说是阴谋,做出来的举动又极不正常;美作玲被对方弄得混乱不堪。 “是邀请我旁观杀人表演,还是别有所图?你就不担心外面重重包围吗?” 这也是美作玲最疑惑的地方,他昏迷的时间应该不算太久,但也足够惊动别墅里的其他人,小寺则织这种反应,多半是已经与外界谈判过,那么他表现出来的,肯定就不是满足变态杀人**这么简单。 ……… “嗯——”小寺则织用眼角瞥了月森瞳一眼,漫不经心耸耸肩,嘴角绽出奇异的微笑,“你拿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交给我,怎么样?”下颌抬了抬,仿佛不以为意说道,“你可以从中换走一个。” 东西…那u盘?美作玲立刻就想到手下缴获的物件,瞳孔微微缩紧,竟是那个?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u盘?可是…哪里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啊啊~原来竟在她手上。”小寺则织垂眼扫了下佐井美咲,似是自言自语低声道,“你不换也无所谓,反正不是要紧东西,我啊~”低沉的声音微微扬高几度,带出些诡异的兴致,“果然还是…” 说话间他手腕微微一沉,噗嗤一声极微弱的钝响后,在美作玲反应不及的情况下,昏迷中的佐井美咲身体颤动几下,有淡淡的血腥味扩散开来。 “我答应了!”美作玲忙不迭出声,只生怕说得慢了小寺则织指尖的手术刀就全部插/进佐井美咲的头顶,“那个…冷静点!” “你是在戏弄我吗?东西不在你身上。”小寺则织拔出手术刀,微微侧首,神情似笑非笑,一面慢悠悠的拿手术刀往月森瞳脸上比划几下,“没了美丽的皮,你才会看到这些东西的真面目啊~” 这种间歇性的变态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美作玲的脸色有点绿,目光错也不错,越发胆颤心惊起来,静静盯着小寺则织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唯恐一个不留神男人就狂性大发。 过了一会儿,小寺则织收回压在月森瞳脖颈处的刀锋,歪了歪头,语气里带出些胜券在握的得意,“看样子你还来不及知道u盘的内容是什么。” “这样我就放心了。” 神情蓦然变得高深莫测,周身开始散发出阴冷的压迫感,噬血而癫狂。 徒生的异变惊得美作玲浑身僵硬,心念飞转,还来不及拟出对策,场外忽的发出一记狭长的吸气,象是谁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浅浅的呻/吟透着惊疑与放松。 下一秒,传来略显沙哑的低呼。 “景吾——咦?” 竟是三条樱子突然恢复了神智吗?美作玲暗叫一声糟糕,却不及阻止小寺则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哦啦~一个两个都对镇定剂有抗体吗?”小寺则织的语气平淡,喜怒未明,说话间人微微侧身往后看去,“换个人选开始也无所谓,反正都是需要洗涤的脏东西。” ……… “u盘的内容他不知道,我却知道。”三条樱子在影影绰绰里从地上支起身,象是丝毫没有察觉小寺则织倾泄出来的杀意,用一种极是轻松的语调开口道,“是[洛丽塔]出道以来参与性/贿/赂的所有记录。” “小寺则织,你此刻的所作所为是忏悔吗?” 三条樱子的脸庞隐在昏暗中模糊不清,美作玲却从其中听出难以言喻的讥诮,接着她的冷笑声由轻变重,似是听到极荒谬的事,“从头到尾不都是你负责联络的吗?听命于公司、威逼利诱,甚至自己也拿她们泄/欲,怎么?现在又悔不当初?” “剔除美丽外表?是你该先剥掉道貌岸然外表,暴露/色/欲/熏心的面目才对!” “我说得对吗?月森瞳。” 说到这里三条樱子忽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复又开口,“或者…我该称呼你什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语气带着别样的意味深长,“称呼你‘独角兽’如何?” 美作玲愣愣的收回望着三条樱子那处的视线,目光下意识的停在小寺则织身边,整个人没了所有反应。 脑子里所有能用的东西俱被三条樱子的惊人之语砸得零零落落,瞪大的眼睛只看见泪意未消的月森瞳缓缓变幻的神情。 娇弱如花的脸颊上仍残留着水渍,眼底的惊惶却潮汐般退去,美眸缓缓闭合,顷刻间又一点点睁开,仍是恬美的样子,双瞳却隐匿着无边的杀机。 原本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身体扭动几下,不知怎么嵌入肌理的绳索就无力松脱,在美作玲越睁越大的眼睛里,月森瞳抬手取下嘴上的禁锢,眼眸微微转动角度,睇了身后一眼飞快收回目光。 浅薄双唇动了动,出口的话语仿佛讨论天气般平淡,“杀了她,小寺则织。” 命令式的语言落下的同时小寺则织站起来,眼脸低垂,神情雕塑般冷硬,身体朝着三条樱子的方向转去,几步站到那里,脊背挡住美作玲焦怒的目光,身侧的手指尖露出一抹银白。 “我还是处/女哟~”看不见身影的三条樱子在小寺则织扬高手的瞬间沉声开口,语气无比冷静,尾音处微妙的上扬,彷如胸有成竹。 “你杀不了我,因为我才是这里你唯一能亲近的。” 87终于爬回来的更新 小寺则织整个人似是被按下暂停键,举到半空的那只手徒然顿住,千钧一发的险恶形势连同周遭空气一并凝固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几分钟或者几秒钟?美作玲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稍稍缓解胸腔因为屏息而带来的痛苦,瞪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只生怕不留神短暂的平衡顷刻间就会崩塌。 现场的气氛仍是如走钢丝般摇摇欲坠,持刀的小寺则织呆立在原地,虽然没有后续动作,杀意却源源不断向外涌现,狞厉森冷又狂躁不安;三条樱子象是没有察觉对方的异样,又或者故意忽视,她慢慢的爬起身,越过小寺则织朝前几步走到昏迷的佐井美咲附近,蹲下,侧首望着月森瞳,神情冷淡,语气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你杀不了我。”三条樱子如是说道。 月森瞳一言不发的反视对方,神色阴晦莫名,两个女人静静对望半晌,月森瞳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过于自信的人通常也死得最早。” “这句话原话奉还。”三条樱子的声音里带出一缕笑意,“你不也是过于依赖药物,才没有把猎物捆绑起来?我和美作君虽然还没恢复,反抗的力气还是有的。” “只记得你和他吗?”月森瞳淡淡的反问道,“佐井美咲就不管了?” 说完之后月森瞳把视线转到小寺则织那里,嘴唇动了动似乎要下命令,不知怎地眉宇间忽然掠过一丝诡异情绪,之后她又抿紧嘴角,什么也没说,收回的目光飞快扫了眼美作玲,眼神变得闪烁不定。 美作玲看了看表情冷漠的三条樱子,又看了看眼神诡谲的月森瞳,下意识抖了抖,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危险,不知为什么,美作玲突然觉得这两个在正打哑谜的女人是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协议,而一致目标向外,更可悲的是,他在此刻竟变成‘敌人’。 “你们…”美作玲强自镇定的开口,话才刚开了头就被三条樱子的一记轻笑打断。 “呵呵~”象是看到很有趣的东西,三条樱子的眼神里充满挪揄,“小动物对危险的感知力果然很敏锐。”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说话的对象却是月森瞳,“不介意多一个听众吧?” “无所谓。”月森瞳的目光略略流转,斜睇的眼角流露出森冷寒意,然而也只是转瞬间她的注意力又放到三条樱子身上,“倒是你…不怕警察找麻烦吗?” “世间有万千种让人俯首帖耳的手段,而我恰恰和你一样,多少都知道些。”三条樱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美作玲看到她对着他抬了抬下颌,陈述的语气,神情竟是异样的残忍。 然而,这样被人当面讨论结局却没有激起美作玲的愤怒,相反的,他从三条樱子泄露的内容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我和你一样,都知道让人俯首帖耳的办法。’ 美作玲瞪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三条樱子在告诉他,月森瞳操纵小寺则织,而三条樱子也将在真相公布后对他动用同样的手段。 最后,三条樱子这一番言语是在虚与委蛇还是…她真有这样的打算? 电光火石间心念百转千回,美作玲佯装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用欲要杀人的视线死死盯住三条樱子,面上露出咬牙切齿的忿恨,却始终不曾开口痛骂————这样的假相应该瞒得过月森瞳吧? 无论如何,能争取的时间越多,变数就越大…至少,外面有警方和同伴。 这样一想,美作玲的表情就越发深刻也入戏起来,就算被识破或者被当成跳梁小丑,怎么都无所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接下来,不管三条樱子还是月森瞳有没有真的被欺瞒过去,那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却是微微松动下来,彼此默默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勾起嘴角,露出连弧度都微妙相似的笑意。 ……… “那么,开始之前…”月森瞳率先开了口,边说边似是不经意的侧首对着小寺则织下命令道,“回来”,随即背对着众人雕塑般站立的小寺则织缓缓转身,慢吞吞走到三条樱子后方,静静站在那里,持刀的那只手抬起,刀锋对准三条樱子的后脖颈。 “抱歉,你实在太危险,我一点都不能大意。”月森瞳微带歉意的注视着三条樱子,又过了一会儿,象是确定对方没有反抗的意图,眉宇间的锋锐稍稍淡去几分,继续说道,“你知道多少?” “没多少,有些细节需要向你确认。”相对于月森瞳和小寺则织的杀意凛然,三条樱子反而满脸轻松,似是直到此刻才放下心来,“我可是好奇很久了。” “只是细节?”月森瞳的表情有瞬间的恍惚,压低的音调似是呓语,“你…仅仅需要确认细节而已?” “嗯——”三条樱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盯着月森瞳的眼睛却飞快的眯了眯,“告诉我,你是谁?” 这个问题三条樱子的语气轻柔而模糊,其间包含的意味却不亚于一记惊雷;美作玲下意识的顺着三条樱子的视线朝月森瞳看过去,却在刹那间看见月森瞳神色剧变。 原本恍惚的表情瞬间定格,神情飞速变幻,然后全都摔得粉碎,过了好一会儿,外泄的情绪被震惊、扭曲、怨毒、彷徨糅合沉淀,最后打造出一张冰凉森冷的诡异面具。 “别否认。”三条樱子赶在月森瞳双唇蠕动却来不及发出声音之前开了口,“这世上没有什么秘密瞒得过我。”声线低沉沙哑,音调缓慢,一字一句仿佛带着节奏的沉重敲击,“此刻的你不是月森瞳。” 月森瞳意料之外的没有反驳,只不过以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的笑声回答,紧接着身体开始颤抖,也不知是嘲笑还是惊讶;与此同时,三条樱子身后的小寺则织动了动,握在指间的刀锋往前送了几分,又堪堪停滞。 三条樱子缓缓抬起头,神情坦然自若,竟是毫不在意自己的要害正被凶器抵住,一双眼瞳亮得骇人,“剥除的外衣去不掉污秽。” “我们合作,你想要的安宁,我给你。” 话音刚落,月森瞳的笑声徒然断绝,她猛地抬起头盯着三条樱子,双眼发出夹杂着怨毒和绝望的目光,姣美的五官扭曲神情犹如恶鬼,“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 “我知道你是从她的痛苦里出生,一开始就仅仅是为了承担而存在。”三条樱子望着月森瞳的目光平淡柔和,语气却带着淡淡的怜悯,“你和她是对影,她天真美好、纯洁无瑕。” “你只在必须痛苦憎恨的时候出现,代替月森瞳经历种种折磨。” “她凭什么一无所知?公司的重视,家人的宠溺,全世界的目光都围绕在月森瞳身上,这一切的代价呢?” “被嫉妒诬陷,被孤立中伤,被威胁欺骗,你所得到的只有这些;荣誉与痛苦,所有一切你和她本该分享。” 三条樱子慢吞吞的说着,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奇怪,原本莫名的怜悯逐渐消失,转而化作一种蔑视,眼神里透出魔性的诱惑。 “既然不公平,为什么不夺回属于你的那一份?或者你的软弱已经习惯成自然?” “闭嘴!”月森瞳蓦然开口打断三条樱子深沉到几乎耳语的低喃,高亢的声音满是凌厉的意味,“谁说我是懦夫…” 象是突然想起什么,月森瞳原本愤怒到极点的神情出现几秒钟的空白复又清醒,“你居然试图操纵我?!”语气竟是惊怒交加。 ……… 月森瞳整个人猛地站起来,环视周遭一圈,有那么短短瞬间美作玲对上月森瞳的视线随即被对方外露的狞恶惊得心头一跳,而后却见她把目光落在三条樱子身上,眼睛缓缓眯紧,“你想好该怎么以死谢罪了吗?” 说话间月森瞳往三条樱子那里迈出一步,气息里露出欲择人而噬的杀意。 “真可惜…你的防卫居然无懈可击。”三条樱子耸耸肩,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既然确定你不会是月森瞳的附属,那么我和岛川深介一样,选择你。” “你说什么?”月森瞳身形一顿。 “你说什么?”美作玲也同时失声惊道。 三条樱子拨冗睐了他一眼,笑了笑,嘴角的意味竟是无比讥诮,“岛川深介安排的玩家是月森瞳和…”顿了顿,侧首望着月森瞳,“你叫什么名字?”问完之后又不等对方回答,飞快的把视线调转到他这里,“我也只是支线之一,奖品是身体永久的支配权。” 美作玲的思考被三条樱子的言语砸得零零碎碎,所有线索真相搅成一团,怔忡半晌,张了张嘴,涩涩的开口道,“我不明白。” “双重人格而已。”三条樱子的语气平淡得理所当然,“月森瞳遇到一些事情,无法忍受之下她把善良和残忍的自己区分开来,如此而已。” “要我说出来吗?”眼神仍旧落在他身上,询问的对象却是月森瞳,“你愿意自己说,还是让我来?” 月森瞳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于是三条樱子接下去说道,“这世界没有无偿的东西,有所得必有所失,艺人的光环背后付出的代价很沉重。” “除了血汗,或许还会是自尊。”月森瞳出乎意料的开口截断了三条樱子的话,神情沉静而又淡薄,低垂的眼睫遮盖瞳眸里的所有情绪,冷淡得近乎置身事外。 “我是晴海,进入演艺界之后瞳丢掉的一切,包括名字,包括过往;黑暗面是晴海,所以必须躺在男人身/下的时候,也是晴海。” “然后有一天,晴海遇到岛川深介…” 也不知是为什么,说到此处的月森瞳忽然笑得无法自抑,可那样的笑容完全不是什么愉悦甜美的表现,反而是痛恨嫌恶;美作玲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此时三条樱子轻叹一声代替月森瞳接下去说。 许是因为三条樱子的言语角度不偏不倚,月森瞳外露的敌意渐渐缓和下来,然而美作玲的心情却随着阐述的内容而越来越沉重。 那果然不是令人再三回味的邂逅。 晴海和岛川深介第一次见面地点是她与公司安排的客人的/欢/爱/现场,位高权重的客人被自己儿子目睹与未成年少女/性/交易,那样本该难堪到极点的场面却因为第三个人与众不同的性情而平淡收场。 岛川深介察觉了晴海的存在,然后一切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下去。 ……… “所谓的变态多少都有共通性。”三条樱子笑眯眯的做出总结,“岛川深介之前设计的猎杀游戏,为那些执行者下暗示的是你吧?晴海。” “你参与游戏最重要的部分,作为回报,岛川深介帮你设计新游戏,因为你只擅于执行细节,整个布局对你来说太困难。” “从死亡预告开始到警方破案进而揭露/性/贿/赂,作为第一受害人以及唯一生还者的你可以大获全胜,无论是从演艺公司全身而退还是随着水落石出蚕食月森瞳得到支配权。” “随着真相一步步揭晓,你埋伏的暗线引发警方对月森瞳的怀疑,虽然最后证据不足,却能够动摇她的心志,达到击溃她精神防御的目的。” 三条樱子一番话听得美作玲云里雾里同时毛骨悚然,倒是月森瞳由始至终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事不关己又似是胜券在握。 “我什么也没做,远野萌、清水晶子她们都是小寺则织杀掉的,今天他又杀了佐井美咲,因为公司高层发现有人收集交易的证据。”月森瞳微微侧首瞥了小寺则织一眼,嘴角噙着的笑意沉淀下来,“现在被揭穿,于是小寺则织自杀了。” 当月森瞳话语中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空气中,美作玲的耳际同时收到一记古怪的钝响,短促而沉闷,象是装满水的气球被刺破,又象是水果砸在地上,[噗——]一声… 心脏咯噔一下,美作玲整个人僵住,欲要扭头朝发出声音的位置看过去,却怎么也不敢转过视线,恰在此时,三条樱子又开了口。 “为什么你要招惹我呢?岛川深介没告诉你,我的手下从不留活口吗?” “三条樱子你出尔反尔?”月森瞳的脸色骤然一沉,沉默片刻,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我和你两个人,警方会相信危险人物的你还是饱受惊吓的我,答案很明显。” “可是,那之前你必须保证自己会在这场争夺里获胜。”三条樱子低低的叹了口气,“接受精神鉴定比被完全抹杀好,是吧?月森瞳。” “晴海扰乱你的记忆,营造你和迹部景吾恋爱又被他抛弃的画面,让你被厌恶被嘲笑,你只是想忘记那些伤害而已,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现在打败他,那些黑暗就真的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嗯~作者死回来了,脱掉一层皮外加饱受打击之后。 太久没码字导致的各种问题,比如表达不清文笔下降之类的,作者表示很抱歉,也会努力的改正。 嗯~看到文中有漏洞或者需要修改的地方,请提出来;这文断断续续,或许会有接不上的地方,也可能有前后矛盾的地方,实在很抱歉,作者会努力改正。 88独载,退散! 等医生宣布他完全康复可以出院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足以避开系列谋杀案破获后产生的余波,至少美作玲离开医院时并没有见到围追堵截的记者们。 收到消息前来接美作玲出院的是花泽类和道明寺司两人,两人也都没有带随行人员,一反常态的低调。 轿车驶离医院十几分钟后,一路上安静得诡异方才被道明寺司打破,他一开口却是问的美作玲满头雾水。 看了看与自己并排的道明寺司黑得堪比墨水的脸色,又看了看开车的花泽类透过后望镜投射而至的意味难明的视线,美作玲无比错愕。 什么叫‘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想骗过警察’? “喂!阿司你这话什么意思?”美作玲沉下脸来,方才出院的那点喜悦立刻被同伴眼底的质疑打消,并且很快化作怒气,“你认为我作假口供?我干嘛要那样做?” 美作玲只觉得莫名其妙,在医院醒来第一时间里他就将自己的遭遇提供给警方,说的也都是实情,警方后来根据现场以及种种证据来推断也证实他毫无隐瞒,不是吗?更何况那系列案件追根究底跟他无关,他有什么好隐瞒的? 虽然…呃~扫了象是被问住的道明寺司一眼,美作玲垂下眼睫,抿抿嘴角,虽然他自己也是有些困惑,关于他的记忆。 那晚美作玲的记忆只到被人用针剂迷昏,后续发生什么事他一概不知,再次苏醒已经是在医院里,是休养期间他从收集各方资料才得知一切。 警方那里侦破连环案件的全过程,以及它所带来的蝴蝶效应,那种种内/幕,美作玲相信他自己知道的不会比道明寺司或者花泽类多多少;毕竟他依照家里长辈要求呆在医院休养谁也没见,而他们却是在外面随时随地掌握动向。 嗯——这些先放在一边,现在重要的是弄清楚为什么同伴会认为他有所隐瞒? 转过念来,美作玲偏头看着道明寺司,盯了他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早上的报纸刊登了警方的结案报道,还有哪里出了问题?” 如若不是牵涉到他们四人的凶杀案已告完结即将进入司法程序,美作玲只怕还要被家里强制要求住院一段时间,然后…现在… “没有!”道明寺司的脸色显得有些铁青,语气也是强忍着什么似的,“警方宣布连环杀人案因凶手死亡而完结,可是,那天…三条樱子也在场。” 美作玲微微一怔,下意识转头看了正在开车的花泽类一眼,随即失笑,“你们不会是怀疑三条樱子杀人吧?” “这怎么可能?原本警方锁定的目标就是小寺则织,后来也证实确实是他。”支起的半身往椅背沉了沉,美作玲有些疲惫的叹口气,“我们可能都被岛川深介误导了。” 或许,从一开始岛川深介就是在耍着阿司玩呢~他们四个人为了‘新游戏’如临大敌,结果闹到现在这样,多少也有点咎由自取的。 抬手揉了揉额角,美作玲紧蹙着眉,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态度也强硬起来,“这件事我不想在继续下去,说到底跟我们无关。” “我附议。”花泽类头也不回的冷声说道,沉默片刻,复又低笑出声,“阿司愤怒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美作玲抬了抬眉,紧接着看见眼角余光里道明寺司微微扭曲的表情,不由得更加好奇。 “三条樱子获救之后阿司去探望过——” 说到这里花泽类又沉默下来不肯继续下去,随即美作玲就感觉到从道明寺司身上辐射而出的怒气,“本大爷好心去看她,那些混蛋居然象躲瘟疫一样!” “本大爷怎么可能看上那个丑八怪!” ……… 咆哮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美作玲的耳朵一时间有些嗡鸣,看着身边风度尽失满脸暴躁的同伴,嘴角止不住抽搐。 看起来是在迹部景吾那里吃了很大的排头啊~ 默默看了一会儿神色狰狞的道明寺司,美作玲压下上前安抚的念头转而取过扔在角落无人问津的宗卷袋,拿出资料开始细细审阅。 上车的时候美作玲就听花泽类提起过,他们来接他之前是去拜访日吉老先生,依照约定日吉家借用黑道势力,案件全部详情他们就不得隐瞒,包括警方不需要知道的部分都必须给美作玲这一方一个交代。 于是就有了现在美作玲手上的这份资料。 细细浏览手上的资料,渐渐的美作玲的注意力也被里面写的东西集中过去,耳边道明寺司的絮絮叨叨自然也慢慢淡去;随着纸张翻动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所不知道的东西跟着一点点水落石出。 连环谋杀案的凶手是小寺则织,警方一早就锁定的目标。 因为心理原因从医学院辍学的小寺则织有作案能力,同时他也有动机;因为他是娱乐公司安排艺人/卖/淫的联络人,小喽啰而已,所以当他手下艺人被发现在收集证据的时候公司高层命令小寺则织消除隐患,所以有了混淆视线的死亡预告。 为了掩人耳目娱乐公司高层特意为[洛丽塔]组合安排了保镖,背地里小寺则织的杀人计划却早已准备就绪。 首先被害的是远野萌,这个野心勃勃要替代月森瞳的新进艺人不知从哪里弄到高层为取悦政客而安排的/性/派/对的视/频,意图借用它扶摇直上。 然后是清水晶子,这个一直努力收集娱乐公司罪证打算用它脱离控制的不安定因素。 杀掉这两个人,小寺则织却找不到泄露出去的证据,同时远野萌的那份视频也不翼而飞;于是,惊慌失措的凶手只能选择把可能拿到证据的人全部杀光。 伊藤由纪、冈本奈美、月森瞳、佐井美咲…一次的失误要用无数次行动来弥补,当月森瞳和佐井美咲处于日吉保全、警方以及黑道势力保护之下,小寺则织已经做好连自己性命一起搭上去的准备。 从远野萌遇害开始,佐井美咲就怀疑月森瞳,小寺则织利用这点误导她,令得两人更是水火不容,在确定证据落到佐井美咲手里后,小寺则织立刻动手。 穷途末路的人总是不可理喻的疯狂。 最后才有了小寺则织借用别墅杀人现场垂死挣扎的那一幕。 ……… 看完手中这份经由警方案卷总结和各方证据综合,最终整理出来的资料,美作玲揉了揉鼻梁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 现在他大概知道道明寺司的质问从何而来,资料里从头到尾遗漏了最大的一个关键:岛川深介是如何将这一案件设计成新游戏的? 就算如资料所说,岛川深介的父亲曾参与那个乱/交/派对,岛川深介本人却是从未和小寺则织有过接触。 然后,三条樱子在其间扮演什么角色?不会是和他们一样,只是路过? 最后的最后,这份资料是经由那些物证和幕后主使的娱乐公司高层口供演化而来,从头到尾都死无对证,小寺则织当场自杀身亡,月森瞳不知怎地昏迷不醒,佐井美咲失血过多送医后却死在被逼急了的娱乐公司高层的灭口行动里… 于是算来算去,那晚看得最清楚的只剩下三条樱子,偏生她被护得死紧,警方除了暂时相信她‘不小心看到佐井离开跟上去想一探究竟结果被打昏’的口供别无它法,毕竟从表面证据看起来真的不关三条樱子什么事。 可是,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美作玲是不相信的,更何况还有岛川深介的预告在,三条樱子一定和案件有所牵连,只是不知道哪方面而已。 他们目前掌握的这些,基本上就是敷衍舆论的,还有更深刻的东西藏在水面下,这点美作玲知道,道明寺司和花泽类他们多半也想到了,所以才会质疑。 将脑海中零零碎碎的东西一条条归结出来,美作玲随即将手里的资料扔到一边,偏头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道明寺司,“事到如今阿司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警方的结案已经算是令人满意的一种方式。” “我不明白你还在纠结什么?”从头到尾美作玲都觉得不关他们的事,娱乐公司的卖/春也好,艺人不甘受辱的反抗也罢,这些种种他们都没有涉及,顶多就是被波及;就算被岛川深介捏在手心里玩弄也好过没命,看看那些死亡的人,他们很幸运的活着,不是吗? 道明寺司一言不发,拧紧的眉心神色变得阴暗,过了好半晌,他把头偏向车窗外,声音有些粗哑,“那就这么算了?” 听出他言语间蕴含的怨怼和希翼,美作玲心情同样有些复杂,想了一会儿却只得沉沉的叹口气,“我希望到此为止。” 心有不甘是肯定的,他们四个人无缘无故被卷进一团混乱,然后又莫名其妙被抛出来,想报复,憋足的劲却一拳打在空气里。 愤怒吗?一开始是阿司认定岛川深介这个朋友,怪得了谁?西门的遭遇也是因为他不小心招惹到清水晶子,才被小寺则织当成烟幕放到警方那里。 归根到底,就算他们被人当白痴一样戏耍也不能怎样,罪魁祸首岛川深介已经死亡,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 “哦对了。”道明寺司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支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物扔到美作玲的身上,“给你的。” “什么?”低头捡起落在膝盖上的东西,拈在指尖反复看了几遍,美作玲把目光放到道明寺司身上,“信?你写的?” “怎么可能,来的时候柜台那里转交的,可能是哪个护士的情书。” “情书?信封上什么也没写。”美作玲满脸疑惑的挑高一边眉梢,正要随手丢掉匿名信不知怎地动作微微一顿,想了想又改变主意。 撕开信封内,从里面取出折得四四方方的纸胜,展开,定睛一看,下一秒,脑子里嗡的一声,美作玲的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 瞪大的眼睛黏在信纸上,随着嗡嗡作响的耳鸣声,那行旧报纸上剪下来的铅字组合的词句开始忽大忽小,活过来似的跳跃不定。 象是被谁当头重击,又象是有谁拿着尖刀捅进他的脑子,信纸上的那句话最终化作锋利的刃口撕开美作玲记忆深处的重重迷雾。 [你希望,醒过来的是谁?]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导致美作玲浑身颤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嗡鸣的耳畔传来道明寺司惊慌失措的怒吼,忽远忽近的,混和失控的心跳与血液飞速流动的杂音里出现冰冷冷的声音。 所有被遗忘的东西争先恐后出现在美作玲的脑海里,极短时间内接收无数信息与画面令得他头疼欲裂。 ‘世间有万千种让人俯首帖耳的手段,而我恰恰和你一样,多少都知道些。’ ‘我也只是支线之一,奖品是身体永久的支配权。’ ‘现在打败他,那些黑暗就真的烟消云散。’ 而那些飞舞的破碎画面里,美作玲看到的最后一幕却是月森瞳抱着头倒向地面,三条樱子着缓缓的一步步朝着他逼近。 ‘杀人的理由有很多,而最直接的理由只有一种:为了活下去。’ ‘月森瞳或者月森晴海,你希望,醒过来的是谁?’ 三条樱子!她居然真的敢/操/纵他的记忆! 89独载,退散!! 当病房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以烈霆万钧之势踢开的时候,我正怀着对自己记忆缺失的蛋蛋忧桑趴在床上静养。 是的,我的记忆出现了局部缺失,关于这点,在醒过来那日我就隐晦的向迹部景吾君提过,可惜对方不相信,许是因为往常被我忽悠过太多次,当我说实话的时候他就条件反射的不肯当真了,⊙﹏⊙b 。 所谓自作自受,指的就是我如今这种情况,o(︶︿︶)o 不过幸好短缺的不是太过重要(至少目前对我来说)的东西,所以我在医生不知是真是假的‘被严重刺激后记忆出现紊乱’的结论下,打算暂时就这么揭过。 反正在住院这段时间里,被舆论命名为[独角兽事件]的连环案件已告了结,那期间种种波澜起伏峰回路转都是经由迹部景吾之口告知的我,虽然很精彩,具体一丝一毫我却无从参与。 等到如今的风平浪静,我趁着闲暇将这段时间种种遭遇一一整理,得出情况如下: 小寺则织 = 连环杀人案执行者,现已死亡。 [洛丽塔]组合所在娱乐公司高层 = 幕后策划者,现已全部被警方羁押在案。 [洛丽塔]组合成员 = 受害者(各种意义上),基本死亡,当日唯二生还者其中佐井美咲死于高层策划的‘医疗事故’,月森瞳则昏迷不醒,原因未明。 然后,问题就来了。 我捶了捶抽痛的脑袋,侧首对着窗外远目————话说,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犹记得事态进入高/潮的那晚我肯定不是冲着小寺则织去的,因为他即使是凶手也不过是握在别人手上的一把刀而已,导致[洛丽塔]组合与偶像公司全军覆没的是岛川深介,我从佐井和月森瞳身上看到那些内/幕就隐隐猜到新游戏的最终目的。 ‘独角兽’那种暴戾的生物不单单是撕毁被沾/污的生命就满足,那些始作俑者也将不得幸免;所以,胁迫[洛丽塔]组合卖/春事件的幕后高层是真正的目标。 岛川深介不愧是拥有极端另类正义感的人。 然后,我也确定直接/操/纵小寺则织的并非岛川深介本人,毕竟已经死亡的人是不会有那种随机应变的操控能力,所以… 排除法之下,就是月森瞳。 那么我缺失的记忆就是关于月森瞳的? ……… 挪动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躯体,我抿了抿嘴角,翻身把自己放平在床上,而后森森的叹了口气。 月森瞳如今象条死鱼似的躺在重症病房里,我即使心存犹疑也不能付诸行动吧喂?!更何况还不知道丫对我做了什么,没弄清楚之前就送上门那是找死。 话说…为什么我记忆里那晚‘和变态起来的小寺则织斗智斗勇最后小宇宙爆发打败对方令得他羞愧自尽’这件事是这般的不协调呢?究竟是哪里不对? 正当我被脑子里不知真假的记忆弄得七上八下的时候,喉咙里吐到中途的长气就被一记巨大的声响堵了回去。 [碰——!]一声,病房的门狠狠撞到墙壁上,然后倒弹回来,最后又被原先踹开它的那只脚丫子顶住。 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我支起身体,目瞪口呆的望着将房门堵得水泄不通的几道身影,半晌,眼角一抽。 “探病时间已经过了!请马上离开!”高亢的女声被几道身影掩在看不见的后方,却是负责看护我的护士小姐,如今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气急败坏。 堵着房门的几人里,外围有人低声不知和护士小姐说着什么,许是交涉?而打头的那人气势汹汹进入病房,等到他走进来,后面的家伙却又把门给关上,看情形这要单独会面。 看着三两步走到病床前站定,神情意味不明却绝对不善的这人,我默默挑了挑眉,“美作君?” 英德学园这四位花样男子在此番事件里堪称祸不单行,那晚美作玲被小寺则织挟持,最早西门总二郎亦是涉入案件被当做凶嫌,两者前一位是由于无意间得到卖/春/事件的证据,后者却是岛川深介的布置。 表面上小寺则织选定西门总二郎作为混淆警方视线的烟幕弹,是因为恰逢他被清水晶子当成金龟钓到;实际上,真正安排那一幕的是岛川深介,因为如果要扳倒势力错综复杂的组织/卖/淫/幕后方,更强硬的世家介入是必须的,而西门总二郎不幸中选。 于是,美作玲这是来找我算账?因为那天他不小心被我忽悠参与案件的收尾,而后险些被小寺则织干/掉? 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我面上仍旧作莫名其妙状;站在一米开外的美作玲也没有后续动作,仅是保持着面色铁青的狰狞样子,两人面面相觑良久,美作玲抽/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扬起左手将一物凌空丢过来。 “你竟敢/操/纵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道,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震怒。 “哈?!”我满头雾水的看了他几秒钟,在确定了对方那满脸恨不得将我咬死当场的情绪不是开玩笑之后嘴角狠狠一抽。 谁/操/纵你?谁敢/操/纵你?! 可是…看他的模样不似有假,于是…总不会真是我对他做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事然后又把自己的记忆给抹除了吧?我特么又不是吃撑了。 想了半天没得出结论,于是我伸手捡起差点被美作玲扔到脸上的那物,定睛一看,又是一愣: 这特么不是一纸团么? 抬眼扫了下双拳紧握似是强忍一掌挥上来的冲/动的美作玲,我默默垂眼,将手中的纸团徐徐展开… 五颜六色,明显是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字拼凑而成的内容经由眼睛输送到神经中枢。 ……… 痛…我的头突然很痛很痛。 丢掉手里的纸张,我抱着头整个人蜷缩起来,混乱中隐隐听到美作玲的惊呼,或者还有谁撞开门跑进来的声音,但是一切外物我都无暇顾及,因为实在是疼得无法忍受。 象是一把锥子在里面死劲的攒动,连脑浆都要被搅成浆糊状。 我听到自己的惨叫,同时听到迹部景吾的怒喝,周遭一片兵荒马乱,而我却挣扎着翻滚撕咬,意图借助发/泄/冲淡脑子里剧烈的疼痛。 ‘月森瞳或者月森晴海,你希望,醒过来的是谁?’ 想起来了,那天在别墅里等我把相关人员一一‘看’过去之后,锁定的目标已经从小寺则织转到月森瞳。 很早以前的预感在那天得到证实。 小寺则织的行为举止是明显有偏执倾向,可是经由几次接触,月森瞳的表现却令我觉得诡异,所以将重心转到她身上。 记忆存在明显断层的月森瞳比神经质的小寺则织更值得推敲,将心比心,相信作为推手的岛川深介也会和我一样,对月森瞳比较感兴趣。 结果,果然如此。 月森瞳的记忆断层是因为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她是月森晴海。 或者该说,‘他’是月森晴海。 最后,我挑起月森瞳体/内两个人格的争夺,却也因为得意忘形而被反将一军。 被完全分裂开的两个人格各自都有缺陷,同时也各自衍生常人无法企及的能力,月森晴海在催眠/操/纵他人方面几乎无敌,我怎么会给疏忽了? 月森晴海能把小寺则织拿捏在掌心,对付旁人自然也是小菜一碟;我居然连什么时候中了他的暗示都不知道,这样看来…美作玲应该是被那张纸唤醒缺失记忆了吧? 解开暗示的关键居然通用,比想象中棘手许多的家伙,我确实是轻敌了。 我瞪大双眼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喉咙被逆行的血气堵得又腥又涩,在头颅里作乱的疼痛已经沿着经脉往下攀沿,痛苦如灼热岩浆一路焚烧至双手,最终停留在手腕处,留下灰烬般的虚无感。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失去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却没办法分辨究竟是什么。 挣扎嘶嚎渐渐停止,我象只青蛙四脚朝天被钉死在病床上,迹部景吾按着我的手,僵硬的脸庞泛出隐隐青色,眼眸里甚至带了些惊惶。 侧头我看到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青筋暴起,而紧按着它的那只手骨节同样泛起青白,铁箍似的用力。 “我给你一个网址,你去把电脑拿来。”我吞下血腥味十足的唾液,扭头对着迹部景吾说道,“可以放手了,我暂时没事。” 迹部景吾神色复杂看了我半晌方才松手起身,原本阴郁的眼神舒缓少许,随即他对着按着我另外半边身体的日吉若说道,“日吉,松开她。” 待得缚住身体的力道一一松开,我慢腾腾地起身,把方才制伏自己的几位逐一看过去: 迹部景吾、日吉若、美作玲、道明寺司,哦~最后还有领着医生在关键时刻意图对我使用镇定剂的花泽类。 基本都到齐了。 ……… 日吉若返身折到病房门口捡起丢在地上的包,有两个,看样子却是他和迹部景吾情急之下扔在那里的;迹部景吾与花泽类无声的飞快交换了眼色,下一秒请来的医生就被托辞送走;余下的人则守在病床附近,面上俱是戒备,似是生怕我一个不注意又羊癫疯发作。 “要电脑做什么?我觉得你还是先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日吉若边把从背包里掏出的笔记本递给迹部景吾,边满脸肃穆的告诫我。 “暂时不需要,把手上的事解决再说。”我摇头拒绝他的建议,伸手欲要接过笔记本却被迹部景吾拦截;他侧身坐到床边,一面打开电脑一面侧目盯着我,上下打量的视线似是在确认我真的如自己所言暂时不会发癫。 我揉了揉太阳穴,龇牙露出饱经沧桑的‘柔弱’笑意,抬抬下巴示意迹部景吾把注意力先放到该做的事情上,在他打开网页后嘴里溜出一串字母,“上去,是别人的临别赠礼。” 许是因为我言语间咬牙切齿的痛恨过于明显,包括满眼好奇围拢过来的英德的三个人都把视线投射过来。 迹部景吾动作一顿,凤眸眼角微微一挑,斜睇过来的眼神带了些错愕,不过他很快掩去异样收回目光,手下飞快输入网址,随即,画面开始跳转。 在显现出来的纯黑网页一点点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这段时间里,我听到他们的呼吸逐渐凝重起来,“这是…什么?”相较于美作玲的疑惑,问出相同问题的日吉若语气中却是多了一份惊愕的笃定。 “这是…”迹部景吾猛地偏过头死盯着我,灰紫凤眸微微睁大,眼神里满是凌厉的意味。 我垂下眼睫,避开他冷峻而锋锐注视,抿抿嘴角复又抬头,这次却是看向美作玲,“你要的答案他给你了,你可以自己看。” “他?”美作玲脸上的表情却是空白,眼神更是莫名其妙,“谁?” “月森晴海。”我狠狠咬着牙,恨不得把那个名字磨碎在齿间,“他是男人,在被欺辱胁迫痛苦不堪的经历里诞生出截然相反的晴海。” “强大冷酷、足智多谋,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必要时还给敌人致命一击。” 月森瞳有多单纯天真,月森晴海就有多残忍狠毒;他和她是真正的,光与暗的对影。 当然,最后这段评价我是不可能诉诸于口的,因为无论作何注解他们都会认为其中带着极深的个人偏见;我知道的,此刻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怀疑我也同样有变态倾向…嗯~或许迹部景吾也不幸免? 想到这里我也就没兴趣观赏美作玲他们青白交错的面色,默默斜眼把目光落到自从盯着网页就再没有任何动静的迹部景吾身上。 他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膝盖上,略略低着头,额际垂落的刘海半遮半掩那双凤眸,整个人看似沉浸在眼前屏幕所记载的内容当中,周身的气息却缓缓变幻,起伏不定。 过了很久很久,迹部景吾抬起头,也不说话却是先将笔记本电脑递到边上等候已久的美作玲手里,待得对方接过走到一边自去看个究竟时,迹部景吾方才长吁一口气,眼眸略略转动落到我脸上。 “你…”方才开口忽的又沉默下来,迹部景吾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原本就薄的嘴唇此刻也抿得更紧。 “那不是我写的。”我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眼底的疑问;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那肯定不是我的手笔。 “是和[生成姬]一样的自述故事吧?”刚刚一直呆在迹部景吾附近,此刻却没有跟着美作玲他们围在电脑前的日吉若忽的插/进来,“我看了一半,是月森瞳还是月森晴海的角度?” “应该是月森晴海。”我回想了下方才的那些内容,“只不过他比月森瞳强悍些,对方醒着的时候他也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经历全部事件。” “也就是说…”日吉若的眉心皱得死紧,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醒过来的很可能是月森晴海。”我替他说出猜测。 “我立刻去找医生。”日吉若放下环臂的手,脚跟一转就朝着病房出口疾步走去,“月森瞳病房外有警方的人,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逃脱。” ……… 空气中卷过一阵微微浮动,顷刻间日吉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门外,我闭了闭眼,将险险脱口而出的召唤吞回肚子里,闷闷的叹口气,“已经迟了。” 能做到这种程度又怎么会乖乖躺在床上等警察去抓?更何况,根本也没有确实证据对付月森晴海,双重人格什么的,即使专业医生也难判定留下来的究竟是谁。 低垂的脑袋被人狠狠按住,我一愣随即就听到迹部景吾的声音,语气是淡淡的,意味难明的,“月森瞳在学校里传言被本大爷玩弄的事,实际上是月森晴海的杰作。” “我知道。”我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弄得浑身一僵,咽了口口水,挣扎着抬起头,“月森瞳记得你和她约会,然后牵手。” 想起当时看到那一幕时自己满心的坑爹,我龇牙咧嘴的笑了笑,“可是那些约会的场景却是我和你…呃~通过我的眼睛看到的。” “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呆滞几秒钟,忽的象是想到什么眼睛越睁越大,“你是说…她和你一样能看到?” “不是月森。”发现这点的时候我已经细细会想过许多次,可是却没有发现月森瞳有能够通过肢体接触解读记忆的能力,时间不对,她被植入那些记忆的时间内没有机会与我有近距离接触,通过迹部景吾也不可能,因为视角是我的。 这样算起来,就是… “是岛川深介。”我说出心目中最有可能的人选,然后抿抿嘴角,偏头看向病房一角安静琢磨那些内/幕真相的英德三人,等确定对方没有机会分神到自己这里后,我把声线压到仅余两人听见的程度。 “我怀疑岛川深介没有死。” 解除月森晴海暗示的那封信是道明寺司从医院柜台拿来的,即使月森晴海醒来躲过警卫他也没理由做出会将自己陷入困境的举动,应该是另外的谁。 所以我怀疑岛川深介没有死,另外… “拜托日吉若查一查岛川深介的事。”我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迹部景吾,想了想决定坦白最后一件事。 “我变成普通人了,景吾。” 那封解除暗示的匿名信带来的不仅是真相,钻进脑海的意念同时烧毁了某些东西,我的双手如今直接触摸到迹部景吾,可是也只剩下肌/体/接触的温热感觉而已。 我的双手能力全无了。 模仿[生成姬]事件处理方式的无论是谁,我只能说他棋高一着,环环相扣之下非但将自己置身事外,还连带断绝我立刻反击的路径,在他进一步有所动作之前失去解读能力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事情发生后再想对策。 啧——真真好手段。 不过,反过来一想…如此一来,我是不是有机会摆脱‘走到哪人死到哪’的设定呢?塞翁失马?嗯~或者趁此机会回归‘青春热血运动少年’题材的平坦大道,我得看看,再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于是,拖拖拉拉到天怒人怨作者不耐烦卡文的一卷终于结束,下面可以开新卷了嗷嗷嗷—— 死吧死吧——坚持‘走到哪人死到哪’路线一百年不动摇! 90独载退散 原定的出院日期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延后,彼时那一片的兵荒马乱真真是不堪回首;迹部景吾用电话喊来了忍足侑士,通过内部关系替我再做一次从头到脚的精密检查,结论却和我所料相差无几。 我身体健康头好壮壮,一餐连吃三大碗干饭也完全没问题,至于那神奇的兼容能力消失无踪什么的,原本就是神神叨叨的东西,科学理论不予支持。 花了好一些时间,等到我这里终于尘埃落定,杀气腾腾前往监控病房算账的日吉若铁青着一张脸姗姗来迟,他带回来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躺在监护病房里的月森瞳干净利落的死了,日吉若赶到她恰好被从急救室推出来,人已经断气;按照日吉若事后了解的时间算起来,那封匿名信交到美作玲手上,月森瞳的情况即刻陷入危急状态,在抢救室里从身体器官急速衰竭到脑死亡,变故快得令人反应不及。 真相究竟是月森瞳和月森晴海旗鼓相当同归于尽也好,或者幕后有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杀手也罢,总之警方接下来是要手忙脚乱好一阵。 然而,这一切已经与我不相干了,至少表面上。 当所有惊涛骇浪蛰伏在波澜不兴的水平面下,我也出院回归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每日学校家里,除非必要哪里也没去,在我刻意的忽略下,之前种种后续也排除在外,甚至包括相关人等,内谁和内谁谁谁,似乎大家都有来不及解决的与等不及要解决的事把空隙挤得不堪负荷,连意外相遇彼此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察觉时,我扳着指头也算不清到底多久没和内谁谁谁交谈;恍惚间,貌似乎一切回到最初我的名字还不是三条樱子的时候,死宅、阴郁、与世隔绝,我想这其中除却自己的不主动,那人大概也默许如此发展的吧? 当然,没有谁就这个问题盘根究底,包括班上的同学与校内始终敌意满满的亲卫队,如同周遭集体中了遗忘魔法,连上门找麻烦的都没有;我个人觉得,就这样拉开距离,最后不了了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半丝共通点的两个人,果然还是没办法长期保持某种状态,仿佛不小心错位的两条轨道,短暂扭曲过后,又渐行渐远。 那么,就这样继续下去。 没有谁是没了谁就寸步难行。 ……… 早上起来看到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白雾,错愕之下翻看日历才发现,一个不留神我竟错过整个秋天,浑浑噩噩的,此刻已是入冬。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混在人群里走出教学楼就被迎面扑来的风激得一个哆嗦,鼻子顿时象是被人用羽毛挠了下,奇痒难耐,嘹喨的喷嚏哽在胸腔内盘旋,蓄势待发。 情急之下我侧身躲避接踵摩肩的人潮,低头用手拧紧鼻子,将涕泪横飞的不文明举动扼死在萌芽状态,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手绢拭了拭鼻子,堪堪抬头,眼角余光里就嵌入这么一幕: 前方隔着小半个花坛的林荫道下,各有千秋的美少年们被簇拥着款款走过,那个人银灰的发色在初冬的沉幕下显得异常耀眼,俊眉星目,狭长凤眼上挑… 这情景…不知怎地给人很莫名的既视感,于是我微微怔忡,脚下迈开的步伐又收回来,就这么停在原地,随即脊背撞上一股外力,我顺着力道侧了侧身,视线仍是停在某个点上,充耳不闻不知谁的低声抱怨。 身前身后人潮涌动,在日照缩短的初冬傍晚,周遭行色匆匆的此刻,我莫名其妙的呆愣。 下一秒,那人似是不经意的回头,又猛地停下脚步,远远的,灰紫凤眸准确对上我的视线,遥遥相对时眼神里间仿佛藏着淡淡的阴霾。 我不自觉后退半步,复又顿住…电光火石间,此时的情景与脑海中另一幕重叠在一起,那是成为三条樱子后没几天,也是这样的对望之后…杀戮拉开序幕。 想了想,我率先调转视线,故作漫不经心的扶了扶书包,抬脚沿着大部分人群的轨迹朝学校出口走去。 ……… 从冰帝校园内部到出口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下来,天色暗下来的速度快过我的步伐,登上守在门口的轿车,窗外的颜色已经由浅灰化作深灰,街边也早早亮起昏黄的灯。 待得轿车启动,静止的风景缓缓流动并且逐渐加快,透过挡风玻璃我看到远远的高空象是压着浓浓的铅色,刺骨又凝重。 司机大叔边开车边说预报似乎要降温,我把书包扔到一边,搓了搓有些僵直的双手,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司机大叔的絮絮叨叨,一面被车内暖烘烘的温度熏得昏昏沉沉。 这样一路前行,过了不知多久,模模糊糊的我听见一阵异响。 怔忡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那是铃声,放在书包里有段时间不曾使用的手机…竟然诡异的有人打入? 我撑起滑倒在座椅里的身体,慢吞吞打开书包,摸出响得正欢的手机,定睛一看,随后一愣。 这号码…谁啊? 直愣愣盯着那串陌生的数字,好半晌我才把手指移到绿色接听键上,刚决定按下,屏幕就暗了下去,对方掐断来电,又过几秒钟,屏幕不死心的又一次亮起来。 仍是之前那眼生的号码,这次我却很快就将它接起来。 “哪位?” “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有些…呃犹豫不决,外加心事重重,不过他还是属于不熟悉的范围,于是我默默抽了抽嘴角,“您…贵姓?” 对方似乎噎了口气,停顿几秒钟拔高声线,“你听力有问题啊?!” 语气中的火药味隔着话筒烧过来,接近沸点的怒意顺便把近段时间我脑子里不在状态的两根神经焊接到一起,“啊——冥户同学。” 弄清楚来电的身份,我条件反射的瞪大眼睛,“什么事?我的作业已经交掉了!” 电话那头的人喷出一口粗气,显然是再次被哽到,可这不能怪我反应诡异,要知道(我私下怀疑)患有‘三条樱子恐惧症的’冥户亮根本就不是会打电话的人,即使是同在一个班级他也与我没有交集,连履行科代表职责都是透过第三方传讯。 今儿什么日子…莫非等下天上要下刀子? ……… 趁着冥户亮一时无语,我伸长脖子望向驾驶室,意图透过挡风玻璃看看是否出现什么异象;过了一会儿,那端找回反应的人开了口,说话却吞吞吐吐,外加含含糊糊。 “是有个家伙的事…呃我觉得…能不能请你帮忙?” “嗯?有个家伙…是我不认识的人吧?”得到他有些尴尬的肯定答案后我收回视线,对着车厢顶翻个白眼,“我们很熟吗?” 冥户亮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很诚恳,态度也放得很低;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怎地,也或许他所求真的事关重大,那样接近卑微的身段令人无法拒绝。 于是我只得暂时答应他,先见面再详谈。 通话结束之前冥户亮的语气明显如释重负,透过话筒我还听见彼端有极混乱的骚动,似是有谁在砸东西,旁边又有人七手八脚拦截规劝着。 信号掐断那一秒,无限网络尽职尽责的还原不知名的那处地点内,有谁愤怒到极点的吼叫,至于究竟发生什么,也只有等到达冥户亮给的那处地址,我才能了解。 ………………分割线……………… 冥户亮报给我的地址位于市区商业地段,离此刻轿车所在街道不远,只需要十分钟左右车程,我还来不及把能想到的情况全部脑补完毕,司机大叔就已经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街道两侧尽是灯红酒绿,琳琅满目的各色招牌镶嵌在高楼大厦上,闪烁的光芒将原本阴沉的夜幕生生映出几分暖意来,连同吹到身上的风都似乎没那么刺骨。 下车之后我穿过行人,从密密麻麻的招牌里找到约定的那家店名,而后慢慢的摸过去。 进了那扇门才知道它原来位于地下,转过两个拐角的楼梯一路往下延伸,墙壁两侧装着五颜六色的灯泡,有点像美发店里嵌在镜子边缘的那种小灯串,和着若隐若现的乐声,这地方分明不是未成年人逗留消遣的场所。 越往下走我就越是懊恼,越有种貌似上当受骗的感觉,冥户亮那人怎么看也是循规蹈矩的孩子吧?该不会有陷阱吧?做个套让我出点事什么的… 脚下步伐逐渐缓下来,在拐过第三个转角时我已经决定要掉头上去,没料想还来不及转身,第一眼我就看见一扇花里胡哨的玻璃门。 眼瞅着是很恶俗的电影里某些风化场所赌场什么的依稀可见的纹样,半敞着,往里露出的一角地板是深木色,门边两侧墙上靠着几个人,花花绿绿的装扮,冲天鸡冠头,零零碎碎挂件,闻声俱是抬头看过来,横眉竖目。 我囧了下,条件反射要掉头。 脚跟方才半转,眼角余光里有人从那扇门里面快速走出来,随即倚墙的那几位支起身体,也不说话,纷纷围上去。 “三条樱子。” 已经往上迈了个阶梯的脚就这么被那声叫得顿住,我抽了抽嘴角,回身,半低头瞪着冥户亮,心情已经从坑爹转到更深层的泥煤! 居然没有老眼昏花走错地方!劳资八百年强盗发一次善心… ……… 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冥户亮同学在我心中的定义天翻地覆,足足瞪了他两分钟,我才会缓过一口气,没有在他上前将我往屋里带时下意识反抗。 外面目测身份为不良少年的几人仍旧被挡在玻璃门另一端,冥户亮保持着慢我半步的速度,象是防备我掉头走人;等到两人踩进室内,两扇玻璃门被外面的人无声的阖上。 我的身形顿了顿,飞快的扫视环境:屋内桌翻椅倒,深木色地板上掉落着杂物,明显是混乱过后…这里是电话里的现场? 随后,我看到角落四脚朝天那张茶几边上,貌似室内唯一一张没经过浩劫的沙发上有个人。 沙发背对着出口,那人大半身影陷在里面,从我这个角度看到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手夹着半支烟,附近地上掉落无数烟头,显然是很颓废的姿态。 挑了挑眉,我侧首斜窥冥户亮一眼,从对方阴沉的神色里得到坐着沙发那位,就是电话里需要见面的详谈,这一答案。 于是,我抽了抽嘴角,压低声音对着冥户亮说道,“现在可以把你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详细的说说了。” 