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君怀,篡心皇后》 【001】你是何人? 夜,公主府 “九公主,夜里黑,要不奴婢陪你一起去吧?以前见锦将军,不都是奴婢陪着一起吗?”婢女铃铛将蔚景身上的披风娴熟地系好带子,末了,又回身挽了一枚八角灯笼。睍莼璩晓 “真啰嗦,”蔚景嗔了她一眼,“皇宫是我的家,难不成我还能在自己家里迷路或者被别人欺负不成?” 以前每次跟锦弦见面都带着这个丫头,锦弦都说过很多次了,两人难得有亲近的时间,结果旁边一个人杵在那里,要多煞风景有多煞风景,所以,今夜,她就不让她一起了。 “好了,我走了。”蔚景拍了拍铃铛的脸,眯眼一笑,将她手中的灯笼接过,转身就出了门。 “公主小心点!” “知道啦!” ** 三月的夜,春寒料峭,蔚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挽着灯笼走得比较急。 虽与锦弦互生情愫已久,但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因为锦弦是将军,经常南征北战。 上次与他见面还是半月前,后来他又被她父皇派到外面去了,今日刚刚回来,夜里便约她见面。 满心欢喜,步子不由地捡得更快了些。 在抄手游廊的拐角处,一抹俊逸挺拔的身影迎面拐出,蔚景心中有事,走得又急,等意识过来的时候,想顿住脚步都来不及,就直直撞在那人的身上。 “啊~”蔚景惊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见着身子就要倒下,骤然腰间一暖,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将她稳稳地揽住。 “九公主没事吧?” 男人低醇磁性的声音响在头顶,蔚景惊魂未定地抬眸,就看到男人俊美无俦的笑颜,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男人的怀里,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将他推开。 “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公主无礼?” 男人低低一笑,对着她优雅地鞠了鞠身,“在下司乐坊凌澜,方才见公主要摔倒了,伸手扶了一把,何来无礼一说?” 凌澜,他就是乐师凌澜,在学堂,她的几个公主姐妹最爱谈论的男人? 蔚景微微一怔,轻凝了眸光,睨向男人,男人一袭月白华袍、面如冠玉、墨发轻垂、果然是一表人才、天下无匹,难怪那些个花痴姐妹….. “公主,你的灯笼……” 男人略带促狭的声音响起,伸手指了指她手下,蔚景回神垂眸,就见灯笼的纸罩竟是突然燃了起来,她一惊,连忙扔在地上,抬脚将火踩灭。 想来是刚才相撞的时候,灯油撒泼出来的缘故。 没了灯笼,夜瞬间暗了下去,所幸走廊边稀稀落落的有风灯,也还能勉强辩物。 蔚景蹲下身,想看看灯笼是否还能用?手刚触上,却又蓦地惊呼一声缩回。 ** 哇啦啦,素子今天开始更新鸟,还有多少孩纸在呢,出来冒个泡,让素子鸡冻下,么么哒~~~ 【002】怎么才来? 蔚景蹲下身,想看看灯笼是否还能用?手刚触上,却又蓦地惊呼一声缩回。睍莼璩晓 “怎么了?”几乎就在下一瞬,男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她的手已经被人握住,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几时蹲下的身。 “看样子烫得不轻,得赶快擦药才行,”男人凝着那莹白手背上的一块红痕,微微蹙了俊眉。 两人隔得很近,一时间呼吸可闻,男人身上有着淡淡的墨竹香,蔚景一惊,连忙将手抽回,站起身。 想着锦弦还在御花园等着她,便不想再有一分耽搁,转身就走。 “更深夜重,九公主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在下送九公主一程?” 男人的声音响在身后,蔚景理都没有理会,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总觉得他磁性动听的声音里蕴着一抹兴味。 ** 春夜的御花园,香气四溢,蔚景缓缓走在其中,一双眸子四下张望,园边的风灯隔得有些远,又加上花树茂密、枝影婆娑,光线很不清明。 锦弦那家伙就说在御花园,也没有说在哪里,这御花园那么大,让她上哪里去找。 正兀自抱怨着,骤然背上一暖,男人温热的气息逼近,她一惊,刚想挣脱,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是我。” 锦弦。 蔚景在他怀里转过身,举起粉拳就对着他的胸口捶了下去,娇羞地嗔怒道:“你吓死我了。” 锦弦低低一笑,双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往自己面前一扣,“怎么才来?” 高song的xiong部紧紧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膛,蔚景脸上一热。 “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 锦弦一怔,“没事吧?” 蔚景本想将自己烫伤的手背给他看,想了想,又怕他心疼,就摇了摇头,“没事。” “云漠国使者前来给七公主提亲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蔚景点点头,“听说明日宫宴父皇会将这事儿定下来。” “嗯,七公主嫁了就好了。” “什么?”蔚景不明白他的意思。 锦弦微微一笑,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温柔地顺到耳后,“傻丫头,你头上不就只剩下七公主一位姐姐了吗?等她嫁人了,就轮到你了,我就跟皇上请旨,求他将你赐给我。” 光线太暗,看不清锦弦脸上的表情,只看到黑暗中,他的一双眸子晶亮如星,蔚景心中一动,红着脸别过身,嗔道:“谁要嫁给你了?” 下一瞬却又被男人的大手扳正,“景儿,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蔚景一怔,刚想再说什么,却是蓦地听到远远地有人喊:“抓刺客,抓刺客!” ** 孩纸们莫急哈,故事慢慢铺出来~ 谢谢【小汤团1015】亲的荷包~~狂么么~ 【003】你的男人 蔚景一怔,刚想再说什么,却是蓦地听到远远地有人喊:“抓刺客,抓刺客!” 她一惊,锦弦亦是脸色一变,一边将她拉至身后护着,一边“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睍莼璩晓 似乎有黑影往御花园而来,光线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而喊抓刺客的声音在那两声之后也没有了,夜一片静谧,所以有人走在花林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听得很分明。 蔚景心头狂跳,环顾了一下四周,怎么连个巡逻的禁卫都没有? 锦弦将她拉至一棵大花树后面,示意她不要出来,在他准备离开的刹那,蔚景拉住了他的衣襟。 他转身,在黑暗里看着她,骤然伸手将她拉过,轻轻吻上她的唇,在她震惊地瞪大水眸之际,又快速将她放开,倾身凑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乖,在这里等我,别担心,别忘了,你的男人是大将军呢。” 蔚景还没有回过神来,男人已经提剑朝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而去。 蔚景靠在树干上面,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方才男人的举措和话语。 他第一次吻她,竟是在这种时候。 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唇瓣,似乎男人的气息仍旧残留在上面,想着男人说的话,蔚景不禁轻轻弯起了唇角。 骤然,“嘶”利器入肉的声音,“唔”女人闷哼的声音,“砰”重物委地的声音相继在不远处响起,许是夜太过静谧,蔚景听得很清楚,她一惊,刚想探头看看,就猛地听到锦弦慌乱的声音,“七公主……” 七公主? 蔚景一震,想起方才听到的女人的闷哼,蓦地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连忙从树后面出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远远地,就看到花林中,地上躺着一人、边上蹲着一人。 心头狂跳,她跑了过去,却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生生顿住了脚步,再也无法动弹一分。 女人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胸口一枚长剑直刺,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汩汩而出,染红了女子原本的浅黄色衣裙,女子瞪着大大的眸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正是七公主蔚卿。 而在女子边上,低垂着脑袋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得就像是一座石像的男人,正是锦弦。 什么情况? 心中纷乱,脑中空白,蔚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噩梦。 锦弦杀了蔚卿。 锦弦错手杀了蔚卿是吗?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不是刺客吗?刺客呢?怎么会? 气息骤沉,蔚景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 孩纸们放心,一定是个好看的故事哈,很多很多的“意外”在等着孩纸们呢,╭(╯3╰)╮ 谢谢【跳跳071203】【15057755097】亲的花花,爱你们,狂么么~ 【004】瞧我的眼神 三月的春,韶华明媚、和风煦暖,随处可见花红柳绿、草长莺飞,蔚景走在一片姹紫嫣红之间的宫道上,心中却是一片灰暗。睍莼璩晓 今日是云漠国使者给七公主蔚卿提亲的日子。 她现在正是去未央宫参加宫宴。 “九公主,”骤然,一道低醇好听的声音从宫道的另一头传来。 蔚景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身华袍的男子站在绿树红花之间,衣袂翩跹、墨发飞扬,俊美无俦的样子就像是从画卷中走下来的谪仙。 是昨夜她撞上的凌澜。 蔚景眼波一动,其实她闻声本能地顿住脚步就错了,正欲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就猛地听到男人低低一笑:“瞧我的眼神,对不起,原来是七公主,凌某还以为是九公主,请七公主见谅!” 蔚景瞳孔微微一敛,没有吭声,因为不确定七公主蔚卿到底认识不认识此人,所以,她也不敢随意开口,只轻睇了他一眼,不予理会,转身往未央宫而去。 “听说今日宫宴专门为七公主而摆,凌某在此先跟七公主道声喜。”男人眉眼含笑,优雅抱拳。 蔚景抿了抿唇,继续无视,心中却是如同小鼓在捣,也不知今日宫宴之上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是的,现在她是七公主,她顶着蔚卿的脸。 无论她怎样不想面对现实,怎样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幕是噩梦,事情都是真切地发生了。 锦弦错手杀死了蔚卿。 蔚卿死了,她探过她的脉搏,当场就死了。 锦弦说他去跟她父皇认罪,哭着跟她说,让她忘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看锦弦哭,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大将军,那样杀敌无数的铁血男儿在她面前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让她忘了他,她如何忘? 她知道,跟她父皇认罪的后果只有一个,死! 就算是错手而杀,可是对方是公主,而且是马上就要去跟云漠和亲的公主,不死,不足以树皇室威严,不死,不足以给云漠交代。 可是,她怎么能让他死啊? 于是两人纠结了一夜,才不得不想出此法。 她先冒充七公主去和亲,将眼前的危机解决掉,反正到时出嫁也是由锦弦护送至云漠,到了云漠境内再想办法脱身,到时,人在他们国内丢的,他们也只得打落门牙和血吞,不敢声张造次,她再回来做回她自己的九公主,也不会有人怀疑到锦弦的头上。 而这段时间,她装病,让铃铛替她挡着。 礼乐声声,丝竹切切,远远地传来。 循着音声走过去,便是宴请使臣的大殿,未央宫,虽是白日,殿内亦是宫灯尽数亮起、一片灯火辉煌,且布置得奢华大气,一看就知对今日的贵宾云漠国使者的尊重程度。 蔚景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 前三章素子修改鸟,加快了节奏,麻烦孩纸们重新看一遍哈,么么哒~ 【005】公主远嫁 大殿里面,很多人已经到了,几个公主端坐在一边,个个妆容精致,锦衣华裙,或鲜艳,或淡雅。睍莼璩晓 见她进来,皆纷纷喊她,她只是笑着点点头,也不敢有太多交谈,虽说锦弦曾经教过她一些口技,模仿蔚卿的声音不成问题,但是,终究是做贼心虚、怕出纰漏。 在原本属于蔚卿的位子坐了下来,她紧紧攥着广袖中的小手,一颗心狂跳得厉害。 正极度不安中,锦弦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今日的他身着一袭绛紫锦袍,墨发用同色发带在头顶束成一个公子髻,其余轻垂于脑后,俊美得无法比拟。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锦弦眼梢徐徐一抬,朝她这边看来,四目相接的瞬间,给了她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去,走向自己的位子。 蔚景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只要锦弦在,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微微敛了心神,她神态自若地端起桌案上的杯盏小啜了一口茶水。 恍惚中,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蔚景一怔,凭着感觉看过去,就看到乐师的队伍中,俊美如仙的男人手抚瑶琴,目光正扬落在她这边。 又是凌澜。 蔚景冷了他一眼,他也不恼,薄薄的唇边抿出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缓缓将目光收回,落在面前的瑶琴上。 蔚景也未予理会。 所幸接下来的宫宴都很顺利,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在皇家,都是她那个皇帝父亲说了算,她就坐在那里几乎一声未出。 最后,云漠以黄金万两、绫罗千丈、良驹百匹、夜明珠十颗作为聘礼,中渊皇帝眉笑颜开,当即应允,三日后,大婚。 蔚景瞬间有种被卖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身为皇家女儿的悲哀,看似身份光鲜,众人仰望,其实,终究不过是一枚廉价的政治棋子。 所幸,她有她的锦弦。 * 三日时间,对于一个赝品来说,是相当漫长的。 她必须呆在七公主蔚卿的宫里。 因为做了亏心事,夜里都不敢灭灯睡觉,整夜整夜睁着眼睛;白日又是试首饰,又是试嫁衣,也忙得晕头转向,所幸只是三日,如果有个十天半月的,她想,她不是疯掉,就是累死掉。 ** 三月十六,黄道吉日,中渊七公主远嫁云漠太子。 那一日,天气出奇得好,阳光明媚、和风煦暖。 红妆十里,喜乐震天。 中渊国最年轻、战功最显赫的将军锦弦带领三百人送嫁,其中包括二十名吹奏喜乐的乐师;而云漠国接亲队伍也将近两百人,在这个春日的清晨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 *** 能打滚求个收藏么? 【006】又有何事 蔚景凤冠霞帔、一身华丽,掩在一排水晶珠帘之后的小脸,妆容精致得就像是瓷娃娃。睍莼璩晓 她想,许是考虑到从中渊到云漠要几日路程,用红盖盖头有诸多不便,所以凤冠的设计才是前面一排珠帘吧? 这样也好,省却了她后面的麻烦。 随着马车的轻晃,珠帘轻轻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细响,和着耳边连绵不绝的喜乐,蔚景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穿着大红嫁衣,嫁给锦弦时的场景,独独没有想到会是今日这样。 她是新娘,锦弦却不是新郎。 所幸,这一切都是假的,所幸,他就在她的窗边,她知道,他此刻就骑着马伴在香车边上。 其实,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经历,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幸福? 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与心爱的男人相濡以沫、同舟共济的豪迈,她抬手,轻轻撩开香车左边的窗幔,果然,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衣发飞扬,不是她的锦弦又是谁。 她正欲张嘴喊他,却骤然听到有男声自右边窗户传来。 “七公主。” 她一怔,连忙松了手中窗幔,沉声道:“何事?” “在下司乐坊凌澜,负责此次送嫁的一切喜乐事宜。云漠遥远,长路漫漫,一路一直吹奏婚乐未免单调枯燥,不知公主可有什么特别想听的曲目,不妨说出来,只要我们司乐坊会的,定会为公主献上。” 凌澜?! 又是凌澜!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想起“阴魂不散”这样的形容,她想也没想,就冷声道:“凌公子的好意本公主心领了,只是本公主现在有些不舒服,没心思听曲子。” 言下之意,傻子也能听出来吧? 窗外的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 “如此,叨扰了。” 接着就没有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凌澜已经离开,蔚景才再次撩开左边的窗幔,锦弦正好一个堪堪回头,就看到了她,四目相撞,他对着她眉眼轻轻一弯,眸底融融的笑意就像此刻头顶的春阳,明媚温暖。 她脸上一热,他已将目光移开。 她知道,要避嫌。 放下帘幔,她也禁不住轻轻弯起了唇角。 又是不知走了多久,感觉应该是入了山,马车走得极慢,且路面不平,有些颠簸。 “七公主。” 窗外再次响起男人低醇的嗓音。 又是凌澜。 蔚景闭了闭眼,“凌公子又有何事?” ............. 继续求收藏~~ 谢谢【安茹初】亲的荷包~~谢谢【19881019niujie】【素素浅唱】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07】四面楚歌 蔚景闭了闭眼,“凌公子又有何事?” “司乐坊前不久练习了个新曲目,叫《四面楚歌》,该曲目多人吹奏、气吞山河,很适合在这样空荡广袤的山林间吹奏,会别有一番韵味,不知公主想不想一听?” 四面楚歌? 蔚景一怔,还没有做出回应,却又听得另一道清冽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大喜的日子,凌乐师觉得吹奏《四面楚歌》合适吗?” 是锦弦,竟不知几时也来到了香车的右边。睍莼璩晓 难得有光明正大看锦弦的机会,岂能错过?蔚景连忙伸手打起帘幔,看向窗外的两人。 锦弦一身绛紫华服骑在白得纤尘不染的高头大马上,凌澜一袭月白锦袍,手执玉箫,脚步翩跹地跟在香车边上,锦弦扭头斜睨着凌澜,眸色微厉,凌澜轻弯着唇角,微微鞠身,“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适哦,是凌某考虑欠周,请公主和将军见谅,那要不这样,凌某这里有本司乐坊常练的曲目单,公主自己挑选。” 凌澜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卷,递到窗边蔚景的面前。 男人五指净长、笑若春风。 蔚景怔了怔,伸手去接,却在手指刚刚触及到书卷时,蓦地发现男人眼梢轻抬,目光正轻轻掠过她的手背。 她垂眸望去,手背上一块红痕未褪,赫然是——那夜被燃着的灯笼所烫之痕。 蔚景大惊,本能地将手缩回,同时也松了手中窗幔,将男人的视线隔挡在外面。 “方才本公主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本公主不舒服,没有心思听。” 一颗心狂跳,她抓了胸口衣襟,强自镇定。 这时,前方传来探路士兵的声音,“前方有段山路塌方,马车不好过,能否请七公主先下车来?” 蔚景还未在刚才的惊吓中回神,马车停下,眼前蓦地光线一亮,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张冠玉般的俊脸探了进来。 是锦弦,他看了她一眼,快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蔚景怔了怔,知道他肯定也是看到了她有些过激的反应。 连锦弦都觉察到了,那凌澜呢,会不会更加起疑? 懊恼之余,一颗心越发忐忑,很想告诉锦弦,可此事岂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没事。”为了不想多一个人担心,她干脆轻咬着唇瓣,摇了摇头,锦弦眸光微敛,直起腰身,沉声吩咐边上随行的婢女,“扶公主下车。” 在婢女的搀扶下,蔚景从马车上下来, 嫁衣繁复冗重,好在有婢女在后面托着,她才稍稍方便了一些,可没走几步,扰了她一路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公主,丝绢掉了!” ****** 孩纸们莫急哈,这几章各种伏笔各种铺垫,精彩很快就来~~ 【008】一丝微痒 蔚景回头,就看见在她身后不远处,凌澜弯下腰,修长的大手将静陈在地上的一方粉色丝绢拾起,另一手优雅地在上面掸了掸,轻轻掸掉上面的尘土,末了,才拾步朝她走来。睍莼璩晓 的确是她的丝绢,可能是方才下车的时候掉的,蔚景正欲伸手去接,眼前人影一晃,已有人先她一步迎了过去,是锦弦。 锦弦背对着她,高大的身躯遮挡了她的视线,所以,她也看不到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两人面对着有一会儿,锦弦转身,将从凌澜手上接过来的丝绢递给她。 “谢谢。”蔚景冲他眉眼一弯,两人手指轻碰的瞬间,心跳也变了节奏。将丝绢接过的同时,她眼梢轻掠了一眼凌澜,只见他正默然转身,归到乐师的队中,背影翩跹,她也没有多想。 所幸塌方的只是一小段路,过了那段,她又重新上了马车,队伍又开始有序地行了起来。 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她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凌澜再也没有来骚.扰过她,她想,或许,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手背上的烫伤,只是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又过了几日,队伍终于行至东盟山。 东盟山山高路陡、山峦重叠、且满山翠竹苍梧、郁郁葱葱,几乎长年都见不到日光,平素都人迹罕至,可却是去云漠的必经之地。 东盟山,已经是云漠国的地界,所以,中渊的送嫁队伍就只能送到此处。 在锦弦的带领下,中渊国随行送嫁的三百人对着蔚景拜别。 蔚景站在宝马香车的旁边,素手轻撩开凤冠的珠帘,看着锦弦动作轻盈地翻身上马,山风猎猎中,回头朝她深意一瞥,然后,拉了手中缰绳,调转马头,浑厚的声音响彻:“回朝!” 蔚景目送着队伍离开,手中丝绢越攥越紧。 按照她跟锦弦的约定,他会中途折回,在东盟山上伺机将她救走。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渐行渐远的队伍中,似乎有人回头朝她看过来,她轻凝了眸光,辨了片刻,是乐师凌澜。 ** 接下来,就是随着云漠的迎亲队伍入山,云漠的两个使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左一右伴在香车两边,听说一人是云漠尚书,一人是云漠将军,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可见云漠国对于此次和亲的重视。 山越走越深,阳光完全被茂密的树层隔挡在外面,行在其中,犹如夜间,且阴冷湿重,再加上没了喜乐的吹奏,山间静谧非常,似乎只能听到车轮滚滚和脚步声纷沓。 当然,还有自己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的心跳。 也不知锦弦几时回来?又如何救? 不停地绞着手中丝绢,蔚景心乱如麻。 忽然,脸颊传来一丝微痒,她以为是山中蚊虫,拿手绢拂了拂,却发现不拂还好,越拂越厉害,很快竟是整张脸都痒了起来。 【009】有人陷害 她莫名,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深山反应,还是说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太久所以造成? 她想挠,却又不能挠,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她以为忍忍就能过去,谁知,却愈来愈烈。睍莼璩晓 那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脸颊上噬咬,奇痒难耐。 这时,马车骤然停了下来,云漠将军的声音透门而入:“公主,眼见这天要黑了,前方林密,夜里有很浓的瘴气,我们今夜就在此地扎营,等天明再赶路。” 蔚景正难受得不能自已,突闻此言,眸光一亮,说:“好!” 这是个好时机。 趁大家都睡着了,锦弦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救走,也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她的脸,她的脸……. 又不能抓,又不能挠,又不能揭,那感觉,那感觉比让人死还要难受。 所幸,他们扎营的速度还挺快,很快就将营帐搭了起来。 蔚景强忍着巨痒从马车上下来,说自己有些晕车不舒服,想要躺会儿,让大家不要打扰她,就直奔云漠为她安排的营帐。 一进营帐,她就迫不及待地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了小铜镜来瞧,这不瞧还好,一瞧却是被自己鬼一般的样子吓住。 一块一块的红肿,一颗一颗的红斑,遍布原本白皙的脸部,她几乎都认不出了自己,而且依旧痒得钻心。 她怕抓破了皮,不敢用指甲,只得用手背轻蹭,一边蹭,一边难受得泪流满面。 为何会这样? 她强自沉下心,快速思忖。 人皮面具她以前也戴过,为了溜出宫去玩,她经常戴着面具扮作宫女的样子,应该跟面具没有关系;如果是水土不服或者深山反应,不会来得如此迅疾,应该会先慢慢有症状的,而且不会光只在脸部。 脸部?! 她骤然瞳孔一敛!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蓦地浮出来。 因为她的脸! 她的脸戴着人皮面具,有人就是要让她的脸痒,目的就是为了揭露她假冒的身份。 是了,是有人陷害,她是懂医之人,红肿红斑分明过敏或中毒之状。 可是,除了锦弦,还有谁知道她不是七公主蔚卿? 眼前划过俊美男人眼梢轻轻掠过她手背的样子,她呼吸一滞,凌澜! 凌澜知道。 可他几时给她下的药?他没有机会啊。 丝绢,对了,丝绢,她记得凌澜拾起来后,还轻轻拍打掸灰,其实,就是将致痒的药弄到了上面是吗?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要揭露她的身份,那她取下面具岂不是……. 她蓦地意识到什么,大惊,连忙执起面皮想要贴到脸上,营帐却是突然被人撩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 孩纸们,能点一下简介下面橙色的【加入书架】吗?╭(╯3╰)╮ 【010】阴差阳错 她蓦地意识到什么,大惊,连忙执起面皮想要贴到脸上,营帐却是突然被人撩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睍莼璩晓 “公主,你为何想不开?”来人冲进来后,突然冒出一句话,目光触及到她的脸,便生生顿住了脚。 是云漠尚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 男人瞠目看着她,错愕、难以置信、一瞬不瞬;蔚景举着人皮面具的手僵在半空中,忘了动,也忘了反应。 脑子里只有一个认知,完了,这次完了,彻底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 蔚景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连脸上的奇痒似乎都变得不复存在,就整个人石化在那里。 最后还是云漠尚书最先反应过来,面色一窘:“那个……我…….我方才听到有人说……公主要寻短见……所以,才冲了进来,并不是有意冒犯公主,请公主见谅!” 什么? 蔚景一震,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说什么? 寻短见? 而且,他的态度……他没发现她是赝品吗?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便也不敢轻易出声。 见她依旧不响,男人有些尴尬地清清喉咙:“公主是因为自己的脸所以才想不开吗?前些日子,我随太子殿下来中渊时,公主的脸还不是这样,这是怎么了?” 蔚景继续搞不清楚状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认识蔚卿。 男人拧眉,再次细细瞅了瞅她的脸,“不过,看样子,也只是皮肤过敏而已,公主放心,我云漠医术天下闻名,等回了京师,太医们定会让公主的脸恢复到以前一样,甚至更美。” 蔚景瞳孔一敛,心惊肉跳之余,快速将他的话以及他的反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因为她的脸此时已经被红肿和红斑弄得面目全非了,根本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所以,他以为她原本就长得跟面皮一样,而此次之所以戴着面皮,是因为这段时间正过敏,为了暂时遮住红肿的脸,是吗? 是了,就是这样。 高悬的一颗心慢慢放下,蔚景这才发现自己满手心都是冷汗,她微微一笑,起身:“多谢尚书大人关心,卿儿的脸是前段时间碰到一种边国进贡的花粉才变成这样,因不想丑颜嫁人,所以才戴了张面皮,卿儿已经在敷药,刚刚看,已经在慢慢好转,吓到大人了。” “对了,刚才大人说,听人说卿儿要寻短见?”蔚景故作惊讶状。 “哦,可能是有人捣乱造谣什么的,”男人面色有些窘迫,“公主没事就好。” “多谢大人关心,时辰也不早了,大人回帐歇着吧。”蔚景朝男人微微一鞠,下起了逐客令,虽然暂时的危机解决了,但是,平白无故为何有人说她自杀?只能说明一点,有人故意引其进来,只不过阴差阳错,她面目全非、这个男人也没有往假冒那方面想。 那么后面……会不会还有其他花招? 而且这个男人一直在这里,锦弦来了,也不好办。 “那我就不打扰了,公主也早些歇着。”男人颔首一笑,转身,正欲拾步走出,却是猛地一个什么东西透帐而来,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呼啸着直直击向男人的胸口。 男人甚至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直挺挺倒在地上。 【011】是谁杀了他 男人甚至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直挺挺倒在地上。睍莼璩晓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眨眼之间,蔚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上前一看,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差点尖叫出声。 男人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枚匕首,只露匕首的柄,整个有刃的地方全部都入了身体里面,殷红的鲜血顺着刀柄汩汩而出,男人双目暴睁,一动不动。 “大人……” 喉中干涸,她试着唤他,发出的声音沙哑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 男人没有反应。 她又缓缓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去探他的鼻息。 指尖微凉,她脸色一变,大骇着将手收回。 他死了。 云漠的尚书死了,死在了她的营帐里。 那意味着什么? 她瞳孔一敛,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是谁? 是谁杀了他? 惊惧不堪中,她抬眸看向营帐上的破洞,那是匕首透帐而入时戳破的痕迹。 能隔着营帐,在视线不明的情况下,如此快而狠地刺中人的要害,可见身手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死的是云漠尚书,将她推上万劫不复。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要如此置她于死地? 如果说让她脸颊过敏的人是凌澜,那么此刻呢,此刻的凶手又是谁?凌澜已经回朝,而且,他只是一个乐师。 蔚景忽然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罩住,她在网里面看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路。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血腥味越来越浓,可能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四周都是人,她又不可能藏尸。 锦弦怎么还不来呀? 心中纷乱、脑中空白,焦灼不堪中,她浑浑噩噩地想着对策,就猛地听到外面不知谁的声音突然划破夜的静谧:“杀人了,杀人了……” 紧接着,人声,脚步声四起,还有火光,隔着帐幔,蔚景都能看到一根一根亮起的火把,火光熊熊。 “谁喊的杀人了?” “不知道。” “哪里杀人了?” “不知道啊,不对,有血腥,你们闻见血腥了没有?” “是,是有血腥味,好浓。” “看看从哪里发出来的?” 人声嘈杂,身影绰绰。 害她之人果然不给她一丝缓气的机会,是吗? 怎么办? 锦弦,你在哪里? 蔚景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喘息着,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助。 外面脚步声纷沓,似乎朝着她的营帐而来。 “好像是七公主的营帐里面发出来的。” “我也觉得好像是。” “你们看,血,真的是从七公主的营帐里流出来的。” 人声逼近。 ** 谢谢亲爱滴【bigthree】亲的荷包,狂么么~ 【012】谁来救救我 人声逼近。睍莼璩晓 蔚景大惊,脑中一片空白,怎么办?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她紧紧捂住“噗通噗通”狂跳的胸口,踉跄着后退。 背脊撞上柔软的帐幔,纷沓的脚步声就响在耳边,她看到有人的手伸进来作势撩开帐门。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子一嗡,就在营帐的帘幔被人掀开的同一瞬间,她迅速掀起帐幔的角落钻了出去。 或许,这就是求生的本能。 夜色暗、山林黑,入眼一片树影婆娑、枝杈张舞。 身后传来众人的惊呼,“尚书大人……尚书大人醒一醒啊!” “啊,尚书大人死了……” “快看,这里有张面皮,是七公主的。” “一定是有人冒充公主杀死了尚书大人,快追,千万不要让那贼人逃了!” 人声、取兵器的声音、脚步声,各种嘈杂,众人出动、义愤填膺。 逃! 脑中只有一个意识。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能逃去哪里?哪里哪里都是黑,哪里哪里都是密林,她只是逃,提着繁复的裙裾逃,深一脚浅一脚地逃,没命地逃。 其实,她本不该逃的,可是不逃也说不清楚,逃也说不清楚。 但至少不逃还可以让人家看营帐的刀口破洞,虽然也存在一定风险,但也存着一个希望不是? 看既然选择了逃,就已然没有了回头路。 夜风凛冽,打在肿痒的脸上,她就像是在一个怎么也醒不了的梦魇里,一个人,哭着跑着。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摔倒了,手心被石子划破,突突的往外冒血。 可这根本不算什么,她抬起手臂,借着月色凝眸看去,衣服已经被树枝划出个大口子,外露一截雪白的手臂,亦是被勾出了一道道血痕,有伤口深的,甚至能看见翻开的皮肉。 腿上,脖子上,腹部,不知道又多少个这样的伤口。 她握拳,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伤口算什么,流血又算什么,她一定要坚持,坚持到锦弦来救她。 锦弦快来了,他一定是在来的路上。 所以在他找到她之前,她要逃…… 不知跌跌撞撞的逃了多久,一处断崖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心头一颤,想要返身往回跑的时候,不远处一根根火把渐渐清晰,人影绰绰、火光熊熊。 她顿住了脚步,眸光一寸一寸黯淡。 崖上风呼啸走过,卷起她的头发,拍打在脸上,再加上脸上本就奇痒难忍,此时更是又痒又疼。 她踉跄着藏身在一块大石后面。人声越来越接近,绝望一点一点爬满心头。 前无路,后有追兵,她该怎么办? 锦弦,你什么时候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 谢谢【wuyouyukeyan】亲的花花~~狂么么~~ 【013】他来了 山风猎猎,吹得衣袂簌簌,她一惊,连忙紧紧按住霞帔的裙摆,生怕弄出一丝声响。睍莼璩晓 所幸在营帐内摘面具的时候,见凤冠不方便将其取了,不然此时叮当起来藏都藏不了。 “人呢?刚刚明明看到就在前面,这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前面是个悬崖,已经没有路了。” “所以,她肯定就躲在这附近,都给我仔细搜!” 身子紧紧贴在冰凉的大石后面,蔚景闭了闭眼,大气都不敢出。 夜忽然变得很静,似乎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了,只能听到四处凌乱的脚步声和自己强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撞进耳朵里。 她不敢探头去看,但是就算背着大石,她依旧能感觉到熊熊闪烁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将军,快看,这里有血迹。” 蔚景一惊,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边,光影偏逆,只看到点点团团的暗色,应该是血迹,她已不知是自己的手臂上流下来的,还是腿上流下的,还是其他的哪里,因为到处都是伤,到处都在出血。 “快顺着血迹找,那贼人逃不掉了。” 蔚景紧紧攥着手心,依旧难以抑制身子的颤抖,火光大亮,脚步声逼近…… “贼人藏在大石后面。”男人的叫声陡然响在咫尺。 蔚景呼吸一滞,下一瞬,就听到脚步声纷沓都朝着她的这个方向而来,她甚至看到男人举着长剑的影子就在身侧,无路可逃,她绝望地闭起眼睛,却蓦地听到男人闷哼一声,“噗通”整个人仆倒在她的脚边。 她陡然睁开眼,就看到男人匍在地上,一动不动,背心一枚五角飞镖深刺。 锦弦。 蔚景瞳孔一缩,扭头朝大石外望去,哪怕一堆人正举着火把逼近,她也不管不顾,因为,锦弦来了。 那是锦弦的飞镖。 果然,“哒哒”的马蹄由远及近,和着人的心跳,响在静谧的夜里。 蔚景在大石后探着头,眸中倒映着火光和夜色,怔愣地望着那渐渐弛入视线的一马一人。 马儿白得似雪,马上的男人衣发翻飞、如同天神一般从黑暗里驶入火光中,眉眼慢慢清晰,俊美如俦,正是她翘首等待的男人。 举着火把的众人一怔,不意锦弦突然出现,刚准备做出反应,锦弦已是衣袖骤扬,数枚飞镖同时发出,顿时,闷哼声、嚎叫声响成一片。 “截住他!”云漠将军恼羞成怒,残余几人纷纷举着长剑上前,锦弦亦是拔出腰间佩剑迎击。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光惨吟…… 锦弦手腕一转,收了长剑入鞘,最后一个人的身子也委顿在地。 蔚景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狂喜一点一点涌上心头,她正欲奔过去,男人却已脚尖一点,飞身落在她的身前,笑容和煦。 “锦弦。”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宣泄,她哽咽着,扑进他的怀里,却蓦地发现,男人的手就势探进了她的衣襟。 * 明日两更走起~谢谢【原ai】【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狂么么 【014】他要杀了她 “锦弦。睍莼璩晓”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宣泄,她哽咽着扑进他的怀里,却蓦地发现,男人的手就势探进了她的衣襟。 她一怔,男人的大掌已落在她微微起伏的xiong部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肚兜传递在她的肌肤上,她心尖一抖,两颊发烫,可就在下一瞬,后颈脖蓦地传来一阵细绳骤勒的刺痛,她痛得瞳孔一敛,还未回过神来,男人的大手已经从她的衣襟内取出。 细细的红绳耷垂在男人的手背上,男人手心一枚玉佩紧攥。 蔚景一愣,那是他送给她的家传玉佩,她一直贴身戴在中衣里面。 他这是……. 张嘴正欲询问,胸口又猛地一重,她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等她意识过来是男人出手对她大力击了一掌之时,她的身子早已失去重心,整个人就像纸片一片从崖边跌落。 怎么回事?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眸子,惊恐地朝他伸手,男人伟岸身姿未动分毫。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身子急速下坠,大红嫁衣的袍角和飞扬的发丝凄绝地纠缠,她眸色沉痛地看着立在崖边的男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她深爱的、也说过会护她一生无忧的男人居然亲手将她推下悬崖。 他要杀了她。 为什么? 锦弦,为什么? 曾经的那些温暖,曾经的那些蜜语甜言,都是假的吗? 她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回来救她,为何还要杀了那些云漠追兵救她于绝望之中? 玉佩。 是了,玉佩,因为他要拿走他送给她的祖传玉佩是吗? 这几日一直盘旋在脑中的千百个念头,终于在此刻一股脑地串并成线,她却已无力去想。 四周空荡,心口亦空荡,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原因,明明相隔早已甚远,明明今夜月色黯淡,她竟然还是看到崖边的他决绝转身、离开的身影。 他走了。 泪在风中笑,她缓缓阖上双眼,身下悬崖何止千丈,她方才在上面的时候早已看过,深不见底,这般坠落,岂能有活? 骤然,腰上一重,她的身子陡然停止了坠落,她一震,在惯力颠簸中睁开眼睛,入眼一条藤蔓垂坠。 藤蔓? 她艰难垂眸,就见藤蔓的一头紧紧缠绕着自己的腰身,心跳踉跄,她难以置信地顺着垂坠的藤蔓望上去,就一直望到了崖边,黑点在动,似乎是人影。 ** 今天夜里还有一更。 谢谢【蓓蓓009】亲的花花~~狂么么~~另外,谢谢孩纸们送给《等皇》的花花和月票,因为木了更新无法感谢,素子会一一列在《等皇》评论区的置顶楼里哈,素子再次鞠躬谢过~ 【015】竟是凌澜 她艰难垂眸,就见藤蔓的一头紧紧缠绕着自己的腰身,心跳踉跄,她难以置信地顺着垂坠的藤蔓望上去,就一直望到了崖边,黑点在动,似乎是人影。睍莼璩晓 是有人救她吗? 是有人用藤蔓救她吗?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当身子随着藤蔓慢慢上升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双手紧紧抓住藤蔓,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怕死,有多不想死,就算最深爱的人这样赐予她绝望。 最深爱的人?忽然,她又惊觉不对。 在这样的午夜,在这样的深山,怎么会那么凑巧就有一个人在她坠崖的时候出现,还那么眼疾手快地甩下藤蔓缠住她的腰身? 是谁? 是锦弦吗? 他方才只是失手推了她?或者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推了她以后又后悔了、舍不得了? 毕竟他们在一起有三年的感情啊。 一日可以做戏,一月可以做戏,三年的倾心相许也都只是做戏吗? 她真的不相信。 此时她却也顾不上想太多,因为随着藤蔓被往上拉,她垂荡在半空的身子不停地撞在冰冷坚硬的崖壁上,她的全身上下本来就到处都是伤,如此一撞,撞得她龇牙咧嘴、眼泪直冒,有些地方棱角尖锐,就像是刀子戳在身上,她不得不松了手中藤蔓,用双手去撑着崖壁抵挡,而晃荡的惯力实在太大,到最后一双原本就破了皮的手心只剩血肉模糊一片。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痛得几乎麻木的时候,头顶陡然传来男人低醇的声音,“还受得住吗?” 她一震,幸亏藤蔓是缠绕在腰上的,要是在手上,她铁定震得扔掉,因为那声音…… 她愕然抬头,就看到男人长身玉立在崖边,衣发飞扬,双手正灵活地回收着藤蔓。 是凌澜。 竟是凌澜。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随送嫁队伍回朝了吗? 气息骤沉,眼中酸涩,她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百般滋味、五味杂陈。 终于,接近了崖边,男人缓缓蹲下身,朝她伸出手,笑若春风:“这藤蔓还真牢,我一直担心它断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动,没有反应,直到他俊眉微微一挑,“如果此刻断了,那可真是前功尽弃,”她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颤抖地将血肉模糊的手缓缓递入他的掌心。 ****** 明天会持续两更,后文更精彩,孩纸们莫忘了收藏哈,么么哒~╭(╯3╰)╮ 谢谢【yanshujuanz】亲的花花~~狂么么~~ 【016】不管我是什么人 男人凤眸一垂,落在两人的手上,并没有接她的手,而是往上,握住了她的腕,将她从崖边拉了上来。睍莼璩晓 当蔚景一屁股坐在崖边,喘息地环顾着四周横七竖八的云漠士兵的尸体时,还恍若在梦里。 血腥还在,锦弦的五角飞镖还在,不过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却好似乾坤颠倒了时光,一切都变了。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男人收了手中藤蔓,转身往前走,白袍轻荡、脚步翩跹。 蔚景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你不是回朝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如果我说,我专门回来救公主,公主信不信?”男人回头,一棵大树的阴影正好拢住他的周身,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蔚景怔了怔,心中疑惑更甚,微微眯了眸子:“你知道我有危险?” “是,”男人转身,继续往前走,“我提醒过公主的,不是吗?” 提醒? 蔚景再次一怔,想了想,“是四面楚歌吗?” 男人没有吭声,不置可否。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蔚景蓦地顿住脚步,声音微冷。 就算这个男人救了她,她也必须要搞清楚,她不想像傻子一样再被人利用第二次。 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没有回头,只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顿时,“哒哒”声响起,一匹隐在树林里的马儿奔了出来。 他伸手拉过缰绳,回头,浅浅一笑:“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是害公主的人。” 蔚景一怔,很显然,他不愿意说,她想了想,也是,如果不是他,此时,她早已粉身碎骨,就算他再有什么目的,最不济也不过是还他所救的一命。 略略怔忡间,男人已翻身上马,幽幽夜色下,朝她伸出手。 她垂了垂眼帘,缓缓走过去,并没将手给他,而是拉了他的手臂,翻身上马坐在了他的身后。 男人眼梢轻掠,扫过自己白袍衣袖上落下的一块黑红手印,眸光一动,大手扯了缰绳,“坐稳了。” 马儿嘶鸣一声,跑了起来,蔚景身子一个跌撞,差点从马背上滚落,她一惊,连忙伸手将男人的腰身揽住。 “去哪里?” “回京师。” 多年以后,蔚景还清晰地记得这一夜,在她绝望之际,有个男人救了她一命,幽幽苍穹下,风过树摇,男人手拉缰绳,笑容和煦,说,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不会是害她之人。 只是…… 当然,那是后话。 ** 夜里十点第二更~ 谢谢【m5907000】【spring851216】亲的花花,爱你们,扑倒~~ 【017】只有一种可能 两人共骑一马而行,蔚景也不说话,就疲惫地靠在男人的背上,眸光溃散地看着不断倒退的景物,风侧身而过,鼻端萦起淡淡墨竹的香气。睍莼璩晓 人,真的很奇怪,她跟他并不熟,充其量才认识几日,此刻,她却觉得,好像相交了多年一样,他给着她支撑,她依赖着他的温暖。 凌澜在最近的镇子找了家医馆,在大夫给蔚景包扎的空隙,他又去镇上的成衣店给她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大夫建议要休息几日,可是蔚景却执意要继续赶路。 她有太多的不甘和不明白,她要回去搞得清清楚楚。 两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几日后的夜里,凌澜并未将蔚景带回宫,而是投了一家客栈,并嘱咐蔚景先歇着,不要出去,外面乱,他去宫里先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她一开始没有明白他话里的乱是什么意思,直到她去前堂找小二要热水,才听到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好好的一个亲家国,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仇家国呢?” “是啊,前几日才十里红妆嫁公主呢,谁知道这变故说来就来。” “哎,这一仗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呢?云漠离我中渊路途遥远,这样倾巢出动、长途跋涉去攻打并不是上策啊。” “可是,我中渊也不能平白受了这份委屈不是,他们说我们公主杀了他们的尚书,可是锦将军说他们杀了我们的公主,谁知道个中曲直到底是怎样?” “哎,反正两国交战遭殃的是各自的老百姓啊。” “你们是说中渊跟云漠打起来了,是吗?”蔚景手中的铜盆差点跌落在地上。 几人都循声朝她看过来,见她轻纱掩面,问着全京师人民皆知的问题,顿觉好笑。 “姑娘是刚到京师来的吧,我中渊的大军前日就已经开拔前往云漠了。 蔚景只觉得气息骤沉,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带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也跟着一片片发黑。 有些东西就慢慢在脑子里浮出水面。 锦弦做的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名正言顺攻打云漠的理由是吗? 可是,他既不是一国之君,也不是皇亲国戚,就算灭了云漠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她脸色一变,大惊。 ** 当蔚景一身宫女装扮,将手中自己的令牌交给守宫门的侍卫检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离宫里的宫禁时间还剩不到半个时辰。 她顺利地进了宫,就在她疾步往她父皇的龙吟宫而去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一人,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 孩纸们莫急哈,真相马上来鸟~~ 【018】九公主蔚景 她顺利地进了宫,就在她疾步往她父皇的龙吟宫而去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一人,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人。睍莼璩晓 呼吸骤停。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霎时站在宫道中间忘了动,忘了在宫里遇见身份尊贵的主子要退避,也忘了自己这样强烈的反应会引人怀疑,就站在那里,错愕的回不过神。 怎么可能?! 竟然是她!是她自己! 夜色虽幽,可风灯明亮,她怔怔看着那人脚步匆匆、披风曳地,就那样跟她照面而来。 那眉眼、那五官、那微微凝着的脸,分明,分明就是她每日在镜子中见到的模样。 是谁? 是谁扮作她的模样? 为了怕称病太久惹人生疑,她在嫁去云漠的那日,留了一封信给她的父皇,说自己出宫去玩几日,她这真身还没有回来,谁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宫里顶替了她? 许是见她杵在那里木桩一样,女子眼梢轻斜,微冷地睇了她一眼。 衣袂轻擦的瞬间,她脑子一热,陡然变了声,低唤了一声:“九公主。” 想要装作她的样子不被人怀疑,必定是自己熟悉之人。 是谁? 或许,只要开口……只要这个人开口……她就一定能听出她是谁。 ‘九公主’脚步微顿,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何事?” 蔚景再次呼吸骤停,那声音…… 竟然还是她的! 口技! 要不是她自己也会口技,她真的会以为遇见了鬼。 竟然像到了如斯地步。 许是见她喊了一声又不说话,‘九公主’眉心微微一拧,继续往前走。 她一急,连忙紧步上前,“九公主。” 这一次,‘九公主’没有停,连头都未回,只冷冷道:“本宫有急事要办!你有何事,明日再说。” 末了,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蔚景见状,心中一急,也不顾上其他,疾步上前将她拦住,伸手就想要去揭她的面皮。 却不料,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那人脚尖就狠狠的踢向她的小腿。 瞪大眸子,她难以置信,针尖入骨,又随着鞋尖的离开被拔出,她“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上。 那鞋尖之上,竟然有暗器…… 就在她闷哼一声跪地不起的间隙,‘九公主’已经快步走向宫门口。 举起手中的令牌,朝着宫门口的守卫朗声道:“本宫乃九公主蔚景,奉我父皇之命,宣锦将军入宫护驾,即刻开门,违令者斩!” 沉重的宫门“嗡”的一声打开。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火光熊熊,一下子点亮了整片天空。 ** 素子家里停电鸟,所以更新晚鸟,孩纸们见谅,今天就一更鸟,明天两更尽量早更哈,么么~ 【019】皇宫大乱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火光熊熊,一下子点亮了整片天空。睍莼璩晓 万箭齐发,门口守卫的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从宫门上离开,就纷纷倒在地上。 铁蹄声震天,一大队人马如同从天而降,奔腾着涌入宫门。 坐在最前面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身铠甲铮铮,漫天火光下,俊美得如同天神,在经过站在宫门边上的‘九公主’时,男人蓦地俯身,长臂一捞,就将‘九公主’揽在身后的马背上。 蔚景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果然……如她所想。 锦弦。 心脏一阵猛缩,她捂着疼痛大作的胸口,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喘息地看了眼龙吟宫的方向,又看了看汹涌而入的大军,她也顾不上腿伤,飞快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就往龙吟宫跑。 守夜的禁卫军也被惊动,她听到人声、脚步声、禁卫紧急集结的声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就像那夜被云漠的人追杀一样,拼命地跑。 所幸在宫里生活多年,闭眼也熟悉宫里的条条道道,她抄了一条最近的路。 却,终是晚了一步。 龙吟宫门口已经无人,除了浓郁的血腥和横七竖八的宫女太监的尸体,就只有寒气,蚀骨的寒气。 她心头狂跳、屏着呼吸,踩着地上如同小溪一般的鲜血,冲进了龙吟宫。 出乎意料的,龙吟宫里没有人,她父皇不在,心急如焚之余,又不免隐隐有一丝庆幸,至少,也没有看到她父皇的……尸身。 或许逃了,或许躲了起来。 她喘息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喉咙里干涩如火燎,在哑声唤了两声“父皇”,无人应之后,她又调头疯了一般往她母妃的青霞宫跑。 此时的皇宫已经大乱。 火光熊熊,照亮了整个皇宫的上空,四处都是惊慌失措、急急逃窜的宫人,随处可见穿着铁甲、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士兵与身着黄色禁卫服装的御林军厮杀的身影。 闷哼声、惨叫声、兵器交接的声音声声入耳,空气中涤荡着刺鼻的血腥,脚下不时踩到尸体,蔚景跑着、跌撞着,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眩晕。 青霞宫门口也是死尸一片,未干的鲜血在冰冷的青石台阶上流淌,她紧紧攥着手心,压抑着身子的颤抖,饶过那些尸体往青霞宫里面奔去。 这一次没有侥幸。 还没入得内室就闻见浓浓的血腥,等她冲帘而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她的母妃歪倒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确切的说,是身子歪倒在椅子上,因为……头颅,静陈在椅脚边的地上。 ** 谢谢【m5907000】亲的花花~~狂么么~~ 【020】带我去见他 她的母妃歪倒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确切的说,是身子歪倒在椅子上,因为……头颅,静陈在椅脚边的地上。睍莼璩晓 蔚景脑中瞬间空白。 嗡鸣,耳边嗡鸣大作。 血红一点一点爬入眸眼,双目赤红。 “啊——” 她突然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痛苦地嚎叫,扭头就往外面跑。 她要找他! 她要找锦弦! 她要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了救他,她不惜冒死代嫁,而他,他又做了什么? 亲手将她推下悬崖,还要毁了她的家,杀她全家,为什么? 外面的杀戮还在如火如荼,地上每隔一段就躺着尸体,空气中除了血腥,还是血腥。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死人,这么多的鲜血,今夜的皇宫就像是一个人间炼狱场,如果不是脚痛、心痛、浑身都痛,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强忍着胃中的翻搅,她眸色猩红地看向四周,眼前时而发黑,时而清明,光影婆娑处,刀光剑影、人影绰绰。 那个女人鞋尖上的暗器竟然有毒。 她甩了甩头,强自让自己保持意识,踉跄着朝最近的一团打斗的人影奔去。 顾不上危险,她伸手拉住一个铁甲士兵,艰难地启唇:“带我见……锦弦。” 士兵似是愣了愣,旋即,脸色一冷,“将军的大名岂是你一个低贱的下人叫的?还想见他,找死!” 话音未落,手中大刀已举起,带着刺眼的寒芒,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就直直兜头砍下来。 她摇摇欲坠着身子,根本连避都已经无力去避,眼见着大刀就要落下,士兵却是骤然闷哼一声朝地上跌去。 原本,她的手就拉着士兵的铁甲,他突如其来的一倒,连带着原本就几乎站立不稳的她也一同朝地上栽去。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在她倒地之前,腰身蓦地一重,淡淡的墨竹香入鼻,她已经被人揽在怀里。 “你怎么不听话?” 男人的声音微冷,带着凉薄的气息,可在此时的蔚景听来,却是犹如天籁之音。 凌澜?!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喘息:“你来得正好,快,带我去见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眼前白袖一晃,肩胛处传来刺痛的同时,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要——” 蔚景大叫一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天,已经大亮,四周静得出奇。 冷汗黏黏地湿了一身,她蹙眉,挣扎着坐起,恍恍惚惚中,竟不知那一场血流成河的杀戮是梦魇还是真实? ** 今天两更早吧,o(n_n)o,孩纸们莫急哈,紧接着,感情戏就会走起~~ 【021】还是去找死? 掀开薄被,她下床,床边一双新鞋摆得整整齐齐,她怔了怔,想起夜里满地的血红,胃中一阵翻搅,她皱眉,跻了软鞋,快步来到屋中桌案边,提起上面的茶壶给自己撞了一杯水,“咕噜咕噜”饮了下去。睍莼璩晓 喘息地将手中杯盏放下,她这才环顾起屋内一切,简单的家具、简单的摆设,收拾得清爽干净。她垂眸定定想了一会儿,就蓦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小腿处的锥心刺痛还在,那么昨夜不是一场梦,那么,她的母妃,她的亲人….. 呼吸骤沉,她踉跄出了屋子,举目望去,才发现竟然是在山上。 茂密的树林和简陋的小屋,她一个回头,就看到立在山头巨石边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背脊挺直,墨发飞扬,一身洁白的袍子在山风猎猎中跌宕,仿佛要与这云天同色。 蔚景微微一愣,瘸着脚走了过去,凌澜没有回头,在她刚走近他身边的时候,骤然扬袖一指,“看那儿。” 蔚景又是一愣,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的可见红墙碧瓦、亭台楼阁、重重宫阙…… 是皇宫。 蔚景一震,愕然看向凌澜,见他薄唇紧抿,面沉如水,转眸对上她的眼时,唇角却是微微一勾,“昨夜之前,那里姓蔚,今日却已姓锦。” 蔚景瞬间脸色煞白,小腿上一阵刺痛骤然传来,她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她连忙伸手扶了边上大石,才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都破灭。 那个男人果然灭了她的国、屠了她的亲人。 心口剧痛,一股气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哽得她鼻也酸、眼也酸,她突然回头,往山下走。 “做什么?去找他吗?还是去找死?”男人微凉的声音响在身后。 她脚步一顿。 “或者你觉得自己命大,一次死不了,两次死不了,再送一次上.门,也笃定自己不会死?” 男人声音不大,不徐不疾,尾音还略略上扬,蔚景再度从他低醇的嗓音里嗅到了凉薄的气息。 紧紧咬着唇瓣,不让眼窝里的温热涌出眼眶,她死死盯着前方,再次抬步迈出。 却在抬起的脚刚刚落地的那一瞬,一个趔趄,重重扑倒在地。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响起,她以为他来扶她,出乎意料的,没有,男人转身进了屋。 她咬咬牙,忍着小腿的巨痛,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发现根本使不出力气。 就在她几次未果懊恼地趴在地上不动时,男人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渐行渐近。 “想看看自己的样子吗?” 一枚铜镜伸在她面前。 ** 谢谢【狮子的忧伤】亲的荷包~~谢谢【18334559032】【汐顔洳夢】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22】那就去夺回来 蔚景一怔,愕然抬眸,本不意看向铜镜,可目光触及到铜镜里的女子时,却再也移不开眼。睍莼璩晓 那是谁? 发丝凌乱、云髻歪斜、满身脏污、特别是一张脸红肿斑点未褪,奇丑无比,再加上一双布满血色的眼睛和一张被自己咬破泛着红肿的唇,完全就是一个鬼魅。 这是她吗? 不,不是。 她应该是昨夜在宫里碰到的那个女人那样的样子,美丽的、光鲜的、高高在上的样子。 凄凉一笑,她垂下眼。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狠,真狠。 她已经痛得想死,他却还要一点一点地将她鲜血淋漓的伤口刨出来让她看。 她何尝不知道江山已经易主?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不想面对现实而已。 锦弦利用云漠尚书的死以及她的死挑起两国战争,根本的目的并不是想取云漠,而是要让中渊倾巢出动、主力离京,他便趁京师兵力薄弱之际,发起宫变,而云漠与中渊路途遥远,就算中渊下令将士们撤回,却已是鞭长莫及,是吗? 跟他相爱三年,她竟不知他是如此狼子野心。 是太不了解他了吗,还是太相信他了? 后者居多吧,不然,在脸上出现奇痒的时候,她为何只以为是凌澜,却没有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其实,丝绢凌澜碰过,他也碰过不是吗?还有云漠尚书的死,为何在崖边看到五角飞镖直直刺入追兵的背心时,她就知道他来了,而有匕首透过厚厚的营帐帐幔不偏不倚地刺入尚书的心窝,她就没有想过是他? 终究是她傻她笨啊。 趴在地上,她低低笑出了声,而身前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收了铜镜,直起腰身。 “你还会在宫里做乐师吗?”她忽然抬起头,看向长身玉立的男人,却发现男人并没有看她,而是微微眯着眸子,目光不知落在远处的哪里。 闻见她问,缓缓将目光收回,“当然,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只是一个小小乐师。” “能帮我打探一下消息吗?” “你想知道什么?” “我父皇他……” “失踪了。”男人眸光微闪,对上她的眼。 她怔了怔,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终是还存了一丝期盼,“皇室其他的人呢?” “死了。” 她眸色一痛,一口气好半天没有提上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那……能帮我打探一下我的婢女铃铛......” “所有主子的忠仆也都剿杀了。” 一阵山风吹过,吹散了男人的声音。 蔚景缓缓垂下眼,捂着心口,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 没有了。 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恨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响在头顶。 她怔怔抬眸。 “那就去夺回来。”男人衣发翻飞,朝她伸出手。 夺? 她低垂了眼帘。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轻叹一声,弯腰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 ** 谢谢【看谁不爽扔俩蛋】亲闪亮的钻,谢谢【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么么哒~ 【023】以表面度人 烟花三月,春暖花开,京城依旧一派繁华景象,似乎并没有因为江山易主而有多大变化。睍莼璩晓 特别是夜里,护城河边,画舫轻舟来来往往,红灯高挂,彩幔盈天,丝竹弦乐之声、女子软糯娇媚的咿咿唱曲之声不绝于耳。 京师最大的青楼风月楼前,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听说今夜有大名堂,几日前以一曲踏水舞而一跃成为风月楼头牌的鹜颜姑娘首度揭下面纱跟大家见面,所以,天还未黑,风月楼里就已经几乎爆满。 蔚景一身青衫男装挤在其间,素手轻掩鼻下,遮住各种酒气汗味,乌黑的大眼睛不停环顾四周。 听说当今相国夜逐寒会来。 其实也不只是当今,曾经他们蔚家的天下时,他便已是相国,锦弦篡位后,为笼络人心巩固其地位,对朝中大臣只杀反对之人,拥护归顺他的人可继续在位为官,夜逐寒就是其中一人。 对于这个夜逐寒,她曾经在宫里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听说是科举出身,是文武百官中最年轻有为的一人,只是此人好赌好色好酒,特别是色,经常在各种风月场所流连。 这样的男人真的可以帮到她吗? 那日,凌澜跟她说,恨就去夺回来,她问怎么夺?凌澜说,找一个位高权重可以倚仗之人,她问谁,他说,相国夜逐寒。 她当时就表示怀疑,这人?凌澜笑,说,种种事实证明,他看人很准,而她却只会以表面度人。 她当时就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凌澜这个人,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感激他、依赖他,但是,心里的疑惑却也不小。 她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个乐师会骑马、会武功、还会医术? 他淡笑,说,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正好她说的那几个技能都会而已。 她问他为何救她? 他说,想救。 于是,她便也不再多问,因为她知道,问也是白问,他不会说。 而且,她如今孑然一身,除了自己的一条命,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而这条命还是他救的,就算被他算计,她也无所谓。 她只要复仇。 所以,她依他所言,来京城寻他口中的可依仗之人,今夜乔装成男人,先来风月楼打探一番。 只是,似乎没有看到夜逐寒的人。 正想挤到人群前面看看,就骤闻老鸨的声音在前台上响了起来,“各位公子各位爷,请稍安勿躁,为了给各位一个惊喜,今夜鹜颜姑娘会以一个很特别的方式与大家见面。” ** 素子背脊痛,要去看中医,今天就一更鸟,明天的两更争取早更哈,孩纸们谅解。 谢谢【蓓蓓009】【羽殇妖妖】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024】大变活人 众人一听说很特别的方式顿时亢奋了,欢呼声、口哨声一片。睍莼璩晓 蔚景终于艰难地挤到了最前排,这时,有人抬了一个红木橱柜上了台子。 蔚景一看,当即了然,这是要玩大变活人呢。 这样的小伎俩在她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面前,真的只能算是小伎俩,低级得已经不能再低级。 现代人? 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现代人,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十四年,刚穿过来的时侯,她这个身子的主人只有两岁,刚学会走路不久,听说玩耍时被大她一岁的蔚卿从假山上推了下来,昏迷了三日,醒来,她就穿在了她身上。 十四年来,她过着养尊处优、神仙一般的生活,不用辛苦工作,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宫女太监伺候,走到哪儿,哪儿都是尊重敬畏的目光,三年前又遇到了锦弦,倾心相许、堕入情网。 人生是如此圆满,圆满得让她忘记了自己曾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医生,也忘记了在名利地位权势面前,人性的丑恶与贪婪。 那日,凌澜问她,恨吗? 如何不恨! 被心爱之人亲手推下悬崖,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一个惨死,她如何不恨? 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骤闻台上老鸨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各位爷请看,这是一个空橱子,等会儿,我要将鹜颜姑娘神奇地变出来。” 顿时,原本喧嚣的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木橱。 橱子的门已经拉得洞开,确实毫无一物。 老鸨又一边一边缓缓将门掩上,掩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为了让各位爷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心服口服,这样,我在你们当中挑出一位爷出来,站进橱子里,然后,将这位爷变没,将鹜颜姑娘变出来,怎么样?” 众人一听更邪乎了,全场叫好。 蔚景弯唇摇了摇头,又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没有看到夜逐寒。 “我看这位爷模样生得俊,就这位爷吧,俊男换美女,多好的彩头。” 等蔚景意识到众人的眼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时,才反应过来老鸨说的人是她。 也未等得她同意,老鸨直接下来拉她,她本想拒绝的,后又想想,反正要等人,配合一下也无所谓。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随着老鸨沿着木阶上台,骤然,手心一凉,一枚硬物被塞进掌心,她一怔,看向老鸨,老鸨快速给她渡了一记眼色,她旋即明白了过来,是银子,老鸨想让她做托儿。 垂眸望去,两人的手交握,袍袖刚好遮住了两人手中动作。 她弯了弯唇,没有吭声,握了银子,径直走进柜中站定。 ** 孩纸们快快收藏起来,今天开始每天保证两更,么么~ 谢谢【千奈】【万俟棠】亲的荷包,爱你们,抱抱~ 【025】无趣的把戏 她弯了弯唇,没有说话,径直走进柜中站定。睍莼璩晓 在走过来关上柜门的时候,老鸨快速朝她使了个眼色,告诉她木板上的机关,很快,眼前一黑,柜门掩上,柜子被人移着转动起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就是启动机关,打开柜底的时候,下面肯定有个地道,然后,那个叫鹜颜的女人在地道里等着,她下去,她上来,两人交换。 外面的男人们一个一个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缓缓转动的柜橱,似乎生怕错过了第一个一睹头牌芳容的机会,当然也同样关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如何将人掉的包。 终于,柜橱在不知转了几圈以后总算停了下来。 全场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睨着众人的反应,老鸨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我们的鹜颜姑娘马上就要隆重登场了,各位爷都准备怎样给鹜颜姑娘捧场呢?” 老鸨语毕,全场一阵sao动,不知谁带头喊了句“欢迎鹜颜姑娘,”顿时,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伴随着山呼声的还有那漫天雪花一般纷扬的银票。 看着那些男人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不停朝台上扔银票,老鸨笑得一张嘴都合不拢,见一波高.潮差不多过去,才踩着狼藉一地的票子,缓缓走到橱柜前,伸手。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睨着场下众人,老鸨握住橱子的把手,蓦地一拉。 门开,人现。 所有人惊错,下一瞬,一片哗然。 老鸨觉得众人的反应不对,猛地回头,就发现刚才进去的那个明眸皓齿的俊男人竟然还在,而且似乎还要跟她说什么,她一惊,连忙“嘭”的一声再次将门关上。 “各位爷,不好意思,出了点小状况,我们再来一次,这次一定成,一定成。” 老鸨陪着笑脸,连忙示意边上几人又将橱子转动了起来,心下却嘀咕开了,没道理啊,就算上面的人没有按机关,地道里的那个也可以按机关不是,只要一方按就行,怎么就…… 可能是转的时间太短,两人没来得及交换。 于是,这一次转了第一次两倍的时间,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不得不停了下来。 全场再一次寂下。 老鸨微微抿了唇,将手落在把手上,众人大叫着,“开,开,开……” 手起,门开,当里面的人儿跃入眼帘,老鸨再度脸色一变。 全场的喊叫声亦是嘎然而止,紧接着,骂咧声四起。 “这是逗着人好玩吗?” “不会变就不要变了,直接让鹜颜姑娘出来。” “是啊,是啊,别在那里耽误时间。” “分明骗钱的,将我们的银票还给我们……” 众人闹了起来,场面陷入混乱。 老鸨皱眉,回头看向站在橱子里的蔚景,欲哭无泪,“我说这位爷,怎么还是你啊?” 蔚景张嘴,正欲解释,就蓦地听到一声轻嗤从二楼的看台上传来,“如此无趣的把戏,亏你们想得出来。” ** 谢谢【19881019niujie】【18805641551】亲的荷包~~谢谢【蓓蓓009】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26】很有意思吗 蔚景张嘴,正欲解释,就蓦地听到一声轻嗤从二楼的看台上传来,“如此无趣的把戏,亏你们想得出来。睍莼璩晓” 声音不大,却似乎有强大的穿透力一般,响在一片喧嚣中,愣是让众人都听到了,一下子,全场俱静。 蔚景亦是循声望去,就看到二楼看台的栏杆边,一玄色华袍男子凭栏而立,凤眸低垂,轻睨着她们这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蔚景瞳孔一敛。 夜逐寒! 还未及做出反应,玄袍男子已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衣发翻飞间,翩然落在蔚景的面前。 众人一震,纷纷识出他来,边上的老鸨更是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躬身小心翼翼道:“相爷…..” 男人袍袖骤扬,止了老鸨未完的话,随着他的动作,袍袖的袖边轻刷过蔚景的脸庞,一阵袖风萦过,带起淡淡的清香。 清香?! 蔚景一怔,却也没有多想,因为她猛然发现男人的手并没有放下来,而是伸到了她的脸侧。脸侧? 人皮面具! 她一惊,刚想抬臂挥开,就蓦地感觉到发顶的束缚突地一松,等她意识过来,满头青丝已经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鹜颜姑娘觉得这种出场方式很特别很有意思吗?” 全场震惊,旋即,一片哗然。 原来……. 原来俊男就是鹜颜姑娘啊! 难怪啊。 方才以为是男子没有在意,如今细细一看,蛾眉淡扫、双瞳剪水、俏鼻如玉、樱唇似丹,莹白的肌肤配上一头散落在肩的墨发,果然——倾城之姿。 蔚景望着男人拿在手中的发带,一颗心大起大落。 其实,在柜子里面的时候,她也想过自己散了头发顶替鹜颜出来,毕竟老鸨是在蒙骗,她抓着老鸨的证据,就算知道她不是,老鸨也只能干生气不敢轻易揭穿她,可是后来一想,夜逐寒没有出现,她也不应妄动,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就只得作罢。 可当她按机关的时候发现,那机关根本没有用,怎么按,柜子的底板就是不开,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她就想告诉老鸨的,可老鸨不给她机会,“砰”的将门关得非快;这一次她想解释,却又被骤然出现的夜逐寒打断。 既然,现在,是他将她当成了鹜颜。 如此……甚好! 凛了心神,她缓缓对上他的眼,唇角淡笑轻轻绽开,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鸨见状,抬手抹了一把冷汗,连忙道:“相爷果然明察秋毫!” 男人低低一笑,抬手捏上蔚景的下颚,薄唇轻动:“既然本相破了你们的把戏,今夜,鹜颜姑娘就归本相了!” ** 二更夜里九点。 谢谢【万俟棠】【yourk】【spring851216】亲的花花~~谢谢【18805641551】亲的荷包~~爱你们,狂么么~~ 【027】倾国倾城 男人低低一笑,抬手捏上蔚景的下颚,薄唇轻动:“既然本相破了你们的把戏,今夜,鹜颜姑娘就归本相了!” 蔚景一震,老鸨喜笑颜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睍莼璩晓” 场下男人一个一个虽心有不甘,可对方是谁?对方是位高权重的相爷夜逐寒,跟他抢女人,那就是不想活了。 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间,男人手臂一卷,直接将蔚景裹进怀中,脚尖一点,飞身上了二楼,入了一间厢房。 当蔚景沐浴完,只着一件半透明的寝衣出来的时候,夜逐寒正斜倚在床头边看着一本什么书卷,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男人俊美的侧脸。 许是闻见动静,男人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睨过来,凤眸中的目光略带兴味地在她的寝衣上盘旋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脸上,他朝她招手,“过来!” 蔚景犹豫了一下,唇角牵起一抹笑靥,落落走了过去。 刚才沐浴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她曾是一国公主,如今却沦为青楼卖笑,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退缩,绝不能退缩。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复仇。 她只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便轻盈了几许,她娉婷上前,一双含笑的眸子,蕴着脉脉温情直直盯着男人看。 男人垂眸一笑,“啪”的一声合了手中书卷,抬手一掷,掷在了房中的桌案上,他朝她伸手,她娇媚地将手给他,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垂眸颔首、心跳踉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是想,做是做,媚术她并不擅长。 正不知所措间,脸上忽的一热,是男人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庞,她一惊,生怕男人瞧出她的脸上戴着面皮,连忙伸手将他的腕握住,恐他生疑,她又娇羞地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纤细的腰间。 男人就势一扣,将她揽至跟前,薄唇轻动,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面门上,“头牌就是头牌,果然倾国倾城。” “那么,帮我赎身,带我离开。”几乎不带一丝犹豫,蔚景伸出玉臂,如蛇般缠上他的颈脖,朱唇轻启,吹气如兰。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台词。 男人怔了怔,微微垂了眉眼,似乎在思忖,片刻,眼梢淡抬:“可惜美色于本相,本相只欢不爱。” “没事,只要相爷带我离开,我就是相爷的,我可帮相爷倾别人国、倾别人城,”一对高song的柔软轻轻蹭上男人的身子,她美目殷殷地看着他,一瞬不瞬。 男人笑,笑得魅惑众生:“好,成交!” ** 意料之外才好看,不是吗? 谢谢【676861846】亲的情有独钟~~谢谢【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爱你们,扑倒,强行扑倒~~ 【028】本相不会碰你 男人笑,笑得魅惑众生:“好,成交!” 蔚景正绞尽脑汁想接下来怎样说服他呢,不想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怔了怔后,柔媚一笑,就开始动手解对方的领子,手刚触到男人的领口,腕上蓦地一重,男人将她的手握住。睍莼璩晓 她一怔,水眸疑惑地看着男人。 男人同样看着她,漆黑深邃的凤眸中蕴着一抹促狭,忽然,他松了她的手,起身下了床榻,动作优雅利落。 蔚景怔怔看着他,以为他反悔了,心中一急,也顾不上其他,噌的一下从床上下来,伸出双臂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一阵极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地萦过鼻端,竟是跟方才台上时袖风带出的清香全然不同,这香气有几分似曾相识,她却也顾不上多想,满心满脑想的是如何将这个男人留住。 “颜颜当真差劲至此吗?让相爷如此嫌弃!” 将脸埋在男人宽厚的背心,她嗡里嗡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她是真的要哭了,取悦男人真心不是她的强项啊。 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颜颜?” 手背一热,男人掰开她的手,转身面朝着她,笑睨着她凌乱无措的样子,“好一个颜颜!” 男人唇角轻扬,眼角眉梢都是意味深长。 蔚景不是没听出他话里面的兴味,只是顾不上深想,继续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相爷可是要出尔反尔?” “本相说什么了吗?”男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蔚景咬了咬唇瓣,呐呐道:“你是没说什么,可是你……” 不是说只欢不爱吗? 男人突然“哦~”了一声,并拖长了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于女人,本相一直有两个原则,第一,只玩女人,不爱女人,就是方才跟你说的只欢不爱;第二,从不玩跟自己有利益关系的女人,你说你要帮本相倾别人国、倾别人城,你与本相之间就已经建立了利益关系,所以,本相不会碰你!” 不会碰她?! 蔚景怔了怔,在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时,心中不免一喜。 这原则好啊。 “那相爷是……” “收拾一下,本相在外面等你!”男人翩然转身。 蔚景又是一怔,眼见着男人撩开水晶帘子作势就要出去,忙急声问道:“去哪里?” “回相府。”男人脚步不停。 回相府? 蔚景便在那一阵水晶帘子清脆的碰撞声中微微失了神。 如此顺利?! ** 两更一起上~ 谢谢【19881019niujie】【13925056463】亲的荷包~~谢谢【15012841801】【跳跳071203】【m5907000】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29】是夫人 当夜,蔚景就住进了相府,夜逐寒将她带到一间奢华的厢房,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末了,还派了一个叫梦儿的婢女供她使唤、照顾她的起居。睍莼璩晓 蔚景还在担心该怎样跟夜逐寒相处,没想到他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梦儿很乖巧,将屋子里的灯盏一盏一盏捻亮,见夜已深就开始给她铺被。 烛火橘黄如豆,朦胧灯辉中,蔚景看着床榻边梦儿忙碌的背影,不知不觉就失了神,仿佛时光一下子又回到了宫里,她坐在琉璃灯下涂抹着他国进宫的名贵的护手膏,铃铛在床榻边给她铺着被子,一边铺,一边啰里啰嗦: “公主,你怎么就喜欢睡这么硬的硬板床呢,你身上不痛吗?要不奴婢还是给公主铺一层软絮吧?” “公主,夏日也就算了,这冬夜硬板床多冷啊,奴婢看着都冷得慌,不行,奴婢就给公主稍稍、稍稍铺一层薄薄的、薄薄的软絮可好?” 她在现代做学生的时候,睡硬板床睡习惯了,睡得太软,身上就疼,可是铃铛却觉得睡得太硬才疼,所以,给她铺了多少年的床,铃铛就在她耳边叽歪了多少年。 再也没有人这样啰嗦了,再也没有了…… 梦儿转过身,对着她微微一鞠:“夫人,床铺好了。” 蔚景恍恍惚惚回过神,垂眸一笑,悄然将眼窝中的温热隐去,起身,“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梦儿又再次一鞠:“让奴婢伺候夫人就寝吧。” 夫人? 也就是到这时,蔚景才意识到她称呼她为夫人。 “你可以叫我鹜姑娘,也可以叫我颜姑娘。” “不可以,”梦儿摇头,“相爷跟奴婢说,是夫人。” 蔚景怔了怔,不知道夜逐寒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想,有个名分总归是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吧,遂也未去计较,抬手挥了梦儿,“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梦儿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坚持,对着她一鞠:“那夫人早些歇着,明日还要随相爷一起去宫里参加皇上的登基大典,奴婢先行告退!” “咝——”的一声,蔚景正撩着帐幔的手一滞,粉色帐幔竟是生生被扯下一块。 梦儿一惊抬头,就看到蔚景将手中帐幔握得死紧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奴婢再给夫人换一副新的纱帐。” “不用了。”蔚景皱眉,“我困了,想要早点休息,明日再换吧。” 梦儿疑惑地看着她,见她脸色不好,却也不敢多问,“是,奴婢告退。” 房门“吱呀”一声被梦儿从外面掩好,蔚景一屁股跌坐在床榻上。 皇上的登基大典? 锦弦的登基大典! ** 明日有好戏看咯~~ 【030】相爷胞弟 一夜无眠。睍莼璩晓 就连人皮面具都掩盖不住满脸的憔悴,蔚景又在面皮上轻扑了一层脂粉,才勉强遮住一脸的疲态。 草草用过早膳,她便跟梦儿一起出了门,听梦儿说,夜逐寒先进宫了,因为要参加早朝、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而他们这些家眷可以随后去,只需参加午时的宫宴就行。 蔚景冷笑,这皇帝登基让群臣带家人赴宴,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想借此拉拢人心是吗? 当真用心良苦! 主仆二人刚出了相府大门,蔚景就看到门口两顶轿辇静陈,几个家丁侯在旁边,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正弯腰准备进前面的一顶轿辇。 夜逐寒。 蔚景一怔,不是说他先进宫了吗? 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男人眼梢微抬,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不过,只是极淡的一眼,又快速收回,入到了轿辇里面。 说实在的,蔚景有些懵,看他那个样子,分明是看到了她,可又完全将她无视得就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疑惑地看向梦儿,“相爷他……” 梦儿怔了怔,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忙笑着解释道:“哦,那是二爷,是相爷的胞弟,也住在相府里面,今日也一同去宫里参加宫宴。” 夜逐寒的胞弟?! 蔚景一震,夜逐寒还有一个胞弟? 这倒是从未听说过,不过,想她以前也从不关注这些事,不知道也很正常。 真是太像了,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住在一个府里……心中不免生出一分好奇来。 “平素你们是怎么区分哪个是相爷的?”蔚景拾阶而下。 梦儿连忙跟上:“相爷一直都穿深色衣袍,而二爷一直都只穿浅色衣袍。” 蔚景怔了怔,想起昨夜风月楼里夜逐寒穿的是一件玄黑色的袍子,而刚才这个穿的是一袭白衣……. 还真是一深一浅! 也不知这本就是二人的喜好,还是他们仅仅为了区分彼此,倒是有几分意思。 主仆二人来到轿旁,蔚景还想着要不要跟上前男人打个招呼,男人的轿子就已经启程走了起来。 蔚景怔了怔。 “夫人,请!”梦儿已替她撩了轿帘,蔚景收回目光,弯了弯唇,躬身而入。 轿辇一上一下地起伏,蔚景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眼见着皇宫越来越近,各种激烈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朝她碾过来,碾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闭了闭眼,紧紧地攥着手心,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淡定。 要淡定。 * 外面的轿子是不能进到宫里面去,所以,在宫门口,就得下轿步行入宫。 蔚景下来的时候,只看到相府的另一顶轿子已经停在了门口,并未见夜逐寒的胞弟,想来是已经先行入宫了。 ** 两更一起上哈~ 谢谢【15869628720】亲的荷包~~谢谢【万俟棠】亲的花花~~,爱你们,狂么么~ 【031】贤妃娘娘 梦儿手持相府令牌,所以,主仆二人进宫也很顺利。睍莼璩晓 三月的天,阳光明媚,空气中飘着百花的香气,蔚景缓缓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只觉得恍如隔世。 一切都没有变。 还是那些花树,还是那些风灯,还是那些连绵空旷的宫路,还是她熟悉的一草一木,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那夜的血流成河也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是什么变了? 似乎什么都变了,她的身份变了,这里曾是她的家,现在却是她的禁土;住在这里的人变了,连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装饰摆设也变了,那连绵十里的黄毯、那铺天盖地的黄绸,宫里四处都是刺得人眼痛的明黄之色,一如那日她出嫁云漠,只不过,那日漫天的是大红色。 蔚景双手交握在胸前,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朝深宫里面走去。 宫宴在未央宫举行。 虽然对蔚景来说,闭着眼睛也知道在哪里,但是,她却不得不做出一副第一次进宫的样子,让梦儿找了个太监问了路,主仆二人就循着太监所指的方向而去。 一路走过,往事历历,就像电影的胶片一样一幕一幕从脑海中纷沓而过,蔚景兀自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骤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她瞳孔一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在同一瞬间,几乎是本能的,脑中未做一分考虑,一个人的名字就脱口而出:“铃铛。” 花径那头衣着光鲜华丽的女子闻声一震,手中的丝绢就掉在地上,女子惊错回头,边上的一个宫女忙弯腰将丝绢拾起,递给女子,“贤妃娘娘的丝绢。” 贤妃娘娘?! 蔚景心口一突,有千百个念头轰然一声从大脑里掠过,只一瞬,她就抬手捻起袖口的荷叶边,笑着对边上的梦儿说,“你说铃铛啊,这袖子两边原本各有一颗,是在风月楼跳舞时,为了合拍点缀,我专门钉上去的,可相爷说,走路叮叮当当的,像是富贵人家养的宠物,我一气,就将两颗铃铛给卸了,你要是想要,回府,我送给你。” 蔚景一边说,一边轻搭上梦儿的手,笑靥如花。 梦儿虽有些莫名,却也没有多言。 花径那头,铃铛轻凝了眸光,睇了蔚景和梦儿两人片刻,才转回头去,接过宫女手中的丝绢,“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宫赴宴的袍子尚衣局做好了吗?” “回娘娘,做好了,晨上已经送到了瑶华宫。” “嗯,回宫。” 花径的那头,主仆二人,花径的这头,主仆二人,分别朝东西方向而去。 蔚景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一抹血腥入口,她才发现,她竟然生生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 孩纸们都太厉害鸟,素子一埋伏笔一铺垫,孩纸们就知道要发生什么,呜呜呜,素子不活鸟~~╭(╯3╰)╮ 【032】皇上驾到 蔚景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一抹血腥入口,她才发现,她竟然生生将自己的嘴唇咬破。睍莼璩晓 贤妃娘娘? 锦弦的贤妃娘娘! 是了,是她痴了。 宫倾那夜,她亲眼所见,有人用她的身份活在这个宫里,假传圣旨,大开宫门,迎锦弦的军队入宫,既然,既然“九公主”这个身份还活着,“九公主”的婢女又如何会被剿杀? 蔚景啊蔚景,你真.他.妈失败。 倾心三年的男人看不清其面目不说,就连一个侍奉你多年的丫头,你都能被她骗过,你到底是蠢笨到了什么地步? 呵~ 忽然,她就笑了,笑出了声,边上的梦儿错愕地看着她,她也不管不顾,笑着笑着,就笑红了眼睛。 “夫人……” 睨着她的样子,梦儿有些急了。 蔚景又笑了笑,将眼中的酸涩强行逼退了回去,许久,才淡声道:“我没事。” ** 未央宫里依旧灯火璀璨、金碧辉煌。 蔚景和梦儿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在了,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丝竹弦乐之声连绵不绝,蔚景下意识地看向乐师的队伍,搜寻了一遍。 竟未见凌澜。 恍惚中,却似乎有另一道目光深凝,她凭着感觉望过去,就看到了夜逐寒的胞弟,已坐在席间,在她望过去的瞬间,似乎刚刚将目光收回。 边上的梦儿也发现了他,伸手一指,惊喜道:“夫人,二爷在那边。” “嗯。”蔚景点头,“我们也过去吧。” 宫宴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位置,既然那个男人坐在那里,说明相府的位置就在那里。 蔚景走过去的时候,正想着该怎样跟男人打招呼,边上的梦儿已然先开了口:“二爷。” 男人本低垂着眉眼在把玩手中杯盏,闻声,徐徐抬起眼梢,朝她们看过来,蔚景索性就微笑着鞠了鞠身,算是礼过,男人看着她,亦是略一颔首,只是目光淡漠疏离得如同八月的秋水。 蔚景怔了怔,也不以为意,见一张金丝楠木长形条案后面,三个人的位子,男人坐在了最右边,她便走到最左边,轻轻拂了裙裾坐在软垫上面。 中间的那个位子自然是夜逐寒的。 有内侍宫女前来给蔚景上了热茶,蔚景捧在手里,静静地看着杯盏里微微轻漾的茶面,不知不觉又失了神。 直到内侍太监尖细的唱诺声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 两更一起上~ 谢谢【15869628720】【spring851216】亲的荷包~~谢谢【千奈】【xiaoyudiangood】【蓓蓓009】【寂静处】【夜舞舞倾城】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33】急事禀报 直到内侍太监尖细的唱诺声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蔚景猛地回神,手一抖,杯盏中的茶水撒泼出来溅在手背上,明明已经倒了很久了,却依旧还是烫得她眉心一皱。睍莼璩晓 边上的男人似乎意识到她的举措,朝她看过来,她眼角余光瞧见,未予理会,微微凛了凛心神,便若无其事地抬头,循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门口。 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风姿阔绰地走在最前面,蔚景眯了眯眸,不知是那明黄太过耀眼,还是宫灯太过闪亮,一大片光打在男人的脸上,竟是有些看不清男人的眉眼,那曾经熟悉的俊美的眉眼,只看到男人的胸口上一只祥云金龙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她一惊,收了目光。 微微定了定心神,才再次凝眸看过去,男人的身后跟着一身华丽凤袍、妆容精致的女人。 蔚景瞳孔一敛,是她! 是顶着她的脸的“九公主蔚景”! 一瞬不瞬地盯着手牵手的帝后两人,她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是谁?到底是谁? 其实一直以来,有个人盘旋在她的脑子里面,只是她觉得难以置信,她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撕了那人的面皮,看看到底是谁。 手心传来刺痛,那是指甲刺进皮肉的痛楚,她抿了唇,更加用力的攥紧手心,只有这份痛楚,才能让她保持冷静。 冷静,要冷静。 闭了闭眼,睁开,她看向二人的后面,是衣着和妆容同样光鲜华丽的铃铛——贤妃娘娘。 再后面就是群臣,夜逐寒也走在其间,一身黑色朝服、玉带暗纹,她看过去的时候,正撞上他眼梢轻抬,朝她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她勉力微微一笑。 所有人起身,行跪拜之礼,蔚景也随着众人一起。 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的声音。 “都平身吧!” 锦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浑厚磁性,可是听在蔚景的耳里,却如同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耳膜,痛,且一片嗡鸣。 谢恩后,众人落座,夜逐寒也走到她与他胞弟的中间,撩袍坐下。 蔚景朝他笑着点了点头,他亦是唇角淡淡一勾。 宴会开始,宫女们手端托盘,鱼贯而入,顷刻之间,就将每个条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和美酒糕点。 锦弦坐在正前方高座上,左右两边分别是皇后“蔚景”以及贤妃铃铛。 锦弦致辞,所有人举杯。 全场齐贺! 百官们一个接一个,肺腑陈词,表示着自己的赤胆忠心,也就是到这时,蔚景才发现,她的两个哥哥竟然也在,曾经的三王爷和六王爷,此时,也是一副阿谀奉承、俯首称臣的媚态。 蔚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如同千刀万剐一般,面上却不知不觉地泛出笑来。 原来,这就是人性。 忽然,眼前白影一晃,是夜逐寒的胞弟,只见他离席走到桌案前的空地上,对着锦弦撩袍一跪:“皇上,草民有急事禀报!” ** 明日超级精彩! 【034】可疑之人 忽然,眼前白影一晃,是夜逐寒的胞弟,只见他离席走到桌案前的空地上,对着锦弦撩袍一跪:“皇上,草民有急事禀报!” 所有人一震,包括锦弦。睍莼璩晓 全场顿时寂下。 夜逐寒起身轻斥:“逐曦,圣驾面前,休得无礼!” 蔚景微微一怔,原来夜逐寒的胞弟叫夜逐曦,逐寒、逐曦,倒也跟两人的衣着喜好匹配。 “还不快退下。”夜逐寒招手。 夜逐曦回头,眼梢轻掠过蔚景,眉心微拧:“大哥,我真有急事。” 不知为何,蔚景心口忽然一突,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了上来,正兀自忐忑,高座上,锦弦已然出声,“急事?” 他轻扬衣袖示意夜逐寒坐下,转而,微敛了几许眸光朝夜逐曦看过来,“有何急事?起来说话!” “谢皇上!”夜逐曦优雅起身,对着锦弦略一颔首道:“草民今日发现一可疑之人。” 蔚景心头又是没来由地一跳。 “什么可疑之人?”锦弦亦是微凝了脸色。 “有人戴着面具冒充前朝公主。” 啊!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静谧的大厅中炸响,众人一惊,有几人同时变了脸色,一个是锦弦,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贤妃,还有一个就是蔚景。 “谁?”几乎就在下一瞬,锦弦已是紧逼而问。 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蔚景紧紧攥住袖边,是说她吗?是发现了她什么吗? 不,不是,应该不是说她,如果是她,应该是前朝公主戴着面具冒充别人,而不是有人戴着面具冒充前朝公主不是吗? 再说,夜逐曦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不是。 一颗心强自镇定,难道,难道是说此时坐在高台上的皇后“蔚景”? 这般想着,就抬眸朝上看去,果然见其面色不是一般的紧绷,就连一张小嘴都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草民虽不是常在宫中行走,却也随大哥进宫过几次,对于前朝几个公主的模样,草民还是稍有印象。” “到底是谁?”见夜逐曦没有正面回答问题,锦弦凤眸一眯,微沉的口气中明显带着一丝不耐。 夜逐曦遂连忙环视起大殿里的人来,似乎在搜寻。 一下子殿中的气氛冷凝紧张到了极点。 全场几百号人,瞬间声息全无。 夜逐曦面色冷峻、薄唇微抿,深邃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走过,从左边,到高台,在看到皇后“蔚景”时,眸光微微一顿。 “当啷”一声脆响骤然在大殿中响起,划破所有的静谧。 众人心中一悸,循声望去,就看到高台上雍容华贵的女人连忙起身给锦弦道歉,“臣妾失礼了,请皇上见谅!” 原来是皇后手中的杯盏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 两更一起上~ 【035】她不是梦儿 原来是皇后手中的杯盏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睍莼璩晓 “没事。”锦弦眸色深幽,伸手将女人扶起来,蔚景清晰地看到,他的大掌裹着女人的手不动声色地一握,女人微点了一下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蔚景垂眸弯了弯唇。 这一幕何其熟悉? 曾经她也是这样,只要锦弦在身边,只要他在身边,就算再慌再乱,她的一颗心都能瞬间安定,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只可惜…… 她自嘲地摇摇头,蓦地感觉到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本能地抬眸看过去,就看到夜逐曦的目光不知何时已扬落在她的脸上,四目相对,她一惊,连忙撇开视线。 什么情况? 不是说那个冒牌皇后的? 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抿了唇,强自镇定,再次抬眸望过去,男人的目光却又已经离开、落向别处。 一颗心大起大落,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手心竟是一手心的冷汗。 “是她!” 男人寒凉的声音骤然响起。 蔚景一震,愕然抬头,就看到俊美男人扬手一指,直直指向—— 她! 竟然真的是她! 全场哗然。 蔚景大骇,惊惧之中还未做出反应,却又猛然听到耳边传来梦儿的惊呼声:“二爷没有搞错吧?怎么可能会是奴婢?” 什么? 蔚景一震一懵,惊错回头,就看到梦儿就站在她的身后,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面色急切凌乱。 什么情况? 蔚景转眸看向夜逐曦,再循着他未落的手臂看过去,原来,所指的方向的确是她这边,而所指的人却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侧后边的梦儿。 梦儿?怎么会? 正震撼怔忡间,边上的夜逐寒忽然开了口:“逐曦,休得胡说,梦儿在相府服侍多年,今日也才第一次进宫,连前朝公主们长成怎样都不知道,又怎能冒充?” “是啊,奴婢只是一介下人,相爷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梦儿见有人给她出头,声泪俱下。 “梦儿当然不会!”夜逐曦凉薄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人一怔。 这话什么意思? 刚才说是的人是他,现在说不会的人也是他!敢情闹着好玩? 大家不明所以,蔚景亦是糊涂,连梦儿自己都露出微愕的表情。 这时,始终坐在高台上一言不发的锦弦终于出了声,“到底怎么回事?” 蔚景循声望过去,只见男人面沉如水、目光深邃、完全看不出心中意味。 “她不是梦儿!”夜逐曦一字一顿。 * 孩纸们莫嫌复杂哈,明天真相一揭晓,事情其实很简单。另外,这个事件过去,孩纸们期待的感情戏也会扑面而来哈,孩纸们稍安勿躁,么么哒~~ 谢谢【蓓蓓009】【沧雪浅白】亲的花花~~爱你们,扑倒~~ 【036】又一个她 “她不是梦儿!”夜逐曦一字一顿。睍莼璩晓 最后一字落下,男人脚尖一点,白衣如雪动。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嘶”的一声以及梦儿的惊呼声,蔚景错愕侧首,就看到站在身边的男人以及一脸惊慌失措的梦儿,男人白璧纤长的大手上,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轻颤。 啊,全场惊错。 蔚景亦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梦儿的脸赫然是,赫然是——七公主蔚卿!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就算圣驾当前,就算再压抑,未央宫里还是一片哗然。 “七公主不是已经死在了云漠吗?” “是啊,皇上那时不是说亲眼所见吗?” “原来没死?” “……” 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前朝七公主?”男人略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带着寒凉,绞着怒意。 是锦弦。 一下子,全场又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梦儿身上,梦儿却紧紧咬着唇瓣,只字不响。 “来人!”等待了片刻之后,锦弦终于失了最后一丝耐心。 边上的禁卫闻声上前,就在锦弦准备对禁卫下指示的瞬间,夜逐曦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探向梦儿的脸。 梦儿想避开,可刚没躲开两步,就已然被眼疾手快的夜逐曦擒住。 又是“嘶”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时,夜逐曦的手上赫然又多了一张面皮。 而被他钳制的女子…… 啊—— 全场震惊,甚至有人惊呼出了声。 蔚景亦是惊错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高台上的锦弦瞳孔一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而他身边的皇后更是花容失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七公主的面皮底下赫然是——九公主蔚景的脸。 刚刚寂了没多久的大殿再次sao动起来。 蔚景半天回不过神,看看身边的梦儿,又看看高台上的皇后,两人一模一样的脸,确切的说,两人都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又一个她! 蔚景摇头笑了。 她到底何德何能,竟让这么多人争着扮她? 都想做她,都是她,那她又是谁? 她又是谁? “你到底是什么人?做什么在这里装神弄鬼?”锦弦紧紧盯着梦儿,一步一步从高台上走下来,声音不大,却透着瘆人的寒凉。 蔚景便又弯唇笑了,交往三年,鲜少见到他这个样子。 以为她没死,急了是吗? 既然,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爱演,总有那么些人爱扮,那么她便当个观戏人好了。 转眸,她看向梦儿,此时的梦儿也是一改先前柔弱慌乱的模样,一把挥开夜逐曦的手,缓缓拾步朝锦弦走过去。 ** 素子明天有事,今天赶出了三章就一起发了哈,明天就会只有一更。 谢谢【15869628720】【bigthree】亲的荷包~~谢谢【ppkdc8678】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37】你到底是谁 转眸,她看向梦儿,此时的梦儿也是一改先前柔弱慌乱的模样,抬臂一把挥开夜逐曦的手,缓缓拾步朝锦弦走过去。睍莼璩晓 “皇上觉得我应该是谁?”梦儿微扬着唇角,笑容凄凉。 锦弦瞳孔一敛,生生顿住了脚。 高台上的皇后和贤妃更是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而蔚景亦是惊骇得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 疯了,都疯了,这世上的人都疯了。 一个一个不仅模仿她的脸,竟连声音都与她一般无二。 太恐怖了。 如果说坐在高台上的那个女人是因为用她的身份活在宫里,那么梦儿呢? 梦儿又是为了什么? 目光追随着梦儿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蔚景只觉得心里面千头万绪、乱作一团。 “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将我给忘了?” 梦儿其声幽幽,听得蔚景心口一痛。 “你到底是谁?” 锦弦轻凝了眸光,微微绷直了声线。 梦儿笑而不语,继续往前。 “站住!” 锦弦蓦地厉声一喝,众人一惊,然而梦儿却就像没听到,继续面色如常、脚步不停。 蔚景清晰地从锦弦的眼中看到了慌乱,他死死盯着一步一步上前的女人,血色一点一点将他的黑瞳占满。 “来人,将朕给这个女人拿下!” 锦弦的话音刚落,梦儿骤然加快了脚下步子,裙裾轻曳,就像是一只翩然的蝶直直朝他的面前扑过去,而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在宫灯的辉映下,闪着幽兰的冷光。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众人都惊骇得忘了反应。 锦弦瞳孔一缩,流云广袖下的大手翻转,内力聚集,映入眸中的女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紧紧抿着唇,伟岸身姿归然不动,只等她上前给她致命一击。 眼见梦儿就要逼近的时候,骤然,“唰”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殿中白衣男人身形如电,长剑如虹在空中带出一道耀眼的寒芒后直直刺入梦儿的背心、穿膛而过、剑尖从胸口出来。 梦儿闷哼一声僵直了身子。 血汩汩而出。 啊! 全场大骇,蔚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锦弦亦是露出微愕的表情,悄然收起掌心内力同时,他眸光轻敛,看向梦儿身后手握长剑的男人。 夜逐曦。 男人手臂一扬,长剑自梦儿身上拔出,带出一股殷红的血泉,溅洒在汉白玉石地面上。 梦儿的身子重重委地。 她睁着大大的眼,紧紧凝着锦弦不放,鲜血自唇角流出,身子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之后,便再无一丝声息。 蔚景略略别过眼,不忍再看。 大殿静谧非常,所有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锦弦低垂着眉眼,看着躺在地下血泊中的女子,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一样。 许久,他忽然蹲下身,缓缓伸手抚上女子的脸。 * 还有第三更~ 【038】所有人的反应 许久,他忽然蹲下身,缓缓伸手抚上女子的脸。睍莼璩晓 众人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这个帝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抚着一个刺客的脸。 皇后脸色变得难看,贤妃秀眉拧做一团,蔚景亦是露出错愕的表情。 蓦地,明黄衣袖骤扬,“嘶”的一声,一张面皮被这个帝王从女子的脸上撕了下来。 啊! 全场一阵倒抽气声。 原来,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戴了三张面皮! 想想也是,九公主蔚景肯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高坐在前方的皇后难道是假的不成? 于是众人也释然了,原来,这个帝王抚那女人的脸是为了揭开她庐山真面目啊。 只是,她的真面目是谁? 众人凝眸,细细看去。 可是,女子却是满脸红斑、红肿、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际,锦弦骤然站起,背过身去,沉声道:“抬下去!” 动作大得惊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帝王为何会做出这个反应,哦,不,或许蔚景知道。 因为这个女子的脸就是那日她中毒的症状,所以,这个男人更加确定了此人是她是吗? 红肿,红斑,奇痒难耐,她至今还记得那生不如死的煎熬,这个一袭明黄、道貌岸然的男人赐予她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所幸,凌澜早已替她解掉。 凌澜? 她忽然瞳孔一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慢慢浮出水面。 那厢,已有两个禁卫上前将梦儿拖了起来。 “等一下!”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是贤妃铃铛。 只见她快速从高台上下来,疾步走到禁卫面前,伸手握了女子的腕,撩起袖管看了一眼后,又挥手示意禁卫抬走。 众人莫名。 蔚景眸色一痛,低头弯了唇角。 她知道铃铛干什么? 因为她的腕上自小有个胎记,铃铛确认一下死者是不是她是吗? 这就是她一直视其为妹妹的忠仆! 果然忠贞! 她终于亲眼目睹了“她”的死,这些人的反应,锦弦、铃铛、众臣、百官、以及她的哥哥,所有,所有人的反应。 没有一个人有一丝不忍,没有一个人。 心,空泛空泛的,眼前觥筹交错、人影绰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宫宴继续,好像,锦弦说夜逐曦明察秋毫、救驾有功,册封其为左相,他的哥哥夜逐寒便为右相,好像,锦弦还执着皇后的手一桌一桌的敬酒,好像,到她这一桌的时候,锦弦还打趣夜逐寒,难怪能让流连花丛、片草不粘的夜相收心,夫人果然倾国倾城。 又是喝酒又是歌舞,君臣同乐,宫宴搞了一下午。 等散场后回相府时,天已经微黑。 蔚景回房浑浑噩噩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就蓦地起身出了门。 幽幽夜色下,男人白衣胜雪,衣袂翩跹。 “二爷!” 男人脚步一顿,回身,蔚景飞奔上前,直直扑入男人的怀中。 ** 哈哈,猜猜味精要干啥?真相呼之欲出了有木有?明天来~ 【039】果然是你! “二爷!” 男人脚步一顿,回身,蔚景飞奔上前,直直扑入男人的怀中。睍莼璩晓 男人身子蓦地一僵,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举,而蔚景就趁他错愕的那一瞬间,骤然抬手,等男人意识到她的动作,想要阻止她的时候,已然太迟。 面皮已经被她撕下。 一张熟悉的、俊美的容颜赫然暴露在蔼蔼夜色里。 凌澜! “果然是你!” 蔚景瞳孔一敛,一把将他推开,却在下一瞬,又被男人长臂一裹,再次拉入怀中,一阵天旋地转,男人抱着她转了一个身,低头对着她的唇吻下来。 蔚景愕然睁大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想要挣扎,就猛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二爷”。 许是看到了两人的举措,脚步声戛然而止,再喊了一声二爷之后,也未再见出声,片刻,脚步声又快速离开。 蔚景透过男人的肩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管家仓皇离开的背影。 原来是怕管家看到了他的真颜。 见人已离开,她刚想推他,男人却已经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下一瞬,又捉了她的腕,不由分说就疾步将她拉进了厢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将她抵在门板后面,他逼近:“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男人垂眸,掠过她手中的面皮,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门上。 他的气息很清新,就像是这个季节的风,干净好闻,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无端的寒凉,甚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蔚景心中本就不爽,闻听此言,不禁有些恼了,微扬了头凝进他的眼,反问道:“那你又可曾想过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我是你大哥的女人,你刚才那样……那样对我,管家一旦说出去,我还能在相府呆下去吗?” 不知道是她的话还是她气鼓鼓的样子愉悦了他,他竟是面色稍霁,眉尖微微一挑,道:“你放心,这种乱.伦的事情下人是不敢瞎说了去,一旦瞎说,呆不下去的人是他。” 蔚景垂了垂眸,觉得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可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做这种乱.伦的事情? 换做曾经,她肯定会抵他几句,而如今,却无心情。 “你怎么会是夜逐寒的胞弟?” 再次抬眸,她望进男人的眼,男人的眼里漆黑如浓墨,深邃又沉寂,他伸出一手撑在门板上,不答反问:“你又怎么知道是我?” ****** 孩纸们,素子今天有事,所以昨天三更,今天就一更鸟哈,么么哒~~ 谢谢【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跃动永恒】【m5907000】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040】死得透透的 再次抬眸,她望进男人的眼,男人的眼里漆黑如浓墨,深邃沉寂,他伸出一手撑在门板上,不答反问:“你又怎么知道是我?” 鼻息交错。睍莼璩晓 蔚景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这个姿势很暧.昧,连忙别开眼,从门板和他的胸膛之间走出来,走到桌案边坐下:“当我看到梦儿一脸的红肿红斑时,我就知道是你。能让梦儿中我一样的毒,且毒发成跟我一模一样的样子,必定是对我很熟悉的人。见过我那个样子的人只有两个,一个你,一个锦弦,而懂那个毒的人,也依旧只有你跟锦弦,锦弦不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所以这个人只会是你。” “倒是聪明。”男人唇角一勾,优雅地走了过来,一撩袍角,坐在了她的对面,大手提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可是,这也只能说明梦儿是被我支配,并不能说明我就是夜逐曦。” “梦儿在相府多年,能让她甘心赴死的人,不是你,就是夜逐寒,而今日在大殿之上,是你指认的梦儿,夜逐寒似乎并不知情,所以……” “所以你就认定夜逐曦就是我?”男人低头呷了一口茶。 “你为何要这样做?” “什么?”男人漫不经心地抬头,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 “你为何让梦儿如此?又是面皮,又是中毒,还连我手臂上的胎记都给梦儿纹了上去,你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人眸色忽的转冷,薄唇轻动:“你说呢?” “你还亲手杀了她!”眼前再次浮现出殿前的那一幕惨烈,蔚景眉心微拢,灼灼望进男人的眼:“就为了一个左相的位子吗?” 男人微微一怔,似乎不意她会这样讲,黑眸不偏不倚,同样定定望着她,许久,忽又弯唇一笑,“这就是你的认知?” “不然呢?” “只是想让你在锦弦面前再死一次。”男人再次端起杯盏轻呷了一口茶水。 蔚景一怔,“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听闻他派人在崖下寻你的尸体,我便干脆让你在他的眼皮底下死透。”男人说得云淡风轻,蔚景却是听得心口一撞。 锦弦在找她的尸体? 怕她没死是吗? 他是不是在后悔当初应该一剑刺死她,或者像对付云漠那些人一样,一飞镖直中要害,也省得事后多此一举还要跑到崖下去找?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垂了垂眸,微微苦笑:“如今,倒的确死得透透的…….” “只是梦儿……”她缓缓抬眼,静静看向对面的男人,案上烛火摇曳,男人俊美的容颜被一团昏黄的光晕拢住,竟有些看不真切。 这个男人的狠,她不是第一次见识。 ** 两更一起上~ 谢谢【15869628720】【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爱你们,么么么~ 【041】需要一个身份 这个男人的狠,她不是第一次见识。睍莼璩晓 越交往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凉薄心狠,大殿上对梦儿一箭穿心的从容不迫和狠厉,如今依旧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沉静,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怎么?你是在为梦儿难过吗?”男人忽然倾身,手肘伏在桌案上,往她面前凑近了几分,黑眸深深地端详着她。 蔚景略略别过眼,微冷了声音道:“我是要复仇,却不是要靠平白牺牲无辜的性命,如此作为跟锦弦那个侩子手又有何分别?” 男人就笑了,“嗤”的一声,三分嘲弄,三分不以为然,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味道。 “不要将自己说得那么良善,梦儿跟你相识不过一日而已,七公主蔚卿是你的姐姐,曾经,你不是也亲眼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你那时是难过,还是惶恐?如果有一分难过,你又怎么会帮着锦弦藏尸、掩盖罪孽,又怎么会顶替七公主远嫁,欺骗云漠?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同一种人!” 男人坐直了腰身,在烛火的那一头看着她。 蔚景只觉得气息骤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她亦是抬眸看着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狠,总能一针见血地戳到她最痛的地方。 是,她曾经被一场不值得的爱蒙蔽了双眼。 大错铸成,她追悔莫及。 而这个男人还时刻提醒着她,这些伤,这些痛。 她知道,让梦儿替她死,他是在帮她,但是,她也深深地知道,他有他的动机和目的,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否则只需让梦儿以最后一张中毒的脸出现就好了,何须搞得那么复杂,一张一张脸谱出现,他不过是提醒着她她曾经的经历罢了,他不过是让她再痛一次罢了,他不过是让她深记这仇恨罢了。 因为他要利用她,利用她的仇恨,至于达到怎样的目的,她就不知道了。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在风月楼里,是你还是夜逐寒?” 男人怔了怔,薄薄的唇边忽而绽开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你是说你沐浴前,还是沐浴后?” 蔚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过来,“后来厢房里的果然是你!” 在大厅,夜逐寒身上的是清香,在厢房,男人的身上就是她熟悉的墨竹香,只是当时,她没有想那么多而已。 她不知道,为何两人要在她去沐浴的空档彼此交换,她只知道,当时,他很愉悦地看着她各种吃力讨好的媚.态,看着她词穷地跟他谈条件,看着她笨拙地去解他的衣衫,看着她死死抱着他的腰身不放……. 这般想着,便只觉得又羞又恼,她“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既然你就是相府的人,为何还要让我去风月楼大费周折找什么可依仗之人?是不是羞辱我,你觉得很有意思?” 睨着她气得发颤的模样,男人低低笑了,片刻,笑容微敛,他道:“因为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众人见证、名正言顺的身份,明白吗?鹜颜姑娘!” 【042】果然是她 睨着她气得发颤的模样,男人低低笑了,片刻,笑容微敛,他道:“因为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众人见证、名正言顺的身份,明白吗?鹜颜姑娘!” 身份?! 蔚景一怔,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简单。睍莼璩晓 似乎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既然你无所不知,那么,你能告诉我此刻在宫里,用我的身份母仪天下的那个女人是谁?” 凌澜徐徐抬眼,眸华略带促狭:“你心中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七公主蔚卿?!”蔚景急急将那个盘旋在脑中许久的名字说了出来。 凌澜端起杯盏,低垂眉眼,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果然是她! 蔚景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是啊,她其实早就怀疑是蔚卿,只是她不愿意去相信,毕竟她亲眼所见蔚卿死于锦弦的剑下,毕竟她当时还探过她的鼻息和脉搏,的确是声息全无,毕竟皇宫也是她蔚卿的家,她的父皇也是她蔚卿的父皇。 所以,她不愿相信,但终究,终究是她低估了那一对男女,狗男女。 多么完美的计划。 假死、代嫁、灭口、宫变,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最后,这个吃里扒外、弑杀亲人的罪名却让她来背。 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王朝覆灭了,新帝登基了,所有旧朝皇室的人除了归顺的都死了,而九公主蔚景因助新帝登基有功,被册封为皇后。 好歹毒的人心! 蔚卿用她的身份活得有滋有味,而她却要从此变成青楼女子鹜颜。 呵~ 蔚景低低笑出来声。 凌澜放下杯盏,看着她,眸色深沉。 蔚景摇头,目光触及到手中夜逐曦的面皮,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了,夜逐寒知道你是凌澜吗?” 凌澜眸光微微一闪,笑道:“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他会让我这个顶替他弟弟的人活着吗?” 顶替? 蔚景有些震惊,她还以为他跟夜逐寒是一伙的,也就是夜逐寒不知道是吗?他是冒充顶替了夜逐曦? “可是……”张嘴正欲再问,就瞧见凌澜突然竖起食指在唇边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又指了指头顶。 蔚景一怔,连忙噤了声,一片静谧中,似乎听到屋顶瓦砾上传来细细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她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的男人骤然起身,并在同一瞬间,她感觉到腰身一重,脚下一轻,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跟凌澜已经站在屋里的横梁上。 ** 鉴于这几章信息量太大,怕孩纸们凌乱,素子这章修改了,将信息换个方式带出来,烦请孩纸们重新看一下~ 谢谢【花落寻尘】【蓓蓓009】亲的荷包~~爱你们啊啊啊~ 【043】重重吻住 她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的男人骤然起身,并在同一瞬间,她感觉到腰身一重,脚下一轻,等她神识恢复过来的时候,她跟凌澜已经站在屋里的横梁上。睍莼璩晓 只是两人的姿势…… 因为横梁离屋顶很近,空间又小,她几乎整个人都歪在男人的怀里,男人温热的气息就喷打在耳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透衫而来,一时窘迫,想挪开点,可看到脚下只有一根横梁的支撑,吓得又不敢乱动分毫,不仅如此,她还不得不更紧地依附在男人的身上。 没办法,她不会武功啊。 紧紧靠在男人的胸口,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进耳朵里,她的一颗心也稍稍安定。 头顶瓦砾上的脚步声没有了,她看到窗纸外有黑影翩然落下,她一惊,猛地抬头,唇瓣就斜斜刷过男人的脸。 “别怕!”揽在她腰身上的大掌用力一扣,男人咬着她的耳朵轻声吐息,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唇瓣落在她的耳珠上温热的触感。 微微一颤,她绷紧了身子,又转眸看向窗外。 因为屋里有烛光,所以从里面看外面视线并不是很清明,但还是可以看出黑影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了。 一动不动? 蔚景一怔,心中升起疑惑,骤然耳畔一热,就听到凌澜附耳低语的声音:“闭气!” 闭气? 她又是一愣,目光触及到窗纸被人自外面捻破,一根细细的竹管伸进来,她就猛地意识了过来。 迷烟! 黑衣人在放迷烟! 可是,可是她不会武功,如何闭气? 心中一急,就在她抬头看向凌澜的瞬间,唇上一重,凌澜已经重重将她吻住。 如同瞬间被一团火焰击中,她浑身一颤,要不是整个人都被凌澜裹着,她肯定已经跌落了下去。 不过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男人在做什么。 温热的、带着薄荷清香的气息缓缓吹入她的口中,原来,原来,他在给她度气。 震惊之余,她连忙配合地屏住了呼吸,完全依赖着他将他的气息吹入腹中。 只是,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深厚的内力,度气不是也要吸取外界空气吗?而他竟然可以做到自己不吸气,也能给她度气! 她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面前放大的俊颜。 第一次,两人离得这么近,可是她却怎么也将他看不清。 “吱呀”一声细响,门开了。 ****** 孩纸们,因为这几章信息量太大,怕孩纸们凌乱,所以昨天的那一章【042】素子修改了,换了表达方式,请孩纸们倒回去再看看昨天那章哈,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不便,敬请谅解,群么么~~ 【044】后果是什么 “吱呀”一声细响,门开了。睍莼璩晓 蔚景一震,感觉到大掌搂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她一边承接着男人源源送入的清新气息,一边转眸望去,就看到一个黑衣黑裤,黑巾掩面的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隔着烛火,依稀可见来人身形魁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男人,只是看不到脸,只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冷寒。 来人快速巡视了一圈屋内,轻手掩上房门,许是发现没有人,便开始放心大胆地翻箱倒柜起来。 不知道来人意欲何为,蔚景又转眸疑惑地看向凌澜,却发现凌澜眼梢轻斜,凤眸正凝着来人不放,眸光寒凉得比来人更甚。 蔚景忽然想,或许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想打草惊蛇,又或者是他想看看来人的真正目的,不然,下面的那个人早已是死尸一具了吧。 正愣愣想着,忽的就听得远远地似是有脚步声传来,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听到了,凌澜自是早就听到了,而屋里的那个黑衣人当然同样也听到了,只见其立马停了手中动作,飞快地拉开.房门,闪身而出,一个纵跃就不见了踪影,连房门都忘了掩上。 大门洞开,夜风带着湿凉吹了进来,凌澜缓缓将她的唇放开。 久违的空气又重新回到肺里,蔚景微微喘息地看着男人,男人薄薄的唇边一抹水光浅浅,见男人凤眸轻凝也正看着她,她忽的脸上一热,连忙将视线移开。 “逐曦。” 脚步声渐近,一道低醇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蔚景心口一颤,差点从横梁上掉下去,所幸凌澜手臂一直裹着她的腰身,与此同时,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夜逐寒! 是夜逐寒的声音。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如果,如果让他看到她跟凌澜…… 后果是什么? 心头狂跳,她有些紧张地看向凌澜,只见其微微抿着薄唇,目光早已看向洞开的门口。 门口,一袭玄色华袍的男人随声而入,似是感觉到了屋内残留的迷烟,男人脚步一顿,抬手在鼻翼下挥了挥,蹙眉环顾了一下屋内,见屋内没有人,似乎有些意外。 蔚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紧紧地贴着凌澜,就想着让目标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四下寂静。 夜逐寒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 见其终于走了,蔚景心口微微一松,可是就在下一瞬,刚迈过门槛的夜逐寒又蓦地脚步一顿,回头。 ******** 今天素子在反省,所以更新就这么多了,明天三更,╭(╯3╰)╮ 谢谢【15869628720】亲的荷包~~狂么么~~ 【045】如何成大事 见其终于走了,蔚景心口微微一松,可是就在下一瞬,刚迈过门槛的夜逐寒又蓦地脚步一顿,回头。睍莼璩晓 蔚景呼吸一滞,差点失声,惊惧不堪中,只见夜逐寒眼梢徐徐一抬,回头望了一眼屋内,那一眼极快极轻,隔着被透门而入的夜风吹得摇曳的烛火,蔚景看得不是很清明,觉得他似乎望向了房梁,又似乎没有。 正忐忑间,却又见他垂了眉眼微顿,转身再一次出了房门。 蔚景刚暗暗吁了一口气,身上蓦地一松,眼前白影如雪、翩然而过,她意识过来是凌澜放开了她,独自离开横梁,顿时大惊失色,刚想惊呼,就感觉到腰身一重,凌澜扬袖一挥,原本悬在梁上用来装饰的帷幔已经将她牢牢的缠住,而且手中夜逐曦的面皮也已被男人拿去。 惊魂未定中,她看到凌澜飞快地戴上面皮、身轻如燕,闪身出了房门,追了过去,“大哥。” 飞身而出的瞬间,掌风掠过,房门“砰”的一声闭上。 屋里顿时恢复了一片静谧。 门和窗都紧闭,蔚景想看一下外面的情形都不行,想听一下两人的对话也听不出,只听得两人的脚步声远去。 她知道,必须引开夜逐寒她才能出去,可是,凌澜也走了,她可怎么从横梁上下去? 绷紧了神经,她一动也不敢妄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脚都麻了,仍不见凌澜回来,她不禁有些急了。 不会将她忘了吧? 垂眸看着腰间的帷幔,想了想,她便开始动手解了起来。 顺着帷幔滑下应该可以下去。 也不知那个男人到底是有多深厚的功力,不过衣袖骤扬的瞬间,竟将这帷幔紧紧缠成了麻花的样子,她解得甚是费力。 眼见着要好了,脚下却猛地一滑,身子陡然失去平衡,她大惊,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帷幔,却什么都没有抓住,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惊呼一声,她咬牙闭上眼睛,准备承受着重击。 骤然,她听到门板“哐当”撞开的声音,衣袂“簌簌”的声音,下一瞬,她已经稳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一怔,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男人俊美的脸。 近在咫尺。 因着惯性,男人抱着她翩然旋转了一圈,才稳稳站定。 蔚景怔怔看着他。 白袍,夜逐曦,哦不,凌澜。 总算回来了。 她刚准备抱怨几句,对方已经将她放了下来,并先她一步清冷开口:“这么点耐心都没有,如何成大事?” ************ 三更一起上,第一更,弱弱求收藏~~ 谢谢【15869628720】亲的荷包,破费鸟,狂么么~~ 【046】御驾亲临 她刚准备抱怨几句,对方已经将她放了下来,并先她一步清冷开口:“这么点耐心都没有,如何成大事?” 蔚景一噎,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睍莼璩晓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男人淡漠转身,往桌案边走,不知为何,蔚景生出一种,他似是心情不佳的感觉。 “夜逐寒发现了?” “没有。” 蔚景怔了怔,没有发现,那他作何忽然心情不好? 却也未甚在意,她又想起今夜的事来,“对了,知道今夜的黑衣人是谁吗?” “应该是锦弦派来暗查我的人。”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 ************ 再次想起凌澜的那句话,已是翌日的清晨,她随夜逐寒、凌澜以及全相府的人一起,跪在府门口,迎接锦弦御驾亲临。 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通知,锦弦就这样突然来了。门口的守卫看到一排明黄仪仗停下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随侍的公公过来说,快,快去通知二位相爷,前来接驾,守卫才知圣上亲临,顿时三魂去了七魄,飞快入府禀报。 然后,整个相府就鸡飞狗跳起来。 对于那些下人来说,能一睹龙颜,那就是天大的事。 蔚景随夜逐寒、凌澜,跪在最前面,眸光紧紧,看着那一身明黄龙袍的俊美男人轻牵着一袭绛紫凤袍的美丽女子从奢华精致的宝马香车里出来。 “都平身吧!” 男人的声音依旧低醇好听,帝后二人相携着从她面前走过,风过衣袂,男人微扬的龙袍袍角轻擦过她的手背,丝丝冰凉的触感滑过。 女人软声细语,似是在撒娇,男人扬眉轻笑,恍如神邸,帝后二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情深款款地入了府。 蔚景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两人,广袖中的手紧紧攥起,直到感觉到边上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她才微微敛了心神,侧首望去,是凌澜。 男人幽深的凤眸轻睇了她一眼,起身,随夜逐寒走在前面,她怔了怔,也起身站起,紧随二人之后。 见夜逐寒和凌澜将帝后二人迎进了前厅,她想了想,并没有跟进去,而是返身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几个婢女正在手忙脚乱地准备茶水,她上前:“你们都下去吧,我来。” 婢女们都退了下去,她动作麻利地掩上.门,又转身快速地将精致的瓷盏中撞满茶水,略略犹豫,才自袍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 第二更,紧接着还有一更,孩纸们莫急哈,这几章过度和铺垫,马上又有精彩发生~~ 【047】对左相心生爱慕 婢女们都退了下去,她动作麻利地掩上.门,又转身快速地将精致的瓷盏中撞满茶水,略略犹豫,才自袍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睍莼璩晓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呼吸骤沉,她眸色一痛,拧开瓷瓶的盖子,正欲将里面的东西倒进杯盏里,骤然,腕上一痛,一只白璧纤长的大手紧紧将她的腕擒住。 她一惊,慌乱回头,就看到凌澜怒气满盈的脸。 “你做什么?” 男人薄唇轻动,声音寒凉,手中力道也是大得惊人,似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她吃痛皱眉,微微喘息地看着他,说实在的,这是第一次,她看到这个男人生气,而且很生气。 见他如此,她也不禁微微有些恼了,失声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 “杀了他?”男人轻嗤,幽深的凤眸深深地绞着她,冷笑道:“你舍得吗?” 末了,也不等她做出反应,又接着道:“你知道报复一个人最狠的方法是什么吗?” 最狠的……. 蔚景愣愣看着他。 “就是夺走他最爱的东西。”男人蓦地倾身,凑到她的面前,鼻尖几乎碰上了她的鼻尖,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让一个人死太简单了,让一个人生不如死那才是本事!” 蔚景一震,男人已直起腰身、大力将她的手甩开,“所以,收起你那些幼稚的行为!” 话落,转身拉开茶水间的门,就大步走了出去。 蔚景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当她带着端茶水的婢女来到前厅的时候,厅中几人似乎正相谈甚欢,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锦弦含笑的声音传来:“对了,朕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喜事要跟二位爱卿商量。” “臣等惶恐,皇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夜逐寒的声音。 锦弦朗声一笑,又低低一叹,似是甚是头疼的样子:“就是朕的那个皇妹,锦溪,右相知道的,自小骄纵,对男人皆是不屑一顾,可昨日在未央宫看到左相的英勇之举之后,竟对朕说,对左相心生爱慕,她难得开口,朕不想令她难堪,所以,今日亲自前来打探一下左相的意思,不知左相愿意接纳朕这个最疼爱的妹妹不?” 蔚景身子一晃,一只脚竟踢到了门槛上,“砰”的一声,她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所幸边上的婢女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才险险稳住身子。 厅中几人闻声,皆抬眼朝她看过来。 ......................... 今天更新毕,明天应该有好戏~~嘎嘎~~ 想看凉薄女主吗?想看更凉薄男主吗?想看阴谋悬疑、斗智斗勇吗?那么,收藏吧,收藏吧,一定给你好看~~ 【048】各人眉眼 厅中几人闻声,皆抬眼朝她看过来。睍莼璩晓 脚趾头吃痛,她瞳孔一敛,却发作不得,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只得讪讪一笑,刚想解释一下,夜逐寒已经朝她招手:“颜颜,过来,你去哪里了?方才让二弟去寻你也没寻到。” 蔚景微微一怔,看向凌澜,却见他淡淡收回目光,略垂了眼睫,她弯唇一笑:“皇上和娘娘亲临,我恐那些下人毛手毛脚怠慢了去,便去了茶水间亲自给皇上和娘娘斟茶。” 忍着脚趾的巨痛,蔚景含笑上前,对着锦弦和他身边的女人落落一鞠:“请皇上和娘娘见谅。” 锦弦凤眸微眯,幽深目光在她脸上盘旋一圈,笑道:“夫人有心了,朕和皇后感激都来不及,又何需要见谅?” 一边说,一边看了身侧女子一眼,女子朝他柔媚一笑,蔚景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此人可是顶着她的脸啊,原来她娇柔做作是这个模样。 汗。 强忍着心中激涌的情绪,她招了边上婢女,将茶水端上来,亲手呈给二人后,便走到夜逐寒的身边,夜逐寒深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一笑,在他的边上坐下来。 几人忽然都没有说话,稍稍有些冷场,锦弦端起茶盏,修长大手捻起杯盖轻拂茶面,盖与杯沿轻轻碰撞,一下一下清脆的细响传来。 轻呷了一口茶,他又想起什么,“对了,方才说到哪里?” 末了,也不等众人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哦,说到左相的意思。” 将手中杯盏放到边上的桌案上,他徐徐抬眼,朝凌澜看过来,“朕之所以没有在朝堂上直接赐婚,就是不想以帝王身份强人所难,没事的,左相不妨实话实说。” 蔚景心中冷笑,说不强人所难,可字字句句都是意味深长。 果然凌澜说的没错,昨夜的黑衣人肯定是他派来的,先派人来暗探,没有探到什么,今日便自己亲自登门,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凌澜,意在监视是吗? 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他这副虚伪的嘴脸?微微攥了手心,她瞟了一眼身侧的夜逐寒,见他面沉如水、眸色深深,她又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凌澜,只见他略略垂了眉眼,却只是一瞬,便立即起了身,白衣如雪动,上前对着锦弦撩袍一跪,“多谢皇上厚爱,能娶溪公主为妻,是臣的福分,臣自是……万分情愿!” 蔚景没来由地手心一疼,竟是指甲攥崩断了一片,与此同时,她听得“当”的一声细响,是身侧的夜逐寒杯盏放在桌案上的声音,她微微一怔,就听得那厢锦弦朗声而笑,“好,就这么定了,听说右相娶夫人进门,大礼还没办呢,那就一起吧,胞兄胞弟二人,朕的左膀右臂,双喜临门,多好!” ** 两更一起上哈~ 【049】双喜临门 四月初六,黄道吉日,相府双喜临门,右相夜逐寒迎娶风月楼头牌鹜颜姑娘,左相夜逐曦迎娶当今圣上的妹妹溪公主。睍莼璩晓 红绸漫天、喜乐连绵,相府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就连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也亲临现场为兄弟二人主婚。 传闻,圣上原本是准备再赐一座府邸给左相、也就是驸马爷夜逐曦的,但是右相夜逐寒说,父母临终前曾让二人立下誓言,兄弟二人要相敬相爱、互相帮助,就算日后成家立业,也不可分家分开,圣上感其二人孝心和兄弟情深,便也没有勉强。 蔚景凤冠霞帔、妆容精致,被喜娘牵着缓缓走在抄手游廊上的时候,还犹似在梦中,带着花香的清风拂过,吹得凤冠上垂坠的珠帘“叮当”作响,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了远嫁云漠那日,她坐在宝马香车上,凤冠珠帘轻轻碰撞。 “夫人,我们稍稍走慢一点,等那边公主先入府。”喜娘的话骤然响在耳畔,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这才想起今日还有另一对新人,原则上夜逐寒是大哥,理应为大,但是,夜逐曦娶的新娘身份尊贵,没办法。 人家是公主。 蔚景微微苦笑,公主?也就是方才梳妆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公主出嫁的习俗就是要戴这种珠帘凤冠的,而不是红盖头,那日,她还以为是为了路途遥远,恐她不便,专门如此设计的。 只是那日,她是公主,今日,能有幸戴此凤冠,只是因为沾了一个同时拜堂的公主的光。 不仅如此,锦弦还一人赐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玉如意,如今她正执在手上。 真是皇恩浩荡啊。 远远地便能听到前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她跟喜娘走走停停,直到礼炮震天,众人的喊叫声传来,“溪公主来了,溪公主来了,”她才在喜娘的示意下,一同走入了前院。 院子里乌泱乌泱都是人,最打眼的当然是三抹火红,一女两男。 要不是凌澜已经牵着那个什么公主的手,她真不知道哪个是夜逐寒,哪个是他。 平素黑白衣袍区分,今日一样的大红喜袍,一样的红带束发,一样的龙章凤姿,一样的俊美无俦。 她微微顿了脚步,凌澜忽然抬眼,朝她这边看来,她亦是望了过去,隔着珠帘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这时,人群中也有人发现了她,“夫人也来了,夫人也来了,”她一怔,在凌澜别过眼的同时,也将目光收回,就看到夜逐寒浅笑着朝她走来,衣袂翩跹。 ** 啊啊啊,两千字真心写不了什么,事件明天来,明天来~孩纸们猜猜看,什么事?哈哈 谢谢【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扑倒,狂么么~~~ 【050】大婚 这时,人群中也有人发现了她,“夫人也来了,夫人也来了,”她一怔,在凌澜别过眼的同时,也将目光收回,就看到夜逐寒浅笑着朝她走来,衣袂翩跹。睍莼璩晓 稍凛了心神,她随着喜娘缓步上前,夜逐寒朝她伸出手,她低敛了眉眼,微微一笑,将手给他,男人五指一收,牵着她来到院中。 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凌澜似是瞥了她一眼,而他身边的锦溪则是肆无忌惮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她只当没看到,垂眸看着手中的玉如意。 跟锦弦相处三年,他的这个妹妹,她自是也熟识,刁蛮骄纵的确有一些,不过,与她的关系还算不错。 当然,那是以前,如今…… 正兀自想着,手背忽的一松,夜逐寒放开了她的手,她一怔,回神,原来是喜娘取了红绸红花过来,新郎新娘各执红绸一头。 礼炮再次震天响起,围观人群的祝福声亦是一声高过一声。 夜逐寒是老大,但是锦溪身份尊贵,所以两对新人不分大小先后,并排着缓缓走入喜堂。 因为男左女右,所以他们的位子是,最左边夜逐寒,第二个是蔚景,第三个是夜逐曦,最右边是锦溪。 而新郎跟新娘之间又牵了约一米的红绸,所以,蔚景跟凌澜距离最近。 低眉顺眼,看见男人翩跹摇曳的大红衣摆,蔚景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 众人簇拥而入,喜堂内一片热闹喧哗,喜堂的正上方,锦弦和皇后盛装高坐。 蔚景微抬了眼梢,透过“叮当”作响的珠帘,看向那一对光鲜璧人,心头似针芒细细密密走过。 短短一月不到,她竟已两度披上嫁衣,却都所嫁非人,全拜那一对男女所赐。 微微攥紧了手中红绸和玉如意,她挺直了背脊,配合着三人步子,缓缓朝堂前走去。 高座上,锦弦忽然朝一旁的太监总管全福招了招手,全福手执拂尘、恭敬上前。 “怎么不见司乐坊的凌澜?” 锦弦的声音不大,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瞬间划破所有的热闹喧嚣,直直撞ru蔚景的耳中,蔚景心头一跳,余光似乎看到凌澜亦是身子微微一僵。 锦弦的话还在继续:“他身为司乐坊的掌乐,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不见人影。” “回皇上,司乐坊的乐师分了两拨,喜堂里一拨,外面院子里还有一拨,凌掌乐许是在院子里。”全福躬身回道。 锦弦不悦地扬了扬手:“去,让他院子里不要吹了,都到喜堂来,现在新人跟客人不是都在喜堂吗?” “是!”全福领命而去。 蔚景身子一晃,脚步踉跄,想要稳住,却是踩到了自己繁复曳地的嫁衣,“嘶”地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直直朝前扑去。 ** 两更一起上~谢谢【15869628720】亲的花花,爱你,狂么么~ 【051】老.毛病 蔚景身子一晃,脚步踉跄,想要稳住,却是踩到了自己繁复曳地的嫁衣,“嘶”地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直直朝前扑去。睍莼璩晓 “砰”的一声巨响,是她的身子重重委地的声音以及手中玉如意摔得四碎的声音。 一下子,堂内的喜乐声停了,众人的嘈杂喧嚣声停了,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朝她聚过来,包括锦弦,包括皇后,包括左边的夜逐寒,也包括右边的凌澜和锦溪。 蔚景趴在地上,只觉得各色眼神扬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也顾不得,因为手心痛得要命,她摊开手掌,竟是一手的血。 是被摔碎的玉如意所割。 众人一阵倒抽气声,凌澜眸光微微一敛,夜逐寒弯腰,正欲将她扶起,骤然,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众人一惊,皆循声望去,竟是另一位新娘子锦溪公主也直直倒在地上。 啊! 众人大骇,这大喜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方锦弦脸色一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公主晕血,快,快扶公主去平卧休息一下,喂些糖水!” 晕血?! 众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却只见红衣似火在眼前一晃,新郎官夜逐曦已是弯腰将女子抱起,疾步出了喜堂,动作快得惊人。 “皇上,微臣让人去宣太医。”夜逐寒原本已弓腰准备扶蔚景,被这一闹,又直起腰身,对着锦弦微微一鞠。 锦弦挥了挥手,“不用了,她是老.毛病了,从小就晕血,没事,只需平躺一会儿就会无碍,右相还是先将夫人扶起来吧。” 夜逐寒这才弯下腰,将蔚景从地上扶起,凤眸微沉,睇向她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轻握了拳头,掩住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蔚景强忍着刺痛,微微摇了摇头。 末了,又是转过头对着堂上方屈膝一跪:“都是鹜颜不好,是鹜颜太不小心,不仅摔碎了皇上钦赐的玉如意,还连累了溪公主,请皇上恕罪。” 锦弦面色冷峻,复又坐回到主位上,凤眸微微一眯,凝了她一瞬,扬手:“罢了,大喜的日子,朕就看在右相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起来吧。” “谢皇上!”夜逐寒亦是一起谢恩,末了,再次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 “皇上,吉时不等人,如今这礼……”宫里派来主持的礼仪官小心翼翼地请示少年帝王。 锦弦眉心微拢:“继续吧,右相是大哥,先礼成也是天经地义。” 喜乐再次响起。 蔚景扭头,轻拂了一下裙裾上的灰尘,就看到凌澜一身掌乐华服、脚步翩跹从门口而入,走到乐师的队伍中,一撩袍角坐在瑶琴前面。 蔚景眸光微敛,回过头,伸手接过夜逐寒递过来的红绸。 ** 洞房会发生什么呢?明日更精彩~~ 【052】洞房花烛1 喜乐连绵、琴声铮铮,礼仪官的唱诺声抑扬顿挫,蔚景在夜逐寒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完成着拜礼。睍莼璩晓 锦弦笑容和煦地看着一对新人,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凌澜十指修长、娴熟灵活地拨动着琴弦,眼梢轻掠,掠过刚行完拜礼正被送出喜堂入洞房的新娘,又掠过正沉眸凝着新娘背影的少年天子,眉心微微一拧。 ************ 一室大红,桌案上两盏红烛摇曳,让人有种不知是白日还是夜里的恍惚。 远远地,还是能听到前厅传过来的热闹喧嚣,蔚景坐在喜榻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咬牙一点一点将上面沾刺的玉如意的玉屑弄掉,然后,再掏出绢子将手掌缠住。 她伤得不轻,没有一个人说找个大夫过来看一下,她只得自己来。 原本屋里还有两个喜娘的,后来也被人喊了去,说是溪公主跟驸马爷要拜堂了,都去前厅瞅着点、看有什么需要打帮手的没。 蔚景弯了弯唇,却也不放心上,谁让她现在是个青楼出身呢,要不是攀上的是位高权重的右相夜逐寒,还指不定什么更不是人的待遇呢。 一个人倒也落得自在,索性连沉重的凤冠都给摘了,就坐在那里望着“嘶嘶”燃烧的烛火发呆。 一直不知过了多久,她都差点靠在床头上睡了过去,才被“嘭”的一声开门声惊醒。 她惊错睁眼,就看到红衣似火的男人在家丁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她一怔,看了眼门外,竟已是夜色沉沉。 喜宴结束了? 想起自己的凤冠还没有戴,她又连忙扭头去拿,却在一下瞬,床板一沉,与此同时,腰身一暖,她的身子也整个被人抱住。 她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火热的唇已经贴上她的耳畔:“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 男人声音黯哑低沉,混着浓郁的酒香,喷薄在她的颈脖上,撩起一阵酥.痒,她身子一僵。 看来真喝多了。 平素夜逐寒从未对她这样,被带回府中多日,虽以夫人而居,可他的态度却一直不咸不淡,让她看不分明。 被男人的手臂箍得有些紧,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试着喊了声:“相爷。” 男人“嗯”了一声,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管家面色尴尬,红着脸躬了躬身,就退了出去,蔚景正不知所措,忽闻门口管家“噗通”行礼的声音:“皇上。” 她一震,愕然抬眸,一袭明黄的俊秀男人轻拢袍袖走了进来,身后男男女女紧随而入。 瞬间,一屋子的人。 ...................... 第二更在夜里~~ 【053】洞房花烛2 她一震,愕然抬眸,一袭明黄的俊秀男人轻拢袍袖走了进来,身后男男女女紧随而入。睍莼璩晓 瞬间,一屋子的人。 有文武百官,有女眷孩童,认识的,不认识的,乌泱乌泱一片。 不知谁说了句:“二爷醉得不省人事,公主又身子不适,大家都指着来相爷这边热闹热闹,看样子,相爷也醉得不轻啊。” “相爷装的呢,谁不知道,相爷那是有名的千杯不倒,这么点酒,如何会醉?” “就是就是,相爷,相爷……” 众人七嘴八舌调笑,锦弦和皇后笑容满面站在前面,所有人都看着喜榻上姿势暧.昧的两人。 蔚景脸上一热,顿时明白了众人的意思,这是要来闹洞房呢。 方才有人说二爷醉得不省人事,凌澜也喝醉了吗?应该不会啊,虽说两人认识并不久,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沉稳内敛,且自制力极强的人,这样的男人是不会陷自己于被动的,又岂会轻易喝醉? 不过此时,她却也没有心思多想别人,因为眼前的这些人她都不知道怎么搞定? 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男人胸膛,她唤了声:“相爷。”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紧紧抱着她不放,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唇就贴在她的颈脖上。 气息灼热。 她微僵着身子,有些无奈,就在她刚准备以男人醉得不轻为由辞了众人,男人忽然在她肩窝里抬起头,醉意醺然地看着众人,“怎么玩?” 众人一怔,原本就热闹的场面更加沸腾了起来。 “看吧,看吧,说了相爷没醉。” “就是,相爷就算醉了,心里也是揣着明白。” “那是,不然就不是相爷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亦乐乎,管家也搬了软椅给锦弦和蔚卿,两人含笑而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们想怎么玩?”夜逐寒松了蔚景摇摇晃晃站起身,忽的脚下一软,差点摔跤,他又连忙伸手扶在蔚景的肩上。 “既然相爷这个样子,我们就玩个简单的。” “说!”夜逐寒徐徐抬眼,凤眸迷离地看向提议之人。 “这个游戏叫‘半面妆’,就是新郎当着众人的面卸掉新娘半面的妆容,夫人倾国倾城,想来素颜亦是清丽可人,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睹?” 半面妆? 蔚景一怔。 让夜逐寒当着大家的面卸掉她半边脸的妆? 心头大惊。 她可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如果夜逐寒发现了,如果他发现了…… 而且锦弦当前。 她不敢想。 慌乱不堪中,她快速思忖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推掉,却已听得男人低醇沙哑的声音道:“好!” ** 明日继续洞房。 谢谢【15869628720】亲的花花,谢谢【spring851216】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054】洞房花烛3 慌乱不堪中,她快速思忖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推掉,却已听得男人低醇沙哑的声音道:“好!” 很快,就有人取了铜盆、热水、锦巾、棉花等东西过来。睍莼璩晓 夜逐寒复又挨着她坐回到喜榻上,床板重重一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看到男人抬手捏了捏眉心,又按了按太阳穴,似是想要让自己从酒意中清醒,又看着婢女将锦巾放在铜盆里面浸湿,拧干,递到他的手上。 一颗心狂跳起来。 “相爷……”她美眸殷殷,蕴着一抹祈求。 她希望他说算了。 “没事,不管素颜什么样子,在本相的心里,你都是最美的。”男人眉眼弯弯,眸华映着烛火,几分迷离,几分璀璨。 分明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以为她担心自己素颜难看是吗? “我......这么多人,我不习惯……” 蔚景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感激他的体贴,还是该气恼他的不解风情。 “别怕,本相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男人修长的大手已经擒上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挑起,他倾身凑近,她呼吸一窒。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鼻息交错。 他的脸颊带着酒醺的微红,薄唇微微抿着,唇角似有一抹弧光,原本黑如濯石的眸子此刻蕴着几分迷离,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更加让人看不真切,也让人不知不觉迷失。 额上蓦地一热,是男人手中的热锦巾已经抚上了她一侧的眉,她一惊,回过神。 这才发现,全场少说也有几十人,竟也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她,似乎卸了妆的她会是个大怪物似的。 心头狂跳,她暗暗攥紧了手心,不想猛地碰到掌心的伤,痛得她瞳孔一敛,男人手中微微一顿,略沉了眼梢,扫了一眼她的袍袖,又徐徐抬眼,继续着手中动作。 他的动作很轻柔,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她眉上的螺黛拭去,神情专注的样子竟让人生出一丝恍惚来。 就好像是对着自己最深爱的女人。 不过,此时的她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心里的那根弦早已紧绷到了极致,她紧紧凝着他,一瞬不瞬,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如果被他发现,如果被他发现她戴着假面…... 他会当众揭穿她吗? 冷汗湿了背心,她正紧张地做着各种假设和猜测,就忽闻他低醇黯哑的声音迎面而来:“乖,闭上眼睛。” ******** 两更一起上~~ 谢谢【素素浅唱】亲的花花~~谢谢【羽殇妖妖】【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055】洞房花烛4 冷汗湿了背心,她正紧张地做着各种假设和猜测,就忽闻他低醇黯哑的声音迎面而来:“乖,闭上眼睛。睍莼璩晓” 她一震,更是愕然睁大了眸子,为他那个乖字,也为他那句闭上眼睛。 在看到他拿着锦巾的手就停在离她的眼睛方寸之间时,才蓦地明白了过来。 他是要卸眼妆了是吗? 她微抿了唇瓣,一颗心如捣鼓。 睁着眼睛至少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如果闭着眼睛,如果闭着眼睛…… 许是见她半天不闭,他将拿着锦巾的那手拿开,而挑在她下巴上的另一手却忽然将她往自己面前一带,他同时倾身,毫无征兆地吻上她的眼睛。 滚烫的气息骤然逼近,蔚景一惊,竟本能地闭上了眼。 寂静屋中一时掌声和哄笑声四起。 “相爷果然不愧是相爷,坊间早有传闻,相爷对付女人那是花招百出,今日算是见识了。” “是啊是啊,果然名不虚传啊。” 众人又开始调笑,蔚景脸上一热,正想着要不要将他推开,男人灼热的唇就先她一步离开了她的眼窝,“别睁,一会儿就好了。” 氤氲酒香喷薄在她的脸上,男人略带蛊.惑的声音轻拂而过。 她身子微微一僵,依言没有动。 下一瞬,温热的锦巾已落在眼上,轻揉摩挲,暖暖的、软软的触感,就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撩过心头,那感觉很奇怪,也强烈得无以名状。 她的身子越发紧绷得不行,一颗心更是“噗通噗通”,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 只盼望着他能快点结束,她也能少一分煎熬。 她的这张面皮本就做得很精致漂亮,她基本没有怎么上妆,原则上,卸妆应该挺容易的。 可是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想表演给大家看,还是有心折磨她不让她好过,那动作竟是慢得出奇。 忽然,温热离开了她的眼窝,却在下一瞬,又蓦地落在她脸颊的边缘。 脸颊的边缘?! 那是面皮接合的地方! 她大惊,猛然睁开眼睛的同时,抬手握住了他的腕。 “怎么了?”男人微拢了眉心,疑惑地看着她。 她连忙掩去眸中慌乱,强自镇定地璀然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相爷,我今日没有擦胭脂。” 男人似乎微微一怔,旋即,薄薄唇角一翘,浅笑动人心魄:“是吗?脸上没有擦,这里擦了吧?” 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唇瓣。 她身子一僵,就听得男人略带揶揄的声音再度响起。 “本相最喜欢吃女人唇上的胭脂了。” 蔚景一震,还未在这句话里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倾身将她吻住。 ** 提前祝孩纸们圣诞节快乐,天天快乐~~ 【056】洞房花烛5 “本相最喜欢吃女人唇上的胭脂了。睍莼璩晓” 蔚景一震,还未在这句话里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倾身将她吻住。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男人的唇火热,轻轻贴上她的唇瓣的那一刻,烫得她一阵心惊,本能地,她想避开,而男人的大掌已经来到她的脑后,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发丝,将她的头扣住。 避无可避。 众目睽睽,她又不好矫情地挣扎,只得僵硬着身子受着,任由着男人温软灵巧的舌轻轻描绘着她半边的唇形。 顿时,屋中的掌声又是雷鸣般地响了起来。 蔚景忽然觉得屈辱,就好像她真是青楼女子一般,在众人面前表演、供人观赏、让人开心。 唇齿相交间,她看到男人抬眸睇了她一眼,就缓缓放开了她的唇,末了,还伸手用指腹揩了揩她的唇角,这才转眸看向屋中众人,笑意醺然:“不知诸位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夫人果然倾城倾国,就算被卸掉半面妆容,依旧美若天仙。” “是啊是啊,清水芙蓉,妆前妆后未见变化。” “…….” 屋中人皆兴奋不已,锦弦始终浅笑吟吟,幽深目光在蔚景的脸上盘旋一圈后,从座位上起身:“时辰也不早了,人家右相已经迫不及待,大家就也不要再为难他了,都散了吧。” 众人正兴头上,本还想往大了闹,可既然天子发话,却也不得不从。 蔚景微微松了一口气,边上的夜逐寒起身站起,许是酒劲还未过去,脚下一踉,蔚景一惊,连忙起来将他扶住。 他便也不客气,顺势揽了她的肩,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对着锦弦和蔚卿摇摇晃晃一鞠:“微臣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蔚景见此,亦随着他一起微躬了身子。 黑头金线软靴映入眼底,一截明黄袍角轻荡,蔚景一怔,知道锦弦已行至跟前,顿时沉了呼吸。 夜逐寒落在她肩上的大手似是紧了紧,又似是没有,她就听得锦弦低醇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锦溪身子不适,朕跟皇后今夜就不回宫了。” 蔚景一震,不回宫? 还未及反应,边上夜逐寒恭敬的声音已然响起:“那微臣去给皇上娘娘安排房间。” “不用了,右相跟夫人早些歇着吧,让管家安排就行了。” 话落,也不等夜逐寒做出反应,就径直转身牵了蔚卿的手走了出去。 随着房门被婢女自外面带上,屋子里瞬间一片寂静。 男人的重量尽数落在肩头,蔚景的一颗心又徐徐狂跳起来。 ..................... 依旧两更一起上哈,孩纸们圣诞快乐,快乐,快乐呦~ 【057】洞房花烛6 男人的重量尽数落在肩头,蔚景的一颗心又徐徐狂跳起来。睍莼璩晓 正不知所措间,忽闻男人一声轻笑:“怎么?准备就这样站一夜吗?” 男人滚烫的薄唇紧贴着耳畔而语,似是故意压低声音恐人听到,又似调戏捉弄寻她开心。 蔚景脸上一热,艰难地转过身子,自他的臂下出来,换了一个搀扶的姿势:“我伺候相爷歇着吧。” 出乎意料的,男人竟也没有反对,慵懒地张开了双臂。 蔚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衣袍一件一件褪下,末了,又扶其在喜榻上坐下来,蹲下身去脱他的软靴,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他,但是,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盘旋在她的脸上。 终于服侍男人躺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杵在床头边站立都不是,离开又不行。 男人兴味地看着她,将身子往里躺了躺,朝她指了指自己边上。 她自是明白男人的意思,心跳越发凌乱,略略犹豫才转过身,咬牙一件一件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脱下来。 眼前又晃过蔚卿娇媚细语、锦弦扬眉轻笑的模样,她眸色一痛,不做一丝犹豫地转身,掀开被子,躺在了男人的边上。 男人低笑一声,长臂一捞,温热的气息逼近:“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本相想到了什么?” 她已在他怀中。 “什么?”她微颤了声音,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想到了一脸凛然走上刑台赴死的囚犯,你说,跟本相睡觉,你究竟是有多不情愿?” 蔚景一震,慌乱抬头,动作大得差点撞上男人的鼻梁。 男人看着她,她亦看着男人。 两人的脸相隔不过方寸,因为男人是低垂着眼梢,而她是微微仰着脸,所以,男人灼热的气息就尽数喷薄在她的面门上。 酒香似乎淡了,属于某个人特有的气息就变得清晰起来。 墨竹的清香…… 蔚景瞳孔一敛,“噌”的从他怀中弹坐起来,“你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已是被大掌捂住,男人又将她拉躺了下来。 “别叫,是我!” 蔚景怔怔看着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也不知道是不是嘴巴被人蒙住的缘故,只觉得一时间呼吸都呼吸不过来,憋得她鼻尖也酸,眼角也酸,眼眶就不由地红了。 男人一怔,连忙将手拿开。 她喘息地凝着他不放,半响,忽然伸手扯过头上软枕,一声不吭,就对着男人噼里啪啦一通乱砸过去。 ** 谢谢【717小雨】【13925056463】亲的荷包~~谢谢【千奈】【keuy1997】【小白乖乖1211】【蓓蓓009】【0302031231】亲的花花,集体扑倒,群么么~ 【058】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喘息地凝着他不放,半响,忽然伸手扯过头上软枕,一声不吭,就对着男人噼里啪啦一通乱砸过去。睍莼璩晓 男人却也不避不躲,任由软枕毫不客气地一下一下落在脸上、身上,直到不知砸了多少下,他才伸手捉了她的腕,强行将她手中的软枕拿开。 蔚景红着眼眶恨恨地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既然不是夜逐寒,既然是他,为何不告诉她,哪怕一个眼神的暗示也好,害得她一个晚上心都在嗓子眼上。 捉弄她,看着她胆战心惊很好玩是吗? 男人凝了她片刻,将眸光移开,平躺了下去,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若不是我如此,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躺在这里?” 蔚景一怔。 “他怀疑你!” 男人声音淡然,却是听得蔚景心口一撞。 他? 锦弦还是夜逐寒? “你们相处了那么多年,彼此之间如此熟悉,不是吗?”男人扭头看着她,眸光映着帐幔外的烛火,三分飘渺六分沉遂,还有一份说不清的情愫。 蔚景怔了怔,才知他说的是锦弦,眉心微微一蹙,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 “喜宴的时候,我得到消息,他秘密让人准备了‘生离’,你应该知道‘生离’的药效吧?” 蔚景有些意外。 ‘生离’她自是听说过的,传说这种药无色无味,隐蔽性好,对正常人来说,也并无任何作用,但是,却是人皮面具的克星,一旦沾染,面皮就会自动起皱、剥离。 想到这里,她骤然瞳孔一敛。 半面妆! “他们将‘生离’放在卸妆的水里是吗?” 男人“嗯”了一声。 蔚景一怔,果然闹洞房是假,试探是真。 “那我…….” “你没有任何反应,是因我在锦巾上放了‘生离’的解药。”男人又转回头去,目光扬落在大红的帐顶上,声音淡然:“方才那些花花噱头,不过是我分散众人注意力的障眼法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花花噱头?不必放在心上? 蔚景微微怔忡,想起刚才他的醉态、他的轻佻以及对她的亲密行为…… 原来,事情是这样。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蔚景垂了眼帘,“哦”了一声。 许久,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躺着。 夜,很静,似乎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一下一下。 蔚景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体温透衫传来。 忽然,耳边一阵风过,是男人掀了喜被起身,“好了,外面监视的人已经走了,我也该回去了。” ** 谢谢【15869628720】亲的荷包~~谢谢【原ai】【15869628720】【buchen2009】【m5907000】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59】我是为谁才摔成这样 忽然,耳边一阵风过,是男人掀了喜被起身,“好了,外面监视的人已经走了,我也该回去了。睍莼璩晓” 回去?! 略略怔忡间,男人已经轻盈越过她下了床,拾起袍子一件一件穿在身上。 蔚景躺在那里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动作优雅利索地穿好喜袍,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凌澜。” 她终究还是喊了出来。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她缓缓坐起身。 她想问的是,他说回去,是回到他和锦溪的洞房去是吗? 只不过,话到嘴边,变了样。 “夜逐寒呢?在锦溪那里吗?” 男人怔了怔,似乎不意她问这个,点了点头道:“是!幸亏今夜他醉得不轻,我才有机会也装醉,让管家扶错房间,不然,就算我有心帮你,也无能为力。” “那你现在是要去将他换过来是吗?” “嗯,趁他还未醒。” “可刚才那帮人洞房闹成那样,等夜逐寒醒了,不可能不知道,到时,他不就知道你是装醉。” “没事,夜逐寒最疼爱也最相信他这个弟弟,我自有办法骗过他。”男人说得云淡风轻。 见他如此,蔚景便也不再多问。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只着一件单衣,蔚景忽然觉得有些冷,便拉了被褥,复又躺了下去。 她听到“吱呀”一声细响,门开的声音,接着又“吱呀”一声被关上。 可是,脚步声却并不是离开,而是……折了回来。 她一怔,还未及抬头望去,一袭火红入眼,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床前。 “让我看看你的手。” 男人背对着烛光而站,光影偏逆,看不到他眸中神色,只感觉到他颀长的影子将自己沉沉笼罩。 蔚景就躺在那一团暗黑里没有动。 男人直接弯腰掀了薄被,将她的手臂拿出来,轻轻解开她裹在掌心上的绢子,在看到那一片血肉模糊时,男人眸光微微一敛。 “摔一跤能将自己摔成这样,还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自里衣的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将里面的药粉轻轻洒在她的掌心上,男人略带揶揄的声音响起。 一阵强烈的蛰痛传来,蔚景痛“嘶”了一声,心中不禁微微恼了。 她还不是看到锦弦说要找他,替他着急,慌乱之中想起锦溪晕血,才故意摔的那么一跤,为了出血,她冒着触怒天子的危险,将玉如意摔了,她顾不上疼痛,死死地拽着碎屑尖锐的棱角不放。 她替他争取脱身的机会,他却反过来这样说她? “我是为谁才摔成这样?” ** 文文即将有个小高.潮,孩纸们莫急哈~ 【060】以后这种事情少做 “我是为谁才摔成这样?” 男人似是被她气恼的样子愉悦到了,并未回答她,而是低低一笑,:“你那时的反应倒是迅速。睍莼璩晓” 蔚景怔了怔,这话褒贬不明,略一想便也回之以轻嗤,“那也不及你的反应迅速,当时锦弦说锦溪晕血,快扶下去平卧一下,话还没说完吧,你抱起锦溪就不见了人影,那快如闪电的速度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男人又是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自袖中抽了自己干净的锦帕将她上好药的掌心裹上,抬眸瞥了她一眼:“这不是反应迅速,这叫默契,你摔得那么狼狈,我再不积极配合,岂不是对不起你?” “哈,”蔚景一时想笑,好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 “敢情是我自作多情?” 蔚景挑眉看着男人,见男人低了眼睫、神情专注,便也循着他的眸光望过去,就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锦巾的尽头打上一个活结。 许久的沉默之后,男人才轻启了薄唇。 “以后这种事情少做。” 平静的语气中蕴着一抹清冷,蔚景一怔,眸光从两人的手上离开,抬眸看向男人,只见男人面色冷峻,早已敛了唇边笑意。 “这药你留着,明晨再敷一次,莫要碰水,会很快痊愈。” 等蔚景望着枕边的小瓷瓶怔怔回过神,屋里早已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拥着薄被,蔚景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凌澜说偷偷去将夜逐寒换回来,估摸着脚程应该快来了吧。 也不知道夜逐寒的酒有没有醒?如果没醒,倒也省了她事,可是,如果醒了,她又将如何面对? 原本打算装睡,后来想想,不妥,试想洞房花烛夜,新郎不在,新娘怎会脱衣上床如此安睡?恐他误会她跟凌澜有过什么,她觉得还是下床穿戴整齐了候着方为妥当。 喜榻边上有一方厚厚的兔毛蒲团,她掀了喜被下床,赤足踩在上面,骤然,一枚什么东西硌上脚底,冷硬的触感,她一惊,连忙将脚捡开,垂眸望去。 长长密密的兔毛丛中一点金光耀目,她一怔,弯腰拾起,赫然是一枚同心锁。 锁身上清晰地刻着一字——溪。 溪? 锦溪。 蔚景一愣。 看来是凌澜掉的。 是锦溪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吧? 弯了弯唇,她将同心锁拢进袖子里,便拾起衣袍一件一件穿上,心想着等会儿凌澜送夜逐寒过来的时候,找个机会偷偷给他便是。 ** 红烛过半,夜,越发沉寂。 夜逐寒依旧没有回。 蔚景起身站起,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心中忐忑,不知凌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惴惴不安中,她悄声拉开.房门,探头望了望外面。 骤然,不远处的一抹大红身影跃入眼帘。 【061】很确定,是个女人 惴惴不安中,她悄声拉开.房门,探头望了望外面。睍莼璩晓 骤然,不远处的一抹大红身影跃入眼帘。 她一震。 夜逐寒?! 可就在下一瞬,她就知道不是,是凌澜。 衣袂翩跹、脚步稳健,没有一丝醉态,而且,疾步而行中,男人回头望了一眼,风灯下,那微微凝着的冷峻脸色和神情,透着熟悉,应该是凌澜无疑。 自袖中掏出那枚同心锁,本想喊住他,又恐惊动了他人,见反正就在前面几步路,便连忙追了上去。 男人的步子也是走得极快,在抄手游廊的尽头,蔚景看到他一个闪身进了边上的一间厢房。 她一怔,那厢房是一间客房,平时一直空着,并无人住。 他这是? 略略犹豫,她还是跟了过去。 厢房内一豆烛火。 她抬手准备叩门,想了想却又顿住。 万一那人是夜逐寒呢?万一。而且就算是凌澜,自己如此作为也实为冒失。 这般想着,她便收了手,又转身往回走,可刚走一步,就骤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细细的呻.吟声。 她脚步一滞,难以置信地瞪大眸子。 虽然呻.吟声很轻,似乎刻意在压抑隐忍,但是,很确定,是个女人。 “会很痛,你忍着点!我尽量快些。” 男人低醇的嗓音抹着一丝紧绷。 蔚景瞳孔一敛。 果然是凌澜! 他们这是……. “嗯……你轻点……” 女人声音蕴着哭腔,几分倔强,几分撒娇。 不是锦溪。 且不说锦溪有自己的豪华洞房,是不会出现在这里,单说这声音,她也是第一次听到。 是谁? 是与凌澜有情的女子是吗? 不然,怎会深更半夜密会于此,然后还…… 里面女人的呻.吟声还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蔚景脸上一热,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垂眸弯了弯唇,她正欲拾步离开,又听得男人的声音传来:“以后这种事情少做。” 她再次一震,顿了脚步。 以后这种事情少做。 就在不久前,他似乎好像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而且,他们不是在那啥吗?怎会突然说这话? 就在她略略怔忡间,忽然,有谁的声音蓦地在静夜里响起,霎时划破所有的静谧。 “护驾,抓刺客,抓刺客——” 蔚景大惊,在看到身后厢房里的烛火瞬间熄灭了以后,也连忙快步朝自己的厢房而去。 ** 哈哈,孩纸们,今天素子更得早不早? 对了,文文后天,也就是周日上架,届时会有两万字更新,希望那天能看到孩纸们支持的身影,么么么~ 谢谢【lldp361516270】亲的花花~~扑倒,狂么么~~ 【062】紧急集合 相府各个厢房灯火相继都亮了起来,人们都闻声而起,一时间寂静的夜沸腾了起来。睍莼璩晓 人影绰绰,火光熊熊。 蔚景刚回到厢房门口,正欲推门进去,就被赶过来的禁卫喊住,说是皇上让所有人紧急到前院集合。 蔚景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颗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刚随禁卫转身往前院的方向走,身后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和禁卫闻声回头,就看到一身红衣的男人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发生了何事?” 黯哑的声音蕴着一抹惺忪。 蔚景一震。 夜逐寒! 他几时回来的? 边上的禁卫对其躬了一下身:“全福公公遇刺,皇上让府中的人全部去前院集合。” 蔚景看到夜逐寒面色一震,她又何尝不震惊。 全福不就是锦弦身边随侍的那个大太监吗?也是内务府总管! 他遇刺? “几时的事?”夜逐寒眉心微拢,连忙随手带上房门,拾阶走下来。 蔚景见他脚步微踉,也不知是酒还未尽醒,还是听说府中竟发生这等事心中甚急所致。 略一犹豫,她上前两步将他扶住。 夜逐寒眼梢轻掠,深看了她一眼,直接伸出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蔚景微微一僵,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夜里在众人面前装醉的凌澜,也是这样。 果然那厮将夜逐寒的行为习惯了解得一清二楚。 禁卫一边走,一边恭敬地细说着情况:“应该是不到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是巡视的禁卫发现的,福全公公和一个守夜的禁卫双双被人杀死在皇上所睡的厢房门口。” 蔚景一怔,有些意外。 不杀锦弦,却杀一个太监和禁卫,此刺客目的何在? 正微微疑惑,就听得夜逐寒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可知所为何事?” 禁卫摇头,“在下不知。” ** 当蔚景和夜逐寒来到前院的时候,前院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院子里的风灯都尽数被点亮,除此之外,禁卫军手上还举起了火把,火光熊熊,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锦弦站在一排禁卫的前面,负手而立、面色冷峻,一袭明黄龙袍异常显眼。 蔚景发现,凌澜也已经到了,站在相府的人群前面,在他身边,小鸟依人的是他的新娘锦溪公主。 与此同时,凌澜也看到了他们,牵着锦溪的手便迎了过来,火光摇曳中,似是看了她一眼,又似是没有。 “大哥。”他喊了一声夜逐寒,面色凝重。 ** 两更一起上哈~ 谢谢【羽殇妖妖】【地狱的流星】【19881019niujie】【兰宝37】亲的花花~~谢谢【羽殇妖妖】【19881019niujie】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063】红衣女人 “大哥。睍莼璩晓”他喊了一声夜逐寒,面色凝重。 夜逐寒“嗯”了一声,未再多言,就将手臂自蔚景肩上拿开,撩了喜袍,对着锦弦屈膝一跪:“参见皇上!” 蔚景见状,连忙也跪了下去,凌澜亦是。 锦溪本不打算跪,见凌澜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心中略一计较,便也挨着凌澜跪下。 所有人都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两对大红身影,亦是这相府的主人。 锦弦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眸色深幽,凝了夜逐寒好一会儿,才沉声道:“都起来吧。” 几人谢恩起身,还未站定,又听得锦弦的声音再度传来:“不知二位相国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夜逐寒和凌澜对视了一眼,正欲回答,锦弦骤然一声冷喝:“将人抬上来!” 众人皆是一震,蔚景亦是。 将人抬上来? 莫非已抓到刺客不成? 正疑惑间,只见几个禁卫抬了两人从人群后出来,放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 两人的身子沉闷委地,浓浓的血腥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啊! 全场一阵倒抽气声。 原来是两具尸体,一人皇室禁卫装扮,另一人正是锦弦的随侍公公福全。 锦弦将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收回,徐徐抬眼,看向夜逐寒和凌澜,薄唇轻启:“朕的随侍太监以及守夜的禁卫不久前被人杀死在朕的厢房外,不知二位相国对发生在相府里的这件事有何看法?” 他的声音不大,可字字句句意思明显。 此事在相府发生,身为相府主人要给他一个交代。 蔚景眉心微蹙,看向夜逐寒,只见其上前一步,对着锦弦微微一鞠:“今日是微臣和二弟的大喜之日,发生这种事情,微臣也没有想到。微臣斗胆,恳请皇上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一定彻查此事,找出真凶,给皇上一个满意的……” 夜逐寒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被一道惊呼声打断:“快看,他在动!” 众人一震,纷纷循声望去,是相府的一个下人,只见他伸手指着院中地上的尸体,还在惊叫:“他真的在动!” 于是,所有人又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躺在地上的那个禁卫真的在动。 没死?! 众人惊错,蔚景亦是微微一怔,忽然,只见眼前明黄一晃,等定睛看去,锦弦已经行至那禁卫面前,伸手点了他身上的几处止血大穴。 那禁卫看到锦弦,有些激动:“皇…….皇上…….” “告诉朕,发生了什么?” “是名册。” 锦弦瞳孔一敛:“名册?” “是!隐卫……隐卫统领得到了一本秘密名册……连夜送过来给皇上,见皇上已经寝下,就交给了福全公公,让公公…….让公公在皇上醒来的第一时间呈给皇上,他刚离开,走廊……走廊跟院子里的风灯就同时灭了,刺客突然出现,福全公公……福全公公被刺客一剑封喉,手中名册亦被拿去,我上前去夺,也被他……也被他一剑刺中,后来……后来我就晕过去,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看清是何人?” “当时…….当时情况紧急,而且……而且所有的灯都灭了…….没看清刺客的脸,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刺客是个女人,穿着红衣。” 全场震惊,蔚景亦是愕然睁大眼睛。 是个女人,穿着红衣? 她脸色一变,果然,全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她看来。 *********** 文文到这里就要上架了,感谢所有孩纸对素子的支持,明天凌晨会有两万字更新。 素子咬手帕,还是那句话,上架第一天,请孩纸们都订阅订阅哈,莫让素子扑得起不来鸟,爱你们,群么么~~ 素子第一次写复仇文,肯定有很多的不足,但是有一点请相信素子,那就是,文文一定会给孩纸们带来很多“惊喜”,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现在的真相不一定就是真相,许多的“意外”在等着你!还有,莫按《等皇》的套路来猜测本文哈,不一样滴哦,o(n_n)o哈哈~ 真心的希望,最后的最后,还能看到孩纸们支持的身影! 【064】这验身如何个验法?(弱弱求首定) 全场震惊,蔚景亦是愕然睁大眼睛。睍莼璩伤 是个女人,穿着红衣? 她脸色一变,果然,全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她看来。 她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众人的意思。 怀疑那人是她是吗腙? 也是,整个相府,今夜就两个穿红衣的女人。 一个是她,一个是锦溪,哦,不,应该说,一个是她,一个是公主。 而公主如何会杀锦弦的人吒? 所以,那人只能是她是吗? 众人眸光如芒扬落在她的身上,她骤沉了呼吸,心跳也徐徐快速起来。 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那么紧张? 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或许是身边太多她参不透的阴谋,她有种不详的预感,今夜,又会是一场纠复。 微微攥紧了手心,她强自镇定。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凌澜的那枚同心锁,她竟还握在掌心,掌心上包裹的锦巾也是他的。 同心锁坚硬的质感隔着锦巾硌着受伤的手心,生疼。 下意识地,她侧首看向凌澜,出乎意料的,他竟没有同众人一样看她,幽深视线却是落在院中的锦弦和禁卫那里,火光摇曳,看不到他眸中神色。 在突然意识到夜逐寒也在看着她的时候,她一惊,连忙低了眉眼。 那厢,锦弦让人抬了软椅过来,扶受伤禁卫躺了上去,又吩咐了一人速去宫里传召太医。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看着,大气不敢出。 自袖中掏出一方明黄锦帕,将龙袍袍袖上沾染的鲜血揩了揩,随手掷在地上,锦弦这才徐徐抬起眼梢,看向蔚景。 蔚景一骇,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同心锁,强迫自己不避不躲,坦然承接他的注视,可是对方的视线却只在她的脸上略一停顿,就又转眸看向了边上的夜逐寒。 “关于他说的红衣女人,朕想听听右相的想法。” 蔚景心中冷笑,方才还说二位相国,如今,却只说听右相的想法,意思再明显不过,也觉得刺客是她是么。 毕竟她是夜逐寒的妻。 夜逐寒垂眸默了片刻,便对着锦弦微微一鞠:“回皇上,微臣目前甚是迷惑,所以也不敢妄言,如若按照这位禁卫所说,刺客是红衣女人,今夜府中红衣女人也就鹜颜和溪公主,可是这两人都不会武功不是吗?如何又能将全福公公一剑封喉,而且还能将皇宫的大内高手伤成这个样子?” 一番话说得恳切,不徐不疾,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所言不无道理。 锦溪金枝玉叶,不会功夫正常,而鹜颜要是会功夫,白日喜堂之上,也不至于摔成那个狼狈的样子。 所以…… 蔚景睨着众人的反应,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生出几分感激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起这个男人来。 锦弦明显矛头指向她,而这个男人却又不着痕迹地带上了锦溪。 正怔怔想着,骤闻锦弦“嗤”的低笑了一声,“功夫这东西,想要深藏不露假装没有,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众人一怔,蔚景不禁又要冷笑了。 言下之意,还是不排除刺客是她们的可能,哦,不对,应该说不排除是她的可能,是吗? 正想着夜逐寒会如何回答,却有人先他出了声。 “此人绝对不会是公主!” 声音清润如风,语气坚决笃定,竟是凌澜。 蔚景一震,有些意外,微微抬了眼梢,就见他朝着锦弦一鞠,“微臣可以证明,公主绝对不会是刺客,微臣喜宴之时喝醉,回房睡了一会儿便酒醒了,口干舌燥,起身倒茶之时,公主正睡得安稳,因为有些头痛,饮完茶之后,微臣便没有再睡,而是在房中看书,一直到刚才,公主一直睡着,并未曾离开过。” 凌澜一边说,一边看了边上的锦溪一眼,锦溪顿时朝他柔媚娇羞一笑,仿佛让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蔚景弯了弯唇,垂下眼帘。 这些男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 锦溪是公主,是锦弦最疼爱的妹妹,凌澜此时替她出头,一方面迎合了锦弦、博取君心,与此同时,还将他自己的行踪说得清清楚楚,等于也为他自己做了不在场的证明。 只是,如此一来,她就被更高地推了上去。 本来大家就都怀疑她,如今更是深信不疑。 攥紧手中的同心锁,蔚景敛眸,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那厢,锦弦睇了凌澜一眼,倏地转眸凝向夜逐寒:“右相怎么看?” 夜逐寒眸光微闪,第一次没有吭声。 蔚景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她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什么,或许他也跟大家一样,怀疑刺客就是她,毕竟他方才回房的时候,她正好去追凌澜、不在洞房里面。 而且,她忽然有一个认知,就算夜逐寒不怀疑她,为了相府的利益地位,他也不会帮她,还有可能将她舍弃。 就连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凌澜也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是吗?更何况这个跟自己无一丝感情的男人。 强自凛了心神,她快速思忖着对策。 如果刺客是相府的人,为何行刺之时要穿着红衣?只能说明一点,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旦事情败露,她可能就是那个替死鬼。 而如果刺客是锦弦的人,那么福全的死和禁卫的伤都是假象,禁卫一口咬定是红衣女人,分明也就是想要她死。 无论哪一种,她都是那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人。 今夜是要在劫难逃了么? 冷汗透背,她微微挺了背脊,暗暗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 许是见夜逐寒半天未响,锦弦终于失了迂回下去的耐心,直接转眸看向她:“想必夫人有话要说。” 蔚景瞳孔微敛,缓缓抬眼朝他望去。 火光中,只见他唇角一抹弧光浅浅。 刀削的轮廓、如画的五官,依旧俊美得无法比拟,只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如今对她来说,只剩下陌生和狰狞。 眸色一痛,她垂下眼帘。 既然,他都问到头上了,她便也无法逃避。 暗暗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抬眸看过去:“皇上的意思是怀疑我是刺客吗?” 所有人一怔,锦弦亦是露出一丝微愕的表情,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微抿了唇,他没有吭声。 没有吭声就是不置可否是吗? 蔚景笑着摇了摇头,“就因为我是女人,我穿红衣?” 她的话音刚落,一片低低的唏嘘声就在院中响起。 她知道众人在嘘什么,她的态度和她的话是吗? 因为对方是天子,她这样反问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是吗? 可是,没有办法。 没有人帮她。 一个都没有。 她只能靠自己。 凭什么,她恰好是个女人,又恰好穿了一身红衣,她就一定是那个什么刺客? 全场一片静谧,只有夜风吹过衣袂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女子,看着她水眸清澈地望着他们的少年天子,不卑不亢,不咄咄逼人,不畏惧害怕。 锦弦凤眸微眯,却也不恼,相反的,还似乎燃起了一抹兴致,眉尖微微一挑道:“那夫人有何高见?” “没有,”蔚景低眉顺眼,“我只是有个地方不明白。” “说!”锦弦抬手。 “既然事发当时,走廊和院子里的灯都灭了,这位禁卫大哥说,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又是如何那般肯定是个女人?” 穿红衣的人多了,她是,锦溪是,凌澜是,夜逐寒也是,不是吗? 既然没人帮她,还一个一个将她往上推,那她就索性将大家都拉下水。 或许他们为了自保,能寻出真相。 悲哀吧,这就是他们的关系。 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她看到夜逐寒深深睇了她一眼,凌澜微微抿起了薄唇。 未予理会,她复又抬眸看向锦弦。 锦弦未言,躺在软椅上的那个禁卫出了声:“因为…….因为我跟她交过手,我……我…….我击了一掌对方的……” 他吃力地说着,说到后来又顿住,犹豫了半响,才低低吐出最后两字,“胸.脯。” 人群中传来低低压抑的轻笑声。 锦弦面色一冷,众人又都立即噤了声,但是,看向蔚景的眼神就平添了几分兴味暧.昧。 明明不是她,可被众人这般看着,蔚景竟是忍不住脸上一热,好像被那个禁卫袭.胸的女人真的是她一样。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就算她说被袭.胸的那人不是她,也都是口说无凭的事。 于是,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是吗? 微微垂了眉眼,她心里一片黯然,忽然,她感觉到身侧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她一怔,恍惚侧首,哪里有人看她?她的这一侧只有锦溪和凌澜,锦溪正好笑地望着那个说袭.胸的禁卫,而凌澜则是望着不远处灯柱上一盏风灯,不知在想什么。 又自作多情了不是? 弯了弯唇,她将目光收回。 “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锦弦的声音又堪堪响起。 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话说得…… 就好像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而她就是那人,问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样。 自嘲一笑,正欲开口说话,骤然闻见那个禁卫低呼一声,“对了。” 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众人一怔,蔚景更是转眸看了过去,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希望来,希望他能想起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怎么了?”锦弦明显也有一些急迫。 那个禁卫犹豫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开口:“我击向刺客的那一掌用的是铁砂掌,也就是,此时,刺客的胸口应该会有一个黑砂印。” 所有人一怔,然后就有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蔚景亦是微微怔住。 铁砂掌,她以前跟铃铛偷偷溜出宫去茶楼听说书的时候,听别人讲过。 是用铁砂练出来的一种掌功,此掌击在人身,铁砂深入肌肤,会留下黑砂掌印,此黑印似毒非毒,唯一的方法是用强大的内力将其逼出,否则黑印不会自行褪去,而受掌之人短期内无事,时日一久,就会受黑砂的摧残,生不如死。 而能逼出此黑砂的人内力修为一定要登峰造极,传闻江湖上能够做到的人寥寥无几,且,逼出黑纱之时,受掌之人亦是非常痛苦,所以中了此掌,几乎等于上了绝路。 逼砂之人内力深厚,受掌之人异常痛苦…… 蔚景猛然想起什么,瞳孔急剧一缩。 这时就听得锦弦略带得色的声音传来:“刺客中了铁砂掌,那就好办了,想来相府之内也无内力深厚到能逼出铁砂之人,就算有,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逼出铁砂也是不可能,所以,刺客身上铁砂印一定还在,只需验身便可水落石出,夫人觉得呢?” 蔚景一震。 夫人觉得呢? 这话问得,分明还是在怀疑她! 她没中什么铁砂掌,自是不怕,验身就验身,还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只是,这验身如何验? 毕竟这受掌的地方是胸口,这样尴尬的地方,怎么给别人看? 许是见她愣在那里半天不响,锦弦明显有些不悦:“怎么?夫人有顾忌?” 当然有顾忌! 蔚景真恨不得回他一句,让你边上的那个女人验身,看她有没有顾忌? “没有,”唇角牵出一抹笑容,她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只是不知道,这验身如何个验法?” 锦弦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这样吧,朕让人去宫里传召两个嬷嬷过来。” 让嬷嬷检查? 蔚景微微一怔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法。 原则上,她跟夜逐寒是夫妻,夜逐寒可以验,可锦弦肯定不放心。 相府里的女人也可以验,锦弦同样不会相信。 还有就是蔚卿可以验,她是唯一跟在锦弦身边的女人,且是他信任的女人,但是,人家身份尊贵,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是不能做这种降低身份的事情,所以,传召嬷嬷是最好的办法。 在锦弦的吩咐下,一个太监领命而去。 “等等!” 一直站在边上久未出声的夜逐寒骤然开口。 所有一怔,皆循声望过来,蔚景亦是心生疑惑。 “怎么了?右相?”锦弦看着夜逐寒,凤眸深深。 夜逐寒恭敬一鞠:“从相府到宫里,来回至少得一个时辰,此时正值深夜,春寒料峭,龙体为重,如何能让皇上在冷风中等一个时辰?不就是要看看她身上有没有铁砂印吗?让她宽衣给大家验便是,微臣相信她的清白,却也不想被人说微臣徇私,正好,大家可以做个见证,颜颜你说呢?” 蔚景一震,愕然抬眸看向夜逐寒。 ****** 谢谢依旧不离不弃的孩纸们哈,爱你们,群么么~~ 【065】不就是当众脱衣吗?(弱弱求首定) 蔚景一震,愕然抬眸看向夜逐寒。睍莼璩伤 恍惚间,只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说什么? 他说,让她宽衣给大家验便是? 可是,验的地方是胸口,是女人的胸口啊,他轻飘飘一句,给大家验便是腙。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女人,他们刚刚拜完堂、行完大礼,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就算有名无实,可是在众人的眼里,他们的关系就是夫妻不是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怎样的男人吒? 又将她当成了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瞬不瞬,目光灼灼。 其实震惊的又何止她一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包括锦弦,包括凌澜。 锦弦眸光微微一敛,凌澜眉心轻轻一拧。 已经行至院子门口的太监顿在那里,走也不是,回来也不是,征询的目光看向锦弦,锦弦扬了扬衣袖,让他作罢。 见蔚景凝着自己不放,夜逐寒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凤眸蕴着脉脉温情凝在她的脸上:“颜颜不是刺客对吗?” 蔚景依旧只看着他,没有吭声。 见她这个样子,夜逐寒也不恼,反而低低一笑,干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既然是清白的,咱就证明给他们看,让他们心服口服。别怕,反正又不是全部脱光,如果真有铁砂印,穿着肚兜就能看出了,你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 他的声音不大,温润轻柔,就像是情人间的诱.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可笑和讽刺。 反正又不是全部脱光,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 外袍、中衣、里衣都脱掉了,还叫即可? 蔚景微微苦笑,似乎第一次才认识这个男人。 也是,她又何尝真正认识过他? 虽是他的夫人,却并没有几次交集,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 可以说着最动听的话,做着最无情的事,流连花丛、片草不沾,沉溺女.色,却从不爱谁,这是外界对他的形容。 看来,传闻非虚。 就算给了她名分,却依旧将她当成一个妓.女。 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 风月楼? 他这是在提醒她的出身吗?还是在告诉她,不要假装正经了,以前又不是在风月楼里没有表演过,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是为了在天子面前,表自己的忠心吗? 还是真的想证明她,以及相府的清白? 亦或是,纯粹他在找乐子,以羞辱女人为乐? 她只知道,一个丈夫竟然对着自己的妻子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着她,鄙夷有之,同情有之,兴味有之,看好戏有之。 各人眉眼,各种心思。 就连锦弦也是少有的沉默,微抿着唇,凤眸深深,静候事件的发展。 蔚景恍惚抬眸,一一环视过院中众人,锦弦的、蔚卿的、禁卫的、太监的、府中下人的、锦溪的,一百多号人,这一百多号人也都声息全无地看着她这个焦点人物。 哦,不,有一人没有看她。 是凌澜。 他微微低垂着眉眼,眸光不知落在面前的何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只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紧紧抿成直线的薄唇,在摇曳的火光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一阵夜风吹过,蔚景打了一个寒颤,她将身子往夜逐寒的怀里缩了缩,美眸殷殷地看着他,软软唤了一声:“相爷。” 眼前又晃过,那日蔚卿跟锦弦在相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撒娇的样子,当时,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恶寒了许久。 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如法炮制,众目睽睽之下,朝另一个男人撒娇,希望能得到对方的疼惜。 她想告诉他,夜真的很冷,她穿了那么多还冷,如果脱了衣服,如何受得住? 悲怆吗?蔚景! 你竟沦落到如斯地步! 真他妈悲怆! 可是没用! 没有怜惜! 或许是她的人不讨喜,又或许是她的媚.功不行,就算她如此没皮没脸地凑上去,对方依旧笑得绝艳,说得决绝。 “夜那么冷,颜颜速战速决吧,杵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大家都等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好回房休息不是。”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她只觉得浑身的寒意更甚。 “要本相帮你吗?”将她自怀里放出来,夜逐寒体贴地问。 “不用。”蔚景第一次冷了声音,微微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屈辱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翻江倒海,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竟是突然开口问向锦弦:“民女斗胆,请问皇上,是每一个穿红衣的女人都要验身对吗?” 锦弦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还未做出回应,另一个男人再一次先他出了声。 “方才我已经说过,公主跟刺客无关,为何兜来兜去,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再说了,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男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凌澜。 重重闭眼,死死地攥紧手中的同心锁,刺痛从掌心传来,她才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控。 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那么她呢? 残花败柳吗? 看吧,这就是区别! 今夜的新人有两对。 同为人夫,同为人妻。 她的丈夫说,没事,你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 别人的丈夫说,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而这个别人的丈夫曾经也跟她说过: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是害你的人。 也是,如今他也没有害她不是。 他不过是维护了自己的妻子而已。 微微苦笑,她便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轻轻垂下眼帘的瞬间,她看到凌澜眉心微拢,略略将视线别过。 她也无心去想那是什么意思,小手微颤地来到领口,开始解喜袍上的盘扣。 心里一遍一遍说服着自己。 不就是脱衣服吗? 不就是当众脱衣吗?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副皮囊作甚? 众人见她真的动作了,低低的唏嘘声四起。 锦弦沉眸,唇角一抹微弧若有似无,夜逐寒瞳孔微敛,眸色深幽。 凌澜终于也缓缓抬眸朝她看过来,轻抿了薄唇,眸中神色不明。 蔚景无视,通通无视,只低垂着眉眼,定定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继续着手中动作。 不知是盘扣做得过于复杂,还是自己的手太过颤抖,她解了半天,竟是没有解开一粒。 边上的夜逐寒见状,伸手想要帮忙,被她略一侧身避开。 到底是心里拧着一股气,她干脆拉着衣领,大力一扯,“嘶”的一声,三粒盘扣尽数脱落。 喜袍做工繁复,她解了腰间罗带,不好解的机关,她就干脆用扯的,终于喜袍被脱下,当然,也基本坏得不能穿了,她随手丢在地上,又开始脱中衣。 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这只有在青楼里看到的场景,一个一个眸色复杂。 而蔚景就好似这些人不存在,面不红心不跳,手中动作不停。 中衣就好脱多了,她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大红中衣就委顿在地。 夜越发深了,气温也低到了一日的极致。 湿寒的夜风吹过,她薄颤了身子,暗暗咬牙,她强自忍住,又开始脱里衣。 全场一百多人声息全无。 当里衣褪下,一大片莹白的肌肤暴露在猎猎夜风中,她的上身就着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 就算再压抑,就算再隐忍,人群中还是传出了低低的惊叹声。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上身着一件大红肚兜,下身着一条大红裙裾的女子。 肚兜有些紧,将她傲人的身材包裹得无一丝缝隙,而裙裾又非常宽松,长长的裙摆几乎曳地。 就是这样奇怪的上下搭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惊人的美。 玲珑尽显、凹凸有致。 再加上女子皮肤白皙,大红更衬得肌肤胜雪,颈脖和臂膀全部裸.露在外面,在火光的辉映下,如上好的瓷器,肚.兜开得有些低,依稀可见双.峰之间的深深沟渠,性.感神秘,还有肚.兜下的那一对高.耸,更是呼之欲出,看得在场的有些人两眼发直、喉头滚动。 锦弦眸色愈沉,边上的蔚卿看看他,又看看蔚景,眸底凝起一抹鄙夷和阴冷。 夜逐寒依旧凤眸深深,凌澜俊眉微蹙,薄唇越抿越紧,边上的锦溪看看他,看看蔚景,面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蔚景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不知道冷,不知道羞涩,就木然地站在那里,任众人各色眼神扫过她全身上下。 “还要脱吗?” 她忽然开口,众人惊得下颚差点掉下来。 还能脱吗? 再脱,上身就一丝.不.挂了! 当然,有些人自是恨不得她能上下脱.光。 “皇上,”夜逐寒上前一步,对着锦弦微微一鞠:“可以看出,鹜颜身上并无铁砂印,所以,是否能证明她的清白了?” 被夜逐寒一说,众人方才想起正事。 对哦,是要看有没有黑砂印的,看着看着,怎么竟是思想走了神。 肚兜开得很低,入眼都是光洁如玉,倘若胸口真中了铁砂掌,定是能看得出,的确没有! 锦溪看到凌澜侧首跟边上的管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管家转身离开,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他说的好像是,去给夫人取一件厚一点的披风来。 嫂子的衣服,几时轮到他一个小叔吩咐下人去取? 锦溪秀眉轻蹙。 那厢锦弦微微一笑:“看来的确是误会,夫人受委屈了。” 蔚景没有说话,面色木然。 这时,管家也取了披风过来,交给蔚景的时候,蔚景怔了怔,忽然鼻尖就酸了。 对着中年管家感激地说了谢谢,她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披风就裹在自己身上。 当厚厚软软的触感贴着肌肤而来,终于挡了夜风蚀骨寒意的那一刻,她真的想哭。 很想哭。 但是,她没有。 她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流泪,绝对不会。 边上的夜逐寒看了管家一眼,又眼梢轻掠,瞥了凌澜一眼,没有吭声。 那厢锦弦的话还在继续:“虽然刺客跟夫人无关,但是,人毕竟是在相府遇害的,朕的秘密名册也在相府丢失,所以,相府还是脱不了干系,二位相国必须给朕好好彻查此事,将真正的元凶揪出来,虽然,她中了铁砂掌,亦是生不如死,但是,那本名册,朕得来不易啊,一定要给朕追回来。” 夜逐寒和凌澜皆上前一步,齐声恭敬道:“是!谨遵皇上旨意。” 这时,传召的太医刚刚赶了过来,锦弦让其给那个受伤的禁卫包扎了一下,就令人抬回宫里,末了,又让人将全福的尸体抬下去安排厚葬。 等搞完这一切,又是过了半个时辰不止。 “好了,折腾了大半宿,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歇着,朕跟皇后也回宫了。”锦弦说完,就让人去准备回宫座辇。 名册被夺,他要回去召见隐卫统领,看有没有什么补救之策。 众人听说二人不宿在相府了,直接回宫,皆微微松了一口气。 夜逐寒垂眸颔首:“今夜相府发生之事,实乃微臣始料不及,微臣定会彻查,给皇上一个交代,今日怠慢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锦弦“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携着蔚卿转身。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在夜逐寒的带领下,相府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去,山呼的声音。 “都起来吧!”锦弦没有回头,只朝身后扬了扬手。 众人起。 忽然,一声“当啷”的声音异常清脆地响起,似乎是什么金器掉砸在院中青石地面上的声音。 众人一怔,连锦弦和蔚卿都闻声回头。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又是蔚景。 蔚景垂眸看着跌落在脚边的同心锁,一惊,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跪拜起身的时候,竟是将其拿掉了。 弯腰,正准备快速将它拾起,却是蓦地瞧见一个人影飞快地冲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同心锁捡去,然后质问。 “这个同心锁怎么在你那里?” ****** 孩纸们先发两章哈,另外两章白天更新,下一章有精彩对手戏~~ 谢谢【15869628720】【m5907000】亲的花花~~谢谢【蓓蓓009】【xiaoyudiangood】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066】我喜欢二爷(弱弱求首定) 弯腰,正准备快速将它拾起,却是蓦地瞧见一个人影飞快地冲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同心锁捡去,然后质问。睍莼璩伤 “这个同心锁怎么在你那里?” 是锦溪。 只见她小脸青灰,满眸怒气,一副咬牙切齿之态。 见蔚景没有回答,她又嘶声追问了一遍:“本宫送给二爷的同心锁怎么在你那里?腙” 果然是锦溪送给凌澜的。 “我捡到的。”相对于锦溪的怒气满盈,蔚景很平静。 她说的是实话,当然,捡到的地点她自是不会实说吒。 “捡到的?”锦溪冷笑,“这东西二爷贴身放着,你如何捡到?而且这同心锁一看就是皇家之物,上面还清晰地刻着本宫的名字,你捡到的,为何不还给二爷?或者说,为何不还给本宫?说,是不是你偷的?” 锦溪蓦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她后退了一步,踩在曳地的披风上,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险险站稳,她看着锦溪妆容精致的小脸,此刻却变得有些狰狞的模样,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大家鄙夷看好戏的嘴脸,还有锦弦,似乎怕他这个妹妹受委屈一般,也牵着蔚卿的手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就好像她偷了人被当场抓了现行一样,各色眼神扬落在她的身上。 她只觉得脸被人盯得生疼。 “公主。”男人的声音略沉。 蔚景微怔,眼角余光瞧见凌澜微拧着眉心,朝她们这边走来,红袍轻曳。 “说,本宫就在你旁边,你为何不还?一直攥在手上是什么意思?方才你脱衣服的时候,本宫就看到了,只是没看清,也不相信,没想到果然!” 锦溪继续咄咄逼人。 “因为我没打算还,我喜欢二爷,我嫉妒公主,可以吗?”许是还未从刚才的纠复中缓过神来,许是被眼前的众生百态深深刺痛了眼,许是心里面怄气太甚,又许是失望到了极致破罐子破摔,有些话没经过大脑,就这样脱口说了出来。 反正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 反正今夜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众人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 她不想跟这些人再拐弯抹角反复纠缠了。 好累,该咋地咋地吧。 可是,这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低低的唏嘘声一片,锦弦眸光一敛,夜逐寒面色微凉,就连凌澜亦是身形微微一顿,僵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啪——” 一记耳光声骤然惊起,在这个凄迷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响亮。 众人一惊,就看到锦溪公主高高扬起的手,以及披着披风的女子被扇得身子重重一晃,披风滑落到地上,又露出只着一件肚兜的上身。 却没有谁看到一个男人微微变了的脸色。 “公主。” 是凌澜,他已经行至二人的跟前。 锦溪没有理他,径直收回有些发麻的手,死死盯着蔚景不放:“你嫁给相爷,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二爷,你置相爷这个丈夫于何地?” 置相爷这个丈夫于何地? 蔚景微微一笑,弯腰拾起地上披风的瞬间,似乎看到还有两个人准备拾捡,一个是她的丈夫夜逐寒,一个是驸马爷凌澜,只是,两人见她已经捡起,就都顿了动作,直起腰身。 蔚景也未予理会,木然地将披风拢在身上,又想起锦溪的那个问题来。 是哦,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她这样说,置夜逐寒于何地呢? 毕竟,他是她的夫! 他是她的夫吗? 如果是,他又置她这个妻子于何地? 如果是,为何会让她当众脱衣?如果是,为何要这般折辱? 不是说,所有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吗,可以自己外面彩旗飘飘,却不许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妻子一分一毫。 他却大度地将自己的妻子奉献给大家观赏不是吗? 就像他说的,让她学风月楼的那些姐妹,这世上有丈夫让自己的妻子学习妓.女的吗? 既然他让她学,想来,一个烟花女子,说喜欢自己的小叔,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吧? 反正青楼女子滥情,青楼女子也无情,青楼女子嘴里的话也没有什么好当真的不是吗? 她的这个丈夫应该不会在乎的。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不在乎,因为,她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紧接着,肩上一重,是他的手臂搭了上来,“颜颜是在生本相方才让她脱衣的气呢,故意说这样的话语来气本相,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锦溪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凌澜忽然伸手将她的小手裹住,重重一握,锦溪怔怔看了男人一眼,便低垂了眉眼,不再吭声。 众人都看着这四个火红的身影,眸色复杂纷呈。 锦弦低低一笑,幽深眸光扫过蔚景有些红肿的脸:“好了,锦溪你身为一国公主,要大度点,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嫌丢人,人家是你大嫂,你要敬她爱她,以后不许再胡闹?” 一国公主,要大度点? 这到底是批评责怪锦溪,还是暗讽嘲弄她蔚景呢? 蔚景便又笑了。 看看,看看,看看这些男人虚伪的嘴脸,一个一个,真好看。 “听到没?”锦弦似是故意拉了脸,可口气却满透着宠溺温润。 锦溪不悦地嘴巴一撅,正欲再说什么,看了身侧凌澜一眼,终是没有说出来,只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嗯,”锦弦点头,又环视了一圈众人,“都散了吧,小夫妻打情骂俏闹别扭而已,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座辇准备好了,朕回宫了。” 原本已经恭送完毕,结果被这一闹,众人又重新齐刷刷跪在地上,再次恭送帝后二人。 随着锦弦和蔚卿的离开,一众禁卫、一众太监也紧随离开,府中下人纷纷散去,院子里变得空荡寂静下来。 夜逐寒将手臂自蔚景肩上拿开,转身就走,大步往书房的方向走,脚步明显地有些微踉,也有些迫不及待。 凌澜眉心微微一拢,将落在夜逐寒背影上的目光收回,看了蔚景一眼,也牵着锦溪的手离开。 偌大的院中,便只剩下了蔚景一个人。 因为举着火把的禁卫都走了,院中只有几处风灯,夜就显得越发凄迷起来。 一阵夜风吹过,蔚景拢了身上的披风,又兀自一人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厢房的方向走,风灯昏暗的光将她身后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幽幽夜色下,依稀可见院中的两处大红,一处是全福躺尸的地方,一滩鲜血;一处是蔚景所站的地方,大红的喜袍、中衣、里衣凌乱一地。 夜色更沉,快三更的天。 ************************ 蔚景躺在床上,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肿痛的左脸,这锦溪下手可真够狠的,一个毫无功夫的小丫头,竟然一个巴掌将她的脸打成这样。 所幸她的人皮面具没有出现什么闪失。 夜逐寒一直在书房没有回来,这样也好,省得她不知道两人该如何相对。 拥着薄被,她久久睡不着,夜里发生的事情又一点一点地自脑海里钻出来。 看来每个人都不简单,每个人都有着隐晦的秘密,每个人都凉薄得令人发寒,锦弦是,夜逐寒是,凌澜亦是。 想着夜里几个人的表现,她忽然觉得,嫁给夜逐寒是不是一招错棋,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听着凌澜的话,在按照他给她指引的路去走,可是,这条路是不是一条不归路呢? 她是一个失了权利、失了身份、没有亲人、没有靠山、没有朋友、没有过去的女人,也没有武功,没有特殊技能,她要找的不过是一份倚仗,她以为夜逐寒是,她也以为凌澜是。 可是关键的时候,却没有。 没有人帮她的忙,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没有,甚至为了各自的利益,还不惜将她推到浪尖风口。 想着夜里自己像个玩.物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下褪着衣衫,她就想哭,十几年的养尊处优、十几年的幸福安逸,如今想来竟像是一场梦,遥不可及的梦。 蜷起身子,她翻了一个身,发肿的左脸就不小心碰到了软枕上,一阵刺痛传来,她瞳孔一敛,连忙将身子平躺,可是,由着她的动作,受伤的右手又蓦地撞到了床边上,又是一阵剧痛,她龇牙咧嘴,眼泪差点掉出来。 忽然一个抬眸的瞬间,竟是看到床边几步远的地方不知几时多了一个人影,她一惊,甚至忘了手和脸的疼痛。 一身大红的男人就这样长身玉立在那里,看着她。 她也怔怔看着男人,可是,只一瞬,她就微蹙了秀眉,默然将视线别开。 说实在的,她不知道男人是夜逐寒,还是凌澜。 因为男人背对着烛火而站,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是谁? 她也不想知道。 随便他是谁,随便他什么时候来的,随便她刚才龇牙咧嘴的丑态他看到了多少,随便,一切随便…….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蔚景躺在那里,缓缓阖上双眸。 她很累,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跟这些男人玩这种无聊的心理战。 要不是侧过去睡,会压迫到左脸,她真恨不得留个背脊给他。 忽然,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男人逼近的声音,她没有睁眼。 紧接着,床板倏地一重,是男人坐在了床边上。 蔚景依旧没有动,虽然闭着眼睛看不到,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男人投在床上的影子沉沉地将她笼罩。 直到男人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脸,她才微微一颤。 温热的触感,细细摩挲在她的脸颊边缘,等她意识过来男人要做什么的时候,脸上蓦地传来一阵撕痛,她骇然睁眼,本能地捂住脸,男人已经将她的面皮撕了下来。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她的眸中惊恐,他的眸色兴味。 “半夜三更,你不在新房里陪你的公主,跑到我这里发什么疯?” 蔚景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面皮,“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男人终于开口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 蔚景蹙着眉心,没有理他,脸上本来就痛,被他这样猛地一撕,更是火烧火燎,痛得不行。 ........... 啊啊啊啊,抽了,后台道具明细进不了,看不到哪些孩纸送的道具,素子先谢过,等晚上能进了,再一一谢过哈,爱你们,么么哒~~ 还有一更,在夜里九点半哈~~ 【067】红衣是个意外(弱弱求首定) “你怎么知道是我?”男人终于开口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睍莼璩伤 蔚景蹙着眉心,没有理他,脸上本来就痛,被他这样猛地一撕,更是火烧火燎,痛得不行。 正欲起身下床照镜子看看,却是蓦地被男人握了手腕,“坐着别动!” 蔚景怔了怔,不知他意欲何为,便真的依言坐在那里,可只一瞬,又想起什么,再次起身。 男人就恼了,伸手一拉,许是力气过大,将她重重拉倒在床榻上,她一个骤不及防,后脑勺就直直撞上了床头,“砰”的一声闷响腙。 蔚景眼前金光一冒,一阵钝痛更是从后脑传来,她抱着头痛苦地呻.吟出声。 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脸色一变,眸中掠过慌乱,连忙伸手将她扶起。 “都叫你别动了,还要乱动!吒” 蔚景“噌”的一下就火了,一把挥开他的手,嘶声道:“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凭什么你让我别动,我就别动?” 男人微微一怔,轻拧了眉心看着她,似是不甚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情绪。 “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救我一命就了不起了?就可以随意支配我的思想,支配我的行为,就可以想怎样伤害我就怎样伤害我,想怎样折辱我就怎样折辱我,是吗?” 蔚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胸口急速的起伏。 