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的烦恼日常》 第1章 自杀 宗十六年,元朝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旱灾,加上这一年,元朝的夏季共持续了六年。在这六年里,元朝未曾下过一滴雨,山河干涸,草木枯竭,千山过尽,寻不到一丝生命的痕迹,唯有烈日炙烤着大地。京城内外,赤地千里,死伤无数。 这一年,朝廷对外宣称万民盼望已久的冬天即将降临。然而,如此激动人心的消息却未能在百姓心里激起半点涟漪。 因着这六年的大旱,饿死的,得时疫而死的人不计其数。每日,街上都充斥着孩童嘤嘤的啼哭声、家人悲恸的嚎啕声…… 就在前不久,朝廷最后一点救灾粮也用光了。太宗皇帝日日站在巍峨的宫墙之上俯瞰着如同人间地狱的京城,眼泪潸然落下…… 他现在只期盼许家的预言能再次挽救不堪一击的国都。 城郊的一座破庙里,莫容碟奄奄一息的躺在庙里的青石地上。有几支干枯的杂草凌乱的参杂在她原本保养的极柔顺的发间,身上的衣物早就破烂的不能再穿了,隐隐还散发着一股馊味。莫容碟自嘲的想,若不是如今的元朝仿若人间炼狱、自保都难,只怕她现在就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本该有些凉意的地面,如今却不比遭遇那炮烙之刑更差的了。莫容碟难受的移了移身子,奈何几日未进食,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她放弃了挣扎,也许等死对她来说,是唯一的出路。 “去姑姑那里,陪姑姑说会儿话!”同样靠在破旧的菩萨像前的于氏慈爱的拍拍小米粒稀疏的发顶。他的皮肤暗黄的如同年暮的老人,骨瘦如柴的小身子软趴趴的靠在母亲的身边。 莫容碟知道,那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在于氏看来,他怕是活不久了吧。莫容蝶艰难的笑笑,泛白皮的嘴唇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这是良久缺水的缘故。 “姑姑这里有好吃的,来,过来!” 小米粒听到有好吃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刻如星辰一般璀璨。他费劲的爬到莫容蝶跟前,吸了吸鼻子,弱弱的开口:“姑姑休要骗我,姑姑把好吃的都给了我!” 莫容碟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米粒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抬头笑着说:“为了报答姑姑,我给姑姑捏肩膀吧!” 小孩儿纯真的笑容宛若一轮明月般耀眼,莫容碟呆了一瞬,心头竟生出万千思绪。 他干瘦的小手放在莫容蝶的双肩,一脸认真的揉捏。 虽是骨头碰骨头,小米粒的手让莫容蝶觉得硌的慌,但她心里却觉得极其满足,总算没白疼这孩子。小米粒同于氏是她在逃难中认识的,于氏是个善良的母亲,救过莫容蝶一命。为了回报他们母子俩,莫容碟将手中最后剩下的一小把玉米粒给了小米粒吃。既没打算活下去,吃不吃又有什么所谓!她自嘲的想过,若她当时没有一语成谶,大概现在还在瑞王府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吧!想到这里两行清泪滚滚落下,心中颇不是滋味,分不清是后悔还是怨恨。 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莫容碟和于氏都有些许诧异。这里是京城十里之外的小坡头,平日里连只老鼠都不愿意光顾。若非这样,她和于氏也不会有一尺安身之地,恐怕早就像外头那些人一样,魂归故里了。 人影蹿动,不多时庙里就冲进几个身着竹甲腰间佩剑的人,看着倒像是朝廷派来救灾民的金卫队。以前莫容蝶在灾区看见几回,他们出现一般都会带着粮食和水,莫容蝶莫名的兴奋起来,或许她可以活下去了! 果然千难万险逃到京都来是正确的选择……本以为自己已经心灰意冷不在乎生死,未想到真正看到生机时还会不由自主的怀报希望、不由自主的兴奋…… 靠在石像旁的于氏艰难的抬起头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莫容蝶喊:“莫姑娘,你要支持住,我们能活下去了!” “金卫队来了……金卫队来了……”莫容蝶喃喃念叨,费了好大力气都抬不起头,身后的小米粒帮了她一把,将她的脑袋用双手顶了起来。 一位身着翠绿碧波云霞衫的女子踏进来,进门一双凌厉的双眼环绕一圈,捏着苏绸云竹帕捂着鼻子,小心的避开周遭陈横便地的枯烂干草与一块块染血的碎布片,被一位头发花白的精细嬷嬷搀扶着,一步一扭的走来。 莫容蝶看到来人瞳孔一缩,手指不自觉的掐进身下的一摊杂草里,胸腔中积攒的怨愤竟让她一个挺身直直的做起来。因着动作太大,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生生的顺着嘴角滑落。 女子便是京都监察御史嫡女柳香茹,六年前下嫁了瑞王许桥松为妾室,为人浪荡做作,同府中所有女人一样善于伪装。 “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莫容碟到死都不会忘记柳香茹对她做过什么,她警惕的盯着衣着华丽、高高在上的女人。 “呵呵呵……姐姐好久不见啊~” 未语先笑向来是柳香茹的做人准则,她细腰丰臀扭动到莫容蝶跟前,拿着帕子嫌弃的在鼻间挥了挥,尖着嗓子惺惺作态的说:“我也是得了吩咐不得已,要不你以为我会来这破烂地儿?!” 莫容蝶双手成拳未做声,暗淡无光的眸中充满了警惕与怨恨。小米粒虽怕生,但此刻却依偎在她的身旁,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她,似乎要给她力量。莫容蝶心中一暖,安抚性的拍拍他的小脑袋。 柳香茹本以为莫容蝶到了这个地步见到她该像见了救星一样跪地求饶,但没想到还是一副讨人厌的模样! “说起来,姐姐你可是大元朝第一个浸过猪笼还活着的女人!即使是妹妹我也得说声佩服!你这条命苟延残喘了三年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柳如眉蹲下身,轻笑,“姐姐你看你如今这副残破不堪的样子,还怎么跟我比?尤其是这张脸啊,真是可惜了,往日你不是最爱跟我比吗?” 柳香茹语气越发狠厉,到了最后已是咬牙切齿!她狠狠的捏住莫容蝶的下巴,尖锐的指甲深深的掐进莫容碟松弛的皮肤里,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唔!”莫容碟咬紧牙关,被刺破的皮肤此刻火辣辣的疼。 莫容蝶心中明白了大概,原来,是取她的性命来了。莫容碟冷笑,当初那事柳香茹没害死她,费尽心机却只是将她赶出了瑞王府。现在她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没了抵抗能力,她怕是早就寻思着怎么取了她的性命。 “莫姑娘!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天子脚下,怎么能干出这等草芥人命的事!”于氏厉声道。她心里着急的要命,可身体却使不出一点力气,眼睁睁的看着莫容碟攥着柳香茹的手慢慢的滑落。 “你这个坏女人!不许你欺负姑姑,放开姑姑!”小米粒见莫容碟流了血,那个坏女人正掐着她的脖子,他气愤的挥舞着竹竿似的胳膊拍打柳香茹的手。 “米粒!”于氏惊恐的大喊。 小米粒打不过就咬,柳香茹哪遭过这种罪,她凄厉的“啊”了声,松开莫容碟的下巴反手一巴掌甩在小米粒的脸上。莫容碟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她艰难的看向摔在她旁边的小米粒。 “米粒……” 小米粒的右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小孩多日未吃饱,身子孱弱。柳香茹这一巴掌又用了十成的力气,此刻,他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细细的小手上沾了莫容碟的血,缓慢而又艰难的抬起来。 “姑姑……” 莫容碟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柳香茹见自己保养的细嫩的手背上渗出了细密的血珠,目光狠厉的盯着摔倒在地上的小米粒。 “小杂种,你居然敢咬我!”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小米粒,突然想到什么,又娇媚的笑了起来:“嬷嬷啊,你看元朝现在这光景,只怕咱们王府后院那看门狗都快要饿死了。” 那嬷嬷恭卑的服了服身子:“姨娘说的是,前先日子老奴还听府里那丫头说,狗吃的比人都快要多了。” 柳香茹咯咯地笑,说出来的话却毒如蛇蝎:“那正好,把这小杂种交给那丫头吧,也省了王府的粮食。” 主仆两一合一唱,于氏和莫容碟的脸上渐渐浮上了惊恐的神色。 莫容碟挣扎着去撕扯柳香茹的衣裙:“柳香茹,你有种冲我来,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柳香茹一脚踢开莫容碟的手,冷笑:“姐姐以为自己现在还有什么本事?” 柳香茹向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就要上前去抓小米粒。于氏早就吓呆了,她挣扎着爬到小米粒的身边求柳香茹:“不要、不要……这位少奶奶,我的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我给您道歉,求求您,放过他吧……” 于氏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给柳香茹磕头,额头早就被磕破了,鲜血染红了青石砖,而她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柳香茹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像这种卑贱的人也就是她出门没看黄历才会碰上。 “柳香茹,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给你!你放了米粒!”莫容碟一只手死死的抓住柳香茹的裙摆,她只觉得满口的铁腥味道,声音凄厉的如同了来自地狱的魔音。 柳香茹蹲下身子,秀眉轻挑,冷漠的说:“姐姐不要着急,你的这条命还留着有用呢!呵呵呵……” “还不快动手!” “啊,不要不要,别碰我儿子……”眼看小米粒要被那两个侍卫带走,于氏突然发狂般的扑向柳香茹:“我跟你们拼了!” 然而,于氏的手还没有碰到柳香茹的一片衣角,一把锋利的刀已经刺进了她的腹部,于氏一口血喷涌而出。侍卫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感情的拔出刀。血溅三尺,鲜血顺着观音像滴落在枯枝上,于氏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盯着柳香茹那张恶毒扭曲的脸。 莫容蝶分明看见她的眼角还挂了一滴泪。 “贱人!你不得好死!你就不怕遭报应吗!”莫容蝶恨,她恨自己的无力,更恨柳香茹的丧心病狂。她的目光含着不限的恨意,像一把利刃望向柳香茹。 柳香茹神色平静,漠然的扫了眼于氏的尸体:“报应?姐姐不是天赋异禀吗?不妨说说,妹妹会遭什么样的报应?” 莫容碟紧紧咬着牙,愤恨的盯着柳香茹的嘴脸,恨不得生生撕了她的血肉。 对于莫容蝶全身颤抖怒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柳香茹大为满足,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精细麽麽会意朝外喊道,“进来吧!” 一个干瘦黑黝的老头应声而进,一头乱而毛躁的黑发像鸡窝一样,凹眼龅牙,浑身散发着恶臭,不过,他竟穿了一身完好的衣衫。他一进来柳香茹拿帕子捂鼻子的手更紧了些,厉声道,“臭叫花子!离我远点走,从那个地方绕过去!” 那老头听话的绕了远处走到莫容蝶身旁一脸猥琐的瞅着她,冲她笑笑,露出沾青菜叶子的黄色龅牙,一双黑手时不时的搓搓,指甲又黑又长!这人还有这味道无不让人感觉恶心。 “姐姐,妹妹也无好送予你的,听闻你最喜男女之事,特地给你送来个男人。”柳香茹笑的欢快,凌厉的眉眼多了些孩子气,“你也知道,如今这年头能找个男人已是不错,况且以你这条件。这人也没啥毛病,就是得了点病,正配你,到时你俩黄全路上也好做个伴。 哈哈哈哈哈……想想柳香茹就觉得畅快,这个嚣张的女人以往自持身份贵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落在她手里,可知不是天意! 她想起什么皱皱眉,厉声吩咐,“还等什么!赶紧让人把药吃了戏演完好走人!”这种鬼地方她来都不要再来第二次! “你休想!我不吃!”莫容蝶被精细嬷嬷一把抓住蓬乱的头发,想掰开她的嘴,怎知莫容蝶死死咬住,已经动了咬舌自尽的念头。无奈她身体原本就被掏空,已无多少力气,舌头没咬住反让人将药丸灌下去。 莫容蝶一双眼睛冷冷的望着柳香茹里头藏了淬毒的剑。 柳香茹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寒意,“姐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事到临头我就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宋如眉那贱人干的,死了你可千万别来找我,找她报仇才是对的!” 药力开始发作,莫容蝶觉得浑身像着火一般,五脏六腑都像放在火中烤。她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只痛苦的在地上缩成一团。模糊中那老头脱了自己的衣服朝她走来。露出浓密的胸毛,口水滴在她脸上。 她想逃开,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她的衣服也被扒个精光,柳香茹洋洋得意的脸突就换了一副面孔,恐惧又无辜,放佛收到了惊吓。 男子的面容已经看不清了,只记得他穿了月白的云锦袍,丰神俊颜。 柳香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盈盈玄泣,“姐姐她……我也没想到,她竟会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来,我们还要接她回府吗?” 男子别过头冷声,“不必了!回府吧!”抬脚自己先走了。 柳香茹将人都遣出去,看着莫容蝶眼中的恨意厉声道,“你一直不知道……我与你……” 莫容蝶听不到后半句了,她已经死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舌自尽……带着无尽的恨意…… 这一定是报应。 若有下辈子她肯定不会一语道破天机。 第2章 重生 “我看啊,那柳家的小姐,丰臀细腰,定是个好生养的!这点哪,老夫人放心就是!”铁嘴刘坐在堂下唾沫星子横飞,端着献媚的圆脸笑的喜庆,发髻上插了海棠,穿的是红霞绣云纹衣裳,两片肥唇也未停下说那柳家小姐的好。自进屋,自顾自的说了半个时辰,现下总肯停一停。 说的是中书省郎中家的小闺女,年芳十六,貌美如花,前突后翘,按刘媒婆的话来说,擅长生儿子。 “呵,你刘婆子怎知那柳姑娘就能儿子了,难不成她还生过?”宋如眉瞥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铁嘴刘,眼中满是不屑。 铁嘴刘自进门恨不得长出两张嘴,将那柳小姐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天入地,就差没说是王母娘娘转世。自以为拿着许家的痛处做筏子许家就能对这门婚事松口轻飘飘应下么?做梦!不敲打敲打,传出去还以为许家人个个没长脑子的白痴。 只一个五品官的闺女,就这么挤进许家,也太容易了些。 “这……”铁嘴刘放下茶盏,听得话中有话,一张涂红腮帮子的笑脸僵在脸上。 宋如眉乃当今右相家的嫡女,与许家大少爷许国师的婚事乃皇上赐婚,嫁进府二年有余,手持府中馈,将偌大许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人精明能干,通晓人情世故,一张毒蛇嘴,最是不好惹。 “哟,瞧刘婆子说的这话,好似坐在这里的个个都不会生一样!”二房姨娘沈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顺手拿了帕子捂着嘴就笑开,丝毫不顾旁人。 往日悦耳的笑声今日听来当真是讽刺至极,大房这一支听了这话个个脸当即拉就下来。人人都知道,大少爷许乔松现如今光正室就娶了三个。 管家的主母是宋右相嫡女,宋如眉。原配乃参知政事沈辽嫡女沈荷,也就是沈娇的姐姐。至于正妻么,则是当今朝中位高权重的莫左相嫡女莫容蝶。 姨娘有宋姨娘、周姨娘、谢姨娘等等,妻妻妾妾的加起来也有二十多口人,通房丫鬟还不在内。 可就算这样,大房到如今仍无所出。这也是许家老夫人着急说亲的原因。 点名要那看着会生养的。 许家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自然不好惹,铁嘴刘苦着脸,好一番解释,“哎呦我的姑奶奶,我怎敢这么说,不过是看那柳家小姐真真符合老夫人心儿的模样,我才敢夸上一夸。再说,这媒也是贵府先提的不是?”明明是许家先找她的,现在倒搞的像柳家小姐倒贴似的。 许老夫人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精,在一旁只看不做声,明摆着是要借这事刺一刺大房几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反正最后拍板还得她来,要不要都是她说了算,现下只管看热闹。 沈娇正是瞅准了老夫人的计较才敢说出那话。 元朝谁不知道,许家大少爷的婆娘都快比上皇帝老子了,就为了生孩子,许家大房生孩子可是许家乃至整个元朝第一要紧事。 “媒可不是许府先提的。”宋如眉绕着屋内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自房两位“姐妹”身上,沈荷相貌平平,但凡大小事都得占在“规矩”上解决,三从四德的崇拜者,最是刻板无趣。 只有那姓莫的,一张狐媚脸,偏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见人跟哭丧似的,最让人讨厌! 察觉到身侧那抹厌恶的目光,莫容蝶全身都在沸腾。她,宋如眉就是上辈子害的自己惨死在外的罪魁祸首!她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剥掉她的皮,吃她的肉,为自己报仇,更为米粒母子报仇!当然,柳香茹她也一定不会放过,此生为人定要让她们血债血偿! 莫容蝶紧紧捏住彩瓷兰花茶盏,压下心中的恨意,抿了口茶默不作声。 记得上辈子,宋如眉明面上撮合,暗地里却千方百计的阻碍,怎知最后却不但没有成功,还被老夫人发现,狠狠训斥一番,削了管家的权两个月才拿回去。 这次嘛,得下点猛料才是。 不过莫容蝶有一点没想通,宋如眉到底为何会阻止这场婚事,娶姨娘的事是她想出来的,柳家也是她找来的,就为了彰显自己这个主母的贤德大度,更是为了讨老夫人的欢心。 按理说,她是最不该阻止柳香茹进门的。 铁嘴刘正等着宋如眉的下文,心想着,明明是许府要她去打听柳家小姐,现在宋如眉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就看不上柳小姐了? 只听得宋如眉又说,“我只让你去探消息,什么时候说要娶了?你可不要跑到柳家一面子热!” 这话没错,是宋如眉找她探听柳家小姐的,可,可当初也不是这个态度啊!铁嘴刘心下一震,难不成自己收了柳家好处暗中串通柳家的事被她知道了? 定是这样,可这也不算什么腌臜事。总不过是跟柳家通通风,说许家看中他家闺女。那柳老爷听了高兴地胡子都翘上了天,自愿给铁嘴刘好处只要她在许家面前多多美言。 这不奇怪,许家这样显赫的人家,京都的多少姑娘望眼欲穿呢! “那依许夫人之言……”若因为这事就推了柳家,她铁嘴刘的名声也不用要了,收人钱就要办成事,这向来是她的准则。正因为这样京都但凡有些嘴脸的贵族都没少找她托媒搭线,她只要收了钱准能办成事,所以她的价钱比一般媒婆高了不止一个等次哩。 她也是看许家有意才收了柳家大把的银子,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事准成,早知如此就不收了! “许家不比其他门第,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的,且不说姨娘,便是那通房丫头都是知事闺女。” 许老夫人对宋如眉给许家带的这顶高帽子非常满意,上年纪的人顶爱听自家儿孙多厉害多能干等赞美词,第二爱听自家多显赫,多有名声,多么了不得,尤其是像许老夫人这样虚荣了一辈子的人。 许家乃三代世袭的爵位,代代得皇帝器重,代代立功无数。三代的国师均出自许家,从未易过主,。正因为要培养下一代国师,才着急子孙后代,更要找家世才貌品行样样好的女子。 且看当朝左右相的闺女都是皇上亲自赐婚,可见对许家的重视。 许老夫人相当认同宋如眉那句“许家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的”,更为自家的地位感到自豪。 看铁嘴刘那比苦瓜还苦的脸就知道,她准是收了人好处。否则她这种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怎会无缘无故为区区一桩未定的亲事烦恼? 只有银两才有这等魅力。 “这样吧,你说说那柳家小姐有什么值得我们许府迎娶的,你若说出来,讨了老夫人的欢心,自有老夫人为你做主。若是说不出来,那这事就算我没提过,你也别苦着脸跟我求什么,许家不要闲人!”宋如眉端着十足主母架子,瞧着下头铁嘴刘那苦恼的模样,心中畅快。在这府里,同辈人没有能越过她去的。 就像现在,她不让柳香茹进门,她就进不得! 铁嘴惊的刘张大嘴巴,两片肥嘴唇涂成浓重的红,看着触目惊心,腮帮子是也是红的,脸上擦了□□,模样实在不讨喜,偏偏她还喜欢大浓妆。 这亲事她非要撮合成不可,否则名声不保。心下焦急,只是一时半会她实在想不出,该说的有已经说了,子嗣的事也搬出来了,人家不信啊! 要是有办法能让她们信就好了。铁嘴刘脑子快速转动,她还真想起一条! “有,有!那柳家小姐自她祖母那一辈后代的闺女都生养了儿子!”铁嘴刘看到许老夫人那双无神的双眼顿时就亮了,心中一喜道有谱,又说,“这个准没错,我也是无意见打听到的。柳小姐母亲生养了两个儿子,她母亲有两个姐姐,分别是舍人刘家和孟家,生养的都是儿子!知根知底的京城人,老夫人一打听便可知。” “怎话当真?”连日未有笑脸的老夫人听了这话现下老脸笑成一朵皱菊,她仿佛看见白白胖胖的孙子冲她招手! 铁嘴刘大嘴扯到了后脑勺,只要许老夫人同意了,任谁也改不了的。 “当真,我既说出口,还敢骗您不成?别家兴许稀里糊涂个有的,许家我是万万不敢的。”铁嘴刘挥挥帕子,笑呵呵的又添一句,“若能行,您看选个好日子,我这就去那柳家报喜去,也祝贵府早日好事成双!”马屁拍着,恨不得立即商量了提亲日子替柳家抱住许家这棵大树。 许家是名门,最重名声,提亲日子一商量,这亲事就没跑了,白花花的银子和名声都能保住,悠哉!乐哉! 许家显赫,这京都敢欺负到许家头上的还真没几个。许老夫人被铁嘴刘拍出了笑脸,点点头说,“你同老大家的宋媳妇商量,找个好日子,这事确实宜早不宜晚。”一听有孙子抱,娶十个也答应! 铁嘴刘应声,谢过茶水,脚下生风先报喜去了。 “母亲,放心,选日子和下聘礼就交给媳妇来办,定要您满意。只是,万一那婆子说的是假,不就显得我许家好蒙骗么,要不要媳妇再去查查?”可恨那铁嘴刘搅了她的事,宋如眉心中将那媒婆子骂上了千遍万遍。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莫容蝶突然婉婉开口,“母亲,儿媳看来,那婆子的话真的假的都不打紧,娶回来能为我们许家传宗接代便好。若是不能养着看就是。宁可娶错也不能放过。就是真说假话蒙骗,给足教训便是,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子嗣!”柳香茹必得嫁过来,要不这血海深仇招谁报去?莫容蝶眸中闪着两道仇恨的厉芒,这一生,她要柳香茹和宋如眉尝尽人间疾苦,还要她比自己死的惨烈百倍! 许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有理,许府又不缺那口饭。就算娶遍天下女子,只要能生出孩子,又有何妨?正眼瞧瞧这个儿媳妇,长得柔柔弱弱,一股温婉的江南气质,胸和屁股嘛,倒是不小,怎得不见她生个儿子,难不成太瘦了? 莫容蝶倒没在意宋如眉那杀人的目光,反倒被许老夫人看得浑身发毛。 许老夫人看了会子才移开目光,“行了,莫媳妇说的也在理,就选个日子抬进来圆房吧。”回首又装模作样的问她们几个,“可还有要说的?” “但凭母亲做主。”一直未言的沈荷也低眉垂眼表了态。 其实总共来的也就大房的这三妻,还有许老夫人最疼爱的姨娘,沈娇。 说起沈娇来可不得了,一个姨娘的卑贱身份竟教许老夫人日日带在身边,看着比正房还要受宠。 许老夫人满意的“嗯”了声,成了,这事算定下了,手搭着黄梨木椅就要起身,沈娇看准第一个冲到眼前扶着,连贴身丫鬟小桃都快不过她。 “婢妾给您做了药膳,估摸这会也好了,三伏天喝了最是滋养。”沈娇一侧娇声邀功。 许老夫人点头慈爱道,“好,好,我必要尝尝。 这一唱一合母慈子孝的氛围太浓,好像几个正经的媳妇到成了陪衬。 莫容蝶轻叹一声,沈娇受宠自有她的本事,也不全因会药膳。 许老夫人走后,沈荷也称礼佛时间到了,起身就走。莫容蝶正要走,却被宋如眉先开口喊住。 第3章 生命垂危 “方才见妹妹为大爷的子嗣那般操心,我这个正经主母都自愧不如了。”她端起茶盏,轻酌一口,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仅没有惭愧的神色,更像是警告。 若是前世说莫容蝶准会顾忌她主母身份,可惜重活一回让她早已想明白。嫁进这表面光鲜内里污秽的世家,想要独善其身,那是不可能的。唯一保命的方法就是去争,去斗。 成王败寇,谁能笑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前世她唯唯诺诺,结果呢,得了个惨死在外的下场,落的被乞丐玷污。 有时你越顾忌别人越会觉得你软弱好欺,就越要针对你。这就好比,泼妇没有敢去轻易招惹的,便是打着了还得惹一身骚。 这辈子她绝不重蹈覆辙! “姐姐说笑,你我同为正室,这是应当。”莫容蝶淡淡回应,她觉得这事没什么好解释的,也不会对仇人低声下气。 “是应当,但妹妹不要忘了,你,只是个平妻。有些事,不该你管的,还是少管,省得惹火烧身,你没本事扑不灭的!”宋如眉冷哼一声媚笑开,起身叫来了外头守着的贴身丫鬟司药,道,“回凝香院。” 丫鬟低低应声,人影渐去。 前世宋如眉也是这样自傲。莫容蝶也不在意,坐在花厅中眼光闪烁不定,前世柳香茹投靠了宋如眉这棵大树,之后二人如鱼得水,偌大的许府除了老夫人竟是宋如眉一手遮天。这一世嘛,且等着看吧。觉得时间差不多,也起身叫了自个儿贴身丫鬟离君。 离君应声而来,“夫人可要回听雨院?” “不,去大爷的乔松院。” 许府这宅子是前朝先皇御赐,后又重新修缮了两次,各处景色不下百处,内里建筑也是独具匠心,样样精妙。 春有桃,夏有荷,秋冬有菊梅。四季花儿自是不缺。 慈听院与乔松院隔着她的听雨院,来往方便。原本听雨院是荒废已久的院落,许家迎娶莫容蝶时宋如眉让人又重新修的,宋如眉明摆着要晦气她,丢给莫容蝶个破落院子,给她下马威。 不过莫容蝶觉得这事根本不用计较。有句话叫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这一世能否报仇主要看大爷许桥松的心她能不能抓得住。第一是宠爱,第二是子嗣,有这两样其他的事都好办了。 刚行至乔松院门口,二等丫鬟小茜便哭哭啼啼的跑出来,看那模样莫容蝶心中顿时一沉,隐约觉着不好。 小茜迎面看见莫容蝶,盈盈一拜,哭道,“夫人,不好了,大老爷掉进院里的莲花池了!” “什么?”上一世莫容蝶也是同样的反应,没想到重活一世嘴中不由自主的还是冒出这俩字,熟悉的场景涌进脑中。 原来是这事,完蛋了,完蛋了!为什么会重到这个时候来? “人呢?救出来没有?”现在要紧的还是关心一下许桥松,万一他挂了,那她重生又有何意义! “没,没有,荷花池,淤泥深,现在,小厮们正往外捞……”话未完那小茜又哭起来,大爷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整院子的人要拉去陪葬,这是以前进院的时候许老夫人亲自说的。 她还有个不满十四的妹妹也在里面伺候…… 莫容蝶脑中“哄”的一声,思绪一片混乱。前世她得知的时候人已经被救上来。怎得现在,人还没有被救呢,若是真的陷进淤泥里出不来,许桥松不是就死了? 莫容蝶不敢想,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吩咐道,“别哭了,去通知老夫人,就说人已经救出来了,好好说,省得吓出个三长两短。” 小茜应声,擦擦脸上的泪水,一路小跑着没影了。 莫容蝶站在原地,全身发抖。 “夫,夫人,您没事吧?”离君看她脸色苍白,搭在自个儿胳膊上的手冷的吓人,离君吓得结巴了。 莫容蝶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再吸一口气,吐出来。如此循环几次,感觉腿听使唤了,这才道,“没事,快,去乔松院看大爷。” 一路疾走,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又惊又怕。 真怕那傻子就这么死了。 又恨他前世居然听信柳香茹那贱人的谗言,不管自己,导致自己非咬舌自尽,这笔账也要算! 乔松院花厅中聚了很多人,宋如眉,沈荷,宋姨娘、谢姨娘、周姨娘,都来了,莫容蝶再一踏进门,基本大房的就到齐了。 个个都一副焦急的样子,尤其以三个姨娘最甚。宋如眉干脆椅子也不坐了,站起身焦急的望着门处,左看右看等人似的。 最淡定的是沈荷,她手持一串佛珠双眼紧闭,一直在默默诵经,光洁的额头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莫容蝶估计她也是着急的,这是在祈祷许桥松平安吧。 三个姨娘见莫容蝶来,盈盈一拜,给莫容蝶行了礼,宋如眉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沈荷压根就看不见她。 莫容蝶找了张椅子坐下,心中奇怪,问身旁的宋姨娘,“怎么不去莲花池等?” “是老爷吩咐下来,说女人在哭哭啼啼难免扰心,更何况是救人,要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安抚老夫人。听说二爷也去了,三爷外出办事还未归,四爷正生着病,起不了床,就没告诉他。”宋姨娘事无巨细的将听来的消息跟莫容蝶报了个遍。 阿弥陀佛,莫容蝶心中默念希望若有佛祖就保佑一下许桥松,又道宋姨娘,“真是个心细人儿。” 不难听出这是夸人的话。 宋姨娘眼睛里有惊讶,惊讶于莫容蝶的好相处。她与宋如眉同是国相之女,一个自傲嚣张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一个却和声细语,相比之下,宋姨娘对莫容蝶好感多了些。 不过莫容蝶可不知道这些,她现在正祈祷许桥松不能有事。 不过片刻,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小厮与侍从将人小心翼翼的抬进来,宋如眉等人赶紧冲上去看,就连向来端庄的沈荷也焦急的上了前。人太多,莫容蝶跟在身后隐约看到一张翩若惊鸿又苍白的脸。 泪水像决堤的河水一下子涌出。 上一世,她贪恋这张脸,求父亲找皇上赐婚,没想到皇上看重许家,二话没说就应下。 只是婚后他只碰过她一次,便将她丢在一旁不管,她心中恨他到骨子里,可又爱到骨子里。 那又爱又恨的滋味,煎熬了她许多个日日夜夜,她快被逼疯的时候,被柳香茹那贱人陷害。后来他站出来保护她,使她没有被赶出府。 打那以后他还是扔着她,不闻不问,她搞不懂许桥松心里想的什么,再后来又被陷害与书生私通,差点浸猪笼。还是他及时赶到将她救出,但她还是被赶出了许府。 最后被柳香茹陷害,惨死在外。 莫容蝶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跟在人流后头进了卧房。 “姐姐,莫要哭了,大爷救上来了,只是还昏迷着,应该无大碍。”宋姨娘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一双杏眼望着她露出担心的神情。 莫容蝶点点头,回报一笑给她。 周姨娘和谢姨娘互相看一眼,放下心。谢姨娘见宋姨娘马屁拍的紧,颇为不屑的瞅她两眼,心道,有个正经的主母不去拍,反倒拍那无关紧要的。 周姨娘则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 宋如眉同沈荷在前头,一个坐了床榻一侧紧张的盯着许桥松,一个则站在一旁,眼见也是松口气。 小厮送完人退下,许老爷和二爷许雎急匆匆闯进来,后面跟着个背药箱的白胡子老头。 下人、姨娘们纷纷行礼,让开床边。 白胡子老头被称为章太医,进门便为许桥松把脉。 几息功夫撤了脉,许老爷焦急上前一步问道,“我儿怎么样?” 章太医擦擦汗,“许国师原本身子就弱,上次的风寒没好利索,这次又掉进荷花池里去,虽说三伏天的水不冷,但湿毒入体排不出同样麻烦。” “章太医还是直言吧。”许雎一旁直接了当的问道。 “可能会高烧不断,挺过三日便可无碍。”章太医心中直叹晦气,来时皇上发话,若是许国师有个好歹,要他提头去见,现在这脉相看来,他真有可能掉脑袋了。 许老爷听这话,歪歪身子差点晕倒,若是老大真有三长两短,那许家的命数也尽了。许雎忙扶住许老爷,担心的问道,“爹,您可不能有事啊!” 许老爷摆摆手,他自问见多识广,经历的也多,很快便镇静下来。 许家命数尽了,也许是天意也未可知啊。 “就劳烦太医尽心治好我儿,许某感激不尽。”许老爷声如洪钟,慷锵有力,听的人心头一震。 章太医拱手行礼,“昌国公折煞下官了,自当尽力而为。”说着让手下的药童回宫禀报皇上去了。 此时又有慈听院的丫鬟来报,说是许老夫人听了这事,心头发急,昏过去了。 许老爷听了差侍从去朝医苑请住在府中的张郎中,又让许雎跟着去慈听院先安抚老夫人。 忙活一阵,章太医开完药,叫了下人去熬,众人眼见待着也无用,这才散了,各忙各的去,宋如眉只指明几个闲来无事的姨娘轮番伺候。 莫容蝶看了一眼又一眼,这才离去。 回到听雨院映入眼帘的是,院中栽种的玉兰树,小长廊自己种的紫藤,还有两株自己精心培育的银柳,只是这个季节光秃秃的,还未开花。凉亭旁的果园,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无比,她,又回来了。 一连几日果然如章太医所说,许桥松一直高烧不退,直直烧了三天,仍没有退烧的迹象。 自那日皇上又指派了几名医术精湛的太医给许桥松诊治,因为许桥松的病又急又猛,几位太医干脆住在了乔松院的厢房,整日里翻找医书,研究用药,无奈,高烧三天后仍旧不止,且情况也不好。 整个许家都人心惶惶,许老爷早已命人封锁消息,据说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这日请早安,众人皆面色沉重。 许老夫人也不见往日的笑容,头发白了一片。许老爷更不如往日精神矍铄,面上的镇静不过是强撑,偶尔的哀凄之色将许府的危机泄露无疑。 许府之所以受皇上器重是因为三代国师皆为能人,通晓卜卦之道,能预测国家福祸。这一代只许家长子许桥松生来有慧根,通晓此道并学成。其他便再找不出来。 许桥松今年二十有五,按理说这个年纪他该有个子承父业的儿子才是。可他自十五岁开始娶妻纳妾,到现在还无子嗣。 每代国师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都到寿辰三十而尽,许家怕许桥松有个万一,卜卦之道后续无人继承,许家本就人才凋落,假若再无国师支撑皇恩难免也会淡薄,以前结仇的世家恐怕会第一个冲上来将许家撕碎。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会这样看重许家以及许桥松的原因。 其实卜卦的方法不难懂,许家子女生来就可以按照祖传的家书学会,关键是普通人都看不懂,不能谙其深意,这便需要慧根,只有有慧根的人才能看透卦象的意思。 现在许桥松病重在床,听太医的意思时日已无多,许家后继又无人,许老爷同许老夫人都感到绝望。 众人一起皆是愁眉苦脸,三爷许洲看不下去了,在他眼中就为了这么个快死的人这样根本不值得,许乔松死了还有他们兄弟仨呢,他就不信一个三个大活人比不上一个许桥松。 “爹,您别难过了,即便大哥有什么事,您不是还有我们兄弟三个呢。” 许老爷听这话胡子都起得抖三抖,大手发狠一拍桌子,指着许洲的鼻子就骂,“你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还活个屁!”许老爷心中更恨他们的不争气。 二房育二子一女,三房育二子,这些统统都是没有慧根的蠢货。若不是他们生不出有用的孩子来,何以许家的重担都放在许桥松一人身上,许老爷真怕许桥松三十岁时出什么意外。 许老爷是一家之主,也同样是个父亲,哪有父亲会盼望儿子死的早的?虽说担任国师为了家族,但也有迫不得已的成分在里面。 许雎心机较深,许老爷的话虽然不好听,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皇上虽然器重许家却也打压许家。封了许老爷昌国公,封了许桥松国师,以及他们不值一提的官职,可以说都没有实权。 要是许桥松真的死了,不难想象树敌多年的世家都会趁机落井下石。 “爹,三弟是担心您的身体,大哥是有福之人,必能渡过难关,您和母亲也应当保重身体才是,否则他日大哥醒来,看到您二位为他这样伤神也会自责的。”许雎一番话使许老爷怒气平下来。 第4章 教导 许老夫人重重叹口气,“还是想法子将松儿治好才要紧啊!”说到这里她拿起帕子拭掉眼中涌出的泪珠,突的就哭起来,“若是松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许老爷看许老夫人一眼连连摇头,重重叹息。儿子不只是许老夫人的,还是许老爷的呢,当初为了许家的荣华富贵,他亲手将儿子送上那至高无上又危险重重的位子,如今想来,心中颇不是滋味。 众人又赶紧上去劝。 莫容蝶柔声开口道,“母亲,莫要伤神了,大爷他自有神灵庇佑。若母亲实在忧心,不如找一门亲事来冲冲喜,也好为大爷除除病气,没准一下就好呢。” 虽然不知宋如眉为什么要阻止柳香茹进门,但,跟她对着干总没错!再说,大仇得报,柳香茹必要进来。 果然,许老夫人听了这话眼睛又亮起来,可不是么?若是办个喜事将霉气冲冲,没准整个许家都缓过来了呢。 许老爷沉吟一番,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虽说他大老爷们不信那些,可现在危急关头,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不就是娶个媳妇吗,许家多得是银子。 “好,这个主意好!”许老夫人头一个赞同,对这个平日里不出挑的儿媳妇有了第二次印象。 宋如眉抬眼看着莫容蝶,又看看许老夫人,现在她找不出任何话来反对这门婚事,看来柳香茹定然是要进门的!这都怪那个骚狐狸精多事!心中这么想面子上早已经淡淡笑开,“是呢,难为莫妹妹想出这样的法子,母亲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儿媳即刻去办。” “就今天吧,越快越好,只要我儿能好起来!”许老夫人拍板,在她心中喜事越早办许桥松就越早能好起来。 二房孟氏与三房郭氏一听大房又要纳妾,两人对视互相撇撇嘴,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庆幸。 大房那么多女人共侍一夫多可怜,二爷三爷刚好与她们想的相反,大房动不动就娶妻纳妾,他们又羡慕又妒忌,恨不得也要明正言顺的将天下女人都娶来伺候自己。 甚至许雎还想过,要是他也跟许桥松一样不生孩子就好了,那样许老爷给许桥松娶妻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他一份? 可惜来不及了,孩子都仨了。 柳香茹进门的事很快就就定下来,就明日。 二十四抬聘礼下午就送到柳家,惊的柳老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满满的黄金,足足的量,除了黄金还是黄金,许家穷的只剩黄金了,待得知明日就过门时,一颗心更是落到了肚子里。许家这棵大树不好攀啊,原本还担心夜长梦多,现在女儿这么快就过门正合他心意。 再说莫容蝶自慈听院走后就没回去,直奔许桥松的乔松院去了。 连几日高烧,三位姨娘轮番侍候,现下都累得不轻。 今个儿按理说轮到宋姨娘的值,宋姨娘因为太累晚了几个时辰,急匆匆的去乔松院一看谢姨娘这两手掐腰站在门口等她。 宋姨娘自知理亏上前不好意思道,“让姐姐久等了,妹妹今个儿睡过了时辰,还望姐姐不要气恼。” 谢姨娘本就脾气火爆,这几日大爷的病将她磨的更烦躁。主母偏偏指着要闲着的姨娘来伺候,整天无所事事的又不只是她们仨,上头还有俩闲着的平妻呢! 一个整日去佛堂念经,好像要嫁的是佛祖一样,另一个呢,天天憋在院里倒腾稀奇古怪的东西,谁都没有正经事。 再不济下头那些通房丫鬟也有大把,想不通为什么倒霉的只是她们仨姨娘。 “不要气恼?妹妹说的好听,昨个儿守夜的又不是你。我也想多睡会,找谁说去?”谢姨娘翻翻白眼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 宋姨娘听这话立刻红了眼圈,“妹妹将错过的时辰补给你就是了,姐姐何苦说的这样难听。” “我说什么了?是妹妹自己迟到,我好心提醒你一下,这就说的难听,这整日里主事的主母就不用说话了!”谢姨娘最讨厌宋姨娘这种三句话没说完就抹起眼泪的人,这还没怎么着就哭哭啼啼,若真怎么着了还能有什么本事。 宋姨娘不做声,可怜巴巴的站在台阶下头小声的哭,谢姨娘趾高气昂的看着她,没由来的一阵恶寒。 “行了,这几日你们辛苦了,都走吧,我留下守着爷,天晚宋姨娘再来换我。”莫容蝶站在身后开口替宋姨娘解围。 “夫人!”两人一看她忙行一礼,莫容蝶摆摆手示意她们可自便,带着离君进了卧房。 谢姨娘瞪宋姨娘一眼,扭着身子离开。人走后宋姨娘笑笑,也开心的回自个儿院子了。 卧房内,一股浓烈的药味充斥着,这段时日许桥松俨然成了一个药罐子,各种汤药不断的灌,远远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似乎人也瘦了一圈。 莫容蝶走近些,看他。 以往白皙的皮肤因病痛变成了透明色,眉目如画,唇色如雪。 想起初见他那日,微风轻拂他墨黑的发,他一双出尘的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前世今生,又带着一点莫名的哀愁,色淡如水。 是莫容蝶两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好看的令人心动,让她求了皇上旨意定要下嫁于他。 伸手敷上他额头,滚烫的温度灼伤了莫容蝶的心。 莫容蝶转身吩咐离君道,“取些温水,再取毛巾过来。” 离君应声,没多久便将温水端到莫容蝶跟前,莫容蝶用毛巾沾了水给许桥松擦脸、胸口、胳膊、脚,忙活一通自个儿反倒出了不少汗。挨着都擦过一遍,又让离君去换了一次水来继续擦。 离君看不过去要替莫容蝶擦,谁知被莫容蝶很干脆的拒绝。 这男人,谁都不让动。 又将双脚擦完,莫容蝶坐在床榻一侧,发现那对淡棕色的瞳仁正盯着她看。 莫容蝶呆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她看看离君,又看看许桥松,对离君道,“你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离君抽抽嘴角,道,“夫人您没做梦,大爷真的醒了。” 哦,他醒了。 大爷醒了!莫容蝶心中叫嚣,莫名的开心起来,笑了一阵吩咐离君道,“你在外头守着,若有人来一定要提醒我。” “奴婢省得!”离君应声道。虽然觉着自家夫人的做法让她有些看不懂,不过她还是照做,她可是个忠于主子的丫鬟。 莫容蝶看了一会儿许桥松,还是那张让人一看就喜欢的脸,只是瘦了些。 许桥松自醒来就淡淡的看着莫容蝶看他,也不说话。 莫容蝶早就有心理准备,心知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要是试探一番,谁知道重生回来,剧情会不会变呢? “你认识我吗?”她凑上前问道。 许桥松摇摇头。 果然傻了,不知为何,莫容蝶竟在心里松口气。 上辈子,许桥松掉进莲花池中,虽然被人救出来,可是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整个人便痴傻了,两年后才好。 看来这点没有变,傻了也好,这样她就能肆无忌惮的靠进他了。 不用再像前世那般被他嫌弃。 “我是你夫人。”莫容蝶也不气恼,一本正经的说。 许桥松歪头看着她,漂亮的眸子中有一丝懵懂,那小眼神勾的莫容蝶心神激荡。 该怎么说呢?“夫人的意思就是媳妇,嗯……”是不是太难懂了,莫容蝶低头蹙眉,想了一会又抬起头来,“我是你最亲近的人,最疼最爱你的人,懂吗?” 许桥松这次很正经的点点头,仍旧没说任何话。 莫容蝶有些怀疑他到底懂没懂,没傻之前,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大元朝最聪明的男人啊,一场高烧总不至于让他人话都听不懂了吧? 管他呢,就算他不懂自己的,也不会懂别人的。 当小孩子一样教育教育就好了。 “你会说话吗?你叫我叫声夫人听听。”莫容蝶继续引诱,总之这辈子要把他抓的死死地,填补自己上辈子的遗憾。 “夫人。”许桥松出乎意料的配合。 哈哈哈哈,莫容蝶此时此刻只想仰天长啸,为什么上辈子她没发现这等乐趣呢,天意弄人。 “以后只准叫我自己叫夫人,懂吗?”莫容蝶想教坏他,这辈子她只能是自己的,只能和她生娃娃,虽然这个理想目前有些远大,但是只要努力总会实现的。 还有什么呢。莫容蝶绞尽脑汁的想,在许家人还没发现许桥松醒来之前,得赶快把能教的都教了,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毕竟自己是他傻着醒来第一个见的人。 嗯……“以后只准跟着我,别人都是坏人,会把你杀死的!”莫容蝶凶神恶煞的对他抹抹脖子,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到许桥松淡如水的面色闪过一抹嘲讽。 一定是看错了,一个傻子怎么会做这种表情。 莫容蝶不管有的没有的,教了许桥松一通,这才将离君喊来,道,“去通知老夫人和老爷,就说大爷现在醒了。” 离君点点头就去了。 莫容蝶叹息一声,为他穿上外袍,问,“你饿吗?”这才想起,这几日他应该没机会吃东西才是。 许桥松将手臂伸进衣袖,点点头。 莫容蝶哭笑不得,天哪,傻得连喊饿都不会了? 许老夫人许老爷来的很快,这几日许老爷为了许乔松的事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甚至在朝中告了假一心在家等着自个儿子好起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日盼望的终于来了,儿子没死,好好地醒过来了。心中高兴自是不必说,风风火火就闯进了门。 莫容蝶正端着羹汤喂许桥松,她想着人刚醒来,不能吃油腻的,便只吩咐人在羹汤里加了些鸡肉丝,省得吃不饱。 “我儿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许老爷一步冲到床榻前殷切问道。 许桥松淡漠瞅他一眼,又转头继续吃他的羹汤。 自个儿子这样反常让许老爷瞪了眼,话说,他四个儿子中最孝顺懂事的便是大儿子了,每次见他必要行礼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父亲”如今怎得连搭理他都不搭理呢? 莫容蝶停下喂羹汤的手,柔声道,“爹,大爷似乎,脑筋有些不清楚,他不是故意的。” “胡说!我儿是最聪明的!”许老爷胡子颤三颤,压根不相信莫容蝶说的话。 许老夫人自后头被丫鬟搀扶着进门听到莫容蝶这么一番话,顿时吓的腿发软,“莫媳妇,你再说一遍……” “夫人,我要吃饭,你饿死为夫了。”察觉到莫容蝶不再喂他,一双眼睛紧紧蹙着,好似十分委屈不满意一般。 莫容蝶瞪大眼睛,没想到聪明人变傻了也是这么聪明,不仅懂得撒娇,还能将她教的都记清楚!