闻言,冥户亮原本就拧紧的眉心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见他一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事情很复杂麻烦死了’的火气十足的神情,我的脸皮重重一颤,“长话短说,然后有话直说。” 我知道你是拙于言辞,可我也没有能从表情里默读经过的本事,开诚公布啊少年,看在同窗的份上我多给你几分钟组织语言。 沙发里的人仍旧象是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冥户亮同学也保持着僵在原地的模样,我看看他再看看那不知名的家伙,然后又看看他再看看那位…如此反复几圈,最后耐心告竭。 “我还有事,你不想说我就走人。” 下过通牒,我脚跟一转就要往外走,手臂却被拉住;冥户亮的嘴角抿得死紧,一副破釜沉舟的严肃表情,“事情是…” 这样的… ……… 听完冥户亮同学简短的介绍,随即我走到角落,坐到冥户亮临时收拾的椅子上,默默的将位置调整到最能放松的姿态,一面等着几米开外蹲在地上的冥户亮同学折腾手里等下需要反映的录像,一面斜眼观察由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此番求助的当事人。 那是位与冥户亮年纪相当的少年,此刻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尽头他却是毫无察觉似的仍是怔怔的坐着,就象是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失去反应,外界再如何变化都与之不相关。 我想,这样的反应…呃~约莫算是…情有可原? 在心里回想冥户亮交代的那些情况之后,我默默的收回打量陌生少年的视线,目光转到摆弄那套许是有些损失的影音设备的冥户亮身上。 按照他所说,今晚的事件是极少见的一种巧合。 青木隆一,此刻呆若木鸡的那少年,也是辗转透过冥户亮要我帮忙的人,所求之事说起来真不知道如何形容。 他让我帮忙找一个人,失踪了蛮久的一个女孩子,线索却在等下要播放的影片里————这么说吧~一切都是巧合,青木隆一今儿仍是和同伙们凑在一起准备为非作歹,此地是他们的聚集地,在不良少年们的黄金时间后半夜来临之前,无所事事的家伙们决定观赏限/制级影片打发时间。 然后…某个同伙贡献出来的,从忘记哪里摸来的影片里,青木隆一看到里面主演的那妞竟是认识的人。 青木隆一的父亲第二任目前已经离婚的妻子和前夫生的女儿(这关系拗口得我头晕),已经失踪两年多并且在警方那里备案的秋元舞子。 囧… 这样狗屁倒灶的事,你丫冥户亮找我做啥?不是该立即报警么喂?! 我抽了抽眼角,死鱼眼盯着已经开始放映并且被冥户亮遥控快进着的屏幕,脑子里想起对方满脸诚恳的说辞:如此令人不知该先尴尬还是先愤怒的发现他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我,我特么长得象警察?! 好吧好吧~退一万步来想,换了是我大概也会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打算,可是…看限/制级影片你叫上我一起真的没问题么? 最后,冥户亮你…居然和不良少年厮混,还到了聚众观看a/片的程度?! 基友么? ……… 脑子里肆马奔腾,从内啥啥啥联想到那啥啥啥,一时各种小剧场此起彼伏,我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端正姿态,眼睛盯着在冥户亮的操/纵下时不时快进的屏幕。 他当然不可能把无/码/影片毫无保留的放给我看,据说无关紧要的片段都用技术手段忽略过去,屏幕上播放的是有问题的地方。 可也正是这总共加起来不到十分钟的画面,仍是看得我浑身紧绷。 当画面停在最后一处关键,冥户亮按下暂停,起身,走到我坐的位置边上,“就是这些。”他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间看了看青木隆一,随即重重呼出一口气,“我想得到有能力帮忙的人只有你。” 我扫了冥户亮僵硬的侧脸一眼,低下头,慢慢的开始看方才他给的还来不及细看的东西。 影片的外壳正面是一张浓郁艳俗的女人的脸,背面是她的全身照,摆着极呃屈/辱的姿势,外加一/丝/不/挂,一目了然的体现内容,这是一部血/腥/限/制的成/人/片,并且级别很高,也不知道这帮少年哪弄来的。 影片名字也很一语双关,[羔羊];很纯洁的词语,通篇下来却都是性/虐/待镜头,最后的结局是虐/杀。 从头到尾那些一晃而过的镜头通通/无/码,连句废话也没有,啊——除了开头和结尾映在外壳上那女人莫名其妙的几句话… 把影片外壳放到一边,我接着把失踪者的照片往它边上一摆,两厢对照之下,两个人是有五六分相似,无论样貌还是身形,可相似不等于相同,两个人终是不一样,那么… “怎么确定是秋元舞子?”我问完之后就听到冥户亮咳嗽几声,象是被呛到,他也不说话,眼神就直直落到青木隆一身上。 “她的小腹上有一颗痣。”说话间青木隆一抬眼瞪着我,眼神有些闪烁不定,更多的是无处发泄的怨恨。 我错开他的视线,低头看看手里那张身着水手服笑意靥靥的女生照片,又看看夹在塑料外壳下的三级/影片封面…沉默半晌,起身走到播放器前。 拿起控制器,调整影片的速度,一点点往回倒,等时间跳到某个位置,再用慢镜头播放。 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把最后影片里女主角断气的瞬间来来回回看过五六遍,最后我松开指间,任由遥控器掉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抱歉,我帮不上忙。”我回过头,看着身后一站一坐的那两人,“我没办法从影片里看出什么线索,能帮你把人找回来。” 冥户亮的意思我知道,他应该是从谁那里知道我有奇怪的本事,先前他也说过,有人传言我是灵媒,所以他病急乱投医。 到今天为止,秋元舞子失踪两年多,早就超过希望找到的时限;如果我就此沉默,挂念她的那些人会继续挂念下去,即使怀着微弱到不可思议的希望… “两年四个月零八天…距离我最后一次看到她。”青木隆一说这句话的声音迟钝而缓慢,随即抿紧嘴角,算是俊秀的脸庞神色惨淡而凶狠。 我把他那句话反复咀嚼两遍,在心里叹口气,想了想又多叹一口气,然后慢慢回过头望着屏幕,抬手点住定格的画面,“如果她是…你别再找了,这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影片里女主角死亡这一幕,许是百密一疏,剪辑的人漏掉一个近距离拍摄的镜头,只有三秒不到的画面,定格下来对比之后却能看出来,躺在影片里的人瞳孔已经扩散。 她死了。 不是演戏,是真正的死亡。 这一部名为[羔羊]的影片借由剪辑手段与相似活人偷天换日,把真实的性/虐/杀记录包装成商品在市面流通。 真是… 令人毛骨悚然。 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两人表情空白呆愣住,我看着他们一时象是消化不过来,于是起身,理了理衣物,顺便把等下想说的话用委婉的言辞重新组织一遍。 我个人表示这等凶残的发现还是报警的好,当然,需要他们编造个完美借口把我自己摘出去。 案件什么的,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根本是力所不能及的事,双手到现在还提不动太重的东西,安全第一啊喂! 我脑子进水了没办法拒绝别人的请求,下次找时间看心理医生去,社交障碍什么不治不行。 91独载退散! 气氛一时压抑到诡谲,冥户亮和青木隆一双双面如死灰,趁着他俩还沉浸在打击中回不了神,我迅速找个理由告辞,脚下生风拉开玻璃门从屋子里逃走,面上无比装b的穿过群聚在外头不良少年,毫无负担的退场一鞠躬。 我估计着临出门前冥户少年投过来饱含千言万语的眼神,约莫是希望我此番能比照吉野小夜子学姐那次,不要厚此薄彼袖手旁观之类的。 可这次跟之前怎么比? 彼时我初到贵地,说句难听的,吉野小夜子学姐算是第一个与我近距离产生交集的人,虽然是死亡幻觉,可也正是因为她,我才真正有得以融入的感觉,而非隔着一层障碍似的,始终似梦似醒怎么也找不到真实。 吉野小夜子是突破口,我的好奇引发系列反应,为她动手是一种回报,除此没有别的理由。 既然不是真的很正义凛然的人,就不要得嫉恶如仇的病。 再退一步说,失踪两年四个月零八天的人,又已经确定死亡,我还能做什么?已经时过境迁,相信犯案的人早就把相关证据破绽收拾得一干二净,即使要追查,也没有哪个势力的资源多过警方,包括能够动用到的人力物力,以及民间无法渗透的国家资料库。 报警,交给警方处理是目前最适当的方案。 ………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又始终烟烧火燎似的,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厚着脸皮用重金引/诱司机大叔帮忙到音像店里租借那部名为[羔羊]的影片。 幸亏司机大叔为三条家服务好些年,要不然我真找不到合理借口搪塞,虽然一路被诡异的眼神打量得颇尴尬,但好在东西还是到手了。 晚上吃过饭洗完澡,把手上的杂事一一清理掉,我蹲在房间里开始聚精会神观看影片,不同于先前断断续续,这次花了近两个小时,每个镜头都细细研究过去。 后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然后终于找到傍晚见面之后我始终感觉不对的地方。 冥户亮与青木隆一的说法是————他们聚众观看小/黄/片,不小心竟看到主演是牵肠挂肚下落不明的妞,巧不巧合先是另说,反正我觉得那样坑爹的情况发生概率不大。 我让司机大叔去借片子的时候顺便旁敲侧击些相关的东西————音像店老板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羔羊]这片子相当受欢迎,有内容有情节,满足各种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毛病的观众群。 于是,问题就来了。 两年多以前发行的限/制级影片,按照这地界男人们的变/态程度,躲起来观看过的人该是多大一个基数?那么多双眼睛就没有一位看出问题? 据我所知,包括警方人员在内,私下里会偷偷摸摸看黄/带子的也很正常,刑侦行业出身,影片里那些血/腥/镜头是真是假会看不出来?总有一两个精英能明察秋毫的吧? 所以,我从音像店里借来市面上流通的影片,结果…大众的火眼金睛和我的钛合金狗眼水平不相上下。 租借来的那部[羔羊]与先前看过那张碟子有少许差别,也就是最关键的女主角死亡的剧情那里,几个昭示真相的镜头被模糊处理掉。 如此一来就证明,冥户亮和青木隆一手上的带子来路不正;要么他们对我撒谎,要么,有人对他们撒谎。 内/幕究竟如何,该知道的时候总会有人跳出来让我知道,于是…抱着被子翻滚半宿,然后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天气比昨儿阴冷许多,呵出的气都是雾蒙蒙的,司机大叔开车也比往常小心谨慎的样子,时不时瞟一眼后望镜,神情有些不对劲。 我忍了大半路,最后还是开口询问他原因,要是因为昨晚的事,我倒是已经编造好理由… “后面那辆车跟着我们十几分钟了。”司机大叔再一次盯了眼后望镜,然后语出惊人。 我吓一跳,赶忙支起身扭头往后看,随即就发现轿车后方果然尾随着一辆重型机车,骑士通身黑色,连安全帽在内都是乌漆抹黑的。 收回视线,我拿出手机,边问边调查报警电话,手指蓄势待发,“你确定是跟踪?”这样几乎紧贴着轿车行驶,我个人表示更象是明目张胆的尾随。 可最近…我安分守己得很。 “是的,从出发以后第一个红绿灯开始,一直没变过距离。”司机大叔有些沉重的语气将车厢内的空气生生绷紧几分。 我也被感染得有些紧张起来,再次扭头盯了后方那辆机车一眼,想了想然后下决定,“前面的十字路口找位置停下来。”如果对方有事自然会上前,如果是来找茬…街口附近有交警执勤,正好扭送过去。 轿车穿过十字街口,司机大叔打了方向盘将车子驰进路边临时停靠线内,我着透过车窗死死盯着后方。 不多时,那辆重型机车缓下速度却不疾不徐压上前,随即紧挨着车窗停下来。 一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骑士扭头盯着车厢内的我,几秒钟后他掀起安全帽面罩,又探手敲敲车窗玻璃;而后又把机车往前开出几米大刺刺挡住轿车去路,顺便取掉安全帽,最后翻身下车往回走,直挺挺站到车门边。 ……… 沉默片刻,我放下挡风玻璃,皱了皱眉头,“你是…青木隆一吧?有事?”说话间视线扫过对方的脸庞,然后愣了下。 青木隆一的脸色…怎么说呢?精神萎靡,眼袋青黑,瞪着人的视线有些发直…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他的眼球布满细细红丝,明显是昨儿睁眼到天亮。 “你嗑/药嗑多了?”我嘴角一抽,不小心就口出恶言,我承认自己态度不好,可谁让心里有些发堵无处排解呢? 青木隆一象是没有听到我火药味十足的话,用粗嘎的声音开口说道,“请帮帮我。” “如果我拒绝?”话音刚落,我看到青木隆一眼底戾气暴涨,他象是咬紧牙关,默默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却也不开口,往后退出少许距离,身形猛地一矮。 “请帮帮我!”他半仰着脸,眼底满满的尽是狠倔之色。 混蛋!我倒抽一口凉气,瞪着竟不管不顾当街双膝跪地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般奇峰突起的发展,一时间真真令人不知作何反应;场景象是卡壳,包括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三个人竟是僵持。 许是此番画面过于古怪,车水马龙的街道顿时有无数视线投射而至,顷刻间,有些人从附近包抄过来围观。 我一时进退不得,手忙脚乱从车内爬出来,几乎屁滚尿流的冲上去怒吼,“滚起来!” 恰在此时,一记极锐利的刹车声由远及近,某个近来逐渐陌生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青木隆一,本大爷警告过你不要骚扰她!” ……… 紧接着是乱到让人眼花的几个简短发展:不顾交通法规在街上急刹车的某辆轿车内钻出几个人迅速将青木隆一从地上拖起来,不顾他的挣扎把人塞进车内,车门顷刻间关闭,随即呼啸而去。 “喂——”我满头黑线,外加无语凝噎。 远远目送那辆轿车留下的尾气良久,我扭过头,对着下了车不知是不是来不及回去被丢在现场的两个人,斜眼,“喂——” “啊哈~”与我瞪着相同方向的人收回视线,抬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的眼镜,勾起嘴角,笑容风流倜傥,“真是巧遇啊三条桑~” “不介意的话让我们打个顺风车吧?”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嘴角默默抽了抽,我朝天翻个白眼,“当然不介意,我们怎么说也是同窗,不过举手之劳。”说话间扫了眼站在边上的另一人,扯出故作蛋定的微笑,“冥户君,日安。” 方才下车的一撮人作风堪比剪径大盗,包括迹部景吾在内,都跟做贼似的看都不看我一眼,要不是那人风度尽失的怒吼,我差点错以为自己是祸害被人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我转身,一把拉开车门作邀请状,“请上车,忍足君、冥户君。” 被留下来的两人,忍足侑士与冥户亮————身为同窗的三人相对比较能良好沟通?于是,他们是被暗示收拾残局么? 拐到另一侧坐到车子里,我侧首望着面色不豫的冥户亮磨磨蹭蹭钻进来,忍足侑士则绕个弯坐进副驾驶座。 众人一时无语,待得司机大叔倒车重新上路几分钟后,冥户亮这才低声说道,“抱歉。” “嗯?”我挑眉,然后盯住他,不出声,等对方的说辞。 ……… 冥户亮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好几眼开车的司机大叔,抿抿嘴角,满脸‘隔墙有耳不好开口’的为难神情。 “请直言。”我开口打消他的顾虑,三条家司机大叔服务时间不短了,比起别人,对我来说他更知根知底让人放心,更何况…没头没尾的东西听了也不得其解。 许是我的语气过于笃定,忍足侑士回过头,眼神略带诧异,随即他对着冥户亮抬抬下巴,无声示意对方,得到保证后,冥户亮这次再次开口。 我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呢~却原来青木隆一无意间看到影片根本不是昨天,而是早几天前。 影片里不对劲的地方也已经被警方借由高科技分析过,正是因为确定那些镜头并非演技,警方那里宣告失踪者死亡的情况,但是青木隆一不肯相信,所以冥户亮找上我,再确认一次,为了让他认清事实。 “青木隆一手上的影片,哪来的?”我摆了摆手,打断冥户亮说到一半的道歉,“那不是市面上流通的版本。” “你…”冥户亮瞪大眼睛,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沉默几秒钟象是想到什么他的脸色微微一黑,“你该不会…” “啊~”我笑眯眯的点头,默认了他猜到的事。 “你——你还真是…”冥户亮话都说不利索,脸颊涨得通红,随即双眉倒竖,表情蓦然凶恶起来,“你这家伙…”似乎一时找不出适合的形容词,他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半晌,泄气似的怒道,“该说你谨慎吗?” “这是我不多的优点之一。”我厚着脸皮笑纳他的夸奖。 ………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冥户亮把脸扭到另一边,拿后脑勺对着我,“日吉已经答应提供最新进展,青木不会再找你。” “就这样!”和谁赌气似的,他的声线异常粗嘎。 “那件事很复杂?”我漫不经心的开口,用貌似不甚感兴趣的语气。 冥户亮没有回答我的询问,倒是忍足侑士接过话题,“比你想象的复杂许多。”他从副驾驶座那里半转身,面朝着车厢,神色微微凝重,“市面上流通的影碟经过多次剪辑删除限/制镜头才允许发行,青木手上是最后送审无法通过被退回影视公司的。” “那么…”我眯了眯眼,“母/带在哪里?” “警方正着手查找,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忍足侑士皱了皱眉头,“说起来也巧,最近彻查的那案件,影片发行商是他们下属工作室。” 果然是很巧…我微微的黑线,干笑两声————最近彻查的娱乐公司天天都能爆出丑/闻,官/商/勾/结什么的不要太多,还有据说涉及黑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 脑内吐槽完毕,我收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开始不耻下问,“迹部会长…”个人表示貌似我与他两人分道扬镳了,方才他插手把青木掳走又是怎么回事? “你叫他…迹部会长?”冥户亮猛地把头扭回来与我面对面,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象是觉得我不识好歹,上下打量我好一会儿,眼神越来越诡异。 我被他看得后脖颈寒毛直竖顺带满头雾水,耳畔忽的传来忍足侑士仿佛幸灾乐祸的轻笑声,“呵~算了,等下让小景亲自找她算账,亮你别管。” 我顿时大囧————于是,这又是哪里神展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求虎摸! 92独载!退散! 冥户亮一直都知道,凡事只要牵涉到三条樱子就会变得很麻烦,往常他也保持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无论是班级里还是课余,只要三条樱子在,他必定退避三舍,可这次他却违反自己对自己的告诫,再一次接触曾经忌讳甚至恐惧的那份黑暗。 原因,大概是类似遭遇的青木隆一引发他的感同身受吧?冥户亮想。 整个上午冥户亮都有些心神不属,虽然人坐在教室位置上听课,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没有停止回忆,那些至今他心有余悸的遭遇,冥户亮觉得自己或许此生都无法释怀。 他痛恨着导致吉野死亡的松山贵一,可也同样畏惧三条樱子的手腕,两条人命的逝去,事后很多个深夜里,每当冥户亮扪心自问,内心终是惘惘然,究竟是对是错,最后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 冥户亮本以为再不会与三条樱子有交集,不想世事终究难料。 ……… 浑浑噩噩渡过一个白天,当放课铃声响起,周遭的嘈杂声惊动沉思中的冥户亮,抬起头,他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教室一角某个特殊位置。 远远的,三条樱子正从座位里起身,一面背起书包一面漫不经心的与人谈笑,看上去竟是与往常无异,片刻之后,许是忽然察觉到异样,冥户亮见到三条樱子动作微顿,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随即那人就抛下她独自一人朝教室门口走去。 然后,三条樱子静静等在自己的位置上。 见状,冥户亮深吸一口气,手下加快收拾课桌的动作,三两下把课本文具扫进书包,整理完毕,反手将它背在肩头,面上故作平静的与招呼自己的同学告别,脚下却没有丝毫要迈出去的意思。 一直等到教室里人潮散尽,冥户亮环顾四周,趁着值日生没有留意,迅速穿过教室,走到三条樱子身边,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复又继续前行。 眼角余光里,冥户亮看到三条樱子似乎叹了口气,随即默默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下了楼,双方各自选了方向就此分道扬镳。 处于放学时分的冰帝校园里很热闹,冥户亮施施然走在林荫道下,一手勾着书包带子,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行走间谨慎避开人群,如果此时有熟悉人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他的路线并非前往网球社。 走了一段时间,附近的喧闹声渐渐消失,冥户亮缓下急匆匆的身形,微微侧首望着来时方向,几分钟后,三条樱子晃晃悠悠出现在道路尽头。 看着来人闲庭散步般慢慢走近,冥户亮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原本就抿紧的唇角更是抿成一条直线。 他和她算是心照不宣,在教室里即使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汇,他也知道她看明白他的暗示:他让她跟着,在无人打扰的偏僻地点,他有话要说。 ……… 她走到距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就停下来,默默盯着他看了良久,而后沉声开口,“真是难得你会约我。” 说话间她四下环顾一番,勾起嘴角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忍足同学被你找借口打发掉了?” “嗯——因为有些事不想太多人知道。”冥户亮对她眼底明显的讥诮视而不见,也不多说废话,反手卸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纸宗卷,“收不收下随你。” “怎么说?”她似是惊讶的挑了挑眉,目光里却充满挪揄。 “迹部部长再不允许青木出现在你面前,相关的东西也半点风声不会透露,可是你知道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吗?”冥户亮晃了晃拈在手中的宗卷袋,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接下来将透露的秘密,甚至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把话一口气全部倒给她听。 “指使偶像卖/春的娱乐公司也只是中介,买卖双方涉及商界政界,现在被伤害到利益的那部分人事后报复起来,首当其冲就是你三条樱子。” “他在护着你,甚至连警方的知情者都想尽办法威逼利诱。” 想起近段时间察觉到的蛛丝马迹,冥户亮的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三条樱子,你自己也本事不小,多少替迹部部长分担些压力吧——” 如果单单只是来自警方或者犯案的那部分人的压力也就罢了,前者是国家执法机构,凡事只讲究证据,三条樱子的手法一贯高明,暂时没有人奈何得了她;后者自身官司缠身,系列案件叠加起来,足够涉案者全员焦头烂额。 可是窥视的注意力不止那两方势力,还要加上此番被牵连的英德的四个人,他们自身或许不足为虑,但是背后的家族倘若联手…还有利用偶像性/贿/赂事件中的幕后势力,娱乐公司不过是执行者。 那些此番被调查的财阀以及政客,等到他们脱身缓出手来的举措是冥户亮所知,迹部景吾一直在担忧的事。 而这些他没有说的很明白的东西,相信三条樱子也同样心知肚明;若非如此,她不会再听完他的话之后神色这般阴晦。 ……… 她终究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文件,指尖飞快翻动,垂下眼粗粗看过几页复又抬头,眉心颦得死紧,脸上却缓缓露出微笑来,“剑走偏锋,你也不耐嘛~” 接近暮色的天光里,冥户亮看到她的瞳眸内笑意彷如针尖,转瞬即逝,与她提议替他报仇那日一样,那张恬静的脸上,氤氲着漫无边际的杀机。 冥户亮知道,三条樱子已经接受他的提议。 “那么多谢了。”她将手里的文件塞回宗卷袋,紧接着又把整个袋子藏进自己的背包里,之后转身,头也不回原路返回,“告诉青木隆一,我会去找他。” 站在原地目送她渐渐远去,直到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层层叠叠的树影间,冥户亮这才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剑走偏锋]————三条樱子的思路终是敏锐到惊人,冥户亮给她的资料大部分是迹部景吾不惜威胁要求他们这些人禁口的,小部分才是关于秋元舞子的案件。 也只有三条樱子能从其中微弱的重合部分想到反击手段,[羔羊]的发行商是娱乐公司下属工作室,两者间究竟有什么关联甚至三条樱子能借此翻出什么风浪,冥户亮一无所知,但他相信凭她的厉害,即使没有前因后果,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纵然仅仅是为了回报迹部景吾的情意,她也必然会做点什么…而只要她肯出手,秋元舞子就绝对有希望沉冤昭雪。 ………………分割线……………… 迹部景吾早早就接到忍足侑士的打的小报告,关于三条樱子的,彼时他们网球部素来温文尔雅的军师笑得跟狐狸似的,外加幸灾乐祸。 他说,‘三条同学把你的称呼改成迹部会长了呢~以前我觉得她连名带姓喊你很不礼貌,现在想想那也是另类的亲热吧?’ 闻言,迹部景吾眉头重重一跳,看着忍足侑士不知算不算同情的眼神,心里恨不得连赏对方好几个白眼外加一份翻倍的训练单。 虽然,三年级的他们已经逐渐把网球部那里的重心转到更迫不及待需要解决的升学问题上,但是,身为学生会会长的他还是有机会以权谋私为自己公报私仇出口恶气的。 于是,放学时分,胸口哽住一口闷气的迹部景吾抵达学生会后,对着不自知说错话的忍足侑士交代了一系列能让他痛哭流涕的事宜。 迹部景吾坐在学生会会长专属宝座内,有条不紊处理事务的同时望着同处一室,神色晦暗的忍足侑士,奋笔疾书的间隙阴郁之气一扫而空。 时间在两人的忙碌里不知不觉流逝,待得迹部景吾终于能拨冗松弛下来,墙上挂的钟已经指向临近傍晚。 将手中几份文件审阅一遍,迹部景吾放下指尖拈着的笔,抬手揉揉鼻梁,闭眼,舒缓酸涩的眼珠,忽的又听见低缓的脚步缓缓靠近,是忍足侑士。 “我听说青木去了高中部?” “啊嗯~”迹部景吾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瞥了眼站在桌边的自家军师,微微抿了抿嘴角,“他要找人问点事。” “谁?”忍足侑士一愣。 “姓石野吧?”迹部景吾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随手拉开抽屉,从最下层翻出一份文件扔给忍足侑士,“秋元舞子的男友,两年前最后和她呆在一起的人。” 当时报案记录上有那人的口供,据说那晚他和秋元舞子约会,两人看完电影准备回家,秋元舞子去洗手间之后就此失去踪影;之后两年多下落不明,没料想再次出现会是这种情况。 ……… “说起来真是巧。”忍足侑士边翻弄文件边低声叹息,“犯案的人也真是大胆,就没想过会有谁能从影片里看出什么。” “凶手当然有恃无恐,那样微妙的手法谁想得到?”迹部景吾冷笑一声,“两年多时间,什么都毁得一干二净。” “既然你不看好警方侦破案件的可能性,为什么…”说到这里忍足侑士顿了顿,忽的又恍然大悟,“你抓着不放是想放大虐/杀/案与卖/春事件的联系,最后影响全局?” ————整个[独角兽]事件对/操/纵娱乐公司的幕后势力影响不大,即使有震荡也动摇不了根基,切身参与的那些人仅仅会损坏名声,毕竟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可是再加上虐/杀/案…整个社会对此会有的反应就会截然不同。 警方那里怀疑虐/杀事件的性质可能更加恶劣,比如说…[羔羊]的最初原型是设计给某些心理变/态者的‘娱乐活动’。 如果是这样… 想到那种假设,忍足侑士激灵灵打个寒颤,再不敢继续往下深入,忙不迭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小景,你为她做得有点过了。”低沉的语气,眼神也带了些不赞同。 是有些过了,迹部景吾为三条樱子做的那些事;忍足侑士从头到尾看下来,觉得有些不值,他护着她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 这么说吧——三条樱子有可能遇到的麻烦,迹部景吾都事先替她铲除了,警方那里竭尽全力保护她的资料不被泄露,在商界与可能对她不利的势力想尽办法周旋甚至打压。 [独角兽]事件爆发以来,迹部景吾为了三条樱子殚精竭虑,结果,被保护的那人懵懵懂懂不说,居然还以为他已经弃她于不顾。 ……… “还不够。”迹部景吾听出同伴语气中的不豫,脸上仍是一抹不经意的轻笑,微眯的凤眸却散发出微微的寒意,似是冰层乍裂,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比起那家伙付出的代价,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迹部景吾垂下眼睫,遮去灰紫凤眸内的翻腾。 “上周安排的心理辅导,事后松川给了我她的报告,那家伙近段时间状态很差,松川还判断她一直有严重的社交障碍。” “表面上看不出来,对吧?” “关于自己那家伙什么都不说,明明已经察觉到什么。” 伸手将忍足侑士握着的文件抽回来,迹部景吾捏紧薄薄的几张纸,“岛川深介是生是死警方竟然就此查不到头绪,不知名的人居然有能力在不惊动冰帝董事会的情况下调走她入学以来全部资料,连英德那里的也被动过。” “按照你说的,医疗系统内三条樱子出生开始的成长记录被慢慢转移,那么…他们是谁想对她做什么?” “这些都加在一起,你还会觉得我做得太多了?” “她自己也一定察觉到,即使是潜意识的,她那么敏/感怎么会没发觉身边不对劲?” 握着文件的五指猛地收紧,用力到几乎要穿透纸张,迹部景吾把手用力摁到桌面上,狠狠的抬头,“如果真的像日吉老先生判断的,是国家特别机构意图对她做什么…” “忍足你该知道,倘若那些我们无力涉及的范围里看中她的能力,哪天她就会被人间蒸发,就像岛川深介,从此找不到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 “哪怕仅仅只是假设,我都无法忍受。” 93独载!!退散! 许是那些忧虑在心头压抑太久,迹部景吾的情绪一时有些失控,说话间难以自制起身,绕出办公桌沿着它前方一小块空隙来回踱步,彷如牢笼中的困兽,眉宇间尽是不安。 安静的室内只余得迹部景吾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忍足侑士沉默的看着他,良久,低低的叹了口气,“或许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别自己吓自己,小景。”忍足侑士走上去拦在迹部景吾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冷静点,你现在方寸大乱,等真有什么发生不是正好给人可趁之机?” 迹部景吾一动不动瞪着忍足侑士,眼神有尚未褪尽的混乱,好半晌才回过神,凤眸内的激烈翻腾渐渐淡去,最终归于平静,“你说得对,我是想多了。”音调仍是有些不稳,面上的神情却在一点点的恢复。 一直等到身前这人变回原本那个目无下尘游刃有余的冰帝学生会会长,忍足侑士才把搭在他肩头的手收回来,“我想办法追踪医疗系统那里,你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习惯性抬手推了推眼镜,忍足侑士的语气似是讨论天气般平淡,仿佛自己许下的不过是极平常的一个约定,而非接下来可能要与国家机器对抗的承诺。 闻言,迹部景吾微微眯起眼睛,飞快将那份动容藏在刻意的冷淡下,只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毫不留情的拒绝,“多事!” “小景,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可以跟我见外呢?”忍足侑士的眼神甚是哀戚,配合刻意夸大的表情,生动演绎[青梅竹马多年猛然间发现对方结婚对象居然不是自己]这一怨妇形象。 “滚!乱七八糟的电视看了多吧你?”迹部景吾斩钉截铁的回之以白眼,骂完之后就转身坐回办公桌后方,拈起放在一边的笔,想了想又抿抿嘴角,没好气开口道,“轮到该你们出马的时候,本大爷才不会客气。” 看着脸上写满‘再纠缠本大爷翻脸了!’不耐烦表情的迹部景吾,忍足侑士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却还是沉默下来————等到需要的时候?什么样的时机会比还可以先下手为强的现在更适当? 提议被拒绝,大部分原因是不想他们被牵连太深吧?明明自己也不是个聪明的还整天骂三条樱子笨蛋,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 站在边上的忍足侑士在想些什么,迹部景吾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装作看不懂。 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即使加在一起也不足以与一个国家相抗衡,螳臂当车的愚蠢举动,犯不着牵连旁人。 再者说,藏在迷雾后的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自家军师还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偶尔语出惊人就好,参与什么的,他心领了。 然而,迹部景吾心头那份微妙的放松很快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并且随着他/操/起响个不停的话筒放到耳边,听明白另一端传来的消息而飞灰湮灭。 “我马上过去!”说完之后就把话筒扔回去,迹部景吾随即站起身,面沉如水的开口道,“去高中部,青木失控了。” 也不等忍足侑士反应过来,迹部景吾率先走出办公室,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脚下不停往电话里的混乱发源地赶。 冬日的夜晚来临得特别快,余晖与暮色交替的昏暗里,愤怒和焦躁情绪随着路程的延伸在迹部景吾心里逐渐堆积,最终爆发。 “该死的混账!”迹部景吾忍不住低低咒骂道,一时心火难耐,“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没脑子的东西!” 早在青木提出要去见石野那时,迹部景吾就三令五申告诫对方要保持冷静,那个不良少年冲动易怒难以自控,他预感同意那个要求存在风险,现在果然出事。 “真是…只用肌肉思考问题的莽汉。” ……… 两人赶到知情者电话中的地点,骚/乱已经接近尾声,高中部的人在争执发生后不久即联系学校保卫,此刻,身为风暴中心的青木隆一和石野双双被扣在教室内。 也幸好事发在近晚,高中部这里几乎没剩下多少学生,所以迹部景吾与忍足侑士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力,仅仅得到几个好奇的目光,他们就混在人群里跟大家一起现场围观冰帝难得一见的斗殴事件。 或者该说…单方面殴打?透过临近走廊这面墙的窗户往教室里看了一会儿,迹部景吾觉得耳畔窃窃私语的定论不是太正确。 教室内,几个学校保卫正压制着青木隆一,他奋力挣扎意图冲破桎梏,嘴里不断发出高亢的咆哮,扭曲的脸庞布满伤痛与恨意,口口声声都是要杀了当初没保护好秋元的高野。 而他憎恨诅咒的对象被搀扶着站在几米开外,衣冠不整形容狼狈,较之彷如发狂野兽的青木,高野明显一副乖宝宝好学生模样,即使被肆意谩骂,脸色惨白黯淡双唇剧烈颤抖,也只是近乎自虐般的抑郁和隐忍着。 纷乱与喧哗如同闹剧般上演,迹部景吾沉默的看着,相关资料在脑海内飞快晃动,两年多确实足够湮灭证据,却也有更多的,当初被隐瞒甚至忽略的东西,随着时过境迁暴露出来。 也正是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才令得迹部景吾没有反对青木隆一找上高野。 秋元失踪后高野提供给警方的口供确实没有值得怀疑的破绽,他因为精神受到打击而休学一年也情有可原,可是,旧事重提的如今,回过头看看,高野的行为就颇令人推敲。 冰帝学生档案里高野是上一年的转学生,资料中他原本就读的永林学园是与冰帝不相上下的名校,秋元舞子失踪时高野是高二学生,是怎样的打击令得他放弃学业,又是为何他在重新开始时坚持转到陌生的冰帝来? 要知道,从高野的家世来看,比起来到商业气息浓厚的冰帝孤军奋斗磕磕绊绊,继续留在学生多数出身政府机构家庭的永林学园,未来的路会顺利许多。 即便高野是不愿意呆在伤心地,失踪的秋元舞子也只是就读永林附近的一所女校而已,永林学园内没有哪里可供触景伤情。 这样看来,高野转入冰帝的真正理由就很有那么点耐人寻味,他究竟是在逃避伤痛,还是躲避别的什么人或者事。 以上种种,却是迹部景吾想利用青木隆一逼问的内情,当然,如果那位不良少年的思考能力快过行动力,此刻他心头识人不清的愤慨会减少几分。 ……… 费了点口舌将青木隆一从学校保卫室里担保出来,之后迹部景吾把人直接丢给忍足侑士,连诘问对方为何不遵守约定的心思都懒得花。 等到被迫接手麻烦的忍足侑士满脸无奈转身,迹部景吾一动不动看着他走向周身焦躁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木隆一,微微眯起凤眸,深深浅浅的讥诮在眼底冻结成冰。 这次是他失误,不过算了,行事鲁莽也许会有打草惊蛇的好处,反正仅此一次,青木隆一既然上不了台面,就另辟蹊径。 ………………分割线……………… 发生在高中部的争执如同一块小石子掉落水中,除了带起浅浅涟漪之外没有影响;没过几天迹部景吾就从日吉若那里了解到案件最新情况。 警方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许是前段时间卖/春/事件导致娱乐公司焦头烂额,[羔羊]发行商失去庇护,很快的,藏在虐/杀影片内部的种种被翻出来。 包括投资者在内,整部影片表面上的参与人员被警方一一羁押,不久,当初的影片后期制作人员抵不过压力供认出影片的母带所在…警方迅速从工作室保险柜里找到证物。 然而,这些似乎会给案件带来突破的进展,随着鉴证报告的出炉再一次停滞不前。 那份母带已经被剪辑过,行凶之人的样貌均被删除,除了从极少模糊晃过的镜头里分析出参与性/虐/待的人数有三人之外,余下的都是血淋淋的,需要被打上马赛克的画面。 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就是,[羔羊]影片里露面的移花接木女主角南野桃被确认死亡,她是在影片完成流入市场后的第四个月,在一桩车祸中死去,警方调出当时的档案,事故报告中写着南野桃驾驶车辆在雨夜因超速从高架桥上坠毁,之后又经过爆炸,通过在其居室内取得的毛发对比后证明驾驶室内那具焦黑尸骨的身份。 ……… 迹部景吾把资料仔仔细细看过许多遍,最后他抬头,弹了弹手中的照片,对着拿来这些东西的日吉若冷笑道,“死得真是巧啊——” 日吉若的神色同样不太好看,沉默片刻,冷声道,“两年多时间足够凶手处理该死的知情者和该销毁的证物…部长你再愤怒也没用。” 深吸一口气,迹部景吾强自压下心头难以遏制的愤怒与挫败感,他也知道那些于事无补,只得重新低下头,“接下来警方有什么思路?”————从这些资料上看起来,案件侦破似乎已经陷入僵局。 记录虐/杀的视频来源不明,相关人员经过审问调查,结果竟真的一无所知;除了能证实失踪的秋元舞子已经死亡,甚至连死者的尸体都杳无踪迹。 原本迹部景吾认为的,能牵扯出的因果关系也成效不彰,制作[羔羊]的工作室与娱乐公司表面上看不出太多关联,除了注册时挂在其名下外,财务往来、人员变动竟是毫不相干。 越往下挖掘内/幕,迹部景吾越怀疑自己判断错误,[羔羊]倘若真是独立的虐/杀案…他近段时间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是否多此一举? 他的询问并未立即得到回答,相反的,一言不发的日吉若过了好半晌开口说出一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 “我们冰帝有人在永林那里秘密调查高野两年前的事。”停顿片刻,日吉若接着说道,“那人是冥户学长。” “阿亮?”迹部景吾一愣,猛地抬起头却发现日吉若满脸严肃,半丝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听给我情报的家伙描述,确实是冥户学长。”日吉若肯定的点点头,忽地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飞快的按动几下按键,沉声道,“昨天晚上高野报警被人袭击,街区警署处理事件时录下动手的人供述,那人是青木,部长你听听重点的部分。” “很有意思。”日吉若的语气平淡,暗金瞳眸却透出冷漠与狂热巧妙糅合的别有深意。 说完之后他动了下手指,随即将手机平放在迹部景吾面前的桌子上,让其中音频文件清晰的播放出来。 ……… 青木隆一飘忽而低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回荡在室内,一字一句,‘一个人的心理活动往往会透过不经意的小动作中流露出来,两年前高野就对警方撒谎!’ ‘即使失踪案与他无关,当时他也一定看到过什么!否则不会那样惊恐不安!’ ‘你看到有人带走她对不对?!为什么不救她?你这懦夫!我杀了你!’ 最后那句话的音量拔高到几乎嘶喊的程度,仿佛凝结最浓重的怨毒与绝望,青木隆一的叫声显得尖锐且刺耳。 到此音频内的声音徒然断绝,随后,日吉若收起手机,眼睛瞬也不瞬盯着迹部景吾,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微笑,“青木隆一说不出那么有水准的话,对不对?” “那句人的潜意识会反应在不经意的小动作里,部长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三条樱子恐怕也料不到青木会那么冲/动吧?” “那个…白痴!”迹部景吾咬牙挤出一句斥骂,眼底冷峻的风暴逐渐凝结,五官刹那间扭曲,神情顿时狰狞如鬼。 脑海内转过无数纷杂的念头,几秒钟后迹部景吾压下欲要杀人的愤怒,迅速取过行动电话调出电话簿中刻意冷落很久的号码,恨恨然拨了出去。 ……… 过了很久很久,等待音被切断,迹部景吾听到三条樱子略带诧异的声音,“哪位?”同时,话筒内的背景音颇喧闹,似是在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所。 “你在哪里?”迹部景吾将破口大骂压制在萌芽阶段,深吸几口气,方才继续说道,“本大爷突然有兴趣看电影,你在哪里?” 崩溃边缘的理智被根深蒂固的教养与风度保持在摇摇欲坠警戒线内,迹部景吾重复一遍那头报给他的位置,确认无误后故作轻松的说,“别乱跑,半个小时后见。” 随即,迹部景吾毅然决然的结束通话,之后猛地起身,招呼边上的日吉若同行,边大步疾走边侧首,灰紫凤眸内眸光甚是凌厉。 日吉若被他看得有些郁闷,忙不迭开口撇清,“我才知道不久,冥户学长去永林调查那件事也是上午收到的消息。” “我是觉得不对,回头去追查青木。”说着日吉若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多叹了一口气,“部长又不是不知道三条学姐的厉害,我们这些人哪里跟得上她的思路。” “对了,我们是要去哪里?” 行进中的身形微微一顿,迹部景吾神色恍惚的站在原地,眉心渐渐攒紧,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她说的那个商场…我觉得…” 飞快的回想电话中觉得隐约耳熟的那个名称,几秒钟后,脑子里顿时[嗡_]一声,迹部景吾的瞳孔骤然收缩,日吉若见他神色大变,赶忙开口问道,“怎么?” 僵硬的盯看日吉若半晌,迹部景吾缓缓眯起凤眸,眼神锋利得令人心底发寒,“她说的那家商场,两年前顶楼有一家影院。” 三条樱子此刻是在那里勘察现场! 94独载!退散!! 命运的奇妙之处在于它总喜欢令人措手不及,原以为穷途末路,没料想转过拐角竟会是天翻地覆的局面。 ……… 迹部景吾挟着满腔愤怒在约定时间内赶到三条樱子所在的商场,这家位于市中心的贸易大厦共计五层,而此刻又恰逢黄金时段,营业状态下的商场内热闹非凡。 领着日吉若从地下停车库进入电梯,选好目的地所在楼层的数字,朝外那整面玻璃墙按下快退键一样飞速攀升,迹部景吾俯视着脚下人来人往的喧闹场景,手指紧紧握着移动电话,骨节用力到泛白。 他决定了,等下一见到三条樱子就把人吊起来抽打,不那样做不足以抚慰他七零八落无处安放的理智;这般如坐云霄飞车的刺/激与狂躁,也只有三条樱子有荣幸能带给他此等领略,现在他的怒气值接近爆表,所以,他决定好好‘回报’她一番。 那个混蛋就没有想过自己如今是何种状况,失去那份异于常人的能力,三条樱子也不过尚未成年的普通女生,手无缚鸡之力外加运动神经迟钝,这样的情况还敢乱来,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白痴! 察觉到脚下的失重感正缓慢消失,迹部景吾盯着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模糊脸庞,深吸一口气,确定面部表情平和得无懈可击后,他转身,冷静的等待抵达楼层的电梯门开启。 [叮——],随着几不可察的提示音响起,紧闭的银灰金属门悄无声息的往两侧滑开,下一刻,从外面正往里迈步的人与他撞个正着,四目相对之下,双方俱是一怔。 啊啊得来全不费工夫,迹部景吾阴森森的挑眉,扫视对方的视线里暗藏着些不怀好意,竟是这样巧合,他打算‘抓捕’的三条樱子自动送上门。 “啊嘞?”她发出浅浅的讶音,双眸微微睁大,眼底透出些错愕,呆滞几秒钟,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还真是巧啊——” 迹部景吾哧哼一声,脚下往电梯内退后少许,让来人得以进入,“你的时间倒是抓得很准。”边说边探手越过横在身侧的这人,指尖重重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数字。 做完这一动作,手抬高几分,狠狠攥住她的手肘,也不说话,斜睇过去的眼神却很明显的在警告对方不要试图挣脱。 然而很诡异的,被他扣在指尖的人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安静到魂不守舍,从迹部景吾视角看过去,他看到她眼睫低垂,嘴角却抿得死紧,神色间甚至透出几分恍惚来。 “跟本大爷约会还这么心不在焉?”盯着她看了片刻,迹部景吾忽然把身体微微倾斜过去,从侧后方挨近她的耳边,“刚刚你在忙什么?” “啊——对了,约会…”象是猛地回过神,三条樱子身体微颤似是本能地想挣脱控制,随即又松弛下来,略略抬眼,露出疑问的眼神,“不是想看电影,顶楼有影院,你…” “哇嘞——”她发出短促的惊呼,来不及继续说什么,电梯沉入底下负一层。 “公共放映厅效果不如本大爷家的豪华影院。” 似笑非笑的瞪了三条樱子一眼,迹部景吾决定不再废话,手指收紧,猛地发力把人连拖带拽往停车位置带,全程保持沉默的日吉若,此刻同样一言不发的跟在后方。 不多时,迹部景吾就把人拽到自家轿车停泊的位置,三个人象是端午下锅的粽子不后前后的挤进车厢内,轿车门飞快的阖上,司机发动引擎。 ……… 轿车在停车场内左拐右拐,待得出口终于近在咫尺,迹部景吾紧绷到快要不堪负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故作无意的斜觑紧挨自己坐着的三条樱子一眼,想了想,复又将已到嘴边的询问压回脑海深处。 他原本想问她进展,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现在她定是不肯实言以告,按照三条樱子以往行事作风推断,在尘埃落定之前,这人的嘴闭得比蚌壳还紧。 迹部景吾没有信心从三条樱子手中将形势全盘掌握过来,所以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发了几秒钟的呆,迹部景吾飞快的将视线从似是一无所觉的三条樱子脸上移开,目光转而注视驾驶室那里,透过挡风玻璃,他看到轿车恰恰从地下停车场脱离出来,正要融入前方不远处的车水马龙。 就在司机打方向盘的瞬间,整个车身剧烈的颠簸一下,刺耳的碰撞与金属摩擦的嘶叫穿过轻微的眩晕感,传到迹部景吾的脑海中。 紧接着才是司机惊魂未定的抽气声,与三条樱子错愕的低呼。 一辆不知从哪里斜冲出来的沃尔沃以无比彪悍的姿势撞上副驾驶的位置,两车相撞的冲力使得整个车门往内凹陷,停顿几秒钟,车内警报争先恐后的嚣叫起来。 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待得占据视野的模糊弥散开,迹部景吾的第一反应是低头查看被他下意识护在怀里的三条樱子,看清楚对方仅是面无血色人却毫发无伤后,复又转头,把剩余的关怀递给日吉若,“喂!你没事吧?” “还好…”日吉若从喉咙里吐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双眉皱得死紧,神色中多少带出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确认所有人安然无恙之后,迹部景吾愤怒的抬头。 制造这场灾祸的那部沃尔沃车头几乎撞破副驾驶座,它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前擎盖整个凸起,发动机烟雾缭绕,安全气囊弹出,巨大的白色气囊充斥驾驶室。 随后,当迹部景吾他们打开车门到路边避难,另一辆车内肇事的司机也跌跌撞撞爬出驾驶室,一手捂着额头,一面惊慌失措的连声道歉。 中年男子目测三十左右,穿着打扮似是白领阶层,毫无特色的脸上堆满震惊与不安;迹部家的司机上前与对方理论,过了没多久,呼啸的警笛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 险些把车子碾到别人家副驾驶座上的那名男子看上去象是要哭出来,态度却异常良好,加上事故现场几乎一目了然,警方很快判定了责任方。 迹部家的司机被叫到一边去作笔录的时候,先一步阐述完经过的那男子小心翼翼的凑近还等在路边的迹部景吾他们三人。 听着男子连续五分钟滔滔不绝毫无停顿的深刻歉意,迹部景吾有些头疼,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沉声制止对方几乎要把头垂到地面的动作。 不想在继续就此纠缠下去,于是迹部景吾抬眼将视线稍稍放远些,看了眼站在警车附近的自家司机,随后移开目光,之后又见事故车辆附近的警员收起工具,思忖片刻,他决定前去交涉看是否能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脚下方才微动,衣角猛地一沉,迹部景吾回过头就见是一直站在身边的三条樱子拉住他的衣后摆,面上神色看不出异常,盯着他的眼睛里却藏着隐晦的锐利。 她无声却坚决的对他摇了摇头。 迹部景吾微微怔忡,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半掩在他身后的三条樱子象是看到什么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悄然逼近的存在感拉响迹部景吾潜意识里的警报。 “混蛋!” 耳畔骤然传来日吉若的怒喝,眼角余光中原本因为头晕坐在几米开外路边休息的日吉若神色失措的猛扑过来,然而却已经错失良机,迹部景吾感觉到腰腹被一件冷硬的物体抵住。 顷刻间迹部景吾猛地醒悟过来,心脏微微收紧,面无表情的侧首看了扑到近前却投鼠忌器的日吉若一眼,灰紫凤眸慢慢转动,把目光移到骤然发难的中年男子脸上。 对方仍带着令人毫无防备的怯懦神情,身体挡在前方遮住外界视线,探出的右手似是寻常的礼仪动作,抵着迹部景吾要害的竟是乌沉沉的枪口。 “请跟我们走,不要试图反抗。” ……… 迹部景吾一言不发,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时,几秒钟前眼底不经意间流露的惶然不安完美收敛,凤眸微挑,目光冷静而自制。 “我们会遵守要求。”迹部景吾轻声回答道,目光平淡而沉稳,身体保持着静止的姿态,连手指头都不曾动弹,以防止对方误以为受到反抗紧张之下做出激烈回应。 “很好——”男子的语气有些赞赏,显然很满意他的配合,手中的枪支移开几公分,下颌抬了抬,方向是停在附近的警车,“现在,你们安静的跟我走。” 见状,迹部景吾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从男子有恃无恐的表现看得出来,现场附近除了接受盘问的司机,余下的竟都是男子的同伙,这显然是个陷阱,并且对方成功掌握主动权。 电光火石间心头滑过数种应对方法,然而却没有哪一种可以保证万无一失,迹部景吾飞快的扫了眼同样面沉如水的日吉若,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复又转开视线,各自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暂时妥协见机行事的决定。 至于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根本不敢看她,一来是担心过分的关注导致劫持者把注意力也放到她身上,二来却是因为此时的危险令得他忆起上次绑架事件,迹部景吾害怕重蹈覆辙。 不多时,连同中年男子在内的四人走到警车附近,正在做笔录的迹部家的司机有些诧异的投来目光,随即又被他身边那人拉回注意力。 先前赶来处理事故的警车有两部,现场附近身着警服的人共计五名,除了和司机在一起的两位,余下的都随着他们一行靠近有意无意的形成包围圈把人笼罩起来。 