眼眶一点一点热了,她又将那抹潮热硬生生逼了回去。 男人微抿了薄唇,看着她,没有说话,凤眸里漆黑一片,都是她看不透的深沉。 虽然隔着夜逐曦的面皮,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他面色的苍白。 蔚景眸光微闪,冷声道:“让开,我要起来!” 男人没有动。 “我让你让开,听到没有?” 男人依旧没有动。 蔚景心里压抑很久的那团火又直接就上来了:“我说你有完没完,这个时候,你不去好好休息,恢复内力,跑到我的房里来作甚,这样让夜逐寒或者别人看到,会怎么想?我臭名昭著无所谓,你二爷的清誉呢,你是驸马爷,我可不想再被什么公主掌掴。” 蔚景说着,也不去看他逐渐转冷的脸色,径直从床上站起,直接越过他的身边赤足跳到床边的蒲团上,还未站稳,腕上又是一重,一股外力再次将她拉倒在床榻之上。 男人伟岸的身子欺压下来,凤眸一瞬不瞬地逼视着她,薄唇轻启,一字一顿:“你都知道什么?” 蔚景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情急说的好好休息,恢复内力的话。 “你觉得我知道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因为男人的身子就压在她的身上,脸也只隔方寸,鼻尖几乎就要碰上鼻尖,她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眸子里那团玄黑更是如同漩涡一般,让人望上一眼就能被卷进去,然后沉沦、淹溺。 蔚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本能地想要逃开,谁知在她略略别过脸的瞬间,唇瓣竟是轻擦上他的唇瓣,她浑身一僵,又不敢再动。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夜,变得宁静,蔚景又觉得心跳徐徐快了起来。 “名册是我的人拿了。” 男人忽然开口,温热的气息就喷薄在她的脸上、眼上、唇瓣上,强烈的感觉让蔚景想要无视都难。 而男人的话更是让她一怔,不意他会如此坦白。 其实,今夜刚开始,她还怀疑过刺客是夜逐寒的人,或者是锦弦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后来在听到那个禁卫说刺客中了他的铁砂掌的时候,她就知道都不是,而是凌澜的人。 客房外她听到的凌澜的声音和女人的呻.吟,当时,她以为两人是在男欢女爱,实际上不是,是男人在帮女人将铁砂掌的黑砂逼出来。 只是这个女人是谁? 声音陌生,应该不是相府中人。 心里,她忽然生出几分好奇来。 见她没有丝毫的震惊和意外,男人眸光微微一敛,“既然你知道刺客是我的人,在所有人都怀疑你是刺客的时候,为何不讲出来?” 蔚景就笑了,冷冷地笑了:“是不是就是因为,你笃定,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将你推出来,所以就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地对我加以利用,让她穿上红袍行动,一旦暴露,可以让我做那个替罪羔羊,是吗?” 她一口气说完,未等男人做出反应,她又笑着补了一句:“你成功了,你成功地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我的身上。” “不,”男人眸光微闪,“红衣是个意外。” 意外? 蔚景一怔:“什么意思?” 男人默了默,道:“她本来就穿着红衣,并非事先预谋陷害。” 蔚景又怔了怔。 喜欢穿红衣的女人? “是谁?” 话脱口而出,问完她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男人不会告诉她,果然,男人从她的身上离开,直起腰身,淡声道:“你不认识。” 她便也不再多问,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微微扬着脸看着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个?” 见男人似是一愣,她又补充道:“我指的是刺客是你的人这件事,你为何要告诉我?” 男人弯唇,一抹浅笑摄人心魂,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黑眸里的那团玄黑淡了,晶亮如星:“因为我们是盟友。” 蔚景一怔。 盟友? 这个词…… 也对,他们的关系也仅仅建立在她对锦弦的仇恨之上,再无其他,可不就是盟友。 “这个称呼我喜欢,”蔚景亦是璀然一笑,“那你能告诉你的盟友,那个秘密名册到底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隐卫要连夜送来,你的人要在相府动手,锦弦要如此兴师动众?” 男人垂眸沉默了片刻,蔚景以为他不愿意讲,刚想说算了,男人又忽然开了口:“是暗棋的名单。” “什么?”蔚景听不懂。 “是我们布在皇宫里的暗棋,就是眼线的名单。” “哦,”蔚景点点头,心里却不免生出几分震撼。 这个男人果然非一般人,竟然皇宫里都有他的人。 既然称之为名册,想来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应该是很多人。 这是怎样的一股势力存在? “能告诉我你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吗?”凝着他的眸子,她忽然开口。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是这中渊的江山吗?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问,既然今日气氛到那里去了,她便问了出来。 她以为男人又会缄默,或者答非所问,出乎意料的,没有,只见他薄唇轻启,沉沉吐出两字:“复仇!” 在看到蔚景微微一愕后,又补充了一句,“跟你一样,复仇!” 蔚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还想问,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要布如此大的棋局,让他要不惜顶着别人的脸,但是,她终究没问。 她知道,他不会讲。 “所幸那个名册没有落到锦弦的手上,否则又是一场杀戮。”眼前又浮起宫倾那夜的血流成河,蔚景眸色一痛,垂了眼帘。 男人微拢了眉心,转眸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天都快亮了,你歇着吧。” “你过来就是告诉我刺客的事?” 蔚景抬眸看着他。 男人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倾身放在她旁边的被褥上,“消肿化瘀的,你擦在脸上。” 蔚景垂眸,看着瓷瓶上精致的手绘图案,浓密纤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绪,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眉眼弯弯道:“你似乎有各种各样的药,各种各样好看的小瓷瓶。” 这个是,先前送给她擦手的那个药也是。 男人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往外面走。 蔚景一直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被拉上,男人的身影彻底不见,她才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屋里那两根几乎快要燃尽的红烛上,眸子微微一眯,一张小脸逐渐变得清冷。 ***************** 一夜浅眠,半梦半醒间,似乎一直是几个画面在不停地变幻,她一件一件褪着衣裳,众人鄙夷龌龊的嘴脸,锦弦的冷笑,夜逐寒的决绝,凌澜别过脸,还有被鲜血染红的皇宫,母妃滚落在地上的头颅…… 直到窗外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可刚睡着,就被人唤醒。 她惺惺松松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年轻清秀的脸。 “夫人醒了?” “你是?”蔚景撑着身子起身,疑惑地看着她。 “奴婢叫弄儿,以后负责伺候夫人。”叫弄儿的婢女一边含笑作答,一边取了替她取了衣袍过来。 蔚景怔了怔。 弄儿? 不知为何,她第一反应竟是梦儿。 “你是新来的,还是府中的老人?”蔚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 “回夫人话,奴婢是昨日管家从女奴市场刚买过来的。” “你本来就叫弄儿吗?” “不是,弄儿是二爷赐的名。” 果然。 蔚景轻嗤。 弄儿?梦儿? 那个男人至于要如此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这些仇恨、这些伤痛吗? 眉心微蹙,她掀被起身下床。 弄儿就开始给她穿着衣袍,边穿,边恭敬道:“等会儿夫人要随二爷和公主一起进宫请安,相爷走的时候,就怕夫人误了时辰,吩咐了奴婢几次,奴婢见时辰差不多了,才不得不喊醒夫人!” 相爷走的时候? “这么早相爷去哪里了?”蔚景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她总不能让她知道,两人新婚之夜没有同房吧。 “回夫人,相爷一早便出门去了,听说是去查昨夜杀死全公公的刺客去了。” 蔚景微微一怔,他发现什么了吗? 正略略怔忡,忽见弄儿盯着她看,才怔怔回神,连忙让其去打盥洗的热水来。 这跟公主一起成亲就是不一样,不是皇亲国戚,竟也落了进宫请安的机会。 简单地梳妆了一番,主仆二人就出了门。 府中一切平静如初,就像她刚入相府那些日子一样,下人见了她都会朝着鞠躬,颔首,似乎昨夜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 没有人在府中被杀,没有名册在府中被强,也从未有人围在一起看她脱衣表演。 可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例如她的心境。 例如那些人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缤纷各异,她只觉得刺眼,十分刺眼! **************** 两辆马车,徐徐地停在宫门口。 蔚景被弄儿扶着下了车,下意识去看后面那辆。 那里,一身深蓝朝服的男人早已长身玉立在马车的边上,许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也轻凝了眸光朝她这边看过来,春日的晨曦兜头洒下来,打在他的身上,竟是一种说不出的俊美。 印象中,他一直白衣,无论是凌澜,还是夜逐曦,突然这一身中规中矩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丝毫看不出死板。 两人的目光相撞,她连忙别过眼。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锦溪打帘探出头,凌澜朝她伸出手,她娇羞的一笑,才将自己纤细的手轻轻地递给他,姿态万千地下了马车。 她站定不动,等着那对新婚燕尔的璧人走了过来。 然后一行三人一起入宫。 凌澜跟锦溪自始至终都是牵着手的,她走在边上,谁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好不容易来到金銮殿的前面,凌澜带头停了下来,深瞳似是不经意的掠过她,侧首看向锦溪,“我先去上朝,你们稍等片刻,等皇上上完早朝,我们再去请安。” 锦溪娇柔地望了一眼凌澜,正想说什么,眸光扫过一旁的蔚景,蠕动了一下唇瓣,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凌澜看到锦溪这幅模样,蓦地倾身,贴在她耳侧说了句什么。 锦溪脸颊飞快的浮起淡淡地红晕。 蔚景蹙眉,索性转过身子看向别处。 不想看那仿若只有他二人的亲昵氛围。 “大嫂,我带你四下看看吧!” 正兀自失神,锦溪娇柔的声音蓦地响起,她回过头,就看到锦溪笑得明媚的小脸。 以前,她是蔚景的时候,她也一直这样对她笑,不知为何,如今这样,她竟忽然一阵恶寒。 凌澜早已离开不见了踪影。 果然就连走的时候,都要避嫌,连声招呼都不敢打吗? 弯了弯唇,她朝着锦溪微微一鞠。“劳烦公主了!” “嗯!”锦溪只是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在前面。 蔚景敛眸,捡了步子跟在她的身后。 熟悉的宫道,熟悉的一草一木,却早已物是人非。 这条路,她和锦溪也一起走过。 不过那个时候,她牵着锦溪的手,甩掉身后的一大群宫女太监,跑到花园的亭子里,两人气喘吁吁的喝着茶,相视而笑。 她给锦溪夹着糕点,向她打听她哥哥的小道消息。 锦溪总是会详尽的说了一堆,然后笑话她,说公主如果不嫁给哥哥,那多可惜,说这世上没有女人如此了解她哥哥了! 回忆至此,蔚景自嘲的勾起唇角。 了解吗? 她从来都不曾了解过锦弦,真正了解锦弦的,反倒是另有其人吧! 七公主蔚卿,只有蔚卿,才算真正了解锦弦,了解他的心狠手辣,了解他的狼子野心!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曾经和锦溪一起玩闹过的后花园中。 锦溪已经走了进去,那里面坐着几个女人,一个一个妆容精致,身着华丽光鲜。 其中一个,蔚景认识。 正是铃铛,哦,不对,现在应该唤作贤妃娘娘! 脚下步子没停,心中起伏了一下,却还是过去朝着铃铛一鞠,“见过贤妃娘娘!” 虽然,虽然在之前,她也从未将铃铛当做宫女,当做下人。 可现如今,境遇一下子变得不同了。 她不过是攀上权势的青楼女子,而一身雍容的女人却是高高在的贤妃! “右相夫人客气了,起来吧!” 感觉到铃铛的视线在自己头顶盘旋着。 蔚景这才直起身子,眼角扫过铃铛。 发现她堪堪收回视线,笑吟吟的看向坐在她身边的锦溪。 蔚景又朝着余下的人一一鞠过,然后不发一言站在凉亭的台阶上。 坐在石凳上的那些个女人,时不时的发出一阵笑声,似是打趣着锦溪,然后还能听到锦溪一两句的娇嗔。 蔚景兀自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得紧,便向锦溪和铃铛打了一声招呼,说到前面走走。 锦溪嫌恶地瞥了她一眼,并未搭话。 反而是铃铛笑容和煦地看向她,去吧,去吧,你宫里的路不熟,本宫派个宫女给你一起。 蔚景垂眸颔首:“多谢贤妃娘娘,不用了,我就在这附近转转。” 心里却兀自冷笑,宫里的路不熟,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 “也好,去吧!”贤妃微扬了华丽袍袖,一脸主子风范。 蔚景躬身离开。 出了后花园,她回头看看没人跟着,又四下环顾了一圈,眸光一敛,直直朝一个方向而去。 ....................... 今天更新毕,明日更精彩~~ 这几天素子要搞等皇的出版番外,就暂定更新时间为每天晚上八点哈,等下周末倒过来,就凌晨更新,孩纸们见谅~ 谢谢【小白乖乖1211】【千奈】亲的闪亮亮的钻~~ 谢谢【hljboc246566】【bigthree】【cloud4210】【acidplum】【我爱喝茶茶0】【18602616565】【蓓蓓009】【水苹水争】【王向萍】【转圈圈的猫】【jn】亲的月票~~ 谢谢【cloud4210】【15869628720】【spring851216】【安茹初】【19881019niujie】【素素浅唱】【桔梗栗子】【欧诺1】【18805641551】【花落寻尘】【羽殇妖妖】【果壳宝宝】亲的荷包~~ 谢谢【随夏】【安茹初】【【花落寻尘】【地狱的流星】【0302031231】【素素浅唱】亲的花花~~ 系统一直抽风,不知有没有谢掉的,总之,谢谢孩纸们哈,么么哒~~ ps:本章6400+字,以上感谢300字,整章仍按照6000字收币哈。 【068】她便只能用这条命和这副身子 四月的皇宫到处都是花红柳绿、芳菲一片。睍莼璩伤 长长花径中,一抹明黄身影走在其间,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手执浮尘的太监。 “皇上,今日溪公主和驸马爷会来给皇上请安。” 赵贤微微抬了眼梢,睨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少年天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以前这些事都是全福公公做的,他们这些小太监只需跟着看、跟着学就成,昨夜全福莫名其妙在相府被人杀了,他这个全福的跟班就被提起来做了天子随侍膪。 天子随侍,多少太监梦寐以求的位子,他又何尝不是,可是,他也深知,伴君如伴虎,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男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他知道他要去哪里棘。 碧湖嘛。 那是宫里面唯一的一个大湖,这个帝王每日下朝以后都会去碧湖边走走,天阴小雨都不间断。 饶了几条小道就到了,入眼一片开阔。 此时正值晨曦微开、阳光轻洒的清晨,一片金黄耀在湖面上,微风徐徐吹过,波光粼粼、涟漪层层向四周漾去。 忽然,一抹身影入眼,赵贤微微一怔。 只见湖边的一个大石边,一个女子面朝碧湖静静而立,女子一袭素色衣裙,一头黑发如瀑,因背对着他们而站,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玲珑背影,以及衣发被湖风卷起,飞舞盘旋的样子,那一刻,赵贤想起“瑶池仙子”这样的形容。 是谁? 看装扮,不是宫女,不是娘娘,也不是公主,应该是宫外之人。 可是宫外之人又岂能轻易进宫? 心中疑惑的同时,他偷偷抬眸睨向身边的男人,男人似乎也看到了,正轻凝了眸光朝女子那边看过去,薄唇微抿。 女子忽然间回了一下头,堪堪收回目光的同时,似乎看到了他们,又难以置信地再次回头朝他们看过来,蓦地脸色一变,急急转身,许是太过慌乱,也不知道是踩到了裙摆还是怎地,身子一歪,只听得惊呼一声,整个人就直直栽入湖中。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四溅。 啊! 赵贤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明黄一晃,身边的男人已脚尖一点飞身上前,动作快如闪电。 他大骇,刚想说,皇上使不得,让他下水去救就好了。 可哪里有他开口的机会?“噗通”水声入耳,男人已然跳进了湖中。 赵贤吓得连忙跟过去。 这湖水可不浅,前不久就有两宫女跳湖自尽,而且,这春上的天气,湖水冷寒,这,这,这九五之尊的龙体怎么可以? 急得他在湖边直跺脚,不知该怎么办。 女子显然不会水,一双手臂在水里面瞎扑腾,也就是这时,赵贤才看清楚对方的脸,竟是右相的夫人鹜颜。 因为昨夜他也在相府,亲眼见过她当众脱衣,所以印象深刻。 原来是她! 难怪在宫里。 此时,他却也没有心思多想,一颗心就担心着他的主子。 相对于他的凌乱,显然他的主子就要沉着很多,此时已然落在了女子的边上,伸出手臂将其揽住。 女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见忽然有人来救,顿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上搞清楚来人是谁,就伸出手臂死死将对方的腰身箍住。 锦弦蹙了蹙眉,这样箍着,他根本游不动。 “快将手放开!”他沉声命令女子。 女子依言放开了他的腰身,可是下一瞬,却又改圈了他的颈脖,整个人身子紧紧依附在他的身上。 柔软的触感。 女子身上的幽幽清香夹着发丝上皂花的香味淡淡倾散过来。 该死的女人。 锦弦微沉了呼吸。 “你这样吊着朕,让朕如何救你?”他的俊眉蹙得更紧,声音也黯哑了几分。 赵贤在岸上看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这女人还真是! 是惊吓过度了吗,下水救她的可是当今圣上,她还八爪鱼一样。 果然什么样的出身有什么样的行为! 这厢两人还在湖里纠缠着。 “不想一起死,就赶快放开你的手!”锦弦黯哑的声音转冷。 女子闻言吓得连忙松了他的颈脖,就在同一瞬间,他蓦地将揽在她腋下的长臂抽了出来,女子一惊,本能地想要伸手抓他,他却已然划开老远。 岸上的赵贤就懵了。 震惊地看着男人从水里面起来,而女子依旧在水里面扑腾。 这是…….. 什么意思? 方才那个身形如电啊,如今又弃之不管,这是不救了吗?还是说,让他下水去救? 见男人浑身透湿上来,他连忙迎了上去,“皇上…….” 男人瞟了他一眼,脚步不停,“走!” 走?! 赵贤怔了怔,看了眼依旧在水里面扑腾的女子,眼见着就要往下沉了,这个时候走? 虽然他也鄙夷女人的行为,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不是? 见他愣在那里没有动,锦弦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不走?” 他一吓,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湖水顺着龙袍的袍角滴滴答答,在地上逶迤成一条长长的水渍,赵贤勾着头,看着那水渍,余悸在心,脑子里也开始瞎想起来。 如果,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如果让夜相知道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见死不救…….当然,一国之君掌握任何人的生杀大权,夜相就算知道,断然不敢造次,但是,这样君臣不是就生了嫌隙…… 正浑浑噩噩想得起劲,骤然,面前一阵清风拂过,黄影一掠,他一怔,愕然抬头,就看到男人已经折回身快步往湖边而去。 这是? 又回去救? 当他看到男人再次跳进水里,再次将几乎就要掉进水里、只剩下一个头在水面上的女子揽住,往湖边而来时,他再次震惊得忘了呼吸。 果然君心莫测,君心莫测啊! 这一时救,一时不救,一时又救,唱得是哪一出啊? 这厢锦弦终于将女人拖到了岸边,因为他采取的是一只手臂环住她整个腋下的姿势,所以手臂就正好横在她高.耸的胸.脯前,而女子显然吓得不轻,脸色煞白,胸口急速起伏,连带着他的手臂……. 他眉心一蹙,将手臂抽出,骤然失了支撑的女人始料不及,整个人惊呼一声就倒在地上。春日的天气,本就衣着单薄,又在水里面一泡,浑身无一丝干处,透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将曼妙身姿勾勒得一览无余,甚至连里面肚兜的颜色都看得真真切切。 又加上这样凌乱一倒,端得那叫一个香艳如斯。 赵贤在边上都不好意思直视。 锦弦眸光微敛,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扶起,“夫人没事吧?” 女人轻咬着唇瓣摇了摇头,末了,又对着他盈盈一鞠:“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看着女子垂眸颔首,锦弦没有吭声,凤眸深深盘旋在她的头顶,好一会儿才将手放开,“夫人的衣服都湿了,夫人稍等片刻,朕去取干净的新袍子过来!” 说完,也未等女人做出回应,就已然转身离去。 赵贤看着这一幕,又是惊愕得半天回不过神,直到男人快步经过他的身边,丢了声“走吧!”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拾步跟上。 看这架势,这个帝王是要亲自去取衣袍过来给这个女人吗? 这种事情不是让他去做就可以吗? 这一会儿一出,一会儿一出的,他还真有些跟不上节奏。 果然君心莫测、君心莫测啊! 抬袖抹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以前全福公公是如何受住的? ************ “阿嚏——” 直到男人明黄的身影彻底消失得看不到了,蔚景才终于敢将忍了很久的喷嚏打出来。 抱着手臂搓了搓胳膊,这湖水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如今被这湖风一吹,那股子寒意就像穿骨入髓,更是冻得她直打哆嗦。 可是,不行,她得咬牙忍住,她必须忍住。 第一战算告捷了不是吗? 虽然,虽然刚才真的很惊险,她或许真的就淹死了,但是,最终锦弦还是折回来了不是吗? 是的,出现在这里,以及失足坠湖,都是她故意为之的。 目的只是想接近锦弦。 昨夜凌澜走后,她又独自想了很久。 她觉得他们还是靠不住,凌澜之所以夜里过来找她,给消肿药给她只是一个幌子,稳住她才是真正目的吧。 毕竟夜里他跟夜逐寒的行为让她寒心了,怕她有想法,所以过来探探,还丢一个什么刺客是他的人的信息给她,无非就是想让她继续信任他,无条件地听他的话,听他的摆布。 如若他真是对她好的人,又岂会坐视不管很多事情? 当然,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人是嫂子,一人是小叔,他也的确不好插手管,她不怪他,但是,这样的局面岂不是一直要维持下去?下次,夜逐寒再怎么样对她,她是不是还得忍着受着? 而且,从目前来看,夜逐寒也并不能给她的复仇大计带来什么帮助,不是吗? 谁都靠不住,谁都! 只能靠自己! 既然她复仇的对象是锦弦,复仇的目的是夺回他手中的蔚家江山,那她何不直接接近这个对象? 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自己的这条命和这副身子,她便只能用这条命和这副身子。 方才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听到那些女人们说,锦弦每次下朝都会来这碧湖走一走。 她便想到了来这里制造偶遇。 而之所以选择用失足落水的方法,她是两方面的考虑,第一,只有这样才能更近的接触他,说得再白一点,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勾.引他,英雄救美是亘古不变的暧.昧好戏。 第二方面的考虑是,消除他对她是蔚景的怀疑,因为锦弦知道蔚景怕水,很怕,是绝不会来这里。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在大学里学游泳时,因为腿抽筋,她差点淹死,而在这个时空,四五岁时也不小心掉进过这湖里差点淹死,所以,自此,她怕水,从不到这个湖边来玩。 而她今日却咬牙、克服掉心里障碍,站在湖边欣赏风景。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那份恐惧,就像没有人知道她在水里时的那份绝望一样。 曾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她真的会死。 所幸努力也没有白费,锦弦下水来救她了。 当他突然将她丢开,自己起身上岸的时候,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所以任她自生自灭,后来,他又折了回来,她就知道了,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只是心里有了起伏。 然后上岸后让她等在这里,他回去取衣服,就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蔚景微微苦笑。 终究是个男人! 都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真是一点没错。 如果换做以前,她绝对不会想到对这个男人进行诱.惑,因为那时在她的心里,他是这世上最深情也最专情的男人。 事实证明不是,早几何时就勾搭上了蔚卿不是吗?也不知道几时跟她的婢女铃铛也好上了?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所以,她才想着用今天这一出。 微微探了头,她看向通往龙吟宫的宫道,估摸着脚程,应该要返回来了。 这时,身后传来轻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她回头望去,就看到不远处有宫女走过,看着她这边指指点点。 她知道,她们在笑她落汤鸡的样子是吗? 自嘲地弯了弯唇,她也不想理会。 ************ 龙吟宫 锦弦已经换了一身龙袍,干净清爽地端坐在龙案后边,缓缓将手中茶盏放下,徐徐抬眼看向跪在前方的一男一女,唇角温润一勾:“都起来吧。” “谢皇兄!” “谢皇上!” 凌澜落落起身,又弯腰将边上的锦溪扶起。 “右相呢?朕不是让你们双双进宫吗?”锦弦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凌澜略一颔首:“启禀皇上,大哥得到了一些关于名册的消息,一早便亲自追查去了,让微臣禀报于皇上,请皇上原谅,而大嫂她……” 凌澜顿了顿,睇了锦溪一眼,才接着道:“微臣见要上早朝,便让大嫂跟公主二人先候着,等微臣下朝过去,却只见锦溪,大嫂…….” “她说,她就在边上转转,谁知道一个眨眼转到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凌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锦溪抢接了去。凌澜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是啊,皇宫大嫂不熟,许是走迷路了,微臣怕误了请安的时辰,所以,就先带着公主过来了,等会儿,微臣再去寻她。” “右相夫人?”锦弦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朕下朝碰到过她,她在碧湖呢,还失足掉进了水里,被朕所救,这个时候,对了,朕让她等在那里,朕给她送干净衣袍过去呢,这一忙竟就给忘了。” 锦弦笑得绝艳,凌澜瞳孔一敛。 【069】现在就毁了你的清白之身 碧湖边 蔚景一边搓着自己的双臂,一边蹙眉抬头望了望渐渐高升的日头。睍莼璩伤 这春日的阳光就是不烈,晒了半天也没能将她的身上的衣服晒干多少,湿哒哒的黏贴在身上,这样被湖风吹着,反而越发冷了起来。 锦弦依旧没有来。 就算他不亲自来,支个下人送过来也应该的吧?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不是吗於? 不时有宫女太监经过,来来往往,走过她身边时,无一不例外地都要看她一眼,眸中各种复杂兴味。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有两个宫女经过她身边时,刻意压低的议论声传了过来执。 “就是她,就是她……” “难怪勾.引皇上,的确有几分姿色。” “那是,你不知道吗?在嫁给相爷之前,她可是风月楼里的头牌。” “头牌又如何?终究是个烟花女子,能高攀上相爷,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跑来勾.引皇上。” “是啊,不过,听说勾.引未遂,被皇上当场识破了,所以让她在这里罚站呢。” “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罚站是轻的,应该游街、浸猪笼。” “小声点,小心人家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全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儿,难道她还想藏掖着不成?” 蔚景身子一晃,瞳孔一圈一圈敛起,等两个宫女走远,她还回不过神来。 勾.引皇上? 被皇上当场识破,将她在这里罚站? 全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儿? 脑中有什么东西突的浮出来,蔚景脸色一变。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锦弦让她等在这里是假,回去给她取衣袍是假,不过是让她站在这里,如同小丑一般站在这里,接受那些宫人的指点! 原来那个男人在羞.辱她,用这种方式在羞.辱她! 她忽然很想笑,眸色一痛,潮热就爬上了眼眶。 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感觉,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感觉,依旧有宫人从湖边经过,朝她投来各色目光。 就好像她一.丝.不.挂一样。 也是,她如今浑身湿成这样,跟一丝不挂也没有什么两样。 呵呵~ 她终于低低笑出了声。 难怪呢。 难怪她说这个碧湖明明地理位置很偏,平素都人迹罕至,今日怎么就忽然有那么多人路过呢? 都是看好戏的是吗? 就如同昨夜一样,如同昨夜看着她脱衣一样,是吗? 风过衣袂,透体的凉,眼前的景物变得婆娑起来,宫道、花树、婢女、太监,在眼前晃,不停地晃。 逃! 她忽然很想逃! 蓦地,转身,她拔腿就跑,可是刚迈出一步,却又倏地顿住了脚。 前方,男人一袭朝服,长身玉立,正看着她这边。 是凌澜。 那个方位正迎着阳光,春日有些透明的朝阳耀在他的脸上,依稀可见他薄唇紧抿、凤眸冷冽。 蔚景怔了怔,他在生气。 她知道他为何生气,也意料之中他会生气。 因为她擅自行动是吗? 因为她对他不信任了是吗? 因为他担心失去她这颗随意拿捏的棋子是吗? 缓缓别过视线,她低垂了眉眼,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胸,鼻尖酸得发疼。 他没有动,她也没有动。 两人就站在那里。 她微低着头,看着自己裙裾上的水珠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就像是人的眼泪。 她没有看他,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她能感觉到,感觉到他的目光盘旋在她的身上,在她紧紧被湿衣包裹的身上。 来了很久了吧? 看她这个样子看了很久了吧? 那些宫人说的话应该也都听到了吧? 眸色一痛,心底深处强抑的那份屈辱又一点一点泛出来,她微蹙了眉心,拾步往前走。 男人就看着她,看着她迈着有些凌乱的脚步,仓皇地经过他的身边。 “怎么?不等人给你送袍子过来了?” 衣袂轻擦的瞬间,她听到他略带揶揄的声音堪堪传来。 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快步经过他的身边,往前走。 “你准备就这样出宫吗?” 蔚景一怔,停了下来,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可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又再度快步往前。 他说:“你还嫌看到的人不够多吗?” 他的意思是,她就这样浑身湿透出宫,还嫌看到她身子的人不够多,是吗? 蔚景弯了弯唇角。 看到了又如何呢? 一个人是看,两个人是看,十人是看,百人也是看,不是吗? 至少她穿了衣裳。 昨夜她都脱成那样,不是也让大家看了吗? 现在,又何必矫情? 匆匆而行间,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知道,是他跟了上来。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心里,竟然就跑了起来。 或许就像刚才说的,她想逃,或许她觉得屈辱,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为了那可怜的一点自尊,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跑,没命地跑了起来,直直朝着出宫的方向。 衣袂簌簌从头顶掠过,她闭了闭眼,停了下来。 男人已经翩然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忘了,她什么都不会,媚.功不会,武功也不会,什么都不会。 男人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 或许一直在手上,只是方才他负手而立,她没有看到。 眸光微闪,她刚想问他到底想怎样,他却已经上前一步,抖了手中披风,披在她的肩上,修长的大手灵活地替她系着脖前的锦带。 因着他的动作,手背不时轻碰上她的下颚,两人又挨得近,他温热的气息直直打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有一丝害怕,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想等他过来给你披吗?”男人笑得绝艳,眸中却清冷一片。 蔚景一怔,自是知道他嘴里的他指的是谁。 锦弦是么。 “他说他忘了,”将锦带打一个结,男人将手放下来,不徐不疾开口。 见她不说话,他又道:“很失望是吗?” 蔚景看着他,怔怔看着他唇角依旧一抹笑意浅浅的模样。 这个男人似乎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都笑得如春风拂面,却说着刺人心窝子的话。她便也笑了。 “失望不失望,好像是我的事,跟你无关!”说着,她猛地伸手朝他的胸口一推,在他后退一步的时候,径直越过他的身边往前走。 他伸手握了她的腕。 很重。 她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可在下一瞬,他却是猛地拉着她往前走了起来,“走,我带你去见他!” 蔚景一震,他却脚步不停,“不就是想接近他吗?何须那么麻烦?何须要委屈自己一个最怕水的人去上演落水的戏码?又何须要让自己一个不会划水的人冒着可能被淹死的危险?更不必这样浑身湿透挨冷受冻,也不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直接告诉他你是谁就好了,告诉他你是他爱了三年的女人,他就不会忘了给你送袍子过来!”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真切地敲打在她的心头上。 一个最怕水的人去上演落水的戏码?一个不会划水的人冒着可能被淹死的危险? 她怕水,他竟然知道;她不会游泳,他竟然也知道。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 见男人真的拖着她的手,往龙吟宫的方向走,她大骇,用力地想要将手抽出来,可男人的大手却像是钢钳一般,将她钳制得死死的。 手骨几乎就要碎了,她皱眉。 “你疯了!” 这样去找锦弦,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是想让她去送死吗? 而且,这是在宫里,虽然这会儿湖边没见到人,可是按照方才那些宫人看热闹的架势,随时都会有人过来。 她是大嫂,他是小叔。 小叔跟大嫂拉拉扯扯算什么? 虽然她爱勾.引男人的名声早已在外,可是,他不在乎吗?他可是驸马!他可是有很多的大事要干! 见男人依旧不管不顾地拖着她往前走,她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放开我,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疯的人是你!”男人蓦地甩开她的手,朝她沉声吼道。 腕上力道骤然散去,蔚景骤不及防,脚下一软后退了两步,才险险站定。 两人相交以来,很少见他发火,除了那日在相府的茶水间,其余的时候,就算他很生气很生气,也都是笑着说着各种无情的话,哪像现在这个样子。 面色冷凝,下颚紧紧绷着,黑眸里的阴霾激涌,就像是暴风雨前夕天下的乌云,直欲压城而来。 蔚景有些被他的样子吓到,就站在那里没有动。 “只有疯子,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做这么冒险的事情,只有疯子,才会在那里白日做梦异想天开……”他咬牙,声音冷冽,拾步朝她面前靠近。 她一惊,本能地就往后退。 他又一步一步逼近,寒凉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怕水,如果一个不小心露馅了呢?你也不会划水,如果他不救你呢?或者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呢?” 忽然,脚后跟一痛,蔚景才惊觉过来,她已经退到了一个假石山的边上。 身后是大石,已退无可退。 而男人已经逼视在她面前,“难道就这样淹死吗?” 蔚景怔怔看着他,看着今日明显有些失控的他,竟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乎他在意的是她的安全一样。 “试想,一个人,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拿什么来复仇?”他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于是,她刚刚生出来的那一丝恍惚就瞬间灰飞烟灭了去。 这才根本原因。 终究还是怕失了她这枚棋子,是吗? 她垂眸,微微苦笑。 许是误会了她苦笑的意思,男人蓦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唇角冷佞一勾:“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莫非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报得了这血海深仇?还是说,你其实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报仇,你只是放不下那个男人,看到他如今身份尊贵、高高在上,你想做回他的女人?” 眼睛被他唇角的那一抹笑容刺痛,蔚景很想说他不可理喻,可是下颚被对方掐得死紧,她蹙眉,终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知道宫里的人怎样描述你当时的样子吗?” “她们说,你使出浑身解数,在水里面像条蛇一样缠着皇上,害得皇上一国之君差点跟你一起溺水,然后还抱着皇上的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 “够了!” 蔚景终于克制不住地吼了出来。 抬臂大力将他的手挥开,她微红了眼眶盯着他,胸口急速地起伏。 她想说,还能说得更难听一点吗?还能将那屈辱再放大一点吗? 微微喘息了片刻,她便笑了,轻轻笑开。 “是啊,我想他呢,我爱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你不是很清楚吗?你不是早已将我了解得透透的吗?我为了爱他,我甚至连命都不要,你不是也知道吗?复仇干什么?他曾经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姐姐,我不是也没有复仇,还替他隐瞒,还替我姐姐代嫁吗?”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男人突然倾身逼近,将她压抵在大石和他的胸膛之间。 一字一顿,寒凉彻骨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周身倾散出来的那股戾气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有那么一刻,蔚景吓住了,不过旋即,却又笑了。 看看,看看,看看一说不复仇了,这个男人就急成这样。 凭什么呢? 恨是她的恨,仇是她的仇,人是她的人,命是她的命,凭什么他要管她这些? 她复仇不复仇关他什么事呢? 她勾.引.不.勾.引锦弦又关他什么事呢? 她今日所受的屈辱还不够吗?她昨夜所受的屈辱还不够吗? 凭什么他还要过来将她伤口撕开,在她疤上撒盐,再羞辱她一番? 凭什么? 这般想着,浑身的反骨就根根竖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说我就是想他了。像蛇一样缠着他算什么,吊在他脖子上又算什么,我还要爬上他的龙榻呢!今日虽然失败了,可来日方长不是吗?” 男人冷笑:“别忘了你已经是夜逐寒的女人。“夜逐寒的女人又怎样?我不过是戴着面皮而已,撕下面皮,我也可以是别的任何人。而且,虽然我是夜逐寒的女人,可我还是清白之身不是吗?” 蔚景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蓦地失去平衡,眼前景物一晃,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将她卷进了石林里面。 “信不信我现在就毁了你的清白之身!”” 【070】怎么?怕了? 蔚景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蓦地失去平衡,眼前景物一晃,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将她卷进了石林里面。睍莼璩伤 “信不信我现在就毁了你的清白之身!” 男人温热的气息逼近,蔚景一惊,愕然抬眸的瞬间,唇已经被男人堵住。 吻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将她席卷,肆掠在她惊讶微张还未及合上的唇瓣上,挤压、吸.吮,带着拆骨入腹的力度。 蔚景彻底慌了,惊惧地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从胸腔内跳出於。 他不是第一次吻她,那日为了在管家面前遮掩自己的容颜,他吻过她;那夜在屋梁上给她度气,他也吻过她;洞房花烛为给她唇上卸妆,他同样吻过她,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狂狷,带着凌厉的狠劲。 疯了址。 这个男人疯了。 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 也不看看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又羞又恼,又慌又乱,蔚景本能地伸手推拒在他的胸口,却发现男人身形如山,根本无用,不仅如此,他还将身子往前一压,就将她整个人压靠在石壁上,冷硬的石壁撞得背心生疼,她“唔”地闷哼一声。 就在她微张了嘴呻.吟之际,他的舌趁势长驱直入,探进她的檀口之中,翻搅、吸.吮。 她拼命地摇头,想要避开,却被他的一只大手扣住后脑勺,钳制得动也不能动。 见怎样努力都不行,情急之下,她蓦地张嘴对着他的唇狠命咬下去。 顿时,有淡淡的血腥弥漫在两人相交的唇齿间。 她知道,他的唇被她咬破了,她以为他会放开她,却不想男人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依旧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的意思,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另一只空闲的手更是探进了披风里面,隔着衣衫需索着她的玲珑曲线。 里面的衣衫本来就未干,尽数贴在身上,让他的动作就好像直接落在她的肌肤上一般,她清晰地感觉得到他掌心的炙热温度。 她颤抖着身子,无力地呜咽。 他紧紧地抵着她,健壮灼热的胸膛直直压在她急速起伏的高.耸上,没有一丝缝隙。 蔚景几时被他这样对待过,确切地说,是她从未被任何男人这样对待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抵御,随着呼吸被他尽数夺走、吞没,她只剩下整个人薄颤着靠在石壁上,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袭。 大手如同滚烫的烙铁,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带起潮热,忽然,腰间一松,是男人摸索着扯开了她腰间的罗带。 裙裾一下子滑到了地上。 她大骇,极度恐慌之下,又开始挣扎,而他却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大手直接从她亵裤的裤腰挤进去,划过她平坦的小腹,光滑的大.腿,来到她的两腿之间。 当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娇嫩的花心…… 啊! 蔚景瞳孔急剧一缩,本能地将两腿一合,他的手就这样被她夹在腿心。 他想再动,她紧紧夹住。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屈辱,又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泛出来,在她的胸腔内翻涌、膨胀,终于喷薄着往上一涌,她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出。 她不想哭,真的不想。 可她终究没忍住。 或许,她不该在意的,什么都不该在意的。 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她整个人身子忽然一下子放松,完全瘫软在他的身下,也完全放开了他伸在腿心的手。 罢了,随便吧,他想要用手毁了她的清白也好,还是用其他的方法毁了她的清白也罢,随便他吧。 反正她早已没有清白而言,早已没有。 如果有,夜逐寒怎会让她当众脱衣? 如果有,锦弦又怎会那般捉弄羞辱? 如果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更不会这样对她? 在他们所有人的眼里,她都是一样的,一个不需要尊重、不需要怜惜、不需要同情、不需要顾及她感受的女人。 泪,忽然变得肆意,悄无声息,在脸上划过长长的水痕,流进两人的嘴里。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 她依旧闭眼不睁,任凭眼泪无声,就在她准备着承受该来不该来的一切时,蓦地,身上一松,与此同时,落在腿心的温度也是瞬间抽离。 她怔怔睁眼,就看到男人已经放开了她,微微拉开了一些两人的距离看着她。 呼吸有些粗重,凤眸中里跳动的炽烈和暗火还未褪去,他紧紧地凝着她,凝着她的脸,凝着她哭泣的脸,忽然,唇角一勾:“怎么?怕了?” 蔚景没有吭声,眼神有些溃散地散落在他薄唇上的那一抹妍艳的血红上。 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男人眸光微微一敛,抬起手背重重揩过自己被咬破的唇瓣。 “既然知道怕,为何还要做愚笨之事?”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血渍,淡淡开口。 蔚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没有动。 “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他还在龙吟宫等着你去请安呢。” 男人眼梢轻抬,瞟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石林。 蔚景好半天才回过神,垂眸看着散落在脚踝处的裙裾,她又想起男人的那句话。 既然还知道怕,为何还要做愚笨之事? 什么意思? 她不懂。 ****************** 当蔚景沉淀了心绪,将自己整理好从石林里走出,已是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静静站在不远处,背脊挺直、身姿秀拔,一动不动地望着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他的背影,她脚步微微一顿后,便走了过去。 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回过头,目光在她的脸上微顿,见她低垂着眉眼不说话,便也默然转过身,拾步走在前面。 她静静地跟在后面。 一前一后往龙吟宫的方向而去。 路上不时遇见宫女太监,都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相爷,相爷”的叫着。 蔚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知道,他是右相夜逐寒,还是左相夜逐曦? 她也无力去想。垂眸看着脚前方的地面,她浑浑噩噩地走着。 骤然,一抹雪白的身影蓦地从宫道的一侧蹿了出来,直直扑向她,她慌乱回神,正欲惊呼,却在雪白身影映入眼底的那一瞬收了回去。 眸中的慌乱被惊喜代替,她想也没有想,一个名字就喃喃脱口而出:“乌骓”。 而那抹雪白身影本欲是攻击她的,利爪都已伸出,却在听到她的低唤后,瞬间将利爪收回,变得温顺,并用小脑袋轻轻蹭上她的鞋子。 真的是乌骓。 乌骓是她养的一直白狐,养了很多年,跟她感情甚笃,她以为它在宫倾那夜已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难掩心中激动,她缓缓蹲下身,轻轻抚上它柔软的白毛。 当熟悉的触感入手,她的一颗心都颤了。 或许,它是这世上她唯一仅剩的温暖了。 想个什么办法,能顺利将它带出宫,又不让人生疑呢? 正微微思忖,她骤然感觉到一抹阴影缓缓移过来,将自己笼罩住,她一震,愕然抬头。 .................. 不好意思,孩纸们,素子今天外出回来晚鸟,怕孩纸们等,三千字就先发上来了,等会儿吃过饭,会继续码第二更,估计得零点之后更鸟,孩纸们可明天看,明天还有明天的更哈~~ 【071】你的脸(补1日第二更,2日的更在晚九点) 正微微思忖,她骤然感觉到一抹阴影缓缓移过来,将自己笼罩住,她一震,愕然抬头。睍莼璩伤 就看到凌澜不知何时已站在跟前,凤眸一瞬不瞬凝着她脚边的乌骓。 两侧花树忽的一阵摇动、地上落叶盘旋而起,她怔怔看着男人高高扬起那只聚满内力的大掌。 她瞳孔一敛,蓦地意识过来他要做什么,顿时大骇,刚想喊不要,却未及喊出口,大掌已重重落下,随着一声闷响,殷红的鲜血四溅,有几滴溅洒在她的脸上,灼热滚烫。 她震惊地瞠大双目,忘了动,也忘了呼吸於。 眼前一片血光,耳边嗡鸣不断。 她怔怔看着那刚刚还蹭着她鞋子的小脑袋此刻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好半天,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肢?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乌骓......” 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发现早已颤抖沙哑到不行。 “乌骓......” “它已经死了。”男人寡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熟悉的气息逼近,他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 在他的扶撑下,她踉跄起身,神情有些恍惚,喃喃低语:“它只是一只狐狸。” 男人微抿了唇,没有吭声。 她怔怔转眸看向他,其声幽幽:“它只是一只狐狸,不是吗?” 这一次却未等男人反应,她蓦地抬臂大力一挥,将男人的手甩落,伸手一指,直直指向躺在血泊中的白狐,嘶吼出声:“它只是一只狐狸,只是一只畜生而已,你为何也要杀了它?” 果然是要将她身边所有的温暖都要夺去吗? 就为了她只剩下仇恨,只剩下仇恨,是吗? 凝着她有些失控的样子,男人蹙眉,眼梢轻抬,掠了一眼远处,忽然逼近,重重擒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 她的鼻梁差点撞上他的下颚。 她刚想挣脱,就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紧贴着面门响起。 “不想死,现在开始就给我闭嘴!” 声音清冷,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霸道。 她一震,愕然抬眸看向男人,男人已快速将她的手放开。 骤不及防的她脚下一踉,差点摔倒在地。 她刚稳住身形,就蓦地闻见身后一道尖叫声响起:“娘娘快看,乌骓,乌骓在那里……” 她一惊,惶然回头。 不远处,一身华袍、妆容精致的女子在一堆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朝他们这边走来。 蔚卿。 她瞳孔一敛,看了眼脚边乌骓的尸体,眉心微蹙。 片刻之间,众人就已行至跟前,凌澜跟蔚景正欲行礼,蔚卿的目光却是落在地上的乌骓身上,一时脸色大变。 “本宫的乌雅!”蔚卿惊呼,上前一步,却又蓦地顿住,戴着长长护甲的纤指轻轻抚上额角,身子晃了晃,似是被这血肉模糊的场景刺激得要晕厥过去。 “娘娘!” “娘娘!” 宫女们大惊,连忙上前扶住蔚卿摇摇欲坠的身子。 “是谁?是谁杀了本宫最爱的乌骓?” 蔚卿脸色苍白,厉吼出声,一副痛心疾首、接受不了现实的模样,虽是如此问,眸光却是顿住,那视线的焦点,赫然是蔚景衣服上溅上的血红…… 蔚景一惊,不好的预感攀爬上心头,果然,下一刻,蔚卿森寒的声音就已然响起。 “是你,是你害死本宫的乌骓!本宫要你给乌骓偿命!” “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本宫……”蔚卿一甩衣袖,沉声命令左右,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 “怎么了?”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抹明黄入眼,宫道上,锦弦踏着阳光缓缓走来,在他的身边是公主锦溪。 “公主晕血不要过来!” 凌澜最先反应过来,急急而语,末了,又带头撩袍一跪:“皇上!” 众人大惊,也连忙纷纷行礼。 蔚景随着众人一起,跪在地上,低眉顺眼。 锦溪听凌澜这样一说,就生生止住了脚。 “都起来吧!” 锦弦脚步不停,幽深眸光扫过众人,在蔚景的脸上微微一顿,又转眸看向蔚卿。 “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上,”蔚卿委屈地迎了上去,熟稔地挽了他的手臂,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个女人杀死了臣妾的乌骓,皇上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锦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眸光掠过地上早已断气的白狐,又转眸看向蔚景,眸光轻凝,唇角玩味一弯。 “夫人似乎永远是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能掀起让人瞩目的风潮。” 嘲笑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蔚景低着头,未予理会。 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或许真的怕死,被男人那句“不想死,现在开始就给我闭嘴”威胁到了;又或许是早已心灰意冷,随便事件怎么发展,她都无所谓;还或许是,她在等在看,在等着看某个男人的反应,反正,她选择了沉默,不辩解不承认,就默然站在那里。 这厢,锦溪等不住了,扭头不看地上,悄声走到凌澜的身边,娇嗔地碰了碰他的手。 她以为他会像寻常那样顺势将她的小手裹住,出乎意料的,没有,而是忽然撩袍一跪。 “启禀皇上、娘娘,白狐之死,是微臣做的,跟大嫂无关。刚才我们就走在这里,这只白狐忽然冲出来扑向大嫂,微臣大惊,连忙上前阻挡,白狐抓到了微臣,微臣一时失手,就伤了白狐性命,微臣并不知,白狐是皇后娘娘的宠物,微臣有罪,请皇上娘娘恕罪!” 凌澜躬着身子,恭敬说完,缓缓抬起头。 众人循声望过去,在看到他的容貌时,皆是一震,边上的锦溪更是惊呼出声:“二爷,你的脸……” 男人原本冠玉一般的脸上,此时赫然一条血痕纵横。 血痕细细长长,从一侧的脸,一直穿过嘴巴,延伸到下颚,在原本白皙的脸上显得特别的突兀,触目惊心。 显然是被什么爪子抓伤。 连嘴唇都破了,看来伤得不轻。 “疼吗?”锦溪蹙着秀眉,满脸满眼的心疼,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管不顾,自顾自抬手,轻轻抚上男人破了皮的唇瓣。 男人微摇了头,略略避开。 蔚景微微抬眼,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看到男人略略避开锦溪的手时,似乎也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 她弯了弯唇,再次轻垂下眼帘。 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个男人会要杀了她的乌骓。 除了怕她跟乌骓的感情引起众人的猜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影响到复仇大业,更重要的是这个吧。 自己抓破自己的脸,说是乌骓所伤,刚好掩饰他被她咬破的嘴唇。 一箭双雕,既断了她所有念想,又不让众人,或者说是不让锦溪,对他有丝毫误会。 这是怎样心机的男人? 这是怎样滴水不漏的男人? 可是至于吗? 不就是咬破了唇瓣吗? 至于要如此大费周折,平白牺牲一条性命,就为了掩饰他那一点点可能会引起别人误会的东西? 敢情他的事都是大事,别人的牺牲都无所谓? 是了,想想,他就是这样的人,一直就是。 上次梦儿的事不也是这样。 ................... 真相真是这样吗?夜里来~~ 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今天的更,在夜里九点哈,群么么~~ 谢谢【m5907000】亲的花花~~谢谢【蓓蓓009】亲的荷包~~谢谢【寂静处】【羽殇妖妖】【素言寂寂】【暗香2009】亲的月票~~爱你们啊,集体扑倒~~ 【072】其实在保全她是吗? 再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蔚景已经坐在了回相府的马车上。睍莼璩伤 车轮滚滚,车身摇摇晃晃,一如此刻她的心情一样。 事情的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间。 凌澜没事。 且不说,他已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他的左相的身份也摆在那里,而且最重要的,还有锦溪於。 她如何会让自己心爱的男人有事? 而蔚卿就算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毕竟她是锦弦的妹妹,定是不会太过为难。再说了,她是用的她的身份,跟乌骓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乌骓的死也未见得她会难过多少。 所以,这样不了了之的结果也并无任何意外祝。 只是可怜了乌骓,无辜成了这一场尔虞我诈的牺牲品。 如此眼睁睁看着它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心痛得如同刀绞一般。 这些年,它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陪着她度过了人生最快乐无忧的几年,虽然不会说话,却远比人来得忠诚。 .................................. 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蔚景撩开车幔的时候,凌澜和锦溪已从马车里面出来,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在宫中石林里,这个男人对她的疯狂。 她不明白,就算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不能随便对个女人就这样吧? 随着交往的深入,她反而觉得越来越看不清他了,似乎他有很多面,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她只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极度危险。 轻搭着弄儿的手,她从马车上下来,不经意抬眸的瞬间,看到那厢男人似乎正朝她这边看过来。 她怔了怔,冷冷将视线撇开,低垂了眉眼,拾阶而上。 几人前前后后入了府,此时正值晌午,金黄色的阳光从头顶铺下来,耀得一院明亮。 管家康叔养的那只黑猫正趴在院子里的围墙上,眯着眼睛慵懒地晒着太阳,许是闻见了脚步声,警惕地睁开眼睛,从围墙上站起来。 蔚景走在前面。 凌澜和锦溪走在后面,两人似乎一直在说着话,她听到女人娇嗔的声音和男人低笑的声音。 弯了弯唇,她准备直接回房,虽然披了件披风,但是,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很是不舒服。 谁也没有注意到,围墙上的猫儿瞳孔慢慢被猩红覆盖,当蔚景从下面经过时,骤然,“喵呜”一声尖叫,从围墙上纵下来,直直朝蔚景扑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间,谁也没有想到。 蔚景只觉得一团黑影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往她的身上砸来,她一惊,本能地想要避开,却是已然太迟,当黑猫血红的瞳孔映入眼帘,锋利的爪子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尖叫一声,骇然闭眼。 可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几乎就在她闭眼的同一瞬间,她感觉到一阵风过耳畔,紧接着就是掌风击打的声音,猫儿呜咽哀鸣的声音,什么东西重重委地的声音,以及几人惊呼的声音。 她陡然睁开眼,就看到一身朝服、风神如玉的男人站在她前面,衣发翻飞间,正缓缓将掌风收回,而在院子不远处的地上,一只黑猫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浑身抽.搐。 蔚景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今日是怎么了? 乌骓扑她,小黑也扑她? “你没事吧?”男人回过头,看向她,眉心微拢。 蔚景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目光散落在躺在血泊里已然声息全无的小黑身上。 也死了? 蔚景脚下一软,身子微微一晃,男人身形微动,似是想要伸手扶她,可见她自己已稳住身子,便又连忙将大掌隐在广袖之下。 “弄儿,快扶夫人回房休息!回去立即将身上的这件披风脱下来。” 立即? 见几人疑惑地看着他,男人眸光微微一闪,眼梢轻掠,扫了锦溪一眼,又转眸看向弄儿:“你要负责将这件披风你洗干净晾好,明日进宫上朝的时候,我带过去还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蔚景一怔,也就是到这时,她才知道身上的这件披风是蔚卿的。 当时,她也奇怪来着,皇宫里,他在哪里拿的女人披风,只是,当时,她没有心情问。 没想到,竟是蔚卿的。 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她忽然觉得身上的披风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要不是里面的衣服那样,她恨不得现在就脱掉。 “我们走吧。”她唤了弄儿,有些迫不及待。 “不用那么急,”锦溪笑着上前,亲昵地挽了男人的手臂,“皇嫂披风多了去了,每日换一件,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可以不重样,她又怎会在意这么一件已经送给别人穿过的披风?二爷不用还了,这披风皇嫂绝对不会再穿了。” 锦溪边说边拿眼斜睨着蔚景,一副瞧不起的轻蔑之态。 蔚景微微抿了唇,并不打算理会,正欲拾步离开,就听到凌澜骤沉了声音道:“娘娘作为一国之后,衣服多,那也是正常。但是,并不能因为这个,借她的披风就不还。至于还给她以后,她是弃是丢,那都是她的事,我们有借有还就可以了。” 一番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蔚景拾步离开,眼梢轻轻一掠,就看到锦溪被噎得微微有些发白的容颜。 ................................ 回房以后,蔚景就迫不及待地将披风解了下来,又让弄儿准备了热水,她沐浴之后,就直接上了床,午膳也没用。 不知是昨夜折腾了一宿没有好好休息,还是今日湿透的衣衫穿在身上太久感染上了风寒,她忽然觉得头变得又痛又沉。 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入手一片滚烫,她才惊觉过来,自己发热了。 果然是病了。 她没有告诉弄儿,只将她支了下去,强迫自己睡上一觉。 ................................ 再次醒来,已是不知时辰。缓缓睁开惺惺松松的双眼,帐顶繁复的花纹映入眸底,床头琉璃灯的烛火暖暖黄黄,恍恍惚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宫里。 “铃铛,我好饿啊……” 她慵懒地翻了一个身,有气无力地拖长了声音道,就等着坐在八角宫灯前的铃铛撅嘴接一句:“公主日日要减肥,却夜夜不节制。”然后还是起身去给她端了各色小吃过来。 半响无人反应,她睁开眼。 入眼一室清冷,哪里有人的身影? 她这才浑浑噩噩回过神来。 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竟以为自己还是公主、铃铛还在。 微微苦笑,她撑着身子坐起来。 头依旧还是痛,手心也痛,她摊手看了看,被玉如意割破的伤口被水一泡,越发的惨不忍睹,有的地方甚至还流着黄水,她知道,发炎了。 昨夜凌澜跟她说过,不能碰水。 披衣靠在床头,她从软枕下摸出小瓷瓶,一点一点给自己的伤口上撒上药粉。 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此刻,腹中已是饿得不行,扫了一眼屋内,似乎除了茶水,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充饥的食物,又不愿喊弄儿,她便强自忍着。 夜很静,心中愈发凄凉。 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小药瓶上的图案,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又一件一件从眼前晃过。 拜堂、摔跤、闹洞房、半面妆、刺客、集合、当众脱衣、扇耳光、进宫、落水、被救、罚站、羞辱、激.吻、用强、乌骓、小黑...... 乌骓、小黑...... 眼睛染着血色的乌骓、双瞳布满猩红的小黑...... 朝她伸出爪子的乌骓、差点抓上她脸的小黑...... 不停地在眼前交替,交替,再交替…… “弄儿,快扶夫人回房休息!回去立即将身上的这件披风脱下来。” 立即将身上的这件披风脱下来。 忽然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同时从脑子里一晃而过,她瞳孔一敛,起身坐起,有些事情就蓦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竟是这样。 是这样吗? 披风被做了手脚是吗? 是了,就是被做了手脚。 被蔚卿做了手脚。 她今日还想呢,以她对蔚卿的了解,如果得知她勾.引锦弦,她肯定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想着法儿的折磨她,而蔚卿性子阴冷、又死要颜面,绝对不会明着来。 所以,才大度地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凌澜,是吗? 此刻正值春季,是很多禽.兽类动物的发.情期,稍微一些刺激,都可能导致这些动物的疯癫。而蔚卿便利用了这一点,在披风上她涂抹了可以让禽.兽发疯的药粉,然后放出乌骓。 无论最终是乌骓伤她,还是她伤乌骓,对蔚卿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之事。 而且一切也的确朝着蔚卿的计划在走。 乌骓刚出来的时候,的确是疯癫的,她看到了它猩红的眸,也看到它狰狞地朝她伸出利爪,换作常人,绝对逃不过。 只不过,让蔚卿没有想到的是,她是蔚景,她是乌骓的主人,所以,在她轻唤了一声“乌骓”后,乌骓认出了她,于是,就放弃了攻击。 而凌澜之所以出手杀了乌骓,抓破了自己的脸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试想,如果在有药粉的刺激下,在乌骓疯癫的情况下,她却完好,乌骓也完好,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乌骓认识她。 乌骓认识她意味什么,她不敢想。 所以,不是乌骓死,她就会死是吗? 凌澜划破了自己的脸,其实在保全她是吗?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为何不跟她讲? 心中万千情绪一下子全部激涌起来,她倏地掀了薄被,起身下床。 ..... 【073】我好难受 心中万千情绪一下子全部激涌起来,她掀了薄被,起身下床。睍莼璩伤 眼前景物微微晃荡,有些头重脚轻,她稳了稳,拉了件中衣披上,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夜风很凉,迎面吹来,她竟是觉得身上滚烫的热度似乎被带走了不少,人也清醒了几分,步子就猛地停了下来。 自己这是要去哪里? 要去问他吗於? 这个时候去哪里问他?去他跟锦溪的房间,将他从两人的床上喊起来问他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 兀自一人在夜风里站了一会儿,她便返身朝相反的方向走拄。 幽幽夜色下的相府一片宁静,只有偶尔几间厢房亮着烛火,方才她也没有看更漏里的时辰,如此看来,夜已经很深了。 环抱着胳膊,她顺着抄手游廊缓缓走着,心底深处的那种无力感一点一点泛出来,让她只觉得颓然到了极致。 以前养尊处优的公主日子过惯了,什么事都不需要她动手,只要交代一声,就有人帮她做好,直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没用。 似乎什么事都办不成,还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就她这个样子,自身都难保,报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浑浑噩噩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相府的后院。 虽说是后院,却也并不萧条,亭台楼阁、水榭假山,也都一一俱全。 水榭下,循环的水声叮叮咚咚,响在静谧的夜里异常清脆,她抬头望了望天,今夜的星子很少,只有寂寥的几颗,嵌在沉沉蔼蔼的天幕上,发着昏暗的光。 明日怕是要下雨了。 缓缓将目光收回,她正欲转身的瞬间,一抹白衣簌簌的身影蓦地跃入眼帘,她一惊,本能地将身子往边上的廊柱后一矮,掩住自己后,这才微微探了头,朝身影的那方望过去。 假山旁、水榭上,白衣胜雪的男人长身玉立。 虽然光线很暗,视线不清明,但是蔚景还是认出了对方。 是凌澜,水榭水面上的波光映着男人俊美如俦的容颜,他,竟然连夜逐曦的面皮都没戴。 也是,今日夜逐曦的面皮被他抓破了,得重新再做一张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在这里是…… 正微微疑惑,就见他忽然轻抚手掌。 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一个黑影也不知从何处飞出,等蔚景看到时,正翩然落在凌澜的后面。 “二爷。” 黑影恭敬颔首。 “今日皇上去了碧湖,但接头之人没有出现,被……” “我知道了。” 凌澜转身,淡声将对方的话打断。 “接下来有什么消息?” …… **************** 蔚景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房,只知道自己头痛得更加厉害,身体也越发的滚烫起来。 哎,本来身子没好,她不该再出去吹夜风的。 看吧,她就是这样无用的一个人,身边忽然没有了母妃的约束,没有了铃铛的照顾,她就将自己搞得那般狼狈。 勉力回到床榻上躺下,意识慢慢变得有些混混沌沌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亦是浮浮沉沉,一会儿像是被置在灼热的火山口,一会儿又像是跌进了千年寒潭。 热,热得身子像是要被溶化,冷,冷得身子又几乎被冻僵,冷热不但交替,不断在身体里冲撞、翻搅。 好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只觉得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人影逼近。 很近。 呼吸就喷薄在她的面门上。 有一丝熟悉。 是谁? 一声轻叹,若有似无。 是个男人。 她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太重,怎么也睁不开。 浑浑噩噩中,她就想,努力地想,好像是锦弦,又好像是凌澜。 忽然,一抹清凉落在滚烫的额头上,她舒服地轻哼。 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她感冒发烧,母妃用湿毛巾敷在她的额上。 “母妃……” 她抬手摸索着抓住对方的腕。 对方身子微微一僵,却不说话。 “母妃……我好难受……” 她真的很难受,睁不开眼,她却哭了。 在母妃面前哭鼻子不丢脸不是吗? 有温热的指腹轻轻揩上她的眼角,一点一点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这种感觉好温暖,她想起,曾经每每这个时候,她的母妃都说:别怕,孩子,母妃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勉力牵了牵唇角,她将对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沉沉睡了过去。 ************* 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睑,她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屋里的烛火已灭,天已经亮了。 耳边是雨点打在琉璃瓦上的声音,淅淅沥沥、噼里啪啦。 竟然真的下雨了。 头依旧有些痛,她支撑着身子,强自坐起,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巾从额头上滑落下来,跌在身前的被褥上。 蔚景一怔,拾起锦巾在手上,又想起昨夜的事来。 大概是烧得太严重,她几乎想不起来什么,就算有些零星的记忆,也非常浅淡,她也不知道是她的梦境,还是现实。 弄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她坐着,连忙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扯了袍子裹在她的肩上:“夫人还病着,千万不能再受凉。” 弄儿紧张的样子让蔚景只觉得心中一暖,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她已经记不得了。 微微一笑,她道:“我没事。” “药都煎好了,夫人先趁热喝了,奴婢再去给夫人端早膳过来。” 药? 蔚景一怔,弄儿已将托盘里的瓷碗端起,来到面前。 一股腥苦之味扑面而来,蔚景蹙眉看着瓷碗里黑浓的汤汁,忽然开口:“谁开的药?” “二爷。”弄儿手执瓷勺,轻轻搅动了一下汤汁,舀了一勺,递到蔚景的唇边。 蔚景怔了怔,没有接。 “二爷几时来的?” “奴婢也不清楚,这些药是管家康叔送过来的。” “哦,”蔚景垂了眼帘,眸光又落在手中的锦巾上。 “药要凉了,夫人趁热喝了吧。”弄儿又将瓷勺往她面前递近了一分。 “我自己来吧。”蔚景伸手将她手中的瓷碗接过,白皙纤长的手指捻起瓷勺,舀了一勺送到唇边,轻轻饮下。 一抹浓苦在口腔内弥漫开来,她皱了皱眉,又想起什么,“对了,相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弄儿摇头,转身将托盘里的一个小瓷碟端起,递到她的面前。 蔚景垂眸看过去。 上好的青瓷小碟中,两粒果脯晶莹剔透。 ************ 雨一连下了几日,才渐渐转晴。 蔚景将瓷碗中浓苦的汤汁一饮而尽,将药碗递给弄儿,下床开了窗户。 烧已经退了,身体也差不多好了! 只是着阴雨绵绵的天气,湿气太重,虽是春日,却有些冷得不正常,难得今日见了阳光,她顿时觉得心头的阴霾也去了不少。 窗外,青石路面的低陷处,还蓄着泥泞的水洼,金丝黑靴蹁跹而过,溅起一些积水。 男子束发,面如冠玉,竟是朝她这边走来。 蔚景眯了眯眸子,随手捡起一件披风披在肩上,便迎了出去。 她看第一眼,以为是凌澜,可第二眼,她就知道,不是! 不是凌澜,而是夜逐寒! 这几日,凌澜一次都没有来过,而夜逐寒也不在府上,所以她这里,很安静,安静的竟有些恍然不知年岁。 “相爷!”蔚景走到门口,朝着来人微微一鞠。 男人脚步微微一顿,微眯了凤眸朝她看过来,片刻,又拾起步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臂,轻揽了她的肩。 “听说颜颜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蔚景微微一怔,低眉顺眼,“谢相爷关心,已经无碍!” “无碍便好,回房换身衣服,随本相一起入宫参加皇上的选妃大会。” ............. 此章小过度一章,下章精彩,另外,孩纸们想看的东西也在不远处哈,哈哈,你们懂滴~ 第一更,第二更要晚鸟,大概夜里十一点估计,因为素子有朋友来了,晚上先请朋友吃饭,孩纸们见谅~~ 谢谢【嘉实】【跃动永恒】【蓓蓓009】【717小雨】【lldp361516270】【hljboc246566】【sikmo】【zheng-jing】亲的月票~~群么么~~ 【074】午时,钟楼! 当蔚景简单地梳妆一番,走出相府的时候,才发现,凌澜和锦溪也在,还有夜逐寒,三人早已候在了府门口的马车旁边。睍莼璩伤 夜逐寒和凌澜兄弟二人不在在说着什么,两人都面带笑容,边上的锦溪亦是笑得璀璨。 已是晌午的光景,早朝已过,所以两个男人又恢复了那标志性的着装。 蔚景微微眯了眸子看过去,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男人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本。 夜逐寒一身玄袍如墨,袍内露出银色木兰花的滚边,气度高洁;而他边上的凌澜,一袭白衣胜雪,袍角和袖边金丝银线绣着雅致的墨竹花纹,风神如玉於。 两人这样随随一站,无疑就是一道风景。 她一出来,三人就看到了她,夜逐寒笑着朝她招手,“颜颜。” 蔚景回了他一个笑容,说实在的,经过那夜,她已经对这个丈夫不抱任何希望,他越笑得绝艳,她越是觉得寒凉桩。 边上的凌澜,眼梢轻抬,凤眸眸光轻轻从她脸上一过,恭敬又疏离地唤了声:“大嫂。” 她微微一怔,礼貌地点了点头,见他的目光早已收回,不知落往何处,便也没有理会,拾阶而下。 “走吧!”夜逐寒拾步走向前面那辆马车。 *************** 马车内 蔚景和夜逐寒面对而坐,原本她还担心不知两人该如何独处,没想到夜逐寒自上来后,就一直闭目养神、一声不吭。 这倒也省了不少事。 她不知道,这几日男人去了哪里,关于红衣刺客之事又查到了几分,她只知道,这个男人这几日肯定很辛苦。 因为他的脸色,明显泛着苍白,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本想关心几句,又恐多问不好,便也就作罢了。 而且,她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因为有另外一件事情困扰着她。 **************** 因为是新帝的第一次选妃,所以宫里上上下下都特别重视,早在几日前,皇宫就是被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 特别是未央宫外面的空地上,更是红毯铺了一地,四周彩幔飞舞。 一排一排的案几软座摆放得整整齐齐,案几上各种瓜果糕点摆了满席。 蔚景一行赶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或三五成群聊着天,或坐在软座上翘首以待,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致。 说实在的,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蔚景也见过几次她父皇选妃,可是这样大的排场,这样请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出席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锦弦的用意她懂。 无非就是笼络人心、拉拢关系。 毕竟他才刚刚登基,朝局动荡、根基不稳,他需要平衡这些关系,而选妃就是最直接,也是最有力平衡这些关系的捷径。 所以,在他登基才一个多月的今日,就如此大张旗鼓地选妃,一点都不奇怪。 听说,今日参加选妃的女子一大半都是朝中大臣的亲戚,就连夜逐寒,都有个什么远房的表妹也在选妃之列。 想到这里,蔚景禁不住弯了弯唇,这难道就是做帝王的好处吗?可以享尽天下美色? 可是,不累吗? 每日朝前政务繁忙,朝后还要面对这么多女人,真的就不累吗? 在内侍太监的带领下,他们几人来到内务府事先安排好的位子坐下,夜逐寒说,他去跟其他几个大臣打声招呼,凌澜说,他先离开一会儿有点事,最后,相府这一桌,就只剩下蔚景和锦溪两个女人。 锦溪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见离选妃大会开始还早着,就也离席不知跑去了哪里。 最后便只剩下蔚景一人坐在那里。 她也落得清静,正好,正好她可以好好想一想那件困扰她的事。 那夜,在相府后院,凌澜跟那个黑影的对话,她都偷听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到那时,她才知道,她竟是坏了凌澜的大事。 原来,那一日,除了她有计划在碧湖勾.引锦弦,其实锦弦也是有计划的。 那个曾经给隐卫提供名册的人跟锦弦约在碧湖边上接头,那人会将一本新的名册亲手交给锦弦。 而除了她跟锦弦,凌澜竟也是有计划的。 他派了人秘密藏在碧湖附近,就是想看看那个提供名册、出卖他们的内奸是谁? 结果,被她失足落水一搅合,锦弦也起了疑心,那个内奸自然更是不会出现。 难怪事后凌澜那么生气,在石林里那般发疯地对她,原来是在怪她坏了他们的事。 她又不知道他们这些男人的玲珑心思,要是知道,也不会去做这等蠢事。 凌澜跟黑衣人说,这个内奸必须揪出来,而且要快,否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暴露,越来越多的人牺牲性命。 黑衣人说,秘密得到消息,他们下一次接头,会在选妃大会的那日,因为那日人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容易行事,而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关于接头的时间和地点,并未言明,而是用了一句诗:才分午夜漏,远山钟动后。 蔚景困扰几日的就是这句诗。 才分午夜漏,远山钟动后。 这是什么意思呢? 当时,黑衣人问凌澜,意思是不是午夜的时候,在皇宫的后山接头? 凌澜说,或许是,或许不是! 凌澜说,他想想。 也不知这几日下来,他们有没有参透? 她也不能问他,且不说,这几日,那个男人都没在她面前露过面,就是露了,她也不敢问,那不是明摆着她偷听吗? 不过,说实在的,她真的很想知道,她也很想那个内奸被揪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她坏了他们的事而心存内疚,更重要的是,如凌澜所说,那人不除,一定会死很多无辜的性命。 才分午夜漏,远山钟动后 才分午夜漏,远山钟动后 才分午夜漏,远山钟…… 骤然,蔚景眸光一亮,有什么东西倏地一下子在脑子里浮出来。 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是这个意思! 午夜,远山不过是混淆人的视线而已,而真正的…… 这是一首藏中诗。藏的两个字,分别是,“午”字和“钟”字! 午,钟? 如果一个代表的是接头的时间,另一个代表的就是接头的地点。 午?午时! 钟?钟楼! 午时,钟楼! 蔚景瞳孔一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是了,就是这个意思! 难掩心中激动,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远远的,夜逐寒倒是在,正跟几个官员谈笑风生,却并未瞧见凌澜的身影。 抬头,她眯眼看了看快当空的太阳,估摸着,现在的时辰应该已是巳时。 巳时后面就是午时了,怎么办? 凌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急如焚,她又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依旧还是没有凌澜的身影,便也不再等了,直接从座位上站起,快步朝一个方向而去。 没有时间了。 接头是午时,总不能午时去,必须在这之前,在钟楼找个地方潜伏好不是吗? 而且,错过了这一次,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宫倾那日,锦弦的铁血手腕,她是亲眼目睹,她不敢想,如果这些暗棋一旦落入锦弦之手,后果是什么。 一定是再一次血流成河。 所以,她不能等,凌澜不在,她去! 就算她不认识那个人,至少,她的画工还不错,只要是她见过的,她就能将人画出几分像来,到时,画给凌澜看就可。 决心已定,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毕竟,上一次也是因为她,才坏了他们的事,那么这一次,就当是她想挽回点什么吧。 皇宫的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钟楼在哪里,她更是一清二楚。 那个地方平时也是很少有人去,因为只有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紧急集合什么的,才会有人去钟楼敲响那个沉重的青铜钟。 看来,那个内奸亦是对宫里的环境十分熟悉,选在这样一个地方接头,就好像上次选在碧湖一样,都是相当安全的。 绕了几条近路,她没费多少时间,就来到了位于皇宫西侧的钟楼。 钟楼是一幢两层楼的设计,青铜钟在二楼。 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并没有人来,而且见时辰还早,她便先快速上了楼,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的,如果没有,就藏在一楼,或者是不藏在钟楼里,藏在钟楼后面的小树林里,只是,那样视线有些受阻,不知能不能看得真切。 二楼还是跟她们小时候玩耍时一样,除了一顶大钟,什么都没有,左右两间耳房,也是空荡荡,根本没有什么遮挡之物。 并不适合藏身。 她决定,安全起见,还是藏在后面的小树林吧,毕竟都是有功夫之人,藏得太近,太易被识出。 这般想着,她就连忙转身,欲快速离开。 必须快速,否则等他们来了,就完了,总不能每次都说自己误入,上次碧湖是她,这次也是她,换谁都会觉得她有问题。 可就在她正欲抬脚迈出耳房之时,猛地瞧见一个黑影从一楼飞了上来。 她大惊,脚步一滞。 这么快就来了? 可是她,可是她…… 身边根本没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 她攥紧了胸口的衣襟,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怎么办? 而这时,黑衣人似乎已经落在了二楼。 她站在耳房的里面,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 骤然,一声低喝声响起:“谁?” 紧接着,就有脚步声朝她这边靠近,一步一步…… 蔚景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噗通噗通”的心跳随着那慢慢逼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很快,脚步声来到了耳房的门口,紧接着,虚掩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电光火石之间,千钧一发之际,蔚景蓦地抬手伸向自己的脸…… 下一瞬,门开了。 门内的她,门外的黑衣人,就这样骤不及防地直直面对。 只有一个门槛的距离。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震。 黑衣人怔愣了片刻之后,蓦地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蔚景深深一鞠:“参见皇后娘娘!” 蔚景微微抿了唇,一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终于没跳脱出来。 手心湿滑一片,都是冷汗,她攥了又攥,强自镇定,沉声道:“免礼!” 话一出口,她觉得竟是那样的陌生。 好久不用自己的真声音了,她几乎都要忘了。 悲哀吧,没想到再一次做回蔚景,做回真正的自己,竟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脱身的办法,四周又没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紧急关头,她才不得不揭掉脸上的面皮,以蔚景真实的脸出现。 毕竟,这张脸是皇后,不是吗? 既然那个赝品都能装得那么好,她就不信她这个正品人家会怀疑了去。 果然,眼前的这个男人相信了。 见男人直起腰身,站在她面前,她眸光微闪,径直越过他的身边出了耳房,走到了大钟的旁边。 她出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方才两人的距离太近,让她觉得危险又压抑;第二,出来视野开阔,可观四周和远处。 如果锦弦来了呢,如果锦弦来了怎么办? 所以,她要速战速决,赶快想办法逃生。 “承蒙皇上信任,让本宫代替他前来见你!”蔚景在大钟边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黑衣男人,直接开门见山,“名册带来了吗?” 黑衣男人微抿了唇点头,“带来了,只是不知我提的那几个条件,皇上和娘娘能否满足于我?” 蔚景心里微微一怔。 他还提条件了吗? 也是,若没有什么所图,好端端的一个人又怎会去做叛徒? 想来跟天子要的,无非就是名利地位吧。 “既然皇上让本宫来见你,自是就表示,已经允诺了你。”蔚景口气笃定。 无论他提了什么条件,这个时候,答应总归是对的。 而且,她要快快结束啊快快结束。 黑衣男人默了默,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蔚景心里一汗。 这样的提问要到什么时候? “就凭皇上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又怎会失信于你?” 见男人还在犹豫,蔚景心里急得不行,恨不得都要上前去夺了。良久的思量之后,男人终于点头,“好,我就姑且相信你们一次,反正,这个名册只是凤毛麟角,只要你们答应我的事做到,我还会给皇上和娘娘提供更多的消息。” “好!本宫会将你的意思传达给皇上!” 蔚景心急如焚。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她。 强自掩饰住心里的狂喜,她伸手,不徐不疾地接过,揣进袖中,一本正经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你放心,本宫方才说的任何话都作数。” “那我就等着好消息。”男人对着她再次微微一鞠,脚尖一点,就飞身离去。 全身骤然放松,蔚景身子一晃,差点摔跤。 蓦地想起,是非之地,得赶快离开,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快步朝一个方向而去,走了一会儿又想起,面皮还没戴呢,忙顿了脚步,正欲从袖中取了戴上,就骤然听见几个宫女惊喜的声音。 “原来皇后娘娘在这里,皇上让娘娘速速去龙吟宫。” 【075】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同 走了一会儿又想起,面皮还没戴呢,忙顿了脚步,正欲从袖中取了戴上,就骤然听见几个宫女惊喜的声音。睍莼璩伤 “原来皇后娘娘在这里,皇上让娘娘速速去龙吟宫。” 蔚景一惊,愕然抬眸,心中还在想是不是蔚卿来了,就只见那几人已是快步奔了过来,对着她行礼:“娘娘,皇上让娘娘去龙吟宫。” 心口一松又蓦地一紧。 怎么办於? 将手自袖中拿出,她紧紧攥住掌心,许是见她半天没有回应,几个宫女又疑惑地唤了几声:“娘娘……”,她才回过神来。 恐对方生疑,蔚景连忙敛了心神,正色道:“走吧!” 说完,便饶过几人,落落雍容地走在前面桩。 一颗心却是如小鼓在捣,怎么办,怎么办? 边走,边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四周,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逃,根本不可能。 自己不会武功,靠的完全是一双腿,而且对方人多,有三个宫女,两个太监,她根本无法逃。 再说,逃跑目标太明显,宫里人多,随时都会被擒住,到时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如果不逃,如果不逃…… 难道真的去见锦弦不成? 结果是什么? 她不敢想! 如果,如果中途称不舒服先回自己的宫呢? 不行,那样可能会撞上蔚卿,那样更冒险。 反正,必须得找个什么理由支开这几个跟屁虫才行,而且,必须在到龙吟宫之前。 脑子飞快地转着,双眸也警惕地看着左右,她已经刻意放慢了脚步,没想到不知不觉竟已走了好长一段路。 经过一处石山时,她猛地脚下一崴,骤失平衡的身子直直朝一边倒去。 “啊——”她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石山,才险险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几个宫女太监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娘娘没事吧?” 她一脸痛苦,艰难地抬起崴的那只脚,端详,几人亦是垂眸看去。 就在所有人低头、注意力集中在她脚上的那一瞬间,蔚景蓦地眸光一敛,飞快地伸手探进袖中掏出名册藏进石山大石的一个很隐蔽的缝隙里。 “奴婢去请太医吧。”其中一个宫女恭敬道。 好啊,蔚景心里雀跃,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痛苦凝重之态,刚准备说,让几人都去,动作快点,就骤然闻见另一个宫女说:“快去吧,皇上找娘娘找得急,也耽搁不得,你们谁去龙吟宫禀报一声,就说娘娘在石山这里脚崴了。” 禀报给锦弦?! 蔚景一惊,连忙止了几人:“慢着,本宫无碍,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一边说,一边略略瞟了一眼说话的那个宫女,一脸老成、穿着明显跟其他两个宫女不同,看来应该是锦弦身边的大宫女。 在皇宫里,能做大宫女的人都是人精,而且此人长期在锦弦身边,应该也非常了解蔚卿,以防露馅,还是少搞乌龙之事的好。 又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一番脚踝之后,她随意搭了一个宫女的手,道:“走吧!” 试着走了两步,痛得她冷汗一冒。 欲哭无泪! 竟然真给崴了! 让她更欲哭无泪的是,真崴了,还得忍着。 扶着婢女的手,她微踉着往前走着,忽然一个抬眸的瞬间,远处的两个人影就蓦地跃入眼帘。 她瞳孔一缩。 是一男一女。 男的白衣胜雪,女的锦衣华裙,两人正在说着什么,男的背对着她这个方向,身姿挺拔,女的扬着小脸,一脸明媚,似乎在朝男的撒着娇,一会儿晃男人的袖边,一会儿挽男人的胳膊,甚至还轻踮了脚尖,吻上了男人。 是吻吧?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男人的脸,他们的动作也尽数被男人高大的背影挡住。 应该是吻! 蔚景眉心微微一蹙,别过眼。 虽然隔得有些遥远,但那一对男女是谁,她却已经识出。 女人是锦溪,她看得真切,男人虽然只是背影,她却也清楚是谁。 凌澜么。 难怪凌澜前脚走,后脚锦溪就坐不住了,在相府你侬我侬还不够,一刻都舍不得分开是吗? 蔚景弯了弯唇,继续忍痛往前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蓦地顿住。 “那边可是……公主?”蔚景伸手指向凌澜和锦溪那边,微眯了眸子,似是看得不真切,有些怀疑,所以让几人确认一番的样子。 几人都循着她所指的方位望过去,片刻之后,皆应:“回娘娘,正是溪公主跟左相。” “嗯,”蔚景点头,本想说,她正想找左相有点事,让她们去将凌澜请过来。 她相信,只要她递个眼神给凌澜,凌澜一定知道面前的人是她,然后,他那么无所不能,一定会有办法让她脱身的,不是吗? 可是,后来一想,此法不妥。 有人假冒皇后跟人接头,并拿走名册一事迟早会让人知道,到时,如果这些宫女们说,假皇后约见过左相,那岂不是将凌澜推到了风口浪尖? 所以,想了想,只得道:“没事,走吧!” 而心里却祈祷着,凌澜,回头,回头,凌澜,回头…… 如果是他看到了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想办法让她脱身,别人就不会知道是他、怀疑到他头上对吧? 可是,就算他回头,那样的距离,他能知道是她吗? 她真的没有把握。 对了,她骤然眸光一亮。 衣服,她身上的衣服,他看到衣服应该知道是她吧? 可是,如果,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呢,早上出门的时候,也不过轻扫了她一眼而已,他就记得她穿的什么衣服吗? 她同样没有把握。 一边走,一边脑子转得飞快,还一边眼角余光看着远处的两人。 眼见着越来越远了,一会儿前面拐个弯就看不到了。 不行,得制造个什么动静,让他不经意回头,他可能认不出是她,但也可能认出她了呢,总之,有机会就得试试不是吗? 什么动静呢? 还是痛脚吧。 就在她思忖着要多大的声音才能惊动到那么远的两人时,眼角余光却是忽然瞧见,两人分开,朝不同的方向而去,而凌澜更是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啊!就这样走了?她连动静都还没有制造出。 现在该怎么办? 心里一下子沮丧到了极致。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似乎只是眨眼的时间,就到了龙吟宫的门前,门口手执拂尘的太监朝她恭敬地颔首:“娘娘,皇上在里面等着娘娘。” 此人她认识,那日在碧湖,他随锦弦一起,应该是接替福全之人。 蔚景雍容优雅地扫了他一眼,“知道了。” 几个宫女太监分别退至两旁,她暗暗攥了手心,拾步走了进去。 龙吟宫,对她来说,是个非常熟悉的地方,曾经她每日必来这里,因为这里住着她的父皇。 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有多久? 算算,也才一个多月而已。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再次走在龙吟宫的地毡上,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殿内摆设都已经变过了,全部焕然一新、奢华大气。 也是,锦弦怎么可能还会留着他父皇的东西?怕瘆得慌吧? 缓缓穿过大殿、中殿,明明软靴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毡上,没有一丝声响,可是,她却觉得脚步是那样的沉重不已,一颗心更是“噗通噗通”几乎就要从胸腔内跳出。 刚走至内殿的门口,就看到坐在龙案后,低垂着眉眼批阅奏章的男人。 脚步微滞了一瞬,才继续朝里面走去。 眸光紧紧,她看着男人,男人一袭明黄龙衮,头顶冠玉束发、脑后墨发轻垂,俊眉微蹙、薄唇淡抿,垂眸看着手中奏章,一副专注的表情。 许是闻见了动静,锦弦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来了,”,末了,又垂眸看向手中奏折,可是,下一瞬,似乎又觉到了什么,再次抬眼朝她看过来。 蔚景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吧? 正想着蔚卿私下里不知道跟不跟这个男人行礼,男人已伸手指了指边上的一个矮榻,示意她坐,并唇角轻轻一勾,笑道:“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同。” 蔚景一惊,不过旋即又强自镇定,装作很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有吗?哪里?” 说着,径直走到他指的那个矮榻边坐下来。 男人看着她,凤眸眸光又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笑道:“朕记得你很少穿这样素色的衣袍。” 蔚景呼吸一滞。 衣袍。 的确,今日她穿的是一身素浅的杏色衣袍,因为事先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过,还好,所幸,虽然颜色素雅,但是衣料和做工都是精良上乘,所以,也没有人怀疑。 只是锦弦他…… 想了想,她道:“如果臣妾说,臣妾故意的,皇上信吗?” “哦?”锦弦微微一怔,挑眉,“说来听听,为何故意?” 蔚景略带自嘲地一笑:“皇上今儿个选妃,难道还想让臣妾披红挂绿、花团锦簇地去欢迎那些进宫来跟臣妾分享皇上的女人吗?” 蔚景一口气说完,手心早已一手心的冷汗。 不过,依她对蔚卿的了解,那人心胸狭窄,这种事情不是做不出。 果然,锦弦在微微怔愣之后,就笑了。 “原来是吃味了。” 蔚景没有说话。 锦弦“啪”的一声将手中奏折合上,又取了一本打开,声音徐徐传来,“你也知道,朕也是逼不得已的,后宫是平衡前朝势力的地方,所以……” “臣妾知道。”蔚景没等他的话说完,就将其打断。 一来想假装表现一下自己的醋意和气愤,二来,她是真的听不下去了,她最讨厌看他这样的嘴脸,假惺惺的嘴脸。 “不知皇上找臣妾所为何事?”紧紧攥着手心,她直奔主题。 如果没有什么事,她得赶快找个借口开溜才行,两人这样的相处,太紧张太压抑,她怕呆下去,她会崩溃。 锦弦明黄衣袖一扬,指了指矮榻前面的一个案几,“那些是今日参加选妃的女子画像和身世说明,你帮朕看一看,挑选一下,等会儿选妃大会时,朕差不多心里也有个底。” 蔚景一怔,看向身前的案几,案几上堆了一堆卷轴。 默了默,她随手拿起一卷展开,眉眼不抬,道:“皇上这是在意臣妾的想法呢,还是想先堵住臣妾的嘴,以免日后这些女人在后宫弄些什么幺蛾子出来臣妾控诉,皇上就可以说,当初这些人也是臣妾选的?” 她记得曾经蔚卿经常这样反问她们的父皇,因为蔚卿一直觉得自己不受宠爱,一直心里不平衡。 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锦弦“哈哈”一笑,“当然是前者,而且,你是前朝公主不是吗?宫里面有些官员都是前朝之人,这方面你可能比朕了解得更多些,所以,你的意见应该会中肯。” 前朝公主。 呵~ 蔚景忽然就想笑了。 这才是那般紧急召见她,让她过来帮着选妃的根本原因吧,因为蔚卿是前朝公主。 那么,曾经他跟她交往,跟她海誓山盟,跟她花前月下,也是因为她是公主,是最得中渊皇帝宠爱的公主,是吗? 眸色一痛,她蓦地将手中画轴合上,“啪”的一声,力道就有些没轻没重。 “怎么了?”锦弦看着她。 她惊觉自己的失控,忙敛了心神,将手中合上的画卷往边上一掷,愤然冷嗤道:“什么歪瓜裂枣都来参加选妃!” 锦弦怔了怔,便又笑了,“几人能跟你比?所以皇后只有一个不是吗?你就凑合着选,美貌都是其次,关键是她背后的势力。” “知道了。”蔚景闷闷应着,又伸手拿起一轴。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是赵贤手执浮尘快步而入,对着锦弦和蔚景先后一鞠:“皇上,叶统领来了。” “快宣!” 锦弦放下手中奏折。 蔚景微微一愣,叶统领是谁?此时过来又是何事? 正怔忡间,一个禁卫装扮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欲行礼,被锦弦扬手止了,“不必多礼,午时已到,你速速去钟楼跟那人接头,名册到手立刻送至朕手上。” 蔚景心头一撞,手中画卷差点一个没拿稳掉了下来。慌乱抬眼,所幸两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这边。 心跳徐徐加快,她想着锦弦说的话。 他说什么? 让这个男人去跟那个内奸接头是吗? 那如果…… 手心背心顿时冷汗一冒。 【076】就恨不得想要得到更多 那个姓叶的禁卫统领领命而去,蔚景就觉得如坐针毡起来,画卷上的那些美女脸一个都入不了眼,满脑子里都是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种种猜测。睍莼璩伤 如果发现了是她冒充蔚卿拿走了名册,会怎么样? 会死吧? 可是,也不一定发现吧? 毕竟那内奸已经离开,这个姓叶的男人过去,充其量等不到那个人对吧,也应该不知道是皇后已经拿走了名册旄。 除非…… 除非他再去找那个内奸。 应该不会吧岷? 正胡思乱想之间,骤然听到锦弦的声音传来,“看得怎样了?选妃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一轴收起,又重新打开一轴,蹙眉道:“臣妾尽量快点,只是这些个女子……” 她故意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又一本正经看了起来。 锦弦笑笑,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垂首批阅奏章。 内殿里面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只有锦弦翻看奏折以及她展开或卷起画轴的声音。 一轴一轴打开,一轴一轴卷起,她凭着感觉快速地将这些女人分着类。 对,凭着感觉,有时连女人长得啥样都没有看清楚,就凭着一眼望去的感觉。 因为,她要快啊! 她要在那个姓叶的男人回来之前脱身才行。 终于,最后一轴终于被看完,她卷好,落落起身:“皇上,臣妾都挑好了。” 锦弦正只手撑着额头,一边揉捏自己的眉心,一边看着奏折,似是疲惫至极的模样,闻见她言,便将手拿开,朝她看过来,“嗯,先放在那里吧。” 蔚景正欲开口说,那她先行告退,谁知男人又接着说道:“你先坐一会儿,等朕将这几本奏折批完,一起去未央宫。” 蔚景一听急了,“臣妾…….” 见锦弦疑惑地看着她,她又连忙敛了心神,讪讪道:“臣妾回去换身衣袍,臣妾可不想被人背后说没有容人之度、心胸狭窄。” “不用了,”锦弦看着她,漆黑凤眸中蕴着一抹说不清的情愫,“就这样很好,这身衣袍很适合你,很漂亮!” 很适合?很漂亮? 蔚景汗哒哒,鸡皮疙瘩都要竖了起来。 无奈,只得再次在矮榻上坐下,心急如焚。 锦弦手执朱砂笔,在奏折上圈圈写写,不时只手按按自己的太阳穴,又不时揉揉自己的眉心。 看样子,是夜里休息不好。 也是,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手上沾满了鲜血,夜不能寐正常。 蔚景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还是想想,等会儿如何脱身吧。 “香炉里的香完了,给朕添一把进去。”锦弦的声音骤然响起,蔚景一怔,因在神游,所以未甚听清楚,就疑惑地看着他。 “近段时间,夜里老被梦魇所缠,白日便精神不济,还是你弄的那熏香有效,提神得紧,替朕再添一把进去。” 锦弦眉眼不抬,依旧埋首奏折之中。 蔚景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是让她给香炉里面添加香料,遂连忙应了一声“是!”便起身走向男人所坐的龙案边上的香炉。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虽自己没有添过香,却不知看了铃铛做了多少次,这个难不倒她。 将雕花镂空的香炉盖子打开,里面青烟淡淡,香料几近燃尽。 她又抽开香炉边上的一个小抽屉,皇宫里面香炉的设计,边上的这个小抽屉就是专门用来放置备用香料的地方。 可是,当她打开后,她傻眼了。 香料倒的确有很多,却是有好几个种类,她不知道他所说的她弄的熏香是哪一种。 她又看了看香炉里面,希望从里面的残香看出端倪,却发现里面都已燃成了灰烬,根本看不出。 怎么办? 又不能问,哪有自己弄的自己不知道的道理? 仔细观察了几种香料,她发现其中一种最少,只剩下两块,她想可能应该是这个,因为平素燃得多,所以用得快,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到时就胡诌一个理由? 正犹豫不决中,骤闻锦弦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她一惊,就连忙拿起那两块的其中一块,添至香炉中,朝锦弦微微一笑,“没事。” 拨弄了一下香炉腹中的火,见香料已燃起,便盖上盖子起身。 顿时,暗香袅袅。 当陌生的香味入鼻,蔚景心中一骇。 这香味……与方才殿内的香味全然不同。 她知道用错了香,慌乱不堪中扭头看向锦弦,却见其专注于手中的奏折,并未觉察过来。 一颗心“噗通噗通”,她又退至矮榻边坐下。 也不知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当浓郁的暗香入鼻,她竟觉得殿内的温度骤然升了起来。 有些热,身子也有了几分薄汗,喉中更是火烧火燎、干涩难当,见殿中的圆桌上有茶壶和茶盏,便又起身走过去,准备给自己倒杯子茶水。 手刚刚提起茶壶,骤然背上一热,有人自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她一惊,手中的茶壶“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后,四分五裂,茶水亦是溅了满地。 刚想挣扎,男人滚烫的气息逼近,贴上她的耳畔,“寻常不是都夜里燃那个香吗?今日你……” 男人一边说,一边吻上她的耳垂。 蔚景浑身一僵,是锦弦。 脑子里瞬间有千百个念头闪过,当耳垂上传来男人薄唇温热滑腻的触感,她真切地感觉到身子里有股热浪在横冲直撞,瞳孔剧烈一缩,她立即明白了过来。 是媚.香。 她方才点上的是媚.香是吗? 一颗心惊惧到了极致,她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男人反而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让她面朝着他。 男人的脸色潮红,凤眸晦暗,她怔怔看着他,看着他瞳孔中倒影着自己的模样,亦是满面酡红、目光迷离的模样。 浑浑噩噩中,她有个认知。 这次完了。 殿外的赵贤猛地听到瓷器掉地的巨响,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急急入了里厢,就看到男人女人耳鬓厮磨的画面,脸上一热,他又连忙退了出来。 ************未央宫前面,一片热闹非凡。 见选妃时辰已到,众人都纷纷回位坐好。 夜逐寒回到座位时,只看到锦溪坐在那里吃杏仁,微蹙了眉心:“公主可看到颜颜?” “没有。”锦溪摇头。 夜逐寒撩袍坐下,“那二弟呢?” “他?”听到说夜逐曦,锦溪抿嘴一笑,脸颊就浮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他见我喜欢木兰,去御花园给我摘玉兰去了。” “哦,”夜逐寒怔了怔,眉眼一弯,“二弟倒是有心。” 锦弦便笑得越发娇艳,一个抬眸,正好看到白衣胜雪的男人脚步翩跹而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锦溪面上一喜,正欲喊他,却发现男人两手空空,并无一物,一张小脸顿时一暗。 男人走到近前,眸光在夜逐寒边上的空位轻轻一掠,便走到席间,一撩袍角,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锦溪也不理他,径自吃着面前的瓜果,忽然,只觉得发上一重,她一惊,抬手摸去,发现鬓上竟有一朵柔软的花儿插上。 她一震,惊喜侧首,就看到男人正优雅将手收回。 “御花园里有白木兰和粉木兰,不知公主喜欢哪种,我想,粉色插在发上更为合适一些,所以就摘了一支粉色的。” 锦溪一张小脸便红了个通透,娇嗔一笑,正欲说话,却见男人已经转过脸去,修长的手指端起案几上的杯盏送到唇边饮起了茶。 “看到你大嫂了吗?” 边上的夜逐寒问。 男人微怔,缓缓放下手中杯盏,“没有。” 这时,不知谁喊了句,“快看,秀女们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入口的方向。 一排排年轻女子在嬷嬷的带领下缓缓入场,一个一个锦衣华裙、身姿曼妙,容貌也是各有千秋、沉鱼落雁。 行至场中央,众女子停下,娉娉婷婷而立,就等着主宰她们命运的主角上场。 “皇兄怎么搞的?怎么还不来?”锦溪在一旁嘟嘟囔囔。 夜逐寒不时看向入口处,眸色深幽。 凌澜低垂着眉眼,静静饮茶。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响骤然响起,是凌澜将手中杯盏置在案几上的声音。 锦溪和夜逐寒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白影一晃,男人已起身离席,快步往出口的方向走。 “二爷去哪里?”锦溪秀眉一蹙,欲起身追过去,就听到夜逐寒道:“公主莫急,二弟许是有急事,我们等等便是。” 锦溪不悦地坐了下来。 ************ 通往龙吟宫的抄手游廊上,两个宫女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左右无人,便从袖中抽出一方锦巾。 另一人看到锦巾,脸色大变,“这是皇后娘娘丢的东西,你怎么给捡回来了?” “我们刚才也只是看到从娘娘身上掉下来,也不一定是她故意丢的不是吗?可能就只是不小心掉了,等会儿还给娘娘,指不定还能讨个赏。” “你作死啊!不管是故意丢的,还是不小心掉的,当时,绿屏姑姑都视而不见,还朝我们使眼色,我们就应该当没看到,你竟然还跑回去捡!” “为什么?” “你傻呀,就你那脑袋还怎么在宫里混?你想啊,这分明是一方男人的锦巾,且肯定不是皇上的,因为天子的锦巾只有一种颜色,就是明黄,上面还会绣着龙纹,皇后娘娘揣着别的男人的锦巾,你说意味着什么?你还想讨赏,娘娘不咔嚓你才怪!” “那怎么办?” “哪里捡的,趁无人赶快还到哪里去。” “哦哦。” 宫女离开,绘满图腾的廊柱后,一抹白衣身影缓缓走出。 ************ 龙吟宫门前,赵贤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又回头望了望龙吟宫里面,眉心微微一拢。 这眼见着选妃的时辰要到了,两人竟然在里面做起了那事。 要说,今儿个还真有些稀奇了,就算是平素夜里,这个帝王让人侍寝的日子都不多,且每次侍寝,都必定会先燃香,今儿个怎么青天白日的,就滚在了一起?而且乒乒乓乓的,动静大得惊人。 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事? 未央宫那边可是所有人都等着呢。 ************ 内殿里 锦弦将女子压在矮榻之上,女子满面潮红、目光迷离,显然已没了意识。 这媚香的厉害,他不是第一次领教,每一次都是她完全失了意识,而他因内力深厚,还残存几分清醒。 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半梦半醒、半清醒半糊涂的感觉。 可以没有思想,只有本能,年轻身体叫嚣的本能。 女子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粉嫩的丁香小舌不时伸出来,舔.舐自己晶莹的红唇,柔软的娇.躯更是难耐地躬起来,贴向他结实的胸膛,扭动。 他只觉得身体内的那把火“噌”的一下就燃了起来,火势汹涌得几乎将他残留的一点意识吞没。 他倾身衔住她红润如樱的唇瓣,舔.舐、撕咬,甘甜芬芳的感觉入口,让他一沾染,就恨不得想要得到更多。 灵巧的舌尖迫不及待地钻入女子的檀口中时,他浑浑噩噩地想,今日的媚香是不是更烈了,平素他也不至于如此把持不住? 女子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哼哼唧唧地娇哦,一双玉臂更是缠上他的颈脖,胡乱地扯着他的衣领。 他哪里受得了,一边吻着她,一边动手扯下她的衣衫。 女子饱满的高耸撑在粉色的肚兜里面,随着她喘息不定的呼吸急速起伏,他眸色一暗,低头,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咬上女子一侧的蓓.蕾。 女子狂颤着,一声呻.吟破喉而出。 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骤然传来急遽的敲门声。 “皇上,皇上…….” 恍恍惚惚间,似乎是赵贤的声音。 该死! 这个没眼力劲的奴才! “滚!”他对着内殿的门大吼一声。 可是只静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再度响起,赵贤的声音里已然抹了一丝哭腔。“皇上,司制房、司香房、司珍房、司设房、司膳房、司乐房、未央宫、长门宫、瑶华宫、彩云宫,六房四宫同时走水......” ....... 【077】好难受……好难受…… 可是只静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再度响起,赵贤的声音里已然抹了一丝哭腔。睍莼璩伤 “皇上,司制房、司香房、司珍房、司设房、司膳房、司乐房、未央宫、长门宫、瑶华宫、彩云宫,六房四宫同时走水。” 锦弦一震,意识瞬间回笼几分。 身子微僵了片刻,猛地从女子身上起身,拾起地上的衣袍就往身上套。 榻上女子似乎对他的骤然抽离很是不满,难耐地扭动着身子,嘴里更是嘟囔呓语个不停旄。 门外的赵贤站在那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抬手,准备第三次敲门,门“嘭”的一声自里面被人猛地拉开,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男人越过他的身边,径直往前走,面色还泛着一丝微红,声音却异常冷冽峒。 **************** 邀月楼 蔚卿眉眼低垂,戴着长长护甲的纤纤玉指轻轻拂着华丽凤袍袍袖上的褶皱,半响,才略略抬眼转过身,睥睨着面前两个还在滔滔不绝的男人,红唇轻启:“不知二位哥哥说完了没?选妃的时辰已经到了,皇上若是找不到本宫会担心的。” 两个男人面色微微一窘,互相对视了一眼,噤了声。 此二人,一人是蔚卿的三哥蔚佑观,一人是蔚卿的六哥蔚佑博。 此两人在锦弦上位之时,选择了投诚,所以,不仅保住了性命,还都弄了个闲职文官做。 “若再无它事,本宫就走了,今日是皇上的第一次选妃,本宫可不想姗姗去迟,失了气度。” 蔚卿瞟了一下两人,径直越过他们的身边,袅袅婷婷往外走。 “娘娘是一国之后,且助皇上登基有功,有这个资本让她们等去,就因为今日是皇上的第一次选妃,娘娘更应该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不是,不然,还真以为只有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小瞧了娘娘不是?” 蔚卿脚步一顿,回头,冷冷一笑:“本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本宫清楚,难道二位哥哥以为,皇上选个妃,日后就没有本宫的位置了?” 蔚佑观和蔚佑博脸色一白,忙不迭解释:“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娘娘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是…….” “好了,”蔚卿秀眉微微一蹙,“本宫该走了。” 蔚卿优雅转身,蔚佑观连忙上前一步,“不知娘娘有没有记住我们说的那两个秀女的名字?” 蔚卿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双手提起凤袍繁复曳地的裙裾,顺着邀月楼的石阶一步一步而下。 蔚佑观回头看了一眼蔚佑博,也追随着蔚卿拾阶而下。 “娘娘是前朝的公主,虽然助皇上登基有功,可是对于一代天子来说,这可能永远都是一根刺,所以,娘娘,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让皇上永远也动不了你。而这两个秀女就是我们千挑万选,可帮助娘娘的人,与其同别的女人分享皇上,不如跟自己人……” 蔚卿忽然回头一个冷觊,蔚佑观未完的话便生生噎在喉咙里。 蔚佑观以为对方又要无视,或者冷言冷语,谁知,对方竟是微垂了眼睫一声低叹:“哎~” 两人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又骤闻女子略沉的声音响起:“知道了,等消息吧!” 再次拾阶而下的瞬间,蔚卿蓦地一个抬眸,看到远处宫殿上空的烟雾,她一震,待看清是什么,脸色大变。 **************** 皇宫大乱,到处都是提着木桶、端着铜盆奔跑的身影。 龙吟宫里上上下下亦是随着锦弦倾巢而出。 ** 男人白衣如雪动,从廊柱后走出,快身闪入殿门。 还未及进入内殿,就闻见女人喘息哼吟的声音,他微微一滞,步履如风。 内殿的门洞开,刚及门口,就闻见一股浓郁的暗香扑鼻,他眉头一皱,连忙屏住呼吸,眸光在内室里一扫,在青烟袅袅的香炉上微微一顿,最后落在软榻上只着一件肚兜和亵裤正蛇一般扭动的女子身上。 媚香! 瞳孔剧烈一缩,眸光从女子身上移开,落在凌乱在地的杏色衣袍上,眸光瞬间一冷,又转向床榻上的女子,死死地盯住。 女子显然已没有了意识,云鬓蓬乱、满面酡红、双目迷离、朱唇一张一翕哼哼嗯嗯,身子难耐地扭动,一双手还不停地抓扯着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层遮挡。 男人薄唇越抿越紧,血色也一点一点爬上眸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屏住了呼吸的缘故,他竟感觉到了几分窒息。 “是啊,我想他呢,我爱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你不是很清楚吗?你不是早已将我了解得透透的吗?我为了爱他,我甚至连命都不要,你不是也知道吗?复仇干什么?他曾经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姐姐,我不是也没有复仇,还替他隐瞒,还替我姐姐代嫁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说我就是想他了。像蛇一样缠着他算什么,吊在他脖子上又算什么,我还要爬上他的龙榻呢!今日虽然失败了,可来日方长不是吗?” 果然很有本事!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拾步,他缓缓走到床榻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矮榻上痛苦不堪的女子,袍袖中的大手紧紧攥起,一阵骨节交错的“咯吱”声后,他猛地抬手扳过女子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 许是被他粗暴的动作弄痛,女子秀眉一皱,呜咽了一声,紧接着又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伸手握住他的腕,生怕他离开,小脸更是吃力地往他扣在她脸上的掌心里蹭、摩挲。 男人眸色一寒,大力将她的手挥开。 骤不及防的她因着他的力度,手臂往上一甩,就撞到了矮榻床头的木柱上,“砰”的一声闷响。 女子再次皱眉呜咽了一声,却依旧没有清醒。 男人闭了闭眼,胸口起伏,稍敛了一下心神,才睁开眼,弯腰,准备将地上散落的衣袍拾起来,这时,女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起身抱住了他。 男人浑身一僵,就躬在那里。女子一边双臂死死地缠住他腰身不放,一边小脸蹭上他的背心,口中含糊不清、念念有词。 男人仔细辨了辨,才似乎听清她在说什么。 “别走……别丢下我…….” 男人一时心念大动,可是下一瞬,他又听得她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我如此为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他瞳孔一敛,直起腰身,几乎不做一丝犹豫,大手用力将她的手臂掰开,毫不怜惜。 因为用了蛮力,她跌倒在床榻上,痛苦地拱动。 他紧紧抿了唇,黑眸深邃,环顾了一下四周,骤然扬手,一股强大的内力倾散而出,他又蓦地一收,桌上的茶壶就被他接在手中。 提着茶壶,他走到香炉边,掀开镂空雕花盖子,用茶壶里的茶水将熏香浇灭,末了,又回到矮榻边,提着茶壶对着女子兜头淋下去。 对,兜头! 水声哗哗溅淋在女子的脸上,女子惊惧痛苦地摇头、拼命地摇头,想要摆脱这种溺水的感觉。 男人沉眸,不仅没打算放过她,还变本加厉,直接揭了茶壶的盖子,让水流更大的冲刷下来。 他以为她会清醒,却终是没有。 茶壶的茶水尽数倒光,女子依旧意乱情迷地在矮榻上打着滚。 外面人声嘈杂,脚步声纷沓,男人低咒一声,拾起地上的袍子裹住女子的身体,将她打横抱起。 疾步出了龙吟宫,他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跃上了屋顶。 提着内力踩在宫殿的琉璃瓦上,他步履如风、衣发翻飞,快速朝一个方向而去。 本就担心目标太大,惊动禁卫,而怀中女子还偏生一点都不安分,双臂勾缠着他的脖子,两片滚烫的唇瓣不停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蹭来蹭去。 他直觉得身子紧绷得不行,几次将琉璃瓦踩碎,差点跌落下去,所幸,下面早已乱作一团,都忙着救火,也无人顾及宫殿的上面。 终于,他在司乐坊的后院翩然落下。 众人救火的声音都响在前面,他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闪身进了一间厢房,掩上.门后,大手快速扳动桌案上的一个灯座,厢房的一扇墙壁“唰”的一声移开。 一个密道赫然出现。 眸光微微一敛,他抱着女子闪身而入,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墙壁自身后合上。 顺着青石台阶而下,他一路走过,大手一挥,墙壁边上的烛火一路亮起。 台阶走到尽头,是一间密室。 石桌、石凳、石床。 桌案上有白瓷茶杯茶壶,石床上有薄被软絮。 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一个木橱,橱里面都是衣袍,有男人的女人的、黑的白的、姹紫嫣红的,还有一件朝服;密室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兵器。 男人径直走到石床边,想要将怀中女子放下,可女子死死缠着他的颈脖不放,还在他倾身将她放下之际,用力一拉,将毫无心理准备的他拉扑在她的身上。 两人的唇瓣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贴在了一起。 他浑身一僵,她舒服地“唔”了一声,笨拙地将他的唇瓣吮住,吮了两下,还嫌不够,丁香小舌就蛮横地想要往他嘴里钻。 男人眸色一暗,下一瞬,猛地直起身子,动作之大,差点让女子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脱臼。 难得有一抹清凉,却忽然撤离,女子岂会愿意,不悦地嘟囔着,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巴在了一起,似乎比先前更加痛苦了几分。 男人转过身背对着她而立。 待微喘的气息平定,他又拾步走到桌案边猛地一撩袍角坐下,定定地看着桌案上的一盏烛火,片刻之后,又转眸过去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烛火摇曳下,男人薄薄的唇边上还泛着一抹被人吮过之后的水光。 床榻上,女子似乎更加难受了,一边呜咽一边在被褥上滚来滚去。 身上的袍子早已经被滚落在地,她又开始撕扯自己的肚兜。 终于,随着“嘶”的一记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密室里响起,她身上最后一层遮挡也被她自己扯去。 一对高.耸的雪.峰,如同两只脱兔一般,弹跳在空气里,也弹跳在男人的眸底。 一片腻白。 男人眸色一暗,别过眼,静默了片刻,忽然起身站起,快步来到床榻边。 拾起地上的衣袍,将女子扶着坐起,他想要将衣袍搭在她的身上然后度一些真气给她。 可是女子怎会让他如愿? 在他扶起之际,柔若无骨的手臂就又缠了上来,一对高.耸的柔软更是紧紧贴向他结实的胸膛,潋滟红唇微嘟着在他的脸上拱动,意乱情迷地找寻着他的唇。 男人喉结滚动,偏头想要避开,她就直接咬住了他的下颚…… 男人浑身一僵。 吸.吮、舔.舐、撕咬……. 饱满的胸.型更是挤压在他的胸前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滚烫的体温透衫而来,柔软弹性的触感渗入肌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呼吸都变得不规则起来。 大手扣在她的肩上,大力将她掰开,他试着摇晃着唤她:“蔚景,蔚景……” 话一出口,他几乎都不认识那是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到了极致。 可饶是如此,女子依旧没有清醒,只是微微眯着眸子、眸光迷离地看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见他一动不动,一双小手就开始打他,一下一下没轻没重地挥打在他的身上,痛苦不堪地呜咽着: “好难受……好难受……” 任她打了一会儿,他伸手将她乱动的腕捉住,女子就顺势歪倒在他的怀里。 落在女子腕上的大手骤然用力,蓦地将女子从他的怀里扯起,他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蔚景,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概是他的力道太大,他似是听到了手骨被捏得一响的声音,女子吃痛,就嘤嘤哭了起来。 男人微微一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只得连忙松了她的双腕。 得了自由的她再次勾上了他的颈脖,一边哭着,一边对他又是摸、又是抓,小手更是直接探进他的领子,摸上他的背、他的颈脖、他的胸口……男人粗噶了呼吸。 女子一边嘤嘤啜泣,一边低声喃喃:“锦弦……” 男人瞳孔一敛,浑身僵住,女子火热的红唇就贴了上来。 她吻得贪婪,吸.吮声很大,响在静谧的密室里显得尤为清晰刺耳。 猩红一点一点将男人的眸眼占据,当她的舌尖企图撬开他的唇齿时,他蓦地低吼一声,将她压倒在石床之上。 【078】这是她的第一次 猩红一点一点将他的眸眼占据,当她的舌尖企图撬开他的唇齿时,他蓦地低吼一声,将她压倒在石床之上。睍莼璩伤 变被动为主动,他侵袭上她的唇,对,侵袭,比她更加大力地反吻着她,挤压、吸.吮、噬咬,长舌更是钻入她的口中,大力翻搅、纠缠。 心里面有股莫名的情绪拧着,从得知她冒充皇后去找锦弦的那一刻起,一直拧着。 那股情绪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直到刚才,他才知道,是生气旄。 他在生气。 从未有过的生气,他甚至不惜同时下令宫中暗棋,六房四宫同时走水,目的就只是为了确保锦弦能够抽身出来。 他很清楚,这是很不理智的行为,也是很危险的行为,就算查不出火是何人所纵,但是至少让锦弦提高了警惕,更加确定了宫里有很多的异己而要除之峋。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何,当时脑子一热,暗令就这样传了下去。 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他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培养的棋子,却是个执迷不悟的傻瓜吗?还是气这颗棋子不听自己劝告、不任自己摆布?亦或是气她如此不计后果、莽撞之举会连累到自己、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时的他恨不得将她掐死。 他吻得粗暴而凌厉,两人的牙齿撞在一起,他也不管不顾,将舌头最大程度地伸到她的喉咙深处攻城略地。 女子轻蹙了眉心,刚开始还热烈地回应着他,很快,就慢慢有些受不住他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唔唔”的低咽音,似是想要避开他的凌厉。 他又岂会轻易放过? 狠狠地将她压吻在软枕上,疯狂地肆掠着她的唇齿和舌根。 女子开始挣扎,小手胡乱地推拒着他,见推不动,又开始打他,赤.裸的身子更是在他的身下扭动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他却只觉得心里的那股气更甚,越发吻得汹涌。 直到她咬破了他的唇,他也弄破了她的唇,浓郁的血腥味在两人相交的唇齿间弥漫,他依旧没有将她放开。 他不知道,方才在龙吟宫,这个女人跟锦弦到了哪一步? 锦弦知道她是她吗? 应该不知道。 如果知道,就算六房四宫起火,锦弦也定然不会放任她一人在龙吟宫里面,早就起了轩然大波了。 只是,两人…… 锦弦肯定吻过她吧? 如果没有,衣袍又怎么会在地上?她又怎会那般样子躺在矮榻上? 他进去龙吟宫时看到的情景分明就是一场男.欢.女.爱被临时打断的模样。 如果再晚一点呢,如果六房四宫的火起得再晚一点,或者说,他不让六房四宫起火呢?接下来会怎样? 会怎样? 他们会行云.雨.之欢是吗? 再接着锦弦会发现她是清白之身是吗? 不是清白之身,然后就知道她不是蔚卿,是吗? 然后呢,然后她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是吗? 又或许…… 其实她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大胆,敢用这个方法来引.诱锦弦? 是了,就是这样。 他们相交了三年,锦弦是她倾了心去爱的男人,他们又怎会没有发生过什么。 这般想着,他便越发疯狂地需索着她所有气息,大手更是拢上她胸前的丰盈,重重揉.捻。 柔软滑腻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某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 缓缓放开了她的唇,他看着她。 两人的津液被牵出长长的丝,沾染在她的唇角上,晶莹剔透。 她半张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却依旧没有清醒,甚至刚才被他摧残得想要逃避,如今他放开了,她却又不依了,难耐地躬起身子,想要贴向他的矫健。 那粉面含春、媚眼如丝的模样,就像是妖娆的美女蛇,极尽诱.惑、摄人心魂。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从未见过。 他忽然想,她这个样子,是不是此时此刻,只要是个男人在她面前,无论是他,还是锦弦,亦或者是别人,只要是个男人,她都会这样? 心头的火又烈了几分。 他瞳孔一敛,终于无法再克制,大力将女子压躺下去的瞬间,低头,咬住了她一侧的乳.尖。 对,咬! 带着一股子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狠劲。 女子沙哑地叫了一声。 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在狂颤。 他忽然很享受这份颤抖,唇齿便更加没轻没重地吮.吸撕咬上了那颗小巧的蓓.蕾,另一只手也攀上她另一边的玉.峰,大力揉捏,女子雪白圆润的胸.型在他的手中变化着不同形状。 女子越发颤抖得厉害,双手迷乱地抱住他的头,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一声声娇.吟肆无忌惮地从朱唇中溢出来,长长的指甲更是深深陷入他肩颈的皮肉里。 他却也不觉得痛,将嘴里早已挺立绽放的乳.头吐出,他大手一挥,直接将她的亵裤撕成了两半,女子美好的胴.体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如今被室内氤氲烛火一打,又加上媚香的刺激,凝脂如瓷上镀了一层朦胧绯红,愈发的诱.人神往。 大手抚上她的肌肤,丝滑的触感入手,他只觉得小腹一紧,某一个地方早已坚.硬如铁、胀到疼痛。 呼吸粗重,他迫不及待地剥脱着自己的衣袍,丢在地上,倾身压下,女人火热的体温烫得他一阵颤抖。 他打开她的腿,缠绕在自己的腰身上。 灼热的昂扬就直直抵在她稚嫩的花心门口,早已肿胀得不行。 他喘息着,有一丝犹豫。 可就在他犹豫之际,他的那里蓦地一重,竟是女子直接伸手将其抓住,他闷哼一声,愕然抬头看向她。 女子微微蹙着眉,一副意乱情迷之态。 显然还是没有清醒。 她的小手滚烫,且握得没轻没重,他只觉得刺激得不行,便只得僵硬着身子,停在那里不敢乱动。 而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握抓着他的粗.长往自己的身下塞。 那一拉一拽的力度……简直要人命。他哪里受得了? 喘着粗气,他艰难地将她的手掰开,可女子似乎不愿意,作势又要握上来,他瞳孔一敛,对着那抹花心,腰身一挺,直接冲撞了进去。 “啊——”女子尖叫着,伸手抱住他的头,颤抖地躬起身子,前一瞬还满面酡红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他亦是闷哼一声,停在那里。 有温热粘腻顺着两人结合的地方流出来,他知道那是什么? 处子血是么。 因为他刚刚冲撞进去的那一瞬间,很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一层遮挡。 她竟是处子! 这一个认知竟让他有些许慌乱。 为何会慌乱?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痛,他也痛! 她太紧了,几乎容纳不下他的粗.长,其实,他只进去了一半,却已经被她紧致的甬道吸咬得进不得、退不得,而且,她温热的甬道内壁还收缩得厉害,刺激着他差点失守。 他僵硬着身子停在那里,额头上的冷汗直冒,而身下女子显然更糟,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心念一动,俯身一点一点吻去她眼角的咸湿,试图安抚她。 “蔚景,放松点……” 这是她的第一次。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他一边吻着她,一边伸手探向两人结合的地方,轻轻抚摸揉捻,希望能缓解两人的不适。 “好痛……” 女子低声喃喃,抹着一丝哭腔。 “乖……放松点,放松点就不会痛了…….” 他轻轻吻上的鼻翼唇角。 “我恨你…….锦弦…….” 男人浑身一震,唇瓣就停在她的唇角,大手亦是顿在两人的腿间。 所有的动作都戛然而止。 可是下一瞬,却又猛地腰身一挺,在她的尖叫声中,毫无征兆地将她贯穿。 整根撞入,直直撞向她的最深处。 她再次痛得弓起了身子,他亦是痛得大汗淋漓。 可是,他却没打算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一手扣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攀上她一侧的丰盈,身下开始抽送。 她的身子此时完全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而他的蛮横让她更加的绷紧。 每一下滑动就像是牵扯了全身的神经,痛得他颤抖。 他却依旧不管不顾,窄臀疯狂推送。 ************ 好痛,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 意识一点一点回笼,视线一点一点清明,蔚景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赤身裸.体在自己身上驰骋的男人。 光影晃荡得厉害,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男人认出来。 是凌澜! 她一惊,张嘴想喊他,却被他倾身重重吻住。 她呜咽着摇头,想要摆脱,他的头用力,将她压在软枕上动弹不得。 她的心里慌乱到了极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在龙吟宫里点错了香,中了媚.毒,然后,跟锦弦…… 是怎么变成了凌澜,她一点都没有意识。 而且,这是哪里? 是凌澜救了她是吗? 他们两个…… 可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 男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边发狠地吻着她,一边重重顶进。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他撞得爆裂开来,挣扎了几次未果,只得被迫承受着他的撞击。 她看到男人的眸色暗沉得没有一丝光亮,就像是没有星星四更的夜,黑得无法用言语来描绘。 炙热坚硬如铁,他加快了进出的频率。 在他凌厉的激吻中,她几乎窒息,慢慢的,疼痛逐渐被酥麻代替,一股陌生的欢愉在身体内荡漾开来,小腹下面的酸胀亦是越聚越多、堆砌再堆砌,终于,眼前有烟花爆开,一股巨大的快.感将她抛到了云端最高处。 男人也同时放开她的唇,闷哼一声,僵直了身子,一股滚烫的热浪喷薄而出,冲击在她不断收缩痉.挛的甬道内,将她原本就攀上高峰的身子,再次推到了极致。 “凌澜……”她尖叫着,死死攀上他的背,在他的怀里抖作一团...... ....... 【079】为何会有女人的衣服(补更,还有更) 她还在潮汐的余韵中颤抖,男人却已经从她的体内退了出来,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睍莼璩伤 从她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男人俊美的侧脸和微微绷起的下颚。 蔚景有些懵,也有些尴尬,脸上一热,扯了薄被盖在身上,浑身力气全无,连个小手指头都不想动,就躺在那里,从背后看着男人。 身下的那个地方火烧火燎一般,真切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过什么。 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锦弦的,后来,她以为她的第一次肯定是夜逐寒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凌澜,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旄。 当然,他是救她,她知道。 当她清醒过来看到是他,说实在的,她震惊之余,是有一丝庆幸的,就算无关情爱,至少她不讨厌他,他救过她。 如果是锦弦,那么,一切都完了崦。 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如何将她从锦弦那里救了出来,她只知道,他似乎在生气。 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但是,他的这个样子却让她有些受伤,好像他是有多不愿意、多不屑、多迫不得已才碰她一样。 “凌澜……” 她撑着身子坐起,拥着薄被靠在床头上,犹豫了一下,开口,想说声谢谢,本来气氛就尴尬,两人又都不说话,就更是压抑得紧。 可谁知话还未说完,就被他蓦地转身打断:“是不是很失望?” 他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凤眸似笑非笑,蔚景怔了怔,看着他下唇的一处破皮,这又是被她咬的吗? 许是见她没有吭声,他又补了一句。 “没有在龙榻上醒来,是不是很失望?” 蔚景再次一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自是知道他误会了,肯定以为她跟上次碧湖时一样,故意勾.引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说来话长……” “是说来话长,还是难以启齿?”男人冷嗤一声,再次将她的话打断。 蔚景怔了怔,还未做出反应,男人忽然倾身逼近:“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做任何事情都要过大脑。” “想要冒充皇后爬上龙榻,你就应该事先找个男人,又或者用自己的手也行,将自己的那层膜捅破,你难道以为锦弦为你守身如玉、跟蔚卿那么久,从未碰过她不成?” “还是说,这些你都知道,你不过就是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给那个男人?” 蔚景皱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果然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不管轻重,不管好听不好听,不管对方受得住受不住。 “既然你这样看我,为何不让我就躺在龙吟宫的龙榻上?为何不让我如愿将自己的第一次给锦弦?” “你是在怪我?”男人冷笑,直起腰身,白袍在烛火的光影里轻荡。 “不,”蔚景摇头,“我感谢你。” 男人一怔,她的话继续:“感谢你救了我,但是,这并不是表示,你就可以随意强加自己的想法在我的身上。” “强加?”男人忽然低低笑了,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没有冒充皇后?没有躺在龙吟宫的龙榻上?” 如果是他冤枉了她,那些宫女呢? 那些宫女可是喊她皇后娘娘,还拾捡了她这个皇后娘娘丢弃的别的男人的锦巾,不是吗? “你没有说错,我的确冒充了皇后,不过,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她略略犹豫了一下,才道:“名册!” 名册? 男人一震,眸色骤冷:“你怎么知道名册?” 蔚景无奈,只得将那夜无意听到他跟黑衣人谈话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首诗的意思,我也是突然之间想到的,然后就想找你,却不见你,我见时间紧急就自己去了钟楼。” “是吗?”男人挑眉冷笑。 他何尝不知道那首藏中诗的意思是午时钟楼,为了万无一失,这次他没有委派他人,而是自己去了,谁知锦溪竟然后脚跟上了他,还粘着他、跟他纠缠了许久,直到他哄她说,自己其实是想去御花园给她摘木兰花给她惊喜的,让她先回未央宫等他,她才离开。 他去了钟楼,等了很久,他看到锦弦派的禁卫统领去了,一直没有看到那个接头的内奸出现,当然,更没有看到这个女人。 “你不信?”蔚景有些气苦无力。 “我必须信吗?”男人轻笑。 蔚景看着他,深潭玄黑的凤眸里哪有一丝笑意,她本想说,她还看到他跟锦溪在那里接吻呢,却终是没有说,只垂眸弯了弯唇,“罢了,事实胜于雄辩,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现在我也不想多说。” “那就别说。”男人声音清冷,拾步走到衣橱边,取了女人的亵裤、肚兜、袍子和裙裾,朝石床上一抛,衣服就散落在她的身上,“穿上,得赶快出去。” 蔚景一怔:“我们还在宫里?” “不然你以为呢?” 她以为? 她以为已经出宫了。 宫里哪里来的这样的地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分明是一间密室。 在皇宫里造出这样一间密室本来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这间密室里竟然还有女人的衣衫。 伸手准备去拿肚兜,身上的被褥一下子滑了下去,她赤.裸的上半身就暴露在空气里,她一惊,连忙扯了薄被遮住胸口,触碰间,乳.头上传来一阵刺痛,她瞳孔一敛,垂眸,微微抬了薄被看过去,一侧的乳.头竟是破了皮,红肿了起来。 这个男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摧残她? 脸上一烫,她抬眸看向男人,却发现男人早已背对着她而立。 “今日之事,我只是救你!” 男人淡淡的声音徐徐传来,蔚景正在穿肚兜的手一顿,片刻,便弯了唇角:“我知道。” 她一直知道。 她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到以为,他对她有意思,且不说,这样一个冷情凉薄的男人不会轻易对一个女人有意思,就算有,也不是她。 应该是这个密室的女主人吧? 衣橱里有男人的袍子和朝服,她可以理解,因为凌澜跟夜逐曦,需要经常变身,但是,女人的衣服呢? 为何会有女人的衣服?且里里外外,一应俱全。 这个女人是宫里人吗? 会是那夜杀全福夺名册的那个红衣女子吗? 正一边穿衣,一边愣愣想着,又骤闻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一意孤行,我不会拦你,也必不会再救你,你自生自灭!” 男人的话说得笃定决绝。 蔚景愕然抬头。 因男人背对着她而站,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凉薄和冰冷,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不知为何,心头竟蔓过一丝钝感。 “反正你从不信我。” 望着他颀长俊逸的背影,她微微苦笑。 “我只信我自己。” 男人缓缓转过身,凤眸睥睨着她。 她怔了怔,也不想多说,收了目光,从床榻上下来,蓦地牵扯到下身那里,一阵撕裂的巨痛传来,她冷汗一冒,险些没站住,连忙伸手扶了床头。 刚堪堪站稳,就听到男人问:“你的鹜颜的面皮呢?” ................... 孩纸们,昨天素子的朋友出了点事,素子去医院了,所以今天一早将更新补了,今天还有更新,在夜里。 谢谢【gy3198】【蓓蓓009】【woshishuizhuyu】【huluanluan】【幼稚下去】亲的月票~~谢谢【18805641551】【蓓蓓009】亲的荷包~~谢谢【15869628720】【地狱的流星】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080】是来不及回,还是不敢回? 城楼上 男人一袭明黄,迎风而立,凤眸微微眯着,一瞬不瞬看着宫道上、花径中奔跑穿梭的身影,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睍莼璩伤 皇宫的上空还笼罩着浓浓的黑烟,飘飘袅袅,直上青天,所幸火并不大,且已陆陆续续扑灭。 只是这场火……. 来得太过蹊跷了旒。 六房四宫所处的位子并不是挨在一起,几乎分布在整个皇宫,要让这不在同一个地方的十处同时起火,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 肯定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有目的、有组织的行动。 是什么呢哦? 他想了又想,今日也就两件大事,一件是选妃,一件是跟那个有名册的人接头。 第一件还没有开始,而且,纵火跟选妃,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第二件也等于没有开始,他派去的禁卫统领在钟楼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未见到那个接头的人出现。 他想,可能是因为宫里突发大火的缘故,对方谨慎,就没有露面,就像上次碧湖,半路杀出个落水的鹜颜一样,对方也没有现身。 这样也好,谨慎总归是对的。 只是,如此一来,那纵火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疲惫地闭了闭眼,他抬手捏了捏有些隐痛的眉心,忽然,身后传来急遽的脚步声,以及女人焦急万分的声音。 “皇上,皇上,皇上没事吧?” 锦弦一怔,徐徐睁眸,他差点忘了,还将她留在龙吟宫的矮榻上呢。 回过身,女人已经上完石阶行至面前,一副风尘仆仆、担惊受怕的样子。 “皇上你没事吧?臣妾在下面四处都找不到皇上,臣妾担心死了…….”女人直接扑入怀中。 锦弦怔了怔,“朕没事,你怎么也来了?” 不是中了媚香么。 心中疑惑,他垂眸,看向怀中女子,目光在她繁复华丽的凤袍上一顿,骤然,瞳孔一敛,他蓦地伸手将她的双肩扳起。 “你…….” 蔚卿吃痛,被他的样子吓住,怔怔看着他:“怎么了?” “你今日一直穿着这身衣袍?” 宫里都失火混乱成这个样子,她怎么还有时间和闲心去换衣服? 呼吸骤沉,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蔚卿有些懵,也有些慌乱,莫非,她私自跟两个哥哥见面,他看到了? 心头狂跳,却也只能实话实说,她点点头,“是啊,臣妾今日一直穿这身凤袍,有什么不妥吗?” 锦弦脸色一变。 果然! 胃中有什么东西蓦地往上一涌,直直冲入喉中,他张嘴,一股腥甜喷溅而出,溅洒在他明黄的龙袍上和女子墨绿的凤袍上,殷红刺目。 蔚卿大骇,连忙伸手将他扶住:“皇上,皇上怎么了?” 侯在一旁的赵贤亦是大惊失色,快步上前,“皇上!” “快宣太医!”蔚卿拧眉,沉声吩咐赵贤。 赵贤领命作势就要离开,却是被锦弦抬手止了,“不用……朕没事。” 他稳了稳身形,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龙纹的明黄锦帕,揩了揩唇角的血沫,眸色一点一点沉冷下去。 他知道,这一口血,不过是心火太旺所致,因为他中了媚香,而未行男女之事。 他一个有内力修为的人尚且如此,那么,那个女人呢? 所以,她跑不掉的。 五指骤然一收,手中明黄锦帕瞬间皱成一团变了形,他扬手一掷,转身,“走,回龙吟宫!” 话落,明黄一晃,他已是快步拾阶而下。 蔚卿看着那被风吹起,飘飘扬扬的锦帕怔了怔,水眸一转,睇向赵贤,“今儿个发生了什么吗?” 赵贤一怔,心想发生了什么,你当事人不清楚吗?可是这种事,他如何好说?遂躬了躬身:“奴才也不知。” 末了,就连忙转身追随锦弦而去。 蔚卿又一个人愣了片刻,便也疾步下了城楼,追了上去。 ************ 龙吟宫三殿的门都是洞开。 锦弦眸光一敛,快步而入,穿过大殿、中殿,来到内殿。 内殿里,一片狼藉,女人已不知去向。 凌厉目光扫过屋内,香炉的镂空盖子是揭开的,置在边上,香炉里悄无声息,显然,媚香已被弄灭。 眸光一转,落向床榻边上的茶壶。 龙吟宫向来都是两个茶壶,一个盛热茶,一个盛凉茶,他跟那个女人纠缠时,女人已经摔碎了盛热茶的那个茶壶,他记得清清楚楚,凉茶的茶壶在桌案上。 如今却是在床榻边上。 他走的时候,女人已然没有了意识,又怎会自己灭了香,取了茶壶,所以,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来救是吗? 这样一想,困扰他半天的问题似乎就有了答案。 六房四宫的火,就是为了救这个女人而放,是吗? 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是了,就是这样!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是,他又不明白了,那个女人的目的何在? 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情形,他得出一个认知。 那个女人应该很熟悉他,很熟悉蔚卿,也很熟悉宫里的一切,不然,不然,怎会连他都被蒙骗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刺杀? 显然不是! 因为她有机会的,却并没有刺杀的行动和迹象。 那,媚香是故意点的呢,还是不知那是媚香,失手点的呢? 显然是后者。 眼前又浮过女子粉面含春、眸光迷离的模样、红唇潋滟、哼哼唧唧,现在想想,竟是比平素蔚卿魅惑风情许多,当时,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是被媚香迷了神识是吗? 眸光一敛,他走向矮榻。 矮榻上软絮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他知道那是女子痛苦不堪地扭动身子所致,软枕上一大片濡湿,他一震,顿时明白过来了,为何茶壶会在床榻边上。 救人者想要让女人清醒用水淋她是吗? 可是,媚香岂是一壶水能淋清醒的? 锦弦唇角冷冷一勾,又转眸看向矮榻旁边的案几。 案几上,分类放着女人挑选过后的画轴。 他随手拿开一轴展开,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收获,又“啪”的一声合上,掷在案几上,就在他刚要转身的瞬间,案几底下一块薄如蝉翼的东西蓦地跃入眼帘。 他一震,定睛望去。因为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富贵花开的地毡,五彩斑斓的颜色衬在下面,让这个东西,很不打眼,他看了半响,才认出该物。 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微震了一下,他却也并不惊奇。 毕竟今日那个女人就是顶着蔚卿,哦,不,实际上,应该说,顶着蔚景的脸出现的不是吗? 那么,人皮面具肯定是有的,而且,定然是蔚景的样子,是吗? 弯腰,他将面皮拾起。 面皮在他的掌心盈盈轻颤中,他看向上面的眉眼。 那眉,那眼……. 分明不是蔚景! 他浑身一震。 而蔚卿跟赵贤一直站在内殿的门口看着男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敢擅入。 在看到男人忽然拾起一片面皮在手上时,蔚卿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疑惑上前。 站在锦弦的边上,她同样细细端详那张面皮,看着看着,一个人的样子就蓦地跃入脑海,她一震,愕然抬眸。 “是右相夫人鹜颜!” ************ 六房四宫的火终于被尽数扑灭,虽未引起什么大的事故,但是,有很多被烧坏的建筑却是需要重建和修葺的。 君王震怒,圣旨传下,任何人不得出宫,全部在未央宫前面集合。 不一会儿,未央宫前面就乌泱乌泱一片,人头攒动。 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参与了救火,所以,一眼望去,很多人衣衫凌乱、满面污垢,有的甚至衣袍都被烧去了半截。 那些参加选妃的秀女依旧排排站在那里,可是一个两个,却早已失了刚进宫时的那份雀跃,或惊慌或不解或迷茫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文武百官和女眷各就各位,坐在自己的案几软座上。 宫女太监则全部站在一侧。 锦溪坐在相府的位子上,心急如焚,这眼瞅着大家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怎么就不见夜逐曦?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不仅不见他的身影,就连夜逐寒和鹜颜也是不知去向,整个相府这席,就只有她一人。 心里又忧又急,她不时探脑看向入口处。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终于,一抹白衣身影映入眼底,正拨了入口的人群,往里面走入,她眸光一亮,起身奔了过去。 “二爷!”白衣男人正堪堪从人群后走出,她就直直扑了过去。 也不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对方骤不及防,男人竟是被撞得身形一踉,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身后站着有人,估计都可能摔倒了下去。 锦溪一惊,连忙上前将他的手臂拉住。 “二爷……” 锦溪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平素身手如此敏捷的一个人,怎会? 男人眸光微闪,朝她弯了弯唇,“方才救火之时,腿被掉落下来的房梁砸了一下。” “啊!”锦弦脸色一变:“没事吧?我看看!” 说着,弯腰作势就要去掀他的袍角,男人一惊,连忙后退了两步,伸手将她的腕捉住,“我没事。” 边说,边环顾了一下四周投射过来的眼光,锦溪这才惊觉自己的举措有失分寸,遂眯眼一笑,直起腰身,娇嗔地挽了他的胳膊。 “二爷去了哪里,急死我了。” “救火!” 男人微微一笑,薄薄的唇边就吐出两字,也不多言。 两人往相府的位子走去,男人一边走,一边环顾左右,似是在找寻,没有看到要找的身影后,又回头朝入口处看去。 依旧是没有。 男人微拧了眉心。 坐下不久,夜逐寒也回来了,一身玄色华袍,沾了些灰尘,似是也救火去了。 见两人坐在那里,夜逐寒眉心微微一拢,“二弟和公主还是未见到颜颜吗?” 夜逐曦眸光略略一闪,正欲回答,却是被锦溪抢了先:“没看到,这大嫂也真是的,总共也没有入宫过几次,怎么能瞎跑呢?指不定迷路了也未必。” 夜逐寒怔了怔,轻轻一笑,凤眸幽深在两人脸上一掠,便拾步走到自己位子上,一撩袍角坐下,低醇的声音徐徐响起:“不会的,颜颜也算是知轻重的人,应该不会做出瞎跑这样的事,想必是去救火了,或者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再等等,可能马上就回来了。” 闻言,夜逐曦和锦溪皆是一怔。 这是第一次,这个男人替他的女人说话。 夜逐曦怔怔看了夜逐寒的侧脸一会儿,垂眸弯了弯唇。 锦溪吃了个不痛快,小嘴不以为然地一撅,转眸看向别处。 又陆陆续续有人回来,鹜颜却一直没有出现。 夜逐曦眼梢轻掠,扫了一眼夜逐寒,又扫了一眼他旁边的空位,再抬眸缓缓巡视全场,俊眉微微拧起。 随着内侍太监一声尖细唱诺:“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锦弦、蔚卿、铃铛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入场。 众人起身行礼,夜逐曦可能因为腿伤的缘故,一下竟是没有站起来,还是边上的夜逐寒,眼疾手快,连忙扶了他的手臂,带着他起身。 “二弟没事吧?”夜逐寒凤眸含笑,凝在他的脸上。 夜逐曦眸中一丝慌乱稍纵即逝,他唇角一勾,摇头,“没事,谢大哥!” “嗯!”见他稳稳站起,又稳稳跪了下去,夜逐寒才将他的手臂放开。 全场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的声音,整齐洪亮、直彻云霄。 三人走到最前方的高座上坐下,锦弦眼梢轻扬,略略一扫全场,在相府这一席,眸光微微一顿,片刻,又收了回去,抬手,沉声道:“都平身吧!” 众人谢恩,起身之际,夜逐曦只觉得臂上又是一重,竟是边上的夜逐寒再次主动扶住了他,他朝他感激一笑,站起。 众人落座、各就各位,相府的席上却依旧空着一个位子。 鹜颜还是没有回。 所有人都看着高座上的三人,特别是中间的那位少年天子。 而天子却不急于出声,只抿着薄唇俯瞰着场下,面色冷峻、黑眸幽深,凌厉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走过。 全场声息全无,一片静谧中,唯有风吹彩幔的声音,轻轻簌簌。天子目光在相府这桌蓦地一顿:“咦?右相,夫人今日没进宫吗?” 众人一怔。 夜逐曦眸光微闪,夜逐寒起身站起,对着皇帝微微一鞠:“回皇上,颜颜进宫了,只是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微臣猜想,许是方才救火去了,又或者有什么事给耽搁了,还没来得及赶回未央宫。” “是吗?”皇帝眉眼一冷,阴鸷目光直直看向夜逐寒:“是来不及回,还是不敢回?” 众人一惊,不明其意。 夜逐寒微微一怔,略垂了眼帘:“恕微臣愚昧,不明皇上何意,还请皇上明示!” 夜逐曦微抿了薄唇,再次眸色堪忧地看向入口处。 “不明朕是何意?” 皇帝重复了一遍夜逐寒的话,然后,就笑了。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缓缓起身站起,沉声吩咐手执浮尘立在边上的赵贤:“让她进来!” 众人一震,她? 她是谁? 随着赵贤又对着入口的外面宣了一遍,一个女子从人群后缓缓走出。 一身大宫女装扮,只是那张脸,那眉那眼,赫然就是右相夜逐寒的夫人,鹜颜。 啊! 全场一片压抑的唏嘘声。 夜逐寒瞳孔一敛,夜逐曦薄唇越抿越紧,锦溪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宫女装扮的鹜颜。 大宫女鹜颜走到皇帝前面,正欲行礼,被皇帝扬手止了。 “知道她是谁吗?” 皇帝顺手一指,直直指着此人,眼角含笑,看向场下众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这不就是右相夫人、曾经风月楼的头牌鹜颜吗,还能是谁? 夜逐寒没有吭声,只看着场上,也是一副略略困惑的表情。 皇帝凌厉目光从他脸上一走,收回,冷冷一笑道:“她是朕龙吟宫的大宫女绿屏!” 众人一愣。绿屏姑姑? 怎么会? 明明是…… 所有人还在疑惑不解,他已是走到宫女面前,伸手朝她的脸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从大宫女的脸上剥离出来。 啊! 众人大惊。 果然不是右相夫人。 怎么回事? 面皮? 夜逐寒眸色深深,心中意味不明,夜逐曦眉心一跳,广袖中的手慢慢攥紧。 上方,皇帝凤眸幽深睨着众人反应,低低一笑,扬手挥退了绿屏,举起手中面皮,对着场下朗声道:“今日,有人冒充皇后潜入朕的寝宫,欲对朕图谋不轨,被朕火眼金睛识出,此人的同伙为了救出此人,就组织了六房四宫走水,此人虽已逃脱,但是,她的东西却是掉在了龙吟宫里。就是这张面皮!” .............. 【081】你且看看她的脸 上方,皇帝凤眸幽深睨着众人反应,低低一笑,扬手挥退了绿屏,举起手中面皮,对着场下朗声道:“今日,有人冒充皇后潜入朕的寝宫,欲对朕图谋不轨,被朕火眼金睛识出,此人的同伙为了救出此人,就组织了六房四宫走水,此人虽已逃脱,但是,她的东西却是掉在了龙吟宫里。睍莼璩伤就是这张面皮!” 啊! 就算是天子当前,全场依旧是一阵不小的sao动。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事? 竟然冒充皇后,对天子不利,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旒。 “不知右相对于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皇帝眼梢徐徐一扬,再次朝夜逐寒看过来,凤眸深深,似笑非笑。 所有人的目光就循着皇帝一起,齐刷刷扬落在夜逐寒的身上女。 夜逐寒轻低了眉眼,略一颔首:“颜颜不知所踪,而龙吟宫里却出现颜颜的面皮,微臣也不知道这其间有什么联系?原本微臣还以为颜颜不过是被什么耽搁了,还没有回来,如今看来,此事绝非那般简单,微臣担心颜颜的安全,请允许微臣去寻寻颜颜。” 众人一怔,包括皇帝,也包括边上的夜逐曦。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原本矛头的指向是他,他却巧妙地避过了皇帝给的这个难题,还引导了众人思想。 意思是鹜颜可能被人栽赃陷害了是吗? 也的确是,一张面皮而已,的确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皇帝眸色更沉了几分,唇边浅淡笑意不减,不徐不疾开口道:“这种事情让禁卫们去做就行,人多寻得也快,皇宫就这么大,费不了多长时间。” 话落,就朝边上的禁卫扬手,正欲下令,就蓦地听到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右相夫人来了。” 所有人一震。 特别是夜逐曦,更是愕然抬眸,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众人都循声望过去。 入口处的人群一阵sao动,纷纷退至两边避让,一个女子在两个禁卫的轻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女子一身浅色衣袍,应该是浅色吧,因为上面沾满了灰尘、泥土、黑色的炭灰,袖边和袍角都是被大火烧焦的痕迹,几乎都看不出衣袍原本的颜色。 女子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一张小脸更是脏污不堪,不过,眉眼依稀可辨,可不就是右相夫人鹜颜! 夜逐曦浑身一震,差点从软座下滑下来。 怎么可能? 他愕然睁大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看着她在禁卫的搀扶和带领下,脚步蹒跚地走到锦弦面前,跪地行礼。 锦弦眸色深幽地凝了她一会儿,扬手,边上的禁卫又轻搀了她一起起身。 夜逐曦只觉得气息骤沉、呼吸都呼吸不过来,骤然眼前黑影一晃,一阵衣风拂面,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夜逐寒已经快步上前,“颜颜……” 女子的意识似乎有些恍惚,怔怔转眸,看了夜逐寒一会儿,似乎才将他认出来,哑着喉咙轻唤了一声:“相爷……” “发生了何事?”夜逐寒皱眉,紧声而问。 女子没有说话,似是在努力回忆,倒是边上的禁卫出了声:“启禀皇上,右相夫人是属下几人在清理失火的彩云宫里发现的,当时,夫人浑身被粗绳捆绑,躺在一根烧断的横梁下面,昏迷不醒。” 啊! 粗绳捆绑? 众人惊错。 夜逐曦更是错愕得回不过神来。 若不是下身那个地方的灼烧刺痛感还在,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她不是夜逐曦,她是蔚景。 方才在密室里,等凌澜问起她的鹜颜面皮的时候,她才惊觉面皮不见了。 她记得当时在钟楼,随手撕下后,将面皮放在了袖中,后来在哪里掉了,她并不知道。 听凌澜说,他去龙吟宫的时候,她身上的衣袍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所以,她想,面皮肯定是脱衣服的时候,掉在龙吟宫里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近绝望。 她想,完了,彻底完了,这次没有死在媚香上,却终究要死在面皮上了。 没有了鹜颜的面皮,她就是蔚景的脸,她要如何出去? 而且就算出去了,面皮落在锦弦的手上,锦弦又岂会不查? 一查一切都完了。 最后,凌澜才想出此法。 他将自己脸上的面皮撕下来贴在她的脸上,让她扮作夜逐曦,他说,因为在锦弦的认知里,对方中了媚香,锦弦肯定会查所有的女人,所以,只有男人才安全。 她的身材娇小,要扮作身姿挺拔的夜逐曦并不容易,凌澜将她的身上绑了很多的棉絮将袍子撑起来,还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将她的双手易容成了男人的大掌。 让她最意想不到的是,密室里竟然还有木质假肢,就是中间空的,底下高的那种,可以很大程度上增加人的身高。 第一次顶着这些东西,她很不习惯,连走路都差点不会走,在密室里紧急练习了一会儿才出来。 刚才被锦溪一撞,差点没摔跤,起身跪拜也都很不方便,所幸方才夜逐寒将他当做夜逐曦,对她施了援手,她才没有露馅。 她不知道密室里怎么会有这些易容变身的东西,她问凌澜,凌澜没有回答。 她又问他,她扮作夜逐曦,那他怎么办?鹜颜怎么办? 凌澜说,他就用真实的脸做回乐师凌澜就好了,而鹜颜,他自有办法。 她问他什么办法,他又不说,当时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多问。 也就是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所说的自有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羔羊、再弄了一个鹜颜出来。 其实,她并不认同这种做法,就像当初的梦儿一样。 的确,她是要复仇,她是要活着,可是,她却并不想,她的生是以别人的死为代价。 目光从女人的脸上移开,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全场,依旧未见凌澜,司乐坊的人所站的地方,她也看了看,也不见他的人影。 正略略怔忡,就听到前方夜逐寒的声音骤然响起:“果然是有人陷害!” 她循声望去,就看到夜逐寒微寒了脸,看来,他并未发现女人是假的,以为有人欺负到他的头上,所以恼怒了是吗?再看向锦弦,只见其眸色深幽,心中意味不明。 不一会儿,又见夜逐寒转眸看向女子,声音轻缓了几分:“颜颜没事吧?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女子摇了摇头,恍惚开口:“我也不知道,当时就后脑一重,我就晕过去了……” 夜逐寒点头,面色愈发冷峻,“肯定是有人将你劈晕,想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彩云宫的火中。” 话落,夜逐寒又转眸看向锦弦,略一躬身:“皇上,此事一定不简单,请皇上明察!” 锦弦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手招了立在边上的赵贤,沉声吩咐:“宣太医!” 太医们本就在场外,很快便领命而来。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帝王宣太医是想让太医看看这个女人身上的伤的时候,却骤然闻见他跟太医道:“朕现在被这张面皮搞糊涂了,孰真孰假朕已经分不清了,你且看看她的脸,说不准也是什么人贴了面皮也未定。” 看脸? 蔚景浑身一震。 【082】夫人她还是……完璧之身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帝王宣太医是想让太医看看这个女人身上的伤的时候,却骤然闻见他跟太医道:“朕现在被这张面皮搞糊涂了,孰真孰假朕已经分不清了,你且看看她的脸,说不准也是什么人贴了面皮也未定。睍莼璩伤” 看脸? 蔚景浑身一震。 太医领命上前,女子一动未动,夜逐寒后退了一步,给太医囤出些地方。 太医一手扶上女子的下颚将她的脸固定,一手来到其脸颊与鬓发的边缘,细细的、轻轻的摩挲旒。 全场少说也有几百人,一时间声息全无。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太医和女人。 蔚景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袍袖中的手攥了又攥女。 她知道,什么粗绳捆绑、什么昏迷不醒,都是凌澜做出的假象,目的不过是想让大家以为,这就是一场栽赃陷害。 夜逐寒这样以为了,或许大家也这样以为,她心存希望地想,如果锦弦也这样以为,那么,这个给她做替罪羔羊的女人或许能侥幸活命。 可是,如今,锦弦竟然让太医看脸。 不用想,她也知道结果会怎样。 她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女子脸上面皮被揭下来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完了,以锦弦的狠辣手腕,必定会血溅当场,而且,还有可能查夜逐寒,毕竟她是夜逐寒的女人,而查夜逐寒,自然就会查到夜逐曦,而查夜逐曦,就会…… 她不敢想。 太医的手指还在女人的脸颊边缘摩挲,她却已经有些不忍再看,微蹙了眉心,她轻轻垂下眼帘,忽然,听得太医笃定的声音传来:“启禀皇上,没有面皮,确定是右相夫人!” 什么? 蔚景浑身一震,愕然抬眸。 没有面皮? 没有面皮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女人本来就长成这个模样是吗? 怎么会? 她记得,她顶的那张面皮是去风月楼前的夜里,凌澜给她的,当时,她见面皮精致又漂亮,她问他,是否照着谁的模样做的,凌澜说,没有,若是照着谁的模样,那岂不是要跟人家撞脸?她又如何用这张脸活在世人的面前? 可是,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 分明,分明就是她的面皮是按照这个女人的脸来做的,不是吗? 为何要这样? 脑子里有些乱,她一时想不明白。 那厢,锦弦似乎也是不信,忽的从高座上起身,踱到女子面前,抬手掐了对方下巴,凤眸微眯,仔细看了对方的脸一番才作罢。 拂袖转身,再次走向自己的座位,略沉的声音徐徐传来:“看样子,果如右相所言,夫人的确被人栽赃陷害。” 蔚景正沉浸在思忖中,虽不得其解,忽然闻见锦弦此言,却还是不免心头一松。 至少,这个女人安全了。 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 她安全了,大家就都安全了。 原本她还以为又像是梦儿一样的替罪羔羊,却原来不是! 她就是她,是真正的这张脸的主人。 前方,锦弦朝夜逐寒挥了挥手,示意他跟那个女人退下,夜逐寒恭敬一鞠,就轻扶了女子回到了相府的席间。 蔚景发现,女子拂了脏乱不堪的裙裾坐下去之前,似是朝她深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清楚她不是夜逐曦。 这厢两人坐好,锦弦又让立在场中的禁卫和太医退下。 蔚景以为一场惊险终于落下帷幕,却忽然又闻锦弦的声音骤然响起:“对了,张太医,等一下!” 所有人一怔。 太医停住脚步,转身。 “今日之事,十分恶劣,不仅假冒皇后,企图对朕图谋不轨,还放火烧了朕的六房四宫,且还栽赃陷害右相夫人,这桩桩行为,每一桩都是死罪,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锦弦面色冷峻,声音清冽,口气坚决笃定。 蔚景心头一撞。 锦弦还在继续:“朕想起,今日那个假冒皇后潜入龙吟宫的女人中了媚香。” 媚香?! 众人一怔,又是一片低低的唏嘘声。 “张太医,中了媚香之人会怎样?”锦弦眉眼一挑,看向恭敬立在那里的太医。 太医微微一怔,颔首:“回皇上,中了媚香,自然……自然是要……” 太医顿了顿,才说出那有些难为情的四个字:“男女交合。” “那如果没有交合呢?” “如果是内力深厚之人,可能可以抑制,但是,身体会大大受损,如果是毫无内力之人,中了媚香,没有交合,那便是死路一条!” “那通过什么方法可以查出一个人有没有中媚香,有没有交合过?” “脉搏!中了媚香跟没有中媚香,脉搏完全不一样,就算交合过,媚香解了,只要还在两个时辰之内,也依旧可以通过脉搏探出来。” 蔚景呼吸一滞,心头狂跳中,听到锦弦朗声道:“好!” “事发之后,朕已令人封锁各个出宫通道,就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所以,此人一定潜伏在大家之中,为了将真正的逆贼绳之以法,还望诸位爱卿能够体谅,让所有女人接受太医的探脉检查!” 啊! 全场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相信诸位爱卿也并不想这等奸人逍遥法外吧!” 锦弦凌厉目光扫过全场,场下顿时寂静下来。 “没有太多时间了,张太医快开始吧,先从各府女眷开始,就按照坐席的顺序来。” 内侍太监抬了桌椅上来,太医坐下,女眷们开始一一上前接受检查。 一颗心高悬着,蔚景微挑了眼梢,偷偷睨向身侧的女人,只见其面沉如水,一副淡然之态,她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所幸凌澜有先见之明,让她扮作男人。 如果是女人,就又逃不掉了。 不一会儿,就轮到了相府这席,许是考虑到女人的伤,夜逐寒扶着女人起身的,并搀着她去到太医的面前。 女人轻撩袍袖,露出一截洁白的皓腕,太医伸手抚上脉搏。 蔚景目光紧紧看过去,就看到太医蓦地眸光一敛,一脸错愕,末了,似是有些不信,又再凝神探第二遍。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却没有逃过锦弦的眼睛。“怎么了?” 太医一怔,本想回答,后又似乎觉得不妥,有些犹豫,想了想,道:“没……没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厉声打断,“说!” 太医一吓,连忙从位上站起,对着锦弦躬了腰,眼角余光怯怯瞟了一眼夜逐寒,这才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微臣探出……探出夫人她…….” “她怎样?”锦弦瞳孔一敛,迫不及待问道。 蔚景一颗心又是再次提到嗓子眼上。 难道这个女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太医刻意压低的声音轻轻传来,“夫人她还是……完璧之身。” 蔚景一怔。 众人低低的唏嘘声响起。 蔚景看到锦弦面色一愕,似乎并没有想到会这样,她又转眸看向夜逐寒,只见其脸色青灰,似乎有些挂不住。 “怎么?本相新婚不久,恰逢这几日颜颜身子不方便,所以未能圆房,张太医觉得很奇怪吗?还是说,张太医认为完璧之身跟那个中了媚香的奸人有什么联系?” 夜逐寒凤眸轻斜,睥睨着张太医,唇角一抹弧光,似乎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眸光一片寒凉。 ... 【083】不用查了,那人是臣妾 夜逐寒凤眸轻斜,睥睨着张太医,唇角一抹弧光,似乎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眸光一片寒凉。睍莼璩伤 张太医一惊,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完璧之身只能更加说明没有中过媚香,又怎会跟那个奸人有关系呢?” 闻听此言,夜逐寒这才脸色稍霁,“那还需再探第三次吗?” “不用了。”张太医连忙摇头。 蔚景弯了弯唇,愈发觉得夜逐寒非一般角色,两句冷声反问,等的就是张太医那句“是完璧之身只能更加说明没有中过媚香,又怎会跟那个奸人有关系”吧枸? 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才有力度。 如此一来,女人便可彻底洗清嫌疑。 说实在的,夜逐寒今日的反应她是有些意外的珑。 她以为,他又会像大婚那夜让她当众脱衣一样,为了撇清自己,不惜将她推上去。 没有,今日,他似乎一直在维护。 出于什么心里或者基于什么原因,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心思缜密,全部都不是省油的灯。 前方,夜逐寒扶了女人对着锦弦恭敬一鞠。 锦弦微抿薄唇,沉静脸色看不出一丝喜怒。 原则上说,夜逐寒方才两句虽针对的对象是张太医,却毕竟在他这个天子面前,而且张太医几经犹豫,也是他逼问张太医才说,所以,不免让人以为,夜逐寒的话中多少有几分暗指之意。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只凤眸微微一眯,眸光轻凝几许,略略扫过鹜颜,又在夜逐寒脸上微微一顿,轻抬手臂,优雅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二人可以归席。 待夜逐寒扶着主人离开,他又转眸看向张太医,沉声道: “张太医继续吧,另外,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来,不仅进宫女眷要查,从女官到宫女一一都要给朕查清楚,朕就不信她还能凭空消失了。” 太医们领命鱼贯入场,太监内侍搬来排排桌椅,一时间都是忙碌的身影。 蔚景的手臂忽然一重,她一怔,侧首看去,是锦溪,她抓着他,面色有些紧张,“二爷......” “怎么了?”蔚景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多说。 锦溪轻轻咬了咬唇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等会儿太医会不会也说我……” 锦溪的话还没有说完,前方蓦地传来锦弦吩咐太医的声音:“溪公主就不用查了。” 锦溪一听,前一刻还愁容满面的脸,顿时多云转晴,立马松了她的手臂,转过头去对着锦弦眉眼一弯道:“多谢皇兄!” 蔚景分明感觉到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方才她的话没有说完,她也没太听清楚。 她在担心什么呢? 虽然太医院所有太医到齐,但是因为女人太多,一一检查下来,到结束的时候,日已偏西。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 没有找到那人。 太医们诚惶诚恐,一排排跪在锦弦的前面。 锦弦坐在高座上,一手轻搭着软椅的扶手,五指微曲,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全场雅却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少年天子。 蔚景亦是,只希望这样的煎熬快点结束。 毕竟方法用尽,也查不出不是吗? 总不可能将这么多人一直困在这里吧? 正怔忡想着,锦弦略沉的嗓音再度响起。 “诸位,朕忽然有个想法,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却也并非没有可能,既然所有女人都查过,却没查出来,那么,朕怀疑,有人女扮男装了。” 女扮男装? 全场一震。 蔚景更是惊骇得差点没坐稳从软座上摔下去。 “所以,所有在场的男人也必须接受一遍检查!” 锦弦的话音落下,全场一片低低的哗然。 男人也要接受检查? 很多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蔚景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惊惧不堪中,她的第一反应又是抬眸看向四周乌泱乌泱的人群,希望能在其间看到凌澜的身影。 没有。 依旧是没有。 也不知凌澜去了哪里? 现在该怎么办? 恍惚间,似乎身侧有谁的目光深凝,她本能地望过去,就看到夜逐寒伸手端了案几上的茶盏送到唇边,微抿了一口,哪有人看她? 她也顾不上理会,心里面乱作一团。 见到众人的反应有些大,锦弦遂沉了眼眸:“朕知道,的确是有些折腾,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各位配合,水落石出了,大家才安心不是吗?相信各位磊落,也不惧这点检查!” 此言一出,场下顿时四寂。 睨着众人的反应,锦弦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斜:“好了,如今时间也所剩不多,赶快开始吧!” 太医们陆续起身,各就各位坐在桌案边。 蔚景紧紧攥住手心,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恐惧,逼迫自己快速思忖着对策。 可是没用,根本想不到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只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狂乱得几欲就要从胸腔里跳出。 今日这一劫,终究是逃不过吗?她浑浑噩噩想。 检查开始。 依旧按照坐席的顺序。 相府是排在第三席,前面两席,每席只有一个男人,这样,也就是夜逐寒排第三,她,排第四。 而太医众多,总共有将近二十人,同时进行,一次性就可以上去二十个。 她,首当其冲,就是第一拨。 第一席和第二席的两人已经起身准备上去。 边上的夜逐寒似乎作势也要起身,蔚景紧紧抿起了唇,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是那样无助和绝望。 “二弟……”男人黯哑的嗓音响在耳畔。 她愕然抬头,就看到夜逐寒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对,深沉! 因为她实在想不到一个什么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情绪。 而此时,她却已无心去解读那里面都有些什么情绪。 因为要上场了。 上场了意味着什么。 她比谁都清楚。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微微一笑,喊了声:“大哥”。 该来的总归要来,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而她喊夜逐寒一声,不仅是对他喊她的一个回应,也希望,在自己起身的时候,这个男人能再帮着扶她一把。 绑着棉絮,踩着假肢,真心吃力啊。果然,男人伸出了手,正要握上的她的手臂,忽然,前方传来一个女人隐隐有些崩溃的声音:“不用查了,那人是臣妾!”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气氛紧张的未央宫前面炸响,声音不大,却全场皆闻,所有人一震。 太医们各种手忙脚乱的准备工作停了,一席二席的两个男人的脚步停了,夜逐寒伸手作势要扶她的动作停了,所有低低的议论声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蔚景更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眸子,愕然看向出声的那个女人。 确切的说,不是她一人,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女人,包括夜逐寒,也包括锦弦。 画面就定格在这一刻,所有的人和物都是静的,只有一个身影在动,就是那个出声的女人。 女人从座位上站起,起身来到锦弦的面前,跪下,华丽繁复的袍角裙裾撒开,铺陈在地上,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莲。 怎么会? 蔚景怔怔看着那一抹背影,完全反应不过来。 那熟悉的背影,那熟悉的声音,恍惚间,似乎时光又回到了几年前,她不小心打碎了边国进贡给父皇的一个珍稀瓷器,她父皇很生气,命人查是谁,说要砍了那人的手脚,当时,她害怕极了,也是在关键时刻,一个人站出来,说,不用查了,那人是奴婢。 “不用查了,那人是奴婢。” “不用查了,那人是臣妾。” 时光交错,曾经的那人与眼前的这人,重叠,再重叠。 原来,她依旧是她。 无论是贤妃,还是下人,她依旧是铃铛,是吗? 她不懂。 她真的不懂。 为何这个时候,铃铛会站出来,说此事是她所为? 明明不是! 她又为何要主动背这个黑锅? 铃铛难道知道今日犯事的人是她吗? 这不可能! 今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碰到过她,她又怎会知道? 可是,如果不知道,她又为何贸然站出来承认? 毕竟这件事的后果,锦弦刚才也说得很清楚了。 假冒皇后,企图对皇帝图谋不轨,还放火烧了六房四宫,且还栽赃陷害右相夫人,桩桩行为,每一桩都是死罪。 甘愿承担死罪,这是需要怎样的勇气,又要基于怎样的感情? 所以,她想,可能铃铛真的知道那人是她。 可是,也不对啊。 就算铃铛知道那人是她,她就甘愿为她赴死吗? 如果甘愿,在她被锦弦害得家破人亡之际,为何她却独活了下来,而且还成了锦弦的妃子? 如果甘愿,那日在未央宫大殿上,梦儿替她去死,为何她还不放心地要再三确认她的身份? 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那厢,锦弦似乎也是很震惊,凤眸幽深凝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好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才听得他道:“贤妃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铃铛微低了头,“臣妾知道。” “那你可否再重复一遍!”锦弦咬牙,一字一顿。 铃铛默了默,缓缓开口。 “今日冒充皇后娘娘,前去龙吟宫,用媚香迷惑皇上的那人是臣妾。” 虽然刚才她已经说过一遍了,但如此再笃定的重复一次,全场依旧传来一片唏嘘。 也是,方才所有女人都检查过了,唯独三人没有检查,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溪公主,一个就是她,贤妃。 只是,她已贵为贤妃,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你为何要这样做?”锦弦冷声开口,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为何?”铃铛低低一笑,笑声中蕴着一抹淡淡的苍凉落寞,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坐在高座上的俊美男人,“皇上应该很清楚臣妾为何要这样做?臣妾虽为贤妃,皇上去过臣妾的寝宫吗?” 众人惊错,蔚景亦是微微一怔。 铃铛的话还在继续,“皇上的后宫就皇后跟臣妾两个女人,皇上都未能分得一丝宠爱给臣妾,今日选妃之后,大批女人进宫,皇上更加不会正眼瞧上臣妾一眼。所以,臣妾就冒充皇后,给皇上用了媚香,臣妾这样做,不过是想求得皇上的一次宠幸而已。” 啊! 场下一时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 关于这个女人被册封为贤妃的传闻,他们是听到过一些的,传说好像是皇后的意思,因为皇后还是九公主的时候,这个女人一直伺候皇后,是皇后的忠仆,皇后被册封,就央求新帝,也给这个女人一个名分,所以,就做了贤妃。 却不想,原来竟是悲哀至此啊! 皇帝连碰她都没有碰她过。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眼神都落在铃铛身上,鄙夷有之、叹息有之、怜悯有之、看好戏有之。 蔚景微微抿着唇,眸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相府的这个方位,看不到铃铛的正面,她却好想看看此时铃铛脸上的表情。 这些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不管真假,铃铛替她扛下来了,这是真的。 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真的说不出,只觉得百般滋味、五味杂陈。 那厢锦弦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只是为了魅惑朕,求得朕的一次临幸,那为何要让六房四宫走水?” “那是臣妾为了事成之后能脱身才这样为之,只不过,臣妾没算好时间,安排失误,事未成,六房四宫的火却已经失了。” 全场又传来一阵sao动。 很多人摇头叹息,大家不知道该怜悯这个女人,还是该痛恨这个女人,害得大家扑了一天的火,还在这里被折腾了一下午。 “那右相夫人的面皮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臣妾为了自保,刻意留给皇上的线索,臣妾想了想,右相夫人曾经是风月楼的头牌,一个烟花女子,企图用媚香,爬上皇上龙榻,说出去,众人应该都不会去怀疑。” “亏你想得出!”锦弦嗤然冷笑,忽然倾身,凑到铃铛面前:“朕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蠢?” .......................... 孩纸们莫急哈,明天此事结束,男主女主精彩对手,另外,请相信,事情的发展一定在意料之外,嘎嘎~~ 【084】已与人交合过 “亏你想得出,”锦弦嗤然冷笑,忽然倾身,凑到铃铛面前:“朕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蠢?” 蔚景心口一撞,这话的意思...... 他不信。睍莼璩伤 他不信铃铛的话,是吗? 铃铛没有吭声,锦弦却已是直起腰身、坐了回去:“说你聪明吧,连个失火时间都能安排错,说你愚蠢吧,竟然还知道用面皮嫁祸他人。枸” 原本沉冷的声音此刻竟带着一丝玩味。 蔚景就又懵了,这是…….信还是……不信? “既然你如此处心积虑,”锦弦抬手轻拂了袍袖上的一个小褶皱,徐徐抬眼,凤眸粼粼睥睨着铃铛,骤然眸色一冷,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那为何现在又要主动承认?顼” 果然是不信! 一颗心大起大落,蔚景突然发现,锦弦竟是如此会操纵人心的高手。 这世上最厉害的人莫过于此吧,东一句西一句,不显山露水,却能轻易让对方崩溃。 铃铛显然是被问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妾原本以为皇上查一查,查不出什么,就会算了,谁知皇上竟决心至此,查完女人,查男人,臣妾明白,如果查完男人,还是没有,皇上一定会查臣妾几人,与其到时再被太医查出,不如主动承认,而且,臣妾也知道错了,不想一错再错,恳请皇上看在臣妾知错就改的份上,能原谅臣妾这次!臣妾以后绝对不敢了,求皇上开恩!” 铃铛一边说,一边对着锦弦,深深俯首。 蔚景从背后看着她,再一次觉得她是那样陌生。 第一次是那日在宫里的花径上碰到,得知她还活着,竟然是贤妃娘娘的时候。 当时她的丝绢掉了,婢女替她拾了起来,她搭着婢女的手,袅袅婷婷地离开,哪里是那个风风火火、有几两心事都尽数写在脸上的铃铛? 还有现在,虽然一副罪人之态,且态度诚恳,可是,一言一语,条理清晰,丝毫不见紊乱。 面对锦弦这样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人,内心的强大程度绝非一般。 这么多年的相处,是她真的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吗? 还是这个女人掩藏得太好? 她为何要在她面前掩藏?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掩藏。 这般想着,她就不得不怀疑起此次这个女人如此做法的动机来,真的是对她这个主子的忠心吗?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当然,人家甘愿赴死,她本不应该小人之心的,但是,经历了太多事,看错了许多人,她不得不防。 那厢,锦弦半天未响,倒是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蔚卿开口了:“皇上,贤妃她能及时站出来,说明她的确知道错了,请皇上……” “知道错了又能怎么样?”蔚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厉声打断,“知道错了,事情就能回到原点吗?知道错了,朕的六房四宫就能好好的吗?知道错了,大家就没有在这里浪费一天的时间吗?” 锦弦口气灼灼,咄咄而问,蔚卿脸色一白,吓得连忙噤了声。 这个男人几时对她这样过? 不过,她原本就不是想要真的求情,不过是碍着明面上,她是铃铛曾经的主子,才不得不出言相帮,既然,这个男人不打算放过,那么,如此甚好,正合她意。 当初,要立铃铛为妃也是这个男人的决定,男人说,要让世人对她这个假冒蔚景的人深信不疑,立蔚景的婢女为妃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总算要除了去是吗? 不动声色,她敛了心神,便坐在那里不再多发一言。 锦弦冷冷盯着匍匐在地上的铃铛好一会儿,忽然道:“张太医!” 蔚景正在看蔚卿的表情,忽然听得这一声张太医,心中一惊,已然猜到锦弦要做什么。 果然,张太医恭敬上前,锦弦明黄衣袖一扬,直直指向铃铛:“给朕探她的脉!” 张太医领命,走至铃铛面前,蹲下身。 蔚景只觉得呼吸又变得沉重起来,眸光紧紧,盯着太医将手伸至铃铛俯撑在地上的腕上。 铃铛依旧保持着跪俯的姿势,脸深深地埋在地上,一动不动。 全场静谧,落针可闻。 片刻,张太医起身,对着锦弦微微一躬:“启禀皇上,贤妃娘娘的确中过媚香,且……” 蔚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且什么?”锦弦冷声追问。 张太医勾着头,额上冷汗涔涔,抬袖拂了一把额上汗滴,才接着道:“且已与人交合过。” 啊! 全场震惊。 蔚景更是错愕得回不过神来。 铃铛也中了媚香,且也与男人交合过? 怎么会? 仅仅是凑巧吗,还是故意?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很明显是后者! 可如果是后者,那么就说明,铃铛站出来承认那人是她,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她为何要这样做? 不惜毁了清白,不惜冒着生死! 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得男人的一声嘶吼:“是谁?那人是谁?” 蔚景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锦弦终于淡定不了的起身,大手一伸,粗暴地抄了铃铛的衣领,将她直接从地上拽了起来。 “告诉朕是谁?” 他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中迸发出来。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蔚景微微苦笑,只觉得讽刺。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他可以娶了她,册封她为妃子,却从不碰她,却在听到别的男人碰了她时,如此暴跳如雷。 铃铛不吭声。 “说!” 锦弦又猛地摇晃她的身子,沉声冷喝。 铃铛紧紧抿着唇瓣,依旧不说话,一张小脸却是面如土灰。 气氛变得冷凝,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来人!”良久的对峙之后,锦弦终于失了最后一丝耐心,大手一松,铃铛摇摇欲坠的身子突然失了支撑,就重重跌坐在地上。 赵贤连忙躬身上前,边上的几个禁卫也闻声快步走了过去 “贤妃好胜善妒、心术不正、不守妇道,即日起,削去封号,先且打入冷宫,容朕日后再审,朕就不信,查不出身后的男人!” 直到几个禁卫将铃铛拖下去以后,蔚景还久久回不过神来。思绪混乱,耳边嗡鸣,只听得锦弦一人在下着号施令。 “赵贤,传令下去,今日时辰已晚,让嬷嬷将这些参加选秀的宫女都带下去,教其宫中规矩和礼仪,让掖庭监重新择日再选!另外,传朕口谕,让工部速速修缮六房四宫,有何问题,直接禀告于朕。” 赵贤领命而去。 锦弦又环顾了一下全场,朝众人抬了抬手:“天色已晚,大家都散了吧!” 末了,衣袖朝身后一拂,阔步,先行离开。 众人一怔,连忙起身行礼恭送。 蔚景恍恍惚惚中,还有些不相信,就这样结束了吗?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吗? 忽闻边上夜逐寒的声音:“二弟!” 她这才惊觉过来,连忙想要起身,夜逐寒又适时地扶了她一把,她怔了怔,未动声色。 随着天子跟皇后的离开,众人也开始纷纷离场。 一时间人影绰绰、熙熙攘攘,等她跟锦溪被拥挤的人.流挤着出了未央宫的出口后,已然不见了夜逐寒跟那个顶替她的女人。 “大哥跟大嫂呢?”说实在的,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很想知道。 锦溪摇头,四下张望:“刚刚还在的,一眨眼就不见了,可能已经先走了,我们也走吧!” “嗯!”她点头,握着锦溪的手,往出宫的方向走。 这个姿势很奇怪,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但是,没办法,不仅因为她看到,平素凌澜都是这样牵着她,更因为,牵着她,自己也算是有了一分倚仗。 不然,这样踩着假肢走,她还真担心,一个不小心摔跤。 见她走得小心翼翼,锦溪眸色担忧地看着她:“二爷的腿不要紧吧?” 她一惊,笑笑摇头,“不要紧,稍微有点痛而已,走走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所幸锦溪也没有过多纠缠,不过,她又担心起另一件事来。 她等会儿怎么跟凌澜换回来? 而且那个顶替她的女人跟夜逐寒走了,会不会回了相府,如果回了相府,她又怎么跟她换回来,如果换不回来,这样不是就凭空多了一个人出来,那么,她怎么办? 一路忐忑来到宫门口。 宫门口相府的马车只剩下一辆,果然夜逐寒已经先行离开了。 打了帘子,她先扶着锦溪上了马车,正欲也弯腰钻进去,就听到一道低醇磁性的男声传来。 “二爷!” 如此熟悉! 她一震,是凌澜。 愕然回头,就看到宫门口,凌澜一身乐师礼服,长身玉立,此时正是黄昏,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斜染过来,将他的身上渡上一片虹彩。 见她回头,他缓缓拾步朝她走过来,脚步翩跹,让她忽然有种俊美的画中人从画卷中走下的错觉。 收了目光回神,她从马车上下来,他也已行至跟前。 锦溪不知怎么回事,打了帘子,探头看向外面,凌澜连忙对着她微微一笑,略一颔首道:“关于下个月溪公主生辰上的曲子,凌某有几个问题想要跟二爷探讨一下,不知二爷现在有没有时间?” 蔚景一怔,何止是她,锦溪更懵,“本宫生辰上的曲子?” “正是!”凌澜点头,忽然又似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哎呀,瞧我,二爷嘱咐过说要给公主一个惊喜,让不要跟外人道,凌某竟然给忘了……” 凌澜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锦溪却笑了,眉眼弯弯,娇嗔地斜了蔚景一眼,小嘴微微一撅:“本宫又不是外人。” 蔚景浑身一阵恶寒,咬牙亦是眯眼一笑,“这不是不想让你知道嘛!” “切~”锦溪不以为然地撇嘴,脸上笑容却越发璀璨明艳,凌澜又上前一步,“能否请公主先回,凌某跟二爷探讨完了,会派人尽快送二爷回府?” 蔚景一怔,凌澜的用意,她自是明白。 锦溪又是撇了撇嘴,却难掩小女人满脸满眼的幸福感,嘟囔道:“神神秘秘的,本宫还不想听呢!” 末了,又红着脸娇嗔地瞪了蔚景一眼后,转眸对着车夫道:“我们先走!” 目送着马车慢慢离开,蔚景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到凌澜正在看着她,只是眸光早已不是刚才的那一份温润,而是深幽,她一怔,他已淡淡地丢了句,“走吧!”就拾步走在前头。 蔚景有些懵,为他的话也为他的反应。 走吧? 去哪里? 略略怔忡,见他已走远,便连忙跟了上去,一时竟忘了自己踩着假肢,捡步子捡得又急,一个趔趄,身子陡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就直直朝前扑了下去。 她惊呼一声,眼见着就要扑倒在地,臂上蓦地一重,一股外力瞬间将她的重心拉了回来。 惊魂未定的她怔怔抬眸,就看到男人的俊美如俦的容颜,是去而复返的凌澜。 她刚一站定,凌澜就已连忙放开她的手,环顾了一下四周。 蔚景知道,他是怕被别人看到,也是,两个大男人这样很奇怪,只是,只是,他的身手真的好快,明明她看到他已经走了好远了,竟然眨眼功夫就回来扶住了她,而且,他长了后视眼吗? 这次为了配合她,男人放慢了一些脚步。 两人无声地往前走着。 好奇怪,以前,她从不觉得两人之间的相处会尴尬,现在她竟有一些不自在。 是因为两人有了那种关系吗?还是经过今日这件事,她越发觉得他的可怕与深不可测?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关于那个有着真正鹜颜脸的女人,关于半路杀出来救场的铃铛,关于今天的一切切,她有太多的疑问,可是,一时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想了想,她寻了一个最安全的问题开始。 “你刚才去哪里了?到处都没看到你。”她瞟了瞟走在身侧的男人。 “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取名册了。”男人淡声开口。 蔚景一怔,这才想起名册的事来,本来,她是准备带他去取的,可是,刚从密室出来,正赶上锦弦让众人紧急集合,没办法,她便先将所藏的地方告诉了他。 “拿到了吧?”问话间,两人正拐过一个拐角,男人忽然停了下来,蔚景一看,拐角处竟是停着一辆马车。 男人掀了车厢的帘子,回头看向她:“上去吧!” ... 【085】想死你就下去! 男人掀了车厢的帘子,回头看向她:“上去吧!” 蔚景怔了怔,“去哪里?” “回府。睍莼璩伤” 回府?就这个样子? 见蔚景愣在那里半响没有动,男人转回头,径直自己先上了马车枸。 蔚景便又怔了片刻,这才拾步上前,可是,她发现问题又来了。 她穿着假肢,本来走路都困难,哪还能登上马车? 本来想喊一下车厢里的那人帮一下,可看他拽得二五八万一样,好像她欠他什么似的,便也开不了那口畛。 她知道他在生气,今天的这一切纠复都是因为她,为了帮她脱身,他动了很多力量,六房四宫的纵火者,有着鹜颜的脸的女人,还有铃铛,当然,铃铛是不是?她不确定。 总之,他是花费了很多心思。 可是,她又不是想这样的,她的本意还不是为了他,谁知道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 要说委屈,没有人比她更委屈吧?从钟楼开始,一整天精神都处在一种极度紧张、频临崩溃的状态,还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了自己的第一次,虽然,她早已决定过,这方面不去在意,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哪有真的一点都不走心的? 而他…… 是,他的确为她善后做了很多,所以,他跟她生气,她忍着,但是,她的气呢?她的气又可以跟谁撒去? 心里面忽然有些难过,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又四下看了看,见车夫正襟危坐也没有看她这边,左右亦是无人,便弯腰准备直接将假肢给卸了。 就在她刚躬下身,骤然,面上一阵清风拂过,是马车的帘幔蓦地自里面被人掀开,她一怔,愕然抬头,就看到男人轻盈地跃下马车,下一瞬,眼前的景物就陡然一倾斜,她已被男人打横抱起,塞进了马车。 对,塞,此刻,她只想到这个字。 将她放下,男人随身而入。 蔚景怔了怔,连忙往车厢里面挪了挪,其实,她想问,两人这样一起回府真的没问题吗? 一个大嫂,一个小叔。 但想想,对方是什么人物,远比她谨慎得多,也周密得多,她能想到的,他又岂会没想到?肯定是有他这样做的把握,便也没有多说。 车内视线一暗,帘幔放下,男人在她的对面坐下,马车徐徐走了起来。 “脱了吧!” 蔚景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忽闻这兜头兜脑的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男人侧身自坐垫后面掏出一个包袱丢给她:“换回你自己。” 包袱散开,女人的衣袍、首饰、发簪露了出来。 蔚景这才明白过来,男人是叫她将衣服脱了。 可是,就这样脱? 她抬眸看向男人,见男人撇了视线,正看着马车前面随着车身颠簸轻轻摇晃的帘幔,一动不动,她犹豫了一下,先将脸上夜逐曦的面皮撕了下来,接着就掀了袍角,动手卸腿上的假肢。 假肢是木头做的,她第一次穿,又是走路,又是被锦溪撞,又是下跪,脚后跟那里早已被冷硬的木头磨得血肉模糊,脱下时,不小心碰到了,痛得她瞳孔一敛,“咝咝”倒抽凉气。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眼梢轻掠,睇向她的腿,她连忙若无其事地放下衣袍,强自忍住。 男人眸光似乎微微一敛,又收了回去,再次扭头看向前面。 蔚景便开始动手解自己外袍的盘扣。 其实,心里面是有些难为情的,但是,又不想被他说矫情,两人赤诚相见都做过,最亲密的行为都有过,在他面前脱个衣服又有什么? 而且,又不是脱光,里面还有肚兜不是吗?那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都脱过不是吗? 自嘲地弯了弯唇,她脱了外袍,又脱下中衣,接着就是解身上绑的各种棉絮。 她解得很吃力。 因为当时绑上去的时候,是这个男人帮她绑的,所有接头打结的地方都在背上,她需要反着手摸索着解。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解了下面的几条,但是背心上面的,无论她怎么变换着方式努力,手就是够不到。 不一会儿,就折腾了一身汗出来,却依旧没有解决问题,她欲哭无泪,刚想着要不要喊这个男人帮忙,男人就像是有感知一样,骤然转过头来,长臂一捞,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 她惊呼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从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蔚景一怔,本能的想要回头看身后的男人,蓦地感觉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活动在她的背上,她浑身微微一僵,就没有动。 垂眸看着自己破皮出血的脚后跟,她微微苦笑。 的确够蠢的。 似乎一件事都办不成,还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随着男人的动作,一条一条裹着棉絮的布带被解了下来。 因为她装扮的是男人,所以,她的胸也是被紧紧裹上了布,男人一圈一圈拆着,不时双手环着她,在前面传递着白布。 两人挨得很近,男人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后颈上,撩起一阵一阵潮热。 她越发绷紧了身子,不敢乱动。 当所有的棉絮和布条拆下来之后,她的上身就剩一件肚兜。 白皙的肌肤上朵朵暧.昧红云清晰刺目,那是被男人重重吮.吸亲吻过的痕迹,她脸上一热,连忙倾身想要去前面的包袱里找里衣。 而此时男人的手正在她脖子后面肚兜的锦带上想要将其系紧,骤不及防她猛然倾身的动作,如此蓦地一拉,锦带“啪”的一声就断了。 胸口一凉,丝滑的肚兜瞬间跌落。 “啊!” 她惊呼一声,本能地想要抱住胸,却又猛地碰到自己破了皮的乳.头,痛得她瞳孔一敛,又瞬间将手臂松开。 而这时,好巧不巧,外面马儿忽的嘶鸣一声,骤然停住,因着惯性,她往前一栽,又往后一仰,整个人就直直倒在男人的怀里。 惊错抬眸,就不偏不倚地撞上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此时正略带促狭地俯瞰着她,而她上身赤.裸,一对饱.满的胸.部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眼底。 她大惊,尖叫一声,从他的怀里猛然坐起,慌乱地扯了边上布条掩在自己胸前。恍惚间,似乎听到男人低笑了一声,她羞恼回头,本想说他几句,却见他如潭深瞳里,哪有一丝笑意。 愤愤将目光收回,她背对着他而坐,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肚兜套在了身上。 外面传来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是哪个路人走路不看路,马车差点撞了上去。 很快,马车又慢慢走了起来。 蔚景将包袱里的里衣、中衣、外袍一一穿上,一颗心才稍稍安定。 再次挪坐到男人的对面,她又开始掰手上的易容材料。 忽然想起,刚才她问男人的问题,男人似乎还没有回答,连忙抬起头,“名册拿到了吗?” “名册?”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徐徐转眸看向她:“你觉得呢?” 蔚景一怔。 什么叫她觉得呢? 反应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不会没拿到吧?” 男人没有吭声,就看着她。 蔚景只觉得心往下一沉,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那个地方很隐蔽的,平时基本没有人去那里,我也是小的时候,经常在那里玩才发现那个缝隙的,那时我藏在那里的东西,我不去取,就一直在那里,根本没有人发现,怎么今日才那么一会儿就会不见?而且,宫里都乱成那个样子,后来全员又都集合在未央宫,这就更不可能啊。” 蔚景急急说着心中疑惑。 男人冷冷勾了勾唇角,不咸不淡道:“是啊,不可能。” 蔚景紧蹙着眉心,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猛地抬眸看向男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男人轻嗤了一声,“很没意思!” “你不信我?” 蔚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 “我必须相信吗?” 男人挑眉看着她。 彼此的眸子就这样绞在一起,他的略带冷然和兴味,她的满含震惊和失望。 在密室里的时候,他不信她,她知道,她没有想到,她都告诉他藏在哪里了,他还不信她。 难怪他一直一副要理不理的样子,原来,她说了那么多,解释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他还是不信她。 心中一时气苦得不行,她灼灼盯着他不放,一阵清风拂过,掀起马车的窗幔,窗外的景物入眼,她忽然撩开马车前面的帘子,对着车夫道:“停车!” 车夫一震,连忙拉了缰绳。 车内男人亦是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马车亦是还没有停稳,她就直接跳了下去。 因为刚卸了假肢,鞋子还没有穿,脚后跟本就磨破,这样忽然跳下,那撞击的疼痛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一个踉跄,痛得差点落下泪来。 车内男人脸色一变,正欲起身,她却已经跑开,赤足直直朝路边的一个文房四宝轩跑去。 “给我一张宣纸和一支笔!” 进了店门,她将手中的一枚玉簪往柜台上一放,对着掌柜急急道。 玉簪是她在包袱里随手拿的,应该值几个银子。 掌柜男人疑惑地看着她,明明是个女人的身子,也是个女人的衣着,却又梳着一个男人的公子髻。 蔚景见他只顾盯着自己看,一下子就恼了:“你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掌柜男人回过神,看向那枚玉簪。 色泽圆润、晶莹剔透,上好的和田玉,却只要一张宣纸和一只毛笔是吗? “卖,卖,当然卖!” 脸上堆满笑意,他连忙返身在身后的货架上取了一张宣纸和一只笔给她,顺手将柜台上的玉簪纳了过去。 蔚景又将毛笔放在柜台上的砚台里蘸足了墨汁,转身就往外跑。 外面,凌澜也已下了马车,正疾步朝四宝轩来,见她出来,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前将她抱起,也不管此时正是热闹非凡的大街,也不管众目睽睽朝他们看过来。 蔚景一惊,刚想挣扎,就听得男人低吼一声:“想死你就下去!” 她一震,便忘了动。 男人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片刻就回到马车边,快速将她塞进马车,自己也连忙闪身进来。 放下帘子,寒眸如霜朝她看过来,“你做什么?” 蔚景还在他那句“想死你就下去”中没有回过神。 还以为他是发现了她赤足下去,且脚后跟受了伤,所以才说这句。 谁知,男人紧接着又沉声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要是被人看到,会是什么后果?” 她才猛地明白过来,男人那么紧张的真正原因,不是脚,而是脸。 自嘲地弯了弯唇,她没有理他,径直将手中宣纸铺在车厢里的一个矮案上,垂眸略一思忖,便提笔落下。 男人怔了怔,不知她意欲何为,眼梢微垂,目光在她的一双赤足上略一盘旋,便抬眸看向她,只一眼,又转眸看向她面前的宣纸。 宣纸上,蘸着黑墨的笔尖一笔一画,一个人的眉眼就跃然在纸上。 蔚景画得专注,也懒得去理会男人疑惑的眼神。 直到一个人的脸全部画好,她才停了手中的笔,车内没有砚台和笔架,她直接撩了窗幔,将手中毛笔掷了出去,回身,双手端了宣纸,往男人面前一举。 “就是这个人!今日在钟楼上,我就是跟这个人见的面,也是他将名册交给了我。” 男人抬眸看向宣纸,骤然瞳孔一敛,伸手一把将她手中的宣纸夺过:“竟然是他!” 蔚景怔了怔,她不认识宣纸上的男人,所以,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竟然是他是哪个他,但是,她知道,他已经认出来了。 “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她看着男人,冷声开口。 见男人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她,她又微微一笑:“当然,你也可以继续不相信!” “你可以认为,我就是随便画个人出来就告诉你是他,也可以认为我本身就认识这个人,然后,诬陷他。” “反正现在名册不见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你想怎么想怎么想吧。” “的确,今天的这一切纠复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也不想多说,对此,我也已付出了代价,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我表示抱歉。我只是不明白,对我这个盟友,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何必要在我身上倾注心血?” 男人凤眸眸光轻凝,定定望住她。恍惚间,似乎听到男人低笑了一声,她羞恼回头,本想说他几句,却见他如潭深瞳里,哪有一丝笑意。 愤愤将目光收回,她背对着他而坐,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肚兜套在了身上。 外面传来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是哪个路人走路不看路,马车差点撞了上去。 很快,马车又慢慢走了起来。 蔚景将包袱里的里衣、中衣、外袍一一穿上,一颗心才稍稍安定。 再次挪坐到男人的对面,她又开始掰手上的易容材料。 忽然想起,刚才她问男人的问题,男人似乎还没有回答,连忙抬起头,“名册拿到了吗?” “名册?”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徐徐转眸看向她:“你觉得呢?” 蔚景一怔。 什么叫她觉得呢? 反应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不会没拿到吧?” 男人没有吭声,就看着她。 蔚景只觉得心往下一沉,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那个地方很隐蔽的,平时基本没有人去那里,我也是小的时候,经常在那里玩才发现那个缝隙的,那时我藏在那里的东西,我不去取,就一直在那里,根本没有人发现,怎么今日才那么一会儿就会不见?而且,宫里都乱成那个样子,后来全员又都集合在未央宫,这就更不可能啊。” 蔚景急急说着心中疑惑。 男人冷冷勾了勾唇角,不咸不淡道:“是啊,不可能。” 蔚景紧蹙着眉心,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猛地抬眸看向男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男人轻嗤了一声,“很没意思!” “你不信我?” 蔚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 “我必须相信吗?” 男人挑眉看着她。 彼此的眸子就这样绞在一起,他的略带冷然和兴味,她的满含震惊和失望。 在密室里的时候,他不信她,她知道,她没有想到,她都告诉他藏在哪里了,他还不信她。 难怪他一直一副要理不理的样子,原来,她说了那么多,解释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他还是不信她。 心中一时气苦得不行,她灼灼盯着他不放,一阵清风拂过,掀起马车的窗幔,窗外的景物入眼,她忽然撩开马车前面的帘子,对着车夫道:“停车!” 车夫一震,连忙拉了缰绳。 车内男人亦是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马车亦是还没有停稳,她就直接跳了下去。 因为刚卸了假肢,鞋子还没有穿,脚后跟本就磨破,这样忽然跳下,那撞击的疼痛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一个踉跄,痛得差点落下泪来。 车内男人脸色一变,正欲起身,她却已经跑开,赤足直直朝路边的一个文房四宝轩跑去。 “给我一张宣纸和一支笔!” 进了店门,她将手中的一枚玉簪往柜台上一放,对着掌柜急急道。 玉簪是她在包袱里随手拿的,应该值几个银子。 掌柜男人疑惑地看着她,明明是个女人的身子,也是个女人的衣着,却又梳着一个男人的公子髻。 蔚景见他只顾盯着自己看,一下子就恼了:“你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掌柜男人回过神,看向那枚玉簪。 色泽圆润、晶莹剔透,上好的和田玉,却只要一张宣纸和一只毛笔是吗? “卖,卖,当然卖!” 脸上堆满笑意,他连忙返身在身后的货架上取了一张宣纸和一只笔给她,顺手将柜台上的玉簪纳了过去。 蔚景又将毛笔放在柜台上的砚台里蘸足了墨汁,转身就往外跑。 外面,凌澜也已下了马车,正疾步朝四宝轩来,见她出来,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前将她抱起,也不管此时正是热闹非凡的大街,也不管众目睽睽朝他们看过来。 蔚景一惊,刚想挣扎,就听得男人低吼一声:“想死你就下去!” 她一震,便忘了动。 男人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片刻就回到马车边,快速将她塞进马车,自己也连忙闪身进来。 放下帘子,寒眸如霜朝她看过来,“你做什么?” 蔚景还在他那句“想死你就下去”中没有回过神。 还以为他是发现了她赤足下去,且脚后跟受了伤,所以才说这句。 谁知,男人紧接着又沉声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要是被人看到,会是什么后果?” 她才猛地明白过来,男人那么紧张的真正原因,不是脚,而是脸。 自嘲地弯了弯唇,她没有理他,径直将手中宣纸铺在车厢里的一个矮案上,垂眸略一思忖,便提笔落下。 男人怔了怔,不知她意欲何为,眼梢微垂,目光在她的一双赤足上略一盘旋,便抬眸看向她,只一眼,又转眸看向她面前的宣纸。 宣纸上,蘸着黑墨的笔尖一笔一画,一个人的眉眼就跃然在纸上。 蔚景画得专注,也懒得去理会男人疑惑的眼神。 直到一个人的脸全部画好,她才停了手中的笔,车内没有砚台和笔架,她直接撩了窗幔,将手中毛笔掷了出去,回身,双手端了宣纸,往男人面前一举。 “就是这个人!今日在钟楼上,我就是跟这个人见的面,也是他将名册交给了我。” 男人抬眸看向宣纸,骤然瞳孔一敛,伸手一把将她手中的宣纸夺过:“竟然是他!” 蔚景怔了怔,她不认识宣纸上的男人,所以,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竟然是他是哪个他,但是,她知道,他已经认出来了。 “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她看着男人,冷声开口。 见男人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她,她又微微一笑:“当然,你也可以继续不相信!” “你可以认为,我就是随便画个人出来就告诉你是他,也可以认为我本身就认识这个人,然后,诬陷他。” “反正现在名册不见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你想怎么想怎么想吧。” “的确,今天的这一切纠复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也不想多说,对此,我也已付出了代价,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我表示抱歉。我只是不明白,对我这个盟友,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何必要在我身上倾注心血?” 男人凤眸眸光轻凝,定定望住她。 【086】可是,那人是你 男人凤眸眸光轻凝,定定望住她。睍莼璩伤 她却不想再说了,略略别过眼,又开始抠手上的易容材料。 看着那长得像肉一般的东西一块一块地剥落,蔚景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就她这个样子,每次都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报仇? 骤然,脚踝一重,腿蓦地被人抬起,她骤不及防,身子陡然后仰,头差点撞上身后的车壁,她连忙双手撑在身子的两侧,才险险没让自己倒下去栎。 惊乱中她抬眸,看到男人正握着她的脚踝,低垂着眉眼,在检查她脚后跟的伤。 许是感觉到她在看他,男人亦是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薄唇轻启:“这双脚你还要吗?还是说,你穿假肢穿上瘾了,觉得不要脚也无所谓?” 蔚景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又听得他不咸不淡道:“你大可以顶着这伤,再赤足跑两圈试试,应该可以废掉。讣” 蔚景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 是说她刚才不该就这样赤足跑下马车是吗? 她还不是看到他那般不信任的样子,又正好看到有卖笔墨纸砚的,一急就下去了,跳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差点没痛晕过去。 心里本就气苦,他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顿时心中隐忍的那团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要你管!” 她猛地将脚从他的手中抽回,因为男人正握在她的脚踝上,她骤然抽回的动作,正好让她的脚后跟从男人的手中走过。 或许是长年练剑和长年弹琴的缘故,男人的手上有着微砺的薄茧,她的脚后跟就从那有着微砺薄茧的手心瞬间抽过。 伤口本就痛,哪还经得起这样一碰一拉,她霎时痛得冷汗一冒,再也顾不上其它地龇牙咧嘴起来。 男人就挑眉看着她,看着她抱着脚、靠在车壁上痛苦不堪的模样,黑眸深邃,三分促狭,三分嘲弄,还有几分她看不清楚的情愫。 “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蔚景只差没哭了出来。 男人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对于莽撞冒失的人,本就不需要同情,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不是吗?” 男人斜睨着她,琉璃般的眸子里蕴着一抹兴味。 蔚景气结,正欲还他一句,男人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知道自己的致命弱点在哪里吗?” 蔚景一怔,抬眸看着他。 “冲动、莽撞、倔强、自以为是……”男人薄唇轻动,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清晰地敲在蔚景的心头。 “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是为了名册,帮我画出这个人,也的确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男人扬了扬手中已经叠好的宣纸,黑眸深邃凝落在她的脸上,“但是,却并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他想要的? 蔚景微微苦笑:“敢情我冒死去帮你拿名册拿错了?” “你看,你自己都用了‘冒死’二字,”男人笑睨着她,声音淡然,“一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有很多种,而你,用了最危险的那种。” “当时情况紧急,你又不在,我找不到你,所以就……” 许是被男人说得一无是处刺激到了,本能的,蔚景就想解释。 “对,你也说,我不在,你就没想过,我不在是去了哪里,会不会就是去处理这件事去了?”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而且,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 “万一?”男人低低一笑,一双晶亮的眸子在光线颇暗的车厢内流光溢彩,似是很不以为然,“一个人,先要学会蛰伏,才能厚积薄发,你的身份如此敏感,这般非常时期,难道不应该是先掩藏好自己,而不是强出头吗?” 强出头?! 蔚景一怔。 这个词…… “还有刚才,你就那样冒失地冲出去,当然,我知道,被人误会,被人不信任,你心里头不爽,所以,要急着证明给人看,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张脸被人看到,会是什么后果?你可是皇后的脸,这是京城,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保不准有个一两个见过皇后的,被认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你要时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保住小命远远要比证明自己的清白来得重要!被人误会又怎样,被人不信任又怎样,你还是你!” 蔚景怔怔看着男人,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许久,才幽幽道:“可是,那人是你。” 她并不想被他误会,毕竟,在这世上,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她的人。 “是我又怎样?我说过,我只信我自己。” “可是你也说过,我是你的盟友。” 蔚景目光灼灼看着他,一瞬不瞬。 男人忽然就笑了,“你在轻信他人这方面吃的亏还不够吗?不会到现在,你还以为,是盟友就应该百分百相信对方吧?这世上,再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两个人、两颗心。”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如潭深眸里早已敛尽所有笑意。 再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两个人、两颗心! 蔚景反复咀嚼了一番这句话,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对于你,我也不应该全部信任,是吗?” “是!这世上,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蔚景一震,男人已伸手再次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抬了起来,看了看,眉心微拢。 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这一次,蔚景没有动。 男人将她的脚先架在自己盘坐的腿上,将手中的画像拢进袖中,又自袖中掏出一方锦帕和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先置放在边上,男人抖开锦帕,揉进掌心,双手搓了起来,蔚景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想要将锦帕的布料变得柔软。 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蔚景微微眯了眸子看着他。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冷的时候,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温润的时候,又如同丝丝春风拂面。 似乎离他越近,越觉得他遥远。 男人轻轻拭去她脚板上的泥土灰尘,末了,才拿起瓷瓶,拧开盖子,将里面的灰褐色的粉末均匀地洒在她脚后跟的伤口上。 一阵清凉蛰痛感瞬间袭来,蔚景痛得瞳孔一敛,轻“嘶”出声。男人抬眸瞟了她一眼:“痛吗?” 蔚景咬着唇瓣点点头。 男人轻嗤:“我以为你不知道痛。” “你——” “别动!” 男人沉声。 蔚景一震,连忙微僵了身子。 车厢内一下子变得静谧下来,连外面的喧嚣,此刻似乎都隐匿不见,只能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一下一下。 记得以前,夏日的时候,她热得受不了,就喜欢赤着脚走在宫里的汉白玉地面上,每每被母妃看到,都会痛骂一顿,说,女孩子家家的,脚只能给未来的夫婿看,哪有这样不顾形象的,亏得还是个公主。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当然不在意这些,可是,不知为何,今日让一个男人这样握着,她还是浑身的不自在。 想想,人生真的很可笑,她曾经倾心的男人是锦弦,她嫁的男人却是夜逐寒,而她的身子给的却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是怎样混乱的人生? 微微苦笑,目光落在男人修长的大手上,眼角余光触及到他手中的小瓷瓶,她一怔,细细睨了睨,发现瓷瓶上面似乎又是新的图案。 她想起她那里还有两个,一个是他给她擦手的,一个是他给她擦脸的。 “你怎么有那么多好看的小瓷瓶?” 男人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掠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不回答,她撇撇嘴,也不再问。 将两只脚后跟都涂好药,又拣了刚才身上拆下来的干净的布条仔细地将其包扎好,男人将瓷瓶递给她:“回府以后不方便,你自己擦。” 蔚景怔了怔,伸手将瓷瓶接过。 许是被他握得太久的缘故,瓷瓶竟是温热的,蔚景低头,看着上面精致的图案,指腹轻轻摩挲。 “没有铜镜,你可以梳妆吗?” 男人低醇的声音骤然响起,她怔怔回神,见男人将装着饰品的包袱拉到了她面前,这才想起,自己还是男人的公子髻呢。 “可以!” 将瓷瓶拢进袖中,她抬手拔了发顶的冠玉,顿时,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散下来。 她勾头在包袱里找木梳,忽然觉得男人的目光盘旋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却发现男人正望着车厢的一角,哪里有在看她。 拿着木梳快速梳理了一下发丝,她挽了一个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的发髻,末了,又动作利索地将耳环、手镯等饰品戴上。 