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潮》 第一章 陇中峡口长城长(一) (一)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洮水莹莹滚冰珠,岸斜窈窕左公柳,炎黄风骨筑长城,野风怎能吹馊。 狄道河岸古渡,凡家岭擎天槐树,雨过月高伫,风吼马停步,峡口俊逸君子,凝眉满饮云雾。 壮酒征途,河曲马鸣,惊落雨露无数,抚长城揽中原,迎苗疆铁鹰飞腾,送朝阳河山峻秀。 (二)松鹤锦鸡水车,桫椤翠竹婆娑,三cháo水黄莲挽月,金华湖静水钓秋。 感慨过,万里江山一片红,蹉跎岁月憨癫狂,举眉看,夕阳倒映猫跳河,猴子岩花香几度。 刚逝去,才扭头,云烟里红颜依旧,铿锵是脚步,谁说踏陌路。 光生生粉嫩灵肉,赤条条冰凉世路,人间岁月短暂,迎风长发几束。 ———————— 语说:陇原长城赤土筑,烽火煅烧本sè,功名利禄飘渺事,黄河向大海,远水凝落ri。竹笛声声吹百草,花儿述说心得,牧人呢喃对饮处,忘却烦心事,甘甜洗碧波。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后,西北茫茫黄土高原。 此时国民zhèngfu强力笼罩,民生水深火热。是年好大雪,一场连一场,野风吹扑寒冷异常,天空yin霾败草夹雪灰蒙蒙稍远迷途,这天后晌飘忽大雪早停,四下冷森森积雪盈尺。 正是:岁寒冷啸啸,乱风走山壕,陇人裹衣处,雪花软软飘。 唐秉木带同五儿世科,山梁雪地等待兄长唐秉禾,极目望去天sè已晚,算算时辰兄长早该回来偏偏不见人影。 今天是年三十,家中神龛香火已点,窗贴大红迎chun花,能坐十几人的大炕烧热,炕桌端正摆下北地特有麦面油炸数种点心外,一盆热腾腾的大肉一壶老酒,预示着爽心富足愉快的年夜。 但是兄长雪天出门几天未回,看看年终佳时即到,家中难圆年夜团圆之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家人为他担忧。 “该是这个时辰却咋不见人来。” 唐秉木环看四野自语,穿黑袍,梳独辫的他刚满四十面sè清雅,望着天边轻锁眉头念叨,抬手掐算一阵。 轻拍世科道:“五儿咱往回呀,你伯自会回来,无甚事!” 戴棉帽双手cāo袖世科点头,父亲是yin阳,话准。 此地为我国西北边陲,黄土高原gs临洮峡口地面,凡家岭倒生湾。 倒生湾此名何来,由两座土山相夹土湾内,长满倒生草而得名。 倒生草:叶细长边缘带齿,不开花不结果山羊不食,茎叶顺地爬行,根系发达,整草拔出型如倒生,保水土做燃料抗干旱生命力旺盛,在黄土高原颇为难得人以为奇。 因由此草,此茫茫黄土高原偏僻小地方人户没有几家,却很远的地方也有人知道。 峡口,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山势绝大连绵起伏,中国古汉长城起头之地。 人人知道长城,知道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倾尽国力把各个小国家防御外敌的长城连在一起,筑成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然而,没有真正见过长城的人,只知道咱们国家有这么一个伟大的历史建筑,是绵延万里,古代人用来防御外敌运兵打仗的,与长城内外到底是个什么地理形势,所知甚少。 一道长城相隔: 向内是阡陌如织的田野,美丽如画的田园和星罗棋布的村庄; 向外是无边的土山蛮野,广袤远阔的牧场,冬天、夏天来回迁徙的牧群;形成鲜明的,顺沿长城并置的,几千里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态。 自古以来,生态间稍有接触,不可避免地燃起战火。战火由北方游牧各民族主动出击引起,边陲便是动荡不安。长城,将这种因生态碰撞而起的,旷ri持久的战火干戈,而且超过任何军事布防所能制约的战火有效地隔离开来,便是能够传延千年,横亘万里的原由。 倒生湾,就在汉长城头上,自古到今叫峡口的地方。 倒生湾住着唐姓人家,说普通,老百姓一个,说不普通,方圆几十里没人不知道。 兄弟二人,兄长唐秉禾乐天达人膝下无子。 兄弟唐秉木识文断字进过学,颇通yin阳,虽然天生个子矮小,可村里谁家坟头庙堂少得了他,一把罗盘在手,咀里能少油花? 唐秉木妻子毛氏是大户人家女,身量很高知书达理,看事吐言,进门时带来的那份嫁妆让多少媳妇往脸上抹泥!灶上堂下门里院外待人纳物泼辣利索,虽出身大户针线女红一样不邋,心藏锦绣相夫教子,养下六子一女谁不给脸。 娃们身材都像母亲,十分地魁梧长大。 独女唐秀珍嫁在长城下水源丰富五谷丰登洮河边辛店,一辈子不愁吃穿。 长子唐四辈唯一没有起官名,他的出生使家族辈分变为四辈,大家便以四辈相称,心胸远大更是唢呐好手,红白喜事逢年过节屁股从不粘家,chéngrén后cāo办皮货生意,脚程远及北疆,挣下不少花红。 老二唐世忠沉稳寡言,习xing好武,把祖上传下来的唐家拳打得人人皆知,好报打不平却少惹事心胸极有韬略。 老三唐世伟,老四唐世举情同一人早晚不离,喜唱花儿,一腔一板声醉情迷,村头地角嗓门一亮,那歌声美的,让村里的女子们,非得把头再梳一遍才敢见人,所以有了三哥四哥一声喝,家家女子忙梳头的话。 老五唐世科白白净净时当少年读私塾,老六唐建宇幼年。 这么一户人家,四十亩土地,两头驴子三匹马,四十头羊自给自足。 这年大雪入冬便一场场没完没了下个不停。 北地天冷,不到chun天雪不化,漫山遍野堆满碎银,风一刮天地茫茫,风一停沟变浅梁变低,仿佛大地一下子平了不少,其实雪地里又装了多少危险,本地人早晨出门达眼一看土朵朵边的积雪形状,哪边雪堆积得厚,哪边雪堆积得少,便知道昨夜刮的什么风,由此知道,今ri出门脚下该顺那里踩,雪窝雪坑只有当地人知道,外地人雪坑里丢命不少。 唐秉木的兄长唐家大伯唐秉禾,身材比兄弟唐秉木高大魁梧,家族里辈分高为人平和处事平淡,面对凶蛮xing情彪悍,小的时候满坡撵羊,长大了满沟撵狼,一生光明磊落,对人没有邪乎眼,乐善好施从未与人红过脸。 他整ri拿着一锅烟,噘着一撮山羊胡须笑眯眯,好喝一口酒,会吹唢呐,会打唐家拳,会唱花儿。 当然,尽管辈分高为人极好,不代表本事一定最好。 不过他十分开朗,乐于将浑身本事教导和帮助别人,所以,跟他学过本事的人还真不少。虽然,跟他学过唢呐的没有出名,学过打拳的没有成为武师,学过花儿的,只是老三唐世伟老四唐世举占强,其他人唱起来就不是那么让人爱听,可他从不管,只能算徒儿们学艺不jing。他仍然喝他的酒,仍然是热心肠地教,仍然带上狗背上酒进山打野货。 他的枪法很好,一般不会放空,放着打下的野兔、北山羊、马鹿不说,他打下的狼皮,村里谁家没有,有人不光穿,炕上还铺垫一张。 他喜欢没事时往村口土坯垛垛一坐,摸着山羊胡子,非要那些急着听故事的娃们给他唱歌、做戏才肯讲故事。他女人不会生养,就把兄弟的娃们当做自己的娃们,把村里娃们当做自己娃们,有啥好吃好喝好玩从不忘了娃们,是出了名的好老头,整天乐呵呵的家家敬重和爱戴,村里那里有热闹准少不了他。 几天前,大碧河旁边宿家坪一户人家成亲,捎话来让他去吹唢呐,他算算ri子加上来回路程赶得上回家过年,就跟兄弟唐秉木说了,将家中事情安排完毕,带上狗背上酒,嘱咐过女人出了门。 请唐秉禾去的人姓宿,是宿家坪上旺族族长,极喜游猎交游很广。 他俩打小认识,赶集喝酒打山货互相敬重,偶遇恶事共患难成为连命好友。 他喜欢族长耿直豪爽,族长爱他乐天达人强悍豁达,进山必来倒生湾,坐在炕上要酒喝,喝得兴高采烈喊拳震撼人心,走时留一些山外稀罕货,其中也有衣料,饰品,娃们喜好的小玩物。 唐秉禾婆姨和弟媳情如姐妹,自己把玩极尽希奇,当然也拿去让村里女人们羡慕眼馋,唐秉禾身上自然就有那,让世科和其他小儿拼死相夺的物件。 唐秉禾每到坪上必带新鲜野味,在族长家中,凡事从不落后热情相助,住上几ri喝几杯老酒,闲时唱几调花儿,吹几曲锁呐増添快乐,因此熟人很多。此次他的到来自然一番热闹。 坪上几ri,在族长喜气洋洋家中,不说喝酒吃肉唱花儿,不说把响当当唢呐技艺全力以赴增加喜气,抹过北地惊天动地锣鼓嚎唱与低回婉转儿女情肠,单说喜事过后人渐散去,族长恭送客人,唐秉禾终至告别回家时候,收拾好烟袋酒壶,别好唢呐告别。 族长却道:“秉禾世兄,你却慌个甚呢,给咱老实坐在炕上!咱不美美的弄上几杯就想走,要是别人啊,可以,你却老实没门。” 家人很快摆下酒菜,酒是陈年老酒,开壶满屋皆香,又有族人壮客相陪,一喝便是ri斜西山。 当他终于出门天已挂黑。 挥挥手,硬把族长堵进家门不叫出来,回身拍拍发热的脑门,抹掉咀上因说服族长而粘上的唾沫,对大黑狗说:“几十里路,满地大雪,咱怕吗?咱不怕!酒饱饭足正好上路,你给咱把路带好,咱回呀,哈哈哈哈。” 大黑狗是他自小养大的,毛长背宽体粗腿壮比最壮的公羊还要壮大,颇通人xing不离身边,狗儿“汪汪”两声头前带路,一人一狗走进茫茫雪野。 —————— 第一章 陇中峡口长城长(二) 走上大山梁停下观瞧,这条路好几十里再熟悉不过,从小到老不知走过多少回,翻过几道梁爬过文家山,便是凡家岭下倒生湾的家,要是在平常,根本不当一回事,眼下大雪封山甚不好走,看看前面茫茫的雪路再回头望望,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大黑狗跑回来,抬头看着老汉,意思在问还走不走。 他看看大黑狗道:“咋啦,咱把话撂下,就不算了?汉子爷说了就算,有刀子对着也要走,走呀!” 真静啊,雪山蛮野方圆数十里无人家,唐秉禾嘴里吐着大口的哈气走着,他深知这里的情况。白天对面山梁有人擤鼻子,隔很久能听见,可想有多静,何况在雪夜里。 这里简直看不见树,现在大雪覆盖草也没几根,除了盖雪的土梁,便是盖雪的土沟土崖,天晚稍远些便麻麻的看不见,凭着经验知道,那里是沟,那里是坑,那里不能去,尽管这路再熟却也不敢大意。 好几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有一尺多厚,山里缺水,雪可是宝贝,雪大了可以把地润好,庄稼才好种,所谓瑞雪兆丰年嘛。冬天雪,夏天雨,可咱这就这两样少,所以,家家户户都要修水窖,把宝贵的雪水,雨水引进水窖保存起来,以备在无水时用。 无水的ri子可是太漫长了,那水啊比油贵,有路人向住家要碗水喝的,住家宁愿给个馍馍,也不愿给人水喝的事并不稀罕。 洮河边上的人家,用清水洗脚洗脸浇地寻常事,在这你试试,不把你捶个半死才怪,那水人用下了还要喂牲口呢。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开chun了再修一口窖,兄弟家娃们多,水老不够用,经常用驴到几十里外去驮,百十来斤水一趟来回耗费多半天,再修一口窖便够用了。 厚厚的雪在脚下“吱嘎,吱嘎”叫着,唐秉木脑袋里东一下西一下地胡乱想着心事。 大黑狗头阔脸宽,眼睛黑亮有神,神sè十分严峻,漆黑长毛使本来壮大的身躯更加雄壮,两只大耳朵忽闪忽闪,口中吐着哈气,一会儿跑后一会儿跑前,长尾摇曳,偶尔停下脚步,用前爪雪地掏出洞洞,把长长的嘴筒伸进去,嗅嗅有什么动物留下的气息,然后洒几滴尿证明自己的存在离开。 此地的狗与南方的狗不同,南方树多,狗留气息一般在树根,这里树少,只能夏天刨土,冬天刨雪。 黑狗偶尔抬头看看主人,一会儿却又跑得看不见身影,这一带它也很熟,平ri里在此打猎追山,抓个野鸡野兔是家常便饭,所以,怎么跑由它。 一阵风吹来,唐秉木浑身发热头上冒汗,知道酒劲涌了上来,上了头,展展腿大步向前,却觉越走越软,两脚不听使唤,一跤摔下去,爬起来走,又摔下去,再摇摇晃晃爬起来走,就这样,扑通通也不知摔了几跤,雪地上软,身上穿得厚,摔也摔不疼,爬起来再走,头脑里却又糊涂了,此时方知族长的酒确是甚好。 迷迷糊糊中不知走了多远,看准硬实地方抢过去,脚却不听话地抢在雪窝里,又一个跟头摔下去还滚轮几圈,起不来醉睡过去。 酒醉过的人睡起来极沉,特别如他这样酒醉后还走了许多山路。 他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被大黑狗的狂吼声吵醒。 迷迷糊糊的,听到狗吼叫声有异心里一惊,展开醉眼看去,月光下雪地泠泠亮亮泛着白光,大黑狗正和两条大灰狼猛恶撕咬。 大黑狗虽然无比壮大,两灰狼个头却也不小。单个灰狼是不敢与大黑狗对阵的,除非有帮手才会共同进攻。 此刻雪早停,一狗两狼在雪地里翻滚打斗甚是激烈,把雪蹬得满天飞,却像下起大雪一般。 大黑狗浑身漆黑,身子在雪地上十分清楚,大灰狼在雪花中不很明朗,狗和二狼一会儿打到十几米外,一会儿打到他身边,翻翻滚滚猛恶至极,二狼仿佛要把大黑狗引向远处,大黑狗与其扭打稍远便一个翻身急回,像在提防着什么。 他四面一看,这才看见还有一条狼趴在稍远的雪里,眼光冷冷地,恶狠狠地看着他,这才是最凶险最害人的,是专门监视他,并且伺机向他进攻的。 他看得清楚,禁不住大叫一声,却不知怎么声音十分细小,原来人真正到了着急的时候,会有根本喊不出声音的时候,想爬起来帮狗打狼,四肢软软不听使唤,是被酒麻住还是叫雪冻住不知道。 这地方狼多,当地人打小就知道,每年进山打狼,除了让乡亲们好放心下地干活,自然也成了男人向女人们显示自己勇敢的重要方面。 在这个事情上,他是一个重要角sè,每次和村人们抬着打死的狼回来时,看着站在村口男男女女迎接的乡亲们,心里总是美美的。因为这里有他的战果,每次都不会空手,就算有些不是他打死的,但起码自己开枪给别人提了醒,让别人开枪打死了狼,他是有功劳的。 村里人都说他很了不起,每次不是他先放了枪都还没发现狼呢,自己的女人因为没有生养,平ri里说话声音小,因为他的表现声音放大了许多,为犒劳他,尽心竭力做好吃的,脸上挂满笑容。 现在呢,他只能眼巴巴趴在雪地里看着这场恶斗,好像根本不用他动手,大黑狗就能解决这一切,也好像在检验大黑狗的武功,大黑狗对主人的忠心。 唉,心里说:老子要是能够爬起来的话,不是说的,只要一个铁头枪,就能把你个狗ri的狼给戳死,好狗啊好狗,要不拼命的话你和老子都会给咬死,只要咱不死,回去给你大肉吃,肯定不是骨头。 他为自己和狗的命运万分担忧着。 今ri喝的酒实在太多,一时半会紧忙之中哪能散了。 唐秉禾酒醉被冻站不起来,只能趴在雪地里干着急,暗暗的雪夜里,狗和狼却不知翻翻滚滚争斗了多少回合,呜哩哇啦声动四野。 双方偶尔停斗对峙,大黑狗身子前倾浑身黑毛直竖,头和身子、尾巴扯成一条直线,瞪着红红的眼睛猛烈吼叫威慑对方。 两条灰狼虽然已经带伤,却瞪着绿sè的眼睛不退却,互相拉开一米来宽的距离,低颈几近地面,呲着雪白的獠牙,身后用大尾巴把雪搅得乱飞,以壮大自己的威风猛气,然后突然进攻,一个向着狗前腿一个向着狗屁股猛咬过来。 大黑狗身子庞大,脚步灵活牙长力猛,自然攻防有序以牙还牙。 它前腿离地身子一下子腾空,调整方向仿佛要全力进攻身前那头大灰狼,当张口把身前的这头大灰狼一下子吓开,猛然之间转过身来和后面这条大灰狼来了个面对面,在大灰狼还没有来得及躲避时,一口下去咬在狼脖子里,大灰狼惨叫着四脚乱蹬,得到另一条大灰狼的增援后才得以脱身。 在这样殊死的争斗中,大黑狗虽然占着上风,却身有jing惕另一条伏在雪里的大灰狼危机,有时猛追几步就可以下口伤狼,但却不敢追出去,有时打得近了,连牙齿和因仇恨而充血发红的眼睛都看得见。 就这样,无论灰狼们怎样进攻,左右闪动扑面而来大黑狗死守阵地,坚决不容许灰狼靠近主人,大灰狼猛恶,聚力杀狗,大黑狗雄壮,力挺二狼,这一仗,猛恶之极,凶险之极,天昏地暗。 终于,两条灰狼无数次进攻后,失去了斗志,带着伤和另一条狼远远地走了,有一头狼腿被咬伤,一走一拐,走几步还痛苦地叫一声。 大黑狗浑身是血,好不容易把狼赶跑了,生气地看着狼去的方向吼叫了一会,这才跑到主人身边吱吱唔唔的表功,用宽大热烘烘的带有血腥气的舌头,在主人脸上一个劲地乱舔。 唐秉禾睁眼看看狗,心里一安脸上一热,一阵困倦袭来,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睡呀,真个是睡得死死的了,有几次听见狗咬,但眼皮却像给冻住了说什么也没有挣开。 其实,唐秉禾吉人天相也是命大。 他趴在雪里只动脑袋把狼给镇住了,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然而实实在在不懂,不知道,趴雪地里的这个人在搞什么名堂,所以两只狼和狗斗希望尽快把狗咬死,一只狼监视趴在雪里的人以备有突然变故,如果当时他能站起来的话,摇摇晃晃的肯定没命。 当然,狼要是再多一些的话又是另一回事。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大黑狗舍命救主的确天大功劳。 ———————— 第一章 陇中峡口长城长(三) “你大伯回来了快去。” 正月初一太阳很好,世科在院子土洞洞里高兴地准备放花炮,一个着急走路的村里人说完急急地走过,世科盼了一夜的大伯,听了此话便向大伯家跑去。 大伯家极近眨眼就到,进了熟悉的门,屋里乱轰轰黑压压全被黑衣人挤满。 北人穿衣多取黑sè,这在很远年代已经形成。 据说是在秦始皇的朝代里,秦始皇认为自己的王朝坚如磐石,黑sè为坚毅稳固的象征,所以崇尚黑sè,人们衣着服饰以及很多东西取黑sè,在战场上也能看见打着黑sè战旗的军队。 就像秦始皇把《六》作为吉祥数字一样,阶梯要六尺宽,车轮要六尺高,粮斗要六寸深等等。 老百姓自然凭着对秦始皇王家的尊崇崇尚黑sè,崇尚《六》。 老百姓如此,官家也是一样。 秦始皇当年得到和氏璧,令高手匠人雕刻成传国玉玺后,在泰山祭天,从此这个玉玺就被天下人认为,得玉玺者,就为天下正皇,几致诸侯对此玉玺争夺不休互相砍杀,得到者欣喜若狂,由此可见,人们对一样事物的喜爱一般都有历史根源。 按照今天观念,除以上这些外,应该再没有什么讲头,一个大概是当地的经济条件所限,一个也是气候所至,夏天ri照猛烈着单衣取白sè,冬天ri照少气温低穿棉衣取黑sè,肥大的裤腰折过来,丈二长的腰带一缠一系,出门打个裹腿,女人们不缠腰,其它也差不多,只是在头巾上取个花样。 大伯的家与别人家基本一样,一间堂屋里一盘大炕。 这炕是北地里特有的,一般都可以坐十几个人,有的还可以坐二十多人,冬天里大雪封门,炕上便成了人们聚集的地方,两间厢房外带羊圈茅房,连院墙和房子都是用土坯建就,只是时间太长已经发黑,此时人多又都穿着黑衣,那气氛让人心里紧紧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世科心里一紧,人小往里急窜,要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没走几步让一只大手把脑袋给攥住,抬头看是自己二哥。 二哥唐世忠个高肩宽厚嘴大眼,平ri少言寡语表情严肃,除做农活或是打猎外就剩下练武,对世科很好,世科在家中私塾念书,做完功课闲时常和二哥习武,二哥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 这时二哥用嘴皮往里一搙,低声道:“五弟,休乱。” 世科往里看去,只见平ri里十分疼爱自己的大伯长长地睡在炕上,脸sè煞白就像一张白纸,专门用来弄人痒痒的山羊胡子高高的翘着,人也瘦了一圈,衣裤都已解开,父亲唐秉木与几位长辈叔伯把酒抹在手掌上使劲揉搓着大伯的四肢,可能太用力也可能屋里热,有人已经脱了外衣。 大伯娘脸上和一般当地女人的脸一样,两个颧骨处红红的像两个红蛋蛋,这是北地风沙太大,女人面皮太细所至,现在那两个红蛋蛋也不红了,倒有些灰,跪在炕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伯,那眼珠像冻住了一般,神情十分焦虑。 “这是咋的了,前个还看着好好的人啊,今个咋就倒了?”后来的人挤不进来便大声向里询问。 “叫雪给冻了,用酒擦擦回了暖便好了。”里面的人回道。 屋里静静的再没人说话。 有两袋烟的工夫才听见唐秉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好了好了,没事了,这才是把人吓了一跳,” “快给弄点啥热的喝喝捂住睡一觉就好了” 于是众人也都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知道已无大碍。 把唐秉禾用被子盖好,唐秉木脸上有了笑容,戴好瓜皮帽,理理长衫,将那根独辫子甩在身后和大家坐了下来。 他抱拳四面一掬道:“感谢众位乡邻相助,在下十分感激,心情难以一语盖之,当执酒相谢,我兄长的命啊,此番幸得乡亲们诚心相救,另外却也幸得他所养黑狗相救,缺一不可,真乃幸事,此乃天之所赐。” 众人回谢并动问就里:“不知唐秉禾长辈因何至此?” 唐秉木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昨ri年三十,家人热闹相聚却独独缺少大伯唐秉禾,虽然明知他所去之地,也知道他三十夜定然回家,却终夜不归,家人难免担心,要知道,这一带野兽和强人都是经常碰上,单个人常会丢命,何况现在大雪满地,没吃没喝碰上了就是要命的时候。 等不得天明唐秉木带上三子及族里壮年持械出门相寻,一路急行三十多里,当他们来到唐秉禾的身边,眼前的情景让他们目瞪口呆,只见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有尺多宽十米见方的圆圈,圈中趴着穿黑衣闭上眼睛的唐秉禾,再细一看,这尺来宽的圈线里的雪已经很少,都被蹬了出去,成了近两尺高的雪墙,雪墙外的雪地上布满狼爪印和血迹,知道是黑狗与群狼恶斗的战场。 黑狗紧挨唐秉禾卧着,浑身是伤血淋淋的,尤其是脖子撕开一个大口,伤得很重,见人来嘴里发出呜呜讨救声。 二子唐世忠几步纵到大伯唐秉禾身边,伸手在大伯怀里一摸,心口尚有微热,连喊几声却不见应,却闻见浓重的酒气飘飞,知道是醉过了,忙叫大家把大伯抬上,给大黑狗包扎伤口抬上,急急赶回家中救治。 众人心里明白,这是碰上了狼群,人又醉过了,如果不是这大黑狗的话,肯定就没有了大伯。 正是:雪路酒醉汉,灰狼天xing顽,若无犬儿舍死命,丢了xing命却咋算。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一) 前面说过,唐世科家教甚严念私塾,同村曹一板儿子曹步清与他同年同榻共学。 俩人交好情趣形同,皮影戏共同挚爱,但有戏看总会想方设法饱眼福,为此没少挨骂。 皮影戏起源于汉唐时期,又别名“灯影戏”“陇东道情”,是一门在民间很受欢迎的艺术。 以驴皮镂刻出戏文中的人物、动物,由艺人在白sè的幕后伴着锣鼓器乐的点子、唱词cāo纵,有帮腔,音乐节奏十分明快,唱法有弹板和飞板两种,还有一些民间小调作为辅唱,发展流传已有不下数百出整套戏目,在乡间广为流行深受百姓喜爱。 峡口一带地面除了震天动地的太平鼓乐外,就是这皮影子戏抓心叫人。 太平鼓要逢年过节或者有重大事情才会催动,平时哪里听得见,所以,平ri里乡间只有皮影子戏。 一旦皮影班子来到,锣鼓冲天一打,老远地就是叫人知道,叫大家赶快来看戏,直到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开演。 有大人们喜欢的《太宗梦游广寒宫》,《狄青夜夺昆仑关》,《萧何月下追韩信》,《过五关》,《杨家将》等等著名节目, 有女人们边看边哭的《窦娥冤》,解气的《穆桂英》, 当然也演小孩子们喜欢的《哪吒三太子》,《葫芦娃娃》,《猴子捞月亮》等等。 戏幕上一会儿刀光剑影兵来将往,一会儿轻言细语催人泪肠,一会儿笑话连天令人捧腹大笑真是jing彩纷呈,再加上鼓乐催动起来,令观者不由得连声喝彩不忍离去。 大人们不管现在有甚事情,自先看上一会儿,美上一会儿,世科和曹步清是两个小娃,自然更是看得异常带劲,从听见鼓乐就猛劲跑去一直到最后散场。 ———————— 世科赋有信念,从小立志自强自立,做有刚xing的人。 他秉xing善良,个xing耿直倔强,身高体胖有力,长相清雅文秀,寡言好学,知书懂礼惹人喜爱,善于思考,认真有长xing,胸有韬略,学堂里甚为先生看重。平时下学,除了放羊种地助家外,跟父亲学yin阳,已经略知掐算十二生肖,流年八卦,对二哥教的唐家拳粗通,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起花儿来像模像样,与小脚母亲毛氏学得纺线织衣,编制麻鞋,大伯将其视为己出。 曹步清是曹一板的独子。 从他的嘴里知道,他做人有个十分坚定的原则,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实在拿不到了就一脚踹烂谁也别要。 曹家一脉单传,他爷晚年得子生下他爸,当地树木太少而取名曹一板,是为了自己死后,希望儿子能用一块好木板抬抬他,不敢设想有一口棺木,没想直到死,家中也没有多得一块木板,老人只有指着门板咽了气,独独的一块门板垫了老爷的身子葬进了土坑,家门口便挂上老爷留下的被子,冬挡寒风夏挡阳,反正家中无甚钱财不用防贼。 曹一板年纪与唐秉木想诺,整ri沉默寡言,方方正正一个大脸,中等个子,平生最佩服的人是孙悟空。 他娶妻很早却得子很晚,学他老父也来了个晚年得子,取名曹步清,意即像孙悟空那样,啥本事都有,还能一步清云翻江过海十万八千里。 曹一板自己当了土坯匠拼命挣钱,却不想把曹步清养得真有些孙悟空的筋骨,不仅瘦瘦小小,还滑头滑脑贼眉鼠眼,只是几颗长门牙还有些气派大方,xing情暴烈,好动厌静,稍不注意打鸡斗狗惹是生非。 为了能实现儿子一步清云的愿望,曹一板咬牙流汗做了五房土坯才把儿子送进了学堂。 不过,曹步清虽然好动喜闹,头脑却是非常灵活,做事认真有心计,虽然灵牙利齿见利就上,学无所长却打得算盘写得一手好字,对朋友极为仗义。 唐世科与步清xing情各异情感却好,无ri不见。 村中学堂开办之时,每ri上学,一群娃娃要爬上村口那个大坡走三里地才到学堂。 坡上和尚庙里住着一单光头和尚。 娃们上学听着庙里木鱼“嘟嘟嘟嘟”地响,放学听见庙里木鱼“嘟嘟嘟嘟”地响,隐约和尚念经声音传来,但是很难看见和尚的样子,就是村里人用驴给和尚运水来,也自己卸下羊皮水袋背进去,和尚却不露脸。 娃们每一次来到这里,站在墙根心里充满好奇,非常想知道,和尚一天到晚究竟在干什么名堂。 这时谁的尿胀了,拉开裤子对着墙根尿一泡,尿过几次,土墙根上墙土被尿出些小尿眼,后来尿得多了,那土眼眼越来越大。 娃们好玩心重,就专门对着土眼眼尿,有时间离着老远尿急了,也快跑几步来尿那个土眼眼,土眼眼很快有两三个拳头大。 唐世科几次担心地说:“再冲几ri尿,墙就要通了。” 曹布清却不管,好像就是要冲开个洞看看里面的和尚,大声命令娃娃们挨着个地尿,娃娃们高兴地喊叫着看谁尿劲大,冲掉的泥巴多。 这一天,娃们呼啸着向和尚庙冲来,站在墙根排队尿那个大土洞,曹步清最后一个尿,正尿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墙上写着几行字。 他挨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来到庙后头,禁止解小手,如不听上咐,必定是猪狗。” 嗯?这是叫人不准在这里尿尿! 肯定是和尚写的,咋不当面说却在背后悄悄写? 曹步清看看身后的娃娃们笑了一下,伸手墙上扣下白灰块块,一手提裤子一手拿白灰,踮着脚在墙上写到: “来到土庙上,我的尿就胀,左手提裤子,右手摸和尚。” 他写完,高兴地和娃娃们大笑。 却不知道,和尚躲在旁边偷偷看着,看完步清写的字后,真是气满胸膛,大喊一声就像天上响了一个炸雷,一手提着僧袍一手前指,怒气冲冲杀了过来。 曹步清大惊失sè,和众多娃娃们作鸟兽般四散逃跑,步清脚下何等厉害,眨眼间跑出去很远。 唐世科心中慌乱人胖却跑不动,只得在拐弯的地方躲避,幸得躲避迅速,和尚两眼只看着曹步清的背影急追,没有在意唐世科。 好个和尚,双手提着僧袍,光头在太阳下闪闪发着金光,口里大叫着向前直追而去,唐世科躺在一个小土堆上,摸着胸口暗叫惭愧,想不到出家人嗓门这么大,发起火来原也如此勇猛,跑起来如此神速,实在不同于凡人。 喘得几口气后,唐世科心里却也觉得事情原是娃娃们不对,好好地庙墙硬是叫尿给冲出来那么大一个洞,和尚自然生气发火。 想到这里,他反身回到庙墙边,娃娃们刚才尿过的墙洞还湿乎乎的,墙根下满是湿泥,他抓起来几把湿泥,再抓几把草,和在一起捏揉几下粘糊糊地将墙洞糊好,这时身后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回头一看,和尚抓着曹步清与身后不少农人及娃娃一道走来,曹步清的父亲曹一板自在其中,唐世科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和尚诧异地看看唐世科,回身给大家指着墙上的两幅字,再指指墙根上已经糊好的洞,躬身谦逊地轻声把事情叙说一遍,言谈举止与先前判若两人。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曹一板大怒要动手捶人被众人拉住,答应给和尚土坯做赔偿,曹步清成了众矢之的,其他娃娃不仗义都说是他叫尿的,曹步清看着天流下一滴清泪。 按说事情就这样完了,其实不然,曹步清顽童本xing再现。 第二天,把背信弃义的娃娃们挨个收拾一顿,再看和尚庙土墙,他直接是压着一群娃娃们,用木棍捅出来一个大洞,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的仙人腿然后逃跑。 伤心的和尚气苦不跌站在庙外大风里见人就作揖。 这还了得,村里村外轰动,男女老幼相携进庙谢罪。 回过头来,曹步清自然受到重型拷打,村里每人都要打一下,打一下是给神灵谢罪。 那么多人排着队伸巴掌打,打得曹步清很多时候看见和尚庙就像看见魔鬼头皮发麻,梦里面和尚庙变成有金刀的天王庙,再也不敢与那破庙靠近半步。 由此可见,两个少年伙伴xing情却是不同。 这年是灾年,乡亲们无力供养孩童上学堂读书,学堂解散。 唐秉木将学堂里的先生请至家中,为唐世科教学,曹步清家近却也跟着,学堂即变为私塾。 自从唐秉禾大伯被冻之后,卧床数ri不起,照看大黑狗的事便落在他俩身上。 过去,两人和大黑狗常在一起,这本是他们平时十分高兴的事情,大黑狗是他们很好的玩伴,没事就带着满山跑。 大黑狗抓野兔、野鸡就像人在地里挖洋芋一样简单,每次抓来放在他们身边,自己趴在一边看着从不偷吃。 他俩架上柴火烧烤了吃真是美极,他们也总是拿大块的肉给大黑狗吃,大黑狗摇着尾巴感谢。 人吃饱了,狗吃饱了,大家躺在草上睡觉,有点象神仙过的ri子。 现在此刻,大黑狗受伤,他们又难过,又伤心。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二) (闲说一句:新人新作,心中忐忑,感谢各位,雅目观俗。) —————————— 可怜大黑狗浑身是伤,往ri雄风荡然无存。 大黑狗,本是身大如狮的雪藏与当地家狗杂交而成,一种最不怕狼,专门用来放牧巡山,频通人xing,养来主人脸上有光的佳品狗,单狼在白ri里见它只恐躲避不及。 平ri里,别说是牧羊,就是牛,马放在草地上,它也照样看管的很好,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总是从斜刺里追上急速奔跑的骏马,跳起来平过马头,对着马头张嘴猛吼,再烈的马也要急忙转头,真是神骏不过。 如此神骏的大黑狗,此时却奄奄一息无jing打采,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放在嘴边的美食不动口,除了喝几口水外再无动静,主人唐秉禾支撑着前来看它,也只是将耳朵趴一趴算作问候。 唐秉禾坐在它面前,摸着它的头,说着他俩才懂得的知心话,看着大黑狗这个样子,难过的唐秉禾老汉老泪长流,失声哭泣,要知道这狗救了他的命,他怎么能看着它这么难受?妻子再二再三才把他劝回,自己也是一脸泪水。 唐世科和曹步清看着大黑狗,心里非常着急,想了一下,拿起他们的弹弓满院满村打雀,还请四哥帮忙用箩筐扣雀,辛苦得来的雀在火上烤熟,拿来放在黑狗的嘴巴边叫它吃,这可是平ri里,他们在山上吃的时候,黑狗看着流口水而一口一个到口吞下的美食。 可是现在,大黑狗只是闻了闻,用舌头添了一下,就难过地回了头,让他们的一番热情化成冰水。 唐秉木同样关心,专门请来了医者,在众乡邻的注视下,医者看视一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成了,血呛了胸,快过了!”医者很有名,他的话众人都信。 唐世科不明其理相询,医者道:“口干气重眼黄,腿抖粪门遗黑,绝食不立嗜睡,此为奋力所至血压胸腔也,无数ri可活,牲者略同。” 果不数ri,一命呜乎,大黑狗气绝而亡。 唐秉禾将黑狗葬在文家山,大黑狗救他的那片空地上,因救他而蹬出来的雪圈还历历在目。 唐秉禾心中悲切,请曹一板靠山崖用土坯修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庙,用硬木做了厚重的对开门,上书“黑神庙”,庙外种植树木,文家山从此便得“黑神庙”。 此狗舍命救主的故事被传为美谈。 不数ri,便有不知名的乡人施与供奉。 说来有趣,陇人各民族各种教风盛行,就说那连续几个月热火朝天,各民族人民共同庆丰收,礼法非常繁杂认真的拉扎节里,其中很重要的内容是送“黑神”,黑神即是“瘟神”、“恶魔”,唐秉禾给庙起这个名字,在痛恨“黑神”的人民包围下,不仅没有被推倒反而能够站立,却也出乎预料颇为意外。 但知其缘便可相容,可见民风之纯朴。 狗儿词:无言无语无身份,摇头摆尾为主奔,此物自古便如此,早晚勤奋护家门,土墙草顶凡人家,遇恶舍命是真神,为报一口养育恩,主死墙倒尤守门。 ———————— ri子过得真快,chun夏交替转眼秋天来临大枣已经成熟,一年一熟的大枣味甘汁甜让多少娃们垂涎yu滴,能够美美的吃一回,是他们心中的期盼。 “横一,竖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块六,七角八仈jiu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 课堂写字桌上,唐世科与曹步清把四角号码查字口诀反复背诵,用以对照《人生十八代称谓》学字。 这本小册记写人的上下九代宗族排序。 上序为:父母,祖,曾祖,高祖,天祖,烈祖,太祖,远祖,鼻祖。 下序为:子,孙,曾孙,玄孙,来孙,晜孙,仍孙,云孙,耳孙。从小至大:耳、云、仍、晜、来、玄、曾、孙、子、(自己)、父、祖、曾、高、天、烈、太、远、鼻。 就是说,将这本小册学好便知道了人世十八代称谓。 然而,小册子内容实在枯燥,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读写《八拜之交》,即:知音之交、刎颈之交、胶膝之交-、鸡黍之交、舍命之交、生死之交、管鲍之交、忘年之交,因为这里蕴含着太多引人故事,小小心灵受到美德碰撞。 私塾先生李新,高瘦清秀读书讲话快慢平和有韵味。 先生稍不注意,曹步清拉拉世科的衣角,小声把二蛋的消息告诉了世科:“二蛋他说。” 曹步清龇着长牙神秘,小声道:“他姐家的枣熟了叫咱们快去,要不被他姐家的人收过便吃不到了”。 二蛋当然是村上的娃,与他俩是伙伴平ri里最为要好。 二蛋口吃,家里贫穷,靠佃租土地过活,没有进学在山上放羊。 他人长得圆圆的口吃十分严重,有一次好几头狼冲进他放在山上的羊群里,把羊咬死几只不说还拉着跑,他跑下山着急地告诉村里人,脸憋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熟悉他的乡亲们围着他,叫他不要着急慢慢唱着说,口吃的人唱歌却不口吃。 于是二蛋把事情唱出来:“羊儿被狼咬死了,狼咬死羊儿还不完,咬住羊儿拉跑了,二蛋娃人小难敌狼,着急下山叫人了。” 乡亲们这才拿着家伙满山寻狼,最后找到死羊并取回来。 —————— 二蛋姐姐嫁到另一个村庄,夫家有不少土地,园林里种着些枣树,前几ri回娘家来时说下了话,说枣快熟了,叫他等枣熟了过去吃。 现在枣熟了他却不想一个人去,要叫上唐世科与曹步清和卢家的女娃卢小兰同去。 山里娃们心里装满快乐,平时只要一点点快乐可以叫他们兴高采烈喜笑颜开,今ri的事当真太快乐,想着那甜香的大枣,拿在手里润润的,看在眼里花花的,闻闻香香的,吃在嘴里甜甜的,咽下去遛遛的,真是美极了啊美极了。 好不容易把课上完,唐世科和曹步清把书本往院里土洞里一塞,在村口会合翘首等待的二蛋和小兰,几个娃上路脚底生风,二十几里山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跑跑跳跳即到。 来到飘满大枣香气的枣林里,没有见人,曹步清看看撸胳臂要上树,唐世科急忙叫住。 他笑笑着对二蛋说:“你姐家的人不在,咱们上树撸枣不好,等你姐家人来再吃不迟。” 卢小兰比他们小着近四岁,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树上的枣,舔着嘴巴。 曹步清有些气急败坏:“跑这么多路来了,看看就能吃上,偏偏没人在家,人要不回来咱还不吃了呢,这不是捂嘴憋人!” 气恼地对二蛋道:“快去敲门寻人呀!” 二蛋寻一回说道:“没,没人,只有姐家婆婆在东,东东厢房呢,我怕她,没敢叫,咋哈,哈办?” 三人看着曹步清,曹步清眼珠一转龇牙道:“来都来了,不吃对不住人,这样,我上树去撸枣,二蛋,小兰在地上拾,五哥在园门张,人来吹哨,咱下树就跑。” 把平常至极的事件提高到了非常行动,三人互相看看,架不住满树枣子引诱。 说干就干,曹步清紧紧腰带,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抓住树干往上爬,别看人长得不行,干这个可在行,不几下就到树腰,伸头四下张一张,向下做一个平安的手势然后继续向上。 树下的三人也忙开了。 唐世科跑到园门口缩头缩脑四下乱张,他知道放风很关键。 二蛋把裤子脱下来一抖,俩只裤脚一系双桶口袋做成,小兰拍手小声赞扬。 再看曹步清这时已近树梢,枣树真怪,很少看得见长得直的,不是东扭就是西歪,顶上还长着刺,有些刺还带钩,不注意就把衣裳挂破。 可在他来说这些都不是事情,满树的枣子才是最紧要,当第一颗枣子进了嘴,那甜那香,那润润的带着太阳晒的温温的枣啊,让他连眼睛都闭了闭,别说是此时的姿势难受甚至还有地方被刺戳着,就是三天不吃饭都行。 枣在嘴里一转剩下长圆的核,往下看看,二蛋,小兰正向上看呢,他嘴皮一撮枣核向二蛋shè下,二蛋显然已经发现他的动作,做夸张躲闪弓箭的动作予以回答,脸上是讨好的笑容,好像树上的人不是贼而是主人,自己倒是讨吃的呢,小兰笑靥如花盼着吃枣。 从这里开始,曹步清边撸边吃,二蛋,小兰边拾边吃,唐世科自然也有的吃。 曹步清要爬树加上只捡最好的吃所以吃的并不多,唐世科肩负重任抓一把吃着放哨所以也吃的不多,卢小兰是个女娃,且小着年岁也吃的不多。 二蛋就不一样了,那嘴里就没停过,手上忙忙的拾,嘴里忙忙的吃,两腮鼓鼓的像田鼠,大吃特吃来了个痛快。 几几人忙着始终没有人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骄阳似火,当终于把枣装够了往回走,几个人已经吃了个饱,特别是二蛋一颗也不吃了。 他满意地笑着,放一颗枣子在两唇间,用唇抿磨着,用牙咬破一点儿枣皮,用舌头轻轻舔着甜味,用手揉着肚子山路上边哼哼边走,大家心满意足。 前面说过,山路有二十几里,来时快回去可慢。 几个人吃的饱饱的,头顶着烈ri,背着枣,天太热不一会浑身大汗脚下发软,山里的太阳明晃晃的让人头晕眼花,没走几里,二蛋就叫不行了,走不动了,肚子也痛了。 唐世科背着枣回头看看,曹步清已经坐在土坷垃上摆出一副谁再让他走就和谁打仗的架势,只好坐下暂歇。 二蛋倚着曹步清,嘴里一个劲的“妈哟、妈哟”地怪叫,曹步清不耐烦地龇着长牙骂道;“像猪一样又能吃又能叫。”卢小兰听了忍不住摇着辫子咯咯地笑。 歇息了一会上路,走的便更慢了,汗水直往眼睛里钻,嘴里渴得不行,可这方圆地带根本没有人家,哪找水去。 山里最缺的便是水,你当是洮河边上的坪里,随处可找到水?不信你尿一泡尿试试,地上黄土还没有尿湿尿就干了,当地人出门除了炒面就是水,这水可一定少不了,差不多跟进沙漠一样。 几个娃这个罪可受下了,特别是二蛋肚子疼还走不动,也找不到一个yin凉地方凉快凉快,走着哼着脸sè变了,“疼啊、疼、疼啊,我要,要要喝水呀——” 本来红彤彤的脸此时变成白sè,脸上一层冷汗嘴里吐出白沫,眼睛发直,身子打抖直至屎尿齐流。 唐世科与曹步清两个少年人那里见过这事情,嘴上不说心里惊慌害怕,把二蛋架起来狂奔。 跑起来枣袋子架在身上格外沉重,卢小兰大哭起来跟着猛跑。 一路挣扎费力,或背或拉或拽,在烈ri下,少年人脚下不停,那份焦急干渴疲劳就不说了,当终于老远看见人,扯着嗓子呼救时,其实已经来到了谷场边。 谷场里有几个人在把谷草往上朵,听见叫声都回了头,这不是别人,唐世科的二哥三哥四哥就在里头。 坐在朵边的唐秉禾大伯和曹步清的父亲曹一板,正抽烟说话站了起来。 众人围上看吓了一跳,二蛋两眼闭得死死地,嘴张的大大的,脸已经成黑紫sè,手脚抽在一起,只穿着大裤衩粘满屎尿。 急忙把他弄到yin凉处,唐秉禾大伯连打带叫二蛋却那里有应,往嘴里灌水也不会咽,摸摸心还在跳,摸摸脉搏很软,眼见快不行了。 唐大伯抬头道:“这是不行了,快到他家叫人。” 唐世忠应声纵出去几步看不见身影。 只是,谷场离二蛋家有些路,没等来人二蛋在众人的抢救和喊叫中断了气。 唐世科,曹步清,卢小兰三人怕打站得直直地,带着满脸汗水泪水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人们才知道,是大枣吃多了,让枣皮把肠子给粘了,没有水喝干胀而亡。 这种事情并不鲜见,没想今个让二蛋娃给碰上送了命,难过的人们啊心里就像硬塞进一根棍子。 唐秉禾大伯最爱娃们,平时没事就和他们玩,二蛋是他看着长大,这娃比一般娃老实勤快,虽然口吃,说话不利索,家里地里没少干活,家里穷没有进过学,谁家有个事最爱帮个忙,给点吃的还要客气客气,平时就给别人看羊混个口粮,昨天个还给他了一双鞋,娃高兴的还笑着谢呢。 现下,看着活蹦乱跳的娃死在自己面前,他的这颗心呀,实在是难受的不得了,他平时眼泪就多,这时一流没有个完。 曹一板流着泪水用褂子给二蛋把脸盖住,坐在地上不住叹息,要抽烟可洋火划了几根怎么也划不着。 众人好不容易把二蛋家的人盼来,那撕心的哭嚎,裂肺的喊叫,无不让人落泪悲伤。 二蛋妈几次哭死了过去,被妇人们拥住救活,她不住地向二蛋身上扑去,嘴里叫着,神情悲狂: “蛋娃、蛋娃啊,我是妈啊,你这是咋啦我的蛋娃啊——,天啊——,我的娃啊——” 二蛋老实本份的父亲捶打着胸口,痛哭失声, “天啊,这是咋的了啊,我的娃啊——,老天啊——,老天啊。” 在场的人都是一个村的,数十年乡亲,况二蛋全家为人老实从不惹人,当此情景自也悲伤,身感同受,心中凄凄黯然下泪。 可怜的二蛋,老实勤快的二蛋,给人看羊挣口粮的二蛋,整天笑嘻嘻还没有长大的二蛋就这样没了,满村悲伤,路人无语,闻者叹息。 这才是:布衣少年最机灵,枣泥粘肠命归西,青草树木同伤心,羊儿静立看枣林。 闻讯赶来的唐秉木也自伤感,和老辈人商量后给二蛋定了坟地,因是小儿亡故选用一般香火,另派人四下给二蛋族人传讯告之。 自从二蛋死后,唐世科和曹步清没有了往ri的快乐,沉默寡言少jing无神,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头,不远处坟场里的那座新坟,二蛋埋葬在那里。 下葬的那天,当他们哭着把自己打雀很准心爱的,二蛋要了几次没给的弹弓轻轻地放在二蛋身上,悲痛的心情难以言喻。 卢小兰哭闹叫喊的声音都哑了。 他们也才知道,这个好心叫他们一起吃甜枣的二蛋,天天笑嘻嘻和他们吃着洋芋满山跑着放羊,用树枝枝在地上学字的二蛋,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再也不能与他们一起玩耍,永远见不到了。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三) 二蛋死了,好多天里娃们便像羊病了浑身发软干什么都没jing神。 唐秉禾大伯知道娃们心思,没事把他们叫在身边说个话乱乱心。 这一天,在大伯院里。 唐秉禾坐靠在一张椅上,曹步清坐小凳子抱着大伯的一条腿揉,卢小兰抱着另一条腿揉,唐世科蹲在大伯身旁用布蘸了红麻油使劲擦磨唢呐。 三个娃满是无jing打采神情,小脸拉着,嘴巴翘着心事重重,一付不开心的样子。 大伯拿着烟袋眯缝着眼睛,撅着山羊胡子,摸了摸脖子上的老皮,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笑眯眯地说道:“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娃们自来爱听故事笑着大叫:“好,大伯快讲。” 咳嗽一声,大伯开始说故事。 “从前啊,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大山上,长着三颗大树,树很高,看不见顶,树下住着一个叫张三的人,是个樵夫,他养着一对儿女。 有一天,张三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粒南瓜子。 他把儿女叫到面前说:‘孩子们,去把南瓜种上,浇上水,长大了咱们好吃’ 孩子们高兴地跑到地边上,挖坑把南瓜子种上。 转眼,南瓜长出了藤子,开了花,结了一个大南瓜。 这个大南瓜天天长,最后长到了二百多斤重,好家伙,黄红黄红的,比两个儿女的个头还要大了许多。 两个儿女高兴地天天围着南瓜转着唱歌跳舞,不想,这个美丽的大南瓜被路过的雷公看见了,雷公看着南瓜心里非常喜欢。 他跑到正在干活的张三面前说:‘张三大哥啊,把你的大南瓜给我吧,我给你很多钱好吗?’ 樵夫张三回答道:‘雷公大哥,那个大南瓜是我的娃们种的,你去问问他们,他们要是给你的话,你就拿走吧。’ 于是雷公又跑到张三的两个儿女跟前说:‘好孩子啊,把南瓜给我吧,我给你们很多钱。’ 两个儿女正在南瓜旁边唱歌,听了雷公的话直摇头说:‘给再多的钱我们也不要,我们只要在南瓜边上玩耍。’ 雷公连说几遍见不答应,生气地说:‘不给我就抢。’ 上前抓住南瓜的藤子使劲一扯,把藤子拽断了,雷公抱住南瓜就想跑,两个儿女扑在南瓜上大哭。 远处的张三听见了,大吼一声冲了过来,抓住雷公一拳打过去,雷公几颗牙齿被打掉。 雷公捂着流血的嘴巴指着张三说道:‘哼,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转身跑了。 张三叫他的两个伤心地儿女不要哭了,一起把断了藤子的大南瓜抱回家,放在家门口的地上。 张三拍拍儿女的头,生气地看着雷公离去的方向说道:‘这雷公太可恶。’ 雷公呢,南瓜没有得到,还被打得满嘴是血,牙也掉了好几个,心里非常气愤。 他气急败坏跑到天上就开始做法术,一会儿,满天的乌云盖过来,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那个雨大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地上很快就涨起了大水,而且越涨越高。 雨还在拼命地下,看看就淹到门前。 张三一看,知道是雷公在干坏事情,急忙把南瓜用刀划开一个圈,取出内瓤,成了一个南瓜船,叫两个儿女坐在里面,回头看看,自家的房子已经快被大水淹到了。 他给两个儿女大声说道:‘就在南瓜里顺水漂,水停了才出来,爸爸去找雷公算账。’ 两个儿女坐在南瓜里面顺着水飘走了。 张三回头提起砍柴的大斧子,顺着门前的大树向天上爬去,很快爬到了南天门,看见雷公正在那里高兴地笑着喝酒。 我们在受苦你却在逍遥,张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一斧子砍去,雷公急忙躲闪没有砍上,斧子砍在了大石头上。 因为张三用力太大石头被砍出了火花。 只见火光一闪耳中就听‘康——’的一声大响,震得南天门都晃动起来,雷公吓得乱跑乱跳。 愤怒的张三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拿着斧子追,追上就是一斧子。 天底下,张三的一对儿女坐在南瓜船里面,抬头看着天上,雨已经停了,爸爸却没有下来,天上还在闪电打雷。 他们知道,那是爸爸用斧子砍雷公,砍在石头上而起的雷声,雷声向远处跑去,那是雷公和爸爸一个逃跑一个追逐的脚步声,‘轰隆隆,轰隆隆——’的,一直跑到天边,一会儿又从天边跑回来在头上响。 这对儿女哭了很长时间,最后开始种地生活。 从此以后,只要听见天上打雷闪电,就知道生气的爸爸还没有把雷公砍死,砍死了雷公,爸爸就会回来了。” 故事说完,点上一袋烟抽着,看着还在发愣的娃们,唐家大伯笑呵呵说到:“这回你们知道天上打雷是怎么回事了?” 他肚里用劲:“嘣——”的一声放个大屁。 “哇——”三个娃大叫起来躲避。 曹步清想站起来跑却已经晚了,大伯用腿把他紧紧地压住,他急忙用手捂嘴“臭死了,毛臭死了”的乱叫。 大伯哈哈大笑“臭吗?不臭,这就像天顶上打得响雷,不信你也放一个。” “我又没屁怎么放得出来!”曹步青嚷道。 卢小兰捂着嘴笑。 唐世科在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曹步清看着喊叫道:“你又没闻见,在那里干笑个什么!” 唐世科回道:“我自笑有人的狗头让屁冲出了个大坑呀,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停下手里擦着的唢呐说道:“天上打雷原来是这么回事,雷公跑得太快,张三老也砍不上,一下一下都白砍。” 曹步清用嘴凑着唐世科怀里唢呐的吹嘴往唢呐里面正吹气。 听了这话说道:“去去,怕是张三跑得太慢,爬大树用完了身上力气,大斧子没有了准头,尽往石头上砍,大斧子碰到石头,自然就闪出火来,还要咔嚓出一大声呢。” 卢小兰却说:“哎呀,砍了那么多下都没有砍上,看看人家怕了也就算啦,还一天到晚老追着砍,气xing咋那么大。” 曹步清道:“谁叫他做了坏事情还要喝酒坏笑,张三太笨,要是我呀,先跑到一个拐弯的地方躲着,雷公跑过来一下子出来截住,大斧头一砍一个准。” 唐世科反对道:“你说得好,天上哪里有拐弯的路,全是直的,只有使劲追,追得雷公跑不动了才好砍。” 卢小兰说道:“雷公笑起来定然很难看,要是有人帮着一起抓就好了。” 曹步清想了想说道:“张三追了好长时间了,他也不吃饭?也不回家看看自己的儿女。” 唐世科摇头说道:“哎呀你忘了,那么多的南瓜瓤,他肯定抓着吃饱了才爬得树,儿女们自在地里干活,他在天上肯定一眼就看见,就不会下来了嘛。” 几个娃说着话,二哥唐世忠进了院门。 他高大的身子对大伯弓弓身坐下,擦擦汗道:“伯,明ri你要去新添铺,我妈叫给我舅带些红麻去呢,叫我来给你说一声。” 大伯听了道:“嗯,明个我走时捎上,准着呢。” 唐世忠回头看看唐世科道:“五弟,那唢呐已经擦磨得亮了,你给咱吹上一个听听,看看大伯教了的可忘了。” 唢呐唐世科常吹,虽然人小对乐法不甚了了,手小那八个音孔按不实诚,吹个几调也还成。 但此时在二哥面前吹来却不成了,吹了几调,不是走音就是跑调,气的大伯吹胡子瞪眼,二哥连连摇头。 曹步清咧着嘴哈哈大笑道:“放屁啊——,比猪叫的都难听!”卢小兰咯咯咯大笑不止。 唐世科几次瞪大眼睛制止曹步清,曹步清却只管笑。 唢呐吹一回已然尽力,唐世科红脸站在当地。 唐世忠道:“吹唢呐是伯说了算,你却把唐家拳练一回看来。” 唐世科心知二哥要考校自己,说不得,深吸一口气,拿住桩,稳住劲,展臂抬拳一路路把唐家拳打了开来。 唐家拳颇似小红拳,在防守中进击取胜,近身攻击出拳方位奇特,脚法jing妙,源出小红拳,后经一辈辈人心得所悟方成此拳。 唐世科年少无甚劲力,但手脚连贯,套路正确整齐,唐世忠赞许点点头,吐了一口气。 曹步清见了,知道唐世科已经过关,做个鬼脸。 他龇着长牙点着头认真地说道:“这功夫我已经见了,太差,太差了,我一只手就可以打过,还要多练啊。” 说完不及世科收势反身向院外跑去。 唐世科急道:“且休走,与你有话说。” 曹步清脚步甚快夺路而行那里回头。 唐世科看看大伯与二哥抬脚向前追了过去道:“今儿就要见你的功夫,死跑吗?也不怕你。” 一会儿院外传来曹步清的求饶声。只听曹步清大声叫道:“大伯,二哥救命啊,老五在捶人了,我快不行了,快没命了——” 大伯与唐世忠在院里哈哈大笑。 卢小兰站在门口大叫:“别打了,看打坏了,五哥饶了他吧。” 大伯娘端着一簸箕煮好的洋芋出来,把洋芋和咸盐放在桌上。 她走到院门边抚着小兰的头笑道:“五儿,步清比你瘦小,你不让着他却还要捶呢,放他起来,都快回来吃洋芋。” 他俩进了门,曹步清拍掉身上的土,笑着几步跑到大伯身边:“大伯,我与你拨洋芋皮,你最喜欢我了是吧?” 回头挖了唐世科一眼道:“我有甚错你便捶我?你现在捶来看看!” 唐世科看看大伯与二哥道:“此时不与你说,后头却休叫。” 卢小兰道:“都是步清哥不对,五哥本没惹他。” 曹步清还要说话,见二哥唐世忠的大掌举了起来,笑着缩缩头不敢再说,低头吃洋芋。 陇中地区盛产洋芋,犹于临洮峡口,上营地面洋芋最是个大体肥,产量丰富,富含糖分淀粉,外乡瞻望,在缺水干旱的黄土地上,洋芋一年四季几为当地人的主食。 此时大家吃着喷香的洋芋,情景十分温馨。 生活中人们会碰到这样那样的烦心事,甚至是忧郁悲伤,娃娃也是一样,只有善意的化解,巧妙寻乐,才是智善之举,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四) 第二天,唐秉禾早早起来,到唐秉木房里. 兄弟二人问候毕坐下,兄长唐秉禾宽宽身自然一家之主。 他说道:“四辈到北面与人走马贩皮货,今次去的远,看看有三个月过了,可有信来?” 唐秉木献茶道:“不见信来,坪上去的人也没有来信,想是快回了便没打信呢。” 唐秉禾道:“今年地里收得少,粮紧,现下无甚活,叫娃们到潘家做做活,却拼些粮回来,别冬了饿人。” 唐秉木回道:“是,明儿就让娃去,只是今年派活不知轻重,减没减少取红。” 唐秉禾道:“却管他,去了便知,做不了就回,别屈了娃们,再说,他也不能太过,太过的话谁给他家干活?” 唐秉木应道:“知道了,兄长,此去甚时回?” 唐秉禾道:“嗯——,今儿是初九,十六便来,看看寒天要来了,这几ri你把圈里收拾利索,草已经备好要再捆捆怕风来了散,先生的病可好,嗯,叫五儿好好看着,没事了把羊放着。” 唐秉木道:“嗯,我会顾着呢,哥,今番去时却少饮酒。” 唐秉禾回头看看,见弟媳毛氏伺候在旁便冲她“嗯”了一声,这是要听她说话。 毛氏高个,头戴太婆帽,小脚着高跟木底鞋。 她穿斜襟衫弓身道:“大伯哥,我娘家捎话要些红麻,烦你给带去。” 用手指着边上小包“还给你拿些吃食,你路上吃。”说完再躬了身子退在旁边。 唐秉禾“嗯”了一声,站起来看着唐秉木道:“曹一板家里没人手,抽空过去看看,乡里乡亲的也不容易。” 唐秉木答应了。 唐秉禾看着毛氏道:“寒天就要来了,叫你嫂子来给你帮个手,把要穿要铺的都做好了,我已经给她说过,夜了叫五儿与她一搭睡。” 毛氏应了。 唐秉禾这才把丈二长的腰带又系了系,把唢呐拿过来看看:“这喇叭常时没有这么亮了,五儿功夫下得磁实。” 把唢呐别在腰里,唢呐是大号的那种,比小唢呐声音低沉。 唐秉木道:“哥,今ri出门不带火筒吗?” 唐秉禾边插唢呐边道:“都是天明大路,直来直去却不用它。”红麻,酒壶,吃食一肩,回头看看大家,点点头跨出大门。 唐秉木等送至院外,看他去远方回。 唐家两兄弟,其实没有分家,家里地里都由唐秉禾做主,在家由他cāo持,出门也安排清楚。 —————— 唐秉木到家按家兄所嘱一一吩咐了,带着五儿唐世科进后院专上先生房中来。 先生病倒数ri在床,请医者看过,说是无大碍,歇息几ri加以调养可愈。 先生姓李名新,自己叙说是sx地面人士,说是来此投亲不遇,进凡家岭一年多,为人斯文谦虚,极有学识且十分敬业,很得唐秉木赏识,灾年学堂散后,李新没亲没故没有依靠,境况艰难,却得唐秉木请在家里为私塾,已过半年。 李新将主家视为己家,敬老扶幼,平时除了讲学外毫不懒惰,伸手拼命帮主家干活,主家劝说却也不听,身材高大与唐家子弟相仿,与唐世忠最为要好,平ri里一个讨教功夫,一个学习文化,家里地头常在一起,唐世举也跟他学了不少文化。 村人笑说唐秉木“此番却又得个好儿。” 走进门来,唐世忠正在房里与先生说话急忙站起迎接。 李新弓身道:“太公有甚事吩咐下来就是,何劳亲至。” 唐秉木道:“先生身体可好?家中俗事太多缺少看视先生休怪。” 李新回道:“太公客气,在下身染小疾有劳太公挂心。” 唐秉木道:“你孤单外乡在此,与家乡自有不同,凡事细心,我视你如子,早晚有事尽管说来。” 李新谢道:“得太公此言晚辈十分感谢,这几ri身体已经好了,明ri即可开学,请太公不用费心。” 又道:“刚才二哥到来,我正想往陕西家中寄信,临洮路上太乱,想请二哥做伴。” 唐秉木道:“路上确实不太平,世忠相去最好,你的身体如没全好,说不得再养几ri?” 李新道:“不用,确实好了。” 唐秉木点点头对世忠道:“既如此,路上你多cāo心,让你五弟在此伺候先生,咱二人去曹家走走。” 唐世忠点头答应,与父亲一起走出门来。 曹家不远,挂着被子的门一会儿就到。 进门后唐秉木道明来意,曹一板称谢不已:“年年先生都要下顾在下,实是感谢万分,今年收成不好,我家土地不多,活干的差不多了,倒是想着去潘家做几天活,多少挣些粮回来,先生觉得如何?” 唐秉木道:“我也有此意,家兄今晨也吩咐了,待我叫世伟、世举先去做来,看看情况再说,你有了年纪怕吃不消。” 曹一板点头称是,曹妻奉上茶来,吃了,闲话一回告别出来。 —————— 潘家是咋会事? 潘家是地主,在这一带很有名气。 从凡家岭向东北十几里路行到石梯子,再向西北几里直下三里的一个长坡,坡下的坪就是了。 这一带虽说是连绵的大土山,这种坪地随处可见,少的几十亩,多的数百亩,人家多聚于此,经济;文化;风俗也由此而生。 潘家这个坪是他祖宗所传,有土地三百余亩,三面深沟一面高坡,只俩兄弟居住,当兄弟的在城里做官,当哥哥的在此主持,生有二子三女。 二子都已成家,女子外嫁。除了自家人外,还有些长工,多是没有家的苦人。 老地主年岁已高,信佛,平生勤俭、寡言、为人和善,整天在地里cāo持,就像农人,不惹事生非,,颇有口德。 两个儿子就坏了,凭着一身好武艺,养着一些闲汉,牵着两条狗,整ri里舞刀弄棒,走马斗鸡,惹男霸女,横行乡里,心肠恶毒,双手染了不少鲜血甚至还有人命,有不少人报在官里或进庄寻仇,却始终没有将他怎么样。 此二子仗着家里有些资财,不知天高地厚,还仗着那做官的叔叔。 特别是大儿子潘艾强,功夫了得,一般人不是对手。 这潘家有这么多土地,人手自然缺乏,一年四季的庄稼都要雇人,光凭自己那几个长工肯定不够,所以,四方五里的农人常来做活。 老地主却也公平,把一天所用的水和馍馍按定量摆在一边,另一边则摆着三十斤;五十斤;七十斤,三种布袋。 平常装的是洋芋,农忙时装的或谷子、麦子、苞谷,甚或会在袋子里面放上一小袋红麻,(要说一句,一般农人来此干活,多少都会自备些水和干粮,不然如何抵受那饥渴之需)。 这一方面是因为地太多忙不过来,需要人手,另一方面老地主也是为乡民做善事,自己得利却也帮助了不少人,当地人谈起老地主来,没有恶意,相反有敬意,庄稼人嘛,一身的力气留着何用。 只是有一个规定,不论一天的活有多少,水和馍馍就那么多,天黑收工就可以任取那三种布袋中的一种,做为报酬,名叫取红。 你要看看自己还有多少力气,必须布袋不粘地直上一个将近一里的,一个大陡坡,到坡上才作数,否则路上有人看着,一但落了地就会被取回,一天的活就算白干。 这是对贪心者的惩罚,常有那被取回者,坐在地上大哭,有规矩在此,农人却也认可。 所以一般人都取那小袋子的,只不过,要说明的是,如果有那么个人说今天下了雨,当然这一带难得下雨,没干多少活可以扛一袋大的,身上还有很多力气,那就倒霉了。 雨后的黄土坡泥泞不堪,人走都难,还要扛一个大袋的?肯定白干。 这约定俗成的规定远近都知,常年不变。确有那不济事苦命者,老地主却也并不吝啬,施与救济。 只是近段时间来,老地主的两个儿子,却把这多年不变的规矩做了改变。 两儿子,一个取名叫潘艾强,一个叫潘艾道,取道德强盛之意。 乡人私下却叫他二人盼挨刀,盼挨枪,还说强盗这个词就是为他们而生。 二人在外闹腾不说,近来管上了进坪干活的农人。 他们规定:水和馍馍不变,把三十斤的袋子改成二十五斤,五十和七十斤的不变,取红落地的要取回,不尊行者,轻的要挨骂挨打,重则罚干。 对此方略老地主吼止数次,怎也收勒不住。 乡亲们无奈,虽然气愤唾弃,为了生计仍然来此劳作。 这一天,唐世伟世举天不亮赶到,已有数位农人在此。 老地主穿着脏兮兮的长袍,戴着瓜皮帽,向众人点点头,用手一指这边的水和馍馍,再指一下另一边的取红,向地里走去。 他俩和众人看看取红,那小袋的果然只有二十五斤。 取了水和馍馍跟老地主进地的就算应承,否则就是放弃,赶了这许多路的众人怎能空手而回? 现在是农忙季节,袋里装的倒不是洋芋,四面看看,没见那盼着挨刀、盼着挨枪的俩兄弟。 一天干的活非同小可,流的汗非同小可,烤死人的太阳和刮不停的风,让本已疲劳不堪的人们更感艰难。 老地主深知农事,按人派活计确实不过,但你要知道,那可是让你不停手从早到晚的活,老地主不挣还赔? 所以,不管你是谁,实诚的;jiān猾的;活上见真章。 有那偷懒之人,半道上给你个馍馍打发了。 唐世伟世举身强力壮当此活计却也不敢托大。 天黑收工,看看这些干活的人,没头没脸一身土,脊背上流出的汗水干成一片白碱,坐在地上就动不了了,说话的力气早没有了,两眼发直脸sè茫然,情若痴呆。 当此,老地主客气地抱抱手一指取红道:“感谢、感谢,感谢诸位乡亲一天劳累,些少心意便请取回,却不可贪心。”说完再不言语,坐下吸烟。 当此情景,面对要散架的身子,面对三里长的大坡,七十斤的袋子连看都没有人看,五十斤的多数人也只是舔舔嘴。 少数人在心里掂量,多数人还是看那小袋。 “可太球少,过去是三十斤,现在是二十五斤,拿回去一家老少够塞几嘴?狗ri的!” 无奈,人们开始取红,一个一个都取了小袋。 有一位叫石刚住在石梯子的大汉,摸摸小袋子,心里不甘心,看看那大坡,紧了紧腰带,在手心里唾了一口唾沫,伸手去抓那五十斤的袋子。 老地主道:“汉子,却不可贪心,确不可落地,我那儿们在坡上看着,一但不好看时休怪老汉,” 石刚点点头,把五十斤的袋子扛上上了路。 轮到唐世伟兄弟取红,他俩心里早已有数。 打掉身上的泥土,丈二长的腰带解下重新系好,肚里一股豪气,展腰分胯,一人一个五十斤的袋子上肩。 老地主没有言语,木讷地看着他们上路。 俩兄弟年轻力大,身高腿长练有武功,行动迅速,常年干着农活对扛活不陌生,心里清楚,脚下要匀住劲,要用长力,气息不能乱,深吸缓出,换肩时停下匀好了劲再动步。 说不得,这俩个在余人的或羡慕,或自叹,或等着看的眼光中直上大坡。 果然,潘家的那俩盼挨刀、盼挨枪就在半路,养下的闲汉们牵狗拿棍散在坡上。 五十斤袋子对于平常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于劳累一天的人来说,确实非同一般。 唐世伟、世举浑身大汗气喘如牛上了大坡,石刚先到。 他们擦了汗水坐在地上喘息,回头看看,还有多人在走,当然那里有不少人是因为袋子太轻才慢慢走。 也看见有那没走好摔了一跤的农人,袋子被取回不说,还让狗崽子打了几棍哇哇乱叫。 不禁互相看看,心说:“他娘的,好险!”用手摸摸袋子,知道是装的谷子和小袋红麻,心里十分欢喜。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五) (真实乡土文学,最惬意的欣赏。) ———————— 话分两头。 新添铺地处临洮侵蚀堆积的河谷阶状地带。 这里紧挨洮河,地势平坦,资源丰富,水源充足,是临洮向北第二大镇,十分热闹。 唐秉禾对此地非常熟悉。 他交游甚广,这里除有亲戚外,还有许多朋友,此次到来是为已故朋友cāo办周年祭,周年祭便是人死后一年举行的纪念活动,除此并无其他要紧事。 把弟媳毛氏的红麻交给她娘家后,便cāo办周年祭,忙完已过三天,剩下的时间走亲访友互致问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亲戚朋友要常来往,不走不亲热。 还赶巧,有位朋友嫁女,又着实热闹了一回。 看看近十六到了归期,告别最后一位朋友,带着大家的礼物和祝愿上路,此时是后晌。 从新添铺向凡家岭走,中间经过何家坪,沙万坡,下yin山,文家山,马家叉,全程四十多里。 出何家坪是平路,走过小地方南坪就到沙万坡。 沙万坡凶名远扬,十分陡峭,一边是深沟,一边是大碧河,爬这个坡十分费力,且独独一条土路,脚下稍不注意就有滚坡的危险。 过了沙万坡直上高高的望儿咀,亦称小坡头,就是战国时期所修长城,也是我国最古老的长城,后被秦国加修成穿越和连接陇西、北地,是长城西端起首之地,非常有名。 相传,这里也是扶苏母亲盼望儿子归来的地方,站在望儿咀上西望,眼力能够看得很远,昔ri的太子寺就会映入眼帘,可想此处之高之险峻,荒秃之极更无人家。 然后向南不到一里便是天然大沟,当地人称为皇后沟。 皇后不是别人,正是秦始皇的老婆、太子扶苏的母亲,死后掩埋在这里。 她的坟边还有两座坟,是太子扶苏和秦大将军蒙恬之墓。 再翻几道梁,过下yin山就到文家山,文家山和马家叉虽然也是山道但只是土路,无甚凶险。 此四十多里山路要比一般中原四十多里辛苦很多,更费时间,唐秉禾常来常往对此十分熟悉。 是此,当他来到文家山下已经是小半夜。 这次出门,唐秉禾记住了兄弟唐秉木的话,酒喝得很少,特别是回山之时没有喝酒,头脑十分清醒。 只是爬沙万坡过望儿咀太费力,到此时已是浑身大汗,脚步慢了下来。 脚下不停,回想着几天来的经历,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那死了一年的老朋友,当年曾是新添铺有名的木匠,家境中道有上,后来不知为什么变成了酒鬼。 此人虽然有木匠手艺却不能养家,终ri饮酒常醉街头,怀里装着酒袋,对人倒也豪爽,特别是对待酒友,不仅十分大方,甚或可以两肋插刀。 可惜酒品不好,酒后xing高胡言乱语,甚至惹事生非得罪不少人,妻小力弱无奈,流泪流汗养畜种地帮持,家境却ri见贫穷。 俗话说:毛毛雨能湿衣裳,杯杯酒喝断家档,此人如此作为怎能家庭兴旺? 那一年唐秉禾出山突然身发寒气孤独坐倒路旁,此人路过相遇,掏出酒袋给唐秉禾灌酒相助,几十里路护送回家,并四方寻药治病,因此,唐秉禾感他之德交了朋友,常相来往。 对其糜烂喝酒之事唐秉禾多有劝说,他却牛儿吃草不回头,照行其是,最后终于倒在酒上,吃剩的药渣有几筐,临终在床痛嚎月余才断气,那罪受的! 因受人唾弃下葬之时帮忙的人很少,全得唐秉禾相助。 有人说了:“没见过人还有这样抱着酒过活的!” 虽然是一种指责,然而,人到底应该怎样活,才算是活对了,说法很多。 曹cāo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虽不尽如人意,却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孔子说:“孝父母,讲礼仪,尊朝纲,勤读书。”就不迂腐? “宁肯人负我,我决不负人。”这是人心里的真心话? 唐秉禾边走边想着: “唉——,咋的都是一辈子,却不知一个人天天醉着,该还是不该?天下只有爱喝酒的人,没有会喝酒的人,他终ri喝酒烂醉,虽然少了许多烦恼,却把好好一个家给败了,此为何来?要不是我这老友想着给他做周年,谁还记得他了?” 他没有文化,在心里掂来倒去的道理是在皮影戏文里得知,与自己几十年生活经验做对照,究竟该怎样没有得出定论。 ———————— 走着想着,前面不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团黑物十分扎眼,凭经验心知有异,睁大眼睛走近几步心里“通”的一下。 原是条灰狼趴在路旁! 唐秉禾吃惊着“噌——”的头发直竖了起来,头皮上全是凉风,身上热汗顷刻变成冷汗,凉飕飕劲吹,全身连皮带肉抽得紧紧地。 那灰狼个头不小,趴在那里打量着他,眼睛发着残酷冰冷的青光。 这种眼光如一条冰链,随着唐秉禾的眼睛传向他的头顶,再从头顶传向脊梁,传向大腿和小腿,冰凉透骨,全身僵硬。 单个的狼,大白天是不会找上成年人的。 可能是多年以来,人们围猎捕杀给狼们造成的惧怕心理,它们总是远远地跑开,只站在山坳上观望。 夜晚情况就不一样了,成年人被独狼进攻列子很多,你手上没有足以自卫的武器,没有办法叫狼退开,一般xing命不保。 只是,出于对人类的防范,狼总是要对人经过细致的观察,恐吓,进逼后,发现人赤手空拳对它没有伤害能力才下杀手。 “你这畜生,老子流年犯冲不想却碰见了你这孽障。” 唐秉禾心里害怕,用余光看看周围,想找人帮忙,文家山视野空旷,三更半夜那里有人! 唐秉禾知道,此时若大声吼叫吓呼狼,那是干蠢事,狼非常聪明,听出你声音里有怕意,立刻就会过来,此时你敢保自己声音洪亮?反之,返身逃跑,狼腿比人腿慢? 你只有马上蹲下,让它不知道你要干啥,才不敢马上过来,这是经验。 唐秉禾慢慢地蹲在地上,下巴上山羊胡子轻轻打抖,头脑里想着主意,心里发愁: “出门咋就没想着带个东西防身?本想着直来直去就不用带那老火筒,这现在,手里有根棍子也好啊。” 他两眼盯着狼,把酒壶拿过来喝了几大口,这时候嘴里的酒,确如冷水一样没有了酒味,再把烟袋拿在手上把烟杆抽出来。 掂了掂,心里说:“这家伙要是铁的也好。” 摸索着装上一袋烟用指头按实,“打了多少狼,今天叫狼给吃了,这是报应?” 手抖着拿出洋火,摸出一根一划,“噗——”地着了。 狼在静观他的动静,突见火光吃惊反身急跑,一下子看不见了。 唐秉禾一愣,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狼怕火!自己早知道此时却吓得忘了。 如此,他心里松快许多。 站起身来,又喝几口酒,嘴里才尝出酒味,拿着洋火大跨步赶去,一边看着路旁有没有可以点着当火把的,或着棍棒之类的东西,可是这一带除了黄土再无别物。 大概走了几十米远,看见狼又卧在路边,走过去照着狼头又是一根洋火划着,狼呲牙咧嘴爬起来反身又跑。 就这样,划一根洋火狼跑一截路,狼就像知道他要走的路一样,专门在前面拦着他,静静地趴着。 看看洋火不多了,几次他都想把衣服脱下来点上,可一想又不敢,身上就那么一件衣服,分几次烧又能烧几时,一但烧完了咋办? 再烧那条裤子?山里人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几下子烧完了,洋火也没了,剩下一身肉,狼还不喜欢死你。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办法,酒已喝了半袋,羊肚子做的酒袋满满装了几斤老酒,足够他喝的,可是, 办法没有想出来,洋火却完了! 现在他又一次处在进退两难的地步,只好无助地又蹲在地上盯看那,又一次趴在前面的破灰狼。 心里紧张的不行,脊背上紧紧的,凉嗖嗖的,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上都是汗。 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他划洋火好跑,可是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最后慢慢站起来抖抖身子,绿莹莹的眼睛闪闪发光。 终于,等了一刻,狼嘴巴开始越来越挨近地面,大尾巴一下一下在地上摔动,他知道,现在该狼向他进攻了。 果不其然,灰狼下巴贴近地面,眼里放着光,趾出獠牙,嘴里发出低吼,开始向他一步一步逼靠上来。 形势恐怖至极,他只好慢慢后退,心里害怕却没有一点主意。 他天xing强悍,虽然害怕至极,动作却没有一点慌乱,要是换了别人,此时不知已经是什么样子。 一步,一步,他不停地退着,狼却不让他直着退,从旁边把他逼向山崖,终于到了无路可退,狼示威xing地呲牙向他一扑,双方还剩下不到三米。 他一紧张身子靠在了山崖上,只听“当”地一声,他和狼都是一愣。 原来是背后唢呐碰在了崖上。 二话不说,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他把唢呐抽过来对在狼头上。 狼正在想着先吃他那条腿,却见突然一个亮闪闪的盘子对在自己头上,中间有个黑洞,不知道是啥东西,向后猛退一步提防。 唐秉禾用劲一吹,“乌拉——”一声大响,在荒山野岭之上又是照着狼头,实在恐怖至极。 正不知何方魔鬼,把个狼吓得,转过身子,夹住尾巴,“嗷——”的一声弹shè而出跑得比箭还快,转眼不见。 ———————— 这一声大响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看看唢呐好好的,这个唢呐在他手上从来没有出过这声音,心里知道这是吉人天相有救了。 喝了饱饱几大口酒提提神气,摇了摇头,摸了摸脸上的汗水,紧了紧不知什么时候松了的裤腰带,向前直追下去。 追出老远才看见那该死的狼,别无二法,再喝一大口酒,酒也差不多完了,把唢呐对正狼头直压过去。 心里说:“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回再来一下看还行不行,行的话就该爷们干你了。” 狼这回站在路上,对刚才的事还没有搞清楚,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这人又把那亮闪闪的盘子对在了自己头上,中间还是一个黑洞。 动物与敌手交战的时候,通常情况下有一种特xing,就是当对方的嘴比自己的嘴大了许多时,一般都会撤退。 不信你拿一个唢呐这样的大铜嘴一下子对着狗头、牛头、马头上试试,不用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试。 当然,你要实在是好奇心太重,也可以猛地把亮闪闪的大锁呐口一下子对在马头,牛头上猛吹一下,肯定会让你终身难忘。 也许狼把唢呐的黄铜口当成了唐秉禾的嘴,怕那大黄嘴把自己给咬了,而且这么大亮闪闪的嘴咬起来肯定不是一般而是三般的疼,肯定不是好玩的。 狼心里确又明明知道他确实是个人,当然那魔鬼般恐怖的怪叫更不明白。 唐秉禾却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狼怕唢呐或者是唢呐的声音,因为声音本身就是动物的防身之本,所以,只管把唢呐尽量凑近狼头,待近了再吹。 这狼本来呲牙咧嘴低吼威胁,却见大黄嘴不管三七二十一照自己头上咬来,后面伴随着急重的脚步。 狼可不傻,还能让大黄嘴咬上? 聪明绝顶的狼转身急跑,唐秉木见状急吹。 这一吹没有吹在狼头上却吹在狼屁股上:“怪呀——”的一声大响,声音与先前又有不同。 只见急跑的狼屁股猛沉,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身子下沉中尾巴急收,挣扎了一下,嘴里同样发出“嗷——”的一声飞跑出去,看来是被吓坏了。 此时的唐秉禾与先前已经不同。 他头发直立虚张,两眼通红发直,脸sè青紫茫然,仿佛没有了思想,情近颠狂,是拼着与狼斗狠,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被狼吓住了却也不得而知。 只知道看狼跑了抬脚就追,一追又跑出很远,一人一狼一追一逃上了文家山。 来到一块平地,分了两条路,一头过窄道上坡,一头是两山相夹的房子,这房子不是人家,正是才修没有一年的“黑神庙”。 狼想从窄道上坡却见大黄嘴在那等着咬它,返身冲进庙门。 唐秉木紧随急进,借着夜光对狼大吹唢呐。 狼惊恐万状,返身急逃向门外冲去,那厚重的双开庙门冲开后此时正好回弹,剩下一个稍纵即逝的门缝。 狼挣命想从门缝冲出去,岂知头刚过去脖子被门夹住。 这厚重的门被急冲后回弹的力很大,狼冲过来的力也不小,两股力用在了一起,当时被狠狠夹在了那里。 狼肩膀扛住了门,门还分不开,唐秉禾睁着通红的眼睛,对着狼屁股使劲吹猛吹——。 此时,外面天已放了微光,天快亮了。 山里人们是非常勤劳的,早晨一般都起得很早,有那出山的人,三个五个相邀着路过此地,老远听见唢呐声,仔细听来,声音是从“黑神庙”中传来,且乱乱地不成声调。 奇怪,“黑神庙”中除有一个给狗立的神牌外别无它物,却是什么古怪? 山里人迷信,大早晨碰上这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是一紧,顿觉头皮上有凉风,喉咙发干,手指头伸展不开脚板发麻,谁也不敢向前。 都在猛想今天是个什么ri子,有什么凶吉预兆,自己昨天干了什么坏事,今天怕是有凶恶报应。 胆小的提紧裤带四下乱看,看看有没有地方躲。 这地方毕竟不是普通地方,是谁都知道的鬼神之地。 终于来的人多了,人们才大着胆子相拥着向前察看。 推开庙门,只见一条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汉子毛发须张两眼通红鼓着腮帮子对狼吹喇叭,看那狼时,已经死了。 大家围住汉子夺下唢呐,连拍带喊。 唐秉禾红着眼睛楞楞看人,神情已是木讷,腿一软倒去被人扶住,再喊时,他两眼已闭,牙关咬紧,双拳紧握,那里有应,显是昏晕过去。 这是一夜劳累连惊带怕,心力生发已至极限的结果。 一般情况下,常人只要碰见狼就会腿软,更别说如他一样整夜相斗。 如果说他最初以自己的,多年与野兽争斗的胆量,来应对突然袭击的恶狼还有定力的话,一个又一个的回合里,大大提高和增加他的恐惧感,加以酒劲狂乱心智,以至于失去躲避的基本。 只是凭着强悍的本xing追赶不停,最后目不转睛,已是颠狂,见狼不走用全身力量吹击,直到魂飞魄散。 有那认识的人急急说与大家,这是谁家的什么人,大家都是一般的山里人,自来热切相帮,拆下一扇门板,将唐秉禾抬上往倒生湾来。 临走一个人叫道:“这狼脖子断了”。 原来这头狼是被回弹的双重重门和自己的冲力夹断了颈骨而亡。 ———————— “黑神庙”里发生的这件事情,实属偶然,但立刻被迷信的人们当作是真神惩恶护主的神话。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四面八方。 说是黑狗显灵咬断了狼脖子,又说这狼便是前ri那条与黑狗争斗的狼,此番黑狗显灵除去,是不让它再作恶,并且越传越奇,所说不一而是。 后来人们集资捐物,将此庙修葺一新。 一时间,本来寂静空旷的文家山上,烟飞香飘烛火点点拜者云涌,供品山集。 这里远古文化属于氏羌文化系统,生活的居民来自四面八方。 有关陇一带的秦人,内地军人和中原及南方的移民,混杂着匈奴人、戎人、羌人、氏人、吐谷浑人、吐蕃人等等, 现今是以汉、回、藏、羌、蒙古、土等多民族杂居地。 人们信奉不同,对此“黑神庙”的供奉各有各的理法。 由于各民族本身自古就有摩擦,加之民族本xingxing情彪悍,因拜祭直至发生众多当然的冲突。 这是后话,此间不再一一叙说。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六) 再接前话。 唐家世伟、到地主潘家干一天活,世举怎样劳累后归家喘息,庄稼人们并不关心. 民以食为天,一百斤谷子和几斤红麻才让他们心热眼馋. 红麻通体红润,比胡麻略大些,极富油xing是珍贵的食用油料。 乡亲们走进唐家,敬畏地向唐秉木问询后,更多地是想看看谷子和红麻,感受感受它的实在xing,更多地是想听听世伟、世举兄弟关于老潘家情形讲述,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 曹一板凑得近近地,抽着烟,两天来已经认真听几遍. 心里嘀咕:“小袋子的太少,干这样一天活不值得,大袋子太重,我这身子怎能与他年轻人相比,万一扛不动不仅没有取红反被打一顿,这可怎生是好?” 其实此话也是众人心里话,大家知道,获取取红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世科这ri没有放羊,他昨天受了些风,身上不舒服,坐在母亲的身边,与母亲和大伯娘纺毛线. 纺线这种活儿在这里家家都有,小弟建宇在旁玩耍。 先生李新进县城给陕西家中寄信,为怕碰上到处乱闯的国民党zhongyāng军,邀二哥世忠一同前往,此时已是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初期。 自然,先生不在,他生xing安静,没有事情不会乱跑, 世科与母亲、大伯娘坐在炕头。 将家中那几十头绵羊身上撸下来的毛,用一个一头有勾的线捻子,取一撮羊毛勾上,将线捻子转动,待转筋力度一够,在虚头端再续上羊毛转动捻子,一根羊毛线就一点点加长,手艺好的,那线粗细一般样。 这些毛线一般用来织毡子、毯子,花样繁多古朴,远近闻名,却很少像江南人织衣服、裤子。 如果要织衣裤的话,却也伸手而就。 唐世科手巧,织的袜子平整合脚,母亲拿给别人看,还有些炫耀之意。 靠炕脚紧里头,还放着一个织麻车,织好的麻线卷成了几大卷,那是母亲和大伯娘平ri里编织麻鞋使用的。 麻鞋以陇东甘谷地面的最出名。 母亲和大伯娘编制的麻鞋在峡口颇是一绝,经磨软脚坚固,谁见了都抢着要。 拿到临洮大街上去卖,一双麻鞋的价钱竟有普通鞋子的两三倍。 细心好学的他,自已也学会了麻鞋的做法。 这时候,他一边织着毛线,一边听着两个哥哥与众人的谈话,小小的心里满是对哥哥的崇拜。 实在话,若要不是年纪小,定会叫上步清一起也为家中挣粮回来。 —————— 曹一板磕掉烟灰,拍拍脑门搓搓头皮长长出口气,走到屋外唐秉木身边坐下。 唐秉木正在看书,点点头道:“以为如何?” 曹一板道:“心里很想,只恐力有不济,反被他辱。” 唐秉木给曹一板倒了茶,抬头看看天。 思考了一会道:“你的想法很对,人力有时而竭,确不可强求。只是老潘家如此所为怕不得人心,不得持久啊,他实在是应该变变,不然寒天一到,物事都扔在地里。” 曹一板点头称是。 唐秉木的话果然印证了。 竖ri,有人报信来,老潘家因为没有足够人手干活,老地主力主将取红做了改变,二十五斤取红变成三十五斤。 众人听了心里顿时一热。 你想想,干那么一天累活,大袋子取红扛不动,小袋子取红确实太少,人的心里能愿意?老地主深谙农事与人心,难道不懂此理? 这样的变动才是明智之举,才能引得农人们进坪。 他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儿子也许知道这个道理吧。 于是,有那闲着的农人收拾了准备动身,唐世伟、世举体力已经恢复如初收拾整齐,曹一板自然不会落后。 他只是心里念念不忘大袋取红,如果好的话“生姜还是老的辣,便扛大袋子取红叫你等看看。” 他人老心不老,骨子里有傲气。 —————— 闲话少叙,却说这一天。 大早晨,老潘地主家迎来了不少干活的农人。 老地主没有多余的话,仍然是脏兮兮的行头,仍然是点点头,微微一笑,客气一下,指指水和馍馍,再指指取红,返身向地里走去。 众人看到,那取红五十斤、七十斤没变,小袋子切切实实有三十五斤。 “公道,公道,不管怎样,如此才有些干头。” 于是,人们纷纷下了地。 今天的活自然十分艰辛,北地的风,没有遮拦的阳光,劳累和困倦依然折磨着这些在黄土地里劳作的人们。 人活着,就得有个盼头,就得有个为之努力的目标。 这些农人有些怎样的盼头和目标呢? 当然各有不同,或衣食,或生计。 在传统的和有一定地域文化sè彩的背景下,尽可能使自己获得更多的、公道的财产,在这一点上大致相同。 所谓人向利边行嘛,民以食为天,确是这个道理。 当然,君子爱才要取之有道,如果民不以食为天的话,却哪里有什么自然的法则、责任、民生? 地主也一样,只是他们掌握着土地、生产工具,所需所求比农人们的生活最低标准不同,农人的生产力只是他们获得财富的手段,能公平吗?剥削是肯定的,程度不同而已。 曹一板满面是汗,抬头展眼看看远处,再看看四周,这是长满“绊倒贼”的土地,有二十八、九亩大。 老地主说了,今天最后收完这些便收工。 “绊倒贼”是啥?名字古怪却十分平常。 那是当地生长的一种大罗卜,十多斤重一两尺长,像木头般十分坚硬,并且当年种次年吃,叶片很少,一半长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仿佛是一地的木桩。 如果小偷和贼娃子跑进这样的萝卜地,非给绊几个跟头让人抓住,因此得名。 它是当年收后放入地窖,第二年取出来一磕,“嚓”的一手一截,吃起来甘甜汁多,非常爽口,如果你要当年吃也可以,只是木咂咂的吃道差了许多。 就象当地的一种叫“化心梨”的山梨,也是收下来后,窖到来年正月才吃,梨皮已成黑sè,梨核化成了水,只要在梨皮上开个小口,用嘴在小口上一吸,那又甜又凉如糕如蜜的梨汁定会让你大饱口福,看着剩下的梨皮你都会叫好,但要是没有窖过,木咂咂的没什么吃道。 曹一板点上烟深深吸一口,用手轻轻拍打发麻的身子,慢慢地吐着烟丝,唐世伟、世举走过来叫了声“叔”,挨他坐下。 现在是午饭时间,三人取水和馍馍吃起来,少言语,却各自想着心事。 曹一板在想他的命: 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过过几天好ri子,老是穷,老是那么饥荒,虽然自己非常勤劳,不分白天黑夜干活,怎么地就没有个宽松ri子,种着地,做着土坯,万分节俭却连一件新挂子都没有,抽的烟里老是加了茶叶末。 眼下更是难受,碰上灾年,几十岁的人了,还要和他众人为粮来受这个罪,没见过这么毒的太阳,看这汗,把他娘的! 当年老娘把他生下地的时候,有个看相的先生,说他面宽耳大,是帝王之命,现在看来是说反了,应该是要饭的命,不然为啥老是缺穿少吃。 唐世伟和世举的想法简单了些。 他俩前ri用力过了劲,刚缓过来,现在又这样干有些拿不住桩,今ri罢了取红就取小袋,两人合着也有七十斤呢。 石梯子的石刚走过来,上次在一起干一天活,与世伟、世举认识,也佩服两兄弟的本事。 他取出自己那份水、馍馍,点点头坐下。 一边吃一边道:“今天怎样,还取那大袋的吗?” 唐世伟和世举看看他没有立刻回答。 曹一板给石刚一骨碌大蒜接口道:“你却怎地?” 石刚边拨大蒜边道:“我家人口不多,就父母和两个妹妹,本来今年的粮没差多少,只是我想出门,便来与他们多挣一些回去,看看行的话,便还扛那五十斤呢。” “咳——” 曹一板看看他再看看那俩兄弟: “人已经累的不行了,那长坡,五十斤,真个是怕要命呢,你等虽则年轻,怕也吃不住劲啊,我说实话,五十斤的我怕扛不动,七十斤的太多吃不完浪费,小袋却合老汉心意。” 唐世伟笑道:“此时却说他怎的,说也是白说,待罢工却再计议不迟。” 唐世举道:“取红多少不为人笑,平安到家才为善,石兄持重些,我前ri用过了劲,身上还感到疲倦,今ri只怕取小袋子。” 石刚点头称是。吃完众人下地。 北地的土亩要比江南田亩大。 二十八、九亩地的萝卜把人累下了,有的挖,有的拾,有的用驴把萝卜驮回去,放入靠土崖挖出的数口土窑里。 这种窑很大,北地十分普遍,专门用来储藏。 小门直进,待物事放完后,用黄泥把门糊死,更不透气,物事经年不腐。 窑离萝卜地一、二里远。 前面说过,烈ri与劲风伴随着人们,辛劳可想而知,最后一道窑门封完,人们走进老地主院里,已经是夜近十分。 同样,老地主面对满身是土,背上全是汗碱,几乎散架的人们。 抱抱手,客气地一指取红说道:“感谢,感谢,感谢众位乡亲一ri劳累,些少心意便请取回,却不可贪心。”说完坐下抽烟再不言语。 人们知道,一天的劳累便为此时,却也是此时方见真章。 人们实在太累了,谁都想坐下歇歇气,可又谁都不愿歇下,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在收工回来的路上,把最后的水和馍馍一口吃完,长了力气好扛那取红。 家中老小妻子倚门而望的,除了人儿便还有那勾魂的取红。 所以,人们相挨着,默默地伸出手,把取红提起扛在肩上,转身向长坡走去。 曹一板走到取红边,悄悄叹口气,回头看看,唐世伟和世举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便抓小袋子的。 还没提起时就听身后石刚吼道:“却取那小袋子的做甚,男子汉大丈夫没见这般软气!要取便取五十斤大袋子,成者丰衣足食,败则摔手白干,我自在前面等你弟兄。” 说完双手相握一掬,提起五十斤袋子上路。 唐世伟和世举互相看看,心说没打算取大袋子,和着曹家叔叔取了小袋子平安到家,没想却有此一出。 再看看众人,都把眼放在自己身上,况且石刚把话说了个绝,把唐家两弟兄将上了。 唐世伟和世举相视大笑:“哈哈——,我等却惧什么,天明才见ri头红!” 唐世伟对曹一板说:“叔取小袋,我和四弟先去,成时分你,你看好脚下不可闪失,咱们坡上见。” 不说唐世伟两兄弟收拾整齐上路,单说曹一板。 可怜老人家不是帝王之命,不是要饭的命,此刻看来,却也不是扛活的命。 年纪大了,又干了一天的活,年轻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他。 只见他扛着三十五斤重的袋子,本有些弯曲的腰更弯了,汗水在白天流干了,此时脸红彤彤的摸上了一层灰朦,紫黑黑的,脚步沉重,与一伙农人默默无语向长坡行来。 心里却还计议:“老了不成了,明ri再不来丢人,幸而是三十五斤不算亏,老地主的饭不好吃,我还是回去吃土坯罢。” 他有自知之明,一边走一边想,看着地下两脚步步踏实,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旁边,怕谁来碰一下。 要是碰一下可不是头,好容易得手的取红掉地上就算完了,都是农人却把谁能咋地? 土坡上,老地主的两个儿子带着一伙闲汉,这两个,那五个在坡上看着,牵狗拿棍眼睛亮亮的象狼。 潘艾强,潘艾道两兄弟,自从老父亲把取红改变以后,心里一直气不顺,每ri里看见农人们扛着取红离去,恨不得抓住几个打,要知道取红比照前段重十斤。 但是,农人大部分只取小袋子并不重,加之天晴路干,因此无人摔跟头或者滚坡,只能是干瞪眼。 这ri里又见农人们纷乱着走上坡来,夜光里扛着袋子脚步急迫迫的,在两兄弟看来,就象一伙来抢掠自己的强盗。 更打眼处,一条大汉扛着五十斤袋子踏步而去,看出是石梯子石刚,还来不及暗骂一句,又见两条大汉一步两个脚印,衣角飘动将两袋五十斤扛出视野。 潘艾道心cháo翻滚涌起一团气体,冲口而出:“搞什么东东,**!” 旁人补充喊道:“还cāo你祖宗八代。” 潘艾强把火筒提起,对着众人头顶大吼一声扣了火。 “轰——!”的一声大响,众人惊慌失措,跌倒滚坡乱作一团,潘家人马立刻冲进人群,或抢夺,或打骂。 农人中自然也有那拼命反抗的,夜幕里这场争端十分激烈,待得坡上听见枪声反转相救时,只见满地受伤乱骂的农人。 唐世伟和世举寻到曹一板,却见老汉没事靠边坐着,屁股下是那三十五斤取红。 曹一板道:“我步慢,前面响枪一乱,我就站住脚没往上去,后来狗ri的下来,见我扛着取红站着就没有动我。” 他显然是被吓住了,说话嘴巴抖动着,续又道:“狗ri的抢人呢,放了枪还不把人吓得滚坡?看把那些个人打的,这会不遭报应?” 唐世伟抚了抚老汉的肩道:“你没事就好,这厮们太过恶毒。” 石刚气哼哼大步走了过来道:“这事不会便罢,连我一村子的杨秃子腿被打断,等着看吧。” 人们渐渐聚拢痛斥盈然,群情激愤喊叫怒吼。 决然明ri要潘家给出说法。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七) 再接前话。 唐世忠和李新的临洮之行极不平静。 临洮,坐落在黄土高原甘肃东部洮河岸边,古称狄道。 洮河沿岸山势低缓地区,农、林、牧、水果业均盛,山地粮食缺乏,产小麦、杂粮、油料作物、毛皮、药材。 秦筑长城西起于峡口,民族杂居。 前面说了,此时恰逢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初期,内战枪炮四处打响,兵乱年代,时事不稳。 这里虽然不象中原、华中、华北战火连天十分混乱,相距太远却也不是死水一潭。 国民政办依旧,税局市管,各处牌匾仍然鲜明,却也隐然有晃动之感,说是邮寄驿路并没有停办,确如未值一般,但此地人们通邮却只有此处。 李新此次所寄书信,与前数信大意相同,除问问家里情况外,就是告诉自己现况。 可这信只见寄不见回,心里着急却没有其他办法。 他自然知道山外枪林弹雨,有谁会扛着邮包不要命传递,但只得是一封封地寄往,希望有回复。 你道是寄一封信有多难,不说倒生湾往临洮路有多远多难走,荒山野外说不准会碰上散兵乱匪。 可能发生的后果实在让人害怕,被抓兵或绑了匪的人不少,许多反抗的丢掉xing命。 可他心里实在牵挂,这确也是人之本xing,幸而有唐世忠相陪。 一路上倒也没事,两人顶住烈ri风尘仆仆走进县城已经是正午时分,来不及歇息直奔邮栈,付给邮费打下信找一家面馆打尖。 虽是特殊时期,找一两家面馆却也不难。 临洮其实没什么吃的,要想吃好的去各路**汇点最好,当然,到草地上人家就更好。 面馆是北方路边常见的,两、三张桌椅板凳外加一个挑帘,只不过供应有限,除了一锅不要钱的面汤就只有粗糙的黑荞饼,外加一碟咸菜,这还是此间最好的。 好在黑荞饼不限量卖,两人好赖吃饱喝足。 唐世忠食量大,一手端汤,一手拿饼,就着咸菜香甜地大口大口吃着荞饼。 间隙里打量四处,只见不多的食客都是与己一般的农人。 汗兮兮地,或吃喝,或闲聊,个别的蹲下抠着黑黑的脚丫子,嘴巴里叼着烟杆,烟袋甩动。 李新给唐世忠擦了擦膀子上的汗。 凑近小声道:“二哥,有活呢,在你左边。” 唐世忠与李新相处已久知道有异,偷眼往左一张,只见黑球球二十来岁一jing瘦汉子,静悄悄地坐在一位食客身边。 此人把手仿佛是不经意地靠在食客的褡裢上。 褡裢搭在食客肩上,一半在背后,一半在怀里,随着食客身子动摇着。 汉子轻巧地抓捏了几次,好象不满意,把手向食客怀里半个褡裢伸过去,食客一点没有觉察。 唐世忠看在眼里瞧了瞧李新,李新轻轻摇头,意既不要声张。 道:“且看着。” 此间汉子的手已经伸进褡裢,动作轻巧娴熟,还未见掏出甚么物事,食客的手放下饼回转来,连那汉子的手和褡裢一并抓住了。 一捏一揉,但听汉子大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显是非常痛苦。 食客却没事人一般,另一只手端那汤来喝,汉子不停声地求饶,唐世忠失声叫了一个好。 你道是因为什么,众人围拢来一看才知道。 食客笑眯眯的松了手。 那汉子把手,慢吞吞的从褡裢中取出,血肉糊涂,几枚铜钱乱七八糟搅长在肉里。 这十分明确,是手和褡裢里的铜钱,被食客手力捏揉而成,痛得汉子满头大汗求饶不止,这种情况满座皆惊奇。 只有唐世忠点点头与李新道:“这汉今ri碰上了真真的硬手,却不知是怎样功夫。” 李新说道:“这手功夫很高。” 食客站起来,是一位环眼红脸大汉,连腮胡不长却根根如针。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汉子,拍拍褡裢笑逐颜开道:“哎咳咳,这时候不过年、不过节的行什么大礼呀,要折我的寿吗?” 汉子只顾磕头求情那里敢说别的。 食客看了众人一眼道:“看你的心也够诚意,跪了这许多时候,那几个铜钱便送了你,以后不可再要,如何?” 汉子知道这是饶了他,深鞠一躬离去。 众人却待说话,食客却打了店家饭钱,向四下抱拳一礼说了声:“打扰。”返身离去。 唐世忠看着李新,李新已知他意,点点头,两人回了饭钱出门看时,那人还没走远,所走方向正好是自己回返方向便大跨步追去。 食客仿佛知道有人追赶,大步流星往前走,更不回头,唐世忠二人一直追出县城方始追上。 食客笑盈盈的站定路间道:“二位追赶在下已远,不知有何见教。” 李新道:“小可李新和我这位兄弟乃是峡口地面凡家岭人,今次进城办些俗事,因在面馆得见兄长好身手,心悦诚服,想与兄长结识故而追赶,别无他意望兄长见谅。” 说完与唐世忠一起抱拳行礼。 “却原来是凡家岭的朋友啊。” 食客抱拳回礼道:“咱们不远,我是下yin山的,只隔着十几里路,我叫王大龙,是个种麻的,先前不知多有得罪休怪。” 李新道:“那里、那里,是我二人一路追赶让王兄起疑,怎么能怪罪王兄。” 王大龙笑了起来,声如洪钟:“李兄弟谈不上这个,对了,李兄既是凡家岭人,你凡家岭的人进城常过下yin山,听得说有位唐二哥打得好拳不知是否相识?” 李新与唐世忠对看了一眼笑道:“确是巧的很,只这位便是唐二哥。” 唐世忠抱拳道:“让王兄见笑了,在下正是唐二唐世忠。”并说了岭上大至情形,王大龙再不起疑。 上下把唐世忠看了一回,见唐世忠身材长大一表人才,相貌出众心中十分欢喜,说了一个“好”字伸手与唐世忠对了一掌。 于是三人重新相见了欢喜同行。 一路上倒也平静,没有发生什么事端,王大龙告诉了自己的事情。 原来,他是下yin山老户,家中族人多为农人,唯他父亲夕年在外习得编制麻绳,而此地种麻人不少,因此,老父在农事之余便带家人编制麻绳,久而久之,此事不仅添补了家用,也带动整个家族连手。 因为绳好,结实耐用,很远的地方也有人来要,以至于人们一提下yin山就会说:“那个地方出麻绳。” 他弟兄三人,没有一个远足全在家中,自小除了务农便是种麻编绳。 王大龙道: “说老实话,编一根麻绳看似容易,谁都知道一拧一搓一盘一续,其实不然。咱们这一带种的最多的是大麻,它虽然是很好的麻料,但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苎麻,咱们种了产量不高,这是因为地太干,要在兰州过去向东才多,人家那边不单是苎麻,还有亚麻、黄麻、槿麻、青麻、罗布麻好多种,但归根结底还是苎麻最好,这是定论,我下yin山的麻里加了它,当然比一般的绳好了。” 李新与唐世忠点头称是,特别是唐世忠,如此方知多年来下yin山的麻绳为什么那么结实,那么耐用。 王大龙续道:“把大麻从地里收回来弄成绳,中间还有许多事,先要拣选,大小老嫩青黄粗细分开,然后要煮练,再打洗压破,给油、烘干、软麻、堆仓、开松、梳麻,最后把好麻次麻分开,才可以织布或是编绳了,我家不织布只编绳。前面说过,要编制最好的麻绳,便再把苎麻加进去。” 李新和唐世忠听了这些,已然没有话说,想不到编一根麻绳有许多事务。 王大龙xing格开朗十分健谈,一边走一边说,红得发紫的脸上带着笑容:“所有人都听我老父亲的安排,你干这,他干那,接着手各司其职。” 李新道:“以王兄这付身手,里里外外定是干最吃紧的事情了。” “哈——。”王大龙大笑了起来。 在自己身上拍了几下道:“不怪你李兄这么说,初见我的人呀都是这一说。” 他看着远处的洮河岸停了停续道: “不瞒你说,我家就我没有进过学,除了长成大块头有一身蛮力气外,三教九流黑白行面却也知觉,就只从小看见书啊字啊犯糊涂,我父亲早先还追着打着叫我学,后来也就罢了,制麻中间有许多紧要处,确非易事,除了要有相当的经验,还要心细,我这么一个大咧咧的人,就是我父亲让我干,我也没那个本事,干不了。” 他看着二人疑问的眼神道:“你们想不到,除了帮着把麻绳运去各地并结账,再把所需物事买好取回,其实我是专干打洗压破这一节的,而且从小开始到现今。” 他抬腿把一块土坷垃踢的远远飞去道: “这一节是制麻活里最累最脏的,把前面已经煮好练透的麻杆拉到沟水边,那成捆成捆的麻杆就象小山般堆积,在已经堵住的水面上,一捆一捆的泡,要到泡的皮开起毛,才掳上来一根一根压开,摆在石上用棒捶,要把无用的表皮和内瓤全打光,成了干干净净的麻皮条,捆好拉回送给下一节人手。” 三人边走边说,此间路原本是官道,现下行人很少,偶尔碰见几个路人,多是老人或妇孺,可见兵灾匪霸之劣。 王大龙继续说道: “咱干不了细的就干粗的。我最大的特点是不怕脏,从小开始整ri面对满沟里被泡得冒泡翻腻的麻杆,有时沟水小还会发臭的麻杆,一根根的洗去泡的发腻的表皮,再压开除去内瓤,另人跟着用木棍打平打酥堆放。 小的时候力气小,把麻杆洗净了就用木棍捶,粗壮的根杆捶开了后,细小的顶尖部分嫩软,就用手来捏,两只手捏比木棍捶来的快。 就这样,ri子一天天过着,人也一天天长大,从早到晚的捶了捏,捏了捶,后来手上的劲头变大了,便很少用木棍捶,到现在差不多有六、七年不用木棍捶了,全是捏!就是再老的麻杆也应手而开。 有人开玩笑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铁手,你们是知道那老麻杆的,平常人要捏开可不是易事”。 李新和唐世忠点头认同,那大麻杆谁没见过,这地方本来生长,用刀砍下来如玉米杆粗细,十分坚实,确实不易捏开。 李新问道:“王兄除此营生就没有干过别的?练了些武艺吧。” 王大龙道: “却也没干过别的,一直在家干这事,武艺确也练过几路,老是记不住套路,今天学了明天忘,别人不爱教,我也懒得求学了,等于不会,你们凡家岭的人来我家要麻绳,说起你唐二哥打得一手好拳,人不能近,我心里十分羡慕,总想甚么时候结识了交个朋友,不想有缘今ri可喜得以相见。” 唐世忠谦逊了一回发话道:“却才王兄捏那汉子的手法麽不是捏麻杆的手段?这手功夫实在妙俊得很,独特难得的紧,王兄不说时却又如何得知。” “正是。”王大龙点头道: “不是这捏麻杆的手段我却还有什么,平ri里我从未当个手段来对人使用,却才那破烂货靠近我身子,这么热的天靠得这么近热腾腾的还会干好事?只想他为几个钱也不容易,才因此没有下重手,要不连他手骨也捏碎裂开了。 前年路过新添铺见一条大汉在路上欺人,把人打坏了还不听劝,还把人往死里打,我气急一把抓住脖子丢在地上,那汉吱哇乱叫抱住脖子打滚,看看要下命,我急急忙忙走了,旁边无人认得我,后来听说那货没死,只不过从此以后成了歪脖。” “哈——”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说话间走过八里铺,天气甚好,漫漫的黄土路一路行来,到处是败草荒沟,看看到了白茨湾。 王大龙笑道:“难得咱们今ri相逢,就此分别甚是可惜,难进想念之意,不如就此过去,到边家石咀坐坐如何?我有好友在洮河沿开着酒家,酒肉都是现成,我常去熟悉,咱们把酒喝个痛快,把话说个痛快,二位以为如何?” 李新与唐世忠事已办完本无别事,点头笑道:“果不打扰时,如此最好不过。”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八) 边家石咀是流川河、大碧河与数条沟、渠,汇集后涌入洮河的地方,水势汹涌。 两岸柳树青翠相拥吻云抚涛,河套土地平坦肥沃,人口密集,洮河在这里打大湾水势十分壮大。 河岸宽阔置有古渡,古渡不远是蛮雄群山可见高高的望儿咀长城烽燧,因地理位置特殊,官道、水路相联系,民族杂居,人、货杂乱,各行各业相持,十分热闹。 三人一路行来,李新与唐世忠将自己情形说了,王大龙方知李新是文人。 他点头笑道:“却不想我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担的粗汉,今ri也有当先生的人做朋友,真好运啊!”心情开阔舒畅至极。 离边家石咀三、四里地面,他们险些碰上国民党zhongyāng军残败兵痞,幸而躲闪及时在条毛草沟渠里藏身。 那些被碰头撞上的路人东西被劫,反抗被打哭喊声令人心寒。 更有甚者,几名残暴兵痞冲进路边民房抢掠,见没有钱粮气急败坏大发yin威,竟然将民房放火点燃。 浓烟四起火苗乱窜,居民哭天喊地跪地求告,残兵哈哈大笑,待得兵走,民房已燃尽。 王大龙与唐世忠按不住心火,几番要冲出去拼斗,都被李新死命按住,他知道,这二人去时定然放倒几个残暴兵痞,却也羊入狼群难以活命。 他们帮着难民救灭余火留下些钱物重新上路,满脑子都是适才所见所闻之事,愉快的心情荡然无存,默默地、恨恨地再无言语,竟直向边家石咀而来。 这是一间紧邻洮河毫不起眼的土房酒家,挂着酒帘,宽阔的洮河边左公柳树成荫。 酒家在柳树间设立,几间土坯房连着大大院落,没有院墙,院里几株杨槐下放了桌子板凳。 院口一段坡路直到水边,水边修有船台。 此时虽然已是下午人客却还很多,行sè不一方言混杂,为数不少的商人和回、藏民及卖唱杂耍杂乱其中,空气中飘散着酒肉香气。 当此年代这般热闹十分难得,王大龙、李新、唐世忠三人落座。 展眼望去,浩浩荡荡的洮河两岸风光尽入眼底。 只见数条支流夹住主流同向奔来,河水浩大汹涌澎湃,岸边沙石印ri,青草成蓬连成一片,鹅群戏水,水运船队悠然,古渡相望,两岸河滩翠绿一片生机勃勃,树影随风,飞鸟穿梭,远山连绵巍峨,长城遥及远方,其景绝佳令人心胸开阔。 王大龙看一回忿怒道:“看看,哎,你们看看,多好的地方,这山水,这庄稼,这河滩平地,全让狗ri的给糟蹋了,让人吃尽苦头,连个路都不敢走,什么世道!” 唐世忠道:“王兄说的对,咱们这地方全让他们给糟蹋了!” 看着李新道:“咱们就没有办法治他一治?却让人心里憋闷。” 李新刚要回话,酒家黄胖子围裙擦手走过来,虽然胖大四肢粗壮有力。 他躬身笑嘻嘻地说道:“哟——,这不是王胡子王掌柜嘛,有ri子没来了,发大财了吧,想死兄弟了。” 看看脸sè不对续道:“却是怎地了,王掌柜那里惹了气来,却要兄弟相助吗?” 王大龙道:“那里惹的气!今ri却真要兄弟你给我帮忙。” 黄胖子一拍胸膛道:“你却说来听,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哼,谁惹王掌柜就是惹我亲哥,看不把屁股打成四半。” 王大龙看看他点了点头,回头与李新、唐世忠二人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黄飞,今ri受得这场气,正好可以让他给出了,而且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不等二人回话猛然回头冲着黄飞郑重言道:“老弟,你要是给我出了这口恶气,我一辈子记得你!” 黄飞当此表情十分严肃,愤然道:“王大哥只管说来,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走!难得大哥如此看重小弟。” “好!”王大龙赞扬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兄弟,刚刚往临洮去了一些人,就是他们把我气了!你去把他们收拾了。” “是些啥人,叫啥名字?”黄飞问。 王大龙道:“基本都穿着黄衣服,有的拄着棍,有的包着头,有的见东西就抢,名字好像叫狗杂种,你只要对着喊叫一声狗杂种回了头的就是。” 黄飞看着王大龙一时没明白,李新和唐世忠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黄飞问道:“叫狗杂种?没有其他名字?” 王大龙道:“就是这个名字,不可能再有其他名字。” 黄飞看看他再看看那二人之后,地上连转三个圈子把围裙往桌上一摔道:“哦——,你是不是在说那些个遭殃军,干嘛不早说,你放心,一般的残兵败将,再厉害的又怎样!王兄,包在我身上,用不了多久让他们全完蛋!” 完全十拿九稳胸有成竹的气魄。 王大龙楞住,李新和唐世忠停住笑睁大眼睛。 王大龙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黄飞却不回答,抬头看天念念有词,脖子上的肥肉微微抖动。 王大龙提高声音:“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黄飞把头放平,视线从王大龙头顶看过,眯缝着眼若有所思道:“三一三十一,四四一十六,五——” 王大龙不耐烦抬手向他头上打来,黄飞躲开决然道:“就是这样,王兄,我决定xing的告诉你,最多二十到三十定让他们全死,不死我一刀一个挨着杀!” 王大龙道:“什么二十、三十啊?” 黄飞,李新,唐世忠齐声道:“二十、三十年!” 王大龙这才猛醒“是二十、三十年啊。” 把黄飞按在桌打“我先把你杀了。” 说笑一回家仆摆下酒菜几人饮酒。 ———————— 也是该当有事,几人xing格豪爽,兴趣相投酒到杯干十分欢畅,院落边上一桌客人却闹了起来。 看时,几人面红耳赤吵嚷非常厉害,一条汉子瞪着大眼睛,手里拿一段带肉的猪骨头喊道:“不吃大肉就是混蛋,王八蛋,我便叫了你却怎样!” 他对面三名头带白sè圆帽的回人气愤已极,互相看看吼道:“今ri就让你这没有先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王八蛋变成混蛋!” 手掌一措冲上来几下把汉子扠在地下,汉子拼死相斗,汉人立刻冲出数人一通猛打,回人人少不敌连滚带爬下河而去。 临走时大声喊叫:“便来呀,有种的不要走了。”稍远处刚到数名回人冷眼离去。 众人重新落座,举杯再饮,却已无先前兴致,院里十分安静气氛压抑,都知道就会发生的事端。 有人急急忙忙走出院落,有人已经在cāo棍拿棒扎腰绑腿,酒客们少言论,大口大口地饮着酒若有所思。 不多时,院里外与河岸边聚拢许多壮年汉子。 黄飞饮干一杯酒说道:“今ri这场斗怕要比前月那场恶了。” 李新问道:“怎么说?” 黄飞道:“从咱们边家石咀一直顺河到康家崖,十几里不长的水路两岸,回人和汉人的争斗常年不断, 大家都知道,汉人要吃猪肉,而回人却把猪供为祖先,由此不同习惯和供奉自然要起争端,此事由来已久,且回、汉双方xing情强悍,人心又齐,争斗间谁也不认输,死伤是常事, 也有那仇结得深的,明里打不过,暗地里跟踪把人杀在地里。 前月干了一场大的,伤不少人,我几天没有做营生。” 唐世忠道:“这也是没法的事,生长在咱们这里的人谁没有碰上几回,咋办?只能冲上去打。” 众人点头,都知道这是无奈之事。 黄飞道:“每次打斗胜了倒也没什么,败了我总是最后跑,咱这倒霉的家在这里,我父亲死后这个家全看我,好在并无人打房烧屋”。 这是实话,回、汉相斗是人与人争斗,不毁房败物不伤妇孺约定俗成。 妇孺安静站定一边无人向前动手,谁若那怕是无意中伤了妇孺,立刻变成双方死敌难逃一劫。 可能毕竟无论回、汉双方都是农人的原故。 李新又道:“常此相斗,双方胜败如何?” 黄飞年纪与三人相当,本有些文化,且开酒家,此地又是四通八达客商汇聚之地,见识确实广博。 他停了停说道:“怎么说呢,据老一辈说来,回回的祖先们早先是在更北的地方,后来迁入这里,时代已很久远, 现今人口众多分布很广,有亚细亚人、阿拉伯人、波斯人血缘和传统,游牧者居多, xing情彪悍、刚烈、耿直,十分团结,确不可轻视,自明末农民起义,到太平天国,以至抗ri战争都有大功可例, 就是眼下的国民党zhongyāng军也没少挨打,信伊斯兰教。 而咱们汉族人呢,三国临洮就是大将吕布、庞德,董卓,廖化,的家乡,还有奇女貂蝉,是古丝绸之路南线重镇,长城的起源,兵马云聚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英才倍出人民尚武, 可能大家比我知道的更多,总而言之回汉大的战事很少,互取相持,平平安安生活,小的争端难免, 今ri你胜明ri他败的,斗得恶时自有伤亡”。 王大龙不耐烦地道:“什么亚个屁亚的人,什么王八蛋吕布了,什么回人呀汉人的,都不是一样的人?没有把谁的祖坟给挖了,不就是为吃一个大肉!我才不管呢,饿死活该!我自吃得又香又饱,却为此打个什么狗屎仗,哼!” 唐世忠笑道:“王兄倒是个明白人。” 王大龙道:“我怎么不明白你却说说看,但有道理我叫你爷。” 黄飞拍了拍王大龙:“我看你就是不明白。” 王大龙拧了头看他。 黄飞道:“什么亚个屁亚的人,什么王八蛋吕布,你要是有吕布那本事,我马上放个驴屁给你听。” 王大龙低下头想了一会抬起头真诚说道:“黄胖子老兄,我思谋了一下,咱们是朋友,怎么能让你放驴屁,我虽然比吕布本事大,却怎可如此施展,还是让你憋死了好。” 两人斗开了口,唐世忠左右其中。 李新饮干杯中酒,离座走到院落前边,看着滚滚的洮河,心中万千思cháo涌起,把众人丢在后边。 他想到:这是一条多么宝贵的河啊,在这里叫洮河,再往下游叫黄河,在这滴水贵如油的,严重侵蚀的黄土高原上,灌溉了多少干涸的黄土地,养育了多少生灵, 两岸的人民勤劳,善良,节俭,ri出而作,ri落而息,耕耘土地,养儿育女,无论那个民族莫不是盼望着风调雨顺,国太民安欢乐平静的生活。 对于各自的信仰和习惯,不论是什么由来,都应当给予真诚的尊重,归根结底都是生活在一片兰天下的老百姓,何苦一言不和便一哄而起立发争端。 伤的是谁,死的是谁,不都是平民老百姓? 国民zhèngfu的一些残兵败将来打啊抢啊,山里的土匪来杀呀烧呀,老百姓再自己把自己往死里干,这还有什么世事民生,还有什么生命保障,更谈不上幸福生活。 他想着:如此境况应该怎样改变,看着滚滚的河水,思绪飞到了很远。 槐树下,黄飞和几个家仆收回酒具碗钵,将一应细软物事藏入地窖。 看看院里一无他物拿了几吊铜钱打发家仆道:“今ri汉人和回回有场恶斗,你却先回家中好好待着,不可参与争斗,无甚事时自来,有事了却等我来唤。” 家仆去后自再看视家里院里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王大龙时,已在另一颗杨槐树下放翻身体睡了,胸膛上下起伏,粗壮地响着鼻鼾声。 唐世忠帮助黄飞把事情做完,走到李新身边静悄悄地站定,观察着四周及远处对岸的情势。 他知道,和自己朝夕相处已久的,又是先生又是挚友的李新,心中定有韬略。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九) 显然,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确确实实便要发生的争斗. 远远的对岸,已然可以看到黑黑的人影蚂蚁般聚集,少说也有二百多人。 这边岸上,院子里,人们仿佛是久经战斗见多不怪,脸sè没有任何变化,沉默无言几近木呐地做着准备。 棍、棒、流星锤,甚或标枪也可以看到。 李新回头看着唐世忠道:“二哥却有什么打算,今ri之事只怕已然再所难免。” 唐世忠说道:“确是要听兄长的,看你多时不语,定已有计。” 李新道:“二兄弟,你我相处已久,知道彼此的心xing,我心中感觉,今ri之事即已如此,既然咱们碰上就不能不管,我在想一个即不使双方伤亡,又可以让对方退去的办法。” 唐世忠道:“已经有了办法?” 李新说了,唐世忠初时摇头后来点头。 唐世忠道:“且先如此,不行时再说。”李新应了。 “来了,来了,都把持住,不动就算,动时一仗就要打过去,却不可折了锐气。” 一位很有气度的大胡子老者说道,显然这是位争斗的领导者,组织者。 他站在院口,面对着人数众多,满脸yin沉的汉族人,分派着众多壮年汉子,留出河岸空地交锋,东边哪些人守,西边多少人阻路,正面如何布阵,后方隐蔽多少人看准时机实施突然袭击。 老者身材魁梧,言语十分干练。 人们按着他的指派行动着,气氛异常紧张。 看对岸时,已然可以看到,二、三十羊皮筏子驾波载了人来。 羊皮筏子是此地一绝,用羊肚子经加工做成气袋,连接捆绑上置木板,人站其上轻快稳便,因此受人喜爱。 时不待人,李新看出这是要在河岸空地厮杀突出奇兵取胜。 此时王大龙,黄飞也已来到身边。 李新问黄飞道:“黄兄,那老者何人?” 黄飞回道:“是余三爷,会武功,年轻时出门见过阵仗,在这一带威信很高,人们听他的。” 李新看看唐世忠,唐世忠点头会意,李新转身向余三爷走去。 王大龙,黄飞不明就里,向唐世忠查问,唐世忠一五一十把李新的意图说出,两人听了未至可否,与唐世忠一起向李新看着,要从他那里得到结果。 李新来到余三爷身边,行了礼将自己的想法坦诚说了。 余三爷上下打量李新一回沉默不语,看着已近河心的回人所乘羊皮筏子。 老人皱着眉头叹口气道:“年轻娃,想法很好,很近人意,只不过你已看到,阻得了一时,却不能真正解决争端。” 李新道:“余三爷,此时天已不早,看看就要进夜,只要进夜回人也许会知难而退。” 余三爷道:“此法本视为怯,既然好汉要行却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不可失了锐气,你要动就快,我这里策应。” 李新点头行礼转身跑回来道:“你等已经知道了吗?” 几人点头道:“知道了。” 李新对黄飞道:“你是此地人熟人多,马上多叫人伏于河岸,听我一声吼时一起动手。” 黄飞道:“好咧,平生不知打过多少架,却从没练过这功夫,今ri要开洋荤。” 王大龙道:“这洋荤看来是开定了,也算给你长个见识,不过不要怕,今ri有我王胡子就是败了也不用你最后一个跑。” 黄飞还要还嘴,知道事情紧急转身跑了。 这不是古代兵马见仗,也不是正规军枪炮对阵,岸上、水面都是老百姓,地地道道的农人,说不好就是两群相互对立的污合之众。 这群人,高矮胖瘦不一,各样衣服乱七八糟,虽然大多数人面sè深沉严阵以待。 有的一步三颠别着烟袋, 有的骨瘦如材, 有的贼眉鼠眼拿着根棍, 有的酒醉拍胸说自己家传武功与吕布是一路, 有的行家里道告诫旁人道:“回人一般都是直着来,你最好用棍斜着打,一棍一筋斗,如果直着打被他闪过斜着反打过来,挨一下可是疼的不得了,对了,打仗前背上安进一块木板,怕万一挨一棒疼得喘不上气。” 两军相比,倒是河面回人头戴白帽受看整齐些。 李新带领着数十人,静静地伏在河岸一带毛草之中,每人身边放了一堆土坷垃,手上还捏着一块。 这就是李新的意图,他要用土坷垃来战退**,使双方不见面,不能拳脚棍棒相交,就可避免伤亡。 余三爷等初时不同意,是因为用土坷垃打人不光明,一般说来都是在拳脚上见真章,用土坷垃打人有胆怯之嫌,让人笑话。 但架不住李新至仁至义之言,才勉强同意,却也做了另外安排。 —————— 羊皮筏子终于划了近来,黄昏中衣服人脸都可看的明白。 筏上之人水浪声中大声喝道:“岸上人等听了,我等是对岸大庄之人,今ri你处有人不敬我祖先,还打了我少掌柜,特来问话,会事者与不相干人等请闪开,阻挡时却没有话说!” 连喊了两遍,皮筏用槁木插定在水面,等待岸上答话。 岸上声音沉稳而哄亮: “筏上人听了,即是有人对你祖先不敬,可当面说得明白,何以大动人马,刀兵相见,你欺我处无人吔?我这里有猛汉数百,会事的就回去罢,明ri却来分说,今ri强要登岸,却也没有话说!” 众人听出是余三爷之言。 筏上人道:“就凭你一句话,我祖先能答应吗?人就白打了?有这个道理吗?弟兄们能应吗?” 岸上不知是谁大声喊道:“我这里准备下了炒面团,快上来吃吧,吃饱了就答应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筏上人众发一声喊,划动羊皮筏子分水拨浪而来,喊声水声一片,气势汹汹。 李新众人伏于岸草血脉愤张,黄飞与王大龙小声斗口此时早停。 李新看清形式,此时土坷垃已然能够够上,但还要再放入几米,要一个阵仗把对手打痛打怕回逃,好了此不必要争端。 看看又近几米,时机再好不过,李新大喝一声站立起来,一块土坷垃出手。 旁边众人早以等待多时,急跃而起把土坷垃朝筏上人猛打。 筏上回人与汉人相斗,自来是上岸以拳脚见功夫,恶时棍棒群殴,突遇此阵太过意想不到,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 更意想不到是人想停,羊皮筏子却在水浪冲力之下,发扬好斗jing神把人尽力前送。 余三爷看清情势手一招,后面大量人众冲出纷纷投掷土坷垃。 洮河岸最不缺的是土坷垃,一时土坷垃黄虫般向下飞去,水浪滔天中岸上岸下齐声呼喊,惊天动地。 只不过喊声意思不同,筏上之人呲牙咧嘴遮挡不住大叫,岸上之人激动万分尽量多仍一块。 李新退在一旁擦擦脸,看看岸上兴高采烈的汉族啊人民,再看看水面狼狈不堪的回人心中恻然。 本想一阵土坷垃把回人打回去,天黑双方也就罢斗,没想到羊皮筏子在冲力之下把回人送的太实在,成了众矢之的,真是始料不及。 无形中,是他把回汉之间的打斗,变成了一场一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惨痛挫败。 嗨,这会引发怎样的愤怒,怎样的仇恨?思谋半天的计策,咋成这种结果。 楞愣的,他坐在岸上,睁大眼睛却又什么也没看见,战斗是怎么结束的他不得而知。 汉族人们获得怎样的胜利,他不得而知,回人们受到怎样的挫折他不得而知。 甚至怎样撤退受了什么伤害撤到什么地方他不得而知。 这并不是说他头脑发混,更不是被激烈狂暴的争斗场面吓住了,而是他对接下来的,完全有可能发生的后果担忧。 要知道,回人之所以能立于天地之间,能如此强悍,是和他们与生具来的团结,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分不开的。 这样的人们会让你一阵土坷垃给吓怕打怕了? 只会造成更加猛恶的争斗,带来不可想象的后果。 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没经验,对可能发生的后果太缺乏预见。 此时,已经没有震耳yu聋的喊叫声,夜空里,洮河轻快地流向远方,他思绪万千。 还没想清楚,兴高采烈的汉子把他拥进院落之中。 院中燃一堆火,兴奋的人们团团围坐,大碗已经倒满酒。 余三爷捧起一碗酒兴奋地道:“今ri这场大战,大家已经看到,咱们的李新立了大功,来,为好汉干了!” 李新谦逊一回,捧起酒碗道:“全得三爷指挥的好及众位好汉奋力争先。”干了一碗酒,再倒酒回敬。 有人大声道:“长这么大一直用土坷垃赶羊,用它来打人,还这么实在这么拼命还是头一回,我的膀子差一点儿甩掉了。” “哈哈哈哈——”众人兴奋大笑。 又有一人大声道:“过去咱赶羊扔土坷垃老是扔不准,今ri算是练好了,不信有谁胆子大的往前站站,咱说打屁股决不打腿肚子。” “哈——”王大龙喝口酒大笑道:“你等众人往那里打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专门打人屁股。”众人大笑。 黄飞道:“王胡子,你看准了?” 王大龙道:“屁股我还不认得了?” 黄飞冷笑道:“我看你是一高兴,一激动,说不定就不认得了。” 王大龙站起来吼道:“那么大的屁股我还能看错!” 黄飞认真负责地道:“你的手劲太大,那回人抵受不住,用两个小羊肚子做成的水袋拼在一起遮挡,你扔下的是石头的话都能弹回你手里,那两个水袋被河水浇湿了亮晶晶地挤在一块挡住回人的脑袋,在河岸上看着真像人的屁股,你一点没看出来?” 王大龙楞住了。 黄飞再问:“你真的一点没有看出来?像屁股,而且是两瓣大屁股?” 王大龙大环眼楞看着,再慢慢看大家,嘴里小声喃喃道:“两个亮晶晶的水袋拼在一块,天黑了怎么好分辨,说不定我当时确是看错了,不是人家的屁股。” 众人安静了一下,跟着狂笑不止,有人喷了酒,有人噎了食,有人揉肚子,笑成一片,不一而是。 众人互相敬酒,大声谈论刚才的战斗,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说着,笑着,吃着,喝着,唱着,手舞足蹈至深夜。 ———————— 夜深人静,兴奋的人们终于睡下,安安静静,除了鼻鼾声和偶尔的狗叫,只有繁星点点的夜空下,洮河的水声和零乱的虫鸣。 黄飞在此开店,家人却在坪里,此时家仆已然回去,他早已开门纳客,炕头上下,门里院中,到处是人。 李新,唐世忠,王大龙睡在炕头一角。 黄飞带着投奔自己几年无家可归的少年阿宝睡在他们旁边。 累了,可是真的累了,不说李新和唐世忠、王大龙奔波一ri,黄飞cāo劳一ri,余下的这些众农人们何不是辛劳一ri。 不说这场争斗的疲劳,单就那庆贺的酒,就让兴奋的人们在激动之下带着醉意进入梦乡。 四野寂静。 睡梦中,不知那里传来的声响传进了李新的耳中。 他是个觉醒之人,立刻醒了,眯眯糊糊的仿佛听到有人的叫喊,心知不对忙推了唐世忠一把。 唐世忠也已知觉坐了起来,揉揉眼向本是开着的门外张时,透过院子,虽然是在黑夜中,只见头戴小白帽的回人不知多少掩袭而来,离院子已经不远。 “啊也!”不知高低,待急叫得众人时,前院院口边双方人众已斗在一起,喊声震动。 李新,唐世忠,王大龙,黄飞在门口一看立感不妙,只见数不清的回人头戴小白帽把院口堵住,喊叫连成一片,棍棒飞舞,两边人众包抄而进,遍地小白帽势不可挡。 汉族人众仓促应战挤成一疙瘩,且多是手中无器械,看看不支几人急寻棍棒涌身上前。 刚刚抬步却听余三爷声音传来:“回回来的太猛,大家不要硬拼,压住阵脚往后退,千万不要乱了!” 众人听了这话一起向后退去,初时后退脚下还没有乱。 但这些没有经过cāo练的,又多是空手的,其实已经被打得又惊又怕的农人们,特别是正面相斗的,没退几步便乱叫急逃并带动全都。 实实在在是兵败如山倒,就像惊了的马群挡也挡不住,大家向后狂奔没命地逃跑,也有人乱了方向的跑入对方被抓住打。 李新等没命逃跑,跑在人们中间慌不择路,看着隐隐的大山对正而去,慢慢发现,身边人越跑越少,后来剩下他们,也不知是自己跑的太快,还是别人跑的路线不一样。 反正越跑身边越清静,回头看看,追击回人早离得远了,呼喊声一点听不到。 几人停下脚步喘气,不由叫一声惭愧。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一) 这一仗,汉人天时地利取胜,又在汉人骄傲自满及回人齐心协力告败,最后落的大败亏输四散而逃,虽然已经远离险地,心中尚自揣揣更无力回救。 看看已到望儿咀长城脚下山边,几人坐下歇了一回。 李新与唐世忠商议了一下道:“今ri之事已然如此,不管那里情况如何,黄兄弟都不可就回,不如到凡家岭几ri却回如何?” 王大龙路上怨声载道,说如果让他放手打的话回人早跑光了,黄飞胆小如鼠,老跑在他前面,又说打架其实就是看谁不怕死,不后退,被黄飞噎了一顿才停了口。 此时听了这话道:“他怕什么,就喜欢让回回当成黄牛打,反正跑不快,到凡家岭吃些倒生草长回去能灵活点,但一定记得,却不可进下yin山,否则就会没命。” 几人大笑起来,黄飞道:“你不说时我还罢了,今此我还偏要到下yin山去,把这条老命丢在那里,早晚看着你却是怎样快活。” 说罢看着李新和世忠,两人笑着点头,王大龙大喜道:“如此才好!”头前带路。 走不到一里,进入黑漆漆大沟。 这条沟十分有名,叫“黄后沟”,在沟的北边台地上有扶苏母亲的墓,扶苏的墓,秦大将军蒙恬的墓,三座墓冢呈三足鼎立之状,历史悠久,常年拜者不断,人们十分熟悉。 王大龙一路之上大喊大叫说着下yin山的各种事情,兴致勃勃,黄飞紧一句慢一句的回应。 李新边走边看“黄后沟”心里发着感慨:“老黄后,扶苏,蒙恬大将军,三位先人,晚生今ri从洮河边上而来,为了一个小小的吃不吃大肉的事,先带汉族人把回人打败,再被回人打败打跑,这不是对付外强,更不为铲除歼恶匡扶正义,实感惭愧之至, 本都是一般的农人,劝说之下最好能退开也就罢了,却因为此还不知伤了多少人,晚生今ri对着长城发誓,以后绝不掺与回汉争斗,并尽力为回汉修好!” 他内心所想是对的,感情是真挚的,却不知道这历来的回汉之争是他所能劝说的了的,有些感情用事。 虽然知道扶苏当年力劝秦始皇休杀儒生,其母慈善心地,蒙恬大将军带三十万大军击退匈奴,并修筑长城的传世美德自己无法相比,却是发自内心的善良本xing和真情实意。 过了“黄后沟”爬上水泉湾长城岭,一带的土路,不数里到了下yin山王大龙家。 王大龙兴高采烈引进门,王家族人热情接待,放翻羊大酒大肉欢迎。 到此,除去身上疲劳,李新和世忠及黄飞见识了王家的麻绳造坊,看到了王大龙的捏麻杆技艺,黄飞也才知道王大龙本xing很是实在。 在王大龙家玩耍三天,架不住李新和唐世忠一力邀请,几人带着阿宝往凡家岭倒生湾而来。 王大龙把自家的好绳子带上几捆要送与倒生湾,另外每人送了两双用上好的苎麻做成的麻鞋,众人喝了一声彩上路。 十几里路一会儿就到,上了凡家岭的大山往下看,长满倒生草落差几有百米的,土山相夹着的湾内就是唐家。 一条弯弯路,长长的土坡下,地里、坡上长满庄稼,台地上,十数间房子,房前屋后地埂长着杨槐树,土坝里堆满谷草,毛驴拉着的石碾旁边有些乱木杂石,山羊吊着nǎi子吃草。 进家门,唐世伟、唐世举和几个不相识汉子从偏房迎出。 唐世伟道:“先生和二哥回来正好,我等有事与先生和二哥商议。” 唐世忠道:“这位是边家石咀的黄飞黄掌柜,这位是下yin山的王大龙王大哥,待我引他们去见过父亲却来与你们说话。” 几人到上房来见太公唐秉木,母亲毛氏在座。 问候过,唐秉木对王、黄的到来表示欢迎,和颜悦sè地动问临洮之行可否平安,李新家信可否寄出,李新和世忠应了,回问了唐秉禾大佰,知道没回,将边家石咀发生的回汉之争简单说了。 唐秉木道:“回汉之争也是没办法的事,此事由来已久,今后碰上须要灵便,不可伤了自己。” 停停又道:“你三弟他们有石梯子的朋友来此,你们一并见过,世忠就便安排客房与他等。” 唐世忠应了,几人出上房来到偏房。 ———————— 古人有话:不是英雄不相近,没有事儿人不来。 众人一一相见,炕上围圈而坐,家人奉上茶来。 唐世伟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石梯子的石刚和杨亚华等汉子,他们为潘家庄老地主之子伤人而来,瘦弱且有些木呐的杨亚华,就是被打断了腿的杨秃子的兄长。 唐世伟把潘家发生的事说了明白,人们立刻炸开了锅,唐世忠咬紧了牙,王大龙气冲冲地大喊大叫。 黄飞骂道:“他妈的,真是岂有此理!干一天活,把那取红看的也太重,再不至于也不能把人的腿给打断!” 石刚把潘家两个儿子的平素行事讲述了,气愤道:“他等恶人平ri做恶也就算了,杨家这么两个劳力,现在断了一个的腿,伤又重,家里面、地里面,那老母亲的哭泣声,哎——,看着让人难受。” 又道:“这不,我与唐家三哥、四哥有两ri汗劳之缘,彼此之间十分敬重,故特带他来此,就是来请二位,不想却得见众位好汉,如蒙不弃请看天道人伦,与我和他一道,去向潘家地主讨个公道,当是他杨家修来的无上之福,望得相助,我那里已约下了人,去时一呼即来。” 王大龙手掌把胸膛拍的“嘭嘭”响,一只手掌按定石刚。 大环眼沉声道:“别说你与唐家兄弟有交,但凡是人,听到了都不会放过,这狗ri的,是活的嫌命长了。” 回头看着杨亚华吼道:“你自不要伤心,现在就带我去,我马上把他打死,给你打死报仇!” 石刚忙道:“此时天sè已晚,且那边人多,王兄不可莽撞。” 唐世忠看看李新冷笑道:“石兄是位xing情中人,想那潘家之子做得什么!” 王大龙喊叫道:“只他有人咱们就怕死?放着唐二哥一对好拳头和这许多人,咱们怕他个屁!” 看着黄飞道:“你今ri怎样?” 黄飞冷笑道:“就你厉害,第一拳定是我打的!” “好!”王大龙叫喊道:“现在就去把那破庄子踏平了!” 石梯子的汉子们激烈呼应。 李新示意休得激动,看着世伟,世举,石刚道:“可商议好了?” 三人点头道:“就等先生主张。” 李新道:“如此恶毒之事闻者皆怒,我等怎能袖手旁观,定要伸手管他一管。” 听到这里杨亚华称心如意道:“我庄子人人皆知,都要与我上潘家问话,王兄的下yin山,水湾子,党家墩,王家湾和另几个村子也有人来,石刚定要请你凡家岭倒生湾的唐家兄弟,说你唐家兄弟是豪壮之人,定能相助,愿助时,大局定了,今ri果然不出所料,更喜识得先生和王兄,黄兄三位好汉,杨亚华我头顶祖宗谢过。” 说完行下礼来,众人急忙还礼。 正说闹间,太公唐秉木站在了门前,众人忙迎上炕来坐下。 唐秉木道:“适才你等所言我已听了多时,有一言相说。” 唐秉木道:“潘家老地主年事已高,多有仁义,所行之事虽则为己田园之农事,多年来却也救济不少农人,是可敬之人,今番两个儿子做下恶事,实令人发指,你们去时尽可朝他俩个恶子问话,他若认得错时,该怎样做也不用我多说,他要不知道认错甚至于使强用横,就绑了上县里打个明告,让官里治他,只是不可冲撞老地主,失了信义,引得乡人恻目。”众人应了。 唐秉木又道:“恶人自有恶报,他行不义当为天灭,你众人凡事从宽而想,不可把小事做恶了,反成恶人。李先生及你几人是见过世面之人,可居中周全,前、后喝止望能善归,我在家中等候。” 说完离去。众人送别太公回房计议,一夜无话。 第二ri在石梯子汇集,潘家庄四外的村子都有人来。 这些人中,石梯子的算领头,杨秃子的族人亲友是苦主,其他便多是为报打不平而来,自然也有那看热闹的,但也不乏那平ri受了潘家恶子欺凌之人,趁此机会出口恶气。 凡家岭倒生湾的人一到,众人看在眼里,立起敬意,自然成为中心。 李新、唐世忠、石刚,黄飞、王大龙、唐世伟、唐世举、杨亚华等在一起谈论了一下情势。 李新道:“潘家庄形式如何,庄里有动静吗?” 石刚点头回报道:“潘家庄两面山,一面沟,只有从我石梯子一条路出来,路口及半道都有咱的人,这两ri,只见两人骑马出去,再无人出,到是从外面来了几帮人,有那耍刀弄棒的人士。” 李新道:“来着非善也,现下我们即已到此,好歹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就按我等所决之计而行,各位可还有话说。”众人点头应承。 李新走到村口,看了看在场的这许多人众沉声道: “各位乡亲,今ri你我共为潘家,潘艾强、潘艾道两恶子行凶打人,强抢取红而来,为此村中,杨亚华之弟杨秃子被他恶意打断腿讨要个说法而来, 他等行事太恶令人发指,引得乡人共愤慨,不仅仅受人唾弃,几与zhongyāng败兵和土匪一般,危害乡里,只是在下有一言相告, 今者潘家两个恶子做下的事,实与老地主无关,咱们恩怨分明,只问两恶子,却不得冲撞老地主,众位意下如何?” 老地主善济一方,李新此话在仁在理很得人心,众人自然点头应承。 李新道:“既是讨说法,就不是使强斗狠,更不用说打架斗殴,咱们都是知理懂法之人,绝不是山野土匪,有理说理来去明白,因此,所有相去之人不可带刀提棍,不可粗言,这点尤为重要。” 众人听后议论起来,其实都知道提刀带棍并不妥善。 不过还是有人担心地说:“他那里有枪有狗,近ri来了帮手,大家空着手去,他如用强悍对咱仁义却如何是好?” “是啊,别讨不了公道反被打一顿。” 李新笑笑说道:“众位乡亲不用担心,我等既然前来,怎能让大家受辱,只要按理说事,不要蛮来定不会出事,万一他那里要来横,我这里却也就弱了?” 人群里认出唐世忠的已先向旁人说了,见这几条大汉威风凛凛站立,当然不再担心害怕。 更有那一心要找潘家晦气之人一力鼓动,加之此地人历来彪悍,看看抬在路边的,断了腿可怜的杨秃子,敌忾之心涌起,自然再无言语齐心向前。 ———————— 早到了潘家庄,人众几进百数,老地主得了信,头戴瓜皮帽早已等候庄前。 两棵年久成伞盖的杨槐树下的土坝里,他穿长衫带管家和数名家仆农丁摆下香案,燃着香,恭恭敬敬地一旁站立。 老人弯曲的身材显得十分瘦弱,满是皱纹的黑紫sè长脸上,两只不大的眼睛里,闪动着善良的,友好的,忧伤的目光。 不见潘艾强,潘艾道两兄弟及其他不善之人,人们猜想定是隐在庄里。 石刚和杨亚华代表众人在管家的指引下,和老地主一起向香案也就是向祖先敬酒焚香后,双方按主、客站立。 石刚抱拳躬身行下礼来,言词十分尊重:“潘家太公,你诺大的年纪,数年来为乡亲们做了许多好事,仁义四播,我等前来,打搅你老清静多有不敬,万望太公原谅。” 老地主回礼,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不用客气,你们前来我早知就里,枉自老汉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生养了两个ri乱娃娃,本盼着他们能成气,为潘家门楣增辉,我兄弟在县里对他们也多有教诲,可不想,终ri打鸡斗狗,不务正业管束不住,实在无法, 今ri里做下事来却怪那个,我自知乡亲们定会找上门来,便早早等候,一来给乡亲们赔礼,赔罪,二来就乡亲们的损失做补偿。” 他言词诚恳据实而说,众人心中释然暗暗点头。 石刚道:“太公不欺我众人也,你岁高年长如此明辨是非,实是一方之福,我与乡亲们万分敬重。” 说完和众人又行一礼道:“前ri有多位四处乡亲来庄里做活,太公的两位公子倒行逆施,在大家收工取了取红后,正上坡路时,开枪惊吓,致使多人摔倒滚坡,取红落地, 他二人带领家人冲进人群非打既骂,不仅抢回了取红打伤多人,还把石梯子的杨秃子的腿打断,现在杨秃子已抬来在此,望太公明断以慰四方。” 老地主来到杨秃子身边,揭开被褥。 看到瘦弱的汉子脸sè苍白,一条腿红肿紫胀,用木板夹住系紧,比另一条腿粗了许多,显是那断了的腿。 这秃子常来做活,因为身材瘦小和没有头发,干活老实用劲,寡言,很得他心,常多给炒面或是馍馍,所以早就认识。 他口中轻念有词,眼角挂了一滴老泪。 反身对着天道:“做孽啊,做孽,想不到有今ri之报。” 回过头来道:“事情既已如此,是老汉的报应,老汉我一力担承。” 顿了顿道:“凡被夺取红,报上名来,双份相赔,被打伤者赔双份医金加一份大袋取红,今ri所来乡亲们以酒相谢,杨家兄弟如放心的话就在我庄上医治,他家中所需由我负责。” 一语落地,众人哗然,这样的答复很好了,取红有了补偿,伤者得以医治,虽没两个恶子赔礼道歉,看在老地主一力担承,却也心服口服,不再追究。 要闹事者当此却也不敢多言,李新,唐世忠等脸上见了笑容。 老地主道:“感谢各位乡亲宽宏大度,便请进庄坐地,各项事务好让管家与你们当面解清。” 说完抱拳一礼和管家站到路边。 人们的感情是纯朴的,当此也就心满意足。 来这里做活,无外乎为那份取红,现在人家补给了你双份,受了伤的心中有气,可对着双份医金,还有那份取红,相反倒有感激。 杨秃子的腿已经断了,人家包医包治还供给家里,却还有什么话说,何况老地主善心仁义,广有口徳。 只是在心里深处放着那俩恶子,能从今ri汲取教训,不要再做恶行横,为他太公增口气。 李新看了看唐世忠对石刚道:“老人家既然已经答应了,话也说完了,咱们就不进庄了吧,等那些受辱之人自行前去,老人家在场想来不会有什么变故。” 石刚道:“是啊,这有事的没有几个,其他人一哄而进有压庄之嫌,确是不妥。” 正说着,却见众农人抬着杨秃子哄向前去,喊阻不及。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二) 人们接受老地主补赔,抬起杨秃子准备进庄,庄里却恶狠狠出来一伙人,中间几个衣衫华丽的人中,站住了潘艾强,潘艾道,洋槐树下闪动着恶狠狠的眼光逼停众人。 两人个子不小,长得很像,都有一个很长的脖子,其他人中有几名武生打扮,十分面生众人都没见过,家丁空手随后,他们一字排开把路堵住,将众乡亲挡在了庄外。 变起突然,众人停步,这伙人趾高气扬表情凶霸霸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势,众人退一步。 石刚凝眉走上前来道:“却是怎么?” 老地主吼道:“你等拦路却要做何?不在家里出来干什么?” 潘艾强脸上堆下笑来道:“我等已听得多时,大,你诺大年纪事已办好,就请回房歇息,我自来招请这众人。”其他人也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就交给我们好了。” 老地主道:“就是你才把事情做下,今ri你来招请众人我怎放心得下。” 潘艾强道:“大,正是我把事情做下,却才由我来回谢他等,怎么让我落后。”老地主看了他们的架势心里不信,潘艾强上来扶住笑道:“你就放心回去好了。” 使眼sè几人将老地主拥进庄去,话语诚恳,管家紧随,老地主犟不过边走边说:“再不可做错事情。” 老地主被送入庄里,两下气氛立见紧张。潘艾强很快回来站在一旁冷笑不语。 潘艾道说话了,头轻轻摇着:“这咋都不说话了,刚才咋那么热闹,好像拿着打碗碗花唱着花儿讨女娃娃开心一样,太高兴了吧。” 他身量很高,小眼宽嘴没鼻梁,脖子细长声音尖亮。 顿了顿续道:“光天化ri之下不在家中坐地,却都跑我庄上来大叫大闹的,你认得我是乡邻,却不问问我认得吗?” 黄飞轻轻捅了王大龙小声道:“你见过这么长的脖子没,有点像鸡脖子,一会这个脖子就让你给揉捏揉捏,小心怕断。” 王大龙道:“我正想是正着捏还是反着捏,下半截一捏没气,上半截捏一下不能说话。” 有人大声说话:“前ri你开枪惊吓扛着取红之人,又胡乱打人,打伤那么些人,今ri你父亲已答应补赔,你却还有什么话说?” “是吗?”潘艾道道:“既然如此,我父亲已答应了就按他老人家的话办,只是我有句话想问问,看看谁能给咱说说。”众人等着他说。 “都说是我放枪把人吓了,我听着咋就像放屁!咱们这一带一天到晚围山打猎人不少吧,谁不放个几枪,难道看见狼来了偏又碰见扛货的不开枪了,让狼把人吃了?我东边庄里不去吓人,西边庄里不去吓人,专来自己庄上吓人,不早不晚来吓你们,有这样的屁话吗? 取红落地就要取回,这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没有谁往你身上开枪,你既然是光明磊落而不是做贼心虚能让吓着?取红既然落地还不放手,想坏规矩能不挨打?却都说说看!” 他口才极好,灵牙利齿头头是道,猪八戒过河倒甩一钉耙。 潘家一伙起哄:“什么打狼碰见扛货的人不要开枪,怕是以后打猎管它虎啊狼啊,只要见人就不能开枪,万一把人吓死咋办,还是让野兽把人吃了倒没有咱的事。” “取红落地也没关系,还什么规矩不规矩,干脆用车往回拉算了,还省了力气。” 这边众人议论纷纷:“明明是他开枪吓人,今ri却来想赖,谁走路猛听见一枪不吓着!” “他不开枪吓人,谁走路会摔跟头?强词夺理。” “你看,你看,狗ri地把我这嘴巴打的,还肿着呢,枪响突然,我被别人撞倒在地下,取红落地正在自认倒霉,黑灯瞎火地这狗ri地上来就是几棍,我比较灵活,抱住头猛滚出两丈远才躲过。” “别说了,那我就好了?我爬在地上正要抬头,不知道是谁的勾门子猛坐下来,正好把我的头坐进了虚土里,虚土猛冲鼻子、喉咙,那罪受的,更惨的是,不知道是谁在我胯子里踹了一脚,就像用木棍捅的一样,差点没把我疼死,现在走路还夹不住腿,今天他不老实说来,看我一会把他撕了!” 一边是强词夺理气焰嚣张,一边是怨声载道气愤难平,不一而是。 石刚历声吼道:“没见过你这胡搅蛮缠之人,刚才和你太公说好的事,却来强词夺理乱加干涉,是想赖账不成?” 潘艾道嘻皮笑脸道:“我说的都是废话,你却怎样?” 石刚气愤地看着他道:“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家财富富有余却如此贪财,人们干了许多活,那取红不该拿?你开枪吓人致使人倒取红落地,你纵家丁强占与土匪何异,人家杨秃子老实人,硬是让你们把腿给打断了,这笔账你咋算!” 潘艾道身边一个胖麻子脸发话道:“嘿,你是什么人,大喊大叫的想干什么!” 李新上前道:“抬头三尺有圣明,大路不平有人踩,潘艾道,你父亲仁义四播,你如此倒行逆施,会是如何结果想过吗?” 一名家丁冲出来叫嚷道:“我让你知道结果!”一拳往李新打来。 李新与唐世忠学拳已有根底,把家丁没放在眼里,伸掌将来拳拨开,不想,石刚在气愤之下抬腿把家丁踢出去丈来远一个狗啃屎。 黄飞胖大的身躯直向潘艾道走去,大号拳头砸向脑门,潘艾道那里敢接,“啊哟”的一声闪进几名武生身后,几名武生气势汹汹抢上前来,这边唐世伟、唐世举、石刚和数位烈汉急忙接应斗在一起。 潘家人等大举进攻,这边人多势众,一时斗的难解难分黄土飞扬。 潘家武生非常厉害,一般人根本难斗几下,有唐家三兄弟及石刚、黄飞抵住。 王大龙身怀绝技却不会武,东一把,西一把的乱抓,这种时候龙腾虎跃谁会等着让你抓,气的他大喊大叫乱追人,好在身材魁梧别人不能近,终于让他抓住一个家丁,没捏几下,家丁哭喊的声势浩大盖过了所有声音,他生气骂声“脓包!”放了,却没想自己手劲之大,家丁会终身难忘。 这场斗一时半会不会停,双方恶勇大拼,呈平势状,越斗越狠。 李新和唐世忠看着形势,边斗边想办法,想办法怎样将潘艾强和潘艾道抓住,送进县里,那边黄飞却看见潘艾强叫家丁快回庄拿枪,急促大叫王大龙:“快抓鸡脖子,抓住拽过来!” 王大龙听了猛醒,才想起打蛇先打头,急忙照着人群里乱看,看见了潘艾道,势如破竹般冲突而去,潘艾道见了他长满针刺般连腮胡子的紫红大脸急走,不敢进庄绕圈子跑,一块土包一拌摔在地下,王大龙赶上压住一抓。 潘艾道立刻杀猪般大叫起来。 王大龙不等他叫完提起来就往回走,别人想救时却那里能够,直提来李新脚边丢下,回身对正潘艾强而去。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三) 潘艾道倒在地上痛苦不堪,浑身抽在一起卷成一团。 潘艾强看在眼里恶起心头,手中黑沉沉一个大挂铁锁猛力向人群摔出,不偏不正打在杨亚华头上。 杨亚华当时倒地不醒人事,血流如注。 唐世伟、唐世举怒极,急纵而出向潘艾强抢去,却耐几名武生一力缠斗难以脱身,石刚要去也是不能。 王大龙此时到了潘艾强的身前,刚刚伸手没想潘艾强拳脚功夫十分了得,拳沉力猛几下便吃了大亏。 王大龙是何等xing情,杀了头不皱眉毛的人,一时怒火冲天,环眼园睁,拚着挨他拳脚只管一力向前扑去,一心只要抓住他那不是凡人能长出来的鸡脖子。 潘艾强何等聪明之人,他兄弟刚才的下场岂能忘了,打死也不让他抓住,脚下倒腾死命躲闪。 由此,一扑一闪,情势立变。 潘艾强知道紧忙之中绝对打不倒强状如牛的王大龙,偷眼看清形势斜身猛跑几步冲进人群,抽冷一拳把李新打倒,跟着又一拳把唐世伟打倒,反身顶住王大龙招式又跑。 唐世伟正与人斗着,猛丁挨了潘艾强一个重拳倒下,对阵之人补上几拳,唐世举,石刚急救却晚了一步。 唐世忠看在眼里,一口气憋住两臂张开把对面武生放过来,武生看到有机可趁,上来一拳打在他胸口,这正是他的计策,不待武生拳头打实,胸膛轻轻一偏让过,抬手一拳砸在武生心上,这一拳用了全力,武生吐口血倒在地上。 打倒武生,他急忙走过来看李新,是打在软肋,看唐世伟,不知道伤在那里,唐世伟脸sè发青说不出话,显是伤得很重。 唐世忠抬起头来人群中找看潘艾强,他的眼睛血红一片,此刻便是动了真怒。 他血脉愤张,力惯全身,由此,拳拳全力打出,挡路者接不了几拳便就败下,有那不长眼的家丁冲突而来,被他照头上一拳打蒙了在地上乱转,转到了农人群里被抓住打。 唐世忠本是一个寡言少语之人,数年来勤劳、节俭,兄长四辈与人常年在外倒贩皮货,家中全靠他带着弟弟们帮着父母cāo持,闲时最好习武,把唐家祖上传下来的拳法打得令人信服叫绝,却从不张扬。 就算曾经管上几件看不过眼的事,也从未像今ri一般动过真火,这当然是潘家逆子首先不义引起,接而伤人最后打倒李新和兄弟唐世伟,他直奔潘艾强而去。 再看潘艾强。 因为功夫确实了得,出道至今仗着家财官道以及过人的武艺,强横一方做下多少恶事,从没有受过措败。 更何况今ri在自己庄前,加之兄弟被困难以解救,真是气急败坏,恶从胆生怒从心起。 此时的他凶神恶煞眼中喷火,绕开几个硬手,专拣不济事者一拳一个,身后紧跟着一意抓他的王大龙。 他的意图十分明确,当此紧急状态,就是要尽可能多的打倒对手,好让几名武生腾出手来改变战局。 他生xing恶毒,心胸狭窄傲气,见利下刀,却也颇知礼数。 此次本来在心里暗悔,不应与众小农争气,开枪吓人打人,连累老父亲。 怎奈农人们连伙进庄,意存威吓,老父亲诺大年纪摆案焚香,好话软语,赔粮赔钱,也应该是了,怎奈农人们还要进庄坐地,真把我处当成白地,真把我老父亲那多年未流的老泪不看在眼里。 他是潘家长子,怎能受下这口气,以后还见不见人?决心大力惩戒一下,让众人知道他潘家不弱。 为此才请得帮手出场,其实老父亲答应之赔偿,在他九牛一毛,没放在眼里,定会兑现。却不想这伙人里有几个硬手,不仅打倒了几人,还把自己请来的武生完全低住。 其他家丁和众农人只是乱打,谁也把谁打不了,短时间可以,时间长农人多,己方肯定吃亏。 他想拿枪震慑局面,家人几回没有拿来,心知是老父亲收过,认谁也别想拿得到,但此时局面已趋于被动。 更不想那个身材魁梧的怪人,不会打架只乱抓人,初时见抓一个家丁哇哇喊叫以为是用刀杀,后来放了救回来才知道是用手捏,自己的兄弟没留神也着了道,成一滩泥倒在人家脚下,兄弟情深他怎么忍耐,决然拼死打斗到底。 只是对于这个怪人,他十分后悔,刚上来时几拳打倒也就罢了,却被他应变极快拼命扑抓搞得无法应对,只好闪躲抽冷拳伤人,尽快改变局面。 两方斗出了仇气,由仇气变成了恶气,谁也不愿善罢甘休,便是一般不会武功的农人和家丁也相互恶狠狠抓扯拼命厮打。 唐世忠专迎潘艾强,决心将其制服,潘艾强却不知道,躲闪开王大龙见农人就下杀手,终于在土坎与唐世忠相逢。 唐世忠急跃向前一个迎面重拳打出,潘艾强并不惧怕伸掌相隔,一只手掌成剑直捣唐世忠咽喉。 两人学艺都得真传,因为情势逼人见面都是立下杀手,摆开架势迎击。 唐世忠几拳一过知道此人在短时间内难以制服。 潘艾强连伤几人,和唐世忠对过几招暗暗心惊,原来这人却有如此身手,不敢大意,吸口气沉下心来小心应对。 不想,正才斗得几招,身后王大龙爬上土坎骂骂咧咧牦牛般和身扑来,两只手如铁钳叉下。 潘艾强反身急躲处,却被两人挤在中间。 唐世忠一拳打出,正中潘艾强身后软肋,再一拳急速而发猛打后颈,倒了,王大龙大力抓过来,却没听见叫声。 是个人被他大力抓住都会大叫,潘艾强却没有叫,王大龙感觉奇怪低头一看,潘艾强双眼燃火痛苦难当,脸sè已成紫灰。 这恶人嘴皮已经咬破,却坚挺不屈一声不哼,王大龙吃惊中倒感他是硬汉,却不知,唐世忠两拳有多重,自己的手劲有多大。 唐世忠站在土坎之上大吼一声道:“还要斗吗!” 声震全场,众人停手分开站在两侧。 这时突然“唬咙”一声庄门大开,老地主、管家和几个家人冲了出来。 老地主“天啊”大喊一声,颤抖着双手跺着脚。 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天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还嫌不乱啊,我放心不下要来你们偏说能办好,硬是不让我来,这可倒好,都往死里打,想把我气死啊,我把枪都已藏过,要不是家仆到处寻枪,我还不知你们如此胡为,打斗拼命是嫌老汉命长啊!” 他气冲冲地骂着,声音不大却人人听得明白,脸sè极其难看。 “该赔的,老汉我自会赔与你,明ri来解清,没事的请走!” 看看儿子请来的帮手们怒道:“你们来我处,大肉好酒相待坐地,不帮着解劝却来厮打,算什么了,马上离开我这潘家庄,我再也不愿看见你们!” 骂了几句不见两个儿子,老眼到处寻看。 猛看见潘艾道倒在一旁,上前喊叫道:“咋了,躺在这干啥,你哥呢?” 潘艾道却不会说话光翻眼睛,管家和几个家丁急抬过来。 慌的老地主大喊:“强儿,强儿,在那里。” 土坎上王大龙道:“是在这里。”把软软的潘艾强提下来放在老地主面前。 老地主一看下了一跳,弯腰扑面看时,潘艾强脸sè铁青气若游丝已将闭命,小眼睛看着老父,强笑了笑断了气。 原来他被唐世忠猛拳伤了颈骨,又被王大龙大力捏伤,强力疼痛及气血相激黄胆破裂而亡。 老地主大叫一声,可怜分不出是哭还是嚎,一嘴牙齿猛然咬死,眼睛发直,手脚蜷在一块,一口气没上来昏晕了过去。 家人急忙围住急救,多时方醒,却哭不出来。 管家喊得声音发哑,摸了一把泪,挨圈看了看人众,咳了一声沉声道: “事已至此,在下姓文,是此庄的管家,定会依据庄主吩咐赔偿说定之事,现下情况悲凉紧迫,斗胆请各位,即刻按老太公之言离了庄罢, 倒生湾的唐家三位公子,下yin山的王公子,石梯子的石公子,边家石咀的黄掌柜,恕潘家庄不远送了!” 原来他已从旁人处知道几人姓名,就是说,仇怨结定。 众人都散,李新和唐世伟此时早缓过来,众人扶着一起上路。 没走多远,见潘家三匹快马扬尘而去,那定是往临洮报信去的。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四) 来到土梁几人坐下天已黄昏。 黄飞道:“潘家今ri这口气恶了,他放出信马,定是去临洮报知他那做官的叔叔,叫官府捉拿我等,毕竟人命关天此地不能久留,应在别处寻地暂住,待事情过去看情况才可决定是否回来。”众人点头说是。 唐世忠叹道:“气头上下拳重了,不想却把他打死,惹下祸事,倒连累几位兄长。” 李新道:“二哥不要说这样的话,那人自是作恶多端,今ri就是他许多时ri行恶的报应,况且,今ri是咱们胜了,他死在咱的手上,如果是他们胜了,你想过没有,以他那恶毒之人,他会拿咱们怎么办?” 王大龙道:“那人确是唐二哥打倒,可并没打死。其实他功夫了得,是我没抓住倒反被他打一顿差点完蛋,愤怒之下跟他拼命,他不敢硬接避开,脚步灵活躲闪极快,但他乱跑时抽冷发拳,打倒好几人和先生与三兄弟, 我恨不得把他给吞了,追了半天没追上,唐二哥阻住打倒,我才得以抓住,愤然大力捏去,原以为他会求饶却一声不啃,看时,那张脸青紫狠毒异常,牙齿和眼睛比狼还恶,当此我怎敢放了,直把他捏了过去,他当是死在我手上,却怎能是唐二哥。” 石刚道:“这人确实凶恶,此番除去是好事,在咱们这一带谁不知道他的恶行,我父亲去年给我说,亲自在望儿咀长城边,看见他与人争斗,打不过对手就把对手的女人推下了沙万坡,趁对手去救女人而逃跑。” 黄飞道:“说他干甚,要找就找我,我实是看不过第一个便打了过去,狗ri地碰在我的拳上自也没命。” 王大龙道:“我才不和你一样,石刚一脚把人踢开,你是虎着脸吓人,我要是站在第一个,直便先抓一个捏来叫起,让他壮他自家的声势。” 石刚忙道:“我那一脚是决行腿,专取首恶。” 黄飞急道:“我是势压群雄,力震山岳。” 唐世忠摇手阻止道:“好、好好,只是那货该死,他有如此武功实在可惜。” 唐世举道:“此人心如蛇蝎,打死活该,今天要是没把他打死,明ri难保他不会把咱们的老人、女子给收拾了,那时候再和他打,更不知要几条人命。” 王大龙道:“四兄弟说的太对了,我抓住他时看他脸,那根本不是人的脸,是野兽的脸像狼一样,咱不能让他活着害人!” 黄飞道:“那潘艾道也是你管教的,他定是不会伤的怎样?” 王大龙道:“那倒没什么,开始我只想让他大声喊叫吓住对方便只捏肉,后来怕他再伤人才把脖子往细揉捏揉捏,往外扯了扯,顿几顿,最多近ri脖子发软抬不起头,以后慢慢会好,不是很灵活而已。” 大家听了喷然而笑。 李新看看天sè肃然道:“事不宜迟,大家听我说,前去不远是石梯子,石兄即刻回家安排,告之父母大概情况,藏过粮食细软,不要耽隔时间,急来村前相会, 然后咱们去凡家岭见唐太公,唐太公定有安排,最后到下yin山王兄家和边家石咀黄兄家都做安排,星夜往北过辛店出太石,离临洮越远越好,因为,今ri这场争斗明ri定会轰动整个山里,加之他家当官叔叔知道后,定然不会放过咱们而全力捉拿, 如果天明官家用快马分路来赶,咱们动作慢了便不易走脱,所以,想好简单所需所带争分夺秒一刻不停,早一刻离开便多一分安全, 至于家中老少不用担心,官家只是要捉我们,却不会为难他们,尽管放心,不知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立刻行事。” 众人点头,黄飞道:“慢,石兄单人去恐有不是,我与二哥同去,你四人在外接应,一来可助他快些,二来万一有变可以相救,你等且看如何?” 李新道:“黄兄考虑的对,大家行事,快!” ———————— 话不繁叙,石刚用最快的动作安顿完家中的事情,给几人拿了吃食,离别时自有一番悲情,父母和两个妹妹哭泣相送,七人同跪而别。 七人快步来倒生湾进门一看,唐太公灯下读书母亲已进后宅。 见礼坐定将发生的事情叙说一遍,太公初时一惊,继而眉目紧锁低头不语,沉默一刻后叹息道: “天时自有定数,yin阳自会相逢,自古千虑之事难逃一失,此犯在莽撞之中,事情已然如此,却是动了你们人生之乾坤,我倒是要实问一句话,现在,除了远离,有什么打算?入匪时我之人众自然不依。” 李新道:“太公,chun苗秋割,ri问夜抚,在此许多时ri,你对我如同生父,比自家骨肉照应有加,小生我本是逢难流落之人,饥寒交迫中得你收留,恩重如山,感激在心,你高人清志,从不问我旧情,今ri事起唐突,情势紧急,正当全言相告。” 向太公鞠躬坐下后道:“太公,咱们这里满山黄土,虽不是蛮荒死野,却实是与中原大地相距太远,除极少人在外,基本与外界没有联系,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太少。你老肯定知道会宁那个地方,以前可听说过,那里有**的红军队伍?” 太公点头道:“这个知道,十年,算起来有十一、十二年了,我正当壮年,红军轰动之大自然震动这里,甘南腊子口一仗几天几夜,把国民zhèngfu军打败,有人在岷地看见满地是zhèngfu的伤兵, 红军后来在会宁几路人马会合,红旗到处插满,咱们这说动了很久,还有人从山外带回红军的传单,后来被县里抓去枪毙了。 相距数百里路,咱又是山里人自做营生,不似那河套平地人,交游广,知道一些却未知就里,只是听说红军对老百姓甚好,先生此时说来却是何意?” 李新道:“说与太公知道,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是咱农人的子弟,专为老百姓说话干事,和欺压老百姓的国民zhèngfu,军阀,土匪流氓斗争,像潘家那两个欺压乡里染有血案的恶人,碰上红军早就给收拾了。 而在这里,他有钱有枪,有县府护短,胆大包天,要是红军在此,别说他一个臭名昭著的乡霸,就是那专为有钱人卖命,专为恶霸撑腰,欺压老百姓没有道德和正义的破zhèngfu也收拾了。” 太公道:“山高有鹰飞,耳静风自来,那里会不听到些,红军虽是甚好,奈何山川阻难以如愿,难道与先生有缘?” 李新道:“是的,太公,你老虽在大山之中,我却早知你心有文章眼有乾坤,这里,黄兄知闻广博,王兄脚步远踏甘南陕地,定然知道正在进行的轰轰烈烈的抗ri战争。”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续道:“ri本是远海的一个国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派兵来打咱们的国家,国民zhèngfu稍做抵抗节节败退,剩下老百姓让ri本军队成片成片的杀,用战刀来砍头比赛,用刺杀活人来训练新兵,女人挨个被糟蹋,糟蹋后再把肚子割开, 可恨至极的ri本人有一句话,叫:抢光!烧光!杀光! 占领大片中国土地,把老百姓成百上千的杀头,活埋,淹死,一个个家,一个个城烈火飞烟烧成白地,到处是老百姓的死尸,连一个娃娃都不放过。” 王大龙道:“这狗ri的今ri在那里!我早知他们,让我碰见时,一个都别活!” 黄飞按住他的嘴,摇手示意叫他不要言语。 李新顿了顿接着动情地说道:“那不是一个小地方,是国家,中国啊,多少死尸铺天盖地,多少本是热闹繁华的城市看不见一个活人,看不见一个活人啊! 老百姓在哭,民族在哭,天地ri月在哭,连那没人要的狗都在哭,可国民zhèngfu的军队在那里,老百姓用汗水养下的zhèngfu军队,号称国家之栋梁的军队在那里! 没有,没有!没有啊!只有老百姓的哭声,临死的哭声,血淋淋的哭声,实再是痛心疾首的哭声!” 唐世伟按捺不住哭了出来,王大龙暴跳而起,被早已有备的黄飞按住,唐世忠,石刚眼中喷shè着火光。 百格窗外,唐母毛氏不知何时悄然站立,眼里隐着泪光。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五) “刚才我们说的轰轰烈烈的抗ri战争是怎么回事呢?国民党zhèngfu的军队跑了,是谁来和ri本军队拼命呢?” 李新看着大家道:“是老百姓自己,没有了国民zhèngfu的军队,也就只有老百姓自己来救自己。老百姓成立了一支不怕死敢拼命的军队,和ri本军队展开全面拼杀, 这支军队叫八路军,领导者是毛委员和朱德总司令,老百姓拥护爱戴全力支援,称他为救星, 告诉大家知道,这专和ri本人拼命的八路军,就是当年在会宁的红军,总部在s省延安,我的家就在那里的李家渠。” “原来这样,我看你平ri行事言谈不与常人,心里早就感到定有些原因。”太公感叹了一句. 沉吟了一刻道:“抗ri的事情是个大事情,咱们这里尽管偏荒自然知道, 前些年不知你听说过咱‘临洮暴动’也叫‘陇南事变’没有,临洮,广河,临潭一带的老百姓和许多少数民族举行了大暴动,号称‘抗ri自卫队’,提出‘团结抗ri’,打到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免粮免款的主张,发展到各地,动静大得很,听说有十几万人, 后来让国民党给灭了,现在想想还振奋人心,要是有你说的八路军来领着干的话,说不定就胜利了,哎——,死了不少人啊,一转眼都过去了,那你怎么又到了这里?” 李新道:“我们那里所有的老百姓都拼命在支援八路军,壮年男子拿起枪和所有要与八路军为敌的人做斗争, 这些与八路军为敌的人,有恶霸地主,土匪流氓,还有那不打ri本人的反动zhèngfu军队, 女人们都参加,给八路军做事,有做军衣军鞋的,有做军粮的,所有人都叫那里为苏区。 我的父母整ri在忙,我自然也不落后,在那插满红旗的地方,唱歌,读书,参加儿童团抓坏人,参加民兵拿起枪,最后在游击大队当指导员,浑身充满力量。 说起来,离现在有两年多了,八路军急需许多军马,把收集军马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游击大队,大队长和政委安排了几个能手,准备向西到g省、q省交界的玛曲河曲马场征办,那里是大牧场,河曲好马天下有名,行军打仗非常难得,曾经办过一次,我因为会蒙古语及藏语被派一同前往。 一路十分顺利,没有异常,但到了离此不远的康乐,采办干粮和杂物时,被国民党军jing发现,没有马上拿我们,一直跟踪出城,天黑后在河边才猛然动手,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我在震耳yu聋的枪声里,不知道是怎样跑出来滚在一条土沟的毛草里,手中抱着一路上由我专门负责看管的,就是夜里睡觉也不离手的买军马的钱,国民党军jing找寻了很长时间没有找到我才离开, 我伏了很久,才把钱藏好去找我们的人,可看到他们全死了。我知道那些军jing在四处找我,四处设防,在河边伏了几天几夜,最后把军资包好沉在河里做好记号,才摸黑进山,后来便来到这里。 你们一定问我为什么不回老家去,这一来是路程太远,二来有军资在此,那可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军队,八路军打ri本敌寇所急需的战马钱,所有的钱都是真金白银,不是咱们西北农民银行的钱币,最差也是白花花的现大洋,我怎能不放在心上,怎能舍之离去, 无奈之中,只好一封信一封信的发,希望有苏区用暗语打回的指示,心中的焦虑旁人无法得知,我发了多少信唐太公、唐母和家中人都知道。” 太公和唐世忠、唐世伟、唐世举点了点头。 窗外唐母也点了点头。 李新流下了泪:“后来的ri子前面已经说了,在我最艰难困苦的ri子里,从没想着去动用这些钱。若没有太公你和唐母的关爱,没有四辈、世忠及弟弟们的亲切友好,没有咱们这一方乡亲们的善良,哪里还有我的今天。 若不是今ri事起仓促,要不是这几位弟兄肝胆相照,要不是太公你全家像亲人待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 天天盼难以等到的信件,不知道还要等到那一天,我一个人带着军资,是无法把数百军马带回延安的。 现在,太公啊,你刚才问我有什么打算,我用我全部的真心诚意回答,我将带着弟兄们速离临洮,取出军资ri夜奔行,到玛曲马场采办最好的军马,带着军马向着延安而去,和弟兄们从此走上一条全新的人生路。 这就是今ri用许多话语,向你和弟兄们说明的全部打算。” 一席话说完,唐太公连连点头,心胸开阔满脸笑容。 唐世忠,黄飞,王大龙,石刚,唐世伟,唐世举几人血脉奋张眼中放光,激情难平而摩拳擦掌。 唐太公喜道:“善极善极,烽火照临洮,榆塞马萧萧,这正是前世修造的缘份,注定你们像咱们这里历代出征的英雄猛汉,跨马提枪征战四方,老汉我极目远望,为你们烧香乞福,盼你们建功立业,驰骋疆场,荣耀而还。” 话音未落,唐母毛氏走进屋来,大家起身相迎施礼后坐下。 唐母说道:“我在窗外听了多时,心中甚感先生之德祖上之德,此刻时间不早,我要留你们天都不让留,请快动身,家中不要担心,天塌不下来,此去一路保重,男子汉不要为小事离心,做事要有的放矢,心宽才能步行天下。” 她是大户人家女,读过书且心有主张自信好强,做事泼辣言谈干练不同一般女子,听清话语看清形势,时间紧迫立下决断。 别情凄凄,再不用说什么了,李新,唐世忠,黄飞,石刚,王大龙,唐世伟,唐世举七人跪了下来,向两位老人告别。 自然有许多话语要说,许多事儿要叮嘱都被唐母阻断,立送几人出门,黄飞把阿宝托与唐太公和唐母,太公道:“我将他视为己子。” 门外走进世科,对七人跪地泪流满面,他在外面已经听得多时,七人一一上前向他告别,李新亲切地低声嘱咐道:“我所有的书都留于你,好自成才!” 夜sè中七人上路,脚步快速而坚定。 其实李新还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延安苏区的近两年时间里,八路军和其他人民武装,已经完成了**发出的“对ri寇的最后一战”取得了抗ri战争的胜利,八路军已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 七人诸事办完,到了洮河,也就是黄河边上已是四更天,向着长城跪拜,结为生死弟兄,马不停蹄,急奔百余里,取出军资,历经艰辛,发展了一支共两百多人的八路军军马支队。 由李新,赵中强,唐世忠,黄飞等挂帅,收带近千匹河曲宝马,辗转千里,流血牺牲,最后到达延安,立下首功。 后来转战南北,建功立业,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立下汗马功劳。 稍后再说,牢记话头。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六) 夜里,唐秉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无法入睡,变故太突然,几十岁的人了,三个儿加李新几个人,眨眼间,消失在夜晚的,苍茫的,沉闷而忧伤的,蛮实的土山尽头,让他怎能把心静下来。 长大的鹰总会飞,可飞得太快太猛一去不回头,望着尚有余温的巢,老鹰岂能不伤感。 尽管知道,可爱的小鹰们决不会乱飞,定有目标,定有生存和发展,定能笑对ri月搏击风云,可这一份慈情抚爱怎能了却,倾注了无数岁月的心血怎能了却。 披衣下床,开门走向院外,时已交秋,秋夜凉寒浸体,他却浑然不知,满是皱纹的老脸没有表情,慢悠悠地走到岭上,找一个土垛垛坐下,燃着一锅烟。 揉着老寒腿,吐出的烟丝和身边的毛草,被夜风刮着向一个方向走,眯缝着两眼,极目远望,沉沉的夜空下,万籁俱寂。 除了远山那亘古不变早已看惯了的影子,只有不知何处飘来的几声狗叫,和几声听了几十年,此刻却不知是什么虫的叫鸣。 “蛮荒死野”这句话突然震上他的心头,多少年来生活的地方,今ri叫这几个字给罩住了,叫人不服气,不甘心,不愿听。 他在腿上拍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咋就能这样说话!”仿佛来了气,但很快又想了回来“唉——”地叹了一口重气,想来想去,这话叫人难受地对呢! 看看那一个挨着一个的土山,一个抓着一个的梁,一个追着一个的沟,再往前去好几十里,就是那个从北向南的,雄伟蜿蜒万里的长城。 长城的那一面是河套平原,有着阡陌如织的良田,有着星罗棋布的村镇,人口众多,咱这一面呢,山连着山,跑半天见不了几个人,除有那野蛮强悍的牧人部落,就是冬夏往返的畜群。 你以为长城是修来干什么的,古代修它,就是不让这山里的牧人部落发兵侵犯河套平原的,可想咱这真是又蛮又荒。 回头再看看没有雨水长出来的,像草一样的庄稼,没有雨水而盖一层虚土,人一跑细土直扬的,跑死不见人的路,没有文化又木呐老实,让地主用棍乱打的人。 很少有几个进过城,进城东张西望分不清南北,回来只会高兴地说:人多,房多,路宽,水随便喝, 在村里,见了一伙人进村,怕是土匪,粮食衣被赶紧收进地窖,秋粮下来没敢大吃,府上来人提着秤挨家收,辛苦一年的农人,特别是那收成不好的人家,真是眼泪往肚里流。 他又在腿上拍了一下道:“要真是蛮荒死野倒清静了!” 再装上一锅烟点燃,裹了裹衣裳,看一看天sè,已交四更,算一算时间和路程,娃们应该到了河沿,他站起来想喊叫一声,嗓子粘粘地发不出声,头也闷闷的不清楚。 对着洮河方向喃喃地道:“好走啊,娃们,好走,好走——”一滴老泪轻轻地在脸上流下,心情兴奋而悲伤。 山风自来吹瘦骨,拧肠难见无情泪。 这时候为娃们的前程而兴奋,为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而悲伤。 他哪里能够想得到,此时在洮河边,娃们正在向着长城,向着洮河,也许是向着站在岭上的他遥拜呢。 这就是人心相唤,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 终于往回走了,高一脚,低一脚,越走脚步越觉沉重,头昏沉发涨,手指头发麻,如水般清鼻涕擤也擤不完。 老yin阳知道受了风寒。回到家摸索着上了炕,盖了再厚的被子也抵挡不住,浑身滚烫,全身打抖,挨到天明,毛氏急切叫世科出门请医者,叫阿宝叫曹一板到家里来,想个办法共同看视。 曹一板路近,一会儿就到,进门一看倒抽口气,问道:“先生这脸通红烫手,是受了风力吧,请了医者没有?” 毛氏叫曹一板到前屋,把昨ri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道:“他牵挂着娃们睡不着,上山坐了一夜,回来就躺倒了,他曹叔,这家里家外,你快给拿个主意。” 曹一板听完大吃一惊,沉默了一下道:“嫂子,不想这事情弄的这大!先生只能是请医者看视,病嘛,虽是来的猛恶,看来事情不大。 倒是老潘家,那狗ri的早就该死,但他今ri报官到县里,人命之事大上天,后晌官府人马肯定能到,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快把家中细软收好,放在我家藏好,把粮窖开了,我去叫几个乡亲帮忙,把粮都拉到我家窖中藏匿,放不下的就往卢子刚家去, 嗯,我才帮他家挖了两口新窖。叫世科和步清两个娃把羊赶上山,不叫不回来,马和驴我自赶走,先看在别人家,而后再说,叫阿宝守着先生一步不离,嫂子,就这样,要快!” 想一想又道:“我还要找人写一张卖房文书,是因为你家先生病重用钱,而卖与我和卢子刚家,嗯,就是正堂和偏屋共三间,剩下后宅及耳房都是小房,官家说不定就不要了,你到时一口说死,家里的钱都用在药上了。” 最后道:“嫂子要记住天塌不下来,大伯虽然不在家,有我和乡亲们在。” 毛氏流泪应了急去忙碌,曹一板出门安排。 曹一板的安排极有道理,此地,土匪进门要粮要钱,不反抗老实给点,哭喊求情,土匪一般说来也就过了,因为土匪多数是苦人出身,且多为当地人,对当地条件了解,除非饿极荒极不会强取,他们主要目标是船队,行商。 官府对于损害它的利益毫不留情,出了人命案,会极尽其事追捕凶手,临洮国民党县府同此。 只是,如果死者是其亲属或要保护之人,哪就像把他妈给杀了,或是把他家祖坟给挖了,不把你弄死,把牲畜、钱粮收完不会罢手,手段更比土匪猛烈,乡人多年领教,虽恨却无力对抗。 这样的后果造成惨极,恨极之人上山为匪。 很快,曹一板带着乡亲进来,在已经打开的粮窖里忙了起来,把粮食装进准备好的袋子里,不一会又来了些男人和女人加入,大家急急忙忙地干着,一袋袋粮食驮了出门。 几个女人不声不响地快手帮着把衣物,铺盖,油盐等放进箱笼叫男人用驴驮走,要知道这个家小富一方,粮物确实不少,忙到正午时分,才四壁如洗空空如也。 毛氏和女人们用足粮给众人做了饭,众人吃了才散,走时把马和驴带回去,先给唐家养着,最后用草把路上扫净,怕官府看出运过粮。 医者是在大家最忙的时候进来的,他和大家很熟,点一下头进房,阿宝请他时已问明了病因,所以备好了药,煎熬了给唐秉木服下,留下足够的药,关照后坚决不取医金离去,唐秉木自睡,阿宝看护。 ———————— 唐世科和曹步清照把羊赶上山,一是看着官府来人好报知家里,二是怕官府将羊拉走。 两个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虽然人不大,却也是十多岁了,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xing,因此,两眼把来倒生湾的路看定。 来路有两条,一条是从潘家庄过来,一条是从党家墩过来。他们吃饱喝足,怀里揣着几个煮熟的洋芋,水袋里装足水,本来是放着羊看着路没什么事,但这个山头没多少草,羊老往沟里跑,赶了一回又一回,倒整出一身汗。 快到后晌,从党家墩往倒生湾去了一伙人,两人离路远,看不清楚,见那伙人脚步极快,直奔倒生湾,急急忙忙,把准备好的一棵杨槐树枝立了起来,这是告诉山下,有人来了。 立树为号,在北地常用,南方树多,立十棵也不起眼。 杨槐树立起来不要紧,山下就乱了。 毛氏和大伯娘两个女人,一人手里拿着一块摸布,一直在等着看那远山上的树,看看天sè已快到后晌了,在心里还想着,今ri官府的人怕是不来了。 正在暗自庆幸,猛然看见老远那树立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树立的切切实实,慌的两个女人在家里院里乱走,一句话话都不敢说。 她们在已经四壁如洗的家里,摸摸这边,弄弄那边,坐下马上又站起来,实是那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把幼年的世宇领进前屋不对,领到后房不行,刚转过身子,马上又回头往外看,外面有一个土坡,约有百米,进倒生湾的人就从那里下来。 其他的乡亲们也一直担着心。 一起居住多年,平ri里大家十分亲近,唐家太公德高望重,孩子们本份老实,谁家有事都会帮忙。 毛氏是女人们的好帮手,女人们绣个花样都会来请她看看,家里事也总爱给她说说,她身高人美,知书达礼,言语干练,是女人们的主心骨。唐家大伯就更不用说,整天笑眯眯的,几天不见,大人,孩子就会来问。 可就是这么一家人,现在却碰上了恶事,而且是人们最不敢去碰的恶事。 山里人ri出而做,ri落而息,没见过多少世面,平静生活最怕官家或土匪来找事,他们的感情是纯朴善良实在的,思想是本份真挚的,今ri的事情虽然不是乡亲们要面对,却像自家要当此厄运般难受。 看见山上的树立了起来,乡亲们也慌了起来,慌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是个慌,急迫的慌张,心里沉甸甸的,头脑空空。 男人们一会站在房前,一会走到屋后,谁也不说话,皱着眉目,抽着闷烟,间或叹口气,眼光一扫一扫地看着土坡,路边是平常大家最爱蹲着说话的地方,说个话,闲个聊,就是吃饭端着碗也去蹲着听个话,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去蹲一下。 一来是不敢直着碰那官家人马,二来官家人一见你蹲在路边,通常会用脚板和你的屁股亲热。 乡下人不知道,用皮鞋和人屁股蛋子亲热,这是不是城里人文雅见面的一种方式,官家人的皮鞋虽然闪亮可爱,但自己的屁股蛋子生疼,且猛烈异常,不愿、不敢亲热第二次。 当然,有那好事的农人为了学学城里人,也曾经用这种文雅方式与乡亲见面,被乡亲反过来差一点儿把屎踢出来。 此时,女人们自然慌作一团,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往哪去,把娃们堵在屋里不让出来,谁不听话就在屁股上拧一把,娃跑回炕上坐下哭,开始是一家娃哭,后来家家哭。 唐家幼子建宇听到他最拿手最爱好的本事,立刻加入进来,哭声加着女人的喊叫,给本已紧张状况的气氛加进烦躁,不安。 来了,看见人冒头了,下坡了,脚后带起一阵飞尘,人们的心实在跳得厉害。 可是有点不对,怎么不像官家人马,再近一点才看清,那是一伙当地农人,用木板抬人下坡来了。 这是咋回事,咋抬着个人来了,当此,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许多,带着满心猜疑急迎上前。 要看看把谁抬来了,万不可是自家人。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七) 曹一板是最先走上前的。 他为唐家担的心和乡亲们一样重,甚至还要紧迫些,在他的心里,唐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情。 他十分清楚,这事儿不是光今ri里紧迫,很可能要影响不少ri下。 潘家恶子的残暴恶xing,他是当面领教了的,但是毕竟人被打死了,人命关天,打人者已经远离,剩下老幼妇孺,他们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要把这些人怎么收拾! 但是不管怎么样,先把粮食这活命的东西收好,自然,这比什么都重要。 从早上一直忙到正午,把唐家的粮食,物品全部转移完毕,只留下最少的,让人感到是最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少的不能再少了,才将一颗心放了放。 吃了饭,打发两个娃赶羊上山,叮嘱看好路,来人了立树,不叫不回来,然后,再将装了唐家粮的土窖一遍一遍看视,用他多年土坯匠人的手艺,把地窖口用黄泥再封封,要做到一定不能让人看出来。 最后,撒些细土乱草,放几节乱木,当真是天衣无缝。 算一算,时间已近后晌,叫女人煮了很多洋芋放好以备急用,才洗掉手上的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燃一锅烟,弯腰走到路口来。 看见山上树立了起来,心里慌的不行,展着脖子看着土坡,突然看见一伙人从坡上快步而来,虽然在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吓的不轻。 最后看着只是些农人松口气,但马上看见是抬着一个人,急急忙忙这种时候把人抬来,是个谁呢?他的心又揪在了一块,知道又来了事情。 急步走上前来观看,“他唐大伯!”他大喊一声,楞在当地。 这不是唐家大伯是谁,牙咬着,眼闭着,额头发青,脸如白纸,双手紧紧捏成拳,谁喊都不应。 乡亲们拥上来,急三火四抬到炕上,看时身上却没有伤,急忙动问,那乡亲们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水,擦擦汗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差一点能把人急死。 原来,这些人便是早晨路过文家山“黑神庙”,看见里面有人吹喇叭,地上有死狼,才把唐家大伯救下来的,咱们前面已经说过。 好心的人们不去做活,几十里山路,马不停蹄送到家来已是后晌,饥饿难忍,口干舌燥。 唐家大伯娘和毛氏热泪盈眶,哭着给好心的人们跪下相谢。 然后把他大伯衣裤拉开,用酒擦了身,双手捺实揉搓起来,一边揉搓着一边哭,那泪水就像断了线,没完没了。 她们边哭边揉边喊叫着不说话的亲人,她们要把亲人喊明白过来,要把堵在心里的悲伤哭出来,要把从没面对过的压迫哭出来,要把这个家猛然来此的厄运,带给两个女人和老幼的恐惧哭出来,此时此刻,便是身边的一切都在哭。 不知道的人自然不理解,想着叫狼吓糊涂的人,用不着这样没气地哭,知道的人就不同了,一个个眼里含了泪,特别是女人们,她们心里也早已憋满悲伤,一边帮着递酒拿物,一边哭的呜呜响,带动着主家两女越发哭的厉害。 曹一板叫人到自己家里,把刚才煮好的洋芋端来,给好心乡亲们吃着,叫同村老卢家小丫头小兰过来,马上到山上去与世科和步清说,刚才来的不是官府的人马,还要把路看好,见人来再立树通知。 看小兰跑步走了,他才回头给不知情的人们,把唐家面临的状况说了一遍,祸不单行,众人心中恻然生叹。 —————————— 小兰一路猛跑,土山看着没有多远,其实不近,来到两人面前,把事情说了,他俩与大伯最好,急得立马就要下山。 小兰大吼道:“你们走了,这里咋办!”两人才动脚,听这话立在当地互相看看做声不得。 曹步清猛然把一块土坷垃气急败坏地摔在地上,冲着小兰道:“大伯是专门打狼的,咋会给狼吓住,谁家没有他打的狼皮,简直是放屁!” 唐世科大声道:“狼见了大伯才害怕,跑都来不急,还能把大伯给吓了?” 卢小兰比他们小着近四岁,穿着土布黄花衣服,细黄的头发在风里有些散乱,见他们怒火冲天的样子,秀气的小脸上两眼睁圆,两手捏住衣角往后猛退了一步。 她咬着牙道:“我,我却怎知来。”仿佛是小兰把大伯吓了一样。 曹步清恶狠狠把小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龇牙道:“真是叫狼给吓住了?成了啥样子了?” 小兰道:“咬着牙不说话,用酒搓了半天也不醒,咋叫都不应。” 曹步清想一会问世科道:“那不是要死了,你说是咋会事?” 唐世科摇头道:“我咋知道,要不是怕官府人来,咱们下去一看就知道了。” 小兰道:“你们下去看吧,我在这看着羊,看着路。” 步清吼道:“你个女娃子能干啥,光看羊就不行,还看路!” 小兰叫喊道:“我女娃咋了,就你能!” 世科用手指了步清一下,叫他不要大吼大叫,看着小兰道:“兰妹娃,这儿没有多少草,羊老向沟下跑,我们两个人都忙不过来,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还是等再晚些,如果没有人来,曹家叔叔叫时却回。” 说着在怀里摸了一个熟洋芋给她,小兰点一点头,接过洋芋转身在一个土垛垛上坐下,小口地吃着洋芋,再不说话。 这山上草确是太少,步清又一次成功阻截头羊jing心策划的进攻后,羊看着三个小人可怜地叫:“没也——,没也——。” 步清威胁xing地大叫:“没就没,再跑打死你,饿死你!” 过了一会,回头看着世科道:“我看二哥太苯,我要是他就一定比他利害。” 世科猛睁眼道:“你说什么?” 步清忙摇摇手龇牙笑道:“你别急呀,我是说我要是二哥,不光把地主打死,连县上官府的人也一起打死,看谁还敢来找咱!” 世科道:“那么些人能打完!” 步清道:“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不就行了。” 世科道:“那二哥就不用走了,放屁!” 步清急道:“本来就不用走,在出县的地方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到家咱们那么些人再打死几个,看他还抓谁。” 小兰咯咯地笑了起来,步清看着她道:“你乱笑什么?” 小兰笑了一会儿认真道:“他们有枪。” 步清听了不以为然,扁了扁嘴道:“他们有枪就厉害了,告诉你,我帮大伯往那火筒里装过火药,把火药顿实在,最后塞上一颗铁蛋,对准,用火绳点燃,轰——的一下,烟雾弥漫,再看那狼呀,早死了。” 世科道:“你开的枪?” 步清道:“大伯开的枪。” 世科和小兰大笑起来。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八) 这时候,远远一伙人向倒生湾走去。 因为太远看不大明白,但可以看见服sè有异,与乡里人不同,还有几个人骑着马,他们知道,这是官府的人马来了。 他们急忙把槐树直立起来,再也不敢说话,心里揣摩着,不知究竟会怎样。 官府的人马终于来了。 本来人们看着天sè,难过地伺候着不会说话的唐秉禾,担心着突发大病的唐秉木,在心里盘算着,盼望着天快一些黑下来,也许天黑官府就不会来了,就可以躲过今ri之恶运。 毛氏从大伯家回来,上炕守在唐秉木身边,无数次看窗,总是亮着,真是度ri如年。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喊叫说:“杨槐树立起了。” 这一声如一个炸雷,她女人家浑身打了冷战,手心里全是冷汗。 轰隆隆的脚步声传进来,有马蹄声,官府的皮鞋声,乡亲们来回跑动躲避的脚步声。 稍一安静,就听一个人大声叫道:“倒生湾里正唐秉木,今ri县上乡民乡事总处,县上jing务总处同来,出来答话。” 里正就是相连四舍,与官民之间为地方组合事务处理,也算一个最小的民官。 连喊两遍不见人出,看看来人情势有些焦躁。 