被逼迫进入车厢之前,迹部景吾盯了眼车门上印着的警徽,僵硬地抿了抿嘴角,凤眸内深刻的讥诮与浅浅的懊恼转瞬即逝。 ………………分割线………………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内迹部景吾认为伪装警察的这帮人目的是钱财,没有遇到反抗一般来说绑匪是不太可能做出伤害人质的事。 所以当他和三条樱子被塞在一辆车内,日吉若上了另外一部车后,他也还没有过分担心,至于他家的司机,当然是越没有察觉异常人身安全越能够得到保障,迹部景吾希望至少在绑匪们逃离现场之前他的司机不要反应过来。 透过车窗玻璃默默看着留在外面的司机,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多少有点佩服伪装警察这些家伙们的专业素质,如果不是那男子猝然发难,在场竟没有人看出破绽,单是这点就足够这场绑架前期顺利完成。 警车的驾驶室门被打开,一名‘警察’坐上驾驶座位,紧接着副驾驶座也有人入驻,包括坐在后车厢把迹部景吾和三条樱子夹在中间的两人,这部车内乘客保持在限定人数。 驾驶座上的人发动了引擎,随即,车窗外静止的景物开始流动,缓缓向后掠去。 与此同时一部交通施救车从路边拐进现场,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迹部景吾有些错愕的瞪大眼睛,原本他还在揣测自家司机究竟是被哪种借口诳骗过去,现在看来…这整件事越发透出诡异,再怎么胆大包天,绑匪们也不会真的调来交通课的工具车,那是政府设施! 这些人…或许不是绑匪!想到此处,迹部景吾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侧座那人的脸。 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样貌普通,察觉他的注视对方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默默的与他对视几秒钟,年轻人笑了笑,没什么特色的脸庞神情却异样的纯真。 “你们到底是谁?”迹部景吾眯起眼睛,冷冷的发问。 “你怎么发现的?”然而对方说这句话时明显不是回答问题,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越过少许,落在某个点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明明用的都是真货。” “因为你们来得太快,一般来说警察的效率没那么高。”三条樱子低沉而又沙哑的声线里凝结着极浓厚的讽刺意味,“除非是早有预谋。” 转瞬间大脑接受并且分析收集到的信息,反应过来之后迹部景吾猛地扭过头,无比错愕的盯着身边的三条樱子————事情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短短时间内的峰回路转绕得他头晕目眩,当时他是因为她的戒备而对肇事男子产生戒备,可是此刻听她的言语…竟是一开始连警察也怀疑吗? 这么说来…她拦着他是不让他靠近警车? ……… 三条樱子的脊背挺得很直,仪态端庄,与讥讽冰凉的口吻截然相反,车厢内有飞速滑过的光影映着她半明半灭的脸庞。 她微微斜睨他一眼,缓下冷硬的神情似是无声安抚,沉默片刻,又用有点怏怏然的语调继续往下说道,“下次你们要记得别随时随地对长官保持尊敬,特别是当他扮演‘普通白领并且身为责任事故方’的时候。” 说话间目光掠过他望着那位年轻人,双瞳深处眸光锋锐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 “原来如此…”年轻男子一副受教的模样,甚至好心情的翘起了嘴角,“没办法——以前被训得太惨,潜意识就害怕了。” 说着说着年轻人象是兴趣上来,身体前倾的角度加深几分,整个人往中间座位靠近;而隔着两个座位的另外一名男子似乎也很好奇,原本望着车外的脸转回来,眼睛盯着三条樱子,冷峻的神色有片刻动摇。 “还有别的什么穿帮的地方?” 年轻男子笑眯眯的开口,语气诡异的热络起来,迹部景吾相信要不是他隔在中间,那人怕是会直接扑到三条樱子身上,眼神之亲切表情之谄媚,只差没摇着尾巴。 许是一时没能适应徒然转变的形势,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神情微微扭曲,嘴角抽搐片刻露出郁闷中带着点无力的表情。 之后,在场另外一位男子沉声打破眼看要脱缰的局势,“你的态度本身就是破绽。”淡淡瞥了年轻人一眼,目光中透着警告。 “好吧好吧——”年轻人抬起双手作妥协状,接着身体坐回原位。 车厢内的气压随着这段小插曲的结束而渐渐降低,压抑感开始四下蔓延,并且随着三条樱子周身气息越来越不稳定,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弦越拉越紧,几乎到快崩断的程度。 迹部景吾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手指,刹那间,抬手将人捞进怀里的冲/动险险漫过理智约束,他明知道此刻情势容不得他做什么,可还是止不住念想,要揉揉三条樱子的脑袋,好好安抚明显炸毛的这家伙一番。 手臂方才抬高几公分,异动就被身边的年轻人察觉,下一秒,透着戒备的视线落到迹部景吾身上,那人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峻的眼神仿佛淬血刀锋般凌厉。 ……… 被那种令人发寒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凛,内心随即涌起难以抑制的愤怒,迹部景吾冷冷的磨了磨牙,毫不畏惧的回视对方,恨怒与不满再无掩饰。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年轻人率先把目光调开,抬手挠挠头发,似是抱歉的笑道,“实在抱歉本能反应,请放心,我们不会做任何伤害/性/举动。” 是吗?那之前是谁用枪抵着我?迹部景吾冷笑一声正待反唇相讥,膝盖被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较之常人略显冰凉的温度随后寻到他的手腕处,握住他的手,三条樱子的气息慢慢的将他笼罩起来,浇熄他烧灼的怒意。 “单薄的保证在特定形势下,不过是笑话。”她用温柔的腔调慢悠悠说道,“希特勒小时候也没有立志要杀尽犹太人。” 年轻人脸上淡淡的笑意瞬间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似的嘘咳一声,“你还真是幽默。” “呵——或许吧。”三条樱子漫不经心的浅笑一声,视线定格在那年轻人脸上,一动不动看了他半天,眉宇间滑过几缕疑惑。 迹部景吾的目光同样错也不错,但他看着的人却是三条樱子,他看着她神色恍惚,漫无焦距的目光仿佛透过年轻人注视藏在他背后的东西,过了一会儿,象是确认了什么她眉宇间的困惑不安潮水般褪去,恢复往常的沉寂。 “你们不是警察也不是民间力量,是特殊的行动单位。”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浑然不顾两名男子瞬间凛冽的气息,“我听闻几年前议会曾通过提案组成‘特别刑侦组’,向最高警务署直接负责。” “我不知道出于何等理由,贵单位竟然侵/犯/公民的人身自由。”三条樱子微微抬起下颌,一字一句,神色凛然的宣布,“依照宪法,我有权利联络律师。” “履行公民义务之前,请让我保证自己的权益。” ……… 车厢内一时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发出声响,迹部景吾看了看不急不躁的三条樱子,又看了看神情僵硬的两名男子,抿抿嘴角,转过头把视线投放到车窗外。 车辆掩着夜色很安静的融入车水马龙的街道,不多时,载着日吉若和那名中年男子的警车从后方跟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肩而行,两部车带着他们驰向未知。 95独载!!退散!! 冬夜的黑暗显得格外沉重,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等到终于从轿车内出来,被引领着进入一幢三层高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楼房,过程漫长得足以令人不安。 无从分辨究竟被带到哪里,迹部景吾只知道轿车以一种诡异的路线穿梭,范围未曾超出市区,周遭的景物也与普通街区无异,只是附近很安静,彷如沉入深水中,除了偶尔能从亮着灯光的窗户里看到人影闪动,一切竟象是隔绝在世界之外。 前行的过程中看不到别的人影,除了几步之遥那两名与他们一同下车的男子;冗长的走廊内回荡着行走间带出的摩挲声,单调而沉闷,荧白的光线自头顶流泻而下,恍惚间,迹部景吾有种置身科幻电影被外星人绑架的错觉。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联想惹得一怔,迹部景吾不由得扭头看了眼并肩而行的三条樱子,见她半阖着眼睑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他扬了扬嘴角,心头微微的惊悸再次沉淀下来。 迹部景吾很明白,这些陌生人的有恃无恐,若非抓什么把柄,就是确定他与她两人最后必然会妥协。 而三条樱子似乎也猜到什么,所以当提出的要求被果断拒绝时,她讽刺意味十足的笑笑没有继续坚持;迹部景吾不是不焦急,只是觉得既然她胸有成竹,那么他也不必惊慌;纵使带他们来此处的人居心叵测,他想她仍是有本事安然无恙,如此,他便也奉陪到底。 在情势尚未明朗化之前,过分急躁更容易一错再错,所以,迹部景吾决定按兵不动。 行走间的身形微微一缓,他默默探出手,悄无声息寻到她垂落身侧的手掌,五指挤/入让两人十指交握,随即他感觉到她的指间微颤,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眼角却飞快睨了他一眼,惊鸿一瞥间,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眸光柔和似水,连带着眉宇间的冷峭也一点点柔和下来。 ‘别担心。’————她浅浅弯起的眸角,给予他无声的安定。 迹部景吾慢慢呼出一口气,心头最后那点忐忑消失,他把视线抬高几寸,落到几米开外的陌生人的背影上,缓缓的眯起眼睛。 ………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门,待得走进去,迹部景吾看到门的里面是一处很特别的空间,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对门的整面由透明玻璃构成的墙壁,如同一面巨大的窥视镜将对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墙壁前方摆着数台庞大的计算机,屏幕后方坐着聚精会神的操作人员,除了机器运转发出的嗡鸣,气氛压抑得接近肃穆。 先一步进来的两人站在屏幕边上,侧首与工作员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又回头示意他们过去。 迹部景吾无意识的收紧五指,带着三条樱子缓缓地靠上前,视线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高科技成果上滑过,目光落在正对门的那面墙上。 玻璃墙彼端是看上去足有一个网球场那么大的空间,许多身着某种统一制式服装的人员在其间忙碌着,看上去那里正处于办公状态。 迹部景吾从人群中搜索到两张熟悉的脸,一个是乘坐另外的轿车不知去向的日吉若,另一位是日吉若在警视厅身居要职的兄长,此刻那两人并肩而立,日吉若不知是与他兄长在说着什么,神情激动而焦躁。 看到日吉家那两兄弟,迹部景吾内心对于破解今晚情势未明的局面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他原本担心胆敢不择手段‘请’他们来此处的这帮人,身份比三条樱子预料的更糟糕些,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多虑了。 [特别刑侦组],怎么也比他估计的国家特殊机构容易对付;‘直接对警视厅负责特殊情况下允许动用特别手段’又如何?[特别刑侦组]或许拥有比普通警察便利许多的权限,但别忘了运转那整个单位的始终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有私/欲,迹部景吾相信只要找到其中弱点,瓦解[特别刑侦组]所给予三条樱子的危机也并非难事。 ……… 相较于目光所见这些尖端科技带来的不切实际感,与今晚来自特别行动单位的震慑力,迹部景吾更在意带他们来此地这些人的目的。 让他们看到这些究竟意欲何为呢?总不至于是闲来没事‘请’普通民众参观警视厅秘密工作室的内部装修,顺便展示执法机关的威信吧?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满腹疑惑的环顾周遭,视线落到带他们来此处,进来之后却一言不发的那两名男子身上,无声的挑了挑眉。 那两人俱是保持着沉默,却在不知何时已然双双将目光落在三条樱子身上,明显是在观察她的反应,并且眼神里充满着审视意味。 很快的,迹部景吾的注视被那两名男子察觉,年轻的那位移开盯着三条樱子的目光,视线对上他的,眉梢微扬,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无声讥讽他的过分紧张。 过了几秒钟,年轻人错开与迹部景吾交汇的视线,更加明目张胆的看向三条樱子,目光仿若实质,眉宇间隐隐透出几丝热切。 许是被看得不耐烦,三条樱子终于开口说出进入这房间后的第一句话,语气里隐隐约约透出薄怒,“你们可以坦白想要做什么了。” ……… 年轻人但笑不语,只是伸手虚点住某个屏幕作邀请状,无声的示意三条樱子上前去;迹部景吾察觉到放在他掌心的手微微挣脱出去,随后三条樱子慢吞吞上前,低头盯着工作员手底运转中的屏幕,沉默几秒钟,缓缓颦紧眉心。 不知是看到什么,她忽的瞪大眼睛,神情微变,见状,迹部景吾立即靠到她身侧,垂眼,顺着她视线注目的位置定睛一看,随即一愣,忍不住轻轻的倒吸一口气。 三条樱子看的画面是被禁锢少年的影像,显然是通过摄像头正面拍摄下来的,画面内少年身下的椅子连接着无数线路,末端金属片连接着少年头颅两侧,胸口颈侧等身体生物反应明显的位置。 迹部景吾飞快的皱起眉头,又听得三条樱子压低声线,语调阴森的说道,“测谎仪。”她绷直身体,眼瞳倒映微光,其中有什么极尖锐的东西转瞬即逝。 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她抬眼环顾众人,“这个人…我总觉得面熟…?”勾起的尾音,眉宇间有迷糊的困惑。 “啊——”赶在一旁那年轻人嘴唇微动却尚未出声之前,迹部景吾抢先开口,“他是秋元的男友…我们高中部的石野。” “呃…”三条樱子神情微怔,一会儿之后嘴角一抽,“是高野吧?”没好气的朝天翻个白眼,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到另一边,“我没记错名字…对吧?” ……… “是高野,你是对的。”年轻人象是忍俊不住的笑起来。 一时间,室内压抑沉重的气氛仿佛随着迹部景吾的尴尬而减轻少许,空气也不再那般僵硬。 “别紧张,我们只是需要你的协助。”年轻人边说边看了眼他的同事,得到对方无声颔首示意后又耸耸肩,语气轻快,满脸无害的纯良,“这也是公民的义务。” “至于你口中的[权利]…”年轻人示好的话语刚落,年长些那人紧接着开口,“二十四小时内警方有羁留权。” 这样强硬的回答超出迹部景吾的预料也明显不在三条樱子意料之内,他看到她迟疑片刻,满脸不情愿的抿抿嘴角,“需要我做什么?” “那么,首先多谢你的配合。”年轻人越过杵在众人之间的障碍,笑眯眯的探出手来,“我是北井燎。” “你废话真多,我没有和警察攀交情的习惯。”许是心情不好,三条樱子脸色黑如墨汁,对自称北井燎那家伙的讨好视而不见,扭头瞪向更年长些那人,“立刻开始,我赶时间。” “北井——”年长男子语带警告的制止,“你希望明天给上司的报告里有自己性/骚/扰的记录吗?” “好吧好吧——”北井燎摸摸鼻子,拉开过分接近三条樱子的距离,低头对着工作员交代几声,始终如雕塑般不为外界干扰的工作员飞快在键盘上操作起来,随后,安静的室内响起一些声音。 北井燎一面低声做出解释,“这些是从今晚高野的询问录音里截取的关键部分,之后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透过扩音装置,禁锢高野那个房间内的声音开始播放,三条樱子却在猛然间发问,“你们想要什么呢?” “抱歉,你的问题我们暂时无法回答。” 北井燎的答案令得迹部景吾一愣,随后他发现眼角余光中三条樱子的神情也不知不觉森冷了几分,沉默片刻,她似是无意识的把目光放到更远些,“我听着,开始吧——” 随着她接近喃喃自语的宣告,室内按下静音键似的,所有杂音顿时消失,只余下透过科技设备传导而出的,散发着冷酷意味的审讯内容。 ……… 在这段漫长的寂静里,高野的声音显得飘忽而呆滞,对于一项项超过正常人接受范围甚至已经侵/犯/隐/私的提问,他出人意料的坦白,只不过显然不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回答出来的。 迹部景吾越往下听眉头皱得越紧,内心隐隐明白为什么三条樱子的气息这般不稳定。 刚开始提的问题很普通,包括姓名生日血型兴趣等,都是些常识性询问,渐渐的,审讯内容涉及较为私密的部分。 等到关键处,就是会让人尴尬的地方;比如说‘性/经/验’、‘性/幻/想’等。 最后,当高野缓慢叙说两年前他与秋元舞子交往时的细节…这时,迹部景吾知道审讯的高/潮随之来临。 耳畔,三条樱子的呼吸也起伏不定起来,特别是当她听到发问之人将某几个问题穿/插/着反复提出时,她低低的冷笑几声,最后却什么也不说。 关于秋元舞子失踪当晚的情况,所有细节都被高野反反复复重述几遍,其中甚至包括他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真正遗忘的地方。 然后,迹部景吾才恍然日吉若口中的‘青木指责高野开始就对警察说谎’所为何来,他看过两年前的资料,笔录中高野的叙说是‘看过电影两人顺便在楼下商场内逛了逛,回家之前秋元去上洗手间,他久候不至前去寻找,她却就此消失。’ 然而,此时高野的叙说中却是他在商场内被偶遇的熟识之人带到某处交谈一段时间,回来后没等到秋元,前去寻找才发现对方失踪。 这其中的‘熟识之人’是高野在永林的校友————关键是当年高野为什么要隐瞒? 审讯继续下去,关于与笔录不符的部分,高野的回答呈现出反抗情绪,经过反复诱导他方才给出回答,却原来这其中的模糊同样是他两年后从永林转到冰帝的理由。 高野在永林校内被同年级与高年级组成的小团体秘密欺/辱着,那晚他被同一帮人看到随即带去僻静地点,等到对方终于肯放过他,回到等候的地点,秋元已经不见踪影。 至于隐瞒的理由,自然是害怕说出来会遇到更深的伤害,在那帮人的威胁下,高野习惯逆来顺受,更别提那其中有高野父亲上司的孩子。 ……… 等到高野的部分播放完毕,屏幕画面跳转,同样是坐在测谎仪器上的人换成青木隆一,说话的音调同样的恍惚迟钝,内容也是大同小异,直到迹部景吾听见青木隆一的回答中出现三条樱子的名字。 [你是如何确定高野在两年前就对警方撒谎?] ‘她说他的证词前后矛盾的地方太多,警局录像里他无意识的动作…’ [她是谁?] ‘…三条樱子…’ 当那个名字从青木隆一的嘴里吐露,迹部景吾忍不住浑身一僵,无意识的把目光放到被点出姓名的三条樱子身上。 眼角余光中北井燎与另外那人做出与他相同的反应,然而被注目的三条樱子却满脸冷漠,好半晌她才收回望着屏幕的视线,淡淡环顾周遭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北井燎脸上。 静静看了对方良久,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又随即散去,“遭受学园欺/凌的高野,和对自己无血缘关系的姐姐抱有性/幻想的青木…很值得同情的青春期烦恼,然后呢?” 北井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工作员关闭运转中的仪器。 室内恢复宁静,北井燎从机台边离开站到玻璃墙边,抬手点住远远的已经和兄长坐到角落的日吉若,侧过头,北井燎用冰冷而不近人情的语气开口说道,“松山贵一、麻生早苗,佐久间勇太、大冢浩次,岛川深介、小寺则织,甚至包括桐山警员和月森瞳,这些人或直接或间接都是在于你接触后死于非命。” 说话间北井燎的目光瞬也不瞬,低沉的语气毫无起伏,带着机械化的专业,“警视厅危险人物档案里,三条樱子是被加盖最高级别的危险备注。” “当然,我们没有证据…只是关注。”蓦然开口的是一旁的年长男子,神色异常严峻,“法律只讲求真凭实据,你很狡猾,暂时可以继续庆幸自己逃过牢狱。” “然后?”三条樱子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嘴角,“我该说荣幸么?” “不不不——”北井燎笑嘻嘻的摇了摇手指,“早上警视厅最高权限通过我们的申请,政府征用你的大脑了,三条樱子小姐。” “我们有理由相信,你对于潜藏罪案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敏锐嗅觉。” “警视厅希望你能协助调查秋元舞子失踪一案。” ……… 出乎迹部景吾意料之外的,三条樱子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任何愤怒与不甘,她只是挑眉淡淡的开口问道,“失踪的不止秋元舞子吧?” “两年来或许更早以前,可能是失踪者存在某种相似也或许失踪事件有共同点,只是之前没有被发现,直到现在你们才惊觉。” “手法未知,受害者人数不明,被发现之前隐瞒得几乎滴水不漏,能确定的是凶手的目的只是杀人本身,典型的高智商连环杀人案。” 三条樱子闭了闭眼,几秒钟后重新睁开,眼底有浅浅戾气涌动,“调查之后呢?” 沉默了片刻,许是自知问题太过幼稚,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水落石出之后自然是犯罪者接受裁决,如果不必付出代价的人无处不在,法律还有什么可信度?” “我接受征召,把资料给我…” 她朝着北井燎伸出手,在发现对方似是错愕之后神色平静如水一派凉薄,“觉得我很好说话?可是除此之外你们也不会容许拒绝的吧?” 等了一会儿,直到象是回过神来的北井燎取来一叠厚厚资料,三条樱子接过之后随即低头开始翻阅,口中似是无意的问道,“能让你们这么紧张,除了可能是连环杀手,或许也和[独角兽]事件有点关联吧?” “‘连环杀手’还可能是设计给客人的特别游戏…” 接近喃喃自语的言语引得北井燎与另外那人的呼吸有瞬间混乱,察觉到这点的迹部景吾眯起眼睛,目光从三条樱子身上移开,带着疑问的视线投射而去。 然而那两人很快收起异样,彼此对视一眼,北井燎的神情里带出些犹疑,“目前没有证据证实你的猜测,更何况,倘若是真的…”他沉默片刻,语调忽的拔高,“如此策划的绝对不是人类吧?” 闻言,三条樱子抬起头,嘴角勾出蔑视讥讽的浅笑,“你口中的人类对待同族的残忍狠毒往往惊世骇俗,所以我从不考验人性,因为它根本不堪一击。” “倘若秋元舞子是开端,假如我的妄想不巧是现实…一开始是无意为之,渐渐的就象是毒/瘾缠身。” “亲爱的正义的朋友,要知道杀戮也是会上瘾的。” 96独载退散!!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嗯—— 低沉沙哑的声线带有一种渲染力,诡异的压抑情绪随着她类似于宣言的话语在空气中迅速传播蔓延,然而三条樱子的神情却坦然自若,她象是没看见北井燎他们倏然戒备的神情,抖了抖手里那叠厚厚的资料,大大咧咧的扬眉,“你们这样招待客人?连个位置也不给坐?” 许是还没从她营造的危言耸听氛围中解脱出来,也或许是从她一番话里领悟到什么,北井燎保持着几分钟前的表情连同反应也失去,倒是年长那人眼神微动,“还需要我们提供别的什么技术资源吗?” “啊——等我手上的看完再说。”三条樱子抿抿嘴角,一面说一面四下环顾,随即走到工作台边缘在杂乱的操纵杆与按键中选出个角落将文件放下,最后她抬眼看向始终注视着这一切的迹部景吾,“你…”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迹部景吾却从她那双瞳眸里看到犹豫不决,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开口,“要帮忙吗?”他知道她吞吞吐吐的态度代表什么,她的犹豫是因为他在这里————是担心被看到狰狞面目导致他掉头逃跑吗? 想通此处关键,迹部景吾脸色稍霁,眼瞳也逐渐恢复寻常的温度,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与似真似假的抱怨,“虽然智商水平在普通人范围内,被打击这么多次也早就习惯,不用担心本大爷心理产生负担。” 说完又瞪了眼满脸不赞同的北井燎与年长男子,语锋一转,变得盛气凌人,“特别申请只针对那笨蛋一个人是吧?之前贵单位人员用枪指着无辜民众啊嗯~” 飞快扫了眼口中的‘笨蛋’,随后迹部景吾微微抬高下颌,眼神里透出几丝威胁之意,“本大爷心情好的话,就可以不投诉你们滥用职权,否则…” 北井燎与他同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彼此对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对于迹部景吾上前挨近三条樱子的举动也未有任何阻拦,待得他站到她身侧,那两人才默默靠拢过来,四个人一时把工作台一角挤得更加不堪。 众人一时屏息,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三条樱子看似随意翻动的指尖上,迹部景吾听到她浅浅的呼吸,轻柔绵缓如同秋日里掠过鬓角的风,微不可察、无迹可寻。 静静看了她良久,迹部景吾敛起眼帘,唇边浮现一丝释然轻快的弧度————她眼底的忧虑与挣扎,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并非是对自身安危的担忧而是害怕他的反应;她眉宇间不自觉的畏缩,因为不愿看到他表现出厌恶或者恐惧。 而这点,却使得迹部景吾心存愉悦…不是吗?这样一来不正说明三条樱子其实介意他,他与她之间不只是他一人战战兢兢、辗转反侧。 她的在意,令他安心,至少他不用生怕一个不留神三条樱子就渐行渐远。 今晚或者更早之前迹部景吾就知道,他与她没有能简单恋爱的命运;或许是诅咒,她的能力越大伴随而至的血腥与危机就越浓烈,她一直有远离他的念头,从这段时间两人的疏远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在将长久以来的设想付诸行动,但凡他露出一点点迟疑她就立即把彼此从对方的世界里剔除。 可是,他怎么可能如她的愿?也不是没做过顺水推舟的事,经历这段日子,没了三条樱子在身边,迹部景吾总有缺少重要东西的错觉,每每不自知的失神,闲下来的时候又总是下意识寻找她。 直到某个夜里醒来又一次睁眼到天亮,迹部景吾才惊觉,却原来从未说出口的那份感觉竟不知不觉间渗入到骨髓。 是人都自私,他也不会高尚到哪里去,所以,迹部景吾在始终关注的卖/春案件牵连出/性/虐/杀录像并且得知青木打算寻求帮助的时候插手,借此再次介入三条樱子的生活。 ………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里的迹部景吾接收到一记悠长的叹息,他很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双目聚焦,第一眼看见的是放在工作台上那叠厚重资料被分成两份,大部分仍旧被扔在那里,小部分却被三条樱子拈在指尖。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眯了眯眼,神情若有所思,可偏偏就是这样低眉敛眼的安静令得周遭气压渐渐凝重。 “我把可能与秋元舞子相关的案卷挑出来,余下的…”三条樱子抬起下颌点了点留在工作台上那部分资料,语气有些疲倦,“算了,先说这部分。” “已发现的最早时间算起,历时将近十二年,失踪者共计二十三名,时间很规律几乎每隔半年犯案一次,受害者人间蒸发,只有半个月现场附近发现的照片作为最后遗留线索。” “这些初步看起来是符合连环杀人犯的行事作风,但是…”三条樱子收回落在工作台上的视线,垂下眼脸,几秒钟后复又抬起,依旧是轻柔平稳的语气,眼睛里却多了什么东西,眸光瞬时锐利。 “两年前秋元舞子失踪开始,之后我手上几份失踪案并非那位不知名的连环杀手做的,而是别的什么人在模仿他的行事。” “失踪者共计五名也同样人间蒸发,虽然时间上很类似,但是后续作风却毫无相似————没有立可拍照片,狩猎范围也更改,没有特殊情况,连环杀手不会改变习惯。” “哪个老眼昏花的家伙把两桩连环案混为一谈?”三条樱子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一边的北井燎,嘴边勾起诡异的笑意,仿佛是无比嘲讽,“前面的案件失踪者年龄范围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后面却是十五到十八岁…” “前者犯案之人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身体强壮、冷静慎密,并且外表富有魅力,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拥有至少一处私密独立房产,有一部性能良好的车…” “满足以上条件,对方才能接近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年龄段的女子,并且猎杀她们。” “当然,从半个月后遗留现场的立可拍照片看起来,那人极端自负,生理或者心理却存在缺陷又或者是异常性/癖…这才导致对方性/虐/待并且杀死选定的对象。” “那些失踪者彼此毫无共通点,表明是随机选定的,或者是那人开车闲逛一时看到顺眼的就下手,只有时间上存在特定性。” “或者是生活工作上有什么规律。” ……… 迹部景吾静静听着三条樱子侃侃而谈,他看到她眉宇间淡漠得近乎泛着寒意,不知哪里来的光影投进她的双眸,似是流水微澜起伏不定,明灭间有安静无声的东西蛰伏在三条樱子的瞳眸深处,随着眼波流转,溅起星星点点的戾气。 “然而从两年前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三条樱子这般冷笑道,“失踪者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均为在校学生,社会关系单纯,除了秋元舞子余下没有任何线索。” “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确切来说案卷中第三名失踪者应该是十四岁;近两年的失踪案,狩猎者的年纪可以往前往后推移,十六到六十岁之间拥有性/功/能的男子。” “一般来说性/侵年幼女子,案犯在某种程度上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年老或者功能不健全,也或者还太年轻,却一定不是之前那人。” “没有哪个连环杀手会改变游戏规则,以上区别之处不是明显吗?后者甚至不是单独犯案,总不至于因为性/虐/待就并案处理?” “如果这是对我的考验,我只能说你们警察真tm无聊。” “可是…”许是被三条樱子的讥讽刺激到,北井燎面红耳赤的疾声说道,“你也不能完全肯定,或者是凶手年纪大了没办法对付年轻女人呢?” “比如说他的体力决定他无法制服年轻健康的女人,这才把对象换成年幼的女孩子,再伙同有兴趣的人。” 闻言,三条樱子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不无讽刺的轻笑出声,“年老的狮子只会躲在僻静处等待死亡而不是自取其辱,对于连环杀手来说破坏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是不被允许的。” “迁就会将狩猎过程中得到的乐趣破坏得一干二净,他甚至会无法高/潮。” 三条樱子毫不掩饰的直白把迹部景吾噎得不轻,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片刻,他抬手忍无可忍地按住她的脑袋,脸上青白交错,“喂喂喂!别笑得跟变态似的,矜持矜持!” “哦——”三条樱子呆呆的从他掌心里抬头,眼神直愣愣的看上去略带几分傻气,“不小心代入过头了。” 迹部景吾磨了磨牙,手下用力把她的头发挠得更像个鸟窝,恶狠狠怒道,“现在不是让你洗白连续犯案十二年的变态杀人狂,赶紧言归正传!” ————他听她的语气怎么越来越不对?字里行间的气愤填膺,怎么听怎么象在为前一个连环杀人狂抱屈呢?!赶紧给我回到正常波段啊喂!不要说着说着就混淆起来,等下不小心代入过头替被‘栽赃冤枉’的杀人狂出手灭掉模拟他的家伙… 被自己的扩散思维狠狠吓了一跳,迹部景吾嘴角一抽,手下不禁用力少许,“找出秋元舞子就好,别的那是警察的事,政府又不支付你费用,少管闲事!” “啊——哦!”三条樱子重重点头。 “那么,接下来——” 言归正传。 ……… “能告诉我关于连环杀手的这些分析,你是从哪里得出的判断?”北井燎满脸热切的凑到三条樱子身侧,险些要把迹部景吾挤到一边去,目光灼灼,眼底写满‘我很好奇说吧说吧’。 斜了眼毫无国家执法人员自觉的北井燎,迹部景吾撇撇嘴角,将心头盘旋的怒意压回腹内,不得不承认他也很好奇,于是竖起耳朵。 “近两年的这些…”三条樱子明显避重就轻的开口,“第一件秋元舞子,她是在商场内失踪…”说话间她抬眼扫过周遭,双瞳内滑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份异样又转瞬即逝,用很寻常的语调继续往下说道,“假如我是凶手…” 从较少的那份资料里抽出一份,摊开————她抬起眼,目光定定落在北井燎身上,“首先引开高野…” “其次,在不被看到的情况下掳走秋元…案发现场拥有良好的私密性以及设备。” “从善后手段来说,有帮凶。” “真正参与者有极高的权势或者非常好的出身,秋元舞子一案那三人行凶是精神异常亢奋,不排除食用违/禁/药/品。” “模拟手法或许是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之前连环案件细节。” “年龄大约十八岁却不超过二十五岁。” “咦?!为什么这么武断?”北井燎问的问题与迹部景吾内心的疑惑相同,对于三条樱子几乎斩钉截铁的分析,相信在场之人的态度大概也是一样的将信将疑。 “还有你说的帮凶?”迹部景吾挑了挑眉。 “手段太粗糙了。”三条樱子叹了口气,盯着北井燎的眼睛里掠过几丝阴凉,“引走高野绑架秋元,事后威胁知情者,这些你们警察肯定查得到。” “你们在意的是后面,善后工作以及由她开启的连续失踪案…”说着她又重复叹了口气,眯了眯眼,像是在思考,半晌方才继续说道,“秋元舞子就好比一个提示。” “替奸/杀秋元那些人善后的家伙…那家工作室找到供给幕后支持者的生财之道。” “我猜…那份录像带是销毁证据时特意留下的把柄,又为了不激怒凶手,所以[羔羊]在市面上的流通。” “一棵树只有藏在森林里才最不起眼,相信没几个人想得到限/制/级影片竟是真实记录;而秋元之后的失踪者是供给喜欢特殊刺/激某部分人的娱乐。” “毕竟后几桩明显周密许多,当然,他们为了掩饰用的还是类似手段,同样是在商场失踪,手法却像是老奸巨猾的组织犯案。” ……… 迹部景吾只觉得自己听得眼花缭乱,三条樱子扳着手指点出来的东西,其中信息量过于庞大令得他一时头晕目眩。 秋元舞子是威胁高野那三人杀死的? 替他们处理善后的另有其人,并且那之后的失踪案是‘供给喜欢特殊刺/激某部分人的娱乐’?这么说来… 是工作室背后的娱乐公司?组织卖/春不够还绑架无辜女子供人虐/杀取乐?! 这…该是何等丧心病狂?!迹部景吾顿觉后脖颈寒毛直竖,此时却又听得三条樱子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虽然手法称不上天衣无缝,警方却输在时间上,现在该做的就是先找到秋元,以从当初犯案之人的狂躁,或许…能找到证据。” 说到这里三条樱子沉默下来,用略显期待的眼神看住北井燎,迹部景吾跟着将视线投射过去却发现对方抿抿嘴角,一脸的丧气,“两年多时间能留下什么?” 那样失落不满的目光,言下之意就是‘找得到政府哪需要征用你的大脑?’。 迹部景吾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北井燎似乎没有说错,却没想三条樱子冷笑起来,“南野桃车祸死亡时替她做尸检的谁?传唤那位验尸官,以玩忽职守的名义起诉对方,这样或许能得到实话。” “秋元舞子之后类似失踪案发生在南野桃车祸后,那些人是之后开始有恃无恐,许是解决心腹大患也或许是处理尸体的方法。” “但是无论如何,第一次总是容易留下破绽。” “南野桃是通过留在其住宅毛发对比确认身份,谁又能肯定那些毛发是她本人?” “再者,连环杀手基因只听说会遗传没听说会传染,善后者或许没有胆量杀死那些失踪的女孩子…而且我不认为那么少数量足够供应市场需求。” “还有受害者,只是没有她们可能没被发觉甚至不敢声张。” ……… “哦——看你的眼神是在质问我凭什么作此判断?”三条樱子侧头对着北井燎绽开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即她移开目光,淡淡环顾周遭,“资料里统计了好几起据称失踪事后查明是虚惊一场的案件。” “其中有一名被掳走的女孩子检查出受到侵/犯,并且体内有药物残余…如果不是这一起因为少年冲/动的案件衍生出的模拟犯罪,牵扯黑幕过于复杂,你们也找不上我。” 97第九十六章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三条樱子安静下来,似是正在平息过于波动的情绪,她的呼吸有片刻的紊乱,过了一会儿,许是控制好自己,她眉宇间的混乱渐渐褪去,恢复往常那种冷硬平淡仿佛什么也不放在眼底的模样。 北井燎与那年长男子双双瞪着三条樱子,那样的膛目结舌连同身姿都僵硬,看起来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么说来…迹部景吾闭了闭眼,在心里冷笑,这么说起来三条樱子的正确率居然达到百分之百么?该怎么说?与有荣焉吗?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高兴?号称警视厅王牌[特别刑侦组]的国家精英们被一个小女孩的天花乱坠说得哑口无言,这样浪费纳税人金钱真的没关系吗喂?! 许是内心激烈吐糟波动过于明显,下一秒迹部景吾就看到三条樱子有所察觉的扭过头来,望向他的眼瞳眸光定了定,忽的又弯了弯眼角。 他看到她露出浅浅微笑,淡白的脸庞更衬得那双眼睛晶澈透亮,孩童般单纯,毫无阴影。 这一瞬间,迹部景吾只觉得心头有个隐秘地方象被小动物用爪子轻轻抓挠一下,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没等他细细品味那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三条樱子再次将视线掉转到北井燎他们那里,面上神情刹那间由晴空万里化作阴云密布。 “当务之急是找出秋元舞子,难道还要我教你们该做什么吗?”略略提高的声线,态度是实实在在的目中无人。 没等北井燎他们做出反应,三条樱子又接下去说道,“调出南野桃的生平以此作为突破口,丝毫都不许遗漏,当年躺在解剖台上的如果真是秋元,南野桃或许就活着。” “那些失踪之后再无音讯的女孩子们,也可能还在某个角落翘首期盼你们这些正义使者从天而降,解救她们于水火。” “加油哦~各位。” ……… 迹部景吾顿时眼角微抽,被三条樱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弄得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当然,他同时也被她的异想天开惊得不轻。 还活着…南野桃也就罢了,那些被绑架的女孩子们也… 相信在场另外两人也是同样惊愕,北井燎的脸上浮现出不知所措与浓浓的怀疑,“你凭什么这么武断啊?”象是配合他的质问,声线猛地拔高,到了近乎气急败坏的程度。 “翻来覆去的问类似问题,你烦不烦?”三条樱子瞥了北井燎一眼,语气甚是不悦,“刚刚说过…”意味深长的顿了顿,她眉梢微挑,眼底霎时间锋芒乍现,“如果我是凶手。” “你是说…”北井燎象是想到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接着说道,“你用自己的思维代入杀人狂行为模式?” “啊——不是虐/杀秋元那些明显肾/上/素替代脑细胞使用的牲口,而是替它们扫除后顾之忧的幕僚们。”三条樱子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嘴角却咧开一丝弧度,原本还算温和的眉眼有瞬间扭曲,流露出偏执的狠厉。 “因为他们并非以杀人取乐为目的,行事多少也会畏首畏尾,说好听点是周全,难听点就是不够冷血。” “说起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天生杀人狂那种强大的心理素质…要让一个人完完全全消失是不太可能的事,即使将尸体烧成灰,潜意识里也还是寝食难安,所以,少得可怜的恻隐会让某些不必要的人逃过死亡。” “当然,前提是南野桃真的不知情,我们就赌一把她的运气。” “找到她,验证秋元的下落…坚固防守堤坝一旦破开口子,米诺骨牌效应下,对手们就溃不成军。” 寂静中,迹部景吾听见北井燎结结巴巴的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那是你们警察的问题,我无所不能了,你们活着做什么?”说着无比挑衅的言辞,三条樱子的语气反而波澜不惊,她转过头看了迹部景吾一眼又飞快调开目光,象是掩饰方才一时的失误,她放缓了声线,“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既然是你们征用我的大脑,自然要依照我的风格做事。” “或许我异想天开,但你们无法否认也有意外之喜的可能。” “撒——按照我的设想,让我们逐一来印证。”她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一起,嘴角噙着绵软笑靥,眼底甚至透出亲昵与信任。 北井燎他们象是被说服甚至是被蛊惑,迹部景吾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无法忘记刚刚那一瞬间看见的异样。 迹部景吾看得很清楚,彼时三条樱子隐晦望着北井燎他们的眼神,那可不是她往常对待旁人的疏离冷漠,而是每当她想做什么时无意间会流露出来的,隐忍的凶性。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分割线……………… 那晚之后三条樱子消失了整整十天。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上学,若不是每日都能接到例行报平安的电话,迹部景吾会认为她是被国家机器人道毁灭,== 。 囧…好吧~迹部景吾承认自己的心思有点阴暗。 可这不能怪他,不是吗? 当日他和她被扣留至黎明,等到从那幢外表看似普通内里堪比特务机构的建筑里出来,迹部景吾才知道自家律师团已经与警视厅迂回交锋了整晚,其过程之激烈几乎可著书作为例案,然而结果也是他签署长达三页的保密文件后方才被允许离开。 这样的结局,迹部景吾很不满意,这也使他明白,要与国家机构抗衡之前他是想得过于简单。 惊动与迹部集团有千丝万缕利益关系的政界势力之后,三条樱子仍是留下来,虽然这其中有她个人的决定,迹部景吾还是觉得自己无能。 他保护不了她,去掉‘迹部’这个姓氏之后,没了光环的他竟一无是处吗?甚至可能会象那晚的高野与青木,在药物与高科技运作下,如同被剖析一切无所遁形。 可是,谁都无法谴责警方的不近人情,[平等]这一概念已将受害那些人包含进去,当高野与青木的**关系着无辜者性命,法律天平所产生的倾斜就无法称之为偏颇。 这些迹部景吾很清楚,他终究只是意难平,他想保护的那个人与绝大部分规则相抵触,明明有了觉悟,一旦事情发生仍是无能为力,那种焦躁令得他如同困兽,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 迹部景吾的不安维持到三条樱子再次出现。 消失整整十天后她漫不经心回到学校上课,迹部景吾不允许自己追问她在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他小心翼翼保持着自己的平淡,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私底下却动用资源开始针对[特别刑侦组]幕后势力。 等到十一月月中,三条樱子绝口不提的那些东西展露端倪。 [独角兽]为代称的娱乐公司组织卖/春案件调查结束,进入司法程序;警方以‘胁迫卖/春’、‘商业贿/赂’、‘一级谋杀’等多项罪名将娱乐公司高层及其牵涉的各方人员送上法庭。 直到此时,几个月前关于偶像[洛丽塔]组合相继死亡的□,通过媒体追踪才真正逐渐进入民众视野。 被警方押上受审席的嫌疑人,数量之多身份之复杂超过民众可接受范围,除了组织者娱乐公司高层们,涉嫌参与的偶像,性/贿/赂行为的收益双方,商界与政界顿时有许多人被推到记者的摄像头下。 案件审判过程冗长繁琐,辩控双方律师使出浑身解数,法庭内外明里暗里刀光剑影,期间状况更是层出不穷。 随着最高法院持续半个月的开庭公审,所有焦点聚集到一起,也因为媒体舆论的密切关注,民意压迫下,站在被告席之上那些人的负隅顽抗才不至于到穷凶极恶地步。 商业献金、政/治/内/幕、利益勾结…视道德法律如无物,手握着国家赋予的权柄却用于满足自身私欲…如此种种随着娱乐公司高层的落网被挖掘暴露。 近十年来最大一桩丑闻毫无预兆的爆发,其效果不亚于大地震,动荡之下民众对政坛的信任度降到谷底。 ……… 十二月上旬,轰动一时的[独角兽]事件宣告完结,整个商界与政界各自蜕了一层皮,虽说尚且余波袅袅,该付出代价的人也都受到应有惩罚。 然而,迹部景吾不是特别关注审判过程,相反的,当所有人热火朝天讨论那桩丑闻时他显得漠不关心,却在[独角兽]主要部分尘埃落定,法院开始审理另一件与其有连带关系的案子后徒然紧张起来。 许是因为之前半个月内每日都有前所未闻的丑事被揭露,媒体与民众身心俱疲,当代号为[羔羊]的连环失踪案被移交送审,出现在大众面前,其产生的影响远远不及[独角兽]事件。 除了与之有关系的受害者、行凶者、以及各自亲属,大概就是直接或间接知晓内情的这部分人时时注意着事态变化。 警方与检察方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并未大肆渲染此桩连环案件,法院首次开庭是在半封锁状态下进行,且因为案件的某些特殊性,辨控双方律师唇枪舌战,初审持续三个工作日竟僵持不下,法院暂时休庭。 之后,在迹部景吾授意下前往旁听的律师将所得资料整理出来,交到他手中,同时也对案件接下来的发展给出业内人士的推测。 站在公诉方立场上,迹部集团金牌律师表示对[羔羊]连环案件中某部分嫌疑人罪名成立的可能性持不乐观态度,也就是说法庭极可能判定关于那部分人的起诉证据不足。 律师的表情非常精彩,显然是还沉浸在[羔羊]案件审理过程的跌宕起伏中,迹部景吾翻阅着手中的案卷,眉心竖起纵纹。 他在此时才从这厚厚一叠资料里看清楚三条樱子究竟替警方做了什么。 ……… [羔羊]案件的复杂程度实际上与之前落幕的事件不相上下,后者是因其冰山一角暴露牵连出巨大黑幕,前者却是因为连环案件认真区分下去是两个案件,只不过两者之间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正如那晚三条樱子推测的,是虐/杀秋元舞子导致之后的系列失踪案发生,善后那些人从[羔羊]里找到灵感,借用相同手法狩猎女孩子作为贿赂,献给某些特殊喜好客人。 警方调查发现他们从商场、游乐街、影院等公共场所随机掳走女孩子,人数除记录在案的失踪者外,三条樱子怀疑的‘虚惊一场’的失踪案里也有受害者,被绑架者无一不被性/侵甚至虐待,事后大部分受害者选择沉默,寥寥几名报警的也因毫无头绪而成为悬案。 几名失踪者,除了秋元舞子余下在警方控制那家工作室后从巡着线索从几处私/娼/寮内救出,经查明那几人或者是家庭关系非常淡薄,或者干脆是长期翘家,即使失踪也引不起太多关注的微弱群体。 ————这部分案情,由于证据确凿且情节恶劣,加上与[独角兽]事件有关联,所有参与者的下场很明确。 律师觉得可能败诉的,是关于秋元舞子那部分,之所以称连环案件存在‘特殊性’也在于此。 并非因为它是整个案件的起因,而是因为警方送审的案卷表明,[虐杀案]从阐述过程到嫌疑人罪名起诉全部出自推断,直接证据几乎为零。 无嫌疑人自身口供,无直接物证,甚至连受害者尸体也没有,整个案卷事件叙述都是从无数零碎旁证中反向推敲摸索得来。 唯二的重要证据,一是性/虐影片,它是警方费尽力气找到的几经剪辑接近面目全非的物证,另一件却是李代桃僵后改名换姓的南野桃,她确实还活着,彼时验尸官也坦白交代尸/检时的异常之处。 然而,那两项却说明不了什么,最直接的物证,秋元舞子已经烧成一抷骨灰,深埋地底。 ……… 看完全部卷宗,迹部景吾也不得不承认律师的结论,关于秋元舞子那部分案件想要胜诉,警方确实需要打一场极艰难的战役。 纵使案发全部过程与细节都被三条樱子模拟出来,法庭与陪审团要的也是铁证如山而非真假难辨的故事。 十二月下旬某日法院第二次开庭,这次迹部景吾从律师那里得到比上次乐观许多的态度,原因出自舆论在此期间越来越密切的关注。 首次休庭后,不知名人士将秋元舞子一案分别寄给几家颇具影响力的报刊杂志,以自述形式攥写的‘故事’,采取视觉角度却是行凶者本身。 完美的、冷静的、泯灭人性的细节描写,当时做那些事时心理产生的亢奋,以及对道德桎梏的无动于衷。 看的人会从骨子里泛起一股很阴冷的悚然感。 舆论顿时大哗,一夜间民众对严惩秋元舞子一案元凶的呼声达到高峰;第二次开庭时法院外挤满抗议者,前往等待审理结果的人群将通道堵塞,不得不动用警察维持秩序。 复审仍是没有结果,连环失踪案中关系到[独角兽]事件的嫌犯被重判,秋元舞子部分却陷入胶着,辩控双方将官司打得如火如荼,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法庭仍是迫于民众压力宣布择日再审。 最后一次开庭时间定在月末,圣诞节前夕。 ……… 十二月二十四日,周三。 中午午休时分,迹部景吾早早从人潮鼎沸的学校餐厅里脱身,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回到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坐到位置上,迹部景吾打开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脑,上网关注挂念整个上午的庭审结果,其实也可以请假,只不过他觉得还不到那种程度,不是关系切身的事,他只需要得知结果。 毕竟,这案件中有三条樱子的手笔。 除了呈到法庭上的案件推测,近段时间火热无比的[凶手的故事]也肯定是她弄的,除了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想不出还有谁有那种诡异手段,并且干得出这种惊人的事。 ‘某些时候,民意也代表法律。’————这是当舆论呼声达到最高/潮,迹部景吾故作无意询问三条樱子时,她满脸冷漠的回应。 虽然这个答案符合她此举背后的深意,迹部景吾内心仍是隐隐不安,他总觉得依照三条樱子的行事作风,此种类似无奈的举动,不象她的表现。 三条樱子将案件还原给所有人看,其目的绝对不是挑起民愤严惩凶徒这么简单。 搜索到相关网页后,迹部景吾点开目录,进入实时转播视频,那某知名媒体的网络电视,缓冲后出现的画面显示却是在法庭内,得到许可的记者在旁听席上正线直播。 迹部景吾又点开别的网址飞快看了看,发现此刻已接近尾声,陪审团与法官正在斟酌,不久后即将做出判决。 透过屏幕,那场无声战役所带来的紧张感蔓延开来,迹部景吾微微屏息,和所有关注此事的人一样静待法律给予答案。 却在此时,他听见门锁发出的声响,抬头望去却见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以忍足侑士为首的他们网球部于公于私交情深厚的几人纷纷鱼贯而入。 “小景你果然躲在这里自己看转播,真不够意思。”忍足侑士似真似假的抱怨道,边说边领着一干人围到他身边。 扫了眼顿时水泄不通的周遭,迹部景吾狠狠抽了抽眼角,对于向日岳人凑热闹的‘我也要看!’ 的叫嚷,回以无比愤怒,“围着本大爷做什么!去沙发那里看自己的电脑!” 以为他在看限/制/级影片么?一群混蛋! ……… 把明显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们驱赶到角落,迹部景吾探手从不请自来这群人当中揪出静悄悄混在其间,并且此时试图一并撤退的某个家伙。 将人拽到身边,迹部景吾阴森森的咬牙,“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 三条樱子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呆愣,想了半天才回道,“被忍足同学从教室里抓来的。”扫了眼桌上的电脑屏幕,她皱了皱眉,眼神有些恍惚,“还没结束?” “嗯——结果快出来了。”迹部景吾挪了挪身体,将座下椅子让出少许,接着手掌发力将她往下拖着与自己挤到位置里,“你不关心?” 斜觑三条樱子毫无波动的侧面一眼,迹部景吾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那些细节都是你推断出来的吧?如果败诉…” “嗯——” 她发出一个单音,整个人看似漫不经心,迹部景吾原本想追问却因为屏幕内法官从审判席上起立的画面而终止,沙发那里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也忽然静止。 几分钟或者更长或者更短,那份审判结果宣读完结后,相信所有注视那里的人脑海内都有片刻空白,随后是无比的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哐当——!]一记巨响,之后是冥户亮无比愤怒的吼声与边上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迹部景吾深深吐出一口气————竟然… 直播画面随着案件审理结束而切断,镜头转到法庭外部,沉寂几分钟,知晓结果的民众开始沸腾,摄像机内的场面变得混乱。 抗议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其间夹杂着现场维持次序的警方用扩音器发出的告诫,还有摄像机镜头咬着不放的,秋元舞子家人哀恸的痛哭。 ……… 不多时,候在外界的镜头飞快移动起来,画面内出现因证据不足而胜诉的嫌疑人的身影。 三浦、小仓、津川,被控告在吸食违禁药品情况下绑架性/虐/待秋元舞子并致其死亡的三位年轻人在警方、律师及其亲属的包围下施施然出现。 镜头晃动几下,却是有记者突破重围将话筒凑到其中一人跟前,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质问,今年就读东**律系的三浦笑称‘法律至公至正,他一直对无辜的自己有信心’。 而另一位,据称拥有坚定信仰的小仓的回答则极具宗教氛围,他在不远处秋元舞子母亲痛不欲生的嚎哭声中,满脸虔诚的对着镜头说,“上帝会宽恕我在年轻时犯下的错。” 