做完这一切,她刚想说,没有面皮怎么办,男人已伸手将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 她垂眸望去,正是一张面皮,而且正是她这段时间一直戴的面皮的模样。 又重新做了一张? 她怔了怔,忽然想起这张脸的真正主人。 “今日那个女人是谁?” 没有接,她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眸光微闪,淡声道:“这张面皮的主人。” 答非所问! 她当然知道是这个面皮的主人。 “是那夜杀全福夺名册的那个红衣女人吗?” 男人微抿了唇,没有吭声。 沉默就等于给了蔚景答案,蔚景却也并不吃惊,她本来今日就这样想过,这两人肯定是同一人。 “为何要让我戴着她的脸?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这张脸是你凭空做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蔚景一瞬不瞬地凝着男人,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男人垂眸笑了笑,抬眼睇向她,“你应该庆幸世上真有这个面皮的主人,不然,今日,你说,会怎样?” 蔚景怔了怔,的确,今日那个女人的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彻底打消了锦弦对她的怀疑,但是……. “这是两码事!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女人,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对我,你也不应该百分之百相信。 蔚景一怔。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无语了。 将他手中的面皮接过,抖开,她轻轻贴在脸上,“那个女人跟夜逐寒回相府了,我如果回去迎面撞上怎么办?” “不会!” 男人声音笃定。 蔚景抬眸看向他。 “她已经走了。”男人眸光微闪,略略别过眼。 ******************请支持正版阅读********************* 冷宫 铃铛坐在黑暗里很久,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天竟然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冷宫不比平素自己住的宫殿,院子里没有风灯,所以,屋里不掌灯,整个就是一团黑暗,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可怕。 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桌案上的火折子。 火折子有些潮,她吹了好久,才吹着。 将唯一的一盏烛火点亮,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她心里的恐惧才算是淡去了几分。 屋里的家具摆设破旧不堪,斑斑驳驳都是岁月的痕迹,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 果然冷宫不是人呆的地方。 没有一丁点人气也就算了,竟然连吃食都没有人送过来。 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她走到破旧的梳妆台前坐下,开始缓缓卸着头上的簪花。 当发饰卸尽,满头青丝无一丝束缚地披散下来,她怔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蓦地起身,她抬起衣袖擦拭着铜镜上的灰尘,一下一下,仔细的、用力的。 当整个铜镜都被她擦得干净发亮,她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因为,饶是这样一尘不染,她却还是觉得看不清楚自己的眉眼。 “这些事情让她来做!” 男人低沉的嗓音骤然在静谧中响起,铃铛一震,愕然回头,就看到一袭明黄入眼,男人风姿绰约地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低眉顺眼地跟着一个宫女,宫女手中提着一个木质红漆的食盒。 铃铛怔了怔,有些意外,直到男人走到面前,她才蓦地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 “参见皇上!” 男人一撩袍角,在桌案边坐下来,朝她伸出手,“平身。” 铃铛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尊贵男人,男人笑容和煦、手指修长。 她略略怔忡了一下,才缓缓将自己的手递给他,在他的虚扶下,慢慢站起身来。“身上还痛吗?”男人手臂轻轻一裹,就将她纳在自己边上坐下,凤眸轻扬,睇了立在一旁的宫女一眼,“你先退下!” 【087】还你一个洞房花烛 身上还痛吗?”男人手臂轻轻一裹,就将她纳在自己边上坐下,凤眸轻扬,睇了立在一旁的宫女一眼,“你先退下!” 待宫女自外面带上.门,锦弦才转过头看向铃铛,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方才问过的话:“还痛吗?” 铃铛脸上一红,自是明白男人问的是身上的哪里,毕竟今日是她的第一次,而且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温柔,痛,是难免的,到现在,那个地方都还是火烧火燎撕裂一般。睍莼璩伤 只是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启齿回答。 低敛了眉眼,她轻轻咬着唇瓣摇摇头栎。 “今日委屈你了!” 锦弦将她的手握住,裹进自己的掌心。 铃铛没有接话,只微垂着脑袋,低眉顺眼,一头乌黑的青丝滑到两颊两侧,遮去了她略显苍白的大半张脸附。 忽然想起什么,她抬起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皇上,真的会是公主吗?” 今日是宫里的选妃之日,按照规矩,她也要出席。 一早,她就梳妆打扮好了,就等着太监过来传话。 可是,没等来太监,却等来六房四宫失火的消息,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想瞎掺和,令了几个宫人去帮忙扑火,自己则还是呆在自己的寝宫里面。 很快就传来大火扑灭的消息,接着,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意外地来了她的寝宫。 男人很急切,一进来,就挥退了所有的宫人,并令宫人带上了内殿的门,她当时很奇怪,正欲询问,他却一把抱住了她。 她震惊了,这是第一次这个男人抱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肯定跟这场大火有关,只见他撒了一把香给殿内的香炉内,就将她抱上了床榻。 暗香袅袅中,男人急切地剥脱着她的衣服,她当时心里慌乱极了,可没过多久,她也在那扑鼻而来的香气中很快火热了身子。 几乎没有任何前戏,甚至连个亲吻都没有,男人就横冲直撞进了她的身子,因为有媚香的作用,所以,她基本没有什么意识,唯一的感觉就是痛。 很痛,几乎将她撕裂成两半的痛。 一直到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身子在那份陌生的疼痛和愉悦中达到了高.潮的顶端,她才浑浑噩噩清醒过来,那时,男人已经从她体内退出,正长身玉立在床榻边穿着衣服。 她好半天都以为不在现实。 男人有条不紊地穿着衣服,她就从背后看着他,直到他穿戴整齐,她才开口,“皇上有何吩咐?”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青天白日的、未央宫前面还有一大堆女人等着他去选妃,他却还有心思专门跑过来宠幸她。 他微微一怔,似乎不意她的如此直接,徐徐转过身,看着她:“朕要请你帮个忙。” 记忆中,他似乎也就是曾经跟九公主蔚景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口气,后来,当了帝王之后,就完全一副霸者之姿,几时又用过“请”字和“帮忙”这样的词?就连跟现在的皇后蔚卿在一起,她都没有听到过。 她起身扯了件袍子裹住身体,下床跪在了地上:“皇上请吩咐!” 男人转过身背朝着她,负手而立,将龙吟宫里发生的事粗略地说了一遍,然后说,“你知道吗?朕事后回忆一下,有一种是她的错觉。” 她当时一怔,她自是明白他嘴里的“她”指的是谁,是她曾经的主子九公主蔚景。 她说:“不可能,那日在未央宫,被左相一箭穿心的女子应该是公主,臣妾检查过她手臂上的胎痣。” 男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她偷偷抬眼望去,大门紧闭,屋里的光线有些暗,只看到男人颀长的背影,背脊挺直。 她正猜想着他脸上此刻的表情,男人忽然回过头,吓得她一跳,连忙垂下眼。 男人说:“就算不是她,也一定是身边的人,此人熟悉朕,熟悉蔚景,熟悉蔚卿。” 男人声音黯哑,说得有些急切,显然心中是起伏的,她缓缓抬起眼梢,看到男人眼中的光亮,她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那光亮稍纵即逝,等她捕捉,却早已恢复一片寒彻。 他咬牙沉声:“能如此大胆竟然敢冒充皇后,直接挑战朕,说明此人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能同时让六房四宫失火,绝非一般人所为,肯定是有组织的、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朕等会儿会将所有人集合起来彻查,但是,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查出,毕竟对方能做出这些,说明肯定做了周密的部署,又岂会轻易让朕查出?” 她怔了怔,当然明白男人说了那么多,目的是什么,便直接伏在地上,开门见山:“臣妾该怎么做,请皇上明示。” 男人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朕先查,如若查出,自是最好不过,如若一直到最后都查不出,你就站出,承认那人是你。” 她当时有些震惊,不意会是这样,男人就跟她解释:“这样做的原因有二。” “第一,你想,如果那人是她,你等于替她顶了罪,就算她对你做了朕的贤妃有何误会,也一定会觉得你当初是有苦衷的,既然你肯不惜毁了清白、冒着生死出手帮她,以她的性子,定然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后面可以用你将她引出;第二,如果那人不是她,反正也一定是曾经身边的人,你如此冒死站出,对方也一定心有起伏,不明你是敌是友,也定会对你试探一番,而且,此次事件以这种方式结束,也能麻痹对方,让对方以为朕就这样相信、就这样罢了,她们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所以,今日在未央宫的前面,两人最后就演了这么一出戏。 铃铛思绪收回,见男人竟一直未回答,凤眸正望着桌案上的烛火,微微眯着,不知在想什么,她略一沉吟,便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上是希望那人是公主还是不是公主?” 男人微微一怔,转眸看向她,凤眸中的温润瞬间匿去,一抹厉色腾上眸眼。 铃铛一惊,连忙起身跪在地上:“臣妾……”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妥,她已经被削去了封号,遂连忙改口道:“铃铛失言,请皇上恕罪!” “失言?”男人冷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不要以为你帮了朕,就可以妄自揣测朕的心思!” “铃铛不敢!” 铃铛勾着头,大气不敢出。 “能帮朕分忧,那是你的福气!”男人沉声,眸色寒凉。 “是!铃铛万死不辞!” 男人拂袖冷哼,转身,大步往外走,轻荡的袍角带起一丝清风拂过额头,铃铛颔首不抬。 身影又忽然站定,返身,沉冷的目光直凝向她:“对了,朕问你,朕记得事先说过,一直到最后查不出,你再站出来,为何朕还没有查完,你就出来了?” 铃铛怔了怔,“那是因为铃铛觉得,就算男人查完,也绝对没有那人,皇宫就那么大,处处都是圣上的人,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乔装打扮成男人,并非易事。而且女人要装扮成男人,不是光贴张面皮、穿身男人的衣袍就可以的,首先,女人的身材就跟男人不一样,其实,女人我们都查过了,也并未见少人数,不是吗?正如皇上所说,对方明显做过精密的部署,又岂会那般让我们查出?所以,铃铛想,与其最后查完了,铃铛再站出来承认,让人起疑,倒不如先出来,也不会有人怀疑铃铛是故意为之。” 铃铛一口气说完,长睫轻垂,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男人凤眸幽深,在她身上扬落,定定地凝住她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 “这几日你先在这里呆着,外面的宫女会照顾你的起居,放心,朕不会薄待了你!” 男人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沉沉而来。 紧接着,铃铛就听到“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等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远去,宫女细碎的脚步声进来,她才脸色苍白地抬起头。 “贤妃娘娘,”宫女快步走过来,将她扶起:“让奴婢伺候娘娘用晚膳吧!” ******************请支持正版阅读******************** 相府,一豆烛火 蔚景一袭洁白寝衣坐在灯下,只脚架在长凳上,手执小瓷瓶,倾身将药粉一点一点洒在脚后跟上。 哎,刚刚不应该沐浴的,这伤口浸水后明显严重了。 门口传来弄儿行礼的声音:“相爷!” 夜逐寒! 蔚景一震,连忙快速将小瓷瓶盖上拢进袖中,将脚从长凳上放下来塞进软靴的瞬间,门“嘭”的一声自外面被人撞开。 她一惊,回头望去,就看到男人脚步虚浮走进的身影,边上,弄儿似乎想要去扶,却被男人一把挥开。 夜风卷着淡淡酒香而入,蔚景怔了怔,喝酒了? 今日跟凌澜回府的时候,她担心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夜逐寒也没有回,听管家康叔说是因为有个应酬。 现在应酬完了? 成亲那夜,这个男人在书房呆了一夜,第二天就查名册外出了,今日回来就进宫了,那么今夜…… 心中一阵慌乱,她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迎了过去,伸手将他扶住:“相爷。” 男人抬眸,微微泛红的眸子朝她看了稍许,忽然,手臂一裹将她抱住。 她一惊,心跳都漏了几拍,想要挣扎,却被他箍得紧紧的。 弄儿在边上红了脸,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并悄声将房门带上。 “相爷,你喝多了,我扶你过去休息。” 见挣脱不过,蔚景只得耐着性子低低地诱哄。 男人不为所动,整个人的重量就倾轧在她的身上。 蔚景差点要哭了,本来脚后跟就痛得要命,自己都只是勉强站住,哪还受得了两个人的分量? 然,受不了也得受着不是。 她咬牙,兀自忍着。 “相爷……”她试着唤他。 “对不起……这几日本相太忙…….冷落了你,今夜,本相就……本相就还你一个洞房花烛。” 男人温热的、带着氤氲酒香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颈脖处,她却只觉得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一般,浑身一僵,蚀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还她一个洞房花烛? 今夜? 可是她,可是她…… 她今日刚刚跟凌澜…… 方才她沐浴的时候,用热毛巾揉敷过凌澜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青紫红云,可那些痕迹太重,根本没法去掉,而且……而且,他若发现她不是处子,怎么办? 今日在未央宫前面,太医明明说,她是处子之身。 千头万绪,一哄而至,她惊惧慌乱到了极致。 怎么办?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怪我大婚那夜那样对你?” 男人醉意醺然地抬手扳过她的脸,逼视着她。 “没…..没有,我先扶爷过去坐着吧!”蔚景略略别过眼,紧紧攥了手心,强自镇定。 “你看……今日太医都说…….都说你还是清白之身……”男人在她的耳畔不停地吹着热气。 蔚景心口一撞,冷汗透背而出,男人稍显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他那样说,说得本相……本相无地自容,所以今夜…….今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将头扭到一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蔚景一骇,连忙抬手轻轻拍上他的背帮他顺气,趁势道:“走,我扶相爷先过去休息。” 这一次,男人终于没有拒绝,在她的搀扶下,来到床榻边。 艰难地将男人扶坐在床榻边上,她起身,准备去给男人倒杯水,谁知,手腕却是蓦地被男人握住。 她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外力将她一卷,眼前的景物一斜,她已被拉跌到床榻上的软被上。 啊! 她大骇,想要坐起,男人已经倾身而上。 “相爷……”她惊恐地看着他。 男人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微微抬高了上身俯瞰着她。 许是见她一副恐惧的样子,男人唇角轻轻一勾,一抹浅笑绽开:“怎么了……是不是第一次紧张?” 第一次?蔚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我……” 她忽然想起今日在未央宫前面这个男人的说辞,眸光一亮:“我,我今夜身子不方便。” 男人眸光微微一敛,“真的吗?” “嗯,”蔚景咬着唇瓣、眸光潋滟地看着他,点点头。 男人凝了她片刻,蓦地从她的身上离开。 蔚景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瞬,男人又骤然转过身来,“本相不信,让本相看看!” 说着,大手已是探进她宽松的寝衣衣襟。 蔚景大骇,连忙伸手将他的腕抓住,不让他乱动,谁知他的另一手却又趁她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隔着薄薄的亵裤挤入她的腿心。 啊! 蔚景吓得惊呼出声,本能地双腿一夹,男人却已是将手拿开,略带薄怒的声音沉沉压下来:“你竟然骗本相!” “我……” 蔚景呼吸一窒,一颗心更是慌乱不堪。 “你是在玩欲擒故纵吗?”男人笑得冷佞,再度倾身压了过来。 “不是,我今日身子真的不舒服,不是说月事,是前几日感染的风寒还没有好,恐传染给了相爷。” 蔚景急急求饶。 男人却完全不以为意,唇角笑意越发邪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相不惧传染。” 说着大手一挥,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蔚景身上薄薄的寝衣顿时碎裂开来,委在身体两侧,只着一件肚兜的身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 啊! 蔚景尖叫一声,本能地环抱起胳膊,想要遮挡住什么,可是身上的那些痕迹层层密密,又岂是她想遮就能遮住的? 她看到男人身子一僵,原本微微泛红的眸子瞬间抹上厉色。 骤然从她的身上起身,男人声如腊月飞霜:“这才是你不让本相碰你的原因吧?” 蔚景心跳紊乱,微微喘息地看着他。 此时的他面色冷峻、眸色寒凉,哪有一丝醉酒的样子? “是谁?” 男人坐在床榻边上眉眼冷冷地睇着她,薄唇轻启。 蔚景一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她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是谁。 绝对不能。 就在她快速思忖着该怎样回答之际,脖子上骤然一重,她惊吓回神,男人修长的手指已经掐上了她的咽喉。 “到底是谁?” 男人一字一顿,寒凉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 蔚景一颤,被他微微狰狞的样子吓住。 男人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强烈的窒息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张着嘴,脸涨得通红,“相爷……相爷不认识。” “不认识?”男人阴鸷目光再次扫过她肌肤上的那些吻痕,冷笑,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好一个不认识!你嫁给本相,却跟别的男人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男人的手如同钢筋铁爪一般,越收越紧,蔚景在他的手下摇摇欲坠,几欲晕厥过去。 本能的,她挣扎,开始用手去掰他的手指。 ............ 【088】是鹜颜勾.引了二爷 男人的手如同钢筋铁爪一般,越收越紧,蔚景在他的手下摇摇欲坠,几欲晕厥过去。睍莼璩伤 本能的,她挣扎,开始用手去掰他的手指。 男人就像是被蛰到了一般,连忙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本来她的身子几乎被他从床上提起,这样陡然失去支撑,她整个人又跌倒在床榻上。 她不知道为何她去掰男人的手,男人会是这个反应,她只知道,她终于可以呼吸了。 久违的空气再次回到肺里,她张着嘴,大口地喘息,一对高.耸的柔软将肚兜撑得满满的,随着她的喘息,起伏不定栎。 男人紧紧抿着唇,掠了一眼她的胸口,又扫了扫她莹白肌肤上的那些青紫,眸中冷色昭然。 “还以为你跟其他女人不一样,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终究是烟花之地的货色,贱得可以!” “本相不稀罕你这样的女人,滚回你的风月楼去!傅” 蔚景一怔,抬眸看向男人,男人斜睨着她,一脸的不屑讥诮。 “滚!”再次轻飘飘逸出一字,男人唇角轻勾起冷佞的弧度。 蔚景怔怔收了目光,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她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双手拢了拢耷拉在身上被撕成两半的寝衣,勉强裹住身前的春光,转身下床。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慌乱,脚后跟竟一下子磕到了床下放鞋子的踏板上,痛得她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撑住床沿,谁知竟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腿。 男人忽然条件反射一般,大手一挥,蔚景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身子被一股外力掀起,如同一片破败的落叶,斜斜飞了出去。 因为受力,袍袖中的小瓷瓶也脱袖而出,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啊! 她脸色一变,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在她的身子重重委地之前,她似乎听到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有人闯了进来。 风驰电掣、人影一晃,她的蓦地腰身一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她意识过来,已经稳稳地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墨竹香入鼻,蔚景浑身一震,愕然抬眸。 “是我!” 男人熟悉的、笃定的声音响在头顶。 是凌澜。 蔚景怔怔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那人是我!” 男人低沉笃定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蔚景这才蓦地意识到男人根本没有看她,刚才那句“是我”也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夜逐寒。 对夜逐寒? 说那人是我? 蔚景脸色一变。 这个男人是……. 正惊错得回不过神,男人已经缓缓将她放下来,扯了搭在自己身上的中衣裹在她的身上。 属于男人的体温瞬透过衣衫传来,蔚景有些恍惚。 男人却并没有看她,大掌在她颈口处一拉、将中衣拢好,便再次转眸看向夜逐寒,微微鞠了身子。 “大哥,是逐曦不好,是逐曦冒犯了大嫂,跟大嫂无关。” 蔚景一怔。 他说什么? 他说是逐曦冒犯了大嫂? 疯了。 这个男人肯定疯了。 心中一阵紊乱,她转眸看向夜逐寒,只见夜逐寒依旧保持着坐在床榻上的姿势,黑眸深邃,紧凝着凌澜不放。 屋子里一下子静谧非常。 厢房的门也因为凌澜的闯入而洞开,夜风徐徐进来,将桌案上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明明暗暗。 夜逐寒的脸隐在那一团昏黄光晕中,看不真切。 许久,才见他将落在凌澜身上的目光收回,缓缓从床榻上下来,不知是坐得太久,双腿发麻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蔚景发现他捡腿的动作有些笨拙僵硬,却也容不得她多想,因为夜逐寒一下地,就拾步朝他们走过来。 在离他们两个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阴鸷目光直指凌澜,“你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沉冷嗓音中带着压不下去的怒意和颤抖。 “都是逐曦的错,是逐曦一时冲动,冒犯了大嫂…….” 凌澜的话还没有说完,蓦地被夜逐寒嘶声打断:“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一时情动?” 蔚景一震,就听得身侧男人低醇的声音传来。 “一时……情动!” 最后两字,声音不大,却咬得清晰无比。 蔚景心尖一抖,愕然看向男人,忽然,只见眼前黑色的袍袖一晃,紧接着,“啪!”的一声清脆耳光在静谧的房间乍响。 蔚景一惊,待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夜逐寒高高扬起还未落下的手臂,以及凌澜被扇得微微侧向一边的脸。 夜逐寒打了凌澜。 而凌澜没有避,结结实实承了那一耳光。 蔚景脸色一变,不明白为何凌澜要这样讲,也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怔怔看向凌澜,因是跟他并排而立,所以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冠玉一般的侧脸上,泛红的巴掌印若隐若现。 这戴着人皮面具都能看得到,可见夜逐寒用了多大的力道。 眸光微微一敛,她别过眼,说不出来心里的感受。 夜逐寒缓缓将手臂放下,声音沉沉碾压过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蔚景一怔,以为他问她,抬眸望过去,却发现他依旧是盯着凌澜。 身份? 什么身份? 哦,小叔的身份。 她是他大嫂! “没忘。”凌澜声音笃定,却也无波无澜。 “那你还如此作为?”夜逐寒骤然提高了音量,厉声质问,末了,又冷冷一笑:“我看你什么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你知道任意妄为的后果吗?你承担得起吗?” 后果? 什么后果! 夜逐寒要怎么处置凌澜? 心中一紧,蔚景急急出声,“相爷息怒,事情不是这样的!” 霎时,两个男人都转眸朝她看过来。 她微微垂了眼帘,弯腰将地上的小瓷瓶拾起,拽在手心,这才缓缓抬眼看向夜逐寒:“是鹜颜勾.引了二爷,跟二爷没有关系。”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凌澜眉心微微一拢,她也未予理会,继续道:“鹜颜的脚受伤了,二爷好心过来给鹜颜送药,鹜颜心生感激、一时心动,就勾.引了二爷。相爷也知道,鹜颜长在烟花柳巷,本就下.贱,勾.引男人更是……” “够了,鹜颜!”男人低低的咆哮声骤然响起! 蔚景吓了一跳,未说完的话就生生噤在喉咙里。 是凌澜。 只见他面色冷峻、薄唇紧抿,一瞬不瞬地盯着夜逐寒。 他生气了? 因为她不该说这些话吗? 可是,她没得选择,必须站出来不是吗? 今日之事都是因她而起,是凌澜帮了她,她怎可再连累与他? 他好不容易有了夜逐曦这个身份,她不想因为她,影响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所以,错的那个人只能是她。 可是,凌澜这厮的反应…… 蔚景微微拧了眉心,这个男人竟然当着夜逐寒的面,不喊她大嫂,直接喊她鹜颜,而且喊她的时候,却不看她,只死死盯着夜逐寒,这不是分明挑衅吗? 正兀自想着,凌澜忽然侧首看向她:“你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我!” ....... 【089】终究,她是外人(补15日二更,夜里还有更) 蔚景前脚刚出了厢房的门,后面一阵疾风袭来,门“哐当”一声就被关上。睍莼璩伤 要不是她的脚捡得快,那原本就受伤的脚后跟就真的不要了。 夜风透体,蔚景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拢了一下身上男人的中衣,她抬头望了望天,十五的夜竟是一颗星子都没有,还起风了,怕是又要下雨了。 屋里传来两人的争吵声,等她细听,里面却又似乎意识到了,刻意压低了声音,什么也听不出。 蔚景弯了弯唇栎。 终究,她是外人。 垂眸静默了一会儿,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走进幽幽夜色中。 “夫人。”一声轻唤来自身后俘。 蔚景脚步一滞,回头。 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在厢房外面的走廊上,光线太暗,对方声音又轻,蔚景眯眼辨了片刻,才认出是弄儿。 她记得夜逐寒进来的时候,让弄儿退了出去。 忽然,脑子里又掠过凌澜破门进来接住她时的样子,身上披着中衣,并未穿上,头上发带都没有束,显然是睡下刚起就急急赶过来了。 顿时,她就有个认知。 是弄儿通知了凌澜。 不然,凌澜怎会知道她跟夜逐寒的情况,有怎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救她? 是了,就是她。 对于这个认知,她也不吃惊,弄儿是凌澜的人,她第一天就知道,不是吗? 弯了弯唇,她对着弄儿微微一笑:“有事吗?” 弄儿似是犹豫了一下,轻咬着唇瓣看了看厢房的门,又转过头看向她,低声问:“夫人要去哪里?” 蔚景怔了怔,环顾了一下四周,闲闲道:“随便走走!” 话落,便已是转身继续走进夜色里,走了两步,忽的又想起什么,顿住,回头,“莫要跟着我!” 弄儿似是正要从走廊上下来,听得她此言,脚步一顿,就停在了那里。 蔚景笑笑,转身离开。 ************ 许是深夜,又快要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行人特别少,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关门,连以往摆夜摊的小商小贩也不见了踪影。 夜,显得越发清冷,稀稀落落的烛火将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蔚景环抱着胳膊,紧紧裹住凌澜的中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脚后跟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她却不愿意停下来,因为她不知道停下来该做什么?根本没有栖脚的地方。 可是,这样走着,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就连想投个客栈,身上银两也没有。 沐浴以后,连头上的发饰、身上的首饰都卸了,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剩下凌澜的这件料子上好的中衣了。 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气息,淡淡的、好闻的墨竹清香,眼前又晃过男人飞身而入,将她稳稳接住的样子,他说,是我,那人是我! 说实在的,她很意外,印象中,这个男人一直很沉很稳,也很冷情,不是像会做这样事的人。 是怕她受委屈吗? 这样想着,却又突然好笑。 蔚景,你在想什么? 那个男人不让你受委屈就不错了,还怕别人给你委屈?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夜之事,要说她的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她感激他。 所以,也更不想连累他。 也不知道将她支出来,“兄弟”两人怎样解决的?事情太过敏感,不管怎样,总归是落下了嫌隙,而以后,她在相府又该如何自处,他们三人又该如何面对? 浑浑噩噩想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等猛地一下回过神来,竟然是走到了郊外。 无星夜、林地黑,不见一个人影,不闻一丝声音,她心中一惊,连忙折头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忽然,身后响起纷沓的脚步声,她一震,回头,只看到两个人影,还没有看清是谁,肩胛处一痛,她就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朝一边倒去…… **************** 胃好不舒服,似乎一颠一颠压迫得厉害,而且呼吸也很困难,还有谁在不停地说着话。 蔚景睁开沉重的眼睑,就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背上,此人正背着她一边走一边和边上的另一个一身禁卫装扮的男人聊着天。 禁卫装扮? 蔚景大惊,什么情况? 张嘴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来声音,想要动一动,也是完全无法动弹。 就算她不会武功,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被人点穴了! 禁卫、点穴…… 她心头一跳。 莫不是锦弦发现了什么,所以派人来抓她? 如此一想,顿时大骇,无奈不能说又不能动,慌乱不堪中,只得强自镇定,细细凝听着两人的对话,希望能听出一丝端倪。 “你说北苑里面到底住的是谁啊?为何每月初一、十五要送个女人进去?” “谁知道,北苑是禁地,又没有进去过,能进去的就是那些女人,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反正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我猜应该是皇上的什么人,你想啊,如果不是什么人,怎会住在皇宫里面,虽然北苑也算是冷宫,但是,毕竟也是在皇宫里面不是,而且,这样送女人进去,肯定皇上也知道的,不知道的话谁敢啊,就算我们的头儿也没有这个胆子,让我们做这事儿吧。” “皇家之事岂是你能妄自瞎猜的?你也不怕掉脑袋!” “嘿嘿,这不是跟你瞎说说嘛!” “这些敏感的东西还是少说为妙,在宫里当差,上头怎么指示,我们怎么做便是!” “嗯嗯,是,是!” 蔚景在脑中快速过滤着他们言语中的信息,大概是听明白了过来,就是有个人住在冷宫的北苑,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送个女人进去北苑给这个人,今夜正好十五,而她,正不幸地沦为那个即将要被送进去的女人,是吗? 心头大骇,却又无计可施。 这是什么人,这么变.态? 是男人,还是女人? 初一十五要女人做什么? 那些进去的女人还活着吗? 正乱七八糟想着,突然,眼前视线一黑,竟是一张黑布蒙在了头上。 紧接着就是门口守卫盘查的声音。 原来竟是已经到了宫门口。 完了,原本她还想着,在宫里的时候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脱身,毕竟,她是鹜颜的脸啊,怎么说,也在宫里出现过几次吧,而且每一次都是风云人物、全场的焦点,宫里的人应该很多人都认识她,都知道她是相国夫人吧? 现在好了,脸都给遮住了,她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又是好一阵颠簸,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陡然一亮,头上的黑布被人揭了下去,她一怔,入眼是一扇石门,石门的上方破旧的牌匾写着北苑二字。 这里她并不陌生,虽然是冷宫,以前贪玩,却也是偷来过这里,不过也仅限在这里,因为记事起,这个石门就是紧闭着,从未开过,而且当时听说,里面闹鬼,所以,她也从未进到里面去过。 只见另一个禁卫上前,对着石门左边拍了三记,右边拍了三记,“哗啦”一声,石门倏地洞开。 她错愕地看着这一切,禁卫已经将她放下来,并伸手解了她的穴位,她一喜,刚想说:“我是……” 还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卷了进去,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石门已经紧紧闭上。 ................ 此章铺垫过度~~补昨天更新,今天晚上老时间还有更新~~ 谢谢【13545388688】亲的荷包~~谢谢【垂耳兔乖宝】亲的花花~~爱你们,狂么么~~~ 【090】因为我得了一种怪病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卷了进去,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石门已经紧紧闭上。睍莼璩伤 刚险险站定,她就连忙伸手拍打着石门,“放我出去,我是相国夫人鹜颜,快放我出去!” 心中害怕得不行,她又是拍,又是喊,只希望外面的两个禁卫还没走远。 谁知,除了她的声音,外面一丝声响都没有,人,早已离开了吗? 欲哭无泪,她终究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一颗心狂跳,她缓缓转过身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栎。 入眼是个院子。 没有风灯,很黑,沉沉夜色下,依稀可见杂草丛生,有一人多高,风过草动,蔚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人,待定定一看,才知不是。 可是,方才明明是有股外力将她卷进来的不是吗涪? 是谁? 是那个住在这里的人吗? 背脊靠在冰冷的石门后面,她睁着惊恐的眸子,警惕戒备地盯着院中一切,袍袖下的小手紧紧攥起,才发现自己早已是一手心的冷汗。 杂草丛生间是有小路的,只是被遮盖住了,一阵风过,小路若隐若现,小路的尽头是一排房子,但是,她不敢上前,因为,房子里也是黑漆漆一片。 怎么办? 逃! 对,必须逃出去! 她又扭头开始找开石门的机关。 可是很奇怪,这个石门竟然连门栓之类的东西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两半千斤巨石合在一起,看来,每次开门靠的是人的内力。 她忽然很后悔,当初有条件的时候,没有好好找个人学习武功,总以为,以她公主的身份,身边多的是大内高手和禁卫,怎还需要学习这些东西? 如今,终是后悔也已来不及。 没有人救她,没有人! 强自压抑着满心的恐惧,她继续趴在石门边上努力寻着别的机关。 骤然,一阵疾劲的强风乍起,杂草吹得簌簌直响,她一惊,回头,就感觉到那股强风破空而来,直直击向她。 呼吸一滞,她吓得靠在石门上一动也不敢动,强风拂面、衣发翻飞,她惊惧地闭起了眼睛,下一瞬,身子就已被劲风卷起。 她惊呼一声睁开眼,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纸片一般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从杂草的上方弛过,重重砸向一扇木门。 “嘭”的一声,木门开,她重重跌落在地上。 痛! 先着地的胳膊和背脊痛得好像都不是她的,她只差没哭出来,整张小脸都皱巴在一起,她蜷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直到眼前蓦地一亮,视线骤然清明,她才一骇,循着光亮看过去。 竟是掌了灯。 谁掌的灯? 灯座边上明明没有人! 屋子里都没有人! 哪还顾得上身上的疼痛,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木门又“砰”的一声合上,她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亦是没有人。 她真的要哭了。 饶是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从不信鬼神之说,可面对此情此景,依旧是浑身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到底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冷汗透衫而出,她惶遽不堪地移动着瞪得铜铃一般的眸子,仔细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 骤然,“吱呀”一声闷声,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 “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出去的。” 男人黯哑低沉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吓得蔚景浑身一震,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屋角的一个铁椅上面,坐着一个人。 原来方才“吱呀”的声音,就是这铁椅转动的声音,因为在这之前,铁椅的椅背朝外,且铁椅巨大,椅背挡住了所有视线,所以,她没看到有人。 如今,转过来…… 只是,这个人……. 蔚景瞳孔一敛,吓得差点尖叫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鬼。 一头不羁的乱发,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那露在外面的脸上疤痕密布,就像是条条蚂蝗根根树根交错,狰狞恐怖,还有那双眼睛,浑浊又阴冷,带着腾腾杀气,一身墨黑的袍子,一直罩到脚部,整个人坐在那里,俨然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虽看不清楚脸,但是,估摸着应该四十多岁的样子。 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是被锁在铁椅上的,双手被铁链锁于椅子的扶手上,双脚亦是被铁链锁于踏板上。 是谁? 是被囚禁于此吗? 如果是囚禁,为何还会初一十五给他送女人? 可如果不是囚禁,为何这样双手双脚被锁? 心中慌惧,脑中纷乱,蔚景又攥了攥手心,感觉到男人鹰隼一般的眸子直指她而来,她吓得连忙垂下眼,不敢直视。 “过来!” 男人沙哑如破锣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听得蔚景寒毛又是一竖。 心头狂跳,蔚景脑中快速做着计较,过去还是不过去? 过去他是要做什么? 听禁卫们说,在她之前,肯定是有送过女人进来的,为何都不见人? 是死了吗? 如果不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他双手双脚都锁着,应该也奈何不了她什么吧? 可是,可是,这屋里也没有第三人,方才那般强大的内力又是何人所使? 能将她从石门外卷入,然后又从院子里卷进屋,能关石门、闭木门,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如果就是他,那么她不过去的话,会不会死得很惨? 正乱乱地想着,男人又说了一句:“叫你过来,没听到吗?” 寒凉的声音里明显已经透着不耐。 蔚景抿了抿唇,抬眸望过去,唇角勉力扯出一抹笑:“不知,不知这位……大哥有何吩咐?” 原本她想用大叔的,想了想,怕对方不悦,所以,用了大哥称呼。 果然,男人轻嗤,“大哥?我都可以做你的爹了!” 末了,脸色一冷,还是不忘那句:“快些过来!” 蔚景不知该怎么办。 “皮痒是吗?嫌刚才摔得不够重?” 男人咬牙,声音更加冷佞了几分。 蔚景一震,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步子从未有过的沉重,似乎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她一步一步走着,只觉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随着脚下步子,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眼见着离男人越来越近,而男人却显然已经等不住,一阵铁链的碰撞的清脆声,男人大掌一摊,顿时,一股强大的内力从掌心倾散而出,直逼蔚景而来。蔚景一惊,还未反应,身子就已经被内力吸起,斜斜飞出,等她意识过来,就已经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这个姿势! 啊! 她大骇,本能地想要起身站起,却被男人的一句话说得生生忘了动。 “是不是想死得快点?” 男人倾身凑在她的耳边,略带汗霉味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颈脖处。 胃里一阵翻搅,她强行忍住作呕的冲动。 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知道送你进来是做什么的吗?” 男人的声音再次沉沉压在耳际。 蔚景一震,摇摇头,“不知道,夜里我跟夫君夜逐寒闹了点不开心,赌气跑出了相府,就碰到了方才的那两个禁卫,然后,就被他们强行带到了这里。” 一边说,蔚景一边拿眼角偷偷睨男人。 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告诉他两个信息,第一,她的丈夫是相国夜逐寒。第二,她已经嫁人、不是清白之身。 她想,夜逐寒是两朝相国,名声在外,一般人应该都认识,或许,碍在这个关系上,这个男人会放过她。 还有就是,如果这个男人找女人只是为了那个,应该也不会要一个已是蒲柳之身的女人吧? 谁知,男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一丝反应,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冷魅笑意:“那我就告诉你,送你进来是做什么。” 蔚景心神一敛,侧首看向男人。 男人甩了一下头,将马鬃一般的乱发甩了一些到后面,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蔚景差点没晕厥过去。 太恐怖了这张脸。 容颜尽毁、全部都是疤痕,没一处好的东西。 “因为我得了一种怪病,必须用女人的血才能续命!” 怪病?血? 蔚景一惊。 用血续命,那…… 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直接咬了她的脖子,将她的血吸光? 那……那那样还岂有活路? 强自压抑住满心的恐惧,她看着男人,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我的血不是处子血。” “是不是处子血没有关系,只要是女人的血就可以了。” 男人吹着气,似乎想要将倾散在她颈脖处的头发拂开,蔚景心中大骇,莫非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要下嘴了,所以……. 她蓦地从他身上站起,可下一瞬又被他的内力带着跌坐下来,本能地,她又挣扎着起身。 骤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两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是小瓷瓶。 是凌澜送给她的那个装药的小瓷瓶,不小心从她的袍袖中滑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怔怔看着那个小瓷瓶,她忽然想起瓷瓶的主人。 似乎每一次她有危险,他就会出现。 每一次,他都会救她于水火之中。 今夜呢? 凌澜,你在哪里? 鼻尖一酸,她竟然想哭。 缓缓弯腰,将小瓷瓶捡起,紧紧攥进手心,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转眸看向男人,只见男人的目光紧紧凝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 “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男人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迸出。 蔚景一怔,不意他会这种反应。 顿时,脑中有千百个念头瞬间闪过。 虽然很多她都抓不住,但是,至少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这个男人认识这个瓷瓶。 那么…… 心中一喜,她道:“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送给我的。”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瞳孔一敛,目光定定,看着那个瓷瓶,半响,才将目光移开,转眸凝向她。 .......... 【091】她要他的全身心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瞳孔一敛,目光定定,看着那个瓷瓶,半响,才将目光移开,转眸看向她。睍莼璩伤 “滚!” 她一震,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男人,没有动,直到男人再次嘶吼一声:“滚!”,而她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情绪激动动用了内力的原因,一下子被震得老远,重重跌在地上,她才惊错回神。 顾不上今夜摔了几次的身子就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疼痛,更顾不上男人为何是这种反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跑,生怕晚了一步,男人会忽然后悔。 木门被拉开,她冲了出去,穿过被杂草覆盖的小路,一口气就跑到了石门边烨。 喘息地看着紧闭的石门,她这才想起自己开不了这门,粗重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她蹙眉回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让他开一门,骤然,一阵劲风直面而来,轻擦着她的脸颊疾驰而过,紧接着,她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她惊错望去,石门赫然开了。 心中狂喜,她再次回头朝屋里望了一眼,屋里烛火昏黄,转身,她快步跨出石门,冲进了蔼蔼夜色中钨。 来不及想,自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宫里,众人会怎么想,也来不及想已是深夜,自己没有令牌怎么出宫,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逃,赶快! 赶快逃出冷宫! 所幸冷宫的路她虽不熟,却也勉强认识。 曲径通幽、七弯八拐,她不做一丝停顿地往前跑着。 经过一处宫苑时,院子里一抹熟悉的人影蓦地跃入眼帘,她一震,停了脚下步子。 虽然夜色苍茫,虽然没有星光,虽然隔得距离有些远,但是,很奇怪,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是铃铛。 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纤尘不染,头上发饰卸尽,满头青丝未加一丝束缚地垂至腰间,此时,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微微仰着脸,望着院中的一株芙蓉,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蔚景忽然想,或许就是这样褪去华丽的宫装,褪去琳琅的簪花首饰,褪去精致的妆容,所以,她才一眼认出她的吧? 曾经的铃铛就是这个模样。 垂了垂眼帘,她又想起白日里未央宫前面发生的一幕。 最紧急的时候,是这个女人站出来救了她,而她自己却被锦弦打入了冷宫。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其实,她很想上前打个招呼,然后试探一番,看对方为何会这样做,可是,她又想起,今日在马车上,凌澜警告过她。 凌澜说,没有搞清楚事情状况之前,绝对不可再轻举妄动,包括,对铃铛。 “你在轻信他人这方面吃的亏还不够吗?这世上,再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两个人、两颗心。” 两个人、两颗心! 蔚景弯了弯唇,将落在铃铛身上的目光缓缓收回,转向前方,又继续往出冷宫的方向走。 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又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就是名册。 凌澜说,她放在假山大石缝隙里的名册不见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还有谁知道那个地方可以藏东西,或者说,还有谁知道,她曾经在那里藏过东西,那么,那个人就只有铃铛。 曾经她们虽然是主仆,却几乎没有秘密,当然,现在想想,是她一方对铃铛没有秘密。 铃铛知道她的一切事情,包括,她曾经将东西藏过那个地方。 这样一想,她就肯定了一件事。 名册在铃铛手上。 是了,一定就是她。 如果到了锦弦手上,早就有行动了,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这般想着,她就有些按捺不住想试探一番的冲动。 铃铛就算知道她还活着,就算知道出现在锦弦的龙吟宫里的那人是她,却并不知道哪个是她吧? 反正不告诉她自己就是蔚景,只是以鹜颜的身份象征性的、略略地试探一下总归是可以的吧? 不提蔚景的任何事,也不提今日发生的任何事,只是自己正好从北苑逃出生天、路过此地,偶遇上了,单纯的聊两句,她也定然不会起疑。 心中主意已定,她便拾步走到宫苑的门口。 木门是虚掩着的,她站在门口,想起凌澜的话,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静默了片刻,她才缓缓抬手去推木门,门刚刚被推开一点缝隙,骤然,身后一阵衣袂簌簌,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她感觉到腰身一紧,眼前景物一阵旋转,等她反应过来,她已被人裹着带离了门口。 她大惊,刚想挣脱,就听得男人清冷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是我!” 如此熟悉! 凌澜。 蔚景一震,愕然转身看向他,而男人却没有多做停留,长臂再次裹了她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冷宫宫殿的琉璃瓦上。 身轻如燕,疾步向前。 蔚景自己不会武功,白日凌澜将她从龙吟宫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意识,所以,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抱着她在屋顶上踏风而行、轻松自如得就像平素走在平地上。 那该是怎样的武功修为? 因着他的动作,她的脸紧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好一会儿,她都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轻声开口,声音一出来就被夜风吹散。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 男人声音冷冽,蔚景微微一怔。 在他的怀里缓缓抬了头,就着幽幽夜色看向他,她发现,男人面色冷峻、薄唇紧抿、一双眸子定定地平视着前方。 生气了?! 她刚想解释一下夜里发生的事情,就蓦地又听到他的声音沉沉压在头顶,“我不是让你在门外等我吗?” 蔚景怔了怔,“一切因我而起……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添麻烦?”男人冷嗤,“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难道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觉得是麻烦吗?” 蔚景被他一问,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远处传来敲梆子的声音,一下一下,细细一听,竟已是四更的天。 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再说话。耳边只有男人沉稳的心跳和呼呼而过的风声,蔚景忽然觉得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了上来,她将脸在男人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阖上了眼睛。 飞过九重宫阙、越过流角飞檐,踏风而行了很久,终于出了皇宫。 凌澜准备将怀中女子放下来,却发现对方竟然睡了过去,且睡得安稳,那一刻,他被憾住了。 这是怎样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着? 恨不得直接将她丢在地上。 “蔚景”刚想将她弄醒,却又忽然觉得不对。 怎么会那么烫? 滚烫的体温透过衣衫灼烧在他的肌肤上,因为打横抱着她,双手不得闲,他倾身,用自己的脸贴向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就像是高温的烙铁一般,他眸光一敛。 直起腰身,他加快了脚下步子,直直朝一个方向而去。 ****************请支持正版阅读******************** 相府 厢房内,床榻上,锦溪迷迷糊糊翻了一个身,手臂朝边上一搭,感觉扑了一个空,她一怔,睁开惺忪的双眼。 果然,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夜逐曦呢? 屋里漆黑一片,窗外夜色深沉,显然天还没亮,最多四更的天,夜逐曦去了哪里? “秋蝉,冬雨……” 她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丫头就推了门进来。 “公主醒了?” 秋蝉捻亮了桌案上的烛火,冬雨取了衣架上的披风走过来给锦溪披在肩上。 “公主小心着凉!”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锦溪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男人的袍子和软靴都不在。 “二爷呢?” 秋蝉和冬雨一怔,“奴婢也不知道,许是在书房吧。” 她们是锦溪的贴身婢女,随锦溪一起来的相府,虽来相府的时日不长,却都很清楚,她们的驸马爷可是个爱读书的翩翩公子,似乎只要是无事,基本上都呆在书房。 锦溪闻言,直接掀了锦被下床,“本宫去看看。” 秋蝉和冬雨连忙上前,取了中衣袍子给她穿上。 “不用跟着本宫!” 出了厢房的门,一阵夜风迎面吹来,锦溪连忙拢了身上的披风。 沿着抄手游廊,她径直朝书房的方向走,可走了几步又蓦地顿住,快步折了回来。 “怎么了,公主?”秋蝉和冬雨正准备回房,见她去而复返皆是一怔。 “快去给本宫沏杯热茶!” 这深更半夜的,她忽然这样贸然去书房找他,难免会让他不好想。 恐他误会、生出反感,她想,还是贴心地前去给他送杯热茶比较好。 ** 远远的,她看到书房里亮着烛火。 果然在! 锦溪心中一喜,加快了脚下步子。 今日在未央宫前面,她皇兄说让太医检查所有的女人,当时,她紧张极了,特别是当太医说鹜颜还是处子之身的时候,她更是害怕到了极点,因为她也是啊,她也是处子之身啊。 她堂堂一个公主,嫁人多日,却还是处子之身,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虽然,虽然,她是原因的,但是,世人肯定不会这样看。 就像鹜颜,当时,夜逐寒还不是站出来说,鹜颜这几日身子不方便,故未圆房,但是,在场的又有几人相信? 所幸,最终她皇兄说,她不用检,她才得以没丢这个脸。 她身子不好,从小体质就弱,还晕血,大婚那日,也晕倒了一次,就是那日太医说,她的身子得调理调理才能圆房,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喝汤药调理,而夜里,她跟夜逐曦虽然同塌而眠,却也只是同塌而眠,双方都很克制,并未有半分亲密之举。 其实,她想,她真的想。 夜逐曦是个走在哪里都耀眼的男人,而这个优秀的男人是她的男人,她也想他好好爱她,不仅仅是平日的关心呵护,作为他的女人,她要他的全身心,她要将他的心占满,她要在他的身下绽放。 今日未央宫前面,她虚惊一场,所以下午,她悄悄进宫看了御医,御医说,她的身子已调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同房。 她欣喜若狂,本想今夜将自己给他的,沐浴、熏香,她也做了最充足的准备,谁知,等她缠身而上时,那个男人跟她说,下次吧,今日他很累。 很累,还深更半夜跑起来看书? 伸手,她推开书房的门。 ......... 【092】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销.魂”(其中一千补昨日) 很累,还深更半夜跑起来看书? 伸手,她推开书房的门。睍莼璩伤 下意识的,她的第一眼就看向书桌,出乎意料的,书桌边没有人,灯火倒是明亮。 她一怔,转眸望向屋内,就看到窗边站着一人,似是闻见开门的动静,那人也正回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锦溪又是一怔烨。 第一反应她以为是夜逐曦。 可很快,她就发现不是。 是夜逐寒钨。 因为一身玄黑的锦袍。 夜逐曦从不穿深色。 “公主……” 夜逐寒看到她,似乎有些吃惊,看了看门外的夜色,又转眸看向她,疑惑问道:“怎么没睡?” 锦溪怔了怔,讪讪一笑:“哦,夜里睡得太早,一觉醒来天还没亮,说在院子里走走,就看到书房里亮着烛火,就沏了杯热茶送过来。” 一边说,一边走到桌案边上,将手中茶盏放下。 “大哥怎么还在书房?是没睡,还是早起?” 看方才的样子,这个男人应该在窗边站了很久,显然是有心事吧? 夜逐寒微微一笑,“看书看得专神,一下子竟忘了时辰,本打算回房去睡,一看光景,马上也要起身上朝了,所以,干脆便不睡了。” 看书看得专神? 男人都爱看书吗? 下意识的,她又转眸看向书桌上面,目光触及到书桌上摊开的一张画,画纸有些发黄,似是年数已久。 锦溪微微一怔,随手便拿了起来。 是三个人的画像。 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和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女孩以及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 正猜测着是谁,眼前黑影一晃,夜逐寒已经行至跟前,轻轻将她手中的画像接过。 她一怔,抬眸,就看到夜逐寒唇角轻轻勾起,一边笑着,一边不徐不疾地将画像卷起:“时辰也不早了,公主快快回房歇着吧,若逐曦一觉醒来,发现公主不在,怕是要担心的。” 锦溪愣了愣,脸色微白,静默了片刻,便对着夜逐寒微微一笑,“好!大哥也早些歇着。” “嗯!”夜逐寒点头,将画像拢入袍袖,随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修长手指捻起杯盖,轻拂茶面,低头呷了一口,“多谢公主沏的茶水。” 锦溪笑笑,转身离开,一出书房的门,小脸就跨了下来。 原本还以为夜逐曦在书房,结果不在。 然后,见夜逐寒在,且站在窗边似是在等人的样子,她又想,许是夜逐寒让夜逐曦干什么去了。 结果,方才夜逐寒那话,说明根本不是。 那如此深更半夜,夜逐曦去了哪里? 是出府了吗? 拢了披风,她准备去府门口问问门口的守卫,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不行,她不能去! 她是公主,一国公主,这个样子像是什么话。 夜逐曦肯定是有什么事去忙了,就看他平素对她的样子,对她说的话那般上心,专门去御花园给她摘木兰给她惊喜,还背着她跟司乐坊的凌澜商议她生辰上的乐曲。 这样的男人,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般想着,心里就释然了。 想到司乐坊的凌澜,她忽然眼睛一亮,陡然想起另一件事。 就是刚才在书房看到的那幅画。 原来是他! 那副画上有三个人,男人她不认识,而两个小孩子,她却觉得有些熟悉,可毕竟才三四岁的样子,眉眼都没有完全长开,而且也未待她仔细看,夜逐寒就将画像拿了回去,所以,她也一时没有将两人认出来。 现在想想,那眉,那眼……. 就算是没有长开,轮廓还是在那里的,那轮廓分明熟悉!逐渐与她脑子里的两个人的样子交错、重叠…… 竟然是他们! 锦溪愕然睁大眸子。 女孩子是夜逐寒的夫人、曾经风月楼的头牌、她如今的大嫂,鹜颜;而那个男孩,是司乐坊的掌乐凌澜! 啊! 她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 是他们吗? 如果真是他们,那就说明,鹜颜从小就跟凌澜是认识的。 青梅竹马! 是了,就是这样! 这般一想,夜逐寒的种种行为就有了解释。 不然,为何结婚多日,他都不碰鹜颜,鹜颜还是处子,而且他是花名在外的逐浪公子,睡过的女人应该多得不枚胜举,为何却不碰自己的女人? 肯定是心里嫌弃! 因为他发现了鹜颜跟凌澜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或者还不止,所以,他在意、他计较,不然,怎么一人在书房里面纠结? 而且书桌上摊的是这幅画,说明就是为了这事。 一不小心,竟然被她发现了这么个秘密。 唇角一勾,她冷冷一笑。 活该那个女人被冷落! 想起大婚那夜,夜逐寒让那个女人当众脱衣,夜逐曦悄声让管家康叔去取披风的事,她的心里就不爽。 什么样的出身做什么样的事? 那样的女人不跟别的男人有染,她还真不相信。 这样想着,她竟有些同情起夜逐寒了,堂堂相国呢,一表人才、又居高位,这样的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偏偏被人戴了顶绿帽子。 也难怪他如此纠结不快! 又兀自畅快地想了一会儿,锦溪就回房歇下了。 刚有些迷迷糊糊睡过去,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就有脚步声而入,她睁开眼,屋里的烛火未灭,男人白衣翩跹,走了进来。 眉眼俊美,走进烛光里。 不是夜逐曦又是谁? 心中一喜,她又赶快闭上眼睛,假寐。 脚步声渐行渐近,感觉似是走至了床榻边,顿住,她呼吸一滞,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她想看看男人怎么做。 许久没有声音。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看她,还是在想什么,就在她终于没了耐心,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床榻骤然一重,是男人坐了下来。 然后,又是良久的沉寂。 这是……. 她心里就迷惑了,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她偷偷看过去,就看到男人挺得笔直的背脊。 见男人背对着她而坐,她就索性睁开眸子,从背后看着他。 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有些入神。 他不动,她便也不动,她想看看男人到底意欲何为。良久的静谧以后,男人骤然起身站起,作势就要走开,她心中一急,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起身展臂从后面将他的腰身抱住。 “二爷……” 男人身子微微一顿。 她将脸靠在他的背心上。 许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男人的身上似乎还沾染着夜露,带着湿凉的潮意,冷得她的脸一颤。 “怎么没睡?” 男人缓缓转过身,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微微一丝苍哑。 锦溪稍稍抬头望去,只见他轻轻抿着唇、面色稍显憔悴,她一怔,印象中很少见他这个样子。 “睡吧,这个样子小心着凉!” 男人抬手,将她散落在脸颊边上的一缕秀发顺到耳后,又躬身,准备拉了薄被替她裹上。 就在他倾身之际,锦溪忽然勾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唇。 她以为男人又会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将她拉开,然后说,别闹,你的身子还未好呢。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竟然没有。 她只感觉到男人微微一震,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中一喜,她开始轻轻吻着他的唇瓣。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的嘴,以前最多就是碰碰脸,说实在的,她没有经验,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完全凭着本能,吸.吮着他薄薄的唇边。 可这个男人就像是毒药一般,一旦沾染他的气息,那带着丝丝清香、干净得如同这个季节的清风的气息,瞬间就能将人卷入漩涡、欲罢不能。 心跳踉跄中,她不由的就想要得到更多。 而男人的不回应、不抵触,无疑给了她勇气。 她另一手臂也缠了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更加贪婪地吻着他,丁香小舌更是迫不及待地探入他的口中生涩地撩.拨。 男人一直保持着弓着身子的姿势,没有任何动作。 说实在的,她有些受伤,她一个尊贵的公主,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都这样主动了,却依旧不能让他火热起来。 到底是她没有魅力,还是男人这个方面太冷情? 犹不甘心,她一边吻着他,一边将小手滑进了男人的领口,探上他的胸膛。 男人的肌肤紧致,肌肉坚如磐石,入手是男人滚烫的体温,她心跳加速、小手颤抖不已,可是只一瞬,腕上蓦地一重,男人已经将她乱动的手握住。 她一怔,以为男人又要推开她,谁知,一股力量压下,她的身子骤然失去平衡地倒向软榻上面。 男人倾身而上。 当她被男人健硕的身子紧紧压在身下时,她还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男人忽然变被动为主动,将她重重吻住,一双大手更是急切地剥脱着她的衣衫,她心尖一抖,迷.醉地闭上眼睛。 从未跟男人有过如此亲密之举,不知道是不是男女之事本就是如此让人意乱情迷,还是,她因为第一次太过紧张所致,她只觉得,不一会儿脑子里就变得浑浑噩噩、意识也浅浅薄薄。 那感觉,就好像是做梦一般,好不真实。 她好像被男人脱光了衣服,男人自己也脱光了衣服,她的身子在男人滚烫的身体下颤抖。 男人火热的大掌抚摸着她的全身,来到了她的腿心,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早已热流一塌糊涂的稚嫩,她难耐地躬起了身子,娇.吟声声……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人早已不在。 若不是被褥下的自己一.丝.不.挂,若不是一.丝.不.挂的身体上青痕斑斑,若不是下.身灼烧一般疼痛,若不是浅色的被褥上一抹殷红如梅,她真的会以为昨夜的欢爱缠绵只是一场梦。 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销.魂”? 想起昨夜男人将她压在身下亲吻她时的情景,她又禁不住一阵耳热心跳,拉过被褥蒙住头。 男人的气息似乎还在,心神一阵荡漾,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困难,她又不得不将被褥拉开。 骤然,一记清脆的响声从床榻边上传来,好像是因为她拉开被褥的动作,让什么东西从被褥上滑到了床边的地上。 她一怔,探头望去。 赫然是一枚发簪静陈。 女人的发簪?! 她瞳孔一敛,倾身拾起。 ****************能支持正版阅读吗?**************** “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本宫的允许,不许进来!” 锦溪瞥了眼秋蝉和冬雨,广袖下的细指攥紧冰冷的发簪,寒着唇角,抬起手推开冷宫的大门。 第一次来冷宫,心里还是有一丝害怕的。 虽然是阳光明媚,可莫名的,一进到这里,心中就涌起一股寒意。 可她必须要来,要来问清楚! 她不能问夜逐曦,万一是个误会的话,她在他心中会变成个随意猜测的妒妇,她不想这样! 所以,她只能来问另一个人——铃铛!趁夜逐曦上朝之际。 冷宫宫墙之中,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到路。 锦溪冷着眉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眯着眼睛看了看紧闭的简陋的殿门,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抬步小心翼翼的朝着殿门走去。 长长的裙裾勾住地上的杂草,锦溪蹙了蹙眉,正要弯身将那闹人的裙裾扯起,眼前白影一过,她吓得尖叫一声,“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身下也不知道是草根还是石头,硌得她生疼,她的脸色倏地一白,看向罪魁祸首。 矫健修长的白猫早已跃上了残破的宫墙,身影一晃,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兀自谩骂了一声,锦溪艰难的从这杂草中爬起,就听到女人清脆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溪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公主恕罪!” 锦溪抿了抿唇,转身看去,就发现女人一身粗布麻衣,一头黑色长发如瀑布一般铺散在她身后,看起来有些憔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竟就站在不远处,躬身朝她行礼。 脸颊一热,刚才她摔到,她莫不是看到了吧? 眸中闪过一抹难堪,锦溪的脸色就越是冷了几分,“本宫向来和贤妃嫂嫂交好,嫂嫂入住这冷宫,本宫应当来看看嫂嫂的,不是吗?”“多谢公主体恤!”铃铛眸光淡淡,不卑不亢的朝着锦溪又是一鞠,“铃铛已经废黜封号,‘嫂嫂’这两个字铃铛实在担当不起,公主还是叫我铃铛好了!” 锦溪挑了挑眉,“也好,铃铛,其实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些事要问你的!” 铃铛垂着眉眼,“公主请说!” “这几日,你没丢什么东西吧?”锦溪紧紧地盯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簪子形状特殊,是用最好的玉石打造的,是边国进贡给她皇兄的,当时只有两个,一个赏赐给了皇后,一个赏赐给了这位贤妃! 当时,她很喜欢,甚至都开口问皇兄要了! 却还是被皇后和贤妃得到! 而刚才她已经找皇后的婢女问过,簪子还原封不动的在皇后的首饰盒里。 来之前,她也特意在去铃铛以前住过的宫殿找过,问过。 这玉簪子没被收回,也不在宫殿里,如此贵重的东西,也没有哪儿个奴才敢私吞! 她却突然想到,昨日在未央宫前面,簪子是戴在铃铛头上的! 而铃铛就是昨日被打入冷宫的。 打入冷宫的原因,除了她私自扮作皇后,欲对她皇兄图谋不轨之外,更重要的是,中了媚香的她还跟别的男人苟合了,且死不交代那个男人是谁。 她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疑神疑鬼的人,但是,太多的疑点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昨日失火之时,夜逐曦失踪了两次不是吗? 第一次是去御花园替她摘白玉兰,那么第二次呢,第二次是去做什么了? 还有,他深夜出府,又是做什么去了,见什么人去了?为何外出回来,身上会有女人的发簪? 她锦溪的男人谁也别想觊觎!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所以,她出现在这里。 “公主指的是?”铃铛面露疑惑,目光亦是不闪不躲的迎向她。 锦溪蹙了蹙眉,头突然有些发晕。 是太累了吗? 想起昨夜的销.魂放纵,她的脸上一热,想要将这件事搞清楚的决心又浓烈了几分。 索性,也不拐什么弯子了,“我皇兄赐你的玉簪子,现在何处?” 铃铛一怔,“玉簪子?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个,出什么事了吗?” “本宫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便是!怎来那么多废话?”锦溪蹙眉,不耐地冷了铃铛一眼,张嘴正欲再说什么,骤然,眼前一黑。 秋蝉和冬雨等在冷宫的门口,忽然听到铃铛的尖叫声自里面传来:“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两人一震,对视了一眼,皆脸色一变,冲了进去。 ....... 【093】那解药呢?有无解药? 秋蝉和冬雨等在冷宫的门口,忽然听到铃铛的尖叫声自里面传来:“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两人一震,对视了一眼,皆脸色一变,推门冲了进去。睍莼璩晓 院子里,锦溪倒在杂草上,双目轻阖,已然昏了过去,铃铛蹲在边上摇着她,一脸慌乱急切。 见秋蝉冬雨进来,铃铛连忙道:“快,快,快宣太医!” 两人见自家公主倒在地上,皆吓得不轻,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到铃铛说找太医,就都慌乱不堪地调头往外跑烨。 正在里屋收拾的宫女芳草听到动静亦是跑了出来,“贤妃娘娘怎么了?” 见躺在地上的锦溪,芳草错愕,须臾,又蓦地想起什么,抬眸看向院门,脸色一变。 “芳草,快,来帮我将公主扶进去躺着。诬” 铃铛将锦溪从地上扶起来,芳草略一怔忡,快步上前,扶住锦溪的另一边。 “娘娘,发生了什么事?公主的身子好烫啊,不会出什么事吧?奴婢……奴婢要不要去禀报皇上?公主突然晕倒在我们冷宫,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等扶进去躺着,你去禀报!”芳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铃铛淡声打断。 太医带着医女和锦弦基本上是前脚后脚就赶过来了,跟锦弦一起来的还有两位相国夜逐寒和夜逐曦。 芳草过去禀报的时候,正好刚刚下朝,几人闻听此消息,就风风火火直朝冷宫而来。 一下子,平素人迹罕至的冷宫顿时热闹了起来。 “太医,如何?” 锦弦微拧着眉心,面色冷峻,夜逐曦担忧地直奔床榻边上。 太医探上锦溪脉搏的那一刻,脸色一变,似是有些不相信,又凝神探了又探,再次确认了几遍后,这才起身,对着锦弦鞠身道:“启禀皇上,溪公主是中毒了。” “中毒?” 未等锦弦做出反应,夜逐曦已是惊呼出声,其他人亦是露出错愕的表情。 夜逐寒眸色深深,瞥了夜逐曦一眼。 锦弦轻抿着薄唇,眸光微微一闪道:“何毒?” 太医躬身:“醉红颜!” 醉红颜? 众人一震,太医又接着继续道:“此毒无色无味,可通过肌肤接触染上,且渗入性强、毒性发作快,一旦接触后半柱香的时间都不需要,就会出现中毒症状,通常表现为眩晕、昏迷、发热……” “太医,你确定吗?公主好好的,怎会中如此奇怪的毒?”一直沉默不语的夜逐寒忽然出了声。 秋蝉冬雨纷纷点头,是啊,她们一路过来并未发生何事,公主怎会无端就中毒了呢? “起先,我也不相信,经过反复查探,确定是‘醉红颜’无疑……” “那公主可有大碍?‘醉红颜’有无解药?” 未等太医说完,夜逐曦又是急切地将他的话打断。 “公主暂无性命之忧,但是,此毒必须十二个时辰之内解掉,否则十二个时辰一过,就算是金罗大仙也救不了。” 啊! 所有人一骇。 铃铛轻抬了眼梢,瞥了锦弦一眼。 锦弦面色冷峻,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夜逐寒眸色深深,目光在锦弦跟夜逐曦身上盘旋。 夜逐曦上前一步,走到太医面前:“那解药呢?有无解药?” “解药倒不是难事,可以配置,只是难在药引之上。” “什么药引?”这一次,夜逐寒和夜逐曦兄弟两人同时出了声。 锦弦眸光微微一闪。 “仙蓝萝,”太医眉头紧锁,摇头叹息,“此药因长得状似蓝色的萝卜而得名,生于极寒之地的高山之巅,极为罕见。且我们中渊也没有,因为中渊的地理气候并不适宜此药的生长。” “那你的意思就是无药可救?”夜逐曦骤然伸手一把抄了太医的衣领,嘶声开口。 太医吓得脸色一变,其余人亦是骇然惊愕。 锦弦沉眸,眸中神色不明,铃铛静静立在一旁,轻垂眼帘。 “逐曦,天子当前,休得无礼!”夜逐寒面色一寒,冷声轻斥。 夜逐曦这才不悦地松了手。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锦弦负手而立,目光邃远不知落在门口的何处。 夜逐曦侧首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夜逐寒轻凝了眸光看着锦弦。 其余人都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仙蓝萝朕那里有一株,前段时间边国所贡。” 锦弦的声音骤然响起,所有人一震,愕然抬头。 夜逐曦绝美的唇角轻勾起一抹弧光,稍纵即逝,他惊喜回头,看向锦弦。 锦弦抬手招了立在边上的芳草,吩咐道:“让赵贤将朕的仙蓝萝拿过来!” 那厢,太医也开了方子让医女去太医院配药。 夜逐曦忽然对着锦弦撩袍一跪:“多谢皇上赐药!” 边上的秋蝉冬雨见状,亦是跪了下去。 夜逐寒没有跪,但也是恭敬鞠了身。 锦弦凌厉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在夜逐曦的脸上微微一顿,沉声道:“都起来吧,锦溪也是朕的妹妹。” “谢皇上!” 几人起身,夜逐寒微微一笑,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多亏皇上有仙蓝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何人竟如此歹毒,给公主下这等毒药?” 说着,夜逐寒再次拧起了眉心。 锦弦冷抿了唇线,没有吭声,倒是边上的太医再一次开了口:“按照毒素发作的时间来看,应该此毒是在冷宫之内所中。” 啊! 冷宫之内所中? 太医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大家一震,铃铛瞬间脸色苍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是铃铛,铃铛绝对不敢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请皇上明察!” 锦弦睇了她一眼,冷嗤:“朕说是你了吗?” 铃铛脸色再次一白,噤了声。 夜逐曦眼梢轻掠,淡淡瞥了铃铛一眼,便转眸看向秋蝉冬雨:“你们想一想,公主进来冷宫可碰过什么东西?” 秋蝉冬雨二人凝神默了默,摇头:“没有,公主就只是伸手推了院子的门,不过,那门,方才奴婢二人进来时也伸手推了。” 夜逐曦敛眉:“既然你们两个无事,那就说明跟门没有关系。”“不,不一定!” 太医忽然将他的话打断。 夜逐曦一震:“什么意思?” 其他人亦是不明所以,愕然看着太医,等着他的下文。 锦弦眸光微微一闪,再次抿紧了唇边。 “此毒有个特性,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是毒,例如,男人沾染上,就完全无碍,还是处.子之身的女人粘上,也是无碍,只有已婚女子沾染上才会中毒。” 啊! 众人一震,没想到竟是这样。 难怪太医说,不一定。 锦溪已婚多时,自然不会是处.子之身,而秋蝉和冬雨还是黄花大姑娘,所以…… “所以院门上有毒是吗?”夜逐曦眸色一寒,沉声。 “这个我也不确定,只有检查院门以后才能给肯定答案。” “那你去检查啊!”夜逐曦皱眉,急急道。 “这件事,朕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太医先将公主的毒解了再说。”锦弦凛然开口。 两人一怔。 确切的说,是所有人一怔。 这时,赵贤将仙蓝萝送了过来,医女也配齐了药返回了冷宫。 锦弦让芳草拿去煎煮,又令赵贤找了人将冷宫的院门拆了去,说让送到刑部,令其彻查公主中毒一事。 做完这一切,方才气定神闲地走到屋中的桌案边坐下,徐徐抬眼,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铃铛:“溪公主为何会出现在你的冷宫?” 铃铛一怔,夜逐寒瞥了夜逐曦一眼,夜逐曦眸光轻轻一闪。 铃铛垂眸颔首:“回皇上,铃铛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公主突然来冷宫所为何事?” “皇上,公主她是为了贤妃娘娘的发簪而来!”秋蝉和冬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副要锦弦替她们做主的模样。 “发簪?”锦弦眸光微微一敛,“什么发簪?” 听到发簪,铃铛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是的,公主是问铃铛玉发簪的问题,就是皇上曾经赐给皇后娘娘和铃铛一人一枚的那个玉簪,公主问铃铛,那玉簪现在何处,然后,铃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公主就突然晕倒在地。” “为何要问你玉簪在何处?”锦弦面露疑惑。 “铃铛也不知。” “因为贤妃娘娘的发簪在公主手上,所以,公主才问这个问题。”秋蝉再次义愤填膺地出了声。 边上的冬雨更是起了身,来到床榻边,直接将锦溪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拿了下来,“就是这个!” 所有人循声望去。 果然是一枚玉发簪。 那形状、那玉色、那质地…… 锦弦微微一震,铃铛瞳孔一敛,夜逐曦眼波轻动。 “朕赐给你的玉簪怎么会在公主手上?” 锦弦沉声开口。 铃铛吓得脸色都变了:“这……这不可能……” “皇上,那是微臣的发簪!” 男人低醇的声音骤然响起,是夜逐曦。 众人一怔,铃铛亦是愕然抬头,锦弦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一闪。 “你的?朕记得当时只有两枚,一枚给了皇后,一枚给了铃铛,几时你也有一枚?” “回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公主多次跟微臣说,心仪这枚发簪,说当时跟皇上要,皇上没有赐给她,然后,微臣见公主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就想着给公主一个惊喜,便令匠人打了这样一枚发簪,昨夜不小心掉在了房中,估计公主看到就误会了,所以就……” 夜逐曦的话没有说完,转身取了冬雨手中的发簪,“因为没有模子,微臣也只是凭着几次特意观察皇后和贤妃娘娘的发簪画下的图案,所以,应该只是大致跟二位娘娘的发簪像,细节应该是不同的。” 锦弦凤眸深邃如潭,微凝了夜逐曦片刻,转眸看向铃铛:“你的呢?” ..... 【094】下次,那就是直接赐你穿肠毒药 锦弦凤眸深邃如潭,微凝了夜逐曦片刻,转眸看向铃铛:“你的呢?” 铃铛怔了怔,缓缓起身,走到屋里的那个破旧的只有镜子擦得发亮的梳妆台前,抽了抽屉,取出一枚簪子,走了回来,双手递给锦弦。睍莼璩晓 锦弦接过,又示意边上的赵贤取了夜逐曦手中的那枚过去,仔细端详比较了一番,便还给了各自双方,并未多言。 众人有些意外,对这个帝王的沉默有些意外,夜逐曦更是俊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拢。 这时,芳草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夜逐曦连忙上前:“给我吧。烨” 芳草微微一怔,征询的目光看向锦弦,见锦弦并没有任何反应,便将手中瓷碗给了夜逐曦。 边上太医吩咐芳草:“速速去烧些热水,等会儿公主要沐浴,因为解药喝下去,会通过出汗排出来。” 芳草领命而去涡。 在众人的注视下,夜逐曦走到床榻边,先放了手中药碗在边上,将锦溪轻轻扶着坐起,在其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让她靠坐在上面,这才再次端起药碗。 修长的手指执起瓷勺,轻轻搅拌了一下碗中黑浓的汤汁,舀起一勺送到唇边试了一下温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喂进锦溪的嘴里。 因为昏迷,锦溪几乎没有吞咽的能力,饶是夜逐曦喂得小心仔细,还是有一部分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夜逐曦见状,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替她揩了揩。 末了,干脆就将锦帕放在她的下颚隔着,以防药汁污到了她的衣裳。 解药的药效跟毒的药效一样,来得特别快,刚刚喂了几勺,锦溪就开始大汗直冒,秋蝉冬雨上前,一人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滴,一人给她擦手。 夜逐曦凤眸眼角轻轻一掠,见锦弦坐在那里正望着这边。 手中动作不徐不疾继续。 瓷碗里的汤汁还没有喂下去一半时,锦溪就苏醒了过来。 微眯着懵懂的眸子看着正喂她药汁的夜逐曦:“二爷……” 夜逐曦也看着她,没有吭声,眸色微深。 倒是边上的秋蝉冬雨激动得不行。 “公主,公主,你总算醒了。” 锦溪又睁着惺忪的眼睛一一环视过屋里的众人,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在看到一身明黄的锦弦时,更是一怔:“皇兄,你怎么也在?” 锦弦冷睇了她一眼,声音寒凉:“朕还想问你呢!” “我……”锦溪怔了怔,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连忙看向自己的手,在看到自己的手中空无一物时,大惊:“我的簪子呢?我的簪子呢?” “公主是说这枚簪子吗?”夜逐曦只手端着药碗,另一手从袖中取出发簪。 锦溪眸光一亮,正欲说是,却又听得夜逐曦道:“还是说贤妃娘娘手上那枚?” 锦溪一震,愕然看向铃铛,只见她手中也握有一枚酷似一样的玉发簪,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伸手一把抓住夜逐曦的手臂:“发簪是你的?” “是!是准备生辰送给你的!” 锦溪浑身一震,手一抖。 不知是她抓握的力气太大,还是夜逐曦骤不及防,拿在手中的药碗竟是因为锦溪的动作被打翻,跌落了下去。 瓷碗中的药汁尽数撒泼了出来,瓷碗亦是从被褥上滚到床榻边上的地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四分五裂、瓷屑飞溅。 啊! 众人一惊,夜逐曦从床榻上站起。 “公主,你没事吧?没被烫着吧?” 秋蝉冬雨连忙一人擦拭被褥,一人擦拭锦溪的身上。 所幸夜逐曦的锦帕事先隔在了锦溪的身前,所以她的衣服基本没有被污到。 倒是夜逐曦的朝服上几处黑污,他抖了抖,又随手取了隔在锦溪身上的那方锦帕,拭了拭,虽然那方锦帕早已被泼溅上去的药汁浸染湿透。 “本宫…….我…….” 锦溪一时窘迫得不行,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来就满头大汗,如今一急,更是大汗淋漓。 锦弦骤然从座位上站起:“你看看你自己,将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堂堂一国公主,一点气度和脑子都没有,你这样跟民间的那些善妒蠢笨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原本心里就懊恼,被锦弦这样一吼,锦溪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就轻咬着唇瓣坐在那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夜逐曦眸光微敛,轻垂了长睫。 夜逐寒黑眸深深,扫过几人,微微一笑上前,对着锦弦略一鞠身:“皇上息怒,公主这也是太在意逐曦才会这样。” 锦弦没有吭声。 锦溪两颊一热,也不知是高烧刚退的缘故,还是被夜逐寒那句话说得。 怯怯抬眼,她偷偷睨向夜逐曦,见夜逐曦面色冷峻站在那里并未看她,心里一阵失落,更是对自己的莽撞之举后悔不迭。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好了,扶公主下去沐浴吧!” 最终,还是锦弦率先打破了沉默,吩咐完秋蝉冬雨,又转眸看向铃铛,冷声道:“你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你就给朕好好呆在冷宫给朕反省,不要给朕搞些什么幺蛾子出来!几时你想通了,想要告诉朕那个奸.夫是谁,就让芳草去找朕!” 锦弦说完,拂袖转身,阔步往外走。 屋里几人连忙鞠身:“恭送皇上!” “冷宫院门上的醉红颜是皇上命人涂抹的吧?” 女人声音不大,骤然袅袅而起。 所有人一震,包括夜逐曦,夜逐寒,也包括正要出门的锦弦。 锦弦脚步一滞,愕然回头。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说话的女子。 女子脸色略显憔悴,唇角一抹浅淡笑意,似是苦笑,似是自嘲。 是铃铛。 这句话太过重磅,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夜逐寒瞥了一眼锦弦,又看了看夜逐曦,最后,目光落在铃铛的脸上。 夜逐曦匿去眸中一丝复杂,看着铃铛,面沉如水。 “皇上的用意铃铛清楚!” 铃铛又兀自出了声。 众人再次一震。 锦弦脸色微微一变,薄唇抿起,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黑眸深邃得如同千年的寒潭。 铃铛却也不惧,就迎接他的目光,继续:“醉红颜,对男人无用,对处.子无用,就对已婚女人有用,禁卫是男人,宫女是处子,除了禁卫跟宫女,又有谁会来冷宫?皇上不就是针对铃铛吗?让人在门上涂抹这种东西,是怕铃铛出去吗?” 锦弦微微一愕,不过旋即隐去,依旧只是看着铃铛没有说话,但是,面色已经明显稍霁。 “其实,皇上又何必?不是已经弄了一个芳草过来监视铃铛吗?作何还要煞费苦心弄什么醉红颜?铃铛不会出去的,皇上尽管放心!” “放心?”锦弦忽然低低一笑,冷嗤:“朕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苟且,让朕放心?” 铃铛脸色一白,噤了声。 “不错,的确是朕让人在门上涂了醉红颜!” 锦弦翩然转身,面对着众人负手而立。 啊! 众人错愕。 夜逐寒眸光微敛,夜逐曦眼波轻漾。 “众所周知,妃嫔与人私通,是诛九族的死罪,朕之所以先将你发落冷宫而未赐死,不过是想揪出你身后的那个奸.夫,朕就不信,你没有一丝趁机逃脱之心,为以防万一,朕才令人在门上涂上醉红颜,怎么?不服吗?” 锦弦徐徐抬眼,斜睨着铃铛。 铃铛吓得连忙勾了头:“不敢!” “醉红颜是轻的,若你再冥顽不灵,下次,那就是直接赐你穿肠毒药!好好想想吧,朕等你的答案!” 森冷话语落下,锦弦再次拂袖转身,径直出了屋门。 留下一屋子的人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连行礼恭送都忘了。 夜逐曦和夜逐寒对视了一眼,没有吭声。 铃铛低眉顺眼站在那里,不知心中所想。 夜逐曦眼梢轻轻从她身上一掠,看向石化一般站在那里的秋蝉冬雨,眸色微微一厉:“还不快伺候公主沐浴!” ***************** 宫望山 暮色蔼蔼,彩霞满天,已是黄昏的光景。 山顶,小屋前,男人长身玉立,身上的白衣被落日的余晖染得一袍绯红。 看到小屋木门上那把他昨夜离开之前落下的大锁还在,男人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扬,大锁“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推门而入,返身掩上。 屋内床榻上的女子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探上女子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他又将女子的手臂从薄被里拿了出来,轻轻探上她的腕。 还好! 昨夜他用内力封住了她的几个大穴,勉强控制了一些醉红颜毒素的蔓延。 扭头看向墙角的更漏。 离十二个时辰还有很长时间。 将女子的手臂再次放进被褥里面,他转身来到桌案边,修长的大手提起桌案上的一个茶壶,晃了晃,见里面有水,就拧着拿到屋外,将茶壶里的水倒掉,又重新在屋角的大缸里装了新水,才返回小屋。 燃起屋中的炭炉,将茶壶放在上面,又自袍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打开茶壶的盖子,将锦帕丢到了茶壶里面。 盖好盖子,让其在上面煮着,他又返回到床榻边上,坐下。 虽然戴着面皮,女子的脸颊还是一片酡红,显然高烧到了极致,连平素润泽的唇瓣此时也是被烧得干涸皲裂。 男人略略别过眼,看向屋中的炭炉。 炭炉中的炭粒子被他浇上了灯油,所以,烧得很旺,不一会儿,茶壶里就传来“嗞嗞”的声音。 袅袅水汽顺着壶嘴冒出来,男人黑如濯石的凤眸轻轻一凝,看着那红火青汽,一动不动,深邃眼神逐渐变得飘渺。 不知过了多久,他怔怔回过神,就看到茶壶里的水不知几时早已经煮沸,他连忙起身过去,先将挂在墙壁上的一个烧水的大水壶拿到外面灌了满满一壶水,将茶壶替换下来,放在炭火正旺的炉子上,然后,才提起小茶壶,将里面煎煮出来的汤汁倒在一个瓷碗里面。 跟锦溪一样,女子已经完全失去了吞咽的能力,而且,因为她中毒时间长,比锦溪更加严重。 男人喂了几勺,见差不多都流了出来,略一犹豫,便端起瓷碗,自己猛饮了一口,倾身,轻轻贴上女人的唇瓣。 ........ 今天还有更新,在夜里十一点,写文不容易,请孩纸们支持正版阅读,素子鞠躬谢过~ 【095】我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 男人喂了几勺,见差不多都流了出来,略一犹豫,便端起瓷碗,自己猛饮了一口,倾身,轻轻贴上女人的唇瓣。睍莼璩晓 她的唇干涸皲裂,带着一丝微砺的触感,轻轻密合上她的唇形,他将嘴里腥苦的药汁缓缓哺进她的口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毒时间太长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用锦帕这样吸取药汁再回来煎煮失了药效,他喂了很久,女子都没有醒。 他懂医,虽然这样,药效的确受到了影响,但是,只要剂量增大,同样可以达到效果啊。 所幸,女子在出汗,只要出汗,说明就是在排毒不是吗烨? 然而,当瓷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口药汁时,女子却依旧没有醒。 将那最后一口汤汁缓缓饮尽,轻轻哺进女子的嘴里。 如果她不醒,而世上再无仙蓝萝…无… 正浑噩想着,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一怔,抬眸,就看到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一震,这才想起他的唇还在她的唇上,顿时触电一般,直起腰身。 “你在做什么?”女子虚弱地开口,一双迷蒙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凌澜眸光微闪,别过脸,须臾,又朝她扬了扬手中瓷碗,冷声道:“你看不到吗,我在给你喂药。” 药? 蔚景怔了怔,唇齿间腥苦弥漫,的确是药。 她记得她在冷宫被这个男人救走,然后,然后很困,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记不起来。 缓缓转眸看了一下四周,入眼一片熟悉,她想了想,记起宫变那夜,凌澜就是将她带到了这里,应该是宫望山上的小屋。 “发生了什么吗?” 浑身力气全无,喉中灼痛,就连说话,她都觉得艰难。 “我记得跟你说过,没有搞清楚事情状况之前,绝对不可再轻举妄动,包括,对铃铛。” 男人冷瞟了她一眼,起身,将手中瓷碗放在桌案上。 不知是放的力度太大,还是心中生气,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蔚景一震,看向他的背影,脑中想起夜里情形,“我并没有轻举妄动啊,没有找铃铛。” “没有?”男人轻嗤,转过身,睥睨着她,“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不就找了?” 蔚景愣了愣,这倒是真的。 “可是,就因为这个……” “是!就因为这个你差点暴露了,就因为这个你差点死了!你到底几时才可以长点记性?” 男人骤然沉声将她的话打断,声音不大,可那急遽的语气,以及微微震荡的胸口,无不说明着男人的震怒。 蔚景有些懵,却又不敢问,对于这个男人,多少她还是有些畏惧的,特别是在他生气的时候。 她就看着他。 “冷宫的院门上有毒。”男人冷冷撇开眼。 门上有毒? 蔚景愕然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人家分明就是下好了套,等着你去钻!你倒也毫不客气!” 男人斜睨着她,唇角一抹冷嘲。 “我……” 蔚景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其实,当时,她是戒备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如此防不胜防。 终究还是被算计了。 牵了牵唇角,她微微苦笑:“我太笨了。” 男人瞟了她一眼,拾步走到炭炉边,提起烧得“嗞嗞”作响的水壶,拿起火钳加了几个炭粒子进炉中。 见炭火起来,他再次将水壶放在上面,侧首看向她。 “不,你并不笨,只是你傻!” 蔚景一怔。 不笨,却傻? 这两个字有区别吗? 好半天,她就在那句话里没有回过神。 直到男人来到床榻边,掀了她身上的薄被,大手开始解她的衣衫,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男人手中动作,她一惊:“你做什么?” “给你沐浴!”男人沉声。 沐浴? 蔚景脸上一烫,刚想说不用,男人就像是了然她要说什么一般,先她一步开口:“毒素通过汗水排出,必须沐浴!” 斩钉截铁,霸道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大手更是继续解着穿在她身上的他的中衣。 蔚景心头一乱,急急道:“那我自己来!” “好!” 男人松手,直起腰身。 蔚景怔了怔,不意他是如此爽快的反应,见他直起腰身,却又站在那里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皱眉:“你出去!” “出去?”男人不以为然地冷嗤,“你可以吗?” “可以!” “脱一件我看看!” 汗。 脱一件他看看? 这话...... 蔚景本不想理会,后又想,反正中衣下面还穿了寝衣,脱就脱。 撑着身子,她想坐起来。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毒素刚解的缘故,还是因为汗出得太多、身体透支厉害,浑身竟是一丝力气都无,手臂完全不听使唤。 她撑着身子努力了半天,竟是连坐都没有坐起来,身子就像是海绵一样,软在床榻之上。 犹不甘心,她锲而不舍做着各种努力,骤然,眼前白袖一晃,紧接着腰身倏地一紧,男人直接将她抱坐了起来,大手更是快速剥脱着她的衣衫。 蔚景一惊,想要阻止,却是连握住他手腕的力气都没有。 “凌澜……” “放心,我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男人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骤然响在耳畔,末了,似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密室里那样,我说过,只是救你。” 蔚景怔了怔,抬眸看向男人俊美的侧脸。 是啊,他只是救她。 昨夜,他跟夜逐寒说,那人是他,也只是救她吧? 心头微涩,她便停了手中挣脱的动作。 自嘲地弯了弯唇。 自己在矫情什么? 沉默地垂下眼帘,她不再动,就任由着男人将她剥得一丝不剩。 当男人抱着她,将她放进盛满热水的浴桶里时,她舒服得轻吟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举措有些暧.昧,她连忙噤了声,一个抬眸,见男人正凝着她,黑眸映着浴桶里的水面,一漾一漾、波光粼粼。 两人皆是一怔,同时撇开眼。 男人取了锦巾,准备给她擦洗身子,她忽然幽幽开口,“能先不洗,让我泡会儿吗?” 男人怔了怔,将锦巾置在水里,起身站起。蔚景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微微后仰,将脑袋靠在浴桶的桶沿上。 或许是因为刚刚出了一身汗,如今全身被温热的水这样一包裹,顿时觉得一放松,疲惫得不行。 她轻轻阖起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身上随汗排出的毒素排得差不多的缘故,疲惫感转淡,她缓缓睁开眼。 屋子本就不大,放了一个浴桶,又加上炭炉上的水也烧开了,整个屋子水雾缭绕,如仙境一般。 透过那一抹朦胧雾气,她看向那坐在书桌边专注看书的男人。 男人冠玉束发、白袍加身,低垂着眉眼,薄唇轻抿,净长的手指拿着书卷,俊美的样子无法比拟。 她忽然觉得两人这样的相处真的很奇怪。 她是大嫂,他是她小叔。 结果,大嫂在洗澡,小叔在看书,还共处一室。 这是怎样的混乱? 耳边传来炭炉上的热水“咕咕”冒泡的声音,以及男人细碎的翻书声一下一下,她竟生出一丝宁静的恍惚来。 “凌澜,你的解药怎么来的?” 将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收回,她保持着靠在桶沿上的姿势,静静望着木屋的房梁。 她了解锦弦,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地给她下套,那解药岂是随便谁都能弄到的? 要不就是无解药,要不解药就在锦弦自己手上,这个男人就算再神通广大,也肯定是需要一番波折。 许久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看到男人依旧在看书。 “你听到我问的问题了吗?我中的什么毒,你又是怎样弄到了解药?” 她看着他,再次问道。 许久,男人才从书中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每一次都会那么幸运,若你再这样不长记性,你就等着我替你收尸!” 蔚景一震,男人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她微微眯了双眸,屋里的雾气太重,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脸,不知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记得,在密室里,他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一意孤行,我不会拦你,也必不会再救你,你自生自灭! 今日,他还是救了她!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她将头转回来,靠回到桶沿上,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凌澜,冷宫的北苑关着一个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被人毁了容,还被铁链锁着,似乎得了什么病,初一十五要女人的血,我就是这样被禁卫拖进了宫,但是,你知道吗?你给我的那个瓷瓶,就是那个装药的……” 蔚景伸出手臂,指了指她衣袍边上的那个小瓷瓶,“就是那个装药的小瓷瓶救了我,那个人似乎认识这个瓷瓶,看到以后,脸色大变,然后让我滚,我才得以逃了出来。” “啪”的一声脆响。 蔚景循声望去,就看到凌澜将手中书卷掷在桌案上,黑眸深邃、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为何是这种反应,也没打断他,再次将身子往水里面沉了沉,轻轻阖上眼睛。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信不信由他。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有“哗哗”的水声,而且身下的水似乎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她一惊,愕然睁开眼睛。 就看到凌澜提着水壶,将里面的热水加在浴桶中。 意识一下子回笼,感官也变得敏感。 好烫! “够了够了,不要再加了!” 尖叫声还未落下,蔚景已经受不住地从水中弹跳起来。 ......... 【096】他将她当成了什么? 够了够了,不要再加了!” 尖叫声还未落下,蔚景已经受不住地从水中弹跳起来。睍莼璩晓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溅得男人一身都是。 男人一震,连忙停了手中动作。 于是,蔚景光溜溜的身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煨。 见男人看着她,蔚景一惊,又只得“噗通”一声坐到了水里。 可是真的好烫。 “快,快,快给我弄点冷水!组” 蔚景咬牙强忍着,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可男人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优雅地弯下腰,将手探进水里,似乎很不以为然地冷嗤:“这点小事情都受不了,你还能做什么?” 蔚景本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骤闻男人这样一句,气就不打一处自来。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点小事情?那你也来试试!”蔚景气急,蓦地伸出手臂将男人大力一拽。 男人骤不及防,整个人就跌进了浴桶里,手中的水壶亦是“嘭”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壶里的热水洒得到处都是。 很快,蔚景就发现此举太不明智。 因为浴桶本就小,哪里还装得下两个人,她甚至都能感觉到男人坐在她的身上,她的腿横在男人的腿间…… 所幸,只片刻,男人就骤然起了身,面色冷峻。 确切的说,是面色难看得厉害。 他浑身湿漉漉地跨出了浴桶,在边上的水桶里舀了一瓢凉水倒进浴桶里,倒下的位置正好是蔚景的腿上,一阵冰冷的触感,让蔚景冷得一颤。 “快点洗起来吧!” 男人沉声丢了一句话,便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蔚景怔了怔,有些懵。 这样就生气了? 真是没有风度的男人! 望着歪倒在地上的水壶,以及地上的那一大片濡湿,微微失神了片刻之后,她执起锦巾开始擦洗着身子。 骤然,有什么东西硌在小腿肚下面,冷硬的触感,她一怔,伸手探进水里摸索着拾了起来。 赫然是一枚发簪。 女人的发簪。 玉石的质地,晶莹剔透、色泽盈润,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和田玉。 显然,是那个男人的,是刚才被她拉拽进浴桶里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送给谁的? 锦溪,还是那个红衣女人?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笑,竟然在这里做着各种猜测。 反正不是送给她的不是? 将发簪放在浴桶的边上,她起身站起,用干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那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没褪去,一块一块的红云。 **************** 开门走出小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暮色沉沉。 一个抬眸,蔚景就看到站在山顶大石边的男人。 如同上次一样,长身玉立,一动不动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不知心中所想。 只不过,上次,白衣翩跹,今日,浑身湿透。 蔚景抿了抿唇,缓缓走了过去,静静站在他的旁边,也同他一起眺望着那个方向。 那个曾经是她的家的方向。 如今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光景,一片蔼蔼夜色中,只见那一座皇城灯光璀璨、金碧辉煌。 她忽然想,对于男人来说,拥有那一片璀璨耀眼、站在权力的顶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锦弦如此处心积虑地得到了这一切,他真的就幸福吗? 为何她没有感觉出来? 眼前又浮起她扮作皇后在龙吟宫里跟他相对的情景,他一脸的疲态,他说,近段时间,夜里老被梦魇所缠,白日便精神不济。 一个满脑子阴谋算计的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怎会不被梦魇所缠?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此时此刻,他是在批阅奏折,还是在想着,一计不成,另生一计,也一定要将她擒到? “在想什么?” 男人将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缓缓转向她。 “在想,他在做什么?” 蔚景也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男人,却见男人蓦地脸色一变。 她一怔,不明所以,却又听得男人低低一笑:“怎么?还在回味龙榻上的那一幕?” 回味龙榻上的那一幕? 蔚景垂眸反应了一下,愕然看向男人。 男人依旧轻笑着,只是,如潭深瞳里哪有一丝笑意? 蔚景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不过是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到了这个男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番样子。 “是,我曾经爱过那个男人,却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我错了。”蔚景眯眼望着远处的灯火,弯了弯唇,微微苦笑,“是不是就因为我犯的这个错,我这一辈子就要被打上不堪的烙印,我就低人一等,我就低贱下作?” 蔚景幽幽说完,转眸看向男人,“你就可以随意挖苦讽刺,随意践踏我的自尊,是吗?” 男人眸光微微一敛,轻抿了唇。 蔚景就看着他,看着这个救她、帮助她、却也瞧不起她的男人。 男人浑身透湿,连墨发的发梢上都在往下淌着水滴,可就算湿成这个样子,男人依旧丝毫不显狼狈。 相反,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更加显得身材的健硕伟岸。 在男人的颈脖处有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 说不深是因为方才两人在一起,她竟一直没有看到,说不浅,是因为现在夜色幽幽,竟这样毫无征兆地尽数落入眼底。 显然是指甲划过的。 是女人的指甲吗?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身上会有一个女人留下的痕迹? 锦溪的,还是那个红衣女人的? 想想真滑稽。 她的身上都是他的痕迹,他的身上却是别的女人的痕迹。 “你的东西,方才掉在浴桶里了。” 自袖中掏出那枚玉簪,她轻轻递到男人的面前。 男人怔了怔,垂眸望去。 她就看着他,看着他的反应,心中竟莫名生出几许希翼来,希翼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出。 终究,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伸出手,将那枚玉簪接过,拢进已然湿透的袍袖中。 蔚景弯了弯唇,垂了眼帘,转身,准备回小屋。 不知是转身的幅度太大,还是毒素刚解双腿发软,她竟是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大石那边的断崖倒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想稳住都来不及。 啊! 惊呼一声,她只觉得眼前景物一斜,下一瞬,臂上一重,她的身子又顿时悬停住。 她惊错抬头,就看到男人慌乱的眼眸,手臂有些痛,她怔怔转眸望过去,是男人的大手。 男人的大手正稳稳地、重重地抓在她的手臂那里。 略略怔忡间,身子忽的一轻,男人将她拉了上去,许是力气用得太猛,被拉上去的那一瞬,他整个人竟直直朝后倒去。 于是乎,被拉上去的她就扑倒在他的身上。 这个姿势…… 她一惊,正欲从他身上爬起,却蓦地被一股外力一裹,眼前景物一阵天旋地转,等她意识过来,她已经被男人压在身下。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两人的鼻尖几乎碰着鼻尖。 呼吸交错。 夜色,越发暗了下来。 她看到一片微暗中,男人的一双眸子如同琉璃一般,璀璨晶莹。 心尖一抖,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中升起一丝恐惧。 “凌澜……” 话还未落下,唇上倏地一重,男人已经低头将她重重吻住。 啊! 她愕然睁大眸子,完全没有想到男人会是这样的举措。 本能的,她想避开,可男人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大手按在她的头顶上,将她牢牢地固定住。 吸.吮、挤压、揉捻,男人的吻带着一抹侵袭的霸道和凌厉。 蔚景秀眉皱起。 她的唇瓣本就因为高烧破皮皴裂,哪还经得起他如此的蹂.躏? 疼痛从唇上传来,绞着背上硌着砂砾的疼痛,她莫名有些恼了。 这算什么? 他说过,密室里,那样对她,那是他救她。 那么现在呢? 现在这般举措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有要送发簪的人吗? 他的身上不是有人留下痕迹吗? 他为何又要来招惹她? “放心,我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 “怎么?还在回味龙榻上的那一幕?” 他将她当成了什么? 他跟其他人一样看她,一样瞧不起她,一样觉得她人尽可夫是吗? 这般想着,屈辱就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泛出来,恼怒更甚。 挣扎,抗拒。 她伸手推他,用尽全力推他,见他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她的一双手对他又是推,又是打。 似乎被她的举措激怒了,男人直接捉了她的腕,举过头顶,只手钳制住,按在头顶上。 见手不能动了,她就用脚。 蹬他、踢他。 可还没活动两下,也被他的双腿死死压住。 最后,她就咬他,咬他的唇,咬他的舌…… 当两人的唇齿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他依旧没有放开对她的强.吻。 直到泪,无声的滑落,在脸上划过长长的水痕,流在她的嘴里、他的嘴里,两人的嘴里,他才身子微微一震,将她放开。 他看着她,黑眸中跳动着暗火和炽烈。 她也看着他,眼眶红红,眸中泪花闪烁。 夜色沉沉压过来。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男人炙热的呼吸击打在她的面门上、眼睑上、疼得有些麻木的唇瓣上…… 风过衣袂,有些凉。 一声轻叹若有似无,眼窝上一热,是男人的唇瓣落在上面,一点一点地将上面的咸湿吻去。 很奇怪的触感,就像轻羽弱弱拂过心弦,她轻轻阖上眼睛。 “蔚景……” 男人骤然出声,沙哑的声音响在静谧里让她一怔,睁开眼睛。 他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她,黑眸中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许久,他倾身,再次将她吻住。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这一次,她没有避,没有躲,亦没有抗拒。 吻,一点一点加深,两人都粗噶了呼吸…… “二爷……” 一道微冷的女声骤然响起,两人皆是一震。 ...... 【097】蔚景,你在想什么? “二爷……” 一道微冷的女声骤然响起,两人皆是一震。睍莼璩晓 蔚景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已是一轻,男人从她身上离开,动作快得惊人,与此同时,男人亦是长臂一裹,将她从地上拉起。 险险站定,她顺着男人的眸光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木门前面的那人。 女人煨。 一袭浅紫色披风曳地,身姿曼妙,脸上轻纱掩面,天色本就有些暗,又隔得有些远,所以,只能看到女人的一双眸子在暗夜里晶亮如星。 蔚景瞳孔一敛。 第一个认知,此人就是那夜的那个红衣女人组。 第二个认知,此人是出现在未央宫前面替她解围的那个有着鹜颜真实面容的女子。 因为身形相仿。 如此一来,她就更加肯定了红衣女人是鹜颜的结论。 眸光轻凝了几分,准备再细细看去,却发现女人突然转身,往山下的方向走。 她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白影一晃,是身边的男人快步追了上去。 山形陡峭、夜色沉沉,很快,两人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蔚景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微微失了神。 看样子,那女人生气了。 也是,看到她跟凌澜那样,她不生气才怪。 凌澜要花点心思去哄了吧? 正好,正好那枚玉簪派上用场。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心情最极致的起落,也不过如此。 唇上的那抹微砺疼痛还在,似乎男人唇上的温度还在。 一个人就站在那里浑浑噩噩地想着,一阵夜风吹过,传来树叶沙沙的细响,她打了一个寒战,回神,猛地一惊。 蔚景,你在想什么? 敛起心神回了小屋,将烛火掌起。 深山的夜很静,也因为宁静,越发显得夜的凄迷。 她坐在灯下,等着。 从天擦黑,等到了星满天,那人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对方气大发了。 脑子里想象着凌澜跟女人解释低哄的样子,却怎么也想象不出。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他不是一个会解释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哄女人开心的人,当然,可能只是在她面前不是。 起身,她开始在屋里找吃的东西。 从昨夜到现在,她粒米未进,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是屋里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连茶壶里,水都没有。 所幸炭炉里的火还没有熄灭,她又加了几个炭粒子,准备烧一壶水。 拧开壶盖,一股腥苦的药味扑鼻,她就看到了壶里面的锦帕。 反应了一下,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方才她问凌澜解药怎么弄的,凌澜不说,如今这个样子应该是他弄在了锦帕上,然后煎煮。 好好的,谁会做这种事,肯定是各种条件不允许,才迫不得已为之。 看来,他的确费了一番周折。 将锦帕取出来,放在沐浴的水里洗了洗,晾在屋里的毛巾挂上,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上次,他给她缠手的锦帕,她不知几时弄丢了,一直没好意思跟他说。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小瓷瓶多,锦帕似乎也多,虽然弄丢了一方,她那里还有一方,就是那夜她发热,他放在她额上给她降温的。 * 烧了一壶水,几杯入空腹,不仅没有充饥,反而觉得更饿了。 男人依旧没有回。 她的胃一直不好,根本不能饿,一饿就难受得完全受不住。 她又在屋子里转悠,看到桌案的砚台边有些碎银子,想起宫望山脚下就是一个夜市,这个时候,正是各种夜宵小吃卖得正高峰的时间。 没办法,被人无视,只能自己对自己好点。 这般想着,她便捻起那些碎银子出了门。 * 山上山下真是天上人间的区别。 山上静得没有一丝人气,山下热闹得如同白昼。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她来到一个包子铺前面,正欲让老板来两个包子,就骤然听到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颜颜!” 她一震,回头。 竟然是夜逐寒,一身黑袍,站在一片灯火阑珊处。 **************** 翌日,相府。 厨房里,油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刚进门的锦溪掏出锦帕掩住口鼻,咳嗽了两声。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她差点儿拂袖转身,可,她还是忍住了! 众人一看到锦溪,慌忙放下手中的活,下跪行礼。 “起来吧!都做你们的,勿须顾及本宫!”锦溪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锦帕,瓮里瓮气。 众人辨了片刻,才听清楚她说什么,谢恩后纷纷起身,继续忙碌着手中的活儿。 只是,各自炒菜烧火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她话虽这么说,但人家是公主,随便放出一句话来,轻则卷铺盖滚蛋,重则小命不保啊! 秋蝉看出锦溪眼中的嫌恶,试探着问道,“公主,这里油污太重,不然公主都交给奴婢去做?” “不行!你懂什么?这件事必须本宫亲自来做!” 她倒是想回去,想让别人做了她承接下这功劳和苦劳! 可夜逐曦是什么人?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那双黑如濯石的眸子,每次一看她,她就觉得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似就能将她一眼看穿…… 而她已经做错事了,不能再惹他生气了,不是吗? 想起昨日在冷宫里,他看着她淡漠的眼神。 生气了是吗? 如果不是生气了,为什么都没有过来哄她一句。 如果不是生气了,昨夜为何在书房呆了一宿。 毕竟,他们头晚,还刚刚做了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 虽然,虽然,她真的没有任何记忆,关于他怎样狠狠要她,她怎样在他身下绽放,她一点都记不起,但是,身上欢爱的痕迹是真实的,身体的极致欢愉是真实的。 一想到这里,锦溪脸颊一热,同时又觉得有些懊恼。 下次,下次一定不能这么没用,意乱情迷成那个样子! 一定要清醒地沉沦。 只是,下次…… 下次是几时? 他在生她的气,不是吗? 她知道,他生气,是应该的! 她怀疑他,还去找铃铛质问,给他带来了麻烦! 白白辜负了他一番好意,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是吗?所以她小小牺牲一下,亲手为他做一顿饭菜,不算什么! 想罢,她眨了眨眼,将委屈咽了回去,轻移莲步,便朝着掌勺的大厨走了过去,吩咐了几句,眼角扫过,一抹熟悉的影子撞入她的视线。 是那个鹜颜的婢女,好像是叫什么弄儿的,此时正拿着蒲扇,一边扇着小火炉里的火,一边勾着头揭开药罐的盖子看着。 熬药? 什么药? 她抿了抿唇,收回视线,摆弄着大厨和下人给她切好准备好的食材,然后一股脑的放到了熬汤的砂锅里,回头轻瞥一眼,看到弄儿走了出去。 她便快步走到了药罐那里,揭起盖子一看。 浓浓地药味扑鼻而来,锦溪嫌恶地后退了一步。 这药味,她并不陌生。 做什么用的,她很清楚。 眸光闪了闪,她缓缓勾起了唇角。 **************** 厅里敞亮,圆桌上,四人围坐。 蔚景抿唇,勾着头垂下眼帘,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中毒之后体力尚未恢复,还是头顶那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她不知道是谁的,也懒得去猜! 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四个人聚在一起吃饭。 是锦溪邀请的,听说,她亲自下厨煲了汤。 能吃到一国公主亲手煲的汤,倒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蔚景弯了弯唇,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 那夜,她跟凌澜的关系被夜逐寒识破,她还想,她要如何自处,他们三人要如何相处? 没想到,就只隔了一日,她就又坐在相府的饭桌上,不仅三人,还四人处在一起。 昨夜,她没有想到会在夜市遇见夜逐寒。 她更没有想到,夜逐寒要接她回来! 她一个残花败柳,还和他弟弟做了苟且之事,任凭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想要杀了她吧! 可夜逐寒没有,不过,却也第一次清楚明白、开诚布公地跟她说了一席话。 他说,他当初娶她,本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他得到消息锦弦要赐婚与他,他不想被人控制,所以紧急找了风月楼的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锦弦赐婚给他不成,结果就赐给了他弟弟夜逐曦。 最后,他警告她,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该招惹的人,不要招惹,要她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是右相的夫人! 她刹那间明白了! 她和他无情无爱,有的不过是右相夫人这个头衔!这个身份! 将她休了,这很简单,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除了他自己所说的,用她掩人耳目,还有就是,这种事传出去,谁的脸上都挂不住,不光是丢她的脸,他的颜面,也会扫地。 或许,在他看来,她早已是烟花柳巷之人,是不是清白的,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那夜的愤怒,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是因为和她‘苟且’的男人是他的弟弟。 终究,他还是原谅了她。 原本,她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好在,这个男人很冷静! 冷静得有些可怕! 但是,她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她总不可能呆在山顶的小屋里一辈子。 所以,他纡尊降贵来接她,她岂有不跟他回来的道理? 微叹一口气,她抬起头,就看到凌澜正堪堪收回目光,似乎前一刻在看她,又似乎只是对着她的这个方向。 蔚景垂眸弯了弯唇,胸口极快的划过一抹闷痛。 她不知道,昨夜后来,这个男人回去小屋了没有? 还是压根将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她不是自己下山去买食物,是不是她饿死了,也会被他无视? 唇边似乎还沾染着他的气息,可他的唇,还不知道碰过多少女人? 昨夜出现在山顶的那个女子,还有,现在坐到自己对面的锦溪……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却不期然的撞上锦溪探究的视线,锦溪似乎怔了怔,然后很自然的别过头,朝着凌澜灿然一笑,“二爷,尝一尝这汤如何?” 锦溪一手扶起云袖,一手将瓷罐里的汤匙翻搅了一下,舀起一勺子盛到碗里放在男人面前。 .... 【098】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却不期然的撞上锦溪探究的视线,锦溪似乎怔了怔,然后很自然的别过头,朝着凌澜灿然一笑,“二爷,尝一尝这汤如何?” 锦溪一手扶起云袖,一手将瓷罐里的汤匙翻搅了一下,舀起一勺子盛到碗里放在男人面前。睍莼璩晓 夜逐寒眸光微闪,看了眼锦溪,又瞥了一记蔚景,浅淡目光最后落在凌澜的脸上。 蔚景抿唇,挑起碗里的几颗饭粒,送进口中。 凌澜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对面垂首吃饭的女子,然后侧头淡淡看向锦溪煨。 “二爷,这鲍鱼鸡汤是公主做了好几个时辰才做好的,我们想插手,可公主执意要为二爷亲手炖煮……” “冬雨,谁要你多嘴了!”锦溪微恼地瞪了冬雨一眼,眉眼间掩不住的讨巧神色。 冬雨连忙噤了声:“是,奴婢知错!厣” 凌澜却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容如疏风朗月,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眼。 “公主有心了!” 说着,修长大手优雅端起瓷碗。 蔚景眉心一蹙,猛地察觉到身侧男人的视线,连忙别过眼,就听到锦溪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哥,大嫂,你们也尝一下吧,第一次动手做汤,难免味道不好,还请大哥大嫂莫要嫌弃才是。” 一边说,一边盈盈起身,给夜逐寒盛了一碗。 夜逐寒含笑应承,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没有休息好,还是怎么的,今日的他脸色略显苍白,精神明显有些憔悴。 盛好夜逐寒的,锦溪又给蔚景盛了一碗。 蔚景连忙落落站起,伸手谦逊接过瓷碗,可不知是蔚景没有接稳,还是锦溪放手太快,反正瓷碗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自两人手中跌落,因两人手的姿势是锦溪的在上面,蔚景的在下,所以瓷碗里面滚烫的汤汁尽数撒泼出来,就直直溅在蔚景的手背上。 “啊!” 蔚景烫得瞳孔一敛,本能地将手收回,瓷碗就“嘭”的一声砸在桌上,滚了一下,又跌落在地上,随着令人心悸的一声脆响,瓷碗四分五裂、瓷屑乱溅。 夜逐寒微微一怔、眼波轻动,凌澜脸色一变,作势起身,却又不知想起什么,身形微微一僵,便坐在那里终是没有动。 锦溪一脸慌乱,连忙道歉:“对不起,大嫂,看我毛手毛脚的,不知大嫂烫着没有?” 蔚景怔怔看向自己的手,莹白手背上已是绯红一片,有些地方甚至还开始起了小水泡。 蔚景皱眉,看来,烫得不轻。 “没事吧?”边上一直不响的夜逐寒出了声。 蔚景怔了怔,抬头,看向夜逐寒,眼角余光掠过坐在对面此刻正低垂眉眼、面沉如水的男人,弯了弯唇,“没事,用凉水冷敷一下就好了。” 将手掩进袍袖中,她又转眸看向锦溪:“公主客气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毛手毛脚,连个瓷碗都接不住,却了公主的盛情,请公主莫要怪罪才是。” 锦溪眉眼一弯,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大嫂见外了,那我再给大嫂盛上一碗。” 一边说,一边自边上拿了一个新碗,她再给添上汤。 而这厢,夜逐寒也吩咐婢女去取凉水。 将盛好汤的瓷碗直接放在蔚景面前的桌上,锦溪娉娉婷婷坐下,眼梢略略一扫三人,趁三人未注意的间隙,快速朝冬雨使了一个眼色,冬雨会意,悄然退下。 不一会儿,婢女就取了一铜盆的凉水过来,双手端着铜盆站在蔚景的边上。 蔚景轻轻挽了袍袖,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她看到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包括对面那个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无动于衷的男人。 男人似乎看了看她,又看向她的手。 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她忽然一个抬眸望过去,却见他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哪里是在看她这边。 弯了弯唇,她将烫伤的那只手缓缓放进铜盆的水中,一股冰凉的触感包围了过来,她顿时觉得,手背上的灼痛感似乎立即减轻了不少。 锦溪将目光从蔚景浸在水中的手上移开,转眸看向冬雨,冬雨朝她几不可查地略一点头。 锦溪唇角一勾。 这厢,蔚景本想多泡一会儿,可见几人饭也未吃,都等在那里,她便掏出袖中的锦帕,准备将浸湿的那只手擦净,谁知一个不小心,锦帕竟是掉进了铜盆里。 连忙伸手去捞,怎料,袖口一紧,竟是勾住了铜盆。 因着她的动作,铜盆猛一倾斜,端铜盆的婢女骤不及防,她一慌,另一只手才堪堪抬起,铜盆就径直朝着一旁的男人扣去。 “哗啦”一铜盆的冷水尽数泼在男人的身上。 啊! 蔚景大惊,几人脸色一变,与此同时,被淋的夜逐寒亦是条件反射一般站起,却已然太迟。 他身上的衣袍一半都被濡湿。 蔚景大骇,连忙道歉:“相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今日自己是怎么了? 接个瓷碗接不住,后来拿个锦帕都拿不稳,如今竟又将铜盘的水打翻。 “大哥,你没事吧?” 男人声音低沉,略带着一丝紧绷,是凌澜。 蔚景一怔。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凌澜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来到了夜逐寒的身边,见她看他,也不回避,凤眸冷厉朝她扫过来。 冷厉?! 她一震,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凝眸看过去,就只见男人面色冷峻,凤眸深深、冷色昭然。 怎会是这样的目光? 她又不是故意的! 而且,夜逐寒一个大男人被淋点水,不就是回去换身衣袍的事情吗? 当事人都没有出声,至于他这个弟弟这样一幅表情吗? 略略怔忡,男人又再度出了声。 “大哥回去换身衣袍吧!” 夜逐寒“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闷。 蔚景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就看到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俊眉微蹙、薄唇紧抿,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甚至连额头上都能看到有冷汗冒出。 蔚景一惊。 他…… 第一反应,他受伤了。 是了,肯定受伤了,只是不想被旁人知道而已。 所以,她将水泼到了他的身上,凌澜才会如此生气是吗?是这样吗? “相爷,对不起!” 她道歉,发自内心的。 正欲转身离去的夜逐寒脚步一顿,回头,目光凉凉朝她看过来,凤眸缓缓眯起,似是想要将她看穿,末了,却又一句话都没说,转过身,快步离开。 凌澜静默了一会儿,也拾步跟了过去。 就剩蔚景一人怔怔地站在那里,有些懵。 其实,懵的又何止她一人,锦溪亦是。 她看看远去的两人,又看看安然站在那里的蔚景,秀眉一拧,又看向冬雨。 冬雨朝她微微一摇头。 手背又传来灼热的疼痛,蔚景怔怔回过神,垂眸看向自己已然红肿的手背,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话来。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果然是兄弟情深吗? 可是,明明不是兄弟! 弯了弯唇,她躬身,将落在地上的锦帕拾了起来,一个抬眸,竟发现夜逐寒的软椅上,一块异样。 她一怔,凝眸看过去,赫然是一块殷红斑斑,因为软椅的椅垫是暗褐色,所以不明显。 血渍。 她瞳孔一敛。 果然受伤了是吗? 【099】你问哪个公主(补22日第二更,23日还有更) 她一怔,凝眸看过去,赫然是一块殷红斑斑,因为软椅的椅垫是暗褐色,所以不明显。睍莼璩晓 血渍。 她瞳孔一敛。 果然受伤了是吗? 正微微失神,忽闻边上锦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哎,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竟然搞成这样,算了,本宫也没有胃口了。煨” 话里话外,奚落之意毫不掩饰。 蔚景弯了弯唇,也不想理会。 锦溪本就心头不快,见蔚景对她的话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心中更是气盛,蓦地从座位上站起,目光冷然扫过蔚景:“大嫂,你一人慢热,我就先告辞了。纸” 末了,也不等蔚景做出反应,又转眸看向身后吩咐婢女:“秋蝉冬雨,扶本宫回房!” 蔚景便站在那里,握着手中湿透的锦帕,久久,久久失了神。 ****************继续呼吁正版阅读啊正版阅读***************** 冷宫 铃铛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正午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有些烈,刺得人眼睛生疼,她皱眉,轻轻抬手,摊开掌心,挡在自己面前,透过指缝看向那五指间的斑驳和明亮。 院门口传来动静,她转眸望过去,是两个太监在给院子重新装大门。 崭新的朱漆红木大门显然跟这个荒芜破败的院子有些格格不入。 她弯了弯唇,将目光收回,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衣角,她一怔,又再转眸看去,就看到一身明黄的俊秀男人站在大门边上。 两个埋头装门的太监似乎也才发现他,正欲行礼,就被男人扬手止了,拂袖越过两人,男人阔步进了院子。 白得有些透明的阳光兜头洒下来,让原本就明黄得耀眼的龙袍愈发得刺人眼球,铃铛垂了眼帘,盈盈跪下:“铃铛参见皇上!” 锦弦回头觊了一眼还在门口忙碌的太监,没有理会铃铛,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入了殿里面。 铃铛默了默,起身,跟了过去。 刚一进门,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被带上,铃铛一怔,下一瞬,就被人长臂一卷,裹入了怀中。 铃铛心头一撞,还未做出反应,男人温热的气息就缠了上来,贴上她的耳畔:“昨日,你真聪明!” 男人的气息非常好闻,带着淡淡的属于帝王专用的龙涎香,撩在她光洁的颈脖处,惊起一阵酥麻。 或许是曾经的这个男人基本没有对她做过类似亲密的动作,所以,她感觉到有些不习惯,微微僵了身子,轻声道:“什么?” “就是你昨日最后说的那些话啊!”男人将她放开,牵了她的手,走到屋中的桌案边坐下,“朕让人在大门上涂了醉红颜,本是想利用你引出冒充皇后出现在龙吟宫的那人,谁知竟被锦溪那个莽撞无知的丫头给破坏了,此事发生在朕的冷宫,醉红颜的毒在冷宫的门上,而醉红颜的解药药引又在朕的手上,所以换谁都会怀疑此毒是朕所下,朕让人取了木门送去刑部,无非就是不想让太医查验,但是,却也更加显得欲盖弥彰。” “当然,就算被太医查验出了,朕也无惧,朕是一国之君,朕就是天,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别说荼毒,天下人的生杀大权都在朕的手中不是吗?只是……” 男人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朕不想失了这颜面,好在你机灵,直接说出毒就是朕让人下的,只不过,朕的目标是你,且字字恳切、条条在理,说得就像是真的一样。” “你这招看似说出真相,实则是掩盖更深的真相,实在是高,直接打消了他们对朕真正动机的怀疑。” 锦弦一边说,一边笑看着铃铛,俊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你说,你替朕立了这一功,想要朕如何赏你?” 铃铛略略抬眸望去,男人明明是笑着的,脸上也明明是赞扬,可那眸子,那漆黑如墨的眸子,暗沉一片,深幽得就像是永远也见不到底的井潭。 铃铛低垂了眼帘,微微一笑道:“铃铛不敢邀功,皇上也说过,能替皇上分忧,那是铃铛的福气。” 锦弦眸光微微一闪,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笑道:“怎么?还在生那日朕的气?” “铃铛不敢!”铃铛眉眼不抬,掩去眸中所有神色。 锦弦幽深眸光凝了她片刻,低低一笑,“朕以为,朕对你的信任,你应该心里明白。你看,其实,有很多事情,连皇后都不知道,但是,朕对你却没有隐瞒,不是吗?” 铃铛一怔。 很多事情? 仔细想了想,的确很多事情,就这几日就发生了很多事情不是吗? 弯了弯唇,她浅浅一笑:“铃铛多谢皇上信任!” “嗯!”男人点头。 忽然,两人都不再讲话,屋里一时间寂下。 铃铛蓦地想起什么,抬头,“对了,皇上,铃铛想知道,现在的门上可还有机关?皇上也说了信任铃铛,若有,请皇上先跟铃铛直言,铃铛可不想,一不小心自己中招。” 不知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还是被她难得一见的娇嗔表情愉悦到了,锦弦竟又笑了起来。 “当然没有!方才还说你聪明来着,怎又问如此蠢笨的问题?发生了锦溪在门上中毒的事情,你说,朕还会不会再在门上做文章?” “哦,”铃铛似是恍悟地点了点头,面色微微凝重,“只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吧?那人可能更加不容易上当。” “嗯!” “那接下来皇上准备怎么办?” “还没想好,不过总有办法的。” 锦弦敛了唇角笑意,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一闪。 “若是公主中了醉红颜,皇上会将仙蓝萝拿出来吗?” 铃铛忽然轻声开口。 锦弦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突然闻听此言,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朕不是已经拿出来给她了吗?” 话音未落,陡然脸色一变,“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你问哪个公主?” 坐在边上的铃铛骤不及防,差点从位子上跌落到地上,见男人浑身戾气倾散,阴鸷目光直指她而来,她一惊,连忙起身跪在地上。 “朕说过,不要妄自揣测朕的心思!朕是信任你,却并不表示,你可以肆意妄为!” 男人说完,愤然拂袖转身。 殿门“嘭”的一声被踢开,男人黄袍轻荡,冷漠决绝。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铃铛还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久久没有起来。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只要一提蔚景,这个男人就会这样。 那么...... 微微抬起头,看向那被踢得还在轻晃的大门,心中的有些问题,就似乎有了答案。 **************** 让人将饭厅地上的瓷碗碎屑以及铜盆和水都收拾干净,蔚景才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厢房走。 缓缓走在抄手游廊上,她眉眼低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以致于迎面走来一人,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那人与她擦肩而过,一截白色的衣袂映入眼底,她才一怔,猛地回过神。 凌澜。 她脚步一滞,回头,想要喊住他,却蓦地感觉到男人也同时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她刚想张嘴,就见眼前白影一晃,下一瞬,自己腰身一紧,一股力道将她裹起,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将她拖进了走廊边上的一间厢房。 门“嘭”的一声关上。 ........................ 此章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更哈,群么么~~ 谢谢【蓓蓓009】亲的花花~~~谢谢ngman0413】【水苹水争】亲的月票~~~爱你们啊啊啊啊啊~~ 【100】凡事要有个度,不要逼人太甚! 四目相对,她刚想张嘴,就见眼前白影一晃,下一瞬,自己腰身一紧,一股力道将她裹起,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将她拖进了走廊边上的一间厢房。睍莼璩晓 门“嘭”的一声关上,她的背脊重重撞向冰冷的门板。 男人熟悉的气息逼近,她已经被男人抵在了门板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蔚景一惊:“你——” 话音未落,下颚倏地一痛,男人的大手已经擒住了她尖细的下巴煨。 五指一收,毫不怜惜。 她痛得瞳孔一敛的同时,心中一骇,不明随意,她怔怔看向男人,只见男人眸色寒凉,冷若腊月飞霜。 “我跟你说过,不要自以为聪明,赶快停止你的愚蠢行为,否则,就算你是我的盟友,我同样会杀了你!仫” 最后几个字,男人咬得很重。 蔚景心头一撞,愕然睁大眸子。 “当然,如果想死,你大可以继续试试!”男人一字一顿,森冷声音从牙缝中迸出。 钳制住她下颚的大手更是骤然用力,蔚景痛得眉心一皱,感觉到自己的下颚骨都要碎了。 她睁着眸子怔怔看着男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变得陌生的男人。 薄薄的唇瓣上似乎被她咬破皮的地方还在。 只是才一日时间,竟是如此天上人间。 曾经他不是没有生气过,也不是没有这样无情对待与她过。 只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气似乎能将人冻僵,好像只要他真的一用力,她就会死在他的手上。 她做了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哦,做了。 不小心将一盆冷水泼到了夜逐寒的身上,是吗? 可是,就因为这个? 肯定不是! 就算再兄弟情深,就算再紧张在意,也不至于...... 只是一盆水而已啊。 那还有什么? “凌澜......”因为下巴被他掐得死紧,她张嘴都觉得困难,她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骤然,外面传来管家康叔的声音,“二爷,二爷……”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男人眸光一敛,下一瞬,大手将她猛地一拉,然后,拉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因为他的动作,她被甩得在房内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跤,险险稳住身子的她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脚步翩跹、白袍轻荡,那样俊逸,也那样决然。 “康叔,有事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外面的游廊上。 “哦,二爷,总算找到你了,相爷让二爷速去书房。” “知道了。”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蔚景才从厢房内出来。 正欲离开,就蓦地听到一声微冷的女声自身后的不远处响起。 “大嫂。” 蔚景脚步一滞,愕然回头。 是锦溪。 正缓缓从游廊外边的花树后面走出来,一张小脸寒若冰霜。 蔚景心头一跳,看她这样子,不像是刚来,应该是在花树后面站了有一会儿。 那么….. 她被凌澜裹进厢房,她看到了吗? 就算没有,那么刚刚凌澜先从厢房里面出来,她看到了吗? 如果看到了…… 蔚景脸色微微一变,又马上强自镇定,朝着袅袅婷婷走近的女人浅浅一笑:“公主,有事吗?” 女人莲步轻移,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只有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一双水眸,自始至终都冷冷地凝着她不放。 很压迫的距离。 蔚景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眸光微闪,刚想别过眼,对方忽然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 蔚景一震,果然是看到了,果然看到了她跟凌澜两人。 不过,从这个问题来看,她并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 “没做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二爷问我点事情。” “问你事情?”女人冷笑,微微眯了眸子,显然不信,“问你事情需要关上房门吗?” 蔚景正快速思忖着该怎样圆过去,对方却又紧接着厉吼一声:“分明是你在勾.引!” 勾.引? 这个词! 蔚景瞳孔微微一敛,还未做出回答,就只见眼前粉色一晃,是女人骤然扬起了手臂。 “你这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 女人咬牙的同时手臂带出一泓弧度,蔚景一震,当即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 掌掴是吗? 手臂重重落下,耳光声却没有响起,因为蔚景抬手抓住了女人的腕。 “公主是不是扇人耳光扇上瘾了?” 蔚景冷冷地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女人。 难以置信? 是不是觉得她就应该跟大婚那夜一样,站在那里不动,就等着她来扇? 很快,女人脸上的难以置信被愤怒取代,“反了你,你弄疼本宫了,快放开本宫的手!” 蔚景看着她妆容精致、却略显狰狞的小脸,并未将手放开,或许是今日自己倒霉透顶、心中正郁闷愤懑,她忽然有种不想隐忍的冲动。 倾身,她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顿:“的确,我没有公主这般尊贵的出身,但是,我一样有着正常人的尊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公主的心思,今日午膳的时候,那汤碗怎么掉下来的,分明公主故意的不是吗?” 她当时根本就还没有碰着那碗,这个女人就已经松手了,还故意将汤碗端在她的手上方,好让滚烫的汤汁将她的手背淋个正着。 她本不想说这些的,但是,这个女人气焰太嚣张了。 就像昨日在山上她问凌澜的问题一样,是不是就因为她犯了一个错,她就低人一等,她就低贱下作?随便谁都可以随意挖苦讽刺、随意践踏她的自尊? 就活该被人用热汤烫淋,就活该被人无端误会? 显然,锦溪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一张本就微微狰狞的小脸更是青一块,白一块,“你,你……” 胸口急速起伏,锦溪你了半天,却是一个多的字都没有说出来。 蔚景弯了弯唇,陡然将她的手甩开:“我只是想告诉公主,凡事要有个度,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因着她的动作,锦溪脚步后踉了一步,险些摔跤,她喘息着,显然气盛到了极致,“难道本宫冤枉你了不成?明明你跟二爷进了房间!”蔚景眸光微闪,“不管公主信是不信,方才我跟二爷什么事都没做!” 其实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做,不知为何,她说出来,竟觉得心里没底气得要命。 锦溪红着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儿,冷冷一笑:“当然,你想做点什么,身体也不允许不是?” 蔚景一怔。 许是见她不吭声,锦溪以为被她言中,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眸中的冷笑也更甚。 蔚景不明所以。 锦溪忽然上前一步,就像她刚才凑到她的面前时一样,朝她跟前一凑,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说实在的,本宫倒是非常佩服你的忍耐能力,红殇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小腹如刀铰、痛得肝肠寸断?” 蔚景一震,愕然转眸看着她。 锦溪低低一笑,直起腰身,转身一娉一婷离开。 在蔚景看不到的方向,笑容一敛,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张小嘴更是紧紧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气死她了。 简直气死她了。 从小到大,无论是以前的锦府二小姐,还是现在的中渊溪公主,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从来没有! 一个青楼女子而已,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对她! 勾.引她的男人,还有理了不成? 所幸,所幸,红殇替她出了气! 今日她在厨房,看到弄儿在煎药,那药她认识,因为她自己也用过。 女子调经镇痛的药! 每每月信来,她就痛得死去活来,也只有用了这药,才能稍稍缓和一些。 府中还有人用这药,是谁? 想都不用想,她就知道是这个女人。 因为弄儿只是一个低微的下人,不可能煎给自己用,只可能给她的主人。 她的主人正是这个女人,不是吗? 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是见不得这个女人一股子狐.媚劲,嫁给了夜逐寒,还跟乐师勾勾搭搭,或许是大婚那夜,夜逐曦让管家去给这个女人取披风让她耿耿于怀到现在,反正,当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让冬雨去买了痛经之人碰都不能碰的红殇,她有一些犹豫。 倒不是怕这个女人,而是怕夜逐曦。 如果,如果让他知道,她偷偷给人下药,他会怎样看她? 她希望自己在那个男人眼里是美好的。 所以,原本她是准备放进药罐里的,后来,终是没有放。 后来,午膳的时候,她将瓷碗弄掉了,这个女人的手背烫伤,她发现,夜逐寒并未表示过多的关心和紧张,而夜逐曦更是一副冷淡模样。 她窃喜了。 看来,这个女人在那兄弟二人的心中不过就是那样。 也是,如若真的在乎,大婚那夜,夜逐寒就不会让这个女人当众脱衣了。 这个发现让她彻底大胆起来,所以,趁夜逐寒支婢女去取冷水的时候,她使了眼色给冬雨,让她想办法,将红殇放进冷水里面。 她亲眼所见,这个女人将手放进铜盆的水里面不是吗? 红殇的厉害,她很清楚,所以,那个女人肯定很难受,面上的安然无恙一定是强装出来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 所以,方才这个女人才会一改性情,如此嚣张,是吗? 也是,一个正忍受着痛苦煎熬的人,脾气能好到哪里去。 这般想着,她就释然了。 脚步变得轻盈,心情大好地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走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一件事。 不行,得去饭厅看看,不知那铜盆里面还有残留的水没有。 虽然,虽然,她真的无惧,但是,看方才夜逐曦跟这个女人进厢房的情况来看,还是谨慎一点好。 绝对不能让夜逐曦知道她放红殇的事,如果这个女人说,她就一口否认,反正又没有证据。 对,去饭厅,清理掉所有的痕迹。 而这厢,蔚景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仔细咀嚼着锦溪最后的那一番话。 本宫倒是非常佩服你的忍耐能力,红殇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小腹如刀铰、痛得肝肠寸断? 红殇是什么药,她很清楚,什么时候不能碰红殇,她也很清楚。 那么,锦溪的意思是,她来月事了,而她对她用了红殇是吗? 明明她的月事还早。 那么…… 蓦地,她浑身一震,愕然瞪大眼睛。 【101】就算是自己人,你也没有逾越的权力! 锦溪来到饭厅的时候,饭厅里已经基本上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两个婢女趴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玉石地面上的水渍。睍莼璩晓 铜盆摆在墙边的洗手架上,她落落雍容地走过去,发现里面是空的,滴水不剩,一颗心彻底安定。 正欲转身离开,却又突然想起,安全第一,婢女们手中擦拭水渍的抹布也得处理掉才行,遂又莲步轻移,走了过去。 一截粉色裙裾入眼,两个埋头擦地的婢女这才惊觉有人,抬头一看是她,皆是一怔,连忙停了手中动作,行礼:“公主。” 锦溪凝着脸淡“嗯”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水眸一斜,掠过两人手中的抹布,冷声道:“这样擦怎么能擦得干净,抹布已经那么脏了,擦来擦去只会让地面更脏,相府又不缺抹布,也不知道换块新的?煨” 两个婢女一震,各自看向手中抹布,除了湿了,还好啊,并不脏啊。 可是对方既是主子,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说脏,那便就是脏。 于是立即纷纷点头:“公主教训得是,奴婢这就换掉。仫” 锦溪眸光微闪,面色如常地扫了一下左右,骤然,目光在身侧的一张软椅上一顿。 那是什么? 暗褐色的椅垫上一块殷红绽开。 微微一怔的同时,她想或许是椅垫上原本带的暗纹,可看了一眼边上的另一张椅子,并没有,瞳孔蓦地一敛,她上前一步走近,再度定睛看过去。 是血。 一块血渍。 看其颜色,不像是旧迹,应该刚弄上去不久。 她一震,想起刚刚碰到的那个女人正处在月信期呢,应该是她不小心弄到了椅垫上。 真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 恶心不恶心! 胃中一阵翻搅,她嫌恶地撇开眼,转身,正欲走开,却在下一瞬,猛地脚步一滞。 这个位子好像不是那个女人的。 环顾了一圈桌椅,她记得那个女人明明坐的是边上的那个位子。 而这个位子是夜逐寒的,不是吗? 什么情况? 一个大男人怎会落下这样的痕迹? 受伤了? 眼前又浮现出夜逐寒面色苍白憔悴、额上冷汗渗出的样子。 是了,一定是受伤了。 忽然,她又觉得不对。 是怎样的伤才会将血落在座椅的椅垫上? 而且,夜逐寒那个样子,他那副样子…… 她想起自己每月月信来痛得死去活来时,可不就是那样? 天!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对方是个大男人呢! 摇摇头,她将自己可笑的想法甩掉,准备离开,却又忽然想起刚刚跟那个叫鹜颜的女人对话的情景来。 那个女人说,她跟夜逐曦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做。 她说,当然,就算她想做点什么,身体也不允许不是? 那个女人一怔,不明所以的表情。 然后,她跟那个女人说,她佩服那个女人的忍耐能力,问红殇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小腹如刀铰、痛得肝肠寸断? 那个女人再次一震,愕然不已的表情。 怎么会是那样的表情? 怎么会是怔愣、愕然、不明所以的表情? 不应该是恍悟、愤怒、原来如此的表情吗? 而且,看她那个样子,自始至终安然无恙的样子。 红殇的厉害她清楚得很,正常不痛经的人都会受不了,何况是一个月信期需要吃调理药的人? 就算再隐忍,就算再强装,脸色也装不了吧? 那么…… 那么……. 气息骤沉,她转眸看向那两个收拾的婢女,急急问道:“这些椅子你们挪动过吗?” 婢女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想,皆是摇头,说没有。 锦溪眸光一敛,只觉得心跳也变得不规则起来。 “是确定没有,还是觉得好像没有!” “确定没有!”婢女笃定。 锦溪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谁也没有注意到,饭厅的门口,一抹素衣身影静然而立,似是站了一会儿,等锦溪问完,素衣女子忽然转身,快步离开。 ****************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有清冷的凉风灌入,腹部又是一阵抽痛,夜逐寒轻蹙了一下眉心,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依旧只是静躺在软椅上没有动,也未睁开眼睛。 想动她也动不了,因为身上被施了银针。 而不睁眼,是因为,她知道来人是谁! 是他回来了吧? 方才他给她施了针,便说去熬一些药过来,估摸着时辰,应该正好差不多了。 而且,寻常人,也不敢不敲门就这样擅自入书房不是。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逼近,细碎? 她一惊,怎会是细碎,蓦地意识到不对,骤然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软椅边上的女人。 夜逐寒一怔。 女人她并不陌生,是婢女弄儿。 自己人。 夜逐寒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想张嘴问对方什么事,又惊觉不对。 女人的神情不对,女人的行为也不对! 没有行礼,没有说话,自进来伊始就一直盯着她的脸,面色沉沉、眸色幽幽,而且,而且手里还抱着一个软包袱。 “弄儿。”心中疑惑,她先出了声。 当然,她依旧用的是男声。 弄儿似乎怔了怔,眸光微闪,她以为她要说什么,却发现她猛地抬手,一阵袖风拂面。 意识到对方的动作,她一惊,本能地想避开,却又意识到银针在身,她根本无法动弹。 脸上传来一阵撕裂的灼痛,她惊错望去,就看到女人手上一枚薄如蝉翼的面皮轻颤。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撕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心中大骇:“你——” 她愕然看着女人。 虽是自己人,却也只是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份而已,她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大胆的举措。 而女人亦是看着她。 确切的说,是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双清丽的眸子里先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和惊愕,后是恍然大悟和自嘲,最后就只剩下一片血色。 血色? 夜逐寒一惊,怎会是这种神色? 这个女人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谁?换句话说,又不是不知道她面皮下的脸是怎样的? 怎会这样一幅见了鬼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她眸色一寒,沉声道:“你是谁?” 这时,门口又是推门声响起,她转眸望去的瞬间,看到弄儿同时也回了头。 男人高大的身影翩然而入,看到屋里的情景,男人脸色一变。 手中药碗“嘭”的一声落到地上,砸成一瓣一瓣,褐色的汤药四下飞溅,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白影如雪动。 掌风击打在人身的声音,女人吃痛闷哼的声音。 夜逐寒抬眸望去,就看到弄儿的身体,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斜斜飞出老远,然后“砰”的一声撞到门板后面,再重重跌落在地上。 而她抱在怀里的包袱也随着她身体落地的那一刻被甩出,里面女人的衣服散落出来。 “噗!” 女人伏在地上,张嘴,一股殷红喷溅出来,洒在汉白玉石地面上,如一朵一朵怒放的梅,触目惊心。 男人缓缓收起掌风,衣发飞扬、白袍轻漾,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眸中寒气吞吐,如同一个杀神一般。 “就算是自己人,你也没有逾越的权力!说,你的意图何在?” 男人一字一顿,字字如刀,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 【102】换衣服(补24日第二更,25日还有更) “就算是自己人,你也没有逾越的权力!说,你的意图何在?” 男人一字一顿,字字如刀,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睍莼璩晓 女人并没有理他,抬起手背揩了一把嘴角的粘稠,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还没站定,脚下一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再次摔倒在地上,所幸,就在门旁边,她连忙伸手扶住门板,才稳住自己。 微微喘息地看了最后一眼屋内的两人,她摇摇欲坠地转身,小手触上.门闩,作势就要拉开.房门。 “话没说清楚就想走?煨” 男人声音森冷,没有一丝温度,袍袖下的手腕一转,内力尽凝。 就在他准备劈出掌风的那一刻,女人忽然回过头,破碎的声音如同锯木一般。 “换衣服!撞” 换衣服? 男人一怔,停了手中动作,夜逐寒亦是一脸愕然。 两人都等着女人继续,而女人却不再多说什么,默然拉开.房门,跌跌撞撞走出。 就算这般情况下,女人还不忘返身将房门拉上。 随着“吱呀”一声细响,门缝阖上,屋内错愕的两人就消失在女人的眼底。 女人眸色一痛,转身,却不想,直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你这个死奴才,眼睛长哪儿了?” 一记愤然尖锐的怒斥声之后,“啪”的一声清脆耳光,重重落下,扇得原本就几欲站立不稳的女人身形一晃,踉跄了几步,终是强自稳住没跌倒下去。 女人这才抬头看向面前一身华贵的女子。 女子眉目如画、却怒气满盈,高高扬起的手还没有落下,手背莹白如玉,手心一片绯红,可见刚才那一掌,所用的力度之大。 是锦溪。 也就是这时,锦溪才看清女人是谁,刚刚出门勾着头,没看到脸,见其一身相府婢女装扮,只知道是个下人,原来是中午煎药的那个,鹜颜的婢女。 只是……. 微凝了眉心,她放下手臂,看向自己的手。 她是用了挺大力气,可,毕竟只是一记耳光,怎会将对方打成这个样子? 殷红浓稠的鲜血正顺着女人的嘴角流出,且女人脸色苍白、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虽说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但是,锦溪还是微微震住。 毕竟是别人的丫头不是,要是夜逐曦知道了,又会怎样看她? 而女人偏生死死盯着她不放,那眼神,那眼神,竟与刚才这个女人的主子鹜颜一般无二,痛楚、隐忍、倔强、恨意,各种激烈情绪,让人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直视。 原本还想斥责对方几句,终究做贼心虚,锦溪眸光微闪,略略别开眼。 却又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个叫弄儿的女人不是鹜颜的婢女吗? 怎会出现在夜逐寒的书房里? 于是,她对自己心中的那个大胆猜测更加的肯定,抬手正欲推房门,却被女人上前两步拦住。 锦溪一怔,再次愕然看向女人。 一个下人,竟然敢拦她的路? 而女人竟也丝毫不惧,同样直直迎着她的目光,被血渍染红的唇瓣轻启:“夫人身子不适,在里面休息,若公主有何事情,请吩咐奴婢,奴婢代为转告,或者公主等会儿再来?” 锦溪眸光微微一敛,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在书房休息?” “是!因为相爷在书房看书,夫人想陪着相爷,不可以吗?” 女人声音不大,且沙哑破碎,可是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直逼锦溪而来。 反了,反了,一个小小婢女竟敢用这种口气反问她堂堂一国公主。 锦溪气结,要不是看对方被自己打成这个样子,真恨不得再扇上一耳光过去。 强自忍住满腔怒意,她冷笑,咬牙切齿,“可以,当然可以,既然夫人身子不适,那本宫更应该进去看看不是?”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臂将女人一挥。 女人踉跄一步,一口鲜血再次从唇角逸出,锦溪一震,女人又伸手将锦溪拦住。 “奴婢就实话跟公主说了吧,夫人来月信,不知是哪个歹毒小人,竟在夫人泡手的冷水里下了红殇,夫人此时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公主现在进去怕是不好看。” 锦溪心头一撞。 泡手的冷水里下了红殇? 他们已经发现了吗? 那么,知不知道是她下的? 公主现在进去怕是不好看? 什么叫不好看? 谁不好看?是那个女人忍受痛经的样子不好看,还是知道是她,一语双关,说她不好看? 一时心绪大乱。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究决定还是必须进去。 心里的那份好奇太难以抑制了,太多的凑巧,太多的疑点,她必须搞清楚。 伸手再次将女人挥开,正欲推开.房门的瞬间,门却忽然自里面被拉开。 “发生了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锦溪一怔,手就僵在半空中。 女人背对着房门而立,闻进男人的声音响起,并未回头,而是略略斜了一下眼梢,眼角余光所及之处,是男人黑色的袍角。 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拾步离开。 而这厢锦溪睨着面前的男人,已是笑颜展开,“大哥。” 男人眸光微闪,徐徐抬眼,瞥了一记女人远去的背影,略略怔忡,而锦溪又再度出声:“听说大嫂身子不适,所以,我前来看看。” 男人缓缓将目光收回,凝落在锦溪的脸上,凤眸深邃,片刻,才浅浅一笑:“公主有心了!” 锦溪一双探究的眸子扫了扫面前男人的胸口,又扫了扫男人的下身,俏皮一笑道:“难道大哥就让我一直站在门外?还是大嫂根本不在,大哥金屋藏娇,不想让我知道?” 男人垂眸低低一笑,朝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锦溪款步而入,就看到屋里软椅上躺着的女子。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爬满额头,虚弱地躺在那里,见锦溪进来,正欲挣扎着起身行礼,被锦溪连忙上前止住。 “都是自己人,大嫂又不舒服,无须多礼!” 锦溪浅笑吟吟,心中的怀疑更加浓烈了几分。 明明刚刚不久前,才见过这个女人,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跟眼前的这个痛苦不堪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 她懂了,这个女人肯定是装的,肯定是,为何早不痛,偏偏在她告诉她红殇之事以后才痛,也太巧了吧,分明就是装的。 而装的目的,是要掩盖另外一个秘密,是吗? 这般想着,心中也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了,大哥,刚刚听到两个下人偷偷在说,大哥跟二爷模样一般无二,平素都是根据衣着颜色来区分,但是,其实,大哥的胸口有个很奇怪很奇怪的胎痣,二爷没有,这是真的吗?” 将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锦弦笑着看向一身黑袍、长身玉立的男人。 一抹冷光从男人眼底掠过,他弯唇一笑:“是哪个下人在那里造谣?我哪有什么胎痣,我跟逐曦一样。” “是吗?我还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胎痣被称之为很奇怪很奇怪?大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才说没有吧?” “真没有!” “我不信,大嫂当面,你可否让我看看?”锦溪笑得璀璨,一副顽皮模样。 男人眸光微敛:“这不好吧,毕竟男女有别!” “切~”锦溪撅嘴,“谁不知道当今相爷风流邪魅、流连红粉花丛,怎今日竟说起男女有别了?再说了,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怕啥,而且,大嫂当面不是吗?大哥,你就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 锦溪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狐狸一样。 “既然这样……”男人似乎还是有些犹豫,终是抬起大手拉开自己的领口,外袍、中衣、里衣的领口。 一片健康麦色、宽厚结实、肌理分明的胸膛赫然呈现。 ..... 此章补昨天的第二更,今天还有更~~群么么~~ 【103】她的确也有她的私心 “既然这样……”男人似乎还是有些犹豫,终是抬起大手拉开自己的领口,外袍、中衣、里衣的领口。睍莼璩晓 一片健康麦色、宽厚结实、肌理分明的胸膛赫然呈现。 锦溪脸色一变。 是男人。 货真价实的男人熨。 那么……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男人,又侧首看看躺在长椅上的女人。 难道……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轿? 毕竟这个想法的确有些荒唐。 夜逐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相国,前朝就是相国,如果是个女人,怎会如此风云到今朝? 或者软椅上的血渍是以前弄的,又或者是鹜颜先坐过那个软椅? 可是刚才鹜颜分明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怎么现在又痛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红殇的药效发挥缓慢? 心中疑惑重重,可事实却摆在眼前不是吗? 就是她多心了。 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了?老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前面刚刚怀疑夜逐曦跟铃铛有关系,现在又怀疑夜逐寒是女人。 “我没骗公主吧?我是真的没有什么胎痣。” 男人修长的大手不徐不疾地将胸前的衣襟掩上,凤眸目光在锦溪的脸上扬落,眸色深深、眸底寒凉。 兀自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锦溪忽闻男人声音,猛地回过神,反应了一下男人的话,水眸一弯,笑眯眯道:“还真的没有,那些下人还真能造谣,说得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下次再被我逮到,看我不剥了他们的皮。” 男人浅淡一笑,没有接话。 “对了,方才听弄儿说,大嫂是……”锦溪顿了顿,才略带试探地开口:“是被人下了红殇,所以才……” 锦溪的话没有说完,就停在那里。 其实,方才听弄儿那样说,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她不该在鹜颜面前提红殇的。 如果她不提,或许谁也不知道有人下药,没有人知道下药,就更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她真的是被那个女人气晕了头,才会如此不打自招。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只希望那个女人能识时务、懂得来日方长,得罪她定然没有好果子吃的道理,没有将她说出去才好。 眼梢轻掠过床榻上的女子,她再度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眸光微闪,“弄儿说的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不肯定!当然,我会查的。” “哦,”锦溪点头,有种微微松一口气的感觉。 看来,这个女人还是比较识相,并没有将她说出来。 “那大嫂就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嗯,公主慢走!” 男人优雅颔首,一副恭送的样子,锦溪再次瞟了椅上女人一眼,婀娜转身,缓步出了书房。 其实,心中是有些失望的。 害她白激动了一场。 不过,她却惊喜地发现,她的晕血症是不是好了? 她看到软椅上的血渍没有晕倒,看到弄儿口角流血也没有晕倒不是吗? 是这段时间以来食的药物见了效,还是她的一门心思都在别的地方,分散了注意力,所以才这样,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可喜可贺的,就像那日太医跟她说,她的身子调理好了,可以同房时的心情一样。 抬头,望了望头顶明媚的太阳。 生活是如此美好。 她告诉自己,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了。 直到锦溪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房内两人才收回目光,互相对视一眼。 女人秀眉微蹙,男人眸色转寒。 这时,门口又骤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循声望去,竟是去而复返的弄儿。 只见其脚步轻盈地入了书房,在看到他们两人时,面色明显一愕,怔忡了一瞬,才道:“奴婢刚才碰到康叔,康叔问晚膳是在饭厅用,还是送去相爷跟二爷的厢……” 弄儿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瞬,颈脖处猛地一紧,等意识过来,她竟是被男人的大手抄起衣领,直接给拧了起来。 弄儿一骇,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惊又懵地看着面前一身戾气的男人,“相爷……” “刚才不是你?” 男人已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什么?”弄儿更懵了。 男人瞳孔剧烈一缩,五指松开,弄儿骤不及防,陡然失去支撑的她“噗通”一声直直跌坐在汉白玉石地面上。 面上一阵清风拂过,男人黑影如电,等弄儿反应过来,书房内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只剩下软椅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秀眉蹙成一团。 **************** 强自忍着胃中的翻搅,蔚景脚步凌乱,跌跌撞撞往前走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却只觉得心中悲凉。 无视路人投过来的复杂目光,她只管往前走着,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不能停! 她告诉自己不能停! 如果停住,她肯定会倒下的。 不能倒下! 走! 离开! 可是,去哪里呢? 她一边走,一边睁着空洞的眸子,茫然四顾。 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一处容身之地。 胸口巨痛,连带着呼吸都是痛的,她微微佝偻了身子,朝人少偏僻的地方走。 那个男人可真狠,下手如此之重。 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至少有同仇敌忾、共患难的情分在。 今日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那个女人面前,那个叫鹜颜的女人面前,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后面。 她忽然想,如果今日她不是化做弄儿的样子前去,或许是会死在他的手下吧? 毕竟弄儿是他自己人! 毕竟弄儿还知道夜逐寒的身份! 一个知道夜逐寒身份的自己人,不过是揭了夜逐寒的面皮,就被他出手伤成这样,如果是她呢,如果是只是盟友,却全然不知他秘密的她呢? 肯定是个死字。 他说过,就算是盟友,他也会杀了她。 今日,他将她拖进厢房,就差点杀了她不是吗? 当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怀疑红殇是她所下,怀疑她在试探夜逐寒是吗? 想想真是悲哀!这是哪门子盟友? 这世上,有盟友是建立在信任度为零的基础上吗? 她如此信他,他却从来没有信过她,从来没有! 她知道他是一个有秘密的男人,她无心去窥探他的那些隐晦秘密,真的无心。 其实,在锦溪告诉她红殇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夜逐寒是女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锦溪也怀疑上了。 她知道锦溪的性子,肯定会前去一探究竟,为了紧急通知他们,帮他们脱困,她才易容成弄儿的模样。 她有她的思量和原因。 除了怕锦溪突然闯入,发现两个鹜颜以外,也因为弄儿是鹜颜的婢女,出现在那里很正常,还因为那日闲来无事,做了一张弄儿的面皮在那里,当时不过是做着玩,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不错,她是主动撕下了那个女人的面皮。 除了要那个女人做回鹜颜,她的确也有她的私心。 因为,虽心中已然知道夜逐寒是女人,可是,潜意识里,她却不愿意相信。 她希望不是。 可是,真相就是这样残酷。 【104】所有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因为,虽心中已然知道夜逐寒是女人,可是,潜意识里,她却不愿意相信。睍莼璩晓 她希望不是。 可是,真相就是这样残酷。 夜逐寒不仅是女人,还是那个有着真正鹜颜脸的女人。 那么…熨… 那么,那日未央宫前面出来替她解围的女人就是她了。 那么,当时真正的夜逐寒又是谁呢? 是凌澜,是么秸。 是了,就是他了。 难怪,难怪她到处找不到他,乐师的队伍里也没有;难怪她行礼和跪拜时,他都主动伸出援手搀扶她。 原来一直都是他啊。 呵~ 她笑,低低笑出了声。 她不知道该感谢他的相助,还是该生气他的欺骗? 是她傻。 他说,她不笨,她只是傻。 果然是傻到了极致。 自己的丈夫是个女人,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难怪从不跟她同房,难怪从不跟她亲呢。 这世上有她这样粗心的妻子吗? 现在想想,所有一切的疑惑就都有了答案。 大婚那夜,难怪那禁卫说杀死全福公公的人是个穿红衣的女人,因为夜逐寒正好穿着喜袍是吗? 难怪身为丈夫,却还是将她这个新婚妻子给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当众脱衣,是因为身中铁砂掌的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要速战速决、撇清相府是吗? 难怪当夜睡在了书房、翌日就借口去查探失踪的名册离开了相府,实际上是在相府的某个地方秘密养伤是吗? 她好傻,真的好傻!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夜逐寒是个女人,在未央宫回来以后就应该知道不是吗? 在未央宫里,她扮作过夜逐曦,她应该很清楚,一个女人扮作男人,脚要装假肢,手也要易容。 而,那夜,发现她身上的欢爱痕迹时,夜逐寒差点用手掐死她,然后,她伸手去掰她的手,对方就像触电一般将她的颈脖松开,是因为,怕她将她手上的那些易容材料掰掉了,是吗? 还有,从床上下来时,夜逐寒的脚明显有些不方便,她当时还以为是其在床榻上坐得久、脚坐麻木的缘故,其实,根本原因是因为脚上的假肢,假肢不方便,是吗? 这些症状,对于一个扮过男人的她来说,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可是,蠢笨如她,依旧没有发现。 再就是,后来,凌澜发火说,够了,鹜颜! 她记得,他打断她的话,而目光却直直盯着夜逐寒,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为何跟她说话,却看着夜逐寒,以为他是挑衅。 其实,是这句话,原本就是对着夜逐寒说的是吗?因为夜逐寒是鹜颜,他让夜逐寒不要闹了是吗? 种种,种种,现在想起来,是如此显眼,而自己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真真是可笑。 难怪,看夜逐寒也并不是一般人,怎会对凌澜所做的一切毫不知情? 就算遇到了露馅的事,凌澜也能轻松化解,凌澜说,是因为夜逐寒疼爱这个弟弟,当时她还想,是怎样的疼爱,疼爱得都没有了原则。 原来,竟是这样的疼爱。 这般想来,或许,她也大概明白了凌澜为何会让她顶着鹜颜的面皮的原因了。 他日,等他们的大计成功之时,凌澜就是夜逐寒,她这个赝品消失,鹜颜就还是鹜颜,他们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夫妻,是吗? 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吧? 他们住在同一个相府,在他的密室里同样有着鹜颜的衣袍。 那日在宫望山上,鹜颜一出现,他就追了过去,且一直没有回来; 她不过是泼了一盆冷水在鹜颜身上,他就怀疑她在试探,差点杀了她; 扮作弄儿的她不过是揭下了鹜颜的面皮,他就毫不留情地出手,将她伤成这样。 不是这样的关系,怎会将那个女人保护得那么好? 微微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 其实,夜逐寒是不是女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们是那种关系,又关她蔚景什么事? 她跟凌澜只是盟友,只是盟友而已。 夜逐寒是女人岂不更好,她还不用担心,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 凌澜跟夜逐寒是那种关系,换个角度说,她还多了一个盟友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她知晓这一切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是想逃,想逃得远远的? 是怕他们杀了她是吗? 毕竟她揭下了夜逐寒的面皮,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她怕凌澜真的出手杀了她是吗? 是了,就是这样。 她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还要复仇,她不能死。 可是,既然不想死,既然怕死,为何还要化作弄儿去给他们送衣袍?为何伤成那样站都站不稳,还要拦住想要闯进书房的锦溪?甚至当锦溪扇她一记耳光的时候,她避也不避,躲也不躲,结结实实承受,就是想要掩饰自己被里面男人伤得吐血的真相。 为何,这又是为何? 好乱! 心中凌乱,脑中纷乱,思绪乱作一团。 而且还痛,胸口好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痛。 浑浑噩噩收回思绪,她抬头望了望周围,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走到了哪里,荒无人烟,而且天也已经快黑了。 暮色沉沉压下来,她忽然想起那夜被禁卫带去冷宫北苑的情景。 不行,必须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过夜才行,不能再深更半夜还在游荡了,而且,她的身体也坚持不住了。 刚才不过是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已然要撑不住了。 可是去哪里呢? 能去哪里呢? 身无分文,想投个店都不行,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形看,就算身上有银两,也没有店可投。 她不知道为何,每一次她都将自己搞得如此惨? 唇角的血还在往外冒。 血光、嗡鸣…… 她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是不是就这样死在外面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捂着胸口,她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处破庙。 像是荒芜了很久,没有门,连窗都是破的,半截窗门不见,半截窗门吊在那里,但是,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却犹如雪中送炭。 终于有了一方栖息之地。她摇摇晃晃进了门,也没注意到门内的蜘蛛网,随着她的走入,积满厚厚灰尘的蜘蛛网尽数沾扑在脸上,有的落入眸瞳,顿时,眼睛都睁不开。 她拂了很久,才勉强将这些蜘蛛网拂掉,可是眼睛很痛,她却也顾不上,趁着夜色还未全部黑下,赶紧观察起庙内的环境来。 只有一尊佛像,早已被厚厚的灰尘盖得几乎看不到眉眼,看其周身,应该是土地庙。 佛像边上有香台和烛台,香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可见香火已经断了很久。 她惊喜地发现,烛台上还有半截未燃完的蜡烛,烛台边上竟还有一个火折子,应该是曾经借宿的路人留下的。 火折子有些潮,她吹了很久,才燃着。 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她找了块曾经的香客用来跪拜的蒲团,拍去上面的灰尘,垫在墙角,蜷缩着身体躺在了上面。 夜色凄迷、烛火昏黄。 她很饿,午膳因为一盆冷水,闹得不欢而散,一直到现在,粒米未沾; 她也很冷,就算往墙角缩了又缩,蜷了又蜷,还是冻得浑身发颤。 可她更痛,胸口痛得简直不像是她的。 她是医者,她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可她却无能为力,不像是外伤,包扎包扎就行,她是内伤。 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她只想着先能熬过今夜。 睡吧,她告诉自己。 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不知道冷,不知道痛了。 夜,很静,连一声鸟虫的呢哝都没有。 蔚景哆嗦着,意识开始慢慢变得混沌。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回到曾经的皇宫,她的寝殿。 殿内炭火烧得正旺,熏香袅绕,她坐在灯下把玩着偷跑出宫买回来的小玩意,铃铛在旁边忙忙碌碌,一会儿公主这个,一会儿公主那个。 忽然,场景变换,星空满天,夜风习习,白衣飘飘的男子提着灯笼翩翩而来,他笑,笑得温柔,笑得绝艳,“看,景儿,这个灯笼没有用烛火呢,里面都是萤火虫,送给你!” 她伸手将灯笼接过,男人的大掌顺势将她的手包裹,她红着脸轻弯了眉眼,说:“锦弦,你真好!” 接着,场景再变,夜沉山高,风过树摇,幽幽苍穹下,男人风神如玉、绝美若仙,身旁马儿轻摇马尾,男人手拉缰绳,笑容和煦,说:“不管我是什么人,都不会是害你之人。” 忽然,天地变得一片赤红,血,到处都是血,如潺潺的小溪,宫人们尸首横陈,她母妃头颅滚地……. 她一惊,尖叫着醒了过来。 入眼一片破败和昏黄,原来,是梦,她还在庙里。 只是,那是什么? 心跳骤然一停。 站在门口那高大的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 恍惚间,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还在梦中。 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 那东西还在,且同样在看着她。 身形如山,黑毛如缎,一双大大的眼睛透着幽兰的寒光。 她脸色一变,熊! 是熊! 瞬间睡意全无,也顾不上疼痛,她惊惧地弹跳而起,而此时黑熊亦是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她走过来。 不是说野兽怕火吗? 亮着烛火,怎么也能引来黑熊? 为何什么倒霉的事都能让她遇到? 她红着眼惊恐地看着渐渐逼近的巨物,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黑熊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步一步后退,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这是她从未遇见过的情况,从未。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武功,还重伤在身,手边上连个抵御的东西都没有。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谁来救救她? 谁能救救她? 泪水难以抑制地流了出来,她哭着,后退着,却又不敢弄出太大声响,就怕一个不小心激怒对方,对方直接扑过来。 可是这破庙的空间就这么大,且只有一扇门,能往哪里退,慌乱不堪中,她只得尝试着往窗口的方向靠。 心中忐忑地想着,她能在瞬间之内,拖着伤重的身子爬上窗台,并翻出去吗? 肯定不能。 那怎么办? 一颗心强自镇定,她快速思忖着对策。 蓦地,这才想起在现代学过的常识来。 熊不碰死人。 对,倒地,屏住呼吸,装死! 然而,对方却跟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在她准备倒地之前,突然嚎叫一声,黑乎乎的熊掌直接对着她一掌拍下来。 蔚景大骇,转身,下一瞬,只觉得背上一阵巨痛,耳边嗡嗡炸响,她眼前一黑…… **************** 如果不是那一截几乎就要燃尽的烛火,凌澜差点就放弃了这个地方。 他找了很久,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能动用的一切力量。 隐卫、线人,所有在这一块的他的人……. 都没有找到。 下午的时候,还能看到沿路断断续续的血渍,天黑了,就连这唯一的线索都看不到了,他就只能盲目地四下乱撞。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他只想快些找到她,必须快些找到。 自己下了多重的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 那一掌下去,就算是内力深厚之人都会重创,何况一个一丝武功都没有的她。 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这一次,她或许会死。 曾经威胁过她多次,说要杀她,这一次,她真的就死在了他的手下,是吗?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排山倒海一般朝他碾过来,将他裹得死紧,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他只知道,他错伤了她。 或许是真的从未给过那个女人信任,又或者一直以为她只会自作聪明,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将弄儿往她的身上想。 其实,他也不是不相信她,他是不相信任何人,这世上的任何人。 所以,他才会对弄儿出手,就算弄儿是自己人。 一路他都在想,如果当时,他知道弄儿是她,他还会出手吗?还会出那么重的手吗? 答案是不知道。 或许同样会,也或许不会。 毕竟出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在帮他。而且,他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从来不是,无论对谁。 ... 【105】不是我!(第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05】不是我!(第一更) 或许同样会,也或许不会。爱睍莼璩 毕竟出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在帮他。 而且,他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从来不是,无论对谁。 其实,现在想想,终究是自己大意了,怎么可能会是弄儿? 如果是弄儿,绝对会言明这一切,绝对会说锦溪怀疑了,所以她如何如何熨。 而她,这个女人,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就算他一掌将她击飞,她也一声不吭,就算他都问上脸了,他问,话还没说清楚就想走,她都依旧不解释,只说,换衣服。 他无法揣测她当时的心情,他不知道她为何伤成那样,也不解释半句,明明有时间,明明他给了机会,不是吗胶? 或许她是伤心的吧?他想。 又或者是失望的? 只有伤心或者失望的人,才不想多说一个字吧? 可是,她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她的倔强和沉默,他真的差点杀了她。 如果不是她回头说了一句换衣服,他铁定又是一掌添上去了。 如此一来,她又岂能有活? 不过,看样子,就算那第二掌没劈上去,她同样没了活路是吗? 她死了吧? 凌澜站在破庙的门口,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倒在墙角血泊中的女子,猩红一点一点爬上眼眸。 她肯定是死了,不然,怎会如此一动不动,怎会如此悄无声息,怎会浑身周围泛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凉? 如果她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脑子里有些空,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女子脸朝下躺在那里,浑身是血,发髻早已散乱,满头青丝逶迤了一地。 要不是他认识府里的婢女服,要不是他已然知道是她,他几乎都认不出她了。 艰难地弯下腰,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抱在怀里,颤抖地伸出手,将沾染在她脸上的乱发拂开,一张苍白的小脸才露了出来,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脸上的弄儿的面皮一半已经撕开,垮垮地吊在脸上,加上唇角的血渍,那样子,那样子…… 眉心微微一拢,他轻轻将弄儿的面皮撕了下来。 他以为面皮下面会是她自己的脸,蔚景的脸。 结果不是,她平素戴的那张还在,可见当时她扮作弄儿的时候,是匆忙的。 “蔚景……”他试着唤她,声音出来,他自己都吓一跳,沙哑破碎得都不像是他的。 女子没有一丝反应,依旧双目轻阖,身子软软地在他的怀里,凉得惊人。 抬手,想要探向她的鼻息,可手伸到一半,他又忽然顿住,最后,只改为轻轻搭上她腕上的脉搏。 也不知是他的手抖得厉害,还是女子的脉搏实在太弱,他探了好久,才发现那几不可查的跳动,一下一下。 他心中一喜,虽然如此微弱,但是至少有,不是吗? 不做一丝停顿,他将她扶坐起来,自己则盘腿坐在她的后面。 渡真气给她,用内力给她疗伤,这是现在最有效也最直接的办法。 轻轻将她垂坠在腰际的长发分别撸到她的左右肩头,让她的整个背部都露出来。 也就是到这时,他才发现,她背心的一块衣衫已经被撕得破碎。 外衣、中衣、里衣,无一幸免,一大块背心的肌肤赫然露在外面。 那肌肤上,一个巨大的掌印鲜明刺眼。 什么情况? 凝眸看了看,他瞳孔一敛。 是熊,是熊掌。 她遇到了熊吗? 看情形,应该是一掌拍下来,然后收回的时候,抓撕下了衣袍。 一掌拍下来? 他心头一撞。 这样的她,如何还能承受如此一下重创? 脑中想象着当时的惨烈,那个时候,她一定害怕到了极致,也绝望到了极致吧? 呼吸一滞,心中早已滋味不明,他双手摊开,开始将真气提到掌上,然后,轻轻贴上她的背,将自己的内力过度到她的身上。 他是一个医者,却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生死如此没有信心。 他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她醒来,或者说,能不能将她救活,毕竟她伤得不轻,真的伤得不轻,前胸后背都受如此重伤。 可是,她不能死,她必须活。 这是此刻的他,脑中唯一的想法。 然而,除了不断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她的体内,他却再也做不了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掌下的女子似乎动了动,他心中一喜,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 缓缓收起内力,他将女子重新抱在怀中。 果然,女子长睫轻颤,慢慢眯开了眼缝。 “蔚景…….” 他刻意绷直了声线,却依旧难掩声音的颤抖,他发现,除了唤她,他第一次找不到语言。 女子微眯着眼看着他,眼波似乎一动,却只是一下,又恢复如常。 “凌澜……”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轻轻蠕动,她的声音沙哑如破锣一般。 凌澜呼吸一滞,心中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没有说话,他伸出大掌,轻裹了她冰凉的小手。 “不是我……”她眯着迷离的眸子虚弱地看着他,“红殇不是我......” “我知道,是锦溪,是锦溪下的,”凌澜眸色一痛,将她的话打断。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不是说自己痛,不是说自己难受,不是怪他怨他,而是这个。 “你莫要再说话。”五指一收,他将她的小手更紧地握在掌心。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保持体力比什么都重要。 女子很听话,便真的不再多说,一动不动保持着靠在他怀里的姿势,再次阖上眼眸。 第一次如此乖顺,乖顺得让他有些忐忑。 一手抱着她,他一手脱掉自己身上的袍子,将她裹住。 许久,女子似乎睡了过去。 是睡吧? 凌澜忽然觉得刚刚放下一点的心又再度拧了起来。 如果不是睡,如果只是昏迷,如果…… 不敢多想,他轻轻晃着她,“蔚景,别睡!” 女子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就好像方才那片刻的醒来,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呼吸骤沉,他更加大力地摇晃着她,哪怕,哪怕他知道,受了内伤的她并不适宜这样摇晃。 “蔚景,蔚景……” 女子依旧毫无知觉地软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片凋零的落叶。 他一急,欲再次将她扶坐起,给她输送内力,女子却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一震,连忙停了手中动作。 “蔚景……” 女子却只是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看得他竟有些发怵。 第一次,他面对一个人的注视会发怵。 略略别过眼,他刚想说话,“噗”的一声,烛台上的烛火燃到了尽头。 庙里瞬间陷入了一团黑暗。 他一怔,本能地将手臂收了收,出口的第一声竟然是:“别怕!” 女子依旧没有响。 因为突然从光亮瞬间陷入黑暗,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他看不到女子是继续睁着眼,还是又闭上了眼,而她又偏生没有一丝声响,他心中一急,遂倾身凑到她的面前。 鼻尖轻擦,四目相对,他一震。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对视着。 一时间,呼吸可闻,女子浅淡的气息轻轻撩在他的唇上,带着一丝血腥,也带着一丝属于她的清香。 心头一颤,他连忙直起腰身。 “你感觉如何?”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可也仅仅是他打破了沉默,女子依旧不说话。 夜很黑,很静。 他也不再说话。 就只是默然抱着她,静静地坐在那里。 作为医者,他知道,光靠输入真气是远远不够的,要去弄一些调理内伤的药才行,但是,他也同样知道,受过严重内伤的人绝对不能颠簸移动。 不能留下她一人在这里,所以他只能等,等天亮。 一夜未合眼,当早上的第一道晨曦打进破庙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怀中人。 双目微阖,长睫轻垂,已然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很确定是睡,而不是昏,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呼吸。 虽然如此,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必须得去给她弄药了。 大手拢了拢裹在她身上的袍子,他想将她放躺在蒲团上,而女子却是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接,他微微一震。 昨夜至少是在夜里,如今晨曦蔼蔼,视线清明,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略略别过眼。 他以为她会像昨夜一样,依旧只是看着他不声不响,谁知,她竟是突然出了声:“凌澜……” 他一震,愕然转眸看向她。 “好饿……”她气若游丝、声音薄轻。 那薄轻二字却如同重锤,字字敲上心头,黑眸中腾起光亮,他重重裹住她的手:“我去弄吃的。” 而且也要去弄药。 青天白日应该是安全的。 “你先躺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回来。”将怀中女子轻轻放在蒲团上,他起身站起。 也不知是一整夜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手脚僵硬的缘故,还是心中急切,他脚下竟是一踉,差点摔跤。 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女子,见女子已经轻轻阖上眼睛并未看他,微微垂了眼帘,他转身快步出了庙门。 一直到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了,蔚景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双手支撑着身子,她缓缓坐起,透过窗口看望外面。 外面晨曦郎朗、朝阳初露。 男人已然离开。 扶着墙壁,她艰难地站起身,肩上男人宽大的袍子滑落在地上,她垂眸看了看,并未打算拾起。 顺着墙壁,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往门口的方向走。 ............... 第一更,今天持续有加更~~第二更在下午四点的样子~~ 谢谢【暮暮弦歌】老大的花花~~谢谢【逸水蓝月光】亲闪亮的钻~~谢谢【wan1】【不曾降落】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106】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第二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06】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第二更) 扶着墙壁,她艰难地站起身,肩上男人宽大的袍子滑落在地上,她垂眸看了看,并未打算拾起。爱睍莼璩 顺着墙壁,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往门口的方向走。 是的,说饿,不过是个借口,她想支走男人。 她要离开。 她不知道,他如何找到了她?当她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俊颜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熨。 在梦里,她跟他解释,她跟他说,红殇不是她下的,他说他知道,是锦溪,然后,他重重握了她的手,让她莫说话。 也就是手背传来的那一抹重重触感,让她恍然惊觉,不是梦,是真的。 他竟真的找到了她嚼。 她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找到她以后准备怎样处理,她只知道,她想离他远远的,离他们远远的。 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所以,他让她莫说话,她便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不是听话,不是乖顺,而是,真的也不想多说。 她要保存体力,她要离开。 报仇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非要跟这个男人捆绑在一起。 如此腹黑、凉薄、心狠,让人一分一毫都看不透、深井一般的男人,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既然招惹不起,她就不招惹。 终于来到门口,一阵带着晨露的微风迎面吹过来,她打了一个寒战,低头正欲抬脚迈过门槛,眼角余光却是蓦地发现门外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她一震,愕然抬眸。 男人一身白色中衣,长身玉立在一片晨曦薄雾里,静静地望着她这边。 因背对着朝阳,光影偏逆,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微风拂过,白袍轻曳,恍若画中人。 凌澜。 蔚景心头一跳,顿时停了脚下迈出的步子。 他不是去给她弄吃的去了吗? 明明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了,不是吗?明明她透过窗口看向外面时,不见一个人影,怎么现在又…… 未等她多想,男人已经沉声开了口:“将我骗开,准备去哪里?” 蔚景一怔,本想扯个谎说,出来晒晒太阳,可是忽然心念一动,凭什么她要掩饰,凭什么她要在意他怎么想? 这般想着,到了嘴边的话就被咽了下去,她没有理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抬脚迈过门槛,朝男人所站的相反的方向走。 身后没有动静,她加快了脚下步子,只是重伤在身、四肢绵软无力,再加快也不过是步伐蹒跚、跌跌撞撞而已。 没有回头,她却依旧能感觉到男人的眸光如刀、寒芒在背。 忽然,一阵簌簌声掠过头顶,男人翩然落在她的面前。 迈出的步子没来得及收回,她差点撞上男人的胸膛。 她一惊,连忙滞住脚下。 两人就这样静距离对峙。 彼此的眸子胶在一起,他的深瞳里都是她看不懂的激烈情绪。 看不懂,她便不再看,略略将眼撇开,她越过他的身边继续往前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腕上一重,男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蔚景……” 男人声音黯哑,微微蕴着一抹紧绷,“去哪里?” 蔚景没有吭声,缓缓垂眸,看向男人落在她腕上的手。 五指净长,非常漂亮。 她抬起另一手,轻轻将他漂亮的手指掰开,继续往前走。 可是下一瞬,又再次被他握住。 “身上的伤未好,不可以乱动!” 男人声音转冷,皱眉看着她,五指间的力道就变得有些没轻没重起来。 睨着他微微不耐的样子,蔚景心中不禁也有些恼了。 伤未好? 是谁给她的伤? 而且他这是在生气吗? 该生气的人是她才对吧? 她骤然扬起手臂,冷冷地将他的手甩掉,再次往前走。 “想死你就继续折腾!” 男人沉冷的声音响在身后。 蔚景脚步一顿。 想死? 似乎每次都是这句话,似乎每次这个男人都是拿死来威胁她。 她不想死,却也不怕死。 苦涩地弯了弯唇,她转过身,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她看花了眼,竟是发现男人眸中忽的腾起一抹光亮。 她微微一笑:“要不,二爷再添一掌,给个痛快!” 男人一怔,眸中光亮瞬间匿去,他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漆黑如墨的深瞳里唯剩那一团玄黑,浓得抹也抹不开。 见男人不说话,只死死盯着她,蔚景又是勉力一笑,转身。 可脚还未抬起,腰身骤然一紧,眼前景物蓦地倾斜,她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才发现男人直接将她夹在了腋下往庙里走。 而因为这个动作,正好压迫到背后被熊掌击过的地方,她痛得瞳孔一敛,“凌澜,你发什么疯?” “不许走!” 脚步不停,男人口气冷冽,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蔚景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本来压迫着就痛,再随着他的走动,那痛楚几乎让她有些承受不住,额上冷汗直冒,她差点哭了出来。 “放我下来,我痛!” “痛?”男人轻嗤,“你也知道痛? “快放我下来!” “那你还走不走?” “我说了我饿,我是去找吃的。” “我也说过,吃的我去弄!” “可是,你不是没去吗?” “那是因为你跟我耍心机!” “谁跟你耍心机?” “谁让你要走的?” “不走,难道留在这里?” “你知道不知道,你伤成那样,走来走去会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走,留在这里,同样也会被你杀死!” “我那是失手!” 男人低吼一声,陡然将她放下来。 她骤不及防,脚下一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又长臂一捞,将她稳住。 忽然,两人都不再说话。 一时间,天地静得有些可怕。 许久。 男人忽然自袖中取出一枚什么东西,拔开,随着“嗖”的一声有什么冲上云霄,又“啪”的一声炸开。 蔚景一怔,抬眸望去,竟是烟火。 七彩的颜色在晨曦蔼蔼中绽开,迷乱了人眼。 她不明白男人是什么意思,直到不一会儿,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翩然落在她跟男人的身后,对着男人恭敬一鞠,“爷!”蔚景才明白过来,那烟火是联络的信号。 男人没有回头看黑影,凤眸目光依旧扬落在蔚景脸上,薄唇轻动:“去弄些吃的、喝的来,还有……” 黑影一怔,凌澜蓦地抬手。 “嘶”的一声,身上白色中衣的袍袖就被他撕了一块下来,他阔步走进庙中,再出来时,手中就多了一根燃剩下一截的香头。 手执香头,他快速在白色的布块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末了,香头丢掉,手中白布一收,掷向黑影:“照着这个上面写的去药堂将药抓回来,顺便买一套煎药的器具、炭粒子、瓷碗汤勺、另外,还有一床薄被。” 男人一口气说完,黑影目瞪口呆。 倒真不是他反应能力有问题,而是,这烟火明明是危险的联络信号,不是吗? 因为此信号容易暴露,所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的危险关头,都不会用此信号。 而这个男人用此信号将他召过来,却只是为了让他跑腿? 见黑影未动,凌澜徐徐抬起眼梢,凤眸微微一眯:“怎么?是没听清楚要我再说一遍吗?” 黑影一惊,忙不迭摇头:“不,不是!属下这就去办!” 脚尖一点,黑影飞身而起,几个轻盈的纵跃,就不见了人影。 蔚景怔怔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走,我们进去!” 男人走过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蔚景眉心微微一蹙,僵硬着身子没有动。 男人顿住脚步,侧首看向她,末了,又淡淡垂下眸子,微微弯了弯唇:“还要走吗?” “凌澜,算了吧。” 她凝着他,轻声开口。 男人身形微微一震,徐徐抬眼。 “什么意思?” “你的大计我帮不了你,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蔚景说完,清晰地看到男人的眸色瞬间转寒,却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蔚景垂眸自嘲一笑:“你也看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并没能帮到你什么,不仅如此,还似乎一直在帮倒忙,在给你惹麻烦,相信你也不需要这样蠢笨的人做盟友吧?” “这次你不是帮了我们大忙!” 男人薄唇微微抿起,声线有些绷直。 蔚景眉心一皱,明明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她却忽然觉得刺耳非常。 你,我们! 这就是区别! 再是盟友,也是你,而不是我们! 浅淡一笑,她看着他,“这次的确帮了你们,却也仅仅是这次,如果每次相帮都要以生死为代价,我想,应该没有下次!” 男人微微一怔,黑眸深深地绞着她,半响之后,忽然开口:“你在气什么?” 这才轮到蔚景一怔,“什么?” “你在生气!”男人沉声,口气笃定。 蔚景愣了愣,本想说没有,想了想又觉得何必委屈自己,便微挑了眉尖,反问道:“我不应该生气吗?我救了你们,却差点死在了你们手上!” 你们二字她咬得极重,目光灼灼,她一瞬不瞬地凝着男人。 男人亦是看着她,紧紧望进她的瞳,倏尔就笑了,“你不是气这个!” 蔚景一怔,“那我气哪个?” “是啊,你气什么呢?”男人不答反问,眼梢徐徐抬起,黑眸看着她,似笑非笑,“是气夜逐寒是女人吗?” 蔚景脸色微微一变,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该不会……”男人顿了顿,深眸如潭,紧紧盯着她的清瞳,薄唇轻动,一字一顿:“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蔚景脸色煞的一白,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 第二更,夜里还持续有更哈~~在孩纸们的千呼万唤下,男二将重磅登场,绝壁好看~~ 谢谢【84964695】亲闪亮亮的钻~~谢谢【wwspyl】亲的月票~~谢谢【tmd不是人】【15289839640】亲的花花~~爱你们,狂么么~~ 【107】可爷偏偏就要一个女人(最后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07】可爷偏偏就要一个女人(最后一更) “你该不会……”男人顿了顿,深眸如潭,紧紧盯着她的清瞳,薄唇轻动,一字一顿:“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蔚景脸色煞的一白,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爱睍莼璩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蔚景弯唇,轻轻笑开,“你是说我吗?” 男人没有回答熨。 蔚景笑着将视线掠开,落在远处的不知哪个地方,不以为然地开口:“我早已失去了这些能力,这世上,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那你为何要走?”男人紧跟其后问道。 蔚景怔了怔,这两者有关系吗睫? 转眸,疑惑地看着男人。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夜逐寒是男人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对你来说,她是女人反而更好不是吗?你不用在她面前伪装,不用担心与她同房,她跟我是盟友,跟你就也是盟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你又为何要走?” 男人直直看着她,淡声反问。 蔚景心口一突,再次将视线掠开。 她很想问,夜逐寒只是盟友吗?想了想,岂不是正好落了他的口实,所以终是没有问。 而男人还在自我感觉良好的路上越走越远。 “如此铁了心要离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喜欢上我了,你在吃夜逐寒的味儿……” “没有!”蔚景终于抑制不住地嘶声将他的话打断,“我已经说了没有,没有,没有!你为何就那般自以为是呢?到底我要怎样说,你才会相信……” “留下来,证明给我看!” 男人沉声将她的话打断,黑眸深深。 蔚景微微怔住,须臾,也是嗤然一笑:“有这个必要吗?我离开,只是不想再被你伤害,不想哪一天真的死在你的手上!” “死在我的手上?”男人垂下长睫、低低一笑,“那日去云陌和亲的路上,锦弦推你下悬崖,如果我不出手,此刻你在哪里?那日龙吟宫里,你身中媚香躺在龙榻之上,如果我不出手,现在你又会怎样?那日在铃铛冷宫,你误中醉红颜,如果我不出手,你又岂能活到今朝?蔚景,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你却说,你不想哪一天死在我的手上?” 男人抬眸,含笑望进她的眼。 蔚景一震,被他问得噎住,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你却说,你不想哪一天死在我的手上? 这样的你,这样的我…… 哪样的她?又哪样的他? 不知为何,脑子里竟忽然浮现出那日在东盟山上,他将她从悬崖下救起,她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说,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不会是害她之人。 这样的他…… 正微微失神间,手背一热,男人再度将她的手裹住。 “此时的你没有太多的体力可以折腾,如果真要离开,等伤好了再说。” 男人声音淡然,听不出一丝情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手,往庙里面走。 蔚景略略怔忡,心里早已滋味不明,唇瓣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就任由他牵着,入了庙门。 ************************* 相府 锦溪站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窗台上挂的一个鸟笼。 美丽的鸟儿抖着漂亮的七彩羽毛在精致的鸟笼里跳上跳下,格外欢快。 秋蝉端了鸟食过来,双手呈给锦溪,笑道:“瞧皇上对公主多好,听说,这鸟儿珍惜得很,世上再难寻第二只呢。” 锦溪微微一笑,小脸上却尽是落寞之色:“皇兄是怕本宫孤单,送只鸟儿给本宫做做伴、逗逗乐子。” 秋蝉一怔。 几时听她们心高气傲的公主说过这样的话? 正想着安慰几句,却又见锦溪蓦地回过头:“对了,二爷还是没有回来吗?” “没有,”秋蝉摇摇头,“听说,是陪相爷跟夫人一起去找什么神医去了。” 找神医? 锦溪浑身一震。 那会不会扯出红殇?会不会牵扯出她? 也真是的,不就是月信痛吗?多少女人这样?至于要如此兴师动众,还去找什么神医吗? 而且,找就找,夫妻两人去就行了,干嘛还扯上她的男人? 自从她误会夜逐曦跟铃铛之后,她还没有好好跟那个男人谈谈呢。 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生她的气? 昨日原本想着亲自下厨讨好一下,结果又被那个鹜颜给搞得不欢而散。 所幸,她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看到时那个男人怎么表现? 而且,她看了一下日子,黄历上说,那一日适合同房有喜。 这几日,她得好好保养保养身子。 如果她比鹜颜先怀上,那她更是不用将那个女人放在眼里。 伸手自秋蝉端的托盘里,取了几粒鸟食,摊在手上,递到鸟笼的旁边,七彩鸟长嘴一啄,咽下,然后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 没多长时间,那个被凌澜支去跑腿的黑衣人就返回了破庙。 双手不闲拧得满满当当,手上拧不了,脖子上挂的也是,掖下夹的也是,那样子,就像是搬家一般。 放下所有东西,那人跟凌澜说,相爷、二爷一起陪夫人去找神医看病去了。 凌澜一怔,瞥了蔚景一眼,说,知道了。 蔚景独自反应了一下那句话,才明白过来,这是在传递消息呢。 凌澜昨夜彻夜未归,今日也没有去上早朝,现在对外的消息,就是夜逐寒跟他,都陪着她外出去看神医了,是吗? 如此说来,夜逐寒也没有上朝,想必是又藏在相府的什么秘密的地方在修养。 那么,这个消息,也是她放出来的吧。 果然是个女强人! 思虑周全、面面俱到! 想想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呢,一个女相,叱咤前朝今朝,荣宠不衰,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样的女人怎能让男人不爱? 这样的人才配做盟友吧? 而她……. 就像凌澜例举的那么多事件,似乎都是她处险境,被动地等着他人来救。 而她自己真正办成的事似乎一件都没有。 哦,有,有两件。“你该不会……”男人顿了顿,深眸如潭,紧紧盯着她的清瞳,薄唇轻动,一字一顿:“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蔚景脸色煞的一白,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蔚景弯唇,轻轻笑开,“你是说我吗?” 男人没有回答熨。 蔚景笑着将视线掠开,落在远处的不知哪个地方,不以为然地开口:“我早已失去了这些能力,这世上,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那你为何要走?”男人紧跟其后问道。 蔚景怔了怔,这两者有关系吗睫? 转眸,疑惑地看着男人。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夜逐寒是男人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对你来说,她是女人反而更好不是吗?你不用在她面前伪装,不用担心与她同房,她跟我是盟友,跟你就也是盟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你又为何要走?” 男人直直看着她,淡声反问。 蔚景心口一突,再次将视线掠开。 她很想问,夜逐寒只是盟友吗?想了想,岂不是正好落了他的口实,所以终是没有问。 而男人还在自我感觉良好的路上越走越远。 “如此铁了心要离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喜欢上我了,你在吃夜逐寒的味儿……” “没有!”蔚景终于抑制不住地嘶声将他的话打断,“我已经说了没有,没有,没有!你为何就那般自以为是呢?到底我要怎样说,你才会相信……” “留下来,证明给我看!” 男人沉声将她的话打断,黑眸深深。 蔚景微微怔住,须臾,也是嗤然一笑:“有这个必要吗?我离开,只是不想再被你伤害,不想哪一天真的死在你的手上!” “死在我的手上?”男人垂下长睫、低低一笑,“那日去云陌和亲的路上,锦弦推你下悬崖,如果我不出手,此刻你在哪里?那日龙吟宫里,你身中媚香躺在龙榻之上,如果我不出手,现在你又会怎样?那日在铃铛冷宫,你误中醉红颜,如果我不出手,你又岂能活到今朝?蔚景,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你却说,你不想哪一天死在我的手上?” 男人抬眸,含笑望进她的眼。 蔚景一震,被他问得噎住,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你却说,你不想哪一天死在我的手上? 这样的你,这样的我…… 哪样的她?又哪样的他? 不知为何,脑子里竟忽然浮现出那日在东盟山上,他将她从悬崖下救起,她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说,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不会是害她之人。 这样的他…… 正微微失神间,手背一热,男人再度将她的手裹住。 “此时的你没有太多的体力可以折腾,如果真要离开,等伤好了再说。” 男人声音淡然,听不出一丝情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手,往庙里面走。 蔚景略略怔忡,心里早已滋味不明,唇瓣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就任由他牵着,入了庙门。 ************************* 相府 锦溪站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窗台上挂的一个鸟笼。 美丽的鸟儿抖着漂亮的七彩羽毛在精致的鸟笼里跳上跳下,格外欢快。 秋蝉端了鸟食过来,双手呈给锦溪,笑道:“瞧皇上对公主多好,听说,这鸟儿珍惜得很,世上再难寻第二只呢。” 锦溪微微一笑,小脸上却尽是落寞之色:“皇兄是怕本宫孤单,送只鸟儿给本宫做做伴、逗逗乐子。” 秋蝉一怔。 几时听她们心高气傲的公主说过这样的话? 正想着安慰几句,却又见锦溪蓦地回过头:“对了,二爷还是没有回来吗?” “没有,”秋蝉摇摇头,“听说,是陪相爷跟夫人一起去找什么神医去了。” 找神医? 锦溪浑身一震。 那会不会扯出红殇?会不会牵扯出她? 也真是的,不就是月信痛吗?多少女人这样?至于要如此兴师动众,还去找什么神医吗? 而且,找就找,夫妻两人去就行了,干嘛还扯上她的男人? 自从她误会夜逐曦跟铃铛之后,她还没有好好跟那个男人谈谈呢。 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生她的气? 昨日原本想着亲自下厨讨好一下,结果又被那个鹜颜给搞得不欢而散。 所幸,她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看到时那个男人怎么表现? 而且,她看了一下日子,黄历上说,那一日适合同房有喜。 这几日,她得好好保养保养身子。 如果她比鹜颜先怀上,那她更是不用将那个女人放在眼里。 伸手自秋蝉端的托盘里,取了几粒鸟食,摊在手上,递到鸟笼的旁边,七彩鸟长嘴一啄,咽下,然后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 没多长时间,那个被凌澜支去跑腿的黑衣人就返回了破庙。 双手不闲拧得满满当当,手上拧不了,脖子上挂的也是,掖下夹的也是,那样子,就像是搬家一般。 放下所有东西,那人跟凌澜说,相爷、二爷一起陪夫人去找神医看病去了。 凌澜一怔,瞥了蔚景一眼,说,知道了。 蔚景独自反应了一下那句话,才明白过来,这是在传递消息呢。 凌澜昨夜彻夜未归,今日也没有去上早朝,现在对外的消息,就是夜逐寒跟他,都陪着她外出去看神医了,是吗? 如此说来,夜逐寒也没有上朝,想必是又藏在相府的什么秘密的地方在修养。 那么,这个消息,也是她放出来的吧。 果然是个女强人! 思虑周全、面面俱到! 想想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呢,一个女相,叱咤前朝今朝,荣宠不衰,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样的女人怎能让男人不爱? 这样的人才配做盟友吧? 而她……. 就像凌澜例举的那么多事件,似乎都是她处险境,被动地等着他人来救。 而她自己真正办成的事似乎一件都没有。 哦,有,有两件。一件是画出了那个提交名册给锦弦的内奸,凌澜已秘密将那人除掉。 另一件就是成功掩护了夜逐寒和凌澜,打消了锦溪对其二人的怀疑。 只是,这两件,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第一件,她失去了一个女人的第一次;第二件,她差点丢掉性命,重伤在身。 她终究是蠢笨的,她终究是不及人家。 正一个人兀自失神,骤然,身子一轻,她蓦地回神,发现男人不知几时已经将软席铺好,薄被放在上面,而此时,男人正将她抱到软席上面。 黑衣人早已离开。 “你先吃点东西!” 将吃的喝的都摆在她面前,男人又开始生炉子煎药。 蔚景稍稍吃了一些糕点,就坐靠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 说实在的,她越来越糊涂了,她跟这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如果说是盟友,他们却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他抱过她,吻过她,牵她的手更是家常便饭,她的第一次也是给的他,她在他面前洗澡,他在她边上看书。 这是盟友之间做的事吗? 明明不是! 这是情人之间才做的吧? 可如果说他们是情人,显然也不是! 他有心头的女人,她也有她冷凝的高墙,他不爱她,她亦不爱他,这样的两人却纠缠在了一起。 这是怎样混乱的关系啊? ************************ 夜,如期而至。 被凌澜收拾了一番,又摆了许多日用的东西,残旧不堪的破庙竟俨然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烛火摇曳,橘黄色的光晕洒满庙堂里的每个地方。 炭炉中炭火烧得正旺,红红的炭粒子不时炸出一串火星,在空气中璀然一亮,又瞬间消失不见。 药壶在炭火上煨着,水汽袅绕、药香四溢。 煎药的空档,男人等在炭炉的旁边,身下是那方蒲团,身后靠着墙壁,男人微微阖着双目,似是在想心事,又似是睡了过去。 蔚景透过烛火静静地看着他。 也难怪一向心高气傲的锦溪甘愿屈尊为这个男人低声下气,他的确有着让女人疯狂的资本。 夜逐曦的面皮本就做得眉目如画、俊美无俦,再加上凌澜自己本身的神韵和气度摆在那里,无论在哪里都是耀眼的。 就算现在,这样坐在一个破庙里,也依旧难掩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尊贵气质。 缓缓从软席上爬起,她取了昨夜他脱下来给她裹身子的外袍走过去,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昨夜他一宿未眠,她知道。 今日又忙碌了一天。 