莫容蝶感到蛮有成就感,将手中的汤勺递到许桥松嘴边继续喂他。 许老夫人不死心的凑上前问,“松儿,我是娘啊!连娘你都不记得了?”儿子看着也不想傻的啊,许老夫人不相信。 “娘,我记得你。”顿顿又道,“也记得爹。” 许老夫人和许老爷相看一眼,欢喜的眼泪都要掉出来,到底是爹娘身上的肉,都记得。 正要再问些什么,章太医一群来了。 进门忙给许老爷见一礼,许老爷罢罢手,道,“快请太医看看我儿。” 章太医应声,到床边要替许桥松诊脉,开口问他,“许国师可还感觉那里不适?可否让下官为您诊个脉?” 谁知道许桥松直直的回答,“我在吃饭,没空。” 这话让章太医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许老爷叹口气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开口道,“我儿醒来之后便是这样了,似乎有些脑筋不清楚。” “这……”章太医大骇,假若国师变傻了,那就不能再继续担任国师了。转念一想,皇上说国师若有个万一就让他们陪葬,可现在国师命保住了。皇上应该也不会要他们的命了,不禁松口气,管它人傻不傻,只要保住命总能治回来。 “请让下官为许国师诊脉。”章太医看向莫容蝶,显然以为许桥松会听她的。 莫容蝶点点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毕竟她跟许桥松单独接触不过一个时辰。 “夫君,你就让章太医替你诊脉吧,要不你又要生病了。”莫容蝶凑到他眼前柔声哄他。 许桥松好看的眉毛一皱,似乎不懂生病的含义。 莫容蝶觉得简直被他打败,又解释道,“生病就是,下次醒来没有饭吃。” 第5章 娶妾 许桥松妥协的点头,他自然不想没有饭吃,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章太医为他诊过脉才道,“国师身子已经大好,虽说虚弱但补养得当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言语混乱这事,这下官实在无能。” 章太医可没敢说这人就傻了。 恰巧许洲许雎闯进来听这话,二人反应又是不同, 许洲自小就生活在许乔松的阴影下,外人都知许家大儿子天赋异禀,是能人,尊他敬他。 许桥松风光受人爱戴,而他就是暗处冷眼看着他风声水起的人,朝堂上那些官员私底下经常拿他与许桥松作比较,强烈的自尊心怎能受了,现在许桥松傻了他他总有出头日了。打心底涌出一股快意,好像他自生来就讨厌这个哥哥。 许雎要不同些,他心机深沉,不管谁傻谁不傻,只要对他有益处那便就成。现在唯一支撑自家的大哥傻了,国师一职肯定不能担任了,要想办法既能保住位子又能让世家人依旧畏惧许家的办法。 “我儿怎么会傻?是不是你们看错了!”许老夫人根本接受不了这个噩耗。 宋如眉下好聘礼,底下的人刚来回完话她就听到这个消息,一路疾走到了门前就听那章太医的话,大脑一片空白。 许乔松傻了,她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没有了。 不能是这样的,她呆在原地,愣愣的,耳边响起章太医三番四次的安慰,“也许有一日许国师自己就好起来了。”等话,章太医走时她才稍稍缓过神来。 所有人都知道,许乔松一倒,许家就完了。 莫容蝶最期待的是柳香茹发现自己嫁的是傻了的许桥松那会是什么表情,依她爱慕虚荣的个性,一定会接受不了。 许家人用了半日才接受许乔松傻了的事实,明日就要准备迎亲,容不得他们不接受。 许府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在门外好像成了一种讽刺。众人忙忙碌碌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许桥松醒来后彻底变了个人,除了睡觉时间就是待着发呆,不喜欢说话,眉目冷漠,色淡如水。 许乔松这个样子自然不能去迎亲,只好由许雎代替。 整个大元朝认识许乔松的人其实不多,除了几个在朝为官的同僚,其他人都没有见过许乔松本人,上朝时他被皇帝搁在后面的帷帐里听。可以说这是皇帝保护他的一种方式,毕竟短短三十年时光不能满足国家的需要,所以国师不能出差错,又怕被其他国掳去为他国所用,许乔松可以说一直过着半被监禁的日子。 许雎只需要在花轿抬进门后稍微露个脸就成,原本娶妾也有诸多礼仪,可许家发生这事许家人心情都未缓过来。柳香茹进门就是为了冲喜,现下许乔松醒过来了,已经不需要冲喜了。于是这事从一开始许老夫人寄予厚望到现在的淡然视之。 莫容蝶觉得这算意外收获,原本她只想让柳香茹进许家门,让她亲眼见证自己期待的新婚生活在许乔松变傻之后化作泡影,甚至还要她那颗虚荣的心受到狠冽的撞击,她再趁机点把火,定要柳香茹这辈子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一切似乎比预料的顺利。 莫容蝶坐在多福厅,身旁的宋如眉看着一身浅红嫁衣的柳香茹被丫鬟搀着步步走向她,眉头微挑,眼中深意凸显,嘴角挂着一抹疲惫。眼下的青色被厚重的脂粉覆住,神色憔悴。 至于向来端庄古板的沈荷,面色并无不虞,依旧那副冷淡的模样,手中挂了一串檀香木佛珠手指轻轻拨动珠子,敛下的眼睑盖住心中的悲哀。 “敬茶!”司礼嬷嬷尖锐的声音响彻厅内,一旁的贴身丫鬟递给柳香茹一杯茶,柳香茹端茶的双手被丫鬟托起到宋如眉面前。 娇柔的声音从盖头底下传来,“夫人请喝茶。” 宋如眉低眼一瞥那赤色龙凤呈祥花纹的红底白瓷茶盏,一股怒气从脚底直直蹿上脑袋。 一手搭上桌脚狠狠的按住,手在触到茶盏柳香茹松手的同时她也松了手。 茶盏掉落,茶水四溅,预料中的热度有几滴溅到了脸上,宋如眉“啊”的一声叫起来。上好冰丝绸衣的前襟和裙摆绣的牡丹都被暗红的茶渍浸染,衣服上的污渍让整个人都变得邋遢。 厅内众人脸色齐齐变,都预料到一个可能,刚进门的妾在敬茶时将茶水打翻在主母身上,可以预想都以后的生活定是不平顺了。 许家图省事,原本第二天敬茶的礼仪也搬到了第一天,好像一天之内要把所有的都一遭办了,倒显现出这妾在许家多讨人厌似的。 柳香茹虽然蒙着盖头不能视物但听到那声闷着的砰响,再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手背上,此刻也明白定是敬茶出了差错。联想到宋如眉在许家的地位,心中一震,慌忙跪下认错,“俾妾手脚笨还望夫人原谅。” 颤着的声音倒是听出几分害怕来。 司礼嬷嬷原本要说几句话来化解这场意外事故,想说碎碎平顺来着,搭眼一看茶盏落到厚重的毛毯上也没碎,眉头皱起的功夫就听见柳香茹认错。 机灵倒是机灵,只不过用的不是时候,喜事的场面最忌讳意外、认错、哭丧脸,柳香茹不开口则以,现下更尴尬。 厅内寂静片刻,预想中的话传来,带着一丝笑声,“今个儿是高兴地日子,不兴认错,你起来吧,再去倒一盏茶罢。”宋如眉非常大度的将自己制造的这场意外化解无形。 众人心中赞叹,这等贤惠不多见。 接下来柳香茹又重新倒了一杯茶,这次再无意外,敬过宋如眉接下来是沈荷。 沈荷没有任何犹豫,一饮而尽,心中满是苦涩。 莫容蝶手试着将攥住的拳头伸展开,敛住眉眼的恨意,心跳快的惊人以至于让她整个身躯都微微颤抖。 柳香茹卑微的在她面前跪下奉茶时,莫容蝶才清醒过来。扯出一个满带冷意的笑,将茶接过一饮而尽。 一场无形的对峙就这样结束,在莫容蝶千方百计的掩饰中结束,从头到尾,柳香茹不知道她,而她却将柳香茹从头到脚用眼神刮了一遍。 接下来就是入洞房,眼见那一抹浅红被丫鬟搀扶着消失在花厅,莫容蝶这才低头,喝了一口茶。 众人先后散去,宋如眉起身,捏着鹅黄的丝绸帕,神情倨傲的走到莫容蝶身前,冲她浅笑,用极为轻蔑的语气说,“妹妹听说过一句话么?” 莫容蝶皱眉。 “画虎不成,反类犬。”她转身走开,很久很久,莫容蝶都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蓦地冷笑连连,不管如何,人都凑齐了,台子也已经搭好,现在好戏就要开场了不是么? 外头天色已晚,出来的时候莫容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今日眼睁睁看着他再娶一妾。 心中说不出是难受还是什么,总觉得有一团棉花堵在心口,十分不舒畅,谈到伤心又算不上,也许上辈子她只是被许乔松那张翩若惊鸿的脸所吸引? 摇摇头,不去想,心中莫名烦躁,想快些回到听雨院,临到月牙门前时,看到粗壮的梧桐树下立一挺拔的身影。 俊颜墨发,玉貌出尘。他在远处望着伸出墙外一株未开花的玉兰出神。大红色的金线福宝花喜服在红灯笼下的映衬下颜色更甚,似乎带着一身的落寞,让人不忍直视。 莫容蝶停住,看到那张不管任何时候都让人为之心动的脸,怔在原地。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转头,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亮光,随既黯下去,没有说话。 莫容蝶不觉得他傻,从来不觉得。他的眼睛淡然之中含着细碎的哀愁,仿若依旧看穿这尘世间的一切,带着审视,又有些同情的目光。 “大爷……?”莫容蝶喊他一声,又顿住,想起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洞房。想让他回去洞房,话到嘴边竟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许乔松似乎没有听到莫容蝶唤他,沉默的像一块石头。 对面的月牙门中急急跑出个丫鬟,莫容蝶定睛一看似乎是小茜。只见她一脸焦急,四处张望,待看到梧桐树下的许乔松时这才松口气,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跑到树下用极为小心的语气道,“大爷,您该用饭了。” 原来不是洞房。 不知怎的,听这话莫容蝶莫名的也松口气。这才想起来,娶妾没有洞房那一说,不由得嘲笑自己想多了。 “大爷还未用饭么?”莫容蝶往对面走了几步,这句话问的是小茜。 小茜这才看清来人,恭敬的喊了声“夫人”即道,“大爷不肯用饭,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办,还请夫人拿个注意吧。” 既然没往上报,那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或许只是晚饭不想用。想到这里,莫容蝶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夫人,午饭开始就没用过了。” 莫容蝶蹙眉,“知道了。”许乔松现在变傻,智商简单的紧,肚子饿就要吃饭这是常人都知道的事,他感觉饿怎么会不想吃饭呢? 第6章 教导 一刻钟后莫容蝶成功将许乔松“诱拐”到听雨院。 前世酷爱栽种稀奇植物的莫容蝶现在自然要扩展院子中的植物种类。院子中郁郁葱葱的不知名花草将这方天地紧紧围绕起来,绿色的枝叶和红紫色的花瓣以及青色的果子倒是处处显得生机勃勃。 莫容蝶拉着许乔松的手,感受着那坚实的手掌传来的温度心脏跳的极快。 她低头,有些窘迫,比许乔松走的稍微快了些。 前世可没有多少机会能亲近他啊,所以才导致后来那场陷害她水性杨花的戏。 走到凉亭,转身对身后跟着的离君吩咐道,“去让出厨房做些水晶虾饺和点心,再拿些冰参鸡汤来,就说晚饭爷要在听雨院用。” 离君应声而去。 莫容蝶记得,上辈子许乔松最爱吃的就是水晶虾饺了,她甚至为他学过,但只送了一次就让他从书房里扔出去了,想想还真是……有些窝火。他这个人上辈子冷淡的厉害,似乎谁都无法入他眼,一张脸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要人有心接近都觉得受不了。 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他傻了,傻的可爱,她可以无限制的亲近他了,这辈子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凉亭外栽种着稀有的漫青藤,大朵的白色与蓝色花朵缠绕在一起,藤蔓顺着柱子伸长到了亭内,将四周围了个滴水不透,这个时节正是开花时节,凉亭与藤蔓花儿,看起来颇有几分诗意。 “饿么?”莫容蝶让许乔松坐在石凳上,轻声问他,替他理好微风吹乱的发丝,极尽温柔。 许乔松看他,好看的眼睛就像一汪潭水,幽深而寂静,“我不要吃饭。” 莫容蝶睁大眼睛,两顿饭不吃饿是肯定的,对于一个头脑简单可能只有几岁的人来说,饿了不想吃饭这意味着什么? “你吃过了么?”想来想去莫容蝶只想到这个理由。若是吃过了,的确不饿了,也不会想吃。 “我没有。”许乔松摇摇头,他说话时语气清淡,口齿清晰,完完全全跟“傻”这个字不挂钩。此话一出莫容蝶更奇怪了,“那为什么不想吃饭?” 许乔松开始皱眉,好看的眉心出现细小的褶皱。 莫容蝶看着他这个表情,心中很莫名奇妙,这是嫌弃自己多事吗?明明他是傻的,不要逗了吧…… 两人互相沉默了一阵,低沉好听的声音先响起,“我饿了。”似乎是在妥协,又有一丝无奈,素淡的脸庞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情不愿。 恰巧这时候离君带着几个乔松院的丫鬟来了,其中有个是伺候最久的一等丫鬟虚影。 她怎么了来了?莫容蝶蹙眉,瞬间展开,本来想把人拐到这里让柳香茹狠狠地体会新婚被自己男人抛弃的滋味,难不成老夫人知道了?还是宋如眉在从中作梗? 乔松远离几个丫鬟一人手端一食盘,到了亭内,一阵“夫人”的见礼声后,只听离君吩咐道,“将东西都搁到石桌上吧,你们不是说要来伺候爷么,那就站在一旁好生伺候着!省得出了什么差错都担待不起。” 这句话透漏给莫容蝶两个信息,第一,乔松院的丫鬟听说许乔松在听雨院特意自动请缨来伺候,明着是伺候暗着还可能是监视。第二,这群丫鬟定是得了什么命令,不然怎么敢自持奴才的身份跑到她的听雨院要求伺候许乔松? 离君平日看着呆头呆脑,实际嘛,她可厉害的紧,现在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呢,看着离君比往日都要严肃的脸蛋,莫容蝶都要偷偷笑她了。 既然离君都端起来,她这个主子也不能落后才是啊! 莫容蝶抬起脸,淡淡瞅几个丫鬟一眼,都是平日里熟悉的面孔,除了虚影小茜也在里头,“来伺候大爷?” 微微变冷的声音让一众丫鬟心头一跳,只觉得这话带着很多不满的成分,还是虚影先一步敛眉低首道,“这是奴婢等人分内之事!” 好啊!轻飘飘的一句就将这话圆滑的回了去,人家似乎不怕她,更或者有更高的后台,可那个人绝对不是老夫人,听来像是隐瞒若是老夫人哪里有那个必要,一声吩咐莫容蝶不都得乖乖听么?如果那样这趾高气昂的丫鬟早就宣之于口了,还用废话那么多? 莫容蝶不动声色的瞧着丫鬟将菜上完,不只有她吩咐的那几道,还添了许多别的菜色,比如竹笋蘑菇汤,小米百合粥…… 眼珠一转,将银箸寄给许乔松,厉声开口,“真当分内之事大爷还会两顿未进食?” 虚影心中一惊,以往对着未莫夫人并无特别印象,只觉得很普通的性子,不像别人那样狠厉,如今看来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没人做声,再回话就是以下犯上了,虚影再尊贵也是个奴才,怎么能跟一位夫人比? 莫容蝶将整盘水晶虾饺端到许乔松面前,双眼发亮,“吃吧,再不吃可就饿坏了。”心里祈祷着许乔松千万要吃,吃了才有把办法收拾那群“恶奴”以及背后那个狡诈的人。 银箸被拿着,慢慢伸向白瓷盘中,水晶一般晶莹的虾饺一眼就能看到里头足量的橘色虾馅,个个像大肚佛一样懒懒的躺在盘中,看的莫容蝶也要想吃了。 许乔松吃了第一个,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又吃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看的虚影眼睛都瞪出来,大爷喜欢吃水晶虾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们顿顿也是上这道面食的,可却没有收到这样好的效果。心下思索,要把这事告诉宋夫人才行。 其实也谈不上莫容蝶给他许乔松就一定会吃,只不过饿了两顿见到自己喜欢吃的绷不住了,所以才会这样给她面子,莫容蝶这样想,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在旁人眼中,莫容蝶在许乔松心中的分量又足了那么一点。似乎重生后,一切与前世都变得不一样了。 许乔松吃了一整盘的水晶虾饺,莫容蝶在一旁极尽周到的服侍,又给他喝了一点冰参鸡汤,这才让人将菜撤下去,又吩咐上了些黑明子茶,这是她院子中栽种的之一,黑明子也不算极为珍贵,但平常人是见不到罢了。 味道很苦,却有补脑名目静心之效,莫容蝶很喜欢的一种茶。 “你觉得大爷吃饱了么?”天边仅挂着几抹彩色的云霞,日落西山,除去月牙一般的银辉还露在外头,其他的都已经看不见了,莫容蝶靠着许乔松近些,感受着他在身边的踏实,将在一侧“罚站”似的虚影揪过来问。 虚影头低的更厉害,想不出莫容蝶问这句话的含义,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被抓住话柄,末了只能实话实说,“大爷用了一盘水晶虾饺,又喝了些汤,该是吃饱了。虚影小心翼翼的看向莫容蝶,背着光的脸看的不太清晰,一双眸子却分外明亮。虚影又添了句,“大爷是最喜欢夫人的了。” 呵,莫容蝶觉得这个虚影也太会阴奉阳违了,明明替别人做事,却还能这样讨好着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牵连到什么,通常这种人最看重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压根没有死忠这一说,真替她主子高兴,这样自己可就有机而趁了。 “你的意思,大爷不吃饭因为伺候他的不是我?”莫容蝶横眉一挑,冷声道,“既然这样,留着你们也没有什么用。”在虚影一阵瞠目结舌中又淡淡开口,“说的也有道理,大爷事事都喜欢我服侍,明日我就回了你们宋夫人搬了乔松院去接替你们一等丫鬟的事务。” 虚影睁大眼睛,倒吸凉气,她可没说莫容蝶就是丫鬟了,明明是拍马屁的一句话来着。就在她感觉这次不能善了的时候那娇柔美丽的人又开口了,“为了爷,我将自己轻贱些也是值得,省得个个整日想着逢高踩低。大爷不肯吃饭说不准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有人在里面放了什么,大爷觉得味道不对……这件事还是禀报老夫人吧。”莫容蝶一副越想越害怕的模样,最后干脆坐不住蹭的一声站起身来,吓得虚影直直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明明一件本不引人注意的事情,现在倒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虚影心惊与莫容蝶的敏锐,同时又为她那一翻话吓得心惊胆战,如果真的捅大了,她不敢想象等待她们的是什么下场。 原本乔松院的规矩都是最严谨的,赏赐脸面最大惩罚也最严重。院内的人都是家生子,一心眼的中心于许家才会派进去伺候大爷,这中间是要经历种种的考验,整个许家不管是许老爷还是许老夫人最看重的都是许乔松,院里的人都立军令状一般,大爷若有差池全院都要陪葬,抛开这些的可怕,就算小小的捕风捉影也不是他们这些丫鬟能承受的。 比如现在,只要莫容蝶跑去老夫人面前说上一句,大爷不肯用饭可能是院里的人在菜里下了什么药,被大爷察觉……身边跟着伺候的有可能都会落得被杖毙的下场。 又或者,莫容蝶现在跑去对宋夫人说了虚影的那番话,要求搬到乔松院里,那宋夫人也不会轻饶虚影。 许家大房的女人谁不想往大爷床上爬?主母和平妻都是一般的心思,更不用说底下的姨娘和通房,人人都想给大爷生个继承卜卦天赋的孩子,指望着这个孩子带着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 谁又能甘心让别人占先机呢?身为主母高傲的宋夫人不答应,于是第一时间将收买的奸细虚影派到了乔松院,打着过来帮忙侍候大爷的幌子。 第7章 开斗 莫容蝶要搬到乔松院,说起来这事都是虚影惹得,不过虚影在心里想着,这归根结底还要怨宋夫人自己。假若她不让自己来听雨院跑这趟,这事哪会变成这样,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顺带着虚影也被砸了个七荤八素。 “夫人恕罪,奴婢惶恐,但凡对大爷有半点不轨之心定然让奴婢等人死无全尸!”虚影诚惶诚恐的伏首跪地,头敛的很低,几乎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其他丫鬟也不是傻子,她们只是充当“炮灰”的角色,带头人都快保不住自己了,哪里还会有她们的活路,纷纷跪地求饶,神情诚恳的比拜菩萨更甚三分。 其中以小茜最甚,十四岁的妹妹永远是她担惊受怕的对象,承受了双份恐惧自然和别人不同。 莫容蝶细细嚼着“不轨”二字,觉着是不是哪里不对劲?难不成这群丫鬟整日里想着对自己主子不轨?太可怕了,杏眼怒瞪,心想这男人的床还有谁是不想爬的? 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果然许乔松的床是天下女人第二争向爬的地儿,因为第一是皇帝老子。 莫容蝶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一众跪地的丫鬟,想着怎么能把话炸出来,许乔松一旁无聊的紧,这个要寻个什么来玩打这段无聊的时光看见桌子上的五瓣竹叶茶壶,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夕阳西下,一壶清茶,袅袅青烟皆掩在黯淡的天色之中,这种意境,果然第一次领略都适应不过来。 黑色的茶像一副美妙的丹青挥洒在白瓷茶盏中。那乌黑的色泽让他想起了身旁之人的发丝,眼珠,以及那扇一般的睫毛,而白瓷茶盏正如她纤细姣好的脖颈,细细看去,全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诗情画意。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 莫容蝶察觉到某双眸子正在看自己,她转头,乌压的天色将双颊的云霞掩饰的丝毫不漏,抓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将所有正在思考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大爷怎么不喝茶呢?”声音轻轻柔柔,似要将人融化。 一股难言的温柔在心里轻轻趟过,滋润了四肢百骸,许乔松没有做声将茶盏拿起轻酌一口,素淡的脸部线条美的好像一幅画,苦茶下肚,苦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不过味道极好,可即便是这样,似乎还是蛮痛苦的将眉毛揪成一团。 莫容蝶睁大眼睛,许乔松的听话在她心中甜蜜的好像蜜糖,吃了一口还想再吃,越吃越高兴,看到他皱眉又不禁责怪自己,忘记了那茶是苦的,不过说起来补脑这茶是最好不过的,也许补补脑子病就能好了呢? “快吃些点心。”玉葱般的手指撵起一块芙蓉糕递到他面前。 许乔松摇摇头,虽然傻掉了但对自己的那装的满满的胃还是有感知的,再吃下去就要吐了。 那双闪着光亮的眸子有些暗暗然,也许是好运气用光了,看吧,大爷不是只喜欢吃她给的东西。 “饱了。”许乔松淡淡说,这无挂紧要的两个字却如同莫容蝶的救赎,黯下去的眼神随即闪亮起来,抓住许乔松的手又紧了些,“大爷,我好喜欢你!”说完这句话她就开心的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幼稚。 没等许乔松消化完,她又来一句,“大爷也永远喜欢我好不好?”晶亮的瞳仁满是期待让人不忍拒绝,似乎蛮认真的样子,全然不顾跪在地的一众丫鬟被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面红耳赤的听着二人在夜里秀恩爱。 还好,天色晚的已经看不清人的脸部表情。 这可怎么回答?智商堪忧的许乔松绞尽脑汁最后看着她忙活半天喂饱自己的份上,点点头。 莫容蝶也不管身旁人好似被逼无奈似的答应,心中只有欢喜,所有的不愉快在这一刻全然不翼而飞。 身旁的离君见事情发展成这模样,一脸汗颜,她家主子又变成花痴了,只要一对着大爷就是这幅白痴样子,色玉令人心动。她该做点什么提醒这个头脑发昏的女人才成,想到这里离君轻咳一声,企图将莫容蝶从花痴的道路上拉回来。 嗯?莫容蝶皱眉,看向离君,这才明白过来,不禁羞涩难当,瞧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想了想正正身子,端起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脸面,语气冷硬的开口,“行了,都回去吧,这事明日我禀报老夫人让她老人家定夺。” 虚影等人瞪了眼,搞不清为什么莫容蝶的变脸速度跟翻书似的,果然这女人的温柔只是对大爷,没法子谁让她们没长大爷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呢? 只得继续求饶,虚影在思量要不要说出来是宋夫人指派她来的,她也是按命令行事,可不能就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到自己身上啊! 但如果是这样,宋夫人肯定会罚她一顿,毕竟这事也不好说。大爷那么多女人去哪个屋里主母都要派人跟着这算怎么回事?*裸的妒忌啊,宋夫人向来最注重名声,如此这般说了她会不会气的直接把虚影掐死? 一群人在虚影拖拉之下不愿意离开,莫容蝶大怒,心想,怎么着?还要在她这院里过夜不成!天色晚了她也要回房带着许乔松培养感情了,既然炸不出来她没有逼她们,赖着不肯走是怎么回事? “还不走?夫人要跟大爷就寝了。”离君厉声一喝将莫容蝶上辈子的心愿就这么抖露出来,害的莫容蝶脸一红,低低头,瞬间想起来她可不能再犯傻了,又猛地抬起来,盯着虚影等人,狠狠地看。 十足恶毒女人的眼神。 “不,不是的,是宋夫人昨个儿在乔松院,说是假若大爷要来听雨院,就让虚影姐姐过来跟着伺候,一刻不能耽误,我们没有给大爷下药啊,夫人饶命!”虚影身后的小茜突然冲出来惨叫,又哭又磕头,仿佛已经预见自己和年幼的妹妹被杖毙的下场。 一脸惊恐的无以复加,简简单单的事情说出来不就好了,搞不懂为什么都要瞒着不说呢?当然更大的原因是别人没有听到的,只有她。 “只说要来听雨院就跟着伺候?”莫容蝶皱眉,这多出来的菜也是宋如眉干的咯? “是……夫人饶命,此事与我无关啊,我们没有给大爷下药,还望夫人饶命!”小茜死命的求饶,想给自己和妹妹求出一丝生机,没成想自己正往另一个坑里跳。身后的丫鬟一听这话稍微聪明点的都明白过来。 这是宋夫人妒忌莫夫人啊,害怕莫夫人将大爷勾引了去,这才派了奸细在身旁时刻跟着,打着伺候大爷人手不够用的幌子,谁成想大爷两顿饭没吃就将这事露了出来,明摆着这回一个不小心她们都要倒霉的,更恨那虚影就这么轻易的让宋夫人收买,万一做出什么危害大爷性命的事,整个乔松院的下人岂不是都要给陪葬? 几个丫鬟纷纷哭着求饶,一时之间听雨院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听的许乔松极为烦躁,连以往淡定的虚影都害怕起来,就算不说小命也没了,倒不如说了求一线生机,心中准备好了说辞可怜兮兮的加入了“求生大军”之中。 “夫人明鉴,宋夫人说怕大爷身边伺候的人不够,这才要奴婢跟着……奴婢也是,也是不得不听命,但是奴婢对许家对大爷的忠心日月可鉴啊,奴婢没有给大爷下药……”一边哭诉着一边恨小茜坏事,若不是她那句“假若要来听雨院”这事还简单些,又恨自己早说了多好,欲盖弥彰只能一团糟。 宋夫人也是个没有远见的,为了自己个儿一点点名声将更大的篓子捅出来了,要是莫夫人不信明日将这事告诉了老夫人可就有好戏看了。 呵,吐出来了,还吐个干净。莫容蝶冷着的脸并未缓下来,“行了,既然没有就好,这事我就不追究了,天晚了,大爷也累了,你们回去吧。”虚影一愣,就这么好说话?这就没事了? 她不敢相信的怔在原地,小茜等人已经在谢恩典了,反应迟缓的虚影也跟着半信半疑的谢了恩典。 众人散去,莫容蝶本想与许乔松手拉手借着晚上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谁知道宋如眉的贴身丫鬟司药突然来到听雨院。一本正经的说道,“奉老夫人话,大爷该去新纳的柳姨娘屋里睡。” 莫容蝶看到那张得意的俩几乎要一拳打在上面,不过她深知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拉着许乔松的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大大眼睛里溺着泪珠,直要把人看的心软。 “大爷……”她摇摇许乔松的胳膊,无语泪噎。 许乔松被缠的一句话说不出口,大手抚上莫容蝶水滋白嫩的脸蛋,一副大爷也不想去受制于人的可怜模样,将莫容蝶看的都要哭了。 第8章 交锋 可恶的宋如眉!莫容蝶跺跺脚,心中将她骂了一百八十万遍,这是要活生生的断她的生娃之路啊!难为特意跑去将老夫人说动了,她撇撇嘴几滴泪花生生从眼角逼出,就是不说话,只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就连稳重的司药也被莫容蝶肉麻的面红耳赤,毕竟未曾婚配的姑娘,且哪有这番不要脸的磨蹭,还是第一次看见。 啧,这个莫夫人真是缠人的紧啊!她一面摇头一面想,好歹也是相爷的女儿,大家闺秀怎得这幅模样,跟那些风尘女子拉客有什么不一样么! 看看自家主子,那个端庄大度,那个高贵典雅,哪里是这个只会缠着大爷的女人能比的上的,想到这里竟然摇杆也硬了三分,挺挺胸膛似乎要将许乔松直接掳了走。 离君嘴角抽搐几下,装作看着外边的大好夜色不能自拔,说起来,今晚的星星挺美的…… 许乔松素淡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开口就是令人震惊的话,“那不去了,陪你!”说的理所当然,这话像一颗定心丸,喂得莫容蝶五迷三道,昏昏欲然,下一秒眼中的泪花更甚。 大爷不想走固然是好,可宋如眉会不会说她勾引的大爷?又说她妒忌妾室不能容人,不过这条貌似犯的是她自己,老夫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当做狐狸精拉出去浸猪笼? 应该不会吧,到现在许乔松可没有碰过她啊。 可日子久了,谁知道呢……一时之间犹豫不决,只拉着许乔松的衣角不放开,难以决定将人抢下来还是为了以后着想。 许乔松眼中对面的人真可怜啊,嘟着嘴含着眼泪,一副你走了我就不活了模样看着他,像个跟父母诀别的孩子一般,娇滴滴的缠人,一时看着心中父爱大发,将人搂进怀里,拍拍那纤细的小肩膀,重复着动作,以为这样是安慰她的最好方式了。 莫容蝶从思考中惊醒,被揽进一个宽大又结实怀中,许乔松身上的淡淡青草味道传入鼻尖,独特的男性气息霸道将她包围,双颊不自然的又红了,像那熟透的番茄,低着头躲在许乔松怀中羞于见人了。 司药眨眨眼睛,有点后悔来到听雨院,这场面自己好像是多余的,这还不说,似乎又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王母娘娘将牛郎织女生生拆散一般。 离君在一旁对着星星拍手称好,大爷已经拜倒在主子的石榴裙下了,这可是好事一件啊,待生了孩子可不就圆满了么?什么主母什么姨娘的平日里仗着身份欺负人的统统靠一边去! “可,老夫人吩咐……”司药半晌才憋出这句话,还不敢说完了,面前这二人,恩爱的死去活来可都是主子,心里在不满意也不能直接来硬的,她只是个丫鬟,虽然她也想将人直接绑了送去自个儿主子床上去,可现实残酷啊! 只好稍微一提醒,她就要回去报信了,有可能还得生生接受宋如眉那体内的洪荒之力! 是啊,老夫人吩咐的,莫容蝶抬起头,她也不好替大爷做主,毕竟她要是将人硬留在院子里,那宋如眉又要捕风捉影了,这事不能这么办。 许乔松听言看看她又看看司药,眼睛莫容蝶弯弯,最后跟着司药走了。 开始司药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眼看两个人恩爱的难舍难分,大爷这怎么就抛下莫夫人自个儿走了? 想也想不通,许乔松走的比兔子还快,司药等人只能快步跟上,同时幸灾乐祸着,估计听这个消息自个儿主子又放心了。 莫容蝶愣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那个挺拔清秀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推开门不见了踪影。 浓浓的失落感将她包围,更多的是挫败感。 大爷还是那样没有变,他即便傻掉了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那温柔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还有他温暖的怀抱,他说他不走的…… 临走前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莫容蝶帕子一扔,奄奄的坐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离君这个好丫鬟终于把眼光从星星转移到自个儿主子身上了,也只看着不敢说话,让外头伺候的端来黑明子茶摆上,打算让莫容蝶喝着泄愤。 莫容蝶喝了一杯又一杯,恰如离君所想,她在泄愤。 上辈子斗争不过宋柳二人,这辈子使出吃奶的劲也要把仇报了!这么一想豪情万丈,一杯又是一杯。离君估计这自个儿主子是把这茶当酒了,甭管当什么,能舒缓心情就成。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莫容蝶将虚影那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夫人,顺带着自己宁愿过一等丫鬟的生活也要陪在大爷的身边,这事也说了。为了表明心迹不免一番声泪俱下,用及其卑微的姿态表达了对大爷的爱慕之心。 说的老夫人也忍不住抹眼泪,自个儿子出了这个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顿顿吃不好睡不好,又听说昨日两顿饭许乔松都没用上,更是心疼,许乔松为许家支撑这些年,到头来落这个下场还无人理会,老夫人心中悲凉至极。 好歹莫容蝶的真心稍稍治愈了她,顿然觉得也只有这个媳妇对自己儿子有几分真心。 怎么说呢?自从许乔松被张太医宣布傻掉,看着向来端庄稳重的宋媳妇反倒整日躲在她的凝香院养霉气,不曾见她去过乔松院几次,老夫人觉着这个儿媳妇有嫌弃自个儿变傻的嫌疑,想到这里看她的眼神越冷。至于沈媳妇呢,整日里还是吃斋念佛,别说去乔松院了,似乎连自己个儿院子都没踏出去过,真不知道是不是也傻掉了。 几个姨娘更不必说,个个像失踪一样,销声匿迹了。 通房丫鬟嘛,更加过分,统统靠不住!靠不住! 可怜我的儿啊,老夫人又在心底念叨一遍,幸好有个痴情的莫媳妇,也算是上天怜惜了。 宋如眉坐在一侧丝毫没放过老夫人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混到这个地位对于眼色行事还是通透的,前后这么一想就知道老夫人对她不满意了。 这几日从知道许乔松傻掉,她一直接受不了,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人捧在手心中长大的,脾气骄纵不说,一应都是被别人仰望着、羡慕着、妒忌着,她想要的东西合该都得是最好的,嫁到许家可让宋家那几位妹妹羡慕红了眼,她得意的出嫁,得意的回门,得意的成为许家主母,谁知道这一切,都在许乔松傻掉之后变了。 许家没有人再能够担任国师之职,在朝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这几天家里的几个姐姐妹妹都来信说些明嘲暗讽的话,向来要强的性子她怎能忍?气的将凝香院差点掀了,房内名贵的瓷器反正都被砸光了,下回再有信估计就该砸房子了! 司药都想过,老夫人若是知道宋主子这几日憋在房里拆家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后悔自个儿其实娶了个败家的泼妇,可并非什么大家闺秀。 回到原来的话题,前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局面,但莫容蝶可没做那支纯洁善良的“白莲花”,现在有她这个痴情种子比着,老夫人可不就看出其他人的冷淡了么!宋如眉咬着压根将莫容蝶恨得更甚。 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就知道早晚会出事,看吧,果然不安好心,想当出头鸟?成啊,就让你看清自己的分量。 “这几日媳妇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加上大爷的病……前几日,媳妇拖人去找云游在外的刘神医。”宋如眉捂着胸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见到老夫人颇为些许疑惑又继续说道,“听闻民间有位刘神医,医术精湛无人能比,更能有气死回生之术,媳妇也想着大爷早点醒来,就四处托人打听……这几日是在忙的厉害,还望母亲见谅。” 莫容蝶翻翻白眼,找神医光躲在院子里就成了么?那神医难不成是树上结出来的,等着别人去摘现成的?鬼才信,这慌扯得也太假! 没成想,老夫人就是那只“鬼”她信了,深信不疑,忙问道,“真有此人?”刚才心中生出的不快此刻全部不翼而飞,在她心里能治好许乔松是最要紧的,听说皇上整日里问许老爷许乔松的病情,打算将太医院里挑几个医生好的送来许家,好生的治疗,可见皇上对许家还没有死心。 现在听得神医在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一心净扑神医身上了。 宋如眉轻微的点点头,似乎真的生病似的应景咳嗽两声,一旁司药立马跟着演戏,轻声道,“夫人的药好了,等下奴婢就去取。” 那人又是虚弱的点点头。 老夫人面色彻底缓下来,想着自己误会宋媳妇了,说几句补救吧,反正几句关心的话又不麻烦,“怎得就病了。” “回老夫人,这几日我们夫人为了大爷的病,查了很多医书这才知道世间有刘神医这等神人,派了人去寻想着好早日治好大爷的病让老夫人安心。”司药低头恭敬又哽咽的回答,似乎自己都被主子感动哭了。 莫容蝶:…… 沈荷睁眼看看那对奴仆又闭上了眼睛颇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孟氏和郭氏:又学会了一招,涨了姿势。 沈姨娘:大房的女人总是能玩出花花来。 “辛苦你了,让张郎中开个方子,好好养病,库房里还有几支上好的雪参,拿去补身子吧。”老夫人慈祥的关爱了几句,见宋如眉那一副焉不拉叽的模样忽然就欣喜起来,嚷道,“莫不是喜脉?” 厅内的众人纷纷汗颜,老夫人这是想孙子想入魔了哇! 宋如眉听这话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虽然她也梦寐以求,可大爷总共碰过她不过几次,怎么会有喜呢?她又不是老母鸡自己会下蛋。看老夫人高兴地嘴巴都合不上了,心中顿然忐忑。 若出口说没有,又不敢让老夫人失望,若不说出来就要差了郎中来看。那自己个儿装病的事可不就暴露了,连带着刘神医的幌子也没了。 一时之间真是进退两难,最后只能腆着脸说,“媳妇前几天刚来过葵水。” 果然如所料,老夫人瞬间脸色由喜变冷,扯开的嘴角僵硬了片刻又缩回去,讪讪的没说话,心中可就诽谤开了,进门两年了,就是个母鸡还得下几个鸡蛋表示一番,更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能没有孩子呢? 这么一想方才转换过来的一番慈爱瞬间崩塌,不满情绪居多。 莫容蝶都快笑抽了,看着宋如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活该! “姐姐她太忙了,每日里事务又繁多,没法子和大爷亲近是正常的。”莫容蝶在一旁柔声替宋如眉开解,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顿了顿又说,“媳妇也没事,照顾大爷正好,这事就交给媳妇吧,母亲放心,媳妇绝不会让大爷出任何差池,大爷现在这个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啊。”莫容蝶眨眨眼睛一副乖巧的模样,她本人长得温婉,虽比不得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却独有小家碧玉的娇柔,每每看到令人心头发软,说起话来也极为舒服,声音软软糯糯。 此话正重老夫人下怀,主母要操持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确实没有什么得闲的时候,莫媳妇看起来人也温柔细心,又是个痴情的,这事也是可以的,想到这里便点点头,“以后松儿就交给你了。” 宋如眉深吸一口气,扯碎了手中帕子,到这个地步她还能说什么?莫容蝶以她交出管家的权力来要挟她,太可恶了!她再想在这事上插一脚就得像莫容蝶这么闲,可她是主母,每日下头来报账的都见不过来,怎么谈去照顾一个傻掉的人? 狐狸精!宋如眉心里狠骂一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如此以来就劳累妹妹了。”心中也恨着沈荷的不争气,为什么一天到晚眼里只有吃斋念佛,若她能挣些,还能有那狐狸精的份吗?至少她也有能力让沈荷从莫容蝶手中分出一份,毕竟独占的局面太有威胁了。 第9章 恶整 这事最终宋如眉矮了一截,败在了她那日日的“日理万机”里。 莫容蝶自然是高兴地,不过想起昨晚大爷二话不说抛下她的事情心中还有颇有不虞。 第一日没整到柳香茹太不甘心了。 这日请安又在大房的勾心斗角中结束,二房三房压根没有出场机会。 有人得意洋洋的离去,有人暗暗搓恨,还有人扬着下巴不屑一顾。 行至凝香院旁的宝和院凭空一声尖叫传来,紧接着丫鬟的叫声,求声,还有某位女子嘤嘤的哭泣声,内里脚步声悉悉索索,眼听着应是乱成一锅粥的景象。 莫容蝶尽管在心里笑,不知又是何事这样热闹。只与她无关,端得看乐子! 离君看着主子心情不错,想着有义务让主子的心情变得更不错些,低声道,“似乎是新嫁的柳姨娘院子。” 唔……?柳香茹?莫容蝶抬头瞧了瞧那月牙门上头的楠木匾额,不新不旧的,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产物,想必院子也是个破落院子,“那人!”莫容蝶轻声冷哼,若是换成柳香茹,她自然要进去看一番热闹,演一场同情的戏码,然后在心里幸灾乐祸的笑。 正如此想着,忽然迎面冲出个披头撒发的纤弱女子,束胸的长绿裙,头上的金钗因为运动过度斜斜的挂在蓬乱的发髻上,就要掉下来,一面捂着头一面尖叫着往前跑,眼看就要撞上了站在门前的莫容蝶,此时突然从后面闪出一个水色的身影,只听得哗啦一声,尖叫连连。 莫容蝶觉着自个儿耳朵都要被震破了,尖叫声化作哭泣声,一时之间连绵不绝,断断续续好不可怜。 待静下来,才看清楚,那女子脑袋被一木桶扣住了,那哗啦的声音正是一桶水浇在她身上的声音。女子从头到脚完全变成了一只落汤鸡,木桶中发出闷闷的哭泣声,由小而大。 一树挺拔俊雅的身影淡定的立在后头,似乎没想到莫容蝶会突然出现,好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转瞬间回复平淡。 后头一众丫鬟哭哭啼啼的跟着跑出来,七手八脚的将木桶中的人解救出来。 莫荣蝶惊的下巴都掉下来,这不是柳香茹那贱人么?看她那苦大仇深的表情,以及稻草似的发,还有那哭红肿的眼睛,莫容蝶不道德的笑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莫容蝶端着夫人的架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 柳香茹从执着的哭泣中醒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这个冷着脸的女人,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想到能斥责她必然身份不能低的,也就老实了些茫然的望着府中其他丫鬟,希望有人先出来行礼,这样也好知道身份。 没等其他丫鬟开口离君首先一马当先的冲出来,“连夫人也不认识了?你们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托离君的福,夫人这顶帽子的威力又加强了些,虽然不是主母,可平妻与妾之间地位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众丫鬟纷纷低眉顺眼的见礼喊道,“夫人”。连带着柳香茹也低着头格外的乖巧。 莫容蝶冷哼一声,“一大早上就鸡飞狗跳的,这是想要老夫人不得安宁?” 这顶帽子扣的大啊,众人哪有敢接下的,顿时惶惶然不知所措。 “夫人恕罪,大爷正跟俾妾闹着玩,奈何俾妾胆子小这就惊慌起来,一切都俾妾的过错,求夫人责罚……”柳香茹没了前世见面三分笑的魄力,此刻将脑袋埋进胸前,整个人卑微到尘埃里。 以退为进,博取可怜,性格倒是没变,莫容蝶不屑一顾,前世她仗着自己贵门出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至于得罪了许多人,这一世嘛,自然也不会将谁放在眼中,不过做戏谁不会。 一旁的丫鬟都觉着这位柳姨娘太可怜,嫁了这样的大爷不说,一早上就被这么戏弄,现在被夫人碰见又要挨训真是悲剧。 不过,这木桶居然是许乔松的杰作,说起来莫容蝶不惊讶那是假的。怎想以他飘仙出尘的俊容会做出这等调皮的事情? 想来柳姨娘是不得他心的。又想着大爷从来不对自己这样,这么一想彻底开阔,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莫容蝶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柳香茹,突然冷着的一张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儿,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道,“看你说的,初来乍到总有不习惯的。大爷性子单纯,陪你玩笑是你的荣幸啊,也没看他什么时候陪别人玩笑过。”忍住心中痛恨厌恶的情感笑了笑,又说,“女子就要三从四德,天底下如大爷这般能陪枕边人玩闹的是没有几个的,你万要明白惜福这个道理才成。” 柳香茹一张清丽脸上青白交错,没有预料中的受罚,没有言辞激烈的谩骂。倒惹来一阵苦口婆心的规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是那傻子大爷欺负于她,将冷水追着她泼,还将木桶扣她头上,偏偏到这个女人嘴中就变成了大爷对她的无限宠爱。 什么性子单纯,分明是傻,说的也太好听了! 柳香茹难堪的笑笑,“俾妾谨记。”心中却不胜怒火,照这样看来以后这傻子打她骂她,她还要谢谢他? 初来第一天,满怀着对许乔松的期待仰慕嫁到许家来,夜里得知人是个傻子,虽然很好看可总是莫名其妙的捉弄她,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用了一夜的时间想明白,她被许家骗了。说是嫁的当朝国师,那是个玉树临风又学识渊博的男子,且精通卜卦之道,实在是皇上的不二宠臣,家中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许家在元朝屹立太久了,所以才导致这种假象,以至于蒙蔽了柳家。 柳香茹气的就差要寻死了,嫁个傻子以后可怎么活!还整捉弄欺负她,在这样下去她真的要自尽了。 现在又出现个更难对付的夫人,真真是被逼上绝路了。 “妹妹不必感到失望,既已为人妾室,当把夫婿做天,这才是正理。”莫容蝶笑笑,柔着声音将柳香茹的胡思乱想打破,伸手招招许乔松,“大爷可要随我一起回听雨院用饭?” 许乔松不做声,静静的立在梧桐树下,天水色的袍子将他衬更加面冠如玉,整个人似活在山水画中的才子佳人,一个男人美成这样还有女人不喜欢的吗?莫容蝶不懂,为什么在他傻掉之后一个个反倒都开始嫌弃了。 见他不动弹,莫容蝶只好走到他跟前,牵起他的手,临到脸色复杂的柳香茹面前娇娇一笑,“我相信,妹妹很快就会改变心中所想,待大爷比谁都亲近。” 柳香茹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又怕莫容蝶想多,连忙回了一句,“俾妾自然是喜欢大爷的,绝无二心。” 谁知莫容蝶却笑意更甚,细细看来似乎有一丝讽刺的意味,在她跟前顿了几息的功夫,直让柳香茹以为莫容蝶还有什么话要说,正等着下文却听面前人淡淡来一句,“去换件衣服吧,妹妹这个样子实在丑。”