小仓口中的‘错误’指的是法庭上警方出示的他两年前沉迷致幻剂,并伙同另两人在永林校内欺辱高野一事————眉宇间的趾高气扬嚣张跋扈,分明毫无悔意。 迹部景吾的双手不自觉紧攥成拳,瞬间怒气勃发。 却在这时,三条樱子的声音在小仓恬不知耻的发言之后悠然响起,咏叹调一般的节奏,带着沙哑的磁性。 她说,“上帝原不原谅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安排你们见面。” [碰——]一声,那声音不大,象是远处有装满水的气球炸破,透过电脑音箱传出来时甚至有些失真,画面中占据屏幕的小仓的脸,凝固几秒钟前尚且隐隐得意的表情,眉心却绽开一个小小血洞。 镜头内小仓的脸局部变化很清晰,甚至能拍出他的瞳孔缓缓涣散…正在直播的法庭外混乱现场凝固几秒钟,尖叫声随即响彻云霄。 仿佛是排练过的,三条樱子话音刚落,逍遥法外的凶手之一眉心中枪。 98第九十七章 啊咧?我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开着的网页,嘴角默默一抽,画面里兵慌马乱,透过音箱传出来的声音混合了尖叫、惊呼、怒喝,以及各路人马纷沓而至的嘈杂之音,其紊乱程度说是灾难现场也不为过。 先前挨近小仓的那个镜头在对方消失之后产生剧烈晃动,磕磕碰碰间拍摄到的尽是飞速扑过来的人潮,过了几秒钟,画面由高渐低再次从找到原定的主角。 里三层外三层的缝隙中露出小仓的身影,几分钟前趾高气扬的人躺在地上,头颅微侧正对摄像镜头,眉心绽开血洞,双眼微睁,凝固的眼瞳残余几丝茫然… 可惜…我把叹息含在嘴里。 “你可惜什么?”耳边蓦然响起迹部景吾阴测测的声音,低低的,含着无法抑制的怒意。 原来你听见了啊?我扫了他一眼,耸耸肩,“可惜…”顿了顿,强自摆出悲天悯人的表情,“英年早逝。” “你在说笑吗?”迹部景吾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咬牙切齿,又不知是在顾忌着什么,他的音量压低到近乎耳语的程度,同时身体微微绷紧,明显进入戒备状态。 这么快就炸毛了?我没好气的抽抽嘴角,在原本就显得拥挤的位置里艰难地侧身,抬起胳膊一手探到他的后脖颈处将人搂住,一边仰首凑近他的耳朵。 映入视网膜的这张脸神情微微错愕,那样抿紧嘴角脸颊飞红的小模样,丝毫没有往日里的孤高不恭目无下尘,反而透出点不知所措来。 “其实你想听我说‘可惜,太便宜他。’对吧?”我笑眯眯的调/戏之。 “我想你也应该这样感慨。”斜地里插/入一道大煞风景的声音。 趁着迹部景吾浑身僵硬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我斜了不知什么时候逼到近处的那颗暗金蘑菇头一眼,冷冷的龇牙,“[偷窥癖]还是早点就医的好,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癖/好将来可怎么是好哦~日吉学弟。” “你会找不到老婆,孤苦伶仃一辈子的哟~” 话音刚落就见情报头子日吉学弟神情一变,满脸的凛冽倏然扭曲,变成略略苦逼的诡异。 “上帝原不原谅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安排你们见面。”他神色阴沉,额角迸出青筋,语气更象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磨出来,“是你说话太不检点,大家都听到了。” ……… “我怎么说话不检点了?”我一脑袋黑线,日吉学弟你语文老师死得早么?转念一想又觉得和他计较有失风度,于是故作无意的微笑,待要将此事忽略过去,没料想对方不依不饶。 “你那句话,可以当做是死亡预告吗?”暗金齐眉刘海下方的眸子微微眯起,语气带着些试探与锋利。 电光火石间我迅速扫了安静下来的周遭一眼,不出意外的发现原本吵闹的众人沉默下来,目光齐齐聚焦在这里————原来,真的都听到了啊~运动少年耳聪目明什么真是麻烦。 我沉沉的叹口气,翻出死鱼眼,才刚准备开口,掌心贴着的肌/肉猛地一颤,迹部景吾冷冷的低喝一声,“日吉!” 从迹部景吾的语气中察觉到蓄势待发的怒意,我收紧五指力道打乱他的节奏,等那双灰紫凤眸斜掠过来,我龇出上下共计十六颗大牙的‘爽朗’笑容,“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预言少女三条乌鸦嘴樱子。” 被捏着后颈皮的迹部景吾嘴角明显一抽,与此同时,眼角余光中暗金蘑菇头和悄无声息围拢过来的余下几名少年纷纷露出不忍瘁睹的扭曲表情。 过了一会儿,不知谁喃喃说了句,“不是‘三条奥特曼樱子’吗?” “改名字了?”日吉蘑菇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囧————我怔怔看着不知为何忽然凑成一堆讨论起来的网球部众人,半晌,慢吞吞扭头与同样无言以对的迹部景吾面面相觑。 话说…这[呆蠢萌]场景是怎么回事?少根筋也会传染么? 无数的青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迹部景吾的额头上飞快扩散,见状不妙,我小心翼翼松开自己的手,蹑手蹑脚退出少许距离,任由明显暴怒的迹部景吾从位置上起身,大踏步冲着他那群不靠谱的同伴杀过去。 “你们这群混账!” “啊!” “呃?” “喂?!” 暴/乱持续中…电闪雷鸣的强对流天气里身为中心的迹部景吾将众人修理得满头包,然后,没有然后了,之前那个严肃到危险的话题就此不了了之。 包括日吉若在内没有哪个人再次提起,其中或许有迹部景吾别扭的保护,也或许是其他人畏惧忌讳,他们粉饰太平,我也顺势当做没有发生什么。 ……… 下午没有课,一来是春假临近,二来也是因为今天比较特殊。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啊哈~说起来,午休法庭外那幕也是别样讽刺吧?嗯——算了算了,不提它。 迹部景吾会长以‘平安夜当然是约会,谁会蠢得回家死宅啊?’的理由将我拖上他家那部豪华张扬到会让人误会暴发户游街的轿车上。 目的地… 陷在绵软如云端的沙发里,我死气沉沉的斜睨身侧兴致高昂的某君。 不知怎地,他明明坐得很端正,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呃~接近小孩子春游途中有些兴高采烈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气息。 默默盯了一会儿,察觉我的注视他收回望着车窗外的视线,扭过头,挑高一边眉梢,语气甚是不善,“怎么?不愿意和本大爷一起渡过平安夜?” 略带着些威胁意味的言语,灰紫凤眸却晶亮透彻,眼底光芒流转,竟透出淡淡的希翼。 “不胜荣幸。”我抿抿嘴角,用哄小孩子的柔软语气回答到,说完立刻把脸转向另一边,不让他看见眼底的翻腾————平安夜啊~三条樱子家却没有别的什么人等着,而他也是吧? 不期然想起他与我说过的,家里的状况,偌大的豪宅除了他尽是帮佣和保镖,亲近点的就是从小跟在身边照顾他的管家。 稍微想象一下,脑海中就不小心浮现出身边这人缩水的幼崽版,仍是倨傲无比的模样却孤伶伶在富丽堂皇城堡里游荡… 嗯—— “要吃海鲜!”我猛地扭过头,举高一只手,眼神闪闪发光,“要豪车冶游!要酒店套房夜景!” “有个多金男朋友真是幸福啊——”眯眼,得瑟微笑。 “喂喂喂!”迹部景吾满脸无奈,外加嘴角抽搐,没好气拍掉我的手,凉凉的斜了我一眼,目光很是嫌弃,“知道就好,说出来做什么。” “这么简单的要求,三条樱子你乡下人啊?”嘴里嘀嘀咕咕说着嗤之以鼻的言词,脸上的线条却奇异的柔软下来,薄唇勾起的弧度也带出些孩子气。 “乖乖的跟着本大爷走就是。” ……… 迹部景吾口中的‘现在不就是豪车冶游?’行程漫无目的且悠长,许是也有观赏街景的因素在其中,轿车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里游曳。 车窗外流动的风景似是一幅幅照片,高耸入云的大厦,五光十色的霓虹,两侧行色匆匆的路人,以及渐渐暗沉的暮色里飘落的小雪片,看着看着人就慵懒起来,似乎什么也不做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十二月底,始终辗转于学校和住宅的我竟没有发现已经下雪,许是被无处不在的暖气保护得太好? 抵达预订酒店,从轿车内下来,我吸吸鼻子,还来不及领略微雪落在肩头的那份文艺情怀就被某君飞速拖走。 既迎合某君品味又考虑我个人口味的晚餐预订的是一家法国菜,据说很高级的餐厅,需要提前很多天预约的位置视野极好,落座后侧首就能透过玻璃窗远眺外面夜景,从高处往下看城市陷落在辉煌的灯海里,半空飘落的雪悄无声息融化其间,有种令人想要沉溺的恬静。 开始之前我怔怔盯着窗外由灯火幻化的夜海,很久很久都不想说话,直到眼前划过一道剪影,回过神,聚焦的视线里,迹部景吾收回他的手,眉心微攒,“看什么?本来就一脸呆像现在更象个笨蛋。” “啊——”我默默抽了抽嘴角。 “啊什么啊?”迹部景吾露出四十五度角阴影冷笑,“跟本大爷约会居然还走神,胆子不小嘛你…”顿了顿,许是自知态度不好,他强自深吸一口气,嘴角扭曲,“吃东西。” 低头,我猛然发现面前桌上已经摆得琳琅满目————银闪闪的餐具,白生生的磁碟,颜色绚丽到令人眼花的菜肴…法国菜啊… 我抬起头,对着面上若无其事双眼却目不转睛盯着看,明显是等着我作何反应的迹部景吾笑了笑,“那我开动了——”抬手… 然后,边上传来一记很不合时宜的…呃~暴喝? 略显高亢的女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白痴蠢材!叫你读书不读书,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再然后是一记闷闷的钝响,随即有谁敢怒不敢言的嗷嗷几声,如此之高消费的餐厅里祥和惬意立即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 怀着满腔好奇与看热闹心情,我迅速调转视线,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餐厅内几乎所有目光一时间都往杂音来源处凝聚,情调高雅出处彰显法国人浪漫情怀的厅内,不远某个角落有这么一幕极是突兀的场景。 年轻女子正以极不符合形象的姿态揪着一个人,一手直直戳着对方额角,三娘教子般气势如虹骂完人,她的眼波横扫周遭,也不说话,双瞳淬了火光似的,令人无端端惊艳。 而被她紧攥的那人容貌与她八/九分相似,眉眼间堆积着无处发泄的憋屈,却始终乖乖的不敢动弹。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么?”我边盯着那处边低声问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哧哼一声,抬手按住我的头顶将脑袋往回扭,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有些懊恼,“那女人是个弟/控,等下被看到,本大爷可救不了你。” 说得也是…我满头黑线,悄悄的把身体往角落蜷缩。 那俩姐弟,道明寺司和道明寺椿,一个暴躁一个女王,说起来真心惹不起。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呐?新仇旧恨…小心翼翼借着迹部景吾有意无意遮挡的身影瞥了那角落一眼,我抿抿嘴角。 希望等下不要闹起来。 扯了扯迹部景吾的袖子,我鬼鬼祟祟的与之商量道,“要不要换个地方?不然直接略过晚餐与酒店吧?” 闻言,他灰紫凤眸勾了勾,似是忍俊不住,“你…难得怕个什么人。” “要避其锋芒不知道么?”我回之以死鱼眼。 两人四目相对,几秒钟后,迹部景吾把脸凑到近前,学着我压低声音,阴森森的笑答,“出口位于敌人视线范围…” 呃?好吧——我扁扁嘴,直起身,“那就开动,人这么多不定会被看到。”即使会被看到也绝对是迹部大爷你太过刺眼。 ……… 话说,今晚之前我没想到某君和菜虫头其实属性颇相近,连波长貌似都有重频,如若不然,在这般高朋满座的餐厅内,怎么菜虫头一眼就发现我们这里呢? 这是,我才刚咽下第一口食物那刻发生的事。 只听得一声接近‘仇人相见’与‘有朋自远方来’的纠结融合惊喜的低呼,道明寺司挟着满身的低气压走到餐桌边,用上门讨债的眼神,目光在我和迹部景吾之间反复流连。 迹部景吾顿时露出食不下咽的表情,我吞下喉咙口的食物,视线越过道明寺司,落在迟了一步走近且眼神讶异的‘弟控’身上。 “你怎么在这里?”道明寺司有些郁闷(?)的问道,喷火的眼神仍是盯着我,脸色黑色象是可以拧出墨汁,“我找你好久了。” 两句话听着对象也分别是我和迹部景吾,差别对待那叫一个明显啊——我眉梢重重一抽,还来不及张嘴,边上双臂而站的女子猛地一掌拍在道明寺司后脑勺上。 “你对女孩子什么态度,不良少年吗混账!” 姐姐大人甚是威武————我满怀敬畏的看着生猛教训弟弟的道明寺椿,冷不丁打个寒颤,不小心联想到等下被知道她家弟弟在我手上遭遇的各种憋屈… 呃~果然还是溜之大吉吧? 我寻隙对着迹部景吾猛打眼色,耳边忽的又听见道明寺司嗷嗷呼痛的声音,以及他姐姐无比爽朗与迹部景吾打招呼的话语。 “啊~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帮忙看着阿司这蠢材别让他滚去鬼混。” “啊——”迹部景吾有些呆滞的回了个单音。 “等下有点事呢~丢阿司在这里又担心这家伙把店砸了。”道明寺椿抬手扶额,一副不堪其扰的忧郁神情,“有这样的弟弟真让人头疼。” 三言两语快得人反应不过来,道明寺椿丢下一句‘拜托把这家伙看住,两个小时后我来接回去,谢谢!’ 然后,她以‘先去补个妆。’的理由潇洒的掉头,留在原地的我与迹部景吾,以及两个小时后将被家长接回去的道明寺司,三个人六只眼睛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道明寺司满脸暴躁却碍于威慑不敢妄动的呆站在原地,我看看他又看看迹部景吾,最后转头看看道明寺椿消失的方向,默默黑线。 这算是…强迫中奖么喂?! ……… 即使是百般不情愿,在家长返回之前也不好做出什么伤到某颗幼小心灵————这是我与迹部景吾用眼神无声交流后得出的结果。 在有些尴尬的气氛里,迹部景吾招手唤来餐厅侍者给这位置加张椅子,等道明寺司气鼓鼓的安坐下来,他嘘咳一声,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试图挑起话题,“听说你姐姐订婚了?” “嗯——”道明寺司闷闷的应了声,低着头象是和谁生气似的,“请柬已经发出去。” 我有些莫名其妙,这本该是高兴的事看道明寺司的表现怎么象如丧考妣? “哦~等下是约会吧?”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有些不怀好意的轻笑,“你这家伙真不识趣,平安夜还打扰你姐姐。” 他话音刚落,道明寺司猛地抬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迹部景吾似乎想接着嘲讽,道明寺司却散发出明显拒绝的气息,于是我开口打断某君的报仇行径。 “你姐姐的婚约是…” 道明寺司蓦然盯了我一眼,目光中透出深刻的怒意与束手无策的不甘,即使他抿紧嘴角,眉宇间也还是泄露出来,关于道明寺椿这桩婚约的内/幕。 与我隐约的印象相同…道明寺司母亲为女儿定下的婚约,当事人并非心甘情愿,并且道明寺司也知晓内情,那么他此刻的异样… 心头一时百转千回,我扭头对着迹部景吾微笑,“景吾,我似乎掉了东西在门口,你帮我去找找?” 迹部景吾狠狠白了我一眼却没有揭穿这个明显是打发他的谎言,随即他起身慢吞吞的晃出去;我回头瞪着道明寺司,“你姐姐和她朋友约定离开?而你想阻止她?” 道明寺司骤然瞪大眼睛,一副看到鬼的样子,“你…你怎么知道?” 看你那苦逼的样子,加上你姐姐方才不经意间流露的慌乱与犹豫,不是很明显吗?我撇撇嘴角,没好气的说道,“要阻止还是要成全,你自己还拿不定主意吗?” “可是…姐姐哭了…”说话结结巴巴,脸颊涨得通红,道明寺司的眼神左右游移,一副坐立难安无法确定的神态,“我不知道…”最后,他垂下脑袋,无比沮丧的嘟囔,“我听见电话,姐姐和那个人约好今晚一起走。” “哦——你留在这里就是决定装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揉揉眼前连卷卷毛都显得无精打采的这颗脑袋,“你很爱你姐姐啊——” ……… 掌心下按住的脑袋微微僵硬,随即我听到不知是不是幻觉的一记哽咽,正打算抬眼望天装什么也没发现,远远的,迹部景吾飞快走回来,那方向却是道明寺椿离开时的通道。 他上洗手间?吃坏肚子么?我看着脚下节奏略显混乱的迹部景吾,一时有些讶异。 顷刻间他走到近前,面上仍是平淡,眼睛里却透出焦急,“这个…”他将手伸到我面前,压低的声音绷得死紧。 我垂眼扫了迹部景吾递到面前的手掌,定睛一看,猛地一愣,“喂!道明寺,这是你姐姐的耳环吧?” 迹部景吾手心躺着的那只小巧精致的饰物,不正是道明寺椿耳朵上的? “哪里找到的?”道明寺司猛地一愣。 “洗手间门口墙角夹缝里。”迹部景吾冷声回答。 “你过去的时候还碰到什么人吗?”我拖住跳起来象是要冲过去的道明寺司,一面扭头急急询问道,“仔细想想。” 许是被传染,迹部景吾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没有人,那里似乎刚打扫完毕,转角有员工专用通道,我看到有人推车走过去。” 我一把攥过挣扎不已的道明寺司,“你去找地下停车场!看到靠近员工电梯的车辆离开立刻拦下来!事情闹大也没关系。” 说完后松手放道明寺司飞奔出去,我回头对着迹部景吾低声道,“先通知酒店清点员工。” 迹部景吾一边抬手示意一边问道,“为什么?” “希望她只是私奔。”我抬手揉揉有些刺痛的额角,“你觉得一个身手敏捷的女子在洗手间门口滑到的几率有多大?还撞掉耳钉?说是风声鹤唳也好,我担心…她是被人带走。” “怎么带走?”迹部景吾抬手按住我的肩膀,似乎是想安抚我的失控。 细细回想曾看过的那些材料,我的心慢慢往下沉,“装在清洁员的盒车里。” 99第九十八章 收到示意前来的侍者很快又将他们大堂经理请到此处,迹部景吾递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就与对方走到一边低声商议,过了一会儿,大堂经理又匆匆地离去。 我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但是从他们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迹部景吾说的东西绝对是耸人听闻,那名侍者仍留在原地,嘴角噙着职业性微笑,眼神却闪烁不定透出点惶然。 之后,迹部景吾返身折回,一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飞快按动键盘,一面四下巡视着,嘴里同时低声说道,“经理按照你说的去清点员工,接下来怎么办?要报警吗?” “如果真有事,警察赶过来已经迟了。”我闷闷的吐出一口气,想了想,探手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电话薄里的某个号码,拨过去。 “打给谁?”迹部景吾掐断他手中的电话,投射而至的视线带着询问意味。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话筒那头已然被人接起,于是只得暂时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这里,“现在起从我所在这幢大厦离开的车辆,全部拦下来。” “什么?”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觉得莫名其妙,似是考虑几秒钟,他方才开口,语气有些复杂,“事后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语毕对方的呼吸抽离话筒,在那头低声将我提出的要求传递给其他人,电话仍未切断,我听见彼端有人迅速行动起来,然后是汽车引擎声,与远远的橡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动响。 很好,专业的果然不一样撒~我将话筒从耳边拿开,目光转向一直留意这里的迹部景吾,“外面几个出口已经封锁。” 见他微微瞪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样子,我笑了笑,此时心情方才不那么沉重,也就有了解释的空闲,“按照你说的时间推断,道明寺椿没那么快离开,如果她是被运走装车,现在应该逮个正着。” 迹部景吾的嘴角一抽,“装车…听上去象是形容搬运货物…”他抬手揉搓额角,连捏在手上的电话都忘记放下来,被磕到之后更是神情纠结。 灰紫凤眸险险翻出大失形象的三白眼,他放下捏着电话的手,改用闲置的那手捏了捏鼻梁,满脸受尽折磨的扭曲,“你的意思是我们等着就行?” “嗯哼~”我耸耸肩,露出装叉的淡定微笑。 然后,迹部景吾上前一步,几乎脚尖对脚尖杵在我面前,五指箕张,螃蟹爪钳住我一边腮帮子,用力往外拉扯,微眯的双眸,目露凶光,“外面埋伏的家伙,谁啊?” “嘶——痛痛痛!”我热泪盈眶的边扑腾边哀嚎,“免费保镖,痛痛痛!迹部景吾你松手,家/暴啊混蛋!” “免费保镖?”迹部景吾的动作顿时一僵,嘴里低低重复我的定义,眼神一冷,眉宇间飞快滑过一丝阴霾随即又淡去,仿佛异样未曾出现。 他松开手指,若有所思的扫了眼周遭,薄唇抿紧,就此沉默下来。 ……… 等待的这段时间平静得有些令人不安,我和迹部景吾却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安坐在餐桌边享用美食,厅堂内灯火辉煌,在此地就餐的人群言笑晏晏,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坐在角落的我们惶惶不安,似是惬意的空气中其实暗潮汹涌。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被胶着未明的事态搅得越发坐立难安,正打算推开眼前无法下咽的菜肴前往亲身参与时,洗漱间的方向通道那里传来杂乱的声响。 终于…有结果了,我猛地扭过头,伸长脖子,极目眺望那处。 下一秒,脚步声纷沓而至,通道口被往外走的一众人影堵得有些狭隘,当中最显眼的是身量高过一般人的道明寺司,他被簇拥着,身前身后尽是此处餐厅工作人员,不知怎地行动有些拖沓,看起来象是工作人员在阻止道明寺司,而他则不管不顾直直往我们这里走。 一行人渐行渐近,道明寺司惨白中透出铁青的脸色也越发清晰,他横冲直撞走过来,臂弯中紧紧护着一个人,双眼发直,眼瞳里满满的都是劫后余生的惊悸。 我与迹部景吾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长吁一口气,绷得死紧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下来。 被道明寺司护在胸口只露出后脑勺的人手脚软弱下垂,似乎昏迷着,表面却看不出明显外伤————是道明寺椿。 “我姐姐…”道明寺司哽咽得话都说不利索,瞪大的眼瞳布满血丝,“三条…我…我姐姐…” “立刻送她去医院。”迹部景吾用异常冷峻的语气命令道,一面飞快起身,站到道明寺司身侧,“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笨蛋!” 道明寺司的神情有些嗫嚅,却异常诡异的没有发怒反而相当乖巧地任由迹部景吾领着他急匆匆往外赶,我随后紧追上去。 走出餐厅,前往迹部家轿车所在地的一路上,陆续有几人加入行程,莫名出现的男女,着装各异气质隐晦透出干练,不紧不慢分散在四周,渔网似的布局。 我稍稍迟疑,随后又被迹部景吾返身拖过去。 “记着这几个人的脸。”他漫不经心的抬抬下巴,双眼仍直视前方,仿佛方才那句话毫无意义,之后沉默下来,握着我的手指收紧力道却再没说什么。 从餐厅出来后碰见的这些男女始终不远不近点缀在附近,仿若只是恰巧与我们同行;然而我却从迹部景吾的态度中猜出答案————记住他们的脸,因为这几人是秘密保镖。 真是…越来越慎密的家伙。 还未完全走出这幢大厦,远远的就能察觉到戒备森严的气息,几个出入口都布控,好几辆不小心撞上枪口的轿车停在那里,司机被人堵在路边,车后箱与车门俱是大开,明显是被彻底搜查过。 ……… “那边怎么回事?”道明寺司的表情显得很错愕,并且夹杂着焦怒,“不是警察居然阻碍交通了混账!” “特别单位履行公务。”迹部景吾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还真是…肆无忌惮。”我盯着那堆身着便服却态度强横的家伙们,眼睛默默一抽,这大厦有两处停车场,我只说拦着地下那个出来的轿车,他们倒好,一个不漏… 现在怎么办?看着那片嘈杂而混乱的场景,良久,我扭头决定装没看见,此等扰民行为还是让拥有特权的人自己收拾残局————死道友不死贫道,总不能我现在上去说‘人找着了,大家该干啥干啥去。’ 我特么作死啊? 然后,我们一行四人脚下不停朝着露天停车场走过去,是的,四人,那群神秘出现的男女不知何时又消失,就象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短短几分钟同行之后又分道扬镳。 越接近就越能从混乱的杂音中分辨出群众高昂的怒意,于是我更加肯定自己没有冒冒失失上前找死的行为的正确性。 等走到迹部家那辆超豪华轿车边,我闭了闭眼睛,几秒钟后睁开,对着蹲在车子边阴影里的那团东西,痛不欲生的低嚎,“北井燎…” 这这这,这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么? “哟~”北井燎慢悠悠站起身,抬手,笑得风度翩翩,“晚上好。” “我赶时间。”我咬牙切齿,手下同时一紧,拉住眼见按捺不住怒意的迹部景吾,想了想,放缓语气,好生与北井燎商量道,“相信大厦里面的事也瞒不过你们,现在你看到我们需要立刻送这位…” 侧首,示意北井燎的注意力放到旁边表情宛如厉鬼的道明寺司身上,“幸免于难的女孩子去医院。” 北井燎的眼神微微转移复又飞快收回,面上仍是微笑,语气却显得高深莫测,“用我们单位的车辆可以最大程度保持畅通。” “很好!”我也不跟他废话,眼神转到道明寺司身上,“北井燎隶属特别刑侦组,用警方的车是比较方便。” 不等道明寺司做出反应,迹部景吾揽过他的胳膊将人往北井燎示意的位置带;待得两人走出几米,我压低声音,毫无愧疚的过河拆桥,“你可以走了。” ……… “诶——怎么这样——”北井燎把整张脸都皱起来,“我的报告很难写啊樱子~” 我跟你很熟么?我翻出死鱼眼,“不是阻止连环杀手再次犯案么?那是多大的功劳?难写个p!” “可是人跑了啊——”北井燎的肩膀耸拉下来,神色是极度的垂头丧气,“应该说连对方的影子也没看见,接到樱子的电话我亲自带队过去,结果…” “翻个底朝天结果只在垃圾堆放处找到被遗弃的盒车,和藏在里面的受害者?”我撇撇嘴角,默默翻个白眼,“废物!” 北井燎的表情有片刻凝滞,不过他很快又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竟笑得更加灿烂,“有时候我真怀疑樱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能力,明明不在现场却象是亲身经历。” “那很好猜,你以为都象你蠢得无药可救?”别嬉皮笑脸的!我个人表示看到北井燎弯成三道弧的脸就有冲/动凿平它,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内心暴戾的欲/望,抬眼望天。 “那个人专注猎杀十几年,有些东西已经成为本/能。” “比如说对环境变化异常敏/感,甚至能从空气中嗅出警察的味道,你们即使隐藏得再好也逃不过猎手的感应。” 那个人…我盯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眯了眯眼,“那个人把这座城市当成丛林,除了自己余下都是生物,只分为‘有兴趣猎杀的目标’和‘无关紧要的草木’,之类的吧?” 北井燎沉默半晌,低低的呼出一口气,复又笑道,“樱子你又把自己代入凶手模式…” 仿佛是调侃的话语,细细品味其中却有刺探与诱导…我收回望着高空的视线,目光下沉少许,挑了挑眉,“也许。” “那么…”北井燎面上犹带着温和笑靥,敛起眼帘一刹那,双瞳内的算计与戒备转瞬即逝,“今天最高法庭外当众被杀的小仓…”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扛得起远距离阻击枪?”我非常愉悦的笑起来,“北井燎你是在为自己单位的无能找替罪羊吗?” “从我完成你们所谓征召开始,身边就有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着,要么拿出证据抓我归案,要么你就给我把态度放好点。” 我冷笑着倾身,把脸逼到他近前,用耳语的音量笑道,“你说,我现在扯开自己衣襟喊‘非礼’,明早你会不会上报纸头条?” 盯着近在咫尺神情呆滞的这张脸,我眯了眯眼睛,直起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放心,那么粗糙的手段我才没兴趣用,只是先提醒你一声。” “什么?”北井燎呆呆的出声,看上去象是没缓过来。 于是,我好心的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沉痛的宣告,“今晚我的约会行程里有一项酒店夜景,你知道的,不要监听哦~” “万一听到限/制/级让你欲/火中烧,酒店应/召什么的有损公务员形象。”我满脸正色外加语重心长的告诫。 “撒——就这样,你可以滚了。”我怀着的心态赶苍蝇挥了挥手,转脸冲着不疾不徐走过来的迹部景吾露出讨好的微笑。 “呐呐——酒店夜景…”————好期待,嗯~ 100第九十九章 许是长久以来被随时随地出现的突发状况训练得无比强悍,在经历绑架未遂事件后,迹部景吾仍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甚至在我厚着脸皮提出‘酒店夜景’要求时还能勾起嘴角,笑得格外邪气的表示他也相当期待。 反而是一旁被我和他各种视而不见的北井燎露出吃到半只虫子苦不堪言的神情,当然,对此我表示很愉快,隐晦敲打看不顺眼很久的某职业人士,是一件令人身心舒畅的运动。 将不识时务意图介入别人美妙夜晚的北井燎丢在原地,我扯过迹部景吾,两人甚至用不着交谈就不约而同地迅速钻进轿车;关门、引擎发动,轿车呼啸着飞驰而出,留下一阵尾气,让那谁谁谁深刻体验‘人走茶凉’的滋味。 ……… 轿车一路奔驰,速度快得让人怀疑司机酒驾,倘若不是每逢十字街口车速就放缓,也未曾有什么违反交通法则的举措,我一定会要求迹部景吾放下驾驶室与车厢之间那道隔窗,细细研究下司机是否处于正常状态。 这样逃命似的速度,是要闹哪样啊喂?我怀着蛋蛋忧桑,望着车顶,默默无语。 ……… 所谓[正常状态下的男女约会],呃~虽然个人不是很了解内情,但也不妨碍我幻想能够听着抒情音乐,与身边英俊少年各种接触。 我也希望能够在如此文艺的夜晚,两人静静漫步在落着微雪的都市街头,甚至在我呵出一口雾气被寒意激得微微瑟缩时,迹部景吾少年会得敞开英伦风十足的呢子大衣,将我裹入他的怀抱…嗯嗯嗯~真是令人羞涩。 可是!鉴于我与他两人八字诡异到凑在一起就(导致路人)血肉横飞的属性,以上种种文艺精深场面只限于脑补,o(╯□╰)o。 迹部景吾满脸诚恳的表示,我跟他果然还是只适合各种辖意的‘家里蹲’,比如说两人各自的房间啦安全有保障的旅馆酒店啦…之类的。 于是,公共场合就不用太妄想,‘烛光晚餐’、‘豪车冶游’两个项目请走个形式飞速略过。 事实胜于雄辩,于是,我只得撇撇嘴,满心期待最后一项‘酒店夜景’,兴致勃勃、兴高采烈…呃~大概。 ……… 抵达某君特意安排的酒店总统套房之前种种就不一一表述,总之有惊无险,想来我的运气也不是坏到天怒人怨,小状况什么的不值一提。 半个小时后,我蹲在位于十几层楼高度的玻璃窗前,装叉极目远眺的同时,心里有种‘不过如此’的惘然,好比花了大价钱最终发现到手的东西并未物超所值… 冬夜的酒店套房内暖意十足,透过屋顶中央空调管道倾泄而出的燥气,很快熏得人背后沁出一层薄汗,加上室内春意盎然的格调,似是连季节都模糊。 抬手,用指尖在玻璃上无意识涂鸦一会儿,我默默叹口气,百般无聊的回过头。 许是之前各种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怨念,导致我对‘两人酒店独处’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此刻心想事成了反而…呃~惊喜过度到没感觉。 想来此刻坐在不远处那张描金沙发里的迹部景吾也有类似感慨,要不然他也不会只坐在那里好几分钟都不动也不说话,心思不知放在哪里,连眼神都微微恍惚。 实在无事可做的我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挪动脚步,缓缓缓缓的朝迹部景吾走过去。 等站到他近前,有所察觉的某君涣散的目光敛起,眉宇间犹带几许茫然,也不说话,人往边上动了动挪出一小个空位,用眼神示意我和他挤一挤。 盛情难却之下我厚着脸皮蹭过去,挨着他挤进那张单人沙发,几经辗转将身体调整到一个舒适角度,我放松下来,微微眯起眼睛。 室内很安静,所有能扰人清静的杂音都被隔绝,水一般凝滞的空气里只余得两个人深深浅浅的呼吸。 我嗅到隐隐约约的暗香,来自身侧的某君,不知是他用的沐浴露还是香水,吐纳间带给人昏昏欲睡的效用,半晌,我隐忍的打个哈欠,神智渐渐恍惚… “好无聊…”可以睡觉了么?我死撑着酸涩的眼睛,用嗷嗷待哺的眼神询问某君。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抿抿嘴角,抬手拍抚起我的背脊,用哄小孩睡觉的节奏;没一会儿,我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脑袋也开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 过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间耳边有人诱哄似的低声问道,“你协助北井燎他们抓捕的是那名连环杀手吧?” 诶…?!我一惊之下顿时神清气爽。 瞪大死鱼眼,我故作淡定的开口,“嗯——干嘛问这个?” “你不是无聊?现在不到九点,睡什么睡!”迹部景吾粗声粗气的回答,同时他的脸色黑漆漆的,看上去很是不快,“和本大爷单独相处就这么无事可做?” 也不知想到什么,越说他的神情越阴森,侧目斜觑,眉梢一高一低,“不如我们来做点什么?” “什么?”我抽了抽嘴角,心头蓦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之前用来打发北井燎的那些事。”迹部景吾缓缓地扭头看了眼套房内某个方向,随即收回目光,神情若有所指,“如何?” 我颇心虚的干笑两声,摸摸鼻子不敢搭腔。 虽说按照两人的一贯脾性,迹部景吾在耍流氓方面是绝对赢不了我,而且他本质上也始终是个纯良少年,嘴皮子比行动利索…不过…人被刺激过度黑化掉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不知怎地寒毛直竖的时候,我果然还是安分点的好,等下不小心真把运动会开到床上去,滚床单滚到中途发生个天灾**(各种意义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被人硬闯进来观赏现场版,我个人表示端谢不敏,要知道北井燎那一伙人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善男信女,说现在没有被监视我是死也不相信,就算没有监听监视,也绝对用了别的手段来保证我不会做出令他们失职的举措。 从那晚他们对付青木和高野的野蛮手段,我已经有极深刻的领悟。 所以,还是算了,现在不是进行身心‘水乳/交融’活动的好时机啊喂! ……… 良久,得不到回答的迹部景吾哧哼一声,脸色仍是臭臭的,导致我微微惊悚的异样感却逐渐淡化,他很快又回到仅流于表面的趾高气昂波段。 灰紫凤眸微挑,眸光流转间显得格外愉悦,仿佛是恶作剧成功的小鬼,哼哼的低笑,“白痴么你?本大爷才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抬手,食指曲起,狠狠弹在我的额头上,又闷闷的嘟囔,“再说,万一中途被人闯进来…” 我一时大囧,这人的思路…居然跟我诡异的重合了!是近墨者黑呢还是近墨者黑呢还是近墨者黑呢?! “喂!没事做的话把你的计划说给本大爷听听!”迹部景吾端出资本家的高傲神态,话语间更是火药味十足,让人止不住怀疑他其实是…欲求不满。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默默地抖了抖,老老实实的点头,“啊——对,说话…呵呵呵~” 粉饰太平的语无伦次导致迹部景吾连续赏了我好几个白眼,两人四目相对好半晌,我将混乱的思绪整理一番,清清嗓子,摆出待要推心置腹长谈的严肃表情。 许是我的神情转换得太快,迹部景吾面上的纠结沉淀下来,他缓缓眯紧眼睛,周身的气势跟着变得锋利。 “怎么说呢?你知道我这人一贯思维涣散…”我抿抿嘴角,下意识转开眼睛,躲避他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 沐浴在那样如刀锋利的眸光里,总让我错以为自己无所遁形,仿佛藏在意识深处不可告人的盘算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还能不了解你?”迹部景吾凉凉的哼了一声,语调有些嫌弃有似是得意,“从关键的部分开始,长话短说。” 停顿几秒钟,他复又继续开口说道,“午休时候法庭外面的小仓,真的跟你没关系?”边说边用手钳住我的下巴将脸转到他眼前,“是你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巧合。” 讨厌!你丫要不要这么明察秋毫啊啊啊~人家没有成就感了嗷!我假意挣扎的嘤嘤嘤,“跟我没关系,你看我也不象端得起远距离阻击枪的勇士啊喂!” “先不说你也是我的时间证人,没经过专业训练,扣下扳机的瞬间,后座力能直接导致我肩胛骨粉碎性骨折。”三条樱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不是女汉子啊魂淡! “跟我也撒谎?”迹部景吾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很快舒展开,眼珠子转动着上下扫了我两眼,撇撇嘴角,“凭你的小细胳膊是…”到此猛地停顿,他瞪大眼睛,“阻击枪?!” 啊?露馅了!我缩缩肩膀,小小声的哼道,“拍摄到的那种角度明显是从高处远距离射击。” 怀着混肴视听的目的,我兴致勃勃的接着往下说,“根据最高法庭附近建筑物与地形判断,射程超过七百码,考虑到当时现场的混乱,阻击者的心态超出想象的冷静。” “你是说对方是专业杀手或者…”迹部景吾按照往常两人相处的习惯接着分析,说完之后他的神情瞬间凝固,象是想到什么,眼睛里透出震惊,“警察,甚至…” “撒——谁知道。”我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反正不是我干的。” 你废话!迹部景吾明明白白的用眼神怒道,沉默片刻,他又满脸复杂的叹口气,“这个就算了,说关于道明寺椿的。” ……… 这个…就真不关我事。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表情比之前无辜得更加理直气壮,“下次我们还是不要出去吃饭,在家煮就好,省得每次都倒胃口。” 迹部景吾默默点头,明显是赞同我的观点,只不过说话仍是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人被装在清洁盒车里?”也不等我给出官方答案,他忽的紧张起来,“你的手…没事了?” “怎么可能?”我摆个白眼,把手举到他面前,“痊愈了我会不戴手套么?等下不小心摸到你换衣服的画面…”不怀好意的眯眯眼睛,“我对你的内裤花色也不是太感兴趣的说。” 闻言,某人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森森的磨牙,“不是看到,盒车是怎么回事?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咦?居然被发现了!所以说人果然不能太熟…我了无生趣的抿抿嘴角,“那不是呆滞刑侦组几天的收获么…我看资料录像看得眼花,怎么也要知道点东西吧?” 小心翼翼的瞄了迹部景吾一眼,见他没有别的表示仍旧目不转睛,我再次叹气,“你一点也不担心隔墙有耳吗?” 要知道越说越错,那些反面boss就是太多嘴最后才输掉的喂! “如此良辰美景…”我哼哼哼地往他怀里钻。 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推远些…(╯﹏╰)b “十点才能上/床/睡/觉!”迹部景吾满脸的义正言辞,稍稍停顿几秒钟,许是自觉态度不好他抬手揉揉我的头顶,语气象是在安慰,“我身上带着干扰器,不用担心什么。” 好吧好吧——“十几年来系列失踪案,保存下来的附近监控镜头录像我全部看过,其中有两件类似案件,一件是在商场一件是在居民楼内,唯一可疑就是清洁员。” “今晚你自己也提到了。”我顶着头上被不轻不重按住的手,视线往上移少许,之后就看到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发现的没有告诉北井燎,对吧?”说完他的薄唇抿得死紧,似是有些不赞同又有些理解总之很矛盾。 “呵呵~”我有些气短的干笑,内心却不以为意,为什么要说出来? 过了很久,他停顿下来的手重新动作起来,这次的力道加重几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算了,让他们忙乱也好,免得闲到有时间妨碍别人约会。” ……… “呵呵呵~”我笑得更加心虚。 迹部景吾显然也是知道我为何如此表现,眉宇间阴郁到凶神恶煞的程度————刑侦组再手眼通天,这家酒店也始终是迹部景吾的地盘,他和我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或许就在我们隔壁,北井燎他们正密切关注着这套房。 呵呵呵~我垂下眼睫,做出困顿的姿态,以避免眼底泄露出丝毫异样,虽然我对迹部景吾不太设防,但有些东西也还是别让他过早知道的好。 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我知道很多事瞒不过他,比如说,配合北井燎他们,秋元舞子一案不过是挡箭牌,刑侦组最终目的是要捉拿犯案十几年始终逍遥法外的连环杀手,而我也将所能分析出来的绝大部分资料都合盘托出。 但是…呵呵呵~ 有些时候,明明没有关联的事经过命运巧妙的糅合也会变得模糊不清。 正当我的思路飞奔在莫名诡异的羊肠小道上,耳畔响起迹部景吾的声音,仍是三分疑问七分肯定的语气,“阻击小仓的和绑架道明寺椿的…是同一个人。” “因为觉得被侮辱了,所以当众给予警告?” 呵呵呵~我但笑不语,多少有些佩服某君日渐敏锐的心思————只不过…呵呵呵~ “别笑得跟变态似的。”迹部景吾阴森森的把脸逼到离我不足五公分的位置,眼神透出明明白白的危险。 “我只是刊登一个故事。”我抬手勾住他的脖颈,顺势迎上前,轻轻含住今晚肖想了很有些时候的薄唇,又亲又舔。 近在咫尺的那双凤眸微微睁大,片刻后之后,眼底光芒乍起,他的手绕到我的脊背,双臂微微用力收紧… 我闭上眼睛,将剩余的答案模糊在灼然升高的快/感当中————我只是写下谱曲,拿起乐器奏响这首献给长眠者的挽歌的,却始终是我还不知道的,陌生人。 ……… 中午是序幕,傍晚是小小起伏,不久之后将迎来…转折。 101第一百章 当三条樱子仰首献上香柔绵软的吻,迹部景吾就明白今晚的交谈怕是到此为止,虽然她言语间充满疑点也只得不了了之。 这是她一贯转移话题的手段,不过难得有这种福利他自然却之不恭。 闭了闭眼,迹部景吾用手护着她的脊背,毫不犹豫加重这个亲吻,辗转撬开两片红唇,舌尖探入迅速开始攻城略地。 周围的温度渐渐攀升,恍惚间身体似乎要燃烧起来,彷如失重的眩晕里迹部景吾嗅到三条樱子身上传来的气息。 不属于任何一种香氛,如余烬清淡微苦,又带着碎冰的棱角分明…丝丝缕缕蛛丝般,若有若无绕在鼻间,侵入他的理智,令得他头晕目眩、心神摇荡。 不知过了多久,“嗯——”唇舌相濡的间隙她哼出蒙昧不清的尾音,含含糊糊的象是想说什么,许是察觉他岿然不动,就呜呜咽咽的小动物似的扑腾起来。 迹部景吾睁开眼睛,就见她直勾勾盯着他,瞪得圆滚滚的双瞳,深处藏着几许娇羞,与急切切的委屈。 又怎么了?黏合的嘴唇稍稍退开些许,舌尖意犹未尽舔过她艳丽的嘴唇,迹部景吾强自压下心头翻腾的暗涌,挑了挑眉。 “你…你的手…”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动着身体,眼神飘忽不定,“你…刚刚…摸摸…摸哪呢?” “你的腰。”迹部景吾满脸正色的回答,很干脆的将手掌更用力往下按了按,“这里。”看她一副立刻要炸毛的样子,他慢吞吞把手从层层冬衣里抽出来,遗憾的耸耸肩,“二十六度室温你居然不觉得热…” 她目瞪口呆的盯了他半晌,之后猛地将脸转到另一边,哀哀切切的嘀咕,“迹部景吾你学坏了嗷嗷嗷——早叫你不要和忍足厮混…” “看那花花公子快手大/色/狼把你教成什么样了啊啊啊——”她抬手掩面,嘴里絮絮叨叨。 迹部景吾愣了下,满腔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果然…约会对象是三条樱子这白痴的话,期待有更进一步的香艳撩人发展,他是有多天真啊喂! 随即又默默远目————他才不会说其实和忍足没关系,这不过是男人的本/能啊喂!‘花花公子快手大/色/狼’忍足侑士…不知道胸口有没有中箭的刺痛感? 带着对自家名声不好实质上很单纯的同伴的微妙同情,以及些许欲求不满的忿忿然,迹部景吾收紧双臂,把意图不知不觉逃跑的某只再次钉在胸口,恼怒地低头咬住她一侧脖颈,不轻不重地磨了磨牙。 “你一点也不期待吗?和本大爷单独相处的夜晚?” 她倏然沉默下来,不动也不言语;良久,迹部景吾松开咬着的那块皮肉,微微抬眼却发现近在咫尺的小小耳垂被火燎过似的通红。 “那…那也该…先先,先洗澡…”她说话都结结巴巴。 “啊嗯?你洗…还是我洗?”迹部景吾嗤笑一声,慢慢地俯身过去,说话时舌尖故作不经意滑过她细致的耳廓,“还是一起?” 话音刚落,她手忙脚乱推开他,象中箭的兔子似的跳起来,逃命般连滚带爬窜到几米开外。 看那笨蛋吓得头发都竖起来,迹部景吾总算有了扳回一城的治愈感,他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只需要把下限定得比她低,就没道理一直在她手下讨不到好。 [黑暗的正义]模式之外的三条樱子,其实是一个直线思考的白痴。 看————现在效果出来了。 这个别人对她好就毫不怀疑的笨蛋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晌,然后露出一个‘我豁出去了!’的表情,也不说话,转身一阵风似的卷向房间彼端隔着一架屏风的那张双人床。 留在原位的迹部景吾懒洋洋的挑眉,静静盯着映在屏风上的模糊身影,耳畔敏锐的听到衣料摩挲与被褥翻动的碎音,眼底眸色愈发昏暗。 既然这样…如果他… ……… 冬夜里冲冷水澡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冰凉刺骨的水自头顶喷洒而下,迹部景吾站在水雾下一动不动,任由逼人的寒流带着灼烧燥热汇聚成条条水线盘绕倾泻,最终滴落到光洁瓷砖上的水花里… 好冷——有些挫败的打个寒颤,迹部景吾满脸颓废的把额头靠在墙壁上。 喷淋而出的水依旧急剧冲刷着,倾落的冰凉将他的燥热连同叫嚣的**一点点浇灭,挣扎的跌宕混合在流水中,从下水道口子上打了圈很快消失无踪。 他想,此刻心头这份柔软大概就是名为‘珍惜’的情绪。 为了她往后仍能安然偎进他的胸怀,他愿意小心翼翼捧着她的信任,沉溺于两人之间特殊的相处模式,不肯轻举妄动,只生怕一个不留意,她望着他时眼底不自觉流露的喜悦被他亲手打碎。 不想承担过分急切带来的风险,也为了她呆呆傻傻幼崽般湿漉漉的眼神,迹部景吾只能选择做个‘胆小鬼’。 第n次在心里对自己的谨慎嗤之以鼻,关上沐浴蓬头,迹部景吾仍是选择将身体擦干套上备好的衣物,又磨蹭好一会儿,等从头到脚打理整齐才走出浴室。 只在腰间围条浴巾什么的…他才不会干呢~╭(╯^╰)╮ ……… 轻手轻脚绕过屏风,迹部景吾默默盯着床上隆起的那一团,良久,慢吞吞爬上前,伸手攥住被褥一角,将这个布包掀开一个口子。 “被子里空气不好,闷死你——蠢材!”他恶声恶气的笑了笑,探入另一只手,手指戳了戳缩在里面闭着眼睛明显装睡的某只,“轮到你去洗澡。” “嗯嗯嗯——”她边睁开眼睛对着他讨好的傻笑,一边挪动身体让出位置,“就这样睡吧睡吧?呐呐——” “不爱干净的孩子都会被拐走。”他恼怒的哧哼一声,面上不为所动,手下拖着被子的力道却不期然放松,挣扎几秒钟,顺势就着她让出的位置钻进被窝,“不要闷在里面!”从背后将她搂进怀里,没有任何令人产生误会的举动,只是抱着。 “睡吧——”他附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语气低沉平和。 许是察觉到他的平静,她僵硬的身躯明显放松下来,又过了一会儿,轻浅的呼吸也变得缓慢绵长———— 她睡着了,入眠速度与他咨询医师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样,果然是平日里脑部活动过于活跃进而造成身体机能负担过重,需要大量睡眠来弥补快速流失的能量。 说起来,他该觉得荣幸才对,三条樱子这样的人若不是潜意识里觉得安全,根本不会放松警惕,更别说象个孩童似的两分钟内迅速入睡。 迹部景吾闭上双眼,双臂紧了紧,勾起的嘴角,有真实而柔软的笑意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这样夜晚两个人相偎相依,迹部景吾心头有个地方就此安定,只要她还好好的呆在怀里,他就稳若磐石,外界再如何风雨飘摇都无所畏惧。 ………………分割线……………… 迹部景吾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再次被莫名惊醒的那刻甚至有些茫然,闭眼睁眼间象是缺失了一段时间,睁开眼睛,满室昏黄灯光仍是思维断开前的场景,入耳却有低沉短促的敲击声,那是———— 半拥着被子坐起身,抬手揉了揉昏沉的额角,片刻之后迹部景吾放下手,略略侧首。 蜷缩在被窝里的三条樱子同样睁着眼睛,泛红的脸颊犹带几丝睡晕,抿紧的嘴角,眼神却冷漠而平静。 寂静中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间或混合谁急切的叫唤。 定了定神,迹部景吾翻身下床,先稍稍整理下凌乱的衣物,之后才转出屏风朝门的方向走去,行出几米,身后三条樱子也跟了过来。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就听得外面把房门擂得如山响。 取掉防暴搭扣,抬手握住门把,开门之前迹部景吾侧眼瞥了后方的三条樱子,低低的问道,“猜猜是谁?” “北井燎。”三条樱子的神情很平淡,眼底却有光芒一闪即逝,“他保护的人失踪了。” “谁?”迹部景吾一愣,手下正待打开房门的动作就此停顿。 “那三人剩余两位其中一个,我也不清楚。”三条樱子将落在门上的目光缓缓转过来,“北井燎把保护的人放在我附近,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 光线略显昏沉的玄关里,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笑意端的凉薄。 “不然你以为他干嘛平安夜还自讨没趣?监视我是一重,保护剩余两位是另外一重。”说话间视线转向仍旧响个不停的门扉,她抬了抬下巴,“开门,别让人家等得太久,以为我拖延时间。” ‘等下再跟你算账!’迹部景吾没好气的白了三条樱子一眼,却也知道此刻并非深谈的好时机,只得沉着一张脸,默默打开门。 ……… 紧闭的房门打开的瞬间,与站在外面那人两厢一个照面,迹部景吾还来不及有所表示,对方就迫不及待往室内冲。 “津川失踪了!”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不得前进一步之后,北井燎仍是目不斜视,直直冲着三条樱子喊道。 “那你敲我门做什么?是要进来搜查?!”三条樱子语气冰凉,侧身斜倚着墙壁让出通道,神情显得无比讥诮,“进来找看看,是不是我将他溺死在浴缸里。” 闻言,迹部景吾立刻松开手,也不看北井燎的后续动作,反而上前一步走到门外,对着走廊内严阵以待的余下几人沉声道,“出示搜查令给我过目。” 见那几人面面相觑,神情略显尴尬,迹部景吾复又冷笑,“没有就滚!明日我会致电贵单位直接负责人,要求就此给予合理解释。” 停顿几秒,在看清楚那几人隐晦的将不满视线投到北井燎背后时,迹部景吾暗自冷哼一声,就此鸣金收兵。 后方,又听得三条樱子慢悠悠的开了口,“你是怀疑我上门质问,还是前来求助?” 迹部景吾转过身,发现北井燎站在门口似乎进退不得,他心情颇愉悦的笑了笑,也不说话就这么不远不近望着。 过了好久,此地几近胶着的情势被三条樱子自己打破,她几步走到门口,再从北井燎身边挤出来,“要进去浪费时间我也无所谓,不过…我个人认为这种时候还是争分夺秒的好。” “人怎么丢的?”她问这句话的语气象是很寻常。 而北井燎的回答也似是理所当然,“下午开始,刑侦组受命跟着有生命危险的秋元舞子一案余下两名人员。” “津川在我这一组,十五分钟前他找借口调走跟在身边的人,然后就失踪了。” 两人一问一答,态度各自平稳,仿佛之前那些冲突没发生过。 ……… 简短交谈过后,一行人包括迹部景吾在内都急匆匆开始行动,因为三条樱子说‘如果不幸是连环杀手的计谋,津川大概被骗离酒店。’ ‘说起来也是你们警方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当然,她后面这句话北明显被井燎一组人员忽略。 ‘事后再来追究失职责任,现在重要的是把人找出来,运气好或许还能抓个现行。’这也同样是三条樱子说的,她用这句话平息浮动在北井燎一组人员之间的异样气息。 无论津川是出于何种原因自重重警戒内消失,至少她这句话暂时镇定了局面,甚至给了北井燎一组希望————现场抓到连环杀手,多少能与失职一事功过相抵。 所以说…三条樱子在操纵人心方面其实也很有一手,迹部景吾百忙中拨冗用赞赏的眼神睐了三条樱子一眼。 [被骗离酒店],如果假设成立,津川走的路线一定不会是人来人往的通道。 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一路往电梯路线一路走救生梯。 迹部景吾先通知酒店方面利用内部网络查找踪迹,并且让其展开地毯式搜索,同时他汇合领命前来的保全人员沿着分配的线路,乘坐电梯直通酒店后方。 三条樱子和他在一起,另外跟着一位不认识的刑侦组成员,这样的组合原本北井燎不同意,只是他的抗议被拥有此处产权继承权的迹部景吾听而不闻。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迹部景吾个人表示,这样更深露重的晚上,他才不允许自己女朋友被莫名其妙的男人带走。 ……… 迹部景吾三人加上保安三名共计六人走的是酒店员工的上下班路线,电梯一路沉到底楼,钢制门扉开启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极冰冷的寒意。 走出去就是后巷,一端直通马路,一端是酒店仓储部门装卸货的位置,如今是晚上,装卸货通道上堆积着些来不及归置的什物将道路堵得拥塞,上方投下来的灯光勾勒那些高低起伏的线条,忽明忽暗的阴影给人莫名的压抑感。 几人站在后巷中央的分水岭,看了看一侧尽头的车水马龙,不约而同的把搜索目标先放在另一端的杂物丛林这里。 [碰——],众人尚且来不及行动,象是玻璃瓶自高处坠落发出的声响在不远距离内回荡,停顿片刻,[碰——碰——],又是连续两声闷响。 与此同时,迹部景吾感觉到握在手里的三条樱子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挣脱,眼前卷过一道气流,她朝着发出声响的那处飞奔,随后,才是反应过来的其他人紧随而去。 无人的箱型小货车,高高堆叠印着酒店标志的木箱,不明用途的各种物件,夜晚的巷子里这些东西变成层层迷障,给行动带来很多不便之处。 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的速度缓下来,让出位置给保安和刑侦人员走到前面,迹部景吾立刻赶到她身侧,再次攥住她的手,狠狠白了她一眼。 他拉着她穿行其间,边留心周遭边小心护着不让身边这人踩到或者撞到什么,几分钟后,两人绕过占据近一半空间的大型货箱,就见领先一步的保安和刑侦人员停在那里,背影绷得死紧俱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十几米开外的狭隘处有两个人,一蹲一卧,瘫倒在地上的人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蹲着的那位面朝众人… 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略略昏暗的光线下,陌生的脸难看得几近惊恐… 又冷又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 102第一百一章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现场气氛彷如陷入真空,直到蹲在地上那个陌生人浑身猛地一颤,整个人往后坐在地上,之后他把双手举到胸前拼命乱摇,嘴里吱吱哇哇惨叫,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昏暗的天光下那人的双手暴/露出来,箕张的十指间有浓腻液体滴落,更为厚重的铁锈味随着他惊惶无比的动作在空气中弥散开。 刑侦组那两人方才反应过来似的疾步扑上前去,嘴里喊着‘不许动!把手放在地上!’手一面探到腰间,拔/出佩枪;随后,那名陌生人被枪支指着要害部位控制起来,刑侦组一人看着他,一人蹲下去察看。 而留在原地的两名保安则返身护在迹部景吾周围,同时打开通讯器向酒店报告。 现场顿时显得有点混乱,迹部景吾趁着没有旁人注意侧首看了眼三条樱子,而后微微怔忡;在连空气都显得压抑的此刻,她的表现令得迹部景吾格外讶异,那样低眉敛眼却并非事不关己,神色间反而透出一丝释然的样子… 迹部景吾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被三条樱子的异样神情惊得一震————她连看也不看那里是因为早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联想到先前在酒店内三条樱子的表现,迹部景吾潜意识收紧搭在她肩头的手,心下开始飞快盘算起对策————倘若这又是她的兵不血刃,面对警方时他又需要做什么才能保证不遗留任何蛛丝马迹。 下一秒她有所察觉的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汇,略略昏暗的狭巷内,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缓缓勾起嘴角,眼底有浅淡的笑意流动,却看不出半点慌乱或者隐瞒,竟是坦然自若。 随后,三条樱子的双唇无声开阖,露出的口型是说‘不关我事’? 迹部景吾一愣,定下神来细细看了她半晌,心头复又微微一松,她从不会说安抚人心的谎言,既然开口,那就真的不是有所牵连,至少警方找不到证据。 这样…他就放心了。 暗暗哧哼一声,迹部景吾收紧臂弯将人整个带进怀里,少了方才烟熏火燎的急躁情绪,他也有心思重新关注事发地。 ……… 两位刑侦人员已经结束最初的检查,上前施救的人员起身对他的同事摇了摇头,“受害者确认死亡,我通知鉴证科直接过来。” 紧接着,两名刑侦人员将现场另一人押到更远些的位置,而后有人开始打电话,此时又听得那名陌生人惊恐万端的喊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是路过巷口看到有人倒在那里…” “什么?!”那两人双双停下动作,失声惊呼。 “巷口进来躺着个警察…”陌生人似乎终于从骇然中找回神智,说话也开始变得流利。 “真的!我路过时被里面冲出来的家伙撞到,进来一看…”那人边说边从禁锢里挣出一手,遥遥指着通往另一端的道口。 话还未说完,刑侦组两名成员其中一人已经往对方手指的方向冲出去。 “警察…?”迹部景吾压低声音,喃喃自问,视线随着疾步奔跑的那道背影,待得对方转过挡在通道内的障碍物,他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倒在巷口进来?那陌生人言辞中给出的信息量… 有人冲出巷子将他撞到,他好奇往里走,结果先看到警察,再继续走进来看到尸体?也就是说方才他蹲在那里是察看那人的生死情况? 这似乎…是所需时间安排得过于紧凑吗?总觉得太巧… 刹那间,迹部景吾的心思随着收集到线索飞速向外追溯出去,这种条件反射,是从他与三条樱子的交集日渐深厚开始,被随时随地发生的各种意外和天灾**锻炼得波澜不惊之后,收获的另一种技能。 ————面上可以毫无表情,内里各种吐槽外加天马行空。 反正缉凶惩恶是警方的责任,与之斗智斗勇是三条樱子的恶趣味;她从未落于下风过,他也就偶尔插手助威,顶多忧郁片刻,余下的保持壁上观就好。 ……… 没过多久,北井燎领着一群人匆匆忙忙赶到,与酒店方面的人员几乎同时抵达,本就窄小的巷子堵得更加水泄不通。 现场很快被安排看守起来,北井燎又分出人手往可能有遇害者的另一处,过了十几分钟,警车与急救车的鸣笛在彼端方向扰得人心神不宁。 在混乱进一步扩大之前,迹部景吾本想领着三条樱子悄悄撤退,至少不要呆在离现场太近的位置,他知道那样可能会刺激北井燎不太稳定的神经…可他的想法尚未付诸行动,北井燎已然拖住三条樱子。 说是拖住其实也并不是实质动作,北井燎只是带着正向他报告的组员站到附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交谈的间隙还不时斜觑三条樱子,竟象是在将案情说给她听。 于是,闷了一肚子气的迹部景吾也被迫把今晚此地发生了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巷子深处的死者是津川,北井燎一组受命保护其安危,不知为何津川却从警方视线内消失被杀死在昏暗巷子里。 经初步检查,津川头部与心脏处各中一枪,几乎是当场毙命,具体情况要等法医解剖后才能得出结论。 从现场出去不远有个拐角,后方十几米即是出口,与一条僻静道路形成交汇,而就是这十几米内倒着巡警,昏迷不醒却还有生命体征。 按照现场抓到的那名陌生人的供述,暂时判断是凶手开枪后逃离的途中正面迎上那陌生人,对方觉得事有蹊跷入内察看,继而被赶来的众人撞到。 至于那名巡警,或者同样是凶手遇到,也或许是更早之前。 ……… “巡警佩枪没有遗失,弹匣也完好。”北井燎说这句话时语气与神情有微妙的放松,视线落在三条樱子身上,“若是枪支被夺走再犯下什么案件,对警方来说会是雪上加霜。” 北井燎的目光直勾勾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冷峻,“先是小仓,再是津川;秋元舞子一案三名嫌疑人二十四小时不到死了两个。” 说道此处北井燎沉默下来,身形微动朝着三条樱子迈进一步,忽的又停下来,眉宇间神采变幻不定,“那时候你就说过,连环失踪案真正的凶手不会坐视…这真的是如你所言吗?” “是你把[凶手自述]给报社的吧?” “我说过拿出证据来。”三条樱子立刻沉声反驳,同时抬手拦住欲要上前的迹部景吾,抬眼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又满脸讥诮的对北井燎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警方没有顺势布置的意思。” “警方判定我的揣测有很大可能性,没有向报社施加压力勒令禁载,暗中布置下去严密监视秋元一案三名当事者,现在出了疏忽,怪得了我?” “如果我是那位…要么干一票大的震惊世人,要么杀掉毁坏名声的渣滓…” 三条樱子的语气甚是遗憾,声线沙哑低沉,“怀疑我是凶嫌同时丝毫不差运用我的推测,北井燎,中国有句古话叫‘疑人不用’。” “真可惜…”低低喟叹一声后三条樱子抿紧嘴唇不再开口,同时她也把目光从北井燎身上转开,低垂眼睫,神色有些疲惫。 她的沉默里多多少少带着点淡淡的怨气,见状,迹部景吾拢了拢臂弯,让她的背脊重新紧贴到自己胸口,面沉如水盯着北井燎,开口道,“没什么好可惜,自作自受而已。” 北井燎的脸色铁青,看起来竟是无言以对的样子;迹部景吾也不再理会他,转而低头关注怀里的三条樱子,“想睡了吗?剩下的我让律师来处理,回去吧——” “算了。”她仰高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强打精神的笑容,“与其等他们没事骚/扰我,不如一次解决。” “再等等。”她的身体挣了挣,就着他略略松开的力道回过身变成两人面对面的姿势,踮起脚,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缓缓眯了眯眼睛,“我们果然没有单独约会的运气,真是可恨哪~下次在家里好了。” 下巴被碰触的位置有些麻麻的痒,迹部景吾飞快擒住她不规矩的手,情绪却诡异的由坏变好,“嗯…” 曼声应了一记,他的目光垂落盯着躺在掌心她苍白的手指,顷刻间又心不在焉起来。 “好——呆在家里…”含含糊糊回答她的提议,手举高些,将她的手指送到唇边,张口咬住食指,小心翼翼的磨了磨,“等下就回家。” 回去就不再出来…迹部景吾暗自发狠。 ……… 当然,所谓‘等下就回家’没那么快实现,在北井燎一行找不出任何理由,继续如苍蝇似的围绕在三条樱子附近之前。 趁北井燎等警方人员继续解决各种事宜,暂时无暇再咄咄逼人,迹部景吾搂着三条樱子蹭到较为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两人静静等着今晚事件告一段落。 又看了一会儿的警方技术手法,迹部景吾目不斜视嘴里却开始询问他觉得疑惑的地方。 首先,“你一早就知道秋元一案会败诉?”从午休时庭审结束三条樱子的态度,迹部景吾可以看得出来,她应该比任何人都不看好警方。 这点很奇怪,虽然三条樱子对警察态度一贯不怎么样,但也并非敌视,更别说秋元一案包括独角兽事件,她由始至终都参与其间,没道理会令得罪犯逍遥法外。 可是午休时,三条樱子很明显流露出失望并意料之中的神色————对庭审结果的失望同时看到预料结局的平静。 “嗯~因为法律不存在模凌两可。”三条樱子低声的叹息。 那么…“你对今晚的事…其实也模拟会发生过?”以所谓‘代入’状态?迹部景吾用‘你是恐/怖/分子吗喂?!’的惊悚眼神瞪着三条樱子。 不料她摇摇头并未开口,抿紧的嘴角明显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迹部景吾只得就此作罢,想了想,冲着被警方重重包围的陌生人抬抬下巴,迅速转换话题,“据说,案发现场的人有相当大可能是凶手,北井燎他们怎么…” 态度不是那么呃如临大敌?问完之后他把视线转回原先的位置。 “你刚才看到了吧?”三条樱子沿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单薄的眉眼映着明灭不定的光芒更显得神情平淡,“鉴证组现场做过测试,如果开枪,那人的手上火药反应会呈阳性。” “衣服也是,近距离开枪血迹是迸射状,与他供述的上前查看沾染到的痕迹截然不同。” 沉默很久,迹部景吾眼角微微抽搐,“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他的疑惑得到她眼角微挑的一瞥,“个人爱好…吧?” ……… 吧你个头!中间那段沉默是怎么回事?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不要随手拈来敷衍别人啊混蛋! 迹部景吾内心忍不住吐槽,额角重重迸出一个十字路口,忍了半晌方才将升起的邪火压下去,阴测测的开口,“最后一个问题。” 你忒的多事!三条樱子无声的白了他一眼,嘴角抿了抿,“嗯?” “为什么我觉得你象是故意把视线从某个紧要地方引开?”迹部景吾微微倾身,靠到她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你象是有意无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那个巡警身上引开?是错觉吗? 许是靠得太近的缘故,迹部景吾明显察觉到三条樱子的气息有片刻的紊乱,然而那份异样转瞬即逝,她的呼吸恢复稳定。 待得他直起身,她的神情仍旧巍然不变,仿佛方才刹那间她泄露出的警惕不过是幻觉。 “巡警的佩枪完好无损,这可是北井燎自己说的,相信他也不会蠢到忘记比对弹道痕迹,结果出来再看。” “然后?”迹部景吾挑了挑眉。 “自然是正义必胜。”三条樱子弯了弯眼睛,绽开的笑意似是高深莫测。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不再继续好奇下去,将手插/入口袋,摸出手机,调出收信箱内两人还在酒店套房厮混时收到的一道信息,将它举到三条樱子眼底。 “日吉那里发来消息,最后一名当事者三浦,他父亲与美作玲的母亲是异母兄妹,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会被黑道保护。” ……… 如果是你用不为人知的手段引来血腥,我希望你就此收手。 纵然你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我也希望你能在看完这些资料后,重新设计陷阱,至少,你必须保证自己真的万无一失。 ……… 三条樱子微微睁大眼睛,象是愣住,手机屏幕亮起的浅蓝色倒映在她明澈的瞳孔里,一瞬间的明亮刺得迹部景吾的眼睛有些苦涩。 他静静望着她,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掩藏在沉默当中。 103第一百零二章 迹部景吾原本已经做好要呆在警局迎接圣诞节的准备,甚至连接下来几天内三条樱子会如上次般人间蒸发的情况,也在他心平气和的预料当中;却不想,这次北井燎他们好说话到让人无比诧异。 身份暂定为现场目击者的陌生人在警方羁押下离开,横躺在巷角深处的津川也被装入厚黑塑胶袋移走,而更早之前,昏迷在十几米转角外的巡警已送医救治。 巷子深处血案现场的勘查还在进行当中,北井燎却主动开口同意他们暂且离去,当然,那之前需要先提供一份笔录给警方,附加建议是等案情归纳整理出来,要麻烦三条樱子过目且从中寻找线索。 说那番话时北井燎的神情带着些隐忍的谨慎,看他那模样,迹部景吾虽然无法和颜悦色,但也做不到恶言相向,于是只能依照安排和三条樱子一同返回酒店内,毕竟这天寒地冻的也没办法呆在外面办理那些繁琐细节。 一行数人从巷子转移阵地到酒店大堂,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将各自的经过详实告知警方,之后收到通知前来酒店的迹部家的司机与保镖也抵达。 从做记录的警察口中确定今晚事件告一段落,迹部景吾略略侧首,看了看十几米开外的三条樱子,发现她与北井燎尚未结束谈话,就打个手势示意司机先去准备。 又过了一会儿,三条樱子的说话声停下来,她与北井燎同时起身;见状,迹部景吾跟着从沙发那里转出来,站在通道上等着迎面走来的三条樱子。 在三条樱子身后,北井燎先扭头对边上的警员交代几句,随即挥手让那人先行离去,而后自己不疾不徐跟上来;迹部景吾的目光越过三条樱子,静静盯着北井燎,看了对方几秒钟,眯了眯眼,却不说话。 少顷,迹部景吾抬手揉了揉挨到面前的某颗脑袋,勾了勾嘴角,率先转身朝酒店大堂出口走,后面,三条樱子顶着满头乱发默默跟随,不知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迹部景吾觉得背后那道气息透出点怯懦的意味。 走在前端的保镖推开酒店大堂玻璃门,迹部景吾停下脚步,回头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环视身后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在落后三条樱子几步的北井燎身上。 空气仿佛凝滞片刻,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瞪大眼睛,随后,北井燎慢慢悠悠赶上来,行进中的步伐跟着停顿。 “怎么了?”三条樱子的神情很是惊讶。 “他应该还有事要和你说吧——”至少我这么觉得…迹部景吾抬抬下巴,低声回答她,眼神仍是停在北井燎脸上。 他观察了好一段时间,从录口供那时起那人就坐立难安,现在也是,眼睛里明显藏着话,方才还打发掉下属…所以,迹部景吾决定给对方机会畅所欲言。 ……… “唔——嗯…”北井燎嘴里吱吱唔唔,眼神闪烁不定。 “你有话直说,舌头被猫叼走了吗?”三条樱子双手抱臂,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 又等了一会儿,北井燎低下头既不说话也不肯让出位置,迹部景吾抽了抽嘴角,扭头看看四周,低低叹口气,抬手制止三条樱子掉头走人的举动,“需要我先回避吗?” “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三条樱子睁大眼睛,问完之后她诧异地转头面对北井燎,“你不会是要向我告白吧?” 开玩笑呢你?————她一高一低的眉梢明明白白表露出内心的不屑。 北井燎猛地抬起头,迹部景吾看到那张脸青白交错眼眸内有极隐晦的挣扎翻腾不息,想了想,他就返身踏出去,又反手将玻璃门阖上,把空间留给里面那两人。 午夜时分天空下起小雪,裹着风发出细细粒粒的脆响,迹部景吾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等了几分钟才慢慢转身,定睛往酒店内看。 沐浴着室内灯火的那两道身影落在迹部景吾视线里,散发出淡淡光晕,他听不到谈话内容是什么,只是看到说的那人表情有些焦躁,听的那人面沉如水。 不多时,三条樱子微微抬起脸,背对着光的神情模糊,嘴角笑意却冷硬下来,她扬手似是制止这场谈话的继续,随即径直越过北井燎,推开玻璃门。 开阖间室内暖气席卷而出,又很快淹没在刻骨寒意里,迹部景吾往边上退开少许,扫了眼没有追出来的意思的北井燎,挑了挑眉,低声询问面色不佳的三条樱子,“不欢而散?” “你猜他对我说什么?”三条樱子闷声反问,随后她把视野仰高几度,远眺高空,良久,低叹一记,语气有些萧瑟,“把三浦的安全托付给我,真敢想呢~” 她低笑出声,他看着浅浅夜色折入她的眼脸,流光闪烁,明灭间双瞳内似有波澜徒生。 “你不会答应。”迹部景吾心头微微一震,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北井燎也不象那么没头脑的莽汉,是试探吗?” “呵呵~彼此心知肚明的试探,那有什么意思。”三条樱子收回目光,把脸偏到他这里,“我不明白刑侦组究竟想做什么。”她闭了闭眼,探手寻到他的手掌,待得他反握住,她的五指挤进他的指缝,两人十指相扣。 象是要从他身上涉取温暖驱散自身的寒意,她紧紧攥着他的手,“我原以为他们想一面利用一面找机会把我扔进牢狱…” 她的语气有些唏嘘又似是有些迷茫,说到中途就沉默下来,隔了很久也不再继续;见她的表情有些失神,迹部景吾明白她是在做全盘考虑,于是也不出声打扰,只是紧了紧手指,顺势拢着人走下台阶。 他追不上她的思路,却也不愿意强自干涉什么…所以只能静静守着,反正总有水落石出那日,他一直都知道,三条樱子的偏执已经深入骨髓,纵然迷惑也只是暂时。 ………………分割线……………… 平安夜过后,圣诞悄无声息来临,复又波澜不惊过去。 对大多数人而言,大雪纷飞的年终溢满浓郁的节日气息,迹部景吾这里也不例外,可惜,对他而言,年终还代表着另一重含意————年关,也是全年度总结的日子。 学校、家里、集团内部,总有许多事情等着他,每每忙到深夜沾枕即睡,各种繁杂占据时间的他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注意旁的。 眨眼间,十二月的日历撕到最后一张,春假即将开始。 ……… 下午,迹部家书房内,终于从小山一般高的各种文件中抽身的迹部景吾扔掉笔,甩了甩有些酸涩的手腕,长吁一口气。 抬眼看看桌上的台历,迹部景吾呆愣片刻,塞满商业术语的脑海清理出一小块空间,而后他蓦然惊觉,竟有好几天没等到与三条樱子独处的闲暇。 虽然她始终参与在他的生活里,可是两人见面基本上都在公共场合,连偶尔约会也是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比如说…他忙里偷闲送她回家,车上还有司机。 真是…‘比总统还忙。’这是昨日他与她同乘一部车时,她瞪了半晌他手中没放下的文件之后的感慨。 迹部景吾对此无法反驳,谁让他家没有兄弟分担责任呢? 相对他的忙碌,三条樱子更显得无所事事,幸好,她似乎很有兴趣终日游手好闲,即使他没空只是将她拎在身边干等着她也能捧着杂志自得其乐整天,丝毫不介意坐冷板凳,否则,相信他与她怕是早就一拍两散。 毕竟没哪个女孩子愿意枯坐整日,没有玩乐也没有社交。 今天也是,早上他出门把三条樱子拎到自己家里,嘴里说不允许她死宅生霉,实际却是将她安置在宅邸内就不闻不问。 怔忡半晌,迹部景吾抬手揉揉额角,怀着少许心虚,开始盘算春假这段时间,是不是要带着被冷落蛮久的女朋友来个旅行什么的。 “旅行的话…去温泉还是去欧洲?”迹部景吾抬头对着空气低声自问, 去温泉,箱根有别墅,他祖父如今正在那里;去欧洲,可以先见见他父母…呃~犹豫片刻,迹部景吾掀开面前的笔记本,打算先查一查网上资讯再说。 反正长辈必须见的,谁先谁后没所谓,倒是…他担心三条樱子的签证会不会有问题,比如说被某些机构卡下来,不许出境什么的。 手指飞快舞动着,迹部景吾登陆网球部的聊天室,一目十行找到日吉若的头像,发出信息让对方利用自身便利去查一下三条樱子是否能顺利登机。 按照刑侦组那帮家伙的手段,迹部景吾对能立刻带三条樱子往欧洲游玩一事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事先了解却是必须的。 ……… 日吉若很快给予回复,等待他借用警务署内部权限查询的这段时间里,迹部景吾不期然回想起平安夜过后所发生的种种后续。 这也是为何如今他还敢指使日吉若的原因————日吉若的兄长隐晦表示希望借助三条樱子做点什么,比如说,在北井燎为首的刑侦组因小仓与津川被杀而颜面扫地的现在,警务署其他人如果抢先一步破获案件,相信对刑侦组的打击绝对巨大。 日吉若的兄长毫不掩饰自身的野心,迹部景吾与之数次会面后也发现,那个男人很适合作一名政客…无谓绝对正义立场,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发现这点之后,迹部景吾觉得与其让北井燎继续纠缠不清,不如与日吉家兄长合作,所谓‘远交近攻’,计划完善的话不但能解燃眉之急,从长远考虑,日吉家兄长将刑侦组收入囊中对三条樱子的安全也有保障。 虽然,如今三条樱子的档案属于最高级别机密,但也不保证哪天就被有心人泄露出去。 迹部景吾很深刻记得日吉若听闻平安夜血案后的言论,彼时,他的学弟沉默很久而后轻轻问他难道不觉得北井燎一行人其实是被三条樱子无形/操/纵着吗? ‘三条学姐行事看似毫无章法,等水落石出细细反思,那些表面上无头厘的行为,其实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部长身在其中没有察觉,北井燎能进入刑侦组哪会是行事冲动的莽夫,可是你看,和三条学姐接触一段时间,他的行为…’ ‘难道不是三条学姐用不为人知的手法误导或者暗示,才导致北井燎那样莽撞,半分进退有度的稳重都没有。’ ‘部长仔细想想,遇到三条学姐之前,你觉得我象是头脑简单狂妄自大的白痴吗?可是,每每因为置身其间又猜不透她的深意,我才焦躁,然后做出蠢事。’ ‘迹部部长,三条学姐就像罂/粟一样…’ ……… 迹部景吾从沉思中蓦然惊醒,脑海里仍旧残余彼时日吉若彷如叹息的话语,‘她很危险,部长请自己保重。’ 保重吗?低头看了看仍旧毫无变化的电脑屏幕,迹部景吾挑了挑眉,身体往后沉入皮椅深处,嗤笑一声。 会致命又如何?三条樱子的危险程度是有针对性的,在她是非观念外的人其实都安然无虑,对普通人来说她比食草动物还安全,是日吉若自己想多了。 不过算了,迹部景吾没义务对旁人解释什么,他自己知道就好;就象今天上午找上门来的道明寺司,借口拜访遮遮掩掩其实还不是来向三条樱子道谢? 想起此刻赖在他家不肯走的道明寺司,迹部景吾的心情莫名变坏几分,他赶着处理集团事务才让那人和三条樱子同处屋檐下,着急春假旅行也有避开对方的意思。 因为,道明寺司上门还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元旦那晚,三条樱子需要参与家族聚会…他和她两人都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三条樱子和美作玲存在久远的亲戚关系。 囧…绕了半天,事情还是转回某个点————三浦的父亲与美作玲的母亲是异母兄妹,换而言之,与三条樱子也是远亲。 会动用道明寺司亲自开口,迹部景吾不相信这其中没有美作玲的暗箱操作。 想来美作玲那里定是打主意想借助三条樱子的能力;虽然三条樱子在警务署备案的危险身份,因为保密制度的缘故还没有泄露的迹象,但是如今风口浪尖,家族聚会这一借口总给人不太好的感觉, 真是…越想越令人头疼的局势,迹部景吾抬手敲敲桌面,一时心烦气躁。 又等了很久,日吉若那里仍象是泥沉大海,迹部景吾忍不住从位置上站起来,拿出手机待要直接打电话询问,恰在此时,门口方向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掐断刚开始拨出去的电话,把手机扔到桌上,迹部景吾抬头,冷声应道,“进来。” ……… 深红橡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三条樱子从外面探进脑袋,“打扰你了?” “嗯?”迹部景吾一怔,随即下巴微抬,“进来,已经打扰了就别中途而废。”瞪了眼那张满是憨笑的脸,他返身坐回椅子内,“怎么?” 目光停在她手里卷成一团的纸卷,眼神若有所思,“我记得家里没有打印出来的杂志,这么寒酸的东西。” “呵呵~”嘴里干笑两声,她绕过桌子蹭到他身边,挤进他让出的半个位置,把手里的纸卷摊开在桌面上,“要听么?”她多此一举的问他。 “我什么时候不耐烦你说的事?”迹部景吾抬手扯了扯她的头发,视线跟着转到那份纸卷上,定睛一看,皱了皱眉心。 摊开的纸卷目测有五六页,白纸黑字全部是她的字迹,粗粗看上去内容尽是琐碎;半天,才从其间一鳞半爪里找到些联系。 于是,迹部景吾收回视线,侧目斜觑将手撑着下颌分明是等着他的反应的三条樱子,“这些是什么?” “要给北井燎的线索。”她弯起眼睛笑得异常愉快,“看到道明寺才想起来,后来我回头把看过的资料想了一遍,这些…关于连环杀手的…” ……… “近些年来销声匿迹的杀手,在几年前行事只有时间规律,受害者之间毫无联系…现在,你看,其实是相似的…” “道明寺椿明明不属于狩猎范围,仍被选定的理由…十几年来,确定是连环杀手犯案的受害者,你觉得她们有什么地方类似?” 说话间她迅速翻起纸卷,拿起最底下那张印着数张相片的纸,指尖划过纸张,在几处地方留下浅浅痕迹。 “这些女子气质都很强势,纵使经历职业各不相同她们也属于一眼看去就印象深刻那种,连环杀手的口味是御姐型。” “道明寺椿年纪不大,那天她的妆扮却很成熟,加上教训弟弟时的气势,确实很混淆人的认知,连环杀手是把地点定在高级餐厅一来是那里容易找到符合条件的猎物,二来他是想绑架有身份的人扩大影响…” “警方那里十几年来的线索我重新核对过,倘若算上社会地位和工作因素,之所以毫无头绪怕是因为连环杀手作案都是选他自己休假的时候,更有可能平时他不常在国内,交通工具都是租借而来…” “啊嗯~你说的蛮有道理。”迹部景吾赞同的点点头,然后,他抬手按住三条樱子手下的那些纸张,用另一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热心?” 静静盯着她透彻的瞳眸,他缓缓眯紧眼睛,“转移警方视线吗?连环杀手和平安夜血案毫无关系吧?他是你抛出来的烟雾弹。” “只要你把资料交出去,接下来警方所有力量都会集中在那上面,三浦这里自然顾此失彼。” “樱子你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他们对吧?”停顿片刻,迹部景吾涩涩的说道,“…别对我撒谎。” 她沉默半晌,瞳眸内波光流转,偏执与戾气渐渐被柔和的笑意所取代,清亮的眼波倒映出他阴郁的脸,令他心头突地一跳,怒意仿佛阳光下的融雪,一点一点缓慢却持续消逝。 “嗯~我眼中的风景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她低声轻笑,神情意有所指。 104第一百零三章 得到答案,迹部景吾反而沉默下来;她没有亲口承认什么,可是态度却说明了一切。 三条樱子浅笑靥靥,口中似是而非的情话,实际上却是杀机凛凛的直言相告————她眼中看到的由始至终都是…秋元一案三名嫌犯如何沿着她的谋划一步步走向死路。 果然…迹部景吾抿紧嘴角,一时竟找不到言语。 按照正常人的是非观,他应该立刻拿起电话通知警方,亦或者尽力扭转三条樱子的偏执,即便是为了她好,也该劝她不要再做那种事,可不知怎么,迹部景吾就是开不了口。 许是,她动手的那些原因,他无法反驳吧?或者三条樱子是多管闲事,但同样知晓内情的迹部景吾找不到理由将她归于彻底的邪恶。 迹部景吾看她良久,又沉默半晌,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记叹息,“你自己小心点,别太过分就好。”————无论做什么都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除此,他没有别的要求。 他说完之后,三条樱子的眼睛里有光芒亮了亮,也不回答却象是掩饰什么把脸转到另一边,过了好一会儿,她闷闷的唔一声,声线里含着浅浅的鼻音。 ……… 没过多久,两人藏在书房里耳鬓厮磨的旖旎时光就被打断;门外擂鼓似的敲击声里混合着道明寺司大刺刺的叫嚷,随即,对方破门而入。 瞪着站在桌前,半点在别人家做客的矜持也没有还外加态度嚣张的卷毛师兄,迹部景吾把眉头皱得死紧。 “要让本大爷等多久?你们两个。”道明寺司双手抱臂,斜眼三十度,盯着在他进入室内时飞快闪身到几米开外的三条樱子,眼神上下打量,语气嫌弃,“不是打算穿成这样吧?” “什么意思?”迹部景吾满头雾水,视线在那两人间流连片刻,眉梢一挑,“你让她盛装打扮去哪里?” “见我母亲。”卷毛师兄速答,说话间人上前几步,看样子象是要伸手去逮住三条樱子。 “喂喂喂!”迹部景吾头疼的站起身,“她好象是我女朋友。”见你母亲做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么? 再者说…“你母亲居然肯拨冗见她?你觉得我应该荣幸吗?!”该觉得惊悚才对吧?“阿司——”迹部景吾沉下脸,神情阴森挡到两人中间。 道明寺家的庄夫人是闻名商界的女强人,和三条樱子从哪方面都搭不到一起去…两人见面?迹部景吾顿时产生极严重的危机感,连带盯着道明寺司的眼神都不那么平和起来。 “唔——其实…是那个…”道明寺司难得一见的吞吞吐吐,气势也颓然低落,“我,呃反正就是见一见。” “说实话,不然本大爷就把你请出去。”迹部景吾哼笑一声,凉凉的出声威胁————他才不信只是‘见一见’,道明寺司单纯,他却不是… 道明寺司象是被难住,满脸‘我有口难言反正是有事请你帮忙’的扭曲表情,直直站了半天,先是抬手把一头卷毛筢得更加乱七八糟,然后放下手,他用破釜沉舟的语气说道,“我姐姐从医院逃走被逮了回来,呃~我想…” 他的音量越说越小,到后来低到近乎蚊蚋,“跟姐姐一起的那个人在警局里…” “什么?”迹部景吾听到三条樱子低呼一声,人飞快从他身后转到道明寺司面前,“警局?该不是…” “该不会你母亲向警方诬陷带走你姐姐的,是连环失踪案的嫌疑人?!”沉默几秒钟,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提高几度,周身肃杀之气大涨, “不是这么不择手段吧?” 道明寺司的头低得更沉,迹部景吾与三条樱子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错愕与怒意。 ……… “那见你母亲有什么用?”三条樱子的脸色冰冷,眼底光芒微闪,“去见警察把人保释出来比较快。” 盯着道明寺司看了一会儿,复又开口说道,“你想都别想让我劝解谁,不管是你家那老太婆还是你姐姐,跟我没关系。” “可是…”道明寺司抬起头,脸上透出些无助,眼神惊慌失措得象个迷路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姐姐,她在哭啊!” “你居然会相信我?”三条樱子拔高语调,迹部景吾侧目斜觑她,发现她的神情看起来竟是不可思议,“如果我教你釜底抽薪呢?你也愿意?” “你说的什么意思?”道明寺司一脸茫然,明显是听不懂,“那个抽什么?” 迹部景吾忍不住翻个白眼,实在不想具体解释什么,道明寺椿那晚骂得极对,‘教你读书不读书’,蠢材啊喂! 三条樱子的脸重重一抽,眼睛里盈满曲高和寡的苦闷,象是头疼的抬手揉揉额角,长吁一口气,语气颇是忍耐,“警方捉到真正凶嫌不就真相大白?” “诶诶~先别急着说要等什么时候,我还没说完。”放下手,她眯了眯眼,忽的露出很狡诈的笑容,“让你姐姐当诱饵,她肯吗?” “如果同意,我立刻联络北井燎。” “喂!樱子!”迹部景吾豁然出声,待得她把目光转过来,他沉声说道,“别开玩笑。” “我是让她知难而退,要知道没有不劳而获这种事。”她毫不退缩的回视他,神情端的凉薄,“他也该明白,我这种人一直都不择手段。” 被三条樱子口中两个人称弄得一愣,下一秒,迹部景吾又猛地反应过来————她与他,前者是道明寺椿后者是道明寺司,三条樱子的意思是…提出请求的不是道明寺司,而是他姐姐透过弟弟的求援。 而三条樱子也趁此想让道明寺司明白,她不是好说话的人,不要每次都理直气壮来寻求帮助。 想了想,迹部景吾也不再坚持反对三条樱子什么,事实确实如此,近段时间他也多少察觉,因为三条樱子的能力过分醒目,她身边的人渐渐心安理得的要她做这做那,有很多事一开始根本与她无关,可后来不知怎地就将她牵扯进去。 而造成那般后果的各种缘由,多多少少都存在周围人不知不觉将自己的期望强加在三条樱子身上的因素。 想必她自己也发现,所以有现在这一幕,她在打消别人对她的希望。 ————要她出手可以,代价却必须自己承担。 ……… “考虑好了吗?”三条樱子凑近到道明寺司身边,微眯着眼睛,“或者你可以打电话给你姐姐,征求她的想法?” 道明寺司一言不发,眉宇间阴云密布,迹部景吾看到他垂落身侧的双手松开、握紧、松开、握紧,如此反复,似是强自按捺狂怒。 半晌,道明寺司脸色无比难看却仍是没有开口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就在迹部景吾认为今日就此不欢而散时,道明寺司身形一顿,伸手取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将它放到耳边,不知来电之人说了什么又猛地抬头,面上止不住惊愕。 “我姐姐请你接电话。”道明寺司将电话从耳边移开,满脸不情愿的递到半空,目光怔怔的落在自己指间话机上,又随着它移到三条樱子脸上。 待得三条樱子与电话那头的人开始交谈,迹部景吾有些不忍的叹口气,道明寺司虽然一言不发但他目光不错盯着三条樱子,眼底满满的都是惊惶。 ‘别答应她,别答应我姐姐去冒险’————道明寺司用眼神这般哀求,脸上一时间没了往常的张扬跋扈,看上去竟象个沉浸在噩梦里醒不过来的孩子。 看到此处,即使没听见也明白,电话那头道明寺椿定是提出会危及自身的要求,或许就如三条樱子所说,‘让她当诱饵’,釜底抽薪。 灰紫凤眸眸光微沉,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想了想,抬手拍拍道明寺司的肩膀拉回对方的注意力,压低声音问道,“你就这么束手无策?” 关于道明寺家的事,迹部景吾知道不多,只是从商场上的风评看来,道明寺庄是极强势的女人,不容许别人忤逆,甚至可称‘刚愎自用、目无余子’,可是,对两个孩子…不至于会到操纵未来的地步吧?半点听不进自己孩子的想法吗? 他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从道明寺司的神色看起来,迹部景吾却得到答案————却是如他所想,道明寺椿是走投无路了。 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只觉得事态更是棘手————无论三条樱子违不违背她从不牵连无辜者的原则,道明寺家是得罪定了。 让道明寺椿当诱饵,成功与否先是另说,依道明寺庄的性格,事后免不了波澜;不答应帮忙,眼见情人困于窘境,道明寺椿难免怨怼,而三条樱子自己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道明寺庄仗势欺人,她心里一定也觉得不平。 所谓‘为了孩子好,实际上多少是自己支配欲在作祟。’,迹部景吾曾经听三条樱子这般感慨过,彼时她眉宇间郁郁不乐,甚至透出些乖戾。 ‘以爱为名的伤害。’偏偏让很多人束手就擒。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经历过这些,但她眼底的荒芜却看得他心情无比沉重————倘若有朝一日家人同样这般对待… ……… “你决定好了?我可事先说明,如果弄不好会死人的。”三条樱子的语气残忍而冰凉,之后她缓下神色,“你可以用别的办法,不一定要拿自己开玩笑。” “试着和你母亲谈一谈,不是小孩子无理取闹的反抗,而是站在同样高度,同样身为女人的角度和她心平气和谈一次。” “你的幸福,我想身为母亲不至于会视而不见。” 电话那头的人的回答迹部景吾听不清楚,倒是看三条樱子神情微变,随即她用手捂着话筒飞快扫了道明寺司一眼,皱了皱眉,象是考虑一会儿,闭了闭眼,放开话筒,沉声说道,“我先知会北井燎,细节敲定以后有人会去找你。” 说完之后三条樱子立刻挂断电话,然后把它扔还给道明寺司,脸色黑如锅底。 “三条樱子!”道明寺司将手中电话重重往地上一砸,人上前两步攥住三条樱子的胳膊,神情暴怒,“你居然答应她?!” 见状,迹部景吾飞速冲上去,扣住道明寺司的手腕,用力往外掰意图令对方松手,却在此时就听得三条樱子阴沉沉的说道,“闭嘴!” “遇事只懂得求助的小鬼死一边去!”也不管自己的胳膊被处于暴怒状态的人扯住,三条樱子反手重重挥出去。 [啪——!]一声,三个人的动作同时停住,道明寺司与迹部景吾双双表情呆滞,四只眼睛俱是不敢相信的瞪大。 “你…打我?”道明寺司的脸顺着那力道偏到一边,脸颊立刻浮起一片红肿。 “你母亲拿人家长辈的事业作威胁,还找了律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打算提出控诉,除非你姐姐立刻出国签字结婚!” “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母亲,难怪你除了暴力手段一无是处!”三条樱子眼底的冷光直看得迹部景心惊胆颤。 “而你母亲安排的结婚对象是为了道明寺集团在海外能更上一层楼,最终得到好处的是你这个继承人,不愿意你姐姐履行婚约就给我拿出气魄来解决问题。” 察觉到道明寺司的力道放松下来,迹部景吾赶忙将三条樱子从他的禁锢中解放出来,飞快反手把她护到自己身后,耳边又听得三条樱子继续说道,“你姐姐在为她自己的未来全力以赴,你却只会在这里责怪别人,道明寺司,别让三条樱子发现自己居然喜欢这么没水准的人而感到羞耻啊混蛋!” “你的脑子里也只长肌肉吗?!” ……… 劈头盖脸一阵痛骂之后许是惊觉失言,三条樱子猛地停下来。 待得他回过头,看她眼神闪烁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迹部景吾眼角一挑,“是口不择言还是终于说实话了?” “呃~其实…”三条樱子的脸庞微微扭曲,半晌,干笑两声,“偶尔有眼无珠,你知道我这人国文一直不好哈哈哈~” 冷哼一声,复又上下反复打量许久,直等到她眼睛里露出求饶意味,迹部景吾方才抬手恨恨掐了掐她的腮帮子,“不是要通知北井燎吗?这么拖延没关系?” 皮笑肉不笑的勾勾嘴角,看三条樱子神情一凛,迹部景吾收起玩笑心态,松手让她去办自己的事,之后,施施然回头,意味深长的盯着道明寺司。 “虽然不是很喜欢她话中的某些东西,但是我觉得她说得对,其他人没有替道明四家教育孩子的义务,你是该学着长大些。” “你自己想想,等下她回来,我希望你不要再有理所应当的心态。”迹部景吾灰紫的凤眸眸光深沉,语气里尽是不悦,“樱子她不欠你什么。” ……… 花了一些时间打电话与北井燎迂回交锋,等三条樱子挂断电话,迹部景吾和道明寺司这里已经静候许久,道明寺司的眼神仍旧义愤难填,表情却不再那么杀气腾腾。 三人围着沙发坐下,三条樱子将手头的资料在茶几上一一摆放开。 “之前已经和北井燎商议过诱捕,平安夜那晚没料到目标会是道明寺椿,按照连环杀手十几年来从未失手的记录预测,对方或许不会改变目标。” “这里地图上警方勾出连环杀手的活动范围,道明寺椿如果加入,她的人身安全是第一要素,地点方面北井燎他们会安排,我们要想想细节,如何确保,即能使嫌犯落网,道明寺椿又能万无一失。” “每个人的思维都存在盲点,我把原先的计划说给你们听,你们两个都给我提起精神,试试代入凶嫌思路想想有什么漏洞。” 听完三条樱子的长篇大论,迹部景吾想了想,低声问道,“北井燎一组不是在负责保护某个人的安全?” “所以,日吉家的兄长申请支援行动啊~”三条樱子眯着眼睛,别有深意的笑笑,“两边同时行动,正好一劳永逸。” 她说‘一劳永逸’…迹部景吾猛地一惊,倘若连环杀手落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自然也不再那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再想想三条樱子先前的兴致勃勃,迹部景吾心头咯噔一声,电光火石间竟是恍然大悟。 ————所有人都被蒙蔽进而忘记的,最关键的一点,刊登在报纸上的那个[凶手故事],不单是会挑起连环杀手的好胜心,那些癫狂直白、鲜血淋漓的描述…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招来‘复仇者’! 在法庭外当众狙击小仓。 深夜闹市巷角枪杀津川。 在三条樱子的刻意误导之下,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连环杀手身上,连警方都认为是小仓三人模拟作案惹怒了退隐的杀手,令得对方出手消除污点… 当警方把全部力量集中到捉拿连环杀手的行动上,三条樱子的目的就达到了,在她造成的视野盲点里真正的凶手‘正好’有条不紊行动。 那才是真正‘一劳永逸’。 真是…狡诈! 105第一百零四章 一月一日,迹部景吾在漫天漫地的飞雪里迎接他人生中最胆颤心惊的一个新年。 清晨到晌午,他始终心不在焉,甚至还在处理手头事务时出现几个莫名其妙的失误,若非身边人点醒,元旦过后,指不定集团内部有会产生什么流言,那样大失水准,实在不是他迹部景吾往常作风。 可是… 午餐后,迹部景吾独自坐在书房内闷闷不乐。 可是,就算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他也还是犯了,都怪三条樱子不好(推卸责任),谁让她今天撇下他自己跑去和北井燎一行汇合,以‘你跟在身边我会分心’这种牵强的理由不让他跟着算什么啊?从武力值来看,三条樱子才是手无缚鸡之力那个吧喂! 她分明是丢下他和初恋情人鬼混去了混蛋! 迹部景吾森森觉得自己被排斥了。 ……… 左思右想半天,迹部景吾恨恨然磨牙,自言自语道,“本大爷才不会让你如愿!”休想背着他和那个卷毛发展点别的什么…当他没看见那天她盯着卷毛的眼神有多刺目么? 哼哼几声,迹部景吾支起身,摸出手机,决定把心头打翻醋坛子的酸味分点给别人享用,而首当其冲应该接收的…就是日吉若。 归根到底都是自家学弟不好,有个怎么样的哥哥不行,偏要是个野心勃勃的警察。 边等待电话那头被人接起,迹部景吾一面在心里往自家学弟头上连扣好几顶帽子,顺便将之划入需要咬牙切齿名单的第二位,高居榜首的是三条樱子,他一贯很讲道理。 过了一会儿,等待音切换,日吉若的声线清冷,微扬的语气有些疑惑,“部长?”沉默片刻,复又继续说道,“部长没和三条学姐一起来?” “没有。”迹部景吾负气的哧哼一声,想了想,忽的一惊,眉心颦紧,“你也…参与?现在那里怎么样?” 日吉若居然也掺了一脚?迹部景吾觉得很意外,三条樱子是把行动计划交给北井燎吧? 虽说日吉家兄长支援行动,以那两派日渐尖锐的争斗,迹部景吾原以为关键地方北井燎不会假手他人,莫非…三浦那里情势轻松到令北井燎可以抽出人手? “呃——”日吉若象是有些为难,随即又急急说道,“目前还算平静,部长既然不在,想来是学姐拒绝你的加入,这样等结束我再回电话给你,先这样…” 话音刚落,日吉若就挂断电话,连给迹部景吾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迹部景吾呆滞半晌,无比恼怒的将电话扔开,抬手揉揉额角,被人刻意置身在事外的无力感更加浓厚起来。 三条樱子敲定所有细节的时候并不是瞒着他进行,相反,迹部景吾知晓此刻正进行的每一个步骤,甚至他还补充过那其中的疏漏,可是行动时他却被排除。 三条樱子的态度很坚决,她告诉北井燎要是敢把他迹部景吾列入,她就敢撒手不管,‘任所有人死绝我都可以袖手旁观,可他迹部景吾不能出半点差错,是我自私,那又如何?’ ‘你们可以换个策划人,我无所谓。’ ————就因为三条樱子敢直言不讳,纵使,需要迹部景吾参与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地方,她的寸步不让令得其他人半点反对意见都说不出口。 怔忡良久,迹部景吾从座椅内起身,走到窗户前,拉起窗帘,抬头静静瞭望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下来,阳光穿过铅灰云层缝隙从高处洒落,浅金柔软的光芒折入眼脸,迹部景吾眯起眼睛,不自觉抬手按在胸口。 “真是笨蛋…”低低嗤笑声中除却羞恼,余下的尽是甜美的酸软。 身为男人的自尊明明是被触犯了,他竟不觉得愤怒,想来也只有三条樱子这种蠢材会干出这种蠢事。 她不肯说什么甜言蜜语还经常惹他生气,可是迹部景吾却认为她的行为比任何一句情话都令人心动。 被保护着视若珍宝,会感动的不仅仅是女人,男人也不会例外。 ……… 不知过了多久,高空倾泻而落的几束光线随着云层流动再次被掩去,光影明灭间,迹部景吾透过眼前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像看到自己阴郁的脸。 感动归感动,心头的忐忑却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散去,反而越来越严重;即使他对三条樱子极有信心,等待这段时间里的煎熬仍是无可避免。 迹部景吾低低的叹息,脑海里堵得满满的全是关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今日即将发生或正在发生的那些事。 三条樱子去的地点是由道明寺椿充当诱饵的部分,计划中,诱饵游走在被圈定的凶嫌行动范围内,伪装寻常人在节假日游玩,目的是引起凶嫌注意,最好能在其行动时现场逮捕,即便有个万一,警方严密布控也能保证道明寺椿的安全。 同样诱捕计划发生在所有警方按照凶嫌往年行动反向推定的范围内,充当诱饵的全是三条樱子说的符合凶嫌喜好的人选,道明寺椿比较重要,是因为她还是唯一一个普通民众,余下的尽是女警乔装改扮。 彼时,迹部景吾犹记得道明寺司愤怒不已的质疑声,他那位卷毛师兄问三条樱子和北井燎,谁能肯定凶嫌一定选在今天行动,万一是明天又或者已经有不知名的女人受害了呢? 三条樱子是如何回答的?迹部景吾抬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回想起当时某个人那一脸的冷酷,她说,‘那就看运气,这两天备案的失踪者没有符合条件的…至于,会不会成功…我又不是神明。’ 听听,多么不负责任… 至于,三浦那里… 秋元一案存活的当事人,北井燎急匆匆与三条樱子见面时迹部景吾跟着远远看过那个人一眼,碍于各种压力北井燎不能让三浦离自己视线太远,可同样他也不敢让三条樱子靠近那人,于是就造成当时那种场面,北井燎和三条樱子聚首,三浦被重重警力包围护在视力所及的最远距离内。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忍不住笑得有些讥诮————比起北井燎,日吉家的兄长确实更有机会成功,因为后者懂得取舍。 北井燎是想得太简单,既要抓住犯案十几年的连环杀手,又想保护三浦进而取得他身后势力的青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果然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等到事情结束…迹部景吾眯了眯眼,不知北井燎的脸色会难看到何种程度,呵~ ……… 冷冷扫了眼玻璃窗外阴沉下来的天色,迹部景吾返身,缓缓踱回室内,心中做出自己的抉择————两相比较,他选择偏向日吉家兄长那边。 倘若那位肯履行早先私下商议好的‘连环杀手落网削弱北井燎等人在刑侦组内的影响后销毁危险人物档案中三条樱子的部分’这一协议,他可以支持对方在警视厅内取得更高地位。 日吉家兄长意图借用警视厅作为跳台最后涉足政界,这点迹部景吾很清楚,既然对方不是将正义放在首要位置,通过合作成为他对付刑侦组的借力,也就足够。 在窗前背光沙发上沉身落座,双手搭在胸腹间,迹部景吾盯着面前的空气,发出一记带着讽刺意味的低笑;室内光线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晦暗,他却没有要开灯的意思,只是静静坐着,等着尘埃落定。 一直等到时间流逝速度模糊起来,视线内能看见的东西变成隐隐轮廓,迹部景吾动了动失去知觉的双手,耳畔有急切脚步由远及近。 又等了一会儿,纷沓而至的脚步声停在书房那扇紧闭的门扉外,有谁低低说着什么,内容听不清晰却似是争执。 迹部景吾缓缓转过头,极目望去,外面的争执声渐渐小下去,良久,又有蛰音自门前远去,从那些步伐行动间的节奏来判断,似是有谁含怒离开,有谁追上去… 正当迹部景吾觉得讶异,黑黝黝的房间内亮起一道细细灯光,亮色从门扉缝隙里由外向内投射而入,随着那扇门慢慢开启金黄灯光迤逦在地上,站在门外的那道剪影背着光,声线圆软,仿佛与光纠缠在一起。 “景吾…不在么?” 沉默片刻,迹部景吾哑声回答道,“我在,别开灯。”制止进入房间那人按开墙边照明开关的动作,他从沙发内直起半身,下巴微抬,“过来…过来我这里,樱子。” “哦——”她闷闷的应了声,同时慢吞吞往前走几步,随即身形顿了顿又折回去阖上门扉,而后返身朝里走,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室内失去光源再次昏暗下来,迹部景吾将手抬至半空,等了一会儿,空气里划过一道气流,略显冰凉的手轻轻贴上他的掌心。 “你…似乎不太…心情不好么?”她的询问声显得小心翼翼。 “没什么。”手下力道往里收紧,顺势带着她摔进怀里,迹部景吾俯首埋进她的颈窝,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发现除了自室外携入的寒意别无其它,绷紧的心绪终是松弛下来,“我等了一整个白天,你…” 她似乎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什么,开口说话时带着刻意的张扬,“我没事,有事的该是别人。” “啊嗯——”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把人从怀里挖出来,就着室内仅有的一点点光线打量许久,又抬手掐了掐,哼笑一声,“刚才是道明寺司,怎么又跟着回来?” ……… 不是他迹部景吾爱计较,而是道明寺司的行为有些奇怪,之前说好了,行动完成后一拍两散,相信道明寺司也不是很愿意和三条樱子呆在一起,如今怎么… 莫不是…“失败了?”迹部景吾无比诧异的问,“你的计划居然出错?不可能啊?” “人抓到了,可是也算失败…对于道明寺椿来说。”三条樱子的脸半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语气中却似有深意。 嗯?迹部景吾饶有兴致的挑眉,“怎么?” “连环杀手如今呆在警视厅羁押室内,可他不是我这里逮到的,是日吉家兄长那组人马,等下北井燎来兴师问罪,你可要帮我挡着。”三条樱子的语调显得极是愉悦,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道明寺椿是上一届女子高中生大赛冠军,我说那连环杀手年纪大了底限都丢掉,之前果然是误会了,勇于认错还算他有点原则。” “喂喂喂!”迹部景吾满心无奈,“不杀未成年叫什么原则?”说完停下来想了想,嘴角狠狠一抽,“你…前段时间莫名其妙让我用迹部集团的名义替女子高生大赛造势,该不是为了让连环杀手发现他失手的目标不属于守备范围?” 这么说来…“昨天你信誓旦旦威胁道明寺司干嘛?”害他忐忑不安一整天,以为她的心狠手辣进化了,耍我?混蛋! 三条樱子没有做出回答,迹部景吾却从她身上倾泄而出的气息里察觉到狡黠之意,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灰紫凤眸眸光微闪,视野不明的昏暗内,迹部景吾悄悄掩去眼底的复杂。 这人无论如何都不肯牵连无辜者,他没有看错人。 ……… “然后呢?”他抬手将她扳回自己面前,凑近过去,低低问道,吐露的鼻息里他嗅到近在咫尺温暖的热度,“然后呢…”他重复一遍疑问,声音却含含糊糊,连带思绪都恍惚。 “别说话…”不等她回答什么,他摸索着要去亲她的嘴唇,记忆里绵软甜腻的味道…然后,眼前猛地大亮。 猝不及防下,灯光刺入眼里,激得迹部景吾眯起眼睛,视野一时模糊,蜷在胸前的人迅速惊跳起来,拔高的声音多少有点恼羞成怒,“道明寺司,你还有事?!” 闭了闭眼,稍待片刻,等到眼睛适应,迹部景吾睁开眼睛,怀着少许好事被破坏的怒意,定睛往门的方向看去。 看清楚门口卷毛师兄青白交错的脸色,迹部景吾额角突突直跳,开口之前眼疾手快攥住窜过身前似是要跑去算账的三条樱子,目不斜视,问话对象却是道明寺司,“连环杀手落网,你还有什么事?” 道明寺司的眼神有些发直,脸色更是透着铁青,静默好半天,抬起手露出掌心的移动电话,“我姐姐…问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啊——那个啊——”说话间三条樱子的手挣了挣,迹部景吾却不肯松开,见她侧首瞥了他一眼,他回之以威胁眼神,之后她抿抿嘴角不再继续挣脱,转开眼睛看着道明寺司,象是想了半天,眉宇间露出少许犹豫,“因为没必要,我想确认的是你姐姐的决意。” 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和道明寺一样满头雾水,两人同时瞪着三条樱子,却见她歪了歪头,遥遥指着道明寺司手里的电话,“行动的威胁比千言万语管用,相信庄夫人此刻已经了解,她能够/操/纵你姐姐的未来,却不能/操/纵她对自己生死的决定。” “这是我的回答。”