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噗”的一声带灭了烛台上的烛火,她一怔,准备走过去重新掌起,手腕就蓦地被男人握住。 “嘘!” 黑暗中,男人示意她不要动,而他自己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炭炉上的药罐拿开,将水浇在炉子里烧得正红的炭粒子上,顷刻之间,炭火熄灭,殿内就一片黑暗。 她不知怎么回事?刚想张嘴询问,就听得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 逐渐清晰,越来越近。 不是一人,似乎很多人。 她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就忽的一重、脚下一轻,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跟男人已经站在大佛的身后面。 这是殿内唯一可以藏身、也适合藏身的地方。 只是两人的姿势…… 虽然大佛和墙壁之间有那么点空间,但也必须是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才能容得下,就这样,蔚景紧贴在男人的身上,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打在耳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透衫而来,而身后却是冰冷的佛像。 很极致的触感,很奇怪的感觉! 此情此景,蔚景突然想起,锦弦给凌澜赐婚的前天夜里,在凌澜的厢房里,两人为了避开锦弦派来的黑衣人,躲到房梁上。 当时同现在一样,也是她紧紧靠在男人的胸口,也能听见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但是如今不知为什么,她竟生出了一丝的抵触,还有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愫,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不喜欢这样。 她想试着稍微与男人保持一点距离,可她还没动,男人就似乎了然她的想法一样,揽在她腰身上的大掌更是一紧,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耳珠上,略带警告地轻声道“别动!” 蔚景微微一颤,紧绷了身子,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感觉到眼前一亮,她连忙噤声,本能地回头看过去,谁知唇瓣就直直的刷过男人的脸,蔚景心尖一抖,也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身子一僵,她窘迫得脸上一热,所幸光线暗,看不到。 外面人影绰绰、火光熊熊,多人举着火把。 因破庙没有门,所以外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蔚景攥了攥手心,只希望这些人不要进来,如若进来,发现里面那么多日用的东西,终究还是会发现他们。 不过,她的心中竟也无一丝惧意,有身边的这个男人在,不是吗? 外面似乎越来越热闹。 人声、脚步声纷沓。 心中好奇,微微偏了脑袋,透过佛像,她偷偷探头看向外面。 就见几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带着一个穿着华服的女人站在那里。 几个男人蔚景不认识,待看清穿着华服的女主人时,蔚景却是浑身一震。 那女人她再熟悉不过了,那眉那眼……. 是她的。 难道是皇后蔚卿? 她愕然看向边上的凌澜,凌澜也发现了蔚卿,眸光微微一敛。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外面。 “爷是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吗?” “是的,错不了!” “你说,爷要这个女人做什么?难不成看上她了?不过看着这个女人的样子的确长得不错呢!” “去去去,你把爷想成什么人了!小心让爷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几人七嘴八舌。 空气骤然异动。 就像是宁静的天气忽然起了沙尘暴一般,刚刚还无一丝微澜,顷刻之间就飞沙走石、风沙迷眼,狂风掀得众人衣发翻飞,火把明明灭灭。 几人一惊,心知他们的老大来了,全都噤了声。白衣飘飘、墨发飞扬,男人伟岸的身影就像是来自九重天边,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飞来、翩然而降,载着一身清冷月辉,如同天神一般。 稳稳落在场中,负手而立,尊贵如皇。 所有人都俯首行礼,面色严谨恭敬,一时鸦雀无声。 蔚景透过佛身的缝隙,看到白衣男人的面容时,浑身一震,愕然瞪大眸子。 狭长的凤眼,立体的五官,微微上扬的唇角,让他此时冷然的表情中无端的带着一股邪魅。 蔚景眸光一敛,手臂骤然一疼,她蹙眉抬头,不期然的撞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什么意思? 她有些懵,男人却在下一刻别过头,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蔚景一愣,也许是因为仰头的动作,身体偏离了男人,没了依附,膝盖猝然一疼,身子向下滑去,她一惊,伸手缠住男人颈脖的瞬间,就蓦地感觉腰间一紧,她的身体下一瞬更是毫无缝隙地贴着男人的胸膛。 这样被他死死扣着,胸口和后背的伤口火燎一般的疼着。 她的脸色更是苍白了一分,腰上的力道又松了半寸。 感觉到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上,蔚景连忙别过脸、急急看向外面。 动作太急,有些慌乱的感觉,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乱什么! 外面,白衣男人眸光扫过几个黑衣男人,然后目光定格在那个昏迷的,整个身子瘫软的被男人双臂架着的女人身上,眸色一沉。 那几个人黑衣人感觉到眼前白影一晃,然后手臂一空,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架着的女人已经到了白衣男人的怀中。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男人是什么时候行动的。 内心皆是诧异,诧异之后便是愕然,愕然之后便是震撼和折服。 震撼和折服以后,又变成了愕然。 因为他们看到,男人正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拨开女人散落在额头前的几缕长发,然后帮她别到耳后。 几个人对视了几眼,连忙低下头盯着地面,不敢再逾越半分。 蔚景蹙眉,脑子里瞬间有千百个念头同时闪过,她微微怔忡,蓦地感觉到凌澜的目光似乎是在她头顶盘旋了片刻,又转头看向破庙外面的那些人。 她无暇去顾及这些,因为那头,白衣男人拿出一个瓷瓶在女人鼻尖下绕了几圈。 女人悠悠转醒。 “你是何人?”蔚卿皱着柳眉,惊恐地看了眼正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蔚景眯了眯眸子,就见蔚卿身子晃了几下,或许是因为长久没有活动的原因,或许是药效还没过的缘故,又或者是刚才推搡男人的动作惯性,竟“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而让众人诧异的是,离她只有两步之远的白衣男人竟依然站得挺直,伟岸身姿未动分厘,没去接住、没去搀扶,甚至……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前一刻不是还深情款款、柔情似水吗? 现在怎么又如此决绝冷漠? 蔚景见状,眼波轻轻一动,不禁微微翘起了唇角。 “你究竟……究竟是何人,你知不知道本……我是谁,竟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劫持我!” 蔚卿目光落到男人俊美的脸上,强自镇定,然后又看向那几个劫持了自己的黑衣人,心中早已恐惧到了极点。 难得未带禁卫婢女、微服出宫办点事情,竟是给摊上这样的事情。 她不清楚这些人是谁,所以也不敢暴露身份! 可这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匪徒。 跑也跑不掉,难道求饶? 可她身为一国皇后,求饶恐让外人知道,若传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白衣男人突然弯下身子,单膝蹲下,目光深深绞着女人,“爷不知道呢,你是谁,说出来听听,看是什么风云人物,也让爷跟众兄弟开开眼!” 凌澜眸色一深,蔚景抿唇蹙眉。 蔚卿一怔。 不知道她是谁? 什么意思? 难道是认错人了? 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个男人想必是顺着这一句往下问的吧! 心中一凛,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那些话是因为惊吓脱口而出,她不确定她报出她皇后的身份,是否能让自己安全脱身,万一要是让自己的处境更危险的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没搞清楚事情状况之前,万万不可说出自己的身份。 “放了我,你们想要什么,我都派人送给你,银子?土地?只要你们放了我!”蔚景坐到地上,大概是药力未散,想站,也站不起来。 通常绑架人,无非是为了银子钱财罢了,听这个人的口气,想来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自然也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做文章威胁什么,不是吗? 白衣男人听到这话,唇角徐徐翘起,凤眸微眯,更是显得狭长,“银子?土地?可爷偏偏就就要一个女人……” 谁料,他话还没有说完,骤然耳畔疾风驶过。 蔚卿大惊,刚不知道怎办,就蓦地感觉到颈脖处一紧,男人已经抄起她的衣领将她拧起,一个旋身躲过那凌厉而来的掌风,然后,她就看到一男一女落到白衣男人刚才站的地方。 ... 【108】该不是冒充的赝品吧?(第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08】该不是冒充的赝品吧?(第一更) 蔚卿大惊,刚不知道怎办,就蓦地感觉到颈脖处一紧,男人已经抄起她的衣领将她拧起,一个旋身躲过那凌厉而来的掌风,然后,她就看到一男一女落到白衣男人刚才站的地方。爱睍莼璩 男人一身玄色华袍、面色冷峻、器宇不凡,而那女子脸色稍显苍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落地之时,女子的身子还摇晃了两下,不过,在女子伸手抓住身边男人的衣袍时,男人已经展臂揽住了女子的腰肢。 蔚卿眸光一亮,脱口而出:“右相!” 竟然是夜逐寒和鹜颜熨。 太好了! 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两人。 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溺水的人看见了浮木一般,蔚卿心里倏地腾起希望嚼。 几个黑衣人早已戒备地围在白袍男子身边,忽闻一声右相,皆是一怔,纷纷看向自己的老大。 而他们的老大,此时亦是凤眸微眯地看着突然冒出的两人,面色冷峻,唇角却始终保持着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厢蔚景有些站立不住,好在男人的手臂轻揽在她的腰间,她便也不客气,将自己的重量倚靠在男人身上。 谁让这个男人不说一声就出来了。 而且在出来之前,还在眨眼功夫之内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将她身上的婢女服扯了,第二件将自己的外袍穿了。 方才她还不明所以,蔚卿的一句“右相”告诉了她答案。 因为夜逐寒的标志是黑色或者深色衣袍是吗?而作为右相夫人的鹜颜也不可能穿婢女的服装,对吧。 只是,他出来做什么呢? 正略略怔忡,就闻见身侧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 “放了皇后!” 蔚景一怔,愕然抬眸看向声音的主人,只见其抿着薄唇,面色冷峻,正目光如炬盯着对面的那群人。 出来是为了救蔚卿? 她蹙眉,难以置信。 而几个黑衣人本就在突然冒出的右相身上没有回过神,骤然听得这句“放了皇后”,更是全场惊错。 皇后? 他们掳过来的这个女人是当今皇后? 皆无法相信,再次疑惑地看向他们的老大。 显然,他们的老大并没有多大吃惊,始终一脸沉静,幽深眸光在对面的女人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那个沉声出言的右相男人。 而他的大手正紧紧抄在那个被称为皇后的女人衣领上,也并未因为那个右相男人的话而松开半分,反而五指一收,直接将女人拧了起来。 蔚卿惊呼,脸色煞白。 摇摇欲坠间,心中便生出几分怨念来。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啊? 竟就这般直白地说出她是皇后。 现在怎么办? 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小命还在人家手上。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四周静谧,气氛冷凝,空气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忽然,两声“咳咳”划破所有的静谧。 白袍男子清了清嗓子,缓声说道,“你们几个,挡住爷的脸了!” 那几个黑衣人一怔,互看了几眼,虽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迅速后退两步,举剑护在两侧。 蔚景眸光微微一闪,翘起了唇角。 “你是皇后?”白袍男子轻一甩头,将垂至肩头的几缕墨发甩到脑后,侧首笑睨着在自己手上摇摇欲坠、脸色煞白的女子。 又忽然倾身,凑到女子面前,轻佻地吹着热气,压低了声音道:“真的假的?该不是冒充的赝品吧?” 蔚卿脸色更是瞬间惨白如纸。 男人忽然笑容一敛,冷硬不见、邪魅不见,唯剩下一脸畏惧害怕要哭出来的模样,他看看左右的几个黑衣人,“你们,你看看你们,怎么办事的?让你们绑个女人,怎么就给爷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给绑回来了呢?皇后娘娘是谁?爷惹不起啊!” 男人一边说,一边陡然五指一松。 骤然失去支撑的蔚卿就重重跌坐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蔚景怔了怔,唇角又是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翘。 凌澜沉眸,幽深目光深凝在白袍男子脸上。 跌坐在地的蔚卿痛得瞳孔一敛,只觉得骨头都被撞得散架了一般,不过,心中终是有些庆幸的。 能松手放开她,说明,终究还是畏惧她的身份的,不是吗。 也是,这世上有几人敢跟皇室为敌,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那么现在,要原谅这些无知匪徒吗? 从地上爬起,拂了拂华袍上的尘土,蔚卿挺直背脊、雍容华贵地站好,正欲沉声开口,腕上却又蓦地一重,白袍男子再次将她拉了回去。 “反正已经劫持了,现在放人也逃不过好下场,左右是一个死字,还不如劫持到底!” 白袍男子轻笑,凤眸弯弯、唇角轻扬,跟片刻之前完全就像是两个人,哪里有一丝畏惧害怕的模样? 蔚卿脸色一变,这才惊觉过来,原来是在捉弄她呢。 “你——” 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心中的那股怒气噌的一下窜上来,她气得浑身颤抖、牙齿打颤,却是除了一个你字,再也说不出多的一个字来。 “既然是绑错了人,那就及时放手,执迷不悟,对谁都没有好处!” 良久的沉默以后,凌澜再次出了声。 白袍男子将落在蔚卿身上的目光缓缓收回,徐徐抬起眼梢,朝凌澜看过来,眯眼一笑:“右相大人是在说本爷吗?” “是!”凌澜沉声:“放了皇后!” “如果爷不愿意呢?”白袍男子眉尖轻挑。 凌澜冷嗤了一声,唇角淡淡一斜,一抹浅笑摄人心魂,“那么,圣上的铁骑就会踏平你的啸影山庄!” 白袍男人一怔,几个黑衣人一惊。 震惊之余,皆轻凝了眸光,细细朝凌澜端详过来,似是没有想到会被他一语道破身份。 然而,震惊的又何止白袍男人和几个黑衣人,蔚卿是,蔚景亦是。 名震江湖的啸影山庄? 传说,此山庄有百余年的历史,因主人姓影,故取名啸影山庄。 影家以生意起家,历过几朝几代,却一直鼎盛不衰,生意更是密布各个领域,饭馆、旅店、药铺、茶楼、布庄、妓.院、赌场……几乎垄断了整个经济命脉,以致于历朝历代的君主,都不敢动其山庄。 山庄亦是历代君主想要笼为己用的一股势力,可对方却不愿与朝廷沾边。 几乎没有人见过山庄的主人,江湖上流传的也不过是说书人自己杜撰的一些影像,那么,凌澜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蔚景转眸看向身侧与自己紧紧挨着的男人,不得不再次惊叹这个男人的无所不能。 似乎意识到她在看他,男人眼波微微一动,却没有转眸看过来,而是,继续盯着前方的白袍男子,薄唇轻动:“与朝廷为敌,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你在威胁爷?”白袍男人眉梢轻挑,似是很不以为然。 “不!”凌澜浅淡一笑,“我是忠告!”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骤然,一道低醇的男声自不远处响起。 所有人一怔,蔚景更是心头一撞,愕然回头,就看到幽幽夜色下缓缓走来的男人。 男人一身月色锦袍,步伐比较缓慢,渐渐从沉沉夜色走进火把的光亮中,眉眼慢慢清晰。 夜逐曦。 不对,是鹜颜。 因为凌澜在用夜逐寒的身份,所以,她就用夜逐曦出来了是吗? 蔚景弯了弯唇,看向身侧的男人。 ................... 素子上午有点事,所以码字迟了,三千字先发了,第二更在夜里八点钟哈~~孩纸们想看的船肯定会有的,就在不远处,哇啦啦~~ 谢谢【香味抹茶】【幼稚下去】【若雨非塵】【冰淇淋的夏天】【hljboc246566】【bigthree】【xiaoyudiangood】【爱卿卿】【xiaomingf218】【小微雨燕双飞】【nina19881114】【18602616565】【陈彭静红】亲的月票~~谢谢【桔梗栗子】【深海微澜】亲的花花~~爱你们啊啊~~ 【109】我死不了,要是死早就死了(第二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09】我死不了,要是死早就死了(第二更) 不对,是鹜颜。爱睍莼璩 因为凌澜用了夜逐寒的身份,所以,她只能用夜逐曦的出来了,是吗? 弯了弯唇,蔚景看向身侧的男人。 男人也正看着缓缓而来的身影,眼波轻动,俊眉微微一拧。 蔚景不知道他那蹙眉的动作是为了哪般,是说鹜颜不该身子不适还跑出来,还是说鹜颜不该在现在这般危险的时候出现熨。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鹜颜快走到近前的时候,许是有心,许是无意,脚下一软,差点摔跤,而身侧的这个男人当即就放开了她,上前扶住了鹜颜。 也不管不顾,骤不及防的她陡然没了支撑差点跌倒;也不管不顾,鹜颜此时是男儿身夜逐曦,这样搀扶的动作会引起他人的无限遐想睫。 就这样众目睽睽,大哥扶住了弟弟。 “大哥,神医不在。” “嗯,辛苦逐曦了!” 一直到两个男人松开站定,蔚景都还在想笑的节奏中走不出来。 太会演戏了这些人。 短短两句话,就短短两句话而已,就隐晦地告诉了大家事情的一个大概。 就是他们三人出来找神医,因为她身子不好,又怕神医不在白跑一趟,所以夜逐寒陪着她在这里等,让夜逐曦先行去看看,结果神医不在,所以,夜逐曦回来了。 是吗? 是这样吗? 好强的演技! 好默契的两人! 一人开个头,一人就知道怎么接下去。 “大哥,神医不在。” “嗯,辛苦逐曦了!” 呵~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她铁定笑出了声。 感觉到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她抬头看过去,就撞上凌澜漆黑如墨的深瞳。 他在看她? 看她干嘛? 担心她笑场? 不至于吧? 虽然她没有他们那么精湛的演技,没有他们那么强的专业精神,但是,至少,忍住不笑,还是可以做到的。 没有理会,她径直将视线撇开,看向场上。 对峙仍在继续。 场上,白袍男子看了看鹜颜,又看了看凌澜,弯唇一笑,笑得那个妖孽绝艳:“看来传闻非虚,右相左相,果然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今夜还真是热闹啊,爷不过是让手下人去街上绑个人回来,想带回山庄捉弄了一下二叔,没想到,竟将当今皇后娘娘给绑回来了,而且,这大人物一个接一个的来,你们说,等一下当今圣上会不会也来了?” 凌澜眸光微微一敛,厉声将他的话打断:“少废话!立即放了皇后,否则......” “否则怎样?”白袍男子睁着一双桃花眼,满脸无辜。 “否则你就别想从这里离开!” 未等凌澜回答,另一道森冷的男音骤然紧接而上。 众人一震,皆循声望去,可,还未看到声音的主人,就忽闻震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纷沓而至。 一时间人影攒动、火光熊熊,顷刻功夫,破庙前面就乌泱乌泱都是人。 蔚景眸光一敛,是禁卫,而且,方才那声音…….何其熟悉! 是锦弦。 锦弦也来了! 果然,待禁卫们站定,一身明黄的俊秀男人从禁卫们身后缓步走出,在场中站定,那份负手而立的凛然,让众人再次一震。 蔚卿眉眼一喜,下一瞬,眼泪就吧啦吧啦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皇上……” 因手臂被白袍男子钳制着,也不敢乱动,就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眼眶红红、泪眼朦胧地看着锦弦。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别担心,朕在这里,谁也不敢把你怎样?” 蹙眉看了蔚卿一眼,锦弦目光凌厉,扫过全场。 凌澜、鹜颜都撩袍一跪见礼,蔚景怔了怔,也连忙紧随其后,跪了下去。 别担心,朕在这里,谁也不敢把你怎样?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想了想,蔚景这才记起来,原来,同样的话,锦弦也跟她说过的。 那是在御花园,以为有刺客,锦弦将她藏在大树后面,第一次吻了她,还跟她说,乖,在这里等我,别担心,别忘了,你的男人是大将军。 然后,就发生了错手杀死蔚卿的事件。 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 她的男人?大将军? 她的男人会杀了她全家? 不过,的确是大将军!拥有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拥有着撼天镇地兵权的大将军。 蔚景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突然腰身一紧,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凌澜已将她从地上裹着站起。 意识到身侧鹜颜投过来的目光,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迈出一步,与男人保持着些微距离。 男人却也不在意,眼梢轻掠,瞥了她一眼,就拾步朝锦弦走去。 然后,就是低声跟锦弦说着什么。 两人不时看向蔚卿,又不时看向白袍男子,想来是凌澜跟锦弦禀报着在这之前发生的事。 果然,只见锦弦微微一震,“啸影山庄的人?” 凌澜颔首:“是!” 白袍男子挑眉:“啸影山庄的人怎么了?” 锦弦敛眸,眉心微拢:“啸影山庄历来虽不跟朝廷为伍,却也从不跟朝廷为敌,不知今夜如此,又是为了哪般?” “不是说过了吗?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爷的人误绑了皇后!” 白袍男子依旧一副闲适之态。 众人一震,特别是那些禁卫,一个一个更是错愕。 虽然啸影山庄的确来头不小,可锦弦毕竟是当今天子,他们几人不下跪行礼也就算了,此人竟然还自称爷。 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他们的天子似乎有着非凡的气度,仅仅俊眉皱了皱,并未有过多被激怒的表现。 “既然是绑错了人,那就不要一错再错,你放了皇后,朕放你离开!” 锦弦一边说,一边轻抬眼梢,缓缓扫过将全场包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卫。 对,缓缓! 蔚景弯了弯唇,她发现这些男人都喜欢搞心理战。 凌澜是,锦弦亦是。 锦弦此时环视禁卫,无非就是提醒对方自己的力量。 那意思很明显。 若不放人,就别想离开。 她以为白袍男子又会纠缠一番继续不同意,谁知他竟是略一思忖说:“爷先离开,再放皇后!” “不行!”锦弦斩钉截铁! “必须先放了皇后!” 白袍男子低低一笑:“既然这样,那爷就不离开了,反正爷有的是时间!” 锦弦微微一怔,冷声道:“只要放了皇后,其他条件,随便你提!” “皇上……”蔚卿又再度哭了出来,泪流满面。 当然,这一次不是惧怕,而是感动。 锦弦瞟了她一眼,薄唇轻抿,没有吭声。 那一刻,蔚景终于肯定的知道。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蔚卿的。 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这个傻子竟从来都不知道。 垂眸弯了弯唇,就听到白袍男子再次笑了起来。 “随便爷提是吗?那爷想要你的皇位,你给是不给?” 男子说得随意,众人却是听得脸色一变、大骇。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说什么? 这也太……太嚣张了吧? 终于,锦弦失了最后一丝耐心,被他成功激怒了。 “看样子,今夜少不了一场血战!”锦弦咬牙,一字一顿,森然的声音从牙缝中出来。 众人一惊。 而白袍男子却仿若听不懂,慵懒轻嗤:“就知道你舍不得,说的比唱的好听!自己说只要放了皇后,其他条件,随便提,结果爷提了,你又不高兴!当场说的话当场不作数,你又如何让爷相信,你所说的,放了皇后,你就会让爷走?到时,你又出尔反尔怎么办?” 全场再次被他的狂言憾住。 鹜颜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锦弦,沉眸。 凌澜眸光微敛,眸色深深。 蔚景垂了眼帘,唇角一弯。 锦弦脸色铁青,忽而又冷笑一记:“笑话,朕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岂会出尔反尔?你自己说说,你那个样子是谈条件的姿态吗?只要你提的条件合理,朕岂会不满足你?” “是吗?”白袍男子俊眉轻挑,末了,又皱眉做冥思苦想状,最后,还是摇头,“不行,爷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要不这样,爷换个人,皇后还给你,爷换一个人带走,等爷安全了,爷再放人,可是,换谁呢?” 白袍男子自顾自说着,徐徐抬起眼梢,朝蔚景他们这边看过来,目光先在蔚景脸上一顿:“这个女人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不能带,爷可不想触霉头,那么……” 目光从蔚景脸上移开,缓缓朝她边上的两人看过去。 “那就他吧!” 白袍男人骤然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凌澜边上的——鹜颜。 鹜颜一惊,凌澜脸色一变:“不行!” 那语速,那语气,那斩钉截铁的坚决,跟方才锦弦不同意蔚卿时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众人一怔,包括白袍男子,包括蔚卿,包括锦弦,当然,也包括蔚景。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鹜颜出了声:“可以,我答应你,你先放了皇后!” 鹜颜拾步,正欲走过去,就被凌澜一把拉了手臂。 “不行!逐曦不能跟你走!你放了皇后,本相跟你走!” “大哥……”鹜颜皱眉。 凌澜厉声将她的话打断:“既然我是大哥,就得听我的,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说不行不行! 蔚景垂眸笑了。 认识这个男人以来,似乎鲜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一直觉得他够沉稳、也够隐忍。 现在看来,只是没有遇到让他不沉稳、不隐忍的事情。 例如现在。 那厢,白袍男子也笑了:“民间传闻,右相左相兄弟情深,果然一点都不假!可是,怎么办?爷不高兴带右相,爷就想带左相!怎么办?反正,要不皇后,要不左相,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边说,一边五指一收,又重重握了蔚卿的手臂。 蔚卿痛得惊呼:“皇上。” 锦弦眸光微微一敛,冷冷掠了凌澜和鹜颜一眼,看向蔚卿,末了,又看向白袍男子,正欲开口说什么,就被有人的声音打断。 “我跟你走!”鹜颜的声音。 “逐曦!”凌澜的声音。 “还是我跟你走吧!”一个女子清润淡然的声音。 所有人一震,循声而来。 蔚景弯了弯唇,上前一步,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跟你走,请放了皇后!” 眼角余光似是瞧见凌澜眸光一敛,愕然看着她,松了鹜颜的手臂,正欲握她的腕,她拾步往前,堪堪避开,他的大手就轻擦过她的袍袖,错过她的手。 蔚景自嘲一笑。 是要握她的手吗? 或许不是,只是她这样以为而已。 “你?”那厢,白袍男子凤眸一斜,一副嫌弃之态:“你那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放心,我死不了,要是死早就死了!” 白袍男子微微一怔,凌澜瞳孔一敛,沉声开口:“鹜颜!” 鹜颜? 蔚景笑了笑。 是叫她吗? 她不是鹜颜! 没有理会,她又继续朝白袍男子面前走。 骤然,身后一阵脚步声凌乱,她的腕上一重,凌澜握住了她的手,冷声道:“也不看看自己身份,就凭你,人家岂会同意?” 手骨巨痛,就像是要捏碎了一般。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 她只知道,人家要带走蔚卿,锦弦说不行,人家要带走鹜颜,凌澜说不行,那么在场的没有人了,只有她。 只有她跟他走,没有人说不行! 强忍着腕上的痛楚,蔚景看向白袍男人:“虽然我没有皇后娘娘、二爷那般身份,但是,我毕竟是右相夫人,相信在皇上的眼里,也定是会护我这个右相夫人无虞的,所以,带我走,同样可以让你安全离开。” 白袍男子还没有做出反应,锦弦却已然出声。 “不错!在朕的心里,右相夫人跟右相、左相一样重要,也一样尊重,如果不尊重,朕又岂会将自己的皇妹嫁给左相做夫人?所以,朕保证,定会护夫人周全,也希望这位公子,说话算话,离开后就放了夫人!” 蔚景垂了垂眼帘。 听听,听这一番话,锦弦是巴不得她跟人家走呢。 “可是皇上……”凌澜开口,正欲说什么,锦弦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先他一步将他的话打断:“右相无需担心,人家也说了,只是带走一段路而已,夫人不会有危险,再说,朕的这么多禁卫在此,右相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蔚景依旧只是轻笑,眼梢的余光瞧见凌澜似乎还要说什么,却是被不知几时也走过来的鹜颜轻轻拉了拉袍角。蔚景猛地抬手将凌澜的手臂挥开,直直看向白袍男子,“这位公子喜欢听曲儿吗?或者喜欢听故事吗?我风月楼出身,这些我都擅长,带我走,一路我可以给你唱曲,可以给你讲故事,你一定没有听说过《精卫填海》的故事吧?” 白袍男子浑身一震,愕然看向她。 “带我走,我讲给你听!” 蔚景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急急道。 男子怔了怔,说:“好!那就你了!” 话落,已是松了手中蔚卿,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拉过蔚景,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是脚尖一点,飞身而起,“我们走!” 事情发生得太快,只是在眨眼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白袍男子已经裹着蔚景飞出了老远。 凌澜脸色一变,作势就要追上去,却被边上的鹜颜一把拉住了手臂:“大哥不用担心,既然是啸影山庄的人,就应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而且,啸影山庄从不与朝廷为敌,朝廷这边的立场,方才皇上都已经言明,他们定不会乱来!放心,大嫂会没事的。” 凌澜沉眸,看了锦弦一眼,薄唇紧紧抿起。 **************** 夜,终于静谧下来。 禁卫撤了,锦弦也带着蔚卿离开。 喧嚣的尽头,夜,越发清冷;火光散去,夜,也越发凄迷。 破庙的门口,最后只剩下凌澜和鹜颜。 两人就站着,站在幽幽夜色中,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最后,还是鹜颜打破了沉默。 “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夜不是被半路杀出个啸影山庄的人一闹,会发生什么?” 凌澜没有吭声,眸光定定望着远处的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你竟然用了紧急联络烟火!你明明知道,那个不到万不得已,不到山穷水尽,一般不用的,那烟火特殊,又燃在天空上,谁看不到?我们的人看得到,我们的敌人也看得到!” “你以为锦弦带那么多人真的是来救蔚卿的?蔚卿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他怎么知道蔚卿被劫到这里来了?他是来查烟火的!我就是得到了消息他要来,所以才紧急赶过来的!” 凌澜依旧没有吭声,忽然,迈开长腿,直直朝一个方向走。 鹜颜一怔:“你去哪里?” 凌澜脚步一顿,回头:“你身子不好,先回府歇着!” 末了,也不等鹜颜做出反应,已是脚尖一点,飞身离开。 ....... 【110】过来,我们回家!(最后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10】过来,我们回家!(最后一更) 山庄前,两个石狮子一左一右矗立在门口,差不多有几人高,人站在下面,渺小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爱睍莼璩 男人抬起眼梢,瞥了眼石匾上遒劲有力的“啸影山庄”四个字,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看到男人稳步走来,浑身散发着一种黑云压城般的戾气,心中一颤,顿时警觉起来。 男人的衣袍稍显凌乱,头发亦有几缕垂到额前,可就算是这般,男人依旧一点都不显狼狈,反而那行尊带贵的气质尽显。 想来,应该是身份显赫之人熨! “我要见你们庄主!”凌澜走至门口,目光落到红漆木门上,胸口一阵阵的烦闷。 这啸影山庄地势险峻,除了大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进庄的通道。 他也没时间去细细研究这山庄的结构姐! 那侍卫愣了愣,这才说道,“抱歉,我们庄主现在不在山庄!” 不在山庄? 是真的不在,还是故意不在? 凌澜沉眸,凝向那个回答的侍卫。 侍卫一怔,只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是有穿透力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无处遁形,他心头一颤,心虚地别过眼。 凌澜尽收眼底,眸色一冷,衣袂翻飞间,“嘭”的一声巨响,他已挥手劈开了啸影山庄的大门。 两个侍卫大惊,“唰唰”拔出腰间佩剑,直直朝着男人的面门劈去。 这天下竟有如此大胆之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闯啸影山庄? 这还真是他们守门以来,第一次遇到! 历来的规矩,擅闯山庄者,死! 所以,他们也毫不留情,长剑如虹、招招狠厉!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门口已然聚集起三四十个黑衣影卫,长剑如银龙,一尾一尾,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幽冷的寒芒。 男人薄唇紧抿,眸中神色冷若寒霜,一一扫过将他团团包围的众人,长臂一挥,自腰间拔出软剑。 顿时,兵器交接声大作。 **************** 樱花林一眼望不到边。 人间四月天,正是樱花烂漫的季节。 一阵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就像是在下着花瓣雨一样,美不胜收。 蔚景望着那一片晨曦中的清丽的粉色,微微扬着脸,任由轻柔的花瓣掉在发上、脸上、眼睫上,感觉就像置身于仙境一般。 这是她是第一次来啸影山庄,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已有两三个婢女在樱花林中间空地的草坪上摆好了案台和坐垫,案台上也摆放了各种精致的糕点,水果和茶水。 一时间沁人心脾的茶香,花香和美食的甜香弥漫在清晨的空气中,让人直觉心旷神怡。 蔚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也一扫几日来的心中阴霾。 “精卫,做什么还愣着,快过来。”男人催促的声音响起。 蔚景回头,看了一眼早已坐在案台一侧的男人,微微一笑,转身走了过去,在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还没等蔚景坐稳,男人已经拿起玉筷夹了一块淡粉色的糕点,放到蔚景面前的小食碟中,“来来来,尝尝这樱花糕,它可是用樱花的花瓣做成的,另外还加了我们山庄秘制的甜料。” 蔚景便也不和他客气,先拿起一边小竹盘里的湿巾,简单的擦了擦手,再把湿巾放到小竹盘中。 然后,拿起玉筷,夹起小食碟中的糕点,送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着。 的确,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食过之后,唇齿间还留着淡淡的樱花的香味,和这樱花林中的香气融为一体,是和她以往在宫中吃过的糕点全然不同的。 “真没想到,你就是啸影山庄的庄主。” “怎么?不像?”男人挑眉看向她。 “嗯,”蔚景诚实点头,“不像。” 男人闻言却也不恼,反而像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一般,“那什么样子的才像?说来听听。” 蔚景笑笑,没有回答,怕伤他自尊。 就他这副没正行的德性,说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公子还差不多,怎么看怎么跟赫赫有名的啸影山庄庄主联系不起来。 “对了,你为何要劫持皇后?” 男人手中玉筷一顿,抬眼看向她:“还不是因为你!” “我?”蔚景一怔。 “是啊!关于前朝覆灭、新帝登基之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怎么想,怎么觉得你不应该是那种双手沾满亲人鲜血的人,一时心血来潮,就想弄个究竟,平素皇后都居在深宫,也难得遇到,正好得到消息,昨夜,她出来了,所以就……” “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 “你傻呀,你认识我,她不认识我,一醒过来,那副惊恐的模样,我就知道不是你了。” “也是,”蔚景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不是我,就算了,你后来还搞什么非要带个人质,你不带,冲着你啸影山庄的来头,谁还敢真拦你不成?” 男人低低一笑,一双狭长的凤眸中桃花乱飞,“这不是想逗他们几个玩玩吗?说实在的,最后,你若不说什么《精卫填海》我还真不知道是你,打死我也不会带你这个病秧子走。” 说到这里,男人似想起什么,侧首吩咐边上的婢女:“去看看廖神医怎么还没来?” “是!”婢女领命而去,男人又转眸笑睨向蔚景:“说说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蔚景一怔,垂眸弯了弯唇,没有吭声,静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 “对了,你小侄女的病好了吗?” 蔚景想起与这个男人初遇时的情景来。 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京城里有名的行医世家刘员外在摆擂台,比诗招亲,胜出者不仅能娶到刘家小姐,并且还有一款奇药九雾草作为嫁妆。 当时,就因为锦弦说了一句,那九雾草可是世间罕有的奇药,她便想着,一定要拿到那药,然后送给锦弦。 于是,那日她便女扮男装偷偷跑出宫参加擂台。 当时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在参加之列,而一路赛诗下来,所有人都淘汰了,只有他和她不相上下对峙到了最后,不过,结果还是她侥幸胜出,得到了九雾草。 娶刘家小姐是假,得九雾草是真,所以,一拿到九雾草,她就开溜。谁知,当她人不知鬼不觉拿药偷溜到小巷时,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堵了个正着,还当场弄散了她的头发、揭了她的面皮,还威胁她,要她拿出九雾草,不然,就揪她回刘员外家,说她假冒男人骗取九雾草。 她吓住了,如果那样,指定要闹到宫里去,那要是被她父皇知道了,又得受罚,可她也不愿意将好不容易得到的奇药拱手给了别人,所以,她就哭,哭得那个惊天地泣鬼神,这个男人看不下去了,就将九雾草还给了她。 后来,她听到男人身边的几个下人的谈话,知道男人想要九雾草,是因为要给一个小女孩治病。 然后,她就主动将九雾草给了这个男人。 两人便这样不打不相识了。 男人说,“我叫影君傲,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想将自己真实的姓名给他,想了想,突然心念一动,“我叫精卫!精卫填海的那个精卫!” 虽然她知道这个时空他们没有听说过这个传说故事,但是,蔚景蔚景,倒过来念,精卫,正好! 这也是,昨夜,她一说精卫填海,这个男人就意识过来是她的原因。 一晃,竟是一年过去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也从一国公主,沦为一个连落脚地都没有的孤儿。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对锦弦真是太盲目了,就为了他一句话,竟就跑去打擂,也从不想后果,从未想过刘府没了九雾草会怎样,也从未想过她这个新郎逃跑,刘家小姐怎么办? 所幸,九雾草最终还是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真正需要的人。 “小叔叔……”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蔚景一怔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五六岁,身穿一身淡粉色小衣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望着他们这边。 影君傲微微一笑,向小女孩招了招手,“嫣儿,过来。” 小女孩轻轻咬着唇瓣看了看蔚景,似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的走到影君傲的身边,一屁股坐在了男人的腿上,眨着大大的眼睛,歪着个小脑袋一瞬不瞬的看着蔚景,问道“小叔叔,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啊?” 影君傲看了一眼蔚景,唇角一斜,又转眸看向坐在他腿上的小女孩,不悦地撅起嘴:“嫣儿,你叫我小叔叔,你叫她姐姐,这是什么辈分啊?这样会显得小叔叔很老你知道吗?小叔叔现在正年少不是吗?所以,不许叫人家姐姐,要叫小姑姑!” 蔚景闻言嘴角一僵,狠狠剜了一眼眼前的男人,这男人在个五六岁的孩子面前都不能正经点吗? 还没等蔚景开口,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嫣儿,就是这位小姑姑救的你,要不是小姑姑把药给了小叔叔,嫣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还不赶快去谢谢小姑姑。” 小女孩闻言,似是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蔚景旁边,稚声稚气道:“我小叔叔说,是你救的我。” 蔚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因为她觉得,她并没有做什么。 “谢谢你,那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啊。”蔚景只觉得小家伙可爱得不行。 “我叫嫣儿,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蔚景突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叫蔚景,那是当今皇后;叫鹜颜,那是另有其人。 意识到小女孩的眸光,蔚景微微一笑,伸手把小女孩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你就叫我小姑姑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小女孩笑着,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说:“好!小姑姑!” **************** 锋利的剑锋划过皮肉,凌澜微蹙了眉心,一脚将那个黑衣影卫踹飞。 抬手捂住伤口,也抑制不住殷红的鲜血汩汩流下来,索性,他也不捂了,捂也不知捂哪处好,哪儿哪儿都是伤。 他继续往前走着,脚步不停,眸色猩红,手中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剑尖上殷红的血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淌,逶迤了一地。 两排黑衣人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只是都不敢近前,就握着长剑戒备地、神情紧绷地跟着男人。 因为近前的几人都死了。 不时有人想突袭,却也是过不了几招,就死在这个男人的剑下。 后来,他们就都不敢上前了。 原则上,山庄的黑衣影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这个男人却俨然杀神一般,身上的外袍早已在打斗中撕烂,只剩一身白色的中衣,却也被鲜血染得几乎看不出颜色,可,就算伤成这般样子,男人依旧神思敏捷、出手利落、剑法出神入化。 一行人就这样僵持着,走着,一步一步朝山庄里面而去…… 耳边似乎传来女人的声音,凌澜敛眸,循声望去。 在一片樱花纷飞的草坪上,女人和男人坐在一起,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摆着糕点和茶壶茶杯,两人更是面对着对方,有说有笑。 有说有笑? 凌澜眸色一沉,目光一瞬不瞬地绞着女人笑得明媚如三月阳光般的脸。 落在软剑剑柄上的大手攥紧,指节露出森森白色,他加快了脚下步子,直直往樱花林而去。 许是剑尖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惊动了对方,他看到笑谈中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朝他这边看过来,在看到他时,微微一怔,凤眸微眯。 女人同时也侧头看了过来,在看到他时,脸色一变,手中端的茶盏一个没拿稳、跌落在地上。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那些黑衣影卫亦是跟着男人冲进了这樱花林中,待看到影君傲时,全都顿在了原地。 影君傲瞟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蔚景,眉心微拢,朝黑衣人挥了挥手,一行人对视了几眼,也不敢询问,看了一身是血的男人一眼,都迅速退了下去。 影君傲的徐徐转眸,看向凌澜。他的脸上倒是笑意盎然,只是那笑意却不到达眼底。 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他是微微有些诧异的。 从这个男人进庄的那一刻,下人就来禀报过。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毕竟啸影山庄几近占了一整座山头,寻常人一处一处寻找,也要找个几日,不然怎么能称得上天下第一庄呢? 只是,这个男人却在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找到了他们。 而且,山庄里的那些影卫的身手他也很清楚,这个男人竟然能活着冲到这里,这也不是一般人所能为的。 “过来!”凌澜站在原地,目光只是直直地看向蔚景,“我们回家!” 回家? 蔚景怔了怔,这个词,她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以致于刚刚这个男人说出来,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儿里是她的家? 相府? 她很清楚,那里从来不是! 扯起唇角自嘲的笑了笑,她没有理会,目光触及到男人白衣上的一片赤红,她眉心微拢,略略别过眼。 “原来是右相大人,你不说这句,我还分辨不出是哪位相国大人,两位大人的脸,简直一模一样,就算身份互换了,我估计也没人能分辨的出来,右相大人,你说是吧?” 影君傲起身站起,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整个人正好将蔚景的视线挡住,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凌澜。 蔚景一愣,只为了影君傲这句话。 有意还是无意? 或许是他知道了什么? 凌澜眸光轻闪,却没去看影君傲,甚至,从进了这片院子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粘在蔚景脸上,此时,亦是一样,脚步一挪,他再次看向女人。 “过来!” 他也不过去,只是执拗地看着蔚景,然后执拗地说着这一句。 蔚景蹙了蹙眉,想了想,终是起身站起。 主要是她考虑到,锦弦也知道这件事。 她只有回去了,才能让这件事平息下去,这样才不会牵扯到啸影山庄和影君傲。 要离开,这次也得先回去,然后再走! 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凌澜,虽然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深深绞着自己,可她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怒意。 他因为什么生气呢? 看他来的时候,对于她和影君傲熟稔的样子,也不惊讶。 应该是已经猜到她和影君傲是旧识了吧! 也对,这个男人是谁? 他是凌澜,是在皇宫中拥有无数暗棋的人,是能操控一盘棋局的人,心智岂非寻常人可比,所以,他又怎么会猜不到? 所以,他是担心自己因为和影君傲是旧识,所以将她的身世以及复仇的秘密都说出来吗? 手腕骤然一紧,她抬头看去,就看到影君傲的大掌已经将她握住。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一股疾狠的袖风从侧脸滑过。 另一只手腕亦是一紧,她低头扫了一眼,再抬起头的瞬间,就看到影君傲接下了凌澜的一掌,那股力道,震得她竟然也是一颤。 回过神来,她就发现自己被人一左一右地拽着。 左边是凌澜,右边是影君傲。 .......... 今天的更新毕~~呼呼,素子吐会儿血去~~ 【111】我,是她的男人! 醉君怀,篡心皇后,【111】我,是她的男人! 回过神来,她发现,她竟被人一左一右地拽着,左边是凌澜,右边是影君傲。爱睍莼璩 这算什么? “影庄主,请自重!”凌澜眸光如刀,落在影君傲紧握着蔚景的手上。 “自重?”影君傲眯眼一笑,原本就微翘的唇角更是扬得老高:“不好意思,爷不知道自重为何物?” 凌澜眸光一敛,将视线从影君傲的手上移开,缓缓看向对方的脸,眸色越发冷厉:“你到底想要怎样?熨” “我不想要怎样?是精卫想要怎样!” 影君傲一边说,一边看向蔚景,笑得妖孽绝艳。 精卫?姐! 凌澜瞳孔再次一敛,与此同时,手中力道蓦地一收,蔚景痛得皱起了眉头。 “她想要怎样!”凌澜怒极反笑:“她分明打算跟我回去,你有什么资格阻拦?别忘了,我,是她的男人!” 最后那一句,凌澜咬得很重,几乎是嘶声而出,口气笃定。 影君傲一怔,蔚景也是一怔。 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这个样子,或者说这个样子说这样的话,她从未见过。 只是,他不是她的男人啊! 如果他是夜逐寒,他是鹜颜的男人; 如果他是夜逐曦,他是锦溪的男人; 从来都不是她的男人啊! 趁着两人微微怔愣之际,凌澜一掌劈开傅君傲的手,然后拉着蔚景,就朝外走去。 骤然拉拽的动作差点让蔚景摔跤,本来男人腿就长,又走得极快,蔚景有些跟不住,手腕又被他拉握着,脚下就只得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步子。 “来人!”影君傲骤然出声。 蔚景一震。 顿时,四周暗流涌动。 一瞬间,数十个黑衣影卫翩然落下,将蔚景和凌澜团团围在中间。 凌澜勾了勾唇角,凤眸中的猩红越发妍艳:“这样就想拦住我?” 话音未落,空置的那一只手骤然一扬,那柄不知几时被他抛在不远处地上的软剑“嗖”的一声回到他的大手上。 五指一收,重重将长剑握住,他缓缓回头,看向影君傲。 蔚景一惊,生怕他们真的打起来。 且不说凌澜已经身受重伤,多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经不起再折腾,就说黑衣人,也是影君傲的人,她也不想看到他们有何伤亡。 张嘴,正欲喊住两人,却骤然听得影君傲“嗤”的一笑:“右相大人何必如此紧张?爷说过要拦你吗?爷可不想再有无辜兄弟死在你的手!爷只是想告诉你,爷给精卫请的神医马上就到了。” 凌澜眸光微微一动,冷笑道:“不劳庄主费心,她的伤,我自是会医!” “哦?”影君傲挑眉,面部表情极为夸张:“原来右相还会医啊!厉害,厉害!” 凌澜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也懒得理会,再次拉着蔚景往前走。 “既然会医,那你觉得精卫这个样子,还可以再奔波折腾吗?” 男人声音冷冽,透着寒霜,自身后沉沉而来。 蔚景一怔,凌澜亦是停住脚步。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到影君傲早已敛了所有笑容,面色冷峻、薄唇轻抿,竟是从未见过的正经模样。 凌澜眸光微微一敛。 影君傲猛地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翩然落在他们两人面前。 就在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时,身后一黑影如电,快速移动。 凌澜瞬间感觉到异样,刚想回头,就蓦地后颈一痛,一记手刀重重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啊! 蔚景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看到凌澜的身子直直朝地上扑去,她更是脸色大变,一颗心跳到了嘴里面。 甚至忘了扶他。 “嘭”的一声闷响,男人的身子毫无悬念地砸在地上。 “凌澜——”蔚景大骇,一时心神俱乱,早已忘了应该叫对方夜逐寒,见男人阖着眼睛躺在地上,她惊惧抬头,看向影君傲:“你——”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故意分散人的注意力,突袭凌澜! “放心,死不了!” 影君傲眸色深深瞟了她一眼,又垂眸看了一眼地上之人,吩咐身边黑衣影卫:“将人抬去客房!” 末了,才再次转眸看向她:“如果我不这样,他才会死!” 蔚景一怔,愕然看着他。 影君傲转身,衣袂轻扬,“他伤得很重,必须立即止血!” **************** 许是环山傍水的缘故,山庄里的空气明显比外面清新许多。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落在山庄里,一地的虹彩。 “哇,小姑姑快看,小蜻蜓飞起来了,小蜻蜓飞起来了……” 嫣儿拽着影君傲的袍角,仰着小脑袋,看着那只被影君傲放得越飞越高的风筝,欢快地跳了起来。 蔚景弯了弯唇,亦是抬头望着那只破风而起的风筝,在一片赤红的晚霞中徜徜徉徉,喃喃道:“是啊,飞起来了。” 影君傲侧首看了她一眼,将手中风筝的线轴朝她面前一伸,“你来放会儿,我的手酸。” 蔚景一怔,将目光自风筝上收回,垂眸看向伸在面前的大手,末了,又看向大手的主人:“会武功的人也会手酸?” “当然!会武功的人也是人,也是肉身!” 男人魅惑一笑,将线轴放在她的手上。 蔚景愣了愣,不禁在那句话里微微失了神。 直到边上嫣儿的惊呼声响起:“小蜻蜓好像要掉下来了,”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拽着线轴不动太久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放线轴上的线。 一边放,一边仰头望着天上。 可是没用,风筝摇摇晃晃,似乎还在往下飘。 嫣儿在边上不开心了,嚷嚷着,“我要小蜻蜓飞起来,我不要它掉,我不要它掉。” 蔚景也是急得直冒冷汗,见捣腾了半天,无济于事,便连忙求助边上一脸闲适的影君傲:“快,快来帮我,怎么你放得好好的,到我手上就这样?” 影君傲低低一笑,上前,将她的手握住,“小傻瓜,哪有你那样放风筝的,就好像这线跟你有仇似的,要这样放!” 大掌裹在小手的手背上,引着她的手,一圈一圈将线放出来。 风筝果然又徐徐飞起。边上的嫣儿开心得又是蹦又是跳,又是围着两人欢快地转着圈:“好棒好棒,小叔叔好棒,小姑姑也好棒!” 蔚景仰脸望着那越飞越高的风筝,一时心情似是也受到了嫣儿感染,轻轻弯了唇角。 恍惚间,她蓦地感觉到似是有道深凝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她一怔,凭着感觉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抄手游廊上的男人。 男人一身青衫,长身玉立,脸色略显苍白,凤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这边。 四目相对,她一震,连忙别过眼。 他已经醒了吗? 刚才听神医说,包扎好了,人还未醒,因伤得太重,失血过多,让大家不要强行将他弄醒,且让他先昏睡着,等他自然醒来。 蓦地意识到自己与影君傲的动作,一惊,连忙触电一般将手自影君傲的手心抽出来。 影君傲一怔:“怎么了?” “没,没什么”蔚景慌乱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讪讪一笑:“你放吧,我的手也有点酸。” 话落,抬手将自己垂坠至脸颊边上的一缕碎发顺到耳后边,顺势转眸朝抄手游廊上看过去,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她一怔,再左右看了看,亦是不见人。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就像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一样。 **************** 山庄的夜,很静。 蔚景站在厢房的门口,踯躅、徘徊,几经犹豫,才抬手轻轻叩了门扉。 没有人回应。 她略略怔忡了片刻,就直接推开了房门。 ......... 孩纸们,明日过大年咯,所以明日......你们懂滴~~ 素子在这里也祝所有的孩纸们新年吉祥,2014平安喜乐、甜蜜幸福! 【112】不惜拿你自己的身子、自己的秘密、甚至我的秘密来交换 醉君怀,篡心皇后,【112】不惜拿你自己的身子、自己的秘密、甚至我的秘密来交换 蔚景站在厢房的门口,踯躅、徘徊,几经犹豫,才抬手轻轻叩了门扉。爱睍莼璩 没有人回应。 她略略怔忡了片刻,就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里没有掌灯,漆黑一团,大概是大家都以为他还没有醒来,所以也不便过来打扰。 “凌澜,”轻咬了唇瓣片刻,她试着低低唤了一声燧。 依旧没有人应。 她怔了怔,明明已经醒过来了不是吗? 难道傍晚的时候,她看花了眼辂? 还是说,又昏了过去? 又或者,人根本不在? 杵在门口静立了一会儿,她才抹黑走了进去。 所幸下午神医过来包扎的时候,她来过,所以厢房里面的大致摆设还是有些印象,摸索着来到桌案边,探了半天才找到火折子,捻亮了烛火。 屋里瞬间亮堂起来,第一反应是看向床上。 人在。 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瞬又被提起。 怎会一动不动? 真又昏过去了? 手中灯罩都未及罩上,她就连忙快步走到床边,床榻上的男人依旧没有一丝反应,双目紧阖、浓密纤长的眼睫下,有着一抹淡淡的青灰之色,薄唇轻轻抿着,不过,脸色倒是还好,较下午看到时的苍白,明显红润了不少。 红润? 心下猛一咯噔,她抬手探上他的额头。 入手一片火热。 那高温烫得她一阵心惊,就像是触电一般连忙将手拿开,却又在下一刻,复又探了上去。 真的好烫! 蔚景心头一撞。 这本就失血过多,怎么又发起热来了呢? 亏得还是一个练武之人,抵抗能力怎就这么差? 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 蔚景撇撇嘴,末了,又微微蹙了秀眉,担忧地凝着男人。 男人就那样躺在那里,静静地躺在那里,蔚景第一次觉得,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脑子里突然想起傍晚时候影君傲说的话来,会武功的人也是人,也是肉身! 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环顾了一下屋内,见洗脸架上的铜盆里盛有半盆凉水,便走过去,取了毛巾,放在凉水里浸湿,拧至半干,又走回床边,将毛巾抖开,将其仔细地叠成长方块。 正欲倾身将叠好的湿毛巾敷在男人的额头上,却蓦地撞进一双黝黑的深瞳里。 她一震,手就僵在半空中。 他几时醒了,又看了她多久? 怎么一丝声响都没有? 男人就看着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气氛有些尴尬,她窘迫地别过眼:“那个……你发热了…….” 将手中的湿毛巾轻轻放在男人的额头上,她转身,却蓦地手背一热。 男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动作快得惊人,她甚至没发现他怎样将手臂从薄被下拿出来的。 一向温热干燥的掌心,此刻跟他的额头一样滚烫。 她眼睫一闪,回头。 “去哪里?” 男人低沉开口,声音沙哑得吓人,响在静谧的夜里,就像是细细的砂纸轻轻擦过人的心头。 蔚景心口一颤。 “去找影君傲。” 看此情形,得让影君傲让神医再来看看才行。 手上一痛,是男人骤然收了五指力度,她痛得瞳孔一敛,以为男人是借握住她手的支撑起身,却发现他只是扭头看向窗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放风筝吗?天已经黑了。” 蔚景一怔。 果然傍晚的时候,是他站在抄手游廊上。 还未做出反应,又闻见男人冷声添了一句:“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蔚景心头就有些恼。 这跟身份有什么关系? 而且,说她没身份的人是他,说她有身份的人也是他,她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想要她怎样? 在破庙前面,她说让影君傲放了蔚卿,她跟影君傲走,结果这个男人,说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凭她,影君傲怎会同意? 那意思就是她的身份低贱不是吗? 那么现在呢? 又让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有什么身份? 右相夫人,还是风月楼头牌? 无论哪一个都跟他凌澜没有关系吧? 右相是夜逐寒不是吗?充其量也是鹜颜!他当了一天夜逐寒,还真将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对鹜颜忠贞不二,难道还想她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也忠贞不渝不成? 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她蓦地抬臂,冷冷地甩开他的手。 曾经,她也做过这样的动作,每次都没有挣脱开,而今日,或许是他太过虚弱的缘故,竟一下子就将他的手甩掉,且因着她挥臂的力度,男人的手竟重重甩撞在床头的木柱上。 “嘭”的一声闷响。 蔚景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而男人,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只一瞬不瞬地凝着蔚景不放。 “我去找神医。”蔚景别过脸,冷冷丢了一句话,就快步往外走。 那一刻,她想到落荒而逃这样的字眼。 刚可走到门口,脚还没有迈出门槛,骤然,眼前人影晃动,一阵清风拂过,男人赫然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骤不及防,蔚景的鼻子都差点撞上他的胸膛,陡然惊觉过来,想紧急止步,可脚已经抬起,慌乱中又往后一退,身子就陡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后仰去。 啊! 她惊呼。 男人长臂一捞,将她裹了满怀。 随着男人的力道,她的胸口就直直撞上男人的胸膛,无隙! 许是撞到了男人的伤口,男人闷哼一声,蔚景一惊,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却发现自己被男人裹得死紧。 她一骇,连忙伸手推他,“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这个男人,不是虚弱得连她甩手的动作都避不开吗?又是如何瞬间从床榻上起身,来到她面前的? 而且,现在双臂的这个力度,几乎就像是铁钳一般。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找到了更强大的靠山?” 男人轻笑出声。 蔚景一愣,抬眸望去,却见男人如深井一般的黑瞳里哪有一丝笑意。 她本想否认,她也从未往这个方面想,可看到男人这个样子,这些话语,这般口气,心中就噌地腾起一股潮闷。 凭什么他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却要禁锢她的行为、左右她的思想?还一直看低她、轻贱她?唇角一弯,她亦轻轻笑开,“是啊,幸亏你提醒,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啸影山庄,多大的势力,连朝廷都惧怕几分,的确可以用来做为复仇的后盾。” “所以,”男人依旧笑得绝艳,凤眸中却冷若寒潭,“为了得到这个后盾,你不惜拿你自己的身子、自己的秘密、甚至我的秘密来交换,是吗?” 如果说,影君傲一再说他们兄弟两人长得太像无法分辨,就算交换身份也没有人认得出来,只是巧合,只是他多心了,那么,下午神医给他包扎的时候,影君傲清晰地喊了他一声凌澜,又是什么? 蔚景显然有些懵,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样讲。 还有,什么叫拿自己的身子? 她做了什么吗? 是不是觉得在锦弦的龙榻上救下过一次她,或者说,是不是觉得他上过她,在他眼里,她就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 也是,她跟他真正相识不到两月,她就让他上了,而鹜颜,或许跟他相识相知了很多年,他却一直舍不得碰她,是吗? 那日太医说,鹜颜是处子之身。 所以,他更加觉得她轻贱是吗?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声音都在抖,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灼灼望进男人的眼。 “凭什么?”男人冷笑,“就凭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最后五个字男人咬得很重,那口气,就好像是在说,就算你以后再有其他再多的男人,我也是第一个。 蔚景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过来。 眼里有些干涩,她蓦地伸手,拼尽全力地一推,终于将男人推开,因为受力,两人都各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未等身子稳住,她就往外走。 可下一瞬,腰身一紧,背脊一痛,等她意识过来,男人已经将她重重抵在了墙壁上。 ................. 【113】我要你(新年快乐!) 醉君怀,篡心皇后,【113】我要你(新年快乐!) 可下一瞬,腰身一紧,背脊一痛,等她意识过来,男人已经将她重重抵在了墙壁上。爱睍莼璩 背上黑熊那一掌还未好,胸口又是内伤,怎经得起这样撞击? 她痛得闷哼的同时,也看到男人脸色一白,额头上有汗珠冒出。 她知道,他同样撞到了伤口。 她痛,他也痛燧。 她以为他会护痛将她放开,谁知道,他全然不顾,整个身子更是倾轧下来,将她挤压在自己的胸膛和墙壁之间。 气息灼热粗重,沉沉击打在她的面门上,和着胸口的震荡,一下一下,让她几乎都分不清,那心跳是他的,还是她的。 “凌澜,这算什么?辂” 她也不再挣扎,就算要挣扎,她也没有了力气,就只是在他的身下艰难地仰着脸看着他,喘息地看着他。 男人不说话,寒眸如霜亦是盯着她一动不动,只是,不知是身子虚弱的缘故,还是心中愠怒,呼吸越发沉重粗噶。 两人的脸相隔不过方寸,似乎只要他略一低头,他的唇就会落在她的额头上。 蔚景再次蹙起了眉。 这样的面对…… 诡异又压迫地面对。 “你到底想要怎样?”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发什么疯。 看他那样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惧意的,可就是这份惧意,让她心中的那份潮闷更甚。 她只觉得实在是不解和不公,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直要这样对她。 “凌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你在气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别扭,真的很别扭,会让我以为你在吃味儿,在吃我跟影君傲的味儿!” 眸底,是男人的俊颜,鼻尖,是他炽烈粗重的呼吸,她灼灼望进他的眼,沙哑着喉咙轻低低质问。 男人似是微微一怔,眉眼低垂俯视着她,浓沉眸光绞着暗火,直直摄住她的瞳。 良久,忽然唇角一弯,轻笑着将眸光撇开,瞟了一眼桌案上的烛火,复又收回扬落在她的脸上:“吃味儿?你的?” 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 “你觉得可能吗?” 未及她答,他又扬眉淡问,凤眸弯弯,蕴着薄笑,也蕴着冷嘲。 与此同时,更是猛地直起了腰身,微微后退一步,将她从身下的禁锢中放开。 “当然不可能!”睨着他的反应,蔚景牵了牵唇角,“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我才搞不懂你为何这样?”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之所以这样说,那是跟他学的。 他喜欢激她不是吗?她同样可以激他。 显然,达到了效果。 为了撇清,男人已经将她放开,不是吗? “为何这样,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男人转身,走到桌案旁,修长的手指执起她未来得及罩上的灯罩,轻轻罩在八角琉璃灯上。 顿时,屋里飘摇的烛火稳稳定了下来,他回头,看着她。 蔚景一怔,“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吗?” 问出口,蔚景就后悔了,这还用问,明显就是那句话。 微微垂了眼帘,她默了片刻,抬起头:“不管你信是不信,我想说,我从来都没有出卖过什么,从身子到秘密,无论是你的秘密,还是我的秘密,从来没有。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般不信任我?是真的像你所说的,你从未相信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吗?还是说,我的哪些行为表现让人觉得我不值得被信任?” 男人眸光略略一敛,没有吭声。 “显然是后者吧。”蔚景微微一笑。 他那般相信鹜颜。 鹜颜难道不是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别人吗? “是因为我不明不白地失了一个女人的第一次,却没有太大反应,所以,你就觉得,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会随便出卖自己的身子是吗?还有,是因为你看到我在你面前基本都是透明的,毫无保留的,不对你藏掖一分秘密,所以,你就觉得,我对任何人都会无话不谈,是吗?” 她灼灼望进他的眼。 他微微一怔,眼波映着烛火,轻漾。 “如果是这些让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我反省,或许…….我的确太过依赖于你,以后,我会改。” 蔚景轻咬唇瓣。 一股脑地将这些话说出口,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垂眸弯了弯唇,她转身,往外走。 身后传来男人猛烈咳嗽的声音,她心口一颤,却是没有回头,径直迈了门槛,走了出去。 “别走!” 男人的声音沙哑破碎,自身后传来。 蔚景一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第一次,她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丝低声下气的味道。 不过,她也只是怔了一瞬,却依旧是脚步未停。 这两日她想了很多。 的确,他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将她拯救的男人。 所以,她感激他,也依赖他。 而这份依赖也随着她一次一次陷入危险,这个男人一次一次替她化险为夷而变得越来越严重。 这很不好! 她不想这样! 所以,她说,她会改,是真的。 她必须改。 身后,男人再度咳出声来,“噗”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喷溅,蔚景心跳一滞,下一瞬,却只是抿紧了唇瓣,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蔚景折回来的时候,凌澜正双手撑着桌子,站在那里微微喘息。 因为虚弱,又背对着外面而站,以致于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发现。 低低叹息一声,她上前。 许是意识到身后的动静,男人愕然回过头,在看到是她时,似乎有些意外,从她所站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的黑眸里映着八角琉璃灯的灯辉,忽然璀璨,同时,也看到他唇角的一抹殷红靡丽妍艳。 蔚景心口一颤。 果然是他吐血了。 正欲开口问他怎样,却见他猛地转过身,步履如风,几步跨到她面前,长臂一伸,大掌扣上她的手腕,将她一带,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男人裹了满怀。 胸口再次重重一撞。 她皱眉,他闷哼。“蔚景……” 男人灼热的,略略带着一丝血腥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滚烫的大掌扣在她的腰间,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中。 血腥。 心中忧虑,便也忘了挣扎,蔚景在他的怀里抬起头,“你怎样?” 他没有回答,却忽然低头探近,吻住她的唇。 蔚景心头一撞,愕然睁大眼。 似是怕她逃,男人的大掌来到她的后脑勺,将她扣住。 熟悉的墨竹清香混合着血腥滑腻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口腔,她眉心微微一蹙,刚想挣脱,却被他大掌用力,将她更紧的压向自己,他狂烈地吻住她不放。 狠狠的一顿需索,直到她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他才缓缓将她放开。 “你……” “我要你!” 凤眸跳动着浓烈的暗与火,紧紧地摄住她不放,男人声音沙哑低沉,从泛着血渍和水光的薄唇逸出。 蔚景一震,恍惚间,只以为听错了,又加上脑中被就因为缺氧有些空白,竟脱口回了一句:“你的伤很重。” “你的伤也不轻,”男人低头,再次将她重重吻住。 ..... 【114】是身子太寂寞了吗? 醉君怀,篡心皇后,【114】是身子太寂寞了吗? 蔚景一震,恍惚间,只以为听错了,又加上脑中早就因为缺氧而有些空白,竟脱口回了一句:“你的伤很重。爱睍莼璩” “你的伤也不轻,”男人低头,再次将她重重吻住。 蔚景一愣,什么叫你的伤也不轻?既然不轻,那为何…… 脑中还在盘旋着男人的那句“我要你”,唇瓣就已被男人结结实实地吮住。 我要你燧? 他要她? 他大概是烧糊涂了吧? 如果正常,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辂? 且不说,他要的人从来就不是她,从来就不是! 就算是,依照这个男人隐忍清冷的性格,也定是不会说得这般赤.裸.裸。。 一定是脑子烧坏了! 哦,对了,是将她当做鹜颜了是吧? 毕竟她现在还顶着人家鹜颜的脸呢! 是了,就是这样! 只有那个女人才会让如此沉静的男人这样失控! 男人的唇狠狠吸.吮蹂.躏着她的唇瓣,长舌更是迫不及待地钻入她的口中,贪婪肆意地需索着她唇齿间所有的芬芳。 蔚景皱眉,心中的愤懑和屈辱一点一点泛出来,她挣扎,她想要避开。 可是,腰身跟后脑都被男人禁锢着,她动也不能动,只能在他怀中被迫地承受着他的凌掠。 唇瓣很痛,舌根酸麻,血腥溢满两人相交的唇齿。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心中气苦,她闭眼,正准备对着他肆意翻搅的长舌咬下去,他却忽然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可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下一瞬,身子陡然一轻,整个人悬空而起,男人已经将她扛抱住,快步往床榻边走,于此同时,房门在身后“嘭”的一声闭上,那重重的闷响,就像是重锤击过心房。 蔚景一惊,“你要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被自己声音的沙哑吓住。 “我说过,要你!” 男人的声音同样黯哑低沉,却说得斩钉截铁,就像是在破庙前,不让影君傲带走鹜颜时一样的笃定坚决。 蔚景望进他的眼,那黑如濯石的眸子,此时流火荧荧,每一下跳动都是炽烈。 她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情.欲。 第一次。 背上痛楚传来,是男人将她扔在了床榻上。 或许不是扔,只是放,或许力度并不大,可不知为何,她却只觉得背上的伤牵扯着全身都痛了起来,里里外外都痛了起来。 而她却顾不上疼痛,挣扎着就要起身,男人的大掌已然将她的肩头按压住,不给她一丝逃脱的机会。 “凌澜,你脑子烧坏了吗?” 看着渐渐逼近的男人,蔚景嘶吼出声,肩头被压住,她就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去推他的胸膛,专门挑他伤得重的地方来。 既然不怕痛,既然想找死! 那就痛去!死去! 如愿以偿地听到了男人的闷哼和看到他痛得瞳孔敛起的样子,可是,他却依旧没有放开对她的禁锢,唇角勾起一抹狠绝的笑意,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我倒希望自己脑子烧坏了。” 蔚景一怔,不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不是鹜颜,我不是你的鹜颜!” 蔚景抬手,猛地将自己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因为没有任何准备,又骤然用力,脸上一阵火辣撕扯的疼痛。 凌澜眸光一沉,按压在她肩头的五指忽的收紧,将她从床榻上拉起,他猛地倾身逼近,鼻梁差点撞上鼻梁。 他盯着她的瞳,一字一顿:“我说过你是鹜颜吗?” 蔚景一震。 男人眼里浓墨重彩,暗沉绞着漩涡,荧光绞着炽烈,那一份复杂和浓郁无法用言语来描绘。 “那你为何还这样?” 既然知道她不是鹜颜,为何还要这样? 为何还说要她? 她一瞬不瞬望进他的眼,想要在那份重彩中找到自己看得懂的情绪。 男人却忽的直起腰身,拉开和她的距离,沉声道:“为何不?” 话落,大掌扣住她的腰身直接将她从床榻上抱起,抱坐在自己的怀里,而且还是分开两腿,面对面。 这样的姿势…… 蔚景吓得更是想要逃脱,却被他的大掌紧紧扣住。 “我是蔚景,凌澜,你看清楚,我是蔚景!” 男人皱眉,猛地沉声将她急切的话语打断:“我知道你是谁!” 蔚景又是一震。 还未在他那句话中反应过来,男人的大掌蓦地用力,将她扣向自己,再度吻上她的唇。 蔚景心尖一抖。 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她不是鹜颜,知道她是蔚景,却还这样对她,算是个什么意思?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他们是盟友关系,仅仅只是盟友关系,又不是床.伴,又不是性.伴侣。 凭什么他说想要,她就得给? 摇头,拼命摇头,想要避开他的吻,身子更是扭动着想要挣脱,而男人一双大手却轻易地将她钳制住。 “再乱动,信不信现在就要了你!” 男人放开她的唇,沉声警告。 蔚景一怔,这才意识到,在她的双腿间,有什么东西坚硬似铁,直直抵着她,且随着她的扭动,那物件似乎还在发生着变化,越来越烫,越来越巨大。 蔚景浑身一僵,那是什么,她自是清楚得很。 心头狂跳的同时,便也不敢再妄动半分。 男人似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微微勾了唇角,一只大手探进她上衫的衣襟,抚摸上她光洁的背。 有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丝微砺,且因为发热,那掌心烫得要命,游走在她的肌肤上,惊起她的一阵颤.栗。 “凌澜……” 她惊呼。 他低头。 再一次将她吻住,也将她未完的话连带着她的呼吸尽数吞入口腹。 不同于刚才,这一次他温柔了许多。 将她两片唇瓣衔在嘴里,吸.吮.舔.舐,滚烫的舌尖更是轻轻描绘着她的唇形。 她的唇很凉,他的唇火热,他的包裹着她的,舌尖寸寸滑过,那样子,那样子竟有些像是想要将她的唇捂热。 蔚景一惊,自己怎会生出这种感觉? 正微愕之际,男人的舌尖已挑开她的唇齿,探入她的口中,纠缠上她的丁香小舌,流连辗转、吸.吮、交缠。 夜,很静,似乎只能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唇舌纠缠的声音。墨竹的清香绞着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味蕾,背上男人的大掌如高温的烙铁,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抚摸揉捻,掀起一浪一浪的潮热。 蔚景颤抖着,身体深处竟是升腾起一股酥麻轻醉、薄颤欢愉。 温柔果然是毒、是罂粟,是这世上最让人受不了的利器。 就算是没有情爱,却依旧能让人身子沉沦。 她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在男人的温柔撩拨下,渐渐失了抵御。 是身子太寂寞了吗? 明明不爱这个男人! 不,不行! 不能这样! 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看不起她,更加觉得她是那种出卖身体的女人。 可是理智是理智,本能是本能。 理智告诉她要推开他,本能却让她开始青涩地回应。 身上陡然一凉,蔚景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上身的衣袍已滑落在地。 ..... 【115】蔚景,你真的好紧 醉君怀,篡心皇后,【115】蔚景,你真的好紧 理智告诉她要推开他,本能却让她开始青涩地回应。爱睍莼璩 身上陡然一凉,蔚景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上身的衣袍已滑落在地上。 光洁的背、玉藕一般的手臂、凝脂一般的玉脖都全部暴露在外面,只剩一件薄薄的深蓝色肚兜,险险地遮住胸前的风景。 肌肤腻白,肚兜深蓝,一对高.耸的胸.脯将其撑得满满,随着主人的喘息起伏不定。 很冲击的颜色对比,很刺激的视觉盛宴,男人甚至连肚兜都来不及解开,大手就迫不及待地挤入里面,握上她一侧的丰.盈燧。 蔚景浑身一颤,伸手抓住他的腕。 他再动,她死死按住。 意识到她的举措,男人缓缓将她的唇放开,黑眸粘稠,凝在她的脸上昶。 蔚景有些羞赧,也不知是方才撕面皮时太过用力,还是因为男人跳着烈焰的视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往脸上一涌,脸颊灼烫得厉害,她不去看他,眸光平视,落在他的颈脖上。 她看到他喉结颤动,胸口震荡,心尖一抖,又欲别过眼,唇角却是蓦地一重。 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唇瓣上,替她轻轻揩去刚刚亲吻时落下的血渍和水光。 蔚景一怔,不意他会如此,恍惚间,就忘了小手落在他腕上的力道。 而男人趁她放松之际,挤在肚兜里的那只大手忽然用力,对着掌心下的高.耸,重重一握,捏得蔚景浑身一颤,这才惊觉上当。 “你——”她气恼抬头。 他唇角一斜,倾身。 两人的唇瓣再次贴在了一起。 蔚景顷刻意识到,又被这个男人算计了,又羞又恼,呜咽着身子往后仰,想要避开他的吻。 肚兜本就被一对胸脯撑得满满,加上男人挤入了一只大手,更是被撑得一丝缝隙都无,肚兜窄细的罗带就处在一个绷紧的状态,又加上她骤然后仰的动作,绷紧的罗带如何再承受拉扯的负荷,终于“嘣”的一声,断掉。 最后一层布料滑落,一对丰盈脱兔一般弹跳出来。 男人放开了她的唇,眸色暗沉,蕴着一抹促狭,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胸前。 蔚景大骇,连忙止了后仰的动作,本能地想要伸手护住胸前的春光,却被男人大手一扣,将她拉入自己的胸膛。 男人自己的衣袍早已被血污得换掉,身上所着的青衫是影君傲让人送过来的,料子是上好的冰蚕丝,如今因为男人的动作,她的胸贴在他的胸口,背又被他的袍袖所裹。 滚烫的肌肤贴着凉凉的冰蚕丝,很奇怪的触感。 蔚景一阵心惊:“凌澜……” “他为何叫你精卫?”男人忽然哑声开口。 蔚景怔了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了想,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是问影君傲为何叫她精卫是么。 这话题真够跳跃得…… “以前,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问我叫什么,我不想告诉他我真实的身份,就将蔚景两个字倒过来,告诉他,我叫精卫,所以,他就这样叫我了。” “以前是多前?”男人又问。 “一年前。”蔚景答。 答完以后就后悔了。 凭什么他问什么,她就得答什么。 正欲补上一句,这些跟他有关系吗,却又听得男人沉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以后让他不要那样叫你,这样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不是商量,不是建议,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显然是警告。 蔚景又是一怔,很容易暴露吗? 如果容易,他怎么没有猜出来精卫的意思,还要问她为何呢? 正略略怔忡,胸尖上忽的一暖,如同瞬间被一团火焰击中,蔚景一震,愕然回神,竟是男人低头,张嘴衔住了她一侧的乳.头。 啊! 她脸色一变,身体狂颤着,双手抱着他的头,想要将他推开。 “凌澜,不要……不要这样……” 将那一粒小巧的粉嫩吐出来,男人徐徐抬起眼梢,望进她的眼。 “既然已经走了,为何又要折回来?我给了你离开的机会,是你自己回来招惹我的,所以,现在,由不得你说不要!” 话落,滚烫的唇再次落下,细细密密落在她的脸颊耳畔、颈脖胸前。 热烈狂野,肆意霸道,那样子,就像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蔚景喘息着,想要推开他都是徒劳。 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他所说的招惹二字,想了想,自己不过是听到他又是咳嗽,又是吐血,不放心他,所以折回来看看而已,怎么就成招惹了? 想到这里,她一惊,又拿手拍他的背,气喘吁吁:“凌澜,放开我,你身上的伤……” 男人没有理她,继续在她胸前埋首不抬,唇齿肆掠。 当男人再次将她的乳.尖含进嘴里,蔚景狂颤着,要说的话都没有没有说完,就只知道抱着他的头,心里面慌作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经历过一次人事,但是,那一次她中了媚香,基本上没有什么记忆,所以,对她来说,这样的体验,这才是头一回。 青涩如她,除了慌乱还是慌乱。 而男人还偏生不让她好过,一手扣着她光洁的背,让她紧紧贴向自己,另一手握着她一侧的丰盈,揉捏;而唇齿更是对着另一侧的乳.头亲吻、舔.舐、撕咬…… 蔚景被折磨得不行,喘息不已,身子绵软无力,依附在他的怀里,一声声难耐的娇吟细细从口中逸了出来。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密室的那次,自己的乳.头会破了皮。 被男人的唇齿和指腹这样摧残,怎会不破皮? 男人将她的裙裾撩高,堆在腰间,大手挤进她的亵裤。 修长的手指划过浓密的丛林,触碰上她娇嫩的花.心。 她大骇,本能地想要合.拢双.腿,却无奈是双腿分开坐在他的身上,根本不可能实现,男人略带薄茧的指腹就直直落在她的幽.谷外面。 那里已经泛着微潮。 他的手指滚烫,轻轻揉捻。 很刺激的触感! 蔚景惊惧地叫了起来,“凌澜…..” 一边叫,一边意图站起,想要逃离他的动作。却不想,男人纤长的手指早已轻轻捻开她花心的细缝,在她趴着他的肩头,想要借力站起之际,陡然插.了进去。 她瞳孔一敛,身子就僵在那里没有动。 从未有过的刺激,从未有过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份陌生和悸动,她薄颤着,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舒服。 不敢乱动,只得求饶:“凌澜,将手拿出来!” 男人怎会听她的?本来只是试探性地进了一小截,可一进去,那被温柔紧致包裹和衔咬的感觉,让他又迫不及待地朝里探了几分。 并轻轻亘动。 蔚景失声尖叫,男人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声音尽数吞入腹中。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热流一塌糊涂。 蔚景也终是再也无力支撑,身子一软,复又跌坐在他的身上,男人一惊,许是怕弄伤了她,手指瞬间抽了出来。 而下一瞬,大手一带,随着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蔚景愕然垂眸。 竟是男人直接将她的亵裤撕成了两半。 女人娇羞的美好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 天! 蔚景惊乱,连忙拉了裙裾准备将那个地方盖住,男人却是大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托起,另一手快速将自己前面的袍角撩至一边,扯低自己的亵裤。 男人早已肿胀不堪的欲.望瞬间被释放了出来,弹跳在视线之间。 目光触及到他的巨大,蔚景一震,眼睛就像是被电到了一般,连忙慌乱撇开,与此同时,男人又将她放坐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他的粗.长就直直抵在她的花.心外面。 他的灼热坚.硬,如蛇似铁。 她的热流泛滥,如溪如洪。 蔚景再次惊惧地叫起来,慌乱得想要逃离,可男人岂会放过她,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扶着自己的坚.挺,将她的身子往下一按的同时,自己朝上一顶。 “啊——” 蔚景大叫,脸色瞬间煞白。 “唔~” 凌澜闷哼,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虽然不是第一次,虽然有着热流的滋润,她的那里还是紧致得要命。 男人的粗.长只进去一截,两人就都痛得不行,蔚景更是咬破了自己的唇,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身子颤抖个不停。 凌澜皱眉,便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伤了她,一手更是托着她的腰肢防止她整个坐下来。 “蔚景,你真的好紧,放松点……” 轻轻吻上她惨白的鼻翼唇角,末了,又低头,男人再次将她胸前的蓓.蕾衔住,辗转流连,修长的手指也抚上她另一侧的乳.头,轻.揉.慢.捻。 在他耐心的爱抚下,她绷紧的身子慢慢柔软。 感觉到她的变化,男人眸光微微一敛,双手扣住她的腰身往下一按,自己再次朝上重重一顶。 他的巨大瞬间就将她的甬道结结实实占满。 几乎承受不住。 蔚景再次尖叫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她低头,紧紧咬住男人的肩。 男人闷哼,抱着她,又静止了片刻,待两人都稍稍适应,这才托着她的腰身,试着缓缓耸动起来。 这样的姿势,让她的身体彻底打开,他的粗.长也整根没入到她的体内。 真的好长,几乎将她刺穿,粗.长微颤的顶端直直抵到她最深处敏感的凸点。 她只觉得刺激得不行。 酥麻酸胀从小腹处荡漾开来,浑身燥热无依,火热到处乱窜。 她无助地攀着他的背,完全瘫软在他的怀里。 “蔚景……”他抱着她,一高一低地耸动,耳鬓厮磨间,吻着她的唇角。 蔚景脑中意识有些溃散,恍恍惚惚中,听到这一声蔚景,怔了怔。 看来脑子还没有烧坏,知道她是谁。 那,他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关系? 攀着他的脖子,身下承受着他的撞击,她喘息不已地望进他的眼。 男人亦是紧紧盯着她,眸色暗沉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像没有星子的夜,像抹不开的浓墨,像永远不见底的漩涡,让人看上一眼,便被吸附进去,然后,在那漩涡里沉沦。 抬手,她猛地将他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 男人俊美无俦的容颜就映入到眸底里面。 男人微微一怔,似是不意她会如此。 “凌澜……”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男人眸光一亮,下一瞬,身子猛地往上重重一撞,她只觉得浑身都被男人撞散,双手抱着他的头,再次失声尖叫出来。 .......... 【116】他不要,她还要呢 醉君怀,篡心皇后,【116】他不要,她还要呢 “凌澜……”她唤了一声。爱睍莼璩 男人眸光一亮,下一瞬,身子猛地往上重重一撞,她只觉得浑身都被男人撞散,双手抱着他的头,再次失声尖叫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羞人,她又生生压了回去,将脸埋在男人的肩窝处,咬着唇喘息。 男人的唇追索过来,拱动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一边将她吻住,一边狠狠顶进。 身下原本的疼痛感也渐渐被酥.麻取代,她终是难以抑制地哼吟出声燧。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也无暇去想心里的感觉,羞颤慌乱中,她偶尔悄悄青涩回吻着他,却换来他更加疯狂的掠夺。 金丝楠木的大床随着男人的动作“吱呀”作响,桌案上八角琉璃灯发出橘黄色的光,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投在雪白的墙壁上。 意乱情迷中,蔚景看到自己除了堆积在腰间的裙裾,浑身赤.裸、凌乱不堪,而男人却衣衫整齐、狼狈未见分毫昶。 心有不爽,一双小手也开始胡乱拉扯着男人的领口,希望将他的袍子剥脱下来。 “别!”男人捉了她的小手。 蔚景眸光迷离、娇喘吁吁地看着他:“这样不公平!” 男人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瓣,身下重重往上一顶,听到她又克制不住地大叫,他勾了勾唇角:“在这方面,男女本就没有公平而言。” “谁说的?我偏要公平!”虽然浑身一丝力气都无,蔚景还是执拗地想要扯开他的领口。 小手再次被男人擒到。 “说了不要!”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 话落,又是深猛一袭,蔚景只觉得眼前白光一冒,好似灵魂都被撞了出去,徜徜徉徉中,听到男人似乎又说了一句:“怕你被吓到!” 怕她被吓到? 她微微一怔,却已无力去想,事后再想起这句话,才知道男人说的是他身上的伤。 而此时,脑中再无其他。 夜很凉,两人却都大汗淋漓。 随着男人抽送力度和频率的加快,她除了软在男人怀里颤抖呻.吟,什么也做不了。 一番大起大落的驰骋,强烈的高.潮如猛然爆开的烟火,一层一层炸破开来,将她抛起、再抛起,一直抛到最高的顶端,蔚景尖叫着,紧紧抱着男人,在他的怀里抖作一团。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份强烈。 那是一种极致的欢愉、极致的颤抖,她觉得就连指头、脚丫、每一个毛孔细胞都在颤.栗不停。 男人在她的同一瞬间攀上极致的高峰,闷哼一声,大手将她揉进怀中,紧紧抱住,热浪在她紧.致的甬.道里喷射出来,直直击向她最深的敏感,迅速冲刷过她因为高.潮不断收缩的内壁,将她原本就在云端的身体更是抛到了九重天。 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巨大的欢愉和颤抖让她忽然生出一种好像没有明天的错觉,她就在那份颤.栗中滑下泪来。 高峰后的余韵持续了很久,男人抱着她没有动。 她无力地将脸埋在男人的肩头,也没有动。 两人就这样抱着。 夜很静,只能闻见两人粗噶不稳的呼吸,以及强烈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蔚景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意识到男人还在她的体内,她微微抬高了翘臀动了动,想要摆脱,却发现,那东西竟然又在她的体内变硬变粗。 她一惊,刚欲叫他出来,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蔚景大骇,慌乱看向男人。 显然,男人也意识到了,眸光微微一敛,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蔚景皱眉,连忙抬手拍了拍他的后颈,示意他快将她放开。 男人却猛地在她的体内抽送了两下,蔚景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来,下一瞬连忙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什么羞人的声音。 这个男人! 又羞又恼,她恨恨瞪向他,拿手推他。 男人唇角一弯,终于从她体内退了出来,并将她从自己腿上放下来站在地上。 她刚手忙脚乱地捡起衣服准备穿上,却又被男人猛地扳过身子。 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从后面扣住她的腰身、分开她的两腿。 意识到男人的举措,她大惊,还来不及挣扎,男人的巨大就从后面深深.刺.入她的体内。 几乎站立不稳,她扑在被褥上面,呻.吟破喉而出,她连忙将脸埋在被褥里,险险地堵住自己的声音。 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男人就扣着她的腰身,抽送起来。 这个,这个男人,竟然还要! 蔚景被撞得连抵御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反抗,唯有趴在床边,将脸继续埋在被褥里呜咽的份儿。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蔚景吓得半死,紧紧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又反手无力地推打男人。 这个男人到底要不要脸皮,他不要,她还要呢。 男人根本不理会,反而冲撞得愈发狠了起来,静谧的屋内,撞击声和涟涟水声异常明显。 门外的人似乎意识到里面的动静,就站在门口,没有了声响。 蔚景羞愤得不行,想死的心都有了,而男人偏偏不放过她,紧紧扣住她不放,不停地索要。 时而浅尝,时而深袭,巨大粗长坚.硬似铁,在她的体内肆意横冲直撞。 蔚景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想避,避不开,想逃,逃不了,想求饶,又不敢发出一声声响,只好被动地站在床榻前,伏在被褥上,承受着他的撞击。 随着他的大力需索,刚刚平息下去的酥麻轻醉又在小腹下堆砌开来,蔚景双手抓紧被褥,身子狂颤个不停。 外面似乎又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听到男人的问话声:“怎么站在门口?不将药送进去?” 蔚景瞳孔一敛。 是影君傲。 然后,就听到女子支支吾吾回话的声音:“奴婢......奴婢......” 蔚景大概明白了过来,最先的脚步声是一个婢女,送药过来,然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不敢敲门进来,现在,影君傲来了,见她站在门口,所以问她。 影君傲来了?!蔚景脸色一变,这家伙可不同那婢女,指不定就直接破门而入了,如果让他看到他们这样,她如何还有脸见人? 这般想着,她就奋力抗拒起来。 拼尽全力挣扎。 不知是她的抗拒挣扎有了效,还是男人也觉得这样下去不妥,狠狠地抽送了两下后,终于将她放开。 男人动作极快,拉上自己亵裤的下一瞬,又捡起衣袍往她身上套,只一瞬就将她的上衫穿好。 只是,只是她的亵裤被他撕成了两半,根本没法穿。 怎么办? 门“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面推开的同时,蔚景正好将撕.碎的亵裤踢到床底,将长长的裙裾放下来。 屋里两人站在床边,一男一女。 男人一袭青衫、神情淡然,女人长裙曳地、一脸慌乱,唯一相同的是,两人的额前的头发,都湿漉漉的,似是被大汗所濡。 屋外两人站在门口,一男一女。 男人白袍若仙,面色微愕,女人婢女装扮、手端瓷碗、满面羞红,两人都看着屋里面。 ... 【117】说,要避子药? 醉君怀,篡心皇后,【117】说,要避子药? 屋外两人站在门口,一男一女,男人白袍若仙,面色微愕,女人婢女装扮、手端瓷碗、满面羞红,两人都看着屋里面。爱睍莼璩 确切的说,是看着屋里面的两人。 特别是影君傲的目光,更是灼灼落在她的脸上,深邃悠远。 蔚景耳根一热,心虚地别过眼,却猛地感觉到脸颊上一轻,刚才仓促贴上去的面皮似乎没贴好,一侧松动了下来。 她一惊,虽然影君傲知道她的身份,可是还有个婢女在,慌乱中,本能地想要抬手捂上脸,却骤然眼前白影一晃,已有人先她一步将她的脸捧住熹。 “看样子,右相并无大碍,药反正也凉了,端走吧!” 影君傲回头,沉声吩咐婢女。 婢女站在门口,怔了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刚刚还和自己站在一起的男人,怎么就瞬间移动到屋内,捧着那个女人的脸,然后还让她将熬了半天的药端走选? 可是人家是主子,主子怎么吩咐,她一个做下人的只需要照办。 转眸睨了睨屋内的另一个男人,只见其目光落在她家主子的手上,原本淡然的脸色变得难看,虽不明所以,却也觉气氛诡异。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便连忙躬身诺了声,就端着药碗转身离开,想了想,又随手将厢房的门带掩上。 屋内,凌澜身形一动,影君傲已然将蔚景的脸放开。 蔚景怔怔回神,原来影君傲在帮她掩饰。 动作好快! “精卫,你的药也已送到你厢房去了,去趁热喝了吧!” 影君傲后退一步,跟蔚景拉开了一点距离,含笑看着她。 蔚景微微一怔,想起某个男人说以后不要让影君傲叫她精卫的事来,遂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男人,只见其眸色转寒,她眉心一拧,连忙转眸看向影君傲,微微一笑道:“好!” 她发现,只要这两个男人在一起,气氛就冷凝得厉害,能早散就赶快散。 就算她要跟影君傲说精卫的事,也私下里再说。 而且,她就只穿着一条长裙而已,里面亵裤都没有穿,虽然外面看不到,但总归做贼心虚、心里窘迫。 “那我先回房了。”不看凌澜的眼睛,蔚景快速说了一句,疾步往外走。 影君傲也随即转身。 身后骤然传来“噗”的一声。 两人一震,回头。 就看到床边的男人只手扶着床头,另一只手正缓缓揩去嘴角的一抹殷红妍艳,而在他青衫的胸口赫然一片濡湿的血渍。 又吐血了。 蔚景脸色一变,快步回身上前,扶了男人手臂:“你怎样?” 影君傲凤眸微微一敛,睨着男人略显苍白的脸,薄薄唇边勾起一抹邪魅浅笑:“右相是懂医之人,应该很清楚伤者最应戒躁、戒.欲、戒嗔、戒口……看来,右相还是伤得不轻啊!” 最后一句尾音微微上扬,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蔚景微微一怔,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的缘故,耳根更热了几分。 凌澜眸光微微一敛。 而影君傲也不等他做出回应,就又继续朝着蔚景道:“你回房去吧,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了,山庄下人多得很,我让他们来照顾。” 蔚景怔了怔,还未回答,就听得身边的男人低低一笑:“庄主好生奇怪,为何一直要强迫人的意愿?下人是下人,再多也不及自己的夫人不是吗?” 缓缓放下揩去血渍的手背,凌澜徐徐抬眼,看向影君傲,唇角亦是一抹浅笑摄人心魂。 蔚景皱眉,这两人貌似又杠上了。 影君傲却也不以为意,笑意不减:“右相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右相的夫人也是有伤之人,一个病者又如何照顾另一个病者?” 蔚景眼帘一颤,凌澜脸色微微一白。 影君傲的声音还在继续:“神医交代过,右相身上的伤需要静养,精卫身上的伤也需要静养,本爷是在为两位的身体着想,省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传出去,道我啸影山庄的不是。” “听庄主的意思,好像两人在一起就不能静养似的。”凌澜冷笑。 “能不能静养,右相不是应该心里很清楚吗?” “好了,”蔚景终究忍不住将两个男人无聊的对话打断,“我回房喝药,你去请神医过来给他看看!” 松了凌澜手臂,她看向影君傲,也未等对方回答,就径直越过他的身边,拉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 似乎她不走,这事儿完不了。 **************** 山庄的清晨很宁静,金黄色的晨曦透过精致奢华的楠木格子窗投进来,洒满一室阳光。 蔚景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投在床前地上的那些斑斑驳驳、明明亮亮,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动了动身子,才发现除了前胸后背的伤痛,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她定了定心神,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来。 昨夜,将两个男人晾在那里,她回房,果然婢女端着药在等她。 她喝完药,借故要沐浴,让婢女去准备了一身里里外外干净的衣衫,才将亵裤的问题给解决掉。 也不知道后来,两人怎样了?神医过来没,凌澜的伤有无大碍? 想起这个男人,她真是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 真不知道他昨夜发什么疯? 伤成那样,还那样对她? 完全不像他! 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冷情、沉静、稳重的男人,别说伤得那般严重,就算没伤,怕是也不会对她那样吧? 密室那次,还一再强调,他只是救她。 那么这次呢? 按照他的话说,是因为她招惹他,才这样,可是,她如何就招惹他了呢? 又没勾.引,又没挑.逗,她什么都没做。 要说招惹,那以前她还经常赤.身裸.体在他面前,不是吗? 马车上那次换衣袍是,宫望山小屋里沐浴亦是,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面对着一个透明人一样,不是吗? 那么昨夜的疯狂又是为了哪般? 百思不得其解,她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来,连忙起身下了床。 守在外面的婢女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帮忙。她抿唇略一犹豫,问道:“山庄里面有药房吗?” **************** 花红柳绿,鸟语花香。 一幢房子红墙碧瓦,半隐在高高的花树之间。 蔚景站在房子门口,徘徊,不时抬头望向房子正门上的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二字——药房。 果然啸影山庄就是啸影山庄,连个庄内的药房都比京城里那些开门做生意的药铺更大更豪华。 不过,想想也是,在中渊,百分之八十的高档药铺都是影家的,在山庄里,有这样一个药房也不稀奇。 只是,她要进去吗?进去之后跟药房里的人怎么讲? 说,要避子药? 似乎不行! 且不说,作为一个女人,突然来要这种药,实在难以启齿,而且,这要是传了出去,势必会引人注意、被人怀疑。 她不想引起什么纠复。 可是,不说,又怎能拿到药? 上次密室那回,她本来也想着要紧急吃药的,结果,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给耽搁了,这次一定不能再这样。 又踯躅了半响,兀自鼓了勇气,正欲走进去,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花树丛中的幽径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好像正朝这边而来。 是凌澜。 眸光微微一敛,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里,竟是将刚刚迈过门槛的脚快速缩了回来,瞬间退到了一棵大花树后面。 .... 【118】终于,他给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18】终于,他给了! 是凌澜。爱睍莼璩 眸光微微一敛,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里,竟是将刚刚迈过门槛的脚快速缩了回来,瞬间退到了一棵大花树后面。 花树应该有些年数了,很粗大,掩住她的身子绰绰有余。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她紧紧靠在花树的后面,不敢探头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熹? 就算被他看到了,也无妨吧? 且不说他们两人本就没有情,只是上了两次床而已,无爱的性,怎么可能要孩子? 就说两人现在的处境,他有他的抱负,她有她的目标,两人都有那么多的事要去完成,更是不可能要孩子靴。 而且,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都有脸做,她又为何要觉得被他看到了自己会丢脸? 又或者她根本不是在躲,而是在窥! 窥?! 她被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个字眼吓了一跳。 她想窥探什么? 窥探他来药房做什么吗? 来药房能做什么?不就是拿药吗? 昨夜,影君傲让婢女将药端走,不给他吃,他是医者,能自己开药方,所以,现在过来拿药是吗? 又或者…… 或者他现在来药房其实是给她拿药? 拿避子药? 毕竟她有的顾虑,他都有,甚至更甚。 这般想着,心里面的滋味就有些不明。 微微怔忡间,她听到脚步声来到门口,然后果然是进了药房的门,悄悄探头望过去,就看到男人翩跹的背影。 不一会儿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请问,有这几味药吗?” 蔚景微微一怔,果然是自己开了药方。 不是避子药?! 眼帘颤了颤,她稍稍有些意外,更是不知心中感觉。 “我看看!”陌生男人的声音。 应该是山庄药房掌管之人。 “有劳!” 蔚景屏息静听,男人似乎一边口中无意识地轻念着药名,一边在找着药物。 一个一个药名清晰入耳。 蔚景并不陌生。 在二十一世纪,她学的就是中医,而且在宫里的这些年,她有事没事也喜欢往太医院晃,从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男人口中念着药名一个一个听下来,她已然知道是何药,药效是什么。 果然是凌澜给自己开的。 几味药合起来的功效就是补血养气,且此药方一般只用于男人。 唇角微微一勾,她忽然有些唾弃自己的小人之心来。 唾弃完小人之心,她又惊觉,自己几时变得这般矫情了? 她拿药是拿,他拿药也是拿,谁拿不都是一样吗? 目的和结果都一样,那她又在计较什么? 正兀自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就听到药房男人的声音:“都有的,我取给你,稍等!” “多谢!” 蔚景抿了抿唇,那现在,自己是等凌澜走了,再进去拿避子药?还是趁他正好在,借他壮胆进去拿,或者让他帮她拿呢? 还是等他出来,跟他说,让他拿吧! 毕竟女人面皮子薄,这种事男人去做好一些。 沉稳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从屋内走出,她正欲从树后出来,脑子里猛地想到什么,浑身一震,又快速退了回去。 *************** 笼着袖口,蔚景侧身坐在高高的窗柩上,倚着窗子,看向窗外。 窗外漫天花海,微风绞着纷杂的香味扑面而来。 胸口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不管怎样做,都无法从胸腔中排挤出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蔚景回头,就看到凌澜右手端着药,左手袖风一扫,房门紧紧合上。 或许是房门关的急了,骤然在窗口卷起一股风,蔚景想从窗口下来,脚下却骤然踩空,她惊呼一声,整个人朝着窗外栽去,骤然,腰间一紧,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稳稳的落到了屋里的地面上。 鼻尖充斥着男人的气息,昨天几近灌满她呼吸的气息…… 她脸颊一热,推开男人的瞬间,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蹙,眸光先看向男人手中的瓷碗。 一滴都没有洒出来,依旧平稳,只有面上颤出了细细的波纹。 “身子还好吧?” 凌澜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瓷碗。 蔚景微微一怔。 这句话问得有歧义,不知道是问她的伤,还是昨夜...... 遂只是微微一笑,轻“嗯”了一声,就看到凌澜将药碗递了过来。 “趁热喝了吧!” 蔚景眸光微闪,没说话,只是看了男人片刻,然后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饮尽。 苦涩的汤汁瞬间弥漫在口腔,蔚景蹙了蹙眉,舔了舔嘴唇。 连嘴唇都是苦的。 将药碗放到桌上,手背一暖,被人执起,有什么东西放到了她的手心。 蔚景低头看去,竟然是几颗蜜饯! 笑了笑,她抬起头瞥了眼凌澜,并没有吃,而是一直在手里握着。 突然想起上次在山上的小屋里,凌澜说过一句话。 几乎想都没想,她就脱口说了出来,“这点小事都受不了的话,我还能做什么?” 说完之后,又有些懊恼! 什么不好说,偏偏要说这个! 毕竟那个时候,她未着寸缕的从浴桶里跳了起来…… 凌澜怔了怔,蹙了蹙眉,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似是略略一斜。 蔚景看着他如墨般的眸子,怔了怔。 就在她微微怔忪的时候,却又听男人声音淡淡地响起,“原来我说的话,你还记得!最好记得!”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威慑。 蔚景愕然抬头,不期然撞进男人的眸子,深邃的看不到任何意味的眸子。 最好记得? 是要让她记住,‘这点小事都受不了的话,你还能做什么’这句话? 就是说就算日后遇到比喝苦药和比热水烫更甚的事,也要咬牙忍着? 蔚景瞥了他一眼,眉心猛地一蹙,骤然开口。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有些困了!” “大白天的......” “谁说大白天就不能睡觉?”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蔚景沉声打断。 凌澜又是凝了她一眼,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说道,“好,你休息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并不忘帮她带上房门。待脚步声远去,蔚景才一屁股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卷起宽大的水袖,手腕上毫无意外地布满了点点红斑。 血一样的颜色,在莹白的皮肤上,甚是显眼。 痒,奇痒难忍! 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上撕咬。 果然! 果然是这样! 果然男人的药是为她准备的。 避子药! 果然是为她精心准备的避子药! 苦笑一声,蔚景放下水袖掩住红斑越来越越严重的胳膊,强自咬牙忍着那份奇痒,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凌澜去药房开的那个方子,原本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养气补血的方子。 但是她却突然想到,如果在这个方子里再加一味药——芸粒。 那么,这个汤药的功效,就会再多一个。 补血养气亦可,避孕亦可! 而芸粒单用是固血,她知道男人随身有,他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有。 所以她早上在药房外的时候,才躲在树后没有出来。 因为她不确定,这剂汤药是要给谁喝的! 其实就算是给她喝的也没什么,只是很奇怪,那一刻,她希望不是! 所以,她在等、在看、在等男人给她答案。 终于,他给了! 这方养气补血的方子里,有一味药草叫紫草。 而她偏偏,对紫草这味药草过敏…… ....... 【119】她怕水啊! 醉君怀,篡心皇后,【119】她怕水啊! 这方养气补血的方子里,有一味药草叫紫草。爱睍莼璩 而她偏偏,对紫草这味药草过敏…… 她就不明白了,不就是给个避子药吗? 至于要那么大费周章吗?直接在药房拿包避子药不就得了,何必还要配这个配那个,辗转得来? 就算跟她说白,也没什么不是吗熹? 自认识他以来,他不是经常对她说过分的话、做过分的事吗?他又不会担心,跟她直言会伤害到她? 再说了,两人无爱又怎会有伤害? 奇痒难当,她禁不住在胳膊上抓了一下,却不想不仅没能止痒,反而让抓过的地方更加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穴。 她皱眉、闭眼,强自忍住这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觉。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药房要点抗过敏的药,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右相夫人,庄主让奴婢过来通知一下,说皇上皇后来了啸影山庄,让夫人跟右相都去前院。” 皇上皇后? 蔚景一惊,陡然睁开眼睛,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冲到门口拉开.房门:“你说谁来了?” 她急切的样子让婢女微微一怔,须臾,才答道:“当今皇上和皇后!” 蔚景一震。 锦弦跟蔚卿! 他们也来了? 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啊? “知道了。” 眉心一皱,她返身入了厢房,在壁橱里昨夜婢女为她准备的衣袍里找了又找,找了一套碧绿色的云锦衫裙换上。 平素,她几乎不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可,只有这一套是竖领的、且有着几乎能盖到手背的长长水袖。 ****************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抄手游廊的那头,凌澜也已换上了一身鎏金黑袍,脚步翩跹,正朝她这个方向而来。 她微微一怔,心想,许是要在锦弦面前表现自己是右相的身份吧,所以,他才特意换了这一身。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走每一步路,做每一件事,都有着他的目的和用意。 她真得好好学学才是。 男人原本低敛着眉眼,似是在想着什么,不经意地抬起眼梢,就蓦地看到了她,脚步微微一顿。 一抹光亮从黑眸中快速掠过,他凝着她,片刻,又继续脚步不停,朝她这边走来。 一直走到跟前,男人很自然地伸手,似是想要裹了她的腕,她却先他一步转身,往前走。 男人的大手,就轻擦过她长长的水袖。 她以为,他又会像以往一样,霸道上前,再次拧住她的腕。 出乎意料的,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默然走在身后。 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知其心中所想,蔚景却依旧能感觉到背后男人深凝的目光,不过,她也无暇顾及。 因为她真真太难受了。 身上本就奇痒难耐,又加上随着走动,衣服的摩擦更是让那份蚀骨痒意加剧加重。 她咬牙强忍着,水袖下的小手攥了又攥,长长的指甲刺入掌心,痛意凌厉从手心传来,可饶是这样,也未能让奇痒减轻一毫一分。 沉稳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她忽然有种想要问出口的冲动。 蓦地转过身,面对着男人。 男人脚步一滞,看着她。 她正欲开口,就听到一声低沉的男音从不远处传来:“大哥!” 两人皆是一怔,蔚景更是愕然回头,就看到一大群人正缓缓走进前院的院门。 有影君傲,有锦弦,有蔚卿,有锦弦身边的那个姓叶的禁卫统领,有内侍太监赵贤,还有......左相夜逐曦。 鹜颜。 蔚景瞳孔微微一敛,她,竟也跟着锦弦一起来了! 凌澜似是也有些意外,眼波轻轻一闪,只一下,就恢复如常,深邃目光轻瞥了鹜颜一眼,撇开,长臂优雅一挥,撩了袍角,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蔚景将目光收回,垂眸弯了弯唇,亦是转过身,在其边上跪下。 “右相和夫人快快平身!” 一丝略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清风拂面,黑布金线的龙纹软靴映入眼底,锦弦已快步过来,虚虚一扶凌澜。 “朕是见右相跟夫人迟迟未归,所以特意前来啸影山庄看看,毕竟夫人是为了救皇后才来了山庄,朕又岂能坐视不管?不过,看样子,是朕多虑了,影庄主将你二人照顾得挺好的。” 锦弦的声音沉沉响在头顶,眼角余光见凌澜已在他的虚扶下起身,蔚景又攥了攥手心,强忍着奇痒,也起身站起。 目光快速一扫众人,只见影君傲面色闲适、一双桃花眸轻落在锦弦身上,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蔚卿却是看着她,面无表情、眸色深深; 除了蔚卿,还有一人,目光深凝在她的脸上,她循望过去,是鹜颜。 只是较蔚卿的眸光,她的眸光浅淡,如八月的秋水,看不出任何心中意味。 她也无暇理会,眉心一拧,撇过眼。 身上真的太痒了,她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原本,她还想着忍忍是不是就会淡去,看现在这个情形,越来越烈,根本不行! 她是医者,自是知道过敏的严重性。 皮肤瘙痒是轻的,重者可能会心悸、死亡。 得找个机会去药房拿抗过敏的药才行。 正兀自想着,众人又在影君傲的带领下往山庄里面走。 “啸影山庄果然名不虚传,简直就是神仙之所、世外桃源,就算是朕的皇宫也不及啊。”锦弦一袭明黄耀眼,只手轻拢袍袖,负于身后,缓缓而行。 影君傲笑得随意,笑得妖孽绝艳:“皇上谬赞,不过一个破旧山庄而已,怎能跟天子的皇宫相提并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很正常地对话着。 众人紧跟其后。 蔚景走在最后面,忽然,眼前白影一晃,骤不及防的她差点撞了上去。 连忙止了脚步,才没撞上那人。 是鹜颜,趁众人不备,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凌澜的身边。 “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鹜颜问。 “没事,”凌澜答,末了,又想起什么,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呢?好点了吗?” “嗯”鹜颜应了一声。蔚景皱眉,忽然觉得全身不仅奇痒,还灼痛了起来。 那感觉很难受很难受。 略略放慢了脚步,又朝另一边走了走,尽量保持与前面“兄弟”二人的距离。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因为锦弦说,想要参观一下山庄。 影君傲说,山庄很大,如果想要参观完,得要些时日。 锦弦说,听说,山庄是依山傍水而建,那就走水路看一圈就好了,也不需要全部参观完。 于是,一行人一直来到了一方碧波万里的湖边才停住脚步。 用碧波万里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因为根本望不到边。 湖边上一艘大型精致画舫静停在那里,应该是供平素游湖之用。 一路上,蔚景都在抗痒抗痛中煎熬,也没听到锦弦他们说了些什么,直到这时,才知道,是要游湖。 游湖? 她脸色一变。 她怕水啊。 慌乱中,第一反应竟是看向凌澜。 而凌澜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跟边上的鹜颜“兄弟”二人还在相谈甚欢。 .......... 【120】有人更是要心疼了吧 醉君怀,篡心皇后,【120】有人更是要心疼了吧 慌乱中,第一反应竟是看向凌澜。ai琥嘎璩 而凌澜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跟边上的鹜颜“兄弟”二人还在相谈甚欢。 接着,她又看向影君傲,影君傲正命人将画舫牵引过来,也并未看她这边。 也是,影君傲并不知道她怕水。 怎么办熹? 说自己身体不好推诿掉? 可是对方是谁? 对方可是当今圣上和皇后,换做常人看,能一同游湖那是她的造化和福气,就算有病有伤有痛,都得咬牙忍着不是穴。 而且,最要命的是,锦弦还知道她怕水,如若这样推诿,他又会不会怀疑到她? 正暗自思忖着,锦弦蔚卿他们已经在山庄家丁的恭迎下踏上了画舫。 大家也陆续上去。 凌澜在上画舫的时候,似乎猛地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蔚景,蔚景却没有看他,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径直越过他的身边,快步上了画舫。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依赖别人,她需要走出来的东西有很多。 得自己克服! 对于蔚景的反应,凌澜愣了愣,边上的鹜颜看了他一眼,随着蔚景的后面上了画舫。 凌澜微抿了唇,就走在鹜颜的后面。 一行人都上了画舫,因为要观光,所以,所有人都站在画舫的围栏边上,凭栏而立。 蔚景让自己站在比较中间的位置。 不去看甲板左右的湖面,却也不去看边上缓缓后退的景致,她微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裙摆和脚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 手背一热,有人挤了过来,站在了她的边上,大掌裹了她的小手。 她一怔,侧首。 就看到凌澜站在她的旁边,凤眸静敛,平视着前方。 她愣了愣,转眸收回目光的时候,又发现鹜颜站在凌澜的另一边。 那一刻,她突然生出一种与人偷.情的感觉。 这边握着她的手,那边…….当然,众目睽睽,两个大男人自是不会也两手握,可是……. 这边握着她的手,那边与别人袖边轻擦…… 心中倏地腾起一股潮闷,她将手自他温热的掌心抽出,轻轻交握在身前。 长长的水袖刚好掩住满手背的红斑。 男人侧首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锦弦、蔚卿,还有影君傲站在画舫的最前头,边观光,边聊着天。 看着这美不胜收的湖光山色,锦弦似乎心情大好,不时赞叹几句,影君傲始终笑得绝艳,不卑不亢地回应。 听着两人一来一去的对话,蔚景弯了弯唇。 其实,锦弦的心思她明白。 什么右相和右相夫人未归,他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亲自来山庄;什么听说山庄依山傍水,走水路参观一番; 说到底,不过是他想一探虚实。 历来,啸影山庄不仅是朝廷想笼络的一股势力,也是朝廷十分忌惮的一股势力。 他作为一个刚刚登基、江山不稳的帝王,更是会想要掌握这股势力。 蔚景正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忽然听到锦弦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此良辰美景,要是有歌舞,当真就锦上添花了。对了,传闻右相夫人能歌善舞,曾在风月楼以一曲踏水舞艳惊四座、夺得头牌宝座,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睹?” 蔚景浑身一震,抬头,就看到几人正回过头看着她这边。 让她跳舞? 在画舫上跳舞? 她现在这个情形,又怕水,又过敏的,如何能跳舞? 还什么踏水舞,跳落水舞还差不多。 正慌乱地想着,该如何回绝,就听到边上凌澜的声音骤然响起:“回禀皇上,鹜颜这几日身子不适,还未恢复,神医交代,不宜有大幅度活动,还请皇上见谅!” 蔚景眼帘颤了颤,没有吭声。 锦弦脸色微微一沉,边上的影君傲低低一笑:“想看歌舞还不容易,本山庄有自己的歌舞坊,坊内歌舞佼佼者也比比皆是,虽比不上皇上的司舞房,却也可以闲来无事解解闷、逗逗乐。皇上若不嫌弃,我命她们前来表演就是!” 语罢,便转过身,准备吩咐身后家丁,却被锦弦抬手止了。 “主要是朕从未见识过踏水舞,非常好奇,那是怎样的一个舞种?踏水舞,踏水舞,顾名思义,踏水而舞,可,朕记得,夫人好像并不识水性,那日碧湖,朕还救过夫人一命。所以,朕就更加好奇了,一个不识水性的人如何跳踏水舞?” 蔚景一惊,当初变成鹜颜有些戏剧,也非心中所愿,都是凌澜一手促成。 她又怎会想到这一茬儿? 锦弦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连这也能联系在一起? 而她对这方面又丝毫没有做功课,别说锦弦,她自己都不知道踏水舞是何舞,更郁闷的是当时鹜颜轻纱掩面、一舞获得头牌确有其事,且很多人见识,所以,她想要杜撰瞎掰一下都不行。 而且,她也清楚,就算当事人鹜颜就在边上,也定是不会站出来帮她说什么? 形势不允许。 正不知如何回应,又听得锦弦继续道:“莫非不是踏水而跳?” 蔚景汗湿透衫,只觉得浑身的肌肤更加痒痛起来。 她能说,就这样简单的问题,她也不知道是,还是不是吗? “回皇上的话,的确不是踏水而跳!” 边上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蔚景眸光微敛,想到了“终于”这个词。 的确是终于。 其实,她也一直在等他回答。 鹜颜知道的,他不应该也知道吗? 鹜颜是夜逐曦的身份不便开口,他作为丈夫,完全可以不是吗? “哦?”听到凌澜所言,锦弦眉尖一挑,似乎更是来了兴致,“那,踏水二字又是从何而来?” 凌澜颔首,“不过是伴奏的乐曲像踏水的声音而已。” “这样啊,”锦弦似是有些失望。 蔚景高高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却又听得锦弦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要不这样,在夫人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跳几个简单的代表性的动作就可以了,以了却朕的好奇之心?” 蔚景眉心一跳。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还锲而不舍、不依不饶了。 骤沉了呼吸,奇痒难耐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来,她只觉得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如果说,回答,凌澜可以代劳,那实际跳呢,就没人能够帮她了吧? 正想着要不要随便做两个动作,忽然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画舫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巨大水花溅起,船身猛烈一晃。 啊! 众人惊呼。 站在前方的蔚卿更是因为骤不及防的撞击力度,身子陡然失去平衡,直直朝栏杆外翻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眨眼之间,而且,因为那一撞力度太大,画舫晃得实在厉害,所以,所有人都本能地抓紧身边的东西以稳住自己的身子,谁又顾得上别人。 眼见着蔚卿凤袍翻飞,惊叫着,作势就要跌进湖里,电光火石之间,只见,白影如雪动。 一个人影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险险抓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拉了回来,而因为惯性,自己却是直直后仰倒了下去,“砰”的一声闷响,是后脑勺重重撞在甲板上的声音。 这时,画舫也基本恢复了平衡。 蔚卿身子发软地靠在栏杆上,惊魂未定直喘息。 男人吃力地从甲板上坐起,抬手揉着自己的后脑,深蹙着眉心。 众人这才看清刚才身形如电的白影是谁。 原来是离皇后最近的左相夜逐曦。 是他出手救了皇后。 “怎么回事?”影君傲第一次沉了脸色,怒斥几个家丁:“你们怎么办事的?又不是第一次游湖,哪里有巨石都不知道吗?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末了,又连忙对着锦弦一鞠:“实在对不住,让皇上受惊了!” 话落,又转身对着蔚卿,略一颔首,长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娘娘还好吧?” 这时,锦弦也走到蔚卿的身边,执了她的手:“你没事吧?” 蔚卿静静看了锦弦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又转眸看向还坐在甲板上的夜逐曦,微微牵了唇角:“多谢左相出手相救!” 夜逐曦笑笑:“娘娘客气!” 语罢,撑着身子正欲从甲板上站起,锦弦连忙吩咐边上的赵贤上去搀扶,却有人比赵贤更快。 那就是夜逐曦的大哥,右相夜逐寒。 “二弟没事吧?”他先赵贤一步,将夜逐曦从甲板上扶起。 却没有发现,因为他的疾步离开,另一个踉跄了好几步的女子。 蔚景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子,垂眸弯了弯唇。 因为刚才船身那猛烈的一晃,她跟大家一样,随手抓了身边的东西。 她抓住了凌澜的手臂。 而凌澜这样冲过去扶鹜颜,她骤不及防,手没来得及拿下来,所以被他带得朝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扑倒在地。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真的说不出,早已经滋味不明。 她不知道,鹜颜这样不顾安危、舍身去救蔚卿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只知道,鹜颜的后脑勺那一下撞得不轻。 那重重的一声闷响,她都听得心中一悸,有人更是要心疼了吧? 果然,有人出声了。 “请问庄主,这画舫上可有休息的地方?” “有的,有好几间厢房,”影君傲转身吩咐边上的家丁,“快扶左相大人去稍作休息!” 两家丁过来,一左一右欲扶了鹜颜,凌澜稍稍犹豫,才放开鹜颜的手臂。 蔚景微微一笑。 其实,做大哥的,若要亲自扶弟弟下去休息也是可以的。 看把他纠结得,一副不放心,却又不得不放心的样子。 何苦呢? 鹜颜在家丁的搀扶下离开。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游湖继续。 凌澜回到蔚景的身边,蔚景没有理会,依旧低垂着眉眼,看着身前的甲板。 忽然,她看到一个瓷瓶从眼前划过,直直落在方才鹜颜摔倒的那个地方的柱子后面。 说直直也不贴近,因为,没有一丝声响,那瓷瓶就那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悄无声息地轻轻落在柱子后面。 显然,是受人的内力控制。 下意识地她斜了眼梢,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果然见他广袖中的大掌轻动。 …… 【121】只有两条路,要不,死,要不,继续 醉君怀,篡心皇后,【121】只有两条路,要不,死,要不,继续 显然,是受人的内力控制。ai琥嘎璩 下意识地她斜了眼梢,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果然见他广袖中的大掌轻动。 她略略怔忡,不明其意,就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二弟的化瘀消肿药竟然掉在了这里。” 众人循声看过来,就见他黑袍轻荡、疾步走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下,弯腰将瓷瓶拾起,攥在手心焘。 末了,又对着锦弦微微一鞠:“皇上,微臣将药给逐曦送过去。” 锦弦瞟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边上的影君傲刚想说让家丁送过去就行,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黑影晃动,人早已疾步离开。 一阵略带墨竹清香的气息拂过鼻端,男人径直从蔚景面前走过,衣袂轻擦,蔚景垂眼,看到男人墨色衣袍金色镂空木兰花的滚边在眼前一晃,再次弯起了唇角桫。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给自己去见鹜颜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何必呢? 既然担心,刚才大可以自己扶鹜颜离开,何必又要做样子放手,然后放手了,又不放心,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搞这一出呢? 真累。 这样的男人真累! 她这个旁观者都跟着替他累! 她又忽然想起鹜颜舍身救蔚卿的动机来,到底是想要在锦弦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呢,还是在凌澜面前表现自己的受伤呢? 不知道。 反正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精得像狐狸,岂是她这种蠢笨脑袋能够参透得了的? 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七想八想中,猛地听到锦弦的声音响起:“对了,刚刚那么一闹差点忘了,夫人的踏水舞还没有跳呢。” 蔚景一震,愕然抬头。 这个男人,竟然还要让她跳。 怎么就死揪着不放了? 如今鹜颜凌澜都不在,虽说他们在也帮不上她,可,毕竟……. 怎么办? 许是见到她这样一幅表情,锦弦眉眼一弯,浅笑道:“夫人也不必太为难,就随便舞上几个动作就行。” 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狂跳,蔚景亦是浅浅一笑:“鹜颜倒是不怕献丑,只是,这踏水舞,没有乐器的伴奏,就全然失了踏水舞的味道。” 刚才凌澜不是说,踏水舞是因伴奏像踏水声而得名吗,那么她以没有伴奏为借口总归不会错。 她的话音刚落,影君傲就先锦弦开了口:“那,皇上,要不这样,等会儿回了岸,有乐器的时候,再让右相夫人舞上一段?” 蔚景垂了垂眼帘,微微抿了唇瓣,自是知道影君傲在帮她,却也不能明目表达自己的谢意。 只希望锦弦能够同意,暂时放过她就好。 一旦上了岸,事情就好解决了,到时,大不了,让鹜颜做回自己,她扮作夜逐曦就行。 曾经在未央宫前面,不是就这样过吗? 然而,锦弦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没事,朕说了,只是看几个简单的动作而已,有无伴奏乐曲都无大碍,朕只想看看这踏水舞的舞风是何样子的?” 蔚景真是欲哭无泪啊。 又怕水,身上又痒痛难耐,还要跳什么闻所未闻的舞蹈! 画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了过来,一个一个全都一副静候她表演的模样。 怎么办? 跳,她根本不会,不跳,现在箭在弦上。 锦弦是一个帝王,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耐心,看他的样子,她知道,再推辞下去,只会引起不快。 她倒不是怕他不快,而是怕惹出什么纠复就完了。 那么…… 随便摆两个动作?先唬弄过今日再说? 反正好歹在现代,大学的时候,还选修过舞蹈。 跳几个踢踏舞的动作? 回头瞟了一眼凌澜离去的方向。 依旧不见人回来。 紧紧攥了手心,主意已定。 其实不定也没有办法。 略略后退了两步,跟边上的人拉开一点距离,正想着跳哪两个动作,就听到锦弦的声音再度传来:“这里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个帝王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她一怔,抬眸,就看到他明黄衣袖轻扬,指着他面前的甲板。 那里很空,是的。 但是,那里离船头也近,离船头近,也就是离水近。 离水近,也就是…… 她怕水啊! 她不敢想。 边上的人已经自觉给她让出了一条道,那架势,就是她不去也得去。 全身痒痛、心中慌乱,她忽然生出一份愤懑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来承受这些? 她不想做鹜颜,她不想做右相夫人,她不想这样跟锦弦周.旋…… 不错,凌澜是救了她的性命,可是却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安排她的命运。 但他一直在安排! 自救下她那日起,就一直在安排。 莫名其妙,她成了鹜颜,听他之言,她成了右相夫人。 如今他们两人不知跑到哪里去缠绵,她却还要在这里受着这样的煎熬。 可是,能怎样? 发作吗? 罢演吗? 撕下面具说,我不是鹜颜,我是蔚景吗? 不能! 她连说停止的权力都没有,她连做自己的权力的都没有! 她只能向前! 只有两条路,要不,死,要不,继续! 她只能继续。 强自敛了心神,她缓缓走向锦弦所指的地方。 不去看两边的湖水,不去看众人的目光,她深深的呼吸。 这时,那两个送鹜颜去休息的家丁也返了回来,见众人屏息静站,也大概了然了要表演,恐破坏气氛,就压低了声音跟影君傲禀报着:“右相大人在给左相大人擦药,一会儿就下来。” 蔚景瞳孔微微一敛,猛地展臂、抬头,身侧湛蓝的湖水就这样直直映入眸底,因着画舫的前进,碧波一漾一漾。 一阵眩晕顿时袭来,她只觉得地动山摇一般,脚下的动作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开,就猛地一个踉跄,想要稳住都不行,陡然失去平衡的身子就直直朝画舫一侧的湖水里坠落下去。 事情发生得骤不及防,等一旁的锦弦和影君傲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同时伸手去拉的时候,却已然来不及。 锦弦的手轻擦过蔚景的袖边,影君傲撕下了一截袍角在手心上。 “噗通”一声巨响,水花溅得老高。众人惊呼,倒抽气声连绵。 怎么回事? 落水了? 惊错不堪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另一道身影如光如电,从船头上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巨响。 又有人落水了? 等发现船头上少了谁,众人才意识过来,是啸影山庄的庄主影君傲下水救人去了。 纷纷来到倚水的栏杆边观望,家丁中有几个会水的,见自己的庄主都跳下去了,更是毫不犹豫纵身跃进湖中。 蔚景本就不会游泳,又加上对水的极度恐惧,以致于她连扑腾一下都没有,就直直往湖底下沉。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再一次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就如那日被锦弦推下悬崖,身子急速下坠时一样。 窒息,绝望。 水入了眼,入了鼻,入了喉,眼痛、鼻塞,喉堵,她缓缓阖上眼睛。 忽然,腰身一重,身子陡然一轻,她一怔,愕然睁开眼睛,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颜。 影君傲! 他…… 还未及反应,唇上一重,他已经倾身将她吻住,并只手缠住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扣在胸前。 当清新的空气被传入口中,当窒息感渐渐减退,她才意识到,影君傲是在给她渡气。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就这样下水来救她。 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气息,身子也在他的带领下缓缓上升。 “哗啦”一声巨响,两人破水而出。 刚刚还在庆幸,却蓦地意识到脸上的紧绷感轻了许多。 面皮。 她一惊。 因为水的浸泡,脸上的面皮松了。 这时,影君傲也缓缓放开她的唇,四目相对的瞬间,影君傲看到了她眸中的慌乱,再一看她的脸,顿时了然,便再次倾身蹭上她的脸。 亲吻、拱动…… 画舫的栏杆边所有人都看着水里的两人,目瞪口呆,包括在水里的几个家丁亦是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影君傲才缓缓将蔚景放开,抱着她的腰身,水底下的脚一蹬,从水里面飞身而起,落在甲板上。 可还未站稳,猛地眼前人影一晃,下一瞬,就看到一个拳头直直朝他的面门上而来,出手之快,他连避开都未及,鼻梁上倏地一重,随着“砰”的一声碎响,他就被那一拳击得身形一晃。 众人惊呼。 影君傲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才看清出手之人。 是怀中女人的丈夫。 那个去给弟弟擦药,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男人。 只见男人紧紧抿着唇,眼角眉梢阴沉冷厉之气尽显。 而自己怀中的女子也被对方蛮横地拉了过去。 鼻梁上传来刺痛,有温热从鼻孔内流了出来,影君傲抬手抹了一把,竟是一手背的血。 他瞳孔一敛。 “在爷的地盘,竟敢打爷!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亦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勾了一拳,朝对方的面门上砸了过去。 因为对方一手抓着女子的腕,且他出手也快,所以,毫无意外地,对方就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他的那一拳。 同样被击得身形一晃。 同样有殷红从鼻孔内流出。 影君傲活动着被震得发麻的手骨,一脸挑衅之态。 蔚景本还未从落水的余悸中回过神来,又猛地被一拉扯,几乎都站立不稳。 全身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不管是被男人扯着,或是看面前的两个男人拳头相向。 她想张口,想抬手,却连动一动唇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手指尖都抬不起来。 全身又疼又痒又冷,而且,还心悸,每一种感觉,都凌迟着她的感官! 她知道,经过这一折腾,过敏症状又加重了。 无声的对峙,气氛冷凝。 锦弦凤眸深深看着这一场闹剧,凌厉目光盘旋过两个男人的脸,沉声道:“算了,暂且靠岸吧,庄主跟夫人都湿成这个样子,得赶紧换身衣衫才行!” 影君傲觊了一眼边上的家丁,家丁会意,开始让画舫慢慢横着靠岸。 刚一靠岸,锦弦就带头走了下去,负着手,脚步有些快,似是很不悦。 蔚卿、赵贤和禁卫统领叶炫紧跟其后。 影君傲因要回房换衣衫,所以吩咐两个家丁带着几人去客房。 鹜颜不知几时也已从画舫厢房里出来,站在甲板上。 人,陆续走尽。 只剩下影君傲、凌澜、蔚景、鹜颜。 待明黄身影消失不见,影君傲骤然抬手,“嗞啦”一声,将画舫上的彩幔扯了下来,一把将凌澜怀里的蔚景拉过去,用彩幔将她的身子裹住,作势就要将她抱起,就看到凌澜又是一掌劈了过来。 他身形一闪,那凌厉掌风就轻擦着他的脸颊边缘过去。 伸手想再次去拉蔚景,凌澜的第二掌又再度落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避,也没有躲,而是迎了上去。 五指摊开,凝起内力,直直迎了上去。 两掌相接,一声巨响,连画舫都晃了一晃。 强大的内力自两人紧紧相贴的手心倾散出来,就像是一阵龙卷风,掀起几人的衣服和墨发飞扬。 蔚景皱眉看着两人,只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站在那里,一脸沉冷的鹜颜,弯了弯唇,双手裹了裹身上的彩幔,跌跌撞撞下了画舫。 “鹜颜!” “精卫!” 两个男人同时出声,却都没有松开手。 因为练武之人都知道,像这种时候,除非同时撤回内力,否则谁先撤,谁必定受伤。 蔚景没有回头,直直朝一个方向走。 药房。 她要去药房。 “鹜颜!” 终究,还是凌澜最先收了掌,如此一来,影君傲的内力以及他自己的反噬内力就拧成一股强劲疾风瞬间击向他的胸口。 身子被击得猛地一晃,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往后急速退去。 边上的鹜颜脸色一变,飞身上前,将他的手臂扶住,他才没倒下去。 身上旧伤未好,怎经得起这样受创? 一股腥甜直直从腹中往喉咙里一撞,他张嘴,“噗”的吐出一口殷红来。 影君傲皱眉,他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先收掌。不过,此时,他却也顾不上,转身就去追岸上那个连走路都艰难的女人。 可刚追上,一道身影已落在他和女人的前面。 “庄主,请自重!”凌澜抬手,揩了一把唇边的血渍,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影君傲抿了唇,紧紧盯着男人,胸口微微震荡,忽然,转身,大手扯了女人身上的彩幔,又在女人的惊呼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撕掉了女人的一只袖管。 当那莹白的手臂上满满的红斑入眼,凌澜瞳孔一敛,脸色大变。 ....... 【122】终是不死心,她来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22】终是不死心,她来了 当那莹白的手臂上满满的红斑入眼,凌澜瞳孔一敛,脸色大变。ai琥嘎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蔚景大骇,慌乱不堪中,想要扯了东西遮挡都没有,只得弯下腰,想要拾起地上的彩幔,却猛地身子一轻,已被男人打横抱起,直直往药房的方向跑。 影君傲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慌乱奔走的身影,半响,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立在画舫甲板上的夜逐曦,目光收回,他蹲下身,将地上女人被撕掉的那只袖子和彩幔拾起,转身,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 他也是在湖里女人面皮一侧松掉的时候,才发现女人脸上的红斑,然后又看到女人手背上、颈脖上到处都是。 他虽不是神医,却也因为要经营天下药铺,学了两年的歧黄之术,他懂,那是什么症状焘。 显然,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可,那个女人明显不想让人知道,穿那么高的竖领,那么长的水袖,也未表现出分毫的异样。 过敏会是什么症状,全身红斑会是什么反应,他清楚得很犄。 让人生不如死的奇痒,让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心悸。 这些她一定有。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她过敏成那个样子;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忍受那一份煎熬; 他更不知道,她为何宁愿自己咬牙忍着受着也不愿讲出来、或者去药房拿药? 他只知道,她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或者说,她不想让某个人知道。 这是怎样傻的女人啊! 所以,他才窝火。 窝火得厉害。 抬手,再次揩了一下从鼻孔里面流出来的热流,又是一手的红。 “该死的男人,下手还真重!” 他低咒着,蓦地想起某个男人率先收回掌风、被击得踉跄后退的情景,眉心微微一拢。 ********** 蔚景安静地靠在男人怀里,从未有过的乖顺。 因为想动也动不了。 且不说男人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禁锢着她,她本身也是一丝力气都无。 头顶白云蓝天、广袤高远,耳畔丝丝带着花香的清风拂过,人间四月天的景致。 她却无心流连。 转眸看着男人,看着那个抱着她急急奔走的男人。 是急急吧? 身边景物后退得极快,说明他奔走的速度极快吧。 怎么? 担心她这个盟友死了? 或者,担心她死在山庄,引起锦弦的怀疑? 男人面色冷峻、薄唇紧抿,凤眸一瞬不瞬、定定望着前方的路,绝美薄削的唇边,一抹殷红妍艳。 又吐血了? 也是,身上的旧伤本就未好,还这样跟影君傲大打出手,不吐血才怪。 只是,他凭什么跟人家打? 他以怎样的立场和心态跟人家打? 她被人逼着要表演的时候,他在哪里? 她落水差点被溺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的人在哪里? 是人家救了她! 他做什么这么生气? 是想她死吗?还是说,怕影君傲这样冲动救她,锦弦会瞧出端倪,从而怀疑影君傲跟她认识,以致怀疑到她的身份? 是了,就是后者。 他不会想她死的。 若想她死,那日悬崖之上不会救她;若想她死,那日龙吟宫中媚香,不会勉为其难为她解毒;若想她死,现在不会急急奔走成这个样子。 只能是后者。 沉稳如他,心思缜密如他,走一步都有计划有目的如他,一定是后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熟悉山庄的路的缘故,蔚景觉得似乎走了好久,竟然还没有到药房。 而且自己一边的袖子被影君傲撕掉了,是光着膀子,如今正挤在男人怀里的那一侧,随着走动、摩擦,更是痒得受不住。 “你对紫草过敏?” 男人黯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是抱着她走了那么久,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蔚景想了想,微微一笑:“你不是对我了如指掌吗?”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眸光一敛,确切地说,是眼睫一颤,她又补了一句:“我怕水,你不是也知道吗,我手臂上有胎痣,你同样也知道,我对紫草过敏不过敏,你不是应该也很清楚吗?” 男人微微抿了唇,没有吭声,继续脚步不停。 蔚景便又笑了。 也是,知道又怎样,了如指掌又怎样? 他知道她怕水,还不是留下她一人面对锦弦的纠缠。 所以,就算知道她对紫草过敏,也不会顾忌什么吧。 心悸越来越严重,药房还没到。 蔚景闭了闭眼,强自忍着。 她以为既然男人已经主动提到了紫草,那就等于承认了他端给她的药不是平时她治疗内伤的那药,也就等于承认了他给她喂了含有紫草的其他的药,而且她的回答,也明显告诉他,她已然清楚知道。 所以,她想,他应该针对这碗药说点什么吧。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男人继续沉默不响,一直到药房,一直到在药房里拿了药。 因为都是中草药,煎熬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他就直接将草药放在药盅里用捣药棒捣碎,用温水一冲,就给她服下了。 末了,又将她抱回了她的厢房,放在软椅上,就打开壁橱找干净的衣服。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看着他找完衣服,又折回到她身边,微躬了身子,大手开始解着她身上湿透的衫裙。 她伸手握住他的腕。 “我自己来!” 本就不是夫妻,没有必要熟稔得这样亲密无间。 男人怔了怔,黑眸绞着她的瞳,她以为他又会专横霸道地拉开她的手,然后继续。 出乎意料的,这次,没有。 他微垂了眉眼,将大手自她的领口拿开,缓缓直起腰身。 她看着他。 他不走,她便也不动。 难不成她换衣服,他还站在那里不成? “快换吧!” 终于,他眉心一拢,转过身,朝门口走。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望着男人墨袍轻曳的背影,蔚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能重新做一张面皮吗?”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凤眸眸光轻凝,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她抬手抚了抚脸颊的一侧:“这张刚才在水里面一泡,都脱落了,估计上面的胶也不行了,影君傲蹭了半天才勉强贴上,现在好像又有点松了。”男人眼波一动,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他好像紧绷的脸色有些微微一松的感觉。 怎么?听她说重新做一张面皮,以为她要罢演鹜颜是吗? 然后,得知不是要罢演,只是换一张,所以又放下心了是吗? 弯了弯唇,她听到男人说:“好!” 门“吱呀”一声被男人自外面带上,她吃力地站起身,缓缓地、艰难地将身上湿透的衣衫一件一件换下来。 过敏这东西不像病,也不像伤,只要脱敏了,好得就很快。 不一会儿,身上的红斑就尽数褪去,痒痛没有了,心悸也没有了,只是力气还未恢复过来。 不想动,很累,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她爬上了床。 或许是因为昨夜被折腾坏了,刚刚又这样一搞,身子透支到了极致,不一会儿,她竟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微微睁了眼睛,就看到男人返身关门的背影。 是凌澜。 她又轻轻阖上眼。 沉稳的脚步声来到床前。 半响又没有了动静,她知道,男人应该是在看她。 继续闭眼不睁。 一丝微末的清风拂面,似乎是男人掀开被褥的一角,下一瞬,腕上一热,男人将她的一只手臂从被褥里拿出来,先是撩起袖管看了看,然后再轻轻探上她的脉。 末了,又将手臂放回,替她掖好被褥。 床板一重,是男人坐了下来。 紧接着,脸上就有温热的触感传来。 是男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脸颊的边缘。 那感觉很奇怪,竟是比先前她紫草引起的过敏更是痒上几分,让人难耐。 因为紫草的痒在身体上,现在的这份酥痒在心里。 她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直到脸上的那张面皮被男人轻轻撕下来。 原来是来给她换这个。 她依旧没有抬眼。 其实,她想,男人肯定知道她在假寐。 这样的撕扯,就算是再不醒动的人,也应该会醒的。 只是,既然他不揭穿,她就继续装着。 揭下面皮以后,又有柔软的触感落下,她知道,那是锦帕在轻轻擦拭。 擦完了,她又感觉到,他将新的面皮轻轻地贴在她的脸上。 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材料做的新面皮。 又或许他本来就带着,又或许在山庄里搞的材料,反正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各种有本事弄到,不是吗? 贴好面皮,就忽然没有了动静。 许久,没有动静。 当然,她知道,男人还在。 因为床板还未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男人在做什么? 在看她? 她还不至于如此花痴自恋。 良久的静谧。 又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依旧不闻一丝声响,她终是按捺不住地睁开了眼,就看到男人果然坐在床边,只是背对着她而坐,背脊挺得笔直,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懒得去猜去想。 再次阖上眸眼。 良久,床板终于一轻,男人起身走了出去。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又“吱呀”一声门被带上。 她缓缓睁开眼。 ********** 厢房 叶炫第三次抬头看向负手立在窗边的那抹明黄身影。 因为他站在后面,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他不知道这个帝王是在生气,还是在思考,反正自画舫上下来,被迎到这套奢华的厢房内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 如果说气,他或许知道他在气什么,可如果说在思考,那么他就不知道了。 跟随这个男人多年,以前男人是将军时,他是副将,后来,男人做了帝王,他就做了禁卫统领。 对他,他却一直觉得不够了解。 不过有一点,这个男人强大的野心和擅长玩弄权术的谋略,他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拥有今日的帝位。 就好比,这次来山庄的目的。 只是…… 正兀自一人想着,男人猛地转过身,他一惊,抬头,就看到男人踱步走到屋中的桌案边,龙袍袍角一撩,坐了下来。 “皇后呢?” 男人抬眸问向他。 叶炫怔了怔,略一躬身:“娘娘去庄中的樱花园去看樱花去了。” “嗯,”男人点头,黑眸深邃,又瞟了一眼门口,见门口赵贤手执拂尘毕恭毕敬地守在那里,庄里的下人也都被支到院子外面候命,这才转眸再次看向叶炫,沉声道:“将山庄地图拿出来!” 叶炫一愣,连忙上前,自袖中取出一块布帛,毕恭毕敬地摊在男人面前的桌面上。 这张啸影山庄地图是他们来之前,废了很多的力气辗转得来,虽然不是很详细,但是大概的方位和比较大的地方上面都有显示出来。 他不知道男人要看地图做什么,但是,他知道,男人肯定又是想到了什么计策。 男人垂眸,仔细看着地图,俊眉微微拧着,忽然抬头:“让赵贤进来一下!朕有事交代他!” ********** 蔚景再次醒来,天色已是擦黑,屋里琉璃灯已经掌亮。 她记得凌澜走后,影君傲就来了。 许是见她睡在床榻上,便也没有过多打扰,就问了一下她的身体情况,然后跟她说,因为帝后亲临,夜里庄中会摆夜宴,如果她身体不适,就不用参加了,他会让人直接将膳食送到她的厢房里来。 对于她的过敏,却没多问一个字。 其实,她也没有说身体不好,他一人自己说了,且都替她安排好了。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免得她又要去跟锦弦和蔚卿那些人共处。 她感激他。 如果不是他,今日,她就算没有被湖水溺死,也一定暴露了身份。 也正因为感激,所以,她不想让他牵扯到自己的事中来。 啸影山庄历来与朝廷互不干涉、互不侵扰,她不想因她,弄出什么纠复来。 影君傲仔细交代了一番就走了,她就一觉睡到现在。估摸着这个时辰,应该是在夜宴吧。 奇怪,凌澜竟也没有来找她这个妻子参加夜宴,或许影君傲已经跟他说了。 不想了,睡多了,得起来活动活动才行。 撑着身子起身,她从床榻上下来,将外衣穿上。 许是听到屋里的动静,有婢女推门走了进来,“夫人醒了,奴婢去给夫人端晚膳过来。” 说到晚膳,蔚景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一折腾,午膳都没吃,遂含笑点了点头:“嗯,有劳了。” 待婢女走后,她又走到窗边,推开窗,让新鲜空气进来。 自己则是站在窗边,活动着酸痛的筋骨。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所有的感官都在过敏上了,所以,现在过敏好了,她就只觉得酸痛,那浑身散架一般的酸痛,似乎比早上起来更甚了几分。 她又想起昨夜那个男人的疯狂,猛地,她动作一滞,想起一件事来。 亵裤! 被男人撕成两半的亵裤,因为影君傲进来,她踢到了凌澜的床底下。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处理掉没有? 下人收拾应该看不到那里吧? 不行,得去看看,如果在,得拿走才行! 鹜颜来了,今夜这“兄弟”二人少不了要在一起吧。 如果被鹜颜看到,如果被她看到…… 当然,她也不怕她看到,只是…… 主意已定,她转身出了门。 *********** 径直来到凌澜的厢房门口,蔚景停了脚步。 屋内一豆烛火,烛光透过窗纸折射到外面,橘橘黄黄一片。 外面一个婢女都没有,大概是被支走了,蔚景就犹豫了,因为不确定屋内有没有人。 如果只是凌澜在倒没什么,如果鹜颜也在呢? 她总不能说,过来拿亵裤的。 就说,专门过来知会一声,夜宴她不去了? 嗯,就这样! 主意已定,她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没有反应。 屋里没有人? 已经参加夜宴去了? 又加重了些力道敲了几下,见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她才伸手推开.房门。 闪身而入,掩了房门,就直奔床榻边上。 蹲下身,白色布帛入眼。 果然还在。 幸亏她来了。 伸手,将亵裤拾起,正欲起身,却蓦地发现边上一张细小的字条静陈。 之所以说是字条,因为白纸黑字依稀可见。 是什么? 瞳孔一敛,她伸手,将字条拾起,起身来到桌案边,借着烛火,摊开。 娟秀的字迹入眼。 她并不陌生。 只是这字条上的内容…… 她愕然抬眸,脸色一白。 *********** 回房的时候,婢女已经将晚膳端了过来。 红红绿绿、十分丰盛,且荤素搭配、非常精致,更难得的是,每个菜都是热菜。 她知道,肯定是影君傲吩咐的。 但是,她却已然没了胃口。 肚子里很饿,很空,却没有胃口。 随便扒拉了几口,她就让婢女撤下去了,而自己则是躺回到了床上。 大概是白日里睡得太多了,躺了很久,睡意全无。 不时看向墙角的更漏,“沙沙,沙沙”细沙从漏斗里一点一点渗出,她第一次觉得时间流淌得如此缓慢。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人声,陆陆续续,听样子,像是夜宴结束,各自返房。 蔚景看了看时辰,已是亥时的光景。 “夫人晚膳用了吗?” 是凌澜的声音。 蔚景一震,连忙闭上眼。 “回右相大人,用了,只是……用得不多。” 汗。 蔚景皱眉,这山庄婢女还真尽责,竟然用多用少也禀报。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进来。 蔚景连忙舒开眉心,再次装睡。 脚步声来到床边,站了一会儿,却也没有逗留多久,就又转身离开。 她知道他不会呆太久,因为他有事要办,是吗? 弯了弯唇,她听到门开了又阖上,睁开眼,她起身坐了起来。 稍稍沉淀了一下,她掀开薄被下床。 穿衣、穿靴、拉开.房门,门口的婢女不意这么晚了她还起来,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晚膳没怎么用,现在饿得厉害,能否帮我去厨房找点什么吃食过来?” “好的!夫人请稍等!”婢女诺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婢女走远,蔚景左右看看没有人,就出了门。 啸影山庄果然是啸影山庄,就连这样的深夜,也丝毫不觉得冷清。 各处的风灯、红灯笼都亮着,虽不说亮如白昼,视线清明却绰绰有余。 蔚景沿着花径往前走着。 可是,缠云谷,缠云谷在哪里呢? 完全凭着感觉往前走着,其实根本不知道对不对。 曲径通幽。 在花径的拐弯处,她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骤不及防,她惊呼一声,差点跌倒,踉跄了两步,连忙扶住边上的花树,才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子。 而那人显然也吓得不轻,喊道:“谁?” 蔚景借着附近风灯的光亮看过去。 只见花径拐弯的青石路上,一个婢女跪在那里,此时,正一脸惊慌地看着她。 蔚景也是一愕:“如此深夜,你为何一人跪在那里?” 因为跪着,身影被花树挡住,所以她刚才也没有看到,就撞了上去。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她,脸色一变:“夫人,你没事吧?” 作势就要起身,却又蓦地想起什么,再度跪了下去。 “我没事,倒是你,你为何跪在那里?” 婢女脸色一黯,垂眸弯了弯唇:“奴婢在罚跪。” “罚跪?”蔚景一愣,“为何?” “奴婢黄昏搬盆栽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盆盆栽,所以……” “所以就在这里罚跪?”蔚景愕然。 印象中,影君傲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啊。 “不过一盆盆栽而已,就罚你跪在这里?你也说了,是不小心,”蔚景皱眉,难以置信:“是很珍贵的盆栽吗?不然,我觉得你们庄主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庄主,”婢女摇头,“庄主不管这些琐事,是管家,管家让奴婢在这里跪到天亮,管家很严厉,奴婢罚跪是轻的,今日小红煎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药罐,还被杖责了。” 这哪里是严厉,简直就是虐待。蔚景微微抿了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是人家府中之事,自己也不应该插手太多,只是,看这个女孩子顶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这春寒料峭地跪在青石路上,如何受得了,心里有些不忍。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兰竹。” 蔚景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庄里的缠云谷怎么走吗?” 婢女一惊:“夫人怎么问这个地方?” ********** 夜风呜咽而过,吹得一整片林子的树叶细细沙沙地响。 女子攥了攥手心,睁着大大的眸子,紧张得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连忙加快了步子,朝着所谓的缠云谷走去。 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她从小到哪儿不是一群人簇拥着,可现如今,却打发了婢女,独身一人深更半夜来这种地方。 怎么说也是富甲天下的啸云山庄,刚刚一路倒是灯火通亮,怎么到这里竟然连一盏风灯都没有。 现今只能靠着月色辨别路况。 所幸今夜的月色还算好,照下来,也还能勉强辨物,她硬着头皮往深处走。 可越走越深幽,四周的气氛也越发不对劲起来。 原本在刚才的林子里,还能听到虫鸣声,蛙叫声,可这里,却一片死一般的静谧。 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和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蔚卿壮了壮胆子,又咬牙,逼着自己朝着深处走去。 骤然,一声什么东西的长啸,划破所有的静谧,也划过她的耳膜和她的心头。 对,长啸,那动静、那气势,仿佛震得整座山谷都在颤动。 蔚卿全身一颤,本能地循声望过去。 就猛地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盯着她。 她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 定睛,再看。 没错,眼睛,血红的眼睛。 而且那眼睛还在慢慢靠近,蔚卿浑身一震,只觉得全身的血瞬间往上一涌,忘了动,也忘了呼吸。 怪物! 是个怪物! 约有一人高的一个怪物,体型庞大,像一只巨大的苍狼,胳膊却像人一般可以弯曲…… 看到蔚卿,那怪物张了张口,粉红色的口腔里布满獠牙,那獠牙仿佛一根根短剑,在月色中泛着骇人的幽光。 有那么一瞬,蔚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做一个噩梦。 她想醒来,却醒不来。 直到那怪物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她才惊叫一声扭头就跑。 可是,还没有跑两步,一阵疾风从后背袭来,她还没来得及躲避,身子就被卷起,重重摔在地上。 是怪物的尾巴。 怪物用尾巴卷起了她,又将她抛下来。 背脊屁股巨痛,她却也顾不上,连忙从地上爬起,却也不敢再跑。 怪物还在慢慢逼近,每一步似乎都震得天地一晃。 蔚卿一步步的朝后退着,牙根打颤,浑身哆嗦着,恐惧的泪水也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怪物迈着矫健的步子,血色的眼睛紧凝着她,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逗弄猎物一般。 ********** 蔚景借着月色,根据兰竹所指的方向,一步一步朝着那缠云谷走去。 骤然,一阵奇怪的叫声在漆黑的夜色中响起。 蔚景浑身一震,加快了步子。 这厢,蔚卿吓得七魂丢了三魄,不行,还是得跑,不然就一定葬身它腹了。 脑中想着,身子已经先动了起来,拼命地朝着原路跑去。 “轰——” 一块巨石被击碎,那怪物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朝着蔚卿扑了过去。 “啊!”蔚卿惊叫一声,浑身一软摔倒在地。 满是惊惧的瞳子里倒影着怪兽逼近、逼近、再逼近…… 蔚卿心中满是绝望,眼前全都是怪兽的锋利如刀刃的爪子,似要穿透她的肚皮…… 骤然,一道幽光闪过。 那怪物树干般粗壮的胳膊上,涌出浓绿色的粘液。 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她,只觉得身子猛地一轻,瞬间被人从地上拖了出来。 “右相!” 蔚卿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将她从怪兽爪下拉出来的男人,眸光一亮,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又活了起来。 怪兽怒吼一声,死死地看向凌澜,一双眼睛竟变得更是鲜红,仿佛下一瞬就能滴出血来。 亮了亮獠牙,下一刻便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啊!” 蔚卿惊叫一声,险些吓得晕厥过去,站立都几乎站立不稳。 凌澜瞳孔一敛,长臂一展,将蔚卿一把拉过,揽在身前,另一手持着银剑抵御怪兽地袭击。 蔚景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正欲上前,却又猛地想起什么,顿住脚步。 弯了弯唇,她退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只见那怪兽身形矫健,张开锋利的爪子朝着凌澜扑过去。 而凌澜也毫不逊色,护着怀中蔚卿的同时,手中长剑如银龙,变化莫测,与那怪兽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看着这一幕,蔚景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 担心他吗? 担心的。 不然,她也不会来这里。 今夜,她在凌澜的床底下,捡到的字条就是蔚卿写给他的。 因为自小跟蔚卿一起上学堂读书,蔚卿的字她认识。 虽然字条没有落款,她知道是她。 字条上写着:今夜子时,山庄缠云谷前见。 说实在的,如若换做别的女子,今夜,她不会来。 她不是凌澜的谁,凌澜要见哪个女人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对方偏偏是蔚卿,是顶着她身份活着的蔚卿,是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蔚卿。 凌澜竟然跟蔚卿? 不管是有私情也好,还是只是有交易也罢。 她都接受不了。 她难以置信,可白纸黑字,却又不得不信。 终是不死心,终是想求一个清楚明白,所以,她来了。 .......... 孩纸们,猜猜看,怎么回事?猜对有奖,是真的有奖哦~~ 【123】是痛,所以才这样难过吧? 醉君怀,篡心皇后,【123】是痛,所以才这样难过吧? 终是不死心,终是想求一个清楚明白,所以,她来了。ai琥嘎璩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走,不知道缠云谷怎么走?却又不敢瞎问别人,怕传出去被别人发现什么端倪引起纠复。 皇后跟右相?那还了得! 所以,她就在山庄里乱转,完全凭着感觉乱转。 直到碰到了在那里罚跪的兰竹煦。 她终是问了,因为她已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山庄如此大,别说子时赶过去,这样毫无方向地转上几天几夜也未必能找到什么缠云谷。 而且,她有她的考量。 兰竹被罚在这里跪一夜,那至少今夜之前,她没有跟别人说出去的机会逸。 另一方面,从其言语中看得出来,兰竹性子单纯,所以,她就想着一蒙试试看。 她不知道缠云谷因何得名,作为会医之人,她只知道,缠云草是一种药,可以去疤消痕,所以,当兰竹问她为何问这个地方时,她说,她要找缠云草。 可兰竹却告诉了她一个震惊的消息。 缠云谷是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因为里面住着镇山兽。 她也终于明白,刚刚她问这个地方的时候,为何兰竹会是一惊的表情? 禁地?镇山兽? 惊错之余,她忽然生出另一种猜测来。 或许,凌澜不是跟蔚卿有什么私情,或许,他们也不是有什么交易,这不过是蔚卿的一个圈套,或者是锦弦的,反正就是他们那一伙人的。 诱凌澜入禁地。 虽然,凌澜的智商不知比她强上几倍,绝不是容易上当的主儿,但是,他如果以为蔚卿找他真有何交易呢,或者,抱着来试试看的心态呢? 她不知道山庄对于擅入禁地者是如何惩罚,就单说,那个什么镇山兽,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而且,凌澜还受伤未愈。 所以,她还是来了,在得知这里是禁地,这里有怪兽的情况下,她还是来了。 她要赶上凌澜,她要截住他。 然,事实再一次证明,她杞人忧天了,她自作多情了。 如果是圈套,如此危险境地,蔚卿自己又如何会在? 如果是圈套,凌澜又如何会这般拼死护对方的安全? 看看那样子。 长剑如虹、招招快如闪电,他还受着伤呢。 好了,现在终于清楚明白了,也死心了,那么接下来……. 走,离开! 管它善良不善良,管它厚道不厚道。 就算她有心想救,她也不会武功不是,而且,人家正同生共死,她一个手无寸铁的毫无缚鸡之力的旁人,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乱了。 就当她从未来过。 弯了弯唇,正欲悄然离开,却骤然听到一阵衣袍翻飞的声音传来。 她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夜逐曦……哦,不,应该说是鹜颜,白衣翻飞,翩然落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月辉绵长,打在她的脸上,只见其脸色沉冷,目光看向凌澜,那样子,似是作势要过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眸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撞,鹜颜眸色一寒,极快,却又消逝不见。 她一怔,她躲在树后,竟都被她发现了。 而且,她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说她不该躲在这里不去帮忙是吗? 还是什么,她不知道。 正略略怔忡,忽的听到她低沉的嗓音传来:“大嫂!” 虽声音不大,虽人兽酣战如火如荼,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嫂”响在如此广袤的谷中,却足以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听到。 蔚景蹙了蹙眉,下意识地看向凌澜,就看到他似是微微一怔,猛地转眸朝她看过来,因为手中长剑未停,银晃晃的光芒在眼前晃来晃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一瞬,他又转回头去,继续与镇山兽交战。 而他怀中的蔚卿亦是回头朝她看了过来,似乎怔了怔,眸色一瞬间寒凉,似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蔚景愣了愣,怎么也是这种眼神? 正微微疑惑,就感觉到鹜颜衣发翻飞,已然走到了她身侧,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臂膀,急急道:“这里危险,你又不会武功,快离开!” 蔚景一怔,凝眸看向鹜颜。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危险? 这话竟能从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 如果她是夜逐寒的身份,身为丈夫做做样子,她还可以理解,如今,她是夜逐曦,竟然…… 这是在皇后面前表现吗? 如果是只有他们三个人,怕是连话都不想和她说吧! 算了,也不想去想,正欲转身离开,却骤然听到那个镇山兽狂叫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似是震得整座山谷都晃了几晃。 “小心!” 伴随着凌澜的惊呼声,那怪兽竟忽然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朝着她和鹜颜的方向冲过来。 血盆大口、獠牙、红眼……. 不对,巨兽的目标似乎是鹜颜。 她一惊。 而鹜颜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震住了,站在那里竟忘了动,甚至握着她手臂的手都忘了拿开。 事情发生得太快,只在一瞬之间。 巨兽已扑至跟前,蔚景却猛地发现,红眼和利爪却突然之间变换了方向,直直对着她…… 她大骇——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一道人影一晃,一抹熟悉的气息入鼻。 是凌澜。 蔚景心中一喜,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肩膀骤然一疼,就像是被无数刀剑刺穿一般,疼痛聚集到一点,似乎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开来。 巨痛、血光、嗡鸣…… 她感觉到整个身体被甩了出去。 衣袂簌簌,发丝抽打在脸上,被巨兽抛得急速后飞中,她看到凌澜抓着鹜颜的手臂,两人翩然落在不远处安全的地方。 重重,她重重跌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的尘埃。 所有的感官都被巨痛代替,她差点晕厥过去,未看到某个男人骤然巨变的脸色,也看不到再次迈着沉重脚步朝她逼来的巨兽。 黑袍如墨动,男人正欲飞身而起,却已有人影落在蔚景的身边。 “精卫!” 颤抖低呼,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已经逼至女子面前的巨兽就像听到了召唤一般,刚刚还一副癫狂的模样,瞬间偃旗息鼓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包括正欲飞身而起的男人,包括男人身边的夜逐曦,也包括被男人放下站在不远处的皇后。 都看着那个紧急关头出现的男人,那个一声口哨就让巨兽消停、就让天地安静的山庄主人,影君傲。 看着他弯下腰将地上的女子抱在怀中,哪怕女子的丈夫就在当场,哪怕跟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当今的圣上。 不管不顾,就那样毫不掩饰疼惜地将地上的女子抱在怀中。 侧首,不知跟乖顺站在他旁边的巨兽说了句什么,那巨兽就转过身往山谷里跑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幽幽夜色中。 “精卫,坚持住,我带你去找神医!” 影君傲转身,凌澜疾步走过去,衣服翻飞,一步比一步快,也一步比一步踉跄。 “多谢庄主,让我来!” 来到两人的面前,凌澜伸手,作势就要将影君傲怀中的女子接过,却不想被影君傲身形一撇,避开。 女子发髻松垮蓬乱,一身杏色的衫裙被泥土污得脏乱不堪,手臂处一大片殷红浸染,几乎看不出袍袖的颜色。 就算这样,女子依旧是醒着的,清醒着的,依旧睁着眸子,一瞬不瞬看着拦在面前的男人。 “鹜颜。” 男人绷直了声线,却依旧难掩声音的颤抖。 鹜颜? 蔚景想笑,可是好痛,笑不出来。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其实,他也伤得不轻,身上的衣袍多处被巨兽的利爪抓破抓烂,且就算戴着面皮,却依旧难掩脸色的苍白,另外,白璧的唇角边还依稀可见斑斑殷红。 说明,他刚才打斗的时候是在忍着吧,忍着内伤。 可是,真的好勇猛啊! 无论是将蔚卿护在怀中时的那份谨慎,还是飞身救下鹜颜时的那份敏捷,真的很男人! 只是,不是她的男人。 忽然觉得好难过,从未有过的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种情绪,以前将锦弦当做自己的男人,结果,锦弦不是,所以她难过,可这个男人,从来不是她的男人啊,她也一直清楚地明白这点啊,也从未将他当做过自己的男人啊。 为何还这样难过? 是痛的吧? 是痛,所以才这样难过吧? 实在太痛了! “让开!”影君傲沉声,抱着她径直越过男人的身边。 衣袂轻擦的瞬间,她忽然抓住了男人的袖边,“相爷……” 破碎沙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喉中挤出来。 影君傲脚步一顿,被抓住袖边的男人黑眸中倏地腾起一抹光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动作,又转眸看着她,反手裹了她冰凉的手背。 眼角余光扫过一直站在那里眸色深深的明黄身影,蔚景吃力地开口。 “我只是来采药……怎么?相爷以为我跟哪个男人来私会是吗……鹜颜出身低贱、身份卑微,却没想到能让……能让左相右相兄弟二人一同……一同来捉.奸,鹜颜真是承受不起。” 所有人一怔,凌澜眸色一愕,鹜颜瞳孔轻敛。 蔚景微微一笑,将紧紧握在手心的一株草放在男人的掌心,便缓缓将手抽了出来。 “庄主,鹜颜无意闯贵庄禁……” “不要再说话了!”影君傲沉声将她的话打断,显然有些气恼。 众人一怔,却又骤然见眼前身影晃动,快如闪电,等反应过来,哪里还有影君傲和蔚景的身影。 凌澜身子一晃,缓缓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 掌心上一株青草静陈。 青草的叶子已经蔫耷在一起,显然被握了很长时间,或者说被紧紧攥了很长时间。 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青草上面残留的温度,女子手心的温度。 缠云草! 心中猛地一阵翻涌激荡,有什么东西直直往喉咙里窜,他紧紧抿着唇,想要忍住,却终是被那一股腥甜往口里一撞,被迫张开嘴,一股血泉喷溅出来。 手中的缠云草掉在地上。 “大哥。” “右相。” 出声的同时,鹜颜已经快步上前,伸手将他扶住。 却又在下一瞬,被凌澜默然抽开,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缠云草拾起,攥在手上,凌澜起身,往谷外的方向疾步而去。 鹜颜一怔。 锦弦黑眸深深,掠了一眼远去男人脚步微踉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微微发愣的夜逐曦,这才拾步走向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女子。 “皇上!” 蔚卿眼眶一红,黯哑的声音里蕴着一抹哭腔,心中所有的委屈终是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她以为男人会走过来抱住她、安抚她。 没有。 男人一直走到离她还有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你为何会在这里?” 声音寒凉。 蔚卿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算她莫名出现在这里不正常,可是,可是…….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不是吗?她差点被怪兽吃掉不是吗? 要不是夜逐寒出现,要不是他出手救她,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算是帝王,却也是她的男人不是吗? 至少应该问问,她还好吗?她有没有伤到吧?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是什么? 竟是,质问。 “臣妾……” “回去再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已经沉声将她的话打断,清冷转身,明黄袍角轻扬,男人眸光微闪,拾步往谷外的方向走,在蔚卿看不到的方向,薄唇紧紧抿起。 蔚卿站在原地怔了怔,见夜逐曦不知几时也已经离开,似乎又只剩下她一人。 想起夜里种种,顿时心中大骇,连忙拾步去追前面黄袍翩跹的男人。 ***************** 影君傲抱着蔚景借着轻功走得极快。 出了缠云谷,灯火就明亮了起来。 “来人!” 影君傲一边疾走,一边厉喊。 顿时,有家丁婢女急忙赶了过来,还有黑衣影卫也落在身畔,一见他们的主子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都吓了一跳。 “快,快叫廖神医来爷的厢房!” 众人领命,又都一哄而去。 “影君傲......”蔚景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章放出来,孩纸们继续猜,哈哈~~明天会有一万五千字更新,答案出来哈,后天素子会看这两天哪些孩纸猜对鸟,有奖! 【124】事实上,她真的是去捉.奸的(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24】事实上,她真的是去捉.奸的(一更) “影君傲......”蔚景突然想起一件事。ai琥嘎璩 “嗯,在!”男人抱着她,一边脚步不停,一边应道。 “能跟你要个人吗?”蔚景虚弱地问。 影君傲脚步一顿,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看上了…..你们庄中的那个叫……叫兰竹的丫头,能让她来……她来照顾我吗?焘” 夜里她是因为去缠云谷心切,所以这件事就先放在了一边,原本,她就打算着,缠云谷的事情一了,就跟影君傲求情,饶过那个小丫头。 她有两个心思,第一,当然是真心不忍她那么料峭的夜里,衣着单薄地在青石地上跪一宿,第二,她的身边需要一个丫头,无论回不回相府,她都需要,弄儿是凌澜的人,她需要一个真正照顾自己,却也心思单纯的人。 可是明着求情肯定不行,毕竟,这是人家庄里的家事,而且,责罚兰竹的人是管家,这些事也不知道影君傲知不知道,就算管家的方法有些虐待,终究还是那句话,那是人家的家事,她不便多管区。 所以,她直接要,什么也不说,就说看上。 影君傲似乎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喊他,就为了说这句话,嗤然一笑:“当然!别说什么兰竹,让本庄主照顾你都行!” 言语之间,已经回到了内庄,影君傲抱着她疾步走上游廊。 有家丁婢女迎上来,一个一个不知发生了何事。 “爷。” “爷。” 影君傲瞟了一眼众人,脚步不停,几人纷纷退至两旁给他让出一条道儿,等他过去,又紧步跟在他的身后,随时待命。 “庄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兰竹的丫头?” 他骤然开口,身后的几人一怔。 “有的。” “让她立即来爷的厢房。” 几人又是一怔。 “是!” ***************** 山庄厢房里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所有人都披衣而起。 眨眼的功夫,全庄的人都知道了,右相夫人夜闯禁地,被镇山兽重伤。 众人怀揣着众心思都聚集在影君傲的院子外面,守着那灯火通明的厢房。 他们不明白,庄里规矩,不是擅闯禁地者死吗?就算逃过镇山兽的袭击,也要接受死的惩罚吗? 前不久不是就有个家丁好奇走入,被镇山兽伤得只剩下一口气,最后也是被赐了一把匕首,让其自行了断的吗? 为何右相夫人闯了禁地却是如此待遇? 据说是他们的庄主亲自从缠云谷抱了回来,而且,庄中厢房客房多得数也数不清,他们的庄主竟然将人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厢房。 平素这个男人的房间可是不经同意,连婢女都不得擅入的那种。 不仅如此,还让廖神医前来治疗。 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吗? 因为对方是朝廷中人,是右相的夫人,是吗? 不,肯定不是! 在他们庄主的眼中,就连当今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惧一个右相的夫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的庄主对这个右相夫人——有情。 是了,就是这样。 最先来庄里的就是这个右相夫人不是吗?其余的人都是寻她而来。听说,这个女人之所以来了庄里,还是被他们的庄主劫了而来。 那日,听说这事儿,他们都还不信呢,他们英明神武的庄主怎会做强掳妇女这样的事情? 还有,听说白日游湖的时候,这个女人不小心掉在水里,还是他们庄主跳下去救的呢。 救则救矣,听说还当着众人的面趁机亲吻这个女人。 他们不在场的,听说这些时,亦是不信。 不过,今夜看来,他们信了。 这个认知让他们又亢奋又震惊。 亢奋的是,他们的庄主也老大不小,却没有一个女人,倒是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女子,赶着往他身上黏,他却一个都看不上。 难得有个他看上的,且还为之疯狂的,不容易啊。 可是,可是,对方是有夫之妇啊。 他们如此优秀的庄主怎能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呢? 就不说什么世俗的眼光,因为他们庄主是从来不管世俗的人,可是,对方的丈夫还在不是吗? 而且听说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呢!进庄来的时候,连庄里的影卫都没能拦住他。 这样下去怎么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 众人正七嘴八舌低低议论着,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入了院子,直直上了抄手游廊,快步朝他们庄主的厢房的方向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人群里不少人见过凌澜的,就推推肩膀、拉拉衣角提醒那些没见过的。 快,快看,那个女人的丈夫来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都齐刷刷聚集在那个疾步而走的男人身上。 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啊。 剑眉长飞、眸若星辰,生得极为俊美,一双薄薄的唇边轻轻抿着,带着一份凉薄和危险的味道,身上的鎏金墨袍,虽多处被撕破或者撕烂,就连脚下的步子都似乎有些不稳,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们不知道,今夜在缠云谷,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又经历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饶是这般模样,男人依旧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行尊带贵的气质尽显,浑然天成。 这样的对手! 众人又替他们的庄主捏把汗。 看对方的那个样子,不会直接杀到厢房里去吧? 一双一双眼睛追随男人的脚步,来到厢房的门口。 男人的脚步顿住。 一直顿住,就站在厢房的门口。 众人一愣,看那样子,似乎是不打算进去了。 自己的妻子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房里抢救,丈夫就站在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表示不能理解。 难道忌惮他们的庄主? 不,应该不会! 不顾影卫的拦阻,直接杀进山庄来的人,怎会忌惮山庄的主人? 而且,听说,白日,两人在画舫上还打了一架,不是吗? 那么……. 他们就不懂了。 男人面对着厢房的门而站,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看不到男人的脸,所以更是不知道其心中所想。 就这样,男人站了很久,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天子身边的那个手执拂尘的太监过来。 “相爷,皇上让到前厅去!” 众人一怔,这个时候皇上宣? 看来,肯定是为今夜之事。 “知道了。” 太监离开,男人又独自一人静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穿过抄手游廊,朝院门口的方向走。 男人刚走,厢房的门却是打开了。 几个婢女端着铜盘从里面走出来。 一铜盆一铜盆的都是血水,一一泼掉,又有婢女去厨房端了热水过来。 透过人群,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屋里看,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厢房的门再度关上。 这时,又有人从院门口走了进来,眼尖的先看到,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晴管家来了!” 于是,原本还有一些低低议论的声音都嘎然停止,瞬间俱静。 只见一身青衫的女子领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有人很快认了出来,那个婢女叫兰竹。 听说她今日打破了盆栽,在罚跪呢,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站在人群中的小红手心攥了又攥,今日早上,她煎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药罐,结果这个晴管家就让她去领了杖责,到现在,她屁股还在痛呢。 她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一个女人,明明长得也不赖,为何非要将自己搞得像个男人一样? 且不说平时管理下人时的狠厉手段,一点都不像女人,就看她平素的装扮,不是一身青衫,就是一身蓝衫,哪有一点女儿家的柔婉模样? 活该找不到男人,活该没人要!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进院中。 青衫女子一抬眼就看到守在院子里的众人,秀眉一蹙,伸手朝他们指过来:“深更半夜的,都站在这里作甚?看热闹啊?都给我回去睡觉去!” 众人一惊,顿时作鸟兽散。 ***************** 厢房里 女子躺在床榻上,一只袖管被剪掉,右臂整个露在外面。 神医仔细地给她包扎着伤。 影君傲也未去换身衣袍,浅色的袍子胸前因为方才怀抱女子的缘故,一大片被鲜血染红,就站在床榻边,凤眸一直望着躺在床上因为疼痛大汗淋漓,却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的女子。 两个婢女在神医边上打下手,端盆拿布之类,还有几个家丁站在一旁,以备随时吩咐。 伤在右臂。 整只胳膊被镇山兽的利爪划伤,肩头尤为严重,伤痕深可见肩胛骨,一片血肉模糊。 “精卫,痛就叫出来!” 影君傲看着神医将那伤口翻开,消毒,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了起来。 “嗯!” 蔚景弯了弯唇,她能说,她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吗? 其实有多痛?也不怎么痛! 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痛! 她只觉得整只胳膊似乎不是她的而已。 或许是痛到了极致吧? 痛的极致就是痛到麻木,就是不痛! 只是她觉得好笑,一天之内,竟然断了两次袖,白日断左袖,夜里断右袖,倒是一个也不落下。 方才赵贤在门口的声音,她都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她自是也听到了。 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吗? 为什么? 因为内疚、因为不好意思,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她吗? 怎么会? 他那样的人,不会对她生出这种情绪! 其实,她也不怪他,真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守护的东西和守护的人。 只不过,她不是他守护的而已。 而且,当时情况危急,他不是神,没有三头六臂,他只有一双手,他自然是要先救自己守护的人。 所以,无可厚非。 她只是不该去而已。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肩胛处骤然传来一阵巨痛,痛得她瞳孔一敛,就算再咬牙忍着,也难以抑制地逸出一声闷哼。 “怎样?”边上的影君傲一急,“老廖,你就不能轻点?” 神医亦是汗湿透衫,瞪了他一眼,撇嘴:“没看到这是我动作最温柔的一次!” “可是……” “再说话让我分心,我就真保不准没轻重了。” 影君傲一怔,瞬间噤了声。 神医弯了弯唇,继续手中动作。 睨着老少二人的样子,蔚景也禁不住牵了牵唇角。 这时,外面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影君傲和蔚景皆是一怔。 还未等屋内的人做出回应,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蔚景躺的那个方位看不到门口,只看到烛光铺满的地上,两个人影走了进来,一前一后。 眸光微微一敛,她的第一反应是凌澜和鹜颜。 可是,很快,她发现不是,身影是两个女人。 直到女子略沉的声音响起,她也终于释然,自嘲地弯了弯唇。 蔚景,你在想什么? “爷,晴雨将兰竹给你带来了,不知爷有何吩咐?” 此时,两个女子已经走到了房中,两人都对着影君傲略一鞠身。 蔚景一瞧,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她要的、夜里被罚跪的婢女兰竹。 那另一个叫晴雨的是…… 女子一身青衫,身姿娉婷,模样清丽、粉黛未施、一头青丝高高束起,蔚景突然想到英姿飒爽这样的形容。 在古代,她极少见到这样的女子。 “嗯,让她留下来,以后就跟随夫人,供夫人调遣、负责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 影君傲转眸看向两人。 两人似乎都是一怔,不意会如此。 那个叫晴雨的女子更是轻凝了眸光,朝蔚景端详过来,末了,才微微一笑道:“好!” “晴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想来想去,今日对这个丫头,也就是责罚她在园中罚跪而已。爷突然召见,晴雨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呢,却原来是要将她拨给夫人。” 蔚景再次一怔。 听这话,莫非这个叫晴雨的女子就是下人们口中很严厉的管家。 而且话里话外,蕴着深意,看来绝非一般人。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吃惊。 这般年轻的女子做管家,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还是啸影山庄的管家。 谁都知道啸影山庄家大业大,并不比皇宫小,能做这里的管家,又岂是寻常女子? “若爷没其他吩咐,晴雨就先下去了。” “嗯,回去歇着吧!”影君傲点头,目光却依旧盯落在神医不停动作的手上。 女子垂了垂眸,对着影君傲微微一鞠,再次看了蔚景一眼,这才悄然走了出去。 **************** 前厅,亦是灯火明亮。 所有庄中的家丁婢女都被遣出。 锦弦端坐在正前方的位子,赵贤跟叶炫分立两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厅中央,右相、左相、皇后并排静立。 “说吧,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弦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双手随意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修长的五指微曲起,轻轻敲击着扶手。 “哒哒”的声音,一下一下,声响不大,却令人心悸。 许久,三人都没有一人吭声。 锦弦脸色一冷,“快说,深更半夜,朕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们在这里玩深沉。” 蔚卿面色一白,鹜颜眸光微敛,凌澜没有任何反应。 见三人依旧没有谁要说的意思,锦弦明黄衣袖一扬,直直指向凌澜:“右相先说!” 蔚卿面色稍稍一松,鹜颜眼波轻动,而凌澜依旧毫无反应,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眉眼轻垂,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一动不动。 直到锦弦怒极,拍椅而起:“夜逐寒!” 凌澜这才一怔,回过神来,徐徐抬眼,朝他看过去。 “朕问你话,你心在哪里?” 锦弦铁青着脸,显然隐忍到了极致。 “皇上请息怒,”未等凌澜做出回应,边上的鹜颜已经抢先一步,对着锦弦抱拳鞠身,解释道:“大哥是见大嫂伤成那样,心忧大嫂伤势,所以,有些心不在焉,还请皇上理解!” 锦弦转眸看向鹜颜,片刻,似是面色稍霁,冷哼一声,复又坐了下去:“朕知道他担心,可是,也不能目中无主不是,再说了,这一切是朕造成的吗?不是朕造成的,在这里给朕脸色,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皇上造成的,大哥也不是摆脸子,真的是心中忧极所致。其实,事情的始末,想必皇上大概已经了然,大嫂在缠云谷所说的,的确……” 鹜颜一边说,一边拿眼角余光偷睨了一眼凌澜,见他面无表情,她又继续道:“大嫂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臣与大哥去缠云谷是捉.奸的。” “捉.奸?”锦弦眸光微微一敛:“捉谁的奸?” “大嫂跟……”鹜颜顿了顿,蔚卿睁大了眼睛。 “大嫂跟影庄主。” 蔚卿面色一愕,锦弦冷嗤一声:“幼稚!” “主要是因为今日游湖之时发生的事,影庄主救了大嫂,还当着众人的面亲吻大嫂,后来又跟大哥大打出手,所以,夜里大哥见大嫂一人独自外出,就怀疑到这方面来了。大哥本想一人跟过去,后又想到,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山庄,且影庄主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就唤上了微臣,兄弟两个一起也有个势,只是不曾想,大嫂是去采缠云草的,并非私会庄主,更不曾想,在缠云谷还遇到了皇后娘娘,正遭遇镇山兽的袭击,大哥就去救娘娘,微臣保护大嫂,结果,镇山兽转过来袭击我们的时候,大哥已身受重伤,且分身乏术,所以在镇山兽的爪下,只救下了微臣,大嫂被镇山兽所伤,事情的始末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再后来,皇上跟庄主就来了。” 鹜颜一口气说完,眸光微闪。 第一次,她觉得那个女人似乎并不笨。 锦弦一直也没有打断鹜颜的话,就静静地听着,凤眸深邃,扬落在兄弟二人身上。 等鹜颜说完,他又静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嗯,那么,皇后呢?皇后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锦弦转眸直直看着蔚卿。 蔚卿脸色一滞。 怎么说? 总不能说也是去捉.奸的吧? 可是,事实上,她真的是去捉.奸的。 今日游湖回来,她心情烦闷,见庄中有一大片樱花林,且正值樱花的花期,开得灿烂美丽,就独自一人在樱花林里坐了一会儿。 等她从樱花林回来,看到婢女跟家丁都被锦弦遣在了院子外面,她心中甚是奇怪,就悄声走了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屋内赵贤似是在跟锦弦禀报什么事情,她凝神一听,是:夫人约在子时缠云谷前见。 然后,她还透过门缝,看到锦弦面前摊着一张地图。 此情此景,她脑中瞬间生出一条信息。 夫人,自然指的就是右相夫人,鹜颜,也就是鹜颜约锦弦子时在庄中的缠云谷前见面,是吗? 起初,她还在想,或许鹜颜约的不是锦弦,毕竟,赵贤只说夫人约,并未说,约皇上,或者约谁,后来,她又想了很多。 她想起,今日在画舫上,最先差点掉下水的人是她吧? 如果说当时,谁离她最近,肯定是锦弦。 当然,夜逐曦离她也近,却根本不及锦弦。 可是,在她快要坠下去的那一刻,锦弦却并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是夜逐曦将她救下。 如果说,那是他擅长保护自己,那么后来又怎么说?后来,鹜颜落水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他跟影君傲同时出手想要拉住。 【125】你爱我吗?(第二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25】你爱我吗?(第二更) 如果说,那是他擅长保护自己,那么后来又怎么说?后来,鹜颜落水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他跟影君傲同时出手想要拉住。ai琥嘎璩 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毕竟他出手了。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被约的对象就是他。 而且,那个女人又不是没有先例,曾经在宫里的时候,不是在碧湖也勾.引过锦弦吗? 虽然那次没有得逞,可,有几个男人面对美色,会一直坐怀不乱煦? 而且对方又是出身烟花之地,勾.引男人的手段定是层出不穷,锦弦没招架住,也是有可能。 这般想着,她就肯定了,被约之人,肯定是这个帝王,她的丈夫。 可是,她又不能当面揭穿值。 对方是帝王,岂是她一个女人能管束的?而且,如若不是呢?如若不是,岂不是破坏了两人关系? 但是,她心里不甘啊,她必须搞清楚,所以,她不动声色,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趁几人不在,她让她的随侍婢女梦蝶和香草把风,她偷看了锦弦的山庄地图,搞清楚了去缠云谷的路。 然后,夜宴的时候,又稍稍喝了一些酒,回房见时辰差不多,就说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锦弦也没有多问,就说,不要走远,注意安全。 她就更加肯定了那人是他。 这分明是巴不得的样子,巴不得她不在,他正好可以外出。 可是,最后怎么回事? 好像事态的发展并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在缠云谷,她没见到锦弦,也没见到鹜颜,怪兽倒是遇到了一个。 所幸夜逐寒来了,且出手救了她。 不然,她如何还有命站在这里? 说实在的,她后来脑子里就一直是懵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鹜颜说是去采缠云草,夜逐寒和夜逐曦是去捉.奸,看似倒也合情合理,可是如果这样,赵贤跟锦弦禀报的,夫人约在子时缠云谷前见,又怎么解释呢? 忽然,她眸光一亮。 懂了。 肯定是鹜颜约影君傲私会,被夜逐寒和夜逐曦得知,前去捉.奸,而影君傲知道兄弟二人察觉了,所以就没有去赴约,才会引出这一场闹剧,而鹜颜说采药,当然只是她的借口。 赵贤跟锦弦禀报的那句话,实则是鹜颜约影君傲,是吗? 是了,就是这样。 可是,现在怎么回答? 总不能原原本本道出来,然后说是自己误会了,那肯定会被锦弦厌恶的,他说过,他最讨厌自以为是、善妒善嫉的女人。 那该如何说呢? 垂眸,心中略一计较,便生了主意。 “臣妾夜宴时小酌了几杯,有些微醺,所以出去走走透透气,这些皇上是知道的。然后,臣妾就看到右相夫人一人鬼鬼祟祟地不知去哪儿,臣妾一时心中好奇,就跟了过去,谁知竟是到了缠云谷,结果就遇到了镇山兽,臣妾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顿在那里,但是,对于锦弦问的,她已然给出了答案。 意思就是她跟夜逐寒、夜逐曦兄弟二人一样,也是跟踪鹜颜而去的,只不过,他们两个是捉.奸,她纯粹是好奇。 微抬了眼睑,她细细睨着锦弦脸上的神色,倒未见什么异样,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许久才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你身为一国之后,竟然好奇心如此之重!” 蔚卿一惊,委屈地轻咬着唇瓣,没有吭声。 心想着反正让他骂几句就骂几句,谁知,紧接着他又继续道:“你可知道后果?如果不是右相,如今躺在那里的人不是右相夫人,而是你,或者说,你连躺在那里的机会都没有,早已葬身兽腹。” 不说这个还好,说这个,蔚卿就更加觉得委屈,眼眶一红,几欲就要哭出来。 他也知道这些啊? 看他夜里那般寒凉的样子,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好了,以后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锦弦皱眉,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又看向凌澜鹜颜兄弟二人。 “还有你们,身为相国,平素都是处理国家大事的人,也未见你们儿戏,你们的理性哪里去了?竟然捉.奸这样荒诞的事也能做出?这不是你们的相府,也不是朕的皇宫,你们是将丑都丢到人家山庄里来了。” 凌澜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 鹜颜恭敬颔首:“皇上教训得是,臣等定当谨记!” 锦弦不悦地冷哼一声:“真记住才好!” 说完,从座位上起身:“好了,这一闹都已经三更天了,夫人还在接受诊治,都回吧!” 末了,也不等几人做出反应,一甩袍袖,率先走了出去。 **************** 夜色中,男人面色微沉,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着,明黄色的袍角在沿路风灯和灯笼的辉映下,轻曳。 赵贤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微低着脑袋,目光落在那一荡一荡的明黄袍角上,心中微凛。 刚刚男人自己说已经三更天了,却还不回房,让其他几人先回去,则说自己想随便走走。 跟随这个帝王也有些时日了,他自然知道男人心情不好。 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大概也猜到了。 虽然猜到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这个男人做事的手段,就连他,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竟然,竟然连跟他同舟共济的皇后也能推出去。 今日,这个男人跟他交代,说等会儿,皇后从樱花林回来了,命他配合他在演一出戏。 叶炫有轻功,负责探风,皇后一回,立马禀报。 而他,这个帝王给了他一句台词,让他说,‘夫人约在子时缠云谷前见’。 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君心莫测,他也不想妄自揣度。 直到今夜缠云谷里发生的事,他才惊出了一身冷汗,也大概明白了这个帝王的意图。 来之前,这个帝王就做了许多准备,也命人多方打探了消息。 想必,缠云谷是禁地,关着镇山兽,他早就知道。 为何要设法诱皇后去这样一个有着猛兽的禁地呢? 这分明不就是让皇后去送死吗? 送死? 他当时被自己想到的这两个字吓住。 可是他找不到别的理由,只有这一个。 为何让皇后送死? 也只有一种可能。 试想,如果当今皇后被啸影山庄的巨兽所伤,或者说,直接死在巨兽爪下,会是怎样的风波? 这过错就得啸影山庄背着。 就算山庄不惧朝廷,就算朝廷不以此为借口对付啸影山庄,但无论是在帝王的心里,还是在影君傲的心里,还是在天下人的心里,山庄欠这个帝王的。 欠下帝王一个天大的人情。 以前,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做事狠绝果敢,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帝位,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连皇后也能牺牲! 只不过,千算万算,没算到右相夫人会去采药,破坏了全盘计划,还惹出了不少纠复。 所以,他生气,是吗? 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前面男人突然顿住脚步,他一惊,要不是步子收得快,险些撞上男人。 顿时冷汗涔涔,心有余悸。 “回房!” 男人转身,又朝来时的路走去。 **************** 或许是伤口太痛,又或许心事太重,蔚景躺在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伤口包扎好后,影君傲本要她就住在他的厢房里,他自己去别的地方睡,她不同意。 来山庄没几日,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给他添了太多麻烦,她不想再这样。 所以,她执意回了自己的房间。 兰竹坐在灯下一件一件叠着原本放在衣橱里的衣服,她知道,她也是无聊,才找点事做。 “兰竹,你先下去睡吧。” 在青石路上跪了那么久,膝盖上肯定有伤。 忽然想起凌澜给她的金疮药还带在身上呢,就艰难地动了动手,想要从袖管内取出,可当小瓷瓶攥在手心上时,她又犹豫了。 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里,又放了回去。 是舍不得吗? 不知道。 她不是这般小气的人。 大概是小瓷瓶太精致,舍不得瓶子,可是,大可以先将药给兰竹,让她擦完了还给她。 不知道。 反正,就是不想掏出来。 “去睡吧,明日我让人去药房给你拿点擦膝盖的药,破皮了吧?” “没事,奴婢不困,奴婢在这里陪夫人。”兰竹恭敬地起身站起。 “不用,有人在,我睡不着,下去吧。” 兰竹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叠好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摆在衣橱里,轻声退了出去。 蔚景就躺在那里,望着那琉璃灯里的烛火微微失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似是被人轻轻打开,她看到火苗颤动了两下,又恢复如常。 蔚景微微一怔,下一瞬,就轻轻阖上了眼睛。 虽然来人的脚步很轻,轻柔得几乎听不到一丝响动。 但是她知道,是谁。 凌澜是么。 或许是因为他的气息,亦或者是其他,她不清楚,但是却可以笃定是他。 房间里很静,静到似乎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哦,不,两个人的呼吸声。 可能是内伤的缘故,他的呼吸有些重,虽然听得出有些紧绷,似乎已刻意压抑,却依旧不似平日。 他没有出声,她也不想睁开眼睛。 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凝着她。 究竟想做什么? 道歉吗?安抚吗?感谢她伤成那样,最后还用缠云草给他跟鹜颜台阶下吗? 有话想要和她说就说。 这算什么? 终于,一阵微末的清风拂面,似是男人转身时袍角带起的风,紧接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离开了? 蔚景缓缓睁开眼睛,却不期然的撞上男人漆黑的眸子,蔚景一怔。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那刚才的衣袍掀动和脚步声,是故意的? 看吧,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连这种事情都要用计谋,都要跟她玩心机。 眉心轻蹙了一下,冷冷地正欲将目光撇开,却蓦地看到男人眸光微微一暗,然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她又怔了怔。 什么意思? “凌澜!” 她开口将他叫住。 男人身形一顿,然后迅速转过身。 是,迅速。 那一刻,给她一种他有些欣喜的错觉。 不过,男人也仅仅是转身,却没有走回来,只是站在原地凝着她,一瞬不瞬。 艰难地抬了抬手臂,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字条,手心攥成一团,用力一掷。 纸团打到男人的袍袖上,然后,滚落在地上。 微微喘息,她真是用尽了全力丢过去。 总不能让他过来,而她,也没力气过去。 她以为,男人会接住,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 她也以为,男人会袖风一动,将地上的纸团卷起来,卷到手中。 毕竟,他能做得到。 他能在镇山兽爪下,连救下两名女子的性命,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却没想到,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垂眸看向底下的纸团,片刻,才缓缓躬下身将纸团捡起来。 直起腰身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晃,脸色白了白。 蔚景眸光一敛。 是了,他受伤了! 受了伤还要来演戏,看来真的很辛苦。 一方面是怕锦弦怀疑,一方面,或许是对自己的愧疚? 可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一点儿都不需要! “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不要随便丢,这次是被我捡到,若是被其他人见到,可不会是这个样子!” 强自坚持着一口气说完,她闭上眼睛,不想看也不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凌澜瞳孔一敛,修长的手指快速将手中的纸条展开,眸色倏地一沉,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 蔚卿沐浴出来,就看到男人一身中衣,静坐在桌案前看书。 蔚卿一怔。 不是说在外面走走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还是她沐浴的时间太久? 微顿了脚步,她站在那里,看着男人。 平素一直一袭明黄,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能见他鲜少的白衣,琉璃灯橘黄色的光晕打在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让他刚毅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又配上一身胜雪白衣,竟是说不出的儒雅飘逸。 似乎是意识到她出来,男人将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搁,抬起眼皮睨向她。 漆黑如墨的眸子映着烛火,跳动摇曳,就像是聚集了这世上最耀眼的光芒,璀璨晶亮。 蔚卿心头一动,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刚及近前,男人伸出长臂一捞,她便顺势倒在男人怀里,只是不像往常一样缠上他的颈脖。 “怎么,还在生朕的气?” 男人低沉好听的噪音就在她耳边响起,蔚卿一听这话,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她怎能不生气? 差一点儿性命不保。 这个男人非但没有安慰她一句,反而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训斥了自己。 这叫她如何不生气?如何不委屈? “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动脑子,还给皇上添了麻烦,臣妾配不上这母仪天下的名头!” 咬牙,她将他说她的话,回给他。 很酸,她知道。 可是,她心里就是委屈,不吐不快。 男人低低一笑,却也不生气。 “朕说你配得上,你就配的上,谁敢说个不字?”纤长的手指轻轻勾起蔚卿的下颚,男人唇角弧光点点,俊美的样子无法比拟。 蔚卿心头一动,或许是因为他的话,或许是因为他的样子,她竟一时间微微有些痴了。 直到大腿叫人重重一捏,她才回过神来,心头一荡,就感觉男人的大掌探进了她的宽松的寝衣,顺着她的大腿,滑过她平坦的小腹,一直来到她的胸前,一把握住她的丰.盈,重重揉.捏。 蔚卿浑身一颤,从未有过的刺激,让她难以抑制地逸出一声娇.吟。 之所以说,从未有过,是因为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这样清醒的时候,如此过。 每次欢.爱都用媚香。 因为这个男人说,用媚香能***,他喜欢,所以,她也不能说不。 其实,作为女人,她并不想用。 所以,现在这个男人的举措,让她有些意外。 是想安抚她吗? 还是真的情难自禁,亦或是有别的目的? 正兀自想着,男人又是重重一捏,又痛又酥的感觉让她再一次叫出了声。 再也无力想其他。 那手掌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带动着她所有的感官刺激,她身子一软,双臂这才缠上了男人的肩膀,软软地靠在男人怀里,任由男人的大掌将她的衣服一层一层褪下。 常年征战,男人的手心有厚茧,粗粝的掌心摩擦着她的皮肤,疼痛中带着一丝微痒。 她偏爱这种感觉。 所以,每次欢爱开始的时候,她都尽量让自己多清醒一会儿,就是想要真实地感受着这男人的安抚。 感觉到下身有暖流涌出,蔚卿仰起头,让红唇贴上男人的薄唇,伸出丁香小舌探入男人口中,挑.逗着男人的舌根,即刻被男人反客为主。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暧昧的亲吻声,女人的娇.吟声,还有男人略显粗重的喘息。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胸口一凉,男人才松开了她的唇。 男人将手中粉色的肚兜扔到地上,眯着眼睛打量起怀里的女人,灯光下,两团白皙的玉兔微微颤动,男人眸光微暗。 蔚卿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也不遮掩,反而轻轻蠕动了下身体,感觉到男人的坚.硬顶着自己,蔚卿娇笑一声,指尖隔着衣袍在男人胸口打着圈,媚眼如丝。 “等不及了?”锦弦低笑一声,指尖抚上女人的蓓.蕾,重重一按。 “啊~”蔚卿哪受得住他这般折磨,低呼一声,再也坐立不住,像一滩水似的软在男人怀里,喘着气,看到男人垂首,将她的蓓.蕾含入口中,舌尖更是有技巧的舔.舐、啃咬、吮.吸…… 被他如此折磨着,她只能抱着男人的头,大口喘息。 男人的手指更是熟稔地隔着亵裤刺入她的幽谧。 她身体一阵痉.挛,一阵阵呻.吟从她口中溢出,听上去像是发了.春的猫儿。 蔚卿也顾不得门外有奴才守着,感官全都聚集到男人的唇齿和手指上,喘息连连。 锦弦看着女人动情的模样,微怔了一下,手指的力道更是没了轻重。 “啊~”蔚卿原本想开口,却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缓了缓急乱的气息,蔚卿低吟出声,“皇上,不要了……不要折磨人家了,给臣妾好吗?” 锦弦低笑一声,长袖一挥,长桌上的物件都被扫落在地。 光线因为烛台落地暗了一些,不远处的烛火明明灭灭的打在两人身上。 男人腾地站起,将她压在长桌上,掌心勾住她的亵裤,“刺啦”一声,亵裤便在他掌中化成碎布。 伸手将自己的衣袍一件件解开。 女子抚上自己的鬓角,欲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扯下,却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按住。 “皇上!” 她不解,她要让他看到的是蔚卿,不是蔚景。 “以防万一,朕知道是你便好!”男人的眸光在不远处的烛火辉映下,似是跳动了几下,又似是没有! 蔚卿支撑着手臂从桌上坐起,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吻了上去。 没错,他知道是她便好,不是吗? 这样的欢.爱,她从未试过。 往常都是在龙床之上,还要借助媚香…… 可今日,没有拿催.情之物,男人亦是对她身体感了兴趣,这简直让她欣喜若狂。 是今日她发生了危险,差一点儿从他身边消失,他在乎了? 又兀自走神的时候,就感觉男人的大掌分开了她的双腿,然后一个挺身,炙热坚.硬猛地滑入她的甬道。 她尖叫一声绷直了身体。 那里被他的巨大填充得没有一丝缝隙,微微有些不适应,也有一些轻微的的疼痛。 她还在那份陌生的感觉里徜徉,男人已率先动了起来。 就像是被雷动击中,她呻.吟一声倒在桌案上。 因为这样的动作,她整个身体就暴露在男人的面前,男人暗沉的目光盯着她胸前的高.耸看了片刻,缓缓上移,凝落在她的脸上。 她仰望着他,清晰地看到他暗沉的眸子里渐渐染上血色,渐渐变得炽烈。 大掌扣着她的腰肢,男人狠狠刺.入。 就像是牵动了她所有神经,那感觉,感觉,有些痛,却也美妙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原来,男女之事竟销.魂至此。 果然,媚香只针对男人,女人更喜欢这样真实的刺激。 自始至终,男人炙热的眸光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一瞬,一直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眸色微红,跳动着暗火,那样子,那样子竟让她有些害怕,她侧过脸,想撇开他的视线,下一瞬又被他的大手粗暴地扳回。 驰骋,大起大落的驰骋。 她便只剩下在他身下尖叫的份儿。 男人将她的双脚抬高,放到自己的肩上,让她的身子打开到最大。 他盯着她,死死盯着她,冲送,窄臀疯狂地抽送。 “你爱我吗?”他的声音沙哑破碎。 蔚卿在欲.望的海洋里浮浮沉沉,早也没有了意识,骤闻男人这么一句,也没有多想,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帝王用的是我,就哼哼唧唧地说:“爱,爱......” “有多爱?” 会像某个女人一样,自己伤得都快要死了,还想着弄什么缠云草替她的男人解围吗? “臣妾,臣妾......愿意为皇上去死......” 男人眸色一暗,身下猛地往上重重一顶。 蔚卿未完的话又被尖叫代替。 ........................ 【126】是你做的吧? 醉君怀,篡心皇后,【126】是你做的吧? 厢房内 影君傲负手立在窗边。ai悫鹉琻 身后几个婢女忙碌着清理方才包扎时留下的狼藉,打扫的打扫、擦血渍的擦血渍、换被褥床单的换被褥床单。 “都什么时辰了,你们几个就不能手脚麻利点?” 一道女子冷斥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旄。 几个婢女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沉脸走进厢房的女子。 “晴管家。”几个婢女连忙停了手中动作,打招呼。 “还不快点!你们这样的速度,今夜还让不让爷睡啊?崞” 婢女们一骇,又赶紧忙碌了起来。 站在窗边一直没有动过的男人,也似乎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来人,又很快收了目光,再次转向窗外。 晴雨微微一怔,看了男人背影片刻,眸光掠回,又指挥起几个婢女来。 “这里,还有这里,都擦干净。” “那只断袖也拿走。” “还有那个。” 骤然,一个婢女猛地尖叫一声,手中原本准备抱走的止血布也散落在地上。 众人一惊,影君傲亦是闻声回头。 晴雨皱眉:“怎么回事?” “虫……一条虫子。”婢女指着地上的那只沾满血的断袖,脸色发白。 虫子? 汗。 几人满头黑线。 还以为是什么呢? “一条虫子让你吓成这样?你今年多大啦?”晴雨更是不悦地沉了脸。 婢女刚想解释说这只虫子很奇怪,还未开口,就见到眼前人影一晃,原本站在窗边的男人不知几时已闪到她的面前,将断袖捡了起来。 凤眸目光凝落,寻了一会儿,才看到那条细细长长透明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虫子,凤眸眸光骤敛,脸色一变。 众人对男人的反应皆是一怔,晴雨拧眉,伸手指了几人:“快干活!” 几个婢女又连忙忙碌了起来。 而晴雨自己则是走到男人的身边,转眸朝断袖上看过去,当目光触及到那条虫子,晴雨亦是瞳孔一敛,惊错抬眼。 透隐虫! 镇山兽最爱的食物,没有之一。 “看来,有人对我们山庄了解得很啊!”男人勾唇,一字一顿,冷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晴雨一震,清晰地看到男人凤眸一眯、寒芒乍现。 **************** 书卷、笔墨砚台、灯座凌乱了一地,衣袍、肚兜、亵裤亦是丢得到处都是。 满屋子都充斥着靡靡爱.欲的味道。 床榻上,蔚卿躺在男人的怀里,微微阖着眼睛,睫毛轻颤,还在回味潮汐之后的余韵。 今夜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疯狂,她也跟着疯狂。 两人从桌上一直做到床上。 没有用香的身子从未有过的绽放。 难怪世人对男女之事有欲仙欲死这样的形容,当真一点都不夸张。 余潮渐渐淡去,她忽然还想要,还想让这个男人再次带她飞上那九霄云端。 缓缓睁开眼睛,见男人望着头顶的帐幔,不知在想什么,她略带试探地伸出小手,轻轻抚上男人宽厚结实、肌理分明的胸膛。 男人却是忽然起身下了床。 骤不及防,她的手就跌落在床上。 她一怔,反应了一会儿,才道:“这么晚了,皇上不睡吗?” “朕不习惯光着身子睡!”男人弯腰,将地上的衣袍拾捡起来,穿在身上,末了,又捡起她的,转身朝她扔了过来。 丝凉的寝衣落在滚烫的肌肤上,蔚卿一颤,转眸看了男人的背影片刻,才撑着身子坐起,将寝衣套在自己赤.裸的身上。 说实在的,她有些受伤。 不仅仅因为男人现在的行为,还因为刚才。 虽然,在没有用媚香的情况下,两人有了第一次酣畅淋漓的欢.爱。 但是,最终,男人却没有在她的体内释放。 在最后一刻,他抽了出来,射在了她的肚皮上。 虽然,男人跟她解释,说太医说过,酒后不宜播龙种,今夜的他吃了酒,她也吃了酒。 但是,她还是很失落。 用媚.香的时候不能怀,事后都要吃避子药,难得一次不用媚.香,却又射在她的外面。 那她几时才能怀上龙嗣?才能怀上这个男人的孩子? 说实在的,她看不懂这个男人,一点都看不懂。 有时觉得他很近,有时又觉得很远,有时觉得他是很爱她的,有时却又觉得他淡漠得就像是陌生人。 “在想什么?” 肩上一热,竟是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床榻上,长臂揽了她的肩。 这个动作,让她鼻尖一酸。 看,就是这样的男人。 刚刚猛地起身下床时那么决绝,此刻又温柔宠溺得如同面对自己一生的挚爱。 心底深处的委屈一点一点泛上来,她顺势靠在男人的怀里,幽幽道:“皇上方才问臣妾爱不爱皇上,那臣妾现在要问问皇上,皇上又是否爱臣妾?”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男人眸光微微一敛。 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很难吗?”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 男人唇角一弯,大掌将她的头重新按回怀中,“爱,当然爱,朕不爱你,还能爱谁?” 话音未落,唇边的笑容已然僵硬了几分,没有一丝笑意的眸底更是深沉似海。 靠在他的怀里,蔚卿满意地弯了弯唇,忽然想起什么,小脸一凝:“那今日游湖的时候,画舫装上巨石,臣妾差点落水,皇上为何不救臣妾?” 男人眸光微微一闪。 因为你在啸影山庄落水,正遂朕愿,朕又如何会救你? “因为朕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后来那个什么鹜颜落水,臣妾见皇上怎么就反应过来了?” 男人黑瞳一敛,想了想,道:“因为有你前车之鉴。” “真的吗?” 蔚卿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男人。 