再看去人已经走到鹅卵石道上了。 莫容蝶娇柔的声音中总是泛着冰冷,看着人走远,柳香茹出了一身的冷汗,细细思考了一下莫容蝶的话,将身边贴身丫鬟青衣叫了过来。 “让我们的人回去跟父亲说,多多留意朝中的动静,不要把大爷千瓦傻掉的事说出去。”来时她可被警告了,据说这是皇上亲自命令的,除了许家其他人都不知道许乔松傻了,似乎只知道他病了,皇上念及旧情许他在家养病,不必再担任国师一职。 青衣应了一声,柳香茹这才带着人回了宝和院,一身的水渍搞得她狼狈不堪,生平第一次如此丢人现眼,心下憋着一股气只管回去发。 莫容蝶将人带回听雨院,也不讲究时辰,只问许乔松饿不饿,得到的回答是饿。 不难想到,时间净用在折腾柳香茹身上了,哪里会有功夫吃饭。 “你为什么要将水倒在柳姨娘身上?”莫容蝶让人先上了一盘水晶虾饺,将银箸递到许乔松手中凑在他身旁八卦的问道。 虽然许乔松的举动让她大感意外,不过能把柳香茹折腾的除了哭别无他法想起来心中一阵畅快。 许乔松饺子进嘴,优雅的嚼着,莫容蝶在一侧看着他俊秀分明的脸部线条心中一阵激荡,可真好看。 薄唇中淡淡吐出几个字,“你不喜欢她,我就不喜欢她。”似乎因为吃着东西有些含糊不清,但在莫容蝶听来却如同美妙的仙乐,只有动听和爱听。 先是呆愣了三秒钟,随即牙齿很可爱的咬了一下嘴唇,扑上去环住许乔松的腰,大叫,“大爷真好!”又不让他吃饭,拉着他的手在他怀里想一只猫咪一样来蹭来蹭去。 头顶至人伸出手拍拍她的小脑袋,一手搂着她,不顾她的缠人继续吃饭,由于二人太忘乎所以,以至于月牙门前魁梧男人的到来都未曾察觉。 第10章 皇上 如众星拱月般的被拥簇着来到莫容蝶这小小的听雨院,身上的九龙团云纹袍彰显着主人高贵的身份,身后跟着两名宦官,连同许老爷也恭敬的陪在一侧。 莫容蝶见状忙携着一脸无知的许乔松忙上前屈膝行礼。 这么一来问题就出来了,许乔松傻掉之后除了许老爷和许老夫人几乎任何人都不认识,即便眼前这个是皇帝他也不认得了,又怎来的行礼? 许乔松直直的站在那,并无行礼之意,不管莫容蝶怎么提醒他就是视若无睹。 那副威严的面孔顿时就冷下来。 许老爷忙呵斥,“松儿,还不给皇上行礼?”说完这句又小心翼翼的凑道皇上面前低声赔笑,“这孩子自从上次的高烧就傻掉了......” 若是按照往常皇上肯定会笑笑只说声“无碍”但是今日却突然冷声开口,“刘德告诉他以下犯上的罪名是什么!” 刘德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又说,“按律历应当以绞刑论处!” “朕不管你是谁,傻的还是聪明的,只要犯了律法就要惩处!”语气冷硬无比,一双眼睛如利刃一般仿佛能看透人心。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纷纷不知道皇上何用意,许老爷更是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声声喊“皇上息怒啊!” 莫容蝶确切的感受到了那股子身为帝王的压力,只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许家虽然谈不上十分的清正廉明,可到底几朝没出过什么案子,在皇家也算是“家底清白”。再者说还有辅佐几代帝王之功,皇上怎么会就因为一个傻掉的许乔松不行礼就治许家罪呢? 于理不合,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可看皇上一副龙颜大怒的样子,这事又不像假的,难不成皇上早就有心料理许家,只是没有得到机会? 莫容蝶吓出一身的冷汗,如此一来许家可不就要倒了,恐怕她们女眷这些小命到时候也难保住。 但,上一世许家在这个关头不也好好的么?难不成因为自己重生一切都变了? 众人心惊肉跳,许乔松反而依旧是那副样子,不跪也不说话。似乎皇上那番话他压根听不懂。 “刘德传朕旨意……”皇上还未说完此话许老爷就一把扑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道,“皇上恕罪啊!老臣儿子疯癫时已不认得人了,他连话都听不懂啊!” 皇上听言却冷哼一声,“朕怎么听说他还记得你们夫妇二人呢!” 听到这里莫容蝶明白了,感情这皇上是来探许乔松真假傻的。 身居帝王位,深思果然叵测,非常人能及。 莫容蝶觉得,若是找不出许乔松真的傻的证据许家就完了。 “这这,只记得生身父母啊!我儿正常只时就孝顺恭敬我,傻的只记得我夫妇二人也是常理啊!”许老爷头埋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回话,稍微一不注意今日就是灭顶之灾。 头顶之人沉默一番,使了个眼神让刘德拿出一个青色锦盒递到许乔松面前,道,“将锦盒内的药丸,若是许国师吃了朕就相信!” 许老爷猛然抬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皇帝竟怀疑许家至此了!只怕那锦盒里头非良药。 “放心,只是蛊药不会丧命,只要许国师吃下方可证明对我大元忠心。朕依旧会留住国师职位,一心一意等许国师病好。即使不能好,朕也愿意为他寻尽天下女子只要能生出天赋异禀的孩子,朕愿意给那女子的母家加官进爵,为你们许家加官进爵,甚至封那女子为皇后一人之下的大夫人。”皇上抬眼瞧了面容呆滞的许乔松一眼,语气缓缓的道出。 许老爷跪在地上两行浊泪流出,自任国师一职开始,许乔松那条命就注定身不由己了,先是变相的幽禁,中间的打压,到最后人变成这幅样子还不被放过,竟然要服下蛊药任人牵制…… 莫容蝶在一旁听言整颗心抽成一团,前世是不是他也吃下了蛊药来换整个许家的安危?他的卜卦之道是否能算出自己今日沦落的下场?莫容蝶觉得,他定然是知道的。 也开始知道他那副忧愁的眼中载的是万般心事。 “民女可否为大爷吃下?”莫容蝶没有经大脑的,这话就溢出了嘴边。说之前没有考虑到这句话对皇上而言意味着违逆,轻者杖毙重者掉脑袋。偏偏她还又添了一句砝码,“民女是他最喜欢的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莫容蝶开始慌乱,也许根本不是,至少现在许乔松也不见得表现的多喜欢自己。她自己声音都轻下来,显得很没有底气。 头顶的男人听这话勃然大怒,什么时候一个女人也敢这样要求他?但考虑到那句“民女是他最喜欢的女人”顿时饶有兴致的看着莫容蝶,说,“你若给他生出有卜卦天赋的孩子,朕可以答应。不吃蛊药也可以,一年内生个孩子。” 许老爷听这话仿佛看到了柳暗花明,擦擦泪水,顿时附和,“还求皇上看在许家几朝忠心的份上宽限则个!” 莫容蝶微微松口气,有了一年的期限,很多事情可以解决,即便解决不了到时候也可以想办法解决,她也沉声道,“民女领旨,谢皇上恩典。” “一年为期,生不出来蛊药还要吃,你的这条命朕也不会饶!”以性命相要挟,做事情也会尽心尽力,这向来是不变的定理。 众人送走皇上,莫容蝶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许乔松从头到尾,皆无表情。 莫容蝶开始羡慕他了,这般的没心没肺,生死都能够置之度外。 不多久,皇上给许家特制了一张密旨,谁若给大爷生下卜卦天赋的孩子一概按照当日约定为母家加官进爵。 此消息一出,整院未出嫁的女人都沸腾了,个个摩拳擦掌想调进乔松院伺候,做梦万一哪天就爬上大爷的床怀了子嗣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最可怕的是,皇上那句“要为许乔松寻遍天下女子”似乎也不是虚言,借着过几日玉芙蓉开花一事,要许贵妃到探望子侄许乔松的名义办一个花宴。 莫容蝶只觉得头痛的紧,心口也疼,看着一个个花容月貌的女人前仆后继的抢着进许府她整个人都感觉没有精气神。 每日躲在听雨院倒腾些稀奇古怪的瓜果,也没有其余的爱好。当然身旁还粘着个许乔松,二人或一起选种子,或一起浇水,一时之间好不快活,差点都让莫容蝶忘记举办花宴的事。 这日晚饭时,宋、谢、周姨娘竟然齐齐到来站在门口问安。 莫容蝶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她可记得以前她这听雨院可没人光顾,现在一下子来了三位稀客真是不得不让她烦恼。 尤其联想到这三位带着明显的目的性心中更是愠怒。 “夫人,大爷,宋夫人特意要我们三人来与夫人一同伺候大爷用晚饭。”谢姨娘领头微微见礼,开口婉婉道来。 这会正好菜也基本上完了,就等许乔松最爱吃的那道水晶虾饺了。 莫容蝶面无表情的点头叫起,“待会上完大爷最爱的水晶虾饺你们就一起伺候着吧,说起来我一人也是力不足,你们来帮些忙也算有心。” 皮笑肉不笑的将这番客套话说完,再一看三人身上的着装,莫容蝶心中顿时有谱,这三人都是来邀宠的。 且看谢姨娘那一身翠绿束腰裙,抹胸松松垮垮的贴在姣好的胸上,低首时似露非露最是勾人,再加上原本谢姨娘身形就好,但凡男人见了说不动心也是假的。 再看周姨娘,粉荷袄裙将整个人衬的都年轻了好几岁,她虽身为姨娘皮肤却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像年纪不大的姑娘,说起来这样似乎更让男人有怜惜疼爱之意。 宋姨娘则收敛许多,绯色长裙,裹了烟罗莎,腰间系了湖蓝绣梅花的宽带,显得那小蛮腰更是不盈一握。 她们之中,每个都是美人儿。 莫容蝶头痛了一下,想着看起来今晚这顿饭不平常了。不过许乔松莫容蝶是绝对不会让给这群庸脂俗粉的,这男人还没碰她一下呢,怎么就轮到她们了? 这样想着那道水晶虾饺也上了。 几位姨娘眼疾手快几乎同时是冲上饭桌的,谢姨娘性子争强好胜占据了比较有利的位置,在许乔松的右侧。周姨娘不甘示弱的在许乔松左侧,将莫容蝶与许乔松隔开来,而宋姨娘则规矩的站在莫容蝶一侧,似乎打算退而求其次,伺候莫容蝶用饭。 莫容蝶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了谢姨娘那娇滴滴的声音,“来大爷您吃这个!”接下来周姨娘也争着到,“大爷您尝尝那个!” 反倒宋姨娘恭敬的将银箸递给莫容蝶,安静的替她布菜,一举一动都规矩的很。 饭桌上开始以为周、谢二位姨娘开始出现争抢的画面,谢姨娘说,“大爷,这鸡汤顿苦瓜既有营养还能清火,您要多吃啊!”然而周姨娘不服气道,“苦瓜太苦了,味道不好,大爷吃个竹笋,青嫩可口!” 第11章 中毒 许乔松没有犹豫的银箸伸向竹笋而对谢姨娘夹的视若无睹,周姨娘表面安份骨子里却不安份,虽然枪打出头鸟这道理她懂得,可大爷的偏爱在眼前,如若不趁机抓住她怎么甘心? 再说,皇上那道密旨里的封赏哪个女人能经受得住诱惑,为了以后的光耀现在总要拼一拼。想到这里也不管长久维护的安份样,一改从前,笑嘻嘻的蹭到许乔松身上,展开猛烈的攻势。 谢姨娘一看这事哪还有不明白的,来时一幅谦卑的模样说,姐姐天生丽质必能得到大爷青睐,俾妾不过是去陪衬罢了。若不是现在她露出这幅贱样儿,谢姨娘差点就信了! 这周姨娘向来以谢姨娘马首是鞍,如今突然抢到了大爷的宠爱,还得意的嘲讽她,这不等于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么,谢姨娘无论如何不能忍。 夹起一个水晶虾饺送到许乔松面前,道,“大爷可最爱吃这个了!” 谁知许乔松只看一眼,变转头继续吃周姨娘布的菜。 如此一来周姨娘自己也惊着了,感情她才是大爷的心头肉啊!以往大爷见不到她所以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就被她的魅力深深折服了! 惊讶的不只她,谢姨娘也呆了,回过神来又是恼怒又无何奈何,难不成大爷真看上了那贱人?心不甘也无法,只得看着周姨娘娇媚的笑,还有那嘲讽的眼神冲她飞来,最后都飞到了莫容蝶那。 莫容蝶冷看一眼,说心无波澜是假的,不过那又能如何,她为正室总不能泼妇一般冲上去打,宋如眉正等着抓她把柄,要不也不会怂恿着三位来。 心中冷哼,继续用饭,周姨娘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一个谢姨娘足以对付。 果然,周姨娘在喂茶的时候谢姨娘故意去夹菜,胳膊碰了一下许乔松,由于谢姨娘又贴他太近,不可避免的溅了一身的茶水。 周姨娘慌神,赶忙告罪,泪光闪动,楚楚动人,她觉得大爷不仅不会怪她,今晚还会去她院子过夜,想到这里声音又带了几分哽咽,跪下请罪。必要男人狠狠怜爱才好,“大爷恕罪啊,俾妾不是故意的。”说完委屈的看了一眼谢姨娘。 谢姨娘自然不嫌看热闹事多,尖着嗓子讽刺道,“看我作甚?茶水都能倒了大爷身上,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周姨娘听这话,更委屈,嘴里喊着冤枉直直的就往许乔松腿上扑。 谁知许乔松不动声色的起身站到了一旁。 这又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了。莫容蝶也疑惑的看着他,黑宝石般的瞳仁闪着夺目的光华, 清淡如水的面孔上总是带着疏离,莫容蝶有时候觉得即使在他眼前也好像隔着千山万水,这种感觉偶尔涌上心头,刺的她一颗心都惶惶不安。 他未言语,也未看任何人,径直走了。 周姨娘瞪着眼睛喊了声“大爷”也无人答应。 “快,离君跟着爷,去服侍爷换衣裳。”莫容蝶吩咐道。 离君应声而去,莫容蝶才转头看着她们,一张脸顿时冷下来,好似面前的周、谢二位姨娘欠她百两金子一般。 此刻最恐慌的莫过于周姨娘了,大爷前一刻还表现的对她偏爱有加,现下只因为一杯茶水不言不语的就离去了! 说起来,许府这些姨娘与通房一年根本也见不到许乔松几次,以前担任国师时,事务繁忙,整日被皇帝拘在宫里,就连正房与之接触的机会也不多,更别说能圆上一回房了。 许乔松又是个寡淡的人,对男女之事更寡淡,若不是家里逼着娶妻,恐怕现在也只是孤身一人。 所以周姨娘并不了解他的性子。 即使懊悔也晚了,人也得罪光了,都怪自己一时冲动,现在只有更低三下气的认错,这也不算什么大错,想来莫夫人也不能太过于苛责她…… 谁知莫容蝶突然柔声一笑,清婉的脸上像开了一朵茉莉花,声音软软糯糯的传来,“瞧把你吓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大爷喜欢你伺候,何罪只有呢?” 虽然这是一番体谅提拔的话,可不知怎么的,二人皆汗毛竖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姨娘也忘了掉眼泪,直直看了好一阵才缓过神,生硬的扯了一抹笑,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反倒是谢姨娘,拍起马屁来,“也就是夫人这般大量,否则大爷那么金贵的身子你早死千万次了!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思。”说完还甩甩帕子,丢给周姨娘一个白眼。 周姨娘暗道晦气,早知道该收敛些不惹谢姨娘这个疯子,现在还被她反告一状,欲要开口解释却听得莫容蝶说,“大爷看重你,这事原本也没什么,下次注意就是。” 听这语气谢姨娘不爽了,莫夫人似要把周姨娘捧到天上去。 全程只有宋姨娘低眉顺眼的一句话未说。 一阵的吿罪声与礼退声中将人打发了出去,莫容蝶这才往回走。 朱红窗,玲珑格。 莫容蝶推门而入,房中清剪一抹烛光,清阔的房中桌椅规规矩矩的靠在墙边,外厅没有人,走到内厅才发现人已经卧在床上睡着了。 清俊的容颜在烛光的映衬下一派淡色,他那样平静的和衣而卧却让莫容蝶凭空生出许多心思。 有今晚姨娘们对他纠缠的不满,还有害怕跟皇上一年的约定,万一真的不能生出孩子那他不就完了么? 就算是,生出那个孩子,又来不及长大,皇上要了去做什么! 一直被忽略的问题从内心奔涌而出,莫容蝶整颗心像是被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让她惶恐不安。 也不知这辈子会不会因为她重生许家就倒了,如果是这样,莫容蝶看看床上的人,她倒宁愿他没事也不要因为自己拖累了他。 宝石般的眼睛霍的睁开,握住了莫容蝶的手。 温凉的触感让莫容蝶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她定睛望着床上那人,有些受宠若惊。 许乔松起身,靠近她。 她伸出双臂紧紧的环住他,欺身而来的威胁感太大,慌乱的不知所措,只能低低的呜咽。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随即停止了动作,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安静下来。 一室春涩归于平静,很久,莫容蝶才敢睁开眼睛,悄悄看了他一眼。 被他察觉,他也睁开眼,又恢复往日的素淡。 “是不是,不喜欢我……”莫容蝶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顿时觉得有些难过,虽然她并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可夫妻之间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许乔松也有所顾忌,那么他是什么意思呢? 许乔松不喜欢她,可她喜欢了许乔松两辈子,她希望他可以喜欢她,不要跟上一世一般,将自己冷落至死。 “睡觉。”身旁的人,吻吻她的额头,将她揽的紧了些,大手抚上她的发,极尽温柔。 莫容蝶心中越发委屈,背过身,缩在角落,暗自伤心。 身后的人毫不在意的再次靠近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双臂拦住她纤细的身子,平稳的呼吸,睡了过去。 夜里他突然身体变得滚烫,莫容蝶被那灼热的温度惊醒,摸了他的额头,似滚烫的茶水一般,她慌忙喊来离君让她去请张郎中。又吩咐丫鬟给准备些温凉的水给他降温。 厅内一时之间灯火通明,人影晃晃,莫容蝶坐在床边,轻轻推他一下,“大爷?大爷?” 人没有反应,双眼紧闭,眉毛蹙着,似乎即使在梦中也感到不安一样。 没由来的心中一疼,丫鬟绯碧将沾了凉水的毛巾递给莫容蝶,敷在许乔松的额头上,紧蹙的眉毛这才微微展开些。 莫容蝶也不顾得别的,只希望人没有事便罢,抓着他的手放在脸庞就掉起眼泪,“你不能再有事了,不能再有事了……”嘴中反复喃喃念叨这一句话委屈的无以复加,看着那苍白的清雅面孔,心止不住的抽痛。 张郎中夜半被衣衫不整的提来,听闻许家大爷有疾哪还顾得上穿衣服,生怕晚一步人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他也不用要命了。 慌忙着来一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又把脉一番,最后才说,“这乃中毒之兆啊!” “什么?好好的怎么就中了毒!”莫容蝶将人揪过来问,“什么毒,治不治得好” 张郎中被拽的七荤八素,本就上了年纪,这下脑子都有些迷糊了,只道,“大爷定吃了带黑竹粉的食物,幸好所食不多,不然也不只是起高热了!” 张郎中也不敢耽误,回去寻药打算亲自熬给许乔松喝。 黑竹粉是一种黑竹磨成的粉,有剧毒,是不能吃的,一般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可怎么就就会出现在他的饭菜中呢? 再说,莫容蝶也吃了,同样的饭菜怎么中毒的只有许乔松呢? 喂好药忙了一通又是天亮了,莫荣蝶守着他,已经记不清换了多少条帕子,总算热度降下来了。 她握着他的手,犯困的眯了一会,没想到这一眯就错过了请安时间。 问离君为何不叫醒她,离君支支吾吾道,“大爷不让。”心有余悸的回想了一下那个可怕的眼神,结结实实的打个冷战。 大爷平日也不像那等可怕的人,怎么会那会叫人直直的冒冷汗呢? 许老夫人得知许乔松中毒一事大怒,下令彻查,从厨房到负责采买的人,所有院子都要被翻上一翻才成。 莫容蝶差了离君去问昨晚餐具的下落,没想到早被擦的一干二净归了位,混在一起分不清。 这事里外透着蹊跷,若不查出来,以后大爷性命堪忧,许老夫人不允许这种未知的危险存在,下了死命令。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至于莫容蝶未去请安,老夫人也没有怪罪,听说最主要的原因是许乔松亲自替她请安去了,老夫人问及原因才知道,这位痴情的莫媳妇不合眼的照顾了自家儿子一夜,心中舒服几许称赞一声,赏下一块难得的进贡布匹。 在宋如眉看来,这事太让人心中不爽了,她深刻认识到自己若再不做点什么,很有可能这主母的位子就要花落旁人了。 咬牙心中顿生一计。 第12章 陷害 莫容蝶爱倒腾些稀奇古怪的花、果儿,之前院里种了一大片普通的白梨果苗,这果子没什么特别珍贵之处,也就是普通的果儿好吃,花儿好看罢了。前几日果子树生病死了一片,请来的果农无意中说,有一种叫作樊梨的果子不仅花期短,还有很明显美白养颜的效果,莫容蝶闻言心下一动,反正都是种果子、种花儿,为何不种些有用的呢? 问那果农哪里有卖种子的,果农说这种种子虽不能称得上极为珍贵,却也是等闲买不到的,这已经属于达官贵人们的交际范畴内。不过他可以给介绍一个卖种子的人。 莫容蝶给了果农一笔钱,要他打听那人手中有没有这种樊梨的种子,三日后果农带回一包种子被莫容蝶买下来,问了具体注意事项之后就开始种了。 许乔松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一度把莫容蝶吓的魂不附体,但终究不是什么拖拖拉拉的病症。 这日午睡的时候离君悄悄到她眼前将一个纸包递到了她跟前,莫容蝶打开一看,里面乘的是些黑色的粉末,心中一惊问道,“在哪发现的?” “在咱们床下!”离君皱皱眉,颇有危机感,这怎么像有人栽赃陷害似的呢? 莫容蝶跟离君想到了一处去,蹙着眉毛,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陷害她,可沉心一想,这事还是有古怪。 听雨院的丫鬟少,莫容蝶向来不愿意那些杂手杂脚的人进她的院子,看着就心烦。加上宋如眉这方面对她处处克扣,所以她这院子里真就两个正经丫鬟,一个陪嫁的离君,一个负责杂事的绯碧,在就是那些粗实的婆子丫鬟们,做完活计就被莫容蝶撵了出去,也不多留。 要说绯碧干的也无不可,绯碧虽然不经常进内厅但她要进也无人阻拦。 这么前后一想莫容蝶觉得,作为这许府最后的一方净土听雨院也不安全了,是得找几个信任的过得丫鬟婆子来用。 第二日莫容蝶去请安时顿觉得气氛不对。 以往没有资格露面的三位姨娘,周,谢,宋今个儿倒是比她都勤快,早早的杵在院里等着了。 看到莫容蝶纷纷行礼问安,只是语气颇为不尊重了,除了宋姨娘其他两位似连看也不看她。 莫容蝶稍微一想,觉得极有可能是跟昨天床底那包黑竹粉有关系,附耳对离君说了几句,自己孤 身一人进了外厅。 许老夫人坐在正中的梨花椅上沈姨娘正在委身喂老夫人药膳,宋如眉捏着帕子坐在下首心情似乎不错。沈荷还是一副闭目念经的模样。再依次是二房郭氏和三房孟氏。 老夫人喝完药膳,沈姨娘又慌忙递上茶盏去让老夫人漱口,着一套下来,才得空开口,“前几日许贵妃赏下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最大的那颗宝石沾染了尘灰,过几日许贵妃来探望松儿是要带的,我这里也没有趁手的东西用来清亮。” 宋如眉笑笑,接了一句,“听闻那黑竹粉可让蒙尘的珠宝恢复如新,不知道各位姐妹们谁有,若愿意拿出来老夫人定是重重有赏的!”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莫容蝶。 联想到昨日发现的那包黑竹粉,莫容蝶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彻底没有智商了。 只是老夫人的试探太老套了,宋如眉这个贱人还要陷害她!她也笑,笑的温柔,说,“姐姐何以知道的这番详细,那黑竹粉什么功效姐姐将它记得一清二楚,莫非用过?”扯扯帕子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前日大爷中毒……”说着她瞪大眼睛看着宋如眉一副她是凶手的样子。 宋如眉久经女人“杀场”,听这话十分淡然道,“妹妹可想的歪,我可听说你故意在大爷食物里下黑竹粉,博得老夫人欢心呢!” 说着让贴身丫鬟司药去外面叫人了。 果然如莫容蝶所想,周谢二位姨娘进门便哭嚎,指证看到了莫容蝶在食物中给大爷下了黑竹粉,至于宋姨娘则干脆不开口了。 “妹妹,总以为你是温柔的美人儿,没想到心如蛇蝎啊!为了博得老夫人关心竟然给大爷下药!就算大爷傻了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大爷啊!”宋如眉皱眉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捂着胸口,眼见眼圈就红了。 老夫人本对这事还有所怀疑,现在看到三位姨娘指证,又联想到自己大儿子傻了,这群媳妇竟敢 这么干,本以为还有个痴情的,没想到这也是带着目的来的,顿时怒气横生,“果真是这样,莫 媳妇你就去郊城的尼姑庵吃斋念佛赎罪罢!” 呵,还真是够狠,一下子将她的翻身路堵住,做了尼姑一辈子的青灯相伴,真不如死了好! 周姨娘眼见人已经得罪光了,她也懂得不能让莫容蝶再能翻身,否则日后找自己报仇顶着正室的身份还不简单?眼珠子一转扯着嗓子就哭起来,“我对不起大爷,看到了夫人下药却没往心里去,这才让大爷着了道啊!” 谢姨娘同样如此,一时之间哭嚎顿起,厅内好不快活。 二房三房向来持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更是不愿意趟浑水,瞪着眼看大房女人“唱戏”。 “母亲,媳妇没有害大爷,口说无凭证!”莫容蝶淡淡看了做戏的周谢二人,话头转到三姨娘那里,“你可看到我给大爷下药了?”在她心中不需要中立的人,只是仇人或者朋友,宋姨娘的态度要明确,只有这样才能提防。 宋姨娘也未曾想到蝶会问她,只觉得她不扑上去跟那二人一般污蔑她,莫容蝶就该对她心存感激。这样就算她最后洗清了冤屈也不会对付自己。 这个算盘打得好,可莫容蝶压根不买账! “你可要说实话,若是冤枉了莫夫人,可是不小的罪名!家法三十仗呢……”最后一句话语气变轻,似有些警告的意味,吓得宋姨娘心头一震。 三十仗就打残了!若是她不说,莫容蝶就是冤枉的,谢周二人就会因为她被打残废,事后她也会被宋夫人找算! “宋姨娘,你快说啊!一切有老夫人做主呢!”谢姨娘着急了,开口就是催促。 “是,俾妾也看到了。”宋姨娘的声音小小的,低着头臣服在宋如眉的压迫下,选择了更利于自己的处境。 既然要做戏,没有不做全的道理,紧接着采买的人跳出来指证,连带着厨房的人,最后宋如眉要求搜听雨院,找出罪证。 一时之间,矛头纷纷指证莫容蝶,让她辩无可辩,申无可申。 莫容蝶手握住紧紧握拳,心脏因为愤怒好像要跳出嗓子眼,这一世和上一世对宋如眉的恨意滔天,嗓子干干的,似乎开口说话舌头都不听使唤,只得在那干坐着。 这一时,门外离君带着许乔松进了厅内。 离君抬眼看了看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再看莫容蝶那苍白的尖下巴小脸,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主子这是受了大委屈,不动声色地站到莫容蝶后头,却是红了眼圈。 老夫人一看许乔松来了,顿时眉开眼笑,慈母情怀,“松儿来,到母亲这里坐着罢。” 冰丝绸的雪白色锦袍袭身,他颀长挺拔的身姿像一副古画一般映在人的眼中,他的眼神很淡,淡到让人发冷,琥珀般的瞳仁带着浓浓的疏离感,扫了厅内的每个人。 目光落到周姨娘身上时,嘴角微微一翘,走到周姨娘面前躬身,目不转盯的瞧着她看。 厅内人都疑惑的时候,许乔松又矮了身子,清雅的面孔离周姨娘的鼻尖不过一指宽的距离。 眼前这个男人靠近了才觉得真是迷人,他有一双及其清淡的眸子,清雅脱俗的面孔,像水一样美,偶尔盈注的柔情直能冲昏人的头脑! 往日只能远观的大爷如今终于有机会靠近了,周姨娘眼神迷离的望着他,沉迷在那一转即逝的深情中。 “大爷……”她嗲着声音喊了一句,脸庞飞上两抹云霞。 莫容蝶直觉的整颗心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的发慌。 谢姨娘则是一口银牙咬碎,凭家世,凭才貌她哪点都比这个周姨娘强,怎么会大爷就无缘无故的喜欢周姨娘呢?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宋如眉,想她堂堂丞相之女,身份高贵,自己丈夫偏看上一名卑贱的妾室,真是瞎眼了! 正在众人都这么想的时候,画风突转,许乔松从周姨娘怀中用手指夹出一个黄色的纸包,轻轻对她说了三个字,“你,下毒。” 将手里的黄纸包交给丫鬟呈给老夫人观看后里面确实装了黑竹粉。 周姨娘压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等她回过神来,便看到老夫人那阴沉的脸色。 这时候搜听雨院的人也回来了,同样说搜到一个纸包,叫人打开一看竟然是普通的脂粉,真是打了宋如眉的脸,顺带着老夫人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自己下毒也就罢了!还污蔑夫人,送到尼姑庵去赎罪吧!”老夫人眼神压根不在周姨娘身上,反而看着宋如眉说的,将人狠狠瞪了一眼。 宋如眉撕扯着帕子想不明白为何周姨娘那怀里会藏着黑竹粉,只恨她自己蠢,将她也带下了水。 再说周姨娘听这话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直接哭喊,“俾妾没有,俾妾是冤枉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怀里为何会有黑竹粉,天地良心,她可从未下毒害过大爷啊! 第13章 花宴 可老夫人怎么会听呢?不仅不听,还觉得她儿是神探在世,不过来这厅内走了一遭便发现了凶手。 宋如眉与谢宋两位姨娘也是瞠目结舌,谢姨娘后怕之余在心里直道,这男人明明傻了却还有这般的才能,果然不负名满天下的声名。 而宋姨娘更多的是为将来之事担忧,现如今为了这事她们个个都得罪了莫夫人,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以后必有一番恶斗,现下得早作打算才成。 最终周姨娘落了个被遣送到尼姑庵的下场!宋如眉可是毫发无伤,不仅如此,老夫人竟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这明显的是陷害把戏,老夫人年纪大了,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又和和 稀泥也就那么过去了,委屈一个莫容蝶又不算什么。 若不是莫容蝶有先见之明把许乔松叫来,这事指不定变成什么样。 不过更没想到的事,他居然那么简单的就给她脱了罪,本想着要靠赖皮的傻手段。 傻嘛,就要发挥特长才是。 虽然莫容蝶觉得,他可一点不傻啊。 临走时老夫人又提醒了句要宋如眉张罗过几日的家宴。 莫容蝶被许乔松拉着回到听雨院,一路上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想到老夫人对宋如眉的偏心眼,更想到几日之后再有一个美丽大方家世好的女人踏进许家的门,许乔松到时候说不准就会像上辈子一般将她扔到一旁不闻不问,跺跺脚,停下就不走了。 前头的人顿住脚步回身看她,一脸疑惑。 莫容蝶堵气一般把脸偏向一侧,自己提起裙子一口气跑回了听雨院。 好长时间见后头的人没来坐在凉亭内,心头一阵委屈。 这辈子和上辈子根本没区别,她还是一样的被陷害,虽然可以和许乔松接近,可是他依旧对自己还是那副半冷半热的模样。 上辈子没这辈子喜欢的这样深,看着他身边的燕环肥瘦只是气恼罢了,这辈子疼的肝都颤! 最终身后人追上来凑上前,同她坐在了一处。 他依旧不说话,只看她。 莫容蝶调整好情绪,转头,只是刚看到他清俊的面容就崩不住的掉眼泪。 “你又要娶妻子,我不喜欢你娶别人!”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 傻也有傻的好处,最起码莫容蝶敢直言不讳的这样对他说,若是不傻这番话吐出来就是大罪,妒忌! 他轻叹一声,蹙起眉毛,“不娶,别哭。”言简意赅的吐出四个字,素淡的眉目卧着一股忧愁,看的莫容蝶更加揪心。 她说,“给我个孩子吧,我要你的孩子!”这样,这样在许家就有地位了不是吗?这样就有了一道护身符。 孩子是她的,也是他的,她们之间就永远可以有关联了。 他闻言只是那样看着她,像那夜洞房外面看着墙外的玉兰树那样的出神,沉默的好像夕阳下的地平面。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莫容蝶念叨两声,杏眼盈注满了眼泪,在决堤的那一刻生生的憋回去,低头再不做声。 许乔松又靠近些,抱着她,轻声安慰,“你不要哭。” 怎么能不哭,她喜欢了他两世,这段日子相处以来前世的事情她几乎都要同他一笔勾销了,明明 有时候智商堪忧的他也会想法子对她好。比如替她给老夫人请安、替她捉弄柳香茹,她难过的时 候会哄她,只陪她吃饭…… 可是她一直感觉这些轻柔都不曾到他眼底。 傻掉的人床递之事也懂得克制吗? 傻掉的人在她说想要孩子的时候连个承诺都不给她! 心里一怔,莫容蝶觉得他并不傻。 “那黑竹粉,为什么会在周姨娘身上。”她轻轻的凑上前问道。 “我放的。”清雅的面孔似乎变得更加淡漠,眉毛微挑,将她耳边的一缕发拾起缠在了手指上。 莫容蝶想起一句诗词,素手缠青丝,只盼伴君旁。 这几日连日阴雨,刚栽种的樊梨苗儿也不用浇水了,雨过天晴后纷纷探出了碧绿色的小脑袋,尖尖的像是初生的青草嫩芽一般,看着让人喜爱。 这几日许府上下开忙,为了迎接许贵妃这位贵人。 一早许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按照等级排成两队等着迎接许贵妃的金车凤驾。 说起这位许贵妃,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乃当朝许阁老的嫡女,生的是国色天香,有满腹的诗词风采,竟也下的一手好棋,常常跟皇上对弈到深夜难分胜负。 因着皇上也好棋,所以对其宠爱非常,甚至都越过了皇后去。 宫人来报说是辰时三刻便到,众人早早出来候着,一直等到巳时三刻也未到。 老夫人年纪大了,站这样长久明显吃不消,只好由身旁带头的宋如眉搀扶着。 也索性这会的太阳不是特别毒,即便是这样也晒的人脸面燥热。 这又坚持到午时三刻,远远的大街上也不说人影都看不到一个,更别说金车影了。 漫长的等待让人心生烦闷,再加上头顶光热强烈的太阳,那原本精致的妆容都快要被晒花了! 宋如眉捏着帕子心中直道晦气,招开小厮去前方看路,让看到金车早早来回话,那小厮应声而去。 许老夫人本就身体不硬朗,站了近两个时辰又加上晒了两个时辰的日头,现下怎么也支撑不住了,干脆整个人都倒在了宋如眉身上。 脸色燥红,唇色发紫,“似乎是暑热。”莫容蝶上前一看,吩咐了老夫人贴身丫鬟小桃,“快去 拿些冰敷来,弄碗绿豆汤!再找张郎中备下些治暑热的药。” 小桃正要走,却又被她叫住,“多弄着绿豆汤,与众位姐姐每人一碗!” 这话一出二房三房都投来感激的目光,沈荷倒是没什么表情,宋如眉心中可就不爽利了。 这事原该她一家主母去说去吩咐,一个平妻有什么资格掺和? 面色一点也不表露,微微一笑,“妹妹想的好周到!教我都没话说!”没给莫容蝶回话的机会又提醒道,“可别乱了队形,那金车一到就该找麻烦了。” 众人心下了然。 老夫人现如今就如同那霜打的茄子,焉头巴脑,好容易等来绿豆汤,喝了一碗又拿了冰敷在手里这才缓过些来。 众人也各都喝了一碗,清清凉凉的下肚,绿豆那股清香萦绕在舌尖,身体都舒爽起来了。 实际上宋如眉是个非常有远见的人,迎接的队形始终保持没有乱,绿豆汤刚被端下去金车就出现 在正街上,又急又快,那小厮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来提前报信。 可想而知,若是她们乱了,散漫了,宫中又会传出对许府不利的风言风语。 莫容蝶想,皇上对许家什么态度,就看许贵妃什么态度了。 金黄锦的四角大轿停在门口,领头的是一位年纪颇长的宫女,人称许姑姑。后面站着一位中年公公,手持白色拂尘,一脸的尖酸刻薄样,据说宫内有地位的公公才会有拂尘,想来这是许贵妃宫中的总管了。 在往后跟着普通宫女八个,御林侍卫八个,长长的队伍排到了街那头。 许老夫人连忙携府中女眷跪倒在地,行礼迎接。 一双串珍珠的青色八宝绣花鞋先探出,被宫人搀扶着下了轿。 “原也不用多礼,起吧!”平和的声音响在耳边,没有宫中妃嫔的架子,倒听着十分的平易近人。 一众人这才敢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尖下巴的美人脸,杏眼桃腮,媚光流转,颇有些小女儿的姿态,身材纤细娇小,像是跟莫容蝶一般的江南女子。 杏黄的三头凤锦宫服加在身上多了几分庄重,许老夫人在前头陪着,一行人进了府内。 “本该说好是辰时三刻到,不料出了些事端,也没来的及派人来报,这样大的太阳,苦了你们了!” 这样轻飘的一句话就将这事揭过去了,老夫人也不敢顺着话说,只道,“哪里说的,等自家人怎么也不会累。” 许贵妃笑笑,没说什么。 皇上打着她的名义来许府设花宴,说的是看望侄子,实则同为许姓两家人却毫无瓜葛。只不过随口扯的幌子罢了。 许府一应事宜早已准备俱全。 将人迎进了修建的观赏园子,内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清风竹林,观赏花草,还有散养的鹤,珍贵的鸟儿,直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好在这园子是当初皇上赏给许家的,也没有忌讳。 许贵妃入上坐,眼光在大房这三个身上挨个转,临到莫容蝶时停顿下来,指着她一笑,“这丫头,有几分像我!” 许老夫人前个儿并不怎么注意,这样一说,倒是真觉得有几分像,只说,“模样瞧着有几分相似,到底比不上贵妃娘娘的气度。” 一时之间又有丫鬟急切的来寻宋如眉,看样子出了要紧的事,许贵妃干脆手一挥,你们不用陪我杵着了,只留下她陪我逛逛这园子就成了! 指的是莫容蝶。 一行人听令,散去,老夫人临走前深深看了眼莫容蝶,好像在说,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将人都差了出去,许贵妃这才开口说话,“听皇上说,你十分有胆气。”顿了顿平声又说,“有胆气固然好,不如有个傍身的孩子来的实际。” 莫容蝶恍然大悟,许贵妃这是做说客让她生孩子呢,可她一直不明白,皇上要了这个孩子仅仅是 因着国师之位的空缺还是别的? “谢娘娘教诲。”她低着头,一副谦顺的模样。 “那蛊药可是会要人命的!一年之期到你许家也难保周全,俗话说,覆朝之下焉有完卵,若许家这棵大树倒了,砸死谁也难说。”许贵妃轻声道出的话像一记响雷一样,炸在她耳边。 “娘娘,您是说……”莫容蝶抬头满脸的惊恐。 许贵妃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只要有了孩子,一切迎刃而解。这事你也不要胡乱去说,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莫容蝶怎么会不知道也是皇上的意思,她若敢四处说了,她第一个遭殃。 傍晚的时候,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纷咂而来,京内各位有头脸的贵妇带着自家的姑娘来参宴了,听说许贵妃亲自坐镇,又是为了许家这等光耀的人家选妾室,那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不过,有些带的是待嫁的“二等小姐”出身比起嫡女又低了那么一截,嫁给寻常人又可惜,就带来抱着给人家做个妾的念想。 更多的是平头小官将家里的掌声明珠认真倒饬一番带来,只求个妾的名分也算光耀了。 第14章 被害 花宴设在园子内,周遭观赏草木上,还有树上,都系了方形的宫灯,以白色的居多,掺杂着杏黄的、荷粉、湖蓝、石青,远望去在夜中也是一道景。 摆了十桌的席面,上的点心、糖果中大都包有小巧的银裸子、金裸子、每席的丫鬟都会提醒客人,好生的吃,别硌着牙,或者吞下去了。 吃出来的金银裸子可就进了自己的口袋! 许府如此阔气着实也让人崇目。 许贵妃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话便不再让大家拘着,放了人各自去吃玩乐了。 来的小姐中倒也没有几个出佻的,只有那国子祭家的冯小姐,端庄大方,知礼进退,美貌绝世。 不说男人,单单莫容蝶看了都要被迷的七荤八素了。 只一出场就被许贵妃召到了身旁,二人笑语嫣然,聊的欢快非常,到最后又拿出棋来对弈。 竟也能讨得许贵妃欢心,可见冯小姐可不是寻常空有美貌的女子。 莫容蝶只觉心口发闷,找了借口游湖去了,原她也是挺聪慧的一名女子,只是遇到许乔松这事上就变得笨了,真真是色玉令人发昏。 她相信心堵的不光她一个,桌子上宋如眉也是望着那小姐的妖娆身姿双眼冒火。 哼,且让她们先斗去!正这么想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随即噗通一声有人落湖的声音。 莫容蝶一路寻着声音过去,夜里镜面一般的湖水被月亮照的通透,湖中有一名女子正在呼救,“救命啊!救命!”呼救声极微弱,身体像海中遭遇风暴的小船一样,在水中沉沉浮浮,眼看就要彻底没入水中。 如此危急关头,莫容蝶几乎是下意识的扯了一根藤蔓,探到湖水中,大声喊,“抓住!” 索性女子在边缘落得水,藤蔓也能抓的到,只是粗细是个困难的问题,谁知道那女子胡乱噗通一阵,竟然准确无误地抓到了,不仅抓到了手往后一使劲还把莫容蝶拽下了湖。 “噗通”的一声,莫容蝶只觉得冰凉的湖水瞬间将自己包围,未反应过来湖中那女子从水中冒出脑袋将她摁入水中。 莫容蝶心中一惊,有人要害她。 原是要救人,怎料反被人陷害,死了一次的她竟然不长记性,心中暗恨自己太过轻信于人,更恨前生今世要害她的人,怒气冲天,她死命的挣扎,拽住那名女子的头发,将她脑袋扯入水中。 那女子“啊”的一声就被扯入水中喝了几口水,想借着水的浮力探出头,没想到莫容蝶死命的拽住她的头发不撒手。可那女子毕竟精通水性,几番挣扎后挣脱莫容蝶的钳制,将她按在水中动弹不得。 莫容蝶心里发狠,也不管湖水的肮脏,在水中张口狠狠咬上女子的胸部,像吃肉一般生生的撕下一块肉来,女子痛的尖叫,却仍旧不放手。莫容蝶正拼命挣扎时突然感到头顶的那股劲一松,另一个人潜水靠近,将处于劣势的她一把提上水面。 莫容蝶长吸一口气,贪婪的呼吸,嘴巴里还沾染着浓重的血腥味。 “姑娘,你没事吧?”同样是位女子的声音。 “没事。”莫容蝶摇摇头,月光下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子,衣饰上两人惊人的相似,女子眉眼生的豪气不同于莫容蝶生的温婉。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女人呢?”莫容蝶回过神一脸的防备,问个不听,生怕又落入下一个圈套。 提起这个,女子愤恨的拍拍水,“我本来想救她的,可没想到反而被拽下水,我就沿着湖游到了不远处,她看抓不住我也就放弃了,我在那里躲着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果然又是害人!” 原来是一样的把戏,恐怕这人是要害自己,眼前这位女子是被认错成她了。莫容蝶气怒,她想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她,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上了岸,道,“帮我把她拖上来。” 女子应声,将人拖上岸,莫容蝶迎着灯光一看,竟然是宋如眉身边的司药,看她双眼紧闭,想必被这位女子打晕了。 “原是要害我的,只不过拖累了你。莫容蝶有些歉意的说道。同时心中觉定要狠狠给宋如眉一个教训,敢这么陷害她,她绝不容! “我们这幅样子还是找个地方换身衣服的好!”这样正想着,要支开这女子才方便行事。 谁知那女子惊奇的看着她,问,“那她呢?就准备放过吗?依我看,不能饶!这种人丧了人心,留着是祸害!” 莫容蝶抽抽嘴角,这女子看起来比她还狠啊,“有什么法子吗?”她同样惊奇的问她。 只见那女子眼珠子一转,阴险的笑起来,双手摸遍了全身,最后在胸口掏出一个油黄色的防水纸包,将里面的药粉悉数倒进了司药的嘴中,她又将司药衣服剥光,只留着一件红色的肚兜和亵裤,然后对莫容蝶说,“咱们将她丢到人多的地方,然后就不用管了,你只等着看效果。” 莫容蝶瞪着眼睛问,“那是?” 女子对她眨眨眼睛,说不出的俏皮可爱,“不能告诉你!反正不会连累你的,放心好了。” 莫容蝶只好点头,心中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古灵精怪的女子!不过挺豪爽可爱的,又讲义气,莫容蝶并不讨厌她。 最终司药被她丢到了面席前系宫灯的草丛中,然后莫容蝶带着她回听雨院换衣服去了。 一路上莫容蝶得知,女子姓顾,字媛,是顾阁老家的小姐,随母亲到这里参加宴会的,她说,她 一点儿也不喜欢来,实际上是被逼着来的! 莫容蝶对她表现出了深刻的同情,同时发现,这个姑娘除了虽然古灵精但是个善良的大好人,不然也不会埋伏在湖中阻止司药害人了。 二人相见甚欢,莫容蝶的衣裳顾媛都喜欢,二人的品味一般,顾媛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二人很快 打成一片。 两人刚换好衣服往外头走,离君就一路小跑的寻着来了,“夫人您没事吧?”离君紧张的看着自家主子,看到莫容蝶好好站在这一颗心才放下。 “有事!刚才被人拽进湖里差点就死掉了,要不是我在,你可见不到你主子了,怎么当的差啊!”顾媛一窝蜂的全部抖露出来。 真是快人快语,古人诚不欺我。 离君惊讶过后又是后怕,她说,“夫人,奴婢被冯小姐缠住了,要奴婢帮她拿棋子,奴婢不敢违命就找了借口跑出来了,求夫人责罚,是奴婢的疏忽!”最后又跪地请罪。 冯小姐,冯小姐知道她落水的事?莫容蝶想了想也未留什么情面,“再有我下次我就不饶了,离君你知道我的!” 离君应声,心中悔恨交加,若是小姐有什么事,那人也不会放过她。 这在这时前头又响起一阵慌乱的尖叫声,顾媛耳朵好,先听到拉着莫容蝶对她眨眨眼睛,亲切的说道,“蝶儿,你等着,我给你教训那个冯小姐去!” “哎,你可不能乱来啊,许贵妃在那儿呢!”世上竟有如此义气的女子,莫容蝶虽然也希望狠狠整那冯小姐一番,可是连累顾媛实在是她不愿意的。 “不会!不会!你跟着我就知道了。”顾媛提着裙子先跑了,莫容蝶在后面追她,到了园子的花厅内,就看到一个*的女子披头散发疯了一般往众人身上扑,被扑到的人尖叫声连连。厅内都是女子,又是未婚嫁的居多,如此孟浪的行为个个都为之避恐不及。 许贵妃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去抓人,没想到司药跟疯了一样,力气大的出奇,那几个年老的嬷嬷竟抓不住她。 司药像是得了疯牛病,扑谁脱谁衣服,力气比男人都要大上三分,有好几个小姐差点被剥了个精光,幸亏有近身的人护着。 厅内哭声尖叫声连成一片,顾媛趁乱凑到了许贵妃和冯小姐身前,装作惊慌的样子往冯小姐身上一扑,在她身上偷偷撒了药粉。 “啊!你!”冯小姐突然被扑倒顿时怒火中烧,一看是个样貌平平的女人,开口便想骂,想起许贵妃还在,随即又忍住,丫鬟扶着起身,还关心的问道,“这位妹妹,不知伤到了没有?” 顾媛冷冷一偏头说,“腿都断了!不过我向来不与没家教的人一般见识!” 莫容蝶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尴尬的笑笑,“我这妹妹脾气冲了点。”然后将她拖到一旁。 冯小姐花一般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明明那人先撞的她,好心问了还招来一顿骂,向来端庄的冯小姐有些崩不住了,正在生气,突然有个不明物体朝她飞来,紧接着她就被扑倒在地。 定睛一看司药正满脸燥红的剥她衣服。 “撕拉”一声,名贵的丝绸外衣就成了碎片,冯小姐尖叫,拼命拍打司药,可司药骑在她身上如同石头一般,外衣撕下,去撕抹胸裙,伴随着又一声的“撕拉”内里的绯色肚兜露了出来。 一切发生的极快,许贵妃指挥着众人去救冯小姐,可司药就像只认准她一个人一般,怎么扯也扯不开。 看着一件件变成碎片的衣服,冯小姐绝望的大哭,胸前露出一片雪白,正在这时外救的侍卫赶 到,这才将司药钳制住,而冯小姐的春光也丢了个干净。 莫容蝶幸灾乐祸的时候突然就被冯小姐瞧见,利刃一般的眼光朝她杀来,临走时她恨恨看她一眼,声道,“你居然没死?” 原来冯小姐真的知道有人害她!莫容蝶惊讶的忘了反应,同时心里莫名的畅快,今夜一事她的名声就丢尽了,想嫁到许府,难得很! 冯小姐是个聪明人。 第15章 交锋 之所知道是因为,在参加宴会之前就将许家大房几个正室的关系背景查的一清二楚,知道主母与那位莫夫人不对付。 大房里面,唯一有威胁的也就是那位看起来温婉的莫夫人,大爷过夜基本都在她的听雨院。 宴会上看到莫容蝶离席,又看到宋如眉吩咐司药,心中隐约猜到,恰好看到离君路过,便将人缠住想着暗中将此事推一推,就有了离君的那番话。 