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连环杀手落网,同时警视厅已经为那个暂定嫌疑人办理保释,是日吉警司出面,庄夫人干涉不到警方内部决策。” “你欠我一个人情,要记得还啊道明寺司。” ……… 等到神色不知如何形容的道明寺司梦游似的离开,迹部景吾收回视线,将目光缓缓转到三条樱子脸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为什么这样帮她?” 几乎不遗余力…迹部景吾所知的,三条樱子与道明寺椿只见过一面,按照她的个性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一开始透过媒介宣扬女子高中生大赛,原本迹部景吾以为是与她的计划有什么关联,方才她却承认那不过是要连环杀手转移目标之举,保护道明寺椿的安全,这点勉强说得过去,可是接着… 她三条樱子居然亲自开口插手警方事务?道明寺家的压力警方那里不会置之不理,虽然不至于冤枉无辜,让对方滞留警局却是一定,今晚三条樱子求助于人,日吉警司自己也要承担压力,援手之情更是算在她身上…道明寺椿哪里值得? 迹部景吾皱紧眉头,内心百般滋味,三条樱子沉默良久,而后缓缓仰高脸不让他看清楚她此刻的神情,“大概…” 她用极缓慢的速度说道,似乎自己都不太肯定,“我不希望她很久以后,每当扪心自问都后悔不迭,我记得她的话,她一直责问自己,为什么不多努力一点?” “也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许是她语调里的哀凉感染了他,迹部景吾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同样觉得凄冷。 很久以后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多努力一点?————默默重复三条樱子的话,而后,迹部景吾忽的一愣,“你怎么知道很久以后的事?” “啊——”三条樱子呆呆的低下头,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底流光一闪,眉宇间的恍惚就此淡去,“大概是做梦,别在意。” 见她恢复往常的表情,又露出明显转移别人注意力的傻笑,迹部景吾冷哼一声也不继续追问,顺着她的意思开口问了另外的问题,“答应北井燎的事完成了,你自己的部分呢?” 答应北井燎合作抓捕连环杀手,此刻那人落网,迹部景吾反而如临大敌————她三条樱子私下里计划的事呢?是正在进行还是已经完结? 闻言,三条樱子但笑不语。 ……… 又是这样笑着却什么也不说,明明…迹部景吾忍不住恼恨可又不能如何,两人一站一坐,又过了一段时间,三条樱子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同时迹部景吾听到他放在房间一角书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的声音。 悠扬的乐声里三条樱子弯了弯眼睛,嘴角漾开的笑意毫无感情,眉宇间霎时杀气弥漫,看得迹部景吾生生打个寒颤。 他盯着她看连电话都顾不得接起,直到她等得不耐烦自动走到桌边拿起电话抛给他,“接起来,应该是日吉若。”她一字一句冷冷说道,有些模糊的声线却是血腥味十足。 迹部景吾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错也不错,手指微动按下免提键。 “部长,北井燎那里丢了三浦!” 果然…迹部景吾吸了一口凉气,直接掐断通话,眼睛缓缓眯紧,“你怎么办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哟~”三条樱子敛起眼帘,唇边浮起一个畅快的弧度,“这次之后我希望永远不要和名门闺秀打交道。” 她说得没头没脑,迹部景吾听得云里雾里,幸好间隔几分钟她继续说下去,“原本三浦是不会失踪,倘若他身边双重保护都在…” 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她感叹似的笑了笑,“下午的时候道明寺司告诉我,美作玲的母亲外出时遭遇意外,她被护送回他外祖那里,之后龙泽组倾全力保护组长的爱女。” “世上的事真是凑巧。” “警方与黑道双重保护已去其一,接着北井燎与日吉警司意气之争,再去其二;事不过三,于是就这样。” “你…”迹部景吾怔忡半晌,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居然…调虎离山?!你疯了!如果被人发现…” “怎么可能是我?”三条樱子立刻抬起头,屋顶吊灯的光瞬间倒映在她眼底,光芒乍现竟是锋利如针尖,“没了私生子那一系出类拔萃的后代,龙泽组将来会落在谁手里?不过是有人顺水推舟,所以…” “幸好我没有手足,三条家也没有引人觊觎的东西。” “美作玲…的母亲?”迹部景吾怔怔的低喃,心头一时冷得象压着冰块,“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逛街的时候遇到意外,事后或者查明那不过误会一场。”三条樱子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眼睛静静对上他的视线,浅薄的眼底有淡淡的复杂之意,“只是这期间她异母兄弟的孩子发生了遗憾。” “我说过我什么也没做,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 迹部景吾面沉如水,心底除却骇然于三条樱子口中的内/幕,同时也无比惊讶,他一直知道她极是厉害,可那些原本是建立在三条樱子身负异能的基础上。 因为她能‘看见’真实,所以,较之一般人手段莫测;如今三条樱子失去异能,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甚至体/能比健康女孩子略逊一筹。 可是…按照她近段时间所作所为看起来…迹部景吾细细想了许久,猛地惊觉他似乎再一次低估三条樱子。 怪不得日吉若说三条樱子有本事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原本他以为的,她因为异能较之常人聪明些的推断竟是大错特错,三条樱子没了异能反而更可怕,不——或者该说,异能不过锦上添花… 倘若,连美作玲母亲此番反应也在三条樱子预料当中,假设她一早就算计好所有人会有的应对同时将其列入计划,她在把握人心方面,进退间的分寸简直堪称妖异! 106第一百零五章 一月五日,宜:纳采、祭祀、出行,忌:开市、置产、掘井。 一大早起来,我收拾好一切,将接下来几天可能需要注意的事宜一一交代给竹内小姐,最后拎着行李出门投奔等在外头许久的那部轿车。 万年历上说今天适宜出行,走出家门我抬头一看,天色果真晴朗,碧空如洗,虽然空气里透着寒意,路边的积雪却消融得差不多了。 还未走到那部异常扎眼的银灰轿车跟前,车厢门已经被开启,里面钻出来的人气势张扬,一开口是我听得惯熟的跋扈声线。 “三条樱子你磨蹭什么?居然让本大爷等了足足四十分钟。”眉梢一高一低,斜觑的眼神似是不屑,却边说边上前抢过我手里的行李,掂了掂,嘴角一撇,“四天三夜的旅行你就带这点东西?御寒的外套都不多带一件么?” 我眯着眼睛傻笑两声,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接声辩解什么————如此风和日丽,紧接着又是心驰神往已久的旅行,果然还是不要据理力争横生枝节的好。 许是觉得我态度不够诚恳,迹部景吾灰紫的凤眸微微一挑,凉凉的哧哼一声,眼神约莫是再说‘等下我们慢慢算账’的意思,人却一把捞过我的肩膀,将我往车里推。 我钻进车厢,他替我安置好行李,等两人各就各位,轿车稳稳的行驶出去。 ……… 窗外静止的风景开始流动,我把厚厚的外套脱下来扔在一边,整个人缩在座椅里没了精神,眼睛的上下眼皮立竿见影的开始打起架来。 从今天算起为期四天三夜的旅行,是我与他计划过几次却因种种意外与顾虑不得实现,结果一再拖延直到春假才找到时机如愿以偿的想法,然而,目的地却也不是原本迹部景吾盘算好的箱根温泉之旅。 元旦那日他与我提过趁着春假无所事事两人做点什么,可是真正实施的时候,迹部景吾设想里第一选择欧洲是去不成了,因为三条樱子的签证不知在哪个关卡被人动了手脚竟是没办法出境;至于第二选择箱根…嗯~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总之迹部景吾接到消息说他的祖父似乎外出会友。 总而言之,他把我介绍给家人先斩后奏的心思是付诸东流,彼时我见他闷闷不乐只得好声安抚之,许了n个不切实际的承诺之后他的脸色方才转回来;两人又拿了地图研究,后来我灵光一闪决定朝访高野山。 位于和歌山县东北部的高野山是真言密宗圣地,新年里专程上山祈福许愿是许多人的选择,虽然生平不信神佛,人说‘心诚则灵’,我却仅知‘问心无愧’,但是,听听暮鼓晨钟,掸掸经年尘埃,修身养性,也算是一件颇风雅的事。 许是我的提议还算符合某人的心意,于是行程就此定抵。 至于其它种种纷乱,我与他各自两耳不闻窗外事,想必北井燎那里焦头烂额也暂时抽不出手来理会别的,于是,今日很顺利的上路。 ……… 东京与高野山两者之间的路线横贯日本,中间要经过大阪。 按照旅行的乐趣来说本该一路走一路赏玩,可惜,迹部景吾怕夜长梦多生生让这得之不易的休假夭折,所以他安排了直升机,从迹部集团大厦顶楼起飞到和歌山县某处停机坪降落,一条直线干净利落,整一副出财大气粗暴发户嘴脸。 表面上我郁郁不乐,肚子里却暗自(⊙v⊙),这这这,这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逮住个金龟婿的好处咩? 出个门都这般兴师动众,身为小老百姓不要太肝颤,(﹃),转念一想,又多少替某君心有戚戚,他必是被以往种种意外惊到,不愿各种天灾**血肉横飞,也只能特立独行。 啊——扯远了,言归正传。 ……… 冬季日照偏短,抵达的时候一轮红日沉沉欲坠,远山峰顶的皑皑白雪却给暮色平添几丝亮意。 一行人逗留在靠近山麓的某家民宿,原本应该直奔山里宿坊,可是迹部景吾却说他与我两人风尘仆仆外带心存杂念,唯恐对神佛不敬,还是原地休息一夜,第二天徒步上山以示诚意。 我莫名其妙却也听之任之,平日里是不曾见过迹部景吾这般虔诚,也没听说他有信仰,不过…算了,他眉宇间微微的喜悦值得回票价。 接应我们来此处的人共计三名,均是相当干练的男子,迹部景吾让他们稍行安顿后自行离去,我趁着他们或放置行李或安排住宿时走到庭院里放眼眺望。 群峰环抱的高野山残冬将尽,拂面而至的风里稀稀落落藏着檀香的味道,侧耳聆听,不知哪里传来诵经梵唱,只言片语却似是会洗涤人心,我深深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冰冷冷的寒意和着草木森涩灌入胸腔,三千烦恼、积郁难平,一时都抛诸脑后。 或许,参禅拜佛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至少能得个心安。 ……… “你在做什么?” 晚风送来纷沓的脚步声,并着某个人略带迟疑的询问。 我睁开眼睛,回过头,却见迹部景吾与接应我们的那三人并肩走过来,到得近前,他扫了我一眼,随即站定,对着那三人微微颔首,“我要离开的时候通知你们,和今天一样东京会安排直升机。” 接着又是你来我往的寒暄,几分钟后那三人离去,迹部景吾收回目送的视线,转过脸来,眉梢一挑,“不冷吗你?” “啊——”我默默远目,一时把刚刚打定主意要装文艺的词给忘得一干二净,想了想,抬手筢筢头发,装叉的说道,“那钟声听着真是寂寞。” 迹部景吾哼笑一声,也不答话,伸手攥过我就往屋子里拖,我干笑两声随着他踱进温暖的室内————原本想借景抒情,结果…我与他果然没有浪漫的命啊~ 方才,我不知怎的竟想起早年看过的武侠书,那些背负邪/教污名却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至死不悔的教/徒口中传唱的词————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此情此景,我竟联想到这般不吉利的东西,真是…呵呵呵~ ……… 在房间里稍作休整,迹部景吾就让我出门吃东西,饭后准备去泡个热腾腾的澡。 也不知迹部景吾内心作何打算,许是觉得没有安全感?他居然!只要了一个房间!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下此地独有的风气,许是寺院林立禅意浓厚的缘故,据说附近宿坊旅店基本上都呃~我不知怎么形容,总之除了房间独立,其他设施都是公用的,比如澡堂,比如洗手间;传统和式风格,面积小小的榻榻米,晚上睡觉先铺床,娱乐就是看电视,还必须跪坐,果然很适合参禅悟道,囧。 好在餐食还算符合我的口味,素斋什么的对于喜欢蔬菜的我个人来说正合心意;一顿饭吃得倒是愉快,迹部景吾这个西式餐点养大的人看上去脸色还好,至少没剩食物。 把眼前餐盘内的食物全数扫进肚子里,而后我放下手中的筷筹,等了一会儿,慢半拍的迹部景吾斯斯文文的拭了拭嘴角,于是我动手收拾桌上的器皿,端着它们交到厨房去。 经营此处民宿的是位有些年纪的妇人,四十颇有余五十尚不足,笑起来的时候神情很是和蔼,态度也很亲切,她总是拿眼睛打量我与迹部景吾,等我开口与她说话,答问间她也笑眯眯的说些年轻人相处要彼此忍让的道理。 许是我见多了周遭觉得我与迹部景吾各种不相配或怜悯或恶意的心思,碰到她这样的人一时竟招架不住,交谈几句让我有忙不迭逃窜的欲/望。 不过,许是今晚气氛太平和,也或许她眼底的期望太明显,我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想是此处偏僻投宿的人不多,她说老人家想唠叨也没听众时常自言自语,我觉得偶尔八卦也不算什么呃没风度的事,于是就蹭到她身边站着,竖起耳朵。 新垣太太(民宿老板娘自称)把衣袖挽到手肘处,在洗水池边利落的洗涤碗筷,嘴里边絮絮叨叨,她不让我帮忙又留我与她闲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间我把目光四下游移,不想却看到边上有一件颇奇异的饰物,是新垣太太从腕间褪下来的,方才没留意,此刻定睛看清楚却让我一愣。 “这是…”我不敢真的伸手去碰,只得凌空点着那物,嘴里问道。 它是一百零八颗木珠佛串,上面却有一颗勾玉似的白色缀物…在灯光下温润如玉,可是又看不出材质,白森森的…象是… “这是熊牙…”新垣太太将碗筷归置好,又洗了手拿布细细擦拭干净,这才拈起珠串戴回手腕上,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她的眼神悠远,眉宇舒展,笑容居然透出几丝明丽。 “哦——”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很知趣的不追根究底,与她道过别就返身走出厨房,到了餐厅发现迹部景吾人迹渺然,就又回到房间。 拉开纸门见迹部景吾盘膝而坐,依着小茶几,盯着房间一角开着的电视机。 ……… 听到动静他侧首看了我一眼,随即有扭过脸继续看电视,等我挨到他身边同样坐下,他将茶几上的托盘往中央推了推,下巴微抬,也不说话。 我端起玻璃杯,一口气将温度适宜的茶水灌进肚子,重重舒了口气,然后转头一起看起电视来————原以为播放的是综艺节目什么的,没想定下神一看却不是心想的,而是… “哼~怪不得我们能这么顺利旅行。”迹部景吾凉凉的在我耳边开口道,“原来…连环杀人案告破。” 他说的却是电视里正在播出的,十几年悬案真凶落网,警视厅一时扬眉吐气的专题报道。 默默挑了挑眉,我龇了龇牙,“给了那么多线索还捉不到人,那些警察可以全部去死了。” “啊嗯?”迹部景吾收回盯着电视的目光,改为瞪着我,“除了设局你还做了什么?看过所有资料就能抓到凶手?” “只是看过那些资料。”我歪了歪头,装叉的眯着眼睛笑,“其实没什么,不过是有很多当时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关键。” “怎么就你看得见?”迹部景吾的脸色一黑,磨了磨牙,“你总不会告诉我,那些警察除了浪费纳税人金钱一无是处?” “怎么可能?警方是国家法律正常运转的齿轮。”我抿抿嘴角,怎么也不敢真的狂妄自大,人贵自知,我不过是…想得比别人多些,经历曲折了些,如此而已。 “那个人犯案的时间很有规律,不是工作就是生活方面比较特殊,这是第一。”我抬起手,扳着手指开始点算。 “因为要掳人杀戮,他必须会开车,住处也需要保持独/立/性与私/密/性,几年前销声匿迹又重新出现,这表示或者他出了意外或者不在国内,反向推断,这样范围就缩小了。” “往常他犯案的时候用的车或许是租借来的,常年生活或工作不在国内,身体可能受过很严重的伤导致他无法再狩猎。” “追查十几年来系列失踪案发生前后在那附近出现的车辆是否存在租赁情况,排查特几个比较特殊的常年漂泊在外的工种人员…虽然比较繁琐,收效却绝对很好。” “以上种种,警方要是抓不到人,我也无计可施。” ……… 迹部景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闷闷的开口说道,“结果,真的如你所料。” 他说的是刚才电视里披露的情况,嫌疑人今年五十二岁,从照片看起来竟是神容倜傥,果然很能讨女人欢心的模样,远洋船大副,几年前在国外意外受伤后闲赋在家… 卿本佳人,奈何视人命如猪狗?我摇了摇头,对电视里大肆报道的,关于嫌疑人种种事迹与他为何犯案的揣测,表示不予置评。 再多借口也无法粉饰太平,就如同有朝一日,倘若我罪有应得…也是相同心思。 “对了——”许是我出神的时间太久让迹部景吾不耐烦起来,他的手探过来重重弹在我的额头上,语气有些阴森,“你没有别的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哈——什么事?”我眨巴眨巴眼睛,作‘你说的啥我听不明白请用地球语言’的表情。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神情颇具威胁性,“这次的旅行你坚持要到高野山来…还要我继续说么?” “嗯——嗯——”我皱着眉头,半晌无语,待得发现他眉宇间煞气大盛,脸皮重重一颤,抬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啦好啦——” 我说还不行么?你那满脸比鬼狞恶的样子,吓得我小心肝扑扑跳啊亲! 整了整脸色,又偷偷看了眼迹部景吾‘不说实话要你好看’的凶神恶煞姿态,我清清嗓子,颤巍巍开口道,“资料里提到秋元舞子生前每年都会到高野山渡假…” “那又怎么样?”迹部景吾愣了下,随即撇撇嘴角,有些不以为意。 “没怎么样,我只是奇怪。”耸耸肩,我抬头改看着天花板的隔尘,慢慢眯了眯眼睛,“资料还说秋元舞子是基督教徒,没有特别的理由是不会涉足佛教圣地。” “比如说…”迹部景吾的语气凝重起来,片刻之后他忽的低呼一声,象是想起什么,说话有些急促起来,“你是说她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人?” 我收回视线,低下头来,“秋元舞子的父亲,我是说她母亲每年带她来,或许是为了让某个人见一见女儿。” “和尚?!”迹部景吾灰紫凤眸瞪得滚圆,“不是吧?” 脸皮默默一抽,我白了他一眼,“法庭外狙击小仓的远程枪支需要专业技术,你想想除了警方还有什么职业有那个能力?” 我说完之后,迹部景吾露出深思的神情,“射击运动员…” “你忘了还有一种…极特别的…”我不等他继续想下去,直接给出答案,“日本有职业猎人的吧?他们拥有持枪证,合法持有枪支。” 迹部景吾猛地一怔,眼睛里还有尚未褪尽的茫然,语调拔高,“职业猎人…确实…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该不会一开始就?” 被他那样震惊的眼神死死看住,我有些不安的动动,挪了挪身体,试图避开他的目光,“我是后来才想起来,现在也是来看看…而已。”说得中气不足,自己都心虚。 ……… 我真的是后来才想到职业猎人一说,加上秋元舞子的母亲早年经历模模糊糊,若不是秋元舞子每年惯例的行程…谁会想得到? “那现在你打算做什么?”迹部景吾显然是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得很,“总不会打着和偶像握手签名的主意来的吧?”说着他扭身去拿边上的包,语气恨恨然,“我通知日吉若,转告警方,真是疯了你这混账!” “诶诶诶!”我见状不妙忙不迭横过茶几扑上前,“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人还没回来啊喂!更何况我不觉得他做错什么,是法庭让他绝望,你总要等我确定…” 迹部景吾的动作猛地停顿下来,他扭过头,眉心皱得死紧,“等你确定三浦死亡吗?” 107第一百零六章 我想如果就此深入探讨下去,今晚或许我与他会产生极大的分歧,为不相干的人吵得面红脖子粗,不是增进两人默契的手段,反而替将来埋下隐患的契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思来想去,干笑两声就此打住这个话题,我一贯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只能慢慢琢磨相处之道,再念及他的情意,我退一步也是应当。 沉默许久,我抿抿嘴角,从茶几上起身,仍旧端坐回原位,细声细语作小低伏,“你直接打电话给日吉警司,透过第三方转述反倒不容易说清楚。” 迹部景吾半晌没说话,面上露出一抹深思,考虑了一会儿忽的又把手机收起来,转过脸来静静看着我,仍是面沉如水,语气却好了些,“算了,确实不知该怎么说。” 灰紫凤眸似是犹带忿意,他低低的叹口气,说道,“就当不知道这件事。”顿了顿,他的声线拔高几度,带着点命令意味,“明天我们一起上山,不许再节外生枝。” “听你的。”我连忙捣头如蒜,只差没竖起手指发誓以示诚意。 不知怎地,许是觉得我的忠心过于急切?迹部景吾挑高一边眉梢,眼角斜睨过来,神色有些狐疑,“这么听话?我怎么觉得…你在打坏主意呢?” 看他这样唇角微微勾起,一幅‘我已经看穿你一肚子坏水还不从实招来’的模样,我的眼皮一颤,傻笑两声,“我这么纯良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冤枉我嗷嗷嗷——” “是么——”迹部景吾阴森森的微笑,手臂横过来重重掐起我一边腮帮子,又往上提了提,“套用你自己常说的中国那句古话,‘日久见人心’,本大爷拭目以待。” 指间揉搓良久方才松开,随即他露出真正愉悦的笑容,“好了,去洗澡,今晚早点睡。” 从他铁钳似的爪下逃生后我也不敢多废话,匆匆收拾洗漱用具就前往公用浴室,花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把自己一身皮都泡出褶子,然后心满意足踱回房间准备早睡早起。 ……… 拉开纸门,室内光线昏暗,入眼间情景却是与出门前大相庭径,身形微微一顿,我盯着地板中央铺陈好的被褥抽了抽嘴角,想了想,轻手轻脚阖上门扉,走到角落将手里各色物什放置在案几上,然后蹭上前,蹲下,伸手拈起被角,往里看了看。 隆起这一团果然是某人虾米型的睡姿,他背朝外缩在被窝里,半丝往常大马金刀的气概也没有,反而象个小孩子。 于是,我探手戳了戳他的肩背,鬼气森森的问道,“分我一半被子,行么?” 他也不转过脸来,反手夺回被角将它掖回自己身上,把脑袋露在外面,拖着棉被往内侧挪了挪,声音闷闷的,“柜橱里自己拿,晚上不要踢被子。” 怎么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盯着某颗银灰后脑勺呆滞半晌,我抬手揉揉额角,然后才默默起身照着他所说取来另一床棉被,把自己放平在里面,闭眼。 一段时间过后,听着近在咫尺绵长的呼吸声,我也渐渐觉得困顿,脑子开始迷迷糊糊… 山里的夜晚寂静无声,又时值深冬,虽说时间尚早,入耳却是除了风拂过树梢发出的簌簌细响再无其它,仿佛连时间都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神智挣扎在梦境边缘,迷迷瞪瞪间竟蓦然一惊…或许是潜意识里察觉了什么,一个激灵,整个人骤然清醒,睡意全消。 猛地睁开眼睛,我瞪着越发昏暗的天花板,竖着耳朵,凝神细听————外面似乎有什么异动,轻轻浅浅,象是有人踩过木质走廊的脚步声。 隔了不太久的一段时间,声响由远及近,却是一前一后两个人行经附近…前者步履轻巧,后者身形稳重,听着节奏来判断,一位是新垣太太,另一位却是陌生人。 “许久不见…您…” “…今晚…” 新垣太太的只言片语在寂静如水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另外那人始终沉默,两人间的气氛却是平和,言谈间渐行渐远,那些声响绕过回字形庭院停留在正对面,接着是拉开纸门入内安顿的杂音…再不久,一切复又泯然无声。 许是就别重逢的友朋前来投宿吧?我想。 又等了一会儿,待得失序的心跳逐渐恢复,我闭上眼睛,翻个身,卷卷被子把整个人埋进去。 ……… 再一次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我抱着被子坐起身,怔怔出神,又是一夜无梦,真真奇怪,每次在他身边总是睡得特别安稳,莫不是我潜意识真的觉得安稳无虞? 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忍不住叹口气,筢筢头发,侧头看向一边,而后一愣————临睡前躺在身边的人杳无踪迹,连铺被都收拾得一干二净。 探出手摸了摸榻榻米,发现触/手冰凉,收回手,我直愣愣的扭头望向门边角落那里…放置洗漱用品的盆子被动过,看起来他是依照往常习惯早起锻炼去了… 深吸一口清晨冷郁的空气,我抬手揉揉鼻子,不甘不愿离开温暖被窝。 他说一早要去爬山…好吧好吧——刷牙、吃早餐先,免得等下人转回来见我还赖着又是一顿臭骂。 什么睡久伤神、生物钟紊乱、养猪似的…唔唔唔——为了挽回所剩不多的形象,还是拿健气的精神面貌迎接的好。 刷牙、洗脸、上厕所,早起三件事完成后我施施然摸到餐厅,还没继续前行摸进厨房正好看到新垣太太从里面转出来。 “早上好。”我扬起一只手,笑眯眯的招呼道。 “你起来了?”新垣太太看起来有些惊讶,上下打量我几眼,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抿着嘴角,表情/欲笑不笑的说道,“不早了呢~现在已经快十点…” “那个少年特意交代不要打扰你,说是你累了要多休息,呵呵~”许是忍俊不住,新垣太太抬手掩着嘴角,眼神飘忽,“你去坐吧我端早餐过来。” “诶?!十点啊…”我筢筢头发,干笑着不知如何接话。 新垣太太返身往厨房走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柔声说道,“早上云层很厚,光线暗总让人觉得还早,看天色或许会下雪,你们先别急着出门游玩,听听预报怎么说。” “啊——多谢。”我对着她的背影提声致谢,而后折回餐厅找个位置安坐,眼睛盯着厨房的方向,心下胡思乱想。 与昨儿不同,新垣太太的神情里透着明显的喜意…莫非与昨晚来投宿的客人有关?是她的老朋友还是… 心思正拐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新垣太太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我看着她眼底打从心底流露出的愉悦,一时暗自羞愧… 那什么,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天底下也不至于有这样巧的事,哪里可能投宿的旅店恰恰与我图谋之人有关,昨儿后半夜出现的更不可能正是此番原本要寻的,我这习惯性扩散思维果然容易小人常戚戚,打住打住! ……… 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又跟进厨房帮忙拾缀,之后,我怀着消食的念头慢悠悠朝房间走,打定主意,等迹部景吾回来两人收拾行装到上山投宿寺院去。 沿着回字形木廊行走,转过拐角时不期然侧头看了正对面一眼,庭院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树,深冬仍是枝繁叶茂,冠盖如倾,此时,树下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看不见样貌,只能从花白的头发判断出年纪已长,一身墨黑长袍,微微佝偻着背。 听到动静对方转过脸来,面容矍铄,目光却极是锐利,飞快扫了我一眼复又漠然收回视线,回转身继续出神。 可就是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刹那,被他那样一看,我的心头咯噔一声,象是被针尖扎了下,看似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形于外的气势竟是如此惊人。 内心掀起滔天巨浪,面上仍是强作镇定,我不敢继续逗留,脚底加快速度,三两下抢到房前拉开纸门,正要闪身而入,背后传出声音,“小姑娘。” 相当客气的语调,内里却仿佛有些异样的冷意,隔了一会儿,又重复一遍,“小姑娘。” 这次音量加重了些,薄怒也变得明显,“老头子叫你也不回头,真是没礼貌。” 眼见没办法蒙混过关,我收回踩进房间的那只脚,转身朝着庭院走几步,停在一段距离外, “请问您找我有事?” 老人上下打量我一阵,眼神有些诡谲,“过来,站近点让我看看。”命令式语气,微抬的下巴不耐烦的神情依稀有几分熟悉。 我蹭着鞋底挪近些许,然后停下来,死活没勇气靠得太近;老人冷冷的哧哼一声,目光一寸寸从我脸上身上刮过,反复打量,过了半晌,又重重哼了一声,“真丑,还这么瘦…” “呃——”我的嘴角剧烈抽搐,干巴巴的赔笑道,“长得不好胜在安全,至少家父家母能少担些不必要的心。” “还瘦巴巴的——”老人仍是满脸寒霜,一边缓步走过来,一边慢慢的嫌弃,“一阵风就会刮走的小身板,看起来就营养不良。” 绕着我转过一圈,最后在我面前站定,老人将双臂抱在胸前,神态平静,说出口的话却会让人吐血的刻薄。 “平胸、筒子腰、没/屁/股,还眼神散乱…” 囧囧囧————我满头黑线,一口血直想喷到眼前这张沟勒纵横的脸上,拿出十万分力气忍了又忍,最后败在老人教导主任+班主任巍峨广阔的气势下。 忍字头上一把刀…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忍! ……… 深呼吸十数次,我狠狠咽下喉咙口堵着的血,低眉顺眼,“实,实在…不好意思。” “哦~~”老人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睛,“其实你在心里咒骂老人家我吧?” “不是咒骂是腹诽。”我龇出一口白牙,“胸小腰粗什么的…上次体检的数据还好,可能今天我穿得厚不显身材…” “看上去不是个聪明的,就是脾气还说得过去,算了算了,老人家也不管那么多事。”老人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面色仍旧难看,背着手返身走出几步,身形微顿,侧首再一次阴沉沉瞪了我一眼,却也不继续刁难,自顾自走回树下。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老人似乎失去打击我的兴趣,我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忙不迭转身就要脚底抹油,却在此时… 回廊拐角处转出一个人来,步履匆忙,与我两人面对面碰个正着,四目相对都是一愣,来人却是一早不知哪里去的迹部景吾。 对上我的视线,迹部景吾脚下不停直冲过来,等他走到我跟前站定,衣裳挟着寒露,看神色竟然焦急不已。 我愣了下,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脸颊,“怎么?好冰,有事回房间说。” 迹部景吾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下一秒目光越过我落到后方,灰紫凤眸徒然睁得滚圆,“祖父?!”他拔高嗓子,神色惊疑不定。 “诶?!”我猛地回过头,险险扭到脖子,“你祖父?!”盯着立在树下脸色臭得象是谁欠他几千万没还的老人家… 膛目结舌良久,我眼角一抽,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长得不太像…” 闻言,原本还算温和的望着迹部景吾的老人飞快白了我一眼,语气甚是愠怒,“当然不像,我孙子和他母亲一样美貌,你个蠢材!” 迹部景吾抬手扶额,满脸扭曲的痛苦,“祖父——” 这下倒是很像了,这种张口闭口不是‘蠢材’、就是‘白痴’的脾性————我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迹部景吾,脸皮一颤。 三个人,六只眼睛,相对无言… 又过了很久,我把脸偏到一边,避开迹部景吾眼底‘你们怎么凑到一起?火星撞地球了喂!’的惊悚询问,抬手抓抓脸颊,故作温良的低声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脚下生风窜上木廊,跑到房门口,耳后传来迹部景吾的声音,“祖父您怎么来高野山?不是去访友了吗?”听到说话声,我想了想又停下来,转身,声线提高些,“还是进房间去吧——听说会下雪,我去给你们泡茶。” 人从房门口折返,转个方向往餐厅走待要去寻新垣太太,才走出两步拐角处闪现的人影恰恰免去我的行程。 ……… 领头的是新垣太太,落后她一步还有一位男子。 对着新垣太太笑笑,随即我的视线不经意转到她身后,定神看清楚那人样貌,心里猛地一跳。 目测四五十岁的男子,模样有几分眼熟,却并非先前我看着迹部景吾他祖父感觉的依稀仿佛,而是真的曾经见过面的熟悉。 这男子不正是几天前的深夜,闹市巷角内,津川被杀现场的那个目击者吗? ……… “南泽…” 我听见迹部景吾的祖父高声招呼道,语气里带着旧友重逢的欣慰,“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啊~听说你辞掉护林员工作,这两年躲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嗯——见长辈了... 108第一百零七章 三方人马的汇聚让原本就不算空旷的庭院显得愈见狭隘,我僵立在房门口一时忘记下一步该做什么,眼睛直愣愣盯着迎面而来的两人,脑子有些懵。 被称为‘南泽’的那男子在与我擦肩而过时眼神微动,眉宇间虽然不动声色,却明显是看清楚我的样貌进而确认了什么,待得他眼角余光扫到站在不远处的迹部景吾,身形更是有顷刻间的凝滞;当然,这些异样转瞬即逝,如果不是密切留意他的人不会察觉。 至少,走在他前方的新垣太太就没有发现身后短短几秒钟内的暗潮汹涌,而站在庭院内的另外两人如何,我就不得而知,因为我的注意力暂时顾及不到。 新垣太太领着那男人走下回字形木廊,将人带到庭院中央,之后,完成引领任务的新垣太太笑容满面功成身退。 我怔怔盯着返身折回嘴里说着要去准备茶点的新垣太太,又默默目送她消失在回廊转角处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无声的叹口气。 良久,等到回廊内外再无其他干扰,我收回视线,目光转到庭院内上演久别重逢的那两人以及神情略带诡异的迹部景吾那里。 迹部景吾的祖父已经与那名唤‘南泽’的开始相互寒暄,两人俱是笑意盈盈,言谈举止无一不是透出热络与感慨,倒是一旁的迹部景吾表情扭曲,看着仿佛吃坏肚子。 “喂!你看,这就是我孙子。”迹部景吾被他祖父一把捞到身侧,老人眼底是掩不住的骄傲,说话的语气拔高几度,明明白白的炫耀,“很不错的小子,对吧?” “嗯——和你说的一样。”南泽面带微笑,上下打量迹部景吾的眼神与长辈初次见到优秀后辈时的欣赏一般无异,隔了一会儿,他调转视线把目光投向我这里,“那是…” 于是,在场三人的注意力一时聚焦过来,迹部景吾的祖父皱了皱眉,“这臭小子的女朋友。”语气有些咬牙切齿,顿了顿复又抬手挥了挥,对象却是身边呆掉的迹部景吾,“去陪你女朋友,站在这做什么?” 迹部景吾象是真的愣住,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声,脚下却怎么也不动,只拿一双眼睛反复在他祖父和南泽之间打转,脸色看着无比纠结。 我抽了抽眼角,赶在迹部景吾的祖父变脸之前奔下木廊,冲上前一把攥住迹部景吾,“景吾,我们去泡茶————”边说边死命打眼色,生怕反应过来的迹部景吾做出什么奇怪举动。 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也认出南泽是那晚巷角命案现场目击者,按照近段时间迹部景吾被训练出来的扩散思维,加上此刻关系到他的祖父,反应会如何激烈都很难说。 “啊…哦——”迹部景吾呆滞半晌,面上神情仍是空白,人却毫无反抗的任由我拖离庭院。 “一个两个都跟笨蛋似的。”迹部景吾的祖父恨恨然低语,斜睨我的眼神明显是嫌弃,随即他丢下一句意思约莫是秋后算账的警告,最后也不管我和迹部景吾有何反应自顾自转头与南泽说起话来。 我牵着貌似接二连三被惊到导致反射弧过长的迹部景吾脚下生风往厨房逃窜,一来是避其锋芒二来嘛~却是打着所有人猝不及防见面后,期间这短短的空隙里趁机探听些消息。 ……… 寻到厨房却被心情愉悦的新垣太太以‘怎么能让投宿的客人动手,怎么说负责招待都是主人的责任’为由拒之门外,没奈何我只得摸摸鼻子滚回餐厅,和迹部景吾两人找了位置坐下,双双相顾无言。 被突如其来的意外这么一打扰,今天的行程眼看竟是打了水漂,我了无生趣的趴倒在桌上,眼睛盯着对面的迹部景吾,心里一边哀嚎一边惊讶。 说起来…原来真的有这般巧的事…昨儿我还嘲笑自己想多了,今早迎面砸下来的打击真真令人沉痛————非但在投宿的旅馆撞见计划中要寻的人,深夜里来的老板娘的友朋居然是某君的长辈! 囧————此时此刻我才猛然惊悚的察觉,之前在庭院里自己为什么从头到脚被批得体无完肤,话说,换了谁看到自家优秀到完美的孙子跟里里外外一无是处的女孩子搀和都会不愉快的吧?更别说晚上还睡一屋。 我满头黑线,外加后背冷汗直冒————不过话说回来,会在此地遇见,究竟是巧合呢还是早已经被人了如指掌?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越想越觉得此地似乎不宜久留,我直起身,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对面的迹部景吾却抢先一步,“那个人,南泽,是那晚我们看到的那个,对吧?” 迹部景吾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灰紫凤眸瞬也不瞬盯着我,“目击者,他怎么会在这里?!”语气绷得很紧,仿佛一小心就会断裂。 “这该问你祖父才对。”我抬手筢筢头发,百般无奈的安抚他,“可能是老朋友,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我能不紧张吗?”迹部景吾瞪大眼睛,“他…”说话声突然消失,他的目光落到我身后,眉宇间的急躁徒然淡开,面沉如水。 不多时,新垣太太的脚步声传来,她端着漆盘走出厨房,笑吟吟的走到我们附近,将手中的物什放置在隔壁更大的那桌子上,而后低声说要去庭院里请南泽和迹部老先生到此处叙旧顺便让我们等下也加入。 待得新垣太太依照她说的往庭院邀请人前来,趁着没人的这段空隙,迹部景吾与我迅速交换意见,两人商定静观其变。 隔了一段时间,南泽和迹部老先生跟着新垣太太到来,一行人围着桌子依次落座,我观察了下在座几人面上的表情,除了不知情的新垣太太,连迹部老先生在内,都是满腹心事。 或许迹部老先生原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依他的阅历与世故,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波澜?理所当然的,此番团团围坐的四人各执一角,面面相觑,仿佛是正无声审视彼此。 ……… 朱红漆盘,象牙白瓷器,小小茶盏漾着浅浅碧绿波光,袅袅上升的白雾掩去眼底的异样,至少表面上仍是一派风光霁月。 新垣太太手执提梁茶壶为每个人添过三道茶水后,许是从诡谲的沉默中察觉到什么,眼底眉梢显而易见的喜悦渐渐化作惊疑不定,过了一会儿,她手下的动作停顿下来,张了张嘴似乎想问最后还是没开口。 又过一会儿,新垣太太终是起身,嘴里说要去看顾旅馆里别的杂事,说完之后瞟了在座几人一眼,许是没有人挽留,她离去前神色里却带着惘惘的失意。 等新垣太太离开,迹部老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对着南泽说了句语意未明的话,迹部老先生问南泽,“你还是…” 对于迹部老先生的别有深意,南泽只是笑着摇摇头,也不回答,沉默片刻开口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你的孙子…” “啊——我家臭小子…”迹部老先生的兴趣立刻被挑起。 两人兴致勃勃开始闲话家常,时不时眉飞色舞。 因为在场四人里另外两位明显是长辈,因此他们谈话时我和迹部景吾只能保持沉默,耳朵里灌满老人家的孩子经,并且还需要打起精神应付偶尔转到身上的问题,一时竟是无法分心思考别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两位年纪相隔一个辈分(迹部老先生是祖父辈,南泽的年纪看起来象是父辈)不知怎么居然平辈论交的男人越聊越投契,话题也逐渐引申到更广阔的方向,眼见他们的注意力移开,我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悄没声把视线往边上挪了挪,看着身侧的迹部景吾,见他正襟而坐,目光平视,一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模样,我抿抿嘴角,垂下眼睫,盯着手里的茶盏,下意识开始清点之前听到那些言谈中包含的情报。 南泽————前高野山区护林员,现辞职无业中,迹部老先生的朋友,之所以两个毫无关联的人能成为朋友,是因为早年迹部老先生在高野山渡假期间曾遇到山难,是南泽救他一命,两人又一见如故,之后迹部老先生时常前来访友,交情持续了许多年,直到两年多前南泽无缘无故辞职才失去联络。 此番迹部老先生得到消息特地赶来寻访旧友,给他消息的是新垣太太。 新垣太太————民宿经营者,南泽的旧识,每次迹部老先生来访友都是投宿此地,三个人彼此都算朋友… ps:新垣太太也曾被南泽救过,同样是山林遇险。 再ps:南泽是持证的猎人。 ……… “这姑娘…”男子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 我抬眼,面上挂出一记笑容,迎着三道投射而至的目光,作温良恭俭的装叉姿态,“三条樱子,迹部君的同学。” 迹部老先生哼了一声,却也不说什么直接转开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有损他的鉴赏水平似的;南泽的脸上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眸光深沉,“说起来我们见过面。”说着他的眼睛转到迹部景吾那里,“平安夜那晚…” “哦~原来你见过老头子的孙子,怎么?他…”迹部老先生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骄纵跋扈蛮不讲理了?” “怎么可能?”南泽的眼睛盯着迹部景吾,人却笑了起来,“是正巧碰到一些事。”接着三言两语将那晚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内容和彼时给警方的笔录相同。 静静听完南泽的叙说,迹部老先生皱了皱眉,“说到这个,你去东京做什么?”顿了顿,象是想起什么待要开口复又停下来,眼神莫明的看了我和迹部景吾一眼,虽然不说,面上逐客的意思却很明显。 见状,我和迹部景吾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祖父,很抱歉,樱子不舒服,我先带她去休息。”迹部景吾面不改色的说道。 也不等其他人对他的当面撒谎做出反应,迹部景吾一把扯过我,掉头就走,两人方才走出几米,身后就听得迹部老先生略带叹息的问道,“这么多年了还没消息?你也该…”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南泽疾声打断,“没什么,我相信她总会回来。”略略拔高的声线显得有些嘶哑,更多的却是情绪不稳的沉痛。 许是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刺激朋友,迹部老先生连声叹气,却也不再继续追问。 身后就此安静下来。 ………………分割线……………… 我和迹部景吾迅速走出餐厅,直到确定不会被人察觉异样,两人才双双长吁一口气,不约而同缓下脚步。 “累死了!” “真麻烦!” 两人同时开口迸出一句,随即又都闭上嘴。 “喂!”迹部景吾凶神恶煞的把脸凑到我眼前,眼神无比阴沉,“你老实交代,那个男人是不是…”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剩下的疑问压回去,眼角飞快斜了某个角落一眼,挑了挑眉,“有不速之客,还是等回房间慢慢说。” 那个方向此刻正有脚步声纷沓而来。 迹部景吾扯掉捂在他嘴上的手,狠狠翻个白眼送给我这才直起身,冷冷的斜睨过去;不多时,领着投宿客人经过的新垣太太出现在视野里,看清楚她身后的人,我和迹部景吾同时冷哼一声,纷纷表示出不耐烦。 跟在新垣太太后面的人…领头的是对于我和迹部景吾来说阴魂不散的北井燎,三个人一照面,下一秒,北井燎立刻越过新垣太太,一阵风似的卷过来,双眼发亮竟是看到救星似的感激涕零。 北井燎身影让开之后跟着他的人的脸暴/露出来,那三张神色各异的脸庞令得我眼角狠狠一抽,顿时不知该先惊讶还是先头疼。 加上北井燎,道明寺椿、道明寺司、美作玲,这四个分坐两派并且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一起,今天是会天崩地裂呢还是会天崩地裂呢? “我就知道…”迹部景吾喃喃低语,口气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 “三条,我把人交给你了!”北井燎露出‘饱受折磨的底层人民终于盼到救星与希望’的解脱神情,一双手掐着我的手上下摇晃,“你居然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啊啊啊——” “你吃错药了?”我死命挣扎想抽/出被箍住的手,一边把视线放到紧随而来的那三人身上,滴溜溜打量一圈过去,满头雾水,“你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迹部景吾的身体斜/插/进来,挡掉盯在我身上怒气满满的视线,压低的声线带着刻意的专横,“还有,放开本大爷的女朋友,小心投诉你性/骚/扰!” “我可是很正直的,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北井燎一脸正气。 “本大爷到哪里关你什么事?”道明寺司一脸找碴的冲/动。 “啊——真是巧遇。”美作玲笑容满脸,神情纯良。 场面顿时鸡飞狗跳。 “闪边!你挡着我了!”御姐样的道明寺椿一掌拍在自己弟弟的后脑勺上,气势如虹将人拍到边上歇着,然后,她施施然走到近前,顺势推开眼前障碍物迹部景吾,对着我笑得温柔似水,“我是来道谢的,别管阿司那蠢材。” “啊…哦——”我愣愣的点点头,眼睛仍是黏在一不小心被打飞扶着腰满脸懊恼又无可奈何的迹部景吾身上,“那什么,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嗯~原本想登门致谢,接电话的女士告诉我你的行程,然后就赶来了。”道明寺椿一掌重重落在我的肩头,来回我的注意力,“离开之前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你一面。” “诶?”我猛地一愣,把盯着迹部景吾的目光转回来,看了笑容满脸的道明寺椿一会儿,确认她眼底没有阴影之后,挑了挑眉,“离开?” 实在抱歉,能给我点时间吗?”北井燎斜地里插/进来问道,望着我的眼神里有明显的焦急,“有点事还是先和你说一下。” 见他似乎真的心急火燎,道明寺椿毫无异议的耸耸肩,随即她转身去到眼看着要开始互掐的迹部景吾和道明寺司那里,不知是火上浇油还是暴/力制/裁去了。 ……… “说吧我听着。”我对着北井燎说道,一边听他叙说一边密切注意旁边强强碰撞所产生的火花四溅,唯恐一不小心让把人带过来发现情景不妙就往餐厅走似乎去搬救兵的新垣太太财产出现损失。 北井燎所说的内容如下: 因为各种关系,北井燎的人手顺便负责道明寺椿三人前来此地一路上的安全。 北井燎来高野山区是为查访三浦的下落,最紧要的目的是确认三浦的生死情况以及能否营救成功,万一三浦已经死亡,则巡线抓捕凶嫌。 于是…问题就来了。 凶嫌是谁? 北井燎称警方通过不眠不休的严密排查,目前嫌疑人暂定为秋元舞子的男友和她的异母兄弟;证据是第一位受害者小仓遇袭地点依照弹道痕迹推算出的狙击地点附近,摄像镜头拍摄到那两人出现。 平安夜被狙杀津川的闹市巷角,那个时间段内在周围也有人曾目击过那两人。 警方怀疑秋元舞子的男友和她的异母兄弟为了复仇联手,失踪的三浦如今也落在他们手中。 至于为什么追到高野山,因为这里是对秋元舞子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而究竟具有什么意义目前尚未知晓,高野山区警务署有线索显示那两人此时在这附近。 如果是他们绑架三浦,高野山区的地理环境也很适合发生点不和/谐的事。 于是,北井燎带着他的人马赶来,试图在事态恶化前力挽狂澜。 最后,他把不小心来凑热闹的道明寺两姐弟和三浦的亲友美作玲托付给我。 ……… 打发掉心急如焚的北井燎,我抬手揉揉太阳穴,死气沉沉叹口气————这还真是…恰逢盛会啊喂!好死不死有关联的人聚集到一起,接下来是要上演六国大封相还是怎地? 深吸几口气,强自压下心头奔腾的暴躁,我告诉自己一件件慢慢来,从最不相干的开始。 于是… 眼睛转到一拳把自己弟弟脑袋敲出一个包的道明寺椿身上。 先从这位开始。 察觉到我的瞪视,御姐样的道明寺椿收回教训弟弟的拳脚,笑容满面的揽住我的肩膀,“不管他们这些混蛋,我们边走边聊?” 说是边走边聊,她的脚步却是朝着民宿出口走。 “其实我马上要走了呢~只是之前怎么也该和你说声谢谢。”她侧首看了我很久,眼神柔和,语气却是复杂,“我真的…” “我不过说了句废话,什么也没做。”我抬手挠挠脸颊,想了想,低声问道,“离开?事情没有解决吗?”别人家的家事本不该多嘴,可我实在有些好奇,只能厚着脸皮问。 “家母是个极其固执的人,我的反抗算得了什么?”道明寺椿摇了摇头,似是自嘲的笑笑,顿了顿,语气有些凄凉的笑道,“更何况,有些事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就足够。” 又沉默片刻,她松开我,快步走出几米,复又转身抬手撩了撩卷发,“傍晚的飞机,明天这时候我就在未婚夫身边,呵呵~祝福我吧~” 我细细看着她明丽的脸庞,良久,眯了眯眼,“祝你…心想事成。” 闻言,她同样笑得别有深意,“承您贵言。” 道明寺椿姿态庄重的鞠下躬来,在我来不及制止前,之后她直起身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我站在原地目送,直到那挺直背脊仿佛奔赴战场的女子消失。 ……… 我转过身,盯着不知何时站在后方几米开外的三个人,看了看双拳垂落身侧似乎压抑着什么的道明寺司,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调整好情绪,迎着迹部景吾走过去。 接下来…美作玲。 如果说他是记挂堂兄弟三浦的安危才来,这种谎言我是绝对不信的;那么…他来做什么? 北井燎那里必定竭尽全力搜捕,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安份呆在旅馆才是万全之策,别的也就罢了,我开口的话迹部景吾定会想办法把人扣下来。 唯一没把握的就是南泽… 可是,最需要盯紧的,不巧,恰好也是他。 虽然,北井燎说的那些东西一开始判断就是错误,可是他既然已经查得几乎接近真相,不小心戳破窗户纸看清内/幕,可能性也很大。 真是,让人头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109第一百零八章 午饭过后天气果然变坏。 铅灰的云层厚重得象是要当头压下来,廊外拂过树梢的风也带出点凌厉的寒意;迹部景吾早早翻出行李里额外多出来的羽绒服把三条樱子裹成个球状,午间小憩过后,两人就蹲在屋子里就着桌炉看外面零落的雪花,也不去管其他人究竟要如何。 道明寺司和美作玲留了下来,也不知想做什么,总之赖着不肯走;好在那两人还有点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请自来,暂时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乖乖依照[不期而遇]的普通朋友行事那般在隔壁要个房间安顿下来。 之前迹部景吾领着他们两人去见过祖父,一则和道明寺司有同门之谊,二则美作家与迹部集团在商界或多或少有那么点瓜葛,既然两人来了,不见一见长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至于更深的迹部景吾就不愿意他们二人介入,无论哪个方面,都不行。 其实迹部景吾多少有点猜到道明寺司和美作玲的来意,前者十之八/九是被后者忽悠来,可能再加上点道明寺椿的建议,和迹部景吾同门的卷毛师兄是个相当单纯的人,思路从来一根筋不怎么揣测别人的恶意或利用,对于卷毛师兄,迹部景吾一贯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他自认成熟稳重,对孩童般无邪的师兄,多多少少是爱护的。 让迹部景吾戒备万分的是美作玲。 如果说,迹部景吾身边能担得起‘智囊’这一责任人选的是网球部的忍足侑士,那么,英德四人组当中,定位在幕后军师的人必是美作玲无疑。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美作玲软和得没什么脾气,英德四人组当中看上去最无害的大概也是他,但是迹部景吾却知道,黑道+商界小开出身的美作玲,绝对不止外表那般纯良。 要说英德四个人,道明寺司最骄横跋扈,美作玲就是当中最懂得权衡利弊的人;迹部景吾所知的,每次英德四个人惹出什么乱子,平息风波的方法都出自美作玲的手笔。 深入想想,一个总是谦谦君子般温润让人无法产生敌意的家伙…怎么算都比爆竹似的卷毛师兄难对付。 更何况,美作玲真的来意不明。 ……… 高野山区的气候比都市冷许多,盯着敞开的纸门外飘落的雪粒看得久了,那份寒意仍是令人觉得刺骨。 迹部景吾动了动微觉酸涩的四肢,扭头看了看坐在身侧的三条樱子,抿抿嘴角,原想唤醒她的手伸到半空又缩回来。 午后无所事事总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惬意感,所以,也不怪她眼睛半眯半睁,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一点一点。 屋子里添了炭炉,是迹部景吾特意问新垣太太要来的,此刻炉子架着铜壶,沸腾的水化作雾气袅袅升腾,水声咕噜噜翻滚,听得他自己都困顿,何况是历来喜欢睡觉的三条樱子。 他只是有些奇怪外加佩服她能把身边一团乱麻抛诸脑后的强大神经,迹部景吾为了心里堵着的杂事坐立不安,三条樱子却象个没事人似的…看得他郁气如鲠在喉。 想了半天,最后迹部景吾还是忍不住探出罪/恶的手,悄无声息伸长手臂,掌心朝上托住单手撑颊眼见睡着的三条樱子的下颌,等了一会儿,另一手轻轻抽掉她的手,又默默屏息几秒钟,然后… 猛地将手收回来。 [咚——]一声,失去支撑的那颗脑袋以面抢地的姿态扣在桌子上,短促闷响之后,三条樱子嗷一声抬起脸。 静静盯着额头中央一块淤红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眯了眯眼睛,心情甚是愉快,“醒了?” “痛痛痛!”