男人低低一笑,抬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蔚卿一怔,她以为,她以为他们两人有染,生怕男人瞧出夜里她前去缠云谷的真正的目的,连忙眉眼一弯,讨巧一笑,复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今日,幸亏左相跟右相,一人在画舫上救了臣妾,一人在缠云谷中救了臣妾,不然,臣妾怕是再也无机会伺候皇上了。所以,回朝后,皇上要好好赏赐二人。” “好!” 男人勾起唇角,笑得绝艳。 他的确是要好好赏赐二人,赏赐他们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专门破坏他的好事是吗? 如果在画舫上,不是夜逐曦救了她,他又何须生出二计,让她去缠云谷? 如果在缠云谷,不是夜逐寒救了她,他又怎会前功尽弃、功败垂成? **************** 烛火如豆。 婺颜疲惫地坐在软椅上,伸手将托盘上反扣的一只青瓷杯盏翻转过来,提起茶壶将茶水缓缓地倒进杯盏中。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茶水“淅淅沥沥”撞在杯壁上,纷乱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直到脚背上一热,她才惊觉过来,杯盏不知几时早已倒满,溢出的茶水更是顺着桌案流掉了地上,溅在她的软靴上。 连忙止了手中茶壶,起身站起,抬脚顿了顿鞋子缎面上的水,门忽然“砰”一声被人推开,一股夜风卷入。 她一怔,抬眸,就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随着夜风而入,下一瞬,也不返身回头,只猛地扬手,直接用袖风又“砰”的一声带上身后的房门。 鹜颜眸光微微一敛。 略略怔忡间,男人已经坐在了她对面的位子上,面色沉冷。 “你有伤在身,这么晚了,做什么不休息,跑到我这……” “是你做的吧?” 鹜颜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已沉声将她打断。 ..... 【127】她,你不能动!(补12日第二更,13日还有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27】她,你不能动!(补12日第二更,13日还有更) “你有伤在身,这么晚了,做什么不休息,跑到我这……” “是你做的吧?” 鹜颜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已沉声将她打断。ai悫鹉琻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鹜颜一震,撇开视线,她垂了眸子,看着自己湿透的鞋面,片刻之后,也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许是见她一声不响,男人从袍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拍在她面前的桌面上焘。 那力道让桌子一晃,原本就倒得满满的一杯水被震得撒泼了出来,溅在她的手背上,点点灼烫。 随着男人的大手拿开,一张白纸黑字的字条铺陈。 当那熟悉的字体入眼,她眼波微微一动,却并未有过多讶然兮。 其实,她知道他今夜会来。 她知道他迟早知道。 还未做出回答,忽闻男人鼻子里发生一声低笑,“难怪你要蔚卿的字迹,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练了很久吧,乱真到如斯程度。” 鹜颜蹙眉。 没错,字条是她模仿了蔚卿的字迹写的。 但是,她用尽心思做的这一切,又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 这是他对她该有的态度吗? 冷嘲热讽。 这是他能对她说的话吗? “那你今夜出现在缠云谷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如蔚景所想,是去私会蔚卿?” “当然不是!”男人眸光一敛,嘶声低吼。 鲜少看到他这样。 鹜颜微微一怔,冷瞟了他一眼,道:“我自是知道不是!你不也是因为知晓了锦弦的计划才去的吗?锦弦让蔚卿去送死,所以你去救蔚卿,虽然我们的方式不同,但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吗?” “一个是救,一个是杀,你觉得,哪个方式更好?”男人冷嗤。 “如果蔚景的死能让啸影山庄成为我们的一个筹码,那也算死得有价值了,救蔚卿只能破坏锦弦的计划罢了,我去那里,也是为了救蔚卿,但我想的比你周到不是吗?借锦弦的计划实施自己的计划,牺牲掉她也未尝不可!再说了,我也并没强迫她,我只是丢了一个字条在你房间,是她自己去的,她也可以不去不是吗?” 男人隐怒的凤眸中瞬间腾起一抹浅浅的血红,“把一个人吃得那么死,不好!” 他咬牙,一字一顿。 “不是我将她吃得死死的。” 她从来没有将谁吃得死死的,丢在这张字条的时候,她其实有三个不确定。 第一,她并不确定那条撕成两半的亵裤是蔚景的。 今日下午她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弯腰似乎要在床底拿什么,见她骤然进来,连忙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她心生蹊跷,才发现床底的亵裤,她不知道那是谁的,只是,看这个男人掩饰的样子,她猜是蔚景的。 第二,她也不确定蔚景一定会回去拿亵裤。 她想过了,如果她不去拿,她就再另想它法,将字条上的信息传递给蔚景。 第三,她更不确定蔚景看到字条后就一定会去缠云谷。 如果不去,如果蔚景不去的话,那他们就只能先救下蔚卿、破坏掉锦弦的计划再说。 谁知,那个女人还真的去了。 “说到底,终究是她对你不信任!如果她相信你绝对不会跟蔚卿有什么,她又怎会半夜三更跑去…….” “不相信是对的,这样的我们本就不值得信任!”男人眸色一沉,冷声将她的话打断,“不管信任不信任,她,你不能动!” 鹜颜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 她,你不能动? 这话,这口气,这冷冽的样子…… 是在命令她,还是在警告她? 这已不是第一次为了那个女人,他跑过来跟她蹬鼻子上脸的。 那夜在相府是。 两人第一次争吵,最后,他还一掌劈碎了她房间里的桌子。 今夜亦是。 如果不是住在人家府上,怕惊动别人,刚才他进来时那个架势,是不是直接要将门撞飞。 胸口微微起伏,她猛地手臂一扬,手边盛满水的杯盏就被她挥起,擦着男人的耳边飞出老远,“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杯盏四分五裂,杯盏里的水也撒泼在男人的身上。 她拍案而起,朝着男人吼道:“你将她留在身边,到底是要做棋子,还是要变相地保护她?你难道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了吗?你忘了你的初衷……” “我没忘!”男人打断她的话,黑眸沉沉凝着她,一字一句道:“总之,她,你绝对不能动!” “呵!”鹜颜冷笑一声,胸口闷着一口气,咬了咬牙,点头,“好,很好!你的理性呢?你一直以来的理性都到哪里去了?” “理性?” 相反,男人似乎淡定很多,也不是淡定,她知道他已经怒极,却也隐忍到了极致。 只闻男人“嗤”了一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那么你就有理性了吗?” 鹜颜一怔。 “今日游湖的时候,锦弦让蔚景跳踏水舞,你明明知道她不会,影君傲故意让画舫撞上巨石替蔚景解围,你为何又去救蔚卿?” “原因很简单,就跟你今夜为何去救蔚卿一样,不让锦弦得逞,不让山庄欠锦弦。”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完全不会跳踏水舞,而且又怕水,你就不怕她穿帮?万一出了岔子,你以为,我们还能脱了干系,还能撇清一切?到时,只会是得不偿失,整个相国府跟她一起陪葬!” 鹜颜又怔了怔,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没有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所以,当你借送药之机到画舫的厢房找我的时候,我不是答应救她了吗?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她就落水了,再说了,你提出的那个解救的方法本来就不好,太费心思也太耗时间,迟早也来不及。你自己想想,我跟你两个身份换过来,倒是简单,你做回逐曦,我做回夜逐寒,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还得想办法、找理由,让我这个夜逐寒留在厢房里,你这个摔了后脑勺的逐曦去甲板上,再还得想办法、找借口让蔚景来厢房,这样我才能跟她换回身份,我做鹜颜,她做夜逐寒,我去跳舞。可是,你想想,多麻烦,这样要多少时间?” “那当时在湖心,画舫那个特定的环境下,在锦弦的眼皮底下,你还有更好的方法以鹜颜的身份将蔚景换下来吗?” “没有!” “那不就是!” “可……”鹜颜气结,“可是,锦弦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他那么好糊弄吗?再说了,我们十几年如一日的乔装身份也不是为了救那个女人,你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儿戏,那日未央宫前面也是,几个人临时换身份,你就没想过,一旦我们的身份暴露是什么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可我更知道,如果蔚景暴露,我们同样暴露!”男人骤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总之,她,你不能动,今夜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同样的话,我也绝不再说第二次!” 男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且字字笃定,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凛然。 鹜颜懵了懵,男人却已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顿住,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却是再度响了起来:“若真想影君傲帮你,你就必须让她活得好好的!” 鹜颜一怔,还未做出反应,男人已经拾步出了厢房。 门“砰”的一声带上,震得她的身子一晃。 经过今夜的事,她当然知道那个女人不能动。 在画舫上的时候,她就觉得影君傲的态度奇怪,今夜,在缠云谷,他对那个女人的样子,更是她没有想到。 可,这不一定就是好事。 影君傲那样不懂掩饰、那样随心所欲,他对那个女人的心,怕是全山庄都知道了。 奸诈如锦弦,恐也会想办法利用,得小心提防才行。 而且,刚刚这个男人,怕是更要视影君傲为仇敌,今日画舫上已经大打出手了,日后,指不定闹出更大的纠复。 一想到这些,气就不打一处自来。 皱眉,她猛地一掌劈在桌面上,桌身一晃,金丝楠木顿时四碎,“哗啦啦”垮散在地上。 .............. 这是补昨天的更新哈,今天夜里还有今天的更~~ 谢谢【xiaoyudiangood】【1447436506】【bthong20】【chy321】【cecile2007】亲的月票~~谢谢【13693171608】亲的荷包~~谢谢【15701237082】【深海微澜】【wmf1223】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128】你的伤如何? 醉君怀,篡心皇后,【128】你的伤如何? 一夜睡得不安稳,早上起来的时候,鹜颜刚打开门,就看到男人走了过来。ai悫鹉琻 也不知是一夜未睡,还是起得早,虽换了身新袍子,发带却还是昨夜的那根。 鹜颜以为男人又是因为昨夜的事,眉心微微一蹙,转身走进屋里,等着男人随后进来,跟她继续算账,却不意男人只是站在门口。 “皇上让用过午膳,下午就离开山庄。” 鹜颜一怔,有些意外旄。 下午就走? 她还以为锦弦难得有机会公然来了啸影山庄,必定会好好利用呢,昨夜一计不成,后面会再生一计。 谁知,竟然这么快就离开崞。 “那她呢?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先留下来养伤?” 凌澜自是知道她嘴里的她指的是谁,微默了稍许,道:“当然一起走!” “她会同意吗?” 毕竟昨夜刚刚发生那件事,而且她还受伤严重。 男人眼波一动,“由不得她!” “那是你去跟她说,还是我去跟她说?” “我去!”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转身,顺着抄手游廊,朝女人厢房的方向走去。 **************** 兰竹替蔚景打开.房门,就看到在门口走来走去、踯躅徘徊的男人。 蔚景抬眸,男人听到开门声,回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地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静静对视了片刻,蔚景略略别过眼,牵着嫣儿迈过门槛,走到走廊上,对着男人微微一笑,颔首:“相爷!” 男人眼波一动,似是不意她会如此,她却已经直起腰身,牵着嫣儿从男人的身边走过。 兰竹疑惑地看了看两人,返身将房门带上,也对着男人略一躬身,末了,又连忙朝着蔚景追了过去。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入眼到处都是美不胜收的景致。 似乎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山庄里一片安宁静好。 “小姑姑,你的肩膀还痛吗?小叔叔跟嫣儿说,让嫣儿每日陪着小姑姑到外面花园里走走,小姑姑的伤就会好了。” 嫣儿一边走,一边仰起小脸看向身侧牵着她手的蔚景。 蔚景笑笑,“不痛了,有嫣儿陪着,所以不痛了。” “真的吗?”嫣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那嫣儿以后就天天陪着小姑姑,小姑姑也哪里都不许去,就住在我们山庄里,好不好?” 蔚景微微一怔。 “好不好,好不好嘛?” 见她发愣,小家伙急切地晃着她的胳膊,一不小心牵扯到肩上的伤,痛得蔚景瞳孔一敛,连忙反握了小家伙乱晃的小手,微微喘息地笑道:“好!小姑姑哪里也不去,就住在山庄里。” “哇,太好了太好了!” 嫣儿闻言,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又是蹦又是叫,小脸上的笑容如破晓的朝阳一般明艳耀眼。 蔚景笑看着小家伙。 童真真好,总是有着简单的快乐。 她忽然想起自己跟她这般大时候的样子。 虽然已是成人的心智,但是,因为是公主,且被父母庇佑得极好,所以,那日子过得就像是没有明天一样的随心惬意。 所以,沉痛的明天来了,她是那样的措手不及。 才短短两月时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似乎身上的伤从未断过,不是今天这里,就是明天那里,一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小姑姑,小姑姑……” 微微一怔,见小家伙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她才惊觉过来自己走神了,连忙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笑道:“走,我们去看花。” “好!”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着手缓缓走在花园的花径中。 兰竹跟在后面,看着这个和谐的画面,亦是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缓缓前行中,她不经意地回过头,才猛地发现,男人竟然也在身后。 只是离得比较远,像是有意跟着她们,又像只是无意路过。 当然,她自是不会觉得是后者。 刚才在厢房门口,她就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似乎有话要对她的主子说。 她也是从昨夜才开始伺候这个主子,除了觉得这个主子性格很好、对她不错以外,她对她的过去,以及跟这个男人的事,她完全不知,她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在缠云谷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她的主子被镇山兽咬了,受了很重的伤,却还不忘,她在那里罚跪,跟庄主要下了她。 疑惑地瞟了男人一眼,她快步上前,追住一大一小二人,“夫人,相爷在后面。” 蔚景一怔,却没有回头,只是垂了垂眼帘,又牵着嫣儿继续往前走。 “嫣儿,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蔚景随手指了指远处一大片白色海洋。 “知道,小叔叔跟嫣儿说过的,那个是琼花。”小家伙稚嫩童声一本正经。 “嫣儿真聪明!” 蔚景笑着侧身,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嫣儿的小鼻子,眼角余光朝后一瞥。 哪里有男人? 她一怔,转过身环视了一圈,亦是未见一丝凌澜的身影。 走了? 还是兰竹看错了? 略略怔忡了片刻,她也懒得理会,牵着嫣儿的手,往花园深处走。 要说这啸影山庄的花园真心一点都不差给皇宫的御花园。 这个季节御花园里有的,这里都有,御花园里没有的,这里也有。 许多漂亮的奇花异草,她以前见都没有见过。 整个花园里,姹紫嫣红、七彩绚烂,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各种花香混合在一起,萦过鼻端。 蔚景微微扬着脸,深深呼吸,感受着那知名的、不知名的花香入鼻,只觉得心旷神怡,似乎积郁在心底的阴霾也跟着去了不少。 隐约中,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她一震,陡然睁开眼睛,就蓦地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深瞳里。 男人一身明黄,就站在她对面的花径上,跟她只相隔中间一排矮花的距离。 锦弦。 她一震。 他几时来的?竟悄无声息。 回头看看兰竹跟嫣儿正蹲着摘花,背对着这边,难怪也未察觉。 强自敛了心神,她轻垂了眉眼,对着对面的明黄身影微微一鞠:“鹜颜见过皇上!” 兰竹听到她的声音,愕然回头,看到锦弦,顿时脸色一变,手中摘好的花儿都没拿住,就连忙跪在地上。 边上的嫣儿却不知对方是谁,或者说,皇上是代表什么意思,就站在那里,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那个胸口绣着一条蟠龙的俊美男人。 锦弦抬起眼梢,睇了一眼兰竹和嫣儿,并未理会,又掠了一眼蔚景包扎得鼓鼓囊囊的肩头,凤眸深深最后落在蔚景的脸上。 “你的伤如何?” 蔚景心口一撞,为他的口气,也为那一个“你”字。 记得平素无论是在她面前,还在在众人面前,他都称她为夫人。 今日怎会突然用你? 而且,那口气。 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一颗心狂跳,她攥了攥手心,恭敬地颔首不抬:“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外伤,并无大碍。” .... 【129】这一次,她不会回去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29】这一次,她不会回去了 一颗心狂跳,她攥了攥手心,恭敬地颔首不抬:“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外伤,并无大碍。ai悫鹉琻” “嗯”男人鼻音微浓的应了一声,接着便没了声响。 也不走,就站在她对面。 一时间,有些冷场。 紧攥的手心有细密的冷汗冒出来,蔚景依旧保持着微微颔首的姿势,余光所及之处,是男人明黄的袍角,在春日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旄。 不知道男人意欲何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知道,这样沉沉的气氛,让人压抑得有些受不了,又静默了片刻,正欲张嘴想说告退,男人却又骤然开了口。 “右相应该已经跟夫人说了今日回朝的事吧?” 蔚景一怔崛。 今日?这么快? 而且,对方又将“你”改回了“夫人”。 是她多心了吗?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时脱口而已,并未过心?还是有意试探? 此时的她却也顾不上去想,因为她在想锦弦的问题,右相应该已经跟夫人说了今日回朝的事吧? 她是该回说了,还是没说?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 莫非刚才在房门口碰到凌澜,他就是过来跟她讲这件事? 那为何碰到她又不说话? 见她没有吭声,锦弦眸光微微一敛,继续道: “朕已离朝两日,右相左相亦是,朝中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朕决定下午就回朝了,右相跟左相亦是跟朕一起回府,夫人的伤重,不宜舟车劳顿,亦可一人先留下,待伤愈再让右相来接,或者让庄主派人送夫人回去。” 蔚景一怔。 细细咀嚼了一遍男人这段话,却依旧没能明白他的意思,或者出于什么心理? 忽然间有些想笑。 曾经跟这个男人交往的三年,想过会有今日吗?想过会对他的每一个举措每一句话,都细细地去揣摩,害怕中他圈套、害怕被他设计吗? 当然没有。 如果有,也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水袖下的手更是用力地攥了又攥,牵扯到肩头上的伤口,蔚景痛得秀眉一蹙,抬起头,看了男人一眼,又恭敬地略略一鞠:“多谢皇上关心,鹜颜的伤在肩上,并不影响坐车和日常活动,鹜颜想跟相爷一起,他回府,鹜颜自是也回去。” 锦弦眼波一敛,黑眸深邃盯在她的脸上,看了片刻,唇角一勾,笑道:“如此当然最好不过。” “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鹜颜就先告退了。” 眼角余光触及到男人唇边的绝艳笑容,蔚景心口一颤,不知为何,曾经觉得这个男人如此微微一笑,是那样俊美无俦,如今看来,却只觉得心里瘆得慌呢? “嗯,去吧!” 男人点头,明黄衣袖轻扬,少有的温润模样。 其实,也不是少有,是他做了帝王以后鲜少这样,曾经,他对她一直温柔相对。 只不过,那三年如一日的温柔最终是一场笑话。 她已看透。 转身,离开的脚步有些迫不及待,谁知嫣儿那小家伙不知几时竟然站到了她的身后,她就直直撞在了嫣儿的身上。 嫣儿被撞得朝后倒去,她一惊,连忙伸手去拉,因为习惯了用右手,自然本能地就出了右臂,一抓一拉,险险将嫣儿拉住,自己受伤的肩却痛得钻心一般。 而此时脚下也不知突然踩到了什么,猛地一滑,她的身子就陡然失去了平衡,朝后倒去,她一骇,连忙松了嫣儿的手。 急速后仰的瞬间,她听到兰竹的惊呼,看到对面锦弦脸色一变、飞身而起。 终究,她没有倒在地上。 有人自后面揽住了她的腰。 熟悉的气息入鼻,她一怔,男人低沉的声音已响在头顶,“伤成这样,还不消停地四处乱跑,是不是嫌自己伤得还不够重?” 是凌澜。 凌澜揽住了她。 原来他在,原来兰竹没看错,是他。 一直在是吗? 为何又躲了起来?因为锦弦吗? 因为想要偷听她跟锦弦的对话吗? 因为想要看看她会不会在锦弦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是吗? 大掌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在她腰间的肌肤上,男人扣得有些紧,她皱眉,想要将他推开,眸底骤然映入明黄身影翩然落在面前,她抵触的手又不动声色地缩了回来。 肩上撕扯的剧痛还未散去,她靠在男人的怀里,攥紧了他的袍子,冷汗从额头上渗出来。 “皇上!”男人似乎才发现锦弦,脸色一变,抱着她作势就要行礼,却被锦弦抬手止了。 “你们早点收拾,用完午膳就出发!” 锦弦面色沉冷,凤眸扫了一下两人,就转身朝花园门口走去,在两人看不到的方向,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一直到那道明黄身影消失不见,蔚景才从凌澜的怀里微微挣脱出来。 许是见到她额头上的大汗,男人又作势想要上前,“你怎样?” 蔚景本能地后退了两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抬眸望过去,似乎看到了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慌痛。 慌痛? 她怎会想到这样的词? 自嘲地弯了弯唇,她微敛了眸光,强自忍住剧痛,道:“我没事。多谢相爷方才出手相救。” 凌澜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俊眉微微一拧:“蔚......鹜颜......” “如果相爷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伤成这样,的确不应该如此不消停地四处乱跑。” 男人再次一怔,她却已经转身,牵了边上嫣儿的手,“嫣儿,小姑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嫣儿人小,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到她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的模样,也自是知道她不舒服,便连忙道:“好!” 蔚景牵着嫣儿往花园的门口走,兰竹再次疑惑地看了看奇怪的两人,跟了上去。 “下午你会跟我们一起回府,是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自身后传来。 蔚景脚步一顿,只一瞬,却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就像没听到一般。 **************** 虽是春日,可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啸影山庄的门口,五辆豪华精致的马车早早就停在那里等候,看马车的样式、看车身上的雕刻、看窗幔和门帘、看马鞍、看车夫的装扮,奢华大气、庄严肃穆,一看就知道来自皇家。 见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山庄里面出来,几个赶车的马车车夫连忙齐齐跪在地上。 众人走向马车,赵贤小跑着来到第二辆马车边,恭敬地撩开门帘。 锦弦却并没有上。 天子不上,边上的皇后便也不敢上,臣子们更是不会上。 赵贤与边上的禁卫统领叶炫互看了一眼,皆微微拧了眉。 也是,这啸影山庄也的确有些过分。 虽然历朝历代,啸影山庄不与朝廷沾边,可毕竟这次是人家帝王亲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山庄势力再大,这场面上的戏也应该做一做吧。 来的时候,还好,最起码亲自出来迎接了,这走,就不见影君傲的影子。 山庄倒是派了不少人出来送,可毕竟谁也代表不了庄主不是。 可是,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吧? 如果影君傲一直不来,是不是就一直这样耗着? 犹豫了许久,赵贤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皇上!” 锦弦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身形亦是没有动,黑眸微微掠过众人。 不仅影君傲没有来,有个女人似乎也没有来。 “上车吧!”唇角一弯,他躬身上了马车,又伸手将蔚卿牵了进去。 鹜颜皱眉,看向身侧面沉如水的男人,“她不一起回去?” 凌澜微微垂了眸子,没有理她。 末了,又徐徐抬起眼梢朝山庄大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入眼一片空荡。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很强烈的感觉。 这一次,她不会回去了。 上午在花园里她跟锦弦说的话,说她会跟他一起,只是说给锦弦听的而已吧? 不然,为何出发前找不到她的人? 是躲起来了、不想见他是吗? 是怕他强行将她带走,是吗? “走吧!” 前方,锦弦威严的声音透幔而出。 赵贤和叶炫上了第一辆马车,随行宫女上了最后一辆马车,鹜颜皱眉看了看凌澜,走到倒数第二辆马车边,弯腰打帘而入。 前面的马车开始缓缓行了起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凌澜缓缓将目光收回,也转身掀了马车的车帘,躬身而入,凉滑的帘幔从手心走过,垂放了下来,他在软垫上盘膝坐下。 车身轻晃,似乎也开始走了起来,他忽然觉得那车轮就像是碾压在心里面,很奇怪、很强烈的感觉,他眉心一皱,猛然喊住前面的车夫:“等等!” 声音刚落,马车亦是嘎然而停,他扬手,修长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撩开帘幔,起身正欲跳下车,就蓦地看到站在车旁边的那人。 他一震。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景致都瞬间消失不见,眼底只映入一人。 那人素衣黑发、清瘦盈盈,就站在阳光下,就站在马车旁。 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忘了动,也忘了反应,就躬身站在马车的车门边,看着那人。 直到那人朝他伸出手,他才回过神来。 目光从她清冷的小脸上移开,他缓缓看向她伸给他的小手,阳光下,凝脂一般的肌肤白得有些透明,他眼波微微一动,大掌裹了她的手背,将她拉上了马车。 待两人坐定,凌澜唇角微勾:“我还以为你暂时不回去。” 蔚景没有吭声,这时,忽闻外面影君傲的声音传来:“甜海!” 凌澜眸光一敛,蔚景抬手掀开窗幔,就看到影君傲站在马车的外面。 “回去吧!”蔚景微微一笑道。 “嗯,”影君傲点头,“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有什么事就按照我刚才跟你说的方法联系我。” “嗯,好!” 一人窗内,一人窗外,旁若无人地说着,全然没人注意,旁边脸色黑沉的男人。 “兰竹在最后一辆马车上,有需要你可以叫她。” “嗯,知道了,你回吧。” 影君傲还欲再说什么,旁边一直沉默不响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多谢庄主这几日的盛情款待,也欢迎庄主有空的时候,去相府做客,相府虽不及山庄富丽,待客之心却是一样的。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庄主就请留步吧,皇上的马车可能已经走远了,做臣子的也不好让他等。”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谦逊有礼,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就是,影君傲,你够了! 蔚景垂了垂眼帘,影君傲却丝毫不以为意,本就微微上翘的仰月唇朝上一扬,凤眸弯弯道:“没事,皇上没走远呢,我刚刚给他送行过来,放心,跟得上。” 于是,某人的脸色又微僵了几分。 “回吧!”蔚景无奈地看着影君傲。 她可不想临了了,还要搞点什么纠复出来。 似乎了然她的心思,影君傲点头,说:“好!” 这一次,他也真的没有再纠缠。 他站定未动,马车缓缓走起,蔚景左手打着窗幔,只得艰难地抬起受伤的右臂朝他挥手道别。 车轮滚滚,马车慢慢快了起来。 人车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见蔚景一直还打着窗幔,男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的手不酸吗?” 蔚景没有吭声,依旧打着窗幔未放,微微探着脑袋看向车后那抹长身玉立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窗幔一动,蔚景一怔,转眸看过去,就看到男人的大手落在她的手上方,同样打着帘幔。 “你的手放下吧,我替你打着。”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因为这个动作,男人基本上倾身在她的身子上方,属于他的气息又肆无忌惮地萦绕在鼻尖,蔚景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潮闷。 “谢谢,不用了。” 她皱眉,放下有些微酸的手,索性也不再看外面,转过身坐好。 男人见状,便也松了帘幔。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她看走了眼,她似乎看到男人回到自己的位子坐正的瞬间,唇角似乎微微一扬,有种阴谋得逞的味道。 “对了,田海是谁?” 还未待她回味过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130】比猛兽更可怕的,是人 醉君怀,篡心皇后,【130】比猛兽更可怕的,是人 “对了,田海是谁?” 还未待她回味过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ai悫鹉琻 蔚景怔了怔,淡声道:“哦,没谁。你说不能叫我精卫,所以,影君傲就叫我甜海了。” “迟了。” 闷闷的两字从男人鼻腔里发出旄。 蔚景抬眼,男人斜睨着她,面色有些难看:“已经迟了,在画舫上当着锦弦的面叫了精卫,在缠云谷也叫了,如今又搞个什么田海出来,是怕锦弦不知道你们以前就认识,还是怕他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啊?” 蔚景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不明白他的情绪怎么变得那么快,刚刚还一副体贴的样子,给她打窗幔,现在又一副兴师问罪之态。 她当然知道已经迟了,可是,人家叫都已经叫了,时光又不能倒流回去,再说了,锦弦也不一定就因为这个怀疑什么嵛。 她很想回面前的男人一句,你那么聪明,当初听到影君傲喊我精卫,不是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后来想想,不想跟他纠缠,便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坐在那里。 男人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在生闷气,还是也不想说了。 气氛有些冷凝。 她也懒得去理会,身子顺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轻轻阖上眼睛。 耳畔只闻车轮滚滚以及马蹄声哒哒。 不知是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还是这马车轻轻摇晃颠簸很让人催眠,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 骤然,车轮不知碾到什么,车身一晃,她的头猛地撞到车壁的木板上,额上一痛,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的男人正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蕴着一丝促狭。 她动了动有些酸痛僵硬的身子,准备坐正,男人的长臂忽然伸过来,直接将她拉了过去。 “你——”蔚景一惊。 “睡吧!”大掌扣上她的头,按靠在自己的胸口,男人若有似无地轻叹。 蔚景怔了怔,才明白过来,男人是让她睡在他的怀里。 心中生出一丝抵触,她皱眉,刚想挣脱开来,男人的手臂已经环过她的腰身,将她裹住。 “做什么怕,我又不是什么食人的猛兽……” 蔚景身子一震,男人似乎也马上意识到这话不该说,话还没说完就噤了声。 敏感如她,又岂会没有感觉到? 自嘲地弯了弯唇。 怎么? 说这样的话,自己也心虚了吧? 猛兽? 镇山兽算不算猛兽? 其实,有的时候,猛兽并不可怕,比猛兽更可怕的,是人。 他没说下去,她也不接话,两人再次两相无语。 只不过,蔚景也不再动,就安静地靠在男人的怀里。 本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而且也只不过是借个肩膀的盟友关系,没必要去闹那种只有情人之间才闹的别扭。 再说,拉来扯去,她的伤口也痛得慌。 轻轻阖上眼,她想让自己再睡过去。 可不知是枕在耳畔的男人的心跳太过苍劲,还是钻入鼻尖的男人的气息太过浓烈,她再无一丝睡意。 “蔚景……” 她微微一怔,却没有睁开眼睛。 “我跟蔚卿……没什么。” 蔚景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个,本想回他一句,他跟蔚卿有没有什么,似乎跟她没有关系,没有必要跟她解释。 可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终究什么都没说,依旧闭眼不睁。 男人的声音继续。 “是锦弦的阴谋,他想牺牲蔚卿,打击啸影山庄,所以,我才救她。” 蔚景静静地听着。 男人顿了顿,大概是没有等到她的反应,大手抚上她的脸:“在听吗?” 蔚景缓缓睁开眼睛,“嗯”了一声。 男人似是有些意外,只是不知意外她在听,还是意外她的淡漠,又静默了片刻,才道:“而救鹜颜……”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而救鹜颜……是因为当时,我以为镇山兽的目标是她。” 蔚景“哦”了一声。 她以为男人还要继续,却不想,男人却不再说了。 于是,她就禁不住笑了。 这是解释吗? 如果是,他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两点,或者说,可以隐瞒了两点。 第一,关于那张字条的问题。 她是因为字条才去了缠云谷,而且,事后,她还将字条给了他,他难道不应该就这件事解释一下。 蔚卿去缠云谷是锦弦的阴谋,所以,字条也是锦弦放的吗? 诚然,不是。 看他刻意隐瞒不说,就知不是。 第二,关于镇山兽的目标,原本是鹜颜,最后一刻突然转向她的问题。 他方才也说了,他以为镇山兽的目标是鹜颜,心思缜密如他,怎么就不去想,为何镇山兽忽然改变目标? 因为她蔚景的肉鲜吗?因为她蔚景活该倒霉吗? 当然,也不是。 而他却跳过了这段,亦是只字不提。 许是感觉到她的异样,男人双手捧起她的脸,“在笑什么?” 蔚景怔了怔,她有那么明显吗?不过是弯了弯唇而已,竟然也被他察觉。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像你,”她看着男人,淡然一笑,“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你有见任何人的自由,包括蔚卿,你也有选择救任何人的权利,譬如鹜颜,这些,跟我没有关系。” 男人一怔,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眼底闪过的那一丝讶然和慌乱。 慌乱? 怎会有这种情绪? 不过想想,也是,是怕她不信任他了吧? 就像大婚那夜,鹜颜杀了全福,夺了名册,夜里,他过来跟她解释,说,红衣女子是他的人,是他的人做的,红衣只是个误会,对方喜欢穿红衣而已,却始终没有告诉她,红衣女子其实就是鹜颜。 看吧,为了不失她的信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总是丢一半无关痛痒的真相给她,将另一半真正的真相死死地捂住不说。 其实,她知道他跟蔚卿没有关系,她也知道是锦弦的阴谋,方才离开山庄之前,她跟影君傲道别,影君傲不让她走,给她分析了许多昨夜的事情,她再结合自己脑中的种种,顿时就明白了许多真相。 方才在来时的路上,她还在想,他会不会跟她言明一切,终究还是避重就轻。 弯了弯唇,她欲撇开眼,却蓦地感觉到下颚一痛,是男人捧着她脸的手指骤然用力,将她的脸又扳着面朝着他。 “蔚景,这也不像你!” 男人黑眸定定地盯着她,眸色暗沉得没有一丝光亮,似乎在隐忍着怒气。 他气? 他气什么? 气她的态度吗? 不自觉又想笑了,“那相爷觉得哪样才像我?” 要大吵大闹吗?要死缠烂打吗?还是要逼着他说出真相? 她没有立场。 她不是他的谁,他没有救她的义务。 可是,他也没有随意伤害她的权利,譬如,现在。 他掐着她的脸。 “相爷,能轻点吗?我很痛。” 第一次,面对他的不知轻重,她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男人怔了怔,为她那句相爷,也为她那声痛,连忙条件反射一般松了大手,却在下一瞬,又将她按进怀里,那手臂紧紧裹住的力道,并不比手指落在她脸上的轻。 蔚景本想挣扎,可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的那股倦意越发浓重,她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无,就干脆由着他去。 良久的沉默以后,男人又开了口:“回到相府以后,我得做回夜逐曦,因为鹜颜应付不了锦溪。” “哦。” 蔚景毫不犹豫地“哦”了一声,哦完以后,又蓦地想起一些事。 什么叫鹜颜应付不了锦溪? 当初将她娶进相府的人,不就是顶着夜逐寒身份的鹜颜吗?鹜颜不是照样将她骗得死死的。 以鹜颜的那种心智,世上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及。 别说一个锦溪,十个锦溪都应付得过来。 哦,或者,他不是指的这方面。 在夫妻的某个方面,作为女人的鹜颜,的确应付不了。 脑中浮起那夜在啸影山庄,他疯狂要她时的情景,心中的那股倦意忽然被抵触所取代,她猛地伸手推他,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男人似乎不意她会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面色微愕,而她的手可能刚好落在他胸口还未痊愈的伤上,她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可手臂却依旧圈着她未放。 “放开我,凌澜。” 唯恐被前面赶车的人听到,她微嘶着声音冷喝。 “放开我!” 一直想着鹜颜鹜颜,却还忘了还有一个锦溪,大婚那么久,一对正常的夫妻,丈夫不可能不碰妻子吧? 当初夜逐寒一直对她那样,她还觉得奇怪,后来知道是鹜颜,是女人,她心中的疑惑才终于解去。 看平素他跟锦溪的样子,郎情妾意,就算是装的,也得有基础不是,而且,依照锦溪的性格,如果这个男人不碰她,又岂会消停? 这般想着,就觉得心里抵触得不行,又想起那夜两人的疯狂,就好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恶心得要命。 “放开我!让我自己坐着。” 而男人偏生不让她如愿,不仅不放,还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怎么了?” 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似乎连日来的所有怒气在这一刻再也隐忍不住。 见他不放,她就伸手再次用力击向他胸口的某个地方,也是方才让他闷哼的地方,果然,她如愿地看到男人瞳孔一敛,脸色白了白。 却依旧没有松开手臂。 蔚景气喘吁吁地看着男人,男人同样黑眸深深地凝着她,在男人的注视下,她忽然扬手,击向自己被绷带缠得鼓鼓囊囊的右肩。 她的动作太快,而男人的手臂又箍在她的腰间,等男人意识过来,脸色大变地松开她的腰身,想要抓住她扬起的手腕时,已然太迟。 她虽不会武功,可一拳落下,终还是痛得她自己闷“唔”一声,冷汗冒出。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彻底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猛地将她往对面的位子上一推:“你到底在意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黯哑,明显抹着浓浓的怒意,只不过是强自压抑隐忍住了。 蔚景本就正痛得不能自已,突然被他一推,完全骤不及防,身子往后一仰,后脑勺就直直撞在车厢的壁板上。 眼前金光一冒。 她却没有立即起身,就保持着歪倒在那里的姿势。 是啊,她在在意什么? 不是已经做好打算了吗? 因为锦弦在,为了顾全大局,而且,她也不能留在啸影山庄,不能连累影君傲,所以,她跟他先一起回相府,后面再找机会离开。 一个都已经决定离开的人了,还在在意什么呢? 管他是不是偷偷给避孕药她吃,管他是不是撇下怕水的她追随鹜颜而去,管他在危险关头救下的人是谁,管他是不是隐瞒真相将那个想要害死她的女人藏得好好的,管他会不会跟锦溪上床、生儿育女? 管他呢? 都跟她没有关系! 反正要走,反正以后再无关系,反正又没有感情,反正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那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又是在发什么疯? 是不甘吗?还是委屈?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一下子就这么忍不住? 她只知道,好痛。 头也痛、肩也痛,身上到处都痛。 所有的痛就如同她方才骤然而来的情绪一般,一瞬间将她碾压过来,她终是再也无法克制,侧过头,将脸埋向马车的车壁,泪水夺眶而出。 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声音逸出来,哭得悄无声息。 果然很没用! 蔚景,你的坚强呢?这两天你不是都挺过来了吗?没有掉一滴眼泪,你的坚强去了哪里? 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就怂成这个样子? 她皱眉,想要将眼泪逼回去,却不想,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完全控制不住。 一声低低的轻叹,男人灼热的气息逼近。 “蔚景……” 她不理他,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他伸手扳她的脸。 她扬臂挥开他的手。 他直接将她拉起,双手捧住她的脸,狠狠将她吻住。 ..................... 第一更,今天会有万字更,只是素子要先出门一趟,第二更估计是十一点以后的样子,所以第二更莫等,可明天再看,孩纸们见谅~~ 谢谢【白家富】【zheng-jing】【choupi123】【liliexeter】亲的月票~~~谢谢【蓓蓓009】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131】不小心被一只畜.生咬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31】不小心被一只畜.生咬了 “蔚景……” 她不理他,将脸埋得更深了些。ai悫鹉琻 他伸手扳她的脸。 她扬臂挥开他的手。 他直接将她拉起,双手捧住她的脸,狠狠将她吻住旄。 重重的、发着狠的吸.吮着她的唇、需索着她的呼吸,也不管不顾她肆意漫出的眼泪流进嘴里,又脏又咸。 因为隐忍不出声,蔚景本就哽咽得呼吸不过来,骤然被他这样拉住一吻,更是窒息得几乎就要晕厥。 这算什么崾? 这是什么意思? 蔚景皱眉,用力推搡着他,意识到她粗重的鼻息,男人没有强求,缓缓放开了她,可下一瞬,又将她重扣进怀里。 “对不起。” 男人的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发丝,轻声道。 蔚景怔了怔,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在说什么,是说对不起吗?他是在跟她道歉? 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他,只见男人亦是蹙眉凝着她,凤眸深深,跳动着各种复杂激烈的情绪。 “为何道歉?” 她哑声低问。 男人没有吭声,抬手,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水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个。 看到她泪流满面、却哭得悄无声息的样子,他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拧,于是这三个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他不是一个会道歉的人,从来不是,因为他觉得,人生之事,要不不做,做了就不悔,做之前必定权衡过利弊,所以做之后所产生的影响,他只看他想要达到的,其余的,统统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第一次,他想要对一个人说这三个字。 发自内心的。 他知道,这次他真的伤了她。 不是镇山兽,是他,他知道。 从未见她哭成这个样子,那样隐忍,那样倔强,却又那样无助伤心。 所以,他怕。 那种惧怕的感觉从昨夜之后,哦,不,应该说从昨日她紫草过敏之后就一直绷紧在他的心里。 她的隐忍,她的平静,她躺在床上假装睡着,她被镇山兽伤了以后,将攥在手中的缠云草颤抖地递进他的掌心,她揉了字条、虚弱地用尽全力地往他身上一掷,她恭敬地也淡漠地跟他说,“多谢相爷方才出手相救。” 都让他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也是很久才明白过来,那种感觉,是怕。 早上站在她厢房的门口,他几经徘徊,换做寻常,他是她的夫,既然回府,自是两人一起,他又何须跟她商量,只需通知一声,午膳后回府,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 可是,这一次,他却怕了,怕敲门,怕面对,怕听到他怕听到的。 如果她说不回去,如果她说不回去…… 难道他说,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他怕他逼迫不出口。 后来,在花园里听到她跟锦弦的对话,她说,她想跟他在一起,他回,她自是也回。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情,欣喜不已又心疼不已的心情,欣喜她愿意跟他回去,心疼她到了这样的时候,却依旧在替他考虑,在为大局考虑。 出发的时候,找不到她,他的心情再一次沉到最深处,他以为她终究是不愿意回去。 最终,她还是来了。 他想,如果她不来,他可能会再杀回去。 不是可能,是一定。 因为他本就准备这样做。 只是上车后的她,一副清冷寡淡、拒人以千里的样子,所以,他这个天生不知解释为何物的人第一次想到要解释。 只是,他真的不知该怎样解释,想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他没法解释。 而她的样子,让他无措。 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副不咸不淡、事不关已的“嗯”“哦”的样子,让他心头又躁又怒又急又无能无力。 所有的情绪在心里紧紧蹦成一根弦,那跟弦终于在看到她无声放哭的那一瞬间“嘣”的一声断掉,所有的情绪喷薄而出。 “对不起。” 他轻轻揩着她脸上满面的潮湿,似乎除了这一句,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语言。 蔚景抬手,将他的腕握住,眼眶红红地望进他的深瞳,喃喃而语。 “为什么?” 她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样的答案,或者说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或许关于真相,或许关于男人真正的心里,又或许是别的。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男人终究什么样的答案都没有给她。 只低头,用唇代替了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咸湿吻去。 *************** 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华灯初上,京城里依旧一派繁华景致。 或许是大哭了一场哭累了,后来,她竟是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一直到到了相府,男人唤她,她才醒过来。 睁着惺忪地眼睛,她看看他,又撩起窗幔看看外面夜色深沉,又回头看看街上万家灯火,她好半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凌澜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懵懵懂懂、惺惺忪忪,一双眸子因为被泪水洗过,亮得拧得出水,东张西望就像是一个大孩子。 心中一动,他竟是忍不住将她拉过,又吻上了她。 好一顿需索,直到意识到马车停下,他才猛地将她放开。 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才醒过来。 “到了,下车吧!” 撩开帘幔,他先跳了下去,又转身要抱她,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精卫填海》有何出处?” 蔚景一怔,不意他这个时候提这个。 想了想道:“没什么出处,就是一个故事。” 总不可能跟他说,出自《山海经》吧?虽然《山海经》也是古代先秦的时候所著,但是,跟这个时空好像并没有任何关系。 “故事?”男人挑眉,似乎来了兴致,“什么故事?” 蔚景怔了怔,总不至于让她现在讲给他听吧? 他们现在的姿势是,他站在马车下面的地上,她高高站在马车的上面,等着下来。 她本想自己跳下去,可高大的身形就挡站在那里,搞得她下都下不去,只得站在车上。 而他仰脸望着她,分明就是等着她继续。 这个男人。 “是一个神话传说,传说上古时期炎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女娃在东海游泳时被水淹死,她的灵魂化成一只鸟,叫作精卫鸟,经常飞到西山去叼小石头和小树枝扔进东海,发誓要填平东海为自己报仇,她就这样一直飞来飞去,但最终也没有将东海填平。” 男人怔了怔,垂了眸子。 静默了片刻,才伸出手臂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下车的那一瞬,她似乎听到他说,“方法有问题。” **************** 下了车,她才发现锦弦他们的马车已经不在,可能已经回宫了。 “兰竹呢?” 她猛地想起,兰竹可是坐在宫女一起的那辆车上。 凌澜笑笑,黑眸炯亮:“放心,影君傲送给你的人,我怎会将她弄丢。” 他徐徐转眸,回头看过去。 蔚景怔了怔,循着他的视线,就看到兰竹从后面鹜颜的马车车夫边上的车架上跳下来,看到她,一脸喜悦:“夫人。” 蔚景亦是微微一笑:“到了,走吧!” “是!” 兰竹紧步跟了过来。 蔚景转身的瞬间,手背一热,是凌澜裹了她的手。 她也没有避开,就任由他牵着,两人拾阶而上,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一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两人之间的嫌隙在看不见的地方如同萌芽的野草,疯狂地抽枝拔节。 相府的门口,一抹娇俏的身影迎风而立,看到她跟凌澜,便飞速地奔了过来,薄薄的披风被夜风鼓起,就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 “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经过他们身边时,锦溪只快速地对他们一颔首,就越过他们,直直朝台阶下面而去。 蔚景回头,就看到鹜颜从马车里面出来。 “二爷,”锦溪小脸灿烂,艳若桃李。 鹜颜“嗯”了一声,就抬头看向他们这边,“大哥。” 凌澜顿住脚步,所以,蔚景也顿住脚步,在看到鹜颜和锦溪的目光齐齐投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自男人的掌心抽了出来。 “大哥说有事相商,是先去书房吗?”见两人回头,鹜颜开口。 锦溪脸色微微一黯。 凌澜点点头,“嗯”了一声。 蔚景弯了弯唇。 有事相商?要去书房换装吧?还是要避开众人互诉一下衷肠? 她也不想理会。 于是,兄弟二人去书房,妯娌二人回厢房。 “大嫂的病还好吧?” 同路而行中,锦溪一脸“关切”地问。 蔚景微微笑着,真想回她一句,让公主失望了,没死。 “多谢公主关心,已无大碍。” 紧接着,锦溪又似才发现她肩上的伤一般,惊叫。 “大嫂,你的肩怎么回事?” “哦,不小心被一只畜.生咬了。”蔚景淡然应道。 闻言,锦溪脸色微微一白,本就虚假的笑容更是僵硬了几分。 蔚景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为何是这种表情。 天地良心,她并没有隐喻什么。 唇角轻轻一翘,她忽然想起一句话,这世上并没有鬼,鬼在人们心里。 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想得多了吧。 一时,心中竟生出几分愉悦。 抄手游廊分道扬镳的时候,锦溪突然喊住了她。 屏退了随行的兰竹和冬雨,锦溪几经犹豫,才开口问道:“这几日,二爷都跟你们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二爷有没有生我的气?” 蔚景一怔,没想到她特意将她喊住,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锦溪有多好面子,她很清楚,可是,为了一个男人,她竟然丢下面子来问一个她平素讨厌的敌人。 没有用大哥大嫂,用的你们,没有用本宫,用的是我,跟刚刚飞扬跋扈、惺惺作态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蔚景忽然觉得,她也不过是红尘中为情所困的可怜人而已。 而凌澜对锦溪…… 有几分真心她不清楚,毕竟娶她也并非他所愿,是锦弦强意安排过来的棋子。 想了想,蔚景道:“这几日我都在养伤,二爷一直跟相爷一起,我没见提起公主的事,二爷应该不会生公主的气。” 这种问题,让她一个局外人怎么回答,说生气也不是,说没生气也不是,毕竟不是当事人,所以,她只能模棱两可。 那一刻,她竟不忍心伤她。 **************** 厢房里,水汽氤氲,浓浓地花香味从屏风后传来。 并拢手指舀起水,撒到光洁的肩头,女人的一张脸被热气熏的泛着粉红。 今夜他回来了。 不知道会不会…… 心中胀满期待,同时也有些埋怨。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本也新婚不久,又刚刚小别,不应该是浓情蜜意吗? 可他回府后竟然连厢房都没进,连跟她话都没说上两句,就去了书房,然后跟夜逐寒商量什么事情,商量到现在。 两个相国而已,竟然比她的皇兄还忙! 应该是忙吧? 不是因为生她气、故意避开她,不想见她吧? 毕竟她接二连三地做错事。 先是因为发簪大闹铃铛的冷宫,后又怀疑夜逐寒是女人,做出下红殇的蠢笨之事。 他生她的气也是正常的。 只是,象征性的气气就好了,总不至于一直不理她吧,毕竟她是女人嘛,一个大男人总归要让着她些吧,而且,她还是公主不是吗? 刚才也不知自己哪根神经搭错,竟然跑去问那个讨厌的女人,夜逐曦生气了吗? 那个女人现在肯定很得意吧? 什么叫“我没见提起公主的事,二爷应该不会生公主的气”? 应该? 她什么身份?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 早知道不问她了,后悔死了。 想着,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锦溪又叫秋蝉在浴桶中添了一些热水。 手指都有些发皱了,男人却仍然没有回来。 她只好穿了衣服,焚了一些她从宫里带来的香料。 房间里香味弥漫,她的头发都干了,门口却仍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瞥了眼沙漏,她终是忍不住披上衣服,出了门。 孩纸们莫急哈,会有两三章过度铺垫,然后,迎来一个小高.潮~~ 【132】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32】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主仆两人在厨房门口站定。ai悫鹉琻 夜已深,厨房里漆黑一片,冬雨先推门而入,吹了火折子将几处的灯台都一一掌起来,厨房里一片亮堂,锦溪才拾步走了进去。 “公主旁边坐着吧,汤羹让奴婢来做就行。” 锦溪回头瞟了一眼门外,更深夜静,也无人会来,便“嗯”了一声,走到一旁的桌案边盈盈坐下。 “康叔说二爷平时最喜银杞明目汤,就做那个好了。旄” “是!” 冬雨颔首,遂卷起袖管忙碌了起来。 锦溪抿了抿唇,伸手探进水袖的同时,又侧首瞟了一眼门外,眸光微微一闪崴。 ***************** 蔚景一袭洁白的寝衣,端坐在铜镜前,抬手一一拆掉头上的发饰,顿时,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一直垂顺至纤细的腰间。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想笑,幸亏有个顶替她的皇后蔚卿时不时在面前晃晃,不然,长此以往,她想,或许她连自己长成什么样子都忘了。 起身,走到桌案边,准备捻灭烛火上床,门却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阵夜风卷入,烛火一晃,她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白衣胜雪,从外面进来,并返身将房门带上。 她一怔,“你……还没回房吗?” 男人没有吭声,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桌旁边坐下来,抬眸看着她。 见他如此,蔚景心中越发疑惑,微微拧了秀眉:“怎么了?” 男人依旧不说话,面沉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蔚景眉心皱得更紧了些:“锦溪一直在等你,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 男人终于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什么? 蔚景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男人的意思是,他现在穿的是夜逐曦的衣袍,这几日都是鹜颜穿成这样,夜逐曦跟夜逐寒是一模一样的脸,他这样进来,又没说话,又没表情,她如何确定就是他是吗? “你无聊不无聊?” “你怎么知道是我?” 男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蔚景摇摇头,只觉得不可理喻。 深更半夜跑过来玩深沉,就是试探她认不认得出来。 “我当然知道是你,你第一次扮作夜逐曦,不对,应该说,我第一次见夜逐曦,那时进宫参加宫宴,我不是就知道是你吗?回来就揭穿了你。” “是哦,”男人似乎恍悟一般,点了点头,黑眸映着烛火,荧荧光亮一闪一闪,如同秋日潋滟的湖光,“我扮了很多年,从来没有人识出来,你是火眼金睛吗?” 蔚景怔了怔。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只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暧昧。 再瞧男人唇角一抹微弧浅浅,她忽然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遂沉了脸:“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男人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我过来给你换药。” 又一个瓷瓶。 蔚景目光瞟向上面的图案,似乎跟她的那三个又都不一样。 “不用了,夜里兰竹已经替我换好药了,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房去吧,锦溪真的在等着你。” 目光从小瓷瓶上移开,她看向男人,只见男人眸光倏地一敛,黑眸中所有的光亮瞬间消匿不见,修长的五指一收,攥紧手中瓷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好!” 末了,就拾步往外走,动作快得惊人,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蔚景怔了怔,目光散落在烛台摇曳的火光上,只觉得那轻飘飘的一个‘好’字就像是重锤,沉沉落在心坎上,滋味不明。 这厢,男人已经疾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一阵夜风再次卷入,蔚景打了一个寒颤,目光依旧在跳动得更厉害的烛火上没有移开。 “砰”的一声,门关上。 屋里瞬间静谧下来。 蔚景一屁股坐向软凳。 还未来得及失神,就蓦地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她一震,愕然转眸,似雪白衣入眼,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蔚景怔了怔,又看向门口。 门紧闭。 原来,他,并未离开。 “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放心,等我检查完你的伤口,我自会回房陪锦溪,不用你操心。” 蔚景眉心微微一蹙,男人已经伸手将她寝衣的领口拉开。 身上陡然一凉,蔚景大惊,欲抬手阻止,男人冷声呵止:“别动!” 她一震,不知是感觉到了他的怒火,还是怕牵扯到自己的伤口,她真的依言不动了。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 开襟的寝衣本就只有腰间一条罗带束缚,经过男人一拉,罗带几乎散开,右边的领口又一直被拉到肩膀的下面,所以,她只着一件肚兜的身子就完全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她脸上一热,僵硬着身子:“凌澜,这样……不好。” 男人鼻子里冷嗤一声,“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还怕什么不好。” 蔚景一怔,男人修长的手指已经开始解她肩上的绷带。 她忽然觉得很受伤。 什么叫‘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还怕什么不好?’ 那些‘能做的不能做的’又不是她要做的。 心头微燥:“还是不要检查了吧?我说了,兰竹已经上过药了,没必要再拆开,等会儿还要再包……” “兰竹懂医吗?” 男人略沉的声音再一次将她打断。 蔚景一噎,还未回应,男人的下一句话又接着丢了过来。 “想我早点回去陪锦溪,你就少废话!” 蔚景心头一撞,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屋里寂了下来。 当绷带解开,当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入眼,男人眸光一敛,俊眉不自觉地拧了起来,他打开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伤口上。 感觉到手下女子被药粉蛰痛得一颤,男人的手顿住,凤眸目光凝落在女子因为隐忍微微绷住的侧脸上,好一会儿,见女子稍稍缓和,才继续手中动作。 夜,出奇的静。 似乎只能听到墙角的更漏“沙沙沙”的细响,以及两人的心跳,一下一下。 男人炙热的呼吸打在她颈脖处的肌肤上,蔚景微微僵硬着身子,强自忍着那一股酥麻轻醉的微痒。 橘色的烛光氤氲,将屋里的一切笼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蔚景竟生出一丝恍惚来。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药终于上好,伤口也包扎好。 男人修长的手指将绷带的尽头娴熟地打了一个活结,正欲将垮到手肘的寝衣替她拉上,门口骤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两人一震,循声望去。 只见大门被撞得洞开,门口,主仆三人的身影赫现。 “你们在做什么?” 最前面的女子一袭洁白中衣,面色比衣白,怒气满盈地看着屋里的两人,牙齿在抖、唇瓣在抖,身子也在抖。 锦溪。 蔚景瞳孔一敛,大惊,边上的男人反应比她快,大手已快速将她的衣领拉上,并替她拢好。 “你们在做什么?” 女子嘶声又质问了一遍。 蔚景脑子一嗡。 完了。 ........... 【133】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补16日第二更,17日还有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33】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补16日第二更,17日还有更) “你们在做什么?” 女子嘶声又质问了一遍。ai悫鹉琻 蔚景脑子一嗡。 完了。 小叔和大嫂旄。 如此深更半夜,如此衣衫不整,如此行为动作…… 就算说是给她上药,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不是不相信,是正常的小叔和大嫂也绝对不会这样上药吧嵯? 怎么办? 她看向身侧的男人,男人面沉如水,大手自她拢好的领口上拿开,徐徐抬起眼梢,朝门口主仆三人看过去。 “你这个狐.媚子!”锦溪骤然尖叫一声冲进屋,扬起的手就直直朝坐在桌边的蔚景脸上抽过来。 耳光声没有响起,因为腕已被人握住。 锦溪难以置信地看向握住她手腕的男人,气得一张小脸五官都挪了位,“你,你……” 男人用力将她的手甩开,锦溪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倒,门口的秋蝉冬雨连忙冲过来将她扶住,“公主……”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锦溪没有理会二人,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 男人张嘴,正欲说话,门口骤然传来另一道男人的声音。 “发生了何事?” 屋里几人皆是一震,齐齐转头望去。 男人白衣如雪动,从门口翩跹而入。 夜逐曦! 又一个夜逐曦! 蔚景一震、凌澜眸光微微一闪、锦溪露出惊错愕然的表情。 只一瞬,蔚景就明白了过来,是鹜颜救场来了。 来得可真及时啊。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鹜颜缓步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屋内几人,在看到凌澜时,更是一脸吃惊:“大哥今夜怎么也穿…….” “穿白色是吗?”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凌澜接了过去,“难得穿白色,只想尝试一下,我想在夜里,又在自己厢房里不出门,应该惹不出什么乌龙,谁知……” 凌澜转眸看向锦溪,话故意没有说完,鹜颜便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锦溪。 锦溪脸色一白,“二爷......我......” “如此深夜,公主来大哥房里做什么?”鹜颜皱眉,面色清冷、声音冷冽。 锦溪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底的委屈往上一涌,瞬间就红了眼眶。 “我一直等不到二爷……然后,听到秋蝉说,看到二爷进了大嫂的房,所以,我才……” 凌澜和鹜颜都掠了秋蝉一眼,秋蝉吓得脸色一白、勾了头。 “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公主这么快就忘了冷宫‘醉红颜’的教训吗?”鹜颜眼梢轻掠,又瞟向锦溪,面色冷峻。 话落,转身就往外走。 锦溪一震,果然还在生她的气。 完了,前面的事还没过去,今夜又…… 又气又急又委屈又难过,她咬着唇瓣看了看屋里的那一男一女,也转身追了出去。 “二爷……” 鹜颜走得极快,锦溪疾步跟在后面,秋蝉和冬雨又跟在锦溪的后面。 一行四人顺着抄手游廊往他们两人的厢房方向走,脚步声纷沓。 “逐曦。” 夜逐寒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四人一怔,又都顿住脚步,回头。 在他们刚刚出来的厢房外面,男人长身玉立,“大哥有两句话要说与你听。” “嗯,”鹜颜应了一声,又拾步往回走,越过锦溪的身边时,陡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公主要一起吗?” 锦溪小脸一白,鹜颜已捡步离开。 **************** “气死本宫了,”回到厢房,锦溪一屁股坐在软椅上,红着眼睛,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右手食指的指头传来刺痛,她垂眸看过去,竟是长长的指甲齐肉崩掉了一块。 想想应该是出手想扇鹜颜耳光,被夜逐寒抓住时碰断的,当时,似乎痛了一下,只不过她的心思不在上面,所以也没有注意到。 “将本宫的修甲刀拿过来!” “是!”秋雨快步奔向梳妆台。 秋蝉连忙提起桌案上的茶壶,撞了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公主莫气,都是误会,哎,谁知道今夜相爷也穿一身白衣裳……” “都是你!害本宫的脸都丢尽了!”锦溪蓦地扬手,一把挥掉秋蝉手中的茶盏。 茶盏斜斜飞出老远,“砰”的一声砸碎在门口拾步进来的男人脚边。 锦溪一个抬眸,就看到男人站在那里,看着地上四碎的瓷片,薄薄的唇边抿成一条直线,锦溪顿时一惊,从软椅上站起:“二爷……” 她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快就跟着回来了。 男人迈过碎片走了进来。 锦溪连忙朝秋蝉和冬雨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将地上的碎片拾起来,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男人一直走到她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毕竟心虚,她有些无从应对,“二爷……” “听说过沁木吗?”男人骤然开口,声音清冷。 锦溪一怔,点点头。 作为女子应该都听说过吧。 听说,以此木制梳,晨晚各梳发一刻,便可保秀发长青、永不生华,只是,此沁木极为罕见,甚至人们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 “啸影山庄正好有一棵。” 锦溪又是一震。 竟然还真有! 眸光一亮的同时,不明白男人突然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便轻抿着唇瓣不吭声,等着他继续。 男人却不再说什么,伸手探进自己袖中,袖边被撩起的瞬间,她似乎看到男人腕上一条细细的划痕若隐若现,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是男人将袖中取出之物,重重掷在她面前的桌面上。 然后便决然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锦溪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男人白袍轻荡,消失在门口,她怔怔转眸,看向桌上男人愤然丢在桌上的东西。 是一片木块,被简单地修成了半月状,看雏形应该是一把梳子,只是没有齿,因为还没有成型。 **************** 大概是白日在马车上睡得太多的缘故,蔚景躺在床上一会儿平躺,一会儿左卧,一会儿又平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能有一本书看就好了。 想起刚刚凌澜跟鹜颜换回身份后,她亲眼看见鹜颜进了一间厢房,凌澜朝锦溪的厢房而去,此时书房肯定没有人。 去拿一本书来看? 主意已定,她起身披衣下床,拿了桌上火折子揣进袖中,悄声开门走了出去。 **************** 书房漆黑一片,果然没有人。 蔚景伸手轻轻推开.房门,返身将门关上,自袖中掏出火折子,吹着。 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缓缓往前走着,目光快速搜寻着书房中的灯盏。 骤然,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脚趾一痛,她垂眸望过去,竟是翻倒在地的灯座,而且在灯座的旁边,还凌乱地散落着许多东西,有笔砚、有瓷碗…… 她一震,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将灯座拾起来,捻着。 书房里顿时一亮,她这才猛地发现坐在书桌后面那人,吓了一跳。 那人正双手掩面坐在那里,许是看到光亮,又许是闻见动静,脸自双手之间缓缓抬起来。 蔚景一怔。 “凌澜?” ...................... 此更两千字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更新哈,么么哒~~ 谢谢【13882440957】亲的荷包~~~谢谢ughandlove】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134】你好狠的心 醉君怀,篡心皇后,【134】你好狠的心 那人正双手掩面坐在那里,许是看到光亮,又许是闻见动静,脸自双手之间缓缓抬起来。ai悫鹉琻 蔚景一怔。 “凌澜?” 如果说刚才突然发现这里坐着一人她吓了一跳,那么现在男人的样子才是真真让她吓住。 原本白璧的肌肤泛着潮红,就算是隔着面皮都没能遮挡下来,特别是眼睛,平素黑如濯石的眼睛里此刻一片猩红妍艳,就像下一瞬就要滴出血来一样旄。 她一惊,连忙走过去,将手中的灯座放在书桌上,“你怎么了?” 男人看着她,皱眉看着她,额头上大汗淋漓。 她抬手探上男人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她一惊,手还未拿下来,就被男人握住手腕崽。 男人的手心跟他的额头一样烫得让人心惊,那温度落在她的腕上,就像能将她的肌肤灼伤一般。 她浑身一颤。 “你到底怎么了?” 这症状不像是风寒,也显然不是身上的伤引起的。 那是…… 男人握着她的腕很用力,她在感觉到手骨很痛的同时,也感觉到了男人的颤抖,手的颤抖,身子的颤抖。 他在隐忍。 隐忍什么呢? 难道…… 蔚景脸色一变,转眸朝凌乱的地上看去。 当目光触及到那个歪倒的瓷碗时,她瞳孔一敛,莫非真是……. “你是不是中了媚.药?” 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忽然大力将她的手甩开。 因着他的力道,她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及时伸手扶住了桌边,她都差点摔跤。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他不是明明回锦溪的房间里去了吗? 怎么又跑来了书房? 而且,在相府里面,谁敢给他下媚.药? 再说了,依照他的警惕性,又岂是随便就能被人下.药的人? 如果不是媚.药,那难道是病? 有隐疾? 突发隐疾? 所以一个人偷偷跑到书房里面来熬着? 是什么隐疾这么严重? 虽交往不久,却也深知这个男人是个非常能隐忍的人,无论哪方面,包括身体。 他是伤得要死,都可以面不改色、淡定如水的人,可现在…… 撑着头在那里大汗淋漓地喘息,似是极度痛苦的模样,可见他已忍耐到了极致。 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要去找鹜颜? 毕竟他们相知已久,应该对彼此之间的情况非常清楚。 “你稍微忍耐一下,我去将鹜颜喊过来。” 话落,蔚景转身。 可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开,手臂再次一重,一股力道卷过来,她的身子一轻,下一瞬,就直直跌进男人的怀中。 受伤的肩膀撞上男人的胸膛,一股锥心刺痛袭来,她瞳孔一敛,吃痛喘息中,她看到男人定定盯着她,眉心都拧成了一座小山,血红一片的凤眸中,情绪炽烈深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淌,颈脖处也是。 “凌澜……”她一惊,被他的样子吓到。 挣扎着想要起身,男人忽然伸出大掌掐上她的下颚。 对,掐! 掐得她的下颚骨都几乎碎掉,那样子似乎不仅隐忍着痛苦,还隐忍着几分怒气。 怒气? 又痛又懵中,蔚景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抓住他的腕,指腹摸索上他的脉搏。 脉动的力度大得惊人,频率亦是又乱又快…… 她一惊,愕然瞪大眼睛。 果然,果然是中了媚.毒。 难以置信,她想再确认一遍,男人却已经反手将她的腕握住,自怀里往上猛地一拉,他低头,将她吻住。 火热的唇就像是高温的烙铁,比那夜山庄里他发热时更是要灼烫几分,颤抖喘息地落在她的唇上,烫得她心魂俱晃。 不同于任何一次,男人吻得急切,也吻得疯狂,刚刚贴上唇瓣,长舌就迫不及待地钻入她的口腔肆掠。 而且大掌更是直接撕开了她胸前的衣衫,攀上她高.耸的柔软,揉捏。 蔚景害怕极了,呜咽着想要将他推开。 “凌澜……凌澜……” 唇舌都被男人需索着,她含糊不清地叫唤。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是她。 夜里锦溪捉.奸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当时,她清晰地看到所有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锦溪的憎恨、鹜颜的嫌恶,甚至秋蝉冬雨的不屑和唾弃……. 她不想要这样。 心中生出一股潮闷,她猛地伸手大力一推。 许是碰到了他胸前未愈的伤口,又许是他正虚弱骤不及防,这一次,她竟将他推开,他放开了她的唇,她快速从他怀里逃离出来。 见男人并未再伸手拉她,而只是喘息地看着她,她的心里乱做了一团。 攥了攥手心,她哑声丢了句:“我让人去通知锦溪”,就慌不择路地往门口跑。 她不是他的谁,他也不是她的谁,虽然他曾经给她解过媚香,虽然她现在这样跑到有些不道义。 可是,情况不一样,不是吗? 他有他的女人,他有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不想在这种盟友不盟友、情人不情人、小三不小三的尴尬身份中拔不出来。 不想。 心中又闷又堵,又慌又乱,她一手拢上胸口的衣襟,一手抬起握住门闩,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刚准备将门拉开,骤然听到身后“嘭”的一声巨响。 她一惊,回头,就看到男人双手撑着桌面摇晃着起身,可能动作幅度太大,带翻了自己坐的木椅。 她看着他,气息微喘。 他亦看着她,呼吸粗重。 彼此的眸子纠结在一起,她的慌张凌乱,他的暗沉得没有一丝光亮。 心尖一抖,她略略将视线撇开。 “蔚景……你好狠的心……” 男人的声音破碎沙哑,混合着浓浓的鼻音,在静谧的书房里低低响起。 刚想转身的蔚景心头一撞,身子就直直僵硬在了当场。 这是自她进来,到现在,这个男人说的第一句话。 他叫她蔚景,说明,他还是有意识残留。 好狠的心? 说她临阵脱逃吗? 可是…… 可是…… 呼吸骤沉,连心跳都变得紊乱,有什么东西将她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她紧紧攥着门闩,咬着唇瓣,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脚步声响起,跌跌撞撞。 接着就听到柜门打开的声音,动静很大。 蔚景回头,看到男人蹲在书架下的柜子前,好像取了一个什么布袋出来,大手没轻没重地一挥,“砰”的一声关上柜门,然后,摇摇晃晃起身。 人还未站稳,手中的布袋又“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布袋散开,一排排细小的银针赫现,在烛火的摇曳下,闪着幽蓝的银光。 蔚景眸光一敛,顿时明白过来男人要做什么。 他要给自己施针是吗? 可是,他这个样子,连个布袋都拿不稳,又如何拿得住那么细小的银针? 虽不会施针,可是她懂医。 针灸都是施在穴位上,如果手一抖,偏离了穴位,或者刺到了别的穴位,那可能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男人又缓缓弯下腰去拾布袋,不知是这样蹲弯压迫到了胸口,还是媚药加剧了他原本就未好的内伤,竟是在起身之际,猛地一泓鲜血从口中喷吐出来,溅在他身前的地上。 与此同时,身子亦是猛地一晃。 蔚景脸色一变,疾步上前,将他扶住。 他猩红着眸子看着她,呼吸粗噶、胸口震荡,唇角一抹血渍如妖冶绽放的曼珠沙华。 “你走!” 死死盯着她的瞳,他艰难地咬出两字。 话落,亦是摇摇晃晃地抬手,将她扶在他身上的手拂开。 正欲转身,蔚景忽然手臂一展,勾住他的颈脖,将他的头拉低,仰首吻上他的唇瓣。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就那么一瞬之间。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身子一僵,手中布袋再次跌落在地上。 她自己其实也没有想到,就那么一刻,就做出了这样的举措。 轻轻惦着脚尖,她笨拙地吻着他滚烫的唇瓣,有浓浓的血腥味透过唇齿传入口腔,她竟也丝毫未觉得有什么。 男人没有动,就站在那里,任由她勾着他的脖子吻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那浓重粗噶的鼻息,若不是那强烈震荡的胸膛,若不是那烫得人心惊的体温,若不是那红得不能再红的眼眸,她真的会以为他没有中媚药,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妄自猜想。 他真的好高。 如果不配合她弯点身子,单靠她拉低头,就算她惦着脚尖,依旧是吻得很吃力。 而且,他还没有一丝反应。 这一点,让她很受伤。 吻着吻着,心里面忽然难过起来。 皱眉,她缓缓将他的唇放开,手臂也自他的颈脖上拿下来,默然转身,正欲离开,手臂骤然一重,下一瞬,她就被拉了回来。 撞入男人怀中的那一刻,她愕然看向男人,男人又裹推着她快速后退了好几步,将她压抵在最近的墙上。 背脊撞上冷硬的墙面,她痛呼一声。 灼热的气息紧紧将她包围过来,他喘息粗重,身子倾轧在她的身上,她清晰地听到他心脏搏击的声音,苍劲、急遽。 抬起头,她怔怔望进他猩红的眸眼。 “凌澜……” 他亦是定定凝着她,缓缓抬手,修长的食指重重揩去她唇角刚刚吻他时沾染上的一点殷红。 她吃痛皱眉。 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已低头,将她的唇堵住。 ............ 【135】在你的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 醉君怀,篡心皇后,【135】在你的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 他定定凝着她,缓缓抬手,修长的食指重重揩去她唇角刚刚吻他时沾染上的一点殷红。ai悫鹉琻 她吃痛皱眉。 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已低头,将她的唇堵住。 不,不是堵,几乎是咬。 他噬.咬着她的唇瓣,将她的两片唇都含在嘴里,重重吸.吮,那样子就像是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一般旄。 蔚景本就呼吸不过来,胸口又被他的体重压着,如今又被他这样的需索,哪里喘得过气来? 双手攥着他的衣袍,她嘴里“唔唔唔”地想要摆脱这种窒息的感觉。 男人似乎意识了过来,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面上,微微站起了一点身子,尽量不让自己的体重落在她的身上,而另一手则是扣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不让她乱动,唇舌更加疯狂地加大了攻势嵫。 在男人的狂烈需索下,蔚景几乎都站立不住,本来还可以倚靠在墙壁上,被他一扣一压,背上的支撑都没有了,她只得紧紧攀着男人的背,不让自己滑下去。 对这个时候的男人来说,她这样的动作,无疑是更深的邀请,男人再次将她重重吻压向墙面,大掌更是迫不及待地挤入她的肚兜,握上一侧的丰盈。 他的手心烫得惊人,落在她的胸.脯上,五指骤然一收的力度,令她浑身一颤,闷吟出声,而偏生嘴还被他封住,她只有哼唧的份儿。 夜,很静。 只能听到男人女人粗重急促的呼吸,以及唇舌相交的声音异常明显。 似乎整个书房的温度都迅速攀升了起来,男人原本就大汗淋漓,而蔚景的身上竟也有了汗意。 而男人的大掌还在她的胸口折磨地揉捏着,滚烫的指腹更是捻起她顶端的蓓.蕾、揉搓、挑.逗。 那略带微砺的触感,很刺激很冲击的触感,像触电一般传遍四肢百骸,她不知道那是痛,还是舒服,只知道身子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火热在血液里乱窜,浑身燥热无依起来。 她更紧地攀上男人。 男人眸中的血色愈发妍艳,大掌反手一抓,最后直接将她的肚兜扯了下来。 雪白的丰盈如同脱兔一般弹跳出来,暴露在空气里。 蔚景一惊,男人缓缓放开她的唇,喘息地望进她的眼睛。 须臾,又轻垂眼梢,看向她完全暴露在他面前的胸口。 蔚景脸上一热,连忙松了他的背,双手想要遮住自己身前的风景,却不想男人动作更快,直接将自己的胸膛往她面前一压,抵压住她的胸.脯,让她想伸手的地方都没有。 不仅如此,大手还骤然一带,竟是将她垮在身上的那薄薄的一层寝衣也撕了去。 蔚景惊呼,慌乱地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滚烫的背直接贴上冷硬的墙面,蔚景再次颤抖了身子。 她记得自己中了媚香,一点意识都没有,而面前这个男人为何会还在清醒? “你到底有没有中媚药?”气喘吁吁,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男人身子微微一僵,再次抬起眼梢望进她的眼。 “你觉得呢?” 男人薄薄的唇边还泛着一抹晶莹的水光,轻轻启动,喉咙深处出来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破碎。 蔚景一震,为他那嗓音,也为他眸中骤然腾起的冷意。 脑中一乱,她怔怔望着他,喃喃道:“我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男人骤然将她的话打断。 那拔高的音量、那厉声质问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你不是探过脉吗?” 男人嘶声问完,原本就浓重的呼吸更是粗噶得不行,他皱眉,微微抿起了唇,胸口急速地起伏。 蔚景怔了怔,忽然想,自己的话可能伤害了他。 其实,她也不是多疑的人。 主要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平时太会演戏,让她不由的就…… 想想这个时候问这话,的确是有些伤人。 “凌澜……”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 “不是,我…….” 她想解释,可是男人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接下来的话尽数被封堵在两人的嘴里,男人再次将她重重吻住。 一边吻她,一边快速剥脱着自己身上的衣袍。 蔚景被吻得七荤八素,缓缓闭上眼睛,只听得衣衫“窸窸窣窣”被脱得极快,伴随着一两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腰间陡然一松,蔚景猛地睁开眼,男人已经解了她亵裤腰间的罗带,身上的最后一层遮挡也瞬间滑到了脚踝处。 她一惊,男人放开了她的唇,炽烈的眸子沉沉打量着她。 而这时,她才发现,男人竟也已经脱.光,浑身赤.裸地站在她面前。 这是第一次,她看他的身子。 密室那次,她没多少意识,啸影山庄那次,他衣衫整齐,第一次,他这样站在她面前。 麦色的肌肤,宽阔的胸膛,就算身上有多处未愈的伤,却依旧难掩他结实分明的肌理和雄健的体魄。 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颈脖往下淌,滑过他胸前一块一块腹肌之间的沟渠。 那样子,那样子…… 蔚景脸上一烫,慌乱别过眼,不敢直视。 可是眼角余光依旧能感觉到男人坚如磐石的小.腹.下那一块幽密的丛林,以及丛林下男人勃.起的欲.望,巨大.粗.长,如同昂扬峭立的蛇。 全身的血往上一涌,她心跳加快,呼吸困难,那一刻,慌乱得想逃。 甚至忘了自己的亵裤已落在脚踝处,脚刚急急捡出一步,就一个踉跄,直直扑进男人的怀里。 她惊呼。 男人唇角一斜,顺势将她往墙壁上一压。 滚烫的胸膛压在她高耸圆润的胸型上,两人都颤抖了身子。 而他的炙热坚.硬就抵在她的小腹处,她吓得动也不敢动。 火热的唇落下,细密的吻从她的颈脖一直延伸开来,当男人张嘴将她的乳.尖衔入口中的那一刻,她终于难以抑制地呻.吟出声。 吸.吮,舔.舐,舌尖抵着顶端、牙齿轻轻撕咬…… 男人一边唇齿折磨地逗弄着她一侧乳.尖,另一边大手也不忘揉捏着她的另一侧丰盈,雪白的浑圆在他的手中不断变换着形状。 蔚景抱着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墙上,娇喘连连。 意乱情迷中,她不禁又想,这是一个中了媚药的人? 许是感觉到她的分神,男人唇齿骤然用力,一阵刺痛从乳.头上传来,蔚景瞳孔一敛,叫出了声。 “痛……” 男人缓缓将她受伤的乳.头吐出,抬起眼梢望进她的眼。 她亦是看着他。 他的眼中跳动着浓暗和明火。 她的眸里含着一丝幽怨、几分迷离,还有一抹委屈。 胸口起伏,两人的呼吸都粗重得不行。 他倾身,再次吻上她的鼻翼唇角,大手顺着她光洁的小腹一直滑下,修长的五指穿过她幽谧的丛林,在那里流连抚摸了片刻,就来到她已经潮湿的腿心。 她一颤,并拢了双腿。 他的手就被她夹在两腿之间,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也不急,将手抽了出来,下一瞬,却又蓦地将她分.开.两腿抱了起来,而抱起的同时,还用脚踩掉了她垮在脚踝处的亵裤。 蔚景骤不及防,惊呼一声,攀上他的颈脖,而这样的姿势,这样分.开.两腿被抱起的姿势,让他的炙热坚.挺正好抵在她娇嫩的花心外面。 若有似无的触碰,要命的刺激。 蔚景大骇,抱着他的颈,想要借力抬高自己的臀,摆脱这种折磨,可是根本不行,他的双臂就箍在她的腰身处。 想抬高抬高不了,想下来下来不了,她无所适从,急得汗都冒了出来。 而男人偏生还不让她好过,低头再次吻上她的胸.脯,下面更是抵着她折磨地磨蹭着。 她无助地抱着他的头,呻.吟出声。 热流一塌糊涂。 大掌扣住她的腰猛地往下一压的同时,男人的腰身往上一顶,他的巨大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滑入她的体内。 蔚景颤抖着身子,尖叫出声。 男人亦是喉头一动,闷哼一声。 或许是今夜的前戏做得比较足,或许是因为这是第三次,已经慢慢适应,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一次,被他结结实实地占据满,虽然也有承受不住、几乎要被撑裂的感觉,却并未觉得痛。 男人似乎也是一样,而且,被她温热湿滑的内壁紧紧包裹着,那感觉让他根本把持不住。 所以也没有停留多久,就开始耸动、抽送。 一股酥麻轻醉从身体伸出缓缓漾起来,蔚景难耐地叫出声,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连忙咬住唇,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哼哼唧唧。 意识到她的沉沦,他也慢慢加大了力道和进出的速度,而这样的体.位,两人这样的体.位,让他的每一次撞入,都整根没入,一直撞向她身体深处敏感的凸点。 触碰、拱动、撞击……. 他越来越懂她的身体。 当他将她更紧地抵在墙上,大起大落驰骋的时候,蔚景根本受不住,尖叫着喊着他的名字,让他慢点,慢点…… 而他却越发要得凶猛,恨不得整个人都嵌入她的身子。 蔚景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撞了出去,浑身一丝力气都无,甚至连攀住他背的力气都没有,小腹下的欢愉堆砌、堆砌,再堆砌…… 这时,男人陡然将自己的炙热抽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见再送进来,蔚景恍恍惚惚回神,皱眉,刚准备张嘴唤他,却猛地听到“哗啦”一阵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 她一震,还未来得及循声望去,就感觉到眼前景物一晃,男人抱着她几个极快的旋身,接着又是“哗啦”一阵声响,眼前就是彻底一片黑暗。 她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很快,男人又“哗啦”一声让墙壁打开,书房里的光亮进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置身何处。 原来书房的墙壁后面还别有洞天。 只是他们现在这是…… 欲张嘴询问,只见边上的男人手臂骤然一扬,五指微拢,他们两人凌乱散落在书房地上的衣袍就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飞了过来。 好强的内力!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识,却依旧被他霸道的武功震住。 当衣袍落入他的手中,他再次快速将墙壁关上。 眼前又陷入了一团黑暗中。 “怎么了?” 黑暗中,他再次将她抱住,亲吻上她的唇,“别怕!” 蔚景怔了怔。 她问怎么了? 他说别怕? 完全答非所问。 正略略怔忡,男人又将她的身子翻转了过来,猛地从她的身后进入她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进入让毫无准备的她身子往前一倾,幸亏,她知道自己就站在活动的那面墙后面,连忙伸手将墙扶住。 “你——” 她真不知道该怎样说这个男人。 猴急成那个样子,似乎一刻都不能耽搁。 而且,竟然在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能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唇,能准确无误地进入她的身体。 虽震撼不已,却也没有心思多想,因为身后的男人已经扣着她的腰身,抽送起来。 骤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她一惊。 而身后的男人仿若未闻,反而加大了抽送的力道。 蔚景忽然明白过来,男人将她带进这里面来的原因。 练武之人耳力极好。 他已经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了,是吗? 只是,这么晚了,会有谁来? 许是没有听到回应,敲门声停了。 接着就是“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冬雨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主,没人在。” 蔚景瞳孔一敛,是锦溪。 刚想转身,身后男人忽然深猛一袭,她差点尖叫出声,连忙咬住唇瓣,才没让自己的声音逸出来。 脚步声进了书房。 “银杞明目汤不见了。” “公主,看,地上的那个瓷碗,是不是我们装明目汤的那个?” ....... 【136】那一刻,她想到“偷.情”这个词 醉君怀,篡心皇后,【136】那一刻,她想到“偷.情”这个词 “公主,看,地上的那个瓷碗,是不是我们装明目汤的那个?” 锦溪站在门口,顺着冬雨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书桌前的地面上,一片凌乱,各种东西散落,包括一个歪倒的瓷碗。ai悫鹉琻 目光触及到瓷碗上的花纹时,她瞳孔一敛。 可不就是她们装明目汤的那个。 疾步走过去,弯腰将瓷碗拾起来,碗底只剩下极少没喝完的汤汁旄。 她脸色一变,那就是有人喝了。 她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哎,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怪她粗心,其实也不是粗心,是她被夜里发生的事脑子搞晕了,所以就忘了这茬儿嵫。 夜里的时候,久等夜逐曦,却不见人影,她才想到到书房来看看。 可是她又怕她这样贸然闯入会让夜逐曦不喜,所以,她才去厨房做了银杞明目汤,她听管家康叔说过,夜逐曦平时最喜欢喝这种汤。 在汤里放些催.情的东西,也是出门前临时起意的,虽然,这东西她早已准备了很久。 汤做好后,她跟冬雨就来到了书房,书房里亮着灯,却没有人,书桌上有本摊开的书,她记得上次她来书房来找夜逐曦,他似乎就是在看那本书。 既然书摊开未收,且烛火未灭,说明看书之人只是短暂离开,她以为夜逐曦只是有事出去一下,或者如厕去了,等会儿会再回来,所以,她就将瓷碗放下,在书房里面等。 不一会儿,没等到夜逐曦,却是等来了气喘吁吁的秋蝉,说亲眼看到夜逐曦进了鹜颜的房间,她当时血往脑子里一冲,直接就带了两人杀到了鹜颜的房间。 谁知道,结果竟是搞了个大乌龙,那人是夜逐寒。 而且夜逐曦还生气了。 脑子里搞得乱乱的,她早已忘了还放在书房里的明目汤。 回房后,夜逐曦也跟着回去了,丢给她一片沁木的木块,雏形是梳子的沁木木块,她才明白过来,夜逐曦夜里一直没回房,是去做梳子去了,送给她的梳子。 只是,最后,被她冲动一闹给毁了。 她心里面懊恼得不行,一直在想着该怎样补救,怎样让夜逐曦不生她的气。 很久之后,才猛地想起遗忘在书房里的汤了,赶紧跑过来,想要端走处理掉,谁知,谁知…... 竟是已经被人喝了。 看这个屋里凌乱的样子,那人应该是媚药已经发作了,只是……是谁呢? 能来这书房,且敢喝这书房里的东西的人,应该只有夜逐寒和夜逐曦两人吧? 而夜里的时候,夜逐寒已经在鹜颜的房间,显然不会突然又跑到书房来。 只有夜逐曦….. 是夜逐曦喝掉了? 她瞳孔一敛。 边上的冬雨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如果被二爷知道了公主下药,不知二爷会不会生公主的气,毕竟……毕竟前面的事,二爷的气本就还没有消……” 锦溪心里一乱,厉声打断她的话:“有什么好生本宫的气的?本宫跟他是夫妻,夫妻之间增加点情.趣有什么?又不伤风败俗、又不触犯王法,再说了,这种事情也是他先做的。” 她一直对不记得自己跟那个男人的第一次耿耿于怀,那日进宫,正好碰到她熟识的一个医女。 于是,她就将自己的情况影射到别人身上,偷偷问了一下那个医女。 医女说,良好的男女之事的确会让人产生欲.仙.欲.死的销.魂之感,可就算陶醉其中,也不可能没有一点记忆,除非两种情况下,一种,醉酒之后,一种,催.情之后。 那夜,她有没有喝酒,她清楚得很。 所以,只可能是第二种。 既然,他可以对她催.情,她为何就不能对他用点药? 可边上的冬雨显然没明白,疑惑地看着她:“公主的意思是?” 锦溪斜了她一眼,“本宫的意思是,本宫跟二爷的第一次,二爷为了增加情.趣,也对本宫用了媚.药,所以,这次的事,就算二爷知道了,也不会为这种事生气。” 仅一墙之隔的两人正在如火如荼,男人一手扣着蔚景的腰,一手揉捏着她如同脱兔一般乱跳的丰盈,窄臀疯狂抽送。 蔚景被撞得毫无招架之力,双手撑着墙面,下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逸出什么羞人的声音。 骤然闻见锦溪这一句,蔚景一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早已被男人折磨得浑浑噩噩、意识淡薄,主仆二人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她都已无力去听,只听得断断续续一些,可这一句话却那般清晰强势地撞进了她的耳朵。 “本宫跟二爷的第一次,二爷为了增加情.趣,也对本宫用了媚.药……” 他们的第一次,锦溪跟夜逐曦,哦,不,锦溪跟凌澜的第一次,锦溪跟此刻正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的第一次…… 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那一刻,她忽然又再度生出那种吃了死苍蝇的恶心感…… 很难受。 只手撑着墙面,她腾出另一手推身后的男人,她让他停下来。 男人哪里肯依?就像是没感觉到一般,滚烫的掌心大力揉捏着她的胸口,灼热坚.硬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 显然,已经疯狂。 是媚.药的药性上来了吗? 她却已管不了那么多,扭过头,想要提醒他,他的手就离开她的胸,直接扳过她的脸,将她重重吻住。 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扳着她的脸,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冲撞。 蔚景皱眉。 原本就难受,被他这样强行扳着脸朝后,让她更加难受。 心底深处的那种羞耻屈辱一点一点泛出来。 他们这样算什么? 他不是她的夫,她不是他的妻,他的妻子在外面,仅仅一墙之隔。 她却在他妻子的眼皮底下,跟他在这里面做这样的苟且之事。 那一刻,她想到“偷.情”这个词。 对,就是偷.情! 她是小三,她在跟有妇之夫偷.情! 他的确中了媚.药,的确需要有人给他解。 可是,给他下药之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妻子,用他妻子的话说,那是夫妻之间增加情.趣的东西。 而且,这种增加情.趣也不是第一次不是吗? 既然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 为何她在这里,为何她要在这里充当他的解药? 耻辱、愤懑、不甘、委屈、难过……所有的情绪搅在一起,在这一刻膨胀到了极致,“嘣”的一声爆裂开来。 她对着在她口中肆意翻搅的长舌重重咬下去。 黑暗中,似乎听到男人低低闷哼了一声,也终是放开了她的唇。 可是手臂却依旧扣着她不放,身下也继续动作着。 她推他,她挣扎,她想要摆脱他的禁锢,他一双手死死抱着她不放。 外面传来冬雨的声音:“公主,接下来要怎么做?” 锦溪的声音:“将瓷碗拿走,我们也赶快回去,指不定二爷已经回房了,只是我们错过了。” “嗯,好!” 接着,就是脚步声离开的声音。 再接着,房门被带上的声音。 最后,外面恢复了静谧一片。 “放开我!” 终于可以出声,蔚景哑声低嘶了出来。 双手去抠男人的手臂,她死命挣扎。 不知是她拼尽全力挣扎的原因,还是男人身上药力让他虚弱的原因,在她的拼死反抗下,终于,男人脚下一软,后退了两步,将她放开。 难得摆脱禁锢,她也顾不上多想,伸手按下墙壁的开关,墙面“哗啦”一声移开,她拾起地上的衣服就落荒而逃。 对,落荒而逃! 不去看自己只是拾起了一件寝衣,也不去看身后的男人什么模样,什么都不去看,只是跑,一边跑,一边将寝衣往身上套,不知怕晚一步,会被男人拉住,还是怕晚一步,自己会后悔,反正动作快得惊人,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一口气跑回到自己的厢房,“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然后,就靠在门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面乱做一团。 在门口靠了很久,直到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她才缓缓走到床榻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辗转难眠。 她又起身坐了起来。 坐了好一会儿,又再躺了下去。 依旧睡不着。 索性,掀被下了床。 倒水喝,坐下,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终究,她还是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最后在暗室里的时候,显然男人已经不清醒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锦溪房里去? 如果没有回,他会不会有事? 虽然心里面非常非常不舒服,可是,毕竟人家多次救了她的命。 还是去看看吧。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犹豫不决、摇摆不定、优柔寡断,她真的很讨厌。 可是,她却又拿这样的自己毫无办法。 **************** 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深呼出一口气,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地上依旧凌乱,屋内没有人。 她走到书架边,记得男人裹她进暗室的时候,虽然动作极快,但是,她似乎看到他的手转了书架上一个装饰的玉瓶一下,当时她没怎么反应过来,方才想想可能是开墙壁的机关。 果然,她握着玉瓶一旋,墙壁“哗啦”一声移开。 借着书房内的烛光,洞开的暗室里一览无余。 竟然也没有人。 蔚景一怔,不在? 倏尔,就禁不住弯了唇角。 又一次瞎操心了不是。 又一次自作多情了不是。 人家是谁? 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何况早有温柔乡在等着他。 转身,正欲离开,眼角余光就觊见暗室墙壁上一泓殷红浓艳。 血? 她脚步一滞,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慌乱。 执起灯座,她缓缓走了过去,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入鼻,她抬手,指腹轻轻揩了一点,殷红沾染在指头上。 显然,不是旧迹。 而才落在墙壁上长长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喷溅上去的。 是他?! 瞳孔一敛,手中的灯盏差点掉下来。 **************** 一夜无眠,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却又被弄儿跟兰竹喊醒,说是,皇上让人送了边国进贡的节节糕过来,相爷让一家人去前厅一起用早膳。 说到前厅用膳,蔚景又想起上次几人在那里用午膳的情景,那日可是生了一堆纠复出来。 自那次,她就决定,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能借故装病推脱就借故装病推脱,少参加为妙。 不过,今日,她自是要去的。 因为,她想知道有个人有事没事。 昨夜那样,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回去锦溪那里了,还是去哪里了。 又不好去锦溪那里找,又不好满府去找,她只得回了房。 一夜未睡,黑眼圈浓得厉害,就算是面皮也难掩满面的憔悴,她又轻扑了一些薄粉在脸上,这才带着兰竹跟弄儿出了门。 来到前厅的时候,就夜逐寒,哦,不,是鹜颜,就她一人在。 见她进来,鹜颜微微眯了眸子,似是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淡声道:“来了?” “嗯”她笑笑,点头,乖顺地走到她旁边的位子坐下来。 这么久了,她依旧没能习惯跟一个女人演夫妻。 不过,那么多下人当前,她也只能陪唱着。 不一会儿,就听到门口下人行礼的声音:“二爷,公主。” 不知为何,她竟然一颗心狂跳起来。 微微攥了手心,她面色如常地循声望过去,就看到凌澜锦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凌澜一声白袍纤尘不染,冠玉束发,头顶一个公子髻,其余墨发轻垂在脑后,踏着早上的晨曦而入,翩然的样子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 跟昨夜大汗淋漓、面色酡红、双眸血色的男人完全判若两人,风姿阔绰,一丝一毫都没有昨夜之痕。 踏入厅门,男人也徐徐抬起眼梢朝她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刚想着要不要避开,却发现,男人凤眸目光在她这里并没有片刻停顿,就已经眼梢轻掠,看向她身侧的鹜颜,然后,微微一笑:“大哥,大嫂。” 他身后的锦溪亦是跟在后面也笑着喊了她跟鹜颜两人一声。 鹜颜笑着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位子:“坐吧。” 蔚景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微微垂了眼帘。 眼角余光瞧见对面的男人替锦溪拉了椅子,锦溪坐下之后,男人也坐了下来。 下人们上了小米粥和糕点,每人面前放了一份。 “吃吧,皇上御赐的,听说味道很不错。” 鹜颜率先动了筷。 其余几人也开始吃了起来。 蔚景低垂着眉眼,舀了一小口粥送进嘴里,只觉得清淡得厉害,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男人亦是低垂着眉眼、静静吃着碗中的米粥,眼梢抬也不抬,面色清冷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蔚景默了默,手中瓷勺忽然掉在碗里,她抬手捂上右臂,闷哼了一声。 【137】是要走吗? 醉君怀,篡心皇后,【137】是要走吗? 蔚景默了默,手中瓷勺忽然掉在碗里,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右臂,闷哼了一声。ai悫鹉琻 身后的兰竹和弄儿见状,皆是脸色一变上前,“夫人……” 边上的鹜颜亦是微拧了眉心看向她:“怎么了?” 就连对面的锦溪都朝她看过来,而有个男人却依旧沉浸在自己默然吃粥的世界里,没有一丝反应。 蔚景弯了弯唇,扯出一抹笑容:“没事,就是肩上的伤口忽然有些痛。旄” “那要不你先回房,让人将早膳给你端过去?”鹜颜眼梢掠了一眼对面面沉如水的男人,又看向她。 蔚景笑笑:“没事,就刚才那一下突然有些刺痛,现在好多了。” 鹜颜眸色深深,睇了一眼她的肩,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嵋。 早膳继续。 四个人忽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冷凝。 只能听到瓷勺碰击碗壁的清脆之声以及喝粥的声音。 最终,还是锦溪打破了沉默。 “对了,二爷,我今日去一趟宝梳轩,让宝梳轩的工匠将二爷昨夜送我的那柄沁木梳梳齿弄出来,听说他们的手艺很不错。” 蔚景眸光微微一敛。 男人顿了手中瓷勺,转眸看向锦溪,说:“好!” **************** 长长的宫道上,锦弦负手走在前面,赵贤手执拂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日头有些强,明晃晃的,赵贤眯了眯眼,偷偷看向前方缓步而走的明黄身影,几次想开口,却又作罢。 早朝以后,这个帝王就一直在皇宫里这样走着,也不进哪个宫,也不说一句话,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开始,他以为是散散步而已,走到后来,他知道不是。 哪有散散步几乎将整个皇宫走完的? 有心事! 这个帝王有心事! 只是在想什么,他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从啸影山庄回来,似乎就有些不同了,到底哪里不同,他却又说不上来。 又走了一会儿,赵贤发现,竟然走到了冷宫。 在一座破败的宫苑前,男人终于停住脚步。 这里赵贤自是识得。 贤妃铃铛所住之处。 男人回头,让他就等在院门口,自己则是推了院门,拾步走了进去。 铃铛正站在院中,轻垂着眉眼,修剪着院子里稀稀落落的几株花枝,骤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怔了怔,回头,就看到明黄挺拔的身影,沐浴着一身阳光走来。 铃铛眸光微微一敛,连忙放了手中剪刀,跪了下去:“铃铛参见皇上。” 男人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她面前站定。 视线所及之处,是男人黑缎金线龙头靴和一截绣着龙纹的袍角,因不明其意,她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她勾着头跪着,他不言,她也不语。 “陪朕走走!” 男人忽然转过身,往外面走。 铃铛一震,愕然抬眸。 陪他走走? 她? 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待仔细反应,确定是“陪朕走走”四个字时,她依旧难以置信。 许是见她还跪在那里没有动,男人又蓦地顿住脚步,回头,“怎么?听不懂朕的话?” 见男人一脸寒意,铃铛一惊,连忙颔首:“铃铛遵旨。” 说完,就从地上起身,紧步跟上男人。 刚开始,她还以为,男人只是在冷宫附近走走,谁知,男人竟是直接出了冷宫,往皇宫正殿的方向走。 铃铛微愕,不知发生了何事,回头看向赵贤,希望能得到一些提示,谁知对方亦是满脸愕然地对她摇摇头。 一行三人就这样一字排开地走着,锦弦负手走在最前面,铃铛走在中间,赵贤走在最后,沿路遇到的宫人纷纷跪地行礼,在看到帝王身后,一身麻布素衣、粉黛未施的铃铛时,一个一个都投来疑惑的眼神。 铃铛低垂着眉眼,轻抿了唇瓣,她知道他们疑惑什么。 毕竟,在众人的眼里,她可是罪大恶极的犯妇,按照她的罪行,应该是要被处以赐白绫、鸩酒、凌迟之类极刑的。 而她却这样公然出现在宫里,还跟天子一起公然出现在宫里。 实乃惊人之举。 她不知道男人这样做何意,一直到,男人带着她在一处宫殿前站定,她才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九景宫 宫门头上的牌匾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只是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反面挂牌匾的钩子断了一个,牌匾已经倾斜,耷拉在宫门的头上,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九景宫,因前朝九公主蔚景而得名,顾名思义,就是前朝九公主蔚景曾经所住的宫殿,也是她铃铛曾经所住的地方。 铃铛垂了垂眼帘,长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再抬眸之时,见男人已经走了进去,她怔了怔,连忙跟上。 一景一物,还是曾经的样子,只是,早已没有人住。 男人缓缓踱着步,径直入了殿门。 因为一直跟在身后,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男人轻荡的龙袍和挺拔的背影。 男人走得极慢,似是脚步沉重,又似满腹心事,有那么一刻,她竟觉得那明黄刺眼的背影有几分落寞萧瑟。 外殿、中殿、内殿….. 在内殿稍做停留,男人又往出走。 内殿、中殿、外殿…… 男人一直走出了九景宫,头也未回。 “赵贤,送铃铛回冷宫!” 铃铛一怔,赵贤亦是怔住,一直等男人的身影走了老远,才反应过来,诺道:“是!” *** 冷宫的宫道上,铃铛、赵贤一前一后走着。 赵贤低叹:“真是君心莫测啊,也不知道皇上这是唱得哪出?” 一早上走下来,他的腿都走酸了。 铃铛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 相府 早膳结束,几人各自散去。 蔚景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面早已经滋味不明。 一人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这样呆下去真的很没有意思。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就像是那个男人的附属品一样,什么都得依赖他,复仇没有一丝眉目,还整日在自身难保中挣扎。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而且,方才在前厅,三人说话,她就好像是多余的一个。 其实,想想也是,锦溪不喜她,鹜颜讨厌她,连唯一的一个盟友,也不睬她。 她可不就是多余的那个。 走吧。 她告诉自己。 啸影山庄的那件事之后,她就是这样决定的。 离开。 就算报不了仇,至少可以活得简单点。 跟这些人一起,她迟早会玩死。 “兰竹,陪我出趟门!” 起身,她走在前面,兰竹正在擦桌子,闻听此言,连忙将抹布放了下来,跟在她后面。 不能带任何东西,不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旦那个男人知道了,估计她就走不成了。 走到门口,她又顿住,折回去,将床榻枕头底下的三个小瓷瓶揣进袖中,再次走出。 如同寻常出门的模样,主仆二人出了相府。 蔚景走得极快,就好像生怕走慢一步,自己会后悔一样,兰竹在后面跟得有些吃力。 “夫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知道。” 蔚景头也不回,一股心火在胸腔里烧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早是这样决定的,先回相府,再离开,可是,她还是被自己说走就走的干脆震住。 她从来没有这么雷厉风行过。 “是要走吗?” 男人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一震,回头。 .... 【138】怎么可能是喜脉?(第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38】怎么可能是喜脉?(第一更) “是要走吗?” 男人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一震,回头。ai悫鹉琻 就看到男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凤眸淡淡,正看着她这边。 正午的阳光兜头倾泻下来,照得他原本一身胜雪的白衣越发得耀眼。 眼帘颤了颤,她略略别开视线旄。 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方才出府的时候,并未碰到他,也未见鹜颜,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后面? 既然已经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她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抿了抿唇,她复又抬起眼梢,朝男人看过去,没有吭声嶷。 相府的门前就是繁华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长长的街道上,许久没有说话,隔得稍稍有些距离,男人凤眸逆光,看不清眸中情绪。 就在蔚景决定结束这样无声的对峙,再次转身离开的时候,男人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却没想到,原来,你还是一个如此不负责任的人,毕竟做了鹜颜那么久,就算想走,我以为至少会想好一个世人看起来鹜颜合理消失的理由,你就这样走了,想过相府没?” 男人的声音不大,起伏也不大,很平静,很淡,淡漠的那种淡,甚至连刚才第一句那样的清冷都没有,可是,却听得蔚景心头一撞。 没等她做出回应,男人已经转过身,朝相府门口的方向走。 头也不回。 白袍轻荡、身姿伟岸,那样气质高洁,又那样冷情决然。 蔚景望着那越走越远的背影,怔怔失了神。 “夫人,还出门吗?”边上,兰竹疑惑地看着她,又皱眉看向男人的背影,开口问道。 ****************请支持正版阅读,谢谢*************** 好吧,蔚景终究又回了相府。 却也再一次见识了男人的狠。 寥寥数句,直掐人的咽喉,太狠了。 他就是吃准了他说这样的话,她会回来吧? 不威胁、不强迫,就那么随随的、不带任何感情地丢下那么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就是笃定她会回来吧? 一百二十个不想让他如愿,却也敌不过心中不想亏欠。 他救过她的命,她的确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所以,她还是回来了。 如他所讲,找个契机,一个鹜颜可以离开或者可以消失的契机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鹜颜极少找她,锦溪也没再找她的麻烦,就连凌澜,也经常是几日未见。 偶尔在府中碰到,若有旁人在场,就会跟她淡漠疏离地打声招呼,“大嫂”,若无旁人在,就会直接将她当做小透明,没看到一样。 起先,她心里很不舒服,甚至还有过上前拦住他的冲动,慢慢的,她也就习惯了,反正,迟早要走的人,这样也好。 无人打扰的日子,她就一个人吃吃睡睡散散步,倒也过得自在,当然,想的最多的,还是今后的打算和怎么样离开。 生病、意外、死亡……她想了很多种,然后,又一一辩证推翻。 日子也过得极快,转眼之间,一月都过去了,天气也变得有些微热起来。 身上的伤也都好全了,只是,她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入夏的缘故,人竟然瞌睡得厉害,每日睡到自然醒,白日还要睡,总像是睡不够一般。 好在,她别的没有,时间多的是,想睡就睡,相府里也无人来打扰她,因为都很忙,忙着给当今天子最疼爱的妹妹锦溪公主准备寿辰。 散步的时候,偶尔碰到锦溪,对方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不时还要丢一些跟她丈夫如何恩爱的话出来,就像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一般。 通常,她一笑而过,偶尔,会附和两句,只有一次,她当场吐了。 锦溪当即黑了脸。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因为她那些让人恶心的话吐了,那样的自制力她还是有的,而是因为当时,锦溪边上的丫头冬雨手中端着一碗红枣蹄膀,那上面飘着一层的厚油,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的,她一个没忍住就吐了。 看着锦溪愤然离开的模样,她禁不住有些想笑,可是笑过之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平时,她也不是一个怕油的人,而且,这种呕吐的症状早上洗漱的时候也有,而且,这几日她还嗜睡,而且…… 这般一想,她脸色大变。 不会吧? 连忙一手探向自己另一手腕上的脉搏,那指腹下突突的脉动如同她此刻突突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她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喜脉? 她怀孕了? 总共她跟那个男人就做了三回,第一回在皇宫密室里,第二回在啸影山庄,第三回在书房,按照第二回男人如此处心积虑给她避子药来看,第一回的事后,他肯定也给过她药吃了,只是她不知道,而第三回,他们两人没有做完。 她怎么可能怀孕? 接二连三发生变故,她自己上次月事是几日,她都忘了。 脉搏探了又探,她犹不相信,便一人偷偷出府去了医馆。 *****************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 蔚景抱膝坐在窗台上,望着外面,夜风阵阵,夹杂着淡淡夜来香的味道,轻拂在脸上。 要说这间厢房,她最喜欢最喜欢的就是这扇窗,竟有一个很大的窗台,就像是现代的那种飘窗一样。 每夜她都会上来坐一会儿。 只是,今夜...... 她的心里面乱做一团。 今日她去了医馆,大夫说,她的确是喜脉,从脉相来看,应该三十几天。 她算了算,那就是在啸影山庄那回。 如果说是第一次,他漏给了避子药还有可能,第二次,绝对不会啊,她吃了药是毫无疑问的。 她告诉大夫,她事后吃了避子药的,大夫说,不可能,胎儿很正常,没有任何药物影响。 她就奇怪了。 难道当时,凌澜给她吃的药不是避子药? 毕竟,凌澜在啸影山庄药房里拿的那几味药本就只是补血养气的,是必须加一味芸粒才成为避.孕药。 难道,他其实并未加,他只是给她喝的单纯的那几味补血养气的药? 可是,那几味药通常不是只开给男人的药方吗? 他如此擅长岐黄,难道不知道? 还是说,他其实配的别的药给她喝的,只是里面含了紫草而已? 百思不得其解。 可不管想得通想不通,现在的一个事实,就是,她怀孕了。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还有那么艰巨的任务没有完成。 而且,来得也名不正言不顺,她是大嫂,他是小叔。 叔嫂的孩子,怎能生下来? 偷偷打掉? 可,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到世间,就这样亲手被她给扼杀掉? 说实在的,她不忍,也舍不得。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了一下午,又想了一晚上,她最终决定,还是应该找另一个当事人商量一下。 【139】打掉!(第二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39】打掉!(第二更) 夜微凉,偶尔有一两声夏虫呢哝和蛙鸣传来。ai悫鹉琻 蔚景拢了拢身上的中衣,顺着抄手游廊往书房的方向走,步子有些踯躅犹豫。 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僵,都很久没说话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去找他,他会不会依旧不理不睬。 而且,还是这么重磅的消息给他。 不知他会作何反应旄? 其实,他的情况跟她一样,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未成,自是不适合这个时候要孩子,而且他们也不是夫妻。 这些她都知道。 可是,人就是这样奇怪嵴。 就像上次在啸影山庄一样,她自己本也打算要吃避.子药的,可是,自己打算是一码事,别人给又是一码事。 所以,当她以为,凌澜处心积虑给她避.子药的时候,她很受伤。 这次呢? 她是希望他说留下呢,还是说打掉呢? 如果留下,她跟孩子的将来怎么办? 他们没有名分,他们也没有爱情,无爱之下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对孩子的一种不负责任吧? 可如果说打掉,如果说打掉…… 那就打掉。 走廊上原本风灯就不少,如今边上都挂起了一条长龙的红灯笼,听说是为了明日锦溪的寿辰所布置的。 走廊上更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红毯,一直绵延看不到头。 走在红毯上,就像是踩在云絮之端,松松软软,一丝脚步声都没有。 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书房? 只能说去碰碰运气看。 远远的,可以看见书房里亮着烛火,她心中一喜,还真有人。 只是不知道是鹜颜,还是凌澜。 如果是鹜颜,怎么说? 就说,她是过来问问,明日锦溪生辰,她需要送什么礼物? 想好了应对,她加快了脚下步伐。 来到书房门口站定,她抬手,正欲敲门,就蓦地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她怎么可能会有喜了?” 男人的声音明显透着难以置信,虽刻意有些压低,但是,门口的蔚景还是十分清晰地听到。 是凌澜。 她抬起的手就僵硬在了半空中。 有喜?! 是说她吗? 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口,偷听。 “我怎么知道?这个要问你啊!” 鹜颜的声音有些不悦。 “她不可能怀孕!绝对不可能!”凌澜的声音低沉笃定。 “不管可能不可能,现在人家就是怀上了,你准备怎么办?” “打掉!” 轻飘飘二字干干脆脆落下,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蔚景的心坎上。 蔚景脚下一软,差点摔跤,所幸脚下都是软毯,并未弄出什么声响。 “这事儿要处理好,不能明着来。” “我知道,我会找机会的。” 男人的声音清冷决然,毫不拖泥带水,也不带一丝感情。 蔚景站在门外,脸色白了又白,听到里面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往门口的方向走,她才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落荒而逃。 **************** 五月二十九,溪公主寿辰。 相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席、隆重庆祝。 宾客一波一波的来,还未到巳时,就已经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文武百官尽数到场、皇家国戚一个不落,就连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也早早地亲临现场。 坐于一片喧嚣之间,身边都是相谈甚欢的身影,蔚景忽然想起现代的两句歌词来。 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 最明亮时总是最迷惘,最繁华时也是最悲凉。 所有的热闹都不属于她。 她起身,避开宾客,离开大厅,兰竹紧跟其后,主仆二人来到前院的花园里。 花园里一些夏花开得正艳,她缓缓走在其间,嗅着那芬芳,兀自想着心事。 耳边一直回荡着男人的那句“打掉!” 她不明白,既然这般,为何当初不给她避子药? 他不是那种冲动做事不计较后果的人。 如此心思缜密,如此步步为营,如此走一步,会想十步的人,怎会让她事后怀上孩子,然后再打掉? 而且,昨夜他那句“她不可能怀孕,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让他那般笃定?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其实就是给她食了避子药,而且,她那时还是当着他的面喝下去的,所以,他肯定。 可是,既然吃了避子药,为何还会怀孕呢? 而且,大夫明确说,没有,胎儿没有一丝受药力的影响。 脑中再次将啸影山庄那日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理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 “兰竹,那夜,你罚跪,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有个人打翻了药罐,然后被杖责的事?” 兰竹一怔,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此时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儿来,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小红。” 蔚景瞳孔一敛,“怎么回事当时?说来听听。” 兰竹环顾了一下左右,见无人,才开口道:“那日小红负责给相爷煎药,然后在给炉子加炭火的时候,不小心将药罐打翻了,里面的药全部撒泼了出来,晴管家很生气,杖责了小红。” 果然是他的药。 “然后呢?”她急急地问,“然后那药怎么办?” 她现在关心的不是晴管家生气不生气的事。 如果药打翻了,那么她喝的药从何来? “然后,晴管家懂医,她根据洒落在地上的药渣,知道了里面是些什么药,就命人速速重新去山庄药房配了药过来另外煎了一罐,因为相爷是庄里的客人,恐不好,所以,晴管家让大家不要声张出去,反正药重新煎了,小红也受罚了,就到此……” 兰竹的话还没有说完,蔚景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果然。 果然是这样。 因为那几味补血养气的药,是有药渣的,而活血化瘀的芸粒是装在男人小瓷瓶里的药粉,粉溶于水,是没有药渣的,所以,打翻以后,晴雨根据药渣来辨,自是没有发现芸粒。 重新配置过的药就只剩下补血养气之效了。 所以,男人觉得她喝了避子药,绝对不会怀孕,而她却怀上了。 是这样吗? 想了一夜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她却忽然觉得很难过。 真的很难过。 “夫人……” 兰竹被她笑的样子吓住,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一怔,敛了唇边比哭还苦涩的笑意,摇了摇头:“我没事,走吧,我们回大厅吧。” 主仆二人刚走出花园,就碰到花园门口缓缓踱步的明黄身影。 蔚景一震。 锦弦。 怎么会碰到他了? 眉心微微一皱,刚想着要不要返回花园里再转转,男人正好堪堪回头,一个抬眼,就看到了她,凤眸中的光华似是轻轻一闪。 已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上。 蔚景对着男人恭敬地鞠了鞠身:“鹜颜参见皇上。” 黑眸凝了她片刻,男人唇角倏地一扬,“平身,大厅如此热闹,夫人为何一人躲在这里享清幽?” 蔚景怔了怔,“哦,鹜颜正好路过,见里面的六月雪开得正好,一时贪恋,就进去看了看,现在正欲去大厅,若皇上没有什么吩咐,鹜颜就先行告退了。” “嗯,朕也正好去大厅。” 男人说完,径直转身,走在前面。 .... 【140】一个美丽、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醉君怀,篡心皇后,【140】一个美丽、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蔚景怔了怔,“哦,鹜颜正好路过,见里面的六月雪开得正好,一时贪恋,就进去看了看,现在正欲去大厅,若皇上没有什么吩咐,鹜颜就先行告退了。ai悫鹉琻” “嗯,朕也正好去大厅。” 男人说完,径直转身,走在前面。 蔚景微微怔忡,没想到他会这样,左右看了看,她是从府中出来的,路过这里还可以理解,而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皇后蔚卿不在身边,就连随侍赵贤也没带,就一个人旄。 却也没有时间多想,见男人已经走了几步远,只得轻抿了唇拾步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地走着,她刻意保持着距离。 两人都不说话豳。 蔚景攥了又攥水袖下的手心,只觉得明明阳光明媚,可头顶的空气还是沉沉压了下来,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想着曾经多少次的携手并肩、花前月下,如今竟然同一段路都同得那般小心翼翼、痛苦不堪,她就想笑。 忽然,男人顿住脚步,回头。 要不是她猛地意识过来,紧急刹住步子,就差点直接撞了上去。 “夫人的伤都好了吧?” 凤眸深深,睨着她差点撞上,一脸惊慌,又连忙窘迫后退一步的样子,男人唇角再次轻轻一扬。 蔚景惊魂未定,微微喘息道:“谢皇上关心,都好了。” “那就好!” 黑眸自她的脸上掠开,男人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又低垂着眉眼跟在后面。 沿路碰到的人都纷纷跪下跟锦弦行礼,她也未在意,直到眼角余光瞟见几个手持乐器的人齐齐跪在路边,而最前面的那人目光似乎凝落在她这边时,她才猛地回神,本能地望过去。 就看到了凌澜。 对,凌澜,司乐房掌乐凌澜,而不是夜逐曦。 许久没见到这张脸了,蔚景微微一怔。 原本就眉目如画、轮廓分明,一身绛紫色的乐师服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眉宇英挺,再加上那手抱瑶琴、低敛眉眼、清冷抿唇的样子,让蔚景心头微微一颤,将视线撇开的同时,才意识到,他哪里在看她这边,分明垂着眸子。 锦弦负手自众人面前走过。 蔚景亦步亦趋地跟着,忽的想起另一件事。 如果凌澜是凌澜,那夜逐曦呢?今日可是锦溪的生辰,他这个丈夫必定不能少吧? 正兀自想着,前面锦弦却又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凌澜。 “对了,正好凌掌乐在,不知凌掌乐会不会踏水舞的伴乐?” 凌澜一怔。 蔚景亦是心口一撞,愕然抬头。 怎么又想起踏水舞了? 心头微微一慌,本能地看向凌澜。 只见凌澜似乎同样瞟了她一眼,极快、极淡。 “回皇上,恕臣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踏水舞,更不知此舞的伴乐为哪样?” 凌澜恭敬颔首,不卑不亢。 “哦?”锦弦挑眉,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凌掌乐竟未听说过?” 末了,明黄衣袖一扬,直直指向凌澜身后的几个乐师:“那你们呢?你们可有人会奏?” 几人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 蔚景心头微微一松,锦弦面露失望之色。 “看来只有右相会了,只可惜,右相去给溪公主准备寿辰礼物去了,现在不在府上,不然,就让他来奏上一曲,以慰朕想一睹踏水舞的急切之心。” 凌澜略略垂了眉眼。 蔚景从锦弦这话听出了另一个信息。 夜逐寒不在,那么,此时的情况应该是,凌澜是乐师凌澜,鹜颜是左相夜逐曦。 “都起来吧!” 锦弦扬了扬衣袖。 “谢皇上!” 凌澜几人起身站起。 蔚景以为此事就算过去,谁知,锦弦竟然不徐不疾地走到路边大草坪的石凳上一撩袍角坐下来,转眸看着她。 “朕不懂乐理,不过,朕听说,古往今来,虽多数之人都是先有曲还有舞,却也不乏曲取自舞中的先例,要不,夫人先清舞一段,相信以凌掌乐乐理上的造诣,定是能配出伴乐来。” 蔚景一惊。 这还真不依不饶、不肯罢休了。 “臣惶恐,以舞生乐,只有乐技登峰造极之人才能为之,而臣才疏技浅,岂敢不自量力?如此,只怕是会误了夫人的舞蹈。” 凌澜眼帘轻垂,句句恳切。 “不试试怎知道呢?” 锦弦扬眉一笑,丝毫没有放过之意。 蔚景皱眉,那日在画舫之上,最终也是以自己落水才告终,难道今日又装病装痛不成? 肯定不行。 原来方才这个男人问她身上的伤都好了吗,就是为了给她摆这一道。 心中略一思忖,她含笑上前,对着锦弦一鞠。 “皇上,这踏水舞以伴乐似踏水声而得名,由此可见,对于此舞来说,乐比舞重要,凌掌乐既然从未听闻,鹜颜也不想为难与他。如若皇上不嫌弃,鹜颜为皇上舞上一段别的?” 锦弦一怔,怔住的又何止他一人,站在路边的凌澜亦是,似是都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出。 “好啊!” 锦弦眸色一亮,笑意从眼角眉梢绵延开来,一副从未有过的愉悦之态。 凌澜却是微微抿了薄唇,垂下长睫,尽数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蔚景攥了攥手心,强自敛了心神,缓缓走到草坪的空地上站定。 在大学选修舞蹈时基本学的都是现代舞,有些古风的舞,她只会一个——《化蝶》。 就跳那一个吧。 今日不跳,锦弦是不会放过她的,不仅会逼着凌澜给她配乐,等会儿要夜逐寒给她伴奏也不一定。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反正也没人帮她,自己靠自己。 脑子里将舞蹈动作略略地过了一遍,便对着凌澜轻轻一鞠:“有劳凌掌乐了,鹜颜先跳几个动作,凌掌乐看看能否找到节奏?” 《化蝶》乐曲简单,没有太大的起伏,且一直几个调子循环,像他这种精通乐理之人,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话说完,她抬起头,见凌澜也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 面沉如水、黑眸无波无澜,看不出一丝情绪,大手怀抱瑶琴,亦是对着她略一颔首。 蔚景心口微微一抽,将视线别过。 不知是这个男人太会演戏,还是他真的对她已经淡漠疏离成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对一个陌生人。 以前只要她在锦弦面前,他就算再深沉隐忍,也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一定会担心她坏事。 难道今日,他就不怕她暴露吗?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开始全神贯注跳《化蝶》。 纤指凝、水袖转、进步、退步、旋转、踢腿、拧身、下腰、跳跃…… 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锦弦,包括凌澜,包括那些乐师,包括路过的人,无一不驻足观看。 看着那茵茵草地上身姿轻盈的女子,衣袂翻飞、长发飞扬,如同一只翩然展翅的蝶。 没有节奏、没有乐曲,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只蝶,在自己的世界里翱翔的那只蝶。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屏住呼吸,直到女子盈盈一个回身探海,收了所有动作,众人都还在那场惊艳中没有回过神来。 睨着众人的反应,蔚景心口微微一松,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多年未跳,跳起来竟然也能一气呵成。 “鹜颜献丑了。”她对着锦弦略略一鞠。 锦弦没有说话,凤眸目光一瞬不瞬凝落在她的身上,忽然抬手,轻抚手掌,“啪,啪......” 清脆的响声一下一下响起。 鸦雀无声的全场顿时掌声雷动。 蔚景弯了弯唇,眼梢略略一扫激动的众人。 许是手抱瑶琴的缘故,只有他,凌澜,不在鼓掌之列。 锦弦扬手,掌声止,场下四寂。 他转眸看向凌澜:“凌掌乐,可以吗?” 边说,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 凌澜没有吭声,只略略躬了躬身,抱着瑶琴拾步上前,走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将瑶琴放于石桌上。 十指修长、轻摊在琴弦上,轻轻一动,撩起一串音符。 蔚景一震。 果然厉害。 虽然不是百分百一样,却已是八.九不离十。 所有人都看着凌澜,看着他调音试音。 蔚景亦是。 男人很专注,低垂着眉眼、唇瓣轻轻抿着,面色许是因为认真的缘故,有些冷凝,就连下颚都微微绷着,让原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是显得刀刻一般。 头顶阳光正艳,被初夏的云层折射成七彩的颜色,毫无遮拦地铺下来,让这道绿地之上、石桌之边,轻抚瑶琴的伟岸身影,越发得不沾一丝凡气,恍若神邸。 蔚景缓缓敛了眸光,视线下移,看向他灵活而动的十指。 十指净长、在阳光下白得有些透明。 趁凌澜调音之际,锦弦又转眸朝她看过来,“对了,不知此舞可有名字?” 蔚景微微一怔,将目光从凌澜处收回,看向锦弦,颔首道:“回皇上,此舞名叫《化蝶》。” “化蝶?”锦弦怔了怔,旋即,一副恍悟的样子,“难怪,夫人方才所跳之时,朕仿佛就是看到了一只翩然飞于天地间的美丽蝴蝶。” 最后四个字落下时,凌澜那边好像调音出了点问题,“铮~”的一声,尾音好响。 锦弦跟蔚景都循声望过去。 却只见他面色平静、依旧专注在手中动作,重新调试。 锦弦又转眸朝蔚景看过来。 “朕也是第一次看此舞,不知此舞有何出处?” 蔚景怔了怔,略略颔首:“此舞来源于一个民间传说。” “民间传说?”锦弦挑眉,顿时来了兴致,“什么样的传说?” 蔚景垂眸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道:“是一个美丽、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铮铮入耳的琴声似乎又突的跑了一个音。 “爱情故事?”锦弦眸光微微一敛,眸色也浓郁了几分,声音却不徐不疾道:“不妨说来听听。” 蔚景想了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能地,眼梢轻轻一掠,瞥了一眼坐于这个帝王对面手抚瑶琴的男人。 男人眉眼未抬,面无表情,依旧专注在自己的手上,就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这边在说什么一般。 蔚景弯了弯唇,也是,这个男人早已经一副不管她死活的样子,怎会给她什么暗示或警告? “嗯?”锦弦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哦,”她连忙讪讪一笑,“没什么,鹜颜正在想,因为听得有些久,很多都忘了……就是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个叫梁山伯的男人离家读书,在路上遇到同样出门求学、却女扮男装的祝英台……” 说到这里的时候,凌澜那边琴音嘎然而止,众人一怔,齐齐看过去,包括锦弦,包括蔚景。 却只见男人微拧了眉心,做出一副思考状,紧接着,又再弹了起来。 见并无什么事,众人又将视线收回,锦弦也转眸再度看向她,“继续。” 蔚景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方才凌澜骤然停止的动作是因为她的那句“女扮男装”。 这也是她方才有些犹豫该不该讲这个故事的原因,毕竟鹜颜也是这样。 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越是掩饰越是惹人怀疑,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大大方方说出来,故事只是故意,又不影射谁,谁会往他人头上去想? “夫人继续!”见她半天未响,锦弦又说了一遍。 蔚景敛了敛心神,又快速掠了凌澜一眼,见对方又毫无反应,她垂眸默了默,才接着道:“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人一见如故、便拜为兄弟,一起到一个书院读书,两人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三年后,祝英台回家,梁山伯送她,一直送了十八里,两人依依不舍,却终是分别。” “后来,他们的师母告诉梁山伯,祝英台是女子的身份,梁山伯喜出望外,带上祝英台送给他的蝴蝶玉扇坠到祝家求婚,遭到拒绝,因为祝英台已经被父母许配给了名门望族马家,梁山伯回家后,伤心欲绝,一病不起,郁郁而死。” “祝英台听到梁山伯为她而死的消息后,同样悲痛欲绝。后来在出嫁给马家的那一日,坐上花轿,行至梁山伯的墓碑前时,她执意下轿,哭拜梁山伯,跳墓殉情而死。死后的她葬在梁山伯的边上,有人看到一双蝴蝶从墓里飞出,形影不离,所以世人都传说,那是他们二人化作蝴蝶、比翼双飞……” 蔚景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传来“嘣”的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跳,众人亦是,全部循声望去,就看到凌澜手下的瑶琴,一根琴弦弹出老远,又瞬间跳回,带出一串颤音,回荡。 琴弦断了。 蔚景一震,锦弦脸色一冷。 众人惊错。 凌澜已是起身站起,离开石凳,一掀袍角跪于地上。 “请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技浅,有一处音总也调不好、上不去,一不小心,竟将瑶琴的琴弦给弄断了,却还是没有想到应对之策,看来,今日臣是无缘给夫人伴乐了,请皇上恕罪!” 凌澜说完,深深地鞠了下去,埋首于两手之间。 锦弦面色极为不悦,凤眸扬落在他的身上,眸色转寒。 蔚景攥了攥手心,心里面说不上来的感觉。 “扫兴!” 锦弦骤然起身站起,踱到凌澜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睥着他:“你身为司乐房掌乐,这点技艺都没有,还做什么掌乐?” 末了,又转眸看向战战噤噤立于路边的其他几个乐师:“你们其中有人可以吗?倘若谁能奏出,掌乐之位就是谁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都看看凌澜,就像是达成了一致一般,齐齐跪在地上。 “请皇上恕罪,凌掌乐都奏不出来的东西,小的们更是不会!” 蔚景微微一怔,不意他们会那么团结,轻轻掠了一眼跪于地上埋首不抬的男人,竟隐隐为他感到一丝欣慰。 锦弦脸色愈发青灰难看,一甩袍袖,冷哼:“一群废物!” 正欲再说什么,就看到赵贤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皇上……” 众人一怔,锦弦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溪公主……溪公主突然晕了过去……” 赵贤的话还未说完,就只见明黄一晃,锦弦已是快步朝大厅而去。 “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 “是晕血吗?” “好像不是。” “传太医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 “……” 蔚景站在原地,愣了愣,锦溪晕倒了? 下意识的,看向跪于地上的男人。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取了石桌上的瑶琴,转身就往府中而去。 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 看着他脚步翩跹的背影,蔚景微微怔忡了一会儿。 见众人都陆续散去,她也转眸看向立在路边的兰竹:“走,我们也回大厅吧。” .......... 【141】溪公主是滑胎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41】溪公主是滑胎了 蔚景跟兰竹来到大厅的时候,大厅里面已经乱作了一团,锦溪躺靠在软椅上,双目微阖,一动不动,边上秋蝉冬雨一脸担忧着急的模样。ai悫鹉琻 锦弦站在前面,面色冷峻,吩咐赵贤,“快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赵贤领命而去。 就在蔚景微微诧异怎么不见夜逐曦的时候,夜逐曦和夜逐寒兄弟两人一前一后,从门口急急走进来。 特别是夜逐曦,眉宇深凝,一脸忧色,衣发翻飞间,步履如风,越过熙熙攘攘的宾客,连跟锦弦这个帝王行礼都顾不上,就径直快步往锦溪那边走恁。 蔚景眸光微微一敛。 看来,他们兄弟两人已经换回身份了。 凌澜做回夜逐曦耽。 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大厅里面,大厅的一角,辟了一处是专门奏乐的地方,那里就方才那几个乐师在,毫无意外的,不见凌澜。 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想起那夜,凌澜到她房里,一声不吭,然后,照旧被她识出来时,问她的话,他扮了多年,无人识出,她如何一眼就知道是他? 是啊,她如何一眼就知道呢? 她也不知道答案。 就是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 微微怔忡间,听到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循声望过去,就看到凌澜已经走到了锦溪的面前。 “公主怎么了?” 一边弯腰将锦溪抱在怀里,一边沉声问向边上的秋蝉冬雨。 “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本来坐得好好的,起身的时候,就突然晕倒了。” “康叔,快去请大夫。” 将锦溪抱起,凌澜吩咐边上的管家康叔,康叔作势就要离开,却被锦弦止了:“朕已经命人去宣太医了,应该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多谢皇上。”凌澜面色凝重地对着锦弦略一颔首,抱着锦溪就准备回房。 骤然,一声女子的惊呼声突兀地响起,划破所有的喧嚣。 “啊!血......” 众人一惊,凌澜顿住脚步。 蔚景亦是一怔,站在人群中,随着众人的目光循声看过去。 惊呼之人是冬雨。 只见她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着一个方向,吓得话都说不完全:“好多血,公主......公主在流血......” 所有人一震,齐齐看向被男人打横抱在怀中的女子。 女子今日着一身粉色的云锦裙,因为被男人抱着的动作,裙裾的下面很清晰地落入众人的视线。 赫然一片殷红浸染,落在淡粉的底色上面,就像是怒放的蔷薇,触目惊心。 众人大骇。 凌澜垂眸看到这一情况,脸色一变。 锦弦更是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蔚景亦是心头一颤,脑子里瞬间有千百个念头一晃而过,想要抓住却是一个也没有。 这时,一个太医和两个医女在赵贤的带领下,急急而来。 众人连忙纷纷退至两边,给几人让出一条道。 几人见到锦弦,作势就要行礼,被锦弦衣袖一扬,止了:“快看溪公主。” 康叔见状,赶紧让人将偏厅里的矮榻给抬了过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凌澜将锦溪轻轻放在上面,大手更是体贴地拉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 末了,退到一边,让太医诊脉。 太医撩袍坐于矮凳上,轻挽衣袖,小心翼翼地搭上锦溪的皓腕。 凝神静探。 全场所有人亦是屏住了呼吸。 偌大的厅里,声息全无。 蔚景站在人群中,略略抬眸的瞬间,清晰地看到凌澜快速地瞥了一眼鹜颜,因鹜颜是背对着她这边而站,看不到脸,故也不知道她做出了什么样的反馈。 这时,太医脸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急急问道。 一个是锦弦,一个是凌澜。 太医对着锦弦略一躬身,语气略显沉重道:“回皇上,溪公主是滑胎了。” 滑胎? 所有人一震,包括锦弦,包括凌澜,包括鹜颜,也包括蔚景。 “你说什么?” 凌澜犹不相信,上前一步逼近太医,沉声问道:“你说公主是滑胎?” 那样子,那样子似乎差点要抄了太医的衣领。 太医有些被他吓到,微微后退了一步,颔首:“正是! “可是,可是……”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反应不过来,凌澜“可是”了半天,才可是出一句话来,“可是,我怎么不知道?” 锦弦瞟了他一眼,皱眉问向太医:“可还保得住?” “对,快,快救孩子!”凌澜似乎才回过神来。 太医摇头叹息,“已经没用了,胎儿已滑出,救不了了。” 锦弦脸色一白,凌澜身子一晃,边上的康叔见状,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你再说一遍…….”女子虚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是听得人心头一颤。 是锦溪。 不知她几时竟是已经醒了过来。 “太医…….你刚才说什么?本宫让你…….再说一遍!”锦溪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她伸手,想要拉太医的袍角,被边上凌澜的大掌裹了手背。 “公主……” 锦溪微微一怔,缓缓抬起眸子,怔怔看向凌澜. 四目相对,锦溪瞬间就红了眼眶:“二爷,他说什么?” 凌澜垂了垂眼帘,默了半响,才哑声道:“我们的孩子......没了......” “不可能!”他的话还没说完,锦溪骤然嘶声将他打断,“这不可能!” “不可能……”她摇头,难以置信地摇头,目光缓缓移动,一一看向众人的脸,凌澜的、锦弦的、夜逐寒的、太医的...... 每一张脸都写着凝重。 眼中晃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的嘴里却依旧哽咽着振振有词:“不可能……孩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滑胎……这不可能……前几日刘太医刚给本宫诊过脉……胎儿很好…….怎么可能会突然滑掉?”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凌澜声音沙哑得厉害。 边上的锦弦更是眉宇皱成了小山:“是啊,平时见你芝麻绿豆大的事都咋咋呼呼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听你讲?” “我……”锦溪红着眼睛看向凌澜,“我是想给二爷一个惊喜,本也打算在今日生辰告诉二爷的,谁知道……谁知道……”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泣不成声,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猛地反抓了凌澜的手:“二爷,一定是有人陷害,一定是,不然,好好的,怎么会这样?肯定是有人害我……” 凌澜微微拧了眉,没有吭声,边上的锦弦倒先开了口:“太医可查得出滑胎的原因?” 太医正吩咐完两个医女去准备止血和调理的药。 见锦弦发问,又连忙上前:“回皇上,虽然溪公主体质较弱,可能会自身滑胎,但是,那样的滑胎,事先必然有症状出来,不会突如其来,看现在如此迅猛的样子,应该是药力所致。” 药力所致?! 太医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什么意思? 也就是被人下药,是吗? 也就是如锦溪所言,是有人故意陷害是吗? 天!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连公主的胎都敢害? 锦溪闻听此言,彻底不能淡定了,抓着凌澜的手哭得死去活来,“二爷,你听到了吗?是有人陷害,有人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凌澜轻轻拍着她的手,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沉声命令边上的康叔:“速速给我去查!” 一直未发一言的夜逐寒,哦,不,鹜颜,也出了声:“多派些人手,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 “是!”康叔领命而去。 锦弦更是气愤到了极致,眸光一敛,冷笑:“竟还真有如此不怕死的人!” 末了,又吩咐赵贤:“去,将相府所有的人都叫到大厅来,一个也不许少!” “是!”赵贤亦是领命而去。 厅里的众人低低压抑的唏嘘声一片。 蔚景看着这一切,心里面早已经滋味不明。 很乱,乱做一团。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锦溪竟然也怀孕了。 其实想想也是,她跟凌澜不过三次,确切的说,他释放在她体内的也就两次,她不是也怀上了吗? 而人家是夫妻,大婚也有那么久了,怀上孩子还不是正常。 只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巧得让人觉得讽刺。 她们两人竟然一起怀上。 锦溪是他的妻,而她是他的大嫂。 所以,她的孩子不能留,是吗? 所以,他那般决绝地说打掉,是吗? 她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怎样? 那种在同一刻得知自己有了骨肉,却又失去了的心情。 该是痛的吧? 或许没有。 毕竟薄幸如他,骨肉亲情于他而言,或许什么也算不上。 要说骨肉,她腹中的也是他的不是吗? 垂眸,弯了弯唇,微微苦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的一闪,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凌澜会医不是吗? 刚才他为何不用? 锦溪晕倒未醒,而且看他急切担忧成那样,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是一进来,就立即检查锦溪怎么回事吗? 而他没有,只是将锦溪抱了起来,甚至见锦溪大出血,都依旧只是抱着她等太医前来。 是不想在锦弦面前暴露自己会医吗? 还是一急就忘了自己会医? 又或者…… 他就是不想用医术? 为何不想用医术?这可是他的骨肉,人命关天….. 想到这里,蔚景骤然瞳孔一敛,难道…… 难道昨夜书房,他跟鹜颜说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锦溪的? 他们要打掉的是锦溪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她心口一撞。 是吗? 是这样吗? 脑中将方才这个男人和鹜颜的反应以及昨夜两人的对话快速过了一遍,盘踞在脑子里所有乱作一团的点,瞬间串联成线。 就是这样。 所以,看到锦溪晕倒,他都没用医术,所以,看到锦溪出血,他瞥了一眼鹜颜。 锦溪滑胎了,是被人用药所致。 试问,夜逐曦既无三妻,又无四妾,就只有锦溪一个人,谁会去害她的孩子? 更何况,锦溪还是当今圣上最最宠爱的公主,用锦弦的话说,谁会那么不怕死? 只有他们,只有他跟鹜颜。 蔚景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庆幸他要打掉的不是她的,不是她跟他的孩子?后怕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设计掉自己的孩子,还演戏演得就像真的一样? 如果他知道,她也有了呢? 如果他知道,她也有了他的孩子,是不是她的下场也跟锦溪一样呢? 她不敢想。 那厢,医女端了药过来,凌澜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锦溪。 在赵贤的带领下,相府里的所有下人也都全部来到了大厅,原本就拥挤的大厅,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晕倒之前,你都吃了些什么?碰了些什么?” 锦弦凝眉看着锦溪。 锦溪一边张嘴承着凌澜喂过来的药,一边敛了眸光、仔细回想。 “因为反胃得厉害,早餐什么都没有吃,然后,来大厅之前,就喝了点保胎药,后来,就来了大厅,坐了一会儿,腹中实在饿得厉害,见宴席开席还早,就想着先回房,让冬雨去厨房弄点吃的过来,谁知道,刚一起身,就晕倒了……” 锦弦瞳孔一敛:“也就是自早上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就喝了保胎药?” “嗯”锦溪点头。 “保胎药可还有在?” “有,喝的时候太烫,就只喝了一半,还有半碗应该还在我厢房里的桌上,本想着晾一晾……” “速去将那半碗保胎药取过来!”锦溪的话还没有说完,锦弦已转眸沉声吩咐赵贤道。 凌澜拿瓷勺的手微微一顿。 鹜颜眸光轻闪。 蔚景静静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纠复,心思缜密如他们,既然做,想必是有万全之策,也不惧查。 赵贤领命而去,很快就端着瓷碗返了回来。 瓷碗里半碗红褐色的汤汁,一漾一漾。 “太医快看看,此保胎药可有问题?”锦弦扬手,示意赵贤将药碗送给太医。 太医颔首,端过瓷碗,送到鼻翼下轻嗅,眉心微微一凝,末了,又用指头蘸了一点药汁,送入口中,回味了良久。 摇头:“回皇上,保胎药就是普通的保胎药,没有问题。” 【142】将她吃得死死的女人(第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42】将她吃得死死的女人(第一更) 太医颔首,端过瓷碗,送到鼻翼下轻嗅,眉心微微一凝,末了,又用指头蘸了一点药汁,送入口中,回味了良久。ai悫鹉琻 摇头:“回皇上,保胎药就是普通的保胎药,没有问题。” 锦弦凤眸微微一眯,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你可确定?” 太医点头:“微臣确定!” 蔚景看到凌澜似乎又快速瞟了鹜颜一眼恁。 锦弦拧眉:“那就奇怪了,你再仔细想想,当真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没喝,只喝了这一碗药?” 这厢,凌澜将最后一勺汤药喂进锦溪嘴里,自袖中掏出一方锦帕给锦溪。 锦溪伸手接过,揩了揩唇边的药渍,道:“不用仔细想,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早上到现在,也才那么一会儿时间,我的确只喝了半碗药。打” “那有没有去过哪里?碰过什么东西?” 锦溪皱眉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大厅里乌泱乌泱都是人,却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脸色越来越黑沉的帝王,大气不敢出。 不知道这将大家都集中在这里,准备怎么个查法? 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有,还很难查吧? 蔚景站在人群中,弯了弯唇,锦弦又该头疼了,摊上凌澜跟鹜颜这样的臣子,也是他倒霉。 就在谁都未出声、气氛有些冷凝之际,骤然,一个身影上前“噗通”一声跪在锦弦面前的地上。 众人一惊,就连蔚景也为之一震。 跪地之人是冬雨。 锦溪的贴身侍婢。 她这一跪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 众人惊错。 锦弦沉眸:“怎么回事?” 冬雨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皇上,那药肯定有问题。” 边说,边看着太医手中的瓷碗。 众人一怔。 原来不是主动请罪的。 凌澜眸光微微一闪,鹜颜低垂着眉眼看不出情绪。 锦弦斜睨着冬雨,面色有些微微的不耐。 “太医方才不是已经说药没有问题吗?你又何出此言?” 冬雨默了默,道:“因为奴婢觉得蹊跷。” 蔚景静静看着冬雨,以前也没甚注意,今日第一次觉得这个婢女不简单。 智商谋略都在锦溪之上。 一般一个下人面圣岂是这般镇定的,何况锦弦明显表现出了不悦的样子,她依旧不为所惧。 “何事蹊跷?” “那保胎药是奴婢煎的,奴婢见今日公主生辰,厨房里非常忙碌,所以,就单独拿到那个平素基本不用的小厨房里煎的,煎药中途,奴婢见炭粒子不够,离开去取炭粒子,回来的时候,奴婢看到一个人在小厨房里鬼鬼祟祟……” 众人一怔,锦弦眸光一敛,凌澜转身,将手中空碗放在边上的桌案上,长睫轻垂。 “见奴婢回来,那人就从里面走出来,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而且,那个小厨房,平时基本无人过去的,奴婢离开去取炭粒子的时候,还专门带上了小厨房的门......” “是谁?”冬雨的话还在继续,锦弦却已是迫不及待地将其打断。 “是……”冬雨抿了抿唇,缓缓抬起眼梢,朝拥挤的人群搜寻了过来。 众人皆心口一紧,全都屏住呼吸。 蔚景亦是轻凝了几许眸光。 冬雨的目光一一从大家的脸上掠过,来到人群中的蔚景这里,蔚景面色如常地看着她,以为她下一瞬就会移开,谁知,她的目光就顿在了她的脸上,并且蓦地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她。 “是夫人!” 啊! 所有人一惊。 蔚景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就连锦弦跟凌澜,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冬雨的声音还在继续:“当时不是奴婢一人看到,秋蝉也看到了,不信你们也可以问秋蝉,而且,奴婢还……” 她的话没有说完,再次被锦弦打断。 “是这样吗?”锦弦转眸,沉声问向站在锦溪一旁的秋蝉。 秋蝉脸色一白,战战噤噤跪于地上:“回……回皇上话,的确如冬雨所讲。” 锦弦猛然转身,看向站在那里还未回过神的蔚景,薄唇紧抿,眸色深幽。 所有人的眼光也都齐刷刷聚集了过来,扬落在蔚景的脸上、身上…… 蔚景怔怔回神。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蔚景攥了攥手心,略略垂了眼帘,脑中快速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毫无心理准备,所以有些措手不及。 有没有做过,她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小厨房、什么煎药,她根本知道都不知道,又如何会出现在那里鬼鬼祟祟? 很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谁? 冬雨吗? 冬雨故意嫁祸于她是吗? 不然,一个丫头,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做到如此镇定,说得如此有条不紊? 除非她有强大的内心,要不,就是事先早已想好了说辞。 当然,冬雨也只是一个丫头,如果真要嫁祸,主子才是幕后之人。 是锦溪指使冬雨嫁祸于她是吗? 所以睁着眼睛说瞎话,血口喷人。 心中生出几分愤懑,徐徐抬眸的瞬间,她似乎看到凌澜又看了鹜颜一眼。 心里一咯噔,她蓦地又想起另外一种可能来。 或许冬雨跟秋蝉说的是真的,的确有人去了小厨房,的确被她们两人撞到。 而那人就是恢复了女装、用了自己真正身份的鹜颜。 所以,在她们看来,她们就是遇见了她。 是了,就是这样。 不然,锦溪的孩子如何流掉的? 必定是鹜颜或者凌澜用了什么方法。 如此看来,那就是鹜颜做的。 只是,做就做,鹜颜为何要女儿身,用真正的身份去做? 就不怕暴露吗? 倏地,蔚景瞳孔一敛。 嫁祸于她? 致她于死地? 毕竟这个女人也不是第一次想要她死了。 顺利打掉锦溪的孩子,又顺利将嫌疑丢到她的身上,多好的一箭双雕。 这样的心计和谋略只有那个叫鹜颜的女人有。 哦,不,或许是她跟某人一起商量后的决定。 这般想着,心中愤懑更甚,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悲怆从心里深处一点一点泛出来。 她不惹事,为何事总来惹她? 她不犯人,为何人总来犯她? 一个一个都不让她好过,一个一个都巴不得她死。 她做什么了吗? 这一个多月,她基本上都没出门,她又惹着谁碍着谁了?要这些人如此费尽心机地来对付她。 锦溪也好,鹜颜也罢,无论是谁嫁祸给她,无非都是想她死。 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我没有!请皇上明察!” 蔚景直直迎上锦弦的目光,斩钉截铁,口气笃定。 第一次,她用的是我,而不是鹜颜。 众人一怔。 锦溪亦是眼波一动,为她的话语,更为她无畏坚定的目光。 凌澜微微抿了薄唇,凤眸深邃同样朝她看过来。 看不懂他眼中情绪,蔚景就权当没看到,略略别过眼,继续道:“刚才溪公主自己也说了,她想给二爷一个惊喜,试想,连二爷这个丈夫都不知道溪公主有喜了,我一个旁人又如何知道?更别说,去害她腹中胎儿了。” 蔚景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一席话说完,场下传来低低的议论声,有人赞成有人反对,锦弦凌厉凤眸一扫,场下又顿时四寂。 “冬雨跟秋蝉说在小厨房看到夫人鬼鬼祟祟,夫人又如何解释?” 锦弦定定望着她。 “我从没有去过什么小厨房,何来在那里鬼鬼祟祟?” 心中坦荡,所以也无惧无畏。 “毕竟不是冬雨一人看到,秋蝉也看到了,夫人的意思是她们二人合伙做伪证骗人?”锦弦挑眉,虽然口气依旧沉冷逼人,可面色却较方才明显稍霁了几分。 “我不敢妄言!我只是陈述我这边的事实,我,没有去过小厨房。” “你撒谎!奴婢跟秋蝉亲眼看到,当时还跟你打了招呼。” 冬雨终于不能淡定了,急声打断她的话。 全场一片低低的哗然。 锦弦抿了抿唇,凌澜微微拧了眉心。 蔚景发现冬雨情急之下竟然连夫人二字都没有用,而是用的你。 可见气得不是一般。 这一点,也让她更加肯定了是鹜颜去了厨房。 她不知道鹜颜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要这样做? 或者说,到底是什么让鹜颜认为她一定会替她背这个黑锅? 难道就不怕她将自己真正的身份抖出来吗? 是因为凌澜救了她,她欠他们的吗?还是说,吃定她在锦弦面前,为求自保什么都不敢说?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将她吃得死死的女人!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背了,虽然,她也不抖,但是,却也不背。 “我没有撒谎,从早上开始,我一直呆在厢房里,后来来了大厅,没坐一会儿,就去了花园,从未去过小厨房,我说的这些前面的,兰竹可以作证,后面的…..” 蔚景顿了顿,略一计较,还是说了出来,“后面的,皇上可以作证!” 众人一怔,锦弦眸光微微一敛。 凌澜眼波一动,薄唇更紧地抿在了一起。 “兰竹是你自己的人,作证有什么用?”久未开口的锦溪嗤然冷笑。 众人中不乏阿谀奉承之辈,连纷纷点头,随声附和。 蔚景却也不以为意,亦是弯了弯唇,不徐不疾道:“秋蝉跟冬雨不都也是公主的人吗?” 锦溪脸色一白:“你——” 欲抬手指向她,却在下一瞬被凌澜的大掌裹住手背:“你现在身子虚,作何动怒?有皇上在这里,自是会给你讨回公道。” 锦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噤了声,坐在那里虚弱地靠在凌澜身上。 蔚景想笑,考虑到不合时宜,愣是忍住。 公道? 什么叫公道? 这世上没有公道!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大厅里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骤然,冬雨似乎猛地想起什么,“对了,奴婢还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锦弦沉声。 “奴婢听说,煎药时,壶盖如果用灵贞水泡过,可以避免煎药过程中药性的流失,所以,这次煎保胎药的药壶盖子奴婢事先在灵贞水里煮过,奴婢昨日去买灵贞水的时候,医馆里的大夫跟奴婢说,灵贞水沾染到肌肤上,清水是洗不掉的,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它的密封性好,世人用来泡壶盖,减少药性散发。不过,此物反正无色无味也无害,不用理它就行,三个时辰以后,会自行消掉,只要这三个时辰之内,不要碰凡临草就行,这两者会发生反应,令皮肤瘙痒发黑。” “奴婢并不确定,有没有人动过药壶,但是,奴婢却始终觉得,一定是保胎药出了问题,从早上到现在,奴婢除了煎药就一直跟着公主,煎药的时候,公主还未起,后来,公主就喝了半碗药,什么也没有做,怎会好好的,就滑胎?” “奴婢斗胆,既然夫人说,从未去过小厨房,想必更是不会揭过药壶的盖子,那夫人可否让奴婢取来凡临草一试?或者说,府中其他人也可以用此一试,虽不一定查出什么,可万一呢?公主滑胎,何等大事,既然要查,任何一个蛛丝马迹都不应该放过,不是吗?” 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冬雨一口气都没歇。 凌澜瞳孔微微敛起,锦弦眸色深深。 鹜颜轻轻抿了唇瓣。 太医点了点头,众人中也不乏知道灵贞水泡壶盖一说的人,也有人知道灵贞水跟凡临草一起会让人皮肤瘙痒发黑,皆纷纷表示此法可取。 蔚景懂医,当然更是知道。 心中无鬼,自也不怕这些。 “当然可以!”她笃定而言。 “这个方法好!秋蝉快去弄凡临草过来!”锦溪似乎看到了希望,猛地从凌澜的身上坐起身子,“我也一直觉得肯定是药出了问题,虽然太医没有验出,只能说,罪魁祸首太高明,我不是替自己的婢子说话,冬雨和秋蝉两人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绝对不会是信口雌黄之人,我不知道,大嫂为何要矢口否认?” 话音未落,锦溪忽然伸手,想要取太医放在桌案上的药碗,因隔得有些远,手不够,凌澜连忙体贴地大掌一挥,直接用内力将瓷碗卷了过来。 瓷碗稳稳落在手中,里面的药面轻漾,只寥寥几滴溅在手背上,基本都未撒泼出来。 好霸道的武功。 众人震惊。 凌澜已将瓷碗递给锦溪。 锦溪接过瓷碗,抬眸看向蔚景:“既然大嫂那般坦荡,愿意接受凡临草一试,那大嫂能将这半碗太医鉴定为没有问题的保胎药也喝了吗?” 所有人一怔,包括蔚景。 ................ 第一更,第二更在夜里十点~~╭(╯3╰)╮ 谢谢【若雨非塵】璀璨的钻石~~谢谢【honglwenyan】【fionawangjn】亲的月票~~~谢谢【菱丝】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143】好狠的一箭双雕啊(第二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43】好狠的一箭双雕啊(第二更) 锦溪接过瓷碗,抬眸看向蔚景:“既然大嫂那般坦荡,愿意接受凡临草一试,那大嫂能将这半碗太医鉴定为没有问题的保胎药也喝了吗?” 所有人一怔,包括蔚景。ai悫鹉琻 看样子锦溪是一口咬定这药有问题。 太医明明已经检测过,天子当前,又岂敢瞎说? 太医说,药没有问题,肯定就是没有问题的,锦溪腹中的胎儿堕掉,定然是鹜颜跟凌澜用的它法所致恁。 他们那种智商的人,又岂会在药这种明显的地方做手脚? 还未来得及做出决定,就看到凌澜已伸手将锦溪手中的瓷碗接过,拾步朝她走了过来。 说实在的,对于凌澜的这一举措,她有些震惊,真的耽。 就算要演戏,就要在众人面前,他跟锦溪要扮作恩爱的夫妻,就算他要装作给自己受了委屈的妻子出头,可,有必要那么明显吗? 刚才那霸道的武功展示,如今又迫不及待地将药往她面前送,在他心里,又将她置于何地? 盟友吗? 生死与共的盟友也不会如此对待吧?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着他脚步翩跹、缓缓朝她走过来。 那样龙章凤姿、那样冷漠俊雅…… 他亦是看着她,眸色里玄黑一片,全部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或者说,根本没有一丝情绪。 换做寻常,每每四目相对之时,都是她最先当了逃兵,这一次,她也不撇开,也不别过,就不偏不倚地迎着他视线,一直看着他。 当然,此时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这里。 众人纷纷退至两旁,给他让出道来。 忽然,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或者被什么一绊,他猛地一滑。 众人一惊。 而他是谁?是拥有刚才那般霸道武功的左相,自是不会摔跤,轻轻松松稳住身子的同时,还唯恐手中瓷碗掉了,伸出另一只手将其捧住。 就那么一瞬间,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或许所有人都看他的脚下去了,只有一个人死死盯着他没有移开目。 那就是蔚景。 所以,他袍袖一动,两指一弹,极快极隐蔽的小动作,依旧被她捕捉在了眼底。 他放了东西药碗里。 是什么呢? 还未来得及细想,男人已经行至跟前,在离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大嫂,得罪了。” 男人定定地望着她,薄唇轻启,双手将瓷碗呈到她面前。 得罪? 呵,这个词。 蔚景弯了弯唇,缓缓将目光从俊美无俦的脸上移开,看向他的手。 五指净长,还是那么好看。 可是却端着...... 她忽然词穷了,想不到用什么词语,端着什么呢?说毒药吧,也不是,明明是保胎药,不是吗? 可是,对于这个时候的她来说,自他主动端起药丸走向她的那一刻起,那就是毒。 伤人于无形的毒。 眸光在瓷碗里红褐色的汤面上掠过,她朝他璀然一笑:“没事,二爷的心情我能理解,只希望……” 垂眸顿了顿,再次抬眼,依然笑靥如花:“只希望,我的心情,二爷也能理解!” 话落,她伸手,将他手中的瓷碗接过。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两人手指不经意轻碰的瞬间,她觉得他好像在抖。 再看,哪有? 人家长身玉立、手臂伸得优雅至极,何来抖? 所有人都看着她。 锦弦眸色深深,薄唇轻抿; 锦溪眼波轻动,嘴角弧光一闪; 鹜颜面沉如水,不知心中意味; 而凌澜,依旧一瞬不瞬,凝在她的脸上。 “太医,普通的保胎药,一般人服下去,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吧?” “回公主,不会。” “那就好!” 蔚景弯了弯唇,这是逼着她喝的意思吗? 缓缓垂眸,看向碗里只剩下半碗的汤汁,瓷碗的碗壁上还残留着男人大手的温度,心里面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 为什么会有如此受伤的感觉? 又不是穿肠毒药,是保胎药而已。 而且,保胎药对于此时有孕的她来说,不是正好吗? 既然众望所归,一个一个都要她喝,她喝便是。 她发现,只要她在的场合,似乎无论她愿意不愿意,无论她主动不主动,无论她做不做什么,她一定会是全场焦点的那一个。 她何德何能啊? 轻轻笑,她端起手中瓷碗,缓缓送到唇边,正欲喝,却猛地被人沉声喝住。 “等等!” 所有人一怔,蔚景亦是。 只见所有人静然而立的大厅中,一人黑袍晃动,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她这边走过来。 是她的夫。 夜逐寒。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夫是个女人,就像没有人知道,是这个夫生生将她逼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她这个时候喊住她是什么意思? 朝她走过来又是想做什么? 下意识地,她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发现男人也早已回头看向鹜颜,站在她的位子,只能看到他墨发轻垂的后脑。 看不到他的脸,无法去猜测,此刻他脸上表情或者眸中神色,她也不想去猜。 “作为大哥,公主滑胎,我也心中难过,但是,我同样相信自己的妻子,我了解鹜颜,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对一个无辜孩子下毒手的人,再说了,让公主滑胎,对鹜颜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她为何要这样做?我不是在替她说话,我只是觉得事情在没有搞清楚之前,不想冤了她。” 鹜颜一边用男声说着,一边脚下不停地朝她这边走来。 蔚景垂了垂眸,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个女人,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想让她死的女人,这一刻,她真的会感动的。 真的,她跟方才的凌澜一样。 俨然就是一个站出来维护妻子的男人。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这样的效果,她看到的不是深情,而是讽刺、滑稽、好笑。 鹜颜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然,公主的心情我也完全能够理解,所以,这半碗药,就让我替鹜颜喝了。” 所有人一震,包括锦弦,包括锦溪,包括凌澜,也包括蔚景自己。 场下之人更是互相看看,一阵唏嘘。 大男人喝保胎药?! “太医方才也说了,普通的保胎药,对于一般人来说,根本无碍不是吗?那对于男人来说,也一样吧?说实在的,太医已经检测过,此药没有问题,公主还要让鹜颜喝,我不知道公主想要证明什么?我只知道,这样的时候,我如果不站出来,我夜逐寒就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 话落,鹜颜已经行至蔚景的面前,跟凌澜并排而立。 “鹜颜,给我!” 鹜颜伸手,朝她。 蔚景端着瓷碗,看着面前一黑袍一白衣,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男人。 一人端给她喝,一人要替她喝。 她何德何能,让当今左相右相兄弟两人对她如此上心? 还真上心了! 左相放解药,右相要喝药,是吗? 眼前浮现起,方才凌澜端药过来时,借故一滑,手指弹药进瓷碗中的情景,她也终于明白了,这个鹜颜为何一直沉默不语,却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来扮深情的原因了。 也明白了,听到锦溪让她喝药,为何凌澜那般迫不及待地帮她送过来的原因了。 因为药啊,因为解药啊,因为凡临草的解药是吗? 因为真正怕凡临草的人,不是她,而是鹜颜。 鹜颜去过小厨房,甚至碰过药壶,所以,她的手上肯定沾染上了灵贞水,而刚才锦溪说过了,不仅她要接受凡临草的检测,府中所有人都要接受,包括鹜颜。 秋蝉已经去取灵贞水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凌澜无法搭救鹜颜,所以,弄了现在这一出,是吗? 不然,为何鹜颜过来说要喝药,按照他刚才那个样子,他为何不拦阻? 微微一笑,她垂下眸子。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要顾全大局,应该将手中之药给鹜颜。 毕竟,鹜颜暴露了,等于她就暴露了,所有人都暴露了。 但是,胸腔里的那道心火,烧得她第一次决定忘记理智。 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需要理智的人都是她,凭什么每次她都要被理智弄得遍体鳞伤? 这一次,她偏不。 “多谢相爷,不用了,如相爷所说,不想冤了我,我自己也不想冤了我自己,所以,这碗药,我更要喝不是!” 蔚景听到自己如是说。 未等鹜颜跟凌澜反应过来,她话一落,就端起瓷碗,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等鹜颜反应过来,伸手,又被她后退一步,避开。 腥苦的药汁入喉,她的胃里一阵翻涌,她重重咽下,强自忍住。 原来,保胎药是这么苦的。 一直从唇齿、舌尖苦到心里。 仰脖喝下的同时,她看到了鹜颜微微变了脸色,还有凌澜,似乎也是。 急了吧? 皱眉,她缓缓将瓷碗从口中拿开。 瓷碗里的汤汁还剩下四分之一。 垂眸默了默,她将瓷碗伸到鹜颜的面前:“相爷,好苦,我实在喝不下去了,还剩下一点,相爷就帮我喝了吧。” 好吧,这就是她! 那一刻,她真的唾弃这样的自己。 这样心软的自己。 终究,她还是理智的那个,终究,她还是觉得应该顾全大局才是。 所以,她喝了一半,终是,留了一半,给鹜颜。 鹜颜跟凌澜皆是微微一愕,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 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看到,鹜颜微微拧了眉心,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见鹜颜伸出手,她准备将手中瓷碗递过去。 骤然,一阵绞痛猛地从小腹下传来,痛得她瞳孔一敛,手一抖,手中的瓷碗没拿住,滑落下来,跌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瓷碗四分五裂,而里面的汤汁也尽数泼完,点点汤汁溅落在三人的袍角上,特别是凌澜一身白衣,颗颗红褐色的斑点,异常明显,触目惊心。 两人都愕然看向她。 哦,不,应该是所有人都愕然看向她。 她强自忍住。 “你......”鹜颜一脸疑惑。 以为她是故意摔的吗? 当然不会这样以为。 当小腹下的刺痛越来越强烈,当腿心处隐约有温热流出,蔚景紧紧咬着牙,灼灼看向凌澜。 堕胎药! 他两指弹入的不是凡临草的解药,而是堕胎药,是吗? 是啊,冬雨也是刚刚才说,壶盖泡了灵贞水,刚刚才说,用凡临草检测,他哪里有那么凑手的解药啊? 是她痴了。 是她又一次痴了。 她竟然以为是解药,竟然还心软地喝了一半留一半给鹜颜。 看看人家的狠劲! 直接堕胎药给她,既可以顺利地堕掉了她腹中的孩子,又可以坐实锦溪的这碗药的确有问题。 好狠的一箭双雕啊! 死命攥紧掌心,紧紧合拢双腿,她想忍住,在凡临草拿来之前。 可是,忍不住。 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依旧抑制不住小腹的疼痛,再用力地并住腿,也阻止不了,热流的流出。 冷汗从额头上直冒,在摇摇欲坠的身子快要支持不住倒下去之前,她伸手,朝鹜颜。 “相爷,好痛……” 鹜颜脸色一变,边上的凌澜更是,身形一动,却又蓦地顿住。 鹜颜已伸手将她扶住。 再也无力站立的她倒进鹜颜的怀里。 人,就是这样悲哀,应该说,她,就是这样悲哀。 这个时候,却还要依附鹜颜。 没办法,兰竹带不走她,凌澜是有妇之夫,她能这样倒过去的人,却只有这个她的丈夫。 “你怎么了?” 鹜颜抱着她。 怎么了? 明知故问吗? 她没有吭声,靠在她的怀里,脸色苍白地看向凌澜,弯唇笑了。 不知是不是她看花了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竟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慌痛。 “大嫂怎么了?” 凌澜上前,作势就要握她的腕,被她扬手甩开。 身后传来兰竹的惊呼:“血,夫人出血了……” 众人一骇,循声看过来,就看到蔚景杏色的裙裾上一朵殷红刺目。 凌澜浑身一震,僵硬在原地。 锦弦一怔,眸光扫过锦溪,最后定格到太医身上,沉声道:“还不过去看看!” “相爷,好痛……带我走……”蔚景紧紧攥住鹜颜的袍子,乞求地看着她。 鹜颜眸光一敛,说:“好!” 打横将她抱起,不做一丝停留,快步而出。 ... 【144】你还要发疯到几时?(第一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44】你还要发疯到几时?(第一更) “相爷,好痛……带我走……”蔚景紧紧攥住鹜颜的袍子,乞求地看着她。ai悫鹉琻 鹜颜眸光一敛,说:“好!” 打横将她抱起,不做一丝停留,快步而出。 兰竹连忙跟在后面。 凌澜怔怔回神,瞳孔一敛,撇开人群就疾步追了上去恁。 也不管不顾锦弦在,锦溪在,那么多人在。 意识到身后男人追过来,鹜颜陡然顿住脚步,待男人来至跟前,她皱眉,厉声呵斥:“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凌澜眸色慌痛地看向她怀里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微微阖着双眸的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呆。 鹜颜略带警告地冷瞪了他一眼,抱着蔚景继续往外走,没走两步,却又被他再次拉住了手臂。 “大哥……” 鹜颜闭了闭眼,强忍着怒气,转眸看向他,刚想开口,却忽然听得他哑声道:“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大嫂她……” 听得他如此说,鹜颜微微一怔,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厅中众人,面色稍稍缓和,冷“嗯”了一声,作势要继续往前走。 可男人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臂。 “大哥……” 鹜颜不耐地回头,男人定定地望着她,黑眸染上一抹血色,唇瓣蠕动,艰难地、几不可闻地吐出两字。 鹜颜再次“嗯”了一声。 大手这才松开、垂落。 鹜颜拾步离开。 一直到出了大门,紧跟其后的兰竹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那几乎没有声音的两字,好像是“救她!” *** 厅中众人到这时,似乎才隐约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相府里除了溪公主,另外一个女人,右相夜逐寒的夫人也有身孕了是吗? 然后,继溪公主滑胎之后,这个女人刚刚也滑胎了是吗? 或许没有滑胎,只是出血。 可是,是喝了那碗保胎药之后,出血的是吗? 是了,就是这样。 不然,这个弟弟不会痛苦成这样,拉着他的大哥道歉,因为,是他要他大嫂喝的药是吗? 哎~ 这都什么事啊? 那这样看来,是不是说明,果然是那保胎药有问题呢? 可刚刚太医明明不是说,那保胎药只是普通的保胎药,没有任何问题吗? 天子当前,太医又岂会乱言? 而且对象还是天子最宠爱的溪公主,这样误诊岂不是要脑袋搬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都看向少年天子,大气都不敢出。 太医显然也有些慌神,原本锦弦让他去看看蔚景的,可是等他拨开人群过去,鹜颜早已抱着蔚景离开。 于是,他就站在那里,追过去不是,返回到本来站的地方也不是,想跟天子解释也不是,心中又是疑惑不解,又是恐慌凌乱。 明明,明明那药没有问题,行医数十年,堕胎药、保胎药他不可能分不清,平素一闻气味便知的,今日面对皇家,谨慎起见,他还亲自尝试过。 绝对是很正常的保胎药啊! 怎么会这样? 冷汗透衫。 正不知所措,忽的听到帝王沉冷的声音传来:“做什么还愣在那里?” 太医一震,反应了一会儿,才连忙跌撞慌乱往外跑。 凌澜眼梢一掠,度了一记眼色给管家康叔,康叔微微一怔后,连忙朝锦弦快速一鞠:“皇上,小人去给太医带路。” 话落,也紧急拨了人群,追了过去。 这时,秋蝉取了凡临草过来,见大厅里的气氛比她离开时还要诡异,不知发生了什么,疑惑地走过去,将手中的凡临草呈给锦溪。 就在众人想,当事人鹜颜已经出事离开了,是不是现在先用凡临草试其他人的时候,少年帝王骤然开口道:“今日公主身体不适,右相夫人身体也不适,需要静养,大家都散了吧,改日朕再让掖庭监挑个日子,重新给公主过生辰。至于下药之事,朕会派人查清楚的。各位先请回吧!” 啊! 大家面面相觑。 就这样散了? 凡临草不是拿来了吗? 真相不是还没有水落石出吗? 而且,这寿宴还没摆呢? 就这样散了? 连锦溪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愕然看着锦弦。 锦弦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冬雨,转眸沉声吩咐赵贤:“摆驾,回宫!” 众人又是一怔。 他也走了? 这……这是…… 虽心中疑惑,可人家帝王之心岂是一般人能揣测的,见男人拂袖往外走,众人连忙纷纷跪于地上。 一直沉默站在那里的凌澜,也怔怔回神,正欲撩袍而跪,却被锦弦握了手臂止住。 凌澜一怔,愕然看向锦弦。 “替朕照顾好锦溪!” 锦弦说完,也未等他做出回应,就松了他的手臂,拾步出了大厅的门。 凌澜躬身,眼帘轻垂,眸光一寸一寸敛起。 “二爷,我的肚子也好痛,我也想回房。” 矮榻上,锦溪虚弱地朝凌澜伸出手。 凌澜微微抿了唇,走过去,伸出长臂将她打横抱起,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上。 “好痛……”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自己看花了眼,她一个抬头的瞬间,似乎看到男人眸中寒芒一闪。 **************** 书房。 鹜颜站在窗边,微微扬着脸,静静看着窗外榕树上的一只小鸟,一会儿飞起,一会儿落在枝杈上。 身后陡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她一怔,回头,就看到破门而入的男人。 高大的身躯将门口所有的光线挡住,男人的脸隐在一片暗影中,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沙哑破碎的声音随身而入的同时,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她......怎样?” 鹜颜拧了拧眉,淡声道:“她没事。” 男人面色微微一松,下一瞬,却又再度凝起:“还有呢?” 鹜颜转过身,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男人眸光一敛,拾步往书房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动手解着自己的衣袍:“我们换身份!” 鹜颜脸色一沉,扬手带起一股掌风,将书房的门闭上。 却没有听男人的话,解自己的袍子。 男人三两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之后,见鹜颜未动,便直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作势就要帮她脱,却被她猛地抬手挥开。 “这个时候不能换,你那个锦溪我应付不来。” 男人冷哼了一声:“怎会应付不来?我看你今日应付得好好的。” 鹜颜一怔:“你什么意思?”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盯着她沉声道:“快点将袍子脱掉!”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男人又猛地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不脱也没关系,反正夜逐寒的衣服我有,只是,你不要穿这套出去就行!” “够了!”鹜颜眸色一冷,对着他的背影嘶声道:“你还要发疯到几时?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你玩完!”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笑:“被我玩完?迟早玩完我们的人的不是我,而是你!” 鹜颜一怔,男人的声音继续:“至少我还知道,府里不能同时有两个夜逐寒,所以过来跟你换身份,而你呢,在你用回鹜颜的身份,去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时,你可曾想过,府里不能有两个鹜颜?” 鹜颜脸色一白。 男人忽然转身,猛地发出一声咆哮:“我说过不要动她!” 与此同时,手臂骤然扬起,带起一股巨大的旋风,直直朝鹜颜逼过来,鹜颜一惊,那飓风就擦着脸颊而过,击打在她身后的窗户上,随着一声破碎的巨响,木屑四飞,双菱格子窗只剩下一扇窗门,耷拉在窗棂上。 鹜颜被他的样子吓住,煞白了脸,唇在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男人未响,紧紧抿着唇瓣,胸口急速起伏,广袖中的双手攥握成拳。 鹜颜凝了他半响,见他也不说话,也不动,一副极度生气又极度隐忍、快要频临崩溃边缘的模样,眸光微微一敛,将视线撇开,缓步走到房中书桌边坐下。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替你收拾烂摊子,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这个女人怀孕,那个女人有喜……” “我说过,锦溪不可能有孩子!”男人再一次嘶吼出声。 “那蔚景呢?”鹜颜抬眸看着他,“蔚景也不可能是吗?” 男人一震,倏尔又笑了,“所以,你早就知道是吗?你不仅知道锦溪有喜,你也知道蔚景有了,但是,你却独独只告诉我锦溪,因为你想着可以用你的一箭双雕之计,是吗?” “你就这样看我?”鹜颜凝眸看着男人。 “那我应该怎样看你?”男人敛眸迎上她的视线。 ********** 厢房里 蔚景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迷茫地看着头顶刺绣的帐顶,耀眼而又温暖的阳光透过纱窗流洒进来,照耀脸上和身上,暖融融的,让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随着视线逐渐地清明,意识也一点一点回到脑中,猛地想起什么,她瞳孔一敛,本能地伸手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孩子…… 小腹那里还有一些隐隐的痛,而且两腿之间也被置入厚厚软软的棉布。 孩子,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终究没有了,是吗? 蔚景微微苦笑,虚弱地撑着身子坐起,视线下垂,看向自己的小腹。 只觉得空落落的,腹里很空、脑里很空,心里也很空。 一个人失神了很久。 其实,这样也好,不是吗? 还有仇要报,还有很多事要做,自己本也打算不要这个孩子,不是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当小腹的疼痛袭卷着她的全身,当有殷红的热流自她下体流出,她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恐慌。 也就是到了那一刻,她才知道她要这个孩子! 无论孩子的父亲是否想要,无论她是否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要这个孩子。 这个属于她的孩子! 可如今…… 或许犹不死心,或许还心存幻想,她缓缓抬起右手搭在自己左手的脉搏上。 感受着自己脉搏的跳动,她蓦地瞳孔一敛,只觉得一颗心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夫人,你醒了?”兰竹走了进来。 ................ 第一更,第二更在夜里十点~~ 谢谢【linyuchen-0601】【果壳宝宝】【1933889243】【13882440957】亲的荷包~~谢谢【幼稚下去】【coco3c】亲的月票~~谢谢【15289839640】【xiaoyudiangood】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145】可是为何现在心里那么乱?(第二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145】可是为何现在心里那么乱?(第二更) 厢房里 锦溪倚靠着软枕坐在床榻上,冬雨上前替她拢了拢薄被,“公主感觉好点了吗?” “稍微还有一点痛,”锦溪的手在被褥下探上自己的小腹,转眸看了看门口:“二爷呢?” “应该是去找相爷去了,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儿。ai悫鹉琻” 锦溪眸色一亮:“那个女人的胎滑掉了?恁”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奴婢也不好去打听,免得怀疑到咱们的头上来。不过,看她当时的样子,已经出血了,应该凶多吉少吧?” “嗯,”锦溪点点头,与冬雨两人相视一笑。 “还是你聪明,帮本宫出了一个这个好的主意,要是依照本宫的脾气,那日直接杀过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幸亏被你劝住!还是你这个方法好,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报复了那个女人,没想到,你那个脑袋瓜这么灵光。担” 冬雨笑笑:“那还不是跟聪明的主子呆久了,做婢子的也就跟着变聪明了。” 锦溪“噗嗤”一笑,很是受用。 斜睨了她一眼,道:“就你嘴甜!若不是你说,那个女人怎么看到红枣猪蹄汤就吐了,不会怀孕了吧,本宫怎会偷偷派人跟着她,看到她去医馆?还有今日的这场大戏,不是也是你出的主意吗?当然,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那就是刘太医,他的药开得真好,让本宫一个未怀孕的人滑胎就像是真的一样,连今日皇兄宣过来的这个太医也深信不疑。” “嗯,”冬雨笑着点点头。 “说吧,想本宫怎样赏你?” 冬雨怔了怔,微微一笑:“做奴婢的能给主子分忧,那是奴婢的福分,怎能还要讨赏?” “本宫一向赏罚分明!” 锦溪抬手,将自己头上发髻上的一枚簪子拔了下来,插在冬雨的发上,“这个赏给你!” 末了,又忽然想起什么,小脸一跨:“对了,也不知今日皇兄是什么意思?散了宴席,还就这样回宫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本宫留。” 冬雨闻言,亦是面色微微一凝。 想起锦弦临行前对她的那一瞥,冬雨眼帘颤了颤,幽声开口:“可能皇上已经发现这件事是咱们所为。” 锦溪脸色一变:“不会吧?” ******************** 书房里 两人还在对峙,鹜颜略略别过眼。 “你不会以为今日之事是我做的吧?你难道看不出来,是锦溪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吗?” “我当然知道是她!”凌澜凤眸一眯,眸中寒芒乍现:“但是,你用鹜颜的身份进厨房也是事实吧?” 鹜颜微微一怔,再度抬眸看向男人,见男人目光灼灼正盯着她不放,她微拧了眉心,移开视线,默了默,才道: “不错,我是用鹜颜的身份进了小厨房,如你所说,我的确想过一箭双雕,但是,后来,我放弃了。” 这次轮到男人一怔。 鹜颜瞟了他一眼:“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进小厨房什么都没做,甚至连煎药的那个药壶盖子我都没有打开过,就出来了,当然,碰到秋蝉跟冬雨也是事实。” “你为何放弃?”男人沉声开口。 为何? 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觉得不应该选择这么多人的时候做这种事,时机不好; 又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说的锦溪不可能怀孕,她想先搞清楚状况; 还或许是怕这样嫁祸将那个女人推上风口浪尖,那个女人会将他们所有的事都给抖出来; 再或许是……她有一丝不忍? 反正,在准备掀开药壶盖子的那一刻,她住手了。 “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她望进他的眼。 男人嗤然一笑,几分嘲弄,几分还不以为然,“那你最后为何要抢着跟她喝药?” 鹜颜鼻子里同样发出一声冷嗤。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就像你说的,我知道她有喜了,而你不知道。所以,当锦溪非要她喝这碗被太医检测过很正常的保胎药时,我想到的是,锦溪的目标是她腹中的孩子,而你想到的是,锦溪的目标是借假孕滑胎来诬陷她。” 男人一怔。 ********************请支持正版阅读****************** 这厢,锦溪靠在软枕上,脑子里又快速将整件事过了一遍。 先让冬雨去小厨房煎保胎药,其实,她们并没想到会真的遇到鹜颜。 在她们的计划中,无论鹜颜出现不出现在小厨房,让冬雨跟秋蝉一口讹定,就是在厨房里看到了她。 至于那个灵贞水,她们的确在煎药的壶盖上涂抹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因为她们也不确定,鹜颜会不会碰壶盖,那只是幌子。 她们早已想办法在鹜颜晨起盥洗的净手水里加了灵贞水,这样,就是无论她碰不碰壶盖,她都沾染上了灵贞水。 然后,她喝药滑胎,在大厅假装晕倒。 之所以选择这个日子,这样的场合,她们有她们的思量。 第一个原因,她的皇兄在,肯定会为她做主; 第二个原因,人多,众目睽睽之下,某些人想做手脚都难。 一切顺风顺水,太医来了,也认定她是真的滑胎,也认定她是被药物所致滑胎。 当然不是保胎药里有问题。 如太医所言,保胎药就是普通的保胎药。 因为只有正常的没有问题的保胎药,她才好提出来让她的那个大嫂喝,而她的那个大嫂也才会喝,不是吗? 然后,在将药给那个女人喝之前,她不动声色地将藏于护甲玳瑁里的堕药再加入药碗里。 女人喝了,出血了。 一切水到渠成。 哪里有漏洞吗? 在她提出让那个女人喝的时候,夜逐曦那般积极地帮她端药,她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呢? 结果女人还是出血了,她才知道,他没有。 他那般精明睿智的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她皇兄又是如何发现的? 应该不会吧? “我们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吧?” 心中犹是放心不下,她皱眉问向冬雨。 就算最后那个女人没有喝完,还剩的药汁不是也摔到地上,泼得个干干净净吗? 想查也无从查起吧? 而且,就算查出最后那药汁里面有堕胎药,那也不能说明是她做的手脚不是吗?应该不是更能证明,她喝的保胎药就是有问题的吗?只会对她这个受害者有利不是吗?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人脑子发热,怀疑是太医检查之后才被做的手脚,那也不一定是她啊,最起码,那个碗还经过太医的手,而且,最后那药,还是夜逐曦亲手送过去的不是吗? “冬雨,本宫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天衣无缝啊。” 冬雨低低一叹,“哎,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心思缜密、敏感多疑,或许是洞察到了,而且,我们的确也有些漏洞在,譬如,既然那碗药被太医检定为普通保胎药,没有任何问题,公主又为何非要让夫人喝?这一点,当时,相爷就提出来过,他不是说,既然药没有问题,公主还要让鹜颜喝,他不知道公主想要证明什么?” 锦溪闻言一急:“本宫是公主,难道让人喝个药还要原因吗?再说了,当时,本宫先也铺垫了一番不是吗?本宫说,本宫就是觉得药有问题,而她如此坦荡,所以让她喝。” “还有一个漏洞,就是公主是在厢房喝的保胎药,且喝了半碗,然后,再到大厅坐了一会儿,才滑胎晕倒,而那个女人,等于只喝了半碗的半碗药,结果药效当场就上来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她跟公主食用的不是一种药,药性发作的时间明显差距太大。” 锦弦脸色一白,“哎呀,这个本宫倒还没想到,被你一说,还真是的。谁知道堕胎药药性那么强啊,本宫想着,就护甲里那么一点,应该发作会慢的吧?结果……那现在怎么办?” 冬雨摇摇头,面色比锦溪还要凝重。 她也想知道怎么办呢? 眼前不停晃动着那个男人摆驾回宫之前看她的那一眼,虽极快,但是,她看得很清楚。 有失望,有凌厉,有警告…… 是说她不该锋芒太露、暴露了身份是吗?还是说,怪她不该帮着锦溪对付那个女人? 他不是也一直讨厌那个女人的吗? 其实,这也是她为何一直默默谨慎,这一次却不惜如此大力帮锦溪的原因。 不是因为锦溪讨厌那个女人,所以,她讨厌那个女人,而是因为他啊。 他不喜,她才不喜的,她才绞尽脑汁地想着帮锦溪,也做给他看。 事实证明,她错了。 他生气了。 她不该这样做。 现在想想,今日自己在大厅里的反应的确太过张扬,太不妥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锦溪突然握了她的手:“冬雨,你说,皇兄都看出来了,那二爷呢?二爷会不会也觉察到了?” “奴婢不知。” 冬雨摇摇头,秀眉更是皱做了一团。 在她的认知里,夜逐曦也绝非是一般人,心机深沉,隐忍内敛。 既然锦弦看出来了,他,怕是也心里有数,日后,肯定会想办法除掉她也不一定,就算不除掉,至少肯定会防备着她。 这般想着,心里又乱了几分。 真是得不偿失啊。 而锦溪这厢,心里也乱,如果是被她皇兄知道了,倒也无所谓,大不了说一番她而已,可是,如果夜逐曦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了…… 是不是适得其反,让他离她越来越远了? 算了,知道了就知道了。 她做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 哪个女人是天生的侩子手?都是被男人逼的不是吗? 如果他不那样对她,她会吃饱了撑着,做这些事情吗? 想想他做的那些事,她就气得不行。 那一夜,秋蝉跟她说,亲眼看到他去了鹜颜的房间,当时,她直接就杀了过去,结果,闹了个大乌龙,房间里的是夜逐寒,只是突然穿了白衣的夜逐寒而已。 后来夜逐曦生气,回房丢了块做梳子的沁木给她就走了,当时,她肠子都悔青了,心里难过得不行。 直到后来,她修指甲的时候,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她冲进房间,准备扇鹜颜的耳光,扬起的手被夜逐寒抓住,她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景,她的指甲划过他的腕,所以,她的指甲崩断了一截,而后来,夜逐曦回房,给她沁木梳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袍袖下若隐若现的划痕。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原来,秋蝉说的没错,夜逐曦就是进了鹜颜的房间,房里的那个就是她的丈夫夜逐曦。 后来穿着白衣出现的人才是夜逐寒,出来解围的夜逐寒。 所以,在回房之前,一人喊住另一人,说,还有话要说,其实,就是紧急将身份换回来,是吗? 她不知道作为男人,夜逐寒是要有怎样强大的心里才能来替另一个男人和自己的女人解围的? 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是自己疼爱的弟弟,或许是因为忌惮她这个公主的身份,又或许是不想家丑外扬,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男人,夜逐曦跟鹜颜有染,或许说“有染”严重了点,毕竟她冲进厢房的时候,他们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一人几乎只穿一件肚兜而已。 如果说,这件事让她窝火,还有一件事让她更是几乎要发狂。 就是关于她在银杞明目汤里下媚.药的事。 他中了媚.药,却不回她的房。 要不是府里的一个下人看到吓住了过来跟她说,她永远也不知道,那夜他去了哪里。 在水榭。 在王府后院的水榭! 将自己泡在水榭下的冷水里面。 春寒料峭,她远远地看着,看着那泡在水里面的身影,她的心里真如刀割一般。 那个下人过来跟她禀告的时候,说,看到他泡在水里,且周围的水是红的,有血,所以,那个下人吓住了,才过来禀告的。 她隔得远,看不到那些,但她知道,有血应该是内力控制的原因。 她真的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不好,让他宁愿这样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回她的房? 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吗? 他也要过她的。 虽然只有那一次。 所以,肯定是因为那个女人,他才变成这样,肯定是几人去啸影山庄,他跟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或许不是身体上的,如果是,他中了媚药为何不去找那个女人?毕竟那个女人是他的大嫂,他也不是会乱来的人。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难受,这比两人身体上有什么更让她难受。 虽然嫁给夜逐曦不长,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那种会沾花惹草的人,风流成性、名声在外的人是夜逐寒,不是他。 所以,肯定是那个女人勾.引他的,她又不是没有勾.引男人的先例,曾经不是也勾.引过她的皇兄,而且,若不是勾.引,她一个青楼女子,怎能攀上位高权重的右相夜逐寒? 她讨厌她。 她恨她。 她当时,就准备直接冲到水榭那边去问那个男人,是冬雨拉住了她。 冬雨让她不要冲动。 她想想,也是,似乎每一次冲动的结果,她都是输的那一方。 所以,她听了冬雨的话,按兵不动、坐等时机。 第二日,四人一起在饭厅用早膳,她发现,夜逐曦根本不理那个女人,这就让她更加肯定两人之间的猫腻。 一个大嫂,一个小叔,有必要搞得像个陌生人一样吗? 除非刻意。 终于,时机让她等到了。 那个女人怀孕了。 不管是夜逐寒的孩子,还是夜逐曦的孩子,还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反正是她的孩子。 她就要让她尝尝被人夺心头肉的滋味。 这样的女人,不让她付出代价,永远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她不仅要让那个女人失去孩子,还要让她有苦难言、翻不了身。 所以,她就设计了自己假孕滑胎,将屎盆子扣在那个女人的头上。 打击那个女人的同时,当然,她也想要收获夜逐曦的同情和爱。 这些都是冬雨教她的。 她也成功了。 可是为何现在心里那么乱? ********************** 厢房的门前,男人长身玉立,抬手作势要叩门,却在下一瞬又收了回来。 踯躅徘徊。 似是鼓足了很久的勇气,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才轻轻叩响门扉。 许久没有人应。 他等了等,正欲直接推门进去,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自里面被人拉开。 .... 【146】她每夜坐在这里看什么呢? 醉君怀,篡心皇后,【146】她每夜坐在这里看什么呢? 似是鼓足了很久的勇气,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才轻轻叩响门扉。ai悫鹉琻 许久没有人应。 他等了等,正欲直接推门进去,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自里面被人打开。 凌澜心头猛地一跳,四目相对,却不是那人。 是兰竹恁。 凌澜怔了怔,兰竹似乎也有些意外,有些慌乱地别过眼,对着他略一颔首:“相爷!” 凌澜没有理她,径直越过她的身边走进厢房,在看到床榻上空空如也时,心下一沉,“你主子呢?” 兰竹微低着头,眉眼轻垂,支支吾吾,“夫人她……她……胆” 话还未说完,领口处蓦地一紧、脚下一轻,她愕然抬起头,男人已经只手抄着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嘶吼道:“快说!” 兰竹愣了愣,有些被他的样子吓住,眸光微闪,艰难开口:“走了。” 凌澜浑身一震,兰竹以为他还要问走去了哪里,谁知他已经大手一松,丢下她,夺门而去。 兰竹踉跄了好几步,想要稳住身子,却终是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抬眸望向门口,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兰竹眉心微微一蹙。 **************** 蔚卿端着瓷碗,袅袅婷婷迈过龙吟宫大殿的门槛,华丽凤袍的袍角轻轻曳过铺垫大殿地上的黄毯。 大殿内,男人坐在龙案的后面,手执卷轴,眉眼低垂,似是在批阅着奏折。 许是太过专注,竟也未发现盈盈走入的蔚卿。 直到蔚卿走过去,将手中瓷碗置在他面前,他才徐徐抬起眼梢看向她。 “原本在相府,皇上就什么都没有吃,臣妾听说,回宫后,皇上午膳也未用,这样怎么行?臣妾做了燕窝枸杞汤,希望皇上不要嫌弃!” 蔚卿含笑看着男人,眼梢不轻易掠过男人大手所拿的卷轴,愕然发现,卷轴竟是反拿的。 微微一怔的同时,她也明白过来,男人心中有事。 不然,怎会如此心不在焉? 见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她柔媚一笑,伸手纤纤玉手将男人手上的卷轴拿了下来,末了,又优雅地端起瓷碗,轻轻舀起一小勺羹汤,缓缓递到男人的唇边。 “皇上是为了溪公主的事吗?” 男人眸光微闪,张嘴将她的小勺含进嘴里,承下那一勺汤羹,缓缓咽下的下一瞬,唇角轻轻一斜,似笑非笑:“朕不喜欢被人妄自揣测。” 闻言,蔚卿脸色一变,连忙放了手中瓷碗在桌上,拂了凤袍,正欲行礼请罪,却是猛地被男人大手一拉,直直拉跌坐在怀里。 蔚卿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颚已是一重,男人修长的手指粗暴地掐起她的下颚,低头,吻上她的唇。 蔚卿心口一颤,愕然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男人的举措。 男人吻得很重,力道有些狠,一点都不温柔。 可是,她喜欢。 双手攥着男人的龙袍,她陶醉地闭起眼睛。 就在她心痒痒地想要得到更多之际,男人却又猛然放开了她。 她一怔,睁开迷离的眸子看着他。 “你先回吧,朕还有很多奏折要批。” 男人清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来,将她身上刚刚冒起的火热浇灭。 她有些莫名,男人却已经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 夜,凉如水。 兰竹推开厢房的门,走进去,捻亮桌案上烛台里的琉璃灯,又轻轻将烛火调到最小,却又亮着的状态,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偏房歇下,猛地一个抬头就发现坐在房中窗台上的那人。 她吓了一大跳。 微敛了眸光,定睛望过去,男人也正缓缓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虽隔得有些距离,却依旧让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眸映入眼底,兰竹微微一怔,连忙垂眸颔首,对着男人一鞠:“相爷!” 男人的目光也未在她身上停留,早已撇过眼去,继续看着窗外。 兰竹有些窘迫,不知是该告退回自己的偏房,还是该继续站在那里。 轻轻抬起眼梢,她看向男人的侧影。 所幸这个窗台够大,不然怎能容纳他这般高大的身材坐上去,就算如此,他的头还是几乎要抵到了上面的窗框,长腿也是伸不直的,他微曲着膝盖,大手放在膝盖上。 循着他的目光,兰竹也透过被他高大的身子遮挡得只剩下一小块的窗户看向外面。 外面夜色深沉,许是要变天的缘故,竟是星子都没有,黑得有些凄迷。 见男人不说话就那样坐着,兰竹抿了抿唇,正欲打声招呼告退,却猛地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 “她每夜坐在这里看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沙哑的破碎,响在静谧的暗夜里,让人的心头一颤。 兰竹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了想,觉得主子问话还是应该给与回应,遂低敛了眉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奴婢也不知。”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望着外边。 屋里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兰竹便又站立不安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心中略一思忖,她略带试探地开口问道:“相爷没找到夫人吗?” 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声音,兰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又听到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有心想走,又怎能找到?” 他找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找遍了所有的医馆药铺,还动用了隐卫找遍了所有客栈,都没有,都没有她的身影。 她想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次要不是他用狠话将她激回来,不是也走了吗? 这一次,她是铁了心了。 铁了心离开他,铁了心不让他找到。 连让他跟她解释的机会,她都铁了心不给他。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也想不到她能去哪里? 既然想走不是一日两日,都忍下来了,为何就不能再多,哪怕一日? 好狠! 竟然决绝得连让他见她面的机会都不给。 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身子又刚刚受那么大的重创,她能去哪里呢? 兰竹还在那句“有心想走,如何能找到”中没有回过神,男人忽然转过头,看向她。 “是去了啸影山庄吗?” 兰竹一怔。 “所以,将你这个啸影山庄的人留下来,欲盖弥彰,就是不想我找过去。” “当然不是!” 兰竹脱口否认,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连忙垂了眼帘,颔首道:“夫人跟奴婢说过,她不会去啸影山庄的,因为不想连累庄主。” 男人怔了怔,微抿了唇,缓缓垂下长睫,不知心中意味。 兰竹紧紧攥了手心,轻抬眼梢,看向男人将目光收回再次看向窗外的侧脸,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道:“夫人说,出了相府,她也没有落脚之地,不想带着奴婢一起受苦,所以,让奴婢留下来,她说,相爷……” 男人一震,猛地回过头,“说我什么?” 兰竹低着头,轻轻咬着唇瓣,小声道:“她说相爷虽然容不下她的孩子,但还是会容得下奴婢一个婢子。” 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睨向男人,烛火昏黄,不知是不是她看花了眼睛,竟似乎看到男人浑身一震、眸色一痛。 等她想细看,男人已经蹙眉将脸转向了窗外。 更加用力地攥了手心,她继续道:“夫人说,她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将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来,让相爷不要找她,只是奴婢不明白,夫人腹中的孩子不也是相爷的吗?相爷为何会那般狠心要将其打掉?” “谁说我要打掉?” 男人猛地转过头,嘶吼出声。 兰竹一震,被他浑身散发的那一股戾气吓住。 “可是……”她咬着唇,强自鼓起勇气,“可是夫人说……亲眼看见相爷将药弹进那碗保胎药中,然后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见男人紧紧抿起唇,重重闭上眼睛,并抬手抚向自己蹙成小山的眉心,她就没有说下去。 她以为男人要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说。 男人再次将脸转向窗外,定定地望着什么,从她的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侧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他在生气?还是在……? 她不知道。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的话,她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奴婢也不相信,相爷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忽然低低一笑。 她一怔,愕然抬眸,就看到他转过头来,唇角扯出一抹微狐的样子。 “连你都不相信,她……”男人顿了顿,唇角的笑容扩大,“她,却永远只会将我往最坏的地方想……” 兰竹浑身一震,男人已经从窗台上下来,拾步朝门口走去。 一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也再听不到,兰竹还在男人的最后一句话里没有回过神。 **************** 夜色深幽。 凌澜走得极快。 走廊地上的厚毯还未撤去。 走在上面,连脚步声都没有,越发显得夜的凄迷和静谧。 抬头望了望天,初夏的夜,竟是一颗星子都没有。 漆黑的夜空如同抹不开的黑墨沉沉压下来,裹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一直以来,就算是最险最恶的困境,他都从未惧过,都能从容应对。 在他的认知里,任何事情,任何问题,一定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努力去想,只要拼尽全力去做。 这是第一次,他感到束手无策。 那种很无力很无力的束手无策。 他本就不是一个会解释的人,从来不是。 可这一次,他想解释。 却连解释的对象都没有。 不错,他的确是在药碗里加了一粒药,但是,那跟堕.胎药有什么关系? 今日他以司乐房凌澜的身份带领几个乐师进相府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秋蝉。 他看到她本来手中拿着凡临草,进府之前,连忙揣进袖中拢好,才拾阶而上入了府门,当时,他只是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多想。 直到后来,在前院蔚景给锦弦跳什么《化蝶》之后,赵贤突然跑过来禀报说,锦溪晕倒了,他才意识到,或许她们用凡临草做什么。 他会医,当然知道有哪些用途,所以,在去变装成为夜逐曦之际,顺便揣了点去凡临草药性的药。 果然,锦溪用灵贞水和凡临草做文章。 虽然,冬雨只是说药壶的盖子上有灵贞水,虽然,蔚景笃定地说她并没有去过厨房,更没碰过壶盖,但是,看锦溪那份势在必得的姿态,又看冬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想,可能去厨房或者不去厨房,蔚景的身上都已经被弄上了灵贞水。 她们就是冲着蔚景有备而来。 正在他苦恼该怎样给蔚景脱困之际,锦溪正好提出让蔚景喝那残剩下的保胎药。 所以,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欣喜。 终于有办法了。 而且那药,不仅太医检测过,是安全的。 在他故意用掌风卷起,端给锦溪的时候,他弄了几滴自己手背的肌肤上,也再次确定了那药只是很普通的保胎药。 所以,他毫不犹豫、甚至自告奋勇、主动端给了蔚景,在途中,借故脚下一滑,分散众人注意力,将凡临草的解药放了进去。 千算万算,终是他疏忽了。 因为他压根都没想到蔚景也有孩子。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要洗清她灵贞水跟凡临草的嫌疑,却从未想过在他检测那碗药没有问题之后,还再次经过了一次锦溪的手。 其实,他想过的,当时,他真的想过,只是,他觉得,众目睽睽,就算锦溪再笨,也不会做出什么害人之举,却独独忘了,关于那碗药的分歧点在哪里? 就像鹜颜说的,他一直以为锦溪的目的是诬陷,却没想到她更深的目的是蔚景腹中的胎儿。 就连最后鹜颜站出来抢着喝,他都还以为是鹜颜进了小厨房碰了药壶沾染了灵贞水,而又看出来他将凡临草的解药放进了药里,想要脱困,所以主动过来抢着喝。 终究是他的失算。 他的错。 现在想想,就算那人站在他面前,他好像都没有解释的立场。 微微苦笑,一个回神,竟已来到书房的门口。 推门,他走了进去。 【147】是现在要不起 醉君怀,篡心皇后,【147】是现在要不起 下半夜,雨果然下了下来。ai悫鹉琻 风雨飘摇,一直到第二日还没有停下来。 兰竹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幕成帘,蹙了蹙眉,转身拾起墙边上的油纸伞撑起,一手举着伞,一手轻提着婢女服的裤管,便出了门,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天地一色、雨雾茫茫,雨幕下的花园里,两个下人一人撑着伞,一人拿着扫帚簸箕在清扫着什么。 兰竹从花径中走过,听到一人在抱怨:“哎,这一下雨就这样,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都冲出来了,搞得比平素都忙,还弄得一身湿。恁” “快扫吧,谁让我们都是下人呢,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不是,快扫,我的手都举酸了。” “切,自己都说是下人了,打个伞还矫情,要不,你来扫,我打伞!” “我扫就我扫,废话那么多,没看到雨越下越大啊?”撑伞的那个将伞柄往对方手中一放,取了她手里的扫帚和簸箕,刚弯腰准备清扫,就蓦地惊叫起来:“呀,怎么那么多虫子?好恶心啊!荡” “说你矫情还真是,没见过事啊,很多药渣惹虫子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切~” “平素我看一般人都是将药渣倒在路上的,说是可以让来往经过的路人将病气带走,难怪这个药渣要埋在土里面,原来怕惹虫子。” 不远处的兰竹,瞳孔微微一敛,蓦地顿住脚步。 **************** 兰竹来到厨房的时候,冬雨正在将锦溪的汤羹、米粥、小菜、点心一碟一碟装进食盒里,而弄儿双手端了一个托盘正欲出门,迎面碰上她,弄儿面色一喜:“兰竹,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将你的早膳帮你带过去呢,可没人帮我撑伞,又恐淋湿了。” 兰竹看了看她手上,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冬雨。 主子跟下人的区别无处不在,例如,主子的食物是用精致的、有盖子的食盒装的,而下人的有个托盘已是算好的。 “谢谢!”兰竹弯唇一笑,将她手中的托盘接过。 “那我帮你撑伞!” “好!”兰竹再次瞟了一眼不远处慢慢吞吞的身影,忽然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弄儿:“康叔有没有说安排我们两个今日做什么?” “没有啊,”弄儿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哦,因为夫人离开了不是,也不知回不回来,没有主子伺候,我们做下人的总不能闲着。”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指不定夫人马上就回来了。” “不会的,孩子没平安生下来之前,夫人应该不会回府的。” “嗯,反正我们就听上面安排吧。”弄儿取了门边的纸伞撑开。 兰竹眼角余光再次扫了冬雨一眼,手端托盘偎进弄儿的伞中,两人一起出了门。 **************** 夜,如期而至。 雨,却一直未停。 兰竹将厢房里的烛火调小,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有没有关好,准备返身回偏房,门却突然“嘭”的一声被人撞开。 她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就看到男人浑身透湿地闯了进来。 一股浓浓的酒气夹杂着夜雨的湿冷随着门洞开的那一瞬,扑面而来。 兰竹一惊,果不其然地看到男人脚步虚浮、跌跌撞撞进来,反手“嘭”的一声将门闭上,歪靠在门后边,就算戴着面皮,都难以掩饰住两颊的潮红,一双眸子更是,猩红得吓人,就像下一瞬就要滴出血来。 许是没有打伞的缘故,浑身上下透湿,包括头发,没有一处干爽。 “相爷……” 几时见过他这个样子?兰竹有些吓住。 见他有些靠不住门板,身子慢慢下滑,眼见着就要跌坐在地上,兰竹眉心微微一蹙,上前,将他扶住。 可在她的手刚落在他的臂上,他又猛地扬臂一挥,将她的手甩掉,下一瞬,就起身站起,摇摇晃晃往厢房里面走。 兰竹以为他是走去桌椅边坐下,谁知,他竟是直直走到床榻边,一头倒在被褥上。 兰竹一怔,不意他会如此。 湿成这样,就直接倒在床上,还是别人的床上…… 看样子,还真是醉得不轻。 自制力挺强的一个人,怎么能喝成这样? 兰竹拧眉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又转眸看向床榻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躺在那里似是极度痛苦,鼻息浓重,喉咙里发出低沉黯哑的闷哼,一声一声。 夹杂着窗外风雨飘摇声,声声入耳,兰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想上前看看,却又心生害怕。 更紧地蹙起了眉,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许久,声音终于淡了下去,又过了一段时间,除了粗重的呼吸,终于没有了那让人心生潮闷的声音。 兰竹凝眸看过去,幽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男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睡了过去。 凝了片刻,兰竹转身走到门口,在门后面伫立着。 站了很久,她才抬手拉开门,潮湿的风卷起一股寒意从骤开的房门里钻入,她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又将门关上。 回头看了眼床上仍然一动不动的男子,眸中闪过很多情绪,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转身,她一鼓作气走到床边。 “相爷!” 她试着唤醒男人。 而男人喉咙里沉沉哼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相爷,醒醒,你不能这样睡!” 她抬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臂膀。 湿成这样,再这样躺一夜,不病才怪! 在她的轻摇下,男人皱眉翻了一个身,嘴里咕哝了一句不满,又一动不动了。 只不过姿势由原本的侧着,变成了平躺。 身下的被褥早已经濡湿一大片,男人乌黑的发尾还淌着水滴,一身湿透的玄色长袍紧紧包裹住精壮的身子,似乎还能看到他宽阔的胸膛,以及几块腹肌的轮廓。 脸上一烫,兰竹将眼别开。 杵在床边,她不知怎么办? 目光触及到他悬空挂在床板上的脚,云头黑底靴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 垂眸看了地上的水渍好一会儿,她低叹一声,弯腰,将他的靴子脱了下来。 靴子里一靴子的水,袜子也已湿透,她就索性将袜子也脱了。 可是衣服怎么办? 