不过,这个令人激动的场面,莫容蝶环顾一周也未看到宋如眉,不禁有些可惜,若是她在,看到自己的心腹在宴会上这般作为,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花宴结束后老夫人腆着脸将许贵妃送走,又自己解释了一通,说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疯女人,将人绑起来扔出了许府,这也算给了各位受惊的小姐们一通解释,临走前每家又发了一份回礼,这才算解决。 莫容蝶在里头与顾媛饮了些梅子酒,对顾媛的离去表示十分不舍,二人约好三天后再见面。 梅子酒是梅子制成的果酒,说起来醉性不大,可莫容蝶就是那种沾酒即醉的人,离君避开众人将她小心翼翼的扶回听雨院。 一双清淡的眸子在黑夜中亮如星辰,挺秀而立,惊为天人。 莫容蝶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大爷没回乔松院啊!” 离君小声的对自个儿主子说,“夫人,您醉了,大爷在等您呢!” 原本昏沉的莫容蝶听这话猛然抬头,瞪着眼睛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许桥松将人揽过,靠的近,梅子酒的香气钻入鼻间,微微的醉意使人沉迷。 莫容蝶脑袋跟灌铅似的,四肢不稳,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突然紧紧抱住他,说,“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 许乔松皱眉,“怕什么?” 她仰起脸看他,月光将他清雅的容颜镀了一层淡淡的玉色,眼中的疏离是她始终耿耿于怀的所在,她说,“给我个孩子,你不要娶别人了,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冯小姐好美啊…”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他抱紧她,吻了吻她的发,沉声安慰,“我谁都不娶,只要你。”手推开门,将人带进房内。 煤灯已经暗下来,散发着温柔的橘色光芒,温暖了这番小小的空间。 莫容蝶在他怀里猛然摇头,啜泣,“不不不,你不是我的,孩子才是我的,给我个孩子吧……” 如果生不出孩子,许家就完了,还有他。 如果能生个孩子交换他,她愿意。 他上手捧着她哭的惨兮的小脸,他说了一堆什么话,可她一句也没听到,酒的后劲上来,她伸手去撕扯他的衣裳,嘴里不断说着,“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许乔松攫住她的手,吻掉她脸庞滑落的泪水,配合着她。 然后,莫容蝶只记得,他轻声细语的弄疼了她。 她哭着推他,“好疼,好疼。” 他停顿片刻,尽量等她适应过来。他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声呢喃,“其实,我也想给你个孩子。” 晨光透过朱红的窗格溜进来,落在他清淡的眉眼上,白月一般皎洁的面容镀着一层淡淡的忧,那眉间的情思在睡梦中都不肯淡去。 莫容蝶一起身,顿觉头昏眼花,头痛身体也痛,发觉自己未着寸缕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连人也不好意思叫,自己挣扎了好一番才起身捯饬利索。 请安时,老夫人狠狠痛批了宋如眉,带着翡翠、宝石、猫眼石、金镂空等等戒指的右手差点都给拍碎了,“作孽啊!作孽!你身边人做出这等丢脸的事,你置我们许家的颜面何在啊!” 所幸借口够好,只说是外头跑来的疯丫头,混着人群进来的,不管那些人信不信,到底说不出什么来。 宋如眉装作一副羞愧的模样,抹着眼泪道,“母亲,昨晚儿媳妇身体不爽利,看着莫妹妹在那,想着她能帮衬一把,就早早退席了,实在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事已至此,还请母亲责罚吧。”一贯的动作,捂着胸口,只是身边没有司药跟她“唱戏”了。 祸水东引啊,贱人!莫容蝶暗暗在心中骂了句,温柔一笑,说,“姐姐身子不好,想必是大喜事,妹妹若是知道自是愿意帮衬,只怪姐姐也不说,我还以为司药是奉命行事呢!” 她在场又怎么样,她又不是主母,去管那个闲事,那真的是太闲了,再说司药是奉她命要害她的,如此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老夫人除了那句“想必是大喜事”其他的都已经听不进耳中,脸往宋如眉跟前凑了凑,问,“果真是大喜事?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莫容蝶只管在心里偷笑,你不是喜欢拿身体来做筏子么,现在看你怎么办! 果然宋如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转即逝。 “昨晚瞧过,只是气虚。”宋如眉低头,轻叹,声音有些哽咽,似乎也为怀不上孩子这是自责,抬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来了一句,“大爷多日不曾到媳妇房,只在莫妹妹的听雨院。” 这话明显在说,我怀不上不怪我啊,大爷根本不来我的院子,更指莫容蝶霸着许乔松还是怀不上。 果然老夫人听话又将目光转向了莫容蝶。 “也是,大爷必要雨露均沾才成,不如姐姐将手中的中馈分出一些来,这样才有空照顾大爷,也好早日为许家添丁。”莫容蝶温温糯糯的给宋如眉投了一颗炸弹! 敢越我雷池,我就拔你逆鳞。 主母的身份向来是宋如眉最看重的,权力和名利是她的追求,虽然她也很想生个孩子,可这事没谱之前她不会轻易放弃手中有的。 “要我说,也不用这番麻烦,妹妹多让大爷去各位姨娘院子里过过夜,许家的子嗣还会少么?”宋如眉眉毛一挑,看着莫容蝶,心道,想跟我斗,嫩着呢! 莫容蝶怒发冲冠,一手抓住桌角暗自使劲,“姐姐说的极是,妹妹巴不得大爷多去两位姐姐、姨娘那院子,省得老有人看到妹妹给大爷下黑竹粉。” 两方交锋不分胜负,似乎各有各的道理,老夫人开始头痛了,她真是庆幸年轻时许老爷只娶了她一个。 “松儿就暂且交给莫媳妇管吧,其他姨娘若想尽一份力只管去了莫媳妇的院子。”老夫人觉得自己儿子傻了,那些姨娘再有个什么弯弯道道的更让人头痛,现在重要的是子嗣,反正旨意已经下了,想生孩子自己去找男人,逼着也没用,这些年逼的还少吗? 请早安就在这样张牙舞爪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听雨院,刚摆上早饭,柳香茹就笑着来请安了。 莫容蝶白眼一翻,无语问苍天,为何就不能让她清静些。 “宋夫人那里请过安了?”她阴险的想,宋如眉那里不过去,她先到这里来就是失了礼节,到时候被小气巴拉的宋如眉知道,不教训她一顿才怪呢。 “刚从凝香院过来。”她柳香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笑话! “二夫人哪里呢?”谁知莫容蝶话头一转,轻轻问道。 此时许乔松正换好衣服踏进亭内,素色的长袍,肤如玉,人如玉。 坐下待用饭,被莫容蝶抓住手,问离君,“大爷净手了么?” 离君想了想才猛然摇头,又急忙让绯碧去准备水。 丰眉微蹙,修长的手指将莫容蝶的手指翻抓住,一手去探银箸,压根不听莫容蝶要给他净手的事。 “手那么脏,怎么能吃呢!”她在一旁急切的喊。 他转头顿住,转头看她,琥珀色的瞳仁亮如星辰。 “不如我喂你吧!”莫容蝶歪头,眨眨眼睛,一副真诚的模样。 许乔松收了动作,莫容蝶将盛好的汤放在他面前,伸手拿了个梅花饼喂他吃。 记得他不讨厌梅花的味道。 吃了几口,莫容蝶又去给他拿汤,紧接着给他夹最爱吃的水晶虾饺,忙活一通却看到绯碧在一旁 端着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开口提醒又不是,莫容蝶苦笑不得,“快来给大爷净手。”放下布菜的银箸,目光转到柳香茹身上。 她正呆愣着,没想到这个傻子大爷乖巧了这么多,也不是洞房时那捉弄她的模样了,那副清淡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咳……”离君适时的一声将柳香茹拉回了现实。 看他自己能吃饭莫容蝶也不喂了,想起来院子里的樊梨似乎结果子了,便道离君,“你去看看樊梨能不能吃,拿来给大爷尝尝鲜。” 离君应声而去,绯碧则去倒水了。 柳香茹站在一旁,这才回话,“二夫人在礼佛,不见俾妾。”她故意让声音变得娇柔,好引起大爷的注意。 莫容蝶往嘴里塞了个蝴蝶包,咬破,鲜嫩的汁水一下涌出,点点头,直道好吃,又夹起一个往嘴里送,谁知未到嘴边便被另一双银箸伸过来打劫而去。 她呆呆的看着仅剩的包子被许乔松吃掉,嘴一撇,想起柳香茹还在,立马又恢复清冷的模样,“去不去是心意,与见你不见是另一回事。” “俾妾多谢夫人教诲。”语气颇有委屈的意思,矫揉做作。 教诲她什么了?莫容蝶实在想不出。 柳香茹一双眼睛总是直勾勾的往许乔松身上瞅,怎奈那人头不抬眼不睁一本正经的吃着饭,任凭柳香茹瞪到眼皮抽筋也没有反应。 联想到皇上那道密旨,柳香茹真是觉得悔不当初,洞房时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她却不知道珍惜。 现在好了,被这个贱人抢了先! 许乔松用完饭,绯碧又端水来给他净手,净完手放下铜盆的功夫柳香茹便钻了进来,端起茶伺候许乔松净口。 “大爷,请喝茶。”声音嗲的不能再嗲,还故意拖长了声音,慢慢说完。 许乔松未看一眼正想端起,柳香茹却突然松了手,茶水洒在素色袍子上暗黄的茶渍很快涌现。 “哎呀,大爷您没事吧?都怪俾妾太鲁莽了,俾妾这就给您擦!”柳香茹整个人扑进许乔松的怀里,给她擦着前胸上的茶渍,却被他蹙着眉毛一把推开。 柳香茹起身,跺跺脚,不死心的说,“要不让俾妾服侍大爷换件衣服吧?” 第16章 办法 莫容蝶听这话猛然抬头,狠狠瞪着许乔松,那意思好像说,你敢让她看光你试试。 许乔松低头,一双清淡的眸子闪了闪,没有说话,自己个儿默默回去换衣裳去了。 “大爷?大爷!”柳香茹叫了两声,人都不理他,想跟上去又碍于莫容蝶在场,她未发话自己也不敢追,最后咬咬牙陪着笑道,“夫人,大爷无人伺候,还是让俾妾服侍去吧?”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能亲近大爷自己就有法子让他喜欢自己,运气好点一举得男,那她柳香茹还会怕谁?人人都得把她生的孩子当宝贝供着,柳家也会被加官进爵,这么一想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了许乔松身旁去。 “咳咳……”正在喝汤冷不防被这这句话呛着了,这人还跟上辈子一样的厚脸皮,莫容蝶放下手中的汤勺,微微一笑,说,“我吃完了。” 掐媚的笑容僵在脸上,柳香茹怔愣片刻,眼珠子一转只在心里骂莫容蝶。 绯碧极为有眼色的将准备好的水端过去,柳香茹只得过去伺候莫容蝶净手、净口。 正经的人家正室有权利给姨娘立规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边刚弄好,离君端着一盘心形的白果子进来了,“刚摘的,夫人可尝尝。” 颜色似白梨,只是形状不同,刚洗过还带水珠沾在上面,颗颗似玉莹,惹人喜爱,莫容蝶那起一个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带着一股梨的甜味。 蛮好的吃的嘛,她眯眯眼,这时候许乔松换好衣服出来,走到桌子前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啃,二人啃了一阵才想起还有个柳姨娘站在旁边看。 这时慈听院许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小桃来了,说是老夫人请莫容蝶过去一趟,这会一旁粘着不走的柳姨娘心中可就乐了,莫容蝶一走,她的计划就能实施了,将大爷得到手。 怎知,莫容蝶往外走,许乔松也跟着往外走,临走也不忘将仅剩的果子拿光了。 柳姨娘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许乔松走呢,她上前拽住他的衣袖,哄道,“大爷,夫人有事,你留下来,俾妾陪你吧!” 离君看到故意落后半步,撞了柳姨娘一下,许乔松趁机抽出衣裳跟上了莫容蝶。 只剩柳姨娘在原地跺脚,恨的咬牙切齿。 路上莫容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事会让许老夫人差人来请她? 到了厅内一看,宋如眉也在,许老爷、二爷三爷都在。 她一怔,象征性的见了礼,回头一看许乔松也跟着来了,不禁哭笑不得,这样也正好省的柳姨娘趁她不在生出什么妖蛾子来。 许老爷一身官袍还未褪,坐在正中一脸愁容,许洲与许雎也是一副气怒的模样。 莫容蝶拉着许乔松坐下,更加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爹,什么事情您也好说出来,我们一起想个法子解决就是!”宋如眉先开了口,担心的模样一览无余。 许乔松正在啃果子,小口啃的姿势很优雅,莫容蝶不觉中看呆了。 没等许老爷开口许老夫人先瞪了宋如眉一眼,“还不是你那丫头做的好事!”挂满戒指的手又开始在桌子拍起来,一边拍着一边摇头痛心疾首道,“作孽啊!作孽!” 莫容蝶皱眉,心想,难不成还是因为司药那事? 果如所料,冯小姐因为丢了春光,自觉没有脸面嫁人,在家中忙着悬梁呢! 冯家就这么一个独女,天仙般的人物,从小砸下重金培养,可就等着嫁进光耀的人家,连带着冯家一众鸡犬升天! 朝堂上就着事竟有弹劾许家故意纵容家奴坏闺中小姐的名声,皇上那边的态度也不大好,这事似乎不是许家将人娶过来才能解决的。 许老夫人觉得,冯小姐势必得娶回来,还要是正妻的位置好生的抚慰,挽回许家名声,莫容蝶顿时气落。 许老爷意见则不一样,他觉得人万万不能娶,若是娶回来那许家更没有脸面了。 能不娶自然是不要娶,许老夫人对未进门就给自家生出一堆麻烦的冯小姐心中没什么好感,可是不娶的话这事不好解决。 一时之间成了难题。 “那冯小姐恐怕是皇上送到许家来监视我们的!”许雎又说,“若是娶进来对我们许家不利,所以万万不能娶啊!” 二爷是有几分聪明的,他说的正是许老爷不想承认的,许老爷叹息一声,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居然对许家这样的怀疑,也是许家命数尽了。 自从许乔松傻掉之后,皇帝就怀疑许家是故意为之,气怒不已,有心狠狠打压许家又怕过了头,言论他这个帝王不仁,毕竟三朝辅佐的功劳顶在头上。 莫容蝶没想到一个司药的事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说起来这事也有她当初的成分在里头,那晚她也不知道顾媛的药会有如此奇葩的功效,早知道就直接将人扔进湖里算了! 许老夫人脸色很不好,看着宋如眉又是一拍桌子,“宋媳妇,你不是向来聪明么!你惹出的岔子,想个法子解决吧!”司药为什么会这样,她就不追究了,上次那事她也不追究,这次关乎到 许家名声,不得不追究! 宋如眉面色一白,谦恭的应声,说,“母亲不要生气。媳妇觉得弹劾的人有可能是冯老爷找的,为的就是把冯小姐嫁进许家。” 这事许老爷也想到了,他点点头极有可能是这样。 宋如眉又说,“天下父母都不希望自家女儿嫁到婆家被挤兑,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皇上的心意如此,派冯小姐来监视许府也止于纵容这事的发生,再说,进了许家的门她就算许家的一份子,且 我许家有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祸,又有三朝的功劳在身,皇上就算对许家怀疑没有证据之前也不能够动我们许家。” 莫容蝶一边洗耳恭听着,一边给许乔松用帕子讲嘴角的沾的丁点儿汁液擦干净。她觉得,宋如眉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说的确实句句在理。 “所以,媳妇觉得,您只要在朝堂之上对冯老爷冷淡些,不出几日为了这事他就得自己找您,到时候您就可以让他撤掉朝中的弹劾。” “这个法子不错,可要是这样,不就得答应娶冯小姐的事?”虽然女人的心思细腻,这也是个办法,可是在许雎看来,这还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宋如眉听话沉思一番,似乎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莫容蝶突然灵机一动,自动请缨,说,“爹,这事交给媳妇吧,媳妇有办法。” 许老爷凝重的脸色微微一缓,再看一旁自己傻掉的儿子坐在她身旁乖巧的不得了,加上前日皇上 那事,对这媳妇好感又增加三分,“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莫容蝶犯了难,这怎么好说呢?她无奈的看着许老爷只好说,“爹只管等消息,按照姐姐说的,先把弹劾我们家的奏折撤掉,保住名声,在家等着就成了。” “莫媳妇,你可不要逞能!”许老夫人亮出她的招牌白眼对着莫容蝶又是狠狠一瞪,根本不相信莫容蝶有能力解决这事。 许雎与许洲也只是当了笑话听听,只道,大房主母与平妻不合,互相争风罢了。 宋如眉捏着帕子酸声酸气,“也就个丫鬟命,成日里充当奶娘的角色,还能解决这事?得了吧!做好你的奶娘就成了!”一面咯咯笑个不听。 莫容蝶觉得,这个宋如眉跟柳香茹越来越像了。都不信她,她也没法子,她只带着许乔松回去,一路上狠狠指责他,“当什么国师,惹出一屁股的事还要一家子跟在后头解决!” 许乔松丰眉一挑,他已经不是国师了好吧? 盘算了一番,跟顾媛见面的日子已经到了,也不知道她来不来,谁知道刚想到这里离君就禀报说,顾阁老家的小姐来拜访,喜的莫容蝶拉着许乔松一阵风似的就跑回了听雨院。 顾媛一身浅橘黄的衣衫倒是衬的她五官柔和了几分,她带着贴身丫鬟清明,正站在亭子里等着莫容蝶。见人来自是一番欢喜,开口就说,“这一路上我可听到了对你们许家的许多风言风语。” 顾媛性格像男人,为人豪爽,讲义气,最不会玩那些弯弯道道,这一见面也未寒暄,她就是为着这事来的,所以,开口见山。 莫容蝶将许乔松按在石凳上,让绯碧去倒茶,又让离君去院子摘果子来给顾媛吃,吩咐一番这才坐下靠着许乔松,说,“我也为这事烦恼呢,你都不知道……”她起身凑到顾媛耳边耳语了几句,将她在许老爷面前打保票的事情一说,顾媛顿时就笑起来。 明明认识才几天,莫容蝶好像觉得跟顾媛是很久的知己一般。 跟她相处总有一股莫名的轻松感,不用去理会那些争斗的深沉心思,顾媛没有,她也没有。 “这事你不用着急,我有办法!”顾媛将脸豪爽的一扬,面上皆是得意,好像要等着莫容蝶来夸她。 逗得清明都要笑了。 “快说,快说,说来听听,你这脑子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你?”莫容蝶掩面笑,出口就是好的一顿夸奖。 第17章 瑞安斋 顾媛将离君放到桌子上的果子拿起来狠狠啃来一口,酸甜的汁水喷了一嘴,拿着啃的还剩半个的樊梨大声惊叫,“这个果子!这个果子!” 莫容蝶被喊的一头雾水,凑上前慌张的问,“果子怎么了?果子怎么了?”难不成被人下毒了? 不会吧,也没喷什么农药啊,这个果子果期极短,压根用不着。 “好好吃啊,我记得是叫做樊梨,宫中进贡的时候,得了一篮赏的呢,吃了会变白啊!”顾媛干脆丢掉了果子,一双手狠狠捏住莫容蝶的肩膀晃啊晃,晃啊晃说,“你这里怎么会有?” “我自己种的。”莫容蝶晃晃头,被摇的晕晕乎乎,许乔松忙上前将顾媛的“魔爪”拿开,摸摸莫容蝶的脑袋,递给她一颗果子,像哄小孩子那样,然后自己拿起一颗狠狠的啃。 “哎,这是?”顾媛指着许乔松好像这才看到旁边坐着这么个男人,清雅的五官,还有素淡淡的眼睛让她想起来夏日夜空中清明的圆月,不觉得凑近一些,“挺好看的,你叫什么?” 许乔松往后仰仰头,皱眉,没有说话。 “我夫君。”莫容蝶适时的开口,心里突的冲出一股淡淡的敌意,暗骂许乔松太招人了,以后不能带他见别的女人,省得一个个都往上扑。 “哦……”顾媛拉长了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记得见过与他模样一般的人,只不过,不认识。”说着一脸沉思,想了一阵双颊微红,竟也有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莫容蝶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人家可不是对大爷有兴趣,而是想起了自己的情郎。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太小气了,拉住顾媛的手说,“会找到他的。” 顾媛突然就豪爽的笑起来,好像刚才那带点失意又郁闷的人不是她,她坚定地点点头又说,“这之前得多吃果子,变得白了也就美了。” 莫容蝶突然觉得自己种出了宝贝,心里想有时间出去多弄些种子回来。 这个想法跟顾媛一说立刻得到赞同,顾媛说,许家的事她已经都听说了,也有法子解决,只不过要带着莫容蝶出府,到时正好顺便把种子的事一块解决了。 二人一拍即合,莫容蝶留了顾媛在许府用午饭,顾媛望着满桌子的菜一脸的好奇,金贵的菜不吃,专吃莫容蝶喜欢的小腌菜,而且津津有味。 第二日,莫容蝶跟许老夫人报备一番,这过程虽然颇有不顺当,但还是得到了出门的许可。 许老夫人原不想让莫容蝶出门,听了话瞪着眼睛道,“堂堂许府夫人,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宋如眉正好听见,淡淡瞟了一眼说,“莫不是出门私会什么人吧,连大爷也丢下了,妹妹的心越发野了。” 这话的意思说她嫌弃了许乔松傻,出门私会情夫去了! 莫容蝶忍着怒意笑着开口,“冯小姐的事,有法子解决媳妇自得尽心是不是?母亲还是放媳妇去吧。” 许老夫人一听这事,瞬间妥协,“好好,你去吧。”就差在后边加上句,不要回来了。 莫容蝶:…… 临走前,有将许乔松那个惹事精嘱咐了一遍,“你不要去招惹那些姨娘,记住了吗?不然回来不给你果子吃了!”莫容蝶粉儿得意的看着他脸角一抽,扬长而去。 带上离君,吩咐绯碧看好许乔松,跟顾媛踏上了重生后第一次出府之路。 顾媛弄来很大的一顶轿子,里头足够容纳十个人,而且有小憩的榻,用的吃的一应俱全,莫荣蝶心中惊叹,很奇怪,难道顾媛经常在轿子里吃住么? 自许府主道拐出来,眼前顿时开阔,道路两边是耸立的楼阁,有客栈、有酒楼、有茶馆、自然也不缺怡红院那等烟花之地。 还有各种小摊,捏糖人的、卖棉花糖的、还有自己动手做瓷器的、顾媛拉着莫容蝶一阵叽叽喳喳的介绍,看样子她倒是常出来。 顾媛说,今天冯小姐要去静安寺进香祈福,而他们要去的瑞安斋是冯家必经之地,那里有许多的稀奇珍宝,包括一些珍贵果子的种子也有,莫容蝶顿时想起来,没带银子。 她窘迫的模样被顾媛看在眼中,顾媛说,“我买种子你种出来,我们一人一半。”莫容蝶觉着这笔买卖虽然很合算,可怎么能占人家这么大的便宜呢,回家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一路平坦不过多久马车在一家酒楼面前停下,抬眼望去青砖灰的招牌并不惹人注目,上面写着“瑞安斋”三个大字,一行人下了马车,顾媛交代了驾车马夫几句,这才带着莫容蝶进去。 一楼看起来似乎是茶楼,两旁都是眼望不到边的隔间,窗台上摆着各种观赏植物,十分雅致。走进中间有个小厅,里面放着几张梨花椅,还有一张方桌,似乎是专供外人休息的地方。 左拐是茶水台,有个面善的中年男人低头正在清算账本。 顾媛走上前咳嗽了两声,中年男人忙抬起头,眸子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摇头晃脑道,“原来是顾小姐大驾光临,不知道这次需要些什么?喝茶呢还是斗蛐蛐呢?再或者珍奇异宝,俊男靓女、 小店应有尽有啊!”说时,脸上献媚的笑也未止过。 顾媛不耐烦的摆摆手,都不要,要点种子。 “种子?”中年男人皱起大浓眉,又恭敬的问道,“什么种子?种菜的?果树种子?还是毒草种子?药草种子也有啊!” 莫容蝶觉着这个店太牛,好像集齐了吃喝飘毒一条龙服务啊! “哎,就是那种死贵的果子种子!”顾媛没声好气的说道,莫容蝶在一旁补充,“不知店内可有奇珍异果的种子卖?” 中年男人闻言一拍手,“自然有的,二楼就是卖场。”说着给了二人一人一个牌子,进二楼的凭证,当然只有这个牌子也只能进二楼。其他楼层是禁止非贵宾人员进入的,搞的莫容蝶真是好奇不已! 走到一半顾媛突然返回来,问那中年男人,“我刚才听说,还有俊男靓女” 中年男人听了这话兴奋凑到顾媛面前,“自然是有,您想要什么型的啊?我们这的美男新进的货色啊,那一个个都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满腹经纶又学识渊博……”没等男人说完,顾媛拉下一张脸回身拽着莫容蝶就往楼上走。 莫容蝶觉着这样不礼貌,频频回头,正看到那中年男人一副惋惜顾媛不识货的模样。 “你想买个男人回家?”莫容蝶弱弱了问了一句,却被顾媛白眼视之。 二楼与一楼又是不同,二楼四面开阔,整个楼层放着二人高的古董架,架子中摆放的不是古董, 而是各种珍贵的花草,小果树,一株株枝繁叶茂,每个架子摆放的类别有不同,不过上面均有标签,写着价格与功效,这样周全的卖场着实让人惊叹。 二楼似乎也没几个人,靠右边墙边的台子内站着一个俊朗的男人,珍贵的冰蚕丝外袍显示主人的尊贵,他似乎一眼看到了顾媛,眼睛望了望主动迎上去问,“顾小姐需要点什么” 莫容蝶看到二人熟络的打招呼方式,觉得二人应该是认识的,谁知顾媛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反倒拉着莫容蝶到其中的一座架子面前指着说,“你看,这就是你说的各种奇珍异果都在这里了, 快看看要买什么!”顾媛手指按在嘴边,双眼盯着那一株株碧绿的植物双眼直冒绿光,似乎比莫容蝶还要兴奋。 那男人似乎也习惯了顾媛的目中无人,只好回到架子前整理类别去了。 莫容蝶也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最后觉得还是不要问顾媛了,她明显不想见到那男人,就开始讲目光放到了格子里的植物身上。 “回气果,俗称仙丹,有回元固气的效果……”莫容蝶盯着其中一株植物下方的介绍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回气果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其实,倒不是起死回生那么夸张,只是能吊住即要咽下的那口气,培元固本,使人一时不能丧命,延长救治的时间,虽然很关键,但跟起死回生没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是极为珍贵的了,下面明确写着没有货,只此一株。 而且那株也只有被做成了标本放在格子里。 看起来,跟普通植物唯一有区别的是,回气果的叶子边缘是金子般的黄色,至于果实,更加看不见。 要是可以买到就好了,那两年后的瘟疫,就不用害怕了,想到这里,莫容蝶只觉得可惜,一旁的 顾媛却突然叫起来,“蝶儿,快来看,我们买这个种子你觉得怎么样” 第18章 顾渊 莫容蝶闻声凑上前只见上头写着,“真话”二字,好奇的看下去才知道这是一种草,可研磨成药粉,闻之让人吐出心底话。 蛮稀奇的,莫容蝶想着,如此一来刑部的案子就不用审问了,都用这种草岂不吐个干净? 再往下看,原来这草可不是那么容易种出来的,百株里面只有一株可存活,还得是深谙其道的老手种,再加上种子金贵,所以这是鸡肋一般的东西,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选这个来种。 莫容蝶蹙眉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个草不好种,而且价钱太贵,我们还是选些实用的。” 顾媛却噗嗤一声笑出来“管他呢,我认识这里的掌柜,让他给我们一包回去你种着试试,若是成功了,实在是整人的好法子呢!”莫容蝶一脸为难的模样,她可没有那么多银子还给顾媛,她还要留着家当应付将来许府可能出现的诸多事端,再说还有两年后的瘟疫。可顾媛却对她眨眨眼睛,“若不倒腾这些稀奇古怪的草,怎么会有办法整那晚害你的那个女人,还有冯家小姐的事,都需要这些歪门邪道解决啊!” 莫容蝶心下了然,原来那晚奇怪的药粉是这里弄来的。虽说这样,可是她不想再欠顾媛什么,帮她解决司药的事这算欠了好大的一个人情,怎么还都是问题…… “你不要想了,我出钱,你出力,若种出来由我分配,这样你赚不到多少便宜的!”顾媛一脸的俏皮,没等莫容蝶回话,回身对柜前那男人说,“给我包一大包这个种子!” 那男人没有理她,径直坐在窗边的柜台前翻看账目,边看边用笔写写画画一脸的认真。 顾媛冲上去一把将账本夺下,服软,“你就帮我一次吧,我的好二哥。”她噘着嘴,拉拉那人的衣袖,一副小女儿姿态。 男人卷起桌上的一本诗词敲敲顾媛的脑袋,“看你敢对我无礼?我帮你,你得给我赚钱才成!” “谁让你不答应帮我的!”她撇嘴,“二哥,你又不缺钱……”突然间又像想起什么是的,说,“呐,二哥,你不是一直发愁这些那真话草种不出来么?我给你介绍个高手,她肯定可以的!”说着就将莫容蝶一把拉了过去。 “不不。”她哪里算什么高手,不过是种过几棵花草,这么奇异的草她可没种过,莫容蝶连忙摆手,可顾媛瞬间就将她的手双手按下,说,“等种出来,你的事还怕解决不了么?二哥,做人可要懂得抓住机遇啊!” 男人瞧了窘迫的莫容蝶一眼,微微笑,俊朗的容颜璀璨生辉,“你竟也懂得这话,好,这个银子不必付,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只不过……”他沉吟一声,若有所思的望着顾媛。 “不然,我们拿走的种子,种出来除了蝶儿自己留下的那份,我都……我都分给你一半!”顾媛似是下了狠心一半,咬着牙吐出这话,装作一脸肉痛的望着他。 “别装了!”他又敲了一下顾媛的脑袋,“你这套路我可不买账,要是失败了,这些种子钱得赔我!”他又是一笑,温暖如春。 顾媛顿时满口答应,鬼才会给他钱呢,他又不缺钱,先把种子搞到手再说。 结果,顾媛将格子内的种子拿了好一通,除去真话草,还有一种叫作玫瑰香的果子,女人吃了可长期保留玫瑰体香,不必身上带香料,衣服上熏香那样麻烦。 至于上次可以美容养颜的樊梨自然也在选列,莫容蝶还选了一种叫作紫河的果种,有补气益脑之效,还有金枇杷果等等几种药材果子,将每种做好标记,只待回去细分。 从顾媛嘴中得知,这男人名为顾渊,是顾媛的同父同母的二哥,瑞安斋的老板,不过这个事情,顾媛要莫容蝶保密。 选好种子后,顾媛拉着莫容蝶去一楼喝茶,拐角迎面冒失的闯进一个小厮,差点将莫容蝶撞倒。 那人身着粗布衣衫,看了一眼莫容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道歉,“这位夫人,小的走着急了这才失礼。” “无碍。”莫容蝶轻轻道了句,感觉那人似曾相识,可又不记得在哪里看见过,一时也懒得再去想,被顾媛拉着去了一楼的茶隔间。 推开隔间的门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似乎比外面看到的要大些,每个隔间内都摆放着精致的桌椅茶具,靠窗的位置还有供人小憩的小榻,雕花桌旁摆着水墨彩的荷花屏风,临水池中立,含苞待放,清雅粉嫩,还是双面绣,栩栩如生。 空白的墙上又是挂着山水画,清一色的雅致。 窗外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林,风一吹动,叶子摆动的声音清晰入耳。 长叶窗正开着,可以望见外面葱郁的景色,还有竹林深处的几处茅屋,再远望还有一条拇指般粗细的溪流蜿蜒过目。 “怎么样?这个地方好吧?”顾媛夸耀着,“我二哥,可是个讲究的人呢!京城不知道多少女子抢着嫁给他,可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顾媛说的正起劲,莫容蝶看着窗外愣怔着出神,这一会才想起正事,“冯小姐那事,你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此时,门外有人推门而入,正是顾渊,身后跟着一位小厮,小厮奉上整套的茶具,退门而去。 顾媛见顾渊进门,忙问,“事情办成了吗?” 莫容蝶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们,这才一会不见能办什么事? “自然,想好怎么谢我吧。”顾渊依坐而入,一手执起白瓷茶罐将茶叶用银挑细心的挑入白瓷茶盏中,倒水,熟稔优雅。 “这有什么?回头让蝶儿好好谢谢你不就成了,果子多分你几个!”顾媛答应的爽快,反正这事怎么着都不是自己吃亏,还能好好满足一下恶整别人的爽感,一举两得。 莫容蝶皱眉沉思着,这人情似乎越扯越大了。 “许夫人到时多给我留些果子就成了,再者,若真能种得出那真话草,以后要合作的机会多得很,许夫人不必介怀。”顾渊一边说,一边用茶盖将茶沫刮去将洗茶水倒掉,再次倒入青瓷茶壶中的水,将茶盏推到莫容蝶面前,微微一笑,他似乎看得出来莫容蝶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许夫人?”莫容蝶皱眉,顾媛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怎么会跟顾渊说这些。还有,她对于这杯茶的到来有些受宠若惊。 “媛儿那晚回家就告诉我了,你不必多想。”他起身,窗外的风将袍角吹的纷飞,整个人似乎站在一片纷争之中,“好了,接下来事情交给你们了,媛儿不要出了什么岔子,回头不好解决。”他最后嘱咐一次顾媛从隔间的暗门推门而去。 莫容蝶摇摇头,暗道自己又想多了。这会也不知道要办什么事,便问顾媛,“你那二哥交代了什么事?” 谁知顾媛依旧调皮的对她眨眨眼,“等会你就知道了。”又指着她前面的那杯茶咋咋呼呼道,“蝶儿,快喝喝看,这可是我二哥独门的茶技,大元朝没人比得上他的茶道的!你尝尝啊!” 莫容蝶惊讶,他竟懂得茶道?一个王孙贵胄,竟也有这等涵养。 端起青瓷茶盏,揭开茶盖一股清幽的茶香钻入鼻尖,莫容蝶深吸一口只觉得这股幽香顺着鼻尖直钻进人的心里去。入口微涩,后味甘甜,唇齿生香,让她本对茶无感的人都多了几分喜欢,“这茶可有名字?” 莫容蝶觉着,这个比自己泡的那黑明子好喝多了。 顾媛嘿嘿一笑,“蝶儿,别费力气了,除了我二哥其他人泡不出这个味道,而且呢,这水可是凤凰山的泉水,凤凰山中泉一年得不了一桶水的,我哥竟拿出一壶来招待你,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呢。” “什么?”柳眉一蹙,有些出乎意料。虽然她不懂茶道,可凤凰山泉的珍贵她听得出来,一年得不了一桶,这泉水比金子还贵。 顾媛又是一笑无不自豪的说,“茶道,最重要的便是这泡茶的水了,你不懂不奇怪的,只要你能将果子种出来,再珍贵的茶我二哥都乖乖奉上来。” 门外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随即外头响起唯诺的声音,“顾公子在吗?” “进吧。”顾媛轻喊了一嗓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着黄衫长裙的女子踏进来,那娇媚的容颜,流转的媚眼,莫容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位冯小姐吗? “是你们?”冯小姐捋捋耳边青丝,准备好的笑容僵在脸上,明明邀她的贴身丫鬟说看到了顾公子在这里,怎么会变成了这俩女人? 让进门的是位女子声音,她都做好和那位女子竞争的准备了,怎得开门顾公子却没影,反而是两个冤家。 一位许府没陷害成的夫人,一位见着就触霉头的平头小姐。 真是倒霉透顶了。 第19章 下药 冯小姐以为是谁呢?”顾媛头一歪鄙夷的看着她,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方形茶盘细手细脚的往茶盏挑茶。 像她这种想攀权富贵的女子顾媛不知见了多少,鄙夷的同时更想让这位心术不正的冯小姐好好吃吃苦头! 竟然惦记二哥?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冯小姐遇到这二位也不再维持那副面善的表情,秀美的眉毛一挑,想,难不成刚才的声音是她的?心中有些防备,却还是问出来,“你跟二、顾公子什么关系?”转而又看到一旁的莫容蝶,杏眼瞪大,“你、你不是许夫人么?”她怎么会在这里?找顾公子这事竟被撞破了,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开口呵斥,“有夫之妇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也不嫌害臊!”冷哼说完,又想起那顾公子刚才明明进了这个房间,她亲眼看到,莫不是顾公子喜欢许夫人这个有妇之夫? 这一猜想心中又是一阵怒意,狐狸精有了男人还不满足,竟跑出来勾引别人! 莫容蝶皱眉,原来这顾小姐喜欢顾渊!心中将她所想看透七八分,这人也太虚伪了。一面哭喊着要嫁进许府一面却来这种地方想着私会别的男人!把许乔松当成什么了!怒气冲天而起,不留情面的点破,“冯小姐家门虽谈不上书香门第,好歹也是个正经家族,前几天还听闻冯小姐对我家大爷一片真心,今日却是来私会顾公子,不知这顾公子与冯小姐什么关系?” 冯小姐领会到意思,这狐狸精骂她没家教,又说她行为放荡!恶狠狠瞪二人一眼心中却是虚的不能再虚,若这事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用再要了,冯家的脸面更是丢尽了。 身旁的丫鬟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道,“小姐,夫人还等着呢,我们快回去吧。” 想起今日跟着冯夫人出来的,她明白这是让她早走为妙,现在她不能任何意外,且不几日她就能嫁进许府了,虽然眼看着刚对她表露好感的顾公子不愿意放下,但想想其中的轻重最后只得罢了,冷看二人一眼,待要离去,却被顾媛一句话留住。 “顾公子要我转告你一句话。”顾媛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看似一脸的无谓实际上心里打鼓,顾渊的魅力能不能让这位冯小姐上勾? “真的?”冯小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问道,然而下一秒意识到自己似乎露了馅,一个即将要嫁人闹的沸沸扬扬的小姐,却在别人面前生生承认自己对另一个男人有想法,而且那人的正房还在这里。不禁羞怒起来,“我跟顾公子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哄骗我!”抬脚就要走。 “不过一句话而已,冯小姐这样急着走倒像是心虚。难不成冯小姐对顾公子真的有什么别样情愫?”顾媛的挑明反而让冯小姐更心虚,迈出的脚步也顿下了,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说便是,我倒要听听顾公子能与我说什么!”妖媚的脸一扬内心却是暗暗期待,假如顾公子看上她,那可就一飞冲天了,比嫁给个傻子国师好的多。 说起来这事闹成这样,多是父亲和贵妃娘娘的手笔,说是嫁给国师只要能生下孩子便可被封人“第一夫人”,家族也跟着飞黄腾达,可后半辈子要面对着一个傻子生活,冯小姐哪里会愿意? 在她心中,顾公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过来,这话他只对你一个人说。”顾媛手臂撑着桌子朝冯小姐勾勾手指,示意她耳语合适。 冯小姐皱眉犹豫了,这人不是要对她不利吧…… “罢了,光天化日下,你的丫鬟也在这里,一句话的事也能磨蹭这么久!”顾媛不耐烦道,转头对莫容蝶说,“我们去竹林,顾公子在那里有一间养满狐狸的茅屋!” 莫容蝶惊奇的看着顾媛,狐狸也能养一屋子?这慌扯的太奇怪了,顾媛只不过是要用顾渊的名字来引冯小姐上勾,她轻飘飘跟着附和,“像顾公子这等身份尊贵又有善心的人,京城不知多少女子争抢着嫁与他!”她一边说一边注意冯小姐的表情,虽然不知道顾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样子只要冯小姐上钩就成了。 莫容蝶这话可算说进了冯小姐的心坎里,她也算京城那些爱慕顾公子的小姐之一,只是一句话何苦这样多心,脸色缓和下来凑到顾媛面前说,“顾公子既然要你传话,你就得做到,说吧。” 顾媛阴险一笑,凑在冯小姐耳边,两人靠的很近,莫容蝶似乎看到一个巴掌大的白影在冯小姐身上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冯小姐脸上那抹并不明显的笑意彻底消失,一张脸拉的堪比马面,没等顾媛说完她就咬牙切齿的瞪着顾媛,“你,你……”又看了看莫容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紧接着,外头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动。 后而隔着薄薄的一层花绸墙看到重重叠叠的人影印在素淡的精致花色上。 顾媛一手喝茶,一手托腮,悠闲地样子像在看一出皮影戏。 莫容蝶摇摇头,问,“你是不是给她洒了那晚那药?” “你太聪明了!”顾媛笑,看着莫容蝶紧皱的眉,知道她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道,“她那种人毁了名声对她来说是好事!依照她攀权爱富的个性,不管嫁到宫内还是宫外,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这样是在救她!” 莫容蝶倒不是于心不忍,只是觉得那位冯小姐自小非名门不嫁的观念有问题。而且她还害过自己,恶人有恶报,这是应当,她重活一世深知人心险恶,绝然不会对任何害她的人手软留情! 外头惊呼声、嚎叫声、哭声震天,估摸这时间差不多了,莫容蝶起身推开门,迎面扑进个一脸惊恐的小厮。 “夫人,救命啊!”那小厮刚说完这话身后一个身影就朝他扑来,莫容蝶大惊眼见就要被这二人撞倒,一旁的顾媛拉过莫容蝶堪堪避过。 衣衫凌乱的冯小姐,发髻斜垂,脸颊通红,正趴在小厮身上撕扯他的衣服,一边扯一遍哈哈大笑,“热不热,本小姐来给你驱驱热!” 秉持着男女有别,那小厮开始不敢反抗,只拼命护着自己那残破不堪的上衣,可冯小姐的劲太大了,丫鬟又拉不住。没几下便将小厮的上衣撕成了碎布。 小厮牵制住冯小姐的双手,死命不肯让她再动弹,冯小姐挣扎几下无果,只好用牙去咬小厮的手。 小厮强忍着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莫容蝶。 “这……”莫容蝶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面对冯小姐这等贵女主动送上门他居然宁死不要,心中对这小厮另眼相看。可想救却又不得法,只好求助顾媛。 谁知顾媛只看她一眼,急道,“他不会有事的!反倒你,快走吧,等会冯夫人来看到你在这里,该说你这个许家主母的闲话了!”不容莫容蝶多话就将她推进后门外的竹林中。 暗门一拉,所有的喧嚣嘎然而止,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莫容蝶想了想顾媛说的很对,冯小姐这幅极端的性子,想必冯夫人也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再加上现在诸多矛头纷纷指向许家,莫容蝶不得不避。 再向前走有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延伸在整片竹林中央,尽头坐落着一间极为朴素的茅屋,周围栽种了许多种不知名的花草,紫红相间连成一片,澄蓝的天空下,仿若尘世间的最后一方净土,雅致又美丽。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莫容蝶看着那棵棵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植物! 内心激动,她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提起裙裾一溜烟的跑到茅屋前。 入目就看到那颗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金黄色果实,色泽艳丽又饱满,光是看就显些闪瞎了双眼。 如果没有猜错,这便是那已经绝迹的回气果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莫容蝶心中的兴奋难以用语言表达。 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果能弄些种子就好了,可这东西也看有长种子的地方。 她先是溜到茅屋前,将那纸糊的窗户用手指戳了一个洞,凑上去瞧。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木床和方桌。 除了这些再就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全部堆在茅屋的角落,还有成堆的垃圾,里面空无一人。 莫容蝶放下心来,溜到那栽种植物的园子里蹲在一株回气果前仔细的观察,如果有长种子的地方,就抠几个种子回家种,她不想白白拿走人家辛苦种的这样珍贵的果子。 至于拿种子嘛,顶多算借,种好了再还给人家,莫容蝶这样猥琐的想着,一边仔细的将整株植物翻过来看过去。 最终失落的发现,这个种子根本就不是外长的,也许是果核。 莫容蝶皱着眉毛,在想要不要摘一个拿回家好好研究? 但这是人家辛苦种的,这样算偷! 伸出去的手抓紧缩了回去。 这有什么?以后种出来再还给他,大不了拿银子还,而且就摘一个,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有一大片呢! 这样想着又将手伸出去… 第20章 回府 最后心一横,将手凑到那果子茎前轻轻一折,金黄色的果子圆滚滚的落入掌心,莫容蝶心中充满了罪恶感,起身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怎料身后突兀传来一个老头的叫喊声,“哪家的小姑娘,竟跑我老头这园子行这等偷摸勾当?” 莫容蝶本就心虚,冷不丁的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被发现了,第二反应就是,跑! 也不管别的,拿着果子拔腿就跑,谁知突然觉得脚下有个东西拦住了她的右脚,一下动弹不得身体惯力往前扑,顿时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身后的老头子见状竟也不追了,只停下来站在园子旁幸灾乐祸般的哈哈大笑,“恶有恶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莫容蝶痛的直皱眉头,摸摸火辣辣的膝盖,低头才看到是一株碗口粗的藤蔓绊倒了她,再定睛一看那果实,心中狂喜,也不顾身上的伤,从藤蔓上狠狠撕下那粉红的果子,揣进了怀,打算第二次逃亡。 身后传来老头的乱叫,“你这个姑娘,偷一个差不多了,你还敢拿别的!你等着我老头子,我这就过去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老头见莫容蝶还摘,心疼的胡子都翘起来,跳脚就跑进了园子。 谁会乖乖等你来抓! 莫容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等等,那石头缝里是什么? 青石缝中一本泛黄的书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护封早已经残破不堪,只剩半页歪七扭八的挂在上面,似乎下面写着什么字,莫容蝶也不管,伸手从青石缝中掏出来塞进怀中,瞅准了小道一路狂奔。 幸好园子是四面通透的,要不她跑起来真费劲。 话说,那个园子里各种各样的果子莫容蝶都未见过,单看自己采的这两种可都是好东西一种回气果,传说中的人间“仙果”一个则是美人容,长期食用有驻颜的效果,介绍上就是这么说的,莫容蝶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心道定要将这俩种种出来,再种些药果为两年后的瘟疫做准备。 那老头最终也未追上莫容蝶,原因被那条碗口粗的藤蔓拌倒,摔了个狗啃泥。 “哎呦,哎呦,我这条老命啊!”老头子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腰,大声喊,“姑娘,行行好,我老头子摔惨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莫容蝶顿住脚步,回头。 