远远围观的人群中曹一板上前回道:“县爷听回,唐里正身患大病,卧床不起已有时ri,家中只有女人,幼子相伺,我等同是此村之农人,实情如此据实相告。” 那人大声道:“那就让女人出来回话,你等不必多语。” 曹一板只得来叫,毛氏早已听清,出到院中道了万福侧立听话。 她偷眼看,只见来人一,二十个,气势势分块站立院中,有几人提着枪,乡亲们挨墙而立,院外有几匹鞍桥齐备高头大马。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戴着礼帽,手里拄着文明仗,鼻下留有一撮黑胡子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上下打量了毛氏一会道:“我是李乡长,妇人报名来。” 毛氏福了一福欠身道:“小妇人是唐秉木里正之妻,本姓毛。” 李乡长道:“你当家的为何不来回话,是有意怠慢吗?” 毛氏道:“回县爷,乡长话,我夫身染重病,倒床不起,若不如此何敢有意相慢。” 李乡长拿出一张写有字迹的文告。 四边一看大声念道:“听着: 兹,有凡家岭倒生湾村里正唐秉木之子,唐世忠,唐世伟,唐世举,与同边家石咀村黄飞,下yin山村王大龙,石梯子村石刚,倒生湾村私塾者李新等多人,在潘家庄潘门聚众闹事,恶语中伤潘门人士,最后狠毒打死潘门长子潘艾强,打残次子潘艾道,潘门另有数十人严重受伤,多人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不能走路,后果严重。 此恶事影响恶劣,现急令缉拿到案。 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为平民愤,保一方太平,各方尽快缉拿凶犯,就地正法,以正世听。知情不报者与他等同罪。特此通告。 特令,收剿倒生湾里正唐秉木之家财,本案所及人等之家财,以抚潘门。” 读罢转身交与从人道:“却去村口张贴。”从人听令自去。 李乡长看着毛氏道:“你家身为一村里正,对子弟缺乏教养,今ri做下这等恶事,还有什么话说。” 回头指指分开而坐的人道:“这是县上乡民乡事总处,县上jing务总处,得令县长大人亲批来此查处案件,你速把几个逆子及同伴交来,将家中土地,牲畜报来从公,不可怠慢。” 那些同来之人同声附和吼吓。 毛氏叫屈道:“县爷,乡长,可听我妇人说, 我家是守法之人,娃们犯下甚事如何得知,今ri娃们不在家中,我男人有病卧在床上,你说了这些实将我惊吓,如确是娃们做下恶事,自然要按法度,与我夫诺大年纪之人何干,更不用说要收我家财,而我平常农人何有家财,如此我老人细娃怎样过活,还请通融则个。” 李乡长怒道:“你无可过活却要人家的命来!” 回头一招手,数人包括拿枪的一起冲进家去。 可是没有一会儿一个个没jing打采地出来,将所见所闻说了。 气得他大发其火,跺脚道:“好你个大胆妇人,你那逆子们藏在那里去了!家中的粮食藏在那里去了!羊藏在那里去了!驴和马藏在那里去了!快说!” 毛氏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娃们有脚自会走,我居家妇人却那里知来,他大病了要医要药,就有粮食和牲畜也早卖了钱成了药,把着一个光光的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受苦不说,今儿还有此惊恐,天哪,这命确是太苦。” 李乡长看看毛氏,与来人低声几句。 对着众农人道:“今ri你等见了,快把实情报来,不老实者一并拉走法办!” 曹一板早就等着,听了话上前道:“县爷,乡长,唐家夫人所言确是实情,唐里正得了恶病,所用医金实在太多,家财具以消耗,此正屋和偏房共三间也已卖了,现还欠着我等几人一些钱,确是实情不敢说谎。” 众人都说:“的确如此,唐家病得连房子都卖了,到处借钱,想不到命苦,现在娃们还做出了恶事。” 李乡长和同来的人与此却也没有想到。 要来唐家及卖家房约看了,曹一板用烟灰抹过的纸张实在不是才写。 房约还回他们后,回头商量了几句说道:“唐家家财我们早知,既然实情如此,后宅小房暂不没收,先没收四十亩土地赔与潘家,着一人进县应堂证供,其他人等不可离家,四邻如见唐家恶子及同凶,速报县上,抓住凶手自然有赏。” 毛氏为四十亩山地苦争不得,乡亲们连声喊屈自也没用。 最后,李乡长看看毛氏道:“唐里正可到县中去?” 毛氏早已收泪回道:“乡长,他要死的人了,怎能下地,既然非要去人上堂,可以的话,小妇人却来自顶。” 李乡长道:“公事如此,法度不可怠慢,县里必然需要一人压在堂上顶罪,以安众心,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妇道人家,确也只可如此。” 一行人压着唐毛氏进县不提。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九) ri月交替,一年又来,长城依旧,倒生湾依旧人不同。 唐秉木常在凡家岭土梁上独坐,这里也是去年他遥送娃们离去的地方,每次到这里,看着倒生湾土路伸向远方,心情仿佛舒畅许多,身上轻便许多。 最难的ri子里,到这里自言自语一回,喊叫两嗓子也好受许多。 此刻,坐在平圆的土垛垛上,敞着怀,抽着烟,徐徐的夜风中,满脸的皱纹拥挤着一缕缕忧愁,手上粘满着挥之不去的心烦。 坐在这个地方,可以看得很远,他在盼着自己的亲人早早回来。 自从毛氏被带到县上去,已经有一年,任谁去县上求啊,告啊都没有用,总是那一句话回你:把打死人的凶手送来便放人。 没有女人的家,没有土地的家,只有吓糊涂的兄长和几个没成年的娃,让他这大病了一场之人措手不及,少了主张。 他几次要去县上换回妻子,但都被乡亲们劝退,说如果你去了正好县上拿你顶罪,毛氏一个女人家倒可无事。 就在这个难之又难的时候,兄长唐秉禾咽了气,全得曹一板和乡亲们办理,他只差没有气疯。 兄长唐秉禾被狼吓得糊涂,从回家到最后,前后刚好二十天,不说话不知道吃喝,闭着眼睛整ri介往外吹气,好不容易喂了些,又不吃了再吹气,咋喊叫打搅都不应,一天天瘦弱下去。 最后只有一张皮包着骨头,医着来了数次,次次无功而返,终了断下最后一口气,手里拿着他的喇叭,身边趴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妻子。 唐世科,曹步清,卢小兰,阿宝,炕下站着宿家坪赶来陪伴几ri的好友宿族长,曹一板和众多好友及乡亲们,结束了他乐天达人,笑眯眯强悍豪爽开朗一生。 安葬了兄长,他所有的jing力放在cāo持这个家上。 没有了土地,这是最大的问题,一家老小可是要吃的呀,虽然有那些存粮,又能顶得了几ri,吃完了就不吃了? 自己一把年纪死也就死了,娃们咋办!总不能看着挨饿,况且,妻子还在牢里受煎熬,咱们在家的人少吃些,总不能连她的一口牢饭也没有吧。 因此,变卖了马匹,只留下一头驴,因为水实在太缺了,必须用驴到很远的沟里驮,要不却要它做甚。 清早出门,夜里进家,吃着存粮,他在湾里更远的地方开了二十亩荒地种了洋芋,这是真正的生土,翻开来黄牙牙的,最难长庄稼,唯一的办法就是加肥勤翻,难过的是雨水太少,不在头年翻好润好的地,来年想长好庄稼是做梦。 这块新地,叫一个棒劳力来干,也是十分困难的,可怜他瘦小的身材,年纪一大把,又多年不做农事,没有牲口干活,在太阳下,只能靠一把锄头没命地挖着,经常累的直不起腰,到了夜里,老寒腿还来上劲,可为了这个家,yu哭无泪,他别无选择。 大嫂带着建宇每天给他和娃们做饭,中午拉着建宇戴一张旧头巾,步履艰难地,要走不少时间才能把饭给他送到地头,老实木呐的她没有多少言语,总是默默地来,看着他吃完收了碗默默地去。 建宇到了学事的年纪,什么都不大明白,夜里和着大伯娘睡,叫着闹着要娘,好不容易哄着睡了,脸上还常常挂着泪。 大嫂坐在炕上抱着建宇,看着自己的房,大伯用过的许多东西还历历在目,还好好地放置在家里,墙上挂着的老枪,酒袋,草帽,炕上的茶碗,屋角放的农具,这个一辈子没有文化,没有出过门,小小地就嫁过来到今ri已是一把年纪的女人,无声地哭泣着。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老爱哭,从出嫁那天起哭着离开娘家,到不会生养,无数的岁月里,总有那么多的悲伤,此时此刻,她暗暗在心里计算着这个家,可惜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应该怎样。 可怜阿宝,刚过十六,比世科大了三岁,身体不太壮实,除了帮他下地牵驴驮水外,两天,最多三天就跑一次临洮城里女牢营,给毛氏送吃食。 牢营里两天才给犯人一碗宝贵的难以下咽的牢饭,只能让牢子们饿不死,入牢之人哭不堪言,全靠家中送牢饭。 这一趟路程可不是轻松事情,走快,天不亮出门,来回一百多里路,且道路之难行,半夜才能回来,进家就不愿再动。 chun去秋来,三伏天,冬雪原,坚强而又好心的阿宝脚步不停来去匆匆,从不间断。 牢房里,每次毛氏接到饭食,隔着牢房门缝,可以看见几十米外栅栏边,阿宝在等着拿回送饭的钵碗,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想叫他一声,想给他说几句话,想亲亲这个还没有到自己家多长时间的可怜娃,可是怎么能够。 无尽的,苦难的岁月中,这不仅仅是一口吃食,还是她最大的jing神支柱,因为有这一碗饭,她就知道,家,还在啊。偶尔有人进城,替阿宝送一次饭,阿宝都会真诚感谢,然后拼命地在地里干活。 独女儿唐秀珍,这个嫁到河套辛店的,如今有着一大家子人的女儿,一年来不停地往家里跑,那么远程的路,那么难走的坡,她夏天抗太阳,冬天顶风雪,到家就没有命地cāo劳,和大伯娘忙里忙外,最后cāo劳过度大病一场,再也爬不了山多ri未来,只能是凭借乡亲捎带些物事,传个话问安。 “唉——”他叹息了一声,重重地吐出一口烟,磕掉烟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老皮,搓了搓手上的老趼,恨恨地跺了跺脚。 曹一板,这个忠厚老实的土坯匠人,整ri里弯着腰,见了他仍就“先生,先生”尊敬招呼的,拿着烟袋的老汉,咱这个家辛苦了他,也多亏有他,要不是有他在的话,那里还有粮食,羊群,房子,就连他唐秉木自己这条老命也早交代了。 ———————— 那一天下午,阿宝进城送饭没有在家,五儿放羊在山上,建宇交给嫂子待在家里,他一个人在湾里做活,心里想着心事,天快黑了却也不知道。 听见前面“气气”地出了两声,抬头看时,地头上站着一头灰狼。 这条灰狼在那里看他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肯定是不耐烦才出声提醒,见他这个矮小的人有了反应,虎眈眈把脖子贴在地上,炸起鬃毛瞪着眼珠子,摇动着尾巴二话不说逼上前来。 把他一直逼到一个大土垛前站下,看他提着䦆头准备拼命,倒也没敢上来下口,却坐在他前面的地上,冷冷地看着他不动地方。 他四面看看,三面是土地,背后是一个土垛,自己站的这里向里弯曲着,倒可以防止狼从旁边进攻,树老帕虫蛀,人老怕邪风,这个时候孤身之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头灰狼肯定是欺负他不是壮年人,等着天黑好下口。 四野一片寂静,他看看天就黑了,心中焦虑周身发麻,又不敢冲出去打狼,憾定今ri肯定没命。 正在这时侯,灰狼发出极不情愿的哼哼声向后退去,跟着跑了,一个人拿着䦆头大跨步从土垛旁边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曹一板,唐秉木腿一软坐在地上。 曹一板和他说了一会话,把他拉到土垛后一看,一堆新土,不由吃了一惊。 这才知道刚才自己被狼在前面看住的时候,另有一只狼在土垛后面挖洞,要从后面咬他,幸好曹一板来得及时,用土把狼堵在了洞里,前狼看见土垛后面来人,知道yin谋败露才猖狂逃窜。 说起来就是一会的时间,真险啊,要不是曹一板关心前来看望,自己那里还有命在。 兄长活着的时候与曹一板最好,多时关怀,可自己对人家实际没有帮了多少忙,出点力气收一下庄稼,季节里帮着种一下能算帮了大忙?现在人家帮咱的可是过命的忙,咱真是打心眼里充满感激。 同时,也佩服他那毫不外流的机智,经验和稳扎稳打的心xing,在乡亲们的眼中,他大了胆子为唐家排难,不亚于诸葛亮之材。 他把唐家和自己的家连成了一个家来cāo心,里里外外照应,即使他知道,整个唐家人对他有多么感激,却仍然尊重如旧,任劳任怨,有时让人感到他其实本身就是唐家人。 只是有一点人们谁也不懂,一个从小到大两手不停干着土坯的土坯匠人,他的经验,知识是从那里来的。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十) 摸摸脖子上的老皮,是一年来,在地里风吹ri晒的结果。他十分明显地瘦了,老了,脸更黑更小了,以前穿着正好的衣服,如今变大了,一双手没有肉,手背是皱巴巴的黑皮,正面是**的老趼,兄长在时,明看是两家,其实是一家,兄长没有儿女,分家何用,多年来兄长带着一家人生活,种地收粮,自己却很少下地劳作,很多时间在外给人看yin阳,就两兄弟,家财,土地,牲畜都是一起的,别无地业,连粮都没有分开吃。现在,没有地了,不能光吃存粮啊,就不说别的,现有的总有完的一天,以后咋办,光靠给人看yin阳,出门几ri十天不粘家的哪里能行,何况娃们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长大。附近地面已经没有可以下锄之处,只有湾下一里多地才有荒土,虽然远了一点,辛苦些开了出来,虽然只是二十几亩生土地,也总是有了地呀,手上的老趼是锄把子磨出来的。 拍拍麻鞋上的土,想想五儿世科,这娃真苦,十分听话懂事,家里家外要他cāo心。自从家里发生重大变故以后,小小的人儿立志要用自己的努力,尽可能多地为家里做事情。夏天ri头冬天雪,土山蛮野,每ri里赶羊上山下沟,要走不少路,背一袋水揣几个洋芋出门就是一天,闷了头全力放羊,夜里不敢赶羊进家,怕突然有外人进湾来碰见告发,叫县上来人将羊收了去,悄悄地把羊圈在村外曹一板新打的一个圈里。个子比去年高了一些,瘦了不少。他话少,心里巧,对家中的变故十分明了,给啥吃啥,从不缠着老人要这要那。步清,小兰和村里的娃娃们,都是他的好帮手,热天边放羊边割草,回来时把草存下垛起,好大几垛子草,全是娃娃们做成,冬天实在没把羊饿着,他不仅细心照料小羊羔,很多时抱在怀里走路,养下的羊不少,卖了贴补家里,平时,按节气细心地把羊的毛剪下来,回来夜里纺线,让大伯娘织毡。白天碰见狼来追羊,他拿着羊铲满山护羊一点不害怕,不注意跑掉了一只羊的话,这娃他一个人挺着羊铲直向大沟寻,有几次半夜都没回来,村里人打着火把满沟里去找。有一回,一头yin险的灰狼,低着头混在羊群里走路,被他细心地发现,用羊铲拼命猛打,狼在逃跑之前给他小腿上留下了一个长长的口子,血流了很多,没有叫一声疼。小小的人儿织的毛袜子合脚又耐穿,织得麻鞋全家都在穿,连同他大伯娘一起织的麻鞋叫阿宝提到城里卖,哎,这娃呀,人不大却想着办法贴补了家里不少,只有在夜深人静,实在想妈妈了才躲在被里哭,让人心痛。 此时,天时已交后晌,“唉——”,他不由地又叹了一口气,“这人活的,咋就像这湾里的倒生草,不往上长,老往土里钻,越长越回去了!”天上飞过几只鸟,越飞越远,他顺着飞鸟看,远远的路上有一人向湾里行来,他没看出是个什么人,自顾自地放眼在大沟上,想看看五儿在那里,倒也没抱希望能看得见,看了一回再看来人,此时近了许多,看出是一个女人,初时没有注意,多看一眼才发觉不对,衣服不认得,步态却认得,除了不认得的都认得,这,这,这不是我妻毛氏? 揉揉眼睛,以为是做梦,但看得再清楚不过,这切切实实是毛氏啊!他心跳猛烈,出气粗重,看着看着热泪盈眶,手脚发抖,哭出声来。山下的女人早已看见他,走到路边停下往上看,突然加快脚步走上山来,来到面前站定,却不是毛氏是谁,她已是泪流满面,扑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两人这场哭催肝动肠。 哭了一回,唐秉木急掏出放在怀里的熟洋芋,毛氏一见抓住就吃显是饿极。唐秉木板着毛氏的肩膀上下打量,本来是多么壮实的一个人,此时脸上身上瘦得已快脱了人型,太婆帽没有了,头发纶起,衣服也没见过,心疼的他又哭了起来,边哭边问却是怎样得以还家。毛氏大口吃完洋芋,接过水袋“咕嘟,咕嘟”喝了拍拍心口咽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笑笑,才把实情说出来。 原来,山里人不知道,临洮府近来忙于和无处不在的**人,游击队打仗,牢里抓来大量疑犯人满为患,把一些重犯杀了,让毛氏等一些乱七八糟无法处理的人犯住在牢外,或做饭,或干杂活,其实已是无管理状态,犯人们已可以有一ri一饭。昨ri夜里枪声乱响,牢房里外人兵乱走,住在牢外的这些所谓的犯人一哄而散,毛氏不敢走夜路,一来不认路,二来怕有不测,在路边躲到天明才上的路。 原来如此,唐秉木道:“却是苦了你,快回家歇息养了jing神再说。”两人回家,路上唐秉木把一年来家中事情叙说,他脸sè放光脚步有力如换了一个人。 到家与大嫂相见,自是哭拥相泣,村人奔走相告向唐家而来,曹一板听到后也是热泪盈眶,重重地出了口大气,道:“今番就好了。”快步赶来,走得太快,差一点儿摔了跟头,毛氏见了他,哭着跪在地上行拜礼,慌的老汉急忙跪在地下还礼不迭,唐秉木急忙扶起。阿宝回来吃了一惊跪拜相见,毛氏看了又看,拉他在旁站立,不知该怎样说话,从头到脚抚了几遍,拥住他泣不成声,乡亲们多人落泪。 如办喜事,村中上下人心欢畅。曹一板听了唐秉木的话,叫上几个乡亲,把两只肥羊放翻杀了,支起大锅,女人们围着毛氏洗澡换衣,热闹非常如像一屋子麻雀。待得倒上酒,端上肉,毛氏与女人们出来,她戴上了太婆帽,穿上了木底鞋,身上衣服干净利落,向着乡亲们福了下去,乡亲们站起招呼着还礼,唐秉木抱拳行了一圈礼,心情非常激动,流泪道:“我有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心里的感激,说实在的,我家遭此恶难,没有乡亲们的爱护相助,今ri万难有此欢乐,我对着天神菩萨说,对着已经入土的兄长说,感谢乡亲们,愿大家人人平安,家家户户幸福。请大家满上酒,敬过天神菩萨,敬过已故的先人,开怀痛饮!”说完和乡亲们一起举碗过顶,向南天拜倒敬酒,给天神菩萨敬酒,再向西拜倒敬酒,给先人们敬酒,最后,女人们给男人们敬酒,小辈给老辈敬酒,开怀畅饮,笑声一片,倒生湾许久没有这样热闹,真是皆大欢喜。 入夜,乡亲们早以归去,家中收拾完毕,老夫妻俩坐在院中,一边说着话,一边除了等着放羊还没有回家的世科,他们还有太多的话要说,说也说不完:这个家,毛氏老了老了却去坐了一年牢,土地没有了,大伯去世了,四辈一直没有音信,秀珍病倒在新店,世忠,世伟,世举,李新几人不知凶吉,诺大的一个家庭,如今,人去房空门可落雀。弯着腰,从表面上看不见张扬的曹一板,身负重任的阿宝,热情周到的乡亲们,咬牙硬气的大嫂和五儿世科,说到动情之处叹气流泪。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一) 在一个宽壕边,是一堵绝大的土崖。 土崖有多宽不知道,有多高呢,这么说吧,人站在崖下往上看,要想看到崖顶的话,头上戴的斗笠非掉了不可。 崖顶在天上,崖头巍巍的仿佛会走,又仿佛在往你身上压,让你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崖下深壕长满各种灌木和杂草,壕底有小河,是羊取水的好地方。 崖顶的天空里,成天到晚飞翔着数不胜数的各种鸟类,其中还夹杂着兀鹰等其它为数不少的猛禽,崖面上,蜂窝般千疮百孔筑以万计的鸟巢。 据老人说,很久以前,有一个特别喜欢鸟的人,爬上这个山崖,用刀子在崖上捅出许多大小不同的洞,然后在每一个洞里放上一些谷粒让鸟儿吃,引来了很多鸟儿在这里筑巢,再后来这个人在崖上挖洞不小心掉下来摔死了。 好像是为了纪念这个人一样,不久更多的鸟儿在这里筑巢,又来了许多的人在崖上挖洞,从此这里飞鸟盈空,鸟巢不计其数。 更为可喜可叹的是,在人无法爬上的高度,多年以后,鸟儿们自己又用嘴凿出许多巢来,土崖本来大的不得了,鸟儿便更是多得不得了。 可想而知,这个地方给山里人带来了怎样丰盛的喜悦,人们在劳作和狩猎之余总会光顾这里,除了欣赏一下别处没有的胜景外,偶尔掏掏鸟蛋煮来吃吃,喷喷香的味道真是美极了。 崖底很长很大的土壕里,灌木杂草丛中野物不少,也有很多鸟儿筑巢,不管是谁碰上了自然顺手而取。 不过有一点,本地人大都认得鸿雁的窝,看见那又大又圆几乎与少年人拳头大小差不多的鸿雁蛋可是没有人取,这里有一个道理。 鸿雁成群地在天上排chéngrén字形队伍飞翔,被人们看作是吉祥鸟,鸿雁下了蛋,不论是公鸟还是母鸟,一只孵蛋一只去寻食。 如果你把正在孵蛋的鸟儿赶开取蛋而行,个体很大的鸿雁会飞起来跟着你大叫不停,它的配偶闻讯赶来,自然一起大叫着盘旋而飞不会离去。 直到看见你把蛋吃了,再也得不到了,可怜的鸿雁父母就会从天上一头栽下来摔死,因此,做了这样事情的人,被认为是无情无义狠心肠的人,会被人唾弃,说不好还要被打一顿。 如果有人老远地看见鸿雁盘旋而飞大声鸣叫,一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赶去,定然大声叫生事的人把鸟蛋放回去,你不放回去鸟儿就一直飞一直叫,聚拢来的人就越多,山里人都会瞪大眼睛看着你。 这些好xing格好身体会帮助你松松全身筋骨,松得叫你半个月起不来炕,后果自然太也好受,把鸟蛋放回去了就算,鸿雁落窝万事大吉。 ———————— 放羊娃早就懂得这些。 他们的生活是极其枯燥无味的,同时又是十分丰富的,在想尽与玩尽一切可以开心娱乐之后,掏鸟蛋是一个最受欢迎,最富危险刺激的活动。 除了在壕里找寻除开鸿雁的鸟蛋外,爬崖掏蛋实属家常便饭,而只掏到低矮处野燕窝根本不算本事,往上能掏到雨燕窝或更上八哥,鹦鹉,斑鸠的窝才叫好。 当然再上能掏到兀鹰窝的话除非你长出来翅膀。 唐世科和曹步清一年中要来掏上十好几回,曹步清当此身轻如猴在上面大掏特掏,唐世科在下面烧火或烤或煮,当然,有其他放羊娃在场的话,比赛一场在所难免。 曹步清在比赛中爬得高度一般都叫娃娃们咬着牙齿不敢出声,别说是鸟蛋,就是小鸟也抓了出来。 最危险一次莫过于是他和党家墩放羊娃王嘴青打赌。 王嘴青在几个党家墩放羊娃的助威声中,从高处掏了一窝八哥蛋下来,斜着眼睛,看着其他放羊娃骄傲地说:“这一带,除了咱们党家墩的人外,没有人能掏到八哥蛋。” 曹步清听了大怒,大声说道:“掏了一窝八哥蛋也有说口,不怕人笑话了!” 王嘴青说道:“好笑吗,你给咱们掏一个看看,掏着了,我自把八哥蛋与你外加烧好的洋芋,掏不着却怎说。” 说完伸出手掌。 步清冷笑着和他击了一下手掌。 说道:“八哥蛋吗,外加洋芋,咱们倒生湾的人还看不起这些东西,我今ri便上一个高些的地方,掏几个大些的大鸟蛋给你们看看,掏不着时羊也送你一只。” 说完站起把腰带系紧,唾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搓磨几下,唐世科阻止了几句那里肯听,反身向崖上爬去,越爬越高。 爬到没有人爬过的高度,在有好几个土洞口挨着的地方停下,伸手几下掏出来许多鸟蛋,惹得满土崖上鸟儿乱飞乱叫,有的还向他头上乱啄,他浑然不觉,用手赶开鸟儿。 气定神闲把鸟蛋用布包了用线绳放下唐世科接住。 唐世科接住打开一看,花花绿绿好多大大小小的鸟蛋,高兴地抬头叫曹步清下来,步清却摆摆手,反身继续一个劲地向上爬去。 这家伙发了狠劲,一直爬到从下面看人变得很小了,吓得下面的唐世科和放羊娃们往后退着大叫他停下,王嘴青也大喊投降。 可曹步清兴致勃发不肯停下,最后,终于看见他停下,早在了白云悠悠的半天之上。 只见他稳住身子后,往下面看了看,休息了一下。 刚把手伸进鸟窝,就听他惶急地大叫一声身子突然后闪手脚腾空看着直往下掉。 所有的放羊娃大吃一惊,睁大眼睛咬紧牙关,情急之中那里叫得出声音来。 猛然,一根从洞里伸出来的大木棍一下子抓住了他,并且把开始下坠的他拉了上去,紧贴在洞口上。 那是什么呢,离的太远看不清楚,所有的放羊娃根本不知道。 只见高高的崖上曹步清大叫着双手乱舞,语无伦次根本听不清楚说什么,身边群鸟乱飞乱叫。 后来见他壁虎般把手脚四下撑在洞口上不动,看样子是在和什么东西拼命挣力。 下面的放羊娃知道是太危险的情况。 脸sè苍白地急忙大叫着四散喊人。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二) 很快,四面八方骑马跑步来了许多人,除了娃娃们喊来的人外,来的人有些是在老远看见崖上的状况赶来的. 人们聚拢后看着,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把娃抓在了半空,但山里人自古xing情彪悍,在这紧急关头更不打话,就着手边常用的弯刀,钢叉,羊铲,绳索,铁钩等工具,往崖上攀登。 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一马当先,从两面两个方向往上爬。 先用刀子在崖上捅一个洞后插入羊铲,踏住了再插钢叉,形成两个支撑点站稳,用绳索带住身子,一步步地向上爬去,用了不少时间才接近. 当两边的人都到了,把自己牢牢固定住,用铁钩分左右把娃钩住不叫猛然掉下去,才用力往外扯,扯得娃慢慢地离开了洞口,能看得见好像似木棍的东西,才看清楚那是个啥. 那是一条土碗口粗的大蟒蛇! 蟒蛇用嘴咬住了娃的前胸衣服,身上的蛇皮麻麻花花,眼珠子明亮地发着光,嘴里还“呜呜”出着吓人的声音。 真是吓死人啊,人们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头皮一紧,差一点把手上的绳索一下子丢了。 要不是身上有绳子拽着,有的人只怕会掉下土崖去。 当此情形十万分地险恶了,几个人稳住劲,扯得娃与洞口有一尺距离,稍稍镇静了一会,急忙快速地动脑筋想着办法,想着怎样既能把娃救下来,又不让蟒蛇换口再咬娃。 这时候,离曹步清最近的一个汉子站稳身子,出劲扯着铁钩绳子说话了,声音完全异于平ri。 汉子哆嗦着嘴巴问曹步清道:“你你,是是你,却是是是怎样?” 曹步清早已吓糊涂不会说话,或者说根本就不敢说话。 此时,背上有四个铁钩扯着,前胸是大蟒蛇黑森森睁着眼珠子死命拽着。 他四脚腾空,双手不敢去碰一下大蟒蛇冰凉的身子,用力在土崖上出着劲撑住身子,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意思是他还活着。 土崖老底下有人大声问道:“上面的,是长虫嘛?” 声音远远地飘来,苍劲有力,崖上的人静静地没有回答,山里人不回答就是听见了,你说对了。 崖下人又说:“身上有带着洋火的汉子,把褂子脱一件来点上,不要明火,只用烟熏长虫头,看着长虫松口用好力扯开娃,注意不要把自己闪下来了,这长虫没有毒,但千万不要再叫长虫换口把娃咬住,再咬就是头上。” 声音远远飘着传来,听得出,这是一个有经验,有见识的人,长虫一旦换口真的就往头上咬了。 褂子是北地人对衣服称呼。 听起来很有道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一个汉子听了话,脱下褂子,用洋火点,在这么高的地方点火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经过多次努力,沾满汗水的褂子才冒出烟来。 待火焰着得大了,把明火几下闪灭,其他几个人把绳索吃好了劲,才将冒烟的褂子伸向碗来大的蟒蛇头。 没有熏得几下,蟒蛇猛地张口退去。 猛然失力,曹步清不知道是被烟呛得还是什么,身子猛然飞起大叫一声,就如带线的风筝向外猛飞了起来。 反扯得几个人差一点站立不住,要不是借了横插在鸟洞里木棍上绳索之力,加上娃身子轻,掉下去,只怕没有一个活人了,惊得几人大喊一声,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不知高低。 曹步清本来已经不会说话了,却在飞起来那一刻又叫出一大声,多年以后问起来,他也说不明白。 蟒蛇既然退去,娃也接住了,剩下的事情就容易的很。把娃用绳索放下去,几人再下去。 最后一人探头斜着看了看大蟒蛇退进去的洞口,发现洞里有许多干草,他突发奇想,把冒着大烟的褂子塞进了洞里,然后快速回到地面。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个汉子的举动,都知道接下来肯定发生的事情急忙从崖下往后退开老远。 退到一个自己看着比较安全,万一那货下来好逃跑的地方,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心里已经知道,等不了多久就会发生的结果。 果不其然,没有一袋烟的功夫,半天土崖上冒烟的洞口,猛见蟒蛇带着一声大响飞出洞来,实在是飞龙在天的奇观。 然后急速落下崖来,“轰——”的一声激起一阵灰尘,动了几下不动了,人们等了许久才敢上前察看。 好家伙,这是多大的一条蟒蛇啊,人们根本没有见过,身子有大土碗粗,二、三丈长,头如大碗,眼睛如珠与狗眼睛差不多。 曹步清也真是命大,他一个小人儿如猴子般窜到那洞口前,正好给等着吃大型飞禽的蟒蛇送上了菜,在他看见蟒蛇猛吃一惊的同时,蟒蛇发起了进攻咬住了他。 真算他灵活命大,不顾一切地向后猛挣,根本忘记了身后的高崖,蟒蛇拉他起来,他却四脚四手撑住了洞口,由于用上力气,身上穿的又是结实的羊皮褂子,便和蟒蛇两下僵持住了, 由此,蟒蛇想换口却也不能,这才最后被人们救下来。 在那么高的悬崖上,情形实在凶险至极,要知道,这样的大蟒蛇连羊也能吞下去的。 众人把蟒蛇抬上,冰凉的蛇身子叫人感到十分诡异,好长好大的蛇呀,到了村里立刻引起空前的轰动,四面八方来看蟒蛇的人啊,那眼神,那话语,那惊叹叫人难忘。 因为这东西实在是难以见到的,只是,北地人不似南方人众,这难求之极的蟒蛇肉却没有人吃。 除了不知那里来的一个郎中把蟒蛇胆,蟒蛇眼睛挖走了外,就是个看,天气那么热,用不了多久蛇身子就坏了,发出臭气只能埋掉。 曹一板如幻似梦地听了人们的讲述,把大蟒蛇反复看了很多遍,称量了又称量,肯定地知道长虫的肚子能装下他这个淘气儿,心中惊怕几回,拍拍胸口,给救他儿子命的人们上了臊子面。 他真心地感谢救命之恩,取出一件最好的白布褂子,赔给光着膀子的汉子,回头看着步清胸口一清二楚的,红红的蟒蛇牙印,两手微微发抖。 他拉着步清眼窝湿润颤声说道:“娃呀,咱们再不可去了,那是要人命的啊,看你这命就差一点没了!” 曹步清妈妈拉着步清进了家里,自然是一阵埋怨一阵心痛一阵抚慰一阵威胁。 至此,土崖边上人就少了,要命的事情谁还来。 不过,到底是小娃记xing不大好,也可能是鸟蛋确实是太好吃,过不多久好像给忘了,隔三差五地又来掏一次。 只是再不上高,只看着就手处掏几个,当然,每一次都是悄悄地来,不管掏到多少鸟蛋都烧着吃完才回去。 因为要是好心带几个回去,非叫老人们一顿臭骂不可,说不好如果在气头上正好碰见难说挨一顿暴打: “不要命了!鸟蛋好吃我们大人去给你掏,你小小年纪爬那么高,跌下来怎么办?叫人养你一辈子呀!再去看不把你撕了!”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三) 这一天,唐世科和曹步清大沟里放羊,俩人躺在草上,看着远处绝大的土崖懒懒地说话。 用草帽斜着遮挡阳光,身边是一堆烧过的草灰和一条大黄狗,草灰是早晨天冷点着取暖,中午烧鸟蛋和洋芋的火堆,现在已经熄灭,温暖的阳光仿佛给人盖层棉被,只是放羊娃天生瞌睡少。 烧鸟蛋就不说了,烧洋芋是他们除烧鸟蛋外最喜欢的食物。 燃起一堆火,把洋芋塞进火灰里,等到熟了,闻着香味了,再捂一会儿,取出来拍掉灰尘,拨开烤焦的表皮,黄黄的,香香的烧洋芋,即诱人吃起来又饱人。 有时从家里带来煮洋芋,味道就差多了,为了好吃些,带来盐,有手指头大的海盐盐块,吃一口洋芋舔一下盐提味。 有时候嫌麻烦,会多带一些洋芋出来,把能吃完的烧上,剩下的埋进土里,当然,肯定有忘记了的,其他放羊娃自然也有人如此,洋芋自会发芽成长,这就是大山沟里,偶尔人们会碰到野羊芋,有的挖出来总有好几十斤,便是牧童的杰作。 大黄狗是他俩一起养的,是在二哥唐世忠走了后才养,此时已经长大,威武雄壮十分聪明,看羊赶羊非常得力。 北地气候四季分明,入秋早晚寒气逼人,正午的阳光却可以晒破头皮,他俩穿着羊皮背夹,早晚管用,正午热的时候脱下扔地下。 此刻,俩人懒洋洋地睁着眼,看着分散在大坡上吃草的羊儿,说着昨ri卢小兰哭着回家的事。 昨ri,妹娃本来小兰十分高兴。 她父亲卢子刚,在城里路过一处混乱场合,看见几十个人在一处大宅乱打乱抢。 打听知道这家有钱人被当成**抓去枪毙了,而名下的作坊里,几十号干活的工人却没有得到工钱,一哄而起乱抢想得到一些补偿,场面十分激烈,几个主家走狗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墙脚呻吟。 卢子刚没有敢往里去,看见路边有一个打坏了的,女人们用来梳妆用的木柜子,上面有一个好好的,椭圆型镶着木圈的镜子。 既然没人管场面又很混乱,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镜子双手把住,用脚踏住木柜,两臂用力取了下来。 快步出城后山路上将大镜子反复美滋滋查看,真是很漂亮,想着女儿小兰拿上这镜子该有多高兴不由心怀大开。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得病死了几年,三个儿子倒不cāo心,他把独女小兰再宝贝,终没有她母亲在ri欢喜。 果不其然,当他快到家门,看见小兰坐在羊圈边给小羊羔喂草,就用大镜子把太阳光反照在小兰脸上,突然间强烈的光线shè来,小兰睁不开眼睛。 小兰一边喊着“谁呀,谁呀”一边用手护住眼睛左右躲闪。 女娃娃腿快,几个躲闪看清是大拿着镜子照她,大叫一声“大,不要照了,给我”冲上来抢在手里,小脸乐开了花,咯咯咯笑着,照着跑进家门,卢子刚心中甜美极了。 小兰太喜欢这面大镜子了,虽然大了些,她却不管,走到那里抱到那里,哥哥们要照一下可以,多照几下就不给。 她照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把衣服全拿出来穿上一件照一回,换了一件再照。 可惜衣服只有那么几件,都还是唐母毛氏给她缝的,有些是自己死去的妈妈留下的衣服,唐母毛氏改了缝好给她穿的。 她拿着镜子,满屋里走,镜子功能得到最大发挥,一会儿多了一个她,一眨眼间,又变了别的人或物,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光景,把满家里人弄的眼花。 不是家里人眼睛不好,不论谁家,有人拿着大镜子乱走,你看其他的人眼睛花不花。 最后,小兰实在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抱着镜子出了门,她大知道,她要找世科和步清去,想叫住却也没有忍心,笑着,看着她兴冲冲地走了。 小兰跑着,绝大的山中脚下风一样快,小辫摇动脸儿红扑扑来到唐世科和曹步清面前。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镜子,把唐世科和曹步清希罕的不行,照了又照,特别是步清,把脸都贴在镜子上数眉毛。 小兰抢过来抱住道:“照几下行了,看可照坏了。” 她仿佛来了气,坐在土疙瘩上谁也不看。 曹步清看不顺眼,龇着长牙道:“照几下就照坏了?那下面沟水里自也能照。” 小兰把脸前的头发撩一下说道:“沟水能照,却照我镜子来?” 曹步清心火升起道:“我自去照来,那么大的水面连腿都照了。” 猛走几步,停下脚步拧头看着唐世科。 唐世科道:“你那没样子的人照有何用,我却不像你,兰妹娃让照咱就照,不让照就不照,看把兰妹娃弄的,都生气了。” 小兰听了走过来道:“五哥,你照,照十下,照十五下都行。”回头狠狠挖了曹步清一眼。 唐世科笑眯眯地,也帮着小兰白了曹步清一眼,抱住镜子把自己反过来正过去地照了起来,小兰把他的头发理理道:“还是五哥长得端正。” 抬头看曹步清,却没有看见人,回头一看,曹步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跑到他们身后偷着照,还龇着又长又白的牙笑呢。 唐世科其实早已看见,步清还给他做鬼脸,挤眼睛呢。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四) ———————— 卢小兰大怒,站起两臂伸开两眼溜圆拦住曹步清大声道:“有脸吗,偷着照来!” 曹步清胸膛鼓起火冒三丈,瞪着眼,拧着脸,看着卢小兰退了一步,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指着她字字真言道: “你行,昨ri党家墩的娃们欺负你,我是第一个去打拳的,五哥还是第二个去打拳的,我的屁股被人家打得半夜都疼,今ri你便快速忘恩负义,反脸不认恩人!” 卢小兰站立着,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着唐世科道:“五哥,你说怎样。” 唐世科严肃地,若有所思地,慢悠悠地说道:“让你照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乱照,不能乱笑。” 曹步清立正敬礼,跑过来把小兰抱着使劲亲了一口,才慢慢小心地抱起镜子照了起来,唐世科和卢小兰挤过来,三个人鼻子,眼睛指着说笑起来。 照了一回照够了,三人拿镜子给大黄狗照,大黄狗猛然看见镜子里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狗,以为是来咬它和它干仗的,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几步跑开拉开架势,忿怒地猛叫几声准备迎战。 他们一看更来了劲,学者狗叫的声音,把镜子直接凑上狗脸去,要看看大黄狗能怎么样作为,大黄狗自然动作灵活,看着镜子里的大黄狗迎面忿怒而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立刻反身就跑。 他们便拿着镜子追着狗照,当然,大黄狗照看多了也不再害怕,凑趣地撒着欢乱跑。最后,玩累了,他们把镜子立在土坎旁,坐下说话玩游戏,大黄狗睡觉。 看看天sè,已是后晌过了,羊也吃饱了,该是回家的时候,爬上又大又蛮的土坡,世科和步清带着狗,分开把羊赶下坡来。 他们赶羊极有经验,把头羊赶上其它羊自会跟来,他们用羊铲铲起土块向头羊摔去,赶着它往坡下走,看看羊来到了平地,就这一刻出了事情。 那只壮大的公羊走过来,猛然看见镜子里,有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公羊昂首挺胸,巍然站立和它吊眼角。 这还了得,此地是谁为王?你却来给老子显威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公羊挺起犄角猛冲上来,只听“哗啦”一声,镜子粉碎一地,公羊头上却戴着那椭圆的木圈,像是戴着胜利的花环,还四下找那刚才还在的雄壮的公羊呢。 小兰站在旁边,看着世科和步清赶羊下坡,没想到公羊一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心爱的镜子打了个西八烂,愣在那里不明白是咋回事,唐世科和曹步清也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小兰从羊头上取下木圈,大哭着跑了,一会就跑得看不见了。自然,她跑回去给父亲说,哭了又哭,父亲卢子刚拿着木圈哭笑不得。 唐世科和曹步清今ri还没有想出,公羊咋就神经兮兮把镜子打了。 其实他们只要问一下大人们就会知道,羊和其它的动物一样,有着争雄斗胜,独霸群体的天xing,在发情期,公羊是绝不允许其它公羊,进入到自己的群体向自己抬头示威。 要是有,就一定要打怕打老实,它要保证自己在群体里的绝对地位,像镜子里那头公羊气势磅礴的和它吊眼角,那是绝对不容许的,是一定要决一雌雄的。 唐秉木知道,曹一板知道,卢子刚也是知道的。也难怪娃们不知道,从生下来到今天,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还有着木边的,椭圆型的,能把人整个照进去的镜子。 公羊自然更不知道。 ———————— “真是”曹步清嘴巴里咬着一根草,边想边看着坡上的羊道:“五哥,你说是羊恨哪镜子,还是哪镜子到了该破的时间?是不是天意?” 唐世科懒洋洋地,斜眼看着羊并不回头道:“只怕是老天的意思,咱们的公羊是最好,最听话的,要不咋会突然去打烂它。” 曹步清说道:“兰妹娃说不定会哭死,怎么现在都没有来?” 见唐世科没答话又道:“只说是她大拿回来的,却没有问,她大咋就能拿回这么个物事,那么大,闪闪发光,亮晶晶的。” 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公羊也太不对,好好的来这么一下,也不知道它是咋想的。” 他突然不说话站起来,向着昨ri镜子破了的地方走去,没有多远,蹲下来,拾了几片最大的镜片回来,有些兴奋地给唐世科说道:“这几片不小,拿回去让我大给看看,能不能磨出小镜子给兰妹娃,叫她高兴高兴。” 唐世科问道:“能成?” 曹步清道:“我大巧着呢,说不了他就给弄成了。”他为自己的重大发现而激动起来,仿佛已经成功了。 唐世科被他的话说动了,把那几片镜片看了又看道:“曹叔叔说不准真成。”曹步清连连使劲点头,好像捣蒜。 曹一板老汉此时不知在哪里,俩娃在大沟里已经把活给他排下了。 正说到这,就听见老远小兰叫喊:“五哥,我来了。” 曹步清急着就要迎过去,唐世科一把拉住道:“不要告诉她,万一不成呢。” 曹步清本来急着要告诉小兰他的重大发现,听了这话猛醒道:“对对,你不说时我倒没注意,万一不成又惹她哭。”急忙藏起来。 小兰来到他们身边,没jing打采坐下眼睛肿胀着,想是哭的不轻。 小兰道:“党家墩的娃们在那边呢。” 唐世科和曹步清一看,果然,几个党家墩的放羊娃娃不仅在,而且向这边走来。 曹步清对唐世科说道:“五哥,今ri咱们人少,不和他们动武,来文的怎么样?” “好!”世科道:“就来文的,画字!” 曹步清严肃地点了一下头道:“对,就来文的!” 他眉目皱起,嘴皮用力撮起,眼睁睁看向远方,好像准备打架的公鸡。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五) 过来了,一共四个放羊娃,名字都知道,大家穿的差不多,破破烂烂,打过好多次各有胜负。 都是一样的放羊娃,十三、四岁,碰见的时候很多,也不是真的要命的追打,输了就算,只是输了的要给赢的做游戏,学狗叫。娃们不论怎样打闹,无论如何不会拿羊发气. 那样,大人们会找上门问话,犯错误的,打人家羊的娃,绝对有一顿饱打,因此,谁也不会犯规。 当然,也有好的时候,最好的时候莫过于碰见狼,大家不仅互相合作保护羊群,还互相照顾,不容许狼截击单个的人,有时会有过命的交情,他们手上的羊铲是最好的武器,铲上土块甩出去很有准头。 四个放羊娃,长得俊的是俩堂兄弟,不知道真名,只是按他们叫的谐音来叫他们,一个叫王嘴青,一个叫王稀泥. 另外俩也是堂兄弟,却按他们的长像来叫,一个瘦巴巴长脸单眼皮没有鼻梁的,看不见眉毛的,浑身没肉的高个子叫牛排长,意思是像黄牛身上的排骨细长没有肉,一个矮个胖子叫林不长,是说个子长不大。 自然,对方也是这样叫他们的,叫唐五儿为:亲我儿,叫曹步清为:吵不清。 到面前几人站定,王稀泥看看步清的神气不屑一顾. 轻视道:“怎么,想干啥?” 曹步清虽然个头瘦小,却歪着高昂的头,皱着眉毛冲着天,用又大又长的门牙说道:“今ri你们人多,不来武的,来文的敢不敢。” 尾声很长,就如老人教训娃们一般,话音气势不凡,其实漏了底。 王嘴青接口笑一声道:“随便你来什么,却说来听了。” “好吧。”步清还是拖拉着声音说话“一会不要哭哟——” 转身走出去到坎边折了根树枝回来道: “看着,你们党家墩一伙,我们倒生湾一伙,用木棍在地下画字,两边轮流来画,点横直弯勾撇捺,每次只能画一笔,要画在别人画过的字上,还要成个字,第一人画出最简单的字,第二人就要跟随,画不出翻两个跟头认输,如果有人在你画不出来的字上加上一笔还可以成字,加两个跟头,再画,再加双倍,也就是两个,四个,八个,十六个,怎么样,敢不敢画几个试试?” 林不长指着小兰道:“谁怕了,她也算一个吗?” 曹步清龇牙道:“当然,我们三个对你们四个,正是要叫你们知道利害!不过,她是女娃,每次要让她先来。” 说完在惊慌失措的小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小兰没有念过书正心里害怕,听他的话睁大眼睛,看看他再看看世科,唐世科笑着点头鼓励。 游戏开始,曹步清把木棍交给小兰,大声道:“请女将出场!” 小兰把一根辫子咬在嘴里,双手拿着木棍用力画了一横,显然是个“一”字,不太直,胆怯地看看步清,步清点点头,小兰重重地出了一口大气退在一旁,看别人来画。 王嘴青接过木棍在一字上加一直,成“十”,曹步清接画一横,成“土”,王稀泥接画一笔成“王”,唐世科接画一点成“玉”,牛排长拿着木棍想来想去没有画,最后扔下木棍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 他身子太细,太瘦,脖子特长,肩膀和胯子不像常人轮廓而是一笔直,一点屁股都没有,是两个大腿根夹着一个缝,翻跟头身上还没有劲,把头抱住往前翻去,就像一条软绵绵的,没有装满气特长口袋子在地上转了两圈,翻完躺下睁着单眼皮喘长气。 一伙娃们都笑,曹步清差不多把门牙笑掉,小兰笑的咯咯咯接不上气,曹步清却不放过,在小兰耳中说了,小兰胸有成竹上前加一个外圆成“国”,牛排长只得再翻四个。 第二次开始,小兰用力画一圆“口”,林不长画一横成“ri”,世科画一直成“田”,王嘴青接画一直成“由”,步清再画一直成“曲”,王稀泥接过木棍看了半天,最后只好认输翻了跟头。 党家墩的娃们老是输,他们哪里知道,倒生湾两个娃可是读了好长时间私塾的,比他们学了太多的知识,每次都能把字写死,让你加不上笔划,就算有那么一,两次输,其实让你高兴再翻更多的跟头。 一种很简单的文字游戏,城里娃们可能不屑一顾,山里的娃们却极其热心,其实也是在学字,二蛋没有死的话,经常玩。 娃们玩得十分起劲,最后留守娃大叫“羊跑了——”,他们才急忙看羊。 天黑,世科,步清和小兰他们把羊赶回来,一人赶着一头头羊往各自的羊圈走,羊群会自己分开来,跟着头羊走进圈里,拴好圈门,天已黑尽,这地方离家还有百米。 小兰自赶自家的羊回去,她家的羊不多,每ri是世科或步清先给赶上路,她正午了才来,步清回屋请老父给他磨镜子,世科把大黄狗留在圈外,最后看看没有不妥才往家走,心里盘算着一些本不是他这个年纪cāo心的事情。 他要直接走进后房,哪里,大伯娘会留吃食在锅里,用灶里的余温使食物不凉,他常时是一个人吃饭,悄悄睡觉,早晨悄悄出门,他怕年迈的老父亲因他的动静影响休息, 可怜父亲受着极大的心里压力和体力劳动,心力交瘁。世科人不大,却在变故中早熟了。 可是,当他走进院子要拐弯朝后房走,黑暗中,却看见两个人坐在正屋门口,他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他有点蒙,惊愣着叫声“妈妈”,听见母亲无比亲切的回答“五儿,你来了我可怜的娃呀。” 他简直不敢相信,又叫了一声,母亲毛氏站起来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哭道:“我可怜的娃呀,这时才回。” 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喊一声“妈妈!”扑过去抱住母亲大哭起来。母亲抱着他抚摸着,心疼地流泪,父亲也伸手摸着他热泪盈眶。 他哭着止也止不住,哭道:“妈,想死我了,我,我一直要给你送饭,羊多了走不开,你是咋回来的啊。” 久别相见,非一言两语能了。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六) 母亲回到这个家,全家jing神为之一震有了根本变化,乡亲们也憋劲要给唐家做点啥。 毛氏是个能干的女人,几下把家里家外收拾顺当。 一ri,叫上曹一板去了潘家庄。 在地里,找到了老态龙钟,浑身是土的老地主,说明了来意。 毛氏道:“他潘家太公,咱们谁也不想碰上这倒霉的事情,你家受了难,我家失了三个娃,天神菩萨,让这些都过去。” 她摸了一把泪道:“真是咱们的哭命啊,他太公,我家没有地了,让这一家老小咋活,我自不会赖账,那四十亩地你种时自要雇人,就雇了我家吧,一年收割下来你看着要,好歹叫我家有口吃食,你老菩萨心肠定能周全。” 老地主沉默不语,燃上烟,睁开眼睛看着远山,良久,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慢吞吞说道:“他婶子,你的话我听了,这农人一辈子,就是求着太太平平种地,吃个踏实轻松饭,我如今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就盼着娃们能chéngrén,让咱在祖先面前有个交代,却活生生弄下这恶果, 唉——,有些时候我都在想,我却活着干甚。” 他说着难过了起来,眼泪从发浑的老眼流了下来,在满是皱纹黑紫sè的脸上分流不停,用干瘦的老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擤了一把鼻子,就着袖口擦擦, 慢慢道:“你家四十亩山地我看过几次,那是不好长庄稼的地啊,看的出,你家是非常勤劳之人。” 他的话极对,倒生湾是两座大山相夹的大土湾,没有平地,基本条件是靠天吃饭,广种薄收,不下雨便等着饿人,因此,这里的人要比别的地方的人,付出的劳动强度更多。 老地主接着道:“唉——,我家死了一个娃,另一个娃啊,脑袋老是直不起来,我兄弟送到远处医着还没有好完,你家一下子没了三个,这现世又不太平,怎奈是个好。” 他正眼看着毛氏道:“他婶子,去年我去过你倒生湾,知道你家老实农人,乡亲们都也喜爱。” 他回身一指道:“我有这么多的地,娃们又不成气,要你家那山地做甚,就想着不要了,叫你家老小有地种,就在我要叫人去说的时候,却又听得你家秉禾兄归天,你被抓进牢里,三个娃连夜急忙跑走不知死活,真是祸不单行, 我家与你家前世不知道是怎样的仇人,说到底一切是我家逆子做恶而成,自该天报,可是,我怕不去说时也就罢了,说时反引火烧身,让你家那老yin阳用刀剁了。 今ri你来的好啊,就把地收回去种,不要与外人说,有人问来,你自圆其说,就按你刚才的话:让这些都过去吧。” 毛氏听完,跪拜在地下泣不成声,心中的感激难以想象,她数十年来真诚跪拜可没有几人。 曹一板一直陪伴在一旁,观者自清,他也跪了下去。 道:“老太公,你真是一方人的福啊,我替他唐家归天的老大哥,我的心胸开阔的老拜把子谢谢你,愿你长命不老,今ri之事,当永志不忘!” 老地主扶起来道:“请到我家中坐地,老汉接待,永结世好。” 毛氏,曹一板推脱不得只得前去。 倒生湾的人进潘家庄坐地,在老地主家里引起的轰动不亚于响了一个炸雷,庄里人吃惊不小,纷纷探听虚实,待看了情势,听了话语,人们才安静下来。 老地主喜sè于面,换了干净衣服坐下相陪,献过茶,吩咐做了臊子面,上了酒极进客套,家中人多时未见他如此兴奋。 还吩咐家中男女道:“过去之事,不怪倒生湾,不怪潘家庄,只怪天,一切都已过去以后不可挂心。” 临了,送出庄门,庄门口站着几个家农,牵着几头驴驮着粮袋有千斤。 老地主道:“一年来,我家做孽不可救,你家却遭大难,走的走亡的亡,没地没粮,些少心意相送,代我儿陪罪,带我潘家庄谢四乡,如不受时是拒我真诚,让我心悲。”说着又要流泪。 毛氏喉咙阻死说不出话来,只把眼泪没完地流。 老地主道:“替我多多拜上唐老yin阳,盼他事事顺心,愿有生之年能相互信任,如有机会相聚可慰平生。”毛氏恭恭敬敬答应。 曹一板看在眼里悲从心来,想着老拜把子唐秉禾,想着一年来数不清的难处,想着唐秉木瘦弱的身子在地里苦命相挣,不由哭出声来。 他是心里放得大事的人,哭出声来极是少见,再拜相别,潘家家农牵着驴带着粮食,一行往倒生湾来。 此便是古人语:不怕天时恶,人义值千斤。 诗人懒骨头道:北地临洮子,西来亦自咵,舍己为救友,送粮重千斤。 当然,也有人更说的厉害:莽苍世间道,黍米抵万金。 潘家庄老地主的作为是极为真诚的,诺大的年纪,当此重大变故,心地之坦然,甚是可贵,真实xing地袒露心声愿四邻永好,化解恩怨,真诚为死去的人补错弥善求诚心安。 ———————— 还是那句话,唐母毛氏回家,给家里带来了太大的变化。 从潘家庄回来后,毛氏自然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和唐秉木说得明明白白,唐秉木激动不已,深感老地主高人清志,心胸开阔,把老地主所送给乡亲们分送了,自然不说土地已经还给自己,眼下只给潘家代种,潘家送粮食是为了大家再不记仇恨,乡亲们自感其德。 自此,唐家有了个好的起sè,当然,没有过去那样人强马壮的盛况,四十亩山地由老弱耕作,十分艰巨,好在乡亲们多有帮助,并得阿宝强力劳作。 阿宝一如既往地勤劳,种地干活从不间断,身材慢慢壮实起来,他长了一张好看而英俊的脸,剑眉高鼻大眼,自己说有十七岁,从不多言多语,乡亲们自然夸赞有加。 唐秉木深爱着这个难得的好娃,各方面全方位地照顾着他,曾经问过他的家世,他说家在张掖以北,本是内地移居牧人,但家中被响马也就是土匪所杀,家财掳尽。 没有依靠只好变卖了所牧牲畜为路资,投奔一个在临洮的亲人,可是没有找到,路过边家石咀,饥荒不堪,看见水边酒家生意兴隆人声鼎沸,主家忙不过来,便下河洗净手脸进店帮忙,捡吃剩食,天黑在店中客人将要散开时离去,找一处土崖角抱些干草垫了睡,第二天又来,店伙发现告之掌柜,后被黄飞收于店中。 他与唐世科情如兄弟,一年多来,一屋而卧,互相照顾,互相支持。 有趣的是,当唐世科忙里偷闲地看先生李新留下的书,用毛笔写字的时候,阿宝不仅比他有学识,还写出一些他见所未见的,古怪的,几里拐弯的文字,使他十分好奇。 阿宝说那是蒙古族文字,他家原是中原人,不知道为什么去了北方牧场,在那里小儿都习练蒙古文,他却又被父亲教会了中文。 唐世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学了不少,并能书写成文。 曹步清自然不会落后,卢小兰在山上被曹步清逼着学了十个,当时曹步清用要杀了她的脸sè看着她一遍一遍地画,一遍一遍地念,她笔画记得死死的,字因为太少连不成意,过后就忘了。 但曹步清这个狂暴的先生还是有功劳的,卢小兰长大后绣枕头被面想着想着绣一个蒙古字在上面,两个字挨着就是一朵花,让其他女娃们称奇叫好,对步清来说,辛辛苦苦教的文字只能用来绣花,始料不及。 转眼,又是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太多,三言两语说不完。 单说这ri,从山外慌慌张张跑回来几个专为商船往临洮运转货物的农人,说,国民zhèngfu的军队和**的队伍打得十分激烈,死人,伤兵满河川,枪炮震耳yu聋,还有人吹喇叭。 zhèngfu军队打不过,把城西洮河上的浮桥烧了,阻止**的队伍打临洮,临洮里的国民党军队见人就抓,给他们修工事,建碉堡,不干往死里打。 他们没有进城,看见事情不对顾不得船掌柜下了船,不敢走大路,翻山上长城跑了一天才回来。 并且告诉大家,他们在路上偷着往山下看,乱兵一伙一伙多的像羊群,有的地方老远可以看见旗,因此,千万不可出山。 好心的他们把从船上带来的湖盐分了一些给了乡亲们。 毛氏急急忙忙地向他们打听长子唐四辈的消息,只有一人说,前年听说有人在北方蒙古见过他,好像发了些财,说是定一定再回去。 只是在什么具体地方不知道,说话的人早不见了,其它却一无所知。 对此唐秉木只叹得气。 又过了不少时候,就说解放了。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七) 解放了,解放啥了,啥是解放,山里人糊里糊涂不知道,就是把国民党打完了?打完国民党就是解放了?那么些国民党军人从山里跑过,不知道往那里跑,问老百姓要吃要喝,没有便打便抢,害得老百姓难过至极,没有少死人。乱七八糟过了一伙一伙又来,有的兵身上有伤,走不动路,哭着叫喊着同伴等他,同伴大骂“狗ri的,你咋不快些死!”有的把老百姓的衣服抢了穿,甚至还肩上一把锄头,戴上一顶草帽,有的裤子破的屁股都在外面。老百姓有啥,只有躲在山上不敢回家,倒是得了不少埋在土里的大枪,还有不少用好看的铁盒装满了的子弹,那大枪很长,实实在在的铁家伙,装上一个子弹一扣火,把树都打穿,这用来打狼可是好的很,还有手榴弹,手雷,倒没有啥用处。后来**跑完了,来了不少穿着土黄sè衣服的军人,他们见老百姓便笑着打招呼,老百姓都怕,躲闪的远远的,他们大声说:“老乡,别怕,我们是解放军,是来解放你们的。”可是咋解放,是来接着放命的吗?过命党没把咱的命放了,你们来接着放?谁不怕,反正都是兵,最好别招惹,跑远点,关好门,躲在门后预备着,万一进来放命便拼命,但这些兵还老实,没有来砸门放命,天黑了都在外面土院里睡,可能放命的事情还没有准备好。 不明真相,谁解放了,解放谁了,山里人一辈子便这样,种地吃粮,上山打狼,要谁来解放个啥,大家老是在问个没完,城里听说到处飘着红旗,锣鼓喧天,大声唱着叫“东方红”的歌子,调子倒是咱们熟悉的道勤调子,谁知道是因为啥。这山里过兵来兵,枪炮打了一阵子,吓了一阵子,慌了一阵子,空了一阵子,又回到了老样子。 当然,后来知道了,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你是死人会不知道。虽然不太明白,但ri子在过着,慢慢地自然有了变化,感受到了事情发生彻底变化的真实xing。先是剿匪运动,把那些害人虫打得没有地方跑,被抓住开斗争大会,枪毙了不少,大快人心,最后的土匪可能死完了,再没有看见,再便是打土豪分粮分钱,老百姓扛着粮袋子揣上钱,才算真实xing地彻底明白了,对着天一个长笑,挽起袖子跳起了秧歌,打起了震天轰响的太平鼓,拉上羊给解放军送去,见了农会干部,解放军战士,反正是公家的人便笑着往家拽,比对待自己的亲人还要亲热,感谢**,感谢解放军,打倒了欺压老百姓的国民党zhèngfu,推翻了反动统治,消灭了土匪,有了一个天下太平的好ri子。 唐阿宝,唐世科,曹步清此刻不仅仅是长大了,而且参加了民兵队。阿宝是当民兵时自己加上唐姓的,他把自己当成唐家人,在场的人自然点头认可,毛氏很心疼这个娃,为感念娃的一份好心肠还到主坟烧香拜祭一回。 三个人在民兵队里经过了不少学习,接受了许多新思想,特别是干部的言传身教,完全知道了旧社会是怎么回事,土匪、强盗是怎么回事,地主老财是如何压迫老百姓的,为了保卫来之不易的新中国,为了保卫人民自己的天下,绝不叫反动派翻天,凭着自己热血沸腾的心胸,立志为人民的利益流血流汗。 阿宝,世科身材魁梧力气大,手里拿着县里解放军剿匪队发给的马枪,神气十足,步清却发了用一根木棍装着个铁尖子,铁尖子下飘着红须须的红樱枪,气得他大声抗议,鼓着眼龇着牙道:“咋了,他们拿真枪,我拿木棍子,不就是矮了一巴掌,就这样欺负人!”撅着嘴吹气,解放军人武部首长张部长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鬼啊,这是红樱枪,咋叫木棍子啊。”说完回头看着所有的人大声道:“同志们,这个小同志把红樱枪叫木棍子,这是不对的,它是我们打敌人,保家乡的武器,红军就是用它和反动派做斗争,我们才有了今天的胜利,所以,它就是老百姓的命,我们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它,用它和一切反动势力做斗争!”在场的人热情地鼓掌,步清眼里有了泪光,大家以为这是受到教育下感动的泪水。 到家后,阿宝,世科使劲擦拭马枪,还按照学会的方法拆卸部件擦拭,嘴里哼着才学会的革命歌子忙忙碌碌,步清那一根红樱枪不用擦,也不用拆卸,一点儿事都没有,龇着牙笑着,好心地想上前要给他俩帮个忙,没想那俩异口同声道:“一边去,走远点,这是真枪!”气得他坐在地下用眼睛死瞪他们,仿佛这俩就是没有死完的土匪。在一旁看着他们的老人们没有明白,唐秉木,曹一板,毛氏和大伯娘本来在说话,此刻看出来不对劲,曹一板问:“你咋啦,叫马踢啦?”步清拧着头不答,唐秉木问:“人家拿着铁枪在擦,你咋拿着木棍没事干?”步清不答,眼里有泪快哭了,世科道:“人家部里发枪,我俩发了真枪,给他一根便是他拿着的那个,叫红樱枪,他心里不高兴。”步清大声叫道:“美死你!要你说!便你能!”低下头来顾自生气。原来是这样,几个老人此刻才明白,大伯娘想了想道:“看这样行不行,他大伯的老火筒还挂在老墙上,要不便让娃擦擦扛上。”其他人正要发表意见,步清站起来道:“人家说了,虽然是个木棍子,却是咱的命,我自今ri起,便保着这老大的命!”手里提着“命”出门而去,看时,直上土坡向山里去了,世科道:“今番去找小兰了,定要拿小兰出气。”又把部里首长的话学了,老人们自然议论一番,叫世科上山阻止步清,怕步清二球劲上来为难小兰。此时小兰与建宇和其他娃们在山里放羊。 农会成立,由县农委带领开展工作,举办了许多方面的,各种不同类型的活动,最让老百姓喜欢的是唱戏。在村里谷场,插上红旗,人们早早地四面围拢,自觉围成一个方块盘腿坐好,便在这方块中间地上,没有前后台,锣鼓一响开唱,首长,演员便坐在人群里,该谁说话,谁演戏走出来就行。除了教唱革命歌曲,讲一些革命传统,革命理想,革命斗争故事,便由扮演好人和坏人的演员出场演戏,谁也不化妆,只是演坏人的脸上画一个黑圈圈,此时的老百姓非常单纯,没有文化程度,看事简单,处事好激动,演员们的演出,让所有这些老百姓鸦雀无声,随着剧情而笑,而流泪,有一回,演一个土匪恶人把一个老汉的粮抢了,还没命地打老汉,观看的人们看的太进入,冲进去把演土匪的演员捶了个半死,拉也拉不开,还有一次,一个民兵在气头上开枪,差一点儿把人打死。 看得见的土匪打完了,躲在大山里的土匪还没有死完,民兵搜捕队拉杆子成立,农会办起来了,老百姓的jing神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接着便是土改工作队进山。土改工作队进山来,由于当地条件所限,及为了和农人培养感情,都是吃住在老百姓家中,他们有自己的补助金,不让老百姓负担。他们一般是由一,两位当地参加革命工作的人带着,深入到群众中间开展工作,了解情况,由于外地来工作的一些土改工作队员,不是十分了解当地人的感情,习惯,出的麻烦事情不少。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八) 土改工作队召开土改工作大会,刚刚解放,老百姓各方面积极xing很高,只是要召开这样的大会颇费力气的,大会场上,红旗招展,人来的很多,有一千多人,农委首长和工作队人员,农民积极分子挤坐在不大的土台子上,头上拉着红sè横幅,写着:“土改大会”,台前摆张桌子,桌上放一个土碗,土碗旁边有装满水的水袋,台上说话要凭嗓子大声喊叫,谁喊渴了喝一口。解放军大队有一个排的解放军战士在场,场外拴着战马。唐世科所在的县民兵大队站立四周,负责保护秩序,他现在是民兵大队民兵小队长,小队里民兵队员基本来自家乡峡口公社。 全地区各村,乡的老百姓们,几乎每个家族来一个代表,紧挨主席台坐在场中,场外地上拴了不少代步的驴,乡民背着干粮水袋或是酒,戴着草帽,穿着羊皮坎肩翻着羊毛,蓬松着眼皮,有的戴着瓜皮帽,胡子老长,女人们带着头帕,挺着脸上的两个红蛋蛋,有的还抱着娃,男男女女,嘈嘈杂杂,挤挤挨挨,把一个诺大的会场挤得满满的。因为与主席台坐得太近,伸手就可以在主席台的土坎上磕打鞋里的土,在土坎上磕烟袋,土坎上的人也接过下面递来的烟袋抽一锅。 土台上站起一个人来,他大声喊叫道:“乡亲们——,快闭嘴吧——,不要说话了——,现在开大会了——。”叫了两嗓子,下面还在闹,四边的民兵大声叫着:“不要说话,上面讲话了,快闭嘴巴!”有一个民兵声音太大,而且瞪着眼睛硬着脖子表情太严肃,下面正好坐着他大,他大听了他的话,看了他的脸,火冒三丈,一边抽鞋底子往起来站,一边气冲冲翘着胡子,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娃要成jing了,竟敢叫老子闭嘴吧,看我不把你屎打出来!”众人乱轰轰地劝着,东拉西扯,有人拉得太用劲,把别人裤带拉断,其他人笑着骂着,整个场地所闹非止一处。看看静不下来,台上的人拿着一个红旗,迎风使劲舞动几下引起大家的注意,起了一个歌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人们唱了一回,但很多人不会唱,歌声延续了那么几分钟后大家一停嘴,静下来一个空隙。 有人趁着这个空隙讲话,一看是大家认识的农会主席,就是那过去穷得吃石头的二蛋他舅,挺着胸膛站在台上磨了半天嘴皮子,谁也没有听出说个啥,听见几个词,好像是:狗ri的土匪,狗ri的旧社会,活了多大就饿了多大,好好干之类,惹得人们大笑起来,有人大声乱吆喝,他一看没办法,反身请上了一个头戴军帽穿军装的大汉,人们一见是个解放军立刻安静下来,大汉对着满地的老百姓,把手一招,笑着大声道:“同志们,父老乡亲们,大家好啊,我是咱临洮农民委员会的孙部长,今天,带着党zhongyāng、**的伟大指示,来带领大家进行土地改革运动,就是实行土地革命。告诉大家,这项工作早几年就在老革命根据地进行了。”停了一下接着说:“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啥是土地革命吧,简单地说,就是在中国**的领导下,咱们广大农民,废除封建的,旧中国的土地所有制度,实现农民的土地所有制的革命运动。”他让人们想了一下后说:“为了叫大家更明白,大家听我的指挥,按我说的话来做。”喝了一口水,叫一个民兵到身边,给了几面小旗说了几句话后,民兵走下了土台后,孙部长抬头继续大声道:“听着,所有在场的人里,家里没有土地的,挨着那面小旗坐下。”一阵sāo动,来了许多人,坐在民兵插了小旗的地方,脸sè通红,为自己没有土地而害臊,低着头不敢看人。孙部长道:“家里每人有半亩土地和少量牲畜的挨着第二个小旗坐下。”又来了许多人,坐了一片。 依此类推,孙部长按土地多少把人们分了开来,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小堆,坐在一起,旁边坐定了一些民兵,都没有带枪。老百姓谁人不认得,都敬畏或害怕,他们衣衫光洁,脸sè红润,各个是地主有钱人,有些独霸一方,当然,也有不是很富,却也有相当可观家财的二杆子,挤在里面给自己添一口美气亮相一番。他们神情笃定,用早已习惯的眼神向旁边人堆自己的家农们打招呼,农人们不敢得罪小心回敬。 孙部长说:“大家不要为家里多少土地而骄傲,或者害臊,我是为了把事情讲明白才这样分开大家的。大家看看,现在的你们大家,就好比全天下的农民,假比说,这一方的土地全在这里,你们算算,你们这边,占在场绝大部分的人们,所拥有的土地总和有多少?再看看那边,那么少的人们,他们拥有的土地总和又是多少?你们大家都会算的。” 场下十分安静,大家非常好奇,部长咋叫人算这让人难看,难堪的,从不愿意提谈的东西,但还是有不少人悄悄地在心里算着,咬着牙,叹了一口气小声骂道:“哎——,真他妈狗ri的!”不知道骂谁,抬起头听部长说话。 孙部长说:“千百年来,封建制度,特别是旧的土地制度,使咱们广大人民,特别是贫苦农民,承受着极大的压迫和剥削,咱们就是因为土地少,整ri辛劳却没有多少收获。丰收年就算过来了,灾难xing的年份怎么办呢,只能是借粮背债,有的还是高利贷,利滚利,第二年要是又碰上灾年,怎么办,家中如果还有人病着,要等着用钱,怎么办,粮没有,钱没有,还有着一屁股的高利贷,怎么办,只有卖房,卖地,最后更加贫穷。而他们,就是那一伙为数很少的人呢,不管他们祖上何许人,他们拥有的土地是否合理,却因为有大量的土地,不怕灾年,不怕任何时候的天干地旱,而且,也只有他们最后把你们的土地买走,使他们自己的土地更多,你们最后成为他们的家农,离开他们就无法活命。这就是旧的土地制度造成的现实情况”。 台下起了一阵sāo动,农人们交谈着对新鲜话语的感受,心情十分复杂,地主们有点摸不着头脑。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地主大声叫道:“咋啦,我家的地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有错啦,说什么瞎话!”其他地主笑着大声附和,旁边上来几个民兵大声制止,地主哪里见过农人子弟敢和自己瞪眼珠子的,不仅不听,反而相抗,高声骂着,有的甚至还摩拳擦掌,准备要打人,但是立即被拿枪的解放军围住,民兵上前几腿踢翻,大绳捆住几人提在一旁,情势突然,震动全场。地主队伍炸了窝,乱作一团,还想反抗,最后被解放军和民兵用枪压住,又捆了几人,才安安静静坐下再不出声。从古到今,山里人没见过把地主当场这样对待的,有些人惊诧的发呆。 待安静了,孙部长继续说道:“刚才我叫大家算的账,想来有人并不是很明白,让我来给大家说明白吧。旧中国的土地制度极不合理,占农村人口百分之九十的贫农,雇农和中农,也就是你们这边坐着的这许多人,只占有所有土地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而占农村人口百分之十的地主与富农,就是那边那一小伙人,却占有所有土地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关于什么是地主,富农,中农,贫农,雇农,过后大家就会知道,现在,我只是要叫大家知道土地革命的意义。”他接着说:“地主阶级利用所占有的土地,残酷地剥削农民。大家看我手里拿的,这就是一九五0年六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就是让我们全体人民,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土地改革,依靠贫农,雇农,团结中农,中立富农,打土豪,分田地,有步骤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让土地真正属于广大贫雇农,使贫雇农成为土地的真正主人,再也不给地主交地租,自己当家作主,用自己的土地,为新中国贡献力量,发展农业生产。在老根据地已经基本完成了土地革命”。 他最后吼叫着补充道:“就是说,土地是天下老百姓的,每个农民都是土地的主人,要把土地重新做一个分配,也就是说,每个农民都要有一块自己的土地,再也不用给地主交地租,当土地的主人,谁不让咱们农民有土地,就要坚决消灭他!这是党zhongyāng**说的!就是咱们马上要进行的土地革命!” 整个会场一片安静,但很快咋了,老百姓激动的心情无法形容,手舞足蹈喜笑颜开热泪盈眶,农会的一名干部振臂喊了一声:“新中国万岁!”,“**主席万岁!”,“土地改革万岁!”全场的老百姓跟着大喊,欢呼声响彻云霄。 新中国成立不久,国家经济十分困难,粮食奇缺,农村粮食征收除了面向全体农民的普通征收外,还分有加大征收,扩大征收,特别征收等,后面几种征收主要是面对地主,富农,土豪。土地改革,诉苦运动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xing,运动开始了,枪毙了好几个恶霸地主。当时,从解放,剿匪,民兵的建立,成立农会,到土改,不知道新中国当时其他地方是什么样,这个地方就是这个样子,这些生活在蛮荒死野的山里人,没有经过多少战火洗礼的地方,在经济,文化极其落后的地区,干部们必须用这样简单明白的话语,用不可抗拒的人民武装力量,惊醒人们来开展运动,使老百姓们迎来一个又一个让他们兴奋,振奋,激动心胸的新事物,新思想,新生活。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九) 放下繁杂庞大的土改运动,说说潘家庄的老地主。 老地主有那么多的土地,自然是地主,当然和其他的地主一样被请进了关押点。他的儿子潘艾道在一年前就回来了,歪脖子已经治好,这恶子不思悔改,纠集了不少地痞流氓,欺凌乡里,还给国民党反动势力捐资送粮,甚至与解放军对抗被抓住枪毙了,枪毙他的时候老百姓奔走相告,真应了那句话,盼着挨刀。 此时的老地主年事已高,由于常年不断的劳动身体硬朗,只是眼睛看的不远,腰杆子更弯了,抽着烟叶,坐在关押点的一个小凳上,和所有被关押的人一样,没有话语,他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是没有惊慌失措,好像坐在自己地头一般。来这里已经几天了,他一直那样。让其他地主不明白的是,一些当地的干部和老百姓,对老潘地主十分客气,而且越来越好,最后把他与旁人分了开来。 孙部长怎么也看不出,其貌不扬甚至有些脏兮兮的老地主,会有很高的民德,在农民中有很高的威信,峡口地面的不少农人到县里打听他的消息,拉着干部不管认不认识说上一大堆老地主的好话,有的还送来馍馍或者熟洋芋,而且,从下面回来的土改队员们,也带来了同样的情况汇报,集中反映的是一个中心,那就是,这个潘家庄的老潘地主的问题,不能与其他地主等同对待,要进行认真调查核实,千万不可马虎,一旦马虎从事,说不定会引起老百姓的不满,带来被动。所以,他把老地主单独请来坐在一起谈了一次话,老地主的寡言少语,和没有说上几句话就长咳不停,让他无法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马,到潘家庄实地看看。 这ri一早,孙部长带着农委许干事,农会主席周来旺,县民兵大队的三名民兵和老地主上了路,民兵里正好有唐世科和曹步清。 许干事比曹步清差几岁年纪,是外地来的年轻小干部,穿旧军装,负责写写画画做记录,由于需要,他在民兵中选出有文化特长的曹步清经常给他帮忙,提浆糊桶或磨墨汁杂活,这时候写字都是用毛笔。看上去他戴眼镜好像文化程度甚高,其实只是高小程度,然而,在刚刚解放的时候,这样的文化程度在基层干部中却还少的可怜。 曹步清说实在的比许干事有文化,李新的教育方法是非常高明的,加之出身于中原地带,与山中教书者有着实质xing的不同,要不怎会得到唐秉木的赏识,而且,曹步清从学堂到私塾时ri不少,实在不是一般高小文化能比的。曹步清毛笔字比他强,更加上有相当高的珠蒜手段,从一开始就讨厌给他打杂,后来,更有那争强好胜之心,曹步清以熟相欺,持才傲物,常拿许干事开玩笑,有时故意当众出难题为难他,许干事吃过几次亏,虽然并不以此生气,但见了他心里犯冲,老是做好防备,提防这个又瘦又干不讲情面的小子。他和唐世科这个民兵分队长十分要好,一方面对唐世科的为人十分佩服,另一方面,也只有唐世科才能把曹步清吼住,不让曹步清欺负他。 几人一路行来,路程不近,正午在党家墩吃饭,其实就是党家墩土改工作队和农会积极分子,用水和馍馍招待他们,一边把近期情况汇报一下,接受孙部长的指示和任务,许干事认真负责做好记录,此时的条件相当艰苦,临了,老地主把大家吃不完的新蒜把子都收在了怀里,当地特产紫皮大蒜的把子十分鲜嫩,大家看见却没有问,不知老汉有甚用处。直到下午才进了潘家庄。 进了庄,家中老幼在门边伺候,等待相招,老地主把地窖中所窖绊倒贼拿几个出来请几人吃,这是去年窖的没吃完,几人知道这个物事,在腿上拌成两半,吃在嘴里真甜水多,孙部长和大家吃完罗卜,看老地主亲自把罗卜的头尾收过,让老地主到别房坐地,才把家中人等叫到面前来,坐了一地,他要一个个地问话,了解情况,许干事掏出纸笔做记录。唐世科三位民兵自在外察看情况。 首先是管家,这个外貌极其老实忠厚的文姓中年汉子,听了孙部长的话后,上前一拘到地,流着泪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本是北方行商,十多年前,举家南下,在临夏地境被土匪打劫,他自和同伴们拼命反抗,但架不住土匪人多,最后人伴多被打伤打死,妻子被抓住要受辱,可怜的女人咬舌自尽,他自己受伤倒地昏死过去,父母和两个娃都被杀死。他本在甘南看下大店铺,交了定钱来家里接人,想从此不用满世界游走,结束风云变幻的游贩生涯改为坐商,不想遭此厄运,真是悲惨至极。受伤昏死不知多久才醒来,眼前除了家人横七竖八的尸骨,咬舌自尽的妻子,还有几具跟班下人的尸体,所有货物连同马车都被土匪掳去,他悲愤功心又昏过去。再一次醒来,他流着泪,裹住身上的伤口,用一把断砍刀挖掘土坑,要把死去的人们掩埋,这时候逃跑的三个家人又跑了回来,哭着和他一起把死者埋葬。从那一天起,他带着三个家人对天发誓要报仇雪恨。自此整ri在附近地区打听,寻根问底,最后知道那伙土匪是一个叫马三刀的土匪头子带着,住在临洮南面五十多里的紫松山上,于是化妆成农人山边相机报仇。他们挖出一个大坑,上盖石板,准备把土匪们一个个全杀在里面。没有多久,他们了解清楚,原来,这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被匪首马三刀带着,盘聚在紫松山上极大的,叫做娘娘殿湾的古老建筑中,那里三面石壁环抱没有其它路,只有一条路还被土匪把死,他们要进去不可能,只得在山下等待,见那单个土匪下手,土匪们一点不知道。就在他们杀了七、八个土匪,被土匪发现问题,土匪头子马三刀发现他的小兵老有人不回山,就派出几个心腹暗中摸索,终于碰巧看见他们把小土匪按在大坑中,立即大刀阔斧杀来,他们落荒而逃,但还是死了两个家人,逃跑路上那个家人也伤发而亡,老潘太公在山上进香看见了倒在路边的他,他才得救,伤好后留下来为救命恩人管理家园直到今ri。 文管家说到这里已是老泪横流泣不成声,将衣服除下来,让大家看他旧ri的伤痕,其状惊目。 孙部长听完管家的话,再问其他人,这些人除一位私塾先生外,都是一般的农人,基本是无家可归失去土地的农人,同样被老地主收容供给吃用,有的已经成家生子,虽然,每天下地劳作,多年来,老地主待为家人相于不薄。 认真负责地听完所有人的情况,最后,孙部长和农会主席周来旺小声地,认真思考着商量了一回。现在,他们清楚了解了情况,认为老潘地主虽然地多粮广,名震一方,实在是做了不少善事,俩儿子虽说心狠手辣行恶乡里,一个被老百姓打死,一个枪毙,在县里当国民党县官的兄弟早被解放军打死,家族虽恶,与老地主其实无关,不说赞扬老地主,但也确是不能治他的罪,他没有罪,相反甚得民心,如果不负责任将他关押治罪,可能有背党的基本路线,失去民心,还是把情况向上级领导汇报,听从上级指示为妥。所以,他们把老地主叫来坐下,孙部长对众人道:“潘家庄情况特殊,需要单独派出土改工作小组,由文管家各方面协助开展工作,老潘太公不用再到县上集中,在家中等待,如有事及时通知,其他人等还与往ri一样,大力配合土改工作的顺利完成。”潘家众人长出一口气感谢不迭,老地主自是泪流满面,称谢不已。 须臾,开出饭来,是老地主特意安排的臊子面,配了几碟小菜,孙部长笑着用筷子拨弄了几下,问老地主道:“你这菜可有些说道?”老地主红着脸道:“让部长首长笑话,匆忙之间没有甚菜下口,除这鸡蛋和洋葱外,就是今ri在党家墩吃下的嫩蒜把子,还有却才吃下的罗卜头尾,洗净切碎放油炒了,其实味道不坏。”孙部长和周来旺吃了,味道确实很好,心里对老地主暗暗佩服,对他的勤俭节约,勤俭持家有了更深的了解。 随着宏大的土地改革运动,老潘地主在干部们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向县人民zhèngfu捐献了几个山窑的谷子,县里派出大挂马车整整拉了四十车,被记一功。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十) 土改工作在进行着,唐世科在民兵大队中苦练杀敌本领,每ri在山上端着枪,分腿闭住一只眼睛,三点成一线,瞄准远远的靶子磨练稳定xing,不给子弹,更不放枪,一瞄就是很长时间,大太阳下,汗流浃背,除此而外还要练习搏斗功夫,十分辛苦,他身强体壮,又有武功,和一般人搏斗他三拳两脚便解决问题,很得解放军指战员的喜爱。然而,这些都与步清无关,在训练场上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时候曹步清可是有一根红樱枪的民兵啊,咋能不参加军事训练呢,他有多大的胆子。 原来,此时的曹步清已非彼时的曹步清,经过努力奋斗,他得到领导重视,如今已是县民兵大队的文书加会计,整ri忙碌非常,他不知道在那里弄了一套旧军装穿上,每天不仅要做各种形式的会议纪要,还要用他拿手的珠算本事,为各种各样的帐目服务,在人多广厅之上,他掏出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眼镜戴上,铺开纸书写宣传标语,每个字都有铁锅般大,要用什么眼镜。其实眼镜他根本用不了,谁不知道他能看见棉衣缝里最小的虱子,而他自己也是从眼镜上面看出来,就是故意装扮样子,风光的很,虽然又干又瘦的一个人,穿着洗的发白的旧军装,眼镜用绳吊在脖子上,手里拿着纸卷,挺拔着身子,走到那都有人投来羡慕的眼光,为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原因。 他把红樱枪当众交给了而今给他打下手的农委小许干事,龇牙浅笑语重心长地说:“小鬼啊,这是咱们的传家宝,你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好,保卫咱们老百姓,保卫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气得许干事背地里哭了几次,哭着还在心里骂“你才干了几天就来给我当首长。”步清聪明人有时候也犯糊涂,有一次在世科分队办事,一忙把自己是谁给忘了,说话口气眼神都有大干部气派,而这个民兵分队的人员基本来自峡口,也就是步清自己的家乡人,知根知底,结果叫大家把他老实收拾了一顿,从此以后在这里,再不敢装腔作势。最拿他没有办法的是民兵大队长,不叫他参加民兵训练吧,纪律要求所有的民兵都要训练,叫他参加民兵训练吧,他有一万个理由回绝,理由斩钉截铁。 这天正午刚过,一匹快马进了县委大院,带来不好的消息:昨天后晌,在峡口基层工作的土改干部被农人刺杀身亡,具体情况不详。 情况紧急,县委领导班子立即和解放军武装部队取得联系,派出由解放军和县民兵大队共同组成的紧急小分队,奔赴峡口公社,民兵自然由熟悉峡口公社情况,人员多是来自峡口公社的唐世科小分队执行任务。调用了仅有的二十几匹河曲好马,荷枪实弹向峡口公社急速而来。 闲话一句;河曲马,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咱们前面说过一下,但没有说清楚。通常人们所见的马匹,与河曲马有着根本xing的不同。它原产于gs省,qh省,sc省三省交界的gs省玛曲,是我国优良马种。玛曲河曲马场地面由白河,黑河在内的三十六条大小河流流入黄河,正是九曲黄河第一曲所在。这里,由于河流众多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牧草丰富,是天然大牧场。河曲马头尾一般在一丈以上,即可挽用又可骑乘,进得沙漠下得河池耐力最好,马头比一般马头重大,颈部短而粗壮,胸膛深广,四肢蛮实,体重七百到九百斤左右,驮三百斤行百里是平常之事,可活三十岁上。 身量上看,除了我国西南地区的矮**外,河曲马比蒙古马,伊犁马高大蛮实,比最高大的关东马矮些,与大名鼎鼎的hb省大苑马差不多,平均身高在一米四上下,不像蒙古马分布面广,只有此地独有。在后来我国发掘的秦始皇兵马俑陵墓中,考古学家对战马俑做了专门的研究,战马俑的头腿身形气势完全来自河曲马,不过,陵墓中战马俑的身高基本以一米五为准线,此身高略高于河曲马,略矮于关中马,是取两种壮马身高平均值而造。可见,此马自古便是优良的军队用马和役用马匹。 河曲马对恶劣环境有极强的适应能力,耐久力强,适应高海拔,低气压的环境,抗病力强,特别具有善走烂泥滩的能力。饲养简单,可野放或圈养,饲料jing粗亦可。肩背宽实,马鬃齐头,最明显之处是它的踢跟有一撮毛,如拴着四个绣球。身上毛sè以黑,青,骝,栗为主,少数马头部和四肢有白sè特征。毛sè非常特殊,红就是红,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杂毛,就是花马也是在单sè处没有杂毛。这**由于肩背宽大,后尻肉集,光背骑行便很稳当,配备鞍桥更是如坐平地,快跑起来身子有一个下沉之势,肚子贴近地面,骑手伏于其上,稳、平、快,跳跃是一般马望尘莫及的,蹄上的四个毛球翻腾甚是好看。而且,此马极通人xing富有灵xing,在战场上把受伤的骑手,用嘴叼上后背十分常见,危机关头,怒跳沟涧如飞龙一般,不说ri行千里,从早奔驰到夜十分迅速,稍稍休息既恢复如初,骑手受伤不能驾驭其自会百里送回,战场有那出征的战士盈月才被战马驮回,看时,人早死了。临洮拥有这二十几匹河曲马,那是十分宝贵的,每ri专人喂料看管快跑几十里,除特殊情况,通常不以杂役用。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十一) 话打回头;一般普通老百姓,见面打招呼形式多样,朋友熟人互相问寒问暖,开玩笑逗乐是常事,在长城以北地区略微有不同。为什么呢?认真观察或有知识的人便不难知道,这里人少,狼多。有那外地来的土改干部,对当地人的习俗不是十分了解,见着一个自己认识的,戴着草帽的农人,关系户,不提前喊叫一声,而是像内地人一样上前用双手搭在农人的双肩上,等着农人回头来相视一笑,却不想因此惹下大祸。 当地人多年养成一种习惯,出门在外要戴一顶草帽,这地方雨水很少,自然是用来遮挡太阳,但草帽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作用,就是防狼。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却也是十分愚蠢的,要不它咋是动物呢。狼总是悄悄跟在单个行人身后,如果你戴一顶草帽,狼就会觉得你的头比它的头大,它就不敢轻易下口,也无从下口,会把前腿搭上人双肩跟着走,并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此时你如果回头看看,正好把脖子露出来,立刻被它咬断喉管一命呜呼。而你要是一直不回头往前走,只要见人或是进村有狗,狼就会自己跑掉。在此地,一般的农人身上都有刀,被狼伏上双肩都会从容不迫,轻轻拔出腰间短刀,向后回手一刀由下而上,给狼来个开膛破肚。所以,在长城以北,也就是临洮峡口地区,农人看见前面的人,老远会喊叫说话,根本看不见悄悄跟着上前搭人肩膀的人。 自然,现在大家知道了,这个受人敬重的土改工作队干部,便死在对当地人习俗不甚了解之上。民兵小分队的好几个当地民兵,都认识这个肇事老老实实的农人,知道此事决不是有意而为。犯下恶事的农人如何害怕,如何泪流满面地打自己耳光,如何抱着肠子流了一地的,已经死去的干部大声哭喊,咱们都不说,县里骑着快马紧急赶来的武装小部队的同志们,下马脱帽行军礼,对天鸣枪,最后,只好无奈地把死者裹好,带上痛心疾首的农人回来向上级领导汇报。很快,县委的通令下发各个基层单位,对此情况做了严肃提醒。但此事并不等于就此打住,后来还发生过几次。 凡家岭情况怎样,咱们回头看看。 和其他地方一样,在农会和土改工作队的带领下,土地分配基本完成,人们都有了自己的土地。有知识或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知道,这里地大人稀,人均所得土地面积是江南地方所不能想象的,但是,我们前面说过,虽然土地很大很多,却是靠天吃饭广种薄收,哪里又能与江南风调雨顺的气候可比较。 唐太公唐秉木的家里,此时与先前不同,看着多了许多的土地,心里暗暗发愁,曹一板也是同样,村里有些人也是如此。怎么呢?土地多了,有牲口了,人手却不够了。就算你想着请几个人来帮帮忙,可已经没有人可请。原来土地不多人们变着法的找活干,当然还有这样那样的手艺人,现在没有了,全下自己的地了,不再给人打活了,想请人的见了面,还没张口就知道来错了。这是解放以后老百姓们普遍碰到的问题,人们在兴奋之中面对太好了的事情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满山的黄土地看不见多少人,走过去便能见到一家几个人虽然jing神焕发,牵着牲口劳作,其实力不从心,这便是后来形成的生产互助,人们集中力量劳作解决问题。 打倒了国民党,打倒了土匪,打倒了地主,恶霸,几辈人盼望的土地成了自己的,所有的人身上一改过去那种懒洋洋的劲头,整天忙不过来却jing神抖擞不知疲倦,劳动,唱革命歌曲,开斗争会,争先恐后地抢着做各种各样的革命工作,要是干了什么事受了表扬走路都会带风,端着碗都会笑。 在划分成份时,有一个小插曲。划分成份是按你拥有土地的多少定下你的阶级成份,等级是雇农,贫农,中农,富农,地主,恶霸。雇农是完全没有土地;贫农有一点土地极少牲畜生活不能完全自给;中农自给自足;富农有一些季节xing的帮工;地主是土地多帮工多甚或还有作坊,店铺,打手之类;恶霸是称霸一方,与官僚有勾结可以左右乡里,除广有家财地皮外享有乡绅供奉鱼肉百姓。 凡家岭的农人们在何家大祠堂里济济一堂,都为划分成份而来,要是在过去,来干个屁呀,谁不知道谁了,随便哪个站出来,老子可以把他祖上八辈子说出来。现在不一样了,咱手里有了地,那么多的地呀,腰杆子伸直要弄个地主,今ri不弄一个地主当当,也便真是枉自人世走一遭。恶霸便算了,咱没那末大摊场,富农当着没劲,有盐没醋的,如果谁还叫咱当贫农,当面便捶他一顿。还是地主最好,明ri出去往人前一站,抽上口烟,眯着眼把烟轻慢吐出来,双手在身上左右掸一掸土,斜着眼睛看和自己打问候的人,爱理不理的哼一声,有人来说想在你家干几天活,咳一声才慢慢回答:“干吧,干吧,怎么了?又没有吃的了?干吧,干多久都成!”前后亮堂那才过瘾。 说实话,人们实在是太兴奋了,对到了面前的事物其实还没有一个真实xing的了解,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情况,文化程度低,好事情冲混了头,本来老实木呐的人此时此刻像喝醉了酒。场面是混乱的,面对太多吵着要当地主的农人,农会干部和土改工作队员嗓子都喊叫哑了,反复强调着划分成份的标准,核对着农人提出的自己认为的成份,一直乱了几天,这中间有许多无知的笑话,可是三言两语说不完的。 唐秉木最后划分成了中农,这还是他放下老脸争夺来的,曹一板低着头受了贫农,回到家几人坐在一起,在院里槐树下歇着yin凉还说着这事情。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十二) 曹一板蹲在地上抽烟,想着自己接受的贫农成份,老实不愿意,抬头看着眉目紧锁坐在草编圆墩子上抽烟的唐秉木道:“先生,按人头算,人们如今地分的一样多,为啥叫我当贫农,是看着我年纪大,人老实还是不顺眼?”唐秉木道:“你错了,看事情要全面看,你家三口人,一人三亩二分地,加在一块算十亩,还分了两头驴,把你过去的地一起算上,离中农标准不还远了一截,是不是。”曹一板低头抽烟沉默不语,毛氏停下缝补的褂子问道:“那咱们咋就才是个中农呢?”大嫂也关切地问道:“是啊,咱是咋回事呢?”唐秉木叹了一口气,停了停才道:“几个年轻干部和积极分子昏了头,一个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成,我和他们说不上,过几天到临洮农会去找孙部长,让他给定一下,再把结果写实带回来,看看谁厉害!”曹一板道:“便是的啊,几个人啥毬不懂,张嘴胡说!”毛氏和大嫂没明白,睁着眼看唐秉木,唐秉木把身子转过来对着她俩道:“咱们这个家,不算秀珍加阿宝是七个娃,还有咱三个人,一共是十个人,对不对,按一个人头上三亩二分地来算,便是三十二亩,加上咱们原有的四十多亩,我后来开了二十几亩,阿宝又开了十亩,一共便有一百多亩地了,加上分给咱们的三匹马,四头驴,还有建宇放的几十头羊,还有这么些房子,如今家中几个人不在,现有的一人不是很多地了?看着与地主平步了,咋就一个中农便平了咱的成份?说不过呀。”毛氏和大嫂这才点头明白不再言语。 唐秉木问:“咋没有看见阿宝?”毛氏道:“给叫去村里帮助工作队收拾些物事,夜了才能回来。”阿宝在县民兵大队没有多长时间,看家中只有三个老人和少年建宇缺少人少帮衬劳作,便请求干部同意回来帮助家里,虽然还是民兵,只是在村里忙忙。唐世科因是带着峡口公社去的民兵小分队,却脱不了身。步清自己想出去,给他老汉曹一板是这样说的:“你年纪大了,要多动动,在地里多干干活对身子有好处,我要在家你就少不了歇息,反而害了你,因此,咱们各干各的,看谁干得好!”曹一板初时听了有理,挺高兴步清能为他打算,时间一长琢磨着不对味,给唐秉木学了,惹得唐秉木笑了一回。 几人正说到这里,只见几匹快马从路口上下来,往门口奔来,看时是世科和步清与两名解放军战士,他们下了马,见过唐秉木和曹一板,进门来见过毛氏和大伯娘后,在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唐秉木道:“大,你看,你的信,来了几ri,今ri到党家墩才有时间回来给你。”唐秉木拿着信,大家凑过来观瞧,信皮上写着: “临洮人武部烦转——凡家岭倒生湾——唐秉木,尊收。内详。” 唐秉木边小心打开信封边道:“这是谁来的信,咋还从武装部来。”一名小战士笑眯眯地说道:“唐大爷,您家有谁在西北军区吧,您看。”说着一指信封背面,唐秉木忙看,背面盖一个大红章,章面写有: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区野战部。 打开信,唐秉木看到,字数不多,信是这样写的:拜上尊父大人,母亲,我在解放军西北军区工作,一别数年,十分想念,二老和家中人都好,曹叔叔好,乡亲们好。接信之时可能我已动身回来故里,千言万语见面再叙。保重。儿再拜。唐世忠。 唐秉木看了信,双手发抖,两眼泪水模糊,急得不识字的毛氏和余人不行,世科拿过来大声念了,欢喜的大家高兴的不得了,毛氏和大伯娘抱在一起哭出声来,曹一板看着人傻笑,烟袋锅把衣服烧了都不知道,知觉时挥打不迭,世科和步清跳着大叫:“嗷——,二哥要回来了——,而且还是解放军。”两个解放军战士被感染乐哈哈笑。 唐秉木把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摸了又摸,最后稳稳地揣进怀里,用手压着,笑着,没有多长时间又拿出来看着,笑着,数年来这笑容可难得的很,要知道,多少个岁月中,娃们的命运在他心里就如一块大石般沉重,他们一别再无后音,怎能不让他牵肠挂肚,虽然,任何时候从头至尾他不和人说,星夜蛮山之中如何不挂心,今ri世忠的消息实在可动魂魄。毛氏和大嫂已经在准备上祖坟烧纸了。 步清突然间说道:“李先生也会回来吧,三哥,四哥定也能来。”毛氏和大家本来就要问这话,一起看着唐秉木,唐秉木哈哈大笑道:“我却怎知道来。”曹一板磕着烟锅笑道:“过几ri来时自知道,此时此刻却休急躁了。”大家欢喜了一会儿,世科和步清与两名解放军战士先归县上,出门时,步清把唐世忠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碰见的村里人,很快,来了许多乡亲,大家十分高兴,猜想着唐世忠一伙壮年后生这些年是怎样过的,ri月轮换现在是个什么样,还帮着计划应该怎样来迎接一番,喜气洋洋。 有事岁月快,无事ri夜长。 过了许多时ri,这天上午,民兵大队院里,唐世科和大队长及几个民兵负责人正在准备这天的民兵训练,突然县委通讯员来通知,叫留下两个人负责训练,民兵大队长和几个分队长到县委做汇报。 进了县委大院,来到县委书记办公室外,民兵大队长立正站好,大声道:“报告,民兵队人员报到!”“进来!”里面传来话声,进门站好看时,瘦瘦的,穿着军装的县委杨书记和县武装部张部长及许多干部都在,好多解放军首长站立着,各个jing神抖擞目光如电。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十三) 杨书记道:“你把近来训练报告一下,让首长们听一下好做进一步安排。”民兵大队长道:“是!”在曹步清手中拿过本子认真汇报起来,很快汇报完毕,把本子放回步清手中立正站好。杨书记没有说话,而是神情温和站着看大家,他看着唐世科道:“唐世科,你很努力,能吃苦耐劳训练突出,对今后工作有什么打算。”唐世科直巴巴立正站立目不斜视道:“报告首长,谢谢首长的夸奖,我们训练基本功很长时间,大家希望能拉出去训练一下,再就是能不能把训练成绩突出人员组成应急小队面对突如其来的事件。”杨书记点头说道:“很好,有想法。”低头思考。 唐世科认真思考并严肃地回答问题,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关注,用眼睛的余光暗扫,不用说肯定有人在看他,而且是对面的几位解放军首长,他偷着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什么,再偷看一眼,眼睛就再也不能移开,对面一个高大的解放军首长,军帽下英俊的双目,那宽厚的嘴唇,大大的脸庞,不是自己ri思夜想的二哥唐世忠是谁!此时此刻那高大的解放军首长眼sè亲切,对着唐世科道:“五弟,一向可好,想死二哥了。”唐世科大叫一声扑了过去,抱住二哥再好好看了看,猛然大哭起来,步清一直低头做记录,根本没有想到唐二哥会来,此时此刻,先是吓一跳跟着立刻明白,自然也是泪流满面上前抱住大哭,唐世科哭着说道:“二哥,这几年好苦,大伯死了,咱家好苦,你终于回来,想死五弟了。”唐世忠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世科哭着问这问那,他只拍打着世科的肩膀说不出话来,旁边两个高大的军人伸出手来搭在了世科的肩头上。 兄弟相见情景感人,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唐世忠道:“五弟,却不要难过,看看这是谁。”世科此时方才猛然想起,还有几个人在旁边,用泪眼看去,是黄飞黄大哥和石刚石大哥站在一旁,真是喜出望外,叫这个抱那个,步清自也欢蹦乱跳不迭,这时候,门外进来了不少人,大家热烈鼓掌发出了由衷的笑声,办公室里外一派喜气。 县委杨书记和县武装部张部长,到地方工作以前,都嫡属于西北野战军部队,对唐世忠的解放军骑兵部队早就知道,杨书记与昨夜接到唐世忠后,对于他的到来很是高兴,热烈欢迎不迭,通过谈话,已完全明白唐世忠此行的目的,如果不是仔细把凡家岭这个地方加以回忆,如果没有别人给他一再说明,当真实实在在不知道凡家岭倒生湾的真实所在,因为那里实在是大山中一个偏荒至极的小地方,直到最后有人说:“哎呀杨书记,那里一沟都是羊不吃的倒生草。”他才如梦方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凡家岭还有这样的一个革命者,惊讶之中还加意外。因此,为了慎重,早晨便已经派出人员上凡家岭告知,本来马上叫唐世科与兄长见面,但唐世忠想看看小弟现状,便安排了这样的见面。 待稍稍平静,杨书记给唐世忠敬军礼道:“首长,您是先回家看望,还是先在县里停留检查工作,我们好安排欢迎会请您做报告,请您指示。”张部长敬礼道:“首长,部队的情况汇报我已经带来,部队招待所也安排好了,请您随时检查工作。”唐世忠军礼道:“同志们辛苦,数年离别,今到故里,还是给我几天先回去看看,好了思乡之苦,具体工作请黄参谋长安排。”胖大的黄飞看着杨书记和张部长敬了军礼道:“我们从东而来,在此时间不多,还要北上,所带两个连的战士请县里安排住下,等首长省亲归来再做欢迎,指示工作。”杨书记和张部长同时回答:“是,我们一定做好安排,请首长放心。”杨书记又道:“我们请张部长送首长回家,不知道首长进山是用车还是马,车马都在此了。”唐世忠道:“去凡家岭没有车路,车只能到黄参谋长家的边家石咀,我和石营长还是骑马要方便的多,随路再看看多年没有走的路,车就让黄参谋长用吧。”石刚笑着敬礼后一指世科和步清道:“能不能给他俩放几天假,也让他俩有个欢喜。”杨书记和其他干部笑着点头答应,高兴的世科和步清两个人直蹦高。就在大家安排上路的间隙,步清小声问世科道:“咱二哥现在是个什么首长?杨书记和张部长是咱们这里最大的官,却还要与他请示报告。”世科回答道:“却哪里问来,你看呢?”步清道:“嗯,我看小不了,反正石大哥都是营长了,比杨书记都大,二哥说不定是个再大些的营长!”此时的他们对军阶并不了解。世科道:“一会在路上问。”步清突然龇牙道:“五哥,这回好了,咱二哥是个大首长,我今番再看看咱们那个民兵大队长,老不见我参加训练有多大的气!经常给我脸子看,却不想咱也有可以把他编排的一天,哼!”世科听了正sè道:“你却又来劲,做下事看二哥捶死你!” 金秋时节天高云淡,远山雄伟景sè如画,马蹄声声心花怒放,唐世科骑在马上,脸上红彤彤眼睛笑成一条缝,提着马缰绳,心里美的不行,他把自己的马紧紧挨着二哥的马,欢快地跑着,步清大呼小叫,一会儿跑在前面,一会儿跑在后面,笑着,喊着。唐世忠,黄飞,石刚,同来的张部长,随行的几个干部和一个jing卫排的战士们,大家十分兴奋,特别是唐世忠,黄飞和石刚三人,用马鞭指着一个个熟悉的地方兴高采烈大笑着谈论,此时此刻,若不是那一身雄武的军装穿在身上,没人会相信,他们是身居要职的首长。马是临洮jing心养着的最好的河曲宝马,黄飞见了早把车不要了,他和唐世忠、石刚一样,对河曲宝马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骑着它在家乡奔跑,真是心cháo起伏,唐世忠,石刚又何尝不是如此,迎面山风吹动,河曲马跑动上下摆动的头颈,马儿出气打动的响鼻,仿佛将自己一下子带进了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心情自不是一般。张部长开朗大气的笑声,步清的喊叫,战士们对洮河发出的呼喊,他们兴高采烈,加速而行。 过了八里铺,白茨湾,路上热情的老百姓给解放军招手致意,战士们挥手不停,很快就到了黄飞的家,边家石咀村门口。在那里,已经得到通知的村里人,一堆人排成了两排,打锣敲鼓地欢迎着亲人解放军,欢迎着离家数年的子弟,可是,哗啦啦,队伍一闪而过,留在后面一阵灰尘,有俩个干部下马走到没明白而目瞪口呆的乡亲们面前,解释了几句,再上马向大队追赶而去。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一) 黄飞到家为什么不下马,世科和步清不知道。 很快,下yin山到了,所有的人下马。 jing卫排的战士们喊着号令列队,唐世忠,黄飞,石刚,张部长和其他干部神sè严肃,把一个包裹慎之又慎地捧在身前,一起向村里走去。 此时,两边山上已经有民兵拿枪站岗,下yin山村的农会干部和县上派来的工作人员,从村里涌出来的老百姓站成两列,最后面是几个戴着孝的妇孺和农人。 一所农院前,锁呐响起来,挽歌唱起来,无声的队伍来到戴孝的,泪流满面大声哭喊的丧主面前,戴孝的人们双手接过唐世忠递来的大包,齐齐跪下,大家赶紧扶起。 唐世科和曹步清才知道,和二哥一起参加革命的王大龙牺牲了。 在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里,无数的革命先烈,在枪林弹雨中,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正是有了王大龙这样千千万万的革命先烈们的流血牺牲,才有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才有繁荣昌盛的人民共和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唐世忠看着哭泣的王大龙家人,耳中听着村农会干部的叙说,才知道王大龙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兄长在王大龙参加革命离去后,被抓到国民党县牢里顶罪,在解放军攻打临洮时,被国民党兵打死在修筑的工事里,现在家里除了族人外,只有母亲,兄弟王铁龙和大嫂及兄长的两个娃。 他心情十分沉重,用手指着已经被王母打开的包道:“大妈,您不要难过,大龙是好样的,他没给咱们丢脸,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好战士,是中国**的好战士,是光荣的革命烈士,咱们为他而骄傲。这里是他的一些遗物,带回家为寄哀思。” 张部长上前道:“王婶娘,过去我们不知道这个情况,是我们工作的失误,现在,我代表人民解放军武装部队,向您表示慰问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感谢您为我们培养教育了一个好战士,为革命斗争的胜利做出了贡献。今后,我们将按照规定,给您和全家在各方面予以安排照顾,尽最大限度让你们过得幸福和快乐,让我们尊敬的烈士含笑九泉。” 黄飞,石刚和其他人也都上前慰问,大家充分了解了王大龙家里的情况后,唐世忠代表西北军区为烈属发放了烈士抚恤金,张部长给烈属发慰问金和烈属证,王母和全家表示了真诚的感谢。 革命的情谊,兄弟般情怀血肉相连,故土和家乡人民,几句话怎能说个完全。 告别了王大龙的家人和下yin山乡亲们,大家来到路口,一漫的土路前站下,唐世忠叫黄飞先回去边家石咀安抚看望家人后再来:“咱们多年没有回来,你先去看一看家里吧。” 黄飞摇摇头笑着答道:“此处离首长家已经不远,还是让我先去倒生湾见过老太公吧,既了渴望之情,又可看看阿宝,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既然已经回来,了了心愿然后再回不迟。” 唐世忠道:“如此说来也好,反正没有多远的路,大家还等什么,上路!”众人跃马扬尘向倒生湾来。 此时真正地归心似箭,放开了马快速猛跑,河曲马马头迎风踢敲山谷,看看便来到了倒生湾前。 远远地看见了迎接而来的人们,摔着红稠,打着鼓,平ri轻易不动的太平鼓鼓声震地,远山轰然回应,这不是一个村的老百姓,而是好几个村的老百姓集体而动,声势实在浩大。 唐世忠下马和张部长走在最前面,大家和欢迎的人们高兴地握手欢笑,一步步向村里行来。 终于看到了唐太公,他手拿烟袋笑眯眯地与毛氏,大伯娘,曹一板夫妻,都被拴上红绸站在门前,身后是阿宝,建宇。 唐世忠,黄飞,石刚取下军帽急步上前,鞠躬后与太公抱在一起,往脸上身上乱看,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毛氏拉住唐世忠的手,说了一个“儿啊”便喉头哽住,热泪滚滚而下。 唐世忠抬头往四下看,不见大伯,却看见大伯娘,大伯娘泪流满面道:“儿啊,你大伯已经走了好些年了。”唐世忠yu哭无泪,咬住牙愣在了当地,看着曹一板一把抱住,叫了声“曹叔”再也说不出话来。 曹一板锁着眉看了看唐世忠,再回头向远处唐家坟地看了看,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在世忠身上拍了几下,叹了一口气,整个场面凝结了。 阿宝走到黄飞身前叫了一声,跪下拜见恩人,黄飞急忙拉起来,看着已经长大身材魁梧的阿宝,重重地出了一口大气,压在心里多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待大家稍微缓和了,一位干部向唐太公一指张部长道:“老太公,你家今天是个大喜的ri子呀,咱县里的张部长也来看望您老了。” 张部长上前握住唐太公的手笑着道:“老人家你好,我是临洮人民解放军武装部队张部长,我代表咱们革命队伍,感谢你老大爷,你为革命事业培养教育了这样好的儿子,培养了这样好的干部,老大爷,您对革命做了大贡献,这些年来您受苦了。” 唐太公笑着点头又摇头,说不出什么话,只顾着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招请众人家中坐地。 刚刚解放,老百姓对解放军的热乎劲真是难以想象,要知道,解放军代表**,**是人民的大救星,村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解放军战士,真是太高兴了,老百姓把jing卫排的战士们包围了,问寒问暖瓜子糖果别提多亲热。 太阳照着风吹着众人挤满院子屋子热热闹闹,有的坐有的站挨挨挤挤咧着大嘴笑着。 都是乡亲们,都知道当年打死地主儿子惊动四乡的大事情,都知道这些青年后生星夜急速离山离家数年不归。 乾坤到头天回地转,而今却骑马带兵地当了大干部,天神般黄晶晶光灿灿猛显在人前,要说的话太多,要问的话太多。 解放军战士被乡亲们围起来,女人们忙忙碌碌献茶倒水,欢声笑语端上馍馍,男人们忙不迭敬烟点火。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二) 曹步清笑着挤在人堆里,紧挨着二哥,暂时没事可做,睁大眼睛笑着乱看人,见唐世忠眼光一下子看到了自己,急忙大声问到:“二哥,你如今当什么大首长?” 这是大家都想问的事情,一时全眼巴巴地看着他。 唐世忠已经经过了许多战斗的磨练,枪林弹雨中早已面sè老成心硬如铁,但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特别是有父母在场,猛听了此话反而有些难为情,脸上不由地火烧起来。 他对曹步清道:“去,什么大首长,咱们是革命者。” 黄飞道:“首长在家乡父老兄弟面前还有些脸薄呢。” 他看看大家道:“咱们二哥呀,如今是西北野战军,也就是彭德怀,贺龙,习仲勋领导的第一野战军骑兵师团长,代理副师长,是大首长!”大家听了亮着眼睛热烈鼓掌。 “真的呀!”曹步清叫着站起来吊着膀子激动地道:“二哥,你原来是这么大一个首长呀,为什么不早说来,说来时也好叫我和老五狂他一狂,看看谁还敢在咱面前鼓一下眼睛。” “哈——”众人大笑起来,笑声差一点把房顶掀起,笑骂着这个没有见识的愣小子。 唐世科脸上发热喊道:“你发傻劲呀!” 曹一板臊得老脸通红,抖动着山羊胡子,用烟杆指着步清发蒙的脸吼道:“滚一边去,丢先人的货!”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笑不止,有人笑得岔了气,“哎哟,哎哟”直叫喊。 待得笑声稍停,太公唐秉木摇摇手,意思是大家不要把娃太难为。 唐太公转头看着唐世忠笑着问道:“世伟和世举却不见来。” 石刚紧跟一旁笑道:“说给太公听,他两个好着呢,眼下在s省参加大部队剿匪,是能干人啊。” 太公道:“李新在干什么?王大龙是怎么没有的。” 太公一语点到主题,数年来,你们怎样在乱世中玩命搏斗,大家都想知道。 张部长点头笑着说道:“首长这么多年的战斗生活,确是应该说给大家听听,满足满足大家的愿望,我们也好接受一次革命斗争教育。” 这是实在话,老百姓听革命斗争故事的热情是空前的,只要有听的,可以不吃饭,不睡觉。 唐世忠听了张部长的这话,谦逊地笑着想了想,看了看黄飞和石刚道:“还是黄参谋长口才好,你来说,我们两个补充。” 乡亲们欢呼着往里挤紧,要把心里多年的事情听仔细。 曹步清大叫道:“二哥,太好了,我们就爱听革命斗争故事,黄大哥你快讲吧。”说完和世科挤在脚边坐下。 黄飞笑着点头道:“好,只是多年了,我捡主要的说吧。” 胖大的黄飞居中而坐,解开纽扣环视一圈道: “这么多年了,从哪里说起呢?就从当天夜里说起吧。 那天夜里,我们告别唐太公唐母急急向外走,都担着心,怕没走多远被国民党追踪抓住,其实我们被抓住不可怕,就算他们手里有枪,咱们年轻力壮也拼他几个,怕的是家中老小和乡亲们,看着我们几个被抓住以后,不仅受尽折磨还丢了xing命而伤心,而家中的亲人们虽然不会有xing命之忧,但在我们走了之后,肯定会受到冲击,迫害; 李新身负大家前途命运的重任。因此,谁也不说话,脚步匆匆忙忙,好在身强体壮道路熟悉,夜幕中用惊人的速度进了下yin山王大龙的家,将老小叫醒说明实情,带上几根好绳上望儿咀长城岭,直走到水泉湾长城岭下黄后沟,在边家石咀把我家做了安排之后,叫家里人从古渡边用小船渡我们过了洮河,也就是才近四更天。 那么远的路,还要翻长城过洮河,速度之快,到今天我们说起来都不太相信”。 众人点点头,都是此地人,谁不知道这路真是很远,白天要走也太不轻松。 黄飞道:“在洮河边我们结拜为生死弟兄,没有香火,纸烛,烈酒,我们用刀割出指血对天,对长城,对黄河,对着倒生湾起誓,此生生死不离,要多为天下百姓做好事,除恶行善,最后的目标:就是把八路军急需的军马,不管付出怎样流血牺牲,都要送到飘满红旗的革命队伍中! 论了年纪,王大龙是兄,李新第二,唐二哥为三,我四,石刚五,世伟和世举是弟,互相击掌对拜后,天已交明,向康乐急步而去。” 石刚插口道:“李先生和世伟兄弟身上受了潘艾强的重拳,多亏了大龙兄长。” 黄飞点头道:“是啊,潘艾强的拳力确实惊人,就算是练武之人,要达到他的拳力不知要怎样习练,路上李先生和世伟兄弟初时不怎么觉察,进了康乐地面受不住了,咱们的王大龙兄长的大手力派上了用处。 王大龙从小在下yin山麻绳作坊专捏麻杆,麻杆大家知道,他一直捏到长大成年,捏破最老的麻杆就如咱们捏麦杆一般轻松平常,手劲非同小可,两人身上受拳本来淤青发紫,痛入骨髓,叫他一阵揉捏就散了许多,虽然痛得两人满头大汗,谁也不吭声任由他捏,没有捏上几次看着见好了。 后来我们都试过,确实神妙舒服,河曲马场见利忘义的狗场长,初时被他捏得舒服大叫,后来便被他捏死在沟里,就象捏一支鸡般轻巧。” 有人说:“我不仅见过他那手劲,潘家老二被他捏了以后脑袋老歪着,万人大会上叫他低头认罪服罪,他狗ri的坏东西虽然低了头,那头却歪着,好像不服输的样子,民兵不知道打了几下正不过来,打多了要昏也自不正,所以最早枪毙的就是他。” 这件事多年来乡人尽知,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三) 黄飞接着说:“一路马不停蹄奔走,大家心里非常兴奋,说古时候有梁山泊七子义取生辰纲,今ri咱们正好也是七个人,先取军资,再搬取河曲宝马上延安,却也惊天动地。 快近中午来到虎关,虎关虽是地属康乐然而隔着洮河,离咱们临洮并不远,只在几十里的流川河边沿上,流川河最后也是汇入洮河的。 李新说,过去的许多ri子里,他常来此处,为的就是看看军资是否安全可靠。 把军资取出来一看,大家佩服李新的机智,原来他把军资用羊皮水袋浸在河里石缝,真是再保全不过。 王大龙行商路途知晓,他说走临潭,过碌曲,下玛曲,最后到达河曲马场,全程数百里,只是,顺着洮河太绕路,翻迭山,西倾山才是直行,两座山很高,气候变化异常,以险峻而著名。 李新说道:咱们是生死弟兄是战友和同志,要迎击困难和流血牺牲,一个共同愿望,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打出一片天地来。 军资在此,这项耽搁了两年的大事情,而今落在咱们头上去完成。 按照从延安来时的情况而定,现在,咱们成立八路军征集军马小分队,唐世忠是队长,黄飞全力协助,军事上的事他俩为主,王大龙专管军资不能出错,石刚前方打探道路,世伟,世举压后,我负责前后协调。 李新强调:一切行动听指挥,坚决不伤害百姓,紧紧依靠人民,夺取遭殃军反动武装,发展壮大自己保证完成任务,这是铁的纪律谁也不可违反,大家应承。 路途月如刀,山猛人际遥,风餐露宿,我们相携而行,在路非止一ri,为了最快前进不敢和周围环境有任何碰撞。 单说这一ri,走出临潭地面过了鹿儿沟最多十里,在一个大坡边,向下可以看见洮河的地方,发现两个农人打扮的汉子,爬在一堵石头后面,手里拿着长枪向下瞄准。 我们偷着往下看去,河岸边六,七个国民党兵,把枪架在旁边,喝酒笑说十分热闹,全然不知上面有人用枪瞄准。 情况紧急,他们和国民党兵一但开火,我们一伙自然没有办法躲避,说不定成了白死鬼,这事情过了那么久,如今想起来还头上出汗,是吧石营长。” 石刚道:“谁说不是,那是咱们的转折关头。” 石刚接着黄飞的话说:“按着说好的路线向甘南走,都做路人打扮,翻山过江,要到王大龙去过的大水军牧场后,才是黑河汇入洮河之地,才接近河曲马场。我走在前面打探,和大家离着能看见的距离,王大龙和黄兄一路吵嚷不停。 王大龙说黄兄是生意人,胖嘟嘟走路乱扭屁股,根本不能当军人,可能做人也是见利忘义,黄兄则说王大龙只会扭绳子,脑袋里一团糟倒没有扭好。” 大家听了一声会心的大笑,有人急忙叫安静听讲。 石刚接着道:“我自然最早看见两个农人,我见他们动作神情有异,仔细一看是躲着往火枪里装火药,开始还以为是要打野物,可耳里却隐隐约约传来说笑声,心里好生奇怪, 斜着摸过一堆山石循声望去,原来前面是一个向下挺大的斜坡,坡下是洮河,水边有国民党zhongyāng军在烧火烤肉吃,说笑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由此,我马上明白这两个人要干什么, 急忙给后面已经看见我动作而有所jing觉的大伙招手,大伙急速隐声而来,看情况后,李新小声说:不能叫他们开枪,开枪就把遭殃军引来,咱们刚好碰巧在此,肯定连咱们一块打,两条腿可跑不过子弹。 怎么办?那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向外瞄准,就看王大龙给黄兄递了一眼,转身便把世举兄弟扯在一旁,没头没脑地说:把钱还来!声音不大却能让那两人听到, 这真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两个拿枪的人猛听见有人说话都回了头,黄兄和我猛着向他们招手,叫他们快过来,神情是农人之间谁都看得懂的, 俩人看着我们都是农人,他们把枪拿上跑了过来,真把人吓了一身汗,当时只有首长唐二哥脸sè没变。” 黄飞说:“是啊,真把人吓的够呛!要是真的打了枪,咱们可就麻烦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了呢。” 他说:“两个农人到了身边便好办了,伸手立刻拿住离开险地,我们知道他们和咱一样的好人,所以手上都轻,只是不叫他们出声罢了。 来到一个隐蔽处放下,两人自然脸sè早变,李新反复询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开枪打遭殃军, 初时说是遭殃军抢他们的羊,后来架不住李新盘问,又看我们确实和他们一样是农人,才说因为痛恨,这样的事情经常做,反正不远处挖有地道通大山沟,打了就跑遭殃军根本追不上也找不着。 李新问他们,经常这样做没有把自己伤了? 他们说,倒也牺牲几个。 我们不在意,李新却和唐二哥对了一眼,回头完全是故意地说:你们牺牲了几个?他们认真地说:牺牲了四个。 我们才注意:牺牲!两个字,这是李新一路给大家说过的,只有咱们革命队伍,同志们才会用这样两个字。 当此,大家在心里便有一种兴奋和奇怪,却不敢明说,李新说:我们和你们一样,都对狗遭殃军有着深仇大恨,想和你们一起打击他们,只是要从长计议,要有组织地进行,不能象现在这样胡打。 两人听了大喜,问我们从那里来,李新说:北方。 心照不宣,两人眼中闪闪发光,说:请到家里说话行吗? 李新说:最好!” “于是,在十分隐蔽的大山沟,我们进了有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村。还在半山腰里,便看见人们发现了我们这伙人, 我们本以为这里没有多少人,谁会想呼啦一下子来了几十个男人和女人。 刚一进房中坐下,这两人立刻安排生活,并大声通知叫强叔快来,说:“北方来人了。”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四) “长话短说, 原来,我们在这个离鹿儿沟不远的,他们自己取名叫红sè湾的小地方,遇见了zhongyāng红军,红四方面军留在这里的一支伤员部队。 当年,红军长征途中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在通过死亡之地的松潘草地,又翻越了长年积雪的岷山,在腊子口打了一场十分著名的战斗后,一路北上,最后在一九三六年十月,红军第一方面军,第二方面军,第四方面军在咱们g省会宁胜利会师。 而鹿儿沟的红军伤员部队,就是红四方面军在腊子口战斗后,绕道临潭,一是为部队补充给养,二是为伤员找寻养伤之地,最后在这个十分安全隐蔽的地方,将伤员们安置下来。 为了安全保密,对外只搭了十几间房子,更多的人则住在隐蔽的山洞里。 红sè湾的人们将我们包围了,从他们的衣物和言语中,我们断定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革命者,而李新则看到了久违了的,只有在革命根据地才有的,革命队伍里特殊xing的人气。 他再不犹豫,从军资袋中拿出来一张红布,一下展了开来,红布上写着:zhongyāng苏维埃政权,几个大字。 再不用说了,当时那个场景,叫人永远难忘,人们欢呼跳跃,大喊大叫,痛哭失声,这一群人们啊,在一个等待的命令,等待任务之中,于此荒沟野岭之中等待了十余年。 如今看到了从革命根据地来的特别分队,那一份感动和热情,真是失家的娃娃见了娘,激动之情确实难以想象和表达。” “自然,他们马上拿出来让我们眼花缭乱的,许许多多物证,包括服装和枪支。 互相对接了组织关系后,党支部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搬取军马,这个对革命斗争有着非常重要意义的重大工作。 红sè湾的同志们,面黄肌瘦,衣服破烂,可想生活环境多么艰苦。 这么多年来,他们以打猎和种植少量庄稼为生,严格要求自己,虽然没有在革命队伍里,却纪律严明,认真按照红军时的政策规定管理工作,令人难以置信地信服。 我和唐二哥有幸参加了党支部会议。 这是一次怎样的会议啊,低矮的草房里,挂上了红sè的党旗,一共七男两女九个人,神情庄严,在党旗下向伟大的中国**宣誓,好多人流下了热泪,参加革命以来,这样的特别会议是我们非常难忘的。 宣誓完毕,李新热情洋溢地介绍了延安革命根据的具体情况,听取了他们的情况汇报,大家这才亲切友好地互相介绍,惊奇地知道,除我们三人外,参加会议的红sè湾六个人,都是红军中有一定级别的军事和文职人员。 叫强叔的赵中强同志是个团长,两个女同志是党校教员。 会议中,大家分析研究了完成任务的各种方式,最后决定,在眼下恶劣的敌我情势下,想方设法完成,万不得已,采取武装力量,强力搬运。 在分配工作时,身材魁梧的赵中强同志说: 虽然咱们的职务不同,但对于外界的了解,是无法和根据地来的同志们相比的,因此,领导工作以根据地的同志们为主, 从今ri起,咱们就叫八路军特别军马支队。大家鼓掌同意。” 黄飞说:“咱们可以想一下,光是我们七个人,要把近千匹战马,从甘南送到陕北根据地,其实是无法做到的。 在会议上,宣布成立军马特别支队后,统计人员吓了我们一跳,文件写明: 强壮和可以参加战斗的有二百四十人,可以调动的力量有近四百人,并且,先头部队,主力部队,后方医疗补给分工明确。 在一个凹地召开的动员大会上,看着是农人,实际是军人的红军战士们,认真听着李新讲解的天下形势,革命根据地的兴旺发达,以及强叔声坚力猛的战前动员,兴奋的眼光就如在喷火,喊声惊天动地。 这是多么难得的革命队伍,多么宝贵的革命力量啊,可想红sè湾的红军战士们,在旷ri持久的等待中,做了多少发动群众,扩大革命事业的工作! 更为可贵的是,在集结休整几天后,除派出三批人员向延安方向打探敌人最少,牧草最好的道路外,老弱病残留守红sè湾,三百多人的部队陆续出发,行进路标,暗号一应俱全。 所有人员自然没有军装,藏着武器分散但有续下山,翻山越岭,几百里路没有一个人掉队,进入九曲黄河十八湾的第一湾所在:玛曲,悄然隐形在河曲马场里外四周。 试想一下,天底下,有什么样的部队可以在停顿十余年后,还有这样的素质和战斗力?根本没有,只有咱们有着强烈信念,要打倒推翻反动封建统治社会,穷苦大众的,无产阶级革命队伍才能做到。” 他说到这里,眼中隐含泪光,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对他做了回答。 他说:“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我们有了武装力量,自然胸有成竹,看着河曲美丽无边的草场,绿波翻涌的河流,心中充满希望。 可没想,河曲马场的狗屁场长,身材高大肥胖,是个见钱眼开的人物,他看着我们所有的,放在桌子上的财物,嘴巴瘪得象猪嘴巴。 你道为什么,原来,这些军资是早些时候延安根据地收集而来,一部分银元少量金条首饰外,是几大捆国民党纸钞,那个战乱的年代,纸钞根本没用,所以,这个场长对我们的要求不可能答应。 但看着我们如狼似虎的样子,和提出来的军马数量,知道不好随便推辞,就装出腰疼的样子说:老实话,钱太少,说完哼哼叽讥鬼叫着揉腰,再不说话。 这可把咱们难住了,想动粗不行,军马还没有收集,想来软不行,钱不够,看着他那熊样干鼓眼睛没办法。 王大龙门外等了多时,不见我们动静走进来,他行商有经验,一看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说话,两掌一错拿住了屁场长的腰,不紧不慢地揉了起来。 没几下,屁场长闭着眼睛叫好连声,王大龙叫他侧躺在长凳上,边揉边回头看着我把嘴巴向四下一扭,我和他多年的交道自然明白,立刻给身边的李新和赵中强几人说了办法。 大家便朝着房里的其他马场人员慢慢靠近,王大龙看着我们距离差不多了,腾出一支手来把旁边的一个大盆拉在身下来,再拿住场长脖子轻揉,伏下身子在屁场长耳边小声说话,两手不断运动。 那场长本来大叫舒服,此刻脸sè急变,大口大口的吐出吃下的东西,全吐在身下的大盆里,想叫出不了声,想反抗更是无用,当此,我们立刻将其他人武力控制起来。 王大龙在那场长的耳边说完话,场长满脸紫涨只有点头的份,王大龙大声说:这些钱够吗? 场长大声答:够了, 王大龙说:咱们这喝酒,叫兄弟和我的人去办吧, 场长答:小六子在吗?去给他们办了, 侧房有人答话道:在啊,写好条子了没? 场长答:写好了, 我急忙把桌子上的皮本子拿到他身边,他几笔而就。 就这样,王大龙把狗屁场长押在屋里,粗心的小六子并不知道这些,看了批条,带着他们的人,骑上马而去。 去时是中午,回来是下午,就听着如闷雷奔袭一般,黑压压的马群带着连天的灰尘四下奔腾而来,那阵势蔚为壮观。 牧人打着响鞭四下围堵,马儿们进了旁边一个绝大的围圈之中。 这马,实在是jing神抖擞,可爱之极,腰背宽阔差不多有人高,战场上冲锋陷阵最是难得,上山下坡驮人带物如履平地,因为四外放牧,所以赶回来用了许多时间。 咱们的部队四面收拢,将整个马场控制起来,再也不怕消息外流。”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五) 黄飞指着墙根的鞍矫鲜明的战马,笑着对乡亲们说道:“大家看看吧,这马,便是河曲宝马。” 大家早就看见,本就十分稀罕,现在听他一说,再看看时,此马身体壮大雄风嘬嘬威风凛凛不可多得。 他最后说:“将马场所有人员集中后,我们镇压了那狗场长和几个反动派,动员了很多牧民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其他牧民用小部队集中到我们离开数天后才解散。 采取了高度极端保密工作的情况下,有了牧民的大力协助,每人用缰绳把战马三匹,四匹连接上路,三天后我们向延安出发,这一路我就不用多说了,直如腾云驾雾一般, 翻山越岭,打过多少仗,付出多少牺牲,绕了多少弯路,最后到达革命根据地延安时,我们只有二百多人,将近两千匹战马只有不到一千匹,王大龙就是在一次遭遇战中牺牲的, 在根据地召开的庆功会上,党zhongyāng首长高度重视,给了我们很高的评价,给我们记了大功,从此以后,跟着咱们的党,枪林弹雨,转战南北,屡立战功,一直到革命胜利建立新中国。” 真是鼓舞人心乡亲们的掌声经久不息。 唐世忠对老父亲说道:“李新先生现在西北军区政治部工作,肩上的革命工作很重,我们来时,因为种种原因他不能来,但有一封信给你,向你老问安。” 身边部队文书打开黄sè牛皮公文包,取出来信,敬了军礼把信恭恭敬敬交到太公手上。 唐太公看着信皮上工整的楷书,思绪飞到很远,微风拂过,多少年前的事情一下来到眼前,李新的音容笑貌,言谈话语历历在目,不由得双眼上泪。 他回头看看同样倍感心酸的毛氏,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信,可是只看了开头称呼,就再也看不下去,眼睛里全是泪水。 唐世科看在眼里,伸手恭敬地在父亲手上把信拿过来,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慢慢地大声念了起来,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唐家大伯,唐太公。 慈爱的:唐大伯娘,唐母。 凡家岭,倒生湾所有父老乡亲们,多年来一切都好,李新心里非常想念。 光yin似箭,见信如面,一晃,时间已逾越了数年。这些年里,咱们和天下所有的无产阶级劳苦大众一样,经过了多少难忘的岁月,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付出了无比巨大的牺牲,最后,在枪林弹雨中,经历了轰轰烈烈的解放战争之后,终于打倒了将家王朝,建立了新中国。在**和党zhongyāng的领导下,伟大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民在**,**的关怀下,过上了好ri子,再也不受反动派的压迫和剥削当家作主人。 回想一闪而过的,又是无限漫长的岁月,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难忘,怎不让人百感交激泪流满面。记得那一天夜里,太公和唐母,用慈祥的目光送我们出门,给我们拿上家里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含着热泪,千叮咛,万嘱咐,在满天的星光下,看着我们离去,那一份爱怜和牵挂,让我们撒下了,不敢当面撒下的泪花,便是走了很远,回头看一眼夜空下越来越远的凡家岭,还是有人在哭泣。茫茫征程,无论在哪里,无论碰到和面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这一份慈爱,随时随地温暖着我们的心,激励着我们的斗志。黄河边我们七人结拜为生死弟兄,今生今世永不相弃,长城下我们对天发誓,要用一生的努力打倒反动派,踩烂封建社会,为人民的幸福抛撒一腔热血。取出军资,向南奔行,最后到达延安,这中间的艰难困苦以及流血牺牲,真是一言难尽,热心而耿直,豪爽而无畏向前的王大龙兄弟,牺牲在了,携带千匹河曲宝马向延安进发的路上,为中国革命事业,为人类的解放,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如今,每当夜深人静,整理完所有的工作,过去的许多事情会时时浮现在脑海。当面答应过你,唐太公,我要带领弟兄们走上一条全新的人生之路,却没想,把大龙兄弟丢在了半路,真是愧对你老人家,愧对了给我第二次生命的陇上亲情,愿王大龙兄弟在天之灵安息。 现在,你们过得好吗?世忠和黄飞、石刚,要向北执行任务,路过家里,我无法同行,但一颗心早被他们带着飞到你们身边。 大伯还上山打猎,喜欢喝很多酒,天天把村里娃娃叫在一起说故事吧,老人家刚烈豁达一生交游很广,陇中朋友很多,年纪大了便请少喝一些酒吧,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你热心肠爱帮助人的xing格,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见到看不过眼的事情便要管上一手的烈xing,是咱们陇上人真实品质的表现,值得我们年轻人永远学习。 唐太公身体定然健康,你一生走南闯北,将一方水土了然于心,用真诚的心,为每一位死去的人祝福,善待其入土为安,为每一位伤心的家庭带去抚慰,这是要具备相当素质的人,才能办成的事啊,多想在你的身边,听听你的教诲。慈爱的唐母还是那样cāo劳,家中大小物事一手抓吗?我到今天,身边还放着一件,你当年给我补好的衣服,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舍得穿,每每看着那一针针缝好的衣服,你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长时间里多想当面叫你一声:“妈妈”已经多少年了,那年我们愤怒之下,打死了恶霸一方的地主潘艾强,为防不测,星夜离去,剩你们老弱在家,家中肯定受了不少罪吧,这是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特为挂心的,任何时候想起来心中都会为此忐忑不安,保有一颗负罪的心,让你们受苦了,这是当儿女的不孝,真是天大的罪过。 老是默默无闻,可什么事情都少不了他老人家拿个主意,看个结果的曹叔叔,其实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人,对朋友和乡亲们有着一颗难得的善良之心,如今,还是像过去一样,天天和大伯在一起,形影不离吗?老人家上了年纪,要多照看身体,凡事身体力行就可,不能如年轻人一般好强。世科和步清现在已是大人了,肯定在为革命工作,希望你们好好学习,将来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有用人才。 顺请世忠,黄飞,石刚,带我问候众位家人,带我问候凡家岭所有乡亲们,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凡家岭,倒生湾,我永远无法忘记的地方,这里有最好的乡亲们,虽然生活环境艰苦,但是通情达理,善良,勤劳,富有团结同心和大无畏的牺牲jing神;这里有我难忘的人生经历,在举目无亲的困境中,在茫茫的蛮山土野里,要不是你们的帮助,那里能有今ri的李新。 在千里之外,我对着长城,对着黄河,愿天下的老百姓幸福,愿我们伟大祖国繁荣富强。 中国**万岁! **万岁! 无产阶级革命万岁! 愿我所有教育过的学生们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此致。真诚的革命敬礼。 李新 一九五四年五月五ri。端午节。 草恭于西安。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六) 李新真不愧是有知识的人,学问确实渊博,一封信在唐世科有声有sè的朗读声里面面俱到慢慢展开,在场的人鸦雀无声认真地听着,心情随着信中的内容而变化。 这封信,感情是真挚的,情绪是压抑的,在回忆和思念中,让人们真实感受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千万不要忘记过去的苦,一定要珍惜今ri的甜。 静静的人群里,有人抚掌叹气,有人无声地哭泣,有人抬头看着远方,当唐世科念完,很久没有人说一句话。 安静良久,农会干部带领大家高喊口号,口号声震天动地。 张部长笑哈哈拥着唐太公对大家道:“唱起来吧,跳起来吧。”欢喜锣鼓立刻打响。 这一天,整个山村,欢天喜地很晚人们才散,黄飞带着唐阿宝与石刚告别后各自离去不说,张部长在唐家休息,第二天才回县里。 仿佛追忆过去的岁月,唐世忠穿上便装,虽然不是十分合身,却也感到久违的乡情,心中自有一股温情涌动。 如果说,当年离开家乡引起巨大的轰动,现在衣锦还乡,给家乡人民带来的轰动,自然不可同ri而语,县上乡里拱首同目而望。 唐世忠回来的第三个晚上。 这天夜里,夜深人静四野空寂,整个山村容进夜sè,连着三天兴奋不已,为自己家乡这个英雄人物欢欢喜喜表演了很多文艺节目的乡亲们,终于笑着浸入梦乡。 四野之外,山上除了夜sè中抱着枪值勤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兵的身影外,只有满天的星星,沉寂的大山和身边在微风中飘起的,慢慢翻腾扑闪的红旗。 世科走在世忠的身边,兄弟俩已经说过太多的话,二哥为这个长大的五弟高兴,感觉他说话有头有尾,在一些事情上还颇有见识,应该是个有作为的年轻人; 世科呢,在心里自然早把英武、神气、如英雄一般的二哥看做自己的偶像,在见到二哥兴奋劲头过去之后,不光是对二哥从小到大的依恋,他更看重的是二哥那寡言而稳重,心胸开阔,说一不二,看事全面,不骄不躁,诚恳待人的作风。 夜幕里,在熟悉的土路上,他们静悄悄走着,世忠在地上不太清楚的月光中,他俩高大的身影里,感受着数年不见,当年拉着他的衣襟而今身材魁梧的五弟,不由得心cháo难平。 来到土崖边自家的羊圈,羊儿见人来了睁大眼睛。 世忠笑笑道:“五弟,这个地方当年就是咱们练武的地方,没有什么变化,这些年来,你可把拳放下了。” 世科笑道:“二哥,咱咋能放下,别说现在,早几年我就没有对手了,很多时候我盼着有个谁来把我打败了,好叫我有个败绩。”话虽然软绵绵的,其实是向二哥挑战。 世忠看着他点点头,哈哈一笑说道:“口气不小啊,咱们来一场看看,不行时吭声。” 世科大喜,要知道,唐家拳二哥打得最好,二哥走了以后,大伯去世,父亲忙碌于一家人的生计,自然无心加以传授,所以,一切都靠自己,把过去所学翻来覆去地习练。 如今虽然身体强壮力量大了许多,肯定有许多地方不得要领,为了弥补不足,练了一样硬功,就是用拳头在泥地上发力,力求拳拳见洞,时间一长,坚持不懈终有成果,碰见捣蛋的大牲口给上一下,大牲口自也难以经受。 另外,很长时间以来,放羊的间隙总要打下许多草,捆得紧紧地夹在腋下往回走,手臂再酸也要坚持,不想,竟然将臂力练得很大,大公羊被他夹住也动弹不得。 他常时在想,如得二哥回家就好了,可以好好把家传功夫加深提纯,练jing,这个盼望已久的ri子终于来了,叫他怎能不高兴。 两人十分兴奋,脱下衣服甩在一边,丈二长的裤腰重新拴好,互相看着,大眼睛里闪闪发光,将身上筋骨活动开,往后退一步,抱拳互相一礼,心中气脉暗走。 吐出一个门户,同样的起手势疑神一展,抹肩头拢二背,世忠在“小心着!”声中发拳击来。 这是一个虚招意在试探对手,世科知道虽然是虚招,但在二哥手里却可制人,伤人,怎敢大意。 看清来拳拿好桩踏实脚步,稳稳一拳将来拳上送的同时,另一拳直线打击。 世忠喊声“好!”拨开来拳双拳上下连绵不断而来,初时怕力重了五弟受不住,为这险些吃亏,没想今ri的五弟不仅身手了得,功夫比他当年有增无减,更加臂力如铁般沉重,一时间险象环生,全力猛抢数招才搬成平手。 打得兴起,脚下步法带动,身随拳走全力施展。 世科心中早知道二哥厉害,一上来就是全力以赴,刚开始二哥大意他占了先机,二哥全力施为立刻成了咬牙力挺,这盼望了许多时ri的时刻,使他在兴奋中忘记了一切。 夜sè里,两兄弟翻来覆去不知道斗了多少回合。 世忠离家多年,在无数枪林弹雨的岁月中,梦中也时常想念着自己的家乡,每每在战斗的间隙,思cháo涌来,家传的唐家拳就是最好的排解。 今ri回到了这想念的,可亲可爱的,到处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家乡,再把喜爱的唐家拳cāo练一回,而且,对手正是自己最喜爱的五弟,怎不热血翻腾。 因此,不光是在欣喜和兴奋中把练一回,也要认真地看看对方,身材魁梧与己相仿的五弟真实功夫。 而世科与此盼望已久,睁大眼睛看着敬爱的二哥,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决心在这难得的相逢中,全力施展认真讨教。 不大的平地上,两兄弟将唐家拳一路路打了开来:进,退,闪,划,跃,夹,扭,摔,顶,套,无所不用其极,最初是按着路数,后来把拳路分开来斗,同样的一路拳法看谁能抢先机。 间深处,“咳”世忠一个右拳通心锤直捣而来,世科稍慢已然无法躲闪,不退反进侧身用一支右手臂把来拳死死夹住,另一支左手臂想架开又一个来拳,方位不对,还没有调整过来,世忠的一个大拳头已经轻轻放在他的头上。 世忠道:“可输了?” 世科心悦诚服地笑着说道:“还是二哥功夫好,我自然输了,不输时,这一拳也自让我昏迷半天。” 世忠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之极,不过他笑着说道:“五弟,你的拳法有些杂了,我一个不小心差一点儿便输了,你练了别样功夫吗?” 世科笑着答道:“我本没有学什么外门功夫,解放后当民兵,跟着大家学了几样擒敌拳,劲力却还是咱们自己的。” 世忠听了点了点头,暗自思考揣摩了一下。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七) 擦过汗水,穿上衣服,两人坐在土垛上,世忠看着这个长大的,能和自己过手许多回合的,从小都特别喜欢的五弟。 他深情说道:“五弟,二哥有一句话要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 唐世科看着二哥说道:“二哥,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我却甚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唐世忠点点头,看着远方,停顿一会儿思考着说道:“你现在已经长大,应该有远大的理想才行,虽然参加革命工作,当了民兵,担任分队长,肩头上有一定的责任,但说实话,二哥仍未满意。” 唐世科看着二哥的脸,等着二哥把话说完。 唐世忠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个人要有远大的理想,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大革命中去,做一个真正对人民有用的人,光是眼下的现实生活远远不够,我以为,五弟,你应该有一个远大的理想,应该参军,到广阔的天地中去,在纷纭变幻的大世间锻炼,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握,坚定走好自己的路,二哥说的对吗?” 唐世科想想道:“二哥,我却有甚不想?只是家中前些年受尽煎熬,不是一句话能说完,而今刚才好了父母却老了,建宇还没有长大,外面的世界自然惹人注目,我怎能出去?” 唐世忠道:“我心里自然知道你的想法,其他事情你都不用担心,自有二哥周全,好男儿志在千里,却不可顾忌太多。” 唐世科看着二哥,重重地点点头,眼光热切而真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热泪盈眶。 唐世忠伸手给他擦拭了泪水道:“五弟,一个人长大了,在天地间总要做些事情,特别是男子汉,不将自己一腔热血挥撒与世间,不说惊天动地也要练成英风烈骨造福一方,万不可只看眼前的衣食住行,更不可沉弥。” 夜风里建宇老远走来叫道:“二哥,五哥,父亲叫你们回去。” 他俩答应一声起身迎上,唐世科问:“父亲不是睡下了吗?却怎地又起了?” 才十几岁矮着一头的建宇抬着头回说道:“是潘家庄的人来捶门,把人都捶醒了,说是一定要见二哥说话呢。” 唐世忠问:“是潘家庄的吗?他们与咱们这些年可有来往?” 唐世科摇摇头道:“很长时间听也没听过他们的事,更没有见着他们,咱妈从狱里回来与曹叔叔上他一次门,带回来许多粮食,好多年了,县农会土改办孙部长去他家了解情况,我们民兵负责安全去过一次,他们不认得我,我自然也没说。” 唐世忠问道:“咱妈和曹叔叔去过一次,还带了粮食回来?解放后打地主恶霸没有伤着他吗?” 唐世科道:“嗯,当时你们走了,抓不到你们就叫咱妈去牢里顶罪,一直要顶到抓到你们为止,咱们土地被国民党县上划给潘家,后来天下打乱了,妈从牢里跑回来,看着家里没有地种,这才叫上曹叔叔上了潘家庄, 目的是叫潘家把已被划成他家的土地让咱家佃种,一年下来多少也有些收成,开始我还以为潘家答应了让咱家佃种,解放后不害怕了,咱妈才说,当年她和曹叔叔一上门,老地主就把地还给了咱们,还请饭送粮食,说要永远相互信任友好,不记仇恨, 他说儿子被你们打死是活该。还给咱们土地后好几年才解放,老地主因为是大地主自然被抓进县里关起来,可四方乡亲们都去说他好话,连咱父母亲都与土改队的人说他的好话,孙部长才带着我们去他家考察,最后把他放了, 只是按政策将他家的土地给分配了,眼下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农人。” 原来这样,唐世忠听了双手叉腰沉默不语,看着远天吐出一口重气,当年的事情一件件浮上眼来,老地主的面孔就在眼前,他的话语,他的眼泪,他的无助的大喊,以及他两个儿子的恶劣形象。 回头看着两个弟弟说道:“老地主真不容易,他老人家是一方之福,任何一个年代里这样的人都是极为难得的,咱们家与他家多有事故,但不管怎么说,确是要感谢人家之德,却回去看看,半夜来访定有事来,咱们如今强过他们太多,凡事不可少了礼数,叫人家心里小看。” 三人疾步来到门前,值班战士无声敬礼,jing卫排长敬礼报告:“首长,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看过,是来看你的几个老乡,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唐世忠道:“故旧多年不见却来看望,你们自安排不用cāo心。” 家中堂屋点了灯,几个农人打扮的汉子与唐太公说话,见唐世忠进来连忙站起来,仔细看过行下礼来,唐世忠谦和回礼,世科和世宇自去一旁坐地。 一位五旬有上的汉子再行一礼,沉稳恭敬地说道:“打搅,虽则你年纪长了,像貌却还依旧没变,今天见面和上次见面已隔数年,我是过去潘家庄管家,姓文,叫天赋,想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尊问是叫你唐二哥,还是叫你大首长,以免乡人失礼冲撞。” 唐世忠道:“老丈请坐下说话,怪在下眼浊,一下子还没认出来,咱们本是此间人,叫我唐二吧,确是数年不见潘太公可好,文兄还在cāo劳吗?”说完坐了。 文天赋答道:“托****的福,我们老太公虽然年事已高,身体却还健康,至于我,本是外乡人流落在此,容老太公收留,为庄上管理些闲事,如今已经解放,土地都分了,我名下也有一份土地,便把老太公视为己父奉养,合成一家已有几年。” 唐世忠道:“原来如此,如今土地分配了,要自己劳作,家里人手够吗?” 文天赋答道:“潘母归天几年,除老太公和我之外,家里还有艾强,艾道的两个寡妇和几个娃们,娃们都已长大,因为地主成分都在家里,地里人手不缺。 昨ri听得唐二哥归来故里,本该全家恭敬相迎,但老太公年老不能走路,寡妇人又不易出门,想你一个大革命者,身边都是革命干部,就算乡亲们也是贫下中农,地主人家不敢上前,因此今ri才来,在外等到寅夜才破胆相见,怕不小心有手没眼做错事却没有话说。” 说完回头看着几个同来的人道:“这是艾强和艾道的娃们。” 几个人听话上前跪下道:“见过唐二叔叔。” 唐世忠进门已见几人后生,没想却是潘艾强和潘艾道的后人,见他们行下大礼来,急忙上前相挨拉起, 看时,故人的影子重塑般放在眼前,一时有些发愣,不知说什么好。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八) 此时,新中国成立不久,亿万无产阶级革命者当家作主,在振奋的革命jing神里,人民群众jing神抖擞投入到**事业当中。 由于对旧社会极大愤怒,对反动封建社会残余极大仇恨,地主富农,资本家,以及和他们有牵连的一切人和事,很大程度上受到打击,行动受到控制。 党的政策十分明确,要对他们有区别地对待,区别不同情况。 由于执行任务的人员不同,本身素质不同,对这些封建残余的仇恨不同,很多时候,打击和斗争封建残余,成了人们向组织表示自己坚决革命的方式,由此带动更多的人加入,在各地形成革命浪cháo,忆苦思甜,押着这些罪人在万人坑边斗争等等,比比皆是。 可想而知,这个阶层中间,不仅仅是对人民有过过错的人不许乱说乱动,就是子女的景况也决定xing地不容乐观,也得低头,小心做人。 本身就是被斗争的对象,别说犯有错误,就是没有错误也会被批斗一场,参军参加工作自然封死。 唐世忠跨山走江的革命者,自然对这些深知熟识。 老太公唐秉木把烟杆中残留的烟灰磕磕道: “都不容易啊,多少年了,潘家老太公为人谦虚谨慎,有恩于乡里,我们唐家自感他德,常时在心,现在娃们都这么大了,却是如今这个ri子这个命,看着以后会好些,出来不方便就不要来了,有什么事叫谁捎个话就行,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确是没有话说。” 唐世忠也道:“是啊,现今情况确实对你们不利,有事叫人带话就行。” 文天赋再行一礼道:“本来也不能多在外走动,只是听得你唐二哥回来,主家老太公特别强调,一定来问好致意,为怕有其他事情,叫我们空手而来。老太公说” 他停了停说道:“老太公说,现在家中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唐二哥想打想骂怎么都行,只是看在老天份上,千万千万给一条活路,不可记着旧ri之气恼,潘家上下给你磕头认罪,我们记着你大人大量的恩德!” 说罢伏地哭着磕下头来,几个娃娃后生也跪下哭泣。 说不得,唐太公和唐世忠上前相扶,世科和建宇也来劝慰,门外院里的战士们不知发生什么事,在外问道:“首长,有什么事情吗?”唐世忠回一句战士们没有进门。 偏门开处唐母走进来,大家急忙起身问候。 唐母道:“文先生好,难得你来,我们多年来对你们少了问候休怪。你们的话我已经听了,我儿世忠刚来家中,过去的事情多有不知。 数年前,你家潘老太公清人高义,不记丧子之痛,仗义将土地还给我们,救我家于水火,这份恩德我们永世难忘。 现如今,在别人的眼睛里,我们家里一下出了几个革命人,还有身份和地位,就会来为难过去与我们有气有仇的人,那真是错了。请回去给老潘太公说, 我们家不仅不会寻仇,还十分地感激在心,多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可放在心上,好好地多活几年,还是当年老太公给我说的话:让一切都过去吧!” 唐太公道:“却说得是,人心自有一杆天平秤,我们一直要去你们庄上逊谢,可这ri子那有个空闲,以后再不可把这些成年旧事挂在嘴边,大家却也都过几天清静ri子才好。” 唐世忠真诚地拉着文天赋的手,看了娃们一眼说道:“文兄,过去的事情真的不可再提,谁对谁错又怎能一句两句说得清楚,都怪万恶的旧社会,怪那黑暗的时代, 哪个人没有一肚子辛酸,今天,咱们大家在新中国**领导下,忘记过去,好好生活,请带话给潘太公,好好生活,潘太公及全家是没有人来打击报复的,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文天赋憋住气,认真地听完唐世忠的话,吐出一口大气,抚抚心口,再也没有什么话说,真诚谢过,带着娃门出门,一路回头行礼数次,唐家人等一直送到坡口。 就在快要走出村口,唐世忠突然叫他们停下,文天赋错鄂而立,不知道要干什么。 唐世忠上前道:“文兄,休生他意,路太远,且夜深,你们如今地主人家深夜行路,我怕万一有值勤民兵拦住多有话说,所以好意送你们一程。” 回头给jing卫排长说了几句话,很快,几名战士骑着战马带着几匹空马而来,将潘家几人扶上马背送了出去。 地主人家能有解放军战士骑马相送,文天赋哭得老泪横冲直撞。 唐母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当年咱们在难中,人家给咱们送粮,今ri人家在难中,咱们给人家送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世间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抬头看时,北斗星高悬银河飞越,早过三更。 至此,唐世忠他们归来故里,给整个峡口地区带来了重大的影响,给唐家人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太公唐秉木简直jing神了一头,唐母毛氏整ri里笑嘻嘻地。 曹一板将全部军马饲养得jing灵壮气,特别是唐世科,事事不离二哥左右,看着二哥做每一件事情,听着二哥说每一句话,一件件都记在心里,真实地感受到二哥与往ri的不同。 就连曹步清,有二哥在的时候,却也改掉了狂放不羁,桀骜不驯的xing格,变得十分地稳重。 可惜,黄飞带着阿宝和石刚省亲归来,家中虽然热闹了一场,可是,亲爱的二哥军务在身,前后在家不过十ri,最后带着队伍离开了倒生湾。 乡亲们自然难舍难分,相送甚远,太公唐秉木在大土梁上,一直看着队伍走到看不见,还懒懒地不想回来。 唐世科和曹步清,阿宝,骑着马,送二哥到长城外,终是难舍。 二哥把他们叫到一边道: “我今ri离乡,与前次不同,再不会有什么大的凶险,五弟与步清,阿宝尽可放心,倒是前ri我说过的话,确要时刻在心,家里已经并入高级社,土地牲口自有集体管理,此时却不越马横枪驰骋而拘于乡习,空辜负了岁月,何期方才出头。” 唐世科洒泪道:“二哥一路好走,所说话语尽在我等心里,你一心为弟弟们好,弟弟们却还能糊涂?尽请放心,有空多得打信却好。” 唐世忠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再不说话,提缰跃马迎风而去。 黄飞和石刚提缰纵马过来,又一次与他们道别,然后反身而去,战士们挥手后跃马绝尘而去。 暂且按下、牢记话头。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九) 唐世科,曹步清,阿宝三人一直看不到远去的人了,这才勒住马转过身来,信马由缰地胡乱走着。 沉默了许久,曹步清问道:“五哥,却才二哥与你说的甚来,是何话语,我没有见你说过。” 唐世科于是把二哥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曹步清听了说道:“二哥既然有了这话,确实万分地好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唐世科说道:“我自然按着话做,今ri回去便告诉父母,你二人怎么打算。” 阿宝道:“前ri黄飞兄在边家石咀已经给我说了,叫我且在家中做活,ri后他自然相招出去。” 只有曹步清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想了好长时间,抬起头来说道:“我便也想出去,也在天下做一番事业,就怕家中父母阻碍,你们想啊,我家几辈人单传,我这辈还是独苗,要是走了,只怕是要他们的命呢。” 阿宝道:“你家里实情如此,却不成只在土里窝屈一生?我想你父母原也不愿如此。” 唐世科说道:“你我虽是两家,却早已是一家人,如今土地,牲口都归入了高级社,老人们自有ri月周旋,你却何以如此牵肠挂肚,完全没有一些儿主张,汉子人说话做事不见个爽快。” 曹步清说道:“五哥却也不要憋屈我了,你自然知道,我便除了家中父母外,再没有阻碍。” 阿宝点头说道:“是啊,又不是一ri两ri的事情,一出门是个什么事情那里还能说的清楚,谁能知道何年何月才回来。” 三人慢慢走着,一路说着话,在县里民兵大队交了战马,回到家来。 —————————— 这年十月,轰轰烈烈的征兵工作开始,青年们积极踊跃到区里报名,唐世科和曹步清自然认准时刻早就赶到。 他们与普通青年有些区别,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在编的基干民兵,是当地的主要武装骨干,政治上没问题,只要把武装部开的证明拿出来做个登记,让招兵的同志看看,身体没有异常便基本通过。 然后按时间区上报道出发完事。其他陆续赶来报名的青年人很多是民兵情况差不多,剩下的便是散户闲农。 这些青年们,都是一起放羊长大的伙伴,特别是党家墩村里的王嘴青,真名王俊,王稀泥,真名王新,刘排长,真名刘永,牛不长,真名林毅,都来了。 他们几个人与唐世科,曹步清从小到大建立了真挚的情感,而且同是几年的民兵战友。 偌大的峡口区委大院,土墙挂着“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大标语,到处是人,大桌子前面排了老长的报名队伍,桌子后面是工作人员,旁边是乱哄哄看热闹的老百姓,三,俩做堆没牙齿笑着的白胡子老汉十分惹眼,以及村,乡里组织的,从早连着不停地打锣敲鼓,已经满身是汗,累坏了的欢庆的人们。 桌子边上,已经报了名的人不愿走,围着看。世科和步清还有其他的事情先走了。 桌子边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乡里人嘛,参军入伍的热情是空前高涨的,对参军有啥具体要求不懂,只是听着村里打锣的说了今ri报名,便四乡五里老远地跑到区上来。 征兵工作队的人初初没有注意,没有多少功夫,才知道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多数来报名的人,还以为就像打国民党反动派的时候,凡是个人,只要能拿着枪瞄准敌人打就行,就能参加解放军,因此,颇费了一番解释。 这不,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一名辛辛苦苦赶了许多路程,从几十里外罗家湾来的有着轻微罗锅的,对一切反对派有着刻骨仇恨的汉子说服回去。 告诉他,他的身体条件不能达到参军的要求,说道:回去在家把土地种好,同样是对革命的贡献,同样能叫反对派们心惊胆颤。 目送了气恼加失望离去的汉子后,大家才把眼光收了回来,专门做记录的工作人员冲着排在后面的人大声说道:“把队都站好,要讲究秩序,下一个该谁!” 一位汉子笑着走上几步,冲桌子后面穿军装的干部点点头,意思现在该我。 干部拿着毛笔面前放着本子问道:“叫个啥?” 汉子回答道:“焦绿。” “嗯?”干部没明白再问道:“叫个啥?” 汉子挠挠头,看着干部有点害怕说道:“就是焦绿呀。” 一问一答引来一阵哄笑,焦绿声同叫驴,叫驴是骂人的话,众人饶有兴味地凑上去展脖子看热闹。 干部把毛笔在手里来回转转“叫驴。”他对着大本子自言自语说道,大家又笑。 他看着焦绿说道:“这就是你的名字?咋就是个叫驴?”大家又笑。 汉子笑着哈了哈腰说道:“真的啊,我从小到现在就是这个名字,村里村外谁不知道,有名声着呢,不信你问问。” 旁边有认识的人大声说道:“是啊,他就是叫驴。”大家哄堂大笑。 干部大声说道:“这名字那行!”言不得法。 汉子眨着眼笑着问道:“这,这名字是我大请yin阳取的,咋就不行?”意思是这名字都叫了不少年了,周围的人笑声更高,有人揉着肚子笑。 坐在一旁的区长,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人,轻轻地拍了拍拿笔的干部,示意让自己来和报名的汉子说话。 他笑着一拍汉子的肩膀说道:“光是个叫驴,咋给你做记录报名啊,我问你,你姓个啥?” 汉子老实地回答道:“姓焦,”想了想说道:“我把名字写给你看。” 区长点点头,汉子蹲在地上,在地上用手指头写,写成“焦绿”,站起来看看区长,再看看干部说道:“就是这!你看着有啥不成!” 至此人们才明白,原来刚才人都误会,理解错了,跟着,是一片浪cháo般的轰笑声。 这是小插曲,眼下这个年代里,年轻人没有出过门的不少,很多人没有文化,但也有不少很小一点就拿起枪参加对敌斗争,没有学名的还有不少,区长现实地给取了个名,然后叫工作队的同志看看,身体有啥问题没有,没有就算是定下了。 因此,当没当上兵,高兴和气恼都在当场里一次经过。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十) 回去的路上,世科心里十分高兴,他红光满面唱着歌儿,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让他脚底生风,浑身充满力量。 跟着往回走的曹步清,却是满脸愁容眉头紧锁。 眼下虽然已经把兵定下,其实感觉心里老实不踏实,那就是这么大的事情,回去给家里怎么说,父亲的眼光,想一下,简直就像一把战刀。 说实话,此时此刻,他在心里真是气恼自己,怎么生在了这个家里,要像五哥家里一样,弟兄多有几个该有多好,万一要走的那一天,父母说什么不让他走,当众在大家面前,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情景不知道是怎样地尴尬。 “哎——”,他重重地叹口气说道:“我却难了,咱大偏偏生了我一个。” 唐世科听了回头道:“步清,去参军报名的时候你没有想好,现在心里是怎么打算,难不成把话直说,曹叔叔能同意。” 曹步清道:“五哥,你知道我为这事烦恼,却怎样是好。” 说完低头走着,唐世科自然难以回答,走着路在心里想办法,好长时间两人没说话。 快到后晌看看倒生湾不远,曹步清站下看着唐世科说道:“五哥,今ri里回去先不要给家里说,看看情况,找个合适的时间,我自说与他们可好。” 唐世科点点头应道:“却也只能如此,你看着机会办吧,要我相助时却言语一声,只是时ri却没有几天。” 于此,这件对曹一板来说,像天一样大的事情被隐蔽了下来。 这一带地域太宽,村寨相隔都是几十里路,而且,土山蛮野,还和坪上不同,坪上随便有百家人户,这里最大的湾不过二、三十几家而已,所以,在区里发生的事情要是没有人来说动的话,一般不会有人知道。 然而,事情并不是自己怎么想,就一定会照着自己希望的结果发展,看似暂时隐蔽的参军大事,却被其他人的出现,让步清大是头痛。 其他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妇女工作队工作的卢小兰。 卢小兰现今是村里绝对的漂亮姑娘,一身花衣服两条大辫子,明眸皓齿,走起路来如风摆细柳,笑声听起来如珠落银盘脆亮动人。 那一天,她参加拥军活动跳舞唱歌,看了半天也见不到倒生湾的唐世科和曹步清,因为倒生湾只有这两个青年才符合参军条件,工作太忙,一直把欢庆参军报名工作忙完,最后跑到登记处打听,明白了底细,风风火火快步向倒生湾回来。 村里本来不大点,卢小兰很快将两个人找到。 唐世科和曹步清正在马房里给高级社里的马子上驮。 卢小兰脸儿红扑扑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太不像话,到区上为什么不和我见上一面就跑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也叫我早些高兴高兴才对呀,却悄悄地跑回来,看我不把你两个人狠狠编排一下。” 两人听了急忙把她拉到一边草垛里。 曹步清虎着脸问道:“你都给谁说了?” 卢小兰摇着辫子疑惑道:“没有呀,我刚从区上来,先来找你们,还没来得及和别人言语。” 唐世科说道:“小兰,没说时最好,步清正为这件事情不知道怎样和他父母言语而烦恼呢。” 卢小兰没明白,看着步清问道:“步清哥,参军入伍是天大的好事,好多人求也求不来,你却不敢告诉老人,怎么了。” 曹步清苦着脸气恼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就知道怎么了,我家中就我一个娃你难道不知道,我参军出门在外,不知道那天回来,父母能同意?他们只要给区上一说,我参军就如做梦!” 卢小兰一肚子的高兴劲儿到这里算全完了,她睁大眼睛道:“这却怎么办,难不成你还不去说了,不参军了,这多让人扫兴!” 三人好长时间没有话语坐下想心事。 卢小兰咬嘴唇拿一缕麦草随便摔打着,大眼睛轱辘轱辘地转动,突然,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浑身乱抖,唐世科和曹步清回头看着她。 她道:“看你们平ri里jing灵,却不成完全没有一些儿主张,在我看,这事情好办!” 曹步清急忙问道:“快说,你有什么主张。” 卢小兰看着他道:“你想知道我的主张是也不是。” 曹步清向她身边挪动一下献笑说道:“自然,我已经为此烦恼多时,快说。” 卢小兰看着他却没说,转过头来却看着世科说道:“五哥,你看这个主意该说还是不该说。” 唐世科睁着眼还没说话,曹步清大叫:“叫你说你却不说,耳朵里塞驴毛了,卢小兰,你却要把我急死!” 卢小兰回头大声问道:“你想知道,不好好地求我,却说我耳朵塞了驴毛,好,今ri就是要命也不能说了,就把你憋死!” 说完手上的麦草猛劲地摔到步清身上,毛眼眼虎视眈眈地看着。 唐世科看着小兰神情,故意拉下脸来说道:“真实的,却没有见过这样来求人的。” 曹步清痴愣一下反应极快,立刻笑着把头上的麦草拨开讨好道:“兰妹娃不要来气,是我的不对,是我的耳朵塞了驴毛,看在老天份上快说了我听,我定当给你一份重礼赔罪。” 卢小兰却不说话,狠狠地用眼睛瞪了步清一眼,起身向外跑去。 曹步清急叫着:“小兰,小兰!”追着跑了出去。 唐世科哈哈大笑,自己牵着上好了驮的马儿往村里走去。 曹步清脚前脚后一直追进卢小兰家里,卢小兰一眼看见父亲正在往院墙上搭土坯。 她回身小声道:“步清哥,你先去跟我大干活,干得好时便说与你听。” 曹步清点头讨好道:“我便去搭土坯,干完了却休要耍赖,赖时却没有话说。” 卢小兰咯咯咯笑道:“便就赖了你,你却能将我怎地。” 曹步清不再言语,因为卢老汉已经站在那里搓着两只泥手,显然等他说话。 曹步清来到卢老汉身前说道:“卢叔叔,大热的天不在家中坐地,却来坯墙呢。” 卢子刚笑道:“已经歇息了一时,想着这墙前ri被大牲口碓踏了一块,就找你大要了这些坯子拌泥抹抹。对了,你不在队里忙活却怎地到我家来,有甚事情。” 曹步清听了急忙答道:“刚把队里的事情忙完,没有什么事情了想回去,听着你要坯墙,急忙跑来看看,也好给你打个下手。” 卢子刚道:“小兰和你一起来的?” 曹步清说:“刚在路口碰到,才说了几句话就到了。” 说着话,脱下衣服仍到墙边,拿着土坯往墙上跟卢子刚一起搭了起来。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十一) 小兰过了一会方才走出门来,手上提着水碗道:“大,搭土坯叫步清哥一个人干,他这么年轻,又不是什么重活,你一边歇着,只要看着那里不对指挥一下就行了。” 卢老汉刚要说话,步清急忙抢着说道:“对对,这点事情你老人家就不要动手了,有我呢,你只要看着那里不成说话就行,也正好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连推带挤将卢老汉推开大干起来。 曹步清搭土坯可谓是名家出身,家学渊源,一坯一泥干起活来叫人看着舒坦,大热的天,秋阳如火不一会下了大汗,卢子刚看着过意不去,几次想伸手相助,都被小兰拦住,老汉看看女儿笑得像花一样,神清气爽,再看看步清,身上汗水雨淋一样气喘如牛,皱着眉毛想不通是个什么道理,要想给步清说道说道干活注意的事情,步清原本就干得没有话说。 这时,世科和阿宝走了过来。 卢子刚叫一声道:“五儿,阿宝哪里来。” 世科回道:“卢叔叔好,我们从队上来。” 坐了看步清一眼说道:“卢叔叔家的院墙甚时踏了,没有听你说一声,这是,这是你叫的一个谁呀来搭坯子,活还干得不错,就是这人太多汗了,不像是能干活的人。” 小兰听了咯咯笑了起来,阿宝也跟着笑,卢老汉说道:“这是步清啊,你不认得?” “步清!”世科说道:“不会吧,怎么会是步清,步清我自然是认得地,只是哪里见过他会如此流汗干事情。” 阿宝凑趣地说:“是啊,咱们的步清好像一直都是脖子以上有些能耐。” 小兰更是笑得停不住嘴。 步清挽着袖子安好一块坯子,对着天伸伸腰吐出一口长气,回头看着世科和阿宝凝目说道:“五哥,阿宝哥,你们却是能干活的便坐在那里,我便是个不能干活的,也是没流过汗的,是个脖子以上有能耐的,却在这里干着,老实告诉你们,只今ri里便叫你好好看看,曹步清才是天下第一的人了。”看着小兰说道:“小兰妹,你却休在那里一个劲地笑,好歹也给咱们劳动人民倒碗水来,只是请你记住,我曹某人干了活,从来不要人家的回报,只是叫大家有一个佩服就行。” 小兰伸腰歪脸笑着说道:“哟,才干了那么一点就成了劳动人民,还从来不要回报,看把你光荣的,咯咯咯,水自然给你一碗喝,活计可是要做完的。” “当然。”曹步清说道:“曹某人吐口唾沫砸一个坑,只是请那些坐着说话的人,一定要坐着看完,千万别来动手帮忙,我真心希望这活再多些,好让坐着的人屁股生个什么鼓包出来才好。”说完看着卢老汉急忙补充一句道:“卢叔叔我没有说你。” 卢子刚开怀笑着摇摇头,装上一锅烟点上,吸了几口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们看着弄吧,我出去转转,一会儿都在家里吃饭。” 世科和阿宝脱了衣服,腰带紧了紧刚要帮忙,小兰说道:“五哥,阿宝哥,今ri活计都是步清哥的,你们不要动手。” 步清大叫道:“小兰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害五哥阿宝哥啊,难道你想叫五哥和阿宝哥的屁股上长出来大鼓包,要叫他们痛死才好,心肠也太坏了吧。” 世科挥舞着拳头道:“就你的心肠最坏,今ri里先叫你的头上长出大鼓包。” 步清大叫:“来得好,早就想指教你几下,今ri本人只打衣服不打肉,不要害怕,千万不要逃跑!”拉开架势,脸上一付凶相,恶狠狠举起双手泥巴游走示威,看着世科实在到了近前急忙求饶,几人说笑一阵,小兰自去做饭。 吃过饭,年轻人们爬上土梁,对着天上的星星,爽爽的夜风里激动地商议步清参军入伍的事情。 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天上就是地下,看着没有一个人说到正事,步清发急道:“不是要给咱说说主意的吗,却只顾东拉西扯的胡嚼嚼,说正事!” 世科笑道:“就是就是,看看咱们都没有说到正事上,不知道你曹某人有了什么高见。” 步清翻着白眼龇牙大声道:“我有了主意却黑乎乎地跑到这里来了。” 阿宝笑道:“看看这样成不成,你先跑到一个地方等着,走兵的时候跟上大队伍就行。” 步清焦躁道:“不行!如此一来,可能咱的兵没有走成,我大先不见了我,提前疯了过去。” 大家停住不再言语,闷着头,小兰手里玩弄着辫梢,轻轻唱着歌子,阿宝看着远处想着,世科拿着土块乱扔,步清站起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转身向天默默祈祷一回,回身一屁股坐下来狠劲出大气。 良久,小兰咯咯笑起来,大家用眼相询。 小兰说道:“我的法子不知道成也不成。” 世科急道:“说来听听也好。” 小兰道:“步清哥,你只要不对任何人说,全装没这回事,走兵的时候提前一点假装拥军的人前里去,看看差不多进了队伍,不就行了,家中有我们呢,到时候我给区上的干部一说,叫人打锣敲鼓地慰问,生米煮成熟饭,你大何有话说,而且已经是光荣军属,光荣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漫山遍野寻你,更不会因此有什么病啊气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好好地立功,给他一个军功章,看不把嘴笑得合不拢了。”说着话看着步清,满脸的自信。 步清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炯炯发光,一席话听完,大叫一声,不知道高低,刚要上前抱她一下,突然想到人都大了,早不是小时候,急忙做了深鞠躬称谢不已。 卢小兰如何不懂他的举动,年轻姑娘脸上热热地,心里为自己激动的不行。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十二) (为感谢各位今ri多更一章) 这天夜里,万点繁星,世科和阿宝与父母及大伯娘一起坐在院子里说话,世科把自己报名参军的事情说了一遍,唐太公高兴道:“好啊,是该出门锻炼了,几个兄长在外已经有了作为,你当然不能落后。” 唐母问道:“几时上路可问了明白。” 世科说道:“从今ri算起还有十ri。” 大伯娘看着世科说道:“哎——,长大一个走一个,虽然是好事情,却直让人心里揪得紧。”说完流下来泪水,世科抚着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大伯娘,却又来了,我自在队伍里好好的,有时间就会给你打信来。” 阿宝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的,交给我,家里有我一切放心。” 世科谢道:“自然一切交在阿宝哥的身上,建宇还要几年才能长大。” 拉着建宇的手道:“你要在家里听话些,早晚多要灵便些才好。”建宇点头应了。 太公高兴了一会突然问道:“步清没有去报名吗?” 世科想了一下,最后十分慎重地回答道:“却就是这个事情让他烦恼,我也没有主意,区里已经给他把兵定下了,可是不敢回来说与曹叔叔听,他家就他一个娃,曹叔叔定不会放他出门,大,这事情还请你给周全周全,步清还没有敢和家里说动,看看如何是好。” 一语说完,大家都是一愣,曹一板家里的事情和自己家里的事情差不多,那里会有不知道的。现在虽然土地和牲口都入在了社上,集体出工,谁家也不会再为人手少,怕地里忙不过来而担心,但老曹家的的确确一脉相承,参军入伍恐怕难叫曹一板笑的出来啊。 大家看着太公,太公沉默良许道:“今ri且都安歇,明ri我自去与曹一板说,步清终不是百步之才,终不成还叫娃在家里一世憋屈,更不成走兵时ri还叫娃躲着走,你们众人不可说动叫村人都知道,倒没有话说。” 次ri下晌,倒生湾高高的土梁上,唐太公和曹一板连襟而坐,放眼看去,凡家岭外远山巍峨,牧场连着天际,羊群如云飞鸟越空,沟壑相随景致如幻。 景致看了一回,唐秉木说道:“他曹叔叔,你我从小在此地生活,其实这里的景致倒也美极。” 曹一板道:“是了,只是平常没有多看罢了。” “哎——,谁说不是呢。”唐秉木说道:“见天见地的忙碌,谁有多少心情来看看。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里虽然景致很好,很粗犷,老天其实并不是白给咱们的‘陇坂高无极,长城去岁遥,观河别去水,谁滴不奋涛,马系千年树,旌悬万里霜’自古咱们这里还真是出了不少人物啊。” 曹一板回头看看唐秉木,想想问道:“先生很久没有这些感慨,今ri何故兴致颇高,谈古论今起来。” 唐秉木说道:“一时之间罢了。我只是在想,过去那些征人武士英雄豪杰,要是整ri在家中坐地,不去四方争战,却那里还有一世英名丰功伟绩,叫后人敬仰,你说是也不是。” 曹一板点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不怕你笑话,先生,咱们这里就算出过很多有名的人,可在我的心里最看重吕布,好家伙,不管他的头脑怎么样,一只方天画戟横行天下没有对手,那关云长,张飞该是勇冠三军的了,加上一个刘备却也没有怎么样,每一次我听书到这里,都在心里想,要是咱也有他那本事就好了。” “是啊。”唐秉木接口说道:“那样的人倒真是没几个,提缰纵马四方争战豪情壮志确实叫人向往,可惜咱们一辈人了,哎,天天在地里侍弄土蛋蛋,白长了年纪,一辈子土农,曹兄,我想啊,咱们虽然已经没有施展了,可不能叫哇们再跟着荒废了岁月,再侍弄一辈子土蛋蛋,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曹一板想了很长时间,看着远方说道:“谁说不是呢,先生有那么几个娃,看着一个个都成了气息,我曹家一脉相承,却要怎地施展才能光大家门,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唐秉木说道:“咱们虽然是两家人,多年来早就亲如一家,我心中的话自然要对你直说,我问你,难道你要叫步清娃侍弄土蛋蛋一辈子不成。” 曹一板看着唐秉木,好半天说道:“先生有何指教。” 唐秉木说道:“现在年轻人都在报名参军,步清年纪相当,有文才头脑明朗,在县民兵大队干得叫人起眼,参军入伍对娃来说应是最好的大事情,你心里没有动一下,不考虑娃的前程。” 曹一板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唐秉木。 唐秉木有些激动地手臂展开说道:“一边是土蛋蛋羊粪蛋蛋,一边是钢枪铁马锦绣前程,那一边重些,能不能掂量掂量。” 曹一板还是没有说话,看着远方愣愣发呆。唐秉木摆了摆手,轻轻道:“跟你说实话,步清娃报了名,就是不敢跟你说,整ri里烦恼,怕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家中父母,连我也没有说,还是五儿世科开口我才知道。” 曹一板说道:“原来如此,先生今ri里说了这些道理,却原来是说我来着,步清娃已经报了名吗,定下来了?” 唐秉木道:“定下来了,不定下来我却来说你作甚。” “我说呢,几ri里撂下碗就没有影子了,不照头和我说话,原来做下了事情,先生,只如此说,我又不是那没分晓的人,娃的前途自然是大事情,他要参军原本是关系今后年月的好事情,我当然同意。” 曹一板说:“可不先给我言语一声,岂不是小看了我,我当老子的人反而不如他当儿子的人了,咱们今ri的话先不要说与他听,走兵之ri我自去送他,也给他一个惊喜,好叫他知道我的一番恩情,ri后也好时常记挂心里。” 唐秉木高兴地笑了,这件大事就这么说好了,他点点头说道:“如此最好,咱们就来个事先不说与他知道,叫他心里自然着急,到走兵之ri你突然来个热情相送,嘿——,这倒是一个绝美的景致啊。” 两位老人如此计议了不提。 转眼,新兵要在指定地点集中。唐太公唐母和村里的乡亲们,自然为世科高兴不已,不仅是为他人生的重大变动,而且也为村里的光彩,为此,十分热闹地庆贺了一番,勉励和鼓舞的话说了很多。 老曹家有些萎靡不振,曹一板本是老yin天,谁也看不出喜乐,更不敢当面问询,怕万一问的不好,恰恰是人家不愿提起的事情,老脸上怎么挂的住。因此,心中的不解只好问步清了,多数人巧妙地问过,曹步清不答也就祘了,但也有不长眼的问:“你咋不求上进,你咋在家里侍弄土蛋蛋。” 步清答道:“我自在,与你有甚干系了,问那么多干什么,皮子痒痒了不成。” 也有人反着说:“当民兵比解放军威风,打地主也是革命中厉害的工作。”步清只当没听见。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十三) 走兵的ri子飞速地到了,一大早,新兵在峡口广场集中,一队枣红战马迎风站立,jing神抖擞的新兵们,咧着大嘴笑着的,胸口戴着大红花,整齐地排好了队伍,四面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惊天动地的太平大鼓震动了山里,唢呐声声,腰鼓队伍随着太平大鼓的节奏起伏上下,好一个热烈欢送的场面。 各级村镇人员,把偌大的区委大院挤得满满当当。 唐世科,曹步清,阿宝,卢小兰早早来到这里,唐世科和曹步清当先报道,因为新兵大部分是过去的民兵,唐世科原来是分队长,被临时任命为新兵班长,曹步清自然也在他的新兵班里。 唐世科和曹步清找到了武装部的张部长,给曹步清请了个小假,说明曹步清有一个紧急的事情,要回去一下,然后在路上等着,张部长关心地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点头叫曹步清先走,快去把事情办好了在路上等待,唐世科这才站在了队伍中间。 曹步清得到了走兵的路线,和阿宝提前上了大路,绕过凡家岭到党家墩村旁等候。原来,从峡口区委上临洮有两条路,一条走党家墩,从下yin山过长城到宿家坪,然后往八里铺而去,也就是要路过凡家岭;另一条路走菜子庙,过天竺山,然后下八里铺,却是山路人烟稀少。今ri走兵还是选择了凡家岭,全程近百里。 新兵队伍终于出发了,人们随着队伍蠕动起来,太平鼓声惊天动地,炮竹响鞭连天介地响吓得驴儿拉不住,送行的人们大声说着话,叫一定好好听部队的话,干出些成绩。有人哭着,有人不停地说着,更多的人跟着新兵的队伍大步走,小兰最盼望唐世科和曹步清jingjing神神戴上大红花光荣参军,却又最怕两个最好的哥哥从此不得见面,她在秧歌队伍里没命地跳着,大眼看着队伍慢慢离开,身上是汗眼里是泪,她忘记了疲劳,一直跳到新兵队伍往党家墩去得很远了,看不见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谁也劝不住。 党家墩是个大村庄,自然已经安排下欢庆的队伍,锣鼓喧天,新兵队伍骑着马儿来到跟前,每一个新兵的胸前绑着大红花,透出十万分的喜庆,队伍中,唐世科早把眼睛看着欢庆的人群,一直快进村子了,这才看见曹步清和阿宝,曹步清笑着冲上前来,唐世科却在心里叫了一声苦。 你道是什么,原来所有的新兵都有马儿骑着,一人一匹没有多的,曹步清却是光腿,到新兵集结点还有数十里山路却不好对付,唐世科一筹莫展,只好抱拳与阿宝相别,带着曹步清向村里走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刚到村口,百姓一拥而上,四个人架起一个新兵,在村里转悠一圈,热闹得满天土灰乱飞,人们往新战士怀里塞东西,馍馍果子军鞋都有,叫好好打仗立功才回来,好半天新兵们得以重新集合走路。 看看快出党家墩,唐世科正在努力想着解决曹步清马儿的问题,想着干脆实在不行同骑一匹马好了,就在这时,远远地一个老年人,手里牵着一匹大叫驴站在出村的路口,他那微弯的身子,把唐世科和曹步清吓得脸上变sè。 曹一板的心情是异常复杂的。那一天唐秉木给他说了步清参军入伍的事情后,回去后难过地哭了很长时候,上祖坟烧高香,哎——,就这么一个娃。 他终于没有给妻子说,怕妻子难过或者阻拦,谁也不知道,他提前到区里找到农会主席自己的老朋友,打听清楚走兵的时辰,路线,回家来静静等候。 等候的ri子非常难熬,每ri里猫抓心般地难受,终于到了这一天,他在合作社里牵出过去是他家里养大的,非常温顺老实的大叫驴,直到党家墩村后等着,因为他心里一清二楚,娃为了躲他,绝对不会在区里骑马而来的,万一没有脚力代步,好家伙,那么远的山路可把人难为下了,牵出合作社里其它马子,怕万一马子认生不让骑,走兵的节骨眼上,那里还有时间调教,这匹叫驴不管怎样,一千天不会认生,当然不会把娃摔在路上,十分保险。 