这里又没有男人的衣衫。 只能生暖炉烤了。 想到男人刚才猩红的眸子,眉心又是深蹙了一下,她伸手开始解男人的衣带。 浸湿的衣服很凉,兰竹只觉得自己的手落在上面,凉得她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而衣服下面的身子又火热,那体温在酒精的刺激下烫得有些惊人。 所以,很奇怪的感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于是,兰竹的手更是抖得厉害。 一件件将他潮湿的衣服褪下来,男人的胸膛一起一伏,她红着脸,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巾,瞥了一眼他,见他眸子紧闭,窘迫的心里稍稍安定。 耐心的一点点擦拭了起来,先擦脸,然后是上半身,接着是头发…… 她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将男人弄醒。 男人的身上只剩下一条白色的亵裤,同样湿透,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伸手去解亵裤腰间的锦带。 骤然,手腕一紧,她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力道瞬间袭来,她整个人身子不稳地顺着那股力道跌到床上。 确切的说,是跌到男人的怀里。 手臂强有力的收紧。 “蔚景!” 沙哑破碎、鼻音浓重的声音响在耳畔。 兰竹大惊。 也顾不得挣脱了,急忙抬起头去看男人。 发现男人双目依然紧阖,眉心紧蹙,似乎是被梦魇所缠。 并未清醒。 兰竹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可他的手臂就像是铁钳一般将她禁锢住,她动弹都无法动弹,更别说站起。 背上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浓郁的酒香氤氲萦绕在周遭,她的心跳徐徐加快起来。 “相爷,奴婢是兰竹……” 男人难受地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松开手中力道。 “请相爷放开奴婢!” “你好吵……”男人口齿不清地抱怨。 兰竹一怔,以为对方醒了,吓得僵硬了身子,不敢乱动。 因为是被他从后面抱住的姿势,看不到男人的脸,见他嘟囔了一句,又没有声音了,她也不知身后情况,只得小心翼翼地开口:“相爷醒了吗?相爷,相爷听得到奴婢说话吗?” “说!” 男人骤然鼻音浓重的低吼了一句。 她吓了一跳。 说? 他以为她要说话是吗? 让她说什么? 而且,他这样,到底是醒着还是醉着? 想了想,她略带试探地开口:“相爷今日是不是又去找夫人了?” 许久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就在她以为是不是又睡过去的时候,男人的沙哑的声音又骤然响了起来。 “找……不到……找不到她……” 兰竹眼帘一颤,心中微微一喜,抿唇想了想,又道:“你为何非要找到她,是想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吗……” “想她…….我……想她……” 兰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男人低亘痛苦的声音打断。 兰竹心头一撞,愕然睁大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胃里不舒服,身后的男人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又难受地哼吟了起来。 兰竹闭了闭眼,皱眉。 “在啸影山庄,你是不是给她喝过避子药?” 男人“嗯”了一声。 兰竹心下一沉。 “你不想要她的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现在......要不起......” 兰竹一震,垂眸默了默,“那你直接跟她言明就是,为何要那样大费周章?” “怕她……难过……” 兰竹再次心口一撞。 “这次她差点滑胎,是不是你?” “不是......” ............... 孩纸们,素子要整理这本文的出版大纲给编辑,今天就欠一千字哈,明天补回来,另外,请相信,故事的发展一定会在意料之外~~ 【148】分明就是任性 醉君怀,篡心皇后,【148】分明就是任性 雨后的清晨,连太阳都像是被洗过一样,光芒格外明亮。ai悫鹉琻 暖暖的,透过双菱格子窗棂投进来,洒满一室。 凌澜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猛然坐起。 头,有些痛,喉咙里亦是干涩难忍,房中暖炉中炭火未熄,暖炉边上,挂着他外袍,抬手,捏向自己隐痛的眉心,夜里的零星记忆点点钻入脑海。 他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恁。 环顾了一下屋内,没有人,只有一室阳光明晃晃的直刺人眼。 微微眯了眸子,他看向墙角的更漏,意识到辰时都已过,他瞳孔一敛,连忙掀被而起。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荡。 **************** 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难得放了晴,锦溪轻搭着冬雨的手,缓缓走在花园的花径中,呼吸着新鲜空气。 远远的看到,一身朝服的男人风姿阔绰地从前院的门口而入,锦溪眼波一动。 因为左相右相同时为官上朝,恐两人一模一样的脸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锦弦特让两人的朝服不一样,所有人的朝服都是深色,唯有夜逐曦,是银白色。 锦溪顿住脚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个脚步翩跹的身影,只觉得那一抹银白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走动,在阳光下一晃一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自从前日发生那件事情以后,她跟他还没有怎么好好交流过。 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心中略一计较,她迎了过去,“二爷,下朝了?” 鹜颜闻声脚步一顿,这才发现站在花园里的主仆二人,眸光微微一闪,不带任何情绪地“嗯”了一声。 锦溪笑着走了过来,看了看门口,“怎么就二爷一人?相爷呢?” 鹜颜伸出手虚虚一扶她的手臂,“哦,大哥被大嫂的事刺激到了,病了。” 病了? 锦溪一怔,着实没想到。 平素看夜逐寒对鹜颜也没上心到那种程度……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正心跳踉跄着呢,因为男人轻轻、若有似无落在她手臂上的手。 这个动作说明什么? 说明他并不知那日始作俑者是她,还是说,就算知道是她,也不跟她计较? “身子还未好,做什么就到处走动?” 如果说刚才的那个举措让她心跳加速,那么这一句更是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身子还未好? 那是不是说明,他果然不知晓真相? 璀然一笑,她略带娇嗔道:“哦,昨日下雨人家闷在房里一整日,都快发霉了,今日出来见见阳光嘛。” “那我扶公主去那边亭子里坐坐。” 锦溪垂眸,看到男人轻扶上她的臂,一时觉得头顶的太阳就像是照进了心里,暖融融的,将她全身都梳理了一边。 “嗯!”她娇媚点头。 鹜颜眸光微闪,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冬雨,“亭中石凳凉,去给公主取个软垫过来!” 冬雨领命而去。 锦溪心潮荡漾,袅袅婷婷随着身边人一起来到亭中。 这时,康叔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原来二爷跟公主在这里。” 锦溪一怔,鹜颜皱眉:“何事?” 康叔喘了一口气道:“皇上来了!” “皇兄?” 锦溪浑身一震。 鹜颜眼波轻动,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来?” “听说是因为相爷没有上朝,特圣驾亲临,来看看相爷。” “哦,”鹜颜点点头,“真是皇恩浩荡啊!” 末了,又转眸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锦溪,“我去接驾,公主身子不好,就不用去了,且歇着吧。” 说完,也未等锦溪做出反应,就阔步出了亭子。 康叔紧跟其后。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门口,锦溪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就像是刚才夜逐曦的反应一样,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为何皇兄这个时候来? 前日刚来过不是吗?这来相府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一个臣子生病,会让一个帝王亲临? 还是说,如冬雨所言,因为他知道那件事是她所为,借探望夜逐寒的名义,其实是来找她? 偏生那个矫情的女人还离家出走,孩子不是还在吗?不是没有打掉吗? 又没有出什么事,还玩出逃,好像自己当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搞得夜逐寒病倒早朝都不上。 如此这般,她皇兄不罚她才怪。 所幸,夜逐曦说她身子不好,没让她去接驾,不然,还不知怎么面对呢? 冬雨怎么取个软垫还未来? 叹了口气,她着急地看向门口,没看到冬雨,倒是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之所以说鬼鬼祟祟,是因为那人的样子。 东张西望,似乎在看有没有人,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有没有跟踪,走到拱门的门口,还先顿住脚步,探了一下头,才拾步出了门。 那人锦溪并不陌生。 是她讨厌的那个女人的婢子,听说是从啸影山庄带回来的,名字叫什么兰竹。 她这个样子是在做什么? 看这个路线是通往前院的,她是要出府去吗? 出府就出府,搞得如此神秘兮兮又为哪般? 难道是…… 锦溪瞳孔一缩,猛地从石凳上站起。 是去见那个女人是吗? 难怪呢? 难怪她说,那个女人走了,怎么将这个不是相府的婢子留在府中呢? 是留在府中专门给那个女人传递消息,还可以给那个女人送东送西,是吗? 这般想着,她就沉不住了,紧步跟了上去。 吸取了曾经多次冲动之后自己出糗的教训,这一次,她想着,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不能惊动别人。 要是冬雨一起就好了,那丫头脑袋瓜子灵活,只是,去取软垫还没回来。 唯恐稍慢一步会错过兰竹,锦溪只得自己跟了上去。 **************** 前厅 锦弦端坐在正前方的八仙椅上,今日的他一反常态,没有穿明黄,而是着了一件月白色的龙衮,头顶也只是一块简单的白玉束发,较以往的威严凌厉,这个样子的他,多了几分儒雅飘逸。 鹜颜和凌澜左右相分坐两旁,鹜颜朝服未褪,凌澜身着一件玄色的袍子,脸色明显有些不济,一向黑亮的眸子,此刻也还布着一些淡淡的血丝。 锦弦端起边上桌案上的茶盏,白璧纤长的手指捻着杯盖,轻轻滑动,拂着杯盏中的茶面,玉瓷碰撞的清脆声,一下一下响起。 鹜颜和凌澜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吭声。 锦弦端起杯盏送到唇边,小呷了一口茶,徐徐抬眸,看向凌澜:“早朝之时,左相跟朕请禀说右相身子不适,不能如朝,朕心担忧,所以来府中一看。” 凌澜闻言,连忙起身,对着锦弦一鞠:“臣惶恐,多谢皇上的关心和厚爱!” “右相可好点?”锦弦微微一笑,将手中杯盏放回到桌案上,扬手指了指凌澜身后的软椅,示意他坐。 凌澜又是恭敬一鞠:“谢皇上,好多了。” 末了,这才回到位子,一撩袍角坐下。 锦弦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夫人离开了相府?” 凌澜眼帘微微一颤,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可派人去寻过?若人手不够,可让叶统领调人给你!” 锦弦看了眼腰夹长剑、松柏一般伫立在门口的禁卫统领叶炫。 鹜颜瞟了一眼过去,眉心微微一拧,将目光收回,垂下长睫。 凌澜颔首:“多谢皇上,臣跟府中之人一起,昨日寻了一日,都未寻到,看来,鹜颜是有心想躲,这样就算再多的人,怕是也未必能寻出。” 锦弦笑笑,“没想到夫人还是个性情中人啊。” 凌澜眸光微微一敛,亦是勾起了唇角:“什么性情中人,那是皇上抬举,分明就是任性。” 听得那几分嘲弄几分宠溺的语气,锦弦眼帘微微一闪,唇角笑意略略僵起。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康叔带着几个婢女端了点心上来。 鹜颜看到康叔身上深灰色的袍子前胸和袍脚一大片濡湿,而且还有油渍,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眉心一皱:“你怎么弄成这样?” 几人闻声,都朝康叔看过来。 **************** 一路尾随,锦溪发现兰竹是来城郊的一处偏院。 在大街上的时候,人来人往,她跟得比较近,而到了这样偏僻的地方,唯恐被兰竹发现,她只得远远地跟着。 见兰竹进了偏院,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她更加肯定了是那个女人。 攥了攥手心,深深呼吸,她拾步走了过去。 院门没有关,她看了看左右,捡步迈过门槛,直接入了院内。 显然,这是一座荒废许久的院子,院中一片萧瑟,除了一个炭炉,一个炭火烧得正旺的炉子,炉子上面一个药罐,袅袅热气萦绕,空气中飘荡着淡淡苦涩药香的味道。 院中空无一人,不见兰竹,亦不见那个女人。 想着应该是在屋内,锦溪走到炭炉边,伸手取了药罐的盖子,一股浓郁药香扑鼻。 这味道锦溪并不陌生。 药罐盖子太烫,她连忙又盖了上去。 这里面煎的什么药,她已然清楚。 前日,她还喝过。 保胎药! 果然,果然那个女人在这里。 抬眸看了看破败的走廊和屋子,她正思忖着,要不要进去,骤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一怔,回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鹜颜。 女人一身素衣,面色清冷,静静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光同面色一样冷冽。 锦溪瞳孔一敛,有些被她的眼神吓住。 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心中涌起一阵慌乱,她连忙攥了手心,强迫自己镇定。 “大嫂……” “公主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锦溪刚开口,女人就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微微蹙了眉心,对于女人口中的那个“找”字,她有些反感,虽然事实是如此。 转眸,锦溪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不见兰竹的身影。 “大嫂为何不在府中休养?要跑来这种地方?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对大嫂养胎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呢?”女人挑眉看着她,“公主是来接鹜颜回府的吗?” 锦溪怔了怔,感觉似乎中了这个女人话里的圈套。 如果,她说‘不是’,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刚刚她说,这个地方对养胎没有好处。 可如果,说‘是’…… 笑话,怎么可能是‘是’呢? 她堂堂一个尊贵的公主,亲自跑来接这种女人回府? 简直是做梦笑醒了吧? 而且,如果她接她回府,别人一定会以为她做贼心虚、或者后悔愧疚,然后,自然而然联想到那日之事是她所为。 她才不会那么笨呢。 许是见她半天不吭声,女人低低一笑:“既然公主不是来接鹜颜回府的,那么请问公主亲临,所为何事呢?” “本宫……本宫…….” 锦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说看到兰竹,跟踪而来? 自是不能。 “本宫路过。”她终是找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 女人唇边的笑容愈发扩大,眉眼弯弯“哦”了一声,道,“看来鹜颜跟公主的缘分真是匪浅啊,这样的地方也能碰到路过的公主。” 锦溪脸色一白,差点没闭气。 不想跟这个女人再这样绕着弯子兜来兜去地说话,锦溪开门见山:“你还回不回相府,几时回相府?” 女人微微一笑:“自是要回去,只是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后再回去。” “为何?”锦溪眸光微微一敛。 “因为鹜颜腹中真的怀了孩子。” 锦溪一震,这答案…….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贼心虚,觉得女人说这句话时‘真的’二字咬得特别重。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心头微微一乱,她再次攥了手心,“这跟回去不回去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有关系啊!因为鹜颜怕公主啊,怕回府以后,公主又再来个陷害,鹜颜不仅保不住孩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女人一边说,一边笑睨着她,声音平静,就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是锦溪却是听得身子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149】他却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醉君怀,篡心皇后,【149】他却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女人一边说,一边笑睨着她,声音平静,就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ai悫鹉琻 可是锦溪却是听得身子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女人低低一笑,水眸中冷冽和嘲弄尽显,“什么意思公主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锦溪心头一撞,顿时就急了泶。 “你瞎说什么?不要含血喷人!” 睨着她气得微微发抖的模样,女人笑笑,没有说话,转身走至煎药的炭炉前,取了炉边破凳上的抹布包住药罐的盖子揭开,看了看药罐里面。 许是见药煎得差不多了,将盖子放在凳上,又用抹布包住药罐,将里面的药汁倒进破凳上的一个瓷碗里铧。 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红褐色的药汁装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药香四溢。 因为太烫,女人也不急着喝,就摊在凳子上,缓缓直起腰身,再次看向锦溪。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没有什么吩咐,该走了。 锦溪气得牙痒痒,小手攥了又攥,恨恨盯了女人片刻,愤然转身,作势就要离开,猛地瞧见兰竹提着食盒从院门进来。 锦溪一怔,兰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自兰竹进了院子,她就没有见其出去,随后,她也进来,更是不见其人,怎么现在又从外面进来? 难道这院子还有后门,还是自己方才跟这个女人说话太投入,兰竹出去时自己未发现? 见到锦溪,兰竹似乎也是微微一怔,旋即,就连忙躬身行礼:“公主!” 锦溪瞟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提的食盒上。 果然留在府里,是给这个女人送东送西的。 当即小脸一冷:“你这样,相爷知道吗?” “奴婢……”兰竹勾着头。 “当然不知道,”女人沉冷的声音将兰竹的话打断,“我让她不要告诉相爷,相爷怎会知道?就像冬雨做的事,你不让她告诉二爷,二爷也不知道一样。” 锦溪脸色再次一白,愕然瞪大眼睛扭头看着女人。 女人微微一笑,躬身,纤纤玉手不徐不疾地端起破凳上的药碗,长睫轻垂,盯着轻轻荡漾的药面好半响,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一个仰脖“咕噜咕噜”狂饮下几口。 许是喝得太急给呛到,又见她皱眉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兰竹见状,连忙奔至跟前,放下手中食盒,用手拍着女人的背帮她顺气。 “夫人,你没事吧?” 女人许久才止了咳嗽,竟是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没事。” 抬手揩了揩了眼角,女人红着眼眶朝兰竹笑笑,放下手中未喝完的药碗,拾步朝锦溪走过去。 锦溪看着她。 见女人一边走,一边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不放,锦溪有些莫名,且不知怎么的,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恐慌。 女人一直往她面前走。 “你要做什么?”锦溪蹙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女人在她面前站定,“我想问公主一句话。” “什么话?”锦溪戒备地盯着她。 女人眼角轻挑,掠了一眼门口,忽然倾身凑到她的面前。 “公主有没有听说……”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却是猛地身子一晃,本能地伸手抓住她的腕,眉心皱起,连眸色也瞬间变得极为痛苦起来。 锦溪一震,“你怎么了?” “公主,你……”女人震惊又痛苦地看着她,喘息,一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臂,一手捂上自己的小腹,难受得佝偻了身子,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睨着女人的反应,锦溪怔了怔,猛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女人的裙裾后面。 果不其然,素色的衣裙上,点点殷红刺眼。 锦溪瞳孔一敛,大惊:“你……” “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人喘息不已地打断,“你……公主……好狠……” “不,不是…….” 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锦溪脑子里顿时一乱,只知道苍白着脸摇头,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 “真不知道……婺颜到底哪里得罪了公主……公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婺颜腹中孩子……孩子的性命?” 女人痛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眼泪吧啦吧啦往下掉。 “本宫没有!” 锦溪嘶吼,猛地手臂一扬,将女人落在她手臂上的手大力挥开。 女人的身子本就摇摇欲坠,怎经得起这样? 直接被锦溪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啊,夫人!” 兰竹见状大惊,连忙奔了过去。 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抹黑影从门口飞入,快如闪电,从锦溪的身边掠过,衣袂轻擦的瞬间,锦溪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重、脚下一轻,身子斜斜飞了出去,撞上院中的一棵枯木,枯木“咔嚓”一声断掉,她的身子跟断裂的树干一起重重委顿在地上。 锦溪张嘴,一口殷红喷溅,她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抬头,就看到黑影已经来到倒在地上的女人身边。 夜逐寒。 “鹜颜……”男人蹲下身,颤抖地将躺在地上大汗淋漓、泪流满面的女人抱在怀里。 锦溪骇然,门口脚步声纷沓,她又惊错转眸望去。 几人身影映入眼帘。 锦弦、夜逐曦、赵贤、叶炫、甚至连康叔都在。 什么情况? 锦溪瞳孔一敛。 这厢,凌澜将女人抱在怀里,惊恐痛苦地将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相爷…….” 腿心处有温热流出,小腹就像是有把钢刀在铰,蔚景疼痛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她伸手攥着身前男人的衣袍,泪流满面、哑声开口:“孩子…….我们的孩子……” “别说话!” 她听到男人嘶声低吼,又感觉到身上几处一重,是男人伸手点了她几处穴位。 接着,男人伸手探上她的腕。 视线朦胧间,她看到男人的眸色猩红,一如昨夜烂醉时的他,在搭上她脉搏的那一刻,又似乎眸光微微一亮,接着就听到他吼,对着兰竹大吼:“快将夫人的保胎药拿来!” 兰竹早已吓得不行,骤闻此言,以为说是药壶里的药,连忙将药罐捧了上前,却被男人一手臂挥开。 药罐“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药汁和罐屑四溅。 “不是这个,有未煎的吗?还有没有未煎的?”男人嘶吼。 兰竹这才回过神来,“有,有……” 幸亏今日开了两幅,一副煎了,一副留着。 连忙去里屋取,取完刚刚走进院子,还未及近前,一股内力直接朝她袭来,她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药包就被内力裹起,下一瞬再看,药包就已经落在男人的手上。 因为一手抱着怀中女人,男人只得一手去开药包。 边上的鹜颜见状,连忙上前,准备帮忙,男人已是迫不及待地只手将药包撕烂,药包里的药稀里哗啦全部撒在地上。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散落的药上快速扒着,然后挑出一味什么药放进自己嘴里咀嚼,末了,又低头,轻轻吻住怀中女子,将嘴里的药度给她。 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帝王锦弦,包括叶炫赵贤,也包括依旧跌坐在那里的锦溪。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右相夜逐寒会医。 看他方才探脉时的娴熟手法,看他找药时的笃定自信,只怕宫里的那些太医都无几人能及。 赵贤不由地瞟了一眼锦溪。 他记得很清楚,前日锦溪见红,太医没来之前,夜逐曦跟夜逐寒兄弟两人同时来的大厅,夜逐曦抱着锦溪,夜逐寒就站在旁边。 既然他会医,为何不出手相救,非得等到太医来? 是因为男女有别、锦溪是他弟弟的女人,不方便吗? 他不知道。 下意识地,他又轻轻抬起眼梢,偷偷睨向身侧的帝王。 见男人薄唇轻抿、眸色深幽、面沉如水,完全不知心中意味。 赵贤怔了怔,便也不再多想。 “坚持住……我们回府!” 凌澜抱着怀中女子从地上站起,不做一丝停顿,直接越过众人身边,疾步往外走。 步履如风中,又沉声快速报了几个药名,道:“康叔,速去医馆抓来!” **************** 夜逐寒抱着女人走了,康叔也走了,院子里忽然一下子静了下来。 锦溪还跌坐在地上,胸口很痛,痛得她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见夜逐曦朝她看过来,她瞬间就红了眼眶,委屈至极地哽咽道:“二爷......” 男人闻言,拾步朝她走过来,阳光下,朝服的袍角轻曳,银光一闪一闪。 男人一直走到她面前,她以为他过来扶她,朝他伸出手。 男人缓缓弯下腰,亦是伸手,却,并不是落向她的手,而是拾起躺在她袖边地上的一个小药包。 药包?! 她袖边的小药包?! 锦溪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 “二爷,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男人直起腰身,徐徐抬眼看向她。 锦溪心头一撞,那是什么眼神,那淡得拧得出水、又冷得没有温度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信?失望?轻视?还是憎恶? 不! 嫁给他那么久,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从未! 一时间,心里慌乱到了极致,她伸手抓住他的袍角:“二爷,真不是我,信我!” “信你?”男人轻嗤,“你知道吗?前日之事,大哥说是你所为,我说,绝对不是,我信你!结果今日......” “今日真不是我所为!”锦溪急急打断他的话。 话脱口而出之后,见几人都看着她,她就意识到不对,连忙补充道:“前日也不是。” 男人没有说话。 锦溪又转眸看向自进来以后,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帝王。 “皇兄,皇兄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锦弦凌厉目光冷冷扫向她,骤然转身:“先回府!” 锦溪脸色一白。 赵贤跟叶炫亦是一怔,互相看了看,不意这个帝王会是这种反应。 锦弦拂袖走在前面,没有回头,“赵贤将公主扶回去!” 赵贤又是一怔。 他扶? 虽说他是一个阉人,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虑,但是,公主的男人不是还在吗? 不过,腹议归腹议,君王有令,岂敢不从? 诺了一声,他就走到锦溪面前,对其微微一鞠:“公主,奴才扶你回府!” 锦溪红着眼睛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男人面无表情,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锦溪吸吸鼻子,将手给赵贤,在他的支撑下,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先后离开,院中只剩下兰竹一人,她想起什么,连忙打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的饭菜都取了出来,然后,又将破凳上的药罐盖子,以及破碎在地上的药罐碎片和散落一地的保胎药药渣,一一装进食盒里面,拧着也出了门。 **************** 凌澜抱着怀中女子一路狂奔,接二连三还撞翻了好几个路人,引得街上一阵混乱,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看着男人眸色猩红,就像是疯子一般,抱着一个大汗淋漓、裙裾染红鲜血的女人。 “凌澜……你慢点……颠得好难受…….” 蔚景攥紧他的袍子,哑声道。 “难受?”凌澜放声而笑,从未有过的放声而笑:“你也知道难受?” 脚下的步子不仅没有慢下,反而更加加快了几分。 蔚景怔了怔,不意他会这种反应,甚至有一些被他瘆人的笑声吓住,不过此时,她却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想。 痛,好痛! 而且,颠簸得越发厉害。 她只觉得痛得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再也没有力气多言。 凌澜垂眸看了看她。 看着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明明痛得不行,却紧紧咬着唇瓣一声不吭的样子,说不出来的感觉,心在抖,连紧紧环抱着她的手臂也在抖。 心里面又是恨,又是痛。 五脏六腑都痛做一团,他却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掐死这个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傻女人! ...... 【150】因为奴婢喜欢相爷 醉君怀,篡心皇后,【150】因为奴婢喜欢相爷 相府,厢房 蔚景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男人坐在床边,将银针一根一根刺入她的穴位。ai悫鹉琻 蔚景静静地看着他低垂着眉眼,专注忙碌的样子,很想说一句“不要徒劳了”,却终是没有说。 她不知道他绞着什么情绪,脸色难看得厉害,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自路上的放声而笑后,一直不言不语。 他不说话,她当然不会凑上去,何况,她还痛得不行泶。 于是,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到现在。 他手中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戾气,不过,蔚景也不觉得痛,因为最痛的地方不是那里。 银针一根一根在穴位上插好后,需要停留一会儿时间,男人便转过身坐在床沿上等着,一动不动,依旧不说话铫。 蔚景只能看到他绷得笔直的背脊。 弯唇微微苦笑,她疲惫地阖上眼睛。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床板一动,她感觉到他似乎是转过身,接着,就将她穴位上的那些银针一根一根取下来。 她其实是醒着的,却没有睁开眼睛。 接着就是翻箱倒柜找干净的衣衫和棉布,再接着就是给她换亵裤和裙裾,还将柔软的棉布叠好,垫放在她的两腿之间。 她很想说她自己来,毕竟两人的关系还未到如此亲密无间、毫无顾忌的地步,但她终是忍住了,因为她浑身一丝力气都无,连说句话、动动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 相府,前厅 气氛沉沉 锦弦依旧坐在最前面的主位之上,夜逐曦坐在下边的左手边,而在其对面早上夜逐寒坐的那个位子如今变成了锦溪。 冬雨垂眸颔首立在锦溪身侧,康叔和兰竹分立在夜逐曦后边,叶炫依旧站守在门口。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大厅内静谧非常。 赵贤偷偷抬眼睨向众人,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在啸影山庄的那次。 也是那个女人受伤,然后,一堆人聚集在大厅里面接受审查,只不过,那日的对象是皇后,今日是公主。 其实想想,就是因为是公主,才会出现这样的僵局吧。 毕竟厅内主要人物就三个,一个当事人,一个是当事人的哥哥,一个是当事人的丈夫。 谁都不愿意先提,谁先提也都不合适。 就在赵贤暗自想着,都这样冷着何时是个头的时候,夜逐寒面色沉冷地走了进来。 被血污的袍子也没有换,玄色的袍角上一大片暗红的阴影,进来后,他只面无表情地对着锦弦略一颔首,就径直走到夜逐曦的边上坐了下来。 于是,原本诡异的气氛更加的诡异。 锦溪脸色白了又白,水袖下的小手紧紧攥起。 夜逐曦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夜逐寒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锦弦眼梢轻掠,扫过兄弟二人,又睇了一眼锦溪,俊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拧。 赵贤想,现在总归要说话了吧,或者说,现在总归要审理了吧? 看人家进来的那一副姿态,分明就是过来看处理结果的,不是吗?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帝王清喉咙的声音:“关于今日之事,锦溪可有什么要说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锦溪显然有些激动,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公主的意思是鹜颜自己做的不成?” 女子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黑发长衣、面色苍白的女子搭着婢女弄儿的手,缓缓而入。 原本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男人瞬间瞳孔一敛,快速起身,衣发翻飞,疾步上前将她扶住,皱眉沉声:“做什么跑起来?” 女子虚弱一笑,眼眶红得厉害,显然刚刚又哭过。 “鹜颜过来只是想问公主几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锦溪戒备地看着她,想起在偏院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是说想问她一个问题,结果就抓着她的手臂滑胎了,如今又来问问题,指不定又是什么陷阱,小心防范才是。 “鹜颜想问,公主当真是路过偏院吗?如果是,请问公主本是打算去哪里,竟那么巧能路过偏院,鹜颜记得偏院并没有通往哪里的路。如果不是,公主又是如何找到那里的?那么偏的一个地方,相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就连相爷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我,公主倒是神通广大。” “我……”锦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唇略一计较,干脆实话实说:“我是跟随兰竹过去的,见兰竹鬼鬼祟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兰竹?”蔚景一怔,旋即,又嗤然一笑,伸手指向站在鹜颜身后的兰竹:“公主是说鹜颜的这个婢女兰竹吗?鹜颜怎么记得,明明是公主先到偏院,兰竹提着食盒后到的?请问,公主是如何做到让后到的兰竹给带路的?” 锦溪再次脸色一白。 其实当时看到兰竹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明明她看到兰竹进了院子没有出去过,怎么又提着食盒从大门进来? 分明有诈!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是有人想陷害我!”锦溪嘶声开口,看看鹜颜,又看看锦弦,“我的确是跟着兰竹过去的。” 蔚景却也不急,弯了弯唇道:“是吗?鹜颜方才听说,皇上、相爷跟二爷他们也是跟着兰竹过去的,公主的意思是,兰竹会分身术,先将公主带过去,然后又出现在相府,将他们带过去,是吗?” 锦溪心头一撞,没想到会是这样,慌乱地看向锦弦,只见锦弦薄唇紧抿、面色冷峻。 她的脑子里彻底一团浆糊。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蔚景又继续问了第三个问题。 “公主有没有动过鹜颜的保胎药?” “我……没有!” “那鹜颜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怎么看到公主正盖上药罐的盖子?” 锦溪脸色一白,蔚景的话仍在继续:“当然,公主也可以继续否认,不过,上次冬雨教了大家一个方法不是,说用灵贞水泡药罐的盖子,煎药时可以防止药性流失,所以,我学以致用,此次的药罐盖子就是灵贞水泡过的,如果公主不介意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可以取来凡临草一试!” 锦溪身子一震,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站在边上的冬雨亦是微微变了脸色。 “好了,鹜颜的问题问完了,鹜颜也并不是针对公主,只是腹中孩儿就这样无端被人害死,鹜颜心里难过,只想替这个无缘的孩子讨回公道而已,请皇上明察!” 蔚景对着锦弦恭敬一鞠。 所有人一震,包括锦弦,包括边上扶着她的凌澜。 无端被人害死?无缘的孩子? 什么意思? 就是孩子终究没保住是吗? 凌澜愕然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锦溪亦是眸色深深,凝在她的脸上。 “鹜颜刚刚经历滑胎,身子虚弱,如若皇上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鹜颜就先告退了。” 锦弦凤眸微光轻敛,朝她扬了扬手。 蔚景谢恩转身,将手自凌澜的掌心抽出,扶着弄儿缓缓往外走。 凌澜怔怔回神,瞳孔一紧的同时,对着锦弦一鞠:“微臣也告退!” 快速转身,正欲急急追过去,却被锦弦喊住:“右相等等!右相一走,厅中就剩朕跟左相,朕是公主的皇兄,左相是公主的丈夫,朕不想被人说徇私了去,而且,右相也想替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不是吗?” 凌澜顿住脚步,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锦溪闻言,脸色更是煞白如纸,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她叫皇兄的男人。 男人亦是扫了她一眼,眼角眉梢一掠,轻轻掠过她身边的冬雨。 “锦溪,对于刚才夫人说的那些问题,你作何解释?” 面色冷峻、凤眸冷冽,一副公事公办之姿。 “我……”锦溪阵脚早已大乱,那还说得出一个字。 如果最疼爱她的哥哥都不帮她,如果……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侧的冬雨骤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此事不能怪公主,都是奴婢的错。” 所有人一怔,包括当事人锦溪。 锦弦眸光微微一闪,鹜颜眼波轻动,凌澜薄唇更紧地抿在一起。 “什么意思?”锦弦沉声。 “是奴婢跟公主说,夫人跟二爷有染,夫人腹中的孩子是二爷的孩子,所以,公主才这样做的。” 啊! 全场几人皆是一震,包括凌澜。 “公主本来不信的,准备去问二爷,被奴婢拦住了,奴婢说,夫人既然怀了孩子,为何不在府中好好休养,为何要跑出去?肯定这个孩子不是相爷的,在外面还可以跟二爷偷偷私会,然后,奴婢又添油加醋地编造了一些,所以,公主就信了,公主生气,说要去找夫人理论,奴婢说,理论没用的,他们不会承认,要报复,就让他们失去心头所爱,堕掉夫人腹中的孩子,所以……” “亏你侍奉公主多年,你就这样为奴为婢的吗?”冬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厉声打断,与此同时,大手重重拍向身边的桌案,震得上面的杯盏一阵脆响。 “你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因为奴婢喜欢相爷。” 啊! 众人再次一震。 锦弦眸光微闪,鹜颜眸色深深,凌澜唇角一抹冷笑。 “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望,但是,夫人她不是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吗?奴婢最恨这样的女子,曾经,奴婢的父亲就是因为风尘女子抛弃了奴婢的母亲,母亲死了,奴婢才被卖为奴。” “就因为这些,你教唆公主去陷害一个无辜的小性命?”锦弦微微眯了眸子,倾身,凝着冬雨,声音冷冽。 冬雨脸色苍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去,咬着唇瓣不吭声。 锦弦等了一会儿,猛地直起腰身:“来人!” ..... 【151】蔚景,你怎么做得出来? 醉君怀,篡心皇后,【151】蔚景,你怎么做得出来? “就因为这些,你教唆公主去陷害一个无辜的小性命?”锦弦微微眯了眸子,倾身,凝着冬雨,声音冷冽。ai悫鹉琻 冬雨脸色苍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去,咬着唇瓣不吭声。 锦弦等了一会儿,猛地直起腰身:“来人!” 站在门口的叶炫快步进来,对着锦弦一鞠。 “将这个女人给朕拖下去,”锦弦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微微一顿后,又接着轻飘飘吐出两字:“杖毙!泶” 众人一怔,冬雨更是惊错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锦弦面色冷峻,决绝别过目光。 叶炫上前,将冬雨从地上拉起,冬雨苍白着脸,身子摇摇欲坠,倒也未见求饶,只轻咬着唇瓣,一直一瞬不瞬地凝着锦弦,眸子里有水花在晃锃。 就在冬雨要被叶炫拖下去之际,凌澜骤然站了起来,“慢着!” 所有人一怔,锦弦更是眸光一敛,朝凌澜看过来。 叶炫顿住脚步,征询的目光看向锦弦,锦弦没有吭声,叶炫就擒着冬雨的手等在原地。 凌澜踱着步子,走到冬雨的面前,修长的大手掐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头。 冬雨惊恐地看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凤眸深深凝了冬雨一会儿,凌澜薄薄唇边忽然勾起一抹动人浅笑,倾身:“不是喜欢本相吗?不是一切的罪孽都是由喜欢本相开始吗?如此情深似海,如果本相这个时候不站出来,倒显得本相寡情了。” 冬雨一震,震住的又何止冬雨一人,众人皆是。 凌澜唇角笑容更大,蓦地松了冬雨的下颚,转眸看向锦弦,微微一颔首:“可否将此人交给微臣处置?” 锦弦怔了怔,掠了冬雨一眼,点头,“自是可以。” “多谢皇上成全!”凌澜颔首,继而又转向冬雨。 “本相今日姑且饶你一条性命!” 什么?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锦弦一怔,冬雨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凌澜。 他放过她? 这个男人放过害死自己亲骨肉的她? 锦弦沉眸,微微抿了唇。 凌澜凤眸深深,似笑非笑,又接着开口道:“世人皆知,本相对女人一向怜香惜玉,更何况你如此衷情本相,本相又怎会让你死呢?” 众人错愕。 冬雨更是又懵又惊又喜,又难以相信。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只睁着一双泛着泪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凌澜。 锦弦敛眸,眸色越发深邃。 凌澜唇角一斜,又道:“本相虽不能娶你,却也不忍心看你受情爱之苦。听说过双绝露吗?” 双绝露? 众人一惊,冬雨心头一撞。 “本相这里正好有一瓶,听说,此露之所以称之为双绝,因为可以绝爱绝后,饮过此露的人,不得心存情爱,否则会痛得肝肠寸断,也不得结婚生子,哦,不对,结婚可以有,只是这辈子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而已,本相现将双绝露赐予你,也好让你断了心中对本相的念想,在这世上好好地活下去。”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冬雨更是瞬间脸色煞白。 原来,原来这个男人所谓的饶她不死,不过是要让她生不如死。 绝爱绝后! 对一个女人来说,如果没有了这两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她就是靠对某个男人的爱支撑着,她憧憬着跟那个男人美好的未来,憧憬着成为那个男人的女人,憧憬着跟那个男人结婚生子…… 如果绝爱绝后……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凌澜不徐不疾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拧开,递到冬雨的面前。 “不……不……” 冬雨慌乱摇头。 “不要……相爷……不要……”冬雨乞求地看着凌澜,摇头,见凌澜面沉如水,根本不为所动,情急之下,她又扭头看向锦弦:“皇上......求皇上饶命!” 锦弦瞳孔微敛,凌澜低低一笑:“本相已经饶你命了,方才你没听清楚吗?皇上说要将你杖毙!” 末了,眸色骤然一冷,大手直接掐起她的下颚,将瓷瓶中的双绝露尽数倒入她的口中,并且手指一点,击向她锁骨边上的穴位,让她想吐出都不行,直接吞咽入腹。 动作一气呵成。 大家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锦溪脸色发白,锦弦薄唇越抿越紧,冬雨呛得猛烈咳嗽。 鹜颜眉心微微一拧。 凌澜优雅地收起瓷瓶,拢入袖中,对着咳得眼泪都出来的冬雨道:“你走吧!” 拂袖转身,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冬雨泪流满面地看看锦溪,又看看锦弦,前者脸色苍白、自身都不保,怎敢多言?后者一脸沉冷,眸色深深、不知心中所想,却也未发一言。 落寞地垂下眸子,冬雨缓缓转身,摇摇欲坠地出了厅门。 厅里一下子静谧了下来。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锦弦打破了沉默,“锦溪,虽然此次事情是受冬雨教唆,但是,你身为公主,连最起码的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而且,挑唆虽是她,所做却是你,你同样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锦溪早已慌乱不堪,一张小脸如同白纸一般,连嘴唇都毫无一丝血色。 锦弦顿了顿,眼梢掠过端坐在那里沉默不响的兄弟二人,才继续道:“罚你去太庙吃斋念佛三月,彻底反省思过!” 锦溪一怔,本想说,她才不要过古佛青灯相伴的日子,转念一想,要不是冬雨在前替她挡着,今日这事还不知如何收场? 显然,这已经是轻的了。 虽心中不愿,却也不敢多言。 而且,还不知道夜逐寒同意不同意这样?刚才对冬雨,那叫一个狠。 现在装装可怜,将此劫度过去再说。 心中略一计较,锦溪从座位上起身,虔诚地跪了下去,“锦溪知错,甘愿受罚!” 锦弦瞥了她一眼,又转眸看向凌澜:“不知右相对朕这样处置有没有什么意见?” 凌澜起身,对着锦弦略略一鞠:“但凭皇上处置,微臣没有意见!” 垂眸颔首的瞬间,眸底寒光一闪,掩匿在长睫下面。 锦弦微微一愕,不意他会如此爽快,心头轻轻一松的同时,转眸吩咐边上赵贤:“送公主去太庙!” 赵贤领命,来到锦溪身边,锦溪从地上爬起,看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的夜逐曦,而对方却并未看她,眉眼低敛,不知看向何处。 锦溪弯了弯唇,随着赵贤离开。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锦弦抬手按了按自己隐痛的眉心,朝众人挥了挥衣袖:“都散了吧!” 鹜颜从座位上站起,凌澜疾步而出。 兰竹看了看脚边的食盒,没想到就这样完了,她还以为要审理很久呢,还特意将所有的证据都从偏院带了过来,谁知竟没派上用场。 ****************请支持正版阅读**************** 厢房 蔚景手提着茶壶站在暖炉的边上,任茶壶里的水从壶嘴里出来,淅淅沥沥浇在烧红的炭粒子上,一颗一颗炭粒子的灭掉。 “夫人,这些让奴婢来做吧,夫人刚刚滑胎,要躺着才是。” 弄儿蹙眉站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女人自从大厅回来,就这样,提了个壶站在这里灭火,其实想要熄暖炉很简单,只需将炉心的隔板盖上即可,怎需要用水? 而且,就算用水吧,一淋便是,又何须这样一点一点地浇,就像是搞着玩似的。 当然,她知道不是搞着玩。 这个主子心里有事呢。 看她红着眼睛、抿着唇,一副要哭出来,却一直隐忍不发的模样就知道。 是难过吧? 无处宣泄,所以才这样,是吗? 见她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就像没听到一样,弄儿又心疼又无奈,上前,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夫人,去躺着吧,这样很容易落下病根……” “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夫人……” “你先下去吧,”蔚景蹙眉,转眸有些不耐地看着她:“受不住了我自然会休息。” 跟这个主子已有些时日,极少看到她冷脸的时候,见她如此,弄儿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轻颔了一下首,就退了出去。 蔚景又继续着手中动作。 可一会儿,门又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蔚景没有回头,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弄儿,本就心情不好,见她如此锲而不舍,就禁不住有些恼了。 “说了让我一人静一静,你做什么又……” 边不悦地沉声开口,边转头望过去,当一脸沉冷的男人映入眸底,她一怔,话,没有说完。 四目相对,他眸子里的冷色让她一颤,别过眼,她转回头继续手中动作。 男人走过来,伸手就要抓她的腕,她本能的一缩,男人便直接将她手中的茶壶接过,甩手掷在暖炉里。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茶壶碎裂,里面的水尽数撒泼出来,炭火浇灭的“咝咝”声响起,炭灰被冲得老高,弥漫开来。 蔚景不意他会如此,桌子就在旁边,他不放,竟直接将茶壶丢到暖炉里面。 本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出不来,如今又突然被炭灰入鼻,呛得蔚景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而男人却俨然没看见,大手抓住她的腕,修长的手指径直抚上她的脉搏。 咳嗽未止间,蔚景看到他瞳孔一敛,下一瞬,落在她腕上的手一紧,直接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逼视着她:“怎么回事?” 鼻尖差点撞上鼻尖,蔚景看到他眸子里血色妍艳绞着冷色昭然。 她有些吓住。 见她沉默不响,男人骤然嘶吼出声:“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孩子呢?” 蔚景痛得瞳孔一敛,感觉手骨几乎就要被他捏碎了一般。 “堕掉了……” 皱眉,她的唇抖了半天,才艰难吐出三字。 男人死死盯着她,胸口急速起伏,她看到他眸中的血色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妍艳,她心口一痛,别过眼,下一瞬,腕上蓦地一松,男人骤然将她推开,转身就往外走。 蔚景骤不及防,又加上身子本就虚弱,直直跌倒在地上。 夏日本就穿得不多,这样跌撞,臀部和背脊都是一痛,可这些都没有小腹和心痛来得强烈。 她蹙眉看向门口,男人一直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垂眸微微苦笑,她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稳,一股外力猛然将她裹起,等她意识过来,她已被人拉到面前。 是去而复返的凌澜。 蔚景有些意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竟然连脚步声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男人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明明可以保住,明明他已经将这个孩子保住了,不是吗? 不过他去了大厅眨眼的时间,她竟然又将孩子滑掉。 方才在大厅里,她说,无端被人害死?无缘的孩子?他当时脑子一乱,握着她的手,却不知道要探一下她的脉搏,等到她走了,他才回过神心急如焚想跟过来,却被锦弦喊住。 当时,他心存侥幸地在想,或许,她只是那么一说,她只是为了给锦弦施压处理锦溪那么一说而已。 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真的堕掉了腹中的孩子,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 “蔚景,你怎么做得出来?” 他看着她,轻轻摇头,声音忽然低落了下去,眸子映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每一下闪烁都是激烈的情绪。 蔚景眸色一痛,垂下眼。 是啊,她怎么做得出来? 没有人知道,为了这个做得出来,她下了多大的决心,鼓了多大的勇气,就像没有人知道,喝下药的那一瞬,她的心里有多痛一般。 当温热一点一点从腿心而出,当她感受着那个小生命一点一点从腹中剥离,没有人知道她的痛,不是腹痛,是心痛,那种拿着钢刀在铰,那种千百只手在抓的痛。 她痛得快要疯了,所以她不想躺着,所以,她必须忙碌,所以,她浇水灭炭,她必须找点什么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怕她真的会被痛死。 缓缓伸出手,攥住男人的衣袍,她怔怔看向男人的眼,艰难地开口道:“凌澜……让我靠靠,我快站不住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将脸靠向男人的胸口。 顾不上自己的自尊,也顾不上男人的怒火,第一次,她主动靠向他的胸口。 男人身子一震,下一瞬,双臂一裹,将她抱了满怀。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的重量全部依附在男人身上。 当熟悉的气息入鼻,当男人的体温透衫而来,她闭了闭眼,一直隐忍不发的泪水终于夺眶漫出,她蹭了蹭,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咬着唇,哭得寂静无声。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男人的声音沙哑,依旧没有一丝温度,沉沉响在她的耳畔。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她却感觉得到他的怒火,以及他微微薄颤的身子和双臂铁钳一般将她深裹的力道。 强自平复了很久,却依旧没能止住眼中的泪,她只得在他的胸口埋首不抬,鼻音浓重哽咽道:“他来得不是时候……我们……都要不起……” “我们?”男人再一次放声而笑。 蔚景心尖一抖,这是今日她第二次听到这样的笑声,也是认识他以来,第二次听到他这样笑。第一次是刚才在大街上。 “你也知道是我们?你可曾征求过我的意见?” 男人声音沙哑破碎,绞着一丝嘲弄,似是在热讽她,又似是在冷嘲自己。 蔚景怔了怔。 征求过吗? 她以为,就算没有正面征求过,他也已然给了她答案,不是吗? 啸影山庄,两人欢好之后,他处心积虑地给她避子药,就算如他醉后所说,处心积虑,是因为怕她受伤,但是,给药,却是事实吧? 理智如他,不是也已经明确跟她说过,他要不起吗? 还有前日,她被锦溪设计差点滑胎,鹜颜将她从大厅抱回厢房的时候,她问鹜颜,为何要跟她抢着喝药,为何会以一个丈夫的身份站出来帮她? 鹜颜说,因为有个人想站,却不能站,那么,只有她站了,虽然,这个孩子实在不该来。 第一次,鹜颜跟她说这样的话,她震撼了。 也因为这句话,她想了很多。 她想,既然凌澜是那个想以丈夫身份站出来的人,就应该不会是那个将堕胎药弹进碗中喝下之人。 她想知道真相,所以,她留了下来,她将兰竹送到外面住客栈,自己以兰竹的身份呆在相府里面。 还有孩子,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她也想了很多。 的确,如鹜颜所说,这个孩子不该来。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其实,她很想要,很想要这个孩子,特别在她搭上自己脉搏,得知自己喜脉还在的时候,那份想要的心情是那样真实强烈。 所以,就算她做了决定,她依然犹豫,直到昨夜,这个男人的一句:“不是不想要,是现在要不起。” 她终于坚定。 【152】你,才是最狠的那个 醉君怀,篡心皇后,【152】你,才是最狠的那个 所以,就算她做了决定,她依然犹豫,直到昨夜,这个男人的一句:“不是不想要,是现在要不起。ai悫鹉琻” 她终于坚定。 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冷静理智到极致的男人借酒浇愁、烂醉如泥。 那一刻,她真切感觉到了他的痛。 她不是他,他又不是一个喜欢表达的人,就算酒后的零星几句,她也无法知道他全部的心里泶。 但是,她知道,这样不属于他,这样酗酒买醉,这样痛苦纠结,都不应该属于这个有着大智慧、有着超冷静、担着重责任的男人。 而且,他要不起,她又何尝要得起? 且不说两人各自的责任和使命,就单说两人的关系,两人见不得光的关系,又如何能要孩子锃? 许是见她半天不响,男人有些粗暴地扳起她的脸,逼迫着她面朝着他。 凤眸炙暗猩红,紧紧凝着她同样红红的眼。 “你为何哭?”抬手,温热的指腹,重重擦上她脸上的水痕,男人轻轻笑开,“你哭给谁看?” 蔚景皱眉,眼睛被他唇边的笑容刺痛。 这是怎样的男人? 她在哭,他却在笑。 不仅笑,双手还毫不温柔地蹂.躏着她的脸。 虽然带着面皮,可他擦拭的力道太大,又加上指腹上带着微砺的薄茧,脸上传来凌厉的痛感。 她又想哭了,却又生生忍住。 她不哭给谁看,她从来都不想哭给谁看。 心里面又痛又难过,她黯然垂下眼。 下一瞬,却又被他的大手将下颚抬起来,“不要将自己搞得好像是这世上最委屈的一人,你知道吗?蔚景,你,才是最狠的那个。” 蔚景一震,男人已将她放开。 “身子不好,歇着吧!”清冷的声音落下,男人转身,往外走。 这一次,没有再回来。 蔚景一个人站在房中,久久失了神。 **************** 鹜颜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坐在窗台上的男人,高大的身躯,将书房唯一的光线来源遮掩得所剩无几,她吓了一跳。 书房的这扇窗前日被他一掌劈碎了,这是后来重新装的一扇,难怪,他让工匠做成厢房里那样的大窗台,原来是可以这样坐着。 微微蹙了眉,鹜颜走了过去。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男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复又收回目光,静静看着窗外。 鹜颜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又转眸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眉心微拢:“凌澜,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个样子,非常讨厌!” 男人眼帘闪了闪,接着便又再无反应。 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鹜颜眉心皱得更紧了几分,冷声道:“竟然在偏苑公然暴露自己的医术,虽然会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你想过没有,锦溪前日那个样子的时候,你也在场,当时的你却在袖手旁观,今日,你又一副神医再世的模样,你让在场的人怎么想、锦溪怎么想、锦弦又怎么想?” “神医再世?”男人忽然弯唇低低一笑,转眸看着她:“神医不是也没救回自己的孩子吗?” 鹜颜一怔,男人又将脸转了回去。 有那么一刻,鹜颜被他眼中的苍凉震住。 是苍凉么? 略略怔忡了片刻,鹜颜微微一叹:“孩子救回没救回是一回事,你出手没出手是另一回事。还有后来在大厅,对待冬雨的问题上,你也太过偏激。既然,锦弦已经说处死冬雨,就让其处死好了,你做什么又要搞那一出?让人家食下双绝露。当然,我知道,你恨,所以,你要让人家生不如死,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就是公然挑衅?锦弦是什么样的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表现出来,并不表示他不知道,并不表示他不在意。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变得如此的迫不及待,变得如此的藏掖不住?就因为一个女人吗?凌澜……你太让我失望了!” 男人再次轻嗤笑出声,缓缓转眸,斜睨着她。 “所以,你就扫除掉所有的绊脚石?所以,你就跟她一起设计陷害锦溪?所以,你对我瞒得滴水不漏,因为你们的赌注是赔上我的孩子?” 鹜颜一怔,震惊地看着他。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男人唇角的笑容愈发浓烈了几分,他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如墨的深瞳,转过头去,“也不要否认说自己没有参与,我不是傻子,我了解蔚景,我也清楚你。” 鹜颜脸色一白,“你想说什么?” “难道早上在大厅,不是你故意让康叔那样出现,好让大家都跟踪兰竹找去偏院?” 鹜颜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从她答应那个女人,会配合她帮助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迟早会知道的。 “不错,这次陷害锦溪之事,是我跟蔚景两人合力而为,但是,并不是我的主意,是蔚景来找我,让我帮她,我才答应的。” 鹜颜一边说,一边细细睨着男人的反应,见他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和起伏,她就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本也没有打算隐瞒,索性言明。 “锦弦是我故意诱来相府的,今日早朝你没上,我就借机跟他渲染了一下你的现状以及蔚景的离家出走,无论是他对相府的那一份探究,还是对蔚景的那一份好奇,我想,他都会来相府。果然,他跟我说,他会来相府探望你,让我先回府。” “锦溪袖中的那一包堕胎药,也是我放的,我陪她去花园,趁她不注意,放进去的。我让冬雨回去取软垫,支开冬雨。我在话中无意透漏出锦弦频繁来相府可能是因为锦溪以及蔚景离府出走的信息,让锦溪心生惶恐。我去接驾,将锦溪留在了花园,然后,兰竹出现,当然,这个兰竹是蔚景所扮,做出鬼鬼祟祟之举,依照锦溪的性子,她必定会跟踪过去。这样,由蔚景所扮的兰竹就成功将锦溪骗了出去。” 鹜颜一边说,一边继续看着男人,男人依旧静静而听,无过多反应,她顿了顿,继续。 “然后,真正的兰竹回府,再提了食盒出门,康叔将身上弄了一身的狼藉,来到大厅,我故意问康叔为何弄成这个样子,借此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康叔说撞到了提着食盒鬼鬼祟祟出门的兰竹,然后,我又故意猜测,兰竹提着食盒会不会是送去给离府出走的蔚景,于是,一切顺理成章,真兰竹也成功将众人引去偏院。再后面的戏,就是蔚景唱的。” 鹜颜说完,男人只是眼波轻动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她微微怔愣之际,男人忽然从窗台上跳下来,一边优雅地掸了掸袍角上的灰尘,一边淡声开口道:“很不错的计谋。” 鹜颜一怔,男人已阔步走到书桌边坐下,侧身自书架中取了一本书卷,翻开,看了起来。 **************** 蔚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头望了望天。 许是头一夜下雨的缘故,今夜的月色竟是分外的皎洁,星光斑驳。 都说地上一人、天上一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抬手抚向自己还绞着钝痛的小腹,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成为天上的小星星,就已经被她亲手给摧残陨落了。 今日凌澜说她,说她是最狠的那一人。 想想可不是。 这世上有哪个母亲会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儿,只有她吧,只有她这个心肠最狠的母亲吧? 深夜的相府静谧一片,连个下人都难得见到一个,似乎都睡了过去,也是,这个时辰。 只有她睡不着。 拢着披风,她缓缓在抄手游廊上走着,一直到她顿住脚步,她才惊觉过来,她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 书房里依旧亮着烛火。 烛光透过窗纸流泻,将走廊染上一片浅淡橘黄。 她站在那一抹光圈里,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也不知道里面是鹜颜,还是凌澜。 她为何会走到这里? 想见他吗?她问自己。 答案竟然很肯定。 是的,她想见他。 可是,想起今日男人对她的那个样子,她又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她找他做什么? 见了面跟他说什么? 跟他道歉,说自己不该没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地将孩子滑掉了?还是跟他解释,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身不由己?还是……. 似乎没有什么可说,没有。 黯然垂下眸子,她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身后却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回头,男人自书房内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这一次,他先撇过眼,目光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就收回目光,返身拉上书房的房门。 她以为他会像上次一个月那样,看到她就像没看到一般,直接无视掉。 出乎意料的,没有,拉上门后,他又回头瞟了她一眼,淡声道:“身子不好,应该躺着才是。” 声音真的清淡得拧得出水,无责怪之气、无怜惜之意,甚至连建议都算不上,就好像碰到了一个仅仅脸熟的人,随便打了一声招呼而已。 而且,话还未落,男人就已经转身往前走。 蔚景怔了怔,忽然觉得,这样的理睬还不及不理睬。 气息骤然一沉,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进不去也出不来,她眉头一皱,对着那抹背影道:“能耽误你一点时间谈谈吗?” 男人脚步一顿。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里准备。 在她的记忆里,风度这个词,从来跟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然而,他又让她意外了一回,他转身往回走,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门敞着,意思是……进屋说。 蔚景抿了抿唇,缓缓走了进去,返身带上房门,就站在门后边。 男人走到书桌边,一撩袍角坐下,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 “说吧,什么事?” 那淡漠的口气,那抬眼一瞥的轻然,她记得,他自崖下将她救起之时,都没有这样疏离。 原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被他这样一搞,更是脑中凌乱。 双手绞着袖襟,她别过视线强自敛了敛心神,蓦地想起了他今日问她的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好像是他问孩子呢,她说堕掉了 第二个问题他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他们都要不起。 第三个问题他问,她征求过他的意见吗?她没有回答。 对,没有回答。 那现在没话找话,就回答这个吧。 缓缓抬眼看向男人,见男人竟然一直在看着她,她又略略别过视线,清清喉咙,艰难地开口:“关于堕胎之事,我想跟你说声抱歉,的确,不管任何原因,我都应该先知会你一声。” 她想了一下午,撇开各种现实条件,撇开两人混乱的关系,撇开她的委屈,撇开一切所有,这个男人终究是孩子的父亲,他的确有权知道。 一码归一码,就事论事。 许久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复,她转眸看过去。 男人双手撑着桌面,从座位上闲闲站起,“说完了?” 蔚景一怔,不意他会是这种反应,就愣愣看着他,没有吭声。 “不用跟我说抱歉,你处理得很好,一箭双雕,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沉重打击了锦溪,除去了冬雨;也省了我还要像在啸影山庄给你避子药时那样,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想,怎样给你堕胎药?” 蔚景身子一晃,瞪大眸子愕然看着他。 他已从书桌边走过来,走到她面前站定,“夜已深,回房吧。” 说完,径直越过她的身边,抬手拉开门闩。 一阵夜风卷入,蔚景打了一个寒战。 男人拾步迈过门槛,骤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了,明日起,我便做回夜逐曦了。” 蔚景还在他的第一席话里没有回过神,骤闻此言,又是一怔,待意识过来,男人已经阔步离去,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 蔚景病了。 跟滑胎无关,是真的病了。 兰竹发现的时候,已是翌日的上午。 刚开始没见她起,以为是因为头日滑胎的缘故,心想着就不打扰她休息,也未喊她。 一直到半上午,她去厨房端了补汤过来,想喊她起来喝点汤,才发现她浑身烫得惊人。 喊了几声,也未见反应,兰竹一吓,又看她满脸酡红、嘴唇干裂、双目轻阖,似乎烧得迷迷糊糊晕了过去,兰竹更是不敢耽搁,想起夜逐寒会医,就直接出门寻了过去。 【153】若不想她死 龙吟宫 锦弦端坐在龙案后面,案前地上跪着一名太医,正是锦溪寿辰那日,先给锦溪鉴定保胎药,后又给蔚景治疗滑胎的那名太医。悫鹉琻浪 “那日你检查之时,相国夫人确实是喜脉?” “回皇上,千真万确,如果说喜脉可以作假、滑胎可以作假,险些滑胎之后喜脉保住了,却不容作假,彼时,微臣保住了夫人的喜脉,故微臣才敢如此肯定地跟皇上回话。” 锦弦闻言,眸光缓缓敛起砝。 他清楚地记得六房四宫失火那日,在未央宫前,太医检查脉搏,那个女人还是处子之身,短短两月时间,竟已有了身孕?然后,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报复锦溪,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滑掉? 锦弦眉心微拢,朝太医扬了扬衣袖:“知道了,退下吧。” ***************遒* 相府,大厅 鹜颜一身墨色锦袍、凌澜一袭白衣胜雪,分别端坐在正前方的主案两边。 而在其下方右边的雅座上,坐着另一个一身绛紫华袍的男子,男子放下手中白玉茶盏,抬眼看向上方二人,唇角轻勾:“影某突然造访,没给二位相爷带来什么不便吧?”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鹜颜开口道:“影庄主能大驾光临,相府蓬荜生辉,怎会有不便?” 凌澜没有吭声,略略垂了眉眼,唇角微狐依旧,笑意却不达眼底里面。 鹜颜说完,又似想起什么,“对了,皇上昨日下旨让本相带领宫中的几名太医去边国参加一个聚医会,本相下午就要启程,所幸庄主上午来的,不然还无缘一见,若庄主不嫌弃,等会儿就在相府一起用个午膳吧?” “带太医去边国参加聚医会?”影君傲似乎有些意外,“那不是太医院院正做的是吗?还要你堂堂一个右相亲往?” “是啊,”鹜颜低低一叹,眼梢冷掠了边上的凌澜一眼,“皇上特别重视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医会,见本相略懂医术,所以,就让跟院正一起前往。” “哦,”影君傲点点头,也似突然想起什么,“甜海呢?” 鹜颜一怔,凌澜眸光微微一敛。 “影某此次前来,专门就是为了探望甜海的,她可在?” 鹜颜再次掠了一眼边上的凌澜,见凌澜面色转冷,忙微微一笑道:“鹜颜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兰竹打断,心急如焚的兰竹竟也没有发现坐在那里的影君傲,看见夜逐寒就叫,连行礼都忘了行。 “相爷……夫人她……夫人她…….” 三人一震,鹜颜蹙眉:“夫人她怎么了?” 还未等兰竹回答,已见身边白衣如雪动,有人已经起身,鹜颜一惊,恐影君傲看出端倪,也连忙起身站起,带头往外走。 毕竟在啸影山庄的时候,凌澜是夜逐寒,而此时,他是夜逐曦。 一路上,兰竹禀报着蔚景的情况,也就是这时,兰竹才发现影君傲来了,心里激动万分,没想到她昨日夜里才放了信息出去,他那么快就来了。 在啸影山庄离开之时,这个男人嘱咐过她,蔚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 一般事,她就都没说,见蔚景滑胎,觉得事态严重,她才头一回禀报。 一行四人直奔蔚景的厢房,进了厢房以后,鹜颜骤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是夜逐寒,且刚刚还说自己会医术,实则她根本不会,眉心微微一蹙,就连忙不动声色地慢了脚下步子。 而此时,作为小叔子夜逐曦的凌澜自是也不好上前,且,更是不能暴露医术,所以,在她慢下步子的同时,也连忙拉了凌澜的衣襟。 于是,影君傲就直接冲到了前面。 床榻上,女子一动不动地躺着,额头上细细密密都是汗,两颊酡红、双目轻阖,似是沉沉睡去。 影君傲眸光一敛,唤了一声“甜海,”见对方毫无反应,就连忙将蔚景的胳膊自被褥里拿出来,迫不及待地探上她的腕。 凌澜眸色一冷,作势就要上前,却被鹜颜拉住。 指腹搭在女子时而微弱时而强劲的脉搏上,影君傲凝神静探,骤然瞳孔一缩,侧首冷冷瞟向边上的鹜颜,“你们都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末了,也不等鹜颜反应,又抬手拉开了女子的衣领,手指探向女子锁骨边的穴位。 凌澜眼波一敛,又作势上前,再度被鹜颜拉住。 女子的颈脖处跟额头上一样,密密透透都是汗珠,因为发热,肌肤有些泛红,几缕濡湿的发丝沾染在漂亮的锁骨边上,因为领口拉低的缘故,一对高.耸.胸.脯中间的沟渠若隐若现,几滴晶莹的汗珠顺着沟渠流下。 说不出的风情。 影君傲皱眉探了又探,凌澜薄唇越抿越紧。 “让我来吧!”终于,凌澜将鹜颜的手甩掉,上前一步,大手将影君傲一拉,挥向后面。 鹜颜脸色一变,影君傲面露愕然,特别是当看到推他之人是夜逐曦的时候,更是惊错转眸,看向边上的鹜颜。 凌澜也觉察过来自己反应有些大了,遂沉声道:“相府里的事就不劳庄主费心了,而且大哥当前,庄主这样也不好。” 影君傲怔了怔,猛地嗤然笑开:“影某跟甜海是至交,再不好,也比你一个小叔子好吧?” 鹜颜一震,凌澜脸色微白。 而影君傲的话还在继续:“另外,方才右相不是说,自己会医吗?既然,我这个至交不方便,你这个小叔不方便,还是让右相自己来吧,我们都是逾越不是吗?” 影君傲眉眼弯弯,凤眸深邃,含笑目光在“兄弟”两人的脸上盘旋。 凌澜哪里管他,径直撩了蔚景的衣袖,探向她的皓腕。 女子滚烫的体温烫得他一阵心惊,落在腕上的手指就难以抑制地轻颤。 鹜颜眉心急不可察地一皱,旋即又朝影君傲唇角一勾,微微笑:“庄主有所不知,方才本相也说了,本相只是略懂医术,其实,在岐黄方面,逐曦的造诣远远超过本相,只是人前他极少显露。” “哦,原来如此,”影君傲做恍然大悟状。 边上的兰竹却有些吃惊,相爷夜逐寒会医术已经让她意外了,如今竟然连二爷也会,且还在他的医术之上。 那为何溪公主生辰那日,公主滑胎,这两个男人都没有出手,而是等着太医前来,说相爷是顾忌各自身份就算了,二爷不是溪公主的丈夫吗?溪公主腹中的孩子不也是他的吗?他又为何袖手旁观? 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相府里的事真的是乱。 这厢,凌澜探完蔚景腕上脉搏,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末了,也跟影君傲一样,修长的手指探向女子的锁骨旁边。 同时,另一手却将女子拉低的领口往上拢了拢。 影君傲不以为然的一笑。 鹜颜看了看影君傲,又睨着凌澜凝重的脸色,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而影君傲则一改担忧之态,环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左相看出了什么?” 凌澜没有理会两人,继续再探,薄薄的唇边早已经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两次食下强力滑胎药,身体本已严重受损,又遇风寒严重,所以发热高温,另,又心中郁结至甚,导致心、肝、脾、肾四脏严重受损,引起各种并发症,才会这样昏迷不醒。 心中郁结至甚? 凌澜心头一撞。 “左相若是看出什么,赶快开药方,甜海发热成这样,可是耽搁不得!” 见凌澜一副微微失神的模样,影君傲忍不住催促道。 凌澜闻言,怔怔回神,皱眉,低声道:“药方好开,药引难求。” 鹜颜一怔。 方才看凌澜的脸色就知不是普通的风寒,如今又闻见药引难求,看来,病情不轻。 蹙眉,她看向床榻上依旧沉沉睡着毫无感知的女人,心里面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什么药引?”她又转眸看向凌澜。 “沁木。” 沁木? 鹜颜跟兰竹皆是一怔,然后又同时想起一个多月前某日一家人聚在前厅用早膳时的情景。 当时,锦溪说要去宝梳轩,将沁木梳的齿割出来。 以为这个男人忘了,鹜颜提醒道:“公主不是有吗?听说还是你送给她的。” 这个时候,锦溪正在受罚期,如果让她拿出来做药引,应该不是难事,她绝对会欣然。 “要不,我去跟公主说?”鹜颜看着凌澜。 “不是说不说的问题,”凌澜垂眸默了默,皱眉道:“那是假的,我骗锦溪的。” 鹜颜再次一怔,有些意外,瞟了瞟一旁的影君傲,见影君傲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似乎并未在听他们说什么,面色微微一松,低声斥责道:“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就不怕被揭穿,宝梳轩的人什么样的木没见过?” “怎会被揭穿?碍于她的公主身份,就算有人知道是赝品也不敢瞎说,更何况这沁木,本就极为罕见,世上又没有几人真正见过。” “那现在怎么办?” “我先开其他的药试试,”凌澜转眸看向床榻上的女子,眸色一痛,正欲去桌案边开药方,骤然闻见一直沉默不响的影君傲蓦地出了声。 “不就是沁木吗?影某这里有!” 凌澜脚步一顿,鹜颜亦是一震,皆愕然看向他。 特别是凌澜,想当初他骗锦溪,说,啸影山庄有一棵,没想到竟然还真有? 想想也是,啸影山庄是谁,天下一半以上的药铺都是其名下的。 反应过来的鹜颜,连忙对着影君傲微笑颔首:“庄主真是及时雨啊,那本相就先谢谢庄主了。” “好说,好说,”影君傲略带得色地一笑,目光扫过两人,“影某只有一个条件,将甜海全权交给影某诊治……” “不行!” 影君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 笃定、坚决、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是凌澜。 是夜逐曦的凌澜。 几人皆是一怔,鹜颜蹙眉,连忙问道:“不知庄主所说的全权是怎么个全权法?” “就是诊治的这段时间,你们谁也不许过问。” 鹜颜还未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凌澜却已是冷笑出声:“庄主觉得,在我大哥面前提这种要求不过分吗?” 话落,凌澜径直走到桌案前,泼墨挥毫,开起了药方。 影君傲眸色深深,看了他片刻,亦是一笑,旋即,却又笑容一敛,眸色转冷:“非要影某将话说白吗?既然你们都是懂医之人,特别是左相,能提出沁木做药引,说明已经完全知道了甜海的病因,滑胎药的摧残、风寒的侵蚀、心情的抑郁纠结,才导致了她现在这般模样。影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些都是谁加注在她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影某只知道,若不想她死,就必须全权交给影某来诊疗。” 鹜颜一震。 凌澜手中狼毫笔一滞,笔尖上的积墨溅落在白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来,漆黑一片。 凌澜看着那一团不断扩大的黑色,眸底掠过一抹沉痛,直觉得那浓黑就像是侵蚀到眼里、心里了一般,抹也抹不开。 对影君傲的话竟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见“兄弟”二人都未响,也未反对,影君傲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你们放心,影某又不是要带甜海离开,只是要求这段时间,你们不要来打扰就行。而且,影某跟甜海的关系你们也知道,交情匪浅,影某比你们更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兰竹留下来打帮手就行,甜海的病也耽搁不得。” 鹜颜微微敛了眸光。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为何影君傲探脉前一脸担忧,探脉后反而一副闲适之态,沁木在手,他就等着这一刻吧? “好!那本相就信庄主一回,本相这厢先谢谢了。”鹜颜对着影君傲略一颔首。 “嗯”影君傲含笑应着,凤眸眸光却落在桌案边眉眼低垂、手执狼毫、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身上。 就在鹜颜担心着男人又会做什么惊人之举的时候,男人忽然从座位上站起,看向影君傲:“庄主沁木带了吗?” “当然,”影君傲伸手自袖中掏出一柄小梳,“原本影某就准备将这木梳送给甜海的,如今倒是派上了更大的用场。” 凌澜瞳孔剧烈一缩,却并未多言。 抿唇静默了片刻,他抬眸再次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末了,又看向影君傲,微微一鞠:“那大嫂就有劳庄主了。” 影君傲眼波一动,鹜颜微微吃惊。 “大哥,我们出去吧,大嫂须赶快用药才行!” 凌澜说完,径直从桌案边走出,往门口走去。 看着他略显僵直的背影,鹜颜怔忡了片刻,侧首跟影君傲打了声招呼,便也走出了厢房。 【154】这个男人俨然变了一个人 书房 凌澜拿起一本书翻开,看了片刻,放下,又另外拿了一本,再翻开,再看了片刻,又“啪”的一声合上,掷在桌案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软椅上眉心微拢,缓缓阖上眼睛。悫鹉琻浪 鹜颜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一动不动,一丝反应都无地靠在椅子上。 还以为他疲惫地睡着了,鹜颜扯了边上椅子上的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他的身上,正欲转身离开,就蓦地听到男人黯哑的声音响起:“当年你是怎么做到的?” 鹜颜脚步一滞,愕然回头,见他不知几时已经睁开眼睛,正看着她砝。 微微怔了怔,她转过身面朝着他:“什么?” 凌澜没有吭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垂下眸子,弯唇一笑,从椅背上坐起身子,“没什么。找我有事吗?” “下午带领太医去边国,还是你自己去吧!”鹜颜略带试探性的开口遘。 凌澜眸光一敛:“不行,我要留下来,昨夜你答应我替我前去的。” “昨夜是答应了,可我没想到今日你这般冲动,你如此感情用事,我怎放心离开?” 凌澜沉默。 鹜颜又皱眉继续:“别忘了自己身上的担子,是容不得你有一分差池的。你想过没有,或许你一个小小的任性,葬送的就是一堆人的性命。就连蔚景都知道顾全大局,你不会连她都不如吧?” 凌澜眼帘一颤,抬眸。 **************** 午膳的时间还未到,又传来天子亲临的消息。 因来得突然,相府众人奔走相告,忙做一团。 虽说此次是因为迎接啸影山庄的庄主影君傲而来,可众人还是禁不住感叹,这段时间,这个少年天子来相府是不是也太勤了点?国邦初定,不应该是有很多国事要忙吗?怎么…… 当然,天子心思岂是凡夫俗子能揣测?帝王应该有帝王的计较。 他们要完成的任务只是全部去府门口接驾而已。 王府门口,包括右相夜逐寒、左相夜逐曦在内的王府众人齐跪一片。 当然,除了没有来的一人,右相夫人鹜颜,听说正在大病之中,还有站着的一人,啸影山庄的庄主影君傲,只是颔首微鞠着身子。 也就是到这时,众人才知世间传闻非虚,以前只是听说,啸影山庄名震江湖,今日一见,才知是真的。连见了皇上都可以不下跪的人,这世上怕是就只有他啸影山庄。 而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掌管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竟是如此年轻的翩翩公子,许是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他比一般男人更多几分邪魅和不羁。 随着内侍太监赵贤的唱喏,少年帝王从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镶嵌着金银玉器,宝石珍珠的明黄龙辇中下来。 风姿绰约、冷漠俊雅。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 锦弦凌厉眸光徐徐一掠众人,在夜逐寒和夜逐曦兄弟两人的脸上微顿,最后落在影君傲的身上,唇角轻轻勾起:“影庄主,别来无恙!” “皇上别来无恙!”影君傲亦是笑得绝艳,谦逊颔首,不卑不亢。 “都起来吧。”锦弦一拂袍袖,径直穿过众人,走向府内。 鹜颜和凌澜对视了一眼,起身,跟了过去,影君傲亦是。 一行人缓缓往大厅而去。 “朕今日亲自前来就是为了接庄主入宫小住,以感谢上次在啸影山庄,庄主的盛情。”锦弦负着手,龙袍轻荡,走在最前面。 鹜颜跟凌澜再次对视了一眼。 影君傲微微一笑:“皇上盛情,影某怎敢不从?只是影某正在给右相夫人治病,无法脱身。” 锦弦一怔,顿住脚步,回头,“夫人又怎么了?” 鹜颜眸光一敛,正欲回答,却已被影君傲抢了先:“滑胎药让夫人的身子严重受损,然后又染上风寒,可能是一个母亲忍受不了痛失孩子的缘故,夫人心里郁结严重,四脏因此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 锦弦似乎有些意外,怔了怔,“听起来,似乎很严重。” “是,已服下一贴药,不过还在昏睡着。” 锦弦眉心微拢,点点头,蓦地又想起什么,看向鹜颜:“右相自己不是会医吗?怎要劳烦庄主出手?” 鹜颜长睫低垂,掩去微闪的眼波,默了默,正欲回答,又再次被影君傲抢在了前头,“哦,右相是会医,但是,影某的医术比右相还要精湛那么一点点。” 说完,还略带得意之色地瞥了一眼鹜颜。 众人唇角抽.搐。 锦弦低低一笑:“也是,右相马上就要带人去边国参加医会,那要不这样,庄主跟夫人都一起随朕进宫?” 几人皆是一震,愕然抬头。 锦弦凤眸深邃,含笑从三人震惊的脸上走过,“怎么?不可以吗?” 凌澜微微抿着唇,眼角末梢的余光朝鹜颜一觊,鹜颜略一沉吟,上前,恭敬颔首道:“多谢皇上的厚爱,只是,鹜颜她身子不好,也不宜……” “就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才要跟着一起进宫啊,”鹜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打断,“宫里的条件比相府好,适合静养,太医院也现成的,想要什么都凑手,最重要的,庄主可以随时诊治不是。” 鹜颜眉心微拢,瞟了一眼凌澜,只见其面色冷峻、眸光盯着脚前的地面,喉头轻动,似是在极力隐忍。 鹜颜连忙又道:“皇上,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反正去边国了也不在,夫人在宫里静养,你也放心。好了,无须多言,就这样定了,庄主觉得呢?” 锦弦看向一直未吭声的影君傲,鹜颜亦是,凌澜同样抬起头来看向他。 影君傲眼梢一掠,掠过兄弟二人,在看到凌澜眼里的那一份殷殷时,微微一怔,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禁多看了一眼,终是读懂了男人眼里的心思。 夜逐曦想他拒绝,想他拒绝锦弦,是吗? 轻轻一笑,他转眸看向锦弦,“皇上盛情,影某怎敢轻却,皇上提议甚好,影某没有意见。” 鹜颜一怔,凌澜瞳孔一缩,锦弦似是没想到他会那般爽快,微愕了一瞬,笑道:“好!那庄主准备准备,车辇都在外面。” 末了又侧首吩咐赵贤,让随行的宫女去帮蔚景准备。 “皇上!” 男人白衣似雪,上前一步。 众人一怔。 是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左相夜逐曦。 鹜颜瞟了他一眼,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影君傲眸光轻凝了几许,淡淡端详过来,锦弦亦是疑惑地看着他,凤眸微眯。 “何事?” “大嫂病重,大哥却要奔赴边国,大哥虽不说,可微臣心知,大哥必定会担忧和挂念,微臣斗胆,能否恳请皇上,不要让大哥前去边国。” 锦弦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提出的是这个。 鹜颜眸光轻闪,垂下长睫。 想起昨夜,接到圣旨,这个男人就过来找她说,让她去,他要留下来。 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那个女人么。 如今却又请旨让她留下来,无非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因为夜逐寒这个身份,无论她跟他谁去,总归是夜逐寒这个身份去了。 原本在自己府中,他就算是夜逐曦,也没什么,可是,如今,锦弦却让那个女人进宫,如果夜逐寒在,至少可以以丈夫的身份干涉一些事,而,如果是夜逐曦,就只能…… 正兀自想着,就听到锦弦的声音响起。 “这怎么行?朕已经发国书给边国了,说我国会派右相前往,朕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锦弦声音微沉,明显透着不悦。 鹜颜敛眉,正欲说没事,她愿意的,又骤然闻见凌澜的声音再度响起。 “微臣愿意替大哥前往!” 凌澜恭敬颔首。 鹜颜刚要说的话又顿在了嘴边。 她自是明白男人的意思,就是要将夜逐寒的身份留下来,换夜逐曦的身份去。 可是锦弦既然有心为之,又怎会同意? 果然,锦弦低低一笑,挑眉:“你?” “是!微臣欣然前往!”凌澜颔首不抬。 锦弦唇角的笑容慢慢扩大,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你会医吗?” 几人一震。 凌澜眸光微敛,鹜颜快速瞥了一眼影君傲,上午的时候忘了叮嘱,这个男人快言快语,可别说“会”就惨了。 一个夜逐寒会医已经引起这个多疑帝王的注意了,不然,怎会突发奇想,让他带领太医去边国参加医会? 若再冒出一个夜逐曦也会医,那岂不是死定了?而且,锦溪落胎那日,夜逐寒未出手还说得过去,作为丈夫的夜逐曦,如果会医,却无动于衷,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见影君傲眸色深深落在凌澜的身上,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心头微微一松,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对这个少年庄主的认识。 面上的邪魅和不羁,不过是隐藏内心的真实和城府,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男人。 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为,其实,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他心里早已有数。 例如,刚才锦弦说她会医,怎么让这个男人出手,这个男人就随随的一句看似玩笑的话语,就化解了过去,又譬如现在,他也没有揭穿凌澜会医。 在这一点上,她是感激他的。 也生出一种或许可以将其拉拢的希望。 “微臣……”凌澜的声音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 鹜颜眉心突的一跳,方才光担心影君傲去了,其实,真正该担心的人应该是这个男人。 其实一直以来,她最佩服的就是他的沉稳和隐忍,以前,她从未担心过他什么,因为在很多人很多事面前,他表现出来的那份冷情有时都让她心惊。 可是最近……这个男人俨然变了一个人。 冷汗渗出,她攥了攥手心,心头狂跳中,听到凌澜微哑的声音笃定响起。 “微臣……不会!” 鹜颜心口一松,影君傲眸光微闪,锦弦终于嗤然笑出声来:“不会还在这里请旨替右相前去?” “大哥的职责只是带领,参加聚医会的人是那几位太医,微臣不会医应该也无大碍,恳请皇上成全!” 凌澜忽然撩袍一跪。 几人皆是一怔。 凌澜眉眼低垂,面沉如水,虔诚地跪在那里,或许只有鹜颜知道他心里的起伏,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的广袖,她离他最近,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依稀可以看到他袖中紧紧攥握成拳的骨节,露出森森白色。 锦弦眉心一皱,一脸毫不掩饰的不耐,“好了,此去边国又没几日,而且夫人在宫里,右相也大可放心,就这么定了,左相无须再多说。” 话落,亦是不悦地拂袖转身,继续往前走。 影君傲瞟了兄弟二人一眼,跟了上去。 鹜颜皱眉,倾身扶上凌澜,朗声道:“难得逐曦如此替大哥考虑,大哥没事的,有皇上和庄主,大哥放心,起来吧!” 男人没有吭声,缓缓从地上起身,薄唇紧抿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鹜颜眉心微微一拧,竟觉得眼角隐隐有几分干涩。 **************** 夜幕降临,烛火相继亮起。 康叔从厨房里面出来,顺着回廊,急急朝一个方向奔去。 厢房里,男人静静坐在桌案边,眼神飘渺、神思悠远,修长的手指执着玉筷,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碟里面的饭菜,缓缓送入口中,艰难咽下。 康叔破门而入,男人才回过神来。 “有事吗?”见康叔一脸急色,男人怔怔开口。 “哦……”康叔目光落在他面前的碗碟上,稍稍犹豫了一下,才道:“厨房的阿芳不是回家生孩子去了,新来了一个接阿芳活的,她不知道二爷从不吃葱蒜,兀自在菜肴里面放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所以,紧急赶过来,不过…….” 还是来迟一步。 看碗碟中残剩的样子,虽没吃多少,却也下去了一半有余。 男人思绪在生孩子那里微顿了片刻,抬眸看向他:“这些菜里有葱蒜吗?” “嗯!”康叔点头的同时,心中又不免疑惑,这个男人不是一丁点葱蒜都不碰的一个人吗?平素哪怕不小心掉了一小粒进去他都能识出,怎么今夜?难道没放? 他上前,看了看残下的,男人亦是垂眸看向碗碟中。 白蒜绿葱赫然,可不就是盘盘都有。 眉心一蹙,男人掷了玉筷。 吃了那么久,他竟然毫无察觉。 倏尔,他又禁不住自嘲地弯了弯唇,世人所说的食不知味,莫非就是形容他现在这个样子? 康叔在边上,见男人丢了筷子,一惊,刚准备请罪,却又突然见他一笑。 康叔一时愣住。 【155】心中也更加确定锦弦在怀疑她了 蔚景幽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悫鹉琻浪 宫灯明亮,灯辉绵长,她睡眼惺忪地看着粉色的绣着繁复花纹的帐顶,只觉得这一幕似是从梦中来,从久远的梦中来。 熟悉的帐顶,熟悉的花纹,熟悉的熏香入鼻。 她心神一荡,扭头,视线透过床幔探去,熟悉的一景一物入眼,桌上琉璃灯发出朦胧氤氲的光,灯下坐着只手撑着下颚打瞌睡的——铃铛。 蔚景眸光一敛,猛地坐起,心头狂跳中,只以为自己在梦中碛。 一定是做梦。 不然,她怎会在宫中?不然,她怎会在自己曾经的九景宫的床榻上醒来? 可是小腹隐隐作痛的感觉是那样真实,还有头,头也痛,又沉又重撕裂一般的痛侏。 怎么回事? 她掀了薄被,准备下床,灯下打瞌睡的人闻见动静回过头来。 “夫人醒了?”欣喜的声音响起,蔚景抬眸望去,入眼一张陌生的脸。 哪里是铃铛? 只不过背影像而已,又着了宫里统一的宫女装,所以...... 略略怔忡,她没有忽略掉宫女口中的夫人。 她叫她夫人? 果然不是梦。 瞳孔一敛,她心头大惊,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锦弦? 强自抑制住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的心跳,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在发现脸上的面皮还在的时候,心口才微微一松,同时,脑子里也有了一些猜想。 “这是哪里?”攥了手心,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兀自镇定,“我为何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破碎沙哑得厉害。 宫女还未及回答,蔚景骤然闻见有急遽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她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快步入了内殿,衣发翻飞,步履如风般朝她而来。 “你总算醒了?”低醇的嗓音透着满满的欣喜。 蔚景有些懵,怔怔地看着男人近前的身影,再度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本来自己在宫里醒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影君傲还出现在皇宫里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直到男人近前,撩起床幔挂在帐钩上,一掀袍角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抬手探上她的腕,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放。 “怎么?不认识我了?不会脑子烧坏掉了吧?” 见她那个样子,男人弯唇一笑,手自她的腕上离开,摸向她的额头,末了,又探了下自己的,俊眉微微一拧道:“还是有些发热。” “影君傲……”她依旧怔怔看着他。 “嗯,”男人轻应,凤眸绞在她的脸上。 刚刚醒来的她,睡眼惺忪,两颊绯红,又是懵懂,又是慌乱,又是好奇,又是惊愕的模样,真真娇憨至极,男人心中一动,伸手想要裹了她的手背,却又想起什么,回头,让宫女退了出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宫女一走,蔚景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疑问。 影君傲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蔚景静静听着,听完之后,心里面又再度忐忑起来。 夜逐寒派去边国,她被接进宫来,然后还被安排住在了自己曾经的寝殿,这一切绝非偶然。 凌澜呢? 她记得昨夜,他跟她说,今日起他便做回夜逐曦,可是,会医的是他啊,带领太医去边国的人是他还是鹜颜呢? 心中有太多疑问,却又不好跟影君傲问太多,毕竟各种曲直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她也不会说。 “你怎么将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影君傲起身,取了软枕塞在她的背后面,将她扶靠在上面。 蔚景怔了怔,缓缓垂了眼帘,静默了片刻,低低一叹:“一言难尽……” 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过成了这样? 或许是因为亲手扼杀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某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孩子堕掉之后,她整个人就处在一个崩溃边缘的状态,仅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 结果,昨夜书房里男人的一句话终于彻底将她掏空。 “不用跟我说抱歉,你处理得很好,一箭双雕,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沉重打击了锦溪,除去了冬雨;也省了我还要像在啸影山庄给你避子药时那样,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想,怎样给你堕胎药?” 她忽然发现,那么长的一段话,她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她竟是那般在意。 后来,她怎样回的房,已经记不大清了,又是怎么发热晕过去的,她更是没有了印象。 再醒来就是现在,竟然在宫里面。 收回思绪,她勉力弯了弯唇,撇开话题,“你怎么会突然来相府了?” 影君傲眸光微微一闪,笑道:“正好有事路过。” “哦,”蔚景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正欲开口,就猛地听到门口脚步声纷沓。 蔚景一怔,影君傲亦是转眸看过去,就看到锦弦、蔚卿、赵贤,还有两个宫女一行人走了进来。 “听说夫人醒了,朕和皇后特来看看。” 蔚景看着那抹径直走来的明黄身影,心头微微一跳,边上的影君傲快速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背,就从矮凳上起身,对着锦弦微微一鞠。 蔚景看了影君傲一眼,心中稍稍安定,也作势要从床榻上起身行礼,却被锦弦挥袖止了:“夫人身子未愈,不必多礼。” “对了,夫人对这个寝宫可还满意?这是皇后曾经住过的地方,一直空着,右相为国鞠躬尽瘁,朕也不可怠慢了夫人不是。” 锦弦一边说,一边回头含笑睨向凤袍加身、雍容华贵的蔚卿。 蔚卿柔媚娇笑。 蔚景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被褥下的手攥了攥,对着锦弦微微一笑:“多谢皇上,能住上皇后娘娘曾住过的寝殿,鹜颜是三生有幸了,又岂会不满意?” 锦弦凤眸深深凝落在她的脸上,片刻,愉悦一笑:“那就好,右相走的时候,还担心夫人,如今夫人醒来了,朕会让人将消息送给他,他也好安心。” 蔚景微微一怔。 右相?担心夫人? 是凌澜吗? 略略怔忡间,有人走了过来,“夫人的药好了。” 蔚景抬眸,竟是兰竹。 兰竹竟然也跟着一起进宫来了。 “给我吧。”影君傲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放到鼻翼下轻嗅,也就是这时,蔚景忽然明白过来了兰竹为何会一起进宫。 都是这个男人的主意吧。 这世上,除了凌澜,这个男人是第二个知道她真正身世和秘密的人。 在锦弦的地盘,这个男人自是不放心假手他人,所以将自己信任的兰竹带在了一起,是这样吗? 又譬如现在,其实也是在检测药的安全是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竟骤然蹦出了另一个男人的眉眼。 那人坐在窗台上,唇角扯出一抹微弧,缓缓笑开的眉眼。 他说:“连你都不相信,她,却永远只会将我往最坏的地方想……” 心口微微一滞,是这样吗?她永远只将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吗? 那夜男人从窗台上下来离开后,她曾问过自己。 当时她并未觉得是。 可现在一想,却发现,或许是吧。 如果现在不是影君傲,而是他,兰竹是弄儿,她或许会觉得是他故意让弄儿监视她,或许也会觉得他为何要将药碗抢过去?会想很多,或许。 为何会这样? 微微蹙眉,忽然手心一热,她怔怔回过神,发现影君傲将药碗送到了她的手中,弯了弯唇,她将药碗接过,猛地听到“砰”一声巨响从殿中传来。 “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小心碰到了……” 是一个宫女打翻了桌案上的烛台。 烛台? 蔚景瞳孔一敛,那个烛台,那个烛台,那个烛台可是她父皇亲手做的,是她十二岁生日那年,她父皇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目光触及到跌落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碎片,蔚景手一晃,手中的瓷碗没拿住,直接跌在被褥上,滚落在地,同样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包括锦弦在内的众人循声望过来。 她脑子一嗡,完了,自己反应过激了,锦弦知道这个烛台与她的意义,正想说药太烫圆场,边上的影君傲已经手忙脚乱地拂着她面前濡湿的被面,“对不起,对不起,没烫着夫人吧?影某一时没拿住…….” 影君傲一副很难为情的表情。 蔚景微微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过来,这个男人在替她掩饰。 心中一暖,遂浅浅笑道:“没事,没碰到我的手。” 锦弦微微眯了凤眸,眼梢徐徐一掠,掠过她的脸、影君傲的脸、她的手、影君傲的手,最后转眸看向跪在灯座碎片的宫女身上,沉声道:“自己去内务府领三十杖责!” 三十杖责? 蔚景一怔,宫女亦是一怔,显然没想到会这么轻,连忙伏地磕头:“多谢皇上开恩,多谢皇上开恩!” 末了,便连滚带爬仓皇出了内殿。 蔚景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有难过,眼睁睁看着她父皇留给她的东西毁在面前,却无能无力的难过,还有自嘲,果然,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她的东西就如此一文不值么。 好在锦弦也没有呆太久,让宫人们将地上的烛台碎片,以及瓷碗碎片收拾了一下,便说,夜深了,让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锦弦原本给影君傲安排了一个宫殿,影君傲没同意,说为了治疗方便,他就住在九景宫的中殿就好,锦弦倒也没有强求。 蔚景当然知道,影君傲是为了她这样,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请支持正版阅读**************** 因还有锦弦安排的那个背影酷似铃铛的宫女跟兰竹一起守着,所以,她也不好跟影君傲太过熟稔,锦弦一走,她就说自己乏了,将影君傲赶去了中殿,自己一人在曾经睡了十几年的床榻上辗转难眠。 翌日清晨,刚用过早膳,锦弦就派人过来通知,说让影君傲和她去御花园,他下完朝就带他们参观一下皇宫。 一行人出门的时候,看到九景宫外面的宫墙边,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那里嬉闹着,小男孩笔直靠在墙边,小女孩拿着石子在男孩头顶所及的宫墙上画上一条横杠,然后,小女孩站过去,小男孩又反过来帮她画。 “夫人,他们在做什么?”随行的宫女疑惑地开口。 蔚景眼波微微一敛,看了两个小孩片刻,转眸看向宫女,浅浅一笑道:“不知道。” 宫女一怔,眸光微闪。 蔚景没有理会,又看向影君傲:“我们快些过去吧,让皇上等可不好。” 影君傲略带疑惑地凝着她,点头,她便搭着兰竹的手走在前面。 在几人看不到的方向,眉心微微一皱。 心中也更加确定锦弦在怀疑她了。 身后传来小男孩和小女孩稚气的童音。 “听说这一条杠杠是皇上十九岁的身长,我要长到这里不知还要多久?” “你早着呢,你看,你现在连皇后娘娘十五岁时的身长都没有呢。” 蔚景眼帘微微一颤,加快了脚下步伐。 想试探她是么。 跟锦弦交往的三年,每次她的生辰,他们都会一起过,然后两人就在九景宫的宫墙上画上身高对比图,每过一年,画上一条横杠,他的,以及她的,当时的他们说,以此留下成长的痕迹。 没想到到头来物是人非,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东西还成了用来试探她的筹码。 ******************** 初夏的御花园依旧百花开放。 他们刚到片刻,锦弦就来了,身后跟着赵贤和叶炫。 简单的行礼寒暄之后,锦弦就带着众人游览了起来。 阳光明媚,花香四溢,一行人走在花海中,沿路遇到的宫人都纷纷避让行礼。 花径的另一头又有几人迎面走来,看到他们连忙退到路的边上,躬身颔首,静候他们先过。 想着锦弦试探之事,蔚景有些心不在焉地逛着。 一个堪堪收回目光的刹那,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头一撞,复又抬眸望过去,就看到了立在花径边最前面的那人。 凌澜。 她瞳孔一敛。 【156】有喜欢过人吗 一个堪堪收回目光的刹那,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头一撞,复又抬眸望过去,就看到立在花径边最前面的那人。悫鹉琻浪 凌澜。 她瞳孔一敛。 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收回,可在下一瞬,却又禁不住再度投了过去。 此时的他如同锦溪生辰那日在相府时一样,身着乐师服,手抱瑶琴,低垂着眉眼,在他身后,是跟他一样的装扮的几名乐师砝。 他没去边国? 是鹜颜去的? 可是鹜颜不会医啊,让她去就不怕有什么闪失逶? 转念一想,他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怎么搞得清楚呢,都是藏得深的人,谁知道鹜颜会不会医术,指不定跟这个男人一样,只是不显露而已。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惊,又想起昨夜在九景宫里想的事情。 只要跟这个男人沾边的事情,自己似乎真的都想得很多,而且似乎真的很习惯将他往坏的地方想。 微微敛了心神,眼角末梢的余光瞟了瞟左右缓缓而游的几人,见无人注意她,她又再度偷偷朝凌澜瞥过去。 凌澜一直低垂着眉眼,一副恭敬静候的模样,可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的,当她的目光掠过他手中瑶琴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琴木的样子,骨节分明、因为用力都泛出了白色,还有手背,白皙的手背上依稀可见绷紧凸起的青筋脉络。 略略怔忡间,他们一行已经行至几个乐师的跟前。 锦弦似乎也看到了凌澜,忽然脚步一顿,“咦,这么早凌掌乐带领这一拨人在御花园是作甚?” 蔚景心口微微一突,随着众人一起停了脚步,轻轻攥了手心,也面色如常地看过去。 凌澜这时才徐徐抬起眼梢,看了锦弦一眼,在收回垂下的时候,好像快速瞥过她,等她想要捕捉的时候,他已恭敬颔首:“回皇上话,微臣带领大家过来采集花开的声音。” 花开的声音? 所有人一怔,蔚景亦是,锦弦微微敛了眸光,忽而嗤然一笑:“花开有声音吗?” 末了,还笑着看向左边的影君傲,右边的蔚景,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臣曾经也以为没有,其实有的,只要用心凝听,就能听得出,只不过世人都没有等待一朵花开放的耐心。” 锦弦微微一怔,影君傲眸色渐深,蔚景长如蝶翼的睫毛轻颤了两下,若有所思地失了神。 凌澜的话还在继续。 “自古乐理跟天地万物生存的道理息息相通,不仅是人,飞禽、走兽、大树、小草、风雨雷电的声音,都可以从中悟出许多乐理,衍生出许多美妙的乐曲,花开的声音亦是。” 一时间,御花园里一片静谧,只能听到男人醇厚的嗓音低缓地流泻。 待他说完,有一瞬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沉在思索中,最终,还是锦弦打破沉默,笑道:“太深奥了,朕这种不擅乐理的门外汉,根本听不懂。罢了,只要你们司乐坊编的曲子好听就行。” 话落,又转眸看向边上的影君傲,优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庄主,我们继续游园。” 影君傲眉眼一弯:“好!” “恭送皇上!”几个乐师在凌澜的带领下,齐声道。 一行人又缓缓走动起来。 衣袂轻擦的瞬间,蔚景斜眸看过去,凌澜轻轻抬起眼,四目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在了一起。 双方皆是一怔之后,她看到他的黑眸里流转着万千情绪,心尖一抖,在随着脚下渐行渐远的步子同时,她将目光撇回。余光看到他似乎也收回视线,带着身后的乐师转身离开。 两拨人,在万花丛中的小道上分道扬镳,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蔚景微微抿着唇,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锦弦蓦地顿住脚步,回头。 “凌澜。” 所有人一怔,当然,最震的是蔚景。 并不只是因为锦弦骤然喊住凌澜,不知所为何事,还为影君傲听到这个名字。 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啸影山庄的时候,凌澜为这事还朝她发过火,问她是不是不惜拿他的秘密去跟影君傲做交易,因为影君傲知道凌澜这个名字,还喊了他。 方才锦弦称呼他凌掌乐还没什么,这骤然一声凌澜,影君傲不是也知道了,夜逐寒就是他? 下意识地看向影君傲,果然见他眸色深深凝着远处的凌澜。 眉心微微一蹙,她也转眸看向被锦弦忽然喊住的男人。 一阵微风拂过,花树枝杈轻摇,花瓣纷纷扬扬而下,男人就站在那一片落红飞舞间回过头来。 要说这个男人,真的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其实,夜逐寒夜逐曦的皮相也不错,跟他的真容比起来,还是略逊了几分,也难怪她曾经的那些姐妹为这个男人花痴。 想起曾经的那些姐妹,她又心口一痛。 如今活在世上的怕只有她跟蔚卿。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男人转身对着锦弦一鞠。 “下朝的时候,朕听太医院的副史说,说你们司乐坊是不是出了什么曲子可以辅助太医院治疗郁结之症的?” 众人再次一怔。 凌澜颔首未抬:“回皇上话,是的,如臣方才所言,乐理跟万物生存之理是息息相通的,美妙动听的乐曲,通过人的听觉传输给人的四筋八络,可以舒缓人的情绪,排解心中郁结。” “这么神奇?”锦弦挑眉而笑。 蔚景偷偷看向锦弦,见他笑得有些似是而非,也不知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心里面为凌澜暗暗捏了一把汗。 “那这样吧,你去准备一下,等朕陪庄主游览结束,你去九景宫,为夫人弹奏,排解她丧子之痛。” 蔚景一震,愕然睁大眸子。 影君傲唇角一抹微弧,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凌澜身上扬落。 凌澜依旧埋首不抬,诺道:“是!” 接下来的游览,蔚景越发的心不在焉。 一直到逛完结束,她的神思还处在一种游离状态,所幸,她有郁结之症摆在那里,对于她的不在状态和郁郁寡欢,也没有人怀疑。 锦弦回龙吟宫更衣,她和影君傲先回了九景宫。 九景宫的门口,男人怀抱瑶琴,长身玉立,似是已等候多时。 蔚景脚步微微一滞,见身边还跟着影君傲,特别还有锦弦的宫女,她遂又面色如常地落落而行。 近前时,凌澜略略一鞠:“见过庄主,右相夫人。” 声音朗朗,清润如风,只是右相二字稍稍咬得有些重。 蔚景眼睫微微一动,这是要提醒什么吗?平素大家,包括锦弦,都只称呼她为夫人。 却也没有过多去想,她亦略一颔首,便越过他的身边,率先走进了九景宫。 身后传来影君傲略带玩味的声音:“你就是凌澜?!” 蔚景一震,顿住脚步,影君傲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低低一笑,从她身边走过。 她皱了皱眉,看来那厮已经知道了。 好在是他,不是锦弦。 对他,她多少还是放心的。 一行人进了外殿。 影君傲说她身子虚弱,方才又走了过多的路,所以要求她去床榻上躺着,这样,大家又都进了内殿。 影君傲坐在桌案边,宫女跟兰竹二人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蔚景靠坐在软枕上,轻垂着眉眼。 凌澜长身玉立在门口,徐徐抬起眼梢,掠过几人,目光在她的脸上一顿,便又收了回去,环顾一下左右,见到殿中一处较大的蒲团,便拾步走过去,一撩袍角席地坐在蒲团上,修长的大手将瑶琴放在膝上摆好位置。 手指轻动,一串悦耳的音符跳动而出。 蔚景缓缓抬眸,见到他竟然坐在那个位子,脸色一变,张嘴,正欲说话,又猛地想起什么,终是止住。 等到男人又撩拨出几串音符,她才清清喉咙,蹙眉道:“好吵,能坐得远点吗?” 琴声戛然而止,所有人一怔,包括凌澜。 都朝她看过来。 明明相距不近啊。 蔚景微微抿了唇,又重复了一遍:“劳烦凌掌乐坐远一点,可以吗?” 片刻的怔愣之后,凌澜垂眸弯了弯唇,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蕴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自是可以。” 末了,就从蒲团上站起,落寞转身,一直走到内殿门口的位子。 兰竹跟宫女两人见状,连忙一人搬了矮凳,一人搬了矮几过去。 男人再次坐下,琴声悠扬而起。 的确是很舒缓的曲子。 就像是现代很多西餐厅里放的那种柔和的钢琴曲一样,听得的确让人全身为之一松。 蔚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向身后的软枕,静静看向门口的男人。 男人很专注,低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灵活而动,因正坐在门口,背对着光线,光影偏逆,又隔得有些远,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轻轻抿起的薄唇,以及微微紧绷的下颚。 蔚景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听过他弹过好几次琴,这是第一次他为她而奏,虽然那次《化蝶》他也试着调音,却终是因为琴弦崩断而没奏成。 这首曲子,她也是第一次听到,不仅舒缓,还带着丝丝憧憬和希望,有种淡淡的甜蜜,也难怪说可以治疗人的抑郁。 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睿智、沉稳、擅医术、懂乐理、会谋略。 她不知道他以前的人生是怎样的?是怎样的经历让他变成这个样子?她只知道,他以后的人生定然不会是池中之物。 锦弦来的时候,一曲差不多要结束了,见到凌澜坐在门口,锦弦有些惊讶,问为何坐在这里? 蔚景刚准备回答,就被当事人径直抢在了前头。 “回皇上,乐曲远听往往效果最好。” 锦弦倒也没多说什么。 凌澜奏完,便起身告退。 锦弦转眸问向蔚景:“夫人觉得怎样?” 凌澜亦抬眸朝她看过来,从蔚景的这个方位看过去,光线全部被他高大的身躯所挡住,只能看到男人凤眸逆光,折射出万千光华,蔚景微微一怔,忽而点头。 “挺好的!”她听到自己如是说。 “那就这几日每日都这个时辰过来给夫人奏上一曲。”锦弦回头,朝凌澜吩咐道。 **************** 是夜,内殿。 蔚景遣了宫女跟兰竹,也逼着影君傲回中殿休息,自己则是从床榻上起身,披了一件中衣在殿中走来走去。 今夜,她决定不睡了。 这几夜,每夜她都做梦,梦见凌澜。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个样子,以前偶尔也会做梦,却从未这般频繁,每夜都做,而且,还都是他。 不仅如此,梦里的景象还特别真实,他喊她的名字,探她的脉,昨夜还亲了她。 是太想他了吗? 怎么可能? 而且,就算想,也明明每日都见,不是吗? 依照锦弦旨意,他每日都按时过来给她弹奏一曲。 虽两人基本上都没说上一句话,但是,他终究是在她面前不是吗?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拢了拢身上的中衣,她皱眉,盘腿在那日凌澜所坐的那方厚软的蒲团上坐下来,这段时间,趁休养,也正好远离了相府里的是是非非,她得好好想想今后的计划,一定要在锦弦彻底发现她的身份之前,赶快抽身。 正微微失神,骤然身下猛地一轻,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整个人就直直失重地朝下坠落下去。 在她的背脊和屁股重重撞上一片冷硬之际,头顶唯一的一方光源“唰”的一声阖上,她就陷入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长长的宫道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缓缓走着,宫道边上稀稀落落的风灯,发出昏黄黯淡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皇上,属下去取一件披风过来吧。” 叶炫在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加快了几步,跟上前面的那抹只着一件薄薄寝衣的明黄身影。 也不知道这个帝王今夜怎么了,本来已经上床了,又下了榻,然后跟他说,出来走走,一走就走到现在。 男人没有回答,他不知该不该去取,正想再补问一句,男人忽然转头看向他。 “有喜欢过人吗?”........................ 第一更,今天还有一更,大概在夜里十点钟的样子~~╭(╯3╰)╮ 谢谢【13882440957】【若雨非塵】【lijia317】亲的荷包~~谢谢【lingsheuewen】【若雨非塵】亲的月票~~谢谢【小白乖乖1211】【m5907000】亲的花花~~~爱你们,群么么~~~ 【157】右相夫人不见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不知该不该去取,正想再补问一句,男人忽然转头看向他。悫鹉琻浪 “有喜欢过人吗?” 叶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男人又转回头,继续负手往前走着,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你肯定没有喜欢过……” 叶炫站在原地,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忽然就开口道:“喜欢过的。” 锦弦一怔,顿住脚步,回头,凤眸促狭,似笑非笑,略带几分探究地打量着他:“哦?倒是出乎朕的意料。说来听听,哪家的姑娘,朕替你做主,让你得偿所愿。碛” 叶炫脸色黯淡了下去,低低一叹:“属下也不知道她是谁。” “不知是谁?”锦弦一愣,更是吃惊不小,微挑了俊眉:“你喜欢人家,却不知人家是谁?” “是!佻” “那你问啊,你是木讷了点,但是,不是哑巴吧?”锦弦摇了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叶炫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黯淡,连眼神都变得有几分飘忽起来,“不知到哪里去问?只跟她见过一面,第二日,就不见她的人了。” 锦弦一怔,忽而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上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叶炫没有吭声,似乎沉浸在某段往事里出不来。 “这不像你!”锦弦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就像是有些不认识他一般,摇头,“几时我们稳重内敛的叶大统领会去喜欢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莫非真是一见钟情?” “不是,”叶炫摇头,其声幽幽:“她救过我。” 微微眯了眸子,思绪似乎一下子就飘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夜里。 那时,是前朝,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将军,他是这个男人的副帅,被这个男人派去秘密完成一项任务,结果中了禁卫的埋伏,身中冷冥掌,晕倒在一处农宅门口,农宅的主人是一个女子,救了他,不仅将他藏起,躲过了禁卫的追捕,还用内力帮他驱散冷冥掌的毒,而且,因为中了冷冥掌的人极度畏寒,那个女人还用自己的身子暖他,抱着他睡了一夜。他当时迷迷糊糊,意识浅薄,女子是戴着面纱的,他没看到女子的脸,朦胧中,只隐约记得女子一双灵动的眸子似乎会说话,还有……还有柔软的身子,以及让人难以忘怀的体香…… 翌日醒来,整个宅院就只剩下他一人,女子不知所踪,似乎夜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当然,他知道不是梦。 这么多年,他也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女子。 “原来是美女救英雄的故事,”锦弦的声音骤然响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垂眸苦涩地弯了弯唇,他没有说话。 锦弦也不知想起什么别的事情,缓缓敛了唇边笑意,低低一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看来,这世上,谁都逃不过情之一字。 其实,身为帝王,本不应该有这些情绪,古往今来,绝情绝爱才是帝王根本。 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哪怕曾经他还是将军,或者更早,连将军都不是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他一直是一个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所以,他很理智,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哪些人应该走近,哪些人应该避远,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一文不值,他都分得很清楚。 所以,他才成为了这人上人,才拥有了今日的一切。 他也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真的不在乎,他只在乎握在手里的东西,他付出的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最近不知怎么了,忽然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一个为自己的男人不顾一切、不惧生死的女人,或许是在这个女人身上,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心情变得很奇怪,那种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将他裹得死紧。 或许她还活着,他却不知如何面对? 所以,他只敢试探,一次一次试探、小心翼翼地试探,有时,他恨不得直接上前,看她的脸,看她的脸上是否有假面,可是,他终究是忍住了,他怕。 如果不是呢?他如何收场? 如果是呢?他又怎样面对? 他期待是她,却又不希望是她。 他从未有过如此矛盾的心里,从未有过。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以,今夜…… **************** 黑暗中,蔚景咬牙忍着摔跌的巨痛,摸索着爬起身。 所幸这是自己的寝宫,所幸她知道这里有个防备刺客的陷阱,不然,这样跌下来,这样伸手不见五指,她还不得吓死。 这个陷阱是当年她父皇为她而建的,目的就是以防有刺客闯入,可以让其掉进这里面,那个蒲团的位子是门口进入内殿的必经之地,就算刺客闯入或者出去,必须从蒲团经过。 这也是那日凌澜坐在上面弹琴,她让他坐远一点的原因,虽说,不开动机关是不会掉下来的,但是,当日内殿人多,而且,除了她知道机关在哪里,锦弦也知道,她曾经告诉过锦弦,所以,防患于未然,她还是让凌澜坐开了去。 凭着记忆,她伸手探向角落的某一个地方,那里有开启的机关,非常隐蔽,如果不知道的人是绝对想不到在那里的,别说黑得什么都看不到,就算一片亮堂,也发现不了。 所以,若是寻常人,一旦掉下来,就是死路一条,逃是逃不出去的,四周都是铁皮所铸,当时建成之时,工部的人说,空间狭小,没有空气,人若在这里呆久,会窒息而亡。 当然,她没有这个担心。 因为她是这里的主人。 就在她的手刚要触碰上机关的时候,她猛地想到了什么,瞳孔一敛,手,连忙顿住。 是锦弦。 是锦弦的又一次试探是吗? 因为,只有开动机关,人才会掉下来。 而知道机关的人只有她跟锦弦。 方才内殿没有人,只有她一个,这也是她为何那般放心地坐在蒲团上的原因,因为外面的机关只有一个,就在她的床头。 她不知道锦弦是怎么做到启动机关的,她只知道,一定是人为的,一定是启动了机关,因为这样重的材质根本没有人能扳动,更何况她这点体重,更不可能坐在上面就自己掉下来了。 所以是锦弦。 锦弦在多次试探未果后,出的狠招是吗? 如果她能打开机关,那么她必定就是蔚景,所以…… 她不能上当! 将手放下,她在黑暗中缓缓坐下来。 也不呼救,她知道里面呼救外面根本听不到,内殿都很难听到,就更别指望中殿的影君傲能听到了。 她只能等。 现在跟锦弦的较量,就是看谁有耐心了。 如果她不开启,就证明她不是蔚景。 她是鹜颜,她是夜逐寒的夫人,就凭这点,锦弦也不敢将她逼死。 **************** 幽幽夜色中,锦弦还在走,叶炫跟在后面。 曾经他听赵贤说过,有一日这个帝王也是这样一直走着,差不多将这个皇宫都走完了,后来走去了冷宫,将软禁在冷宫里的贤妃带出来,去九景宫里转了一圈出来才作罢。 他不知道今夜又会以什么方式结束,他只知道,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了,难道要这样走到天亮不成? 终于,在第二次走到九景宫的门口时,男人终于顿住了脚步。 叶炫不知男人意欲何为,如果说那日去到里面转了一圈,那也是白日里,且当时这座宫殿是空的,没有人。 可今夜已是四更的光景,里面还住着相府的夫人以及啸影山庄的庄主,难道这样的时辰进去将人家都喊醒?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后面,并没有上前请示要不要通知九景宫的人起来接驾。 男人就站在那里,负手站在那里,望着殿门上方的牌匾,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回过头,朝他招手,“过来!” 叶炫一怔,连忙上前,男人沉声道:“朕有件事要你去做!” **************** 影君傲是被宫殿上方琉璃瓦的响动惊醒的,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长期练武,他的耳力极好,而且这几日内殿里面是那个女人,所以,夜里他都睡得很浅。 屏住呼吸,他凝神静听。 是脚步声,有人提着轻功踩在琉璃瓦上的脚步声。 很轻,可他还是听得真切。 是谁? 这么深更半夜是要做什么? 手心一动,一枚暗器滑于掌心,正欲脱手甩上屋顶,却发现脚步声已经离开中殿上方,朝内殿…… 内殿? 蔚景! 影君傲瞬间脸色一变,从床榻上下来,连鞋子都顾不上跻,就直直奔向内殿。 “甜海,甜海——” 一边敲门,一边唤,见无人反应,他的心蓦地一沉,直接破门而入。 琉璃灯亮着,床榻上被褥一角掀开,没有人。 没有人? 他瞳孔一敛,怎会没有人? 一颗心从未有过的狂跳,他慌乱四顾。 依旧不见女子身影。 怎么会? 就算是有人前来,他一听到脚步声就过来了,他应该比对方快,对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在这样门窗紧闭的情况下瞬间将人劫走。 可是,她就是不见了。 他在中殿,她也不可能外出。 那她人呢? 眉心一皱,他转身疾步出了殿门。 外面夜色正浓,黎明前的黑暗,他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宫殿的琉璃瓦上,借着风灯的光亮,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刺客的身影? 还真是出奇了。 一个大活人竟然在他影君傲的眼皮底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不行,得赶快找到她才行,赶快,必须。 从琉璃瓦上飞身下来,正好碰到一队巡逻的禁卫,他上前,“快去禀报皇上,就说,右相夫人不见了。” 那禁卫一听,岂敢怠慢,疾步而去。 **************** 锦弦很快就来了,只着了一件单薄的明黄寝衣。 在他身后跟着赵贤,跟着叶炫,叶炫全副武装。 睡在左右偏殿的宫女玉香以及兰竹也闻见动静赶了过来。 宫里的禁卫也都出动了,只是为了不造成恐慌,追查在秘密进行。 一堆人都在内殿里,希望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影君傲仔细检查着内殿的两扇窗户。 说实在的,刚开始,他的第一反应,以为是锦弦所为,目的是为了陷害他,借此挑拨相府跟啸影山庄的关系,毕竟蔚景是他带进的宫,又在他的保护下失踪。 后来,他静心一想,不是,不是锦弦。 如果此时在啸影山庄,或者在相府,可能会是他,在宫里,就绝对不是。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地盘,是他的皇宫,那日坚持让蔚景进宫的人也是他,蔚景在宫里出事,他更是逃不开干系。 所以锦弦不至于蠢笨到陷自己被动。 那会是谁呢? 脑子里有一个人的影子划过,不过,很快也被他否认了,那人也不会。他不会自己找死,也不会陷蔚景于困境。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此时的蔚景躺在一片黑暗里,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困难。 意识开始淡薄、思想也有些溃散,浑身力气全无,她现在就算想要去按那个机关,却已然动不了了。 就在她绝望地想着,难道真的就要这样在这里面窒息而死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纷沓的脚步声,人声。 似乎有锦弦的、影君傲的、还有好多人的…… 虚弱地弯了弯唇,看来,她的猜想没错。 果然是锦弦。 果然怕她死了,在最后的关头来了。 所幸,所幸她没有按机关,所幸她坚持了下来…… * 而内殿里的人还在各种找着线索。 锦弦缓缓在房中踱着步,踱着,踱着,踱到一方富贵蒲团上停了下来,眼梢轻轻一掠,掠过宫女玉香。 站在床榻边的玉香眸光微闪,低过头去继续在床头找着蛛丝马迹。 骤然,闻见锦弦低低一呼,众人一震,循声望去,就看到那道明黄身影骤然往下一坠,等惊错的他们反应过来,蒲团处已“唰”的合上。 哪里还有帝王的影子? 众人大骇。 【158】他,伸手,探向女人的脸 骤然,闻见锦弦低低一呼,众人一震,循声望去,就看到那道明黄身影猛地往下一坠,等惊错的他们反应过来,蒲团处已“唰”的合上。悫鹉琻浪 哪里还有帝王的影子? 众人大骇。 因有心里准备,锦弦在落在的那一刻,稍稍提了丝丝轻功,所以虽然黑暗,却也是轻轻松松稳稳站住,可马上意识到这样太明显,在站住的刹那,便也故意跌倒在里面。 跌倒在地以后,他才发现,其实,他端着轻功,还有一点,是怕砸着里面的人了碛。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黑暗中连忙伸手去探,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激动澎湃。 他等这样的机会等了太久攸。 平素两人的身份让他不能太靠近,而且这个女人似乎对他也非常的戒备。 虽然心里矛盾,希望是她又害怕是她,可终究想要搞清楚的想法占了上风。 所以,他故意安排她住在九景宫,他故意让宫女打翻了她珍贵的烛台,他故意让两个小孩在她的宫墙上画身长,他试探,种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可试探的结果却依旧是,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所以,他今夜才下了狠招。 殿中的这个陷阱他知道,是她曾经告诉他的,而且以前两人还调皮地下来玩过几回,但每次都只是短暂的停留。 因为都知道,在这里面呆久了,会没有空气,会窒息,还有可能会死亡。 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对她用了这招试探。不是有句话说过吗?人在死亡面前的反应最本能。 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吧?这世上谁都想活着吧? 为了让她能非常“偶然”的掉下来,他可是煞费了苦心,毕竟知道这个陷阱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陷阱机关的也只有他们两人,他不能做得太明显。 外面的机关在她的床头上,他不可能自己按,他也不能让他的宫女按,宫女毕竟是他的人,容易让她怀疑,而且宫女按还有一个弊端,就是即使不小心碰了机关,让她掉了下来,按照常理,宫女接着要喊人吧,喊人来搭救。 所以,只能是她一人在的时候掉,这样,她就可以消除所有戒心,也没有外力来救她,她只能自救。 所以,他让工部的一个可靠之人给机关做了手脚,原本他想自己控制最好,可是龙吟宫离这个九景宫距离太远,无法做到,就只能将另一个机关装在了隔壁的偏殿,宫女玉香是他的人,住在偏殿。 因为不在近前,看不到内殿的情况,无法得知她是否站在蒲团上面,所以新的机关有个重量设置,就是如果有人站在上面,超过一定的时间,机关那端会有反应的。 于是,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发生了,她掉了下来。 而他,却不安了起来。 忐忑又不安。 那种既希望是她,又不希望是她的心情变得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无法排解,所以,他走,不停地走,不停地在皇宫各处走,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他应该怎样做,杀了她吗?还是跟她致歉,请她原谅? 如果不是她…… 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却没有收到玉香的任何消息,说明那个女人没有按下开盖的机关。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不是她吗? 是他多疑了吗? 那一刻,他竟是犹不相信。 他甚至想,或许是她,只是洞悉了他的意图,不愿暴露,所以,宁愿死,也不去碰那个机关。 宁愿死? 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 不行,他得救她,无论是不是她。 就算不是,相国夫人也定然不能死在他的宫里面不是。 于是,走着走着又走到了九景宫的外面。 已是四更的深夜,他该如何进去?总不能说,过来看看,深更半夜的。 他告诉自己等吧,等别人发现。 可站了一会儿,他发现,根本等不住。 因为闭久了会死,他不能赌。 他想到了影君傲,所以,他故意让叶炫冒充刺客在宫殿殿顶的琉璃瓦上弄出声响,惊动影君傲,以影君傲对这个女人的关心,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去看她,就一定能发现她不见了。 一切顺风顺水,影君傲派人通知了他。 他来了。 且暗中指使玉香将他也跌了下来。 他要两人独处的空间,他一定要彻底搞清楚是不是她,而现在这个黑暗的空间最合适不过。 黑暗下,可以做很多事情,他也可以“不经意”的撕下她的面具。 他要让她暴露,且只能暴露在他的面前,他可以相应地采取应对的方法,如果暴露在世人面前,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头顶的殿内似乎乱做一团,估计大家都吓坏了,他就这样凭空掉到了地下,想必都在找机关吧。 而相对于上面的嘈杂,这狭小的空间里面却静谧得可怕。 为什么那么静? 心跳徐徐加快,他探出去的手也变得薄颤了起来。 他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原则上,他应该早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可是,为何没有? 已经死了吗? 黑暗中,他眉心一跳,双手摸索的幅度急急加大起来。 没有,没有人。 空间本就不大,四周都是铁墙,他探完了都没探到人。 人呢?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按动机关,根本出不去,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尸都没有,她到哪里去了? 呼吸骤沉,他迫不及待地起身,直接探向了那个隐蔽的开关。 头顶的盖子“唰”一下移开,一方光亮倏地照了进来,借着光亮,他慌乱四顾。 果然没有。 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 “皇上没事吧?”赵贤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一副哭腔,锦弦抬头,就看到头顶洞开的边缘围了一堆脑袋,一众惊错的目光。 “属下拉皇上上来!”叶炫朝锦弦伸出手。 锦弦再次不死心地看了看空间里面,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他才蹙眉抬头:“你们让开,朕自己上来!” 数脑袋顷刻不见。 锦弦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翩然落在房间的地上。 影君傲眉心微拢,凑到陷阱的边上看了又看。 见帝王无事,慌乱的众人这才稍稍安定。 锦弦绷着一张脸,薄唇抿成直线。 赵贤上前替他掸着明黄寝衣上的灰尘,他冷冷斜过眼,再次看向那方陷阱,若有所思了片刻,眸光一敛,喊道:“来人!” 叶炫以及几个宫女太监都闻声上前。 “速去通知工部部使来见朕,朕怀疑右相夫人的失踪肯定跟这个九景宫内殿的地下洞穴有关,让工部的人将这个洞穴给朕拆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机关?” 也不知是不是在下面憋久了,一席话说完,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影君傲看向他急速起伏的胸口,眉心微拢。 **************** 皇宫乱了。 禁卫们由秘密暗自追查,直接转为了公开。 哪儿哪儿都是禁卫,许多人也都披衣而起,右相夫人失踪的消息在宫里不径传开。 九景宫的地下被挖了个稀巴烂,在工部惊奇地发现竟然真的有一条密道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下午。 锦弦接到通知,一刻也未做停顿地赶了过来,听说影君傲已经迫不及待下了地道,他也不听众人劝阻,亲自下了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暗道到底是通往哪个地方。 在他的眼皮底下,都能如此暗度陈仓的人,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从地道的新旧程度来看,似乎不是新挖出来的,应该年数已久。 也就是说,在前朝的时候,这个地道就有了,而且跟这个铁皮陷阱的连接很巧妙,所以根本看不出来。 这让他更加好奇。 难道说也是蔚景的父亲让人挖的,便于有危险时,蔚景逃生? 不,肯定不是! 如果是,蔚景不可能不知道,蔚景知道的,都会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他心口竟像是被蛰了一下,有些刺痛。 或许这世上,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样死心塌地对他的女人。 可以为了他一句话,女扮男装去打擂,可以为了他一句话,顶替别人去代嫁…… 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猫着腰身,顺着地道往前走。 众人手中的火把将黑暗的地道照得通亮。 地道的尽头止于一面墙,确切的说,应该是一道石门。 锦弦一行人到的时候,影君傲似乎正研究出来开门的机关。 石门“唰”的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柜子的木板。 叶炫上前,将柜子移开,众人相继进去,赫然发现,竟别有洞天。 是一间密室。 有石桌、石凳,有床榻的密室。 而躺在床榻上的女人…… 锦弦跟影君傲同时看到,同时眸光一敛,快步上前。 “夫人……” 异口同声来自这两个男人,而且分明,两人都刻意绷直了声线,两人的声音却都在微颤。 女人静静地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悄无声息,面色有些苍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似乎睡着,似乎昏迷,又似乎……死了…… 死了? 两人皆是一惊。 影君傲迫不及待地抓起她的腕,探上她的脉搏。 凝神静探。 锦弦不懂医,就只能看着他,他看到他眸光似乎微微一怔,然后又微微一敛,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女人,然后又收了目光再探,然后似乎面色微微一松。 锦弦不知道他的那些表情代表什么意思,只觉得一颗心从未有过的大起大落,心底深处的那份想要弄明白是不是她的想法极度膨胀,排山倒海一般将他席卷。 终于,他,伸手,探向女人的脸。 众目睽睽。 修长的手指,就那样探向女人脸的边缘。.............. 先更一更,还有一更依旧在夜里十点钟哈,另外,关于节奏,孩纸们放心哈,素子会加快滴,么么哒~~ 孩纸们好强,各种预料帝,素子没法混鸟,呜呜呜~~~ 【159】偷窥、觊觎天子的女人,同样是死罪 终于,他,伸手,探向女人的脸。悫鹉琻浪 众目睽睽。 修长的手指,就那样探向女人脸的边缘。 众人都不知这个帝王要意欲何为,当然,自是不会将他往对这个女人有情那一方面去想,曾经这个女人在碧湖勾.引这个帝王未遂的事早已在宫里传开,帝王又岂会对她动心? 那么,也是在探脉吧?只不过方位在耳朵边上碛?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眸光明显一敛、面色一滞。 正欲再细细端详,骤然传来“唰”的一声,开门的声音,男人绛紫乐师服如梦似幻,走了进来。 在看到密室里的情景时,男人一震,顿在了原地侔。 震住的又何止他,密室里的众人同样惊错住,一个一个瞬间石化。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样。 沉寂了好半响之后,锦弦缓缓直起腰身,看向长身玉立在密室门口的男人,凤眸里冷色昭然。 **************** 龙吟宫。 不过黄昏时分,却已是灯火通明。 锦弦端坐在龙椅之上,左边坐着蔚卿,妆容有些淡,显然急匆匆被锦弦唤来,还没来得及细细打扮的模样。 殿中站了不少禁卫,一个个心中不免揣测起来,想这两日皇宫简直就是乱了套,先是右相夫人鹜颜失踪,接着又是皇上掉下机关陷阱,再接着工部在九景宫的内殿下面挖出暗道,然后发现了密室和昏迷的右相夫人,最后,便是这密室和暗道的始作俑者被擒。 众人做梦也没想到,此人竟是司乐房的掌乐凌澜! 锦弦看着大殿中紫袍加身、不卑不亢跪在那里的凌澜,寒眸一片冷冽,“凌掌乐倒是说说看,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之事太多,不知皇上要微臣说哪一件?” 凌澜缓缓抬起头,漆黑的深瞳不躲不闪的看向锦弦。 众人大惊。 这口气,这态度,他一个带罪之人,竟敢和当今天子如此说话? 锦弦微微一怔,眸中的阴霾更是浓郁了几分。 “不如,先说说那条密道,再谈谈密道通往的密室里,你和昏迷的右相夫人鹜颜为何都出现在了那里?” 凌澜勾了勾唇角,眸光略略瞥过锦弦,又掠了一眼边上的蔚卿,缓缓开口道:“启禀皇上,微臣如果说,微臣只是无意中发现了那间密室和那条密道,皇上愿意相信微臣吗?因为微臣所住的房间临着密室,微臣很容易就发现了!而司乐坊的房间是上头分配给微臣的,并不是微臣能左右的,不是吗?” “无意发现?”锦弦冷冷一嗤,“无意发现为何不及时禀报朕?或者说,凌掌乐其实是留着那条地道,有其他用处?譬如……谋反?” 薄薄唇边轻飘飘逸出两字。 谋反? 众人惊错! 这谋反是什么罪名,众人都清楚不过,惊骇之余,齐齐看向当事人凌澜。 凌澜眸光轻闪,薄唇轻启,“微臣……微臣留着那条密道,没有及时禀报,确实是有私心的,但却和谋反无关,其实……微臣只是为了一个人!” “什么人?”锦弦勾了勾唇角,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殿中的男子,冷若寒霜的眸子忽然蕴了一抹饶有兴致的模样,又有些讳莫如深的样子。 “回皇上,微臣……不能说!” “不能说?”锦弦冷哼,眸色一沉,“是不能说?还是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那条密道,本就是谋反之用……” 众人又是一惊,想想也是,在皇宫挖地道,只是为了一个人? 如果是想见人,直接密会即可,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用地道? 莫不是真如皇上所说,只是为了谋反而找的托词! 如此看来,凌掌乐今日恐怕难逃一死了! 毕竟和谋反这么敏感的东西扯上了关系! 凌澜蹙眉,不疾不徐的说道:“皇上明鉴,微臣一介乐师,只懂得附庸风雅,又怎会生出谋反之心?” “不是谋反,那你倒是说说看,那条地道是为了谁留着藏着掖着?”锦弦凤眸再次转寒,眸光凌厉紧凝着殿中的男人不放。 凌澜紧拧着眉,微垂了眼帘,似是在犹豫,好一会儿,才低低一叹,“原本想保全她的声誉的,毕竟,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是世上最尊贵显赫的女子,微臣却只能用地道窥望,微臣知道,微臣如此做,是大不敬之罪,不止辱没了她的声誉,更是让皇上难堪……” 众人一怔,猛地回神,纷纷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世上最尊贵显赫的女子?不止辱没了她的声誉,更是让皇上难堪? 莫非…… “没错!微臣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一人,那便是……” 凌澜顿了顿,徐徐抬起眼梢,看向殿中坐于帝王身边的女人,一字一顿道:“皇后——蔚景!”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锦弦脸色一冷,扫过众人,四周又顷刻寂下。 可心中却都一个一个腹议了起来。 为了皇后? 说了是皇后,竟然还直呼其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事人蔚卿更是大惊失色,急忙扭头看向锦弦。 锦弦薄唇紧抿,瞥了眼蔚卿,眸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大殿之中的凌澜。 蔚卿看锦弦如此模样,终于忍不住,一拂凤袍的袍袖站了起来,“你休得胡说,本宫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凌澜连忙俯首,“没错,娘娘和微臣的确没有任何关系,方才微臣也说了,只是微臣一厢情愿,只是微臣从很早以前就爱慕娘娘,微臣身份卑微,娘娘想必已经不记得微臣了吧,可微臣,却无时无刻不在思慕娘娘……” “你……”蔚卿气得不轻,胸口急速起伏,小脸上的五官都微微有些扭曲起来,却又不敢反驳什么。 毕竟,她心虚啊! 他说很早之前就爱慕自己…… 很早之前是什么时候? 是她蔚卿,还是真的蔚景? 既然密道是通向九景宫,自是后者。 如果是蔚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她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 所以,她很被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怕太过否认,万一,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而偏生男人还不让她好过,继续不知疲倦地说着。 “如今的娘娘早已搬至了凤栖宫,可微臣还会偶尔忍不住去娘娘曾经住过的九景宫看看,这也是为何右相夫人出现在密室里的原因,因为昨夜微臣在前往九景宫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昏迷的右相夫人,就先将她救了出来。” “从昨夜到现在,已是过去了一日,右相夫人在密室里昏睡了一日未醒,你既然救她,为何不禀报,不找太医?”锦弦的声音沉沉而来。 “因为微臣不敢,微臣怕被大家发现密室和暗道,微臣逃脱不了罪责。所以,微臣原想着,等右相夫人醒了,再偷偷将她送回去,谁知……” “一派胡言!”锦弦双手拍向龙椅的椅翅,一怒而起。 众人大惊,齐齐跪了下去。 锦弦不怒反笑,一双凤眸却被冷冽和肃杀占满,“如果不想被人发现密室和暗道,又想救右相夫人,不是应该发现她昏迷在里面的时候,趁没有人直接将她送到九景宫的内殿,这样大家也会及时发现,也能及时治疗吗?为何你要多此一举,先带到密室去?这样反而让你自己置于危险,不是吗?” 被锦弦这么一说,众人想了想,还真是。 难道当时脑子发懵,没想到? 还是编织谎言掩盖真相? 于是,众人探究的目光又齐齐扬落在凌澜的身上。 天子震怒了,怕是在劫难逃了。 而当事人凌澜却未见过多慌乱,低垂着眉眼,不知心中所想。 就在大家以为他是否是无话可说的时候,又听得他蓦地开口道:“微臣本是那样打算的,可是,就在微臣准备打开机关的时候,听到了有人破门而入内殿的声音,所以微臣只得作罢,后来听说皇上也掉下了机关,微臣更不敢妄动了。” 众人一怔。 锦弦冽怒凤眸停留在他的脸上,片刻,一撇笑开,“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可知道,皇后是朕的女人,你偷窥、觊觎天子的女人,同样是死罪?” 凌澜垂了眼帘,没有说话。 “所以……”锦弦蓦地腕袖一抬,扬手直直指向凌澜,凌厉凤眸一转,看向叶炫的方向:“先将这个男人给朕押入天牢,等朕发落!” 啊! 众人一惊。 相反,凌澜自己反而比较淡定,只眸光闪烁了一下,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也不求情,只抖抖衣袍站了起来。 叶炫跟两个禁卫上前,将他押了下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凌澜骤然回过头,眸色深深,最后看了蔚卿一眼,蔚卿脸色一白,男人又转回头,随着禁卫出了殿门。 蔚卿心中急得不行,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皇上,臣妾……” “大家都散了吧!”蔚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打断。 语毕,便也不顾其他人,袍袖一拂,径直穿过众人,率先走了出去。 众人心中讶异,就这样结束了? 而且这是他的龙吟宫,他却出去,是要去哪里? 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仍站在殿中的皇后,一个个行了礼也都退了出去。 **************** 眼前一片黑暗,脸颊似乎有谁在触碰。 脸颊? 蔚景一惊,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抓住那人的手。 由于用力过猛,对方手中的东西就掉落在了她的耳畔,温热的,柔软的,眼角余光及到。 是毛巾。 “夫人你醒了!” 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意识也逐渐清明,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站在她的床畔,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可这个女人,她并不认识!甚至可以说从未见到过! 心中警惕,她装作不经意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发现人皮面具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这里不是九景宫,看房间的布置模样,似乎是宫女的住处,是眼前这个宫女的住所吗?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又浮现起她昏迷前的那一幕。 当时,因为大脑缺氧,她的意识开始溃散,但是,她清楚地听到了,锦弦来了内殿,影君傲来了内殿,很多人都来了内殿,她知道,接下来,就应该是锦弦弄个什么“偶然”让她被发现。 或许是一直强撑突然一放松,又或许是她真的已经到了极限,所以,还未等那个偶然出现,她就已经慢慢陷入了昏迷。 似乎,朦朦胧胧中,她看到了凌澜…… “凌掌乐呢?” 几经犹豫,她终于还是问向宫女。 她觉得那不是她的梦境,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真的看到凌澜了! 意识虽然浅薄,但是,她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了他胸膛的温暖,还有,他用嘴度气给她,就像曾经在相府那次,黑衣人燃迷.香搜房,他们两人在房梁上,他让她屏住呼吸,自己则吻着她给她度气时一样。 那干净清新得如同四月的风、五月阳光的气息。 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救了她。 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别人将她从陷阱里救出来的,她现在应该在九景宫才对,而不是这个地方! 那么,既然凌澜将她放到这里,想必这个宫女也是凌澜的人! “爷有些事要处理!”宫女眸光轻闪,朝着蔚景一笑。 蔚景一怔,为宫女口中的‘爷’字。 不是掌乐,不是大人,不是二爷,是爷。 果然是凌澜的人。 正略略怔忡,又听得宫女道:“爷让夫人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要问,换衣服赶快出宫,以免夜长梦多!” 换衣服出宫?夜长梦多? 蔚景一震,愕然抬眸,就见那宫女从床下拉出一个檀木箱子,打开锁,拿出一套浅色男装放在她面前,还有一些特殊材料。 蔚景蹙眉,那些东西,她并不陌生。 **************** 宫道上,宫女太监看到男人,纷纷停下脚步朝着男子行礼。 “左相大人!” “嗯!”男人淡淡回应,脚下步子虽有些吃力,却也不敢停,从司乐房出来,就一直朝着宫外走去。 没错,她是蔚景! 那个叫湘潭的司乐坊宫女,让她易容成夜逐曦的模样出宫,说是凌澜的主意。 那凌澜自己呢? 她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说,她不知道从她掉下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湘潭也没有告诉她! 但是,那个陷阱分明是锦弦为了试探她而准备的! 她宁可缺氧,也没有碰开关,只是相信,锦弦一定不会让她死在宫里,时间到了,便会从上面打开机关,却没想到,休克之前,竟是凌澜救了她! 凌澜是怎么做到的? 他该不会被锦弦发现了吧? 不行! 蔚景顿住脚步,猛地转过身,朝着九景宫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搞清楚,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是! 心底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可是走着走着,她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万一她回去了,凌澜有什么计划,被她这样回去,破坏了怎么办? 每次都是自己自以为是地往前冲,结果好心办坏事的不少,既然凌澜如此安排,定是有他这样安排的道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一惊,几时自己变得会这样想? 哎~ 正值黄昏,残阳似血,她站在落日余晖里,心中乱成一团。 默了好一会儿,她终是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而胸口的不安,不知为何,却越来越强烈。 蹙眉,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往前走着。 猛地,不远处几个人的身影撞入眼帘,其中一抹那般熟悉,她一震,愕然抬眸。 只一眼,便生生顿住了脚。 那是……凌澜? 仍然是一身绛紫色乐师服,却是被几个禁卫押着。 押着? 脑中猛地响起一记闷雷,她就像是被人定住一样,只死死的望着那几人的方向。 被人押着……他怎么了? 斜落在宫阙沟檐间的夕阳投来满地霞光,将男人的周身镀上一层妍艳的红彩,光影偏逆,她微微眯了眸子,映入眼底的身影被几人架着,直直朝一个方向走。 在这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宫里的一切她何其熟悉。 那个方向是……天牢? 胸口重重一撞,她刚朝着那个方向迈出一步,就看到男人忽然回过头来,看到她,一怔。 她同样心尖一抖,虽然隔得有些距离,她却发现自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眉眼,以及眉眼里的表情,所有微末的表情。 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感觉,只觉得,天好像一下子塌下了一样。 那种当头棒喝的感觉,让她脑中瞬间一空。 怎么会这样? 是为了救她,才被抓了是吗? 脚步不自觉的朝着他走去,却看到凌澜俊眉一蹙,似乎轻轻地摇了摇头。 几不可查的,而她却看得很清楚,不知道为什么! 呼吸一滞,她只好停到原地,不敢往前走。 【160】他的心里为何还那般乱? 冷宫 铃铛轻轻将火折子吹着,燃了一柄驱蚊香,弯腰置放在内殿的墙角,低低一叹,起身。悫鹉琻浪 冷宫就是冷宫,才初夏的天气,就已经蚊虫多得不行。 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呆多久,当初进来是因为锦弦设计想要试探某个人的,结果被锦溪误闯,后来就一直这样搁着了。 其实,这本来就是一招没有退路的棋,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没有了再从这里走出去的理由碛。 她的非处之身摆在那里,除非锦弦承认那个男人是他,而这种打脸的荒唐事,他一个帝王又岂会去做? 弯了弯唇,她转身,就蓦地看到站在门口的明黄身影。 正值黄昏,天色微暗,屋里又没有掌灯,而男人高大的身影又挡住了一大半苍茫的光线,男人的脸隐在一团黑暗里,看不真切,要不是一身耀眼的明黄,铃铛一下子都没认出来是谁讧。 微微一怔,她连忙上前,作势就要行礼,男人却拾步走进屋内,来到桌案边,一撩袍角坐下。 铃铛又怔忡了片刻,见手中还握着火折子,就走到男人所坐的桌案边将灯盏点了起来。 屋里倏地一亮,她看到男人面色冷峻,微微抿着唇,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直觉告诉她,男人心中有事。 可是,他不说,她也不打算问。 轻轻将灯罩盖上,她低垂了眉眼,立在边上。 “她认识凌澜吗?” 男人忽然开口。 铃铛一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凌澜? 没有吭声,就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默了默,又重复了一遍:“蔚景认识乐师凌澜吗?” 话落,也未等她回答,又转眸看向她:“你认识他吗?” 铃铛长睫微微一闪,颔首:“认识。” 男人一怔。 铃铛又道:“铃铛当时一直陪着公主去学堂,经常听到公主们谈论凌澜,说他生得俊美,所以,铃铛有所认识。” “仅仅如此?”男人凤眸微微一眯。 “嗯”铃铛眼睫未抬。 “你再好好想想,譬如他有没有跟蔚景交情颇深?” 铃铛微敛了眉,想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九景宫的内殿下面有条密道一直通到司乐坊凌澜的厢房?” “密道?”铃铛一震,愕然抬眸。 “你也不知道是吗?”睨着她的反应,锦弦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 “发生了什么事吗?”铃铛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有,”锦弦低低一叹,抬手捏了捏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朕只是很乱。” 他是真的很乱,脑子里似乎有千百个念头,想抓,却是一个也抓不住。 其实,他真的有种感觉,鹜颜就是蔚景,很强烈,非常强烈,以致于在凌澜的密室里,他才会那样不管不顾地摸向那个女人的脸。 可是,那个女人没有面皮。 竟然没有面皮。 终究是他多心了吗?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他自己都觉得早已是滋味不明。 明明真相已经大白,他的心里为何还那般乱? 明明这几日,他一个一个试探下来,都未试探出什么,就连最后,她差点丢掉性命也没有启动机关,他应该死心才对。 而且,鹜颜的脸只是鹜颜的脸,不是吗? 可是很奇怪,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心里的那种怀疑不仅没有打消,反而变本加厉,特别是在看到暗道、密室以及听到凌澜的说辞之后。 说辞似乎并无漏洞,可是,往往滴水不漏才是最大的漏洞,不是吗? 而且,他也绝对不相信,藏着密室,匿着暗道,仅仅只是为了偷看一个女人。 现在他要怎么做? 微微眯了眸子,他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那还是蔚景顶替蔚卿远嫁云漠的送亲路上,那个男人似乎一直来***扰蔚景,还要弹奏什么《四面楚歌》。 四面楚歌么。 锦弦眸光一寸一寸敛起。 **************** 夜里。 相府书房,蔚景坐在桌前,望着面前烛台上跳动的火焰,眼神飘渺,面色黯淡。 以前都是凌澜或者鹜颜坐在这里,今夜,她第一次。 不知曾经的那些个漫漫长夜,他们两人坐在这里是否真的能看进去书,反正,她不行。 心里面乱作一团,第一次觉得偌大的相府是如此的冷清,其实,也不过是少了两个主人而已。 夜很静,远处隐隐约约有敲梆子的声音传来,声声入耳,让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便更是烦躁急切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她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虽然她现在顶着夜逐曦的身份,脚上装着假肢,走路很吃力,可是不走,她更加难受。 也不知道凌澜怎么样了? 以夜逐曦的身份回了相府,她也不敢轻易换下来,怕有什么纰漏,就说要看书,谁都不准来打扰! 好在这段时间锦溪不在府里,不然,她不知道她能撑多久,能假扮多久? 现在,鹜颜和凌澜都不在相府,她只身一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凌澜现在的状况,性命堪忧,她更是慌了手脚。 出宫前,她大概从宫女太监口中听到了一些事情。 听说,在九景宫内殿的下面发现了一条秘密通道;听说,这条秘密通道一直连着一间密室;听说,密室是在司乐坊凌掌乐的厢房后面;听说,当今圣上一行人进入密室时,将凌掌乐逮个正着,而失踪的右相夫人也昏迷在密室里;听说,当今天子审问时,那个凌掌乐说,他之所以用密室用暗道,是因为心仪皇后娘娘;听说,天子震怒,说,偷看和觊觎天子的女人是死罪;听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的凌掌乐被打入了天牢…… 很多,她听说了很多。 其实,说实在的,听到的时候,她除了惶恐,也很震惊。 有密室她是知道的,竟然密室有条通道通往她的宫里,她真是第一次听说。 他要做什么? 难道真如他所说,因为心仪她?她自是知道不是! 不过,此时的她,却也顾不上去想那多。 大概将听到的信息理了又理,她也基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凌澜将她从陷阱里救出,便另安排了一人在密室里顶替她是吗? 她不知道顶替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如果说顶替自己的话,拥有真实面容的鹜颜是最合适的,可,鹜颜不是在边国吗? 又怎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如果是别人,当然也是可以的,毕竟,摘掉人皮面具,只要不是蔚景的脸,是谁都无所谓不是吗? 脑中纷杂,她找不到一点儿头绪。 最要命的是,凌澜被抓了。 她不知道当时,他是以什么样的心里来做这件事,她只知道一点,以他那般睿智缜密的一个人不会没想过种种后果,可他还是做了。 在皇宫中发现暗道和密室,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她很清楚。 任谁的第一反应就是会和谋反这种事扯上关系,而谋反这种罪……想要生还的机会基本为零! 更何况对方是锦弦这样重疑之人。 不行,凌澜不能出事,也不能死!她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至少也要找个人去天牢打听一下,或者自己去宫里应该也是可以的。 毕竟右相夜逐寒不在,她身为夜逐寒的弟弟,听说,自己的嫂子又是失踪又是昏迷,进宫了解一下情况,而是人之常情吧? 这般想着,就再也按捺不住,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手还没有碰到门,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 要不是她退避得快,险些都撞上她。 两抹身影入眼,她一怔。 门口的两人也是愣住。 赫然是鹜颜和影君傲! 鹜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越过她朝着书房内走去。 蔚景愣了愣,果然是真的鹜颜,这么说来的话,在密室里顶替自己的那个人也是她了! 顾不上去想,此时应该在边国的她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满脑子都是某一个人:“他怎么样了?” 她用的是自己的声音。 还未等到鹜颜的回答,身上却是蓦地一重,影君傲伸出长臂,将她紧紧裹了一个满怀。 “你没事吧?” 蔚景一震。 这个家伙疯了。 鹜颜当前,她怎么说也是相国夫人,而且现在还是男儿身,他竟然这样不管不顾。 果然,不远处的鹜颜冷笑了一声,“呵~” 蔚景眸光微闪,拍了拍影君傲的肩膀,“我没事,你先放开我!” 他将她抱得太紧,她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上。 又兀自抱了她好一会儿,男人才将她放开。 鹜颜已然走到了他们身边,目光清冷地瞥了她一眼,“等一下我会让弄儿将你的衣服送来!” 说完,她便开门走了出去。 蔚景张了张口,想唤住她,却不知道该开口叫她什么好,相爷?鹜颜?等回过神,外面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让弄儿拿衣服过来,应该是拿鹜颜的衣服吧! 那么她自己是做夜逐曦是吗? 她想叫住她,只是想问问有关凌澜的消息! 而她的态度…… 是在怪她是吗? 怪她连累了她,连累了凌澜是吗? 正想着,面前的男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刚才接到晴雨的消息,山庄出了一些事,我必须要回去处理,你和我一起走吧,这里太乱了,不适合你,什么乐师左相右相鹜颜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关系!你什么都别管了,和我一起回啸影山庄!” **************** 天牢,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无论狱卒,还是囚犯,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一个人,一个傍晚时分关进来的人。 听说那人在皇宫里挖地道、建密室,只为了偷看当今皇后。 这世上果然是什么人都有,一个小小的乐师,竟然觊觎起皇帝的女人来,就算以前不是皇帝的女人,那也是尊贵的公主不是。 真是自不量力! 所以,众人嘲笑有之、讽刺有之、叹息有之、同情有之、看好戏有之…… 凌澜盘腿坐在牢房的墙边,不去理会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微微阖着眸子,闭目养神,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在暗自调息。 进来之时被两个狱卒嫌弃走得慢踢了几脚,还有一人用锁牢门的铁链重重砸了他的胸口。 不能暴露功夫,所以他强自忍了下来。 这世上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人,他见得多了,这点苦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应该安全了吧? 锦弦太过狡猾,绝非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如果是她一人面对,他还真的担心,好在,鹜颜回来了,影君傲也在。 其实,当锦弦让夜逐寒带太医去边国,强行让蔚景入宫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今天。 那个男人肯定是怀疑蔚景了。 将她安排住在九景宫,殿中燃她喜欢的熏香,御膳房做她最爱吃的膳食,还每日找这理由那借口,与蔚景碰面,无一不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那个男人在试探。 而且他很清楚,难得有此良机,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不能赌,不能拿蔚景去赌,也不能拿整个相府去赌,所以,他思量之后,就传消息给了鹜颜,让她紧急回来。 那边的夜逐寒,可以另派一个可靠之人去顶替,毕竟跟那些太医都不熟,而这边要斗的却是狡猾如狐的帝王。 果然,锦弦出了狠招,这是他在陷阱里面发现奄奄一息的蔚景时得到的认知。 锦弦竟然用生死来试探她。 而那个傻女人似乎也洞悉了锦弦的动机,毅然放弃了逃生。 可是,她真的傻啊,她难道就没想过,锦弦既然生死决绝都用出来了,又岂会不弄个清楚明白? 如果揭她面皮呢? 照样是死路一条啊。 他庆幸,庆幸有那一条地道,庆幸他每夜都通过那里去看她,庆幸在最紧要的关头,他出现在了那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陷阱里面发现她那一刻时的心情,当时,里面太黑,他都没发现里面有人,直到脚踢到她软软的身子。 虽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她悄无声息,但是很奇怪,当他一蹲下身,他就知道是她了,第一反应,他以为她死了,他给她探脉,他给她度气,他听到头顶有很多人的声音,他抱着她入了暗道,他听到又有谁落入陷阱的声音…… 【161】你能让我见到他吗? 虽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她悄无声息,但是很奇怪,当他一蹲下身,他就知道是她了,第一反应,他以为她死了,他给她探脉,他给她度气,他听到头顶有很多人的声音,他抱着她入了暗道,他听到又有谁落入陷阱的声音…… 锦弦已经出手了,可鹜颜还没有回来,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等。悫鹉琻浪 工部开始在挖内殿的地下,他知道这样挖下去,暗道迟早是藏不住了,而暗道藏不住,密室就也藏不住,而密室藏不住,他凌澜就也藏不住,因为密室连着他的厢房,虽然他深知一旦这些藏不住意味着什么,可他依旧只能等。 至少,挖,需要时间,鹜颜赶回来也需要时间。 其间他也想过的,他们无非找的是蔚景,随便找个谁扮作鹜颜出现就好了,趁还没有挖出暗道之前出现,反正到时,就算揭下面具,只要不是蔚景的脸龛。 可是,很快,他就否决了。 不行。 锦弦不是三岁小孩,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在密闭的陷阱里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在别的地方出现,太过诡异了庆。 这样的把戏只会加重他对蔚景的怀疑,而且,鹜颜不是鹜颜,戴面具的右相夫人,也只会将锦弦的目光拉到了相府里面。 为了蔚景的安全,也为了相府的安全,他必须等鹜颜回来,只有这样,才会彻底让锦弦死心。 庆幸的是,在九景宫传出挖到暗道的消息时,鹜颜正好险险赶到。 换好衣服梳妆完毕,就已经传来密室外面有人在研究开门机关的声音,鹜颜假晕了过去,因为想好了,蔚景失踪,影君傲定会跟在一起,而锦弦不会医,这种时候也不会有太医凑手,那么第一个给鹜颜看的人肯定是影君傲,鹜颜只要传递信息给他,他看在蔚景的份上,一定会帮鹜颜,就算万一影君傲不在,需要太医来检查,他们也想好了,鹜颜就假装自己醒过来。 考虑到出了密室就是他的厢房,无论他出现不出现,他都逃脱不了干系,他主动进去了密室,当然,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无心之外,他还有另一个顾忌,因为蔚景还在司乐坊里面,而且密室里的那些换装的衣物和材料都还在司乐坊里面,以防他们搜查引起纠复,不如干脆主动现身。 狡猾如锦弦,也不知道他的说辞他相信了几分,或者说,他将他囚禁在此,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他得好好想一想。 大牢入口处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两个狱卒推着个木轮车走了进来,车上几个大木桶,大声叫嚷着,“晚膳来了,晚膳来了,碗都给我拿出来,放在门边,不拿出来,就不要吃了……” 发的是馒头,每人一个,凌澜盘腿坐在那里没有动,狱卒将一个馒头和一碗水就放在了门口。 馒头他没有动,水他用随身携带的银针测了测,喝了几口,就又靠在墙边阖上眼睛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些混混沌沌似要睡了过去,而有个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猛地意识到,他被人下.药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面前那人,是蔚景,氤氲朦胧的光线中,她娉婷而立,对着他浅浅笑,唤他:“凌澜。” 他知道那是幻景,他闭了闭眼,摇摇头,想要从那份幻象中出来,可是根本没用,视线中脑海里哪儿哪儿都是那个人。 紧紧攥着手心,却不能用内力克制,他知道,在某一个地方肯定有人在看着这边,不然,为何要给他下这种药,这个叫“夜幻”的药。 是想试他的内力,还是想试他今日说爱慕皇后之言,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清醒,且必须是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清醒。 不然,一旦思想被幻象全部控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来。 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颤抖着手掏出袖中的银针,他戳向自己的手指。 痛,可以让人清醒,不是吗? 一针一针的戳,一根一根手指的戳。 可很快他发现,药力太强,这点痛根本不行,他甚至看到蔚景蹲下身,朝他面前凑过来,而自己脑子似乎也快处在一种浅眠的状态,他眉心一皱,转过身,开始抠墙。 冰冷的石墙,粗糙的石墙,十指原本已经被银针戳伤,再这样用力抠在上面...... 果然很有痛感…… **************** 一夜未眠,天还未亮,蔚景就起了,然后就在院子里晃荡。 她看到鹜颜穿着夜逐曦银白色的朝服出来,她迎了过去,见有下人在,她唤了她“二爷”。 鹜颜顿住脚步,目光清冷地看着她。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样讲。 想了很久,问了一句等于没问的话:“上朝啊?” 鹜颜“嗯”了一声,就往前走。 蔚景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追了上去,因为身子还未恢复,赶得有些吃力,当她气喘吁吁地拦在她前面时,院子里的下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大嫂有事吗?”鹜颜微微拢了眉。 蔚景环顾了一下众人,怔了怔,“哦,我就是想问问,二爷知道相爷几时回来吗?” “不知道,”鹜颜越过她的身边往前走,身形交错、衣袂轻擦的瞬间,她听到她道:“或许回不来了。” 蔚景一震,便在那一句话里失了神。 ** 早膳也无心用,她又在前院等待,等待鹜颜下朝回来,等她进宫带回凌澜的消息。 昨夜影君傲让她一起回啸影山庄,说相府太乱,她应付不来,相府的确很乱,她也的确应付不来,可是,她这个时候却不能离开。 凌澜是为了救她才这样,她怎么能走? 她走不了,就算人走了,心也走不了。 她担心凌澜,很担心,从未有过的担心,她也从未如此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担心。 见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影君傲也没有强求她,说幸亏她已脱离危险,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说他先回庄将事情处理一下,就会马上回来。 夜,从未有过的漫长,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她又发现怎么上朝的时间那么久? 还是说有什么变故? 焦灼不安中,鹜颜终于回来了。 她心中一喜,又连忙迎了上去,鹜颜似乎很疲惫,就算戴着面皮,也难掩一脸的憔悴,她瞥了她一眼,就朝书房的方向走。 蔚景愣了愣,稍微顿了一会儿,也跟了过去。 当她推门进入书房的时候,鹜颜正坐在书桌之后,双手掩面撑在书桌的上面。 见此情景,蔚景心里蓦地一沉,走过去,站在她的对面。 缓缓将双手自脸上移开,鹜颜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蔚景被她眼中的血丝吓住。 “他怎样了?” 喉咙干涩,蔚景艰难出声,心中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以为对方又不会告诉她的时候,鹜颜却是突然出声。 “勾.引妃嫔、惑乱宫闱,证据确凿,三日后处斩!” 鹜颜一口气说完,蔚景身子一晃,要不是身边有书桌的倚靠,都差点跌倒在地上。 首先撞在心头上的是,三日后处斩,后来,才似乎听到第一句...... “勾.引妃嫔?”她皱眉,疑惑地看向鹜颜,昨日不是听说,觊觎皇后吗? 鹜颜疲惫地揉了揉眼,冷冷看向她,“还记得你的好婢女吗?” 蔚景一怔,“铃铛?” “她当初不是主动将你闯龙吟宫用媚香的罪责承担下来了吗?锦弦想用她将你引出来,在冷宫的门上涂上‘醉红颜’,结果你不是真中了吗,不过没被他们发现,凌澜设计让锦溪也闯了进去,一来给你弄解药,二来打草惊蛇,许是锦弦见事情败露,所以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一步的举措,今日,那个女人突然说,那日给她解媚香的男人是凌澜,凌澜的密室地道通往九景宫,并不是偷窥觊觎皇后,而是跟同样住在九景宫的她私会。” 蔚景震惊地听着这一切。 也就是今日,她才知道‘醉红颜’的解药是这样来的,曾经在宫望山的小屋里,她问凌澜,凌澜没告诉她,只说这些不重要。 还有铃铛,铃铛这样忽然咬凌澜一口是什么意思? 她跟凌澜? 怎么可能! “又是锦弦的计谋吧?”她脸色微白地问向鹜颜。 鹜颜没有吭声。 “那现在怎么办?真的三日后要.....”蔚景发现自己连将话说完的勇气都没有。 鹜颜瞟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吭声。 “我想见他!” 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蔚景忽然开口道。 鹜颜似是微微一怔,再度朝她看过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见他?你觉得将他害得还不够惨吗?” 蔚景脸色一白。 咬唇默了默,她再次怔怔看向面前的人,幽幽道:“你能让我见到他吗?” “不能!” 鹜颜回答得决绝干脆。 *************** 就在鹜颜回绝不到一个时辰,宫里面突然来人传皇上口谕。 口谕原内容是这样的:“不知夫人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昨日跟庄主走得匆忙,也未及细问,听说乐疗七日为一个疗程,夫人好像已经听满六日,如若觉得有效果,不妨进宫将疗程医满。” 蔚景激动了。 她可以见到凌澜了,是吗? 可是,激动之余,她又担心起来,锦弦突然下此口谕,目的何在? 如果又是计怎么办? 就在她百般犹豫、万般纠结之际,鹜颜来了。 鹜颜对着那个传话的小太监说:“劳烦公公回去回禀皇上,就说,多谢皇上厚爱,乐疗效果的确见有成效,不能前功尽弃在最后一日之上,只不过大嫂昨日受惊还余悸在心,状态不好,大哥又不在,稍后,逐曦会陪同大嫂进宫将疗程医满。” 第一次,蔚景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最后,她是夜逐曦,鹜颜是鹜颜,叔嫂二人出了门。 她知道鹜颜为何会这样安排。 如果锦弦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标只是鹜颜,所以鹜颜做回她自己,以防出纰漏。 而她想见凌澜,所以,鹜颜带上了她这个‘夜逐曦’。 她感激她。 不管她是不是为了凌澜才这样,不管她对她多讨厌憎恶。 就连临上轿出发前,她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还威胁她:“若不想凌澜白白牺牲,若不想所有人一起陪葬,待会儿,你就给我消停点,不许轻举妄动!” 她记得影君傲临走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其实,就算她们不说,这些她都懂。 **************** 进宫以后,她们被安排在天牢外面的一间闲置的候审室里面。 她们刚坐下不到片刻,锦弦就来了。 对于这个男人,蔚景真是不知该怎么说,她就不明白了,至于吗?堂堂一个帝王,天下初定,为何就不能多花点心思在国事上面? 锦弦让人去取瑶琴,又令人去押凌澜,然后,一双眸子就时不时盘旋在鹜颜的脸上。 取瑶琴的先回,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脚链拖在地上的清脆之声。 蔚景心尖一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抬眸的瞬间,看到鹜颜快速冷瞥了她一眼,她一怔,就抑制住想要扭头去看门口的冲动。 金属碰撞的撞击之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蔚景只觉得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似乎那清脆之声一下一下,不是撞在地上,而是敲击在她的心头。 声响入了门,鹜颜站了起来,蔚景见状,便也面色如常地起身,随着众人一起,循声看过去。 高大熟悉的身影入眼,蔚景瞳孔微微一敛。 有多久未见,蔚景想了想,从昨日黄昏,到现在正午,还不到一日的时间。 为何她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她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镣,在禁卫的带领下,走进屋来。 烟灰色的粗布囚服穿在他的身上,丝毫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那股气质,就算发丝稍显凌乱,也未见分毫狼狈之态。 他也徐徐抬起眼梢,朝众人看过来,清淡目光一一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却都未做过多停留,最后落在屋中那一袭明黄身影的身上,正欲行礼,却被锦弦扬手止了:“不用了,弹曲子吧!” 凌澜略一颔首,走到瑶琴边坐下,伸手拂向琴弦。 蔚景赫然发现,他的十个指头,竟无一完好,全都血肉模糊一片。... 【162】情之一物,与谁都是公平的 凌澜略一颔首,走到瑶琴边坐下,伸手拂向琴弦。悫鹉琻浪 蔚景赫然发现,他的十个指头,竟无一完好,全都血肉模糊一片。 心口一撞,怎么回事? 用刑了吗? 锦弦对他用刑了吗龛? 伤成这样,竟然还让他弹琴,十指连心,他还怎么弹? 又慌又痛间,听到鹜颜开口了:“掌乐的手指怎么了?这般样子鹜颜怎好为一己之私让掌乐再弹琴?不如,就算了吧,皇上……” 蔚景朝鹜颜看过去,只见其瞟了一眼凌澜的手,微拢了眉心,又转眸征询地看向锦弦,似是在等着锦弦回复丘。 也是,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不然为了避嫌,看人家伤得如此重还故意视而不见,反而不自然,引人生疑。 锦弦眸色深深,将目光从凌澜身上移开,同样回望向鹜颜。 鹜颜也不避不躲,似是在等着他的答复,清丽水眸中,除了谦卑、征询,再无其他情绪。 蔚景垂了垂眼睫,果然,跟这样的女人比起来,自己真的差得很远,明明担心,明明心痛,却能如此没事人一样。 锦弦没有回答,当事人凌澜倒先出了声:“多谢夫人体恤,在下的手无碍,反正也就最后一曲。” 蔚景呼吸一沉,虽知道他所说的最后一曲指的的是乐疗的最后一次,可不知为何,她却是听出了生离死别的气息。 见他如此,鹜颜不知该说什么,有些为难的样子,锦弦低低一笑,终于开了口:“是啊,任何事情总得有始有终,凌澜时日无多,最后能让一件事情圆满,也算是人生少了一件憾事。” 时日无多? 蔚景心头一震,看向凌澜,凌澜低垂眉眼,面色沉静,她又瞟向鹜颜,鹜颜只轻抿了唇瓣,不再多语。 锦弦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似是而非,一时让人难窥真意,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必须弹。 凌澜十指娴熟地撩拨过琴弦,调音。 只那么几下,蔚景就看到凌澜的额头上有冷汗冒出。 调音结束,凌澜双手平摊轻按在琴弦上,琴声止。当所有的余音消逝,他才开始正式弹了起来。 琴声铮铮,悠扬动听,男人的手指灵活而动,似是感觉不到痛,似是那些伤根本不是他的,除了额头上不断往外冒出的汗珠,以及微微绷紧的下颚,看不出他的一丝异样,可蔚景知道,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不到片刻的光景,琴弦上面已是血迹斑斑,蔚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心口捏得死紧,想撇开眼不去看,却又怕引起锦弦的怀疑,而且也禁不住,只得眼睁睁见证着这一场惨烈。 偷偷拿眼瞧鹜颜,见她似是有些不忍心,略略别着眼,不过神情倒也不是特别紧绷,而那个帝王,却是剪手立在那里,眸色讳莫如深地在凌澜跟鹜颜脸上盘旋。 前几日在九景宫,她只觉得每日的那一曲都太短太短,经常今日听完,就盼着明日那个时辰的到来,可今日,怎么会这般长?长得她几乎有些受不住。 琴声婉转悠扬,手指所落之处的琴弦已变成根根红丝,男人的手指更加血肉模糊,有的还往外淌着血滴,随着拨弄,血珠子扬起,溅落在琴台上、地上、他的囚服上...... 心中激荡着滔天恨意,蔚景紧紧攥了手心,任由自己长长的指甲戳进肉里,她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 轻轻抬眸,看向男人的脸,俊脸依旧如常色,只是额头上的汗珠越聚越多,濡湿了额前的发丝。 蔚景眸色一痛,连忙垂了长睫。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漫长得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琴声缓缓收起,一曲毕。 凌澜起身,对着锦弦略略一鞠。 鹜颜又对着凌澜一鞠,以示感谢,蔚景略一怔忡,突然上前,“凌掌乐。” 凌澜一怔,鹜颜跟锦弦亦是,纷纷朝她看过来。 “左相大人有何吩咐?”凌澜徐徐抬眼,朝她看过来,眸色无波无澜、淡若秋水。 蔚景怔了怔,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凌澜的面前:“凌掌乐为了大嫂这般受痛,夜某替大哥跟凌掌乐道声谢意,夜某身上正好有瓶金疮药,希望掌乐莫要嫌弃,弄琴之人以手谋生计,若这双手毁了,岂不可惜?” 凌澜眸光微微一动,稍纵即逝,轻垂了长睫,看向她手中的瓷瓶,没有接,而是弯唇一笑:“多谢左相大人厚意,只不过,凌某不需要了。” 蔚景一怔,男人已是对着她略一颔首,就转身拖着脚镣走向侯在门边的禁卫。 直到那抹身影在禁卫的带领下在门口消失不见,蔚景才惊觉回神,连忙看向锦弦,却见他目光依旧探究地落在鹜颜身上。 她才暗自微微吁了一口气。 一场见面就这样结束,临回宫前,锦弦又通知她们,说明日是女芳节,宫中会设宴宴请各府女眷,让鹜颜莫忘了出席。 ***************** 蔚景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的宫,又是怎样回的相府,只知道不见之前,心急如焚,见了之后,更是煎熬百倍。 眼前不停晃动着男人那双落在琴弦上皮开肉绽的手指。 他的手生的极为好看,是那种让女人都嫉妒羡慕的手,白皙如玉、十指净长,可今日这个样子,今日这个样子…… 伤得这样重,还这样拨弄一曲下来,又不上药,怕是要废了吧? 一个人回房,在窗台上坐了很久。 她想了很多事。 一路走来的很多事。 她得出了一个认知,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 中渊历来农商并重,所以,京师的夜一点都不比白日萧瑟,特别是夏夜,更是家家商铺张灯结彩、小商小贩摆满一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叶炫缓缓穿梭在人群中,看着身边不断欢声笑语而过的男男女女,突然觉得很落寞。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他以为他早已忘了那人,直到那夜那个帝王提起。 思念就像是疯狂滋生的野草,将他的整颗心占据。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不想,并不表示忘记,而是埋在了某个地方,一旦被提及,就会破土而出,抽枝拔节。 这几日,只要不当值,他就会出来转一圈,确切地说,是去曾经的那个农院转一圈,他希望出现奇迹,他希望,那个人骤然出现在那里。 夜越走越深,街道也越走越偏僻,远处的喧嚣慢慢归复了平静,偏僻街道的两旁只有稀稀落落的烛火,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他在那座熟悉的小院前站住。 黑灯瞎火,依旧没有人。 夏夜的空气里带着微凉的薄露,他轻轻环抱了胳膊,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来。 头顶星光斑驳、月辉绵长,清冷月光洒在身前的地面上,让寂寂夏夜更是平添了几分寒意。 又独坐了一会儿,他起身站起。 该回去了,以防那个帝王临时找他找不到。 帝王这几日也很辛苦,被沉重心事所缠,虽然他不说,他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好问,但是,大概为了什么,他心里也清楚。 帝王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是吗? 常伴帝王左右,他明显看出了他对那个叫鹜颜的女人的上心和不同。 作为天子,呼风唤雨,要啥没有,偏生喜欢上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 果然,情之一物,与谁都是公平的,就算是帝王,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其所磨。 弯了弯唇,他拾阶而下。 骤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细响。 他呼吸一滞,猛地回头,就看到正打开院门的那人。 许多年后,他依旧记得这一眼。一瞬间,似乎天地万物都不消失不见,映入眼底的只有一人,那人盈盈站在门扉边,轻纱掩面,满眸愕然。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就站在那里,静静对视,后来,两人又似乎同时反应过来,叶炫快步上前,女子慌乱掩门。 于是,一人门外,一人门内。 叶炫想喊她,却发现连对方叫什么他都不知道,犹豫了一会儿,抬手轻轻叩着门扉。 里面的人没有理他,也没有任何声响。 他站在门外,忽然觉得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那样的不真实。 缓缓放下手臂,他转身,默然离开。 ***************** 当他提着轻功,越过院墙,翩然落在小院子里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抹依旧站在院门后面,正透过门缝偷偷睨着外面的身影。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他只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爆裂开来,他步履如风、快步上前,自后面将那抹清瘦的身影抱住。 事后他想起这一幕,只觉得自己不可思议。 那是他吗? 是因为夜色太过美好吗?还是因为心里想了太久,抑或是看到女子明明将他关在门外,却又忍不住偷望外面的样子,又还是怕再不抱住,又会像几年前一样,昙花一现?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就那样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她不放。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 两人一起进了屋,女子炒了几个小菜,两人相对而坐,一同进食。 就算这个时候,女子都不愿意将脸上的轻纱揭掉,用她的话说,她长得太丑,怕将他吓住。 其实,在他的心里,美丑早已不重要,他根本不在意,但是,既然她不愿,他便也不强求,心中满满都是重逢后的喜悦,就像是一段缺失的人生骤然完整,那感觉强烈得无以名状。 因为一直在帝王跟前做事,所以谨慎如他,几乎滴酒不沾,但是,今夜,他破了例。 两人都喝了些酒,酒到醺处,话就慢慢说开了。 她告诉他她叫叶子,身负着一个很重要的使命,不方便说,这次回来有点事,会呆几日,几日后又要离开。 他听完之后,就笑,说,叶子,果然是叶子,飘来飘去,没有根,亦没有心。 其实他没有喝多少酒,酒量不行的他还是醉得不轻,最后几乎醉得不省人事。 不过,在他朦胧的记忆中,他最后,还是借着酒劲将那个女人抱在怀里。 **************** 这是蔚景第五次来书房,依旧不见鹜颜的人,来到相府门口,问门口的守卫,也都说未见回来。 她也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鹜颜去了哪里,她找她,是有事要跟她商量的。 三日时间一晃过去,总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救凌澜,必须。 她想了一个方法,想跟鹜颜讨论一下,那厮却又一直不在。 一直到第二天,鹜颜都没有回来。 梳妆完毕,用过早膳,宫里面派来接各府女眷的轿子就到了,她又寻了一遍鹜颜,还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人,宫人催得急,无奈,她只得先走了。 她想,应该在宫里、或者路上可以碰到吧,这个时辰,应该还没下朝。 **************** 叶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金黄色的晨曦透过古旧的窗棂投进来,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头痛欲裂,喉咙里也干灼难当。 当视线逐渐清明,他猛地翻身坐起。 夜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钻入脑海,他瞳孔一敛,四下望去,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却没有人。 若不是在这个地方醒来,若不是桌案上的酒壶还在,他真的会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虚幻一场。 “叶子,”掀了薄被,快速下床,找了一圈,也未见人影。 他清楚地记得,她跟他说,会呆几日的,莫非有什么事情先去忙去了? 这般想着,失落的心情才稍稍有所缓解,猛地想起今日是女芳节,宫中宴请各府女眷。 这个时辰了,他早该当值了,顿时一惊,连忙取了桌案上的佩剑,准备出门。 佩剑的剑鞘上,一枚垂坠的翠玉映入眼底,他浑身一震。 黑绳绿玉,玉下垂坠麦穗流苏,玉的本身色泽光亮、晶莹剔透、一看就是质地上乘、价值不菲。 专门挂在他的剑鞘上,是她送给他的,是吗? 一颗心从未有过的激荡,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温凉的玉面,他轻轻弯起唇角。 转身离去的瞬间,见桌上还有一方丝绢,便也一并捻起,拢进袖中。 【163】是前朝七公主的 皇宫 蔚景来到未央宫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悫鹉琻浪 中渊的女芳节有些类似现代的三八妇女节,所以今日出席宴席的人都是王室以及文武百官的女眷,蔚景在宫女的带领下,找了个比较偏僻的位子坐了下来。 一颗心悬着,手心攥了又攥。 也不知道鹜颜哪里去了,沿路都没有碰到她,刚刚打听了一下,说已经下朝,她的计划需要鹜颜的帮助啊龛。 微蹙了眉心,她环顾一下闹哄哄的大厅,从座位上起身,往门口走去。 这事儿必须在宴席开始之前做,宴席一旦开始,所有人坐定,锦弦他们也来了,她就无法抽身了。 出了未央宫,她直直朝一个方向而去——天牢丘。 是的,昨日她想了一下午,锦弦阴险狡诈,皇宫戒备森严,想劫狱、想越狱根本比登天还难。 就连凌澜跟鹜颜这般神通广大的人,估计都没辙吧,不然,也不会昨日十指被毁的情况下还隐忍弹琴,拖至今日还没有行动。 可是不能等啊,她不能等,凌澜也不能等啊。 三日已经过了昨日一日,如果再过去今日,那就只剩下明日一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今日女芳节,宫里办宴席,人多,她也名正言顺地入宫,如果错过今日,明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她不能等了,必须今日下手。 她想好了,她就用自己的脸,扮作蔚卿,以皇后的身份去大牢,就说皇上有旨,要凌澜去未央宫为女眷们弹奏,将凌澜从大牢里带出来,只要带出大牢了,就好办了不是吗? 宫里四处都是凌澜的人,只要他获得自由,就一定会有办法脱身。 而原本想要鹜颜帮助的是,她以蔚卿的身份的时候,鹜颜能以自己的身份在未央宫里代替她。 既然不见人,就算了,速战速决,趁宴席没开之前,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猛地一个抬头的瞬间,前面一抹明黄入眼。 锦弦。 她一震,锦弦正从不远处的宫道上一拐,朝这边的宫道而来。 心头一突,见对方也并未看这边,她连忙转过身往回走。 其实,迎面碰上也没有关系,只是,她有她的担心,第一,在锦弦的眼里,本就一直怀疑鹜颜,能不单独打照面尽量不打照面的好,第二,她现在去的这个方向很奇怪,虽然不是一定是去大牢,但是,她一个外臣女眷,要去哪里呢? 正急急而走中,猛地听到身后的声音传来,“鹜颜见过皇上!” 女子声音清润如珠,如黄莺出谷。 蔚景脚步一滞,瞳孔剧烈一缩,鹜颜? 几乎就在一瞬间,脑子就快速做出了反应,她闪身进旁边的一棵大花树后面。 透过花树的缝隙,她偷偷朝那方看过去。 可不就是鹜颜! 正垂眸颔首在对着锦弦行礼。 心头狂跳,鹜颜怎么这个时候用这种身份出现了? 她想怎么样? 是因为洞悉了她的计划吗,然后过来帮她? 可是出现的时间不对啊,现在丁不丁当不当的,正皱眉思忖,猛地意识到那厢两人似乎交谈完什么,朝这边走来。 这边? 她一惊,这边只有一棵花树,且靠近路边,他们在远处,她还可以藏身在后面,等他们近前经过,她根本躲不了,更何况锦弦还会武功,耳力极好。 怎么办? 走! 趁还没过来,赶快先离开,就算让他们看到背影,鹜颜就在锦弦身边,锦弦也不会怀疑,且,以鹜颜的聪明,也定是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当机立断,她快步从花树后闪出,然后,朝来时的路走去,脚步尽量不急不缓。 “皇后娘娘。” 一声轻唤来自身后,是鹜颜。 蔚景脚步一顿,只一瞬,又继续往前。 不敢回头,但是,听鹜颜喊皇后,想必是蔚卿也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怎么就都碰到一起了? 可下一瞬又听到后面喊了一句:“娘娘?” 听声音所朝的方向竟然是朝她这边? 她这边? 她呼吸一滞,前方没有人,她这个方向,难道是喊她? 她被这个认知吓得不轻,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些,却又听得锦弦略带低沉的声音传来:“皇后做什么走那么急?” 天! 果然是说她! 也难怪,今日为了等会儿去天牢的时候演蔚卿演得像一点,她可是穿了一身很华丽的衣袍,虽不是凤袍,却绝对是蔚卿的风格,而且,头上的发簪也是,很繁复华丽,原本身材就跟蔚卿相仿,蔚卿又一直在模仿着她,所以,所以,从背影将她看成蔚卿也情有可原。 可是…… 可是,她脸上还戴着鹜颜的面具啊。 心头狂跳,猛地听到后面鹜颜“呀”的惊呼一声,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夫人小心,”锦弦的声音。 就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际,蔚景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脸上鹜颜的面皮撕了下来。 心中也暗暗佩服鹜颜这个女人的聪明。 如此看来,鹜颜明明知道是她,而不是皇后蔚卿,那又为何故意喊她皇后? 是要让她暴露吗? 如今被逼上梁山,没有办法,只得面对。 不动声色地将面皮拢入袖中,她缓缓转过身,就看到锦弦正体贴地将鹜颜扶住的样子。 她就看着他们两人。 以她对蔚卿的了解,那个善妒的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这个样子,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鹜颜也非常配合,见她脸色微冷地站在那里,连忙跟锦弦拉开了距离,远远地对着她欠了欠身:“娘娘莫要误会,鹜颜方才差点摔跤,幸亏皇上及时出手相扶。” 只一句话就将她方才为何脚步匆匆给掩饰过去了。 因为她看到鹜颜跟他的男人在一起,生气了,所以脚步匆匆的离开是吗? 这个女人真心厉害。 蔚景没有理她,微微有些不悦地对着锦弦略略一躬身:“臣妾见过皇上。” 锦弦瞟了鹜颜一眼,徐徐抬眼,朝她看过来,“嗯”了一声。 然后,就朝她走过来,鹜颜跟在后面。 “原来昨日皇后说今日宴请女眷自己定不会让朕失望,是指的这样,不错,这身装扮挺好,不戴凤冠、不穿凤袍,在那些女眷面前,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却依旧华丽尊贵,皇后有信了。” 男人说着,已行至跟前,对着她虚虚一扶。 蔚景怔了怔,看来,蔚卿昨夜说的什么话让这个男人误会了,也好,他没有生疑不是。 不过,也不知为何,她还生出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之所以没有生疑,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鹜颜在。 他似乎心思都在鹜颜身上。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男人却也只是虚虚一扶,就越过她的身边,走在前面。 这个举措,也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缓缓直起腰身,她硬着头皮紧跟其后。 鹜颜走在最后面。 蔚景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手心一手心的汗,她好想回头问问鹜颜什么意思,可终是没有,起码的理智她还是有的。 可是,如此一来,被锦弦栓在身边,她又怎样去大牢救凌澜? 而且,而且,真蔚卿来了怎么办? 到时两人撞上,她就是死路一条。 ****************请支持正版阅读*************** 凤栖宫 蔚卿盈盈站在巨大的落地铜镜前,婢女梦蝶和香草一前一后躬身在替她整理着华袍的褶皱。 她再次看了一眼铜镜中自己妆容精致的脸,微微拢了秀眉。 说实在的,这张脸,她真的不喜欢,不仅不喜欢,甚至讨厌,她讨厌顶着别人的脸活着,特别是那个女人的。 从小到大,那个女人什么都比她强,在学堂里比她强,在她父皇的眼里比她强,在宫人们的口碑里比她强,她一直输给她,如果说,这辈子,她唯一赢的,就是赢了男人的心,天下最尊贵最优秀的男人的心。 这一点,让她觉得戴着她的假面就戴着她假面吧,反正真实拥有那个男人宠爱的人,是她,是她蔚卿。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抬手将发髻上稍稍插得不是很正的一朵簪花拔下来,又对着镜子,非常仔细地插好。 今日是女芳节,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宫宴,今日前来的都是女眷,她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一定要艳压群芳,而且,昨日,她就已经跟他说过,今日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虽然顶着别人的脸,她也要让那个男人知道,他的皇后天下无双,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跟他携手并肩,同看天下的人。 再次周身检查了一遍,见再无一分瑕疵,这才吩咐梦蝶和香草:“走,去未央宫!” 娉娉婷婷出了凤栖宫的大门,刚走到回廊上,一个急急走过的小太监就猛地撞了上来,蔚卿骤不及防,被撞得脚步一踉,差点摔跤,身后的梦蝶和香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其险险扶住。 而小太监竟然不知死活地一溜烟儿就跑。 “喂,站住,冲撞了皇后娘娘还想逃!”梦蝶朝着仓皇逃窜的小太监厉声喊道。 “算了,”蔚卿脸色难看得厉害。 梦蝶和香草一怔,蔚卿缓缓垂眸,看向自己手中,手中一张字条静陈。 是方才那个小太监撞上来之时,塞到她手心的,秀眉微微一蹙,戴着长长护甲玳瑁的手指轻轻将字条打开。 美眸扫过上面的黑字,她瞳孔一敛,脸色大变。 **************** 宫道上,叶炫健步如飞、走得极快。 希望宫宴还没有开始,也希望锦弦没有找过他,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样交差。 因为宿醉的原因,头依旧还有些隐隐作痛,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欢喜的,从未有过的欢喜。 垂眸看着腰间佩剑上随着自己走动一摇一曳的玉坠,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来,只觉得被一种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激烈地震荡,他轻轻扬起了唇,脚下的步子越发轻快。 迎面走过的宫人都疑惑地看着他,跟他打招呼,他含笑回应,于是宫人们就更加疑惑。 不解释,宫人的疑惑他懂,因为平素他都板着脸是吗? 又遇到一个宫女,对着他颔首:“叶统领。” 他笑着“嗯”了一声,却发现那个宫女顿住脚步,紧紧盯着他佩剑上的玉坠不放,且脸色瞬间苍白,他一怔,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宫女指着他腰间的玉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叶统领怎么……怎么有……有这块玉坠?” 叶炫闻言,心口一震,急急开口道:“你认识?” 宫女苍白着脸点头:“是......前朝七公主的。” 前朝七公主? 几个字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炸响,叶炫身子一晃,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朝七公主,蔚卿? 虽未有什么交集,却也知道其人。 可是,可是,她不是在和亲远嫁的路上被杀了吗? 虽然,是真死于和亲国云漠之手,还是死于现在的帝王锦弦之手,他不知道,毕竟锦弦是趁这件事引起的两国交战之际,发动的宫变,但不管哪样,终究是死了不是吗? 瞳孔一敛,他沉声逼问:“你确定?” “确定,”宫女点头,“奴婢以前见过。” “不可能!” 叶炫急急将她的话打断,也不知心里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忽然恐慌起来。 面前的这个宫女平素跟他关系还行,不是一个会瞎说话的人,而且,这种话一般人又岂会瞎说。 气息骤沉,叶炫脑中想起昨夜那个女人跟他说的话来。 她说她叫叶子,身负着一个很重要的使命,不方便说。 很重要的使命,不方便说? 还一直戴着面纱,不用真容见他。 难道真的是她? 叶炫眉心一跳,难道真的是蔚卿? 她没死,却又不能露面,是这样吗? 可是不对啊,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还是前朝,如果她真是蔚卿,那是的她是尊贵的七公主,一个堂堂公主又怎会出现在那个偏僻的农院里面? 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像被什么东西绞着,那种大起大落的极致,让他呼吸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忽然想起什么,他略带颤抖地自袖中掏出一方丝绢:“那么这个呢?这个你认识吗?” 【164】你凭什么跟朕提要求? 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像被什么东西绞着,那种大起大落的极致,让他呼吸都有些呼吸不过来。悫鹉琻浪 忽然想起什么,他略带颤抖地自袖中掏出一方丝绢:“那么这个呢?这个你认识吗?” 宫女伸手接过丝绢,端详了半响,摇摇头,“不认识。” 叶炫有些失望,神情黯然地将丝绢收回。 偏生这丝绢上绣的像字不像字、像画不像画的东西,他又不认识龛。 “丝绢奴婢没见过,不过,这上面绣的东西奴婢倒是曾经见过类似的。” 宫女又骤然开口,叶炫眸光一亮,“在哪里见过?” “司乐坊,”宫女想了想,笃定道:“对,司乐坊,奴婢见司乐坊的乐谱就是这个样子的。区” 乐谱? 叶炫一怔。 **************** 天牢里 缓缓展开天蓝色丝绢,一排黑线绣的乐符入眼,凌澜眸光微微一动。 “凌掌乐可知上面绣的是何意思?” 站在牢门外的叶炫有些迫不及待。 方才,他去了司乐坊,司乐坊的乐师竟无一人识得此乐谱,然后有人说,可能只有乐理方面造诣最高的凌澜凌掌乐识得。 所以,他才来了大牢。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他一定要搞清楚叶子跟七公主蔚卿有无什么关系。 凌澜微微拢了俊眉,没有吭声,似乎在思索,叶炫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催促,也不知道未央宫那边的宫宴开始没有,帝王有没有发现他不在职? **************** 未央宫 丝竹声声、弦乐连绵,美艳舞姬在大殿的正中间闻乐起舞。 蔚景紧紧攥着手心,端坐在帝王旁边的凤座上,雍容含笑看着场下的表演,一颗心却是如同小鼓在捣。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一直到开席,蔚卿都没有来。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鹜颜他们采取了什么方法,让蔚卿没有出现的,不然,鹜颜也应该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喊她为皇后,将她暴露在锦弦的面前。 虽这方面的顾虑稍稍解除,可是眼角余光还是偷偷睇着身旁男人的反应,一刻都不敢松懈。 男人凤眸微眯,一脸沉静,似乎也在专注场下的歌舞,可是蔚景还是发现,他若有若无的眸光不时瞟向众女眷席间鹜颜所坐的那个方向。 看样子,这个男人依旧没有解除对鹜颜的怀疑。 也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鹜颜身上,她这边的压力就小了许多。 只是,一直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她得想个办法离开才行,她要去天牢,趁宴席还没有结束。 正兀自思忖着脱身之计,手背一热,竟是边上的男人已经起身站起,“走,随朕下殿敬酒去!” 蔚景心头一颤,手背尽数被男人的大掌所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粗粝,温热干燥,是她曾经最迷恋的感觉,如今的她,却只剩下抵触。 当然,再抵触也不能表现出来,嫣然一笑,她起身,随他一起缓缓走下高台,边上赵贤毕恭毕敬端着托盘,托盘里是酒壶和杯盏。 “各位夫人,今日女芳节,是夫人们的节日,朕和皇后会一一给各位夫人敬酒,以示对夫人们节日的问候,正是有你们的幕后支持和无私付出,你们的男人才会无后顾之忧地为国卖力,你们辛苦了,朕和皇后感谢你们!” 锦弦一边说,一边牵着蔚景的手缓缓穿梭在席间,一席话说完,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就正好站在了鹜颜的那席旁边。 赵贤躬身呈上托盘。 锦弦一手一只,将托盘上的杯盏拿起,一只递给蔚景,蔚景含笑接过,心里却是打起了小鼓。 殿中女眷少说也有百人,方才这个男人说,一一给各位敬酒,那是不是表示,至少要喝百杯,天,她可是三杯绝对烂醉的人,一醉还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傻事。 不行,一定要赶快脱身。 将杯盏递给她之后,锦弦又提起酒壶,给自己的杯盏中撞上酒水,末了又给她的杯盏中撞满,且转身将鹜颜那一席的两人也倒满,“那就从这一席开始吧。” 鹜颜跟边上的另一个女眷连忙恭敬起身。 锦弦微微一笑,转身,将手中酒壶放在赵贤的托盘中,电光火石之间,蔚景看到,他快速度了一记眼色给赵贤,赵贤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蔚景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酒水里面肯定做了手脚。 只是,做了什么手脚呢? 放了什么呢? 如此众目睽睽,他一个帝王,亲自斟酒,应该不会放什么毒药,那是…… 试探鹜颜的东西?或者说,试探蔚景的东西?毕竟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一直怀疑鹜颜是她蔚景不是吗? 能试探她的东西? 略一沉吟,蓦地瞳孔一敛。 紫草。 除了紫草,锦弦知道她紫草过敏的,她曾经跟他说过。 而且紫草无色无味,对一般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良作用。 是这样吗? 好在此时,她不是鹜颜。 那厢鹜颜已经落落大方地端起酒杯,对着锦弦吟吟一笑:“多谢皇上,皇后娘娘,鹜颜先干为敬!” 话落,水袖一掩杯盏,在锦弦目不转睛地注视下,优雅端起,仰脖,一口气饮尽。 锦弦唇角轻勾,笑得绝艳,“多谢夫人”,话落,亦是端起酒盏,饮光杯中酒,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是一直扬落在鹜颜的身上不放。 蔚景自是不能喝。 见锦弦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这边,心中陡然生出一计,小手一抖,她“啊”的惊呼一声,手中杯盏里的酒水尽数撒泼在自己华袍的胸口。 众人都循声望过来,锦弦亦是。 蔚景连忙故作一脸惊慌地躬身:“皇上恕罪,臣妾不小心......” 她正准备想说,她不小心打翻了杯盏,弄湿了袍子,请允许她回宫换套衣服再来,这样不仅没喝那做了手脚的酒水,也可以顺利脱身去天牢救凌澜,谁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何事?” 何事? 蔚景一怔,愕然抬头,才发现这个帝王根本不是在跟她说,而是问向一个急急而来的禁卫。 禁卫没有立即回答,微微抿了唇,略一犹豫,上前凑到锦弦身边,压低了声音一番耳语。 没有人听到他说什么,只看到他说完,帝王脸色都变了。 先是震惊,后是欣喜,最后,帝王侧首,深深看了边上鹜颜一眼,忽然,将手中杯盏往赵贤端举的托盘里一掷,步履如风,衣袂翩跹,大踏步朝未央宫的门口而去。 留下一殿不明所以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赵贤见状,将手中托盘往边上随侍的手中一放,也连忙拾步跟了上去。 蔚景也有些愕然,略略怔忡了片刻,便看向鹜颜,鹜颜浅浅一笑,上前,对着她一鞠:“皇后娘娘……” **************** 天牢 叶炫站在牢门外,焦急地看着牢门内还在执着丝绢仔细研究的男人,蹙眉道:“凌掌乐若是也不识,就算了吧,多谢凌掌乐!” 一边说,他一边将手透过牢门铁柱之间的间隙伸到凌澜的面前。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耗了,未央宫那边的宴席肯定已经开始了,这些符号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弄清楚也不迟,而且,那个女人不是说,会呆几日吗?今夜他再去那农院,想办法试探,看她到底是不是七公主。 凌澜忽然眸光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一首思君曲!” “什么意思?”见凌澜终于破解,叶炫心中一喜,“什么思君曲?” “虽然只有两句,却表达了丝绢主人对心上人的深深相思,这样说吧,应该是这方丝绢的主人跟自己的心上人分开了,很久没有见面,而这个丝绢的主人却夜夜思君不见君,只能独自一人饮泣,就是这么个意思。” 叶炫一震。 夜夜思君不见君,只能独自饮泣? 说的是他吗? 她一直思念他,一直默默流泪吗? 眸色一痛,心中也在这一刻忽然生出一个认知。 就算对方真的是前朝七公主,就算叶子真的是蔚卿,他想,他也终究是放不下的。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凌掌乐!”叶炫的手依旧伸在那里。 凌澜微微一笑,将丝绢放在他的手心:“叶统领客气!” 五指一收,叶炫收回手臂,将丝绢拢进袖中,转身正欲离去,就蓦地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人。 那人一身华服,妆容精致,站在大牢入口处的光线里,头上琳琅发饰折射出亮闪闪的光泽,直耀人的眼睛。 皇后? 叶炫一怔,此时,皇后怎会出现在这里? 皇后! 骤然,他又瞳孔一敛,蓦地想起那个帝王交代给他的话。 妆容精致的女人拾步朝他走来,因为是背对着光,光影偏逆,看不大出对方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中,好像觉得她似乎在看着他的佩剑。 看他佩剑? 叶炫眸光微微一敛,怕他拔剑是吗?防备着他是吗? 通过这一点,他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如那个帝王所料。 眼见着那个女人就要走至跟前,叶炫眸色一寒,猛地沉声厉喝:“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拿下!” 瞬间,一堆手持兵器的禁卫蜂拥而至。 女人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眨眼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将她团团围住的众人,怒道:“本宫是皇后,你们不认识了吗?” “是吗?”叶炫唇角冷冷一勾:“那么,属下斗胆,敢问皇后娘娘,此时不在未央宫参加宴席,跑来天牢作甚?” “那还不是因为…..”女子一急,目光再次落在他腰间的剑鞘上,却没有将话说完。 她不能说。 见她无言以对,叶炫唇边的冷笑更甚,“好了,不用费尽心机想借口了,你想要做什么,我们心里清楚,我们只是奉旨办事!” “奉旨?”女子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眸子。 竟然连尊称都不用了,直呼‘你’了。 胸口微微起伏,她咬牙问道:“奉谁的旨?” “敢对皇后下手,当然是奉了朕的旨!” 一道低醇略带促狭的声音来自大牢的入口处。 女子浑身一震,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就看到入口的石阶上,伟岸矫健的明黄身影缓缓拾阶而下。 正是当今帝王锦弦。 “皇上?”女子瞳孔一缩,俏脸上更是难以置信,“皇上为何要这样对臣妾?” 锦弦脚步翩跹,笑得绝艳,一双凤眸微眯,紧紧凝落在女子的脸上,“朕以为,朕为何这样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女人身子一晃,锦弦忽然顿住脚步,脸上笑意一敛,声音骤沉:“你到底还要跟朕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玩多久?” 女人被他的样子吓住,慌惧之余,只觉莫名,紧紧攥了手心,正欲开口询问,猛地喉中一紧,还未及反应,脚下一轻,整个人的身子就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攥起,直直往后飞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等惊错的众人意识过来,女人的身子已经重重撞在牢门的玄铁柱上,牢门里面的男人已伸手扼住了女人的咽喉。 众人大骇,锦弦眸光一敛,女人更是吓得腿脚发软,要不是男人扼住她的脖子,估计她都要滑倒在地。 男人绛紫色的乐师服散开松垮在身上,而女子的脖子上一根同色的锦带静垂。 也就是到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原来这个牢里的男人是用腰间的锦带将这个女人卷了过去。 速度如此之快,动作如此不拖泥带水,就这样在一批训练有素的禁卫眼皮底下,将人生生卷了过去,那该是怎样深厚的内力和霸道的武功? 可是,他不是一介斯文乐师吗? 怎么会? 相对于众人的反应,还是帝王比较冷静。 “你想怎样?”锦弦负手而立,沉声开口。 “打开牢门,打开脚链,让我走!”大手掐着女人的颈脖,男人眼梢徐徐一抬,朝锦弦看过来,锦弦一怔,有那么一刻,竟有些被他眼中吞吐的紫气震住。 众人亦是,见惯了平素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凌澜,几时看过他这个样子?明明倾城之姿,可眉眼之间却尽是沉戾之气。 叶炫拔出腰间长剑,众人亦是持兵器上期,却又不敢太靠近。 不过,却都暗自庆幸,因为为了防止会武功的囚犯逃脱,脚链以及牢房的铁柱门,所有的材质都是千年玄铁打造的,就算内力再深厚,也是不可能弄开的,所以,这个男人才挟持皇后,是吗? 可是,此皇后不是非彼皇后吗? 就在众人怔愣之际,忽然听得锦弦低低的笑声响起:“你凭什么跟朕提要求?”.......... 【165】引君入瓮(第一更) 就在众人怔愣之际,忽然听得锦弦低低的笑声响起:“你凭什么跟朕提要求?” “凭什么?”牢内男人亦是回之以冷笑:“就凭你的女人在我的手里!” “朕的女人?”锦弦轻嗤,“莫非你以为你们演个双簧,就可以骗过朕的眼睛?” 女人脸色一白,不明白这个帝王是什么意思? 原本心里就慌怕得不行,方才脖子上又被男人用锦带拖拽,痛得要命,见现在锦弦还这样说,心里更是委屈得紧,瞬间就红了眼眶龛。悫鹉琻浪 “皇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男人沉声打断。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们在演双簧吗?那要不要我在众人面前证明给你看看这并非双簧?轻” 男人说着,一手继续扼住女人的咽喉,另一手则来到女人的脸颊边缘,轻轻地摩挲。 锦弦瞳孔一敛,女人更是大惊失色,“皇上,皇上,救臣妾......” 锦弦微微眯了凤眸,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瞬间浮出水面,他猛地意识过来什么,身子重重一晃,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两人。 怎么会? “皇上,皇上救臣妾......”女人瑟瑟发抖,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救臣妾……” 而锦弦根本没有理会她,只微蹙着俊眉,若有所思了片刻,猛地转身,直直往大牢的入口处走。 “你走试试,你会江山跟女人什么都没有!” 男人笃定的声音在大牢里响起,不大,却掷地有声。 锦弦脚步一滞,沉吟了片刻,又回过头来,凤眸森冷睇向牢房内男人,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打开牢门,打开脚链,让我走!” “如果朕说不呢?” “你大可以试试,我会让我知道的变成全天下皆知。” 男人一边说,一边捣弄着女人脸颊边缘,那样子,那样子,似乎下一瞬就要将女人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的似的。 锦弦脸色微微一变,扬袖一止道:“等等!让朕考虑考虑!” “皇上,救臣妾,一定要救臣妾......”见他这个时候,还说要考虑,女人又慌又乱,又失望又难过。 “叶炫!”锦弦骤然开口。 叶炫一怔,不知帝王这个时候喊他所为何意,连忙收了长剑,提剑对着锦弦一鞠:“属下在!” “去未央宫让众人宴席继续!”锦弦沉声命令。 叶炫再次一怔。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管这个? 虽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颔首道:“是!” 说完,就领命而去。 就在他上了台阶,快要出了大牢之际,又听到身后帝王唤住他:“叶炫!” 他回头。 却发现帝王并没有看他,而是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依旧看着大牢里面的男人。 “如果朕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会立即放了皇后吗?” 叶炫再次懵了懵,分明是跟凌澜在说话,那刚才难道是他听错了?没有唤他吗? 就在他微微疑惑之际,蓦地发现帝王背负在身后的手在动。 他一震,轻凝了眸光,不动声色地看过去,末了,转身快步离开。 这厢,两方还在对峙。 “当然,只要你让我走,皇后定是会好好的。” 锦弦略一沉吟,点头说:“好!朕答应你,但是,也请你说到做到!” 女子眸光一喜,凌澜眼波一动。 “一言为定!” 锦弦紧紧抿着唇,面色冷峻,睇了一眼边上的狱卒长,示意他前去开锁。 狱卒长拧了拧眉,这个男人被困囚室、双脚被镣铐所锁,武功都是如此霸道可怕,一旦,给了他自由,那怕是再也无人能拦,就这样放了他,真的可以吗? 虽心中腹议,可帝王有令,却也不敢不从,诺了一声,就哆哆嗦嗦上前,先打开了千年玄铁门上的锁链,接着又蹲下身,隔着铁柱去开男人脚上的镣铐,也不知是不是手抖得厉害,竟是钥匙半天没对上锁洞,好不容易,将镣铐打开,他撒腿就跑了老远。 男人一手将摇摇欲坠的蔚卿从门上拉开,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铁柱门已是被他一脚踢得洞开,那沉闷的回响就像是击打在人的心坎上,众人一震。 男人已遏制着蔚卿从里面缓步走出来,门口那些一个一个举着兵器的禁卫,纷纷回头看向少年帝王,见帝王无令,便都往后退了退,甚至给男人让出一条道来。 “现在,你可以放了皇后吧?”锦弦凤眸深深,凝着男人。 “等我安全了,皇后自是就安全了!” 男人沉冷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众人一怔,只见眼前紫影晃动,风驰电掣、速度惊人得如同幽灵一般,等众人反应过来,男人已经钳制着蔚卿走在出口的石阶上。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从一众禁卫面前过去的,就连一直沉静如水的少年帝王也不禁露出微微愕然的表情。 见男人已经挟持着蔚卿走了出去,锦弦眸光一敛,一拂袍袖,快速跟上,一众禁卫亦是。 于是,广阔的宫道上,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一个男人拉拖着一个女人往后退,其实也不是拖拉,说提拉更为贴切一些,因为男人几乎是提着女人在走,少年帝王紧随其后,一堆举着兵器的禁卫亦是紧紧跟随,却又不敢贸然上前,不远处,也不知几时冒出来的弓箭手也一个一个拉满了弦,做着随时开射的准备。 蔚卿害怕极了,脖子被男人的大手钳制着,不能呼吸,不能言语,唯有不停地流着泪,看着紧随其后的明黄身影。 也就是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她中了别人的圈套。 那个小太监塞在她手里的字条,就是引君入瓮的伎俩,偏偏她还信以为真了。 字条上说,蔚卿娘娘跟叶炫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别否认,人家佩剑上都挂着娘娘的玉呢,赶快给我准备一万两封口银子,放在城西的断桥洞下,立刻、马上!不然,我会让全天下人都知晓母仪天下的娘娘都做过什么好事。 当时,她又惊又懵,惊的是,对方喊她蔚卿娘娘,那也就是说,对方知道她是赝品,懵的是怎么会跟禁卫统领叶炫扯上了关系? 见对方写着立刻、马上,她也不敢赌,就想着先将事情弄清楚再说,对方不是说,叶炫佩剑上都挂着她的玉吗,所以,她就去找叶炫,听人说,叶炫在天牢,她便来了天牢。 她不知道叶炫的身上怎会有她的玉,就是为了怕出纰漏,明明七公主蔚卿的东西,她早已清理得一干二净,留着的都是蔚景的东西,叶炫又是从何而得?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挂在剑鞘上,是什么原因?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中了人家的圈套。 心中后悔不迭,却已无力挽回,只希望她的男人,这个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不要弃她不管,他是天子不是吗?只要他想救,她就一定会平安。 所幸,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为了她,他放了凌澜。 都说生死面前见真情,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她蔚卿全身心付出,哪怕杀兄弑父,哪怕违背伦常,哪怕死后不能轮回,她愿! 两方的人一直对峙着,一方退,一方跟,双方都不松懈。 这时,叶炫急急而来,瞟了凌澜一眼,对着锦弦一鞠:“皇上,皇……” 本来想说皇后的,说了一半又顿住,想了想,就改成了她,“她还在的,已经被属下不动声色地请去了九景宫,属下已经派人在九景宫外面守着。” 叶炫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到,譬如锦弦,譬如凌澜。 凌澜眸光微微一动,锦弦眸底掠过一抹失望之色,稍纵即逝,旋即,唇角一弯,说:“好!” 众人懵了懵,只见凌澜忽然加快了脚下步伐,大手直接将蔚卿拧了起来,衣发翻飞间,直直朝一个方向而去。 那方向,大家自是都知道。 九景宫么。 因为听说了叶炫口中的‘她’被骗去了九景宫,是吗? ‘她’是谁,众人不知道,众人只知道,肯定是这个男人极其关心之人。 果然,九景宫前也是一排带刀禁卫。 可因为凌澜有人质在手,这些禁卫同样也是不敢近前,不仅不敢近前,还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凌澜便钳制着蔚卿步履如风,紫影一晃,入了殿门。 禁卫们欲紧随其后进去,却是忽然被锦弦扬袖止了,众人一怔。 在叶炫的指挥下,弓箭手们一字排开,将整个九景宫外面包围了起来。