只见老头面色红润,四肢发达,裹一身粗布麻衣除了头发有点乱,胡子有点白,明显是个身体康健的老顽童,说话时眼珠还滴溜溜的乱转。 骗人的把戏,莫容蝶杨扬扬手中的果子,回了一句,“我以后会还您的!”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出了竹林。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道德败坏!看我一个老头子摔倒却不来扶,一点尊老爱幼的品性都没!悲哀啊!”老头眼瞅那身影变成了一个点,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凑到那藤蔓上一看,其中一支茎上参差不齐的缺口正涌现出嫩白的汁液,原来是上面的果子被摘了。 老头却没多少心疼,只道,“女娃娃都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没品位!”回身进了园中一个不起眼的草洞,扒开上面的草,一株株七彩颜色的植物齐齐显身,低矮簇簇除了颜色倒有点像麦苗,老头坐在地上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些才是我的宝贝疙瘩呀!” 莫容蝶沿着竹林直接绕到了瑞安斋的前门,入眼就是几辆黄顶朱身装饰精致的马车。 这事闹的这么大,像是冯家来人了。莫容蝶皱眉凝视,想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顾媛那个性子,万一闯出什么祸端,可如何是好? “夫人,夫人……”及其低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容蝶转头一看,是离君,“顾小姐人呢?她没事吧?”这话急急的问出口,离君摇摇头,说,“顾小姐没事,正在马车上等您呢,我们快上车吧,顾小姐说这里冯家人耳目众多,早走为妙。” 莫容蝶点点头跟着上了马车。 掀开杏黄色秀云竹的锦帘里面顾媛那张英气的脸探出来,“蝶儿,回来拉?瞧瞧,怎么身上都是土?这是干嘛去了?” 这么一说,离君也注意到了,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问,“夫、夫人,您不是遇到强盗了吧?”那后怕的脸上,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心中的罪恶感油然而生,莫容蝶摇摇头,撒了个小慌,“没有,不小心在竹林里摔了一跤。”下意识的隐瞒了竹林中她做强盗的事情。 也许竹林中的老头跟她哥哥有关系,自己拿了人家的果子,如果被那老头知道可就惨了。虽然这样不对,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种出来就还给他,所以这事还是等种出来再对顾媛说。 “冯小姐怎么样了?”莫容蝶突然想起来正事,转移话题问道。 顾媛阴险一笑,“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名声不保,嫁不进你们许府了!” 冯小姐发了疯后丫鬟制不住,就将冯夫人请了来,冯夫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时没有空哭天抹泪,直接将冯小姐蒙着脸绑回了家。 “那,药,到底是什么药,这样霸道?”莫容蝶好奇的问了一句,顾媛阴险一笑,“春要加热药,中者浑身燥热,有春要的症状,所以不仅会剥自己衣服,也会剥别人的衣服。” 莫容蝶哭笑不得,“你还真有才,懂得结合,各挥其长!” 顾媛一歪头,手缠上一缕发,缠啊缠,“没办法,我若不这样,只能被荆棘刺满了身,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晓得。”眼睑微垂,语气也变的低落,心中似有道不出的千难万愁。 一直以为顾媛性子豪爽,应该是未经历过什么污秽肮脏之事,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莫容蝶动动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顾媛将莫容蝶送回许府,嚷着有事连门都未进就离开了。 听雨院中静悄悄,仿若后湖的湖面一般,半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个时间该来打扫的婆子也一个都没出现。 “夫人,好像不对劲。”离君四周望了一圈,低声嘟囔。 这话莫容蝶也赞同,好像出了不过半日的门这院子就陌生了一般。 两人往前走,莫容蝶提醒离君不要有大动静,穿过长廊再到四角亭,风轻云淡,平静的可怕。 莫容蝶皱着眉,眸光一动,带着离君往内厅去,行至廊下突然听到屋里传来清脆的破裂声,像是有什么人将茶盏摔碎了一般。 离君瞪大眼睛惊呼声未传出口就被莫容蝶捂住了嘴,拉到一旁。 “滚开!”冰冷的语气让人心中发颤,男人低吼,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威胁力,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莫容蝶心中一沉,这是许乔松的声音,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了?她着急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到另外一女子的声音。 “大爷。”先是一声苏掉骨头的嗲音喊出来,紧接着,又说,“你不要拒绝俾妾啊,夫人不在家,您身子又不适,就让俾妾伺候你不好吗?保证你舒舒服服的。”柳香茹媚笑一声,就朝着坐于床榻上的男人走去。 平日里素淡的眸子此刻里面镀了一层冰寒,看的人直直浑身发冷,柳香茹吓得脚步一顿,不知怎的,心里就畏惧起来。 明明是个傻子,这样讨厌自己肯定跟那晚自己骂他有关系,柳香茹也不在意,中了她的药,发作之时他自然会求着自己。到时自己再卖力的伺候这位傻子,让他尝到了这其中的甜头,转而对自己言听计从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运气好些,一举得子,这辈子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夫人,许府这些正室又算什么! 这样想着,身子故作娇软的往上一扑,“大爷,就让俾妾好好伺候您吧!您会喜欢的。” 清雅的面孔镀上一层薄薄的痛苦之色,丰眉紧蹙,体内的药效发作,好像全身的血液都燃烧的沸腾起来,灼热的温度煎熬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避开柳香茹。 那身子挂在他怀中,向来寡欲的他竟然有强烈的雨望,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将柳香茹猛然一推。只听得柳香茹惊呼一声,被推翻在地。 “哼,这傻子还挺有定力的,这种男人世间少见,只可惜是个傻子。”柳香茹从地上爬起来闷闷嘟囔道,不过这样她更喜欢,“药效还没完全发作呢,大爷今天就让俾妾好好伺候你吧!”柳香茹呵呵一笑,又扑了上去。 “我让你滚开!”薄情的唇吐出这几个字,不同于咬牙切齿的意味,反而很平淡,平淡的不带丝毫感情。 柳香茹恨恨的看着眼前这张翩若惊鸿的脸,真恨自己下药下少了,药力不强竟还有力气讨厌她。 “大爷,俾妾这就来了。”她扑上去,整个人都贴在男人身上,势要得手。 第21章 孩子 “夫人,您没事吧?我们再不进去柳姨娘就……”离君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自家夫人从脸都白了,一双眼睛似能喷出火来,可见对那柳香茹恨到了极致。 莫容蝶呆了半晌,转了转没有焦距的眼珠,强忍住满腔怒意轻轻的推开了外厅的门。 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心脏跳的奇快,外厅到内厅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仿若走了一天,每一步都是煎熬,更怕看到她不该看的事,或者,让她失望的那个男人,更想起前世的时候,他绝情的转身,她死前他连曾看她一眼都不。 床榻上的两人,许乔松一双眼睛冷的好像寒冬腊月的雪,与那副清雅素淡的面孔极为不相称,他歪在一旁,薄唇紧抿,神色萧肃,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柳香茹正趴在他身上一派的嬉笑购引动作。 “柳姨娘,你要留大爷过夜这是好事,只不过,选在我这听雨院,是哪门子心思?莫不是要将我取而代之?”莫荣蝶漫不经心的眨眨眼睛,站在榻前,眼中闪现出利刃一样的光芒,盯着床上的两人。离君看了心中直直一颤。 许乔松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看到莫荣蝶那一刻似乎又清醒过来,薄唇抿的更紧,眸中的寒冬雪顿时化成了三月的春水,他将身子一偏,没有说话,只看着立在床前的莫容蝶。 柳香茹突兀的被身这一番冷语吓得一激灵,本就心虚,如今更是腿软,明明她找了人在前院看着,如今怎么却没有一点通知,反被莫容蝶抓了个正着? 那人去了哪? “夫人恕罪,实在是大爷身体有恙,俾妾恰好来看大爷,也是想尽心伺候大爷一番,绝无二心啊。”柳香茹软软的起身,又软软的跪倒再地,埋着纤细的脖颈,嘤嘤的小声哭泣。 神情委屈异常,眉眼楚楚可怜若不知情还以为莫容蝶是那心肠狠厉的正室,只知道打骂姨娘。 许乔松一双修长的手紧紧扒住床榻边角,药效发作,整个人开始昏沉,眼神迷离的将眼前的莫容蝶看成了好几个,人影重重叠叠在眼前晃啊晃,浑身又燥热难耐,薄唇抿到发白,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然后传来粗重又压抑的喘息,听得莫容蝶与柳姨娘耳根一红,离君更是低着头,闹个大红脸。 谁知莫容蝶只是瞧他一眼,随即恢复正色,缓缓问,“大爷何为身体有恙?” “这,俾妾也不知道,俾妾看到大爷的时候,就这样了……大爷,还要俾妾服侍他,俾妾不敢不从啊!再说,服侍大爷本就是俾妾的分内之事,俾妾并没有别的心思,求夫人饶了俾妾吧!”说完又是一顿及其委屈的哭声,口口声声将一切都推到许乔松身上,并且指责莫容蝶恶毒不容人。 “那就找个郎中给大爷看看到底身体为何会抱恙?”莫容蝶轻呵一声,继续道,“今早上大爷还好好的,莫不是又被下了什么药?”又一面吩咐离君,“去把张郎中找来,这事不能马虎,万一再有人要害大爷,这个罪名谁都担待不起。” 离君应声而去。 柳香茹瞠目结舌,未曾想到莫容蝶真的会让离君去请郎中,而那离君也是答应的够痛快,这种夫妻之事,任何一位女子听到都得暂避一二,更何况这,若是查出来被下药也算一桩丑闻,若是别人想法子掩饰都来不及,怎得到她就生怕别人不知道? 这莫夫人是真糊涂还是假愚蠢,柳香茹已经不想想了,现如今的法子就是不能让她去请郎中,到时候事情闹到老夫人那里去,必难以善了。 这一桩丑闻,会让老夫人对她的印象跌落谷底,以后怕是难以在许府度日了。 “不,夫人若请了郎中,只怕,只怕……是丢了许家的脸,丢了我们大房的脸啊!”柳香茹闻言诚信故作的劝阻,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去阻止,手捏住鹅黄的帕子擦擦眼角几滴憋出来的泪,整个人卑微到尘埃里。 莫容蝶展颜一笑,未开口,阴冷的面色已经让她预料到这事没有余地了。 柳香茹抬眼望去,那生硬如铁的目光让她觉得害怕,也不再为自己开脱,“夫人,只要您不请郎中,俾妾日后愿为您当牛做马,用性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今日之事的确是俾妾一时糊涂。思心急切,还望夫人宽恕则个。”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婉婉动人,但她料定了莫容蝶在许府中无依无靠,家世虽显赫却比不得她有真心实意的父母帮衬,这种情况下,为了拉拢她,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要自己表现的诚心实意,过了这关,以后在想法子对付。 再不济,还有最后“一剂强力药”。 莫容蝶嘴角冷翘,这辈子就是来要她命的,她不会同敌人联手,永远不会! 也永远不会忘记上辈子自己是怎么死在她手中,那份屈辱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她冷声开口,“我,不稀罕你的命!”将目光移与许乔松身上,那人也正在看她,沉静的眸子对上她眼中那一闪即逝的仇恨,变得更加沉郁。 柳香茹意识到莫容蝶动了真格,更没料到她会这样干脆的拒绝自己,一时之间没法应过来,衲衲的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这面色肃寒的人,这副模样倒有几分像刚才的大爷。 张郎中背着旧药箱急三火四的赶到听雨院,最近每听到大爷身体抱恙的消息整颗心都跟着颤三颤,那可是副要命的身子,千金之躯都不能比拟,稍微不慎脑袋搬家,诛九族。 许乔松清雅的面孔镀了一层灰,看着那老郎中为自己把脉,恨不得将一旁淡定的莫容蝶拉过来狠狠骂上一顿,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这种事情竟然也喊郎中来,灼热的身子即将要失去理智,从她进门到现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却度日如年,这药力实在强悍。 “这,无药可解……只能……”张郎中硬着头皮看了看莫容蝶,他活了半辈子,这样的诊断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位夫人可真一点不忌讳! 莫容蝶早知所以的点点头,临了又出言警告,“你若泄露了消息,你自己晓得下场!”在柳香茹的绝望下,吩咐离君,“将柳姨娘送回宝和院。” 这事,要私密的对老夫人说,既能保存颜面,又能对付柳香茹,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夫人!求你开恩,不要告诉老夫人,俾妾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听完你就知道俾妾对你是一片忠心了。”见张郎中离去,柳香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亮出最后的底牌,哭嚷着不肯走。 她明白,这事要是传到老夫人耳中,她这辈子就毁了。 “说说看吧。”莫容蝶柳眉一条,饶有兴趣,她倒想知道柳香茹能说出什么让她信服的话。 柳香茹见她松动,欣喜的起身,凑到莫容蝶耳边说了几句话。 凌厉的目光变得更加凌然,抬眼狠狠瞪着柳香茹,大声呵斥,“你胡说八道!” 一旁的离君身子又是一颤。 “不,俾妾说的都是真的,俾妾没有胡说霸道,还望,夫人求证便可知一二。”柳香茹虽是虔诚的望着她,内里却在盘算,这事已经露馅,想个法子让这位莫夫人消失才成。 莫容蝶攥住拳头,不过片刻沉声吩咐,“离君,快请柳姨娘出去!”眼中的泪花竟生生被她咬着牙憋回去。 柳姨娘走的时候是得意的,得意于自己有个好母亲,得意于有手段,对付男人,若无手段早晚会失宠,爱又有什么用? 真是笑话! 许乔松自始至终都在一片“火海”般的温度中煎熬,丰眉微蹙,薄唇紧抿,“让丫鬟准备凉水给我。”声音低沉如钟,清雅的面孔蒙上一层情玉,这张脸,谁看了都会欢喜。 莫容蝶也如此,她走上前,将自己的外袍褪去,只留薄纱的亵衣,曼妙的身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素手微抬,环上他的脖颈,她说,“我不管你真傻还是假傻,我们都要有孩子。” 她看了看身后的帷帐,这辈子要报的仇,要解决的人,很多很多。 他琥珀色的瞳孔闪着悸动的光,他沉声开口,想说你不是这样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就要个孩子。”他眸子清明,印着她那张小巧的美人脸,说,“只给你孩子。” 眼中的沉郁被一点点的情涩冲淡,像被吹散的云烟,似从未存在过。 要个孩子?他不给她,只是不想让她伤心罢了。 丧子之痛,世间有几个女人能接受得了。 浓密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从眼中滚滚落下,她说,“给我宠爱吧,给我孩子……” “都给你,只给你。”回答完她这句话,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不翼而飞,药力发作,动作粗鲁而无情。 比那晚还要痛,她颤着身子缩在他怀里,待平复下来,他深情的吻吻她乌压压的发,眼中的那抹深情彻底阴郁下来。 这次的瑞安斋之行,可以说莫容蝶收获极大,各种各样的果子还拿到了传说中的回气果和美人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得闲的时将她们一一分类一番,可种的都要着手种。 她没有多少银子傍身,不比那些身家富有的小姐,虽说出身高贵,莫容蝶也懂得,那不过是表面连柳香茹都看得出,她的处境。 所以,她要赚钱,要发家致富,要报仇,还要为两年后的瘟疫做准备。 她将那日捡来的书也翻出来打算观察一番,看那老头子能种出来那样多珍贵的果子,想必他的书也非“凡物”吧? 第22章 投毒 莫容蝶将书摆在园子中的一块青石上,看着映入眼中几个残缺的字,面色欣喜,《果木全书》。虽然有两个字少了半边,护封也变得陈腐暗黄,连同书的边角都像被浸了一圈茶渍,只有中间的部分勉强保持了纸张的本来面目,里面的字有些被晕染成一团素黑的墨,不过看起来影响不大。 翻开来看了看,竟然跟她猜想的一样这是一本关于果树的书,前几页是对各种果树的名字以及功效介绍,后面则是种植的具体方法,可惜这本书只有一半,下半部分不知道在哪。 不过这对于莫容蝶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她正发愁顾媛交给她那一堆珍贵的果种,若是种不出欠了一个大人情不说,她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还给顾媛。 现在有了这本书,一切问题似乎就迎刃而解了,她怎能不高兴? 首先第一步先种些珍稀的药果,等到经验足了再着手种真话草、美人香、回气果这些较为珍贵的果草。 莫容蝶认真的阅读了一番,在上面倒是找到了几种珍稀果子的种植方法,大都不需要注意什么,只是提到有一种灵阳果,种植的时候愣是需要珍藏几十年份的普洱茶浇灌。还有玫瑰香,竟要每日中午的时候浇灌一杯花酒,最好是玫瑰酿成的,这样可使种出的果子香气更浓郁,香味凝聚的更持久,且有缩短果期的作用。 虽说这只算技巧,可若没有断不会种出什么品种优良的果实。 莫容蝶将这书好生的研究了一番,临了离君来喊她到了请早安的时间,又为她备下了水,离君将她手指甲内粘的泥土都清洗了一番洗漱完毕,这才去许老夫人的院子。 “大爷可起了?”莫容蝶刚走到月亮门前突然想起这一早上都未曾看到许乔松的人影,心中好奇问上一嘴。 “奴婢未曾见到大爷,不过今日大爷比夫人起的早呢。”离君一边帮莫容蝶整理披在肩上的茉莉烟罗纱一边道。 说起来也奇怪,今个儿大爷起的比谁都早,不过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现下也不知去哪了。 一时半会怕也找不到,“让绯碧去寻寻。”别再被哪个姨娘扯进房里被下了药。 离君应了一声,想着昨个儿那事还没跟绯碧找算呢,她明明在这院子里,柳姨娘却那么轻易的就跑进来给大爷下了药,若不是她们回来的及时,只怕柳姨娘真要得偿所愿了。 莫容蝶昨个儿就将这事想了一想,觉得这个绯碧也太不称职了,得亏是从自家带来的,不过绯碧也不属于她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做完了事情就被赶的远远的。若说放任不管,也不成。那就只能想个法子将她调到别处,只是如此以来,她这听雨院就没有可用的人了。 还是先调开再说吧。 路过乔松院时,正看到宋如眉带着丫鬟从侧面的六棱石子路匆匆而来,莫容蝶顿住脚本着不想生事的态度让了她一步。宋如眉冷瞧她一眼,带着丫鬟直直昂首挺胸的走过去,那丫鬟连声夫人也不曾称呼莫容蝶。 离君撇撇嘴,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连大爷的宠幸都得不到,整日里只知道握住手中那点实权,啥子用哟。 莫容蝶不做声,素布兰花绣花鞋踏在鹅卵石子上,只管看了前头的路,低头思忱,只怕又是出了什么事。 许老夫人一身团福深妃色锦缎衣裳坐在花厅内正中,以往沉郁着的脸微微展开了些,昨日得到消息,那冯小姐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强抢民男那等下作事,一日之间京都之人尽知。 不仅冯家的脸面丢了,冯小姐的名声也坏了,如此正合意,嫁进许府这事算是不成了。 许府哪里容得进这般不守贞操的女人进门?况且还是个动机不纯的女人。 宋如眉坐在许老夫人一侧,新来的丫鬟垂柳站在她后头,一主一仆都面带疲色,好像没睡醒似的。 莫容蝶自个儿入了座,小桃差了个二等丫鬟给每人上了茶水。 可以看出老夫人的心情不大好,但开口便是直指着莫容蝶,“连日来照顾松儿可辛苦你了,你院里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跟她说。”瞟了一眼宋如眉,脸色缓下来又问道,“不过,昨个儿那事,冯小姐为何会当众发了疯?” 许老夫人说这话时脸色郑重,似乎认定莫容蝶用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法子让那冯小姐变成那番不要脸皮的模样,可不是吗?大庭广众之下将男子扑倒在地,男子拼命反抗竟无济于事。 这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出来的举动,况且冯小姐自小学习礼仪三从四德的女子。 莫容蝶低头,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软软糯糯道,“这事媳妇不知,媳妇只晓得,冯小姐要去私会情人,顾阁老家的小姐对媳妇提起这么一嘴。这才想起咱们府出了这档子事,本想去抓个正着,让那冯小姐知难而退,不料到时,就闻见里头一团乱,便是也没敢多待,就让顾小姐送了回来。” 自然不能说是顾媛给冯小姐下药的事,若是传了出去,连带着顾许两府的名声都毁了。到时候宋如眉一煽风点火,许老夫人这等迂腐的思想还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这事就装作凑巧好了。 宋如眉闻言轻咳一声,“这等羞耻之事妹妹还是少去掺和,即便为了我们许府也需从长计议才成,假有一日若被人抓住什么柄子,更让人担忧。”嘴角微翘,目光轻慢,声音也冷了许多,“妹妹说,对吗?” 许老夫人先是冲小桃道,“回头将库房里那尊送子观音给莫夫人搬到院里去。”小桃乖巧应声,许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头,“这话是有道理的,莫媳妇以后不要逞强,万事从长计议。不过这次也算有功,那尊白玉送子观音请回去好好供奉着吧。” 莫容蝶只得低低称是。 说起来,冯小姐这事也怪她没有考虑周到,不然也不会让宋如眉逮住机会这样编排她。可许老夫人竟然扔给她一尊送子观音?莫不是宋如眉又在后头编排她生不出孩子的事来? 许老夫人想起另一件事头痛的摆摆手,便让大家都散了。 莫容蝶起身站着未走,“母亲,媳妇还有一件事要说。” 宋如眉干脆坐在圈木梨花椅中压根没抬屁股,她自是也有要紧的事情要禀报,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她倒是很好奇,这个狐狸精还有什么可说的。 误打误撞的解决了冯小姐这事,最后还不是落一身骚么?退一万步讲,生出孩子又怎么样,有天赋才成啊! 况且,她宋如眉又是不死的,怎么会允许这狐狸精在她眼皮子底下生出孩子? “说吧。”许老夫人抬声道。近日对这个儿媳妇好感有些下降,就算这次许家的事情解决了也不过是误打误撞,且霸占着自个儿子这么久肚子还没有消息,又爱逞能,这等男女私会之地她竟也敢去,好在照顾许乔松还算尽心,暂且也不去苛责她,给尊送子观音算是先敲打一下。 莫容蝶也不在乎宋如眉在场,沉声道,“昨日媳妇回来发现大爷身子不舒服。” “什么?松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你为什么不早说!”许老夫人闻言拖着些许臃肿的身体似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不等莫容蝶说话又道身旁的小桃,“快去,把张郎中叫来,去乔松院看看大爷。”小桃忙用胳膊去扶许老夫人,却被莫容蝶轻轻按住。 “母亲,莫要急,大爷现在已经没事了。”莫容蝶柔声又说,“原也是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若不是媳妇怕大爷伤了身子,也不会告与母亲听。”莫容蝶蹙着眉显得极是为难。 “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带着宝石戒子的手又是一拍,把毫无防备的宋如眉惊的一哆嗦,离君见状低头,低低的笑开,被垂柳瞧见,冷瞪一眼。 “宝和院的姨娘,昨个儿趁我不在给大爷喂药,不知这事姐姐知道不知道?”莫容蝶转头瞧了瞧宋如眉,一副无害的样子,又转头对许老夫人说,“大爷若要宠幸哪位姨娘媳妇绝无怨言,只是下药这事着实歹毒了些。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这吃了,万一身子有个好歹。许家不就败坏在这种眼皮子浅的姨娘手中了么?” 许乔松向来是许家的逆鳞,眼皮子底下居然三番两次被姨娘下药,许老夫人听言脸面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原本以为多娶些姨娘照顾许乔松也方便,怎知娶了一个个黑心肠的回家,周姨娘投毒,那个柳姨娘又喂这种下三滥的药,果真小门小户出身的,都上不得台面! 原本在许老夫人心中那能生儿子的柳家小姐,瞬间变成了愚蠢无知的妇人。 “媳妇觉得必要狠狠惩罚那柳姨娘才成!就请母亲拿个主意,为大爷讨回公道。”宋如眉适时开口,为了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丝毫不犹豫的将柳香茹推出来做挡箭牌。 第23章 偷窥 许老夫人也是自媳妇熬成的婆,哪会看不出宋如眉耍的什么把戏?只不过不屑于说穿罢了,看在她时时“孝敬”的份上,眼神掠过她二人十分不悦道,“禁足院内,不得乱跑,思过吧!” 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心中哀叹了一声,倒娶回来一堆祸害啊! 宋如眉低低应声,心中遗憾,柳姨娘给大爷下药这事她本就知道,不过是她默许的罢了,若真是姨娘生出孩子,她强行抱过来养又怎样?宋家声名显赫,对付一个小小柳家不过儿戏一般。但现在却被莫容蝶告了状,柳姨娘这颗棋子就这样没有了,心中怎能不恨! 可怜那柳姨娘,让人利用了都不自知,一心以为宋如眉要同她联手。 莫容蝶得了交代,也不多呆,临走时冲宋如眉说了一句,“姐姐操持这家业着实辛苦,不怪大爷这里顾不过来,若需要妹妹帮忙的尽管开口,大房这边事情周全了,母亲也放心。”转头娇娇一笑,轻柔的甩甩帕子,行礼告退而去。 宋如眉那张本就憔悴的脸生生沉下来,手捏着桌子角暗暗使劲,耳旁却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她说得倒也有道理,大房若管不顾来,就让她帮帮忙,看着也是个性子温顺的,你还怕拿捏不过来?”最后一句显然是向着她的,宋如眉抬头压住心底的怒意,“是,儿媳若照料不过来会请莫妹妹帮忙的。” “嗯。”老夫人轻点头,又道,“那事托你母家查的怎样了?” “说是,刘学士的独子,刘季。这人自小也未看出哪里天赋异禀,半月之前做了个梦,在梦里跟仙人学了道法,醒来后对于卜卦之道万般皆通,先是算出了自家失踪的丫鬟,又算出了许贵妃丢的波斯猫。”宋如眉沉思着,觉得桩桩件件都好似巧合一般,更不信有人梦中跟神仙学了法术这一说头。 许老夫人哀叹一声,“如今就看皇上信不信了,若能找到劳什子名医将松儿的病治好许家兴许有救。”对皇上来说,大元朝没有国师终究是心中的一块病,前几朝都有国师庇佑,风调雨顺,万民安乐,即使有什么危机只要卜一卦便有解决之法。以前许乔松担任国师的时候,卜一卦便知后五年,言道天下皆安皇帝自是放心,若道有事端,也总能解决。正因为安乐惯了,突然失去了得以依靠的保障,才会整日惶恐不安。 许家也正是如此,因为代代都有保驾护航的人才,忽然之间失去了才晓得事情的重要性,以前不觉,现在看来,国师是个既光耀又可悲的位置,生死不由自己,到死都在为国家大事操持,没有自己。 这日的太阳有些大,照在头顶上似火团就在身边一般,想起前世的那场瘟疫,不禁浑身发颤,额头上也冒出点点虚汗。 离君瞧着自家夫人不对劲,一脸担心,“夫人,您觉得太热了就先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 莫容蝶闻言浑浑噩噩的点点头,不知怎么的,虚汗一直冒,鼻尖额头传来一阵阵湿意,离君扶着她,顺着宝和院前的小道直直走到后花园,路过月亮门前,莫容蝶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这会也懒得计较,想必是生气摔着东西呢! 她以为,跟自己说是她失踪多年的妹妹莫容蝶就会放过她? 且不论真假,上辈子如何死的她可一点都没忘记,她又不是圣母,就算是妹妹又怎样,也只能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因为母亲早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一个从未谋面的妹妹,又是上辈子害死她的人,她何曾当作莫容蝶是姐姐?真是笑话,这事既然她知道了,就要查个彻底,莫容蝶开始期待柳大人知道自个儿被带了绿帽子会是什么表情? 正是白雪芙开的时节,许府的匠人栽种了一片,这种花儿原也不算什么顶美的,只不过开花时香气清幽不腻人,闻之令人心神振奋,虽貌不成,味却是好,莫容蝶也喜欢。 离君将她扶到凉亭内,正远瞧着亭外的小道上有个素衣男子朝这走来,身姿翩然,气质清雅,若不是一副病弱模样需要人搀着莫容蝶直以为那就是许乔松。 莫容蝶皱皱眉,脑中将许府的人转了一圈,就连上辈子的记忆也生生的翻了一遍,也没想这人是谁。 待看到身旁那粗布青衣的小厮倒是想起来了,似乎那小厮前世得罪过她,让她仗着身份好一顿的惩罚,只不过记忆有些久远,记不清具体事端了,这么一想,才记起来,身旁那人恐怕就是许府那病怏怏从不出门的四爷许慕。 “那是,四爷?”莫容蝶迟疑的开口,下头男子站在一片花丛中,紫红的花朵斑驳了那简单的素白长衫,俊秀的脸上皆然苍白的病态,瘦弱青竹的身躯好似一阵风来就能被吹跑一般。 “是四爷。”离君轻轻应声附和,站在下头鹅卵石小道上的许慕被这细微的声音惊扰,抬眼看了凉亭一眼,在看到莫荣蝶的时候神情有一转而逝的惊慌,垂下眼睑转身由那小厮扶着转身匆忙的走了。 莫荣蝶蹙眉,她有那么可怕吗? 她记得这个四爷不大受宠,前世在许府的时候露面极少,她临死之前都只见过他一面而已。 “我长得很可怕吗?”莫荣蝶转头问的一脸认真。 离君微微弓下脑袋,让莫容蝶觉得她有硬着头皮回答的嫌疑。 “不,夫人是府中最美的人了。” 更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她不计较了! 这样呆了一阵,又想起许乔松的事,莫容蝶一拍脑袋,“大爷还没找回来呢,快回去吧。” 离君又慌忙去搀着她,莫容蝶却白眼一翻,“我哪有那么娇贵了?” 已经快立秋了,太阳倒是比夏天还要毒辣三分似的,等回到听雨院莫容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没办法她只好让离君去备洗澡水,万事等先洗好澡再说。 温热的水将整个人围绕的时候,莫容蝶顿时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极具的放松,离君还在水中放了一点玫瑰花瓣,幽香的气息顺着袅袅的热气钻入鼻尖,简直不要太舒畅,莫容蝶感叹这也是一种享受啊。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吱呀的一声,随即归于平静。 虽然是很细微很缓慢的声响,却还是惊醒了她,正在洗澡的女人都是处于防备状态,对一丁点声响都极为敏感,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迅速去扯挂在八开牡丹屏风上的衣衫,外头却有一只手比她还快,迅速扯了衣衫掉落在木桶边。 莫容蝶心猛然一沉,不会是采花贼吧? 许府的护卫何时这样差了?难不成是宋如眉从外头放进来的男人毁她清白?想到这里猛地咬下唇,拔下头上的翡翠玉簪,整个人溺进了木桶中,只等那人露面。 与此同时屏风外闪出一个素色的身影,往后退了几步却不靠近木桶,只待在一旁,完全没有丝毫动作。 莫容蝶在水中闭着气又气又急,发现没人就应该凑到木桶边来看看才对,可这人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倒退了好几步到很远的地方才停下,原地不动似乎就等着她先现身。 没多久便支持不住了,由于太渴望空气一不小心还呛了一口水,莫容蝶从水中冒出头来咳得死去活来,还不忘将玉簪子举起来,尖锐的一头冲向外头,一旦那男人冲过来她就狠狠刺下去! “你在做什么?”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戏谑,他嘴唇微翘,看着木桶中只露出纤细脖颈的女子,正窘迫的咳个不停,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活像熟透的西红柿,让人想啃一口。 莫容蝶防备的看他,水珠沾满了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待看清来人杏眼瞪的大大的,一时之间忘了反应,良久才哑着嗓子出生呐呐的喊了一句,“大,大爷?” 许乔松抿抿薄唇,一脸的朗月清风,“是我。”两个字出口顿住了声,素淡的眸子忽然变得幽深,走到木桶前将人拎了起来,“穿好衣服去。” 莫容蝶呆愣的起身,站在原地,好端端的人似乎哪里让她有些不习惯? “你?”莫容蝶指着他,“你说,让我穿好衣服?”复述了一遍这句话,刚刚恢复白嫩的双颊又红了,慌忙捞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的包住自己,眼睛望着他似要滴出水来,“你好像,不傻了……”还不忘了用胳膊护住胸前,因为这衣服实在有点薄,而且也有点湿,紧紧贴在身上,曼妙的身材凸显无疑。 高大的身躯将这方小天地严密的笼罩起来,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他低头幽深的眸子深处闪现着微光,双眼直直的盯着莫容蝶看,从头看到脚。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莫名的她就心里发憷,许乔松的痴傻好了对她乃至对整个许府来说都是值得庆贺好几天的事,不过此时此刻,她居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第24章 新国师 好看的眉毛一挑,“我该怎么看着你?” 竟然这番牙尖嘴利,莫容蝶眼睛瞪的更大,“你不傻了?你知道你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天哪,老天有眼,这人居然不傻了。 她记得上辈子,许乔松的痴傻症还得过一年才好呢,这辈子提前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许乔松眉毛蹙的更紧,这么多问题他要先回答哪一个? “这件事,不要乱说。”他盯着她,低声道,“现在只有你自己知道。” 莫容蝶有些紧张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能恢复正常自然是好事,不过,怎么会突然之间就…… “别问。”他瞬间敛下眼睑,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 连日的阴雨让人心生烦闷,虽说莫容蝶很期待下雨,这样园子里的果子也不必担心缺水了,大自然的恩赐总是比人为的好。 只不过,这种天气让她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烦闷感。 无事她就坐在亭子里翻翻那本书,仔细的研读,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多么喜欢读书的人,因为喜欢种些瓜果这才对这本书稍微有点兴趣,不若早就被她弃至一旁!还有个重要的因素,这本书可以帮她赚钱啊! 柳姨娘最近安分了很多,整日被拘在宝和院,老夫人下了死命令,不让她踏出半步,她也无法来莫容蝶这里捣乱,至于宋如眉整日里忙的前脚不沾后地,出奇的也不再给她制造各种麻烦,一时之间她的听雨院倒是变成了“人间天堂”。 即便是这种气氛中,莫容蝶还是探到了一丝诡异,隐隐她觉得,前世那个坎儿似乎又要来了。 果然又过了几日,许老太爷将大爷、二爷、三爷都召集到了慈听院。 匆匆下朝三位都未来得及褪下官袍,许老爷一身鹤红官衣看起来倒有些意气风发,若是忽略那沧桑的面孔。 “刘季现如今被封为国师,封号永平。”许老爷叹了口气,“摘星楼这事可有好法子解决?” 说起刘季是刘大学士之子,从未在大元朝担任过什么官职,前些日声称自己做梦遇见神仙,并学习了卜卦之道,称自己知晓前后十年,为许贵妃找回丢失的波斯猫之后得到许贵妃的鼎力相捧,现下被皇帝封为国师,封号永平,此国师府邸就在许府对面。 新官上位不可谓不火,先是推算出了那能治疗许乔松病的黄神医去处,又断定说黄神医定能治好许乔松的痴傻之症。还言愿意跟许乔松一同伴君左右为大元朝的江山肝脑涂地,这番话当时就赢得了皇帝的心。 且不说黄神医是真是假,又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就看目前的形势,今早朝堂之上刘季言说东南向,星宿沉,宫中恐有不好的事端滋生,原是北方凶星太旺盛,要在北边盖一座镇星楼方可镇住那凶星,地点就选定在许府。 要盖摘星楼,就必须拆掉许府,否则别无他法,皇帝心中自然犹豫不决,怕伤了忠臣的心,但这几日太子与皇后还有自己最宠爱的许贵妃纷纷病倒,就连巡盐吏这等十年来不曾出差错的差使昨日也得到消息在武州遭遇劫匪所有的官盐被劫个干净,巡盐吏已当场自杀谢罪。 此事让皇帝心烦意乱,众人纷纷上奏要皇帝听刘国师的话赶紧修一座镇星楼,因为之前许乔松担任国师之时,言说必准,未曾出过什么差错,现下又冒出一个国师来,那些老臣仿若又看到了救命稻草,对刘季就差唯命是从了。 自然还有少数一部分,觉得武州倭寇严重,需派兵从根本上解决此事。 总之修建摘星楼的提议占绝大多数。 许老爷觉着这刘季似乎是冲着他们许家来的,地段哪里不好选,偏要选在许家府邸这儿? 再三调查这刘季的身世可查出来好生不得了的事,原这刘季的母亲竟是年轻时自己的青梅竹马,许老爷陷入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时候为了娶现在的许老夫人抛弃了刘季的母亲,难不成这是为母报仇来了?许老爷顿时觉得有些乱。 不过不管如何,当下想法子解决这摘星楼事端才行,假若皇上真的拆了许家的府邸,那简直是生生的打了许家的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从此许家在皇帝心目中三代的功劳苦劳全部被分崩瓦解了,皇帝也怕许乔松真的按刘季所说痴傻症痊愈,恐怕第一个要的就是许乔松的命。 皇帝疑心重,心思敏锐,断不会留着威胁他江山的人存在,既然有一个国师,就不需要第二个,尤其是皇帝觉得许家对于摘星楼这事会对他怀恨在心也说不准。 所以这个刘季是一石三鸟,既能瓦解许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又能推翻许家在朝堂上的地位,还能让皇帝对许家心生嫌隙,如此一来要将许家连根拔起,那太容易了。 许老爷想到的许乔松与许雎自然也想得到,这摘星楼一事若不解决就是他许家的末日。 所幸,万幸中的万幸,许乔松自己恢复正常了,许老爷觉得很欣慰,这事只要有他在许家就能度过这个难关。 许雎得知许乔松病好心中怎是欣喜一词可比拟的?只要许乔松好起来,许家就会好起来,他们的荣华富贵就保得住,只有许洲面色平平,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事太容易了,大哥卜上一卦不就解决了!”原本沉默寡言的许洲突然抬起头,满脸的不在乎。 谁知许老爷闻言顺手摸起桌子上的茶盏就朝他面门扔了过去。 “孽障!”许老爷气的头脑发昏,“卜卦乃窥探天机之事,泄露天机必要用命格因果来换,若事事都要卜卦你大哥早就魂归西天了!”许老爷觉得自己大儿子实在命苦,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国师这再担任下去恐怕也只有五年的命。本以为痴傻也好,至少命保住了,谁知皇上压根不打算放过他们许家,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自家儿子这个档口立马恢复了正常,许老爷哪里还不明白分明就是自个儿大儿子装傻,为了保命,谁成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许家对皇帝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也丝毫不能换来皇帝对许家的同情。 许乔松这是不忍看许家有事,这才跳出来,自己揽下这个烂摊子。 他大儿子命苦啊,他许家也命苦啊,若再来一次,宁愿不要这身鹤红官袍,青衣着身只要一家子平安他也愿意,许老爷深深叹一口气,垂下头,瞬间好似老了十几岁。 许洲猝不及防被许老爷打中脑门,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待要甩袖而去却被许雎狠狠拉住,“爹,此事定还有别的法子,您不用着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让大哥行卜卦之事破坏命格因果的。” 其实许雎心里也窝火着,他虽然也自私的跟许洲想到了一处,却没有蠢到那个程度直接说出去,更恨许洲的蠢笨让卜卦这事更不好开口对许乔松说。 一旁许乔松淡淡的眉眼没有一丝波澜,他看透一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开口道,“这事爹不用担心,儿子会解决。”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外厅,只留个一个颀长的素淡背影。 不知怎的,有了他这句话,众人竟觉得安心了许多。 只要他说解决的事情没有解决不了的,从而让许家对他产生了一种自然的依赖心理。 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他素淡的袍子上,跟他的神情一样的寡淡,许乔松踏出门看到莫荣蝶正在廊下等着他。 好看的眉毛一蹙,“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待在院子里等我回去吗?”语气三分的责怪,七分宠溺。 莫荣蝶站在门外,听到了一切,直直的看着他,“你想怎么解决这事?” 许乔松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或者在她面前装傻,“什么?” “就是,摘星楼的事,你想怎么办?”莫荣蝶看着他,眼神中有一抹坚定,丝毫的不让他回避这个话题。 “三日就够了。”他轻轻说道,知道她在担心自己面色缓下来,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在心底轻轻叹口气。 “不,让我帮你吧,好不好?”莫容蝶害怕他卜卦,只能活五年,她不能让他死,她喜欢了她两辈子。 心头像是哽住了棉花,闷闷的难受,眼泪就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滚落出来,她抓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我来帮你,交给我吧。” 许乔松觉得这人傻的可爱,大手摸摸她的脑袋,“我不会让我自己有事的,你只管等着看结果。”卦经有言,命自有道,若干其事,必要泄天机,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反因果者,寿命轻则缩减,重则……他前后十多年的卦象都是为了大元朝,可说大,因是国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不在乎这一件了。 “我饿了,回去摆饭吧,不要上水晶蒸饺,吃吐了。”许乔松皱皱眉,就连抱怨的样子也是淡淡的。他站在走廊外,素淡的身影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似乎阳光都不忍心斑驳他素淡的衣衫。 第25章 他来 果然的没在桌子上看到水晶虾饺。 想想莫容蝶觉得纳闷,水晶虾饺不是这人的最爱么,居然也会有吃厌的一天? 小厨房新来了个厨子,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位厨子倒不擅长做什么鲍鱼海翅、山珍海味,而是专攻清粥小菜,不管是自制的腌菜还是香椿蛋卷,再到槐花烙饼,味道都很棒,尤其对于许老爷与许老夫人吃腻了昂贵精美的菜肴,偶有农家小菜竟也道道开胃开脾。 许乔松自整个傻掉后一直在莫容蝶的听雨院摆饭,许老夫人对许乔松的三餐饮食都极为关注,更是将一道道滋补的佳品送到听雨院,这其中也包括她老人家眼中的美味佳肴。 由于都是精挑细选,某种程度上,莫容蝶倒是跟着许乔松沾光。 五月里收的槐花放在太阳下晒七成干收起来,烙饼的时候捻碎一层一层的撒在上面,入锅烙成薄薄的一张,吃起来有股香甜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槐花香味。 这些在以前是鲜少吃过的。许乔松吃的欢快,即使卷饼和腌茄子这等“粗饭”也能吃的优雅,相比而言莫容蝶倒有些心不在焉。 离君与绯碧被莫容蝶支远了些。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尴尬,许乔松人又不傻了,便不需要莫容蝶与往常那般照顾他,提醒他要洗手,要喂他诸如此类的亲密,反而有些淡淡的疏远,甚至莫容蝶觉得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正常的他。 再加上今日的镇星楼事件就更加觉得烦躁。 “吃饭。”身旁的人淡淡一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眼前多了一碟腌茄子。 许乔松微微皱眉,“若是菜不合你心,让厨房另做。”他自然发现了,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没有。”莫容蝶摇摇头,表示不是菜的原因。“那就多吃些。”许乔松将银箸递给她,像她照顾他的时候为莫容蝶布菜。 可莫容蝶只想着怎么解决镇星楼的事,在想要不要找顾媛请她帮忙,又想到跟她也没有认识多久,顾媛已经帮她够多了,到现在她也没能还冯小姐那个人情,重生到现在除了敌人便只有这么一个朋友,莫容蝶觉得自己活的挺失败。 “别想了,用饭。”许乔松将最后一块酱卤牛肉挟到她面前的白底青花碗中,对她的担心有些许无奈,一会又放下手中的银箸,敛下温柔给她剥熟鸡蛋。莫容蝶看到的时候便是这样,眉眼温柔的那人正在同一枚熟鸡蛋奋斗,即使不熟稔,却还是“雄心壮志”,她心顿时柔软开来。 鸡蛋这玩意她还真的没有这么吃过:剥皮。许乔松更是第一个为她剥皮的人,由于被感动,这顿饭她用的多了点,不过有个小插曲。这一桌子才虽说道道都色香味俱全,其中有一道特别引人注目,将不知名的食材做成花蕊形状,那片片“花瓣”则是主菜,厨子的手艺很好,做的栩栩如生,仿佛摆在那里的就是一朵盛放的牡丹,凑近时还可以闻到淡淡的幽香,对于莫容蝶来说,这道菜她打心里觉得稀奇,看看那“花瓣”好像也不是萝卜,待想夹一块尝尝被许乔松看到却将那道菜直接扔了下去。 