她抬手揉搓额头,边龇牙咧嘴吸气,犹带睡晕的脸,眼神看上去有些茫然,“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看你无事一身轻很碍眼,迹部景吾用指节叩了叩桌面,下巴微抬,“和我说说话。” “哦——”她呆呆的应了声,神情看上起仍旧徘徊在梦境边缘,眼睛迟钝的在周遭转过一圈,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双手捧过他递给她的茶盅,一小口一小口抿起来。 “嗯——说什么?”她边喝边含含糊糊的问道。 待得看她将手里的茶盅放回桌上,迹部景吾沉吟片刻,低声问道,“青木隆一。” 北井燎口中的‘嫌疑人’。 ……… “他?”三条樱子微微愣了下,仰着脸想了半天,耸耸肩,“我可管不到。”语气神情都是漫不经心,甚至带了点无动于衷,“跟我又没关系。” 看清楚她眼底明明白白的凉薄,迹部景吾闭了闭眼,暗自叹口气,想了想就调开话题,“你似乎不在意我祖父的态度。” 她明知道他想问的不是青木隆一的下场,回答却避重就轻…可是他拿她没办法,只得换个焦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祖父反对我们交往吗?” 中午之前迹部景吾被他祖父拎到房间里谈过话,早上在庭院里遇到三条樱子的情况,迹部景吾也从祖父口中得知细节,包括她被毫不留情训斥的内容,可是,迹部景吾怎么也没从三条樱子脸上看出难堪伤心之类的情绪来。 一般女孩子不都该有点反应的吗?三条樱子却毫无动静,真真是诡异。 迹部景吾拿眼睛上下打量三条樱子,半晌,忽的想起一事,眼神顿时阴郁下来,“你不介意是因为没在意?” 不介意被交往对象的家长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因为没把交往对象放在心上吗?此一领悟方才浮上心头,迹部景吾就象是被针扎到,整个人都觉得不好起来。 “你乱想什么?”三条樱子的神情微微一变,“谁说我不在意你?”沉默几秒钟,她抬手抹了把脸,阴森森的瞟了他一眼,“你祖父说得又没错,我是不如何。” 象是考虑半天,有些犹豫的皱了皱眉,然后低下头叹气,“讨厌一个人的话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喜欢的话就什么都好,我没办法控制别人的思想。” “你祖父不喜欢,我又不跟他交往。” “说得也是…”迹部景吾想了想也觉得正如她所说,交往的前提是两情相悦,外在条件因素都不重要,虽然三条樱子不讨喜,可关键还是在他自己。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朝着三条樱子伸出手,一掌按在她低垂的脑袋上,揉了揉,“以后我多教教你怎么投其所好。” “嗯?”她顶着满脸问号抬起头,看了他半天,然后傻笑,“好啊——” ……… 两人相顾无言傻笑一阵,屋内不知不觉弥漫的温馨就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 眼睁睁看着三条樱子眉宇间的信任与亲昵迅速被冰凉凉的平静取代,迹部景吾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强自压下怒意,迹部景吾将目光缓缓转向门边,直勾勾盯着来人,直把闯进来的道明寺司和美作玲看得愣在当场,连招呼都忘记打。 过了很久,迹部景吾缓缓眯起眼睛,语气十分不善,“有事?” 道明寺司的神情瑟缩了下,身体微微后撤似是想掉头逃走,美作玲却眼疾手快攥了他一把,随即又端着让人无法迁怒的诚恳笑容说道,“下雪天不能到处走,所以过来找你们。” “说起来,我们…”美作玲抬手点了点自己这方两人,又点了点屋内,笑容愈发显得温润,“同门学艺,加上远亲…” 迹部景吾静静看着堵在门口来意未明的两人,也不接话,良久,等美作玲象是找不到话说笑意僵在嘴角,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挑了挑眉,“这样我们是该多亲近亲近。”皮笑肉不笑的抬手作邀请状,“不介意的话,晚饭之前来点娱乐活动~”挑高的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挑衅之意。 道明寺司皱了皱眉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美作玲拖进屋子,两人就着桌炉余下空位坐好,四人面对面沉默片刻,美作玲环顾室内一遭,弯了弯眼睛,对着三条樱子笑道,“元旦的家族聚会你没去,我见到三条老夫人。” “嗯——”三条樱子一脸莫名的回视,“我以为男丁才需要出席聚会…往年不都是这样?” “呵呵~其实…” “喂!美作!干嘛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道明寺司神情暴躁的打断美作玲刚开个头的话,盯着三条樱子看了一会儿,眼睛转到迹部景吾脸上,“龙泽的家事不是非核心成员不得参与吗?这是你自己说的。” 闻言,迹部景吾眯了眯眼睛,看着道明寺司的眼神跟着别有深意起来————卷毛师兄说的话听起来仿佛是排斥三条樱子,实际却是在警告美作玲不要把她牵扯进去。 这么说…卷毛师兄或许没有表面上那么厌恶三条樱子… 接收到同门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别扭善意,迹部景吾顿时觉得卷毛师兄那张横眉竖目的脸顺眼许多。 美作玲显然没料到道明寺司的态度会是这样,神情空白几秒钟,眸光微沉,“阿司…” 道明寺司不甘示弱的瞪大眼睛,两人虽然没说话,气氛却隐隐僵硬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三条樱子举起手,开口打破平静,见其他人把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她扁扁嘴,说道,“美作君你还是有话直说,我们一起从小寺则织刀下死里逃生过,怎么说也算有点交情。” ……… 三条樱子话音刚落,迹部景吾看到道明寺司和美作玲同时神色微变,明显是一起想到[独角兽]事件中遭遇的不愉快,于是他忍不住对三条樱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臭嘴表示深刻唾弃。 真是不懂说话的蠢材,情商如此之低令人不忍瘁睹。 不过幸好美作玲是有求而来,对于三条樱子惯戳人伤疤的行径他表现出极度容忍,“算起来我们也真是有难同当过,这样,我也不瞒你。” “母亲那天遇险,祖父担心是报复行为就将人员全部调集到祖宅,谁知道,警方竟疏忽导致三浦失踪。”美作玲说话的音量压得很低,眉宇间有隐约的挣扎一闪而过,“我跟着阿司过来是想看看搜索过程中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带来的人手全部进入山区。” “你想救三浦?”三条樱子挑高眉梢,语气很是诧异。 “是。”美作玲毫不隐瞒的点点头,停顿半晌,象是在筹措语言解释自己的行径,沉默许久又叹口气才继续说道,“小时候三浦常常带着我玩耍,我记得自己有一年差点被绑架,是三浦带着我一直逃,他还为此受伤。” 室内一时安静得很,几人静静听着美作玲略带伤感的回忆,直等到他把话说完都没有人对此发表任何看法,良久,迹部景吾把视线投向似是陷入沉思的三条樱子。 她始终半阖着眼睑,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模样波澜不惊,又过了一段时间,方才抬眼,“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三条樱子此言一出,迹部景吾心头猛地一空,连他自己也不知此刻心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倒是美作玲的神情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 “我看过[羔羊]的审判过程,也明白旁听的人对审判结果有多不满…可是…”许是不甘心就此作罢,美作玲压低声音作最后的努力,“旁证也表面那个女生…原本和三浦交往过…” “别让我再听到站在受害者相悖立场的任何言论。”三条樱子的语气无比冰凉,双瞳内有毫不掩饰的愤怒,“不知在哪里看过这么这么一句话…”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复又缓缓的说道,“死者没有任何过错,生者承担全部罪责(注一)。” 很轻的口吻,一字一句,字里行间却浸满淬血的锋利。 美作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没说,神情一时颓然,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骨节泛起青白。 隔了一会儿,三条樱子忽的又嗤笑一声,眼角斜挑,面上满满的尽是讥诮,“你是在同情生死未卜的亲戚呢?还是心里觉得愧疚?你的母亲遇袭的真相…呵呵~” ……… 下午时分的那场茶话会理所当然的不欢而散。 一直到晚饭,迹部景吾都没再看到脸色青白交错离开的美作玲和满脸不明所以的道明寺司从房里出来,当然,他们也没有离开,因为警方搜索工作尚未结束,也因为雪越下越大造成交通不便。 对此,迹部景吾表示无能为力,无论是人为还是天时因素,他都无法干涉。 迹部景吾也明白美作玲不过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并非特意为难,但是,三条樱子说得一点也没错,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她总是能将人驳得体无完肤。 法庭审理过程中确实有旁证显示秋元舞子接受过三浦的追求,后来也是她移情别恋,可那不代表三浦就能理直气壮与人合谋奸/杀她;如今三浦的失踪是在各种诱因前提下,美作玲的母亲遇袭导致龙泽组撤离人手也确有其事,怨不得任何人,只能说天网恢恢。 相信美作玲自己也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败退。 站在理智的立场上迹部景吾是支持美作玲的,可是站在情理角度,他却和三条樱子同一阵线。 人生总是矛盾重重,迹部景吾也不例外。 恰如三条樱子自己所言,对于这个案件本身,他和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者。 这顿晚餐吃得味同嚼蜡,三条樱子从下午开始就怏怏的,晚餐的时候,迹部景吾看自家祖父对她横加敲打,她却唯唯诺诺头也不抬,后来,连祖父都看不过眼私下底询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从自家祖父横眉竖目的脸上不小心发现潜藏的呃关怀之意,整个白天都心神不宁的迹部景吾这才多多少少得到些安慰。 说起来却是他关己则乱了,他竟忘记自家祖父一贯奉行‘严于待己宽于待人’的原则,其中的[己]包括所有祖父心里的‘自己人’,会这么毫不留情斥骂,祖父心里三条樱子已经打上迹部家标签了… 被祖父踢回房间的一路上,迹部景吾顿觉头上盘绕的阴云消失得干干净净,连眼睛里的夜空都明朗了几分,脚步更是轻快到愉悦。 当然,他没有忘记隐晦提醒祖父晚上要请南泽先生秉烛夜谈,最好联床夜话,三条樱子说过警方封山没结束之前,最好别放任何人乱跑,虽然不太明白她此举深意,但迹部景吾一贯不会质疑她。 ……… 出乎意料得到认可,迹部景吾异常愉快,这也导致他迫不及待想把好心情分享给三条樱子;实际行动表现在他把她拎回房间,两人耳鬓厮磨,直到她止不住睡意。 眼见满怀热情遭遇三条樱子拳打脚踢反抗,迹部景吾表示很郁闷,不过看在她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的份上,他也没有强力镇/压。 好声好气安抚因为想睡觉而无比愤怒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一边取了洗漱用品一边搂着哈欠连天的某人出房间往浴室走。 如今是晚上九点一刻,他得意忘形连她的习惯都忽略,这让以‘冰帝最佳男友榜首’为目标的迹部景吾忙不迭补救中。 雪夜里回字形木廊内灯光昏黄,迹部景吾紧了紧手臂,不期然被扑面袭来的寒气激得微微一颤,往浴室方向前行的路上,目光习惯性观察四周————隔壁房门紧闭,内里悄无声息,不知道明寺司和美作玲两人是休息了还是不在。 对面祖父住的房间亮着灯,纸门半敞开着,两道影子模模糊糊倒映在白宣纸上,耳朵间或能捕捉到只言片语,恰是与南泽的谈笑。 拐过转角之前,迹部景吾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祖父的房间,随即收回目光继续专注脚下。 他的祖父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什么事,迹部景吾却相信祖父多少预感到些东西,否则不会秘密调遣迹部集团的人手到附近集结。 希望能够平淡收梢,不再节外生枝,迹部景吾心想。 ……… 民宿的浴室是公用的,五六平米大小的空间让人快转不过身,站在喷淋浴头下冲洗干净后泡澡的是一个巨大的木桶,当然也不可能是接引天然温泉,里面的水是现用现烧,与其说是木桶不如称之为的锅… 迹部景吾用过一次觉得很不习惯,只是今夜实在冷得受不了,不泡热水去去寒气不行。 眼见浴室近在咫尺,迹部景吾的步伐慢下来,把裹在怀里的三条樱子挖出来,暂时搁在靠墙放的木椅上,接着,顺手开始分检两人各自的洗浴用具。 只听得浴室门哗啦一响,迹部景吾手下动作不停,眼睛却抬起闻声望过去————道明寺司恰好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热气腾腾,神情也带着些放松过后的随意。 见是他道明寺司微微一愣,迹部景吾同样一怔,眼睛上下打量片刻,视线又往他后面看了看,又在附近找了找,有些讶异的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美作玲呢? 许是泡过热水浑身舒畅,道明寺司看上去心情不错,连带回答问题也很爽快,“他用另外一间浴室。” “哦?”迹部景吾想了想,回头看了昏昏欲睡的三条樱子一眼,又道,“和新垣太太借的吗?樱子我们也…” 话还没说完,道明寺司大大咧咧的摇了摇手,“是另外一个住客告诉我们的,那个浴室在庭院另一面,要走蛮远的。” “另外一个客人…”迹部景吾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就听到三条樱子倒吸一口气的喝问,“是南泽?!”略略拔高的嗓音,语气格外尖锐。 道明寺司象是被她吓了一跳,回道,“啊——和美作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的…” “快带我去!”三条樱子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攥过道明寺司掉头就走。 “喂!樱子…”迹部景吾抬手要去拦她差点被她迅猛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怎么?” “我说‘别让我再听到站在受害者相悖立场的任何言论。’,因为那时候附近有人。”三条樱子脚下不停,边走边回过头,声线嘶哑,“已经杀了三个人,多美作玲一个也不多,特别是当他的言论触及父亲的逆鳞。” 略显昏暗的光线里她眼底流露的东西让迹部景吾心生寒意。 ……… 三个人心急火燎往道明寺司知道的方位赶去,穿过回字形木廊时迹部景吾发现祖父的房间仍是亮着灯,可不知怎地金黄灯光映在他眼底竟透出几缕森然冷意来。 他正想放开三条樱子的手赶到祖父那里确认他的安全,半敞的纸门被拉开,他的祖父从房内匆匆走出来,隔着庭院望着这里的动静,“怎么?” “不——没什么。”迹部景吾扬高声线回应祖父的疑问,硬生生装作没看到房内往外看的新垣太太与南泽。 如果南泽与祖父一起,加上新垣太太…是不是表明…三条樱子或许判断错误?迹部景吾不敢把情况想得太好,可同时又希望不要无法收拾。 几分钟后,三个人跑到回字形庭院最深处角落,依照道明寺司听来的方位朝藏在偏僻拐角的那扇门扑过去。 甚至来不及招呼,道明寺司和迹部景吾对视一眼同时飞起一脚将门扉踹散。 [碰——]一声巨响,木质拉门轰然倒地,下一秒浓郁的雾气迫不及待自内蒸腾而出,道明寺司抢身而入,迹部景吾返身捞过三条樱子护在胸前,两人前后鱼贯而入。 室外的冷气呼啸而入,中和让人呼吸困难的蒸汽,隔了一会儿,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啊!该死!”迹部景吾定睛看清楚眼前场景,忍不住咬牙痛骂一声,随即低头把三条樱子的脸死死按在胸前,“不许看!” 美作玲赤/条条的已经被道明寺司从‘锅’里捞出来平放在地上施救。 那真的是‘锅’,泡澡用的木桶底下燃着大火,里面的水再过不久就会沸腾,屋内蔓延的蒸汽就是这么产生的,相信要是再迟来一些时候,美作玲就直接被煮熟… 真是…恶毒的手法。 “他昏过去了。”道明寺司检查一遍后抬头嘶声说道,“打电话叫救护车。” “马上!”迹部景吾飞快的回答,脚下一面退出屋内,一边探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我已经通知北井燎。”三条樱子冷静的说道,“给他盖件东西,然后把人搬出来,里面氧气不足,可能是晕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等迹部景吾和道明寺司联手把人弄出来,其他人也听到动静赶到附近…只是,少了南泽。 三条樱子远远看了看美作玲,面上绷紧的神色松弛下来,视线环顾周遭一圈,显然也发现南泽失踪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记得平安夜那晚吗?你听到几声枪声?” 迹部景吾听她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却也没多想照实回答道,“三声,怎么?” “津川却只中了两枪。”她缓缓抬起头盯着天花板,语气平常到似是讨论天气,“那是因为警察制式手枪第一发是空弹。” 顶上落下的灯光映进她的眼底,迹部景吾看到那里面有浓厚的黑暗翻腾不息。 “南泽计算好街区巡警的路线,又透过某种方法诱使津川逃离酒店到和他约定的地点,袭警夺枪杀人,补充射出的子弹把枪支还给巡警,最后返回现场。” “目击者?他是注视仇人的尸/首,借此平息愤怒。” “你不是说警方检测火药和血迹反应都毫无异样吗?”迹部景吾愣了下,立刻想到当时她说过的话,“当时为什么不说?” “他脱掉防水外套反穿,开枪时戴的手套随便找个角落藏起来就行;人总是容易被第一印象蒙蔽。”三条樱子慢吞吞的低下头,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勾了勾嘴角,“我不说是因为当时没有无辜者。”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注一:死者没有任何过错,生者承担全部罪责————出自网络,非原创。 第一百零九章 外面传来喧哗的时候,南泽正盯着面前的棋盘,思考如何迎击对手的攻势并以最小代价取得胜利;踢踹声之后是门扉倒下的撞击,隔着一段距离听上去仍是壮烈。 拈着黑色棋子的手指停在半空,南泽抬眼看了看对面神情不变的老朋友,想了想,收回手将棋子往边上一丢,沉沉的叹口气,说,“我输了…”停顿几秒钟后复又问道,“不去看看吗?” 晚餐后邀请他过来下棋消磨时间的老朋友眉骨微微一跳,却不说话,倒是一旁观战的新垣不时回头望着半开的门扉,表情里透出些挣扎的不安。 而后外面传来惊呼,以及更大的混乱。 新垣终于坐不住,起身象是想去一探究竟,走出几步又停□形,回过头来,眉宇间微微带了些惶然,视线游移不定。 见状,南泽跟着站起来,刚刚绕过横在两人间的棋盘,始终沉默的老朋友忽的开口,“你坐着罢——我去看看那小子弄什么玄虚…”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老朋友将他按回原先的位置,低下头眼神闪烁似是要说什么,静默几秒钟最后沉沉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就走,再没说一句话。 纵使听见老朋友临行前隐晦的叹息,也心知肚明按在肩上那手的力道代表着什么,南泽仍是不动声色坐着,不肯也不允许自己给予任何反应;新垣跟着离开房间,踏出去的那一瞬间她回过头默默看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女子嘴唇微不可察的颤抖,脸色苍白。 不多时,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渐行渐远,安静下来的室内仿佛陷入死寂,南泽略略抬头,对着天花板低声叹息。 他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到了。 垂眼,目光飞速扫过半途而废的棋局,南泽抿紧唇角,探手拈起方才扔掉的棋子,空茫的眼睛终于凝聚一丝笑意,“将军——” 指尖的黑棋压在关键位置上,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悲凉。 旧友重逢的喜悦仍未散去,永别的时刻已然逼近。 随后南泽站起来,不疾不徐朝着早已选定的隐秘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 十几分钟后,南泽行走在雪夜的山间,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空无一人的山道除了他呼出的白汽只有头顶微弱天光陪伴,或许,还有枝骨嶙峋的树影。 对于普通人来说夜晚的山林极是危险,对于南泽来说它却象是自家后院一样安全;在岔道口停下步伐,只要再两分钟就可以融入这片森林,南泽回首远眺山脚,下方黑黢黢一片,密林枝桠间隙里那座散发昏黄灯光的庭院人影幢幢,显然,此时那里面陷入慌乱,而这一切是他造成的。 他将那个口无遮拦的小鬼置于死地,倘若不是运气好…好吧好吧~其实他不是很在意,最想做的事已经全部完成,别的性命收割与否无关紧要,南泽勾了勾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半晌,他返身,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放归黑夜。 ……… 一切尚未发生前,南泽有着愚蠢而浪漫的人生观,或者说,第一次庭审结束之前,他依然无可救药的相信法律的[公正]。 可惜,现实再次狠狠摧毁南泽的信仰,好比当年他坚信婚姻的忠诚却被妻子毫不留情抛弃一般,这次他依仗的[正义]虚伪的饶恕了显而易见的三名凶手。 没有人知道,那时潜伏在审判厅一角的南泽内心有多么崩溃,他几乎用尽全部自制力才没有当场冲上去,他都听到了,那些借由琐碎证据拼凑而成的经过,也看到了最可怕的片段。 没有人知道,他几乎疯掉…或者,没有几乎,他已经疯狂。 第一次庭审结束,南泽就开始监视被指控的那三个人,隐秘的,恨意滔天的;对于出生高野山区成年后即是职业猎人的南泽来说,繁华都市也不过是钢筋森林而已,南泽家的男人都是天生的猎手,只需要克服猎物转换的心理障碍。 刊登在报纸上的那个凶手故事很快就帮助南泽解决那个问题,那三个凶手,已经不被南泽认知为人类,它们是恶魔!是畜生! 他注视着它们在法庭上满脸无辜的推脱罪责,连同它们的家庭私下里不顾体面的用尽手段,没有人记得他可怜的女儿,全部人都遗忘他惨死的舞子。 那天,南泽记得那天他悄悄跟踪三个人中的某个家庭时听到的消息,那家人得意忘形的讨论着事先收到的内/幕,通过某些渠道得来的法庭的判决意向。 ————[无罪]。 那一刻,南泽内心微弱的信仰彻底粉碎,于是他冷静的离开监视地点,回到暂时栖息地后拿起刊登真相的报纸,盯着上面配合配着文章的那张图片,然后,出门去寻找图片里的那幢建筑物。 那是一张简笔画,内容是从某个高度俯视最高法院出口,大概除了南泽没有谁注意到那个角度会是绝佳的狙击点,除了那张画的作者,或者还有那篇文章的撰稿人。 此时此刻,南泽彻底明白那张画透露给他的信息;是否惩罚逃脱罪责的凶手的决定,他无法抵鼓歉鲇栈蟆 ……… 南泽找到那个地点,位于最高法院七百八十码左右的某幢居民楼顶楼,不出意料的,他还从狙击点的混凝土裂缝里抠出一张纸条,用透明胶带密封的,印刷铅字黏贴的留言上写着: [谁无罪,谁就可以向她丢石头。] 于是,最后判决之后,南泽透过狙击枪瞄准镜自己审判第一个罪人。 他在法庭外当众狙杀小仓。 接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 那句出自圣经的话,南泽通过计算它的笔画,按照数字顺序从[凶手自述]里拼凑出藏匿其间的第二种提示,之后他透过跟踪确认被特别刑侦组保护的人,毫不费力的冒充警方诱导惶惶不安的第二个罪人离开保护圈。 他在深夜闹市巷角枪杀津川,然后耍了点手段从容脱身。 最后,第三个罪人…甚至不需要南泽绞尽脑汁,那个吓破胆的废物很容易就自投罗网。 较之前两个,第三个人的处理南泽最从容不迫,他将对方生生肢解,和对待他往日里狩猎收获的生物一般无二,他还记得最后那个头颅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瞪着空气… 南泽觉得无比愉悦,热臭和腥膻带来的颤栗里,不可否认的,还有疯狂的放松,他从得知舞子失踪开始日日夜夜的惊怕与希望,最后收到死讯的绝望,看着仇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又不得不理智按捺的苦闷,亲耳听到审讯结界的崩溃… 所有混乱,都在他双手沾染鲜血的那一刻化为虚无。 南泽知道,一切终于过去了。 有始有终,狩猎从他开始,自然也该由他结束。 ……… 生命终结之前南泽回到高野,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人生几乎拘于此地,所以,死亡也将归于此地。 舞子失踪后他离职前往找寻,现在,他回来。 南泽通知了新垣,然后让她通知另外一个朋友,他想,在结束之前至少知会朋友,以免两年多未见的朋友一直牵挂下去。 然后,南泽碰到了最后一个意外,同时也解开了本以为会带进坟墓的谜团。 朋友的孙子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南泽对她不陌生,那个女孩子在他设法伏击津川时遇见过,深夜巷角之前,也是那个女孩子出点状况才引得藏匿的特别刑侦组暴露。 南泽原本没有注意那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孩,在对方说出那句话之前。 [死者没有任何过错,生者承担全部罪责。] 南泽想他大概猜到是谁让他大仇得报,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同类之间总是有那么点微妙的感应,所以,因为某个小鬼口无遮拦点燃的恨意大概也没那么激烈。 他动了手,又特意留了破绽,至于那个小鬼的死活就看对方运气,或者那个女孩子愿不愿意施以援手。 南泽看得到那个女孩子和那个小鬼带来的人之间的似敌似友的模糊关系,她如果愿意,这会是化解的机会,反之,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想这大概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至于结局如何,已经不再是他关心的事。 这世上已经没了他需要留意的人或者事了,他真正了无牵挂。 ……… 雪后的冬夜里极是寒冷,吸入胸腔的空气也象是结了冰,压得心脏沉甸甸的疼。 南泽半倚半靠在山洞入口岩壁边,被兽夹伤到的脚踝经过这段奔波已经没了知觉,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故意踩到陷阱,或许是不小心,谁知道呢~然后,迷迷糊糊走完剩下的路程,甚至忘记打扫痕迹,南泽知道身后断断续续的血迹会引来什么,可是,谁在乎。 当刻骨疼痛刺入脑海那一瞬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恍惚间和杀戮的情景重叠,最后的目标落入他手中,当利刃生生剖开猎物胸腹,淋漓的血与肉沫四下飞溅,欲呕的腥膻带来的是恐惧与快/感。 以及,解脱。 那三个人,他不愿意承认是[人]的三个人,他们虐杀他的舞子,然后他杀了他们…却原来,到最后,他竟和他们变成一路货色。 仰起头,侧首极目远眺外面的天空,漆黑的、冰寒刺骨的夜色下,南泽无声的嗤笑,随即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话说,劳资从没想过有天能卷到桃/色/新/闻里去,擦!真正无妄之灾,办公室文化真彼娘之可怕! 于是,死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黎明的时候进入山林搜索的警察带回了结果。 那些声响由远及近,纷纷扰扰终于撕破微弱晨光里粉饰太平的宁静;我收回盯着窗扉的目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偏头看着身边同样枯坐整晚的迹部景吾。 他的脸色微微泛白,眉宇间掩饰不住疲倦,下一刻,他察觉我的注视,凝固成雕塑状的身姿缓缓动了动,他扭过脸来对上我的视线,灰紫的眼眸慢慢注入神采。 良久,他扯动僵硬的嘴角,象是试图对我露出微笑却不知何故失败导致神情微妙的扭曲,“出去看看…我们…”说话时声线沙哑干涩,连带有些词不达意。 我与他静静对视几秒钟,而后点点头,“那走吧——”我扶着膝盖起身,眼角余光里迹部景吾探出的手在半空稍稍停顿,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落到我的肩膀上。 “记着,你什么也不知道。”他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眼神略有些急迫的盯着我,攥着布料的五指渐渐收紧,力道大到超乎寻常,“无论是谁询问你,包括我祖父。” “听着!樱子!你什么也不知道!”他一遍一遍的重复,并且要求我做出保证,“我会应付所有人,你只要安静呆在我身后,记住!” “我知道,我知道。”我重重地点头,张开的双臂爬到他腰上,然后收紧臂弯,用最简单易懂的姿势回应并安抚他外露的忐忑。 我想,会发生这般温存情况大概是因为两人相识以来,迹部景吾第一次在我面前清楚表现出他对无法掌控的形势的不安情绪,虽然时机不合适,我仍然对此抱有一定程度的喜悦。 他的惶恐,相信大部分是因为即将来临的风暴中他尊敬的祖父多少会涉及,在我面前表露出不成熟的另一面,是不是表示着无论好坏他都愿意让我看到。 这样的坦诚相对,是不是代表着我与他两人…在相互了解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呢? 许是我不合时宜的走神过于明显?发现这点的迹部景吾神色顿时凶狠起来,他立刻收起小心翼翼的忧心如焚,重重哧哼一声,咬牙道,“居然会担心你,本大爷果然是白痴。” 扔下一句不知算不算恼羞成怒的话,随即掉头就走,也不管我小缀步尾随伸手攥着他衣角的讨好动作,坚定的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 等我和他走出房门就发现其他人也正不约而同的往庭院内聚集,想必大家都等候已久,才会在最短时间内作出相同举动。 迹部景吾拉着我走下回廊,安静的混到站在露天庭院里的众人当中去,我默默环顾四周在心里点了点到场人数,毫不意外的看到这家民宿的女主人新垣太太,她在迹部景吾的祖父身边两人俱是神情肃穆。 再过去些距离的位置是道明寺司与美作玲,两个男孩肩并肩站在一起,样子有点象取暖的小动物,眼神闪烁,顾盼间夹杂着微弱的不安。 当道明寺司的视线对上我的,他的表情停顿几秒钟,方才挣扎着挤出一抹友善,随后故作无意的把眼神转到别的方向;美作玲的模样看上去仍有些虚弱,然而,他却是这里的人当中表面看上去最为镇定的一个。 没有人开口说话,偶尔有视线短暂交汇也迅速转开,每一张脸都带着压抑的空洞,似是冬季彻骨的寒冷渗入血脉,连发出声音都困难,站在这里的人望着同一个方向,沉默的等待着答案揭晓。 ………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结果,想来其他人也心照不宣;所以,当以北井燎为首的一群人出现时,气氛甚至有些过于平静。 那群人挟着厚重的寒气,个个步履匆匆,身上或脸上多少带了点泥泞刮痕,走到庭院开阔处停下来后,北井燎越众而出,片刻之后抬手挥了挥无声示意,站在后方的人随即让开,被簇拥在中央的情景暴露在天光里。 那是一架简易担架,用沾染暗色污渍的粗布覆盖,那下面… “我们找到他…”说话时北井燎的神色阴沉目光涣散不知看着哪里,短暂停顿后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外面的车辆已经准备好,马上就送走…”说完,他象是忘记后续内容就这么呆呆站着,与众人面面相觑。 寂静中不知谁发出短促的惊呼,有道身影跌跌撞撞扑上前,是新垣太太。 她在担架前堪堪刹住身形,颤抖着探出手臂,指尖触到粗布那一刻复又触电似的收回来,然后,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尖锐的抽泣,整个人蜷缩着蹲下,双手捣住脸,压抑的悲鸣开始在庭院上空回荡。 时间象是在此处定格。 又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的祖父从仿佛静止的人群中走出来,站到担架边,沉沉的叹息,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拉起新垣,随手将她交给边上北井燎带来的某个人,之后他扭过脸环顾周遭,唇角抿成一道直线。 “景吾,你跟我来。”抬手遥遥指定迹部景吾,稍嫌冷淡的声音,语气平静,眼神却意外的锋利,“有些事需要你的解释。”说罢看也不看旁人就抽身离开。 我偷偷的斜眼站在身边的迹部景吾,发现他明显散发出僵硬而紧张的情绪,只不过他很迅速的将异样掩饰下去。 “啊嗯——”迹部景吾低低的应了声,一边微微侧首用余光睨了我一眼,灰紫的凤眸深处藏着慌乱,然而,他却又在对上我的视线时嘴角勾起弧度,似是安抚的微笑,‘别担心’他用眼神这样说。 飞快扫了眼已经走到木质回廊内的祖父,迹部景吾低头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深吸一口气方才迈开步伐,走出几步猛地停□形,扭头,他凶恶的目光依稀是警告‘敢不照我的话去做试试看?’,待得我挑眉,他只留给我好比要奔赴战场的悲壮背影。 ……… 目送某个无意识浑身萦绕着‘见家长导致心情七上八下’气息的身影慢吞吞消失,我默默抽了抽脸皮,视线平移一段距离,落到另外一个方向。 北井燎的人马撤退得差不多,包括新垣太太也被带到别的地方休息,不知什么时候美作玲的随从也不见踪影,此地现在剩下的就是四个人。 看着六只默默凝视着我的眼睛,我抬手掩住嘴角,干巴巴的说道,“好冷——”不单是天气还有你们的脸色… 话音刚落,道明寺司立刻翻个白眼,美作玲无奈的看看他又看看我,耸耸肩假惺惺的浅笑,北井燎板着泛青的脸,沉默半晌率先开口说道,“那我们都进屋子里去,按照程序给三位做一份笔录,或者…谈一谈?” 后半句话北井燎边说边用略有些紧张的眼神盯着我,破釜沉舟的样子象是如果我拒绝,他就要采取什么措施似的。 于是,我退开半步将通往自己房间的路线让出来,同时点点头,“做笔录。”等北井燎抢身擦肩而过,我示意另外两个人同行;边走边暗自盘算待会如何脱身,‘谈一谈’?我可不认为现在是好时机,或许根本没有好时机,毕竟没什么可说的。 ……… 没等到我采取任何有效手段,做笔录的中途北井燎就被叫走,似乎是哪里出了很大的意外,因为前来召唤他的人眉宇间满满的都是焦急。 听完下属附在耳边的低语,北井燎扭头用极其诡谲的眼神盯了我一眼,接着连句交代也没有就急匆匆出门去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杳无音讯。 被丢下的我和道明寺司、美作玲三人坐在房间里静静对视,没过多久,又有不认识的人闯进来撞破伪装的宁静,这次却是美作玲的事,警方希望他带来的人手去支援,这使得原本清清嗓子试图挑起话题的美作玲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美作玲把道明寺司一同带走,理由是他身体尚未痊愈,作为发小的道明寺司难道不该将他们的友谊发扬光大? 多么堂而皇之的借口,我冲着满脸义正言辞的美作玲凉凉的龇一口白牙,也不点破他分明是防备我的用心,皮笑肉不笑的任由那两人离开。 一直到中午我都独自坐在房间里,等稀薄的阳光略过屋檐投在门前小小一块地板上,消失近四个小时的迹部景吾一阵风似的卷进来。 静静看着他挨着我坐到矮几边上,然后接过我递给他的茶盅,连续灌下五杯茶水,我手中的提梁壶见了底,心神不属的迹部景吾才象是猛地惊醒。 “好烫!”他边叫边忙不迭把捏在手里的茶盅丢到案几上,回过神的灰紫凤眸瞪得浑圆,脸颊也泛起红晕,嘴里嘶嘶抽气,一副被欺负了的炸毛模样。 我顿时心情大好,放下茶壶,拿起给自己留的半盏茶,凑到嘴边,呷一口,含在嘴里几秒钟方才咽下,同时挑眉,斜睨他。 “你——你这——”他咬牙切齿状,肩膀微微颤抖,良久又泄气似的垂下肩膀,表情呆滞的瞪着我,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象是终于调整好的迹部景吾抿了抿嘴角,眼底所有纷乱沉淀下来,他压低的声音有点空洞,开口却说了令我猝不及防的话。 他说,“我要去德国。” ……… 思绪卡壳几秒钟,我愣愣地放下手里的杯子,耳边听到自己发出的不知所云的单音,“哈?” 你说…什么? 缓缓的对上他的眼睛,我从那双灰紫凤眸里没有看到任何开玩笑的迹象,同时也看清楚倒映在那里面小小的僵硬且苍白的,自己的脸。 他平静的宣布,“我要去德国上高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可否认的,迹部景吾是想看三条樱子有什么反应,当他用平静得象是宣布晚餐要吃点什么的语气重申决定,“我要去德国上高中。” 这一刻,只有迹部景吾自己知道他的心脏跳动频率是有那么点不对劲的,至于他究竟想看三条樱子露出怎样的表情,却是没有头绪。 大概是从认识到现在她的表现始终波澜不惊,迹部景吾想,倘若能看到三条樱子失态,他或许会有点成就感? 迹部景吾之于三条樱子,多少是特别的————迹部景吾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 ……然后呢? 然后,三条樱子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抖了抖象是想说什么,最后偏又抿紧嘴角一言不发,随即她垂下眼睫,放在桌上的手慢吞吞蹭到茶杯,停顿片刻方才握紧杯身,收紧的手指指骨关节略略泛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迹部景吾也不急着解释,仍旧静静看着三条樱子;又过了很久,他看到握在她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颤,而后她抬起眼睛,目光对上他的。 “啊——之前没听你提过。”她面上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却有点呆愣,连嘴角的笑意都显得勉强。 “选好学校了?嗯——那个…”说到此处她再次沉默下来,眼神游移着错开他的视线,半晌,再次开口时语调有些颤抖,“恭喜。” “恭喜?”迹部景吾讶异的挑高一边眉梢,“恭喜我什么?” “啊?那个,没什么。”许是终于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象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没什么。”她重复了一句,语调变得清晰,片刻之后面上的恍惚渐渐消散。 “祝你一路顺风。”说话间她挺起背脊,仿佛瞬间武装好自己,表情语气都无懈可击。 迹部景吾盯着三条樱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没了捉弄她的兴致,把身体倾斜过去挨近她,他一字一句,用有史以来最认真的语气开口说道,“跟我去德国。” 跟我一起走,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 三条樱子的眼睛瞬间瞪大,迹部景吾的心情豁然开朗,灰紫凤眸眼角微挑,也有了用恶劣语气表达放松的别扭情绪,“瞪什么瞪,本大爷的决定你敢反驳试试?” 抬手,双指并拢,[咚——]一声敲在某颗光洁的额头上,迹部景吾哧哼一声,眼神凶恶的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扔到一边去,回去以后就收拾行李。” “哈?啊——等等等等!” 三条樱子的眼睛巴眨几下,空白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等等!”她猛地抬手在胸前作出打叉动作表示暂停,然后嗓子拔高几度,“不是还有一个学期吗?!整理行李做什么?” “总是需要提前准备。”迹部景吾好整以暇的拍下她的手,挑了挑眉,“出境问题我来解决,至于你就给我乖乖的整理行装,敢再闹出什么事…” 意味深长的顿了顿,迹部景吾眯起眼睛,“是要走正常渠道出境,还是被当成行李托运,选择权在你。” “喂喂喂——”三条樱子嘴里有气无力的嘟囔却没有具体辩驳什么,只是后脑勺隐隐约约挂上厚重的黑线,也不知是为了他所说的非正常后果,还是因为某些无法言说的,与她密不可分的突发情况。 看着三条樱子眼底浮现的不容错辨的喜悦,半晌,迹部景吾勾了勾唇角,早先与祖父那一番谈话带来的压抑感在此刻终于淡开少许。 无论这个决定将来会陷他于何等不利境地,至少现在,他没有任何懊悔。 ……… 迹部景吾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会对今日之事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场谈话之前他从未见过祖父露出那样疲惫的神态。 ‘景吾,这世上有些人是与危机结伴而生的。’这是迹部景吾与他的祖父枯坐在房内许久之后,他听到的话。 说话时他的祖父静静注视着面前的棋盘,良久又是一记低叹,迹部景吾看到他的祖父终于抬起眼睛,被漫长岁月淬炼过的眼瞳里带着洞悉所有的睿智,以及…冷酷。 ‘三条樱子,那个女孩比我听闻的更麻烦。’ 彼时迹部景吾心头猛的一坠,本能的想要开口,但他极力克制焦躁,面无表情的安坐,听他的祖父用一种低沉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年后你尽快去德国。’ 这句话传到耳中,迹部景吾的心底油然而生的是难以抑制的惊惶,以及连他自身也无法解释的怒意,可是他的祖父象是没有看到他的异样,沉默一会儿之后,又开口说道: ‘老人家见不得死亡,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已经老了。’ 这之后迹部景吾就再没听到他的祖父说什么,老人的视线重新落到那副棋盘上,象是连身边还有人都忘记;迹部景吾又等了很久,最后他悄悄的离开。 然后,他折回三条樱子所在的房间,并且在一路走来的短短时间内迅速作出决定。 ‘我要去德国。’————他会这样对她说。 ‘跟我去德国。’————他会这样请求她。 ………………分割线……………… 虽然已经做出选择,说到底,过程仍需要从长计议。 首先,迹部景吾觉得当务之急是离开高野山区。 趁北井燎一行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它顾,他应该拎着三条樱子和行李即刻启程,再逗留,只怕是要多生许多枝节。 依照三条樱子那种诡异属性,什么不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一贯是行动派的迹部景吾顿时觉得坐不住。 “发什么呆?”一掌拍到貌似神游天外的某只头上,待得她嗷一声清醒过来,他凑到她面前,“去拿行李,我们回东京。” “诶?” “诶什么诶?”他嫌弃的瞪她一眼,回头看看门口,小小声说道,“你是想留下来等北井燎回过神,象怨灵缠身弄得你夜不安寝吗?” 到时候,你发起恼来,绝对会民不聊生吧?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用眼神将它很明确的表达出来。 “对哦!”她眼角一抽,飞速起身,在屋里团团直撞,“走走走,快点快点!”三两下扒拉好旅行袋,将杂物一股脑扫进去,嘴里一边指使他,“打电话。” 迹部景吾凉凉的勾了勾嘴角,起身,边从口袋里拿出电话,边往门口走————一却没料想,一脚刚踩出门口,就与回廊尽头转角过来的人目光碰个正着。 怏怏的啧了声,迹部景吾收起电话,头也没回对身后还在忙乱的人问道,“你说过白天不能提的那人是谁?” “哈?”三条樱子提高声线应了声,顿了顿不知踢到什么东西,嘀嘀咕咕几声,复又回答,“曹操吧?说人人到。” “啊嗯~你是对的。”迹部景吾嗤笑一声,扬起下巴,端出三条樱子诟病过很多次的‘贵族少爷做派’,无比傲慢的冲着来人哼笑。 “怎么?你们又需要征用我家樱子的大脑了吗?” 所谓‘说人人到’,此刻行色匆匆赶过来的,可不就是阴魂不散的北井燎。 ……… “啥?”三条樱子闻言从房里探出头来,随即冷哼一声,一手扶住门框,拦下走到近前的北井燎,语气很是嫌恶,“怎么又是你?” “那两名嫌疑人在寺院被找到。”北井燎说话时透着不易察觉的喘音,落雪天气他的额头却还冒着薄汗,神色小心翼翼,象是在观察三条樱子的情绪,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秋元舞子的男友和她的异母兄弟…那个…他们…呃~” “他们不过是来祭奠。”三条樱子语气平淡的开口打断,“你们刑侦课没教过吗?案件真相大白之前,每个涉入其中的人都有嫌疑。” “青木和高野,确实和受害者关系亲近,只不过你们漏了一个人吧?”上下打量北井燎半晌,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眯了眯眼睛,神情间辨不出喜怒。 “酒店后巷那名目击者,今早山林搜索带回来的南泽。” “还用我说明吗?” “我们已经在追查南泽。”北井燎提高声线,象是在为自己那方的行为辩解,“只是…三浦,三名被告的最后一名失踪者在哪里?”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说完,不耐烦摆摆手,在北井燎略显惊讶的注视下,三条樱子似笑非笑的挑高一边眉梢,“你以为他还能有机会,从发狂的父亲手中幸免?” 隔了几分钟,迹部景吾上前揽住三条樱子,转身返回房间之前,他对着呆立一旁的北井燎曼声说道,“实在找不到就按失踪处理,象当年的秋元舞子。” ……… 门扉缓缓阖上,眼角余光里,北井燎神色说不出的复杂,视线盯着门内嘴唇微动,最后却一言不发,只是身侧双拳慢慢握紧。 迹部景吾无声的叹口气。 ‘就象当年的秋元舞子’————若不是那三名被告家世或多或少富贵显赫,一开始失踪案就不至于不了了之,那么明显的线索,却因为某些无法言明的理由而石沉大海,甚至连亲身经历的高野都不敢说什么。 如今这般结局,又有什么不好? 三条樱子的行为纵然千万种不恰当,至少她认为的‘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罪行’,这点迹部景吾深有同感。 这世上或许有法律束手无策的恶行,只不过有朝一日,冥冥中的无形法则,终会给予制裁。 所以,就这样结束,也是适得其所。 ……… 倒映在纸拉门上的剪影终究离去,室内安静得只余下轻浅呼吸声,他,以及她的。 迹部景吾收起那些油然而生的感慨,视线落到同样无声注视着门扉的三条樱子脸上,她望着那扇门,迷离的目光象是盯着空气中某一点,专心致志同时心神不属。 片刻之后她有所察觉的侧过脸来,静静看进他的眼睛。 迹部景吾很清楚看到,三条樱子双瞳内有纯粹而危险的东西,彷如暗夜蛰伏的猛兽透过虹膜悄无声息打量着这个世界,良久,那份险险冲破桎梏的危险被重重障碍隔绝,挣扎嘶吼最后收敛爪牙,隐没在那双渐渐散去迷雾的眼瞳深处。 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折回房间一角,站在用来取暖的炭炉前,提起铜壶弯腰将口袋里取出的东西塞进炭火。 隔着她的身影,那东西他看不分明,只从她摊开时瞥见一角,隐约觉得张黏满花花绿绿印刷字块的白纸。 空气中泛起燃烧带来的灰烬气息,三条樱子半低着头,音色低迷而沙哑,象是对着他又象是自言自语般开口。 “成为我的良心吧~景吾。” 他狠狠一愣,尚未完全消化她言语间所包含的东西,又听得她嗤笑一声,“我可说不出那么煽情的话,把道德寄放在别人身上,那种事实在不负责任。” 她回过脸来,微微偏头,眉宇间飞快滑过一丝隐晦难解,“带我去德国,景吾;这才是我要说的话。” “笨蛋吗你?!”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指并拢轻轻弹在她额头上,“都跟你说,乖乖跟本大爷走就是。” 他大概能猜到,方才她烧掉的东西是什么,不是惊天密谋就是会引发血腥杀戮的提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最终她放弃。 他,很高兴。 ……… 居高临下俯视捂住额头嗷嗷叫唤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心底最后一丝阴霾终于散尽。 “我们一起走吧~”他捧起她的脸,拇指划过她的唇角,缓缓的,以近乎虔诚的态度,低声作出承诺,“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 她脸上的笑意反而沉淀下来,定定看了他半晌,方才重重点头,“好。” 他看到她眼睛里不再有那种蒙昧中透出寒意的阴暗,半仰着头神情肃穆的这人,一双眸子渐渐明亮起来,象藏了太阳的碎片。 ……… 好,我们一起走。 你在身边,就无所畏惧。 第112章 外传当我们相遇 猛地一个颠簸令他从浅眠中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耳边传来压低音量的抱怨声,细细听来那些琐碎的交谈内容都是关于此段路况如何不尽人意,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原本还有些困顿的脑子让驾驶室那两人越发忘我的嗓子闹得神清气爽,可他又不能真的开口让人闭嘴,只得抬手揉了揉额角,闷闷的咽下不耐烦。 又听了一会儿论‘混凝土路面与车辆轮胎之间不得不说的关系’,迹部景吾抽了抽嘴角默默支起半/身把目光投向车窗外的风景,他是真不晓得在迹部家本宅服务十几年的司机是如此的博学,或者该说八卦?那什么‘车子开得七上八下对少爷的身心健康…’后面可疑的省略是什么啊喂?!他又不是车震中途突发意外会产生不良影响。 啊呸呸呸!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迹部景吾终于抬手扶额,摸了摸还在剧烈跳动的青筋,眼角抽搐几下。 果然是跟囧货混久了自己也跟着不着调起来了么?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在心里对自己狠狠翻个白眼,然后,微微转动视角把余光分给心目中定义为[囧货]的,正和自己同乘一部车的那位。 迹部景吾静静瞅着与自己隔了半个胳膊距离不到,却在如此活跃环境里依然团成团睡得浑然忘我的三条樱子,良久,嘴角又是一抽。 说起来,日吉若那混账有句话还是相当真知灼见————三条樱子约等于罪案磁石,就算她安分守己,事情还是会莫名其妙和她牵扯在一起。 原本迹部景吾对那个结论是嗤之以鼻的,可是此刻他却不敢那般铁齿,因为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带着三条樱子去高野山区渡假,三条樱子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打算暂且不论,迹部景吾却绝对是奔着两人感情能进一步升温的计划去的…结果呢? 花费许多精力筛选出来的旅馆里,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员居然齐聚一堂,最终仍是迹部景吾意料不到的收场。 然后是现在,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迹部景吾和他祖父放下彼此争执的焦点暂时达成一致,迹部集团筹建中的渡假村接连出现伤亡,不管是意外亦或者人为,倘若处理不当,无论是迹部家的声誉还是之后会产生的连带效应,都会是相当棘手的麻烦。 有这样的燃眉之急横在面前,迹部景吾和他祖父自然不好再抓着两人关于‘下一任集团掌权者妻子条件’上的分歧各执己见,于是,各退一步。 他祖父即刻动身飞回东京坐镇迹部集团顺便安抚人心,迹部景吾则前往建设中的渡假村了解内/情,带着司机和一名保全人员,当然,三条樱子也一起。 所以说,即使三条樱子本身安分守己,意外也会接踵而至。 ……… 车窗外流动的绿色被渐渐升高的日光绣出高低起伏的金色轮廓,行驶中的轿车时而平坦时而颠簸,与迹部景吾郁闷与诡谲糅杂的心情隐隐契合,他沉默了一路,三条樱子睡了一路。 等到窗外飞速往后掠过的风景里偶尔点缀的建筑物完全被浓密植被覆盖,视野所及慢慢的被大片大片的苍翠蕴氲。 轿车行驶的速度也逐渐变缓,透过车前挡风玻璃,迹部景吾发现宽阔的马路不知不觉变得狭窄,驾驶室内的交谈声也停止,似乎是将注意力放到不甚良好的行驶状况上,路边横生的枝桠滑过车身发出悉索声,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反而令得车厢内愈发静谧起来。 “这什么状况?”似乎是车轮再次经过一个枯叶覆盖下的小水坑,轻微的颠簸之后,迹部景吾听到三条樱子睡意朦胧的疑问。 转过头,他看到团在座位内的人以一种很艰难的姿势爬起来,一手撑着椅垫一手揉着头顶,嘴里嘶嘶抽气,似乎是被敲到的样子,没等他回答,她翻身重重挨到他身边,手从头顶滑下来抹了把脸,闷闷的再次开口,“还没到?” “快了。”迹部景吾静静的斜觑蹭到肩膀边的那张脸,“这段山路拐过去就到。”说着抬起位于两人之间那支手臂把手搭到椅背上,空出位置好让某只完全清醒之前喜欢无意识往热源靠近的家伙窝进来。 等三条樱子果然如他所料挤过来,迹部景吾挑了挑眉,这种老母鸡与小鸡仔的拟态,他个人表示再来多少次都很欢迎。 几分钟后,如迹部景吾所言车辆拐过一道弯,随即窗外的风景迥然一变,浓密的绿色顿时变得稀疏,又高又密的树木被低矮植株替代,藤蔓缠绕的间隙有石刻地藏歪歪倒倒,裸/露的石刻凿痕爬满灰绿青苔。 “很荒凉啊——”三条樱子伸长脖子往后看了半天突地说道,“诶诶——”她头也不回手却攥着他肩上的布料摇摇晃晃,一副惊讶得不得了的样子。 “怎么?”迹部景吾反手把人揪下来坐好,没好气的敲了敲那个不安分的脑袋,语气阴森森的危言耸听,“你这样会扭断脖子…” “哦——”许是听进他的警告,三条樱子脸上的跃跃欲试收敛了些,停顿两秒钟复又兴致勃勃的支起身体环顾车窗外,然后说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这里可以拍电影啊~” “什么电影?”再次把忽然象个多动症儿童的三条樱子固定在位置上,迹部景吾挑高一边眉梢,多少有点奇怪这人百年难得一见的浮躁。 “千与千寻,环境很象啊——可惜入口不是废弃的车站。”人被按在座位里眼珠子仍旧滴溜溜乱转的三条樱子回到,“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在建游乐园?如果是…呵呵呵~” “在深山建游乐园,你当写计划书的那家伙脑子进水吗?”