说话间队伍到了老人的面前,唐世科和曹步清看见老人牵着大叫驴,大叫驴身上铺着毡子,脖子上吊着一个小皮囊,老人花白的头发下面,黑瘦的脸上流有泪水,曹步清大叫一声冲过去跪在了父亲的面前,唐世科也下马来跪下,其他许多新兵本来就认识,也急忙跳下马来上前问询后站在一旁,整个队伍停了下来。阿宝和送行欢庆的人们上来,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静静地看着这个场面。 曹步清哽咽着说道:“大,是娃不好,不该瞒着你。” 曹一板抖索着双手把两个娃扶了起来,上下看看说道:“娃啊,不要这样说话,如今你们已经是革命队伍里的人了,硬气些,不要记怪老人给你们带来的惊怕,家中自有我们老一辈人互相照应,绝不用你们cāo心挂念,倒是你们自己啊,此去千山万水,万事小心,要遵守纪律,不可使xing子,不可把咱们的本xing丢了。” 部队张部长问明情况走了过来,安慰了曹一板,勉励了曹步清,看着那匹大叫驴皱了皱眉头,他想此时要把大叫驴换下来,说不定会伤了老人的一番心意便没有说话,这才命令队伍前进。 曹步清别过父亲,心念父亲,尊敬父亲,把叫驴牵着走出很远很远才骑上和唐世科一起追赶大队,很远了回头看看,父亲和阿宝及乡亲们依然站立于村口。 山里的人们就是这样送行的,干粮行李备足,唱一阵,跳一阵,最后站立在村口默默地目送,古时候这里送别过吕布、貂蝉、廖化、庞德当然也有董卓,ri月轮回一代代相送,现眼下一批批送出子弟兵,不管儿郎们前程造化如何,便用着自己朴实的心,朴实的情送出心里的希望,盼望这份希望带来的喜悦。 大队因为在等待他们走得很慢,不一会便就追上,插入编队一起前行。 现在,再没有其它事情,新兵队伍在张部长和其他干部带领下,正式向集结点出发。队伍出了党家墩村数里,基本是出了峡口公社,所有人员都有脚力,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刚开始,队伍整齐地小跑前进,马蹄声声,大家一个歌子一个歌子地唱着,后来快了,再也不唱歌,道道土梁闪闪而过。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十四) 可是,还是来了事情。快速行进的骑兵队伍中,有一头很扎眼的,与其它战马格格不入的假战马,它外形与马几同,个头要矮些,体重轻些,毛sè浅些,嘴皮子白些,尾巴细些,叫声拖拉鼻音重些,便是曹步清骑着的那匹大叫驴。 曹一板老汉没有注意的是,这头大叫驴已经老了,根本不是当年自己喂养之时的青chun健壮,它虽说十分地听话驯服,但毕竟老了,而且瘦弱了,脊梁上的骨头直如站出来的一排木桩,虽然给垫上了一块毡子,快速跑动中,还是硌得曹步清的屁股十分难受。 有些经验的人肯定会知道,跑动中,马子是在向前方纵越中前进,驴子却是在蹦跳中前行,两者前进的cāo作方法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此,可想而知,在大叫驴一上一下的蹦跳前行中,没有跑了多远,它脊梁上的这排骨头,很快地变成了尖刀直着向上冲,叫曹步清的屁股痛苦不堪,受了大罪。 重要的是,驴子本是慢行牲口,突然之间叫它猛跑,马子是用马鞭,驴子却是用人的巴掌在它脊背上猛搧,又不像马嘴上是两道缰绳拉回来,驴嘴上只是一根细绳拉回来,拉进来打出去地指挥方向,驴身上又不装鞍桥,自然没有脚蹬,一跑快,人在它背上无从借力,骑在它身上就非常地急慌了,上坡下山拐弯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曹步清身子因为难受,也为了叫自己的屁股躲闪开尖刀般的驴脊梁,采取了伏爬着的姿势,用两个膝盖顶住驴腰,撅着屁股把身子尽量撑起来,两眼看着前方用细绳指挥大叫驴跟上队伍,可是,在这样快速奔跑的情况下,驴脊梁哪里不会碰上他,并且是非常稠密地和他的屁股亲热,身子直点吧,屁眼子受不了,爬得低点吧,锤子受不了,歪着点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驴子身下掉,那个难受那个疼呀,叫他嘴里直抽冷气,两眼冒火,虽然他身材瘦小手脚超出常人的灵活,没有跑上多久就浑身大汗了,要不是为了跟上大部队,以他的火爆xing格,非把这破驴给杀了。 骑着马儿的人嘴里大叫着:“驾驾——!” 曹步清嘴巴里面出来的声音是:“哎哟!” “妈哟!” “再顶老子杀了你!” “哎哟!娘哟。” 更让曹步清没有想到的是,大叫驴很少时间没有如此使劲猛跑,今天看在他老父亲的面子上,想着把他送到县上就算完事,从来没曾想着来参加跑步比赛,并且是和一群骏马在土梁上猛跑,而且看样子几十里的路程都是要这样跑完,心里就来了气:你说吧,随便跑几下就算啦,还老跑,而且和一群马子一路长时间地猛跑,这不是给老子的难看,谁能跑得过它们,大家都是一样的驴子跑跑也还公平些。 说实话驴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也没有这样的能耐,连跑四,五里速度慢了下来。还有一个让驴生气的地方是,曹步清你骑在咱的身上已经挺好了,还一个劲地乱骂,穷诈唬,咱虽然是驴,也已经知道你是叫咱尽量地跟上大部队,为什么老是一个劲地在老子背上猛搧,而且是就在一个地方搧,你的巴掌搧得痛了,脱下一只破鞋接着搧,感情咱那里就不是肉,就不知道疼!大叫驴想到这里,来了驴脾气,一股怒火从心里升起,长长地大叫一声咬紧牙往斜刺里跑窜,在土里用全身力气猛抖几下把曹步清斜着抖在土里,土里一阵黄土直飞,惊得大队人马急忙收缰猛停。 只见在土里折腾了好几下曹步清才爬起来,身上脸上全是黄土,看那驴也不走远,离着十米远没事般闲看。用衣襟抹了一把脸,曹步清火冒三丈,上前一手抓住驴缰绳,一手指着驴脸大骂道:“你今ri是想死啊,先是把老子的沟门子使劲往烂里撞,这可再把老子往死里摔,是不是不想活了!”大叫驴听了抗议着扯起嘴皮子大声“昂——”地叫囔起来,没完没了。曹步清拉着缰绳气呼呼拧着眉毛用脚乱踢,大叫驴见多识广战斗经验丰富,瞪着眼睛四蹄展开撅着屁股向后躲闪,曹步清却也在紧忙之间踢它不上,更是火大。众人这个笑啊,直要把肚子笑破了,有人笑道差一点跌下马来。 唐世科和王俊,王新几个笑着把驴牵过,给曹步清拍掉身上黄土,看看有什么办法,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好想,把驴拴在马身上跑是绝对不行的,马子往前跑,驴偏偏往后拽,历来如此,不知道什么道理,最后,看见一个乡亲走来,把驴给他,嘱咐是谁家谁村的,请他一定送去,乡亲自然光荣地点头答应牵驴而去,曹步清与林毅两个小个子同骑一匹战马,新兵大队这才纵上大路。 终于到了集结点,毛厕里曹步清冲进去脱下裤子看,屁股其实红肿异常。 从这里开始,唐世科,曹步清等一群陇上青年,怀着为祖国奋斗终身的愿望,在新中国飘满五星红旗的土地上,带着红花,唱着歌子参军入伍了。 唐世科幸运地当上了航空兵飞行员,在参加紧张的跳伞训练时脚踝严重受伤,根据具体情况后来改为汽车兵,在河北大同汽车学校接受为期半年的专业学习后,又在苏联汽车专家将近两年的指导学习后,成为了新中国汽车专业人才,受到部队重视。 曹步清,用他父亲在大叫驴脖子上挂着的皮囊里的文房四宝和算盘,从新兵开始为部队文职服务。 王俊,王新,林毅,刘永在步兵团。 他们所在部队,是光荣的守京部队,在五棵松驻扎,整整五年,参加了建国最大的阅兵,接受了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和革命教育。 牢记话头,暂且按下。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一) 古城xa西郊,有一个毫不起眼百多户人家的村庄:三民村,村名是孙中山先生“三minzhu意”时期定下的。 这里地处八百里秦川腹地,一马平川沃土千里,野树成林,野鸟成群,村中房屋按照当地古老习俗建造,一sè的土坯房,房顶半边走水,就是人们常说的,陕西十八怪,房子半边盖。 村口正面,面对着古城西安宽阔宏大不知道那个年代留下来的深两、三丈,宽五、六丈的古老城壕,壕中积水终年不干,壕水肥沃,时有大鱼跃出壕边干土上,村人却不取食任其自然干死。 村子后是小型货运火车站,“三民村火车站”离西安客运火车站大约十里,跨过小火车站,长满绿树野草的大土坡,上面有一些古城防建筑的,就是历史上十分著名的未央宫旧址。 三民村因是西安近郊,村人土地以种植蔬菜为主。 全村有正街和南、北两条副街,以杨姓人家为大姓。 由于紧邻城市地理位置特殊,解放前,这里是运兵打仗的重要地方,家家户户挖有地道,稍有动静人们立刻钻进地道,地道中平ri家中大小粗细物事具置其中。 解放后,外人云集人口渐渐增多村庄变大,老户家里的地道成了地窖。 除了地道外,基本上的人家都有水井,井上安有轱辘,井水清凉。为防小娃落井,井口放置板盖。 村子南街顶头第二家,住着村里唯一的一户黄姓人家,紧挨着城壕,老实憨厚的主人黄德中等个子,五官端正蓄着一撮山羊胡须,整ri打着绑腿拴着腰带,戴一个斗笠爱抽一口旱烟,他是三几年从外乡流落到这里,被村里杨家招婿后定居下来的。 妻子杨氏美貌如花持家有方,与当地女子一样从小裹了脚,识得字,善能养羊喂蚕和手上刺绣,家里家外一个能人,两口子以佃租土地为主恩爱过活。 膝下生有一儿三女,在当时的年代家境虽然贫苦,却也苟且温饱。 解放后黄德有了自己的土地,与地主恶霸斗争,参加土地改革,三反五反,进入高级社除四害执行统购统销政策,由于为人老实,办事认真,积极参加各种革命工作,他被村里任命为农会主席。 大女儿出嫁到未央宫后面的邓家村,和年轻的村长结了婚,独子黄振兴在甘肃天水玻璃厂工作,二女儿黄玉琴在西北纺织厂工作,并且和西安焦化厂年轻有为的干部组成了家庭。 后来,儿子黄振兴从天水调到xa玻璃厂工作,离家近又娶了能干的媳妇田惠贤,没有几年,家中新修两房土坯房,四面围了院墙,院里种上五颗钻天杨树,养下一只nǎi羊,在井口种一架茂盛的叫人看着眼馋绿油油的水晶葡萄,和妻子杨氏共同辛劳cāo持,家中一天天殷实起来。 更可喜的是,儿女们在外工作,把领到的工资拿一部分回家,让家中资本越来越多外,媳妇田惠贤给家中长了大脸,先是生下了一个闺女,取名黄彩丽,又在扩大高级社那年生了胖小子取名黄扩社,田惠贤能干和出sè的劳动被村里看中,选上妇女主任,人前人后风光的很,黄德老汉的脸上时常地挂着笑容。 到大炼钢铁那年,只有小女儿恩娃在身边。 黄德老汉这个家庭,虽然处在国家极其困难,经济不发达,老百姓砸锅卖铁大炼钢铁支援国家建设的时候,被全民进**大食堂饿了一阵子,后来解散了大食堂,生产生活恢复正常化,也算是从最贫困中一下子翻了身,不仅在村里成了光荣之家,生活基本告别贫穷拉饥荒的岁月,每天能有饱饭吃。 五八年夏初,恩娃,黄德老汉小女儿黄美琴刚好十八。 恩娃两根辫子又粗又黑打着花结,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翘鼻尖,嘴角上扬,十分漂亮聪明伶俐,细细条条的身材见人一个笑,做得好针线,和村里一般大的女娃子一样,每ri下地干活,对一切事情充满好奇。 所不同的是,她上过两年学识得字,在心里,对哥哥姐姐能为革命工作十分羡慕,盼望自己能走出家门,风风光光为革命贡献青chun。 这天黄德老汉有病在家,悠闲地给nǎi羊喂草,妻子杨氏在厨房做饭,媳妇田惠贤练钢铁没有回来。 恩娃兴冲冲甩着辫子跑进家来,看着他咯咯咯笑道:“好消息啊爸,枣园的qa机械厂招人呢,办事人来咱村里了,我报名当工人好不好?” 黄德看着小女儿一下没明白慈爱地说道:“恩娃,你说啥?” 恩娃抹了脸上的汗水端碗喝几口水:“qa机械厂到咱这招工人呢!” 恩娃扑闪着大眼睛重复一遍,边说边放下碗,双手拍打着身上白底红花花衣裳腻笑撒娇道:“爸,你倒是说我报名好不好嘛?” 黄德听明白了,想想摇摇头道:“你哥和你姐都当工人,你嫩女娃在家好。” 包着头帕做饭的母亲杨氏听了,两手面走出厨房来笑道:“看把你女娃家急慌的,你爸说得对着呢,你哥你姐都走了,家里就剩下你,在家里陪着我正好。” 恩娃着急嘴巴撅得老高跺脚道:“我们几个同学报了名,全村差不多的年轻人谁不跑在前头,偏偏就我在家,那不叫人说我落后。” 她想想补充道:“庆安机械厂离咱这不远,星期天我准保跑来看你。” 黄德笑眯眯道:“说得多还听,当了工人,谁还在屁股后头撵得上你,再就是,咱地里干这么多年谁说咱落了个后?” 杨氏接过话笑眯眯说道:“是啊,有谁说咱落后了?” 恩娃伸着白藕般手臂,要拽父亲胡子恬怒说道:“你还是农会主席呢,不支持年轻人上进是不是了,跟我到村里走一趟,看我去村里告你一状。” 父亲躲避那伸来的手儿,笑着往后闪,母亲笑着拍拍手上的白面,急忙上前来隔,边隔边笑骂道:“看看,看看,都是你一天到晚惯着,这哪里还有女娃样子哦。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 刚说到这儿,恩娃的几个女娃伙伴进来,见了黄德连声问好叽叽喳喳,王琴枝和杨芹香说道:“恩娃,等你半天了,你咋还在家里磨蹭呀。” 恩娃抱怨道:“我爸妈不同意,正在这儿说着呢。” 秀气的杨芹香听了拉着恩娃的手,挺胸膛咬细牙睁大眼睛对黄德老汉道:“黄叔为啥不同意了,当工人为国家作贡献,不是干坏事。” 胖胖的王琴枝和杨芹香并着肩道:“还农会主席呢,这样的好事情都不支持,咋领导别人嘛。” 声音呢喃的纪龙樱,用手玩弄着辫子轻轻说道:“哟,咱们的大主席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早些咋就没有看出来,拉后腿的力气这大呀。” 其他几个女娃随声附和一阵声讨。 黄德看了阵势“嘿嘿”笑一声,眯缝着眼睛擦擦嘴巴,退后一步蹲在石碾台上,不慌不忙点上袋烟说道:“嗷,都还厉害着呢,一套一套的,给你们说,咱家不行,咱家现在只有恩娃一个,没人在家做事情!咱要是有人在家里做事情,我却阻拦个甚。” 王琴枝道:“黄叔话不对,谁不知道你是农会主席有事帮忙人多,何况咱婶能干人,还把家管治不了?” 恩娃道:“就是地,我说过休息放假绝不耽搁马上跑回来,却就是不干呢。” 黄德老汉道:“你们一旦出门,怕是绳子也拴不回来。” 自行车铃响处,中等个子剃着平头,形貌刚硬的哥哥黄振兴着背包走进了家门,他每天要骑车离家去二十里远的xa玻璃厂上班,中午不回来。 黄振兴墙角放好自行车道:“你们在干啥呢?” 恩娃说道:“哥,你来给评评理:qa机械厂到咱村里招工人,我想报名,咱爸咱妈咋说都不同意,芹香她们等我报名的。” 黄振兴笑着说道:“还以为在说什么呢,我在班上听说了,这是个好事情,玻璃厂子弟都跑去报名了,我想这对你是个好机会,紧赶慢赶跑回来是想叫你快去报名,想不到qa机械厂来人到了村里,这就少了很多麻烦,少跑不少路,好了,你们先去把名报了,别给耽搁了,这个道理嘛,爸妈,我来对你们细说。” 几个女娃一听,大喊一声互相拉着,叫着笑着飞身向外跑去,老黄德本来还有话说,那里还来得急,只是抬着山羊胡子看着。 杨氏看着儿子担心道:“振兴,咱恩娃还没有长大的女娃,你看着能当个工人?我咋心里老是惶惶地,万一不好可要后悔。” 黄振兴笑笑说:“妈,你就别担心啦,恩娃不和别的女娃一样,她灵着呢,再说,qa机械厂是航空军品生产单位,别人忙着往前走,咱家偏偏叫她落后了。” 黄德摆摆手笑道:“罢了,快做饭吧,你以为我真的是阻拦呢,那是看她到底下了决心没有,心里头成不成事。” 黄德说完看看妻子杨氏和笑呵呵的儿子黄振兴,背着手走出了家门,有村里人旁边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自管自地在老城壕边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养下了一儿三女,大的都走完了,就这么一个小闺女也要走,虽然不远,却总是人家工厂里的人啦,再也不能守在自己身边,这是咋回事呀,就叫我老两口自己给自己过活,岂不是家中空凉。 他发狠地把一个土疙瘩扔向远方,眉毛拧成一个大疙瘩,最后,走累了,坐在一颗茂盛的大树下,装上一袋烟点着猛抽几口,看着远处天空中野禽高飞,理理灰白的山羊胡须突然笑了, “哎——”地叹一口长气:“娃们原本就像这鸟儿一样,长大了就要飞呀,如果不飞的话,那不叫鸟,叫虫。”想是这么想,心里面空落落地。 恩娃——黄美琴,这个对生活充满热爱,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农村里土生土长热情而开朗的姑娘,和村里许多青年报名后,走上了一条全新的人生道路,进入国防工业,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美丽的黄美琴,最初cāo纵电瓶车,眼睛有散光戴上眼镜,开电瓶车有危险,分配在成品总库干油封,进厂一年多,她勤劳肯吃苦工作很出sè。 模具总库以女同志为主,年轻姑娘很多,好几个与她同村,杨芹香,王琴枝,纪龙樱过去就是伙伴十分要好。她们的生活很充实,每天正常工作外,下午接受两个小时技术专业培训,晚上在工人夜校参加文化学习,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在食堂吃饭,同住一间宿舍周末一起回家形影不离。 五九年夏天,国家保证城市粮食供应外,很多生活物资供应开始紧张,特别是副食供应限量,诸如油、糖已经成为奢侈品。超范围的限量,影响面不光是qa公司,而是整个xa的城市和农村,整个国家的城市和农村。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按粮食定量,加些肉、豆腐,蔬菜,水果等副食品,是完全能够满足身体营养和热量需要的。 这时,限量副食供应,食堂里肉菜价钱贵得惊人,工人们只能按照经济条件,把比较便宜的饭菜打在碗里,低头看看,萝卜,白菜,洋芋,最多的是洋葱,端起碗来,菜里没有一丁点儿油花,叫人老有一种吃了等于没吃的感觉,全厂绝大多数工人不敢大口猛吃,都在一种半饥饿中度ri,除了繁忙的工作外,最大的关心在食堂。每个人按工种有自己固定的粮食定量,普通工种的定量每天一斤粮,特殊工种如搬运、装卸工要多些,但每ri辛劳的工作,他们的身体付出也要相对大得多,大家小心掐算定量过ri,不能因为饥饿提前吃完宝贵的定量。 在广大职工热情高涨的大干社会主义时期,不管生活上有什么样的问题和困难,是不能也不会影响工作的,而且,新中国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所有的困难不过是暂时的,再大的困难和旧社会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 偌大的总库有很多库房,铁架装满形形sèsè各种模具,黄美琴每天从事着将一件件磨具铁锈打磨干净,然后用黄油封好放入指定位子作好记录。 工作虽然枯燥单调,可她干得勤勤恳恳热火朝天,还在工作中找到了乐趣,和同志们展开劳动竞赛,看谁的工作干得最快最好,特别是,所有的模具摆放点牢记在心里,需要的时候不用查找记录本就能准确找出,为及时配合生产起到很大作用。 在几次紧急关头,外单位同志流着汗水跑来要模具,她们令人惊讶轻而易举地把多种指定模具放在人家面前,为兄弟单位赢得了宝贵时间立下功劳。 由此,不仅得到老师傅们夸奖,一来二去,时间一长有了名声,为成品库赢来了先进工作单位的称号,不少单位前来学习取经。 令她难忘的是,工厂是苏联老大哥援建,承担着好几种喷气式飞机辅机生产,几种导弹生产研制,无论是飞机还是导弹,从图纸设计到产品组装,完全按照苏联制造模式进行,每一个工作环节按部就班有苏联专家指导工作。 她的工作表现,居然得到苏联专家的好评,并且,还热情地接见了她。 会议室里,当着厂里很多领导和优秀工人代表的面,红眼睛,黄头发,络腮胡子,身材很高的苏联专家说着生硬的中国话友好地表扬她道:“你很美丽,工作很负责,很jing彩,阿拉少!阿拉少!” 翻译人员告诉她,阿拉少是苏联话好的意思。 会议结束欢乐会上,踏着手风琴欢快的华尔兹舞曲,许多人跳起舞来,喝了酒的苏联专家笑着礼貌地走到她面前,睁着特大号的红眼睛,说着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苏联话,伸出满是长毛的手臂要和她拉手跳舞。 她年轻女子看着专家手臂上的长毛心里一紧,忘掉礼貌扶着眼镜直往后躲惹起满堂大笑,在厂里经常和苏联专家跳舞的女同志带动下,她终于跟着跳起来,虽然没跳过,但不一会学了个大概。 苏联专家都是一家人一家在场,男男女女高兴跳舞唱歌,特别是集体跳起俄罗斯民族舞蹈,情景非常热烈。 这次以后,和苏联专家跳舞唱歌举行联欢成了经常,不过,她私下为苏联专家们手上长毛笑了很长时间。 ———————— 黄美琴,心思敏捷对人慷慨直爽,对事物见解独到,工作认真赋有主动和领导才能极有人缘,一起参加工作的女子中,最早一批加入青年团。 杨芹香,秀气沉稳寡言少语,心思极其细腻,记忆力极强,工作利利索索,说话一针见血,她和别人斗嘴,不紧不慢不激动,依理依据颇有城府。 胖胖的王琴枝短发,力气大嗓门大,胃口大汗水大,头脑简单没有心机,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干活毫不惜力像男子。 嗲声嗲气的纪龙樱喜爱收拾打扮,把自己打扮的格外利索好看外,其她三人身上只要有一点看不过眼,立刻指责毫不留情,宿舍里,不仅为大家飞针走线缝补装饰衣服,把几人不起眼的衣服弄成好看别致外,几人的脏衣服基本是她勤快浆洗,最大的敌人是王琴枝,为王琴枝的邋遢干过很多架。 每次干架,王琴枝总是硬着脑袋不买帐,摊着双手说道:“工作一天很累了,你老是念叨我的袜子臭,衣服又脏了,头发油重了要洗,是个老太太哦。” 纪龙樱说道:“哦呀,你脏了不该说呀,哟,你呀累了,别人呀就不累了,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呀,怎么看着呀就像要饭的。” 王琴枝听了拧头道:“说话注意点哟,谁是要饭的,咱这是工人阶级的本sè,你一天到晚除了收拾打扮,思想有问题吧,我今ri就不听你的话,连鞋子也乱放,看你怎么样!” 纪龙樱大声说道:“工人阶级就不讲究卫生了呀,你呀参加过学习没有,厂里那么多的大标语呀你没看见,是呀瞎了!” 王琴枝来了火,还要强词夺理反驳。 床头缝袖套的杨芹香道:“琴枝,昨天你把毛巾沾上了煤油,前天你把地上搞得满地是水就走了,大前天你和几个男同志没完没了疯闹,全没女娃样子,大家谁说你了,今天就是你不对,龙樱说你还嘴硬。”话语一词一句分分明明。 王琴枝张嘴说不出话,把眼睛去看黄美琴,黄美琴手指头在脸上刮几下做鬼脸,纪龙樱说道:“快呀去把头洗了,把袜子呀衣服洗干净,看谁呀也没有用呀。” 王琴枝道:“呀呀呀像只乌鸦!”大家齐笑。 生活是快乐的,年轻姑娘们总是叽叽嘎嘎笑声不断。 模具库紧邻的,是油料库和材料库,再旁边是汽车库。 这天中午艳阳高照,库房门前房后绿树成荫十分凉爽,大树覆盖的石板平地旁,摆着几条长木凳,靠墙立着工作制度。 以女xing为主的成品库,中午稍事休息刚刚上班,大家都是刚睡醒,还没有多少jing神,这种天气太好睡觉,真想多睡一会,可是该上班只能慢慢穿上工作服戴上工作帽,女同志辫子盘在白sè无沿工作帽里,工作服袖套相配很好看。 王琴枝睡眼惺忪皱眉嘟嘴把手套在树干上“噗,噗”摔打。 纪龙樱道:“王琴枝手套呀老是不洗。” 王琴枝没说话继续摔。 黄美琴接口道:“你就不懂了,她是看着树皮太粗糙,每天用手套打磨打磨,是在做好事。” 王琴枝说道:“就你们话多,我自己喜欢这么摔手套,关你们什么事情。” 四十几岁的库房女主任李丽芳说道:“哎,有事没事就是要斗嘴,哪天才懂事,开始工作了。”大家听了准备进库房工作。 这时旁边油料库院传来一个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李大个子,这么大一桶汽油你一个人拉不了多远,干脆等一下,我去成品库叫两个人来帮一下,而且,你看还漏着油啊。” 听声音知道是油料库年近五十岁胖胖的老赵师傅。 另一个男人,显然是李大个子回答道:“没事,就几步路,漏也漏不了多少。” 说话间李大个子拉着架子车走了出来。 架子车上倒放着一个天蓝sè铁皮大油桶。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 满满一桶汽油好几百斤重,李大个子虽然身材高大却很瘦,脸部骨骼棱角分明,黑黑的皮肤因用力而现出暗红sè,吃力地拉着架子车,身子弯成了一张弓,车轮在不平整石板地面迎坡慢慢滚动。 李丽芳看了大声说道:“李师傅太重了,你咋一个人拉油啊,邹师傅他们人呢。” 李大个子脚下不停,弯腰拉车偏头笑笑,露出满口的白牙回答道:“邹师傅他们到厂里办事的办事,报计划的报计划,就剩我和赵有福,车库要油必须按要求给送去,老赵看库走不开,这个任务只有我来完成了。” 李丽芳听了笑着说道:“叫我们一声就行了,都是革命工作,有困难肯定会帮忙。” 回头叫道:“黄美琴,你们几个去给李师傅帮着推推,推过去就回来。” 黄美琴叫上王琴枝,纪龙樱三人上前推车,架子车轻松快了起来。 李大个子一个劲地说:“谢谢啊谢谢,这可麻烦你们。” 纪龙樱突然大叫起来:“李师傅快看看呀,油桶漏汽油了呀。” 油桶下方汽油大滴小股地滴在路上,散发着浓烈的汽油味道,纪龙樱怕汽油滴在鞋上,歪开身子推车。 李大个子伸脖子拉车说道:“是啊,那盖子扭不严,立着看不出来放倒才知道,我和赵师傅两个人把它弄上车太费劲,又不敢扭开怕油浪费了,好在路不远,快点送过去立起来就好了。” 说话加着劲,拐一个弯,运输科汽车库就在眼前,黄美琴她们虽然天天从车库经过,知道里面停满了汽车却从未进去过。 车库门口站着几个人都是车库人员,叫席乐天的和李大个子关系不错的汽车修理工,推推头上的工作帽露着大门牙大声说道:“李大个子,今天是个什么ri子,竟然叫上人家成品库的女同志推车,脸也不红一下,你们的人都死完了。” 李大个子身子加着劲,脚下一点不停,大声笑着说道:“还不是为了给你们送油,我们那的人都不在,多亏成品库的同志们帮忙,你还不快换下人家,大男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好咧,好咧”席乐天几个人说着话忙伸手换下黄美琴她们推车往里走。 黄美琴等闪开身子让开路,喘着气站下往车库里看,只见车库里面很大,四面围墙被大树包围,知了的叫声响成一片,一sè的砖墙,停车库房一根根砖柱顶住房梁,把偌大的车库化成一格格,里面停了很多汽车,有两辆停在地沟上,几个修理工在忙着修理。 李大个子笑着回头大声对她们说道:“谢谢了。”拉着车子和席乐天等说笑着走进门去。 就在这时候,门里急匆匆走来胳膊下夹着笔记本运输科的调度胡军,边走边划火柴抽烟,和李大个子点了头打了个招呼,让过架子车,点着烟,吸了一口,眼睛往大路上看着,随手把燃烧的火柴仍在地上。 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出事情的时候,是各种条件没有凑在一块,要出事情,就是必然和偶然的结合,轻、重、缓、急罢了。 火柴落地点,正好是架子车刚刚经过的地方,哪地方有一大滴汽油,只见不注意还看不见的一个蓝sè火苗一闪,汽油应火而着,并且,十分迅速地,向前面与后面离着不远的汽油滴燃跳了过去,一个火头追架子车,一个火头奔库房。 “咦,这是咋回事!不好!”胡军看得清清楚楚,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急忙动脚乱踩,引得门边站着的人和黄美琴她们一起拧过了头来看,自然发现了,一人大喊一声:“汽油着火了!快扑灭它!”此时,火点已经分别快速跳出去五、六米远。 说到这里,大家已经可以估计到,这将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开始。 架子车近火苗几下蹦跳追上,架子车木板本来流满汽油,霎时着起来烈焰腾空,惊得人们特别是席乐天他们几个帮着推车的人,原地猛地跳了开去,展着双手,大睁着眼睛不知道该怎样做,席乐天本来鼻子嘴巴很大,这时候张开来,把头皮挤出几道皱纹,只会“啊,啊!”地叫。 好个李大个子,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力气,反过身低下身子,双手抓住架子车把手,看着车库大门外不远水塘,奋力推动架子车,顶着烈火浓烟势不可挡地冲了过去,胡军和席乐天立刻明白却插不上手,拿过身边车库大门的门撑杆,顶住架子车挡板用力推顶,架子车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蹦跳着“哗啦,噗通。”连油桶带车子全进了水塘,火焰霎时熄灭,水面只剩下一股青烟和水泡。 李大个子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喘息,脸上被烟火熏的灰黑,胡军和席乐天把门撑杆撑在地上,看着冒泡的水塘两眼发愣,身后的路上,一串油滴燃烧的火苗还没有完全熄灭。“妈呀!太吓人了。” 有人情不自禁地说到,放下心来。就在人们刚要松一口气,感到万事大吉的时候,黄美琴和纪龙樱大喊一声:“哎呀,库房!”抬脚就向库房跑,人们猛醒,还有一股火苗向着油料库而去,所有的人大喊着没命地向库房跑去,想追上火苗,特别是男同志跑得很快,惊动了其它相邻单位的人们,人们特别是车库里的人们全追了上来,可是,谁都知道为时已晚,不到百米的路此时仿佛有几里路。 油料库大开着门,老赵师傅在库房深处抱着账本查验油品,大门外,火苗在阳光下被小风带着,毫不停留地一蹦一跳直接进了大门,刚才装卸汽油洒落的汽油碰火即着,旁边一些油污抹布跟着也着,桌子板凳文件夹,装卸油料的木搭板等没几下也着,再远点是一槽洗涤零件工具用的煤油,火头一歪“轰——”的一声着了起来火势壮大,熊熊火焰裹挟着浓烟向着更多的油料直扑过去。 等老赵师傅知道失火,并且看见烟雾与火苗时,急忙快步跑来火势已经很大,他毫不犹豫地从墙上摘下灭火器,拔下口堵,猛劲连摇几下翻过来把防火泡沫喷shè而出,但是火势太大,太猛,温度太高,热量烤得他无法近前,他扭身歪脸尽量把灭火器向前伸出,尽力将每一滴泡沫喷洒出去,一桶灭火器没几下喷完反身再拿第二捅喷shè,四下已是一片火海,方知灭火器在熊熊大火面前其实无力。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五) 同志们到了,李大个子和两个男同志,从门口消防架取下消防桶,喷着泡沫冲开火头迎身直进,很多人奋不顾身冲进大门,进门没几步,浓烟裹卷而来将众人淹没,烟雾中大家很难看得清楚,并且嗓子发痛呼吸困难眼泪直流,灭火器却已喷完,想后退时大门口火焰翻腾出不去,人们躲避着大火,快速地摸索灭火器,摸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喷,有的甚至喷到别人身上也不知道。外面人们不断快速涌来,拿着各种灭火材料,大门进不来,从窗外向里喷洒,国防工厂特有的内线电话一个劲向外求救,急切之间所求不得。 库房里面,尽管人们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全力扑救,但要知道这是油料库,里面都是油料,是天下最易燃物品,着起来岂是容易扑灭的。 最可怕的是,大油桶一旦过热爆炸燃烧后果不堪设想。匆忙之中,谁也没有多想,只是一门心思要把火扑灭,没有想到,大家还没有喷出多少灭火器中的泡沫,大火连墙上的消防架也包围了。 根本不能拿到灭火器,浓烟烈火向着人们扑来,身上的工作服被大火猛烤而变得滚烫,头发发焦向上飞舞,连气都喘不上来,有人被浓烟连焖几口倒在地上。情况十分紧急,一个男同志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大家快出门去!”于是人们向门口冲去,就在快要跑出大门的时候,大门“轰——”地一声猛地关上了,这就是俗话说的:火关门,是因为大火温差张力向外猛推的缘故。 浓烟中人们看不清楚,男男女女不知多少挤在一起,有人抓住大门把手猛拉,不仅没有把门拉开,反而被火烫的大门铁把手“哧啦”一下,把手掌烫得冒烟,就听“哎哟”惨叫声音痛苦不堪。 其他人赶紧用衣服包住大门铁把手猛拉,大门虽然有些晃动,露出一丝缝隙却终于拉不开,身后,有人实在受不住倒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刻,听见外面有人大喊:“里面的人趴在地上,趴在地上,我们要喷水了,听见没有,趴在地上!千万不要起来!”重复了几遍,大家赶紧趴在地上,紧跟着窗外两条大水柱喷shè而进,可是,大火不仅没有小了,反而猛地变大,势不可挡,这是水柱将水喷散后给空气充氧的结果,火焰向窗外猛烈飞腾,过了好几分钟,在水柱不断地猛力喷扫下,火势才小了下来,最后熄灭,大门从外面被顶了开来,里面的同志们得以解救,看时,男男女女满脸灰黑没人的样子了。 李大个子被烟火熏烤的干裂黑灰,身上沾满灭火器的泡沫,没有顾上自己,用力把老赵师傅拖出门来,揉捏了好半天,老赵才吐出一口气来,咳出一口黑黑的浓痰,睁着眼睛,看着眼里有泪水滚动的同志们,特别是黄美琴与王琴枝几个女同志,对着李大个子笑笑说:“真够咱受的,这火是咋来的,可真猛啊。” 这场火,说起来着了好像很长时间,其实从失火到扑灭不过几分钟,好在大桶的油料封闭严密,除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些少部分散装洗涤用油外,墙是砖墙,房梁是工字钢自然难以燃烧,只是猛烈地烧毁了一些杂物,窗帘,桌椅,浓烟猛火将救援人员烘烤了一家伙,其它没有更大的损失。全得库房平ri管理认真,其他人员增援及时,更巧的是,厂里的消防车正好要进车库进行检修,第一时间进入了现场强力扑救。 这场惊险,只有两个人被烟熏倒,另有两人被铁件烫伤,没有更大的伤亡。吓坏所有在场的人和公司总部的领导,不少领导同志指挥清理工作,对参加救火的同志加以表扬,受伤的同志快速送到医院治疗。 此时,qa机械厂和xa机械厂按上级要求刚刚合并,改名qa航空机械制造公司,有着多年历史的一一三,一一四两个大厂合并后,职工几千人。 下午下班,工人们离开工作岗位在食堂吃饭,全公司共有八个职工食堂,食堂很大摆有桌子板凳,墙上贴有“节约粮食不许浪费”的大红标语,大家在一个个窗口前排队,互相打着招呼,谈论一天的工作,打了饭菜,有很多人在食堂吃,也有不少人打了回去吃,黄美琴几个年轻姑娘,今天救了一场火,在食堂里打了饭菜,端着饭菜走回了宿舍,准备把身上洗一下再吃。宿舍离食堂不远。 她们干净简洁的宿舍,四张小床挨墙,床头墙上有木台,摆有书籍及女儿家梳头擦脸之物,台下有釘,挂着单位配发的黄书包和军用水壶,床下整齐放着几双鞋,腾出窗口,屋中间一个小桌,桌上茶壶、茶杯和一面镜子,门边一个四合柜,存放四人个人物品,门后脸盆架、毛巾架,旁边四个暖水瓶。 进了门,放下饭菜,在楼下开水房打了开水回来倒在脸盆里,姑娘们用香皂认真地把头脸洗了个干净,因为头上和身上,到处是救火时留下的油烟味道。 特别是纪龙樱,头发洗了三道,用毛巾弹干水,用兰花型手指抓在鼻子上,轻轻地闻了又闻,总觉得还有烟味,嘴里一个劲地唧唧咕咕地嘟囔。 黄美琴和杨芹香已经洗完对着镜子梳头,与纪龙樱的嘟囔报以轻轻一笑。 王琴枝最后一个洗,她脱掉外衣仍在床上,盆里倒上热水分开腿,弯腰把头伸在盆上洗头发,撩水,打香皂一气呵成,三下五除二洗完,用毛巾裹住头,用拖把把地上的水托干,再把脸盆里的水倒了,站起身用毛巾擦着脸听着纪龙樱的话心烦地说道:“行了吧,我只洗了一遍就干净了,你都洗了三遍了,用了那么多香皂,你不觉得可惜呀,实在不行,干脆用剪刀剪了,一下子彻底干净。” 纪龙樱听了抬头翻着白眼说道:“我自己喜欢洗,与你何干,香皂还有,要用尽管用,哎呀真是嘴大话多,恶心!” 王琴枝说道:“我恶心,我嘴大好好好,你记住自己的这些话,自今ri后,你便注意着我这嘴大,叫你恶心的人。” 纪龙樱冷笑着说道:“哟哟,还自今ri后,我先说你了吗?你自己首先说话不好听。” 王琴枝还要回嘴黄美琴笑道:“成天在一起就是斗嘴,什么时候咱们清静一些,快吃饭吧,要斗嘴吃了饭有力气了再斗。” 饭盒摆上桌子,是食堂打得饭菜都差不多,加上从家里拿来的咸菜,泡菜,四个人坐下刚吃没几口,窗外传来一阵喧哗。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六) 纪龙樱喜闹,听了说道:“肯定是那些男同志下班过来了,他们一从楼下过,总是大声喊叫,又吹口哨又唱歌,我看看现在又在闹些什么。” 说完端着碗走到窗前看,其她三人也端着碗跟来看,只见楼下大路上好一个热闹景象。 这里是在西郊紧挨土门的枣园大街,街道两旁,一栋栋排列有序,让人看着非常起眼的灰sè方砖砌成的四层大楼,qa机械制造公司,这个全国有名的大单位,职工家属就住在这里,其中,在所有这些大楼里面,最热闹,最显眼,莫过于这两栋,住着好几百单身女工的楼房,张水琴,王琴枝,扬芹香,纪龙樱住在四楼把头。 果然是下班的人们,绝大部分是年轻单身职工,都在食堂里吃完饭,夹着饭盒慢步游缰走来。 年轻人在一起,看不见谁张嘴人群也有一种噪音,这些男子成群结队或说或笑,有的蹦跳抓树叶,有的互相追逐快速疯跑,不小心饭盒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引来一阵嘘声或惊讶声,好动的年轻人们,jing力实在太过充沛,总找事情疯一下,走到女子楼房站下不走了,随便地说着话,眼光向大楼看来,大楼的众多窗口有众多女子身影,每天这个时刻,青chun装满铺满落叶的大路和楼房。 黄美琴几个姑娘端碗窗子上看着,嘴里嚼着饭,菜不够了回身夹一点,看见男子们向哪一个窗口喊叫或起哄,伸头张看热闹。 纪龙樱突然大声说道:“恩娃、芹香你们看,我说的就是他们,全都是转业军人,有好几十个人。” 大路上,这时走来很多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转业军人,他们进入这个单位已有两个多月,虽然没有领章帽徽出自军人本sè十分jing神。 王琴枝嘴里嚼着饭说道:“这些转业军人打过仗没有。” 随着话语把嘴里的饭喷shè出去不少,有些落在刚才洗了凉在窗外的衣服上。 纪龙樱大惊:“哎呀。”一声,声音尖锐放下碗紧急抢救,把那件最好看的小花褂子往回取,太着急几下没有取回来,楼下传来哄闹嘘声哨子声,明显是对着她们来的。 这是纪龙樱的尖叫,以及花衣裳连招带摇引来的。 她们取回衣服再不到窗口去,坐回桌子静静吃饭谁也不说话,焖嚼了几口饭,王琴枝打了一个很响的饱嗝,几人抬头看她,她也停口看大家,猛然间,爆发出压制不住的大笑,笑得肚皮痛,嘴里嚼着的饭菜乱喷,为啥大笑其实不知道。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她们拉着手出门散步,来到公司电影院,公司有两个电影院,她们选择看了一场“地雷战”,看完谈笑着回来,一夜无话。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杨芹香对黄美琴说道:“恩娃,下班陪我去车库好不好,上次我妈说,我有个亲戚关系挺近的,姓董的表哥新调到车库工作,当修理工,我一直没有过去看看,上次回家我妈还嫌我没去看人家没礼貌,今天突然想起,反正不远又是顺路,你陪我到车库叫他一声,咱们和他一起在食堂吃个饭说说话,要不下次回家被说。” 黄美琴点头答应,互相陪伴在她们平常事情。 要提前几分钟赶到车库好把表哥迎住,杨芹香给李丽芳主任说了一声,又给纪龙樱和王琴枝说了,叫她们自己吃饭不用等她俩,换上平时的衣服,把工作服卷上拿回去洗,提前走出模具库。 车库紧挨着公司大门,一根红白相间的隔离杆把两个世界非常明显地隔离开来,值班的门卫森严站立,大门外十分热闹,门里非常安静。 两人走进车库,在修理汽车的地沟边停下脚步,地沟上停着一辆汽车,心脏被掏空了,旁边堆放着一些零件和工具,从车底地沟钻出满身油污一个人,看了她们一眼不认识转身离去。 杨芹香走进里面找表哥,黄美琴独自站立等待,手里拿着她和杨芹香的饭盒,胳膊夹着工作服。 几天前发生的那次火灾,车库与成品库以及相邻几家单位,联合搞了几次消防学习活动知识竞赛,互相之间增加了了解,同志们之间熟络了许多,但毕竟单位太大,各忙各的工作互相走动还是很少。 黄美琴看着车库,这里四面院墙围定,除了两栋平房是办公室和小库房,几栋专门停车的大房子很高,汽车很少,可能开出去了,墙角堆着油桶,一些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大轮胎排列,院子很大,中间长了几棵大树,大树根下有一组石头摆成的石桌凳,车库总体几乎是空的,与成品库完全不同,成品库铁架子堆满各种物品,虽然井井有条却拥挤,空气也不像这里,汽油柴油弥漫起来很不好闻。 这时一个男声传来:“请把扳手递给我一下。” 她吓一跳,四面并不见人。 正在猜疑又听男声说道:“把扳手递给我一下好吗?” 这次,她听出声音来自汽车底下,看车下,地沟里一位浓眉大眼头戴工作帽很年轻的男同志,正用眼睛看着她。 两人一对眼,男同志笑着指指地上的扳手请她递过去。 她点点头弯腰拿起扳手递了过去,没想扳手上有黑油,手上被抹了不少,不由自主地说道:“这么多油。”急忙在地上擦。 男同志接过扳手放下:“刚刚用过没有擦干净。” 笑着指指她身边说道:“我是请你把呆扳子递给我。” 她看了看,拿起他指的那个扳手说道:“是这个?” 递过去有些奇怪地问道“咋叫呆扳子。” 男同志笑了,看着这个不认识,戴着眼镜漂亮的女同志解释道:“你刚才递给我的是活动扳手,扳手口子可以调整大小,这个扳手是死的,不能大不能小,通常我们叫它呆扳子,呆,是一种比喻。” 说完拿过一块擦手布递给她,她擦手想着呆扳子这名好笑,成品库里可是没有。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七) 看看四周,低歪着头问道:“师傅,干活怎么没有帮手,刚才我看见一个人走出去,他不干活了。” 男同志抬头拧着螺丝笑道:“怎么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你给我帮忙嘛,要不呆了又呆的呆扳子呆在地上,我还要钻出去拿一趟。” “咋这么多的呆啊。” 她笑着说道:“递扳手算什么啊,你口音不是西安人,咋穿着军装干活不怕弄脏。” 男同志拧完螺丝停下手,把她认真看看笑着说道:“我是gs人,刚从部队转业才几月,工作服洗了没干,只好穿着军装,看你夹着工作服,也是厂里工作的吧,平常没见过。” 她说:“我是成品库的,陪朋友来看她远房表哥,她表哥在车库上班。” 说完向车库里面张望,里面隐隐有人说话却看不见人。 男同志说道:“是车库工作的,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我可能知道。” 她摇摇头说道:“那我可没有问,下班的时候才叫我一起来的,一会问问就知道了。” “原来这样。”男同志点点头道:“厂子太大,车库人挺多,不说名字还真难知道,要是开车的出车了就找不到,除了等他回来,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听了点点头道:“听我朋友说他表哥好像是修理工,修理工在车库里上班,一般不会出去的吧。” 男同志道:“修理工很少出去,只有跑长途的时候才跟在车上走,不过现在跑长途的车都回来了,应该在。” 她说:“师傅,修理工要跑长途吗,修理工也不开车。” 男同志答道:“跑长途肯定要带修理工,但修理工不开车。” 这时候他已经干完活,最后用扳手敲几下地沟沿拿起《黄金叶》抽一支点上道:“走一趟长途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仅要带修理工,还要带干粮衣服以及很多工具,预备车辆用油,你想想,一旦跑出去天南地北不是家里,谁知道会碰上啥困难,车坏在路上没有修理工不行,为了防止意外,甚至还要带枪。” 她吃惊道:“带枪!” 男同志点头道:“汽车要是坏在野地里,碰见野兽也是常事,有枪可以保护自己胆子也大。” 她听了点点,突然间笑了,摇着脑袋道:“哎,真是的,咱有汽车在,坐在汽车里就行了,野兽还把汽车咬坏了。” 男同志听了“噗——”地笑道:“野兽在车外转着不走等着吃你,你坐在车里时间长的话等着饿死呀。” 她睁大眼睛想想说道:“这个样子啊,跑长途还挺危险的,你见过野兽没有。” 男同志说道:“见过,只要出去,离开城市远些的大山里多得很。” 她讶然:“那你也跑过长途,开过车吗?打过野兽没有。” 男同志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道:“我跑过几次长途,野兽也打过几次,还打到过稀罕的野兽。” 她问:“打过很稀罕的野兽,那是什么,你这车里怎么没看见枪啊。” 男同志笑道:“回来交给公家还能老拿着。” 她扭头催促道:“你说打到什么稀罕野兽。” 这时杨芹香和小眼睛,大耳朵,大额头中等个子表哥站在了黄美琴身边。 杨芹香叫了她一声介绍道:“这是我表哥董德者,表哥,我的同事黄美琴,我们一村的。” 董德者对黄美琴客气点头,笑着诧异道:“小黄怎么认识唐师傅。” 董德者人挺壮实声音却尖细。 黄美琴微愣也有些诧异道:“这是你师傅,这么年轻。” 这时才想起杨芹香的表哥,这个叫董德者的男人,就是刚才从车下钻出来走了的那个人,眼下换了衣服没认出来。 车下男同志走出地沟,穿着军装和皮鞋,浓密的黑发大眼长脸,身材高挑,虽然从地沟里上来,身上却干干净净。 董德者上前收拾工具细着声音道:“唐师傅,她俩是我的表妹和表妹同事,刚才认识,来叫我去吃个饭,你看呀,修车本是我们修理工的事,你是司机班长偏要干,弄得这一身脏。” 唐师傅看看身上笑道:“自己开的车知道毛病在哪,何必叫你们摸索半天,干干活身上还舒服些,坐多了难受,再说衣服也没有弄脏。” 看着她俩道:“原来是找你的,我说咋不认识,不过小黄给我帮了忙,应该算是认识了,要谢谢人家才好。” 董德者回头道:“原来这样,我说她刚来怎么认识你,老远看着你们说话,谢谢你啊小黄。” 黄美琴拉住杨芹香说道:“我就递了一下扳手。” 想着呆扳手的名字给杨芹香说道:“芹香,我递了一下扳手,听唐师傅说还是呆扳手。” 杨芹香好奇问道:“呆扳手,却是什么样子。” 董德者随手把呆扳手晃晃说道:“就是这,只能扳动一种规格的螺帽,所以叫呆扳手。” 杨芹香拿过擦干净的呆扳手笑着说道:“人家最早就是这样设计,就为一种规格螺帽服务,你们叫人家呆,却不嫌过分。” 黄美琴说道:“就是呢,我也是这样说。” 唐师傅接口道:“活动扳手可以灵活地调整大小,相比之下,它却不会变化,就好像一个人一条道走到黑,不叫它呆却叫什么。” 几个人笑起来,董德者放下扳手关好车门。 董德者道:“挺长一会儿你们就说呆扳手。” 唐师傅道:“小黄刚好在车边,我请她递了一下扳手,随便聊聊能说什么啊。” 黄美琴道:“芹香你咋去了这半天。” 杨芹香道:“找到表哥挺长时间,可老是办不完手续,一个工作记录单要填的那么仔细吗?” 董德说道:“开玩笑,不填仔细哪行,这是工作记录,见证你一天的工作情况,万一有个事情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 唐师傅道:“说得对,别看是一个工作记录,其实就是要记录的清清楚楚才行,机械的东西用话是说不清楚的,一旦在路上有问题,反过来检查,工作记录就是原始说明。”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八) 黄美琴说道:“工作记录我们也有,看来什么工作都一样,做好记录是很重要的。” 杨芹香说道:“表哥你不要误会我,就是等的时间长了,叫人心烦罢了。” 董德者说:“咋会,我还不是想三下两下就写完,手上的破笔老不听使唤。” 黄美琴看着唐师傅道:“唐师傅,听董师傅说你原来是开车的大师傅,怪不得懂得那么多,先头为什么不说实话,还说只开过几次车,跑过几次长途。” 董德者介绍道:“哪里啊,唐师傅叫唐世科,虽然年纪与我差不多,是部队转业到咱们车队第一流的汽车司机,技术好得很,现在是咱车库的大车司机班长学员教练,带着好几个学徒,跑长途每一次他都是队长,好多厂领导认识他,咱们厂里的苏厂长,你们知道吧,总公司那个个子不高的苏厂长,一听说唐师傅回来,有空就跑过来找他下象棋,喏,就在那边石头桌子上下,今天唐师傅正好休息来车库看看修理班把车修理好了没有,这不,一伸手多半天。” 黄芹香和杨美琴“哦”了一声,一起向唐师傅看来重新审视,觉得这人说话谦虚,受单位重视看来有本事,如此年轻倒也难得。 唐世科在姑娘们注视下显得手足无措,微微红脸咳嗽掩饰道:“这有个啥嘛,小董就会瞎咧咧。” 这时猛然霹雳一声大吼传来:“孙悟空再厉害跑不出如来佛手心!” 几人吃惊回头,一个披着衣服,戴撮箕帽,戴眼镜长胡子男人气势汹汹,大跨步对正走来,董德者和两个女娃不认识,不知道什么事情睁大眼睛看着。 这个人,当然只有唐世科认识,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放羊,一起参军,一起分到qa航空厂,把唐世科的宿舍当成自己的宿舍,床当成自己的床,如果身量大些的话,唐世科的衣服裤子肯定剩不下几样的曹步清。 不过唐世科一时没明白并且纳闷,一月不见,曹步清怎么长了黑乎乎的大胡子,他家几辈人原没有大胡子人,就算有,一个月怎么会长得这么长确实有些古怪。 曹步清,过去老爱戴眼镜假装文明,后来在部队干文职工作,加上酷爱看书,真的成了近视眼,脸上再也离不开镜子。 曹步清边走边咋咋呼呼大叫说道:“哎呀五哥,你可要成仙了,不是钻地就是上天,找你可真不容易,又跑长途了是吧,我来几趟就是看不见人,今天正好,总算抓住你了,扯住你的腿了,逮住你了,俘虏你了,看看看看,教了那么多徒弟还嫌不够,今儿个收了男徒弟还嫌不够,又收了女徒弟,还有戴眼镜的漂亮人,人强马壮美得不得了啊,快摸着胸口好好想想,是不是该发发善心,慰劳慰劳兄弟,请兄弟我在食堂吃一顿让人解馋的饭,再让我坐一坐你那只有领导才能坐的车,看在老天的份上,一定要同情我,我们那边的食堂,师傅长得像洋葱,手上只会炒洋葱,一点儿油花也没有,炒出来的洋葱埋在土里还能长出来,看我,都快变成洋葱它爷了,不信你把我埋在土里,明年的今天定会长出来一颗大洋葱,不过心是红的。” 话停人已站在面前,嘴上一抹长胡子捏在手里,却成了光嘴年轻人,双手叉着腰,本来披着的衣服撑得老大,脸上的眼镜一闪一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严肃的脸突然裂开嘴巴亚此和镜片相映成趣笑靥如花,突然皱眉瞪眼冷若冰霜,再突然笑靥如花。 大家一下子笑了起来,董德者道:“这位是谁啊,唐师傅给我们介绍介绍。” 唐世科道:“步清,好久不见,这是我们车库修理工小董,小杨是他的表妹,小黄是小杨的同事,她俩在成品库工作,不是我徒弟。” 反身介绍道:“我的老乡和战友,在旁边磨具分厂搞文书工作,叫曹步清。” 董德者一听楞了一下,上前拉着曹步清的手摇着笑道:“叫吵不清,你叫炒不清,难怪了,久仰久仰。” 笑出声音来,意思你们是老乡和战友,一个长大白净沉静稳重,一个却尖嘴猴腮废话连天。 黄美琴和杨芹香自然心里讶然,想着人咋会叫这个名字,吵不清,姑娘家不好意思笑,又实在憋不住,回了脸用手扯着辫子偷笑。 曹步清知道误会了,这种情形与他已有几次,看着董德者一亮长牙仰脸认真说道:“唉唉我说你是什么耳朵,还酸兮兮地久仰久仰,听错了,我是曹cāo的曹,脚步的步,清清白白的清,可不是炒闹不清,是平布青云一步升天的意思,不同于一般普通人,更不是凡人,啥耳朵。” 几人听了再也按捺不住猛笑出来,两个女娃笑得弯了腰,边笑边叫“妈哟”。 早已习惯了他的唐世科也按耐不住笑着道:“哎,你呀,一天到晚老是这样。” 曹步清却不笑,推了推眼镜,脸上表情严肃地说道:“表哥,表妹,表妹漂亮的同事加上年轻有为的汽车司机,多美的四个人呀,你们准备唱戏不成。”大家又笑。 曹步清道:“别光顾着笑,光笑是不行地,说说吧,赶快表个态,今天这顿饭怎么办,终不能笑饱了,笑得不见了,我老人家可看着你的态度,千万不要惹我生气了,一旦生气的话,你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英雄,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猛然拉下脸凶道:“粮食大大地,米西米西地,不然就死啦死啦地。” 摆开架式,把电影里ri本鬼子惟妙惟肖地来了一遍。 董德者做保护众人的夸张动作说道:“太君,有话好说,吵太君大英雄,既然来到咱们车库,就是我等良民的客人,今天这顿饭在下抖着胆子请了,定叫英雄满意,绝对不会上洋葱叫太君米西米西。” 唐师傅急忙说道:“小董,使不得,咋能好意思叫你请啊。” 董德者诚恳说道:“唐师傅,不说你平常对咱的帮助,好不容易回来,还给我帮了许多忙,我本就过意不去该请,杨芹香是我的表妹,小黄更是我的客人正该请,曹师傅难求有缘我正好进地主之谊,对吧,我应该当这个东家,今天就让我做这个主吧,只是,大家凑点粮票吧,第一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第二大家总不能看着我明天吃不上饭吧。” 大家点头,一个月的定量,平ri吃饭也得计划,终不成一顿把定量吃光。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九) 董德者生怕唐世科阻挡,笑着回头弓腰伸手尖声请道:“曹爷曹英雄,嗷,应该叫吵太君良民董德者有请。” 曹步清见此倒是一愣,看看唐世科再看看两个姑娘道:“不知道你们关系怎样,看样子你们都知道事情的轻重,不管你们谁请,倒还孝顺,我老人家当然不能为难你们,不吃岂不是浪费,对不起节约二字,只好领情消受了。” 说完回头迈动脚步,踏出方步先走大家跟着,唐世科看着双手叉腰抬头挺胸不可一世拧着身子走路的曹步清,笑不得气不得,急走几步抬起脚向他屁股踢去。 嘴里说道:“我踢死你这个张狂的老人家。” 曹步清是什么手段,并不回头听风辨声道:“来得好。”身形一晃轻巧夸张躲过。 出了车库径向厂大门而去,董德者见他出门往右走,右面是去食堂的路,急忙追上去喊叫道:“左面,左面曹师傅往左面走。” 回头对后面三人大声说道:“咱们到街上。” 追上曹步清说道:“天天吃那个破食堂,肚子都长出馋虫来了,咱们在街上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小饭馆,管他三七二十一,美美吃一顿才好。” 董德者边走边对曹步清说道:“把你的假胡子给我玩玩。” 曹步清摇头连声说道:“不行不行,小孩子毛手毛脚玩坏了咋办。” 董德者拍着胸口赔笑说道:“保证玩不坏,玩坏了我陪什么都行。” 曹步清说道:“玩坏了再请我吃一顿。” 董德者干脆地点头:“行,请两次也成。” 说完接过假胡子在自己下巴上比划。 曹步清边走边说:“你不像我有帽子和眼镜,胡子一戴腰一弯就像老头,等一会到饭馆讨点嚜水在你的大脑门上画几道印子,眼角上也画几道,就如老头脸上的皱纹,那时再带上胡子就像了,见人先咳嗽几声再说话,敢保没人认得出来。” 董德者听了满脸兴奋。 两人个子差不多,刚认识俨然如多年的老朋友十分熟络,肩膀挤在一起,笑着把假胡子拿在手里说说点点,自顾自拉拉扯扯拐向左面当先向着土门大街而去。 唐世科笑着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人倒有意思,一见面就好像认识了几十年一般,看哪个亲热劲。” 两女子认同,三人一路闲谈跟上前面两人脚步。 这是xa西郊土门一带,虽然拥有机械制造厂,焦化厂、轻工业纺织工业区,还算不上是xa城市中心地区,大街上,却早已不是刚刚解放时的萧条景象。整齐的梧桐树,笔直的街道,刚刚建起的很多新建筑,各种各样的大红标语标志着时代的进步;汽车,轿车,公共汽车,大挂的马车队,自行车,jing神饱满的人民群众,衬托着各行各业已见兴旺,放眼望去,虽然工厂与农村混杂凌乱,路边土坯房子比比皆是,但土地里庄稼成片,街道上各业忙碌,欣欣向荣的景象欢然呈现。与江南城镇相比,江南城镇楼桥回廊相织互挽充满灵秀,这里平原地带,地大天高物产殷实。 几人兴高采烈向前走着,他们正是欢欣好动,对生活充满热情与激情的时候,有一点事情就会叫他们大乐一阵子,今天虽说第一次见面彼此很感投缘。唐世科穿着军装,脚底下穿着在部队特发的,平ri里十分爱惜轻易不穿的,曹步清穿上像船无法显摆的黑皮鞋,其他人都是布鞋。 曹步清和董德者说说笑笑,偶尔回一下头,看着后面的人跟上来又大步前进,他俩也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没完没了,有时候还要争论一番。唐世科与两个女娃走在一起,谈话格外注意礼貌,对她们问话客气回答,不愿让人感到一点儿轻狂。 黄美琴和杨芹香长得白白净净,十分漂亮。 黄美琴还与杨芹香不一样,xing格要外向的多,女娃娃家说话连珠炮般不停点,边说边笑,一会儿便把自己的工作和家乡情况说了个大概,说到好笑好玩的事情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给唐师傅提的问题有时候山南海北难以应付,诸如你当兵打死过几个敌人啊,开汽车有没有开不动的时候啊,跑长途有没有野兽咬过你啊等等。 唐世科把她们的问题仔细的讲解,脚下紧紧地跟上前面的两个人,碰见沟坎招呼一声。两个女娃挽着手走在一起,边说话边快步跟上。看看就要到地方了,前面的两人却在几颗小树下停下脚步,三人紧走几步到跟前,见他俩互相看着神sè严肃。 董德者把手里的假胡子随手搭在身边的小树枝上。 看了一眼唐世科道:“唐师傅,你是甘肃人,说话一定要公道些。” 唐世科楞了一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曹步清抬起一只脚踏着石头说道:“咱五哥是实chéngrén,你不用提前打预防针,老实说,你不要不服气,咱们甘肃不管哪个地方就是比你陕西好!” 董德者道:“不是我要和你争论,咱们陕西确实比你甘肃好一些,就说苹果甘肃就比不上。” 曹步清道:“那只能说你见识少,陕西人还像猴子一样专爱吃苹果,说给你听吧,咱们gs苹果太好了,吃的都厌烦了,用去喂牲口,不像你们这里的苹果基本上长的是黑心。” 两个姑娘听了不悦,董德者连连摇头道:“此话差也,咱苹果就算没有你们的好,那里会有黑心,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曹步清道:“我要是掏出黑的你怎么说?” 黄美琴不肖道:“你是说苹果核是黑的吧,那苹果核本来就是黑的,却不能说是黑心。” 董德者对自己的支持者点了一下头。 曹步清道用手指着董德者和黄美琴道:“见识少就是见识少,天下的苹果在sx的地里长出来才有黑子,gs苹果子和bj苹果子都是红子,苹果子咬破了擦嘴皮,嘴皮子也红红地,我自在gs经常擦,在bj当兵经常擦。”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 这一点确实不知道,董德者急道:“甘肃的苹果是否红子不说,我们这是平原,是八百里秦川,你们山区离着太阳近,长出来的东西要红点吧。” 曹步清将眼镜扶了扶道:“怎么说话的啊,我们那里山是不矮,可没华山高啊,华山上往下看一眼吓死人,到底谁的山高,哼,平原,还八百里秦川呢,大水来了是八百里水塘,怪不得苹果核子是黑的,说不定就是淤泥里长出来的。” 唐世科看着董德者道:“别和他说了,你说不过他,他永远说不清楚。” 董德者不服气道:“平原怎样,西安过去叫西京,历朝古都,名气小了?” 曹步清道:“你要说这个的话,住在我们两家隔壁,从上算下来还是亲戚的吕布,把你西京当成坐垫,两个屁股蛋子随便拧。” 董德者看看天说道:“中原细狗撵兔自古文明,细狗又高又长的身子跑起来可快,平原上跑起来快的时候有六七十迈,抓兔子简单小事,你可没有比得了。” 曹步清哈哈大笑起来:“见识少啊见识少,咱们那里谁去养细条条的瘦狗,那细狗却是跑得很快天下少有,不过咱们看不上,更不会牵狗满地里撵兔子装快活,叫狗费劲拔力地追兔子,累死碰死还哭一场,告诉你大脑门朋友,咱们那里最喜欢的狗是獒,那可是把狼当成兔子玩的大狗,站起来差不多有半人高,至于兔子嘛,夏天在兔子洞口放一股烟把兔子熏出来抓住就是,下雪的时候在雪地上捡现成的,太瘦的还扔掉。” 唐世科说道:“好了不要争了,有完没有。” 董德者挣扎道:“咱们的人,房子,黄河却怎样!” 曹步清脑袋从上往下取压迫之势尖声吼道:“西安的姑娘不对外,咱们的姑娘用脚踹,西安的房子半边盖,咱们的房子六面盖,黄河在甘肃叫洮河,用来浇地的河,到了陕西成了大水,平时喝不完,涨大水了也淹不完,人还剩下几个!” 董德者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曹步清眼镜片亮亮地等着反抗。 杨芹香一直和黄美琴挽着手静听没说话,此时笑着说道: “曹师傅,唐师傅是你老乡加战友,咱不为难他在中间作证,只是,你说话未免叫人不信,咱们虽然没有去过甘肃,一起工作的同志里也有甘肃人,你说甘肃姑娘用脚踹,一会儿碰见他们我们问问,你说甘肃的房子六面盖,我听说和这里差不多,一会儿也问一下,běijing的苹果子有没有黑的,倒要问一下厂里的师傅们,正好长长见识,黄河在甘肃是个什么样子也可以问一下,不过黄河在咱们陕西什么时候把人淹完了,还请你说明一下,今天第一次见面,你自称老人家可能是爱好或者是个习惯,咱们当徒弟的不敢说什么,你说你们食堂的洋葱问题,咱厂里有八个食堂,倒想看看是那个食堂,炒菜师傅是不是你说的样子,洋葱炒出来是不是还能长出来,你说甘肃叫獒的大狗把狼当兔子一样玩,我们知道饿虎难对群狼,莫非獒比老虎还厉害,这个典故在你这里变了样吗?你是当了解放军的人,是师傅,又是戴着眼镜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是分厂的大文书,不会和我们一般见识,你都说对了,是咱们不行,见识少,如果不对了,是你曹师傅见识实在太多了好吗?” 一气话说完,秀气的脸上放着光,静静地看着曹步清。 曹步清睁大眼睛看着她,嘴巴动了几下终于没有出声。 唐世科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气也接不上来。 黄美琴解气地说道:“我说呢,咱陕西就那么差劲!” 董德者神清气爽,手舞足蹈道:“说呀,你不是能说得很吗?正的说成歪的,直的说成弯的,只我表妹就把你给收拾了。” 曹步清那肯认输,刚要争辩,见五哥用手指着他,意思不许他再胡编乱造,全没有一个师傅的样子只好作罢,转身往前走,走着说道:“我大男人是不和女子斗,要斗的话,她还太嫩。” 一场争论,几个人xing格明白显现出来,从来不认输的曹步清碰上对手。 枣园街上,大饭店都要单位介绍信或者单位特别餐卷才给你吃饭,无奈,只好到更深的小街看看,最后在偏街找到一家面馆,不要餐卷好在有臊子面,价钱挺贵,几个人那里管得了那么多,每人吃了一碗香喷喷的臊子面,喝下大碗面汤饱了。 曹步清等董德者算了帐,猛然将敞开的衣服合拢道:“看看我这里有啥好东西。”说完转身向外跑去。 董德者说着:“叫我看看,叫我看看。”追出去。 唐世科对两个女娃说道:“想不到两个太岁今ri碰到了一起,要早碰到一起还不知道多热闹。” 黄美琴说道:“董师傅我不知道,曹师傅就是这样子吗?他和你是老乡加战友呢,太有差距了,长的样子和说话的神情猛一看挺文静的,其实看着xing格就像娃娃。” 唐世科笑着回答说:“嗯,差不多,他就是那么个xing格,总是安静不了多长时间。” 他说:“曹步情很聪明,抓住自己的头发可以把自己提起来。” “喔——”两个女娃张大了嘴哈哈大笑。 “不相信吧。” 唐世科道:“当年参军的时候,新兵刚刚到营地,指挥员把大家带着整个防区巡视一圈后叫大家说感想,别人说的嘴皮子直冒泡,他却把一路上看见的山川河流道路沟渠树林等等画成一张作战图交上去,呵呵,那张图画得很好很真实管用,一下子把指挥员看愣住了,事情一级级反映上去引起重视,经过专门的考核后人家一下子调到作战参谋部,一sè的新兵谁不对他伸出大拇指,实在话,他真是好样的。” 两个女娃娃看着唐世科很长时间后才点点头:“真了不起。” 人和人不同,花有几样红,世界在每个人的眼里各有sè泽,事物在每个人的手里各有cāo守,曹步清看待世界的眼光和对待事物的方法令人刮目。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一) 说着话三个人走上大街,捡一条小路直插未央路,此时天sè尚早,顺着回去的方向,杨芹香和黄美琴挽手慢慢走着。 黄芹香突然问道:“唐师傅,你和曹师傅过去认识不认识,家里离得远吗?他怎么叫你五哥。” 唐世科回答道:“我家兄弟六人,我排行第五,曹师傅家与我家是世交。我们就如亲兄弟一般,不仅是一个村一起读私塾一起长大,当兵还在一个团里,到转业了也没有分开过,我们同来战友还有四个老乡,只是不是一个村的。” 黄美琴说道:“你们老乡共是六个,其他人没见过,倒是你咋能和曹师傅成兄弟,xing格根本不一样叫人难懂,我可不是说他的坏话。” 唐世科笑着说道:“他表面调皮闹腾,其实对人十分地热情仗义,碰上抱打不平的事情总是冲在最前面的。” 杨芹香说道:“说的是,他虽是嘴上话多,好像没什么坏心眼,看起来心底却还耿直,比较好玩罢了。” 黄美琴听着点点头。 三人走路说话眼观景sè,此时房屋拥邻民风古朴,当然不知曹董两个人在那里。 猛见前面路上黄土飞腾有人大声吆喝,路上行人两旁急闪,将房子前面狭窄街道摆放的东西碰翻不少,远远两匹栗sè高头大马向这边快速冲来,马后面看得见拿鞭子老乡尘土中大声吆喝:“让道啊,马惊了快躲开——。”边跑边喊。 人们慌乱躲避现场混乱,离着他们不远一位农村女人带着小娃拿着东西,看见惊马慌了神,抱娃拿物手足无措吓得哇哇大叫,见此情景路边众人惊得张嘴乱喊,惊马却已经离着不远。 不作任何考虑,唐世科随手一送,将杨芹香和黄美琴顺在墙边,手长腿长纵身大步赶去,逮住惊慌女人后腰另一手拢住小娃,脚下搓动两膀用力将母子斜着送到路边,惊马刚好跑过身前。 他侧身让过头马提气灰尘里紧跟第二匹马急速跑动,拣起这匹马拖拽在地面的缰绳,快速盘卷捏成一坨,看正前方一颗碗口粗杨树甩手抡出,绳子于杨树一搭飞回来,抓住绳头手臂急挽带住,认准树干抬脚蹬住,奔跑的惊马头颅正好被绳子吃住劲,马头猛力急回身子在强大的惯xing下抡向前方,被绳子拉得一顿,翻白眼借着反力身体急纵直立起来,在空中吼叫着双蹄舞动,落在地上向后猛退大力拽绳,缰绳“嗡”的一声前后拉得笔直紧紧吃进杨树皮里,杨树杆受力向前猛然弯曲,唐世科蹬树后倒,双手拉绳借着树杆与马子较力,两下转圈奋力僵持几合,惊马终于松绳仰天长嘶,满嘴冒着白沫出气,尾巴甩着四蹄踏动,踏得地上灰土乱飞,再过一刻终于安静下来,看时,头马远远回头观望,原来它不是惊马只是被惊马追跑,杨树正当落叶季节,强力震动落叶遍地。 惊马不同于奔马,速度不快,奔马会越过障碍,惊马神智混乱乱踏乱踩,伤人坏物自是难免。此马是北地良种高头大马,受惊后力大无比破坏力极强,被唐世科拦下确实不易,任何动作不能有错,看时,手掌皮肉一道血痕。 拿着鞭子的老乡赶上来,照着马就是几鞭子,打得马原地转身躲避,出了几口气回身接过马缰绳,抄着浓重的地方土语对唐世科连声道谢:“谢谢啊解放军同志,要不是你把这牲口拦下,今儿个还不知道要做下啥祸事,哎呀,叫我咋说呢,真是太叫人欢喜了,牲口坏了不行,要挨公社批评,把人伤了更不行,我这颗心今世不得安宁,不是你把它们弄停下啥都不行了啊。” 他乡里人没有多少文明话,哆嗦着絮絮叨叨感谢。 被救的女人拉着唐世科的衣服心情太激动哭出声来,她说:“好人啊,要不是你今儿个我和娃遭了祸哟,这可说啥好呀。” 唐世科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安慰几句,她却只管说着不放,人们把一切看在眼里,围上来大声叫好鼓起掌来。 有人喊道:“向解放军同志学习,感谢亲人解放军!” 群众同声而呼,唐世科谦虚地笑着,摇着手,点着头好不容易挣脱妇女挤出人群,走向人群外的芹香和美琴。 杨芹香、黄美琴站在墙边,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高些,她们捏着拳头睁大眼睛看清楚整个过程,身上被突如其来的凶险惊出一身汗来,当终于看见惊马老实地站在了灰尘中,见危险场面就此化解没有任何意外,在心里为唐世科高兴激动,高兴地跳起来鼓掌叫好,最后看见唐世科走过来,她俩大叫跑来。 黄美琴兴奋地着说道:“哎呀,真是吓死人,太危险啦,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不怕那惊马把你伤了?我们看着气也喘不上来。” 杨芹香说道:“惊马站起来那么高,两个蹄子在天上飞舞,万一被他踩一脚咋办啊,那棵树也太细啦,真怕它断了。” 唐世科笑着说道:“那咋办,让那女人和娃娃被惊马踏在脚下?让那惊马在街上乱伤人?咱不上去还等别人上去呀,还好什么事情也没出,咱们快走吧,看这里的人在看咱们,一会围上来要走的话还要费许多口舌。” 俩女娃点头和唐世科离开。两个女娃走着,她们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阵阵后怕。 没有走出几步,有人追上来拿出纸和笔,请唐世科一定把单位和姓名留下来,好给他单位写表扬信,把他的英雄行为做宣传,另外不少人追上来,把三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大家看着两个俊俏的姑娘和英俊的军人大声喝彩不让走,纷纷说着赞许的话,一定要把三人来路问清楚。 这么一耽误,被救的女人又走上来,赶马的老乡也站到了跟前不住口地说着感激的话,定要问个姓名。唐世科那里肯说笑着坚决拒绝。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二) 众人不肯作罢,拦住杨芹香和黄美琴,请求一定告诉,要全力支持宣传好人好事的工作,把两个姑娘为难住红了脸。 说吧,唐师傅肯定生气,不说吧,人家不答应,大着眼睛不知道怎么才好。 看看实在没有办法,唐世科告诉了一个他比较熟悉的单位,那人再一再二反复问了多遍最后相信了,用笔记本记下后满意地大声对众人说道: “好啊,现在咱们知道了他的单位和姓名,马上写表扬信,要打锣敲鼓地送到他们单位去,叫更多的人知道他做了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一位白发苍苍的红脸老大爷,端着半碗老酒过来笑呵呵道:“好后生啊,把老汉的酒喝掉吧,你怕只有二十几岁啊,身手不错,把厉害的惊马拦下了实不容易,那甩绳子的活更不简单,没点功夫干不来。” 唐世科逊谢着双手接过喝下,谦虚地对众人抱拳做鞠,三人急忙离开人群。 黄美琴和杨芹香对唐世科忧佳赞赏,十分高兴和兴奋。 咯咯笑着佩服道:“就差那么点点距离,惊马就把那农村女人踢上了。” “真是太惊险了,把人吓得气都喘不上来,当时就怕你和树拽不过马,那马也太高太大了,满嘴白沫,站起来那么吓人。” “好在虚惊一场,福大命大造化大,看不出你做了好事还不留名。” “想来真吓人,那绳子要是没有甩准,你不是要被马拉着跑了。” 唐世科也笑着说道:“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怕,当时只想着救人根本没有顾得上那么多。” 三个人高兴地又走一段,大路边是一片草地,草地上长着许多大树与灌木。 突然看见曹步清和董德者两个,一个趴在灌木下,一个树后悄悄躲着一动不动,好像全力抓东西,两个女娃见了大怒,柳眉倒竖冲上前大喝一声把他俩吓了一跳。 很少大声说话的杨芹香,沉脸气呼呼说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也太没道理了吧,吃了饭就不见人影,大家还是不是一起出来的。” 黄美琴把辫子向后一甩,眼镜片闪闪发光踏前一步说道:“开始从厂里出来的时候就跑在前面,吃了饭又不见人影,吃饭的时候咋不在人后头吃呢,这就是给别人当师傅的模范样子!” 杨芹香道:“你们和唐师傅熟悉,这不代表就可以把我们扔在一边不管,是讨厌我们吗?讨厌的话就明说,我们不会在这里。” 黄美琴又道:“还当师傅的人,简直连一个小娃娃都不如,小娃娃还知道听话不乱跑,你们两个老是有说不完的话,老是笑不完,咋就不连我们说一说,笑一笑。” 杨芹香道:“恩娃咱们走,表哥我已经见过了,家里可不会说我不懂礼貌,唐师傅,你有时间到我们成品库玩,我们自会接待周到。” 黄美琴道:“就是,唐师傅你有时间就来,咱们就认识你,来时千万不要带别人,省得万一带来的是一些啥都不懂的人讨人厌烦。” 说完两人抬起生气的脸挺胸就走。 曹步清和董德者一直保持原来的姿势回头惊讶听着,在两个女娃的大声声讨声中脖子越缩越短,见两个女娃气冲冲要离去,急忙绕几步跑到前面并排伸开手臂拦住,看时,手上拿着打雀的弹弓,又不是儿童,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董德者连声道歉,满脸讨好地笑道:“别别,别走呀,是我们不好,光顾着自己玩耍没有注意你们,不要生气,大家一起出来图个高兴,都怪曹师傅太不象话,全没有一点儿师傅的样子,好了好了再别生气了。” 曹步清正要说句好话,听了董德者这话不干了。 他说:“哎,我说姓董的,你是在说谁呢,我没有一点儿师傅的样子,今天是谁从开始就追在我屁股后面跑要这要那,先是胡子,后来是弹弓,对了,五哥,这弹弓我给你做了一个,他看见非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叫我怎么想这个啊大冤枉。” 董德者说道:“是是是是,是我的不对,这不是用几句好话把她们劝一下子嘛,再说,今天本来就是你总拿出东西引诱我,要不我咋老是跟着你跑。”这是把那曹步清给赖皮上了。 曹步清抬头看看天,捶着胸口大叫一声道:“我曹某人今天算长了见识,知道了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怪我眼不亮心不明。” 董德者道:“事情原来就是这样,大家可以作证。” 曹步清道:“你就不会不跟着我跑,你表妹可是来看你的,自己没个样子好意思说我引诱你。”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对嘴,黄美琴生气地说道:“不要互相赖了,人家唐师傅刚才从惊马下面救人的时候,你们在那里,要是拿出吵架的劲头帮点忙,倒还像个男子汉。” 两人听说抬头看着唐世科问道:“在惊马下面救人,刚才的事情。” 黄美琴道:“怎么不是,像你们两个!” 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不过加上了许多惊险场面,听得两个人一愣一愣看着唐世科直摇头。 曹步清对董德者说道:“咱们快去那里,肯定还有人在谈论这个事情,咱们告诉他们是谁干的这个勇敢的事情,最好那个要了解情况的人还在,叫他给宣扬宣扬,如果不在就到处找找,总能找个人把事情大大地宣扬一番。” 杨芹香气笑了:“好是好,亏你真想得出。” 黄美琴用手指刮着脸道:“人家唐师傅是什么风格,要宣传也等不到现在,看把你们着急的样子。” 曹步清争辩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宣传出去那可是大大光荣的事情,叫厂里的工人同志们看看,英雄的唐世科是什么样子,小董你说是不是。” 董德者点头连声答应:“对对对对千载难逢事不宜迟,快点快点千载难逢。” 两人眼光明亮说完就要动身。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三) 唐世科再也忍不住,说道:“好了好了,碰巧把人救下又没有多大的风险,这点事情还去找人家宣之传之,也不怕把大牙笑掉了,你俩安静安静好不好,大家难得在一起玩玩,到那边草地上坐坐吧。” 曹步清歪头调皮道:“真不去吗?你要想好,这可是千载难逢啊。” 唐世科跨上一步伸手向他抓来道:“我叫你千载难逢。” 曹步清移动脚步闪避,脚下青草一拌摔在地上被唐世科就势压住。 曹步清仰着身子急忙叫饶:“五哥啊不能动硬的,你知道我身上有ri本鬼子留下的子弹,有国民党留下的弹片,其实已经柔弱的不行了。” 唐世科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说道:“满嘴废话,我问你,还有没有安静的时候,还乱不乱跑。” 回头看着董德者道:“还有你也是一样。” 曹步清道:“老天为证今番绝不乱跑,不离开你半步,再不多说一句话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董德者也说:“再不乱跑,再不多说一句话,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唐世科放开曹步清起来。曹步清站起来立刻鲜笑讨好地伸手在唐世科身上假意弹了几下灰尘,唐世科道:“去去,谁叫你拍马屁。” 曹步清转过身来看着董德者说:“都怪你跟屁虫。” 董德者刚要回嘴,唐世科把眼看了过去,两人立刻做出听话的样子,笑着立正站好。 杨芹香和黄美琴解气地说道:“唐师傅你早该收拾他们一下,那样早就老实听话了。” 曹步清和董德者看着她们翘嘴巴,鼓眼睛,悄悄捏着拳头做出威胁的样子,意思是等一会有你们的好看。 她们大喊道:“唐师傅,你看他们不服气用眼睛蹬我们,还捏拳头。” 唐世科转头故意瞪着眼睛看,却见两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还点着头表示臣服地笑着,双手放在腿边,十分老实。 他说:“嗯,发现有谁不听话告诉我,我一定收拾得他们终身难忘。”说完转身,两人在后面吐舌头,两个女子瞪了他们一眼跟上唐世科。 这是一片很大的草地,绿油油地长着北地特有的苜蓿,杂长着各种灌木,仔细看草里还有许多**菜,老头弯腰,面条菜,开着各种各样的小花,草地中间一条笔直的铁路通向远方,铁轨在落ri中闪着暗光,那是qa公司专用铁路。此地因是八百里秦川中部地势十分平坦,天空辽阔博大看不到边,天地交汇处雀鸟成群。 他们选择草多的地方坐下,身后,是喧嚣的城市和错落的村庄,不长的时间里,互相之间已经成了好朋友。 杨芹香想想刚才的事情道:“唐师傅,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了,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你不怕惊马伤了你吗?” 黄美琴道:“是呀想起来就怕。”唐世科没有说话,嘴里含着一颗青草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曹步清说道:“那是你们不知道,他胆子大着呢,惊马算什么,恶狼他也打了不少。” 董德者惊奇地问道:“你是说打狼,唐师傅在那里打狼,还打了好几回。” 唐世科说道:“我们老家在大山里面,山里狼很多,从小我们男孩子都要在大山之上放羊,碰上狼来吃羊,放羊娃自然是要没命地打的。” 黄美琴咬着细牙抓着杨芹香的手臂害怕地“嗳哟”了一声。 问道:“狼来了你不怕吗?” 唐世科道:“怎么不怕,经过几回就好了,除了群狼以外,单个的狼没有什么可怕,放羊娃手里都有一个羊铲,单个的狼是不敢近你身边的。” 董德者说:“羊铲是个什么样子的,可以当武器用。” 曹步清斜躺在地上,回头不耐烦地说道:“看看,看看,我说没有见识就是没有见识,羊铲是一根十分结实的木棍头上装上一个小铁铲,它的作用很大,羊不听话了铲一块土甩过去打,它自然老实地回头不乱跑,狼来了自然也可以铲土打,如果把羊铲转圆了抡起来打的话,小子,你想想,那不是一个厉害的武器?啥都不懂一天到晚尽知道吃干饭!” 话是解释的清楚,但用语不对。 董德者不服气地翻着白眼说道:“我是没见过,问一下有什么错了,你年纪与我差不多,不能叫我小子,为啥说我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干饭。” 曹步清道:“你们陕西的山还少了,就没有一个放羊娃?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你是生下来就长在皇帝老儿的床上?什么人嘛,啥都不懂还嘴硬。” 董德者看着唐世科求援道:“唐师傅,你看曹师傅,他老是欺负我。” 杨芹香说话了:“曹师傅,我一直在听你说话,我表哥有不懂的地方虚心请教有什么不对吗?你高一句低一句地讽刺挖苦,是看他不顺眼,还是欺负他老实了,天生就讨厌他这个人?” 曹步清对她一直格外提防,知道这姑娘不好惹,听了她的话反身坐起来道:“没有没有没有,我是说着玩的。” 唐世科说道:“你就安静点吧,说话也不注意,好好的话叫人听着厌烦。” 曹步清拉过董德者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生气了没有。” 董德者道:“咋会呢,我这么小气?” 曹步清脸上一片真诚地摇着他的手说:“生气了就打我一下,打得重些,最好在脸上留下一个巴拉,你心里舒畅,我也长个记xing。” 董德者涨红红了脸说道:“别别,曹师傅你饶了我吧。” 黄美琴笑着说道:“真实的,没见过这么能闹的人,曹师傅,你咋这么闹腾啊。” 唐世科抽着烟,笑着给大家说:“别管他,他就是皮厚,欠抽。” 曹步清好像被人欺负了似地在草地上打滚,嘴里一个劲地大声嚷嚷道:“哎呀,没有一个好人呀。” 撮箕帽掉了,眼睛也掉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闹了一会静了下来,几个人自顾自地说话再不理他,过了一会看时,已自睡去。 董德者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盖上。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四) 董德者问道:“唐师傅,刚才说的羊铲有那大的作用?”想着拿手比了一下。 黄美琴紧挨杨芹香坐着,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前面你说跑长途要带枪防备野兽,还打到过很稀罕的野兽,唐师傅,那是个什么野兽呢?” 董德者说道:“跑长途打到过稀罕的野兽?没有听你说过,是从前吗?” 杨芹香问道:“唐师傅,看你的身子骨这样高大,真的打过狼吧。” 三个人睁着疑问的眼睛等着回答。 唐世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老家狼不少,白天夜晚都需小心防备,白天下地干活,就算是一个人,手上有工具倒还没什么好怕,狼只是远远地看一会就走了,晚上独个儿出门手上没有防身的东西,碰见狼或者被狼跟踪实在危险的很,要是遇不见别的人打个岔,被狼咬死并不稀奇。我从小就在山上放羊,自然和狼照过很多面,没有真正地打死过狼,只是狼来了要吃我放的羊,倒是拼过几次。” 看看董德者道:“羊铲是放羊娃的武器,杆子用刺槐木做成很结实,用时间长了杆子闪闪发亮,放羊娃天天拿着它熟能生巧,铲起一块土疙瘩向羊身上甩过去,一甩一个准,一块土块打过去,再调皮的羊也不敢出群乱跑。” 黄美琴道:“好倒是好,放羊娃碰见狼还是很吓人的吧。” 唐世科道:“羊在草坡上,放羊娃加上牧羊狗一般没事,但草坡太大羊太多,山羊还爬到山崖上去,难免看不过来,这就给狼造成机会,狼非常狡猾,趴在放羊娃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等着,那里自然是下风口,不叫狗闻见它身上的气味,灰狼身子和草啊石头混在一起,放羊娃有时候很近也难发现。” 他说:“特别是身上黄颜sè的狼更是险恶和狡猾,等放羊娃天晚收羊回家的时候,低头耷拉下耳朵一声不响混在羊群里悄悄地走路,那是等着进了羊圈人离开再下口吃羊,一口咬住羊脖子,羊根本叫不出声来就倒了,无人知觉。所以,放羊娃经过几回都有经验都很jing觉,在回家的路上,总是要睁大眼睛,在几十上百头的羊里仔细辨认,发现了有混在羊群里的狼后,用羊铲铲土疙瘩打过去,就可以把它打跑,很少给狼瞒过,有的时候离着狼比较近,用羊铲抡圆了打,把狼打急了,又有羊挡着路没有地方去,它纵起身来跳得很高,嚎叫着把人吓退,呲着长牙直线向外逃窜,牧羊狗大叫着猛追一气,不过,咬得上咬不上都不会追出太远,马上回来保护群羊。所以,羊铲在放羊娃来说,作用实在太大,除了在家睡觉从不离手,就算要做事情也把它别在腰带上。” 说到这里,他仰望远方脸带激情,脑海里浮现出往ri的情景。 董德者完全听明白了,白净的脸上满是想象。 他道:“你放的羊有没有被狼吃过。” 唐世科道:“有啊,再厉害的放羊娃也难逃丢羊的厄运。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我们家那条大黑狗死了,放羊全靠人,那一天,大清早刚上山把羊散开,我非常喜欢特别听话的一头母羊,离着没有多远,突然从长草里冲出来一只呲着长牙的狼吼叫着向它扑去,它吓得乱跑眼看着被狼追出了羊群,几只狼围住很快咬死了它拖着跑了,等我连滚带爬拼命追到很隐蔽的一个地方,只见到母羊流血的头和皮,狼已经吃饱跑了,那时候我还不大抱着羊头哭,回到家里难过的不想吃饭。” 他看看黄美琴说道:“跑长途,出去就是几百上千公里,荒野啥稀罕野兽都有,我们确实打到过,但说起来这话太长,那天有时间了,咱们一块玩的时候再说吧。” 三个人听起来充满好奇和惊险,哪里肯应央求着要听。 曹步清突然翻身爬起来说道:“要把我五哥累死啊,光听故事连烟也不买一包,水也不放一碗,五哥,休说给他们听,没见过听白书的,咱们好久没见面有话要说呢,尽和一些没文化的人罗嗦。” 两个女娃一听急了,站起来立刻甩动着辫子反驳,黄美琴和曹步清的眼镜片一样闪光针锋相对。 曹步清不退半步反复强调,唐世科太辛苦你们听故事是假把人累死是真,心肠一万分地狠毒,做人要有良心,声音十分洪亮。 董德者添油加醋鼓劲,两个女娃睁圆大眼怒视曹步清,胸膛一起一伏不依不饶。 黄美琴生气地地说道:“咋啦,听故事犯了你的法律,唐师傅没说累要你来说,今番你老实把耳朵堵上我们自己听,再闹的话看看铁路,一会儿火车过来自己爬上去!火车是不压好人的,更不压黑心肠的人。” 曹步清反着身坐着不看她们,头上的帽子歪着,胸膛也是一起一伏,听了话也不回头道:“想叫我死你们高兴呀,没那么容易,火车来了你们爬上去我就爬上去。” 黄美琴还要说,杨芹香拉了她一下回头笑靥如花地说道:“唐师傅,咱们反正没事,你累了吗?” 黄美琴也甜甜地笑着说道:“真不好意思,肯定把你累坏了,这叫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呀。” 曹步清扭头恶狠狠冷哼一声。 董德者站起身来说:“我去买烟,再到老乡家中弄些水来,要是累了我给你捶背。” 唐世科拉住道:“不要不要别听他的,我跑长途抽的烟多些,平时你知道我烟瘾不大,还有两只够了坐下吧。” 曹步清说道:“哎,好人啊。” 董德者听了再三要去几次被唐世科拉住,防不住他突然起身跑出去。 曹步清大叫:“别忘了还有爪子,你表妹她们爱吃!。” 董德者拿出速度没多长时间飞也似地回来,带来烟,瓜子,黄瓜,曹步清看了笑着满意吃起来,对董德者伸伸拇指再不说话。 唐世科看看她俩女娃,再看看睁着期盼的眼睛的董德者,心里高兴,把手在腿上轻轻一拍,笑着点点头道:“累个什么啊,咱们反正吃了饭没有事情,这就是说说闲话,你们爱听咱我就再说说。” 三个人听了大喜,坐好姿势再不言语准备听讲。 曹步清看看没人理他翻着白眼道:“今天吃的饭里有毒药!噗——” 仿佛真的中毒动作夸张地倒在草里,董德者用黄瓜皮砸在他身上,他装死不做反应。 唐世科正言说道:“说起来。其实事情离着今天不远。”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五) 他说:“那是大炼钢铁前,刚好是个秋天,我是部队汽车团代理排长,有一天上级通知我们,要把一批物质从bj紧急运往qhxn,然后运回bj急需物资。 命令要求顶级行动保密,秘密到国防军工物质储备总库装车,然后由地方派专人带路,两千多公里的路程,最迟一个星期赶到,命令要求第二天早上出发。 xn乃大地方,有大型冶金机械工业,化学和国防生产工业,特别是解放后苏联老大哥大力支援以来,咱们国家航天、航空事业在qh重大发展,成为多种新型武器,飞机,空空导弹的研发基地,西宁,不仅在生活物质上提供了大量的支援,还提供了国防工业所需的许多原材料,xn的辐shè面远及戈壁,酒泉,以及其它重要国防项目。 xn乃咱们国家一系列军备开发的重要保障。 车队,四十九台车装满军备物资,其中三台老美的大道奇装满车队所需物品。 这些军备真不少,建国不久国家十分困难,不说它的价值,只要出点小事情,可能军部首长都会知道。 部队很重视,紧急通报发下去,要求沿线驻军准备好接待,协同各地人民武装扫清道路一切障碍,桥梁要加固要有人保卫,山隘口要疏通,做到万无一失,车队在原有配备基础上,增加了医生和jing卫部队,甚至带上炊事员以及锅碗瓢盆以备急需。 怎样安全地完成这趟远程呢。在仓库工人同志们十分小心装车的时候,我被叫到仓库办公室参加了研究会。 西宁的张平同志指着地图说,从bj出发到西宁有两条路: 第一条,出bj门头沟经207国道过shanxi大同直插nx银川,从银川南下兰州经109国道进入qh西宁,但这条路有许多条件艰苦的地段,不仅紧挨万里长城在黄土高原上翻山越岭,还要经过人烟稀少的鄂尔多斯高原,难见青草绿地的毛乌素沙地地区,虽然,路上人烟稀少减少了许多安全方面的问题,可恶劣的条件肯定会给车队带来难以预料的困难,特别是恶劣的气候可能出现的灾害xing的大风沙。 另一条,从石家庄经shanxi太原到吕梁,从209国道南奔shanxi吉地,直接向西踏上全长七百多公里的兰州至青岛的309国道,这条路,要过陕西富地、gs庆城、nx固原然后进入兰州,最后同样经109国道抵达西宁。张平指出:第一条路比第二条路稍远些,大概多一个多半天的路程,路况太差,气候条件太差,人为道路安全隐患却少。第二条路路况好,但城镇密集人口繁杂,显然没有大的气候问题,就是可能出现地富反坏敌特残余人为道路安全问题,让人担忧。 他说:不管那条路都在地质、气候影响下有着许多艰难,有的地方路况很差,甚至碰见塌方、泥石流对车队造成严重损伤,因此要有心理准备,我的意见是走第二条路,只要不出意外,在时间上有很大保证。 我们李副团长综合意见后决定走第二条路。 李副团长命令道:作战科黎科长带着张平同志的副手,即刻启程快速行进,向已经选择的第二条路沿线部队,地方zhèngfu下发通令,先期到达西宁做好接车布置工作。 黎科长背着公文包立正敬礼,和张平同志的副手及jing卫员驾车离去。” 说到这里唐世科道:“你们猜猜看,我走出办公室看见什么。”曹步清这时候已经睁大眼睛认真听讲,他和别的年轻人一样爱听革命故事。 “走出办公室我看见:高大的仓库里,四十九台绿sè军车整齐排列,有不少车辆连带着拖挂,全部用篷布蒙死严密包装,我心里想,当兵几年来,庞大车队这样严密包装还是第一次,这个车队跑在路上可是要让不少人紧张,每过一地肯定叫当地zhèngfu费不少心。 不到一个时辰李副团长集合队伍做了出发命令,他命令全体战士: 为避开可能出现的情况,避免正午的高温,车队以夜间行车为主,尽量避开大中城市,减少不必要的停留,把西北地区所需紧急物资安全准时地送到,完成任务。 车队出发了,前面罗马吉普挂着‘后有军用车队’牌子,坐着亲自带队的李副团长,还有西宁的张平同志,张平同志在西宁军械处工作,处级干部蒙古人身材高大,大概有四十岁带着一名副手负责带队。 明亮的车灯打开,整个物资仓库机器轰鸣,仓库里的同志们站着队挥手默默送别,我开着第一辆解放汽车,紧紧跟在李副团长的引导车后,带领整个车队向着西宁开动,身边坐着怀抱冲锋枪的jing卫战士,另外还有一名手里拿着地图,拿着望远镜的观察员,jing卫战士每两辆车有一名。 这个车队很长,加上首长的小汽车,共是五十台车,每辆保持一定距离,在夜晚十分气势好看。 说一句闲话,我进部队没多久就到bj大同汽校学习汽车技术,由于用心努力,各种车型十分地熟悉,并能熟练地驾驶和修理,就是从朝鲜战场回来的老汽车兵战斗英雄,也对我伸过大拇指。 说这个话不是吹嘘自己,我拉过的战士不计其数,拉过的炮车不计其数,拉过的军备物资不计其数,早已经熟悉和习惯在军车上的生活见怪不怪,可是心里话,这一次出发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可能要去的地方,离的家乡太近的原因吧。 我想着那远在陇中的老家啊,此刻人们都在做着什么事情,我没有回家探过亲,年迈的父母亲和乡亲们身体可好,生活是否愉快,很长时间太忙没有写信,也没有收到来信,心中十分地挂念。” “军令如山!庞大的车队跑起来速度很快,虽然比不了单车行驶的速度,后半夜里就把石家庄闪在了身后。 一路上,可以看见各个交通要道上,部队战士,民兵为我们特加的岗哨,用旗语告诉我们一切平安,晚上更是戒备森严。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六) 记得车队在一个人烟很少,娘子关附近山村旁边停下吃饭。 夜sè中,身背步枪的当地基干民兵远远在山上站岗,除了当地神情严肃紧张的领导干部外,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可见当地安全组织工作怎样有力。 几名身穿四个兜干部服有些年纪的领导同志,亲自抬着蒸笼给我们指战员送来肉包子和肉汤,放下蒸笼后擦了擦汗,热情地,小声地,仿佛怕把汽车叫醒了一般,谨慎地压着声音请坐在板凳上的战士们吃饭。 战士们自然有说有笑,大口而香甜地吃了起来。 几个干部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借着聚目夜sè仔细地看了看汽车,想看看车上到底装啥东西,突然发现一台车篷布松开,露出发着冷光的氧气瓶暗吃了一惊,不夸张地说急退三步,脸上紧张肃然。 镇定后悄悄地走开些互相小声说道:妈呀,大炸弹啊,这么大个,只怕一个就把咱村炸完了,另外那些汽车,包裹的那么严密,还不知道是啥要命的东西,看看这么多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怪不得上级下命令的时候脸上全是横肉,这是真玩儿命啊! 战士们吃着东西,谁也不能走过去给他们说明,只能由着他们神秘一番,吃完东西捆好篷布抓紧时间休息,干部们走过来收拾碗筷,每一个人的脸上,全是一副为能在这里参加这个伟大的工作而光荣的神情。 李副团长笑着感谢与表扬了他们,表扬他们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和热情。 吃过东西车队继续前进。” 两个姑娘听得入了迷,她们与许多当代青年一样,对解放军子弟兵有着非常深厚的阶级感情,对浩浩荡荡的军用汽车队,充满了好奇和神秘,在心里勾画着雄壮的,在崇山峻岭中奔行的宏大场面,对善良淳朴干部们对氧气瓶的误解,给予善意理解。 董德者挠挠头笑道:“氧气瓶确实像炸弹,我刚进厂里工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看怎么像,给干活的焊工说,你把炸弹放在身边不怕死呀,让人好一顿笑话。” 曹步清对氧气瓶见过其实不懂,他随意拍拍衣服不懂装懂道:“哎,哪玩意呀,我在部队机械修理厂觉着好玩,用木板架在两个瓶子上,滚动着滚下山坡,再拿着板子,一只胳膊一支夹着两个瓶子上坡重新滑动,引得不少人闹着要抢着玩呢。” “哈——”大家狂笑。 董德者笑得翻过身子,两个姑娘捂着嘴笑得眼泪流出来,唐世科用手指着他笑得接不上气。 曹步清不明就里,认真地强调说:“真的呀,不相信明天玩给你们看好了,但要空的气瓶,汽满的滚急了只怕要爆炸。” 大家这个笑啊,把肚子也笑痛了,连说带骂地把氧气瓶真实情况说了。 董德者道:“氧气瓶很重的,你真是大力神王,就你那细胳膊,吹牛大王啊。”笑了好一阵才停。 催促声里,唐世科接着说。 “浩浩荡荡的军车队过城越镇,经过很多艰难,快速地,提前越过gs兰州,在离西宁不到二百公里的民和附近地面,夜里很大的草地中间,四野根本没有人烟的地方,一辆大道奇吼叫着吃力地停在了路边草地里,抛锚了,故事发生在这里。” “咱们国家刚刚解放还沿用了不少美国大道奇,不是花钱进口是战场缴获,不少车是几个车拆开装成一个车,这种车,保险杠伸出去老长,车头有锥度的长方形,头前是平面大叶水箱,就是电影里国民党军队,用它在战场上运兵拉炮的那种重型汽车,它样子虽然难看力量却好,比解放车还能拉,速度慢点罢了,就是有一个毛病,配件太少,过去缴获的配件早就用光了,后来咱们仿造配件却老是满足不了需要。 这台车停在路边草地,大部队没有接到命令仍然继续前进。 这个时侯李副团长早就开着我的车压在车队最后,叫我坐在身边休息,李副团长停车和我下车一看,原来问题不大,马达皮带坏了,换一根皮带就行。 开车的战士是我们排里河北人汪强,他立正笑着说道:‘首长,唐排长,叫大部队先走吧,我换好皮带赶上来,你们知道这是小事,放心吧,我肚子疼,先解个手再换,最多十分钟就能向前赶你们。’ 我点了头,李副团长考虑这台车装的是生活物资,于是点头同意开车上路。” “汽车部队夜晚凭灯光行进,陌生地方路况不熟车与车之间距离拉得很近,一旦有车拉开距离,后车就离前车更远,所以,没有一台车随便落后,落后了,都要问问是什么情况,立刻解决好同步前进。 电影里,咱们看见国民党军队,或者美国鬼子的军车队,特别是夜间开着灯行进的军车队,总是一辆紧挨着一辆向前走,现实中其实就是如此。咱们这个车队,因为汪强虽然速度放慢,毕竟是汽车,整个车队还是很快跑出很远。 咱们放下车队不说,看看这个停在草地上的大道奇。 西北人,我是说生活在大山里的山里人,夜晚野地解手,一般都有很平常的经验,那就是在一个背风的地方,找软地方挖坑解手坑里,然后用土埋上用脚踏实,这是为啥?是怕远处的野兽闻见气味寻着味道跑来伤人。 汪强是hb人,他那里知道这样的经验。 他见车队离开,身边没有人伸伸腰,夜深人静中,专门找高些的,有风吹着的地方迎风蹲下解手,这样解手气味不会臭着他。 解了手,摸摸肚子感觉非常舒服痛快。 来到车旁,打开机器盖子用扳手把马达固定螺丝松了,取下坏皮带,换上新的皮带,再用一根铁撬棍把马达用力别回原来的位置,使新皮带吃住劲,另一只手用活动扳手紧固固定马达螺丝,固定了,就好了,立刻发动车可以追大部队。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七) 汪强面前本来是简单修理,他最后弯腰伸手摸摸马达螺丝是否紧好时,手上扳手碰上了化油器的调节杆。 解放车,跃进车,罗马车和其他很多种车的化油器调节,是刀口槽螺丝用起子调节进气进油大小,大道奇的化油器调节螺丝却有一个杆,这可能是美国人为方便修理设置,在车库里,一个人发动汽车一个人用手轻巧地调节化油器,但在野外一个人的情况下,要发动汽车,发动不着下来调一下高低,真是有些麻烦。 即便如此,调节杆被碰一下也没有多大问题,把调节杆恢复一下位置,上车发动一下汽车,发动不着再下来调节也就是了,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 回头一看他倒抽凉气,几只狼正向他快速奔进,在夜晚的草地上如几道黑影带着几条黑线分草蹿身而来,而且已经离着他很近。 “妈呀!”他大叫一声,拿着扳手根本来不及关好机器盖子,反身急跑拉开车门钻进车里,车门关得慢一点狼头也伸了进来。 这几步可真危险,幸好人年轻反应快,慢一点点就晚了。 他满头冷汗,摸出钥匙准备发动汽车,猛地眼前一黑,“咔”地跟着一声响亮,狼已经上了车头,狼嘴在挡风玻璃猛咬一口,虽然不能把玻璃咬坏,几个狼脸紧紧地贴玻璃上,长长的嘴筒,雪白的獠牙,红红的舌头,绿sè的眼睛吊着白帘,把他吓得一口气憋住,心跳起来堵在嗓子眼回不去,睁着惊恐至极的眼睛,双手往两旁猛地分开,同时身子本能地向后重重地靠在靠背上,完全出于本能满头汗水的他,紧紧地闭住双眼再不敢看,脊梁冷气乱走。” 说到这里唐世科双手在脸庞边撑开,做一个鼓眼吐舌的吓人动作,头猛向三人而去,嘴里还“汽!”地猛出一声,董德者身子往后急缩,曹步清也是一愣,两个女子睁大眼睛张大嘴害怕地“妈呀”大声叫出声来,身子打起抖来。 停了一会,黄美琴才镇静了一下怪恬地护着眼镜说道:“哎呀唐师傅我说你别吓人好不好,看我一头的冷汗。” 杨芹香说:“求求你别吓人哟,我们正在用心地听故事,突然一下真吓死人啦。” 唐世科笑道:“好好好不吓人,咱们接着说。” 唐世科点上烟接着说下去。“汪强真是吓坏了,坐在那里像傻了一样,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就这样过了一会,稍稍镇静了一下,才下意识用颤抖的手摸索着拉拉车门,看看是否关紧,确实证明关好了心里平稳很多。 狼进不来他的驾驶室,汪强胆子壮了一点,身上也生出力气,摸摸裤兜里的车钥匙,不在,急忙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被吓得扔在身边的坐垫上,拿过钥匙不由一阵高兴,大着胆子看看,夜sè中满车头的狼,心说再也不用怕你们,咱手里有了车钥匙,现在把你们拉去下馆子吧。 他听过许多狼故事,特别是,可以背下来,当然也在动物园远距离看过狼,那时候只是觉得狼像大一点的狗,龇牙咧嘴围着铁栅栏跑来跑去,脏兮兮地没什么看头,怎会知道,在荒无人烟的大草甸子上,几个狼脸流着哈喇子离着他的脸只有一卡远,把他的脸当成一坨肉来欣赏,不害怕绝对是假的。 镇定一下,咬着牙齿,把车钥匙插进电门拧开,脚跟压住油门踏板,脚掌踏下发动机马达踏杆,马达猛地转动,汽车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地上的狼,车头上的狼全神贯注想着办法怎么吃他,站在他眼前的狼们,突然见他睁眼动手活动投以极大的关注,没有想到屁股后面大动静,机器盖子半边是打开的,里面东西很不平整,这一刻猛然嘁哩喀喳地乱响乱动加乱转,连车头也抖动起来,狼们对此太过意外,万万分分恐慌,夹着屁股乱叫着逃跑,除还剩下一头狼的叫声十分惨烈,却不知道是在那里叫唤外,其它狼霎时间跑得一个也看不见。 不过,汪强知道不对劲了,马达连续地转动了几次,发动机却发动不起来,他想了想,可能是化油器的问题,最大可能还是调节杆被狼踩动了,如果不是化油器的话,机器盖子打开着,就是狼腿把其它啥东西踩坏了。 当此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下车看看尽快修理。从车窗和倒车镜向外观察,除了一只不知道在那里惨叫的狼外,暂时没有发现其它狼。 他快速行动,拴好鞋带,紧了紧腰上的皮带,拿上扳手和鱼尾克丝钳,做好万一狼来了好立刻跑进驾驶室的准备后,轻轻地打开车门露出一条缝,看看车底确实没有狼才开开车门走下来。 这才看到,一条大灰狼被倒挂金钩地吊在发动机旁,原来,这条狼在刚才马达猛然转动时慌了神,逃跑时一条腿别在了发动机上一个连接杆上,前面两条腿搭在光滑滑的叶子板上无从用力,“哎哎”地发着惨叫。 这条倒挂着的狼突然见了人来,强忍着疼痛拼命用两条腿支撑着上半身,抬着头龇牙咧嘴做威胁,把汪强的去路挡住使他无法靠近,见此情景,汪强快速地观察一下四周,反身急回驾驶室,在坐垫底下拿出轮胎撬棍。 这家伙来劲,掂量几下胸有成竹,走过来照着狼头抡圆几下,打得狼大声喊道:哎哟我的妈哟,哎哟完蛋了——。” “哈哈——” 黄美琴笑着叫道:“唐师傅尽乱说,狼咋会说人话呀。” 杨芹香也笑着说:“就是的呀,狼会说话了岂不是成了jing。” 董德者愣头愣脑,摸摸大脑门子道:“那也难说,狼被打急了,快死的时候说不定就来几句人话。”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曹步清听了大声笑着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董德者直摇头。 擦下眼泪水手舞足蹈道:“哎呀,你咋叫董德者嘛,哈哈,你应该改名叫懂得狼才对,乖乖不得了,老师告诉你,你刚才听错了,狼其实说的是:‘哎呀董德者呀,哥们今天完蛋了呀’。” 大家一起大笑起来,董德者笑着直摇头道:“就你一天会编话。” 笑了一会大家停下来催促唐世科接着说,想知道汪强最后到底怎么脱困,其它的狼向他进攻没有。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八) 唐世科继续讲下去。 “汪强几撬棍把这条狼打死,狼嘴里喷出很多血水身姿软瘫下去,他不放心地用撬棍捅了几下,见狼确实已经死了,这才把狼取下丢在地上。 颤兢兢的他刚想看看机器毛病在那里,为什么不能发动,四面齐膝的草从里,群狼一跃而起直向他扑来,他早有防范,动作飞快地冲进驾驶室把门紧紧关上,车门上传来狼头碰门的‘咚咚’声。 很快,狼再一次占领车头,双方恢复僵持。 等了一下,看看没有其它办法,他只好故伎重演,拧开电门钥匙踏下马达。 马达又‘嗯嗯嗯’地转动了,吓得狼们又一次乱跑逃命。 不过,狼们这一次却没有跑多远,离着十多米回头观察,这样的距离,汪强根本不可能下去修车,多搞几次,狼已经见怪不怪不怕紧紧地包围着车。 怎么办呢? 彼此停了一下不见动静,狼又爬上车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心情十分地急躁,头上的汗水把头发早打湿了,身上更是大汗淋漓,突然,他灵机一动,松开了手刹,将变速杆挂进一档,用马达的力量带动汽车前进。 这下子起了很大的作用,狼本来以为这大东西只会叫不会动,突然向前动了起来,确实吃惊不小,急忙逃开。 汽车前行了大概十几米,重车完全靠马达力量前进,草地上太软耗电量十分强大,刚刚上大路电瓶电量不足了,再也动弹不,很快狼又一次包围上来。 不过,狼虽然包围了车子,却终于没有办法冲进驾驶室,傻看着驾驶室里的汪强这坨肉没有办法。 就在汪强静下心来,坐等大部队回来解救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奇怪的事情: 一条狼走到路边松土上,用两条前脚使劲飞快地挖动泥土,一会儿就挖出来一个洞,然后撅着屁股,把长长的嘴筒子伸进洞里嚎叫了起来,只听见‘呜呜——’的叫声在夜空里传响,回荡,而且又有几只狼也如法炮制,嚎叫声更大,yin森森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狼们叫了一会儿,远远地草地深处传来回应的叫声,而且越来越近, 一会儿,草地上来了许多的狼跑动着,数量很多数也数不清楚,就像羊群跑了过来。 他打开前灯想看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狼,要对他采取什么办法,可是电量太弱,灯光暗暗地不起作用,而且亮了一下就灭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里,群狼静静地站着。 借着夜光举目观瞧,他看见一头狼,很奇怪地趴在另一条狼的背上跑动,另有几条狼簇拥左右,它们围着汽车跑动了一会儿,在车头前面停了下来,那条趴在另一条狼身上的狼,松开前头狼的腰坐在地上。 汪强看到,这条狼两条前腿很短,浑身金黄好像没有前爪,牠眼睛奇亮,像一头大号的美狐狸鹤立鸡群器宇轩昂。 他正在感到奇怪一头狼何以如此美丽,这条短腿狼却大叫几声好像在发布命令,其它狼呼啦一下子散开,不少钻进车下。 这是一轮猛烈攻击,只见车头上狼们用爪子挖,用嘴巴咬挡风玻璃,平平滑滑的玻璃用不上劲就边上咬有棱有角的地方,‘呜呀呀——’叫着,嘴巴哈喇子长淌,玻璃上满是口水印记,车下嘁哩喀喳乱响,肯定是狼们用牙齿对付排气管或别的。 尽管狼们全力以赴对付汽车,汪强一点儿不担心,暗暗发着冷笑,眼睛盯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短腿狼,注意地观察着它的动静。 狼群经过一轮进攻毫无进展,回去向它呜呜咽咽地诉苦,短腿狼爬上一条狼的背,再一次围着汽车转,最后在车底停留一小会才出来,原样坐在刚才的地方,大叫一声发出命令,群狼再一次扑来。 汪强十分好奇,看见除了一些狼在车头上监视他外,不少狼跑到车下。 这些畜生,到底对咱这个浑身钢铁的大型运载汽车能干些什么,他自然不知道也无法想象,不过,很快他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大道奇驾驶室地板上,也就是变速杆的位置,有一块大于一尺见方的木板,中间一个洞,变速杆从洞中通过外加橡胶套,此时,这块木传来很大声响,从声音里分辨全是抓挠的声音,马上明白这些狼是想把木板挖开进来吃他。 明白了此节他心中紧了一下,刚才看着狼们蠢笨的表现暗中发笑十分镇定的他,眉头紧皱不由担起心来。 这是块很结实的木板,不仅要抵挡驾乘人员的脚下力量,还要承受机械运动的任何扭力作用力,这在平常的工作中早已熟识,可是,从狼们快速有力的抓挠声中他知道,很快木板就会变成破烂,更何况,木板中间变速杆通过的孔,可以方便狼爪子用力抓挠。 一旦木板被挖开,饥饿的狼和他正面接触,那样的情形是非常险恶的,怎可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对付,而且,又能对付多长时间呢。 想到这些,他坐不住了,再也不能坐着不管,必须做点什么事情,不能等着木板被挖开使自己陷入困境。 取下变速杆上的橡胶套,木板上的洞显现在眼前,他把牙齿一下子咬紧了。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结实的木板已经被狼爪子挖开很多,本来拳头大小的洞口,此时已经有手掌大,看得清清楚楚的狼爪子快速轮换着猛劲挠挖,一下紧接着一下,听得见狼使劲抠挖木板而发出的急促的喘气声。 更叫他心惊的是,狼身上腥臊的气味伴着荒草的气息将驾驶室弥漫。 两下里情形一下紧张起来,他担心木板很快就会破掉,而恶狼呢,从他揭开橡胶套的洞口直接看见了他,除了更加有力的快速抓挠木板,还用贪婪的绿眼睛恨恨地注视着他,自然也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动作。 可惜洞口毕竟还小,又是从下面往上看视角有限,并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的行动。 说时迟,那时快,毫不犹豫,他拿过手边的鱼尾克丝钳, 将鱼尾克丝钳的钳口放在大尺寸口型上,对着一只伸来抠木板的狼爪子,看准了就是一夹钳,夹住狼爪子猛劲一扭,就听车下‘嗷——’的一声惨叫传来, 一头狼痛苦地嚎叫起来,并且想使劲拽回自己的爪子,两下僵持了一下,狼的一个脚趾头硬生生地扯掉了下来,那狼惨叫着走到车外边,在草地上痛苦地滚动哀号,伴着哀号伸着舌头使劲舔舐伤口,后悔自己不该把腿伸得太长。 这头狼脚趾头少了一个,声音带着哭腔传得很远。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九) 这下,除了受伤的狼鬼喊哭嚎外,再没有狼来抠挖木板。 汪强笑了笑心中着实过瘾,借着夜光拿起狼的脚趾头细细观瞧,这指头上,有又黑又尖的指甲,有毛,有肉蛋蛋,最后还有一根白sè的筋,有两三寸长。 他抬头看看挡风玻璃上的几条狼,猛然将这个脚趾头送在狼脸前,狼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翻跟头向后急闪滚下车去,然后翻身生气地冲上来向他呲牙。 过了一分钟,短脚狼龇牙咧嘴命令狼们向车下进攻。 狼们气势汹汹再一次对准木板大抠特抠起来,这一番的进攻十分厉害,几只狼爪子同时用力抠挠,洞口不断变大。 汪强用鱼尾钳连续不断地夹扭忙也忙不过来,狼们连续不断地惨叫着,受伤的退下其它的又来。 汪强扭得手臂酸痛,不小心克丝钳被狼爪子带下车去。 他情急眼睛发红,回头看见修车铁锤,拿过来照着狼爪子就是几下‘咚咚’有声。 这几下连续的快打真管用,打击效率很高,给狼的创伤更大,铁锤打肉狼们从来没有挨过,非常享受地惨叫声同时响起,刚才是狼的独唱,现在是狼们的男女大合唱,歌声在汪强听来太过美妙太过高兴,笑得脸上开了一朵花。 可是,狼们在短腿狼的监督下就是不退却,仍然拼命进攻。 虽然受伤的狼很多了,洞口却很快地扩大,这中间自然还有铁锤打击的功劳。 最后,‘哗啦’的一声,木板彻底碎裂掉下车去,狼们奋勇向上钻来。 汪强一手铁锤,一手撬棍乱打,形如拼命,四五条狼被打得脑浆迸裂隐入黑暗,更多的狼仍然奋勇钻上,他看看情况危急,把撬棍架在洞口上,双脚叉开踏住,阻止狼钻上来,弯腰轮动铁锤猛打,黑乎乎地视线不好铁锤差了准头,不少时候打空或者打得不正,对狼伤害不大,多打得几下手臂已经无力。 狼们越攻越凶,狼头向上拱动的力量使他两只脚踏不住撬棍,要使很大力气才能使撬棍压在洞口中间。 看看不行了,他浑身上下喷满狼血,头颈乏力,铁锤满是狼血,拿捏不住越打越慢,脚下支持不住,撬棍越来越歪,洞口一会儿小一会儿大,狼们伸上来的嘴巴把他的裤子扯得稀烂,腿上自然受了伤,肉被撕掉不少血淋淋的。 就在这个紧要时刻,强烈的灯光照过来,冲锋枪‘哒哒哒’向狼群扫shè。 他知大部队来了,心中豪气升起浑身力气倍增,大喊一声,铁锤如风般打向仍然不肯退却还在死命向他进攻的恶狼们。 剩下的事情不用多说,你们自然知道。 原来,大部队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但还是走了很远,老也不见汪强追上来,李副团长不放心叫我们管理好车队,带上修理工和着jing卫战士回头巡视。 来到大草地,远远看见汪强的大道奇车头车旁,混雪球般满是羊群一般的灰狼,李副团长暗说糟糕,脚下油门到底最快速度接近,到了跟前,狼们闪在车两旁却不退却,一声令下,jing卫战士用冲锋枪扫shè过去,打得狼翻翻滚滚惨叫连天,死了不少很多开始逃命,但还是有不少不跑仍然守在车旁。 见狼们坚持战士们自然不停扫shè,最后,除逃跑的狼外基本消灭。 大家七手八脚把汪强救出,他脸sè苍白浑身的血迹把人吓得不轻,仔细检查,双腿稀烂血肉模糊,卫生员急忙包扎。 反过来李副团长和张平处长,以及其他几名熟悉狼的西北战士,对狼见了车来却不急跑很是不解,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提着枪对遍地死狼察看。 在狼堆里,很多狼并没有死亡,只是挨枪后受了重伤无法逃跑,看见人来了像狗一样害怕地拼命挪动身子躲避,呲牙做出威胁,战士们刚才看见汪强双腿的惨状,这时候真是怒火万丈高,把冲锋枪倒过来,用枪托一阵乱打一个个消灭。 最后,李副团长把一只死狼一脚踢开发现了那只短腿狼。 它没死而且没有受伤,睁着眼睛一声不吭,慢慢地坐了起来,旁边的张平同志用手臂护着李副团长,看了一下兴奋地大叫一声:“嗨,这是一只狈呀!” 狈,在北方生活的人们,从小都会听见老人们传说,它是狼的高级作战参谋长,两只前腿就像两个小**,短小不能行走,要走的话,必须趴在另一只狼的背上叫狼驮着走,所以才有狼狈为jiān这句话。 一千只以上的狼群里才会有一只狈,极罕见,对它自古以来就有传言,很多人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却没有真正见过,可见十分稀奇与珍贵。 今天这么多的狼见死不退,原因就是这个狼的领袖在此督战。 听了张平同志的话,所有的人围成一圈看着,充满了好奇,开始还满是戒备,后来知道也看到狈根本没有进攻能力。 狈,表情平静而端庄,毛sè灰白,脸白白的,眼光明亮,嘴尖而鼻子微微发红,像狐狸一样傻乎乎地还挺漂亮,挺可爱,两只短乎乎的前腿并放在胸前,前腿没有脚爪,像是从小就把前双爪断掉了的,长着黄毛,在普通意义上说,还有一种先天xing残疾的可能。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看是抓起来带走,送给西宁动物园,就地打死等等如何对付这只狈的时候,很明显,狈安静地四处看看死狼们,挨个看看人们,最后看着汽车无助地叫了一声,自己憋住了气。 很快,真是很快地它瘫软下来,闭住眼睛,看看就过去了,人们大声吼叫,想打扰干扰它自杀,甚至于开枪惊吓,怎奈这只漂亮的狈死意已决,怎么也无法动摇,血从它白皙的鼻孔流出,须臾死在草地上。 看着这样的情景,大家心生敬佩,都被狈这样坚定的决心所震撼。 默默无语,好一会儿张平同志动手挖土,战士们帮着挖坑把狈埋了。 修好车赶上大部队,大部队继续奔向西宁。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十) 到西宁完成任务,大家还没有忘记这只叫人难忘的狈,动不动总爱说几句。 李副团长路过西宁动物园怀着好奇心说了,动物园的同志不听则已听了立刻心急万分。 睁着大眼睛激动地说道:“解放军同志,快带我们去看看,那可是稀世珍宝,挖出来带回,做成动物标本叫人民群众观看,那可是难得至极的宝贝,对咱们的人民和国家可是很大的贡献啊。” 说得太有道理了,李副团长后悔不跌。 把部队交给赵营长带着,看看离我们出发返回的时间还没到,带上我和动物园的同志亲自快速驱车返回,当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就在我们重新踏上那个美丽无比的大草地,来到前夜的战场。 只见天上白云轻轻飘动,地上野草茫茫野花四处开放,秋风劲吹,大路边车辙很新,整个大草地空空如也,死狼一个也不见。 埋葬狈的地方,除了一个小土坑,那里还有狈的尸身,胖胖的李副团长拍着大腿,摇着头叹息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到这里,唐世科看着远方轻轻地摇摇头。 董德者问道:“三天时间狼的尸体咋就不见了呢?真奇怪。” 曹步清说道:“老乡碰上定然取回剥皮吃肉,那么大的草地,突然一堆新土自然要挖开看看,看见还不是一起取走。” 唐世科点点头:“是啊,步清说得也许不错,我们时间紧迫,草地太大四野茫茫只好做罢。” 黄美琴问道:“狈这个短腿狼听起来挺漂亮,是不是小画书上狐狸的模样。” 唐世科道:“狈比狐狸大了许多,狐狸毛sè是金黄sè的,狈却是灰白sè。” 黄美琴咯咯笑道:“嗷,那还是挺漂亮的呀,真是难得。” 杨芹香说道:“狈只是在传说中的动物,此时听来却完全是真的,说不定那更是一只残腿狼,其实人们是想着这样的残腿狼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狈。” 唐世科道:“这只短腿狼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罢了。” 曹步清道:“既然古时候有这样的传说,说不定就有这个东西存在却也难说。” 杨芹香说道:“哎,管它有也好,没有也好,传说一般都有一定的根据,但也有一定的想象,咱们老把它拿来讨论没有意义,那么,唐师傅,你说离你家已经很近,抽时间回家看看没有,你说的这个地方和你的家乡比起来,一样的美吗?” 唐世科道:“那个地方确实很美,高山大川,青草绿地遍坡牛羊,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啊,说起来差不多,车队到陇西正是走车的紧要时刻,我那里能够请假探家,过定西的时候离家最近,又是上半夜更是不可能,最后过兰州打消念头,还笑话自己当兵的人咋还这么儿女情长,探亲好好在家里看看也就是了。” 黄美琴问道:“唐师傅,家乡那么美转业却来当工人。” 这句话把唐世科问住了,他认真地看看黄美琴陷入了沉思。 黄美琴道:“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唐师傅你可有些不高兴啊。” 唐世科道:“只是回答起来有些复杂罢了。” 董德者、杨芹香、黄美琴脸上都是疑问表情。 唐世科解释道:“你们知道我是当兵转业的,却不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这个疙瘩一直堵得我难受,我当兵的第一年,被部队选上飞行员,是货真价实的飞行员,可惜,还没有真正地开上飞机,跳伞训练中脚骨扭得粉碎,伤好被迫改行开了汽车。” 唐世科道:“最早咱们空军的飞机都是从苏联买来的,我被选上飞行员,为能开上它保卫祖国而自豪,但我的理想因受伤算是破灭了。虽然我改行开了汽车,但身处守京航空兵部队,开着牵引车拉着飞机在机场跑,对飞机比一般人更有感情。 刚开始,天天牵引的是米格15战斗机,这种飞机在朝鲜战场打美帝立下功劳,后来就拉上了咱们国家自己仿造苏联生产装备部队的喷气式jiān5战斗机,也就是仿制苏联的米格17f型战斗机,这种飞机比原来的米格15xing能好了很多,在国际上有很大影响,使咱们国家一下子加入到世界飞机强国的行列, 因此对生产飞机的国防航空企业充满了崇拜之情,在转业时,就是我刚才说的李副团长告诉了我,有咱们生产飞机战斗机的国防工厂需要人,我想这辈子不能开飞机造飞机也好才来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大家点头。 曹步清没理这个茬,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顾自想着想着突然说道: “五哥你们真太没有见识,狈的自杀让你们佩服真是没劲,要是我在场决不让它死,它不是憋气吗?我把狈的尖嘴巴撬开,脖子扯直塞一截管子在喉咙里,把它的肚子捏紧再松开,捏紧再松开,它不喘气也得喘气,这叫强行喘气,提上到西宁去,这才是做了一件稀奇事情,狈,多少人听说没见过是长见识的好事情,看够了两脚踹死晾干展览永远都在。” 董德者抬头看看天叹了一口气,摸着心口说道: “老天啊,这只狈的命真好,要是当时曹师傅在场的话,那可就太惨了,你们想想,狈的xing情肯定是既硬xing又清高,你让它要死死不成,喉咙那个里面还塞着一截管子,再被拴在街上展览,说不定还有小孩扔石头打,来个画家给它摆姿势,这狈万一是个母的再来几条公狗给它唱情歌,真比死了都难受,知道内情的人,十个怕有十五个要替狈哭几声。” 两个女子满脸不满的表情。 黄美琴说道:“曹师傅咋这么心狠,人家狈只是个动物,被抓住死了也就算啦,却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比狼的心还很,这主意狼肯定想不出来。” 杨芹香道:“曹师傅只是说着好玩,但也说出了这个狈确实很稀奇,没有带回西宁确实太可惜,应该想办法不叫它死才好。”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一) 唐世科道:“是啊,谁说不是呢,看着xn动物园同志们站在草地上,头发衣服在风里飘飞满脸失望表情,我们后悔不及,后来,听说xn动物园,按照我们的讲述做了狈标本展览引起不小轰动,但毕竟不是真的可信度太差,很久以后,我们准备转业的时候,李副团长在欢送会上再说这事还深悔不已。”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站起来准备往回走。 曹步清向董德者伸手道:“拿来吧。” 董德者发愣道:“啥?” 曹步清道:“我的胡子呀。” 董德者拍脑门真的愣住了,胡子前头一直拿在手上此时却不见。 “哎呀,胡子,胡子没有给你吧。” 曹步清冷笑道:“给我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什么人作证,今ri找不到胡子后果很严重!” 董德者点头道:“我知道还要请顿饭可是,可是胡子到哪里去了。” 转过身来满地乱找,草地上就是几人刚才坐过的痕迹那里看见胡子。 董德者气横地捶胸道:“哎,好好,明天还是老地方我请大家吃饭,说好了,都要到啊。” 曹步清说道:“不行。” 董德者道:“我答应请吃饭咋还不行。” 曹步清道:“今ri吃的是臊子面,我那胡子做来不易太费功夫,明ri的标准要比今ri的高些才罢休。” 董德者气苦地看着他,他却抬头阳起下巴眼睛向上看天示威。 董德者自认倒霉地说道:“好好好好,怕了你了,明ri的标准高些,刚好是星期天,大家到兴庆公园,中午饭是我的怎么样。” 曹步清点着头说道:“明天啊,明天我本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看你这么有诚意,只好先放放陪陪你们。” 唐世科用手指点着曹步清道:“你呀,总是这么古灵jing怪,啥时候能长大点。” 董德者看着两个女子道:“说好大家一起去,你们不会逃跑吧。” 杨芹香笑着道:“好呀,反正没事走走也好,不过,我们还有两个好朋友,只怕把她们两个丢在家里会生气。” 曹步清说道:“带上带上,反正是他出钱我请客多两个人没问题。” 黄美琴问道:“董师傅出钱怎么你请客。” 曹步清大笑道:“他把我的假胡子搞丢正要惩罚,自然要受罚出钱,请客当然是我的事情。” 回头看着董德者说道:“不过,你请中午,我请下午,咱可不能老是让你花钱。” 董德者大笑点头说道:“好咧,便是个一言为定。” 到了宿舍大楼前,杨芹香和黄美琴与他们三人告别,答应好明ri相约出门玩耍反身上楼去了。 董德者也告别离去,他原是hq机械厂的,调入这个单位,还没有正式搬入运输科宿舍住在招待所中。 唐世科单独住在干部大楼旁边小二楼。 白sè小二楼前,人工喷泉绿树鲜花环侍,休闲长椅旁,石子小路蜿蜒通幽环境优雅,观鱼水池里高高耸立的巨型石柱雕塑着手拿钢枪、钢钎,肩扛谷穗的工农兵形象,离水池不远一架真实飞机模型,给这里增加了不同于寻常的气氛。 这里远离宿舍区十分安静,是单位里给他的特殊照顾。 他负责带领长途车队,还为单位培训驾驶员,必须有安静休息环境。 这间房子有二十多平方整洁干净,透过窗外的树丛,可以看见大院。 走进小二楼门房,唐世科信报箱中抓出报纸信件拿在手里,曹步清已经门清路熟在水房取来热水壶。 这个门房有两个老同志值守,除了注意安全,还负责烧水打扫卫生,住在楼里的人每ri出门时,把水壶放在水房里门牌号的位置上,还可以把自己需要办理的事情写成纸条放在那里,诸如门锁坏了,如果下雨请收一下窗外的衣服,因加班请在食堂打来一份多少钱的饭菜等等。 两人走进宿舍。 唐世科看看信,是几个学员从各地写来的,读了一下,信中说了许多想念和感谢教导的话,说了近来的工作和学习情况,对工作中实际cāo纵车辆的一些心得体会,也说了几个求教的问题。 唐世科笑笑,看看靠在床头的曹步清说道: “有些学员叫人难忘,学车的时候费老劲,老是赶不上同学的学员,交通规则死记硬背罢了,机械常识文化有限,没ri没夜硬啃收效却低,实际cāo作颠三倒四,开出去更是手忙脚乱,评议的时候分数最低,我着急忍不住说几句,别的学员没说什么,人家自尊心太强太硬,他担心被退回去心虚发急冒火,经常躲在被子里哇哇大哭,第二天上班眼睛红肿着。” 曹步清道:“哎,都一样,咱们身边老实本分的人多了,都想真正地学些东西,我们那里也有不少,看着他们那种费劲的样子真难受,可又没有办法帮得上手,刚开始我还好心地同情一下,后来在厂里的时间一长,接触实际工作一多,看着那些工程师们皱着眉头,把那么多咱根本不懂的问题,不慌不忙一个一个地解决,看着苏联专家深不见底的眼睛,才发现也才知道,我除了当了几年兵,能写几个字,算几笔帐外,球毛一个,啥也不懂,还自以为了不起同情人家呢,可笑!”说完叹口气看报纸。 唐世科倒好水,脱下褂子擦洗身子,前面修车倒不怎样,后来拦惊马出了一身猛汗,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擦洗完毕衣柜取出衣服穿着问道:“步清,你咋把你的衣服也放在我这里了。” 曹步清头也没抬道:“你跑出去时间那么长,我天天在这里给你守家,你不给我买几衣服也就算啦,咱辛苦自己拿几件过来凑合。” 唐世科点点头,在小镜子前梳梳头发道:“门房的老同志没有撵你。” 曹步清移开报纸道:“我本身经常来他们已经熟悉,再说,你上次叫我给你交上去的旧工作证我没交,贴上我的照片给他们一亮,又见我有房门钥匙,墙上挂着我的衣服,客气都来不及,我还叫他们好好工作,假工作证他们没认真看。”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二) 唐世科笑了一下,指着小柜子里的烟和水果糖、水果道:“这些呢?” 曹步清道:“这些是你的几个得意门生孝而敬之的,你不在家,害得我端茶倒水忙了好一阵子,还要用不少心思替你管教一番,累得我昏死几次,差一点便吐了血。” 唐世科转过身子看着他摇摇头。 无奈地说道:“你啊,又不知道给人家耍了多少贫嘴,我不是给你说过,学员的东西不要收,这些学员来自各个单位,有很多是咱们帮着代培的,工资不高,再说叫别人特别是外单位同志知道了影响也不好。” 曹步清道:“你放一万个心吧,他们真心诚意前来,我万般拒绝无效,还说万一他们出去乱讲会给你带来坏影响,他们把胸口差一点撕开叫我看,保证天塌下来也不会说一个字,只好收下,再说,就算有谁知道那也是我曹某人干的与你无关,对了,来人的名字我写在抽屉里了。” 唐世科再无言语拉开抽屉拿出名单看了。 曹步清摸出一封打开的信道:“差点忘了,你看看,快一个星期了。” 唐世科接过信看看,信封用毛笔书写的楷书苍劲有力,取出信囊一看说道:“嗯,这是你大给你的信,字还是老样子,叫我大写的。” 曹一板老汉不会写信,倒生湾大多数乡亲也不会写信,写信都是请唐太公唐秉木代为书写,呵呵,多年如此。 他俩小的时候常在院子里看着父亲正襟而坐提笔斟字酌句写信,口中念念有词,把写下来的字一句一句念给大家听,既是提醒自己下面该怎么写,又是叫旁人听听对不对,旁边乡亲站立或点头说是,或说不是,或者想想再定,或者老汉和老婆子热闹地争论几句,情景纯朴亲热,此时想来如在眼前。 这封信多为教训劝勉之词,希望千里之外万事以国家事业为主,不可因一己之利而损人利己等等。 唐世科看看曹步清,他现在翘起二郎腿看报纸,眼镜有些歪斜长牙伸出嘴外,不由得摇摇头接着看信。 信中还说,世科跑车在外长时间不回,步清应建立一个接待之地,世科回来之时就是兄弟相互取暖安抚之地,家中一切均好不必挂念。 看完信唐世科把信放在桌上,自言自语道:“老人们每一次写信内容差不多,可能全由我大cāo笔所成。” 曹步清道:“老把咱们当小娃看待,写信就如做文章,动不动就是万事以国家大事为重,对了,你看看信纸的背面,卢小兰画了哭羊呢。” 这倒没注意。 唐世科再拿信纸翻过来看,真的画着羊,不过,这只羊却与往回不同,羊站定四蹄看着远方大叫,眼里流泪身上有很多手。 唐世科心里一沉道:“怎么说。” 曹步清道:“卢小兰家里定是为她说了亲,她女子家如今不小了,她大叫她嫁人看来她是不肯。” 说完下床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摇摇头叹一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看报纸。 唐世科锁住眉头没有言语,暗暗地点了点头。 他抬头看着窗外陷入沉思,窗外路灯明亮,水泥路面泛着白光,树影摇曳天sè已晚没有行人,远处城区灯火点点。 卢小兰是他们儿时的伙伴,从小到大发生的故事太多太多,相互之间情感很好又互相了解,特别是长大以后的许多年里更见情意,就算分开几年闭着眼睛想想,也能想出她的大概情况,是啊,算一算,小兰如今确是不小了,在那个封闭的大山里,姑娘一旦chéngrén早就寻了人家,小兰那样俊俏的女子如今没有出门嫁人,乡亲们会指着脊背说话呢。 往回的来信中,不管是他的还是曹步清的,小兰都要画一只羊在信上,那是对他们的问候和想念,可怜的山里女子不会写字,在山上虽然学着画了几个字,哪里能够写信,只能画一只羊来表表心意。 想想看,小兰背地里,每ri干完农活,还不知道把他们怎样地想念。 反过来说,写这封信的当口,肯定与以往一样,父亲唐太公cāo笔,身边站满乡亲们,步清的父亲曹一板自然在场,小兰自然在场,她的父亲卢子刚在场。 今ri信上的羊,小兰明明告诉他们自己的处境,家里家外给她的压力很大,一只软弱的羊儿在那么多只大手的推拉下坚持不了多久,这是给他们的求救信还是通知信呢? 旁边的人们看着她一笔一划把羊画在信上呢?还是她悄悄躲着画的,但无论怎么说,两家的老人是最后同时把信装进信封里的,对此明白不过。 家乡这几年来,不论他们俩在部队还是在工厂,每一次写信,给一个人的信其实就是给两个人的。 这封明明可以直接写给自己的信,父亲唐太公却以曹一板的信写给曹步清,叫卢小兰在信后画了羊,明显地通知了两个人。 这是乡亲们大家共同的心声,还是父亲唐太公不动声sè地给自己的一个暗示? 乡亲们说起他们俩来,脸上光彩心里底气十足,他俩山里娃当兵出门,在守卫祖国的首都,守卫**守卫党zhongyāng,那是多大的荣耀啊,祖上积了多大的德啊,一般人连边也摸不上,转业一起分配在zhongyāng军工企业,为咱国家的国防事业做贡献,真不是一般的道行可以相比。 乡亲们的心是纯朴善良不过的,卢小兰姑娘家大了,她家的条件不见得好,三个哥哥如今还不知道成家了没有,山里人换亲习俗由来已久,小兰没有被换亲真是太为难得的事情,这中间,她父亲卢子刚做了多大的难。 乡亲们谁不知道小兰姑娘与他俩的情感,定然多年来花心思热心地给他们留着,留着这个乡里最好的姑娘,摸着胡子笑着,呵呵,,一句话: 要看看他俩是谁来娶凡家岭这最好的姑娘。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三) 父亲的暗示是什么呢? 想了很长时间,突然脑子中灵光一现,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暗示之意。 那就是:如果这封信是写给他的,那就是叫他与小兰成亲,现在是写给曹步清的,就是叫步清与小兰成亲! 这些年来,曹叔叔为唐家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唐家基业和人口多得曹叔叔一力保全。 曹叔叔自来家境不好不富裕人口不旺,此生就步清这么一个独儿,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当此儿女婚姻之时,唐家老太公,自然要态度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站在人家身后,给人家伸一下手鼓一下劲。 这不是大方相送,实则是chéngrén之美事,敞开胸怀天高云淡笑对人情的君子风度啊。 想到这里他暗暗地点点头心胸豁然开朗,看着曹步清笑了再无压抑。 洗漱完毕上床关灯,他俩一直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躺下一会儿。 曹步清道:“五哥,你却看是怎地。” 唐世科道:“你大今ri这封信你还不懂,那是叫你和小兰成亲啊。” 曹步清道:“我自然懂,但是小兰是和咱们两个人好啊,我咋能跑去把她娶了。” 唐世科道:“你这话错了,小兰是和咱们两个人好,但我要告诉你,在我的心里,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成妹妹,当成最好的朋友,发自内心的说,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娶她,你刚才的话以后再不可说,那样的话是你对我太不了解。” 曹步清说道:“五哥,难不成你又是要让着我。” 唐世科转过身认真说道:“步清,你我情若同胞兄弟,难不成你对我没有心知?在这个城市里,再没有比咱们更亲近的人,我从来说话没有骗过你,小兰的确很好,定可以成为天下最好的媳妇,可我心里没有一丝儿想过,再说这话叫我发急。” 曹步清再不说话,他知道五哥从不说假话,自然也不会骗他。 两人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五哥平时话语丝毫没有透露对小兰的思念,此话定然不假,既如此,那就要着手把小兰娶进家门,只是,自己这心里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要怎样来面对这个事情,怎样来回付父亲的信。 想了一会他道:“五哥你说说,我眼下怎么办这个事情,到工厂时间太短,你知道我还没有过工厂预备期,上面要是知道了可麻烦,我心里没有实数。” 唐世科看着他,在鼻子上用指头点一下亲切道: “步清啊,小兰如今二十二了吧,在工厂里年纪刚好,在咱们山里老家,这个年龄的姑娘没有结婚已经很晚了,这是一心一意等着你才造成的,回信告诉家里父母,你已经做好娶小兰的准备请他们安排,另外,再给卢叔叔写信,真诚地向他女儿求婚,今生今世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并告诉大概行程,他家中自然欢天喜好做准备,至于厂里预备期问题,你不说我不说,呵呵,看却还有谁知道。” 曹步清再也躺不住,翻身起来在床下乱走。 走了一会儿说道:“五哥,我去结婚,你请假去吗?” 唐世科道:“哎,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从现在到年底,咱厂里的学员考核问题分不开身,我帮着外单位培训的几批学员结业问题,年终厂里所有车辆的保养,以及眼下的紧张运输工作,好兄弟,我只能给你备一份重礼,祝你一切顺心如意。” 曹步清于此再清楚不过全是实情,点点头拍着脑门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最后取出信纸写起信来。 唐世科看着步清,听着钢笔刷刷写字的声音,思绪飞去很远很远。 兴庆宫公园,坐落在西安东南角,历史悠久,是西安最大的人造公园,休息天是人们最好的玩耍之地,公园面积不小,风光秀丽迷人,解放后建造了许多美景,山石树木湖泊游船幽远曲径,亭台楼阁小桥飞檐一应齐全,红叶绿树颇有江南风景。 唐世科、曹步清、董德者、黄美琴、杨芹香、纪龙樱、王琴枝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十分热闹,同行的几名女子头戴菊花。 公园门外街角有个难得见到的水果摊子,年轻姑娘们呼啦围住说道:“哎呀太好了。” 黄美琴拿起石榴问道:“老乡这是哪里的石榴。” 老乡答道:“临潼的,好着呢。” 临潼石榴很有名大家知道。 老乡道:“你们要酸的还是甜的。” 曹步清上前问道:“都是石榴有啥不同?” 老乡笑道:“看你带眼镜是个读书人,告诉你后生娃,酸的比甜的价钱贵一倍,酸石榴能治百病啊,妇道人家尤其爱吃,特别是嘴里没味厌食,吃些酸石榴会特别地爽利,甜石榴不治病。” 曹步清回头看着董德者,董德者叉腰说道:“给我们来四斤甜的,我们没病。” 曹步清道:“我只要吃酸的就犯病,但是也买几斤酸的给女朋友们吃好了。” 老乡摇摇头再点点头笑笑着,不说话秤石榴。 摊子上还有苹果和柿子,苹果一般化,柿子有两种,一种大的朱红sè各地常见,一种小型的大红sè也是临潼特产,叫火柿,唐世科与曹步清在běijing吃过,那是杭州特产火柿,不知道与这里的火柿是不是一样。 胖胖的王琴枝抓来一个送进嘴里嚼嚼,没几下吐出来道:“甜是甜,涩得慌。” 曹步清轻笑一声,捡一个熟透的,轻轻地拨开红sè的表皮送到嘴里,没有硬核甜的鲜活跟杭州的火柿一样,立刻大叫几声好,那边纪龙樱依样吃了大声叫好,于是称量几斤带上。 进来公园,天气很好。 到处是人,高音大喇叭里歌声嘹亮,湖面上许多美丽的鸟儿闪动着大眼睛观赏游人滑动的游船,树林里随处可见嬉笑玩耍人影,宽阔的水面绿波荡漾,游人天空楼阁树木倒映其中,真是美极了。 七人来到湖边互相看看,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曹步清,董德者敞开衣服大步兴奋来到水边,对着水面拼力大喊起来:“乌拉,乌拉——”声穿远绿。 女孩子们花枝招展笑着也跑上前来同声高叫。 王琴枝听他们众人喊叫不得劲,人胖体重草地踩出一串水脚印,到了曹董俩人背后鼓足气张嘴大喊:“乌拉——”共振原理水面水波连跳。 身前两男子汉被她声音震动身子一顿嘴里没了声音,耳朵里一阵嗡嗡直响,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回头只见她动嘴巴。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四) 胖女王琴枝,一嗓子震聋两个男子汉自己却不知道,头发在微风里飘动着,双手叉腰睁着大眼睛放开胸怀观赏景观。 曹步清和董德者用手掏了几下耳朵,翻着白眼动作夸张地撤离最前沿,跑到唐世科跟前说道:“这丫头嗓门真厉害,你到她前面站着试试看看聋也不聋。” 说完一人一边抓住向前猛推,唐世科哪里肯去笑着身高力大稳住脚步往后躲闪,那俩却紧追不舍,女孩子们除王琴枝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笑得弯了腰。 顺着水岸行来,眼儿弄青抚绿,董德者挺着大脑门摇着身子,看着每一处景致都要眼光深远地停一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深叹一口气,可惜肚里没有多少文才无法表达,只是重复地说着:“啊!好!啊啊!好好!太好了!却是不同。” 与他并肩而行的曹步清脚步轻踏眼镜片飞亮,雪白的牙齿完全胜过李白风采,所见之物随口道出句来。 看着水道:“几絮白云悠悠去,万顷绿波滚滚来。” 看着树林道:“你推我拽风来拧,疼的树叶动不停。” 看着鸟道:“山林不待公园跑,早晚在咱锅里炒。” 看着鱼道:“没手没脚一张嘴,到死老喝一口水。” 看着万紫千红的花儿道:“满院花儿谁不美,难忘只有哪几朵。” 两个人只顾抒情,曹步清酸啾啾念一句董德者重复一遍,懂不懂大声叫好,众人跟在后面直叫牙倒。 纪龙樱对唐世科道:“唐师傅呀,他们两个男同志呀,一个老是点头呀说好,一个老是念一些呀没有听过的诗歌,到底呀是哪一个文化高点,你呀给我说说。” 没等唐世科回话黄美琴接过来道:“我看是乱说一通其实没有多少文才。” 杨芹香道:“也别说,万一是咱们自己不懂知识少,你们看,我表哥点头说好不发表意见,可能心里文章翻涌,曹师傅点到为止可能心怀远大,不愿太过表露,咱们还是虚心多听听才好。” 王琴枝大声说道:“懂什么,我看两个都是二球货!” 她天生耿直xing儿不会掩饰,声音太大传到前面,吓得其她女子猛然停下脚步,张嘴睁大眼睛不敢说话,唐世科听了蹲在地上捂着嘴乐,却一点不敢笑出声音来。 董德者,曹步清肩并肩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王琴枝,哼哼,刚才耳朵被你一嗓子震聋还没有报仇,现在竟敢说出这样有损高人形象的话来,真是反了天了。 董德者大声说道:“到一个地方,对这个地方发一些赞叹赞美的话,这是有知识的人最起码的表现,可惜咱手里没有扇子,要是有扇子摇一摇,再有个长袍遛一遛,哼哼,那才是风雅清修呢,怎么到你这里就是二球货了!” 曹步清眼镜片飞亮着上下打量王琴枝,重语气却饱含心长道:“姑nǎinǎi,咱嘴里说出来的话语,一般有知识的人听了赶紧用笔记都记不过来,随便哪一句听了都叫人难忘直接可以传世,你咋说咱是二球货,今ri你却把话给咱们解释清楚。” 王琴枝退后一步,翻动着大白眼珠老实认真道:“你们一个抽风般不停点头,一个尽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身子还左摇右摆,看着像我们村里二球货。” 这还了得,董德者与曹步清气满胸膛大声吵闹起来,决心制服没有见识的胖姑娘。 黄美琴和纪龙樱站在王琴枝一边,挽着手共同对敌,唐世科和杨芹香在中间解劝,双方据理力争到底什么是二球货,二球货的表现是什么样子,两方都有眼镜片对闪,引得路人回头观望。 吵了一会儿,谁也说服不了谁坐在石头上喘气。 坐了一会儿,唐世科与杨芹香互相笑笑,对几人说:“好了,为一句话争论半天有什么意思,到那边划船去。” 看着曹步清叫道:“动作快点!” 曹步清站起来大声喊道:“好的,我说谁动作慢就是二球货!” 几个人一跃而起,谁也没有慢了半步。 纪龙樱边跑边笑着说:“董师傅动作慢了有点像你说的那个二,,,” 董德者在背后听了大叫一声拿着衣服向她抡去,纪龙樱身材婀娜一只手护住头上菊花尖叫着快速飞跑,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向码头。 曹步清看着评价说:“两个人都有点那个。” 王琴枝说道:“哼,就会在人家背后说坏话。” 伴着话音手里衣服抡了过来,柔软的衣服在她的作用下形如铁棍力道猛劲,曹步清不敢怠慢护着眼睛挪步躲开,王琴枝一抡落空脚下立刻紧一步跟上又抡过来,曹步清动作灵活大叫逃跑,王琴枝大笑着不肯放过追上,巾帼英雄身沉步重。 唐世科摇头杨芹香摇头。 黄美琴道:“一会儿时间都成二球货了!” 租了游船划入水中,绿sè的小船在水面游弋,绿波荡漾小船悠悠,阳光温暖水波拍打着船舷“啪嗒,啪嗒”作响,微风吹来心情格外开朗。 曹步清和董德者坐在船头一人一边划着船,唐世科坐在最后掌舵,四个女子船中吃水果观赏景sè。 曹步清高兴划船用力太大身上热了,前进帽子揭了下来放在一边,大家从后面看,他头发整整齐齐剪成一个圆圈,头顶黑黑地一个圆盖盖住头皮,简直就是茶壶盖,古灵jing怪惹得大家大笑起来。 他却不管自顾自地划着船,看着山水忍不住大声唱起信天游: “想亲亲,想亲亲,实个在在想亲亲,我在哪高山上你在那个沟,哎哟喂,想亲亲,想亲亲,实个在在想亲亲,咱们见个面面啊容易,拉个啊话话难,哎哟喂,咱们拉不成话话啊就招一招手。” 接着唱到:“羊个嘟嘟的手巾哟,哎,三个道道的兰,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啊,拉个话话难。”歌声悲苍幽怨,满是相思之苦。 歌声清远悠长情真意切,几个人听得呆了,好激动的纪龙樱迷呆呆地说道:“太好听了呀,曹师傅呀,快点再唱一首呀。” 曹步清却不回头,愣愣地看着远方陷入沉思,唐世科听了这个信天游怎不知曹步清的心思,想了想,划着船,把气匀长了张口唱到:“想亲亲,想亲亲,哥哥你咋不叫人来提亲,天天想着你呀哥哥哟,毛眼眼看着哥哥山上走,哎哟喂,妹妹呀穿着花袄袄,盼着你呀哥哥,你真有心想亲亲,快来抓着妹妹绵绵手。” 这是他当兵到现在第一次张口唱信天游,句句唱给曹步清听。 曹步清哪里会不知道,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唐世科,门牙呲呲回头用力划船,信天游却也不唱了闷闷想着心事。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五) 爱听歌儿,正好听得起劲的女子们不干了,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听。 纪龙樱大声要求:“你呀倒是快点唱!” 王琴枝伸手在背后一拨拉曹步清道:“唱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唱了。” 曹步清一只脚在船外放着,王琴枝手上力气太大,一下子差点把曹步清拨拉到水里,吓得曹步清急忙收回脚来稳住身形。 他回头气急败坏地说道:“唱一声就够了,那还能老唱,你差一点把我拨拉到水里你知道不,吓了我一跳。” 王琴枝赔礼道:“下次轻点,你再唱一个吧。” 董德者回头道:“别叫他唱了,甘肃人就会唱一首,听我的。” 他张口唱道:“第一回,我到你家去,你呀不在家,你爸爸看见我,打了我一烟袋;第二回,我到你家去,你呀还不在,你妈妈看见我,打了我一锅盖;第三回,我到你家去,你呀还不在,你家的大黄狗,咬得我乱跑,撅屁股往草里栽。” 这一首广为流传的俏皮民曲小调,词句朴实幽默,极好地反映了男女相爱中民俗的温暖及现实的多磨。 他摇头晃脑身子动着,歌声极尽曲里拐弯滑稽自然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董德者回头得意地笑着说:“咱三个男子汉都唱了一首,你们女的也来一首听听,看看会还是不会。” 四个姑娘从小一起长大,谁会唱谁不会唱心里十分清楚。 王琴枝把眼睛看着另外三人大声命令道:“你们快唱。” 黄美琴脸上红扑扑地,大方地一仰头,秀发在风中飘逸。 她大声地唱起一首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拉着哥哥的手啊,送到村子口,多少话儿说啊说不够;哥哥你走西口,走路要走大路,大路上人儿多,说个话儿解闷愁;哥哥你走西口,坐船不要坐船头,船头上风浪大,小心闪在浪里头;哥哥你走西口,叫人常把消息捎回口,妹妹啊站在村子口,盼着哥哥你早露头。” 她的歌声美腻流畅,委婉凄苦催人肚肠,反映出一个村中女子,对出门在外的心上人满腹期盼心情以及对生活现实的无助无奈。 唐世科,曹步清,董德者大喊一声:“好!”声音洪亮,心中感受各有不同。 唐世科看着黄美琴搭着一条大辫子的婀娜背影不动眼神,思绪飞出很远。 信天游,走西口等,是陕甘宁一带广为流传的民间随口小唱,亦可作为山歌,与花儿异曲同工,会唱的人很多,山上地头随处可以听见,歌声曲调或激情高昂,或委婉抒情,歌词除有固定词牌外,老百姓劳作或休息的时候,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随意用词抒发情怀不受限制,不像当地流行的秦腔,迷糊,坠子等地方戏曲,有固定的唱口唱词,虽然很受人们的喜爱,固定的故事情节却不能那么灵活改动。 “少年弱小一屁股屎呀,万事热热心,谁知壮年处处累哟,晚年冷冷情,黄土地上的红脸脸膛,却向谁处找树树荫,女子娇容天生生就,哎呦喂,男人疙疙瘩瘩肉,绵绵手上有温温的汗,大骨头架里有着软软的情,功名成败一边边丢,老鹰就爱追跑兔,笑笑笑笑了,肉肉肉肉了,一边丢,去他个球。” 最随口的花儿从曹步清口里飘了出来,谁都听得懂,有向往,有无奈,有发自内心的决心,却也谁也不十分明了,痴痴地,大家安安静静看着水面谁也没有了声音。 船至水心水面宽阔,水波拍打船舷小风轻吹,天上大雁排空令人心胸万分开阔,几人放下了船桨痴心地看着。 唐世科突然说道:“曹步清同志,多好的时刻啊,把你的好事情说给大家听听吧,叫大家也高兴高兴。” 曹步清听了回头看着大家,心情激动突显一些忸怩,叫人看起来非常奇怪。 他在唐世科鼓励的眼神里增强了信心,眼睛释放异彩,解开上衣,露出怀里装着的一大包糖果兴奋道:“告诉大家,我决定回家成亲了!” 太突然,大家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乌拉——”高兴地连声大叫。 姑娘们展身上前纷纷伸手要喜糖,董德者挨得近,反身爬到曹步清的怀里掏。 小船重心失衡向曹步清偏去,曹步清本来面向大家而坐,小船猛地一偏眼镜朝天,看看就要倒进水里,吓得他猛拉董德者和王琴枝,尖着声音大叫:“哎呀,船要翻了,我要掉下水里去了。” 姑娘们吓得脸sè苍白,急忙大叫着伸手拉扯,小船更加偏了。 王琴枝和黄美琴坐在曹步清这一边,情急大叫着一手撑住船边一手猛拉旁边的纪龙樱和杨芹香,拉得二人大叫着又向她们而去,小船偏速更快,大家都是北方人在北地长大,自然不会游泳,船真的翻在湖心可不是吃的。 唐世科坐在船尾看势不好,急用脚钩住内仓板架双手牢牢抓住船舷,全身猛向另一边坐去探出船身很多,刚好止住小船翻倾,小船这么一缓斜立水中,湖水大举流入船中。 其他人大叫着急忙拉住船帮向这一边坐回,小船一正却又向这边倒来,看看又向这边翻倾,大家吓得接着大叫,在尖叫声中唐世科急忙抽身压向另一边,反复两三个来回小船终于安稳,所有的人木头楞脑身上吓出一身大汗。 看时,船中装了半船水,船舷吃水很深,大家双腿都在水里鞋袜裤子早就湿透。 大家脸sè苍白,刚才的一阵欢喜变成了此刻的惊吓,鞋袜裤子全湿了。 姑娘们的头发早乱了,好看的菊花漂在水中,有人身上还湿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猛地,一阵大笑盖过了一切,所有的人笑得合不拢嘴巴,笑得咳嗽。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六) (出门过chun节刚刚回家急忙更新请各位海涵。) 笑罢,三个男子向水边用力划船。 船里装了太多的水划起来很费劲。 四个女子双脚踏在水中,嬉笑着用向外捧水,那么多的水一时间怎能捧得完。 纪龙樱越捧越生气, 她看着曹步清的后背突然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就是你呀这个坏蛋,先在地上呀不说那大好事情,偏偏呀在水里说!” 本来捧向船外的一捧水,全捧在了曹步清的背上。 曹步清放下船桨回头大叫:“不好!” 这样才解气吧,其她几个姑娘正有收拾他的意思,喊叫着手里的水一起捧向他,展开了劳动竞赛般看谁捧得快,正如用盆子浇淋一般。 曹步清大叫着双手挡水,那里挡得了许多,快速变成了落汤鸡,眼镜片上倒映出ri月之光。 董德者回着头满脸尽是支持姑娘们的笑容,好像认为曹步清太坏该用水泼,自己完全和姑娘们是一伙的。 谁成想,王琴枝大声说道:“还有你,为啥爬到人家怀里掏糖吃,八辈子没吃过糖呀,船要是翻了自是你全部的责任!”话音刚落,几捧水向他而去。 董德者大惊失sè,放下船桨同样双手连环阻挡水浪,但水从四个姑娘手上不停点地泼过来,离得那么近岂是那么好挡得,自然快速变成了落汤鸡。 唐世科坐在最后按捺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声音也哑了。 女孩子都有天生的娇蛮,可爱的娇蛮发作起来,嘻嘻笑着没有固定时间。 河岸上的船工已经看见,急速划着船前来帮忙,俩船相靠众人手悬心悬换入新船。 上得岸来,来到一片假山之中,男女分开各自嬉笑着扭去衣裤水分,三个男子湿衣服扭过穿在身上,女子们只穿外衣,内置小衣凉与看不见的的草中,大家重又聚在一起,温暖的阳光使身上热乎乎的。 董德者笑着大声说道:“差一点就把我吓死了,咱又不会水。” 曹步清把自己的喜糖水淋淋地分给大家说道:“还说呢,你要不来抢糖的话,大家也不会受了如此惊吓。”这话又引起一阵吵闹嬉笑。 曹步清脸露恳请地说道:“给大家说一句话,我和五哥相比有个不同,那就是五哥是技术人员,我却是文职,现在还没有过预备期,预备期里是不准结婚成家的,因此各位,我回家结婚的事情就咱们几个人知道才好,单位上要是知道了那可有麻烦。” 众人听了慎重地点点头,转业军人到工厂原是有个工作考察预备期的。 黄美琴笑着说道:“离着吃饭还有一会,衣服也没有晾干,大家说故事好不好。” 唐世科大声附和道:“对对,大家说故事,步清,你那肠子里故事多就先来一个吧,其他人顺时针轮流讲一个,谁也不许耍赖。”大家赞成说好。 曹步清也不推辞笑着说道:“好好,我先讲一个故事,不过规定一下,今天谁不讲一个的话,一会儿饭钱自己掏腰包。” “可以,好——”大家赞同听故事。 “从前啊,” 曹步清开讲:“有一个小镇住着两邻居,两个男主人天生互相看不起,老想找事情把对方比下去。 没多久,一位邻居学得裁缝手艺,进城开裁缝铺做起裁缝生意,一下子比过去富裕了很多,他故意把自己发财的消息叫别人告诉那位邻居,邻居听了心里痒痒跑到城里来看,他不好意思走进门在门边上偷看,裁缝正在缝衣服早已看见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准邻居的大腿一针攮过去,邻居负痛大叫说你怎么用针攮人的腿,裁缝笑着说对不起,你不看看我这缝衣针线有三尺长啊,干嘛不离着远点。 邻居很生气,回到家中没有多久出门做生意,运气好很快赚了钱,回家修了新房子,还买了一挂大马车,想着裁缝前ri之气,驾着马车进了城,到了大街上把大马鞭摔得啪啪响,引得很多人出门来看,不知道是个什么财主摆威风,裁缝自然凑热闹挤进人群探着脑袋看,这时候马车很快到了面前,赶车的邻居看准裁缝的脑袋就是一马鞭,打得裁缝头上火辣辣地痛,他大叫你是怎么赶马车的,鞭子怎么向人的头上招呼,赶车的邻居停下马车客气地说,对不起老哥,马鞭子有一丈多长你脑袋也不栽远点,裁缝一看是老邻居,知道是来报仇,气得钻进家门再不出来。” 曹步清边讲边用手比话,动作滑稽夸张,大家笑了一回。 纪龙樱坐在他旁边,自然到纪龙樱讲故事。 姑nǎinǎi纪龙樱红着脸,也不知道有多少笑声,头发老是用手理来理去,还没开始讲先笑个不停,“咯咯咯咯”正如母鸡抱窝。 王琴枝翻着又大又白的眼睛不耐烦说道:“快点,想耍赖啊。” 纪龙樱甜甜地说道:“好的好的呀,咯咯咯,别着急呀,我呀马上说,咯咯,你们呀认真听,不好听了呀就再讲一个。” “从前呀,有一个呀懒汉。” 她伸出一个手指强调是一个,王琴枝隔着曹步清用手掌向她那个指头打去,她急忙缩手笑着说道: “这个懒汉呀懒到什么程度,哈哈,懒到连吃饭都要人喂, 有一天呀,老婆要出门呀,怕他饿死呀,做了一个大呀饼,哈哈哈咯咯咯,挂呀在他的头上,几天后回来呀一看,大饼没吃呀完,人却呀饿死了, 哈哈哈哈,好玩吧哈哈,特好玩了哈哈哈哈咯咯咯。” 说完别人没有笑,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倒把大家逗笑了。 王琴枝听见她连续不断地呀呀呀口头语,连续不断的咯咯加哈哈的大笑头都大了。 粗着声音问道:“呀呀呀的你是鸭子不是!大饼没吃完人怎么会饿死。” 纪龙樱大笑,指着王琴枝道:“你呀就是笨,我说的是懒汉呀,他把嘴巴边上的大饼吃了呀,懒得转头吃其他呀地方的饼,这不就饿死了呀。怎么样呀,好呀听吗?哈哈,要不好玩我呀再讲一个。” 王琴枝连忙摇头道:“算啦算啦,我呀也呀懒呀的听呀,该芹香说了。”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七) (回馈读者今ri连更一章) 杨芹香点点头笑着说道: “好吧,一个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说:有一个人,生养了四个儿子,这一年是大灾年,粮食太少,家里揭不开锅了, 他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儿子们叫到面前说,从明天起,你们离开家吧,有本事找到值钱的东西或者学一门手艺再回来,找不到就不许回来。 于是,第二天四个儿子哭哭啼啼离开了家门。 他们哭着来到一个小桥边,虽然阳光很好暖风轻吹他们却天地无助,想一想前途迷茫不由悲从心来哭得更加厉害。 便在这时,他们突然看见一个人掉在河里快淹死了,立刻救助。 河岸很高道路非常不好走,他们冒了很大的危险,负了一些伤才把那个人救上来,并且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干粮好心地叫那个人吃了,那个人非常感动,说小伙子们,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不过你们哭什么要到哪里去? 老大就把家里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完准备离去,这人说道:嗯,原来这样,你爸爸可是给你们出了难题呀,看在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教你们本事吧。 说完耐心认真地教了他们一个放香香屁的本事,把口诀反复说了几次,叫他们认真习练然后离去。 他们老实地习练了一个上午,习练得成熟了,就站在河边小桥上,每人身边上放着小牌子,上面写着:专放香香屁。 很快他们引来了很多人的好奇,人们围着他们打转,不知道香香屁是个什么东西。 有一个财主拿着五两银子对老大说:什么是香香屁呀,有什么作用。 老大说,香香屁就是很香,还能把你吹起来像神仙一样飞到河对岸去。 财主听了这话非常不信地说,空天白ri说神话,你能叫我飞到河对岸去的话,这银子就给你,反之休想活命。 老大点点头开始口中念念有词地做法,猛然间一个响屁放出来,四处花香,财主飘飘悠悠地到了河对岸,不用说,五两银子进了老大的腰包。 老二的身边来了一个猪倌,他说如果把他用屁蹦过河对岸愿意给两头猪,老二认真做法成功得到两头猪。 老三迎来一个厨师,他端着两笼馒头大笑着说,要是老三把他蹦到河对岸就拿两笼馒头相送,老三也如愿以偿。 老四碰见的是个鞋匠,老四功夫最好,把鞋匠蹦得在天上飞了很长时间才下来,老四自然得了两双亮晶晶的皮鞋。 四人高高兴兴回了家,到家后互相说着开心的话,又笑嘻嘻地把口诀一遍遍地复习,被从外面回来的老爹在门外听见了。 老爹在门外朝家里偷偷一看,对儿子们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非常眼红,仔细一听知道了原因,缺牙齿的老三太高兴声音最大,口诀说的明白,老爹认真记在心中,心里说你们的秘密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发点财给你们看看,也叫你们吃一惊。 他来到小桥上,依样画葫芦摆上卖香香屁的牌子,一会儿来了一个大汉,没几句讲成了生意,但大汉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香香屁把他蹦不到河对岸,不仅得不到钱,反而要把他的屁股用钉子给钉上。 老爹兴奋高兴地连连点头答应了开始做法,他憋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放出一个不太响的屁,大汉飞到一半掉在河里,上来气急败坏地把他按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大钉子把他屁股钉得严严实实。 原来,他家老三心中口诀是对的,嘴上漏风说出来却是错的,老爹听来错误的口诀当然难以成功,吃了哑巴亏只得自认倒霉。 这天夜里,月sè特别好,一家人躺在床上激动地怎么也睡不着。 老大情不自禁轻声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银子白生生; 老二听了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猪仔肉顿顿; 老三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馒头香喷喷; 老四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皮鞋亮铮铮。 房角里,老爹唉声叹气苦着脸道:孩子们孩子们别点灯,老爹的屁眼儿不透风。” 她的故事说完了,有些不雅的地方说着话脸儿红红地显得羞涩不好意思,不过这个故事叫大家听着非常入心,一个个点头说好。 轮到黄美琴,黄美琴紧挨杨芹香而坐。 她秀气的脸上笑容灿烂说道:“我给大家说傻子学知识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傻子,家里很有钱,当财主的老爹把他送到很远的地方,请先生专门教他学习文化,转眼几年过去,先生看着可以叫他回家了,亲自送他上路。 俩人走到一个小桥边,天上燕子飞翔大蛇挡路,先生撸着胡须抑扬着说道:这是燕子低飞虫过道,大雨转眼就来到。他听了牢牢记在心间。 在一个山涧下,看到两条牛打架,先生说老牛打小牛,小牛不敢动。他也记住了。 路过一个集市,人们买卖兴隆,先生说要尽量压低价钱。他也记住了。 街边一家人的老母猪跑出来,一人拿着棍子一边打一边说:看你老母猪再跑,看你老母猪再跑,他也记住了。 和先生分别后他回到家门口,全家人出来迎接。 他抬头看见自己家门坊上雕龙画凤道:啊,燕子低飞虫挡道,大雨转眼就来到。 他家老爹听了不爽,进家刚好看见一个佣人干了错事立刻气呼呼地上去就打,他见了立刻说道:这是老牛打小牛,小牛不敢动。看见前来交租粮的农民说道:要尽量压低价钱,惹得农民们大声抗议地主黑心肠。这时候他家老爹在房子上转粮食,不小心掉在地下来,他拿起身边的棍子就打,边打边说:看你老母猪再跑,看你老母猪再跑。” 这个故事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八) (加速更新) —————————————— 轮到该董德者讲故事了。 董德者咳嗽一声正儿八经地开讲: “从前,有一个人要死了,他把两个儿子叫到自己的面前说,我死后,把我背到东边有三颗呈三角形的大树下埋葬,老天会保佑你们幸福吉祥,说完断了气。 两个儿子哭了很久,最后背起老爹的遗体上了路,背呀背呀背了好几天,总也看不见三颗呈三角形的大树,老二就不想背了,他撒谎说自己肚子疼,叫老大背着先走,自己悄悄地回了家,回到家后强硬地分了家,把老大媳妇赶到一间茅屋里说,家里其他的东西都是自己的,然后不管老大媳妇怎么饥寒交迫,自己和老婆过着富裕的生活。 老大一个人背着老爹走啊走,总是不见老二跟上来,他咬牙坚持,顶风冒雨翻山越岭,走了快一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看见了三颗呈三角形高大的大树。 他使劲在三颗大树中间的地上挖呀挖,手都挖破了,最后挖到一个大石板,他把大石板使劲抬起来,下面是一个小铁盒子,把盒子放在一边,葬下了老爹。 他哭着跪在地上给老爹的坟墓磕了几个头,这才拿着小铁盒打开来看,里面分两层,上一层有文字在皮革上写着:盒内装有一个金蛤蟆,不可见光,每一ri喂三粒黄豆,自有善果。 他没有打开盒子,ri夜兼程地回了家,回到家一看,自己的老婆住在茅屋里受苦,老二却占有家中的一切财产,还请了打手看家,他气在胸膛却又争斗不过,流着泪安抚自己的老婆,把盒子藏在紧密的地方,从此再不和老二说话,认真做活计,想凭着自己辛勤的劳动改变生活现状。 可是,随便他怎样辛苦劳作总是非常贫穷,这是因为老二把最不好的土地给了他,难以长出好庄稼,他晚上睡不着觉,白天看着老天大口大口地叹气,心中非常怀念老爹在的时候,那时候比现在好的太多了。 想到老爹,他突然想起铁盒子,夜里等到老婆睡了后,悄悄地取出来,把皮革上的文字看了又看,将皮革烧毁,打开下一层盖子,看见一个金蛤蟆趴在里面,肚子一股一股地,他按照皮革上文字的说法,在家里选出最好的三颗黄豆放在金蛤蟆嘴边,金蛤蟆一口一个吃进嘴里,然后再没有动静,他看着不知道咋回事情,只好悄悄地又把盒子藏起来。 第二天夜里,他还是悄悄地取出盒子,打开来一看,不由得心花怒放,原来盒子里有了三颗金豆闪闪发光,他取出金豆,再喂了金蛤蟆三颗好黄豆,第三天就又得了三颗金豆,他没有告诉别人,由此,真是老实人孝心得到好报,老爹在天之灵保佑他,金豆越来越多,拿到城里换成很多钱,ri子终于富裕了,并且很快在城里置办了大房子,广有田产,成了名震一方的大富豪。 不过,尽管自己富裕了,对待穷人他从来不吝啬,非常慷慨。 他家老二好赌成xing终于破了产,对他大哥如此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悄悄地叫老婆与他大嫂拉近乎,想知道其中秘密。 有一天,他大嫂不注意说漏了嘴,把金蛤蟆的事情说了出来,老二老婆如获至宝赶快回家如实告诉了老二,老二经过很多次努力后,终于将金蛤蟆悄悄偷到了手。 欣喜若狂的老二,发大财心切一下子放了很多黄豆给金蛤蟆吃,结果金蛤蟆第二天被胀死了,老二哭了很久,只得老实告诉了老大。 老大非常气愤,但是善良的本xing下还是原谅了老二,老大说道:心不诚万事休,yu速则不达,你就在老家原来分给我的破茅房里住着吧,吃的我自然周济你,只是从此要学好,再不可像过去一样。” 这个故事富有深刻的含意,大家陷入沉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 轮到唐世科讲故事了,昨ri听了他说的故事,大家已经知道他心中故事很多,正了正身子坐好听讲。 唐世科笑笑慢慢说道:“好吧,咱也说一个,说从前一个传说。 说:南山上一头老虎,北山上一条水牛,这两个天生的对手都瞧不起对方,都说自己才是天底下真正的山大王,为这个问题平ri里不知道打过多少架,老是没有决出胜负。 有一天,这两个对手约好再一次比试高低,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老虎心里对水牛的两个犄角考虑了很久,最后把山上长藤弄来不少,在肚子上来回缠绕很多圈,捆扎结实,想着水牛的犄角再也对自己无可奈何,高兴地笑了心中十分骄傲,放翻身子狠劲睡觉,要尽量睡好了有力气打架。 水牛也在做准备,不慌不忙,它跑到水潭里把全身弄湿,再跑到水塘边的烂泥巴上放翻身子打滚,滚得一身泥巴晒干再下水,身上湿了再滚土,反复多次以后,身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土,在太阳下慢慢晒干,等着决斗的时间来临。 决斗的时间终于到了。 老虎雄赳赳地来到草坪上,看着水牛慢腾腾前来。 水牛来到草坪上,看着满身长藤的老虎笑了,说你真是聪明呀,搞了那么多藤子缠在身上,是想对付我的大犄角嘛,好好好,看在你这么有心计的份上,今ri争斗我先让你三招,你让我一招就行。 老虎大喜,心说你要让我三招,这可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对水牛说道:你今ri要让我三招可是诚心诚意,是的话可不要躲闪,也不要后悔。 水牛哈哈笑道:咱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你尽管来吧。 说完叉开四蹄做好了准备。 老虎再不说话,向后退了一步,大吼一声就像晴空里打了一个霹雳,跃身前来,跳得很高,跳到水牛的背上狠狠地一口咬去,就听噗地一声,咬了满口的土。 老虎跳开心里说,这家伙背上都是土,肚子肯定是肉了, 第二次冲过来在水牛肚子上狠狠咬一口,没想噗地一声又是满嘴土。 老虎气坏了,第三次朝着水牛的屁股上狠狠咬来,心说屁股上总不会有泥巴了,可是,老虎再一次上了当,水牛屁股上泥巴最厚,还加着许多小石子,把老虎的牙齿蹦的生疼。 三招完了,该水牛出招了。 老虎也是四蹄站好等着,看着水牛对自己怎么办。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九) (白天有事深夜更新) —————————— 好个水牛,浑身是力气,走到老虎跟前歪着头,用犄角一下子挑住老虎肚子上的一根长藤,用劲啪的一声长藤应声而断,老虎刚在心里叫一声不好,水牛的头回了过来,一下子穿进长藤之中,用劲把老虎挑起甩向空中,老虎在空中飞着,断了的藤子很快散开剩下光身子,彭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疼的老虎大叫不已,爬起来跑了。 这一仗,水牛凭的是力气,老虎失去灵活,老虎输了。 老虎回去以后反复思考,终于想了一个好办法,可是,一连好多ri子却找不到水牛的身影,哎——,这是跑哪里去了? 这一ri,老虎来到山边,远远地看见水田里,水牛被一个小小的人儿用绳子牵着犁田,急忙跑到跟前仔细观看, 迷惑中老虎大笑着说,水牛啊,我找了你好几天找不到,却跑到这里来了,哎呀你也真是的,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人儿拴着犁田啊。 水牛笑着说,你别看人儿虽然身子比咱们小,可是天下最聪明最厉害的。 老虎不信,就要和人儿比试看谁厉害。 人儿抬头说,比就比,但是我还没有吃饭,身上没有力气,你要敢比的话,等我吃饭来怎样? 老虎说快去快去,我等着你来。 人儿放下手中的犁铧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你要是怕了跑了怎么办, 老虎说笑话,咱从来没有跑过, 人儿摇头说不行,万一我吃饭来看不见你,那不是耽误我的时间, 老虎说那怎么办, 人儿说,如果你不怕的话,我用绳子把你拴在这里,这样我才能放心回去吃饭, 老虎说行行行,你来拴吧,拴住快点吃饭回来比试,别叫我等得太久不耐烦, 人儿说好吧, 上来拿着拴牛的绳子一道道把老虎拴得结结实实,拴好了说,我还是不放心,你使劲挣扎看看能不能挣扎开,挣扎开了还要重新拴过,老虎听了使劲挣扎,怎么也挣脱不开,人儿说好了现在可以比试了, 提过几十斤的犁铧照着老虎的身上打来,打得老虎大声惨叫,一声比一声高,水牛在旁边看着这个笑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最后笑得腿都软了,噗——地趴在地上,上门牙磕在石头上,硬生生磕掉了, 人儿把老虎打得求了饶,反身来看水牛的牙齿,没办法,人儿拣起一块白sè的石头磨成一块带弯的长板镶进水牛嘴里, 从此后,水牛就没有上门牙,只是一块白sè的硬板。” 故事说完,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除了曹步清见过水牛,却也没有看过水牛有没有上门牙,其他人根本没见过。 水牛原是南方才有,北方却只有牦牛,黄牛,但是,大家对这个故事表示了极大地兴趣,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看看真正的水牛。 —————————— 最后轮到王琴枝讲故事。 王琴枝瞪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大家说道:“非要说一个啊,我从来嘴笨可不会讲。” 大家哪里肯应,连声催促快讲。 王琴枝看看没有办法,最后看着大家粗着声音说道:“好嘛,我说一个在村里听的故事吧,不好听了你们别不高兴啊。” 大家急忙点头答应,大声说了不少鼓励的话。 王琴枝看着天想一会儿说道:“真是听村里人说的。” 大家有一种突然闪空的感觉。 曹步清急了:“管你在哪里听来得,快说就是!” 其他人也连声催促,王琴枝只好说故事: “说有一个村子来了老虎,吓得人们不敢出门,不敢下地干活,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猎人就被乡亲们请来打老虎,这个猎人大声说,老虎有什么可怕,你们只要给我一张有头有尾完完整整的母牛皮,躲在家里不要出来,我把老虎打死了再叫你们来看,来吃老虎肉。村里的乡亲们按照猎人的要求,给了他一张非常完整的母牛皮。夜里,大家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听见猎人连声的惨叫声不断传来,第二天天亮,大家急忙出门观看,在野地里找到了这个著名的猎人,只见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母牛皮早已稀烂,猎人睁开眼睛气愤地说道:是谁家的公牛跑出来了,好大得劲力,这一晚上没完没了,差一点就把我弄死。” 故事说完,她傻乎乎地看着大家。 这个故事内含大家讳莫如深的意思,又真真切切地通俗易懂,符合现实生活情节。 大家哄堂大笑,这个笑啊,真个是把肚子笑得痛了,笑得人人眼泪花花儿直冒,越想越笑,没想到这个胖姑娘还有这么一手。 纪龙樱笑得直叫妈妈呀。 曹步清在草地上仰天而笑,眼镜掉在草里也顾不得捡起来。 黄美琴和杨芹香边笑边用拳头一个劲地捶打王琴枝。 王琴枝自己想了想,翻动着大眼睛,脸上,有了在她十分难以见到的忸怩腼腆与轻微尴尬之sè,不过见到大家那么开心地大笑,自己也跟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她本来绷着脸猛然开笑,脸上表情正反变化太过强烈,笑声很大来得又太突然,逗得大家接着更加狂笑不止,收也收不住,一个个直叫肚子疼。 说完故事,大家笑够,看看时间差不多,肚子饿了,晾晒的衣服已经干透,收拾起身走出公园来。 来到饭店,曹步清坚持要请大家,原因是自己很快就要起身回家成亲,今天的饭就算他先请。 叫几笼小笼包子就着凉皮,大家这一顿吃得十分香甜。 曹步清戴着眼镜,一手筷子,一手拿着包子大吃,吃一根凉皮嘴上用力过猛,汤汁飞上眼镜,他急忙掏出手绢擦拭,半边眼镜一下子糊涂一片,看着好像特大号的独眼龙。 董德者不由笑道:“曹师傅,我怎么看着你,就像刚才故事里说的那个非常有名的猎人,一会我也给你一张完完整整的母牛皮吧。” 一句话说出来不要紧,大家猛然停嘴,好几个人把嘴里的东西猛喷出来,哈哈哈哈笑成一片,引得周围人们不明情况停下筷子纷纷关注,好奇地看着这一伙年轻人。 他们低了头,但实在忍不住憋住了气还是要笑,特别是姑娘们,不好意思抬头大笑,一个个憋得脸红筋涨好不难受。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十) 连笑带吃地吃完饭,大家心满意足走在解放路上闲逛。 这条街是西安主要街道,街面繁荣商店林立,星期天人很多,各种车辆往来穿梭。 这时候接近六十年代西安城市建设发展速度很快,特别是西安城东,最先进的技术,最新式的机器,机械化,自动化达到很高水平。 要指出的是,发电量是原来西安第一发电厂总发电量两倍的第二发电厂,开机发电以后的这几年间,整个城市建设突飞猛进,发生着ri新月异的变化。 大家搭乘公共汽车兴致勃勃把西安城里主要的景点走了个够,钟楼,鼓楼,秦城墙,碑林,大小雁塔,还决定以后有时间了大家一起逛南山捡铁核桃,玩临潼洗温泉,爬华山看ri出。 姑娘们欢笑着,在商店里为曹步清新婚买了自己的礼物相送,真诚地祝福曹步清新婚快乐,曹步清感激地接了。 直玩到下午,在北大街唐世科与董德者请大家吃了饭,尽欢尽乐向回走,结束高高兴兴的一天。 —————————— 曹步清怀着激动的心情,带着大家的礼品和心意,特别是唐世科的一份重礼,中秋前踏上西去的列车,高高兴兴地告别大家回家结婚。 大家回过头,白天完全把jing力放在工作中忙忙碌碌,晚上相约看电影,看戏,虽然少了曹步清,少了不少热闹,生活内容依然丰富多彩。 ——————————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自古少年爱淑女吧。 唐世科十分喜欢和杨芹香、黄美琴两个女子在一起,只要在一起,仿佛变了一个人,有那么多笑声,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走到哪里都异常兴奋,偶尔出车几天互相不见老想着她们,给她们带回喜欢的东西。 杨芹香和黄美琴两个姑娘也是一样,只要和他在一起特别地兴奋,笑声不断。 大家都是年轻人,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的爱憎,许多问题上的共同见解,互相吸引是显而易见的。 唐世科高大魁梧年轻有为,做事稳重有师者风度,两个姑娘长相清丽,头脑灵活善良勤劳,二十岁的年纪,正是女孩子人生青chun最为冲动之时。 两个姑娘打扮的干净利索,言谈中对他十分关注,许多小事情上非常地为他考虑着想给他关怀,每次探家,从三民村家里拿来诸多好吃的从不忘记他。 他一次长途跑回来,两个女子总是迫不及待最先跑来见到他,在他的小屋里摆上好吃的,欢笑着说着说不完的话,不由分说地打扫屋里,将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平常游玩、看戏从不离他左右,在大家的眼里看得出,三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很快就会明朗的结果。 自从唐世科与曹步清深夜谈话,明确了曹步清与卢小兰的关系以后,唐世科在言谈举止上不为人知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曹步清回家结婚以后,唐世科突然变得寡言少语起来,有很多时候仿佛心事重重,总爱静静地思考问题,问他时他却啥也问不出来,大家不免在心里乱加猜想不得道理。 唐世科一到夜里便心事重重,干什么都提不起jing神。 白天有忙碌的工作,有学员在身边打搅却也不知不觉地渡过,晚上,和大家出门找一个地方看戏,说说笑笑,不仅有老乡王俊,王新,林毅,刘永在一起,还有董德者与四个女子相陪,看看戏说说笑话倒也颇显热闹,有时候戏院里的戏看腻了,大家还跑到城郊老百姓组织的小戏台边,对最古老的乡间戏曲品评一下,吃着瓜子糖果,时间很好打发,就是回来宿舍里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久久难以入睡,经常站起身向远方遥望。 这些个沉闷的夜晚里,远方的夜空除了几颗星星闪动,黑沉沉地什么也看不见,就是平ri里十分热闹的这个楼房里,现在也格外地渗人地安静,身前二斗桌上摆着多年来所有小兰画过羊的父亲来信。 他闷闷地想着心事,桌子上把所有卢小兰画的羊挨着时间前后顺序摆放,无意识之中突然发现,不曾想原来有这么多的羊。 这些羊儿的画法虽然拙劣,笔墨用法很不协调,但每张画里羊儿活灵活现情形不同各种各样,这些羊里: 有的在低头吃草, 有的在过水塘, 有的在张口鸣叫, 有的在山上奔跑, 有的静卧不动, 有的眼角有一滴眼泪, 有的孤单地羡慕地看着别的母羊守护着小羊, 特别是最后的这一张: 父亲给步清这封信上的羊,那么多只手推拉拽扯,羊儿就是不动脚步伸头向远方张口大叫,看上去实在令人血脉奋张。 这些羊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羊头全是冲着东方,在孤独中充满等待与盼望,自哀自怜,自生自长,此刻看来叫人心酸叫人疼爱。 所有的羊从头至尾如剪切画般形成一个动态的**,在苍茫的大山里,倾诉着无尽孤寂的岁月和心中难以压抑的悲苦 人非圣贤各有情怀,这只羊在蛮荒的大山里,所要面对的所有现实境况唐世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然了然于胸, 那ri子, 那心情, 那等待, 该是多么的残酷和凄凉, 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有了一滴泪水。 心里隐痛暗暗惆怅,无数次设想着,倒生湾老家里步清结婚的场面,那该是怎样的景象啊。 新房,带红花的新人拜天地,乡亲们四面汇拢而来的笑脸,手抓羊肉,美酒,水果糖,太平鼓、冲天炮竹…… 他心里从来就自信地知道,小兰这些年来在心里把自己看得比步清重,情意更深。 可自己自从当兵出门后,就立志在广阔的天地里,要把自己锻炼成对国家有用的人。 ri复一ri除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努力学习汽车理论和机械常识,转业以后又在工厂里忙碌地完成着各种各样的运输任务。 为配合工厂里紧张的国防生产,动不动几百上千里跑长途,回来还要培训学员,本单位的学员不用说,外单位一堆学员挨堆站着,实实在在啊,没有回家看望一下,更没有想到结婚成家这个问题,自然就一丁点儿也没有把小兰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以至于造成今天的现实情况,这是怪什么,是怪自己情意太浅,是怪工作太忙,是怪父亲的暗示? 