美丽的“牡丹花”就这样阵亡了,片片红紫的花瓣散落一地,以及莫容蝶还听到了那白瓷盘碎裂的响声。 她瞪大眼睛,听到耳边传来冷冷的声音,“你不能吃那个。” 莫容蝶想问为什么的时候却看到他对她轻微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问,她只好又闭嘴,瞧了瞧远处离君与绯碧二人,俩人低着头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反应,除了刚才的碎裂声将二人吓了一跳。 绯碧去外面叫了丫鬟来打扫一堆的碎瓷片。 “这饭也没什么心情吃了,莫容蝶干脆挥挥手让她们撤了下去。 既然饭不能吃,那就来几颗饭后的水果吧,这样想着又让离君去摘果子去了,没人在时莫容蝶好奇的凑上去问,“为什么不能吃那菜?” “那是西华国独有的冰樱花,食用有益气补血之效,只不过……”许乔松又开始皱眉了,“跟你饭后的果子相冲,一起食用轻则中毒昏迷几天,重则小命呜呼。” 莫容蝶听了心中有些毛骨悚然,她觉得这事说是巧合吧也太可怕了,都知道她饭后要吃几颗果子,万一刚才她吃了那可不就……一时之间不敢想,说不是巧合又查不出什么来,“你刚才不问,为了不打草惊蛇?” 许乔松淡淡点头,“你还不算太笨。”也不知是夸奖她还是怎么着,莫容蝶想说,我聪明的时候你没看到吗?我可是看到过你傻的模样。 “你还精通医道?”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围着他问个不停,上辈子没啥机会接近,这辈子好不容易能赖在他身边,他还一直是傻的,说起来也就这几日,两人才算正常的相处…… “略知一二。” 平淡的有装逼嫌疑…… “上次的黑竹粉……”莫容蝶不大敢想。 “是我放的。”他转头痛快的承认,“若不那样,一堆姨娘围着你团团转,有你忙的!”他淡淡翘起嘴角,眉眼好看的开出一朵牡丹花,心中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 莫容蝶恍然之后心里泛着甜,原来黑竹粉事件是这个样子。这才知道,搞不好这院子里根本没有内奸,“那包床下的黑竹粉……” 许乔松淡淡点头,表示承认其实是他的,“被谁发现拿来陷害你就不是我的注意了,你也够笨,几个姨娘陷害你都不懂得脱罪,假如我不在,你怎么办?”或者这话有什么别的含义,不过莫容蝶此刻却没听懂。对于他骂她笨,她心里承认,那天确实是除了换掉那包黑竹粉竟再无可辩解的。 离君将果子放在花盘中端上来,雪一样般的无暇,白的近乎晃眼,她拿起一个狠狠啃,泄愤一般。 外头许昌进来禀报,是许乔松以前惯用的侍从,说是黄神医已经到了门外。 莫容蝶闻言呆呆的愣住,意料之中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黄神医不是刘季预言的那位吗? 原来是刘季在皇上面前声称一定会治好许乔松,将这事揽到了自己身上,皇上自然同意,不仅同意还夸赞一番。九五之尊也想知道许乔松究竟是真疯还是假傻。 他预言黄神医的存在,预言他能治好许乔松的痴傻症。 虽然莫容蝶知道那刘季是假的,因为许乔松根本不曾真病,只是装病,这个预言明显不成立。 但他预言许乔松一定会好……莫容蝶的心狠狠颤了一下,这个刘季太可怕,善于攻人心计,也许他一早就知道许乔松根本没病,是在装病,这才敢向皇上预言,说出那么一番话。如此那便太可怕了,就连整日与许乔松在一起的莫容蝶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端倪,而这个刘季一面都未曾与许乔松会面过,就知道他是装病。 许乔松闻言沉吟片刻问道,“刘国师也来了?”这个刘季自任职就视许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倒也没查出什么特殊的缘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许昌应了一声,“还有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这事跟二皇子什么关系?莫容蝶心中开始忐忑不安,那刘季仿若跟许家有深仇大恨似的,黄神医又是他发现的,诊断过后许乔松装病的事情不就曝露出来了? 再说那个未曾见过的二皇子是哪门子鬼? “知道了。”许乔松淡淡道,伸手拿起一个果子啃了一口,许昌退下后莫容蝶便压不住内心的担忧。 “怎么办,人都在门外了?你装病的事不就被发现了?要不然,你躲起来吧。”俗话说,关心则乱,莫容蝶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么个笨办法,一脸焦急的不行,完全没有往日对付姨娘的风轻云淡。 许乔松抓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轻声安慰,“你不要急,这事自有父亲先应付,一会记得,不管出了什么事,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我会没事的。” 莫容蝶看着他,清雅的面孔待了略微的愁容,倒是蹙起了眉头,只因她。这么一想也对,许乔松不傻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才恢复不过一天的时间,许老爷自然不可能去对为人说,莫容蝶也不会,至于二爷三爷也不会傻到跟自己家作对。 刚才许昌只不过是过来通消息,让许乔松有些准备。可即便是这样,莫容蝶还是觉得惶恐不安,那黄神医终究是要来的,到时候万一发现了,那还了得。 才刚想到这里,许昌就快步走进来,说二皇子带着刘季和黄神医已经往听雨院这边来了。 许昌只报完消息便迅速离开,毕竟现在许乔松恢复的事情还没有人知道,傻掉的人也不会需要报信的侍从,这个常识大家都有。 一行人声势浩荡的踏入这个小小的听雨院,莫容蝶又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却怎么也想起不来,脑中一闪,脸色发白。 怎么会是他? 第26章 神医 青色的衣衫,出尘的气质,与许乔松相似的清秀眉眼!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向脑海,莫容蝶险些没站住一头栽在地上,许乔松不动声色的暗中扶住了她,素淡的眸子闪过一丝沉郁随即恢复以前的呆滞。 许老爷步履稳健的走在前头,身挺肩直,一脸傲然又带着些许敌意,对这位专来找麻烦的人自然无多热情。 传闻中的黄神医和二皇子却未出现。 莫容蝶因是内室,起身与离君从凉亭的那头躲进了外厅,再者,她也不想见到那张脸。 那翩飞的一抹绯色衣角自然没有逃过刘季的眼睛,他盯着凉亭莫容蝶消失的拐角怔了怔,除了记住那一眼的聘聘而去,便只是她经过时曾不小心踩到的漫青藤。 许乔松坐在凉亭内圆石桌那侧,望着远处的莲湖怔着眼睛,水色的袍子越发衬的他惊为天人,阳光下一枝独秀,那张脸,是刘季的痛处。 许老爷大步跨入凉亭,与刘季寒暄一番,招来丫鬟上茶点,却被刘季当场拒绝,“本国师来就是为了让那黄神医治好许兄的病,好让圣上不必烦忧,镇国公不必客气,好茶好物反而耽误正事!” 这歪逻辑一出即刻将许老爷气了个倒仰,好茶好水耽误正事?天底下竟然有这等道理,真是闻所未闻,许老爷一手示意丫鬟去准备茶,抚胡笑笑,“国师说笑,好茶当看如何饮,好物当看如何赏,皇上看中刘国师,自然要重用一番,否则屈了国师的聪明才智,断然没有让明珠蒙尘的道理,国师说对吗?” 刘季笑笑,自然听得懂,许老爷是在举一反三,说他自己打脸,他当的好臣如若皇上的重用会耽误国家岂不荒谬?“所以做臣子的必要忠心耿耿,圣上聪明,生降罚赏自有决断。” 二人言语交锋一番,这才入座,刘季口口声声言说许家运数尽了,让许老爷极为反感,不过许老爷也是镇得住一方水土的人,面上显得一派豪情,表示非常愿意为国家出生入死,死而后已。 丫鬟上了茶,便退到一边。 白瓷的茶盏上无任何花纹,再简单不过,刘季端起茶盏刮着茶沫,闻着里面飘出的缕缕清香笑了,似无意道,“想不到镇国公如此清简。”丫鬟上的只是在普通不过的绿茶,自升官发财喝惯了茶香浓郁的普洱,喝惯了清淡寡香的雨前龙井,唯独这普通的清茶忘记了味道,如今再喝倒也别具一番风味。 “许兄他经常这样吗?”刘季话锋一转,看向许乔松。现在这幅呆呆愣愣的模样与以前那个一袖拂众的国师相差太大。 许老爷见刘季对这事没有计较自己也不多话,只道,“可怜我儿,一次事故落的这个下场,不提也罢!”说着重重叹口气也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刘季点点头并没有要上前试探的意思,据他所知,这位仁兄的装傻绝对是一流的,连皇上都不能将他炸活自己又拿什么去让他蹦跶起来,索性还是等黄神医。 说起来黄神医跟二皇子去辨认一味药材也该回来了。正想到这里一位身着粗麻布衣的老者与一位身着石兰色三爪龙暗纹的男子出现在了月亮门前。刘季眼明手快,起身迎到身前许老爷随后。 说起这黄神医来可就厉害了,据说天底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更有传言说他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不过这也只是传言。刘季当初为了找到这位黄神医揭穿许乔松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这人品性怪异,大概神医都这样,不过这位也太不一样了,爱钱如命。给他钱的时候一切都好商量,给完钱便就换另一张嘴脸。但刘季也是个能人,花了不少的银两说足了好话,硬是请动黄神医才答应来走这一遭。 黄神医面色不大好,胡子一抖一抖的,颇有气哼哼的模样,倒是二皇子依旧保持他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 “镇国公近日可好?”二皇子笑笑,极为客气的寒暄,反倒弄得刘季摸不着头脑,这二皇子和太子应当是一派的,对许家没什么好印象才对,刘季只当这二皇子是面上不显背后下手的笑面虎。 许老爷似乎也受宠若惊,神色一顿随即展开笑脸,“老臣一切都好,多谢殿下挂心。” “那就快点开始吧!到底那个娃娃要治病?老夫忙得很!”黄神医气哼哼的一甩头,丝毫不顾及二皇子的身份,这让一旁赔笑的刘季难堪起来。 如果莫容蝶在这地定会惊讶不已,因为这位二皇子与黄神医都是她见过的“熟人”。 刘季要开口替黄神医解释几句,却被二皇子摆手笑笑,示意他不在意,自己走在前头将黄神医引上凉亭。 许老爷指着许乔松道,“这边是老臣那不争气的儿子。” 许乔松自刘季到来就开启了装死模式,雷打不动,不说话不看人,别人做什么他都没有反应,橙静的眼睛瞅着湖面发呆。 “还请黄神医为许兄诊断一二,若能治好他这痴傻症,我……” 刘季未说完黄神医不耐烦的摆摆手,上前抓起许乔松的手闭目沉思几息的功夫,睁开眼睛一脸了然。 “怎样?敢问黄神医,我这许兄的病如何?”刘季上前一步看了看那傻着的人,满脸希翼的看向黄神医,眼中有期待,花了那么多银子说了那么多好话的原因在于能得到一个对付许家的借口。 若是黄神医发现许乔松根本是在装傻,又当如何,皇上一定会暴跳如雷,到时不费一兵一卒这事便成了。 黄神医头一昂,“这娃娃是以前烧坏了脑子,待老夫给他开贴药三日的功夫便可药到病除!” 许老爷一听这话抚胡大喜,随手指了身旁一个丫鬟道,“你去跟着神医拿方子,取药!” 自己闪到黄神医前头,手一拱就要拜谢,“多谢神医赐药,待我儿病好自当亲自登门答谢。”黄神医摆摆手,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刘季,拿了那娃娃那么多的银子,却没办成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得对不起人家的,但最后也只摇摇头,快步开方子去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不入正道,迟早要毁掉。 许老爷和黄神医离开,只剩下刘季在风中凌乱,他良久才回过神,接受这个现实,看着二皇子,艰难的开口问道,“殿下,这事您……”他想问问这事办不成太子肯定会迁怒与二人,二皇子向来声称太子那一派,而太子要除去许家,怎得二皇子竟然就这样让这事过去了?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二皇子负手而立,俊朗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无碍,你回去尽管如实禀报!” 刘季皱皱眉,迟疑的点点头。二皇子都这样说了,他身为下臣的还怎么好开口,只等回去问问太子这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先去吧,本皇子要亲自验证一番。” “下臣告退。”刘季拱手行一礼,转身离去,心里却猜测着,难道这事只是黄神医自己突然变卦? 黄神医与他不认不识,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诊断出许乔松是装傻,现在却变卦,假如他自己有私心这是一种可能,但据他调查,这位黄神医常年隐居在山林,根本就不可能与许家有牵扯。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二皇子威胁黄神医这样做! 刘季顿下身子,难道二皇子早就暗中自成一派,现在不过是开始的反击,但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 这可是太子地位如日中天的时候,几个皇子同太子斗都吃了不少的暗亏。 这二皇子不简单…… 刘季快步,寻着黄神医身影去,想问清楚缘由,顺便将人拿下,逼供一番,到时候可能会吐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凉亭内,人都走光了,二皇子才道,“别装了,你这周围都是我的眼线,安全得很。” 好看的眸子由呆滞变得幽深起来,转身问道,“那黄神医真是位神医?” 二皇子想不到他会问这么一句,淡淡点头,“他医术高明,这点你放心,给你开的药都是滋补的,放心用就是。”他以为许乔松担心的是自己喝的药。 许乔松蹙着眉,“有什么方法能找到吗?” 这话让二皇子开始重视起来,“有什么人病了需要医治?我可以即刻让他来。”许乔松向来是个自傲的人,若不是事情无法解决断然不会开口求助与人,便是开口了也会还清人情。 他与他这么多年的关系自然是了解。 清雅的面孔蒙上一层沉郁,上好的水色的长袍盈盈冉冉,流光一派,似让人看到了流水携花去,朗月上西山。 “没有。”他抬头,望着湖面,眼底一片的素白之色。 他眼中总是溺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郁然,对此二皇子倒早已习惯,沉默半晌,试着换一个话题,“病好之后回朝帮我吧,敛掉锋芒,一切交给刘季那个出头鸟。” 第27章 胁迫 “自然。”许乔松答应的痛快,他与顾渊本就是一党,若说真要分个派系,那他现在就属于二皇子的人。 皇帝已然是天命之年,身体越发不好,近几年多病多舛,虽说早已立下储君之位,但太子言行品德不端,这是朝中众人众所周知的事,偏皇帝对其极为宠爱,力排众议将大皇子立为太子。纵然朝堂上下对这事颇有微词,可太子生母李皇后也是有手段的人,背靠李家将门世家这棵大树好乘凉,李家一门出两名真守边关的虎将,手中各持有兵符,并且李家在朝堂之上党羽颇多,如此一来,太子这边同其他几个皇子的势力相比而然自然还要强很多。 至于那几个死忠的老臣虽坚决认为如今的太子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但却也无可奈何。 现如今朝堂上分为三个派系,推崇太子上位的其一,其二是许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品德正性,天资聪颖,文武都比太子用功,堪称皇子中的表率,其三则是二皇子顾渊,外传他无意于储君之位,整日里游手好闲,文不用功武不使力,最爱的居然是做生意。 好歹皇上除了对太子,对其余的众位皇子倒也没什么期待,李皇后在皇上还是个闲散王爷的时候就一直跟随左右,后来皇上登基为帝自然念着李皇后的情义,封她为皇后,母仪天下。 虽说后来出现一个许贵妃,隐隐有超过李皇后的趋势,说到底,皇帝心中还是李皇后的分量多一些,对三皇子偶有教导,但完全比不上太子。 至于顾渊,生母是异国和亲的公主,因难产而死,红颜薄命,皇上对他自然没有多少情义在里面,三位皇子中,顾渊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最低,这也是他为什么敛掉锋芒这么多年靠着做生意当幌子避开储君争斗的原因。 没有人脉,在朝中没有根基,卷入任何一场小纷争都有可能成为皇权的牺牲品,所以在未有实力之前顾渊选择了太子这棵大树,抱到现在,羽翼丰满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黄神医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他不能让许乔松装病的事情败露,许乔松是他可以扳倒太子的筹码之一,自然要好好保护。 “有件事情你要帮我。”顾渊自顾坐在石凳前,突然想起自己唯一的牵挂,顾媛来。 以往未语先笑的面孔难得认真起来,盯着许乔松铁了心肠似的。 许乔松早有预料,顾渊只有那么一个妹妹,已然到了婚嫁的年龄,顾渊怕皇上会把顾渊送去异国和亲,或者政治联姻,所以早就打算物色一个门楣相称、人品佳、信得过的人将顾媛嫁出去,了却自己的心愿,“不行,你知道我已经……” 许乔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话未说完却被顾渊打断,“我知道你已经有众多妻妾,只要你可以对她好,帮我照顾她,别人我信不过,只有你。”顾渊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看着他,似非要他不可。 许乔松皱眉,“不行,你妹妹不会幸福,况且我早就心有所属。”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眉眼温婉,卓然若素。 “真的不行?”顾渊轻声问,语气有些冷意。 “不行。”许乔松吐出两个字坚决不退步,嫁娶不是儿戏,哪有这等轻率的,况且他家里已经有一只蝴蝶了,再也没有别人的位置。 “乞巧节的时候我会让父皇下旨的,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事必须是你。”顾渊突然笑了笑,在许乔松看来那笑分明就是刺眼,带着胸有成竹的意味,依顾渊的手段,他真的可以做到。 许乔松蹙眉,再蹙眉,清雅的面孔闪过蕴怒,“我最多只有五年的时间。”声音清淡的如同一阵清风,绕过耳边就消散了,没给顾渊任何反应的机会,看着顾渊目光有些冷意,“我能帮你只有五年,你只有五年的时间扳倒太子登基称帝,顾媛我不能娶,照顾她我也做不到,找别人吧。” 清明的眸子中渡了一层浓厚的阴郁,许家的任何一代国师都逃不开的宿命,而立之年便是命陨之时。 顾渊瞪着他,一脸讶然,“就是说,你最多可以活,五年?”他几乎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人而立之年便是尽头,他竟然可以平淡的接受,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给他听,还不忘为他分析利弊。 “不要逼我,顾媛我不会娶,否则……”他轻轻的顿住声音,“你现在还赢不了我。”不管顾渊看成对他的威胁也罢,他只想在这最后的五年交给自己心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他还要做得到,才可以。 顾渊自觉有些理亏,他本有些私心,许乔松这等男人比大元朝的皇族贵胄要清流得多,无任何不良嗜好,在他看来,品性极佳,顾媛嫁给他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借此他与许乔松的关系还可以更近一点,未来的争斗筹码更能稳固些,只不过他没想到许乔松是这样的淡薄名利,有位公主放在眼前恨不得拿生死去拒绝,自然,他还有五年的性命这让顾渊有些抓狂。 甚至隐隐有些痛心,明明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能人,又学识渊博却要英年早逝,换成谁都会痛心失去这样一个帮手。 顾渊走的时候神情不太好,俊朗的面容上薄唇抿的跟谁欠他几百两金子一般,他是被许乔松赶出去的,不过他倒也没在意这些,脑中总是回响着那句“我只有五年的时间可以帮你”。 看来有些计划要抓紧了。 接下来这些时日就是喝黄神医开的那些药,又是刘季正如日中天的时候,所有的预言几乎都准确。 言说黄神医能治好许乔松,又言说许乔松的痴傻症定然会好,桩桩件件都得到了印证。 抓准了许乔松准会为了许家的安危跳出来,除了黄神医没有按他所想的,道出许乔松装病的事实。 这一日莫容蝶正在园子查看果株的情况,离君突然闯进去,脸色沉重道,“四爷,可能不行了……” 莫容蝶心下讶然,放下手中的半卷书急忙问道,“四爷怎么就不行了?” “倚兰院的小厮说,四爷今日水米未进,还吐了好多的血,人现在昏迷着,可能是不行了,所以老夫人招了大家去四爷院里看看,兴许能送四爷最后一程。”离君有些急切,珠链炮似的说完,又说,“老太太叫各房去呢,大爷二爷三爷还有老爷都在了。” “快随我去,去倚兰院看大爷去。”莫容蝶放下手中的工具,跟着离君就出了园子,这边刚出来,听到外头一阵吵嚷。 “抓刺客啊!” 院子前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护卫拔刀的声音,刀光剑影,一团乱哄,莫容蝶心中一沉,顿住了脚步,招了离君就就往亭子后面跑,谁知后面那人竟喊她,“蝶儿,是我!” 声音有些凄厉,但不难听出这是顾媛的声音。 莫容蝶转身,却看顾媛身旁有跟着一名武艺高强的男人,正跟许府的护卫打斗,手起剑过被那剑光扫到的护卫个个倒地不起,不知死活,莫容蝶心中顿感恐惧,一把拉过顾媛,“快,快逃,许府进来了刺客!” 哪知顾媛不但不走,反而一把将莫容蝶拉过,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逼莫容蝶的脖颈,冲外头的护卫大声嚷道,“你们不许再动手,否则我就杀了你们夫人!” 顾媛的厉叫震的莫容蝶耳朵嗡嗡直响,她压根没有反因过来便被顾媛钳制住,脖颈凉飕飕的触觉正是利刃抵在那处。 那武功高强的男人顿时收剑护在顾媛前面。 许府身着铸甲的护卫闻声见此纷纷住了动作,手持刀顿在原地,刘统领忙冲上前厉声喝止,“大家不要动,救出夫人要紧!”刚毅的脸上满是对莫容蝶被抓做人质的自责。 莫容蝶用了几息的功夫才搞明白,她是被顾媛胁迫了,她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人。 幸好这个看起来一脸正气的统领是绝对站在她这旁的,莫容蝶心中失落感顿生,艰难的看着抵在她脖颈处闪着寒光的利刃,开口道,“顾媛,你怎么了到底……” 她不明白顾媛为什么会这样做,可心里清楚顾媛不会是那种包藏祸心的人,她直率爽朗,整个男子秉性,之前帮了自己那么多,绝不是为了今日站在这里以她性命相要挟。 顾媛看了莫容蝶一眼,“我要见许慕!”说着哽咽的掉下一滴泪,“我只想现在见他一面,就一面……” “你早说啊,我带你去见他,何必要动刀动剑的呢?” 顾媛似乎情绪有些激动,语气哽咽难抑,变了声调,“不,我哥他不让我见他,你们许府的护卫也拦着我,我只有带着我的侍卫闯进来,全天下的人都阻止我!”眼泪像珍珠那样狠狠砸下,“我不管,今天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亲眼看见他!” 第28章 预知 莫容蝶心中猜了个大概,为了平复顾媛的心情小心翼翼道,“好,我一定会带你去见他,你能告诉我,你们……的事情吗?”莫容蝶将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匕首往外推了一丁点,没想到立刻惹来顾媛的警觉,她突然疯了一般叫嚷,“蝶儿!连你都想要骗我?!” 吓得莫容蝶一激灵,那刀刃又往莫容蝶的脖颈处逼近了些,白皙的肌肤受到锋利刀刃的摩擦透出点点殷红的血丝,吓得离君惊叫起来,“顾小姐,不要伤害夫人,求你了……” 脖颈处传来隐隐的痛意让莫容蝶意识到,这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顾媛明明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子,此刻却仿佛失去理智一般。 “媛儿……我不会骗你,我永远都记得你那晚在危机时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记得,你为了帮我,去找顾渊……媛儿,放下刀,我带你去见四爷,好不好?”莫容蝶胸此刻胸口处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闷的难受惊心于顾媛的做法,更惊心于她对四爷的情义。 只怕情玉让人走了极端,坠入深渊便再也回不来…… “不,你不会明白,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也找了他那么多年。我们从他第一次去瑞安斋买药果的时候就认识。”顾媛声音哽咽着,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许府护卫个个都防备的盯着她看,每个人的面孔都在模糊,她说,“我第一次看见他,就知道,我要等的那个人就是他。我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他的一眉一眼都映衬在我脑海里。我,喜欢他,日思夜想……我试着接近他,发现他并不讨厌我!甚至,他还会同我玩笑,他说我是唯一一个让他快乐的人,他说等他病好,我们就去赛马……”顾媛说着,语气泣不成声,抽噎的好像一个孩子,话锋一转又狠厉起来,“可是,我哥,出现了,他知道以后,一切都变了!他不让我和他在一起!他还说,若我一意孤行,就别怪他狠心!他以为,他贵为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情!四爷他不再喜欢我,他不再去瑞安斋,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渊!现在他要死了,我只想要在他临终前见他一面,为什么你们都要拦着我?我受够了!今天,拦着我的人都得死!骗我的人也都要死!统统都要死!”哀痛的面孔扭曲成一团,顾媛一边后退一边狠狠流泪,泪水化作对许慕满腔的爱意,然后没入泥土,消失不见。 莫容蝶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不止她一个人,为了一份空想的爱情,苦苦纠缠着。好歹经历了前世的惨死,这辈子,她有幸和许乔松朝夕相对,尤其那段他痴傻的日子,反而成了二人之间最轻松的日子。 相比而言顾媛,她是幸福的。 就在这个时候,顾媛的丫鬟清明惊慌失措的跑进庭院,哭的一阵梨花带雨,眼睛红肿的似两个核桃,在看到顾媛那一刹那,眼眶中的泪水又狠狠掉落,清明什么也没有说,只在莫容蝶面前双膝跪地,头磕的咚咚响。 “莫夫人,求您,救救公主吧!若是今日公主真的伤到了人,只怕,皇上会狠狠降罪于公主啊!”清明一边哭泣,一边头磕个不停。 光滑的鹅卵石上已经沾染了一层鲜红的血迹,额头因为磕破迅速肿起一个大包。 清明额头上的伤惊人闻见心惊,她的话也同样让莫容蝶心惊。 顾媛她,是公主? 顾渊他,又是皇子? 一桩桩,一件件,莫容蝶有些接受不过来,这俩人,居然一开始就对她隐瞒了身份…… 向来淡定的离君此刻突然冲到清明面前,握住她的肩膀狠命的摇晃,“你看清楚了!是你家主子要害我家夫人!你看那匕首,都要逼到经脉上了,你快劝劝你家主子,让她放了我家夫人!”说着,离君眼眶中也涌出泪水来。 清明听了只是摇头哭泣,说不出话来,唯一的一句,也只是说,“公主她苦啊!她苦啊!” 离君也急了,指着清明颤着声音道,“谁不苦?有谁不苦?” 两人一哭一嚷,只教人惊心。 刘统领见势别无他法,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公主,您先放了夫人,别的事好说。”说完这句话一边招了身旁的护卫去通知许乔松了。 护在顾媛身前的带剑男人缺一脸警觉的看着离他不过几步距离的刘统领,只将剑柄微微拔出,冷眼敌视,那架势好像谁靠近顾媛他都会拔剑相向一般。 “媛儿,你要把我当朋友,你就,信我一回……我带你去见四爷好不好?”莫容蝶有些语气飘渺的开口,顾媛此刻,完全像变了个人,对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曾恨,唯一的一件可以让她改变的便是四爷许慕对她的态度。 顾媛迟疑了一息时间,有一瞬间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缓过神眼神又变的凶厉,“不要骗我,骗我的人都要死,要死!我只想见他一面!” 莫容蝶忙不迭的点头,脑袋努力往后移了移,离那匕首的锋刃远了一些。 莫容蝶就这样被顾媛挟持着,从凉亭后面的小道一步步来到四爷许慕的倚栏院。 清风徐来,竹树青立,倚栏院便是这样简单的布置,除了清风和院子南面的竹林再无其他。 院里空的要命,连个下人也不见,院子里四周还有几撮不知名的一人高杂草,整个院子透着一股落寞之意。 同他的为人倒有些相似。 莫容蝶带着顾媛走到花厅的位置,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由内厅飘散而来,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药香钻进鼻尖充斥着味蕾,让她想起许乔松卧病不起的那段时日,她也是那样日日担惊受怕,生怕他会向太医群所说的那般,永远醒不过来。 心里对顾媛的同情不禁又多了几分,当她们呈胁迫的姿势走进内厅时,所有人都看向她们二人。 宋如眉、许乔松、许老夫人和许老爷、二爷在都在,以及猛氏和郭氏。 其他人相比之下倒是镇静,只是猛氏和郭氏见到莫容蝶脖颈上逼近的利刃还有垂下的那缕血丝,齐齐变了脸色,除此之外,许乔松的脸色也不好看。 女眷都坐在外厅,许乔松与二爷许老爷皆然站在四爷的床边,旁听几位郎中商量对策,莫容蝶与顾媛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他们挨个在摇头叹息,一脸的回天乏术。 见此顾媛脸一沉,看向床上的人,只见他双目紧闭,唇色如雪,肌肤病态透明似琉璃一般,由于长久的病痛折磨,人也消瘦的不成样子,他躺在床上身着湖蓝色的精致云纹锦袍,像一片漂浮在水中的蓝色花瓣。宽大的衣袖中露出那纤瘦的手掌,十指微微弯曲,似乎想抓住什么,掌心一次次的合上又放开,最终只是徒劳无功。 两叶眉毛紧紧蹙着,一脸的愁容,可见在昏迷中也尽是哀愁,这一点和许乔松几乎一般。 顾媛见此泪水又一次的涌出眼眶,“救他!你们快救他!”她冲几位站在许慕床前的郎中大嚷大喊。 众郎中一惊,待看到莫容蝶脖子上的利刃又是一惊,有个较为顽固的郎中摇头晃脑道,“此人已病入膏肓,我等实在回天乏术,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顾媛听了这话厉声反驳,“不可能!他不会死的!他不能死!” 匕首在纤细的脖颈上滑动,新的伤口在锋利的刀刃面前想一块豆腐一样被轻轻划开,鲜血蜿蜒到莫容蝶妃色的苏绣衣领上,一朵雪白的茉莉花被血液浸染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在视线中徐徐绽放。 那报信的护卫此刻才到大厅,却看到刘统领已经上前跟许乔松禀报,那张翩若惊鸿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许乔松的反应让莫容蝶心中一惊。 ………… 还会有什么事,比这个更糟糕吗? 只是片刻,那张清雅的面孔恢复如常,脸上的阴郁却未散半点,幽深的眸子像两汪潭水一般,不见了刚才的波澜,他盯着顾媛片刻,说,“四弟一定会好的,你放了她,你若不相信我来换她……” 语调磕磕绊绊,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听的莫容蝶更加心惊,许乔松以为顾媛会傻掉她吗? 不,不会的。 顾媛虽然这次冲动了些,可她一直以来不是这样的,况且,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郭氏和孟氏见到血在一旁惊呼出声,后又用帕子紧紧捂住嘴,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 许老爷狠狠瞪了方才那个顽固的郎中一眼,那郎中见到莫容蝶脖子上闪着寒光的利刃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转而立刻换了一种说法,“四爷这病,这病虽,虽然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的症状,实则,内里底子好,若用药得当,是可以,可以痊愈的!” 第29章 胁迫 支支吾吾语不成句,其他的几个白胡子老头也出声附和。 “听到了吗?四弟是可以痊愈的……快放了她。”许乔松尽量使自己语气平静,但垂在水色长袍一侧颤抖的双手将他此刻的恐惧与痛苦暴露无遗,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会有今天,或者以后还会有无数个像今天一样的日子,于是他上辈子千辛万苦的想阻止这场悲剧,没想到却引来最终更加惨淡的收场,这辈子想着放手一搏,最终却也是徒劳无功。 许老爷长眉一挑用命令的语气道,“听见没有?顾姑娘,快放了莫媳妇。上次冯小姐的事多亏有你,我们许家承你这个情,只要你现在把刀放下,以后我们好来好往。”许老爷久居上位,说起话来自有一股气势,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里外都透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威势。 一旁未说话的宋如眉眼珠一转,也哀哀的开口,“是啊,顾姑娘,现在大爷的性命比较重要,你还是先放开莫妹妹,让郎中商量如何医治四爷吧……”她两弯细眉紧蹙,表情哀莫,每说一句话都仔细瞧着顾媛脸上的表情,表面是在劝顾媛放了莫容蝶,实则刺激顾媛。告诉她四爷快死了,她可以拿莫容蝶做筹码让许家想办法治好四爷。 至于在这个过程当中,最好顾媛能失手杀了莫容蝶,那她就少了一个眼中钉,岂不妙?这样的大好时机她怎会放过? 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被许乔松厉喝一声,“你住嘴!”他这一声吓得众人纷纷一哆嗦,他向来温润如玉般不带任何棱角,性子寡淡,很少生气,或者大喜大悲,在场的就连许老爷也未见过许乔松的这幅暴躁的模样。 许老夫人倒是干脆,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孟氏与郭氏受了惊吓过后慌忙招呼了人将老夫人安置外厅的卧房去了,两人不愿意在这是非之地多留,随便招了个郎中一起去了偏房照顾许老夫人。 许雎也是剑眉紧皱,虽说这些年他并不将许乔松当作亲生的兄弟,可他了解许乔松的为人,他生来性子寡淡,即便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不会正眼看那人一眼,如今就为了宋如眉的一句话大发雷霆,可见莫容蝶在他心中的地位,更说明他或许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预知到了。 这便是卜卦之道,精髓在于此,奇妙在于此,这便是所有帝王日思夜想的能力,所以哪朝哪代一旦出现必是居上位,加官封爵,对其言听计从同时又谙讳颇深。 只是此道有诸多限制,讲究因果循环,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精通此道,且卦者而立之年便是殒命之时,这也是自前人经历过来的规矩。 至少他许家人是这样的。 顾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床上躺着的许慕,苍白如雪的脸,同样苍白的唇,她,还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但是人却仿佛要消失了一般,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不在,他躺在那里平静的似水池中的一朵白莲花,平静的没有一丝气息,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你们,若是救不活他,我就杀了她!” 顾媛一双眼睛只盯着许慕,冷声开口,语气比之前平静的多,整个人似乎已经绝望,手中的刀轻轻一划,莫容蝶只感觉脖颈又是一痛,鲜红的液体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你若敢动她,我就要你哥跟着陪葬!”在莫容蝶未反应过来之前,许乔松同样冷冷开口,他似临风而立,白云做眉,晴空做颜,云卷云舒的清淡,只眼角开出了一朵无望花儿,微红似粉羽,看的莫容蝶不禁为之动容。 这一刻,她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情义,无须再猜忌,他眼角努力憋住的悲痛便是最好的证明,还有那皱成伤的眉,以及,那掩藏在眸子深处的恐惧,莫容蝶以为最坏的结果便是她再死一次,后来才知道,并不是。 顾媛听了许乔松的话不仅没有丝毫的忌讳反而哈哈大笑,“杀啊!你最好,把整个皇宫里的人都杀个干净!” 眼泪滚滚落下,但她还是笑着说,“那里面,是世间最最肮脏的地方,金玉其内,败絮其中!在那里,人不是人,猪狗不如!我哥,他也该死!若是四爷有事,我也不活了,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就拉着你最爱你最在乎的人陪葬,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你杀了顾渊我还要谢谢你呢!”顾媛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看着床上那仿佛随时都要乘风而去的人,扭曲的面孔和缓下来,“皇家的女人,宫里的女人都不由得自己做主,我只爱过着一个人,可未能等向他表白我的心意,就被顾渊毁掉了。我日日寻他找他,我也恨过他,为什么给了我一个开始,却没有结局,不明不白的就把我甩在一旁……现在我找到他了,终于找到他了,可是他却快死了!”说到动情之处一时之间不能自制,匕首在莫容蝶的颈脉上蹭来蹭去,许乔松再也不能自制,冲上前想把莫容蝶救出来,却被顾媛警觉,撕心裂肺的大叫,“你想要她活,你就救活许慕,不然我一定要拉着她陪葬!”说着她哽咽起来,凑到莫容蝶耳边轻声道,“我们死前是最好的姐妹不是吗?死后也是的。”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莫容蝶眼珠一动艰难的看了一眼满脸痛苦之色的许乔松,眼泪滚滚而落,“你有你的执念,我也有,可你要我陪你死,我不要!我还没有看着我爱的人万世千骄,就连平淡生活他都有可能没有命来享。”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她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不要死,在他生死未知时,我要陪在他身边,媛儿,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以后的难关他自己渡不过去怎么办……” 莫容蝶抽泣着,她活了两辈子,都是那样执着的爱着许乔松,重生后第一个目的就是发誓要报仇,第二个则是,把他抢来身边,狠狠的爱他,虽说以前她也恨过他,怪过他,不过现在那都已经过去了,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而且,现在正是许府陷入危机的时候,刘季的出现,以及皇上的态度,她若是现在死了也比不上眼睛,她死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许乔松要好好的活着。 离君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顾媛的匕首面色阴沉的可怕,终于在莫容蝶整个人崩溃的时候她也崩溃了,顺手拔出刘统领的配剑,直接横在清明的脖颈处,像顾媛胁迫莫容蝶那样,持剑将清明的脖颈狠狠划破了一道伤口,“我不管你是公主还是小姐,我不管你在乎不在乎谁,你要是伤了我家夫人,我就,我就一剑杀了她!”语气颤抖,握住剑柄的手也颤抖的厉害,离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这番话,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对她来说,不能让莫容蝶有事,不只是为了她们之间的主仆情义,最重要的是她答应了他的。 就算自己死,也不会让莫容蝶有事…… 莫名的被离君挟持,又被剑划了一道伤口,清明却一声不吭,只冷笑道,“你以为挟持我公主就会怕吗?你别想!” 离君做这一切的时候众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顾媛虽表现的绝望,什么都打动不了她要救活许慕的执念,却在看到清明被挟持的那一刻眼神闪烁不定,满脸的急切,更在听到清明那番话以后厉声大喊,“你放了她!” “你放了蝶儿,我会救活四弟,蝶儿她不能受刺激……她现在……”许乔松顿了顿将话憋回去,换了一种语气,“你若放了蝶儿,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四弟,你的丫鬟也不会有事,否则……”许乔松语气变的冰冷,同样令人不寒而栗的还有他那双闪动着寒光的眸子,“我必要你在乎的所有人都生不如死。四弟生性善良,若知道你为他双手沾染了鲜血想必也不会开心!” 顾媛看了看被离君挟持的清明,有一瞬间的挣扎,但在看到许慕的时候全部消息殆尽。 第30章 胁迫 “你们别想拿我威胁公主!公主一定要跟四爷在一起啊!”清明含着泪深深看了一眼左右为难的顾媛,咬住嘴唇,鼓起勇气,狠狠撞向眼前的利剑。 锋利的剑刃划破脖颈瞬间沾染了鲜血,清明就在众人的面前生生倒下,无力的合上眸子,眼角滑落出最后一滴泪水,鲜血染红了顾媛的视线。 谁都没想到,清明如此性烈。 顾媛大叫,清明的死让她几欲崩溃,她大叫,“不!清明!”伸出一只手想去抓住清明,却被一旁自己的护卫紧紧按住,顾媛失去理智,那护卫却是清醒,沉声道,“公主,还是救活四爷要紧,不然清明姑娘就白死了。” 顾媛听言深吸一口气,眼泪抑制不住的的掉下,牵制着莫容蝶的手臂更紧了些,她与清明自小一起长大,深宫中相互陪伴,岂是普通主仆情谊可比的?顾媛心里早就把清明当作妹妹看待,没想到今日她为了自己会不被胁迫会甘愿自尽! 这份情谊,任谁都是比不得的。 离君则手握利剑呆呆的站在清明的尸体旁,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未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清明她居然自尽了。离君觉得是她杀掉了清明,想起此事便浑身颤抖的厉害,目光呆滞如同木偶。 顾渊带着黄神医从外头匆匆进来,到了大厅便看到这样一番景象,俊朗的面容不在有笑容,反而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无力感。 许乔松派人将事情都告诉了他,若是他不来,他不敢相信顾媛还会闯出什么祸端来。 他有他的宏图霸业要实现,这过程中自然少不了要许乔松帮忙。而莫容蝶又是许乔松最在乎的人,同样,顾媛也是顾渊亲生的妹妹,自然这事要尽力想法子解决,为了救活许慕,为了救出莫容蝶不惜将黄神医最宝贝的回气果和七彩梦拿了出来。 “媛儿,放了莫夫人,皇兄将黄神医带来了,定能治好许慕的病,你放心,快把莫夫人放了,她受不得惊吓。”顾渊远远的站在门前,轻声道。 他以为顾媛会听他的话,如他所说,会相信他,可顾媛满脸的都是对他的戒备,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喃喃开口,“你可说真的?” 顾渊点点头,黄神医早就耐不住去瞧病床上的许慕了。 “不,你先救他!”顾媛好不脱妥协。 黄神医走到床前为许慕把脉,脸色不大好看,只是片刻便缓过去,违心道,“这娃娃先用回气果吊住气,再用七彩梦护住心脉,用千年金枇杷入药服下不仅可以治好多年的咳疾在调养得当的情况下是可以痊愈的,尽管放心,老夫行医五十余载这点病算不得什么!”黄神医说话时白胡子一翘一翘的,说到药理更是摇头晃脑,好似天底下没有他治不得的病一般。 “顾姑娘,你也听到了,现在放了蝶儿吧。”许乔松转而看向顾媛,一双手垂在水色长袍两侧,拳头微微攥紧,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的突出的脉管。 顾媛喜极而泣,握住刀柄的手颤抖的厉害,许慕终于可以活过来了,黄神医已经吩咐人去拿药,侍从呈上两个果子,一个金黄如橙橘,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闪动着淡色七彩光,这便是极为珍贵的药果,回气果和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七彩梦。 莫容蝶脖颈处的刀刃一点点移下去,顾媛也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轻松一口气,回身过身。宋如眉见势,狠劲推了身旁的贴身丫鬟流青一把,流青还未来得及惊呼治好往前扑,将离君推向了莫容蝶,顾媛的匕首正对着莫容蝶的小腹,由于惯力太大,莫容蝶直直的扑向了顾媛,只觉得下腹一痛,匕首整个没入了身体中,鲜血瞬间浸染了绯色绣合欢花的纱衣。 刀柄的一端还握在顾媛手中,她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莫容蝶捂着小腹倒下,待反应过来只看到许乔松一脸慌张的将莫容蝶抱在怀里。 “没事的,黄神医!”许乔松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吻着她的鬓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转而又大喊黄神医要他医治莫容蝶。 莫容蝶只觉得小腹痛的厉害,刀绞一般,还有什么东西直直的往下坠,血液像溪水一般从大腿流出来,染湿了裙子,流到了身下的琉砖地面上。 她紧紧抓住许乔松的胳膊,忍痛皱眉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许乔松眼角微红,抱着她又紧了些,不回答她,只是反复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能有事。” “我宁愿自己,去死……”莫容蝶抬头看着他,温婉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心中一痛新的泪水又滚滚而落,“没了,是不是没了?”她嘴唇一张一合,杏眼中满是惊恐。 “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许乔松强忍着心底的痛苦,吻吻她的鬓发沉声又道,“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你不要怕。” 莫容蝶拼命的摇头,伤口的痛觉已经感受不到,只有心中失去孩子的痛快,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可等她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了! 她此刻万分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样不小心,在院子里看到有刺客她应该躲开的……假如她没有喊住顾媛,就不可能被挟持,那么,这个孩子也会保住,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不要多想,养好身子,我们会有好多孩子!”