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帝王的意思是,等里面的人出来。 也是,毕竟皇后在其手中,这样贸然进去,逼急对方,只怕会给皇后带来危险,不如等在外面。 这样包围,就算他武功再强,插翅亦是难飞。 终于,在良久的静谧之后,总算等到了里面的动静,总算等到了有人出来。 随着一声巨响,一个人的身影斜斜从殿门内飞了出来,重重跌在地上,严正以待的众人正欲上前将其钳制,却蓦地发现,竟然是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娘娘——铃铛。 狼狈跌倒在地的她手持一柄银剑,剑锋上殷红的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而她自己显然也受了重创,另一手捂着胸口,秀眉深蹙,张嘴,一口血沫从嘴里喷溅出来。 众人一骇,不知发生了何事。 当然,有人知道,那就是叶炫。 因为铃铛是他从冷宫带过来的。 方才,在天牢,帝王让他去未央宫通知大家宴席继续,他就觉得奇怪,这个男人怎么会在那么紧要的关头,让他去做这么不痛不痒的事情,直到后来,帝王喊住他,却又不理他,继续跟凌澜说话,那时,他才发现,帝王借负手而立,在跟他手语。 跟随这个男人多年,在战场上,他是他的副帅,他们早已学会了一套手语沟通,目的就是在军情非常险峻的时候用,今日也派上了用场。 帝王告诉他,速去未央宫看皇后在不在,如果在,立即钳制住,如果不在,就去冷宫将贤妃带去九景宫,让她扮作皇后,你也过来回禀说‘在’,总之,‘在’与‘不在’,都回禀‘在’,且让凌澜听到。 如果说,他刚才还整个处在懵的状态,那么那一刻,他彻底明白了过来,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日,锦弦跟他说,让他告诉这些守天牢的禁卫,说,凌澜的同伙可能会冒充皇后,前来营救凌澜,让禁卫们一旦发现,立即将对方控制住,并第一时间禀报于他,还一再强调,为了深入追查,不要伤了人家,一定要留活口。 他不知道这个帝王的这个信息是从哪里来的,既然他这样安排,想来必定有他的道理,他当时只是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是真的皇后亲临呢?那他们岂不是冒犯? 帝王说,不会,鉴于先前凌澜说思慕皇后,后来贤妃铃铛出来说跟凌澜有关系的人是她,皇后好不容易撇清自己的关系,定会避嫌,又岂会来天牢? 听了帝王所言,他觉得甚有道理,所以,方才在天牢,才会那般笃定让人拿下皇后。 结果,结果,完全反了是吗? 其实,真的是货真价实的皇后亲临了,是吗? 而凌澜的同伙,假的那个,曾经出现在未央宫是吗? 哎,这是怎么个乱啊! 正皱眉思忖着,忽然看到铃铛从地上爬起,对着锦弦艰难道:“皇上……凌澜被我刺了一剑,受了很重的伤……皇上可派人进去擒拿……”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悟。 就是这个女人在里面刺了凌澜一剑,凌澜又让她受了一掌,将她击飞出来,是么。 看长剑上的血迹,应该对方受伤不轻。 倒是个擒拿的好机会! 众人征询的目光看向少年帝王,帝王没有吭声,反而是快速睇了一眼边上的赵贤。 赵贤眸光微微一闪,会意,不动声色地离开。 就在众人等着帝王发号施令的时候,骤然“嘭”的一声惊天巨响,脚下的地面一晃,一股强大的炽烈气流自九景宫爆裂出来,排山倒海、毁天灭地一般向四周倾散。 众人大骇,惊呼声一片,本能地回避逃窜,等一切归于平静,纷纷惊错回头,才发现浓烟滚滚下的九景宫已经变成废墟一片。 爆炸了? 众人大惊,看向岿然站在那里未动的帝王,在他的脚边,很多碎屑瓦片凌乱,再看其脸色,铁青一片,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厉声吩咐边上众人:“快,快救皇后!”............................ 第一更,第二更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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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他得出这一认知的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明白,他那样想一个人死。 他要凌澜死。 虽然,他深知,凌澜不能死,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他还要通过他,去搬出、去铲除那些力量,但是,他就是想杀了他。 想想,那日六房四宫着火,也是这个男人干的吧,一定是他,救走了蔚景,那时,蔚景身中媚香,那么,替她解掉媚香的男人也是他吧? 这样的男人怎么不该死? 必须死! 所以,他通过手语让叶炫放假消息出来,说蔚景已被控制,在九景宫,而这个男人深陷囚室,就算是他的同伙再厉害,也来不及将消息传递给他,他定然会信以为真,就算怀疑,也不敢轻易去赌吧? 终于,成功地将这个男人骗到了九景宫的里面,他还让叶炫去冷宫将铃铛带到了九景宫,明着是让她假扮蔚景,实际上他有他的打算。 他不想再被人威胁了,他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 所以,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得死,凌澜是,蔚卿是,铃铛亦是。 反正关于这三个人的纠缠,外面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不是吗? 凌澜说,自己心仪皇后,贤妃说,那日帮她解媚香之人是凌澜。 是是非非、恩爱情仇,就让这三个人一起了断了吧。 他帮他们一把。 那日挖地道之时,他就命人在里面秘密埋了炸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铃铛竟然刺伤了凌澜,也被凌澜打了出来。 不过,也没有关系,本来强力火药下已经无生还机会,再加上重伤,岂不是双份的胜算?而且,铃铛这个女人没死也无所谓,毕竟她真心实意一心为他,日后,指不定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只是,那个女人,藏在哪里呢? 朕就不信,找不出来你! **************** 搜救一直持续到下午,众人几乎将坍塌的九景宫翻了个底朝天。 帝王亲自督在旁边,一刻也未曾离开,连午膳都没用。 那些女眷亦是,没有帝王的旨意,也不敢私自出宫回府,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所有人都耗在那里。 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有人找到了蔚卿破碎的袍角,还有凌澜紫色的乐师服的碎片,还有一些烧焦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早已辨不出是肢体的哪一部分,似乎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于是,众人终于得出结论。 凌澜死了,被他挟持的皇后也死了,死于大爆炸中。 也是,这么威力的火药,如此宏伟的建筑都坍塌成这样,怎会不死?没被炸死,压都压死了。 至于为何会爆炸? 众人分析以前种种传闻,也大概得出了结论。 应该是这个男人心仪皇后不得,且见自己无几日可活,为爱癫狂,见生时不得,死也要得到,于是拖着皇后,自己引爆炸药,一起赴死。 只是可怜了皇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香消玉殒,也可怜了这个帝王,登基以来,自上次选妃闹出六房四宫失火之事搁下后,这位年轻的天子,就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贤妃,已被打入冷宫很久,然后,就是这位皇后。 所有人都以同情的眼光看向那位帝王,那位一直在现场陪着,立在那里坐也未坐一刻的帝王。 最后,当所有的希望破灭,帝王黯然神伤,默然离去。 这是事后在场的人对这位帝王的描述。 说其背影落寞,无限凄凉。 **************** 相府 蔚景不知第几次来到门口,踯躅、徘徊、张望、等待。 鹜颜依旧没有回来。 今日在未央宫里,她将酒水撒泼在身上之后,锦弦得知禁卫禀报后急急离开,鹜颜借给她行礼之际,偷偷跟她说,让她快走,快出宫。 她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锦弦前脚离开,她就后脚离宫。 她知道,鹜颜他们在计划营救凌澜。 只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人也不见回来? 原则上,宴席在半上午就举行了,应该在正午前就能结束,可如今都已经快日落西山,鹜颜怎会还没有回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行! 她得去打探一下才行,再这样心急如焚地呆着,这样漫无边际地等着,她会疯掉。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用的是自己的脸,也就是皇后。 出了宫门以后,她就戴上了鹜颜的面具,回了府。 回府以后,她考虑到等会儿鹜颜回来,也是鹜颜,所以,她又换成了夜逐曦。 那么,她现在以夜逐曦的身份去一趟宫里,应该没事吧。 以什么理由呢? 今日是女芳节,入宫的都是女眷,难道他说,自己进宫接鹜颜? 小叔子接大嫂?好像有点...... 不过,夜逐寒不在不是吗?他这个弟弟出面也情有可原。 主意一定,她就片刻都不想耽搁,一撩袍角,拾阶而下。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才想起,步行太慢,得搞辆马车才行,又欲折回府弄马车,就听到街上过往的行人都在谈论一件事情。 “皇后娘娘殁了,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好像是跟一个叫凌澜的司乐坊掌乐死在一起。” “嗯,是啊,是在皇后娘娘还是公主的时候住的九景宫里被火药炸死的。” “嘘,小声点,娘娘怎么能用‘死’字,你们找死啊?” “听说,两人被炸得都没有全尸、现场惨不忍睹。” “是啊,太可怕了,我听她们描述,都肉紧肉紧的……” 蔚景身子一晃,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脑中空白了片刻,她疾步上前,一把抓住议论中的一人,急急道:“你们说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 几人被她的样子吓到。 看她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偏生一双眸子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而且,还攥着人家的衣领,一副癫狂的模样,几人后怕地互相看了看。 “快说!”蔚景嘶声怒吼。 几人一震,那个被她攥着衣领的女子吓得脸色苍白,赶紧道:“皇后娘娘被一个叫凌澜的男子挟持,男子引爆火药,与皇后娘娘双双死于九景宫……” “不可能!”蔚景心口一撞,难以置信地将对方的话打断。 对方见状便再也不敢多言,以为蔚景会就此放过她,却在下一瞬,蔚景又将她往面前一攥,她本没有武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下子差点将女子给拧了起来:“消息可靠吗?” 她咬牙,手在抖,唇在抖,连嘶哑的声音都在抖。 女子点头,“可靠,我姑母今日参加了宫里的女芳节宴席,刚刚回来,她跟我说的,她当时在现场.....” 女子的话还没说完,蔚景脚下一软,手中也顿时没了力道,后退两步的同时,也松了女子的衣领,得了自由的女子赶紧跟边上一起的几人仓皇逃窜。 “快跑,别被这个神经病缠上。” “是啊,看他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疯子。” “看他那双眼睛红得,吓死个人啦……” 蔚景微微喘息着,脑中空白,耳边不断回响的是,双双死于九景宫,双双死于九景宫...... 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攥着,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她茫然四顾。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斜照,将天地万物染上一片红彩,就像是人的鲜血一般。 她目光溃散地看着在这片红彩中来来往往的人.流,口中喃喃自语:“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鹜颜呢? 她要问鹜颜! 她说的她才信。 对,对,找鹜颜。 可是,鹜颜还没有回来,方才那个女子说,她的姑母回来了不是吗? 为何鹜颜没回? 是也一起出事了吗? 她不敢想。 不行,她得再去探探,她必须再去探探。 探探,对,探探,蔚景就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喧哗的街道上打着转,最后,连马车的事都忘了,就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 当蔚景失魂落魄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相府里的风灯都已亮了起来。 果然没有侥幸,果然传闻都是真的。 因为她是左相夜逐曦,所以守宫门的士兵就跟她说了他所知晓的事情大概。 也不是士兵一人说,她碰到的外出办事的宫女太监,她也问了,所有人说的都是一样的。 皇后死了,凌澜也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相府,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哪般,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脚已经被假肢磨破了皮在往外淌着血,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易容材料因为攥那个女子的衣领掉了一大块,什么都不知道。 很空,一瞬间整个人被掏空的那种空。 跌跌撞撞走在相府的回廊上,无视下人们疑惑的目光。 心中无物,似乎眼中也无物,就连站在回廊尽头的那人,她也没有看到,一直到走到近前,她差点撞了上去,她才惊觉过来回过神,怔怔抬眸,就看到夜逐寒,哦,不,夜逐曦,因为是白袍,就看到夜逐曦俊美的脸,正看着她。 她自是知道是鹜颜。 心灰意冷,她已无暇顾及此时她跟鹜颜两人都是夜逐曦的装扮,甚至,连再跟她确认一遍宫里发生的事都不想确认,就只哑声丢了一句:“你回来了”,然后就径直越过她的身边,继续往前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腕上一重,对方拉住了她。 “事情听说了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颤抖。 蔚景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心中紧紧绷住的那根弦终于在鹜颜的这一句话里“嘣”的一声断掉,隐忍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知道,鹜颜也痛,只不过也在强装,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她不想惹她也跟着一起流泪,不想。 所以,她没有回头。 而对方却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握着她的腕,缓缓走到她的前面,定定望进她的眼。 【167】永远都只会将我推给别人 所以,她没有回头。悫鹉琻浪 而对方却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握着她的腕,缓缓走到她的前面,定定望进她的眼。 四目相对,她满眼伤痛,对方眸含促狭。 促狭? 蔚景一怔,正欲再细看,忽然腰身一暖,对方已经将她裹起,带着她撞门进了回廊边上的一间厢房眇。 随着“哐当”一声门被带掩上,她就被对方压靠在门板的后面,外面传来两个下人说笑走过的声音。 蔚景又愣了愣,意识过来,鹜颜是不想让下人看到两个夜逐曦,其中一个还在哭是吗? 好一个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如斯的女人谅。 自己终究是没有她坚强。 眸色一痛,她垂下眼,大力吸了吸鼻子,正欲说话,下颚却是忽的一热,对方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下颚上,轻轻挑起她的脸。 她被迫再次迎上对方的眼。 屋里烛火摇曳,映着眸色深沉似海。 蔚景一震,猛地意识到什么,抓住对方的腕,将他落在她下颚上的手拉开,垂眸望去。 五指净长,却无一个指头完好。 心头一撞,她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的脸,唇瓣颤抖得厉害,蠕动了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字:“你……” 对方就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蔚景眼帘轻颤,犹不相信,猛地抬手,去揭对方脸上的面皮。 可不知是因为太心急,还是因为激动慌乱,手指在脸颊边缘撸了半天,也没弄开面皮的结合处,反而觉得手臂酸、鼻尖酸、眼睛也酸,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见她如此这般,对方俊眉微微一拢,大掌裹了她的手,引着她,帮她一起。 随着“咝”的一声,薄如蝉翼的面皮揭下,熟悉的俊颜入眼,蔚景浑身一震,忘了动,忘了呼吸,只睁着眸子怔怔地看着对方,泪水再一次从眼眶里面漫出,肆意流淌。 “蔚景……” 男人眸色一痛,蓦地伸出手臂,将她拉入怀中,紧紧裹住。 熟悉的温暖相贴,熟悉的气息入鼻,蔚景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很想压抑,却终是压抑不住大哭起来,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 夜色阑珊,皇宫 锦弦踏进瑶华宫的时候,铃铛正靠坐在床头,边上宫女小心翼翼地给她喂着药。 见帝王亲临,主仆二人皆是一怔,一人连忙起身下床,一人放了手中瓷碗,双方跪在地上恭迎。 “有伤在身,做什么起来?”锦弦径直走到铃铛面前,将她扶起,语气中稍带责怪。 时值夏日,铃铛只着一件单薄寝衣,曼妙玲珑曲线尽显,特别是垂眸颔首立在锦弦面前,一截粉颈露在外面,锦弦眸色一暗,将她拉入怀中。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铃铛皱了皱眉,知道男人有些喝高了。 男人却只是抱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边上的宫女面红耳赤,连忙躬身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皇上今日为何让铃铛去九景宫扮作公主?”靠在男人的怀里,铃铛幽幽开口。 男人似乎身子微微一僵,片刻,缓缓将她放开,凤眸蕴着一抹酒醺后的血色,望进她的眼:“因为你了解她,你扮她最像。”男人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是吗?”铃铛垂眸弯了弯唇,本还想问,再像有皇后娘娘扮得像吗,后来一想,人都已不在了,提这些作甚。 想起蔚卿,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低低一叹,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恍惚:“就因为这个原因吗?” “当然不是!” 铃铛一怔,抬眸。 “因为朕要给你一个走出冷宫的理由。朕已经传旨下去,说,当初让你入冷宫,是朕的一个计谋,目的是为了用你引出真正给六房四宫放火之人,而其实,你是受朕宠幸。这一次,你又协助朕剿灭奸贼有功,所以,即日起恢复贤妃头衔,住回瑶华宫。” 男人说完,又揽了揽她的肩,柔声道:“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铃铛长如蝶翼的睫毛轻颤,微微低了眉眼,对着男人略路一鞠:“臣妾多谢皇上。” 瑶华宫外 叶炫跟赵贤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在叶炫不知第几次抬头看向夜空上的月色时,赵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叶统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叶炫一怔,讪讪否认:“没......没有。” 他当然有事情,他想出宫见叶子啊,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皇后出事,帝王心情不好,整个皇宫都处在一片低沉的气氛中,他又不能擅离。 正想着,身后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明黄身影自里面走出来,在门口也未做停顿,直接拾阶而下。 叶炫跟赵贤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跟在后面。 “不用跟着朕了,朕想一个人走走!” 夜风将男人黯哑的声音送过来,男人没有回头。 两人脚步一顿。 **************** 厢房里。 蔚景将脸埋在男人的肩头,怎么也止不住哭,似乎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压抑、隐忍、伤痛、委屈、思念、担心、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作眼泪喷薄出来,完全由不得她控制。 男人也不劝她,也不哄她,就抱着她,任由她眼泪鼻涕一起下,弄在他胜雪的白袍上,一声未吭。 又不知哭了多久,她才在男人怀里缓缓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向男人,男人亦是看着她,可是他的脸色…… 蔚景大惊:“你怎么了?” 话还未说完,男人再次将她抱住,哦,不是,不是抱住,是整个人的重量都倾轧在她的身上。 蔚景心里更是吓得不行,连忙抱着他将他撑住。 直觉告诉她,男人伤得很重。 “走,我扶你去那边床榻。”蔚景咬牙,吃力地扶着男人艰难地挪着步子。 终于将男人扶上床,她已是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不舒服,她干脆一把撕了自己脸上的面皮,扒掉手上易容材料,又解了假肢,踢得老远,就蹲下身看男人的伤势。 所幸,男人还没有昏迷,就虚弱地躺在那里看着她一系列毫不顾忌形象的动作,凤眸里一抹促狭笑意,她也懒得理会,伸手急切地探上男人腕上的脉搏,却不想刚刚搭上,就被男人反手握住。 “我没事……” 蔚景一怔,想将手抽出,“让我看看!” “我真的没事,”男人紧攥着不放。 “是不是怀疑我的医术?”她睇着男人。 男人黑眸凝着她,苍白着脸笑笑,“还算有自知之明,所以,你就不要班门弄斧了。” “你——” 蔚景气结,她就这么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是这个意思,所幸,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早见惯了他这副德行,也懒得跟他计较,只不悦地撇撇嘴道:“那请神医告诉我,神医的身体怎么回事?”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男人又笑了,原本肤色就白,如今又无一丝血色,越发衬得那双黑眸晶亮如星。 “我没事……躺会儿就好。” 蔚景一怔,为他的话,也为他的强撑。 她是医者,虽没有探到脉,可是基本的观色,她还是可以的,她知道他伤得很重。 既然他不表现出来,她当然也不会去拆穿他,心中一痛,她伸出另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拉过床上薄毯,将他的胸口盖住。 男人弯了弯唇,缓缓阖上眸子,忽然又睁开,看着她:“你不会走吧?” 蔚景愣了愣,反应了片刻,摇头,“不会,我陪你!”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过来自己竟是如此干脆笃定的语气,脸上一热,刚想解释一下,发现男人已经甚是满意地闭上了眸子,她便只得作罢。 因为手被男人握着,想去搬个凳子都不行,她只得轻轻坐在床边上,看着他。 夜忽然一下子变得特别静谧,她恍惚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从她早上进宫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心情一直在大起大落。 没有人知道在得知他死讯那一刻,她心里的绝望,如同没有人知道方才见他真切地出现在面前时,她心中的狂喜。 人生最极致的两种心情,让她在一日之内体会。 那样突然,那样让人毫无防备,也那样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手背上的温度那样真实,她知道不是梦。 她知道,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 目光触及到他伤破的手指,她眸色一痛,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以前他送给她的、昨日她送给他被他拒收的里面装着金疮药的小瓷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他指头的伤口上,许是因为蛰痛,男人微微一颤,却并没有醒。 蔚景更加肯定了他内伤的严重,将他的十指都涂好药,她便悄悄地探上他的腕。 果然。 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震伤。 想来应该是火药爆炸时震到胸口所致。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她只知道,他的伤真的好重,她又不会武功,不能用内力替他疗伤,怎么办? 心急如焚中,她想到了鹜颜。 对,鹜颜,也不知道她回来没有,她武功高强,她可以用内力帮他恢复。 这般想着,蔚景就从床榻边站起,刚想轻轻掰开男人的手,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她一怔,男人却只是看着她,她看到了男人惺忪凤眸里的那一抹失望和嘲弄之色。 失望和嘲弄? 略一怔忡,她就明白了过来,是以为她要偷偷离开是吗? 心中一急,她连忙解释:“不是,我想去看看鹜颜回来没有,她会武功,可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轻笑着打断:“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只会将我推给别人,曾经是,现在还是……去吧,去看鹜颜在不在,若她不在,太庙里,锦溪肯定在的……” 蔚景一震,男人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再次阖上眼睛。 看着自己垂落的手,蔚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站在那里怔忡了好半响,才明白过来男人的意思。 是因为那一夜吗?他被锦溪下媚药的那一夜,是吗? 她先说去通知鹜颜,后来又说去找锦溪,最后,还置药性发作的他于不顾,将他丢在书房的暗室里自己逃了,是吗? 为了这,他一个月没有理她,竟然现在还记得。 看他平素也不是那样小气吧啦的人,怎会? 蔚景不悦地撇撇嘴,本不想理他,直接去找鹜颜,可走了两步,又觉得气苦,脚步一顿,又猛地往回走,直接走到床边,唤他:“凌澜。” 男人没有反应。 她知道他醒着,故意不理她,心中气苦更甚,扭头就走。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光脚,脚趾和脚后跟早已被假肢磨破了皮,在往外流着血,她瞳孔一敛,再次转身快步回到床边,伸手用力揉向男人胸口,也不顾他痛。 她知道他会很痛,她就是要让他痛。 果然,男人睁开眼,皱眉看向她,一副她不可理喻的样子。 她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大难不死,不想跟你置气。无论你信是不信,我都没有将你推给谁的意思,我刚才探过你的脉,虽然没有你的医术高超,但是,也探出了你内伤严重,我又不会武功,就想着,如果鹜颜在,她武功高强,可以用内力给你疗伤,我不想坐在这里干耗着,什么都帮不到你。好了,我说完了,你继续睡!” 蔚景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手,却是被男人拉住。 “谁说你帮不到?你不是给我的手指擦药了吗?” 蔚景怔了怔,没好气地道:“那药也是你的,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那能不能再举举手,帮我这里也擦点药?” 蔚景一惊,回头,“哪里?” 睨着她的反应,男人唇角微微一斜,朝里侧了一下身,“背上。” 也就是到这时,蔚景才发现他背上的伤,一大片殷红已经将白衣浸染,她眸光一敛:“怎么会这样?” 早已将置气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赶紧自桌案上取来剪刀,直接将男人背上的袍子剪开。 是剑伤! 怎么会有剑伤?是爆炸前,还经历过打斗是吗? 心口一痛,蔚景拧开瓷瓶的盖子,轻轻将药粉撒在上面,“是谁,是谁刺伤了你?” 是锦弦吧?只有他伤得了他。 “铃铛。” 蔚景一震。............ 传说,明天一万五~~ 【168】我哪个也不信,我就信你(一更) 夜风习习,弯月如钩。悫鹉琻浪 长长的宫道上,一抹身影步履如风,急急往出宫的方向而去,迎面碰到的巡逻的禁卫,都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叶统领,这么晚了,去哪里?” “叶统领,这是要出宫吗?” 是的,他要出宫,按理说,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都加派了人手巡逻,他更应该留在宫里,可是,他终究拗不过心里想见某一个人的冲动,她说,只有几日,她这次只呆几日龛。 几日之后呢?或许又是几年的不遇。 人生有多少个几年?就像今日出事的那个凌澜,半个时辰前,还在帮他研究丝绢,半个时辰后就灰飞烟灭。 还有皇后,皇后亦是,那么年轻光鲜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平时也未见那个帝王怎么珍惜,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他就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卿。 人生无常,命运多舛,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能做的,也就珍惜这仅有的几日而已。 就算她是前朝七公主又如何? 一边走,一边伸手自袖中掏出玉坠和丝绢,因为怕玉坠在宫里被其他人发现引起什么纠复,后来,他就没挂在剑鞘上了。 丝滑的触感入手,他难掩胸口震荡,不由地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却不想,竟直直撞到一个人身上。 骤不及防,他踉跄两步,玉坠和丝绢脱手而出,他一惊,连忙伸手去接,却只接住因重量轻就在近前的丝绢,而玉坠甩出老远,等他再飞身去救,玉坠却已是“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借着边上的风灯,他垂眸望去。 翠绿的玉面泛着莹润的光泽,赫然两半。 他脸色一变,弯腰将两半碎玉拾起,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扭头就想破口大骂那不长眼之人,却发现是个老嬷嬷,被他撞翻在地,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强自将怒气压抑住,他不悦地上前,将老嬷嬷自地上扶起:“你没事吧?” 老嬷嬷显然摔得不轻,被扶起后,还有些站不住的样子,他一松手,她又趔趄了两下,他一惊,又赶紧再次将她扶住,手中的丝绢再次掉在地上。 老嬷嬷垂眸望去,忽的脸色一变,愕然抬头。 **************** 农院,厢房,烛火如豆 女子轻纱掩面,坐于桌前,面前的桌上,小菜摆了一席。 两双竹筷,两个杯盏,面对而摆,却唯独女子形只影单。 纤手提壶,轻轻将两个杯盏撞满,女子一人独饮。 薄酒微醺处,女子的明眸中慢慢爬上血丝,门口传来响动,来人脚步沉沉,女子长睫轻颤,她知道,她的人还是来了。 男人推门而入,女子没有回头,坐在那里再次端起杯盏,纤指轻撩面纱,一口将杯中酒水饮尽,皱眉咽下时,男人已走至她的对面坐下。 他看着她,她嫣然一笑。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虽有轻纱掩面,那含笑的眼角眉梢却是说不出的风情魅惑,男人眸光微微一敛,将视线别过,垂眸看向面前杯中酒。 酒面一漾一漾,倒影着自己悲伤的眉眼,他唇角一勾,大手执起杯盏,仰脖,亦是一口饮尽。 “我以为你不会来。”女子最先打破了沉默。 “为何不来?”男人问,伸手提过桌上酒壶,替自己斟满。 女子笑笑:“明日我就走了。” “嗯,”男人点头,又兀自饮了一杯,“我猜也是。” 女子怔了怔,见男人又提壶想倒酒,就连忙伸手将酒壶接过,“你酒量不好,少喝。” 男人轻轻嗤笑,笑得有些不知所谓,不过,也未强求,就将手收了回去。 “有什么要说的吗?”女子眸色深深,凝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低垂着眉眼,把玩着手中杯盏,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酒盏的杯口,其声恍惚:“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女子眼波微动,“当然!有缘就一定能见到。” “有缘?”男人再次轻嗤。 “有缘是什么时候呢?”男人徐徐抬眼,迎上女子目光,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又是几年后,或者你身边的某一个人身陷囹圄之时?” 女子脸色一变,男人轻轻笑开。 在女子微愕的目光中,男人伸手自袖中掏出一方丝绢,轻轻抖开。 “能告诉我这方丝绢上面绣的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吗?” 女子没有吭声。 男人的声音继续。 “你知道吗?今日两个人告诉了我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我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的,所以想问问你。” “司乐坊掌乐凌澜跟我说,这是一首思君曲,表达了丝绢主人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夜夜思君不见君,只能独自饮泣;可一个懂音律通乐理的老嬷嬷跟我说,这是一封信,信上说,她已安全、拖住叶炫、挟持皇后、去九景宫;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我哪个也不信,我就信你,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吗?” 男人将丝绢摊在女子面前,一瞬不瞬看向女子。 好一个借他之手的连环计啊,虽然,前两句他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后两句他懂了。 他原以为,去九景宫是锦弦的计谋,是他故意回来禀告说‘她’在九景宫,引君入的瓮,却原来,对方本就是这样计划的,无论他们引还是不引,对方本来就是准备去九景宫的,是吗? 如此看来,凌澜还活着是吗? 她的营救任务完成了,他被她利用完了,所以,她说,她明日要走了,是吗? “呵~”他低低笑,“上面的意思,能告诉我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 女子眸光微闪,垂眼看下去,一个字都说不出。 “几年前,你救我那次,也是因为我偷到的那张皇陵地图是吗?”男人紧紧逼问,才喝了两杯酒而已,竟脸也红了,眼也红了,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女子依旧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 沉默就是不置可否,沉默就是承认。 叶炫就又笑了。 果然人生无常、命运多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那次他奉锦弦之命,去皇宫窃取皇陵秘密地图,地图到手,却惊动禁卫。 后来到手的地图不见了,他一直以为是他自己在被禁卫追赶之时,或者跟其打斗之时掉了,他一直以为,以为了几年。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残酷。 他宁愿她否认,他宁愿是自己掉的。 只要她说不是,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至少,他们的初遇,是美好的。 却原来也是奢侈! “果然是叶子,没有根,没有心的叶子!” 叶炫大手一扬,内力倾散,摊开在女子面前的丝绢飞入他的手中,五指一收,他将丝绢攥在手心,末了,又置在烛火上点燃,丢在地上。 女子再次脸色一变,转眸看过去,火光熊熊,转瞬即逝,随着渐渐熄灭,地上最后只剩下一团灰烬。 男人起身站起,往外走去,与此同时,女子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散开的细响,虽然几不可闻,可她是练武之人,耳力一向极好,依旧听得真切。 瞳孔一敛,她蓦地起身,对着男人的背影道:“外面的人是你带来的?” “是!”男人没有回头,却口气笃定。 “是要抓我吗?” “对!”斩钉截铁,决绝得不带一丝拖泥带水,“职责所在!” 女子身子一晃,轻轻笑:“好一个职责所在!你以为就凭他们就可以抓得住我?” 女子唇角笑容一敛,猛地脚尖一点,飞身而起,“噼里啪啦”一阵碎裂的声音,她破瓦而出。 叶炫一震,回头,下一瞬也脚尖点地,飞身追了上去。 屋外守候的禁卫们听到瓦砾破碎的声音皆是一惊,看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飞身而出,这才意识过来怎么回事?纷纷举着兵器也追了过去。 **************** “好痛,你轻点,”一阵蛰痛自脚趾传来,蔚景瞳孔一敛,本能地将脚一缩,男人手中瓷瓶里的药粉就洒在了床上。 “刚才怎么不见你痛?现在叫痛!”坐在对面的男人瞟了她一眼,“再说,这跟我轻点重点有什么关系,我碰都没碰到,是药粉蛰在上面痛,忍着点,一会儿就会过去!” 男人伸手握住她的脚踝,往自己面前一拉,固定住,又接着给她被假肢弄破的地方上药。 “那我自己来吧,你伤得那么重,还是躺着!” 蔚景总觉得两个人都坐在床上的样子很奇怪。 男人也不理她,盘腿坐在那里,将她的脚抱放在自己的腿上,眉眼低垂,专注地上着药粉。 夜越发静谧,这间房因为平素无人住,也没有更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蔚景看着他,床头灯辉轻笼过来,她看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两排好看的剪影,目光缓缓下移,她又垂眸看向他忙碌的手。 “凌澜……” “嗯?” “昨日我给你金疮药,你为何不要?你这双手要是废了怎么办?” 弹琴靠它,练武靠它,做任何事情都靠它,不是吗? “伤的只是皮肉,没有伤到筋骨,不会废的,”男人眉眼未抬,说得轻描淡写,“而且,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蔚景微微一怔,“此事因我而起,何来牵扯?” 男人抬起眼梢,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蔚景又想起什么:“对了,你是怎样脱身的?引爆火药只是迷惑众人视线是吗?你又是怎样从九景宫里出来的?” “火药不是我引爆的,”男人将涂好的一只脚放下,又拉过她的另一只脚,“是锦弦。” “锦弦?”蔚景有些震惊,“可是,当时,蔚卿在你手上啊。” “嗯,他就是想蔚卿一起死,这种伎俩,他又不是第一次,曾经在啸影山庄还不是差点让蔚卿死了,毕竟蔚卿知道得太多了,对他来说,迟早是个隐患。” 蔚景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背脊生寒,瞬间手足冰冷。 太可怕了。 如果说当初她为了他命都不要,那么蔚卿为了他,可是连杀兄弑父这样的事情都做了,她一直以为,只是她被利用,他跟蔚卿之间是有情的,看他们平素也一副恩爱缱绻的样子,不是吗? 原来也都是假的。 “你说……这世上有真情吗?”她忽然幽幽开口。 脚后跟蓦地一痛,是男人的大手不小心落在了她的伤口上,她痛得瞳孔一敛“嘶”了一声。 “痛吗?”男人抬眸看向她。 “你说呢?”痛感还没过去,蔚景咬牙皱眉,没好气地回道。 男人弯了弯唇,垂下眸去,淡声道:“有痛,就说明应该还有真情吧。” 蔚景一怔。 有痛,就说明应该还有真情吧。 微微失神了半响,她才蓦地想起正事来:“既然你没事,那蔚卿呢?” 或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或许是因为觉得她是日后可以揭穿某人罪恶嘴脸的重要证人,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她竟然也希望她还活着。 “不知道,当时情况危急,没太注意,或许已经死了。” 死了? 她一震,正欲再问什么,门口骤然传来细碎的敲门声。 两人皆是一怔,戒备地对视一眼,还是凌澜先出了声,“谁?” 用的是夜逐曦的声音。 “甜海!” 影君傲? 蔚景一震,一时有些难以置信,那厮不是回啸影山庄有要事处理吗?昨夜走的,今夜就回来了?这速度也太…… 连忙将脚自凌澜的腿上收回来,快速下床。 “你可以动作再快点!”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蔚景一怔,自是明白男人说得是反话,本不打算理会,可想了想,她又扭回头,对着男人嫣然一笑:“你也可以将话说得再酸点!” 如愿以偿地看到男人瞬间脸色一变,她略带得色地将目光收回,发现自己的鞋子还穿在假肢上,便索性直接套了男人宽大的软靴,提着拖地的长袍“吧嗒吧嗒”跑去开门。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折回来,将丢在地上的人皮面具捡起来戴在脸上。 床榻上的男人就看着他 考虑到屋里的凌澜是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她先将门开了一条缝,伸了个脑袋出去探了探,回廊上,伟岸身姿负手而立,见果然是影君傲,她又四下环顾了一下,就连忙闪身而出,快速带上房门。 “山庄的事办好了?” 见影君傲回头疑惑地瞟了瞟房门,又将目光落在她大大的男式软靴上,她有些窘迫,赶快找了话题问。 “没有,现在回去办。”影君傲的声音稍稍有点闷。 蔚景一怔,愕然看着他:“你还没回去?” “嗯,马上回去,过来跟你辞行!” “那你昨夜……”蔚景的话还没有说完,骤闻身后“吱呀”一声细响,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厢房的门自里面被人拉开,男人赤足走了出来,白袍轻荡。 蔚景一怔,见男人还是凌澜的脸,又猛地一惊,“你怎么出来了?” 一边说,一边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所幸夜已深,四下无人,可是,影君傲在,不是吗?就这样出来...... 刚想说让男人回房,就听到男人已然出了声:“我是专门出来感谢影庄主的,多谢庄主的仗义相救。” 相救? 蔚景一愣,有些懵,影君傲弯起唇角绝艳一笑:“客气!影某并非仗义相救,也并非救你,影某完全是看在甜海的面子上才有此所为,毕竟,你是为了她才入的狱,所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是吗?”凌澜眸光一敛,轻轻笑,“更深露重,庄主要不进屋说话?” 一边说,一边身子略略一让,优雅地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可影君傲却没有要领情的意思,唇角一勾,“不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甜海说。” 话落,也不看对方,转眸朝蔚景看过来。 凌澜眼角笑意微微一敛,同样看向蔚景。 蔚景怔了怔。 气氛稍稍有些冷凝。 见凌澜没有要回房的意思,而影君傲又说想单独跟她谈,蔚景看了看不远处的凉亭:“要不,我们去那边?” 影君傲说:“好!” 某人马上就提出了异议:“别忘了自己现在是夜逐曦,有那么娇小的夜逐曦吗?要是被人看到,人家会怎样想?” 蔚景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穿着白袍、梳着公子髻、戴着夜逐曦的面皮,却卸掉了假肢,以致于一大截袍子都拖在地上,这个样子的确有些…… “你等我一下!”朝着影君傲说完,她转身作势就要进屋,却又被男人拦在了门口:“你不会要再去穿上假肢吧,你看看自己的脚伤成怎样?当然,如果你不怕脚废了,随便你!” 男人沉声说完,朝旁边一让,蔚景愣了愣,影君傲已先她出了声。 “就几句话而已,无需那么麻烦,走,甜海!”话音未落,他已是拉了蔚景的腕,直接将她拖进了旁边的一间厢房,进房之前,他又似乎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凌澜:“这样,既不会被别人看到,也不会再弄伤双脚,两全其美,相爷觉得呢?” 凌澜脸色一变,影君傲已将房门关上。............. 第一更,今天有加更,传说孩纸们想看的好像有~~o(╯□╰)o 谢谢【zllday】【露水荫元】【sssgy】亲闪亮亮的钻~~谢谢【bigthree】【zllday】【13882440957】亲的大荷包~~谢谢【honglwenyan】【zhtulip】【bigthree】【于木木鱼】【gwyaeagg】【zllday】【我和秋天有个约会】亲的月票~~谢谢【zllday】【我和秋天有个约会】【sssngman0413】亲的花花~~集体扑倒~ 【169】你的厢房就很安全(二更) 林地黑,月影朦胧 女子翩然落下,回头看向身后,身后风过树摇,一片沙沙之声,却不见人影,倒是远远的有脚步声纷沓,却也仅仅是远远的。悫鹉琻浪 他没跟来? 女子微微疑惑,转过头准备继续赶路,就猛地发现站在她前面不远处的那人。 她一怔,滞住脚下步子,几时竟然落在了她的前面龛? 一道冷光一晃,男人“唰”的拔出腰间长剑,清冷月辉打在锋利的剑锋上,幽蓝的寒芒直晃人眼,女子眼波微动,站在那里看着男人。 男人背对着月光而站,一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一双眸子,泛着粼粼的光。 “今夜,你跑不掉了!卿” 男人声音微凉,声线微微有些绷。 “是吗?”女子轻笑,“我看未必!” 女子话音未落,男人已经持剑飞身而起,朝她疾驰过来,手中的银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幽冷的光线。 女子一惊,没想到他还真动手,连忙拔了腰间软剑,趁对方剑锋落下之时,“铛~”的一声接住。 两人打斗起来。 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剑法精湛、出神入化,一时间,身影交缠、不分伯仲,两人手中长剑也化作银龙在暗夜里盘旋蜿蜒、变幻莫测。 场面如火如荼,可是,两人都知道,你来我往的招式中,一人招招狠厉,一人步步紧逼,却都只有剑气,不见杀气。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也一直未分出胜负,直到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忽然同时撤回招式,各自朝后一翻,翩然落在山路的两头,站定。 夜风猎猎,吹得两人的袍子簌簌作响。 女子轻纱还在脸上。 其实方才在打斗中,男人的剑尖已经挑到了她的轻纱,她以为下一瞬他就会挑下,大惊,却发现对方忽然在最后一刻收了手。 “你走!” 男人将手中长剑“唰”的一声掷进剑鞘,淡漠转身,背对着她。 女子微微一怔,不意他会如此,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真抓不到你吧?”微凉的夜风将男人略带嘲弄的声音送了过来。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七公主吗?” 静静望着那抹挺得笔直的背影,女子骤然出声。 片刻的静谧,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她以为他要说,想,出乎意料的,没有。 他说:“不想!你是她又如何,不是她又如何呢?今夜以后,我们只是陌路!” 曾经在他以为那丝绢真是思君曲的时候,他就告诉过自己,无论她是不是前朝七公主,他都不会在意,何况现在得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切都是虚幻,他又何须知道。 女子一震,在他那句‘今夜以后,我们只是陌路’里微微失了神。 目光所及之处,见男人似乎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手臂一扬,那东西就脱手而出,划破夜空直直朝她而来,她一怔,本能地伸手去接,那一刻竟也未有半分怀疑那会不会是暗器。 手心一痛,冷硬的感觉入掌,她垂眸一看,赫然是半个玉坠。 她送给他的玉坠! 对,半个,很明显是摔碎的,碎裂的棱角非常不整且尖锐,莹白的手心,已有血珠冒出。 女子眸色一痛,皱眉,男人已经脚尖一点,飞身朝来时的路而去,等她回过神来,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沙沙……” 五指一收,将半个玉坠攥进手心,她又蹲下身,借着月光开始找着另外半块。 应该是他丢过来的时候,一半她接住,一半掉在了哪里? 玉坠还没落地就已然是两半,说明他早就摔碎了是吗? 微微苦笑,她将半玉拢入袖中,继续猫腰找着。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情,就像没有人知道,这块玉其实是她的,只是仿了前朝七公主蔚卿的玉的造型。 **************** 后来,那夜的禁卫是这样说的,他们追到了半路上,叶统领就回来了,非常灰败的回来了,脸色极为难看,眼睛还红红的,也不知是哭过,还是杀红了眼,应该是后者,毕竟像他们这种南征北战的铁血男儿,什么场面没见过,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叶统领看到他们就只说,不用追了,人已经逃了。 他们根据当时男人的表现推测,应该是他们一直所向无敌的统领大人吃了败仗,被一个女子给收拾了,还让对方给逃脱了,统领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如此不悦,事后还一声不响。 **************** 蔚景和影君傲从厢房里面出来的时候,凌澜竟然还站在那里。 蔚景看了看他的赤足,微微蹙眉。 “那我先走了,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影君傲也未跟凌澜打招呼,只朝蔚景丢了一句,就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屋檐,几个纵跃,顷刻就不见了人影。 这家伙,好歹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有大门不走,竟然做梁上君子。 蔚景将头探到回廊外面,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冷笑:“这样看不到的,要不,我带你到屋顶上去看看?” 蔚景终于将头缩了回来,看了冷笑的主人一眼,本想顺着他的话说,好啊,正好我不会轻功,你就带我上去看看,转念一想,这个男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今重伤在身,还是不要激他的好。 提着袍子走到他的面前,她伸手搀了他的胳膊,“走吧,我们进去。”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确切的说,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垂眸看了看她落在他胳膊弯里的手,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也未多言,就随她转身入了厢房。 进了厢房以后,蔚景又想起一件事情,现在在外人看来,乐师凌澜已是一个死人,右相夜逐寒又去边国未回来,那他…… “你住在这里安全吗?” “不安全。” 蔚景一怔,虽然知道不安全,却也没想到男人回得如此快,瞥了他一眼:“不安全你还回来?就应该在外面找安全的地方养伤,等从边国的那些人回国,再以夜逐寒的身份回来。” 男人在床边坐下,略一思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你的建议很不错,我怎么没想到?” “现在想到也不迟,”蔚景转身自屋中的洗脸架上取了毛巾过来,刚打算问那要不趁早去外面,见男人忽然凤眸深深,似笑非笑落在她的脸上,她才反应过来被男人耍了,顿时脸上一热,手中毛巾直接砸过去:“自己擦脚!” 想想也是,他是谁,最擅长的就是心机和谋略,他怎会没想到? 见男人拿着毛巾,僵硬着身子顾及着背上的伤吃力地擦着自己的脚板,她又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将他手中的毛巾夺过,蹲下身去帮他,不悦地嘟囔道:“既然知道不安全,做什么回来?” 因为怕你担心,因为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因为在外面没人帮我擦药。”男人笃定道。 蔚景一怔,这理由。 好吧。 “那现在怎么办?趁天还没亮,赶快去外面安全的地方!”将男人脚板上的灰尘擦了擦,蔚景站起身。 “那还是没有人帮我擦药啊!” “我陪你一起去不是就有了,”蔚景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不对,“不行,等鹜颜回来,她是夜逐曦,我还要做鹜颜,不能出去。” “其实府里也有可以养伤的安全地方。” “哪里?书房暗室?那地方不行,没门没窗,终日不见阳光,对养伤没有一丝好处。” 蔚景一口气说完,见男人黑眸晶亮凝着她不放,她又隐隐觉得不对。 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吧,曾经鹜颜养伤不是也没有人发现吗?应该也是在府里吧? 想到这些,心里忽然又起了几丝潮闷,便不再说话,默然转身,将毛巾归还到洗脸架上,沉默地站在那里将毛巾挂了又挂、理了又理。 兀自失神了一会儿,正欲转身,骤然背上一暖,男人温热的气息逼近,她心口一颤,刚想扭头去看,就听到男人低醇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你的厢房就很安全。” 她的厢房? 蔚景一怔,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的厢房平时除了弄儿跟兰竹,别人都不会进去,弄儿是我的人,兰竹是影君傲的人,影君傲反正也清楚我的事情,而且,你的厢房窗台又大,阳光又充足,你又可以随时照顾我,谁会想到相府夫人的房间里面住着别的男人?多安全!” 窗台又大,阳光又充足,她还可以随时照顾他? 蔚景冷嗤了一声,这个男人想得还真不是一般的美。 自他的怀里转过身,她面对着他,眉眼含笑:“凌澜,我怎么发现,你从阎罗爷那里晃了一圈回来,皮厚了不少。” 男人怔了怔,却也不恼,笑道:“是啊,知道为何我这次大难不死吗?” “为何?”蔚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因为鹜颜和影君傲联手等于完美的营救计划。 “因为黑白无常将我带去阎罗殿,阎罗爷问我,可还有什么人生遗憾?我想了想自己这二十年,最遗憾的就是脸皮子太薄了,导致很多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很多想做的事都没做成,然后,阎罗爷就说,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于是,我就没死成,于是乎,我就跟自己说,以后的日子里,脸皮也放厚。” “原来如此啊!”蔚景满头黑线,这个男人是不是很喜欢讲一些似是而非、一语双关的故事啊,曾经什么花开的声音是,现在又是。 睨着她的反应,男人低低一笑,双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往自己面前一扣,默然将她抱了满怀,在她看不到的方向,唇角笑容微微一敛。 也就是这时,蔚景才发现他又是直接赤足走了过来。 “啊,你的脚刚刚擦干净的,你——”...................... 第二更,最后一更,老时间夜里十点,孩纸们懂滴,o(╯□╰)o 谢谢【地狱的流星】【小白乖乖1211】亲璀璨的钻石~~谢谢【果壳宝宝】【wmf1223】【若雨非塵】亲的大荷包~~ 谢谢【双双鱼】【13570888857】【uranust】【15932577105】【和风俗美】【zeng86】【20110604】【若雨非塵】亲的月票~~谢谢【小白乖乖1211】亲的花花~~爱你们~~ 【170】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你(三更) 最终,自然是脸皮厚的占优势,两人回了蔚景的厢房。悫鹉琻浪 好在她的房里除了床,还有一张矮榻,他有伤在身,自是让他睡床,她就睡在矮榻上面。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蔚景捻灭了矮榻边上的烛火,滑进了薄毯里面。 此时正值夏夜,虽是半月,却也皎皎,绵长清辉透窗洒进来,视线一片清明眇。 窗外夏虫唧唧,不时有萤火虫一闪一闪飞过窗台,空气中飘荡着夜来香的味道。 夜是那样静谧,又是那样美好。 “凌澜,睡了吗?”蔚景翻了个身,趴在软枕上,看着床榻上的身影聊。 男人轻“嗯”了一声。 蔚景一怔,也不知这‘嗯’是什么意思,是表示睡了,还是未睡。 想了想,便也不再多言,又返身平躺了下去。 “怎么了?”男人问。 “没什么,”望着头顶的横梁,蔚景幽幽开口:“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一直依靠你,一直捅娄子,一直你帮我补漏洞,你有危险了,我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为何这样说自己?”大概是躺着的缘故,男人的声音响在暗夜里有些哑。 “我说的是实话,这一次,如果没有鹜颜那么完美的计划,如果没有影君傲连夜让人挖通地道,你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男人没有吭声。 “而我,却只想得出最蠢最笨的方法救你,如果不是鹜颜及时揭穿我的身份阻止我,我肯定去了天牢,我就又中了锦弦的计谋,不仅救不到你,还自投罗网,连累所有人。这样的我……这样无用的我,还谈何复仇?” 蔚景低低说着,心里面伤感得不行,她不像鹜颜,她没有武功,她没有谋略,她没有手腕,她也不像锦溪,没有光鲜的身份罩着,她…… 想着前路茫茫,她真的很不满意这样的自己,黯然翻了个身,就蓦地看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正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男人笑笑:“是你说得太专注了。” 是吗? 她愣了愣,或许吧,主要这矮榻还不比床,矮榻是青砖砌的,床有床板,人坐上来,会有感觉,矮榻没有。 见男人坐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躺着,索性拥着薄毯也坐了起来。 “你不睡吗?”她看着男人。 “你一直在说,那么吵,我怎么睡?” “那我不说了,”蔚景用嘴弩弩床,“你回去睡。” 男人坐在那里未动。 “被你吵了那么久,早睡意全无了。” “那你想……” “也吵吵你。” 蔚景一怔,疑惑地看着他,“嗯,你说!” 男人朝她伸手,“过来!” 又一副二五八万的拽模样。 “干嘛?”蔚景一脸戒备。 男人眉心一拢,直接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过去。 她以为他要抱她,没有,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近距离地看着她,一双黑如濯石的眸子映着窗外皎皎的月光,波光粼粼。 “蔚景,” 男人低低一唤,蔚景已是心头一颤。 很少见他这般模样,便抬眸望进他的眼。 “报仇之事,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并不笨,你也聪明,你只是不会耍心机玩手段,换个角度看,这又何尝不是你的优点,你的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你曾经跟锦溪一样,有着光鲜的身份,有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是,你不失善良,你遭人背叛,你从人生高处跌入谷底,你却依旧没有迷失心智,宽厚待人,勇敢坚强,这都是你的优点,你应该看到。” 蔚景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男人凤眸深深绞在她的眸上,一本正经而言,忽然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 说她蠢的人是他,说她笨的人也是他,说她一无是处的人还是他,曾经的每一次,他都用最无情最难听的话来伤她。 第一次,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听到他表扬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他的眼里,她其实也有那么一点优点的,虽然她知道,他或许只是安慰她,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时候他的一个肯定,对她来讲,有多重要,特别是这次生死事件之后,在她完全没有帮到一丝忙的生死事件之后。 她忽然想哭,却终是忍住。 “可是我要复仇。”她怔怔开口。 善良如何复仇?宽厚待人如何复仇?不会心机手段又如何复仇? “复仇之事,我说过,要慢慢来,而且,你不是有盟友吗?” 盟友? 蔚景弯了弯唇,他所说的盟友是指他自己吗? “所谓盟友应该互惠互利才能成为盟友,而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你们。”蔚景黯然苦笑。 “谁说的?你曾经帮我们拿到了名册,保住了我们几百个兄弟的性命,你还在锦溪面前掩护了鹜颜,保住了她的身份,在啸影山庄,你还破了锦弦的计划,独自一人承担了伤痛,还有这次,如果不是你扮作蔚卿,锦弦又如何会以为天牢里的蔚卿是假?我又如何能平安回来?” 男人如数家珍一般缓缓而言,蔚景就再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印象中,他每次说话都简洁明了,很少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就像对着最挚爱的情人,说着最动听情话,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蔚景眸光微闪,看到月光打到他菱角分明的俊脸上,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月色,心中的某个角落变得柔软。 一时间,她没再说话,凌澜亦是看着她,不语。 四周一片宁静,蔚景感觉自己手背的皮肤被他包裹着,或许是她想多了,只感觉他的手心越发炙热,她想抽回,却被他紧握着。 蔚景一阵尴尬,局促地动了动身体,弓起的膝盖无意中滑过他宽阔的后背,她心头一跳。 只听得男人闷哼一声,蔚景大惊。 她碰到他伤口了是吗? “让我看看!” 一边说,她一边去剥他的外袍,手腕却教他一把擒住。 被他用力一拉,她重心不稳,跌进他怀里。 “别急,这种事,慢慢来!” 蔚景一怔,这种事?慢慢来? 对上他促狭的眸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哪种事情,脸上一热,怒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个男人受了那般重的伤,竟还有心情揶揄她! 男人低低一笑,包着纱布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也没想到哪里去,就想到这里……” 话音未落,男人忽然倾身。 蔚景愕然,瞳孔中男人的面容蓦地越大,唇上一热,男人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般袭来,她瞬间乱了呼吸,他的吻却由温柔变为强烈,就像是鼓点一般,越发急促,将她的呼吸也一同吞入腹中。 唇瓣被他啃咬着,她闭了眼,尝试着回应,却仍处于被动的一方。感觉到他的舌尖在她唇瓣上来回扫荡,似在描绘她的唇形,一时间,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一处,心脏似要破腔而出…… 骤然,男人的唇迅速撤离,蔚景睁开眼,就看到男人抬起头来,脸色透着一丝苍白。 蔚景一惊,连忙从他怀里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男人微微一笑,胸腔一起一伏,似是在努力平复中。 蔚景皱眉:“你回去躺着吧,你的内伤那么重,需要静养。” “嗯,”男人起身站起,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先睡,我去看看鹜颜回来没有。” 蔚景一怔,男人已拾步往外走。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吱呀”一声被带上,蔚景一个人坐在那里失神了好一会儿,猛地往后一仰倒在榻上,又伸手拉过薄毯蒙住脸。 **************** 凌澜推开书房的门,书房里漆黑一片。 他走到书桌边捻亮灯台里的烛火,就发现掩面坐在书桌后的那人。 是鹜颜。 依旧一身女装。 凌澜眸光微微一动,“回来了?” 鹜颜缓缓将置放在脸上的双手移开,抬眼看向他,眸色红得厉害。 凌澜一怔,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 “他知道了?” 鹜颜眼睫轻轻一颤,没有回答,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时辰也不早了,你有伤在身,早点歇着吧。” 话落,鹜颜转身,越过他的身边径直往外走。 背脊笔直、冷硬,似乎刚才的柔弱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你不苦吗?” 望着她的背影,凌澜骤然开口。 鹜颜脚步一顿。 苦? 或许苦多了就不知道苦了。 “不苦。”她牵起唇角,微微一笑,只是下一瞬,唇角就失去了弧度的支撑,潮红再次爬上眸眼。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压抑自己,真的。” 凌澜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微蹙着眉心看着她。 鹜颜怔忡了一瞬,轻嗤笑开:“所以,应该像你一样放纵自己,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凌澜,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收拾乱摊子,以后,你为了那个女人要生也好,要死也好,与我无关!” 凌澜却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色酡红、眸色潮红怒极气极又伤心至极的模样,缓缓开口: “何必每次将话都说得那么绝,却又每次都做不到呢。” 鹜颜脸色一白。 “知道我为何那样对她吗?”凌澜忽然问。 鹜颜一怔。 “因为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你,这些年,我看着你的狠,看着你的痛,看着你的伤,看着你的隐忍,看着你的坚强,看着你的冷硬,看着你的痛苦,看着你的强撑,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你……” 凌澜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 鹜颜垂眸,微微抿着唇瓣,沉默了片刻,就越过他的身边,拉门走了出去。 ****************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平静,或许是宫里在大办皇后丧事的原因,锦弦也没时间来找他们的麻烦。 鹜颜每日扮作左相夜逐曦去上朝。 凌澜就养伤在她的房里面。 当然,他也不闲着,几乎将半个书房搬到了她的房里,除了调息打坐,只要有空,就一直在看书。 她就搞不懂,那些大道理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她看上两页铁定睡觉,后来,她就发现了诀窍,睡前翻一翻绝对睡得好。 然后,等她睡着,凌澜再帮她的书拿走。 当然,她肯定不是只顾睡觉,她也有她的喜好,譬如研究药膳。 她学的中医,这方面也算是学以致用,她不会武功,不能用内力给他疗伤,那她就调理他的膳食。 所以,每日她也很忙,忙着研究,忙着买食材,忙着亲自下厨,还要忙着监督他吃下去。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又加上他本来练武之人体质就强,几日下来,他的内伤外伤就好了个大概。 夜如期而至。 烛火摇曳,熏香袅绕,屋内两人又如寻常一样,用完晚膳,各自沐浴后,就一人坐在桌案前,一个坐在矮榻上,各自看着书。 当然,他看治国平天下的,她看调理他膳食的。 偶尔一个抬眸的瞬间,就看到他坐在她面前,眉眼低垂专注的模样,手中书卷在他的翻动下,传来纸张摩擦的细响,她会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当然,错觉只是错觉。 弯唇笑笑,她继续看书。 “红面番鸭半只,老姜数片,米酒,胡麻油半碗,盐1小勺,冰糖1大勺,水5碗、红枣、黑枣、党参、当归、枸杞,还有基……” 这个字不认识。 “凌澜,一个月,一个亏是什么字?”她抬头问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眉眼不抬,“什么?” 见他一刻都挪不开视线的样子,蔚景眉头一皱,直接起身走过去,将手中书卷往他面前一摊,盖在他原本看的那本书上,“这个字念什么?” 纤长的手指指着书左页的一个食谱上的字。 男人看了过去,目光不知瞟到了什么,一顿,随即,唇角一勾:“你在研究这个?” “什么?”蔚景一怔,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书的右页,上面赫然是——补肾壮阳:鹿鞭炖汤鸡。 蔚景顿时脸上一烫,伸手一把将那页捂住,“哪里?我还没有看到那里,我才看到左页,我问的是这个字,这个字。” 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清白,蔚景急得面红耳赤,伸手敲着那个生僻字。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注意到下一页是这个,如果注意到了,打死也不来问这个男人。 睨着她娇嗔的模样,男人低低一笑,黑眸晶亮如星,伸出手臂就势一裹,就猛地将她拉跌坐到怀中。. 【171】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睨着她娇嗔的模样,男人低低一笑,黑眸晶亮如星,伸出手臂就势一裹,就猛地将她拉跌坐到怀中。悫鹉琻浪 骤不及防的蔚景惊呼一声跌躺在他怀里,心头一跳,本能地就想挣扎着坐起,却是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扣住腰肢。 本来夏夜穿得就少,又加上刚刚沐浴出来,两人都只着了单薄的寝衣,蔚景只觉得男人的大掌贴着她的腰际,虽然隔着一层纱,却还是滚烫得惊人。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共处一室,但是,除了第一夜在两人说了一些平时不说的话后一时情动吻了一次,其余的时候,两人都未曾有过半分逾越。 突然这样的动作,让蔚景很不适应,也有些不知所措眇。 “凌澜,放开我,我不打扰你看书了,你继续……”蔚景略带求饶地看着他。 男人凝着她,凤眸含笑,促狭尽显,“可是你已经打扰了。” “我道歉。疗” “你方才问什么字来着?”男人仿若没有听到,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看向面前桌案上的书卷。 蔚景怔了怔,见逃脱了不了,就在他的怀里稍稍坐直了身子,伸手指了指那个生僻字。 男人看了一眼,“这么简单的字不认识?” “简单吗?我没见过,念什么?”蔚景侧首看向男人,因为离得太近,唇瓣斜斜刷过男人的脸,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瞬间有电流从唇上走过,她一惊,连忙偏头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 男人眼波一动,唇角轻轻一斜:“肟wo” “wo,好的,知道了,谢谢!”心跳得厉害,蔚景作势又要挣扎起身。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男人竟没有拦她,就任由了她起身,一把抓过桌案上的药膳书,慌乱地跑回到矮榻上。 坐好,偷偷拿眼瞧过去,就见男人正看着她,接着,又垂眸弯了弯唇。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竟是看到了一丝落寞。 落寞? 蔚景一怔。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再细细望过去,对方已是敛了笑意,继续在看书。 夜,又变得异常静谧。 蔚景垂眸看向手中的书卷,却是再也看不进去,强迫了自己几次,亦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就像是一池春水被搅乱,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 抬头看向男人,男人倒是气定神闲得可以,熏香袅绕处,只见其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修长的手指已经去了纱布,依稀可见十指上结的痂,一手执书,一手轻轻翻过书页。 心头微躁,她掷了手中书卷,从矮榻上起身。 “我出去乘一会儿凉。” 男人抬眸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复又低头看书。 她看了看他,转身取了鹜颜的面皮贴在脸上便出了门。 虽是夏日,夜里却是很凉,夜风习习,吹拂在脸上,带着一丝夜露的潮湿。 蔚景环抱着胳膊,缓缓走着。 或许,她知道自己心头的那一抹躁意是什么? 是说他刚才不该撩.拨她又放开她吗?当然不是! 她只是忽然很迷茫,也很伤感。 曾经以为经过锦弦之后,她再也不会对任何男人有感情了,一直以来,她也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心,可是…… 她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也不是一个连恩跟情都分不清楚的人。 无论她怎样刻意去回避,怎样刻意去否认,她都不得不承认,她对那个男人上心了。 如果没有上心,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刻,为何就像是天塌下来的感觉? 如果没有上心,在他突然出现在面前时,又为何会有自己也活过来的感觉? 如果没有上心,在知道是鹜颜救了他,而自己分毫未帮上忙的时候,为何会失落成那个样子? 无论想,还是不想,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她的的确确就是上心了。 可是,她如何能上心?如何能对他上心? 她以怎样的立场对他上心? 他是夜逐寒,她是夜逐寒的夫人?他们是夫妻? 可他还是夜逐曦啊,他还有锦溪。 除了锦溪,他还有那个能文能武、精明睿智的鹜颜,鹜颜跟夜逐寒才是夫妻,她只是一个戴着面具的替身而已。 她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两难境地,进退维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后院。 穿过亭台楼阁,她在水榭的护栏边站定,望着夜风将水榭里的水面吹皱,她就在那一圈又一圈荡漾开来的涟漪里微微失了神。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腰身一紧,背后有温暖贴近,她一怔回神,男人的唇瓣已轻贴上她的耳珠,温热的气息喷薄:“不是说一会儿吗?怎么那么久还不回去?” 蔚景心尖一抖,忽然生出一丝委屈,微冷了声音道:“很久吗?你看书看得那么专注,应该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才对。” 身后的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环在她腰上的双臂收紧,唇依旧贴着她的耳畔那里:“生气了?” “没有,”蔚景垂了眸子,心里愈发的难过,她连一个女人因为被心爱的男人忽略而去生气的立场都没有。 “蔚景,” 男人忽然低低一唤。 蔚景心头一颤,这一声让她想起了第一夜他在她的矮榻边上唤她那次,也是这样的声音,黯哑低沉,似是绞着很多浓烈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 男人轻轻扳过她的身子,四目相对时,蔚景发现,他也是戴了夜逐寒的面具出的门,也是,要是凌澜突然出现在相府,估计要将那些人吓死。 想到这里,她不禁垂眸弯了弯唇,看吧,他们两人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在世人面前,她只能是鹜颜,他只能是夜逐寒。 男人双手将她低着的脸捧起,结着厚厚硬痂的指腹在她的眼角边上轻轻地来回,“你在九景宫的陷阱里频临窒息前的那一刻在想什么?” 蔚景一怔,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疑惑地望进对方的眼睛,男人黑眸映着月光下水榭的波光,熠熠生辉。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到锦弦、影君傲,还有好多人的声音,然后,她庆幸,庆幸自己挺过来了,自己没有暴露,自己也不会连累面前的这个男人和相府…… 可是这些,他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男人却是又出了声:“知道那日我被火药炸晕前的一刻在想什么吗?” 蔚景又是一怔,她听影君傲说过,他们本来也是打算自地道逃脱后用火药炸毁九景宫的,谁知锦弦先燃了火药,而且锦弦的火药还带着他们的火药提前引爆,他们骤不及防,差点没救出这个男人。 见蔚景依旧不吭声,男人略带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我当时竟然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蔚景心头一震,愕然看着男人。 男人轻轻笑开,温热的指腹依旧在她的眼角摩挲,“结果,果然。” 不知是不是他指腹上的结痂太硬的缘故,明明他的动作很轻,可被他这样抚弄着,蔚景忽然觉得眼角有些酸痛。 “所以,你回来就在那里装,装夜逐曦,装鹜颜,还一本正经问我‘消息都听说了吗’,就是想看我的反应是吗?” 蔚景气恼地说着,终是红了眼眶。 男人没有说话,缓缓敛了唇角笑意,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世上有你这样的人吗?都那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试探?不知道人家担心吗?试探人家你很……” 男人捧着她的脸忽然往自己面前一拉,倾身将她喋喋不休的嘴吻住。 “唔~”蔚景一震,愕然睁大眸子,男人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压向自己,加深了那个吻。 属于他特有的气息铺天盖地一般将她席卷,她被他扣着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隔着两层薄薄的寝衣,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透衫而来,还有胸腔内,心脏有力的搏击,一下一下,和着她的心跳,都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蔚景忽然觉得这一切才是真实。 微微迟疑地伸出手,她也攀上他的背,双手攥紧了他的袍子,唇舌试着慢慢回应。 男人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就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将她往后推了两步,压在水榭的护栏上,唇舌更加细密的纠缠,就像是一只饿极的兽,不放过她任何一寸芬芳。 蔚景喘息着,很快就败下阵来,别说回应,被男人这样的需索,她毫无招架之力,就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小手松了他的袍子,无力地拍打着他的背。 “凌澜……”她含糊不清地如同小猫一般呜咽,那声音响在静谧又空荡的夜里,又娇又嗔。 男人心魂一颤,缓缓放开她的唇,两人的津.液勾连出长长的银丝,沾染在唇角,男人抬手替她轻轻拭去,凤眸炙热,凝着她不放。 蔚景睁着迷离的眸子,喘息地望着他,他的唇边同样泛着水光,凤眸里跳动着两簇烈火。 她再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情.欲。 第一次在啸影山庄,这是第二次。 见她喊了他,又不说话,男人迫不及待地再次拉过她的脸将她吻住,吻上她的唇角,将两人交.缠的银丝吻去,滑过颈脖,长舌轻轻刷过她小巧的耳珠,钻到她的耳廓里面大力一搅。 蔚景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酥.麻直冲大脑,禁不住低低.吟出声来。 男人呼吸粗重,眸色越发炽烈,忽然将她抱起,让她坐在水榭的护栏上面。 蔚景虽已意.乱.情.迷,意识到这一举措时,还是禁不住大惊,身后可是水,而她,最怕的,就是水。 生怕自己摔下去,还没坐稳,她就双臂紧紧勾住男人的脖子,男人趁势埋首胸前,吻上她漂亮的锁骨,一手在她背后托着她,一手更是隔着她薄薄的寝衣需索上她玲珑的曲线。 “别……别在这里……” 在他唇舌和大手的攻击下,蔚景根本坐不住,脖子难耐地后仰着,心里又是惊又是颤,又是酥又是乱,喘息连连。 见男人没有放过她意思,她一急,抱着男人的脖子,直接跳了下来。 男人一惊,连忙将她接住,两人都趔趄了一下,背脊再次撞上木质护栏。 蔚景眉心一皱:“别在这里......凌澜......” “为什么?” “别人看到......不好......” “这个时候没人来......” “不要……” 她抱着他的脖子,他搂着她的腰身,两人鼻翼轻擦着鼻翼。 她星眸迷离,乞求地看着他,他凤眸幽暗,似要将她烧熔。 两人都粗噶着呼吸。 虽早已蓄势待发,一刻都不想等,但是,睨着她娇憨无辜的样子,男人终究舍不得。 哑声说了个“好!”就准备弯腰将她抱起,谁知蔚景身子一侧盈盈避开,然后拉了他的手,“我自己走。” 男人怔了怔,见她握着他的手,有些无奈,猛然就着那手的力道,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低头狠狠地吸.吮上她的唇瓣。 蔚景一震,刚想推开,男人却已经先她一步,放了她的唇,然后又不顾她又惊又懵的样子,拉着她就走。 他的腿长,一步抵她两步,而且走得又快,她跟得有些吃力,而他显然是故意的,连拖带拽地拉着她,一副谁让你不让我抱着走的样子。 蔚景偏不让他如愿,干脆跑了起来,如此一来,她还跑在了前面,成了她拉着男人。 男人岂会让她得意,也加快了脚下步子。 于是,一些晚睡路过的下人就看到一男一女笑着牵手你追我赶的身影。 男人是相府主人夜逐寒,女人是相府女主人鹜颜。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夜逐寒那般笑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对男女嬉戏的样子,连上前行礼打招呼都不好意思。 原来,他们的相爷去边国已经回来了。 也难怪,小别胜新婚嘛,难怪如此毫无顾忌。 两人顷刻时间就回了房,一进屋,凌澜就“砰”的一脚带上房门,将她抵在门板后面。 一顿小跑可是累坏了不会武功的蔚景,小脸涨得通红,急速地喘息。 而男人偏生还不给她缓气的机会,拉起她就想吻,亏她眼疾手快,连忙死死将他抱住,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附在他身上,小脸紧紧靠在他的胸口,“让我歇会儿先……”.. 【172】你为何那般小气 醉君怀,篡心皇后,【172】你为何那般小气 而男人偏生还不给她缓气的机会,拉起她就想吻,亏她眼疾手快,连忙死死将他抱住,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附在他身上,小脸紧紧靠在他的胸口,“让我歇会儿先……” 凌澜几时见过她这般随性可爱的样子,心神一荡,身体里的那股火更是如浇油了一般,想将她从怀里拉起来,她却不满地“嗯嗯”了两声,死死抱着他不放。ai悫鹉琻 无奈地摇摇头,他忽然伸手挠向她的腋下,蔚景怕痒,惊叫着从他怀中弹开,他立即就势捧住她的脸。 她以为他又要吻她,没有,而是大手一带,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丢在地上,双眸炽暗凝在她的脸上。 蔚景怔了怔,不意他会如此,下一瞬,也猛地踮起脚尖、抬起手,将他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掷在地上:“这样才公平。眇” “公平?”男人薄薄唇边一扬,绽放出一抹摄人心魂的浅笑,“我记得跟你说过,在这方面男女是没有公平的。” 蔚景一怔,想了想,是好像说过,在啸影山庄那次,她被他剥得精光,而他自己却衣冠楚楚,然后,她想要脱他的袍子时,他说过这话。 可是,这是什么大男子主义思想?她可不是古代等着男人宠幸的小女人镣。 “为何没有公平?” “因为男人跟女人的区别,譬如,男人会这样,”话音未落,凌澜低头,狠狠地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蔚景一震,凌澜从她的唇上离开,又忽然伸手攀上她一侧的胸.脯,重重一捏,“也会这样,”蔚景又浑身一颤,差点惊呼出声,“女人会这样吗?” 男人略带促狭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为何不会?” 蔚景很不以为然。 说来说去,就是男人主动,女人不主动。 “那你做给我看看!” “这有什么难的?”话一出口,蔚景瞥见男人眸中笑意更浓,分明蕴着一抹阴谋得逞的味道,顿时惊觉上当,一时气结,本想发作,可看到对方一副好整以暇、等她照做的模样,遂敛了火气,眉眼一弯,柔媚笑道:“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先闭上眼睛!” 男人唇角一勾,依言照办。 蔚景见状,心中窃喜,蹑手蹑脚地后退了两步,转身正欲悄无声息地离开,却猛地感觉到有白影一晃,等她抬眸,男人已经长身玉立在她的面前。 蔚景脚步一滞,自己怎么忘了对方武功高强这一茬呢? 正有些懊恼,就听到男人微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又想逃是吗?” 蔚景一震,为他的口气,也为他的话。 又? 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个‘又’的意义。 是说上回在书房,他中锦溪媚.药,她弃他不管那次是吗? “我......” “这本是你的厢房,不是吗?” 蔚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清冷的声音打断。 蔚景一怔,男人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口走。 蔚景这才明白过来男人的意思,意思是,这厢房是她的,要走,也是他走,是吗?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其实,她不过是见自己被他诓骗,也故意逗逗他而已。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有些难过有些委屈,看着他作势就要拉门而出的背影,她忽然开口道:“你为何那般小气?” 男人的手就顿在了门栓上。 小气吗?他问自己。 似乎是有点。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情绪的人,从来不是!可不知为何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几时竟变得这般患得患失起来? 女人委屈的声音继续响在身后。 “书房那次,的确是我不好,曾经我中媚香,你救过我,而你中媚.药,我却丢下你不管,但是,你的情况跟我不同,你不救我,我可能会死,而你,就算我不救,还有很多人会救,也不少我一人……” “很多人?” 男人嗤然一笑,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 蔚景没有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继续说着:“而且,后来,我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又回去书房找你,你却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里,蔚景禁不住自嘲地弯了弯唇,“事实证明,我想的也没有错不是吗?” 她清楚地记得,翌日在饭厅见到他的模样,神清气爽、风姿阔绰的模样。 如果没有人给他解毒,又怎能这个模样? “你想的?”男人轻轻笑开,“你想的就是有很多人会给我解毒是吗?” 蔚景没有回答。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那一点毒,不需要别人帮忙,我自己解了。” 男人说得云淡风轻,蔚景却是听得一震。 自己解? 她有些难以置信。 她是医者,当然知道媚.药的厉害,也当然知道,自己解会要经历的折磨和伤害。 “你……” 一时心绪大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男人将她的话接了过去,“自作多情了。” 蔚景一怔,男人已再次转过身,伸手拉开.房门。 蔚景心中忽然一急,想也未想,就连忙对着他的背影道:“凌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白衣身影一晃,男人已经拾步离开。 蔚景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面又委屈又难过,她不知道为何两人每次都要搞得不欢而散? 明明这次他回来,她跟自己说以后不再跟他置气的,怎么又?想想又觉得不对,刚才先动气的人似乎是他。 “一个大男人小气吧啦的……”她不悦地嘟囔了一句,准备走去床榻,刚走两步,忽然身后一阵衣袂簌簌,她还未及回头,腕就被人抓住。 “你解释,我听。” 腕上的力道将她拉转身,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趔趄了一下,男人又将她扶住。 是去而复返的凌澜。 “解释什么?”心中本就又气又委屈,见他终是回来了,只觉得委屈更甚,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是你骗我诓我在先,为何就只准你欺负人家,人家就不能欺负欺负你?” 男人怔了怔。 她又瞟了他一眼,继续:“本来就是,是你说男人会这样、会那样,女人不会,用话激我、诱我上钩,那我就逗逗你也不行啊,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 她的话没有说完,男人猛地将她往怀里一拉,重重吻住。 狠狠的一顿需索,吻得声响很大。 就在蔚景觉得腹中的空气都快被这个男人吸光了的时候,他才将她放开。 黑眸凝着她,凌澜抬手,大拇指重重揩过自己唇角泛着水光的银丝。 非常性.感魅惑的举措。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就刚才这个动作,我会对你做,你会对我做吗?” 凌澜的话音刚落,蔚景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一拉,吻上他的唇。 凌澜身子一僵,没有动,蔚景吮上他的薄唇,贝齿轻轻磨咬。 一股酥麻往脑上一窜,凌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又奔腾起来,低吼一声,大手环在她的腰身上往自己面前一扣,变被动为主动,纠缠上她的舌。 唇舌相交,从未有过的激烈,静谧的夜里,清晰地映着两人吸.吮的水声和粗重的呼吸。 凌澜一边吻着她不放,一边扬袖朝身后一挥,掌风将房门“砰”的一声闭上,他弯腰,将蔚景打横抱起。 就是这样,他都一刻都不想将她的唇放开,一边抱着她走向床榻,一边唇舌继续相厮相杀。 蔚景只觉得舌根都被吸麻了,到最后就只有被动承接的份儿。 凌澜将她放在被褥上,倾身压下,虽然隔着衣衫,男人滚烫的身子覆上的时候,蔚景还是一阵心惊。 或许意识到她的颤抖,男人缓缓放开了她的唇,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她。 “凌澜……”她勾着他的脖子,声音轻柔,几分沙哑,几分娇嗔,一双美眸更似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几分迷离,几分恍惚,而两片唇瓣被他摧残得狠了,有些红肿,微微嘟着,上面水光晶莹映着烛火,性.感又诱.人。 “妖精!” 凌澜喉头一动,吻再次雨点一般落下,炽烈地沿着莹白的玉颈一路需索,惹得蔚景又是酥又是痒,难耐地抱着他的头,娇.喘连连。 夏日的寝衣本就设计简单,大手毫不费力地解开,寝衣敞开,滑落在身子两侧,里面紧身的肚兜就露了出来,肚兜竟是墨黑色。 肌肤胜雪,兜衣墨黑,一白一黑,很简单的两个颜色,也很冲击的两个颜色,烛火摇曳下,更是衬得腻白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玉瓷一般。 兜衣材质轻薄,且被一对隆起的高.耸撑得满满的,随着主人的喘息如连绵起伏的山峦。男人眸色越发炽暗,大手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隔着轻薄衣料,揉捏起来。 蔚景浑身一颤,还没适应这抹刺激,男人又低头隔着兜衣的衣料轻轻吻上另一侧的丰盈,如同被火焰击中,蔚景难以抑制地轻.吟出声。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唇角轻勾,长舌轻轻逗弄着山顶的那一粒胸尖,直到它挺立绽放,他又变本加厉地吸.吮,舔.舐、撕咬、吞食,另一手也是时轻时重、似怜似虐地揉捻。 蔚景只觉得刺激得不行,双手紧紧攀着男人的背,浑身抖个不停,虽然已经在极力压抑,可随着自己的敏感在男人的口中辗转,她还是忍不住一声一声吟叫出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可是,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如此情动的模样。 以前在他的撩拨下,她也情动,但是,那只是身体,她的眸中一直带着戒备,带着他看不懂的情愫,可是,今夜,媚眼如丝、泪光点点,迷离的瞳孔上倒影的都是他的样子。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脉都喷张起来,小腹下面一紧,某个部位开始抬头,瞬间肿痛得厉害,他喘息地吐出她的胸尖,眸色愈发深沉。 轻薄的兜衣因为他的亲吻,濡湿了一块,紧紧贴在丰盈上,让早已被逗弄得傲然挺立的玫红若隐若现。 旖.旎春光简直要人命。 原本还想好好取悦于她,可终是迫不及待,大手一把将她的肚兜扯掉。 一对饱满的丰盈如同两只脱兔一般弹跳出来,蔚景惊呼一声,想要护住,却被眼疾手快的男人捉了手腕,压在头顶上,于是,一对芬芳的初荷就毫无保留地以一个任君采撷的姿势展露在男人面前。 “凌澜……”蔚景脸颊通红,有些着急地看着他,又慌又乱,又惊又无助。 男人低低一笑,眸子里跳动的火焰熊熊漫天,低头直接将她一侧的胸.尖纳入口中。 方才还隔着一层布料,如今直接这样被男人的唇包裹,那滚烫的感觉,那湿润的感觉,让蔚景有些受不了,就好像所有的感官刺激一瞬间都集中在那个点上,身体就像是一个热气球,急速地膨胀。 火热在体内乱窜,她难耐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更紧地贴紧男人,无奈双手被男人擒按在头顶,她只得拱着身子贴向他的胸膛。 如此动作,致命的诱.惑。 男人终是再也难以抑制,松了她的手,一边吻着她,一边迫不及待地解着她亵裤腰间的罗带,而蔚景总算双手得空,亦是意乱情迷地撕扯着他身上的衣袍。 男人微微一怔,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主动做这件事情,胸口一阵震荡,大掌直接将她亵裤撕成了两半,丢在地上,末了,又帮助她快速褪掉自己的衣袍。 身体里每一处都叫嚣着欲.望,要她的欲.望。 那个地方早已肿胀到疼痛。 有多久没要她了? 似乎很久很久! 有多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他的滚烫的身子覆下,蔚景再次抖了起来,那种身心神魂同时俱震的抖。 她展开手臂攀上他的背,小手抚过他背上的伤,流连辗转,而他也不急着进入,炙热粗.长就抵在她的花心外面,细细的吻,密密落上她每一寸肌肤。 两人都喘息得厉害,两人都情.动.如.潮,但是,第一次,两人都耐心地取悦着对方。 当他的坚.硬.粗.长埋入她身体,将她结结实实占满的那一刻,她却并未觉得痛,第一次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也第一次有种缺失岁月被填完整的满足感。 “蔚景……”男人吻上她鼻翼唇角,身下骤然深猛一袭。 她大叫着抱住他的头,身子狂颤…… 【173】我有证据 醉君怀,篡心皇后,【173】我有证据 翌日 蔚景一觉醒来时,天已是大亮,身边的人早已不在。ai悫鹉琻 她知道,是上朝去了。 昨夜,他跟她说,去边国参加医会的太医们回来了,今日,他要以夜逐寒的身份去上朝。 其实,她还是有些担心的,他的伤还未全好,背上的伤在衣服里面反正别人看不到,倒是还好,可是手指,虽已结痂,可毕竟伤在那里眭。 他自己倒是很淡定,说没事,已经结痂了,上面涂点易容材料,跟正常手指一样看不出。 蔚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痛得厉害。昨夜,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兽,折腾了她一夜,她求饶都没用,直到她实在受不住晕过去。 而让她想不通的是,她睡了一觉,现在还一丝力气都无,那个男人那么早去上朝,等于一夜没睡,而且伤也未痊愈,他是怎么做到的债? 实在不想动,见反正起来也没有什么事,她又躺睡下去。 再次昏昏沉沉地醒来,已是不知时辰。 迷迷糊糊中,她还以为天又黑了,待视线逐渐清明,才发现是光线被长身玉立在床边的身影挡住了而已。 男人一身朝服未褪,就站在床边看着她,透过窗棂而入的阳光尽数被他挡在身后,他的脸隐在暗影里,只看到一双眸子就像是落入了星子,莹莹生辉。 她一怔,不知道对方站了多久,却也并未急着起身,只朝着对方微微一笑:“下朝了?” “嗯”男人轻应了一声,一撩袍角,在床边坐了下来。 蔚景怔了怔,“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男人垂眸笑了笑,又侧首看向她,“你是累得起不来了吗?” 蔚景脸上一热,“瞎说什么?我只是见起来也无事,干脆就躺着。” “是吗?”男人眉角一扬,薄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这样不好,早膳不用,难道午膳也不用不成?或许我让人端进来你在榻上用?” “不用,我起来!” 让人端进来她在榻上用,那不是让全府的人都知道夜逐寒从边国回来了,然后,她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男人唇角笑意更甚,朝她伸出手,她也不客气,拉着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从床上坐起身。 薄被滑落,见男人凤眸目光看向她的胸口,她亦是垂眸望去,见自己虽然被套了一件寝衣,却也只是套,开襟没有抄上,腰间没有系罗带,里面连肚兜都没有穿,因着起身的动作,一对酥.胸就暴露在空气里,上面青青紫紫一片,她一惊,连忙松了男人的手,将寝衣的衣襟拢上。 男人低低笑。 蔚景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扯了身后的软枕直接砸过去,“出去,我要换衣服!” 男人伸手稳稳接住软枕,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蔚景以为他又要厚脸皮地跟她贫几句。 出乎意料的,竟是没有,男人将软枕放在榻上,真的起身,拾步就往外走。 蔚景怔了怔,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凌澜,有避子药没?” 男人脚步一顿,就停在了那里。 没有回答她,亦没有回头。 蔚景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 其实,她只是见在啸影山庄,他为了给个避子药给她那般费尽心机,后来,有了孩子又生出这么多波折,她就干脆自己主动提出了好了。 而看情形,男人似乎…… 是想起了那个被她亲手堕掉的孩子吗,还是误会了她话的意思?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不悦了。 从那微僵的冷硬背影就可以看得出。 说不出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她掀被下床,走到他身后,缓缓伸出手,从后面轻轻抱住他:“凌澜,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想让你为难。”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好? 蔚景微微一怔,男人自她怀里缓缓转身,凉滑的朝服缎面轻擦过她环在他身上的手。 骤然,一抹刺痛从右手的食指上传来,就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是很强烈,却是很清晰。 她瞳孔一敛,本能地将手自他身上拿开,垂眸望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见疼痛也只一下,她便也不以为意,微攥了手,可刚碰上食指,又再次传来刺痛。 心下疑惑,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指。 “怎么了?” 男人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好像是刺到了什么东西,”蔚景皱眉,捻着手指,就着光线,正欲细细端详,手已被男人握了过去。 细看。 果然,是一根细小的刺,正插在她纤细如葱的食指指腹上。 很细很细,且是米黄色,几乎接近皮肤,所以,不细看,是很难看出。 当然,这个东西对蔚景来说,并不陌生。 古代现代她都见过,且也不是第一次刺到过。 仙人掌或者仙人球上的刺,是么。 正微微怔愣,男人捻起两指,欲将细刺拔出,她猛地将手一缩,自他手中抽出。 男人一怔。 “你的手指结痂未好,又没有指甲,我自己弄,”蔚景一边说,一边用左手的手指去钳,因平素用惯了右手,左手一点都不顺,搞了半天没搞出,还碰一下痛一下。 男人低叹了一声,再次将她的手捉过,一手握着她的掌心将她的手指固定住,另一手手腕骤然翻转,一股强大内力被他凝于手上,然后,摊开在她的手指上方,只一下,就将细刺吸拔了出来,就像是超强磁性的磁石,瞬间吸起铁屑。 好强大的内功修为,蔚景再一次亲眼见证。 蔚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着眉眼专注地检查着她的手指,大概是想看看其他的地方还有没有。 “别的地方没有了,谢谢!”蔚景弯唇一笑,两指调皮地在男人面前捻了捻,告诉他自己已经没有刺痛的感觉了,意思就是没事了,末了,将手抽出,“你也回房去将朝服换了吧,等会儿我们一起用午膳。” 男人眸光微闪,笑笑,“好,”忽然又想起什么,敛了唇边笑意,面色微凝:“对了,明日皇后头七,要一起进宫给她做头七。” 蔚景怔了怔,说:“知道了。” 男人转身往外走,蔚景眸光轻凝,看向他的背影,确切地说,是看向他腰间的袍子,在看到深墨色的缎子上似乎还有点点米黄色若隐若现时,眼波微微一敛。 **************** 在中渊,丧事最隆重的就是头七,比丧礼还重要。 因为,按照大家的说法,人死之后魂魄会在世上飘荡七日,七日之后才会被带去阴曹地府,所以世人都会在亲人死后的头七大办法事,超度亡灵。 世人的头七尚且如此,皇后的头七自是更不一样,皇后殁是国丧,普天同哀,所以,头七这一日,会举行盛大的法事,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包括女眷都要参加。 当然,包括在太庙吃斋念佛反省自身的锦溪公主,也要出席。 于是,凌澜只得再次变成了夜逐曦。 早膳都未用,三人便进了宫,因为做这种法事,必须空腹,以示态度的虔诚。 皇宫到处一片素缟,白旗、白幡、白花、白灯笼、白地毯,入眼一片肃穆。 法事在凤栖宫外面的空地上进行,他们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有内务府的人专门负责发白衣,每人去领一件,套在自己袍子的外面。 锦溪早已一身素衣立在了那里,见到他们三人,锦溪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主动走了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大哥,大嫂,”目光在蔚景的脸上略略一顿,然后,又看向凌澜,“二爷。” 鹜颜含笑点头回应:“好久不见,公主可好?” 锦溪抿了抿唇,也不知鹜颜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语带讽刺,眼梢轻轻掠过凌澜,微微苦笑道:“青灯古佛作伴,无悲无喜,何来好与不好?” 鹜颜眸光微敛,没有接话下去。 倒是凌澜忽然出了声:“你似乎消减了不少。” 锦溪一震,愕然抬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凌澜,水眸中瞬间腾起光亮。 他用的‘你’,他说她瘦了。 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是吗? 这个认知差点让锦溪激动得想哭。 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她垂眸颔首地柔柔一笑:“许是一直粗茶淡饭食素的原因吧。” 一身素衣,一身清瘦,一截粉颈浅露,又加上这般低敛眉眼的姿态,真真我见犹怜。 蔚景弯了弯唇,眸光轻凝,瞥了一眼凌澜,却猝不及防地撞上对方正睇过来的目光。 蔚景一怔,不意他这个时候不看锦溪反而在看她,连忙将视线掠回,眼角余光似是看到男人唇角略略一斜。 忽然一下子,谁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最终还是鹜颜打破了沉默,提议道:“法事好像快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所谓做法事,一般分为两种,一种僧人念经超度,一种道家做斋超度,民间一般选择其一,而皇家通常合二为一。 今日当然也不例外。 十二个僧人,十二个道士,分两排在凤栖宫的最前面,道士站着做法,僧人坐着念经。 其余参与的人都静心打坐、虔诚祈祷就行。 辰时一过,法事便正式开始。 熏香袅绕,法器叮当,木鱼声声,诵经朗朗。 锦弦一身白端坐在最前方的蒲团上,在他的身边是同样一身白衣的铃铛。 再后面就是男人,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中的男人,最后面是女眷,各府女眷。 所有人都盘腿坐在白色的蒲团上。 凌澜跟鹜颜在前面,蔚景跟锦溪在相隔好几排的后面。 其实,自进宫以来,蔚景的一颗心就一直是提着的。 印象中,似乎每次进宫,都会发生纠复。 这一次等待她的又不知是什么? 当然,或许她不应该这么悲观,毕竟,上次营救凌澜,她跟鹜颜同时出现,应该彻底消除了锦弦对鹜颜的怀疑。 今日出门前,鹜颜问,以防万一,要不要她做鹜颜,她来做夜逐寒? 她没同意。 倒不是她觉得没有那个万一,而是因为今日要打坐啊。 她穿着假肢,原本就连路都走不稳妥,还要盘腿而坐,试想,站着时候,只看高度,可一旦盘腿坐下,膝盖弯曲的地方不是就露馅了吗?她根本不会!且一盘得盘7个时辰不动,相当于现代的14个小时。 所以,她还是乖乖做鹜颜吧。 只是,她没想到位子是这样安排的,男人跟女人分开。 而且,明明凤栖宫前面很大很空阔的场地,大概是考虑到聚集在一起,离僧人跟道士近点,都能听到诵经的缘故,内务府摆蒲团的时候,摆得非常密集,一个挨着一个,一排挨着一排。 这样一来,锦溪就跟她几乎手臂挨着手臂。 她不喜这个女人。 当然,不喜归不喜,她也未动声色。 只是这个女人,倒是奇怪,在打坐的过程中,一直看她,不停地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蔚景也不理她,只当没看见。 到最后,估计锦溪终是忍不住了,就略一偏头,凑到她的耳边问了一句:“你认识凌澜的吧?” 蔚景一震,现场很嘈杂,各种法器的碰脆声,木鱼的敲击声,和尚的念经声,全部都混合在一起,却终不及锦溪的这一句落入耳中,就像是一记闷锤重重在她的心头敲了一记。 锦溪怎么知道? 她有些始料不及。 云袖下的小手攥紧,她强自镇定,转眸看向锦溪,“当然,见过那么多次,怎会不识,难道公主不认识?” 锦溪怔了怔,微微一笑,又偏了一下头,低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蔚景心头一撞,忐忑更甚,可是面上,她却依旧不动声色。 “那公主是什么意思?鹜颜愚钝,还请公主明示!” 锦溪却也不生气,朱唇轻启,轻轻吐出几字:“你们关系匪浅!” 蔚景瞳孔一敛,旋即笑开:“请公主慎言,虽说鹜颜跟此人相识,且此人给鹜颜做过乐疗,但也仅此而已,不过泛泛之交,怎谈得上关系匪浅?如今此人更是谋害皇后娘娘的元凶,公主如此言论,不是陷鹜颜于深潭沼泽之地吗?” “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与你?”蔚景没有吭声。 她就不相信,锦弦不知道的事,这个女人会知道,或许是在府里的时候,有过什么端倪,被她发现,然后,现在故意试探与她,不然,依照这个女人的性格,倘若十分肯定,定然不会如此低调。 “我有证据。”锦溪笃定道。 【174】她想等等看,他会来吗? 醉君怀,篡心皇后,【174】她想等等看,他会来吗? 她就不相信,锦弦不知道的事,这个女人会知道,或许是在府里的时候,有过什么端倪,被她发现,然后,现在故意试探与她,不然,依照这个女人的性格,倘若十分肯定,定然不会如此低调。ai悫鹉琻 “我有证据。”锦溪笃定道。 蔚景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不显山露水,目光含笑轻然朝她睇过去,“是吗?什么证据?” 锦溪亦是讳莫如深一笑:“不告诉你。” 蔚景冷嗤一声,将目光收回,不想再搭理她眭。 “怎么?不信是吗?我既然这样说,自是有十足把握,你大可以不信,有人信就行。” 有人? 蔚景眼帘一颤毡。 是指锦弦吗? 略一思忖,她再次转眸看向锦溪:“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锦溪冷笑一声,低头略带得色地拂了拂袖襟上的褶皱,低声道:“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当真想要知道什么证据,就让二爷来找我,我只告诉他一人。” 蔚景再次眸光一敛,夜逐曦? 这个女人到底知道什么? 看来,经过这么几次下来,这个女人已经懂得敛其锋芒,玩弄心机了。 但是,她也不是冲动的主儿。 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她自是也不会轻举妄动,心想着夜里回去跟凌澜商量一下再说,故只淡瞟了锦溪一眼,什么都没有吭声。 大概是见她没有什么反应,锦溪脸色微沉,又伸手在云袖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瓷瓶,拧开瓶盖,倒了几粒药丸在手中,递到她的面前,唇角勾起一抹冷弧:“知道这是什么吗?” 此时已到了夜里,不过四处的风灯以及新增的白灯笼也将凤栖宫的外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蔚景怔了怔,看向她手中的黑褐色药丸,没有说话。 锦溪又自顾自说道:“这是一种可以让人变成聋子、变成哑巴,且让人失去记忆的药。” 聋子哑巴失忆? 忘忧? 蔚景瞳孔一敛,这种药她听说过,传闻江湖上一些秘密组织会用,特别是对于无用的棋子,如果不想灭口,就会给对方服用此药,服药者不能听,不能说,没有记忆,除了命在,也等同于被灭口了一样。 只是,锦溪突然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抬眸,她看向锦溪。 锦溪瞟了她一眼,弯了弯唇,垂眸看向自己手中药丸,“秋蝉今日在街上看到了像乞丐一样被一群小孩子围攻的冬雨。” 冬雨? 蔚景眼波微微一动。 锦溪的话还在继续:“可是冬雨已经不认识她了,秋蝉跟她说话,她也听不到,张嘴咿咿呀呀发不出一个全音,秋蝉跟着她,发现她住在一个桥洞里面,在她睡觉的稻草边,秋蝉发现了这个药瓶。我问过太医,太医说,此药名叫无忧,食药者会聋会哑会丧失记忆。我就不明白了,冬雨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喝下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狠的‘双绝露’,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让她变成这样?” 锦溪说完,抬起眼梢,质问的目光直直逼向她。 蔚景一怔,这意思是说,这事儿是她干的是吗? 关于凌澜让冬雨喝下‘双绝露’她是知道的,那日她虽不在场,但是,后来,她有听兰竹讲过,但是被人喂下‘忘忧’,她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是凌澜吗? 应该不是,他没有必要这样做,要做当日就做了。 那么……. 蔚景眸光倏地一敛,或许,她知道是谁。 正略略怔忡间,全场sao动起来,她一怔回神,才发现是做了一日的法事终于结束了,众人正纷纷起身。 而蒲团本就挨得近,锦溪可能是被边上起身的谁不小心碰到了,手一晃,手中药丸洒落在地上,锦溪马上小脸一拉,极为不悦地侧首抱怨对方,蔚景眸光一动,随手拂了两粒在掌心。 直到对方道歉,锦溪才作罢。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走动的走动,说话的说话,现场一片混乱。 也就是到这时,蔚景才发现,锦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竟然连内侍的唱喏都没有,众人也没有恭送。 也是,这种时候,一个帝王的默然离开,才能显示心情的无比沉重,对吧? 好一个会做戏的男人! 边上的锦溪也站了起身,作势就要随人.流离开,却又忽然顿住脚步,再次转头朝她看过来,微微一笑:“当真不想知道是什么证据吗?” 蔚景一怔,还未做出反应,锦溪却已经回身,袅袅婷婷离开。 蔚景便在那一句话里微微失了神。 直到夜逐寒,哦,不,鹜颜走到她的身边,见她脸色不大对劲,问她怎么了,她才怔怔回过神来。 “没什么,”她笑笑,见只有鹜颜一人,她左右看了看,问道:“二爷呢?” 问完她才发现,不知几时开始,她已经不在这个女人面前避讳提凌澜。 鹜颜眸光微微一闪,淡声道:“他有点事情要办。” 蔚景怔了怔。 这么晚了,在宫里有事情要办? 不知为何,脑子里竟突然想起昨日自己手指被仙人掌的刺刺入的事情来。 “我们先走吧。”鹜颜丢了一句,就走在前面。 蔚景微微一怔后,连忙拾步跟上。 “相爷夫人请留步!” 身后骤然传来男人微朗的声音。 蔚景一怔,鹜颜更是先她一步顿住脚,两人都循声回头。 是叶炫。 当今天子锦弦的御前带刀侍卫、皇城禁卫军统领叶炫。 鹜颜眼波一动,蔚景不明所以,看了一眼鹜颜,鹜颜没有理她,一直看着那个腰夹长剑缓缓走近的英气男人。 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叶炫对着两人微微一鞠:“皇上让叶某转告夫人,说,边国今日进贡了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而后宫如今就贤妃一人,用不过来,不想浪费,故,想赠一些给夫人,让夫人前去龙吟宫领取。” 蔚景一震。 让她去龙吟宫? 转眸看向鹜颜,只见鹜颜亦是面色冷峻,眸色深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蔚景心中微凝,略一沉吟,便对着叶炫浅浅一笑:“皇恩浩荡,鹜颜真是受宠若惊,相爷,陪鹜颜一起?” 她转眸看向鹜颜,鹜颜会意,弯了弯唇角,说:“好!” “这……”叶炫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道:“皇上口谕,只让叶某通知夫人,要不,相爷就在外面稍稍等一下夫人?” 叶炫说得委婉,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天子只叫了一人。 鹜颜跟锦弦对视了一眼,这时,不知叶炫看到了什么,黑眸微微一眯后,视线就盯着那边。 鹜颜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人。 是个老嬷嬷。 正随几个宫女一起,躬身收拾着地上凌乱的蒲团,末了,又抱着一摞蒲团,步伐蹒跚地离开。 叶炫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 鹜颜眸光一闪,开口道:“算了,本相还是在这里等吧,本相有几句话要交代给鹜颜一下,叶统领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鹜颜随后就到!” 叶炫闻言,才缓缓将远处的目光收回,对着鹜颜略一抱拳:“好!口谕已带到,叶某先行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当然,是朝着那个老嬷嬷所往的方向。 鹜颜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回头,就看到蔚景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她眸光一闪,沉声道:“跟我来!” **************** “嬷嬷,”叶炫很快就追上了那个老态龙钟的身影。 老嬷嬷脚步一顿,回头,见是他,微微有些愕然。 “那夜……”叶炫有些窘迫,抬手挠了挠头,“那夜,我的态度不好,我是专程来跟嬷嬷道歉的。” 那夜,这个老嬷嬷看到了叶子留给他的丝绢,大惊失色。 因为她懂音律、通乐理,认识上面音符代表的意思,她告诉他,上面写着‘她已安全,拖住叶炫,挟持皇后,去九景宫’。 他当时听了很震惊,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落差让他怎么也受不了,他不相信,他一把将丝绢从她手中夺过,说她胡说八道,说她信口雌黄,然后愤然离开。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相信,不是愤然离开,而是落荒而逃。 因为那十六个字,她一说出来,他一联想整个事件,就已然有了答案。 “谢谢嬷嬷!”见老嬷嬷没有回答他,他又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很虔诚地鞠了一躬。 他知道,他的意思,她懂。 他感谢她,发自真心的。 虽然,她知道了丝绢上的内容,虽然他那样朝她发火,她却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未曾跟任何人讲,否则,他也不能如此安然地站在她面前。 老嬷嬷依旧没有吭声,只深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叹,转身离开。 叶炫一个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龙吟宫的方向走。 **************** 太庙,厢房 青灯如豆 锦溪坐在一方铜镜前,抬手拔了头顶发簪,顿时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撒了满肩。 在这个地方,不准浓妆,不准艳服,就连头上多余的发饰都不能有。 每日除了诵经,就是诵经,无趣得让人简直想发疯。 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自己都快真成了尼姑庵的姑子了。 不过,今夜…… 他会来吗? 刚才法事做完离开的时候,她那样丢给鹜颜一句话,想必那个女人今夜要失眠了吧。 她就是故意丢的,她离开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那个女人在看着她。 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要不是听说凌澜被炸死了,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两个人的事。 虽然,她不是百分百肯定那夜在书房,夜逐寒看的那张发黄的画像,上面的小女孩和小男孩就是这个女人跟凌澜,毕竟那时两人还小,但是,那眉那眼,她至少有八成把握。 而今日这样跟那个女人讲,说白,还真不是想威胁她,她不过是有她的私心而已。 她想夜逐曦,真的想,她想见他,非常想,可自从她进太庙以后,他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她不过是借这件事让那个男人来找她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悲怆么,锦溪,堂堂一个尊贵公主,想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竟然要用这种手段。 说到底,她还是不想让那个男人看轻。 当然,这是主要的目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夜逐曦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勾三搭四,跟多人有染。 当然,她也想通过这件事,试探一下夜逐曦,看他是不是真的对那个女人上心,或者说,看那个女人跟他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那个女人敢将这件事跟他说了,说明两人已经匪浅,而他还为了那个女人真来太庙见她,那更是说明两人绝非一般。 所以,其实,她的心里是矛盾的。 一方面很希望他来,那样就可以见到他,可以跟他单独相处,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来,至少,这样她会觉得,或许他跟那个女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只是她多心了而已。 “公主,床已经铺好了,公主也累了一日,让奴婢伺候公主睡吧。”秋蝉走了过来。 锦溪怔怔回神,瞟了她一眼,“不用了,本宫还想坐会儿,你先下去睡吧。” 她想等等看。 他会来吗? 如果来,她跟他说什么? 她要将在书房看到的那幅画的事情告诉他吗?她问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要告诉。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不是空穴来风,只有这样,他才会知道那个女人的轻.浮.浪.荡嘴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道,这世上她只相信他,秘密也只告诉他一人。 秋蝉悄声退了出去,“吱呀”一声轻轻带上厢房的木门。 锦溪怔怔回神,扭头看了看墙角的更漏,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缓缓抬手抚摸上自己尖瘦的下巴。 今日,他说她瘦了。 如此粗茶淡饭,怎能不瘦?如此日夜思念一个人,又怎能不瘦? 镜中人,虽眉目如画,却双眼毫无神采,巴掌大的脸,不施粉黛面色苍白,一头黑发披肩,一袭宽大的白色寝衣垮在身上,她忽然想到‘鬼’这样的形容。 不行,她不能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翻开抽屉,她找着胭脂水粉,她要让自己美美的,见他。 .... 【175】凌澜,你在哪里? 醉君怀,篡心皇后,【175】凌澜,你在哪里? 是夜,皇宫,石山。ai悫鹉琻 与其说是石山,倒不如说是石林,因为这一处离各宫各殿甚远,且石林有些状似迷宫,所以平素也人迹罕至。 风灯都没有。 奇形怪状的石头也不知从哪朝哪代留下来的,经过多年风雨,早已磨光棱角,更奇怪的是,好几处的石缝之间,竟然长出仙人掌,也无人打理,却生命力极为旺盛,挤满所有石缝。 虽没有风灯,可时值夏夜,星空斑驳,皎洁月辉清冷倾泻,却也并不妨碍视线的清明眭。 银白色朝服的男人脚步翩跹,弯腰进入两块石林之间的缝隙,三弯六转经过多处巨石,里面竟别有洞天,赫然是一块极为空阔之地。 女子连素白丧服都未来得及褪下,清瘦盈盈,立于石林间的空地之上,子夜的月光透过石林而入,打在女子胜雪的白衣上,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清冷之色。 闻见身后脚步声,女子缓缓转过身,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女子清丽淡然的水眸瞬间眼波一动,蕴上一抹重彩浓墨毡。 微微上前一步,却又还是站定:“爷......” 男人就在离她还有几步远的的地方顿住,凤眸目光轻轻扬落在她的身上:“我们这样见面不合适。” 低醇的嗓音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好听,却无波无澜,无一丝起伏,让人猜不透心中一分一毫的情绪。 女子怔了怔,缓缓垂下长睫,弯唇笑了笑:“那怎样见面才合适?” 他们已经很久没单独见面了不是吗? 有多久? 略略一想,似乎也没有多久。 才几个月而已。 可为何她却觉得漫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有事吗?”男人淡然开口,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女子又缓缓抬起眸子,望向他。 男人背对着月光而站,银袍映着月辉,闪闪发亮,看不大清脸上的表情,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双濯石一般的眸子,在对着她这个方向,女子牵唇一笑:“昨日爷来了吗?” “来了,你没来。” 女子眸光一动,“昨日我正准备出门,锦弦来了,然后就被拖住了,我并不是有意的……” 不然,她怎么会约了他又不来见他? 绝对不会。 “没关系,如今非常时期,昨日那样见面更不合适。” 男人淡声将她的话打断。 女子怔了怔,许久没有吭声。 她何尝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可是,她心里难以抑制,特别是,她不知道,那日在九景宫,她刺他的那一剑,他伤得重不重,好了没有。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约他昨日下朝后在此处见面,谁知道,结果自己又抽身不出。 “爷的伤都好了吗?” “嗯,好了。” “爷会怪我刺了那一剑吗?”女子幽幽开口,声音有些恍惚。 “不会,你也是形势所逼,就算你不刺,我也会让你刺的。” 男人声音不大,声线也一直很稳。 对,稳,稳得就像是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是女子听得却是一震,“为何?” 为何她不刺,他也会让她刺? “因为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九景宫爆炸之前,将你击出去。” 男人声音依旧淡然平稳,女子却是心尖一抖。 在九景宫爆炸之前,将她击出去? 为了她的安全是么? 心中一喜,面上却并未露出过多痕迹,女子朱唇轻启,正欲再说什么,男人又忽然补了一句:“锦弦生性多疑,为了不让他怀疑,必须有所牺牲。” 女子微微一怔,正在想这句话的意思,男人又接着道:“找我有事吗?” 女子怔怔回神,真的很想回他一句,没事就不能找吗,唇瓣动了动,却终究是没有说。 她还不至于这般不理智。 “我就是想告诉爷,蔚景拿到的那本名册,在我手里,那日,六房四宫起火,锦弦跟我说了发生的事情,让我帮他演出戏,当时,我就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想着形式如此严峻,蔚景应该是不会将名册放在身边,定会藏在哪里,而宫里比较隐蔽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个我跟她小时候经常来,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过到这里晃了一圈,果然,果然她藏在了一个隐蔽的缝隙里,以防被锦弦的人找到,所以,我就偷偷拿走,秘密处理掉了,后来,我又被关进了冷宫,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我知道是你拿走的。” 女子一怔,愕然抬眸:“爷知道?” 男人没有吭声。 他当然知道是她,当蔚景跟他说,藏在这里,他过来取,却不见名册时,他就猜想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拿走了。 藏得如此隐蔽,手脚还能那么快地盗走,只能说明这个人熟悉蔚景,也熟悉这里。 不是她,又是谁。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蔚景画出了那人的画像,那人已被秘密做掉。” 女子发现男人说这话时,凤眸似乎微微一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不过很快,却又恢复一片清明,看向她:“还有事吗?法事已结束,我太晚出宫不好,而且,夜已深,锦弦若是去你宫里,发现你不在,也不好。” 女子心头一窒,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泛出来,她咀嚼了半天,是苦涩。 本能地,有些话就没过大脑脱口而出,“关于我跟锦弦,爷难道就一点都不......” 她的话没说完,外面骤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人声。 “石林里面好像有人。” “是吗?” “是,我也觉得里面有人,刚刚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是有人说话。” “那赶快进去看看。” 石林内两人一震。 外面的脚步声快速移动,四散开来,听动静,应该是想包围整个石林。 两人皆是瞳孔一敛。 “是禁卫。”女子压低了声音,话音未落,眼前白影如雪动,下一瞬,手背一热,男人的大掌已是握住了她的手。 “走!” 就在她还在手背上的那一抹温暖中没有回过神,男人已经拉着不会功夫的她,轻盈而动,闪过了一块巨石,正欲弯过另一块巨石,却差点迎面撞到一人身上,所幸,男人反应敏捷,及时收住脚。 两人皆是一震,第一反应以为是禁卫,可当险险站稳,月光下的那张脸清晰的映入眼帘时,两人又都松了一口气。 “你来得正好,你负责引开禁卫,我掩护铃铛离开,快!” 男人沉声丢下一句,松了身边女子的手,直接展臂将她拦腰一裹,脚尖轻盈点地,衣袂翻飞中,带着她闪过巨石。 蔚景好一会儿没回过神,直到外面纷沓的脚步声更近的响起,她才一惊反应过来。 慌乱四顾,奇形怪状的石林如人如兽,错综而立,哪里还有凌澜跟铃铛的人影? 你负责引开禁卫,我掩护铃铛离开? 凌澜的意思是,她负责替他们引开禁卫是吗? 她怎么引? 一没武功,二没轻功,还穿着连走路都困难的假肢,让她负责引开禁卫? 是见她一身夜逐寒的装扮,将她当成了鹜颜吗? 此时,她也顾不上想这些,其实,也不是顾不上,而是脑子里乱做一团,似乎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胀得发痛,又似被什么掏得空空的,空乏茫然。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抬头,她望了望天。 月色皎皎、满天星光,就算这样的深夜,夜幕也一点都不黑,蔚蓝如海。 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石林外面,一个禁卫拔剑砍了石缝里歪长出来的仙人掌,“走,我们进去!” 身后的禁卫伸手将他拉住:“副统领,会不会只是私会的太监宫女?” “不会,如果只是私会的小太监小宫女,我们闹出这样的动静,早吓得出来了。再说,皇上和叶统领再三交代过,近来宫里频繁出事,我们不得掉以轻心,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就算是小太监小宫女,我们也要进去将他们揪出来,这是我们的职责。” 带头的那个禁卫说完,又扬手招了几个禁卫,“我们一起进去,其余人将石林围住。” 长剑“唰唰”一柄一柄拔出,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带出一道一道幽冷的寒芒,矫健身姿一个一个闪身而入。 就在他们刚刚饶过一个巨石,准备弯去第二个巨石的时候,骤然听到有急遽的脚步声自石林内响起,像是在跑。 几个禁卫猛地顿住步子。 细细凝听那急遽脚步声所往的方向,似乎是朝另一边…….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守在外面的禁卫喊叫的声音。 “啊,人跑了。” “快,快追!” 石林内几人闻言,皆脸色一变,看向领头的副统领。 副统领眸光一敛,“果然有问题,快追,别让人跑了。” 一声令下,几人又都快速从石林中闪身而去,循着外面禁卫的身影追赶了过去。 蔚景双手提着长长的袍子,跑得极快。 心中慌乱,她不敢回头看,只知道身后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有着地动山摇的气势。 都跟过来了吧? 禁卫都被她引过来了吧? 石林里的两人可以安全离开了吧? 可是,她呢?她该如何甩掉这些人? “站住!” “别跑,站住!” 伴随着凌乱脚步声的,是嘈杂的人声。 “快,你们一人去通知叶统领,一人去通知弓箭手!” 蔚景咬牙,没命地跑着,赤脚踩在地上的石子落叶树枝上,早已经痛得不行,她却也顾不上。 没办法,穿着假肢,她根本不会跑,所以,在石林里,她做了几件事。 第一,卸掉了假肢。因为鞋子是穿在假肢上的,假肢是男人的大脚码,她自己的小脚根本没法穿,所以,她只能赤足。 第二,脱了夜逐寒的外袍。因为她真的没有把握,引开这些禁卫,还能自己平安脱困,既然没有把握,她就得想好后果。 第三,既然假肢卸了、朝服脱了,就是女人的身材了,那肯定就不能是夜逐寒的脸,所以,面皮,她也揭了。头顶的发带也解了,散了男人的公子髻,直接披头散发。 第四,将面皮假肢跟袍子放在一个隐蔽的缝隙里藏好。 然后,跑。 弄出非常大动静地跑。 让所有禁卫都知道地跑。 其实,她也想过,直接用夜逐寒的身份出去,就说自己在这里散步而已。 后来一想,不妥。 因为禁卫们刚刚说得很清楚,听到了人声,说话的人声,她贸然出去,不仅欲盖弥彰,惹人生疑,他们可能还会继续搜查石林,那样只会惹出更大的纠复。 或许,这也是凌澜让她引开禁卫的原因,不然,以他的睿智,也可以直接让她出去拖住众人,肯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只有逃跑。 出其不意的逃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就算后面他们反应过来,可能还有人在石林里面再折回去,也没关系。 凌澜只需要瞬间而已。 在那个瞬间里,他足以带铃铛安全离开,是吗? 脚下很痛,不用看,她也知道,此时肯定已经血肉模糊。 要想让一双赤足弄出大动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她做到了,却终究跑不过。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提着中衣长长的袍角,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跑着,疯了一般地跑着。 耳边风声呼呼,身边景物快速后退,光影浮动中,她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那嫁去云漠途中,东盟山上的那一夜。 也是这样。 也是这样被人追着。 她也是这样痛,她也是这样绝望。 谁来救她? 谁来救救她? 凌澜! 应该已经将铃铛掩护脱困了吧? 凌澜,你在哪里? 她没有轻功,不能飞身离开,她也不会武功,不能杀出重围,她该跑到哪里去? 她已经拼尽全力。 她也快要支撑不下去。 身后传来叫嚷的声音:“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了!” 蔚景浑身一震,果然停住了脚步。 缓缓垂眸,她看向自己的脚,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将酸痛得几乎散架的腿轻轻抬起一只,她看向脚板心。 果然。 脚板心上果然一片血红。 伸手轻轻抹了一把,她缓缓转过身。 【176】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看向脚板心。言悫鹉琻 果然。 脚板心上果然一片血红。 伸手轻轻抹了一把,她缓缓转过身。 见她突然停了下来,禁卫们一喜,果然还是弓箭手具有威胁性,正欲七手八脚上前,就被副统领扬手拦住眭。 “等等,小心有诈!” 禁卫们一听,立即全都顿住脚步。 也是,虽看背影是个女子,可人不可貌相,就像司乐坊掌乐凌澜,平素温文尔雅、翩翩君子,还不是干出挟持皇后引爆九景宫一事展。 正准备细细观察情况,就见女子缓缓转过身,朝他们看过来。 所有禁卫惊错。 震惊,错愕,片刻的死寂之后,就猛地有人惊叫:“鬼,鬼——”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胆小的转身就跑,胆大的亦是睁着眸子站在那里,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蔚景弯唇苦笑。 鬼? 可不就是鬼! 她能够想象此时自己的样子。 白色的中衣,因为是男装,卸掉假肢后,袍角长了一大截,拖在地上,披头散发,还有脸,刚刚她在转身之前,将从脚板心上抹的一手血擦在了脸上。 这般模样。 她就是想借死去的皇后吓吓他们,争取逃脱的机会。 可是,看情形,没用。 除了最初的惊愕,他们好像并不怕,就连几个胆小逃窜的见大家都还站在那里不为所惧,也都硬着头皮回来了。 也是,她面对的是一批舞刀弄枪的大男人,是禁卫,又岂会怕一个逃跑都逃跑不动的女鬼? 目光缓缓扫过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剑,再掠过那一排排拉满了弓弦严阵以待的弓箭手,每一只羽箭的箭头无一不例外地都朝着她这边,似乎只要他们一松手,她立马就会被射得千疮百孔一般。 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她身子微微一晃,灰败地垂下眼。 今夜完了,她知道。 她跑不掉了。 再次抬头望了望天。 夜幕如缎,星空依旧斑斓。 这样美好的夏夜,却没有奇迹发生。 她救不了自己。 也没有人来救她。 **************** 龙吟宫 鹜颜双手捧着两个精致的胭脂盒,对着锦弦恭敬一鞠:“多谢皇上!” 锦弦看了她一眼,双手撑着桌面,从座位上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朝她走过来。 “几日未见,夫人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 鹜颜眉眼低敛,并未抬头,只弯了弯唇角道:“蒙皇上恩泽,鹜颜的身子已调养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锦弦眼梢含笑,在她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负手而立。 “夜已深,相爷还在未央宫前面等着鹜颜,若皇上没有什么其他吩咐,鹜颜就先告退了。” 鹜颜再次对着锦弦低躬了身子,视线所及之处,是男人的龙衮袍角和黑底金头软靴。 因为不知道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为以防万一,刚才在未央宫前面,支走了叶炫,她就连忙带蔚景去了就近的一处隐蔽地两人交换了身份。 她来见锦弦。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男人似乎还算正常,并未有什么为难之处。 见男人许久都没有回答与她,鹜颜轻轻抬起眼梢,朝对方睨过去,不想正撞上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她眼睫一颤,连忙将视线掠回。 又微颔了脑袋。 锦弦低低一笑,朝她扬手:“去吧!” 鹜颜一怔,有那么一瞬的不相信,心头微松之余,再次对着锦弦鞠了一躬,就准备退出去,转身之际,却差点撞到从门口进来的一人身上。 两人皆是一惊,来人后退了一步避开,她也连忙止住脚,胭脂盒脱手而出,其实,以她的身手,探手去接还是可以接住的,但是,她没有,因为,她是不会武功的鹜颜。 胭脂盒“嘭”的一声掉在地上,其中一盒盖子摔开,里面的脂粉洒了出来,瞬间殿内腾起一股幽香。 鹜颜却也顾不上去拾捡,就连忙跟来人道歉。 来人是铃铛。 贤妃娘娘铃铛。 铃铛只看了她一眼,便端着手中托盘,莲步轻移,朝锦弦走过去。 “皇上,做了一整天的法事,听说皇上也未曾用膳,臣妾做了点心,特意给皇上送过来!” 鹜颜略略垂了眼帘,神思有些游离,蹲下腰,准备将掉在地上的胭脂盒拾起来。 却不料,手刚伸过去,就骤不及防地碰到一温热的手背上,她一惊,本能地将手缩了回来,就看到胭脂盒已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拾起。 顺着大手往上,就看到了男人英气的眉眼,是叶炫。 他此时正和她一样,猫腰弓着身子,许是见她窘迫惊吓的样子,连忙微微一笑将手中胭脂盒递给她,“夫人拿好!” 鹜颜怔了怔,这才想起,刚刚他追随那个老嬷嬷而去,她才得以跟蔚景换身份。 现在才回来? 那个老嬷嬷是谁? 那夜他说,有个精乐理、通音律的嬷嬷,是指她吗? 正微微怔忡间,忽然听到叶炫又喊了一声“夫人”,她才猛地回过神,心头微微一撞,连忙伸手将胭脂盒接过,直起腰身:“谢谢!” **************** 远远的,凌澜再次望了一眼龙吟宫的门口。 依旧不见人出来。 眉心微拢,将落在龙吟宫门口的目光收回,转眸瞟了一眼往石林那边的方向,堪堪收回视线的瞬间,看到了很多人。 禁卫。 他一震,又快速看回去。 是禁卫,很多禁卫,还有弓弩手,全都一副武装,最为醒目的是,走在队伍的中间,被两个禁卫也不知是搀扶还是钳制的女子。 女子一身宽大的长袍,垮在身上、也拖在地上,原本应该是白色,却多处脏污不堪,十分狼狈。随着走动,脚不时踩在袍子上,跌跌撞撞,所幸边上有两个禁卫握着她的臂膀,倒也不至于摔跤,从偶尔露出的脚趾头来看,应该是赤足。女子披头散发,又低垂着脑袋,完全看不到脸。 可是那身影…… 凌澜心头猛地一撞,这时,女子正好抬起头。 只一眼,凌澜就忘了呼吸。 蔚景?! 是蔚景吗? 瞳孔一敛,再欲细看,对方却又颓然垂了脑袋。 是她! 虽然隔得有些远,虽然只看了一眼,虽然殷红污了她半天脸,但是,他肯定,肯定是她! 怎么回事? 蔚景不是还在龙吟宫里没出来吗? 难道是蔚卿? 那日大爆炸没有死,幸存了下来,现在被禁卫们找到? 是这样吗? 心头狂跳,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从脑子里快速掠过,抓不住,也握不牢,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很不好! 难道是…… 他一震,脸色巨变。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已是拔腿朝那边奔过去,不知是不是盘腿打坐了一整天的缘故,脚竟有些不利索,疾步而走中,还差点摔跤。 那厢,一行禁卫已在龙吟宫门前停住。 两个禁卫搀握着女子的手臂,连扶带拽地拖着女子顺着龙吟宫门前的青石台阶拾阶而上。 ...... 【177】既然还活着,为何一直不露面? 门口,赵贤手执拂尘而立,一见众人这架势,特别是看到人群中的女子,震惊得下颚都差点掉了下来。言悫鹉琻 直到禁卫副统领让其进去禀报,赵贤才猛地回过神,脸色一变,转身就入了殿门。 ** 蔚景被众人握拽着双臂,机械地一步一步迈上青石台阶。 前方,宫殿巍峨,殿门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龙吟宫’苍劲有力,在清冷月辉下,清晰映入眸底眭。 至此,她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曾经也无数次上上下下过这些台阶,其实也不过百余步,不知为何,今夜走起来如此艰难,骤然,胸口蓦地一痛,她瞳孔一敛。 因为本就低垂着脑袋,所以,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她就发现了胸口的异样占。 赫然是一枚银针,深深刺入。 她一震,愕然抬眸,在看到龙吟宫屋顶上那一抹迅速出现,又瞬间隐没的熟悉身影时,她以为她在做梦。 她当然知道不是梦。 而且很奇怪,虽然夜色凄迷,虽然只是一瞬,只是短短的、那么眨眼的一瞬,她却看得非常真切。 她看到了对方翩翩白衣,她甚至看到了对方俊美无俦的容颜。 不是夜逐寒,不是夜逐曦,是凌澜。 是凌澜的脸。 那么,他这是……. 缓缓垂眸,她再次看向自己的胸口,是什么意思呢? 许是对方身手太快的缘故,又许是自己全身上下痛的地方太多了,所以,中了银针哼都没哼一声,以致于,禁卫们都没有发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只是见她突然顿住脚步,左右两边的禁卫皆是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心中早已滋味不明,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那一刻竟然也选择了隐忍。 两臂被禁卫抓握着,她蹙眉,不动声色地摊开手掌,轻掩在胸口上,眸色一痛,艰难地迈出步子。 被禁卫们拖拽着前行中,她一直在想。 是什么意思呢? 他是什么意思呢?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想,去想那个男人这样做的目的。 是想救她吗?用银针刺向她胸口的方式来救她?是吗? 想想都觉得自己思维的可笑。 那是?将她当做了蔚卿? 可就算是蔚卿,他如此出现对蔚卿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她一个一个理由地找着,然后又一个一个地否定着…… 到最后,一切被掏空,脑子里除了‘杀人灭口’这样的形容,似乎再也找不出其他的第二个。 杀人灭口? 她微微苦笑。 这时,前方骤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她抬眸望去。 一堆人从龙吟宫里出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抹明黄,急急奔出,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蔚景竟然从他向来从容淡定的步子里看到了一丝凌乱。 想想也是,是该凌乱。 无论是她没死,还是蔚卿没死,他都后怕的吧? 两个他想害死,却没死的人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可以想象他的凌乱程度。 不知想起了什么,急急奔走的身影又忽然顿住,他就站在那里,站在门口看着她。 蔚景还在一半的青石台阶处,微微扬起脸,她不避不躲地迎上他的视线。 曾经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正面相逢会是什么样的情境,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今夜这样。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震惊,看到了慌乱,还看到了很多很复杂,她也看不懂的表情。 此时的她像鬼,她知道。 可是,她还是微微挺直了背脊,虽然,从她的这个位子看站在门口的他,必须以一个仰望的姿势。 在男人的身后,她看到了鹜颜和铃铛,两个女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她知道她们在错愕什么? 已然不重要。 身后传来众人跪地的声音,她身边的两个禁卫亦是,在跪下的同时,手臂用了力度,似是想要带着她一起跪下去。 她没动,僵硬着身子没动。 许是见她是皇后,也不敢太过放肆,两人就松开了她,各自跪了下去。 于是,空旷的龙吟宫前面,以及长长的青石阶上,所有人都跪着,只有她一人,静然站在那里。 没有一个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 就好像偌大的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人。 一阵夜风拂过,带起她满头的长发,盘旋飞舞,发丝不断拍打在脸上,细细密密的疼。 不过,再疼,也没有胸口的痛来得强烈。 外面疼,里面也疼。 良久的静谧之后,男人终于开了口。 “你知道朕找你找得多辛苦吗?既然还活着,为何一直不露面,不来见朕?” 男人的声音低沉,不大,一出口就被夜风吹散,可是,她却听得真切。 找她找得多辛苦? 轻轻弯了唇角,她依旧没有挪开视线,虽然,她不确定这句话是将她当成了蔚卿,还是已经知道是她蔚景,毕竟这话有歧义,可以一语双关,说她们两人谁都行,但是,她还是对他的话表示理解。 的确,他找她找得的确辛苦,各种设局,各种算计,甚至经常连国事都不顾,不是吗? 她没有吭声,依旧只是淡笑看着男人。 男人俊眉微拢,忽然一撩袍角,拾阶而下,衣发翻飞间,疾步朝她而来。 “蔚景。”他唤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台阶颠簸的缘故,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显得有些颤抖。 天地一片静止,只有一抹明黄流动,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拾阶而下的帝王。 第一次,他们第一次听那个帝王叫‘蔚景’这个名字,记得平素,他都是称其皇后。 是太过激动了吧? 也是,换谁都会激动,今日还刚刚给这个女人做过头七呢,她却大难不死,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怎样的惊喜? 赵贤跟叶炫互看了一眼,微微抿了唇,同时,铃铛跟鹜颜也是快速对视一眼,皆轻拧了眉心。 男人一直拾阶而下,蔚景却本能地后退了一个台阶。 袍子太长,她差点摔跤,不过,终是稳住。 见她如此,男人在离她还有几个台阶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长长的青石阶上,一男一女一上一下迎风而立。 “你的脸……怎么了?”他问。 她依旧沉默不语。 她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血吗?她抹在脸上的血是吗? 不要这种假惺惺! 远嫁云漠那日,是谁用药粉将她的脸变得红肿痒痛,比现在还惨不忍睹的? 又是谁亲手将她推落悬崖?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烈,越来越密集,作为医者,她很清楚,那代表什么。 普通银针只有刺中穴位才能引出巨大反应,刺在一般的位子,伤害并不大,当然,如果银针上有毒,那就另当别论,譬如,她现在。 很明显,她胸口的这枚银针就是有毒的。 见她不吭声,锦弦眸色深邃,薄唇微微抿着,不知心中意味。 似乎到这时,才想起那些跪拜行礼的众人,扬了扬衣袖,示意大家退下。 众人起身站起。 末了,他又朝身后抬了抬手,并未回头。 龙吟宫门口站的几人互相看了看,躬身行礼。 就在众人礼毕,准备各自退下之时,蔚景忽然伸手探向自己的袍袖,掏了掏,不知掏出什么东西,兀自摊开掌心看了一眼,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进嘴里。 锦弦一震,虽不知是什么,却没来由地眉心一跳,下一瞬,衣袖骤扬,将她的手臂挥开。 蔚景手背一痛,掌心的东西脱手而出,锦弦又飞身伸臂一捞,将那飞在空中的东西稳稳接在手心。 摊开一看,两粒黑褐色的药丸静陈。 锦弦瞳孔一敛。 这药丸,他并不陌生。 因为他几日前刚给一个人服过。 忘忧! 这个女人竟然自己服用忘忧! 五指一收,将药丸攥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几步之遥的女人,女人颈脖咽喉处明显一动。 吞咽的动作。 他脸色一变,上前,一把将她的手臂抓住,厉声道:“吐出来,快将忘忧吐出来!” 忘忧?!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震。 此药在江湖上极富盛名,所以,他们也都有所耳闻。 听说食下此药者会变聋变哑、失去记忆。 这个女人贵为皇后,且刚刚大难不死,不是应该欢呼雀跃吗?为何突然自己吃这种药? 疑惑的众人本欲离开,见状,又都纷纷停了下来。 铃铛瞥了一眼鹜颜,鹜颜低低敛了长睫,面沉如水。 而此时的帝王显然已无心思在意有没有人在,就大手擒着女子的手腕,皱眉沉声,重复着自己的命令:“朕让你吐出来,你没听到吗?” 众人一惊,有些被帝王的样子吓住。 那黑沉的脸色,那微微染着血色的眸眼,以及那微嘶的嗓音,无一不在说明,这个男人已经盛怒。 只是,当事人自己似乎并不为所惧。 缓缓垂眸,蔚景看向那落在自己腕上的大手,大手骨节分明、青筋暴出,那抓握的力度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碎,她咧嘴轻轻笑开。 嘴里没有了怎么吐出? 已经吞到了腹中怎么吐出? 男人眸色越发沉怒,直接大手一拉将她裹入怀中,环臂将她钳制固定住,另一手修长的手指更是粗暴地塞入她的口中,抠向她的舌根。 众人一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帝王要做什么。 是要让她呕吐是吗? 蔚景被动地张着嘴,男人的手指在她的口中肆意搅动,这个姿势,这个姿势让她感觉到了屈辱。 强自忍住腹中的翻涌,她闭眼,重重咬下。 众人大骇。 男人闷哼一声,将手指自她的口中抽出。 齿根酸痛,蔚景睁开眼睛,喘息地看着男人已皮肉外翻、往外淌着血的手指,再次不知所谓地轻轻笑。 赵贤跟叶炫眉心一拧,快步上前:“皇上……” 男人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扬手止了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两人便只得噤了声立在旁边。 因为锦弦环臂禁锢的动作,蔚景整个人就靠在他的身上,其实,也幸亏他的禁锢,因为此时的她已然站不住了。 胸口几乎疼痛到了麻木,再下去会怎样,她清楚得很。 就在锦弦裹了她,准备直接带她先回殿内的时候,她又蓦地手心一动,下一瞬,扬手而起。 锦弦还以为她有什么暗器,眸光一敛,本能地手臂一松。 已然丧失站立能力的她,陡然失了支撑,骤不及防,就直直跌倒在台阶上。 而随着她重重滚下两个台阶,她扬起的手也重重落下,而落下的位子赫然是——她自己的胸口。 众人脸色一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锦弦更是,惊惧上前。 蔚景缓缓拿开手,手臂垂落一侧,虚弱地躺在那里,躺在冰凉冷硬的石阶上,也不打算动。 其实,就算打算动,她也动不了了。 锦弦蹲下身,正欲将她扶起,这才发现她胸口深深刺入的银针。 一小截针尾露在外面,细看,能看出泛着的点点幽光。 而且针尾的四周,还有一圈殷红渗出,哦,不,不是殷红,血液有些发黑。 显然,银针有毒。 锦弦脸色一变,抬头对着赵贤和叶炫嘶吼道:“太医,快去宣太医!” 一边说,一边弯腰将蔚景从石阶上抱起,疾步拾阶而上。 赵贤跟叶炫一震。 “我去!”话音刚落,众人只见人影一晃,再看,叶炫已经走了很远。 蔚景躺在锦弦的怀里,虚弱地阖了阖眼睛,又睁开,意识已经开始慢慢淡薄。 头顶夜空高远、依旧星光璀璨。 蔚景缓缓转动着眸子,看向四周的流檐飞角、重重宫阙,幽幽夜色下、殿顶巍峨、影影绰绰。 她知道,有一个人肯定在。 他肯定在某一个地方,她看不到他,他却看着她。 凌澜,你看到了吗? 如果我的存在,是对锦弦的最大威胁;而如果我被锦弦所俘,又是对你最大的威胁;如果你们都想将我除去,那么,我现在这样,你们可还满意? 忘忧忘忧,忘掉世上所有烦忧。 一个忘了这爱,忘了这恨,忘了所有伤痛,忘了红尘情怨,忘了和你们之间一切纠复的我,你们会放过吗? 锦弦抱着她走得极快,视线里的斑驳星空被雕梁画栋取代,外殿、中殿、内殿,当锦弦将她放在内殿的矮榻上时,她终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文文正在慢慢转折中,事情的发展应该会是意料之外的样子,另,今天只能五千字了,家人生病,素子还得出去,来不及补鸟,素子会记着滴,孩纸们见谅~~ 【178】她几时变成这样的女人? 这一夜,注定无眠。言悫鹉琻 就算是深夜,皇宫依旧沸腾了,皇后没死的消息如同光的速度在宫里飞传。 不仅没死,而且还莫名其妙地食下‘忘忧’,莫名其妙地用涂有毒药的银针刺向自己的胸口,如今正在龙吟宫抢救。 内殿,锦弦负手站在床榻边上,凤眸深深,一瞬不瞬地凝着床榻上已然昏迷的女子。 “啪”的一声细响,太医院院正将自女子胸口取出的银针置放在大宫女绿屏手端的托盘里眭。 银针已经染黑,显然毒性极烈。 末了,他又隔着轻纱细细探向女子的脉搏。 “怎么样?吱” 见院正探了又探,一脸凝重的模样,锦弦皱眉开口,目光又再次转到床榻之上。 院正犹豫了片刻,起身,对着锦弦一撩袍角跪下:“皇上,请恕臣无能……” 锦弦闻言神色一凛,猛然看向他,院正一惊,吓得话就顿在了那里,直到对方抿了抿唇,似是压抑了情绪,淡声道:“把话说完。” “娘娘身中奇毒,此毒微臣也从未见过。” 锦弦身子微微一晃,其实,在抱她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她既然有此决绝一举,又岂会是一般普通易解的毒药? 可饶是再有心里准备,现在听太医院医术最高的院正亲口讲出,他还是心头重重一撞。 “而且……”院正偷偷抬眼睨了一下帝王神色,头皮一硬道:“而且,银针刺入太深……” “那些朕不要听!”院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锦弦厉声打断:“朕只知道,她的毒,你必须解掉!” 院正大骇。 必须? 连什么毒他都不知道,又如何必须? 冷汗透衫,他埋着头跪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偌大的内殿,除了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加上赵贤叶炫宫女太监,少说也有十几人,一瞬间全都声息全无。 良久的静谧以后,锦弦再次出了声:“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醒过来?” “微臣可以用针灸让娘娘醒来,只是,娘娘身上的毒……” “那就立刻让她醒过来!” 院正一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自药箱里面取出银针针袋,准备施针。 **************** 相府门口 鹜颜从马车上下来,拾阶而上,门口的两个守卫连忙跟她行礼。 她径直入了门,忽然想起什么,又顿住,回头,欲开口问话,似又有所顾忌。 守卫见状,主动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爷回来了吗?” 因不确定那个男人是以夜逐寒的身份回来,还是以夜逐曦的身份回来,所以,她用了一个比较安全的称呼。 “二爷刚刚不久前回来的,相爷没看到。” “哦,”鹜颜眸光微闪,“知道了。” 入了府,鹜颜径直穿过前院,往书房的方向走。 抬头望了望天,四更的天,刚刚还星光斑驳的夜空,此时已进入黎明前的黑暗。 沿路的风灯隐在夜色中,灯辉黯淡,越发显得长夜凄迷,她突然想,这些风灯也有些年头了,该让康叔换换了。 顺着回廊,她一直走到书房。 出乎意料的,书房里没有灯。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里面一片黑暗,她缓缓走进去,借着透窗而入的幽幽夜色环视了一圈,没有人。 他不在。 略略怔忡了片刻,她又出了门,直直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那个女人的厢房。 同样的,厢房里面也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她怔了怔,本能地看向桌案边,眯眼适应了一下屋里的黑暗,才看到坐在桌案边的男人。 她想,如果不是一身显眼的白袍,她或许还未看出来。 眉心微拢,她走过去,找了火折子捻亮桌案上的灯盏。 屋里顿时一亮。 “今夜怎么回事?”将灯罩罩上,她转眸看向男人。 男人在擦药。 低垂着眉眼,很专注地将药粉涂抹在自己的指头上。 没有理她,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话。 鹜颜秀眉蹙得更紧了几分,又转眸看向他的手,在触及到那修长手指血肉模糊一片时,她瞳孔一敛,大骇:“你的手又怎么了?” 皮肉外翻、殷红一片,这个样子,这个样子比那日受伤弹琴时更惨不忍睹。 男人依旧没有理她,自顾自涂抹着药粉。 他这个样子,让她禁不住想起了从前,以前每次受伤他也都是这样,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自己给自己疗伤,谁也不理,谁也不睬,第二天又整个没事人一样。 所以,她知道,今夜是问不出什么了。 只是,他这个擦药的方式…… 那哪里是擦药,那力度,分明是摧残。 低低一叹,她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伸手拉过他的腕,外翻的皮肉上除了一片殷红,有些地方还沾染着一些明黄。 黄漆? 鹜颜眸光一敛,虽然黄色的漆有很多种,皇宫里很多地方用,但是,这种黄中带橘的颜色,只有龙吟宫殿顶的琉璃瓦上用。 那么,今夜这个男人在龙吟宫屋顶上呆过? 十指伤成这个样子,是大力抠在琉璃瓦上造成? 她心口一窒,那今夜龙吟宫前面发生的那一幕,关于那个女人的那一幕,他都看到了是吗? 是了,肯定是看到了。 不是遇到实在难以隐忍的事,他也不会伤成这样。 正微微怔忡间,男人已经将手抽了回去,又自顾自擦了起来。 方才她站着,他低垂着眉眼,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如今她坐在他对面,那张沐着昏黄烛光冠玉一般的脸,竟是如水一样的沉静。 沉静吗? 她知道不是! 这个男人她太了解,面上越沉静,心中越有事。 当然,如若他不说,她也定是问不出来。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绝对跟那个女人有关。 那个女人暴露了。 他们拼力维护那么久的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暴露了,暴露得那样突然,暴露得那样让人骤不及防。 她不是以夜逐寒的身份在未央宫前面等她吗?怎么会成那般模样?披头散发、满脸鲜血、赤着一双脚,没有面皮、没有假肢、没有外袍?还被禁卫逮个正着。 是跟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关吗? 是跟他去私会铃铛有关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个女人服了忘忧,刺了心口,用最决绝惨烈的方式终止了这一切纠缠。 **************** 龙吟宫 绿屏将锦巾放进铜盆的热水里打湿,又拧得半干,倾身,小心翼翼地给床榻上的女子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都出去吧!” 自始至终站在床头边未挪过位置的帝王扫了一眼殿中众人,末了,又走过去,伸手将绿屏手中的热锦巾接过:“你也退下!” 众人互相看了看,行了礼,鱼贯而出。 随着殿门被赵贤“吱呀”一声带上,偌大的内殿恢复了一片静谧。 锦弦侧身在床边坐下,拿着手中锦巾轻轻擦向女子的脸。 随着殷红血污被湿锦巾一点一点带走,女子熟悉的容颜清晰地映入眸眼,那眉,那眼,那微翘的唇边,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虽然在外面她不避不躲迎上他视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是她,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禁不住伸出手,抚上她脸颊的边缘。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确定什么,或者说在害怕什么,他只知道,当脸颊边缘平滑的触感入手,心跳是那样清晰地徐徐加快。 没有面皮。 是她。 千真万确是她! 拿着锦巾的手竟是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轻轻地、耐心地将她的脸上擦得干干净净。 肌肤胜雪,凝脂一般。 还好,没有伤。 只是血污,只是血污而已。 他不知道这一脸的血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一脸的血,一脚的伤。 脚已被太医包扎,估计几日都走不了。 待脸擦干净,女子依旧毫无知觉地躺着,一动不动,太医院院正刚刚施过针,说半个时辰以后就会醒。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是多久,些些期待,却又隐隐害怕。 说不出来心里复杂的感觉,真的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迟早会找到她,迟早,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在今夜,以这样的方式,这样让他措手不及的方式。 她为何会这般鬼模样出现在皇宫里面? 她为何身上有‘忘忧’那样的恶药?又为何会带着染毒的银针? 就是为了对付他吗? 就是为了在遇上他的时候,用这样的手段,告诉他她的决绝是吗? ‘忘忧’这种药,他前不久给冬雨服过,所以他很清楚。 是没有解药的。 也正是因为无解,所以才会被大量用在江湖组织对待废弃棋子的身上。 食用者会变聋变哑,成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而这个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咽下。 不仅如此,她还身中奇毒。 刚才院正说,从脉象来看,此毒的发作周期应该是三日,三日之内无恙,若不能解毒,三日之后,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如果说食下‘忘忧’,她变成了聋哑,她也忘记了他,但是,至少,命还在,而且,某种意义上讲,对于如今的他和她来说,或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银针上的这个毒,怎么办? 只有三日的时间。 她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什么? 遇到了哪些人? 做了哪些事? 一直跟谁在一起? 脑中掠一个男人的眉眼。 他眯眸,眸中寒芒一闪,凌澜么? 女芳节那日,为了救那个男人,她甚至不惜暴露在他的面前。 他们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 早在一起了吧? 六房四宫失火那日,她假冒蔚卿在龙吟宫里中了媚香,他们就在一起了吧? 可是,他们明明才认识没多久不是吗? 他跟她相恋了三年,他都没有越雷池一步,他凌澜凭什么,凭什么动她? 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她不是随随便便让男人碰的女人。 或许,那日中媚香的人不是她,又或许,她用了别的方式解了香毒。 是了,就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这般想着,心里面忽然火急火燎起来,那种一定要搞清楚的欲.望异常高涨,将手中的锦巾丢到铜盆里面,他迫不及待地抓起她的腕,刚想撩开她的衣袖,又猛地想起,她并没有点守宫砂。 几乎不做一丝犹豫,他放下她的腕,大手撩起她中衣的下摆,掀到腰间,修长手指快速解了她亵裤裤腰的罗带。 他的手有些颤抖,攥着亵裤往下一拉,女子小腹下娇羞幽密的丛林就暴露在他的面前,望着那一块黑密,锦弦喉头一动,某个地方竟是猛地一紧,几乎就在下一瞬,他又快速将亵裤替她拉上。 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他终是决定算了。 再次将罗带替她系好,他起身找了件干净的袍子,准备将她脏乱不堪的中衣替她换下来。 当领口被拉开,女子莹白的玉脖露了出来,随之一起映入眼底的还有那一团团青紫淤痕。 锦弦瞳孔一敛。 那是什么,他清楚的很。 那是跟男人激烈欢.爱过的痕迹。 眸色一暗,他大手一挥,随之“嘶”的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女子的中衣和里衣都被他一把扯开,露出她粉色的肚兜。 果然,肚兜不能覆盖的肌肤上,密密麻麻都是吻.痕。 看那痕迹,不是发生在昨夜,就应该是前夜,反正不会太久。 是谁? 是哪个男人? 凌澜不是已经死了吗? 还有谁? 她还跟哪个男人这样颠.鸾.倒.凤? 她几时变成这样的女人? 一股无名的怒火噌地往脑子里一窜,他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刚刚他还在说服自己,刚刚他才放弃检查她的下身,她竟然…… 胸腔震荡,眸色转红,他死死盯着她被粉色肚兜裹得饱满的胸.脯不放。 粉丝肚兜上,一小团殷红绽开,他知道,那是银针刺入的地方,那一抹血渍,印染在一片淡粉上,就像是独占枝头的一朵蔷薇,深红着染着一丝黑,妖娆性.感。 小腹下面又是一紧,呼吸也微微粗噶了几分。 终于难以抑制,他抬手,来到她的颈脖,想要解开她兜衣的带子,却猛地感觉到有目光扬落在他的脸上。 他一震,抬头,就发现女子不知几时已经醒来,正看着他。 【179】左相的疼惜之心,朕懂 终于难以抑制,他抬手,来到她的颈脖,想要解开她兜衣的带子,却猛地感觉到有目光扬落在他的脸上。言悫鹉琻 他一震,抬头,就发现女子不知几时已经醒来,正看着他。 呼吸一滞,他的手就僵硬在了半空中。 女子看着他,乌黑水眸带着一丝刚醒的惺忪,带着几分懵懂,绞着几丝迷茫,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竟是看得他心魂俱颤。 “蔚景……眭” 也不知是刚刚燃烧的心火未灭,还是觉得有些无言以对,喉中忽然变得干涩无比,出来的声音也是黯哑得不行。 女子似乎这才意识过来什么,看看他,又看向自己胸前,猛地翻身坐起,快速拢了自己的中袍,双臂抄抱在胸前,并慌乱地朝床榻里面挪了挪,一双眸子戒备地看着他。 锦弦同样看着她,看着她的反应,只觉得眼睛里似乎瞬间被揉进了碎石子,疼痛难忍斋。 ‘忘忧’已经起效了吗? 她已经不认识他了,是吗? 那戒备的眼神,那淡漠的眼神,那空寂的眼神…… 所有的曾经,她都已经忘记了是吗? “蔚景,”犹不死心,他上前一步,双手擒住她的手臂,“知道朕是谁吗?” 女子吃痛皱眉,水眸里更是染上了一抹恐惧,锦弦略显粗暴地摇晃着她:“告诉朕,朕是谁?” 女子微微挣扎,想要摆脱他的禁锢,一双眸子更是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又看着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啊啊啊.....”小猫一般呜咽的声音。 锦弦身子一晃,双手顺着女子的手臂滑落。 他差点忘了,她已经不能说话了。 那么,她也已经听不到了,是吗? 看着她就像是一只受惊小鹿的样子,连反抗都是弱弱的,就像是生怕惹怒他一般,锦弦眸色一痛,伸手将她拉过,扣在怀里。 女子先微微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开,便不再动了,蜷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 但是,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她的身子在抖。 是害怕吗?害怕他? 还是无助,那种没有任何记忆,谁也不认识,连自己都不知从哪里来的无助? 他不知道,毕竟从未食过‘忘忧’,也从未想过食下‘忘忧’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第一次,他去猜想她的感受。 大手抚摸上她的脸,轻轻捧起,他轻凝了眸光,望进她的眼睛。 因着他的姿势,她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无辜懵懂,又略带着惊慌的眼神。 锦弦心中一动,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女子一颤,本能地想要避开,可是,脸被他的大手捧着,避无可避,便只得僵硬着身子被动地承接着他的吻,却也不逢迎。 她的唇很凉。 凉得让他有些心惊,不知不觉,他竟忽然想起曾经和她唯一的一次亲吻,是那夜在御花园里,现在想想,她的唇瓣还是一如从前的柔软,她的气息也一如从前的香甜。 只是彼时的他,似乎忽略了太多东西。 浅浅的相贴,变成了略带试探的吸.吮,然而,还不够,他想要得到更多。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疯狂的啃噬。 不知是见她如此冷淡,心有不甘,想要将她变得跟他一样火热,还是心里对她身上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生气嫉妒,他捧着她的脸,粗噶着呼吸,将她冰凉的唇瓣衔在嘴里,忘我地吸.吮、撕咬,有些粗暴,有些发狠,直到他猛地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他才一惊,抬起已经陶醉得微阖的眼帘。 她在看着他,睁着眸子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心头一颤,就像是瞬间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再也继续不下去。 他缓缓放开她的唇。 她依旧是看着他,虽然她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可不知为何,这样被她盯着看,他还是有些心虚。 略略别过眼,他清清喉咙:“折腾了一夜,睡吧!” 说完,见她依旧拢着中衣袍坐在那里,他才想起,她已经听不到了。 眉心微微一拢,他拍了拍了床板,示意她躺下去。 女子怔忡了一瞬,似是在反应他的意思,末了,便乖乖地依言照做,只是,在滑进薄被以后,两只小手还是紧紧攥着薄被的边缘,一双眸子警惕地看着他。 他有些无奈。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似是已经五更了,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睡吧,朕要去上朝了。” 虽然,他知道,她已听不到。 微微一叹,转身,他走出内殿。 “赵贤,伺候朕更衣上朝!绿屏,进去服侍皇后,皇后身子不好,要小心服侍,不许任何人接近皇后!若有什么问题,及时禀报于朕!叶炫,你就留在龙吟宫,负责龙吟宫的安全!” 床榻上,女子松了紧攥薄被的手,缓缓阖上眼睛。 绿屏悄声踏进内殿的时候,正好看到女子翻过身,面对着里面而睡,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脊。 **************** 早朝下得极快,就一件事。 帝王给太医院下达了死命令,两日之内必须找到皇后的解药,否则,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然后,也不给群臣进谏启奏的机会,就让赵贤宣布退朝。 群臣面面相觑,太医院院正汗湿满襟,大家还没来得及行礼恭送,早已不见了帝王身影。 众人鱼贯而出。 鹜颜看了看身边的男人,正觉得他还算正常,就猛然瞧见他忽的转身,疾步朝一个方向直直而去。 她怔了怔,才发现,那个方向是龙吟宫,顿时脸色一变,想将其喊住,却发现群臣都在看着他们,便只得做了罢。 锦弦刚回到龙吟宫,正想进内殿看看里面的人,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口急急而入。 锦弦一怔,疑惑地看着来人。 来人脚步顿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只思忖了一瞬,便对着锦弦撩袍行礼:“参见皇上!” “左相如此行色匆匆,可有何急事?” 锦弦眉心微拢,将正欲踏进中殿的脚收了回来,走到龙案边坐了下来。 凌澜抬起头,凤眸一扫殿中,眸底一抹失望之色快速掩匿,他对着锦弦略一颔首:“臣昨日看到溪公主,人明显消减憔悴了不少,臣想恳请皇上能否开恩饶过溪公主,让溪公主提前回府?” 锦弦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说这事,凤眸眸光轻凝了几许,端详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道:“这怎么可以?朕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更何况又不是做什么苦力,吃斋念佛而已。锦溪性子刁蛮,经过此次反思,或许会收敛一些。而且,也才三个月而已,这点苦都吃不来,还做什么一国公主……” 锦弦的话还未说完,就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了去,他一怔,循着那道视线也看了过去,就看到中殿的门口,女子葱指尖尖,扶在门框上,身子隐在门里,微微探了一个小脑袋出来,一双懵懂的眸子,怯怯地东张西望。 那样子,那娇憨可爱的样子,生生让殿中的两个男人移不开目,哦,不,不是两个,是四个人,包括跟随在锦弦身边的赵贤,以及见凌澜直闯而入,紧跟其后想要拦住他的叶炫。 四人都看着她。 而女子似乎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缓缓环视殿中一切,似乎被殿里的富丽堂皇震住,清丽水眸中染上流光溢彩,小嘴更是无声张出惊叹的样子。 终究还是锦弦最先反应过来,凌厉凤眸一扫殿中其余三人,不悦地“咳咳”了两声,三人才回过神,赵贤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叶炫面色一窘,凌澜长睫轻颤,缓缓垂下眼帘,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锦弦转眸,笑看向女子:“蔚景,过来!” 女子没有反应。 锦弦弯了弯唇,似乎自己总忘了她已经失聪这个事实,遂又对其招招手:“过来!到朕这边来!” 因为锦弦的话,殿里的其他三人又禁不住朝女子看过去。 女子好像也意识到锦弦在叫她,咬着下唇扭捏了一下,才怯怯地走了出来。 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袍,是一套淡粉色的云锦裙,荷叶边的袖子,剪裁十分合体,衬得整个人玲珑娇俏、明艳动人。 而且,可能是因为刚起的缘故,还未梳妆,没有任何发饰,没有任何束缚,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一直垂坠至腰间,眉目如画,未施一丝粉黛,清新雅丽的样子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只是,她的脚…… 有些护痛,所以,走得一跛一瘸。 所有人的视线都扬落在女子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殿中某人僵直得笔挺笔挺的背脊以及袍袖中攥得骨节森森发白的大手。 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颤抖。 经过凌澜的身边时,女子不知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了曳地的裙裾,脚下一踉,凌澜一惊,条件反射一般身形一动,刚欲从地上弹起,又猛地意识到什么,又生生忍住。 眼前明黄身影一晃,有人已飞身落在女子的面前,非常及时地将她扶住。 是锦弦。 锦弦垂眸看了看女子的脚,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抱回到座位上坐下来。 赵贤跟叶炫有些震惊。 难道真的是世人所说的,因为失而复得所以格外珍惜? 几时看到这个帝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这个女人这样过? 凌澜低垂着眉眼,不知心中意味。 “我们刚刚说到了哪里?” 锦弦将女子抱坐在身上,徐徐抬眼,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凌澜。 而他怀中的女子似乎什么都觉得新奇,一双小手也不安分,一会儿摸摸桌案上的砚台,一会儿打开奏折看看,一会儿又拿起锦弦的玉玺左瞧右瞧。 “回皇上,说溪公主。” 凌澜抬头看向锦弦,眸底却映着他怀中的女子,声音微微有一些哑。 “哦,对,说锦溪,锦溪的事就这样吧。左相的疼惜之心,朕懂!但是三个月很快就过去,而且,她那个性子,让她吃点苦是应该的,求情之事,左相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锦弦一本正经说着。 凌澜怔了怔,见其怀中的女子突然抬头朝他看过来。 对,朝他。 凌澜心尖一抖,正欲迎上她的目光,却发现对方只是寡淡地掠过他,并未在他的身上有片刻的停留。 眸色一痛,他将视线收回,对着锦弦略略一鞠:“臣遵旨!” “左相还有其他事吗?” 锦弦看着他。 他有些艰难地摇摇头,“没有了。” “那就退下吧!” 锦弦扬手。 “是,”凌澜眸光微闪,再次颔首:“臣告退!” 末了,就从地上起身,正欲躬身退出,却又忽然听到锦弦道:“对了,右相不是会医吗?让他也进宫来给皇后看看,多一个人,多一个机会。” 凌澜脚步一顿,诺道:“好!” **************** 相府门口,马车还未停稳,男人就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白衣翩跹,顺着石阶疾步而上。 “相爷回来了吗?”男人脚步不停。 守卫连忙行礼:“回二爷,相爷已经回来了。” “嗯。” 男人径直入了大门,穿过前院,穿过回廊,来到书房,推门而入。 鹜颜在。 见他回来,鹜颜似是面色一松,看见其匆匆之色,眉心又微微一拧:“发生了什么事吗?” 男人反手关了书房的门,一边往她面前走,一边脱自己的外袍:“我们两个的身份换一下,锦弦让夜逐寒进宫给蔚景看病,我去,另外,你帮我通知一些兄弟……” 鹜颜一震,愕然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 当凌澜以夜逐寒的身份再次来到龙吟宫的时候,锦弦、叶炫、赵贤、绿屏一殿的人,都围着床榻上坐靠在软枕上的女子。 太医院院正也在。 锦弦正坐在床榻边,手里端着一个瓷碗,亲自喂什么汤汁给女子喝。 众目睽睽,男人鲜有的耐心,女子也很乖,一口一口地承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里,以致于凌澜进来,都没有人注意到。 凌澜俊眉微蹙,只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走到近前,对着锦弦行礼:“参见皇上,听逐曦说,皇上召见微臣…….” “右相来了,”锦弦侧首瞟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着手中动作,“原本想着右相擅岐黄之术,可以给皇后瞧瞧,如今不用了,院正已寻到解药。” 凌澜一震,愕然抬眸。 ........................ 第一更,素子先要送汤去医院,回来才能码第二更,所以第二更会很晚,感觉要十一点的样子,孩纸们可以明天一起看~~ 谢谢【bigthree】亲的大荷包~~谢谢【xiaoyudiangood】亲的花花~~谢谢【bigthree】【ufo8666b163】【zhtulip】亲的月票~~爱你们,大么么~~ 【180】凌澜,这不是你! “右相来了,”锦弦侧首瞟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着手中动作,“原本想着右相擅岐黄之术,可以给皇后瞧瞧,如今不用了,院正已寻到解药。言悫鹉琻” 凌澜一震,愕然抬眸。 许是他的反应有些大,锦弦又转眸看向他,“右相为何这副表情?” 锦弦一句话,殿中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虽然听不到,但可能是看到大家都看向他,所以,坐靠在床榻上的女子也抬起眼梢,朝他看过来眭。 迎上她清丽的水眸,凌澜呼吸一滞,虽然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虽然知道她已没有了记忆,可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涌起一阵慌乱,就好像生怕她误会了他的意思。 “臣只是听闻,此毒甚奇,没想到院正这么快便寻到了解药,臣有些震惊而已。” 他忙不迭解释,心中却甚是疑惑吱。 此毒,院正怎么会有解药? 听他这般说,锦弦的面色稍霁,“是吗?朕还以为右相见院正寻到解药不悦呢。” “不是!”凌澜脱口打断锦弦的话,话落,又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连忙垂眸颔首道:“院正寻到解药,娘娘早日脱险,臣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悦?” “那就好,起来吧!” 锦弦瞟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将药碗里最后一点药汁倒进瓷勺里,喂给女子,又自袍袖中掏出一方绣着龙纹的明黄锦巾,轻轻揩了揩女子的唇角,起身站起。 “解药已服下,院正再瞧瞧看!” “是!”院正领命上前,坐于床边木凳上,隔着一方轻纱,轻轻探上女子的脉搏,凝神片刻,忽而面上一喜,抬眸看向锦弦:“娘娘身体内的毒素已经明显在减退,应该不出半个时辰,便可尽数解去!” 锦弦闻言,亦是难掩满眼喜色,“院正不愧是院正,医术高超,此次救皇后功不可没,朕会重赏与你!” 院正激动起身,一撩袍角跪下去:“多谢皇上!这本就是微臣职责所在,何来有功?” 锦弦笑着朝他扬扬手,示意他平身。 边上的凌澜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皇上,医海无涯,微臣也一直在摸索,如此良机,臣斗胆,恳请皇上可否让微臣也探探皇后娘娘的脉搏,让微臣也学习一二?” 锦弦此时正心情大好,欣然同意:“自是可以!” “多谢皇上成全!” 凌澜颔首谢完恩,拾步走到床榻边,坐于方才院正所坐的木凳上,同样隔着轻纱,抬手探上女子脉搏。 因为手指受了伤,所以进宫前用了一些易容材料,可隔着这些材料,直接影响他的感知,他只得不动声色地将整个手指轻搭在上面,靠手指的后半截来感应。 女子垂眸看着他的手,他一边凝神感应,一边看向女子。 近在咫尺。 甚至能闻到她淡淡的发香。 虽然隔着轻纱,入手却依旧是他熟悉的温度,他微微颤抖了手指。 许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女子忽然也抬眸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的坦然清澈,他的复杂沉痛。 似乎不解他为何会是这样的眼神,她略略撅了撅小嘴,有些疑惑,却又在下一瞬,将视线别过。 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凌澜重重闭了闭眸,再睁开,眸色一片沉静,他起身站起。 “怎么样?”锦弦开口问道。 凌澜略略一鞠:“虽然微臣不知娘娘所中何毒,但是,刚刚探其脉搏,脉搏平稳有力,说明如院正所言,解药有效,娘娘身上的毒素已解。” 无论他觉得多么不可能,无论他有多么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是,她的毒真的解了。 那么他呢? 该怎么办? **************** 相府 见男人从门口进来,鹜颜连忙迎了上去。 “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不用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鹜颜一怔。 不用了? 进宫前,她说此举风险太大,他都那样执意坚决,好不容易她同意了,将人都安排好了,他忽然来个‘不用了’。 “什么意思?”她疑惑地问向男人。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鹜颜再次一震,为他那一眼倾散出来的灰败。 的的确确是灰败。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骄傲的人,哪怕是在她的面前,就算再伤再痛,也只是让她看见他正面的淡然,从不让她看到他背后的隐伤。 今日,他竟是这样毫不掩饰。 发生了什么吗? 心口一窒,她追了过去:“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男人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她的毒已经被人解了。” 鹜颜一怔,男人又忽然转过身:“让人去查一下太医院院正,看他是如何得到解药的?” **************** 喜讯接二连三在宫里传开。 先是皇后在大爆炸中大难不死,后是其身上银针奇毒被太医院院正所解。 虽然身中无解的‘忘忧’变得聋哑,和失去了记忆,但是,谁又能说,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从此以后有着最简单的快乐,不是吗? 而且,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一次的失而复得,少年天子简直将她宠到了极致。 她是第一个跟天子一起住在龙吟宫的女子,也是第一个见了天子不用行礼的女子。 而且,为了不让她再次受到伤害,除了上朝,天子基本跟她形影不离,有时跟群臣议事,天子也不让她回避。 不仅如此,为了感谢上天的眷顾,将她重新送到他的面前,天子决定三日后,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去京师城郊最高的灵源山祈福。 听说,山顶有座光隐庙,香火鼎盛,长盛不衰,祈福还愿都非常灵。 ** 是夜,龙吟宫 锦弦坐下灯下,眉眼低垂,手执朱砂笔,不时在奏折上洋洋洒洒落下几行字。 在他的对面,女子也坐在那里,同样很专注地低垂着眉眼,只不过,她是在折纸。 今日绿屏教她的,用宣纸折出小鸟的样子。 自从用过晚膳沐浴之后,她就一直在倒腾。 锦弦略略抬起眼梢,就可以看到女子眉目如画的容颜,真切地近在咫尺。 他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脑中掠过‘’这样的形容,他想,就算是通宵达旦批阅奏折,他也定然不会觉得累。 阖上手中奏折,“啪”的置于案上,他伸手过去裹住她的手背:“蔚景。” 女子正折得起劲,手背忽然被他裹得不能动作,就有些不悦,皱眉看向他。 “蔚景,你喜欢现在这样吗?” 凤眸望进她的眼,锦弦轻声开口。 许是见他嘴巴在动,知道他在说话,却又因为听不到,不知他说什么,女子眸眼染上疑惑。 见他如此,锦弦有些无力,忽然想起什么,眸光一亮,松了她的手背,一手扯过一张空白宣纸,一手执起朱砂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上蔚景二字,摊在她面前,凤眸殷殷看着她的反应。 女子看了看白纸黑字,又看了看他,水眸中疑惑更甚。 于是,锦弦得出一个认知,失去记忆的她,字,也不认识。 “过来,坐到朕这边来!”他朝她招招手。 不能说,不能听,跟她的交流,都需要肢体语言才行。 女子似是了然了他的意思,但是,又看向折了一半的小鸟,不太情愿,他就伸手将她手下的小鸟夺过,然后再朝她招招手。 她撅撅嘴,老大不情愿地起身,绕过桌案,还未行至跟前,他就长臂一捞,将她拉入怀中坐下。 双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他将下颚轻轻抵在她的肩窝上,深深的呼吸。 一颗心好安定。 为了心中的目标,一直以来,他都是孤独的前行者,不能回头,不能停伫,只能往前走。 其实,一路走来,有多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也达到了心中的目标,他的身边有很多人,左拥右护、众星捧月。 可是,悲哀的是,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宁静,哪怕只是片刻。 除了她。 第一次,他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了那种让人安定的宁静。 女子坐在他怀里,双手继续在倒腾着那只纸鸟。 他就静静地抱着她,默默地靠在她的肩头。 原本立在门口的赵贤,有些不好意思,干脆也没请示,就悄声退了出去,替两人掩上殿门。 夜,一片静谧。 只能听到女子手中纸张的声音窸窸窣窣,就像有根轻羽若有似无地撩过心弦,感觉很奇妙,像酥麻、像微痒、像轻醉。 女子身上倾散着沐浴花的清香,软玉在怀,熟悉的温暖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他只觉得心跳徐徐加快,徐徐加快…… 终于难以抑制,他猛地扳过她的脸,将她重重吻住。 女子似是一惊,手中的纸鸟跌落在地上,水眸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他闭眼不去看她。 他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她这样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对她任何一点的亲密举措都好像是对她的亵.渎。 他会无法继续。 所以,他不看她,闭眼加深了那个吻。 大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探进她的衣襟,攀上她胸前高耸的柔软。 女子依旧是不反抗,也不逢迎,而且,无论他怎样撩.拨、挑.逗,她都没有一丝反应。 这样的她,让他挫败,也让他癫狂。 为何她能跟别的男人疯狂,就不能让他尽兴? 大手直接撕裂了她的衣衫,反身将她压在宽大的软椅上。 她依旧睁着眸子看着他。 他心头一颤,有些心虚,伸手扯了她腰间的罗带,将她的眼睛蒙上。 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他低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脖上、胸口上,大手探入她的亵裤,挤进她的两.腿之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原本就不能听又不能说,结果他还遮住了她唯一能看的眼睛,所以,让她变得更加的敏感,也更加的恐慌无助,她的身子忽然颤抖个不停。 他放开她的胸口,大手也从腿心抽了出来,双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鼻翼唇角,希望能给她安抚,让她安定下来。 可是,没用。 她似乎颤抖得更加厉害。 一双小手还紧紧攥住他的袍子,整个人惊惧得往他怀里钻。 这样的她让他又怜又爱,又恨又无奈。 他还怎么继续下去? 轻轻拢上她的衣襟,扯下她眼睛上的罗带,他将她抱在怀里。 却只是抱在怀里。 慢慢的,她转为薄颤,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朕先送你去睡吧!” 话落,也不管她听不到,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内殿,放在龙榻上,拉过薄被给她盖好。 “睡吧,朕还有奏折要去批完。”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内殿。 再让她在他面前晃,他想,他会强要了她。 **************** 相府,书房 鹜颜阖上手中书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起身,手掌轻拢住灯盏的罩口,倾身凑近,将里面的烛火吹灭,正欲回房休息,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 她吓了一跳。 借着透门倾泻的月光,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是凌澜。 “怎么还不睡?” 其实,话一问出口,她就觉得白问。 男人背对着月光而站,一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到脸上表情,只看到一双眸子莹莹发亮。 “反了吧!” 男人声音沙哑破碎。 鹜颜一震,自是明白他口中的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顿时眉心一拢:“不行!时机还不成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成熟?”男人声音骤沉。 “反正不是现在!” 见男人口气不善,她也没好气。 他几时变得如此沉不住了? “凌澜,这不是你!” 她以为男人会反驳几句。 没有。 男人径直转身往外走。 不知他意欲何为,她一急,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袖襟:“凌澜。” 男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这一日不会太久了。刚刚接到消息,锦弦此次借去灵源山的光隐庙祈福之名,其实暗地里是去那里的一个秘密兵器制造地巡视,我们要想办法得到那一批兵器,或者毁掉那一批兵器,然后,再伺机而动。” 【181】蔚景,你去哪里? 七月的天,已是仲夏。言悫鹉琻 阳光火辣辣的,白得有些耀眼,就在这样一个夏日的清晨,一大队人马从宫门口出发,浩浩荡荡朝灵源山而去。 传闻如此声势浩大的队伍只为当今皇后娘娘祈福而来,不仅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一一在列,就连各府女眷,除了正缝月事的几个人,其余的也都尽数参加。 没办法,因为是祈福,拜见神灵,女子月事带血,是为不净,所以,不能参加。 听说,相府的右相夫人鹜颜,就是其中一人睃。 话说,此次上山祈福也是这个少年帝王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带领群臣外出活动,所以,无论是皇室,还是百官,都非常的重视。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绵延几里,禁卫更是全副武装,至少数千人,前前后后,筑成强大的护卫墙。 锦弦的马车在正中间,不是奢华坐骑,不是明黄龙辇,他的马车跟其余人一样,确切的说,是所有人的马车都是一模一样鹁。 这样的好处,是不易暴露目标,降低风险。 帝后同车,锦弦看奏折,蔚景看风景。 如今的蔚景完全是小孩子心性,似乎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一路上,一直撩着马车的窗幔探头看窗外的景致,无论是喧哗的街道,还是幽僻的小路,她都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看到街上玩杂耍的或者看到路边树上的鸟巢,都激动得小脸通红,还会扯了锦弦袖角,让他看。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懵懂可爱。 锦弦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直接将手中奏折一扔,唰唰撕下两边窗幔,陪她一起看。 江山如此多娇! 他忽然生出一种,与她并肩同看天地的豪迈。 这种感觉真好! 午膳是在马车上用的,专门有人事先准备好的,到一定的时辰分派给每辆马车,因为此行的目的是祈福,所以都是清一色的素食,连帝后的也不例外。 到达灵源山山脚下的时候,已是半下午的时间。 在山脚的一方碧水湖边,马车都停了下来,听说此湖名叫神女湖,湖水清澈,入口甘醇,沐浴能消百灾,饮用能去千病。 附近一带的百姓都从此湖引水去用。 马车停稳后,就有内侍太监逐车通知,要求所有人都先下车,接受上山前的洗礼。 所谓洗礼,就是将神女湖的湖水从头淋到脚,淋三次,方可上山。 寓意洁净身心,对神灵虔诚,才能获得神灵的庇佑。 锦溪伸手推了推靠在软垫上双目轻阖的男人,“二爷,要下车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欠眠,竟然一上车就睡,一直睡到现在? 在太庙呆了那么久,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两人独处,他却一直在睡。 一路上,她也试着轻唤了他几次,要不没有反应,要不翻个身继续,所以,后来,她就干脆作罢了。 说实在的,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或者说,她真的不知道他的心里有没有她? 他就像是一个迷一样,对她若即若离,时好时坏。 她就变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起来。 那夜,她在太庙等了一夜,他终是没有出现。 她是失望又高兴的。 失望的是,没有等到他,如此费尽心机,终是没有见到;而高兴的是,说明他跟鹜颜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如果说,这两个哪个更浓烈一些?当然是后者。 她高兴的。 而且前两日,她还听说,这个男人专门跑去龙吟宫替她跟她的皇兄求情,想让她提前回相府。 如果心里没她,又怎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自己默默地做,也不跟她说。 这样的一个男人! 只会让她更加泥足深陷! “咚咚咚”外面已经有人在敲车门催促,锦溪又摇了摇男人:“二爷,下车了!” 男人这才惺惺忪忪睁开双眼,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那一刻,锦溪被他眸眼中的殷红血丝吓到。 不是睡了一路吗?眼睛怎会红成这样? 心中一疼,她道:“要下车了。” “哦”男人翻身坐起,抬手撩开窗幔望了望外面,紧接着,就打开车门先下了车,然后,又转身将她抱了下去。 被男人有力的臂膀环住,男人清新的墨竹气息肆无忌惮地钻入鼻尖的那一刻,锦溪只觉得心里的甜蜜就像是烟火一般爆裂开来,她恨不得他一直抱着她不放。 当然不行!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不对,应该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男人将她放开,她环视了一圈,迎上一众目光,包括她皇兄,以及她那个劫后余生的皇嫂在内的所有目光。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虚荣的窃喜。 第一次,她跟他的恩爱,让这么多人见证。 可惜有个女人不在,锦溪在人群中看到了夜逐寒,形只影单。 听说,那个女人正好来葵水了,月事中是不能参加这种祈福活动的,所以留在了府中。 不来也甚好,免得她看得不顺眼。 娇羞一笑,她转眸看向身侧男人,却发现男人凤眸轻扬,眼梢掠向远处,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发现是她的皇兄和皇嫂那边。 对方毕竟是帝后,所以她也没有多想,不过,说到她那个皇嫂,她真不知说什么好。 竟然食下了跟冬雨一样的药。 而且,还是自己主动食下的。 只不过有男人爱跟没男人爱,结果就完全不一样。 同是食下‘忘忧’,冬雨在街头被人像乞丐一样追赶,而她的这个皇嫂,却被她的皇兄宠到了天上。 如果不是托这个女人的福,又怎会有这次灵源山之行?她又怎么会有跟身边这个男人见面相处的机会? 正七想八想间,就听到内务总管赵贤尖细的声音响起。 “请诸位爷和夫人到这边来排好队,一一接受上山前的洗礼!” 赵贤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湖边一个很宽敞的地方。 众人开始纷纷往那边走,锦溪犹豫了一下,伸手挽了身边男人的胳膊,“走,二爷,我们也过去!” 男人垂眸看了看她的手,又抬起眼梢不知掠了一眼远处的哪里,没有说什么,随她一起往人群聚集的场地走。 湖边上已有多名端着铜盆或水桶的宫女太监,早做好了准备。 “就按照马车的先后顺序排队吧!” 赵贤手执拂尘,现场维持着秩序。 众人慢慢有序站好,锦溪回头,在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人时,震惊的下颚都快掉了下来。 “皇兄,皇嫂!” 原来他们的马车后面竟是坐着帝后的马车。 见她惊呼,锦弦伸出食指竖在唇边,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许是闻见她的叫喊,她身边的男人猛地回过头。 是,猛地,当时,就是给她这种感觉。 在看到站于身后的帝后二人时,男人眼波一动,连忙躬身行礼:“皇上,皇后娘娘。” 锦弦扬了扬衣袖,算是回应,而他身边的女子就像没看到他一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似乎在疑惑,怎么那么多人? “皇兄跟皇嫂也要排队吗?皇兄是天子,应该第一个来。” 锦溪扭头看看前面长长的队伍,又看看后面的队伍。 锦弦笑笑,“是朕特意要求这样的,朕今日前来是祈福而已。” 这时,前面蓦地传来水声和尖叫声,应该是洗礼已经开始了,尖叫声来自一个女眷。 也是,虽然时值盛夏,不用担心冷,但是一大盆水兜头淋下来,还是怪吓人的,而且,还是连续淋三盆,一般人不尖叫才怪。 ******************** 鹜颜站在人群中,紧紧攥着手心,虽面沉如水,可心跳却徐徐加快。 夏日本就衣着单薄,三桶水下来,几乎全身湿透,看刚刚接受洗礼的两个人就可以看出来。 脸上戴着面皮,她倒不是太担心,因为面皮的材质本就防水,只要不是长时间浸泡,只单纯这样快淋,面皮应该无恙。 可是,身上怎么办? 她的身上可是绑了很多布条,一旦淋得透湿,里面的东西就会突显出来,绝对暴露无疑。 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来之前,她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民间祈福的流程,是听说要先洗礼,不过,基本上只是洗手而已,像现在这样淋泼据说是很早以前人们这样做的,慢慢流传下来,人们越来越简单,就变成洗手了。 谁知这个帝王竟然还用这种蛮古的方式。 怎么办? 而且她的顺序还排在前面,她是第四辆马车,前面两辆都是一人,第三辆是蔚景的六哥蔚佑博夫妻,她就是第五人。 当蔚佑博也上去接受洗礼的时候,她真的慌乱了起来。 回头,她想找凌澜,视线却被身后的人所挡。 心中急切,她也顾不上太多,就直接探出头去寻,而此时,前方赵贤的声音已然响起:“有请下一位。” 她呼吸一滞,回头。 站在她前面的蔚佑博的夫人也离开队伍,走了过去。 至此,她前面再无一人。 鹜颜心头狂跳。 然,世事就是这样奇妙,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譬如现在。 蔚佑博的夫人还没开始淋,人群中突然sao动起来,接着就是帝王急切的声音:“蔚景,你去哪里?”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就只见一袭粉色宫装女子奔跑的身影。 女子提着裙裾,不知是不是脚下有伤,跑得有些深一脚浅一脚,但是,速度却是极快,直直朝来时路的方向疾跑。 .... 【182】他受够了! 女子提着裙裾,不知是不是脚下有伤,跑得有些深一脚浅一脚,但是,速度却是极快,直直朝来时路的方向疾跑。言悫鹉琻 他们当然知道女子是谁。 是今日的主角,当今的皇后娘娘。 而更让众人惊愕的是,在女子的身后,一抹明黄流动,是他们的帝王。 原本两人只是一前一后的追逐,可是,女子虽然身材娇小,且腿脚不便,却跑得不要命似的,所以,后面的那抹明黄干脆脚尖一点,踩着轻功飞身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度,翩然落在女子的前面睃。 女子依旧往前冲,就像是不看路一样,然后就毫无悬念地直直撞在帝王的怀里,帝王伸手揽她,她却又条件反射一般一把将他推开,快速躲到停在旁边的一辆马车后面。 众人错愕。 连正在进行洗礼的人也全都停了下来鹁。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对帝后。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鹜颜眸光微闪,铃铛眸色深深。 “皇兄皇嫂怎么回事?”锦溪侧首问向身侧的男人,却猛地发现,男人的眸色竟然跟刚刚在马车上醒来时一样猩红,甚至更甚,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帝后的方向,锦溪一震:“二爷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男人闻言,缓缓将远处的目光收回,掠了她一眼,没有吭声,末了,又回过头,看向后面。 锦溪莫名,疑惑间,便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身后,才发现,原来,他在看夜逐寒。 夜逐寒似乎也意识到他在看他,跟他对视了一眼。 那厢又传来帝王的声音:“蔚景……” 只一声,又将所有人的视线牵引了过去,包括夜逐寒,包括身边的男人,也包括锦溪自己。 帝后二人还在那里对峙着。 女子躲在马车后面,浑身瑟瑟发抖,而帝王站在马车前面,拧眉看着她。 他逼近一步,她就围着马车避开一步。 “蔚景,别怕......” 就算知道对方听不到,锦弦还是轻声诱哄着,试图将她安抚下来。 其实,刚才当她探出头去看湖边洗礼,然后忽然撒腿就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过来。 她怕水。 她一直怕水。 他竟给忘了。 其实也不算是忘,他以为既然食了忘忧,既然失去了记忆,既然爱与恨都能忘得一干二净,那么恐惧也应该忘掉了吧。 没想到,这种心底深处的东西还在。 她还是怕。 而且更甚。 可是,现在,他要怎样告诉她,既然她怕,既然她不愿意,那就不洗? 她听不到。 他想要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又不知道怎么做? 看着她满眼惊恐地躲在那里,浑身发抖的模样,他真的很无奈。 忽然想起什么,他回头,沉声吩咐众人:“洗礼不用做了,将所有的铜盆和水桶全部撤走!淋湿的人都先回自己的马车里面去!” 众人愕然,不知道为何这样? 而且,不是专门来祈福的吗? 不洗礼就上山,祈福有用吗? 见众人愣着未动,锦弦脸色一沉,大吼一声:“都聋了吗?朕的话听不到吗?” 众人大骇。 赵贤更是吓得连忙指挥大家动了起来。 “乒乒乓乓”一阵凌乱之后,铜盆水桶都一个不见。 锦弦又厉声吩咐众人:“全都回车上,直接上山。” 虽不明所以,但是帝王有令,又岂敢不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上车。 只有一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脊挺直,就像是一具雕像。 “二爷,大家都上车了,我们也走吧。” 锦溪拉了拉身边如同白杨树一般长身玉立的男人,心中疑惑更甚。 看他眸色猩红盯着那边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忽然生出一种,不是帝后二人对峙,分明是三人对峙的感觉。 见男人未动,她皱眉,欲再开口,就蓦地听到男人微微透着冷意,又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没看到他们在我们的马车那里吗?” 锦溪一怔,转眸看过去。 真的。 帝后两人所站的位子可不就是他们的马车。 她竟然没发现。 难怪,难怪这个男人一直看着那边,又不动身。 那边两人还在僵着,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过去。 锦溪心里面又对自己狠狠批评了一番,也不知自己这疑神疑鬼的毛病几时能灭掉? 心情一下子释然了,锦溪朝男人柔媚一笑:“那我们就先等等!” 只顷刻的时间,原本热闹喧嚣的场面消失不见,原本乌泱乌泱的人也消失不见。 锦弦看着女子,骤然瞳孔一敛,飞身而起,速度快得惊人,等女子意识过来想逃,却已被他展臂箍在怀中。 “别怕,蔚景,我们不洗了,不洗了……” 女子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在他的怀里挣扎,他却将她裹得死紧,然后,趁其不意,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上了后面自己的那辆马车。 车门关上之前,男人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出发!” 马蹄“哒哒”,车队缓缓走了起来,锦溪一惊,连忙拉身边的男人:“快,二爷,他们都走了。” 男人忽然低头,垂下长睫,未动也未响,锦溪一怔,以为他在看自己的脚,便也循着他的视线看下去。 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疑惑地凑过去,准备看他到底在做什么时,男人又忽然抬起头,吓了她一跳。 她后退一步,拍向自己的胸口,男人瞟了她一眼,拾步朝马车走过去。 她怔了怔,连忙追上。 车队又有条不紊地走了起来,只是进山的路又窄又崎岖,所以,走得比先前更慢。 见男人一进马车又闭目靠在后车板上,锦溪只觉得心里面憋屈得慌。 “二爷,我们说说话吧。” 几经犹豫,她主动开口。 男人没有睁眼,也没有理她,但是,她清楚地看到男人皱了皱眉。 分明没有睡着! 于是,她心里气苦更甚。 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其他,就伸手摇他,也不管他会不会生气。 “二爷,不许睡觉,我有好多话要跟二爷说!” 男人终于睁开了眸子,瞟了她一眼,“别吵!” 末了,又再度阖上,并且身子又往后板靠了靠。 难得厚脸皮开了个头,锦溪怎么肯依? “不行,二爷如果不理我,我就一直说一直说,一直吵一直吵……” 她的话还未说完,骤然腰身一暖,一股力道带得她身子陡然失去平衡,她惊呼一声,就直直跌在男人怀中。 “别吵,陪我睡会儿!” 随着温热的气息撩在头顶,男人黯哑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锦溪心尖一抖,差点就忘了呼吸。 幸福来得太快,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他抱着她,然后说什么?说,陪他睡会儿? 这个男人! 她撇撇嘴,假正经成这样,不累吗? 还非要她主动,他才表现出来,真是的! 心里面又好气又好笑,当然,更多的自然是甜蜜无边。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她不在府中,也不知他忙些什么累成这样,眼睛里一直挂着血丝。 好吧,不吵便不吵。 她陪他睡会儿。 伸出手臂环住男人的腰身,她在男人的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阖上眼睛,唇角轻轻扬起。 当车厢里终于寂下,男人睁开眼,将脸更紧地贴在后板上,凝神静听。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 **************** 因为灵源山实在太高,且山路难行,所以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天色就暗了下来。 考虑到夜里行路不安全,见一空旷处,锦弦便让众人停了下来,就地扎营。 因为御厨、内侍都有随行,且内务府都安排得非常周全,所以,虽驻外露营,却也并未有任何不便。 晚膳也是送至各个营帐的,因翌日还要赶路,所以,晚膳后,大家也都早早歇下。 锦弦走进营帐的时候,就看见蔚景正趴在营帐的窗前,歪探着个小脑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锦弦微微一怔,眸光深凝了几许。 时值盛夏,此时的她身上只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色寝衣,小脸微微扬起,大大的水眸中映着营帐外的篝火,更像是水洗过一样,格外明亮,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泻至腰间,周身被帐内氤氲烛火笼罩,那一刻,他想到‘天人’这样的形容。 站在营帐门口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才拾步朝她走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环抱住她的同时也微微倾身,顺着她扬起的小脸看过去。 原来她在看夜空中闪动的星子。 随着他的胸口贴向她的后背,女子身子一震,猛地回头,柔软的唇瓣就斜斜刷过他的脸。 锦弦呼吸一抖。 那一瞬间的刺激,就像是有烟火擦过,他心神一旖,揽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相反,女子很淡定,特别是在看到来人是他时,眸子里原本惊慌是没有了,却也没有生出第二种表情。 她再次转回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锦弦有些些失落。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一亮,“蔚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看向怀中的女子,而女子自是没有理她,依旧看着外面。 锦弦无奈地摇了摇头,松了她的腰身,大掌直接擒住她的胳膊,拖住她就走。 女子被拉得一踉,这才转头看他,清丽的眸子中染着疑惑。 锦弦讳莫如深地一笑,伸手取了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并帮她系好披风带子,便拉着她朝外面走去。 女子任他牵着,跟着他的步子,也不反抗。 “皇上……” 营帐外,叶炫和赵贤看到两人出来,连忙跟上去,却被锦弦抬手制止。 “朕和皇后在这附近走走,你们莫跟来!” 叶炫和赵贤互相看了看,止住脚步。 一路上,都是巡逻的禁卫,看到他们,皆惊惧的行礼,锦弦只顾拉着蔚景,朝营帐不远处的林子里走去。 夏夜山里的空气清冽的很,耳边阵阵虫鸣,远处溪流潺潺,如此响声,反而衬得山林越发清幽。 夜,是那样美好,似乎连鞋子踩到杂草的窸窣声,都让人心情愉悦。 锦弦轻勾着唇角,拉着女子一步一步往林子深处走。 黑暗中,女子的步子似乎慢了一些,锦弦回头,就看到她正堪堪将头转回来。 “在看什么?”他柔声问道,问完,又想起她听不到,便抬起眼梢朝她身后看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远处帐篷的灯火若隐若现…… 女子轻眨了两下眼,长长地睫毛在月光下镀上一层银色,从他的那个角度看过去,真的是如同蝶翼一般,眸中划过一抹惊艳,他禁不住抬手,手指抚上她的睫毛,胸腔中又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这个女人是他的,这副美好的样子也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这时,女子忽然张大樱唇,一脸惊讶的样子,牵着他的手,快步朝着那条小路尽头走去。 锦弦微怔,被她牵着,踩着她的步子,第一次被她带着走。 一片光亮猛然入眼,就像是此刻头顶的繁星漫天。 只不过,是可以动的星子。 萤火虫。 原来是萤火虫。 漫天的萤火虫,在漆黑的林子里,闪动着莹绿色的光,仿佛整个星空倾泻在这片丛林里。 一点一点的光芒跳跃,移动,仿佛精灵一般。 有光亮掠过身前,女子忽然松开了他的手,抬起手心承接那一抹荧光。 锦弦便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穿进林子里,或是小心翼翼地去碰萤火虫,或是跟着萤火虫漫无方向地移动。 月光下,萤火里,她微微扬着小脸,发丝和披风轻摇,宛如一个初降凡尘的仙子一般,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锦弦立在晦暗的光影中,痴痴地望了她片刻,眸光轻闪,忽然一个闪身,隐没在山林之中。 ****************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 一棵粗壮的苍梧树后,男人身姿轻掩。 黑暗中,一双凤眸流光熠熠,看向漫天萤火中的那抹纤弱身影,薄唇紧紧抿起。 将她带出来,又将她丢到这里…… 是什么意思? 想试探她吗? 还是想引他上钩? 唇角勾起一抹冷弧,男人袍袖下的双拳紧握。 忽然,他看到,沉浸在与萤火虫嬉戏中的女子似乎猛地回过神来,左右看看,见身边没有人,小脸的脸色瞬间一变,又转了一圈,见依旧没有人,便站在原地,茫然四顾,眸子映着萤火,能清晰地看到里面一点一点堆聚起来的惊慌。 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锦弦去了哪里,她往路的尽头找了找,见没有人,又回到原地。 他看到,她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四处张望着,张了张嘴,好像是要喊叫,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如同小猫一般呜咽,一出口就被夜风吹散。 他知道,她急了,真的急了,胸口急速起伏,提起裙裾,绝望般的四处乱闯,最后“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男人眸光一紧,他清楚地看到,女子抬起的手心上,殷红一片。 呼吸骤沉,终是再也难以抑制。 试探也好,引他上钩也罢,他终是再也忍受不了。 他受够了! 脚尖一点,正欲飞出,胳膊上却是蓦地一紧,他被人扯住。 他一震,回头,熟悉的眉眼掩在幽幽夜色下。 是鹜颜。 鹜颜瞥了眼林中坐倒在地的女子,又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 凌澜回头,看到女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小脸上爬满泪痕,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而,显然,那个方向只会离营地越来越远。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他眸色一痛,一把甩开鹜颜的手。 就在他正欲再次飞出之际,骤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蔚景!” 凌澜猛地顿住了步子,隐在树后。 是锦弦。 从女子的身后出来,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并出声唤她。 而女子却恍若未闻,也浑然不觉身后的脚步声,一边抽咽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甚至连一丝停滞的动作都没有…… 望着那薄颤个不停的娇小肩膀,锦弦唤了几声,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抓住。 女子身体僵直了一瞬,猛地开始挣扎。 “蔚景,是我!”锦弦将她扳过,面对他。 女子蹙着眉,眼眶红红,眸中水光潋滟。 好一会儿,似是才看清了是他,停了挣扎,忽然又举起小手打他,打了几下,才猛地扎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她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泪流满面。 ..... 【183】既然想约我见面,为何又要离开? 锦弦垂眸,看着女子泛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滚烫的泪水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烧在他的胸口,她痛哭失声。言悫鹉琻 他从未见她如此哭过,从未。 第一次,她哭得这样无助,又哭得这样伤心。 就因为他故意躲起来,她找不到他吗? 他不知道睃。 他只知道,经过他的故意试探,他很明确了,她的确聋了哑了,也失忆了。 不然,她刚才不会那个样子。 其实,这些时日下来,他也看得出她不是假装的,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因为接下来他要实施一个计划,他必须确保她没有记忆,他必须要万无一失鹁。 当然,除了试探她真假失忆,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引出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她曾经在他身下承欢的男人。 是凌澜吗?还是别人? 她身上的欢爱痕迹很明显是九景宫爆炸之后留下的。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凌澜未死,一种另有其人。 依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是前几日还不惜暴露自己去救一个男人,后几日又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的女人。 所以,前者可能性最大。 当然,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有一点是很肯定的,就是这个男人定是隐藏在他的身边,或者百官,或者宫里。 不然,禁卫抓到她的那一夜,她为何会在宫里? 可是刚才,那个男人却并没有出现。 或许是已洞察了他的动机,又或许是没有发现他们在这里,还或许是,已经弃掉了这个食了‘忘忧’的女人。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要他死! 将女子孱弱的身子裹在怀里,大掌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帮着她顺气,一边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终于,女子慢慢平息了下来。 “我们回去吧!”轻轻将她放开,他望进她哭得红红的眼睛,意识到她听不到,他就直接裹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女子一边走,一边吸着鼻子,许是舍不得那漫天的萤火虫,走着走着,又禁不住回头,看向身后寂寂山林。 **************** 当两人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男人转身,身形一颓,靠向背后的苍梧。 整个人都隐在粗壮树干的阴影里,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是,鹜颜清晰地看到了他胸口的起伏。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无益。 他的心情,她理解。 其实,下午在神女湖边接受洗礼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惊恐奔跑,锦弦取消了洗礼,她也以为她食‘忘忧’是假,根本没有失忆,而有此举是故意在帮他们,帮她,怕她遇水暴露。 可是看刚才情形,似乎并非如此。 那个女人应该是真的聋了哑了,也没了记忆。 那么下午的那一幕,其实是那个女人真的畏惧水才有的反应,只不过,恰巧帮到了她而已,是吗? 她知道,面前的那个男人下午的时候,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因为当时,他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告诉了她。 那么此刻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而且,看刚才那个女人的反应,在锦弦怀中哭成那个样子,还打他,同为女人,她很清楚,那样的举措代表着什么。 如今的蔚景,应该已经将锦弦当成了依赖之人。 而这,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最受不了的吧? “凌澜……” 见他隐在黑暗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她忍不住皱眉唤了他一声。 可唤完,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道:“坚持住,不会太久了,关键就看这两日了。”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 其实,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她了解他,安慰、劝解、说服,一向对这个男人无用。 他需要自己沉淀。 微微一叹,她转身,作势就要离开,男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 “又如何呢?” 她脚步一顿,不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回头望过去。 男人似是轻笑了一声,后背离开树干,直起腰身,拾步往营地的方向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听到他说:“两日之后又如何呢?” 鹜颜一怔。 当时的她不理解。 直到后来的某一日,她突然想起这句话,才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意思。 当然,那是后话。 **************** 虽是仲夏,可山里的夜还是很凉。 叶炫缓缓走在苍茫夜色下,不时遇到一排排手持兵器巡逻的禁卫,禁卫们都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然后,又都很好奇地看向他腰间的长剑。 长剑的剑鞘上,一枚破碎的半玉轻曳。 “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巡视,切不可掉以轻心!” “营帐的外围也都要仔细检查,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禀报!” 每碰到一批禁卫,他都会严肃叮嘱一番。 这是这个天子的第一次外宿,随行的还有那么多的皇亲国戚,以及文武百官,作为禁卫统领,确保这些人的安全是天职。 每个营帐他都转了一圈,一一跟大家交代了一番安全意识,譬如防火意识,睡前一定要将灯盏灭掉之类的。 所有营帐转完了,他又在外围巡视了一圈,见灯火一盏一盏灭掉,大部分人纷纷寝下,他一人往营地后面的山林走。 山风习习,拂袂而过,有些透体的寒。 在一处山丘残亘前,他停了下来,负手而立。 头顶夜空高远、繁星满天。 他望着远处天边的那一抹如勾明月,微微眯起了眸子。 风过林动,树摇沙沙,蛙虫鸣叫,夜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还有那半块碎玉不时撞在剑鞘上,清脆细响声,声声入耳。 夜,是这样寂寥。 有身影翩然落在他的身后,他眼波一动,轻蹙了眉心,没有回头。 他不回头,身后之人也不出声。 良久的静谧。 叶炫忽然转身往营帐的方向走,对于身后的身影,恍若没有感知。 终于,身影出了声。 “既然将玉还给我,为何只还一半?” 其声幽幽,是个女子。 叶炫脚步一顿,依旧没有回头。 “既然想约我见面,为何又要离开?”女子声音有些哑。 叶炫闭了闭眼,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那抹身影。 **************** 营帐内 锦溪拥着薄被翻来覆去,见灯下看书的男人始终没有睡觉的意思,终是忍不住开口:“二爷,早点歇着吧!” 男人面色冷峻,眉眼不抬,淡声道:“白日马车上睡多了,没有困意,你先睡吧!” 锦溪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吗? 她又岂能错过? “我也没有困意,我陪二爷一起吧!” 锦溪从床榻上起身,无视男人的“不用了”,径直走到他面前,挨着他坐了下来。 因为是营帐,桌案很小,坐的也是软垫,所以很挤。 锦溪弯了弯唇,伸手拿过一本书,翻了起来。 男人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拧,没有理她。 锦溪一页一页翻着,眼角余光却是一直落在身侧,两人挨得那么近,属于男人特有的气息紧紧将她包围着,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的体温,灼烧着她的肌肤。 有些眩晕,有些心痒,终于抑制不住,她侧首朝他看过去,却发现他垂眸定定地望着自己手中的书页。 定定? 他在失神? 略一思忖,她将手中的书伸到男人的面前,指着上面的某一个地方:“二爷,这个字念什么?” 男人一震,愕然抬眸,在看到她时,又略略怔忡了一瞬,便收了目光。 “念li” “哦,”锦溪点点头,不知他为何是这种反应,刚想问他为何看了那么久还是那一页,男人又忽然再次抬眼看向她:“你饿吗?” .. 【184】我想见你!(弱弱求月票) “念li”男人声音有些恍惚。言悫鹉琻 “哦,”锦溪点点头,不知他为何是这种反应,刚想问他为何看了那么久还是那一页,男人又忽然再次抬眼看向她:“你饿吗?” 锦溪一怔,“什么?” “哦,没什么,晚膳用得早,又都是一点素食,怕你饿了,不过,这个时候饿了似乎也没什么东西吃。” 男人讪讪笑了笑,又垂下眉眼继续看书睃。 锦溪怔忡了一会儿,大概就明白了过来。 什么她饿吗?是他自己饿了吧? 她可是食了一个多月的素食,又不是今夜第一次鸲。 不过这个时辰,可能还真找不到什么东西吃。 锦溪抿唇想了想,想起夜里送晚膳过来的内侍说,除了皇上跟娘娘那边,其余营帐夜里就这顿晚膳了,没有准备夜宵。 那意思是不是说,她皇兄那边是有夜宵的? 也是,堂堂一个帝王嘛,夜宵肯定有,点心瓜果也定然不会少。 那么…… 美眸狡黠一转,她忽的起身站起,“二爷等我一下!” 男人长睫轻掩下的眸子微微一敛,抬头看向她:“你做什么去?” 锦溪讳莫如深一笑:“我很快回来!” 末了,也不等男人反应,转身一阵风就出了营帐。 帐内,男人“啪”的一声将书卷阖上,起身。 **************** 月色下,星光里。 叶炫眸光轻凝,静静看着女人。 一身的黑,黑衣黑裤,隐在一片树杈的阴影下,几乎没有存在感。 叶炫记得,寥寥可数的几次见面,这个女人都是一身钗裙,这是第一次看她一身劲装的样子,虽光影不明,却依旧可见其柔媚中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 大概是为了行动方便吧? 目光触及到女子脸上的青铜面具时,叶炫一怔。 对,不是一直以来的轻纱,而是青铜面具,很小巧精致的青铜面具,只遮住鼻子以上的部位,嘴巴和下颚露在外面。 有那么一丝的熟悉感。 叶炫瞳孔微微敛了敛,没有吭声。 两两相望,寂静。 “为什么要来?” 良久的沉默以后,叶炫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不是你约的吗?” 青铜面具下的明眸看向他剑鞘上的半玉。 清冷月辉下,泛着荧荧绿光。 女子眼波轻动。 害得她那夜找昏了头,原来这个男人扔一半,留一半。 “我没约你,你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冷冷丢出一句,叶炫忽然转过身,再次背对着她。 身后没了声响。 好一会儿。 叶炫以后对方走了,缓缓转过身,就骤然发现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就站在离他最多三步的地方。 他一震,不知是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还是对方轻功太强,自诩耳力极好,竟是连声音都没听到。 或许这就是不穿袍子裙裾、穿劲装衣裤的好处,连衣袂的声音都没有。 呼吸可闻,很让人窒息的距离。 “为何不走?” “我想见你!” 第一次,两人同时出声。 说完,两人又都怔了怔,四目相对,叶炫忽而弯起唇角:“是吗?如果有什么计划不妨直言!” 女子青铜面具下的脸色滞了滞,接着,也还之以浅笑:“你身上有什么我可以利用的地方吗?” “没有!”叶炫眸光微闪。 “所以!”女人话没有说完。 瞬间又静了下来。 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两人同时闻见,皆是眸光一敛,女子看向叶炫,还未开口,就猛地感觉到眼前人影一晃,腰身一暖,叶炫已经裹着她飞身而起,朝密林深处而去。 密林隐蔽处,竟有一个小山洞,叶炫一直架着轻功,将她卷进山洞里,才将她放开。 山洞里很黑,感官就变得特别敏感。 “方才应该是巡查的禁卫,”叶炫后退了两步,尽量跟她保持开距离,“你走吧!” 女子转身,他以为她走,谁知,竟是自顾自坐了下来,也不知坐到了什么上面,又惊呼一声弹跳起来。 “怎么了?”本能地,什么也没想,他就上前握住她的腕。 “不知道什么东西?”女子垂眸,朝地下望去。 光线很暗,看不真切,叶炫从袖中取了火折子,不知为何,手竟是抖得厉害,搞了半天,才燃亮。 借着火光看下去,是一只青蛙而已。 女子便笑了。 叶炫看着她,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看着她第一次很天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的样子。 女子抬头,见到他在看她,又马上敛了唇边笑意,同样看着他。 叶炫略略别过眼,看向手中是火折子,火折子燃得呲呲作响,有淡淡青烟袅绕,他没有灭掉,就一直举着,直到火折子自燃而尽,山洞又瞬间黑了下来。 黑暗中有温热逼近,他一怔,下一瞬温香软玉就投了满怀。 女子抱住了他。 “叶炫……” 女子轻轻唤他,声音有几分薄颤,几分沙哑,柔媚娇嗔。 随着呼唤一并送给他的,还有她的唇。 她仰头吻上他。 叶炫心尖一抖,手中火折子残剩的截头就跌落在地上。 女子的唇很凉,笨拙得在他的唇上辗转。 叶炫僵硬着身子,未动。 他知道,是火折子里的催.情成分起了效。 眸色一痛,他缓缓伸出手,将女子抱住,变被动为主动,加深了那个吻,鼻梁撞上女子冷硬的青铜面具,他也不管不顾。 女子嘤咛一声,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承接着他的掠夺。 心里面的苦楚却是一点一点泛出来。 火折子有问题。 虽然面对他,她的确有些情不自禁,但是,毕竟是习武之人,她非常清楚体内那股躁动的火热说明着什么。 他故意的,他燃的火折子有催.情的成分。 脑中已无力去想他为何要这样做,男人已经将她压倒在地上,大手开始撕剥着她的衣衫。 听着男人粗重的呼吸炙热地喷薄在耳畔,她已不知道,男人到底是同样被火折子催.情了,还是她唇瓣上涂抹的药起了效? 