迹部景吾翻个白眼,想了想,忽的一愣,“千与千寻…是什么?” “………”一阵在迹部景吾看来很可疑的沉默之后,三条樱子呵呵傻笑两声,然后开口说出风马牛不相干的一句话,“如果要建渡假村,刚刚的路况真是糟糕啊喂。” “刚才那个山隘是捷径,不然你以为我们能这么快抵达?”对某人浑身是秘密早已习惯的迹部景吾顺着话题接了下去,“你没看图纸吗?真正的道路在另一头,按照我们所处方位需要横穿整个渡假村。” “除了建设中别墅群,这一带有村落,原居民不多,却是…”说着说着,迹部景吾的眉心渐渐颦紧,他想到筹建项目时隐约听到的那些风声。 关于这带的传说,和动工初期原居民的抵制。 ……… 思绪不期然被带走,迹部景吾沉默下来,结合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故,他不知是不是该把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和发生的事件结合起来考虑。 “在想什么?”三条樱子在耳朵边叽叽喳喳象只小麻雀,“跟我说说…” “嗯——在想当时计划书里的卖点。”被她这么一闹脑海中隐隐浮现的东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迹部景吾抿抿嘴角,想了想就把知道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山神。” 日本小小的国土居住八百万众神,令得各地都有自己的传说,这是众所周知的,迹部集团此时建设中的渡假村所在地区也不例外,当初他拿到那份计划书时也特别关注了,结合乡土特色与商业气息的卖点。 原住民代代相传的神话与传说。 “嗯?”三条樱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果然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是说,每年原住民都有盛大的祭祀活动?” “嗯——新年第一个月称为祭月,原住民都会赶回故乡参加,当初…”计划书中也是把它列为重点,然后再加上另外一个噱头。 “宝藏?!”三条樱子的音量微微拔高,“你说渡假村所在的位置埋着战国时期的宝藏?” 看着眼前因为嘴巴张成o型而略显呆滞的脸,迹部景吾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某位战国时期的大名将大批黄金埋藏在附近山里,并托付给他忠心的武士们,之后那些武士就化作山神守护此地,祭月由此而来。” 说完之后就见三条樱子沉默下来,半晌,她微微眯起眼睛,眉宇间透出几丝诡异,“所谓祭祀其实是镇魂吗?” “或许吧——谁知道。”迹部景吾耸耸肩,扭头,把视线转到车窗外,盯着路边断断续续掠过的石刻佛像,不知不觉间压低声音,“这片地区与世隔绝太久,如果渡假村建成,至少对原住民来说是件好事。” 迹部景吾不敢说迹部集团的这个计划是如何利国利民,毕竟在商言商,但是扪心自问,经济的发展是一定有助于当地民生的,可是,现在接连出现伤亡…这样一来,原住民本就抵触的情绪会更激烈了吧? “窥视宝藏的眼睛,山林的守护神无所不知。”耳边滑过陌生的轻语,飘忽而低沉。 “什么?”迹部景吾猛地扭头,心头倏然一震。 刚刚谁在说话? 映入眼帘的是一脸莫名其妙的三条樱子。 “什么什么?”她瞪大眼睛与他面面相觑。 半晌,迹部景吾闭了闭眼,“没什么,我听错了。”或许是风声,或许是想多了。 ……… 接下来的路程很安静,许是见他精神不济,三条樱子老实下来不再活蹦乱跳,迹部景吾被之前不知是不是幻觉的那声音扰得心神不定,跟着没了旁的兴致,两人就这么窝在一起,直到抵达位于高野山区东面的目的地。 缘切山————顾名思义,被切断的缘分。 关于山的名称仍是与传说相关,武士化作山神之前与心上人诀别,美丽的公主被留在山脚郁郁而终,姻缘至此一刀两断。 “哦——这还真是…凄美的故事呢~” 与此地集团负责人并肩的迹部景吾听到落在身后的三条樱子如是感叹,她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据负责人市村介绍那女孩是当地村长家的孙女,秋吉穗子。 女孩子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涡,羞怯怯的,打过招呼后就避到三条樱子身边,本着各种各样原因迹部景吾不愿意招惹她,也不知三条樱子做了什么,前往借宿的村居路上那叫穗子的女孩言谈间却逐渐开朗起来。 迹部景吾一面向负责工程的市村初步了解此地情况,一面分神关注后方的三条樱子,漫步在村落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听着耳后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低声笑谈,渐渐的,迹部景吾恍惚觉得萦绕在心头的阴影淡化了不少。 说起来,三条樱子这家伙其实蛮长袖善舞的,迹部景吾心想,这一路上就听见三条樱子用五花八门的话题拐得明显单纯的女孩子把此地种种情况一五一十倒出来。 什么‘祭神舞担任主角很荣耀又害怕’啦~ 什么‘近来晚上爷爷都不允许出门’啦~ 什么‘祭月之前那场地震村里人都说是山神发怒’啦~ 什么‘接连两天村里投宿的客人很美丽’啦… 咦?!捕捉到异常词语的迹部景吾足下微微一顿,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飞快的瞥了眼身后还在叽叽咕咕的两个女孩子,收回的视线落在并肩而行的负责人身上。 收到他无声的询问目光,负责人原本就低沉的声线压到近乎耳语,“偶尔会有徒步旅行者在村里投宿,冬季比较少,这两天来了几位都在村长家。” “嗯?”迹部景吾挑了挑眉,“都在?等下也包括我们?” “是的,总不好让少爷您和我们住在工地里。”负责人笑了笑,眉心皱起,“您知道的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大部分工人也暂时放假。” ……… 听对方这般解释,迹部景吾抿抿嘴角,抬眼看了看道路尽头半隐在浓密树荫下的半角飞檐不再继续说什么。 那是位于村落中心地段的,所谓的村长家。 行到目的地,迹部景吾停下脚步,抬头,定睛一看却是一怔,方才被树木遮挡他没留意,现在走的近前看清楚才发现,此处入口处有些与众不同。 “神社?” 朱红的飞檐,门边立着纳奉木快…这里是神社? “这里是偏殿入口,供平时和暂居的客人出入。”后方赶上来的女孩子低声说道。 迹部景吾瞟了那女孩子一眼,随即把三条樱子扯到自己身边,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朱红门扉悄无声息开启,之后有声音自内而外透出来。 “能不能别跟着我,我又不会丢了。”是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仿佛深秋山泉,清澈得近乎泛着凉意。 说完之后对方一抬头就与门外的众人打个照面,许是没料到外面候着好几个人,女孩子神情微怔,目光滴溜溜转过一圈,却在此时朱红门扉里响起另一道声音。 “啰嗦!不看着你怎么行!”男孩子的声音有些跳脱隐约还透出些跋扈意味,“你敢丢下我试试?” 迹部景吾默默挑了挑眉,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女孩子,然后视线停在急匆匆从门内跑出来的男生身上,这个却是迹部景吾认识的,甚至可以说熟悉的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撞见的家伙。 “向日岳人。”迹部景吾瞪着竟像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心一意只认准陌生女孩子的那刻酒红色脑袋,“本大爷记得你春假去欧洲了。” 看着被他点到名明显一愣的自家不省心的部员,迹部景吾微微眯了眯眼睛,暂且放下找部员清算撒谎逃避社团活动的账,把注意力转到他不认识的那女孩子身上,盯着看了几秒钟灰紫凤眸内滑过一丝诧异。 女孩子同样直勾勾盯着他,略微抬起的下巴,淡白面孔映着檐角倾泄下的光,忽明忽暗间一双眸子光华流转。 只是…迹部景吾怎么也想不出在哪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子,特别是她看上去还和自家不省心的部员关系匪浅。 于是,迹部景吾不太确定的把目光移到脸颊涨得通红象是羞怒交加的向日岳人身上,挑了挑眉梢正要开口,谁料向日岳人的眼睛忽的转到一边,然后他咦了一声。 “部长…那是…日吉吧?” ……… 被向日岳人满脸‘快来看上帝’的夸张表情弄得一愣,迹部景吾不由自主的顺着方向看过去,待得看清楚从道路另一处渐行渐近的那两人的样子,也跟着愣了下。 来人确实是日吉若,然而被他以极端保护意味扣在身边的另外一位…从向日岳人的反应来看却是都不认识的。 三方人马在神社入口处聚集,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如果说向日岳人身边的女孩子是极美丽的,那么与日吉若站在一起的这位就称得上美艳,狭长妩媚的凤眼,眸光却是凌厉,被她静静的扫过一眼心头竟是一跳。 这怎么回事?迹部景吾有些头疼的抬手揉了揉额角,“你们…”话才刚开个头又被骤然开口的三条樱子打断。 “三条樱子。”三条樱子上前两步堪堪站到中央,压低的声线里隐约带了点迹部景吾捉摸不透的诡谲意味,“我是三条樱子。” 现场气氛又凝固几秒钟,日吉若身边的那女孩子忽的轻笑出声,“高桥秋子。”说话间同样走上前,浅浅的光芒在秋水似的凤眸内流转,令得原本就美艳的容貌顾盼生辉;最后,是向日岳人拉住的那位开了口,“樱井樱桃。” 象是终于确定了什么,那女生走上前的同时三个女孩子似乎瞬间交换了某种秘密,紧皱的眉心不约而同松开,围成一圈的三个人纷纷用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神打量起众人。 这究竟怎么回事?迹部景吾表示被看得毛骨悚然同时满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嗯—— 外传与正文无关。 其实,这是作者的一个梦,几个女儿不小心遇见...话说,会世界大乱的吧? 于是,只能当成外传。 正文的话...大概...呃~努力寻找灵感中。 第113章 外传当我们相遇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三条樱子和不知为何一见如故的那两个女孩子各自扭头瞄了等在附近的人一眼然后又转回去再次嘀嘀咕咕起来,原本就不高的声量压低得更加巧妙,即使偶尔泄漏的一鳞半爪也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那气氛却眼瞅着越发热烈起来。 迹部景吾等了好一会儿,发现谈话象是一时半会没有结束的意思,于是他抿抿嘴角,压下攀升到胸口的叹息,将盯在三条樱子身上的视线转移到现场被剩下的另外两个人身上。 他的部员,嗯——或许,该说,不知还算不算他的部员的向日岳人和日吉若。 之所以产生这种疑惑,却是因为迹部景吾觉得另外这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伴,此时此地的向日岳人和日吉若两人的异常之处,迹部景吾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双方第一个照面开始,迹部景吾就从向日岳人的眼睛里看到淡淡的排斥,当然,那些异样很浅薄并且转瞬即逝,然后更古怪的是后来出现的日吉若,迹部景吾很清楚的从自家后辈暗金双瞳内看到敌意,那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明显是将他置于对立面。 很诡异的情况,无论如何迹部景吾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两个同伴or后辈了,才导致他们相隔没几天就用如此警惕的眼神反复打量他。 好吧好吧——这还不算什么,最最奇怪的事还在后面。 当三条樱子和另外那两位很诡谲的热络起来,迹部景吾察觉到向日岳人和日吉若两人神色微动,而后先是日吉若象是反应过来眼底的敌意消失不少,接着是向日岳人周身环绕的排斥不知怎地也渐渐削减,异样的陌生仍是挥散不去,敌意却在不知不觉间不见了。 对此,唯一莫名其妙的迹部景吾表示,自己依稀、仿佛是错过什么? 分神再次用眼角睇了眼沉浸在[失散多年闺中密友意外偶遇喜大普奔]气场里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收回视线,面不改色的对着两名‘同伴/后辈’抬抬下巴,端出冰帝网球部统帅的姿态,沉声道,“还真是偶遇嗯?” “嗯——”日吉若只是浅浅应了一声,暗金双瞳拨冗瞟了迹部景吾一眼随即象是一刻也无法离开似的又一次粘到他带来的那女孩身上。 向日岳人则干脆一言不发,仿佛顷刻间变成个聋子。 迹部景吾飞快扫了两人一眼,垂下眼,心头忽的产生一丝很莫名的领悟: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刚开始是向日岳人和日吉若同时对他抱有敌意与排斥,紧接着,情况却有了很令人无法理解的进展————向日岳人防备着日吉若,日吉若看他迹部景吾的眼神象是在看仇人。 迹部景吾看懂了却想不明白自家两个同伴的眉眼官司,直到三条樱子出言打破这种局面,情况一波三折变成现在这样。 即使顶着熟悉的人的面孔,迹部景吾还是觉得身边的向日岳人和日吉若,很陌生。 令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迹部景吾眯了眯眼,迅速隐去眼底的疑惑,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大步上前将三条樱子从人群里拎出来,灰紫凤眸斜挑,瞪了满脸意犹未尽的三条樱子一眼,阴沉沉的笑问,“你这是决定要站在门口吹风吗蠢材?” 三条樱子愣了愣立刻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显然是很清楚的领略到他此时不甚愉快的心情,下一秒,她侧首与刚认识的那两位女生迅速道别,整个人毫不反抗的被他往即将借宿的那扇朱红大门里拖。 对于三条樱子的识时务,迹部景吾表示很满意,于是他手下毫不放松,大步流星往里走,根本不管被抛在脑后的众人有什么反应。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再想,除了他手里拎着的这只,其它无论什么都不需要浪费他的脑细胞,自从认识三条樱子,再如何神展开,迹部景吾都觉得很正常。 只要不死人…嗯——好吧好吧~就此时此刻他到来的目的来说,似乎很困难,所以,更坏的场面都已经发生,莫名其妙变得陌生的向日岳人和日吉若,根本不算什么。 ……… 过了一会儿,此地负责接待的市村从后方赶上来,还有村长家那个女孩秋吉穗子,接下来一路无话,直到他们被领到即将下榻的院落。 小小的院落位于侧殿后方,风格是纯日式,石板铺就的院内空荡荡的半棵植株也没有,拉开雪白门扇,入眼是厚厚的榻榻米,近门一隅放着炭炉,空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蜜香。 恍惚间,迹部景吾有种卸下烦躁的错觉,连同内心隐隐约约的不安一起变得淡薄,整个人象是忍不住要懈怠下来。 当然,那种动摇仅仅是电光火石间心头一闪即逝,迹部景吾踩着绵软的榻榻米走到屋内放置软垫的位置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将自己领到此处却停在门边的市村,挑了挑眉,然后就看到对方满脸的忐忑更加浓厚。 “那个…”市村搓了搓手,不安的眼神扫了眼边上一脸懵懂的秋吉穗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随即,原本已经把自己放在位置里的三条樱子忽地又站起来,“呐呐——带我四处走走吧~穗子。” “啊~是,只是不知道樱子会不会喜欢…” 秋吉穗子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满脸慌乱的被三条樱子笑眯眯的拉出房间;等外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迹部景吾淡淡的收回目光,抬手敲了敲身前的案几,灰紫凤眸眸光微沉,“把情况跟我说一遍。” “除了东京那里传来的书面资料,我还需要你们身处此地的当事人的说明。” “是。”市村低声应道,眉宇间那份凝重加深了几分,“所有的意外…开始应该从室生的失踪说起…那个年轻人的故乡正是此地。” ……… 室生时生是迹部集团的员工,因为此次开发计划的地点恰好位于他的故乡,他也就被从外地暂时抽调到此参与某些事项,直到动工为止一切还算顺利,直到半个月前,本该回东京述职的室生失去所有联络。 东京方面以为他滞留此处,这里却以为室生完成工作回到东京,造成这种疏忽的原因是前后两日是周末,室生最后出现在人前是星期五下午,等到周一傍晚东京来电询问,众人才发觉室生居然消失了三天。 报警之后警方开始搜索,连同当地住民也加入,范围扩展到附近连绵不绝的深山,最后却一无所获。 紧接着,开始动土的工地陆陆续续发生伤亡,一开始只以为是安全措施不够严密造成的疏忽,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介入的警方不得不怀疑这是一起人为事件。 然后,以室生的失踪作为开端,警方将系列事故列为犯罪案件开始调查,十几天下来没有任何进展,整个工程被迫停止,意外却仍旧频发,滞留此地的迹部集团人员开始人心惶惶。 ……… “你的意思是,工程停止了我们的员工还是遭到意外?”迹部景吾沉下脸来,语气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对方的目的不止是驱逐?” ————不是驱逐,那就是要赶尽杀绝了? “受害者都是我们的员工,我们已经用了很多方法。”市村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神色渐渐灰败,“连祈福仪式也做过了,还是收不到半点效果…” 说到这里他象是想是什么可怕的事,迹部景吾看到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瞪得浑圆的眼睛眼白布满血丝,“前几天的晚上,我去了趟工地…” 不知怎地,许是市村话语间起伏的情绪过于激烈,迹部景吾也被对方恐怖至极的眼神看得微微战栗起来,“你稍微冷静一下…” 话才刚开个头,市村整个人猛地一颤,如同涨满的气球忽然被针尖刺破,满脸混沌的惊骇凝固下来,眼神无比忌惮着什么,嘴角抿得死紧,放置在双膝上的手指慢慢抠紧把布料揪出一道道折痕,用力到指节都泛起青白。 迹部景吾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还来不及细想脑海中有根弦骤然绷紧,潜意识拉响警报,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盯住,瞬那间如锋芒在背。 然而异样只是稍纵即逝,下一秒,那种会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寒意蓦然消失,迹部景吾强自按捺下内心卷起的骇然之意,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飞快四下探寻起来。 视线范围内一无所获,片刻之后,迹部景吾敛起目光,心下却警觉到极点。 有三条樱子的异能在前,无论再发生什么诡异情况,迹部景吾都不会觉得诧异,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对于市村方才没说完的话。 ‘前几天的晚上,我去了趟工地…’————市村是遇到了什么侥幸逃脱了吧?对方是在监视他不让他说出看见的东西,还是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 然后,刚才是对方蠢蠢欲动还是… 迹部景吾可没有错认,刚刚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身体毫无预兆堕入冷到彻骨的水中一般,肌肤猛地泛起战栗,近在咫尺的地方无端端多了只毫无理智的东西,暴虐,残忍,疯狂,杀机凛凛。 不可否认的,迹部景吾觉得方才真真是生死一瞬,敏锐的第六感神经告诉他,几秒钟前那异物是蓄势待发,并且他和市村都避无可避,只是…危机莫名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 刹那间,迹部景吾的心思百转千回,无数疑问掀起惊涛骇浪,也是直到此刻,后知后觉的恐惧感才攀沿侵/占他神经,令得他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 沉默半晌,压下内心狂涌的暗潮,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望着一旁雕塑似的市村,正要开口不想一阵异响侵入敏锐的听觉范围。 把待要出口的言语压回脑海深处,灰紫凤眸微转停在敞开的门关处,那里有微弱的足音渐行渐近,不是三条樱子。 迹部景吾不动声色坐着,除了眸子内微微收缩的瞳孔泄露他此刻的状态。 不多时,来人的身影自门扇遮掩的彼端显露出来,她站在门外静静扫了室内一眼,眼底神色流转,随即掩袖轻笑,“看起来没什么事。”丰腴明艳的身姿,意态闲适仿佛只是路过,脸颊浮现的酡红与声息间的喘音,却显露出与她肢体语言截然相反的事实。 ————是日吉若身边的那女生,叫…什么来着?高桥…秋子… 许是他的眼神里泄露了什么,迹部景吾看到明明是急匆匆赶过来却偏偏要遮掩的女子双眸内浮现出一丝复杂,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眉宇间笼上薄冰般的凉意。 “切!你那副死样子真是到哪里也没变啊部长。”停顿片刻,她将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市村,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忽的冷冷一笑。 “看在同乡的份上,这次不收钱。” 也没见她做什么,迹部景吾却觉得眼前一花,象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流水般自身遭褪去,耳边传来那女生的声音,不明所以的语言,单调诡谲的音节,忽远忽近,幻觉一般。 脑海有片刻眩晕,等到迹部景吾猛地一惊,涣散的视网膜内定格的是几乎要贴到眉心上的指尖,以及沿着那只纤细手腕向上延伸的被利刃压住颈动脉的它的主人。 ……… “你想对我男人做什么?”三条樱子面无表情的从后面探出脸来,握着凶器的手稳稳压在高桥秋子的动脉上,语调如同她手里的刀刃,锋利得令人心底发寒。 第114章 外传当我们相遇 情势变化得太快,迹部景吾整个人都愣住,一时忘记了反应,没等被擒住的高桥秋子和欲要当场行凶的三条樱子两人各自做点出什么,安静到近乎凝固的室内蓦然响起一声嗤笑。 低低的,带着浅浅的嘲讽意味。 耳边划过几丝空气流动带出的波澜,抵在眉心的指尖倏然抽离,迹部景吾极力睁大眼睛,引以为傲的动态视力只来得及捕捉到几个残影,等到眼睛适应下来他才发现,顷刻之间,僵持的场景再次变化。 高桥秋子身影水波般晃荡开来,几息间消失在空气里,而失去目标的三条樱子则迅速抢到他身侧,气息起伏不定;最后却是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中央出现的那道身影,三条樱子的刀反持在那人指尖。 “为个男人,至于么?”那人缓缓直起身子,姿态松弛下来,眼睛滴溜溜将在场众人扫过一遍,神色似笑非笑————是和向日岳人一起的樱井樱桃。 “你说呢?”三条樱子淡淡的回答道,微眯的眼底带着未尽的杀意。 却在此时,门侧房间一角空气荡起涟漪,高桥秋子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一点点的,象是从虚无中幻化而出,先是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随后她仰首嫣然一笑,“重新介绍一次,高桥秋子,职业神婆。” 哈?!迹部景吾还来不及震撼就先愣了下,默默打量满脸正色的高桥秋子几眼,唇角微微抽搐,‘神婆’?那是啥玩意?听着就很坑爹,偏偏说的人还一脸正经。 吐槽过后迹部景吾这才猛地惊悚起来,他他他,刚刚,貌似乎,亲眼目睹了比黄金还真的大变活人啊喂! 眉梢剧烈跳动几下,迹部景吾怀着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心情,决定静观其变,毕竟,比起恨不得一脸血的他,现场余下两位女生表现得很平淡。 现场沉默几秒钟,樱井樱桃忽的笑了一声,手腕一转,执在指尖的凶器突然就此消失,然后她下巴微抬,“樱井樱桃,职业神偷。”语气隐约包含着微妙的骄傲。 囧————迹部景吾满头黑线,如此之生僻的两种职业,真是令人不敢苟同,良久,目光转移几度看了眼身边的三条樱子,不知怎地,他忽然不想继续听下去。 很显然,今天不是迹部景吾的幸运日,因为他感觉到身边的三条樱子呼吸停滞片刻,外放的杀意在刹那间收拢得干干净净。 “三条樱子。”她用一种在迹部景吾听来正常的语调自我介绍,紧接着神情变得有些为难?的说道,“职业么~大概是普通学生?” 说完之后三条樱子沉默几秒钟,然后异常坚决的点点头,“是普通学生!”态度斩钉截铁得惨绝人寰。 迹部景吾长吁一口气,顶着另外两位女生分明唾弃的眼神,默默点头附议。 虽然三条樱子的答案有些不尽实情,但是,至少大部分是真的,比起神婆神偷什么的… ……… 几次三番这般打岔歪楼之后,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一派祥和。 过了几分钟,刚刚还争锋相对险些发生流血事件的三个女生笑意靥靥围着案几坐下来,一副亲密姿态开始交谈,迹部景吾方才暗暗松懈下来,扭头,将注意力转到最开始造成这一幕的源头人物。 视线环绕周遭一圈,微微下落,停住。 此地工程负责人,市村————蜷缩在地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啊~没事,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许是留意到他颇难看的脸色,高桥秋子从热络的交谈中拨冗说道,“事急从权嘛~而且放松些对他也好。”说着大咧咧挥了挥手,异常不负责任。 迹部景吾默默收回谴责视线,抬手揉揉额角,决定身为正常人的自己,还是不要和有诡谲能力的家伙较真。 眼瞅着三条樱子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迹部景吾抿抿嘴角,咽下打断现场如此和谐气氛的浮躁意图,探手从身侧拿起方才市村交给他的文件包,取出宗卷慢慢开始查阅。 与工程相关的所有资料,事件发生过程中的所有报告,警方侦查进度以及有关线索与推论猜测等等,林林总总;迹部景吾决定来此地之前交代要看到的东西,全部都囊括其中。 粗粗翻阅一遍,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心里对此刻躺在附近的市村评价高了几分,仓促间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人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先把几份当务之急需要详细查看的资料挑拣到一边,做完之后抬手敲敲案几,等热烈交谈中的三人安静并且将视线投注过来,迹部景吾隐晦的瞪了茫然望着他的三条樱子一眼,然后用很诚恳的眼神盯着另外两人。 沉默,沉默,沉默。 “呵呵~你随意,我们不打扰了。” “真小气的男人。” 两分钟后,许是终于领略他要把人扫地出门的决心究竟有多坚定,各自丢下一句话,顺便同时瞟了眼纹丝不动的三条樱子,把这里弄得比菜市场嘈杂几分的三个家伙中的两个很识时务的结伴离开。 等到那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门扉另一边,三条樱子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象是打完一场艰难战役一样猛地趴倒案几上。 ……… “嗯?”迹部景吾静静看了皱着脸的三条樱子,视线再次移到手里的资料上,口中不以为意的问道,“累了?” 他的疑问没有等到回答,三条樱子沉默了很久,久到迹部景吾手里的资料看完顺便察觉她安静得不同寻常时,三条樱子拍掉他手里的资料,“我想去逛逛。” “去哪里?”迹部景吾顺势将资料扔到一边,转手拿起另外一份,头也没抬的反问。 “不知道呐~这里肯定有好玩的地方,不然她们怎么会出现。”说着,三条樱子的语气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你接着看,等我回来再说。”话未说完人已经起身,一阵风似的卷出门。 迹部景吾放低手中的资料,视线随着三条樱子移动直到她完全消失,复又扫了眼象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室内,灰紫凤眸微微眯了眯。 接下来的时间再无任何打扰。 直到迹部景吾将情况全部了解过一遍,且花费些时间梳理线索,昏迷的市村终于清醒;随意找个‘许是劳累过度才睡着’的理由给对方,他将仍旧有些不安的市村送走,此时,已是天色将晚。 ………………分割线……………… 暮冬初春的夜色/降临得很快,待得灯火依次亮起,三条樱子依旧未曾返回,独坐良久的迹部景吾走到庭院里抬头远眺。 黑黝黝的群山几乎遮蔽视野,暗紫霞光仿佛被吞噬消失得飞快,空气里透着森林特有的*与新生的味道————这个地方的气息,总让人觉得压抑。 即使是神社,也给迹部景吾一种微妙的,颓败的预感。 正出神间,耳边似乎捕捉到什么声音,迹部景吾凝神细听,轻轻浅浅,夹杂在风掠过森林发出的潮水般的涛声里,显得分外轻灵。 是乐声。 迹部景吾想了想便沿路寻了过去。 那方向,应该是正殿,记得秋吉穗子提起过祈神仪式,算算时间不是现在,那么此刻的乐声就是巫女们的练习。 不知绕过几重庭院,眼前蓦然开阔起来,首先映入迹部景吾眼帘的是辉煌灯海,仿佛要把夜色碾压下去似的,灯光汇集所有明艳璀璨色彩。 镌刻精致花纹的漆簪,层层叠叠的长袖摇曳在暧昧不明的光影里,巫女们踏着古老的舞步,花骨朵般娇嫩脸庞时隐时现,不知哪里来的,似有若无的咯咯笑声,糅杂着祭祀神乐,诡谲的散发出悲伤的味道。 迹部景吾在如浪乐声中找到三条樱子,同时也看到隐在绯红锦白的千重花瓣里,打扮得与那些巫女一般无二,却端坐在中央的女子。 远远的,女子抬袖半掩容貌,奇怪的是,迹部景吾很清楚听见她在哭,柔婉动人却哀怨入骨。 那是…谁? 铃铛响起振聋发聩的清脆,转瞬间,烟雾织成的幻梦消散开来,触目所及仍是盛装的巫女们吟唱起舞,藏在其间悲伤不已的女子却如同夜露般消失无踪。 ……… “没事吧?” 脸颊触到一丝冰凉,险险拉回迹部景吾的神智,视线凝聚后才发现,不知何时三条樱子站到他面前,正半仰着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疑惑与担忧。 “啊嗯~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随便乱跑什么。”抬手敲了敲某颗勇于认错死不悔改的脑袋,迹部景吾迅速扫了眼她身后, 乐声也已经停止,分散在附近的巫女们闲适的笑闹,平静得象是方才的异样没有任何人察觉。 迹部景吾敛起眼帘,将疑惑与惊诧全数压到内心一角,随即一把拉过三条樱子,转身,不疾不徐的往来时方向走,面上若无其事,只有指尖收紧的力道泄露他的紧张。 按照白天看到的资料显示,此地的祈神仪式都是在夜晚,原因是什么?古老传说中,祭月的由来是安抚与震慑亡人,如果他看到的不是幻觉… 嗯——不不不,应该是幻觉,绝对是幻觉! 迹部景吾猛地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符合科学的猜疑全部否决,心念一转,将它与现阶段的事件组合起来联想。 如果…凶案与此有关…果然还是… 偏头看了看并肩而行的三条樱子,迹部景吾抿抿嘴角,最后仍是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一切真的息息相关,那表示凶案的源头绝对不会是今年迹部集团开发此地才发生,结合当地人世代相传的传说… 令人垂涎的宝藏、忠诚不二的守护,凄美爱情,剥除混淆视听的人云亦云,反过来想想,或许就是背叛、掠夺,以及灭口。 要知道,很多时候,美丽的假相背后掩藏着的真实,往往令人不寒而栗。 当然,再找出其中关键之前,这些尚且是他个人的揣测;目前还有更为难的事,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女生。 高桥秋子,以及樱井樱桃。 虽然三条樱子什么也没说,但不代表他迹部景吾看不明白,能让三条樱子忌惮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别看三个女孩子一见如故,白天的时候特别是三条樱子出手之后,即使后来她们亲亲热热,言语间时不时透出点试探意味。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迹部景吾暗自哧哼一声。 ……… 沿着来时路径缓缓前行,不知不觉间,丝竹笑语被远远抛到身后,空气里庄严宁静的线香被古旧而潮湿气息取代。 周遭变得极寂静,昏黄灯光下,迹部景吾忽然听见三条樱子轻声说道,“景吾,你想要那批黄金吗?”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到极点,仿佛是在问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题。 迹部景吾脚下猛地一顿,心头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半晌缓缓转头看向三条樱子,却见她同样看着他,双眸锋芒一闪,直映得人心惊胆颤… 第115章 外传当我们相遇 “黄金?”迹部景吾想了想,复又摇摇头,“本大爷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特别是,极有可能引来灾祸的…那种。 财帛动人心,可伴随而至的,往往是致命杀机。 瞬间心跳的失序很快平复,他迹部景吾并非圣人,只是,想到那些可能隐藏幕后的丑恶真实,再如何庞大的宝藏也无法抵御骨子里泛起的寒意。 要知道,[贪婪]是七宗罪之一。 静静看了他半晌,三条樱子忽的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缠上来,仰着脸庞,象只惬意的猫呼噜噜磨磨蹭蹭,勾着他又亲又舔,“呵呵~景吾你真可爱…” 他尝到她唇角淡淡的酒味… 僵在原地半晌,直到她的爪子越来越不规矩,猛地把人撕下来提到眼前打量一会儿,迹部景吾顿时又惊又怒,“你喝酒了?!” “只有一点点。”三条樱子笑眯了眼睛,手指比出小小一截高度,“是祭酒,据说晚上要进入神殿必须抿一口,才不会被山神带走。” 这什么古怪规矩?迹部景吾恨恨磨牙,瞪着眼前因酒意酡红的面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三条樱子沉沉的叹口气,“祭酒本身没什么,可是配合殿内燃烧的信香就很糟糕…” “景吾…我好象出现幻觉了。” “不是你的问题。”迹部景吾冷静的回答,一边护着三条樱子往后退,一边四下环顾,意图夺路而逃,“因为我也看到了。” 石板铺就的道路不知何时消失,脚下移动时鞋底触觉与砂石磨砺发出细响,表明地面坎坷不平,象是霎时间,空间转换置身旷野,轻浅雾气笼罩下,景物模糊不清,有奇怪动静忽远忽近,沿着迷雾游蛇般环绕。 冷腻粘稠的感觉一丝丝,渗透在衣物里,缓慢侵入毛孔,带起战栗的寒意。 下一刻,雾气颓然散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匝匝的刀枪剑戟,许多古老时代的冷兵器耸立半空被闪烁野火映出道道冷光,他和她身陷其中却象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界限,单方面的被视而不见。 彷如战争电影里演绎的,穿戴铠甲的士兵静静矗立,面朝同一个方向,诡异的是头盔下的脸全部模糊不清,象是被阴影吞噬,只有眼眶位置两朵幽亮游曳。 ……… 迹部景吾与三条樱子彼此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诧之意。 片刻之后,幻境里的士兵开始移动,场景蓦然转换,变成封闭空间,迹部景吾发现自己和三条樱子站在通道中央,摇曳火光在粗粝山壁上照出明明灭灭暗影,许多身着铠甲的士兵抬着巨大木箱经过,无声朝洞穴深处走去,并且再没有返回。 等到最后一位看上去象是将领的人走过岩壁拐角,洞口方向传来迸裂声。 天塌地陷的震荡中,迹部景吾紧紧拉住三条樱子,只生怕一不留神,指间握着的削瘦手腕就这么消失不见。 等到扬起的巨大尘埃渐渐平息,他又发现自己好端端站在一处看上去象是塌方过后的山壁前,手里攥着的人也安然无恙,只是… 隐约间闻到血的味道,还有,隔着厚厚泥石,从山腹深处传出来的痛嚎与怒骂。 撕心裂肺的啼哭由远极近,迹部景吾闻声望去,却见一座舆轿模模糊糊停在后方,十二单衣重重锦绣被泥泞浸渍,之前在神殿里莫名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女子,正望着山壁疯狂挣扎。 几道同样身着铠甲的黑影围住她,彷如聚食的兽群…女人凄厉惨叫,男人得意的笑声,混合岩石缝隙飘溢出来潮湿腥膻,组成一幅噩梦般光怪陆离的画面。 迹部景吾愕然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暴/行,想要上前制止脚下却重若磐石,似是被魇住,只能傻傻盯着那女人从缝隙间投射而至的目光。 正遭受极可怕待遇,她竟由始至终都不曾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岩壁,那双美丽的眸子里蔓延着令人窒息的痛苦与怨毒。 宝藏、爱情、忠诚与守护,表相之下,竟然真是背叛、掠夺,以及灭口…想到不久前他自己的揣测,迹部景吾只觉得冷。 地狱般景象走马灯一样移换,女人的眼睛渐渐光芒黯淡,青紫死气爬上如花容颜,黑暗角落有不知名窥视,那些窃窃私语听不分明,爬虫的悉索四面八方围上来… 恍惚间,耳畔惊雷炸响,刀锋般刺目的闪电倏然自天空劈到脚下,迹部景吾浑身一凛,猛地清醒过来。 幻境消失得无影无踪,入眼所见仍是行走间经过的庭院,空气古旧而潮湿,昏黄灯光下夜色静谧,只有几只夜鸟扑棱棱扇动翅膀飞过。 ……… “看起来,你们两个今晚气运都有些低呢~”略显低哑的声线,美艳脸庞透出几丝浅浅的幸灾乐祸笑意。 高桥秋子不知何时站在附近,指尖隐隐露出一角明黄,凤眸斜挑,视线扫过周遭,眼底流转光芒,随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迹部景吾怔怔盯了她半晌,目光落到她的指尖,眯了眯眼睛。 “原来,你也有点本事的嘛~”三条樱子忽的轻笑出声,挣开他的桎梏,人往前走几步,掌心向上摊开,指尖勾了勾,“护身符,多给几个。” 说着略略侧首,对着光线照不到的黑暗角落,眉梢微挑,“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分头行动。” “切!你以为这东西随便折折就行?”高桥秋子啧一声,满脸不情不愿的将手里东西抛过来,一面同样扭头朝着那个角落冷哼一声,“躲着做什么?见不得人么?” 隔了几秒钟,一身黑裳的樱井樱桃从阴影里分离出来,白皙脸庞看上去毫无血色,“刚刚那个…擦!护身符也给我几个!那么凶残的鬼东西哪来的?!” 闻言,另外两个女生各自撇撇嘴角,又同时开口。 “不过是让人身临其境的幻觉。” “那不过是个滞留不去的怨灵。” “你们说得倒轻巧!”樱井樱桃顿时炸毛似的叫起来,“那种玩意是个人看到都惊悚的好吧!” “照你这么说…”三条樱子摸摸下巴,意味深长的往边上瞥了眼,“这丫不是人?” “喂!”被质疑的那位顿时把脸拉得老长,“找死吗?”杀气四溢的神色衬着幽暗灯火,很有几分威慑力。 迹部景吾头疼的扶额,磨着后槽牙,恶狠狠说道,“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而且你们偏题了混蛋!”怪不得能一见如故,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着调! 然后,最最关键的是————将明显是要扑上去和另外两人闹成一团的三条樱子楸到眼前,迹部景吾掐着她的脸颊,鬼气森森的喝问,“事先约定…分头行动…嗯~” 尾音由下而上挑高几度,随即,手里拎着的人傻呵呵干笑两声。 定定看了她良久,迹部景吾长叹一口气,“我和你一起,敢擅自行动,本大爷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 ………分割线………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此时此刻,迹部景吾觉得颇符合,三条樱子那混账曾脱口而出的话。 当然,本质区别还是有的,毕竟他一贯遵纪守法,所以只是跟着三条樱子,鬼鬼祟祟沿着僻静角落潜行。 目的地是神社大殿最深处,据说,那里供奉着镇魂石,每年祭月仪式最关键的乐舞就在那处举行,巫女们载歌载舞取悦山神,借以换取下一年风调雨顺。 若是刚开始,迹部景吾或许会相信这一此地民俗,可是现在他却不那么想,特别是旁观那幕地狱景象之后。 祭月,恐怕不是祈神,而是镇魂,更甚者…他们集团失踪的室生,接连死亡的员工,都与此有关,市村在工地看到什么怕成那样?会不会和他遇到的一样? 所有谜团的线索,迹部景吾有预感,答案就藏在镇魂石那里。 樱井樱桃按照所谓的‘事先约定,分头行动’,前去几个相关人物住所搜查,自称神偷的她很适合做这种事。 高桥秋子负责镇压此地不知因何暴动的怨灵,最后,三条樱子亲身潜入大殿。 也不知这三个人什么时候商定的计划,知道以后迹部景吾气得几乎怒发冲冠,可偏又拿她没办法,只能亦步亦趋紧随,不肯放她落单。 神社大殿最深处,与迹部景吾想象中不同,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推门开时吱嘎一声余音袅袅,腐朽萧瑟气息迎面扑来。 就着夜色,迹部景吾看到大殿后半部分被重重幔帘遮掩,垂落地面的幡布颜色陈旧,随着气流轻轻荡起涟漪。 奇怪的是,外面的勃勃生机象是被结界阻挡,一丝半点都无法侵染此地。 更奇怪的是,一路走来竟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因为整个村落晚上都早早入眠了啊~”象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三条樱子头也不回朝前走,嘴里漫不经心嗤笑一声,“即使是巫女们,也必须喝过祭酒呆在焚香大殿内。” “平日里此处更是禁地。”她一把扯开布幔,毫不迟疑闪身而入,“找到了。” ……… 动作慢过她的迹部景吾来不及制止,慌忙赶上前去,拉开层层遮掩,定睛一看,随即一怔。 一块巨大到接近小山样的岩石堵在视野前,正中央不知为何裂开一道缝,缝隙很大,目测小心些一个人或许能挤进去,里面黑黝黝什么也看不见,有微弱而诡异气息沿着裂痕丝丝缕缕飘散出来。 三条樱子凑到岩石裂缝前打量半晌,不知是看到什么还是想到什么,没等他接近就转身攥着他离开,走出几步她把头偏到一边,深深呼吸。 迹部景吾莫名其妙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等了好一会儿,象是终于缓过气来,三条樱子神色难看的捂着胸口,瞟了他一眼,眼神极是惊讶,“这么重的尸臭,你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迹部景吾顿时觉得自己头发都竖起来,还没来得及惊悚,就忙不迭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做什么?” “进去。”三条樱子用理所当然的眼神,点了点那条缝隙,“你们集团不是失踪了一个员工吗?按气味来判断…” 囧————迹部景吾强忍着从脚脖子一直窜到脊背的战栗,低声怒道,“那也是警察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可是…”她有些为难的看向他身后,“刚刚就跟在后面的这位…恐怕不会允许我们原路返回呢~” 囧囧囧…地球语言一时无法表述他此刻心情,三条樱子更没有给他机会找出别的什么语系来阐述惊怒交加。 她脸色微变,手腕一翻将高桥秋子那里得来的明黄纸胜往他后方一抛,立刻用力拽着他,逃命似的窜进岩石缝隙。 脑后风声盘绕,刺耳厉响中混杂不知名的嘶吼,女子的声线,野兽般毫无理智,只是纯粹的恨怒与怨毒。 “擦!那沽名钓誉的混蛋!” 黑暗中他走得跌跌撞撞,不时有坚硬/凸起擦过身/体,脚下却很平整,象是有人特意清理过,狭隘通道里,三条樱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嘴里嘀嘀咕咕。 “那么大一只居然漏网,吓死劳资。” 你这么精神抖擞,一点也看不出来!迹部景吾满头黑线,过多槽点使得他如鲠在喉。 ……… 摸索着走了一段时间,三条樱子沉默下来,五指微微收紧,整个人徒然戒备,迹部景吾的视线越过她隐约轮廓,看到黑暗尽头有针尖大小光点。 方才微弱而诡异的气息,随着光源越变越大而显得浓烈,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混合日久年深的潮湿,散发出糟粕一样的腐臭气息。 走在前面的三条樱子此时反而一无所觉的样子,倒是迹部景吾自己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鼻。 他的举动立刻被她察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透出微微歉意,他满头雾水,正要开口询问,听觉捕捉到一记异响。 而三条樱子显然也发现了,她递给他一个噤声的眼神,眼睛微微眯起;侧耳聆听良久,方才又扯着他,用极是缓慢的速度,一点点移动身形,往那里靠过去。 叮——叮——叮——每间隔几秒时间,响起的声音很有规律,听上去象是勘凿岩石… 花了些时间,两人终于抵达。 通道尽头是一个拐角,后方有昏黄灯光辐射而出,带着人形影子映在岩壁上,那影子舞着工具正一下一下做着什么动作。 迹部景吾把三条樱子按到身后,自己悄悄探出头去。 通道后方仍是一截甬道,石槛里面才是空阔地,几十米平方,内里空无一物,一盏油灯放在正对门的位置,背对着它的人一身工装,戴着头盔,挥动铁镐敲凿石壁。 许是看到活着的人,而不是臆想中的东西,迹部景吾提到半空的心这才落下来,收回视线正要回头,不提防三条樱子却从他身后转出来。 一把没拉住,迹部景吾又气又恨却只得跟着她,时不时戒备的回视来的方向;走过甬道,堪堪在石坎前站定,三条樱子盯着一无所察的那背影,神情似笑非笑。 “穗子酱~”她用亲昵的声音喊那个人,“怎么可以不听爷爷的话,晚上到处跑呢?那场地震是山神发怒了哟~” 那人的动作徒然停顿,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有粗重喘息起伏不定,过了一会儿,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回过身来,将手中铁镐扔开,取下头盔。 慢慢暴/露在灯火下的脸,正是刚来时负责接待的,与三条樱子言笑靥靥的女孩子,此地村长家的孙女秋吉穗子。 ……… 意料不到的人使得迹部景吾微微睁大眼睛,又听得秋吉穗子森森问道,“怎么发现的?” “味道。”三条樱子用讨论天气的平淡语气回答。 “再浓烈的熏香也掩盖不掉你身上的尸臭,我摸过你的脉搏,既然是活人,那就只能是反复进出某些地方沾染到的。” “比如说…”意味深长的顿了顿,三条樱子抬手比了比几处灯光晦暗的角落,“你的情人所在的地方。” 忍不住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待得辨认出隐藏在混沌中,不易察觉的那几处堆放的究竟是什么,迹部景吾激灵灵打个寒颤,恶心的同时多少有些佩服起秋吉穗子。 是要多胆大包天与冷血,才能每日深夜面对尸块而无动于衷。 “呵~”秋吉穗子看也不看角落,若无其事浅笑出声,“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怀疑我。”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三条樱子的声线低沉而飘忽,在蒙昧空间里仿佛耳语般,“就象我能嗅出警察的味道,这是本能。” “啊啊~说起来,你不介意我解释给旁观者听听的吧?”她在秋吉穗子悻悻神色中,拨冗扫了他一眼,眼底透出些诡异的安抚,“总不能让人以为我无的放矢。” 也不等秋吉穗子有何反应,三条樱子接着说下去: “室生,年轻有为的都市精英,身负带给故乡繁荣的使命回到这偏僻地方,你们一见钟情开始暗通谱曲。” “然后有天,他结束工作离开之前你们约定幽会地点,深夜来到这里,本该是个花前月下的美妙时光…如果你们没有发现,因为地震而迸裂的镇魂石下方通道。” “比起有个英俊多金的丈夫,你似乎更愿意成为坐拥财富的美丽女人。” 许是被三条樱子眼底的嘲弄激怒,秋吉穗子嘶声恨道,“要不是那个白痴决定把这里公布出去…明明是我发现的,凭什么分给别人?” 听到这里,三条樱子无比讥诮的笑起来,“那么,你找到那笔战国时代埋藏此地的黄金了吗?忙碌这么多天,怪可怜的。” “她当然找不到。”有声音突如其来,柔和却又显得异常冷酷,“那些陪葬尸骸不见踪影就该想到了,蠢货!”高桥秋子的身形无端端显现,象是从空气中诞生。 ……… “早就有人搬空这里,在活生生闷死最忠诚一批武士之后。”毫无预兆间,樱井樱桃随即从后方通道中走出来,看也不看满脸骇然的迹部景吾,施施然越过他进入那间石室。 四下打量一番,露出郁闷中略显无奈的表情,“打扫得真干净…” “呵呵~或许她不是愚蠢…”最后,三条樱子似乎别有所指的说道。 “是那个纠缠她吧?为了寻找活埋在山洞里的情人。”摸了摸下巴,对着秋吉穗子身侧空气示意道,“祭月的由来,原本已经镇压的怨气因为血腥而苏醒。” “恐怕不止,这片区域长年保持日落而栖的习惯也很奇怪,怕是素来不太平,只是今年特别凶厉。”说话间,高桥秋子手腕一翻,指尖几道明黄纸片飞射而出。 花纹似的绯红线条勾勒蜿蜒,形成网一般在空间里徐徐舒展,密集而细微的静电瞬间激起皮肤颗粒,原本就混沌的室内猛地一暗,眨眼间又光芒暴涨,刺目冷光中有透明影像凄厉的嘶嚎挣扎。 等到光线亮到极致渐渐归于平缓,迹部景吾看见三条樱子神色骤变,她豁然转身将手中一物朝他激/射而来,“趴下!”叫声尖利刺耳,瞪大眼睛里竟藏着极深的惊惶。 许多透明影像拖曳着经过迹部景吾身边,透着浓烈腥膻与暴戾气息,刀枪剑戟刃口断裂,周身铠甲沾满泥泞与乌黑血渍,仿佛浓缩最深厚怨恨,原本忠诚的士兵化作一整群凶暴嗜血的厉鬼。 几双暗绿眼珠盯着他,直若蛰伏狩猎的野兽,他僵在原地,那几只象是下一秒就暴起扑杀的东西又忌惮什么似的,身形一弹复又缩回。 “高桥秋子!”那人的高亢语调像把淬血刀刃,扑过来将他往身后护,同时无比戒备的环顾周遭,一双眼睛游移间带出淡淡凶性。 “喂!神婆,这些什么鬼玩意?!”樱井樱桃紧贴着背后的岩壁,看上去吃惊不小,“还不快把它们弄走!” “确实是鬼——玩意呢~”高桥秋子故意拉长某个字节音调,视若无睹般从无数聚集的灰影中穿行而出,经过时顺手带出樱井樱桃,却象没听见另一道惊骇到极点的惨叫。 “地壳运动造成山体断裂,镇压在中空山腹里的东西被放出去,四处徘徊,加上这里四面环山阴气淤积,啊~也就造成多重伤亡。”把面白如纸的樱井樱桃随意一丢,高桥秋子好整以暇的解释道。 ………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樱井樱桃爬起来拍拍尘土,恶狠狠磨牙,“那个人…不管了吗?”伸出的手直指被留在原地的秋吉穗子。 不知道是不是迹部景吾的错觉,他恍惚看到秋吉穗子脚边有半截人影牢牢抱住她的脚,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法解脱。 “来不及了。”回答她的是三条樱子,迹部景吾察觉到她抓紧他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象是惧怕什么。 而下一秒,迹部景吾就明白她究竟害怕什么了。 象是另外一场地震,整个通道都剧烈晃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使得空气沉重到令人呼吸都困难。 “时空彼此重合的部分开始分裂了。” 天旋地转的摇晃中,高桥秋子强自支撑身体,抬手凌空握住什么往两边一撕,裂帛般厉响过后空间象是幕帘般分开,“朝自己看得见的光走,我不敢保证什么,大家各安天命。” “切!你个死神婆。”樱井樱桃骂骂咧咧的往灰雾中走,走出几步复又回转身来,双瞳澄澈见底,依稀有奇怪情绪在其中静静流淌。 樱色双唇微动,最后她却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融入那片漫无边际的雾气。 “撒~轮到你们两个了。” 背后巨力传来迹部景吾只来得及把三条樱子抱进怀里,失去神智之前,他最后看到高桥秋子瞥了他一眼,妩媚并且意味深长。 ……… 猛地一个颠簸令他从浅眠中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耳边传来压低音量的抱怨声,细细听来那些琐碎的交谈内容都是关于此段路况如何不尽人意。 迹部景吾皱了皱眉,原本还有些困顿的脑子让驾驶室那两人越发忘我的嗓子闹得神清气爽,可他又不能真的开口让人闭嘴,只得抬手揉了揉额角。 指尖触及布满汗渍的额角,复又惊住。 等一下!哪里不对?徒然清醒之后无数画面瞬间灌入脑海,宝藏、鬼怪、凶手…数百年前地狱般场景… 猛地放下手,他扭头往身边看去。 “做什么?”三条樱子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是梦?那也太真实了,迹部景吾闭了闭眼睛,极力平复过快的心跳,没一会儿,比常人略低的体温触及他的鬓角,耳畔传来三条樱子的询问,“怎么了,你一头汗。” “我们是在哪里?”他涩涩的反问。 “回东京啊~亲爱的你睡糊涂了?”说着象是想起什么,得意洋洋龇出一口白牙,“你忘记上车前跟我打赌,你说渡假村犯案的凶手是爷爷,我觉得是孙女,结果你输了。” 笑着笑着,盯着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到底怎么了?”她移开落在他鬓边的手,转而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压低一些,“发烧了,温度还好啊?”她的额头贴上他的,近在咫尺的眼瞳透出少许忧虑。 “啊嗯~或许吧…”心思百转千回,他最终把所有疑问全部吞进肚子,反手搂住她顺势将她压进怀里,亲亲她头顶发旋,闭上眼睛。 她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现在是他带着她从高野山返回东京的路上,而迹部集团筹建当中的渡假村发生意外,案件已经被警方破获。 一路上他正翻阅整理好的宗卷,开始看之前也确实和三条樱子打个赌。 方才那些果然是梦…吗? 那个名唤高桥秋子所说的‘时空彼此重合的部分开始分裂’,如果…呃——他身处的空间有所交叠的怕是凶杀案的部分?另外两个,一个宝藏,一个怨灵… 想了半天,迹部景吾嗤笑一声,随即将之抛诸脑后。 算了,没什么可计较的,她还在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