许乔松似看透她心里的想法,一遍遍的沉声安慰道,这个孩子原本就保不住,也没有办法保得住,有些事情即使卜卦预知到,却也没有办法阻止发生,就好比他只有五年的寿命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莫容蝶强忍着痛冷冷问他,小腹的痛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血一直在流,脸色也变的苍白,身旁的丫鬟郎中乱做一团,有人去熬药,有人去拿药,莫容蝶看着这张清雅的面孔,尽然努力克制着悲痛,但还是第一次觉得她开始恨起许乔松来。 “保不住的,你不能留下他。”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闪动着泪光,微红的眼角和哽咽的语气暴露了他所承受的痛苦。 其实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成为国师,不要精通卜卦之道,也不要所谓的名利,只想做个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这样,就不必在知道卦象之后承受无力改变的挫败感,当他得知,这个孩子保不住,也不能保的时候,心中承受的痛苦不比莫容蝶差,他日日夜夜为此担惊受怕,又期待奇迹的发生,但最终无力改变这一切,即使他多么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那个孩子若是保得住,莫容蝶就会横遭厄运,所以,不能要,在他心里,孩子还可以再有,但是她,却是此生唯一。 莫容蝶听了他的话大哭,泪水颗颗滴在他水色的袍子上,每一滴都像利刃一般狠狠割在许乔松的心里,痛到无以复加,尤其看到莫荣蝶那一点点变冷的眼神,他开始知道,她会因为这件事而恨他。 “你……你太无情!”她说完这句话,气急攻心加上小产与身上的伤口,头埋在他胸前陷入了昏迷。 梦里,她似乎看到了,那白白胖胖的婴儿哇哇大哭,忽而又变成了一个带着满身血的小男孩,质问她为什么没能保住他,让他还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就横遭祸端。 莫容蝶心痛到死,却解释不出来,只是哭。 男孩又怨许乔松明知道会有今日的祸事,却不想法子解决,真就如同没有心肠一般。 莫容蝶被许乔松抱在怀里,招来黄神医医治,躺在床上昏迷中还要不停的掉眼泪,嘴里胡言乱语的喊着,“都怪我,都怪我……我宁愿自己死……”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眼睛哭的红肿,一旁的许乔松不忍再看,只好别过头去。然而莫容蝶的哭声与冰冷带着恨意的眼神始终像魔咒一般萦绕在他耳边脑海中挥散不去。 开过止血滋补的药,止住了血,只是人陷在昏迷中不肯醒来,黄神医认出了莫容蝶就是当日偷他果子那个女子,见到她此刻憔悴苍白的脸孔也忍不住在心中叹息,先是善良的默默原谅她的偷盗之事,而后顿觉惋惜,一个好好的男胎就这样没了,任谁都没有那么容易释怀,更何况是初经孕事的女娃娃。 孩子没了,就好像硬生生的将她半条命抽掉一般,伤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很久很久以后离君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推了莫容蝶,让她失去了一个孩子,而顾媛更是绝望,她并非真心想伤害莫容蝶,最后却也不可避免的伤害了她,从匕首刺进莫容蝶小腹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日后要在自责和愧疚中生活。 至于宋如眉,心中虽然有些惊惧,怕许家会为这件事太过责备她,但是让莫容蝶失掉了一个孩子无疑是最大的收获,所以害怕的同时心中依然觉得快感。 她第一时间将这这件事通知了宋家,宋家得知许乔松痴傻症痊愈为了继续拉拢许家必然会全力保住她在许家的地位,再说,若是许家真的怪罪也只能怪当时情况太危急,她一时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无意间推了自己的丫鬟,纵然许家想怪罪也不能够,毕竟她是许家一家的主母,堂堂的正室,而且许家需要宋家扶持,从这方面来说,宋如眉如论如何都不会有事。 皇上得知许乔松痊愈,下旨立进宫中面圣。 第31章 伤心 顾媛为皇家最小的一个公主,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公主,与顾渊同为和亲公主所出,在宫中久居被顾渊护在羽翼之下,所以宫外的人对于皇上有这样一位公主基本没什么印象,加之及笄之年也未曾定下封号,就更加没有人在意了。 人人都知道二皇子顾渊,却不曾知道宫中有个三公主顾媛,这便是身为皇家嗣子的悲哀。 生来不曾见过自己母妃一眼,就连皇上都没看过她几眼,或许皇上自己也忘记了有个三公主的存在,从来昌平公主与繁肃公主最受宠爱,二人一个为李皇后所出,另一个则是刘贵妃所出。 顾媛自小尝尽了宫中冷暖,虽然顾渊将她保护的很好,却也难以两全,加之未曾像平常的孩子那般得到双亲的疼爱,养成了豪爽又带点古灵精怪的性格。 许乔松选妾那天,是顾渊派了人将她带进来,原本想着将顾媛许配给许乔松,如此顾渊也能放心,怎知顾媛得知以死相逼,顾渊只好妥协。 自始至终,顾渊都知道顾媛的心事,可那又怎么样?皇家的子嗣的婚事从来不由得自己做主,身为公主能够避开嫁到风沙大漠年迈的可汗去和亲便是极好的命运了。 况且,许慕又是个病秧子,没有几年的命可活,顾渊怎会答应将顾媛嫁给许慕? 顾渊一直以为顾媛明白他的苦心,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媛,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包括争夺皇位。 可,顾媛竟然瞒着他在许家狠狠演了一出惊险的戏码,还让莫容蝶失掉了一个孩子。 许乔松由于特殊的天赋,身担许家重任,子嗣也格外重要些,如今却到了这个地步,顾渊感到无颜再去面对许乔松,只好想着为许家多做些事,当做赎罪,以此来拉拢许乔松。 许慕被黄神医用药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休养了一段时间,面色也好了很多,不似从前那般的苍白了无生气,反倒是许乔松越来越沉默寡言,似乎莫容蝶失掉了那个孩子带走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快乐一般,眉目之间始终裹着浓重的哀愁,同样如此的还有莫容蝶,日日以泪洗面,终日望着窗外的蔓藤花发呆,米粒不进。 而离君,自责的恨不能自己去死。 许老夫人得知莫容蝶失掉一个孩子,心痛的险些昏死过去,哀声怨道的哭喊苍天无眼。 皇上依旧任职许乔松为国师,与刘季共同任职。 这日,许乔松下朝回来,许昌赶在身旁禀报道,“前些日子出现在夫人桌上的冰樱花是厨子偶然间听到绯碧说夫人喜食颜色亮丽外观佳的菜肴,这才自作聪明上了那道冰樱花。这事是宋厨子进府第二天做的菜。至于那宋厨子,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调查过,以前在扬州一家菜馆做了几年,还有家传的手艺,后来来到京都在烟花楼做厨子,做了一道名为龙凤呈祥的菜肴对了老爷口味,被老爷重金聘下来到了府中。” 听来这事没什么不对,重点似乎在于那烟花楼和绯碧身上,绯碧倒不要紧,人在许府跑不掉,转而问,“烟花楼查了吗?”许乔松一转身看到送进听雨院的饭菜又被丫鬟原封不动的端回了小厨房,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许昌顿住脚步陷入沉思,“说来也是奇怪,据说烟花楼是个女人开的,除了烟花楼的名义掌柜赵无生,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她,关于她的传闻也少的可怜,只知道是个女人。”这事是挺奇怪的,烟花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生意兴隆几乎垄断了附近所有的酒楼生意,在京都这个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这么多年竟也平安无事,可见背后的人并不简单。 许乔松走进月牙门前,顿住,远远的窗内一抹剪影印在朱红的窗笼六福花雪纸上,宛如宣纸上的一朵梅花,凌枝而放,透着一股沉静的诗意。“我知道了,你去探探那赵无生的底细,务必查清楚。” 许昌得令,应声退下。 外头守着的两名丫鬟见许乔松来,娇羞的低下头,个个装扮的花枝招展,盈盈弱弱的立在门前甚是可怜动人,许乔松倒也没有看一眼,直接踏门而入。 自从莫容蝶失掉了孩子,一直沉浸在悲痛当中不能自拔,而许老夫人伤心了一阵意识到不能让自个儿子吊死在一棵树上,于是将大把的漂亮通房丫鬟直接指到了身旁去伺候,一心一意再想着抱孙子,不管是莫容蝶的听雨院还是宋如眉的凝香院,纷纷□□去几个模样出挑的丫鬟,目的就是让许乔松再延续后代。 宋如眉虽心中有气,却也不管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表面依旧维护她的贤惠大度,而莫容蝶压根不管这些,日日对着窗子伤心难过。 许乔松开始也态度坚决的拒绝过,奈何许老夫人想抱孙子想的魔怔了,哭天抹泪,后来甚至以孝压他,日久天长,许乔松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来的丫鬟大不了不碰就是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房内静谧的很,离君看到许乔松踏进门默默的退到了门外守着。 莫容蝶就半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目光呆滞,不过几日,便不见了以前的温婉秀丽,脸庞苍白又憔悴,两只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似行尸走肉一般。 许乔松身着素白的雪色衣衫,白衣黑发,沉静的眉,郁然的眸子,上好的丝绸衣料上绣着鲤鱼跃龙门的图案纹,无一不彰显着他现在尊贵的身份。他立在榻前迎着初升的阳光似站在云端,整个人仙气逼人,干净的不沾染丝毫烟火气息。 便是这张脸,在莫容蝶看来如今最是厌恶。 许乔松自顾自的坐在她身边,开口像往常一样,问道,“今日可想吃些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莫容蝶似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害她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还好好的住在凝香院享受荣华富贵,她最爱的人也没有帮她分毫,依旧放纵那女人在许府活的逍遥自在,她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就算活了两世,她到底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许乔松,两辈子都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其实她想要的很简单,便是两个人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饭也甘愿,本以为这辈子一切会不一样,但现实是,确实一切不一样了,比上辈子更加遭。 也许她若死的甘心,这辈子就不会重生,也不会将好好的孩子弄没了,更让她寒心的是,许乔松明明知道孩子会没有,却不告诉她,反而在她失去这个她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孩子的时候,说,“保不住的,不能保他……” 莫容蝶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表情都没有给他,但在听到他温润的声音时,积蓄已久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那样留下,仿佛心中有万千的委屈要向他诉说,到头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将头偏向一侧,狠狠的流泪。 “假如,这世上还有谁让我日夜牵挂,那便是你。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你难受,你若难受就狠狠的打我骂我,不要在糟蹋自己了。”许乔松眉头见满是理不开的愁容,看着她泪流满面心中又是一痛,“给我时间,我会帮你报仇的,我们的孩子不会白死,相信我……”他眼角微红,敛下眼睑,满是沉痛。 那个孩子只是他和她命中的劫数,仅此而已。 是保不住的,也不能够保。 尽然他预料到了却是束手无策,他日日痛苦了很久,这段时日不比莫容蝶现在好受。 莫容蝶听了此话,将脸慢慢的转向他,双眼之中蓄满了泪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他在我肚子里的时日,我不曾知道,等到我知道了他已经没有了!我恨宋如眉,我恨你,我恨顾媛,我恨天恨地,我恨你们!”她捂着脸,那天鲜血从身下流出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清楚的感受到一条生命从她的体内慢慢流逝,却不能阻止,那种无力感,那种恐慌,以及那种痛苦!顾媛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的匕首是杀掉她腹中孩子的利器,而宋如眉正站在身后得意的看着她。 宋如眉得意的笑,这辈子她还是你没能斗过她,她轻轻地一推就让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多么令人心惊的手段! 事后她又能平安无事的在许府逍遥,在凝香院享受她的荣华富贵,做她的主母,风光荣耀。 泪水从她颤抖的指缝中流出,落在碧色的花开鸳鸯锦被上,晕染开一片泪渍。 许乔松抓住那纤细的肩膀将人狠狠摁在怀中,沉声道,“我都明白,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你若想报仇我会帮你,相信我,给我几天的时间。”他大手抚着她的发,也哽咽了声音,“我会爱你所爱之人,恨你所恨之人。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要你随心所欲的活着!” 第32章 黑化 是了,光伤心有什么用,前世死的还不够惨么 不,今生她不会再败在宋如眉手中,绝不会,她要报仇,为死去的孩子报仇,为上前世的自己报仇,为了米粒母子报仇! 如果说,重生的今日之前的都未曾让她真正看清现实,那么现在。她真正的懂得了,成王败寇的规则。 莫容蝶猛然抬头看着许乔松,一眉一眼皆然清雅,淡雅如清雾,清然如水兰,面上始终镀着一层淡淡的忧愁,她明白他是为了她,可就是不能释怀。 “摆饭吧。”莫容蝶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眸光中透着丝丝的冷意,语气平淡,仿佛方才伤心的不是她一般。 许乔松愣了愣,欣喜过后又是更浓重的忧愁,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不适应。 莫容蝶冲他一笑,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微微翘,“看我做什么?你不饿么!” 这个笑仿佛更多的是凄凉。不管如何,她能想得开,总算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因为什么,许乔松都觉得心中一松,他以为这件事在他仅限的五年中莫容蝶都不能够原谅他了,那时,该多么遗憾! 离君赶来伺候莫容蝶梳洗,菱花铜镜中出现一鹅蛋脸的美人,美眸流转,带着勾人丝□□人的媚气,她嘴角微微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看的离君一时呆滞。 夫人,似乎很不一样了。 自然,上辈子那般的凄惨,莫容蝶不想回忆她曾被到烟花之地为了活命,生生接受那里的“教导”如今在铜镜前重拾那般,没想到,还如从前的熟稔,甚至更甚。 常说的一句话,“对男人就要七分虚情假意,三分的千依百顺。厉害的女人懂得知道如何通过男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愚蠢的女人才会自己与别人争的头破血流,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坐享其成。” 莫容蝶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是这样的有道理,虽然宋如眉靠的不是许乔松,可她靠的是自己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则是靠着宋丞相这棵大树,往大了说,借刀杀人最为省事。 她眼前有个现成的男人,而且是大元朝数一数二的男人,为什么不好好的利用这个机会除掉自己两世的仇人? 宋如眉,前生今世的仇她都会得报,她会让她生不如死。 离君自上次的事件发生自责与愧疚使她变的沉默寡言,面对莫容蝶时甚至不敢看她的正脸,只是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想开口讨罚却不知如何提,毕竟那件事对于自家夫人来说简直如同灭顶之灾,提起除了横遭伤心难过也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作用,与其这样,不如按下不提。 莫容蝶虽伤心了一些时日,人有些憔悴但那股子温婉的美任谁见了都会怜爱到心里去,加之长期服用樊梨果,可谓称得上肤如凝脂,眉目如曦。 离君为她梳了个莲花髻,头上只插了一支竹色的玉簪,配了几朵鬓花,水芙色茉莉花纱裙将整个人衬的例外都透着一股柔情,莫容蝶坐在铜镜前看离君小心翼翼的将水色的烟罗纱替她挽好,完成后又默默的退身到一侧,埋头静候。 莫容蝶转身看着她,眼中透着一股戏谑之意,“你觉得你害了我,是吗?” 离君未曾想到莫容蝶会问这么一句话,呆愣片刻,想起往事愧疚之色浮于面上,点了点头。 莫容蝶抬头看了看凝香院的方向,“我也这样觉得。”语气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她敛下眼睑低头嘴角微微翘,“不过,你不想害我,我都知道。” 离君看着莫容蝶,惊惧于她每句话都不带任何感情的描述,仿佛那件事情已经与她彻底无关,在她身上剩下的只有冷酷,也许她还会变得无情。 “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你明明不想害我,却害了我,你不愿意我是知道的,这一切拜谁所赐,你也知道吧?凝香院那位,害了我们两个,她这一推不仅让你日日都活在愧疚当中,更让我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我们都是受害者。”莫容蝶目光收回来,有些轻挑的翘起嘴角,“所以,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离君张了张嘴,随后一脸的痛恨之色,自家夫人说的一点没错,假如不是宋如眉,她何苦还要面对那人对她的惩罚?一切都是宋如眉的错,她凭什么依旧逍遥法外,让别人痛苦着。 不过离君也开始意识到,此刻的夫人与之前的夫人简直判若两人,之前的夫人即使狠心也没有这么狠心过,可是现在的夫人,光是她的一双眼睛就像是利刃一般,尖锐的能刺破人的心脏。 离君的反应莫容蝶都看在眼中,她满意的笑笑,起身道,“走吧,陪大爷吃饭去。” 桌子正中间摆着许乔松最爱吃的水晶虾饺,这些琐事现在交给了新来的那几个丫鬟做,人人都想靠近大爷,往大爷上爬,哪怕做个侍妾也光耀,自然使劲浑身解数,头一遭便是要搞明白大爷的嗜好、习惯、这样才可以创造无限的机会,接近许乔松,达成自己的心愿。 新来的丫鬟一个叫做琴香一个叫做棋艺,二人在众多丫鬟中模样最是出挑,是许管家家的姑娘,府中的家生子,自小跟着许老夫人在侧服侍,大了些便被指到了莫容蝶的听雨院来伺候许乔松,实际上二人是来做通房的,许老夫人这样想,二人自然也这样想,换了个淡雅的名字就被塞了进来。 许乔松早正坐在桌子前为莫容蝶剥鸡蛋,像初次那样,一脸认真,先是轻轻的将壳一点点剥掉,而后将上面透明的薄衣小心翼翼的撕掉,对于许乔松这种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侯门贵胄来说过程不可谓不艰难。 莫容蝶淡淡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琴棋二人一脸的不甘心,顿时心中有数,方才二人想上前帮忙结果连大爷的面都没凑上去,就被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回去了。 她们可不信,世上还有不近女色的男人。 心里想着十有*是因为莫容蝶的在场,所以让大爷不敢让她们靠近,待她不在时,只要投怀送抱即可。 莫容蝶淡淡扫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离君,离君便忙上前为她布菜,琴香也想着凑上前献殷勤来着,却被莫容蝶笑着拒绝,“你身上的脂粉太厚,怕是掉进饭菜里要坏肚子,离我远一些。”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半点不快的表情,反而笑语嫣嫣,语气又轻柔平顺,和气的不能再和气,若不是口中的话伤人,琴香都要觉得这位夫人是个软柿子了,可现在她居然能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听的琴香一张俏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原地尴尬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离君听了这话抿着嘴顿觉有些好笑,自她跟着夫人以来还未曾见过夫人有这般牙尖嘴利的时候,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许乔松则微微蹙眉,莫容蝶的反应让他觉得意外,但对于这些脑子里整日里存着歪念头的丫鬟是没有什么情面可讲,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手中光溜溜的鸡蛋终于被送到了莫容蝶身前的小碟子中。 莫容蝶歪着头看了看,手执银箸翻了个小口小口的吃,许乔松忙从一旁把红枣雪蛤汤推到莫容蝶面前,又将一盘梅花烙递到她身边,这顿饭许乔松几乎没吃,反倒莫容蝶一直在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许乔松对她的照顾。 一旁的琴香与棋艺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对她们来说高高在上的大爷,在莫容蝶面前却比平常人再平常不过,甚至比平常人对妻子都好关怀备至的多,光从饭桌上的表现来看琴棋觉着大爷简直就是千年难遇的好男人,怪不得以前那么多小姐都争着往他身上扑,若得此良人,何求? 心中下定决心,定要成为大爷的女人。 吃过饭,棋艺娇嗲一声扑上去就要为许乔松捶背,按摩,却被离君冷冷呵斥,“夫人面前如此轻浮无礼成何体统!”棋艺听罢,一张脸顿时焉下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莫荣蝶,发现她正在冲自己笑,那笑落在棋艺眼中顿觉一股冷意直钻入脊背,由上冷到下,她不觉打了个寒颤,心道这莫夫人的眼睛就像那淬了毒的刀一般,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二人只得规规矩矩的收拾了饭菜,莫荣蝶吩咐离君去泡了黑明子茶来,想起果园中的果子笑着道,“樊梨最是能调养人,尤其是女人吃了,长期食用可保容颜靓丽,轻身不老。”这话是对着许乔松说的,听的许乔松心中一怔,他不懂莫荣蝶为何突然要说这些。 离君也是直直的站在一旁等着莫容蝶的下文。 “离君,去摘些送到凝香院,拿给宋姐姐尝尝,就说我的一点心意。”她说这话时转头朝许乔松一笑,明媚动人,令人恍然欲醉。 不止离君看不懂莫容蝶,就连许乔松也有些愣怔。 宋如眉心肠歹毒,害死了莫容蝶的孩子,她应该讨厌她不是吗,怎会…… 离君愣在原地搞不清楚是莫容蝶气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还是真的要摘那宝贝果子给宋如眉送去,只好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踌踌躇躇,最后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许乔松。 “蝶儿,你……那果子不送也罢,摘了自己吃吧,你不是向来最喜欢吃的吗?”许乔松轻声开口想着将这件事揭过去,怎料莫容蝶低着头噗嗤一声笑出声,“正是因为我喜欢吃所以才要宋姐姐尝尝,一般人我可是舍不得给的!”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半点异常,完全像是与宋如眉交往了多年的姐妹一般,语气亲昵又寻常。 “算了,离君,你也别去了,还是我去吧!你跟着我在后面拿着果篮就行了。”莫容蝶见离君站在原地始终不动也不恼,起身率先走到了凉亭后头进了果园。 许乔松眉头深蹙,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以前开朗的多,笑容也多,可总让人觉得那不达眼底,况且,她的笑容总透着一股冷意…… 莫容蝶提着水芙色的裙裾小心翼翼的穿过一株株碧色的果草中间,樊梨果实已经挂满了指头,势头甚好,果子结的也多,颗颗清透雪白,像是一个个瓷娃娃一般惹人喜爱。 除此之外金批把果也已经长成形了,莫容蝶记得这是一种药果,对于治疗咳疾有很好的疗效,她记得那日黄神医取出一颗千年的黄金枇杷果入药将许慕多年的顽疾都根治了,可见其疗效。 只不过,这个果子能长千年?怕是千年之后她都不晓得在哪里了,就算是把这宝贝当成传家的宝物也不晓得要传几辈子…… 所以莫容蝶开始好奇,那千年到底是怎么来的…… 莫容蝶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的果子都摘了个干净,放了整整两篮子,又照着那本《果木全书》开始着手种植美人容与玫瑰香,这两种无一不是天下女人喜爱之物,美人容可驻颜五年,长期服用更可达到永久的效果,不过目前为止到没有人亲身经历过,因为这种果子不好成活,且珍贵,一般买不到种子。 若是她可以种得,可以出去,到时候有了银子傍身很多事情都要好办的多。 做完这一切莫容蝶又将果子清洗好,用盘子盛好放入篮子中,突然决定不去送给宋如眉了,而是让离君在后面提着和许乔松直接去了许老夫人的院子。 众人请安都已经到齐,郭氏和孟氏早早坐在下侧,见到莫容蝶进到内厅纷纷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 莫容蝶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破天荒的朝二人笑了笑,惊得二位反而不自在起来,大房向来与其他房不一样。大房因为许乔松的关系,身份都是高高在上,各位夫人皆出身高贵,与郭氏和孟氏这等普通官宦出身的人自然走不到一处去,加之许乔松的地位也远远凌驾与二爷三爷之上。由于国师的特殊职位,三人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关联,日久天长私下也无甚多交情,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许家四兄弟一点也不像是亲兄弟,这点她们都心知肚明,也从来不去打破这种状态,因为实在没有必要。 宋如眉见到莫容蝶那一刻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尤其是看到莫荣蝶同样诡异的朝她一笑,一颗心不争气的忽然就一沉,恐慌起来。 明明没有什么不对,可那笑容看着就是瘆得慌。 宋如眉的脸色顿时变的很不好看,拿着帕子遮住半边脸来掩饰她的状态不佳,低头也不再去瞧莫荣蝶。 许家根本不可能将她怎么样,至少目前为止不可能,只要宋丞相一朝为宰,许家便需要宋家的支持。 许老夫人倒是很讶异莫荣蝶能出来请早安了,毕竟这些时日她时刻听着宋如眉禀报,这个莫媳妇整日除了伤心便再没有别的了,送进去的饭菜不动,茶水也不进,眼看着就没有多少时日了,许老夫人这才迅速物色了大把年轻貌美的丫鬟送到许乔松身旁,恨不得立刻圆了她抱孙子的心愿。 那天的事许老夫人不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莫媳妇的孩子没了,罪魁祸首是顾媛,那个全天下都闻所未闻的公主。 在许老夫人看来那顾媛生生的就是个疯子,没有受过正统的礼节教育,连普通官宦人家的闺女都不如,亏着莫媳妇还拿她当宝。 现在许老夫人由痛心失去孙子到怨恨顾媛,又把在她眼中不省心的莫容蝶一同怨恨上了。 莫容蝶见到许老夫人脸色不善只是笑笑,捏着帕子请了个安自顾自的起身道,“媳妇种了些珍惜的果儿,今早特摘了来给母亲尝尝鲜,若是合母亲口味媳妇日后必要多种些。” 许老夫人伸着脖子瞅了瞅那果篮子,离君轻轻一掀里头一颗颗如孩童拳头般的圆胖果子露了出来,色泽清莹光润,光是看就觉得诱人。就连许老夫也直勾勾的盯着看了半晌。 “可是樊梨?”许老夫人浑浊的老眼顿时发亮,听说这种果子最会调养女人,许老夫人一直有个愿望,便是能在年轻一回,如今看到了这果子好似看到了希望。 莫容蝶冲离君使了个脸色,离君将整盘端到了老夫人面前,又道,“今个儿众位都在,除去摘给母亲的还有很多,都尝尝吧。”许老夫人身旁的贴身丫鬟小桃接过果盘,又有丫鬟托着另外的盘子逐一给人分发。 “也难为莫媳妇有这等心,都尝尝吧。”老夫人一张脸笑成了花儿,率先拿起来狠狠咬了一口,紧接着郭氏和孟氏也吃了下去,临到宋如眉时看了一眼那果子却踌躇起来,心中慌慌的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她不想吃这个果子,可这个果子大家都在吃。 第33章 “可是这个果子不合姐姐心意?”莫容蝶转头看着宋如眉笑的妩媚,“莫不是对上次误伤妹妹失掉腹中胎儿的事无法释怀?”她眉头轻皱装作一脸沉痛的模样,一双美眸中萦绕了点点雾气,微微叹气着敛下眼睑,偏有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姿态。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尤其郭氏和孟氏更是拿到嘴边的果子都忘记啃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前段时间这人明明伤心的茶不思饭不想,眼看都要不行了,怎得不过一日的时间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且不说别的,这番自戳痛处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口,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这话可戳到了许老夫人的心窝窝里,好好的一个孙子就这么样没了,虽说她心中对莫容蝶颇有不满,可罪魁祸首听这话似乎另有其人,好好的孩子怎就没了? 果然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瞅了瞅心虚的宋如眉心中有了个了然,一时之间不觉厌恶起来。 宋如眉听了这话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和郭氏二人的想法一样,觉得,莫容蝶不是太蠢就是疯魔了,这等话竟然也自己说得出口,捏着帕子反应过来瞅了瞅脸色阴沉的许老夫人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沉声道,“妹妹是指我那该死的丫鬟?”宋如眉也未觉得什么不妥,轻飘飘的将话头转过,这事是她又怎么样?许府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况且确实是那个丫鬟推到了离君,离君又扑倒了莫容蝶,说起来中间隔着好几个人呢,若有一个避开都不会出这档子事,所以宋如眉觉着,这事纯属天意,她只不过是恰巧倒霉,成了天意选中的那个人,即便心中有什么不好的念头,那也是老天爷的意思。 比如,老天爷就是派她来收拾莫容蝶这个贱人的! “不过妹妹放心,这事一出我就早早的将那丫鬟杖毙,给妹妹出了气,妹妹只管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宋如眉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一副为莫容蝶找想的模样。 “这是自然,孩子以后想要多少都会有,只不过再多的孩子也经不住姐姐你身边的丫鬟推一把,姐姐说说是吗?”莫容蝶也笑,媚光流转,在宋如眉气的咬牙切齿前,又说,“姐姐身边选人可一定要挑忠心的,不然再有下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授意人害妹妹的孩子呢!咱们大房本就无子嗣,再来几个姐姐那样的丫鬟,大爷恐就……”说到这里莫容蝶住了住嘴,话锋一转,“姐姐吃果子吧,好歹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这一番话可谓是诸连并发,宋如眉只竖起耳朵听着,莫容蝶却丝毫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许老夫人越听脸色越阴沉,合着这事是荣如眉干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过失被许老夫人记了心上。 害她失去一个孙子,这不是小事。 宋如眉今天等于吃了一顿暗瘪,干巴巴的扯出笑来,无力解释道,“姐姐也不知道那丫头会如此,断然不会有下一次……”随手拿了个果子就啃了起来,莫容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得不吃了。 酸甜的汁水瞬间包围味蕾,感觉味道不错,就多吃了一个。 莫容蝶低头这才笑开。 许老夫人得了莫容蝶送的果子对着她脸上也有了几分慈爱,临走前好歹说了句,“真难为你有这等孝心,已是不多见了。”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郭氏与孟氏,二人触及到那目光纷纷低了头。 二爷与三爷在府中并不怎么受,关系与许老爷许老夫人细细说起来也是淡的,更别说这二位没有什么心机又不懂事的媳妇了,所以二人对于孝敬许老夫人这事上可以说从未有过。 之前莫容蝶也同样没有想到这层,可是宋如眉就早早的想到了,这才有了现在在许老夫人心中这等地位。 早安散了,经过宝和院时候莫容蝶偶然发现有个长相粗壮的丫鬟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内院,她在一旁站定,朝离君招了招手,对离君道,“你进去看看那是谁,若被发现就说大爷招你去传话,今晚去宝和院。你不要紧张,速去速回。” 离君应声,寻着那丫鬟消失的方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宝和院。 莫容蝶自己先回了听雨院,进了书房发现许乔松正在一手执笔在纸上做画。 他敛了眉眼,散去了愁思只有一身的沉静如水,窗外的阳光将他本就挺立的身影拉的颀长。 莫容蝶在门前看了一阵才放轻了脚步走进去,搭眼一看,画的竟然是一副山水画,唯一奇怪的就是房屋细致的都看得到院子内圈养大白鹅的栅栏。 周围则是山山水水、青山绿树,宁静的竹林,四周环绕的山。 莫容蝶看的认真,见他落下最后一笔这才回神过来,心中不停地猜测这幅画的用意,看着像山水画,倒也不太像。 许乔松见她来,放下手中的鹿毫笔,道,“这以后会是我们住的地方,你看,可好?” 莫容蝶皱眉,“原来你是在画房屋?”不敢相信,难不成他希望以后隐居山林过着岁月从容安好静和的日子么? 青梅煮茶,花前言欢,平稳的过一生带着自己所钟爱之人,自然也是莫容蝶这辈子想要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许乔松心中也会有这个想法。 “这以后会是我们过一辈子的地方,已经把它买了下来。”其实他也想同她一辈子不分开,不过他已经时日无多,这是天意,不可违逆。他只想在她有限的几年,帮她安排好一切,让她下半生不要生活在凄苦之中。 侯门王府不是好去处,富贵荣华也不是好享受,唯有陪伴山水,才算人生真正的乐趣。 莫容蝶看着他,微微动容,“难道现在的一切不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是你能无忧。”他执起笔又在纸上题了几个字,低头轻轻说道。 大手一挥,两行苍劲有力的字跃然于纸上:不教我心负婵娟,山山水水永相伴。 在她有所感动之前许乔松又说,“蝶儿,你不要不开心,我会为你做到你想要的一切。”他又在纸上题了莫容蝶的名字将笔放下,将那副画小心翼翼的放好位置,用墨台压住,这才抬头看她。 莫容蝶只是盯着他,眼中的莹亮晦暗不明的闪烁,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伤我之人我必百倍奉还!她在心底加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自己。 许乔松薄唇动了动,竟不知再如何说,眸子中的光亮瞬间暗下来,他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得了她,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似乎变得更加冷情。 离君在书房已经等候莫容蝶多时,待她转身时才在廊下看到人,便伸手招了进来。 “可看清楚那人是谁了?”莫容蝶也不避讳,直接开了口。许乔松则在一侧听得直皱眉头。 “奴婢看着那丫鬟进了柳姨娘的内厅,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出来,奴婢跟着她走到了小门的拐角处,将人跟丢了……”离君有些懊恼的回答道,就是这么奇怪,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生生的消失了,拐了个角就不见了踪影。“奴婢瞧着,那人像是个男人。”离君又开口补充了一句,想到那粗壮的身材还有粗糙的五官,实在不像个女人。 “可能被发现了。”莫容蝶淡淡道,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通常被发现了才会躲起来,当然还有可能是真的跟丢了,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说起来,柳姨娘房里藏了男人想干什么? 许乔松听了个大概,问离君,“可知道你跟踪那人长什么模样,身上可有什么胎记类的容易辨识的特征吗?” 离君仔细想了一番才道,“似乎下巴上有颗黑痣,因为回了一次头所以奴婢记得特别清楚。” 柳姨娘出身于小门小户的人家,她的底细倒是没能引起许乔松的注意,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同其她女人一般的庸脂俗粉罢了,想着争生孩子,做第一夫人,站在权力的顶端,没有任何的良心可言,实在可怕。 若只是小门小户倒也罢了,现下许家正处于特殊的时期,一件小事就有可能被刘季抓住大作文章,所以男扮女装闯进宝和院这事必须要查。 只是怎么查是问题的关键。 “我会派人监视宝和院的动静,先不要打草惊蛇。”许乔松拉住正在沉思的莫容蝶话锋一转又道,“过几天带你去看我画的那个地方。” 莫容蝶点头笑笑,她倒更担心柳姨娘利用莫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黑锅让她背,牵连了她那可就不妙了,所以这事必要查清楚才成。 傍晚凝香院传来消息:宋如眉忽然得了急症腹痛不止,几个大夫已经赶过去看,却也不见好,用了一堆药都没用,腹痛难止,人在上疼的死去活来。 许老夫人差了小桃来禀报,莫容蝶正认真的与许乔松在园子里研究那几个果子。 小桃道,“宋夫人忽就得了急症,老夫人让奴婢来禀报大爷,,让大爷去凝香院走上趟看看宋夫人。”说罢又瞧了瞧正在整理果苗的莫容蝶。 许乔松听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问,“什么时候的事?” “回大爷,是今个儿中午,用过午饭身子就开始不爽利,大夫去瞧了到现在也未瞧好,人都疼晕过去好几回了。”小桃低首盈盈说道。 莫容蝶将倒在地上的一株果苗扶正,不动声色的旁听小桃的话,算起来中午才发作倒也算晚的。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许乔松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样小心翼翼的看了莫容蝶一眼,本以为她会因为这事又与他闹矛盾,或者心中不痛快,可实际上,她恬静的脸庞没有任何对这件事情的不满。 “蝶儿,等下我去趟凝香院,晚上回来陪你用晚饭。若饿了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用。”许乔松用极为轻柔的语气对她说道。 自从孩子的事情发生以后,莫容蝶的伤心让许乔松意识到他有多在乎眼前这个人,同样,他觉得自己欠了她很多很多,不管前生还是今世,最终都是自己置她于现在这种不利的境地。 所以现在他尽量事事考虑周全,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莫容蝶将最后一株被压歪在地上的果苗扶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好歹我与她姐妹一场,自然是要好好去看看她。”莫容蝶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那笑中带着冷意和嘲讽,一时之间许乔松竟忘记了反应,“蝶儿…你当真…当真要去?”他到底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想去。 难道…… “我与她好歹姐妹这么多年,共侍一夫更是天大的缘分,不去看怎能对得起这其中的缘分?”前有害她惨死,后有丧子之痛,现在她要亲眼看着宋如眉痛苦! 不仅如此,以后她还要亲手送她下地狱! 许乔松见莫容蝶坚持,最后只得点头,“那你还跟在我身后。”他拉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招来许昌要他去给宋如眉请个太医来看。 “她现在不能死……”许乔松淡淡开口,抬眼莫容蝶那双凛冽的眸子映入他的眼中,他心一沉,又继续解释,“你放心,再过几天,我一定会……” “说什么呢!宋姐姐病了,你为她请太医是应当的,如若不然传出去我们许家的名声可就坏了!”莫容蝶毫不在意的又说,“走吧,快去凝香院看看她。” 凝香园是除去乔松院与慈听院外修缮最精致,最大的院子,南北有花园,中间有景湖,严格来说,宋如眉才算许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其她几位即便占着正室的名头也不只不过是表面,当时由于莫容蝶与沈荷家家世都颇有名望,也是皇帝为了拉拢几位臣子的心,所以破例让许乔松一人娶了三房正室。实质上,宋家才是许老爷主要拉拢的家族,宋如眉的父亲为当朝左相,隶管刑部理寺兼管一点兵部等事宜,虽说权力不算通天,但到底在朝中党羽不少,有一定的根基,且职务又是实权。 而莫丞相为右相,兼管工部与学士府等事宜,相比宋丞相而言,他属于文官一派。 大元王朝自来武官更得皇帝看重,于是便有了比较。 也就有了宋如眉在许家几乎横行霸道,一进许府便被赐管家权。 莫容蝶跟在许乔松身后低头沉思,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终于宋如眉也得到了报应,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守在门口的丫鬟见到她与许乔松纷纷屈身行礼。 还为进内厅,莫容蝶便听到里头宋如眉的哭叫声,还有丫鬟的哭声、脚步声,大夫的讨论声,跟许慕病危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进入内厅,众人看到许乔松来都纷纷让来了边的位置。 莫容蝶现在他的后面瞧宋如眉,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蓬乱,不停的在上打滚,几个丫鬟摁都摁不住,这样折腾了得有半天了,每次疼晕过去不过半个小时便又会疼醒,醒来受尽折磨一个时辰便又昏死过去,如此循环,宋如眉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生气,也几乎没有气力喊叫了。 “让我去死吧!”她捂着肚子缩成一团在铺着三层鸳鸯戏水金丝锦被的上痛的死去活来,这种痛恨不得让她晕过去不要再醒来!可是,每过半个时辰她都要承受一次这种小腹想被利刃绞一半的痛楚,每次痛到昏过去却不是解脱,而是痛苦的开始,反反复复宋如眉觉得她似乎要疯了,她甚至想去死,一了百了。 可是大夫哪里敢让她死掉?止痛的汤药不起丝毫作用,宋如眉便哭嚷着让大夫开安神汤,可是用了下去同样不见起效,所有的大夫都觉得这病来的蹊跷! 从脉象来看,不像生病,看着症状类似中毒,可又不是中毒。 俗话说,对症下药,他们现在的难题则是没有找到症状,更不知如何用药啊! 看着上越发了无生气的人,众大夫纷纷冷汗殷殷,万一治不好,便又是一次对他们医术的否定。 若是治差了,更是小命不用要了。 莫容蝶凑上前,看了一眼狼狈的宋如眉,柳眉紧蹙,柔声问道,“姐姐可有好些了?”一脸关切的神色,甚至还带了一副哀愁面容,果真一个贤德的妻室关心生病的正室一般。 宋如眉了无生气的眸子在看到莫荣蝶那一刻闪了闪,盯着她半晌没有做声。 莫荣蝶也不在意,柔声的喊了她两声,“姐姐?姐姐?”她微微歪头看着宋如眉瞪着她眼中闪出狠厉的光芒,似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莫荣蝶认得那个眼神。 那是恨,无尽的恨意。 就像前世柳姨娘害死她的时候她整个胸腔里都燃烧那股恨意! 就像得知自己腹中的孩子因为宋如眉那一推而没有了一样! 她恨不得将柳宋二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姐姐终于好些了,都不会想刚才那般哭叫了。”莫容蝶脸上的神情由忧转喜,对着一旁宋如眉的贴身丫鬟虚影说道,“如此可便好了,大夫们也可松口气了!” 这话虚影可不敢回,宋如眉哪里是因为病好才不交唤的?分明就是看到莫荣蝶被刺激的,整个人似毒蛇一般盯着莫荣蝶恨不得上去咬上两口。 宋如眉听了这话整个人忽然从上弹起来狠狠拽住莫荣蝶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是你害我?是不是你?”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因为腹痛不止,宋如眉整个人都在哆嗦,可即使这样拽着莫容蝶衣领的手也未放松。 莫容蝶猝不及防,对上宋如眉那张苍白可怖的脸,轻声惊叫,“姐姐你怎么了?妹妹知道你病重难受,大爷已经为你请了太医医治,还请姐姐忍耐片刻,放开妹妹吧!” 虚影见势不对也上来劝阻,“夫人快放了莫夫人吧,让奴婢给您揉揉小腹。”虚影清楚的知道,莫容蝶可是刚刚小产过后没几天,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大爷是要发怒了,此时许府中人人都知道莫夫人在大爷心中的位置。 还是那句话,主子犯错下人担着,主子就是主子,跟他们这些卑贱的下人不一样,虚影清楚的明白,若是莫容蝶真的被宋如眉逼出个好歹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虚影想轻飘飘将这事揭过去,偏离君不是吃素的,大声嚷道,“宋夫人,我们夫人才小产过,身子弱经不起您吓唬啊!求您开恩放了我们家夫人吧!”离君说着说着就带了哭声,“上一次您的丫鬟还害的我们夫人不够吗……夫人乃金贵之体,若宋夫人您实在难受不如就拿奴婢撒气吧……” 这话传到了外头许老夫人耳中,还有许乔松,郭氏孟氏也来凝香院瞧宋如眉。 