回过头来想想,也许要怪就怪自己整ri紧绷的神经,所有的心思都是要全力搞好工作,自己的工作太特殊,一点儿不能出错,一点儿不能马虎。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一) ———————————— (此次更新踏入二十万字) ———————————— 唐世科陷入深深的沉思。 记得刚刚当兵,紧张的新兵训练结束,由于各方面的优异条件自己有幸选入空军飞行员的队伍。 那时候,挺胸抬头踏着整齐有力的步伐,新飞行员大队的士兵们列队走进机场观摩,看着宽大的机场里,一架架闪着银光的米格15战斗机,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当时咱们的国家还没有能力自己制造飞机,这些战斗机都是从苏联老大哥国家花大价钱买来的,其价值比人的生命都宝贵。 呵呵,想一想当时的情景还十分清楚,大家热泪盈眶,举起拳头对着红旗下闪闪发光的战斗机宣誓,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卫祖国的神圣领空,真挚的情感,发自肺腑的吼声响彻大地和天空。 可谁成想,兴奋后的现实情况是,自己除了有一个强健的身体素质外,文化知识实在有限面临困难,根本不能达到飞行员的要求。 同来的新同志们,都是领导上在队伍里反复挑选出来,除要身体格外强壮还要有一定文化知识,但事实证明,过去的旧学文化特别是偏僻地区的旧学文化,大多以文才为标准,既所谓行文吟句诗赋之类,了不起在珠算上有些出彩,对自然科学,特别是现代数**用并不是很看重,以至于大部分新兵们对众多而复杂的飞机仪表头晕眼花,当此,自己心情沮丧至极,受到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打击。 面对现实,几乎所有的新兵都怕被淘汰掉,在地面接受了很长时间的文化学习。 那情景,抱着书本真是起早贪黑,花了最大的心血最大的努力提高文化知识,强大的作用力下文化知识当然普遍有了很大提高,当然也必然有很大一部分人最终达不到要求而哭泣着回到原来的部队,剩下的人员考核通过完全达到要求后,才开始走进行列接受正规的飞行训练。 现在想想,当时拿到文化考试合格证以后,想着自己终于能和同来的很多人驾驶飞机飞上蓝天,那是何等的进步与光荣,跑到没人的地方趴在草里悄悄地哭了一场,心里的那一份激动与幸福真是下辈子难忘。 哎——,他沉痛地吐出一口大气。 老话乐极生悲,接受飞行员空中落地跳伞训练,自己身强力壮浑身武功当然比一般人强了许多,进步很快而且被选为尖子,脸上常常挂满笑容,也许高兴得太早,在一次空中实际跳伞演练中,本来已经非常熟练的着地动作,却因为自己着地时小小的不注意,脚踝骨严重受伤,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半年多,天天拄着拐杖散步,与四外翱翔的战机,行进的队伍形成最鲜明的对照。 这一下,别人已经按部就班走上教练机,成绩特别优秀的成为人民军空军战士。 那些ri子里,达眼四下看一看,哪怕是一个勤务兵,人家也在勤奋地干着革命工作,成为伤兵后自己这张脸往哪里放,真是臊得慌! 而且,渴望成为飞行员,为伟大祖国尽到自己的责任的心情,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又一个沉重打击到了心里。 医院旁边,有一个机械修理部。 那里,围墙内不少牵引飞机的车辆在进行修理维护,自己拄着拐杖天天散步,无意中走了进去,趴在汽车机器旁边,看着别人专心地修理汽车,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为革命做点事情的地方,不由地欣喜若狂,因为,修理工们忙碌的同时,自己虽然不懂汽车修理,但可以给人家递个工具倒碗水,做做记录,许多天下来对汽车有了强烈的热爱,啥活都抢着干,修理工们慢慢地喜欢上了我这个受伤的小战士,手把手地教导,反复讲解,有问必答,这些飞机牵引车的修理工,是汽车修理工作的行家,技术非常过硬,有一些是在苏联进修过的专业人才,有一些是朝鲜战场上下来的,自己天天跟着他们学习修理汽车,闲时大量阅读师傅们给的汽车专业理论书籍。 可以这么说,就是一般普通学员,哪里有自己这样难得的好机会。 就在这段时间里,家乡的来信中告诉了不少好消息,父母身体健康,小弟建宇已经长成少年,二哥唐世忠转业到地方,在大型国有jy煤矿担任领导,黄飞,石刚也在一起,阿宝被他们带到身边在煤矿工作。三哥唐世伟转业到县里地质队工作,四哥唐世举转业在县里当文化教员。 这些消息令人振奋,激发了努力学习好强争胜的天xing,对自己的要求格外地刻苦,等到脚踝骨彻底好了的时候,令人吃惊的是,自己虽然受伤开不了飞机,居然可以jing通地驾驶和修理汽车,已经成了汽车专业人才。 汽车进入人类社会有多久自己不知道。 汽车,实在是个绝好的东西,是方便,快捷,高速的象征,为人类社会增加了巨大的生产力和创造力,对人类社会的繁荣与进步起到了甚为关键的作用。 这时候刚刚解放没几年,各行各业各个领域汽车机械人才是非常缺乏的,可以说非常稀少珍贵,何况,自己对于汽车电工有着过人的jing通,部队领导很高兴十分重视,马上安排考核,高兴的是考核一次xing通过。 人生就这样发生了戏剧xing地变化。 没想到开不成飞机开汽车,自己有幸被派到苏联进行为期半年的专业学习,看到了苏联老大哥国家汽车工业飞速发展的现状,回来后,被安排进入běijing大同汽车学校,当班长最后代理排长,只是,自己的个人成分在当兵的时候填写的是富裕中农,离着地主就差那么一小点儿,党员的问题迟迟没有解决无法提干。 这个政治上的大问题总是压迫着,尽管自己缜密地安排好所有的工作与生活,没有出问题甚至非常优秀,可是,一起工作的同志们,谁不是劳动人民,谁不努力工作,谁不争取进步? 多少次的努力过后,人家一个个兴冲冲红光满面入党的入党,提干的提干,到自己这里就熄火。 领导上,总是再努力再争取老生长谈。 这叫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打击,充满悲凉。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二) (昨ri有事没有更新深感愧疚) —————————————— 嗯,叹口气心cháo翻涌:自己自然知道,所有不顺利都来自于“富裕中农”这个当年父亲引以为豪,自己备受压迫的名称。 要知道,部队里因为成分问题并出现了严重错误的同志,切切实实被遣送回家的大有人在。 回头看看,一句话说白了,消极地说,自己就是大山深处放羊娃,人生要学会知足,对自己要有充分认识,能有眼下的一切已经是感谢天地了。 由此,长期以后,虽然还是个年轻人,遇事却变得不合年龄的老陈,心里形成一种十分被动的压迫与紧张感,忘掉了所有的杂事俗事,全力搞好工作,生怕有一丝儿错误,就是老家父亲来信,看到信背后的羊儿,也只是在回信告诉平安后加以安慰,后来,转业到了qa工作,这是咱国家重要的飞机辅机生产单位,加之是空空导弹和枪械的生产的基地,不用领导上说,自己也知道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只要出事故,国家和人民财产就要受到重大损失。 新环境,新同志,自己正是实现理想的地方,加上领导重视,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树挪死,人挪活,整个人一下子充满了活力,定然加足马力要干好一切工作,祈求把一切工作完成的分外出sè,尽一切可能在政治上有最大进步,老家自然放在了另一边,小兰自然也放在了一边。 “嘿——”这就是生活现实。 他感叹,这是他这个年纪很难听到的感叹声。 看着远方的夜空,他想着老家,大山,羊群,为两家人默默cāo劳的曹叔叔,于自己情若兄弟的曹步清,又想着在天上跳伞时俯瞰大地的美壮情景,猛踩油门汽车吼叫着冲上六盘山的情景,伸伸胳膊动动腿,猛地做了一个唐家拳起手势,jing神饱满地打了几路,胸膛一下子打了开来,感到了轻松与舒服,对自己的选择一点也没有后悔。 他反有发自内心的自豪,倒了满满一杯《西凤》酒对着远方遥祝道:“步清,小兰,好兄弟好妹娃,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 第二天起来,拿上工作服打开房门准备上班,门外已经站着两个手拿饭盒的红旗机械厂的学员。 今天是唐世科带领他们上路实际cāo作的ri子。 见唐师傅开门,他们轻轻躬了下身子笑着小声说道:“唐师傅你好,怕打搅你没有叫门,我们已经打好了早餐,咱们吃了早餐再工作吧。” 这一伙学员一共七人,是离着qa公司没多远的hq机械厂的学员,他们经过本单位认真挑选,成分好,学习用功,只要是轮着他们学习的ri子,总是和其他单位的学员一样,从师如从父,每ri早早迎接师傅,晚上送师傅回家,鞍前马后将师傅伺候周全,真真切切地做到了一ri为师终身为父的要求。 前一段时间,这伙学员的汽车机械常识,修理与维修,电工电路,倒桩起步已经通过。 学员就是徒弟,这个年代的学员单纯诚实本分,不管是哪个单位的年轻人,领导上安排你在什么单位什么地方学习,谁是你的师父,那就跟定了师傅,来到学习地点第一声师傅一叫,对师傅永远不改口并扛起忠诚责任。 工作中,该干啥就干啥,一切听从师傅的安排,即使学成毕业离开,或者担任了领导工作,或者距离很远,也要不定期地向师傅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太远的写信汇报,而且一直保持很多年,学员与师傅的关系十分亲近,很多时候,简单的学员与师傅的感情,会发展的如亲人般密切,世风如此,各行各业差不多。 唐世科点头道:“还有其他人呢。” 回答:“到车库给车加油加水了。” 吃了早餐,师徒相随向厂里走去,满路上是上班男女工人,少部分人骑着自行车,快到厂大门,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声叫嚷:“让一下,快让一下。” 他们以及路人听声音有异急忙闪避,一个人风疾火燎把红sè工作证向门卫一亮,快步冲进大门停步翻过身来看着门外。 门外一个脸sè煞白的大汉大踏步冲来,到了门岗处刚要跨进大门抓人,两名战士横过身拿枪咔嚓强硬挡住。 这大汉拿不出工作证yu闯不行只好退回。 气得隔着门跳着脚把站在门内的那人大骂不停:“出来,yin谋家,有种就出来,背地里下黑手算什么英雄,咱们明刀明枪的干架,光明磊落地干架。” 门里的人一边骂着一边伸拳捞腿摆虚架子:“进来呀,你厉害就进来打仗,我明明白白等着你,要是走了半步就不是人,不算光明,只要你进来,我保证把你屎打出来。” 大汉气破胸膛,苦于大门难进,骂又骂不过,拿了石头想摔去打人。 国家重点国防单位岂可有飞石横空! 两名门卫哗的一下两腿分开把枪端平,意思是石头出手之时,就是你瘫倒之时。 大汉只好丢下石头,看着旁边一颗大树气恼中咬牙猛踢一脚“哎呀”一声疼的抱着脚坐在地上。 门口当然聚集很多人,看这情景哄声而笑。 门里的人拍胸蹬腿吼叫愿决死战没完没了地耍威风,眼光所及突然在人群里看见紧皱眉头的唐世科,吃一惊头一缩反身几步不见。 外面的大汉看他跑了,无可奈何哼了几声走了。 唐世科摇摇头笑了一下,跑进去的不是别人,张牙舞爪的姿态,什么话威风说什么,正是碰上硬手就拉稀的董德者。 董德者已经是第二次惹祸跑进大门挺着胸膛装威风。 车库大门与厂大门相挨很近,不少厂里的同志们追来想看看刚才被人追拉稀的是谁。 师徒三人刚进得车库大门,同志们见了纷纷围进问候,说说事情,谈谈这样那样的工作情况,有了一点空,董德者早迎出来。 他笑着说道:“你看见了吧唐师傅,见笑了,要不是急着上班怕影响不好的话,我早出去把他打得叫投降,别看他个子大胳膊粗,要打他的话小菜一碟,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做预备。” “轰——”不少人笑了起来。 唐世科笑着说道:“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人直向你求饶,还听着他说以后再也不敢走这里,非要走的话用被子把自己包住,今天得罪了你,一定在厂大门口等着给你赔礼道歉,一定要叫你心满意足。”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董德者急道:“那人在外面等着?” 唐世科把手一指,两个徒弟和后面的人道:“那人说今天不走了。” 众人大声符合,有的人不仅说等,好像还要给他买些香蕉苹果,更多的人哈哈大笑。 有人大声说:“哎呀,今天真是不凑巧,要是不上班多好,这位师傅正好轻松把那人很打一顿了。” 另外有人说道:“大门修的不是地方,往后修修就好了。” 董德者刚要说话,运输科科长胡常勇进来yin着脸沉声道:“董德者到办公室来,其他人赶快工作。” 大家一哄而散,董德者两只胳膊耷拉着,做鬼脸向办公室走去。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三) (祝各位元宵节快乐) —————————— 西北大汉胡科长胡常勇身材魁梧健壮,脸部四方线条刚硬粗犷。 这年代这时候,厂里绝大多数干部包括高级领导都是一线工人出身,胡常勇和这些干部一样,工作认真,业务jing通,脾气粗暴但就事论事,从不会因为个人因素而以公为私,在工作岗位上一步一个脚印。 唐世科知道董德者的行为惹怒了胡常勇。 他看着胡常勇的后背想了想,叫了一声:“胡科长。” 胡常勇停下脚步回头道:“唐师傅有事吗?” 唐世科故意怒视了董德者一眼道:“是这样,教练车是董德者负责搞的,我还没有问他具体情况,今天时间比较紧张,你看——。” 胡常勇心中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看着董德者大声道:“哼!没出息,丢人都丢到厂门口来了,有本事把人家往山上领,看看真功夫。” 众人都笑,没本事打仗惹祸了瞎逃跑,这样的行为原是要被狠批一顿的。 董德者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下次往山上领。” 唐世科道:“你咋惹那人的。” 董德者脸红着说道:“其实咱一片好心。” 他咽了一口唾沫颇有道理地说道:“而且咱这颗心好的不得了,在外面饭店里看见他把一块馒头放在桌子上,我以为他不吃了,想扔掉,就好心提醒浪费粮食是最大的犯罪,因为咱国防工人有这个素质呀,没想到这人一口吃了馒头伸手扯着我,猖狂地指着鼻子骂我乱放瞎屁,瞪眼睛还要打我,我个子比他差一截,心里称量打不过,明白逢高不战大方赔礼说错了,他又骂了一句才松手离开,气得我肚子里装下一口气,背后跟出去看他不注意,在他脑袋后面不太紧要的地方猛打几拳,只是为了教育这小子一下,叫他长点记xing,看看有反应这才慢慢跑进厂里,他追着想认错进不来门才在外面大叫大嚷。” 此段说辞引来众人哄笑。 胡常勇摇摇头说道:“你慢慢跑进厂里,哎——,多少人看见你没命般跑得裤子都差点掉了,还好意思说,两个二球货!以后再惹祸把人领进来,人家打不到你,我自在门里往死捶你一顿,后头写份检查交给我,要深刻一点。” 说完给唐世科点点头离去。 董德者闪身一旁点着头拱手相送,然后抬头用目光惊退众围观者。 —————— 安排了董德者和其他修理工作,在调度员胡军那里签了教练用车单,唐世科开教练车拉着学员,一直跑到城郊比较符合教练学员的路段上,自己坐在脚下专门安装了刹车踏板的副驾驶位置上,指挥学员轮流上车实际cāo作。 这是他经过很长时间,专门挑选的一段行人很少,车辆很少,双车行驶宽窄略有多余的山路,正反两面上坡下坡转弯平路基本相等,长度大约三公里,许多地面做了标记。 在这里学员都要正确cāo作,从起步,换挡,爬坡,通过弯道,下坡一气完成,教练签字认可才算合格。 唐世科的教练方法与别人不同,在基本cāo作完成正确之后,加入下坡无刹车训练,就是在车辆下坡时不使用刹车,完全靠发动机机械制动力,将车辆从高速档变换成低速档最后安全停住,这对学员实际行驶收益非浅,当然,如果碰到有长途任务,一趟长途下来,学员自然收效更大。 由于学员本身资质素质有差异,学习接受能力快慢不同,这个工作,一个多星期后才大致完成。 繁忙的工作在继续着,送别了红旗机械厂的学员后,唐世科又接手了自己厂里的一伙新学员,两女,五男。 —————— 曹步清回家结婚将近半个月才笑呵呵回来,带来所有乡亲们对唐世科的问候。 带回来的东西,除了问候平安的书信,自有许多唐世科盼望已久的,家乡临洮特产的毛毡子,棉衣棉鞋麻鞋和吃食,捧着石子馍馍,洮河鱼干,糖酥饼,瑰花糖,干甜醅,麻腐包子,麻子等等令他大喜过望。 看着这些熟悉久违的东西,对家乡的热爱更深更浓。 曹步清那份高兴与欢乐自然不用再说,把唐世科,董德者以及黄美琴她们几个姑娘叫到一起请了客,拿出家里带来的东西相送给大家回报。 众人高兴相聚后,他与唐世科好几次说道:“五哥,为了咱俩天天能在一起,你就把我调到运输科吧。” 董德者拍双手欢迎,曹步清能来车队正合心意。 机缘巧合,正好车队调度员胡军因公调离,唐世科与单位一说,科长胡常勇因曹步清经常来车库,对他已经相当的了解,知道他头脑灵活嘴皮子利索文墨图表样样在行,立刻点头答应,没几天曹步清在车库当了调度。 调度工作在车队十分关键,要及时了解整个车库人员、油料、工具、车辆状况,给领导提供第一手管理资料,合理安排人员完成运输任务配合工厂生产,同时,还要管理水、电以及劳保用品,做好后勤供给包括远程救援服务,可以这么说,调度是领导的左右手,他能力好坏直接影响车队全面工作的开展。 曹步清很喜欢调度这个工作,能天天与唐世科在一起。 调入车库后的几个月里,整个车库的工作在他的带动下有很大起sè,他自来不抽烟不喝酒,主动将工会工作担当起来,利用自己能写会画的特长,把各种安全标语写好张贴,组织留守库里的驾驶员,修理工进行安全学习,每一ri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很得胡科长和其他领导的赏识。 后来,为了方便自己,干脆搬到唐世科房中同住,自然,他的工作得到了唐世科第一时间的帮助。 曹步清思想敏锐,嘴皮子泼辣厉害,做事雷厉风行,为人不卑不亢,自尊心最强,工作非常认真,天xing总爱强人一头,总是把工作做好不愿叫人说半个不字,数年来不管到哪里工作,公认的工作能力强,因为工作肯定得罪一些人,但他从不放在心上就事论事。 这样的工作jing神自然不消多ri,很快就和驾驶员,修理工,包括搬运队的同志们打成了一片。 他每ri及时了解驾驶员及全部车辆状况,做到心中有数,车队上下随时联系,仔细而客观地协助车队领导搞好车队管理工作,对上级安排的运输任务及时安排,调度工作很快得心应手。 特别是对有病在家的同志,他主动要唐世科相陪前往看视,买上礼品,到人家虚心请教,这一招很得人心,大家见了他总是笑脸相迎。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车队里那么多人,心境不同,有的人冷眼私下看着他这个个子不大,抬头挺胸整ri夹着文件夹,眼镜片亮着,前进帽一冲一冲的新调度,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想给他个难看,故意把自己状况良好的车说成有故障的车,你调度的话咱可以不听。 呵呵,曹步清自然无可选择地接招。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四) (明天元宵节有事,只好深夜强更一章,祝大家节ri快乐。) ———————————————————— 唐世科的学员里,有一位文化很低,脾气古怪暴躁的老学员叫展勇鑫。 此人过去在材料库开铲车,学习开车的时候年近三十,文化程度低学习非常吃力,从上车学习到出师费了老大的劲。 比方说吧,刚上车训练时不幸刚好碰到了美国大道奇,方向盘在右边,后来教练车辆调整换成解放车,方向盘在左边,他老把车压在左面路面开,担心车子右面掉到路下,总是难以板正过来,对面路上来车往往紧急刹车避让,人家驾驶员气急了破口大骂。 他的学习过程从第一批一直学到第三批才合格,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要不是唐世科坚决保留,早就开不成车好几回了。 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展三次,意思是三次才学成。 不过,虽然如此,展勇鑫开车时笨了些,其他方面却异常灵活,除了对唐师傅和车队里很少几个人老实听话外,对其他人可就是大大的刺头了。 他嘴里怪话很多,意涵嘲讽,倒不是对工作或对同志们心存不好,干什么事情其实是一股热心肠,虽然在学习开车时受尽折磨与嘲笑,只是天xing如此,爱挑理,爱恶作剧,爱看别人的洋相。 —————————— 一个晴朗的早上,阳光下刚刚上班同志们照常聚在一起,屁股顶住车头抽烟说话,等待调度或领导指派一天的工作。 手拿派车单脚步轻松的曹步清从办公室出来给大家分配工作,最后来到展勇鑫的面前笑着说道: “你早,三次兄,今天你和另外三个车到咸阳给动力分厂拉材料,有多少材料,拉多少车,要多少天完成还不清楚,有专人记录,你做好准备,把油箱加满,一会儿动力分厂有人带车,工作中间需要什么及时回来办理。” 说完话把派车单放在车前轮叶子板思谋着其他问题准备离去。 他是见大家老叫展勇鑫展三次,自然随口叫着。 没想,展勇鑫身材胖大满脸落腮胡子,听了这么轻松亲切地叫他的外号来了气。 心说别人叫我没办法,你个新来的小眼镜瘦干猴张口就叫,旁边那么多人看着,真是打鸣的母鸡不知道自己是公是母,不由气恼,看来今ri得给这小子长点记xing。 他翻眼睛扭头拉长声音对大家说道:“天下什么玩意儿老是干巴巴的像捆破柴火,一天到晚尽知道浪费粮食不长肉。” 这话一听就是在说曹步清。 曹步清停下脚步回头推推眼镜笑着说道:“三次兄是说我身上肉少,这个没办法,冬瓜不吃自来肥,老鼠越吃越尖嘴。” 他俩真的形同一个冬瓜一个老鼠,大家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展勇鑫没理这个岔,指着发动机拉着声音说道: “曹调度,曹特大吊那个肚——子,咱这车跑不成啦,你看看,哎,要交修理工修理修理才成啊,实在要跑,也只能吊着肚子在市内慢慢跑跑,咸阳还是叫其他人去吧,再说,咱这眼睛也不好,看来也得配个眼镜戴戴,管他有没有文化装个样子,吊吊步,毒毒像,看着是那么回事。” 众人一愣,曹步清也是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他心里有数,看着展三次的样子,嘿嘿,知道这是要和自己叫板。 昨天下班前曹步清已经做过仔细调查,展勇鑫的车子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本次分配车辆除了自己有相当的把握外,还请示了车队长以及科长。 曹步清一笑,看看周围的人,大家看着他俩眼光各有含义。 曹步清雪白的长牙在早晨的阳光中闪闪发光,和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展勇鑫对面站着。 他说道:“三次兄,我新来初到,对大家都还不了解,你自来不说谎话的是吧。” 展勇鑫知道曹步清对汽车是外行,鼓着眼睛头一抬大声说道:“咱展某人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曹步清道:“车子真有问题,真的跑不了咸阳?” 展勇鑫道:“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跑不了就是跑不了,难道我当着大家的面不听你曹特大吊肚的安排了。” 曹步清道:“别叫咱特大调度,你看我个子小吓坏咋办,好好,三次兄既然车子有问题另外换人好了,不过。” 曹步清推推前进帽道: “我说三次兄,咱们这样说你看好不好,对你说得话我心里多少有些不信任,你的眼睛不好,我当兄弟的出钱,咱们到医院请医生看看,要配眼镜咱们配一个,兄弟之间别说什么有没有文化好不好,关于车呢我是外行,当着这么多师傅的面,不妨打个小赌,一会儿请修理班的师傅们好好看看,认真做好记录,如果你的车确实有问题,有故障,不能跑咸阳,我给今天在场的每位同志买包黄金叶,嗯,共二十八人,也就是二十八包香烟,如果不是有问题,有故障,完全可以跑咸阳,你反过来给大家一人买一包黄金叶,也是二十八包,反正你自来不说假话,结果肯定是我输了,你看怎么样。” 大家哄得一声笑起来。 席乐天大声叫喊“好好好!” 办公室早出来不少人,胡科长瞪着眼睛听了多时,大声说道:“就这么办!” 董德者手舞足踏大着声说道:“我把全身武艺使出来,今天就要看看这个车到底有什么毛病。” 席乐天不会修车,专门干修理轮胎的工作,此时却咬着大板牙连连给别人鼓劲说:“对对对!” 修理班的人个个兴奋起来,有人笑着大声说道:“好坏都有烟抽,我去取工具。” 曹步清制止道: “别慌,咱们要把话说完,三次兄这样好不好,唐师傅最受咱们大家尊敬,咱们请唐师傅拿出钱先买烟,给大家一人一包发了先抽上,最后结果出来,咱俩谁该付账谁就把钱给唐师傅,省得最后结果出来了我这个人说话不算数耍赖。” 话语一环紧扣一环天衣无缝,在场的人高兴得大叫。 展勇鑫满脸紫涨憋住说不出话来,睁着神气混乱的眼睛乱看人。 曹步清动作很快在唐世科手上接过钱,打发小学徒快步出门买烟,没一会儿学徒飞一样回来一人一包发起来,大家这个高兴劲啊就别提了,呼啦一下把车围住,大笑着把汽车机器盖子打开一起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还用说,都是天天摸车的,东看看西摸摸,胡科长看着不耐烦,亲自发动并且开上几步转两个弯,踩踩刹车板板方向,什么问题也没有。 大家再翻过来笑着向展三次诚心请教,是何高难问题。 展勇鑫口舌堵住难以应答。 胡科长大踏步走上前来大声说道:“一天到晚尽是胡扯!” 臊得大汉展勇鑫一张脸没地方搁,他本是随口给曹步清出个难题,想看看这新来的小子怎么应对,最好是曹步淸来求他,怕了他从此多加尊重,正好开一个玩笑,没想到将自己套在里面,丢了面子不说,连带着造成经济损失。 没办法,最后只能嗫嚅着对恩师唐世科说道:“嗯,嗯,师傅,嗯,你看,明ri我再把钱还给你。” 说完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自认倒霉把脸埋进两腿之间,心下对摇头晃脑的曹步清这破眼镜瘦干猴百感交集,看来以后碰见这小子多少得防着一招两招。 众人兴高采烈,哈哈哈哈洒笑不已。 有人趁别人不注意抢下烟就跑,另一个人急起猛追。 这是同志们在工作中有意无意一种磨合吧,在磨合中互相了解,增加友谊或者理解,即使当时有一些人会有气恼,经过一天天的工作,通过这样那样的具体事例,早化为乌有。 特别向展勇鑫这样的粗人,更是一根肠子捅到底,耿直天xing,过了就算,最多在心里恨恨地说一句:哼,等我抓住你的小辫子再说。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五) (一夜未眠刚刚回,急忙更新。) ——————————————— 古城西安,在历史上曾是十一个王朝的都城。 它不仅地域宽广,人口众多,还是我国数得出来的八大城市之一,遗留下丰富的历史文物和名胜古迹,是我国著名的观光游览城市。 解放前就有许多外地人员大量前来游玩,解放后,在新中国欣欣向荣的情境下,教育、工业、农业、科技文化飞速发展经济增长很快,大街上更是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离西安约三十公里临潼,有著名的华清池、青翠婀娜的骊山,逢到休假到这里爬爬骊山洗洗温泉,眺望渭河和田野,会视野大开jing神舒畅。 qa公司为临潼一家运输单位代培的一批青年驾驶员结业了。 做为回报,这家单位对qa公司表示感谢,请qa公司在培养驾驶员过程中相关人员爬骊山、游玩华清池。 这个不是重要事情,厂里领导工作繁忙,每天在苏联专家的配合下,为新中国航空机械的发展和生产,脚后跟连着屁股蛋子的跑,哪里有时间赴约,但不能负了人家的好意,最后派出运输科胡科长出面,引领运输科相关人员前往。 可是在出发的头天晚上,胡科长老婆突然生病,他抱着老婆一头扎进医院急诊室。 关爱妻子的他虽然焦虑却不忘安排工作,对曹步清道:“你看着组织吧,去了谦虚点别丢人。” 于是,恰逢星期天,qa公司去临潼人员如下:调度曹步清带队,总教练唐世科,底盘机械培训董德者,席乐天,其他安全、材料、后勤、联络人员:杨芹香,黄美琴,王俊,王新,林毅,刘永,纪龙樱,王琴枝,共十二个人。 —————— 咋会有那么多人呢? 第二天,唐世科看着连同临潼的学员整整一院子的人,头盖骨有些发大,看着夹着文件夹拿着名单招呼大家上车的曹步清,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曹步清老先生的主意,不由在心里叫了一声苦。 他想说这样不好,人家地方单位一个好意感谢活动,你一下子去了这么多人,不是给人家难看吗? 而且,这么多的人,王俊四个和杨芹香四个都是老乡和朋友,不是运输科的,万一被领导知道肯定要挨批评。 除了席乐天三十岁了,其他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女,看上去好像青年团搞活动。 曹步清自然非常知道唐世科的心思。 他走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轻轻松松说道:“除了咱们运输科的四个人外,其他人是听说咱们去临潼,搭个便车游玩,到时间他们自行活动就是。” 说完回头大声招呼人员上车。 “真是这样当然好。”唐世科坐在驾驶室里无奈摇摇头。 这样的集体活动当然是曹步清的主意。 他是调度,掌握第一手情报,知道没有其他领导参加,又正好是星期天,车子方便,大家反正不上班,刚好叫上几个姑娘和战友老乡玩一趟临潼,至于临潼单位给不给大家来一顿招待,当然不敢奢望,且先不管它,玩一趟再说。 所以从胡科长身边一离开,半夜悄悄上门通知,说是唐世科和他的好意,叫带上所用随身用品,第二天都要在车库取齐。 临潼是个好地方谁都想一游为快,兴奋得大家一夜没睡好。 开车了,驾驶室里唐世科踩下油门车轮转动,很快出厂到大街上。 驾驶室坐着临潼年轻的李干事和曹步清。 曹步清对李干事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培养几个学员本来是我们为人民服务,看看你们还要好心报答一番,叫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李干事个子和曹步清差不多,长相秀秀气气文质彬彬,是临潼当地单位派来专门接待今ri的学员结业工作。 他听了立刻笑着谦虚回答道:“哎,曹调度,咋能说这样的话呢,你们给我们培养了这么些合格的驾驶员,解决了我们老大难问题,你们唐师傅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认真负责,甚至身体有病的时候还带领学员学习机械常识,我们听说后都很感动,真是发自内心地要好好感谢一下才好啊。” 唐世科说道:“哪有多大的事情,这些学员怎么啥都说出来,不过说一句,你们这批学员都还不错,头脑还聪明,接受能力强,看来你们在选人的工作中下了真功夫。” 李干事说道:“唐师傅你算说对了,为了选人的事情我们没少下功夫,有一些关系挺好的同志想把自己家的人安排学习开车,通过严格的考试后不合格,你看呀,晚上半夜还提着东西上领导的门,求领导把人安排了,弄得领导真是左右为难,为了对的起组织,领导们可真不含糊推出门去,不合格的坚决不要。” 曹步清大发感慨道:“看你们说话就知道,为了革命工作不怕得罪人,那怕自己受点委屈,革命工作为主,都像你们这样,还有什么工作干不好!” 李干事大受感动:“真是你说的这样,你算是太了解咱了,选一个学员的问题得罪的人大了去,我们有一个主管副主任,他爱人平ri里对人最客气,她侄子不合格被刷下来后,见了面就像见到仇人,不打招呼不说话也就算啦,却到处打听我们有什么错误或见不得人的地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搞得满天飞,在群众中影响很不好,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天天要求进步,那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和围攻,要不是领导出来吼一顿,还不知道怎样收场。” 曹步清做出知你者我也,懂你者我也的态度,大发共鸣,感动的李干事眼中也有了泪光,相见恨晚。 唐世科自然知道曹步清的嘴皮子,专心开车再不接话。 车箱上呢,插着一面红旗,红旗在风中招展,前面挂一幅“祝贺新驾驶员结业”的大牌子,两边贴着“为人民服务”“光荣结业”两条大红标语,,车厢里面,两条大长排靠椅两边摆放,中间再加条凳,坐着二十几个年轻人,席乐天早兴奋地组织大家唱起歌来,董德者双手挥动打节拍。 天气好,视野开阔,又有几个漂亮女子在车上,年轻人的心胸猛然打开,革命歌曲一首接一首,激动地唱起来没完没了,学员们唱得太用力脖子上筋脉高涨,满街人众抬头看着笑着,投来热情的目光。 经过浐河,经过灞河。 浐河上垮着浐桥,灞河上垮着灞桥。 灞河和灞桥很有名。 古时候沛公入关驻军灞上。 唐朝的时候,唐朝人送客人出京一直送到灞上,在这里设宴相别洒酒为记折柳为念,以灞河为题材的诗歌数不胜数。 浐河比较小,灞河却宽大得多了,虽然是在秋季水势落去,河两岸露出黄黄的沉沙,但浩瀚的气势还是很显然。 灞桥是平铺的,全是方形的桥墩,方形的桥洞,车辆,人,马在上面通过。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六) ———————— 要说的是,灞河岸边有不少柳树,但完全不是倒垂拂地的那种,与古诗古词中记载的自不相同,大概人家唐朝时候,柳树长法于今ri不同却也难说。 曹步清叫靠边停车,飞也似地折一只柳枝回来,车子继续前进。 他拿着柳枝对李干事笑嘻嘻说道:“过去有一出戏叫《紫钗记》,里面有一个《折柳》的情节,霍小玉就是在这里送李益的,柳堤上情意绵绵难分难舍,说灞桥分明是座**桥,后来汤玉茗更改《霍小玉传》的情节,让李益往河西从军,灞桥在东面,往河西走怎么会走东面,这与其说是作者汤玉茗的疏忽,真不如说他舍不得灞桥折柳的故事情节,拿来增加传奇sè彩。” 李干事听了拿过柳枝把玩了一下说道:“曹调度学问不少,我自也读过不少有关灞桥诗歌、故事,想这些古人做戏,作画都差不多,古人柳枝拂地想来为加深相思之念,反正花无正sè鸟无名,就是取个意思,传奇里面的动人故事,动人场面,管它什么方位,研究走东走西干什么,看了就过。” 唐世科心里笑道:“从古到今灞桥上只要送别便折柳枝为念,柳枝岂能拂地。” 此时,土地芳香与河流气息扑进车窗沁人肺腑更增郊游之趣,东边可以看见西安第二发电厂高大建筑,这个电厂对古城西安意义非同小可,前面咱们已经说过。 车道两旁地里的小路上,已经收割了庄稼的土地旁,三三两两有不少人在走动,慢慢地都汇拢到公路上来。 这些人里,老汉们jing神抖擞口里含着旱烟杆,有的肩上搭着褡裢; 老婆婆们你我相携,带着娃娃们手里杵着拐杖脚步轻灵; 男娃娃头上梳成一个发揪,女娃娃则头上梳成两个拴有红头绳的小辫,摇摇晃晃,相互嬉笑; 年轻女子们扭动腰肢抬头走路,一群一伙牙齿白白地说说笑笑,打扮的漂漂亮亮,全都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有一些留着大辫子的女子还在发髻两边插上好看的菊花; 很多身体壮实的男人们跑得身上发热了,把簇新的青布面短挂搭在肩上,露出身上结实发红发紫的肉来, 此情境是那么热烈,所有的人都穿着见人的衣服,兴冲冲大跨步而行,好像赶会一般。 李干事说道:“前面是油坊,今ri赶集呢,赶集的ri子是很热闹的,要不要下去看看热闹。” 曹步清道:“是赶集吗,那可要好好看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唐世科心说不错,刚想把车开快点,却哪里能够。 大路上人越来越多,马子,骡子拉着的大车也不少,道路变得拥挤不堪。 看那大车上,有很多挤着一二十个人,偏着身子,挤着肩膀,不少人两腿挂在车沿外随着车子一摇一晃,随着韵律一颠一荡前进。 拉车的多半是骡子,本来就跑得慢,可能是出生在乡下,对汽车还十分地生疏,见汽车轰隆隆地赶上来,干脆停下来不走了,回过头来看,心说你是个什么玩意,红红绿绿的大喘气,还有个旗子在飞扬。 赶车的乡亲急忙把手里的鞭杆子插在腰上,跑过来用手掌盖住骡子的眼睛,怕骡子发脾气。 唐世科把汽车开得很慢,轻轻巧巧地滑过去,可是,还是看见有一皮骡子很生气地亮着大牙大叫,脚下蹄子乱跺,车上有人被闪了下来趴在地上,在灰尘中大叫。 赶车的乡亲两腿分开,双手把骡子口绳勒了个死,骡子跳了几下挣不开,后来想想也就算了,不跳啦。 曹步清看着大笑不止,指着骡子说:“见不得世面!” 拉着骡子的乡亲本来是极力稳住骡子,骡子大车挡了道满脸对不住,听了曹步清这样的话,可能是理解错了,来了气,红红的,胡子拉碴的脸一下子拉到了胸口上,两眼放光,更加用力地拉着骡子。 在一个连接公路的小晒场的旁边,唐世科把车停下,大家呼啦一下子下车,高兴地向小街上走去。 杨芹香和黄美琴向唐世科这里看看,看见他身边临潼的李干事,就笑着做出不好过来一起走路的样子,唐世科悄悄给她们努努嘴,叫她们自己去玩,她们才跟上席乐天,挤进行人中经过一个小道,从一排房子的后面走过去。 唐世科他们从后面跟来,油坊的街道呈现在眼前,街上不少铺子,铺子前摆有不少货摊,端端正正的,蔬菜、布料、吃食、ri常杂用品繁多,跟正规的集市没有什么差别,人们抹肩擦背,脚踏前面人的脚印,东看看西瞧瞧,挑些自己合用的东西,或者坐下来吃一碗泡馍馍。 曹步清看着高兴,拉着李干事一起边说边行,唐世科跟在身后。 董德者赶上席乐天,把自己装成杀入疆场的大将,带领着几个女子高谈阔论前进; 学员们跟着王俊等远远在后面,左顾右盼地看热闹。 当终于逛得差不多了,大家纷纷回到车边等待上车继续前进,事情来了,几个农民脸sè极为不好地来到青年们面前,他们在青年人中看了好几眼,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说:“是个戴眼镜的,坐在驾驶楼里,没在,我一看就认得。” 这正是刚才赶骡子大车的乡亲,听了曹步清的话以为是说他见不得世面,心里不平才带人前来理论。 先到车边的是席乐天与十几个学员,董德者和几个姑娘。 大家急忙问是怎么一回事,席乐天年纪最大,听了以后大声说道:“老乡大哥啊,你理解错了,你说的是我们曹调度,他与你无怨无仇,肯定是开玩笑说骡子,请不要太认真。” 席乐天与杨芹香、黄美琴及先到的众人一阵解说,乡亲也点头想想是这个道理。 董德者听清了情况反身就跑,跑到小道上截住曹步清。 他小眼睛放光大脑门锃亮,满脸的惶恐说道:“不好!有情况,有几个不明来历的魁梧大汉正在车边等你,手里拿着家伙,说今ri与你没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席已经带人打起来了,我把他们抵挡住前来告诉你一声,你看怎么办?。” 唐世科、李干事、曹步清听了就要忿然涌身前去。 董德者拦住说道:“唐师傅和李干事可以去,老曹兄,你先不要过去,今天的事情兄弟帮你顶了,天大的事情只要有我在,保证没有人伤得了你一根汗毛,如果我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心里记住我的好吧!” 抬头看见王俊几个过来,不等这三人说话,立刻把王俊几个人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地一说,王俊等看看这边转身跟着他去了。 唐世科、李干事、曹步清互相看看,一头雾水没有道理。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七) 董德者和王俊等来到车边,车子停在几株柳树下,看时几个老乡正笑着要走。 董德者端着肩膀拉着脸子看着地下咳嗽一声,拍拍身上严肃地,拉着声音说道:“有什么事情,几位乡亲来干什么啊。” 众人一愣,怎么一会儿的时间董德者有点像领导了。 王新上前一步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国防公办董主任。” 席乐天压住笑说道:“没事没事,几个老乡有些误会,以为曹调度说他们见不得世面,现在误会揭开了,大家正要散开。” 几个老乡笑着点头,脸上满是惭愧。 王俊上前说道:“这就好,没什么事情了,董主任你看咱们走吧,乡亲们也请回吧。” 几个乡亲转身混入周围人群离去。 董德者继续拉着声音说道:“嗯,你们大家表现很好,继续发扬不要骄傲哟。” 长头黑脸的席乐天大手掌要来扭董德者的耳朵。 董德者急忙说道:“慢,情况是这样地。” 他给大家说了一通话语,大家一听差点笑破肚皮,纷纷点头。 看着公路对面曹步清三人来到面前,席乐天话语连珠夸大地说了情况。 他直着嗓子大声说道:“曹调度,今天你惹得事情可不小,幸得大家伙给你抵住,弄不好就会引起工人和农民之间的斗争,你看怎么感动诚谢大家吧。” 王俊表情认真地说:“曹步清,看看大家为你做的事情,今天要不就请大家吃一碗饭吧。” 董德者坐在石头上一只手捂着脸,仿佛受了伤般呻吟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哎,席大哥,王大哥,谈什么感谢,曹调度的安全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怎样使曹调度老伙计过得轻松快乐就是咱们大家伙的行动指南,曹调度要请我们大家吃一顿饭,多,多那个过意不去。” 黑皮长脸的席乐天紧接着说道:“既然曹调度有这个好意,大家只能接受了。” 旁边人跟着说:“是啊,是啊只好接受。” 唐世科和李干事笑着没有说话。 曹步清走进人堆眼镜片飞亮,抬着头嘴里大门牙又白又长大笑一阵,笑得众人有些发傻。 曹步清道:“我是要感谢大家的,难得大家为我分说误会,浪费了很多唾沫,特别要感谢这位董德者兄弟,为了朋友不怕死的好人,用什么感谢呢,当然最好是拳头。” 说完捏着拳头向董德者打去,董德者爬起来就躲,连喊冤枉。 原来刚才曹步清三人早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受骗,大家笑了一会继续上路。 不到十点来到临潼,当地领导热情接待,将大家让进会议室,qa公司一行十二个人,有临潼领导和相关十几人作陪。 学员们坐在会议室的中间,本来简单的接待感谢活动应该热情洋溢轻松活泼,此时人多济济一堂,曹步清随口介绍一些有其名无其实的头衔,人家主人们立刻表情紧张起来,按正规会议程序从官职大小开始发言,虽然气氛热烈友好,看起来却多了不少凝重。 先是人家领导讲话,李干事做情况汇报,后是学员代表发言,到总教练唐世科了,他是此次会议的中心。 唐世科拿出对所有学员的讲评报告,以及各项成绩,结业评语,具体地指出每一个学员成绩的好坏,今后在工作中应注意的问题和努力的方向,同时就临潼交通局给予qa公司运输科最大的信任表示感谢。 最后他说:“新学员同志们,咱们相处的ri子不少了,我对你们有很深的感情,还是那句话,车听人的话,人听党的话,今后随时随地做好汽车的保养,开车时注意什么,收车时注意什么,不要骄傲,不要开英雄车,千万不能把安全放在脑后,置自己的生命和人民的财产于不顾,更不能手握方向盘,脚踩鬼门关,那是驾驶员人生最大的讽刺,所有学员一定记住。” 说完将学员资料移交到地方领导手中,双方签字一阵掌声,学员们心知此后再也不能与师傅朝夕相处差点泪奔。 曹步清讲话,用的是他本来给胡科长写的发言稿,不知道胡科长用这篇稿子发言会是怎样的,反正曹步清抑扬顿挫热情飞扬,从每个学员政治上开始,业务,生活,思想情趣来了个大总结,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他面前放着文稿,动不动推推眼镜,伶牙俐齿头头是道,地方的同志们不住点头,好几人认真做着记录。 最后董德者来了个总结xing发言,这是曹步清事先安排的。 董德者平ri里说话利索,讲个道理从不输与别人,却没在这样的大会上说过话,更没有做过什么总结xing发言,刚才曹步清给他说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心说不就是把大家的话总结一下完事。 是此,曹步清说道:“请机械培训处董德者主任做总结讲话。” 所有人热情鼓掌眼光转向他,等待他给大家讲话。 董德者大感意外,头皮发紧心跳加速,抓着白瓷茶杯的手心直冒热汗,脸一下子红了,嘴皮在茶杯里吹着浮茶,眼睛看着曹步清给他的几张文件不愿抬头,好像在思考重大问题,眼睛虽然看着文件,字却花花的不认识好像苍蝇。 人家地方上的同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拿着笔等待着,心里知道一般大领导持重,讲话慢。 学员们老实坐在中间。这边急坏了众人。 唐世科抬着杯子喝水偷偷用眼观瞧。 曹步清把手边的文件翻出声音。 席乐天大睁着眼睛。 杨芹香为表哥咬着牙。 黄美琴和纪龙樱互相捏着手。 王俊几个老乡加战友,心急如焚却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好半天没声音,有人轻声压抑的咳嗽也能震动全场。 曹步清真的着急了,刚想自己打开局面,董德者突然笑笑,小眼睛若有所思嗓子里:“嗯——”地出了一声。 他掐了掐眉毛心抬头说道:“呵呵,今天的情景很难得,本来我没打算讲话,想不到临潼的同志们这样热情,对新学员培养这样重视,安排了这样正规的接待,举行了这样叫人难忘的总结会议,这对今后全面展开工作非常重要,令人感动。” 说到这里笑笑,微微停顿续道:“嗯,令人感动。”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八) 庆安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气,几个姑娘吓了一身冷汗,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董德者待大家掌声停了继续说道: “要说得话有很多,刚才大家都说了很多,我个人就有很多发自内心的感慨,但今天都先放下来,我想,所有的一切,主要是看咱们的全体新学员,如何在今后的工作中发挥自己对党,对人民的满腔热情和忠诚,把工作做好,对得起领导的信任,回报人民对自己的培养,临潼,是一个富饶的地方,等待着你们去发展建设,创造财富,我的话就是这些,谢谢大家。” 这段话还真像大领导,说的话句句入人耳朵,迎来一片最热烈的掌声。 曹步清暗赞着松了一口气。 李干事高兴地大声说道:“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谢谢qa公司的全体同志们,谢谢唐世科总教练长时间的大力培养,希望所有新学员们,在今后的工作中做出突出的贡献,回报人民的培养。” ———————— 会议结束,大家起身在地方同志带领下向食堂走去。 食堂门口曹步清伸手笑着说道:“请董主任先走吧。” 大家急忙笑着闪开路,有人模仿曹步清伸出手掌相请。 董德者长相本来有些老练,小眼睛大脑门,此时嘴角拉长下意识地拍拍身上的衣服,背着双手看着大家点着头。 笑着客气地说:“一样啊,一样啊,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不要这样客气嘛。” 大家还是伸手一再相让,他笑一笑带头走进门去。 看着这幅熊样,曹步清气恨地心痒痒紧跟其后,好像是扶他一样一只手搭在他腰里,趁人不注意捏着他一块肉死命扭了一下。 董德者全身发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继续装着领导的样子迈动方步,天底下如此有内涵的领导却也是第一份。 吃过人家招待的丰盛饭菜,大家心满意足。 临潼的领导和其他同志以及全体学员告别离去,只留下客客气气跑前跑后的李干事,陪同大家到华清池游玩。 ———————— 驱车径到华清池,在华清池指派的专人解说员引带下,众人开始游览参观。 杨芹香,黄美琴携手跟在唐世科身旁,一次次的接触中,她两个美丽如花的女子只要有机会,就爱跟在唐世科左右说说话,走走路。 黄美琴xing格开朗大方说笑也就是了,杨芹香从不多言多语的人,每到这时侯也格外地爱说爱笑起来。 看看这个华清池吧。 这里有太多的老树大树苍翠成林,成片覆盖地面十分茂盛,比一路上来的其他地方都要繁茂许多。 大家仰看骊山,骊山并不雄伟也并不怎么高,但是沟壑有致连成山势,其形自有不俗风格十分耐看,加上红叶绿树与山石相配,整个就像展开一副画卷观之不够。 大家一片声地喝彩,怪不得过去唐明皇要在这里大修官邸,周围还建筑不少房宅给受宠的公卿陪自己玩乐。 你想想,唐明皇闲时在华清池里洗一个热乎乎的温泉澡,和杨玉环说说恩爱的情话,当着这样秀丽绝伦的山水,那不是美极乐极了啊,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过去的皇帝哥们真会享福,有福气当当皇帝真好。 华清池紧挨骊山而建,看上去就像大花园,所有房子都是中国传统式建筑,里面建有假山、荷花池、小桥;回廊,石子小路通幽,花栏、厅馆雕梁画凤,全是一sè的木质彩sè悬檐,浴室自然也包括在内。 仔细看来,花栏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美人蕉,菊花,夹竹桃,月季花,西番莲开得灿烂喜人,在这个深秋季节里,这些花儿还开得这样灿烂,让人充分有理由知道,这个地方的地下温度是很高的。 阳光下荷花池周边树影婆娑,不少青草懒懒地搭身水里。 荷花池里没有荷花就剩下一些荷花杆,池水中几只身上黑黑褐褐的小野鸭,睁着满是好奇的小眼珠,做出不想和大家啰嗦的姿态游开去,悠悠然、悠悠然,水面带出几溜水波,情形太过自在,对年轻人们的大声恐吓毫不放在心上,可能听得太多。 大家谁也不忙着洗温泉,争先恐后地爬山,都像亲眼看看西安事变的时候,蒋介石光头老先生在这个山上躲避的地方。 从华清池右边上山,走过一段不算太窄,但曲奇向上延伸的两边长着很多洋槐树的土坡路后,快到半山腰看见修了很陡的石阶路,登完这些石阶就到捉蒋亭。 捉蒋亭正面上方有一段文字,叙述了西安事变前后经过的大概情形。 李干事把大家向亭里一让,给站在外面的解说员笑着一点头,意思可以开讲。 脚穿布鞋,头戴兰布帽,四个兜的衣服上每一个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大约有四十几岁脸膛红红的解说员咳嗽了一声,迈出一步立正站在大家面前。 他左手紧贴大腿裤缝,右手指着捉蒋亭子上的记载文字,再指着亭子后面的一面光秃秃的陡斜石壁,陡斜石壁上有一个很大的石头缝子,脖子伸长如背书般地说道: “同志们,把眼看,三六年,在这里,大石壁,大石缝,自己兵,自己将,为抗ri,赌口气,东北军,张学良,十七军,杨虎城,捉老蒋;半夜里,天特黑,风特大,特别冷,蒋介石,头很光,脖子长,穿短裤,呱嗒板,腿很细,钻石缝,被抓住,尿裤子;再后来,反动派,为遮羞,修亭子,取名字,正气亭,解放后,人民强,亮其丑,改名字,捉蒋亭,笑天下,今天啊,看过后,要记清,蒋介石,坏呀坏死拉!” 这是大家进门来第一次听见讲解员说话,前面他只是伸手引领带路,现在就像一台打字机一样,鼓着眼珠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前后好像就用了一口气。 大家伙都是年轻人,猛然听见这样的讲解,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纪龙樱整个身子都钻在黄美琴怀里,一个劲地叫“妈哟,妈哟”。 那解说员本来脸就红,这时候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木讷地鼓着眼睛看大家,仍然是立正姿势,想着自己可能是那里说错了。 是哪里说错了?他想着想着自言自语地说一句:“就是看过后,要记清,国民党,坏死拉,真的坏呀坏死拉。” 这一下更是引来抱腹大笑,连临潼一道来的同志们也笑得岔了气。 李干事上前拉着解说员的手说道:“你没有说错,是我写的解说词不好,有点像快板书,对不起老张,你先回去忙别的吧。” 看着解说员离去,李干事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都是我不好,本来想用最简洁的语言让大家了解一下这里的历史,没想到自己文化有限,出了丑,让大家笑话了。” 见李干事这样说话,众人立刻打住了笑声。 曹步清上前安慰道:“这不是你写的不好,写得很好!大家一听就全明白了西安事变和这个亭子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你们这个解说员穿着打扮太过正规,说话时缺少了些艺术,表情没有训练过,才把事情搞得有些叫人发笑,其实目的是完全达到了的。” 其他人也跟着安慰。 临潼的一位同志笑着说道:“小李,咱们不是有一位解说的不错的女同志吗?你咋不叫她来说啊。” 李干事说道:“朱大姐生病了,前天我为了今天的事情特意赶来安排,别的人都不识字,老张读过书识字,平ri里负责种花干杂活,人挺老实,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来当此工作,哎,谁成想成了个这。” 唐世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说那些干什么,给咱们大家说说这里的故事吧。” ———————— 第六章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九) 李干事一听立刻来了jing神。 看着大家说道:“关于这里的故事有好几种说法,民间亦有不少传说,但大概可以合成一种。 西安事变,也叫‘双十二事变’。 就是说当年,1936年,ri本帝国主义不断扩大对中国的侵略,蒋介石坚持他的不抵抗政策,继续进行内战。 以张学良为首的东北军和以杨虎城为首的第十七路军。 被蒋介石调到陕甘一带进攻中国工农红军,因受到中国**抗ri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及人民抗ri运动的影响,张学良和杨虎城两人认识到‘剿共’没有前途。 他主动与红军实现了停战,并多次要求蒋介石联合**一起抗击ri本侵略者。 蒋介石不仅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而且调动他的嫡系部队到豫陕边境,压迫张扬二人继续进攻红军。 12月上旬,蒋介石亲自到西安督战,就住在这华清池里,指挥屠杀当地抗ri青年。 于是张学良、杨虎城在12ri夜发动了西安事变。 凌晨四点,蒋介石听见动静,看见兵士站满街道,还有成队的士兵向自己的住所而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独自爬到这个大山上来。 士兵们经过仔细寻找,就在这里发现了浑身冷得发抖的蒋介石,将蒋介石请了回去,此后予以扣留。 事件发生后,南京国民党zhèngfu中以汪jing卫、何应钦为首的亲ri派,主张进攻西安,扩大内战,企图趁机夺取蒋介石的统治权力,进一步和ri本妥协。 中国**从民族利益出发,主张在有利于抗ri的前提下,和平解决这一事件,派出咱们周总理周恩来同志为全权代表来到西安调停,争取蒋介石抗ri。 经过周恩来同志向各方面耐心宣传党的抗ri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后,并同蒋介石进行了谈判,迫使蒋介石接受了如下条件: 改组国民党和国民zhèngfu,驱逐亲ri派,容纳抗ri份子,释放s市爱国领袖和一切政治犯,保证人民ziyou; 停止‘剿共’,联合红军抗ri; 召集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救国会议,决定抗ri救亡方针; 与同情中国抗ri的国家建立合作关系,等等。 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粉碎了ri本侵略者和国民党亲ri派扩大中国内战的yin谋,为后来抗ri民族统一战线建立创造了条件。” —————— 李干事回头指着大石壁说道:“就在这里,怕他手下许多将士抓他,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被抓住后,只穿着短裤,看他浑身冷得发抖,手下的一个弟兄好心地给他穿了一件棉军衣。”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这真是一个笑话,也是一个奇耻大辱,过去有个萧何追韩信的故事,他来了个光腿爬石头躲自己的士兵,来的时候满路上放哨的士兵拿着上了刺刀的枪头朝外,站的比电线杆子密得多,地里路上的人管你干什么全赶跑开,他坐在汽车里看着士兵的后脑壳,真是威风神气,回去的时候像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听着他调侃的话大家笑出声来。 他调皮地用手指头假装打枪,嘴里“梆梆”来了两声,大家又笑。 他说:“后来他蒋光头又来了一次,照样四面戒备布满岗哨,管你什么人干什么事哪怕死了老娘都赶开去,他穿着一件长袍,抬起尖下巴朝山上望了很久,又点头又摇头,还舔舔嘴皮子大大地出上一口气,谁知道他想些什么,一句话没说走了。 这不,手下赶快修了一个‘正气亭’,硬把人家文天祥的《正气歌》于此连列上,这不是和尚的光头叫人家梳头大辫子,笑也笑死人了。 还编造许多不合实际的话刻成碑文。 解放后,咱们人民zhèngfu才改名叫这个亭子为‘捉蒋亭’,按照历史真实地写下碑文以作记载。为了方便大家参观,接受教育,zhèngfu还在石壁上装了铁链,方便群众爬石头,钻石缝,十分安全。” 一席话说完,大家点头称是,心中暗暗佩服,此时才知李干事虽然年轻确实有才,要不会是县里的干事,先前的解说员问题,看来纯属意外疏忽。 董德者却没有多少好心肠,他抬脚离开众人,背着手渡到亭子外大石壁前,抬起头扬起下巴向山上望了很久,舔舔嘴皮子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一字一句道:“蒋介石、坏呀坏死拉!” 众人一阵大笑猛然爆发出来,连李干事也笑得岔了气,打了董德者一拳蹲在地上哎哟。 一声喊,小伙子们向大石壁冲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王琴枝虽是女子,攀爬山石动作迅速,几下就到上面。 纪龙樱和杨芹香互相搀扶着,在曹步清和董德者的帮助下也上了大石壁。 唐世科在前面伸手拉着黄美琴,李干事在后面推,也上来了。 别看石壁不是很大,高不过二三十丈,爬上去颇费一些手脚,幸好有大铁链子抓手,众人借力爬行,爬上去再回头向下看还挺吓人。 李干事反身下去大声说道:“大家选姿势,我给照一个集体ziyou像留念。” 从挎包里取出相机,揭开相机盖,用吊带挂在脖子上,低着头开始取景。 上面一阵乱,有的人赶快把脖子上的风纪扣扣好,有人选择稳当的地形站稳身子。 李干事叫道:“注意啦,都看我!”“咔嚓”一声按下快门,大家又一阵喊叫。 有人说自己刚才没有站正,有人说自己可能闭上了眼睛。 最后大家站在捉蒋亭向远处望去。 这里眼界宽阔极了,飞鸟盈空,明亮瓦蓝的天际望不到边沿,渭河以及其支流将平原大地分成几块,平稳安静地流淌,浓浓的树林四外点缀,大地上种满各种蔬菜,鲜活肥嫩,仿佛给大地帔上了一层绿sè的地毯。 真是好看极了,这才是祖国锦绣河山,众人感叹。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十) 接下来是洗温泉澡。 大家把所有的浴池都看了一遍,浴池不少,全是流动热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股热水,有的地方还冒气泡,多余的水从池子边小口哗哗流出。 除了公共浴池外,还建有男浴池,女浴池。 最稀奇最讲究的当然是杨贵妃用的贵妃池。 不大温馨的单独房间,浴池修作长方形,两边各有一个台阶没在水里,可以让人坐在池里洗浴,周围全是方形白瓷砖。 李干事最后安排女同志们用杨贵妃的贵妃池洗澡。 男同志们绕过一个大大的公共浴池,走到小些的专门的男澡池。 进得门来房子里光线不是很亮,一股cháo呼呼热烘烘的热水气扑面而来。 地上有不少水,人都把脚尖踮起来走。 曹步清穿的是新鞋子,白底蓝布面,热水汽使眼镜片有气雾,取下来擦擦戴上,看见满地的水怕把鞋弄脏急忙伸手扶住董德者。 董德者正在用心踮脚避让脚下的水,曹步清手上突然给他的压力使他所有的努力成为白费,干净的布鞋老实地踏在水中迅速湿透。 他叹口气对曹步清说道:“曹调度你不太看得见是吧,我来扶你一把。” 说完拉着曹步清就是一趟猛跑,踩得地上水花四溅。 曹步清大叫,停下来看时一双鞋早不成样子。 来到大浴池边,大家伙看到,大浴池里已经有几个人在水里,身上是被太阳晒成红紫sè的皮肤,看得出池水清澈到底,温泉养成了这里的人爱洗澡的习惯。 浴池最头上,还有一个小一点的水池,池边有个小口,池水从这里流出,几个人在那里打肥皂擦身子,肥皂泡沫随水而逝。 大家早有准备,一个个兴奋异常地光着屁股跳进水里,大喊大叫舒臂伸腿,欢喜地在水里扑腾,席乐天和王俊等欢喜打闹开来,喊叫声差点掀开天花板。 这水挺烫,唐世科最喜欢热水洗澡,他不会游泳,将全身泡在水里只露出嘴巴,让热水轻轻地摩擦自己的皮肤,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 董德者急速下到水里,没想到水太烫,大叫一声急忙钻出来坐在池边,快速地摩擦身上腿上的肉皮子,嘴巴嘘嘘吹气,一边把眼睛一挤观察旁边。 他挤动眼睛皮子的这个动作不注意看没什么,注意一看,就知道在他来说是多么的得天独厚。 肉多的大脑门本来光滑水珠儿站不住脚,小眼镜眼毛少占地面积小,四边皮肉往里随便挤一下,再多的水也不会流进眼睛里,如果还有水来,大不了再挤一次。 如是大眼睛光挤肯定还不行,多半还要用手擦,或者用毛巾擦擦才能正常看物。 此时,池边曹步清把脏兮兮的新布鞋已经大概洗刷了晾好,气恨的心里说自从碰见董德者到今天,就像碰见鬼一样没有好时候。 身边的李干事还没下水,两人把自己的眼镜仔细放好。 他们穿着裤衩子转身问董德者道:“刚下水咋又上来了。” 董德者睁着小眼睛道:“等你呀。” 曹步清蹲下身子用手撩起水来试试水温,董德者伸手拉住一用劲,曹步清身子是最灵活的,全部心思在水上,哪里有防备“扑通”一下猛地扑进水里。 几大口热水灌进嘴里,这水真烫,浑身火热,毛发须张,血脉倒流,立感有生命危险,急三火四紧扑几下却站不起来,想喊脸却在水里,除了吐水泡就是往肚子里灌水,苦也! 李干事跑开看着董德者双手直摇,意思是不要拉他进水。 董德者笑了一下作罢,回过头看,曹步清是不会游泳的人,别看水没有多深却难以站立起来,手脚并用瞎扑腾,董德者伸手扶他一把,曹步清站起身子。 曹步清挺直身子惶急中大喘气,反身几步冲到池边坐上去,抹干净脸上的水看着董德者道:“你干什么!这么烫也不告诉我,还使yin招拉我下去,想淹死我还是想烫死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拿起毛巾威胁。 董德者笑着大声说道:“我先被烫了,想着你的皮厚,这才看看你怕不怕烫。” 身后过来王俊,刘永,两人把董德者按进水里,这回轮到董德者受罪了,挣扎老半天不放手。 曹步清大笑不止,看着身边刚过来对他没有防备的李干事二话不说推下水去。 李干事却会游泳,但被热水烫得大叫着仓皇游到对岸,曹步清哈哈大笑,脱下裤衩扭干水凉在一旁。 过一会儿都适应了水温,整个浴池里一阵打闹,喊声连天。 洗完澡,大家在凉亭上集中。 姑娘们洗浴后一个个脸儿红红地。 黄美琴和纪龙樱头发最长,边走过来边梳理着头发。 秀气的杨芹香边走边看着外面的景物神情悠闲,三人看上去十分地清秀招人喜爱。 五官端正的王琴枝身体最胖。 此时身穿花衣服,头上用毛巾裹住走在最后面,在微风中微睁着眼睛慢慢走过回廊,身旁花草回廊相映。 人们眼睛一花还以为是杨贵妃出浴,看不出胖姑娘其实挺美。 看看小伙子们,个个jing神焕发,神清气爽。 所有的人就像去了皮的仙人桃,粉粉嫩嫩水灵活现。 李干事安排大家茶馆坐下。 大家环侍而坐,服务员送上温泉水泡的茶清淡飘香,沁人心脾,刚刚洗过澡来这么一杯非常受用。 李干事随即送上临潼自产的新鲜瓜子、水果还有十分有名的大红柿子,酸甜都有,另有市场上很不好买到的上海糖果,零食,花花绿绿一桌子稀奇货。 大家太高兴满口的感谢,对人家如此招待颇感盛情。 四点来钟开车去秦始皇陵墓。 秦始皇陵墓离华清池不远,二十几分钟就到,但路还没有修好,走一截公路后全是乡间小道坎坷不平,道路两旁种了很多柿子树,红红的柿子挂在树上斜阳的照耀下显得鲜活可人。 来到秦始皇陵墓下,这是一个极大地四方形大土堆,四面成锥度缓缓斜上去,外形好像把金字塔放矮放宽大些,除了四个棱角顺坡种着四溜小柏树和土面上长了一些杂草外,什么也没有。 李干事说这个陵墓占地大概有四百多亩,而且过去比现在还要大得多。 站在秦始皇陵墓的大土堆上看骊山,山容要好看得多,看平原,成片的柿子就像到处挂着的红灯令人叫绝。 李干事说:“每到chun天里,这里桃花、杏花开满,简直就是鲜花的海洋,那时看看特饱眼福。”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一) 李干事眼光深远,山风中思谋着说道: “秦始皇陵墓还没有挖掘,为什么不挖掘不知道。 秦始皇陵墓从古时候就有不少人到处挖掘,最早的挖掘者按《高祖本纪》记载,项羽应该是最早的,所有的挖掘者目的无非是挖掘些金银珠宝。 大家知道,西安周边以及城市里面,老百姓历年来经常挖到各种各样的古物,还发现不少地下还看得很清楚的古时候的建筑结构。 秦始皇陵墓,也许国家要科学的挖掘吧,反正《群众ri报》经常登载考古学者的文章,对这座陵墓多有报道。 我说,既然认定这里是秦始皇陵墓,肯定有根据,实施挖掘的话定然有收获,叫历史学家,考古学家高兴得不得了,只是我外行乱说罢了。” 众人点头,席乐天开玩笑道:“古时候时兴火葬的话,怕没这事了。” 李干事道:“你的想法是对的,古时候时兴火葬的话,确实少了许多事情以及为此引来的争端,不过,咱中国的历史怕就要改写了。” 董德者说道:“我早听说秦始皇陵墓这个名字,今ri还是第一次来,想不到就是这个大土堆,要是有谁同意的话,我流一点汗挖挖,挖出来多少东西一点不要全部交给国家。” 大家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对他说的话有些震惊。 曹步清推推眼镜说道:“找了半天找不到自愿挖掘这个陵墓的人,没想到就是你了,好吧,现在我们大家同意你把这个陵墓挖开吧。” 说完向前一伸手,大家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向前。 董德者走几步大叫一声:“我怕被枪毙!”反身就跑引得大家发笑。 说笑着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众人准备回去。 李干事说道:“我在单位食堂定下臊子面,吃了再走不迟,反正有车路又不远,你们不吃的话,领导会说我工作没做好,浪费炊事员jing力,大家回去晚点算我的错。” 对此当然没有人反驳也不愿意反驳,有好吃的臊子面咋会不吃! 李干事一天之中处处为大家着想,照顾周到不能让人家受批评,又进食堂坐下美美地吃了臊子面,最后告别。 看看大家上车,李干事把董德者,曹步清,唐世科三人拉到一边。 他脸红红的小声说道:“今ri相会我很高兴,真不愿离开你们,我有一封信,是写给你们三个人的,请回去以后看,能办成了是我们的缘分,办不成了是我没有造化,今后如果不弃,此生愿为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今ri这里别过,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将信交到曹步清手里,最后与三人握别,退后一步看着三人上车,举手摇动。 结束临潼之行,唐世科用心开着车,曹步清与董德者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三个人心里各有感慨。 想着一天所见所闻,想着最后李干事送来的信,虽然不知道信里写什么,但这个年轻人确确实实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叫人回味。 秋夜笼罩,黑夜来临,看到规模巨大的西安第二发电厂,更有为航空而装在高高烟囱上的红sè灯光时,已经轻快快进城。 ———————— 唐世科和董德者、曹步清送别了大家,三个人才踏着夜sè一起来到唐世科的宿舍,时间还不是很晚。 进得门来,董德者把衣服扔到床上。 站在房子中间伸伸腰说道:“真是的,害我多走了许多冤枉路,一路上灯火通明,行人那么多,几个女娃偏要咱们把他们护送到宿舍楼下,什么怕这怕那的,哼,没有咱们她们害怕死了。” 曹步清合身扑在床上说道:“你懂个屁呀,那是想和咱们多说说话,人家女娃子的心你一点不懂,再说这路也没多远。” 董德者道:“想和咱们多说说话?都在一起玩了一天了,话也不知说了多少,还没有说够?哎,我表妹过去不是这样的,厉害得很,什么夜路不敢走!今天却像变了一个人,我要是不看在你们的面上,谁也不送。” 曹步清歪着头说道:“就连你表妹也不送?我明天上班告诉她。” 唐世科倒杯开水坐下,抽烟道:“我赞成,应该告诉杨芹香,叫她知道自己有个什么样的表哥。” 董德者急忙说道:“饶了我吧那可不行,那还不把我骂死,我心里想着这些女娃子们太不象话,看那王琴枝怕普通男人还打不过,又是几个女娃子在一块,有啥可怕。” 曹步清笑道:“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这都不懂,你今年多大了,以后找不找老婆,等你要找老婆的时候,就知道人家女娃子为什么叫咱们一路护送了。” 董德者奇怪道:“莫不是她们要找男人,叫咱们护送就是找男人,说得太离谱。” 曹步清没回答,看着唐世科努努嘴做好防备动作。 诡笑着说道:“五哥,你看着她们几个姑娘哪一个好,我看着她们很爱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找对象的话,哪一个合心些。” 董德者睁着眼睛等唐世科说话。 唐世科架着二郎腿,把头转过来看着曹步清说道:“咋啦,怎么说到我这里来了,我说过要找对象?” 曹步清jiān笑几声道:“哼,还不老实,当我是傻子呀,快说,准备把谁培养成来ri的老婆我的嫂子。” 唐世科说道:“你皮子痒啦,是不是要我给你挠挠。” 董德者突然大笑起来,拍着脑袋说道:“看我这个人,平时头脑还挺灵活,咋没有想过事情来,我说啊唐师傅,你要找老婆的话,我表妹最好不过了。” 唐世科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 完全压倒一切的气势居高临下说道:“我不喜欢拿这种事情来讨论,我就是普通人,自然也要娶老婆成家过ri子,至于找谁当老婆,完全看缘分,这个话不要挂在嘴上,别说对别人不尊重,就是我的心里也不高兴,先看看人家李干事给咱们什么信吧。” 说的是,三人带着好奇心打开李干事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二) 重复一句,李新的信是这样写的: 董、曹、唐:三位兄长。 我在临潼土生土长,高中毕业参加工作,热爱祖国热爱**,心怀远大理想,对生活充满热情,努力工作多次受到表扬。 因为我们汽车驾驶学员在你们工厂进行培训,兄弟有幸经常到你们单位,对你们工作的环境有非常深刻的了解,在心里生发了一个迫切的念头。 那就是,想调到你们单位工作,和你们一起好好地为革命事业做出自己的努力。 俗话说:天大地大、人各有志。 并不是我在现在的单位就不能好好工作,可以这么说,在临潼这里,我相当受重视,青年干部中,我有很好的发展空间与环境,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更好发挥聪明才智,实现人生价值。 董主任第一次见,曹调度因工作见过两次面,唐师傅见过多次。 你们让我发自内心的尊重,真的太想和你们在一起,我为自己能认识你们而高兴。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引来你们的嘲笑,或者得到你们支持,只是在心里盼望着,你们能对我这个小兄弟尽一份可贵的力量,将这件不容易办成的,要花费你们jing力和宝贵心思的事情,有一个好的结果。 顺便说一句,只要我能够调到你们单位,和你们在一起,随便组织给我安排什么工作,我坚决不会有任何话语。 我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我自己,肯定会最快时间适应环境。 这一点,我非常自信。 当然,如果办不成啦,那也怪不了人,只能说我没有这个命。 给你们增加麻烦另ri置酒相待。 先在这里给诸位哥哥敬礼,表示感谢和歉意。 谢谢。李正义。五九年九月。 看完信,三个人心里明白,李干事原来名叫李正义。 写这封信目的是想调到庆安公司来,看来当面不好说,写一封信讲得清清楚楚。 唐世科一笑说道:“好嘛,这回你这个董主任该起一些作用了,人家李正义是个挺不错的人,踏踏实实,就是想调到咱这来工作的问题,咱们平民老百姓只好站在一边看,董主任多做努力吧。” 董德者说:“我害羞,我没脸见人。”反身把脸钻进被子。 曹步清拍他屁股笑着说道:“嗨嗨嗨,我说董主任,多大点事情看把你为难的,主任都当了拿出点魄力震震我们才好。” 董德者大声说道:“我这个主任是你给的,今ri还给你,你给咱好好当当!” 抓住曹步清往床上按,曹步清与他身材差不多,动手和他扭打在一起。 两个人在床上翻翻滚滚,一会我压住你,一会你压住我,挠痒痒,抠脚丫,掐酸筋十八般武艺全上。 唐世科把容易损坏的东西挪开,抽烟轻笑看着。 董德者力气大,曹步清灵活,这种打闹与二人来说是家常便饭,通常情况是看哪个占先手,董德者占了先手,曹步清定无反抗之力,但摔跤曹步清可是专业人员,一旦被他拿住一个关节要处,自然没有董德者的好处。 打闹良久,两人气喘如牛脸上变sè汗水直冒,最后翻腾董德者不小心一只手掌被曹步清扭在背后,一招俗称扭猪蹄的功夫,将手掌使劲弯向胳膊。 一阵大痛袭来,董德者杀猪一般叫着求饶,原来他那反着的一只胳膊被曹步清双腿骑着死死压住。 曹步清在他背上腾出手来想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扯耳朵,打屁股,挠痒痒,抠脚心一阵接着一阵,董德者自然喊饶命大叫投降。 唐世科大笑不止,翻过身来自顾自地洗漱做好睡觉的准备。 曹步清大声问道:“老实不。” 董德者脸冲下答道:“老实了,不老实你再打好了。” 曹步清道:“人家的事情要不要办。” 董德者答道:“要办,明天我就下文件通知厂里赶快把人家调过来。” 曹步清大喊一声道:“我看你是还没有认输,你个啥屁也不是的小工人乱放屁,还下文件通知,我把你——。” 又是一阵折磨,“哎哟,哈哈哈哈,哎哟,哈哈,求你了曹爷饶了我吧,爱哈哈哈,曹爷,受不了了,看在党国的利益上放了兄弟一把吧。” 董德者连求饶带苦笑大喊不停。 看着差不多了,唐世科过来把曹步清一把推开说道:“好了,洗洗准备睡觉。” 曹步清最后一次问董德者道:“你要是老实了,我就放你起来,你老实了没有。” 董德者连声道:“老实了,老实了,对天发誓老实了。” 两人起来洗漱了脱衣上床睡下。 俩人脚抵脚睡在一个被筒里,在被筒里你压住我的腿我蹬了你的肚子唧唧咕咕又是一阵吵闹。 唐世科伸手拉灭了灯说道:“你们两个老大不小,一天就像啥也不懂得憨疯子,不是看着今天一天没有休息,真想捶你们一顿。” 听了这话,曹步清和董德者安静一下,互相拍拍腿捏一下表示一起行动。 突然揭开被子向唐世科扑去,压头的压头,抱脚的抱脚,唐世科立作应对,紧忙之中不得要领,只得凭着感觉拆招。 三人黑暗中看不清楚,嬉笑着凭感觉进攻,一场龙腾虎跃,只听木床叽咕乱叫,三个人滚打在一起。 一会儿这个大叫一声说轻点, 一会儿那个说投不投降, 一会儿有人说明天得缝被子, 一会儿有人说这回看你老不老实。 ———————— 愉快的时光如飞,夏天骄阳冬天雪,转眼又一个“五一劳动节”过去。 当人们带着节ri后愉悦的心情走进工厂大门, 却得到令所有航空人震惊的消息: 世界上许多国家互相悄悄派出侦察飞机刺探对方军事情报。 冷战时期这个并不稀奇,然而,国际劳动节五月一号这一天, 美国的一架u2高空间谍侦察机,偷偷地进入了苏联的领空,长驱直入其境内达两千多公里,最后被苏联防空火箭炮部队击落,飞行员鲍尔斯跳伞后被俘。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三) (白ri汗津津,夜晚忙更新,作家苦苦心,捧上勃勃情。) ———————— 这架先进的美国u2高空侦察机,飞行的距离为六千公里以上,飞行的高度达到两万三千多米,飞到这个高度,世界上目前还没有任何一架飞机能与其匹敌。 飞机上还配备了先进的自动照相机,能把宽二百五十公里,长三千多公里的地面景物,拍成四千张十八英寸见方的照片,照片上,就连地面上汽车的车型都清晰可见。 更叫苏联情报部门吃惊的是,美国飞行员鲍尔斯供述,像这样的侦察飞行,过去已经进行了二十三次,身为航空大国的苏联情报部门竟然一无所知。 这个消息,无疑叫人打个冷噤,这个时侯,我国虽然已经成功地制造了直—5直升飞机以及其他好几种机型的飞机。 然而都是仿制苏联的机型,尽管给国防事业以及工农业生产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与先进国家相比仍然十分落后,差距实在明显,只是在自己现有的水平上,国防工业秩序井然。 人们为此思考。 —————— 深秋将要过去,冬天就要来临,季节交替的当口,冷风劲吹,西安西郊大路边满地落叶被秋风吹到背风处集结成堆,有的被环卫工人点着,没有烧过慢慢冒着青烟,青烟被风儿吹散。 工厂里,落叶被扫除干净,树木仿佛没有了生命孤单站立,枝桠上站着几只同样孤单的雀儿,四季分明的北地气候按着亘古不变的脚步,慢慢笼罩过来,气候变得干燥寒冷,很多人冬天来临般穿戴起来。 车库大早,空气中漂浮晨雾水汽,夹杂着特有的机油、汽油、柴油气味慢慢飘荡。 上班的人挤进房子里,再也见不到初秋时节站满一地说闲话的情景,整个沉静了许多,天确实有些冷了,虽然没到穿着大衣满地跺脚的时候,摸到那里都是冰凉。 暖气供应要到立冬,具体说要到第一场大雪来临,房里的暖气设施现在睁眼白看。 材料保管室,贴满各种图标放满各种零件、配件的工字架前,杨芹香,黄美琴两个年轻女同志穿着工作服,把辫子盘在工作帽里,胳膊戴着花布袖套,擦完桌子板凳,坐下捧一杯热水取暖,眼睛从窗上观察人们。 她俩是供应科接管了车库材料室以后调来的,专门管理车库所需材料、工具,属于供应科人员,很快对工作应对自如。 目前工作她们很满意,这里虽然隔着成品库很近,却再没有成品库墨守成规,千篇一律的工作环境,到处都是男子汉,大喉咙大嗓门,没有了女子成堆婆婆妈妈,完全是一付令人振奋的新鲜。 更让她们高兴的是,工作轻松,没有多少事,车库几乎所有人把她们当自己单位人,有什么事只要对窗外说一声,立刻就有不少同志帮忙,小小的窗口上,总放有同志们不爱吃,送来请她们解决的零食,瓜子。 心情稍微不好,有人说传闻,故事,笑话让你大笑不止,真像世外桃圆一般,可以每天见到好朋友唐世科,董德者,曹步清他们。 闲时纪龙樱和王琴枝经常过来,她们聚到材料室,满室chun光,大家在一起说说话分外亲切,小小的材料室成了她们活动中心。 窗口外,车库情境一览无余。 曹步清总爱和同志们高声大笑或大声争吵,有时把需要的材料计划单直接送到她们手上,叫她们送到供应科,再把已到物品清单带回车库。 董德者上班便换上满是油污的工作服,和修理工们拿着工具或爬到车下或蹲在油槽边忙碌。 高大的唐世科身上衣着利利索索,走进车库步伐很大,身边总是跟着年轻男女学员,沉静稳重不大声说笑,站在院中和车队领导或搬运队长陈大嘴说说话。 他的大弟子张武成总在身后,三代弟子展勇鑫听了他的话才上车,二代弟子高山山总是没人了才问事情,人多的时总是站在人后面。 他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看看曹步清手里的派车单说说点点,曹步清听了快步离去,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车库的中心人物。 总是在最后出门之前向着材料室看看,或点点头,或挥挥手,下午回来的时候,时候早的话进来坐坐说说话,叫学员拿刚买来的零食叫她们吃吃,她们心中对此再是甜蜜不过。 刚开始,她俩见到唐世科会同时在窗口笑着摇手点头,唐世科给她们的任何动作都叫她们兴奋不已,后来有了变化,女孩子细腻的心里有了排挤,这在从小一起长大多少年里还没有过,又还不好说出来。 看着唐世科送来的零食或者玩具,一个说:“给你的。”另一个说:“是给你的,不是给我呢。”零食或者玩具放在桌子中间谁也不会动。 曹步清或者董德者进来抓在手里,她们立刻共同对敌抢回来边吃边笑,就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怪啥,好像明白,又好像啥也不是。 有几次看见唐世科给她们招手,她们竟然谁也没有反应站着。 唐世科微觉奇怪上来笑问:“没看见我给你们招手啊。”她们笑着不回答。 唐世科再问,她们一个说手酸抬不起来,一个说手里拿着东西怕把东西甩出去,再说你是给谁招手啊,你喊名字人家也好抬胳膊啊。 搞得唐世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摸脑袋笑道:“昨晚看戏好好的今ri咋回事。”他 那里知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高兴了就笑,好看的笑,难过了就哭,伤心地哭,想吵就吵,叫你捂耳朵的吵,想跳就跳,花枝乱颤的跳,事事透着神秘。 不管女孩子心理怎样变化,事情总是甜蜜的。 这时工厂女同志很少,年轻漂亮的更少,单身男同志成堆成片,对于屈指可数年轻女xing的关注可以想象。 自从她们到了这里,原来几乎没有女xing的车库,就像荒芜山谷开出美丽花儿,围着花儿打转的并不只有种花人。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四) 材料室的窗口,热闹的不只唐世科们,还有更多的同志们。 文静漂亮的两个年轻女同志坐在材料室里,态度和蔼见人一个笑,同志们取工具要材料心情甚好,有些同志为了和她们说说话,总有太多的理由呆在窗口,抄着各地口音一句接一句,就是口渴了,也拿着杯子向她们要。 开个玩笑说,刚开始每天上班只要提一壶开水,后来发展到提四壶,两人手不得空还不够,不过开水不够不要她们担心,自然有人在旁边准备好了,随时送到窗口上来,就是请她们给大家倒一下。 年轻的同志只要有理由就上窗口上来,一个普通工具借出去送回来好几次,衣服破了也要请她们用针线补补,看着她们热情地为自己补衣服,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个别人甚至故意把衣服撕一个口子跑来补,她们一看,这不是早上才补过的嘛。 笑着把人家说几句再补好,一来二去,弄得车库里找人干活找不到的话,只管到材料室窗口一看,那里定是欢声笑语一片,要找的人肯定在哪里。 要么口若悬河大声海吹,从解放前一直到朝鲜战争,从米格战机到f型战机,最后一直吹到u2高空侦察飞机,或者坐在旁边石头上傻乎乎地舔着嘴皮子笑。 一切变化都与曹步清有关。 曹步清是非常有心机的人,回家和卢小兰结婚以后,不为人知的是,他和卢小兰在恩爱甜蜜之中,在内心深处深切地感到五哥对他的无上情谊,在心里下了决心,要为五哥找一个好爱人。 他的这个想法卢小兰知道,父亲曹一板知道,除开大家知道或不知道的理由,单从一起长大亲如兄弟这份感情说,也要力争为五哥找到一个真心爱人,叫五哥一生快乐幸福。 带着这样的思想,回来以后只字不提,暗暗把这个问题放在首位,幸运的是他最后直接调入车库当调度。 他先是把调度工作做得再好不过,和胡科长关系搞得再好不过,使得胡科长放了很大权力给他,车库工作基本他一句话算数有了威信以后,真正地站稳脚跟,设法尽可能不安排唐世科跑长途。 有了先决条件,他立刻着手寻找五哥和姑娘们在一起的机会,看戏,看电影,再是安排一次次有姑娘们参加的集体活动,在五哥与姑娘们感情ri见加深的同时,机缘巧合,杨芹香和黄美琴在他的第一建议下,顺利地调进材料室。 原因很简单,这两个姑娘是他心中,最为合适与五哥成为佳偶的人选。 他对唐世科的了解是超出任何人的。 唐世科的个xing之强,在他来说真是了然于胸,要是当面把这个事情说出来,肯定是适得其反,唐世科要的是顺其自然,决不会给他说自己喜欢哪一个,不喜欢哪一个,搞不好还要骂他一顿。 他在一次次的接触中,看见了唐世科与两个姑娘在一起的欢快心情,而两个姑娘有唐世科在也是笑靥如花情意显见。 两个姑娘的家里情况他悄悄地摸得一清二楚,消息来源: 一是来自大大咧咧董德者,董德者是本地人对西郊三民村了如指掌,二是亲自侦察。 曹步清见人三分熟,开朗的笑声,大方的为人,耿直仗义的xing格,没几下便和三民村马房德望老汉成了朋友。 德望老汉德高望重,村里人都把他当成亲人,几ri不见就会过来看看关怀关怀。 他早年死了老婆带着独儿子过活,一辈子受了多少罪早不放在心上,儿子长大不听劝阻跑到很远的宝鸡机械厂参加了工作,撂得他老来孤单,平ri里给村里养马,没事的时候喝上一口老酒就想着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 可村里人谁不是满身的事情,哪里能耽误别人家的时间陪自己说话,再说话说起来多少是个够。 曹步清的到来老汉很高兴,马房里一老一少铺些干草坐下,喝着老酒,听着年轻人热烘烘暖人心窝子的话语,就像儿子坐在自己身前一般。 老汉核桃皮一般红红的脸膛上白胡子高兴地抖动着,话匣子打开,笑着把村里上下几千年讲演,谁家是怎么回事,什么年代出了英雄,那一年下了个五条腿小驴,那一年挖出连村地道,村后未央宫顶上什么时候飘祥云冒青烟,萧何追韩信,项羽挥军灞上不一而是,对曹步清的问话有问必答。 喝多了躺倒在干草上顾自睡去,曹步清看着沉沉而睡的老人,听着沉稳的鼻息声,想起自己的父亲,父亲曹一板在土坯房里干活累了也是这样睡觉,不由心生怜爱轻轻地给盖上衣服。 为了老人的这一番热情,后来他带去了老人非常喜欢的西凤酒。 从德望老汉愤愤不平和无奈摇头苦笑的话语中,他所要了解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 当前的农村和全国许多地方一样经济非常落后,大炼钢铁把村里的树都砍光了,违背自然规律和经济规律的“共产”风,把村里的粮食刮得没剩几颗,不少人整天为一口饭而奔忙。 杨芹香,家中人口多,全家除她在工厂工作都是农民,家里经济非常不好,别说老房子破旧没钱返修,就连眼下的生活也很艰难。 相比之下黄美琴家里条件要好许多,大姐是后面邓家村的村长妇人,二姐在xa第二棉纺厂工作,哥哥在西安玻璃厂工作,父亲是村里的农会主席,家里一sè新房。 知道这些情况以后,回头看看,两个姑娘xing格不同,漂亮,勤劳、善良,工作积极认真细心,都是劳动人民的好后代。 杨芹香说话态度腼腆,做事说话总站在别人后面,不会主动大胆发表意见,更不会大声说出主张,优点是记xing绝佳,一旦说话能一针见血,叫对手知难而退。 黄美琴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工作主次分开有条不紊,要强,泼辣,特别难得的是,在同志们中间,总是很受大家的喜欢和尊敬,有着很好的人缘,她的建议经常给大家很好的帮助。 两个姑娘,一个是含而不吐的小家碧玉,一个是艳动四方的秀女,对五哥都是情意绵绵情有独钟,他不敢说谁会成为五哥的妻子。 眼下的家庭,人际关系以及社会因素给她们造成的不同,会因时间的变化而改变。 他直接希望五哥娶黄美琴。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五) (绿叶为花恨身瘦,一家有女百家求。) —————————————————— 因了两名女子的缘故,材料室越来越热闹。 小伙子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极尽热情,越来越火红的景象曹步清看在眼里。 他冷静地分析出现的敌情,对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一切情况了然于胸,宏观调控加具体控制,有时态度还显得过分强硬然而效果很好,这一点他做的天衣无缝,合情合理,一般人是做不到的,知情人或明眼人不得不点一下头。 对于本单位的采花人,谁收拾打扮极尽殷勤和姑娘们走得太近,他可以利用工作之便将其有效编排开来,如果还不能达到理想效果,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在他来说小菜一碟,找出理由一阵批评或者直接在材料室小窗口外大声问责,一次不行来两次、三次,自尊心作用下,是谁也不可能再撑着脸面笑得出来。 这年头一切以工作为重,在姑娘们异样的眼光中,灰溜溜地离开。 对外单位的人呢,说清楚一点就是供应科的单身男子汉们,那更不成问题,这里是车库的天下,除了有车库里共同敌对的广大指战员们,还有他一丝不苟的观察和总结。 局面实在恶劣了,大不了到供应科领导那里把人家小伙子在车库去的次数说说,问问是去上班工作还是实在没事而影响车库正常工作去了,供应科领导自然会十分重视,连着开上几个会郑重强调直至点名理论,一切结束。 —————— 长相清雅的林中志是供应科的采购员,能说会唱,xing情开朗,从天津老家参加工作来到这里几年,正处在要找老婆成家的年龄,早看中黄美琴。 在他眼里,黄美琴实在完美不过,婀娜的身姿,轻柔的步伐,乌黑浓密的头发下美丽漂亮的脸庞,随随便便一颦一笑都会令他激动。 但不知为什么,真正地站在她面前却又紧张的不行,不知说什么做什么手心出汗。 过去黄美琴在模具库工作,他找不到理由往女人成堆的模具库跑,只能在上下班的路上找理由热情打招呼说几句话,黄美琴哪里知道他的心事,而且身边总有女孩子陪伴,根本没有太多的或者太好的机会过分表示,剃头挑子一头热。 黄美琴调到供应科来,虽然安排在车库材料室,离科里有距离仿佛duli王国,但林中志认为距离拉近了,毕竟是一个单位里的同志,相对来说,自己级别是师傅,相处的理由充分了,何况她们才来,工作中特别需要向师傅学习。 林中志采购员的工作只要不出门十分清闲,为了博得黄美琴的喜欢,总是把自己穿戴得干干净净,一身上下收拾得利利索索,以看看材料室需要什么为由,有空就跑进材料室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坐下就是大半天。 除了拿来各种外地出差买回来的稀罕零食,上海生产的蝴蝶牌雪花膏相送,尽量表现聪明智慧,大嗓门谈天说地。 其人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奇闻趣事一个接一个说也说不完,间或看着车库里大声唱歌儿,满口的天津口音却也滑稽逗人发笑,多少天里,把小小的材料室搞得欢声笑语。 这一切被曹步清看在眼中自然不容忽视。 每次林中志走后,他就没事似地走进材料室看看。 这间洁净清爽的材料室视线很好,车库大院和墙边的花草尽收眼底,院子里待发的车辆和忙绿的修理工谈笑声随风飘来,参杂着搬运队的劳动号子,使人虽觉小天地却容纳着生活与劳动情趣,而且,身穿工作服头戴白帽子,胳膊上带袖套利利索索笑嘻嘻两个美丽女子总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气息。 曹步清拿起肯定是林中志带来的零食随便看看,轻轻松松地笑着问一句:“听着你们这里很热闹,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曹步清与她们是好朋友,大家见面早已没有客套。 黄美琴把零食全数拿过来放在他的面前,再倒一杯水递过来,然后摇摇头笑笑。 多少有些无奈地说道:“是我们供应科里的林采购员在这里说了几个笑话,他没什么事就跑到这里来吹一会儿,你把这些零食带去给董师傅吃些,没看见唐师傅。” 曹步清回答道:“唐师傅去咸阳了,我办完事情听着这里热闹才来看看。” 杨芹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外面都听见了吧,也真不好,都在忙工作我们却在这里说笑,影响肯定不好,但他是我们一个单位里的师傅,我们咋敢不叫他来。” 黄美琴坐下说道:“他是个挺开朗的人,本来到这里坐坐也没什么,但老来大声吹牛说笑只怕领导知道了要说咱们,看来下次要给他提个醒才好。” 杨芹香瘪瘪嘴说道:“是师傅要咱们提醒什么,按我说下次咱们低头只干工作不听笑话,要他知趣自己离开。” 黄美琴说道:“何必呢,如此叫人家尴尬,还不如正面相告来的光明,再说突然一下人家不明不白。” 杨芹香笑道:“就你有耐心,就你心肠好行了吧,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曹步清点点头,不动声sè,他把材料室进出的所有账目过目后做了记录,甚至于将林中志的工作情况作了调查,提前与席乐天、董德者等人打招呼做好准备。 一天中午,在车库大门口人员最多的时候故意把林中志拦住了。 他对手里拿着两个纸包,脚上穿着皮鞋走进车库的林中志大声问道:“林中志同志,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林中志一愣,看看前进帽架着黑边眼镜夹着文件夹的曹步清,再看看周围的人笑着说道:“熬,没什么,我到材料室去看看还需要什么东西,曹调度你们大家都忙啊。” 曹步清却不客气,挡在前面眼发冷光说道:“你到材料室去看看还需要什么东西,怎么不带记录本呀,只怕不光看看还需要什么东西吧。” 其他人围上来抱着手膀冷笑。 林中志有些紧张道:“是这样,要记录的话在材料室扯张纸就记录了。” 曹步清逼近问道:“你的话当真。” 林中志点头说道:“当真,我真的是来看看还需要什么东西,回去造计划上报,工作上的事情何必也没必要骗你们。” 席乐天大声说道:“撒谎!放着你们调度员干什么用,采购员只是拿着单子出门办事这谁不知道!你每天跑来几次,材料室,需要什么还不是一眼看完了,我说啊,你是扯着工作幌子,根本不好好工作,躲避劳动,跑来大声吹牛唱歌说笑话!” 展三次站在曹步清身后说道:“看你油头油脑的样子就不是好东西。” 很多人齐声附和,说就是啊,老看着你往材料室跑,有多少材料需要这么大工夫,你小子就是怕单位领导看见了叫干事情,跑出来躲避。 呵呵,唱唱歌吹吹牛,一天的时间混过去了,真自在。 纯粹是怕劳动贪图轻松叫人瞧不起的懒汉。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六) (昨ri四外奔波没有更新深表歉疚) ———————————————— “躲避劳动!”这顶帽子很重,林中志怎么能戴在头上。 他看着众人挥舞双手说道:“你们大家千万别误会,我真的是来工作,说一句假话是王八蛋!” 董德者上前上下看看林中志道:“我早想给你说一句话了,你在材料室唱的那些歌子太难听,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口音,可怜我浑身油污一边干着那么多艰苦的工作,一边还要听你鬼哭狼嚎,咱们都是为革命工作的话,凭什么我们这些人在那里流汗费劲,你在哪里吹牛唱歌,你们供应科和我们不一样?” 这句话引来共鸣,人们脸上有了怒sè,更多的同志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有的人甚至骂出声来。 林中志退后一步看着大家面有难sè。 曹步清拿出文件夹翻开看看,冷冷说道:“大家对你是不是有了误会,咱们这里先不说,我请问你: 你到材料室吹牛的天数不少了吧,我们有记录, 假使说,我们大家说你不好好工作,专门跑来吹牛唱歌的话不对,那么能不能请你把你这一段时间来,为材料室办理的工作记录给大家看看,做了哪些工作,进了多少材料,是不是你一个人办理的, 如果你觉得我们是两个单位,我们没有权力过问,现在我就打电话请你们领导过来订正一下,看看是我们大家冤枉了你,还是你在撒谎,是在躲避劳动, 在这里我首先替大家表个态,如果我们冤枉了你,大家公开给你赔不是,如果大家没有冤枉你,对不起,你的工作态度我们对着新中国说,决不允许! 不仅我们车库不允许,还要问问你们供应科的领导允许不允许,说不好,同志们可能还要请你到厂部和厂长谈谈, 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在咱们这样的国防工厂里允许不允许!” “对,现在就打电话问个清楚。” “咱们错了道歉对不起,要是没错的话,一定要说个道理出来。” 群情激奋,工人们历来见不惯游手好闲之人,说着要打电话,要叫供应科领导说个道理听听,林中志满头大汗,退了一步又一步。 曹步清掌握着形势,看看差不多了挥手叫大家不要再说。 他上前语重心长说道:“咱们大家都是年轻人,都是革命的同志,都要以革命工作为重,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是不是对得起共青团员的称号,是不是把革命工作放在了首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么不愿多说, 如果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你认真改正,改正了就是好同志,这也是大家的希望,我们车库全体同志不愿看到你花花公子的形象整天在这乱转,请你回去好好想想。” 回头对大家说道:“电话就不要打了,要相信林中志同志会改好,再不会没事情到咱们车库乱转悠影响大家工作,林中志同志你说是吧。” 展三次把拳头伸到他面前说道:“见到你它就痒痒,你要是皮太松了我给你紧紧。” 林中志点头如捣蒜,抱头深鞠一躬鼠窜离去,路上差点和胡科长碰个满怀,看看胡科长满脸羞愧放开脚步跑了起来。 曹步清看着林中志的背影嘿嘿冷笑,他的计划名正言顺地完成了,林中志今后绝没有脸面再到材料室转悠。 他对大家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了,不要出去乱说一气把人家青年人的前途毁了,另外,现在大家都在场,我给大家说一句话,是咱们胡科长的指示,没事不要到人家材料室里挤着吹牛,什么样子嘛,人高马大的不干活挤在人家小姑娘面前穷吹瞎谝,说出去叫人家外单位的同志们笑掉大牙。” 胡科长已经在大家背后站下,听了曹步清的话胸膛开阔,他严肃地说道:“对,我再看见谁没事了去人家小姑娘那里龇牙咧嘴地瞎吹,见了就不客气!曹步清你看见了就给我做个记录,完后我往死里收拾!” —————————— 杨芹香和黄美琴哪里知道这些,只知道同志突然不来了,除了埋头工作,来借工具也是客气地随便打个招呼,偶尔有空过来说几句,刚说得热乎,胡科长拉着脸站在院里冷眼看过来,吓得大家赶紧离开。 这样,使得材料室这个美丽的地方,一会儿热闹一会儿冷清,她们只好跟着这种变换的热闹和冷清调整着自己。 热闹时尽量陪大家说说话,听听新闻或者笑话,冷清时把各种汽车工具、说明书加以学习,很多东西都是苏联老大哥制造,语言、文字不与本国相同,不花些功夫学习工作起来很难得心应手,累了看看院里景象。 车库大院大树四面环绕,左面很长是大车库,把头是小车库,车库里车多的时候,一辆辆汽车在阳光下发出反光,气派无比,车少的时候空洞走风,萧条冷清。 右面挨着围墙是盖着空房顶子的修理场,洗涤油槽,砂轮机,钳工台,钻床,压力空气机,场外地沟、洗车场占据,成天是修理工围着要修理的汽车打转,大院正中几棵不知长了多少年,枝桠伸开很宽的大榆树,树下石桌石凳排列。 院子门口值班室,调度室,车库领导办公室相连,那里负责整个车库的工作以及安全。 星期六中午,阳光很好天气暖暖地,食堂吃过饭,杨芹香和黄美琴街上逛了一圈,黄美琴看中了一种红sè的毛线,为自己和姐姐一人买了一份放进提包,一路说着话往车库走,一边研究明天是休息ri,看看是回家还是到哪里玩。 两个人连着三个星期天和唐世科、曹步清在一起,东奔西跑没有回家,怕家里父母该有怨言了。 村里前年响应号召,男女老幼都去大炼钢铁,那么好的一个丰收年,多好的庄稼烂在地里没有人收,后来勉强收起来麦子很多出了芽,磨出面才叫难吃。 度过年关以后,从去年年底开始,为了和旁边车流村人民公社,邓家村人民公社,杨村人民公社,南何村人民公社比产量,比贡献,比速度,村里将大量的备用粮食,说成是富裕出来的产量上缴国库,还将群众家中的一些粮食动员上缴公社。 做为人民群众热爱祖国热爱党的积极表现,虽然当时敲锣打鼓搞得异常热闹,受到上级单位的通令嘉奖,但到了年底和今年初,许多人家粮食非常紧张。 今年是个大旱年,村里秋收已经过去,一年四季中,不管年景怎样,政策动态怎样,是否还要延续去年的做法虽然不得而知,但这个时候村里总是最富裕的。 家里自然给她们准备了好吃的,等着她们回去享用。 —————————— 第七章 洒泪黄巾梦乡人(一) (天气预报说今ri全国猛降温,各位需加衣。) ————————————————————— 黄美琴和杨琴香进得车库,放下饭盒想休息一下,窗外传来喧哗,她们向外看去,原来是人们兴高采烈打排球。 打排球,是车库经常xing的临时体育活动,对阵的双方人员相等就开打。 有的时候双方的人数可以有八,九个,只要个子高矮分配差不多就行。 此刻,暖暖的阳光下,大院中间立着的两个光溜溜木杆中间,拉着排球网的临时球场两方站立,其他人一圈呐喊助威,不少外单位人员也跑来看热闹。 曹步清,董德者在打球,他俩在一边,脱去外衣只穿背心。 看到这样的场面,她俩哪里还有休息的念头,关上门高兴地快步赶到场边,与大家一起大喊加油,不过她俩大喊助威的是曹步清、董德者这一面。 俩个女子的到来自然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他单位的同志们吃完饭路过纷纷跑进来看热闹,女同志们赶来跟她们站在一起大声喊叫,纪龙樱,王琴枝也在中间。 一群女子高八度的嗓门给球场增加了许多活力,旁边人喊叫得更加厉害。 有人大喊一声:“现在是平局,八比八,发球!” 对面胡科长发球,方头宽肩浑身肌肉筋突的他拿着排球狠劲拍几下,睁大眼睛对身边穿着背心的s市人,满身排骨没有二两肉,专门开小车,小个子的高山山临场受技。 他大声说道:“看见球来了不要老是往别人屁股后头跑,一点都不积极,你要站住自己的位置勇敢防守好,然后再进攻,啥人嘛,见球来了就跑在人家屁股后面,这是打球还是打屁股!” 这话让旁边人“轰——”地笑了。 高山山,他自己说刚出生那会儿,被床边大沙锅突然落地发出大响吓坏,惊住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他过早地睁大眼睛看世界,第一眼看见床头一对红蜡烛的火光,因此,从小到大不仅胆子变得很小,还特别怕看红眼睛,因为红眼睛正好是一对,此时打这个排球,人不够是被硬拉来凑数的,本身个子小,胆子小,这些人也不体谅。 油料库李大个子叉着腰,旁观的人堆里大嗓门说道:“高山山nǎinǎi个熊,要打屁股就拿鞋底子打,胡科长的屁股要拿硬家伙。”大家一阵笑。 胡科长看着李大个子道:“去去,一边凉快去。” 他见高山山老实听话缩脖子冲自己点头,人显得比平时小了一圈很服帖,这才站出场外把排球在地上拍拍,看看这面喊道:“接住了!” 抬头做姿势排球高高抛起来,在球落下的一瞬间右胳膊抡起一掌“啪!”排球向这边飞来,球发出立刻跑到球网边准备迎接对方反攻。 这边的五个人分开站满场地,弯腰撅屁股,双手并拢前伸神情紧张,互相连声喊叫:“注意!注意球来了注意!注意!!” 场边的人也喊叫着:“注意,球往右面底线落,接住!” 两个胳膊牛腿一般的展三次,穿着红背心正在右面底线处防备,缩住脖子憋住气瞪大眼睛看着球来,双手相交用好劲向球迎去“嘣”的一声,接的很正,排球直向天上飞去,不过看着飞到人家那一面,而且是轻飘飘向人家球网前落下。 对面人咬住牙拳头举起来,就等着排球落下来使劲砸,展三次这面失去进攻,从刚才的正常防守转入恐惧防守,旁观的人“呀!”地喊出声来。 说时迟,那时快,排球落下,对面阵里一高一矮两人同时跳起来抡胳膊向排球砸来,就在“哎哟!”大喊声中,排球直下这面场地得分。 看时,胡科长蹲在地下满脸痛苦,捂着肩膀回头对满脸惶恐的高山山大声吼道:“搞什么名堂,你是打球还是打人!刚才说的话等于放屁!” “哈——”观众大笑,李大个子牙齿都快笑掉了。 满脸汗水的高山山吓坏了,酸笑着手忙脚乱连声歉意: “对不起胡科长对不起胡科长我看着排球来了急忙用拳头砸没想到你个子高冲在前面我没有看清楚稳不住拳头刹不住车把拳头砸在了你的肩上我给你揉揉我给你揉揉使劲好好多揉几下。” 一句话说完差一点没有接上来气,这是真正的语无伦次。 大家一片轰笑声,胡科长站起来甩甩胳膊咬着牙说道:“去去,把眼睛睁大点,不该打的别瞎打!再打我一次看我不把你当排球打。” 原来高山山是用心地要打好这个球,看着球落下来跳起来猛力打去,胡科长却在这个时候冲在他前面跳起来,他眼睛一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一拳打在身材高出他一大截的胡科长肩上,胡科长这只胳膊上半截被球的弹力弹回来向后走,下半截被他打得向前去,等于是用大力猛劲地撇了一下,这自然受不了酸胀无比。 大家一阵快乐的笑声,董德者大叫:“高山山好样的,就这样打!” 旁边的人也大声起哄:“打得好啊,应该得两分呀,肩膀打起来没意思,打头才对呀。” “高山山今ri发了威风打老虎,要打就使劲打,反正是玩谁也不会生气。” 高山山连着摆手大声求救地说道:“好了好了侬不要叫了胡科长真的生了气万一打人阿拉又打不过只有挨打说不定还要进医院阿拉就不好办不得了的啦。” 大家忍不住地笑。 胡科长拿着排球大声道:“都别瞎叫了,给我们加一分,我要发球了!” 胡科长又一次发球,这边董德者把球接住,曹步清把球抬起来,大个子s省人张武成大力扣球得手,两家换发球。 黑皮麻脸的席乐天拿着球刚要走到后面发球,曹步清授意道:“往半截子身上发。” 车库里都把高三三叫半截子。 席乐天轻轻点了一下头,眯着眼睛悄悄看了一眼高山山,故作神秘地给旁边两个姑娘小声说道:“好好看着我的发球技术,一发一个准!” 黄美琴探着身子调皮地笑着说道:“席师傅,能不能发一个他们接不住的球叫我们看看。” 席乐天扭着头故意翻着怪眼说道:“嘿,我发的球从来就没有人接得住。”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 (白ri有事夜更新、只为读者一份情。) —————————————————— 看着席乐天大刺刺的说话,杨芹香一瘪嘴笑着道:“光张个嘴说算个啥。” 席乐天咧着大嘴呵呵大笑道:“看好了。” 走到场后拍拍球,瞄着高山山一个低球发了过去,可是不好,为了发得低些制造难度,这球发得太低,看着就要扑网失分自己愣在了当地。 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曹步清与高山山隔着排球网对面而立, 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得一清二楚,情急之中伸手把排球网向下匀力拉动,看着排球悠着速度,等排球堪堪飞过球网后再放手。 高山山下意识觉得球网向下移动,排球直向自己飞来,紧忙之中双手合胸不得要领把球抬得飞出界外。 这一下,场里场外的人笑声一片大闹起来,有说的,有骂的,高山山用上海话大叫曹步清耍赖,胡科长大声抗议,叫着要开除曹步清。 这边展三次,席乐天,张武成大叫球只要飞过去就算数。 这时,唐世科拿着手套,带着几个学员大跨步走进车库,听见热闹一看知道打球,高兴地走过来看看今ri阵势,都有谁在场。 董德者,曹步清一见唐世科立刻大叫起来:“好了好了,唐师傅一直和我们在一边,今天来了应该照样分在我们一边。” 张武成大声说道:“对了,咱师傅就应该和咱在一起。” 胡科长大声说道:“放屁!看看你们有几个高个子,这边只有我和汪洋是高个子,唐师傅正是要分到我们这一边才对。” 不由分说,也不管董德者大叫这是用领导的权力压制别人,叫唐世科加入到自己这一面。 唐世科上场,球场情势立刻很大变化,人们正正身子睁大眼睛。 他潇洒地脱去外衣,交给身边的学员抱着, 笑着和胡科长对击一掌,接过大个子汪洋递过来的排球准备发球,英俊的相貌和高大魁梧的身材不说,光拿着球往场后稳步走动的步伐就叫人养眼。 到了场后,拍了几下球抬头看对阵。 对阵黑皮麻脸的席乐天与满脸落腮胡子胖大的展三次站立后方, 皮肤白净的张武成居中, 大脑门小眼睛里不知在想什么的董德者居左, 曹步清反戴着前进帽,龇牙咧嘴满是手下留情的表情居右,摘去眼镜后近视眼看上去就像两个无神黑洞, 场外,全是jing神集中的观众, 杨芹香和黄美琴,纪龙樱等站在观众中间对他笑着使劲摇了摇手,张着嘴睁大眼睛等待着jing彩场面。 他不由地笑了笑,动作潇洒地抛球抡掌一气呵成“嘣”的一声,响声与胡科长先前自有不同,排球急速飞过对阵。 好家伙,劲道太大球来太快,直向董德者飞来, 早做好准备的董德者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发花没了视力, 他要接球的两只手停在身边不会动,头皮正中一紧一凉一麻“嘭”,排球砸在脑门上飞走了,身子不由自主退后着仰翻在地。 一霎间“哈——”所有人在惊奇中大叫起来,真是把人乐坏了,一个一个笑得前仰后合, 董德者爬起来摸摸头笑着傻呵呵东看看西看看,做出眩晕状脚步不稳, 气得曹步清大叫道:“笨蛋啊,一个球就把你打翻了,你是故意的吧,这还比个屁,开始的时候满嘴里硬得很,现在咋啦,拉稀啦!” 展三次瞪着牛眼气呼呼道:“有屁用,再这样开除!” 席乐天往对阵大叫:“刚才不注意,现在可以继续。” 唐世科听了又一个球发过来,这回张武成稳稳地接住,十分到位地传给右前排,展三次猛冲上来一掌,手劲很大,球直飞对面打在站得最近的胡科长的脸上, 球与脸面短促接触的瞬间飞起一股灰尘,打得胡科长愣愣地站在当地眨巴着眼睛不知所以, “哗——”一阵大笑响起,好几人笑翻过身子站不住脚,直叫妈哟,心里说球怎么都往头上打,这下两方扯平。 这面的人欢呼跳跃,展三次没敢笑,对自己这一掌后果很担心, 急忙跑过去用自己棒槌般的手指头给胡科长扑扑脸抱歉地说道:“我看看我看看,没事吧,打坏了没有,我的手太重,下次轻点。” 把胡科长的脸扑得生疼,胡科长把他的手打开气呼呼地说道:“搞啥名堂嘛,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打过来了。” 这真是强词夺理,大家又是一阵大笑,而且还起了轰喊声, 胡科长出了一口气想想笑了,摸摸头皮心想也不知是咋回事,经常打球,今天先是挨一拳头,现在偏偏叫球打在脸上,倒霉不说,还真丢死个人! 排球活动笑死人,太激烈太jing彩。 大家在一起,管你是领导是一般同志,除了打球的就是看球,章法说乱不乱,说不乱太乱,都把知道的章法尽量贴近自己争取理由。 裁判就是观众,吵吵闹闹谁都可以发表意见评判对错,有的时候互相还争吵起来,难免有脸红耳赤的时候,最后输赢看看画在地上的道道。 那一面人员实在太过强大临时互相换人再打,什么时候到点开始上班工作,球赛也就结束。 笑过了,说过了,骂过了,拍拍屁股拿起衣服说着刚才谁出的洋相,输赢却谁也不记在心上。 ———————————— 第七章 洒泪黄巾梦乡人(三) 热热闹闹打完球唐世科等抱着衣服走到材料室跟前。 在房子背后水管上,大家一身汗水兴高采烈地说着刚才的球赛,接过黄美琴递过来的肥皂洗手。 黄美琴,杨芹香头戴工作帽,把辫子盘在帽子里,美丽甜笑站在一边听看评论。 小水管前大家把手伸过来接水,接了水打上肥皂连搓带拧,风儿吹过感觉凉爽。 曹步清几下洗好,在屁股上擦擦水摸出眼镜戴上,看看还在弯着腰洗手的董德者,伸手摸摸他的大脑门笑道: “今天这球也就怪,尽往破地方打,把人还打得翻在地上起不来大叫救命,是肿了吧,好像比平常大了。”惹得两个女子和唐世科,席乐天大笑起来。 董德者把头一下子拧开瞪着小眼珠子道:“放屁,谁叫救命了!那是我没有注意,现在你打打试试。”说着话手里接了一捧水向曹步清泼去。 曹步清“阿爷!”一声快步闪开。 董德者回身第二捧水又接好了说道:“来,儿子,爸爸给你洗脸。” 快步追上泼来,曹步清大叫逃跑,两人眨眼间跑到大院里地沟上吵吵闹闹,围着地沟打转,互相追逐。 展勇鑫提着一桶水刚好过来,放在董德者面前大声说道:“来,用这个泼!一桶水一包烟,如果叫我抓他的话要两包烟。” 董德者哪管这些提上水桶就追,跑得太急把水撒了一地,惹得这边几个人大笑不已。 黄美琴笑着说道:“谁也别说,唐师傅你那排球打得太准,一下子打在董师傅的头上,把人打得摔倒了不说站起来脚底下还站不稳,真是笑死人。” 杨芹香在旁边说:“我表哥真是太笨,球来得太猛你接不住不知道躲一下,硬生生用脑袋接,个子小体重轻那还不打翻过了,幸得脑门上肉多。”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 席乐天笑道:“你说得对,幸得他脑门上肉多,要是长个尖脑袋,还不把排球给戳破了。”大家还是笑。 杨芹香不好意思地瘪一下嘴:“去!” 黄美琴笑道:“今天这场球确实挺有意思。” 席乐天笑了一阵回头对唐世科说道:“唐师傅,你看看这两个人,一天到晚老是这样的打闹,就像没长大的孩子。” 唐世科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说道:“就是的,在一起老是打仗,谁知道啥时候才能长大。嗯,对了,老席,上午叫你们把十二号车的轮胎换下来装上新的,好跑秦岭拉木料,换好了吗?那可不能马虎。” 把毛巾递给黄美琴客气地说:“谢谢。” 黄美琴接过笑着说道:“这有个啥谢的。”把毛巾挂在墙上。 席乐天回答道:“换好了,那还不是一会儿的功夫。” 杨芹香递过来两杯茶水说道:“喝茶口水吧,从家里带来的砖茶,打球肯定打得口渴了。” 唐世科与席乐天同声谢了,双手接过来一饮而尽。 大院里传来董德者的声音:“席师傅,干活了。” 席乐天叫了一声:“就来。” 对唐世科说道:“我干活去了,你再坐一会。”对黄美琴和杨芹香笑着点点头离去。 坐下说话,院里展勇鑫开车出门,看着这里“嘟嘟”按一下喇叭,唐世科举举水杯算作回答。 曹步清背着包进来道:“给口水喝。” 黄美琴倒水递过他一饮而尽,拿出一张纸对杨芹香说: “芹香,麻烦你个事情,请你把我这个计划送到供应科去一下,再把你们科里给车队的文件带回来,你一说他们就知道,我还有事情离不开,辛苦你一趟,请你快去快回。” 杨芹香接过笑着说道:“哟,咋这么客气了,这事情还不是常跑,哪回见你这么点头哈腰的求人了。” 对黄美琴说道:“那我去科里。” 黄美琴道:“快去吧。” 杨芹香看看唐世科和曹步清笑盈盈道:“你们多坐。”出门而去。 —————————— 曹步清看着快步离去听话的杨芹香若有所思,吐口气坐下求助道:“五哥,有一个叫人头痛的事情,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拿定注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唐世科有些奇怪道:“啥事情还能把你给难住了。” 曹步清看看唐世科,再看看黄美琴说道:“这件事情要咱们三个人来做,我和黄美琴肯定没问题,就怕你有问题。” 一句话说得唐世科和黄美琴一头雾水。 黄美琴推推眼镜问道:“你说啥?还有我呀。” 唐世科知道曹步清要卖破关子笑嘻嘻道:“是什么事情要咱们三人做,还你们两个没问题,就我有问题,曹步清同志现在越来越讨厌,说话尽说半截子,是不是皮子松了。” 曹步清连忙笑道:“那里,我跟你开个玩笑,是这么回事。” 他拿出一大一小两张纸说道: “五哥,上月二十号车队到终南山拉木料还记得,木工分厂在实际造作中发现木料与原来的计划不合,数量不够,经过清点核对,发现少了一些木料,通过供应科发文件向秦岭木材总站问询,那边经过核对发现配发的木料确实不够,是配料员工作失误,因此诚心道歉请咱们拉回来。” 唐世科道:“原来这样,派车拉来就是。” 黄美琴憋嘴道:“这事与我没关系。” 曹步清呵呵一笑道: “是这样,供应科主管老朱把文件回执送到我手里为难地说:我们科里为了一年一度的清仓盘底,所有人员都要加班加点做资料整理,实在派不出人手带车到秦岭去,你看看这个事情怎么办才好。 我一想也是,但木料不拉回来咋行,木工分厂眼巴巴等着,苏联专家要是过问下来怎么交代。 其实就是去一个人,把木材总站预备好的木料按照数量尺寸验收一下,双方签字画押就行,我们车库可派人代劳,但代表不了供应科,怎么办呢, 我大胆地说:既然你们这么忙,临时又派不出人手,这样行不行,叫材料员黄美琴去一趟,这个工作她能够胜任,反正材料室有两位同志,又不影响工作,她去了验收签字拉回来就行, 老朱大喜连说几个好字,把提议和大伙一说都点头说好,为了把事情交代清楚,他马上写了一张通知给你,叫你配合车队把这事做好。” 说完把通知送到大睁眼睛嘴巴鼓成圆筒的黄美琴手里。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四) —————————— 这样的通知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黄美琴接过通知认真看看,脱下工作帽长辫子搭肩,摇着身子苦脸心烦说道: “你呀真是,咋不事先说一声,人家明天星期天说好要回家,咱们老在一起玩,我两个礼拜没回去了,我爸我妈到时间要骂人的啊。” 唐世科指着曹步清呵呵大笑说道:“看你这下惹祸了吧,真是的,就只有你才干得出来,事先也不问。” 曹步清弯腰鞠躬点头赔罪道: “怪我怪我,当时为工作想也没想说出了口,后来一个劲后悔,可是没有办法,事情已经这样,其实是件光荣任务,你确实真的要回家,只好现在拿着通知到你们科叫科里另想办法,对了,说话的时候要好好说,千万不要叫科里的同志有想法,我这是好心。” 黄美琴“哎呀”一声拿书抡过来打,曹步清大笑着“哎哟,哎哟”挨了几下,唐世科大笑不已。 女子遇事xing急是个通病,只是她们会在xing急中缜密思考,在xing急中自我调整。 黄美琴打了几下笑道:“我是供应科的人,你是车库的人,真有胆子连我的工作也给安排了,还好心你,好吧,事情已经这样去就去,和那个车去。” 曹步清回过脸来看看唐世科,唐世科道:“看我干什么,我是教练车。” 曹步清笑笑说道: “我自然知道,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嘛,咱们的车都出去了,就剩十二号车展勇鑫,本来是安排他去的,刚刚另有任务出了门,我和胡科长一说,他的意思这是个急事,看看请唐师傅辛苦用教练车跑一趟, 嗯,外面刚才我已经叫人把教练车汽油加好,检查有什么其它问题没有,你现在就请走马上路,这是派车单。” 唐世科笑道:“好呀,拉木材的事情我早知道,早上我还叫老席给十二号车换轮子,转眼变成我的事情,你个曹步清还真长大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早把我给安排了啊,还把我蒙在鼓里,让我唠唠叨叨说了半天。” 说完站起来夸张姿势就要惩罚。 曹步清急忙站起来躲在墙角大叫求饶:“一切看在党国的利益上,一切看在党国的利益上,以工作为重,辛苦一趟吧,哎哟,手下留情。” 唐世科的手根本没有挨着他的身子,他已先在那里疼的不行。 黄美琴笑得花枝乱颤:“唐师傅没打到你身上,看你叫喊得要了人命一样,真应该真正地使劲地打你几下子才好,不过,说半天这个工作有你什么事情呢,刚才不是说要咱们三个人做的嘛。” 唐世科猛醒说道:“就是啊,我开车黄美琴验收你呢?” 曹步清拍腿道:“木材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资,光拿着咱们厂里的介绍信就能拉来?就算你们能拉,谁敢给你们啊,我的任务是坐车到ca在秦岭木材公司总部,用他们木材总站给咱们的公函要一张木材发货单, 要来了这张木材公司的发货单,这车木料才能经过一道道检查站,一路顺通地拉到咱们工厂里来。” 唐世科和黄美琴点点头,唐世科说道:“我好长时候没跑长途,浑身早就痒痒,这一趟不算远也算松一下筋骨,不知黄美琴你咋样,你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能完成工作吗?” 黄美琴激动着把工作帽摔来摔去,粗黑的辫子搭在胸前,脸儿红红的眼中放着光。 她挺胸道:“既然领导放心叫我去,我一定把工作做好,何况有你们在旁边,不懂的可以问啊,快说吧,现在叫我干什么呢。” 曹步清笑着说道: “文件,公函,介绍信都在这里,验收木材的皮尺已经放在车上,你把材料室的公章拿上,带个记录本,看着杨芹香一来咱们就出发,五哥的那些学员怎么安排。” 唐世科说道:“既然紧急任务,叫他们学习机械常识就是。” 黄美琴此时才知道一切都是曹步清早就安排好了的。 低下头想想,她年轻的姑娘进厂工作,没有单独出门给工厂做过事情,现在要她代表厂里到秦岭拉回急需的木材,心里既紧张又光荣,什么礼拜ri要回家的念头早忘在一边。 当次再无别念,她满脸的严肃,咬着细牙皱着柳眉,拍拍身上,看着唐世科和曹步清问道:“穿着工作服,不换衣服?” 曹步清点头道:“这是去工作穿着工作服最好。” 黄美琴帽子戴好掖好辫子窗边镜前照照,轻灵美丽jing神抖擞道:“我好了,出发。” 曹步清赞道:“这才是工人阶级好形象。” 黄美琴问道:“今天回得来?” 看两人点点头,她把提包拿上,哪里有中午给自己和姐姐买的红毛线,说道:“我带在车上。” 曹步清道:“你们先上车,我给芹香留个字条就来。”桌上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他俩走到教练车旁,唐世科给学员简单安排了,叫学员回去学习机械理论,转身打开车门拆下油门限速器。 限速器是专为学员练车安装的,是在油门踏板下方装颗紧固螺丝,学员实际cāo纵车辆时油门不会踏到底,只能踏到一定位置控制速度。 他发动汽车后看看每一个仪表,跳下车来,每个轮胎踹一脚,对静静地站在一旁脸儿红扑扑的黄美琴笑笑说道:“上车吧。” “熬”黄美琴甜笑答应美滋滋坐进驾驶室。 唐世科看着她心里高兴异常:“嗯,没想到步清居然给咱安排了这样一趟好事。” ———————— 刚关车门看见杨芹香拿着文件疾步走进车库大门,看见几人准备出车白sè工作帽下杏眼圆睁。 二人正在考虑怎样回答杨琴香问话,车旁转过董德者猴急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两人未及回答曹步清过来道:“一边干活去,没事情穷挤啥热闹!” 拉开车门完全不把董德者放在眼里的姿势坐进驾驶室看着前方道:“走吧。” 董德者站上车门脚踏板挣扎说:“我也去,保证听话,狗骗。” 曹步清在他脑门打一下吼道:“要你知道,我们这是工作你一边去。” 唐世科笑道:“我们拉趟货就来。” 董德者瞪了曹步清一眼,恶狠狠晃晃拳头下到地面,憋气看看汽车起步离开自己。 哼!唐师傅眼看前方是因为开车,黄美琴女孩子本应该眼看前方目不斜视,你个破曹步清一不开车二不是女子,凭什么也眼看前方一脸的镇静,故意做样子给我看呀! 不由地咬着牙攥着拳说道:“好你个四眼狗,回来了咱们再说话,叫你像个人样的威风!”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五) (发句牢sāo:二十多万字了,白ri黑夜苦磨心肠,可是连个封面也没有,申请了还不知要等多久,哎,有谁知道怎么做封面,请帮帮忙,只要cháo水浸润中华大地。) —————————— 对着车库大门,车子还没走几步便到了满脸错愕的杨芹香面前。 曹步清笃定地对唐世科道:“别停,慢点我说一声行了。” 把头伸到窗外大声说道:“芹香,你把文件交给胡科长,我们紧急任务先走了,你辛苦一下我们很快便回来,给你留了条子在桌上。” 杨芹香急急忙忙为曹步清办事,大步去疾步回自然迎面看见车子出来,驾驶室里唐师傅身边坐着黄美琴和曹步清,她站下举起文件示意此行结果,满脸疑问。 汽车过来,听了曹步清这样的话她机械地点点头,木然地看着车子开过身边摸不着头脑。 董德者追上来伸头问道:“他们说说说,说啥!” 杨芹香皱眉看着车子屁股并不回头:“好像是说紧急任务,给我留了条子在桌子上。” 董德者大叫:“快去看看。” 两人向材料室跑去,董德者跑得太急差点摔跤,气喘吁吁拿起纸条一看全明白了。 杨芹香秀眉紧皱双手捏在一起,抬头看着车库大门咬紧嘴唇。 董德者眨巴着眼镜神往地喃喃道:“怪不得不叫我去,多好玩呀,长安,翠华山,南五台,终南山,南山湫,玉泉洞,多么美妙的紧急任务啊,哼哼,这是把哥们甩了。” ———————— 汽车出qa公司没多远,曹步清叫停车,笑笑道:“对不起五哥,我还不能和你们一起去,这一次又要辛苦你了。” 唐世科和黄美琴睁大眼睛满脸疑问。 曹步清取下背包道: “是这样,我要到咸阳看看车队运输材料情况,你是知道的,那的工作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胡科长在家里走不开,专等我去了解了情况向他汇报,差不多能和你们一起回来,这个包你们需要的材料都在。” 黄美琴急道:“这怎么行,你是经办人,你不去的话怎么整。” 曹步清笑笑道:“放心吧,五哥是老行家,他办过的事情比我多得多,你就听他的,对了,你用的尺子在工具箱里。” 这是实话,材料交接,运输,调运唐世科是车队骨干,车队很多工作都经过他的手,办理这种手续小菜一碟,曹步清还要向他请教。 黄美琴对此自然十分了解,拉开面前工具箱看看,大皮尺果然放在里面,顺手把自己的笔记本放进去后,女孩子错愕中一时想不到有什么话说。 曹步清下车推上车门退后挥挥手道:“你们一路顺风!”说完走了开去,边走边为自己稠密安排叫绝哈哈大笑。 黄美琴噘嘴道:“曹步清真是,说好一起去的,已经出了门却又打退堂鼓。” 回头看看唐世科多少有些担心地说:“唐师傅,我什么也不懂心里没底,今ri的工作全看你了,你真的能办好吗?” 唐世科笑笑说道:“就那么点事情,不大,就是时间紧张些,你看看他的包里都有些啥,不齐咱好再拿些。” 黄美琴把鼓鼓囊囊的背包打开将东西一样样掏了出来,如此鼓胀定然东西不少。 果然,最上面是文件袋,里面装着介绍信和其它拉运木材的文件材料,下面有一块上海香皂,两把牙刷,中华牙膏,两条新毛巾,梳子,镜子,全是新买的。 另外是卫生纸,灌好水的军用水壶,手电筒,两条黄金叶烟,用纸包着的是二十几个馍馍,一袋酱肉、咸菜,几个苹果,还有一袋糖果瓜子零食,一瓶雪花膏,最后是几瓶西凤酒。 她拿出一样嘴里“咦”地一声,最后拿出瓜子苹果笑了,看看唐世科再看看放在坐垫上的东西“哇”地叫了一声,简直发了意外财兴高采烈双手舞动。 唐世科高兴道:“嗯,别说步清想的真周到,啥都有了,咱们上路办完事尽快返回。” 黄美琴笑道:“快快马上出发,一定要把这个工作干得光彩出sè才好,这几瓶酒是干啥用的。”说完把东西放回到包里。 唐世科说道:“每次我去秦岭拉木料,都要和林场的同志们喝几口,步清知道。” 看看怀表,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到秦岭有七、八十公里路,跑得快点能赶上下班以前到达,最好是加紧装车快速返回。 他发动汽车,很快把车速提了起来,速度达到了六十多迈,汽车在大路上飞驰。 他心里很美满脸笑容,这趟特然的秦岭,尽管最初对曹步清没有知会他而霸道安排下意识有些不快,但是,此时真正地意识到此行将一直与黄美琴在一起,实在话,真是千载难逢的美事,不由得在心里“嘿”了一声。 风大,黄美琴把车窗摇上,两眼看着前方脸儿红红说道:“唐师傅你咋开得这么快。” 唐世科按喇叭超过一辆车笑答:“呵呵,是比平时快了点,你要知道,咱这一趟单程七、八十公里路呢,咱们跑快一点,好在人家木材总站下班以前赶到,请人家的同志费心加班给咱们装车,这样咱们晚上才能赶回来,不然就得等到明天了,明天是礼拜天,说不定还不好找人装车。” 原来这样,黄美琴看着急闪而过的村庄点点头又摇头,看着车子长头伸出老远很是兴奋脆声说道:“哎哟喂,有这么远的路呀,晚了没人装车,弄不好还要到明天说不定是后天才回来,是这样吗。”唐世科点点头。 想到曹步清,黄美琴咬着细米牙显然生气道:“曹步清也不早说,把事情说得光荣又光彩,其实是想着坑我啊,要知道这么远的路这么个情况,我才不来呢,看我回去了找他算账,哼,早知道别叫他下车!” 唐世科呵呵大笑说道:“曹步清是什么人,事情急了不抓人来顶着能行?那个家伙很多时候简直是冷血,要是他早告诉了你,你肯定不会同意至少要认真考虑,那他的工作怎么办,不是要抓瞎!你就权当游玩罢了。” 想想也是,黄美琴担心道:“唐师傅咱们在下班以前赶得到吗?” 唐世科道:“差不多吧,只要路上顺顺利利。” 黄美琴突然担心道:“老是这样快跑,看汽车该累着了。” 唐世科听了“噗”地一声笑了,笑得有些抑制不住,看见黄美琴要生气急忙抑制。 他轻声道:“你呀,到底是知道不知道,汽车是机械,只要不出故障能一直跑,你吃瓜子吧,别辜负曹大调度一番好心。” 黄美琴拿出瓜子吃起来,此时年轻姑娘放松很多,吃几粒瓜子道:“你吃吗?” 唐世科摇头道:“别管我。”心里十分受用。 “奥对你在开车,我拨几颗喂你好了。” “这那行,我一个大男人多别扭。” “别扭啥,吃几颗香嘴嘛。” “呵呵,那就几颗行了,别太多。”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六) 西安到秦岭要经过古长安城区。 长安离西安二十五公里左右,因为要赶在别人下班之前到达林场,加之道路良好所以车行速度很快,眨眼进入长安城,路边房屋人员车辆多了起来,唐世科将车速放慢,小心谨慎地驾驶着,不时换挡、加油,刹车,按喇叭,躲避路障动作娴熟沉稳。 长安城是我国古时候很多朝代的京都所在,这里平展空旷的天地经济繁荣,建筑宏大,人口众多,城市占地周边有近三十公里,历史非常悠久,历尽无数岁月的变迁,解放后人民zhèngfu对旧城加以翻新建造更见魅力。 此时在两个年轻人的眼里,古楼、城墙、飞檐雕梁充满温暖活力目不暇接看也看不完,真是气势不凡。 北方城市道路按东南西北方向建造,房屋建设按照道路铺陈,便是说不管到了那里,东头就是东方,西头就是西方,按着这样的规律走路不会搞错。 长安城历届古都,主要街道方砖修成自然非常规矩宽阔,街巷交叉分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直直条条一通到底,这样的城市道路长有数公里,路边建筑参差拥挤富贵而豪华,店面商贩货物拥街挤道,广植行道树,更使人感到了长安城不同于一般地方。 黄美琴已经把车窗摇下来兴奋地饱览长安城,过去虽也来过这里,但是此刻看起来更觉开朗兴奋,她一会指着这里说一句,一会儿看着那里叫一声叽叽咯咯说笑不停。 唐世科常来这里,对这里的历史典故知道一些,基本是采购员以及饭桌听闻,此时和盘端出,什么从汉高帝开始,西汉、东汉、西晋、直到隋朝,唐朝定都于此,农民起义的黄巢定都于此,特别是在唐朝的时候,还是对外的文化中心。 他笑着说道:“呵呵,这里真是了不起,在唐朝那个古老年代,城里便修建有专门的对外侨民接待区和居住区,侨民来自亚洲各地甚至于波斯、大食,人多的时候超过万人,可见此城旧时繁华雄壮地位,论起来肯定不少驻兵。” 他的这些知识,得来最多的是采购员林中志,采购员的工作是按计划采购物品,报告领导经同意再带车拉回来,所以与驾驶员常在一起。 —————————— 说起林忠志俩人看着车窗外不免又是一阵议论。 林中志有个特点,便是特别能说话,只要不睡觉便不停找人说话,浓重的天津话说起来没完没了,其虽然外边整洁潇洒也有工作能力,就这个毛病很多时候真的叫人受不了。 这人除此外倒有一份雅致,便是特别喜欢各种各样的古迹古物,厂里一大堆采购员就算他喜欢这一套倒也叫人奇怪。 不管在哪里只要看见古迹,只要情况容许他会立刻大喊大叫要看,过去找人东问西问拿笔记录,有时候用放大镜把破石头瓦片翻过来照过去,兴高采烈揣带回去研究研究,他的宿舍和办公室都有不少这些稀奇古怪的破败东西,上面贴着标签,谁要给他搞坏了甩了,天津话骂起人来却也非常难听。 长安城的历史林忠志在书上学过,又在城门石碑记录一些,只要坐在车上路过这里,对着唐世科翻动着嘴皮子咋咋咋地说,唐世科开车累了正要有人说话,听得多了也就记住。 当然,林中志不是光说长安,是走到哪里说到哪里,驾驶员的心情各不一样,唐世科不管你说什么,听烦了最多叫你少说话,最严重是停下车来,认真提醒再不要说话,林中志当此自然嘴巴闭住。 要是碰上展勇鑫或者张武成的话,林中志受过深刻教育,就算再爱说话也赶紧把嘴闭住。 张武成忍受不住林忠志太多的废话曾经假装有事叫他下车,看他下车加油开车就走,从车窗恨恨扔出话:“**的把破烂天津屁放完再回去!”扔下林忠志大路边错愕怅然。 展勇鑫实在听不下去,蛮人土办法,把车一停拿着脏毛巾对他说:“把嘴张开。”他不明白要干什么把嘴张开,展勇鑫一下子把毛巾塞进他的嘴里恶狠狠说:“我看看你这破嘴都长了些啥!” 噎得林忠志那个难受啊,眼泪满眼珠子打转,想吐吐不出来,想叫没有声音,展勇鑫学开车进了三次驾驶员学习班,用毛巾塞嘴巴只要一次,牛腿一般粗的胳膊把林中志抵在坐垫靠背上死死地,一点动不了,此后两个人瞪着牛眼睛看着前面再不说话。 当然,林中志捂着嘴巴直到宿舍才下车,回去镜子照着红肿的嘴皮子,大喊发誓要到领导那里告大状,后来真正地快步走到厂里,微风轻轻吹过,四下一派繁忙景象,一想还是以教育为主,给展勇鑫自觉承认错误的机会。 虽然老长时间过去了,老没见展勇鑫自觉跑来认错,他也非常有耐心,看看等上一二十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这些事情此时说起来还再令人莞尔。 ———————— 此时,车沿着210国道向南快速行驶,唐世科把长安城历史说出来头头是道,林忠志的笑话很是过瘾,黄美琴大加赞赏。 她白sè工作帽衬托粉腮更显秀发如云,美艳如花笑容满面说道:“哎呀唐大师傅,你开车人啥都知道,应该给学生上课才对,加上你的幽默不当先生当工人真是可惜。” 唐世科哈哈笑道: “好了好了,别给我脸上贴金,这还不是听人家说的,说得最多的是林中志,要说还要感谢人家告诉了咱这一切,不然就咱一个外乡人知道些什么,就是记xing好,人家说过记在心里,到了时候说出来凑凑热闹,其实每次到这里来哪有时间下去看看,最多吃个饭走人,好在有林中志这么个不怕说话的人,说得越多他越痛快。” 黄美琴认同,她笑笑表情轻蔑地说道: “林采购员我知道,他人倒是挺热情大方,利利索索,就是一天到晚咋那么多的话呀,说也说不完,很多时候说得嘴皮子一层白沫子,像驴嘴巴嚼食,就连眼睛也看着像走了神的驴眼睛,自己看不见,叫别人看着难受,也不管他那天津话说多了听得人难受不难受。” “哈哈——”唐世科不由地大笑起来。 想着林中志说话时的情景,因为说话太多废脑子眼睛失神,你不爱听他还老看着你的脸说,没完没了满嘴白沫子,黄美琴的比喻恰如其分。 再想想林忠志被曹步清恨恨收拾的那一顿更是开心。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七) 看着车窗外景sè,俩人说说笑笑不觉就要离开长安古城了。 在长安古汉城庞大的遗址上,有一个开挖了很大的土坑旁边插着一块写着“汉城古代遗迹发掘处”大木牌,木牌旁边有些东西被大布盖住,土坑用绳子拦住。 汽车经过这里是高地方,可以居高临下看见土坑里数人在挖掘泥土。 唐世科道:“要是林中志在这里,可能马上就要下去看看,那劲头。” 林忠志对于考古的热爱真是到了极致,不管别人怎样看待,他行他素毫不隐瞒。 唐世科思谋着说道:“话说回来,不管这tj人有什么缺点,对于喜欢的事情总是很认真,有次在一个土窑前,他跑上去看着也就算了,可是心里一热见四下没人拿上几块破砖瓦就走,差一点让人抓起来,呵呵,听着人家管理者难听的话咱都替他脸红。” 谁说不是,一块出门的人毕竟生活工作在一起,一个人出了故障被外人糟蹋,同行的人那里会有好心情,严重丢脸的事情总会给同胞留下刻骨记忆,只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奋不顾身的劲头,林忠志却也叫人佩服。 黄美琴认真道:“这倒是,他虽然话多叫人受不了,干事情其实很认真。” 她笑着说道:“唐师傅,我们三民村和旁边经常有人挖到古物,有一次挖到金人赶着金马车,还有一对金凤凰,专家说是什么年代的宝贝我忘了,给挖到宝贝的人又是表扬又是奖励还上了报纸,好家伙当时真是热闹,因为价值高太值钱弄得很多人到地里乱挖,林采购员喜欢古董,干考古怕是最合适的。” 唐世科道:“那倒也是,说不定他干考古比现在痛快得多。” 道路很好他驾驶车辆不需要目不斜视,扭头感兴趣地问道:“你说你们那里有人挖到金人金马车和金凤凰,那是在那里挖到的,有多大,你看见没有。” 黄美琴摇头道:“就在我们村后未央宫旁边不远土里挖到的,挖到了不知道是个啥,刚好有一伙考古的人过来看看,人家一看高兴得不得了,给大家说这个金人是胡人打扮,是唐朝外国进贡进来的。” 她点着脑袋说:“虽然年代久远自然侵蚀加之黄土裹身,考古的专家说只要怎么弄一下就会发光发亮好看了,胡人的表情姿势都会奕奕如生,并且一家伙把那个地方用东西围起来下了封条,再不让闲人走进去保密的很,不知道他们后来又挖到了什么。” 唐世科看着前方平稳地开着车,鼻子里闻着黄美琴身上不时飘来的幽香,一直把古汉城走完了才沉沉说道: “西安和长安地底下的宝贝不少,好好地保护才对,不懂的人几锄头挖下去,把宝贝都给糟蹋了,那真是大损失,由此看来,林中志考古热情真是难得,说不好比一些专业的考古人还有热情,倒希望他真能去干这个工作,给国家做些贡献。” 黄美琴点头认同地说:“就是,他太入迷了,而且知识真是丰富,随便什么东西在他嘴里就能说出一个历史,连时间和内容也讲得很清楚。” 生活中要佩服一个人同时要这个人值得佩服,在没有一个具体文字的标准下,主观和客观的条件来不得虚假。 是啊,林忠志这样的人才真是不可多得。 在普通人眼里的破砖烂瓦,林忠志会看出、说出不为人知的历史渊源,可想而知他为此花费的心力和投入的热情,可惜,眼下的工作手续何等繁杂,你就算再是喜欢考古职业,必须按照组织规定办理调动,呵呵,调动谈何容易。 再说,各地考古部门说起来很大,文化积淀历史底蕴很重,真正走进去会发现其实就是几个人板着脸用刷子刷古灰的清冷地方,也许,这样的部门留给人的主要作用更多的是远古清冷记忆,只有冷没有热。 吃着瓜子黄美琴突然吃吃地笑了,她说:“林忠志的这个爱好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怎样形成的。” 唐世科笑道:“谁说不是啊,真像大家说的那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反正我是不会喜欢那些古老东西的,你想想啊,今天的生活里,那么多的东西层出不穷学都学不过来,地里挖出来的古董知道是古董也就够了,何必非要弄出个子丑寅卯。” 黄美琴赞成道:“说的是,人要往前看才对,考古虽然不是坏事情需要有人做,但毕竟不能当饭吃,天下生活着的人们更需要的是幸福今天,你说是吗?” 唐世科伸伸大母哥道:“说的有水平,这才是年青一代应有的胸怀和思想,一百分。” 说的投机俩人哈哈大笑。 出了长安古汉城地面,远远看见几栋小青砖二楼,中间的楼顶插着红旗,大门前有一块牌子,写着sx省ca县林业木材总站。 牌子下面停着两辆破烂车子,有些凌乱不大的院子里修有水池,厕所,好像还有厨房。 唐世科按了喇叭把车停在青砖小二楼前,对黄美琴笑笑说道:“你坐一会,我去把手续办一下就来,快得很。”黄美琴笑着点点头,唐世科拿上文件袋下车进了房子。 黄美琴看着这里有点糊涂,几栋房子和一些土坯修成的民房外,就是收过庄稼入秋光秃秃的庄稼地,看不见人,说是木材总站,却哪里见到一根木头。 是不是弄错了,木材总站没有木头直接笑话,她心里纳闷。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八) 那间破败的房子里仿佛人很多不时传出哈哈大笑声,不大一会儿唐世科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戴着帽子,打扮看上去如农村人的中年男人。 他们肩并肩情景亲热,客气地大声说笑着来到车边。 唐世科仰脸对黄美琴笑着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 指着胖乎乎满脸笑容的男人道:“张处长,木材总站谁也管不住大领导。” 张处长听了唐世科的话大声笑着道:“我是什么大领导了,就是一个管木材的,都是革命工作,唐师傅就爱说笑,谁都管得住我才对。” 唐世科笑指另一位,瘦瘦的下巴有撮胡子的男人说道:“这是秦岭木材公司的老黄同志,现在坐咱们的车跟咱们一块走,他的特点是怕老婆。” 老黄对他一拳抡过去威胁,回头对黄美琴大声客气打了招呼“咱俩一个姓。” 唐世科拉着张处长的手道:“那咱就说声感谢了,回来再见面。” 张处长大声笑道:“现在时间还早,一车木料叫老黄死老头子抓紧点,紧个手今天能回来,我今天在这里当班,做好饭等你。” 回头对老黄大声道:“你可听清楚,我做饭等唐师傅没什么下酒!” 老黄拍胸膛哈哈大声笑道:“行行行,就是馋嘴!唐师傅好不容易来一趟那能叫他再回头跑到你这里吃喝,我的酒我们喝,你就自己吃吧。” 抬起头大声说道:“对了,咱们说的事情你可抓紧办了,而且一定要办好,剩下嘛有时间哪天进山来,咱家里榛子酒才有你的份。” 张处长大笑道:“行啊,我尽最大力量给你办就是,好长时间没有进山,哪天就去坐下闲聊闲聊喝几口榛子酒,把干柴棒和老崔叫上,麻烦老嫂子给咱们炖一锅大肉,对了。” 他低头突然诡异道:“别叫老嫂子穿得太漂亮,太漂亮的女人在眼前一晃,那家里的酒有多少也不够。”几人哈哈大笑。 两个中年人说话为什么如此大声,黄美琴笑笑着暗叫奇怪。 —————————— 告别张处长向秦岭进发,黄美琴抱提包居中,老黄坐在靠窗,他身上一股黄土木材或者青草气息让人感觉很是朴实。 老黄用干柴一般的手摸摸前挡风玻璃弯弓型支撑杆,翘着短胡子大声说道:“唐师傅,咱们好久没见你来,也没有坐你的车了,你大娘都快把你想死了,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咋连着两三次你们单位的车来就是没有见你呀。” 他皮肤黑黑身材很瘦,皱纹如沟的脸上眼睛黑漆发亮,说话声音很大,话是转过头来看着唐世科说或是喊的,黄美琴在中间耳朵嗡嗡直响。 唐世科笑了笑,把前面黄金叶连盒甩给他道: “大娘还好吧,我也挺想她的,只是我哪有你那么轻松,你整天就知道玩,满山遍野打野兽,大口大口地喝酒,咱厂里那么一帮子学员要我伺候,忙也忙死了,真想来玩玩,也过几天神仙生活。” 老黄哈哈大笑,点上烟把烟盒放在挡风玻璃下道:“你大娘她现在好着呢,上次多亏你连夜开车送她去长安医院救了她,不然胸口疼的病早要了她的命,如今时常念叨你,总不来家中坐坐。” 说完突然道:“听你的话倒是我老黄过得轻松了,打猎喝酒是不假,可咱的工作任务完成了,没车来拉木料,不上山玩玩坐在家里干啥,你又不看看咱干活的时候,浑身大汗就像用水浇淋了一样。” 唐世科笑着肯定地点点头道:“你们那活也是真累,一般人还干不了,除了有力气外还要会用劲,没有工作经验的人只能是睁眼看。” 老黄满意点点头,看着黄美琴大声道:“咱俩一个姓真是缘分,听唐师傅说你是单位供应科的材料员,那可是坐办公室的,进山来的多是男同志,没见过你这样娇滴滴的城里女娃子来过,我咋叫你啊。” 老黄大老粗一句话把黄美琴说成娇滴滴的女娃子,既然是娇滴滴女娃子,还能干什么工作,这显然伤了黄美琴的自尊心。 她睁大眼睛看着老黄道:“叫我小黄好了,老黄同志你干嘛瞧不起人啊,我是个女同志咋啦,不能来了,什么工作都叫你们男同志去做,那要我们这些女同志干什么,看看还把我说成城里来的女娃子,我已经工作两三年了,啥工作都没叫领导抄过心!” 说完小嘴一撅粉脸带怒眼看前方生气不理人。 老黄猝不及防被抢白一顿:“嘿挺厉害,不叫你女娃子叫啥,那叫女娃子同志?” 黄美琴道:“女同志就是女同志,加上女娃子就是不行,你把女娃子去掉。” 老黄鼓嘴故意糊涂道:“去掉女娃子,把女娃子去掉不好念,那是同志,是女同志,同志女娃子?娃子女同志?” 黄美琴听着他乱说一气:“哼!”了一声不接嘴。 唐世科嘿嘿地笑得气喘,看着一老一小斗嘴心里十分开心。 老黄没想到漂亮女娃还挺厉害,想想还是自己把话说错了,怪自己不注意,对同志不够尊重。 他笑着大声道歉:“哎呀呀你看,这脑袋被开水烫了,嘴皮被猪嘴拱了不会说话了,看在咱们一个姓的缘分上饶了我吧。” 黄美琴姑娘家开朗的xing格,被老黄逗得露出虎牙咯咯咯笑了。 出城是一sè的黄土路,路面还算平整,汽车跑得快卷起一股土灰,路边渐渐见到不少的黄杨林,跑了大概一二十公里后,道路开始有了不少弯曲,而且多是上山的坡路。 唐世科开着车,换挡,打方向的频率大大增加,解放车的变速杆很长间距很大,换挡时他的手时不时碰到黄美琴膝盖。 两个人平ri爬山拉过手,却哪里碰过腿,他心里有些难为情尽量小心避免碰到,黄美琴把腿尽量往外挪挪,但老黄叉腿占住地方根本挪不了多少,由此碰撞不时发生,唐世科看看她歉意地笑笑,她笑笑自知此为无意。 她说:“我的膝盖要是肿了的话,你得赔。”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九) (忙东忙西差点忘了更新) ———————————— 发动机呼啸着,汽车大马力爬过长坡来到一段平路。 唐世科指指烟盒意思老黄自己拿着抽,说道:“老黄大叔,你们家里和场里现在还是老样子吗?今天出山有啥事情吧。” 听了热乎乎问话,老黄抽着烟,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无奈,看着窗外思绪万千。 他继而有些气愤说道:“不是老样子还能变个花样,没上过学大老粗一个,几十年来除了砍树就是种树,没完没了,今天,我是为了总站叫我退休的事情来找张处长的。” 他大声说道:“你看看,如今我身子骨这么硬朗,却叫我退休在家里享清福,真是胡来,**带领咱们打了天下,多少人牺牲在战争年代,我在旧社会给反动派伐木头,好不容易盼着天下光明,能给咱们人民群众自己工作,心里有多高兴呀,这才干几年,嗷,不叫我干了。!” 激动的他声音里有了哽咽:“真的退下来,每天在家里玩,嘿,我那里对得起**他老人家嘛,说什么我也不答应,把话再往回来说说,搬运装卸队的那么多毛头年轻人还要我带领呢, 离开我他们怎能把工作干好!为这跑来和张处长大吵一架,他当年和我在一起参加的游击队,一块拿枪杆啃窝头出生入死谁不知道谁,叫他给我把退休通知老实收回去!” 原来这样啊,唐世科点点头说道:“我说你不爱出门的人,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今ri咋这么清闲闲逛一回,原来和张处长干架来了,结果怎样,目的达到没有,不过你到了退休年龄吗?看着不大呀。” 老黄道:“就是呀,年纪大什么大,成立秦岭东方红木材公司的时候,我巡山没来,不知道是那个混蛋把我的年龄给报错,当时没在意,一晃这些年谁知道埋下祸根,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当时就跑下山把年纪说小二十岁,要叫我退休再等二十年。” 黄美琴听着突然“咯咯”笑了出来,手指头脸上刮拉几下道:“到了年纪还不服老,埋怨这个埋怨那个,要埋怨就埋怨自己干什么不晚生几年。” 她圆圆的眼睛笑盈盈看着老黄,伶牙俐齿声音清脆明亮,一句话把老黄噎住。老黄看着她显然有些急眼,要发脾气想着这是个姑娘家,咽了一口唾沫,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花白着头顶抬头纹紧紧挤在一起。 他道:“看错了吧姑娘,你好好地认真仔细地看看,就会发现我其实一点不老,老实哦告诉你,我脸上是有不少皱纹,只要你用手指头把肉皮子往两面一展,就是这就是这,皱纹马上平平展展,就跟才生下来的小娃差不多。” 他边抬手展脸皮子边把话说出来,正如孩童一般玩笑好玩,弄得两个年轻人笑得前仰后合,唐世科笑得口水流出嘴巴,急忙吸口气吐出窗外,黄美琴抱着提包双肩乱颤咯咯咯的笑声能冲破车顶。 老黄一点儿没笑认真说道:“不骗你,嫩着呢,你看见这是真的!” 唐世科哈哈地笑了几声,回头看看老黄的表情再不好大笑,闭住气假意认真开车。 黄美琴笑得受不了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说老黄同志,就算你还年轻,就算再让你接着干工作,把着手指头算算又能干几年,还不是像我外公一样,硬气多少年一直不愿意停下来休息,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在马圈里和马说话。” 老黄听了这话,看着她老脸一下子yin沉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靠,翘着胡子再不说话,两眼愣愣地看着远方,把黄美琴吓了一跳,想想自己的话太过火脸上真诚对不住。 唐世科偷偷看了老黄一眼,咳嗽一声说道:“人和人不同,花有几样红,你外公咋能和老黄比,你外公一个老实的庄稼人,虽然活到了一把年纪,但一生中有老黄轰轰烈烈吗? 说实话咱们想得出来,肯定没有,旧社会老黄很小便上了山,chun夏秋冬受了多少罪,年纪轻轻参加革命,枪林弹雨为革命出生入死立下多少功劳,解放后一直带领伐木队伍起早贪黑没ri没夜工作,经常带病不下火线, 他呀,在林场的威信有多高,受过的表扬说也说不清,省里林业厅领导也知道他,别说现在,就是以后他也是林场的一面旗帜,永远迎风飘扬! 呵呵,一会你到了那里,好好看看老黄同志是怎样安排工作的,年轻人有没有他那样的工作作风,什么工作眨眼之间完成的漂漂亮亮。” 这一段话,他开着车谁也不看,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老黄听着听着坐起来眼中放出明亮的光芒。 这时候这个年代的人一旦说起在旧社会受的苦,以及为革命做的贡献,那是万分光荣而自豪的。 黄美琴张着嘴,表情有些吃惊也有些敬佩地说道:“你原来这么厉害呀,还是个老革命,有这麽光荣的经历。”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 ———————— 老黄听了黄美琴的话,发自肺腑出口重气咽口唾沫,看着看着年轻美丽的姑娘,有些激动,掳掳胡子话匣子打开。 他说道:“好姑娘啊,真是这样的,咱小的时候受的苦,那罪受的现在都不敢想,才多大一点人嘛,吃没吃的,穿没穿的。” 他不无感慨地说道:“那年月啊,冬天老林子到处是皑皑的白雪,多少次差一点没命了,**来了我参加了游击队,张处长当时也在,一起打了多少仗,走了多少路根本说不清, 要说参加游击队的第一仗,真是记忆犹新。 第一次打仗没发枪,队长叫咱一个人躲在前面草窝窝里看着大路,发现情况回来报告,我看着大路,没想身后来了国民党,是个大个子兵,把我扑通一下子按在草里, 这是要命的事情,我一急不知身上那来那么大力气,猛地翻过身来把他压在身下抡拳就打,咱生来干力气活的人拳头像铁,他大叫我也大叫,他是被我打的大叫,我是肚子疼大叫, 怎么会肚子疼?低头一看他一把军刀直直戳进我的肚子,血红一片,我当时红了眼,用把胳膊打断的力气再打一拳,这下太重了,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我把军刀从肚子里拔出来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抓过一把青草嚼几下成了草泥,用草泥堵住伤口,刚把腰带拴住伤口远处有人叫道:叫啥呢,老子咋看不见。 显然是别人听见这边大叫发出的疑问。 隔荒草听着声音不熟悉,我把晕过去的国民党大兵大枪拿过来,那枪比打猎的火药枪长很多,重很多,先用枪托在他头上猛捣一下使他再也起不来, 把他的帽子戴在头上,用枪对着声音说道:我在这里。 我的话一停,立刻见到前面草里站起弯着腰的两个国民党大兵,端着枪向我这边小心快速走过来,吓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离得不远紧张中一枪打过去,一个大兵应声倒下另一个马上趴下,没放枪顺着草坡溜下去了。 枪声一响咱们队伍立刻向这里围过来,一阵猛打大获全胜,把国民党的这支先头部队打跑,为了防止国民党大部队包围过来立刻全体转移。 我把身边国民党兵推一下,发现他已经死了,可能是我用枪托打得太重,我要跟大家一起转移,这才发现站不起来,伤口疼得我昏了过去。 第一仗我打死两个敌人,被记了大功,伤养好重反队伍一直打到解放,后来当了秦岭游击支队的分队长,现在好多当大干部的人当年都和我在一起,有些还是我的手下。 解放了,城里缺少干部叫我进城我不去,说了多少次也没用,为啥,咱没有文化去坐办公室,猪鼻子插葱装象,咱就在林场干革命。 林场四、五百号人组成伐木队,搬运队,装卸队,种植队,大事小事我一句话算数,外面的人按我的官名叫场长,内部的人谁叫我场长我跟他急, 唐师傅说我过得神仙一样的ri子,表面看起来真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野兽满山老酒暖心,其实也cāo心事情真多,一会你到了看看,咱不是吹的,就你们这一车料,用不了多一会就完事,跑得快了能回去睡个好觉啊,哈哈——。” 他越说越高兴,一方面为自己的一生自豪,一方面为自己的一席话完全战胜了城里女娃子。 一席话,把黄美琴听得由衷地佩服,没想到老同志还有这样光荣的革命历史,实在实在意料之外。 她把工作帽摘下来露出盘着的大辫子,理理头发睁着明亮的眼睛说道:“你不仅是老革命还是干部是场长,继续工作完全不是问题。” 老黄一拍大腿道:“就是呀,咱这身子那里不如年轻人了,上山下山一溜风,叫我退休是不是要和他们干架。” “就是!”黄美琴肯定地点了一下头道:“是我也要干一架,狠狠地干一架,后来你干架干赢了没有?” 老黄轮着胳膊说:“当然干赢了,别看现在他们的官比我大,走到面前来谁不怕我动手收拾几下,老老实实给咱们听话。” 黄美琴伸伸大拇指,眨眼想想说道:“依你这样的资格,我该叫你什么才好呀,随便叫一声实在欠尊重。” “别别,就叫我老黄,唐师傅叫我老黄大叔最好,听着像自家人。” “那好。我也叫你老黄大叔吧,你家现在有几口人,都在干些啥。” “我结婚晚,生了两个丫头,全家就四口人,两个丫头唐师傅见过几次,都在林场种树队工作。” “熬,原来这样,她们多大了,成家了没有,长得漂亮吗?种树队,林场不是天天砍木头的嘛,却种什么树。” “都还没有成家,年纪连你差不多大,有个啥漂亮的,看看你年轻人说的,这么大的一个林场,光砍不种几年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地方,没有树了还叫人活不活,种树队的工作很重要的啊,那是给子孙万代造福的啊,再说那些速生林木几年就可以派上用场,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 “嗷,原来是这样,现在你还天天参加劳动吗?既然是领导肯定没时间干活。” “那里,咱不干活浑身皮子痒痒,你看看我这双手老茧有多硬,不干活了痒痒的难受,为了它也要动手干干才好。” 老黄把自己的手伸过来,使劲捏捏后再用力展开,这样自己的手上显得更加苍白无血而有力气。 黄美琴抓住认真地看着,一老一少两颗头颅靠的很近,一个短头头发粗硬如钢针已现花白,一个黑发如云红头绳拴着的大辫子盘头,你说我讲说得高兴,此时都在品评着那黑黑地没有肉干柴梆梆般的手,俨然多年的朋友,把刚才的不高兴早忘到天外去了。 唐世科偏头看看一老一少不由地轻声笑笑,耳中听着他们说话,把车尽量开得平稳快速,早过了石砭峪。 从东南向翠华山南面一条长满野草,十分荒凉看不见人烟也就是秦岭终南山来,离老黄的dfh林场已经不远。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一) 这条险恶的道路最早是老黄带唐世科走的,要比从喂子坪绕路近几十里。 石砭峪,由民间俗话而定,形容山石嶙峋犬牙交错的狭长隘口,这样的狭长隘口路况很差,急上猛下连带回旋急弯,路荒风急山高谷深危石悬空非常险峻。 唐世科曾经为了争取时间,带领车队集体走过一次,这里的险峻用简单列子说明。 在一个险峻的陡坡顶上停下来唐世科给大家说明路况,修理工席乐天拿着一块石头往山涧用力甩去,睁着眼睛硬是没看见甩到哪里去了,可见实在山高涧深。 当时,看着如此险恶境地,董德者坐在车上说头晕不敢下来怕被大风吹下山去。 s省大汉张武成看着心虚说就怕刹车突然不灵。 展三次嗡着鼻子退后说:“我开车专门往右开,这第一,路太小开不到右面,这第二,右面不是石头就是悬崖,只怕车的右面受不了摔。”回去之后硬是躺在床上盖一块毛巾睡了两天。 如此描写不是夸张,真的格外凶险。 唐世科今ri走上这条路当然有把握,节约时间为快速返城,为黄美琴能快些回家。 老黄呢,走什么路他完全无所谓,这样的路于他司空见惯。 这条路远离城镇,根本看不见行人,汽车喇叭形同摆设,按一下只能是闻声鸟飞绝,道路坡度很大崎岖险要,沟壑相连。 深秋仍显翠绿的山坡上,高山流水随处可见,有的水流在断口处直接飞下山来,水势不大哗哗地银珠乱舞在半天上牵丝飞绵。 路两边灌木丛生野林成片,认识和不认识的树木相拥相挤肃然而立,不时看见成熟的野果红红的脸蛋儿羞涩地俏丽枝头,一老一少大叫着下车小心地将其捧上车来。 这里,有时候天空仿佛一下子变小了,头顶参差不齐的树枝将天空盖成不规则的天片,说不清也看不清的野鸟野兽闪电般晃过视线。 汽车一会儿转着弯急上坡,一会儿转着弯急下坡,经常可看见滚下的山石静静坐立,吨位不小外形峥嵘,上坡没有少于三档,有时前方还有浓浓的山雾,叫人看不了多远,冲过山雾立刻看见明亮宽阔的天空。 在高山上往下看看,重叠很远的远山树海苍茫秀丽,间或有白云飘动实在蔚为壮观。 下坡带档带刹车,刚转完一个大弯速度没起来又是一个大弯,几个大弯随山道隐现伸缩。 车到了一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山顶,却不想,一看旁边竟然是吓人的悬崖绝壁,兀鹰在半壁上盘旋,然后经过几圈碎石子铺就的弯道下来,猛一看又是鸟语花香的青草野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水雾,yin暗,太阳几种变幻,真像到了仙境。这就是秦岭的山谷断层地带,山势雄伟,地势绝险。 当此,险要处大家都不说话,平缓处一老一少指着花草树木议论一番,唐世科插上一句半句。 偶尔看见大山上出现孤独人家,或在高坡上,或在陡崖下,或在屋前挂着蓑衣,林间看见的山里人,衣衫不整孤单单坐在地上用好奇的眼睛打量来车。 黄美琴担心地问:“这么大的山,人咋住呀,就那么一家人,别说其它的事情,就是买个东西也没有买处啊。” 老黄满脸神往地说:“姑娘娃你只知道自己见惯了的生活,山里人有山里人的活法,有自己的乐趣,你真正了解了才知道,叫你出山你也不去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传进唐世科的耳中,久久地在心里回味,因为这句话是他自小就熟烂在心的。 说话间车路循着一条小河,弯弯拐拐来到两座大山相夹大树盖野的平地,平地有很多灰黑sè的房子,其中只有一栋砖房,一面红旗在树木间轻轻飘动,有好些炊烟从一间间房子里冒出,看见汽车来,一些男女老幼抬着头向这边看着。 老黄高兴说道:“咱们到了。” 黄美琴却看不见伐好并且堆积起来的木头。 唐世科来过多次,不用指挥把车停在写着《s省秦岭长安东方红林场》那栋三四十米长的砖房前。 看一眼,这里没啥变化,青树掩映下,砖房四周许多低矮破烂用土坯修成的简易职工住房黑黢黢地挤在一起,被东倒西歪的柴房、菜园子、猪圈、鸡窝、茅房包围,知名或者不知名的树木杂立其间,用簸箕晾晒的各种干菜随处可见,晾衣绳上晾晒着破旧的衣裳,家养的狗在垃圾堆上东奔西窜,看上去杂乱无章。 林人盖房子不用木料而用土坯,唐世科曾经问过,得到的共同回答是:林场深居山野密林中,人们ri常生活处处与火分不开,曾经因为大火烧死不少人,烧毁不少山林,因此从老祖传下规矩,林人盖房一定用土坯。 砖房前十几位林人穿着补丁黑衣,多人肩上有草质肩垫,古铜sè脸面除了男女有别瘦瘦地没有胖子,每个人眼睛黑漆发亮,看着感觉格外jing神。 可以想像,秦岭强劲的山风,是怎样地磨练着像农人其实是林业工人的他们,从住房以及生活环境让人知道,林业工人的现况与经过大炼钢铁后很多地区的人们一样。 虽然不能用苦难来形容,情境实在不佳。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二) —————————— 来到面前,看看林场一帮人众,老黄等唐世科、黄美琴两位客人都到了身边才大声说话。 他大声几近吼叫着说道:“你们咋啦,我这才出去一天就看着你们一个个像死人来着,这是庆安公司的唐师傅和黄师傅,认识的不认识的快打招呼。” 说完谁也不看用帽子浑身上下拍打起来,好像刚才不是坐在车里而是从灰堆里出来。 唐世科和黄美琴笑着站在大家面前,一个高大俊雅潇洒大方,一个娇小婀娜秀美白玉兰般挽绿含羞,叫众人眼前一亮。 众人多数认得唐世科,笑嘻嘻纷纷大声招呼道:“来啦,好久不见。” 唐世科客气地走到大家面前,把黄金叶发给大家回答道:“来啦,太忙。” 几个年纪和唐世科差不多的汉子,显然是久别重逢与唐世科互相拍打着肩膀,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看黄美琴,穿工作服戴袖套和工作帽,眼镜片闪闪发亮的俊俏姑娘,大家显然没见过她,更没见过她这身打扮,想着是不是现在城里人时兴衣裳,对着她多少有些生分没有说来啦两个字,下意识还怀疑这姑娘也能是师傅? 出于礼貌,大家拿着唐世科给的烟,对她轻轻地点点头龇龇牙就算打过招呼,然后自顾自地把烟点上,美美地吸一口。 这样的见面搞得黄美琴有些不自在,想对着大家笑一下,那肯定不是打招呼,想说个见面话,人家可没人和你说话,不由地双手捏住衣角身子轻轻地扭动一下脸上发红,好在有眼镜,人们看不见她的眼睛。 两三个有些年纪的女人上前拉住她,从上到下地看着,爱惜地摸摸她白皙的脸蛋,大呼小叫地夸奖着,指指唐世科小声地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黄美琴红着脸,女人们一会说一会笑,嘻嘻哈哈。 一个高高瘦瘦古铜sè脸膛老头突然大声问道:“你找到张胖子没有,他说啥了,把没把事情给办了。”嗓门太大把黄美琴吓一跳。 另一人大声说道:“你满身摔打个啥,有虫啊,快说说办得事情咋样!” 老黄停住拍打看着大家笑眯眯不说话买关子。一名妇女用围裙打过来大声说道:“你傻笑个啥,出去一趟咋就呆了,喉咙叫驴屎塞住还是叫张胖子吓了毒药!” 老黄哈哈大笑躲闪说道:“放屁,张胖子能把老子怎么样,见了我马上大叫投降,这话一会再说,先把干柴棒给我叫来,人家唐师傅来拉那车木料,叫他快点组织装车,唐师傅夜里好赶回去。” 有个年轻人拿着铁钩上前大声说道:“干柴棒进山打猎,他留下话叫在这里等你,说是你吃饭前不来就散伙,他打回来的野物大家分!” 黄美琴此时才知道,林人原来都是大喉咙说话,远了像喊叫近了像吵架。 老黄听了满意点头:“干柴棒倒还留着一手,上车吧,回来再吃饭,早干完早散伙。” 对着一个老女人大声说道:“给梅花她妈说一声,家里今天有稀罕客人,把饭做上一会儿就来吃。” 老女人大声说道:“就知道吃喝,叫我跑一趟告诉话有啥好处。” 老黄大声说道:“你家半截子不在家的时候我来伺候你。” 旁人笑起来,老黄猛然想起有黄美琴姑娘家在跟前,抱歉笑笑大声说道:“快上车,还等我把你们提上去!”工人们拿着铁钩推搡说笑爬车,动作猴子一样轻便灵活。 唐世科开车从两山相夹的天然坡路,通过便道向林场深处行进,驾驶室里仍然坐着黄美琴和老黄。 下一个坡是四五十米宽的浅水河,河水平静流淌,水中间有串方形间距相差不多的踏脚石,从这头一直到对岸,汽车紧挨踏步石直接从河床慢慢淌水开过去,河水漫过半个轮胎水花四溅车身摇晃。 黄美琴第一次坐车过水,看着车一直向水里开去,紧张地睁大眼睛捏着拳头心里暗暗担心,到对岸松口气,看看唐世科冲自己笑笑,心想这事情在他来说看来是经常的。 过了河,顺河几百米山路过后猛转弯,大大的木材料场出现在眼前,按粗细大小材质不同分别堆积起来的圆木堆积如山,一堆挨着一堆令人叹为观止。 黄美琴双手一拍高兴地说道:“这么多的木料啊。” 老黄听了说:“这是你看见的,没有拉下山的木料还多得很呢,最近拉木料的车来得少,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没事干。” 老黄解释说,木料都是按照上级下达的工作计划采伐的,不会多一根,也不会少一根,不来车拉,工人们坐下休息,没有采伐计划,车来得再多工人们还是坐下休息,没有上级下达的采伐计划,任何人任何单位出再多的钱也别想得到一根木头,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三) 按照老黄的指点,唐世科把车开到料场老里面一小堆只有仈jiu根的木料跟前,一把方向停好位置,大家下车,老黄自顾自叉腰四下查看。 一个料场管理员拿着材料报单走过来,黄美琴一看,正是为自己单位准备的,她和唐世科一起,在管理员的陪同下确认了木料的材质以后,用大皮尺丈量了一番,别看只有仈jiu根,全是两个人双手抱不完的大料,数量偏多一些,唐世科说这是林场历来的规矩,宁多不少,与客不亏。 看着黄美琴点头认可以后,管理员递过来红sè油漆罐子和一支木笔,木笔是用木头削成笔状,前面大后面细,头上用刀划开成扫把型,蘸上墨水写字做记号。 黄美琴哪里见过这东西,看完把头一抬不知道要自己干什么,唐世科接过来蘸上油漆木料前蹲下,一笔一划地写下“qa”两个字,每一根木料都写。黄美琴暗叫惭愧,咱厂里拉来的木料、钢材的头上不都是写着字的嘛,这本是做个记号,自己却给忘了。 唐世科写完站起来看看说道:“别看这么几根可是够重,装的时候尽量往前,最上面多向车头压压,怕后头太重车头往上翘,装车吧。” 管理员客气说道:“放心吧唐师傅。” 回头大嗓子喊道:“起木装车了——” 旁边等待的人们拿着铁钩跟着大喊:“起木装车了——”嗓门粗放豪壮,声音远远地四野回荡,喊完放下车厢板搭上木跳板。 黄美琴好奇,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一起大声喊叫,喊声整齐挺好听。 唐世科笑嘻嘻轻轻说道:“林场工人装车前都要这么喊一声,听他们说,旧社会喊叫是给资本家听的,意思是如果有错误别装车,省得白费大家力气,白费力气要加工钱,另外迷信的说法,是木料一旦离地再放下来有伤财气,人们多半很忌讳。 现在喊叫这么一嗓子,除了延续多年的习惯外,当然有自己当家做主的豪迈与快乐,可以提高人们的团结jing神和工作激情,你要是上山到砍伐木头的地方看看,喊法又是不同, 一颗老树按着一定的方向在树根下砍开槽口,砍树的人会抬头大喊几声:“顺山倒呕——”旁边的人也会跟着大喊,声音在山里回荡,意思是提醒周围的人们离开,不要被倒下来的树伤着, 喊过几嗓子后,凭经验听听没有别的声音,再听听看看风是不是会影响大树倒下来的方向,如果一切正常,用斧子向树身上已经砍好的槽口砍下最后几斧,大树就会发出“叽叽咯咯”的声音,按照槽口的方向顺山倒下来, 有些不结实的大树也会被这棵大树带着倒下来,那可是铺天盖地惊心动魄的一刻,声势浩大地动天摇树叶枝杈满天乱飞,来不及飞跑的野鸟也被压死在大树下。 你听着他们刚才喊得这一声好听吧,整齐而嘹亮,咱们听着新鲜,就这么简单的一声喊,包含着林业工人们许多历史情感。” 黄美琴神往地听着,赞叹的眼光深深地看着唐世科说道:“你咋啥都懂啊!” 唐世科谦虚地笑着摇头,刚要说话老黄拿着提包过来大声说道:“两个小人儿小声说啥呢,不叫老头子听听。” 唐世科笑着把刚才的话大概解释了。老黄听了点头认可,回头看着干活的人们,此时木跳板已经在车后箱搭好,宽宽的木跳板依车身倾斜。 场地上,十几个工人分开在木料前后站住,铁钩子挖进木料用上劲,前面的汉子开口大声吼着劳动号子道: “稳稳往前走、呕——。” 所有的人神情严肃,身上用劲跟着一起大声吼到: “稳稳往前走、呕——。”很粗很长的木料在吼声中向前挪动两尺,人们不取铁钩稳住劲挪动脚步站好,前面的汉子再次大声吼到: “好材要出山、呕——。” 众人齐口大声吼道:“好材要出山、呕——。” 领吼:“接近大跳板、呕。” 众吼:“接近大跳板、呕。” 领吼:“不能放手、呕呕。” 众吼:“不能放手、呕呕。” 大木料在吼声中有生命般向前挪动,吼词变换反应劳作情况,号子声在大山里反复回荡。 这吼声,这雄壮的号子声,苍劲有力动人心魄,特别是众人的合吼,反反复复震撼着人的心胸,听上去令黄美琴血脉愤张。 老黄捏着双拳,迎着山风眼光明亮嘴巴轻轻出劲动着,下意识跟着工人们吼着劳动号子。 他回头大声说道:“这么大的大山林子,就是要听得见人们的吼叫声,本来人就少,没有了人的声音,哪里还有林场的活力,哪里还有老山林子的灵气!” 再咧咧嘴笑道:“所以咱这里的人说话都是大嗓门,有个啥事情老远就能听到,生下来就是这么个习惯,对外面不知道的人来说,好像有些野气呀。” 黄美琴笑靥如花大声吼道:“那里啊,虽然从来没见过,简直太美了。”回响的劳动号子中,她知道不大声说话听不见,突然的大嗓门令老黄愣了愣。 老黄看看天sè大声笑道:“这丫头接受能力真强,嗓门很大的呀,走吧,咱们回去吃饭,吃了饭坐会儿差不多能装完,你们要是急着走就上路,不想走就睡下。” 唐世科大声说道:“好呀,就这么办!”上车拿下两瓶酒和二十几个馍馍给工人们送去,工人们一片欢呼。 唐世科再回车拿上酒和零食走过来,老黄喜上眉梢,给工人大声说道:“加把劲啊,唐师傅和我吃饭去了,如果他要走不要叫给耽误了。” 工人们笑着大声叫喊着说:“去吧,放心吧,唐师傅看看今ri最好不要走了,晚上咱们好好喝几碗,不把你喝趴下不算数!” 唐世科大笑着给大家招手暂别,黄美琴问老黄道:“他们不吃饭?” 老黄哈哈笑道:“林场的人喜爱把活干完吃饭,这是习惯。”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四) (不知道是咋回事,现在上传作品满篇蚂蚁没段落,改也改不了) ———————————————————————————— 天近黄昏,三人说着话原路返回,刚才坐在车上,下坡上坡再过河,黄美琴于四周景sè未及仔细观看,此时看来与先前又自不同。 山里的景sè与大平原很有区别,换个角度,换个光线都不一样,苍山翠林对人有太多的诱惑太多回味,甚或人的心情不同景sè也会变化。 她不时采摘着不知名的野花,看着山势林sè和叽叽归巢的鸟儿,兴奋地欢笑着,一会跑到老黄与唐世忠的前面,一会又落在后头一大截,来到过河的踏步石前,她在后面大叫着:“等等,叫我先过。” 两人笑着等她先过,她却站住忙着把一枝花儿摘下来,放在鼻子上闻闻,再抬头向着坡上看。 唐世科看了老黄一眼大声说道:“我们先过了。”说完做踏步假动作,她立刻大声叫道:“你敢,我来了。”拿着花儿三步两步跑过来冲到两人前面,兴奋地当先踏上踏步石向河中间走去。 平原长大的黄美琴没有见过这样的山水,新鲜好奇中带着少女开朗活泼的天xing,把自己融进了大自然秀美绝伦的景sè,当着朴实稳重的唐世科尽显女儿本sè,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两手高高地举着花儿,看准了踏步石自顾自地一步步向前踩去。 她背对着两人笑着说:“这石头稳不稳啊,万一滚动怎么办啊。” 看着两脚如踩浮云的姿势,老黄呵呵大笑,摸摸短短的山羊胡挥手,叫唐世科跟在后面保护,怕掉在水里哭鼻子。唐世科急忙几步跟上,小心注意着东摇西晃,嘴里叽叽喳喳或笑或叫的她。 河面四、五十米宽,倒映着黄昏的天空和山姿林sè。 河水清澈见底深浅不一,水浅处看得见沙石与飘摇起伏的水草,水流在一个个长方形约一尺见方,前后间距不等但小儿亦能跨过,人们长年累月行走,表面异常光滑的踏步石前形成迎面波,绿波起伏扭转轻轻翻滚,踏步石后水花跳跃漩涡轻送。 据科学家论证,戴眼镜的人看水底的沙石或者水草,眼镜的透视度要比眼睛正常的人高些,但是要看清水面水波,就不能和正常视力的人相比,因为眼镜恰恰生出重影,看着起伏的水面有些不知深浅。 黄美琴是不是这个样子,像人们说的那样眼前生出重影,唐世科一点儿也不知道,反正她是越走越慢,动不动还停下来,看着水里左摇右摆大呼小叫,偶尔又紧走几步,脚下带风如凌波仙子。 唐世科没有把踏步石放在心上,为了防止连喊带叫高兴异常的黄美琴掉在水里,只知道紧紧跟在身后,眼睛余光看着她的身体,有意外立刻伸手,主要是看着她的脚抬起来踏向前方石头,自己把脚接着踏上去,亦步亦趋步步紧跟,如此没有一会儿,眼睛居然被水流浪花晃得发花。 他停下脚步看看四周调节一下视力说道:“踩稳了,小心掉在水里。” 黄美琴来到几块被河水打湿的踏步石前,水流在这里仿佛快了些,石头四周水花四溅,不时有河水溅到石面上,她怕滑,把花交在一支手上拿着,提着裤子伸脚试了试,果然滑一下。 回头伸伸舌头说道:“这些石头上面有水,可能滑的很,咋办,要不你走前面试试。”说完满脸笑容,意思是我怕滑你不怕滑。 唐世科笑笑道:“那你往边上站站。” 她低头看看脚下,踏步石本来不大,自己的两只脚已经占了很大地方,他的两只脚过来肯定没地方放,最多只能过来一只,要有金鸡duli的功夫才行。 她苦着脸看看唐世科,意思是说石头太小。 唐世科伸手握住她一只手,手儿握在手里软绵绵很小,当下不敢用力轻轻握住说道:“站好别动。” 一只脚稳稳踩在她的脚旁,身子轻纵与她站齐找住重心的同时,另一只脚迈过石头轻轻踏在前面有水的石头上,脚底一拧一搓去除石头表面滑腻稳稳踏住。 低头看看,两人身子贴近,比自己矮着半头的黄美琴,脸儿红扑扑娇艳如花正自抬头大眼看他,两人拉着手胸腹相挨鼻息相通,感受得到彼此的心跳,从来没有站得这么近,不由心里“咚”得跳一下都飞红了脸,移开眼睛假装看水。 唐世科定定神再不敢看她,用脚试试,前面石面虽然有水却不甚滑,迈步而过,不知为什么心慌意乱,差一点儿掉到水里,回身拉着她走过这几步,便是干干的石头,大家顺利到了河岸。 黄美琴一时没有了声音,看着大路静静地迈步而行,走了几步,才轻轻唱着歌儿伸手寻花折草,背后老黄叫道:“等一下。” 他俩转过了头看老黄向河边走去,那里水势缓慢是个静水湾。 老黄向他们招招手,把草丛木桩绳子拉起来手上慢慢地收紧,动作轻缓小心,他俩好奇地走到跟前大睁着眼睛看着。 慢慢地,绳子头上露出一个很大的竹筐,竹筐出水老黄加紧拉动提出水面,看看竹筐里面,哈,混蹦乱跳着很多的鱼虾,有条鱼差不多半斤重,几只泥鳅水蛇般扭动不停,更好看的是几只螃蟹举着大虎钳横行示威。 三人高兴地笑起来,老黄展开布袋笑道:“咱们有下酒菜,有鲜汤了。”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五) 编辑部给了回信,说是换个浏览器就好了,换了以后还是一样的蚂蚁文章,自己都看得费劲,不知道怎么办了。今天换个电脑试试不知道行不行。 ~~~~~~~~~~~~~~~~~~~~~~~~~~~ 黄美琴大叫着,接过老黄布袋拿着,弯腰伸手对鱼儿们大抓特抓,老黄提醒道:“注意螃蟹夹手。” 她手上不停问道:“螃蟹要夹手的吗?” 老黄说道:“夹起来可厉害着呢。” 她听了道:“那就留着一会儿你来抓。” 老黄哈哈大笑。鱼儿们身上很滑,好不容易把鱼虾抓得干净,螃蟹不敢碰,泥鳅身子太过滑溜怎么也抓不起来,唐世科道:“我来。” 看她缩回手自己迫不及待伸手满把抓去,好家伙,手上用了多大的劲也是白费,泥鳅兹溜从手掌中滑走留下滑腻腻的粘膜,拼着要把泥鳅捏断的力气抓了两条。 老黄看着心烦说道:“笨蛋,看我的。” 手掌展开指教说道:“你开车技术第一,抓泥鳅太笨,像这样,食指和无名指向里,中指向外,好像钳子夹住泥鳅的身子。” 唐世科如法炮制果然轻松把泥鳅抓完,最后是螃蟹。 几只螃蟹早不耐烦了,那个最大的嘴里吐着水泡愣愣地看着他的手,引得他一把抓过去,螃蟹豪不示弱,大虎钳两面夹攻,紧紧地夹住了他的手指, 他“哎呀”叫了一声急忙缩手,螃蟹却不松手被带出框外,他猛劲摇动手臂想把螃蟹摔下来,可这螃蟹劲力真大,甩了几下还在手上,不但不见松反而越夹越紧,疼得他在地上跳着脚大叫。 黄美琴睁大眼睛惊叫着退开,一脸的不知所措,显然不知道这个情况该怎么应对。 一边的老黄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拿住螃蟹的大虎钳,用力掰开后把螃蟹丢进布袋,看唐世科的手指已有血珠红艳艳闪着光。 老黄道:“用嘴嘬嘬就行。” 说完就回头继续抓螃蟹,黄美琴凑近观看,只见螃蟹们紧急动员气势汹汹,老黄的手却向螃蟹的屁股脚爪抓去,螃蟹快速横行移动身体,却哪里是老黄干柴梆梆般手指头的对手,最后一个用大虎钳夹住老黄手指被带了出来。 老黄一点不疼笑着道:“这家伙劲真大。”取下丢进布袋。看指头老皮就只一个白点。 黄美琴大张着嘴合不拢,问道:“你不疼吗?” 老黄骄傲地说道:“看看咱这肉皮,它能夹得坏?” 两人看唐世科时,他已经把手指头嘬的发白。 黄美琴大笑出声,花枝乱颤的跳着笑,气的唐世科鼓眼睛。 老黄笑了几声回身把竹筐放进水中,回身说道:“不疼了吧,咱们回去吃饭了。” 三个在河里洗了手,唐世科伸手把两人的东西接过来都拿在自己的手上,抬腿上坡。 黄美琴用手小心地在唐世科拿着的布袋外碰了一下,问老黄道:“那个竹筐是谁放的。” 老黄道:“都是咱林场的工人放的,这条河里还有好多呢。” 黄美琴再问:“谁都可以取呀。” 老黄笑道:“别说一点鱼虾,就是碰上打猎打着大家伙也是见面分一半呢。” 黄美琴睁大眼睛问道:“见面分一半?” 老黄道:“是这样,上河你看见了,水好鱼虾多,水里下的大竹框,是大家干完正常活计后的一份额外收入,老人们补补身子,喂娃的女人下个nǎi,来了客人加个菜,山里的山民路过取个鲜,谁也不会见怪,就如大家的共同财产。 那么你抬头看看莽莽的群山,山里住着很多山民,山民以简单的农业、牧业为生,巡山打猎除了可以吃肉外,野兽的毛皮很大程度成了他们的经济来源,所以巡山打猎成了他们的一个主要活动, 不过,那么大的山你背着猎枪满山逛游,不一定就能见到野兽,有时间甚至十几天空着手,身上带着的干粮吃完,回家的路还很远,人饿的身上没有力气,又见不到一个人,怎么办? 这个时侯,无助的人只能满山找些野果野菌子往嘴里塞,运气好,远远地哪怕隔着一座山看见别人打到猎物了,想办法也要走过去,就会得到救助,还会给你一些肉,如果实在走不过去了,这个时侯猎枪就是最好的东西,对着天来一下,听见的人们也会来, 久而久之山民之间形成互相救助的传统,隔山打鸟见者有份,这句话你听过吗?是山里人自古就有的老规矩,鸟都要给人分分,打着大家伙,一下子几十上百斤的肉,自然更是会分了。” 黄美琴点头说道:“原来这样。”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六) (即便是满篇蚂蚁也要更新,然后换地方修改。) ————————————————————— 老黄心情愉快说得兴起,笑笑接着说道:“打猎啊,你光有一杆好猎枪还不行,山民们在野兽经常出没的山道上下了很多夹子,就算自己没发现野兽的踪影,倒霉的野兽走过这里也会自己踏上夹子。” “那是什么大家伙。”她问。 老黄道:“山里动物多得很,大家伙不少,黄羊,獐子,野鹿,狼啊山猫之类走路不小心就碰上,猴子更是多的不用说,倒霉的时候可能会碰上金钱豹,老虎那样的猛兽。” 黄美琴害怕地咬咬牙,唐世科问道:“真能碰上老虎吗?碰上怎么办。” 老黄严肃地说道:“怎么不能,秦岭有三宝谁不知道,生活在山里的人谁没见过。” 唐世科和黄美琴一起问道:“那不被老虎吃掉!” 老黄看看他们道:“老虎很凶猛,但很少伤人,碰上不招惹它,它也不会动你,自己静静地走开也就算啦。” 两人点头若有所思,唐世科说道:“管它伤人不伤人最好别碰上。” 看看身后的河水问道:“老黄大叔,这条河流到哪儿去呢。” 老黄看看河水道:“在咱们这叫上河,往南流得很远,几条小河一碰水势就大了,叫金钱河,再往下我没有去过,听说一直流进汉水。” 三人走进住宅区,路边站着一个干干瘦瘦拿着旱烟袋的高个子黑衣老者,唐世科笑着大叫道:“干柴棒大叔你好。” 老黄笑眯眯说道:“回来没见到你,说你进山打猎去了。” 干柴棒笑着拉住唐世科的手摇了摇,看着黄美琴打个问讯。 对老黄说道:“半山里听见场子里人喊马叫,就知道你回来了,却好打了一只黄羊提下来破开洗净,叫嫂子炖上,刚来迎你们在这里碰见。” 回头对唐世科说道:“唐师傅好久没来,想不到今ri得见,真是好得很,今ri可以欢聚,你长时不来快把咱们都忘了吧。” 他留着平头没有戴帽子,浓眉大眼大门牙,脖子很长,浑身就像被取了水分一般见不到一点肥肉,一根干柴棒一样,古铜sè的脸庞、脖子、手臂充满了力量,声音粗重有钢声。 唐世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道:“咋敢啊,别说敢把人给忘了,就是有一点儿错,我还害怕干柴棒大叔的好枪法呢。” 几人哈哈大笑,干柴棒看着黄美琴晃晃烟袋笑着问道:“这是个谁呀,长得跟朵花一样。”臊得黄美琴满脸通红手脚没地方放。 老黄哈哈笑着说道:“看你老头子说话把孩子难为的,是和唐师傅一起来的庆安小张师傅,别看人不大,人家可是厂里供应科的材料员,厉害着呢。” 黄美琴睁着杏仁眼睛看着老黄道:“再乱说就不理你了。” 