她只知道他已情动。 背脊贴着冷硬的地面,她同样粗噶了呼吸,伸手开始胡乱地扯着他身上的袍子。 女子甘甜的气息铺天盖地将他席卷,黑暗中,叶炫眸色猩红,疯狂地,也颤抖地吻着她。 明明他先已食下解药,明明火折子的催.情成分催不到他,为何他还这样? 是情不自禁吗? 不,不是!虽然,仅仅一个吻,已经让他无法自持,虽然,他也真的很想要她,很想要,但是,他很清楚,连意识都有些出窍的感觉,肯定是被用了药。 她对他用了药。 是涂在唇上吗? 他不想去想。 他不想去想她带的目的,既然两人都想到了一块,也好,也好…… 心里面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蹂.躏,痛得他有些不能呼吸,他粗暴地啃噬着她的唇,大手撕开了她的衣衫,也迫不及待地脱掉自己的衣衫。 倾身压下…… **************** 营帐门口,锦溪被赵贤拦住。 “让本宫进去,本宫肚子饿了,只是过来跟皇兄拿点吃的。” “请公主见谅,不是奴才不让,这个时候公主进去不方便。”赵贤一脸的为难。 “灯不是还亮着吗?他们肯定还没寝下,怎么会不方便?”锦溪小脸一拉,面露不悦。 “可是,公主,你听!”赵贤略倾了身子,压低声音道。 锦溪一怔,凝神听去。 那动静……她顿时红了脸,赵贤也有些窘迫。 这时,一抹白影在两人面前一晃,径直入了帐门,等赵贤意识过来,就听到里面男人沉怒地声音传来:“放开她!” 接着就是“嘭”的一声,似乎是动手的声音。 赵贤大骇。 ............... 先上一更,今天还有更新哈,素子理一理,第二更在晚上八点的样子,另为了不影响文的节奏,且这段时间扫h,所以配角的船就先带过哈,么么哒~~ 谢谢【lrmgy】【15867334232】【qq524131859】【needyouzl】【羽殇妖妖】【m5907000】【玛丽丽丽】【18805641551】【smileyy126】【小白乖乖1211】【若雨非塵】【18801911893】【kagome1142】【gy3198】【mylovell666】【wan1】【蹉跎人生呼悠时光】【tekiei】【蒹嫣】【亲亲宝宝飞】【夏末ivy】【1933889243】【小老鼠宝儿】【阿拉丁彤彤】【晨亦飞】【linruonan232】【070306】【bigthree】【15869628720】【15214384897】【coke-81】【月光小猫】【parrot学舌】【18747402881】【lch2008】亲的月票~~谢谢【13377888068】【【13882440957】【peggyou2000】亲的荷包~~谢谢【18604533424】nse.xueye】【亲亲宝宝飞】亲的花花~~爱你们,狂么么~~ ps:本章3700+字,以上感谢400字,本章仍是按3000字收费哈。 【185】走!跟我走!(弱弱求月票) 营内,男人女人纠缠的身影倒影在帐帘上。言悫鹉琻 或许是山林里女子无助哭泣的模样让人真的心疼了,又或许是女子身后的男人搞得人心烦意乱,锦弦第一次生出想要强了她的打算。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原本只是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吻着吻着,他就想要得到更多。 这个女人似乎就有这样的魔力,没有一丝逢迎,却能让人一旦沾染上她的气息一分,就忍不住沉沦。 为了建立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其实,他很不想强迫她,所以,在他心火燎燃的那一刻,他推开了她,他让她先睡睃。 他看书,批奏折,打坐调息,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没用。 他要她鹆。 想着她的美好,他要她。 他甚至后悔跟她交往的三年,自己做什么去了,竟然她的第一次都不是他的。 人真的很奇怪,是‘饱暖思.淫.欲’吗?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句话。 自嘲地笑笑,他将她从床上拉起,她其实已经睡着了,他还是禁不住将她弄醒。 吻她,撕扯她的衣衫。 她害怕极了,可就是那副惊慌失措、又无声抗拒的样子,最让他癫狂。 所以,他不想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要她,就在今夜。 许是太过投入,以致于有人进来他都没有发现,直到一股外力将他猛地从软席上拉起来,他才反应过来。 “放开她!”男人嘶吼,随即勾起一拳直直砸向他的脸。 本就骤不及防,身子被来人拉得一踉,结果还突然受此重击,锦弦猛地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他震惊地看着面前暴怒的男人。 男人一身白袍,挺拔毓秀,明明眉目倾城,可此时,那一双眸子尽数被殷红占满,浑身戾气倾散,似魔,似神。 “凌澜。”锦弦瞳孔一敛。 果然如他所想。 果然九景宫爆炸没能炸死他。 果然为了这个女人而来。 “你胆子不小!”一股热流从鼻孔内流出,抬手抹了一把,手背一片殷红,锦弦冷冷勾起唇角。 男人没有理会他,沉戾眼梢轻轻一掠,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向软席上正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女子,白袖骤然一扬,散落在地上的一件披风被掌风带起,翩然落在女子半.裸的身上,将她的身子轻盖。 虽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武功,那一次在天牢,他用锦袍腰带在众目睽睽之下卷起蔚卿时的快准狠他已领教,可今日,锦弦还是有些震惊。 练武之人都清楚,用掌风吸物,物越轻越难,物重倒好办,可是一件轻薄披风,不仅要吸取,还要将其铺展摊开,内力必须非常强悍。 不过再强悍也没用。 送上门来找死是吗? 这时,帐外的赵贤跟锦溪也都闻声入了营帐,在看到凌澜的那一刻,赵贤脸色一变,锦溪尖叫出声,都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锦弦朝赵贤渡了一记眼色,赵贤苍白着脸点头,转身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锦溪亦是吓得跟在后面仓皇逃窜。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赵贤惊惧尖细的叫喊声:“有刺客,护驾,护驾——” 帐内,凌澜朝床上女子伸出手:“走!跟我走!” 女子却只是蜷缩在披风里面,水眸惊错地看着他,没有动。 “凌澜,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锦弦厉喝一声,“唰”的拔出挂在床头的长剑。 这个男人疯了吗? 他是帝王,这个女人是他的皇后,他竟然擅闯龙卧,还要带走他的女人,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不知死活之人。 眸光一敛,握着长剑的手腕灵活一转,挽出一个剑花之后,锋利的剑尖就直直朝男人而去。 凌澜身形一闪,险险避开,与此同时,亦是快速拔出腰间软剑,接下锦弦紧随其后第二剑。 “你知不知道,朕就等着你来,等着你来送死!” 锦弦唇角勾起一抹冷弧,加快了手下的进攻,剑法精湛,出神入化,且招招狠戾,直击要害。 凌澜没有吭声,紧紧抿着唇,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气,更比他甚。 他何尝不知道他在等他,他何尝不知道外面有禁卫几千?他何尝不知道现在非常时期要沉着冷静? 但是他实在忍不住。 下午上山之时,他在前面马车,无论怎样使用内力都听不到后面马车里面的动静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冷静。 她那样惊慌失措,锦弦那样抱她上车,在车上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每想一次,他就恨不得将马车给劈了,直接杀去后面。 更要命的是,他觉得她没有失忆,她那样做是在帮助鹜颜,这个认知更是让他激动心痛又颤抖惶然。 终究,他忍了下来。 可在林子里看到她跟锦弦那个样子时,他就觉得自己疯了。 她果然食了‘忘忧’,她果然将一切斩断,她甚至那样依赖锦弦,在他怀里哭成那样。 他记得在他面前,也就是以为他被炸死了,然后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这样哭过。 他受不了。 如果不是鹜颜出现,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阻止他,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从来不是! 这些年下来,他学得最好,也做得最好的地方就是隐忍。 无需刻意,他比谁都冷静。 可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方才他本想借锦溪过来找吃的机会,他再佯装来寻锦溪,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结果就看到锦溪被赵贤拦在了帐外。 里面在发生什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这一刻,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了。 就像是有一头雄狮要冲出心房,他不忍了,他卸掉所有跟夜逐曦有关的东西,他冲了进来。 大不了,死,反正凌澜已是一个死人,反正凌澜孑然一人。 这一刻,所有人,所有事,都在脑后。 果然,果然如他所想,这个男人在对她…… 他要这个男人死! 虽然取他性命是迟早,但是,第一次,他那般急切,那般等不了,那般想要杀一个人。 眸光一寒,手中长剑如虹,直直朝对方眉心而去。 锦弦一惊,连忙举剑去挡,所幸多年武将出身,他的功夫也是登峰造极,才能险险化开。 这时,外面脚步声纷沓,人声嘈杂,全都朝这边而来。 凌澜眼波微微一动,当然知道是谁。 禁卫吗? “蔚景,过来!” 趁打斗间隙,他朝软席上的女人伸出手,见女人不为所动,他又欲飞身上前直接将她裹走,却猛然发现她从软席上爬起来,赤足下地。 然而,跑向的却不是他,而是锦弦,并自身后将锦弦抱住,孱弱的身子不停地发抖,那样子就像是受了惊吓,躲在大人身后的小孩。 两个男人皆是一怔。 “蔚景,别怕!”锦弦反手轻拍了一下她,安抚。 “蔚景,过来!”凌澜皱眉,一手出招,一手再次伸给她。 他已然没有时间,一旦被禁卫包围,他如何将她带走? 女子仿若未闻,只紧紧抱着锦弦不放。 凌澜瞳孔一敛,再次着力于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锦弦刺过去。 锦弦脸色一变,也不知是怕剑气伤害到身后的女子,还是觉得被她抱着自己行动不便,扬臂,他将她往后一挥,在凌澜的剑快要落在他胸口之时,却又猛地将女子往前一拉,于是,凌澜锋利的剑尖就轻擦过女子的衣袂。 凌澜大骇,猛地收了腕上力道,如此将长剑收回,巨大的内力反噬,他被击得后退了一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锦弦手中长剑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嘶”长剑入肉,凌澜闷哼一声,皱眉挥臂,用内力将他震开。 可是锦弦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下一剑又落了过来…… **************** 山洞。 一场抵死纠.缠过后,两人都大汗淋漓地躺在那里没有动。 他不言,她也不语。 他嗅着她的发香,她枕着他的心跳。 脸上的青铜面具竟然一直没有掉,他一直没有取,刚才有很多机会,在他疯狂吻她的时候,甚至被挤挪了位,他竟然还用手将她扶正,就像上次他追捕她那次两人打斗时一样,他的剑尖几次触上她脸上的轻纱,他都在最后一刻放开。 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吗? 还是压根就不想知道她是谁? 其实,他应该已经很肯定她是在这次的队伍之中的一员吧,不然,也不会将半玉挂在剑鞘上,每个营帐转一圈。 他也料到她会来不是吗?不然火折子准备得那么好。 那么,她要的东西他带在身上吗? 既然,她所有的动机他都知道,他还会将她想要的东西带在身上吗? “叶炫……” 她哑声轻轻唤他。 男人没有吭声。 她自他怀中抬起头,借着洞口投进来的微末月光朝他看过去,黑暗中,他双眸轻阖,似是睡了过去。 她又轻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真是累坏了。 她又何尝不是,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而且那里还火烧火燎地疼痛。 她是第一次,他也是第一次,两人又都被催.情,疯狂得有些失控。 她现在连个小指头都不想动。 但是,不行,她还有事情要办。 她要在他醒来之前,拿走她需要的东西。 地图。 秘密兵器制造地的地图。 她已得到确切消息,就在他的身上,锦弦给了他,只是,如此洞悉她的他,会带在身边吗? 摸索着起身,摸索着穿上衣衫,又摸索着探上地上凌乱的他的衣袍。 一个小巧的卷轴入手,她迫不及待地展开,借着月色一看,赫然就是一张地图。 心中一喜,她将卷轴拢于袖中。 为了不连累于他,她想速度将地图拿回去速描一张,然后赶快还回来给他,毕竟看过地图的人也不一定就他一人,打造兵器的人还那么多呢,谁泄露消息也不一定不是吗? 只要他一口咬定地图在身上没离开过,锦弦总不能赖他。 这般想着,就一刻也不想耽搁,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男人,疾步出了山洞。 当脚步声消失在洞口,叶炫缓缓睁开眼睛。 叶子,你当真就这样无心吗? 为了一张地图,不惜牺牲自己一个女人的清白来换取是吗? 缓缓坐起,拉过地上的袍子,他慢慢地一件一件套在身上,远远的,似乎有嘈杂声传来,他眸光一敛,凝神细听。 好像是“抓刺客!” 他脸色一变,拾起地上佩剑,蹭地起身,一边套着衣袍,一边一路飞奔。 ....... 【186】朕先来揪出另一人(继续求月票) 营地,火光熊熊,人影绰绰,一片喧嚣。言悫鹉琻 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披衣而起,禁卫们手持火把兵器急急奔至。 而营帐内,酣战依旧如火如荼。 凌澜虽受了锦弦一剑,白袍的胸口尽数被鲜血染红,可他就像是浑然不觉得痛一般,丝毫不示弱,反而更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杀红了眼睛,越挫越勇。 外面纷沓的脚步声已近在耳畔,隔着营帐,都能看到外面一根一根的火把,似是要点亮了整个夜空睃。 不知是见不得锦弦被欺负,还是担心锦弦敌不过人家,原本站在那里的女子忽然也加入了一起对付凌澜的战斗中来。 当然,她不会武功,且也没有什么兵器凑手,她就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儿地朝凌澜砸过去。 凌澜有那么一刻的震惊鸷。 女子又拿起枕头朝他恨恨砸过来。 这时,震天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营帐外,眼见着就要蜂拥进入,骤然,帐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白影似是从天而降,卷起屋内的凌澜飞身而起。 所有动作不过一瞬,动作快得惊人,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厚厚的营帐帐顶一个大大的窟窿。 “快,刺客逃走了,快抓住他!” “别让他逃了!” “快抓刺客!” 人声、拔剑声、脚步声,各种声音,锦弦自己也是举着长剑冲出了营帐,见人已逃远,禁卫们也已大批追了过去,便又返回了营帐。 帐内女子颓然坐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定定地盯着地上的一滩鲜血微微喘息。 锦弦眸光轻闪,不知道她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他将她拉起挡剑。 心里面有些虚,他走过去,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展臂将她轻拥在怀里,大手抚摸着她的背:“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 林地黑 凌澜靠在树上,皱眉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又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康叔怎么会来?” 男人亦是皱眉,在黑暗中看着他染血的胸口:“我若是不来,爷打算今夜如何脱身?” 声音有些闷,显然对他的行为有些不悦,可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得发作生气的那种隐忍。 凌澜没有吭声。 “爷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自己给伤口上些药,我要赶快赶回营地去,刺客逃脱、锦弦必然会查,我暂时去顶替爷。” 康叔一边说,一边转眸望向远处的火光,从袖中掏出一顶面具仔细贴在脸上。 赫然是夜逐曦。 凌澜怔了怔,低低一叹:“没用的,锦弦不是傻子,他若真查,肯定不会是看人数、查谁不见了,或者查谁胸口有剑伤,既然肯定我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只需要查谁带了人皮面具便知,所以你去我去,都是戴面具,都会暴露。” “原来爷都知道呢,我还以为爷如此壮士断臂,是因为不知道会有这些后果呢?” 康叔弯了弯唇,凌澜微微一怔。 “好了,爷自我珍重,我先走了,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只能堵一个是一个,见机行事吧!” 康叔话音未落,已脚尖一点飞身而起,几个纵跃,顷刻就不见了人影。 凌澜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了片刻,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皱眉,顺着背后的树干滑坐下去,他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就在众人听说刺客是死而复生的司乐坊掌乐凌澜,如今又再次逃脱之时,已是人心惶惶,然后又被紧急通知,全员集合,说要揪出藏匿于他们之间的刺客时,更是人人自危。 在一个空旷的地方,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宫女太监、随侍嬷嬷、御厨杂工全部被临时集结在一起。 当然,还包括禁卫,几千名禁卫。 乌泱乌泱全部都是人头,闹哄哄一片。 火光熊熊,将山谷的夜照得亮如白昼。 拥挤的人群中,康叔一一环视众人,边上的锦溪似乎还余悸在心,眸中惊恐未褪,小嘴不停地说着:“刚才太可怕了,我就直接闯了进去,还好,我机灵,见赵贤跑,我也跟着跑了出来,不然,不是被凌澜那个奸贼杀掉,就肯定被那个奸贼挟持当人质。” 康叔侧首睇了她一眼,锦溪眼眶一红:“差点就见不到二爷了。” 康叔没有吭声,只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算是回应。 将目光收回,他若有所思。 人群最前方,锦弦一身明黄面对众人而立,赵贤手执拂尘,立于左侧,叶炫腰夹长剑,站于右侧。 在其身后,一排举着兵器的禁卫,一副随时护驾的样子。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了,为何半夜三更将大家紧急集合?因为刚刚,有人闯入朕的营帐,行刺于朕,此人便是原司乐坊掌乐凌澜,当然,另外一个身份是你们中的谁,朕暂时还不得而知。” 众人一震,虽然方才已经听说,刺客就是藏于众人之间,如今被天子这般笃定说出,大家还是吃惊不小,且也担心不小,全场一片sao动,每个人都看看前后左右,生怕紧挨自己所站的邻居便是那丧心病狂之人。 康叔眸光微闪。 锦弦的话继续:“虽暂时不知,但却也好查,可先点人数,若人数少了,看少谁,那人便是,说明人已逃;若人数不少,说明人还在,那么就可以检查脸,谁人戴了面具谁人便是。” 全场一片低低的哗然,众人又前后左右互相看了看。 康叔微微抿着唇,眉心轻拧。 果然是查面具! 那就必死无疑! 不仅他,还有鹜颜。 心中快速思忖着对策,又蓦地听到锦弦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此法不可取。” 康叔一怔。 锦弦的话继续:“因为不能确保对方哪个是真脸,如果凌澜才是假面,那么此刻藏于你们之中,一定就是真颜,所以,检查脸,只有一半可能。” 或许一半可能都没有,因为在他心里,他觉得凌澜是假面的可能性大,为何,因为他觉得世上不可能有生得如此俊美的男人。 “朕不想为了一半的可能去浪费时间!”锦弦沉声而语。 康叔面色一松。 “方才打斗之时,此人胸口已被朕刺伤,且伤势不轻,只要循着这一条一个一个检查,定能将人揪出。” 全场再次一片唏嘘。 康叔微微勾了勾唇,可在下一瞬,又再度一凝。 如果检查胸口,他这边倒是无碍了,鹜颜怎么办? 一旦她暴露,跟他暴露有何区别? 相府都是完! 脸色微变,他环视着黑压压的人群。 方才集合之时,他还有意寻了寻她,也未见其人,如今也不知道站在哪个位子? 正惴惴不安中,锦弦再次开口。 “当然,这个检查不急,反正伤着不是吗?朕倒要看看,他身上有多少血可以流?” 啊! 众人一怔,康叔眸光一闪。 这意思是先不检查了,就站在这里耗着是吗? 锦弦凌厉凤眸扫过场下众人,又眼梢轻轻一掠,掠过身侧叶炫,绝美唇边略略一勾:“趁此人慢慢流血的间隙,朕先来揪出另一人!” ..................... 第一更,第二更在夜里十点钟哈,么么哒~~ 谢谢【13560750552】亲闪亮亮的钻石~~谢谢【若雨非塵】【wmf1223】亲的大荷包~~谢谢【深海微澜】【ppkdc8678】【13560750552】亲.美丽的花花~~谢谢【15224432980】【果壳宝宝】【13709407176】【若雨非塵】【8408203】【carol2004】【兰宝37】【nicole-yan】【琦琦2012】【zhm20101】【小胖的糖】【ppkdc8678】【18805641551】【13560750552】【wangjuefang】【peggyou2000】【18363803720】【夏茶1】【wendy可可】【吃桃子的猫】【bigthree】【我本无缘1234】【宣璃】【1370959022】【狮子的忧伤】亲珍贵的月票~~另昨夜8:34分又有一位亲的月票抽了,不知是谁,呜呜,素子也鞠躬谢过哈,么么哒~~ 【187】可终是敌不过自己的心(继续求月票) 醉君怀,篡心皇后,【187】可终是敌不过自己的心(继续求月票) 锦弦凌厉凤眸扫过场下众人,又眼梢轻轻一掠,掠过身侧叶炫,绝美唇边略略一勾:“趁此人慢慢流血的间隙,朕先来揪出另一人!” 另一人? 众人惊错。ai悫鹉琻 刺客不是凌澜一个人吗?还有同伙? 康叔闻言眉心猛地一跳,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凝眸再次不动声色地搜寻过人群睃。 人数太多,乌泱乌泱,又是夜里,看不真切,而且男男女女高高低低,很多身影被挡住。 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并未瞧见鹜颜的身影。 难道锦弦所说的另一人是指她鹉? 呼吸一滞,但愿不是! 就在众人诧异之际,锦弦又不徐不疾地开了口:“今日,有人盗走了朕的一张地图,因为地图非常重要,为了以防万一,朕早已在地图上涂了一层毒,此毒不同于一般食用的毒,只需皮肤接触便会中上,所以,此时此刻,此人肯定已身中其毒。” 全场震惊。 包括康叔。 叶炫眸光微微一闪,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 锦弦继续:“此毒发作的时间短,症状是昏迷,所以,中毒的这个人现在肯定不在这里。那么,大家看看,有谁不在了呢?” 啊~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赵贤!” 锦弦忽然侧首。 “奴才在!”赵贤连忙恭敬上前。 “内务府不是有此次前来的所有人的名单吗?你带几个人,现场一个一个给朕查,看哪个缺席?朕倒想看看,是谁那么有本事,藏匿在朕的眼皮底下那么久?” 锦弦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乍现。 “是!”赵贤领命而去。 这时,不知人群中谁小声嘀咕了一句:“皇后娘娘跟贤妃娘娘不在呢。”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帝王所站的前方而来。 锦弦自是也听到了。 之所以没让蔚景过来,是见她怕人,且方才被凌澜行刺一事吓得不轻,就让她留在帐内休息,他已派人保护。 而没让铃铛过来,是因为蔚景没来,免得落人口实,干脆妃后二人一视同仁。 现在既然有人提出,为表示自己的坦然公正,他遂吩咐了边上的两个禁卫和宫女去叫两人。 不一会儿,铃铛就来了,而去他的营帐喊蔚景的禁卫跟宫女一脸惊慌失措地回来:“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晕倒在营帐里面。”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划过所有人的耳膜,锦弦脸色一变,众人还在那句话里没有回过神来,就只见明黄一晃,再一看,哪里还有帝王的身影? 形势变得尴尬了,是么。 方才帝王说了什么? 帝王说,有人偷窃地图,地图上有毒,此毒发作的时间短,症状是昏迷,所以,中毒的这个人现在肯定不在这里,是这样吗? 帝王说得那般清清楚楚,又说得那般势在必得。 那么,此刻,皇后不在,且,皇后又昏迷。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后就是那个盗图之人,是吗? 任谁都会往这方面想吧? 而且,这个女人自从死而复生后,就变得神神叨叨、奇奇怪怪,下午在神女湖不是也搞了精彩一出。 所以,若是说她有问题,倒也不觉惊奇。 那大家这里还用查吗? 赵贤难办了。 帝王没有指示就走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于是就吩咐随行的几人先等着,他去帝王营帐那边看看怎么回事。 铃铛见赵贤过去,便也随着一起。 叶炫站在那里没有动,微拢了眉心,若有所思。 ** 赵贤跟铃铛赶到的时候,锦弦正将地上昏迷的女子抱起,轻轻放到软席上。 “皇上,奴才去宣太医。” 赵贤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小心翼翼请示。 反正太医院院正在,还有好几个随行太医。 锦弦俊眉轻拧:“不用了。” 何须请太医?他已非常清楚她中的何毒?可不就是他涂在地图上的那个。 他有解药。 “绿屏呢?”锦弦转眸问向赵贤。 赵贤微怔之后,连忙答道:“回皇上,绿屏在前面集合那里。” “让她过来!” “是!” 绿屏一过来,锦弦就递给她一包药,又让赵贤去取了炭炉跟药罐,让绿屏就在他的帐内煎药。 几人虽不明白为何这样,却也不敢多问。 铃铛眸光微闪,立在那里。 煎药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全程锦弦就陪在那里,等药煎好了,他又亲自喂给女子,不让任何人插手。 将黑浓的汤汁一勺一勺喂进女子嘴里,锦弦面色冷峻,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忽然,他回过头,沉声吩咐赵贤:“前面集合的那些人,你去继续给朕查,看谁不在。” 赵贤怔了怔,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女子,领命而去。 锦弦唇角冷冷一勾,他自是明白赵贤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也怀疑这个女人是那个盗图者吗? 或许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这样认为,但他知道,不是! 这个女人不过是被真正的盗图者陷害了而已。 而陷害的目的无非两个:第一,嫁祸,就如现在一样,让大家以为窃贼是她;第二,解药,借她中毒逼他给解药,然后想办法在她的解药里拿走一部分。 而盗图者如果跟凌澜是一伙的,依照凌澜对这个女人的态度,自然不会是嫁祸,所以,只可能想要得到解药。 他偏不让他们得逞。 起先他想着干脆不救,可终是敌不过自己的心。 刚才他甚至在后悔与凌澜打斗的时候,不应该将这个女人推出来挡箭,那一瞬间,真的是本能的反应,事后想想,他很不应该,如果凌澜没有紧急收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已做了太多后悔的事,不想让自己越走越远。 所以,他还是拿出了解药,他要救她,他必须救她。 只不过,所有的过程他全部掌控,药也由他来亲自喂。 不让任何人有空子可钻,看他们还怎么弄走解药? 几勺药汁入口,女子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没有动,就躺在那里。 “蔚景,”锦弦不知她为何是这种反应?在她刚刚睁开眸子的那一刻,他甚至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浓浓的悲伤,以前没有,应该说,自从失去记忆后,从未有过。 “怎么了?”将碗放在边上,他轻轻将她抱起,拉了软枕让她靠住。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掩去了她眸中所有的情绪,直到有水痕从脸颊上划过,他才知道她在哭。 “怎么了?” 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他有些慌神。 看着她伤心无助的样子,他想起了夜里在林地里他丢下她的那一刻,她也是这样哭。 肯定是被吓坏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给她下的毒,他只知道,他留在帐外保护这个女人的高手被人击晕,他只知道,就算这个女人跟那些人曾经认识,如今的她已然没了记忆,就像方才面对凌澜一样,她完全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样恐惧。 “别哭,是朕不好,朕以后再也不丢下你!”虽然知道她听不到,他还是忍不住出声低哄。 女子慢慢安定,抬眸看了看屋里站着另外两个人,一个绿屏,一个铃铛。 目光相接时,铃铛略略别过眼。 “来,将剩下的药都喝了。” 锦弦又端起瓷碗,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她皱眉不接,甚至扭头避开。 锦弦怔了怔,将瓷勺放在碗里,伸手将她的脸扳过,“乖,必须喝完,喝完才能排毒快!” 他用眼神和动作告诉她,必须,于是,她又乖乖地承接了一口,然后看着他,小脸忽然往他面前一凑,吻上他的唇。 锦弦一怔,不意她会如此,心跳踉跄的同时,连忙扬了扬衣袖,示意铃铛跟绿屏退下。 一股腥苦入口,女子将口中的药汁哺在他的嘴里,然后撤离,眼眶红红、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时,他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药苦。 药,的确是很苦,可是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甜意。 他低低一笑,“良药苦口,必须喝!” 他用手势告诉她没有商量的余地。 结果,两人各种打闹了很久,一碗药才总算喝完。 女子出了一身的汗,锦弦又吩咐绿屏准备了热水让其沐浴。 他本想等她沐浴完,带她一起去前面众人聚集的地方,可女子不让,连推带搡地将他赶出了营帐。 想起前面还有正事未完,他只得吩咐绿屏在内随身伺候,外面又增加了好几个禁卫,他才放心离开。 这厢,赵贤几人还在一排一排清点盘查,已经差不多查到了三分之二的样子。 康叔站在人群中,一颗心高悬着。 他借故走了一圈。 是真的没有看到鹜颜。 再这样查下去,出事是必然的。 怎么办? 他还没想出对策,锦弦又再次出现了。 依旧一身明黄龙衮,负手立在最前面,看着众人接受盘查。 众人不禁心里嘀咕,皇后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跟盗图者无关吗? 清查还在继续。 锦弦掠了一眼立在那里面色稍显凝重的叶炫,又轻凝了眸光,看向幽幽夜色下的众人,忽然开口:“今夜大家都在,朕有件事想说。” 众人一怔,目光齐刷刷聚集过来。 锦弦顿了顿,不知是有些犹豫,还是在酝酿语言,片刻,才继续:“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前朝七公主蔚卿在远嫁给云漠的途中被人陷害身亡一事。” 所有人一震,不意他突然主动提这事。 毕竟,此事,对于这个帝王来说,不应该是非常敏感的问题吗,听说…… “你们想知道,前朝七公主是被谁所杀吗?” ... 【188】朕没有杀她 醉君怀,篡心皇后,【188】朕没有杀她 “你们想知道,前朝七公主是被谁所杀吗?” 一身明黄的帝王面色沉静,缓缓而问。ai悫鹉琻 众人再次一怔。 这又是要做什么? 曝真相?还是要给自己洗白睃? 虽如此发问,场下自是没有人吭声,却都一个一个凭住了呼吸,静候下文。 关于当日七公主的死民间有很多种版本,最官方的是,被云漠国所杀,这个消息当时也是眼前的这个帝王带回来的,彼时,他还是将军,所以,才有了中渊跟云漠的战争。 但是,坊间却秘密流传着另一个说法,就是,其实七公主是被面前的这个帝王所杀,因为在清理现场尸体时,有人发现了这个男人独家所有的刻着锦字的五角飞镖,而且这个男人就是寻了中渊跟云漠大战的间隙,发起宫变,血洗皇宫,夺位成功的鹉。 所以,世人都觉得这个传闻最靠谱。 而今夜,这个帝王突然提及此事,难道当年七公主之死有什么隐情? 这世上,真相是人们最喜欢的东西,特别是皇家的真相。 全场静谧,落针可闻。 哦,不对,还是有些声响的,就是那几个还在清查人员的,依旧在继续。 眼见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厢,锦弦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讳莫如深地一笑:“杀死七公主的凶手就是盗窃地图之人,也就是等会儿揪出来之人!” 啊~ 全场震惊。 铃铛眸光一敛,叶炫愕然抬头,康叔回头看了看还在接受清查的寥寥数人,眉心微拢。 “我们就等着,看此人能坚持到几时?等一轮清查下来,此人长期隐藏在大家中间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锦弦将负于身后的手拿到前面,环抱着胳膊,一副好整以暇的闲适之态,凤眸轻挑,睨想人群后面正接受清查的地方,唇角一弯,又将目光掠了回来:“而且,此人身上的毒素不解,迟早也是一个死字,朕有的是时间奉陪!” 众人一阵sao动,也纷纷朝后看。 帝王不再说话。 气氛变得空前的紧张起来。 “不用如此费尽心机了,是我!” 随着骤然响起的一道低沉男声,幽幽夜色下,有身影拂动。 众人一震,又都扭头循声望去。 只见白衣如雪动,由远及近,从天而降,翩然落在众人的前面。 四周火把的光亮,照得来人容颜尽显,眉目倾城、脸色苍白,可眼角眉梢都是沉戾肃杀之气,寒眸如刀,正一瞬不瞬睇着他们的帝王。 众人一惊。 凌澜。 刺客凌澜! 只见其虽白衣翩跹,可胸口尽数被鲜血染红,又浑身倾散出腾腾寒气,夜风带着他的墨发在头顶盘旋,那样子……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杀神。 反应过来的人群一片慌乱,都本能地往后退了又退。 康叔眸光微闪,轻轻抿了唇; 铃铛看看来人,又看看锦弦,微微蹙了秀眉; 赵贤好一会儿从惊错中回过神来,大叫:“护驾,护驾!” 叶炫拔了腰间长剑上前,护在锦弦的前面,禁卫们也快速移动,脚步沓沓,将凌澜包围。 清查的几人哪还有心思继续,都停了下来,紧张得看向前面。 相对于大家,锦弦倒是很淡然,垂眸一笑,缓缓放了抱在胸前的双手,示意禁卫们暂时不要动,末了,再次将手剪于身后,他徐徐抬起眼梢看向凌澜。 “你说,是你,什么是你?是说刺客是你,还是说偷盗地图者是你,又或者是说,杀死前朝七公主的人是你……” “解药拿来!”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凌澜冷声打断。 “什么解药?”锦弦却也不惧,眉尖轻挑。 凌澜冷哼:“何须明知故问!地图上的解药。” “地图?”锦弦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么说,地图是被你盗走的?” 凌澜没有吭声。 也等于不置可否。 众人低低唏嘘,康叔眼波轻敛。 叶炫眸色愕然,眉心轻轻一拧后低下眼帘,神思变得悠远起来。 “身中其毒,却未昏迷,还能前来要解药,你当真厉害!”锦弦凤眸深深,似笑非笑。 “区区小毒就想让我昏迷?”凌澜冷嗤:“虽不能自行解掉,但让自己保留意识,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这话,在场的人信。 没有深厚的功力,一个流了那么多血的人,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又怎么能身轻如燕、踩着轻功而来?如今还能没事人一样,长身玉立在那里,气势分毫不输于他们的帝王? 思及此,众人又都戒备地往后退了退。 锦弦却依旧笑得不知所谓:“凌掌乐的内力修为朕实在佩服!只是,不知凌掌乐哪里来的自信,拖着又受伤又中毒的身子,只身前来,朕就一定会将解药给你?” 锦弦一边说,一边缓缓扫视过周遭的禁卫,最后,凤眸促狭,回到凌澜身上。 似是早就想到他会有如此一问,凌澜低低一笑,眼梢徐徐抬起,同样环视过黑压压的人群,一字一顿道:“因为,皇上最关心的人的性命在我手上。” 众人一惊,锦弦脸色一变。 “把话说清楚!” 凌澜唇角笑容愈发动人心魄,凤眸微眯,看着人群中的某一处,朗声问道:“不知溪公主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啊! 全场惊错。 这话的意思是? 锦弦瞳孔一敛,锦溪更是脸色瞬间煞白,就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凌澜收回目光的同时,快速度了一记眼色给康叔。 人群中,康叔伸手扶住脚下发软的锦溪。 凌澜眸光微敛,唇角笑容不减,他知道康叔已经会意,且已下手。 他方才隐在暗处,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他已大概明白。 之所以迫不得已出现,他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保全相府。 他在树上整个寻了一遍全场,很明确,鹜颜不在,而锦弦却派人一个一个清查,一旦清查完,发现夜逐寒不在,后果是什么,不堪设想。 所以,他不得不出来打乱这一切,反正凌澜的身份早已曝光,也早已是死囚,夜逐寒的身份却必须要保全。 当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鹜颜的解药。 因没有跟鹜颜碰到面,他不知道鹜颜中的什么毒,现在什么情况了,人在哪里,但是,他知道,她肯定是出事了,如果不出事,她绝对不会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不见人。 既要阻止锦弦继续清查人员,又要帮鹜颜拿到解药,所以,他出来了。 “溪公主的毒,只有我有解药,而我身上的毒,只有皇上有解药,解药换解药,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不是吗?” 凌澜不徐不疾说着,含笑凤眸看向面色冷峻的锦弦。 锦弦静默了片刻,也弯起了唇角:“如果朕不答应呢?” “那也没有关系,凌澜死过多回,早已贱命一条,公主身份尊贵,金枝玉叶,有她陪葬,凌澜觉得值!” “凌澜,你,你,你个无耻小人!”凌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群中的锦溪打断,此时她被康叔扶着,小脸惨白、胸口急速起伏,情绪明显失控:“皇兄,皇兄救我……” “叫什么叫,你就那点出息?”锦弦冷厉凤眸一扫,狠狠睇了锦溪一眼。 锦溪一吓,连忙噤了声。 凌澜弯了弯唇:“皇上快点做决定吧,天都快要亮了,我一个习武之人,都几乎要承受不住了,溪公主金枝玉叶,倘若错过了解毒良机,到时,金锣大仙怕是也救不了。” “是吗?”锦弦冷冷一笑:“那好!我们就......耗着吧!” 全场震惊,凌澜瞳孔微微一缩,锦溪更是听到前半句心中一喜,后半句瞬间跌入谷底。 耗着? “皇上确定?”凌澜凤眸轻扬,眸色转寒。 “当然!”锦弦笃定而言,“反正我们是一命,你们是两命!” 两命? 众人一怔,凌澜更是心头一撞。 怎会两命?第一反应是蔚景。 他用蔚景威胁他是吗? 想想也是,一个在生死关头,会推蔚景出来挡箭的男人,怎么就不会拿她的命出来威胁他? 一股心火猛地往上一窜,他正欲开口,对方却已先他一步出了声:“知道哪两条吗?” 凌澜袍袖下的大手紧紧攥握成拳,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吭声,只冷凝了目光看向他。 锦弦微微一笑:“你以及盗窃地图的女人!” 啊~ 全场错愕,下一瞬,又是一片压抑的哗然。 他以及盗图的女人? 这个男人不是说他就是盗图之人吗? 怎么又冒出一个女人来? 康叔亦是面露震惊,铃铛眉头一皱,垂下眼帘。 凌澜微微怔忡,丝丝讶然。 不是说蔚景? 那怎么知道盗窃地图者是个女人? 难道…… 下意识地,他瞟了一眼护在帝王边上,提着长剑,时刻准备攻击他的男人,禁卫统领,叶炫。 难道是他? 凌澜还没来得及多想,锦弦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知道朕为何笃定还有一个女人吗?因为地图上涂抹的是‘醉红颜’!” 众人再次震惊。 凌澜身子一晃,叶炫惊错回头,锦弦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不缓不急而言:“相信你也应该知道,‘醉红颜’只对女人是毒,且只对非处子之身的女人是毒,你一个大男人又怎会中毒?” 凌澜皱眉,眸底掠过一抹沉痛和难以置信,眼梢轻轻一掠,又掠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叫叶炫的男人。 男人手持银剑似乎在抖,垂着眸子定定望着地面,不知心中所想。 凌澜眸光一敛,将视线从叶炫脸上掠开,猛然看向锦弦:“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想要怎样!赵贤,继续清查人员,看看是哪个女人此时正受着醉红颜的折磨?”锦弦将负于身后的手拿到前面,垂眸,一手轻轻掸着另一只袖边上的褶皱,末了,又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向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朕要你死!” 凌澜眼波一动。 “朕要你不得好死!”锦弦咬牙,沉冷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来:“是你们杀了前朝七公主吧?是你们扮作朕的样子,用朕专用的五角飞镖杀死云漠兵,然后嫁祸于朕的吧?” 凌澜脸色一变。 “不要否认!或许今日之前,朕还不知道是谁,但,此时此刻,朕心里清楚得很,就是你们!你们杀害了七公主,拿走了七公主身上的玉佩,那块朕送给七公主的祖传玉佩,是吗?” “不然,你们为何只偷地图?只有地图是进不去的,必须要钥匙,而钥匙就是朕的玉佩,朕只有两块,当时,送了一块给七公主,另一块在朕身上,为何你们不来偷朕身上的这块?因为你们已经有了,是吗?” 锦弦凤眸冷冽,一瞬不瞬地盯着凌澜,口气灼灼,似乎所有的积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凌澜没有吭声,心里忽然有些慌乱。 当然,他很清楚,他的慌乱不是来自于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并不惧怕这个男人,而是...... 四周沉沉夜色一瞬间将他包围过来,他忽然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第一次,他竟有些自私地庆幸,好在,那个女人不在,好在,她现在忘了过往…… 强自调了调息,他咬牙冷笑:“锦弦,不要篡了人家的江山,现在又想要将自己的罪孽洗白,难道你没打算杀七公主吗?难道你的计划不是让她死,然后挑起两国的战争,然后,趁京师主力倾巢而出之际,自己发动宫变夺位吗?当然,不是光计划如此,你也是这样做的,你做到了。” 锦弦脸色一白,扫了一眼全场目瞪口呆的众人,嘶声吼道:“朕没有杀她!” “那是因为你晚了一步!” “被你们抢了先是吗?” “除了没亲手杀她,你做的事还少吗?需要我一件一件给你抖出来吗?”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示弱,直到一声女子的轻笑骤然响起。 两人皆是一震,噤声,惊错转眸,就看到女子黑发长衣,缓缓从一侧的黑暗中走出来。 “果然,凌澜,果然被你说中,这世上再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两个人,两颗心。” ........ 【189】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醉君怀,篡心皇后,【189】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两人皆是一震,噤声,惊错转眸,就看到女子黑发长衣,缓缓从一侧的黑暗中走出来。ai悫鹉琻 “果然,凌澜,果然被你说中,这世上再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两个人,两颗心。” 长衣轻曳,女子一步一步从黑暗走进火光明亮里,也一步一步走进众人的视线,清丽容颜逐渐清晰。 赫然是——皇后蔚景。 她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说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瞑? 好像不同了。 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看了一会儿,有细心的人发现,不同的是眸子里的东西。 没有了天真无邪,没有了懵懂无辜,也没有了惊惧无助,有的只是清冷,一片清冷,可她,明明是笑着的,嫣然笑着的琚。 “蔚景……” “蔚景……” 对峙的两个男人同时变了脸色,又同时颤抖出声。 女子唇角笑容不减,远远地站定,眉眼弯弯,好笑地看着那抹白衣拂动、胸口殷红的男人:“两个人,两颗心,你一早就告诉过我的这些道理,我却要到今日才真正参透。” “蔚景……”凌澜眸色一痛,正欲出声,女子却是已经别过眼,看向另一道也震惊在原地的明黄身影,略一颔首:“多谢皇上未杀之恩。” 未杀之恩?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震。 这个帝王要杀皇后? 而且,一般情况下,不应该说‘不杀之恩’吗?为何这个女人说‘未杀之恩’? 这跟这两个男人正在说的前朝七公主之死又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是九公主不是吗? “你没有失忆?”锦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蔚景微微一笑,“皇上希望我失忆吗?” “你怎么可以装得如此像?” 怎么可以装得那样清纯,那样懵懂,那样弱小,那样无助? 如果说,她本是失忆了,现在不过是食了‘忘忧’的解药他还相信,竟从未食过‘忘忧’是吗? 一个人的伪装,怎么会连同眼神都装得如此无辜? 自认为阅人无数,被她骗了吗?锦弦轻轻摇头,依旧一副无从相信的样子:“你怎么就可以装得如此像?” “因为我想活着!” 蔚景唇边笑容慢慢敛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澜,四目相对时,她眸色一痛,垂下眼帘,“我只是想活着而已,而且……” 蔚景顿了顿,再次抬起眸眼时,唇角又恢复一抹如花笑靥:“而且,跟你们在一起久了,多少也学了一点装模作样的本领,这方面,蔚景谢谢你们!” “蔚景……” 锦弦脸色一白,凌澜眉心皱起,两个男人都作势上前,却被蔚景扬手止住。 “别过来!” 蔚景嘶声喝止。 或许是被她颤抖嘶哑的声音震住,又或许是人多他们不便太过放肆,在她那一声喊出后,两人竟依言齐刷刷顿住脚步。 全场一下子变得很静,没有人动,没有人吭声,只有风过衣袂的“簌簌”声和禁卫手中的火把烧得“呲呲”的声音。 “你那样痛哭也是假的吗?” 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还不相信,锦弦忽然开了口。 “皇上说哪次?” “树林里,夜里的时候在树林里。” 她那样依赖他,又是打他,又是哭,也是假的吗? 蔚景怔了怔,默然垂下长睫,树林里…… 是假的吗?她问自己。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刻的心痛和失望是真的。 两个男人,为了试探她是否真的食了忘忧,一个故意将她丢下,一个一路尾随躲在暗处,然后就看着她像小丑一般在那里上蹦下窜、惊恐无助,也不现身。 她当时甚至悲哀地想,如果她伤了呢,如果她伤了他会出来吗? 所以,她故意重重摔下去,她的手掌如愿以偿地摔出了血,可是,那个人,依旧没有出。 后来想想,也是,一个见她暴露,都要用银针取她性命的人,又怎会见不得她伤?她又在心存侥幸地希翼什么。 她永远忘不了,太医院院正将她银针的毒解掉时,那个男人的表情。 那般震惊又那般失望的表情。 如此还不死心,还要请示锦弦非要亲自探她的脉搏看看。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依旧相信他,依旧固执地觉得,他给她发毒针一定有他的理由,一定跟杀她无关,那么在那一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那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觉得。 许是见她半天没有动静,锦弦又再次问了一遍:“树林里,你那样……” “当然是假的!” 锦弦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蔚景口气笃定地打断。 她徐徐抬眼,淡然看向那一抹黄一抹白的身影。 锦弦俊眉微蹙,凌澜眸色黑沉,都灼灼盯着她,一瞬不瞬。 这是什么眼神? 觉得被她骗了气愤是吗? 弯了弯唇,她正欲将视线撇开,又听得锦弦再问:“那刚才呢?刚才在营帐里呢?” 营帐里? 蔚景怔忡了一瞬,才想起营帐里的事,眸光轻转,看向铃铛。 铃铛脸色一白,心虚得想要别过眼,蔚景却微微一笑,先她一步将目光掠开。 “也是假的。”蔚景看向锦弦。 锦弦凤眸一敛,唇角一抹笑意缓缓绽开,他摇头,“蔚景,这不是你!这种事情怎么也能作假?” “为何不能?”蔚景同样勾着唇角,笑靥如花,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世上有哪种事情不能作假?三年的感情可以是假,十几年的姐妹可以是假,忠心的仆人可以是假,舍命的恩人可以是假,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流点虚假的眼泪?” 蔚景轻轻笑着,声音也不大,非常平缓的语气,可不知为何,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份淡然中听出了质问的味道。 她在质问。 质问谁? 质问他们的帝王吗? 说实在的,他们很懵,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这三个人这是要闹哪般? 在他们的认知里,皇上是皇上,皇后是皇后,而凌澜曾经心仪皇后,然后挟持皇后,一起在九景宫殉情,结果两人都没死。 他们只有这些讯息,将这些讯息跟现在三人的谈话联系起来,他们还是如坠雾里。 什么真假? 什么痛哭? 完全听不懂。 铃铛抿了抿唇,垂下眼帘。 或许她知道,刚才营帐里,蔚景服下醉红颜的解药醒来那一刻为何哭泣? 是因为她是吗?因为她跟鹜颜的对话是吗? 夜里,因为刺客一事,锦弦让除了她跟蔚景以外的所有人都在此处集合。 她听说刺客是凌澜,正在营帐里心急如焚,鹜颜突然闯了进来。 当时,她真吓了一跳。 第一,为鹜颜的贸然闯入,毕竟他们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怎可这样明目张胆? 第二,为鹜颜的装扮,不是夜逐寒,不是夜逐曦,竟是她原本的女儿身,还戴着一顶青铜面具。 鹜颜一入营帐就开门见山跟她说,她去偷地图了,地图上有毒,她中毒了,看自己的反应跟症状,应该是‘醉红颜’,在外面听说凌澜出事了,禁卫们都在追他,没办法,她才到她这里来。 那时,鹜颜已经浑身烫得惊人,完全靠内力控制着,才没让自己晕厥,也不知是发烧烧的,还是哭过,眼睛红红的。 她不知道鹜颜如何会中上‘醉红颜’,毕竟这种毒只有对非完璧之身的女子才会成为毒,而鹜颜…… 当然,这种事情她也不便问,想办法弄到解药才是当务之急。 既然是锦弦设计的,锦弦那里肯定有解药。 她们就想着,正好趁他去前面场地集合去了,可以去他营帐先找找看,虽然不一定找得到,他很有可能随身携带着,但是,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不能放过。 醉红颜必须十二个时辰之内解掉,过了这个时间,就算有解药,也定是死。 她们必须争取时间。 锦弦的营帐外有把守的禁卫,营帐内有正在休息的蔚景。 而如今的蔚景已是一个失了记忆的人,在她的眼里,只认锦弦,而她们,已是陌生人。 所以,蔚景肯定不会帮她们,且她们所做的还不能让蔚景知道。 不然,依照蔚景现在跟锦弦的关系,以及对锦弦的依赖程度,她一定会告诉锦弦,那样就完了。 她不会武功,所以,就只得靠鹜颜,鹜颜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偷袭了守卫,将他击晕,又劈晕了蔚景,她们入帐去找。 如料想的一样,并没有找到解药。 利用蔚景,是她临时起的意。 当时,鹜颜不同意,她说服了鹜颜。 毕竟,对于现在的锦弦来说,或许只有蔚景,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拿出解药。 而‘醉红颜’这种毒,虽说通过皮肤接触就能中毒,但是,人必须是有意识的情况下,昏迷就不行,所以,她们又将蔚景弄醒,当然,弄醒之前,她们先蒙住了她的眼睛。 反正聋了哑了,又听不到,又不能呼救,只需让她看不到就行。 那个时候,鹜颜还是有些犹豫。 然后,她说了一些话。 她说什么了? 她说,让鹜颜放心,锦弦一定会救蔚景的。 她说,到锦弦给蔚景解药的时候,她再主动去伺候蔚景吃药,想办法留下一些解药。 她还说,其实蔚景现在这个样子也好,忘了所有事,就也断了爷的念想,反正她跟爷也不可能在一起,免得日后爷下不了狠心。 她是说了这些话吗? 如果这个女人食‘忘忧’是假,如果失忆是假,那么,聋哑也是假的,是吗? 她其实听得到,也可以说是吗? 那么,她当时说的那些话,跟鹜颜说的那些话,她都尽数听到了是吗? 难怪她握着她的腕,引着她的手摸向有毒的地图时,她在薄颤。 彼时,她以为是害怕,怕她们。 现在想想,不是。 是难过是吗? 难怪醒来的那一刻,她的眸中那样悲伤,甚至眼泪无声长流,就算锦弦当前,她都那样控制不住。 彼时,她也以为是害怕,看到锦弦时,她的撒娇,她的委屈。 现在想想,同样不是。 还是难过是吗? 因为她的话,因为她无心的那些话,是吗?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特别是刚才那个女人轻轻瞥过来的那一眼,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轻视,或许是憎恶,又或许是一种警告,意思,我只是不揭穿你而已。 场下四寂,夜,越发深沉。 夏夜的山露很重,且又站了太久,每个人的外袍上都沾染了一层湿意,特别是站在最光亮的中的三个人,尤其看得明显。 墨黑的发丝上皆是薄薄一层白雾,还有眼睫,亦是拢着一抹湿气。 忽然,有人黯哑的声音划破所有的静谧。 “走,蔚景,跟我走,我带你离开!” 是凌澜,是自始至终,除了喊了两声蔚景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凌澜。 此时的他胸口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腰际,远远的,他朝她伸出手。 众人一怔,这个男人还真心贼心不死啊! 众目睽睽,天子当前,就这样公然跟天子的女人说,带她走。 锦弦早已冷沉了脸色,不过,也只是冷沉了脸色,并未发作,一双染着血丝的凤眸一瞬不瞬地凝着蔚景,似乎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蔚景眸光轻凝,看向朝她伸手的男子。 火光打在他白皙的手上,骨节分明,五指净长。 火光被夜风吹得摇摇曳曳,光影跳跃间,往事浮光掠影般从眼前滑过。 她又想起了远嫁的时候,她坐轿里,他站窗外,他提出要弹奏《四面楚歌》被锦弦拒绝,然后,他自袖中掏出一本卷轴递给她,他说:“凌某这里有本司乐坊常练的曲目单,公主自己挑选。” 彼时,她第一次看他的手,印象非常深刻。 五指净长,笑若春风。 后来,在悬崖边,他用藤蔓缠住了她急速下坠的身体,将她拉上来之时,他亦是这样朝她伸出手,笑容和煦:“这藤蔓还真牢,我还一直担心它会断了。” 那一刻,她觉得天一瞬间亮了。 再后来,他打马带她离开,他说:“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是害公主的人”。 幽幽夜色下,他同样朝她伸出手。 再然后,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次,他朝她伸出手,在她无助的时候,在她绝望的时候,在她有危难的时候,他都如同天神一般出现。 不久前的营帐里,他一边跟锦弦打斗,一边也是这样,朝她伸着手,说着同样的话:“走,蔚景,跟我走!” 现在亦是。 她凝着那只手,半响,忽然,拾步朝他走去。 【190】你这样走能走到哪里去? 醉君怀,篡心皇后,【190】你这样走能走到哪里去? 她凝着那只手,半响,忽然,拾步朝他走去。ai悫鹉琻 场下一阵低低的哗然。 这是什么情况? 难怪那个贼心不死的男人敢在天子面前如此猖狂,原来,原来这个女人本就心向于他啊。 她要跟那个男人走了吗瞑? 他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要当着一代天子的面,跟另一个刺杀天子的男人走了吗? 天,这奸.情也太惊世骇俗了。 如此,将天子威严视为何物?将夫纲伦常又视为何物瑾? 看来,有好戏看了。 寝袍轻曳,蔚景一步一步,缓缓上前。 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包括锦弦,包括凌澜。 她清晰地看到凌澜暗沉的黑眸中瞬间腾起一抹光亮,他扬手不放,甚至拾步朝她走来。 她也看到锦弦眼中的血丝变成血海,脸色黑沉得厉害,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厉吼出来:“你以为你能走得掉吗?他也休想离开!” 话音未落,明黄身影已是一晃,直直朝蔚景而来。 一抹黄,一抹白,蔚景却是忽然身形一转,来到一人的后面。 “别过来!” 这是她今夜第二次说这三个字。 如果说第一次带着颤抖嘶哑,那么这一次只有冷,决绝的冷。 两个男人皆是一震。 场下众人亦是惊错愕然。 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她一手擒着一人的手臂,一手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而手中一柄短刀在幽幽夜色下闪着蓝色的寒芒。 那人赫然是贤妃,也是这个女人曾经的婢女,铃铛。 她钳制了铃铛! 皇后娘娘劫持贤妃娘娘? 蔚景望着骤然停下的两个男人,又禁不住笑了。 果然,果然这个筹码够厉害! 锦弦怕,凌澜也怕啊,怕她伤害这个他们的女人,是吗? 其实,她倒真有些佩服铃铛,十几年藏得那么好,与铃铛相比,她假装食下‘忘忧’,假装聋哑失忆的那点演技,还真算不上什么。 记得,曾经她母妃老说她是天下最傻的傻丫头,她还不服气,每次都回她母妃,明明铃铛比我还笨还傻好吧。 原来,铃铛才是那个大智若愚、藏得最深的人。 譬如现在。 她不会武功,她刚刚经历过‘醉红颜’的摧残,她其实已经透支到了极致,但是,铃铛在她的手下,小脸失色、满眸惊恐、僵硬着身子任由她劫持着,一动都不敢动,我见尤怜。 男人最见不得女人这样吧?特别是自己的女人。 虽然,她知道铃铛的私心是故意在男人面前示弱,但是,她得感谢她。 若铃铛一反抗,说白,她还真敌不住。 果然,有人沉不住了。 “蔚景,你想要怎样?” 锦弦率先开了口。 当然,也只可能他开口。 凌澜不方便不是吗? 一旦开口,岂不是暴露他跟铃铛的关系? 蔚景忽然有些暗爽,她就喜欢看这个男人心里面又抓又挠、面上却要装得沉静如水的隐忍模样。 暗爽吗?好像是,至此,心里面最后仅剩的东西也被钝器一点一点掏空。 “放我离开!” 她一字一顿,口气笃定,眸光清冷看了看锦弦,又瞥了一眼凌澜。 那个每次她闯祸,他救场的男人。 其实,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动机,她不是没有紧紧筑起过心防。 但,温柔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药。 他说她永远都只会将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她便试着尽量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 他说她永远都只会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她便试着放下心中的高墙去接纳。 他说她的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她曾经跟锦溪一样,有着光鲜的身份,有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是,她不失善良,她遭人背叛,她从人生高处跌入谷底,她却依旧没有迷失心智,宽厚待人,勇敢坚强,这都是她的优点。 心防一点一点瓦解,身心一步一步沦陷。 前不久,她甚至天真地想,就算他有鹜颜,就算他有锦溪,鹜颜跟他一直未有逾越,锦溪那边也不过是应付应付锦弦,她才是他的天下无双。 而如今呢? 没有锦溪,也有铃铛。 还有,鹜颜中了‘醉红颜’不是吗? 谁都知道,醉红颜只对不是处子的女人才是毒药,那么,说明什么? 鹜颜也不是处.子了是吗? 虽说他们都是深井一般的人,但是这方面,她觉得她还是了解鹜颜的,绝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而有人不惜拖着伤重的身子,不惜暴露,不顾生死,只身前来,就为了保全鹜颜的身份,也为了拿到鹜颜的解药。 任她再不想往那方面想都不行。 当然,这些跟她无关。 从今以后,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她只想离开。 “放我走!” 见两人都杵在那里没有反应,她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我带你走!” 随着男人黯哑却坚定的嗓音落下,凌澜忽然拾步朝她而来。 众人一惊,心想着人家手上还有人质呢,就这样不管不顾上前,也不担心人质被伤害,后转念一想,也是,这人质是锦弦的女人,跟凌澜半丝关系没有,他为何要惧怕? 见他大步而来,连蔚景自己跟铃铛都有些震惊,都没想到他会如此。 铃铛脸色一白,蔚景更是心中一急,大吼道:“你再上前一步试试,大不了我跟她同归于尽,我说到做到!” 不能用铃铛威胁,那样太明显他们两人的关系,她只得连带自己一起,说得模糊,她知道,他懂! 而且,既然杀她的人是他,救她的人也是他,那么对于他来说,她肯定有着什么利用价值,所以,她用自己的命一起威胁,也不为过。 悲怆吗?蔚景!到这样的时候,还在想着保全。 也难怪人家将你吃得死死的。 心里一硬,手中短刀便往铃铛的颈脖处送了几分。 果然,对方果然停了下来。 蔚景弯唇轻笑,果然他妈的悲怆。 “走!” 敛了唇边笑容,蔚景眸光一冷,推了铃铛一把。 铃铛掠了一眼凌澜,又看了看锦弦,僵硬着身子缓缓往前走着。 蔚景一手钳制她的胳膊,一手依旧拿着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半推半跟着铃铛,缓步前禁卫们开始蠢蠢欲动,当然,没有锦弦的命令,却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一人是皇后,人是贤妃,这皇上心向哪边还不知道呢? 而且,本来就没搞明白,越往后,他们还越懵。 因为画面太诡异了。 他们的皇后挟持着贤妃在前面走着,往下山的路而去。 他们的帝王以及那个刺客远远的跟在后面,似乎不敢上前,却又不想让其离开,就隔着一段距离地跟着。 而且,帝王跟刺客,不应该是仇人吗? 不久前,不是一个行刺,一个还说,要对方不得好死吗? 此时,两人竟都像是忘了,一双眸子只知道盯着前面的两人身上,一刻都未曾离开。 因为要护驾,所以,禁卫们也只得跟在帝王后面。 而众人,因为要看热闹,所以,又再跟在禁卫的后面。 于是,乌泱乌泱的人,分四拨拉开距离,盘山而下。 火把熊熊绵延几里路。 对于这样的局面,众人真的搞不懂。 明明完全可以不用被动的不是吗? 一个毫无功夫的女人,挟持着另一个毫无功夫的女人,说白,对于身手高强的人来说,想要将其制服,真的毫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他们还有大批禁卫,他们还有弓弩手。 只需一箭,若真想制服,只需一箭,就完全可以解决掉。 可是,没有。 帝王什么指示都没有下。 就只是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一汪碧波连天的湖面入眼,众人才发现,竟是已经来到了山下。 神女湖。 下午在这里有人接受过洗礼,他们的皇后娘娘还搞了一出闹剧。 相对于山道的狭窄蜿蜒,山下就开阔了很多,所以,众人的距离不自觉中就拉近了不少,变得密集了起来。 叶炫腰夹长剑走在人群中,目光一直盯着脚前面,面色黯淡,神思悠远,不知在想什么;而康叔则是扶着锦溪的臂膀,一方面担心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方面又暗自庆幸,清查人员终于被打断。 只不过,事先又没有准备,那个男人突然暗示他给锦溪下毒,他身上也就只有那种普通的,让人丧失力气的软筋散,这可苦坏了他,一路下山,还要扶着这么一个大活人。 蔚景挟持着铃铛依旧头也不回地走着,她知道两个男人在跟着她,所有人都在跟着她,所以,她更不能停,虽然,脚下已经走起了泡,虽然,她已经筋疲力尽。 她脑中只有一个意识。 走,离开。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这些虚伪的男人。 “蔚景,你这样走能走到哪里去?” 在一直默默走了许久许久以后的现在,某人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是凌澜。 夜风将他的声音送过来,蔚景眸光微微一敛,脚下却依旧不停。 她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 走到哪里是哪里。 “真要走,骑马走吧!” 见她未理会,男人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骑马? 蔚景眼波一动,继续只当没听到。 且不说所有人都是步行下山,马车都留在半山腰上,此刻半匹马都没有;就算有马车,她也定然不会用他们的。 骤然,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她一怔,下一瞬就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 紧接着,就是众人一片唏嘘的声音。 冷冷地弯了弯唇,她没有回头。 虽然没回头,她却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凌澜第一次用口哨召唤马儿。 曾经在云漠的东盟山,他从崖下救起她那晚,也是这样,他一嘘口哨,马儿就应招前来。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讽刺和好笑,她又怎么会再次接受他的安排? 而且,马儿能听到口哨前来,说明,本就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这样处心积虑的安排,难保没有什么阴谋。 等她上马,或许他也用轻功飞身上马,到时她想摆脱都摆脱不掉;而且,马是他的马,完全听从他指挥,她就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摆布。 她不会再上当。 只可惜,这些问题,她明白得太晚。 不然,那一夜,她怎么就没想到,如果是真的锦弦前来,他那般秘密不想让人知道,连送给她的玉佩都要拿回去,不想留下证据,又如何会使用世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独门五角飞镖? 还有,虽然悬崖真的很高,掉下去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在她被推下去,急速下坠到着陆之前,正好有个人出现,正好知道她被推下崖,还正好手中有藤蔓,还要会武功,还要甩下藤蔓将她的腰身缠住,那是怎样的概率? 再就是马儿,随着口哨而出的马儿,显然也是事先停留在某处的,不是吗? 现在想想,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的疑点,而当时的她却没有想太多。 马蹄“哒哒”响在身旁,她怔怔回神,只见一匹白色马驹竟已来至跟前。 白毛纤尘不染,有些刺眼。 她瞟了一记,无视。 那马儿竟像懂事一般,也跟在她的身侧走着。 她蹙眉,刚想着如何摆脱,骤然,身后传来惊呼声和尖叫声。 “快看,那是什么?” “啊,是蝠群!” 夜色陡然一暗,紧接着一声声“吱吱”的叫声和一大片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由弱变强,瞬间震耳欲聋,静谧的夜顷刻沸腾起来。 蔚景一惊,回头,就看到原本星光斑驳如蓝缎一般的夜空,此刻变得黑压压一片,一群密密麻麻的黑点,由远及近,越来越低,越来越近…… 啊! 她大骇,铃铛亦是变了脸色。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尖叫声,惊呼声,脚步声一片,众人四下逃窜,场面变得极度混乱。 “护驾,护驾!”赵贤惶恐大叫。 .....行中,一双眸子警惕地望着左右。禁卫们开始蠢蠢欲动,当然,没有锦弦的命令,却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一人是皇后,人是贤妃,这皇上心向哪边还不知道呢? 而且,本来就没搞明白,越往后,他们还越懵。 因为画面太诡异了。 他们的皇后挟持着贤妃在前面走着,往下山的路而去。 他们的帝王以及那个刺客远远的跟在后面,似乎不敢上前,却又不想让其离开,就隔着一段距离地跟着。 而且,帝王跟刺客,不应该是仇人吗? 不久前,不是一个行刺,一个还说,要对方不得好死吗? 此时,两人竟都像是忘了,一双眸子只知道盯着前面的两人身上,一刻都未曾离开。 因为要护驾,所以,禁卫们也只得跟在帝王后面。 而众人,因为要看热闹,所以,又再跟在禁卫的后面。 于是,乌泱乌泱的人,分四拨拉开距离,盘山而下。 火把熊熊绵延几里路。 对于这样的局面,众人真的搞不懂。 明明完全可以不用被动的不是吗? 一个毫无功夫的女人,挟持着另一个毫无功夫的女人,说白,对于身手高强的人来说,想要将其制服,真的毫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他们还有大批禁卫,他们还有弓弩手。 只需一箭,若真想制服,只需一箭,就完全可以解决掉。 可是,没有。 帝王什么指示都没有下。 就只是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一汪碧波连天的湖面入眼,众人才发现,竟是已经来到了山下。 神女湖。 下午在这里有人接受过洗礼,他们的皇后娘娘还搞了一出闹剧。 相对于山道的狭窄蜿蜒,山下就开阔了很多,所以,众人的距离不自觉中就拉近了不少,变得密集了起来。 叶炫腰夹长剑走在人群中,目光一直盯着脚前面,面色黯淡,神思悠远,不知在想什么;而康叔则是扶着锦溪的臂膀,一方面担心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方面又暗自庆幸,清查人员终于被打断。 只不过,事先又没有准备,那个男人突然暗示他给锦溪下毒,他身上也就只有那种普通的,让人丧失力气的软筋散,这可苦坏了他,一路下山,还要扶着这么一个大活人。 蔚景挟持着铃铛依旧头也不回地走着,她知道两个男人在跟着她,所有人都在跟着她,所以,她更不能停,虽然,脚下已经走起了泡,虽然,她已经筋疲力尽。 她脑中只有一个意识。 走,离开。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这些虚伪的男人。 “蔚景,你这样走能走到哪里去?” 在一直默默走了许久许久以后的现在,某人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是凌澜。 夜风将他的声音送过来,蔚景眸光微微一敛,脚下却依旧不停。 她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 走到哪里是哪里。 “真要走,骑马走吧!” 见她未理会,男人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骑马? 蔚景眼波一动,继续只当没听到。 且不说所有人都是步行下山,马车都留在半山腰上,此刻半匹马都没有;就算有马车,她也定然不会用他们的。 骤然,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她一怔,下一瞬就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 紧接着,就是众人一片唏嘘的声音。 冷冷地弯了弯唇,她没有回头。 虽然没回头,她却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凌澜第一次用口哨召唤马儿。 曾经在云漠的东盟山,他从崖下救起她那晚,也是这样,他一嘘口哨,马儿就应招前来。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讽刺和好笑,她又怎么会再次接受他的安排? 而且,马儿能听到口哨前来,说明,本就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这样处心积虑的安排,难保没有什么阴谋。 等她上马,或许他也用轻功飞身上马,到时她想摆脱都摆脱不掉;而且,马是他的马,完全听从他指挥,她就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摆布。 她不会再上当。 只可惜,这些问题,她明白得太晚。 不然,那一夜,她怎么就没想到,如果是真的锦弦前来,他那般秘密不想让人知道,连送给她的玉佩都要拿回去,不想留下证据,又如何会使用世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独门五角飞镖? 还有,虽然悬崖真的很高,掉下去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在她被推下去,急速下坠到着陆之前,正好有个人出现,正好知道她被推下崖,还正好手中有藤蔓,还要会武功,还要甩下藤蔓将她的腰身缠住,那是怎样的概率? 再就是马儿,随着口哨而出的马儿,显然也是事先停留在某处的,不是吗? 现在想想,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的疑点,而当时的她却没有想太多。 马蹄“哒哒”响在身旁,她怔怔回神,只见一匹白色马驹竟已来至跟前。 白毛纤尘不染,有些刺眼。 她瞟了一记,无视。 那马儿竟像懂事一般,也跟在她的身侧走着。 她蹙眉,刚想着如何摆脱,骤然,身后传来惊呼声和尖叫声。 “快看,那是什么?” “啊,是蝠群!” 夜色陡然一暗,紧接着一声声“吱吱”的叫声和一大片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由弱变强,瞬间震耳欲聋,静谧的夜顷刻沸腾起来。 蔚景一惊,回头,就看到原本星光斑驳如蓝缎一般的夜空,此刻变得黑压压一片,一群密密麻麻的黑点,由远及近,越来越低,越来越近…… 啊! 她大骇,铃铛亦是变了脸色。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尖叫声,惊呼声,脚步声一片,众人四下逃窜,场面变得极度混乱。 “护驾,护驾!”赵贤惶恐大叫。 .....禁卫们开始蠢蠢欲动,当然,没有锦弦的命令,却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一人是皇后,人是贤妃,这皇上心向哪边还不知道呢? 而且,本来就没搞明白,越往后,他们还越懵。 因为画面太诡异了。 他们的皇后挟持着贤妃在前面走着,往下山的路而去。 他们的帝王以及那个刺客远远的跟在后面,似乎不敢上前,却又不想让其离开,就隔着一段距离地跟着。 而且,帝王跟刺客,不应该是仇人吗? 不久前,不是一个行刺,一个还说,要对方不得好死吗? 此时,两人竟都像是忘了,一双眸子只知道盯着前面的两人身上,一刻都未曾离开。 因为要护驾,所以,禁卫们也只得跟在帝王后面。 而众人,因为要看热闹,所以,又再跟在禁卫的后面。 于是,乌泱乌泱的人,分四拨拉开距离,盘山而下。 火把熊熊绵延几里路。 对于这样的局面,众人真的搞不懂。 明明完全可以不用被动的不是吗? 一个毫无功夫的女人,挟持着另一个毫无功夫的女人,说白,对于身手高强的人来说,想要将其制服,真的毫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他们还有大批禁卫,他们还有弓弩手。 只需一箭,若真想制服,只需一箭,就完全可以解决掉。 可是,没有。 帝王什么指示都没有下。 就只是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一汪碧波连天的湖面入眼,众人才发现,竟是已经来到了山下。 神女湖。 下午在这里有人接受过洗礼,他们的皇后娘娘还搞了一出闹剧。 相对于山道的狭窄蜿蜒,山下就开阔了很多,所以,众人的距离不自觉中就拉近了不少,变得密集了起来。 叶炫腰夹长剑走在人群中,目光一直盯着脚前面,面色黯淡,神思悠远,不知在想什么;而康叔则是扶着锦溪的臂膀,一方面担心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方面又暗自庆幸,清查人员终于被打断。 只不过,事先又没有准备,那个男人突然暗示他给锦溪下毒,他身上也就只有那种普通的,让人丧失力气的软筋散,这可苦坏了他,一路下山,还要扶着这么一个大活人。 蔚景挟持着铃铛依旧头也不回地走着,她知道两个男人在跟着她,所有人都在跟着她,所以,她更不能停,虽然,脚下已经走起了泡,虽然,她已经筋疲力尽。 她脑中只有一个意识。 走,离开。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这些虚伪的男人。 “蔚景,你这样走能走到哪里去?” 在一直默默走了许久许久以后的现在,某人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是凌澜。 夜风将他的声音送过来,蔚景眸光微微一敛,脚下却依旧不停。 她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 走到哪里是哪里。 “真要走,骑马走吧!” 见她未理会,男人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骑马? 蔚景眼波一动,继续只当没听到。 且不说所有人都是步行下山,马车都留在半山腰上,此刻半匹马都没有;就算有马车,她也定然不会用他们的。 骤然,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她一怔,下一瞬就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 紧接着,就是众人一片唏嘘的声音。 冷冷地弯了弯唇,她没有回头。 虽然没回头,她却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凌澜第一次用口哨召唤马儿。 曾经在云漠的东盟山,他从崖下救起她那晚,也是这样,他一嘘口哨,马儿就应招前来。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讽刺和好笑,她又怎么会再次接受他的安排? 而且,马儿能听到口哨前来,说明,本就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这样处心积虑的安排,难保没有什么阴谋。 等她上马,或许他也用轻功飞身上马,到时她想摆脱都摆脱不掉;而且,马是他的马,完全听从他指挥,她就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摆布。 她不会再上当。 只可惜,这些问题,她明白得太晚。 不然,那一夜,她怎么就没想到,如果是真的锦弦前来,他那般秘密不想让人知道,连送给她的玉佩都要拿回去,不想留下证据,又如何会使用世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独门五角飞镖? 还有,虽然悬崖真的很高,掉下去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在她被推下去,急速下坠到着陆之前,正好有个人出现,正好知道她被推下崖,还正好手中有藤蔓,还要会武功,还要甩下藤蔓将她的腰身缠住,那是怎样的概率? 再就是马儿,随着口哨而出的马儿,显然也是事先停留在某处的,不是吗? 现在想想,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的疑点,而当时的她却没有想太多。 马蹄“哒哒”响在身旁,她怔怔回神,只见一匹白色马驹竟已来至跟前。 白毛纤尘不染,有些刺眼。 她瞟了一记,无视。 那马儿竟像懂事一般,也跟在她的身侧走着。 她蹙眉,刚想着如何摆脱,骤然,身后传来惊呼声和尖叫声。 “快看,那是什么?” “啊,是蝠群!” 夜色陡然一暗,紧接着一声声“吱吱”的叫声和一大片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由弱变强,瞬间震耳欲聋,静谧的夜顷刻沸腾起来。 蔚景一惊,回头,就看到原本星光斑驳如蓝缎一般的夜空,此刻变得黑压压一片,一群密密麻麻的黑点,由远及近,越来越低,越来越近…… 啊! 她大骇,铃铛亦是变了脸色。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尖叫声,惊呼声,脚步声一片,众人四下逃窜,场面变得极度混乱。 “护驾,护驾!”赵贤惶恐大叫。 ..... 【191】就当我还他恩情,从此两讫 醉君怀,篡心皇后,【191】就当我还他恩情,从此两讫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尖叫声,惊呼声,脚步声一片,纷纷四下逃窜,场面变得极度混乱。舒悫鹉琻 “护驾,护驾!”赵贤惶恐大叫。 禁卫全都“唰唰”拔出兵器,迅速朝一身明黄的帝王靠拢过去。 锦弦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到。 边上的凌澜抬头,眸子里映入密密麻麻的黑点,亦是脸色一变,正欲转眸看向蔚景这边,一堆的蝙蝠已经袭击了过来瞑。 蝙蝠的叫声,人的叫声,蝙蝠翅膀扇动的声音,人掌风劈出的声音,兵器乒乒乓乓的声音,打斗逃窜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蔚景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也有黑点朝她们这边飞来,边上的铃铛大叫:“蹲下,快蹲下!” 蔚景一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开铃铛蹲了下去,铃铛亦是抱头蹲下瑾。 “火,用火攻,蝙蝠怕火——” 混乱的人群中有人大叫着提醒,举着火把的禁卫纷纷挥舞手中光亮,去驱赶盘旋在头顶的蝠群。 蝙蝠的确怕光怕火。 于是,有人没事,有人就要遭殃,那些蝙蝠就集中朝没有火把的那些人攻去。 特别是又没有火把,又身上带血的人。 蝙蝠喜血。 于是,胸口一大片血渍的凌澜,自然成了蝠群的最大目标。 因为不会武功,蔚景跟铃铛蹲在那里,动也不敢动,都抱着头,埋首膝间,唯恐被蝙蝠啄瞎眼睛。 不时有蝙蝠从头顶和臂膀上掠过,蔚景紧紧闭着眼睛,“吱吱”的声音响在耳畔,她甚至感觉到了蝙蝠毛茸茸的身子。 心里的恐惧到了极致。 骤然有脚步声上前,紧接着手心就被塞入一枚什么东西,她一怔,抬眸,赫然是一个火折子。 略略怔忡,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对方已经跑开,混乱中,她大概看清了来人。 是一个嬷嬷。 几分熟悉。 想了想,才想起来蔚卿头七做法事那夜,在未央宫前面见过,当时,此人正在收蒲团,叶炫来通知她说锦弦要赏赐胭脂让去龙吟宫,后来,看到这个嬷嬷,叶炫还追随了过去。 没想到这样危急的时候,她还专门过来塞给她一个火折子,心中一暖,她低头将火折子吹着。 **************** 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两抹身影迎风而立。 一抹玄黑,一抹大红。 皆远远地望着神女湖畔壮观混乱的场景。 玄黑身影皱眉:“无尘,你的这蝠群不靠谱啊,本庄主要的是全面混乱,你看,怎么都去攻击那一个人去了?” 影无尘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眸,循着影君傲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混乱人群中的那个衣发翻飞、身形闪躲、不停劈着掌风的男人。 就算他身手敏捷,密密麻麻的蝙蝠还是几乎将他淹没。 “他应该是身上有伤,大面积流血,才会吸引了这些蝙蝠。” “所以说不靠谱嘛,”影君傲凝眸看着湖畔那边,俊眉一蹙,“还有你看,你看,有的竟然还去袭击我家甜海!” “喂,袭击二字有些严重哦,不过是从她头顶身边飞过而已,”听影君傲左一个不靠谱,右一个不靠谱,影无尘不悦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请我帮忙?若不是看是你,我会让这些小东西出来见人?你看,又是被他们火烤,又是被他们剑劈的,我可心疼死了,你就想着你家甜海。再说了,这些小东西可都是训练有素的,没有我的指示,它们也只是吓唬吓唬人而已,又不咬人。” 影君傲侧首瞥了他一眼,继而又看向湖畔那个跟蝠群痴缠的身影,影无尘一怔,讪讪道:“当然啦,一般情况下不咬人,身上有血的就另当别论。” “好了,你在这里等我!”影君傲拉起脖子上的黑布,蒙住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趁乱劫人了,不然,要你过来作甚?” 声音未落,人已是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踏着轻功朝湖畔而去。 **************** 火折子燃着,蔚景才敢抬起头,朝混乱的众人看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在一大片凌乱不堪的人群中,一个人的身影尤为明显。 至少一半的蝙蝠在他那边。 在他的周身,在他的头顶,黑压压的一片,而且那些蝙蝠似乎有些癫狂,全都叫着朝他发出一轮一轮凶猛的进攻。 他挥舞长臂,劈出掌风。 风沙眯眼,黑毛纷扬,不时有蝙蝠被击落,却在下一瞬,又有更多的蝙蝠加入进来。 黑点几乎将男人伟岸的身子淹没。 却没有一个人帮他。 当然,这样的形势下,想帮也帮不来,每个人都忙着抵御蝙蝠对自己的攻击,哪顾得上别人?那些举火把的禁卫都围在锦弦那边,护驾都来不及,而且,没有锦弦的指示,谁又敢去帮这个刺客? 蔚景瞳孔一敛,下一瞬就举着手中的火折子跑了过去。 那一刻,似乎就是本能的反应,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顾,甚至忘了这个男人那样伤害她,而她刚刚还说跟这个男人决裂,脑中只有一个意识,她有火,然后,就那样撒腿冲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伸手拢着火折子,生怕火光被夜风吹灭。 当她跑到男人身边的时候,男人似乎有些震惊,一边与蝠群打斗,一边蹙眉吼她:“走开!” 她没理他,径直挥舞着手中火折子去驱赶那些想要吸他胸口上鲜血的蝙蝠。 虽然火折子火光不大,可那样近距离的驱赶,那些蝙蝠还是怕的。 纷纷扑棱着翅膀飞起。 就在这时候,男人不知怎么了,猛地脸色一变,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抬臂大力挥向她的腕。 一阵巨痛从腕上传来,蔚景痛得瞳孔一敛,手中的火折子差点跌落,她咬牙,死死攥住。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甚至连看对方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男人已然再次对她出手。 这一次,是双手齐下,不仅仅是腕,还有她的胸口。 男人动作快得惊人,一手从她的手中夺过火折子,一手直直击向她的胸口。 伴随着男人拼尽全力的一声嘶吼:“走开!”,她闷哼一声,身子被击飞,如一片破败的落叶。 发丝飞扬、衣袂簌簌。 急速后退中,她想要看清那个对她出手的男人,可是胸口的巨痛,让她眼前一片婆娑,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下一瞬,“噗通”一声巨响,她重重落下,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淹没。 与此同时,岸边传来“砰”的一声惊天巨响,震耳欲聋。 地面都像是为之一晃。 是爆炸的声音。 所有人一震,所有正在跟蝙蝠打斗的身影都停了下来。 包括锦弦,包括正踏风而来的影君傲。 全都齐刷刷循声望去,就连蝠群几时散去都未发现。 浓烟滚滚,尘土飞扬。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一阵夜风拂过,吹淡了浓烟,视线才稍稍有些清明,烟雾苍茫处,一个从地上缓缓站起的白衣身影映入所有人的眸底。 是凌澜。 只见他捂着胸口,艰难地直起腰身,在站起的那一刻,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可还没站定一瞬,又猛地身子一晃,他想稳都稳不住,终是倒在了地上。 微微喘息了一会儿,他再度撑着地面缓缓站起。 看样子,似乎除了剑伤,应该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刚才的爆炸就来自于他? 大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什么东西爆炸?为何爆炸?谁让他爆炸? 一堆的疑问。 所有人都看着他,却也只是看着他,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他一把。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他是刺客! 人群中康叔紧紧抿着唇,眉心皱成了小山,这边铃铛也缓缓从地上站起,深深看向男人。 男人稳住身子以后,就开始跌跌撞撞往前走,对,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就像是喝醉的酒鬼,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似乎下一步就要跌倒在地。 却终究没有倒下去,他一直走到湖边。 湖边? 众人一惊,等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见男人白衣如雪动,纵身一跃,“噗通”一声,湖面溅起巨大的浪花,众人大骇,再看,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啊! 全场惊错,根本反应不过来。 什么情况? 竟然,竟然跳湖了! 这是…… 这是自杀?还是潜逃? 湖面上巨大的涟漪一层一层向四周漾开,锦弦凤眸微微一眯,转眸看向蔚景和铃铛的方向。 在看到立在那里的只有脸色苍白如纸的铃铛时,锦弦瞳孔剧烈一敛。 也就是到这时,他才发现蔚景不见了。 “皇后呢?”联想到凌澜的举措,锦弦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铃铛没有回答他,这也是她第一次无视这个帝王的问话,就像是没有听到在问她一样,只是怔怔看着依旧没有平静下来的湖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睨着她的反应,锦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气息骤沉,一时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裹得死紧,透不过气来。 而这时,人群中也有很多人想起了,在爆炸声响起的前一瞬,曾传出过巨大的水声,显然有人落水。 难道是皇后? 众人大骇。 “来人,快,快下水去救皇后!”锦弦厉声喊着禁卫,虽紧紧绷直了声线,却终是难以抑制声音的颤抖。 禁卫们一个一个纵身跳入水中,水声一片。 不远处,影君傲正快速在人群中搜寻着蔚景的身影,他就在赶路这么一会儿离开她的视线,就不见了她的身影,凌澜还发生了爆炸。 他原本以为凌澜爆炸是因为用什么火药类的东西对抗蝠群所致,而跳湖是因为见自己受伤,寡不敌众、难以脱身,所以跳湖逃生,都没有往蔚景身上想,骤然闻见锦弦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上前湖边时,骤然后脑一重,他惊痛回头,就看到红衣似火的影无尘,正优雅地收起手掌。 “你——”影君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什么我?”影无尘伸手将他的身子扶住,低低一叹:“还不是怕你跑去发疯。” 湖边,锦弦厉声指挥着众人:“你,你,还有你,也都下去,还有你,全部都给朕下水去,谁将皇后救起来,朕重重有赏!” 一拨又一拨的人下水。 锦弦立在湖边,紧紧抿着唇,盯着湖里那些搜救的身影,胸腔震荡起伏。 这个湖水有多深,他听说过,传闻,至少千尺,以前叫神女潭,世人见此潭面积大,一望无边,觉得叫湖更为合适,于是,神女湖就流传了下来。 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为何会落水?不知道凌澜为何会发生爆炸?不知道在这之前,她跟凌澜又有过什么交集? 他只知道,她不会水,她怕水,她对水有着天生的恐惧。 一个怕水的人,一个不会划水的人,落入千尺寒潭,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不敢想。 那时,他在做什么? 他努力地想。 在对付蝙蝠。 对,那时他在全力对付蝙蝠,所以忽略了她这边。 寻了许久,没有分毫踪迹。 就连后面跳下去的凌澜都好像是消失了一般,不见人影。 但是,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曾经在崖下,他也派人找过,没找到就放弃了,结果,再相逢,她已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 他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只能是他锦弦的。 生亦是,死亦是。 救不到她的人,他也要捞起她的尸体。 ** 一阵夜风吹过,铃铛打了一个寒战,怔怔回过神,她缓缓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一截撕裂的里衣袖布。 这是那个女人挟持她下山时,在半路给她的。 女人说:“上面泼有醉红颜的解药。” 当时,她很震惊,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女人就微微苦笑,说:“他曾经用这个方法帮我弄到了醉红颜的解药,就当我还他恩情,从此两讫。” 两讫? 如何两讫? 或许刚才所有人都顾着去跟蝠群作斗争,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她,只有她看得清清楚楚,目睹了一切。 【192】终究是他低估了这个男人 醉君怀,篡心皇后,【192】终究是他低估了这个男人 或许刚才所有人都顾着去跟蝠群作斗争,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舒悫鹉琻 只有她,只有她看得清清楚楚,目睹了一切。 是因为那个火折子是吗? 火折子里面藏着火药。 是谁瞑? 是谁这样做的? 铃铛缓缓环视过岸边的人群,当时场面太混乱,她没有怎么看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是一个嬷嬷。 此次随行,嬷嬷有二十人,会是哪一个呢璋? 而且,是真的嬷嬷吗?还是乔装成嬷嬷的样子?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人的目标是蔚景。 这个人想要蔚景死。 是谁? 宫里面还有谁想要这个女人死? 显然,刚刚凌澜发现了火折子的问题,所以才会有紧急情况下出手将她击飞出去的那一幕。 只是,他应该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将女人击到湖里去吧? 不然,又怎会有那一瞬间的脸色巨变,她清楚地看到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想要飞身上前去拉,只不过这个时候刚甩出手的火折子就爆炸了。 他舍命救那个女人,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跟着也跳到湖里去了,在外伤内伤那样严重的情况下。 是想去救那个女人吗? 可是他如何救? 一个自己站都站不稳,路都不会走,内伤外伤遍身的人,又如何在深水下去救另一个人? 送死吧? 分明就是送死!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滋味早已不明,她缓缓将那一截袖布拢进袖中,抬眸看了看岸边情况,想必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的,眸光微微一敛,她悄声离开。 **************** 天色慢慢亮起来。 湖里的搜救工作依旧毫无进展。 一道身影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康叔跟锦溪的身旁。 “公主没事吧?” 康叔一震,愕然侧首,就看到一身玄色长袍的男人不知几时站在边上。 鹜颜? 康叔眸光一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对方度了一记眼色给他,他才敢确定是鹜颜不假。 总算来了。 刚刚他还在想,这两个人,一个中醉红颜生死未卜,一个伤成那样跳进深潭,这接下来,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该怎么办? 还好,总算回来了一个。 只是,只是,她不是中了醉红颜吗? 又怎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谁给她弄到了解药? 心中虽有疑问,眼前却不是说话的地方,瞟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有气无力的锦溪,他只替锦溪回了一句:“刚刚让太医检查了脉,说只是中了软筋散,等药力一过,就没事了。” “哦,那就好!”鹜颜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只轻轻转过目光同众人一样看向湖边,眼波流转的一瞬间,似乎有浓浓的沉痛倾散,康叔一怔,再细看,却只见其微拢了眉心,眸色深沉。 康叔眼帘颤了颤,看来这个女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拂晓到黎明,从黎明到正午,又从正午到黄昏。 一拨一拨的人下湖,一拨一拨的人上来。 始终没有蔚景。 当然,连凌澜也没有寻到。 帝王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从夜里开始就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赵贤上前提醒了几次,都被直接无视。 天子如此,大家又怎敢造次,只得一起陪着不吃不喝,站在那里接受烈日的暴晒。 其实,这一幕对于那些宫人和女眷来说,并不陌生。 曾经女芳节那日,九景宫发生爆炸,以为皇后被炸死了,他们的这个帝王也是这样的反应。 搜救工作进行了多久,帝王就在边上站了多久,也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于是,所有人都得出一个认知。 帝王爱皇后,很爱很爱的那种。 只是,这天不遂人愿啊,本是专门出来替皇后祈福的,结果却酿成了这样的悲惨局面。 大家心知肚明,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人,那么就算找到,也只是一具尸体吧?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山峦斜铺下来,将整个天地镀上一片红彩,特别是那被搜救人员弄得波澜泛滥的湖面,映着那漫天红光,一漾一漾,就像是血湖一般。 叶炫侧首,微微眯眸,看向天边的那一抹残阳。 醉红颜,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解掉,只有十二个时辰,否则…… 眸色一痛,他收回视线,缓缓看向负手立在前方的帝王。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上前,来到帝王的身边。 好一会儿帝王才意识到身侧有人,缓缓将落在湖面上的目光收回,侧首看向他。 “有事吗?”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炫抿唇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道:“皇上为何要骗属下?” 昨日搭帐篷的时候,他袖中的半块玉不小心掉了下来,当时,这个帝王正好在,他吓得不行,连忙捡了起来,但是,还是被帝王看到。 帝王问他:“为何七公主的玉在你那里?” 他当时紧张极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捡的。 帝王说:“是吗?” 然后便支走了所有人,缓缓踱步到他面前,深深地看着他,问:“叶炫,你跟随朕多少年了?” 他低头,不敢直视,跟随这个男人八年,虽然有时候觉得完全不懂他,但是这方面他还是了解的,只要是这样看着他,这样问他,一定是知道他在撒谎。 所以,他不敢吭声。 男人便笑了,负手背过身去,留了一个背脊给他,然后说:“其实,朕早就知道,朕只是相信你,不想揭穿你,一直在等着你开口,这半块玉是你喜欢的那个女人的吧?” 他当时就震惊了。 男人回头瞟了他一眼,继续道:“女芳节那日,凌澜能够挟持皇后,也是你助的一臂之力吧?当时,朕就觉得奇怪,皇后为何会突然跑去天牢?还有你,那个时候,你不应该是陪着朕在未央宫的吗?结果也在天牢,不是很奇怪吗?还有夜里,听说你带人去一个农院围剿了一个女人,结果还是让那个女人跑了。就是她吧?” 男人转过身来质问着他,他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是,朕让人查了你那日有些什么异常,很多人说,你看起来心情很好,而且剑鞘上还挂着一枚玉佩。所以,朕就猜想,应该是玉佩的问题,将皇后给引去了天牢。当然,朕知道你是无心的,你只是被那个女人利用了,不然,你也不会夜里带人去围剿她。而且,你跟随朕多年,你的为人跟忠心,朕明白。” 他当时就跪了。 除了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论是曾经的副将,还是现在的禁卫统领,这个男人的确给了他所有的信任,这也是这么多年,他死心塌地追随这个男人的原因。 忠心,无论是下属,还是臣子,这个是首当其冲必备的东西。 他也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只是,那一夜,他放走了那个女人。 其实,他的内心也是纠结得要命,自责、后悔、无奈,很复杂很痛苦的心情。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他,皇后就不会被炸死,虽然他一直不明白,就算他剑鞘上挂的七公主的玉,为何会将九公主的皇后去天牢。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他害死了皇后。 所以,他决定从此以后跟那个女人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若下次,两人狭路相逢,他定不会手软。 他当时也是这样跟这个男人保证的,当然,他如此保证并不是奢求这个男人的原谅。 这个男人的狠,他早已见识过,无论是曾经当将军的时候,还是后来做了帝王,这个男人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每一个背叛他的人都死得很惨。 所以,他也做好了死的准备。 谁知,男人竟然亲自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男人说:“既然朕一直没有拆穿你,说明朕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你还是朕能相信的叶炫吗?” 男人当时拍着他的肩说着这句话,那样子,让他想起了曾经在战场上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的日子。 每次出战前,男人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说,叶炫,对于我们这种上战场的人来说,每一次出征都是奔赴未知的命运,说不定就是永别,所以,珍重二字要早说。 就是那一拍让他彻底的崩溃,他斩钉截铁地告诉男人:“是!叶炫还是曾经的叶炫!” 然后,男人就拿出了那张地图,跟他说:“想办法让那个女人拿到这张地图。” 当时他不解,怎么会主动将秘密制造兵器的地图给人家? 男人说:“地图是假的,朕只是想要揪出对方的团伙,你放心,朕会放过那个女人,朕也爱过人,理解你的心情。” 他接下了那张地图。 心里很难过,也有些犹豫,他很清楚,一旦走出这一步,他跟那个女人不仅会是陌路,更会是一辈子的仇人,但是,最终,他还是决定按照男人的旨意去办。 谁知晚膳的时候,他正欲进营帐禀报事情,却无意间听到了这个男人跟赵贤的对话,男人问赵贤,地图上确定涂好了‘一时殇’吧?赵贤说,万无一失。男人说,嗯,那就等着叶炫将地图给那个女人,今夜有好戏看了。 当时,他就震惊了,‘一时殇’是一种毒药,中毒后一个时辰毒性发作,故得名‘一时殇’,且只作用在女人身上。 原来,说什么揪出后面的团伙是假,揪出叶子才是真。 他很难过,也很迷茫。 他一个人在夜风中走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决定去了,只不过,他带了一个火折子,一个放了媚香的火折子。 因为‘一时殇’这种毒很奇怪,虽说只作用在女人身上,可对于刚刚交合过的女人来说,作用就很小,几乎不会中毒,就算中,也是非常轻微。 所以,他将叶子带去了山洞,他要了她。 他想着,就算这个男人事后知道,也没关系,他又不知道他是因为得知里面有‘一时殇’才这样。 谁知道,最后的最后,地图上竟然不是‘一时殇’,而是‘醉红颜’。 而‘醉红颜’的条件却正好跟‘一时殇’相反。 只有不是处子之身的女人,才会中毒。 那也就是说,他等于亲手给叶子下了致命毒药。 谁也不知道他得知这一真相时的心情。 终究是他低估了这个男人。 其实想想也是,曾经在啸影山庄,这个男人就用过同样的方法,故意跟赵贤对话让皇后听到,将皇后引去了住着镇山兽的缠云谷。 对自己爱的女人,这个男人尚且这样,何况是对他? 可是,既然说了相信,为何还要这样设计? 而且还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 见男人转过头继续看向身前的湖面,没有理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皇上为何要骗属下?” “你是在质问朕吗?”男人终于再次转过头,脸色也由刚刚的面如表情,变得冷寒。 “你又何尝没有骗朕?不错,朕是想揪出那个女人,那个一直藏在朕眼皮底下、玩弄朕于鼓掌之中的女人,但是,朕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朕想试试你的忠诚,看看你是不是那个言行一致的叶炫?结果,朕很失望!”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锦弦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一字一顿。 叶炫一震。 失望? 到底谁让谁失望? 他已无力去想。 眼见着十二个时辰转瞬就至。 “恳请皇上赐属下解药!” 叶炫一撩袍角,对着锦弦跪了下去。 所有站在后面的人皆是一怔,因为隔得有些距离,且两个男人的声音不大,只知道两人在说话,却听不到说什么。 看帝王的脸色,猜测应该没有什么好事情,如今见叶炫一跪,更是确定帝王在生气。 正各自猜测,会不会跟刺客有关,或者跟皇后坠湖有关,就猛地听到帝王忽然冷声问向赵贤:“赵贤,夜里清查人员的时候,还有多少人没有查到?” 赵贤连忙躬身上前:“回皇上,只剩十几人。” “继续将那十几人给朕查完,即刻,现在!” 赵贤躬身颔首,领命而去,跪在地上的叶炫面色一颓,重重闭眼。 人群中,鹜颜垂下眉眼,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193】他在她的心里也死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93】他在她的心里也死了 最后的十几人终于查完,结果却出乎意料。舒悫鹉琻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锦弦有些难以相信,又让赵贤派人再次清点了一下人数,依旧不多不少。 其实,难以相信的又何止锦弦一人,叶炫亦是。 他是戴着半玉在每个人的营帐里晃一圈之后,叶子去赴约的,叶子应该是这其中的一人啊,难道不是?难道只是这些人当中有叶子的自己人,或者说是眼线而已瞑?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醉红颜’并非寻常毒药,没有解药就是一个死字。 而眼见着十二个时辰转瞬即至,怎么办璧? 抬眸望了望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日已西沉,一颗心并未因这些人当中没有揪出叶子有半分喜悦,反而拧得更紧了些。 锦弦抿着唇,凤眸轻敛看着众人,脸色黑沉,显然很生气。 众人大气不敢出,皇后至今未寻到,势在必得揪出的那个女人也没有揪出,这个帝王的心情,任谁都可以想象得出。 就在众人想着,是否又要继续在这里守一夜的时候,帝王忽然吩咐赵贤:“留一部分人继续在这里搜救皇后,其余的人都随朕上山,继续去光隐寺给皇后祈福,希望大家的诚意能感动神灵,保佑皇后平安无事!赵贤留下来,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禀报于朕!” 众人一怔,帝王说完,带头就走,经过叶炫身边的时候,也未叫他起来,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可是衣袂轻擦的瞬间,却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他衣袍的边上。 垂眸望去,赫然是一个小纸包,叶炫怔忡了片刻,猛然意识到什么,眸光一亮,难以置信地抬头。 帝王只留给他一个明黄流动的背影。 心头狂跳,他伸手将小纸包拾起,紧紧握在掌心。 **************** 夜凉如水。 叶炫低着头,缓缓走在夜风中,软靴踩在落叶和杂草上窸窸窣窣地细响。 除了这个声音,夜,很静,竟然连蛙鸣和夏虫的呢哝都没有。 许是昨夜折腾了一夜没睡,今日白日又暴晒了一天的缘故,大家都睡得特别早,也特别沉。 营地里一片静谧。 就是这样的静谧,让人觉得窒息,头顶繁星满天,身边风过树摇,叶炫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孤寂行走在天地间的一人,他回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清冷月辉拉得细细长长。 扭头回来的时候,差点撞在一人的身上。 明黄入眼,他一怔,是锦弦。 “皇上,”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准备行礼,被锦弦扬手止住。 “给她了吗?”锦弦睨着他。 叶炫微微怔忡,没想到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问他这个。 “没有,”叶炫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丝恍惚:“约不到她。” 拿到锦弦的解药之后,他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将解药给出去? 叶子应该还在昏迷,不可能现身见他。 那么,能见的只能是叶子的人。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最终,他还是用了第一次一样的方式,挂着那块半玉再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转了一圈。 恐对方未能明白他的心思,他还每个营帐都丢了一句话,说,今夜他不睡了,有急事一定要找他。 他积极尽责的样子,还被好几个人取笑了。 譬如右相夜逐寒就是其中一个。 夜逐寒说,叶统领还真是尽心尽责啊,既然有如此忠于职守的禁卫统领守夜,本相以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危急之事。 夜逐寒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讥诮嘲弄,他笑笑,也不想理会。 他的心思,岂是夜逐寒一个外人能懂的? 他只需要该懂的人懂就行! 上次他只是半玉晃了晃,对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这次,只差赤.裸.裸告诉别人自己有解药,让来找他了,他想,对方肯定懂。 恐锦弦再次使诈,他先自己试用一些那解药,见的确无毒,他才放心。 另外,以防被锦弦派人跟踪,他还兜兜转转了很久,确定没有尾巴,才来到昨夜与叶子见面的地方。 他等了很久。 没有人来。 他又去山洞了等了好长时间。 依旧没有人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他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做着种种假设。 或许是他昨夜的行为深深伤害了那个女人,也彻底让对方失去了对他的信任,又或许是对方已经不需要解药了,因为叶子已经…… 他不敢想。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为了不让对方以为他又是引君入瓮,他将药包放在山洞里,自己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再回去。 药包依旧在那里。 “知道朕为何会给你解药吗?” 锦弦骤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怔怔看向面前的帝王,没有吭声。 “朕不希望你觉得自己欠对方什么,也不希望你走上不归路,别忘了自己是中渊的禁卫统领!” 男人声音微沉,带着丝丝冷意。 叶炫眸光微微一敛。 这个男人的意思,他懂。 就是想要他将解药给对方,然后互不相欠,也再无瓜葛,他是中渊的禁卫统领,对方是企图对中渊不利的逆贼,他们各自的身份日后只能是天敌,是吗? 望着面前一身凛然的帝王,叶炫忽而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皇上放心,自昨夜以后,属下跟她已再无可能,她,或许,已经死了,就算没死......” 他在她的心里也死了。 他顿了顿,“就算没死,我,也是她的仇人。” 锦弦眼波一敛,叶炫略一颔首,转身,走进幽幽夜色里。 **************** 凌澜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入眼是一片白色的帐顶,头有些痛,意识也有些混沌,缓缓将目光从帐顶移开,他看向屋内。 陈旧的桌椅,朴素的装饰,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是一间陌生的厢房。 随着意识慢慢回笼,记忆也一点一点清晰,他猛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你竟然醒了,命还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一道火红的身影自门口走了进来。 凌澜一怔,第一眼以为是个女人,后意识到声音不对,再次看过去,才发现,是个男人。 只是这个男人…… 肤色白皙、明眸皓齿、五官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特别是一双斜挑的凤眸,看人的时候,就像是有桃花在飞,若不是男人的声音,以及高大的身形,他还真以为是个女子。 “你是谁?” 他凝眸,略带戒备地看着他。 看其衣着华丽,非富即贵。 而他现在身份敏感,凡事都得小心才是。 “我是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红衣男人一直走到床榻前站定,目光触及到他的胸口因为骤然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又出了血,眉心一蹙:“你作死啊!” 凌澜怔了怔,循着他的视线垂眸望过去,在看到胸口一抹殷红时,又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是你救了我?那你还有没有救起一个女子?” “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寝衣,长发及腰,未佩任何发饰、生得眉目如画的女子?” “她在哪里?”凌澜一把将他的腕握住。 ....... 【194】她知道她很残忍 醉君怀,篡心皇后,【194】她知道她很残忍 “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寝衣,长发及腰,未佩任何发饰、生得眉目如画的女子?” “她在哪里?”凌澜一把将他的腕握住。舒悫鹉琻 “喂,你轻点,”红衣男子蹙眉,看向自己手骨几乎都要被捏碎的腕,“伤成这样,力气还这么大,小心内伤加重。” 凌澜闻言,却并未放开,五指反而更加收拢:“快说!” “有你这样对恩人的吗?不松手我不说!町” 凌澜这才连忙将他的手放开。 红衣男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腕,不悦地瞪了一眼凌澜,愤愤道:“早知道就应该见死不救的,让你葬身鱼腹多好,君傲也少了一个情敌。” 君傲谟? 凌澜眸光微微一敛,影君傲? 难道? “快说,蔚景到底在哪里?”他瞳孔一缩,再次擒住了红衣男子的腕。 “你……你松手!我可是会功夫的,只是见你这个死样,不想伤你,我喊三下,你再不松手,我就……” “怎么废话那么多?快说人在哪里?” 凌澜厉吼一声,将他的话打断。 红衣男子怔了怔,凌澜猛地甩开他的手,从床榻上下来,跻了软靴就径直阔步往外走。 “不用找了。” 影无尘望着他的背影道。 凌澜脚步一滞,回头,看着他,凤眸微微一眯:“什么意思?” “成百上千的禁卫军下湖搜救,都没救到人,你说什么意思?” 凌澜身子一晃,怔怔望着他,眸中的光华一寸一寸剥落,片刻之后,却又骤然一敛:“不,不会的,我伤成这样都没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知道,她怕水,她那样怕水,但是,他不敢往坏的地方想。 不敢想。 缓缓转回头,他再次望外走。 “你去哪里?” “找她!” “找她?你去哪里找?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凌澜再次顿住脚步,回头。 “七日,已经七日过去了。” 影无尘救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还以为他死了。 内伤外伤,几乎没了呼吸,没了脉搏,他真的以为他死了。 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一丝微弱的心跳还在,他就将他带到了附近的这个村庄,跟村民借了间房。 男人一直昏迷,每日探脉搏也毫无起色,他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谁知,这个男人竟有着如此惊人的生命力。 “我睡了七日?”凌澜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对,七日,已经七日过去了,你觉得还能找到她吗?”影无尘静静看着他。 凌澜眸色一痛,缓缓将目光收回,再次毅然转身,出了门。 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前,影无尘听到黯哑颤抖的声音传来。 “能!” **************** 相府,书房 鹜颜站在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的一株夜来香,在烈日的照耀下,花叶蔫耷耷的,没有一丝生气。 抬手,握住窗棂的木柱,她轻轻跃上窗台,倚着窗框,抱膝坐在上面。 记得,她曾经不明白,为何凌澜会将书房的窗台换成跟蔚景厢房的一样,直到她无意中发现,两人都有坐窗台的习惯。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她透过窗楣看向外面。 只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收回,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将脸埋在膝盖间,缓缓阖上眼睛。 房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她以为是送茶的弄儿,没有睁眼,没有抬头,只淡淡地吩咐道:“放桌上吧!” 没有杯盏置桌的声音,也没有脚步声离开。 鹜颜微微一怔,疲惫地挑了挑眼梢,就看到站在屋中的男人。 一身白衣,身姿伟岸。 不是弄儿,是夜逐曦,哦,不对,是康叔。 鹜颜弯了弯唇,这段时间难为这个男人了,竟然要扮夜逐曦,还跟着她一起上朝,所幸这几日锦弦被蔚景的事所缠,早朝上得随便,而且,锦溪也还没回府,府里也没人缠着他,不然,还真是难办。 “有事吗?”她哑声开口,头依旧埋在膝盖上没有抬起来,只是侧首慵懒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男人开口。 鹜颜一震,差点从窗台上跌落下来,她愕然抬起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凌澜?” 男人“嗯”了一声,上前两步,走到窗边。 鹜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半天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一直等到男人走到面前站定,她才意识到什么,连忙从窗台上跳下来。 可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窘迫,竟脚下一软,差点摔跤,幸亏男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 鹜颜摇了摇头,站稳身子,“我没事,你呢?” 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说实在的,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断。 人生的惊喜就是来得这样突然。 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很好,”男人声音沙哑得厉害,虽然戴着夜逐曦的面皮,却依旧难掩面色的苍白。 鹜颜蹙眉,虽说当时不在现场,但是听铃铛跟康叔都讲过,她能想象当时的惨烈。 他一定伤得极重。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对了,蔚景呢?她…… “不知道。” 男人摇头,声音除了沙哑,还有些恍惚,鹜颜一震,没有忽略男人眸底的沉痛和哀伤。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男人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鹜颜皱眉:“你去哪里?” “我要继续去找她。” “去哪里找?” 神女湖几乎被锦弦的禁卫翻了个遍,只差掘地三尺了,他们都找不到,他又如何找到? “神女湖,神女湖下游的村庄,所有周围的地方,只要她活着……” 天地就那么大,就算毁天灭地,他也一定能找到她。 “可如果她已经不在了呢?” 鹜颜本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她真的不想这个男人又去做出什么傻事来。 情之一物,害人不浅。 像他们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沾染。 她为了一个男人,身中醉红颜,差点暴露,差点死掉。 他为了一个女人,遍体鳞伤,差点炸死,差点溺亡。 地图是假的,兵器没有到手,也没有毁掉。 难得的好机会被生生葬送掉。 这一战,他们惨败。 皆因一个情字。 所以,她要将这个泥足深陷的男人拉回到现实来。 “如果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呢?你想,她那么怕水,神女湖湖水又深,而且,当时,她还那般绝望,你应该很清楚,她能有几成的生还机会。” 鹜颜微微攥着手心,一口气说完。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知道,这些话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在生生浇灭一个人最后的希望。 看着猩红爬上男人的眸眼,看到他眼底倾散出来的灰败,她知道她很残忍。 可是,她必须说! 她说的是事实,她也希望男人能够直面事实。 许久的沉默以后,男人才哑声开口:“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没有找到尸体不是吗?” 不管有几成的生还机会,还没有找到尸体,就还有机会。 “这么长时间了,指不定已经葬身鱼腹,或者…….” “够了!”男人嘶声低吼,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鹜颜,你真狠!” 鹜颜一震。 男人的声音继续:“我就问你一句,你为何会中醉红颜?” 鹜颜脸色一白,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然,你是为了要偷地图,但是,偷地图跟中醉红颜,并不是因果关系不是吗?换句话说,如果现在不是蔚景,是叶炫,你会怎么做?” 鹜颜脚下一晃。 凌澜略带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以为,我的心情你懂!” “我不懂,”鹜颜苍白着脸摇头,“我从来都不懂!” 鹜颜喃喃说着,垂下眉眼,凌澜清晰地看到,长睫垂下之前,她泛红的眼眶,他怔了怔。 几时见过她这样? 从未。 “你怎么了?” “没什么,”鹜颜转过身,面朝窗户而站,留给他一个背影,“我只是告诉你,就算对方是叶炫,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声音很平静,无波无澜,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不知为何,却是听得凌澜一震。 他有些意外。 “你的解药哪里来的?” 不是叶炫给的吗? 在山上锦弦说地图上涂抹的是醉红颜的时候,或许别人没有看到,他却看到了,他看到叶炫骤变的脸色,以及握着长剑的手在抖。 难道他猜错了? “蔚景给的。”鹜颜转回身面对着他,眸中已经恢复了一片淡然。 “谁?” 凌澜心头一撞,愕然抬眸。 ********* 夏日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不,刚刚还艳阳高照,顷刻之间就乌云密布,明明才晌午的时间,天色黑沉得就像是夜幕降临了一样。 啸影山庄的前院。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你,搬这个,你,那个,还有你,磨蹭什么呢?皮痒是不?” “快点,都跑快点,如果下雨之前,没给我收拾完,夜里晚膳都不要吃了。” 晴雨正指挥着下人们收拾着晾晒的衣物、食物以及药材,骤然看到花径中,一抹身影走得极快。 影君傲。 晴雨眸光一敛,疾步跑了过去。 “庄主,你醒了?” 影君傲瞟了她一眼,脚下不停,脸色黑沉得厉害:“影无尘呢?” “尘公子将庄主送回来之后,就走了。” 晴雨只得亦步亦趋跟上。 “我睡了几日?” “八日。” “八日?”影君傲骤然顿住脚步停了下来,紧跟其后的晴雨猝不及防,差点撞在了他身上。 晴雨点头:“嗯,八日。” 影君傲有些难以相信,“哈”了两声,低咒道:“那个影无尘,简直不想活了。” 末了,又转眸看向晴雨:“我昏迷,你就不知道找神医来看看?” “尘公子说,庄主没事的,只是……” “我是你的主子,还是影无尘是你的主子?” 影君傲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晴雨一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影君傲愤然拂袖,继续往前走。 “庄主去哪里?” 影君傲头也没回。 竟然过了八日,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原谅影无尘。 “哟,这般着急上火的,庄主这是要去哪里啊?”一道略带揶揄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影君傲跟晴雨皆是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一道火红的身影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正是影无尘。 影君傲瞬间脸色一寒:“你还敢来啸影山庄?” “为何不敢?”影无尘挑眉,一双桃花眸晶莹发亮,“我是来邀功的。” “邀功?”影君傲冷笑,“邀你算计本庄主,让本庄主昏睡八日的功劳?” “当然不是!” 影无尘一直走到影君傲面前站定,一双眸子定定望着他。 影君傲手臂一挥,将他推开,“本庄主现在没时间跟你耗,你的小命先留着,等本庄主的事情办完了,再回头跟你算账!” “庄主办什么事?是救甜海吗?” 影君傲脚步一顿,回头,一本正经看着他:“是!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庄主就要你给她陪葬!” 影无尘唇边笑容微微一僵,蝶翼一般的长睫垂下,默了一瞬,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伸到影君傲的面前。 “给,有人让我带给你的。” 影君傲垂眸望去,只见男人白皙如玉的掌心上一片沁木静陈。 瞳孔一敛,影君傲一把将沁木抓过,“甜海的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这是他送给蔚景的。 那时在宫里给蔚景治病,他用了一些做药引,剩下的一部分就送给她了。 “是她让我带给你的,让我转告你,她很好,让你勿念,也勿要找她。” 很好? 影君傲心中一喜,那就是说,坠湖并没有事是吗?她平安是吗?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可后一句,什么叫让他勿念,也勿要找她? “你怎么会碰到她?她又怎么会将这个沁木给你?” “因为我救了她。” “你?”影君傲难以置信。 “嗯,”影无尘点头,弯了弯唇,“因为怕你让我给她陪葬,所以,就主动救了她。” 【195】如今的她,再不怕水 醉君怀,篡心皇后,【195】如今的她,再不怕水 源汐村,一处农院 一身素衣的女子坐在门口屋檐下的小凳上,双眼缠着纱布,微微扬着小脸,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好像是在静静地望着什么。舒悫鹉琻 天空乌云密布,显然暴风雨就要来临,燕子都低飞地在院中盘旋打转。 “要下大雨了!” 殷大夫从堂屋走了出来,探头望了望天,蹙眉,这天变得可真快町。 “小九,进屋吧!” “嗯,”女子乖顺的点了点头,缓缓从小凳上起身,摸索着往屋里走。 这么几日下来,这屋里的环境她已经摸清,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也不至于会摔跤谟。 “你先坐到桌案旁边,待老夫将草药收一收,就给你换药。” “嗯,好,”女子一直摸索着走到屋中的桌案边坐下。 **************** 雨终于下了下来,一大点一大点,很快就变得瓢泼一般。 凌澜望着大雨瞬间将身前的山涧变得沸腾起来,微微蹙眉。 这夏日的雨真是说下就下,几时变的天,他都没有发现。 抬头望了望天,天空灰蒙蒙一片,大雨如注灌入眼睛里,涩痛得厉害。 他连忙垂下眼,又看向身前的山涧。 这两日探下来他发现,神女湖并非死水,唯一通往的地方就是这条山涧。 所以,他守在这里,希望有奇迹发生。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这样凭空消失了,就像他跟鹜颜说的一样,就算……就算死,也要见尸不是吗? 死? 他一惊。 不,她不会死,那么多的劫难都过来了,她吉人天相,不会死的。 鹜颜说,她那么怕水,神女湖湖水又深,而且,当时,她还那般绝望,她能有几成的生还机会。 那般绝望? 哪般绝望? 雨越下越大,倾盆一般兜头淋下来,很快便湿透了衣衫,还顺着领子,直直往里面灌,一遍一遍冲刷着身子。 身上的伤口遇水,火烧火燎一般疼痛起来。 他忽然放声笑了出来。 眼前又晃过女子笑靥如花的模样,她说:“果然,凌澜,果然被你说中,这世上再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两个人,两颗心。” 她说:“两个人,两颗心,你一早就告诉过我的这些道理,我却要到今日才真正参透。”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明明,明明他曾经的确警告过她,让她不要相信他,可为何到后来,却变成了他唯恐她不相信他? “因为我想活着,我只是想活着而已。”她说。 也就是到那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她被禁卫抓住的那一夜,她有多绝望。 在最危难的时候,他带走了铃铛,将她一人留下,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的禁卫,让她一个一丝武功不会的女人去掩护他跟铃铛两人逃跑。 他怎么做得出来? 是因为将她当成了鹜颜是吗?可是每次他不是一眼就能认出是她吗?为何那夜,为何那夜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她肯定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将她丢下,还故意用毒针杀人灭口,不然,在龙吟宫的前面,她不会如此绝望。 虽然食‘忘忧’是假,可亲手将银针拍入胸口却是真。 其实,他对她发出毒针,真的是想救她。 当时,情急之下,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就想着银针上的毒是他所制,且到发作有三天的时间,别人解不了,他也有时间部署行动。 夜逐寒会医,他可以以夜逐寒的身份给她研制解药。 他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跟解药有关的理由,带她出宫,譬如有一味药,要现采现食才有效,他让鹜颜将路上劫人的兄弟都安排好了。 他也如愿以偿地接到了锦弦让夜逐寒进宫探病的旨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太医院院正竟然弄到了解药。 他的计划泡汤。 当时,他以为她食下了‘忘忧’没了记忆,只是觉得没能救出她,心里失望,却未去多想,她心里的伤。 直到后来,知道她的失忆是装的,他才想起,他跪在龙吟宫请旨让锦溪回府,她趴在龙吟宫内殿的门口探个脑袋出来,装着无辜懵懂的模样时,心里面该有多痛多伤。 可就算他这样给着她绝望,她依旧在想着帮他。 龙吟宫的宫顶,他发银针时以凌澜的方式出现,他就做了两种准备,他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所以,他是凌澜,凌澜被抓不要紧,夜逐寒不行。 可是,这个女人选择了隐忍,连哼都没哼一声,最后为了保全,她甚至假装自杀,当着锦弦的面亲手将银针拍进了自己的胸口。 还有神女湖净身的时候,她突然情绪失控地逃跑,就是为了给鹜颜争取不用净身的机会,是吗? 还有他杀去锦弦营帐,想要将她带走的时候,她不跟他走,甚至过去抱着锦弦,其实,也是在帮他是吗?特别是后来禁卫们赶过来的时候,她拿起笔墨纸砚砸他,其实,是逼他走,逼他快走,因为她知道,在那么多的禁卫面前,受伤严重的他根本带不走没有一丝武功的她,是吗? 她到底承受了多少? 她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 昨日,鹜颜跟她说,醉红颜的解药是她给的,然后还跟他讲了,她跟铃铛去营帐给她下醉红颜的经过,当时,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她有记忆,她能听,能说。 他难以想象,她当时的心情,铃铛跟鹜颜让她去摸涂有醉红颜的地图时,她的心情,他也不敢想象。 这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就算这样的被陷害,还想法设法帮鹜颜弄到了解药。 鹜颜说,解药是泼在一截里衣的袖布上。 里衣的袖布,可以想象,在锦弦的眼皮底下,又要避开他的怀疑,她的这份解药来得有多难。 如果说,这一切的一切将她逼上绝望,那么最后他跟锦弦的一段对话彻底将她逼上了绝路吧? 当时,锦弦跟他说什么了? 锦弦说,“朕没有杀她!” 他说,“那是因为你晚了一步!” 锦弦说,“被你们抢了先是吗?” 他说,“除了没亲手杀她,你做的事还少吗?需要我一件一件给你抖出来吗?” 是这样吗? 所以,她出来了。 所以,她要离开。 出来了?离开?他突然想起来,既然想要离开,为何要出来,直接走,也没有人会知道是吗?还不用那样大费周章,还不需要用铃铛做人质。 也就是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那个时候她的出来,除了真的伤到了极致,难道还有一方面原因,也是为了帮鹜颜脱困? 因为那时,锦弦正说,偷地图者是中了醉红颜,不是他凌澜,所以,人员清查肯定继续,而一旦继续,最后的十几个人查下来,夜逐寒,也就是鹜颜绝对暴露。 是这样吗? 是了,就是这样。 那个女人就是这样。 不然,也不会最后他因为身上的鲜血遭受蝠群袭击的时候,她拿着火折子来救他。 虽然她不会武功,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火折子,虽然,平时她胆小得连只虫子都怕,那一刻,她却是如此无所畏惧,如此义无反顾地冲过来,帮他驱赶蝠群。 火折子里有火药他也是后来发现的,因为他闻到了硝石的味道。 能闻到硝石的味道,说明硝石已经燃烧,也就意味着发现得太晚,下一瞬,就会爆炸。 来不及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来不及做出更好的对应,那一刻,他能做的只能是推开她,将她推得远远的。 他不知道她的那枚火折子是从何而来? 是误打误撞,还是有心人蓄意陷害?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是他亲手杀了她。 雨越下越大,天地一色,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子一晃。 胸口的伤越来越痛,他垂眸,看到有殷红的血水顺着湿透的衣衫印染出来,他知道,是伤口被水浸坏了。 影无尘走的时候,跟他说,让他多躺少起床,不然,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医者,就算影无尘不说,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外伤未好,内伤未愈,必须静养。 可他如何静养? 蔚景生死不明,让他怎么能静养? 说到影无尘,那个穿着红衣,长得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他很感激他,是他救了他。 听影无尘说,他是帮影君傲来救蔚景的,结果没救到蔚景,看到了他,就将他救了起来。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烈,视线也变得有些晕眩。 不能再淋下去了,他不能倒下,他得好好的,他还要找蔚景不是吗? 捂着胸口,他转身,跌跌撞撞往他住的农屋方向走。 走了几步,脚下的步子却完全不听使唤,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一身泥泞,他撑着地面,在滂沱大雨中缓缓站起,可刚站直身子,还未站稳,眼前又是一黑,他再次跌倒在地上的水洼中。 **************** 烛火氤氲,水雾缭绕。 巨大的浴桶中,热气腾腾,将水面上漂浮着的鲜花和草药的香气带了出来,充斥着整间厢房。 “小九,沐浴好了出来帮下忙,来了个病人。” 外面传来殷大夫的声音。 “哗啦”一声,女子从浴桶的水面下破水而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着外面的大声道:“好的,马上就来!” 缓缓从水中站起,女子美好的胴.体暴露在空气里。 白皙如玉、玲珑有致,曲线几乎完美到极致。 女子伸手摸索着拿过浴桶边缘的锦巾擦着身上的水珠,从浴桶里走了出来,扯过边上挂的衣裙一件一件穿上。 人真的很奇怪,经历了一次生死,似乎心里障碍也被克服了。 如今的她,再不怕水。 .............. 【196】咫尺的距离 醉君怀,篡心皇后,【196】咫尺的距离 似乎睡了很久,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依稀是九重宫阙的旧景,层层叠叠。舒悫鹉琻 红墙碧瓦、韶华明媚,高高院墙内有婴童在蹒跚学步,好多宫女嬷嬷围簇看护。 忽然,狂风大作,天色骤变,斗转星移。 夜幕下的皇城黑鸦满天、血流成河……. 凌澜挣扎着醒来,入眼一片浅黄色光晕,一张鹤发童颜的男人脸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町。 他怔忡了一会儿,视线才彻底清明。 是一个老人。 见他睁开眼睛,老人面色一喜:“你总算醒了?谠” 屋外正下着倾盆大雨,头顶瓦砾上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屋内烛火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药味。 老人正一根一根将银针收起。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凌澜一震,猛地翻身坐起,吓了殷大夫一跳。 “呀,不要激动,动作小点,你的伤很重,又被水浸泡过,情况很不好!老夫刚刚给你包扎完,你这样乱动,小心又给裂开了。” 头很痛,身上的伤口也痛,脑中意识还不是很清明,一直以来的警觉性让他没有吭声,而是缓缓打量四周环境。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神女湖下的山涧旁。 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陈旧的桌椅,简单的摆设,骤然,站在窗前的一抹身影猛地撞入他的眼睛。 他瞳孔一敛,彻底忘了呼吸。 是个女子,黑发素衣,正背对着他们盈盈站在窗边,扬着小脸望着窗外的雨幕成帘。 满头青丝不知是淋过雨,还是刚刚沐浴,湿漉漉地垂顺至腰间,发梢还在往下淌着水滴。 蔚景! 是蔚景! 凌澜张嘴,作势要喊,却又蓦地想起什么,生生止住。 是梦吗? 如果是梦…… 正心跳踉跄,不知所措,女子忽然回过头,还没做好准备的他呼吸一滞,可,又在下一瞬惊愕得骤沉了气息。 不见平素清丽的水眸,唯见一条白布缠住眼睛。 她的眼睛…… 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胸口急速震荡,他喘息着,饶是如此,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堵得他呼吸都呼吸不顺。 “殷伯伯,还需要小九帮忙吗?” 女子面朝着他们的方向开了口。 声音清润如珠。 果然是他的蔚景。 神魂俱颤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第一次,他这个二十年来一直觉得命运不公的人,第一次觉得上天对他不薄。 她还活着。 即使眼睛看不见,至少她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她还活着! 张嘴欲再喊,却又在看到她一脸娴静的模样时,声音再度被堵在喉咙里。 “你去里屋拿条薄毯来。” 殷大夫一边回女子话,一边伸手将他按倒在矮榻上,正色道:“你乖乖给老夫躺着,不然,你就出去!” 凌澜缓缓倒在软枕上,凤眸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盈盈走进里屋的女子。 看来,她应该在这里有些时日了,眼睛看不到,却对屋中一切非常熟悉,俨然正常人一样。 “年轻人怎么称呼?” 似乎是感觉到他对蔚景肆无忌惮的注视,殷大夫有些不悦,走到他的床榻边,将他的视线挡住。 凌澜怔了怔,收回目光,略一思忖,刚想效仿某人曾经将‘蔚景’倒过来念成‘精卫’的做法,告诉对方自己叫‘兰陵’,谁知就在刚要开口之际,蔚景取了薄毯正好出来,他一惊,便又没出声。 他怕,他竟然在怕。 他怕如果蔚景知道是他,会不会再逃再躲,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哑巴?”殷大夫皱眉看着他。 凌澜一怔,这才想起,似乎醒来后,一直对方在问在说,自己一个字都没吭。 本来想说不是,反正他擅长口技,可不知自己出于心理,在蔚景走到矮榻前的那一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啊,真是哑巴?”殷大夫有些吃惊,末了,又叹了一口气,“看你一表人才的,倒是可惜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若是后天的,老夫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医好?” 一边说,殷大夫一边伸出手指探上他的脉搏,凌澜一惊,将他的手握住。 殷大夫一怔,不明白他为何会是这样反应,凌澜就顺势将他的手掌拂开,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写着字。 他先写了一个“谢谢”,后写了一个“先天”。 “这样啊,”殷大夫面色微微一黯,有些惋惜,“好吧,那你先养伤吧。” 凌澜见自己被换下的湿袍子置在边上的凳子上,便伸手自里面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殷大夫的手中。 起先殷大夫不要,两人推搡了一会儿,殷大夫才含笑收下。 “是村民发现你晕在山涧边上,将你送到了老夫这里,治病救人是大夫天责,就算你身无分文,老夫也不会见死不救,当然,既然你如此盛情,老夫也只有笑纳。” 凌澜笑笑,转眸看向一直立在床榻边上的女子。 “小九,快将薄毯给……对了,你还是没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 凌澜想了想,觉得‘兰陵’也不妥,敏感聪颖如她,保不住会被她发现,略一沉吟,伸手在殷大夫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上“琴九”二字。 “琴九?”殷大夫看完就乐了,“又一个九,还真是有缘啊,这屋三人都跟九有关,老夫殷老九,她叫小九,你是琴九。” 凌澜浅浅一笑,眼梢轻轻一掠,再次睨向床边女子,却见其面色平静,并未有什么明显反应,只静静立在那里,似是在听他们两人交谈,又似是在兀自想着心事。 “好了,小九,将薄毯给琴九盖上吧,老夫去做晚膳了。” “嗯,”女子回神轻应,双手抖开薄毯,轻轻一扬,将薄毯摊开。 凌澜看到那抛扬在空中的碎花薄毯如同海浪一般起伏,带起女子身上淡淡的沐浴花的香气,轻柔地落在他的身上。 凌澜心神一动,女子倾身,摸索着薄毯边缘,检查是否给他盖好。 咫尺的距离。 她的脸跟他的脸隔着咫尺的距离。 咫尺的距离到底是多少? 似乎很近,只要他略一探头,就可以亲上她的脸颊,又似乎很远,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凌澜僵硬着身子没有动,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真的很近,呼吸可闻。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和药香,沁人心脾。 他静静看着她微微绷起的侧脸,胸口震荡,却暗自调息,值得庆幸的是,这几日他的衣袍都没有用墨竹香薰,而且,现在穿的应该是殷大夫的袍子,浑身上下都被药味包裹,她应该感觉不到是他。 女子小手左右掖了掖薄毯的毯角,又来到中间,在不小心碰到他结实的胸口时,女子就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地将手缩回。 凌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些窘迫的样子,有那么一刻,恨不得将她拉入怀中。 可,他终是强行抑制住。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女子对着他略一颔首,算是歉意,末了,小手又顺着薄毯的边缘往下走,走到他垂顺在身侧的手边时,不知心里怎么想的,他忽然手掌一动,将她的手背按住。 女子似乎一惊,停了手中动作,却在下一瞬大力将自己的小手抽出,直起腰身,面朝着他。 虽然眼睛被白布蒙住,但是,深蹙的眉心,紧抿的唇瓣,微微起伏的胸口,无不在告诉着他,她生气了。 凌澜一怔。 自己似乎唐突了。 女子忽然转身,作势就要离开,凌澜一急,再次伸手将她的腕握住。 “你做什么?” 女子终于沉声呵斥,凌澜却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她的腕往自己面前一拉,骤不及防的女子差点就被拉扑在他的怀里。 她挣脱,他握住不放,另一手轻轻拂开她紧紧攥在一起的五指,指尖在她莹白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工整地写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我是想跟你说话,所以,才拉你的手。” 考虑到她看不见,完全凭感知,所以,他写得很慢,也很用力。 女子这才慢慢没了抵触情绪,就站在那里,任由他握着腕。 “想跟我说什么?” 声音很清冷淡然,无波无澜,无悲无喜,虽已没了怒气,可却隐隐带着拒人以千里。 凌澜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譬如,她的眼睛为何这样?她跟这个殷大夫的关系?她如何会住在这里等等。 但是,见她这般,他还是松开了她的手,松了以后,又觉得不妥,再次将她的手拉过,修长手指轻触上她的手心。 “没什么,就是想说,谢谢你。” “不用谢!” 女子轻轻将手抽出,又倾下身,作势准备继续整理薄毯,凌澜心绪一动,再次将她的手拉过,写上:“这点小事,我自己来!” 他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动。 而她的眼睛还看不见不是。 女子“嗯”了一声,也不执意。 凌澜双手牵起薄毯一抛,女子转身走向里屋。 薄毯轻铺而下,将他的身子盖好,望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凌澜却是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她伺候的。 低低一叹,他举起手臂,双手枕在脑后,转眸看向方才女子站立的窗户。 窗外依旧大雨滂沱,夜色以及灰蒙蒙的雨幕几乎盖住了所有景物,入眼只有一片雨帘。 雨声哗哗响在耳畔。 第一次,他希望一场雨一直下下去。 ****************请支持正版阅读***************** 晚膳很简单,两菜一汤,一个凉拌蒜泥黄瓜,一个清炒茄子,一个丝瓜蛋汤,都是夏日的时令蔬菜,殷大夫自己园子里种的。 晚膳就在堂屋里用,而凌澜所睡的矮榻也是在堂屋里的,本来殷大夫让他躺着,将饭菜端给他用,他却硬是下了床,和他们一起围案而坐。 三人坐三方,他和蔚景面对面。 因为蔚景看不见,所以,殷大夫帮她夹菜。 她默默地吃着,除了跟殷大夫说谢谢,基本上不发一语。 于是,一人不说话,一人不能说话,就成了殷大夫一人在说。 凌澜从不吃蒜,蒜泥黄瓜有蒜,丝瓜蛋汤有蒜,所以,对他来说,就只有一个菜。 清炒茄子。 见他一直只夹那个菜,殷大夫不解了:“怎么?为何不吃蒜泥黄瓜,也不喝汤?是平素吃惯了大鱼大肉,粗茶淡饭不合口味?” 凌澜直摇头。 “不要否认了,老夫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看你锦衣华服,钱袋里都是官银,一定非富即贵,对了,你为何会晕倒在山涧里?” 凌澜眼梢轻轻掠了一眼对面埋首吃饭的女子,修长手指在桌面上写道:“我本是生意人,路遇打劫,除了这袋银两,身上的黄金跟玉都给了对方,可对方还是不放过我,想杀人灭口,我就逃,因身受重伤,就晕在了那里。” “原来是这样,这世道……哎……”殷大夫叹息,忽然又想起什么:“明日老夫要上山采药,后日回来的时候,路过镇上,给你买些荤食回来。” “不用,现在这样的饭菜挺好!”凌澜在桌上写道。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只是从小不吃‘瓜’类的东西。” 不能说他不吃蒜,因为这一点蔚景很清楚。 黄瓜是瓜,丝瓜是瓜,所以,他只好说不吃瓜类。 “不吃瓜类?”殷大夫挑眉,送了一口菜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这个习惯倒是稀奇!” 凌澜笑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便也送了一口饭嘴里,缓缓咀嚼,眼角余光却是不时瞟向对面的女子。 女子却好像一门心思用在吃饭上,又或许是神游在另一个界面上,一直很娴静。 或许是高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或许是殷大夫的手艺真的不错,虽然只有一个茄子,凌澜却是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当然,除了以上两个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殷大夫去给他添饭的时候,他可以夹菜给对面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刚开始没意识到,后来一次发现了,对他说了“谢谢”,最重要的是,尽数吃了下去。 【197】请自重! 醉君怀,篡心皇后,【197】请自重! 不知多少年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过了,凌澜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舒悫鹉琻 雨,不知何时停了,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和大门照进来,耀得一室亮堂。 在那一团光亮中,有细细的尘埃飞舞,四周静悄悄的,他环顾了一下堂屋,大门敞开着,没有人。 想起昨夜殷大夫说,今日一早会上山去采药,应该已经走了吧? 不知什么时辰,看斜铺进来的阳光,感觉也不早了,掀开被子下床,就发现床榻边上的凳子上,已经放着盥洗用的木盆、锦巾等东西畛。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他就出了屋。 前院也没有人,只有几只鸡在院子边上的草垛里觅着食,不时发出一两声“咯咯”的声响。 眉心微微一敛,他又转身进了屋,朝里屋走去钏。 一走进后院,凌澜就远远地看到那个坐在小池塘边的石头上,鞋袜未穿、赤足荡在水中的女子。 凌澜的心头微微一松,寻了半天不见人,还以为又走了呢。 原来在这里玩水。 玩水? 凌澜呼吸一滞,她不是最怕水吗? 怎么会? 他有些难以置信,缓缓拾步走过去。 后院不大,小池塘也不大,池塘边上几块光洁平滑的大石,应该是平素用来洗衣所用,池塘的一半种了莲藕,莲叶茂盛,一片葱绿。 此时正值莲花的花期,一朵朵粉色,或含苞,或怒放,美不胜收。 女子一身杏色布衣长裙,乌黑青丝垂顺在腰际,双手轻提着长裙的裙摆,娴静地坐在大石上,一双玉白的赤足浸在清澈的水中,偶尔轻晃两下,带起一圈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一漾一漾。 或许是眼睛看不见,听觉就非常灵敏,凌澜还没走近,她就回过头。 虽然她的眼睛依旧蒙着白布,虽然知道她还看不见,可在她回头的那一刻,他还是顿住脚。 他是“哑巴”不能说话,而她也没有吭声,似乎是在辨别来人,静默了片刻之后,淡声道:“厨房里有粥,吃完记得喝药,药也在厨房的炉子上煎着。” 说完,女子就转回头去,不再‘看’他。 凌澜没有返身去厨房,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她的身后,站定,望着那荡在水里面的一双玉足,他忽然上前,握了她的手,在她惊愕之际,手指触上她的手心一笔一划问她:“你在做什么?” 她不是怕水吗? 为何现在完全一副淡然之态? 他是医者,他很清楚,是什么情况才有可能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刺激! 巨大的刺激是吗? 这种心里恐惧是一种病,却又不是病,自古以来,所有的医者都对这类病束手无策,因为此病无药可医,而治愈的可能,只能是靠自己,或者经历某个巨大的刺激。 她经历了什么? 在皇宫,她掉进碧湖,没有痊愈;在啸影山庄,她从画舫上落湖,也没有痊愈;十几年都没有痊愈,而这一次,她痊愈了。 她在神女湖经历了什么? 他不敢想,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如常,才没让握着她的手有一丝的颤抖。 他看着她。 “听!”女子骤然开口。 听? 凌澜一怔,正欲再在她的手心写‘听什么’,女子已经接着道:“听,花开的声音。” 女子一边说,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池塘里的那一片莲。 凌澜再一次震住。 花开的声音。 曾经他跟锦弦说的,听花开的声音。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眸色一痛,他垂下眼,在她莹白的掌心写道:“花开有声音吗?”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只默默地将手自他的掌中抽回,沉静地坐在那里。 凌澜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声音,便双手一挑衣摆,挨着她的边上坐了下来。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那里。 清风徐徐而过,吹得荷叶和莲花摇曳跌宕,带起两人的发丝和衣袂,交缠盘旋。 许久,女子似乎才回过神,意识到他坐在旁边,扭过头,微微蹙了蹙秀眉:“药喝了吗?” 凌澜就看着她,没有回应。 这是自昨日以来的,第二次两个人的脸隔得如此近。 她面朝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回答。 他静静看着她,原本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有些透明,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两颊因为日晒的缘故透着淡淡的绯红,小巧高挺的鼻梁,红唇潋滟,泛着莹润水泽。 凌澜喉头一动,只要他略一前倾,就可以吻上那张红唇。 弯了弯唇,他撇开视线,女子转回头,“哗啦”一声,将浸泡在水里的双脚取出,双手又摸索着去拿置放在大石边上的鞋袜。 凌澜眸光一动,伸手握了她的脚踝,女子一惊,惊错回头,“你做什么?” 声音很冷。 凌澜却没有理会,而是捻起自己的袍袖轻轻替女子擦拭着玉足上面的水。 女子身子一僵,没有动,似乎很震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将他的手挥开,慌乱站起,提起鞋袜,就跌跌撞撞往屋里跑。 地上都是石子,她又赤着脚,眼睛又看不见,凌澜脸色一变,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大概是意识到他追了过来,女子跑得更快了些,凌澜忽然想起,那夜在未央宫前面,她被禁卫抓住的情景,也是这样的赤足,也是这样的石子路。 眉心一皱,他伸手将她拉住。 “琴公子,请自重!” 女子脸色很难看。 凌澜没有理会。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女子厉喝,想要摆脱。 凌澜直接长臂一捞,将她夹在腋下,不管不顾她的死命挣扎,径直挟着她疾步入了屋,将她放在凳子上坐下。 末了,又去抓她的手,被女子愤然打掉。 他又去抓,女子又打掉,显然很生气,脸色有些苍白,胸口急速起伏,一副全身戒备的模样。 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凌澜同样微微喘息,但是,他终究还是捉住了女子的手。 强行掰开她的五指,他在她的掌心上写道:“我是哑巴,所以不能及时表达自己的意思,可能让你有所误会,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只是看不下去你赤足踩在地上。” 女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凌澜放开她的手,艰难地直起腰身,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有殷红透衫印染出来。 伤口又裂开了。 所幸女子的眼睛看不到。 凌澜蹙眉,伸手按住伤口,看了女子一眼,便拾步走回到堂屋里面,坐在矮榻上,缓缓解开袍襟,检查着自己的伤。 昨日是殷大夫帮他包扎的,他没看到,今日一看,自己都没想到。 在堂屋条桌上殷大夫的药箱里找了一些药,敷在上面,他重新包扎好。 正低垂着眉眼打绷带,不知心中所想,忽然,一个瓷碗伸到他的面前,他一怔,抬头,就看到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手里端着一个瓷碗。 瓷碗里药汁黑浓,袅袅热气升腾。 凌澜怔忡了片刻,垂眸看向她的脚,鞋袜已经穿上,视线又上移,看向对方的脸,虽然小脸上依旧清冷一片,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她主动端药过来给他,还是让他有些意外,尤其是经历刚刚那件事之后。 伸手将药碗接过,女子站在他面前没有走,一副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模样。 凌澜端起瓷碗呷了一口,试了试药温,接着便仰脖,一口气将瓷碗里腥苦的药汁饮尽。 女子伸手,他将空碗放在她手中。 其实,他很想说,他有手有脚的,反而让她一个看不见的人来照顾,不需要的。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 他也不会说,因为,他很受用。 她的照顾,他很受用。 不过,午膳是他做的。 当然,他肯定不会一个人默默地做。 做之前,他告诉她他不会做饭,从未做过,所以,没办法,她只得从旁指导。 他生火烧水,她站在灶边的池边帮他洗菜。 他坐在灶膛前面,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微弓着身子,摸索着、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模样。 云袖轻挽,露出一大截莹白的皓腕,水声哗哗在她的手间流淌,他起身走了过去,在她的身旁站定,抬手,想要将她垂掉在额前的几缕碎发顺到耳后,可手刚伸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 默然走开,他淘米下锅。 菜是在她的指导下完成的。 家里只有青椒,茄子,冬瓜,西红柿,所以就烧了两菜一汤,清炒茄子,红烧冬瓜,番茄蛋汤。 因为昨夜说了自己不吃“瓜”类的东西,所以,平素比较喜欢的冬瓜他一口也没碰,只得继续吃茄子。 当然,殷大夫不在,给女子夹菜的重任自是由他完成。 两人面对而坐,凌澜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相府,他在她房中秘密养伤的那段日子。 两人也是一起生活,一起用膳。 只不过,彼时,她很开心,话很多,而此时,除了“谢谢”,她几乎不跟他多言。 很淡漠,很清冷,也非常沉静。 有时,他甚至怀疑,她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几次,他想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却都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强行抑制了下来。 他不能赌。 **************** 山村的夜很凉。 凌澜负手站在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经过暴雨的洗礼,天幕湛蓝,连星子都显得格外明亮。 远处的稻田里蛙鸣声一片,窗外夏虫唧唧、蛐蝉声声,不时有萤火虫一闪一闪从窗前飞过。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睡了没有? 用过晚膳以后,她就回了里屋自己的厢房,一直没有出来,他又不便贸然前往。 她的眼睛看不见,不能约她看星星,也不能带她看萤火虫。 难道喊她一起出来乘凉? 时辰还早不是吗? 犹豫了片刻,他来至她厢房的面前,有烛光透过门缝射出来。 看来,人还没睡。 抬手,他轻轻叩了叩木门。 许久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知是睡了,还是不想理睬。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他回头,就看到女子黑发长衣,盈盈扶着门扉。 “有事吗?”她问。 凌澜注意到,女子一直缠在眼睛上的白布取了下来,漆黑如墨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凌澜一惊,以为她看到他了,可在下一瞬,他又发现,她也仅仅是盯着他,原本清丽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华彩,甚至连他的倒影都没有。 心中一痛,他转过身,轻轻将她扶在门扉上的小手拿下来,修长手指画上她的掌心。 “有驱蚊香没有?” 女子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半夜来敲门是为了这个。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写的会是这个,原本,他不是想喊她一起乘凉的吗? “有,你等一下。”女子淡声说完,就返身回屋。 凌澜环顾了一下屋内,桌案上有白布,有药膏,看样子,她刚刚正在给自己的眼睛换药。 一个回眸过来,发现女子正端了一个板凳放在一个木橱的前面,然后,摸索着,抬脚站了上去,他一惊,连忙奔了过去。 或许他不奔还好,他这一奔,带起一阵急遽的脚步声,让女子一慌,原本就还未站稳,直接脚下一滑,从板凳下倒了下来。 凌澜脸色一变,飞身上前。 因为爆炸的原因,他内伤非常严重,根本提不起一丝内力,更何况还有很严重的外伤,所以,当他飞身上前,接住女子的那一瞬,他几乎拼尽全力,而女子的身子重重砸过来,他就被直直带倒在地上。 “嘭”的一声,两人都倒在地上。 只不过,他倒在地上,女子倒在他身上。 胸口的伤被碰到,他痛得冷汗一冒,却硬是忍住连闷哼都没哼一声出来。 女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小脸发白,趴在他的身上愣了一会儿,猛地触电一般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 凌澜皱眉躺在地上,微微喘息。 许是意识到他的伤,女子又蹲下身来扶他:“你没事吧?” 当女子倾身逼近,当女子的手扶住他的肩膀,当女子的长发因为她倾身的姿势垂在他的面前,发梢轻轻扫拂过他的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猛地伸手将她大力一拉。 女子惊呼一声倒在他的怀里,他一个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 【198】让我先看看你 醉君怀,篡心皇后,【198】让我先看看你 当女子倾身逼近,当女子的手扶住他的肩膀,当女子的长发因为她倾身的姿势垂在他的面前,发梢轻轻扫拂过他的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猛地伸手将她大力一拉。舒悫鹉琻 女子惊呼一声倒在他的怀里,他一个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 熟悉的身子入怀,熟悉的温暖相贴,凌澜觉得一颗心都颤了,两人几乎鼻翼相抵,他闻见了自己微粗的呼吸,也看到了女子煞白的脸色。 “你想做什么?”女子声音冷厉,却在打着颤,显然,已经惊惧到了极致,却又在强自镇定。 她挣扎畛。 没用,娇小的身子被他伟岸的身姿覆盖,双手又被他钳制着,如何动弹得了? 凌澜看着她,眸色暗沉得就像是没有星光的黑夜。 有多久两人没有贴得这样近过钗? 似乎很久很久了。 最后的记忆好像是他在她的房里养伤的那段日子,再后来,她就被锦弦禁锢去了。 想起她跟锦弦的那些日子,他就想杀人。 杀锦弦,也想杀了她。 这个傻女人,以为假装失忆就可以解决一切吗?她了解男人吗? 那夜营帐里,如果不是他冲进去,锦弦会对她做什么,可想而知。 他甚至在想,那一次是因为他刚好冲进去了,那以前呢,她跟锦弦在龙吟宫独处的日日夜夜呢? 两人又做过什么? “琴九,你这个伪君子,放开我!” 女子嘶哑的声音中蕴着一抹哭腔。 凌澜心头一撞,理智告诉他,应该将她放开,可是,理智是理智,人,有的时候敌不过的,是自己的本能。 他现在就是。 本能的低头,他咬上女子的唇角。 对,咬,且是唇角。 女子浑身一僵,他却又在下一瞬缓缓将她放开。 不仅放开了她的唇,也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正欲撑着地面起身,骤然,“啪”的一声脆响响在静谧的夜里,他的脸颊上一重。 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意。 他一动未动,保持着被女子的耳光扇得脸微微侧向一边的姿势。 女子喘息,似乎那一耳光用尽了全力。 静。 良久。 他才转回脸看着她,女子似乎也恢复了力气,双手蓦地朝他胸口重重一推。 他的胸口内伤外伤本就严重,又加上刚刚受过重重的撞击,怎还经得起如此推搡? 眉心痛苦一皱,他被推倒在地。 女子慌乱爬起。 “滚!” 许是感觉他半天没站起,还以为他赖着不走,又过来用脚踢他,嘶吼着:“滚,滚出去!” 一脚正中他的胸口,他眸色一痛,连忙伸手护住。 恐她再次踢过来,他只得摇摇晃晃站起。 意识他起来了,女子又吓得不行,连忙跑到房中的桌案边摸索着拿起一把剪刀,戒备地指着他的方向:“出去!” 看着她惊惧无助的样子,凌澜眉心拢起,很想解释,可又怕上前会引起她更大的恐慌,反而适得其反,只得依言走出了厢房。 前脚他刚迈出,后面一阵急遽的脚步声,接着就“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快速关上。 他顿住脚步,立在门口,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隔着一道门,他依旧听到了里面女子气喘吁吁。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应该是靠在门板后面。 看来,吓得不轻。 凌澜,你都做了什么? 一抹沉痛从眸底掠过,他皱眉,大掌按着胸口,转身离开。 ****************请支持正版阅读****************** 放纵自己果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是凌澜第二日醒来时得出来的结论。 外伤裂开,内伤加重,还全身发热,头痛欲裂。 他记得上次在啸影山庄,也是内伤外伤,然后引起发热,不过,那时也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他躺在矮榻上,没有起。 意识有些浅薄,但是,他知道,蔚景没有过来看他一眼,甚至连堂屋都没有迈出来过。 好在殷大夫晌午的时候就回来了。 回来看到家里的情况有些吃惊,特别是看到他的样子,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老夫就出去了一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伤变得严重不说,还浑身烫得惊人。” 殷大夫一边皱眉替他把脉,一边喊蔚景:“小九,去厨房将琴九的药端过来。” 蔚景终于再一次出现了,按照殷大夫的吩咐端了一碗药过来。 凌澜看着她。 白布条又缠在了眼睛上,小脸依旧清冷一片,没有任何表情。 殷大夫数落着她的不是,说,老夫走之前跟你说过,琴九的命几乎是捡回来的,伤很严重,你要监督他吃药,将他照顾好,结果昨夜的药没吃,今晨的药也没吃吧? 蔚景也不解释,只淡淡地道了声,对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平静,凌澜专心养伤,不再去招惹蔚景。 蔚景也不理他,只是偶尔殷大夫让她帮忙的时候,会过来打一下帮手。 两人都不说话。 白日里,凌澜或看看殷大夫的医书,或打坐调息,夜里睡得早,用过晚膳盥洗后就上榻寝下,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偶尔会有村民上门看病,殷大夫给他们看的时候,蔚景会在旁打打下手,除此之外,蔚景每日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洗衣,负责洗三人的衣物。 没事的时候,蔚景喜欢搬个小凳子坐在屋檐下,不知是乘凉,还是想心事,有时一坐,能坐一下午。 ********************* 夏日的午后,一切都很慵懒,殷大夫靠在躺椅上,闭目打着盹,手中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凌澜缓步走在后院里。 他知道,这个时候蔚景肯定在这里,肯定在小池塘边洗衣服。 他发现她的习惯真的是与众不同,一般人都是晨起的时候洗衣,而她每次都是午后。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午后的太阳那么烈,而且还是在水边,这样暴晒不好。 但他没有机会,她不给他机会。 经过那夜以后,她不仅不跟他说话,甚至还有些躲他。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今日之所以主动来后院找她,就是因为他想跟她说清楚。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那抹蹲在青石板上,用木棒槌捶着衣物的纤弱身影。 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他才举步走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女子并未像上一次那般警觉,而是浑然不知地继续手中动作,放了棒槌,抖开衣袍在水里漂了漂,拧干,置在脚边的一个竹篮里,末了,又取了一件未洗的。 凌澜在她的身边站定,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将手中的一条白色亵裤洗完,才缓缓蹲下身。 他的逼近,让女子终于惊觉过来,“啊”了一声,似乎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女子扭头朝着他,皱眉。 说实在的,她开口的第一句让他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会惊惧,会躲避,或者会像那夜一样让他滚,让他走开。 没有。 都没有。 她只是有些愠怒地问他为何没有声音,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那夜,九景宫爆炸回来后,他住在她厢房的第一夜,他睡床,她睡矮榻,她一个人躺在那里很颓废的说着自己,然后,他起床来到她的矮榻边,她翻过身过来蓦地看到他坐在边上,也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当时,她说: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答:是你说得太专注。 记忆清晰得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 他没有吭声,试着去接下她手中已经拧干准备放进竹篮的亵裤。 女子没有拒绝,任由他接过,只是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他握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道:“我来洗。” 原本是打算过来跟她摊牌的,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又还是选择了继续隐瞒。 “不用。”女子冷然回绝。 他又写道:“你看不见,某个地方没洗干净。” 女子怔了怔,脸色先是一白,旋即又蓦地意识过来什么,顿时红了个通透。 凌澜写完,自己也意识到,那个“某”字用得不好。 不过,看着她窘迫娇憨的模样,他又忽然觉得用得还是不错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冰片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个样子。 弯了弯唇,他摊开亵裤在边上的一个石板上,拿起女子脚边的皂角,涂抹在亵裤上的一小块血渍上。 血渍殷红,如一朵怒放的梅。 其实,刚才他还准备说,月事的时候,还是不要碰冷水的好,后来想想怕太过唐突,又惹她生恶,便没有说。 “多谢琴公子,我自己来洗。”女子脸上潮红未褪,可是口气依旧淡漠。 凌澜没有理她。 “我跟琴公子好像并不熟。” 凌澜一震,又继续手中动作。 “既然今日碰到了,我们就把话说清楚。这院前院后、屋里屋外的一切,小九都非常熟悉,哪个地方有什么,哪个地方要注意,小九都知道。琴公子没必要取掉门槛,也没必要将所有的桌角都变成圆弧的,更没必要将后院的这段石子路上的石子都清理掉了。在小九看来,打乱人家原本的生活习惯,并不是好事。小九不知道琴公子抱着怎样的心里对小九,小九只知道,琴公子没必要这样,小九不会感激,也不想欠下人情,所以,请琴公子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这样只会让小九心里负累。” 女子一口气说完,似乎是憋了很久早就想说的一番话。 凌澜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静默了片刻之后,大手又继续揉搓着亵裤上的那一抹殷红。 女子朝他伸出手。 凌澜怔了怔,她的意思他懂。 让他将亵裤还给她,是么。 垂眸看着她伸至面前的莹白手心,他眸光一敛,修长的手指落了上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力所能及,就当是朋友。” “小九不需要朋友。”女子想都没想,回得斩钉截铁,也回得决绝。 凌澜有些吃惊,对于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曾经的她就算那样被伤害,也依旧感恩,依旧爱人,如今,她是要拒绝所有一切温暖的靠近吗? 小九不会感激,也不想欠下人情。 小九不需要朋友。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小脸上的淡漠,缓缓将手中的亵裤递了过去。 ****************孩纸请支持正版阅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影君傲绝对不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蔚景。 一个人坐在屋檐下,面无表情,眼睛上缠着白色绷带,原本就瘦消的小脸似乎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微扬着头,不知是在感受空气中微末的清风,还是在静静地聆听什么,一动不动。 他落在院子里很久,也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她都没有意识过来。 影无尘就是个骗子。 拿着他送给她的沁木跟他说,她让他带给他的,说她很好,让他勿念,也不要找她。 这样是很好吗? 眼睛都看不到了是很好吗? 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是很好吗? 还好,他没有听影无尘的话,还好,他找了过来。 “甜海……” 他举步缓缓上前。 女子明显一震,然后循声面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影君傲的心往下一沉,那一刻,他还以为她不仅瞎了,还哑了。 “甜海……”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颤抖。 女子从小凳上缓缓站起,他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快步上前,展开手臂,将她抱了满怀。 “甜海,可算找到你了!” 影君傲狠狠地将她箍住,两人胸口的撞击,让女子还轻轻闷哼了一声,他也不管不顾,那力度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影君傲,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女子轻声开口。 影君傲一震,扳过她的双肩,凤眸惊喜地看着她:“你能说话?” 女子怔了怔,似乎有些懵,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连忙讪讪笑道:“没事,看到你太开心了,完全语无伦次。” 女子弯了弯唇,没有接话。 影君傲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是无尘救了你吗?那厮还骗我,说你很好,让我勿念,也勿找你,那个骗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女子又有些懵,“无尘?” “不是他救的你吗?”见女子诧异的表情,影君傲敛眉,以为她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连忙道:“就是一个喜欢穿着大红衣袍,长得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他跟我说,他救了你。” 女子茫然地摇摇头。 “他还将我送给你的沁木带给我,说是你让带的。” 女子依旧摇头:“没有,我不是什么穿红衣的男人救的,是殷伯伯救的我,而且,我也没有给沁木给谁,沁木应该在神女湖的时候就掉了。” 影君傲闻言,也疑惑了,末了,又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影无尘,果然是个大骗子,编故事就像真的一样,竟然敢糊弄本庄主,简直是不想活了!还好我没信他的,不然……” “他或许也是怕你担心……” “好了,不说他了,他的帐我回去跟他慢慢算,让我先看看你。” 影君傲双手捧起她的脸。 真的只有巴掌大啊。 “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深深地凝着她,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 “不知道,掉进湖里以后,就看不见了。” 女子声音淡然,语气平缓,没有一丝起伏,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可透过她的声音,影君傲却能够想象出当时她的无助和绝望。 “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如果那夜,他没有来劫人,他没有让影无尘放蝠群,会不会就没有事情发生? 就算她被锦弦禁锢,或者被凌澜带走,至少,她是安全的。 终究,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了这一切。 “甜海,跟我走吧,跟我回山庄,我来医你的眼睛,我来守护你!” 他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第一次,他这样抚摸着她的脸,第一次,他这样直白地说出了心里想要的声音。 “我必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他凝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女子唇瓣动了动,正欲说话,忽然面前一阵疾风扫过。 影君傲瞳孔一敛,马上意识到了危险,可对方身手快如闪电,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只觉得眼前蓝影一晃,手臂骤然一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拽甩开来。 猝不及防的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险险站定,他发现,院中多了一人。 那人粗布蓝衫,衣发飞扬,长身玉立在他跟蔚景之间,确切的说,是此人刚刚在甩开他的同时,另一手将蔚景拽在了身后。 此时,那人正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凤眸中冷色昭然,浑身戾气倾散。 “你——”影君傲没想到他也在。 而这时,殷大夫也刚好从屋里出来,目睹了这一切,惊呼:“琴九。” 蔚景虽然眼睛看不到,却已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琴九以为有人轻薄她是吗? 见自己的手骨都被捏得生疼,恐他又对影君傲不利,连忙道:“琴九,别误会,他是我朋友。” “朋友?”男人冷笑,沉声道:“你不是不需要朋友吗?” 蔚景浑身一震,彻底僵住。 凌澜?! 好吧,震住的又何止她一人?殷大夫亦是。 “你你你……你不是哑巴?”殷大夫指着凌澜,震惊得话都说不清楚。 凌澜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目光始终牢牢地凝在蔚景的脸上。 蔚景看不到,却感觉得到,那如炬的视线似乎能将她的脸皮生生灼出洞来。 琴九是凌澜。 琴九竟然是凌澜! 为了怕她识破,还苦苦地装哑巴。 她装过哑巴,知道不能说话的痛苦,她才装几日感觉就要疯了,他已装了十几日,如果影君傲不来,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装下去? 真是难为他了。 难怪胸口有伤,难怪不吃“瓜”类,其实不是不吃瓜,而是不知瓜里的蒜是吗? “凌澜,好玩吗?” 她微微扬着脸,面朝着依旧攥着她手腕的男人,轻声开口。 玩这种游戏好玩吗? “凌澜?”未等凌澜回答蔚景,殷大夫却是已经不能淡定了,“难道,难道连琴九的名字也是假的?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凌澜依旧没有吭声,唇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似是在冷笑,又似是在自嘲。 在他跟蔚景脚边的地上,两条青鱼在扑腾。 显然,男人刚刚捕鱼回来。 “放开甜海!” 影君傲缓缓行至两人面前站定,同样凤眸冷冽。 甜海? 殷大夫彻底风中凌乱了。 也就是说,连小九的名字也是假的是吗? 凌澜将落在蔚景脸上的目光收回,眼梢轻掠,对上影君傲的寒眸,唇角一勾:“请庄主搞清楚我们三个人的身份,一个丈夫拉着自己妻子的手有何不妥吗?” “丈夫?”影君傲嗤然笑出声来,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般,乐得不行,忽而,又骤然笑容一敛,沉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丈夫?你哪个身份是她的丈夫?又有谁承认过你是她的丈夫?” 一连三个问句,口气灼灼。 凌澜脸色微微一白,冷声道:“无论谁承认不承认,她都是我的女人,这是事实,倒是庄主很奇怪,一直惦记着我的女人,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影君傲变了脸色,他冷哼:“你的女人?有你这样对自己女人的吗?” “庄主把话说清楚,我怎样对自己的女人?” 凌澜唇角噙着一抹冷弧,似笑非笑看向影君傲。 影君傲却也毫不示弱,不避不躲,迎着他的视线,同样回之以冷笑:“你若对她好,灵源山上,她会要强行离开吗?” “看样子,庄主眼线不少啊,何时何地发生的事,庄主都一清二楚。”凌澜唇角的弧度缓缓扩大,只是,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中此刻却只剩下冷冽。 “说到眼线,我们是彼此彼此,所不同的是,本庄主的眼线,都是为了甜海,而你的眼线,为了什么,就不用本庄主多说了吧?” “为了甜海?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难道……” “够了!”蔚景骤然嘶吼出声,将凌澜未完的话打断,“这样有意思吗?你们两个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凌澜也猛地回头,沉声吼了她一句,“很没意思!” 蔚景一怔,不意他会这种有些失控的反应。 连影君傲都有丝丝愕然。 这厢,殷大夫更是彻底傻眼了。 什么庄主,什么凌澜,什么甜海,什么丈夫,什么妻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他完全混乱,完全听天书。 “反正,今日,本庄主带甜海走是带定了!” 影君傲一字一顿,口气笃定。 不等凌澜跟蔚景做出反应,门口的殷大夫急声道:“不行不行!” 难得这一句他听懂了,就是这个被称作庄主的人要带走小九是吗? 绝对不行! “小九的眼睛快好了,就这两日的事情。”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给她医了那么久,不想前功尽弃。 “不劳你费心,甜海的眼睛本庄主会医!”影君傲眼梢轻掠了一下殷大夫,沉声道。 殷大夫脸色一白,吹胡子瞪眼道:“老夫都费了半个多月的心了,还在乎这两日?” 影君傲没有理他,径直上前,拉住蔚景的另一只手。 凌澜眸色一寒:“影君傲,不要太过分!念你曾经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对你客气,莫要逼我!” “逼你?”影君傲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本庄主就逼你怎么了?想动手吗?本庄主奉陪!” “蝠群是谁放的?”凌澜忽然开口。 影君傲一震,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 “是你吧?”凌澜凤眸深绞着他,一瞬不瞬。 蔚景有些震惊,微微转过小脸,面朝着影君傲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意识到蔚景的反应,影君傲怕她误会了,心中一急,赶紧道:“是,蝠群是本庄主放的,但是,本庄主的目的是为了要趁乱救走甜海。” “结果呢?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凌澜沉声逼问。 影君傲脸色一白,竟是被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还有,蔚景手中的火折子是你的人给的吗?那个藏着硝石火药的火折子,是不是也是你的人给的?当然,你的目标肯定不是蔚景,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你的。你的目标是谁?是我吗?还是锦弦?我只想问你一句,就算你的目标不是她,你怎么就放心让这么危险的东西从她的手上度过?你就不怕有个什么万一吗?” 凌澜口气灼灼,咄咄逼问,不给影君傲一丝喘息的机会。 “什么火折子?”影君傲一怔。 蔚景愕然回头,“看”向凌澜,一脸的难以置信。 凌澜没有理会蔚景,依旧凤眸森冷,凝落在影君傲的脸上,唇角一斜:“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火折子,蝙蝠怕火,给火折子的这个人肯定事先知道有蝠群,才会将硝石火药藏进火折子的,不然,怎么能派上用场呢?” “不论你信是不信,本庄主真的不知道什么火折子,”影君傲摇头,末了,又转眸看向蔚景:“你的火折子是怎么来的?” 蔚景脸色微微发白,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影君傲这样问,唇瓣蠕动了几下,幽幽道:“一个老嬷嬷。” 见蔚景这般反应,影君傲以为她也怀疑是他了,抓着她的手,急急道:“甜海,你相信我吗?我刚才也说了,蝠群的确是我所放,但是,只是蝠群,而且,我也真的只是想趁乱将你带走,至于什么火折子,我真的不知情。你想,就算我的目标是别人,我也绝对不可能让你拿在手上,陷你于危险之中,甜海,你信我吗?” 影君傲真的急了。 凌澜微微眯了凤眸,这是第一次,他看到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这般慌神的样子。 果然,这世上,所有人的都一样,在有了在意的人和事以后,所有人都一样,有着一样的七情六.欲,有着一样的反应。 “这些我本不想说的,毕竟……” 毕竟在蔚景的心中,这个男人一直是一抹不一样的温暖存在。 他并不是不想说这个男人,而是不想让承载着这抹温暖的女人伤心。 “我当然信你,我知道不是你!” 凌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女子清润笃定的声音打断。 只不过,女子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那个作为不一样的温暖存在的男人。 影君傲会心地笑了,说:“谢谢甜海!” 凌澜也笑了,垂眸浅笑。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笑。 可能是因为那句,我当然信你。 要怎样的信任,才会让这个敏感、多疑、戒备心强的女人说出这般笃定的话来,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他一直奢望的东西。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影君傲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一次,凌澜没有接他的话说什么。 蔚景也没有吭声。 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烈日下,四个人木桩一般站着。 凌澜忽然松了蔚景的手,缓缓弯下腰,将脚边地下蹦跶得一身泥土、灰不溜秋的两条鱼拾了起来,转身走向屋里。 蔚景怔了怔,轻轻抿起了唇。 影君傲看着她,看着她微微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脸色,看着她稍稍绷紧的下颚,虽然眼睛被白布遮着,看不到她眸中的任何情绪,但是,他想,他还是懂她的。 心里在起伏吧? “甜海。”他轻轻唤了一声。 “影君傲,我的眼睛殷伯伯治了半个多月,所以……”蔚景顿了顿,才接着道:“所以,我想继续让殷伯伯治好。” 答案意料之中。 影君傲垂眸一笑,说:“好!”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陪你!” 蔚景没说什么,摸索着转过身,影君傲连忙将她扶住,也一起进了屋。 空荡的院子里就剩下殷大夫一人,石化一般,不知发生了何事。 除了庄主,凌澜,甜海,丈夫,妻子,以后,刚刚似乎又多了两个信息。 影君傲,蔚景。 他就搞不懂了,三个人而已,怎么搞出一堆的名字,一大串的关系? 还有,明明这是他的家不是吗? 怎么那三个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置他这个主人在何处? 刚才他问话时,一个一个的要不无视他,要不没好脸色、没好语气地对他,哦,现在,都进他屋了? 幸亏他这个人大度。 【199】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醉君怀,篡心皇后,【199】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皇宫,龙吟宫 赵贤手执拂尘立在门口,不时抬眼偷偷睨向正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的男人,只见男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冷哼,一会儿“啪”的将奏折掷在桌上。舒悫鹉琻 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帝王心情不好,连想要上前问他要不要传膳,他都有些不敢。 自灵源山祈福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个男人一直没有对外宣布皇后已殁。 所谓君心莫测,他不知道帝王心里的想法畛。 或许帝王是觉得没有打捞到皇后的尸体,所以觉得皇后还活着,毕竟有前车之鉴,上次九景宫爆炸就是这样,结果葬礼也办了,头七都做了,人家却奇迹般地活生生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反正自灵源山回来,这个帝王整个人都变了。 不仅帝王,连禁卫统领叶炫也似乎变了一个人钕。 原本就话不多,如今更加的沉默寡言,有时一天下来,说的话十个指头都可以数过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敏感了,他总觉得,叶炫跟这个帝王之间有些微妙,具体哪里微妙了,他又说不上来。 “真是不自量力!”男人低沉的声响骤然响起,赵贤一震,抬头,就看到男人“啪”的一声阖上手中奏折,丢在桌上。 不知男人说什么,因何发火,他也不能随便接话,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 男人抬眼瞟了瞟他:“赵贤。” 他一怔,赶紧躬身上前:“奴才在!” “你说朕做这个帝王是不是做得很失败?”男人身子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看着他。 赵贤一惊,吓得连忙跪下:“皇上英明神武,何来失败一说?” 锦弦勾了勾唇:“作为一个帝王,朕连一个女人的心都俘获不了,怎么不失败?” 赵贤一愣,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帝王既然主动问他,他沉默不语自是不行的,想了想,他才硬着头皮道:“奴才虽不懂世间情爱,但是,关于皇上跟娘娘的故事却是听说了不少,皇上跟娘娘相识在微时,相交相知在最纯真的年华里,并不同于普通的帝后,这么多年的感情,又不是一朝一夕,皇上为何要轻言失败?” 一席话说完,赵贤已是汗流浃背。 而且,还听说,宫变之日,就是这个皇后假传自己父皇圣旨,放眼前这个男人的大军进来的,不是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都为这个男人做出来了,还说自己失败? 当然,这些话,他自是不能说的。 男人没有吭声,似是在想他说的那番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朕有说那个女人是皇后吗?” 赵贤一震,旋即脸色一白。 他,他好像是没说谁。 但是,难道,难道不应该是那个女人吗? 赵贤正欲俯首请罪,男人却又忽然朝他扬了扬袖,且难得的笑了笑:“好了,起来吧,替朕传晚膳,另外,晚膳后让贤妃来见朕!” **************** 晚膳是殷大夫做的,殷大夫一边做,一边心里嘀咕。 原本的那个琴九他就看着不简单,锦衣华服、一表人才,还揣着官银,如今来的这个什么庄主的男人,一看也绝非一般人,行尊带贵、器宇轩昂。 而且,两人一看,都是会武功、身手高强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呢? 可千万别是什么朝廷钦犯啊。 赶明儿个去镇上打听打听才行。 *** 四双碗筷,四人围案,四方而坐。 菜也很丰盛,有荤有素,红红绿绿摆了一席。 只是这气氛…… 很诡异的气氛。 凌澜不说话,只静静吃饭。 影君傲刚开始还说几句,后来看到蔚景有些心不在焉,便也不再多说。 蔚景本来话就少,又加上有些神游界外,所以更是不吭声。 就剩下殷大夫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满肚子疑问,见到桌上碗碟里面的鱼肝,这才想起什么,举起竹筷,将鱼肝尽数夹到蔚景的碗里,“食鱼肝对你的眼睛复明有好处,你多吃点,难得琴九有心……” 话一出口,殷大夫就觉得气氛越发不对,连忙噤了声。 蔚景微微怔愣,凌澜没有任何反应,影君傲弯了弯唇。 又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夜很静,只有几人吃饭的声音。 忽然,“啪”的一声。 几人一怔,循声望去。 是凌澜。 那一声响是他放下手中碗筷的声音,他蓦地起身站起,在殷大夫和影君傲疑惑的注视下,径直饶到蔚景的身边,坐下。 然后,大手扳过她的脸。 蔚景浑身一僵,虽眼睛看不到,可听刚才的动静,也知道是凌澜坐到了自己身旁。 如今又被他扳过脸......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只知道,有的时候,这个男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唯恐他做出什么越格的,连忙放下手中碗筷,正欲阻止他,却猛地感觉到眼上一松。 男人解开了她眼睛上的纱布,一圈一圈褪下来。 当所有的纱布褪尽,男人又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 蔚景知道,他在给她看眼睛。 男人的大掌一如既往的干燥温暖,落在她的脸颊上,因为没有戴人皮面具,相贴的肌肤特别的敏感,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微砺的薄茧。 炙热的气息击打在她的面颊上、唇上、眼上,蔚景微僵着身子,大气不敢出,虽然看不到,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男人的脸就在咫尺,就在她的面前。 检查完她的眼,他又抓过她的腕,探脉。 “你……你会医?” 殷大夫又震惊了,而且看这如此娴熟的望、切手法,肯定不仅仅是会,应该是极为精通擅长。 凌澜没有回答,凝神探着她的脉。 蔚景忽然想,如果告诉殷大夫,屋里四人都会医,不知他会怎样? 边上的影君傲忽然笑了。 “饭后检查也不迟吧?至于吗?大家还在用膳。” 他很清楚,这个男人为何这样做?就因为晚膳前,他跟蔚景说,夜里帮她检查眼睛是吗? 凌澜没有理会,只眼梢轻轻一挑,掠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条桌前,自殷大夫的药箱里取了干净的纱布和药膏,慢条斯理、不徐不疾地重新给蔚景敷上药并包扎起来。 自始至终,他一声不吭,蔚景也未发一言。 **************** 铃铛走进龙吟宫的时候,锦弦刚用过晚膳正在淑口,将口中的淑口水吐在玉盅内递给赵贤,锦弦拿起锦帕优雅地揩了揩唇角,朝她招手。 铃铛本欲行礼,见他这般,微微一怔后就走了过去。 锦弦指了指龙案前面的软椅示意她坐。 “不知皇上找臣妾有何吩咐?” 锦弦一撩袍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没事朕就不能找你吗?别忘了,你是朕的女人。” 锦弦一边说,一边看着她,凤眸深深,似笑非笑。 铃铛垂眸弯了弯唇。 别忘了你是朕的女人? “臣妾从未忘过,忘的人好像是皇上。” 铃铛轻轻拂了裙裾在软椅上坐了下来,同样笑得有些似是而非。 两人面对而坐,中间就隔了一张龙案。 “你在怪朕冷落了你?”锦弦挑眉。 冷落? 何止冷落! 铃铛再度弯了弯唇角,垂眸颔首:“臣妾不敢!” 自始至终,她都很清楚,她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分量。 曾经为了什么而存在,如今又为了什么而存在,她一直清楚地知道。 “朕接到消息,云漠正集结兵力,准备攻打我中渊。”锦弦指了指龙案上的一堆奏折。 铃铛一怔,愕然抬眸。 “为何?” “因为灵源山上那夜的事情传到了云漠,云漠觉得当初和亲,七公主之死,是朕的阴谋,所以,要来讨伐朕。” 锦弦说得轻描淡写,铃铛却是听得心里一惊。 “那皇上准备……” “先下手为强,攻其不备!” 铃铛一震,还未做出回应,又听得他道:“对了,关于蔚景的事你怎么看?” 蔚景? 铃铛一时有些跟不上他话题的跳跃性,而且,平素这个男人基本不跟她谈论蔚景,就算有时她先提起,都是以他生气而告终。 今日主动提,且直呼其名? 铃铛心中略一计较,不动声色道:“皇上指的哪件事?” “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铃铛一怔,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活着,就像她不知道有个男人是不是还活着一样。 默了默,她实事求是道:“臣妾也不知。” 一边说,一边偷偷睨男人的脸色,见男人眸色一黯,她又道:“不过,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说明她有还活着,只是在我们不知道的一个地方。” “嗯,”男人点头,“朕也这么觉得。” 那一刻,铃铛清楚地看到男人凤眸里有光华在跳动,那光华是一种叫做坚定的东西。 铃铛微微蹙眉,下一刻,又对着男人璀然一笑:“皇上找臣妾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 锦弦看着她,凤眸微眯。 案上烛火摇曳,光晕橘黄,一片火光中,时间似乎倒流到了从前。 曾经也有一个女子这样跟他面对而坐,他批奏折,女子折纸。 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女子眉目如画的容颜。 “朕想你了!”他伸出手,朝坐在对面的女人。 铃铛怔了怔,有些迟疑地将手递给他。 “过来!”男人低醇蛊惑的声音响起。 铃铛盈盈站起,走了过去,男人手臂一裹,将她卷入怀中,大手探进她的衣襟…… **************** 夜深沉,星光满天。 池塘里蛙声一片。 蔚景坐在池塘边的大石上。 夜风习习,吹在身上有些寒凉,她环抱起胳膊,将脸轻轻埋在膝盖间。 在大石的旁边,两个酒坛并排而放。 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她没有抬头,依旧埋着脸坐在那里。 脚步声一直走到她的身后站定。 她未响,来人也不吭声。 说实在的,她最讨厌这种无声的对峙了,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特别是在她有事主动的时候。 所以,最终,还是她先抬起头。 “你怎么来了?”面朝着他的方向,她问。 她发现,眼睛看不到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再心虚也不用担心对方看出来,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对方“对视”。 譬如现在。 明明是她在堂屋里故意丢了一句,不知道夜里荷花是不是开着的,实际上,就是想约他来后院这里;明明她此刻就在这里等他,明明她刚刚还在想,她丢那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榻上了,不知有没有听到,现在人如她所愿来了,她还可以装得很意外地问对方,你怎么来了? 如果眼睛看得到,她就不敢问,就算敢问,也不敢看对方。 “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男人略带自嘲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下一瞬,似乎又转过身去,作势离开。 离开? 蔚景一急,忙不迭道:“等等!” 脚步声停了下来。 只是,不出声。 蔚景知道,他在看着她,等着她说。 “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 她将脸转了回来,低声道。 心里面甚至在想,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说话做事不给人留一丝余地,不给对方顾忌一分自尊,或许…….她这样说,他还是会走。 出乎意料的,没有。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她听到衣袂掀起的声音,紧接着,似乎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又不说话。 蔚景想,幸亏池塘里的蛙叫声此起彼伏,才让两人这样的相处不显得尴尬。 心里面组织了一下语言,她侧首朝着他的方向:“那夜在神女湖边上,你是意识到火折子有问题,紧急情况下,才大力将我推开是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是废话。 他今日跟影君傲说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见他果然没有理会,她有些窘迫,返身提了身后的两个酒坛,一只递到他面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男人很久都没有接。 她忽然觉得,好像这句话也说错了。 酒坛挺大只,且装满酒,很沉,而她又是只手提着的状态,所以,很快,她就有些受不住,正欲收回的时候,男人却又蓦地接了过去。 “不用谢我,我没救你!” 男人一边说,一边“咚”的一声拧开酒坛的盖子,动作的幅度很大。 “应该我说抱歉,害你跌入湖中,险些丢了性命。” 话落,男人提起酒坛,仰脖饮下一口。 蔚景怔了怔,自始至终,男人的声音都不带一抹情绪,说得四平八稳,她吃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也完全听不出他心中所想。 “你的本意是想救我的不是吗?” 她“看”着他。 男人又是好一阵沉默,再次饮下一口酒后,他也缓缓侧首对着她。 “我今日跟影君傲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并不是跟你邀功的。” 蔚景一怔。 邀功? 这个词,太严重了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你。” 她说的是实话,撇开前面的种种恩怨不说,单单就这件事上,就事论事,她真的是感激他的。 毕竟那一刻,他是用生命在救她。 从他身上的内伤就可以看出来,当时,他所经历的惨烈。 用殷大夫的话说,他的命是捡回来的。 “谢谢你!” 她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男人就笑了,低低笑出声来。 “蔚景,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做这些不是要你感恩,不是要你跟我说谢谢的?” 男人的声音不大,语气依旧平缓,可蔚景第一次听出了他心里罕见的起伏和波澜。 一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差点就脱口问出,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想想有些伤人,便没问出来。 她就“看”着他,不声不响。 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男人提起酒坛,一口气连喝了好几口,酒坛往怀里一放,他又看向她。 “蔚景,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我说如果,今日我没跟影君傲说这件事,在你心里,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那夜是我故意将你推下湖的?” 蔚景一怔,没想到男人突然问这个。 说实在的,跌入湖中的那一瞬间,冰冷的湖水连带着绝望将她包裹过来的那一刻,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因为那一霎那,她想不到别的理由,而且,男人出手真的很重。 但是,当她从生死边缘徘徊一圈回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不这样想了。 再后来,她静心想了很多。 她觉得,一定有原因。 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原本,她也是想等眼睛好了,再去查这件事的,没想到…… 男人低低的笑声再度在暗夜里响了起来。 也将蔚景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听到笑声的尽头,男人说:“果然!” 她马上意识到男人误会了,连忙否认道:“不是的,我没那样觉得。” “没事,”男人笑,笑得魅惑众生,提起酒坛,将里面的酒水一口气尽数饮光。 答案他已了然。 同样的问题,下午影君傲问的时候,她的回答是,我当然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当时,她考虑了多久,是一瞬,还是像刚才那么长? 似乎没有考虑,就那么脱口而出的笃定。 摇了摇酒坛,见已空,他甩手丢掉,抬起衣袖揩了一把嘴角,似乎犹不过瘾,又伸手将她手中的那一坛也接了过去,“酒很不错,你有心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刺激,还是已经进入微醺的状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蔚景心头一撞。 大概是做贼心虚,她觉得他这句话有深意。 因为,她在酒水里面稍稍加了一点料。 当然,不是什么毒药。 而是让人醉得更快一点的东西。 因为,有个像大山一样压在她心里的问题,她想问他,而且,她要听最真实的答案。 犹记得在相府的时候,她扮作兰竹,有一夜,他喝醉了,跑去了她的厢房,在她的房里睡了一宿。 那一夜,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所以,她觉得,对于这个凡事都喜欢压在心底的男人,或许这一招最有效。 可一坛酒已光,他似乎依旧还很清醒。 “既然你喜欢,就多喝点。” 她面朝着男人的方向,笑着道。 男人说:“好!” 只可惜,她看不到,看不到男人唇角微僵的笑容,也看不到男人眸中的沉郁。 又是半坛下肚,男人终于醉得很快。 手中的酒坛都拿不住,跌落在石头上碎裂开来,整个人也坐在那里摇摇晃晃,开始说一些含糊不清、语无伦次的话。 蔚景摸索着坐了过去,本就快坐不住的男人就歪倒在她的肩上。 男人的脸靠在她的颈窝处,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肌肤上,蔚景心尖一抖,随着男人微粗的呼吸,浓郁的酒香肆无忌惮的钻入她的鼻端。 “凌澜。”她试着轻唤他。 男人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何回答我?” 又是含糊不清的一声“嗯”。 “那夜在灵源山,锦弦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你或者你的人将我推下悬崖的吗?” ...... 【200】告诉我不是你(二更,还有更) 醉君怀,篡心皇后,【200】告诉我不是你(二更,还有更) 素子先认错哈: 昨天那章节最后,蔚景说:“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何回答我?”应该为:【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 “那夜在灵源山,锦弦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你或者你的人将我推下悬崖的吗?” 蔚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畛。舒悫鹉琻 或许是不死心,打心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又或许是心存幻想,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那夜的事,一直在想他跟锦弦的对话。 当时,他虽然没有否认,却也没有亲口承认不是吗钤? 所以,她要搞清楚。 一路走来,太多的纠复,她不会再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也不想轻易地去怀疑一个人,特别是自己曾以为最依赖的支撑,她不想轻易去否定这一切,也不想自己留下遗憾,就算是给这个男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凌澜,告诉我,是你吗?” 她推了推男人,侧首,唇瓣就毫无征兆地碰上男人的额头,或许是酒精的原因,他的额头滚烫,而她的唇微凉。 她一颤,又连忙将脸摆正。 男人口齿不清地嘟哝了一番。 蔚景凝神细听,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 心里急切得不行,蔚景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凌澜,告诉我,告诉我不是你!” 不是你狠心地将我推下,又假装好心地将我救起;不是你将她推到今天的这样位置,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没有身份、不能见光的位置! 都不是你! “告诉我,好不好?”她扭过身,双手捧起他的脸,如同曾经他无数次捧起她的一样。 “只要你说,不是,只要你说,我就信!” 其实,退一万步想,他虽然推下了她,却也还是救起了她,就算他不推,后面锦弦也会推,因为锦弦的计划本就是这样,而如果是锦弦,或许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所以,她曾试图说服自己,朝这些方面去想,而且,后来的后来,他也无数次地救过她,甚至不顾自己的生死救她。 但是,人就是这样奇怪,越是朝这方面去想,越想搞清楚真相,越是最在乎的人和事,越是容忍不了一点点瑕疵。 原来,她也是贪心的,她想要他所有的纯粹。 她接受不了他那样的别有用心,她接受不了。 “凌澜……” 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男人忽然展开手臂,将她抱住,身子一矮,再次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上,嘴里哼哼沉沉,不知在说着什么。 “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楚。” 他的力度很大,将她紧紧地箍住,男人胸口滚烫的体温透过衣衫缓缓传递过来,灼热在她的背上,那一刻,她觉得那感觉是那样真实,心跳也是那样真实。 她的,他的。 这样的她,这样的他们…… “凌澜,这样,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蔚景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后院的门口传来响动,她一惊,连忙噤了声。 “吱呀”一声,似乎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这么晚了,是殷大夫?还是影君傲? 如果被他们看到她跟凌澜这样,是不是…… 脚步声远远地响起,她心头一撞,正欲让凌澜坐好,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忽然腰身蓦地一重,紧接着脚下一轻,她差点惊呼出来。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被男人裹在怀里、架着轻功踏风而行。 他? 蔚景一震,他不是已经醉了吗? 怎么还能反应如此敏捷? “你——” 正欲张嘴询问,男人已经带着她翩然落在地上。 “你没醉?”她有些难以置信。 话一出口,四周传来很大的回音,她一惊,问道:“这是哪里?” 男人滚烫的气息逼近:“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声音虽然黯哑低沉,却字字清明。 果然没醉! 蔚景一骇,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背脊猛地撞上一片冰冷硬实。 眉心一皱,蔚景痛呼出声。 是石壁,似乎有些潮湿,还带着苔。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根据这些感知来判断,应该是个山洞。 他带她来山洞来做什么? 哪里的山洞? 感觉到男人又逼近了几分,炙热的气息就喷薄在她的面门上,她心头一颤,想避开,却发现男人已经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洞壁上,将她禁锢在自己胸膛跟洞壁之间。 根本无法动弹。 心跳得厉害,她强自镇定。 “你想怎样?” 饶是故作镇定,她的声音依旧在抖。 抖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害怕两人这样的相处。 男人微低了头,凑到她的耳边,滚烫的唇若有似无地轻碰上她的耳垂。 于是,她的身子更加紧绷得厉害。 沙哑的声音流泻:“将我灌醉,你又想怎样?” “我……”蔚景心口一撞,正思忖着要不要实话实说,唇上却是蓦地一重,男人已经将她吻住。 她心尖一抖,要不是背后有洞壁的支撑,她估计自己都会跌倒在地上。 她连忙伸手,攥住他的衣袍。 想避都避不了。 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没有暴风骤雨,没有急切凌乱,有的只是春风拂过般的软暖,他噙着她的唇瓣,滚烫的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线。 酥.酥.麻.麻从唇上传来,慢慢向四肢百骸徜徉,她颤抖了身子,和身子一起颤抖的,还有心,很复杂很复杂的一颗心。 她想推开他,他却就势加深了那个吻。 灵巧的舌尖探进她的檀口里面,一点一点将她的齿舌侵占,辗转流连,似乎一寸都不想放过,贪心地想要需索去她所有的芬芳。 这也是那夜,他将她压在身下时,只是咬了一下她唇角的原因。 他不敢亲她。 这个女人就像是毒药,一旦沾染,他就想要得到更多。 而那个时候,他虽然心里很想要,很想很想,但是他却心知肚明,不行。 她不行,他也不行,她不允许他要,他的身体也不允许。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所以只敢那样蜻蜓点水。 譬如现在,他很想温柔地对她,可是,一个吻就让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似乎喝进腹中的不是酒,而是火。 熊熊燃烧起来。 呼吸变得粗重,他不再满足于这种和风细雨,结实的胸膛将她紧紧抵在洞壁上,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吸.吮着她的舌根和唇齿,深深地汲取着她所有的甘甜,力道很大,就像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静谧的山洞里,亲吻吸.吮的声音很大响。 还有两人都越来越粗噶的呼吸。 这样的架势,蔚景哪里应付得来? 被他如此狠狠需索着,避不开,躲不掉,她只有被动承受的份,甚至连承受都承受不住,脑子里七荤八素,她觉得自己腹中的空气,都好像被他连带着吸空了一般,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舌根酸麻得厉害,她皱眉,松开攥着他衣袍的小手,拍打着他。 他却依旧深吻住她不放。 直到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在他怀里窒息了过去,他才缓缓将她放开。 她喘息,他也喘息。 “蔚景,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 孩纸们,这是补昨天下欠的三千字,今天还有五千字的更新哈,在夜里十点~~ 谢谢【元老人物】亲的月票~~抱住,狂么么~~ 【201】不要这样 醉君怀,篡心皇后,【201】不要这样 直到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在他怀里窒息了过去,他才缓缓将她放开。舒悫鹉琻 她喘息,他也喘息。 “蔚景,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蔚景脑中意识本是浑浑噩噩,骤闻这一句,怔怔回过神。 几时这个男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畛? 从未有过。 他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自己一丝心迹,想,喜欢,爱,这样的词语,他更从不曾用过。 所以,她也经常在想,她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他对她到底什么心思钕? “嗯?真的一点都没想我吗?” 男人的大手依旧保持着捧着她脸的姿势,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她的眼角来来回回,轻轻摩挲,他哑声低问。 “我......” 想吗?她问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她想,她想的。 她从未如此想过一个人,那种感觉强烈得无以名状,就算曾经跟锦弦,她都没有过。 有时,她也觉得奇怪,人的感情怎么会变化得这么快?她是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子吗? 她跟他才相识多久? 三个多月,三个多月而已。 她怎么可以那么快将与另一个男人三年的感情抛到脑后? 可,这是事实。 无论她多么戒备地想要高筑起心防,无论她多么地不想再碰感情这东西,在乎了就是在乎了,付出的时候身不由己,想收回的时候无能为力。 就因为那个倾心三年的男人伤害过她吗? 所以,她就那么快找另一个人来当做慰藉,来做依靠,是吗? 曾经她也是这样想,曾经她也这样以为。 直到这半个月的痛彻心扉,她才明白,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一边想着他,一边恨着他,一边不甘,一边痛苦,一边想着永不相见,一边恨不得当面问清楚…… 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矛盾,如此复杂的情绪? 就连她想了无数遍,两人再次相见之日,她定能冷眼相对,心中不再有一丝起伏,可当听说火折子里有硝石,只这一件事,就让她心中冷凝的高墙瞬间坍塌。 “凌澜,那夜悬崖,是不是你推的我?” 她听到自己幽幽的声音回响在静谧的山洞里。 男人落在她脸上的手似乎微微一凝。 她以为男人不会回答,看刚才他装醉的时候就知道了,她都将话说到了那个份上,他还在那里故意哼哼嗤嗤。 出乎意料的,男人开口了,只不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反问了回来。 “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信!”几乎未加思索,蔚景听到自己如是说。 静了片刻,两人都没说话。 男人忽然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唇,唇瓣相贴之前,他说:“不是!” 不知是骤然贴上的滚烫,还是因为‘不是’二字,蔚景猛地一颤,下一瞬,伸出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将他推开。 “真的吗?”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又像是没有,很轻,一晃而过,“刚才谁说信的?” 蔚景一愣,他的声音里似是蕴着一抹紧绷,她这才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而现在又问了什么,其实,她只是本能的反应,并没有过大脑。 “那是谁推的?” 不是他,不是锦弦,难道还有第三股势力想要她死? 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他知道是谁。 “都过去了,别再想那么多……” 男人的声音从耳郭处传来,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耳垂一热,是被男人湿热的唇衔住,紧接着长舌顺着她的耳郭一扫,湿滑滚烫,就像是一股电流击过,她浑身一颤。 “你还没有回答我,嗯?你当真就一点都不想我?” 唇舌依旧在她小巧的耳朵处逗.弄.撩.拨,黯哑低沉、带着魅惑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垂逸出。 蔚景绷紧了身子,一个字都说不出。 所幸男人也不强求,滚烫的唇顺着她的耳垂移动,拱着她的小脸,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大手更是探进她的衣襟里面,蔚景一惊,喘息地握住他的手。 他想抽开,她抓着不放。 他便由她攥着,也不急着下一个动作。 而他的唇舌却一刻都不消停,依旧折磨地在她的脸颊颈脖四处点火。 “凌澜……不要这样……” 蔚景喘息地求饶,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竟然比凌澜的声音还要沙哑,而且,山洞里有回音,带着她的喘息连连,说不出的暧.昧诡异。 凌澜似乎又轻笑了一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吮上她的唇瓣,然后对着嘴角用力一咬,蔚景痛得一颤,想起了那夜,他跟她拿驱蚊香的那夜,也是这样。 她真想骂人。 恨不得像那夜一样扇他一耳光。 松了他的手,想要推他,却被他反手握住,直接举到了头顶,压在洞壁上。 两人本就贴得近,而男人的这个动作,让她高.耸的胸.脯更紧地贴向男人,心跳踉跄,她有些慌乱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姿势。 “蔚景,我要你!” 似乎压抑了很久,似乎刚刚的那些只是在试探,男人低亘的声音从喉咙里缓缓吐出,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可口气却霸道得不行。 她咬着唇瓣不语,一颗心却是“噗通噗通”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 凌澜何其敏感,她看不到他,他却对她尽收眼底,虽然是夜里,可皎皎的清辉透过洞口照进来,正好拢住两人。 说白,是他特意将她放在这里,因为他想看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他其实早已情动,只不过强自抑制,如今看她紧绷娇憨的样子,终是再也忍不住,重重吻上她的唇。 一手禁锢着她的手腕在头顶,他深深压向她,狂烈地吸.吮着她的唇瓣,长舌更是迫不及待地再次钻入她的口中,大力需索,另一手轻松探进她的衣襟,游走在她如丝一般的肌肤上。 鼻翼相抵,呼吸交错。 或许是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变得特别敏感。 她觉得男人滚烫又带着微砺薄茧的手,就像是点着一团火,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股潮热。 男人肆无忌惮的气息将她包裹,口中充斥着他传递过来的氤氲酒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喝醉了一般,浑身无力,幸亏背后是洞壁,身前是他,不然,她根本站立不住。 似乎感受到她的摇摇欲坠,男人放开了她的手。 一得自由的她情不自禁地展臂攀上他的颈脖,而他得闲的手则是来到她的脑后,将她更紧地扣向自己。 他贪婪需索,她试着轻轻回应。 凌澜似乎微怔了一瞬,便开始更加疯狂的掠夺,而她在他的带领下,也渐渐抛却了矜持,投入进忘我的火热。 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静谧的夜里只有两人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以及亲吻吸.吮的巨大响声。 好一顿需索纠缠,直到她手臂都几乎挂不住,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里,他才放开她的唇。 大掌快速剥脱着她的衣袍,当最后一层遮挡也被他的大掌毫不犹豫地褪下,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男人似乎在看着她,虽然她眼睛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男人扬落在她身上的炽烈目光,像是能灼出洞来。 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的洞里,不知道有没有光,视线清不清明,她只知道,他在看着她。 面红耳赤,她着急得想要逃离,背后是冷硬的洞壁,她就干脆往他的怀里钻,不让他看。 几时见过她这般妩媚又可爱的样子,凌澜眸色暗沉,嘎然收了所有声息,大手将她从怀里拉起来,再次将她吻住。 一边吻,一边迫不及待地脱着自己的袍子。 当两人终于赤诚相对,当男人烫得似火的身子倾身贴上,蔚景心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许是怕身后棱角嶙峋的洞壁伤了她的背,他一只大掌扣着她的腰身,将她按向自己,另一手攀上她一侧高.耸的丰盈揉捏。 蔚景颤抖着呻.吟出声,下一瞬声音又被男人尽数吞入腹里,而更让她几乎要疯掉的是,紧紧抵在她小腹处的那一抹滚烫坚.硬。 那是什么,她自是清楚得很,而且那架势,分明蓄势待发。 她心跳得厉害,而男人还偏生一刻都不让她好过,唇舌顺着她的颈脖,一路往下侵袭。 当男人的滚烫的唇舌包裹住她的胸.尖的时候,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叫出声来。 亲吻、舔.舐、吸.吮、吞吐、撕咬,唇齿的逗弄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用力,蔚景紧紧抱着他的头,无助地哼吟。 火热在身体里乱窜,她脚下一软,双手松了他的颈脖,反手撑在后面的洞壁上,而这样的姿势,无疑是将自己的胸.脯更深地送向他。 绵长清辉透过洞口铺进来,将玲珑美好的胴.体镀上一层浅浅的银色,男人眸中跳动着炽烈的暗火,大掌扣着她的腰身,他弓着身子,唇舌一路往下。 当他火热的舌尖扫入她小巧的肚脐时,她狂颤着大叫起来:“凌澜,凌澜......” 与此同时,双手自洞壁上拿开,再次死死抱住他的头,想要将他拽离。 见她如此,男人缓缓直起身子,那一抹炙热昂扬便再次直直抵上她的小腹,她一惊,完全不知所措。 男人低低笑,大手一挥,落在地上的袍子被抛起,在空中铺展开来,再轻轻委于地上。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袍子上躺着,倾身压了过来。 “你的伤……” 蔚景陡然想起。 “都半个多月了,早好了。” 男人一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手抓起她的腕,引着她的手来到他的胸口。 结实平滑的肌肤上,一处凹凸不平异常明显,是伤痕,蔚景心口一颤,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块痕迹,眼前又浮现出那夜的情景。 他的长剑朝着锦弦的眉心直直刺来,锦弦将她从身后拉出,推上前去,他紧急收剑、撤回内力,而锦弦借机刺入他的胸口。 这样的男人。 她心神一动,忽然仰起身子,主动吻上他,只不过她看见,唇瓣落在他的下颚处,她一窘,干脆轻咬了一口。 她听到男人闷哼的声音,她知道,不是痛,是情.欲。 她用了多少力度她自己很清楚。 男人微低了一点身子,将她压倒在袍子上,而原本握着她腕的那只手也没有松开,又引着她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往下,拂过他坚硬如磐石的小腹,摸上他早已坚.硬.似.铁的.粗.长。 蔚景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惊呼一声弹开。 男人再次低笑出声,也没强求,放开了她的腕,而自己的大手则是滑到她的腿.心,修长的手指捻上她稚嫩的.花.蕊。 蔚景又躬起身子尖叫起来,眼睛看不到,完全不知道他的动作,各种感官的刺激强烈得让她几乎崩溃。 双手摸索着攀上他的背,她在他的身下抖做一团。 当男人分开她的两腿,当他的巨大粗长挺进她的身子,她闷哼一声滑下泪来。 “痛吗?”男人吻着她的鼻翼唇角问。 痛,很痛。 可心却满满的。 她抱着他的头,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喘息。 他已是迫不及待地动作起来。 虽然有热流的滋润,可她依旧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巨大,还没从那份撕裂的灼痛中适应过来,男人如此急切的动作无疑让她雪上加霜。 蔚景咬唇,浑身颤抖,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男人的肉里:“痛,痛……” 哪有这样的人?前一刻还温柔地问她痛不痛,下一瞬又这般如狼似虎? 而男人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呼痛放慢动作,继续冲撞,还低头将她的唇吻住,让她叫都叫不出声。 蔚景皱眉呜咽。 他似乎很懂她的身子,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揉捻着她高.耸的柔软,一边吻着她,一边重重顶进。 每一次撞入都抵到她最敏感的深处。 很快,酸胀灼痛就被酥麻轻醉代替。 他放开她的唇,她呻.吟出声。 “蔚景,想我吗?”男人声音哑得不行,绞着浓浓的情.欲。 “想吗?”他问,身下深猛撞击。 水声连连。 蔚景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被撞出了窍,酥麻愉悦在小腹下一浪接一浪地层叠堆砌,脑子里早已七荤八素,哪还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 随着男人的大动作,她的身子被撞得一直往上跑,垫在身下的袍子早不知挪到哪里,如此一来,她光洁的背就直接摩擦在地面上,男人见状,从她的体内退出自己的炙热,将她从地上拉起,翻过她的身子,让她跪伏在衣袍上。 打开她的双腿,他从后面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