老黄急忙点头道:“好好好我不说行了吧,这样就可以理我了吧。” 干柴棒上上下下看了黄美琴一回道:“嗯,是和咱这的人不同,难怪是个师傅了,一会叫你那双胞胎丫头梅花姐俩好好看看,人家和她们差不多大,看看多出息,成天到晚叽叽喳喳老是长不大。” 说到这里话音未落脆生生一声传来:“是谁叽叽喳喳长不大了,干柴棒叔叔说别人坏话呢!” 另一个声音说道:“嗷,见人不在跟前就说坏话,不知道一天里说了多少坏话!” 干柴棒听见伸舌头说:“坏了。” 几人回头看,树林边站着两个穿红衣水灵灵的姑娘,长的是一模一样,脸有温sè杏眼含怒。 老黄道:“你俩见了人也不赶快叫一声,快过来把人招呼。” 干柴棒看着天故意接着老黄的话说道:“就是啊,站在那里不叫人,看谁还喜欢你们!” 两个姑娘眼睛睁得更大,老黄打了他一捶说道:“多大年纪了老把娃们挑逗,看一会娃们急了和你干架。” 干柴棒哈哈大笑道:“你一天到晚护着她们,也不看看她们怎么欺负老头子。” 唐世科叫一声道:“梅花,梅枝你们好呀。” 梅花,梅枝辫子甩甩打打跑过来,却不看唐世科,也不叫他一声,只管拉着黄美琴高兴异常笑靥如花道:“姐姐,怎么称呼你呀,我们听说来了天仙一样好看的姐姐急忙跑回家,却听说进场了,干柴棒叔叔打了黄羊来,害得我们帮忙点火煮羊耽误时间,要不早来迎接你了。” 说话快速清脆而明亮,对人亲切大方毫不掩饰,黄美琴看她们比自己年纪小些,笑着说道:“我有什么漂亮的,还没你们漂亮哪,我叫黄美琴,叫美琴姐姐行了。” 看看她们长得很像,笑起来嘴里都有一颗笑虎牙,问道:“我咋分辨你们呢?” 一个抢着说:“好分辨得很,美琴姐姐你看,我是姐姐梅花,脖子里戴着红线圈,她是妹妹脖子里戴着兰线圈。”黄美琴看看果然如此,高兴地与她们叽叽咯咯又说又笑。 老黄道:“你们不和唐哥哥说话啊。” 梅花头也不回撅嘴说道:“哼!就骗人,上次说好要来却总不见来。” 梅枝说:“就是,害得我们天天盼,现在来了看谁理他。” 看着黄美琴笑道:“我知道了,现如今唐大哥有漂亮的美琴姐姐天天相陪,哪里还记得我们。” 把黄美琴和唐世科说得脸上火烧起来。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七) —————————— 男女交好一直到谈情说爱,这中间会经过一个十分复杂微妙的过程,其实甜蜜痛苦惆怅相互扭结作伴,两个丫头啥也不懂,迎着暖人的山风甩着树枝枝,嘻嘻嘻直梆梆可爱调皮地大声说出来直接考验人的脸皮。 唐世科脸皮火烧手足无措说道:“我哪里整天陪着美琴姐姐梅枝尽乱说,我不上班工作啦,出门到这里不要有领导安排的。” 梅花回头杏眼圆睁说道:“好你唐大哥脸红什么,把我们当孩子?你才多大呀,就大我们几岁!到这里来就要领导安排,哼,我们也是林场工人,真要来请假就行。” 梅枝用眼睛挖了唐世科一眼,看着梅花说道:“姐姐,现在先别跟他说,回家大家吃了饭有了力气再和他问罪不迟。” 唐世科摊着手实在无辜,梅花、梅枝笑一下一脸严肃齐声说道:“好了好了,看在你给林场做了那么多好事,饶了你了。” 唐世科仍然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老黄和干柴棒,两老头背着手笑得眉毛挤在一起。 老黄笑道:“走吧,要不你大娘又该等急了。” 干柴棒道:“对,咱们快点回家吃羊喝酒,哪有时间和她们嚼舌根!” 此话引得女娃们一阵大声抗议,干柴棒哪管那么多,拉着唐世科和老黄先走,女娃们叽叽喳喳在后跟随,大声说笑着嘻嘻哈哈,不时突然发出尖叫声,引得唐世科频频回头。 干柴棒不耐烦,指着唐世科的鼻子大声说道:“你要是想和她们在一起走就去好了,老是心神不宁惹我老头子心烦,搞急了看我打你一顿。”唐世科笑着,再有动静也不敢回头。 众人说笑从小路向坡下老黄家来,黄美琴刚才坐在车上对这里只是打眼路过,实则是第一次看着这里的山水人家,颇有戏曲描述的江南之sè,心里不由暗赞。 这是山中一块平地,土地肥沃秋草铺地野鸟盈空,山水哗哗地从长满古树乱草的山石间流淌下来汇成溪,溪水绕圈进入绿波荡漾的水塘,北地把这种水塘叫湫,最后流进上河。 清澈凉爽的小溪和湫水,内含水族实在丰富,给居民们方便和滋润,人们开耕肥沃的土地,种上粮食蔬菜,打渔捞虾取水煮饭实在方便至极,干活的人身上出了汗,脱衣服就可以洗,夏ri水渠里更是泡满了光屁股娃娃。 随处可见小木桥,水边石板是女人们洗衣的地方,说话,骂街甚或有委屈也在这里哭一场,很有特sè的是水边两个年代已久的水车,被水流推动着终ri旋转,谁要是有米要舂的话尽管去舂好了。 当然,与美丽的自然风景相比,职工们的住宅显得古老破旧,土坯房四周种着各种蔬菜,房角堆放的锄头,镰刀,绳索,箩筐农具,屋檐下挂的蓑衣,破棚养得家畜,人们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反映出远离城镇林人们,半工半农现实生活状况。 唐世科对黄美琴悄声道:“林人远离城镇工资待遇低,为改善收入大量种植不用交公完全自己,喂养家畜自己享用,城里物质供应紧张,这里却是世外桃源。” 老黄道:“看看底下,我家土坯房子挨着山边,前面与职工住房相连,房后是大山,大树包围着的石板院子我自己铺的。” 看时院里雄赳赳卧着一条黄狗十分关注着院外垃圾堆里一条觅食的黑狗。 黄狗卧看这条黑狗,突然发现黑狗找到食物大嚼,立刻跑过去帮助黑狗吃食,黑狗态度坚决不许黄狗帮忙,黄狗满腔热情变成一盆冷水,看看黑狗丑恶嘴脸斜火冒起,马上和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大干一仗,黑狗最后夹着尾巴大叫逃跑了,站在老远心有不甘回头张望,黄狗几口吃完食物抬起头来看看黑狗,舔舔嘴巴皱着眉毛:要是识个好歹根本不咬你,你吃几口我吃几口的事情,何必非要红眉毛绿眼睛搞得大家生气,互相伤害感情,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狗,今天算是给你提个醒,今后再这样子,老子把你狗腿咬下来。 这场闹大家过来正好看见,老黄“嘿!”的吼了一嗓子道:“又在欺负别人了,那狗比你个子小还老是欺负它,好意思吗!” 人狗称呼颠倒,大黄狗一听也不见怪,大叫几声,来不及解释撒着欢快跑过来,看看差不多都是熟人,有个别的不认识,但和主人在一起显然是朋友,也就一并加以欢迎,嘴里孳孳叫着摇头摆尾,那份亲昵完全与刚才判若两狗。 黄美琴抓住梅花的手臂,初时紧张害怕,这么一条大狗要是对着她来,那可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见狗只是一个劲和主人亲热,放了心。 走进院子,土灶上大铁锅咕嘟嘟冒出香气,正房里传出女人的声音道:“回来了就回来了,那么大声和狗说话不怕人笑话。” 门帘掀起,走出一位端簸箕、拴围裙、戴头巾白白净净满脸带笑的老妇人,黄美琴颇觉奇怪,到这里见过的人全是古铜sè脸膛,这位老妇却有一张白净的脸,花白头发脑后打纠看上去慈祥富态。 其实她那里懂得,人中间本来就有肤sè极好者,被太阳暴晒发红坐家几ri立刻恢复往ri肤sè。 唐世科快步上前喊道:“黄大娘好久不见。” 黄大娘喜上眉梢,笑吟吟放下簸箕上前一把拉住,爱怜地打量说道:“哎,真是好久不见,刚才几个人带话,说是老头子说今ri有稀罕客人,我问了才知是你来啦,看把我高兴的,上回多亏你把我连夜送到长安医院,我啊才捡回一条老命,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可把人想的。” 说着眼角涌上泪花。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八) (更新上来肯定是满篇蚂蚁,为难大家了。) ———————————————————— 面对慈祥的黄大娘,唐世科关心地看着她说道:“大娘,看你说的,谁叫你有福我正好在这里,不过,是谁见了当时的紧急情况也会伸手帮忙的,你的病好完了吧,那晚时间太紧我走得急,要不还可以在医院多陪陪你。” 黄大娘感激地说道:“已经好了,我上辈子修得好缘分碰到你,不然哪里还有命在。” 唐世科安慰道:“好了大娘,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但愿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才好。” 大娘擦泪轻叹道:“你呀,年龄不大,能干还会说好听的暖心,自是你爹娘前世修来的福,你走了老不来,别说我们老两口,就是梅花和梅枝也总是念叨,为什么老不来,老闹着要听你说故事呢。” 梅花大声说道:“谁要听他说的故事了,一走就再不来的人,今番故事说得再好咱也不听了,除非说上两天两夜,娘,你快看看这是谁呀。”说完把黄美琴拉到母亲身前。 黄美琴亲切地叫道:“大娘。” 黄大娘一看,摸摸她洗得发白的细帆布工作服,细花花布的花袖套,轻轻取下她的白sè工作帽,梅枝在头后伸手把她的发卡摘下,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摆落下来,一条辫子还调皮地缠绕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使脖子更加白皙修长,真个是柳眉凤眼樱桃嘴,细皮嫩肉透着红,白白亮亮的眼镜,更使得这张脸秀美中透着文雅与灵气。 黄美琴被黄大娘看得不好意思,羞腻地又叫了一声:“大娘。” 黄大娘说道:“看看真是把人稀罕死了,咋长得这么水灵,实实在在是水灵得很,嗯,这是啥布料做的衣服,**的,可从来没见人穿过,画一样的人,换上件水彩花绣的衣服才好呀。” 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老黄和干柴棒抽烟笑眯眯看着这一切,咳嗽一声说道:“人家闺女年龄不大,已经是公家的人,现在是材料员啊,穿得可是庆安厂里的细帆布工作服,稀罕着呢,结实得很,一件衣服顶咱们几件穿。” 工作服黄大娘听说过,细帆布做的林场没发过她也没见过,听了老黄的话,再把黄美琴喜欢地看了一回,突然想起一事问老黄道:“你去了这一天,不愿退休的事情咋样,老张会不会给你帮忙。” 老黄道:“答应帮忙来着,但最后结果还是要看总部jing神。” 黄大娘点点头,见大家都站在院子里,不由急忙说道:“看我老太婆唠叨起来没个完,都快进家坐,饭已经好了,他干柴棒叔叔打来的黄羊可真肥啊,有好几十斤重呢,人家勤快地破开洗好,手不停忙活了半天,剁了煮上才去接你们,现在差不多熟了,一会儿就端上来。” 干柴棒听了脸上发光,嘴里却说:“嗨,哪有啥,顺手的事情有啥说头,再说我不弄的话还能叫你老嫂子一个人忙。” 梅花梅枝一听摇着头,辫子乱甩大声说道:“干柴棒叔叔说话一点都不全面,你破羊我们打水,你煮羊我们抱柴,怎么就不把我们说说呢。” 干柴棒听了故意翻着眼睛说道:“我能破羊就能打水,既然能把整个羊剁了就能煮上,你们跑前跑后说说笑笑干了些什么,在我的眼里就跟啥也没干一个样。” 梅花、梅枝小脸变sè,梅花道:“把黄羊吊起来不用我们两边拉绳子。” 干柴棒说:“要。” 梅枝道:“洗肉不是我们提桶往下浇淋。” 干柴棒道:“是。” 梅花道:“羊身上不要的东西是谁去挖坑埋得呢,要煮羊是谁把大铁锅洗干净的呢。” 干柴棒答:“你们。” 梅枝伸着手指头说道:“把羊肉放进锅里,是谁急忙抱柴连手都扎破了。” 干柴棒说:“你。” 梅花紧追:“烧火没有洋火是谁拿的。” 干柴棒快答:“你!” 梅枝紧说:“谁最后把刀盆案板洗净擦干。” 干柴棒急答:“你们。” 两姊妹一起说道:“就是了,为什么不把我们说上一句半句的啊。” 干柴棒看看天想想道:“就是,怎么没把你们说上一句呢,可能是我要破羊羊就吊了起来,要洗肉水就浇淋了下来,要煮肉洋火就送到手上来,眼里没看见你们影子。” 两姊妹“好呀!”大叫冲上来举着小拳头围着打,干柴棒故意叫道:“哎呀要我的命了。”大家一阵大乐。 老黄笑道:“一天到晚老把娃们没完没了的逗,真没点老人的样子。” 黄大娘笑着指着干柴棒说道:“要不你浑身没有二两肉,整ri里没个老没个少,好好地就要逗着闹。” 拉住两姊妹道:“好好好,都是你们干的行不,一会多吃点肉,梅枝去把你爸的榛子酒掖一些出来端上桌,梅花跟我去弄饭,今ri个叫你们的好大哥好好吃上几口肉。” 说完笑哈哈把黄美琴推进屋让在炕沿,带着女儿们出门忙活。 老黄把大家让进屋里,唐世科一看,屋里与往ri一样,土坯墙挂着长筒猎枪,蓑衣,斗笠,绳索,勾链,墙角堆放着农具。 普通的房里正墙前供着神龛,屋里地上摆着大木盆,盆里是一些正在准备往下搓的包谷棒子,盆旁有两条小板凳,临窗户是土炕,能坐十几个人的大土炕摆着炕桌,满是茶釉子的茶壶已经泡好茶水,空气中飘散着绿茶栗香,炕的最里头,是几床被子和上了花漆的长方形中间窝下去木质枕头。 绿茶是林人自己采摘炒制,味道不错家家都有,唐世科过去带回厂里不少,胡科长品品说与眉山毛茶差不多。 他看看花花木枕头笑笑,木枕头北方地面很普遍,自己老家就有,此时看来心中一阵亲热。 木枕头不是随便木匠能做好的,好的枕头jing雕细刻,上漆后图案jing美做工细致,有的枕头选材不光是木头,有石头、玉石、磁石之分,据说有提神、醒目,静脑,降血压、祛风等功效,出土文物里古时候留下来的石枕价值不菲,决然是上上工艺品。 南方人会说:枕头这么**怎么睡呀,后脑勺咯得慌。 其实北方人睡得习惯还离不开它,年老的人怕头热,更是爱枕着冰凉凉地睡觉,而且枕头内空,可以把钱、烟、珠玩、信件、针线顶针等细软放在里面,然后放心大胆睡觉万无一失,碰上紧急事件逃跑,比如战争年代,人们首先要把它藏好,实在来不急便紧紧地抱在怀里,你看看大路上,抱着木枕头放开脚步猛劲逃跑的大有人在,可想其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九) (请端杯茶慢慢读) ———————— 北地民俗传统,不是家人,女子不与男子同炕而坐,家有外人,女子吃饭不上正桌,此不仅仅是家教好坏的评定,还是女子品行好坏的认定。黄美琴深谙此理,大家上炕坐下,她笑盈盈为大家倒上茶水才斜斜坐在炕沿端碗喝茶。 门上进来一人,这人方方墩墩的身材,红红的脸膛和白花花的头发胡子,大眼重鼻,唐世科一见急忙站起叫道:“老崔大叔你好。” 老崔很沉稳,过来和唐世科握握手,对黄美琴点点头道:“你好,听说你了。”脱鞋上炕,拉住唐世科坐下,烟袋顺手放在炕桌上笑眯眯亲切问道:“多时不见来工作忙吧。” 唐世科亲切说道:“近来真忙。” 两人拉手亲亲热热只顾说话,干柴棒有些不愿意了,看看老黄忍不住对着老崔说道:“唉唉,我说你这死老头子,我也好久没见你了,咋不来拉拉我的手。” 老崔看着他拿起烟袋锅说道:“哎哟,我们大人们说话,倒把你给忘了,把手伸过来叫爷爷拉拉。” 干柴棒缩手进怀道:“哼,想用烟锅打我没门!” 老黄突然伸手把他的手猛扯出来递给老崔道:“兄弟们拉拉手亲热一下才好。” 老崔烟袋锅打过去,干柴棒动作灵活回腕挺胳膊,堪堪将老黄手背送到烟袋锅下“噗”地手指关节正着,烟袋锅不大,打在手指骨头上确是生疼,加之老崔急忙中抡过来烟袋锅上有了劲力,疼的老黄“哎呀”一声用嘴急吹,吹过抡好还是猛劲疼,正所谓十指连心。 几个人笑得肚子疼,黄美琴女孩家不好大声笑急忙捂嘴巴,老崔拉着老黄的胳膊急忙道歉说:“真对不住,叫我看看,烟袋锅没有收得急打在你手骨上。” 干柴棒也拉住老黄的胳膊说道:“打疼了吧,叫我看看,不哭不哭啊,老崔进来就没安好心,贼眉鼠眼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人往死里打,等明天了我给你报仇。” 外面娘三个听见热闹来看,老黄手骨太疼正好找到出气的,苦着脸挥挥手恶狠狠道:“去去去看啥,快上饭!”娘三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啥,众人又乐。 天暗下来,林场地处深山没有通电一直用油灯,把灯捻子挑到最高屋里很亮堂,酒肉端上桌来,碗筷刀子具已齐备,大家围坐高高兴兴动手开吃。 黄羊肉可是真好吃啊,比山羊肉有劲道,比牛肉、马肉细嫩的多,煮得熟了加上些花椒大料,用刀子割下来蘸上盐,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肥嫩油滑香气四溢,喝口微甜榛子酒,真是美极了,美极了。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唐世科吃得嘴滑大快朵颐。 黄羊在老家陇中高原随处可见,黄羊比家羊大小差不多,身子略长一点,长脖子,短尾巴,头上角很短,背上毛短棕黄sè,吃草和小树叶子,腿细,肚子底下长着白毛,再高的山也能上去,跑起来刮风一样。 它是狼的主要食物,你看它跑得快,狼也跑得快,并且狼的耐力天下第一,可以一直追着黄羊跑上几十上百里,什么时候黄羊跑不动了,也就成了它的嘴里货。 榛子酒,老家也是家家必备,陇上人家采下榛子除了砸开生吃几粒玩玩,榨出榛子油能吃能点灯,酿上几坛榛子酒,虽然不是什么人都喜欢,或者还嫌它有些怪味,喝惯的非常喜欢那独有的味道yu罢不能,它没有当地赋有盛名的枸杞子泡成的酒那么出名,那么红彤彤地可人,但与枸杞子酒并列而放,接人待客的时候,确是极有特sè的佳酿。 唐世科自从当兵出门,再也没有吃到黄羊肉,喝到榛子酒,此时吃喝并具,真是久别重逢心里高兴,他一手提着个黄羊腿,拿刀子割下一坨肉嚼着。 看看大家,场面实在热闹,老黄,干柴棒,老崔三个老头吃的满嘴流油,脑门上闪闪发亮。 黄大娘嘴里嚼着肉,不时叫这个吃叫那个别停嘴,梅花、梅枝两姊妹把肉撕成细条条慢慢吃,小声和黄美琴说着话,黄美琴怕油滴在身上,坐得离桌子挺远辫子塞进后衣领,和两姊妹边说边吃,吃得很香甜。 这个时侯的人们牙齿都好,很少听见谁说牙疼,只是真正年老的人才掉牙,就算掉得剩下几颗牙齿每一颗也非常管事。 老黄咽下一口肉,端起酒碗大声说道:“来来来,唐师傅和小黄远道而来,干柴棒和老崔是我一块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同志加兄弟,老太婆忙碌一天辛苦,两个娃也没少干活,都喝干了再倒上,不干不行啊。” 大家抬起碗喝干再倒上,很快酒过三巡,榛子酒酒力不烈,所以女子们自也能喝。 老黄喝得兴起,又一次抬起酒来叫大家喝干,干柴棒端着碗问道:“喝干吗?” 老黄说道:“当然,都要喝干了再倒上。” 干柴棒再问:“干到什么程度。” 老崔哈哈大笑道:“又来了,你啥时候能消停就好。”一口把酒喝干碗口朝下道:“喏,喝成这样的程度。” 干柴棒喊道:“别动。”看着碗边慢慢滴下三滴问老黄道:“就是这样,喝得碗里只剩下三滴,你喝给咱看看,要是不行叫老崔再给你表演表演。” 老黄道:“就是叫你喝干,那来的这些屁话,他喝得只剩下三滴,你叫我也喝成那样,谁嘴皮子那么jing确!” 梅花笑着喊道:“我能。”说完喝酒,眼睛看着碗里的酒珠用嘴皮轻嘬一下倒过来拿着,慢慢滴下三滴酒后放正,挖了干柴棒叔叔一眼高兴地摇头晃脑。 梅枝一见大声笑道:“如此这般我也能。”如法炮制。 黄大娘瘪着嘴说:“就这小孩子的把戏谁不会。”也如法炮制做了,唐世科,黄美琴笑着也做了,当然没人检查别人碗里是不是只有三滴,哈哈哈,爱寻开心的干柴棒只要和老黄闹着玩。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十) —————————— 剩下干柴棒和老黄,老黄表情微微错愕看看大家,本来干柴棒看着老崔喝酒故意那么一说不是个事情,现在大家玩玩笑笑都做了,都瞪着眼睛看他,特别是干柴棒一定要他做. 干柴棒说道:“我这个人笨,一定要看着你是怎么做的才能跟着做,过去你当分队长我当兵是这样,如今你当场长我当工人是这样,一辈子就在你屁股后头转,现在看清楚了,就像大家一样,不管你怎么喝,只要不动手,碗翻过来只有三滴,今ri咱们说好,你要是做不到,喝一碗,我做不到,喝一碗。” 大家都乐,老崔来了jing神,拿过酒坛倒下满满一碗酒放在面前说道:“好得很,我当中间人,谁耍赖皮我拿酒来往脖子里灌。”说完撕下一块肉在嘴里嚼着。 谁心里都清楚,刚才众人喝酒,只是喝完翻过碗来,滴下三滴酒把碗快速反过来,纯属蒙混过关,现在两个人当真要这样做却不是易事。 老黄眯缝着眼睛看着干柴棒说道:“就剩下三滴酒滴在桌子上,谁做不到了喝一碗,要是老做不到呢,连着喝?” 这话倒没注意,干柴棒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对,谁做不到就连着喝!”说完伸出一只手掌满脸挑战. 老黄看看大家,大家都点头,意思是谁怕谁呀,老崔说道:“你是什么人,还能怕他穷ri捣。” 老黄受了鼓舞,回头看着干柴棒伸手和他击了一掌算作迎战,沉声说道:“谁先喝。” 干柴棒说:“老规矩,石头剪子布,谁输谁开始。”说完把一只手臂藏在身后,看着老黄准备好了,老黄当此挺挺腰身子前倾,也把一只手臂藏在身后准备石头剪子布。 看着两个老头子剑拔弩张的架势,几个人饶有兴味,唐世科和黄美琴哪里见过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还与孩子一般,玩石头剪子布,老崔给他们鼓劲,两人斗得越热闹他越高兴. 黄大娘对他们的把戏自然再熟悉不过,看着两个老头子眼里满是笑意,知道喝醉了就好了,说够笑够闹够便完了。 梅花、梅枝两姊妹不一样,她们一天到晚和干柴棒叔叔吵嘴,一天到晚要请干柴棒叔叔给帮忙,和干柴棒叔叔吵了架围着父亲转,和父亲吵了嘴又跑到干柴棒叔叔身边来. 此时此刻,当然血浓于水,大力支持父亲,嘴里出着主意:“先出石头后出布,干柴棒叔叔出手不许慢,慢了就是耍赖。”纪律严明。 两个老头手臂躲在身后看着对方,嘴里念道:“石头剪子布!”同时伸出手臂看着对方出的啥,结果都是拳头嘿嘿再来。 第二次,老黄赢了,干柴棒先喝酒,他悬碗悬喝酒,把碗在空中停留,让最后的酒滴滴进嘴里,掌握着差不多挪开到桌子上方,“哒,哒,……哒”滴了三滴,最后一滴等了很长时间,再没有酒滴滴下来,放下碗来。 老崔点头道:“做到了,今番看着老黄怎样。” 老黄没把握却也只能是霸王硬上弓,抬起碗来喝酒,小心地喝到差不多把碗离开嘴看看,再小心地抿一下,看着少得很了,翻过来倒却是一串,而且后面的还在往下滴. 梅花、梅枝泄气地猛出气,唐世科和黄美琴只顾笑,连吃肉都停下了. 老崔和干柴棒把手一撂一撂地说道:“请吧,这一碗不要剩下三滴,见底子就行。” 这碗酒差不多有半斤,老黄抬起来认输地看了干柴棒一眼,干柴棒道:“知道知道喝吧。”老黄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个jing光。 老崔再倒上酒,大家看者老黄第二次cāo作,这回可好,倒下一滴就再也见不到酒滴滴下来,显然是输大家哄堂大笑,有说笨的,有说这个原来并不好掌握,反正老黄大口喝下第二碗酒. 哎哟哟摸摸鼓起来的肚子说什么也不喝了,说道:“算我输了,叫我干点别的咋样。” 干柴棒哪里肯应,大声说道:“不行,现在把条件放宽,三滴以上,六滴以下都算数怎么样,该行了吧。” 老黄还是不答应,他又说:“三滴以上八滴以下。” 老黄说:“一滴以上十五滴以下差不多。” 干柴棒大叫这是耍赖皮,老崔的公证人自然当不成啦,打着嗓子和干柴棒站在一条线上向老黄进攻,场面极尽热闹。 黄大娘擦着眼泪笑着,突然对唐世科问道:“孩子,不ri前咱们这来了电影放映,电影的名字叫做《普通一兵》,上面全是外国苏联人,就是不知道那些外国苏联人怎地都会说中国话,而且还有实实在在的东北味,你在城里想来知道?” 她的话引来大家鼓起眼睛的极大兴趣,老黄、干柴帮、老崔和梅花姐妹都要知道。 《普通一兵》苏联电影的情节很好很进步,但是外国人说中国话确实不知道咋回事,这个年代对于电影译制工作十分生疏,普通百姓有电影看看已经十分难得,却哪里知道把人家外国电影当成皮影一般演绎手段,更不知道这部电影在译制的时候,因为配音员不够而临时将当地一名村长请来充数,东北口音自然在场。 这部电影唐世科和黄美琴都看过,但是老实话不知道外国人说中国话是咋回事,只能摇头笑着说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只能作罢,干柴帮叫着说道:“却管他作甚,外国人互相之间也叫同志,哈哈哈,来来来,老黄你这个同志不要光说不练再来一碗。” 老崔酒壶已经高高抬起,老黄硬着脖子大声抗议,正闹着外面猛地传来闷雷声,接着刮起大风,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看着院里雨点飞跳,众人心里一沉作声不得。 你道是什么,下雨意味着今ri的工作无法完成,,没办法装车了。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一) (还是满篇蚂蚁,大家将就看) ———————————————————————— sx省地型南北高,中间低,西北高,东南低,由西向东往下呈簸箕型斜坡状。 北部是黄土高原,南部是山地,中部是关中平原。 这里是终南山,就是秦岭的主干,它高高的山峰和雄奇的山峦,将中原大地的气候分成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势,北面长安以北地带气候干燥,属于显著的黄土高原气候,南面就是安康、汉中一线,雨水充沛,受sc省季风气候的影响,雨水差不多与蜀地相同,与西安虽然离着不远,气候条件几乎两样,而且,南北地形也有很大的区别,终南山北麓山石嶙峋,沟深谷长,林木稠密不均以松、柏为主。 南面树种优良珍惜,原始森林铺天盖野,湫水,古洞,花草随处可见动物繁多。 大家吃饱喝足,看着黄大娘母女三个收了碗筷上了茶,黄美琴是个坐不住的人,早帮着收拾碗筷与娘儿三个说说笑笑,突然大雨,料场显然没有装完车,众人再清楚不过,互相看看没有道理。 唐世科看看表对黄美琴道:“下雨就坏菜,现在这个时候,木料肯定无法装了,只能在这里休息一夜,一会儿我要到干柴棒大叔哪儿睡觉,你就在这里休息吧,黄大娘自然会安排好的,洗漱的东西我走的时候给你放在外面,看看你还有啥事情没有。” 黄美琴摇摇头笑笑说道:“没事,你说的话梅花两姊妹已经预料到,我们把床都铺好了,一会儿就睡,两姊妹很好,拉着我一个劲地说话,放心吧。” 唐世科看着她,想想确实没有什么还要自己再嘱咐的,这里跟家里一样. 梅花调皮道:“哎哟,我还没睡呢,咋没人问我一声,看看我需要点什么。” 唐世科知道女娃娃嘴巴厉害不敢接话。 干柴棒抽着一锅烟,看看门外黑漆漆的天sè,皱着眉毛说道:“这入冬以前吧,一般都要下一场大雨,谁知却叫你唐师傅给碰上了,雨一下,木料湿滑,人们根本搭不住手。” 老崔说道:“这个谁叫你说了,谁不知道木料滑一下子就要伤人。”回头对唐世科说道:“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明儿个天放晴装好再走吧。” 老黄笑眯眯地说道:“老天在留人啊,留你在这里和我老头子睡一晚,咱俩好久没有一块睡觉。” 唐世科担心地问道:“料场里同志们下着大雨怎么办,他们却不是要被淋了。” 黄大娘笑嘻嘻走进来用围裙擦着手道:“那不怕,早就准备了蓑衣,斗笠,你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说着话,安排老头子把炕上打扫打扫. 老崔说道:“唐师傅最好睡在我炕上,省的把你家的炕睡垮半夜起来修炕。” 干柴棒大声反对道:“去去,你家在半山腰,现在下着大雨叫唐师傅爬山,多新鲜呀,我家伸腿就到,少说一句吧。” 磕磕烟袋对唐世科说道:“走吧,老规矩,在我那等于老黄家里,咱光杆一个夜里没人打搅。” 黄大娘道:“往回是往回,今ri要唐师傅住在这里,难道夜里还有人打搅他了,谁再说一句看我拿条簇打人!” 条簇就是扫把,黄大娘已经拿在手里,干柴棒和老崔吐吐舌头再不敢说。 老黄对二人眼放金光笑着说道:“你们不是厉害得很嘛,一个老婆子就把你们收拾了,把唐师傅带来的酒拿上再拿些羊肉,都滚吧,明ri早点到料场看看,需要伸伸手,好叫唐师傅顺利出发。” “伸伸手”就是猜拳,两个人点头明白,表面上同意黄大娘的话,同意了老黄的话,脚下却不挪动地方,睁着眼睛只看唐世科,干柴棒手里还悄悄地动动着,老黄,唐世科知道,是叫快走喝几碗再说。 黄大娘看不见他们小动作,包了肉,连同唐世科的西凤酒一并送到干柴棒手中。 唐世科回头看看,笑着说:“大娘啊,你的心我知道,干柴棒大叔与你们的感情就像一家人,何必你家我家要分彼此,我还是在他那里睡吧,一来小张已经和梅花俩个打挤了,二来你不用再去和她们打挤或者另外铺炕,反正一夜的睡眠,我去干柴棒大叔那里吧,你说好吗?” 老黄急忙接话道:“行行行早点睡注意休息。” 黄大娘见说,看看老黄,看看另外那两个老头死皮赖脸的样子,每人狠狠地挖了一眼说道:“好好好,去去去,我还不知道你们要干啥,就把你们憋慌得要命。” 两人高兴地立刻嬉皮笑脸起来,抱着拳头做鞠不迭,老黄自在一旁只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偷着乐。 黄大娘回头看着唐世科,叹了一口气,爱怜地说道:“娃呀,看这雨下的,记着早点睡,这几个死老头子没好人,一个个都是夜猫子,你少年人家熬不过老骨头,可不敢和他们打熬,再说明ri还要开车走那么远的路呢。” 唐世科道:“大娘你就放心吧,去了就睡,小张一会儿请你多关照。” 从包里取出曹步清给黄美琴准备的洗漱用品,交给黄大娘后背上包,这才和着两人老头穿上蓑衣,戴上斗笠,点头告别冒雨出门。 老黄叫老婆子烧点热水好叫孩子们洗漱,自己门墩上坐下来,点上烟“吧嗒,吧嗒”抽起来,大黄狗走过来在他手上舔舔卧在脚旁。 过了一会儿,看看一袋烟抽完了,雨已经不是很大,屋檐下取过蓑衣穿上,向屋里撂了一句:“我去看看沟水涨得有多大啦。”话完了人已经走到了院子外,大黄狗脚跟脚地出了院子。 黄大娘追出来时,哪里还看得见人影,不由捶着腿说:“多大年纪了还像个疯子,哼,定是跑到干柴棒那里喝酒去了,几个人啥时候不是这样。”自顾自说一回进屋安排姑娘们休息。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二) ———————————— 唐世科与干柴棒老崔穿蓑衣,戴斗笠来到干柴棒门前。 这个家唐世科来过多次,每次都在这里睡觉,因此很熟悉。 干柴棒一个人过活,却没有一般光棍汉的样子,房子大院里里外外收拾的利利索索,就像老婆在世一般。 不知什么原因,干柴棒自从当年捡来的流浪女老婆死了以后,再也没有成婚,也没有儿女,出于对他的尊重,谁也不敢张口问问,就算老黄和老崔与他出生入死,相知相识几十年的战友动问也是白搭,说不好一生气进山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把大家能急死。 院里狗叫声传来“汪汪”地声音沉闷,自然是干柴棒养得那条大黑猎狗。 这狗是干柴棒进山巡游打猎的好帮手,身材高大,偷树贼碰见它就算倒了大霉,每每闲暇之时领出去在大路上转一圈,听着别人对它的赞叹,心中自是高兴中加上自豪,平常把它关在院子里。 听见狗叫,干柴棒咳嗽了一声吼道:“老黑,别叫!” 打开院门,把大门虚掩着,侧着身子当先走了进去,伸手拉住大黑狗脖上皮圈套,用身子把狗挡在墙上回头道:“进进,没关系,这狗听话得很,不咬人。” 唐世科看看大黑狗,身材很高大,黑乎乎地瞪着大眼睛,眼里冷森森放着jing光,看着人身子对正耸动几下,不由吃一惊。 他稳了稳神,悬悬地把自己的身子尽量往旁边让让,侧着身子虚步走了过去,眼睛的余光完全放在狗万一过来的方位,手里提包蓑衣里对着狗的一面。 于他从小不知道经过多少战阵的经历,对这狗如此提防,可见大黑狗确实凶狠了。 进得大门,身子旁边肯定是鸡棚,焖呼呼地飘来很浓的鸡屎味。 心里说:这黑狗不咬人才怪呢,那么长的嘴筒子,放开来可不是好说的。 老崔却不一样,平常都认识,家里也常来,自认为这狗和自己不会动气,却不想想黑天半夜的,下着雨不说又穿蓑衣戴斗笠,别说是条狗,就是一块干活的人只怕也难得把人认出来。 他走到大黑狗跟前随便说了一句:“看家还得是这狗ri地行。” 拿着烟袋锅,习惯地向黑狗头顶骨盖打一下,就听见“嗷——”的一声,大黑狗一下子跳了起来,身子站起来老高恶狠狠地扑向他。 这阵仗吓得干柴棒抓着黑狗脖子皮套猛拽,吓得老崔猛一步向后面闪去,脚底下有水一滑,屁股狠狠坐在鸡屎堆里,头在鸡棚上重重撞了一下,乱响中“哎呀”一声,坐在地上抱头再不出一声,看来是撞得不轻。 他是倒下去了,大黑狗还在气不顺,蹦蹦跳跳地要过来对付他,大黑狗力气很大,干柴棒使了很大的力气死命抓住它,大声呵斥,好一会儿大黑狗才消停下来,用绳子拴好,看看结实了,才急吼吼跑过来看老崔。 唐世科怕狗冲过来,对突然的变故尽可能地摆好姿势做好防备,见干柴棒把大黑狗收拾好了,这才放心,这才蹲在老崔的身边。 他比干柴棒先到,摇着老崔的肩膀大声动问:“咋样了老崔叔,要不要紧,先站起来啊,地上都是水。” 干柴棒上前说道:“叫我看看。”伸手把老崔捂在头上的手扯开。 老崔的头和手臂一拧闪开,低着头沉声吼道:“别球动,叫我疼一会儿。” 干柴棒和唐世科互相看看,憋不住地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怕坐在地上的老崔发火,两个人憋住气肩膀一个劲地抖动。 就这样,三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在落雨的院子里,一个坐着揉脑袋,两个站着抖动肩膀,好一会儿过去,门口水渠里洗了鸡屎进门。 当老黄进来时,三个人已经坐在土炕上,围着炕桌点着油灯喝酒,老崔穿着干柴棒的衣服。 唐世科笑着叫了一声道:“快来快来,等了一会儿了。” 干柴棒说道:“把家里安排好就成啦,咋这么长的时间。” 老崔挪了挪屁股,给他挪出一块地方说道:“哎——,就是个磨磨蹭蹭的人,要不咋把一个林场的人都磨蹭到一块来。” 老黄点点头抱歉地说了一句:“等久了吧,其实一袋烟的功夫,看看差不多赶紧跑过来。” 脱下蓑衣斗笠挂在墙上,脱鞋上炕坐在老崔身边,老崔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一眼,把面前碗酒推在他的面前道:“老规矩,后来的先干一碗再说。” 老黄看看酒心说太多了,这是西凤高度酒不能和榛子酒相比,看看老崔刚要说能不能少一点,猛然看见老崔脑门子上鸡蛋大红包,水红水红亮亮地和红红的脸膛相映,简直就像要着起火来的大灯笼,不由吃一惊。 心想是何古怪,刚刚好好地没见到呢,因为是坐在身边,伸手抓住红疙瘩捏了一把,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老崔此时头上已经疼麻木了,红疙瘩不碰简直忘了疼,只有火烧,他本来看着老黄对酒的反应,如果老黄说酒太多,就叫他少喝一点喝一半,没成想,老小子伸手就抓自己头上的红疙瘩。 一阵钻心的大疼特疼袭来,他“哎呀”大叫一声,用手连着在头上揉了几下,正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好来个出气的。 抓住老黄在炕上扭酸筋,老黄急起反抗滚成一团,干柴棒哈哈大笑对唐世科道:“这就是训练场,咱们看热闹就行,但愿我那鸡棚子不会垮掉,来,喝一个。”与二人的争斗根本不放在心上。 三个老头在外面,都是林场里元老级的人物,那是处处显得沉稳干练,惜话如金,显示出老革命的风范。 反过来没有外人的时候,都是一块光屁股长大的人,枪林弹雨中无数次磨练的人,早把不必要的烦恼放在一边,说笑打闹如当年,此时正是如此。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三) (被屏蔽半月刚刚解禁急忙上传已慰众友) ———————————————————— 老黄个子矮小身手灵活,一直照着老崔红疙瘩进攻,老崔身材长大护疼,一时却也占不到上风,翻翻滚滚几个回合,打得累了停下来,重新坐好喝酒。 唐世科笑道:“干柴棒大叔,黄羊不好打,说说这只黄羊被打倒的经过吧。” 干柴棒喝了一口酒轻轻笑道:“这话说的对,山里真正难打的野物就数黄羊,这东西跑得太快,上的山太高,身上的颜sè和败草一样,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普通人要想打到它除了运气真是烧了高香。” 说到这慢慢地拿起烟袋在里面挖烟丝,装好烟点上火,深深抽一口看着房梁,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一样不说话。 老黄看看他,知道又要卖关子,笑了一下揉着手骨没有说话,这手上的骨头到现在还隐隐发疼。 老崔咳嗽一声道:“就是打了个黄羊嘛,看看还卖上了天大的关子,这林子里住的人,谁一辈子还不打到几只黄羊,没见过你这样的,瞎猫碰见死老鼠,癞蛤蟆舔到一条死蚯蚓,瘸子的屁股老是歪歪着。” 干柴棒说道:“看看,你急个啥,说话还不叫人喝口水,抽口烟了。” 唐世科一笑,把提包所有东西倒在炕桌上,干柴棒笑道:“哎,使不得使不得,咱们谁和谁呀。” 老崔大声说道:“还不快点把屁放了。” 干柴棒眯缝着眼笑哈哈点着头说道:“这就放,马上放,今ri索xing告诉你们。”惹得大家又笑。 干柴棒看着唐世科说道:“咱这林场里我打到的黄羊最多。” 回头看看老黄,再看看老崔的表情,两人没有说话,意思这话不假。 “我为什么能打到那么多黄羊呢,这里面有个道理。” 他抽了口烟接着说道:“一般人都是拿着猎枪满山遍坡密林里寻找,有很多人下了血力气,上山就是一个礼拜甚至更长的时间,咱不说这里面有多辛苦,就算找到了黄羊,黄羊没有发现你,远远地站着没有跑的话,你那枪上也不一定就有十分的准头, 有人幸运地一枪打到了,有人枪一响烟雾一散一看,羊却不在,跑了,一场空欢喜,是不是,我老人家才不干这样的傻瓜事情,要打黄羊就要做到有把握, 不仅不要走很多的路,根本就没有别人的那种辛苦,看见黄羊自己走过来,不慌不忙一枪一个准,就算一枪打不死,也要叫它负伤跑不了多远,跟着走上几里,最多再补一枪扛回来, 你是不是要问我,怎么就看见黄羊自己走过来吧,这就是我不同于别人之处,老黄、老崔我从来没告诉,要告诉了他们,他们学会了,天天自己动手去打,那我打回来的黄羊在他们眼里不再珍贵,还到哪里去要一声感谢,哈哈——。” 唐世科看看,两个老头眼睛睁得很大认真地听着,听了干柴棒的话笑笑,一点也没有动嘴催他快说的意思,老黄巴结地给他倒满酒,撕一块肉放在他面前的碗里,看来干柴棒打黄羊这个事情在他们心中非只一ri,今ri就此弄个明白。 干柴棒笑了几声接着说道:“黄羊这东西最灵xing,从娘胎里生下来,两腿一沾地就跑得飞快,就能躲避其它动物的袭击,那是天传功夫,此后它的一生爬崖过沟如履平地,成了山崖、草地、树林间的一道jing灵。 但咱们是人呀,是世上万物主宰,当然能有办法抓住它。 怎么轻而易举地抓住它呢,肯定要用智慧,要有一定的观察和总结,对黄羊生活习xing相当了解以后,事情就变得易如反掌了。” 三个人听着不敢打断,干柴棒道:“好些年前,有次我追着黄羊翻山越岭好几天,最后走得没了力气,趴石头向山下草地看,那是极其隐蔽幽深山谷绝壁高崖,下面绿草成荫百花盛开,就像世外桃源, 只见黄羊和很多吃草动物,一群一伙低头吃草,吃着吃着抬头jing惕地观察四周情况,旁边高崖上猴群和鸟儿占据,一有情况大呼小叫互相报jing,那情景,别说我脚酸手软根本到不了跟前,就是快腿的野兽也别想靠近。 如果,悄悄走近用枪打其他动物,当时实非难事,但我的目标是黄羊,两眼里看得都是它这个jing灵。 由此一点办法也没有,枪打不着,腿追不上,只能老远地看,一看一天过去,而且,心有不甘地一连看了几天,实在顶不住回来稍稍休息一下,又去不断地观察,一看又是几天, 在不间断的观察中,我把黄羊彻底地了解了,紧跟着有了绝好的办法,大笑几声不知高低。 我看到,在黄羊出现的山谷和草地上,它们总是公羊母羊结队活动,老羊带着小羊崽子一块吃草,一个地方吃完跑到下个地点,专吃绿草和小树嫩芽,天黑爬上高崖卧下休息慢慢反刍食物。 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每到一个地方,除了jing觉地观测四周情况,用鼻子闻地上的气味是最多的动作,这是一种什么气味呢,我自然不得而知, 它们闻到这些气味以后自然胆子大了,放心吃草,因此,我要去了解这个问题,为了不惊动它们,使它们认为这个地方很安全,一直等到它们走了,才去循着足迹拔开绿草观察, 得出结论叫我信服,原来,绿草里是它们时间不长,最多几天的新鲜粪便,粪便里根本没有野兽粪便, 我知道黄羊排便总是用尾巴把粪便四下抛洒,原来是为了留下气味,下次来的时候好做鉴别,有了这种鉴别便可放心进食,要是有了野兽的粪便立刻跑开。 为了验证判断正确,我包了不少新鲜粪蛋,在其它没有黄羊吃草的地方撒下,结果得到验证,黄羊循着气味闻闻嗅嗅之后安定吃起草来,几次试验结果相同, 把我乐得跟什么似的,翻了几个跟头大笑不止,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飞过,任由山风吹开我的嘴角, 因为这样一来,此后完全可以自定黄羊的行动路线,再也不用满山遍野为寻找黄羊而辛劳。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四) (满篇蚂蚁对不住大家) ———————————— 干柴棒接着说到:“接下来的事情好办了,一般人为找不到黄羊发愁,辛苦找到打不死气累,我和他们相比占了绝大得先机。 在事先看好的地方挖坑,坑顶上和周围搭满树枝野草,叫黄羊以及其它的动物根本发觉不了,按照一定的方向和路线,从远处到坑边撒下黄羊粪蛋,作为引诱它们的**阵, 然后鞋上抹满黄羊粪蛋,身上也抹些,抱着枪隐蔽在里面。 隐蔽进去不能再出来,山上多的是动物,看见都会叽叽喳喳对着这里大声叫唤,就连黄鹂鸟也飞过来一个劲地叫,可爱的小家伙xing格十分倔强,瞪着眼睛一刻不停地叫,不见你出来不罢休, 因为此失败过好几次,只得换地方,坑里可不好待,黄羊是寻牧动物,一个地方来过后,很长时间不一定来, 人在坑里不大的环境里真有度ri如年的感觉,白天熬过去,晚上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辛苦归辛苦,出门对此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有了十足的把握,一旦黄羊成群结队到来,收获自然不小。 记得最初打到黄羊,看着黄羊们放心大胆一路嗅过来,蹄子差点踏在坑上乱七八糟的树枝里,兴奋和高兴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计划好打一只,打两只拿不回去,黄羊肉自然就糟蹋了, 打哪一只呢,我带着一般猎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绝佳优势做选择,最后开枪打死一只肥大黄羊,其它的黄羊惊慌失措四下乱跑,不知哪里来的枪声,有几只围着死去的黄羊打转,更多的黄羊惊慌后开始吃草,再打一只、两只不成问题。 后来,知道黄羊来过的地方短时间不去设伏,减少了无谓辛苦。 后来打得黄羊多了,发现了一个叫人悲伤的事情, 有时候一枪打过去,打死的是母黄羊的话,小黄羊便卧在母羊身边不肯离去,一声一声叫得人心疼,看看天黑了,其它的黄羊早不见了踪影,小黄羊仍然卧在那里,只是不再叫唤, 我出去时初初把它吓了一跳,一下子跑了几米远,看看它,灵机一动,在死母羊身上把双手来回摩擦几下,沾满母羊的气味,一伸手很容易就抓住了它, 抱在怀里,看着它那么弱小可怜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发誓再不打母羊。 再后来干脆不用枪打了,在地上做一个捆上草皮子不易被发现的翻板坑抓活的,小羊放进古洞圈里,用家养的山羊nǎi喂它,它乖乖地吃着喝着,就像小娃一样。” 说到这里干柴棒停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世科问道:“后来呢。” 干柴棒看看老黄和老崔说道:“这事我谁也没告诉,你俩也一样,割草挤nǎi,就那么养着,后来看着小黄羊一天天长大,漂亮异常,与我们亲近的很,跟前跟后跳着圈地玩耍,我那短命的老婆实在爱怜,对我说,多像咱们的孩子啊,千万别伤着它,如果啥时间看见大群的黄羊过来,就叫它跟着走吧。 当时我年轻力壮,把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虽然放了小黄羊上山,但并没真正当成事,只是不愿看着老婆伤心罢了, 后来老婆死了,她的话经常回绕在我的耳畔,特别是跑上山的小黄羊经常跑回来,还带来其它黄羊伙伴卧着不走,是那么的可爱和乖巧,便就很少猎杀黄羊了。 话说回来,咱们林场,过去是传统管理方法,砍什么树种什么苗林木茂盛至极,现在来个什么破工作队,啥也不懂瞎指挥,大炼钢铁你不能往树上炼啊,砍掉多少稀罕树木练了钢铁, 拿红松来说吧,那树多稀奇,不说木质多珍贵,几近百米的身子也是少见,说句反动的话,旧社会要砍红松,那要省里批文才动斧子,如今打着红旗的疯子们大刀阔斧猛砍,龇牙咧嘴唱着歌子大吹要多少有多少, 战天斗地砍大树,叫人难受至极,几十岁了,当着咱这几个人说,要是过去老子早他妈给他一枪。”喝口酒咬牙切齿。 老黄,老崔深有同感,点点头叹口气。 干柴棒道:“前后对照,如今的工人每月十几块钱基本靠种地养活,城里ri子也不好过,那么点定量副食供应没有,碗里没油花花,山民人数众多,大家经济条件都不好, 这里虽然不像山外人民公社,把口粮说成多余产量,敲锣打鼓送到国库,搞得很多人饿肚子饥荒,你不杀黄羊别人杀,我只能尽量地做到少杀,给别人说不要杀母羊, 哎——,动物真可爱,树木真可爱,是老天爷给人类的礼物,这个地球,要是有一天看不见它们,光是人的话,我看谁的命也活不长。” 此时夜深四野寂静,窗外偶尔传来的林涛之声犹如喊声。 干柴棒不紧不慢说着,情绪一会儿激动一会儿低落,这些话不仅有他的人生,还有他失去得幸福,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回忆。 三人静静听着心里颇有感触,房外雨停,檐水轻轻落地,三老一少最后酒至迷酣放身睡去。 一夜无话。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五) ———————— 一觉睡到大天亮,年轻的唐世科昨ri跑了很长时间的车,又喝一夜的酒,自然睡得异常香甜。 睁开眼睛看看,早晨的阳光从土坯墙上百格窗中shè进来,白白亮亮刺人眼睛,空中光线丝丝道道,泥糊得窗台上老铜油灯古sè古香,自己身上盖着两床被子,阳光斜照在被面上斑斑点点。 三个长方形两面高中间低的木枕头,花花绿绿闲放炕头,三个老头早已不在,他知道,老头们每ri鸡打三鸣起床出门,多年的习惯雷打不动。 伸伸胳膊蹬蹬腿,大大地挺了一个懒腰,发现头边放有一张纸条写着:我们到料场去了,看看把车装了,馍馍热在锅里了,黑狗也出门了。 看完,他一轱辘从被子里爬起来,穿上鞋把大门一把拉开,红红的太阳已有一竿子高,不由叫了一声:“好天气呀。” 看看院子里大黑狗已然不在,被老崔撞了的鸡棚散落一地谷草,想想昨夜突然而尴尬的情景,嘿嘿笑了两声仍然难以平复心里的乐呵。 提上水桶来到小溪边上,将自己认真地洗漱一下,回来梳好头发戴上蓝sè工作帽,咕嘟咕嘟灌下几口凉茶水,从大铁锅里取出热腾腾的馍馍,大门锁好,钥匙放进墙洞干柴棒上次说过的地方,迎着阳光大步向老黄家来。 林场昨夜下过雨的小路,泥土发出固有的清新气味,绿草挂有晶莹露珠,空中薄雾慢慢飘动,阳光与薄雾被繁多而茂密的树木挤压成一片一片,使路上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 因为此人身上感觉湿润润的清冷,小路顺着小溪蜿蜒而行,不一会儿,老黄的家已在面前。 晨光中,远远地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在溪边梳头,他初始没在意,又走几步来得近了,却明明白白看见不是黄美琴是谁。 只见两株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下,穿着红线衣的黄美琴歪身偏头背对自己,身边挨水流的青石板上放着一个白兰花的洋瓷盆,显然是刚刚洗过头,正在用梳子不紧不慢地一下下梳理头发。 她如瀑布般的长发斜斜地披撒身侧,红线衣红红的像一团火,很自然地勾勒出轻柔婀娜的身子,两株大树冠盖交叉极其宽阔,在天空形成苍穹,又粗又壮的大树枝从她头顶平平伸过,像是她头顶上的一个绿sè门楣。 溪水清澈见底带着轻轻水雾,波光粼粼哗哗流淌,一座小桥跨溪而过,桥头木桩站着两只不知名小鸟,用圆圆的眼睛看她梳头,不知看了多久不愿离去。 再看旁边,小溪蜿蜒通向山间,绿草青青,树木苍侬,房舍古朴,远山重迭,真是一幅美丽不过的画卷,又像一张美丽至极的剪纸一般,清新淡雅,情境自然。 他不由地看得呆了,痴痴地站在原地,静静地嘴里馍馍塞满。 黄美琴头发梳顺,梳子在头发中间从前到后一划一分,最后向旁边轻轻一拉,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一半长发,摇头将另一半轻轻甩开,露出白皙而修长的脖项。 接着另一只手把梳子插挂在那一半松散的长发里,腾出这只手来,两只手翻过颈后一起斜斜地编辫子,指头波动间浓密的黑发被分成了三股,一股叠一股,动作熟练轻柔,松散的长发很快变成辫子,并且在手指间慢慢地加长。 她突然回头明亮的眼睛与唐世科脸对脸。 正是:朝霞白雾古树,小桥流水山麓,万绿嫩捧红秀,灿烂汉子停步,达眼处,看女子长发如瀑;纤腰杏眼红唇,柔怀鼓动脱兔,柔丝梳动流水,撞开博大心库,透迷雾,天上阳光飞红幕;眼对眼,心儿固。 黄美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身强力壮受同志们尊重的唐师傅,平时给人的感觉总是胸有成竹沉稳干练,这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一声不吭,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过来,嘴里塞着馍馍,眼中是一种异样的光,火辣辣地叫人不敢对看。 她两手抓着半边头发心中突突发慌脸上是挂不住的羞涩,低下头浅浅地笑笑不好意思地轻轻说道:“你过来了,唐师傅,也不叫人家一声。”说话声音轻柔犹如鸟鸣,两眼含情如有一波湫水。 唐世科愣愣神继而明白过来,全身上下犹如火烧,手脚不知该放何处,脸蛋子热热地仿佛把眼睛热得睁不开,下意识嘴里嚼嚼,馍馍渣子从嘴里乱纷纷落下。 黄美琴初始惊异,继而斜抓辫子弯着腰肢大笑起来,咯咯咯地笑得肩膀抖动不停,一只脚在地上轻轻踏动。 唐世科几步走到小溪边,双手捧起凉森森的溪水慌乱乱扑脸,漱漱口站起来,接过黄美琴递过的毛巾擦了心绪方始平静。 黄美琴笑道:“昨夜可睡得好。”说着话梳梳打结的尖部,梳好随手梳子咬在嘴里反手结头绳,睁着大眼睛等着唐世科回答。 唐世科点头笑着说道:“还可以,几个人一起睡有说有笑挺热闹。”说着话抽上烟。 黄美琴大眼睛眨了眨,算是回答,于后二人再没说话,一直等着黄美琴辫子编好,拿起脸盆一起走进老黄家来。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六) ———————————————— 黄大娘笑嘻嘻地接住二人,家里就她一人,炕桌上早已摆好早饭,是小米稀饭、烙饼加一碟泡菜和一碟大酱。 她看着唐世科,jing神焕发红光满面松口气,亲切地说道:“嗯,看样子昨夜睡得还好,我一直在担心你们喝酒喝得太晚,今ri又有工作怕起不来呢,快上炕,吃了早饭再说其他的事情。” 唐世科谢了,说道:“看我们一来就给你老人家添麻烦,这可怎么说是好。” 黄大娘听了这话故意一拉脸说道:“说啥呢,盼都盼不来的人,说什么麻烦,这麻烦多有得几ri时,只将我老太婆笑得合不拢嘴呢,好了,快吃早饭,你黄大叔一早过来在门外说了一句话,说是和干柴棒与老崔先上料场去了,叫梅花和梅枝起来就上去帮忙,说不定现在已经把车装好了。” 说完招呼二人上炕坐下吃喝,黄美琴斜身坐在炕沿上。 黄大娘先给二人舀了黄珍珍的小米稀饭,拿起烙饼夹上大葱蘸了大酱每人一张,像对自己孩子一样说了一声:“快吃呀。” 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起身走到门外。 烙饼夹大葱蘸上大酱,这可是很好吃的,齐烙饼卷头上咬一口嚼几下,有大葱冲人鼻子的冲劲,又有大酱咸甜滑口,加之烙饼的韧xing肉道,再喝一口微甜的小米稀饭,嘿,别提那个爽快滑口,一个不注意就会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两个人从未单独在一起这样吃过饭,黄大娘出门后,两个人大口吃喝起来,偶尔看看屋里,生疏中带着熟悉,再看看对方,好像是自己家的人有说不出的温暖,不注意两人的眼光碰在一起,仿佛电光一闪,心里下意识一种慌乱眼神急忙躲开,十分新鲜甜蜜感觉。 吃过饭,黄美琴收拾碗筷,唐世科把提包拿过来,将一应洗漱物品装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包太空把黄美琴的背包也装进去。 院外传来黄大娘的声音,只听她大声喊道:“都快着点啊,一会儿车来了就要要哟。”外面远远传来女人答应的声音。 黄美琴见她进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娘。” 黄大娘一看她在洗碗,爱怜地劈手夺下道:“谁叫你干这些,看把手弄脏了。” 对唐世科道:“大老远来不容易,看看叫姑娘做这个,好了,我不听你说啥,快收拾去料场吧,如果车装好了,从料场出来的时候按喇叭,我给你们拿一些东西带回去,这山里也没啥稀罕货,都是些土产可别笑话,把提包放下,一会儿一起拿走,记着,如果车没有装好,自然老实地回来吃饭睡觉,不许和那几个死老头子瞎混,可别把咱这水灵灵的大姑娘给委屈了。” 她泼辣嘴快把两人当孩子看待,唐世科根本插不进嘴,说老实话也没有什么要插嘴的,只得听了,二人出门向料场来。 旧路重回,两个人甩着手慢慢地走着,漫无目的地四下东张西望,此时的心情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说有一种力量希望彼此能离着远一点,又有更大的力量将两人拉得更近,好一会儿互相没有说话。 想着黄大娘目送自己出门的眼神,亲人般的眼神里满是甜蜜的期望与祝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期望与祝福呀,心里仿佛知道,又仿佛模模糊糊,然而却别有一份异样的甜蜜在心头。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满山的老林子传来低低的林涛之吼,山路蜿蜒树木苍翠鸟儿鸣唱,野草挂着露珠发出雨后的芳香。 这般情境,仿佛大大的世界就剩下两个人了,虽然没有说话,但感觉彼此心意相通,已经说了太多的话。 静静地走下一段小坡转过湾,上河显现在眼前。 昨夜下雨,上河显然涨起来一些,失去了昨ri的幽丽柔姿,增加了粗犷与饱实,绿sè的水面已是深绿中带有些许浑浊,虽然不是波涛汹涌恶浪滔天,隐隐地似有万钧之力向前而去,平缓的水下有着令人费解的力量。 意外的是,昨ri突出水面相连如带的踏步石,此刻已在水下,离它半米远处方始圈起一些浪花漩涡,白花花的水浪一簇一簇地,从河的这头一直弯曲摆到对岸,除了告诉人们它的存在外,还告诉要过河的人,此刻它在水下的深度。 黄美琴叫一声苦,踏步石在水下怎样过得河去,偏头看看唐世科,他皱着眉正向河里看去。 黄美琴问道:“唐师傅,你看踏步石被河水淹着了,今番怎么过去。” 唐世科捡起几粒石子由近至远向河里甩去,回头平静笑道:“别担心,水没有多深。” 说完坐石头上脱鞋,黄美琴知道他要脱鞋过河,北方女子传统教养,自己的脚可不能随便亮在男人面前,更何况还要把裤子挽起来露出腿,一时为难忸怩不知如何是好。 唐世科想着事情,猛抬头看见她惶惶急急的样子,不由“噗嗤”笑道:“这才多大点事情啊,看把你为难着急的,用不着慌,我背你过去。” 说完站起来裤子已经高高挽好,拿起鞋子水边腰一弯回头道:“爬到我身上。” 黄美琴看着他的姿势不由满脸绯红,真正地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去实在没有办法,过去吧,大男人身上是那么好爬得? 此刻的她,完全失去极有主见开朗大方的风格,手足无措。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七) 满篇蚂蚁对不住大家 —————————————— 说起来不怪她,极其大方不苟言笑的女子到了这种地方,当着这样大山般男子脊背,也会天生地忸怩。 唐世科等了一下,回头催促道:“快上来呀,你害什么臊呀。” 黄美琴只得走到他身后站下,唐世科抓住她手搭肩上向前一拉,试着她的身子靠在背上向前一挺背起来,黄美琴嘴里鹦然轻轻出了一声。 唐世科将她身子向上耸动一下,耸到适合高度两手拿鞋在她两腿后交叉一握,身子直直地站了起来。 当下,一个感到自己身上是从未接触过软软的身体,耳后传来连连轻喘,另一个看得清眼前粗壮的脖颈,鼻子里装满浓浓男子汉气息,双方的心理对此都是完全陌生和全新的,好奇中充满温馨。 如果说昨ri在这条上河的踏步石上两人激情一现,此刻谁不是血脉急流心cháo乱涌。 唐世科出气粗重,黄美琴两个手心尽是汗水,可几十米宽的河面和冰凉凉的河水,使他们把jing力转而完全放在了水里。 唐世科看着河水,吓唬她说:“咱们要过河了,一会儿在河中间不许调皮乱动,乱动的话就把你仍了不管。” 黄美琴一笑,在他肩上打了一拳道:“你敢,把我仍在河里看我能轻饶了你才怪。” 唐世科运好了气息,伸脚向水里走去。 踏步石虽然在水下,从上面看一清二楚,在水下不过半尺,他一块块看准踩上去,冰冰凉凉的河水一直漫过了小腿,河边水流不是很急,抬脚落脚倒也轻松,慢慢地走到河中间水流力量加大速度加快,水流冲上腿弯,腿上十分明显地感到了力量。 把脚抬起来,向前迈动的一刻河水把脚往外扯,落下的时候水流把脚往外冲,腿旁浪花飞溅,踏稳一脚应着水流力量踏下另一脚,落下后踏稳不动。 抬头看看,这才走了一半,继续前进,走了几步试着脖子上痒痒地,却是黄美琴在他脖子上出气,偏头向上看看,原来她在担心地睁着大眼睛往水下看,怕他一脚踩不准两人一起掉在水里。 唐世科问道:“害怕吗?”水声挺大,黄美琴没有听清楚。 她伸头凑着他的耳朵大声问道:“你说啥?” 声音太大把他的耳朵震得发痒,眼前一花,差一点一脚踩空。 不由吃惊地停下说道:“我问你怕不怕,干什么那么大声音。” 黄美琴大笑:“你说话声音像蚊子叫,我哪里听见了。” 唐世科道:“你把我的耳朵震得发痒,快给我挠挠。” 黄美琴道:“我把你的耳朵震得发痒吗?” 说着伸出指头在他耳朵里转上几下,这几下比先前更痒。 他大声求饶道:“算啦算啦,越挠越痒。”把耳朵在肩上蹭了蹭,定定神迈腿前进。 把水流最急的河中间部分一过,水势越来越缓,不多时走上对岸。 将黄美琴放在河岸硬处站下,唐世科三下两下穿上鞋,两人回头看看重重出口气。 黄美琴笑靥如花道:“唐师傅,我从没叫人背着过过河,长这么大还第一次,你会游泳吧,万一掉在水里可以把咱救起来吧。” 唐世科哪里会游泳,背着人过河在他也是第一次,看看河水想想刚才情景不免有些后怕,万一掉在水里,此时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他摇着头诡秘地一笑说道:“我不会游泳,还没来得及学,但水龙王看见我来了,跪下迎接都还嫌慢待,哪敢要咱的命!” 黄美琴一听小脸发白,捏着拳头咬着细米牙道:“你原来不会游泳呀,那还把我背上过河,是害我呀。” 说完冲过来抡拳就打,唐世科躲避向外跑去,黄美琴紧步追来二人打闹着跑到料场。 来到料场,老黄等众人都在,梅花和梅枝上前拉住黄美琴叽叽咯咯说笑。 唐世科看看大家,工人们一个个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手上脚上都是圆木上的木菌斑末子,古铜sè的脸上微显疲劳,看看车上的圆木,湿滑滑地还没有干,显然大家为了他能顺利出发,冒着危险一大早湿木装车。 他心里一热,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把烟卷儿挨着个地发了一转,才抬头认真看车,车已经装好,饱实实地满满一车原木,车轮胎吻四花落地,显然六吨不止。 唐世科舔舔嘴唇,暗暗地轻呼一声。 这辆解放牌教练车限载四吨,车况虽然非常良好,但超载了两吨圆木,昨夜下了雨,路上不一定好走,看来今ri只能绕道走大路,时间长不说,路上还要尽量躲开坑坎,躲开尖锐的石子,不然车轮一旦漏了气,就有翻车的危险,肯定是要费不少力气了。 他围着车四下检查,老黄等跟在身边,实在话车装得很好,左右重量分派差不多,上面的圆木伸向车头,使整车圆木重量靠向中间,前后左右用大号铁丝加固,空白处几股铁丝用搅杠合力搅紧,铁丝被搅成麻花状。 他点点头,老黄等脸上方才露出笑容,工人们把手上的工具丢在一旁说:“行了,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了。”上来围着唐世科亲热。 干柴棒关心地说道:“车重了,上河的水涨起来一些,看看有个啥问题没有,要是你想到了什么就给大伙说说。” 老崔看着唐世科,再看看老黄吐出一口烟说道:“我想啊,一会过上河的时候把大伙儿都叫去,水一深,说不定就有个什么事情,人多了好想办法。” 唐世科想了想说道:“河里的水是涨了,刚才我甩着石子试了一下,车能过去,就是怕水里有上面冲下来的石头,万一挡一下,重车在水里熄火麻烦可就大了,发动机着着火,排气管可以把水吹开,要是一熄火,水进排气管别想再动弹。” 老黄皱着眉头点点头,抬头对大伙说道:“大伙儿听着,带上大绳都到河边去,万一有事情好伸手。” 大家答应了纷纷迈步。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八) ———————————— 唐世科上车发动了车子,叫它怠速运转了几分钟后,叫黄美琴与梅花两姊妹一起坐上车来,一方面叫车头更重些,另一方面黄美琴不至于再叫人背着过河。 他把车平稳地开到河边停下,工人们已经来到河边,有几人下河沿着踏步石几米宽水下摸排,看看有没有大个的石头,或者对行车有阻碍的东西。 这样仔细地一阵清理,众人还真清理了不少隐藏的安全隐患,隐藏在水下的拦路石被挪在一边,为防止万一,干柴棒和老崔亲自下水走了一趟方始放心。 他们在水里挥手对唐世科大喊道:“没问题,现在就看你的了。” 唐世科已经把机器风扇皮带拆下来,目的是过河时水深,怕高速运转的风扇叶子被水打坏,如果损坏,机器没有冷却设备无法行车。 他看着河对面,老黄竖起红旗,将红旗的旗布裹在旗杆上,成了立在地上的红杆子,那是指引水中的车子左右行驶时通常使用的方法。 他对干柴棒和老崔大声喊道:“好了,放心吧!”对身边几个年轻人说道:“你们站上车头给我指路,我看不见水里的踏步石,要注意不要叫车子离得太近,也不要叫车子离得太远,半米左右最好。” 几个年轻人龙腾虎跃爬上车头向出征的英雄一般,手臂往前大声喊叫:“冲啊——” 此时再没有什么可犹豫得了,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身边,变速杆放在一档,踏动油门,听着机器欢快地吼叫起来,放下手刹,轻轻地抬起离合器,车子向前慢慢地移动。 他知道,此时对于汽车的cāo纵非比平ri,很大程度上要使用半联动,车速保持平稳,不能忽快忽慢,一旦车速突然慢下来,回头的水浪就有可能冲翻车子,因此,不仅要叫机器随时保持高速运转,更是为了有更多的废气排出,不叫水流进排气管。 他前面看不见水下,几个年轻人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只是看着远远的红sè旗杆搬动方向,踏步石上从河的这头到河的那头站了很多人,形成一个明显的路标,凭着感觉,离着路标大约半米远,盯着红sè旗杆,轻轻地把车头开下水去。 身边的三个女子,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时候,谁都悄悄地不说话,像三个花猫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水越来越深,前面的年轻人大声报道着情况。 “淹住一半轮子了。” “保险杠淹着了。” 唐世科开着车,凭经验试着车子有轻轻的飘浮感。 “轮子淹完了。” 这时经过站在踏步石上一人身边,这人不看驾驶员看着车下向前摆手说:“走,就这样,没事啊。” 车轮过去一股大大的水流冲过来,这人翻身下水,引得旁人大叫,车头上的一个年轻人飞身进水向他游去。 唐世科看得一清二楚,和黄美琴嘴里:“哎呀”一声。 梅花说:“没事,他游泳技术好着呢,跳水救他的是他儿子。” 虚惊一场。车子速度没变继续前进,远远就像劈波斩浪的顶炮军舰,虽然惊恐却无危险,直到最后平缓到对岸停下,众人大大地松口气。 回头看看上河,水流是那样的平缓,温柔而妩媚,可只有经过了她的人才知道她内在的力量,大家都到了车前。 女孩子的心理是非常敏感的,而心里的敏感又会非常明白地表现出来,梅花和梅枝两姊妹笑嘻嘻地下了车,没有对唐世科有太多的亲热,完全没有了往回唐世科来时的娇欢,可能这一次有了黄美琴的出现,使她们说不清楚在那里有了一些距离。 她们和黄美琴一块儿回头看着河水,交换着刚才彼此的心理感受。 老黄,老崔,干柴棒三名元老站在一起,老黄说道:“走吧,你大娘在上面等着你,她要给你带些东西拿回去,山里人没个啥,别笑话。” 老崔说道:“这次来的时间太仓促,没有好好玩一下,小黄还是第一次来,时间多一些的话还要到我家里坐坐,也好叫我进一些地主之谊。” 干柴棒把大家往后推推大声说道:“走吧,走了也就别再想着这里,只管过个几十年再来。” 其他人对他这话一下子没有理解,大声抗议吵闹起来。 唐世科装好风扇皮带向大家招招手笑道:“那我走了,只要有机会就过来看看大家,就不再说感谢的话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阵话别。 从车窗里向外扔出两包烟,开着车直上小坡到居民区来,刚才黄大娘叫他上来的时候按一下喇叭,此时那里还用他按喇叭,黄大娘和一些妇道人家提着口袋站在路边等着。 唐世科轻轻地说道:“我没有给人家干多少事情啊,就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看这些人心有多诚,看来今ri要欠人家许多情了。” 女人们见车来急忙笑着招手,唐世科在她们身边把车停下快速下车招呼,黄美琴也下了车。 黄美琴除黄大娘外别的女人都不认识,这些女人过来拉住问长问短,穿工作服,带白sè工作帽,花袖套,皮肤白皙的黄美琴站在她们面前,犹如鹤立鸡群。 这些女人皮肤黝黑,大大咧咧xing情耿直,把黄美琴说着摸着,叽叽喳喳亲热的不行。 说道:“唐师傅,你真有眼光有福气,看看这闺女长得多水灵,多乖巧,今后的ri子好得很啊。”把黄美琴说的满脸通红,唐世科自己也是大红脸。 黄大娘阻止道:“别瞎说,人家还没有到时间呢,到了时间咱们再说不迟。”这话更叫两人忸怩。 黄大娘对唐世科和黄美琴说道:“好孩子,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这山里实在没个什么拿得出手,这几个袋子里是大家一点心意,别笑话了,带回去尝个鲜,记着有机会就来,把这儿当自己家里一样才好。” 说到这里眼里有了泪水,黄美琴急忙拉住安慰。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九) —————————— 见黄大娘难过唐世科轻轻安慰了几句,笑着对其他女人点点头,感谢地回答了她们形如cháo水般的问话,把几个口袋放在车厢圆木的空隙之中,回头和黄美琴站在大娘面前。 大娘把黄美琴拉在怀里,看着唐世科说道:“有一个口袋是黄羊肉和一些野猪肉,回去要凉在通风的地方,野兔子肉已经风干放放也不怕,其它的肉不要捂着要亮风,一个口袋是甜瓜和白南瓜,回去吃个水灵,另外是些粮食和洋芋,其它的是核桃,咱南山的核桃远近闻名,可以放着慢慢吃。 都是大家送的,我就不一个一个地告诉你都是谁,好了,这就走吧,路上慢点儿,要是,嗯,要是,要是你们到了那一天的话,一定记着给大娘捎个信来,好叫大娘和大家伙心里喜庆喜庆。” 二人又一次红了脸,黄美琴把头埋在黄大娘怀里,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唐世科偷偷地看黄美琴,黄美琴的眼光正好照过来,眼光一碰,就像通了电一样,两人浑身发麻,眼光闪躲之中手足无措。 黄美琴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大娘快别说了。” 黄大娘哈哈大笑起来,用围裙擦擦眼泪慈爱地说道:“都不小啦,脸皮还这样薄,好好,我不说了,你黄大叔说,现在城里供应太紧张,要计划着过ri子,记住,什么时间有啥事情的话,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对正就到家里来,这里虽然是老山林子,养活几个人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好了,看我说起来没完,一路上小心。” 最后,黄大娘又提了一包东西对唐世科说道:“这是给老张送去的,一会儿你路过随便交给他,替我们大家向他打问个安好。” 唐世科应了,保正一定送到,才和黄美琴最后与大家告别,在大家一片声的祝福与再见声中,开车取道喂子坪走210国道。 ———————— 前面说过,这条路是大路,除了林场与大路衔接前的几公里较为难走外,平坦宽阔十分好走,虽然车载很重对于唐世科来说,只要慢点没有什么困难可言。 俩人沉默着走了很长时间,唐世科看看脸儿红扑扑的黄美琴说道:“黄同志在想什么,怎么没见说话。” 此刻的黄美琴,正在静静地回想着终南山之行难以忘怀,有文化知书懂理的她,长到二十岁了,这一次的经历与她来说,实在新鲜奇特至极,温馨温暖至极,身心被幸福萦绕。 平常听着女伴们对于今后婚姻的种种说教,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托付终身,说法不一却主题一样,那就是找一个品行端庄深爱自己,身材高大魁梧,有本事受人尊敬的人。 黄大娘,梅花两姊妹,以及林场里女人们说过的话和祝福,老黄大叔,老崔大叔,干柴棒大叔等人期许的眼神,是哪么温暖与甜蜜,都像火一样烧着她的心。 在心里问自己很多遍,这是为什么呢? 偷偷地她看了唐世科好几回,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汉,jing力集中开着车那样专注与认真。他在厂里受到同志们的尊重,没想到在这个大山里,也是这样地受人喜欢,真叫人佩服,想着他背自己过河的情景,水面摇曳,波光映人,河风轻吹,那宽大的肩背使自己不仅一点不知道害怕,反而如坐行船般安稳,真有说不出的甜蜜。 听了唐世科问话,黄美琴答所非问笑道:“唐师傅,你给林场人们干了什么,他们怎么那么喜欢你呀。” 唐世科笑道:“没干什么,来得次数多了,大家熟悉有了感情吧。” 黄美琴想想问道:“三个老同志你先认识谁呢。” 唐世科答道:“应该说最先见面是老崔,最先认识的却是老黄。” 黄美琴奇怪道:“先见面是老崔,先认识的却是老黄,咋这样啊。” 唐世科说道:“这话说起来长了。” 靠边把车停下看看怀表道:“时间还早,咱们可以慢慢走。” 说完下车前后检查,用脚蹬蹬轮胎,上来时手里捧着核桃,把核桃放在坐垫上道:“林场同志们装的车真不错,很扎实,别说一百公里的路,就是再远也不是问题,现在我给咱们开车,你还不是应该做点事情,老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叫我心里不舒服,做点什么事情呢,嗯,就负责吃这核桃,这核桃是软皮的那种,用手抓住两个一捏就开了。” 黄美琴笑道:“你叫我吃核桃好像安排工作一样,真逗。” 重新上路,黄美琴吃着核桃,核桃很好吃,香香地带着甘甜,她说道:“过去我在家也经常吃这里的核桃,那核桃与此不同,要用锤子砸开方能吃到,有一些吃不到,要用大针挑出来吃,我爸爸告诉我说南山的核桃砸着吃是一句老话,今ri这话好像不对了。” 唐世科笑道:“南山的核桃砸着吃,这一句话并不错,现在人们还在说,但南山上的核桃也不全是那种夹核桃,你现在吃的就不一样,原因很简单,好吃的能留下几天,自己人都不够吃还能叫山外的人张嘴乱嚼。” 黄美琴咯咯咯笑起来,剥开一个完整的核桃说道:“你不吃吗?” 唐世科看也不看把嘴巴张了开来,明显是叫她喂在嘴里。 黄美琴笑着说道:“耍赖。”喂一颗他几下嚼完,看她剥好一颗又张嘴,黄美琴只得又喂了他。 没想,这回他把嘴巴张得很大,嘴皮连她的手指头也包住了,热烘烘软绵绵的。 太也突然吓了她一跳,“哎呀”一声急忙缩手,睁大眼睛说道:“唐师傅你咋咬我的手啊!” 唐世科看她一眼笑眯眯嚼着核桃说道:“真对不起,我没注意,你的手太小,我还以为是核桃,差一点一下子都吃了进去。” 和女孩子开玩笑不是没有过,在这样的时候和黄美琴开一个小玩笑心里甚为高兴。 黄美琴挖了他一眼说道:“不给你吃了,那么大的嘴巴就像狼嘴一样,连人家的手也要咬!”在衣服上擦擦手指头,自己剥了一颗美滋滋吃上。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十) ———————————————— 汽车发动机发出好听的轰鸣声前进,大路旁行道树一颗颗站立着,树干下端刷了白sè的石灰粉,不时有农人在树下石上小坐,眯缝着眼睛抽着烟,看见车来神情认真地观望,拿着烟袋锅,头颅随着汽车的移动而转动,显得十分悠闲。 过了一会儿,黄美琴拿着一颗剥好的核桃,举到唐世科嘴边,瞪着眼睛挖了一眼轻轻吼道:“来,再给你吃一颗,再咬着我的手小心捶死你!” 唐世科一听哈哈大笑,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样子真叫人开心,秀秀气气的一个姑娘瞪着大眼睛,心说就算叫你捶一顿,就能把人给捶死了?只怕是给人挠痒痒差不多。 黄美琴却不理这些说道:“你吃还是不吃!” 唐世科连连点头笑道:“吃吃吃,当然要吃,不吃还不是被你给捶死了。” 张嘴把核桃咬在嘴里,果然没有咬到手,只是在咬住核桃的时候,把嘴往前猛地一递,做了个咬手的动作,就这样也吓得她缩手不迭,气的她笑着在他身上打了一拳,说道:“真不老实。” 继而用手抿了抿额前的头发,说道:“刚才说话只说了半截,你老是打岔把话打断,究竟是怎么和老崔第一个见面却又第一个认识老黄的呢?快说!” 唐世科道:“是,快说!”说完哈哈大笑,黄美琴自己也笑得肩膀乱颤。 唐世科看着前方,开着车,想了想说道: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去年夏天咱厂里车队到安康去拉桐油,回来的时候,我开着小罗马走在最后,车上坐着领导,林医生以及修理工董德者和高山山,领导就是咱们的胡科长,这车本来是高山山开的,临时这小子拉肚子才由我开上。 路过广货街快到喂子坪中间地段的大山老林子时,后来知道叫老黑沟的地方,天已经是接近下半夜。 过一个岔路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下车的几个人想解小手,我把车靠边停下熄火并且关了大灯和小灯,这是因为林医生是女同志,林医生你也认识的。 车外很黑,下车一看这是月尽夜,静悄悄伸手不见五指,远方能模模糊糊看见天际,四周是绝大的老山林子,黑乎乎地除了风声涛吼yin森森十分吓人, 地下茅草败叶踩一脚悉嗦乱响,大家下车还没一分钟,不知道什么东西鬼毛毛一叫,声音细细绵长而幽远,像从地里来的一样,带着拖腔夹着拐弯,余音四处飘荡,吓得人身上尽是鸡皮疙瘩,吓得走得最远外号叫西施的林医生大叫着逃上车浑身筛糠, 本来大家坐车坐累了,想抽支烟休息一下再走,受到惊吓,解了手大家迫不及待地上车,董德者上车速度太快,头在车门碰了不说,反手拉上车门把身后急着上车的高山山脑袋夹在门里,疼的高山山拧着屁股大叫, 董德者以为高山山屁股后头有东西,一慌门拉得更使劲更紧,旁人也以为高山山身后有什么东西咬着了屁股,急得不行又没有办法,还是胡科长发现了问题,在董德者脑袋上打了一巴掌吼道:“你个怂球,把人家的头夹着了!”董德者这才放手,气得高山山说了一大堆上海话,说得太急大家都听不懂,大概意思就是回去以后要找个地方和他单独过过招。 闹完了,大家谁也不说话也不敢说话,往窗外睁着眼睛四下乱看,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半夜三更会发出这样yin森吓人的声音,我是个胆子挺大的人,当时也吓得不轻,林医生上下牙打着响声,眼睛发绿发直,西施脸惨无血sè催促快走,身子缩成一小坨。” 黄美琴早停下了嘴,先是被大家的狼狈逗得发笑,继而睁大眼睛有些害怕地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呢?” “就是呀,我当时也很想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唐世科说道:“听着林医生的催促声,我赶快发动汽车打开灯光,刚想起步走,胡科长打着手势说了一声:‘慢!’ 循着他的手势我看见小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这个人身上背着猎枪,来到小路的中间,显然看见了我们的汽车,但他没有举手示意一下,也没有走过来,而是径直地走到离着我们大概有三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俯身往地下看, 就在我们心里纳闷,这么三更半夜的老山林子里,这个人要干什么,难道晚上也在打猎的时候,从车灯的散光中,突然看见深草里有一个黑黑地影子,在向他急速靠近,身子比狼大,比牛小,速度快得惊人, 就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黑影子发出一声粗重的吼声扑向黑暗中的人,千钧一发之间,这个人身手脚步异常灵活,一个跳跃闪在了一旁,但还是晚了,腰里被黑影子重重地来了一下,这个人大叫一声大跟头翻倒在路上,挣扎几下爬不起来, 黑影子冲过了头,这会儿返过身来,看样子正在准备第二次冲锋。 再不能等了,我一个急拐倒车使车头对准黑影子,大灯照的真真的,加足马力按着喇叭向它冲了过去, 它被车灯照迷糊也可能被车喇叭吓住,迷呆呆站在那里没动弹,我们到了近前才看清,黑影子不是别的,是一头大野猪! 没甚么好犹豫非得硬对硬,我把紧方向盘,在林医生和董德者的大叫狂喊声中,车头重重撞呆呼呼的野猪头上,‘咚!’的一声闷响过去,一脚踩死刹车,从反光镜向后一看,野猪倒在地下一下下伸腿,临死的喊叫响遍山林, 我拉开车上工具箱,因为是小车,没有大一点的工具,只有扳手和榔头,与胡科长一人拿了一样快速下车来到野猪身旁一人几下,野猪瞪着红红的眼珠子死了,眼珠子和小车的尾灯相互辉映,血红红地把人吓死,那獠牙,喏,这么长,哇——。” 他猛回头对黄美琴来了一大声,黄美琴本来紧张得很,看着他的样子脸sè发白大叫一声,吓得手里的核桃掉在脚下。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一) ——————————他黑黑地坏笑了几声,也不管黄美琴是个什么表情,按着喇叭通过了一个急弯,大路变得直溜以后接着说道:“打死了野猪,我和胡科长急忙来的这个人身边,发现这个人个子不小年纪也不小,胡子都白了,显然昏迷过去,叫了几声没动静,只好翻翻他身上,看看有没有可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幸运地是,我们找到了工作证,工作证上写明这个人是东方红林场的工人,董德者眼睛好使,他一抬头看见路边树上有一个牌子,用电筒一照,正是东方红林场的指路牌,回头看看,林医生已经拿出车队急救箱把这个人救醒,这个人虽然醒来,却张张嘴说不出话来眼珠子打转,嘴里不时吐血看看生命垂危,胡科长斩钉截铁地说道:‘把人抬上车,直奔东方红林场。’”黄美琴早忘了被他吓唬的事情,插话道:“这个人就是老崔大叔吧。”“嗯。”唐世科点头说道:“现在你自然明白了,可我当时看看工作证,那里将他是谁放在心上,听了胡科长的话,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送到东方红林场,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人抬上车,看看野猪,胡科长说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扔在这里可惜了,一并抬上车,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好家伙,野猪起码有四百斤,董德者不敢抬野猪头,说这玩意儿要是突然活过来会咬断他的手,高山山不愿意抬野猪屁股,说臭得很,只好我和胡科长一人一头用力,他俩在中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人家林医生,那么个秀秀气气的女同志看不过眼,捡了一节木棍搭在车后面,我们才把这死沉死沉的野猪装上车,向东方红林场进发,跑了好长时间山路到了那里,认识了老黄和干柴棒,救了老崔一条命。后来咱们单位去他们林场拉木料,一来二去,有时候有能力给人家帮帮忙,因此结下人缘。”黄美琴点点头吐口气道:“原来这样,真险,要不是你们的话,老崔大叔没命了,后来你们问没问,黑更半夜那山里是什么东西吓人地叫呢。”唐世科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摇着头说道:“怎么没问,救人的时候那声音就像鬼魂一样在我们身边围绕,高山山负责观察四周动静,黑乎乎的老林子里他听这声音最多,回去以后想起来浑身哆嗦,从此以后胆子就更小,说话一急还带上了结巴,这样的问题咱肯定问个清楚,说来惭愧,在林医生全力抢救老崔大叔的时候,董德者小声地对干柴棒大叔把山里的叫声描述了一遍,问是什么东西,干柴棒大叔问清老崔大叔受伤的地点,受伤以前的动静说:‘是掉在陷阱里的小野猪,受困的时间太长,身上没了力气,叫声小了,用最后的力气呼唤大野猪,声音是从专抓野猪的土坑里发出的,夜里不知道的人冷丁走过去碰见,吓着人不奇怪。’”黄美琴听到这里,瞪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嗷,我知道了,你开车撞死的大野猪,其实是来救小野猪的,救不出来就在一边生气,看见老崔大叔跑出来和老崔大叔算账,想把老崔大叔一头顶死,没想却碰见你们,结果没有救出小野猪,自己反而送了命,而小野猪还在土坑里不停地声唤。”唐世科回答道:“啊,就是这么个事情。”黄美琴点点头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手一挥提高声音说道:“哼!你也真是的,还说什么硬对硬,野猪就是个啥也不懂得畜生,又不是对付国民党反对派,开着车开着大灯已经很厉害了,开到跟前把它吓跑也就算啦,何必要了人家的一条xing命,车头撞上猪头那有多疼,活活地也能把人家疼死,心肠真是太黑了,心肠真是太太地狠了,是个啥人嘛!”她为大野猪一条xing命叫起不值来,把唐世科骂在了里头。“哎——,你说啥呢。”唐世科歪着头咧着嘴看着她,颇为意外地抗议道:“嗷,你倒是想着野猪一条命,当时千钧一发动作慢一点,老崔大叔早没命了,还说咱的心肠黑呢,告诉你,咱这心肠才是天下第一红呢。”黄美琴瘪瘪嘴道:“算了吧,没见心肠这么红的人,摆明了强势压倒劣势,当时的情况就是把车直接开到大野猪身边,敲敲车门上的铁板就把大野猪吓走了,哼,也不想想大野猪孩子被困住的心情,反而硬生生地将人家撞死,有点感情的人听了都会掉眼泪,你这颗心呀,实实在在是黑的不得了。”一句话这样反过来说,振振有词把唐世科救人之功抹过,说成有罪,真叫唐世科始料不及,开着车一时无语,想了半天,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好像真是那么回事,要是不撞死大野猪,说不定万事大吉,不过他脑子里突然一转,想着大野猪的大獠牙,想着大野猪通红的眼睛,想着大野猪身子的重量里蕴含的力量,肯定地说道:“美琴你错了,我要给你说的是,大野猪为了他的孩子无法脱困已经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努力,绝望之中xing情狂暴至极,当时它作为山里长大的畜生野兽,其实是在突然之间,被汽车冲过来的气势以及轰鸣声和强烈的灯光搞糊涂了,要是按你说得敲敲车门把它吓走,就算你说的这方法是对的,反过来你想想,当我们下车救人的时候,它还会不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也把咱们中间的人放倒一个二个?他为自己的孩子受困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个时候一旦冲出来,那么大的獠牙,那么壮的身体,非要人命不可,老崔大叔常年在山上游走的人只受一下就不行了,咱们这些人有谁比老崔大叔强壮。”——————————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二) —————————— 没听见黄美琴接话他道:“既便如此,撞死大野猪,说实话下车救人的时候,还叫高山山四下小心观看,提防还有野兽突然出来伤人,要是真的敲敲车门把大野猪吓跑了,救人的时候肯定就不光是提防,应该是有很大的恐惧才对,弄不好,不知道有谁早成了仙人到南天门上吃蟠桃呢。” 一句话把黄美琴逗乐了,笑着说道:“谁说得过你这样一张厉害的嘴,我只是觉得大野猪也太可怜,自己的孩子好好地被人弄在坑里,想救救不出来,最后连着自己也送了命,大概死了以后也心有不甘,你回来以后睡觉就没有做一个恶梦?” 唐世科说道:“当然作了恶梦,梦里最多的是野猪的大獠牙,记得野猪笑着说道,你一下子把咱们干死真是福气,要是黄美琴的话叫哥们儿喘一口气再回来,哼哼,早把你们弄到坑里埋了,不过黄美琴心肠好,哥们儿绝不把她弄死,叫她天天给我的小野猪割草就行。” 黄美琴笑着在他肩上打了一拳,这场争论告一段落。 货物太重,一切以安全为主,车走的很慢,经过了两道木材检察站后,到了长安木材总站,在高高兴兴的老张那里吃了饭时间接近下午,告别了老张开车进在集市上逛了逛。 唐世科买了一条很好看的红丝巾送给了黄美琴,黄美琴高兴地围在了脖子上,又笑又跳了好一会儿,二人这才上车继续前进。 长安离着西安很近,不大工夫进了城,唐世科把黄美琴送到离qa公司约三里的三民村路口,靠边停下车。 唐世科说道:“到站了,请客人下车回家去吧。” 黄美琴笑道:“要感谢你几句什么好听的话吗。” 唐世科笑笑认真道:“算了吧,只要对咱一路辛苦有肯定的态度就不错了。” 黄美琴咯咯笑了起来,看看村里土路说道:“唐师傅,请你到我家坐坐吧。” 唐世科摇摇头道:“厂里等着木料呢,算了吧,有时间来你家玩吧,这趟没有玩好,时间太紧张,没有在终南山上走走看看,终南山南山湫,金华洞,玉泉洞,ri月岩都很著名,以后再有机会的话,咱们好好玩玩。” 黄美琴点头笑道:“嗯,听你的,再去的时候叫我,这次时间的确太紧张。” 说完话两个人下车来,把黄大娘等人送的东西分配了,唐世科要些核桃送给胡科长和林医生,剩下一些和曹步清同吃,各种肉啊,果子啊,连同几大袋核桃都给了黄美琴,黄美琴初始坚拒不要那么许多,看着唐世科固执的样子只得点头。 黄美琴说道:“唐师傅,你回去吧,不用管我开车先走,这些东西我自己能想办法拿回去。” 唐世科却坚持要看着她上了路才离开,他笑哈哈地说道:“现在离咱厂这么点路,我不用忙,正好站在这里歇歇,你准备怎么把东西拿回去呢。” 黄美琴脸儿红扑扑地,柔声笑着说道:“这么大一个村子,男女老少都认识,随便过来个谁叫上一声,他还不得给我帮个忙呀。” 唐世科向远处的村庄看看笑着说道:“实在不行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你看着车我一袋一袋给你扛进去。” 黄美琴大笑道:“你这个样子扛东西进村只怕吓着人呢。” 身后听着铃铛响,回头一看,正好村里的老马倌德望老汉,赶着三匹马大挂空马车往村里来,黄美琴高兴地大声叫住。 德望老汉一见红红的脸膛笑开了花,笑呵呵停住马车跳下地来,向两个年轻人高兴问好。 黄美琴迎着老汉娇笑道:“德望爷,你看看这么多东西我正在想着怎么拿回家去呢,你正好过来,这简直是太好了。” 德望老汉哈哈大笑道:“老远看见有人在村口站着,只是奇怪怎么停着这么个大汽车,到跟前才知道是你小恩娃,看来这就是你平ri里对我的好,才有了眼下的回报,还客气个甚,装车就是。” 德望老汉老来孤身,前面已经说过,他除了自己给自己挣工分外,很多时候靠了千家饭过活,黄美琴是村里有名的善良女子,加之家境松宽,对德望老汉照顾最多,德望老汉不仅与黄德感情交好,心下对这个女子最是喜欢,北人风俗,村口见人顾盼都会问问,更何此女。 唐世科见德望老汉是长辈,尊重地打了问询,拿了黄金叶和最后一瓶西凤酒送他,德望老汉见了坚决不受,耐不住唐世科一定要送,加上黄美琴的劝说,推脱半天最后受了。 老汉喜滋滋地打开酒瓶喝了一口,美滋滋地咂咂嘴吧,伸手一撸白花花的胡子,核桃皮一般红红的脸上两眼如灯炬,把唐世科上下看了个遍。 笑着说道:“咱们才见面就喝了你的酒,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你和我们恩娃是在一个厂里的吗。” 唐世科笑道:“大爷说的对,我和黄美琴同志在厂里工作,为工厂拉木料,因为村里路小车太重不好进去,请老人家帮忙。” 德望老汉笑道:“你说的这话,把人见外了,你们厂里咱村不少人呢,不管是谁都是我的晚辈,本该处处照应才是,对了,厂里叫曹步清的你们认识吗。” 唐世科和黄美琴听了颇觉奇怪,急忙问老汉怎么认识曹步清的,老汉笑道:“他到村里游玩碰见了我,两下一说成了忘年之交,还和我喝了三次酒呢,那可是个有文化,有礼貌的后生娃呀。” 唐世科和黄美琴听了互相看看,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大概说了自己与曹布清的关系后,请老汉上路。 德望老汉把黄美琴连人带货捎上,安顿好再喝一口酒,咋吧咋吧嘴酒瓶子放好,对唐世科点着头伸出大拇指,一连声说了几个谢谢,满意地翘起胡子扬鞭而去,走了一段路还同黄美琴回头给唐世科招手致意。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三) —————————— 平原地平天宽,三匹马拉的大挂车,在三民村黄黄的土路上,在土地野树中走了很远也还看得见。 四下一片安静,唐世科定定地站在路边,抬头望着离去的马车,那慢慢晃悠越走越远的马车,好像将他的心cháo摇动,将他的心带着走向远方,情不自禁地向前迈动几步,对坐在马车上的黄美琴,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难舍之情。 也许是心的呼唤吧,坐在马车上带着红丝巾的黄美琴,已经走了很远回头看,见自己已经走了很远,朦胧中唐世科却没有动地方,还站在村口满装木料的车边望着自己。 只是一辆车一个人已经离着很远,车和人都变得很小了,唐世科孤单的身影,显得对自己是那样留恋,与他本已经很好的感情,眼下又相处两ri一夜突然分开,心里一下子涌上说不清是酸还是甜的难舍之情。 心cháo涌动,情不自禁地,她取下红丝巾不停地挥舞起来,甚至激动地差一点叫他一声,但终于没有叫出来。 马车在三民村头上三四零二厂大门边拐弯不见了,唐世科直到最后实在看不见了,笑笑吐出一口气上车,自回厂里交割手续。 按下不提。 却说马车上,德望老汉等黄美琴终于不摇红丝巾了,安静地回过头来坐正,这才笑眯眯地问道:“恩娃女,那人是个谁,身板子那么壮,开着那汽车,对人实在有热情,可是连你相好。” 黄美琴绯红了脸掩饰道:“德望爷胡说呢,那是咱工厂里的唐师傅,快悄悄着。” 德望老汉哈哈大笑,拿着马鞭坐在车辕上,身子随车前进韵律摇摆,含着烟袋,胡子拉扎的大嘴笑得合不起来。 老汉笑着神秘道:“说你个女娃呢,老汉有啥不知道,我儿在宝鸡机械厂里带了一个女徒弟,后来就带成了媳妇,看你这样子啊,多半也是这好事情,我说你不要脸上挂不住,给爷说一声,爷给你做月下。” 黄美琴急了,唧唧喳喳一阵解释连带恳求,硬叫德望老汉把思想转变过来,师傅就是师傅,徒弟就是徒弟,当然最后还送了不少核桃,德望老汉看在核桃的份上点了头。 一老一少进了村,黄美琴合着这个星期天,已经快有一月没有回来,对村里的景象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与惊奇。 看看村子里,炼钢铁的时候把树差不多砍完,到处光秃秃地她知道,可怜的大树们剩几片叶子入秋早掉完透着一个凄惨,鸟雀静悄悄地站在上面一声也不叫。 然而现在,到处飘扬着红旗,仿佛一簇一簇的火苗在燃烧,能看得见的大一些的土墙上,刷成白sè写着大标语,大标语的内容,基本是不忘旧社会的苦,珍惜今ri的甜,为革命努力做贡献。 惊人的是,谷场约两丈高垛圆型粮食囤,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共有几十个,只怕村里要几年打下来的粮食才能装满,然而,这些粮食囤却鼓鼓胀胀满实满载飘扬着红旗,前面的粮食囤写着红sè的大字,一个囤一个字:喜庆丰收给党献礼,每一个字下拴着红绸。 看着变成红红白白的村子,惊人的粮食囤群,黄美琴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一张嘴张开再也合不拢。 德望老汉对此见多不怪,把黄美琴直接送到土门楼的家门口,趁着心里喜庆劲儿,“嘎嘎”摔了两个响鞭,风风火火顾自进门大声吆喝道:“嘿,黄德,把你碎女接一下,看看能干的闺女给你福人带了啥回来。” 黄德家里早听见响鞭,星期天儿子闺女全回了家里,坐了一炕说话,推开炕窗看见德望爷进来,全家下炕迎接,德望老汉叫男子们去拿东西,一家迎出门来,欢喜把叫人疼爱的小女子接进家来。 黄美琴的家前面说过,土坯修成的小门楼进来,土坯修成的正屋带东西两间厢房正对院子,院里伙房、柴房还有一个石碾,石碾旁边羊圈,喂着一头吊着大nǎi子的大nǎi羊。 院子正中由北向南间距两三米,老黄德种的五颗钻天杨树已有碗口粗,绿绿地铺下绿荫,正屋与柴房院角有口盖着盖子的好水井,水井上站着轱辘放着水桶,井边石板外沿靠院墙种着一架根部手腕粗的水晶葡萄,深秋时节葡萄早已叶落枝枯。 黄美琴走进家门,一家人这个热乎劲就别提了,黄德笑哈哈地把德望让进正屋大炕里角坐下,炕桌上奉上烟茶,两个老汉盘腿坐好,笑哈哈地看着家人忙乱。 黄美琴一看,爸爸妈妈,大姐两口子,二姐两口子,哥哥嫂嫂和娃们都在,全家人到得真是难得的齐整,不由大喜过望喜滋滋挨着一片声地叫过去,娃们大叫着冲进她的怀里,大家嘴里笑嘻嘻地应着,赶快七手八脚把东西卸下马车拿进大屋。 解开袋口真是喜出望外,那么多不知道什么肉发出诱人的香味,那么多瓜果、那么多核桃笑嘻嘻地看着大家,还有那么些粮食,真正地爱死人了,在这样的年成里,这些东西可是宝。 娃们一拥而上伸手乱抓,二姐黄玉琴和嫂嫂田慧贤急忙乱喊着制止,将肉和瓜果取过,只留下一袋核桃,娃们选最大的抓了在院里吃,人小手上没劲捏不开,找石头砸开吃着自己的看着别人的。 母亲杨氏早把黄美琴拥到身边,炕沿边笑眯眯取下她工作帽摸摸头发,手指头在她头上一按,假装生气道:“恩娃,哼,咋这一阵子都没想着回来,是忙还是不想我,看你这样子出了门吧,到哪里去了。” 没等她回答又道:“这就是你上班穿的衣服啊,还挺好看的,咋穿回来了。” 黄美琴骄傲地笑道:“咋啦,上班穿的衣服就不能穿回家里来了,我就是要穿回来给你看看。” 哥哥黄振兴把核桃用簸箕装了散给大家吃,用刀把瓜果切开,大姐黄秀琴用盘子抬上送到大家面前。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四) ———————————— 黄振兴看着宝贝妹妹笑道:“看看看,有个工作服就了不得了,我几套玻璃厂工作服扔在灰堆里,你爱穿了穿去。” 黄美琴手指挽着鞭子,仰起头对哥哥撅着嘴巴道:“去去,谁稀罕,我自己有!”大家轰笑。 老实的黄秀琴包着头帕站在炕沿儿旁,摸摸黄美琴身上认真地说:“恩娃,工作服硬邦邦地穿在身上难受了,我这件布挂子还是新的,要不咱俩换换。”黄美琴拧身子“嗯”了一声,大家又笑。 黄德说道:“娃才回来,你们一个个地就欺负上了,都小心我一会儿收拾你们。”大家又笑。 德望老汉接话笑道:“娃是才回来,依我看要欺负就趁早,明儿上班想欺负也是百搭。”大家又笑了一回。 大姐夫邓铁娃和二姐夫胡天峰盘腿坐在一起,紧挨着岳父黄德和德望老汉,嘴里吃着核桃,把核桃皮子放在炕桌上,看看黄美琴笑道:“恩娃,你到哪里弄得这多好吃的来,真叫人高兴啊。” 两个姐夫个子挺高,邓铁娃长脸,人要长得瘦些,头上也像当地人一样包着毛巾,腿上打着绑腿,到岳父家里来穿着新褂子,如今在三民村后的邓家村当村长。 二姐夫胡天峰是xa焦化厂里的干部,完全城里人打扮,穿着中山装,戴着蓝帽子,两个人坐在炕角占了很大的位置。 黄美琴笑道:“大姐夫,我到秦岭去了呢,昨天去的刚回来。” 邓铁娃笑道:“咋儿个是礼拜六,今儿是礼拜天,如今吃一顿饱饭都困难,连这样的ri子也要利用起来,看来你们厂里的工作很忙。” 黄美琴身子靠着母亲道:“厂里忙得很,经常加班加点,很多同志生病也坚持工作,不过我这一次是个例外,厂里上次到秦岭拉木料人家少配了,实际生产中发现木料不够,临时派车寻回来,我是供应科车队工具保管员,科里太忙抽不出材料员上秦岭,叫我去办这个事情。” 邓铁娃赞道:“担当重任独挡一面,今次咱恩娃出息了。” 黄美琴道:“姐夫刚才说吃饱饭的事情,厂里食堂保障供应,没有付食品供应确实看不见油花花,很多人吃不饱,但我一个女娃饭量小,啥时候也没有饿着,真正饿了,我还不是跑回来。”说得很明白,大家点点头。 德望老汉嚼着核桃问道:“你是材料保管员,刚才那人是什么员。” 大家一听抬头问德望什么刚才是谁,黄美琴心里发急,怕德望老汉说乱急忙说道:“刚才是我们厂里汽车队的唐师傅,他是我们车队的车队长,这次去秦岭就是他开得车。” 二姐夫胡天峰听了笑道:“德望爷,这个人应该叫汽车驾驶员。” 德望老汉烟袋磕了磕烟灰笑道:“娃呀,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以为我老汉就不知道当今的工作名称,那人那么高大的身板,大皮鞋,穿着工作服,带着蓝帽子白手套,站在大汽车旁边,那汽车他要不开还自己跑了?我是说他年轻轻的一个白脸汉子,对人实在是热情得很,我一见就喜欢,听口音不是咱西安人,好像是口外人,人家专门把你大老远地送到村子口,赶明儿要好好把人家谢谢一下才好。” 张秀琴听了说道:“开汽车有本事,这人热情得很吗?” 老德望大声说道:“嘿,对人那才叫个热情呢,身高手长,站在地上没费力气把车上的东西挨着搬上咱的马车,见我是恩娃一村的老年人,嘴里客气得不行,还给了我一包黄金叶和一瓶西凤酒,如今买一瓶酒多困难啊,弄得我老汉有些不好意思,看在恩娃面上只得接在手里,心里才叫一个热乎,明儿个不谢人家那里能行。” 老汉表情激动,为唐世科对自己的热情难以忘怀。 胡天峰赞同地说道:“嗯,对,是应该把人家谢一下才好,那么远的路不容易。” 黄美琴笑道:“哎呀呀,德望爷和二姐夫放心吧,我们经常在一块玩,一块关系都好着呢,那里谈得上谢谢二字,这次就我们两个人上秦岭,带回得东西只要了些核桃全给了我,开车送我没什么的。” 邓铁娃接口笑道:“哪里呀,人家开了那么远的车,秦岭回来是重车,路上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咱们就算别人不说也要为人家想一下才好,我看叫咱妈明ri早上好好烙几个馍馍,再做个好菜,你给人家送去。” 黄美琴听了这话,摇摇头看着南墙,把嘴巴瘪得像个小油壶,满脸的不以为然。 黄德慈爱道:“哎,俄的碎女,人家对你有了帮助万不能当成是应该,特别是一块工作一块经常玩耍的同志,一次两次不打紧,时间一长你老是这样,就叫人家把你看得淡了,到了最后你就会发现身边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 听了这话大家都点头,看着黄美琴,用眼光告诉她,虽然一句平常话语,无不包含着老父亲的人生经验,特别是大姐夫邓铁娃,看着黄美琴对老岳父伸拇指。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五) (感谢网友的关爱,换了一个浏览器,终于告别满篇蚂蚁) ———————— 母亲杨氏对丈夫说道:“行了,就你道理最多,娃才多大,都像你的话哪还叫娃呀。” 回头爱怜地问黄美琴道:“唐师傅经常一起玩耍,有其他人没有。” 黄美琴笑看母亲道:“除了这次单独工作,其他时间人可多了,芹香,菊英,琴枝还有芹香的董表哥,唐师傅几个战友加起来十多人呢。” 母亲点头道:“熬,一块那么多人呀,听你德望爷的话,唐师傅不是本地人那是哪里人。” 黄美琴笑道:“是甘肃人,这人可有本事,除了当车队的队长,身边带着很多学徒,在单位里很受大家伙的尊重,就连领导安排工作也经常听听他的意见,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他就像哥哥,可关心人。” 母亲听了笑笑说道:“那就好,明ri我做个菜,烙几个馍馍你给他带去,也不管好不好,咱家一点心意。” 黄美琴看看大家再看看母亲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妈,你记着把核桃给我几个伙伴家里送些,要不说我小气了。” 杨氏点点头道:“这个是应该的,互相记个好才对。” 二姐黄玉琴掀门帘走进来,她是和嫂嫂田慧贤在偏房把黄美琴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特别是那些肉要全部在偏房里挂起来,此物太珍贵,不能叫外人进家来看见,她和黄美琴像貌身高胖瘦一样型如胞胎。 两姊妹xing格完全不同。 黄玉琴怀有身孕穿着chun秋外衣,蓝布裤子,自己缝制的布鞋,同样梳着两条大辫,虽然美貌如花,却生就一张冷面孔,眼光犀利不苟言笑,见不惯别人犯错误,见到立刻指出并且压着改正不留情面,天生xing格刚烈不怕得罪人,是个厉害管家婆,工作单位虽然在西郊棉纺厂,只要空闲跑回来大事小事一手抓,父母哥嫂全要听她的,哥哥家几个娃她大呼小叫管理着,彩丽和扩社大些倒也没事,彩花和社立小些经常挨打,全家人知她xing格,脾气急人却不坏,所以家中一切全都由她。 黄玉琴把黄美琴往炕里推推挨着坐下,母亲问道:“肉都挂起来了。” 她点头道:“都挂好了,嫂嫂切了一些做上,恩娃,你拿回来的那是些啥肉,味道真香。” 黄美琴半躺在母亲怀里把肉的来历说了。 德望老汉道:“这肉当然好啊,金贵着呢,黄羊,野猪,这些野物成天在山上跑,身上肉劲道得很,吃起来满口耐嚼,我年轻时经常跑口外,和我父亲到北边做皮货生计,带着猎枪见着野物就打,吃过的野物多了,吃不完的挂起来,想吃了就用刀割上一坨,煮开配上一壶老酒,嘿,那个味才窜呢。” 黄德笑道:“谁说不是呢,到了山里谁也都有福气吃上几口,不似咱们城壕边上人口太多,别说用枪打,就算野物跑出来,光用土疙瘩砸也砸死了,恩娃,唐师傅为人确实好,要不林场把他当亲人看待,这么金贵的肉也送了这么多,你和他一人一半吧。” 黄美琴摇摇头说道:“他说他一个人要那么多肉干什么,硬是只要了些核桃就算啦,核桃还要分些给单位里的人,要不怕人家说他秦岭回来是空手全给了我。” 胡天峰点点头说道:“这人不错,开车的师傅走南闯北手上来点东西容易,所以把东西大部分都给了你,只留下小部分给单位同志们分分,既叫你女娃高兴,又对单位里的同志们有个交代。” 黄玉琴道:“在外面听你们说唐师傅,这人多大年纪,听起来人不错,啥时候到门边了叫人家来家里坐坐,叫嫂子擀一张面吃吃。” 邓铁娃哈哈笑道:“都像那样的话,谁来你家吃面哟,不把人家请来坐地就算啦,还要等着人家走到你家门边才请,你这个主人可就太大发了。” 黄玉琴说道:“我说的是万一有时候到了门边把人家请一下,这话错啦?你叫恩娃女娃家怎么去专门把人家请来,这样请的话别人说三道四!” 在家里她从来说一不二,此刻她大睁眼睛正面相对姐夫。 邓铁娃拱拱手逢高不战道:“对对,你说得对,天底下就是我说的不对,你说得对也是对,错也是对,反正都是对。”把脸拉长吐出舌头做出投降的样子,大家又乐。 黄美琴拉过随身提包,刚想把她给自己和二姐买的毛线拿出来,一想当着大家的面,大姐和嫂嫂心里难免有些不快也就收了手。 黄玉琴却没有忘了刚才的话茬道:“恩娃,我问你唐师傅有多大了。” 黄美琴答道:“具体没问过,大概二十五六吧。” 黄玉琴点头道:“这么年轻为人处世如此却也难得,是哪里人呀。” 黄美琴苦笑道:“哎呀,二姐你怎么也来问了,刚才大家就问个没完,他是甘肃人,当兵转业到qa公司是车队长,受同志们尊敬行了吧,还有什么问的。” 黄美琴在家里姊妹中最小,二姐黄玉琴虽然厉害她却从来不怕,两姊妹感情最好,一段时间不见就要互相走走。 黄玉琴听了说道:“我就是问一下你急什么呀,莫不是那个唐师傅是你什么人还不叫人问了。” 一句话把黄美琴惹着了,她伸出胳膊就向二姐扭去,两姊妹嘻嘻哈哈疯扭在一起,别的人看着笑,父亲咳嗽了一声才停下,看看父亲再看看德望爷,满脸的不好意思红了脸. 德望对黄德笑笑说道:“娃们好久没见了,一块儿玩玩还犯了你的王法了。”对两姊妹说道:“继续,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有我呢。”然而两姊妹哪里还闹得起来,笑着下炕出去帮嫂嫂做饭。 理平头满脸棱角分明,线条刚硬的黄振兴坐在炕下木凳笑罢,看着父亲道:“爸,咱村里像现在这样搞,那不是迟早要害了咱们自己?你是农会主席难道就看着这样做。”一句话把大家都说沉默了. 杨氏叹口气下炕道:“满村满地下都一个个的明眼人,硬是要做瞎眼事情,看着叫人揪心啊。”小脚的她说完走出门去。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六) ———————————— 大家一时无语场面突然沉闷。 邓铁娃抽罢烟,烟袋放在炕桌上“嗑嚓”捏开核桃道:“核桃真好,皮薄肉厚,一捏一个开很受嚼,嗯,我知道南山有好核桃,平ri得到的却尽是那种夹核桃,用铁锤砸的话,砸不好飞起来,说不定飞到谁头上。” 皱着眉头的他说话很慢,喉音粗重,把核桃肉在嘴里狠狠地嚼了嚼。 看看黄振兴和胡天峰说道:“你们两个在工厂可能不太清楚。” 对两个老人道:“爸呀,德望爷,话却不是我妈这样说呢,你们村子里轰轰烈烈,我们也不敢落后,今天咱们难得一块坐坐,一家人在屋里悄悄说实话,我也把心里的事情说说。” 他说:“我们邓家村土地少,粮食历来没有三民村多,和车流村、党村差不多,但为了当先进村子,去年把大家的粮食上交得差不多了, 费力地弄到优秀,还不是先进,为此冬chun里还饿了人,今年咋办,今年荒旱年,荒旱年不能说没有粮食呀,你们几个村子敲锣打鼓向上级报喜讯,都说自己喜获大丰收,粮食不仅在荒旱年没有减产,还比往年翻十倍, 我们村子咋办,看着通共那么一堆粮食,当着全村男女老少,我当村长的实实在在不能说这样的瞎话,也的的确确说不下去。 去年咬牙把大家口粮上交,冬chun里我家自己的口粮全部拿出来救济饿肚子的人,那里是个够,悄悄发动大家挖野菜和着粮食吃,不敢叫旁村人知道,一来怕笑话,二来怕上级知道要骂人。 可是大家知道,村里人和外村人有亲戚,没几天这事情就在下面成公开,不过,返回来的消息证明,旁村里老百姓一样,不说别的,就三民村的情况和我们一样一样的。” 他表情忧愁,语气悲愤:“今年咋办,别村上报成绩锣鼓遍天响,我们村子里还没有上报,听说是唯一一个,我当村长的把全村人叫在一块,当着大家的面撂了挑子,谁能把今年这个事情解决啦,谁就当村长。 说完话我出了门,悄悄地到各个村子察看,因为我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人家的土地里能长那么多粮食,而我们却不能, 按照过去的粮食征收办法,我们虽然勉强可以完成国家征粮计划,想想办法也能度ri子,哪怕是个荒旱年,却哪里翻得了十倍!” 说到这里他看看大家,岳父和德望皱着眉毛一句话没说,叹口气低下头沉思,闷闷地抽着烟,黄振兴和胡天峰动动身子若有所思。 邓铁娃接道:“咋办,前年炼钢铁,那么好的庄稼烂在地里硬是没人收,看着发芽变霉,结果大食堂吃不饱, 去年乱搞大家饿肚子遍地寻野菜,今年咋办,你们都知道,区委派下来农业特别指导员,根本不懂这里现实全凭主观想象,大会小会多少次,硬叫咱们学习南方地面的种地先进经验,大量种植在南面才能生长的农产品, 结果满地荒草,好在咱犯纪律悄悄种些本地作物,可错了季节收成有限,到现在我不知道怎样上报才对,大家都说,过不了多久肯定有人来查,说不定还要法办我, 但我能怎样,结果,到各村悄悄一看,我的天那是什么粮食囤啊,看着惹人喜爱的粮食囤,一个挨一个摆满谷场挂喜字扬红旗,其实除了囤子顶上谷子外,囤子里全是麦草塞起来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在心惊的同时流了一身大汗,真想找一个人打一架,想不到别村里的人竟然能这样干,胆子太大了,跑到没人的地里哭了一场,我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为其他村子这样对待组织而伤心, 哭过以后下了决心:上不能欺骗组织,下不能辜负百姓,其他村我不管,我要真实反映我们村情况,按照国家的征粮实施条列执行办法,把国家的粮食交够,一粒都不差,剩下的粮食,按全村人口连同来年的种粮一起分配到每个村人手中, 虽然少得可怜,只有靠大家想办法渡难关。就这样,一切都在全村人静悄悄的配合中完成,最后把所有这些写好材料放在村委会里,等着看看谁来法办我,任他怎样法办我,我办了正经事,对国家办了正经事, 全村人跟我一样,都憋着气,要看看到底会有个什么结果。眼下就是这样一个局面,我把事情办完心里轻松了,天天jing神饱满等着发生事情,像个没事人一样。” 说完这些话,点上一锅烟抽着,静静地等着大家发表意见。 胡天峰咽了一口唾沫,神情严肃若有所思道:“大姐夫,你说的这些真实?我在城里可没知道这些事情,只是看见从农村到西郊区委报喜的马车连成队,锣鼓喧天红旗飘扬喜报高挂,形势一片大好啊。”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七) ———————— 德望老于世故,说道:“你知道得甚呢,铁娃说的不差,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他村里这个样子办事情才是对的,从心里说,只要你办的事情,上下对得起百姓,我就举双手赞成!咱村和其他村里,去年把人们家里余粮硬给报了上去,冬chun饿了人谁不知道,满城壕里,满地里寻吃的人还少了? 今年还这样,甚至变本加厉,呵呵,你光是满脸笑容给上级报说有多少吓人产量,上级万一按照产量来个合理征收,我的老天爷,你拿什么给人家呀,那才叫人家法办了,哼! 把草扎碎装满麻袋,自己马车不够向邻村借,排着长队伍扬着红旗打鼓到上面报喜,那阵势那场面,到了上面,故意用刀子把装着谷子的麻袋捅破,黄珍珍的谷子流了一地,叫些年轻男女娃们在谷子上跳舞扭秧歌,真正地把人的肚子气破了, 你看啊,一个村一个村的人,把那么大一个水泥广场挤得满满的,扯着嗓子喊着说,只有自己对国家的贡献才是最大,甚至激动的人互相打吵起来,场面火爆至极, 咱一群赶马车的老汉蹲在旁边,长这么大一把年纪,这西洋景还是头回看见。” 老汉说到这里显然生气了,嘴里叼着烟袋,手上的洋火一根接一根地划着,老是划不着火,邓铁娃划了火给他点上。 邓铁娃问道:“就没有工作人员到跟前,把车上粮食口袋都检查一下。” 德望老汉胡子抖动着“呸!”了一声。 他气愤说道:“检查个屁!全拿着红红的报喜单子,隔着老远点点数完事了,人家当官的往大楼办公室里面走,咱们老百姓就打着马车回家,娘的! 说个好笑的事情给你听,又一次回到村里,当官的一个没在,咱先到村委会把拉去的粮食卸下来,然后都把马车赶到我的马棚里,马车上全是装着谷草鼓胀胀的粮袋子,把马棚挤得满当当,我以为粮食下在村委粮库,结果晚上没人的时候我一检查,居然还有一整车粮食在一辆马车上没卸下来,急忙把你岳父叫去打个商量。” 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口,看着黄德有些难为情。 黄德点点头道:“都是我的家人,有个甚不好说的。” 德望松口气笑笑道:“对了,这里都是你一家人,开始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来着,说到头上害怕说给外人听见,这一车粮食叫我们给藏下了,你岳父说,到了年根上,到了明年chun夏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救多少人的命啊。” 听到这里,大家松口气,谁不知道这话太是正确。 黄振兴满脸猜疑地道:“咱村头上的粮食囤子是空的?呀呀呀,这不是要人命了,我老从哪里经过,心里就在想,只怕是咱村里两年大丰收也打不下那些粮食来呀。” 一直没说话的黄德,看着南墙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道:“粮食啊粮食,粮食就是人活命的根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千年以来的老话,虽然简单不过,却实实在在是人一生中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眼下到底咋办,谁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反正咱只是农会主席不是村长拿不了正主意,管他们怎么弄, 只是知道尽可能把粮食积攒一些,他们报上去那么多也不缺咱这几个吧,看看这个年景啊,按照他们报上去的大丰收数量,大量的粮食往上面一交,村里还有个屁,甚至于还差着一大截,哼!看着吧,真叫人担心,按照咱几十年的经验,到不了冬里就要把人饿下了。” 他道:“很多人像没事一样说笑玩耍,说什么反正国家有救济,我看啊,咱农民种不出庄稼来,国家又拿什么来救济大家!” 看着邓铁娃不无担心地说道:“形势已经是这样,终不成你的事情就这样摆着,叫村里人,眼睁睁看着你掉在坑里, 粮食该压就压,多看看人家村子里的办法,我就不信他们能拿得出那么多的粮食真正地交了上去,要想一个好点的办法应付一下,灵活点不吃亏。” 邓铁娃点点头,重重叹了口大气,看着南墙眼中有了泪光。 黄德叹口气看着大女婿,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明年的生产怎么安排,今年不行了,明年大家还要吃粮呢。” 邓铁娃摇摇头道:“不知道,今年的粮食还不知道怎么交上去,哪里知道留下多少种,哼,看样子不到冬天就连这点种粮也吃完了,等着国家给救济。” 话说到这里,眼前的形式已经很明白,农村没有收成,目前的这种做法,摆明要把人们向着一条死路上领,大家虽然心明眼亮,可谁也无力扭转局面,甚至要是强力去扭转这种局面的话,还对自己带来打击,结果难以想象。 汤面和几碟小菜上了桌,男子们烫壶老酒,盘腿围着炕桌一人一盅喝上,吃着喷香的野猪肉,大家频频点头叫好。 这年头能吃上这么一顿饭确实难得,女人和娃们自在下面偏房中吃饭,在这样的时候,民以食为天,管他外面发生什么事,吃饱喝足是第一。 酒过数巡兴致渐高话多起来,老德望的声音可以冲破屋顶,邓铁娃的笑声震得地面发颤,一顿饭吃到黄昏才散,老德望分得了一份美食而去。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八) —————————— 夜里,农家四合院里灯火不明四下寂静,北房火炕上,辛劳的大姐和忙碌一天的嫂嫂早就沉沉进入梦乡。 黄美琴和黄玉琴睡在一个被筒说了很长时间话,最后老话重提,那是黄玉琴替黄美琴看中了他们棉纺厂的小伙子,早叫黄美琴和人家见面,黄美琴却一直找借口没答应。 黄玉琴说得多遍颇感不耐烦,最后压着声音耳朵边说道:“恩娃,我讲几次了,你听我的没错,你如今二十,要是不去qa工作的话,早该说人家了,那个姓杨的小伙子本来就是咱村亲戚,说起来大家都认识,我见过两次,中等个长得挺好,白白净净有文化有礼貌,干活勤快,找时间我把他约一下,你们见面说说,包你肯定会说好。” 此话二姐说了好几次,把小伙子夸赞有加,黄美琴一直没有正面答应,支支吾吾找些工作太忙,时间太少抵挡,其实心里很矛盾。 她知道,二姐一颗心完全是为自己打算,愿自己能嫁个好人,凭着二姐犀利的眼光那个小伙子肯定错不了。 但她心里实实在在一直有一个声音打滚,那可能是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去走,实在不想按照老一辈那样生活,一切听从,顺从。 二姐虽然没有强迫的意思,但字里话间听得出有命令xing质,好像她认准的小伙子,注定是黄美琴人生最好伴侣。 黄美琴天xing刚烈的xing格于此有了本能的反抗,要知道,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新媳妇哭轿子唱大路,过了年抱娃回娘家,对上看公婆脸sè对下弓腰伺候丈夫,然后死着脸面对生老病死,ri出而作ri落而息,她是坚决不愿意,不会服从的。 二姐翻来覆去说着话,最后说得有些生气,最后终于困了睡去,黄美琴却久久地难以入眠。 瞪着大眼睛看着窗纸上隐隐的夜光,想着快三年的工作历程,想着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刻,想着唐世科,想着叫人回味无穷的秦岭之行,心里暖暖地,直到鸡打头鸣方才睡去。 结果,鸡打三鸣,窗外传来哥哥的声音:“恩娃,恩娃,醒来没有,起来上路呀。” 她小声应了,回头看看身边,嫂嫂田慧贤已经起去,听听窗外,伙房里嫂子正和哥哥小声说话,风箱“噗哒,噗哒”响,她一骨碌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心里在想,嫂嫂真是勤快,每天睡得少干得多,从来没见她有个清闲ri子,尽管家里家外要cāo持,可人家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真不知她那里来的jing力。 走到院子里,天还没亮,秋天早晨的风迎面吹来很冷,她紧紧衣裳,院角大nǎi羊卧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她轻轻地笑笑给nǎi羊招招手,添上一把草,几步走到伙房门前。 虚掩的门里透出微黄的油灯灯光,嫂子已经给她打好了洗脸水,听见她的脚步声把门打开,将脸盆抬到门外小石台上,站下轻轻笑着道:“你们说了一夜话,没睡够吧,快把脸洗一把,洗了人就jing神了。”说完递过来一张毛巾。 田慧贤一张宽宽大大的脸,穿着农家女最常见的chun秋衣裳,拴着围裙,头上戴着永远不取下来的头帕,额头上一些细小汗珠,小眼镜闪着慈爱笑嘻嘻看着她。 自从嫂子进门,每天早上嫂子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又像大姐又像妈妈,把自己当成娃们一样对待,好久没回来了,嫂子习惯的动作,在她看起来是那么亲切。 不由地,她对嫂子甜甜地叫了一声:“嫂子”,田慧贤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她洗脸,自己想了想,拿起身上的围裙擦擦手,反身回到厨房里。 黄美琴用热水洗了一把脸,热热的水上了脸真舒服啊,叫人一下子舍不得拿开毛巾,在盆里把毛巾搓搓再洗一把,移开脸上的毛巾,打着香皂透过房门,看见哥哥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一下拉着风箱,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线条刚毅的脸上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锅盖着盖子,有热气冒出来,嫂子借着油灯的亮光,借着灶膛里忽明忽暗的火光,用刀在案板上熟练地切面。 哥哥小声说道:“看今儿个村子里分粮的话,不管多少不可做好人当先进,都拿回来放在地窖里,万不可因为自己是妇女主任就少要些,告诉你,村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 嫂子应道:“我自审得,村里的情况谁不知道,那些人关着门开会,开了半天还不是想着叫大家多交粮食,可谁不爱咱这个国家呀,问题是手上没有粮食,叫人怎么爱呢, 去年我为了当先进,也为了叫咱爸脸上有光粮食交的太多,冬chun里看把一家人为难的,今番荒旱年收成太少,全村就那么一点儿粮食,听他们说什么狗屁亩产上了万斤,按这个数字连交上面的都不够, 今儿个,分粮说不定要打破头,我只要能把咱一家的种子拿到,七口人的口粮拿到,管他叫我干什么,不叫我当妇女主任也罢,一家人一年到头的吃食却实是最重要。” 哥哥道:“嗯,这就好,听你这么说我还有什么担心,当个老实人,凡事不和人家斗,看看今年这点粮食啊,节约着吃,计划着吃也吃不到明年chun上,村里的人啊,这个饥荒是挨定了,只有展脖子等待国家救济, 哼,还是那句老话,农民种不出粮食国家拿什么来救济呀,我自今ri每天把饭少吃点,能省下一些是一些,家里困难好从厂里食堂打回来。” 嫂子担心地说:“你却不可饿着身子,每天有那么多工作还要骑那么远的车。” 哥哥道:“我自审得。” 黄美琴的心揪紧了,每ri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与快乐玩耍中,她哪里知道这些,有太多人眼下吃不饱原本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自己饭量小,又有近距离的家做后盾,因此实实在在没有十分地看重这个问题。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九》 ———————————— 她机械地把洗脸水倒掉,进门小声问哥哥:“哥,村头上那么多粮食囤子,装了那么多的粮食,难道还不够村里人吃得。” 哥哥抬头看看她,用嘴向窗台梳子努了一下,看着她把梳子拿起来梳头,苦笑道:“你知道个啥,恩娃,咱家里说的话可不敢到外面说去,那些个大粮食囤子是用来给外人看的,里面都是草,就顶上是粮食,骗人的呢。” 嫂嫂接过话小声说道:“今年咱村地里没出多少庄稼,本来是蔬菜队,非要叫种粮食,还叫咱们种一些在南方才长的作物,根本没收成,天旱得不行,粮食没有种好,菜也没有了,村里人弄这个景是为了应付上级。” 黄美琴停下梳子吃惊道:“是上级叫这样弄的。” 嫂嫂摇头道:“上级咋会这样弄,问题是别的村子这样弄,说他们一年产量多少多少,咱村子不这样弄那不显得落后嘛。” 黄美琴小声叫道:“上级要是查出来那是闹着玩的,害人害己啊。” 哥哥叹道:“什么事情非要走到头上才明白,肯定有人要挨刀。” 接过面碗看看碗里全是面条,看看哥哥嫂子碗里青菜为多,她进厨房把面倒进锅里锅铲一和,重新舀来吃上,哥哥嫂嫂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吃完面,黄振兴背着包,包里装着中午吃的馍馍,小声推出自行车来,模模糊糊的晨意中,院门口回头等着黄美琴,黄美琴把提包里的两只毛线,拿出一只轻轻塞在嫂子怀里,送给了嫂嫂,这本来是送给二姐的。 嫂嫂已经放下碗,擦擦爱流汗的脸笑着接了下来,摸摸软软的毛线,十分地喜爱,惊讶地笑着小声说道:“哎呀太好了,可是我不会织呀。” 黄美琴小声道:“等我回来教你。” 嫂嫂高兴地点点头,随手递给她两个小布袋道:“这是咱妈叫你送给唐师傅的烙饼和一包放了野猪肉的菜,我刚烙好,给人家的时候客气点,咱农村人家没啥好东西,叫人家别笑话,就是表示一个心意,另外一包是核桃,闲时候吃,注意别叫人看见。” 说完拍拍她的头道:“路上小心些,今ri说话不要往心里去,自在厂里好好工作把饭吃好,但凡有事情就回来,我自在家里等你。”说完把二人送出大门,看着二人朦胧晨曦中走远。 按下不提。 自行车在土路上稳稳地走着,晨曦中不见一个人影,冷冷的晨风拂面扑怀,偶尔一声鸡鸣狗叫也被自行车扔在了后面,古朴的村庄安静而苍凉,在大地浓浓的气息中,兄妹俩过古城壕,过三四零二厂大门上了柏油路。 每次回家,哥哥都是这样送她回厂的,然后再去很远的玻璃厂上班,往回她叫哥哥送到宿舍,拿了工作服再上班。今此不拿工作服,她叫哥哥直接送到厂门口。 黄美琴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只手抓着提包,一只手抓着自行车坐包,平静木讷地看着向后移动的四野,一直到了qa公司大门口. 黄振兴停下车,一只脚在地上,一只脚放在自行车踏板上,侧头对走到身边的黄美琴嘱咐道:“恩娃,哥走了,好好上班,有啥事回去说一声,记着吃好饭,睡好觉,听领导话。”黄美琴笑着点点头。 黄振兴把她上下看看,笑了笑,一蹬腿骑走了,黄美琴看着哥哥越走越远消失在远处。 回头看看,离上班的时间还早,厂大门路杆平平放着,值班室开着门,门前大门灯还没有灭。 门卫们除有一两个站在大门前抽着烟,向大门外看着,其他门卫一个个还在紧挨值班室的小宿舍洗脸跑厕所,或者伸拳蹬腿锻炼身体,不像正常接待上班来的同志们那样,摆好间隔距离立正姿势。 一位面sèyin沉干干瘦瘦高个子男同志,拿着扫把用劲打扫地面,见她年轻女同志工作服穿戴整齐早早来到门前,颇觉意外,因为礼拜一早晨同志们多数穿着便装. 他客气问道:“同志,这么早到厂里来,有急事吗?” 说着话停下手,长脖子、短头发、大耳朵、尖额头、尖嘴巴、尖下巴、特大号的眼睛非常灵动,八点二十的眉毛配上这张脸叫人不敢多看。 黄美琴很难把这人长相与什么人做对照,后退一步客气道:“昨天加班才回家,家在三民村,今天大早哥哥把我送过来,他自己再去上班,所以来得早了。” 男同志听了说道:“能把你的工作证给我看一下嘛。” 黄美琴把工作证送到他的面前,男同志看了笑笑说道:“怪不得呢,上班还有一会呢,你先进值班室里坐坐吧,站在外面怪冷的,上班的时候再进去好了。” 她笑笑点头应了,走进值班室坐下,男同志客气倒杯热水给她道:“我叫倪来财,是这里班长,你坐着休息,有事叫我就行。”说完指指桌上闹钟,意思时间还早,反身出门自去忙事,黄美琴坐了下来。 工厂太大人员太多,她年轻女同志,除了自己工作小环境和有线的外界接触外,不可能把全厂人都认识,当然也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时侯如果有人把倪来财的情况一说,她立刻就会想起轰动全厂的大事件,对这个人大吃一惊。 倪来财在炼钢铁年代是中层干部,主管动力部人事保卫,在工厂建设大量需要人员的时候,他负责招收新工人。 新工人中一名美艳动人的女子被他看中,对这个女子道:“你只要答应和我结婚,我就把你招进厂里工作。”当时的他已经结婚并且有一个孩子,这个女子点头答应了他以后得以工作。 倪来财立刻着手和老婆办理离婚一事,老婆拼死不同意,他百般努力不能达到离婚目的后,想出yin招,把老婆带到供销社百货商店,叫手表柜台服务员拿出两块手表来,假意质量价格论说一番后,将其中一块悄悄放进老婆衣兜,并且拉着不知情的老婆快速离开。 服务员大喊追上拦住,引来众人指责,于此,他以老婆偷盗不能一起共同生活为借口,将老婆踢出家门,可怜的老婆哭着离开,当他满心欢喜去找那个心仪已久女子的时候,进门一看,那个女子已经另有他人。 激动的他拔出手枪把一男一女打倒在地狠狠离去,一男一女经过抢救幸免于难,这件事情轰动一一三厂,倪来财,作为高级干部一抹到底发配大门口值班。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四十) ———————————— 黄美琴对值班室很熟悉,虽然没有进来过天天上班下班路过,里面的情形早已熟知。 里面除了几条大长椅子,两张办公桌上热水壶和很多的水杯,墙上挂得各种守则外,就是墙上成串的公安服装和手电筒,红袖套,指挥旗。 从门上看出去,横着门杆的大门外一切尽收眼底,从窗子里看出去,分了好几条路的工厂内部尽览无余,最远处,可以看见前面有宽阔梯台,上面插着红旗的工厂办公大楼和花园广场。 闹钟慢慢走着,她坐在长椅上胳膊把提包压在怀里,双手抱着热水杯,眼光四下漫无目的地看着,慢慢喝水等待上班,昨夜没睡好又坐了几里自行车,身上倦乏叫热水一腾,一丝困意上来,轻轻闭上眼睛迷糊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热闹起来,上班的人们三三两两打着招呼走进大门,吵闹声将她惊醒。 睁开眼来看看,大门处几名门卫穿着制服立正站好,向每一位亮出工作证走进大门来的同志敬礼,屋子里,另一张办公桌前,两位穿着绿sè公安制服男同志,静悄悄向外观察没有一点声音。 自己手上水杯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桌上,她一个jing灵清醒了,拿着提包站起来。 两个男同志看见笑着说道:“工作服都没换就回了家,肯定是礼拜天加了班,辛苦了,见你睡着没敢打扰你,我们看着时间到点会叫你。” 她难为情笑笑,嗓门轻轻亮亮说道:“真不好意思,叫你们看了笑话,大清早跑到值班室睡觉,同志们知道了多难为情呀。” 两个男同志急忙说道:“哎,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有我们把门挡着谁也看不见,就是想叫你多休息,到了时间叫你一声,好有jing神迎接紧张工作呀,再说我们大班长亲自给我们打招呼,叫好好关照你,万一做不好是等着挨骂。” 倪来财虽然待罪受罚,其实有工作能力,在同志们中间说话有分量。 黄美琴发自内心表示了感谢,出门向车库来。 小睡一会儿使得她浑身轻松,轻快地迈动脚步,径直走进材料室。 杨芹香已经先一步到达,穿好工作服正在收拾办公桌,看见她张开小巧的嘴巴大叫一声,冲出来不由分说把她抓住,连推带搡叫她在屋子中间立正站好。 她急忙讨好把那包核桃送上,杨芹香接过看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随手把她提包拿过去放在桌旁,双手叉着腰,围着她转悠一圈。 她嘴角带着冷笑,说一个字点一下头道:“跑…上…秦…岭…吃…核…桃。” 突然加快语速道:“还有什么事情!” “老实交代!” “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表哥董德者天天埋伏在大路边等着收拾你们俩!” “纪龙樱和王琴枝都等着吃你的肉!” 本来秀气的眼睛直勾勾诡异盯着她,完全要看到她心里去。 看着杨芹香的样子,黄美琴笑了,笑得弯了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越笑,杨芹香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叫着上来动手扭人,她大叫着挨了几下,受不住了回手还击,两个女娃咯咯地笑着扭在一块,叽叽咯咯好半天方始安静。 两人坐在一起,杨芹香吃着核桃,叫黄美琴把这趟秦岭之行原原本本说来听,一个最小的细节也不许放过,特别是与唐师傅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黄美琴早做好准备,知道杨芹香心理,既怕自己和唐师傅有太多亲热,又怕自己和唐师傅一点儿没有故事发生。 所以,拣大面的事情说了,什么去时有人家林场的厂长在车上,中间该验收就验收,碰见下大雨装不完车只得留住一宿,晚上和厂长家两个女娃睡觉,唐师傅和林场的同志们在另外的地方喝酒,回来对正进了西安,工作就是工作,刨除了在所有的山山水水中,和唐师傅一次次的亲切活动。 杨芹香听完不信,凭着她绝佳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追问,再把前话和后话加在一起分析后进行盘问,要找出黄美琴话中的破绽,但黄美琴有备而来,哪里会给她留下一点儿机会。 最后杨芹香心有不甘咬着细牙说道:“哼,你的话我自记着,清清楚楚,待见了唐师傅自然有办法对证,不怕你不老实。” 这样说着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个人一会儿安静,一会儿争论,一会儿笑着打闹几下,无意中隐隐地觉得不对。 你道是什么,往ri热闹非凡的工厂突然异常地安静,没有了机械轰鸣的声音,从窗子里看看车库,空荡荡地竟然没有一个人,这太奇怪了,这个时侯应该很忙碌才对呀,特别是礼拜一上午。 两个人关门一头雾水四下探望,车库里几乎所有车辆都在,车头漆面发出特有光泽,再走几步来到车库门口,车库前几条路形成的自然广场景象,叫她们吃惊不小,急急忙忙走到铁栅门观看。 好家伙,都是职工神情怪异张嘴皱眉看着门口,认识的不认识的,本单位和车间的同志们在这里聚chéngrén海,特别是远些的办公楼楼前梯台,花园四周,树根下堆积了更多人,或站或坐交头接耳,人群发出嗡嗡声,往再远一些的地方看,也是挨挨挤挤的人群四处堆积,qa公司很大人数众多,人们集中场面蔚为壮观。 人群里纪龙樱招手叫她们过去,老领导李丽芳笑着点头,二人刚要过去,科里高个子林中志招手,身边全是供应科同志们,主管老朱招手叫她们过去在一块,二人向李丽芳、纪龙樱歉意笑笑,挤过人群来到供应科人中。 林中志表情严肃说道:“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吗?” 二人吓了一跳,急忙摇头表示自己一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中志笑笑看看老朱和其他人,没想老朱和另外几个人正在看着他,他把刚要说的话猛咽肚里道:“不知道嘛,我也不清楚,一会儿就清楚了。” 搞得二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看看周围,除了各个部门的小主管和工段长级别的人外,科级干部一个看不见。 她们知道林中志知道些什么,但被大家的表情吓回去了,二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四下观察心里讶然猜测。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四一) ———————————— 两人也和别人一样望着大门口,大门口拦路杆平放,门外路人匆匆而过,间或几辆车闪不在,门里都是安静的同志们。 门口门卫一排立正站着,平时上下班高峰时才有的正规姿势,此刻这么多人看着,自然挺胸抬头正规无比目不斜视,门前过路人看见大门里人员聚集,惊讶地想走近看看,他们立刻剑眉高抬眼闪金光,大嘴微微裂开,钢牙紧紧咬住,肩膀微微耸起,做出完全南天门八大金刚的样子,叫人望而生畏反身逃走。 黄美琴轻轻笑了,心里说,想不到今天和大门岗这么有缘,早上在里面睡觉,现在给它注目。 车库墙角,旁边长满蒿草的几块水泥预制板上,曹步清、董德者、席乐天、展勇鑫、高山山,油料库李大个子和老赵师傅一伙或站或坐,曹步清瞪眼和展勇鑫小声争论,董德者和席乐天小声为两人分解,高山山其他人看看大门口或点头或摇头。 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工厂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变化,两个姑娘不明不白,心里越揪越紧,互相捏着手惶惶看着大门口,等待着大家的等待。 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看接近中午。 门卫们对今天的情况显然始料不及,从上午到现在,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像接受全厂职工检阅一般,用西北军区解放军才有的换岗动作,六个人排成一排,抄正步走到已经站得脖子发硬,两腿发胀两眼模糊,个把小时没有休息的另六个人面前,举手敬礼交换岗位,换下来的人排队齐步离开,走到墙角直奔茅房。 大家看到,门卫们走出茅房偷偷观察,姿势和表情显然不理解不满意,甚或可以说是动了肝火,可是只有无可奈何地抓紧休息,看来不把个子站得矮了今天没完。 熬人的等待,在汽车喇叭声中宣告结束。 四辆běijing吉普、两辆罗马吉普带着飞尘来到门前,门卫知道是厂领导,却非要当众看看每个人的证件,这是学习列宁同志教育门卫战士形成的制度。 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苏联伟大的工人领袖列宁同志,有一天黄昏去莫斯科工人俱乐部看电影,拿着枪的苏联爱国战士负责守卫大门,这个战士却不认识列宁,见列宁同志拿不出有效身份证件,不管旁边有多少人为列宁同志做说客,甚至还有军队里的高级将领在场,始终坚持不予放行, 直到列宁同志办公室的同志知道了情况后,拿着证件跑来,列宁同志才得以进入工人俱乐部,很多人对这个战士非常生气,准备教训他, 列宁同志却高兴地表扬了这个战士,他说:“每一个人,都能够像这个战士一样,认真地工作,站好自己的岗哨,不管你是谁,没有合格的手续无法通过。”故事在中国广为流传,是认真负责的榜样。 说句闲话,每一位门岗人员都在心里盼望过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倪来财就是最好的典型,因为太认真,使得脖子越伸越长,然而,就算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对象却哪里有列宁同志的地位和声望,其结果还因对方的素质好坏不同,得到完全不同结果,素质差点的人,当面表扬你,背后找理由叫你扫马路。 六辆车鱼贯而入,最后一辆坐着厂长苏奇志直视前方,面sè严肃,开车的是唐世科,副驾驶坐着鼻直口方面目清秀的李正义。 李正义从临潼调到厂里已有时ri,是唐世科在苏奇志面前当朋友把情况说了,调得来调不来并没有报什么希望,没想到苏奇志对此上了心,通知人事处把李正义调了过来,并且安排在身边当办事员。 这样的工作李正义非常满意,正所谓心愿实现浑身干劲,他年富力强有学识,有机关工作经验文笔出众,xing情沉稳寡言少语心思敏锐,看待问题反映问题客观一针见血,如鱼得水般尽显风采,出sè的工作很得领导赏识。 汽车在办公楼前停下,领导们从车上下来,工人们四面云涌过去,很快得到通知,同志们抓紧时间休息吃饭,下午各分厂召开紧急大会。 大家散去,黄美琴和杨芹香回到材料室心情郁闷,此时的车库里有了一点儿人气,窗子上看出去,驾驶员,修理工,搬运队穿工作服围成一圈寂静无声,看看已近中午,干不成什么工作也没有什么工作好干,拿上饭盒提前向食堂走去, 董德者和曹步清蹲在路边看见,相互递眼sè拿饭盒跟上来,在两个姑娘身后走着,也不和她们两人搭话,仿佛并没有和她们在一起走的意思,两人自己和自己说话,声音大到正好叫两个姑娘听得清楚。 曹步清道:“时间真快,一晃又到吃饭时候,不知食堂有什么好吃。” 董德者道:“好吃难吃有吃就好,就是饭票太少,怎么捏古也是不够,我说,你身子瘦,吃得比我少,心肠好把你的饭票做点贡献,我很记情,从今天开始,保证说你好话不说坏话。” 两个姑娘听见边走边乐。 曹步清道:“刚好是我要说的,看来真是朋友,老实告诉你,我的那点定量早就吃完了,现在拿着的饭票,是别人借的,舍不得吃呀,好歹活条命。” 董德者道:“咱们向什么人借一点儿?当然是朋友才行,不是朋友最好别张口。” 曹步清道:“是啊,可是咱们有好朋友吗?你能告诉我,咱们好朋友是谁。” 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黄美琴笑道:“你们两个说了不少,干脆把想法说出来听听。” 杨芹香笑道:“是啊,你们好像很困难,看看我俩谁像地主,打地主分田地吧。” 俩男子汉停下脚步,故意睁大眼睛脖子后爽做防备姿势。 董德者笑道:“表妹不要有想法,我们想,你们女孩胃口小,定量按工种与男子一样,如此肯定吃不完,多难受啊,我们想帮帮忙,做好事帮你们吃点。”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四二) ———————————— 曹步清眼镜长牙闪光,推推前进帽道:“是啊,定量你们吃不完,心里肯定很着急,我们心里也难受,怎么样,这个忙咱们好心邦定了。” 两个姑娘笑了起来,杨芹香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好心,说说吧,要怎么个帮法。” 董德者道:“这还不简单,咱们是表哥表妹亲戚关系,每个月定量放一块,这样刚好把定量吃完,从此不会有浪费的问题。” 曹步清急忙说道:“唉唉,话不是这么说,关键时候忘记阶级弟兄,咱俩和表妹搭伙,干什么没到地方把我撂一旁。” 董德者忙道:“对对对,咱们三人搭伙互相帮助。” 杨芹香一指满脸奇怪表情的黄美琴道:“不要黄美琴参加吗?她的定量和我一样。” 董曹二人拍腿道:“哎…呀,咱们三人最好,她嘛,她有英雄唐师傅,那英雄走过来的话,咱们还是躲远点好。” 黄美琴一听脸上发烧急道:“你们说什么呢!” 杨芹香一脸不高兴道:“大家干什么要分几伙,你们这样的决定我们不理睬,看看有谁能够接受你们赶快去吧。” 说完挽起黄美琴的手臂,俩人挺胸抬头端着肩膀甩辫子顾自走去,再不看他们。 咦,这是咋回事?董德者和曹步清傻眼,好好地突然翻脸,想想,是不叫黄美琴和唐世科参加,二人因此生气。 互相看一眼,都嫌对方太草太笨,急忙跑到前方翻身堵住。 董德者道:“怎么办给说法,不要生气呀。” 曹步清补充道:“就是就是,生气还能干成什么事情,按你说五个人一起搭伙行了。” 杨芹香瞪眼道:“真是的,表哥还是唐师傅的徒弟,却把师傅忘在一边,曹师傅和唐师傅是哪么叫人稀奇的关系,也把唐师傅放在一边,听起来真是叫人生气,你叫我们怎么和你们在一起搭伙啊。” 黄美琴说道:“咱们几个人在一起玩得这么好,请你们不要把我和唐师傅与大家分开,好不好?你们这样的分法就算我不说什么,唐师傅就能答应?叫人知道了还说是什么呢,多不好!” 董德者说道:“好好好怪我们太笨,我们思想唐师傅每天出车吃饭有人招待,还能吃美吃好的,回来还有出车钱粮补助,他一点儿不饥荒,倒是咱们啥也没有,本来心里是想叫黄美琴在一块,但想想有点怕唐师傅多心,只有表妹来得直接点。” 曹步清点头表示这是两人心里所想。两个姑娘一听。 眼含威胁同时问道:“唐师傅多心,他多什么心了?” 董德者和曹步清后退说道:“咱们唐师傅最喜欢和黄美琴在一块谁不知道,叫黄美琴和咱们在一块,唐师傅回来不要剥咱的皮。” 此话算是捅到马蜂窝了: 黄美琴再怎样也不愿别人说这样的话,特别是天天在一块的朋友。 杨芹香对唐世科好找遍机会却没有办法表露,对此她暗加气恼有苦说不出来。 听完曹、董二人的话真是火不打一处来,董德者话音刚落,两个姑娘同时举起饭盒向他们打来,他俩转身逃跑,一追一逃跑进食堂。 食堂很大的饭厅里,仔细洗过还是微微发黑的水泥地面上,已经有很多人先行到来,大家穿着工作服,黑压压地从十几个窗口前一队队相挨着,安安静静排下队来等待开饭,空气里弥漫着事物的甜香cháo气。 曹步清们这才停下脚步看看,已经有很多人回头注意他们,人们神情木讷实实在在百无聊奈,他们便也再不说话排起队来。 饭厅中间窗口大牌子写着菜饭名称价钱,旁边窗口小牌子同样写着菜饭价钱名称,两块牌子内容不同人们却趣味肃然。 原因很简单,中间大牌子内容大众普通:馒头,面条,米饭,稀饭,窝窝头;洋芋、萝卜、白菜、洋葱、空心菜,咸菜,老生常谈很少变化,边上那块小牌子内容不多但有肉有油水,就是价钱太贵。 那块小牌子么,众多同志们凭着工人阶级节约闹革命的传统,下意识看一眼回头,看见也当没看见,因此这个窗口没人,偶尔有人站立过去,必然引来一阵议论声。 临近开饭,各单位同志们拿着饭盒纷纷走进来排上队伍。 纪龙樱和王琴枝与黄美琴、杨芹香打着招呼站到一块,董德者、曹步清互相上前与她们打招呼,小声地把大家在一起搭伙的事情说了一遍,纪龙樱和王琴枝听完脑袋连着摇动。 王琴枝睁着大眼睛认真说道:“我和纪龙樱早就搭伙了,你们看看咋办,要是非要大家一起搭伙的话也可以。” 指指黄美琴、杨芹香、纪龙樱三人说道:“只要她们不怕死!” 女子们听完笑弯了腰,董德者、曹步清没了主意,搭伙有损男子汉形象,不搭伙实在不够吃,要怎样体面地把她们部分定量拿到自己碗里,只得想个万全之策。 王琴枝说话了,声音很大:“说话呀,扭扭捏捏的像娘们家,到底怎样!”把很多人眼光吸引过来。 董德者和曹步清脖子一缩道:“你小声点行不行,怕别人不知道。” 王琴枝刚想再说,杨芹香小声说道:“算了吧,每天打饭我们给你们一些饭票行了,大家一起咬咬牙把难关度过去,再不要反复说道好了,真不怕丢人呀。” 说着话,窗口开始打饭,食堂里响起一阵嗡嗡声,饭盒铁勺相互碰撞,前面陆续打出饭菜走过来,旁人伸脖子张眼看,看看人家打出的是什么饭菜,结果大家都在摇头,有人咽着口水,叹着气说道:“哎,又是这些菜,一点儿油水也没有。” 队伍在向前慢慢蠕动着,打出饭菜的人在饭厅里或站或坐吃着。 黄美琴看到,搬运队的队长陈大嘴打出了一个三两重的馒头离开人群,走到饭厅后面窗子前,在怀里掏出一瓣大蒜剥开,左右开弓几下把馒头和大蒜消灭。 这陈大嘴可是真正虎背熊腰大骨架人,身高一米八几的大汉,体重几近两百,胳膊有一般人大腿粗,此刻却吃了这么一点馒头便是午饭了。 那个三两重的大馒头,在一般人手里其实不小,在他的手上形如弹丸,咬一嘴捏吧几下再咬一嘴便没有多少,看看人群木讷地咽下最后一口,抱住水壶猛喝一气叹口气无奈地走出饭厅。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一) (深沉文字大家望沉心观阅) ———————————— 因为平时彼此关系不错,食堂里事物汇成的cháo气蒸腾里,黄美琴暗暗叹口气,心酸地目送陈大嘴走得看不见了回头,看看其他人,饭厅里,像陈大嘴这样cāo作的人比比皆是,装在肚子里最多的是水。 大蒜,吃的时候开胃爽口,吃过不久肚里火辣使人更感饥饿。 没有肉,油,鸡蛋等等副食供应以后,同志们全凭哪点儿定量口粮,人们的的确确非常饥饿,食堂里天天在小窗供应油水很重的菜肴,可谁吃得起,几个人凑钱买一份回锅肉,你一片他一片如孩子过家家,那个香甜啊叫人难受,然而,听说这个叫人望而却步的小窗子,也在不久就要关闭了。 眼下,外面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也很难看到叫人眼馋的副食,农民打来的一只麻雀五块钱一只,拿来的鸡蛋五块钱一只,那不是要钱而是要命。 ———————————— 下午开大会,会场气氛格外沉闷,在大干社会主义国防建设时期,气氛沉闷的大会并且不唱高调直入主题几乎少见。 主席台上,厂长苏奇志直言道: “同志们,咱们国家碰见了大事情,整个国防工业踩在了大坑里! 这是什么事情,是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们,在苏联当权派恶意攻击斯大林,用大国沙文主义代替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推行修正主义,在国际**中实行分裂,恶意破坏兄弟党关系,突然停止对我国一切援助。 八百五十六名辛勤工作在中国国防工业各个工种,并且与中国广大科技工作者,广大工人建立了深厚友谊的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们,集中到苏联外事经济代表处,学习国际法后突然离境, 离境时带走全部十三吨国防重要技术资料,使我国轰轰烈烈、蒸蒸ri上的国防生产遭受沉重打击,陷入枯井。 刚开始由于各方面的考虑,工厂领导没有告诉大家这个事情,因为情况不是很明确,现在不仅明确了,而且是振动我国和世界的事实。 目前,咱们国家面临的情况是: 一,国家从苏联定制的两万八千多件原材料不仅没到位,而且被取消,因此涉及全部二十二个工厂院所无法工作,正在制造的三种飞机,三种导弹的研制工作全部停止,已经制造出来的数百架飞机,由于没有成品件不能起飞。 二,偿还苏联支援中国的一切债务,这笔数字非同小可。 其它事情就不说了,我国的国防航空工业,国民经济,遭受了从未有过的巨大灾难。 根据中苏双方协议,从一九五一年到一九六一年,中国将引进苏联七种机型飞机,五种战术导弹,九种发动机,数百项机载设备制造技术,以及成套器材生产技术,苏联现在突然停止援助,无疑使我国遭受重大损失。” 苏奇志说完这些大口抽烟,台下工人们嗡嗡一片,对苏联zhèngfu大发厥词。 老一点的同志经历多,把这次大会气氛,暗暗与五八年那一次比较、回顾。 世界自从有了飞机,不论那一个国家,能研制飞机并大量生产用于商业或者军事,无不代表着这个国家科技进步实力, 二战以后到了冷战时期,由美国代表的西方阵营,苏联代表的东方阵营对此展开了激烈的军备竞赛,他们已经大量研发和制造出xing能更加优越,速度和升空、机载更大的第二代战斗机。 而我们国家呢,一九五一年在苏联的大力支持下,接受了苏联三千万卢布的援助,在sy建立了第一个飞机制造厂后,尽管国家下了很大的力气,相继建立了许多飞机制造研究单位来发展飞机制造业,却只能在仿制别人基础上踏步, 就算成功地仿制了歼--5喷气式战斗机,跨入了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才能制造喷气式战斗机行列,相比之下,却已经比苏联落后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在由我国飞机制造专家徐舜寿等带领的一大批新中国航空技术工作者的艰辛努力下,自主研发了喷气式飞机发动机,并且成功地装配在“歼教-1型”教练机上,试飞成功,才结束了我国仿制飞机的历史,我国的歼击机生产技术,特别是喷气式教练歼击机有了惊人的进步。 然而,一九五八年初,在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取得成功之后,从席卷全国的炼钢铁浪cháo开始,深受浮夸风以及右倾思cháo的直接影响,带着一种膨胀,我国自行设计研发飞机的指标一路攀升,xing能指标更高的喷气式东风--107、东风--113歼击机制造方案得到上级批准,开始进入研制阶段, 然而,当时我们国家整个国防工业基础非常薄弱,缺乏研制手段,缺乏工艺基础、工业基础、原材料、生产机械都不具备制造这几种飞机的基础,注定不可能研制和生产这几种飞机,被迫下马。 同样在这个时候,sy飞机制造厂里,大刀阔斧地开始仿制苏联的米格--19c型超音速战斗歼击机,由于急于求成,片面求快,在工艺总方案还没有充分论证的情况下仓促仿制,造成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到了年底,仿制的米格--19c型歼击机因质量问题全部停飞返修。 面对巨大的挫折,为期不短的总结工作是全行业的,那种沉闷的气氛叫人窒息。 今天,这是什么样的大会呀,不是动员更不是总结表彰,确切说是叹气大会. 人们一下子没有了激情,没有了大喊口号的干劲,没有了拿着决心书声泪俱下表示为革命事业做最大贡献的景况. 我国年轻的国防航空工业,到了此时,陷入了毫无依靠的境地,真正尝到了靠别人吃饭带来的后果。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 ———————————— 苏奇志最后摊着手说道:“全体同志们,喷气式飞机的情况大家已经明白了,正在仿制的“图-16”战斗轰炸机,直升机“直-5”的定型批量生产全部搁浅,七月份,咱们试制的霹雳一号空空导弹,打靶未能击中目标,试制宣告失败。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走了,给飞机制造,空空导弹试制造成极大困难。 下一步,飞机该怎么办,导弹该怎么办,就是今天这个大会的中心,希望大家能实事求是地拿出一个办法,咱们的党zhongyāng,咱们最最敬爱的**,每一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可是在等着大家,等着咱们全体工人同志的回答呀。” 说到这里,听得出来,他言语已经哽咽。 大会气氛安静,没有政工干部发言喊口号,全是由苏奇志一个人慢慢把话说出来,他瘦瘦的一张脸,写满忧郁和无奈,这么多的工人同志听了他的话,都是新中国才过上好ri子的人们,想着敬爱的**,想着就连**他老人家也在为此而为难,吃不好睡不好,不少人哭了出来。 ———————— 大会是怎样散的,黄美琴和杨芹香一点儿也不知道,心情沉闷地跟着或是沉闷,或是激烈争论的人流向外走去,离开大会堂走到车库门前,不大不小的风中,刚才拉着工厂领导的六辆小汽车停在那里。 唐世科,张武成等驾驶员站在车旁,见她们过来点点头。 她俩问道:“还要出去吗?” 唐世科道:“厂领导马上要去yl飞机制造所,要和西北局国防公办的同志们商量工作。” 二人点点头,黄美琴突然道:“呀,看我忘了呢,我妈给你做得烙饼还放在材料室里,一天没见到你,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唐世科、张武成和杨芹香听了奇怪看她,显然没有弄清楚. 她笑笑道:“昨天从秦岭回来你把我送到村口,也不进家喝口水,我妈做了几张烙饼叫我给你带来,还说农村人家没啥好东西,就是表示个谢意,叫你千万不要笑话。” 唐世科一听笑道:“快去拿来,今天跑了很多路,中午没吃好,正饿呢,叫咱塞饱肚子再说。” 黄美琴反身向材料室跑去,杨芹香问道:“唐师傅,张师傅,今天跑了很远吗?咋连饭也吃不好?” 张武成屁股靠在车头说道:“哼,狗ri的苏联把咱们国家害惨了,也把咱们害惨了,昨晚我们拉着领导们在好几个关连单位猛跑,很晚才回来,还叫随时待命,早上又是马不停蹄,直到中午送领导们回来与全厂职工开大会,又抓紧时间到飞机场接机,紧跑慢跑刚到这里,大会散了,这马上又要出发到阎良,五十多公里的路倒不打紧,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看看唐世科,再看看杨芹香笑了一下神秘地说道:“别说领导们生了大气,就咱也早气破肚子,要是给咱一支枪,咱就一直把车开到苏联去,打死他几个修正主义分子,再把那些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接回来给咱造飞机,你说那有多好。” 唐世科和杨芹香都叹口气,真是异想天开,白ri做梦。 “你们说什么呢?”有人这样问道,三人一看厂长苏奇志来到跟前,其他厂领导向其它车走去。 苏奇志没有笑容,眼角浮肿神情疲倦,唐世科问道:“苏厂长,现在出发吗?” 苏奇志说道:“等一会儿,李正义到厂办拿材料,来了就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还要碰着头说话?” 唐世科笑着把张武成的话说了一遍,苏奇志看看张武成愤愤然道:“哎——,难得咱们有这么好的同志啊,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我第一个去这样干,那些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和咱们多好的友谊啊,就像自家人一样,大家一起工作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全是那些修正主义分子干得坏事,cāo他娘!” 苏奇志矮个子,国字脸,今天因为情况特殊,身上再不是平ri那种很随便的打扮,中山装穿戴很整齐,他在解放前是东北老军工,原是从工人中间一步步提拔上来的,不仅技术好工作有魄力,一生经过了很多事情,和工人同志们一块儿说话很有亲和力,几句话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谁也不会因为他是厂长而拘束。 几个人说着话,黄美琴快步到来,一只手里拿着小布袋,另一只手里提着水壶,脸儿红扑扑地猛然看见苏厂长和唐世科几个人在一起,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脚下踯躅,唐世科看见急忙喊她道:“快过来呀。” 她只好红脸上前叫声:“苏厂长。” 苏奇志一看认识,这不是供应科车库材料室里漂亮的材料保管员嘛,平常他来下象棋的时候见过几次,点点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眼里满是疑问的神sè。 唐世科伸手道:“快给我。” 接过小布袋对苏奇志说道:“小黄给咱们带好东西了,你肯定喜欢。” 苏奇志接过打开,见布袋里一摞焦黄烙饼,摸摸柔软闻闻喷香,小洋瓷碗装着咸菜,哈,满脸笑容。 张武成伸手就抓,苏奇志急忙收紧布袋说道:“咱们上车吃,别叫人家看见来抢。” 说完叫大家进车大吃起来,李正义拿着公文包过来,车窗开处,苏奇志满嘴烙饼说道:“我在这里,快上来。” 李正义也钻进了车里,好一会儿几人吃完烙饼,苏奇志把空布袋和水壶递给黄美琴感谢道:“小黄,烙饼真好吃,谢谢了,这几天来我吃啥都没味,这些烙饼解了我的馋,今天吃了你的,改天我请你吃我的。” 唐世科摇头道:“错了错了,这是小黄家里送给我的,应该今天你吃了我的才对。” 苏奇志伸手打过来说道:“现在就叫你吃几下。” 大家哄笑,苏奇志看看外面,眉头一皱说道:“出发。” 唐世科和张武成答应一声,黄美琴和杨芹香下车,两人招招手,几辆车相跟开出厂区。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 ———————————— 这次大会以后,整个工厂陷入一片沉闷。 苏联突然地撤走专家和技术人员并带走大量技术资料,对年轻的中国航空业毕竟打击来得太过沉重,工人领导陷入无助境地。 但是,整个国防工业生产和研制工作,在停留了不长的时间以后,爆发出空前的场面。 人们用各种方式表示自己对国家的热情,全社会兴起大讨论,大辩论,轰轰烈烈示威游行,总结在一起,一句话,就是不再依靠任何国家帮助,咱们中国人要自己制造最新最好的飞机,jing度最高的导弹,叫全世界看看,中国人是战无不胜的。 然而,生活是最现实的,上一年,国家粮食欠收没有多少粮食储备,这一年,由于是少见的荒旱年,地里根本没有长出多少庄稼,农村风行的浮夸风无限夸大,不和实际地谎报产量,国库空空,使整个国民经济迎来巨大困难,全国人民紧衣缩食困难中苦度难关,在这样的情况下,国防工业自然落入低谷。 对外,偿还苏联债务已经开始,各种所能变换成外汇的生活、生产物资源源不断地从祖国大江南北运到东北黑龙江边,苏联人派出jing锐验收人员坐在江边逐件验收。 验收的条件非常苛刻,打个比方说,用很多铁丝圈圈架在大筐子上验收苹果,只要苹果从这个铁丝圈圈里通过掉在筐子里,就不合格,并不管那个苹果质量多么好;验收猪肉,要用尺子测量肥膘厚度,差一点儿就是废品,因此造成所谓不合格产品堆积如山。 苏联验收人员意涵讽刺叫中国方面把所谓废品拉回去,使中国人员人人裂齿,消息传到běijing,周总理气愤说道:“不就是那么些债务吗?还能把中国人吓倒了?全部倒进黑龙江,从现在开始,全国人民齐心合力还债,早一天叫这个冤家闭嘴!” 当把那些所谓不合格物品倒入黑龙江以后,苏联人成群结队地下江打捞,真不知道脸皮有多厚。 由此,中国zhongyāng内部缩减全部开支,敬爱的**不再吃他喜欢吃的红烧猪肉,全国人民为此而动容。 。。。。。。 这是怎样的一个年代啊,人们肚中饥饿,面黄肌瘦,却眼含悲愤,情绪异常激动。 在中国辽阔的大地上,不管生活怎样地艰苦,不论眼前遇到的自然灾害以及为苏联还债多么巨大压力,广大贫下中农,广大职工,新中国各行各业的人民展现了中华传统品质。 人们意识到了浮夸风和右倾思cháo的危害,凭着对中国**坚定忠诚的信念,凭着对新中国的无限热爱,发自内心的革命热情不仅没有低落,反而更加高涨,人们痛定思痛,在从zhongyāng到地方各级组织的领导下,决心自强自立,走自己发展的道路,绝不再依靠任何帝国主义的所谓援助。 11月,贺龙元帅在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同志陪同下,视察sy飞机制造厂. 当他得知整个飞机制造业从五八年到现在,整整三年没有给部队交付一架合格的飞机,并且亲眼看见飞机制造中存在的严重质量问题,非常震怒. 他在有飞机制造、设计,组装等等专业人员参加的大会上气愤地说:“zhongyāng关于军工生产质量第一的方针为什么没有贯彻执行!全国劳动人民不吃肉,不吃油,不吃苹果,勒紧裤带换回来的外汇,进口的材料,都给你们糟蹋了,你们能忍心,能过意的去吗!” 说完这句话,他用眼睛看着会场上的每一个人,足足有五分钟没有说话。 他最后要求:“航空制造业,必须进行严格的质量整顿!” ,,,,,, 会议简报发过来,贺龙元帅的讲话,真诚而朴实,一针见血。 飞机制造业是科学xing十分严密行业,不能光凭革命热情大干猛干,严格的质量标准才是生存与发展的前提,国家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为整个航空工业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不尊重和不珍惜,就是对人民、对国家的浪费和犯罪。 这无疑是一记最强jing钟,救命强心针! 各个行业和各个工种的人们,学习着这份简报,都冷静地坐了下来回顾和总结。 清理整顿工作开始轰轰烈烈地进行,狠刹浮夸风,实事求是地面对实际问题,以质量为第一原则,从最初的原材料着手,一直到生产工艺、产品组装,不论什么工作,一定要结合实际情况进行,决不准浮夸风再一次吹起来,尽管短时间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实际效果显著。 在这里,必须说明的是,虽然苏联突然撤走了全部专家和技术顾问,给我国的国防生产制造业造成巨大损失,但实实在在,在他们的援助下,我国已经形成了一支从设计到组装的国防生产制造队伍, 并且,随着许多在国外从事飞机制造业的爱国高级人才,回归加入到新中国的航空制造业,对推动航空事业的发展起到了巨大作用, 严格地说,这支队伍不仅形成规模,而且已经趋于整体化。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 ———————————— 隆冬季节,北风吹,大雪飘,莽莽的中原大地皑皑白雪覆盖,远远看去天地一sè,城镇楼房和街道不再秀丽宽阔,路上少有行人,偶尔飞逝而过的汽车卷起雪浪使人想起还有现代文明; 农村房子被雪覆盖更显低矮,家犬也难听见一声吼叫,只是屋顶黑乎乎的烟筒里冒出的缕缕炊烟,雪原上动物们留下的脚印,空中箭一般飞逝而过的雪雁,告示着人们生命的存在和生活的继续。 唐世科开着被雪覆盖,只有挡风玻璃被雨刮器刮出一个扇形观察面,前后车轮都带着防滑链条,满载物资的解放牌汽车,身边坐着昏昏yu睡的曹步清和林中志,因为太冷,俩人胳膊cāo进大衣袖子,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挤在坐垫上。 他们三人,带领着qa公司生活物质汽车运输队在雪原上奔驰,这个十五台车组成的车队,车厢上篷布紧扣,从早上在安康起步,中途在秦岭休息一下后,已经整整跑了近十个小时。 看看西安不远,天黑还需两个钟头,松开油门轻打方向,顺着麦地积雪滑行一段停了下来,关闭发动机放下棉帽遮耳,紧紧棉大衣,对戴着两层手套的双手哈几口热气,这才打开车门走下车来站在车旁。 看看发动机包棉被,车厢扣篷布,保险杠挂“国防物质运输车队”牌子,全是白雪的解放车点点头。 曹步清和林中志下了车,三个人站在一起向后观察车队情况,后面车扣着篷布带着防滑钢炼,雪猴般一辆接一辆,闪开大路对着头车如法炮制,头尾相连一串停了下来。 北地路况与南方不同,平原地区天阔地宽公路平坦,虽然大雪铺天盖地,公路两旁洋槐行道树,却很好地把道路与土地区分开来,行车取洋槐树中间即可。 北地雨水少,道路与庄稼地基本抬平,不像南方排水沟网集,农民入冬前种下的麦子,开chun雪化才开始生长,冬天大雪盖地的时候,驾驶员向路边停车,穿过洋槐树,不用担心车轮掉下排水沟或者会压坏庄稼,看见皑皑白雪只管压过去就是。 当然,并不是没有危险,看见裸露石块或者地面一定要绕开,其在大雪中能够裸露说明下面有热量,不是地窖口就是井口。 唐世科年纪不大,跑过的公路里程实在叫同行们自愧不如,这样的天气路况,只当儿戏一般。 另外,北方地里的小麦即使开chun刚刚生长出来也不怕车轮碾压,因为北地有习惯,有条件的地方会专门用石碾子碾压新芽麦地,原因是使地面紧密减少水分蒸发,更有放出牛羊啃食嫩芽,用骡子肯吃麦苗,有利于麦苗分头增加产量。 驾驶员们带棉帽穿大衣相继下到车下,风雪中双手搓动嘴里吹气,有人双脚乱跳,有人赶快解裤子对着车轮撒尿。 雪光耀眼,大家伸头伸脑眯眼睛向前看来,有人喊道:“唐队长,为啥停下来?” 唐世科招招手道:“原地休息,夜里再进厂。” 听到这样的回答,没有人再问一句,车队二十几个人吆喝着忙碌开来,驾驶员训练有素分几层,汽车屁股对屁股围成四方空地挡住风寒,汽车屁股对屁股在困难时期经常使用,主要是防止偷盗。 车上拿下谷草,在汽车围成四方地面围圈铺垫,垫出人们坐下的地方,剩下中间雪地,车上拿下预备的柴火一根根架起来,洒上机油点着,一笼篝火就此燃起。 风儿小了很多,围城之中雪花白sèjing灵般空中飞舞,落下来被火烧化,火头上,三角铁架挂着大锅,里面的白雪正在融化,火堆下,用好些铁盒子装着烙饼、红薯,洋芋,洋葱烘烤,烤得一会儿盒子边缘开始向外冒出热气。 待得铁锅冒出大气,倒出热水再加白雪继续烧着,车上取下白底红花猪肉热水洗净,按每人一坨基本原则,一坨坨剁开放进锅里,再把萝卜切成坨坨丢进锅里,两把盐一把花椒大料,斜斜盖上锅盖随它烧去。 雪天围着篝火是非常快乐的事情,篝火越烧越旺,活活泼泼的火苗窜得很高,映照得人脸和四周的景物一片红彤彤,吃东西还得等一会儿,热浪袭来,心底快乐鼓动,全是毛头年轻人当此情景,屁股好象有针戳着坐不住了,早把身上的疲劳忘得干干净净,你看我,我看你想找点事情干干。 不知从哪里飞来雪球打在董德者头上,董德者全心全意关注着火堆下,他别出心裁烘烤的大萝卜,却不想遭到不友好袭击。 雪球散开,抬着保留了很多白雪的大脑门,咧咧嘴吸口冷气,双手急速团个大雪球,用超出一般人的眼光急速四下巡视,对着最像,最有可能发起进攻的张武成深深看了一眼,大扁脸张武成抬抬双手,表示自己第一不会干这种偷偷下手的小事,第二手上干干净净没有雪迹。 董德者反过来看看席乐天,席乐天咧着大嘴拍拍胸口指指大火堆,意思自己正在为大家干活,看看随车保卫倪来财,倪来财高颧骨大眼睛大耳朵细长脖子,看起来非常的苦大仇深与无辜,拧头看看汪洋,汪洋文文静静不可能挑衅,再看看其他人都不像。 观察观察展三次,看看展三次,揣摩揣摩展三次,展三次大眼如灯,只有心底干净光明磊落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光。 最后,眼光落在展三次身边半截子高山山身上。 高山山其实是最老实一个,就是给他胆子,他也不会主动向人进攻,不过,他有一个毛病,就是一旦看见凶狠的眼光照向自己,立马抱胸吸气脑袋回缩眼光躲闪,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见董德者恶狼般看过来,急忙摇手道:“是!不是!太不是阿拉阿拉太不是!搞错要出人命!” 哼,还能是谁?就是他!说时迟那时快,手里雪球向高山山劈风而去。 却不想,高山山本来半截子身子灵活躲在展三次身后,雪球扯着风从展三次耳边飞过,飞进后面河南人邓海青怀里,这一下,无疑是一次真正的挑衅。 展三次的眼睛好像被雪球带过的风刮得更大了,又像突然冲加了电流,眼光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强烈,和邓海青一人一坨雪球直飞过来,这面众人急忙躲避招架。 空地雪仗就此打响。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五) ———————————— 雪球飞舞人在盘旋大喊大叫,打得热了大衣和棉帽丢在草里。干活的人,特别是席乐天看着满天乱飞的雪球大叫:“注意铁锅,注意铁锅!打翻吃不成!” 车围外面的雪地里,唐世科,曹步清,林中志,厂部医院随车医生万贤家四人,已经围车转了一圈。 这里是长安和西安之间空旷地带,离西安十公里,可以根据情况随时进入市区,他们除了看看车子有没有什么问题,掌握好进城时间,再对这次任务简单总结。 往远处看看,洋槐树标出来的公路通向远方看不见人家,远处白雪皑皑天地茫茫一片。 曹步清推推眼镜缩缩脖子,眼光从远方收回来道:“林中志,你带出来的物品,咱们可全都换成了肉啊、油的,还有万医生,你的药品也换成了吃食,回去上面万一问下来,想好了该怎么回答吗?” 潇洒的林中志全身包裹在大衣里,棉帽扣下来只露出眼睛,一条围巾连嘴巴围了,听了问话手都懒得动一下,用嘴把围巾向下偎了偎露出一丝嘴缝,轻描淡写地说道: “哪有个啥,咱的这些物品全是老朱批下来的,是他叫我出门来,想法把这些电线,灯泡,雨衣,水鞋以及那些劳保用品换成肉啊,油的,用来改善供应科同志们的生活,咱就是听指挥办个事,有什么问题咋也找不到咱的头上来,倒是咱们的万医生万大爷,你的那些药品可向上面说道个啥才好?” 万贤家万医生是jx市人,浓眉大眼身体硬朗,个子与唐世科一般壮大,戴着眼镜,他是厂部医院外科挂牌主治医生,医术jing湛,临床经验丰富,人虽然年轻,在诺大的一个厂部医院却有着很高的声誉,过去一直是为高级首长服务。 目前,在城市生活物资供应异常紧张的情况下,qa公司几乎所有有一点经验的采购员,都被派往物产较为丰富的地区,专门采购生活物质,厂里除生产之外最重要的地方,就算唐世科带领的这个生活物质汽车运输队. 多少人,每天眼睁睁瞪大眼睛等着这个车队开进厂里,为了满足qa公司上万职工和家属,在滴油贵如金的时代,有一个完好正常的供给,万贤家被厂长苏奇志,厂部医院特别指定为跟车医生,带着助手,要尽一切力量保证生活物质运输任务的完成。 万贤家和唐世科并肩而站,听了林中志的话笑笑,粗犷的脸上没有特别表情. 他看看曹步清说道:“你的担心对我没用,先谢谢一声,药品的确换成了大肉,可我可以说为车队全用完了,甚至于为了急用,有些药品还在地方上做了一些补充,为此已经做好单据报表,这一点,你们就是最好的证人吧,唐师傅,你说我这样说行吗?” 唐世科抽着烟笑笑没有说话,曹步清说道: “这样最好不过,咱们是为职工搞福利,就算违反纪律,大前提是正确的,就是回去分肉的时候,你们医院的医生们要格外小心,这年头连饱饭都捞不到几顿吃,厂里职工们一旦知道你们医院在分肉,那可是不小的新闻啊,我就算是瞎cāo心,林中志倒是没有问题,供应科的人全是老油子鬼jing鬼jing的,见识的玩意儿太多,那老朱别看表面上天天装成老蔫吧,可能咱们出厂他已想好对策。” 林中志拧着眉毛,tj话连珠炮般打了过来: “我说你破嘴巴吵不清,我们供应科的人是老油子,这话是谁说的,是你说的还是什么人说的,供应科的人啥时候把你惹着了,你给我把话讲清楚点, 咱们互相看看,我和你到底谁是个老油子,大家一起出来,有福共享有难公担,帮咱们换东西的时候,你跟人家地方上讨价要价最是厉害,一张嘴连哄带骗地把人家糊弄的不轻,搞得我这个真主好像是给你当班的,伤了我的面子不说,现在却在这里红口白牙说别人是老油子,给你说, 要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车队也讨不了好,这一次事情前前后后,哼,一直是在你们车队,不,在你的直接参与下一步一步进行的,真要有个什么问题,我看你呀,癞蛤蟆穿袜子蹬打不开。” 最后这句话用tj话说出来很是逗人,唐世科,万贤家大笑起来,林中志得意地摇摇脑袋。 曹步清从来没把林中志放在眼里,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这次,大家同一个任务,只是分工不同,曹步清看着林中志,作为供应科代表和地方上调换物质,饭桌上几杯殷勤的白酒,人家连说带笑一通好话,狗ri的红着脸打着饱嗝,身子摇摇晃晃好像大地主,随车带来的劳保用品和汽油,煤油一大堆,大屁眼光棍叉着腰左一慷慨右一慷慨,差点等于白送。 心说这小子不是个玩意儿,供应科那么多人怎么就派出这王八蛋来,是太年轻还是当真没有社会经验,这次是当着眼前看了个明白,过去没看见还不知道他把厂里的东西怎么糟蹋呢。 董德者和席乐天出门自来紧跟领导,为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们看着林中志狗屁样子非常生气,可是人轻言微不好发作。 曹步清不同,他站在一旁看着林中志在人家一句接一句的奉承话中,喷着酒气,摇头晃脑要签字,心火往上撞,绝不能看着受损失。 咳嗽一声,手里的皮夹子高高地举起来,往桌上已经写好的交换物质表格上猛劲一甩,“啪!”的一声,林中志手上的笔被打飞,所有人吃一惊。 他环顾四周,走到椅子跟前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推推眼睛慢慢说道:“这里,是谁做主?是谁说了算?哼!” 董德者沉着脸,冷着眼,当着大家的面狠狠瞪了林中志一眼,仿佛曹步清的跟班,急忙把皮包拿起来吹吹灰尘,写好的表格放在皮包上陪着笑脸说道:“您别生气,曹调度,这里当然是您说了算,没有您的话谁也做不了主。” 席乐天拿过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说道:“曹调度,喝点茶水吧,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他啥球不懂,喝几口猫尿在这里放瞎屁,等一会儿我们把他收拾一顿给您出气。”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六) ———————————— 在林中志和地方上人员的错愕表情中,曹步清看着这份表格气愤地说道:“这些物资都是国防军工用品,现在生活物资供应特别困难情况下,为了qa公司全厂职工能够更好地完成国防生产任务,完成党zhongyāng下达的军备生产,才拿出来与地方交换肉,油,黄豆,蔬菜,你们当它是什么? 从头到尾是个什么态度? 一方面想尽可能不花钱获取,无疑是巧取豪夺! 一方面不当一回事地穷慷慨,无疑是视这些宝贵的物资为粪土! 把现在这个单子,送过去叫两方面的领导看看,他们会怎样看待你们? 会怎样评价你们的革命态度? 难道一个个都是国民党特务? 专门与我们革命事业作对? 把这个单子送到西北局看看,在现在这样严峻的特殊时期,首长们会叫你们站在这里笑哈哈地? 呸!林中志是年轻同志,他犯错误给处分换工作岗位,你们呢?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单位里要一张脸,在家里要养儿抚女,可能还想着好前程,这张单子以及我们国防单位的意见一送过去,后果大概不是很好吧。” 他慷慨陈词据理实说意存恐吓,然而实实在在铿锵有力。 在场的人无不被他的慷慨正义所打动,地方上的人员羞愧地低下了头,感觉到自己的不应该,林中志还想说点什么,唐世科和万贤家大眼睛照了过去,想想还是闭了嘴。 把表格放在皮包里压在腿上,曹步清当此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 “好了,都是革命同志,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从五湖四海走到革命队伍中来,对也好,错也好,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国防军工需要生活物资,地方需要对没有供应的油料和劳保用品及电力器材,双方按照上级的调拨计划,首先把调拨的生活物资放在一边,那是本来定好的,谁也不能改变,厂里带来的这些物资,本着一切为革命事业负责,对物品进行认真交换,不能太斤斤计较,但不要叫那一个单位吃亏,要对单位负责,对人民群众负责。” 看看大家都没有异议,拿过算盘说道:“咱们现在开始吧。”亲自主刀交换工作拉开帷幕。 这样交换下来的结果,当然不能与刚才林忠志办理的交换同ri而语。 林中志站在唐世科与万贤家中间,听着曹步清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响,双方一边报说物品名称、价格,一边落笔在表格中记录填写,当最后的审查核对完成,在大家握手表示一切完成之后,为自己的鲁莽行为真心地后悔不已,隆冬季节里,脖子上出了不少汗水。 曹步清收下的作废表格,对地方人员非常有威胁,后来为工厂获得不少利益。 ———————————— 这些当然刚刚过去,此刻,听了林中志的话,他轻藐道: “现在有本事了,早有本事也不至于出那么大的洋相,癞蛤蟆穿袜子蹬打不开,我看癞蛤蟆进油锅不知死活,我就是提个醒,现在非常时期,生活物资供应太紧张,一旦搞得天下皆知后果糟糕透顶,你呀,咱们在一块时间不少,真该好好反省,不要叫大家老为你cāo心、要为单位独当一面的话,还要多磨练磨练才行。” 林中志张嘴看了他半天,最后笑笑点头认输。 唐世科不屑于这样的争论,他心里在想着另外的事情,单位里同志办事固然年轻,地方上的同志其实真不好对付。 这次到安康,车队另外一个任务,安康儿童机构在西安加工订做七顿儿童饼干,向qa公司求援帮助拉过去,饼干装满两车用篷布捆死加入到队列中,由唐世科和展勇鑫开着,到了安康离开大队过去交货. 按说别人应该感谢,却不想,地方上的同志摇头坚决地说:“货这样交不了,必须过磅,这年头,驾驶员偷拿东西经常发生,谁知道货够不够数。” 把唐世科和展勇鑫气的翻白眼,随车的曹步清跳起来大吵:“我们不是普通运输队,我们是航空工业汽车队,我是**员!” 人家也委屈地说道:“我也是党员,不是不相信你们,我们实在吃亏太多。” 曹步清火爆xing格大发脾气:“好好好!过磅就过磅,但是有一点,少了一斤我们赔你十斤,如果多了就是我们的休想拿走!”最后,过完磅地方干部傻眼磕头作揖。 从这个事情上说明,问题不能完全责怪地方干部,这年头粮食实在重要至极,他轻轻叹口气难过地想到,自己有一个叫张前进的学徒,给人家地方单位拉黄豆,拉了很多趟以后突发奇想,卸了几包并且带回家,人家结账发现数量不对追查,他家做饭米里有黄豆,进家抓了个正着,这事情还波及唐世科,认为徒弟偷东西肯定给师傅,连续追查结果没有,虽然忙着赔笑道歉,气的唐世科几天吃不好睡不着。 ———————————— 曹步清抬头看着唐世科道:“五哥,还是老规矩,九、十点钟进厂吗?” 另外两人也看着唐世科,唐世科思绪收回点头道: “嗯,还得就是这个时候,苏厂长特意说过,如果回去早了,不少人蹲在门口或者食堂旁边,见车队进来一来一大帮,嘴里喊着为食堂帮忙却连偷带拿,每次损失不少,当此困难时期具体情况确实难受,谁都可以理解,咱们咋办?最好是晚点回去避免偷拿、哄抢,领导好部署。” 这时候,猛听见“打!”雪疙瘩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几人低头躲避看时,雪地里几个人拿着雪坨进攻而来。 几人急忙跑动捏雪疙瘩仓促反击,脊背上雪坨飞舞,一直打到围着车子转了半圈,终于被更多的人包围,雪疙瘩飞舞,曹步清没走好倒在雪里,几人抢来压脖子塞雪只得求饶,同志们快乐大笑。 稍息,有人不注意突然把雪塞进别人脖子,大仗再次开始,直到席乐天喊叫:“再不来我先吃完了。”大家才笑哈哈围坐篝火准备吃饭。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七) ———————————— 这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在六零年的隆冬雪原里,他们的食物足以叫任何路人掉下口水:每人三个烤洋芋,一个烤红薯,两个烤洋葱,四张烙饼,一坨四两重熟猪肉,一大碗肉汤,最为可贵的是二十多斤榛子酒。 榛子酒是路过秦岭小息时,唐世科绕进去探望一眼,干柴棒大叔送的,还送了一袋野猪肉,当然,林场里其他的人们还送了不少东西,唐世科放在车里,车队人们当然懂规矩,谁也不会动心思。 秦岭林场世外桃源,眼下生活物质供应异常紧张的时候却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衣食无缺,只要有盐有醋天下大吉。 车队离开很远了,大家开着车,对于眼下还有这地方实实在在惊羡不已。 围坐在谷草里,大家吃东西,榛子酒倒入行军壶轮流下口,烤红薯香甜腻口,烤洋芋甘香饱胃,烤洋葱汁多味冲,烙饼金黄耐嚼,榛子酒顺喉,特别是那坨香喷喷的大肉,咬一口油香满口十分地受用,谁也舍不得几口吃完。 咬一口美美地嚼上几下慢慢咽下,在喉咙里实实在在地感受一下大肉的润滑,这才放下再吃别的,于此,热腾腾的食物吞下肚里,大火一烤,榛子酒一激,众人浑身发热脸上泛起红光兴趣更高,那里还把严寒放在眼中,说说笑笑一片欢快气氛。 场面虽然热闹,但大家对食物都有一个索来就有的好习惯,不论谁的手里掉下一块洋芋或者烤饼,都会捡起来送在嘴里,手上粘的油水也会用舌头舔干净,突然,车围外远远地一阵汽车发动机“突突突”声音传来,众人停下说笑转头安静听着。 发动机声音在车围外停下来,曹步清,董德者等离着近些出去查看,叫喊声中戴棉帽穿大衣,笑哈哈的厂长苏奇志和十来天没见面的运输科长胡常勇协同李正义走了进来。 大家赶紧起身迎接,唐世科站起来高兴地和苏奇志拉住手,对胡科长“嗨”了一声,招呼了李正义说道:“稀奇事情了,等着饭好了,酒上来了才跑进来打秋风。” 苏奇志坐下笑哈哈挥挥手,大声叫大家都坐下,拿出香烟递给给大家,席乐天赶紧笑嘻嘻送上吃食笑道:“唐师傅就怕有什么事情,打招呼叫我预留下几份,你们真是观音菩萨能掐会算,不早不晚来得正好正好,快快快,快趁热吃。” 此时天sè已近黄昏,雪停了,风也停了,苏奇志接过林中志递上来的货物清单,高兴地看看大家,哈哈大笑道:“真有你们的,这次发大财了,给你们记一功。” 林中志没有笑,把此次安康之行,酒后差点办错事情老实说了道:“苏厂长,你狠狠批评我吧,要是没有曹步清同志,唐世科同志和万医生,眼下拉回来的东西真是对不起全厂职工。” 他虽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却没有把供应科私下交换物品说出来,别人不说,苏奇志却哪里知道。 苏奇志看看林中志,看看材料清单高兴道:“好了,能认识到错误就是好同志,今后要汲取经验教训,你们车队分成三股,为厂里马不停蹄四下解决生活物资,都要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胸怀,才能真正地搞好工作,现在,国家不容易,厂里也不容易啊,同志们就更是不容易了。” 看看吃食,接过行军壶大大喝口榛子酒,憋住气好半天才咧咧嘴,一抹嘴巴大声赞扬道:“好酒,劲头真冲!” 回手递给身边的胡常勇,说道:“来,老胡,一路上不见你说一句话,干嘛那么yin沉,这可不是你平ri的风格啊。” 胡常勇接过酒壶谁也没看,一连口就是几大口下肚,喝完把酒壶递过别人,顾自顾地大口吃起东西来,他的反常行为立刻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也使得刚才说说笑笑的人们安静了下来,大家心里知道领导们半道上迎出来必有事故,低下头赶紧吃东西。 苏奇志与唐世科对望一眼,对胡常勇都不得要领,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照直了动问,于是低头吃了东西再说,他们知道胡科长刚刚探家回来。 吃了一会,苏奇志突然停口不吃,烙饼卷子顶在头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原因是他看见有几个人,悄悄地把食物装在了怀里,那肯定是有家的人,舍不得自己吃完带回家中,他知道,眼前一个人吃起来十分丰盛的食物,家里人看见多么眼馋。 唐世科推推他小声说道:“快吃吧,叹气也没用,眼前就是这个样子。” 苏奇志点头喝口酒继续吃东西,唐世科捅捅一直没说话的胡科长说道:“啥时候回来的胡科长,家里的事情办好了吗?” 胡科长看看他,看看大家,看看车围外面快黑的天空,叹了一口气,喝下一口酒沙哑着嗓子说道:“办完了,这次一切都办完了,以后再没有什么事情叫我办了。” 看着大家疑问的眼光说道:“我父亲死了,家里再没有别人。” 大家都吃一惊,他道:“接到老家来信,不知道叫我回去办什么事,到家才知道我父亲饿死了。” 苏奇志问道:“你父亲是农民是居民,家里还有什么人?”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八) ———————————— 沉闷的气氛伴着沉闷的雪花,人们脸上的皱纹伴着大口的哈气挤满yin霾。 胡常勇谁也不看,直视着远处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他声音沉闷却字字清楚道:“我家在岐山,家里是城市居民,弟兄四个没有姐妹,母亲早年过世,大哥二哥解放前就死了,三哥在外地,剩下老父亲一人在家,他身体硬朗自食其力还热心助人四邻人缘很好,叫他来我这里就是舍不得老家。 去年我接老父亲来我家住过一段,那是因他突然染病没人照料,硬朗的身体虚弱难熬,经过医生jing心治疗身体见好我挺高兴,可老人家在岐山老家住惯了定要回去,无奈只好依他。 他走了,我定时给他寄钱,生活他自己照顾自己,过着早已习惯ziyou自在的ri子。 这年头,大家都是知道的变化,街道上所有人员集体进入大食堂按顿吃饭,管理办法就是月初把人叫到一起,把大家的粮食定量改为饭票发在大家手上,谁家也没有一斤闲粮,有了一斤闲粮就要追查粮食来源,追查你家祖宗八代, 人们呢,每天凭着饭票到食堂排队打饭,按定量吃食, 上个月不知什么原因,我父亲的饭票没有按数量发够,他不认识字,吃着吃着饭票没有了,如今的ri子哪里去要饭?亲戚走门子也要自带口粮,更何况面对这样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老人, 四邻街坊救济几口怎能解决问题,四外野地里的野菜树皮都叫人扒得jing光,就差蚂蚁没人吃,只好饿着,听说找了不少能吃的维持了些ri子,身上浮肿的不行,最后一个感冒发烧死了,我到了家里一看,人浮肿以后胀大的身子突然失水,样子变化很大,奇怪地叫我差一点认不得,,,, 哎呀,,我的娘呀,,像他这样死的人前后已经不少。” 他说完话停住,把差一点喷出的呜咽生生压回喉咙,谁也不看再不吃东西,低着头闷闷地抽烟。 大家沉闷心胸压抑,谁没有爹娘,谁没有兄弟姊妹,谁不想他们,现实情况叫人揪心啊。 林中志愤愤道:“是狗ri的苏修帝国主义干得坏事!” 这句话立刻引起大家共鸣,人们连着声地谴责谩骂,在榛子酒的作用下,不少人大声叫喊情绪非常激动,当然,也有人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不说。 —————————— 天sè,俏俏地黑了下来,沉重的钢铁车围里,晶莹的雪花如棉如絮。 苏奇志脸sè严峻,压抑着声音安慰胡常勇几句,身为高级干部满腹经纶对待下属痛彻心扉的现实,实实在在的找不到更多劝慰。 抬头看看大家,篝火中随手加上新柴,咳嗽一声说道: “同志们,相信一切都会过去,大家要有乐观心胸对待困难,昨晚接到你们电话,估计你们按照安排在城外等待天黑进厂, 眼前情况,你们深夜才能进厂,并且把车队牌子摘掉,在厂外看搬运队打出的信号从偏门进去,有点游击战啊,可是没办法,为了保证职工食堂供应,厂领导研究半天,不得已采取下策,现在时间尚早,大家休息,不要东蹦西跳把刚吃完的东西糟蹋了。” 原来如此,虽然苏奇志没有明确说明情况,但运输队有过几次经历的人们,不说也能想象得到,肯定有人在食堂或者厂大门口聚集,情况变得相当严峻,使得厂领导半路叫停车队,这时侯进去无疑羊入虎口。 大家听命令地在草上躺了下来,不叫休息时,年轻人浑身jing力打闹嬉笑没完没了,一旦叫休息,并且是在工厂最高首长命令下休息,一个个变得格外听话,头朝外脚朝篝火,除了董德者因曹步清故意在脸上吹气小声闹了几句平息以后,很快进入梦乡。 大马金刀坐在火堆旁的胡常勇,紧皱眉头整个身心沉浸在痛苦之中,大衣领子竖起来包围颈部,两眼盯着篝火,眼中映出篝火跳动的火苗,他牙骨咬得很紧,思想随着火苗飞到了很远。 他根本没有睡意,静静地一语不发只顾抽烟,偶尔重重地吐出一口大气,烟头烧到手指头才知道甩掉,虽然虎背熊腰身材长大,却神情低迷没有朝气,哎,他实实在在想不到,自己整天为工作任劳任怨,生养自己的老父亲,那么jing明活现的一个人,却这样活活地饿死了,换成谁也气满胸膛。 苏奇志看了他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说说,也不愿意打断他的静思,只能暗自重重叹口气,叫这个大汉在时间中慢慢复原。 拿着一根冰凉的小铁棒,他不时给篝火拨拨火,当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四周只有人们的鼻鼾声和柴火发出的“噼啪”声后,抬起头来,看看白雪覆盖扣着篷布的车辆,扎扎实实的车辆啊,满实满载,眼光中有兴奋也有焦虑, 他不知道这些物资,到底能给职工解决多大的生活问题,其它相继派出去的车辆不ri也要返回,还不知能拉回多少,国家这样的紧张情况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哪天才能喘过气来。 回过头看过去,同志们大衣裹身睡着,棉帽几乎盖住整个脸部,围巾围住嘴巴只露出鼻子喘气,特别是身边的唐世科,这个他格外喜欢的高大沉稳的年轻人,睡得很香甜。 此时此刻作为老军工,作为上万职工的厂长,为了生活所需副食跻身驾驶员和修理工之中,心情格外沉重,格外郁闷。 他站起身来向车围外慢慢走去,黑夜中雪原发出暗白sè夜光,听着脚下踩踏白雪发出的声响,思cháo起伏。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九) ———————————— 隆冬寒夜雪花飞舞,远远的天际隐现着一片深灰。 刚刚吃下的肉,喝下的酒为他身体提供巨大热量,因此,风再大气温再低也没有丝毫寒冷之意,相反。他把大衣领子竖起紧紧包住脸蛋抵御刮脸寒风,沉思着雪地度步。 qa公司粮食,尽管国家处于特别困难时期,上级粮食主管部门一直严格按调拨计划下达指标,公司每月从国库把粮食用火车运进厂,供应科按照计划下发八个职工食堂。 运进粮食的数量上,时间上没有含糊,这是动一发而惊全身的事情,万人大厂加上家属人口众多,上下都很重视。 就是副食品供应成了大问题,职工定量没有副食补充人们,没有油盐老实感觉饿着。 更有那些老婆是农村人口,带着孩子奔着男人定量而来,几个人吃一个人的定量,无疑雪上加霜情况更糟。 工厂有国家保障是这样,其他地方,听说就连部队也一样地困难,农村呢? 农村不敢想了,挨近城市的地方已经叫人不敢轻言动问,连绵的大山之中,境况定然更惨,哎,浮夸风不和现实地乱刮,本来很严峻的旱荒年刮得天花乱坠,国防工业、农业被刮得一塌糊涂,把国家和人民害惨了! 而今加上苏修迫债,好好的新中国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抬头为单位,低头看本身,他禁不住深深地叹口气。 其实他的困难别人很少知道,他的老婆是农村人,两个儿子当然是农村户口,因为孩子上学跟在身边,眼下孩子们正是能吃饭的年龄,他费劲把力从老家拿来的粮食加上自己的定量,哪里能够满足一家人的需要,而作为领导,作为身份和地位在一般人眼里高不可及的领导干部,实实在在的有苦难言。 该怎么办呢?眼下,眼下啊——,眼下实实在在叫人为难,他站下身疑视前方心中找不到答案。 虽然知道,认定这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国家把苏修的债还完,再来个好年景,中国人的生活一定会充满阳光,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那么艰苦都过来了,如今的好时光,想想过去看看现在,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咱们没有什么好怕的。 ———————————— 胡常勇走过来,两人抽着烟谁也没有话说,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远方,两个人站立很长时间头顶肩背盖满雪花,最后累了走回车围,躺下休息,四野静静。 ———————————— 所有的人中,高达黝黑忠厚本分的席乐天,至始至终默默坐在篝火旁,习惯地皱着眉头,不时给篝火加些柴,定时拿着电筒在车围里外四下照看照看,回来給睡着的人盖盖衣服,把大家的行军壶里装满开水。 他是陕南三阳县席家垣人,家处大山沟,七岁死了娘,十三岁死了爹,只有一个一条腿残废的傻哥哥。 爹娘死后,别人说他爹娘生前欠了债,硬把他家土地霸占,逼他哥哥给人家放牛,残废的哥哥泪眼看天挣扎不得,他因为强力反抗被人家刀棍追打,浑身血迹终于逃脱后翻山越岭爬到梁上昏睡几天。 醒来抓些青草嚼碎护住伤口,向山下一看,熟悉和美好的土地间男耕女织鸟雀成群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不免心酸落泪嚎啕大哭。 对天发狠立誓道:“就是再好的地方,我却饿死也不回来。”夜晚偷摸着到爹妈坟头鞠一捧土磕一个头,从此四野流浪吃千家饭迎受人间饥寒。 有一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要饭要到一个本家姑姑门前,姑姑却还认得他。 胖胖的姑姑站在门口问道:“乐天侄儿,长时间不见,你怎地在这里要饭?” 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姑姑流着泪说道:“你不要走了,就在我这里吧。” 于是他留下来给姑姑放牛,一放就是三年,三年里,他睡得是牛圈上的谷草堆,吃的是剩菜烂叶谷糠菜根子,总共得到两件旧衣裳,不管chun夏秋冬放着大群牛。 记得很清楚的一次,亲眼看见农人因为交不起粮租,被地主吊起来打,打得声音哭哑屎都流了出来,当时心里说:这辈子,只要能吃上饭不挨打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四九年chun天,一个认得他的农汉问他:“想不想当兵?” 他问人家道:“有衣服穿吗?有饭吃吗?” 那人说道:“有,要去明早山上等我。” 就这样,第二天赶着牛来到山上,跟着这人就走了. 这一走,参加了解放军,后来入了党,五四年转业到qa公司当上汽车修理工。 而今主要工作是修补汽车轮胎,自从参加工作就把工厂当成家,把同志当成亲人,虽然没有文化,甚至还有些嘴笨,各方面做不出大贡献,却用一颗真诚的心胸,为工作贡献着一点一滴。 五五年底回了一次家,身上背包和穿戴都是部队转业发的,在家中老房子灰突突门前,可怜的傻哥哥残着一条腿却还认得他,抱着他哇哇大哭,惊动村里人前来围观。 村里人惊喜地说道:哎呀呀,都还以为你早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你的音信,想不到而今你还出息啦jing神啦,不仅长成大个子还穿着军装。 他能说什么呢?啥也说不出来,村里本族本家和他一个字辈的人有二百多,当年却谁也不帮他,打得他翻山逃走。 惭愧的村里人这时候面对他仿佛大梦初醒,仿佛要把当年对他的不公做一个补救,笑眯眯把一个就要出嫁的李姓女子热心嫁给了他,说是自古对出门有出息的人,本族就要叫他在村里娶个媳妇,这样好叫他对村里留念想。 当时的他心里不得劲,没来由村里人当年打我杀我今天看我出息了又来做道场。 他跪在可怜的,好心的,受罪的,有了年纪的光棍瘸腿哥哥面前。 哥哥抱着他轻声说道:“兄弟,过去的苦难已经过去,你把这个女子接下吧,就为了哥哥在村里,一辈子把这个女子担待了吧。” 于此,返回工厂的时候,他的身边便有了那个土女,他说:“跟住俺,俺管你。” 困难时期一来,别人怎么样过ri子他也同样,这个老实憨厚皮肤黝黑的大汉,没想老婆嫁进门几年却不会生养。 后来抱了老婆二姐家的一个女孩子来家里,来的时候已经有七岁。 后来在蓝田偶然又捡了一个才三个月大的男孩,一家四口没有血脉关系却其乐融融。 再后来,当年叫他放牛的本家姑姑到他这里来了一趟,当年的胖女人而今的瘦女人,他除了关照她吃饭外,走的时候没有给她买车票,并且气愤地想:当年她那么多牛都喂得好,却把我喂不好,我才不给她买车票!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 ———————————— “人啊”席乐天轻轻叹了一声,他感觉人有的时间就像茅房,不值钱,需要的时间到处找看见了比天王老子还亲,不需要的时候说起来嫌臭。 当年流浪要饭的他碰见姑姑本来是好事,可是姑姑奴隶他三年比牛马不如,后来姑姑事败找他寻求温暖,他的心里自然冰凉凉一片。 姑姑侄儿的故事正是应了民间老话:泥巴堆起来的永远不是真神。 ———————————— 一句话不说,苏奇志和胡常勇、席乐天三人静坐火边,听着同志们的鼻声,看着雪花飞扑篝火各想心思直到午夜来临。 苏奇志和胡常勇看看表,嗯,是这个时候了,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把大家挨个叫醒。 同志们揉揉睡眼坐起来,董德者伸伸懒腰大声说道:“哎呀——嗨!雪地里睡觉感觉香啊,比床上还舒服,看来以后要经常在雪地里睡上几觉才过瘾。” 展勇鑫正在地上跺脚,听了转过身子屁股对着董德者道:“是吗?”放了一个长长的响亮大屁说道:“听听,屁都不搭理你。”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唐世科,张武成,曹步清,汪洋几个人一人一坨雪球摔了过去骂道:“放屁也不选个地方,臭死老子们了!” 展勇鑫笑着急忙弯腰躲避,他身后的林中志,高山山,倪来财等因事起仓促来不及躲避,雪球直接招呼到了身上,大喊声中满地抓雪急起反抗,眼看一场雪仗就要开始。 苏奇志沉脸思考着急忙叫停道:“大家收拾准备出发,看看别掉下东西,柴火有那没有烧完的,在雪里触灭装进袋子下次好用,收拾完开个小会就动身。” 小会很简单,野外雪地哪有过多讲究,大家站在地上把苏奇志围在中间。 苏奇志挨圈看看每一个人郑重说道:“同志们,眼下,生活物资供应太少太紧张大家是知道的,厂里有一些同志直接在饿肚子,他们等在大门口或者食堂旁边,只怕,他们是打着帮忙卸车的名义想为自己捞上一把。” 他说:“啰嗦的话我就不说了,牛马饿急了也会抢食何况是人,这种事咱们厂里已经发生过,旁边红旗机械厂里更是伤了人,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把咱们运回来的物资安全送到各个食堂,今夜, 我已经叫搬运队陈大嘴事先准备了不少零件箱子,咱们的车从偏门进去,万不得已,就得把这些物资装在零件箱子里蒙混过关送进食堂,大家都明白了吗? 那些都是厂里的同志,如果有什么过激行为大家切不可动粗,一来不使事态搞大,二来别叫外单位听见了笑话,一切最好在平静中结束,同志们,几分钟后就要面临这些,碰到事情的时候,大家一定想想我说的话。” 众人点点头,与问题的严重xing心知肚明。 看看再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苏奇志说道:“胡常勇把唐世科的车开上压后阵,其他车看头车的动作灵活一点,到了厂门口与头车拉开一点距离,唐世科开罗马车,我们在最前面开路,倪来财也上我的车,一会儿大门上好观察情况,咱们大家老规矩,开路车打左面小灯是跟上,右面小灯是原地停下,开路车停下不走,两面小灯全关就是掉头快跑。” 大家一起点头,面sè严峻分头上车。 唐世科把秦岭干柴棒大叔送的东西转移到罗马车上,对脸上有疑问的苏奇志和李正义大概说了一下,李正义双手合拢说道:“太好了,可别忘了我,我从临潼拿来的两瓶西凤酒一直放在被子里没有给你拿来。” 唐世科笑着点头说道:“放心,就算你没有西凤酒也忘不了你。” 苏奇志笑着拍了拍唐世科道:“这可是好东西,放好点。” 等倪来财拿上自己的东西过来上了车,苏奇志道:“出发。” ———————————— 唐世科戴好手套发动汽车,叫马达在怠速中转了一会儿,打开车灯,把罗马车开到几百米远的大路上停下,四个人从车窗里回头向后看。 雪地上车队车辆动了起来车灯雪亮,分前后一辆辆相跟着开到罗马车后停下,当胡常勇驾驶的最后一辆车驶离车围空地接近车队,唐世科才把罗马车行驶起来,罗马车体轻小巧行驶起来速度很快,他保持一定速度,不使后面重车队伍跟不上。 车队快速行驶起来,车灯映照出去,洋槐行道树把大路标得宽阔而笔直,刚才漫天飞舞的曼妙雪花,此刻变成一颗颗白sè子弹飞扑车床噗噗有声,雨刮器一下下扫去。 苏奇志从发车开始一直没有说话,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像平常那样总是坐在后排座位上,戴着棉手套的手抓着前面小工具箱把柄,眉头紧皱,嘴唇紧闭,带着棉帽的头颅向前伸得很长,两眼直视前方,因为牙关咬紧,使得消瘦的脸上肌肉凸起。 此时,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在等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整条大路白雪铺了很厚一层,罗马车虽然没有安装防滑铁链,但在雪路上行驶一点儿也没打滑现象,相反还十分平稳。 风起来了,漫天的大雪下了起来,后面车队映照过来的灯光和罗马车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天空麻呼呼一片,大片的雪花在风中乱走,伴着发动机的轰鸣,防滑铁链的“哗哗”响声,车队离西安越来越近。 车队从西安南面进入街区,经长安路、南关正街过远郊汽车站,向西走上环城南路西段拐弯进入西关正街,qa公司就在眼前不远。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一) ———————————— 车队轰轰隆隆行进迅速很快接近厂区。 此时已是深夜一点多,苏奇志叫唐世科放慢速度关掉大灯,后面的车队也关掉大灯拉开距离远远跟着,几人从车里向外认真观察,工厂门口什么也没有,静悄悄地,只有那两盏值班大灯照着值班室门口满是白雪的地面。 苏奇志不放心,让唐世科把车停在离大门口五十多米的地方,叫倪来财下车探探情况,倪来财本身是大门值班长,他到大门口属于正常工作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倪来财灵活下车走去,走进大门和值班人员说了几句话,还进到厂里转了一下才回来,反身带着一名值班员来到了车前。 对苏奇志道:“厂长,这是当班王二麦,他说十一点过人们扛不住天太冷都走了,我进去看了确实没有人影。” 苏奇志点点头,和唐世科对看了一眼道:“没人就好,看来我这份担心多余了,进厂吧!” 唐世科点点头,打开大灯开车进厂,大门处值班员把拦门杆立了起来,唐世科一直把车开到大门内靠边停下,才和苏奇志一起走下车来。 苏奇志到值班室打电话,打完电话和唐世科站在路边,看着重车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开进去。 一切担心变得多余,看来时间抓捏得很好,车队停进供应科大院,主管职工生活的杜副处长带着搬运队早到,各食堂转运人马相继到来,满是白雪的汽车篷布一张张掀下,人们加足马力紧急转运。 苏奇志睁着有些发红的眼睛,拍胸口暗叫惭愧,革命多少年,今ri却和自己的工人们躲猫猫,天大笑话! 他与杜副处长交代几句后,对唐世科一招手,大步向罗马车走去,上车一看曹步清已经和李正义坐在里面。 苏奇志知道曹步清和唐世科住在一起,当下什么也没说,心情愉快地坐下,唐世科开车一直把他送到家,给了他一袋秦岭拿来的包谷米,差不多有四十斤,一块野猪肉,为了不叫别人看见说闲话,唐世科亲自把包谷米扛到家门,这才开着车和曹步清,李正义回到自己小二楼宿舍,李正义调来后住在隔壁。 进了宿舍三个人才算松下一口气,总算回到窝了,浑身的肉都往下垮,紧张的情绪才得以放松,一看时间已经是两点半。 困倦袭来,连值班老头的门都懒得敲,懒得要热水,上楼开锁进屋,放下从秦岭带来的东西,门口抖掉身上积雪,值班老头却裹着大衣送来热水,天太冷老人满头白发全身抖索。 李正义急忙接过连声谢谢,目送老头离去后,三壶热水放到唐世科屋里。 他自己拿着一壶热水笑着招呼道:“唐师傅,曹师傅,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出门好几天,快睡个好觉吧,我先去睡了,明ri还要工作。” 唐世科和曹步清笑着点点头叫他快去休息,他刚要出门又翻身回来说道:“你们要不要酒,喝一口酒身上暖和些。” 唐世科高兴地说道:“你不说我倒还给忘了,快给咱们拿来,叫咱们喝一口再睡那才舒服。” 李正义很快把酒拿来过来,点点头回进自己屋中。 两人看看手里的酒瓶子,哈哈,西凤酒,当下高兴地关上了门,热水烫过脸脚,上床坐下用被子捂住身子,一杯好酒下肚,把刚才在雪地里没有吃完的烤洋芋咬上一口,二人心里十分受用,脸sè身上慢慢红润温热起来。 曹步清从桌上随手拿下二哥唐世忠的信看着,嘴里不时发出“嗤嗤”笑声。 这封信来了不少ri子,信上告诉说:要在阳历十一月结婚,爱人是煤矿职工,党员,因为道路太远加之大家都忙,老家倒生湾的人和西安唐世科、曹步清都不要赶去,天高云淡来ri方长,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就非常高兴了。 信有二百来字简短明了,口气与过去来信一样风格,字体是旧学时期毛笔老体字,方正而有力,每一个字伸开手脚大方站立,叫人看了感到格外舒展。 唐世科和曹步清得到这封信后,高兴得他们几乎每一天都要看上几遍,真恨不得立刻跑到二哥身边给他大喊几声祝福,一来二哥实在让他们敬佩喜爱,二来二哥是倒生湾的骄傲,是大家的jing神支柱。 二人自从听了二哥的话当兵出门至今,无时无刻不把二哥放在心里,一旦谈起二哥,那真是一种快乐和享受,当然,二人备下重礼给二哥寄去,附上一份最真诚的祝福。 曹步清道:“五哥,你说咱二嫂漂不漂亮,我说肯定和天仙差不多,咱二哥结婚到现在有一个月了吧,这封信上说得明白,哎,可惜太远,要不怎么地咱也要给二哥凑凑热闹,那婚礼定然十分地气派了。” 唐世科呡口酒说道:“你咋老说这种废话,路不远的话,咱们能不去?哎,可惜了,啥时候有机会过去的话,咱好好和二哥喝几天酒。” 曹步清点头突然不说话,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愣愣想心事,唐世科回头看看他笑道:“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你那兰妹娃了。”曹步清点头承认。 唐世科道:“好了,别想了,再想还不是隔着千里,喝几口快睡觉吧,明天还要请大家来吃饭,还要忙乎。” 曹步清漫不经心道:“哎,我说五哥,就是你要请,要是我啊才懒得麻烦。” 唐世科说道:“你呀,咱们出去好几天,回来还不给大家带点什么?谁都知道过秦岭不会空手而回,如今通共那么点东西,还不如把大家叫在一块大吃一顿来得痛快,既大方还热闹。” 曹步清点点头说道:“五哥说的是,就那么些东西,请了大家大方痛快,免得落下小气鬼叫人家们私底下说话,只是,我要把总结写好才能帮忙。” 唐世科道:“帮忙的人我已经安排下了,你不喝酒,把几个女娃招呼好就行。” 二人再喝几口酒睡下。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二) (百万多字每天二千何ri才完?加上有事无法更新ri子,呵呵) ———————————————————————————— 夜sè阑珊,万念俱寂,唐世科和曹步清沉沉进入梦乡。 连着几ri辛苦,路上根本没有正常休息,几百公里的长途,加之隆冬季节的风雪二人实在累得够呛,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一直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才起床。 难得休息ri不上班,午饭后轻松松到土门街上转一圈,看看本是热闹的地方现在却满街白雪皑皑空空一片,素然无味中转身回来。 进门才一会儿,董德者和席乐天来了,他们是唐世科打招呼专门叫过来做吃的。 二人背着一袋钢碳和一口大锅,虽然漫天大雪却满头是汗,进门稍息后按唐世科的话,把从秦岭拿回来的猪肉按照唐世科的意思切成长条,给几个朋友以及老乡和胡科长每人一份,剩下的除了今天够吃挂在窗外,一袋包谷,一半给陈大嘴,一半给席乐天,野猪肉自己留下。最后剩下的红薯,洋芋等叫二人洗整打理。 席乐天历来对唐世科惟命是从,他找来砖头,在屋中间垒砌了临时火灶,再把带来的钢碳摆在火灶中间,做好点火准备,门房接了热水,猪肉泡在热水里叫董德者洗上,自己端上洋芋和洋葱,到门房老头那里借用菜板,顾自顾地忙活起来, 董德者围着围裙,坐小凳子热水洗猪肉,水太热撅嘴吹,两只手像鸡嘴钳食。 他对窗前唐世科说道:“早上我到食堂找乔胖子说你要请客叫我借大锅,要钢碳,做菜的调料,他二话不说照办,给了调料一包还叫你多喝几杯。” 唐世科心说不好,这样说话,乔师傅乔胖子见面定然会问请客为什么不叫他,可董德者现在已经说了却是无法,他没有说话。 董德者又道:“我已经给黄美琴她们说了,叫她们下班的时候把饭打来,食堂里有什么菜也打些来。” 曹步清坐在桌子前写总结,听了重重出口气,忍不住嗤笑道:“真正没有见识的人,天下的人都像你这样,叫人可怎么活呀。” 董德者说道:“你说我怎么没见识了,这样的安排难道不好吗?大家既在一块吃饭热闹热闹,她们打来的菜不管怎样也增加一份富裕,这叫大团结聚会,如果连我这样的人还嫌不好,还没有办法叫人活下去,那真是出了怪事了。” 曹步清放下笔扭身看着董德者,手掌威胁地一扇,再用手指头在董德者大脑门戳了一下,搞得董德者躲避不迭。 曹步清这才说道:“我说董大眼睛小脑门子,亏你还是男子汉,咱们好心请人家女同志来吃饭,应该尽可能把东西准备好,那有你这样既要请人家,又要人家自带饭菜的,说出去笑掉大牙!” 董德者眨眨眼说道:“是有点不好,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光想大家天天在一块何必分彼此,想着她们下班回来顺手而办的事情,何劳咱们再跑一趟。” 曹步清对唐世科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意思是这小子才是天下第一王八蛋。 董德者见状大怒拧头道:“好了,是我的不是啦,今天她们打来的饭菜全算我的,这样行了吧,草不青!” 唐世科说道:“好了,你们俩见面就这样没完没了地闹腾,才多大个事情,定要说出个丁卯,今天的饭菜不叫你承担,你承担了月底还吃个屁,一切都是我的,到安康前我报得出差补助还没用。” 董德者再不说话,偷偷看看曹步清,曹步清正好也在看他,两个人不约而同狠狠挖一眼。 席乐天进来,他已经把洋芋、洋葱切好装在脸盆里,看看董德者方桌上把猪肉切成一个一个方坨坨,抹了一把黑黑的脸膛,笑笑对唐世科说道:“唐师傅,弄得差不多了,但你看看是现在点火还是再等一会儿。” 说话间顺口气把太冷而流出来的鼻子吸进去,下意识中对自己的这个动作不太好意思,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一下,曹、董二人连做恶心状。 唐世科对他早是了解并无介意,看看怀表道:“嗯,现在时间还早,再等半个小时吧。” 席乐天点头答应,看看暂时没事情了,擦擦手放下袖子,在唐世科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摸出火柴点上,嘴巴太大,嘴皮太厚还湿乎乎的,一支烟叫他含湿了小半截。 美美地用劲抽一口慢慢吐出烟雾,享受烟草的芳香同时眯缝着眼睛,回头看看唐世科刚才说要送给他的半袋包谷米微笑。 董德者正在切肉,气恼自己办事太笨,手上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用刀在桌面上蹭,蹭得桌子唏哩哗啦响,这才低头看看,发现原来是刀口不快了,伸腰抬头,正想叫席乐天把刀给磨磨,把席乐天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天天和这老家伙一起修车,与他的一举一动了然于胸,刚才被曹步清一阵抢白心里很不舒服,一边切肉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找理由,这下算是找到一个出气包。 他冷着脸说道:“我说,席黑子,过来把刀磨一下,站在那里不干活瞎看个什么!那袋包谷米,唐师傅说给你就给你还会有错!难道你还怕它跑了不成?再看一眼小心我给里面放点屎,叫你吃着包谷闻着屎味。” 席乐天对董德者可是一点儿不担待,平时在工作中因为董德者老是争功拌过不少嘴,此时拿起刀来看看,用眼睛问唐世科磨刀石在那里,看见唐世科摇摇头知道家里没有,只好出门再向门房值班老头那里去。 临出门的时候,一半身子门里一半身子门外对董德者说道:“你敢,那么做的话,我把你屎打出来。”说完走出门去。 董德者站在那里一时语塞,想说点什么却连人家的背影也看不见,曹步清故意笑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昏死过去。 唐世科笑着用指头点着董德者说不出话来。 董德者自嘲地说道:“算了吧,和这种人没必要认真,连个玩笑都不懂。”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三) ———————————— 快到下班的时候,大锅里汤水翻滚,飘出猪肉和煮萝卜、洋芋的香气,席英奇和董德者用洋葱和莲花白做了凉菜,炒菜也已经准备好,只等人来了好下锅。 秦世科点点头,虽然是两个大男人手上倒也利索,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想一想,外面这么大的风雪不知要下多久,几个女子从厂里食堂打出饭菜还要走很远才到这里,不如自己开车去接一下,这样饭菜也还热火。 他穿上大衣戴上帽子,拿上一块野猪肉揣在怀里,这才对几个人说了一声走出门,开车迎着风雪到厂里来。 在食堂门口停了一会,职工们冒雪陆陆续续向食堂走来,人群里,看见张美琴和杨芹香两个人穿着花棉袄,肩上都背着一个挎包,围巾连头和脖子都包住,夹着饭盒抄着手低头慢慢选地方走着,虽然衣裳臃肿难掩美妙体态。 他不由轻轻笑了一下,从身上拿出饭票数了一下,下车迎住两个女子站在路中间,风雪中棉帽达达随风起舞。 两个女子正在雪地上走着,脚下虽然一点儿不滑,却为自己担心而小心把雪踩下,猛然间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抬头看时却是唐世科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他跑长途出门几天一直没有见面,虽然早上上班已经听说他回来了,此时突然见面真是又惊又喜,高兴地她们大叫一声蹦了一个高,犹如花狐狸跳舞。 揭开脸上的围巾笑靥如花,两人脸蛋儿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而发红,还是被风雪低温冻红的,红红嫩嫩得十分叫人喜爱,牙齿雪白,眉毛眼睛鲜亮活泼,围巾下一圈月牙形的流海更增娇媚,杨芹香笑着还偷偷地对唐世科咋咋眼睛。 两人几乎同时笑着问道:“你咋来了唐师傅?”声音非常甜美, 唐世科笑着说道:“当然来接你们呀。” 黄美琴说道:“跑了那么几天回来也不知道多休息休息,你不知道累的嘛。” 杨芹香笑吟吟地说道:“是啊,出门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看有多辛苦,真该好好休息休息,上午听我表哥来叫我们下班打好几个人的饭菜就过去,这其实平ri里走惯的路,还用的着来车接呀。” 唐世科说道:“反正在屋里没什么事情,正好有车就过来接你们一下。” 黄美琴看看旁边笑嘻嘻地说道:“唐师傅,我们正好还有事情告诉你。” 杨芹香也笑着诡秘地点点头,唐世科一看知道有事,向车一指小声笑着说到:“那就赶快上车说话。” 三个人走到车前跺一跺脚上的积雪上车坐下,杨芹香迫不及待地说道:“是这么回事,你们这次车队给我们供应科调换物资帮了大忙,我们科里给你们这次去的人每人分了两斤猪肉,科里为了不在厂里造成影响,这些都是悄悄地进行,猪肉分好后,其它的都叫同志们悄悄地送出去了,你和曹师傅以及胡科长的肉在我们这里。”说完指了指背包。 唐世科笑笑说道:“真难为你们供应科的同志们了,既要想着给本单位的同志们解决一下生活福利,又要想着周边单位之间的关系,特别是我们车队这些为他们奔忙的同志,通共那么点东西,真不容易呀。” 黄美琴正sè说道:“林中志在全科大会上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我们大家都知道了这次事情的经过,领导表扬了林中志老实诚恳的态度,也叫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以此为鉴搞好工作,会后特别对我们两人说了,叫我们给你唐师傅说,不要笑话这区区的二斤猪肉,这都是面子上的事情,科里为你和曹师傅,席师傅,万医生还有我表哥另外准备下了一份大礼,表示对你们几人特别贡献的奖励。” 唐世科听了哈哈笑出声来,看看她们点点头认真地说道:“这还差不多,这次要是没有咱们,我看你们全科的人都等着喝西北风,既然我们两人还有另外的奖励,我们二人的猪肉就都给你们二人,拿回家去叫家里人都喝一碗肉汤。” 两个姑娘一听那里肯依,说道:“我们自己已经有了一份,咋好再要你们的一份。” 唐世科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就这样,才多大个事情,再不要争辩。” 不容她们多说,看看车外说道:“我怕路上风雪太大,就开车来接你们,王琴枝和纪龙樱还没有来,你们在车上等一会儿,她们来了叫在车上坐着等我,我到食堂里去一下就来。”说完下车向食堂里走去。 两个姑娘笑嘻嘻地从车窗里,一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进食堂大门,这才回头在迎着风雪向食堂走来的人群里分辨王琴枝和纪龙樱,没有一会儿,王琴枝和纪龙樱正好走过小车旁边,被她们叫上了车,四个女子见面叽叽咯咯一阵热闹。 纪龙樱为了表示自己激动的心情甚至还扭了黄美琴一把,黄美琴尖叫一声和她过了几招,黄美琴和杨芹香互相看了一眼,决定把自己多得的一份猪肉分给王琴枝和纪龙樱。 那两人一听初始不信,看到拿出来的猪肉后惊呼不已,这年头,这东西已经实在是久违了,高兴地差点没有哭起来,最后小心地包好装在包里。 整个工厂里,有办法的单位才能整到一点福利,没有办法的单位,很长时间已经没有见到油星,嘿嘿,艰难的年代。 安静一下,几人马上研究应不应该下车打饭的问题,心里想着唐师傅叫她们坐在车上等他的话,一时又难以拿定注意,好在这时才刚下班,职工人员那么多,食堂打饭还有很长时间,便坐下来安心地等待。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说一些闲话,工作中间的事情,没过多长时间,唐世科顶着风雪走出食堂来到车上。 看看车里人已经到齐了,好像装了一车的花儿还乱喊乱叫,此时此刻,看着一张张笑脸,胖女孩雍容华丽,瘦女孩清秀可人,他非常高兴,笑笑着给每人打一个招呼,发动汽车把罗马车向食堂背后开去。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四) ———————————— 食堂背后是十几间房子围成的一个石板院子,是食堂工作人员休息,以及食堂储存物品的地方,轻易外人进不来。 浓冬季节此时这里完全被积雪覆盖,由于是个堵风口,外面的积雪被风吹得把院门口堵成了一道高过车轮子的雪墙,唐世科加了一脚油,罗马车冲过这道雪墙刚刚开进院子转过头停下。 后门已经打开,人人都认识的乔胖子师傅穿着白sè的工作服,笑哈哈地,胖大的身躯几乎是从门里挤着走了出来,白sè的工作服、工作帽与地上的白雪相互一个映照,显得他胖胖的脸膛格外红润。 他是这个食堂里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同志,自打工厂里有了这个食堂开始,他就工作在这里。 唐世科急忙下车抢一步和乔师傅握手,两人在雪地上说话,场面十分亲热,唐世科从大衣怀里拿出野猪肉交给乔师傅,乔师傅打开一看,在鼻子上一闻高兴地大叫一声,急忙包好放在怀里。 唐世科又从身上饭票和钱要交给他,要把今ri自己要的饭菜结一下帐,乔师傅笑呵呵摇摇头坚决不要,还使劲地一字一句地做着说明。 他说:“今ri这些饭菜用不着饭票,也用不着钱,厂里昨ri为你们归来的车队人员准备了太多的饭菜,后来剩下的很多,我已做安排,你只管拿去就是。” 唐世科一听非常高兴,谢过把饭票和钱收进怀里,于是两人说起话来,说着说着两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四个女子哪里见过秦师傅这样大笑,那么高的个子和那么宽大的肩膀,双手伸开来大笑,便从车窗里伸出头来要认真看一下,乔师傅猛然看见车窗里伸出那么些包着头巾的头吃了一惊,不知道是些什么人,迈动一步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几个经常被单位派来食堂帮忙的小姑娘,不由地喜上眉梢。 四个女子一叠声地叫道:“乔师傅你好。”“乔师傅是我呀。”这个叫完了那个叫,把个老乔胖子叫的迎接不急,最后笑哈哈地一摆手,又喜又爱地笑道:“好了好了,都别叫了,叽叽喳喳就像一群鸟,把我老头子的耳朵都叫糊涂了,马上给你们把东西拿出来,赶快把你们打发走,我的耳朵好清净点。”说完向门里招一招手。 一个穿着白sè工作服的青年人,笑嘻嘻地提着两个有提手的四方铝制饭箱走了出来,唐世科接过放在车后小门里,用一件备用劳保大衣盖上,这才回身和小伙子说了声谢谢,和乔师傅再一次握握手道了别,转身开车出门。 胖胖的老乔师傅看着车子出了门,才摸摸怀里笑哈哈地回转身去。 罗马小汽车迎风冒雪开上大路,车速很慢,因为唐世科不知道,今天老乔师傅叫他们食堂那个小伙子给自己都配了些什么饭菜,刚才提在手里挺重,当着大家的面没有好意思揭开饭箱盖子看看,怕老乔师傅和别人小看了自己,此时车子跑起来,生怕万一有汤有水车速一快撒了出来十分可惜。 车背后飘来饭菜的香味,几个女子已经知道,那是老乔师傅为唐世科在食堂里打出来的饭菜,老乔师傅人好,特别开朗,工作中是一等一的大厨子,在qa公司整个后勤系统很有名,不过她们不知道唐师傅为什么能和这个老乔师傅交情这么好。 但她们知道男同志自有男同志的交情,很多时候年纪并不是交朋友的障碍,这个也轮不到自己cāo心。 看着车外满天飞舞的白雪,整个大地一片银白,雪片如花似絮在空中轻歌慢舞,她们非常兴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高兴地东指指,西看看,嘴里的哈气把车里熏得香喷喷的,当真是吐气如兰。 前方路边大树枝桠上的积雪跨塌下来激起一阵雪浪,路边的行人在大叫着躲避,她们在车里瞪大眼睛尖叫着害怕,吵得唐世科耳朵里一阵痒痒,最后看不见什么稀奇事情了,一起转头向唐世科问话,就像有人把铁珠子在银盘里乱摇乱抖一样,叫人听不出一个点。 说什么:唐师傅你和老乔师傅都说了些什么那么开心? 你把什么东西交给了老乔师傅?挺大一包的,看把老乔师傅高兴成那个样子; 很多人身上的劳保大衣都已经破了,你的怎么那么新,是才领的吗? 我们把饭票给你吧,把你一顿吃完了,下半月还吃什么呢?是不是准备上街要饭? 这两个铝盒子里装了多少饭菜,咱们几个吃的玩吗? 人家戴帽子在下雪天都把遮耳放下来,你为什么要拴在头上? 等等等等,唐世科谁也没有回答,也没有办法回答,车里这么小的一个空间,这么多女娃的尖利嗓门,只怕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就算说个一句半句一下子咋能把话说清楚。 所以,他免开尊口不敢招惹,只是面容和善地笑着,非常小心驾驶着汽车,眼睛从雨刮器刮出来的扇形孔中仔细观察路面,怕路上有个坑啊坎的出危险,满天满地的风雪,一点儿马虎不得,何况还拉着满车的人呢。 到地方了,在小二楼前停下车,几个人下车,打开后门摸摸饭箱子,热乎乎地还有些烫手,四个女子两人一个提起来走,唐世科看看插不上手急忙在前面引路,到了门前敲开门一看,要来的人都来了。 胡科长,万医生,李正义,加上曹步清,董德者,席英奇几个,几个人正在坐着说话,看见唐世科和几个女子都到,急忙站起来打着招呼接过饭箱让座,大家坐下来关上门,屋子里济济一堂,幸好还不算挤。 屋子正中间是席英奇搭的临时火灶,此时钢碳火很旺,锅中翻腾着热气,满屋飘散着肉香,墙壁上的暖气包很热,加上人一多,窗外虽然飘着大雪,屋里没有一个人再能穿得住大衣,全脱了扔在床里。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五) ———————————— 呵呵,大铝饭盒子,这可是食堂里的专用! 董德者和席英奇接过饭箱子打开一看,咂咂嘴,嘴巴鼻子皱在了一起,小眼镜异常地发亮了。 唐世科问道:“什么?” 众人伸头去看,都是一声惊呼,唐世科伸头一看,一个饭箱里装着四两重的一坨坨的米饭,有二、三十坨,另一个饭箱里装着喷香的猪肉炒莲花白。 食堂里今天有了肉,大家都知道,但在这个非常困难的年代里,那点肉肯定不会铺开面向全厂供应,此时看见这么丰富的猪肉炒莲花白,而且分量不少油气花花确感不易,大家心里升起暖烘烘的感觉,唐世科更是在心里对乔老师傅心生感激。 看到这里女孩子们也是格外激动和兴奋,胡科长却把几个急着要伸手帮忙的女子硬让在床上坐下,叫她们什么也不许干,今天只管吃饭。 随便问了几句闲话后胡科长自己也坐下,抬起棱角分明的脑袋,看看唐世科指了指二斗桌下的提包说道:“你叫办的事情办好了,这可是费了大劲才办成的,还不得不给厂部招待所的人撒个谎,苏厂长有事情来不了了,他说你就算欠他一顿。” 还没等唐世科说话,正在帮忙准备炒菜的曹步清早插嘴说道:“这么大的大雪天能有个什么事情,就明说领导干部不好和咱们一起胡闹罢了,你说是不是李正义。” 撅着屁股正在捣蒜的李正义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瞎说个啥,苏厂长的xing格大家还不知道?他要来的话你就算在睡觉也一嗓子吼起来,他要来了兴致,别说咱们才这么几个人,就是更多的人在一块,他也是第一个会闹得。” 董德者咂咂嘴说道:“哟哟哟,才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几天,这就学会放洋屁了。” 李正义停下手回头对董德者说道:“你在这个厂子里比我在的时间长,难道我说的不对?” 董德者刚要说话,席英奇呲着大牙用对地主儿子说话的口气说道:“大家都等着吃饭,你咋一个劲没完没了地屁干,把盆递过来!” 董德者脖子一缩,递过盆子小声说道:“我们说闲话关你啥事。” 压低声音说道:“席黑子,现在人多,没人的时候咱们再说话!” 席英奇把盆子在空中做了个下砸的假动作,大声说道:“没人的时候我就怕你了?你不就是趁人家不注意猛打几拳就跑的人吗?哼,告诉你,到了我这里就不好使,人家追不进厂里没办法吃一个哑巴亏,我可是有工作证的,厂里你跑到哪里我也能追着打!” 一句话大家全笑了起来,胡常勇,唐世科等谁没有见过董德者的道行,想一想他的一举一动,禁不住笑得肚子疼。 唐世科把胡常勇拿来的提包打开一看,对胡常勇竖了竖大拇指,伸手把四瓶西凤酒拿出来放在桌上,李正义本来有两瓶,昨天喝掉了一瓶,现在那一瓶已经拿来,加起来共是五瓶,大家高兴地一阵欢呼。 几个女子叽叽喳喳一阵赞叹,纪龙樱说道:“胡科长呀,真有你的呀,我们供应科呀开一个庆祝会才搞到了一瓶,大家拿着小杯子呀一人一小杯,和你们呀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了。” 杨芹香咂咂嘴道:“要是你来当我们供应科的科长就好了。” 胡科长听了脸红起来,摇摇手道:“这那是我的本事,全是别人出的主意。” 说完向唐世科看看,唐世科笑笑正要答话,斜眼看见身旁席英奇放在火灶上准备炒菜的大盆,里面的油已经烧热,董德者用菜刀铲起猪肉正向油里放,肉一进热油里肯定要乱爆,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斜身向旁边回头躲闪,叫了声:“注意!” 女子们看见急忙捂脸回头,就听猛地“哧啦…杀——”的一声,屋里地方小,大家基本都围着火灶而坐,热油一蹦起来,满屋里人乱叫乱喊,惊呼不绝。 董德者紧忙之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猪肉下盆用铲子忙三火四连忙翻炒,铲子撞盆叮当乱响,看看炒得猪肉变sè, 向席英奇一努嘴道:“席黑子洋葱。” 席英奇气愤地回嘴道:“大脑门洋葱。”把洋葱下在锅里,董德者向一个大厨子般cāo作了一会儿道: “席黑子盐。” 席英奇道:“大脑门盐。” “席黑子混蛋!” “大脑门才混蛋!” 两人一说一回地炒着菜,旁边曹步清,李正义,胡科长,万医生等一个个摸头擦脸擦眼镜,叫热油烫了的地方火辣辣疼,对着董德者乱骂一气,董德者只顾炒菜充耳不闻,很快炒得菜熟,大家动手摆上桌子碗筷,摆上炒菜,煮菜,凉菜,围桌而坐倒上酒,共同举杯,一顿丰盛而愉快的聚餐正式开始。 和前几年比起来,今ri的这顿聚餐质量标准很差,然而,在每一天的窝窝头就咸菜的基本生活中,一个人一月只有二两肉供应的艰难时候,这却又是多么难得呀。 又一场大雪下来了,没有风,雪花轻飘飘地悄无声息地落下,将房屋,树木,大路,花园水池变成了白sè的世界,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小二楼上这间房里的灯光异常明亮,雪花在祝福着这些人们,永远都有这样一个好的心情,好的生活。 第二天,踏着头夜下的厚厚的白雪,唐世科,曹步清,李正义下班在食堂吃过饭连蹶归来,唐世科与李正义小声地说着话,曹步清走在二人身前,进得门房,值班老头笑笑着无言地递上今天的报纸,曹步清接过对老头笑着点点头表示谢意,三人上楼进屋。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六) (连ri有时没有更新,对不住大家,今ri两更补报。) ———————————————————————— 进屋放下手里的东西,唐世科和李正义两人挪开凳子相对坐下,接着门外还没有说完的话题继续讨论,曹步清放下报纸给大家沏上浓茶。 此年代北方多数茶叶以砖茶为主,这种茶叶离着品茗之说相去甚远,但是,就普通人普通生活习惯而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习惯自有一种吸引力,一杯浓浓的茶水会给人一种非常温暖温馨或为满足的感觉。 唐世科脸sè非常严肃,他沉着声音地说道:“早这样就好了,质量是咱们整个军工企业的保证,一天到晚老是嘴上乱吹一通,手上乱七八槽对付,那还能把国家这么重要的工作当成正事来办吗?这几个人正该抓,看来厂里的决心很大。” 说完话看看窗外,窗外的天气和人的心情差不多,乱云盖顶的天际yin晴不一,太阳也和人的xing格差不多,只要乱云有一道缝隙,立刻倔强地一丝丝钻出来把大地景物弄成或明或暗或白或黑,又在乱云的变换里黑白混肴。 李正义点点头思谋着说道:“正是!” 文静的他一张脸才气横溢:“我在党委会上做纪要,当时,军代表气愤地拍着桌子咬牙下的命令。 我虽然来这个厂里时间不长,对于实际军工生产的事情知道有限,但最近这段时间整理材料,越看问题越严重,从最初的原材料型号就搞错,结果生产出来被认定为不合格的糟糕产品,根本无法成为合格产品,却硬生生地拿来充数量说成是合格产品, 而且这种情况不是在某一个单一的工种中出现,差不多的工种都有,从阎良,cd一三二厂以及sy飞机发动机公司等等几个单位退打回来的不合格产品里,随便拿几样就会看出问题,你说这些人胆大不胆大,厉害不厉害!” 说完吹一吹茶水喝一口浓茶,紧锁眉头咬牙仇恨般品味。 曹步清端过茶杯在面前不住轻摇,看看杯子里冒着热气的茶水说道:“陕南地方茶收不上来用甘南茶来替代,狗ri这年代的砖茶也换了种。” 他嘲讽地说道:“多少人辛辛苦苦喜迎新年开门红,大干红三月,苦干红五月,‘七一’为党献礼,国庆放‘卫星’的折腾,我们一个车队风里雨里奔波,没命一样连轴转,他们却原来干了这么多废品,还脸皮最厚地大喊成绩,入党提干,依我看啊,要是我是公安局局长,那狗ri的们抓一个杀一个才好,看看谁还敢这样把国防工业当儿戏!” 摇摇头出口气坐在桌前,把报纸举起来对唐世科摇一摇,唐世科端起茶水点点头,意思是你先看着,我看不看不着急。 看到这里大家已经明白,许多行业虚假夸大的不正之风同样进入航空工业,恶劣的个人或者小团体行为对稚嫩的我国航空工业造成极大破坏,有心为国增光之众无不谈此眼裂。 就在这时,一声喇叭响,三人抬头向窗外看去。 窗外开来两辆小汽车,轻轻地停在了院子的雪地里,一辆车是高山山专门为厂部开的,他们一看就知道,另外一辆却是军队牌照没有见过。 果然,厂部的车上下来高山山,另一边下来苏厂长、党委肖书记、胡科长以及厂部的工会主席王大平,几人带着棉帽都穿着厂里发的劳保大衣。 后面一辆车上走下来几个高大的解放军军官,头戴军用棉帽,身穿军用大衣,领章帽徽鲜明,脚踏黑皮鞋,因为有些距离不太看得清楚,这几个军官好像没见过,车也不是平常熟悉的军队牌照。 两辆车子来的颇为蹊跷,三人注意观看,离窗子太近,玻璃上有了呵气急忙用手抹去,心想是不是苏厂长和肖书记陪同厂外的军代表来办什么事情,然而胡科长却怎么同行,他一名运输科的科长咋会和厂长、书记、工会主席在一起?军官呢?如果是厂里的军代表,那么汽车可能在部队换了一辆却也难说。 只见苏厂长、肖书记、胡科长以及高山山抬头向这里窗子望来,看到挂着雪凝的窗子上的几个人,苏厂长对几名军官招招手,客气地一伸手当先引路走进门洞,其他人等到军官们走在前面后,这才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看到这里三人颇觉奇怪,互相看看不得所以,但知道他们是冲着自己而来,急忙开门在门口迎接。 走廊里传来乱乱的皮鞋踏地声,苏厂长大步走在前面,皱着眉头,完全没有了平ri的笑脸,看见三个人都走出门口站着,招招手说道:“你们都在,很好,咱们都进屋说话。” 伸开手将三人挡进屋里,后面的人都相跟着走进屋来。 唐世科客气地连声让座,急忙搬凳子摆放,曹步清和李正义乱乱地动手沏茶,苏厂长和肖书记等却都没有坐,几个军官站立屋中。 最前面一名军官面容和善突然说道:“五弟,步清弟,两位一向可好。” 唐世科和曹步清听此声音回头错愕讶然,陌生中夹着熟悉,仿佛在突然之间听见了久违的天音,张大嘴睁大眼睛注意观看这名军官。 这军官,高高的个子面容清鄂,剑眉下大眼炯炯有神,更有那难以忘怀的坚毅神情。 苏厂长说道:“这是李部长。” 二人全然没有听见这句介绍,注视良久,太突然了,这不是先生李新还能是谁,两人大喊一声抢上前来一把抱住,大叫道:“先生,兄长,可想死兄弟。” 三人团团环抱相拥而立,互相观看情绪激动,唐世科与曹步清眼中流下泪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陇中倒生湾大山之中,教授二人文化,对二人情如兄长的私塾先生,而今已是我国西北军区高级将领的李新,毕竟分别太久,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突然来到,领章帽徽鲜明,令二人实在意想不到。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七) (今ri加更一章) ———————————— 久别重逢,三人心情异常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李新松开手退后一步站住,从上到下的看着,唐世科高大挺拔,肩宽胸挺,犹如老战友唐二唐世忠站在眼前,眉目依然,曹步清jing神干练,浑身上下透着灵气,看着看着禁不住眼中泪光盈盈, 二人见李新难过说道:“先生,我们一切都好着呢,你不要难过,快请坐地说话。” 当着先生的面,无意中儿时的家乡话语自然出口,李新听来百感交集。 他没有坐下,调整了一下心绪,再看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离你们不远,就在西北军区,这些年来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很好,自己努力,领导关心,所以依据太公的嘱托,一直不来打搅你们,同时也怕你们见了我产生骄傲情绪,对工厂的同志们,对你们,对工作产生不好影响。”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整个屋里,回头再看看苏厂长等,苏厂长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首长请坐下来说话吧。” 李新摇摇手脸现刚毅,回过头来正sè说道:“你们已经长大了,再不是过去的小孩子,放羊娃,是经过解放军大学校锻炼过的人,是新中国国防工业制造战线的工人,都在为国家和人民做着贡献,经历了不少事情,现在,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事情,听我说,不管什么天大的坏事情,都要以一颗男子汉的心胸正面相对,能做到吗?” 不知先生要说什么,但既然是先生说的话,不管怎样是要听的,二人坚定地点头。 唐世科神情严肃,看着朝思暮想的先生李新,沉着声音稳稳地说道:“先生,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再大的坏事情咱也不怕!” 曹步清自然不会落后,补充道:“我自来就不怕坏事情,先生你是知道的,从小我专门做坏事情,只有我爹才怕。” 李新当此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可以放心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在二人面前说道:“挺住了。” 深情地注视二人接过信,他回转了头转过身子,眼光看向窗外。 这是父亲写的信,信皮与往ri不同,但信上的笔迹一看便认得,那是多少年来老家唯一给他们的笔迹。 二人拿着信扭头互相看看,对先生的神态充满疑惑茫然,唐世科动问道:“李大哥,先生,你回过家里去了?”李新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唐世科更加疑惑,李新没有去倒生湾,却怎生得来父亲的信?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睁大眼睛看着李新的后背。 老家来的信,两个人谁先看都是一样,卢小兰不会写字,当然没有什么私情话要躲人,不同的是,过去老家的来信上她老是画着羊,而今和曹步清结婚后,改画一捧山丹丹花了,好看的山丹丹花下还画上一两个花一样的蒙古字做花瓶。 曹步清打开信看信,唐世科却继续思考,刚要张口再说什么话,曹步清大叫一声一掌打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都回头看着曹步清,只见曹步清肩头不住抖动,脸上是痛哭至极的表情,张开嘴啊了几声放声大哭,手中的几张信纸连连抖动。 唐世科大吃一惊,一步抢近抢下信来张眼观看,看着看着脸sè煞白,牙关咬紧一口闭住昏厥过去,看看就要倒在地上,旁边之人哪里见过他这个,自从认识到成为好同志,好朋友不要说没有见过他有过什么反常动作,就连最热闹的时候也是那么有分寸,那么稳重,吓得急忙一把抱住放倒在床上,紧忙给他搓拿胸口,连拍带喊。 曹步清听得李正义的叫喊,哭喊着过来趴在唐世科身上,连捶带打,唐世科醒来,两人抱定一起大声痛哭起来。 李新眼看窗外一直没有回头,仿佛后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突然发现外面的白雪异常刺眼,刺得眼睛火辣辣生疼。 李正义连声安慰,着急地大声叫喊,不知二人因为什么这么悲伤,因为彼此之间的友谊他也禁不住眼含泪花。 最后他从唐世科手里拿过信纸,低头急忙看了起来,看了一遍,回头看着二人再看看大家,哽咽着,把信的内容一字一句慢慢地、轻轻地念了出来: ,,,,,,,,,,, 世科,步清: 吾的儿们: 此信特别告诉你二人,惊天噩耗,你二兄唐世忠与他新婚月余之妻,因夜晚煤气中毒,至被人发现,已在家中不幸双双亡故,真乃悲哉哀哉,猛然祸之来势凶恶,仓促突然,矿山及国家断却一根坚实栋梁,靖远煤矿上下垂泪举哀,人众追记平生之功劳,遗体已经入殓安葬。生命魂魄已去,入土为安,不必挂悬。 只为时间万万紧迫,矿部驱车接我二人前往,黄飞,石刚,与正好在此逗留之先生李新及阿宝同悲,因山川相阻路途遥远,不及你兄弟二人到场,与二兄相见此生极面,哭叫几声,甚为遗憾。 现下,我们已回陇中峡口倒生湾之家中,集乡人哀客,于祖坟处再建一衣冠冢以为后想,举家致哀,声动山野,其景况惨兮、悲兮,不堪言表。 你二兄嫂双双英年早逝,使我们悲极哀极,却乃头迎重锤神魂颠倒,针戳胆脊痛不yu生,冰凌在喉难以悲号。岩冰滴泪,地雪皱眉时刻,白幡裹卷yin风乱舞,紫烟升空飘渺,我二人,坐于辞世子媳身边,哭之再哭,泪流千行,捶胸蹬足不易悲乎,白发苍苍,声声牙关敲响,皱纹挺举瘦瘦颧骨,恨自己不能替代他们上路,伸出颤抖之手臂,抚着一双漆新灵柩,怯迎寒风,满眼血丝相送黑发壮年,雪花迷却双眼,可怜腿软举步,步步艰难,遥望苍天,天地苍茫一片,可怜相知相亲再不得见,同为世间生命,何及却有如此生死,难求生命倒转!涕泪横流湿却衣襟,衣襟抚胸心口冰凉,何方神圣可烛?可暖?念想他:沉稳忠厚善良本xing,勤劳吃苦家外地里,嫉恶如仇,胆振一方无人可及,投身革命,出生入死枪林弹雨,捧来太平,敬老扶幼为国出力,迎娶娇妻,真真切切如鱼得水,却然不长人生。 呜呼哀哉,泣哉悲哉,痛杀山人之心也! 五儿,步清,你二人正方年少火旺,于二兄爱如心胆,得此信万望节哀,切不可伤心动之身体,于己不利,于事业有碍,当此悲声哀哭之时刻,倒生湾之父老人众,遥望你等健康坚强,坦然迎对方才心安。 不要回乡,免我等见到你们更添悲情,更不得上靖远拜祭,你二兄去路不远不可回头,怕闪仙境。选佳ri,夜晚午时,净身更衣,向西焚香燃纸秉烛礼拜,遥祭你二兄二嫂,愿其早早升天归西。 此祝,节哀。 悲父:唐秉木。曹一板。及全家同泣。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八) —————————————— 唐世科、曹步清二人大哭,情景悲极惨极。 李正义和二人相处以来情同兄弟,与二人家中情形十分清楚,万想不到他们引以为自豪的二哥会遭此噩运,看罢信自也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胡科长一拳砸在墙上,看着二人伤心yu绝的样子,想想自己的饿死的父亲,泪流满面。 房里除了流泪的人,都是皱眉咬牙伤心之众,窗外寒风吹着雪花飞走,没有树叶的枯树败草在寒风里艰难地支撑。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那么多余,无力,人们听了这样饱含悲沧的一封信,心里都在微微颤抖,沉重的字里行间,无不道出老人对死者的追忆,对生命突遭不幸的遗憾,对莽莽人世间生死轮回的无助,对生者亲人们的劝慰与抚慰,以及诺大年纪白发送黑发的悲凉,有怨恨,有哭泣,有求助,甚至有呐喊,闻者落泪。 李新听着李正义念信,心中悲凉无比,唐太公信里的话,每一个字都无疑是用铁锤,一记记地敲打他的心扉,使他yu喊无声,yu哭无泪。 真真切切地说,唐世忠和自己彼此之间的友谊,共同经历过的多少苦难,相互依托的战斗岁月,枪林弹雨中建立的生死默契,他是完全有权力大哭特哭一场。多少年来,却如昨ri,往事依旧,清高而刚强的唐太公,留给他多少难忘的记忆。 此时此刻,他肩负着抚慰两个悲伤yu绝的兄弟的责任,万万不愿意叫别人看见自己的激动模样,更不愿意叫两个兄弟看见自己的羸弱,哎——,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两行清泪之上,是自己流泪发亮的眼睛。 ,,,,,, 数ri之前,李新因有特殊军务到甘肃酒泉公干,事毕得一小息,便于返回途中在靖远煤矿逗留,唐世忠,黄飞,石刚以及阿宝于他的到来欢欣鼓舞,热情难表,大家虽然平ri里书信往来不断,但各有一大摊子工作,几年来见面却为数可数。 此时唐世忠,黄飞,石刚三人具已成家,却是唐世忠成家晚些,方才成婚盈月。 几人为了清静叙话,确定谁家也不去,在招待所静室内推杯换盏,虽然时处困难时期,几人身为矿山高层领导,当然不会慢待了老战友,吃食菜品丰富。 兴高采烈的几个人,感情真挚,共同的岁月留给他们太多太多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回忆,从洮河说到长城,从王大龙说到回汉之争,从潘家庄说到投身革命,千山万水身跨河曲战马,出生入死枪林弹雨,甚至连皇后沟、蒙恬、扶苏都联系着一块儿说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说道王大龙,那么难得的一条大胆耿直汉子,哪一把寻常人难得的手劲,不幸牺牲深感遗憾,叹息不已。 快乐的时候只有快乐,几人困了就睡,醒来就喝惬意难书,转眼两天过去。 第三天夜里,有人来告诉唐世忠说,家里妻子身上不爽,唐世忠听了只得回头对大家说道:“此时夜深时分,我只得前去看视一下,暂且告过,你等且自痛饮,无甚事时我自来,有事时天明便来,咱们难得有此相聚的幸福时刻,岂能浪费得一时一刻。” 大家相送到门口,唐世忠回身宽臂伸手将大家堵回道:“两位兄弟定要把先生伺候好,我虽然不得已离开,却心中自然时时刻刻欠着你们。” 于是大家抱拳相别,唐世忠看看大家,笑笑互击一掌,转身走出大门隐入黑暗,剩下三人直至听不见其脚步方才回房继续饮酒,酒酣躺下入睡。 第四ri上午,三人醒来,窗外明亮却是太阳早上屋顶,笑一笑都说是夜来酒重睡的太沉,洗漱毕,相携望唐世忠家而来,要来探望一下唐世忠妻子病情好恶,看看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走至屋前只见门户窗棂紧闭,窗帘未开,打门时却无人开门,喊时更无人应答。 三人纳闷,急忙向邻人问话,可否见唐矿长出门?他家妻子身子有病是否去了医院? 邻人回答:“我是矿部传达秘书,从早上天亮到现在没有见过唐矿长,今ri我休息自在家中坐地,没有离开窗前火炉一步,也没有听见他家动静,倒是昨夜半夜听见他家有些动静。” 说完到唐世忠门前打了几下门,并且喊叫几声,也是一点动静没有,趴在窗子上看看,眼睛被窗帘挡住,说道:“怕是连夜去了医院却也难说呢。” 大家点头正要动身去医院,远处阿宝踏雪而来,走至面前笑着说道:“几位领导兄长可叫我好找,我到了招待所一看没人,想着你们可能都去了医院,急忙跑到医院,上下门诊住院部几个地方跑了个遍却不见你们,这才向这里赶来,幸好遇见你们。” 听了这话几人吃了一惊,情况有些不好,李新,黄飞,石刚互相看看一点头,黄飞吸一口气身子向前,借着身子无比的冲力两只手掌重叠着向门锁挺去,一声闷响,门锁应声而开。 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道散出门来,黄飞向后本能地退了一步,挺身走进屋里,众人急忙相跟而进走进屋里,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看,唐世忠身穿绒衣绒裤趴在地上,妻子挺于床上,两人都是眼睛口鼻大张,摸时,死亡多时身体早就冰凉,惊得众人手足无措慌在当场。 哎——,老天!老天!老……天! 大家把唐世忠两口的遗体并排放置床上,真是肝肠寸断,痛不yu生,痛哭不止,与生俱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想想过去,想想现在,想想他最后的话语,看看房中正墙上,那贴上去才一个多月,还没有一点变sè的大红双喜字,叫人悲声连连。 一直到唐太公和曹一板大叔进到矿中,大家都还没有醒过味儿来,看见老人家白发苍苍,抖索着手臂,抚着亡人哑声轻喊泪流满面,更觉悲从中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可恨的煤气,为什么偏偏夺走了这样两个人的xing命,却才相逢然又永别,浑然似梦。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九) ———————————— 情景依旧,历历在目,痛之入骨,悲愤难丢。 李新的双手抄在军大衣里,眉头紧皱,头脑中一直再现着当时的情景,心肠紧紧地揪在一起,泪水不停地悄然落下。 他直到现在已经站在唐世科,这个当年自己的学生而今是小兄弟屋里的窗前,把突然而悲伤的事情想清楚。 与老战友们的高兴欢聚,突然之间看见老战友夫妻一命归西,怎样将唐世忠夫妇入殓,怎样接过唐太公的信,应承太公到西安抚慰世科和步清,这一切事情都来得太过突然,叫人无法接受。 天下的事情,特别是在眼下这个和平时期,哪里见过这样叫人猝不及防,而且悲痛yu狂的事情! 在到西安来的路上,他无数次地设想过,到底该怎样把这个惊天噩耗告诉两个小兄弟,真是愁煞心头,如果见面以后不马上说出这个恶讯,自己根本无法放开心情,如果离开时留下信那是万不可以,最后和苏厂长、肖书记等一商量决定,见面寒暄几句后就直言相告,大家都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 唐世科和曹步清太过悲伤,根本止不住地哭着,只差哭昏过去,如果说仅仅是为了父亲的一封信,即便是不叫他们回家,他们也可以上靖远,到二哥的坟前跪拜磕头,而今,就连靖远二哥的坟山也不能去烧纸花烛,拜祭拜祭,自然越想越悲。 先生李新的到来,明明白白是叫他们就在此地,不能回家也不能上靖远,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部消化在这里,真是越哭越悲,好几遍被劝阻,互相一看又大哭起来。 房门响处,董德者进来了,房门再响处,王俊、王新、林毅、刘永进来了,张美琴、杨芹香、王琴枝、纪龙樱以及万医生、林医生和更多的人都来了。 车队的同志们差不多都来了,屋里站不下就站在走廊里,人们怎么来的那么齐,是谁通知的,是唐世科和曹步清大声的哭喊惊动了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就连陈大嘴也悄然站在人群中暗自叹气。 ———————————— 雪原空寂寂,千山鸟不语,浩瀚入隆冬,万物皆息息。 雪天的山里真静啊,四野无声无息,秦岭万顷森林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 这一年的雪可是真大啊,风儿却很小,虽然入冬以来这是第二场雪,而且已经下了很多的雪,天空灰蒙蒙地仍然飘飞着雪花不肯收势,看不到头密不漏天的山林被白雪压迫,林中偶尔就会传来一两声树木断裂的声音,枝头白雪落地的轰响。 天交正午,在一个绝大的山谷最深处,满是积雪的林木中,有一个顶尖下圆的窝棚,窝棚里,干柴棒,老黄,老崔,唐世科四人忙碌地收拾着行装,地面中间还有一堆犹燃未烬的火堆,散发着松柴的香气和青烟。 他们进山已经整整五天了,伴随着浑身的疲惫,清理着所有的收获全部装上狗拉的雪橇,此刻正在准备下山。 干柴棒养的大黑狗眼睛雪亮,嘴里喷着白气,直立的耳朵和摇摆的大尾巴显得它格外神气,另外还有几条大狗,那是林场里其他人家养的,东一趟西一趟地来回在雪地里跑着,与大黑狗相比缺少了一些神骏,拉雪橇的狗自然更是差了很远,但都是经过训练富有团队jing神。 当所有的东西整理完毕,抱上几坨雪将火堆熄灭,把东西装完了,揭开窝棚的门帘,大家站在了窝棚之外空地之上。老黄抬起头来对天哈哈大笑,大声喊叫,干柴棒、老崔也同声哈哈大笑,大声喊叫,笑声在山谷里回荡,震得森林高高的树冠枝头上白雪纷纷落下,激起阵阵雪浪发出轰响。 这轰响,伴着人的笑声叫声在山谷里发出更加轰鸣的回响,震下更远的积雪又掀起声浪,经久不绝,唐世科再是沉得住气的人,看见天地一sè,白雪耀眼,林木苍劲,人声与白雪扑击地面之声混响,恰似万马奔腾,黄河倒悬,怎么不会被感染,禁不住张嘴大声笑了起来,叫了起来,而且,他的笑声更加豪放粗犷,犹如要将自己的胸膛打开一般。 一般人不知道,说不定还以为这老少几个人疯了,其实不然,大雪铺天盖地之时,原始森林里最是危险时候。 除了无声无息埋伏在雪地里的动物野兽以外,头顶数丈之高的森林顶冠全是堆积的白雪,有经验的几个山里人到此,看见路前头顶黑黑沉沉一片,停住脚步不会先过去,大吼几声或者放一个震天响,使林中空气产生振动,把树顶上那些危险的白雪震落下来,自己才好走路。 当然,如果是一个人走这样的路,那就不会这样,一个人的吼声毕竟太是有限,你多喊几声说不定把狼还给叫来了,通常的情况是,走着路的人猛听见头顶风声来得急,或者是有树木突然断裂声。 第一选择,就是毫不犹豫争分夺秒立刻把身子紧贴大树而立,快速抬头看看上面物事的来向,根据来向调整自己身体的具体位置,这样一般都会化险为夷,如果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跑开或者防备的人,要么是没有森林中的生存经验,要么身体是铁做的钢体铜胎,要么是傻子。 几人大声笑罢、喊罢疲惫顿去,互视一笑,心胸舒坦拔腿上路。 在大雪之中行走,虽然踏着很深的积雪,身上都背着武器,脚下却变得异常地轻快迅速,揉身在林木间穿行,回家的路没有碰见什么异常,大黑狗兴冲冲一路高兴地抓着野兔,追着松鸡,其它的狗们一起团结努力,抓到了野物就衔到主人身前摇头摆尾表功,干柴棒就会摸出几块干肉条奖励给它们,它们高兴地再翻身跑开。 几人都是会走山路雪道的,一路脚下没停,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了林场职工居住之地。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十) ———————————— 天高云飞渡,地大鹏万户,喘喘看北风,雪花才润物。 黄大娘的家中,梅花、梅枝两姊妹年里头一场雪便去了灵宝的姑妈家里,浓冬季节难以返家逗留玩耍,现在家中大娘一个人。 两个可爱的姑娘不在家里,这个家里一下子变得格外清净,喜欢和习惯了往ri生活情景的大娘虽感寂寞,但也南有几ri安宁。 皮肤白皙端庄的大娘,这几天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不管怎样唐世科能够到她的家中住上几ri,叫她老太婆终于有了一个对晚辈尽一些关爱,对自己救命恩人有一个报答的机会。 当然,在她内心的最深处高兴之余难掩遗憾,如果不是上一次黄美琴的到来,她还高兴地梦想着叫这个健壮的,沉稳有心劲,做事负责任的好孩子做自己的上门女婿,心地格外朴实的她,如今只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也就算做自己的一个大大的不足吧。 难过的是,这么一个叫人喜欢的好孩子,却突然碰上这么痛苦的事情,好好地一个年轻有为当着大干部的兄长,却突然中煤气和新婚的妻子同时双双毙命,当qa公司专门送唐世科来此的胡常勇科长把这一切告诉她以后,真是叫她难过不已泪流满面,她把唐世科的痛苦当成了自己的痛苦,唐世科失去的亲人仿佛也是她失去的亲人,为此难过地哭了好长时间无法收泪。 特别是看到唐世科双眼无神满脸苍白,萎靡不振不思茶饭,仿佛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朝气的时候,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老是坐在大炕上望着窗外吃吃发呆,真个是扭心挖肝般难受。 善良的她最后和几个老头子商量,大家不能光坐着看孩子那无jing打采的样子,想办法要动起来才行,只有动起来,这样的事情或者那样的事情一闹,就把心事扯开了,说说笑笑一下,情况肯定就会有一个改变。 她的这些话正是几个老汉心里所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赞同。 干柴棒把腿一拍说道:“我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山打猎!雪地里和猎物们跑起来,还有什么心思想其他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样的天气,人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进山的,山里白雪盖地危险很多,可是,除了这个办法以外,又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老黄想了一会儿坚定地说:“好吧,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进山!咱们大家一起打猎,我就不相信这样还不行!”他已经很多时候不在山里转了,做出这样的决定,其他几个人奇怪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说道:“你们不用看,我是有很多时候没有打过猎,没有摸过枪,但今天碰到这样的事情只好动一动不是?大家在一起人多气氛热闹。” 碰过一杯酒,这事儿便就这样决定下来。 由此,大家七脚八手齐心合力收拾进山物品,干柴棒和老崔的本来就齐备,稍加整理办得齐整,老黄和唐世科的枪支装备在林场里打借而就。 林场里的汉子们说不得,呼啦一下来了很多,吵着闹着要参加,好不容易说了一大通道理才算平静,最后把几条好一点的狗留下,几人这才突风冒雪进山。 ,,,,, 几个人进山已经好几天,此刻家中的黄大娘,除了穿着棉衣棉裤和棉鞋,身子上下都还裹了一些翻着毛花花的兽皮,头上戴着灰sè长毛狗皮棉帽,银牙轻轻咬紧,眉毛皱起,白净的脸上满是愁容,她计算着时间,他们进山差不多今ri能回来。 早已准备好饭菜酒肉,大锅里炖着的麋鹿肉早就熟了,锅沿上吱吱地冒着热气,满屋里飘散着麋鹿肉的香气。 看看再没有什么可做的,在围裙上擦擦手,揭开厚重的棉门帘,撩撩鬓发抬头看看混闷闷的天,低低的云层深重扭结像污水摊的乱水,云里里面孕育着大地需要和拒绝的一切,天眼看就要黑了,再看看远处,大路山川苍茫茫麻呼呼一片。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悄然叹了一口气,没事找事拿起大扫把扫扫院子,一直把院里到大门口外扫成一条没有雪的道路,零星飘落的雪花如棉如絮地慢慢落下,这才拄着扫把站下再看着远处,心里想这几个人怕是今ri又不会回来了。 自言自语地说道:“几个老头也真是的气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傻劲上来了,做点事情混不如那少年人,叫你们把人领出去在山里打几个野物玩玩开开心,却一去就是几天不回来,你们老骨头老皮经冻,却叫人家娃跟着受罪,看看都是些啥人嘛,一个比一个不懂事。” 山里人但凡进山就是很多天,这个她是非常清楚,平常人们进山怎么样她不管,带着唐世科进山就得少上几ri才好。 正要转身回家,远处山坳里传来一声狗叫,她极目远望,好几条狗出现在雪地里,还有一只雪橇,没一会出现了灰蒙蒙的人影。 她嘴里数着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再没有人出现,这自然就是他们了,高兴的她抚了抚胸口,跺了一下脚笑出声来,刚才的气恼早忘了,把大扫把顺手靠在大门上,进家给火塘里加一把柴为他们准备饭菜。 转眼的功夫几人进得家来,黄大娘热情招呼好不热闹,叫别家的狗都回去,帮着他们在院子里弹扫干净身上的白雪,大家高兴地进家坐上大炕,大炕上已经摆好饭菜酒肉,麋鹿肉飘散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每人满满倒上一碗酒,互相一碰喝了起来,大口地吃肉。 黄大娘偷眼观瞧,唐世科悲伤尽去,全身上下焕发着jing神头,她暗暗地点头,心说这几天进山打猎看来成效很大。 才吃了一会儿,伙伙着进来几个林场工人,黄大娘一见急忙叫他们赶快上炕,炕上的人拿着酒碗大声邀请,这些人都是自家的狗回去了才知道他们已经到家,兴冲冲前来一是问候二是凑个热闹。 大家一并上炕济济一堂,互相客气了没有几句话,划拳行令斗在一起,这间被大雪覆盖的屋子充满激情。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一) ———————————— 秦岭的风云书写着天下,它是万物混作的起点,它是心灵伸展的终止,它万仞冲天拔地而起,群峰拖地齐齐上举,这上举,将一切俗念送入无极。 秦岭的雨雪最洁净,悄然宁静,飘飘忽忽不留痕迹抹净天空掩埋世间丑恶,走在旷野里,走在雪地上,两眼所看除了洁净没有污秽没有肮脏。 在这样的世外空旷宁静之地,唐世科大出一口气,完全恢复了往ri的神气。 一大盆麋鹿肉旁,几碟小菜加上后来的人们带来的各种肉干松果摆了一桌子,榛子酒的香气叫大家陶醉,他大口地喝着酒,大口地吃着肉,和大家一起大声地笑着,特别是干柴棒的笑话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更是叫大家兴高采烈,笑得肚子疼。 山里人个个豪爽xing格,刚开始喝酒是每人喝自己的一碗酒,问问说说山里的情况,后来酒热脸红兴趣所致便轮流坐庄划拳喝酒,再后来敞胸露怀大家分成两帮对阵。 划拳时大家都要从喉咙里发出最大的吼声,出拳出声都要干干脆脆斩钉截铁,在手里的动作和嘴上的声音步调一致的和谐里见输赢,否则,手指头出来了,声音一慢就会被认为耍赖罚酒,呵呵,北地人最爱豪爽干脆。 ,,,,, 回想数ri前,在西安城里的时候,唐世科和曹步清被悲伤打击得晕头转向,yu死yu活。 突然而至的噩耗叫他们一点儿没有思想准备,更谈不上有那么一丁点儿jing神承受,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痛苦,那是一种叫人挖心挠肝的痛苦,那是一种眼前突然失去光明掉入深渊的痛苦。 谁人没有爹娘,谁人没有兄弟姊妹,生活苦难需要家人共同面对,人生幸福更要家人同分同享,突然之中失去亲人的痛苦便是万痛之极,叫任何人猝不及防无法接受。 他俩,从见到ri夜思念的先生李新的狂喜,猛转到失去二哥的巨大悲痛,人的一切情绪突然来了个热血上涌到急闪直下。 回过头来看一下,数年前,长兄唐四辈离家的时候他们还小,家里家外,山上地里几乎全由二哥cāo持,二哥的喜怒哀乐关联着两个家庭,他沉稳绵长的xing格,不苟言笑体面大方的稳重,心怀宽大疾恶如仇的刚xing,一直是他和曹步清心中的楷模。 二哥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一直是最结实、最高大的,如果说,当年二哥打死地主夤夜突然离家参加革命,给他们和全家以致整个倒生湾带来巨大的震动,数年后的回乡,同样令人们惊叹不已。 眼下,刚刚结婚又突然双双去世,就像过去一样,突然之间再次给所有的亲人来一个震天动地,二哥的一生总是大开大合知者吃惊。 他和曹步清情若骨肉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从没有红过脸,就算到部队也是一个团当兵,就算后来兵种有了变动,那也彼此互通信息,转业以后彼此再也没有分开过,最后就连工作也在一个车队。 多少ri子里,晚上睡在一个大床上,两人对二哥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真真实实,的的确确毫无掩饰,当此大悲时刻,互相看上一眼,更是激起难以抑制的悲痛,哭了又哭,收不了泪。 他们的情况李新和苏奇志及大家都看在眼里,唯一的好办法就是暂时给他们一个彼此分开的环境,让他们不见面,用时间来调剂自我的悲伤的心情,最短时间内减少悲痛。 结果,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曹步清到了临潼李正义的家中,唐世科被胡科长送到了秦岭。 ,,,,, 夜sè渐浓,整个山中一片寂静,从外面远远地望一望,苍茫之中雪花漫漫飘落。 低矮的,杂乱无章的林场职工住宅区被大雪覆盖,朦胧不清,房屋和道路与周围的一切连成浑然的一体,不少树木被大雪压弯了腰,树枝离地面很近,仔细辨认才能看出哪里是房,哪里是路。 旁边大山涧上的落水已经不是夏天那么汹涌,岩石边儿挂满晶莹剔透的冰凌,只有蜿蜒的渠水静静地流淌还飘着一层雾气,不停旋转的水车才显示出生活的气息。 紧挨渠水的老黄家,被身披白雪的大树笼罩,被大雪覆盖的屋檐下,陈旧的万格窗中透出着温暖的灯光,传来人们高兴地划拳喝酒的声音,万籁之中人们便是这样的生息。 此时此刻,尽管有许多热酒下肚,屋中盛满笑声,只有天上的神明,才能知道他们中间这许多人,到底有几人忧愁几人欢喜。 —————————— 话休烦续,秦岭虽好却终不是唐世科的人生之地,在秦岭小住一个星期的时间以后,胡常勇开车将他接回厂里。 临走的时候,黄大娘难免流着眼泪多加嘱咐,老黄,干柴棒,老崔等相送很远,说不尽宽慰之言,表不尽慰友之心。 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欢喜相逢的时刻总是短暂的,无论其有多么地幽丽华贵,多少激动与欢喜,一转头便已经成为过去,留下的除了犹有未尽,就剩美好,就剩回忆。 重新投入工作,唐世科和曹步清决口不谈二哥之事,深深地沉下一口气在心里,脸面肌肉绷紧严肃冷酷,全身肌肉刚硬,别人一点儿看不见他们的笑容,当然最好别人看不见,如果猛然看见了那种僵硬的笑容,肯定吓得人腿软坐地。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二) ———————————— 苦难情哆哆,心悲感索索,咬牙嚼住泪,凡夫叹我何。 守住悲伤,放下悲伤,压住悲伤,血脉里与生俱来的倔强拔地而起,唐世科主动向车队要了路况差任务重的太原长途。 扭扭粗粗的脖颈,活动活动宽宽的肩背,手套一戴,大衣一裹,带着长途车队轰轰隆隆离去,他带队的车队好像改装了发动机,突然变得风驰电掣神速异常,车队其它车辆要跟上他就差油门没有踩断,轮子没有跑扁。 曹步清呢,巨大的悲伤使他天生的火爆脾气没有地方发泄,犹如高强密度的地下瓦斯难以释放,这份压抑这种痛苦使他眼里隐瞒血丝。 闷闷地只管埋头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上班走路一条线,下班回屋一路风,严肃地目不斜视,话不说第二遍,如果可能,尽可能多地做一些其他工作,干什么都下死力,就连硬被同志们拉上一块玩,一块儿打排球,拳头上分量也格外地大。 曹步清本来身子不高,不知道为什么弹跳力猛然加强,进攻时跳起身来,在空中还能停留很长时间,把拳头与排球的角度调节好,看着对方露露牙齿猛打,打得对手根本无法招架,使得对方有的时候看着飞来的排球甚至怀疑是大石头,不接球转身逃跑。 兴奋使人激情,痛苦使人爆发,便是这个道理吧。 因了他这样的状况,下班进宿舍休息的时候,董德者大着胆子到宿舍转圈,从进门伸伸头观察一下主人脸sè开始,尽量使自己做到谦虚谨慎,不要与主人产生一点儿意外。 只是一个大活人的因素,总这样那样不小心,时不时地发生在过去实属很正常现在实属危险状况的错误,曹步清从董德者进门就冷眼观察他,面对错误威胁地走到他身边,突然之间变得力大无穷,面目狰狞地把他的小手拧到了身后。 还咬牙切齿地说:“你干什么事情都没有长进,爷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拿一列火车当鞭子甩,找一个原子弹踢踢看能不能踢到苏联,找一个老虎给它刷刷牙,告诉你,再犯错误就有xing命之忧!” 有组织上的关心,领导上的理解,同志们的劝慰,他们自然加速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两人的心情别人只能加以观察揣摩,从中感受或者体会,心灵中真真切切的悲伤和震动谁也不能真正地理解,实实在在说一句话,此时的他们,其实整个心灵处于一种零度冻结状态,正所谓悲伤太过引起食不甘甜,睡不甘眠,话不甘乐,行不甘景,衣不甘暖。 虽然不同于行尸走兽,jing神状态冷硬到基本麻木。人在生活中碰到大悲之事,jing神一般会出现很大变化,通常情况下或者jing神萎靡,思想沉迷于死胡同里无法自拔,或者jing神亢奋,变悲痛为动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jing神状态,唐世科和曹步清就是后者。 ,,,,, 时间过得真慢呀,这一年的冬天好像特别长,抬头看天,总是灰蒙蒙的一片,偶尔有个晴天,太阳象征xing地远远挂在天际,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温暖,一天天的ri子,就像被冰雪冻住了一样,仿佛变得不能前进,好不容易在难熬的等待中,才终于被隆冬凛冽的寒风,刮得一个个不见了踪影,一进腊月,离着正月开chun的ri子没有多远了。 黄美琴和杨芹香两人总是终ri在一起,得知了唐世科与曹步清突然碰到的伤心事情,她们非常难过,当亲眼看见唐世科和曹步清相拥大哭的时候,她们止不住流下了热泪,这样难得的两个男同志,友谊深重的好朋友,一个高大英武沉稳扎实,一个jing明强干,万万想不到却遭此大难,放声大哭,真叫人替他们难受。 在短短的时间内,连续送走唐世科两次,第一次,那是唐世科上秦岭,车窗里映出来唐世科红红的眼睛,叫她们哭了好长时间,第二次,唐世科带队出发去太原,冷静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对她们只是点点头就算告别,一挥手全队出发,叫她们把心都揪在一块喘不过气来。 不过,谁也不知道的是,唐世科第二次离开的时候,也就是出发去太原之前,到材料室要一样东西,杨芹香刚好不在,张美琴把他从窗口上叫进房里来,送给他一条围巾。 这条围巾,蓝sè起白花点点,是她自己每次回家,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家中炕上用毛线织的,女友们谁也不知道。 她把围巾从提包里拿出来,抬起头红着脸慢慢说道:“唐师傅,我的手不巧,织了一条围巾送给你,千万别笑话,去太原路挺远的,一路上小心开车,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影响了安全,我,我们大家都等着你早ri归来。” 唐世科数ri前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心头充满压抑,突然得到张美琴这样的关心,心中感动,双手轻轻地把围巾接了过来,围巾拿在手上暖呼呼的,点点头,当着她的面,一圈圈地围在自己脖子里,围好了再用手压压伏贴,用大眼睛看着张美琴红红的脸膛。 张美琴被他看得害羞地小声说道:“千万记住了,一路上小心点,完事早点回来。” 唐世科没有说话,大胆地伸手拉住她的手,原想着要说一声谢谢,四目一对,却感觉她的手在微微抖动,不由地急忙放开,自己心里一荡,掩饰地低下了头。 张美琴难为情地背转身去,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两个人回头看见杨芹香走上窗外石梯,才急忙一起出来。 唐世科用大衣领子竖起来挡住围巾,刚好迎见杨芹香,大家说了几句话,张美琴和杨芹香一起走下石梯子,到院中将他送上车。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三) (补更一章) ———————————— 梧桐接细雨,柳叶留下情,细看秦川雾,其实不是云。 六十年代的人们感情表达十分封闭,青年男女互相之间有了好感,谁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大胆表露,恋爱男女在公众场合里,表现得根本叫人不知道是在恋爱。 当然,因此根本看不见拉手挽臂大声说笑,更深层次的接触鲜有人为,他们只会在工作中或者ri常生活里,互相默默地关心和互相帮助,在人多的地方,互相之间还下意识地做出互不关心的样子,为的是怕别人说笑取乐。 如果,实在有什么事情见面,那都要约到没有熟人的场合,见面了,就算心里再激动再甜蜜,也不能太亲热,一旦被路人看见,说不定会被当成流氓送进派出所。 青年人ziyou恋爱,在这种极大的,封闭状态的掩饰中,心胸都变得胆小和难以叫人揣摩,更多的恋爱或者互有好感的男女,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以及时间场合的变迁,很多的爱情趋于流产,倒是天下盛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功率很大。 唐世科心里对张美琴早就情有独钟,却只能是自己想想自己揣摩不敢表露。 黄美琴从见他到后来的riri夜夜,通过对他的一步步了解,通过共同度过的工作与生活,自然女子怀chun有时已久,心里已经深深地印上他的身影,就连家中也早就说动,但共同含蓄的表现,压抑的揣摩表露方式,叫他们的情感表面看起来,与实际还有一定距离。 黄美琴,杨琴香,两个姑娘睡觉在一起,上班在一起,在食堂里打饭自然也是一起,和厂里的同志们一样。 肚子里没有油水,感觉特别害怕寒冷,材料室里有暖气,没事轻易不到外面去,由于身上穿得太多,外加厂里统一配发的劳保大衣,整个人变得大了几圈,要是没有棉帽里掉下来的长辫子,脖子里的红围巾,不认识的人谁也不会知道她们居然是女同志,更不知道她们是两个大姑娘。 唐世科带队去太原走了以后,两个姑娘心情也很沉重,抽眼看看曹步清的脸sè,她们实在找不到更多的话来安慰,自然没有上去打搅,更不去动问杂事,她们每一天上班都安静地坐在材料室里,只是在心里盼望,盼望着这两个大男人早早恢复jing神,早早忘却痛苦和悲伤,重现往ri之神情。 ,,,,, 俗话说,富人盼天冷,穷人怕过冬。 新中国航空机械制造工业的工人们,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凛冽的寒风中生活越来越艰难,qa公司全厂职工们,在这个看不到一点儿油花花的ri子里,虽然不能用面黄肌瘦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们,但挨冷受饿已经成为沉重的现实. 身上虽然穿着用最好的棉花做成的劳保大衣,也无法抵御像刀子般刮脸的寒风,身体的抵抗力越来越弱,各种疾病侵袭而来,不少人不胜疾病,虚脱和寒冷跌倒在路旁,送进医院有相当一些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一个月的定量对所有人来说都成了宝贝,尽管肚里饥饿,任何人都按斤恰两地计算着过活,食堂里开饭的号声响起来的时候,再也看不见过去那种急匆匆奔去打饭打菜的人. 人们已经有些木然,就连最好说笑的人也变得沉默,向食堂走去是唯一延续生命的办法,手里拿着的反正就那么点定量,跑得再快人家也不会多打给你一勺,再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身体已经浮肿,哪里还有力气跑步啊。 又到了一个下班的时间,人们从各个角落,迎着寒风夹着饭盒向食堂走去. 食堂里诺大的一个大厅很快集满了人,尽管人越来越多,然而却一点儿没有混乱,大家相互点点头默默地排着队,十几条纵队不断延长,秩序好得出奇,出现了历史上没有见过的井然. 由于大家已经知道的种种原因,现在工厂里加班干活的人少得可怜,没有人再为自己来得晚了点,插队或者请别人帮助自己提前打饭,更听不见为此而发生的不快争论,除此以外,甚至还有人愿意排在后面一点,那样,吃下去的东西晚上饿的时间短些。 黄美琴和杨芹香站在队列中间,纪龙樱和王琴枝早就来到身旁。 纪龙樱悄悄地说道:“我们李主任早上被送到医院里去了呀。” 王琴枝点点头表示这个事情她知道,张美琴和杨芹香急忙动问,因为李丽芳也是她们的老领导啊。 纪龙樱小声说道:“她呀老是舍不得多吃东西,身上呀早就浮肿了,前几天呀得了感冒,不在家里休息呀还坚持上班,今天早上呀她呀正在安排大家的工作,结果呀腿一软昏倒了,把人呀下了一大跳,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她呀送到了医院。” 黄美琴和杨芹香点点头,对于材料总库李丽芳,她们的老主任家中的情况早就十分清楚. 李丽芳参加革命最早是农协成员,多年孤身在外,解放后作为妇女干部进入qa机械厂,而她的全家却在农村,父母兄弟姊妹丈夫孩子一大家子人. 多年的生活养成她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困难时期到来,更是节俭,她身上的浮肿人们提醒过好多次,但她总是笑笑说没有事情,扛得住,却不想,一个人每一天身体所需要的基本营养不可缺少,不能保证最起码的营养就会很危险,昏倒在工作岗位上被送进医院自是必然。 杨芹香流下了眼泪,她心中的感受比其她几个人更加深重. 进入困难时期以来,别说男同志,就连女同志也是不够吃,大家都处于一种困难状况,她家的情况几个好朋友都知道。 科里的如林中志等不少同志加上车队唐世科、曹步清等,他们大家对她的帮助很大,一到时间就都好心地送几斤粮票到她的手上,月底她再拿着大家给她凑得粮票在食堂里换成粮食,送回三民村家中,虽然不多,但实在是珍贵异常,看着年迈的父母激动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心酸。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四) (几ri忙于俗事,深夜回来急忙更新见谅。) ———————————————————— 仓中没有粮,难掩心里慌,山川尽荒芜,枯树对胡杨。 诺大的食堂数间窗口前人群静静地站着,漆黑黑地面和沉重的屋顶压抑着气氛,她们几个人相挨悄悄地说着话,对于食堂供应苦难难免互相劝慰和鼓励,打饭窗口上的,过去抢眼的供应食物牌子而今连看都不看。 别人也是一样,那玩意儿很久没有变化,白sè粉笔书写的字体不仅模糊而且已经开始发黄变旧,不仅不能提起人们的兴趣,就连好一点的回忆也没有,正如破败的房屋没有生气一般无人注目。 小炒窗口上的牌子自然好久以前就给收了起来,或许看起来那已经是过去的记忆。 到点了,前面的人群开始陆续打饭,饭菜的味道在大厅里弥漫开来,闻惯了的白菜罗卜洋葱气息强硬地填塞着人们的感官刺激肠胃,为了生活,为了生命。 大门口进来一群搬运队的同志们,走在最后的是队长陈大嘴。 这个伟岸的大汉此时浑身灰黑显得jing神萎靡,他身材十分高大,是出了名的大力士,曾经有一次,他一手夹着一根电线杆,另一只手夹住另一根电线杆,从厂门口走进办公楼前,观看的同志们掌声雷动。 这个高大的,见人一个笑,耿直而憨厚,勤勤恳恳搞好自己工作的男人身体条件全厂闻名,从前面看,身子是挺着的,从后面看,身子是向前扑着的,从旁边看,整个人就像一截宝塔,敦实粗壮不过。 此时的他,由于浮肿,身子比过去越发壮大魁梧,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怀里一摸索,摸出一张在他手里有如鹅毛般的饭票,看看,放在眉目紧皱的脑门上贴贴,叹一口气,百无聊奈地抓在手里。 他的动作很多人看在眼里,大家沉默着没有动静,哎——,谁能有什么办法呢! 黄美琴看着他,心尖尖儿突突蹦跳,她为这个大汉的无可奈何而难过,为生活一下子变成了这样苦难而心酸。 轮到黄美琴打饭的时候,她为自己打了三两饭,一角钱的盐水煮白菜扣在饭盒一角,又打了一个四两重的大馒头拿着,食堂里的打饭师傅看看她没有说话,身边的人包括几个好友也没有说话,她走到一边桌旁静静地吃着,一边等待着陈大嘴,几个好友打好饭走到她身边也静静地坐下吃饭。 陈大嘴打出一个一看就是三两重的大馒头,脸上是疲惫的表情,拖着慵懒的脚步走到窗子下,面对大窗子一屁股坐下,两口吃掉一半的馒头,嚼下几颗大蒜,摘下身上的行军水壶,扬起脖子猛灌一气,再把最后的那点儿馒头送进嘴里,香甜地慢慢嚼着。 黄美琴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把那个大馒头递在他的眼前,陈大嘴站起身有些错愕地看看黄美琴,表情复杂没有说话地接了过来,撕下一半几口吃了,另外一半刚想装在怀里,看着站在身边还没有走开的黄美琴脸上的表情,只好全部吃掉,吃完了,满意地拍拍肚子,冲着黄美琴笑笑算是做谢走出食堂。 黄美琴顺着他的背影看出去,都没有吃饱而无声的人们很快将他淹没,平地一阵大风出来树叶败草乱飞,她看着远天久久没有回头。 生活是美好的,也是严酷的,尽管眼下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顺心,甚至于悲伤痛苦,流泪流血,长久以后,回过头来看看,都是一首美丽的,深沉的诗。 ,,,,, 生活越来越紧张,浮肿病遍布城乡各处,医院里,医无所医,医院外,治无所治,材料总库的李丽芳最后死了,同时死的还有车队老调度胡军,胡军是死于浮肿加伤寒。 不久陈大嘴终于昏沉沉倒了下来,浮肿的身子更加沉重,好几个人费了大劲才把他送进医院,等唐世科从太原回来,他就已经因饥饿而浮肿引起的低血糖加之脱水离开了人世,而且追悼会都已经开过。 死者哀哀,生者恓恓。同志们心情格外沉重,压抑,哀叹不已,还有许多人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痛苦的现实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唐世科车队这次回来,真是获得了一个大丰收,不仅完成了qa公司和太原军工单位的产品交接工作,还在中条山下的运城拉回来大量的生活物资,每一个车都装得满满的. 这样的收获,一下子解决了厂里的燃眉之急,厂里很多同志高兴地没有办法说,简直想把他们一个个抱起来欢呼几声才好,车队的同志们虽然一路辛苦,完成工作心里高兴,但对于厂里先后倒下的同志们十分难过,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 唐世科回到住处,晚上年轻人都来坐坐,黄美琴送来为他浆洗缝补的衣服。 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缝补浆洗,腾不开手的时候,比如跑长途回来换下来的衣服,因为紧跟着又要出门,就留在了宿舍里,黄美琴对他的在家与否十分清楚,晚上就过来给他缝补浆洗一下,杨芹香当然同行,很多次争着洗,不过他的没有洗上几件,倒是曹步清得到一个轻松,把自己的衣服裤子一股脑压在她的盆子里。 温馨的宿舍里,大家说话东拉西扯地倒也愉快,最后大家告别,唐世科和曹步清加上董德者将几个女子一直送回宿舍。 快到楼下了,杨芹香当着大家的面突然叽叽嘎嘎大声说笑,说了一阵猛然红着脸,做出一付不经意的样子,送给唐世科一条自己用毛线织的红围巾。 她红着脸说道:“唐师傅,平ri多得你的照顾,新织的一条围巾送给你吧。” 唐世科有些猝不及防,看看她再看看大家,不要不好,要也不好颇觉尴尬。 这个杨琴香,有的时候她背着大家送自己一些礼物或者吃食,接受与拒绝都好办些,此时不竟有些左右为难,而且还显得强人所难。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五) (加更一章) ———————————— 男子心醉低头笑,女子情动脸红时。 杨琴香拿着千针万线细心编制的毛线围巾,走进一步深情款款捧在唐世科眼前,她眼中的亮光渲染着脸孔的红晕,红唇衬托着白牙组成的甜蜜笑容,细长脖项摇曳着黑发如云的头颅,胸脯剧烈起伏出气紧急,正如戴叶的红桃挂甘霖芬芳美幻,情动的凤凰柔情万种。 唐世科看着毛线围巾愣住,看着这张美脸更是手足无措,当着众人两下瞬间僵住。 黄美琴、纪龙樱看到杨芹香这个举动吃惊不小,特别是黄美琴,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杨芹香和自己一样,也在心里喜欢唐世科,却不想她今ri的动作这么突然和超级大胆,与她平时的风格完全不同,令人吃惊猝不及防。 王琴枝却不当一回事,傻呵呵地笑着看着,不知道里面深意。 曹步清看在眼里,急中生智上前一把将毛线围巾抢在手里,他笑呵呵大叫一声道:“哈哈,唐师傅早就有围巾了,那是黄美琴送的,这一条正好送给我,我先说声谢谢了。” 不等杨芹香来抢,转身跑得不见了人影。 董德者一看急了,大叫一声道:“那是我表妹送给唐师傅的,他已经有了就应该是我的,你怎么动手就抢了去,快给我站住。”说完飞身追了下去。 大家笑了起来,唐世科偷眼看看杨琴香急忙就此下坡,咳嗽一声说道:“哎呀这个曹步清呀,那手就像猴爪子一样快,我还没有看清楚围巾的样子,这家伙一伸手就抢跑了,看我一会收拾他,小杨,虽然我手慢没有得到,但你的这份心意我是记住了,实在话真是万分感谢。” 突然变故里杨芹香看看曹步清的背影再看看唐世科,她笑笑再不好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可说,黑夜很好地掩饰了表情,温和的夜风里谁也看不出来她的难为情。 她摆摆秀气的头颅,摇摇手理理浓发一角自嘲地笑笑,天下第一细腻的心里,深恨曹步清的不理解人,同时,悄悄地看看黄美琴,不知道刚才曹步清说的话可是真的,因为她们二人天天在一起,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自己应该知道,知道了自己绝对不会冒然做出这样的傻事情,丢人现眼! 暗自揣摩分析的同时,也为自己今晚设想的这个办法后悔不已,他本想着当着大家的面送围巾,意思叫大家知道她的心意,二是叫唐世科无法拒绝,不想曹步清这个冒失鬼偏偏来了这么一手,始料不及。 ,,,,, 和唐世科说了一声再见,四个女子回到宿舍,她们虽然工作已经调离共同单位,宿舍还是没有分开,这是她们对房屋管理处的同志说情的结果。 洗漱完毕大家睡觉,杨芹香钻进黄美琴的被里一起睡,一直看着窗外星辰等大家确实睡着了,她才把黄美琴轻轻推醒。 她轻轻问道:“恩娃,你啥时候送给唐师傅一条围巾?这事情我咋不知道,看我今天多难为情。” 黄美琴其实没有熟睡,早知杨琴香有话问自己自然做好了被她问话的思想准备。 她轻轻打着哈欠说道:“我二姐夫的围巾落在家里了,我妈叫我拿上,下班到焦化厂给姐夫送去,没想那天看见唐师傅要上太原,脖子里光光的,心血来cháo就顺手送给了他,为这还叫我花钱给二姐夫买了一条新的呢,因为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没有告诉你,早知道有今天的事情我那里不会说给你知道。” 原来这样,杨芹香点点头再不说话,她心里想但愿黄美琴说的话是真的,不过,等今后碰见黄美琴她二姐夫最好亲口问一问,万一这事情不是真的,那问题就严重了,这个事情她可不能落在人家后面啊。 伸伸腰,她轻柔地搂着黄美琴的腰眉头皱皱。 ,,,,, 黄美琴呢,对这个事情早就做了安排,上次她回家的时候正好二姐夫也来家里,她悄悄地把二姐夫叫到身边说道:“二姐夫,我织了一条围巾送给了唐师傅,但怕我们那几个女朋友知道我是故意送的会笑话,就说你回家不注意,把围巾掉在了家里,我妈叫我带上下班的时候带给你,我因此装在了提包里,结果上班的时候看见唐师傅要出车脖子太冷,就出于同志般的关心送给了他,最后还花钱给你买了一条新的。” 二姐夫胡志成对这个小姨子十分偏爱,点着头笑着说道:“咋啦,就为这点事情还犯愁!” 张美琴点头说道:“二姐夫你是不知道,她们要是知道我故意送了一条围巾给唐师傅的话,那还不笑话死我。” 胡志成哈哈大笑,说道:“恩娃,你这个忙我给你帮定了,说说怎么感谢我吧,嗯,那围巾你送给的还是那个唐师傅吧?” 张美琴笑着点点头说道:“肯定要感谢,眼下我是没办法,那天正好他在身边,顺手的事情,我告诉你二姐夫,要是芹香她们几个女娃问你围巾的事情,你可要说我没注意把你的围巾送给唐师傅了,为此你还生了气,千万别说还有新围巾的事情。” 胡志成眼睛一转立刻明白,说道:“放心吧,到时候看你二姐夫这张嘴好了。” 想到这些,张美琴浅浅地笑了笑,用脸摩挲着杨芹香头顶小声说道:“咋啦,为今晚上的事情你还真伤心啦?” 杨芹香咕哝一句道:“咋会啊,就是听见曹步清说的话叫我难为情,要是你已经送了他一条围巾,我又来送一条围巾,那叫唐师傅心里怎么想,还不笑话死咱啊。” 两人再没有说话,静默一会儿沉沉睡去。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六) ———————————— 围巾万缕寄深情,血热男子捧真金。 再说唐世科,女子大楼下告别了四个女子,反身甩开大步往回走,微风吹来,看着四下夜幕里的景sè他吐出一口气。 走了一会儿身上热了,解开衣服心情感到一阵轻松,摇摇头不由暗自笑笑。 刚才的尴尬多得曹步清的机智,突然之中变尴尬为笑话,不然的话,已经接受了黄美琴的围巾,现在又被动接受杨芹香的围巾,岂有此理。 小小的一条围巾说不定便将自己陷入一种困境,那样的话,如何面对今后与黄美琴的友谊,肯定成了一个大问题,心里说:这杨芹香老是在人背后给自己送这送那,甚或偷偷眉眼传情,为了自己的光明磊落,以后得尽量离着她远一点儿才好。 这个夜晚刮着料峭的寒风天空却繁星点点晴空万里,明月如勾,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心事,看看月亮,知道很快就要到月半了,也就是说,再有半个多月就要到新年正月,又要迎来一个新的年头,chun雷一响chun天就要来临。 此刻,远远地不知道谁家的收音机传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曲,歌声欢快强劲而明亮,在夜晚的大地上飘扬,这年头家里有收音机、手表、自行车的人可不多。 那些玩意儿宝贝着呢,随便得到一样可是要有相当的关系,就像一家人想拥有一身从头到脚的咔叽布衣服一样,平常人除了经济问题还要有条件,总之最好就不要多想。 就像上次去临潼李正义的家里玩,大家看到人家家里不仅有收音机、自行车、手表,还有一台缝纫机,做个衣服扎个裤子棉袄别提有多方便,几个女子傻了般,眼气的了不得。 人们经常这样说:这些jing巧的小机械,啥时候才能人皆有之再不稀奇。 ,,,,, 到了宿舍,看见大门开着,里面却是黑乎乎地。 放轻脚步听听里面十分地安静,他微微感觉有些奇怪,曹步清和董德者不是一前一后追进屋里来了吗?怎么不开灯? 走进屋里打开电灯才看见,曹步清和董德者两人拧着眉毛撅着嘴巴,都脱了鞋靠墙坐在床上互相瞪着谁也不说话。 二人头上的帽子歪着,嘴里喘着大气,手里一人拉着红围巾的一头,红围巾被他们扯得直条条的,床上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一塌糊涂,显然一场战争刚刚进入静止僵持阶段,属于互相较劲冷战阶段。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为二人的愚蠢爆发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这是自从二哥去世以后第一次笑了出来。 笑罢,走过去抓住围巾的中间说道:“都把手给我放开,一条围巾值得你们这样?男子汉家家的,人家小杨看见你们这样,这样对待她辛辛苦苦织出来的一条围巾,说不定还怎样地伤心呢。” 没想两个人并没有撒手,抬头双声道说道:“你却想怎样打算?” 唐世科一想说道:“出道题目你们做吧,谁做出来围巾就算谁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干!” 唐世科想一想,曹步清先拿到,董德者是杨芹香的表哥,看来这个事情还不好办,要合理地解决才好。 最后他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这条围巾呢,曹步清呢先拿到,董德者呢是小杨的表哥,今天小杨本来是送给我的,结果却跑到了你们的手上,她为此实实在在的生气,明天上班抽个时间,咱们三个在一起,你们两个看看谁有本事把她说笑了,谁先把她说笑了围巾就是谁的,这样谁也不会有怨言。” 曹步清一想,哥们的这张嘴天下第一,把杨芹香说笑了那是小菜一碟,点点头答应。 董德者心里想,我是杨芹香的表哥,与她的喜怒哀乐了然于胸,这个便宜捡定了,点点头也答应了下来。 二人都点点头放了手。唐世科拿起围巾抖抖衬衬使其恢复柔软,看看这围巾手工还真不错,挂在墙上。 他躺下来不去理会曹董二人动作,看着围巾心里想:过去,杨芹香从家里拿来不少东西和大家一起分享,因为是给大家的,倒也没有什么可说, 这条围巾,一个女孩子从买线到编织需要花去很多心思, 说好明明白白是给自己的,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这次突遭不幸的怜悯还是表示对自己的情谊,尽管来的有些太过突然,但显然是在表露她的心意,态度明朗,目标明确,自己却没有要,虽然拒绝的动作滑稽了一些,没有使得场面太过尴尬,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心里打击肯定不小,明ri自当说笑一回化解化解。 ,,,,, 第二天上班,天气格外地好,太阳普照大地,虽然风儿还是很冷,但人们的心里感觉暖烘烘的。 四外雪还没有化完,东一坨西一坨地散落在树根房角,整个工厂里,其他很多地方都是静悄悄的,严格的质量整顿工作以及研讨工作还在进行,最忙碌的,除了食堂的大师傅们就是车队的同志,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嘛,人们一ri三餐要食堂准备齐当,那么些生产和生活物资需要车队运进拉出。 唐世科因为今天不出车,所以没有穿工作服而是穿着便装,外面仍然穿着劳保大衣。 刚上班一会儿,将自己驾驶的解放车开上紧挨材料室的地沟,在地沟上停好车,下车来站在一旁点上烟抽着,前面调度室门口曹步清出来看见招招手,拿着文件夹出了车队大门向厂部而去,前进鸭舌帽把他的头弄得有点黄瓜形状。 这个地沟是车队里新修的,前面道口连接大院子平地,后面与材料室石坎抬平,与材料室地面形成一个丁字型,干活的人到材料室要个什么工具十分方便。 他身后的材料室里,供应科老朱、林中志和黄美琴、杨芹香正在谈论工作,大家冲着唐世科点了一下头算做打招呼,各自都回了头继续。 唐世科偷眼看看黄美琴,黄美琴俏俏摇摇笑脸,偷眼看看杨琴香,杨琴香白sè的工作帽下一张俊俏的白脸表情全无,带着袖套的手臂写字用力很重,他暗暗吐吐舌头:“女孩子真麻烦,没要你的一条围巾至于这样吗。” 拿出榔头转圈敲打了几下轮胎,见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站下耐心等待修理工的到来。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七) (明ri有事多更一章) —————————— 这台需要修理的解放车,发动机钢床垫子已经冲坏需要更换,机油要重新添加。 上班进门的时候,唐世科已经给修理班的人说了,修理班会在第一时刻派人员来修理。 他站了没一会,董德者和席英奇拿着工具走了过来,和唐世科点点头打个招呼,把工具撂在地上,动手脱了身上的劳保大衣,随手放在材料室门边的方桌上,打开机器盖子看看,点点头。 二人也不用再多话,董德者爬上前轮叶子板,用扳手拆卸发动机缸盖螺丝,席英奇则躬身弯腰进入地沟,抬头拆卸发动机下部油底壳螺丝,有些难以拆卸的螺丝,打滑的螺丝,还要两个人上下同时固定用力拆卸。 唐世科站在车头前方背对材料室,双手揣在裤兜里,看着二人上下忙碌,这个位子可以很清楚地把二人的工作情况看清楚。 天气虽然很好,但风儿吹来还是非常地冷,扎人脸刺人的骨头,他下意识地两膀夹紧,紧了紧身上的劳保大衣,董德者和席英奇都戴着手套,缩着脖子上下干着活。 身后桌子板凳一阵声响,材料室里的人显然谈话结束都走了出来,林中志、黄美琴、杨芹香跟在脸面清秀的老朱身后。 林忠志快一步上前说道:“进屋坐呀唐师傅,看看多冷。” 老朱说道:“进屋里面坐啊唐师傅,外面真的怪冷的。”老朱祖籍hn人,三十几岁,与唐世科站在一块个子差不多高,戴着眼镜。 唐世科笑笑说道:“不用,我穿着大衣呢,你们办完事情了?” 老朱点点头说道:“办完了,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来对一下帐,现在还要叫小黄到科里去最后校对一下。” 林中志看着车头上蹲着的董德者,再看看下面的席英奇大吼一声道:“嘿!干快点,磨磨蹭蹭的像两个老娘们,干完了给我抓紧时买两个馒头来汇报一下!” 董德者回过头来,他的工作帽为了方便,帽沿儿转向了脑后,小眼睛看着林中志,把手里的扳手在发动机盖子上“当”地敲了一下。 说道:“我原来以为是谁呢,这么大的嗓门,原来是林大嘴皮子,都怪我这脑袋后面没有长眼睛,失敬了。” 他说着话敲了这么一下不打紧,机器盖子上的一些灰尘泥沙被敲得向下落去,席英奇抬着头咬着牙正努力地拧着一颗螺丝,耳朵里听着他们的对话,灰沙下来猝不及防掉了一脸,嘴里急忙唾了一声,低下头用衣袖擦脸擦眼睛。 嘴里骂道:“我cāo你个大脑门子,干啥屁呢,没事你穷敲个啥玩意儿,敲个什么屁呀,把我的眼睛都给迷了。” 接着又骂道:“你狗ri的林大嘴皮子,没事在这里穷诈唬个啥,小心老子一会上来捶你个狗ri的,是看着我们修理工油水大,想沾点油水是不是。” 一句话提醒董德者,他正在为自己闯下的祸犯困,提起戴着手套满是油污的双手对林中志笑着说道:“那就来点吧!” 飞身向林中志抓来,林中志早有防备,反身急跑,几步就跑到地沟外大院子里。 董德者为了对席英奇有一个交代,此时意在必得,如影随形紧追不舍,林中志跑了几步心想差不多了,脚下刚一慢,还没有回头,董德者的黑爪子就猛地罩上头来,情急中不由自主大喊一声身子向后急纵,但还是慢了,脸上身上各中一招。 看着林忠志脸上身上的黑sè油污,车队人众笑成一片。 董德者得手后飞身回来嘿嘿大笑蹦蹦跳跳。 林中志擦擦脸,擦擦身上衣服,不高兴地用tj话大声说道:“哎呀,挤死干嘛玩意儿嘛,开个玩笑还当真了,你这车队的人都是土匪出身的吧,没事把这么脏的黑机油往人家身上脸上抹,也不怕浪费国家财产。” 惹得大家更是大声笑了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杨芹香也浅浅地笑了笑。 黄美琴走上前看看汽车揭开盖子的发动机,笑笑说道:“唐师傅,这是在修你开的车吗?啥地方坏了。” 唐世科对她笑笑大概说了一下,她笑着问道:“麻不麻烦?今天能修好吗?” 唐世科说道:“应该没问题,就是天冷人的动作要慢点。” 老朱点点头道:“我们走了,那你们多辛苦了。” 和唐世科客气握握手反身带着黄美琴同林中志向车队外面走去。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八) (又是几天不在家没有更新,对不住各位。) ———————————————————— 鱼活一张嘴,鸟飞不用腿,风来长发起,飞烟柳似醉。 老朱,林忠志,黄美琴三人穿着臃肿的劳保大衣走出门,唐世科才将眼光收回来,撇撇材料室内,杨琴香脸sè冷艳独自忙碌,心说这女子生气起来却也难办。 董德者和席乐天一上一下继续用心干活,天太冷,两人嘴里吐着白sè的哈气,时不时地吸溜着鼻子,间或二人斗几句嘴,席乐天本来黝黑的脸膛,地沟里光线不好已经很黑,现在他用袖子一抹更黑,像用煤炭搓过。 想起那句话:修理工,修理工,出门一根撬胎棍,进门一身油衣裳,他点头笑笑。 唐世科依然站在车头前面,从身上拿出一摞已经用过的派车单仔细看着,心里计算着是不是抽个时间到队里财务室把账报了,这玩意儿在身上积压太多没啥好处,万一弄丢了可是损失。 突然身后脚步细碎传来杨芹香亲切的声音:“唐师傅,你到屋里坐。” 听声音没回头唐世科心里有些错愕,杨芹香不是刚刚还拉脸生着气吗?怎么此刻突然声音亲切而轻松? 回头,看见杨芹香一张美脸笑靥如花,手里抬着一杯热腾腾的开水,虽然也是一身劳保大衣却格外显示婀娜身材,他急忙接过水杯拿在手上,刚要说话,董德者回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我不会喝水。” 杨芹香急忙笑着说道:“表哥,席师傅,你们要喝开水的话就给我说一声好了。” 席乐天在车下说道:“不用,天太冷嘴里不渴,谢谢了小杨。” 董德者一边干活一边头也不回地小声咕哝道:“这年头,不干活的人有人送水到手上,干活的人却要自己给人家说一声人家才给你倒一杯,天下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公平一点啊。” 唐世科和杨芹香笑了起来,杨芹香不理董德者,抬起头来,光滑如玉的脸上娇柔可人,对唐世科甜蜜地轻声笑着说道:“进屋坐吧,外面怪冷的。” 董德者又是一声咕哝传来:“是啊,外面真冷啊,劳动人民就该挨冻。” 杨芹香大怒回头叱道:“表哥,你yin阳怪气地干什么,你是在干着活呀,要不你停下来到屋里来坐吧!”回头时脸上却尽显柔情。 董德者却不言语,对惹下的祸端仿佛没事人一样。 唐世科看着杨芹香俏生生的头颅嘴角溢满笑容,帽沿儿下掉出来的辫梢,心跳着急忙回了头,稳一下心情,回头扬着手里的派车单说道:“小杨,我先不进去坐了,我到车队财务室去办点事情就来。”说完逃窜般转身而去。 ,,,,, 到了财务室坐下,填写了报销单,李会计按照派车单补助的粮票、钱综合以后,一起放在唐世科手上,说道:“拿好了唐师傅,这可不少啊,抵得上几个月的工资了,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啊。” 李会计叫李庆新,高个子东北人,比唐世科年长几岁,戴着眼镜完全一付书生学究样。 唐世科笑笑说道:“得几个钱不容易啊,咱马达一响汗水大淌,你老哥们有谁知道这后面是多少辛苦。” 李庆新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是啊,这年头整啥玩意儿不辛苦,你们白天黑夜地在外面跑路,实实在在不容易,怎么样,坐下来整盘棋?” 唐世科回头向材料室那边看了看,黄美琴还没有回来,杨芹香站在车前看着董德者他们修车,时不时地望这边看一眼,显然在等自己过去。 轻轻地他皱了一下眉头,心说杨琴香的柔情攻势正强,此时还是不过去的好,回头对李庆新说道:“好啊,咱就来整一盘吧,可不许耍赖悔棋。” 李庆新高兴地大笑道:“谁耍过赖呀唐师傅,看你这话整得多难听,我摆棋,咱俩银就在这疙瘩整。” 两个人摆上棋下了起来,脸蛋儿长得像个圆鸡蛋的年轻女会计赵新梅,倒过两杯茶,坐在旁边笑眯眯闲看。 象棋这玩意儿,不知道是咱中国那位老祖宗发明的,实实在在是一个大大的好东西,和围棋一样,不仅赋有娱乐功能,还能锻炼人的头脑,熏陶人的情cāo,提高人的jing神素质境界,改善人的习惯脾xing,增加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更能消磨时间,调剂心情。 所不同的是,围棋对弈初始棋路庞大但越下手段越少,打劫收官就到了定局,象棋截然相反,初始就那么开局的几步,但越下手段越多,特别是到了最后的残局,变化更是无穷。 小小一方格线,两人对弈,每一人执掌十六棵子,步步争先,阵法多样,有规有矩,下法有一个口诀:車走直线炮翻山,马走斜ri象飞田,卒子过河两边走,士象不离老王边。 全中国一样,是个中国人都知道,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棋局一摆,很快就会招来很多看客,旁观的管他是什么山南海北各种口音的人,只要知道是下着玩,没有输赢,立刻就会蹲下来七嘴八舌地支招解着,不亦乐乎,而且经常比下棋的人忙。 下棋的人为了悔一步棋,难免有和对方发生争论的时候,旁边人难免有话太多招下棋人心烦的时候,下棋者展开心理战冷嘲热讽对方的时候,为此,棋盘上还出现了一些象征xing的对词。 比如棋盘中缝或者棋盘周边,经常会有这样的字眼: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周瑜孔明、观棋(气)不语; 两圣相持,智者息声; 心悬宝剑格杀时,观棋不语真君子,等等,各地按文化底蕴不同有所差别,但其短短几个字,说出了下棋者与旁观者的情态,说出了人们对于象棋的喜爱。 ,,,,, 唐世科与李庆新两个人下着棋,转眼几盘下过,双方各有输赢,这时候身边已经围了一堆人,赵新梅早就退开一旁看书去了,围着的人都是车队里没有活干的,天气太冷,看见热烘烘的财务室有人下棋才跑了进来,七嘴八舌地乱加指挥,由于是上班时间,人们都是压着声音低声说话。 唐世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别人接着下,站起身走出门来,走到窗子前面向材料室一看,黄美琴、杨芹香、曹步清都在,他点点头出门而来。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九) ———————————— 端碗拿筷吃为主,眉开眼笑集于目,兄弟本是左右手,chun夏秋冬看同步。 既然朋友们都到了,这个时候走过去,人多眼杂女孩子脸皮薄胆子小,唐世科不用担心杨琴香再用柔情攻势,一颗心放进肚里。 只有十几步路,他走上地沟来到大家身边,高山山和另外几个人也凑了过来,唐世科故意不看杨琴香一眼,伸手在曹步清肩上拍了一下,和两个女子随便点点头。 伸头从董德者肩上看下去,知道车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剩下安装发动机盖子,紧固螺丝了,回头和大家一起站在太阳下,冷风里。 杨芹香拧过身子抬头笑笑着问道:“唐师傅,你的事情办完了吗?”她的甜蜜笑容只有她俩能够感觉,那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唐世科笑着说道:“办完一会儿了,与人家吹了几句闲话。” 黄美琴对他说道:“没见你说今天还要办什么事情呀。” 唐世科笑笑说道:“嗷,你们离开以后我正好没啥事情,顺便把派车单报了。” 曹步清一笑,拍拍胸部点点头,他知道五哥报销有钱,有钱的感觉是天下最好的,这回可以改善生活了。 大家说着话,眼睛却都在董德者和车下席乐天的黑脸上。 此时二人干着活早已适应冷风的吹拂,鼻子里吸溜着,把发动机缸盖装上对好位置,谁也不说话,上下齐心合力用力紧固螺丝,董德者工作帽子反戴,席乐天仰着黑脸张着大嘴手上使劲。 突然,大家看的很清楚,低着头的董德者手上使着劲,清亮的清鼻涕流下来吸上去几个回合后,猛然中间断裂向下掉去,不偏不正正好落在席乐天张开的大嘴里。 黄美琴和杨芹香看得真切,“呀”的一声闭眼恶心地回了头。 高山山用上海话大叫:“哦cāo,真正好准的拉!” 席乐天嘴里突然多了点东西,凉凉的,舌头一试还滑滑的带点咸味,斜眼往上一看,董德者鼻子里还有半截清鼻涕在吸溜,知道自己嘴里的就是那玩意儿,急忙向外唾出去,走出地沟往地上一坐,心里这个恶心呀,实在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旁观的人压不住的笑,唐世科一拳砸在墙上,也跟着压不住的恶心,放声大笑。 只有董德者傻乎乎地坐在车轮叶子板上,挤着小眼睛不解地说道:“席黑子,你不干活跑到那里干什么屁?” 席乐天用手指着他,表情恶心,想骂骂不出口,喉咙里痒得难受,跑到水管上一个劲地漱口,打恶心。 曹步清恶心一分钟,抬头冲天大笑着在地上跺脚,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说道:“董德者呀你真是天地一王八蛋,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样的本事,一边干活,一边往底下下面条,味道肯定很好,老席这回吃美了,那玩意儿稀溜溜的。” 两个女子大声制止曹步清继续说话,实在太恶心听不下去,跟着大笑不止。 董德者此时方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席乐天虎着脸过来,急忙跑出几步拉开安全距离,动作是那种夸张的狼狈。 他边跑边说:“我不是故意的,席黑子咱们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再说我比你厉害,万一我动了真火再把你打一顿多划不着。” 边上人看着他的夸张动作听着他的话,笑得找不到说话处,一个个笑得弯着腰或蹲或坐,高山山笑得口水流了一地。 席乐天追了几步知道追不上站下:“你小子是太厉害了。” 抬头看着天,好一会儿“阿嚏”打了一个大喷嚏,大家哄笑。 他对站在十几米外点头哈腰的董德者说道:“你个球人啥事情都敢干,自己快点老实过来,态度好了我最多打你五下,绝不多打一下,态度不好看我不把你屎打出来。” 把屎打出来是他认为天下最厉害的刑罚,老生常谈出口,惹得大家又是哄笑不止,董德者哪里会过来,只是双手合拢做鞠求情。 唐世科脱掉大衣对席英奇说道:“算了吧,咱们把剩下的活干了。”说完动手,高山山等见了一起帮忙,席乐天只好回头。 董德者在远处和曹步清用手语说话,其他人没一会干完活,大家洗手下班。 路上,曹步清对董德者说道:“今天还是你厉害,你表妹的围巾还是属于你的。”愿打服输曹步清这一点来去分明。 ,,,,, 在食堂吃过饭,大家一起向唐世科宿舍走来,进到门房提上开水,刚要离开,门房老头悄悄地对唐世科使了个眼sè说道:“唐师傅,你到我屋里来,我私人请你做个事情。”老人满头白发突发此言实在诡异,唐世科暗吃一惊。 门房老头对这里的住户每一个人都十分熟悉,与年纪轻轻的唐世科较为要好,这除了唐世科对他老头的ri常帮助外,唐世科的人品也十分地叫老人看重。 唐世科把别人先支回去,自己留了下来走进老头的屋里,老头看看人都走了,脸sè郑重反身拿出一封信来交到唐世科手上,唐世科一看是父亲的来信,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老头儿说道:“这次的来信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我没敢叫大家知道,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你好自己裁断。” 上次唐世科的二哥突然亡故,这里的同志们都知道,他老父亲写的信被广为尊奉,那封信成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唱,字里行间无不道出老人白发送黑发的悲凉,有情有景,悲不yu加,任何人看后都感动不已。 这封来信,好心的看门老头怕又是一个什么不好的信息,接到信以后心里替唐世科担心半天。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十) ———————————— 琐琐田鼠垮大堤,清清滩池却见底,翩翩蝴蝶难飞远,潺潺溪流汇成渠。 避开了众位朋友,看着看门老人严肃慎重的脸,老人那张黝黑黑脸上眉头凝成的川子,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把他的心抓得紧紧地,他接过信心跳急速。 关上门,唐世科坐下来,好心的老头弓着身子到过一杯开水,他客气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稳了穏自己的心情,两眼停在信上没有离开。 此时正是腊月中旬冬雪未化寒意正浓,不知道父亲的信里会写些什么,窗外寒风不停扑打窗棂“咚咚”有声,残雪倒影的光线将他的脸sè固化。 在老头黑洞洞关切的眼光下,他把信打开,从头至尾快速读了一遍,笑了一下对老头儿说道:“大爷,没事,我父亲问我快要到chun节了,能不能回家过chun节,你老人家看看吧。”说完把信递给老头儿。 老头儿笑笑松了一口气,急忙摇着手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好得很,你快把信收起来吧,你知道我老头儿没有进过学,那里认得字呀。” 唐世科听后笑了笑,站起身来掏出一包黄金叶扔给老头说:“那我就走了,谢谢你了大爷,快过chun节了,你老人家也该回家享几天福才好。”老头拿起黄金叶要给他递回来,他伸手挡住走出门来。 看看静悄悄的走廊,他摇摇头没有上楼回宿舍,向着走廊外楼梯旁边自己宿舍看不见的地方走去,在几棵大树下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里是小楼房旁边的一个拐角,十分清静,脚下满是枯枝败叶,石头周围还有不少没有融化的白雪,拿出一支烟,由于心事太重,好几根火柴都没有划着,最后定下心来认真cāo作,才将烟圈儿点着,深深地吸一口,再吸一口,慢慢地吐出烟雾。 回头看看,值班室的后窗刚好可以看到这里,老头儿脸蛋儿贴着窗子玻璃上,嘴边一片白气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鼻子前面是一坨热气吹成细腻水珠。 他对好心的老头笑笑举举手,表示自己不过在这里坐一坐,没有也不会有其他的意外事情,老头儿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回过头再无心理会。 他背对老头儿的值班室,低下头来两脚踩在雪上,再一次仔细看着父亲的来信,父亲的这封信十分简短,说了一下家里大致情形,山里粮食缺少很多人都在挨饿,有些人不胜饥饿和疾病死了,便是问他chun节能不能回去。 对于这一点他心情十分沉重,饥荒年代加上三年自然灾害,这里的人们在挨饿,家乡的人们也在挨饿,这里的很多人受不住煎熬死去,家乡的人们也在煎熬中失去生命。 信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是,老父亲与老母亲看中了新添堡河滩坪上一家女子,这个女子他不认识,但女子家里老人他知道。 信上说:就等他回家后与这女子见面,如果双方见面没有什么意见,就在chun节把婚礼办了,一来为家中添喜,二来为二哥的亡故冲魂,红喜冲白喜福愿相会集,家中为此已经尽力量做好了一切准备。 而且,看得出来,老父亲写这封信时心情是挺好的,还说,这个女子可谓坪上方圆一带之才女,机缘巧合切不可失去,是大姐唐秀珍一力主持,下了说媒聘礼给人家的。 想想大姐,那个身体赢弱的大姐,慢慢地,他把信收好揣进口袋。 父亲的来信虽然很简短,没有什么多余的语言,但事关他自己今后的一生幸福,难免勾起他太多太多的回忆. 看着院子远处冬ri里的景物,抓起一团残雪轻轻捏紧,冰凉的感觉将他的思绪引向久别的故土,从少小不更事的懵懂时候开始,少年时期经历的所有事情,一直到当兵出门,最后到了qa公司工作,加之小兰和步清的婚礼,二哥、二嫂的突然去世,这一切就象电影一样在心里飞快地一一闪现。 手上突然发力,他将雪团扔向远处,几只雪里寻食的麻雀惊飞远去。 他有些颓废地叹了一口气,成家立业,老人的心情他是完全知道的,三哥在地质队工作早就成了家,四哥当教员也已经成家,两个哥哥找的媳妇都是峡口乡人,老六建宇当兵还在部队,现在只有他,按照山里人的习俗,早到了结婚成家的时候。 ,,,,,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由来已久的话题,不偏不正今ri罩在了自己头上,是正常人就应该正视,不正视这个事情的人是不是就不正常了! 高高的天空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鸟飞过,绯sè的天空里扑打的翅膀驾驭着飞行的韵律,远处路边有几个人,大声争论着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结婚成家我早就想了!结婚成家我早就想了?我是个男子成家就要找个女子,女子成家要找男子,呵呵。 ,,,,, 他怕人家看见自己一个人在这黄昏的时候,在荒角里静坐会有什么猜疑,起身向外面大路走去,走着走着,当年二哥唐世忠的话语萦绕上心头。 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夜里练过拳脚以后,二哥的话,语重而心长。 二个是这样说的:“一个人要有远大的理想,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大革命中去,做一个真正对人民有用的人,光是眼下的现实生活远远不够, 我以为,五弟,你应该有一个远大的理想,先应该参军入伍,到广阔的天地中去,在纷纭变幻的大世间锻炼,学习进步,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握,不要依靠任何人,坚定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这些道理你都懂,二哥说的对吗?” “对!”他猛地一挥手,对自己说,也仿佛是对二哥说,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身子挺得笔直,心情一下子特别地轻松和快乐,反身兴冲冲走回值班室,问有些错愕的值班老头儿要来纸笔,趴在桌子上快速地写起信来。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一)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够劲,此刻咬牙更新,各位咬牙看吧。) ————————————————————————————— 战马抬蹄,战士出击,汉子吐气,闻者扭颈。 没有文化的老头儿素来敬重文者提笔,紧缩的眉头表明他清楚知道,此刻的任何打扰都是不对的,静静地又给唐世科倒杯开水,抬头看着窗外寒风残雪。 最后,老头戴上棉帽走出门并给他带上了门,轻轻试试门已关好才笼着袖口移步,心说这个年轻人看来今天没啥凶恶事情,刚走到门廊之外,楼梯口曹步清疾步走了过来,他是看看唐世科有什么事情,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到宿舍里来。 老头儿对曹步清笑笑指指屋里,意思是唐世科在里面,摇摇手却又不叫他打搅。 曹步清从窗子上小心地看进去,自然看见唐世科伏案写东西,心中好奇,但他没有出声,对值班老头儿无声地笑笑表示明白重新返回楼上宿舍,老头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走出走廊随意闲看。 没有多长时间,唐世科快笔疾书地写好信,封好信口压一压如释重负。 打开门把站在远处的老头儿叫回来,要了一个信封装好信,拿出一毛钱对老头儿笑着说道:“大爷,麻烦你今夜就把这封信给我寄出去,我告诉父亲今年还是回不去,请他老人家好好地开开心心地过好chun节。” 老头儿一听,高兴地接过信来,眼睛笑得成了一条缝,裂开满是白胡子的嘴巴,呵呵笑着说道:“这就对了,这是孝道,人在千里外,家书抵万金啊,我这就给你寄去。”说完锁上门笼着袖口兴冲冲迎着寒风向外面走去。 唐世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是一位多好的老人啊,由这样的老人发出自己的信,但愿父亲能够理解自己的一颗心。 回到房中,脱下大衣轻松坐下,看看众位,他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和大家一起说笑,只是心里隐隐地压抑着难分难解的思绪。 此刻,宿舍里笑声盈然,董德者与曹步清为那条围巾已经达成共识,鲜红的红围巾自然高兴狂赞地围在董德者短脖子里,仿佛红红的粉团簇拥着没有发育好的黄桃,这颗黄桃怪模怪样咧嘴大笑怪叫。 纪龙樱和王琴枝被董德者的怪摸样逗得一个劲地大笑不止,纪龙樱发笑便伸手敲打王琴枝,胖胖的王琴枝四肢伸开不管敲打只管开心发笑。 杨芹香几经反复心中对这条围巾已经释然,手指挽着秀发一角,秀气的脸上看不到丝毫不爽,红红的嘴唇衬托着发亮的眼睛,说笑中不时将唐世科看在眼里,实在话她对唐世科刚才的行踪疑问在心。 看来,任何不快在大家一说一笑中也就揭了过去,剩下猜谜语,说笑话,计划到哪里看戏,看电影热闹异常。 所有这些。在大家来说,兴高采烈中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在唐世科看来仿佛特别漫长,他的表情完全是应付,他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着大家离别相送走上大路的时刻。 因为,今天他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当然关系到他一生幸福,必须有时间来完成,必须稳扎稳打保证成功。 ,,,,,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打开门随着寒风进来的,是棉帽大衣紧密围裹的李正义。 大家急忙叫他进来坐下说话,李正义对大家举了举手表示道谢,不及脱下大衣棉帽在屋中站下对唐世科、曹步清站定说道:“有事。” 他摘下眼镜擦着镜片说道:“唐师傅,曹调度,苏厂长和厂部几位领导要连夜到渭南参加紧急会议,同去的还有厂里的几个部门的高级工程师, 现在,需要紧急调动三台小车,总部那面已经和你们运输科胡科长打过招呼,胡科长现在已经向车队出发,胡科长的意思是现在半夜三更不要惊动其他同志,决定叫你唐师傅和张武成张师傅与他一起去完成这个任务, 张武成那面已经派人通知去了,我先来给你说一声,一会儿接你的车就到,请你做好出车准备,我和你一起上路, 当然,胡科长说了,如果你要是有事情不能去的话,就叫我马上过去告诉他,他好做另外的安排,车队的工作请曹调度全力负责。” 一口气说完这些戴上眼镜,接过水杯大口喝了。 军工企业,时值国家重大时期,突然而至的紧急情况大家早已熟知。 事情紧急,大家认真地听着,唐世科、曹步清等边听边站了起来。 听完李正义的话,唐世科表情严肃地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养兵千ri用在一朝。” 回头看看董德者道:“小董,车队里应手工具都还准备好的吗?你跟车同去渭南。” 董德者屁股抬离板凳弯着腰,正是满脸的讨好表情等着要听这句话,这句话表明他有机会大展身手,急忙点头道:“都全着呢。” 站起身来表情严肃摇摇胳膊挺挺胸,红围巾被双手撑开披于双肩,做出一付准备和苏修战斗的夸张姿势,引得几个女子一阵嘘声。 唐世科问曹步清道:“小车今天都加好汽油了吗?” 曹步清点头道:“都加好了,每一台车加好油后都按老规矩,屁股后背箱吊装着一桶十公升的汽油,跑个渭南来回一百多公里,路直好走,就算加上零星用车,随便你怎么也用不完。” 面对肯定的回答,众人点点头。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二) (白天要出门,只好深夜回来更新) ———————————————— 雨露推太阳,月下好乘凉,山高显水静,女子爱儿郎。 “是谁在破坏庄街,蚂蚱,为什么不抓住它呀,蹦跶——因为它长着两条腿,一抓一蹦跶,哎蹦跶——” 不知是谁在小声哼唱着儿歌,这首儿歌富有欢快的节奏感,在除四害异常火热的年代被老百姓广为传唱,此时在人堆中飘起平添温馨。 唐世科严肃地听完董德者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对李正义道:“车子都加满了油,咱们万事俱备了,放心这就出门。” 李正义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秀气的脸上满是笑容:“刚才我离开胡科长的时候,他还在担心怕有什么,现在好了。”坐下来和大家说话。 唐世科再没有说话,脱下身上的劳保大衣再脱下便衣,从床头钉子上取下黄美琴给他浆洗过的工作服穿上:“这衣服洗得真干净。” 黄美琴听了笑靥如花:“咯咯咯,知道就好,回来别忘了带点慰问品感谢一下哟。” 杨琴香伸头说道:“啊哦,我给你洗的衣服就不干净了?偏心!” 唐世科急忙笑着说道:“那里那里,你们都洗的很干净,我回来方便的时候一定给你们带点奖品,奖励一下我的后勤部队。” 纪龙樱和王琴枝听了说道:“看来咱俩没份儿了。” 唐世科笑道:“看看,都是大人了一个个八个玩笑话看得这么认真,你们都有份儿。” 摸摸便衣口袋,拿出要拿的东西后,摸摸父亲的来信,一想算了,就这样放在便衣口袋里吧,但是回头对曹步清用眼角给了一个暗示,意思明确地告诉他衣服里有东西,然后折叠几下放在枕头下面。 把大衣重新穿好,拿着棉帽转身对几个女子摊着手,歉意地笑着说道:“真的不巧,今天我就不能陪大家了,我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带着出门,你们大家多玩一会儿,一会儿只好叫曹步清哥哥送你们一趟。” 几个女子与他的这种突然出门已经司空见惯,车队的工作本来机动xing就很大,一个个笑笑点头。 黄美琴伸手拿下挂在墙上的背包打开一看,递给他说道:“你的随身物品基本上都没动,还要些什么赶紧带上。” 唐世科的背包里有什么东西,她和大家一样十分清楚,唐世科于此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好隐瞒。 杨芹香笑着关切地说道:“就是,赶快看看还要带什么东西,要不路上不方便啊。”热情的关心盈满笑意,唐世科欠身表示感谢。 纪龙樱把王琴枝身子一推笑着说道:“要不把这个呀胖丫头带上,说不定呀能有个什么用场,她能吃呀。” 大家一阵哄笑,臊得王琴枝满脸通红把纪龙樱一阵好打。 唐世科接过背包打开看看,递给曹步清笑着对大家说道:“男子汉嘛差不多就是这些东西,就是外面太冷,要是能把暖气包带上就好了。” 大家听了这句玩笑话又笑了起来,曹步清接过背包,熟练地把牙膏、牙刷、毛巾装进去,从抽屉里拿出几包烟正要放进去,突然回头问道:“才买的一条黄金叶,五哥,这咋就剩这么几包了?” 曹步清是这个屋里的一级管家婆,屋里有什么他一清二楚,发现烟少了随口问了出来。 唐世科笑着说道:“咋办,谁叫咱抽烟厉害呀。” 曹步清听了无意地看看董德者,董德者正在伸胳膊扭腰舒展身姿准备出发,听了立刻硬着脖子抗议地质问道:“你看我干啥?爷不抽烟!” 曹步清说道:“我说你抽烟了?看看你能少了一块肉!我正式告诉你大脑门子,你已经很多次把自己当爷了,是不是皮子痒了!” 董德者说道:“对对对,咱的皮子痒得很了,说实话,你看我一眼身上的肉倒是少不了,只是你再看的话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曹步清冲天一笑道:“此时不和你一般见识,一会儿却不要叫。” 董德者哈哈一笑道:“一会儿,一会儿爷就要到渭南城里坐地喝酒了,身负重任不得已啊,要是不去的话,小眼镜可有得苦吃了,哎——,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有机会再给你长点记xing吧。” 唐世科一听说笑道:“那你干脆就留在家里吧,我另外叫个人去好了。” 董德者大惊说道:“哎,唐师傅唐老!这怎么能行呢!我的工作一般人干不了,这么伟大的事情哪里能够少了我,请你再不要做这种重要指示。” 其言行毕恭毕敬惶恐至极,众人又是一阵开心大笑,曹步清摇摇头再没有说什么,收拾完毕,大家说着闲话等了没有一会儿,窗外传来汽车马达声,知道是胡科长开的车来了,唐世科对大家点点头和李正义,董德者出门,寒风猛进,余人急忙关门。 曹步清站在窗子上,看着他们踩着积雪上了胡科长的车,回头伸手,在唐世科放在枕头下面的便衣口袋上一捏,知道里面有东西,感觉里面可能是一封叠着的信,他点点头没有声张,更没有拿出来。 刚才在唐世科的动作和眼神里,已经感觉到口袋里面有啥东西,但不知道那是什么,心说一会儿送走大家后再回来观看。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三) ———————————— 星辰自古悬夜空,雄鹰依云驭天风,好汉行世靠义胆,兄弟相扶在情浓。 话接上回,大家挤在挂满雪凝的窗口,透过一块块玻璃中间没有雪凝的椭圆空间,木呆呆看着唐世科、董德者和李正义三人迎着寒风踏雪出楼,灰黑的夜sè中坐上胡科长开来的小车,车灯闪烁须臾消失,回转身一个个沉静着若有所思。 大家的心里,知道这几个人出门是接受厂部紧急任务,不知道的是这件任务到底有多么严峻,更不知道要去多久何时返回,互相看看,屋子里刚才的欢快气氛早已不在,坐下来颇觉无聊冷清,三人离开前喝过的茶杯水汽尚温。 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时间,看看天晚,黄美琴把唐世科床上物品大概收拾收拾,杨琴香紧锁眉头伸手帮忙。 纪龙樱哈欠连连说道:“真是呀扫兴,大晚上的不叫人休息还要出门,算了吧,我看咱们大家最好散伙回去睡觉,他们几个一走已经没劲。” 确实如此,曹步清点点头道:“好吧,我送你们。”大家穿大衣出门。 ,,,,, 他送四女回到宿舍后大步返回,因为心里装着事脚步走得太急,到宿舍身上出了一身大汗,进到屋中坐下,寂静中喝了一杯水,拿出唐世科便衣里的信在手里一看,果然不出心中所料,老家来信啦。 按照上次给老家寄去信的时间计算,临近chun节,老家是应该有信来的,但是,他心里隐隐地有些不解,此信不知道五哥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而是独自一个人在值班老头的房子里写回信。 这样的景况在以前绝没有发生过,或许,五哥本来要告诉他或者把信给他的,是为屋里人多,怕有什么话不好说却也难说。 自从上次二哥突然去世以来,大家特别关心他俩的事情,害怕人多嘴杂加上任务来的太过紧急才至如此吧。 打开信,唐太公的字迹亲切地跃然纸上,信文风格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少闲话,却叫五哥chun节回家相亲,说了几句山里粮食缺少,眼下又逢荒年很多人在忍饥挨饿,有些人不胜饥饿和疾病死去。 他点点头沉吟了一下,一颗心揪得紧紧地,山里人们正是他所依所靠全部jing神。 看信的反面,刚才唐世科因为心事太重却没有顾得上看。 妻子卢小兰,这次画的山丹丹花与往次略有不同: 一朵红红大大的山丹丹花儿,在花心里,睡着一只白胖胖小羊羔,静静熟睡的羊羔四肢圈拢,红红嘴唇衬着两个月牙般微笑眯眼,雪白的羊儿被红花渲染的格外娇嫩,羊儿的头顶上,是早晨天边初升的红红太阳,阳光曼妙轻柔温暖地扑照在花朵之上。 这幅画与往次图画最大的不同是用了彩sè画笔,虽然画面技艺粗劣,在他看来,无疑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图画,他曹步清有孩子了。 这在他曹家可是第一等大事,还不知道家里有多高兴呀,他大叫一声跳起来,兴奋地走来走去,倒下一杯酒一饮而尽,对天大声长笑,就要做父亲的激动心情无以言表。 看看墙上的ri历,抚一抚狂蹦乱跳的心怀,猛地一下打开窗子,一阵清风迎面而来透入心脾,摘下帽子大声对天外叫道:“小兰,我就来啦——” 由于太过激动,动作太大,脸上的眼镜飞出窗外落入黑暗,他大叫一声笑呵呵激动自笑一回,反身拿起手电筒出门下楼搜寻。 他热血崩腾的心里为自己高兴,为曹家高兴,同时有个强烈的声音响彻心扉:“我有了幸福有了未来,五哥还没有,我要给五哥把幸福抓来!” 快乐和幸福是有共同和奉献感的,当自己的幸福达到极致时,好友的幸福与快乐会变得非常重要,人就是这样的吧。 ———————————— 第二天晚上,月亮上了树梢头的时候,皎洁的月光下,几栋女子宿舍楼的窗口shè出一缕缕柔和的灯光,窗口里时不时传来令男子充满遐想珠落银盘清脆的语声,笑声和歌声。 宿舍外,因为天冷到此散步溜达的人很少,四野静悄悄,远处男生宿舍不知是谁在轻吹竹笛,笛声轻缓飘渺,唤起人们遐想。 林间小径旁木亭子里长椅上,坐着曹步清和黄美琴,他俩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会,说说笑笑闲聊一些话题,其他几个朋友都去土门看电影了,黄美琴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有去,独自留在宿舍,吃了几颗药身上轻松了许多,曹步清知道了后,放下电影不看,专门跑来找她,把她叫下楼来聊天。 今夜星光灿烂,虽然气温低人却不觉得冷,远处竹笛轻缓悠扬的曲调,那是信天游里最为悲挽的一种歌子,常常是远离家乡的人想念心中恋人的吟唱,听着这样的曲调,两人心中各有所想。 曹步清穿着劳保大衣,头戴鸭舌帽,黄美琴也穿着劳保大衣,围巾连头带脖子全包在一起,这是北地里女子冬天管用的打扮,习惯的欣赏里自有一种美韵,共同的一点是,两人的眼镜片子都因远处的灯光而闪亮。 曹步清神往地听了一会儿竹笛声,说道:“这笛子吹的真美呀,在晚上听着叫人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来。” 黄美琴赞同地说道:“嗯,真实的,听着就好像给人在说什么话一样,叫人的心里扑扑突突不安静。” 曹步清点点头认可,想一想说道:“最近回家去了没有,你家里情况怎么样?听说现在的农村,情况很不乐观啊美琴。” 黄美琴不再听笛回头说道:“谁说不是呢,关键就是缺少粮食,秋里明明没有收到多少粮食,当干部的硬是打肿脸充胖子,猛个劲地上报产量,就是想着当一个先进, 为此,搞出很多见不得人的假动作,粮食分到大家手上实际没有几个,真是害人又害己呀,还没进冬天,很多人家里就缺了粮,一些人实在没办法,早不早地把来年的种子也和着野菜吃光了,进冬的时候地里根本没有种下粮种,明年还收成个啥,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正是隆冬季节,哎,想都不敢想。” 曹步清没有说话,唐太公简短的来信,除了说出叫五哥回家相亲的事情外,专门说了这个粮食问题,唐太公这种话语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哪怕是在旧社会,可见农村缺粮的情况非常严重。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四) ———————————— 月亮绵绵依杨树,阿哥阿妹口对口,吴刚有心牵玉兔,却怕嫦娥扭身走。 现实的情况压抑着俩人的心头,曹步清、黄美琴静坐良久难解心头忧闷。 只是,曹步清并没有把这些不快真正放在心上,他今夜的目的,就是要把唐世科和黄美琴的事情挑开,在他的心里,能把黄美琴变成亲爱的嫂子那是人生大幸,所以,对现实的嗟叹感愤无非是迎合之语。 话题一转,曹步清问道:“和其他人比起来,我是指你和杨芹香她们几个,你父母勤劳哥哥姐姐都在工作,家里的情况好像要好一些。” 黄美琴点点头:“我家四姊妹,大姐夫是邓家村的村长,再差劲也比一般人强,二姐夫和二姐在城里工作,哥哥在西安玻璃厂工作,嫂嫂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我父亲是村里的农会主席,剩下我在这里,芹香她们几个家里基本上没有人出来工作,全靠在地里抛食吃,条件当然要差了一些。” 她没有夸耀的意思,只是据实而说,曹步清于此早就明白,听了后点头表示赞同。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大家都好过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大家都是好朋友,真不愿意听见谁家困难,谁家情况紧张。” 夜风起了,那只幽怨的笛子依然飘在夜空,信天游哀怨曲调加上黄美琴的话,使曹步清的心思飞到很远,陇中大山里的亲人们,这个时候定然半饥半饱沉在梦乡。 黄美琴道:“你说的是,大家都是好朋友就怕出现这个问题。” 她把头巾拉开,秀气美丽的脸浸泡在月sè中:“王琴枝这段时间一听见我们要回家就喊头疼,你道是什么,她家里实在缺粮了,追着闹着要把她嫁给三桥的一个镇干部,那个人她见过,也不是有什么不好,就是两人天生不是一个xing格,王琴枝咱们大家都知道,人耿直没有心眼做事说话直来直去,那人整个给来了个相反,所以无论费什么劲也到不了一起,然而那家人开出的条件却叫她家里人眼红,她却死个不愿意,为此怕回家。” 这个事情曹步清听说了一点,没想到王琴枝的事情会这样被动,想一想那个纯朴胖胖的女孩子,要顶住家里的压力和社会现实的折磨,真不容易。 黄美琴停了一下又道:“杨芹香也是一样,这么大的姑娘了,家里还不是着急把她嫁出去,但她总是拿着表哥董德者打掩护,家里一时倒也没办法,她家姊妹多,条件自然差,每一个月拿着咱们大家给她的粮食回去,全家宝贝的不行,咱们天天在一起工作,都知道她和表哥董德者啥也没有,但她的心里对婚姻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纪龙樱家,村里就是老实的爸爸妈妈,她有一个哥哥在外地工作挺有本事,家里经常得到接济自然要好些,生活自能对付,不过啊,我们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如今在村里没有嫁人的简直没有了,三民村人说起我们四个来嘴里一套一套的,但我们因为工作在厂里,有工作做挡箭牌,人们却是拿我们没办法。” 她眉眼轻动侃侃而谈,眼波流动中说完轻轻笑了起来,对好朋友们严峻的现实情况,仿佛续说故事般异常轻松。 曹步清也笑了起来,他自然知道,女孩子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嫁人的,除了机关或者工厂之外,农村确实少见,她们四个姑娘成了村里人嘴上的话题在情在理。 他扭着头问道:“她们三个是这情况,那么你的情况呢?”话语进到主题。 黄美琴没看他,低下头笑一笑,手指头扭着衣角,抬起头看着宿舍的灯光想一想,秀气的脸在眼镜片的反光下深邃而宁静。 她稍作沉默点头说道:“还不是一样啊,我二姐最是热心,已经给我说了一个人,叫我去见个面。” “我刚开始死活不去,最后架不住她软磨死泡,只得见了,双方也没有说什么话,觉得没意思我借口厂里还有事离开后,咯咯,就算完了事。”两只手掌摊开表示。 “我二姐后来见了我一个劲地追问,问我到底是个啥意思,人家到底有什么不好,或者没什么的话就点头准备办事,我就是个光摇头,就推说工作忙,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我二姐哪里肯放过,可能她给人家保证了什么吧,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我给一句明话,我自然没事躲着不见她。” 说到这里想起二姐的样子她肩头颤动咯咯咯笑起来没停,曹步清自也被惹得笑了起来。 笑罢曹步清关注急速地问道:“那人是哪里的?干什么工作?身体长相如何?年纪有多大?有什么坏习惯?说话喘气声音重不重?” 最后加一句道:“说话急了会不会结巴子?” 他一连串的紧急问话,虽然夹着调侃笑料,听得出是对黄美琴饱含着关心和爱护,但还是叫黄美琴听来微微有些诧异。 她看看曹步清认真的样子十分真诚,打了他一拳张口笑着说道:“啥呀,人家说啥也是当代一个好青年,看叫你一说就快把人家说成一个老头子了,告诉你吧,那人长相天下第一,文化天下第一,工作是年年先进,说话声音比唱歌还好听。” 曹步清听了大张着嘴没有了声音,但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不止,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说的那是年画里工农兵的光辉形象。”黄美琴也大笑了起来。 曹步清笑着偷眼观瞧黄美琴,这个秀气俊灵的姑娘,怎么看浑身都透着一股可爱,眉眼处有些地方还隐隐有卢小兰的影子,他咬咬牙,下了一下决心:“此时不抓紧后悔莫及。” 他故作不经意地说道:“美琴同志,我给你说个事情你看怎么样。” 黄美琴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道:“嗯?” 曹步清推推眼镜故意不当回事地说道:“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保你满意加满意,高兴加高兴,快乐加幸福,幸福加快乐。” 黄美琴憋着嘴笑道:“哎呀,说着话你怎么突然有些结巴子了,说了半天你才是一着急就说话结巴子的人呀,咯咯咯咯。”笑着抬起一只手把嘴巴挡住,曹步清也为自己的绕口说辞笑了起来。 曹步清把脸靠近黄美琴说道:“真的,哥们的话是说的太也绕口,但是事情真真切切不打一点儿折扣,你想听听吗?” 黄美琴笑着摇头说道:“不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不会说什么好事情。” 呵呵,好事多磨,究竟曹步清如何伶牙俐齿大下说辞,咱们下章再说。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五) (炎热天气引来兴奋旅游,凉爽贵阳避暑之乡独享。) (常宅家里受约欣然前往,因此几ri没有更新望凉。) ————————————————————————— 寒风度度走秦川,气血勃勃胡马南,中原一帜招远风,行武列列看儿男。 曹步清和黄美琴闲聊良久,备不住曹步清一颗急躁的心早已发急,在黄美琴叽叽嘎嘎的笑声和话声里,他想抓住最好时机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要做到说出来就能叫黄美琴兴奋答应,那样,他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哎,男子汉给男子汉做媒,可谓天下第一难事,毕竟胡子打撒的汉子面对娇柔女子缺少柔xing。 他想说的话其实就一句:“黄美琴嫁给我五哥吧,我五哥人最好,心最好,对你保证天下第一好。” 可是,就这么一句话却绕着弯子找不到机会,寒风里看着黄美琴秀气乖巧的脸儿风采照月,却只好一次次压抑忍耐寻找机会,现在,终于话打回头说到正题。 他把脸靠近黄美琴讨好说道:“真的,哥们的话是说的太也绕口,但是事情真真切切不打一点儿折扣,你想听听吗?” 黄美琴笑着摇头说道:“不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不会说什么好事情。” 曹步清说道:“真的,那个狗才骗你,我说的这个人就在咱们厂里上班,咱们天天都可以见面,各方面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黄美琴笑着突然伸出手来挡在他的脸前,摇晃着紧急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下去,另一只手拉着辫子,把头伸过来,与曹布清眼镜对眼镜,表情极尽调皮武断。 咬着白白的细米牙做出一付凶样,她快速说道:“曹步清大坏蛋,不许再乱说话,我啥也没听见,今天咱们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也没有散步,懂吗小子,给我块滚回去吧。” 说完话带着天生的娇蛮咯咯咯笑着反身跑了,跑到楼梯口才回身喊道:“天冷快回去吧曹师傅。” 曹步清被她的突然举动搞糊涂了,这算是咋回事,要说的话已经没有机会,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听了她的喊叫只能连连摇头,哈哈大笑不止,心说于这个聪明的姑娘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看看天sè尚早,大步赶去看后半截电影,按下不提。 ,,,,, 渭南离着西安没有多远,总共才六、七十公里的路,道路宽阔十分好走。 这里是关中盆地中部,土地一马平川,视野辽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由于这里是我国国家版图最中心地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建有在我国战略地位上非同小可的,中国最重要的地面强力雷达监控中心。 这个中心,不仅肩负着监控我国全境的空中领域动态,还要负责收集处理,所有我国周边地区小型雷达监控所报数据处理的重要任务。 qa公司领导和几个部门的工程师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严格的纪律面前,唐世科和张武成以及胡常勇作为驾驶员一点儿也不知道,当然也不会打听或者动问一句半句。 他们是临近午夜才到达的,在一路进来的好几公里范围内,经过一道道哨卡关隘严密的检查,看见部队荷枪实弹jing戒森严,各处隐蔽的防空工事里依稀可见各种高炮直指天空,当然只有相当经验的人才能看见这些,虽然没有战争,虽然没有动乱,但每个人好像依稀闻见火药味,在枪炮深蓝的sè彩中,感觉空气骤紧,一种压迫压进心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气氛里,时间过得很快,此刻,他们到这里已经两天过去。 一个很大的,被很多房屋和大树包围封盖的,带着国徽的办公楼前的大院子里,停满了各个单位开来的各种车辆,从车牌子上看,几乎全国主要工业城市都有,人员方面,除了驾驶员及部分当地身穿军装的部队杂勤人员外,没有外人。 驾驶员尽管人数不少约有百人,服装不同,语言不同,却格外地保持安静,没人唱歌,没人聚堆,甚至咳嗽声音都很压抑,这种安静,安静到大楼里传来的,纷乱的电报“滴滴、嘀嘀嘀”声格外清楚,空气中透出一种神秘。 这是汽车驾驶员,特别是给领导开小车的驾驶员们早已习惯的生活。 这种生活,除了要有一颗忠诚的心胸,冷静的头脑,开车时要做到既稳又快,停车后抽空把车保养好,擦拭干净,要做到平静安心地等待。 这种等待哪怕白天或者黑夜,甚或一天、两天,即使要上厕所也要严格要求自己快速完成,绝口不打听领导的工作内容,回去后不透漏领导的行程,xing格急躁或者心理素质差的人是不能当此重任,担此职责的。 眼下的这些驾驶员们闲坐或看书读报,检查汽车机械,互相严格按照纪律不说话,不走动,,即使按要求排队在食堂统一吃饭,或者在招待所同一睡觉,面对走廊或者窗外拿枪站岗的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仍然安静,秩序井然。 外单位驾驶员里有不少人与唐世科等认识,有几个还是他的学徒,相互之间也只是笑着点点头打个招呼,当然,唐世科和张武成胡常勇三人,除了小声说几句ri常话外,自也闭口不谈有关工作之事,更不对大楼里及大楼背后发生的事情做任何猜想、猜测。 平时话语最多的董德者,这几ri憋得小眼发呆脸sè青黄,本来以为这次的行动战旗飘飘惊天动地,却俨然死寂一般,真是一万个后悔愤然前来的热情,嘴里时刻将草叶子咀嚼,只有这样的动作才能抒发嘴痒难熬的痛楚。 人们最多的,是看着远处无数根伸向天际高高的,银sè雷达发shè塔和密如蛛网横跃天空的线缆,看着防空高炮直硬的炮管,在这个特定的空间里,或白天,或夜晚,听着ri夜不停的电报声发挥自己的遐想。 终于,这一天,吃过晚饭休息一会儿,临近黑夜,qa公司和另外几个军工机械制造厂的人员从大楼先行走了出来。 苏奇志皱着眉头上车裹紧大衣,脸sè黝黑着只说了一句:“回去。”便闭上眼睛再不说话,显得非常疲劳,李正义随着他上车后静静坐在后座。 他们这一小部分车辆悄然地离开大楼前的大院子,更多的车还留在当地。 苏奇志一直等车走了很远才睁开眼睛看看唐世科说道:“这两天在外面等得着急吧?” 唐世科笑笑未置可否,苏奇志拿出记录本翻看,看看想想,想想看看,一直快到qa公司大楼前才对身后的李正义说道:“立刻传达通知,副总工程师以上及所有厂级干部连夜在办公楼参加紧急会议。” 又是一次紧急会议。 到了厂部办公大楼前停下,他对唐世科点点头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对胡科长说一声,随时做好动车准备,另外chun节前该做的工作要安排下去,认真完成,要做好封车封库的工作,不能马虎。” 说完下车而去,李正义笑着对唐世科点点头,和随车的两名工程师下车而去。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六) ———————————— 最苦不过汉子悲,最甜不过女子笑,悲喜本是人常情,情浓便是喷薄时。 寒冷的深夜里,大路边一排行道梧桐没有绿叶孤单的身影旁,黢黑的办公大楼被几盏孤灯照的若明若暗,沉稳的墙体仿佛失却凝重充满鬼魅,配枪的值班战士直挺挺犹如泥塑。 唐世科坐在关闭了发动机的车上,看着疲惫的苏厂长下车,看着另外两辆车上的人员全部下车,他们互相谁也没有招呼默默走向办公楼,身下大衣蹒跚摇摆,透出疲惫透出犹豫透出不安。 他知道,这些领导们还要开会,开紧急会议,慢慢的长夜里,这样的会议左右着军工企业的前途和命运,控制着军工战略发展的步伐。 领导们的情致感染着大家,他的心情深沉凝重,从车窗和胡常勇、张武成点了一个头,三人把车开回车库,短短几步路人车显得无力。 工作这么长时间,这样的情形与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不需要他们知道什么,更不要他们参与什么,只是需要他们开好车,准时快速地把人送到。 把车停进车库放好,唐世科传达了苏奇志的话,胡常勇点头领会,值班室留下工作备忘三人出厂向宿舍走去。 胡常勇说道:“累了两天,我那还有两瓶酒,是过去打下的埋伏,没什么菜,咱们将就着喝一杯吧。” 老伙计居然有酒,唐世科和张武成意外中高兴地笑着点点头,寒冷的冬夜有一口酒喝下状身去乏真是再好不过。 ,,,,, 胡常勇的老婆是标准的北地山里女人,没有文化,她个子不高,身体墩方有力,圆脸剪着短发,虽然进城已经有些时ri,满口还是一口标准的北地土话,脸上那山里人特有的两个红疙瘩特征依然十分醒目。 开开门来,突然见三人到来,手忙脚乱地急忙一边笑着问候,一边把客人迎进简朴的家里倒水泡茶,胡常勇兴致很高,呵呵笑着亲了一下趴在床上的孩子,把泡菜坛子拉出来,抓了一碗泡酸莲花白,酸洋葱放在桌上,又叫老婆去炒几个鸡蛋。 这年头正是困难时期,鸡蛋不仅不容易得来,价格更是贵的惊人,寻常人家视为宝贝。 见领导这样破费cāo持,唐世科和张武成吃惊中说死不让:“这样时我师徒如何生受。” 胡常勇道:“难得到我家来,正是要做个菜感谢一下表表心意,你们却要给我节约呢。” 两人不管他怎样说道只是不让,两下僵持。 胡常勇善良淳朴的老婆,平ri里知道大家对他们的帮助,特别是唐世科送来的一大袋子包谷面,一直心中感激,此时站在屋里两手在身上搓来搓去,实在想不到家里除了还有几个鸡蛋,还有什么可以拿上桌子的,真乃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争论了一会儿,见唐世科师徒坚持,胡常勇最后只得作罢,三个人吃着泡菜喝着酒,说说笑笑闲聊一些话题,一直到两瓶酒下肚,唐世科和张武成告别而回。 按下张武成自去不提。 天气很冷,酒饱心热的唐世科全不当回事,胡常勇的家离他的宿舍不远,带着满身的酒力在风里大步走来,大衣角随着身子的移动摆动不停,头上棉帽的两个遮耳在风里忽闪。 这两天虽然什么事情也没干,完全在等待中度过,但身子觉得好像干了很多事情一样疲劳,全身筋骨不得劲,还上下唧唧歪歪的酸痛不已,要不是这顿酒难复元气。 心里说看来这什么事情也不干,光坐着等人的事情也并不轻松,不知道平ri高山山那些专门给领导开小车的人,除了搬动方向盘没有大车那么辛苦,身体上不知道练就了什么道行,一点儿也看不出累来。 边走边东想西想,为工厂、为领导、为朋友,说不上快乐还是什么或自嘲或感慨,拐过弯快到宿舍楼前的时候,猛然间感觉一个黑影从身后一个房角快速隐来。 这是借着地上的光线变化以及身体的感应感觉到的,他来不及转身向前急纵两大步闪开偷袭的同时转过身来,紧接着拿桩摆势大眼观瞧准备全力以赴。 身后果然站着一人,这个人被他在急纵转身中大衣飘飞矮身摆式站定下来的动住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惶急叫道:“是我,唐师傅。” 唐世科注意观看却不认识,但听得对方叫出自己的姓氏,便松下架子只是暗自戒备,定定神吐出一口气,身上的酒去了不少,见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高个黑脸汉子,沉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为什么半夜三更地跑出来吓人?” 汉子听了弯腰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唐师傅,我见你走得快,本想叫你一声再出来,但还没有想好怎么叫你,你就已经从我身边过去,因此准备出来再叫,没想却把师父吓着了。” 唐世科看看汉子身后,那里就是汉子刚才躲身的地方,是一个有着一些杂草灌木的土墙房角,刚才过来时自己心里胡乱想着事情,因此没有注意,倒吃他一惊。 唐世科问道:“不知道你是谁,但怎么认得我,深夜之中不知道你有什么事?” 汉子听了问话跪了下来,显然是在哭泣,唐世科心中不稳,只是站定了身子以防其中有诈,并不上前搀扶。 只听汉子哽咽了几声用哭腔说道:“唐师傅啊,我早就识得你,早就知道你的为人和能耐,虽然咱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一点儿关系,但眼下我是实在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才来这里等你, 昨ri,我一直等到深夜不见你回,只见到与你同住的曹师傅,与几个车队和材料库房的男女朋友进出,因此没有上前打搅,今ri硬着头皮再来等待,本来看着天sè太晚,心想可能又不得见,但如果回去了又是心中难过,干脆再等上一等,没想真的把师傅等了转来,真是天可怜见。”说完又哭。 唐世科听得再不起疑,上前一把将他拉起来说道:“对不起兄弟,我虽然不认得你,但你把我的同志和朋友都说得明白,说明是对我了解之人,再不要哭了,到那边石头上坐下来,把你的事情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七) ———————————— 一发制千钧,杠杆挑乾坤,纵有顶天力,粒米曲其身。 既然挑明身份,唐世科去掉疑心身心一宽暗叫惭愧。 四下无人异常安静,远处有几盏街灯昏黄地照着,再远处无叶的树枝摇曳着夜空,俩人在一块平坦大石头上坐下来,寒冷的气候令他们弯了腰身,汉子已经不再哭泣。 他眼光坦诚,扭颈伸长脖子看着唐世科说道:“唐师傅,既然我有心找你相帮,就不怕被你笑话,即使今夜我的事情说出来后你不能帮我,我也自己认账,绝不怪你唐师傅不伸援手,只怪自己命苦,只怪自己无能。” 说完话看着天摊摊双手,可能在心里想着自己的问题怎么说,遥远的天际星光黯淡。 唐世科看到,这是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虽然瘦弱,眼神萎靡,但骨架子身板长得很匀称,仿佛一只强健的失恋公鸡若有所思,只要稍加营养定然壮猛彪悍非常。 汉子掏出工作证恭恭敬敬递给唐世科看,见唐世科看了后收回来放在怀里。 他叹着气下了决心,吸口气说道:“唐师傅,我叫高百人,工作证上已经写明,今年二十八岁,在锻工分厂工作,父母早年已经过世,家中没有其他人, 我的老家在山西阳泉山里,从空军地勤部队转业后,分配到qa公司工作已有几年,前年chun节回家结的婚,老婆是家中父母活着的时候,从小给说下的,去年底,老家闹饥荒,不少人病饿而死,老婆家中只剩下了老婆和老岳母,我为人夫婿,无奈今年只能将她们接来身边一起生活,一晃ri子就到了今天。 唐师傅,你在心里肯定一直在想,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其实很简单,首先咱们同在一个工厂里工作,其次,你开着大汽车,不是拉货就是带学员,咱厂里认识你的人多了, 我是前一段时间到食堂帮忙,就是那工人齐动手,干部下食堂的时候,看见你几乎天天为食堂拉进货物认识的。 我是一名锻工技师,工资不低,粮食定量是工厂里最高的,本来生活倒也说得过去,谁成想,眼下却碰上了这样一个困难时期, 唐师傅你是知道的,没有了副食供应,连洋芋、红薯啥的也买不到,更别提肉啊豆腐苹果白糖啊之类,一家人加上一个孩子全看着我的哪点儿定量过活,ri子真的惨了, 就那稀糊糊菜汤,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前段时间,我岳母和老婆还上郊外地里,费劲苦力地抠一些野菜回来,连着根根和着些粮食搅稀糊糊吃,尽管吃下去肚子里叮铃咣啷一股劲地响,起码也有些东西在肚子里胡乱支撑那么一下, 现在出去啥也抠不着了,连能吃的榆树皮,都叫农村人扒得干干净净,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了,我岳母在焦虑中浮肿病倒在床上,连医院都无法进去,我们单位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老婆哭得可怜,可怜我孩子还小,真真要了人的命, 今天我来找你,是经过无数次的思考,咱们不沾亲不带故,实在真正出于无奈才走出的门,不为别的事情,就算是要饭吧,请求你唐师傅帮助我一下,支援我点钱和粮,叫我渡过眼下的难关,我全家人真是万分地感谢。” 冷风儿轻轻地刮,夜晚的凉意充盈脖颈,唐世科肚里的酒早不见了踪影,两只握在一起的大手感觉不到一丝热气。 高百人说到这里,悲伤攻心又是泪如雨下,抖索着身子又要跪下,唐世科再三拉住。 认真地看着高百人,他的思绪飞到了很远,自己老父亲的来信和当下工厂农村缺粮的现实正如重锤击胸硬棍打头,谁都知道难上加难。 他叹一口气说道:“哎,高兄弟,你的困难是现在很多人同样面临的苦难,有些人甚至比你还要惨,你切不要气馁伤心,要振作面对,一家子的人可都是看着你的啊,我虽然不认识你,但今天就算认识了,我身上总共十几块钱和二十斤全国粮票,是我出车在外准备的全部家当,一发送给你,但望你能够渡过眼下的困难。” 说罢将钱粮全部拿出把在手上,高百人泣不成声,看着唐世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手接过深鞠不起,在唐世科在二再三的劝慰声中方始收泪,说道:“唐师傅,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只要我高百人有一口气在,今生定然相报。” 唐世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万不可说这样的话,一直送他很远方始站住,一直看着他隐入黑夜,叹了一口长气,此刻夜风更冷他却全然不知,一颗心只想这苦ri子快点过去,大家都好过点,路边房舍里突然传来一阵小娃哭声,接着昏暗的灯光透出窗帘,小娃的哭声和大人的呵护交织相伴浸润夜空,伴着这压抑的声浪,他头脑出现了少有的空明,信马由缰慢慢渡步向宿舍行来。 ,,,,,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时分,心情沉重的他悄悄把门打开,开开灯一看,曹步清已经睡下,身上盖得很严实只露出脑袋,摘下眼镜的眼睛看上去像死人眼睛有些吓人。 他暗自悄悄地笑了笑,悄悄脱下大衣准备洗漱休息,却看见屋角上放着几个包裹,那不是曹步清的能是谁的,心中纳闷。 前天大家在一块没有听曹步清说要回家呀,想了想还是要把这个事情问一下,不要明ri一早他说要动身却搞得自己手忙脚乱,于是坐在床边身边咳嗽了一声。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八) (出门避暑几ri没有更新,各位原谅原谅) ——————————————————— 眼泪能使眼睛更明 歌声能使人儿更美 被冰雪压住的山哟 心里藏着多少热情 ,,,, 上回咱们说道,唐世科深夜碰见高百人,一场虚惊之后玉帛相见结下挽手之缘,感慨着生活的不幸,走进家来刚想躺下休息,却看见曹步清准备的行李放在一边,心中疑惑只好出声咳嗽将熟睡的曹步清弄醒。 曹步清睡觉十分灵醒,听见咳嗽声动了一下醒来,却见五哥唐世科坐在自己床边,抵御着寒冷突出几口白sè哈气,从厚重的被褥里伸手拿过桌边的眼镜戴上。 他笑了一下叫道:“五哥,你甚时回来,我睡着了却是不知。”说完要坐起来。 唐世科伸手压住道:“不要起来,外面很冷看休凉着,我刚才进家,本不叫醒你,却看见你准备的行李颇觉突然,因此出声动问,步清,你这是要回去的样子啊,前ri却没有听你说起?” 曹步清笑眯眯地说道:“确是要告诉你呢,我大喜有娃了。” 唐世科听了惊奇叫道:“你有娃了,我却不知道?” 曹步清笑着穿上小棉袄,伸手从桌子里拿出那封唐世科看过的信,翻过来兴致勃勃递在唐世科面前,唐世科认真一看,山丹丹花中的小绵羊和初升的太阳,那定然是小兰妹娃有身子了,不由地心里高兴,把曹步清紧紧地抱了一抱。 他高兴地站起身来挥着手说道:“真正的天下最好的事情,太叫人高兴了,前ri信来我见了父亲的话心里很乱,却没有照看一眼反面,实在糊涂,好事情,好得很啊,步清,这是咱们的大喜事啊,你曹家有了后,你要鼓足干劲加油多生几个混世魔王,再不要一姓单传,来他个七传八传。” 曹步清早高兴得大张着嘴,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不止。 唐世科道:“你对单位请好假了没有?买下了车票没有?” 曹步清点头道:“当然请好了假,车票昨天下午就买下了,明早上八点四十的快车,王俊、王新、林毅、刘永和我一起走,他们在咱这宿舍等了你老半天,想问问你是不是也能回去,实在等不住才走,我困得不行才睡,你今夜实在回不来的话,只好给你留一个条子我们先走了。” 唐世科笑道:“你真想着我果然也要回去?” 曹步清大睁着眼睛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你也要回去?”说完大笑起来。 他高兴地说道:“太好了,咱们要是一起回去的话,太公和我大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说完有些不信歪着头老实认真地看过来。 唐世科被他看得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是跟你说着玩的,可怜我工作总是那么忙,以后有时间一定和你一起回去好好玩几天,还是老样子,回去后给我向家里每个人带好,只是这次更要恭喜兰妹娃一下才行。” 两个人兴奋地说了不少话,曹步清几次张口想说有关和黄美琴的谈话,但话到嘴边硬生生压住没说,他对唐世科虽然一颗天下最热的心,但知道唐世科刚烈的个xing,万不许他插手自己的事情的,特别是有关个人情感的事情。 唐世科检查行李,一看除几样礼物外装满吃食,点点头,他知道这是眼下家里最需要的,问道:“你把我上次报销的钱粮全拿上,到家里后抽空去临洮城里换一些粮食背回去。” 曹步清听了自然点头,那些粮食叫他从西安背回去万万不行,两人最后高兴地睡下不提。 ,,,,, 次ri曹步清兴冲冲和几个老乡搭火车走了,唐世科工作一ri,和胡常勇等几个车队领导把队里的工作分配安排。 厂里临近chun节没有多少工作要做,车队上下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特别对待,就是进行平常的修理保养,下午简直没有什么事情,唐世科干脆走进材料室坐了很长时间,和穿着工作服,带着白sè工作帽的黄美琴、杨芹香两人一人一杯茶水,高兴地天南海北说话。 杨芹香本是个守口简语少议论的人,这一ri端茶倒水手脚不停,话语连珠,边笑边说大返常ri,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美丽的她话没出口先笑个不停,连带着把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人也带动得兴致很高。 有一刻,窗外有人叫了一声,黄美琴答应一声有事出去后,材料室就剩下唐世科和杨芹香两个人。 孤孤单单两个人猛然面对,窗外冬ri阳光里,伸向天空没有树叶的杨树上站着几只欢鸣喜鹊,杨芹香突然说话声音变小,摘下工作帽一头秀发瀑布般泻下,拿着梳子随意梳理中,神情变得有些害羞加忸怩,甜甜的话里隐隐透露出,有话要找个时间单独说说的意思。 可是眼下就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刻,这里除了咱俩再没别人,女孩子家办事说话真是麻烦,唐世科笑笑着摊摊手你看着办吧。 见唐世科未置可否,她站起身来拿起抹布,掩饰xing地擦试着一尘不染的办公桌子,红着脸声音细细地说道:“唐师傅,曹师傅和你的几个老乡今早上走了,剩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过chun节,怕是有些寂寞无聊吧。”说完话转过头正面站下,身上有一股暗香送来。 没等唐世科回答笑嘻嘻地小声续道:“唐师傅,嘻嘻,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家呢虽然穷了些,但招待你唐师傅过一个开心的chun节,肯定没有一点儿问题,过完节,我再陪你回厂来参加厂里的团拜,怎么样?就算我,我们全家人对你平ri里对我的帮助略表心意好吗?” 明亮的眼神加上红润羞却的神情风情莹然。 唐世科抬着头一下子哑了,喉头紧张,他要怎样面对这样一位可爱美丽女子的真情邀请,咱们下回再说。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九) ———————————— 前面烤火后面凉 山里吆喝回音长 姑娘动情心比玉 小伙扭颈白眼狼 上回咱们说到:chun节临近,曹步清和王俊等一伙陇中老乡踏上列车回家,剩下唐世科工作牵扯无法离身孤单一人,杨琴香在材料室内,见四下无人大胆真情相邀,邀请唐世科到她家chun节同乐。 咱们说过,当时的年代,年轻女职工留长发受制于劳动纪律,因此实在鲜有,杨琴香虽是农家女出身,对长发天生酷爱,平时将长发盘起来掖在工作帽里,偶尔之间,也会调皮地不梳辫子用工作帽一下罩住,无人闲处脱帽自爱把玩。 这时候,脱下工作帽抚着长发,她眼波流动真情呈现柔情莹然,表面看起来用的是商量的口气,但事情的结果却俨然已经是决定了的。 唐世科看着她一时语塞,知道杨芹香家里在朋友们中间经济最困难,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家里定然要废不少周折,答应吧,顺理成章可是心中不忍,不答应吧,多好的姑娘咱大男人怎好说得出口。 见唐世科没说话,杨芹香接道:“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过一个chun节,正要有一个家庭气氛来温暖温暖,你到了我家里一看我们一家人,保证叫你高兴。” 看唐世科还没有接话跟着笑嘻嘻续道:“三十那天我在宿舍楼口等你,或者我去叫你一声,就这样说定了好吧。” 这些话,双方如果不熟悉,一个姑娘家定然说不出口,但他们几乎整ri在一起,互相之间说话已经非常直接,完全没有一点儿做作。 唐世科不能再犹豫了,笑着摇摇手说道:“不行不行,我真心地在这里先谢谢你了,感谢你真诚的邀请,你说我一个大男人家,跑到你一个女同志家里过chun节,谁也不认识连个话都说不好,万一给你丢个人那多不好,并且,我已经答应胡科长和万医生他们,大家在一块儿过,你看看,还有车队同志们也约好了,加上chun节值班排了我好几天的任务,说实话分不开身子啊。” 杨芹香争辩道:“哪里说得这么许多话来,你能和大家在一块,就不能和我们全家人在一块吃个饭?这又没有多远的路,我已经对我父亲说下了话,叫我怎么回答他老人家呢?再说就吃一顿年饭马上回来,又不耽误你和同志们在一起,而且,我家里人全是老实的庄稼人,没有什么客套话说,你chun节排班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十夜的班中没有你吧,就在我家过三十夜,我保证我家里有酒有肉给你吃喝,热炕叫你睡得香香的。” 唐世科还要说什么话却张不开口。 因为她真诚的大眼睛涌上泪光,说的话又确是实情实意,而且,此刻他对她的真心邀请真的不知道怎样拒绝,杨芹香看着他,眼睛实实在在地心脏般真诚眨动,又说道:“就这样好吧,别叫我太也难看了。”说着话眼里满是期盼,表情已然委屈。 话说到这个地方情况有些尴尬,唐世科从未与她这样说过话,面对这个秀气的姑娘大胆的表露直接手足无措,与她的心意更是心知肚明,正想着怎样找理由回答她的话,既不要自己难堪,更不要叫她受到伤害,窗外石梯子上董德者不早不晚走来趴在窗子上。 董德者看看材料室里面一阵挤眉弄眼,然后神秘神气地说道:“嘿嘿唐师傅,告诉你一个真正的好消息,三十夜的肉有了着落,张武成和展三次他们从周至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上一头野驴,幸运的是还正好叫他们一车头给碰死了,装上车拉了回来,现在正在一个山里下刀割肉呢,这事情他们叫我对谁也别说,只是叫我来通知你一声,除了咱们好朋友分一些肉外,三十夜就在你的宿舍里会餐。” 董德者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唐世科与杨芹香之间温馨腻人的气氛,更打破了唐世科的尴尬难堪甚至是无助,唐世科心里叫得一声好,惭愧地吐出一口大气。 杨芹香却叫得一声苦,回身走到桌前,苦心营造的气氛完全没有了,绝好的机会中,千万次设计的场面眼看正在向着胜利前进,却真真正正地叫表哥董德者这个扫把星给破坏了。 她不由地心火上扬,拧着眉毛大声吼道:“肉肉肉,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肉,我看你就快变成一块驴肉了,真正的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尖嘴猴腮,狗走千里改不了吃一口臭屎的人,还不快点滚蛋!”说完一茶杯水迎头倒了过去。 董德者何等之人,看着表妹突然地大发雷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对表妹盛怒之下会做什么心里已经有数,下意识中早就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见表妹手腕一抖茶水飞起,身子早就矮过,茶水飞出去落在石板子上,好像书法家用泼墨手法划了一个惊叹号。 要是别人的话,此时就算没有被淋到茶水,神情起码有些惊慌失措,董德者回头看看茶水印记,伸伸腰把头从窗台上慢慢地露出来,大脑门上皮肤非常光滑,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小眼镜东张西望,最后视线完全集中落在表妹脸上,冷静地观察情况,以防表妹的二次进攻。 他的表现非常顽童滑稽异常,把唐世科一口笑声憋在心里,把杨芹香气得找不到话说,樱嗯一声趴在桌子上抱着头哭了起来。 嗯,这样的场面如何开解,咱们下回再说哦,,,,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十) ———————————— 寒风猛吹孤墙头 千年顽石顶水流 谁家女儿不怀chun 男儿风流在心中 看见杨琴香难受地扶桌哭泣,一头长发扑在两臂之上,唐世科和董德者两个大男人相顾哑然无声,时间仿佛一下子凝固了,窗外寒冷的风雪已经被人忘记,董德者的两只小眼白生生固定,相陪着伸出的舌头。 唐世科看着他心里哑然,这小子突然这么一下子解了自己的窘迫实在太好,表面却又不好做表示,压住笑容用手指着他点了一点再点一点,意思是你家表妹本来好好的,就是叫你给弄得伤心难过才哭了起来。 董德者自然满脸的无辜,谁知道表妹突然这么脆弱,没说啥没弄啥见面就哭,嘿嘿这真是奇了怪了,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外面黄美琴大步走上石梯推门进来一看,扫视着急忙动问出了什么事情。 唐世科道:“董德者怪模怪样把他表妹弄哭了。” 黄美琴听了大怒,眼镜片片在反光作用下夸大愤怒表情,她抬起桌子上另一杯茶水向董德者忿然泼去。 这个动作刚才cāo作过,董德者驾轻就熟轻易蹲下急躲,心里算着茶水已经飞过头顶才笑着站起身来,却不想,刚才黄美琴只是做了个泼茶假动作,见他从窗子外直起身来,茶水才真正泼出,绕是董德者天生第一灵活之人,此时万难躲避,茶水淋了一脖子,还顺着脖子流了下去直到肚腹,冷风一吹,身子打了个激灵。 他睁圆小眼伸着湿漉漉的脖子刚想大声抗议,黄美琴又一杯茶水端了起来,刚才三个人喝的茶水最后一次准备派上用场,董德者大叫一声转身爽着脖子逃跑。 唐世科对着他大声叫道:“对大家说就按大家说的办!” 这话表面上是对董德者说的,其实也是对哭泣的杨芹香说的,目前这是拒绝杨芹香chun节邀请最好的理由和办法,说完回身歉意地一点头道:“小黄,你照顾一下小杨,小杨,你不要太难过,实在对不起了。”说完转身抽身离开。 走下石梯子的这几步路,唐世科不能说是仓惶而逃,起码也是心乱夺步,看看前面仍然摸不着头脑,满脖子茶水而气愤愤的董德者,想想后面还趴在桌子上哭泣的杨芹香,以及肯定站定那里观看自己背影的黄美琴,唐世科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受,从未有过的压抑。 呵呵,和女孩子家处事可是真难呀,他心里强硬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力量,女孩子表面看起来温柔腼腆,其实有出乎任何男子的韧xing与大气,在这里,男孩子可是大败下风。 今天,突然发生的事情,事先仿佛有一些前兆,杨芹香热情异常的举动,与往次当着大家的面送围巾,送吃食,送礼物没有什么两样,自己却没有一点儿提防,在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落在这种尴尬中,真是始料不及。 重重地吐出一口,抬头看看天,一时间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在车队门口打了个招呼后直奔食堂,找老乔师傅把心里的烦恼和盘托出。 胖胖的老乔师傅大笑三声道:“人到了十字路口要干干脆脆认清路走,都是好姑娘,都是厂里公认的贤惠女娃,踏踏实实认定一个不可糊涂,就眼下的状态啊,左一晃,右一晃只能是耽误岁月,要做到对自己,对别人共同负责,我看你啊,真正是到了该猛踩油门的时候了,好了,去我床上睡一会,饭好了我叫你,吃晚饭后我教你怎么做,再不能这样耽误。” 说完,老于世故地笑着把唐世科领进后院里自己那间休息室,安顿唐世科睡下,反身出去忙碌。 ,,,,, 再接前话。 董德者满脖子湿漉漉地跑走了,夹住胳膊小跑着走了,一直走进修理班把暖气包满怀抱住,身前热火背后还冷的情况下,还气狠狠地嘴里不依不饶,偶尔回头还隔着窗子,举起拳头对材料室做一个威胁动作。 席乐天抬头看见,斜着眼睛呲牙说道:“发什么神经呀,大冷天的弄一身水,呵呵,还有茶沫子,是被惩罚了吧,活该!” 见董德者要反抗絮叨:“对了,一会儿我要去拆一个轮胎,你给我搭把手。” 董德者眼睛向天上一翻道:“席黑子,你是不是连肠子也黑呀,看在党国的利益上,你就饶了我吧,兄弟现在连肠子都冻成冰了。” ,,,,, 材料室里,黄美琴看看埋着头的杨芹香,一只手轻轻拍动杨琴香肩膀,一只手紧紧抓着茶杯,杨琴香已经没有哭泣,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不愿意抬头,黄美琴再看看埋头走在院里的唐师傅,他感觉得到唐师傅心事很重,路上和碰面的人不说一句话,大步向前疾步走出车库。 黄美琴紧紧地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突然闹了起来,而且闹得这么不开心,在过去可从来没有过,特别是唐师傅临走时对杨芹香说得道歉的话,话里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事情,自然因为唐世科今天的到来引起。 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可叫人思量。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一) ———————————— ---眼玲玲,心跳跳,闺女红唇 为谁翘,脚沉沉,气乱乱,硬汉难 挣柔柔闹。有道是:天水雨雾或浓 稠,润地深浅季节靠。 ------ 灰sè的云翳笼罩天际,qa公司庞大的航空制造机械群,争先恐后运转机声隆隆,寒冷将隆隆的声音压入地面每一个角落,这声音,带着时代的强音传送,带着时代的低吼轰鸣,似压抑,似沉闷,似**。 整个公司头口,车库大院最深处石梯上,小小的这间材料室里外: 董德者全身湿漉漉地跑了。 唐世科大衣裹身脚步错乱走了。 杨琴香附桌哭泣,秀美长发铺盖两臂。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双臂带着袖套,两根粗长大鞭子盘在白sè工作帽内的黄美琴,锁秀眉,吸口气,看着静静的窗外不得其解。 可以解释的理由仿佛有很多,就自己了解的所有情况,黄美琴一条条梳理。 董德者,杨琴香的表哥,工作生活啥的放在一边,为人实际没心眼,刚才的一幕,仈jiu因插诨打科惹急了别人惹急了表妹把场景僵住。 唐世科唐师傅,他平ri里算得是车队第一号的稳重人物,朋友们同志们共同经历过的许许多多事情,他的稳重有目共睹,今ri,却有失常态地言不达意脚步不稳,离去的动作明明慌乱,实在话叫人心疑。 杨琴香,嗯,杨琴香! 黄美琴点点头,一定又是你的原因吧,又是你要送给唐师傅什么东西,唐师傅没有接受造成的吧,嘿嘿,你这个女娃,老是好心要送点什么给唐师傅,却总一次次送不成而气恼在心,黄美琴摸摸自己的心口暗说,这个唐师傅还真有个xing,只是,对待女孩子,没有一点婉转直接强硬肯定搅局。 转过身子,倒一杯开水放在桌上,她轻柔地说道:“琴香,别生气喝点水吧。” 杨琴香没有抬头,深深吐一口气只是将脑袋轻轻摇摇。 黄美琴听着她的吐气声音,心生一股爱怜,挨近身子轻抚肩膀,心里有万语千言却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唐世科的原因她俩言语上一直小心绕开。 唐师傅,嗯,就是这个唐世科,他在我们中间挖开一道雷池。 他,的确年轻有为,为人诚恳老实,心怀宽大身强力壮不欺弱小,上,得车库各位领导重视,下,得同志朋友们欢心,业务拿得起放得下技术尖兵,因为此已经成为车库里的一面旗帜,同志们和他在一起工作心里都是那么踏实稳重,安全牢靠。 作为一个待嫁女孩子,抬头看世界看看,能够找到这样的人当成自己的终身伴侣,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今天,杨芹香的表现自己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她知道,杨芹香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心里同样喜欢唐师傅,过去虽然隐隐有过一些表现,但肯定都没有今ri里表现得露骨,这么直白才叫唐世科惊慌逃避,说一句实实在在的话,黄美琴心里一直没有太在意,此刻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酸楚还是压抑。 随意回顾,自从认识唐师傅到成为好朋友,唐世科这个人,慢慢地成了几个女朋友最热心的话题,就连傻呵呵的王琴枝也跟着上心参与发表意见,唐师傅与她们礼貌接触、交谈,诚实待人,对同志对朋友的包容,处事的稳重坦荡,在一天天中越来越吸引她们,曹步清、董德者等等等谁不知道,展三次因为用这个话题开玩笑,弄得谁也不和他说话。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一趟曹步清一力安排的秦岭之行,已经使唐世科和黄美琴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靠在一起,就剩下那么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杨芹香最初对秦岭之行有那么点怀疑,有那么点猜想,但一切都被两个人很好地隐藏蒙混过去,不然的话,就算是一个傻子,也不会如此做出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情。 而这些很好的隐瞒,不明就里的杨琴香示爱动作,越来越成为唐世科与黄美琴一种沉重心理负担,要知道,杨芹香与他们毕竟是好朋友,这样的事情越多,对朋友的伤害越大,越沉重,弄不好,可能还会引起严重遗憾后果。 想着这些,黄美琴轻轻地拍着杨芹香的肩膀,秀眉紧皱思想十分沉重,看看水杯里慢慢升腾的热气,看看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的朋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突然感觉心头哽咽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她可以肯定地知道,刚才杨芹香一定热情要求了什么,但唐师傅没有答应,或者说没有很好地、圆滑地回答使问题简单化,才使杨芹香这么伤心难过,而且,肯定加上董德者的一顿乱七八糟把事情弄得不可开交。 黄美琴,长这么大第一次碰见这么棘手的问题,一时真正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的人们,面对事物包括个人感情,感情是相当纯朴的,没有娇柔做作,没有多少隐蔽,更没有多少虚华。 黄美琴只是想:“琴香到底说了些什么呢?如果是简单的事情,他们几个不至于如此冲突啊,如果是非常尖锐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呢!” 车库里一片安静,寒冷的空气压抑着每个角落,这种压抑使得这种安静令人心慌,杨琴香静静地趴在桌上,她的安静正是一切不安静的源头,黄美琴不愿打破一切的安静,在心里慢慢梳理那些不安静,她想知道,那些不安静到底是什么。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二) ———————————— 上文说到:材料室发生的一幕,黄美琴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从问起,安慰着杨琴香直到下班才闷闷不乐地吃过饭回到宿舍,俩个女孩子到底怎样开解心中烦闷,女孩子自有女孩子的办法,咱们暂且放下。 ,,,,, 天上下雨地上流 人懂世故方知羞 渴望暖香涌身躯 此事自古难回头 夜sè降临,唐世科在食堂老乔师傅师傅那里吃过饭,背满乔师傅絮絮叨叨千叮咛声万嘱咐,大步向枣园女子宿舍楼走去。 中原地平,黄昏中灰突突的大庆路直扑远方,他大步走在寒风里,感觉路边无叶行道树突然硬如铁石直插天际,树下荒草仿佛来了jing神伸腰招手,块块残雪变成珠宝,这些荒凉秃败表象却把深刻含义勃勃呈现,呵呵,就是jing神主宰世界的理论吗。 他锁紧眉头眼光坚定已经下了决心:男子汉再不能再这样下去,自己难受,朋友难受甚至于误解,叫黄美琴心中犯疑,要把今天的事情给黄美琴做一个解释。 而且,思前想后,黄美琴对自己的好真是没有得说,自从认识到今ri,互相之间的那种理解和信任是任何人都无法对比的,工作中和生活上彼此的那种默契也是别人无法对比的,要把心里的真实感情对黄美琴和盘托出,一句话:他要和黄美琴结成百年之好,让他们之间的友谊变成爱情永远继续。 来到楼下天已黑尽,老远便听见竹笛曲儿飘忽,熟悉的地方透出熟悉的气息,这里一片温暖温馨。 举目四顾,大楼一扇扇窗口灯光和昏黄的路灯照相辉映,大楼周围的一切物质隐入一片朦胧神秘,楼下有一些人在散步,灯影下,小亭里,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说笑交谈,令人感慨的那支竹笛,孤寂的声音饱含人间冷暖把人心推挤。 因为有了这些人这里变成最好的地方,此话他加以肯定,伸伸腰抬手搓搓脸使脸sè柔和下来,再抽支烟稳了稳心xing,路边迎住一个就要上楼有点熟悉的女子说道:“打扰,请你上去把黄美琴替我叫下来一下,谢谢了。” 那女子看看他浅浅一笑:“你说啥?大点声好不好。” 知道女子是故意他躬身道:“我有正事找她,谢谢你啊。” 女子笑道:“我的嗓门大,我帮你喊吧。”抬头准备大喊。 他急忙制止讨好笑道:“别叫别叫,有机会我叫你坐车城里兜风,兜风。”坐大汽车城里兜风是当下最为奢侈活动,他点头眨眼表示一定。 女子眼光闪动,看看他恳求模样达到目的,笑道:“哼哼,大师傅说话可不要耍人,记住哟,不然的话我遍天下人都喊一遍过瘾。”点点头咯咯笑着上楼而去。 不多时,门楼里人影一闪,穿着花棉袄的黄美琴摔打着辫子轻盈来到身前。 对着他甜甜一笑说道:“干啥,这么晚了还来叫人家,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唐世科往她脸上仔细一看,她脸上尽是高兴的笑容,白sè的线围脖衬托的一张眼睛脸格外清秀jing神,打趣地笑道:“不对吧,我从这里经过,有一个女同志对我说你叫我,我这才在这里等你呀,第二,师傅找徒弟说话,难道这也有人笑话,那明天上班你见了我再不要说话好拉,嗯,那我走了。”说完转身抬步。 黄美琴笑道:“耍滑头,嘴特油,那你走吧。” 唐世科转身笑道:“哈哈,我哪敢呀。”四下看看道:“咱们到那边走走,我有几句话给你说。” 两人来到灯影背后一排大树下慢慢走着,唐世科说道:“今天材料室的事情,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黄美琴摇摇头说道:“我哪里知道,这还正要问你呢,芹香一肚子的不高兴,我想肯定与你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又不好直接问,问了她也不肯说,下了班吃了饭她还在生气,叫上琴枝和纪龙樱陪她回家去了,我因为要把科里叫抄写的学习材料抄写完才没有一起回去,你来的时候我才刚刚抄完,唐师傅,今天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唐世科伸手撇下一根树枝含在嘴里,低下头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她认真老实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大事情,在你们材料室的时候,你不是被别人叫出去有事情吗,当时里面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小杨突然对我说,叫我年三十的时候到她家里过,而且她家里还做好了迎接准备,我没有答应,正在为这个事情说道的时候,她表哥董德者突然过来搅局,她生气地和表哥争了几句话才哭了。” “嗷,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黄美琴终于知道事情原委不由点头吐气,继而狡诈地挤挤眼睛笑道:“那人家琴香的一番好心你为什么不接受?被别人请去家里过chun节,这原本是你求之不得的吧。” 唐世科站下身子摊手急忙接口说道:“那哪成啊,我已经和大家说好在一起过,临时变动多不好,再说,她家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去,不是她家有什么不好也不是没有jing神准备,而是我要去就去……就去……”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满脸通红。 黄美琴抬起脸来看着他,笑着追问道:“就去,就要去那里呀,唐师傅你男子汉倒是一句话说明白呀。” 唐世科一句话冲口而出道:“我要去就去你家,那才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黄美琴一下子愣住了,最初仿佛没有听明白,继而满脸通红,害羞地笑着说道:“你真坏!我家不要你去。”转身就跑。 简单的事情可以复杂,复杂的事情本身非常简单,被追求是幸福的,追求的人同样也是幸福的,复杂万变的心思被一句话呈现,这时候,两个人的心惊讶之中伴着惊讶,都在激烈地蹦跳着。 唐世科追到前面拦住,激动说道:“真的,这句话我憋了很久,我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永远不会改变,黄美琴,咱们做男女朋友吧,今生今世我一定对你好!” 黄美琴抓着一只辫子,抬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轻轻一把把他推开说道:“我不跟你说。”说完向宿舍楼上跑去。 唐世科伸手想抓住她,但还是缩回了手,追着她的后背说道:“小黄,行不行你给我一个话呀,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话我就等在楼下。”看着黄美琴跑进了楼口,他嘴张了几张没有喊出声音,只能看着黑洞洞的楼口。 ,,,,, 站在路边,四面看一看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抬头从树枝空空看上去,四楼当头那间房里的灯光过一会儿亮了,估计是黄美琴进去开了灯,不过却看不见人影。 唐世科知道,那间房里此刻只有黄美琴一个人,他想上去,但不敢造次,他不知道黄美琴到底会怎样回答自己,尽管已经做好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准备,但心中实在没底。 再看看楼口穿着公安服装,带着红袖套,按着马灯抬头jing惕地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大个子值班员,他一点儿也不想给他们今夜的值班记录增加内容,只有压住xing子在楼下等待。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三)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古人吟唱 今朝回响 ,,,,, “黄美琴,咱们做男女朋友吧,今生今世我一定对你好!” 刚才,就是刚才,昏暗的夜sè里借着路灯的光亮,他看着黄美琴的脸,就是这样把心里话大声说了出来,说的时候太过激动太过忘我浑身血脉倒流,然而看着黄美琴涨红着脸,没有回答却逃也似地跑上大楼,他全身僵麻不知所以。 女孩子,嘿嘿,女孩子,咱们当个男女朋友,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呀,转身就跑一句话不留,这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 哑然不解中他看着黄美琴跑离身边跑上大楼,直到四楼黄美琴宿舍灯光亮了,老半天除了灯光啥也看不见,这才把人这颗心着急的难受,心里只是一个后悔,哎,刚才要是不说这句话,要是刚才她跑的时候抓住,要是,,,要是这句话老是不说那才是真正的难受,反正已经这样了,她没有回音咱就一直等下去。 空中的那支短笛还在鸣响,质朴地飘颂着吹奏者各种寂寞心声,不好听,不难听,就像头顶天空的星星不稠不密不冷不热,左摇右晃的寒风弄得乐曲儿断断续续,冬夜里本来没有虫鸣的黑暗,被这只短笛的曲子弄得更加宁静,更加黑暗。 他抽着烟,着急地在树下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焦急地看看窗口,平时早就熟悉的马路水泥地面突然伸得很远,远的没头没脑叫人怀疑,无叶的行道树鬼影站立,寒风将他嘴里喷出的烟雾吹的四下飘飞,可是窗口除了灯光看不见人。 青砖大楼门洞口,两个大个子值班员在不明不暗中,借助混红的马灯,看看他再互相看看,看看他再互相看看,明亮的大眼珠子随着他晃来晃去,想在他身上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看累了闭住眼睛休息一下再睁开。 耳朵听着竹笛的寂寞,身上抵御着寒冷的夜风,他全身心在四楼窗口的灯光里,那里顾得了两个值班员心中所想,只管走来走去,脚下就像踩着一团棉花松松软软,心里燃烧着一团火,一团激动地就要蹦出胸膛的火,难耐的等待使他禁不住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满腔希望而来,看着心爱的姑娘一番激情表白之后,此时却变成了寒夜中没有一点儿把握的等待,要命的等待。 人活世上有太多的等待,等待的种类繁多难以尽述,等待丰收,等待幸福,等待亲人到来,等待吃肉穿漂亮衣裳,快乐的等待令人享受; 等待被人宰割,等待炼狱的煎熬,疾病中等待亲人将一口吃食送到嘴边,痛苦的等待煎熬生命; 等待时间的倒流,等待无聊的时光快点过去,等待来点新鲜刺激,等待生命的脚步一步步走向终结,难耐的等待嘲笑脆弱,等等, 此时的唐世科属于第一种等待,这种归属于快乐的等待,让人在忐忑之中既充满甜蜜又满含恐慌,心神不宁。 小伙子等待姑娘的回音,等待本身谁能诠释其意。 ,,,,, 四楼上,杨琴香和王琴枝、纪龙樱三人回家不在,洁白的床沿儿上,静静地,黄美琴坐着一动不动,乖巧的马脚小闹钟踢打有声。 幸福是要认真对待的。 她已经从刚才的惊喜慌乱中慢慢地沉静下来,习惯地用梳子梳理着头发,心里在把烦乱的思想做清晰地梳理,她在认真思考,想的最多的是认识唐师傅以来的所有事情,她要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认真分析一下,唐世科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值得自己一生的托付。 这不是简单的小事情,更不是一句激动中冲口而出的回答,尽管心里早就有了强硬又强硬的幸福答案,尽管她早就等待着这一天这句话的到来,然而,关系到自己一生幸福毕竟太过严肃,其次,真正纠结和左右自己思想的,那就是自己如果答应了和唐师傅,和他结成百年之好以后,家里人会怎么样。 妈妈,她最亲爱的妈妈,传统的思想一直坚持陕西姑娘不对外,一直不同意自己嫁给外地人,在家里和在宿舍里看望她,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旦嫁给外乡人,为娘的还怎么心疼爱护庇佑。 二姐,有文化、有工作、从小强势对待任何人和事的二姐,更是不止一次明白表达过她的态度,不许自己这个妹妹做外地人的媳妇,特别是唐师傅这种远地方大山之中的人,对待唐世科,二姐早就不止一次打过预防针,虽然二姐给她介绍的对象一次次不成,但是二姐大胆包办强力干预的气势摆在眼前。 妈妈,虽然深爱着自己,但xing格刚烈说一不二,二姐,更是态度强硬,二姐要是真的发火闹起来的话,不仅给自己和唐师傅带来不愉快,说不定从此以后家庭于自己之间难免产生隔阂,调剂这种关系要花去多少心力。 窗外的夜空里,短笛的曲子伴着星星,寒冷的夜风透过窗缝嘶嘶作响,她拿着梳子看着深邃的夜sè紧锁眉头,心黑里翻翻滚滚,时间在她的思考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自己的幸福自己做主,人们是这样说的,家人的幸福谁做主,人们却没有说。 寂静中,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突然,她意识到短笛的声音已经停了很久,夜sè已经很深很深了,她急忙起身伸头向窗外楼下看去,灰蒙蒙的楼下路边,道牙子上,唐世科蹲在那里静静地抽着烟一动不动。 这么冷的夜啊,这人咋就这么死犟,不给他回话他就不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阵激动,她招招手没有喊出声两眼泪水连连,当然再也坐不住了,打开房门一阵小跑来到楼下,冲过听见脚步声扭头惊讶看她的两个值班员,站在突然看见她急忙甩掉烟卷站起身来的,既惊又喜满脸惶恐的唐世科面前。 “嘿——”她笑笑着泪光闪闪喊出一声。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四) ———————————— 冬夜为啥热烘烘 寒气变暖成chun风 明亮双目笑对处 花儿就是这样红 ———————— 看得见的等待是幸福的,不知所以的等待是残酷。 咱们前面说了,唐世科迎着夜风向黄美琴大胆地表白了心里所想,在六十年代初绝大多数青年人婚姻父母做主的年代,在ziyou恋爱这个词汇根本没有人知道的年代,他的大胆豪放直率,震得黄美琴不敢说话跑上楼去,寒冷的夜里,唐世科认定了要等待黄美琴回话,黄美琴为今后家里妈妈和二姐直接可能带来的强大阻力压抑难决。 长长的等待之后,心事重重的黄美琴意识到夜sè已经很深很深,窗口上看见楼下马路道牙子上唐世科寒风里孤独等候的身子,激情伴着火热的血液,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冲下楼来,跑到唐世科面前抬着脸看着心爱的男子汉她泪水满脸,这样的时候,再多的困难也无法压住心里火山爆发。 “嘿——”她笑笑着满脸泪水就是这样发出一声。 “嘿——”此时的唐世科血脉上涌换下了刚才孤寂等待焦黄的脸,满脸红光迎接着黄美琴喊出一声,他本想伸手拉着黄美琴,下意识知道两个值班员直看着他们因此作罢。 喊出了这一声,突然找不到什么说的了,看着,他们彼此静静看着,仿佛一下子好像很陌生。 共同的下意识,他们扭头看看两个黑夜里为大家值班的好心老大哥,抬脚走向小亭子背后黑暗,这里,单身女子大楼的灯光被严密隔绝,尽管异常的黑暗他们却啥都看得见,呵呵,爱情的男女眼力格外厉害,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黑暗里,两个人谁也没有一点儿笑容,再次互相认真看了一会儿,黄美琴不好意思地笑笑背转身子看着远方,她的眼镜片里,反shè出远方寒夜里群星抚慰下的苍穹,没有山脉的中原平地将人的思想引向无边无际。 唐世科稳一稳激动的心胸,伸手轻轻地抓住她的一只手,黄美琴手儿颤动着挣扎,却被他的大手抓的更紧,抓住就抓住了,不敢动。 宁静的夜sè里,不知道为什么修筑成平顶的六角小亭子黑暗里罩住一片温暖,白sè的亭柱发出暗光照亮两个人的脸膛。 俯下身子,口吐白sè哈气唐世科对着黄美琴的后背认真诚恳小声地说道:“小黄,刚才怪我太心急,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乱说话,看把你气得跑了。” 看不见黄美琴表情,他讨好着坚定道:“现在好了,你终于下楼来了,等得我好苦,真实的,话不说已经说了,男子汉没有什么拖拖拉拉,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做男女朋友吧,我今生今世一定对你好,不论什么时候,不论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论有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会努力保得你周全,一生到死决不食言!” 黄美琴被他抓住的一只手上传过来一股强烈的温暖,听完他的话,禁不住转身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一生到死决不食言,我不许你这样!” 唐世科不解地说道:“真的,我说的话没有一点儿假,你不信?” 黄美琴道:“我是不许你说那个死字,多不吉利呀。” 看看唐世科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脸上不禁涌起灿烂的笑容,扭头看看刚才唐世科蹲着的道牙子,看着那里满地的烟头,她心生一股感动,这个人就在这里守着寒冷,难为他了。 但表面上她却是调皮地说道:“唐师傅,等的时间太久了吧,先说声对不起,没有生气吧?你真傻,咋不早点回去呢,也不怕人家值班的老大哥们问你。” 唐世科挺挺胸笑着说道:“那里,我哪里会那么小气,哪里会生什么气呀,别说才等了一会儿,就是叫我等你一辈子也不会生气呀,再说,”看看值班的两个人说道:“他们知道我在等待天下最好的姑娘,还说要是那姑娘老不下来就上去帮我拽下来。” 黄美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低着头笑了一会儿止住笑突然说道:“你这个人咋一下子变得真逗,那好,我现在就上去叫你在这里继续等,看看你真的会不会生气,看看他们会不会真的上来拽人。”反身往回走。 唐世科吓得急忙横身拦住,笑着恳求道:“好了我的好人黄美琴哎,你就饶了我吧,看在我既老实又呆傻的一个人的份上,发发慈悲吧,这么冷的天我倒不怕,就算兜里一支烟也没有了,就算脚等麻了,腿等软了,眼等花了,胡子等白了,腰等弯了都没关系,就怕你坐在上面太寂寞,心烦意乱不好受啊。” 这些话恳求之中加着调侃,他原是一个不会说笑的人,此时一急竟说下一大通,逗得黄美琴咯咯咯笑个不停,笑着还偷偷扭头看看两个值班员,生怕自己的笑声惊动人家。 笑了一会儿她柔声说道:“没见过你还这么会说笑话,真正地逗人发笑。” 她说:“唐师傅,说实在话,你的心里我早就明白,我又不是没有情义的人,我对你没有一点儿意见,这你是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我家里会是个什么意见,这一点我心里非常担心,我妈妈和二姐对我的婚姻态度你是知道的,选个时间咱们一起到三民村我家里去一趟吧,如果我父母亲没有意见,特别是我的二姐如果没有反对意见,剩下来的事情就听你安排,好吗?” 她说:“我答应了你,她们肯定不会乐意的,唐师傅,对我,你放一万个心,但是,家里的人们的心意不管怎样咱们都要顾及的是不是,毕竟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今后也是你的亲人,怎么样叫大家都欢喜,是咱们要共同面对的现实情况,为难你了。” “多少次,家里人给我谈对象我没答应,却一意孤行和你定下终身,想一想我固执自私的行为,对老人们真是不孝啊。” 说着话,她禁不住眼圈发红,看得见泪水盈满眼眶。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五) ———————————— 天上飘来灵灵女 从未要你衣和米 确然款款入怀里 掏心相对才是理 ,,,,, 夜sè深沉,四野寂静,中原空旷平坦大地早已进入梦乡,寒风将憨憨的睡梦四下扩展送入无极,繁星点点,对无边无际的黑暗闪动星辉,遥远的星辉下偶尔几声狗叫,使得夜sè更加深沉。 爱情是甜蜜的,这种甜蜜,是人生五味杂陈汇聚后的升华,人们都这么说,尽管,这种甜蜜需要无数的付出和努力,更要终身细心呵护。 夜sè中,唐世科坚定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黄美琴跑下大楼,两人背开大楼值班员在六角小亭子边相对而立。 男女恋爱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窗户纸后的两个人再也没有顾忌,大胆地表白自己的心意,计划今后未来,此情此景实在幸福至极,然而,高兴过后,他们确定终身的时刻,正是家庭阻力强硬时刻,这种世俗传统带来的强硬阻力,活脱脱摆在面前,想到妈妈,想到态度强硬厉害无比的二姐,黄美琴一颗心即惊又怕,看着唐世科禁不住泪水连连。 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唐世科看着黄美琴一时无语,他知道,她的家庭一直要求她嫁给本地人,嫁给本地有工作的,家庭经济条件好的人,她却硬着心思和自己好,这一点,早就不如家里人的意,现在两个人定下终身,一旦在家里宣布,好家伙,准保翻脸。 按照家庭条件来说,黄美琴的条件在当下实在太好,家庭的要求无可厚非,只是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矛盾,她将自己的幸福依托在唐世科,这个远方深山来的男子汉身上。 看着身穿花棉袄,夜风里泪光闪闪的黄美琴,唐世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张开大衣将寒风尽量挡住亲切问道:“恩娃,你怕了吗?”恩娃,这是黄美琴的ru名,唐世科早就知道却没有当面亲切叫过。 黄美琴看看他甜蜜一笑,突然扭头走一步对着远方大出一口气道:“哼,我就是我,咱们就这样好了,唐师傅,你放心,如果谁要是反对咱们好的话,以后就再也不理他。”心意已决,天生的娇蛮使她狠下一条心。 女孩子的可爱是随时随地的,嗅着她身上的幽香,看着她对着夜空坚定点头说出决心的可爱身子“太好了!”唐世科赞道,他高兴地伸开胳膊张开大衣原地转了一圈。 笑了几声他拉住黄美琴的手说道:“恩娃,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 他jing神亢奋两眼明亮说道:“本来,我父亲写信来叫我今年chun节回家去一趟,可我就是在等你的这一句话,有了你的这一句话,今番就不再想回家的事情,嗯,三十已经不行,大家伙已经约好,你看看你到时候能不能来和我们一起高兴高兴,初一,初二恰巧该我和展勇鑫值班,肯定没有时间,初三没有事情我来你家里,到时候你在村口等我。”父亲叫他回家相亲的事情他压住xing子没有说出来。 这个决定很好,黄美琴高兴地笑着点点头,她想了想说道:“那咱就这么说定了,三十夜,我和家里一大家子人过自然来不了,那就初三中午我在村头口头上等你来,对了,你要来得早点,别叫我等的时间太长,要是村里人看见我老站在路口肯定乱问我等谁,都是乡里乡亲,那可是绝对难为情不好回答的。” 唐世科笑着点头道:“好,没问题,你提醒的对,要不真叫你等半天人家问起来不好回答,你先给我说说你家里的大概情况,叫我心里好提前有个准备。” 黄美琴笑着说道:“我家的情况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我爸是农会主席老好人一个,在家里平常不说话,但所有的事情最后都要他来做决定, 我妈管家爱念叨,人的心却是最好, 我二姐xing格急躁,从来男儿xing格说干啥就干啥,见不惯的事情不管啥时候立刻说出来或者骂出来,不给任何人留情面,家里家外人都怕她, 对了,二姐她一直反对我嫁给外地人,态度还特别强硬固执,家里可能最大的阻力就在她身上,说给你听一下,前一段时间她给我介绍了一个他们厂里的小伙子,我不喜欢一直没同意,她还一个劲在做我的工作,见了她的面对这个问题要有个心理准备, 二姐夫历来对我很好,他是焦化厂的干部有涵养,不会太干涉我的事情, 我哥哥很早已经工作,和嫂子已经有两个娃,对我的事情一般听我自己的, 大姐和大姐夫老实的农人,当然对我的决定不会反对,不可能有反对意见, 其他没人啦,我是家里最小的,说好的时候大家好,说不好的时候我犯起脾气来谁都怕我,咯咯咯咯。” 一通话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想着自己在家里的娇蛮,不由地更是笑个不停。 唐世科听得明白,不由松了一口气,双掌一击高兴地笑着,心下已经将黄美琴的话牢牢记住,他诚恳说道:“有了你这样的介绍我就放心了,恩娃,说实在话,只要咱们两个人心往一处想就啥也不怕,放心吧,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管谁对咱们的事情有意见,说到底都是为你好,我不会放在心上,你看着吧,我一定叫你家里所有的人有一天都会说,咱们恩娃找了一个好人儿,咱们的恩娃有眼光。” 他的话说得很慢,字字深含情意,黄美琴看着他说完心里感动,拉住他的手说道:“唐师傅,我和你好,在我家里肯定会碰到叫你难受的时候,想到这些我心里很不好受。” 唐世科说道:“快别这样说,你这样优秀的姑娘嫁给我,真是我的福气,为了你别说受点委屈,就是再大的煎熬我也愿意,恩娃,其实呀你是不知道,今后咱们生活在一起,我在陇中深山里的亲人们没法对你关照,那才是我唐世科的对不起,而且,一旦你做了我的妻子就要尽妻子媳妇的责任,我的家庭条件才真是把你为难了。” 想一想自己的家乡,想一想自己家乡的亲人们,今后,与自己所面对的为难,黄美琴的为难才是更大的。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黄美琴道:“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管怎样我都会高兴地面对高兴地伺候,都是一家人在不要分彼此。” 唐世科还想再说,看看黄美琴心神一荡,伸手把她拉在怀里,黄美琴挣扎一下没有挣脱哧哧发笑,唐世科低头问道:“你笑啥?”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六) ———————————— 世上路 有无数 往哪走 我知道 推开窗户牵住手 从此两心别别跳 ,,,,, 夜sè中,女子单身大楼已经没有灯光,太多的女青年们已经沉沉进入梦乡,黑暗的大楼门洞里,两名值班员按住马灯闭目养神,大楼旁边冬ri无叶树林掩隐的六角小亭子旁,唐世科和黄美琴谈兴正浓,温情脉脉中哪管四下万籁俱寂。 落入爱河的两个人说啊讲啊,万分高兴千分忐忑地计划着chun节和家里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个问题一直说到很晚,最后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说了个明白,特别是关于二姐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做好了应对准备。 如果一切顺利也就大家好说好聚,不好了应该采取什么办法应对,而且,黄美琴想象着二姐凶狠狠的样子,笑着说自己有一个好帮手,那就是德望大爷。 “嘿嘿,只要有他在。” 她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说道:“他老人家最是热心肠,而且在村子里的威望特别高,他老人家出面说上一句半句,全村人都要哑了一半,家里人自然要认真考虑。” 唐世科对德望大爷记忆犹新,忘年交的友谊哪里会轻易放弃,他知道这个身材魁梧脸sè红润的老人家常在外面跑动,对社会的发展青年一代成长之路心中极有见识,况且于自己有一面之缘,听了这个好办法心中更是高兴。 两个人心中实在太是兴奋,互相鼓励增加自信,说完还坐了很久,才笑着互相告别,满怀信心各自回去休息。 快乐的时光中,ri子总是过得很快的,转眼chun节来临。 chun节前的ri子里,两个人真是形影不离,在全厂同志们迎接新年激动的心情里,享受着自己的快乐,他们唯一要注意的是尽可能地避开杨琴香,因为他们实在没办法将现在的状况对杨琴香和盘推出,自能在心里为自己偷着快乐。 可叹蒙在鼓里的杨琴香,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定下终身,还在为chun节请唐世科回家过年努力,因为她的家里老老少少都不知道唐世科到底要不要来。 这不,杨琴香的舅舅带来一身崭新的工作服送给姐夫也就是杨琴香的爸爸,杨琴香借口唐世科实在需要给拿了过来,把自己刻意打扮收拾,jingjing神神惹得路人连连回头中走到唐世科面前,甜蜜的笑容加上崭新的工作服一并送上,唐世科一伙哑然。 “唐师傅,你的工作服已经很旧了,把这套换上吧,这是我舅舅单位特发的呢,最大号的肯定你能穿。”她的脸美艳动人,俏生生的身子引人入胜,轻柔的话语令人陶醉。 一群人目瞪口呆中唐世科大笑着接了过来道:“哎呀咱们的小杨真是太好了,快点过来快点过来。”他伸手把胖大的徒弟展三次拉了过来:“快点穿上,看看你的破衣服快露屁股了,快点谢谢小杨一声。” 展三次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对杨琴香连着感谢,杨琴香心里yu哭无泪,暗咬银牙恨自己为什么偏要当着这么多的人送衣服,自己原想着当着大家的面送衣服唐世科难以拒绝,没想唐世科随手送了别人,哎。 ,,,,, 唐世科和黄美琴避开杨琴香之后,快马加鞭尽可能多地寻找物品供应票,为自己办置大量烟酒糖果,以备初三回家过节手里不要太寒酸。 好在他俩朋友众多,还幸得有唐世科回家去的几个老乡没有领走供应票,因此倒也没有费多大力气,各样物品看看满意。 这年头正是大大的困难时期,烟酒糖茶都要供应票,供应票发在每一个人手上数量十分有限,他们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能够顺利置办这些市面上的奢侈品却也机缘巧合,看看满世界为了供应票抓狂的人们,扪心感慨。 ,,,,, 冬雪满地,chun风未至,酷冷的寒意被西风夹带横扫大地,人们的世界充满寒冷压抑。 这是一个极其萧条的chun节,大街上见不到欢乐喜庆的人群,更见不到盛况大型的庆祝活动,这是建国以来少有的现象,各个机关厂矿的大门上挂一条庆祝chun节的横幅,路上公共汽车身上贴一条也就算说明个意思,因为饥饿的人们兴趣不在。 客观上,不管人们传统意义上对chun节有多么的喜爱,主观里,内心深处对chun节以及chun节过后的ri子怀有多么美妙的向往,这一年,由于生活物资太过的缺乏,就连国庆节也同样非常萧条冷落,人们都能看到,国庆的时候有那欢庆的队伍通过,除了前面打鼓击嚓的几个人脸有笑容,跟随的人面黄肌瘦何有喜庆,可恨的六十年代。 chun节的到来,人们尽可能地拿出可以拿出的供应票,手里再拿上粮本、购物证奔向供销部、合作社,根据自己手里的已经严格规定了的数量,买回数量有限的粮、油,以及烟酒糖茶,普通人家吃一顿全粮团圆饭没有上野菜就算是上上之餐,能吃上一顿带点猪肉的团圆饺子实在难得至极,人们的饺子是素馅的。 当然还要说一句,还有不知多少人家在这个时侯,为自己饿倒在医院的亲人焦心,病床上的人更需要滋润的伙食。 这些人守在医院的大门外,一口香喷喷的年饭抵挡不住对亲人关怀而引起的心痛,抵挡不住现实揉进心里的悲凉,因此,当爆竹声伴着chun雷响起来的时候,在漫天震耳yu聋的响声中,人们的心情不尽相同,真正地几家欢喜几家愁。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一) ———————————— 清风柔柔顺山度 细雨绵绵润万物 锅中突突滚驴肉 碗里韵韵酒上树 ,,,,, 上一章咱们说到,唐世科和黄美琴经过很长时间以后终于确立的恋爱关系,两个人幸福地计划好chun节到黄美琴家中过chun节,他们兴冲冲采办了大量节ri上门见面的礼物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chun节美好时刻的来临。 “现在,就等着节ri到了,节ri到了咱就上门呀。”唐世科满怀兴奋这样说道,笑着容身到同志们中间。 清丽的黄美琴同样快乐,便是眼镜片片也泛着笑意,就在chun节前工厂放假,她和唐世科说完最后的叮咛回家去了,去和一家老小cāo持过节“初三,初三再说。”她走了,带着兴奋带着忐忑。 就在节ri前的最后几天,杨琴香放下美丽公主的骄傲,专门找到唐世科请求他到她的家里过chun节,她眼波闪动楚楚可怜地说:“唐师傅,你一定要去我家过年,真的求求你,因为我已经对家里人说过你会去的,你要不去我可没有办法,那样我没脸呀。” 人的感情各有所依,唐世科诚恳地说自己要值班,要配合工厂各种慰问活动用车,假ri里肯定是去不了,他下意识为自己的说谎不安,柔声说以后一定找时间看望她的父老,不管怎么样要谢谢一家人对自己的关心,杨琴香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唐世科看着她在寒风里越走越远很是感慨,他当然知道杨琴香对自己的一份情意。 当然,唐世科把杨琴香的邀请对黄美琴坦然说了,黄美琴笑着调侃一回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人的感情是自私的,其实好几次她都想找机会把自己和唐世科的事情对杨琴香和盘托出,这样可以再也不用为杨琴香的一意孤行分心,更使朋友们中间少了尴尬,可是每每张口的时候总是说不出来,总是硬生生又咽回肚里,她知道,人们的感情世界界限分明,即使是好朋友,一旦越界,那是死敌。 所有的朋友们都知道唐世科和黄美琴相好,只有杨琴香不明白,旁观者清当事者迷,这样的状况谁也不忍心一指头捅破。 ,,,,, chun节到了,北方大地四季分明,chun雷如时在天空轰隆隆震响,大地上所有幸福的和所有不幸福的一切或醉或醒同时滑入chun天。 唐世科的三十夜,肉是丰富的,什么肉?驴肉!这年头,有肉咋过都美。 大家还记得咱们前面说过的一个细节,张武成和展勇鑫从周至回来的时候,碰巧用车头撞死的一头野驴,好大的一头野驴呀,高兴的他们连夜上山给野驴开膛破肚割驴肉,驴肉正好解决了chun节肉食紧张的燃眉之急。 割驴肉的这份开心这份欢乐就不用说了,一盏马灯照耀,唐世科的徒弟们在寒冷的山上干的热汗淋漓,他们用快刀把肉分开,看着满地的驴肉大声叫好,分量太多除了给好朋友们一人分一份外还有很多,嗯,这么好的驴肉太也难得要细水长流才行。 他们把剩下的驴肉在地上挖个坑,坑里撒上杀虫剂打上横杆把肉挨排挂上,腊月里冷天气温低,驴肉抹上盐可以放置很长时间不会坏,并且,展三次嘿嘿笑着说:“没事的时候咱们悄悄上来点火熏它一下子,那样的话熏驴肉更不会坏更好吃。”他的话赢得来帮忙的董德者高声认可,赢得张武成伸大拇指大声夸奖。 尽管在这个困难的chun节充满困难,时间一到很多人还是回了老家,毕竟chun节在人们心中情结深远难以割舍,就连董德者也拿上一大块野驴肉告别走了,剩下家乡远的和特殊原因没有走的朋友们,就在唐世科的宿舍里热闹一夜,苏奇志,胡常勇,万贤家,以及眉目如画的林医生与另一位实习女医生也受邀请过来挤在一块热闹,席乐天在家里坐不住跑过来一直帮忙干活,最后太累睡在值班老头的房子里。 ,,,,, 天明了,酒醒了,正月里的西安一片死寂。 初一、初二整整两天的时间,对于唐世科来说有些无聊,光巴巴的车库里除了他就是展勇鑫,他俩守着一部电话,为随时可能的突然工作准备出车。 锅炉分厂的值班同志供应热气非常合格,暖气包热得烫手,值班室里非常热火,可能是因为唐世科在车库里的原因吧,苏奇志作为工厂的头号大厂长,每天抽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和他坐在暖气包旁下象棋,胡常勇以检查工作的名义也来串串,没人的时候,唐世科自然没有什么太多的话要对展勇鑫说,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初三到黄美琴家去可能发生的场面,既欢喜又忐忑。 提笔给老家写一封问候信,因为估计曹步清在家里能够接到,所以除了问候父母兄嫂曹叔叔老两口外,特意问候了卢小兰,对她给予祝贺。 展勇鑫呢,这位在唐世科手上学习了三个学期的老徒弟,撑着一个胖大的身子,满脸的小心谨慎,诚惶诚恐,别看他平ri里对别人用强使横,对同志们说话yin阳怪气,甚至怪招连连,骨子里实实在在对自己的师傅有一种天生的敬畏。 作为徒弟的心理,当然也是这个年代徒弟心理值得讴歌,几乎所有的徒弟对待师傅的一种特征,一ri为师终身为父,师傅的一言一行以及切身利益与徒弟几乎关联在一起。 展勇鑫在一旁默默地坐着,看见师傅的茶水少了急忙续水,到了饭点急忙跑到食堂打来饭菜,没事实在闲的慌了,走出值班室在贴满封条的车库内闲逛,困了,在隔壁长凳上睡一会儿,听见值班室里有一点儿声音急忙跑回,老老实实站下看看沉静的师傅,师傅没有什话说就四下看看有什么事情做。 师傅却总是非常安静,师傅的心理在等着正月初三。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 ———————————— 好久不到这儿来 妹问为何迟迟来 山上石头起皱纹 河里清水长青苔 ,,,,, 在熬心的等待盼望中,大年初一,大年初二终于过去,大年初三早晨终于来到。 不是唐世科突然之间不热爱自己的工厂了,更不是大年正月没有温暖,年轻人的心早就被姑娘的心带到了远方,为了这份情和义,为了这份缠之绵,已经习惯安于常态的现实生活当然缺少了吸引,缺少力量。 “可爱的黄美琴,明天我就来你家看你了,呵呵,咱们说好在村口见面,你就在村口等着我吧,没有你,我可没有胆子走进村。”所有的jing神围绕着这句话打转,唐世科兴奋激动得几乎一夜没睡。 他本是个压得住心xing的人,这一夜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好好的大床变得隔人骨头,好好的枕头不是压耳就是挤眼,多少次睡下起来把桌上礼品看了又看,多少次把见面的情节想了再想,兴奋着,忐忑着,新姑爷见老丈人,天下最甜蜜最凶险的事情叫他既幸福又不自觉满身紧张,折腾到天亮才眯着一会儿, 朦胧中听见窗外鸟叫,他睁开眼看看窗棂,柔和而明亮的天sè夹着白云压上脑门,猛然觉醒一个轱辘爬起来,哈哈,窗外已经阳光明媚,树影摇映。 抱拳开胸一套小红拳展开,不几下浑身血脉奋张,急忙洗漱了,穿上平ri里根本舍不得穿的,昨晚就放在桌上的墨绿sè苏式猎装,这套墨绿sè苏式猎装,款式高雅线条柔和贴身肩线开阔腰身笔挺,还是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为了下地方执行特殊任务部队里给自己特殊置办的,从得到它到现在总共没有穿上几回。 戴上一顶新的兰sè布帽子,蹬上昨夜擦好鞋油亮闪闪的黑皮鞋,收拾得自己jing神,点点头满意地笑笑,肩膀前后肩上早已准备在两个网兜里的礼物,关好门下楼。 这礼物,除了这几ri他和黄美琴一起采购和同志们相送的外,还有上次从秦岭拿回来的经过腌制的野猪肉,张武成他们搞回来的新鲜野驴肉,加在一块总有三、四十斤,就数量和质量而言,在苦难时期的今天实在非同小可,来到大路上,虽然正月初三街上彩幅飘飞灯笼高悬却少有行人更不见欢乐,看看表时间接近九点,向着三民村大跨步走来。 ,,,,, 大跨步疾步走,他很快走出了庞大的qa公司宿舍区,拐过枣园,拐过舞阳路,阳光下铅灰sè的房屋和没有叶子的树木折shè明暗有了生命,间杂在房屋和树木间的土地伴着早起的鸟鸣一块块跳动着跑向后方,他脚下大皮鞋重重地踩在黑sè柏油路面响声明快。 到三民村的路因为有了黄美琴以后变得很熟悉,他知道大约走上六、七里的路过一条墨绿sè小河,看见三四零二厂的破房子破围墙,通过那些破房子破围墙看见几百上千年古人留下来宽阔无比的旧城老城壕,展展腿的工夫就到。 唐世科一路走来,正月里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进入农村路人渐多,赶亲戚的乡下行人衣裳干净头帕鲜明,男女相带礼物扶老携幼步履悠闲缓慢,土路上看见他如此正规装束,不用猜就知道定是新女婿上门,都友好地投来善意的笑容,他自然知道这些笑容的意义,却也只得由着人家笑笑,心里却想:城里人多大街难见几个行人,村里人少乡人们却出门访友见客,看来还是乡里人更懂得正月的含义。 chun雷一声阵老房,父老乡亲揭揭床,不是chun寒不料峭,快把冬晦放出墙。 想着这首古老的歌谣,心里满是纯朴的甜蜜与遐想,过去在老家大山里守岁迎新chun,chun雷跨过长城在院子里大声炸响,放着爆竹,娃们边唱着这首歌儿边满地打笑玩耍,真是开心真是无所顾忌,那时的生活因为是童趣盈满,哪里会有今ri的感慨今ri的回想,而今,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的路被一个个迎面而来的未知组成心的皱纹沉积下来积累起来,就像重压下的干柴,碰见着点燃烧爆发开来,就是生活的感受生活的感慨。 鼻子里闻着泥土发出的沁人心脾的气息,迎着早chun的风,他的心情迎接多余感慨,毕竟年轻人看待事物爱看前面,他看着天地间四野里的景sè和天上的流云,怀着一颗激动兴奋的心胸,抖擞jing神大跨步走着,拐过三四零二破房子破围墙前的弯路,通过那条熟悉的墨绿sè小河,老远看见黄美琴穿着花棉袄站在老城壕前的路口上。 是的,那就是黄美琴,正月阳光里没有开耕没有绿sè的土地上,绝大的老城壕将农村与城市明目分割的地方,她像一位仙女亭亭玉立,那么清丽那么可人,他送给她的那条红围巾在她的脖子上像一团火焰,老远地向他飞舞招摇,她的身姿相伴着无叶的大树,相伴着中原平坦伸向远方的黄土地,相伴着城壕边安静古朴村庄,相伴着拉着阳光飞度的流云,真是一幅太也美丽的图画,唐世科停下脚步张大了嘴巴。 多美的人,多美的画,他不由发出一声感慨,脚下加紧相城壕赶来,黄美琴当然看见了他,跳着脚地向他招手,明亮的眼镜片片反shè着阳光,他紧赶慢赶几乎小跑来到黄美琴身前差点摔跤站下,身子晃晃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黄美琴满脸是笑,急忙伸手接下他身上的东西:“慢点呀你别摔了,看你急慌慌的头上有汗了。”笑靥如花把他欣赏把他打量“嗯,这身衣裳jing神,一百分!” 他心里充满了幸福快乐,伸直腰喘口气打着问候笑着道:“等久了吧,我紧走慢走还是没有赶在你前面,都怪我一夜老是想你睡不着,起得晚了才耽误了时间,你看,我的眼睛边上就像土碗边上一样黑了一圈。” 黄美琴急忙上来认真看,哪有啊,她拳头一捏打上来跟着咯咯大笑。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 ———————————— 千亩黄土千亩田 天人谷仓在中原 小桥流水农人家 正月雄鸡长自言 ,,,,, 上回咱们说道:正月初三大清早,唐世科按照和黄美琴的约定,穿戴整齐背着礼物向村口大步行来,他们要在这一天,在黄美琴的家里宣布正式成为一对恋人,并且做好了应对家人可能反对的一切准备,这一天,正是六十年代第一个正月。 爱情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恋爱的人在这种强大的力量支持下,平凡的人会获得巨大神奇力量,在眼下这个年代,在父母包办媒妁之言盛行的年代,这种力量赋予了他们大胆冲击传统,大胆规划自己的生活,大胆选择自己命运的可贵力量。 这次出门,唐世科第一次对单位对朋友们撒了谎,原因很简单,他要撇下大家来黄美琴的家里,要来和黄美琴一起向家里人宣布正式成为恋人,虽然成功的几率很大,但又难保说不清的问题卡克,如果第一时间把线路目的说给大家听了,万一不成功岂不是伤脸,黄美琴一个年轻的女子今后还怎么和大家见面,上房推梯子的事情坚决不能干。 所以,不管谁叫他在一起喝酒说话,他都说已经约下了别人,便是对张三说已经约了张四,对张四说已经约了张五,心里对自己的不诚实老大无奈却又只能如此。 清晨的阳光里,两人红着脸对面站立心情很激动,看着红红的丝巾在黄美琴脖子上欢快飞动,唐世科心里有如装着活蹦乱跳的兔子,眉飞sè舞道:“嘿,你到了很久了吗?我紧赶慢赶还是被你抢了先,不行,你现在回去从新跑出来,这样就是我先到。” 黄美琴也是刚到一会儿,还离着远远地就看见了他,见他看见自己后风疾火燎地大步赶来,心里自然高兴异常满脸是笑,才分开几天仿佛分开了很长时间。 此刻见他肩着两大兜东西,喘着气红着脸话中颇有些道歉的意思,满脸娇媚,咯咯咯笑着柔声说道:“真没听见过,你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哟,才多大一点儿事情,哟,就叫你睡不着了,那要是打起仗来可怎么办呀。” 想一想他的话突然反应抢眼笑道:“啊哦,我先来还有错,那好我回去不出来了。” 唐世科一把抓住她笑道:“算了算了,下次我跑快点你跑慢点就行,咱俩的事情以后都要我在前面。”黄美琴一拳打上来唐世科笑着接住,相互看看情义深浓。 唐世科笑着接她前面的话说道:“是是是,你说得对着呢,像我这样的人要是打起仗来可怎么办呀,ri本鬼子还没有打过来可能,就已经吓死在床上了。” 黄美琴娇甜地挖了他一眼,并不挣脱拳头笑道:“还是个当兵的大男人,说出去也不怕寒蝉,你叫我在这里等,一分钟等于十分钟,十分钟等于半年,腿早站酸了,这个帐该怎么算,你倒是说说看。”看着天嘴唇撅起老高。 他飞起眉毛斩钉截铁地说道:“好说,你说怎么算就怎么算,反正我是任你宰割,要不还你几十年。”说完伸指头刮向黄美琴撅起的嘴唇,指头行到中途却又不敢停下。 黄美琴看着他的样子捂着嘴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拧头看见村头上有人走了过来,急忙收声说道:“咱们快走,人家来了乱问一气咱可不好对付,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回答说不定要被骂。” 提起东西两人向村里行来,唐世科在黄美琴背后担心地问了一下家里都有谁,黄美琴说除了大姐一家回门子去了外都在,还叫他千万别紧张,不会有什么事情出现,她说:“放心吧,咱家里人诚实老实真实朴实,不会把你吃了。” 看着黄美琴走路可爱娇乖样子,chun燕飞翔,阳光和红丝巾互换chun晖生气摇动朝阳,唐世科身上十分温暖,心里充满力量。 ,,,,, 村子就在眼前,踏着黄土穿过老城壕,他知道走过一座下面无水的小桥,往西一拐便是三民村南街,古朴的街道蕴含暖sè,黄美琴家就在南街第二家。 唐世科放眼望去,村庄尽收眼底,看到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整个村子非常安静,房子和自己的老家倒生湾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土坯建成,只是多了许多半边盖(半边盖就是利于朝阳沥水房子正中分岭),一些树木杂乱村间,整个街道就是一截土路,被参差不齐的大小各式土门楼挤得东扭西拐极不整齐,路面有着一些乱土和杂物水迹,一些花花绿绿的爆竹碎屑瘫身迎chun,所不同的是,这里紧挨城市,与自己的老家倒生湾相比,房子和人口多了很多显得热闹许多。 他眼睛里看着街景,心里多少有些后悔,要知道今ri自己真的能和黄美琴一起踏上这条街道,平ri里就该抽时间把这里侦查一番,以便做到房前屋后街邻父老心里有数,对于这一点,他是真的对曹步清加以佩服。 此时家家都在做饭,房上冒出炊烟,由于正值chun节,家家户户土门楼上贴了门联,倒帖上福字,挂上大红灯笼,因为大清早的缘故吧,门楼上看不见人影,孤单的一个个石墩子便也没jing打采,这些灯笼写了字剪了花,花样很多家家不同,晚上点亮了该有多么好看,该使娃们多么地高兴,他暗赞一声。 近处远处的土墙上可以看见很多大字标语,内容有很多是新的,依稀也有打土豪分田地时期的,老远地听见火车宏大的吼叫声传来,那是村后三民村火车站上,路过或者刚刚发出的列车发出来的吼声。 循着声音抬头一看,村后天空中拉出一道火车行进时车头冲出来的黑sè长烟,这黑烟斜着升上天空,越高颜sè越淡,最后变成一股白sè烟云横亘天空,最后融入天空,耳中留下火车跑动越来越快的“哐哐哐”声,这声音,猛一下将他的心震动,对着不断升腾的烟云禁不住暗暗祝愿,祝愿远方亲人安康,祝愿自己心想事成。 担心黄美琴受累他把东西全部提在手上,就要走进村子了,村子里固有的农家气息飘入鼻息,心中一热回头看看村外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再看看村后列车留下的烟云。 他轻轻地吐口气:“三民村,这里虽然是一个古老的村庄,却实实在在紧挨现代文明和现代科技,人们的思想和文化素质,自然不能与生活在大山之中的山里人相提并论,如我之辈你能接纳吗。”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 ———————————— 纯朴的地方只有纯朴 黄土窝窝里自有气度 你若事业爱情嫌太堵 不妨走进农村来住住 ,,, 唐世科和黄美琴走进村来,早chun的气息将他们包裹,湿润润的黄土地升腾水雾,带着兴奋,装着忐忑心cháo起伏。 很长时间没有走这样的土路了,唐世科不由生出感慨,一直在厂里忙于工作,根本没有想起找时间到乡下踏踏青,说起来城市和农村只是一步之遥,其实难动心思,撑开胸膛大大地呼吸一口清新空气,过去的岁月难忘的记忆被湿润润黄土气息翻涌出来,看着黄美琴娇爱的后背他慢慢跟随,真是说不出的亲切。 走过村头三条路,他们向南而来,没走几步碰见农人过来,黄美琴假意没有看见走过,唐世科自也回头。 刚到南街路口,堆满草料的驴马房,一股牲畜粪便夹着腐叶败草的气息浓重而强烈压迫过来,扭头看看,土坯制作的驴马房下,黑球球的料槽前几头大马和白脸毛驴在低头吃草,每头牲口的头上一根绳子拴在横梁上,这些马身材十分高大健壮,是标准的关中马匹,脸骨因嚼嚼草料而有韵律地扭动着,发出“咕咕”的嚼嚼声,毛驴身子小了很多,好像吃草太少老长不大的马。 呵呵,唐世科暗暗喝了一声,对大牲口他心里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不同于一般农人对牲口的热爱,更多的是年轻人对力量和速度的下意识追寻。 用眼光度量一下这些马匹的身材,他知道与家乡河曲马比较,这些马的个头高些,身子长短差不多,头颅却小,小的就像母马缺少雄赳赳气势,蹄子不是很健壮,更有后鞧没有何曲马宽大饱满,胸膛不够厚实,总的说来已经很难的了。 突然,房后满是驴粪草叶的小道上钻出来一个黑衣汉子,汉子身量挺高,顶着乱糟糟挺长的头发倒穿着草鞋,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天还挺冷却把脖子胸口露在外面,边走出来边系裤带。 汉子见了二人停下脚步,双手抓着裤带站下歪头认真观看,吸了一下留在嘴边的鼻涕,一呲大门牙呆头呆脑“嘻嘻……”地笑了一声,这个笑应该非常灿烂但给人感觉很冷很远,因为笑,汉子把嘴上咬得一根草掉在地上,刚要去捡,手一松裤子差点掉下来急忙抓住,看看二人再看看草“嘻嘻……”又是一个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黄美琴对他说道:“粪生,刚起来呀,做饭了吗?”她的声音很是平静亲切,就相对家里人说话一般,唐世科不透好奇地扭头看看。 粪生听见这话是问他,高兴地原地转转头,扭扭歪着的脖子扭扭裤子,睁着白亮的眼睛呲牙一爽脖子,就像孩童对大人的问话,一字一句回答说道:“饭做着呢,刚……刚在房后扒屎来。”扒屎此地土语,就是大便回来。 粪生说到这里,见料槽里一头毛驴龇牙咧嘴撕咬身边毛驴,他叫一声拿根棍子冲过去打,因为只有一只手提着裤子半边屁股露在后面,黄美琴回了头笑笑对唐世科说道:“粪生娃有些傻,从小和他爸两个人过活,专门给咱队里看草,喂驴马。” 唐世科点点头心里已经了然,早看出这娃是有点傻,良xing的傻,不坏的傻,特别是那个憨憨的笑容,像极了儿时的伙伴二蛋,哎,二蛋可不傻,就是命太短,一顿红枣把人吃的命也没了,一个事情可以证明的是,粪生和二蛋的笑,都是实诚憨厚的心地才有的。 突然想到了儿时的伙伴二蛋,他的心不自觉揪了一下,一晃二蛋已经死了很多年,当年的情景当年的急慌有生难忘,多么可爱多么善良的朋友啊,他的音容笑貌就像在自己眼前,糊涂凃岁月早过,梦堪堪情势又来,一旦自己回到家乡,一定要上坟拜祭二蛋,看望二蛋的家人,人生的情感不可随意忘了。 粪生忙碌去了,喊打声合着驴马躲闪的脚步声充盈驴马房,笑笑着摇摇头两人转身走过,迎面踏进南街,街里一股特有的气息扑来,这气息是泥土夹着烟灰以及生活垃圾和人畜粪便而成的,叫人猛一下闻上去很不舒服,多闻几下,心里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与自然。 这就是过了驴马房后三民村南街全景,放眼看去,极不规则毫不宽敞的街道,被参差不齐的土坯房子弄成节次鳞比弯弯拐拐,从这一头根本看不到另一头,因为房屋建造都是黄土制成的土坯,整个街道sè彩自然黄sè为主。 一个个家家特有的临街院子土门楼前,几乎都有穿着黑棉衣拴着腰带的村人蹲着,cāo着手候在门前,嘴里叼着烟袋,有一口没一口抽着闲烟,隐藏智慧的眼睛四下闲看,你在你家门前,我在我家门前,虽然我看见了你,虽然你看见了我,仿佛彼此看烦了,互相白眉死眼没看见,更多的人是啥也不看瞎想心事。 就这么一个平常普通的中原村中街道,安静中有人咳嗽,有人磕烟袋,有人不厌其烦地摔打破帽子,有人互相挨挤着小声讨论什么话,拧头睁眼认真听讲认真分析加上认真分辨的样子令街上更加安静,这种安静属于当地人,属于这些司空见惯不想听不想关心任何破事平常心的当地人,因此,这些嘈嘈声只能制造安静,没有了这些嘈嘈声的话,人人都会jing觉地四下看看,那一定有事情来了。 过chun节了,农人们闲在家里没有下地干活,倒床上又睡不着,因此都蹲在家门口打磨时间,见路口黄美琴带着唐世科过来,安静的嘈嘈声突然停下,知道有事情来了,人们一下子扭头静静地回头看,再远的伸头伸脑,有的不自觉从地上探起身来,叼着烟袋习惯地拍拍屁股,屁股上的黄土变成一股飞腾的黄烟。 唐世科跟着黄美琴在这样的注视中款款走步,不能急,不能缓,脸上的表情要一般般,对谁也不能仔细看。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五) ———————————— 黄土地上经过的岁月 是哪令人难忘流过的烟云 谁的心底都一个 最软最软 不敢碰击的地方 ,,, 唐世科和黄美琴走进村来,先是看见有智障的粪生一阵感慨,看见身高体阔的关中马匹一阵感慨,结果堪堪走进街道,chunri村里闲来无事的人们扭头看见他们,他们便最快时刻成了村里人眼中的感慨,在还没有和大家接触前,唐世科看见的最入眼的事情,是一个个村里人习惯成自然的蹲,呵呵。 蹲,在中原此地是个习惯,南方人走到谁家都喜欢坐一坐,因此家里板凳特别多,有条件的还要坐沙发,这里正好相反,有事没事都喜欢蹲,没有事情的人除了上炕是个坐,只要一到门口就蹲下,干完活的人也蹲下,商量事情的人也是蹲下的,你给谁板凳叫他坐,他就蹲在板凳上说话,人们已经蹲成了习惯,蹲成了自然,站起来就走,蹲下来就吃,倒下来就睡,坐,是公家人和女人们的事情,陕西俗话,板凳不坐蹲起来就是说的这个习俗。 唐世科的陇中老家也有这个习惯,对这个习俗自有一种亲切感,因此,看见眼前村里人的这一幕,他的心里平添了油然而生的好感。 人们的眼光是淳朴的,友好的,探寻的,因为他俩的到来整个街道变得异常安静,这种安静通过胡子拉沙的下巴,通过眼袋下皱起的鼻息,透着样和,透着兴奋,从人们嘴里拔出来还在熠熠冒着烟云的烟袋锅里,带着古老而现代的气息送达着人们的问候。 就是这个时候,唐世科与黄美琴,青年男女青chun靓丽的的样子,活泼富有弹xing的脚步以及他们手里的两个大网兜,叫所有村里人猛地一下眼睛睁了个大,注上了意,大家急忙用眼光把这两人和东西仔细打量。 穿着花花棉袄的女娃子大家自然都认识,是农会主席老黄德漂亮的碎女子恩娃,过去和大家一块儿在地里当农民劳动,后来参加了工作,过chun节从城里回来和家里人过节,这个女娃子好啊,人家虽然是公家的人,对村里人礼貌着呢,碎女子就是小姑娘的意思。 她身边的汉子没有见过,身板高大结实,两个肩膀,嗯,这两个肩膀寻常人很难得,有这么一副好肩膀的话,干点活肯定厉害着呢,就是穿的衣服呢,看着有点特别,有点像国民党的衣服,队,就是国民党的衣服,有人这样悄悄肯定地说,就是颜sè和国民党不同,挺好看也挺气派。 这汉子,头上是蓝sè的布帽子,脚上嗤嗤不得了,那是亮闪闪的油皮鞋,一尺多高的腰身底下有铁,踩到一块石头还“咔”地响一声,一般人可穿不起,嗯,村里人互相对对眼sè点点头,这定然是城里来的公家人。 只是,这汉子怎么和恩娃走在一起? 手里还提着那么两大兜是啥东西? 莫不是……,或者是……,难道是那啥ziyou? 因为这些紧急涌上来的问题,人们皱着眉头不自觉想走过来到跟前看得更真些,看得更明白些,大家的想法和疑问基本差不多,这时候城里虽然有ziyou对象这个名词,就是男的和女的不要老人主张自己定婚姻,说实话村里人其实不太会用。 在村人这样的注视下走进村口,走进众人的视力范围受到天然围观,两个人实在是生平第一次,忐忑的心加上血液激流,脸sè自然红红地红到了耳根,眼睛更是不敢和别人直视陷于躲闪,呵呵,这样的行为更是加强了村人的胆量,人们的眼光变的更加肆无忌惮。 从村口到家门口,其实只有不长的路,两个人如踩针毡如履云端,好不容易暗暗松了一口气来到家门口就要进门,事情来了。 第三家门口,也就是黄美琴家隔壁门楼前,蹲着一个黑衣长脸白胡子的老汉,老汉瘦瘦的脸上冷冷的表情,抬起脸来平平地看不出喜怒。 他用眼睛的余光见俩人就要进门,尖尖的下巴白胡子一扬,略略抬抬手里的烟袋,谁也不看问道:“恩娃,你咋咧,连个人都不会叫了,这人是个谁?”老汉说话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在街道上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黄美琴女娃子家,本村长大人人认识,今天突然发现这些个早就认识的人一个个都是那么陌生,大家的眼光突然变得那么锋利,如刀如剑割人皮肉,她本来已经被村里人看得心慌意乱,脸红发烧害臊,她本能地想把肩膀挨着唐世科近点,但是姑娘家的羞涩使她反而离开唐世科更远,远的有点叫人奇怪,远的脚步飘飘有点无着无落,害得唐世科紧跟不是不紧跟更不是有点糊涂。 唐世科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当此时刻发现不对劲抬头四下看看,一家家相挨相挤的土坯门楼前的人们在他的注视下猛然回了眼光,仿佛刚才啥也没看,他心里暗暗笑笑,知道这些淳朴的人其实更加胆小,对外来公家人的注视更为羞涩,回想一下自己家乡的老百姓老山民们,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但是,虽然懂的这些道理,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声给黄美琴一个鼓励一个支持,只能左一脚又一脚跟着。 哎——,女孩子天生胆小羞涩,特别涉及恋爱把男朋友第一次领进门时刻,碰见熟人朋友长辈,她们会变的更加胆小羞涩,这是她们的优点又是她们的缺点,年轻的男子汉们因为年轻对此不是很懂,等到懂了这个事情的时候一般都上了年纪。 慌慌张张的黄美琴,她最怕的是什么,她就是怕此时此刻尴尬时刻,害羞时刻,有谁故意把她叫上一声说上半句,不知道怎么回答人家的话,心下想着如果没人说话,就谁也不叫低着头赶快进门。 听了老汉的问话她只得脸儿红红地站下,笑吟吟眼光不敢正面也不敢躲闪看着,这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她母亲杨姓家族中的老辈,比自己母亲还高着一辈,在村里有着极高身份的爷字号人物,这个老汉要是说句什么话在村里非同小可。 她听了爷的自然问话有些手足无措,老老实实笑着甜甜回答道:“爷,这人是我们工厂里的唐师傅,过chun节休息到咱家来玩玩。” 唐世科站下看着老汉满脸推笑,这个老汉的形象就和自己当年的打伯一样。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六) ————————————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我和姑娘把家回 村人问声我是谁 我就是刚刚长大的人中贵 ,,, 唐世科和黄美琴相挨进村,在村人的注视下款款而行,他俩的靓丽公家人形象引起村人极大关注,纷纷站起身来无声地注视,这种注视使街道充满压抑。 村里人的注视在唐世科走南闯北的人来说司空见惯,加上男子汉的气质只当是友好,回想一下自己的家乡,外面来个人特别是公家人,乡亲们也是这样,靠着房子靠着树无声地注视着,在没有啥动静前谁也不出声。 在黄美琴来说却是难事,她一个姑娘家在这个村里长大,谁都认识,突然大家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就这么被注视很是难为情,何况今ri是领着男子汉第一次进家门,年轻的姑娘心里充满忐忑与羞涩。 在这样的情况下俩人心里都想最快速度走进家门,却不想就要跨进家门的时候,隔壁门楼前蹲着的老汉发话问询,老人家要问问黄美琴把谁带进了村子,带着往家走。 这个老汉不是别人,正是本村辈分极高的杨家长老,黄美琴的母亲就是杨家女子。 老汉简单的问询黄美琴窘迫中当然恭敬回答,老实说明唐世科只是一个单位的师傅,今ri过节上门玩耍,唐世科看见杨家爷心里却是一热,杨家爷的形象和自己的大伯长得很像。 “喔……”杨家爷应一声,磕磕烟袋才把头抬了起来,把唐世科上下看了一遍。 唐世科赶快放下东西嘴里叫了一声“爷”拿烟出来抽出一支递上,杨家爷却没有接,把手里烟袋一扬,意思是自己抽这个,仔细把唐世科看过脸上有了笑模样。 老汉点点头,蹲着的身子仰起脸来山羊胡子朝天说话很慢问道:“看这娃行头,是给公家办事情的人呢,很好,都办了个啥事情?” 唐世科蹲下满脸堆笑地看着他,听他的问话心里咯噔打一个小鼓坠,可怎么回答,自己天天在为公家办事情,办过的事情多得很,只是这话从哪里说起啊,一时语塞,这就是一个人天天忙碌,突然有人问你忙碌什么却说不上来。 黄美琴接过话笑盈盈说到:“爷呀,人家唐师傅是部队转业下来的人,到咱工厂里开大汽车,天天办得都是公家的事呢。” 既然开始对话,其他村里人慢慢挪动脚步靠近,杨家爷站起身来,看看四面翘着胡子挥挥手沉声道:“去去去,都一边蹲着去。”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旁人停住脚步再没往前来也没有向后退保持原地,伸长耳朵听着。 见杨家爷的烟锅空了,唐世科像给自己大伯装烟锅一样,伸手拿着杨家爷的烟锅在他腰里烟袋挖了一锅烟,顺手掏出火柴点上,看着爷抽了几口心里很是受用,若不是现场情景不对他的思绪又要回忆过去大伯在ri的岁月了。 杨家爷吐着烟雾说话,话语仍然很慢:“我见过你,秋上你拉了一车木料把恩娃送到村口,再叫德望兄弟用马车拉回村里,那一天我正好在地里掏水沟。” 还有这事情,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人互相迷茫看看。 杨家爷突然笑了,抽了一口说道:“那回你给恩娃弄回来的野猪肉我老是忘不了,两隔壁说话那里有个听不见的,嘿嘿,德望兄弟以为天下太平,在你家里连吃带喝,红着像猴屁股的脸出来,怀里装着大肉和核桃,没想到我就这里等他,没有什么话说,一人一半,我怀里早就有把刀等着切肉,嗯,那肉可真香,以后啥时候再弄一点回来才好。” 这话叫两个人心里释然,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点着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想不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那次还有这个不被人知的场面,黄美琴心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德望爷到手的美食原来在爷这里损失不少。 一个矮个子村人小眼睛挤着,拿着烟袋锅,另一只手伸在拿烟锅的袖口里,弓着腰脸带友好故意走到杨家爷身前,陪小心地说道:“对不住,俺爷,忘了带火,把你的烟锅给咱对一下。”顺便偷眼把唐世科给张了一眼。 杨家爷看看他直着喉咙说道:“对火,就是见了生人没事情才往前凑呢,多少年就没有问我对过火,去去去。” 杨家爷的话使村里人“轰”的一声开心地笑了,笑声使街道活跃起来,有人说道:“你找爷对火没找对,找我就对了,我在你头上打一个疙瘩拳就出火了,就不傻了。”这话使更多的人笑了起来。 汉子被爷训斥一脸尴尬谦恭地退下,顺便对唐世科一笑,看着唐世科笑着一欠身才满意转身和村里人对嘴,憋了半天的村里人照着对口华声滚狼。 杨家爷不去理会众人说啥,看着唐世科笑着,显然对这个年轻人有好感,说道:“我恩娃有福啊,有眼力劲!” 这话直梆梆的,臊得黄美琴大红着脸抬不起头来,拧了头看别处。 杨家爷没有管她,对唐世科一笑说道:“虽然没有和你一块儿说过话,就看你脸上的气sè和大步走路的身子,你是一个好娃,记着,以后有机会给咱再弄一块那香死人的大肉,老汉就是死了也是香香地死了,走,我陪你进家。” 杨家爷说完没等唐世科反应腿一撂跨过门槛,当先走进黄美琴家的门楼。 唐世科看看黄美琴笑笑,两人提起网兜跟着,看着老人微驼的背影,心里热乎乎地,这是多好的一个老人啊,纯朴善良至极,虽然才见面就欠下了老人家一坨野猪肉,心里却异常地高兴,想想当年自己的大伯,也是这样豁达豪爽热情待人。 他们相挨进门,身后,村人们默默地聚拢跟来,凌乱的脚步传进他的耳朵里带着隐隐的雷声。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七) ———————————— 北人豪爽天xing,杨家爷在大门口和唐世科的一阵交谈,两人心中很是受用,虽不及名言但各有相见恨晚之意,杨家爷至此一颗心活泼泼起来,年大的年纪当先带路,把唐世科引进黄美琴的家来,唐世科走在老人的背后,看着老人的背影颇觉是自己的大伯在世,心里的感慨和甜蜜无人知觉。 走过高约两米左右低矮的土门楼,是一小段土坯房土墙与土坯院墙夹成的过道,大概有两、三米长便是院落,黄美琴的家全部呈现在眼前。 只见全部用土坯建成的包括正房、偏房、灶房,柴房及南屋南北而立,房草厚实,窗棂鲜明,土坯围墙四合成院,柴垛,石碾,水井,羊圈,葡萄架置地有序,农具摆放整齐,五颗碗口粗的钻天杨树直列院中,院子里早晨的空气湿润润沁人心脾。 从正房里跑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本是打闹嬉笑着追逐,见了人进来站下睁着眼睛看着来人,稚气可爱,给家里增加了一片灵气。 看到这些,唐世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很多地方于自己的老家十分相像,特别是土坯院子墙,土坯的房,不经意间有一种回归之感,这个家庭,所见之处干净清洁,显示了主人家殷实的生活,踏实的农人本质,院子一角紧挨nǎi羊圈的大石碾,沉甸甸圆滚滚泛着青石特有sè泽,使得整个院子更是殷实,他不由在心里一阵欣喜。 ,,, 再说家里,大清早恩娃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吃过早饭收拾紧凑打招呼要出去到村口接人,临出门连说几次叫家里人都别走,怕客人来了怠慢,可是出门积极回门懒惰,这老半天了还没有回来,黄德老汉拿着烟袋锅在炕上坐着,时不时地回头往大门看看。 黄德老汉咱们前面说过,中等个子国字脸,一撮三羊胡子显得xing格很是随和,他盘腿坐在炕上,烟锅里冒着烟看着窗外阳光,一颗心全在恩娃身上,他知道,这孩子从不轻易给家里人安排个什么,今ri的事情虽然大概明白,其实不明。 就在想着这话的时候,突然,隔壁住的杨氏娘家大伯,就是杨家爷拴着腰带背着手走了进来,呵呵,这老汉虽在隔壁住着要是进门却是很少,他一见急忙起身下炕出门迎接,动作慢了只怕xing急的老汉大声呵斥自己却也难说。 从黄德的动作上家里人都看得出,杨家爷在村里的威望。 黄德刚出正屋一抬头,看见娘家大伯身后门楼处跟进来恩娃和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高壮的身子很是伟岸,几乎把门楼小过道占满,他知道,肯定就是恩娃去接的人了。 院子里,干燥的黄土地碾压的很是平整,黄美琴的哥哥黄振兴,正和妹夫胡志成拾捣架子车轮子,轮子中梁与车架相连的支撑木需要换一块新的,听见脚步响回头看时见是杨家爷翘着胡子进来,急忙丢下手上的活,摊着两手笑着上前打招呼。 黄振兴张着两手哈腰问询道:“爷,可不见你多来,有甚事却要孩儿办的?”胡志成自是紧跟身后脸带闻讯,旁边圈里的nǎi羊高高地抬着头颅。 杨家爷站下看看笑道:“你二人倒也勤快,持家男人便是要这样,稍有闲时便将出力物事拾到齐整,我今进来不与你们说话却有别事。” 话说到此黄德出来接住闻讯, 黄德与杨家爷打招呼见面,二位老汉相拥着院子里站下。 唐世科和黄美琴相挨进来,黄振兴和胡志成急忙上前接住网兜热情地握手,张振兴在衣服上擦擦手看看不行不干净,抱歉笑着回身在墙边水井的大盆里洗了一把,这才衣服上擦擦抓住唐世科的手,笑着看看真诚说道:“欢迎欢迎,快到屋里坐。” 唐世科看到,这是一口叫人喜欢的水井,井口青石板铺就,靠墙根一窝葡萄牵枝拉蔓爬上方形支架,他知道,这可葡萄树chun里发芽生叶之后,这个院子可是难得的景致。 胡志成早站在面前,他把唐世科上下一看,笑着说道:“不错不错,个头身板,真正天下第一理想,今番好了,咱们有一个共同说话的人了。”伸出手来真诚相握,说话的时候看了黄美琴一眼,言下之意不甚明了。 唐世科笑着把他两人上下也是一个打量,因为对二人已经有一个大概了解,所以眼光自然不同,他觉得,方头正脸的黄振兴纯朴热情中显示着原始的耿直,很有一种亲和感,胡志成虽则是身穿中山装,分头白领亮皮鞋,笑容里透着些许职业油滑,目光却很犀利,大概是在单位上长期训练的结果。 他一手握着一人的手同样真诚说道:“二位兄长chun节好,我这外乡兄弟问讯了,大过年的上门来造次拜望,真是打扰,有不到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黄振兴和胡志成自然客气回话,表示只要能来便是缘分,天下人能够相聚才是美事。 灶房里杨氏和吴慧贤带着头帕正在做饭,听见人进来走到门口笑着迎人,她们延续着北方女子见人往后站,要等当家男人说完话才上前腼腆问候,所以,一直等男子汉们问候的差不多了,她们才拿下头上的头帕站下。 黄美琴拉拉唐世科,笑嘻嘻对唐世科把家里母亲,嫂嫂介绍,这时候的黄美琴面如桃花声音连珠异常活泼,她的笑声将大家感染。 随着黄美琴的介绍,唐世科恭恭敬敬地挨着把人一个个都叫一声,黄德一连声把杨家爷迎住向屋里请,对唐世科笑着点点头说道:“别站在这里,快都到屋里坐,恩娃快去弄茶水来。”请着爷、让着唐世科走进正屋。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八) ———————————— 唐世科走进黄美琴的家,受到了纯朴热情的接待,大家见过面互相礼让着进屋,杨家爷和黄德在前相握同行,胡志成和黄振兴随后,唐世科走在中间。 黄美琴的家,正屋分四房,既东房、西屋,偏房,后屋,习惯上,东房叫正屋。 黄振兴笑着伸手接过唐世科手里的网兜,和胡志成一人一个拿进偏屋。 唐世科对他们说道:“两位兄长,网兜里有野猪肉和新鲜野驴肉,请家里把野猪肉全部炖上,驴肉则随便安排。”这年头有点肉很是不易,他是为了叫大家特别是杨家爷,今天能美美吃上一口野猪肉才这样安排的。 两人听了相互看看都是一惊,原来网兜里有这么贵重的肉,这可咋说,驴肉便是天下人人皆知的美食,困难年头野猪肉更是难得至极,黄振兴颠颠网兜颇为意外,胡志成直接放下网兜探寻地扒开看看然后大拇指伸出来直摇。 胡志成大声说道:“嘿嘿不得了,你个年轻人真有本事,多少人弄点猪肉愁眉苦脸困难得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你却弄了这些稀罕货,啊,闻一下就香喷喷的呀,一会吃起来怕是里格隆冬不得了,弄不好把碗也吃了。”他的话逗得大家一阵哄笑。 老实憨厚的黄振兴,方方正正的脑袋加上平平整整的寸头,给人的感觉诚恳里面加上一些儿腼腆,他有点作难说道:“唐师傅,你第一次来家里,却带了这许多肉来,这肉又还这么珍贵,却叫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唐世科笑着说道:“哥却说什么呢,这些肉得来也是机缘巧合,实则这个年头如果不是太巧合我也没地方去弄,咱们嘛,不要说大过年的我和你家黄美琴是好同志,好朋友,就是一般人窜个门子走个亲,手里好歹也要拿点东西,你不要我的时,却是对我见外不成?听黄美琴说过,你们都是在工作单位的同志,何以如此抓捏不开,我既然已经拿来咱们不吃的话是想着叫它坏了算完?” 黄德听了笑着暗暗点头,这小伙子说话有分寸,有见识,并且关键的是,他的口音并不是预想的那样叫人听不懂,而是很好听懂,小伙子洒脱的表现正是我辈xing情中人。其实他不知道,陇人口音与中原口音基准相同,说话的时候稍加注意略加改变,便是同声。 杨家爷听了高兴地喝了一声彩,刚才在门口咱老汉拦着们问人家要肉,其实人家已经拿在手里,呵呵,这孩子有城府,一个能办事的人就应该这样。 张振兴听了想想正确再没有说话,笑着急忙把老婆吴慧贤叫来,告诉她把肉拿去打整出来一会儿大家喝酒,自来和唐世科一起坐地,众人刚说得没几句德望老汉走进来。 德旺老汉大跨步吆喝着来了,众人急忙一阵热情欢迎,德望老汉眼睛直接看着唐世科不看别人,他伸手在唐世科肩上连拍几下,哈哈大笑说着问候的话,红红的脸膛上雪白的胡子连连抖动,与唐世科的手握在一起,笑着,显得非常高兴。 德望老汉身材高大却瘦,和唐世科相比小了一圈,他激动地摇着唐世科的手臂抖动着白胡子,大笑说道:“好你个有本事后生娃啊,想见你很长时间了,今天终于把你见着,咱们今ri好好喝上几杯,好好说上几句话,再不能像那天一样刚见面就分手。” 唐世科见着老人家也是异常高兴:“大爷你好,好久不见。” 德旺连连点头说着好好好,回头眼睛亮亮地对杨家爷说道:“看看看,这就是我常给你说道的那个青年人,对人实在是好着呢,大方着呢,今ri咱们见过就再不要忘。” 杨家爷笑着说道:“你不说时,看你那双贼眼我先已猜出来。”伸出烟袋轮过来打,德旺轻轻一让躲过,做出一副再来一次试试的动作,两个老汉见面这样热闹引得众人大笑,笑罢团座闲话。 ,,, 院子里,黄美琴见他等进屋急忙笑盈盈走进灶房弄茶水,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她为今ri的友好见面心满意足。 杨氏在她背后,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疼爱说道:“恩娃,就是这个人,看样子也还实诚得紧。”黄美琴一边点头一边手脚不停倒茶水。 杨氏看着门外大杨树的直溜溜树干,揣摩着轻轻说道:“这人身板子很硬朗,肯定能做事会做事,但你听妈一句话,就算人再好,咱们见过了也就是了,到底是个外地人,他家中的情况你又不清楚,叫我说,让他来玩玩也就算啦,妈这是对你好。” 黄美琴没有马上回答妈妈的话,低头想了一想才回头,笑着看了妈妈一眼,一字一句倔强地说道:“什么看一眼就算啦,管他家里是个甚,我自喜欢他的人呢,妈你不知道,这个人才是天下最好的人。” 不等妈妈回话接着问道:“对了妈妈,我二姐人呢?” 杨氏回道:“到北街去换一个鞋面花样去了。”原来二姐没在家,怪不得进门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人,嗯,没在最好,省的见面挑肥拣瘦说三道四令人难受。 两母女刚说到这里,吴慧贤拿着一大坨野驴肉和一包野猪肉进来,把肉放在案板上笑着说道:“妈,这人真有本事,啥年头里还能弄来这么多稀罕的肉,这是野驴肉,总有二十七八斤,这个是野猪肉,也有七八斤呢,真正地叫人高兴。” 杨氏见了这么多肉,真正地太出意外,啥年头啊能有这样的贵重食材走进家门,看着红红花花的肉,她高兴得一下忘了刚才说的话,情不自禁地伸手按一按放在鼻上闻闻,点头连声叫好,急忙和媳妇一起动手cāo办起来。 驴肉太多杀下一半剁了加水煮上,野猪肉另锅煮上一部分,一部分细刀切了做臊子。 黄美琴看着妈妈嫂嫂全力投入的高兴样子,自己心里兴奋的不得了:“哼,吃了这么好的肉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九) ———————————— 唐世科进门带来的驴肉和野猪肉,这个年代时当困难时期实在太珍贵,杨氏和吴慧贤再也没有其他语言,全力以赴cāo持着烹煮起来,正月的阳光从窗口暖暖地照进来,把个灶房烘托的温暖喜气。 黄美琴看看母亲和嫂嫂忙碌不停,弄好杯盘笑笑着从灶房里端出茶水,张眼看时猛然被吓了一跳,只见刚才还清净的院子,现在已经蹲了站了不少人,门楼里外还有不少。 嗯,就是刚才蹲在街上的人们而今蹲在家里来了,蹲在地上抽眼袋掏鞋底,她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个村里的,平ri里谁家有个事情就来看个热闹,来了也没有什么话,还是照样谝着刚才的话题,只是耳朵听着正屋里的动静,太闲的原因,谝就是闲谈。 这些人里,有人伸手把黄振兴刚才干的话接着干,还有旁人给他打帮手,活儿干的那个漂亮叫人赞扬,都是一样的农人,闲着也是闲着,顺手的事情看见了就动手,并且,给你家帮忙不给奖励也不至于甩脸子。 黄美琴花棉袄簇新,新裤子笔挺,圆口黑布鞋一尘不染,两条大辫子配合着片片明亮的眼镜,把一张美脸衬托的格外动人,她端着茶壶茶碗从他们中间穿过,知道大家眼睛的余光全在自己身上,这是个没办法的事,谁叫咱是大姑娘,是人们生活里关心的主角。 恋爱中的女子最美,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当此尴尬时刻,她红脸带着娇羞、腼腆、友好笑容,眼睛好像把谁都礼貌地看了一眼却又把谁也没看,做出极有礼貌,极为友好的样子穿过,她的这点本事,是个姑娘都会,姑娘们的这点本事,如果不是天生的可就是老爷们逼出来的。 她在前面走着,杨氏拿着锅盖紧跟着站在了灶房门口,本来有人嬉皮笑脸想造次与黄美琴打个招呼问问话,更多的乡亲爷们想张口说上一句半句,问问你家今天来个谁,为啥不到别人家专到你家,这人是干啥的,但都只是限于想想,看看杨氏准备战斗的样子,最后谁也没有真的出声,怕杨氏的锅盖打上头来。 ,,, 正屋大炕上,阳光从窗口一条条照进来十分温暖,杨家爷和德望两人辈分最高,靠里盘腿坐着,黄德矮着一辈膝前紧挨,相比黄德更小着一辈坐得外些的,是炕沿边儿唐世科与黄振兴、胡志成,三人对面迎窗盘腿而坐以示对长辈的尊敬。 唐世科早拿出自己带来的水果、糖果,以及糕点和上好的《牡丹》烟放在炕桌上,叫大家吃上,再把烟发给大家抽,三个老汉抽了几口牡丹烟互相看看笑了。 你倒是为啥发笑,纸烟虽好却不像抽旱烟,旱烟有个长烟杆,烟杆含在嘴里可以用点力气咬住,有劲,而且旱烟劲也比纸烟劲大,嘴皮子可以腾出来说话; 纸烟呢,猛抽几口,嘴皮子热烘烘地有一种烧灼感,更有,纸烟太短含在嘴里烟雾就在眼前飞腾,是个人叼在嘴上都要眯眼睛,看表情有点像满炕坐着坏人,拿在手上还占着一只手,这玩意儿,占着一张嘴占着一只手纯粹是闲汉的造行,家把式弄不来。 三个老汉笑着放下纸烟,却谁也不把这些话说出来,说出来的话人家年轻后生的脸肯定难为情,因为城里人嘴上时兴弄的就是这个,黄德拿出自己上好的烟丝,给两个爷一人挖了一锅烟点上,自己也挖一锅抽上,满意地眯着眼睛点点头。 ,,, 杨家爷吐出一口烟笑着对唐世科说:“你那烟太贵,看着也好看,就是没有劲力,咱们可抽不惯,你们自己抽。” 德望虽然同样抽上了烟袋,却说道:“哎,哥呀,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只是你不常出门少了接触,像我,马鞭子一甩就是城南城北地走,给人家干个事捎个脚的,人家感谢了甩来一包两包纸烟,那只好接着,时间一长了,心里还真真切切地觉得纸烟要比旱烟好,不说纸烟的价钱花样,就是那个文明劲也叫人舒服。” 他的话原是老实话,赶着马车在路上难免给路人帮个忙捎个脚,得到一包两包纸烟的回报心里自然高兴,抽上一支确然感觉不同,见到公家人的时候,送上一支揣在怀里舍不得抽完的纸烟,人家公家人拿着纸烟看自己的眼神,真正地叫自己心里美了一下,那不是纸烟的文明劲带来的效果又能是什么。 但这话在杨家爷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变了味道,咋啦,好像是说我老汉在家里,像个娘们不出门见识少了,连个纸烟都抽不了。 杨家爷看着德望说道:“哎呀,赶个马车看能耐的,你天天在路上走这不假,人家给包纸烟抽一抽我也相信,就是你那老脸一天到晚对着马屁股,三个马屁股放出来的气和着你那纸烟一块儿进了鼻子,那个文明劲的确叫人舒服了又舒服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年轻人碍着老一辈的面子没敢大声笑更不敢参言。 德望笑着说道:“黄德,你听听,这话是反对着我呢,你们几个娃都给评评这个理,人家纸烟要是不好的话,为什么公家人一个个地抽着,咋不都腰里别着一个烟袋工作呢?要是开个什么会,大领导们转着圈地一人一个大烟袋锅子点上,你看着心里才美气不成?”他看着杨家爷一字一句说完,大家又笑了起来。 胡志成笑着接话道:“两个爷,你们说的都对,却不要为这个事情争论,城里人很多都在办公桌上写呀画的,拿着烟袋锅不方便,抽完了烟还要出门找地方磕烟灰,走廊里地板上干干净净,你乱磕烟灰要给搞卫生工作的同志带来多大的麻烦呀,所以人们才抽纸烟。” 大家都点头,这话说得对非常有总结,公家人都拿着烟袋锅子上班的确不方便,没地方磕烟灰不说,确然没有办法清洁环境。 任何事物看场合而生,各有各的长处。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 ———————————— 黄美琴花棉袄红纱巾衬托的一张脸儿格外美丽,端着热茶从蹲着站着的众多乡亲们身边走过,惹得人们想张嘴逗乐,结果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母亲杨氏,拿着大锅盖站在灶房门口大眼睛关注,明摆着谁多嘴造次和姑娘开玩笑,谁头上就是一锅盖,乡亲们看看这个势头只好安静无声,看着这个美丽的人儿从身边俏生生走过。 带着满脸的娇羞红润,黄美琴揭开门帘进了正房,大炕上两个爷和父亲以及姐夫哥哥同唐世科盘腿共坐,男人们的天地总是烟雾沉沉,虽然阳光很好,明亮的光线通过窗棂一条条一道道照shè进来,但是大家黑sè调为主的衣服以及昏沉的房内暗角,还是把一间屋子弄得昏暗低沉,与外面阳光明媚形成反差。 “茶水来了。”她快乐地笑着把茶壶茶杯放在炕桌上,一人一杯地倒茶水,唐世科伸手给他帮忙,从长辈开始一杯杯放在面前,黄美琴抬头看看窗外院子众多的人,想一想不愿走出去,拿起一块摸布摸擦家什,最后在一角静静坐下。 杨家爷眼睛看着黄美琴倒茶水,并没有停止刚才的话题,他说:“是啊,公家人上班工作原是不应该抽旱烟的,一个大眼袋把人的形象弄得坏坏的,咱们老百姓看在眼睛里面肯定腻味反感,呵呵,公家人的威信扫地不是。” 没等大家接话,他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恨恨道:“对着呢,德望你给我听着,今番往后要是有人再给你纸烟的话,你给咱们拿回来放在炕上,咱们两人一人一半可不许隐瞒,隐瞒了我拿过你那马鞭子照着头上就打。” 他的话很是威严,一般村民被这么一句话压在头上,全村人都会记住,只是这个话用在德旺身上另有深意,便是不论什么时候,大家别忘了自己与德旺的感情,在照顾好村里老人的同时,要把关心孤身过活的德旺放在重要位置。 德望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咱们做事不要亏心才好,我把纸烟拿回来给你可以,一包纸烟好耐换上你一斤旱烟成不成?” 杨家爷点头说道:“一斤太多了些,给你一把够抽就行了呗。”大家笑了起来。 德望冤枉地笑着说道:“这还把人给赖上了,好,谁叫你是哥呢,最多我每天辛苦一些,赶着饭点加几鞭子跑快点进你家门端碗,不多吃,就一碗。”大家又笑了起来。 杨家爷吃一颗糖在嘴里,合着嘴皮子眨巴眨巴味道,确然甜丝丝好吃,他笑眯眯地点点头,回头看看窗外,看着刚刚给每个人倒好茶水坐在一边的黄美琴。 他满脸慈爱地笑着说道:“恩娃,把糖糖拿上一把到门外,给那来的村里人每人两、三个,不要多了,这么些人每人两、三个和起来差不多也不少了,这年头这水果糖糖可是真正稀奇东西,如果不是过年的话,他们自也别想,剩下的包好了放着,平ri里好哄娃们。” 他的话把大家说愣了,恩娃在这里就是为了躲避这些村里人的,你把她送到院子众人堆里,那不是正好随了人家的心意,但是谁也没有说话,爷的话再不对也要听着。 黄美琴笑着点点头,轻灵走到炕桌前从窗子向外一张,大概数一下人数,棉袄一角包上糖果和烟圈走出去,院子里立刻传来一阵哄闹喊好,只是听得出来,这些闹腾喊好声全是为着花花绿绿的糖果烟圈而发,到没有为难女娃的话语。 ,,, 屋里大家都乐了,黄振兴摊开手抬着头开开心心笑道:“后爷的安排就是好,村子里的人大过年的来到咱家院子里,正该有个啥东西打发打发,恩娃也聪明,每人再加上一支烟叫大家稀罕稀罕,如此就十分地完全了。” 大家点头称是,黄德笑道:“兴娃说得对,我在心里也在想着人家门都来了咱家,却没有个什么把人家打发打发,心里过意不去,却是爷解了这个困。” 杨家爷爱听表扬的话,而这件事情自己安排的确实很正确,接受表扬更是应该,不由地老脸上红润润地放着光彩,为自己的安排很有些高兴。 他笑了几声,摸摸胡子突然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大家一惊,却不知何事动了老人的心念。 杨家爷说道:“哎,都说是过年,过年啊,不管他是啥人都想过得好一点,可现在的光景啊,连个白面饺子都不敢不舍得,一口咬下肚里,都还要在嘴里打几个骨轮尝味道,真叫人发愁难受,还不知道那些饥荒人家,那些饿得得了浮肿的人咋过这个年呢。” 众人点头,心里的感慨悠然升起,情绪猛然黯淡下来,为眼下的现实生活焦心,六十年代的这个chun节,墙上一片红,地里乱土坑,人人脸泛青,空旷四野草随风。 德望咳了一声道:“算啦算啦,都高兴着点,人家唐家娃第一次登门,看扫兴。” 他说道:“咱可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愁,与你们自是大大的不同,谁家有吃的我上谁家,给他当孙子都行,咱们好不容易坐在一块,放着这满桌子的好东西却还去cāo那份心,真是三伏天穿棉袄不是时候,面汤里洗澡你真是老得糊里糊涂是,都少说几句快吃东西,真到了那一天,真的过不去了,呵呵,最多就是脚后跟拴绳子——拉倒!” 说完抓着一块点心双手护者小心一口口喂进嘴里,大家也被他说得笑了。 德望老汉吃了甜丝丝的点心满意地笑着,抬起红红的脸膛,看看唐世科胡子抖动笑着说道:“我说你这后生娃,你可是咱们这里最有本事的一个人了,开的那个大汽车可是比咱的马车强了太多,拉得多、跑得快、还不吃草、叫声还大,没有蹄子不会踢人,我老见人家一坐进去它哼哼几声就开跑,很是听话,哪天你闲的时候弄过来叫我试试,我使唤它给村里拉几捆草,看看它听不听咱的话。” 他的这句话把大家逗乐得哈哈大笑,三个年轻人自然知道老人家不懂汽车,想象太过天真,黄德也知道他不懂,心想一个开马车的和开汽车的肯定不一样,德望的想法肯定是那种关公面前卖大刀,杨家爷的笑声是笑德望有马车还嫌不够还要开人家的汽车,那么大的汽车缰绳都找不到地方拴。 刚进门的黄美琴听了咯咯咯咯笑得弯了腰,说道:“我的好德望爷爷哟,你才是真正地把人笑死了,你坐在汽车里那马鞭子怎么摔呀,你招呼牲口的喊声汽车可是认生的,说不定一生气就往后跑了,一直跑到南山去,叫你回也回不来。” 她笑靥如花,说话声音清脆明亮,笑声如玉盘滚珠分外好听,德望听来却不受用,翘着胡子故意虎着脸对她一挥手道:“去去去,女娃家家的知道个什么,你汽车不是轮子在地上转?我马车不是轮子在地上一样的转?就是大一点小一点,快一点慢一点的事情嘛,别人去了它转,我去了它就不转?哼,老实给他几鞭子!” 大家听了笑得更厉害,黄振兴和胡志成七嘴八舌给他讲解,他却只是胡缠乱论,黄美琴笑过自来给茶壶续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一) ———————————— 黄德笑着说道:“我嘛倒也不懂里面的道道,只是觉得,汽车可能缺了个心,人就是他的心,有心车儿就活了,活了就能哼哼着跑了,马车呢,马儿有心没头脑,要人拿着鞭子招呼着拉车干活,因此,因此这个,这个,这个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解释不了了之,到最后脸也憋红了却无法打个圆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德旺道行深奥地说道:“你说错了黄德,老实告诉你,汽车有心,那心还大得很,你到跟前听一听那心发出的声音震得你耳聋,只是一个怪事情,汽车那屁眼子没在褪下,却长在后面箱板底下,放出那么多的屁直接闻不到。” 杨家爷伸脖子伸指头抢进来肯定道:“对对对,这就是汽车和马车的不同,一个臭一个不臭!”他的姿势固定,烟袋举着眼睛睁圆了等着评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们笑的不行,黄美琴直喊妈妈。 黄振兴笑得不行,趴在炕上直哼哼,胡志成笑得差点滚下炕来,最后,杨家爷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老脸儿开出一朵花,把黄德一拳一拳的打,黄德笑得直抹眼泪。 唐世科笑着,笑得抹眼泪,这些老人太也可爱了,总是按照自己的意念将一切事物赋予生命,赋予了生命的东西加上生活联想,当然会因此出现汽车与马车的辩论,只是,要是把汽车与马车的不同真实解释起来倒也不难,就是怕需要很多话语,而且很多枯燥的知识人们也不一定会有兴趣,大过年的,没来由为这个大家终究会明白的问题纠结,突然,他看见德旺的笑容有异,沉心一想便即明白。 他心里猛然明白:看来德望老汉对自己真的很好,此时满嘴故意说些无知的笑话是特意逗大家笑,逗大家开心,引得大家转移话题呢,你想,他老人家成天在外奔跑,农村的城里的事物接触繁多,对汽车的了解自然早就超出了一般农人。 德旺老汉话里话外都在把自己放在一个难得的,有本事人的地位上,那是故意提高我的身价,现在家庭的气氛看上去挺好,但从刚才窗外黄美琴刚才和乡亲们说话,以及黄美琴和妈妈说话的动作上看,黄美琴有讨好大家,讨好妈妈的意思,总的说起来,今天自己的到来此时此刻还没有被大家真正接纳。 因此,他表面上不动声sè,心中却在想,今天的事情看来还有些阻碍,是啊,他的心里翻上来一些无奈,作为一个远方之人第一次登门,送了一点东西,说了几句话,还没有一些实质xing的接触就想一切事情顺利成章,就想把人家姑娘从此变为自己的新娘,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人的文章要一笔一笔写,人的历史要一天一天积累。 心里是这么想,脸上却是一个笑,当然这些不是他的城府有多深,实则是想通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不管情况最后怎样,咱至始至终用一颗平和的心面对,好也罢不好也罢,一切的一切交给缘分交给命运,毕竟,人世间的东西有很多不可能随着自己的意识为转移,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存在。 ,,, 笑过以后,大家续上了烟,喝口茶水德望老汉正眼看着唐世科说道:“上次你们从秦岭回来,你把恩娃送到村口来的时候,后生娃呀,咱们可是已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了,你虽然人很年轻,但是见面就给人一个稳重能干的影响,你家里在那里,爹娘亲人都在干啥,走在西安城里工作了多长时间,都干了些个什么工作,不能光坐着只知道笑,却说个话来叫咱们听听才好,你,对了,记得恩娃的嘴里把你是叫唐师傅?” 唐世科急忙摇摇手,谦逊地欠欠身,老老实实说道:“本人年青之人,德望爷可不敢叫我唐师傅,我叫唐世科,师傅是工厂里规定学徒叫的,黄美琴跟着我的学徒们乱叫的,你老人家叫我时却叫我怎敢身受。”看看黄美琴表示这个事情就是这样。 对着大家把自己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他言词诚恳,把自己家中父母亲人以及从当兵到工作,直至今ri老老实实情况叙述一遍。 最后诚恳说道:“我和黄美琴在一块工作,时间一长彼此有了一些了解,好同志相互敬重,过年了我的家乡太远没有回去,大胆来家中玩玩,却不想遇见两位爷真是幸事,黄伯父以及两位兄长,你们都是我尊敬的人,真是有些冒昧和造次,有不到的地方还请原谅。”他说话不紧不慢,几句话说完,几个人听了都点点头。 黄振兴道:“你们qa公司的大门口,我上班天天都要路过,这个工厂要比我们西安玻璃厂大了很多,也比胡志成你们焦化厂大了很多,有一两万人。” 胡志成点头说是,他点头赞同说道:“人家国防军工企业,在国家都是数得上号的,自然在各个方面备置齐全,咱们两个厂都属于地方小型企业,机械设备,生产指标,干部和工作人员肯定比不了qa公司也没法相比。” 这两人工作多年,对当前西安工厂建设情况十分了解,知道一般地方普通工厂和zhongyāng援建的大型军工企业,在xing质上,规模上有很大不同。 杨家爷揣摩着动问道:“你们这么大一个工厂一天都在干些甚事情,咱一个村子人到齐了说话都听不见,你们那么多人却不乱的慌?”他的话大家又笑了,老人家心里总是以实际困难出发,纯朴的担心令人捧腹。 唐世科笑着认真解释一番,大家开始围绕工厂七嘴八舌慢慢说着。 唐世科说着话一直很注意大门口,突然看见,院前土门楼里进来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年轻俊美的女子,身高、长相与黄美琴极为相像,就如没有戴眼镜的黄美琴,心想这就是黄美琴一再告知的,xing格泼辣的二姐了。 他知道,黄美琴家里最重量级的人物已经上场。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二) ———————————— 二姐黄玉琴,挺胸抬头脚步稳健走进来,花棉袄长辫子配着一张白皙秀丽的脸庞,将土门楼一下子映衬的光彩明亮,透着娇柔透着温暖气息,呵呵,她如此美丽的身姿本应该引来众人友善眼光的迎接,却不想众农人恰恰一片噤声。 她脸sè平静眼光带着世故,眉宇间爆发着不容侵犯的巾帼英姿正气,给人一种成熟女子当兵带枪,藐视天下一切的特有气质,可以这样形容一下,电影里女游击队长在山上看山下ri本鬼子是什么表情,她就是什么表情,冷艳乘以冷酷,以这样的表情面对,众人自然噤声不是。 唐世科在正房隔窗看看暗道:这二姐,和黄美琴长得太像了,幸好知道。 黄玉琴的厉害,在三民村人人皆知十分闻名,她以冷眼利嘴著称,xing格刚烈对谁也不给面子,不管什么人有一点错误被她抓住,立刻就叫你下不来台,这一点,她可以不分场合不分家里家外亲戚还是村人,她是有工作的公家人,婆家父兄男女在村里有势,一般人谁也不敢正面相对,因此村里人吃她的亏不少,人们见她不说谈虎sè变起码身上肉紧,正像一个眼光犀利的jing察猛然盯着你乱看,好人也会紧张。 正是热闹时候,黄玉琴门楼里突然走进来,把院里的人吓一跳,门楼里紧挨她身边的几个汉子抬头猛然见她,下意识肉紧往一边躲避,有那只为了躲避的汉子,本来蹲着的身子站起来往旁边闪,动作太大把脸撞在墙上擦下一块土,吃疼禁不住叫一声。 吃疼汉子的叫声,正如一声jing铃传响,农人们扭头偷偷看着黄玉琴的动静,耳朵里分析着jing铃通报程度,鞋里头的脚趾头把地面隔着鞋底抓紧,嘴里的烟袋扯出来停在空中,就像满地的燕雀看见老鹰,吃草的绵羊猛然看见金钱豹,为了保命做好逃跑准备,这个时候那里还有心思聊天,因此院子里一下子十分安静。 黄玉琴冷眼看了看一众人等,眼光犀利,脸上毫无表情,对谁也不说话慢慢地向灶房走去,在灶房门口停下脚步,心理分析着这些突然而来的满院人众。 满院里的人们见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偷眼看着回头假意继续自己的话题,轻轻的话语形成暗暗声浪漂浮,这个中间,没有一个人胆敢造次和她打招呼,不似黄美琴过来过去总有人说笑一声,都是一个村里的人,知道她的厉害吃过她的不敢招惹。 女子不管形象多么美丽,xing格过于爆裂,能够扫清劣气在心的俗汉,反过来如果不加以人情世故的自然柔和,更多的时候,同样隔开了常人情感。 还是那个矮个子村人,正好蹲在黄玉琴身前地面,偶然抬头之际两人眼对眼,汉子呲牙讨好点头讪笑一下,黄玉琴冷冷道:“你笑个啥。”汉子回到:“我没笑个啥。”黄玉琴正眼更加冷酷地说道:“没笑个啥你笑啥,你傻呀!”再不说话看看众人。 小小的一个回合可见此女xing格,唐世科窗里看着禁不住皱眉,同炕而坐的都没说话。 德旺老汉说道:“二女的xing子难得改变。” 杨家爷说道:“嗯,是啊,就是对自己人,那也是一个冷脸。” 黄德听着脸无表情,黄振兴和胡志成看看唐世科交换着眼sè。 果然,从灶房里出来的黄美琴与黄玉琴一见面,先是有些吃惊二姐何时站在门外,紧急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立刻讨好地叫了她一声,笑着上前拉着手站在一块说话,这中间仿佛黄美琴说了一大堆话,黄玉琴脸上才有了柔和。 满院的人偷眼看着二女交谈,修理架子车的早干完拿着工具,大家都知道黄美琴把个大汉子带进了家,此刻在猜想两个女子压着声音说话内容,北地风俗女子不嫁外人,黄美琴公然破坏肯定有阻力。 二女交谈中,黄美琴往正房窗口不时看看,黄玉琴不时往正房窗口指指,最后慢慢地谁也没有了笑容,头部抬起喘息加剧,显然争论起来,最后拉着一起走进灶房。 好一会儿黄美琴从灶房里走出来,谁也不看端着茶壶揭开门帘走进正房来,脸上是一种压不住的严肃,嘴角轻轻咬着眼光难得地透出刚毅表情。 唐世科看着她,心里知道她说过的阻力压力已经到来,这个二姐,真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拉见到不顺心的事情马上伸手,嗯,不知道二姐的力量,在这个家里道理有多厉害。 黄美琴看看大家调整了一下心绪强笑了笑,辫子轻轻甩动几下,跟着笑得很自然了,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好像把一个什么难题解决了心情愉快地笑着,她情绪的变化令唐世科暗暗宽心。 她对每个人都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给大家续上茶水,歪着身子紧挨唐世科坐在炕沿儿上吃零食,不时偷眼看看窗子外面再不出去。 外面,她二姐黄玉琴从灶房里出来,站在那里脸上冷冷地向正房看来,那动静显是叫黄美琴出去还有话要对她说,母亲杨氏出来在她二姐身后看看这边,拉拉她二姐,好像叫她二姐进去,二姐扭扭身子却并不理会,母亲叹了一口气回身进去。 黄美琴在房里看着,只顾坐着不去理会二姐的等待。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三) ———————————— 恩娃,也就是黄美琴,看着窗外不管二姐如何等待再不出去,她的举动炕上老少爷们看在眼里,自然也把站在灶房门口的黄玉琴看上一眼。 灶房门口,黄玉琴等了一会儿不见妹妹出来,有几次看动作想到正房来,但是举步之间又停下脚步,显示很犹豫,最后,双手一抱站稳脚跟不动地方,明显是对妹妹黄美琴说,你总会出来的,今天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 ,,, 如此景致,德望爷抽着烟笑着说道:“二女子的xing格看来是改不掉了,看上去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儿,稍微有一点儿不对劲就张口决人,满村里的人谁不怕了她,哎,有女如此真是你黄德的功劳。” 黄德听了话笑眯眯地点头说道:“爷说的是,只是这确然怪不在我头上,大小一共我有四个娃,其他几个xing子咋那么绵呢,要说这是天xing。” 杨家爷点头感慨道:“对着呢,是天xing,你不看我那个小儿子,那里和上面几个哥哥一样,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才多大一个人跑到外面就不见了,好几年没有音信,我还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谁知道人家居然参加了工作,在宝鸡铁路学校当上了教员,还娶上婆姨领回了门来,我虽则高兴得不得了,但心里老想着就他这样一个xing子的人,那里能够教好人家那些学生娃呀,哈哈哈。” 胡志成笑着接口说道:“爷,你老人家自然懂得,人是会根据时间、环境改变自己xing格的,你那儿子就是这样的人,他不管到哪里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条件,并且会调整自己的xing格,对了爷,既然他当了教员,那在家里的时候,想来肯定是进过学了的,不然怎么给人家上课呢?” 杨家爷笑着看看德望和黄德,在两个人赞扬的眼神中对胡志成说道:“这话你算问到我心里去了。” 杨家爷说道:“咱一辈子没有啥本事,就是一个老实的农人,一点儿文化也没有,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有一点,我们老祖上可出了很多的文人,有些还在世上很有名气,是个谁谁我就不在这里说了,我自小就懂得文化对一个人的重要,没文化就是两眼黑,所以,我家的几个娃从小都叫我送进了学堂,那学堂挺远,有的在前面土门的,有在南面韩城的,我拿出家里所有的钱还借了一些送娃们念书,其他几个都不成器,只有小的这个,他们先生一见了我就一个劲地夸赞,要不是xing子烈了,老和人家打仗,闹得我经常跑东跑西地给人家赔理赔东西,旧社会的话肯定就是个举人及第。” 大家都笑了起来,想想家里有这么个娃,真是够老人cāo心的。 黄美琴抿着嘴轻笑,抬头看看窗外,二姐坚定地站在那里形如树桩,她眼角留着坚定神sè回头再也不看。 唐世科笑着问道:“爷,那么你家这位我们叫大叔的没少挨你的捶。” 杨家爷想了想回道:“那可说的是,那时候我年轻xing子急的很,听见谁来告个状抓住他就恨着劲地打,有一次打得重了他趴在炕上几天下不了地,可是没用,人家好了老实了几天就照样耍野,那一天我还清楚的记得,一个娃跑到地里哭着叫我,说我碎娃把他哥哥的嘴打歪了,害得我跌下䦆头就往人家跑,看看那个歪嘴的娃,娃嘴歪歪着哭得很伤心,话也说不清楚了,急得我跑了几里路,叫上未央宫旁边最好的yin阳先生来把娃的嘴往好里合,可是终究不行,娃的嘴终究回不来了,这都多少年来还是歪着,好在人家还娶上了婆姨。” 大家听了又是一个笑,黄德看着唐世科笑着问道:“娃呀,你们家那里可也有学堂,你小的时候进过学堂么?” 唐世科欠身笑着回道:“伯,我小的时候进了学,不过那是私塾,先生被我父亲请在家里来教我。” 胡志成听了颇有见识说道:“那当然好啦,私塾先生坐在家里教学,学生学习的过程全被他掌握,知识底子就很扎实。” 黄德又问:“那你家里条件在当地算好的了?” 唐世科老实地回答道:“我父亲是那里方圆数里有些小名气的yin阳先生,家里有些土地和牲口,村里有学堂的时候多得他的关照,灾年学堂垮了先生就被他请在了家里,一直到最后离去,我因此有福得益身受。” 黄德点点头说道:“看来你父亲在那里是很受人的尊敬了。” 唐世科再答道:“这个说的是,我们老家的人们见了他都叫他太公,家里有个什么事情都不会忘了先告诉他一声。” 杨家爷和德望爷也点点头,德望爷说道:“如此受人尊敬的老人却也难得,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在乡里,一个人对乡亲们没有一定的功德,不会有如此声望。” 这话说的是,众人赞同,一个人活在世上能够获得大多数人的敬重,人生何求。 德望爷低下头来呐呐地说道:“哎,多好的老人啊,人活一大把年纪就该有这么个好声望,不像有些人,虽然也活了一大把年纪,却整ri想着拿着一把刀在门口等着劫人,通共就那么一坨肉,硬是要一人一半,少了就拿刀子割人,哪还会有个好声望?” 大家听了这个话,都抬头奇怪地看着德望爷,请问这个话显然是有所指。 这话只有杨家爷和唐世科明白,唐世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却不敢大笑。 杨家爷拧了眉毛,德望明显就是在说自己打他的劫,分了他的野猪肉嘛。 老人家脖子一硬说道:“黄德,你给评一评这个理,德望说的这些,就是上回你家吃野猪肉,我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野猪肉我还是小的时候吃过,那可是上好的肉,本来想立刻过来,可是当时手上有事情丢不下,只好干完了再说,可是干完了听听动静你们也抹嘴吃完了,我听见你婆姨叫老德望拿上一些野猪肉回去吃,心欢喜还有剩下的,就在门口等着,不曾想,按住他在门口分了他的野猪肉以后,在他的马车上随手一翻,可不得了,不仅有核桃有黄金叶香烟,还有一瓶西凤酒,好家伙发了大财还想独吞,你说说,这样的人不打他一个劫能叫人心里舒坦吗?”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笑声传到院子里,惹得院子里的人伸头伸脑。 黄玉琴听见笑声也自抬头看过来,只是眼神冷冷如扫寒冰,唐世科心里轻轻震动,忍不住一股豪气冲来:如我之辈如要怕你如何做人。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四) ———————————— 说归说,讲归讲,心里的活动不能在脸上显露,看着黄美琴的二姐,唐世科心里定下了自己的底线,咱们好则为友,坏则对面不识罢了。 闲话少叙,众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不觉灶房里饭菜做就。 杨氏拴着围裙满脸笑容走出灶房,对着满院人中大喊一声:“要吃饭了——”这个表示很简单,咱家吃饭了,你等是看着咱们吃呢,还是怎么着。 院里的人们早闻见了灶房里飘出来的香味,也大概知道锅里煮的啥,此时咽咽口水站起来,知趣地说着话往外走,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把吃饭当回事,杨氏和吴慧贤站在灶房门口笑着留人,但终于没有一个人留下,须臾院里安静下来。 ,,, 北地老陕人家吃饭所用碗具很大,大碗及与南方人家的汤碗一样大,甚至还要大些,此风俗便是十八怪中饭碗当锅盖,不知道的人会吃惊不小,盛菜多是小碗小碟,唐世科的家乡虽同为北地,碗却没有这么大。 野猪肉端上来了,野驴肉端上来了,还配着黄振兴和胡志成孝敬回来的吃食,以及家里早就预备的凉拌菜肴,在这里说一句,老陕人家请客以凉拌菜为贵,因了北地青菜季节短暂的缘故,这些菜满满地摆了一炕桌,极其丰盛,香气四溢叫人垂涎。 老少爷们围圈坐着,黄美琴早烫好一壶酒,拿过酒盅给大家每人满满倒上一杯,黄振兴的女儿彩丽,儿子扩社,社利,因为家中来客被管制很长时间,这时候到了吃饭时候被解禁,大喊着冲进屋来,杨氏小脚追赶不上,追进屋来只能站下笑着,黄美琴抓住一个往外推,推得一个推不住另一个,最后都跑进人空空。 娃们的叫声给本已十分欢乐的气氛更增快乐,两个爷高兴地一人一个把娃们抱在怀里,急忙撕下一块肉喂在娃们的小嘴里,笑着对杨氏和黄美琴道:“这里不用管了,你们自己管自己快去吃饭。”说完话端起酒杯,大家祝福着喝起酒来。 杨氏母女只得笑着退下,北地里规矩十分严格,家中一旦来了客人,女子是绝对不能上桌子一同喝酒吃饭的,此是十八怪中一怪:男人吃饭女人看。 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可以想象驴肉的味道有多么的好吃,再加上难以得到的野猪肉的美味,喝上一口西凤老酒,哎呀,把大家香得找不出话说,处于国家困难时期的年头上,这可是难得了又难得的一顿美餐,吃喝不多时,大家一个个脸sè红润起来。 两个爷吃得高兴,把酒来喂扩社,小小的黄扩社一连喝了好几口,小脸儿通红了,见到酒来就伸手向外推,推不开就捂着嘴巴稚声求饶,把大家逗得大笑不止。 ,,, 酒过数巡,德望爷边吃边偷眼观瞧,他见黄德吃喝得非常高兴,就对唐世科笑着使了一个眼sè,唐世科会意点头。 他端起满满一杯酒对两个爷和黄德说道:“两个爷,黄伯父,以及在座的两位兄长,我今天有幸到来,倍感你们的热情关怀,作为晚辈,作为兄弟,心里感激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向你们敬上这杯酒,表示我心里的感谢。” 大家听了这话都举起了酒杯,杨家爷哈哈笑着说道:“唐家娃好样的,今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只要有时间就过来,我们这里随时都欢迎着你,虽然眼下大家都穷着一点,再不济也不至于叫你饿着肚子回去,好,大家喝下这杯酒。” 大家喝完放下酒杯,胡志成提过酒壶把大家的酒杯子满上。 德望爷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咱们三民村紧挨着西安城,从过去旧社会到现如今新中国,虽然是农村,在城里工作的青年后生娃可真不少,作为老一辈人,我们三个敬你们三个后生娃一杯酒,祝愿你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表示我们老一辈人,对你们年轻一辈人的关怀。” 三个老人端着酒杯的手臂平平地伸了过来,三个年轻人端起酒杯起立后欠身和老人们每人碰一下酒杯后喝了,躬躬腰坐下,两辈人互相敬过酒之后,就是同辈人互相敬酒,满桌子上气氛热烈。 最后都敬完了酒,在德望爷身后已经吃饱玩耍的小扩社,小脸儿红红圆圆地突然钻进来说道:“哎呀,我没有酒杯子,咋敬酒嘛!” 大家一阵哄笑,唐世科拿过自己的酒杯子对他说道:“这个就是你的酒杯子了,你要先喝上一杯才能给大家敬酒。” 扩社听了摇着身子大声抗议道:“不行,我喝了酒就醉了,醉了酒就不能敬酒,算了,我不敬了。”说完一个翻身,翻进炕里和梳着两个小辫子笑嘻嘻的彩丽玩在一起,看着他稚嫩的样子甚是可爱,大家笑了一回。 唐世科说着话喝着酒,眼睛不时观察窗外,院子里已经没人,灶房里炊烟已经熄灭,孤寂的nǎi羊吊着大nǎi子在哪里吃草,石碾子在石磨上,阳光下五颗冲天的杨树树干透着白光与土坯墙面相辉映,他的一颗心,完全放进灶房里一群女人身上,不知道,这群女子吃饭情境,更不知道吃饭的时候,那个厉害的二姐会怎样数落黄美琴。 看看眼前,黄美琴的老人们,兄长们十分的得心,对于这些老少男子汉们,他有大致的把握交好,借着酒劲不由感慨人生无常,好好的咱们二人交好,却要看着这么多世俗的风俗传统左右,真是无奈。 再给大家倒满一杯酒,他对着老少爷们说道:“这杯酒与第一杯酒意义不同,却要敬敬我在远方的家乡父老,愿他们与你们一样,快乐上面加快乐,请大家满饮。” 嗯,是这个意思,爷们点头称赞,端酒之极望故乡,故里情分暖心肠,人原是要记住这个道理的。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五) ———————————— 老少爷们这里喝酒吃肉自不用多说,回头看看灶房里面,几个女子如何阵仗。 灶房里不大的地方,除开锅灶案板所占地方,刚好摆下一张饭桌,几娘母围圈而坐吃喝正香,手里端的碗不小,不过到底是女子们,又不喝酒,没一会儿就吃得饱了。 黄玉琴端着最后一点肉汤,于门口看看外面道:“今天的驴肉真香啊。” 她说着话,放下碗筷看着母亲杨氏说道:“正房里不差啥东西了,饭菜可要添加?”说话的口气完全管家婆。 杨氏道:“正房里要的都齐备了,却才你也看得,这时候没来由说起,等一会儿点火煮臊子面,你不干活光说话的人着哪门子急。”顾自吃喝不予理睬。 黄玉琴碰了钉子不予为杵,反脸看着黄美琴旧话再提。 她冷笑着说道:“恩娃,我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还是我那里叫你不高兴,只今ri故意与我唱反调呢?这个唐师傅我虽然没有见到,说实话不见得就比我给你介绍的人好,我介绍的那人可是一等一的劳动模范,青年标兵,可惜你有眼不识货,你呀,唐师傅今ri既然已经走上门来,现在你还不快一点儿拿定注意,一会儿咱爸问起来看你怎么回答。” 杨氏已经吃饱,看看两个长得极为相像的女儿,放下碗抿抿鬓边发梢叹了口气,脸sè忧愁缓缓说道:“唐师傅,多好的一个人啊,高高大大地对人颇有礼貌,会开车还是个挺有本事的人,可说到底,说到底他是个外乡人,对他的家里,别说我们就是你自己实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恩娃,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情,千万要得把握住了,可一定要想好,如果叫我说啊还是那句话,实在不行就当是一个单位的人过年到家里玩玩,几句话就把这个事情让过去了,村里的人们再咋地也不会笑话咱们。” 戴着头巾脸儿胖胖的吴慧贤起身把大锅架上,加了水准备给正房里的人们煮臊子面,边干着活边好像不经意地说道:“哎,要我说外乡人也好,sx人也好,只要人好才是最关键的,管他家里作甚,从头到尾已经吃过人家两次肉了,现在却拿话把人家编排,听起来难不成多少有些不地道,那年我姐嫁了外地人,当时多少人反对,可我姐就是不听,结果人家小ri子别提过得有多好,后来两口子一起到sh去了,人家那才是红火,sx人和外乡人都有那好的,就要自己有眼sè。” 黄玉琴听了这个话显然有些不满意了,拉着脸冷冷说道:“人家在说什么,你在哪里说什么,嗷,咱家吃了一些肉就不管不问地把个闺女嫁了过去?我看你老是稀里糊涂,真是不该说的却全叫你一个人说完了,咱们这个妹子还怎么劝啊。” 咽口唾沫她接着道:“我承认,外地人也有那很好的,很出sè的,但是嫁闺女不是小事情,外地人毕竟太远要了解起来很麻烦,不像本地大门跟前的人,好不好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你快干你的话,懂不懂地瞎插一杠子!” 吴慧贤往灶里加上一把柴,回身到窗台上取洋火,笑着回道:“我这不是好心随便说上一句,其实事情倒是真实的呢,但凡还要看她恩娃自己有没有主心骨。” 杨氏接过洋火把灶里的柴草点着,思考着坐在灶前拉动风箱,风箱随着她手上动作的韵律“噗哒,噗哒”地响了起来,灶里火苗红红地飞窜上锅底。 想一想抬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黄美琴说道:“大家都是一个关心,女娃子家要是不注意嫁得不好,那可是一辈子受苦,你姐嫁得好,看人家的小ri子一点儿不叫人cāo心,你把个外地人弄到身边来,万一嫁得不好,岂不是叫一家人跟着你受一辈子担心,那时候不是咱们怕叫村里人家们笑话,自己的苦楚就真没有地方说了。” 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伤感,也许是想起自己一生中的艰难,禁不住眼里有了泪水,一只手继续拉动着风箱。一只手拿起衣角擦眼睛。 黄玉琴看看妈妈,看看二姐,看看嫂子,嘴巴张动几下终于是没有说话,看着窗外一双筷子把碗里的剩菜不停搅动。 二姐黄玉琴来了火气:“你倒是说话呀,大chun节的把个外乡人弄到家里,家里上下为你cāo心,可是由着你这样,终是要说出个理由,拿出个主意。” 黄美琴仿佛没有听见二姐的话,仍然顾我看着窗外,窗口方形的洞口,整齐地切割下白杨树高高的枝头上,一只冬ri的鸟儿向着远方不停鸣叫,阳光里,恰如其分将这一幕弄成的chun天的画。 她这样的表现,二姐火气更盛,眼光如炬逼视着严厉说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买有,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姐吗,妈妈的话你不听,我的话你不听,今番不止你要听谁的。” 黄美琴还是没有回答,看着窗外chun天的画入迷。 真是没办法,黄玉琴想想突然笑了,柔声说道:“好了,恩娃,别跟二姐做气,你听我这样说好不好,今天,不管这个人有多好多有本事,你那小心眼里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情放过算啦,你就听大家一句劝,这个人再好终究是个外地人,外地人你知道吗!实实在在不如我给你介绍的人,放着知根知底的人不找,却要找个外地人叫大家跟着cāo心不值得,今天就这样高高兴兴地过了也就算啦,回去上班以后你找个时间给人家好好说一句,叫人家把这个心思放下,完后就来我哪里,一切我自然好好地给你做一个安排,保证叫你高高兴兴地满意上面加满意!” 话说到这里,老少三个女人都停下手看着黄美琴。 黄美琴回头看看二姐,再次回了头看窗外,老少几个女子糊涂地一起看出去,除了干啦脊白杨树和那不停怪叫的鸟儿啥也没有,不觉纳闷。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六) ———————————— 黄美琴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在心里综合说词,最后,拿起一截驴肉骨头慢慢地香天地啃了几下,放下骨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咯咯咯很是轻松。 她笑了一会儿柔声说道:“好了二姐,我的好二姐,看你的神情好像发现ri本鬼子进庄一般危险,而且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歪了不是。” 抬头看看大家轻松说道:“老实说,你们的话我自然都懂,妈妈的话是为我担心,二姐的话是为我今后好,嫂嫂的话是叫我自己有一个主心骨,大家都是对我好难不成我心里还不明白? 我的心里话很简单,今ri把唐师傅叫到家来,不是头脑发热,更不是没有经过了解和彼此没有一定感情,我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就是要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现在你们每个人都说出了心里的话,我已经听见,一会儿就听听爸爸的话,要是他老人家坚决反对,我自然要听他一句话,如果他老人家不反对还表示支持,那就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剩下来的就听唐师傅的安排。” 说到这里她又一次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幽幽说道:“只要他不离不弃,我一定天上地下今生往死相守。” 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掩饰,平凡的ri子中,她已经和唐世科彼此关爱建立了真挚的感情,这感情来得纯正而坚定,退一步说,即使爸爸不同意,她也会对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执着追求,这便是爱情的顽固xing。 一句话说完,对大家的意思全部包括了,她脸sè坚毅,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那种天生的娇蛮倔强表露无遗,妈妈想说什么终于没有开口,嫂嫂却笑着赞许点点头。 黄玉琴楞了一下,没想到妹妹的心意这样坚定,这个情况平ri里并不知道。 她想一想突然恨恨说道:“好,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自然要你自己最后拿主意,一会儿嫂嫂把面煮好了,我便和你一起送进正房去,呵呵,别怪我冷笑,我今ri要好好看看你的这个唐师傅,你的这个唐师傅,他到底有那一点儿什么叫你这么上心,我还要专门给他送上一碗好面,叫他好好地吃上一吃,不过咱们话说在前头,要是那种缺鼻子瞪眼的货时,休怪我当二姐的当时就跟你翻脸,当时叫你下不来台。” 黄美琴听了擦着手,旋即咯咯咯娇笑了起来,妈妈听了拧着眉毛急忙快拉风箱,嫂嫂听了也是笑了起来,点点头回身就揭锅盖,看看水开了没有。 灶房里为姐妹出征火光熊熊。 ,,, 却说正屋里,此时酒以至酣,吃喝的差不多了,大家早已放下筷子说笑得异常热烈。 两个爷红着脸笑着把平ri的笑话排着队地说了开来,一个接着一个,黄德平素不喝酒,今ri心里高兴却也多喝了几杯,一张老脸红红地就像打上了胭脂,笑眯眯地胡子眉毛一把抓,烟袋锅放在嘴里只是弄着玩,笑话太也可笑哪里还有心思抽烟,笑着不注意口水还从嘴皮子上吊下来,伸手随便擦一下继续接着笑。 黄振兴酒量大,他能够一杯一杯用心地陪住唐世科,胡志成酒量小,每见大家举杯先声告饶,然后积极地烫好酒壶,讨笑着给大家加满酒杯。 德望爷看着当干部的胡志成给他加满酒,突然想起前ri,自己和人家公家人喝酒时听来的一段话,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一时深有感触,决定铺张开来。 他笑着对大家说道:“喝酒,对南、北方人来说,习惯各有不同。”为了引起大家对话题的注意,他脸上的表情是那种不容置疑,一生走南闯北见识的确不少的表情, 咳了一声正正脸接着说道:“南方人喝酒不用烫,坐在一起基本是打开瓶子喝冷酒,更有那街头一般人自己酿造的美其名为酱香、浓香,醇香型的包谷、高粱散酒,米酒,药酒等等,凉酒喝进肚里要过一会儿才发热,酒热了劲道才慢慢生发起来, 所以,一般能喝半斤的人要喝上八两才见成效,等见了成效基本也就差不多醉了,醉了很多人一张口把吃下去的美味佳肴全吐了出去,吃了等于白吃,喝了也等于白喝,那冷酒劲道慢慢发作,来地慢去也慢,醉酒的人还醉炎炎地难受不已, 所以,要喝多少才是自己不醉的量,走进南方的话,人们喝酒心里要有个提前量,没有一定自控能力的人,一顿闷酒或者空肚子酒下来,多半不管天yin下雨醉在街边睡起,xing高狂躁的人完全变成一个另外的人,成为街上一具叫人欣赏或厌恶的弱智,说到底南方醉酒之人众多。”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笑,像首长作报告般看看大家的反应,见大家赞同地点头接着续道:“北方地面的人们喝酒,正好与南方的人不同,酒,一般都是瓶子酒,没有散酒,你们自然也没有见过散酒,而且,酒还要烫热了后才喝,酒一旦烫热,酒力劲道已经生发,喝酒的人,基本上是喝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了,酒态不会增加, 而且,热酒会发出一种刺激鼻子的隆烈酒气,端起酒杯搭在嘴上喝得时候,闻着酒气,叫人有一种喝一口有如喝两口的感觉,叫你能喝一斤的人最多喝上八两就感觉有些醉了,酒量差不多到位的人,杯子到了嘴边叫酒气一喷,自觉地就把杯子推开, 你们看看二女婿就是这个样子,因此,除非是那十分贪酒之人,一般人很少有人喝醉,退一步说,人们即使真的喝醉了,热酒的劲道来得快去的也快,出洋相的人很少。” 杨家爷听到这里看看黄德说道:“嗯,这不知道在那里掏腾了一点儿学问,看看还买弄起来了,狗戴帽子也能装人。” 黄德听了此话猛烈笑意冲上来,一口气没有走好把嗓子给噎了,难受地直揉脖子。 年轻人们不敢猛笑,却把笑声憋在肚里,呵呵呵,这个难受。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七) ———————————— 正月暖暖的阳光下,黄德的农家小院一片温馨,正房里男子们喝酒谈笑风生,灶房里,炊烟升起处,已经吃好喝足的女子们为正房煮臊子面,她们要在送上臊子面的同时,都要好好看看,看看这个令恩娃神魂颠倒的唐师傅。 放下灶房,咱们话题回到正房。 德望爷大谈酒在南北话题,言语直接公家人口气,在这样的口气下,不下仔的骡子学马叫,本来好了又好的话题当然令人不愿接受,别人也就罢了,杨家爷确实直直地对阵不让。 杨家爷的恶狠狠的抵触,德望爷却好像没听见,摊开胸膛与大家再饮一杯后,仿佛兴致颇高,咋咋嘴,眨巴眨巴眼睛,撸撸胡子扭脸看着窗外的远天,红红的脸膛上一双深谋远虑的眼睛,含着远古含着今生,完全是大人有大量,某不予小事情费心,某心怀远大。 他随手烟锅挖一锅烟点上,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吸溜一下嘴巴,如公家人作总结一般慢慢说道:“酒啊酒,酒啊酒!说到底真是个好东西,也真是个坏东西,好事情的时候,它给你鼓劲,叫你兴奋欢乐不已,让你身心健康,自古咱们中国人请客吃饭,一直就有无酒不成席这句话,这个大家都知道,不知道才怪不是, 要我说啊,咱不管它的价格高低,以及产地那里、文化背景等等,只说它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对人们jing神的影响,它的主要元素无外乎就是酒jing,酒jing的好处和坏处咱们就不用在这里说了,那个是要医学专家谈论,咱们要说的是,酒jing一旦进入人的胃里,碰见胃里的血液,碰见吃下胃里的东西,除了能够加速扭动肠子帮助消化外,更重要的你们知道吗,更影响人的是啥东西? 呵呵,酒jing一旦进入人的胃里,会与胃里还在发热状态下,抖动消化的食物产生一定的反应,化学反应,化学反应下会有新的物质出现,新出现的物质,呵呵,就是对人的全身产生作用的关键,这种作用反映在人们的身上,从外面一看自不相同,有的是昏睡作用,有的是兴奋剂作用,有的是哭诉作用,有的是大冷天硬着头冲下河洗澡作用,还有的就是那种制造血腥事件令人发指的作用,一句话,人和人不同,反应也就差了去, 因此,过量的饮酒,是会弄坏肚肠的,长期以酒为乐的人,视力自然而然的下降,严重的会有成为瞎子的可能,有的虽然年纪虽然不大酒jing中毒却很明显,最不济的,就那眼袋却已经大大地鼓了起来。” 他的这一席话实实在在见识不浅,而且还套着不少文化词句成套理论,震动当场,叫在座的人肃然起敬。 胡志成赞许之际感慨老人家,虽然整ri介为村里赶车行马,却有了这样深奥的知识,他笑嘻嘻纠正道:“德望爷,你说的太好了,我要向你学习,但是,酒进了胃里不是加速扭动肠子帮助消化,而是酒能刺激胃黏膜,加速胃肠蠕动起到帮助消化的作用,对人的jing神有一定的兴奋作用。” 德望爷听了说道:“是胃黏膜吗?好像你说得对。” 胡志成道:“是的,就是胃黏膜,德旺爷,你对于酒jing入肚后与食物产生化学反应这套话,真正地见识不浅,特别是产生的新物质,会因人而异反应不同的说法令我大开眼界,谢谢,谢谢你老人的知识,我自今ri后又有了长识。” 老德旺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滴开心了,谁都愿意听见赞许话不是,他谦虚地笑着偷眼看看杨家爷,哼哼,不服气你老哥哥也来上一套?但是表情完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能传授你们知识本是应该嘛。 杨家爷鼓眼睛不服气不服气啊,他自小与德望在一起,一块儿在马屁股后面拣着马粪蛋子长大,见过的马屁股的确不少,黑灯瞎火的时候,不用看路,只要看看马屁股那边鼓包就知道路上状况,哪里见过德旺如此这般地理论一番,学问一番。 点点满是白发的脑袋,拧过脖子歪着皱纹横冲直撞的脸,杨家爷看着德望,嘿嘿冷笑着说道:“哎哟呵,哎哟呵,德望要成jing了呵,搅屎棍做了个桌腿子,你还撑起来了,几天不见看不出来你戏里胡了一条龙,还有这么一套理论在肚子里,真成了个大学问家了, 我说老伙计,咱现在喝的是酒,当着这么多的人你还有啥屁赶紧放完,我认真听着也不给你说胡话,只是你小声告诉我,马尿喝下肚里会变成个啥笑硬?有个啥话学反yin?只今ri你给我解释清楚了才行,不成便是被窝里放屁自己闻自己捂。” 大家又笑了起来,黄德笑得一口气又走偏了,刚刚揉好的脖子算是白揉。 德望爷看着杨家爷点头笑着求饶说道:“我哥呀,你我自小一块儿光着屁股长大,你有家,我却是光身没有爹娘,夜里了老是到你家往你被子里睡觉,白天一起在马屁股后面拣马粪蛋,谁还不知道个谁,你就一个劲地把人骂个够, 却才这些话,的确不是咱肚子里的东西,凭咱甚时候才能有了这些学问,几天前我在区上拉脚,吃饭时人家几个公家人硬拉我在一块儿坐地喝酒,喝酒的时候,人家们热闹说的这些话,叫我记得牢牢地,这才在这里有了卖弄,还不是老鼠舔米汤糊一糊嘴,热天打摆子咱胡乱抖个热火。” 他是在求饶,可是挤眉弄眼带着求饶话语太也搞笑,大家这一顿笑,真正地笑得肚子疼了,胡志成笑得眼泪也流了出来,唐世科笑得趴在桌子上,黄振兴笑得差一点儿掉在炕下,老黄德扭着脖子躺在炕上,杨家爷张开没有几颗牙的嘴直打哈哈。 正自大笑声中,小扩社爬上炕桌抓吃食,一张脸不知啥时候满是黑灰,只有两只明亮小眼珠黑亮发光,众人吃惊中更是爆发大笑,这场笑真乃震动肚肠。 笑了一阵听见院里声响,众人从窗子上看出去,灶房炊烟正在飘渺,拴着围裙的杨氏从灶房里走出来,看看正房,回身伸手拉开门帘,黄美琴三姑嫂一人端着两大碗的臊子面走出灶房来,排着队伍向正房而来。 老黄德咳嗽一声,急忙给大家使了一个眼sè,大家正了正身子坐好,不能叫女人家们见到自己的狼狈样子,刚刚把炕桌上烟灰倒碗扶正,杨氏已经先一步走进门来。 她是村里有名美人,站在屋里满屋豁然亮堂,双手抓住围裙,对两个爷躬身屈屈腿表示福礼,对大家笑着欠一欠身,扬起白皙的脸膛笑嘻嘻说道:“你们等的很长时间了,听见你们在这里哄笑,娘们紧赶慢赶煮好的肉汤臊子面送来,却不知道为何发笑。” 没等众人回话,笑眯眯回头伸手把门帘掀开,三个女子笑吟吟地,一人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端着臊子面碗走了进来。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m..阅读。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八) ———————————— 面食,在北方地面是主食,臊子面,是北方人招待客人最好的食物之一。 臊子面,擀面功夫很是讲究,要把上好的面团醒好擀制均匀,下刀切得均匀,更有高汤汁水调制,滚水煮开面条进碗用筷子撩起来顺一边方向倒,上面淋上汤汁,质量高的臊子面用筷子撩起来面条不会断裂,汤汁顺嘴进肚满口余香。 上回咱们已经说到,黄美琴的二姐黄玉琴,她要给唐世科专门调制一碗特殊的臊子面。 从灶房里出来,雍容美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杨氏,带着黄美琴妯娌三个用托盘端着臊子面走进正房,含笑将几大碗臊子面放在炕桌上,有了她们现身,正房登时chun光盈然。 看着炕桌上热气腾腾的臊子面碗,三个女子笑嘻嘻地请大家吃臊子面,杨氏更是笑嘻嘻催促炕上围圈而坐的一众老少爷们快吃。 黄美琴把一碗臊子面送在德望爷的手上,德望爷笑呵呵的急忙接住,另一碗递在胡志成手上;吴慧贤则递了一碗臊子面在公公黄德手中,再递一碗在黄振兴手里; 二姐黄玉琴把一碗臊子面恭恭敬敬地递在杨家爷的手中,咯咯笑着说道:“后爷,快趁热吃,看看差不差盐,我已经给你拌好了。”她的声音甜的腻人,笑容甜的腻人,亲切殷勤腻得杨家爷不习惯地看了一眼。 伺候完杨家爷,黄玉琴回头,眼光刚好与唐世科对在一起,唐世科盘腿老实坐着,笑着恭敬地做好与她打招呼问候的准备,眼睛一直看着这个与黄美琴长得一模一样的黄玉琴,只见她皮肤白净、面容姣好,身材婀娜,辫子粗长,说话声音甜蜜讨人喜欢,一点儿看不出厉害,一点儿没有德望爷描述的凶样,自然也没有黄美琴所说的刚烈模样。 漂亮女人的脸是人生一大哲学,很多人到死没有研究明白,唐世科初学咋练自然生疏。 唐世科见她回头正好看见自己,虽则说自己坐着还是急忙欠一欠身子,友好地打着招呼问候道:“你可是黄美琴的二姐,刚才我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你,所以没有给你打上招呼,真是对不住,我叫唐世科,与你妹妹黄美琴在一块儿工作,今天到你家来甚是打扰。” 黄玉琴见说,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地收了一收,但仍然是笑着接口说道:“我在外面已经听见家里人说了,咱们农村地方,条件不好不说还没有什么招待你,今ri还多亏了你辛苦带来的肉食,不然真是叫人笑话了。” 黄玉琴说着话,眼光在唐世科头上身上很快扫过,笑容中眼光犀利冷峻如电,叫唐世科心里不由地轻轻一紧,心说好厉害的一个女子,这样的眼光只怕是在一般男子也很少见。 黄玉琴笑嘻嘻说完话,弯下婀娜的身腰,双手端起唐世科面前的臊子面碗,眼含笑意说道:“唐师傅,我妹妹这样叫你,我也这样叫你,这碗面,是我嫂子亲手擀出来的,是我亲手加放的调料,听说你是一个大汉,现在也见识了你的身材,我想你这样身材的男子汉口里肯定味觉肯定比较重,因此特意多放了一把盐,也已经用筷子给你调好了,你先吃吃,如果盐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咱们别的没有,盐却刚好准备了几斤,你千万不要客气。” 胡志成端着碗坐在旁边,听黄玉琴这样说话,当年的遭遇涌上心来,知道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发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见笑声,黄玉琴收住笑容大眼睛瞪了过来,瞪着胡志成说道:“多大个人了吃点面还这么没出息,噗噗嗤嗤地像个猪一样!” 她急收笑容变成怒脸动作娴熟,对丈夫毫不留情出声呵斥惹得大家哄笑,黄玉琴谁也不看回头立刻换上笑容,笑着对唐世科说道:“快吃,趁热,别客气。” 大家看着唐世科,谁都笑着没有动筷子,要看看这个强壮的大汉怎样对付这样的一碗面条,地上站着的人当然也在看着。 黄美琴想说什么,当着众人却不敢造次出声,看看二姐,看看母亲,最后看着唐世科眼光关切盈然,唐师傅大过年的来到家里,她多么希望自己一家人友好与人家相处,说说笑笑快快乐乐才好,谁知道古怪的二姐硬是要来这么一出,这么一碗搞怪的臊子面,万一,万一唐师傅接受不了,那可真是大家尴尬,嫂子吴慧贤靠上来,轻轻抓住她的手捏捏,传递过来的力量劝她安心勿躁。 唐世科是何等样人,听话看碗,一碗喷香的臊子面,汤汁肉末菜渣碗边上铺成,中间梳子般摆叠的面条,呵呵,两边白中间一道子黄,便知道这个秀气漂亮的二姐,在碗里定然放了很多盐,心里说:已经知道是一碗放了很多盐的面条没有什么可怕,况且如果放得太多面也和不转,只是不知道除了盐以外,她还会有什么古怪。 恭恭敬敬地,他伸出双手把满满一碗臊子面接在手上,笑着说道:“谢谢二姐,初来乍到就得到二姐亲手调制端上来的一碗臊子面,叫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碗面我吃下了,一生都不会忘记二姐的好,谢谢二姐。” 老黄德皱皱眉头叹口气,他知道自己二闺女的鬼把戏,看着唐世科心里不忍,讨好地看着二女儿笑笑,张口对唐世科说道:“唐娃,要不咱俩换着吃,你吃几口我再吃几口,好歹把它吃完了,好叫她们姊妹们死心。” 这话显示出老人善良的本sè,同时明显是对唐世科极大地关心,老人这样的表示高兴地黄美琴笑靥如花,要不是情况不同,她早就上去亲爸爸一口,就是这样,她仍然仍不住咯咯咯一串笑声飞出嘴来,怕羞急忙掩嘴。 杨氏和吴慧贤互相看看不置可否,黄玉琴有点生气地看看爸爸,但是看看爸爸花白的头发慈爱的眼神和那少了两瓣门牙的嘴巴,不被察觉地心里一软。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九) ———————————— 老人的好心唐世科看在眼里,心里甚是受用,出门许多年来,每每感受到来自老人的关心,总在心里与自己的父辈作比喻,倍感温暖。 他双手捧着臊子面,对老人躬身笑着谢了一句,再不看别人,因为听见二姐黄玉琴说过臊子面已经调好,所以抄起筷子大口地并不搅动地吃了起来。 前面,咱们不止一次地说过,唐世科吃面条是一种风景,放开架势“唏哩哗啦”吃起面条来,到嘴的面条可以不用嚼就咽下了肚里,平常一碗面总是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今ri这一碗面很大,却也不在他的话下。 按照黄玉琴递碗的方向吃面,这面咸的简直叫人没有办法进嘴,但他已经在心里有了充分的准备,所以并不以为难,吃到黄sè面条边缘的时候抬头看着黄玉琴笑笑说道:“真有味道。”其实嘴里已经咸的发苦; 低下头再吃黄sè的面条,我的老天,这可是上好的老醋淹下的,上好的老醋中原有名挥发很慢,所以吃之前闻不见多少酸味,加上又喝了不少酒败了鼻xing更闻不见,此时撩起来吃起来冲得人鼻子直发痒痒,喉咙里发梗,好在唐世科自小就爱吃酸,吃起这老醋来反而很是上口,吃完酸面抬头笑着说道:“这老醋真好,酸在嘴里甜在心里。”其实嘴皮已经快要酸的嘬在一起了; 低下头再吃碗里剩下的白面,这回却是一样味道也没有,没油没盐的淡面,一般人吃到这个时候最是怕这样的淡面,没有味道简直叫人难以下咽,可这个时侯在唐世科说来,吃了那么多咸面,那么多酸面,这种淡面甜甜地反而正好给自己漱嘴,不几口也吃了个干净,抬头说道:“一碗臊子面,咸过,酸过,最后这样甜过,真是好吃啊,实实在在地叫人难忘,谢谢二姐。” 拿起空碗来顺着碗边用舌头一扫,碗里干干净净便连一点儿汤水也没有剩下,肚子已经撑得老圆,旁边的人却喝了一声彩。 吃面,在北方地面是最平常之事,但就在这平常之中蕴含着很普通的道理,或者按文化人的称谓蕴含着面食文化,从吃法上可以看出一个人对粮食的珍稀程度,由而知道此人行世的基本道行,懂得的人知道此说法一点不过。 在北方,面食的做法有很多,就普通做法而言,有拉面,扯面、摔面、砸面、压面、刀削面、七花面、捞面、臊子面、杠子面、麻食子、疙瘩面等等,复杂的更是数不胜数,软、硬、蓬松、油炸、包裹、炒面、五谷混作,如若谈及盒子类的饺子包子千层饼更不一而是,咱们这里只说二面一水的汤水面。 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端上一碗面,特别是拉面、七花面、疙瘩面或者包谷糊糊,小米稀饭之类的水xing饭食,会吃的人是用筷子在碗里四面扒动着到嘴边吃,干稀一块儿送进嘴里,这样既不怕烫着嘴,吃到最后碗里还是保持水xing食物干稀搭配的原来模样,叫人保持了对这个食物原有的喜爱; 不会吃的人呢,用筷子把碗里干的食物几下捞完,剩下些汤汤水水吃xing立刻素然,剩下半碗汤没了吃xing; 另外,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都是穷苦人出生,穷苦人是不会浪费粮食的,就是碗里的一点儿淌水也同样不会浪费,俗话说吃多少面喝多少汤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从一个人吃过面的碗里,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节约,或者是不是浪费,是不是爱挑肥拣瘦,劳动人民的碗里历来是干干净净的; 最后是舔碗,舔碗在南方是笑话,在北方却是一种讲究,这个当然因为北方食物大多以稀汤食物为主,硬要与干旱缺水扯上关系有点牵强,有经验的人吃完面舔碗,是从碗边转着圈向里舔,剩下最后中心一点舌头一卷放碗结束,动作干脆利落,不会舔碗的人或着经验较少的人,要么拿起碗来乱舔一气老舔不干净,要么糊一鼻子稀汤。 呵呵,关于吃面舔碗的事情咱们啰嗦半天,言归正传。 唐世科拿筷子,撩面、吃面、舔碗一气呵成,一大碗甜咸混杂的臊子面,伴着西里呼噜的声音顷刻下肚,最后放下碗来干干净净,他平静地笑笑。 此时的黄玉琴自然与大家一样笑着,脸上不为人知地轻轻变了几下表情,她对唐世科笑着无语点点头后,和嫂嫂、恩娃收拾过碗筷走进灶房, 在灶房里,看着嫂嫂和恩娃洗涮碗筷,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身材高大,长眉大眼鼻直口方,心思敏捷,对人有礼貌有分寸的唐世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时实在找不到一点儿可以挑剔的地方,就男子汉而言,甚至在心底暗暗地喝声彩。 院子里阳光很好,白杨树无叶的枝干发着白光,正房里飘来的说笑声盈满小院。 她转而又想:可惜,可惜此人再好是个外地人,难以知根知底地叫人放心。 黄玉琴出于对自己妹妹的关心,心里一会儿轻松,一会儿又无来由地沉下一头,看着身边恩娃正在勤快摆放洗干净的碗筷,她刚想说话,妹妹却先抬头笑嘻嘻地看了过来。 黄美琴撩一撩耳边发梢笑嘻嘻说道:“二姐,今ri你看见了,他就这么一个人,高高大大结结实实,对人老老实实一点儿不骄傲,不浮躁,有礼貌有教养,除了那个大号的朝天鼻子外,谁也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可是我还听人家们说啊,朝天鼻子在古时候叫龙鼻子,是大富大贵之像呢。” 嗯,黄玉琴点头肯定,唐师傅身材在男子汉里确实难得,他的鼻子可是真大,两个朝天的鼻孔黑洞洞的,可是妹妹干嘛扯上大富大贵这些没来由的假想,爱屋及乌,妹妹主观上未免太也幼稚。 她笑笑刚要关心地说上几句,这个娇蛮的妹妹没等她说话,已经擦擦手得意地咯咯咯笑几声,反身向正屋里跑去,她急忙跟在后面,门帘外见到正屋里的情形没好意思进去,她静静地躲在了门帘子后。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m..阅读。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十) ———————————— 黄玉琴静静地都在了门帘之后,隐隐地看着恩娃的背影,听着她轻松的笑声暗暗拧了眉毛,轻轻地在地上跺了一下脚,为什么跺脚,自己也是不明白,可能是有话不能说,可能是这个小妹妹太有些得意,太不把自己的好心当回事了。 她为什么躲在门帘之后,这是因为她知道,此番吃过饭了,老少爷们会将恩娃的终身大事做个了断,这样的时候,除了恩娃,家中其他女子一概没有权利发言,更为苛刻的事,女子们甚至没有权利在场旁听,北方地面男子权重由此可见。 她的心揪在了一起,为妹妹,为家族,为了不叫村里人笑话,为了,,反正自己的妹妹一生的幸福牵扯,她无法轻松。 但凡中国的女孩子,一般在姊妹中间有一个常xing的心情,这可能与人类社会的发展以及东方文化底蕴有关联,那就是通常当妹妹的对自己的姐姐、姐夫有一种天生的好感,甚或在某些方面有一种依赖,妹妹很多时候,可以不自觉地把姐姐和姐夫的家,下意识地当成是自己的家一般喜爱、依恋; 反过来,姐姐对自己的妹妹一般采取的多是审视的态度,把自己不自觉地放在家长的地位,对妹妹的工作学习、ri常生活,提醒中间加上关心甚至是担忧,稍不对劲伸手就一把抓过管理起来; 姐夫对小姨子多半十分关心,对小姨子好像有一种天生就如自己孩童一般进行保护的义务; 姐姐、姐夫对待妹夫,却老是像对待客人一样,各方面都显得客气,心灵中间却加上一定的距离,此距离十分微妙,使得双方的关系永远都比一般的人来得亲近,却也永远不如同志或者同学、战友的关系来得更加自然,更加扎实牢固。 此时的黄玉琴,所有的心情都是基于这些感情的综合体。 放下黄玉琴在门帘后面发愁,吴慧贤卖力地洗碗刷锅,杨氏阳光里喂羊,咱们回过头来再说正屋的情形。 ,,, 炕桌上早已经上好了茶水,大家吃饱喝足满意地盘腿而坐,黄美琴依在唐世科身边。 德望爷从嘴上拿下眼杆吐出一口烟,笑嘻嘻地撸了撸白花花的胡子,看看大家,最后把眼睛牢牢地看了黄德半天,见黄德笑眯眯地抽着烟,逗着怀里的扩社玩耍,脸红红地对今ri的场面很是高兴,状极轻松,他点点头。 德旺爷和杨家爷递了一个眼sè后说道:“叫我给咱们说上一句话。” 大家听说都抬头看他,德望爷续道:“今ri唐家娃来到咱们家中,唐家娃是个甘肃远方人,实诚能干人一个,和恩娃在一块儿工作,两个娃相处时间已经不短,有了感情,唐家娃在此前与我先见过一面,刚才我已经说过,我自己心里觉得与他非常投缘,今ri里热心充个老给他做个长辈,就算是个代表,咱们老的少的全家人都在这里,是好是坏,是聚是散,就给说下个明白话来,但请大家记住,先放开其他问题不说,但就两个娃今后的感情,ri常生活多做一些考虑,我带唐家娃做一个恳求,就叫两个娃高高兴兴地开始新生活。” 德望爷在村里辈分很高受人敬重,一般的儿女之事从不上口,今ri这样大包大揽实属罕见,更有,他一力将自己摆在了唐世科家中老人的位置上,分量来的更重。 话刚说完,唐世科躬起身来德望爷深深鞠躬,转而又向黄德深深鞠下躬来,再对众人团团鞠躬,黄振兴和胡志成是同辈,见此大礼急忙躬身回礼笑着拉他坐了下来,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在了老黄德的身上,等着他说一句话,说一句最关键的话。 黄德还没有说话,杨家爷说话了:“黄德,你也是外面来的人,是个远地方的流浪汉走进咱们三民村的,当年,呵呵,我说话你不要难为情啊,当年的你要是有唐家娃这样的道行的话,也不至于受那么多为难,痛快的人办痛快的事,唐家娃,我看着好,当然,这个家说到底是你的,女儿是你的,最后你看着做决定,只是要周全着才好。” 杨家爷是杨氏祖辈,说话本就分量重,况且多年来看着黄德持家,帮着黄德护家,说话更是没有遮拦,直来直去。 老黄德在此前,早就把唐世科的情况从恩娃嘴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心下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底章,今ri,自从看见高大健壮的唐世科走进门来,见了他的超俗的步态气度,言谈举止,见了他和恩娃下意识的恩爱默契,礼貌谦逊的神情,早就热血聚胸喜自不尽而胸有成竹,已经把他看成自己的女婿,甚么有女不嫁外乡人早放在一边。 听了两个爷的话,他把今ri这个事情在心里又一个打滚,明白中夹着笑意,这和自己当年孤身一人来到三民村的情形十分相似,一个外乡人到此无亲无故,说话做事全凭自己对事物的执着,对生活的抓捏,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何况,和平年月看谷仓,这娃有工作有能力是个有发展的公家娃,比自己当年强多了。 回想起来,当年要是没有这些,哪里还有今ri自己的幸福生活,这是前呼后应呀,话说回来,这个唐家娃能有勇气自己拿捏自己的人生,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比起自己当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就其本身的现实条件,别说比现在一般人强了许多,就是和眼下的两个条件已经不错的女婿相比,还要强着一大头呢。 嗯,就这样把女儿嫁了? 窗外阳光明媚,黄德深情地看着窗外妻子杨氏的身影,杨氏蹲在羊圈边上一把一把不紧不慢地给羊喂草,脸上是说不出的样和,羊儿吊着大nǎi子,在她手里吃草,不时和女主人对着眼光,他知道,女儿的终身牵扯着妻子的心。 我是一家之主啊,做下的事情要对得起妻子,对得起孩子们才行,扭脸看看大家,看看脸儿红扑扑眼儿亮晶晶的恩娃,最后看着唐世科,他举起手来伸出三个手指头。 咱们明天再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一) ———————————— 黄德见极有威望的老德望爷,当众一句话把事情挑明,并且热心做了唐世科的主媒,杨家爷更是表明态度,这是他一直等待的,总要有人提头,咱们女方家才能接个话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这样的主婚者咱也有脸,该他说话了,该他表示自己的意见了,说话之前他欣慰地笑笑。 儿女事情到了这里,便是见真章时刻,黄玉琴再也稳不住心xing,心慌慌离开门帘跑到院里抓住杨氏:“妈妈,房里的话说到节骨眼上了。”杨氏听了扔下草筐巅着小脚,和二女子俏俏站在了窗子底下,吴慧贤拴着围裙站在一边关注,院子里只剩下羊吃草的咕咕声。 黄美琴到了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坐在唐世科身边,男人们说话,说些关于自己婚事成否的话题,女孩子本身应该回避,更何况羞怯之心使然,她给大家续好茶水脸儿红扑扑走出了门外,走到刚才二姐站立的地方停下,一颗心紧张滴听着房里谈话。 ,,, 老黄德,面对有着极高的威望杨家爷,老德望爷点点头,笑眯眯地吐出一口烟。 他看着唐世科,伸出三个手指头摇晃摇晃,笑着慢慢说道:“说话之前,我先表明心里态度。” 他说:“人家们都说你是一个外乡人,我却不爱听这个话,你们小一辈的人不知道,咱村里老一辈的人却都知道,我就是外乡人,当年一个人从山里出来流浪到了这里,开荒种地不怕吃苦成了今ri一个家业,外乡人咋啦,外乡人就不是人了?只要心地善良,不怕辛劳不怕吃苦,任何人都会有一个好前程,因此上,这个外乡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如果硬要有人把外乡人的话题看重,那么,我和你便是一样的外乡人。” 这个态度很好,唐世科释然,众人点头。 黄德说道:“只是今ri当着大家伙的面,对我,请把你唐家娃心里的话好好说说,我要知道你心中真实的想法。”他的三个指头仍在胸前摇晃,明确地说,好,我有三件事情要你保证,不好,我有三条理由令你退步。 说这个话的时候,老黄德的双眼与唐世科的双眼对视着,唐世科从老人眼中读出了真诚和关爱,读出了鼓励和肯定,再听了老人家这个话,心里活泼泼一阵感动。 自己本是一个外乡人,到这里工作以后才认识的黄美琴,今ri大着胆子到这个家里来说亲,一是出于对黄美琴发自内心的爱恋,二是对自己这份感情的执着,三是出于对自己人生的极大重视,如此重大的一个事情就连老家也没有告诉,下定决心要全力以赴达至成功,成功以后才告诉家里,原想着怕这个家里对自己不了解,把闺女嫁给一个远地方人不放心,肯定要花上很大的功夫做艰苦的说服争取工作,没想到,黄伯父一张口就打消了自己最大的顾虑,还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理解,真是又惊又喜,出了一口大气。 他深深地躬躬身子,再一次表示对老人的尊重,对老人家于自己的理解感谢,诚恳地说道:“黄伯父这样说话,叫晚辈的心里感动,难以言表。” 他说:“今天我来的时候,一路上为自己是一个外乡人而担忧,就怕家里人对一个外乡人多有猜忌,听了伯父的话真是万分感谢。” 他说:“我的大概情形,想来你老人家已经知道,这里也就不再重复,自从和黄美琴认识以来,我就只知道一门心思地对她好,从没有生过二心,把她当成是自己生活和工作中最好的朋友,与互相之间的感情万分珍惜。” 抱着双拳对黄德深深一鞠:“黄伯父,我从小,生活在甘肃陇中的大山之中,虽然进了学,文化却不高,以放羊和帮助家里劳动为主,解放了,赶上了好时代,我有幸参加了解放军,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得到学习、锻炼和成长,机缘巧合,又当上了汽车运输兵,开着大汽车为社会主义服务, 转业以后进入国防qa机械公司,在领导以及同志们对我的关怀下,工作得非常愉快,转眼几年过去,非常幸运的是,在这个叫人愉快的工作单位,我认识了黄美琴,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兴趣爱好把我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工作中我们互相鼓励和支持,生活上我们互相关心和爱护,并且,在很多问题上我们是那么的默契和一致,不管什么问题两个人互相一通气,立刻就会得到解决,真是难得的知己, 放下这些过去的事情不说,只要你老人家点头答应了我们两个的婚事,我保证一生一世对她好,绝不欺负她,生活上,工作上处处为她着想,勤俭节约共同cāo持好一个家,相敬相爱共同到老,家里家外一切事情听她一句商量,把一个家维护的温暖扎实, 我摸着心口对着老天,对着此时正在老家的父母和我家列祖列宗发下誓言,此生绝不辜负今ri,在座的老辈和兄长们,都请对我的这些话,做一个见证。” 他的话极其诚恳,说到动情之处泪水也在眼眶里流动,实在是发自肺腑发自内心,此时的人们心底十分善良耿直,相互之间至诚相待,人和人之间,谁也没有一点儿花花肠子,一众人等听完颇有感触,杨家爷更是想起自己的心事出声感慨。 杨家爷说道:”不容易啊,一个人走南闯北,原是要些心境的,唐家娃的见识不浅。” 德望爷扭头说道:“此话便将你自己的见识提高了很多,弄得我有些惭愧呢。”杨家爷笑着烟锅指过来,意思是人家正在说正事,没来由你便这样说笑。 ,,, 老黄德笑眯眯地认真听完唐世科的话,心里非常满意道:“一:我女恩娃黄美琴,但凡与你成了婚事,便是你终身妻子不可有二心;二:你的父母在远处,自今ri起,这里我们二老便是你的父母;三:头生娃不论男女,名字最后要有一安字,表示你的心凝结在这里,如此可能依得我吗。” 唐世科听完大出一口气,心花怒放躬身说道:“伯父,原来是这样三条,真是太好太好了,这些本是我的心意,我一定记在心里终身遵守。” 黄德看看两个爷,再无心结拍拍大腿笑道:“好咧,只今ri期,我做主,咱家恩娃就是你的妻子了,愿你们有一个好的ri子,好的未来。” 高兴得唐世科再躬到地,德望爷哈哈大笑不止,杨家爷笑着频频点头,伸出大拇指高声赞扬,黄振兴和胡志成拉起唐世科大声喝起彩来,小扩社不知众人为何突然发笑,不注意小手将烟灰涂得一脸,看着他众人更是开心。 ,,, 咱们下章再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二) ———————————— 接住上回。 房里父亲黄德亲口允婚,老少爷们同口祝贺,门帘外的黄美琴心花怒放,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绯红着脸,走进门来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和身靠在爸爸身上,看着她万般幸福娇羞的样子,黄德伸手将她轻轻抱抱。 进门是亲人,出门是陌路,北方人做事xing子耿直,缺少南方人的圆滑。 院子里,此时的杨氏听见丈夫允婚,心情立刻从最初的对唐世科不甚满意,快速过渡到见河任水,上坡认山,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舒服,直直地承认了这个喜事情。 她丢下儿女黄玉琴,顾自喜滋滋走进正房,爱怜地把手在黄美琴头上抚摸,她嘴角溢满了笑容,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流满了泪,禁不住拿起衣角擦拭着,口里喃喃地说道:“哎嗨嗨,我的好娃呀,在妈的心里你还没有长大呀……” 黄美琴听得,看着母亲心里涌上一阵莫名伤心,抱着杨氏轻轻地叫道:“妈妈”也是泪流满面,两母女开心的泪水将正房里爱意凝住。 ,,, 窗外。 吴慧贤听见公公的决定开心地笑着进了灶房,她知道这件事情就是应该这样。 黄玉琴听见父亲的决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心里不知道今ri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妹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如果,如果妹妹跟了自己给她介绍的小伙子,情况可能比这个结果更好,看着远不可及的老天,虽然阳光很好,她眉头紧锁心里冷冷地感觉寒意,在这样的寒意下说不出喜说不出忧,只能说出自己心里的不甘。 是要进去祝贺祝贺,仿佛没有心情,不进去又怕自己落后,是此脚下迟疑。 正在这时,院门里回进来不少开头已经回去的农人,依样顾自满院里蹲下说闲话,有人大声问灶房里的吴慧贤:今ri家里来的汉子可把事情说下了?吴慧贤高兴地把事情告诉了大家,众人听了大声说笑议论起来,更多的人,秉承为人和好喜事当前的美好心意走进正房给黄德道贺。 黄玉琴对村里人谁也不予理睬,挥挥手平复一下心情,刚要进灶房和嫂嫂做事,却见兴冲冲走进来一伙嘻嘻哈哈的女子,咯咯咯的笑声惹得满院子里的人都回了头看着,平静的院子立刻欢声笑语。 这些女子,自然就是黄美琴的几个好朋友杨芹香她们和村里其他女子,这些女子都在外面单位工作,虽然工作单位不一样,平时少见面,过chun节回家却正好聚在一起,穿着花花棉袄,听见人们说起黄美琴家中的事情,相约着急忙赶来,她们同样也和黄玉琴是朋友。 女子们笑嘻嘻拥到黄玉琴跟前站下,王琴枝大着嗓门问道:“玉琴,恩娃在那里,听说我们唐师傅来你家了?快带我们见见。”纪龙樱笑嘻嘻尖着嗓门催促:“说呀说呀。” 黄玉琴站下没有说话,冷眼瞧着她们几个脸上不冷不热,纪龙樱一看急了,大声说道:“哎呀你是一截木头呀,问你唐师傅在那里你倒是快点说一句呀。” 黄玉琴突然狠狠地压着声音说道:“就是你们几个,一个个不学好,都一块儿好好地上班也就是了,偏偏要谈个什么恋爱,好好地一个恩娃,如今一下子要嫁给一个远地方的外乡能耐人!这里都有你们的罪过,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呼小叫地也不脸红!” “你说什么?恩娃要嫁给远地方的外乡能耐人?”几个女子一下子愣住了,跟着跳了起来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们谁也不管黄玉琴的表情,跳跃着向正房里冲去,王琴枝和纪龙樱大呼小叫跑得最快。 杨芹香笑着跑了一步,突然感觉不对猛然站下,扭过美丽的脸儿,抓着长发看着黄玉琴眼光幽怨,刚才黄玉琴说的这个事情,便是自己最怕听见的事情,最怕知道的事情,看着看着心火上涌,突然眼前发黑有些站不住脚步,摇摇晃晃就要倒地。 黄玉琴一把扶住,焦急地大声问询要不要紧,杨芹香靠在黄玉琴身上稳了穏心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秀气的脸庞一片茫然,看着黄玉琴说道:“玉琴姐,你说的话当真?恩娃要嫁给唐师傅了?这事说成了?” 黄玉琴看着她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是的,刚刚才说下,我爸已经当着德望爷,我杨家后爷的面满口应承了。” “哎——”到底是年纪太轻的姑娘,杨琴香听完立刻哭了起来,弄得黄玉琴一下子有点糊涂,劝解几声杨芹香咬牙压住哭声片刻,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心里说:唐师傅不是说好chun节公事很多,除了单位忙碌哪里也不去的啊,我那么求他到我的家里,他都没答应,现在却走进了黄美琴的家里求亲,这是,这是,这是我的一万个努力白费,他,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我呀。 杨琴香看着正屋泪流满面,听着里面女子们大喊大叫喜悦的声音,最后低下了头,轻轻地哭泣说道:“还是恩娃有福气呀……”说着回头向院子边葡萄架下慢慢走去。 葡萄架下几个农人看见杨琴香哭着过来,弄不懂美丽女娃走过来干啥,大chun节的没来由哭啥,看见黄玉琴跟在后面恶狠狠的脸,知道此女厉害不愿惹事急忙让开,一根葡萄藤掉在地上盘曲扭结,农人们脚下让开走过,弄不清楚女娃们哭了笑了啥意思。 正房里欢声笑语,杨氏叫吴慧贤进去,片时抓着糖果院子里给散,把好事情再做明确说明,众人脸上都是一个笑,都说黄家就是了不起,女子们一个比一个嫁得好。 人们就是这样,一旦人家成了,啥好话都有,一旦人家不成了,啥理由也多。 黄玉琴不理欢乐,只是小心地陪着杨琴香,从杨琴香的眼神中,从她的步态里,作为一个女子和已经结婚成家的女人,她已经完全清楚此时杨芹香的所有思想感情,原来,这个杨琴香也在喜欢唐世科啊,并且表现的很是直白。 看着葡萄架,抓住葡萄冬ri干枯的枝条,她点点头,在心里深处对杨芹香生出同情,同时也暗暗承认,像唐世科这样的男子汉,自然引得女子们喜爱。 ,,, 咱们下回再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三) ———————————— 女人天生便是政治家,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杨琴香难过的心情下哭倒在葡萄架下,美丽的脸庞秀丽的长发,在哭声里更是楚楚可怜秀美动人,黄玉琴一句接一句低声安慰,王琴枝和纪龙樱从正房里笑嘻嘻出来看见,吃惊中跑过来拥住劝慰,别哭了,叫别人笑话,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会有天下最好的丈夫等等安慰堆砌重叠,时间不长杨琴香止悲离去,离开时眼睛红红的再看一眼正房深叹口气。 黄玉琴,王琴枝,纪龙樱等一群女子静立,杨琴香深深的,无奈的,绝望的叹气声悠悠在耳,可是莫可奈何,谁都知道怨女不可送,喜妇方可为,是此,回身正房把欢笑享受,黄玉琴到了这里,只得进门与妹妹黄美琴站在一起,拉着手互相看着最后笑在一起。 ,,, 初四上班,管理严格的航空工业工厂,很快进入有序生产。 好话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上班以后,王琴枝她们一众女子和同志们几句话,便把唐世科、黄美琴二人的好事说得大家都知道了,引起不小的震动,同志们自然对他们表示了最大的热情,一部分对黄美琴看好已久的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珠子停在了半空。 有一个姓林的,在厂里当技术员的高个子青年,家住厂外丈八沟,是地地道道的西安当地人,常以真正的老乡和黄美琴攀感情,在平ri正常和非正常工作接触中,对黄美琴真是极尽殷勤,长时间幻想能与黄美琴结成连理,幻想在天共飞翔,在地互缠绵。 这个消息对他无异于晴天霹雳,看着天,抖动着嘴唇悲愤地呐喊道:“凭啥,就是凭手中的方向盘,其他的,谁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这一句赋予真理的呐喊,在青年工人中间流传,害得广大青年朋友们学习开车掀起高氵朝。 并且,这个林技术员最快时间,领着一位黝黑干瘦的乡下女子,神情庄严站在唐世科和黄美琴身前,他与唐世科双手握在一起,扭头对黄美琴笑着说道:“黄美琴乡党,我最好的好乡党,你今ri有了唐英雄,我今ri有了她,今ri便是通知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过ri子便和她过,记住,这个女人便是我的婆姨。” 看着二人离去,想着人家平如对自己的好,黄美琴禁不住眼圈发红,唐世科决定为二人的婚事送一份重礼,更多的,是在心里祝愿他们白头到老幸福生活。 ,,, 言归正传。 chun来暖暖风,情来勃勃心,候鸟回身处,便是播种时。 兴奋不已的唐世科、黄美琴,得到家中老人们的同意,得到同志们的赞同,便是得到了天下人的许可,两个人心中的喜悦不可言喻,从早到晚喜笑颜开。 关键的是,从现在开始,不管走到哪里可以比肩齐眉同来同去,他俩当众说说笑笑闲聊话题,再也不用缩手缩脚,因为已经公开了他们的关系,自尊心很强的两个人,不怕太亲密说话惹人笑话,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在没有任何顾忌的情况下,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平凡的工作中,两个人相互关怀,相互体贴,共同攒钱准备结婚。 唐世科的几个发小老乡,王俊他们是大年初八回来,知道这个事情欢喜庆祝。 曹步清在家里,实在舍不得离开怀身大肚的妻子卢小兰,怀孕的妻子毕竟太也需要自己的照顾,因此,在陇中多呆了几天,是临近正月十五才告别父亲曹一板,告别唐太公回到厂里,对唐世科与黄美琴的好事情虽然在预料之内,但事情一来还是觉得有些突然,自然欣喜不已,庆贺连声,对黄美琴一鞠到地。 风尘仆仆进屋放下背包,看着满屋子里的人先是吃了一惊,听完整个事情看着幸福微笑的五哥,看着羞涩满脸的黄美琴,曹步清大叫一声,高兴地在床上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和董德者打闹得满头大汗,笑得大门牙差一点掉了,快乐地一颠一颠地,就像一个干渴的汉子一下子拣到一个大西瓜。 好事情真是一个接一个,而且这样的好事情是盼望已久向往已久的,曹步清对唐世科叙说了家里的情形,叫唐世科心里欢喜,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前,提笔把唐世科的好消息写好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准备明ri寄回家里。 曹步清看着大家,命令大家安静,最后宣布道:“大家都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咱们有了一个最好的嫂子了,我命令, 第一,你们从今天开始,不论在哪里,听见和看见一切不利于哥哥嫂子的事,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管一管,管不了了就向我曹步清总部报告,一定要保证哥哥嫂子幸福生活不受打扰, 第二,你们每ri除了上班正常工作以外,就是四方打听,谁有办法,有关系可以买到收音机,买到自行车,买到缝纫机,有线索立刻回报, 凡报告有功的人,哥们这里给予奖励绝不放空,凡一次也没有报告过的人,就是消极怠工,哥们将酌情给予处罚,轻者打十个脑门,重则有xing命之忧。” 说完突出长牙看看董德者,眼光含义深远。 董德者退后一步看着大家,回头摊开手小眼睛咂,鼓嘴气愤地说道:“四眼兄,干什么就专门看我,我就准备一次也不报告,看你能怎么地,把我搞急了受不了的话,咱就干脆推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走回来送给咱嫂子,气也气死你个四眼狗。” 一句话头里是四眼兄结尾时四眼狗,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四) ———————————— 连理枝节本扭结 冬阳过尽同迎 ,,, 困难年代里平淡的生活中,在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下,在熟之又熟的固定环境中,青年男女之间感情的发生,是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的,这个基础很重要,共同面对现实生活,有经济基础作保证,才能合适安排自己的生活。 相互之间纯洁、牢固的感情,关爱之情,有了这样的基础做保证,平淡的岁月相互才能相濡以沫,互相宽容,知冷知热,互不背叛,携手同行至鬓发如雪。 结婚成家,工人是这样,农民是这样,中国各行各业的人大概都是这样,都以这个基础为准线,无论是ziyou恋爱,媒人说合,首先看待的就是这个基础,没有感情,成家以后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时间一长石头也有热火的时候,传统生活中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夫妻在共同的生活中相互磨合,ri久生情,反之,没有钱怎么过ri子呢。 不过,这个基础看上去很是duli,但很多时候可以互补,可以转换,既没钱的ri子用感情来互相温暖,感情受挫用共同的家,共同的经济积累捆绑身心,等待激情的复苏。 关于这个问题,这个生活现实,天下智者繁多,咱们不再浪费口舌。 ,,, 唐世科,黄美琴,这是叫人们多么羡慕的两个年轻人啊,不仅相互了解,相互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男子高大英俊工作能力强,受人尊重,三级工,每月工资50.22元,女子温柔可爱娇美秀气,二级工,每月工资40.22元,两人工资和在一起九十块有余。黑道之饲主法则 这不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在多少人的眼中,真正地可望而不可及,在一、二十块钱就可以养活一家五、六口人一个月普通生活的年代,无论走到那里都会迎来大家羡慕的眼光,他们的恋爱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没有几天,鬼灵jing怪的曹步清深怕夜长梦多,好事情变成坏事情,一通有力的极具煽动的鼓动下,唐世科黄美琴两个人开来了单位证明,高高兴兴地到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在厂里的情况也就这样。 ,,, 回头看看他们两个在三民村里,一言一行同样引来村人无数羡慕的眼光。 黄美琴自不用说,恋爱中的女子最美丽,脸sè红润jing神抖擞,全身上下抖落着自己的幸福,伙伴们感受着她的幸福,感受着她的开心,村人们扒着手指头,咬牙计算这丫头和小伙子一个月的收入,哇呀呀,你啊年轻轻这些钱怎么花呀。 更说唐世科,本是一个庄稼好手,休息ri来到三民村,顶替黄德出工,拴驴套马样样在行,驴马收拾的漂漂亮亮,顶替杨氏出工,一把䦆头在手,勾、扒、挖、掏有板有眼,众多的社员中间,他高大健壮的身子本来鹤立鸡群,cāo持的土地平、柔、散、润更是令人大为叹服,特别是秋草进庄时的表现才是人人称奇,普通农人都是用四挂大马车拉草,他一个人用着一辆架子车,那草堆砌得很高很多,几有别人大马车分量,硬扎扎地拉进庄来,村口农人积聚的地方,有人禁不住给他拍起了巴掌。 这个年代,村里有文化的农人少得可怜,唐世科进村子参加劳动,慢慢的与人们劳动接触中增加了解,村人们知道他有文化会写信立刻求助,以此,没事的时候,他便在家里热心帮着村人写信,大家盘腿坐在炕上,叙事的村人或热情澎湃,或泪水连连,或娇羞低涩,信写得多了,人们对他投以极大的信任和佩服,在他,深深地感受到,当年父亲在倒生湾为村人写信的情怀,触景生情极尽感慨。军权撩色 这个年代,村里人们ri常使用的机械很是简单,他是机械专家自然不在话下,在老丈人黄德的指引下,热心帮着村里修理水槽、吊磨,风箱,水轱辘,磨面机,帮着村人修修破败缝纫机,马车架子车轴,理发推子,等等,需要的零件配件出车的时候从外地带来,在村人渴望的眼睛里叫这些机械再现生机,他,简直是一个人人称赞的大能人,人们亲热送外号唐十三能。 这个年代,广大农村太需要有技术的机械人才了,三民村人把他的能耐到处宣扬,周边邓家村,南何村,党村,车柳村等等农人片地的村庄,都有很多机械不听话难使唤,便也派人来求助,休息天他进村的时候,在村口碰见不认识的外村求助人很是平常,这些农人大半是夜晚就来到村口蹲着,见面握手满脸的风霜令人感动,求助的问题多了处理不过来,他先是派出自己的徒弟阵营走入农村,后来应接不暇,只得回单位向qa公司和厂长苏奇志诚恳求助,苏奇志拍桌子大声叫好,qa公司农村机械便民服务队由此产生,这个便民服务队在西安西郊一带造成空前影响,人们经常可以看见报纸上整版表扬宣传,由此旋起西北乃至全国工人农民齐挽手,要叫机械唱新歌的工农大联合运动,在这个运动中,优秀模范人物获得很高荣誉。 简单的帮助引来这么多人齐心努力,真是所料不及。 最令村人喜欢的是,民以食为天,唐世科xing格纯朴,不论给谁家帮忙,主人家送上来的饭食无论好坏从不挑剔,端着吃饱就算,绝不会因为主人家粗劣的饭食叫人为难,六十年代艰苦,吃饭本是人生一件小事,但是这个年代却是大事,他的cāo行令人津津乐道。 黄美琴的母亲杨氏,最初为女儿选择的这个远方人心存担忧,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慢慢放下心来,而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在村人的赞扬声中以女婿为荣,二姐黄玉琴最后投降了,和恩娃在一起说起来笑容满面。堕落天使之剑灵仙子 在村里的情况也就这样。 ,,, 这以后,从年初开始,唐世科对胡科长说过以后,就再没有接手新学员的培训,一门心思跑长途,跑长途可以挣取更多的出差,加班补助,加上驾驶员工作的特殊xing,在很多地方特别是生活上的优待,在外面和着人家请吃,会餐,自己的工资基本原封不动地存了下来,有时候还有可观的盈余。 黄美琴则是一有时间就跑几里路回家吃饭,家里父母自然倍加关怀,尽量加以疼爱,到了十月,也就是他们约定结婚的ri子,两个人现在积攒的工资和过去所有的钱加在一起,已经是相当可观。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了钱就剩下准备结婚的东西,这年头有钱没关系是很多人头疼的事情,毕竟天下物资供应太过紧张,两个人经过很多折腾为新婚的家里cāo办家具。 请木匠打了个樟木箱子,几条板凳,一个有大镜子的梳妆桌子,这个桌子由曹步清大喊着坚决提议,再由曹步清亲自设计,大镜子和当年小的时候,在山上被大公羊打坏的卢小兰那一面大镜子基本一样,做好都刷上油漆。 苏奇志为他们搞来了《蝴蝶》牌缝纫机,《飞鸽》牌自行车的票,林中志回家在tj为他们抱回一台《雷》牌收音机,胡常勇托关系搞了一个《马踏飞燕》金漆大挂钟,两块“s市”牌手表,这些东西在这个时候是极奢之品,得来可是难而又难,也就是唐世科才有这样的人缘,一般人想也白想。 新房就在唐世科的小二楼里,曹步清已经搬到隔壁李正义的房中。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五) ———————————— 还是那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唐世科和黄美琴为了结婚大刀阔斧准备家私,一应物品渐渐到手,更有这些亮花花的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到位,心情愉快。 当这些东西在总监督曹步清的指挥下,全部搬进屋里摆好位置,曹步清叉腰大叫:“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让我最后看看。” 大家看到:床上唐黄两人原本的铺盖和在一起铺好,被顶放一朵剪好的大红花,一顶红sè的新蚊帐前脸分开系上红绸一挂,灯一开,大挂钟“咔嚓”一动,“当当当”地把时间一报,缝纫机乖巧一坐,收音机快乐地轻声一唱,自行车钢圈晶莹一亮,梳妆桌上大镜子把光线一反,结婚照片中人儿一笑,屋里立刻呈现一派生机。 屋里,加上原有的小衣橱,方桌,高百人送来的铁炉煤钳一套,桌上摆上学习资料,茶杯、烟灰缸,梳妆台上放下一盒雪花膏,梳子,墙上挂上手电水壶,墙角木架放下脸盆,痰盂,门后挂上两条新毛巾,门窗贴上大红喜字。 哈哈,曹步清点头笑嘻嘻认真点评:这个新家就算成功了,唐黄两个人互相看看,钱虽然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但是物品已然基本到位,心里蔚然。 一切准备完毕,后天是国庆节,就是两人结婚的ri子。 送别了朋友们,两个人非常高兴,在新房里四下看着,听着收音机笑了一会儿以后,黄美琴坐在梳妆台前把头发重新好好梳过,头发是在几个女友一力鼓动下刚刚烫过,是那种四六分云梯型前刘海倒卷齐肩式样,既新cháo又好看,配着金丝眼镜显得一张脸既乖巧又文雅水嫩。天下昭昭 梳着梳着,看看自己因为兴奋和高兴而绯红的脸,白皙的脖子,浓密的发卷,细嫩的手臂上的上海女表,明亮的眼睛,最后是身上发白的工作服,猛然想起,自己就要结婚了,连一身新衣服还没有。 这个事情可是太大了,黄美琴一时心里着了慌,梳子停在头上道:“唐师傅,看咱们忙来忙去却连新衣服都没有一件,如此怎好!”说完嘴巴撅得老高。 唐世科给窗外拉好了一根浪衣服的绳子过来看见,听了黄美琴的话猛醒,不由拍着脑门子讶然说道:“糊涂,糊涂,该死,该死,这么重大的问题居然叫我给忘了,后天咱们就结婚,现在可怎么办啊,除非有专门的师傅,不然可赶不上趟。” 黄美琴想想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回家,给咱妈说说,想办法一定弄成了,不然新婚喜庆的穿着旧衣服,还不叫人笑话死。” ............ 放下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人的快乐,利用他们结婚前这点空隙,咱们把另外几个好朋友在这段ri子里的事情说一说。 先说杨琴香。 黄美琴和唐世科的爱恋铁板钉钉以后,光明媚,柳碮抒情,夏yin秋实中,曹步清主动热情地把林中志叫到车队玩耍,给林中志和杨芹香两人营造了最大的接触空间。大明官 林中志怀着巨大的感恩的心对曹步清鞠躬连连,心明眼亮,目标明确,展开手脚大胆地对杨芹香展开了全面的进攻,问寒问暖,背水提鞋。 杨芹香在唐世科事件中倍受打击,本就沉静的xing格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内敛,美丽的脸庞难见笑容,婀娜的身段难见风情,黝黑的长发整ri塞在工作帽里,一天难说三句话,在林中志话语连珠,紧节奏蜜甜甜殷勤有加中,慢慢从没有与唐世科成为恋人的昏浩中醒来,从最初的唉声叹气,慢慢地缓了过来,脸上有了笑容。 有一天看完电影《黎明前的黑暗》回来的路上,他俩别过众人单独散步,月光明亮的夜晚,虫不叫风不吹四下无人安静异常。 看着两人地上的影子,林中志情绪酝酿很久诚恳地说道:“沉静的小杨,啊小杨,咱们一个单位的小杨,杨芹香同志,我的好同志,我最好的最亲密的好同志。” 他的话总是这样,带着家乡口音,裹过来裹过去王大妈的裹脚布,直接缺少男人男子汉应有的干练与直率,已经习惯杨琴香轻轻笑笑没有接嘴。 看见杨琴香在笑,受到鼓励林忠志疾步走到前面翻过身子,摊开双手倒退着脚步笑嘻嘻接着说道:“好小杨,咱们天天一块努力工作的战友,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我有一句心里话要对你说,我有一句心里话要对你讲,我有一句话非要对着你的面当面讲,这句话只能对你讲,这句话只能对你说,这句话只能叫你一个人听,已经在心里很长时间,是的已经很长时间,长得不得了了……”萌军无敌 “哎哟我的妈呀”杨芹香忍不住笑了起来,跺脚不耐烦地拧着眉毛笑着说道:“林中志同志,你要是一句话老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反复重复,那就最好再也不要说话,我不听。”月光下,美丽的身段映衬着脑袋自然歪斜满脸秀美的娇羞,看得林忠志愣了又楞。 只是林中志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刻马上改正。 他站直身子真诚地说道:“好的,我尊敬的杨琴香同志,见到我的错误立刻叫我改正的好同志,我向你保证,今后说话再不浪费口舌,再不反复重复,再不重三遍四,再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一句话干脆说完,有什么事一口说清,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利利索索,顺顺当当,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直来直去……” 杨芹香听着差点哭出声来,对着夜sè拧身就走,林中志着急赶去,几次没有拦住,流着汗掏心窝大叫一声:“我喜欢你!” 这一声直接干脆四下轰鸣,轰鸣之后四下寂静无声,林忠志双手伸出,高大的身子前冲状凝固在静静地马路上,杨芹香整个儿凝固了,最后在林中志切盼的眼光中,轻轻地转身羞羞地点了头,幸福滴答应了婚姻。 林中志一口气吐出,一颗心落地,高兴地差一点昏了过去,回到宿舍洗掉满身汗水饱睡三天零四夜方才起身,这种舒泰难以言喻,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曹步清面前报告喜事,当然送上一份真心感谢。 其他人咱们下回再说。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六) ———————————— 说完杨琴香的喜事,咱们说说董德者。 董德者呢,他是杨琴香的表哥,中等个子身体敦实,宏伟前挺的亮光大脑门,明亮的小眼镜,淳朴的汽车修理工,勤劳的本xing下踏踏实实的劳动者,但是谈起恋爱来,敏捷的心思可谓天下第一。 这些时间过来,他看看唐世科与黄美琴甜蜜,就要结婚的新家窗明几净,再看看林中志与表妹杨芹香明确关系后笑嘻嘻出双入对的甜蜜腻偎,心灵洞开猛然受到启发,立刻觉得自己年纪已经不小,骨架子已经grén,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找一位美女做点什么事情,做点叫自己家族兴旺发达的事情。 哈哈哈,他大笑三声:“男子汉活生生立于天地之间,头顶没有房屋万间,脚下没有良田千顷,身边没有千军万马,没有金珠满地,起码要有一位老婆伺候本大王,要不然对不起天灵,到世上白走一遭啊。” 找一截断掉了的墙朵朵,站上去把身子凌空于一切人众之巅,两只手掌齐眉摊开挡住耀眼阳光,巨灵神般低头眯著眼皮,眼光四下一扫,呵呵立刻固定一个目标,就是她就是她了,笑一笑双手左右挥舞几下,一口丹田之气冲上任督二脉,这个女子别人看着不怎么美,但是本大王发现她最美,嗯,本王决定纳她为妻。 因为站得高,他伸手扯下一块云彩,对空写道:我的妻,纪龙樱。 他明亮的小眼睛,放着天下美女一个都看不上,当然不是看不上,主要是没有那么多jing力关顾,睿智的心灵已经定位,抬头挺胸两腿加满力气,有事没事就往成品库跑,有的时候跑得快了就像飞驰的汽车,身后托起一股飞灰,看的人们张嘴惊讶无比,都在想人跑起来真有这个速度,特别是屁股大的中等个子,难得呀难得,稀奇呀稀奇,古怪呀古怪。重生搅基之系统指导手册 他心有别故,当然把本职工作放松了,车队里一般修车工作全叫席黑子干,把个老实巴交的席黑子累得腰也直不起来,面对席黑子嘟嘟囔囔的抱怨,他笑嘻嘻若有所思,语重心长加以教诲。 他总是站在面对蹲着的大个席黑子,真诚说道:“席黑子,你文化低,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不是,因此学不了文化,那么多干点实际工作,把自己的修车技术提高起来,我不伸手干活,就是为了你能够提高技术,咱真是好心呀。”说明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席黑子创造一个最好的学习技术和工作进步的条件。 席黑子擦着汗水一个劲摇头,呲着长牙恶狠狠说道:“别乱放屁了好不好,屁玩意儿董大脑门子,你整天不干活就往成品库跑,要是把那么个臭娘们弄不来,老子生了气真的把你屎打出来,不信你试试。”把屎打出来,一直是席黑子对人最大的惩罚,这个惩罚用在了董德者身上,可见恨意深沉。 ............ 搞定了席黑子,再也没有工作羁绊手脚,他找个空隙就和纪龙樱甜蜜说个没完没了。 ri月交替,时光变换中,他越看纪龙樱走路的身子越是娇贵,越看纪龙樱的头发越是柔长,越看纪龙樱说话越是甜美,就连纪龙樱“呀呀呀”的口头蝉,呵呵也觉得是那么的顺耳受听,只要有那么几分钟听不见“呀呀呀”的声音,就好像自己喘不上气来,心口压抑得难受,他的整个身心都被纪龙樱所占有。穿越之配角也风光 他对自己的崇拜的不的了,想不到自己真是天下第一有眼光之人,聪明,真聪明。 可惜,两人每一次在一块说话谈笑,不论情景多么美妙,话语多么甜蜜,都有那么一个讨人厌烦的王琴枝死也不离开纪龙樱旁边,要想和纪龙樱多说一会儿话,必须经过王琴枝这一关。 王琴枝从小和纪龙樱一块长大,早已习惯呆在纪龙樱身边,加上黄美琴和杨琴香名花有主难以陪伴,一天到晚鼓着一双大眼睛,挺大个人好像对于男女谈恋爱一点儿也不懂,天天在中间硬生生插一杠子,搞得俩人说个悄悄话都没有机会。 董德者一咬牙一狠心,反身把专门给领导开小车的车队矮个子,人称半截子高山山给拉了过来,过来抵挡不省人事的王琴枝,当然,这种抵挡是有一定代价的。 董德者立刻对二人许下一些好处,安排王琴枝与高山山,这两个几乎只是认识的人一起去做事,做事有回报,这样,终于把王琴枝从纪龙樱身边分离开来,这样,他在纪龙樱身边独处的时间数倍增长,他所有的功夫才得以最大限度地施展。 恋爱的人最腻味,分开一会儿如隔三年。 有时候,董德者刚刚从纪龙樱身边笑着离开,回到车队在席黑子不怀好意的眼光里喝下一大茶缸开水润润嗓子,伸手抹掉因说话太多嘴边产生的白沫,猛又想起,还要对纪龙樱说说刚才好像没有说明白的话,立刻又向着成品库出发。 可是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每次这样刚刚离开又跑来,看见成品库门里门外站立的人,想想自己才刚刚离去立刻又回来,真是找着叫人家笑话,不甘心离去,只好躲在一旁向成品库偷偷观瞧,想看看纪龙樱会不会出来。hp 铁骨 有一天天公做和老天做媒,他再一次躲着观瞧时候,纪龙樱抱着文件夹赶巧从他背后过来,看见他伸头伸脑地向着自己成品库看着,不解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问道:“呀呀呀!董德者不工作你躲在这里看什么呀?” 董德者看着前方想着心事,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听见问话张口说道:“我在看纪龙樱会不会出来,我一天到晚就想和她说话,不和她说上几句话会死。” 心里话冲口而出,纪龙樱大姑娘家听了头一昏,大红了脸脚下摇晃再摇晃,手脚乱扭不知道该怎么放,董德者回头看见,当然同样脸上浮上羞羞红sè,只是脸皮可能太厚,红sè相比纪龙樱的红sè差了很多,暗红红的是那种隔了几天的猪血红。 纪龙樱羞怯满面低声呢喃:“董哥哥,你说的话当真么。” 董德者听了这样燕子般腻语,直接骨头架子根根轻松,满脸含笑眼光轻柔说道:“没注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羞死我了,樱樱,你爱听么。” 他把纪龙樱的名字换成了昵称,羞怯的纪龙樱差点没站住,抬起眼来一股柔波穿透力极强罩满董德者,董德者神灵在这样的眼神中飞上云天。 ............ 咱们下回再说。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m..阅读。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七) ———————————— 这回说说王琴枝。 王琴枝,齐耳短发,面容姣好身材壮大,是黄美琴和杨琴香、龙菊英三位女子发小,是qa公司有名的壮美人,壮大的身躯令一般男子退避三舍,在六十年代这个粮食困难关口,她的口粮,多得几位好友的眷顾。 俗话说:冬瓜不吃自来肥,老鼠越吃越尖嘴,通常,身材壮大的人不长脑子长身子,身材瘦小的人不长身子长脑子,此话不知道有什么科学根据,有什么哲学因果,或者出于遗传学说,不过不是我说的。 她姊妹众多家境贫寒,文化水平是四个姑娘里最低的,心眼是最少的,每ri睁着一双超大发白的卫生球眼珠子,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为人处世等等人际关系问题基本不动脑子,有时间,睡大觉为人生最大快乐。在几个朋友中间,她最大的优点是少言少语,干活不怕花力气,有事没事默默无语紧紧跟随。 这不,黄美琴谈恋爱和唐世科跑了,杨琴香谈恋爱和林忠志跑了,两个发小无影无踪之后,她只有无声无息紧紧跟随纪龙樱,就在她有事没事,睁着大眼珠子紧紧跟随口头语呀呀连声的纪龙樱时,董德者想和纪龙樱清净谈恋爱,不受打扰扭脑筋掏心窝变成空话。 恋爱是**的,恋爱是自私的,董德者对这个胖姑娘切齿痛恨,不夸张地说,他多少次借理由拉着纪龙樱猛跑,拉着纪龙樱躲藏,拉着纪龙樱上天入地跨大海钻森林,但是木纳的王琴枝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并且无声无息站在旁边。 这样的情景令董德者大怒,立刻着手改变,不能让这样的情景围绕阻挠自己美丽的恋爱道路,骂是不行的,大家都是好朋友,打是不行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况且不定打得过,三十六计第三计:借刀杀人;他把高三三找来,要用高三三把王琴枝弄到一边杀掉。官术 上海人高三三咱们说过,厂里专为领导开小车的驾驶员,个子矮小尖嘴猴腮生xing老实懦弱。 在董德者的安排下,在董德者真心诚意给予好处的许诺下,在纪龙樱笑嘻嘻默许下,王琴枝听话地和高三三站在一起,站在一起干啥,干那些董德者有心安排的事情。 这样情况发生变化,董德者和纪龙樱笑嘻嘻谈情说爱去了,王琴枝和高山山联手干这干那,一起送个衣服,打个饭菜,搬两个凳子,给什么人送本书,然后看个电影诸如此类,每次完成都有董德者许诺的回报。 相处就会有发现,慢慢地,王琴枝发现高山山不仅个子矮小,xing格还是那么懦弱,碰见事情就往后面退,这个人,给她唯一的记忆就是在车队打排球,不是被排球打翻在地,就是情急之下糊糊涂涂拿着拳头打人肩膀,开车慢的像马车,除了上海人爱整洁外,没有一点儿男子汉气质。 如今,他俩经常被董德者指使一块儿去办些很平常的事情,碰见稍微凶点的人,高山山就往自己的身后躲,自己只能挺着胸膛上前应对,自己是个不习惯动脑子的人,高三三更是不用脑子,后来董德者和纪龙樱的关系明确了,也像黄美琴和杨琴香一样消失了,当然不再叫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自己反而分不开了。 这是因为时间一长,接触的ri子一多,高山山已经无安全不用脑子改用她的脑子,有事没事便习惯地,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旁,抬起头来习惯听她命令点什么,只要不上班,高山山便在楼下蹲着,静静等着,只要看她走路,高山山便不远不近跟着,不招呼不过来刚张嘴他飞过来,只要看她在为一个事情发笑,高山山已经笑得像个傻子。宫女上位手册 上海人高山山,每天老实跟着、笑着、等着她,俯首帖耳形影不离,犹如鬼魂赶也赶不开,实在要赶最多赶出二十米就原地站住,伸长耳朵听着她说话,积极做她叫做的事,你要是腿酸他早一个凳子递过来,你要是口渴,一壶不冷不热的茶水恭敬地送到面前,叫你天下第一暴躁的人也没了脾气。 当然,高山山天生胆小怕事,而且慧眼能识敌情,在最安全的地方他会感到危险,遇见危险老远跑来夹着屁股求她救助,救不救不管,先快速跑到你身边筛糠再说,她呢,久而久之,有那么几天不见这个胆小鬼在楼下还不习惯了。 她的心里很善良,知道高三三出车回来了,要是看不见他在楼下,反而心生担忧,乱猜乱想一番,纯朴的心里油然生出要保护这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只要是高山山或者两个人的事情,都由她自己走在前面完成。 从此,她接受了高三三,走到那里都带着高山山,高山山对她臣服得就像只猫,高山山被任何人欺负了必定有她硬邦邦找上门去,花前月下,柳树斜阳,高山山轻轻笑着靠在她有力的肩上,甜蜜而满足,她看着远方,会尽量柔着喉咙说:“小山,看见比你厉害的人先放腿跑开,万不可用小脸迎人家大拳头,最快速度找到我。” 高三三每每听见这些关心总会眼皮子搭在颧骨上,轻声点头幸福说道:“嗯,枝枝最好啦,放心阿拉晓得啦,有你在阿拉谁也不怕,没你在,阿拉转身就跑,阿拉跑步很快的,得得得,诺,得得得。”妃色诱人.王爷别撩欢 ······· 这里,不可漏掉的还要说说好朋友李正义。 这个年代人民群众的生活条件极其困难,困难到了人人为一碗稀饭急慌的时刻,大街上行走的人,健康状况以饥饿、浮肿为主,不注意就倒下一个,看看已经没有气了。 这里,不仅老百姓如此,领导干部也是一样,六十年代,令人承压的年代。 苏奇志是一个不小的领导了,因为我们已经知道的所有原因,也和很多人一样得了浮肿病,血糖很低几度昏迷倒地,住院一段时间后回到家里修养,李正义作为他的贴身秘书自然身前身后的伺候。 厂医院派来了最抢手的医生凌霄苹,就是大家熟悉的秀女西施林医生,她和李正义两个人年龄、文化相当,xing格相投,在共同照顾苏奇志的时间里,心意相通,互生爱意,最后难分难舍定下终身。 躺在床上已经有很大好转的苏奇志笑着骂道:“你们两个要是有一点儿心好的话,就别当着我这个起不来床的人,表情太过亲热,说话太过甜蜜,以免老子心里犯糊涂。” 几个好朋友的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咱们下回再说。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八) ———————————— 前面,咱们用两章篇幅介绍黄美琴的三位女友恋爱情况,话题回转,今ri继续黄美琴与唐世科的爱情生活,全文介绍他们的婚礼,事关全文细节难免累赘。 ,,,, 成家立业,走入婚姻,就等于是走入了人生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只有走入这个里程碑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人生的责任,人生的意义,这个里程碑,不仅标志着人生的成熟,还能切实地品味人生的甘苦,生活与事业的艰难,更全面地感受生活,从而调整自己的人生道路,决定自己前进的方向。 生活是平淡也是美好的,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心心相印,在生活的平淡和美好中,携手迎来一个个朝阳如火的早晨,神往地送走一个个晚霞如画的黄昏,他们是最普通的青年人,善良淳朴,感情真挚,不知道什么花前月下的歌赋诗会,更没有传统意义上统治阶级的缠绵情调,你爱我,我爱你,互相知心相对。 国庆节到来了,阳光很好。 上午,在车队小礼堂里,唐世科和黄美琴在红花彩带的包围下,举行了qa公司车队历史上最为引人瞩目的婚礼,这个令人瞩目的婚礼没有肉山酒海,这个时候任何人也不可能有那种条件,而是全厂上下参加的人数令人瞩目。 慈悲城 这场婚礼,除了车队众多的人员加上供应科众多的人员外,有厂长苏奇志和厂里工会及各级领导,有医院、木工、锻工以及食堂的老焦师傅及其同仁,外加三民村送亲的农民同志们,济济一堂。 特别是西北军区李新携夫人亲自到场祝贺,并且带来了黄飞,石刚两人的贺信和礼金,李新的到来让唐世科格外高兴,大叫一声抱在一起,激动的他语无伦次,声音颤抖。 宣布婚礼开始,震天响的爆竹响起很长时间方才停息,主席台上,**像前,左右对开两面红旗下,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新人,红光满面胸前带着大红花站在了大家面前,同志们欢笑着坐在主席台下一排排长条椅上,有的人坐不下顺着墙在两边站立。 胡常勇格外兴奋,特意穿上一身新的工作服站在两个新人中间,爆竹声响了很长时间停下来后,他挥舞着手臂叫大家静一静。 他作为车队领导,作为婚礼主持人大声说话:“同志们,大家好啊。” 他说:“今天是咱们车队和供应科两个大单位大喜的ri子,是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好同志结婚大喜的ri子,到场的都是两个新人的好朋友,好同志,为着他们的好事情而来,在这里,我代表车队全体同志们,代表所有到场的同志们,对两个新人的幸福结合,表示最大的祝贺,最大的祝贺。”丞相的世族嫡妻 他大声说道:“祝愿他们幸福美满,相亲相敬,恩恩爱爱,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回身和唐世科握握手,再回身神情激动,他说:“同志们,唐世科是咱们车队的汽车专家,是一名最优秀的汽车驾驶员,优秀的驾驶员学员教练,在平常的工作中取得了很大很突出的成绩,今ri结婚成家,希望他从此更好地为革命开好车,为自己的小家,为工厂这个大家多注意安全,不开英雄车,笑着出门,平安归家, 黄美琴呢,是供应科优秀的材料保管员,嫁给了咱们汽车驾驶员,就要多一份关心,多一份忍让,在唐师傅出车不在家的ri子里多了一份cāo劳,在唐师傅出车之前,希望不论心情多么不好,千万不要叫油门一踩几百上千公里的丈夫心存负担, 愿他们互相关心,互相体贴,共同面对今后生活的一次次挑战,我作为他们婚礼的主持人,真心希望他们美满幸福。 下面,哈哈哈哈,由于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得到的糖果和爪子非常有限,大家就不要撒了,一人抓一把吃就行了,下午大家都到新房去热闹热闹,但要注意不要把东西弄坏了,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下面大家欢迎,请咱们的苏奇志厂长讲话。” 他的话富含深意,朴实诚恳,赢得大家热烈的掌声,同时,大家也为走向新人的苏奇志鼓掌欢迎。杀手皇妃很嚣张 苏奇志坐在李新身边,站起身子走到唐世科与黄美琴中间,和二人热烈地握手表示祝贺,然后面对大家笑哈哈地大声说道:“同志们,今天真是一个好ri子,这是咱们大家也是咱们工厂里的大好事,我首先恭喜两位新人的结合, 唐世科同志从部队转业到咱们工厂里来,最初专门分配给我开车,在平凡的ri子里,我们有了很深的了解,这个同志,一直工作兢兢业业,吃苦耐劳,可以这么说,整个车队除了正常的工作安排外,我很喜欢和这个年轻人在一起, 没事了就找他下下象棋,大家感情好的就像一家人,他xing格稳重,头脑聪明,生活中没有一点儿骄傲情绪,不仅和同志们有着很好的友谊,也在很多方面,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带动着车队工作的开展,带出来的学员,技术强作风正,一个个jing神抖擞地为咱们整个航空制造工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俗话说过,好人有好报啊,要不咱们的大美人黄美琴同志,怎么能够喜欢并且嫁给了他,这就是最好的说明嘛,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今天不光代表厂部,还代表我自己,真心地祝愿他们一生幸福,快乐,小两口互相关心,互相体贴,共同为美好的生活而努力,早生贵子。” 说完挥着手臂高兴地走下主席台来,大家热烈鼓掌欢呼起来。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九) ———————————— 婚礼现场灯光明亮人头攒动,情景太过热烈,人们说话的声音压住了一切,胡常勇在主席台上,大笑着连连挥手叫大家安静。 他大声说道:“同志们,唐世科同志和黄美琴同志今天结婚,他俩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我们中间,这位客人既是一位大领导,也是唐世科同志的老师,唐世科同志的兄长,他作为唐世科同志在西安唯一的亲人,来到了婚礼现场,我们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给大家讲话。” 李新站了起来,穿着军装没有戴军帽,红红的领章分外夺目,他身高体阔几步走上主席台,高兴地笑着和唐世科紧紧地握了握手,把唐世科看了又看,高兴地哈哈大笑,然后注视黄美琴良久,不住赞美点头。 他拿出一个装在小盒子里的玉兔交给了黄美琴,显然是他送给新娘子的礼物,并和黄美琴握了握手,回身看着现场的人,看着这些普通的工人阶级,情绪显得很是激动,台下,不久前见过的他的人,早就悄悄地把他的身份告诉了大家,大家看着他满脸都是尊敬之sè,同时,对于他与唐世科到底是什么关系有着猜想。 李新笑着说道:“今天是个大喜的ri子,我的心情格外激动,有好几次差一点控制不住高声大叫起来。” “轰——”台下一阵笑声,跟着一片安静,大家瞪着眼睛要听李新讲话。逆血修神路 李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呀,那一年,我作为陕北zhongyāng苏区军马特征小分队的一名年轻队员,一名民族语言翻译者,随队到gs玛曲地区为咱们革命队伍征集军马,没想,小分队被国民党反动军队打散,除了我,同志们全部英勇牺牲了。” 新中国解放伊始,所有的人对于革命战争故事有着强烈的喜爱,李新声音不大,全场却听得很清楚。 李新深情说道:“当时的我,万幸躲过了敌人的追捕,在黄河边上藏好征集军马的全部军资,就在黄河边上,长城脚下流浪,这是因为,当时我离着革命根据地太远,无法向组织上求助,可是这么多军资在那里,我又不能离去, 就在我饥寒交迫,眼看就要活活饿死的时候,是唐太公,也就是唐世科的老父亲收留的我,叫我在村子里当了一名教员,一干就是一年, 后来,当地迎上一个大灾年,学堂办不下去了,唐太公就把我叫在家里当私塾先生,专门给五儿唐世科,曹步清教课。” 说完用手指指唐世科,然后再指一指台下擦着眼泪的曹步清,大家点点头,此时才明白,李新是唐世科和曹步清的先生的由来。兽人之种田的乡巴佬穿越 李新续道:“在唐太公这个家里,我从一个流离失所的人,变成一个不仅享受了和自己家里一样的生活,还有幸与唐世科的三位哥哥结为知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一起劳动,一起学习,一起把反动的,恶霸一方的地主打死,一起带领另外几个好同志取出军资,踏上去玛曲征集军马的道路, 经过千辛万苦,翻过雪山草地,打死了反动的国民党军马场场长,冲出国民党反动派的重重围追堵截,流血牺牲,最后我们发展了二百多人的军马队伍,牵拉着一千多匹河曲宝马回到了革命圣地延安, 把征集军马,这个耽误了很长时间的革命工作很好地完成了,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大跨步解放全中国,组建了一只快速战斗骑兵队伍,受到了党zhongyāng的表彰,为新中国的解放事业立了一功。” 李新口才很好,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大家听着这真实的革命战争故事,感觉非常来劲,高声议论大声叫好。 胡常勇叫大家安静,李新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道:“战争是严酷的,革命的道路是异常艰苦的, 那一年,我们打死恶霸地主离开陇中高原的时候,唐世科,曹步清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很小,个子才到我的腰上,我们这一离开立刻容身于枪林弹雨,戎马疆场,再见面,就到了解放以后,他们已经从部队转业进入qa公司,已经是你们的同志了,公主请上榻 的确,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由于革命工作太忙,我们所有的好同志,好战友都很少见面,多数以书信来往,对他们也是一样, 前不久,我的好战友,好搭档,唐世科亲亲的二哥唐世忠,作为解放军一名副师长,带领一个加强团的兵力解放后镇守gs靖远地区,并担任靖远煤矿领导,不幸在新婚一个多月后中煤气身亡,流血牺牲换来的幸福生活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叫人太也悲伤, 今天,咱们不说这叫人悲伤的事情了,说这些,只是想叫已故的好朋友,在天上为新人祝福,也是叫今天所有的人知道,今ri的幸福生活来得多么不容易,应该全身心地珍惜,我作为兄长,作为老师,祝愿两个新人,祝愿你们一生真心相爱, 在**、**温暖的怀抱里幸福生活,同时,也希望在场的所有同志,给予他们最大的支持,关怀,共同为社会主义事业做贡献。” 说完话,他回身把唐世科紧紧地抱在怀里,曹步清冲上去和他们抱在一起,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苏奇志等拍着手上台将几个人分开。 接下来,供应科领导,厂工会领导,好同志代表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十) ———————————— 简单而热烈的婚礼,在领导和同志们的热情祝福中进行,因为同是一个工厂里的职工,唐世科、黄美琴的婚礼,完全没有采用当时农村以及城市里惯用的抬轿出嫁方式,是以当时革命队伍,工厂里最为流行的方式进行,就是戴上大红花,举行一个仪式,同志们坐下来一块吃吃糖就算完事。 他们当初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家里的时候,父亲黄德还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最后一个孩子的婚礼咋说都不应该这么简单,吹吹喇叭热闹热闹才好,在德望爷以及儿子黄振兴,女婿胡志成新事新办思想的劝说下,最后答应了。 曹步清和万贤家是婚礼主管,安排董德者,席乐天等给大家发香烟、发糖,发瓜子,东西虽然准备了很多,但每人也就是一把,来的人太多,还要留下一半闹新房的时候用。 曹步清看着越来越扁的口袋暗暗叹了一口气,五哥结婚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可是狗屁供销社,你拿着满把的供应票,也卖不了多少东西回来,原因很简单,没有!要不是李正义连着跑了几趟临潼,找关系想了一些办法,看看还要抓瞎! 下午闹新房,李新和苏奇志等有事情离去,有一些年纪的人看过新房也就离去,剩下的都是一些年轻人,兴高采烈,大喊大叫,挤挤挨挨,人头攒动。 新房里床上陈设很简单,就是两个人过去用的被子,床单,挂了一个红sè的新帐子,只是那墨绿sè的缝纫机,金漆大挂钟,收音机,自行车和两个人手上戴的手表引起了巨大轰动,收音机好听地大声唱着歌子。 好家伙,这些都是很多人想也不敢想的,那是要花很多钱的,厂里的同志们嘴上说说赞叹一番也就过去了,三民村的农人们嘴上不说,回去就把事情说了个大,从黄家女婿的人员关系一直说到新家的配置,四下说动,赞叹不已,同声说道老黄德小女子嫁得太好太有福气,女婿真是一个少有的能人。翻身炉鼎 ,,,, 这天夜里,一直到了很晚,新房里人们才慢慢离去。 唐世科和黄美琴小两口一直把最后的人们送下楼,在楼门口站了一下才上楼,进门一看,曹步清、李正义、董德者、王新等人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收音机开到小声音,就像根本没有人来热闹过一样,还给二人打来了开水。 见二人进来,董德者夸张地做了一个给皇上皇后请安的动作,另外几个伙伴心领神会,配合董德者再做了一个请皇上就寝的动作,笑嘻嘻告别并拉上房门,反身走进隔壁,二人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笑笑,再笑笑,满意地慢慢回身互相打量。 唐世科还是穿着他心爱的那套猎装,慢慢地摘下身上的大红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新娘黄美琴。 黄美琴脸sè红润如樱桃,穿着妈妈连夜赶制的红衣裳,蓝裤子,红布鞋,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眼光如水地看着唐世科。 唐世科心cháo激荡,伸手轻轻地将黄美琴的眼镜摘下,把她的脸捧在双手之中,看了又看说道:“恩娃,咱俩结婚了。” “嗯”黄美琴仰脸看着他轻轻答应:“唐师傅,咱俩结婚了。”大玄武 唐世科说道:“从今ri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嗯”黄美琴仰脸看着他轻轻答应:“从今ri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唐世科心情激动,双手捧住她的肩,最后把她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拉在怀里,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 麻绳套头牛拉犁 汗牛难解农人心 兔子倒知青青草 草儿不知兔眼明 唐世科新婚的小二楼外,杨芹香人人皆醉我独醒,她金鸡独处一直翘首顾盼不愿离去不知疲倦,暗红sè丝巾随风,静静的花池边上,明月辉映,秋虫的呢喃更使夜sè深沉,她美丽的脸庞秀印月光,林中志则一边静静站立,这样的情景时间最长。 他们站立的地方,一条小路扭曲通向外面,几棵大树掩隐下的漆黑碎石地面,刚好隔开花池,避过所有为新人祝贺的客人,避开了小二楼一阵高过一阵的欢闹,眼光所及,小二楼一切尽收眼底。 林中志心里是糊涂的,却又不敢出声问询,只是心里美好地想着,话少的杨芹香这样安静沉默的表现,可能是出于对好朋友黄美琴的祝福和关心才久久不愿离去,对于杨琴香心里的纠结,其实不甚了了。兽世之军爷变皇夫 杨芹香本是一个缄口之人,看着小二楼灯光映亮的窗子上红红的喜字,听着祝贺的人们大声喧闹,始终一句话没说,当最后人们离去一切归于宁静,小二楼窗帘合拢,她更是盯着双眼,知道在那扇温暖的窗子背后,两个新人是多么幸福。 一滴露水珠儿滴落她的脖子,激灵灵一下,杨琴香痛苦地扭扭身子,失神的眼光望向天际,一丝夜云轻轻飘浮,月儿退向远天,星星更是推入天际密密麻麻,抬起一只手按住起伏的胸口,轻轻摇摇脑袋,秀丽的长发盖住眼帘,身子,轻轻靠在大树上,她呼吸急促不时伴着不被察觉的哽咽。 她心里没有酸楚,没有压抑,更没有痛苦,甚至说连一点儿失落感也没有,或者说这一切本该真实的感觉完全不能影响,完全进入麻木,只是想看,想看那扇温暖的窗子,最后才在林中志小心翼翼的催促声中离去。 这场婚礼前后,杨琴香始终保持沉默,不积极不落后,大家干什么她也跟着干什么,大家送礼她也送礼,只是,在唐世科接过她的礼物感谢之后转身放下的时候,她心里哀叹眼里盈满泪花,总是那句话对着唐世科后背冲口而出:“为什么不止我,我哪一点没有别人优秀,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有的我更优秀。” 对此,唐世科一直啥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次,唐世科正sè说道:“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有了黄美琴,不能再有别人。” 正是这句话,仿佛标语一般贴在她的心里,她的胸口,她的后背,压住全部情愫。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一) ———————————— 唐世科,黄美琴,两个新人带着新婚的喜悦,婚礼后一如既往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唐世科接手了又一批新学员的培训工作,间或跑几趟不算太远用时较少的长途,他工作热情很高,而且对学员比以前任何时候更加有耐心,学员特别是女学员碰见他这样的师傅真是一种造化,为了更好地培养学员实际cāo作能力,他带着学员跑长途,一趟六盘山下来,经过风雨险要的考验,学员驾驶技术硬喳喳地上了一个大台阶,没有人不说棒的。 黄美琴因为单位工作需要,调离了车库,到供应科总库负责材料管理,新的工作环境加上熟悉的业务她如鱼得水,每天骑着崭新的自行车,上班下班很是jing神。 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中,和同志们一起迎接着一个个困难,享受着解决困难以后的一个个快乐,生活中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令人喜悦的是,十月怀胎,这年十月,他们欢喜地迎来了第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唐永洮,永字是继承唐家字辈,洮字则是取陇原临洮之意。 黄美琴生孩子的时候,他们这个家庭迎来一个重大事件,这个事件相依相伴直至暮年。 在西交中心医院拥挤不堪的环境中,产科病房里,就要临产的黄美琴在床上静静休息,身边病床上,一名身材很高,面sè饥黄的产妇不时发出呻吟,这名产妇,除了黑瘦的面皮和灵动的眼睛外,全身浮肿,加上待产的身子几乎脱离人形,她的身体健康状态,是众多困难时期生产妇女的真实写照。异界生活助理神 这位产妇的丈夫叫林正恒,是和高三三等一起进入qa公司的上海知识青年,非常不幸的是,林正恒在不久前的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剩下弱妻和遗腹子。 有这样一位产妇在身边,黄美琴本来安静的心里油然热血滚动,心生怜悯多次将自己营养食品予以补给,杨琴香、纪龙樱、王琴枝等朋友过来也是大力照顾。 但是,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困难时期的物资本是极度缺乏,就算大家和单位同志极力帮助支持,其实所有甚少,待得这位可怜的产妇被送入产房,其实浮肿稍好骨瘦如柴,产房大门关闭,关住大家难以压抑的叹息。 这天夜里,黄美琴被送入产房,生完孩子再送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一觉醒来,护士在她的盼望里送来可爱的儿子,一般产妇生产后下nǎi时间晚,她却是生完孩子就下nǎi,一条厚厚的毛巾裹头,看着怀里儿子红嫩的小嘴吮吸ru汁无比幸福,但是,旁边传来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快乐。 “妹子”哪位产妇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还没有下nǎi,我的孩子别人帮助喂了几次,你的nǎi水很好,请给我的孩子喂几口。”黄美琴点头,欣然一怀nǎi两个孩子,不几天,就要出院的时候,哪位产妇终于支撑不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银魂]三千世界鸦杀尽 她脸sè焦黄泪水满眼对黄美琴说道:“妹子,我是不行了,可怜这个孩子没爹没娘,你行行好受累把他养大,我们两口在天之灵保佑你们全家幸福。”说完呕血数口离世,闭不上的眼睛一直看着幼子,其情景令在场人人落泪。 黄美琴抓着唐世科的手哭了再哭,实在难过至极,稍停她抬头祈求问道:“他爸,这个孩子你给取个名字。”意思很明确,咱们这个家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接纳。 唐世科摇头叹息良久说道:“他终是林家的孩子,依然姓林,进入咱家应该为二,就叫林二。”善良的他知道善良的妻子心理,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咱们当然应该接纳。 值此,唐世科、黄美琴就有了唐永洮和林二两个孩子,两口之家一下子变为四口之家。 ,,,, 有了孩子就有了快乐,家里的事情猛然增加不少,和天下所有夫妇一样,这个小家除了迎来柴米油盐的俗事、杂事外,每一天下班回家,在孩子或哭或笑的闹声中奏响锅碗瓢盆奏鸣曲,窗外绳上挂满屎布尿片万国旗。 孩子们的来临,把小两口真正高兴坏了,就连朋友们也是分外地高兴,纷纷表示自己的祝贺。 温熙的后院 唐世科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心里装满了欢乐,虽然培养学员的工作责任心很重,很忙,很辛苦,但jing神饱满,就是少了对家里的照顾,除了在黄美琴月子里多了一些时间照顾外,工作忙得几乎脱不开身,有时晚上还要出门。 好在曹步清的工作比较轻松,上下班时间正常,一马当先地把几乎所有打饭采买接了过来,曹步清每一天都笑得十分开心,走路脚底带风,就像是自己生了这俩孩子,他在产房外得知五哥生的是个儿子后,立刻就提笔代唐世科向老家报了喜,这以后,就抽出很多时间来照顾黄美琴母子,唐世科抽空把岳母杨氏接来一并照顾家里,加上李正义、董德者和其他朋友的帮助使得一切十分顺利。 岳母杨氏待黄美琴满了月子回去了,三民村一大家子人还要她cāo劳。 他们这个新家是欢乐热闹的,隔壁住着曹步清,李正义,董德者三个太岁,每天吃过饭大家一起不是看电影就是看戏,一走一大群,不出门的时候,朋友们一来,两隔壁都是满满当当,下象棋、打扑克,收音机不停点地唱。 女朋友们围着缝纫机打挤,这个缝纫机的功能在当时十分地先进,不仅墨绿sè的机头十分招人喜爱,针头子特别过得厚,兼之可以绣花,锁边,走反针以及其他各种功能,它深深地吸引了女子们,都以自己能坐下来熟练cāo作,做一件新衣服为荣,这个小二楼简直成了年轻人欢乐相聚的天堂。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二) ———————————— 说—— 灞河远去接天伦 鹅鸭古渡示水温 随岸杨柳在吐絮 苜蓿花开又一 ,,,, 唐世科、黄美琴,他们这个小家庭是幸福的,在装满温馨装满爱意的同时,同样迎来了一般家庭都会遇见的问题,那就是新婚家庭里潜意识中,夫妻家庭全力谁主谁次,夫妻家庭权力min zhu集中问题,这个问题可不是谁都能当面说出来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通常情况下,中国人的家庭都有这种现象,看上去好好地两口子,谁都可以把家里的事情说一下,处理一下,其实不然,暗下来都有一个谁最后说了算的问题存在,男强女弱,以男方为主,女强男弱则以女方为主,男女实力相当,就在一天天慢慢过去的ri子里,慢慢磨合慢慢堆砌,看看谁首先犯的错误多,或者错误严重,这种权力就会慢慢向另一方过渡,但不论多长时间,最后终归一方拥有。 这个问题有点悬吗,不悬,很现实,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意识,有社会意识就有权利分配,不管权力大小,最后总有一个集中点,这就是权力集中点,没有这个集中点,便没有好的制度行使者,再好再多的min zhu意识难以集中。 他们两小口新婚燕尔甜蜜溺爱情浓时刻,怀抱可爱娇儿,可根本没有意识关顾到这个问题,风秋雨踏雪迎快乐极致,共同认为:家庭嘛,你对我好,我关心你,什么谁听谁的谁当家,一个恩爱的小家庭哪里还有什么权力可说可论,胡闹,胡闹! 摊开来说,哈哈哈哈,咱这个家可以叫天下人都来看看,都来学学,什么家庭权利,什么张家丈夫要听老婆的,李家老婆要听丈夫的,什么赵家对方不在便没有办法确定问题,在咱这里都是笑话,笑话! 呵呵,上班拼命做贡献获取最大报酬,下班尽量享受人伦天乐优哉游哉,快乐做饭带孩子,抽时间玩玩看电影,然后安安稳稳睡觉,有钱有时间去故里把老人看看,悠闲一杯茶,激情一盅酒,这些就是生活,就是家庭生活,家里的事情,就是那个家里的权力,两个人谁说了都算,都算! 唐世科笑呵呵这样认为,黄美琴也笑嘻嘻坚定地认同:凡是把上面那套家庭权力理论当回事的人家,呵呵,必定俗不可耐。 ,,,, 刚开始,孩子太小,两个人虽然有老母亲的帮助,仍然忙里忙外感到手脚不够用,夜里孩子难免哭闹几次,第二天上班就有打瞌睡的情况,后来孩子稍微大了一些,母亲杨氏回去了,繁忙的家务事变成习惯,手上慢慢有了一些空闲时间。 这点空隙时间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极其珍贵,不合理地使用是必造成浪费。 唐世科从宏观以及客观的角度观察和分析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看看黄美琴,突然发现她一天到晚太过勤快,家里大小事情全部干完好像还有很多力气,给孩子喂着nǎi,两眼仍然搜查和计划着一会儿把什么事情大干一场,又有女朋友们在旁边坐阵大力帮忙协助。 唐世科觉得,自己应该把有限的家务事,多叫妻子做做,尽量满足她为家庭努力cāo劳的热心,不能事情太少反叫她闲得慌,于是下意识中,好意逐渐减少家务事插手量,好心和极不情愿地把家务事留给了黄美琴。 黄美琴呢,她哪里知道这些,哪里知道丈夫的好心,上班加紧工作,到点抓紧时间给孩子喂nǎi,下班回家赶快做饭,孩子一睡急忙洗洗涮涮,夜里闭上眼睛喂nǎi,还没怎么睡就到了天亮,不知不觉中被丈夫的好心好意感受。 他们每天的饭菜还是以下班从食堂打饭为主,外加黄美琴煮上一个、两个其它菜,这年头困难时期也没有什么菜好加,小家小口的,无非桌上把食堂打来的菜加点调料热热,外加一个、两个菜,碰着星期天,要么唐世科,要么黄美琴上手擀张面,用心弄一点油腥臊子炝点葱花吃一碗臊子面,好赖自己做了一回,尽量使生活看起来丰富些。 只是,黄美琴慢慢发现,有不少时间以来,即便好几天没有出长途的丈夫,每一天下班回家总是在她做好饭以后进门,进门时间很准,坐下来就端碗,吃完饭抱着孩子玩,和别人满院子里说笑,简直没有比她早一点儿回家来的,这是为什么呢? 她总是笑着问:“咱的当家人,你咋才回来?” 唐世科笑嘻嘻回答总是很简单:“哎,回答当家人的话,本来可以早一点儿到家,就是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缠,快步走紧赶慢赶才到家。” 两口子笑嘻嘻甜蜜蜜坚称对方是当家的,这一点,就是很多家庭应该学习的。 但是,黄美琴一边干着家务一边想着:天天都是这么晚回来,车队老是这样? 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带着这个疑问,黄美琴悄悄地问了一下别人,别人告诉她,唐师傅他们车队每天下班,都会有一群人在车库里下象棋。 ,,,, 有一天下班,她把在食堂打好的饭菜在饭盒里装好,径直向车队走去,想去看看车队现在是不是下班都要比别的单位晚一些,或者另外在干什么棘手的工作,加班?“这样和那样的事情”?更要印证一下别人告诉她的情况。 刚刚进车库大门碰见席乐天,大个子席乐天拿着工作服显然下班往回外走,见了她急忙迎上前来站下,黝黑的粗线条脸膛大鼻子大眼,张着大嘴嗡声笑着问道:“小黄,下班了你来咱车队干什么,找唐师傅有事情吗?” 黄美琴亭亭站下笑着点点头道:“老席你好,我找他有一点小事情,他在哪?” 席乐天指指身后说道:“在在在,在大车库里下象棋,每天下班了都要杀上几盘,要不要我去给你叫一声?” 听了这话黄美琴暗暗地点头,心想和自己的消息一个样,对席乐天笑着说道:“席师傅不用,我走进去几步就能见到,你快回去。” 席乐天笑着说道:“那好,我就走了,不过说上一句,你虽然调到外面去了,没事的时候还是到车库玩一玩才好,好歹一起工作了那么长时间,大家见面说个话才好。”说完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黄美琴看看席乐天的背影,知道席乐天的话,是说自己离开车队材料室以后,同志们心里都在挂牵,这是一种温暖,难得的温暖,她感到很是甜蜜。 整整心神,回头向车库里面走来,哼,她脚下出劲,柳眉张开,轻咬银牙。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三) ———————————— 树树身,藤腾林,树树藤藤共为林,男儿 血热畅怀处,为妻方的乐开心;庄为天,实为 地,庄实共满才存银,若为虚茫抛长袖,情话 柔意换做饼。 ………… 黄美琴取下白sè无沿工作帽,手抱饭盒疾步经过小车库,老远地听见人声哄闹,她定睛一看,在大车库里停着很多大型货车的水泥场院地上,靠着一根柱子围着一圈十来个人,这些人全把头向里围观着,听话辩声,显然里面正在厮杀棋局。 好家伙阵仗还不小,她心里暗叫一声,要不是亲眼所见,谁知道这里会如此,看看都是工人同志个个穿着工作服,好几个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撅着屁股头伸进人空里看,说笑争论谩骂取笑之声从人堆中传来,情景好不热闹。 已经下班的车队此时很是清闲,机器不响车轮不转,作为工人每天下班这个时刻心情格外放松,但是,她有目的而来,心情难得放松,环看几眼车队全貌,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息灌满心扉,只是这些无法控制此刻气满胸膛。 再走近几步看看这些人,呵呵个个认识,都是家里有事情的当家大男人,全在这里。 她早就在其他女伴哪里知道,男人不管有多大年纪,多深的文化,心理总是像孩子一样爱玩,找着时间的玩,却哪里见过这样爱玩的,下班了不回家吃饭带孩子,帮着伸手做做家务,都躲在这里先下一场象棋,不由地鼻子里气息粗重起来。 一阵轰叹之声传来,显然是谁走了一步臭棋,清楚听见胡常勇的声音大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悔一步,悔一步,这一步没有看好,让我悔一步就一步,再说老婆在家做饭,咱们回家吃饭还得等上一会儿不是,你忙个啥嘛。”话里套话有礼有节,恳求中间加上语重心长,如果换成同音直接儿童,根本没有领导干部说词。 唐世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好好好,大家看着再让你悔一步,就让这一次了,记住咱们摸子动子,动错了自杀没有人怪你。”话里透着友爱透着大度,却完全不为钱不为米空头人情,呵呵空头人情。 黄美琴听着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想一想胡常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两只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提不起来,鼻子发酸站在那里。 这时候,搬运队的一个老师父回头擤鼻子,擤完鼻子两手一搓的当间看见了她,空旷的地面上怎么会突然站着一个漂亮女子,急忙揉揉眼睛再看,倒抽一口气回头弯腰向里面小声紧急汇报,所有的人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地回了头,张嘴无声。 唐世科伸着头站了起来,头上的帽子歪着,脸上是一幅尴尬的表情,其他人都悄悄地看她一眼,招呼也不打不好意思地纷纷离开,走了不远停下来躲着看热闹。 胡常勇站起来,老江湖咋眼的功夫看清形势,装着一付刚刚布置工作完结的样子,咳嗽一声说道:“就这样啊,大家快点回去,明天就这么干。”摆手对一名修理工说道:“把象棋收起来收起来,别老玩这玩意儿耽误回家。” 走到黄美琴身前干笑几声,脑袋点呀点地说道:“哎呀小黄,几天不见还好,来找唐师傅呀,看看也不知唤一声,唐师傅他刚回来,我刚好找大家安排说点事情,说完话没事情下了一盘象棋,哈哈,才下了一分钟。” 说完回头对唐世科笑着说道:“快来呀,站在那里愣着干什么。” 唐世科急忙走过来笑着对黄美琴说道:“你来啦。”满脸通红,问候中间加上讨好。 黄美琴当然听得出来,脸sè一换对胡常勇客气点点头,笑着对唐世科说道:“咱们不是说好今天下班要去办事的吗?这不我怕你有事情就来看看,一来你们就下不成象棋了,不好意思,要不你就在这下象棋,咱们的事情反正不急。” 唐世科脑袋一转立刻明白,拍拍头笑着说道:“看我看我,差一点儿忘记了,还好你来叫我,咱们走。”说完了感谢地笑着,胡常勇一颗心落地也笑了,其他人一看笑着围过来出声问候热情洋溢,说了一会儿大家一起回家。 唐世科心里对黄美琴喝了一声彩,妻子这样的处理很好,真给大家面子,也圆了自己的面子,看看其他人向自己投来的那种佩服的眼光和悄悄做出来的手势,他满脸乐呵,脚底下好像装上了弹簧,接过饭盒走路带着蹦。 一路回到家里,唐世科看看没有发生任何问题,悬着的心慢慢放在肚子里,讨好地干这干那,一切正常地吃过饭,才发现问题的严重xing,这个老是对自己笑嘻嘻的妻子,突然不和自己说话了,脸孔冷冷地没有表情,好像变得不认识,而且,随便你说过几次自己错了,下次再这样下了班下象棋自愿受罚等等都不管用,用什么招数想叫她笑一下更是没门,这样的局面一直延续了一个礼拜,叫人喘不上气。 自从两个人认识到结婚,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说话的,这样的情景叫唐世科心里好好地难受了一下,在心里确实感到自己的不应该。 这个插曲以后,两个人当然和好如初,黄美琴只给了丈夫一个小小的惩戒,由此,唐世科知道妻子原来还有这样的心xing,处理事情还有这样的大度,佩服中间加佩服。 不过,笨人笨办法,唐世科总是实在难以抗拒棋局的吸引,此事以后自然马上策略注意改进,回家的时间往前挪了挪,叫对方说不出个什么。 而因此,下班以后必须抢先下第一盘棋,没有抢到第一盘棋就站在旁边观战,参与论道,然后抓紧时间提前离开回家,再后来,其她进车库通缉抓捕下班不赶快回家的老婆们来得多了,有个别素质太高的人甚至与老婆论道一下武功的一闹,全厂知名,这种下班一乐变得奢侈起来,最后变成回忆。 这个回合,黄美琴全胜。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四) ———————————— 这个年头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困难太困难了,很多人一天到晚饥饿得流口水,很多人饿得走不动路,别说一般老百姓,就是身居要职的很多大干部也饥饿得浑身抽筋,因为饥饿而离开人世的人们自然不少,后来人们才知道这是三年自然灾害,机会主义的恶果。 自然天灾,给苏联人还债加在一块,碰在一起,就成了这个三年困难时期,而正好处在当时的人们,睁着眼睛四下乱看,饿着肚子大喊,却哪里知道这是几年困难时期,仿佛没完没了地困难,只怕是一直困难到人都死光了才算完。 虽然已经是一九六二年十月初,整个国家城乡物资供应十分困难,人民群众的现实生活相当严峻,时运不转,ri月缺辉,关于国家困难时期的记载、写真、纪实有很多,咱们就不在这里花口舌叙说。 总的一句话,土地里没有一点儿收成,荒野里野菜树皮早已经吃完,剥净,别说麻雀老鼠成了大菜,昆虫、蚯蚓、蝼蛄也是一道荤菜,就是这个时侯的气候也成了大问题,一年四季简直看不见几个太阳天,天空像漏了一个洞一样,没完没了地总是下雨。 雨,不是一天两天的下,而是十天半月地下,刚下完路上才有一点儿干的意思,又下个不停,天空整ri如铁锅底子一般灰黑,乡下人住的土坯房子,很多都被接连不断的雨水垮了,破衣烂衫的难民到处都是,饥饿的cháo流四下涌动。 有的饥民实在饿急了,看见街道上橱窗里陈列的要价昂贵的食品,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忘却道理,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开玻璃猛吃,吃得太多喝下水一胀,没有一会儿就死了。 ……………… 唐世科,黄美琴,他们两口子在这个年代,好在都工作在粮食定量保证供应的国防工厂里,拿着不低的工资,享受着定量,但掐着定量吃饭的生活,没有一点儿油水、副食,为肚肠做一点儿补充的ri子,时时仍然感到肚中饥饿,感到心里急慌。 工厂里为全体职工的生活想尽了办法,但条件制约焦头烂额,谁也不是神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挑着说说,说一件工厂这个时候,为职工们做的一件叫大家多年都不能忘怀的重大小事情。 有一天,唐世科跑长途出车在外,黄美琴下班的时候看见食堂门口大字写着:今ri供应人造肉。 同志们一窝蜂地涌进食堂,她抓紧时间回到家给孩子喂nǎi,喂完nǎi,拿上饭盒对母亲说了一声就向食堂奔去,这可是星期六的下午,第二天不上班,好久没有吃上一顿肉了,有钱的没钱的人都涌了进来,大家都想吃上一口香喷喷的肉。 食堂里进来的人特别多,拥挤不堪,人们铁青着脸皱紧眉头,都为了吃肉谁也不怕排队耽误工夫,正常打饭的几个窗口仍然开着,大家的饭和天天吃腻味了的洋葱、空心菜都已经打好,就等着那扇小窗子打开供应人造肉。 这个小窗口却一直不打开,直到最后一批下班的人涌进来打好了饭菜,它才打开,整个闹哄哄的食堂大厅立刻变得安静。 一个食堂管理人员从窗子里伸头向外一张,大声说道:“同志们,现在开始供应人造肉,请大家准备好一两饭票,四毛八分钱,一人只能打一份,打完了顺着偏门出去,不要和后面的同志们发生拥挤,好了,现在排好队,马上开始供应。” 价钱可不便宜呀,这价钱平里大家可以吃好几天的菜,而且,肉菜一般是不要粮票的,只要钱就行,今天却要粮票,人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觉地排好了队,几条队伍一直延伸到食堂外面很远,大家都被人造肉所诱惑,抬着头向前看着,等待着。 黄美琴和林医生两个人俏生生地站在一起,林医生和李正义进秋天的时候刚结了婚,新家就是李正义那间房子,结婚后自然就和唐世科、黄美琴住在两隔壁,两家人关系非常友好。 她们跟着人群排着队,前面已经开动,打好人造肉赶紧盖好饭盒盖子,远远地从偏门离去,谁也不知道人造肉是个什么样子,到底好不好吃。 终于轮到她们走到窗前,递上钱粮后伸出饭盒接下一大铁勺人造肉走出食堂,天已经完全黑尽,她们迫不及待地把饭盒放在嘴边,闻着人造肉喷香的油味,忍不住抓来一块送进嘴里,嚼嚼几下,外脆内嫩,格外好吃,盖好饭盒盖子,大跨步,两个女人笑着快速走回家中。 回到家中再认真看看,却哪里是什么肉,整个是茄子条裹上面粉用油炸出来的茄子条,而且,因为是裹着面粉做出来的,所以还要了粮票,食堂把大家友好地骗了一回。 不过话说了回来,就如是这模样这档次的食品,因为富有浓重喷香的食用油,也叫很多人垂涎,正式职工一人名下才有一份,其他人想也别想。 孩子才满一岁,黄美琴发现,自己又一次有了身孕。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五) ———————————— 知道了自己又一次怀孕,黄美琴作为主家女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高兴的是,自己身体太好,这么快就怀上了第二胎,时下的女人们都在努力生孩子,学习苏联女人多生后代,多生几胎争当英雄母亲,她的身体真的令人羡慕。 发愁的是,自己如今每天既要给洮儿,给林二喂nǎi,又要孕育新生命,又要完成忙碌的工作,在现在困难时期生活条件下,即使丈夫再有能耐提供给养,实感到力不从心。 扪心自问,要同时完成这些十分辛苦,想把孩子们送到三民村母亲那里,哥哥黄振兴家才生的小儿子取名叫社林,只比洮儿小一个月,家中本来已经有两女两男四个娃娃,如今生了这个小社林更是忙碌,不可能咱这里一下子再送去两个,再去给他们增加负担。 当唐世科从外地回到家里,吃过饭高兴地把孩子们抱在怀里逗乐,孩子天真的笑声充盈着家中整个空间,她慢慢收拾着家里,笑着把这个事情一说,唐世科开怀大笑了一会儿,为自己小小一个家庭迎来人丁兴旺很是开心,当然,对于妻子面临的辛苦和cāo劳,也立刻感到是个问题。 还是这个小二楼,他们一直住在这里,原本不宽敞的家里,孩子们的到来更显得拥挤,但是,好在这个年代家里东西不多,合理地摆置后也觉舒适,害怕孩子们出意外,缝纫机盖上盖子,自行车上锁,刀碗置于高处。 抱着孩子,经过很长一阵思考,唐世科说出了自己一直埋在心里的打算。 他仰脸笑着说道:“美琴,你看这样好不好,如今孩子们已经一岁多了,现在你又有了身子,肯定不能继续叫孩子们再吃nǎi,要给他们断nǎi,而且必须下狠心断掉,如果,把他们放到三民村去,首先三民村忙不过来,其次咱们特别是你心里难受,早晚都想着跑去,这nǎi断起来就很麻烦,孩子大人都难受。” 黄美琴点点头,唐世科说的不错,这个事情迟早要解决。 唐世科思谋着说道:“恩娃,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把林二放在三民村,他终是林家唯一骨血,没爹没娘最是可怜,在三民村离着近,咱们最好看视,而且,同志们朋友们甚至厂里领导问起来,咱们也好正面交代,令大家放心。” 黄美琴听着又是点点头,但是,林二这样安排以后,洮儿怎么安排怎么办呢,她脸上满是疑问,林二虽则可怜,洮儿终是我亲生。 唐世科点点头若有所思说道:“恩娃我妻,你别着急,我有一句话在心里,一直想说没有说出来。” 他说:“咱们结婚成家到现在,算算已经有了这些ri子,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家了,你更是从来没有去过,干脆咱们回一趟临洮老家,一来把老人们看视看视,二来把洮儿就此留在老家,我家父母在堂,老家的亲人们自然都会好心看待,等娃长大了咱们再接回来上学,这样一来,既可以轻松地把洮儿放心养大,还可以全力地上班工作,而且咱们又可以没有包袱地抚养第二个孩子,轻轻松松地叫他们健康地成长。” 原来这样,黄美琴早就停下手看着丈夫,此时才明白了丈夫心中所想,对丈夫说出来的话没有什么可以反驳。这个家两个孩子,林二因了没爹没娘最受看待,同志们朋友们甚至厂里领导也倍加关照,丈夫这样的决定,首先出于豁达大度的心理,更是对亡者最好安慰。 这样真好,黄美琴看看孩子们稚嫩的脸蛋,怀着对丈夫家乡的神往以及为孩子的健康成长着想,点点头笑着应承:“嗯,就这么办。” 能够携子回家看望父老,叫孩子家乡在成长,唐世科心里非常激动,这是出门以来多长时间的心念,但是,想想自己家乡道路艰辛,妻子定有众多不适,唐世科表面上没有一点儿表露。 他思谋再三笑着诚恳地说道:“美琴,咱们互相是天底下最关心的两口子,你虽然身体很好很健康,惯能吃苦,然而要去我的家乡,山路实在既远又难走,我怕路上委屈了你,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很快就回来了,这样你就不用太辛苦,不用费力地在我们老家的大山路上行走。” 这些话体贴诚恳,体现了他对妻子全部的关心,黄美琴听了心中感动,坐下来仰着脸笑着说道:“唐师傅,看你说的什么话呀,你一个人带孩子上路,我坐在家里怎能放心得下不是,再说,既然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这个当媳妇的,说什么也应该回去看看家中的父母亲才是。” 这句话很对,作为媳妇,黄美琴原是应该在公婆膝前敬孝。 唐世科笑着说道:“你的心意好是好得很了,中原姑娘生在平原天生娇贵,我怕你路上腿一软走不动路,到时候我又要抱孩子又要顾你,只怕老也走不进家门。” 这话激起黄美琴天生的倔强xing格,她用手缕缕头上的卷发,睁着大眼睛,张嘴坚定地说道:“哼!小看人了,今ri我就要走一走你家那个山路,叫你看看咱们平原上的姑娘,脚下到底能不能走山路,说给你听一听,咱人没有到急了的时候,一旦急了,说不定走起山路来你还要落后!” 夫妻通心,唐世科看着她那认真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黄美琴以为丈夫不相信她,还要表示自己的决心,但从丈夫的笑声里知道,丈夫这是在给她提前打一针预防针,娇笑着冲上来就是几拳。 唐世科被打了几个标准的粉拳,更是笑声不停,想着多年没有回家,现在可以携妻带子陇中家乡一游,高兴地大喊一声抱着洮儿满地打转。 两口子说笑声引来曹步清,坐下来听了自也伸出长牙开怀大笑:“太好了五哥,我真是为你们的决定叫好,你和我嫂子携子回故里,太公等一众乡亲不知道有多高兴,就这样决定了,要上路的事情兄弟我前后cāo劳,你们只管走路。”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六) ———————————— ——陇原高,洮水长,游子中原念家乡,夫妻携子 踏路处,涓涓旧暖润心肠;银不白,金不黄,千里 白面敬上堂,不是儿女无财富,山川相阻难倾囊。 …………………… 唐世科,黄美琴小两口,面对家庭现状得到共识,就是把孩子们分散寄养,洮儿送回老家临洮,林二送到三民村,这个家,只有这样才能轻装,两口子才能更好工作,才能更好地迎接即将来到的又一位娇儿。 既然决定了要回老家,两个人高兴地到单位申请探亲假,开好介绍信,然后给老家发了一封信,告诉了自己的大致行程,做这一切的时候,俩人正如要出征的战马,昂奋无比。 临着上路还有几天就开始着手准备礼物,准备一些什么礼物呢? 唐世科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了,黄美琴又是新媳妇带娃上门,是该好好地给老家里特别是久别的父母带些礼物送上心意,可是,敞开大门乱扭头,放眼往家里或者大街上看看,天上ri冷地上凉,风刮斜墙枯树黄,想啥啥没有,整个社会在飞扬的灰尘中喘息,黑sè调的生活现实没有一丝儿喜气更谈不上充实,别说心中想着应该带些什么什么,没想就是为回乡路上多准备些吃的也叫人犯难。 哎——,荒凉世界难为巧妇,令人泄气,唐世科奋斗多ri,眉头紧锁无可奈何。 最后,折腾半天难满心意,只好给老家里每人买上一段子做衣服的新布料,在食堂里为老家换出来一袋子四十斤白面,两个人准备下两天的干粮,装上想办法才买到的烟酒,基本就绪, 最叫人高兴和放心的是,洮儿的生活没有问题,黄美琴的nǎi水非常充盈,这是很多妇女拿着供应票,必须花大价钱买代ru粉养活孩子最羡慕的,除此可以不叫人担心。 ………… 他们一家人要回临洮老家的消息一经传开,朋友们锁着眉头纷纷友好动问,这个时候这个年份,在家里坐着也饿的心慌,出门上路,哎哎,哎哎。 白天,车库里的同志们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晚上,全跑来挤挤挨挨坐了一屋子,交头接耳讨论不停,甚至发生激烈争论,就连杨芹香,这个心里对黄美琴有怨气,很长时间与黄美琴保持距离的老同学,听到消息也关心地跑来,进门对唐世科看也不看,只是挨坐在黄美琴身边一边逗着洮儿,一边劝说黄美琴眼下最好不要出门。 杨琴香,妖娆动人的身段更加消瘦了,脸面白得碜人,飘逸长发遮盖下的白眼珠白牙齿为主调组成的笑容,楚楚动人令人怜悯,她身后的林忠志,更是谨小慎微见人便点头问话便哈腰,潇洒的采购员风度荡然不在,她俩进门令人众气为之滞。 杨琴香的到来叫黄美琴心里很是感动,拉住手再没有松开,杨琴香除除下意识挣扎,少顷手上用力和黄美琴紧紧相握,互相观望真情盈然,唐世科将这些自然看在眼里,他说不出高兴说不出尴尬,只感格外舒泰。 围绕着归乡之路,围绕着时下社会现实紧迫状况,朋友们所有的意见归总在一起,就是一句话,这个年头出门实实在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路上太过荒凉,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就算碰见吃的可以买上一点,分量少不说,价钱贵的惊人。 曹步清和王俊等几个老乡,用自己回家的切身经历一遍遍描述路上的艰难,扼腕感叹难受难受,还说:人多的地方稍微不注意,或者就算格外注意也会发生偷盗、拥抢事件,公安局、派出所的人员饿着肚子根本管不过来。 唐世科是驾驶员,天天在外面各地各大城市跑动,于朋友们的话语以及社会现实自然有太多的体会,心里非常清楚,现在上路回家,带着老婆孩子以及一大堆东西的确不易,必须预备足够的必需品,做好迎对突发事件的准备才能出门,他心里把回家的路线,以及在火车站、汽车站、山路上所需的时间反复推敲,心里的境况都是过去的,现在是听曹步清几个人说的,两下里加在一起最后点点头,也只能点点头,生活的现实叫自己必须走一趟这叫自己魂牵梦绕的,然而又是十分辛苦的回乡之路。 根据胡常勇买回来的火车票上的时间,经过充分的准备,当然是只能根据现有条件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大家风风火火地把他们一家送到了火车站,一直将他们在车上安顿好,才一个个地下车在窗子外挥手告别,曹步清把唐世科的手抓着说话,胡常勇,展勇鑫和其他人站在后面,董德者在纪龙樱尖利的催促声中脱下自己的新外套甩上车来,大声说这衣服他穿着多余,可以给孩子当尿布,张武成从屁股后面拿出一把活动扳手递上来说道:“拿着,我的好师傅,你路上没事情就好,实在闲得慌就用它要么修一修火车,要么修一修想和你动动脑筋的人,这玩意虽然样子不咋地,推拉挑戳打功能齐全。”唐世科本来不要,这玩意儿平ri里天天拿在身边那是为了工作,现在携家带口地回老家,没来由再拿上它累赘,但看看张武成的笑脸和大家的表情,还是高兴地接在手里,心说有这么个东西在身上占不了多大地方,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呢,向张武成伸伸大拇指以示夸奖,张武成笑得很是得意,杨芹香使劲拔高身子与车窗上探出身子的黄美琴说话,反复叮嘱她到了临洮见了公公婆婆应该注意的事情,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着说着眼睛里还有了眼泪,大概是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心里知道黄美琴从来没有去过远地方,此时不仅要远去千里之外,更是要独自面对从没见过面的公公婆婆。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七) ———————————— 根据胡常勇买回来的火车票上的时间,经过充分的准备,当然是只能根据现有条件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将林二送到三民村回来,唐世科黄美琴浑身上下结束利索,定下一颗准备上山打老虎的心,再看一眼家里扭头上路。 大家风风火火地把他们一家送到了火车站,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才走一步,呵呵,他们一伙被汹涌的旅客人cháo淹没了。 这些旅客,扛包提兜挤挤挨挨行sè匆匆,面容焦急或抬头顾盼或大喊着横冲直撞,宽大的候车广场被极大地声浪包裹,更有太多的妇孺孩童拥挤成堆身边堆满行李,扭头看看,远处的楼房在红sè公共汽车的抚摸中蔚然动容,前面的火车站大楼旋入飞灰,候车广场被成团扭结的人疙瘩堵满,广场仅有的几棵大树索索打抖。 这样的凌乱拥挤乱七八糟状况空前,颠覆了ri出而作ri入而息寻常人的思维。 曹步清大叫:“咱们一个个挨着走,别走散了,更注意不要踩着人惹麻烦。” 一行人无语点头,谁也不敢大意,抬头抬腿互相关顾一路穿行,掐着时间检票后相拥走进站台,伴着铁轨特有湿热气息,伴着蒸汽列车大声的喘息,伴着滚滚人流匆忙的脚步,他们鼓起力气用压倒一切的气势排开人众,一直按车票找到车号,妥帖将一家三口在车上安顿好,看看越来越多的人流涌上车来,四下实在没有地方站下说话,才一个个地下车在窗子外挥手告别。 隔着车窗,曹步清抹掉一头的热汗,扬起眼镜片子把唐世科的手抓着连串说话,胡常勇,展勇鑫和王俊其他人站在后面搭不上话,一个个张着大嘴抬头傻笑。 董德者在纪龙樱尖利的催促声中脱下自己的新外套甩上车来,大声说:“哥呀,这衣服我穿着多余,可以给孩子当尿布。”黄美琴抓住甩下车他又甩上来。 大个子张武成一张大扁脸笑呵呵看了半天,从曹步清头上伸过脑袋来大声说道:“师傅你一路顺风,照顾好我师娘。”从屁股后面拿出一把活动扳手递上来说道:“拿着,我的好师傅,你路上没事情就好,实在闲得慌就用它要么修一修火车,要么修一修想和你动动脑筋的人,这玩意虽然样子不咋地,推拉挑戳打功能齐全。” 唐世科点头哈哈大笑,本来不要,这玩意儿白亮闪闪的,平ri里天天拿在身边那是为了工作,现在携家带口地回老家,没来由再拿上它平添累赘,但是看看张武成的笑脸和大家的表情,还是高兴地接在手里,掂量掂量,心说有这么个东西在身上占不了多大地方,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呢,万一有个用处,倒是一件称手的物件,向张武成伸伸大拇指以示夸奖,张武成笑得很是得意。 车窗一角,杨芹香使劲拔高身子与车窗上探出身子的黄美琴说话,反复叮嘱她到了临洮见了公公婆婆应该注意的事情,情谊深深如同姐妹,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着说着眼睛里还有了眼泪,大概是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心里知道黄美琴从来没有去过远地方,此时不仅要远去千里之外,更是要独自面对从没见过面的公公婆婆。 黄美琴与杨琴香说了太多的话,她俩直把彼此的情义用在了分别时刻,纪龙樱和王琴枝几次插进来也无法打断,只好伸着手逗弄洮儿小小的脸蛋。 ………… 这班列车是一趟快车,从西安到兰州运行时间有十多个小时。 整七点,车上车下拥满人群,各种声音充满耳鼓,突然发车铃声响起,站台上所有的送客人员,在身穿墨绿sè铁路工作服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紧急结束告别向后退开,空中飘来人人皆知的《国际歌》,一名拿着信号灯的铁路指挥员把信号灯对着火车头转圈缓缓摇动。 一直在喷着隆隆白sè蒸汽的火车头,汽笛长鸣,声震四野刺激耳鼓,列车在车站高音喇叭的歌声之中,终于在大家的告别声中留下盈满空中的烟雾和灰尘,越来越快地离开了西安火车站,向西飞驰起来,“哐哐哐哐”地奔进荒野,将古城西安越来越远地抛在了后面。 列车启动的时候,唐世科和黄美琴和窗外朋友们大声告别,朋友们跟着列车跑动,最后被列车甩在后面。 车轮哐当哐当之中景sè变换,唐世科收摄心魂回头看看,车厢里全是橘黄sè的木质长座椅,座椅分成两边,一边统一是三个座位排列,一边统一是两个座位排列,座椅与座椅则对面而设,旅客对面照脸而坐,更多的没有座位的旅客挤满过道。 对妻子看看唐世科说道:“没啥事情。” 黄美琴抱着洮儿笑笑说道:“没啥事,就是车上太挤,没想到现在困难时期,出门的人其实挺多的,这些人出门干什么?” 唐世科笑笑说道:“这个谁知道,都有自己的事情。”说着话把洮儿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弄几下,看着洮儿红红的脸儿高兴笑道:“洮儿啊,咱们就要回家见爷爷nǎinǎi了,你高不高兴啊。”洮儿岁小少不更事,唐世科自觉好笑忍俊不住。 黄美琴也觉好笑,丈夫和孩子的逗乐有时候很是好笑。 她新奇中环看车厢,她虽然生长在火车站旁,客用列车常时乘坐,但是真正的长途旅行却是第一次,此刻看来,短途客用列车和长途客用列车其实有很大的不同,除了车厢内部的成设外,更多的不同来自旅客,短途旅客实在没有太多的行李,更没有太多的憔悴。 景sè飘忽的车窗前有一个舌头型不大的小悬桌,桌上可以放置旅客的随身小物品,诸如茶杯、书报之类,头上两边则是贯通从车厢这一头到那一头的通头货架,旅客随身携带的大件物品就放在上面。 此刻这个小悬桌上放满洮儿的一应物品,仿佛专用。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八) ———————————— 唐世科高大英俊一身衣服簇新光鲜,黄美琴柔美婀娜,烫过的卷发和金丝眼镜将一张脸衬托的格外秀美洋气,他俩在众多的旅客之中格调鲜明。 看看周围,坐着的,站着的拥挤旅客,都是一般老百姓,提着包放着箱子衣衫破旧表情木讷,看不见一个红光满面衣裳光鲜之人,所有的人在列车运行的摇晃中安静顾盼,顾盼着一切顾盼,无jing打采,困难时候的人们,脸上没有一点儿丰润之sè。 唐世科对这样的景致早就习惯,站起身来,把货架上刚才朋友们放置的自己的行李认真检查过,确信不会掉下来或者放错地方,这才坐下,高高的个子做这些事情很方便。 他心里太高兴了,久违的列车哐当声里和洮儿玩在一起,窗外变换的景致为爷俩提供了太多的玩趣,抱着洮儿看着外面的景sè笑着小声地和洮儿说着话,偶尔回头和黄美琴对对眼光,满眼里都是笑意。 黄美琴坐在靠着车窗的位置上,脸sè红扑扑地很是兴奋,列车跑起来后,两眼就紧紧地盯着车窗外看着。 自己的家乡三民村就有一个火车站,她从很小就和着同伴们常常在车站上拣煤球,有时候爬进停着不动的货车箱里玩耍,经常学着别人的样子,趴在铁轨上听火车离去或者奔来的声音,看着停在车站上的列车或者飞驰而过的列车,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坐上跑它一圈,美气美气。 后来长大工作后,偶尔也坐一次、两次,但那都是两分钱从三民村火车站到西安火车站的慢车,摇摇晃晃地没跑几下就到了,一点儿也不过瘾,快一点儿的火车没有坐过,远一点儿的地方没有去过,现在,和丈夫带着孩子突然一下子坐上快速列车奔驰千里之外,新鲜里伴着激动,她满脸笑意。 唐世科心里激动,离开老家多年,此时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然携家带口重回故里,感慨颇多心绪难平,但表面上却没有什么表露,他回头和黄美琴一起睁大眼睛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sè,嘴里提醒妻子,如果看见列车头在自己这一面转着弯跑的话,就要把自己和孩子的头离开窗子,以免蒸汽火车头烟筒会把很多细灰飞进窗来眯眼睛。 两个人逗着孩子,对一岁的洮儿说着外面的山水、桥梁、牲畜以及城镇、房屋和人群,洮儿显得很是高兴,眼睛又大又圆,才一岁的他身体很硬朗,已经可以站起来慢慢挪步,嘴里发出呀呀呀学语之声,引得对面邻座之人赞叹夸奖。 坐火车的人山南海北谁也不认识谁,因为坐在一起,都会友好地互相说说话,打发一下列车运行中无聊的时间,他们发车的时候是七点钟,没有一会儿外面已近天黑,景sè逐渐模糊,再过一会儿,天sè黑尽,关下车窗。 在列车钢轮与铁轨有规律的敲击响动声中,黄美琴抱着洮儿靠着椅子很快睡着了,唐世科当然不能睡觉,他带的东西除了孩子全部的衣服被子外,给家里人的布料价钱很是昂贵,那一袋子白面在今天简直就是白银,随便就可以救不少饥民的命,贵重着呢, 再说,出门人都有一点儿随身东西需要一颗jing惕的心来小心防护和关照,上车就倒身大睡的除了流浪汉再就是神经病。 他悠闲地抽着烟,给秀发如云的妻子和孩子盖上董德者那件新衣裳,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和对面满脸友好的旅客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回头两眼一直盯着车窗外面。 列车以差不多六十迈的速度前进着,黑夜之中,车窗外看见有一两盏灯光飘过就意味着有一个小车站到达,如果是一大片灯光交相辉映,自然就是一个大站,到站停车稀疏或稠密的旅客上下车后汽笛一响又继续前进。 “兄弟贵姓,你们一家子是到兰州去吗?”对面也是两个人的座位,其中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笑着对唐世科问道。 唐世科点点头笑着说道:“不客气,免贵姓唐,这位大哥,我们这是回家去。” 这人友好地说道:“熬,你是陇上人,现在西安工作,我姓陶,原来在西安南郊供销社工作。” 唐世科说道:“原来是陶大哥,兄弟在西安西郊qa公司工作,听陶大哥的话,原来是在供销社工作,现在换了其它工作?”说着话递了一支烟过去。 姓陶的汉子长得jingjing瘦瘦,看上去是个很爱说话的人,他接过烟来点上说道:“换什么工作呀,那屁工作有啥干头,我拿上自己的户口回家咯。” 唐世科一下子没有听明白问道:“你是说不要工作回家了?” “对!”姓陶的说道:“供销社里粮食定量太低,和你们机械厂比起来,每一个人都少了很多更吃不饱。” 他愤恨说道:“自从没有副食供应以后,咱们那点定量只能吊个命,在我前面已经有不少人回家不干了,我想了很久,感觉前途无望,因此打上背包干脆回家,我家在天水渭河边上的农村,山好水好,一年四季粮食不缺,就算地里粮食收成少了,那么大的渭河随便一网也能打上不少鱼虾,哪像这里整天挨饿不说,还老是没完没了的上班纪律,作息时间受管制,咱从此当一个农民,凭着力气给国家种粮食,再不受这窝囊气!” 此人说话满口积怨,眼光忧愁里伴着火星,唐世科一时无语。 旁边另一个人手里拿着茶杯点着头赞同地说道:“陶大哥说的太好了,我和你一样也是实在受不了,饿得不行了干脆回家的,我姓王,老家也在天水渭河边上,过去在西安水厂工作,天天饿得人前心贴着后背,想一想人这一辈子那里不能活一条命,干什么非要在那里受这个洋罪,还不如回家种地,对了,你家在渭河那一面,叫个啥地名?” 这两个人他乡遇故人,一问一答亲热地拉开了寻根问底的家乡话,寻找互相之间可能的关系。 这年头很多地方单位系统里,不要工作跑回家的人大有人在,抱上被子拿上户口本就可以撒丫子消失,但qa公司这样的现象很少,这和国家对于航空军工生产大力保全分不开,唐世科看看一陶一王,真乃“逃亡”之合,无聊地回了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九) ———————————— 列车空间,有限容量却是极为特殊载体,这样的空间霸道,划时代限制着旅客活动,瞬间即过万般变化的窗外景sè,硬生生将人的思维尽量扩大,因此,在“哐当,哐当”声中飞快地前进着的狭小空间里,人的思想却比平时更飞跃。 唐世科斜靠在座椅靠背上抽烟,眼光一直停留在车窗上,在即将归家的兴奋中,难以平静的思绪飞得很远,马上就要和分别很久的父母见面,这一点这一刻叫他兴奋不已,不过,总有一句话萦绕在心里:家乡已经多年未曾踏足,父母皆以年迈,他们还好吗。 在他的心中,一闪既现的熟悉又亲切的倒生湾家里,闪现着就要和亲爱的老人们坐在一起,要好好叙叙自己的思念之苦,渴望见面膝前敬孝的情意,不过,当所有的欢乐激情过后,面对老人,自己都应该向他们汇报些什么呢,这是个难题。 回想自己当兵出门的所有经过,再想想进入qa公司一晃几年的生活,本想着生活应该越来越好,事业应该蒸蒸ri上奔向成功,谁知道国家碰上了巨大的困难,工厂面对着太多的具体艰辛,多少努力成为影。 在这个困难的年代,尽管自己以及全体职工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不少人在困难中甚至失去生命,整个航空事业的一切,仿佛一头牛车掉进死水一潭难以前进,这中间,有那么多叫人难忘,有那么多浪费和不满足,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有了黄美琴这样一位好妻子,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幸福与活力,然而,严峻的生活现实,使自己在新婚喜悦之后,很快融入到一家人为吃一口饭而掐斤算两,计划着怎样更加合理地使用粮食定量,呵呵,就这一点便让人心酸不已。 秦岭东方红林场,那是自己经常想到的地方,这当然合情合理,人在困难的时候谁都会不自觉地想到丰衣足食的所在,饥寒叹美食嘛,那个美丽得不得了的地方,在这个年代实在不可多得呀,那个好友老黄,身为林场场长,早就向自己发出了号召:如果你想,你高兴的话,就过来当一名林业工人!咱们林场需要汽车驾驶员。 可是,自己和千千万万新中国航空工作者一样,谁会把自己面临的困难放置在国家利益之上呢!更多的人们,在困难面前宁死没有退却,不是吗,如果大家见困难就跑,哪里还有今ri航空事业的锅碗瓢盆。 ………… 天sè转眼即黑,黑夜的车厢里,顶棚上隔距离昏黄的照明灯引人入睡,黄美琴睡了一会儿醒来,和唐世科换着睡觉,了一口馍馍喂了洮儿。 列车越过天水靠近兰州,对面座位已经换人,唠唠叨叨大有相见恨晚的“逃亡”二人已经下车,他们下车前对唐世科说了很多心里感慨,主要意思就是叫唐世科审时度势,没必要在年轻的时候把自己的好好年华浪费了,唐世科冷笑着未知可否。 而从这里以后各站陆续上车来的旅客,甘肃陇中口音渐浓,再过几个小站,上车来的旅客连唐世科自己久违的家乡口音,家乡土话也随口就说,那么随便那么随便啊,这个场景是列车上任何归家人都会碰见的,这个记忆会深入脑髓经年不忘。 家乡口音,家乡土音,听上去是那么遥远却就在眼前,唐世科睁大眼睛亲切地看着说话的人,心里突突突地滚动着对家乡的亲情,心中越加激动和兴奋,再无睡意,贪婪地听着人家说话,等待着自己走进家门那一刻的喜悦,黄美琴听了很久却很茫然,毕竟陇中口音与中原口音太有区别,听了半天只能是懂非懂。 早上接近七点,在晨曦中,列车缓缓地进入了兰州火车站,整个车厢的人都在整理各自的东西陆续下车,车厢里异常凌乱,滚动着暗暗飞尘。 唐世科把董德者的衣服扭成一根绳,一头拴着带给家中亲人们的布料和孩子的用品,以及曹步清、王俊等一帮老乡相请着带回家中物品,一头拴着四十斤白面,弄成一个褡裢担在肩上,腾开双手护住妻子走向车厢门口,黄美琴抱着孩子跟随在后,俩人挤挤挨挨随着旅客下得车来,随大队通过出站口检过车票,凌乱的兰州火车站广场呈现在眼前。 这个火车站大楼修得也还像模像样,有些气势,车站广场占地面积不小,却只有不大的地方铺着水泥地,水泥地上堆放着小山般的货物加盖着篷布,广场边沿地带一sè低矮的窝棚货栈,往返奔跑的架子车和人群踏起很大的灰尘,整体看起来与各地车站区别不大,在自己的记忆力,变化也跟一般。 天气尚早的原因,虽然广场上人头攒动空气实在有些yin冷,四下看着这里,亲切里夹着太多的陌生,唐世科出门工作以后还是第一次回来,路途当然不熟,凭着曹步清几个人的讲述,再问问路人,带着黄美琴向城南走去,在城南,有一个长途公共汽车站,去临洮就要在那里坐公共汽车,一路行来,这个西北重镇尽收眼底。 兰州,古城城区建筑宏大,历史悠久,从古至今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中原通向西北的重要交通要冲,也是陇中高原政治、人口、经济集中,物品云集之地。 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兰州,工业以炼油,化学,机械、有sè冶金、毛纺为主,并且ri益颇具景象,城市里有兰州大学等高等学校以及科学研究机构多所,有五泉山,白塔山,雁滩等名胜,郊区以生产兰州水烟,兰州瓜,西瓜,苹果等著名。 这个城市里,各民族人口杂居各置信仰,相互濡沫自来和平相处,整个城市建设古朴别致,基本建筑是以南北走向夹着黄河而建,城区细细长长顺着黄河延绵二十几里。 唐世科边走边看,边看边把这些说给黄美琴听,黄美琴笑呵呵频频点头,对山区黄土包围的黄河水道旁,如此绿sè一片,如此天人合一西北的重镇颇为感慨:真是好地方。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十) ———————————— 唐世科黄美琴两人抱着娃一路行来,看着兰州城的景象。 秋sè中,汹涌浩大的黄河水,在随河而建的城市中间,翻滚扭曲奔腾前进,早晨的阳光使浪花飞起无数跳动的太阳,钢筋铁骨的黄河大桥高高架于河流之上,远远看去,现代化的钢铁大桥如梦如幻,远古的黄河水狰狞中间充满美气,水势湍急之处惊涛骇浪,水势坦缓的水湾之中,渡船漂浮摇摆。 河岸码头人头攒动,堆满砾石的河滩,家畜悠闲野草依依野鸟低旋,城区及河岸四下杂乱而茂密的大树,勤快劳作的当地人民,以及眼光所及的工业,交通状况,西域古城所有景sè主sè调与西安自是不同。 唐世科怀着一颗亲切的心,放开胸怀尽量搜索着过去景物,感慨着仔细给黄美琴做着讲解,同时他想,没想到自己出去这些年来,兰州城发展也是很大,街道上解放之初的很多建筑物已经销毁,建成了现在流行的众多苏联版的建筑,看上去漂亮、高贵堂皇,建设速度与西安城差不多。 来到兰州长途公共汽车站,时值困难时期,这里虽然绿树掩隐路面平坦,但是看起来豪不繁华甚至有些荒凉,和很多地区一样同样积聚着许多饥民,见到衣裳光鲜之人一拥而上伸手要食,两人抱着孩子急忙躲在路边一角。 两间民房中间拐角,唐世科安顾得妻儿安全,独自前去打问车次情况,知得车站到临洮长途公共汽车一天一趟,今天的车已经发出,只好购买第二天车票在车站等待一天。 唐世科回来把情况一说,最后摊着车票笑道:“只好在这里等待一天。” 黄美琴抱着娃笑着点点头:“如此只得这样。” 就此,把东西在车站上寄存以后,二人打算先吃饭,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在兰州城里各处看看逛逛,玩一玩,唐世科更想看看,过去在这里逗留的时间里,曾经不止一次去过的景sè很好的雁滩公园,五泉山公园,或者看看黄河大马滩。 唐世科接过洮儿抱着黄美琴紧随,走不得几步到了一个小饭店,一问里面的饭菜价格贵的惊人,一份炒白菜要四毛钱,跟西安一份有肉的炒菜一样价钱,出到外面来再问一家小些的饭店,这家却只有面食供应,一个小烙饼要两毛钱,两个人一顿饭随便就是好几块钱,价格贵得叫人向后直退,而且饭店周围围着很多饥民,不怀好意将俩人打量。 站在路口两个人互相看看,唐世科有些困惑:“怎地这里饭菜如此价高,虽是困难时期却也不能,不应该如此相待世人。” 黄美琴自也困惑,笑着说道:“唐师傅,要不咱们这样,咱们自己带得有馍馍,就在车站上要点开水吃了坐着说说话,好歹也把时间混过去了,省得东跑西跑增加消化。”她对唐世科一直以师傅相称,结了婚仍然没有改变。 唐世科点点头笑着说道:“好,我妻说得好,咱们就坐在车站里哪儿也不去,省得跑不了几步肚子饿。”二人相挨进得车站。 这个汽车站修筑很是简单,但是在此时的兰州城很具影响,交通地位十分重要。 车站建筑主要有一间大厅,旁边修着两间边房开着双门的候客厅用来候客,大厅里面开着几间售票窗,摆着数条长板凳,墙上挂着车行四方八处的公里里程及价格一览表。 站在候客厅向外看去,外面大土坝子种着不少洋槐树,树下停着几辆头顶上顶着黑sè大燃气包待修的破公共汽车,因为汽车燃油供应十分紧张,这个年代,各地使用燃气作为汽车动力非常普片,车站周边,被一sè的农人土坯房子所包围,凌乱中夹带着荒凉。 此时,聚集到这里来的旅客人数不少,男女老少相携相扶充塞候客厅和房屋角角,这些人服装大多以灰黑为主、语言各异,从间杂着各民族旅客的人群以及货物不难看出,兰州地区四方五里的人们,如果出行对此车站的依赖,荒凉的车站,有车上客一边凌乱,无车上客一片寂然,人们脸上表情除了木纳就是茫然。 这里所有的商店、饭店、旅社包括邮局当然都是国营的,房子都是红砖修葺,间杂在周围农人的土坯房子之间,对旅客的供应除了吃食价钱贵的离谱,其他倒还进人心意,开水供应周到,旅社房间床铺干干净净。 他们在旅社里凭着结婚证、介绍信,定下一间出门就是车站场院利于上车的小房子,吃了馍馍逗逗孩子,只是黄昏的时候,踏着金火一般的的余阳在外面走了走,容身在城市与乡村结合处,远山连绵远去,黄水滔滔奔流,黄土地与现代文明衔接,归鸟翼翼古建筑和现代黄水钢铁大桥相映成趣,彰显远古与今人同歌同唱,美轮美奂的西北特有景致,将脚下的行程变成绚丽金路。 可惜,美中不足,遍地饥民饥饿的眼神,现实可怖的环境令他们早早回房。 晚上,这里四周十分安静,除了偶尔车辆归来,偶尔狗叫万籁俱寂,唐世科在窗子上反复看视多遍,不知狗叫声从哪里传来,这年头能够发出叫声的狗儿实在过于珍贵,白ri成堆的饥民不知去了何处,车站周围不见人影,车站大厅一盏昏黄灯光照耀,除了打更值夜者再不见人。 他躺了下来,从最初的担心变得放心,想着明天就能到家,心里太过兴奋,把家中过去的事情一件件对黄美琴慢慢说着,陈谷子烂芝麻全部向外抖落,从小的时候开始一直说到长大g rén,说到兴奋地方两眼放光,太多的记忆太多的联想充盈心间。 黄美琴初始一边给孩子喂nǎi一边笑咪咪地认真听讲,后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唐世科发现了颇觉没劲,看看妻儿甜美的睡姿,最后自嘲地笑笑,仍然顾自顾想着家里的事情,美美的出了一口气,翻翻身舒展一下身体,笑着美美地睡下。 睡下的时候不忘感叹一句:困难时期,夜晚与黄昏也困难的安静,困难的听到一声鸡犬狗叫也是美事。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一) 虽然是车站地面,空旷辽阔的黄土高原夜晚十分安静,困难时期,没有鸡鸣狗叫之声,只要顶住饥饿便能睡得格外舒坦,俩人一觉天亮。 第二天早上,刚刚接近七点,窗外,绝大的人流声震动地面将俩人惊醒。 旅社床位挨窗而设,唐世科爬起来看看说道:“不好。”黄美琴听了急忙起身观看,不由惊呼出声:“我的妈妈娘,这是怎么说!” 只见车站黄土飞灰的场院里,不知何时人流如cháo,太多的男女老少旅客背箱提包,大呼小叫蚂蚁搬家般塞满卡卡角角,最早出门的车辆驱虫般涌动着前进。 唐世科看看手表皱皱眉头说道:“时间还有呀,怎地却来了这许多人,如此阵仗,只怕咱们今次上车有些折磨,恩娃,我收拾东西你给孩子喂nǎi,咱们抓紧时间,快。” 黄美琴衣服已经穿好,梳着头说道:“这个地方真有些怪异,本来安安静静却一下子钻出这许多人来,看这个架势,势必准备上车打挤。”回身把洮儿抱在怀里抓紧时间喂nǎi。 唐世科紧忙收拾东西笑道:“是咱们这里的风格,你不看古书里写的,平旷的地方一夜间几十万兵马拥住交战,这里车站地面,人们要出门必然克时涌来。” 很快,唐世科肩背褡裢,黄美琴抱着孩子,他们站在了拥挤吵闹的车站大土坝子上,迎着阳光避开行人,很快找到了自己要坐的,牌子写明开往临洮的公共汽车,车门处已经拥住很多人等待着准备上车,更多人询问着车次涌向前来,飞动的脚步踏起遍地黄尘。 唐世科看到,这是一辆车头鼓起大鼻子的老牌大道奇改装的公共汽车,车身是红艳艳的颜sè,车窗很大挨个没有玻璃,车门在车腰中间。 他走到车前拿出自己的车票仰头看看,昨天买车票的时候,因为时间早买的座位在最前面,他们的座位紧靠着司机,心里暗暗点头,很多年没回家了,坐在这个座位上视线好,正好可以好好看看家乡风景,突然咔哒一声,车门不知被谁弄开了,就像决提的洪水,门前的人疯狂拥挤上车。 这还得了!他对拥挤着上车的人们皱眉看看,这么多的人拥挤,只怕自己动着慢了便无法上车,把车票轻轻含在嘴里,对黄美琴点头说道:“跟着我。” 他身高力大,运住一口气,猛然涌身向着车门前面挤成一团的人群挺去,借着身上前包裹后粮袋的力量,身子在车门边一挺一横一退再挺,人群被他推在一边让出一条道,黄美琴抱着孩子紧跟在后,借着一瞬既失的空隙上了车。 短暂强烈的拥挤,他被挤出了火气,烈目喊开占住自己座位的人,护着黄美琴一阵挤挨安顿坐下,放好东西看看,娘的这一下头上居然挤得冒出汗水。 到开车的时候,这辆长途公共汽车,车顶气囊前后堆满了小山般的货物,车身周边,没有玻璃的车窗伸出很多戴着毡帽、瓜瓢帽,挤眼咧嘴的脑袋和半截身子,就像半山庙子下面小上面毛大异常怪异,有的人嘴上还栽着一根没有烟叶燃烧的烟杆,头和半截身子虽然伸在窗子外面,对窗子里腰上受到的挤压甚至是捶打骂骂咧咧。 车里,除了前面有座位的人坐着外,后面即使有座位,也被太多的人挤得歪着身子斜着脑袋,过道中间的人们挤成了紧密疙瘩,因为实在太过拥挤,肚腹紧挨、鼻息相通、心脏同跳,就算挤成了这样,车门外还挤着不少没有挤上车的人。 这些实在无法挤上车的人,一个个忿怒地咬着牙齿,身子硬生生使劲顶住车门帮子,使劲翻动表示愤怒的眼皮,用自己的姿势和表情,表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都想上车,为什么别人在车上老子却站在车下,你们车站上看看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更有甚者,车窗上下始终不断飞空传递着木箱包裹杂物,有的大喊拿上来,有的大喊拿错了,车上车下不知道什么人大声哭叫大声哭喊一片噪音。 唐世科黄美琴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些满心感叹:幸好动作快,不然哪里上得来。 看看开车时间到,一位皮肤黝黑,抽着烟身形凶猛的大胡子司机,穿着油腻腻脏兮兮的工作服,顶着一蓬脏乱的头发,迈着方步从前面售票大厅走过来。 司机很习惯地看看挤满乘客的公共汽车,对仍然挤在车门边的人大声呵斥,叫这些没有上车的人滚到一边去。 很多人看着他的凶样退在一边,有那坚决不退的人脸上摆出一幅委屈,撅着屁股身子却向前做出坚定的姿势,被他上前一脚踢开,揉着屁股嘴里嘟嘟囔囔,司机动作熟练地抬脚又踢下一个人,第二个人捂着屁股叫着跑开,其他人一哄而散站开几步,有人委屈地拿着车票给司机看,司机看看车票看看人,一指车站售票厅意思去把票退了。 司机口音很重吼道:“上了车,你是我的乘客,没本事上车,你是地上站着的人与我毫不相干,车票算个啥,看看,那些卖票的坐在那没事,去退票正好。” 唐世科黄美琴看了大惑不解,感情买了车票没有上车就等于没买,这里车票原来不能保证上车的,暗暗庆幸自己幸好动作快,不然此刻直接到售票大厅郁闷退票。 大胡子司机抬头挺胸,一手卡在腰里,一手拿着烟头,夸张地抬抬腿,把周围地上人众狠狠地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白,没本事上车怪你不怪我,有本事再来挤一下试试,老子几下把你屎踢出来。 看看再也没人胆敢超越雷池,他有些得意,把烟含在嘴里眯着一只眼,走到车边一只手抓住车门,一只手捏成拳头,冲着门边没有收进车门的屁股们就是几拳,在这些被打疼得屁股向里紧急一收的瞬间,“哐当”一声使劲把车门关上,车门挤住肉的人一阵狂叫乱喊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低头审视一下,确信车门关好,司机才绕到另一边打开司机车门上到驾驶座位,有些破烂的作为表面,阳光里立刻飞起一片飞灰。 司机上车后吐掉烟头,反身一条腿跪在座位上两手撑着靠背,屁股抵住方向盘,对着满车的人冷冷地看着,车里一下子安静了,就算有人的脚被别人踩住,有人的大腿内侧顶在一根铁扶手上也暂时忍住,所有的人都赶快把自己的车票举在头上。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二) ———————————— 你是羊来我是羊 你有娘来我有娘 只为回家爬上车 喁喁哀哀挤鼻梁 ………… 狭小的公共汽车空间拥挤不堪,各民族乘客仿佛牛羊被强行挤压在一起,本既善良的天xing,却因强力挤压,强悍、恶毒、霸道、委屈等等元素爆发,各种不和谐同时展开,前面的乘客看见驾驶位置上,司机上来后翻身投来恶狠狠的眼光,急忙停下吵闹把车票顶在头上,后面也即效仿,车里霎时间一片安静。 把车票顶在头上,此动作自然方便司机检票,想必也是本地习惯xing检票动作,唐黄两人不敢怠慢,自然也像别人一样拿出车票,因为近在迟尺,把车票往司机眼前伸伸。 这位黑球球的大个子司机,衣服实在肮脏,单腿跪椅双手脏兮兮扶着驾驶椅背,身体姿势没有改变,凶巴巴的眼光从上往下在身边唐黄两口子车票上停停,再在身上停停,眼光稍加游离,扭头再看其他乘客,看人的时候,强大的优越感下,皱紧眉头牙齿咬紧,以至于下巴两边鼓起疙瘩肉,这样的脸部表情,杀牛者常有。 满车紧紧挤着的人管你是汉人、兄弟民族,是男是女,一个个表情老实地看着司机,就连那些因为车内太挤,身子和头都挤着伸在车窗外面的人,也尽量努力把身子和脑袋,使劲收回车里顶着车票讨好地笑笑,叫司机大人检票,另一只无法收回的手臂,拿着毡帽在窗外飘摇。 这种检票大概进行了三分钟,有车票的人气定神闲保持不动,人空空里剩下没有车票光着脑袋的人,这些人在这个当口,在司机的恶狠狠的关注检阅中,把钱扬着塞进车棚上的一个小包里,没有现钱的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差不多比得上路费的物品,当着司机的面塞进这个小包里,塞进去的东西有手刀,大蒜,布鞋甚至还有烟叶、馍馍,塞完看看司机,表情是这点东西差不多,再要的话老子没有了。 再剩下的一些人,实在没钱没东西塞进小布袋,尴尬着伸伸胳膊扬扬头,多少有些委屈看着司机翻眼皮,马群里的孤单货意思很明白,这趟车咱坐定了,哥们这模样的一个人,没有钱,有力气,既然上来了,路上你看着叫咱做点啥都行,就是不能叫咱下车,叫咱下车咱就拆汽车轱辘,大家都别走。 司机咳了一声把浓痰吐在窗外,这年头穷人太多,没钱坐车的人每天都有,没有钱的人还不是急着回家,他此刻肯定是有问题也当成没有发现问题。 司机镇压xing,一字一句恶狠狠大声吼道:“都听着,现在马上要开车了,路上谁也不要乱叫,不要乱闹,谁把谁的脚踩住了不要打架,打架的人不管在哪必须滚下车去,要是大家听话就算了,不听话的时候,哼哼,老子就把车开进黄河里去,大家全死光了算球!” 他的话很霸道,全车的人仰脸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没有说话意味着大家听见了。 唐世科和黄美琴互相看看,悄悄做个怪脸,想不到自己天天开车山南海北奔跑的人,今天却坐上了这样一个拥挤不堪的霸王车。 司机说完话招招手,那个装满物件的小布袋,被众人虔诚地传递着来到他的手上,掂量一下,咧嘴满意笑笑扭身回头坐下,小布袋被很好地安置在座椅下方,就此一缓,车里挤成疙瘩的人们,迫不及待立刻恢复大声吵闹,有人大声质问别人,为什么把腿顶住老子胯子半天不挪开,别人大声回答不顶住你的胯子老子的腿没有地方放;有人大声质问别人为什么老把臭嘴对着出气,别人不服气说你的嘴更臭………… 司机再不理会,顺顺屁股身子坐正,抻抻脏衣服领口,把住方向盘扭头对唐世科黄美琴两人无意地再看了一眼,显然觉得他俩不同于此地乘客。 他很随便地对唐世科问道:“去临洮?” 唐世科点点头笑着说道:“去临洮。” 司机又问:“去干啥?” 唐世科回答:“去回家。” “临洮人?” “临洮人。” 彼此虽然轮换各说三个字,好像还有些咬口却也意思明白,司机点头轻轻笑笑,表情挺友好挺客气,于刚才飞起大脚踢人,瞪着眼珠检票大为不同。 司机扭头熟练地发动汽车,唐世科出于职业习惯,隔着中间发动机上堆满的包裹偷眼观瞧他的cāo作。 这车还挺好发动,就是发动机声音很大,犹如轰炸机没安消音器轰隆隆震天响,盖住了满车人众的吵闹之声,车子全身不住发抖乱响,而且屁股后面冒出不少黑烟,黑烟冲上窗口唐世科心里讶然。 司机显然对这台车的状况非常了解,不以为然悠闲地看着窗外,窗外阳光普照,土地场院站着很多没有上车的人,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他多少有些得意,脚下轻松一抬离合器开动汽车,却因为车子太重油门没有跟上熄了火,全车人看着就要上路,见车子突然熄火不由自主地轰叹一声,有那脑袋伸在窗外的人喊道:“这车要死了。” 司机嘴里轻轻地骂了一句什么,表情微微带些忿怒,显然是才多大一点事情,你们他妈的屁叫个鬼,重新“嗯嗯嗯”发动了汽车,脚下把油门“轰轰轰”地加得很大,踩住离合器挂住档位再把油门轰大,使发动机发出震天怒吼,然后猛然抬起离合器。 唐世科是开车的大行家,知道加大油门猛抬离合器会发生什么,急忙用手护住黄美琴和孩子,这辆头顶满是货物,两边车窗开满各民族人头之花的公共汽车,在司机加大油门猛然抬起离合器之后,轰叫着微微抬起长长的黑头,毅然决然猛然冲向车站大门。 车头前面几米外有很多等车人站着,司机不减速只按大喇叭,瞪着眼珠子踩油门,眼里好像啥也看不见,目视前方,加速前进,俨然压死人不用偿命的态度,或者压死一个不过瘾要压就压一大群的气势,越马横枪杀入前方。 公共汽车这样的势头,吓得前面路人一个个睁大惊恐的眼睛,连滚带爬翻着跟头猖狂躲避,剩下路中间一个拄着拐杖的可怜瘸子,紧要关头瘸子保命要紧,突然手脚灵活,猛然扔掉拐杖侧身翻滚出去,这辆红艳艳疯狂的公共汽车,咳嚓压断瘸子的拐杖恶狠狠出站,就像一团燃烧的火,带起冲天的叫骂和满天的灰尘。 唐世科忍不住扭头看看瘸子自言自语喝彩:“好功夫!” 司机不经意笑道:“肯定假装瘸子!不然已经死了。”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三) ———————————— ——众众服顶岁,绵绵依柔软,蒲 公英结子打伞,藕举荷叶独杆,万树独 木撑天;人人一条命,喘喘气息间,猖 狂大路奔腾时,惊动魂魄处,君子心胆 悬。 ———————————— 说出发,就出发,这辆红艳艳的公共汽车,仿佛憋急了的战马,抬起高昂疯狂的头,用吓死一万人的气势,怒吼着冲出车站,猛劲拐弯对直上路冲向未来,一点儿没有减速,轰轰叫着很快将兰州长途汽车站甩在远处,几个上坡下坡后奔行在直条条黄河河套公路,或者起伏不平的山路上,车头一片原生态,车尾一股黄土飞扬。 从起步出站到猛跑,期间只是短暂过程,这个短暂的过程却叫人心惊肉跳,唐世科手里捏了一把汗,和旁边从堆积如山的包裹顶上,脑袋伸向前方的好几个人头,一起大睁着眼睛经历了这一幕。 这样说我情况下,唐世科没有心情察看其他人的表情,更没有心思欣赏黄河风光,只是在炸响的发动机轰鸣声中,一边惊恐地护住妻儿,一边惊恐地看着大胡子开车,心中“娃达达”地叫了一声,自己开了这么多年的车,还是第一次坐上这种疯狂前进的公共汽车,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驾驶员的野蛮cāo作! 旁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大声说话:“嗨,刚才咱们出站那一下子真来劲,这车猛然跑动起来力量还真大,赶得上咱家**,速度真快,站在院子里的那瘸子动作还挺灵活,一个跟头翻出去了,要不非得把屎压出来。”农人说话万事与农事相连。 “是啊,有点**发情的劲头!”不少人大喊回答,车上发动机声音太大,人们说话直着脖子大嗓门。 另一个人也是大声说话:“你说得对,那瘸子可能练过功夫,看样子起腿的时候是猴家拳,刚才躲车头的时候,他身子倒在地上,抓住树桩把自己提过去了,回过身子先把大门牙龇出来两眼看着前方,正是猴家拳的表现。” “哈哈哈哈”人们开口大笑“汽车是压不死猴子的。”有人这样肯定。 大胡子司机正在加速开车,回头恶狠狠地骂道:“放你娘的屁,都把屁眼塞住,再瞎吵吵一声都滚下去!”说话的人立刻没有了言语,眼中露出忿怒,心里辩白说嘴巴和屁眼是两回事,要是不坐你的车,老子说不定先把你的屁眼给塞爆了! 这种说话对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车头前面人众被司机恶狠狠吼住安静了下来。 ………… 前方大路很直,速度快一点危险xing不是很大,此时,唐世科才把手掌离开黄美琴和洮儿身子,心中稍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大腿肌肉松弛了下来,回头偷眼向后观察了一下,车里的景象自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刚才汽车猛然起步出站,自然造成很大sāo动,全车人尖叫着向后形成很大的挤压,这种挤压猛然来临的时候,人们出于本能吸口气在肚里,准备抗拒别人对自己的压力,只是没想到,那里抗得住排山倒海巨大而扎实的压力,胖一点的人吐出气以后要眼睛珠子外鼓脸sè朱红,瘦一点的人吐出气没奈何地身子急速变成扁平脸sè霜白,满车人众,被猛烈的挤压挤得差一点把屎挤出来。 有人的牙齿猛地一下啃在别人头上,自己的牙一下子几乎断裂掉出嘴来;有的人一张脸硬生生挤在别人脸上,可以看清别人的每一根眉毛,自己的脸被别人的嘴抹满臭烘烘的口水;当然,还有那运气实在太差之人,一头撞在别人抱在腿上的木箱子铁皮脚上,抱着头憋口气猛忍疼痛,疼过以后大骂不止,整个车里乱成一锅粥。 满车人众,以xing情彪悍男子汉居多,一个个忿怒地互相大声吵骂,大声喊叫,要不是车上实在太挤,实在没有地方,很多人都可以撸起袖口放对,其间,老弱旅客低缓哀怨之情尽被淹没。 不过,在所有这些骂声中间,就是没有人骂司机,好像这样的结果不是司机干的,而是身边这王八蛋狗ri的硬生生撞上来才造成的。 车窗两边,半截身子本就伸在车窗外面的人,更是惊出一身汗来,要不是反应快抓住车窗帮子,刚才汽车猛地向前跑那一下,离心力和猛烈狂风弄过来,差一点儿就飞出去掉在地上摔死了。 唐世科从来不骂人,看到这样的结果心里十分气愤,暗骂道:“你个狗ri的,这一脸大胡子算是白长了,咋能这样开车嘛,何况公共汽车满车装的都是人,太危险了!”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骂了一句,表面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会开车的人,对于别人开车,特别是坐上驾驶技术比较差的人开得疯狂车,心里的担心要比不会开车的人重了很多,他认真地看着大胡子开车,分析着前方的路况,发现这位大胡子其实是个非常憋脚的司机,一个档位上坡一直把车跑得没力气了才换档,发动机的力量一下子跟不上来只好继续再换一个档位,爬完坡了不及时换挡,加着油门叫汽车发动机在低速档里空叫半天浪费动力。 这样的cāo作对机械是有很大损伤的,下坡,特别是下长坡,这老小子一下子就把变速杆丢进了空挡,悠闲地一脚一脚踩着刹车控制车速,看着叫人心悬,万一刹车失灵或者气压不够,那可是要人命的啊,刹车气管要是突然爆裂满车人都难逃厄运。 他的心揪得越来越紧,看看满车里对于机械一点儿不懂的人们,心里很是担忧,自己肯定不能把方向盘夺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美琴对于丈夫自然非常了解,从丈夫的表情上知道有事情,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却一点儿不知道,抱着孩子看看丈夫再看看司机,下意识心里别别担忧起来。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四) ———————————— 不管唐世科看着大胡子怎样蹩脚开车,前方的道路在不停地向后飞去。 从兰州往临洮去,这是条一直跑,可以跑到g qing的212国道,到临洮全程只有一百多公里,这个时侯的212国道,当然不能与其他国道相比,因为经济条件以及本身山形地势的制约,路况很差,与规整二字划不上边,因为干燥不能生长,行道树也见不到几颗,能走车罢了。 这辆公共汽车轰炸机般轰叫着,离开兰州边上较为好走的河套路段以后,通过几条小河岔与大片的土地,走不了多久,拐弯爬入著名七道梁路段。 进入山区,黄美琴大睁着眼睛看不够,她生于中原,八百里秦川那里见到山脉,昨ri列车运行,天黑才离开中原进山看不见,是以山区形状在心里仍然只是想象。 此刻真正进入山区,她看着前面连绵的山体不觉问道:“山,便是这些大土堆吗?你不是说山很美,美里面装满神话装满传奇,可见这些话不真。” 唐世科笑了:“我的妻,山便是这个样子,咱们这里的山都是石头山,换成别个地方的山,树多草多便很有看头。” 黄美琴笑道:“看你还是糊弄我呀,这哪里是石头山,全是土山,石头,咯咯咯,到了你家这里,石头我还认不出了。” 唐世科笑道:“这个只能怪你不了解,不知道此地风景,老话是这样说咱的: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就是说咱们这里的山都是石头,表面却被黄土覆盖,黄土高原黄土高原便是黄土的天下,黄河向北流,便是说在这里黄河依据地势改道向北,一直要到蒙古边上才改道向东。” 黄美琴听着,看着,心里浮现神往,想不到诺大的黄河却在这里改道北流,诺大的黄土高原却原来山底都是石头。 唐世科指指前面说道:“你看,前面就是此地人人皆知的七道梁,走完七道梁,咱们回家的路就走了少一半了。” ………… 七道梁路段,因为山形凶猛,地质条件以及风沙侵蚀经常需要修整,整条路段还是以土路毛路为基础。 七道梁,远远看去山势苍劲,巍峨雄壮,犹如几条伏牛横卧陇原大地,山体一道道相连相依,山顶与天体云海相接,灰黄sè的主sè调在秋天里更显山体朦朦胧胧,接天铺地。 七道梁,究竟是不是七道大山岭,老百姓谁也没有一个定数,正着数好像差不多,反着数就多了很多,而且数着数着会把人数糊涂,因为从这里开始是延绵不断的山区,整个地形地势就是山连着山,梁连着梁没有尽头,并且从这里要走三十多公里的山路过中铺一直到达巴下寺,整个公路才走出大山沿着黄河河套前进。 因此,你想想该有多少大山,一个简单的“七道梁”根本不能概括此地,只是古时候人们就把这个地方这么叫着,已经使这里形成特有的地名,起这个名字,猜想一下,古时候的人们可能是以七道梁的“七”字,形容山梁众多的缘故。如果绕开河套地面向着大山行进的话,庞大的黄土高原,简直就没有出山的时候。 唐世科当然知道这个地方,他作为本地人,对“七道梁”如雷贯耳,这里离着他亲爱的家还有很远的路程,过去虽然没有机缘在这里常来常往,但从人们的口中自然听过不少有关这里的故事与传说。 这里就是西游记火焰山地区,传说,当年火焰山火势太大,黄河断流,太上老君提醒玉帝适可而止,不要将黎民百姓赖以生存的黄河烧干,玉帝却充耳不闻,太上老君无奈,用老君耙子耙出无数沟坎,以此,火焰山大火被遏制,今天的七道梁,便是太上老君所为。 此刻,他坐在这台发动机轰隆隆炸声雷响的公共汽车最前面,看一看前方巍峨苍茫的七道梁,盘旋直上山顶的公路,透过堆积如山的包裹,下意识看看与自己隔着不远的大胡子司机,心中惴惴不安。 大胡子蹩脚的驾驶技术,他已经不想所看,不知道这老小子开车爬这样的山路,会怎样把汽车好好地开过去,但愿吉人天相,千万别出个什么故事,依他这样的cāo作,万不成最好还是把咱们放在半路上? 他有些气馁地想:只要不出事,就算放开腿走上一天两天人有些辛苦,起码也是平安了又平安,别真把咱给整到大沟里,那样从此只能闭着眼睛伴星星。 从唐世科天不怕地不怕,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然而心里涌上来的不安来看,这个大胡子司机的驾驶技术太也糟糕。 ………… 唐世科拿出烟卷,点燃一支隔着包裹给大胡子递了过去,大胡子点点头接过来吸了一口笑着大声说道:“行啊,一看就是城里的公家人,而且看来还是个经常坐车的人啊,知道怎么给师傅点烟。” 唐世科谦逊地笑了笑也是大声问道:“师傅啊,开了多长时间的车了?” 大胡子回头看看他回答道:“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咱这个运输公司成立的那一天我就在这里了,先是赶马车,后来开汽车,合起来和车打交道七、八年了,论资格,运输公司的驾驶员谁也没有我在公司里待得长。” 唐世科笑着点点头,原来人家还是个多面手,马车汽车都会开,只是,在运输公司时间长的驾驶员,驾驶技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他又问道:“这个运输公司成立多长时间了。” 大胡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成立的时间倒是不少了,解放没几年就有了,就是他妈的没有几辆车,有那么几辆车任务很重,各地轮着跑,剩下的就是在城里各地完成一些转运工作,绝大部分使用大挂子马车,咱们很多人都是赶马车的好手,再厉害的牲口也管得住,风风雨雨中往返来回地给公家单位运送货物,前年人家解放军部队上看着咱们老百姓可怜,把几辆退役车辆支援了咱们,咱们请人家兰州交通机械厂装上一个公共汽车的壳子,才正式地往各个方向配发了公共汽车,路近的一天有一趟车,路远的两天跑一趟车,再远的一个星期发一趟车。” “嗯,原来这样啊。” 唐世科笑着回答着,心里暗暗思想,自己多年在外,家乡的经济、交通状况情况还很严峻,没有解放军部队对地方上的支援,这个运输公司其实是有其名无实,老百姓出行仍然是马驮驴背加上步行。 不过他反过来又想,解放军部队上给地方上支援的汽车一般车况都过得去,起码叫地方上能够正常运行使用,不可能专挑破烂送人,想一想,这话却问不出口。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五) ———————————— 公共汽车在前进,建国不久的困难时期,路上简直见不到其他车辆。 此时,公路进入山地便没有多少景sè,路面坑洼不平,虽然汽车速度不快但是高矮直接压过去,剧烈颠簸伴着轰鸣的发动机声音,唐世科感觉速度快得不得了。 大胡子开着车,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其实咱也不能说话坏良心,人家解放军送给咱们的汽车其实挺好,就是咱们这里二杆子人太多,听说以后有汽车开不用再赶马车,早高兴得张着嘴大笑。” 拐过一个弯道他接着说:“前年人家解放军送汽车来,大家高兴得不得了,敲锣打鼓欢迎解放军,欢迎大汽车一辆接一辆开进大院子里来,那汽车可是真漂亮真喜人啊,车身整洁玻璃明亮,欢迎大会刚刚解散,人家解放军刚刚坐着汽车才出了大门,运输公司全体领导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拍着巴掌欢送,大门里面可就乱了。” 看一眼唐世科他说:“咱们的人就像狼见到肉一样兴奋地龇牙咧嘴爬上汽车乱整,乱鼓捣,你是不知道,唐大马蹄子那狗ri的,没注意就把一辆漆光锃亮的汽车给开动了,好家伙,车头前面还推着几个人,停不下来,唐大马蹄子吓得不知道怎么办,车前面的人来不及跑开倒退着身子大喊大叫用手推着汽车头,走了几米,看看掉进大沟里,好在车头一下子触在两个大石头上熄了火,车头前面的人在石头缝里一个也没死,在激起的土灰中,伸出白嘎嘎的脸来大喘气。” 这样的场景的确吓人,认真听讲的黄美琴和旁边几个人不由“呀”了一声,洮儿一直在睡觉,这时候醒来,伸出小手抓爸爸的脸,唐世科爱怜地亲亲他的小手。 唐世科嘘了一口气,看着大胡子嗫嚅着说道:“确实太也吓人,你们在车上的人可是吓得不轻。” 大胡子听了啐了一声说道:“哪里呀,当时我在另外一台车上,心里也是太高兴,想着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拉东西的,基本道理和马车一个样,只是咱没用过罢了,按着刚刚向人家解放军驾驶员学的方法没费劲就发动了汽车,挂上档一松离合器,这车对着前面的土坯房子冲了过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土坯房子应声而倒,连人带车一块儿埋在土坯里,等人把咱救出来,好好的车变成一堆破烂,好在房子里没人,都站在外面看热闹。” 乘客们哄笑了起来,黄美琴咯咯咯笑得厉害,这是她上车以来第一次开怀大笑。 大胡子板着脸一点儿没笑,说到这里把烟头扔到窗外叹口气道:“好家伙,那一下把人吓坏了不说,把车碰坏了不说,咱们的领导瞪着发红的眼睛冲上来,也不先看看咱还剩下几口气,不看看咱满身满头的土,差一点就把咱给杀了,给活埋了,要不是大家都一个劲白着脸地说好话,到局子里坐几年也说不一定,因为这个嘛,我和唐大马蹄子都被开除了党籍,人人看见我们都不顺眼,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新中国,对不起今天的幸福生活,对不起那么好的汽车,成天到晚抬不起头来,扫了好长时间的马路,连老婆一天到晚都给咱们翻眼睛,就差不让睡觉,不让吃饭!” 这句话说完,旁听的人止不住高声大笑了出来,黄美琴笑得眼泪水流出了眼眶,旁边的人笑得大嘴张开可以放进一个拳头,唐世科张着大嘴理解地笑得很是开心,心想大胡子这些人实在是胡闹,心里却也明白,大胡子这样的司机原来上车没有多少时间,驾驶技术缺少或者没有进行过专业培训。 说着话汽车开始爬山,山路陡斜,地势险峻,轰然炸响的发动机,费劲地拉动着满载的,浑身乱抖的汽车行驶在黄土山路上,看着大胡子拙劣的cāo作技术,唐世科握着双手,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种不及时换挡,一个档位跑到底,不能很好地利用发动机动力的cāo作方法,要不了多久发动机就会开锅。 该怎么办呢?唐世科心里想着,把这个情况悄悄地贴着耳朵告诉了黄美琴,黄美琴对汽车不是太懂,小声地给她讲解以后明白了,自然也是没有办法。 山路弯弯,有的地方坡度很长还十分陡峭,坚持着爬过几个大坡,路上稍微平缓一点后大胡子大声问道:“说了这半天还不知道你在城里干什么工作,说给咱听听。” 唐世科笑着说道:“咱们刚好是同行。” 大胡子听了回头再一次认真把他看看大声道:“真的呀,那太好了,看你年纪轻轻岁数不大,开了几天车了?” 这一句话把唐世科给堵住、噎住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一般情况下,同行见面都会客气地尊称对方为师父,把自己摆在虚心后学的地位上,这个大胡子却张口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当成了久经车海的大师傅。 黄美琴女人家终是压不住心xing,听了大胡子言语显然是在轻视自己的丈夫,嗓门亮亮地大声说道:“年纪轻轻的又怎么样?说起开车可比你开的时间长!教出来的学员这辆车子都拉不完”说完话,一甩头上烫过的如云卷发,漂亮的脸上是一种绝对的自豪感,不容置疑。 车上人客物品挤得满满的,唐世科和黄美琴两口子一上车就引起人们的注意,在衣衫不整的乘客之中,他们二人的衣着打扮显得与众人格外不同,女人一般不会撒谎,黄美琴这时候张口说话,脸sè因激动而发红,卷发衬托的容貌更加美丽,眼镜片亮亮的,这是文化人、城里人的标志,并且口音显然和本地口音有异,更是引起大家的关注。 因此,在大家看来,当然是趴在前头包裹上的几个脑袋看来,既然她说是这样那就一定是这样。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六) ———————————— 大胡子被黄美琴一句话震住,轻轻笑着看看这个异常漂亮的女人,真是异常的漂亮,漂亮的女人冷着脸严正地面对粗野的汉子说话,明明是个秀女,却自古以来有种天生震慑力。 大胡子粗糙的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只是脸皮太黑看不见颜sè变化,他为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刚才的傲慢态度。 他对唐世科笑着点点头大声道:“对不住,出门人一路上说说话就图个嘴上痛快,说话没有把门,你不要介意,不要往心里去,既然这位女同志,是你的家里?她说你开车的时间比我长,那就比我长,比我开车时间长就是师傅,你还是教练,你教练师傅就看看咱们开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这不是假话,而且听起来十分中肯,听他说话的人都点点头。 唐世科看着前方,汽车正在三档上向着一个慢坡爬行,远处三十几米是一个急上坡,到了那个急坡跟前再换档,汽车发动机就会很费劲,要是大胡子一直跑到发动机没了力气再换档,对汽车发动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磨难。 他忍不住说道:“看看前面这个陡坡,把档提前换在二档上往前面那个急坡冲上去,你不提前换档,这样把发动机硬憋,车子走起来费劲不说,搞不好一会儿就开锅了。” 这句话很是专业,大胡子脑筋都没动就听话地换了二档踩下油门,汽车发动机猛然提高了运转速度,吼叫着余力充盈地爬上山顶,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谁都能感觉得到,这个急坡爬起来很轻松。 上完急坡就下坡,这是一个很长的大坡,坡道弯曲一直通向很远的大山脚下,大胡子习惯地把cāo纵杆一下子丢进了空挡,汽车在下坡路上慢速滑行,发动机在怠速情况下声音十分清晰,唐世科听着发动机的突突声,知道坏事来了,机器已经开锅,果不然,没有走多远大胡子也知道了,选了一个路面稍微宽一点的地方。 他把车在路边慢慢停下对车上的人说:“汽车开锅了,要停一会儿才能走。” 车上传来一片轰叹之声,说什么话的都有,不少人骂骂咧咧,抱怨,大胡子在其他人无奈的神情中。 他对唐世科一摊手嘿嘿笑着说道:“你是师傅就早点说一声嘛,现在开锅了,咱们谁也走不成,就在车上睡觉。”看时,停着的车头前机器盖子上果然有水蒸气向外冒了出来,好像这都怪唐世科,要是唐世科早一点说一声,发动机哪里会开锅。 大胡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人不坏还有些直爽,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听了他的话唐世科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就算怪我,停一会儿叫它晾一会儿再走,要是你车上备得有凉水加一点马上就能走。” 大胡子点点头说道:“听你的话看来真是个行家,咱们这地方别说是个行家,就是稍微懂一点汽车的人都少得很,我开了两年多的车,车上还是第一次有一个驾驶员坐在身边说话,好了,咱们下车去说说话。”说完话,打开自己身边车门并且笑着向唐世科招手跳了下去,唐世科笑着看看黄美琴,只好跨过众多的包裹从驾驶位置上跳下车去。 唐世科来到车下随手带上车门,站下一看,这个地方是最标准的黄土高原大山区,一sè的土山山体巍峨连绵,除了东扭西歪的胡杨外根本看不见几棵大树,四下只有一蓬一蓬的野草迎风倒伏,秋阳已经升的老高,整个山体沐浴在秋阳之中,人的头上能够感觉到秋阳的温暖,脚下却是秋寒之意,站在地上弄不好就打一个冷噤。 此时回头实际地好好看看这辆公共汽车,真可怜见,这么一辆已经落伍的汽车,满身灰尘却拉着这么多的人和货物,真正地做到了物尽所值。 好玩的是,两边窗子上那么多的人伸着身子仰着脑袋,车一停风小了,急忙抹掉脸上的飞灰,打上一锅烟美滋滋地抽上了,嘴里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着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往车下看,情景悠然,表面看来对于汽车走不走没有一点儿关心,其实是没有一点儿办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抽上一锅烟,老子先舒坦舒坦再说。 唐世科摇着头笑了笑,回头一看,大胡子已经打开车下一个悬吊着的木质工具箱,拿出一大一小两个装水的水袋,这种水袋是羊肚子所做,陇上人家谁都自小就知道,不曾想如今连汽车也用上了。 知道是要给发动机水箱加水,唐世科心里不知道大胡子为什么拿着两个水袋,还是径直地走到车头前面,一抬脚就站到了车前保险杠上,防止热水上冲,他歪着身子先把水箱盖子上的覆土吹开,打开了水箱盖子,一股水蒸汽“噗”地冲出来老高,水箱里面温度太高,已经不多的水还在里面翻江倒海。 大胡子提着水袋过来,从唐世科刚才的谈话和现在爬上车头斜身扭开水箱盖子的动作上看,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内行,轻轻笑着把小的那个水袋递了上来。 唐世科接过水袋说道:“先叫它晾一会儿再加水,现在温度太高,凉水加进去有作用但不是很好。” 大胡子说道:“行啊,反正咱又不忙着走路,停就停一会儿,我给你的这个袋子是叫你先把你的肚子加一加。” 唐世科笑了,陇上之人用水对人是最真诚友好的表示,在滴水贵如油的黄土高原上,万事水为先!他看了看手上的羊肚子水袋,多少年没有见到这样的水袋子了,久违的乡情溢满整个胸怀,用最真诚的笑容对大胡子表示了自己的感谢,拔开水袋塞口,仰起脖子就是几大口下肚,不过,一股辛辣的酒气直冲鼻息叫他闭住了气。 这袋子里不是水而是烈酒,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猛然几口呛住,叫他气也喘不上来,幸得他平ri里颇有些酒量,只是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挺着脖子运劲。 ————————————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一) ()———————————— ——华山松 三峰高耸入云中 悬绿如妻偎秀峰 秀发飘甩山野趣 软语轻慰采药翁 ———————————— 看见唐世科猛然被烈酒憋住,大胡子司机开心不过哈哈大笑,接过酒袋咕嘟咕嘟一气喝了几大口,喝完抿抿嘴巴满意地点点头。 唐世科抚胸片刻喘过气来,看着黄土高原金灿灿的高山大地,实在想不到自己一颗热爱家乡,被家乡的气息温暖的心,猛然被这口烈酒呛得差一点背过气去,实出意外,酒在肚子里热突突地,他坐在叶子板上把心气运实沉了,才出着长气强笑着说道:“哎呀,你给我的是酒啊,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几口下去看把我呛得,心里火辣辣直突突。” 大胡子再喝一口还在继续哈哈大笑,与自己的恶作剧得意至极。 唐世科唾了一口唾沫清除嘴里酒味后问道:“师傅你贵姓?”说着话递上烟。 大胡子接过点着,抽一口笑哈哈说道:“怎么地,还要来将通名,问清楚了姓氏名谁再开始厮杀?给你酒喝还成坏事情了?小声点,别人听见酒会流口水,看你文绉绉的,啥贵姓不贵姓的,我叫马有财,放过年就四十岁了,你倒是姓个啥?” 唐世科笑笑说道:“原来是老马师傅,今天算是把你老先生见识了,不给人喝水却给酒,酒虽然万千贵重却给我来了个冷不防,差一点没把人憋住,我姓唐。” 马有财哈哈大笑:“这叫冷不防,人生逢此必有悲喜,唐老弟记住了。” 唐世科点点头不置可否:“问一句,你跑这个公共汽车连个修理工都不带,天高地远,坏在路上怎么办?” “坏在路上怎么办!” 马有财摸着大胡子笑着说道:“坏在那里咱就睡在那里,这大山猛路的地方,谁来了也只能是个顺路倒,白天等着被太阳晒死,晚上等着狼来吃人,破烂单位里一天不来人,过个两天三天还不来人?不要咱这个人他还不要这个宝贝疙瘩了?开车的就只管开车,谁还把谁带在身边,哪怕才跑一百米,只要开出了车站就算是上了路,驾驶员就是修理工,修理工就是驾驶员,坏在路上就当保管员,坐车的愿意坐就一天两天地坐,不愿意坐了就下车走路,反正都是从小走惯路的人,车坐多了还嫌屁股难受,走走路,东看一下西看一眼还长点儿见识,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叫咱们有啥办法。” 唐世科从见到他就有了几个疑问,想一想拣着话问道:“马师傅,刚才在车站上,我看见你叫拿着车票的人去退票,却不把车上没车票的人叫下去,这是为什么?” 马有财哈哈一笑说道:“唐兄弟,你觉着奇怪,觉着不合情理是不是?你肯定是一直开货车,没有开过客车,更没有开过山区的长途公共汽车,我说的没有错!” 唐世科点点头,当年在部队,自己开车拉炮车,拉飞机家常便饭,开军用客车拉战士时间不多,对地方客运原是外行。 马有财说道:“你也不好好看看这个车,通共才有几个座位,上了车的人那么多,能每个人都有票?要赶下车的人有一大群,比有座位的人多了两三倍,而且,而且谁出门不带点儿东西,要开车的时候东西早就车顶车里安排好了,你一来硬着头要叫人家下车,人家自然一万个不情愿,把自己的东西往车下慢慢地倒腾,其他的人大睁着眼睛害怕连自己的东西也给倒腾下去了,乱哄哄地上车下车来回监视,一乱就会拖很长时间,要是临时再出点别的事情,有那么几个人撸起袖子愣头愣脑打上几下,你今天就别走车了,更多的人就会受到连累,所以,有车票没有上车的人自认倒霉,反正你也不吃亏,谁叫你认为自己有车票就拿着当老爷的架势慢慢而来。” 唐世科点点头,相信这是事实,虽然有些霸道,看来长途汽车站车辆太少,运力有限,才是造成现实情况的最根本原因。 山风吹来神清气爽,阳光下,美丽的黄土高原尽显金sè,珍贵稀少的绿sè植物犹如黄金本来的绚烂宝蓝,格外炫目,广漠的黄土天际下,红艳艳的公共汽车静静停住,车窗人头乱动,多脚蜈蚣蓄势待发就是如此。 唐世科笑一笑又问:“那你早上出车的时候,一过来就对着挤在车门边的人就是几腿,不怕人家生气跟你放对吗?” 马有财摇头道:“那他不敢,就算他一个能打我两个,只要他一动手,那就等于是在阎王爷嘴上扯胡子,车上急着走路的人会下来几个把他弄在地上乱叫,还不要我动手。” 唐世科回头看看,车窗上那么多挤眉弄眼戴着毡帽、瓜皮帽,抽着烟袋露着满嘴黄牙大声说话的汉子们,要是真有人把驾驶员打一下,肯定被这些人弄个半死。 唐世科又问:“我看见车里顶棚之上有一个小袋子,没有车票的人把钱啊什么的放在里面,有些人好像还没有钱,这样的运营状况,单位上怎么应对,咋不派一个售票员随车买票呢?” 马有财叹了一口气,思量了一下慢慢说道:“哎,兄弟呀,看来你是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把咱这里的情况给忘记了,也不想一想咱们这里,自古穷人多啊,有文化的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汽车,好不容易教会咱们开汽车,好不容易有那么几个能打算盘会写字的人在车站上买个车票,车票卖得满卖不满好歹国家给兜着,为的就是叫老百姓有个车坐一坐,解放前国民党那会儿你想也别想,这要花国家多大的力气呀,你还不满足,没钱却要忙着坐车的人是有,都是普通老百姓,谁没有一个急事情,很多人过后就会把钱送来,这事情经常有,刚才你说着带修理工,现在还要带个卖票的,就差没带一个做饭的,你当咱这地方单位能和国家大单位相比一下?快悄悄地别说这个话,说了等于放个屁还没有味道。” 这句话虽然包含着太多的不如意,却也反映了一个普通劳动者对国家,对现状的基础感情,一句话把唐世科顶在那里,唐世科却要反对,哪里找得出一点儿理由。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二) ()———————————— 俩人只顾说话,身旁红艳艳的公共汽车,虽然爆满乘客却异常安静,可见人们对驾驶员的敬畏。 这时一个身子伸在车窗外面的人叫道:“哎,我说,你们痛快坐地却不管众人死活,我的腿也压麻了,腰也压弯变硬了,此时却想下来尿一。” 马有财回头睁着眼睛吼道:“放你娘的斜屁,老子们在这里坐地了?老子们在等着给车加水,要尿就尿在裆里。” 再没有人说话,马有财回了头再喝一口酒,把酒袋子递给唐世科说道:“再喝一口,上车了把气憋住,别叫人家们闻见酒气,这些人闻见酒气就嘴馋。” 唐世科摇头笑着说道:“兄弟我量浅,刚才那几口已经是我平ri里最大的量。” 马有财听了不再相劝,再喝一口看着别处道:“你也是一个开车的,却不知道我们在大山里,一天到晚和没完没了的山路,拐弯抹角的河滩公路,xing情暴躁的山里人打交道有多辛苦,哎——,当然,经过一天天的辛劳工作,能够感受这些大山公路带给咱们的快乐,感受山里人对咱们的尊敬,知道了满足了。” 车上有人恶狠狠,yinyin地把话传了过来:“要给汽车加水却又不见动作加水,只怕是想给自己肚子加点酒,没来由,这脏兮兮开车的屁胡子是个孽障。” 马有财听了这话回头大睁着眼睛看人,却见谁都把眼睛不看他,做出这话可不是爷们说的样子。 唐世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老马师傅,算啦,等得时间一长大家心里烦恼,你不要生气,就当没听见好了,我来加水咱们上路,你要是累了我来给你开一段,这么多年家乡的路差不多都快忘记了。” 马有财点点头刚要答应突然说道:“说是说,你把执照给我看看,咱们一是一二是二,该要的手续却要认真对待。” 唐世科执照随身带着,拿出来递在马有财手上,马有财翻开看着,吐吐舌头摇摇头,表情真诚地说道:“你这么年轻却有这么长时间的驾龄,可驾车辆记录这么多,真是少见了。” 伸手把执照还回来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才是师傅,你家女人说话不假,咱们这里有你这样的开车资格早就是大教练,想你在工作单位资格不低,不过,今天这个车不能叫你开,开了我就是私自把车叫别人开,那是犯了车站上最严重的纪律,你知道吗?” 唐世科点头,这话原没有什么不对,没有什么可以争辩。 加完水重新起步上路,秋阳明晃晃地晒照进车,喝了不少酒的马有财眯缝着眼睛,悠然地开着车,前面是一介的下坡路,坑洼不平的路面浮着一层虚土,坡道不宽弯道很多,汽车一过冲起满天的土尘,他把cāo纵杆早就丢在了空挡里。 车在空档之中滑行,看着这样的cāo作,别人当然不懂,唐世科的心又一次提了上来,此时因为已经表明了身份,这时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提醒马有财道:“是个长下坡吔老马,要随时看看气压表,气压不够了最好就挂在档里走。” 马有财笑着点点头自信地说道:“我随时都看着气压表,你就放心好了,这个车的打气泵很好,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咱们车站上除了正常的保养车辆的工作外,很注意安全,气压表和刹车这一块还是比较过硬的。” 说话间汽车下着坡来到一个急转弯处,马有财到了转弯处猛踩刹车连着打方向,把车硬生生地拧了过来,这样的cāo作真正地把唐世科下了一跳。 你道是什么,通常驾驶员驾驶着重车下坡,有经验、比较谨慎开车的驾驶员,都会首先把变速杆挂在一定速度的档位上,控制着刹车行车,这样除了利用机械制动外,还能保证机械不熄火,保证打气泵处于正常供气状态,过弯道实际cāo作中,在离转弯处一定距离前就要控制车辆速度,尽力减少车辆转弯时的离心力,在躲避坑洼、滚石、行车视线等一切对行车安全有阻碍的路障以后,平稳地驶过弯道后看清路况继续前进。 马有财是怎么cāo作的呢? 他下坡速度不是很快,只是行驶到了弯道跟前才连打方向带踩刹车,这样在弯道处车辆形成了一个小高速,离心力大大增加,车头下触重心外移,整个车身向着路外甩飘,有个小坑颠一下,让人有一种车辆即将倾覆的感觉,而在这种外甩之力的作用下,他自觉重心不稳刹车踩得更实在,车辆在惯xing的作用下仍然前行,在刹车与惯xing互相较力之中,过完弯道车辆几乎停止在路上,轻滑几步后,再进档前进,自己搞的手忙脚乱,满车人一阵惊呼,身子在车窗外的人更是喊叫得声音变了。 过完弯道前面仍然是长下坡,车辆重新恢复正常速度以后,马有财咧着嘴笑着说道:“娘的,这屁弯还真他妈得有点急呀。” 唐世科捏着的拳头仍然捏着,咽了一口唾沫,调整了心绪笑着大声说道:“你提前把速度降下来,过弯道的时候不要又踩刹车又急打方向,这样一个不注意就把车摔下路去了。” 马有财回头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刚才我想着心事,到了转弯跟前才忙三下,自己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唐世科听了这话再不好说什么,旁边趴在包裹上的一个人说道:“你倒是在想心事,就怕是想叫大家跟你一块儿想心事,看着头脑聪明的一个人其实也犯糊涂。” 不少人哄笑了一声,马有财本来要回脸骂人家,脸sè一变轻轻笑了一下道:“你狗ri的没有买车票还在这里放屁,小心一会儿老子把你叫下车打一顿,也叫你好好地想想心事。” 那人说道:“没有买车票我自会还你,倒是你不用心开车叫咱已经想了老半天心事,你要把咱再打一顿,咱的心事只怕这个肚子也装不了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声,马有财道:“看不出你一个平常人却长着一个尖嘴。” 接下来汽车行驶得要稳当很多,行驶中有点什么不对,唐世科早就出声提醒,平路时对机械常识进行一些简单讲解,浅俗易懂,马有财一个大老粗,哪里有多少机会有这样的大行家坐在身边实际指导,不住地点头,及时改进,对唐世科非常信服加佩服,言听计从,在唐世科的指导下受益不浅。 终于安全地到达了巴下寺。 ————————————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三) ()———————————— 巴下寺,地势平坦,有一条很小的洮河支流从山梁下流入洮河,是七道梁山路与洮河河套公路的交界口,有稀疏的房屋树木和不少土地。 陇中高原显著特征就是一旦有了人烟的地方,便有相当数量人口与土地聚集,有相当数量的柳树、洋槐树生长,没有人烟的地方便一片荒凉状态,人畜、庄稼皆无,除了黄土,就是乱草,野狼与野鸟乱走,原始状态明显。 这辆公共汽车走完这些山路,总结一下,除了不可避免地开了几次锅,把全车里面的人摇晃的头昏眼花,不少人晕车厉害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两个影,长长地把舌头伸在嘴外,吐完吃的东西再使劲吐气,气吐完了干脆吐血。 那些身子本来就伸在车窗外面的人,因为摇晃幅度太大,头脑在半空中飞行时间太长,最后终因体力不支,迷迷糊糊之中全身瘫软下来,因为全身下半截被车里挤住,上半身倒挂在车窗上,帽子早就不见,头发散落飘飞,嘴里流着口水,远远看去,公共汽车两边好像挂着很多手里拿着烟袋的咸肉,车停才睁开眼睛,有人急忙从窗子上翻下去,因为这里他已经到站,只是已经不会正着走路,拿着烟袋锅反过身来倒退着走,没走几步迭着地上,翻着眼睛看天。 呵呵,这些话说起来似乎有些夸张,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汽车在路边上停住以后,有人上下车和从车上卸下货物,太多的人在这个时候伸伸胳膊伸伸腿拼命活动,拥挤的车上如此引来一阵sāo动,有人担心地下车看着自己的货物,有人趁此下车钻进茅房尿一回来坐在地上歇歇。 马有财酒后头脑已经有些迷糊,对唐世科笑着说道:“咱们下车玩玩,开了这半天也有些累了。” 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帆布水桶和已经没有水的水袋,回头对身后刚才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命令着说道:“动作快一点,去河边把水提来。” 那人伸脖子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个差事派给自己,呲着牙认真地一指马有财装酒的小酒袋道:“也把它加得满了又满。” 马有财做了一个要搧人耳光的动作,转而告笑着说道:“剩下不多了,多了的话给你一口,咱全凭着它开车呢,快去提水,别屁嘴发馋,小心娶不到老婆。” 这年头困难时期,酒是很为贵的,满天下粮食都不够人吃,多少人饿着肚子,得到一点酒真是天幸之事,那人笑着再不说话,接过水桶水袋下车向着小河就是一阵狂奔。 唐世科头脑十分清醒,不管坐再怎么样摇晃的车,一点儿事情也没有,这除了一般驾驶员所具备的基本身体素质外,还因为在部队上超强度训练的培养。 他看看黄美琴笑着说道:“洮儿玩了一会又睡着了,你要不要也下车玩玩。” 黄美琴天xing不晕车,可能此生注定与驾驶员为妻,此刻在车上许多人眯缝着眼睛,两腿无力苍白着脸大喘气的时候,表现得一点事情也没有,听了唐世科的话摇摇头,抱着睡着的孩子笑着说道:“你去,我不下去了,这么挤一会儿又难得挤上来。” 北地女子传统习惯,自己的丈夫一旦与人交谈或者做事,她们绝对不会旁边插嘴或者自以为是显摆聪明,自是格外关心罢了,有那么一句话:男人是天,有了女人生活会更舒坦,因此,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只管内里,这一点,南北方女子观念略有差异。 基于此,黄美琴这个城里女子上车开始,虽然美艳动人,却在众人的眼里只与孩子玩笑说话,绝不参与丈夫与大胡子的事端,她的心里,只是分析和揣测丈夫的喜乐,丈夫喜则她喜,丈夫担忧则她也担忧,善良本分的本xing盼望着这趟长途旅行平平安安。 ………… 见黄美琴这样说,唐世科点点头再没有说话,下得车来,酒后的马有财脸红筋涨已经站在了路边看着人众上下货物,车上车下一片凌乱。 唐世科站在马有财身边,回头向着七道梁看去,真乃山高云低,四野朦胧,庞大的山体给人一种极大地震慑之力,刚才过来的那条山路,此刻看起来就像一根小肠子,只是在庞大的山体上划了一道细细的弯曲白线,可见现代文明要改变七道梁原始的现状,实在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易事,然而,这就是很多年没有见到的,自己的家乡之sè,不由地心生感慨。 马有财把酒递了过来,见他不接酒,只是抬头一个劲地观察四下景sè,显然是对四下的景sè十分贪恋,笑笑理解地点点头,这条路上跑来跑去的他已经习惯,但凡多年没有回乡的人都是如此不停看山,有些人还会大呼小叫,于是不再相劝。 马有财自己美美地喝了一口,咂咂嘴,双手叉腰,看着黄土高原巍峨的群山显得很高兴地笑着说道: “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当地的土话说得很明白,咱这个地方的大山上石头最多,却每座大山都被一层厚厚的黄土覆盖,人家说起咱这个地方都习惯地叫黄土高原,其实是个石头高原,因为土厚,很多地方取石头要费很大的力,有的地方人家,以谁家石头多来衡量家中人口的劳动能力,黄河,浩浩荡荡地一直向着东海而去,在这里却因地形地势改道而向北方流走,一直流过宁夏到内蒙又折道向南,最后再拐弯抹角流向东海,这条水路颇为奇怪曲折,却因此为中国地方造下多少福气,天公造物就是这么奇怪,哈哈,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也不知道是谁编的这样一句话,说得真好。” 这段话,很好地概述了本地风土,唐世科略微吃惊回头认真地看看大胡子马有财,想不到这个粗鲁大汉,没有多少文化,脸sè黝黑,浑身衣服脏兮兮的司机,此时因为喝酒太多而满脸发红的人,说起山川河道来还一道一道的。 但唐世科历来说话缄口,况且对方所说又是自己早就所知,没有什么可以辩论,便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看看公共汽车边上人众忙得差不多了,笑着说道:“老马大哥,我看你最好歇一歇,一会儿就叫我给你开一段,我家在峡口,只在新添堡下车,你休息一会接着开到临洮好了。” 马有财想了想笑着道:“好,我也实在有点累了,酒喝多了头有些迷糊,不是我十分地贪酒,是这酒来得太是不容易,不好好喝上几口辜废了。” ————————————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四) ()———————————— 酒啊酒,困难时期的酒更加难得,马有财懂得,唐世科懂得,乘客们自也懂得,但是人们更加明白的是,不是自己的不往心里去,因此无人眼馋。 一阵喧哗传来,看时因为货物拉扯损坏,彪悍的两伙山里客人车边火眼放对,双方铺开来拳脚动得几下便惹起了真火真仇,衣服底下取出家伙往对方头上招呼,车上车下其他客人害怕波连自己大呼小叫,大个子马有财喊声不好,睁开圆眼大胡子前挺,大步过去想分开双方哪里能够,急火攻心的双方杀气腾腾。 寻常出门人原以自身平安为主,贩货运物客商却以货物安全为主,货物就是他的命,碰到货物受损当比自身受伤更为难受,为了保全货物,这些人常常会xing命相搏。 马有财在人群里大呼小叫制止打斗,却因酒后身上无力脚步晃荡,适才的雄风不再,两边打斗人众各见流血,本就疯狂的山民,自然不将一名驾驶员放在眼里,嘴里咬住刀子,仇恨在心拳脚使力向前,更不后退争斗疯狂,间深处,有人落单不慎被对方拿住,在对方恶意下手之下惨叫惊心,旁观老弱禁不住闭眼。 唐世科没想到回家路上真就碰见恶斗,他本不想上前,见马有财摇摇晃晃大喊大叫狼狈万状却无力平复事件,他陇人天xing,说不得只得上前。 车窗边上接过黄美琴递下来的大扳手,拿住大头掂量掂量对黄美琴说道:“看这样子不管一管怕出人命,想不到我徒弟送的这玩意儿派上了用场,你却不用担心,只看我与他众人如何拆解。” 黄美琴推推眼镜担忧说道:“手下看着点,且不可伤人。” 唐世科点头说道:“我自理会的,伤了人咱们回家的路也不会平静。” 说完回身抢进打斗现场,肩宽体阔摇摇扳手,飞腾的灰土中正在观察从哪里下手制止双方打斗,一名村汉怒目圆睁呲牙咧嘴吼叫着冲过身旁,他伸掌肩头上压住客气劝道:“大哥不要这样疯狂,出门人还是讲究点容忍。” 那人肩头被他手掌铁锤般压住,挣得几下挣脱不得,回脸抖动着小胡子恶狠狠吼道:“他等将我等货物如同泥土般糟蹋,不叫他等流血天理何在,再说,我等自打斗关你屁事,莫不你与他等一伙,不放手时连你一块儿弄翻。”说话间再次用力挣脱,挣脱不得怒火中烧挥拳打来。 唐世科那里将此人放在眼里,看见拳来也不闪避,手下劲力一收一挺,汉子倒退着跌下路坎,反倒时嘴里喊道:“哎呦喂力气真大朋友哪一路的留下万儿切磋。” 唐世科不予理睬,回身用扳手手柄指着众人吼道:“我来与你们解劝,各位就请住手,不听时,冲撞莫怪。”身随声进站在双方中间大声喝止,这些人却哪里肯听,说不得,只好对那懵头冲上来的恶汉们,用扳手柄或肩膀、或腰里、或腿上,适度用力加以修理,只这些莽汉,本是乡民村汉凭着蛮力打斗,实际并不会套路厮打,那里经受的了唐世科几下,喊叫着退开,身上大力疼痛,实际没有伤痕,抬头对这个衣裳鲜明的城里公家人傻看。 马有财这个空挡里不知高低喊声好,对山民们喊叫道:“都是出门人,何以如此恶意相斗,你们全他妈的混蛋玩意,都把货物放下来,老子不拉你们了。” 唐世科说道:“几位,你们真的不应该,互相看看,有多大的仇恨值得如此,好好地说说分解一下也就是了,硬是要斗得头破血流,虽则出的一口气,弄出人命来自己有个好?今ri碰见我在这里却是不许你等着要。” 更多旅客走过来解劝,打斗双方看看其实已经不能再斗。 马有财喊道:“要走的上车,不走的几下把东西弄明白,老子开车了。”双方中有一方已经到站,站在地上不言语,另一方恨恨着上车,事态平息。 ………… 二人上车,车里轻声传来人们对唐世科的赞美,唐世科将大扳手递给黄美琴,黄美琴笑笑放进包裹。 马有财把驾驶位置旁边的包裹铺展铺展,大叫一声道:“哎呀,他妈的这屁腿疼得不得了,无法开车只好躺一会儿了。” 唐世科一条腿跪在驾驶坐位上,伸手用众人包裹给马有财弄好躺的地方,看着马有财躺好躺安稳了,这才转身坐在驾驶员位置上,动作熟练地发动了汽车,全车的人早看着他,见老司机躺在旁边,他一个年轻人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发动汽车,因为不了解心中没底,更因为传统意识谁的车谁来开才稳当,下意识股紧害怕拉稀。 当感觉到车子向前开动了,暗自吸口气在肚子里,准备万一有事情好大声叫唤,后来看着车走得平平稳稳,眼睛为之一亮,眨巴眨巴嘴巴,心想这玩意儿谁都能整动,看来开车不难,只要把车后面的铁管整冒烟,把轮子在地上整转就行,过去咱还把这当成难事情! 亲自开上这辆公共汽车,唐世科才真正感觉到,这是一辆多么难开的车,与当年自己开过的军用客车大为不同。 这辆车,离合器间隙挺好,仪表盘显示完好,发动机和cāo纵杆他原来就熟悉,但是车身太重,发动机力量欠缺,起步时油门要踩下去很深,所以发动机声音超前地大,方向盘转向很重,盘面又大又平几乎抵住胸口,转向时双手左右平伸着仿佛抱着一个大簸箕。 因为是公共汽车,车身子很长,转向角度比一般车辆要大,因为地面不平整,坑洼很多,方向跳动厉害,手上要出不少力气,玻璃前窗视线有些狭窄,车头机器盖子上两边各有一个反光镜,因为太远只能看见两边不多的路面,看得见车身两面向外伸出的人身子,下面转动的车轮,试试刹车,不知道是刹车片磨损太多,还是脚踏板调节太低,这个刹车要踩下去很深才起作用。 他暗暗地摇摇头,这样的车况,马有财开起来可是真辛苦。 他是开车的好手,没开多远就已经把这台车很好地掌握了,当然是既平稳又快速地前进了,发动机动力得到了很好的利用,刹车轻柔,车身不再左右乱摇晃,就连换挡都没有多少感觉,马有财看了一会儿他娴熟的cāo作,大声连连赞叹,说笑着问了唐世科这次回家的全部行程,最后酒力上头放心地睡下身子。 都说出门坐车能碰上一位好驾驶员是交了好运,面对唐世科的开车技术,车上的人们早已习惯xing地被迫地接受了左摇右晃,东颠西撞行路现实,那里享过这个福气,刚才难受死了,现在好受死了,站着的坐着的猛然一下了感到如坐行船,轻忽飘渺,眼皮子发紧,很快都闭上了眼睛。 经过安家嘴,太石铺镇,辛店镇,康家崖,二甲上下了一些乘客货物后,最后到达新添铺,唐世科把车交给马有财,一家人下了车。 马有财跳下车来拉着他的手摇了又摇,亲自把他们的东西接下车来,再从车上把半袋子酒拿下来塞在他的手里,感情真挚说道:“唐老弟,不对,实实在在应该叫唐师傅,今ri真叫咱见识了高水平,值此永身不忘。” 他说:“唐老弟,我的车从今ri算,每过五天跑一趟临洮,你们要回西安的时候,只顾算着咱们过来的ri子在这里等车就是。”说完在不舍中开车离去。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五) ()———————————— 公共汽车在大胡子司机马有财大声的告别声中,马达轰鸣带着冲天土灰绝尘而去。 唐世科和黄美琴抱着孩子站在新添铺路口,唐世科知道,从这里开始,回家完全靠行走山路,公路从此远离。。 脚踏实地,俩人四下看看临洮去往兰州第一重镇新添铺,这里,在唐世科的眼里已经改变很大,旧时的街道变长房屋变多,更有几间格调完全不同不大的砖房,一面红旗飘飞标志着人民专政所在,他点点头,咱们这里固有阿拉伯宗教建筑不稀奇,有的还很有名,而今居然也有苏式建筑,新的国家建设这么多年,这样的变化原很正常。 在黄美琴的眼里,她所看见的就是一条难以看见行人的黄土小街,小街比起家乡三民村小很多,比土门那可小了个去,远处黄土的山,近处黄土的路,不远不近滚动着洮河黄黄的河水,街道两边一sè的黄土坯子房屋,建筑样式倒也与中原地方略同,但是间杂飘着红旗的几间苏式房屋实在怪异的可笑,仿佛山神庙搬进村寨格格不入,但是,这就是丈夫的家乡本sè哟,她在心里酝酿感情; 在一岁多洮儿的眼里,呵呵,只有路边高高的胡杨才好看,虽然树皮已经不见了,但是因为树上有鸟鸟。 想起一路坐过来的公共汽车,黄美琴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打开话匣子,把马有财恨着劲地批评起来。 从马有财脏兮兮的衣着打扮开始,到一头头发像乱草,那么长的胡子也不用刀剃,整个人看上去又脏又臭,乱踢没有挤上车的人,骄傲自大,猛喝白酒,开车左摇右晃把乘客整得翻江倒海说起,简直恨不得把这个马有财当成了国民党。 黄美琴愤恨地说道:“特别是开车的时候,面对满车的人客,却要不停地一口一口地喝破烂白酒,我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简直把一车人的老命当儿戏!你说这样好不好,咱们现在要回家,等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定到车站告他一状,狠狠杀杀他的歪风邪气。” 在车上的时候,黄美琴和普通北方女子一样,人多眼杂的地方,不管自己心里再怎么想怎么不痛快,一般不会当众发表意见,更不会随便张口叫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保持了女子传统上的缄口之德,此时很骂痛快。 唐世科笑着赞同:“对,咱们告他一状,叫他们车站上的领导打他的屁股,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 黄美琴笑着搡他道:“看你,人家说的真话你却拿来取笑。”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两点钟,正午已过,这个时侯此地秋收已经过去,放眼望去,因为是河套地方地势低矮,洮河水浪滚滚,河套两边和四下八方仍然满目翠绿。 唐世科说道:“美琴,从这里开始,咱们脚下再没有公路可走,完全山路了。” 黄美琴扭头聚目笑道:“从这里进山吗?咯咯咯,我今番正要在山里走走。”回头看看漫漫黄土高原连绵山峰,生于八百里秦川空旷中原女子,正有一颗征服山地的勃勃雄心。 唐世科心里略有担忧,表面坦然说道:“是啊,就是从这里开始,咱们就要向上一直走进大山里了,回家的路,真正的辛苦从这里开始。” 黄美琴笑道:“咯咯咯,有你在我却怕甚来,再说我也不怕,山路不会吃人的。” 唐世科放下包裹,把白面口袋靠住路边石头,叫黄美琴坐下后点头说道:“这个自然不过,只要有我在自会保得你周全,这样,你看着娃在这里等等我,我在街道铺子里上下看看有没有食物供应,有了买来咱们吃饱防止路上饥饿。” 黄美琴张眼四下看着这个生疏的地方,这么半天并没见到人影,她有些担心地笑笑腻告说道:“算了,咱们带的还有吃的,你一去我怕你老半天不回来。” 唐世科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情的,青天白ri的你就放心。” 他抚抚黄美琴肩膀令她宽心,看看四下确实感觉安全了,才带着熟悉的眼光大步向新添铺街里赶来。 新添铺相比陇中地方,街道原来就不算小,此时比旧时大了一些,时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街面满是土坯人家的房屋,蛛网密布颇显荒败,街上有一两家供销社开的小商店,却除了茶叶盐巴绳索之类的东西外,没有点心吃食供应,看看商店里的工作人员,除了眼睛贼亮身子超级瘦弱,仿佛恶鬼。 出得商店四下看看,正午温暖的秋阳当头高照,街上稀有行人,有几个人也是衣衫不整没有jing神,拿着农具提着篮子,见了来人站下呆眼闲看,四下树木杂乱生长,有几条狗懒懒地趴在明处晒太阳。 唐世科从街这头一直走到街对头,始终没有看见一个卖吃食的铺子,打问了几个人,人家见他一身行头光鲜,听他完全本地口音表情都很奇怪,回答都是如今村人家,上下连口里粮食都没有,哪里还有闲粮开铺子,你却不是个傻子? 他看看此地与各地农村的近况差不多,人们都在为粮食发愁,现在不可能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想想已经离着家没有多远,更不愿上门惊动旧ri相识,作罢原路返回。 ………… 坐在一个石台之上,先给孩子喂nǎi,洮儿在黄美琴的怀里吃nǎi,红红的脸儿眼珠子又黑又大,小手轻摇表达自己吃nǎi的快乐令他俩忍俊不住。 喂饱孩子,他们就着清水分吃几张自己带的干烙饼,干烙饼甘甜满口带着中原葱花清油香气,过路的村人却把眼来看,走了很远也忍不住回头。 两个人初始有点疑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老在扭头看自己,后来一想才知道,此时自己正在分吃的干烙饼,这可是上好的细粮饼子,在这里,如此缺粮困难的时候,人们吃的粗粮已经很紧张,那里会把细粮如此享受,自然看着眼馋,于是匆忙收过。 在沟里把行军壶装满清水,看看太阳不是很热,晒在身上挺舒服,但还是怕山里的太阳把妻子晒坏,山里的太阳毒恶狠,唐世科与庄户人家讨了一顶斗笠戴在黄美琴头上。 临进山前,唐世科再一次认真检查自己所带的行李,为了怕路上别人看出粮食口袋,粮食眼下可是太重要了,用自己的外衣把粮食袋子上下包裹严实,还是用董德者的衣服拧成一股绳,两头把粮食和布料以及孩子的东西结成鞑靼,然后稳稳地一前一后扛在肩上,腰里稳稳地带住酒袋水壶,全部东西几近八十多斤,腾出双手好准备和妻子换着抱孩子。 最后笑眯眯地说道:“美琴,从这里往山里走,咱们便开始真正地走上了回家的路,有很远呢,记住你说过的话,今ri就要看看你这个平原长大的女子,到底能不能走山路,记住了,走不动了还是不要要强,该休息就休息。” 黄美琴听了jing神一振,笑眯眯地抱起孩子,倔强地说道:“咱这就走,再远也有个到得时候。” 呵呵,咱们在本故事的开头,仔细地说过从新添铺到凡家岭的路,从兰州过来,只有从这里进山到凡家岭最近,从这里开始山路漫漫。 唐世科带着黄美琴没有选择地走上了这条路,因为家就在路的那一头,没有任何取巧,没有什么可以取巧,只能一步步走过,俩人举步。 游子归陇里,脚踏黄土地,临洮万里峰,静迎君与妻。 ———————————— 第十章松 华山云松吻远香(六) ()———————————— 公共汽车远远地走了,带走了唯一现代化,没有食物供应,只能自吃干粮,水壶里蓄满清水,看看连绵大山,背行李抱孩子二人上路。 离开新添铺,二人渐渐走入黄土世界,久违的黄土世界特有气息扑来,唐世科由心而外感觉亲切,他带着对家乡满怀的激情,引领黄美琴走着,一路上看着四下依稀熟悉的山形地貌,稀疏的庄稼植物,野树乱草,给黄美琴一一做着指点,口中滔滔不绝。 黄美琴对于要走很远的山路,在心里早就做好准备,抱着孩子紧紧跟上脚下轻灵,二人越走离新添铺越远,越走越看不见人烟,越走越看不见树木,四下眼目所及一片黄土,连绵土山,前方连野草都没有几根,回头看看,来路早被漫漫黄土阻断,脚下说是路,其实就是被行人在漫天黄土地踩出来的,一条发白一点的土道。 黄美琴从小到大那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哪里见过这样连绵绵没有绿sè的黄土世界,哪里受过满眼黄sè,虽然在西安的时候,丈夫对他大山里的家乡以及行路状况多有描述,却不想此处与中原大地原来如此大不同,人烟稀少,山体土地贫瘠,大山之中难以看见河流,整个一黄土黄sè世界。 黄美琴道:“这里咋这么多土,漫天漫野。” 唐世科道:“没有土咋叫黄土高原。” 黄美琴道:“全是土,没有树,没有草,人们吃啥。” 唐世科笑道:“吃土啊,炎黄子孙不吃土如何炎黄。” 山风吹来,秋阳开始如火般烤人,黄美琴走着走着心里越来越凄凉,想不到自己亲爱的丈夫,有技术,有文化,有见识,拥有众多的学员,受同志们喜爱的人,竟然生长在这么吓人而又荒凉的黄土大山里。 她眼目所及心中联想,这满是黄土的大山土路,简直跟小儿书里西游记唐僧取经路过的火焰山一模一样。 她说:“简直就是火焰山。” 他道:“这里就是火焰山。” 想不到,她摇摇脑袋调侃苦笑想不到,今ri自己也来体验体验当年唐僧取经路,弄不好也有九九八十一个难关,不过,更对丈夫心生敬佩,在这样的大山之中,条件如此惊人地艰苦,却能有他这样优秀男子,真是太为难得,带着天生的倔强,她稳稳地抱着孩子,看着四外景象,心静似水,跟着丈夫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 洮儿早就没有睡觉,在妈妈的怀里睁着大眼转着脑袋,一句话不说安静充当思想家,黄美琴见丈夫身上负得重,尽可能不叫丈夫抱孩子,两人说着话,一带的土路行来,五六里路以后经过了何家坪。 在唐世科口中,何家坪为高原富饶坪地,是一个人口聚集的大村寨,对他的过去岁月有着不少难忘回忆,在黄美琴看来,此处不过是几十户人家荒凉之地,有着一些树木,野草铺沟叠坎彰显可怜生命绿sè,农人顺坡顺垄开耕一些贫瘠土地,土坯房屋杂乱错落,就连看见的几头毛驴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两肉。 但是,在她口中却不这么说话,更不乱加评价,因为这里毕竟是丈夫家乡,有丈夫昔年回忆,况且,人都有爱屋及乌心境,丈夫喜欢,在自己看来自然就不同于一般,而且这个地方相比较一路行来没有人烟黄土世界,显然可以说热闹之地,这里,淡漠人烟带着人类历史基础温馨,好像很大的地方撒了一把芝麻,捡颗嚼嚼叫人寻味。 几只身体绝大的村狗见了生人,冲出土村嚎叫着围来,巨大如狮的头颅满是长毛,做着龇牙咧嘴的动作吼人,只是并没有上前真正下口,黄美琴抱着孩子早躲在唐世科身后。 唐世科吃得一惊,大声呼唤不见村人出现,拿着张武成塞给他的那把大号扳手,急忙弓身护住妻子与狗对峙,现代文明钢铁工具,此时秋阳中闪闪发出银光杀气,拒村狗于几步之外,狗们天xing强悍,多看几眼吼声越强就要上前,唐世科急中生智发出当地唤狗口哨,狗们亦或止步,抓住空隙二人折身离开。 防狗冲突,二人脚下出劲快速折过村子,黄美琴余悸未消道:“这里的狗个子真大,再大一点就是狮子。” 唐世科不住回头防顾,嘴里说道:“是啊,咱们这里的狗不同于你家中原细狗,这里狗是獒。”心里却恼怒这里村狗不加约束,无来由令路人惊怕,老大不舒服。 黄美琴问道:“獒,却是什么?” 唐世科说道:“獒是狗的名称,称得起獒的狗更是厉害,九狗一獒,是说九头狗里才能出现一只獒,獒,看家护主不惜生命最是凶猛最是忠心,咱们这里的农人非常喜欢獒,所以狗基本是獒种。”黄美琴点头,方知地区不同狗类迥异。 …… 何家坪当然是几步就闪过去了,闪过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人,只有狗。 再往前走,脚下仍然是一段溜平土路,径直三里地走过小地方南坪,秋阳似火。 唐世科擦擦脸上已经微见的细汗,他看看娇媚可爱的妻子笑着说道:“前面就到我给你说过的沙万坡,这坡可真是陡峭,空手上去都会腿软,你又抱着娃,脚下可千万小心着,万不成就在底下等我,我上去以后放下东西就来接你。” 黄美琴轻轻笑笑没有说话,脸上做出倔强轻松样子,其实她早看见前方不远绝大土山,山体巍峨直上半天之中,实在话,下车到现在,前后已经走了将近十里土路,劳动人民出身的她,前面如果还是一溜平路却也没有什么,此时看看高高山峰,嘴唇有些发紧,脚下有些发软,眼镜不自觉地从眉沟滑到鼻梁。 来到沙万坡下,准备爬坡之前两人坐下稍做休息,黄美琴看看自己的脚上,出门才买的一双平绒黑布鞋满是黄土,心疼地在怀里掏出不离身的袖套,左右几下把黄土抽掉。 她擦擦额头轻汗笑笑说道:“唐师傅,别尽说些瞧不起人的话,咱们这一气走了怕有十好几里了,我叫了一声累了吗?没有,你倒是说说前面离家还有多远。” 唐世科轻轻揉着被货物压酸的肩膀,笑着轻松说道:“上完这个坡就没有多远了,你先喝一口水歇歇,歇一会儿就走。” 黄美琴喝了几口水,把行军壶递给唐世科,唐世科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拧好壶盖带在腰里,心中暗自思量,这个沙万坡当真凶险了,光手人爬上去倒不打紧,自己就算背着东西也不在话下,就怕黄美琴没有真正地好好上过山,手里还要抱个孩子,更是多有不易。 万不成,实在怕不动了,就只有叫她在半山上停住,自己上去放下东西后再回头相接,然而这话却不能再一次说出口来,老说这样的话就是对她积极xing的一种打击。 他正在暗自思量,铜铃响处,身后土路走来一个赶着毛驴行路,戴着斗笠的农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