许乔松快步第一个闯入内厅将莫容蝶一把拉到身后,脸色猛的沉下去,虽抿紧薄唇却未说话,但是保护莫容蝶之意再明显不过。 虚影轻松一口气,刚开口喊了一声“夫人”宋如眉就像疯了一样冲下跑到许乔松面前去撕扯莫容蝶,“都是你害的!你给我下了毒!贱人!我不会放过你!”宋如眉大吼,完全无往日的贤德端庄,额前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苍白的嘴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憔悴。 许乔松挡在莫容蝶身前,沉声道,“快回去,别无理取闹!” 宋如眉站在原地,呆了半晌没有动,她正眼细细的瞧了这个男人,清俊的眉眼,嫁给他这么多年,除了为他操持家业,二人可以说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爱他,同样,其实宋如眉也没有多爱他。 可是她嫁给了他,细细想来这些年,原来除了成为整个偌大许府的“奴隶”她什么也没有。 一时之间恍然有些伤心。 伤心的是她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伤心的事她事事算计,大把的权力抓在手中却比不上另个女人在他面前的一滴眼泪。 莫容蝶躲在许乔松身后缩缩身子,一脸无辜道,“姐姐病重实在不该拿妹妹出气……”莫容蝶看着宋如眉,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嘴角展开一抹笑容,冷冷盯着她,心中快意横生。 不管这事是谁做的宋如眉都着了道不是吗? 老天开眼! “你……贱人!我就知道你给我下的毒!”宋如眉看到莫容蝶挑衅的笑彻底崩溃,挥动着双手再次冲上去想要打人,怎料许乔松挡在身前替她挡下所有。 宋如眉停顿了半刻,盯着许乔松就哭了起来,“你,我嫁给你,我同样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看我一眼!我为许家操持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你这么对我!”宋如眉哭的很大声,她虽然不是为了喜欢而嫁给许乔松,到底她成了他的人,许乔松从来性情寡淡,以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这个男人生来就是这样寡淡,对谁都一样,可是现在,她亲眼看着他把另一个女人当宝一般的捧在掌心,对于她却只有厌恶,就算她再刻意回避不去想,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感到痛心难抑。 脱去所有的名头,她不过也只是个普通女人,也希望自己的夫君可以与自己相敬如宾,可便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在许府成了奢望一般! 宋如眉哭的可怜,撕心裂肺,往日那个强势又骄傲的人仿佛不是她,哭了没几声人便昏死了过去,虚影与旁边的丫鬟忙上前将她扶到上好好安置起来。 许乔松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阵,拉起莫容蝶的手仿佛给她白首不相离的承诺一般,她恨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 此心只容一人。 刘太医赶来许家的时候宋如眉还在昏迷当中没有醒过来,刘太医诊过脉摇摇头,吓得众人心中一沉,莫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夫人误食了寒性极强的吃食,导致宫寒不治,以后子嗣再难得了。”这种侯门王府此类之事多的不胜枚举,刘太医也是老道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已是见怪不怪,实情实说留下了一张方子便走了人。 孟氏和郭氏又看了好一顿热闹这才放下礼品回去。 许老夫人则给许乔松下了死命令,以后不要只待在听雨院,多往其他院子里走走。 同样身为女人的许老夫人觉得,宋如眉虽可恨,但挺可怜的。 回听雨院一路上莫容蝶都未开口说话,许乔松张了张嘴想问这事是不是她做的,想了想嘴中未能开得了口。 只是一报还一报,宋如眉这也算报应。 莫容蝶觉得原来《果木全书》上的古方都是真的。宋如眉的事是她做的,宋如眉吃的那两颗果子只不过用樱花草粉掺水洗了一遍,她自然是让离君做了标记的。 上面只说寒性极强,没想到直接给宋如眉绝了子嗣,说起来真是她自己的报应。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罢了,以后还会有更令人意想不到的。 既然宋如眉如此张牙舞爪的将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她不介意与她斗上一斗。 晌午时分宫中来人传话,说是出了要紧的事,皇上将许乔松宣进了宫。 许乔松刚走没多久许昌急匆匆的踏进听雨院,道,“刚才奴才听到禀报,上次夫人觉得可疑那丫鬟又出现在了柳姨娘的院子里,您看看……” 莫容蝶听了沉思片刻,问,“你在宝和院安了眼线?是哪个丫鬟?” “回夫人,是二等丫鬟香梅。”许昌一脸恭敬回答道。大爷曾吩咐过,若府中有事他不在可以向莫夫人禀报。 莫容蝶听了点点头,“让那丫鬟方便的时候来听雨院一趟。” “那宝和院那边……” “大爷说了,放长线,钓大鱼,且不必理会,听他们说什么就是了。记住,让香梅小心些,可别被发现了。”莫容蝶嘱咐道。 自她重生,嫁人就再没有与莫家通信。 莫夫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莫老爷则是个被利欲熏心的人,当初得知她要嫁到许府,莫老爷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如若不然只怕莫容蝶也会被送到宫里去选秀。 皇上年逾半百,早已是不惑之年,那等年轻貌美的秀女们进宫不过是进入坟墓一般,一旦皇上驾崩她们只有两条路,一是长伴青灯古佛,二是为先帝陪葬,哪条都是悲苦。 撇开这个话题暂且不提,许乔松回来时已近傍晚。 莫容蝶坐在凉亭内等他。 泡一壶清茶自酌自饮。自从上次被顾媛带着去喝了顾渊泡的茶,平常的茶竟再难以入口,莫容蝶喝了几口皱皱眉头,远远的一个颀长挺秀的身影迎着最后一缕朝霞的光步履稳健的走来,人还未到却闻到了黑明子独有的茶香,莫容蝶向来爱喝这个茶,许乔松一直都知道。 “蝶儿?”他走上前轻声喊,背着日落的夕阳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唯一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的是那浑身难掩的疲惫。 莫容蝶抬手倒了杯茶给他,道,“饭菜方才撤下去,我这就叫人再做新的,可有想吃的什么菜?” 许乔松坐下抬手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平声道,“不吃了,用过了。”语气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带着浓重的无力感,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莫容蝶还是清楚的感知到了。 许乔松不说她也没有要问的意思,这边二人沉默了一会莫容蝶将今日柳姨娘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听后也只是微微点头,道了一声,“你做主就好。” 两人又喝了几杯茶水,许乔松整个陷入沉思的状态,直到凝香院的虚影着急忙慌的跑来说宋如眉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根丝绸挂上了房梁,若不是虚影恰好进去送药只怕人现在已经成了一缕孤魂野鬼。 许乔松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清雅的面孔皆然的郁色,什么话未说等着虚影的下文。 反倒是莫容蝶没有这么轻易被糊弄过,抬眼轻飘飘的瞧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离君问道,“怎么就要自尽?因为什么?” 虚影听了这话有些慌乱,支支吾吾道,“奴婢也不知……待发现夫人时,夫人正在系绸子,奴婢等,费了一番力才将夫人从绣凳上扶下来,可夫人不听奴婢等劝告,非要闹着,要自尽,奴婢等实在没办法这才,这才自作主张去禀报了老夫人。”虚影每说一句话都抬眼偷偷瞧莫容蝶的脸色,自上次被莫容蝶狠狠教训一顿,她打心眼里怕这位表面柔柔弱弱的莫夫人,要知道,宋夫人都在她手里吃了个狠亏。 这宫寒的病症虽说没有证据证明是这位莫夫人做的,可除了她也没别人有嫌疑了,定是这位莫夫人要为自己腹中死去的孩子报仇,这才给宋夫人下了毒。 这一毒不要紧,干脆断了以后宋夫人的子嗣,不可谓不毒辣,不可谓不心狠,却还让人抓不住把柄,就连老夫人听后也说不出什么。 可事实上,今天宋如眉用了些午饭就开始腹痛不止,虚影觉着,凝香院有奸细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宋如眉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也该有自己的人手,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所以自己人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便只有今早在慈听院吃的那两个果子。 宋如眉害死了莫容蝶的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许家不追究宋如眉的责任,于是这位莫夫人便亲自动手了。 虚影心中自己这样猜测。 但是莫夫人的高明之处,便是一屋子人都连同许老夫人都吃了那个果子,个个没事偏偏宋如眉倒了霉,中午开始发作腹痛不止。 刘太医是个老道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当着众人的面没有提因为吃了什么东西。因为这种事情向来是各府的忌讳,但凡精道点的大夫都不会当众将事情挑明,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大家都清楚,除非私下问,否则都是含糊其词只管看病。 有些事情刨根问底的说出来反而不妙,尤其这等侯门贵胄,面子里子都得要。 所以莫容蝶这事,可以说宋如眉只能认栽。 即便刘太医有心想说却也说不出口,只能诊断个吃冲了东西,黄神医手中的古方可天底下大抵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除非黄神医本人在。 莫容蝶听罢笑了笑,“宋夫人可是醒来无缘无故就要自尽?难道病了一场脑子也坏了?还是,真的嫌命长了!” 虚影听了这话,额头瞬间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早就该想到,这事瞒不住。一双手用力的绞着帕子,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却被莫容蝶一语道破。 第34章 “必是宋姐姐听信了丫鬟的谗言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莫容蝶抬眼美眸之中皆然的厉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可见是平日里宋姐姐对你太娇惯了!才有如今你这等没有章法的行事!” 虚影双腿一抖,这事她原也不是故意的,是她跟另一个丫鬟香草说的时候被刚醒来的宋如眉听着了。 这才有了后边闹自尽的事端,说起来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这等事她怎么会傻到跑去跟宋如眉说?且不说宋如眉相信不相信,万 一一怒之下将她重罚那就不妙了。 “奴婢并没有,还请夫人明鉴!”心思一转急忙为自己开脱,“宋夫人闹的厉害,奴婢等劝阻无用这才禀报了许老夫人,老夫人说,今晚委屈大爷去凝香院陪陪夫人,或许夫人就能好些了。”说完这话虚影脑门冒出一层虚汗,光是莫容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让她心头直发毛,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来,可宋如眉有个三长两短这事可不就是她背黑锅么! 为了小命别无选择啊。 莫容蝶听这话显得十分大度,并没有之前那时誓要霸占许乔松的一副惨兮兮的模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在舌尖散开,她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展开。 许乔松早就料想到,疲倦的眉眼更显疲倦,轻叹一声,夜色如水,琥珀般的眸子中闪着忧郁的光,清雅的面孔静止的像一株开在深夜的兰花,优雅高洁,独有的气质浑然而然的散发而出,仿若看着他也是一件极为陶冶情操的事情。 接下来是无尽的沉默。 虚影轻松一口气,好歹莫容蝶听到她将许老夫人搬出来,便不再追究这事了。 这算不幸中的万幸,虚影现在作为许老夫人的传话人,若是在她传达老夫人的意思让大爷去凝香院歇息而被莫容蝶罚了一顿,这如论如何都是打老夫人脸,莫容蝶不敢做,也不会做。 百善孝为先,一个“孝”字大于天,就算是许乔松也得听着许老夫人的话,晚上去凝香院过夜。 他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莫容蝶开口,说,“你去吧。” 许乔松也才微微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唇,最后点头,“我会处理好的。” 然后,许乔松似带着满腹的心事去了凝香院。 凝香院的一花一草都有匠人培育,繁茂自是不必说,修缮也精致的无可挑剔,可在宋如眉看来,这就是个牢笼。 一个囚禁她的牢笼。 名义上的夫君也只是个空壳子,夫君不爱她,许老夫人则是因为她每月上供的银子才对她慈祥几分,府中她事事操心,却事事不如意,如今更是得知自己再难有孕,这无异于将她送上了“断头台”,没有孩子代表她可能会孤独一生,或者她根本熬不过这一生。 外头丫鬟香草急急的进来禀报,“夫人,大爷今晚要歇在咱们院子,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要不要奴婢帮您梳洗一番迎接大爷?”香草一脸的喜色,神情似要比她殷切三分,宋如眉转头愣了半晌,问道,“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虚影姐姐早就叫人来报了,要奴婢务必禀报夫人,请夫人定夺。”虽然在香草心里宋如眉很难再难道爱了,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那是最大的缺陷,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她们夫人没有斗过那莫夫人呢? 但她们夫人现在还是一府的主母,所以现在该巴结还得巴结,最不济等找个空子钻到听雨院那去,听说听雨院丫鬟可不多,机会只能慢慢找,急不得,当务之急便是先看大爷的态度,随机应变。 “快,帮我梳洗,拿出那件青色金丝绣梅花的荷花裙来。”宋如眉不似莫容蝶的寡断,她向来性子果敢,说一不做二,用了几息的功夫便想明白了拥有权力等于有用一切,拥有爱等于拥有争夺的资本,至于孩子嘛,她生不出来,不是还有莫容蝶么? 莫容蝶害她不能有孕,那她便要把莫容蝶的孩子抢过来自己养,只要她还是许府的主母,便是那孩子唯一的母亲。 她冷勾嘴唇看着铜镜中平凡的面孔,突然脑海中就想起莫容蝶那张楚楚动人的可恶嘴脸,杏眼中瞬间折射出利刃般的目光,两手一使劲只听“嗤啦”一声青樱纹的帕子便被撕成了两半。 外头人影窜动,不久自门外踏进一抹清素的身影,那人踏着月光而来,依旧是那副清淡如水的眉眼,许久不曾认真看过这张脸,宋如眉忽然觉得陌生,陌生的好似让她想不起他是谁。 “大爷来了,可有吃好饭?厨房温着的雪参汤可要用些?”宋如眉站起身款款的走上前,一扫之前的霾色一脸的宽和贤良,她凑到许乔松面前想将他的素色青鸦竹纹外袍脱下却被他微微一闪,躲开。 人径直的走到窗前的榻前坐了下来。 宋如眉的笑在脸上停顿片刻,随即恢复如常瞬间掩掉尴尬,对着虚影使了个眼色,自己走到许乔松面前坐到榻的另一旁。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意,连立在一旁的香草都不住的替宋如眉着急,大爷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宋夫人咋就一句话不说呢? 直到虚影端着黄底的青瓷茶上来,许乔松这才开口轻声问道,“身子好些了?” 虚影将茶盏摆好,又为二人倒了茶拉着香草就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将门关上。 二人相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 宋如眉苦涩一笑,“吃了药,虽好了些,可也是治标不治本。”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敛了神色,打定主意要许乔松生出愧疚之心,即便不能让他喜欢自己,只要他觉得有愧于自己,宋如眉的形势也会好上很多。 莫容蝶会装可怜,她也会! 那个贱人有的她也要有,那贱人没有的,她更要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许乔松皱皱眉头,心中对宋如眉虽有愧疚,愧疚他明明所钟之人是莫容蝶,却还娶了她,愧疚自己大抵耽误了她一生,愧疚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只不过这一切在触碰到莫容蝶这条底线的时候所有这一切便都不算什么了。 况且,莫容蝶的孩子也的确因为她的缘故这才没有了,这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恍白的灯下,宋如眉的面孔有些扭曲,而后捏着帕子,语气带了几分哽咽道,“是我对不起莫妹妹,现在的惩罚是我应当的,可妾身不是有意的,那天妾身是被吓坏了。平日里妾身是爱同莫妹妹争风吃醋,可那也是为了大爷。妾身自从嫁给大爷,大爷您一共到了凝香院几回?”不知怎么,看着眼前这张淡漠的脸宋如眉的心就没由来的一阵抽痛,眼泪溺满眼眶,“妾身既嫁过来就是您的人,一个女人一生,除了盼望与自己的夫君恩爱,与家人和乐还会有什么呢?妾身知道您的心不在凝香院,不在妾身身上,不求大爷将妾身放在心里,只求大爷给予正常夫妻之间的怜爱,就算是,让妾身这辈子不要日日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中。” 说着宋如眉真的哭起来,她虽爱权势,精于算计,可终于也有把自己算进去的时候。 许乔松听后,沉默了一阵只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去书房睡。”人就站起身没有丝毫留恋的、甚至都未曾多看一眼宋如眉,转身就要离去,宋如眉见势扑上去紧紧抱住那抹挺拔颀长的身影,彻底崩溃,“难道你心中我一点地位都没有吗?好歹,我是你的正房啊,不求你钟情与我,你就陪陪我就当尽夫妻之间应尽的责任也不成么!” 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身影一顿,但最终还是掰开了她环在他腰间的双臂,他说,“不要想这些了,你累了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人大步的走开,连回头都不曾。 宋如眉死死拽住他的衣角时用力过猛,保养多日的指甲生生从根部断裂刺进肉中,这疼痛却比不上心中的疼痛来的更加猛烈,她如此委屈求全,却连他的一次正眼都换不到。 “哈哈哈。”她看着那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忽然就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你说出来,说出来!我可以改。” 守在门外的虚影与香草相互看了一眼,压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一晃眼的功夫,大爷就从里面出来了,看这模样是不准备再回来了,而宋如眉则在屋内又哭又笑,二人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廊下听着,只等宋如眉心情平复些的时候才进去伺候。 就这样,过了一阵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有笑声也没有哭声了。 虚影站在门外悄悄向屋内瞧,待看到宋如眉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那人正坐在榻上脸色阴沉的可怕,双眼瞪的如铜铃,恰好是哭过,又红又肿,狠狠盯着桌子上摆着的彩瓷琉璃樽花瓶静止的如同一尊雕塑一般。 一脸的凶神恶煞,样子可怖异常,虚影服侍了宋如眉这么久还未见她这张可怕的面孔,正想着要不要进去伺候,却听到宋如眉喊她进去。 虚影硬着头皮进去,小心翼翼的问,“夫人,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第36章 “卫正!孙大人乃皇上亲赐的朝廷命官,你怎能这般胡言乱语?快向孙大人赔罪!”刘季一边闻言出来喝斥,对着孙尚书一脸的赔笑,看起来真诚恳切。可孙尚书自己知道,这个刘季只不过是一番虚情假意罢了,他若真想阻止卫正,早在一开始就跳出来了,何必又等到现在。 虽说,每个人的城府深浅不一,可能站在这里的也不会是傻子,深刻的套路想不明白,浅显的却能看懂。 孙尚书自然知晓这卫正与刘季的个中因由,冷哼一声,“我且不知刘国师旁听了一个时辰这才反应过来,听闻刘国师也同样精通卜卦之道,可算到自己大限之日为何年何月?”既然要翻脸,就翻个痛快好了,反正刘季早已经暗中给他制造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压到他头顶上,已经开始给他下绊子,即是如此还有什么好伪与虚蛇的! 孙大人的刑部尚书职位可是朝中集权的好地方,刘季新官上任既然是三皇子的人,自然要替三皇子将这位置收入囊中。不只三皇子盯着刑部想安□□去自己的人,就连太子这么多年也一直虎视眈眈。 于是乎今日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在京中陆续发生,被报到刑部,孙尚书简直忙的焦头烂额。 例如,有一贵族公子,梦见仙女与自己鱼水之欢,连续几日,最后这位公子竟然被发现有了身孕!!不过这等事不是什么要事,但要紧就要紧在府衙下面解决不掉,解决不掉的案子只好上报到钦衙,最后钦衙也愁眉不展只好上报到刑部压案,待到何时有空时,刑部再派人下去调查一番。 刑部比较特殊隶属皇帝直接管辖,有些不需走明路的大案子可以不经右丞相,直接上报给皇上,由皇上裁决。通常都是皇上裁决完毕刑部接到案子结底按照皇上的意思做个结案陈词再给右丞相,再然后再经丞相上报给皇上,皇上只需点下头,过个明路就算完事,实际上真正裁决的都是皇上。 所以孙尚书可是属于皇上的人! 那么为什么刘季敢去对付皇上的人?这个暂且不表,且说这压的一桩桩一件件的无头案。 皇上对刑部的办事效率是由解决多少案件来统计的,现在每天除了真正需要费劲头脑解决过明路的案子,还有一堆这等看起来实在令人费解的案子,每天钦衙都上报急桩,日积月累,导致现在孙尚书进案底房就有告老还乡的冲动。 这一堆案子待到皇上问起时,或者刘季与某些言官弹劾他办案不力时可真是有了真凭实据,可以想见到时一顶年事已长不堪重任的帽子又扣在他的头顶,刘季那小人再想个法子暗害,皇上就算再信任他,心中也不由得开始动摇,届时会将三皇子的人推举上去,孙尚书在脑中想到了刘季等人的全盘计划,不过太子与那许乔松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事复杂着呢,他可不怕,太子怎会甘心就这么被三皇子得到刑部要职? 依孙尚书与许老爷多年的交情,他必会在告老之前从自己的门客中挑选个合适的推举上去虽说谈不上为许家卖命但是不泼许家脏水还是可以做到的。 孙尚书为人正派,性格耿直,正因为如此他得到皇上的信赖多年以来委以重任,孙尚书做事仔细公正深得人心所以皇上才更对其信任有加心中一直未有撤换人手的心思,这一转眼再有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 皇上虽对孙尚书信任有加,却不等于孙尚书就深得圣心,上位者总是喜欢办事利索没事还能服个软拍个龙屁的那种人,可问题就在于孙尚书不好这一口,所以有时皇上对其也嫌弃的紧,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人以及合适的时机替换孙尚书罢了。刘季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专攻其软肋,预备拉下孙尚书,换成三皇子的人,只是他想的有些简单了。 正是人太正派就难免得罪一些看不惯的人,这不,除了许老爷朝中大多官员几乎都被他得罪个精光,刘季就是其中一个。 据说有一次刘季与吏部尚书的轿撵同到长武门前,二人因谁先入门争执不下。 吏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平时仗着太子之威横行霸道,为人又老道圆滑懂得分寸,所以可谓百官丛中过仇恨沾满身,可没少挨言官弹劾,可人家有本事,每次竟都轰轰烈烈开始清清淡淡的结尾,明明眼看都要丢了乌纱帽,但最后总能平安无事,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这等运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日久天长,加上有太子做靠山人越发跋扈,除了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曾有几个官职高于他的也吃过他几次闷亏。 双轿齐到两人侍从纷纷提醒还有一位官员的轿撵在并行,二人掀开轿帘一观心中顿时有数。 吏部尚书只是看了一眼便懒懒的闭上双眼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侍从见此情景自然知晓想必这是一位不足为惧的官员,便对轿夫挥挥手表示继续前进,不必让路。 而刘季戏谑的瞧了一眼,只笑道,“过!”他打定主意这一世要做皇帝的宠臣,三皇子的开国功臣,上辈子太过遗憾,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在朝为官一身清白到头来却被奸臣陷害,一无所有惨死在街头,这辈子他不会再去据怕谁,想要的就都要想办法得到! 也绝不忍气吞声。 刘季这边的侍从也招呼轿夫继续前进,这么一来问题就来了。 宫中官门只允一抬轿进门,若是多出一抬来,无论如何是进不去的,守门的侍卫看这场景也是一片冷汗下来,想到上次常胜将军与常武将军为了谁的军队先进长武门更是直接拔剑打了起来。 二人斗了个难分难舍这就苦了两位守门的侍卫了,几次三番在一旁苦苦相劝,却被两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完后二人齐齐到皇上面前诉苦,指责对方的过错,皇上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和了和稀泥将这事圆过去。 不过之所以两位将军敢这么闹腾,那也是仗着军功赫赫,为什么大元朝如此强盛,其实跟许多有大功的臣子是分不开的,先帝打下的基业好,老臣几乎都很忠心,所以才有了皇帝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若是一般官员早就赶出去下狱了。 双方轿夫走到长武门前你推我搡好不热闹,吏部尚书表现的很强悍,非要先让官轿进门,而刘季则心机较重,一来二去的推搡了一番竟自己设计从轿撵中滚了出来,只听得一声闷哼人就狠狠撞上了门前的两座石像守门麒麟脚上。 顿时鲜血横流,侍从慌忙将人扶起来发现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可不得了,国师撞在长武门前昏迷过去,况且,刘季正是新上位的宠儿,当时许乔松还未痊愈,吏部尚书一看事情不妙自己也就势一滚下,几乎在刘季被扶起的瞬间自己也撞到了石像前,不过吏部尚书狠不下那个心,连滴血也没掉便自己白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跟着自家尚书有一段时日自己见的世面也光,当即就惊慌起来,“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将人翻过来惊呼一声求救去了,然而刘季这边则走的深沉路线,那跟在一旁的侍卫正是卫正倒也未表现出惊慌的神色,反倒随手差了两个人去找太医将人抬到了宫中的羽宣殿,自己给刘季去“告假”,到了大内总管刘德全面前只道,“长武门前两轿并行,家主刘大人才要避让吏部尚书的轿撵怎料却避让不及,导致人摔下轿,现如今正昏迷,还望总管替家主一言,好让圣上知晓,鄙人卑微就不扰圣驾了。” 这番话可谓说的里外周全,事情也办的极为妥帖,并没有行告状那等下作之事,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番,委婉的道出了吏部尚书的跋扈,又说了刘季受伤一句避让不及将刘季从整件事中摘了个干净。 果然刘德全一禀报,皇上第一句话便是让刘季好生休养,并在下朝之时差人送了补品到刘季的府邸。 想必而言吏部尚书那里就清淡了很多,此人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尽管御前掩饰的极好,可怎能瞒得过一国之君? 不过念及他一把年纪且又辅佐太子,便敷衍性的问了问,在没了下文。 这事到这里还没过去呢,待二人病好回朝,朝堂之上以太子与三皇子两派的言官开始翻旧账互相攻击了,并各自上奏章弹劾。 皇帝早料到会是这种局面,就连刘季与吏部尚书二人也知晓。 二人均代表的是各方的势力,自然不甘败落下方,一番群枪舌战就这样开始了。 “臣以为刘国师贵为一国之师,理应为打天下人的典范,吏部尚书在朝中为官多年,并无大过过,乃德高望重的重臣,长武门一事刘国师应当避让才对!” 第37章 “老臣以为此话差矣!吏部尚书乃正所谓朝中老臣才更加要做典范,在朝为官多年长武门前却纵容轿夫滋生事端,还导致刘国师为避让受了伤,明摆着就是吏部尚书平日跋扈惯了, 老臣请求皇上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你怎么就知道那刘国师为了避让而被甩下轿子?你亲眼所见?刘国师新官上任难免心浮气躁,怎知就不是故意而为之自作自受?” “哼!如此颠倒黑白,莫不是刘国师许了大人你什么好处?本官记得你颇好美色,府中美眷如云再多可还有命享?” “你!皇上面前你竟然如此放肆!”那人被揭穿老底一时之间竟然气结。 二人正闹的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之时,孙尚书此时突然上前一步,撇了二人一眼,道,“启禀皇上,微臣记得我《大元律法》中明确记载,长武门为宫中重门,重门象征重臣、忠臣,故有大功重功之人才可通过,且为权官所开设的宫门,然而刘国师为辅官,长武门前过本就不合规定,此事吏部尚书无过错,还望皇上定夺!” 孙尚书此话一出可谓惊呆众人,这等老掉牙的律法记载众人早就抛之脑后了。 细细想来,关于长武门由来,确实是为了某朝开国功臣而设的,据说那位跟随皇帝打天下征战几十余年,皇帝心下感动便用他的名字“长武”命名宫门,并为他设专门,以奖励他的忠心。 但后来逐渐演变成但凡具有大功之臣都被皇帝赐门而入,渐渐的,此规定又没有这么严谨,朝中很多居高位的都可以从此门而入。 到了大元朝,此规定更是形同废墟,一般官员都可以从此门进入,当然指的是四品以上的,至于四品以下就从长宫门入,且无官轿可乘。 这几乎是宫中之人皆知的,长武门那项规定也无人那般严谨的遵守。现在被孙尚书翻出来,有部分官员有些懵逼,他们大都对古律没什么研究,自然也不知道竟有这回事,如今提出来恍然大悟。 少部分知晓也未曾放在心上过,如今认真一想,这事吏部尚书居然站在律法那边,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太子这派的党羽乘胜追击,纷纷借机谏言指责刘季恶行,一时之间这事成了刘季仗着皇帝宠爱无法无天身为一个辅官竟妄想从权官专门进宫,此举便是以下犯上,自不量力,再加上孙尚书的神助攻,搬出一直未改动的律法,彻底坐实了刘季的罪名。 三皇子一众党羽,只能干瞪眼,即便辩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法子,总不能说,那律法时间太长了就不算律法了吧?假如这么说才是真的活够了,这可是对老祖宗的大不敬! 正当三皇子这边想法子要将此事压到最低程度时,刘季却主动低头了,只道,“微臣卑居辅官之位,能得到皇上的封号已是荣幸,长武门一事实属无心之举,都怪微臣避让不及时这才让吏部尚书大人滚下轿撵身体抱恙,微臣这就回家闭门思过三日,还请皇上恩准。” 话中之意明显,刘季的国师之位是皇上亲自御批,从长武门过也是皇上默认的,本就为了避让自己受了重伤,如今主动低头只会让皇上觉得他明事理,通达,反而更会衬托出吏部尚书的嚣张跋扈。 最终皇上草草准了这三天的闭门思过,如此这般太子那派就不好再闹,纷纷闭上了嘴,此事就这样作罢,明面上是太子这边略胜一筹,实际上倒惹了皇上厌恶。 不过这件事恰好再次证明了孙尚书这人并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试想一个将古法研究透彻的人,才能更好的在朝中把握住敌人的把柄,从而让手下言官有了弹劾的理由。无论是那边都正需要这等人物,太子这派开始频繁向孙尚书示好,试图拉拢,但均被孙尚书委婉拒绝。 话又说来,自那次,刘季与孙尚书自然关系好不到哪里去,刘季开始对孙尚书出手,先是京中莫名其妙的案子,再就是朝中的暗中打压。 然而孙尚书也不是吃素的,不依靠任何一方仍旧屹立不倒。 现如今的口舌之争已不是一次两次。 刘季本人不好开口,卫正却是可以,只要待到机会便对孙尚书冷嘲热讽。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种形势。 孙尚书此时也未打算给刘季留什么情面,冷笑一声面对众臣道,“刘国师的鸟儿倒是分外奇特,专干那等羞耻的事,跟着主子拍的一嘴好马屁,谁若官职低了不仅入不了主人眼,就连鸟儿都不放他进眼里,各位若想亲自一观心里可得提前有个预备。” 左右司闻言偷偷瞄了一眼正主刘季,之见那人依旧一副平淡的模样,似乎表面到没什么表情,只不过微微攥着的拳头,暴露了那不淡定的情绪,孙尚书这话刺的实在太明显! “呵呵,孙大人玩笑归玩笑,那鸟儿名曰痴情鸟儿,跟拍马屁有什么关系!”右司呵呵干笑两声,颇有为刘季解围的意思。 “哼,你养的狗只看主人的脸色朝着人摇尾巴,不是拍马屁是什么!”孙尚书一拂衣袖,将脸偏到一旁,干脆不再去理会右司刘季等人。 “这……”右司也未曾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明明他是想和左司上来与刘季套近乎的,怎料反倒马屁没拍到,却被孙尚书讽刺怒斥了两回。 原来传闻刘季得了一只稀罕的鸟,名为“痴情”,传闻这种鸟是只有见到主人心爱的人它才会叫。当然刘季这只没有这么神奇,不过奇就奇在这鸟见到与刘季交情甚好的人便会叫的格外动听,所以孙尚书故有此说。 若是见到交情不好,甚至有仇的人这鸟便会在那人头顶拉鸟屎,孙尚书有次在宫宴上就被刘季的鸟儿拉了一头的鸟屎,心中对刘季以及刘季的鸟儿更加无一点好感所言。 卫正还要说些什么,正被刘季一眼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许乔松正站在队列低头蹙眉沉思,长廊尽头的一个穿桃黄色衣衫的小宫女正从红柱后探出一半的身子偷偷瞧着他看。 许乔松余光中注意到,略微不经意的抬头朝目光所投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雕龙红柱一侧那露出半截的桃黄衣衫,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待了会儿,那小宫女又悄悄的探出脑袋来看许乔松,表情带着一丝俏皮可爱。 卯时过,直到辰时过了大半时,太子与三皇子、二皇子才踏步而来。 众臣纷纷屈膝行礼。 待到平身而起,只听得太子言道,“宫中近来霉晦,母后与父皇几位娘娘相继身体抱恙,今日父皇突得急症,昏迷不醒,怕是不能起身早朝议政了,本太子与几位皇帝守在青龙殿多时未见父皇有好转的迹象,特来此说,今日就不必早朝了,且看父皇龙体情况,众位若有事尽可先行上奏,待父皇转醒本太子自会禀奏!” 太子一身九龙图案纹的杏黄宫装,背手而立,倒是一番帝王风范,相比而言三皇子与二皇子显得有些疲意,尤其是三皇子,脸色蜡黄,像是熬了几天没睡好一样,而顾渊也同样顶着一副疲态。 众臣用了几息的功夫才反应过来,这皇上一夜之间得了急症,现在昏迷不醒,不能议政。 然而大元朝已立储君,就是说,这宫中恐怕以后要变天了。 泱泱大国一夜之间成了太子的天下。 怪不得皇上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三皇子开始不淡定了,二皇子更是担忧,刘季与许乔松二人各为其主,听到这个消息不约而同的皱皱眉毛。 按理说,皇上龙体近年虽不大康健,但保养得到,什么样的急症会让他一夜之间就昏迷不行,看架势要龙驭宾天了。 难道是太子用了手段,等不及要继承皇位了? 可三皇子二皇子怎么会让太子得逞呢? 众人想也想不明白,心中五味杂陈,只得回去等了消息再做打算,好在皇上还没有驾崩。 许乔松与刘季却被太子一声令下留在了宫中。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转而求助二皇子与三皇子,谁知向来聪明睿智的二人,此刻却只是深深的沉默,无任何表示,这让许乔松与刘季更加纳闷,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到影月门前,太子找了个借口将三皇子与顾渊支开,带着二人到了青龙殿的偏殿四宝殿。 四宝殿乃皇上的书房,平日里批阅奏章与内臣议事的地方,许乔松跟在太子身后隐约已经猜出了个大概,面上却无表情的低头跟在刘季身后,不动声色的将刘季推在前面。 刘季也不是个傻子,见势只在心中暗骂许乔松,平日里朝堂上不谦让,这个时候倒是谦让起来,无奈他已经走在前面,只得硬着上,这样一来似乎太子面前他的态度比较积极一般,所以他猜得到一会太子定会抓住他不放。 第38章 果然太子一个转身就道,“父皇此次病症来的凶猛,药石似乎无效,本太子与皇弟们心中实在急切,刘国师怎么看?可有什么好办法?” 刘季手一拱,早有预料道,“微臣以为皇上此次抱恙与天时人物都关系。前段时日星宿晦暗一事还未得到解决,如今局势逾演逾烈,倒不如先让许国师从旁辅助解决此事,微臣再请了神医为皇上医治,如此天时地利皆全必能保皇上平复如旧、龙体康健。” 这话的意思只要拆了许府皇上就能好。 太子转而将目光投向静默在一旁的许乔松,“许国师以为如何?” “微臣没有异议,只要皇上能早日平复,便是幸事。”许乔松垂下眼脸,素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事若是借着皇上的病,只要太子应允,许府定然是拆定了,辩驳反而变成以下犯上,到时降罪与否还是两说,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以表忠心。 只要许家在帝王心中有地位,一切都好说。 太子沉吟一番,似要在许乔松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怎奈那人没有一丝气愤、惊慌的神情,只好作罢,只说,“许国师之忠心,本太子替父皇记在心里头,既然此事再无异议,便依刘国师所言,即刻动工吧。” 刘季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以往威震京城的许家现在落了个要流落街头的结果,对他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今晚要庆贺一番才对得起自己长久以来不懈的落井下石。 不过太子说的下一句话霎时让他没了庆祝的心情,只听得,“动工还有寻神医为父皇诊治一事就全权交给刘国师了,本太子相信刘国师的忠心定然不会比任何人差。” 太子望着他,心中顿然痛快,你不是死心塌地为三皇子卖命吗?让你卖个够! 那神医岂是想请就能请到的? 本太子当然不会让你请到。 刘季只得领命,仔细一想,如此也好,此事交给别人不放心,皇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除了太子,他们统统都要完蛋。 所以神医必然要请到,即便不择手段,也要让皇上好起来。 许乔松立在一旁将刘季的心思猜了个透,面不改色的嘲讽,太子若是能袖手旁观让皇上好起来那才是见鬼。 议事告一段落,太子将刘季支了出去,只留下许乔松,二人闭门长谈了许久。 直到顾渊的眼线在外头等急了才看到人出来。 外面等许乔松的不止是顾渊的眼线,还有一名身着桃黄裙的女子。 见许乔松出来女子快步走上前,盈盈一拜,“奴婢见过国师大人。” 许乔松抬首,琥珀色的眸子素淡清净,疑惑问道,“你是……?” 那小宫女光是听眼前人的温语软言就仿若陷入云里一般,晕晕乎乎,当即脸颊爬上红霞,脆生道,“奴婢是昌平公主的贴身宫女黄樱,公主命奴婢在此等候大人,请大人到落凤殿一聚,有要事相商。” “前头带路吧!”该说的太子方才与他都说过了,只不过事情进展的有些快,他没想到出了四宝殿的门就遇到了公主的贴身宫女。 走过长长的宫廊,绕过御花园中百转千回的林荫小道,这才来到昌平公主的落凤殿。 落凤殿修缮的及其精致,光看那用青璃石铺的小道便彰显了主人受宠的身份。 青璃石比鹅卵石要金贵百倍,石质硬度适中,又防滑耐磨,呈六边棱形,半透明状,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夺彩而不刺目,贵称石中金,宫中用这等石子铺路的通共也没有几条。 黄樱将许乔松带入殿内时,昌平公主正在赏花,各种名贵的瓷金花瓶中插着各种各样的花儿,亲自修剪了送往交好的各宫中。 “禀公主殿下,许大人到了。”黄樱又是盈盈福身小声提醒。 昌平公主正一心扑在花瓶中的花儿上,闻到许乔松到急忙起身,蝴蝶袖袍角不小心扫到桌上的花瓶,一旁的黄樱吓得惊呼一声,多亏许乔松眼疾手快,在花瓶摔倒青石砖上只时一手稳稳的接住,面不改色的将花瓶放回桌子上。 低首恭敬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许大人不必多礼了。”昌平公主回神脸微红。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靠近许乔松,以往都是躲在宫外的长廊上偷偷看他,那素雅的气质,在她心中仿若一轮圆月,这世间在无人可比拟。 初时宫门相遇,他一身水色竹纹锦袍,颔首行礼,温文雅致的模样撞进心中便忘不了。 这样想着与他见面,已不是第一次,虽说作为一个女儿家这种行为有些不知廉耻,但却如何都控制不住。 “不知公主找微臣有何事?” 昌平公主听话又是一怔,半晌未反应过来,她自小受宠,所以身旁不缺献媚之人,尤其是男子。许乔松略微疏远的语气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温婉一笑,示意内侍赐座,才道:“本宫听说许府要被拆用,作建九星台为父皇祈福了。” 许乔松点头,未声。 事已成定局,许家百年名声现在就要沦为笑柄,说起来皇权贵胄不过都是一场笑话,粗茶淡饭也未有不好,只是世间人都贪心。 那素雅的面庞似乎总是挂着忧愁,昌平公主看他,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心软急道,“想必哥哥也跟你提了,本宫可以帮你,若是,若是你我联姻,父皇为了本宫必然可以赐予许家一座更胜百倍的府邸,只要你答应……” 许家三代都是忠臣,就算如今府邸拆了皇上也必会赏一座新的,如若不然被人非议刻薄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况且两位宰相还是他名义上的岳丈,这事朝堂之上提起来,虽然不好求情,心中肯定会有不痛快。 不过许家这脸面是丢光了,此时若迎娶公主确实会找回脸面。 “微臣家中已经妻妾成群。”许乔松终于正眼瞧了一眼昌平公主,眉头皱成一朵花苞。 他不想娶,脸面在要紧也比不上莫容蝶要紧,再说他死后,更不想让她过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最后的那段时日他打算陪伴莫容蝶,二人与山水为伴,与花共眠。 可惜,现如今为了大局,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这句话是他最后的无力挣扎。 他有些期待,公主或许会生气,改变下嫁他的注意,许府慢慢淡出皇上眼中,许家人辞官隐退,他就可以放下这重担了。 昌平公主听言,心像是被扎了一刀似的,难受的难以形容,十指紧紧攥成团,依然坚持:“本宫不会为难你,本宫只想嫁与你。” 自小到大,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既然软的不行还可以来硬的,毕竟有个太子皇兄,一切事情都好办。 强扭的瓜不甜,她只是不想走那一步罢了。 “皇上病中,如何赐婚?” “只要你答应,本宫和哥哥自有法子。”昌平公主此刻是喜悦的,欢快的笑容为她平淡的容颜添了一丝活泼。 她伸手抚了抚发髻旁的金紫兰琉璃花簪微微娇羞道,“留下用膳可好?我明人做了你最爱吃的水晶虾饺。” 他的喜好也是打听了好一番,今日邀请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 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已经过得厌烦,现在想尝试好好的爱一个人。 “多谢公主美意,微臣家中有事,改日吧,就此告辞。”许乔松起身,恭敬疏远的行一礼,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殿门外。 他走后许久昌平公主只是望着那背影消失的地方发呆。 “公主?许大人都走了。”黄樱实在看不下,出声提醒。 依她看,这人确实才貌双绝,可似乎对公主无意。 “传闻,许大人有位莫夫人,他对其极为上心,公主……” “不必再说了。”昌平公主冷声打断黄樱,这世间若不能与爱的人相守又有什么意思。 守在他身边这是一步,得到他,占有他,一步步来总会有的。 骄阳似火,烤的大地都直冒烟。 许乔松抬头望了望天边,伸手掐指一算,离瘟疫旱灾的日子不远了。 顾渊的眼线一直随着他到了落凤宫外,守在拐角处就未离开,见人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前,低声道,“请爷借一步说话。” 说罢低首跟在许乔松后头假装侍从。 二人行至荣华宫顿时听到金銮殿那边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哭泣声,这一路走来但见个个都一脸悲戚的模样。 嫔妃们哭皇上若驾崩她们中很多都要跟着陪葬,宫人们则怕被迁怒,尤其皇上近身的身边人,也是要陪葬的。 这一时宫中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顾渊早已站在殿门外等候多时,见许乔松到当即将他拉进书房,门一关顿松一口气。 “父皇他,怕是不行了。”顾渊说这话时语气颤抖,像是尽力在平复心中的不安,时机还未成熟,倘若现在皇上驾崩,所有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那边发现了什么?”许乔松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只不过还不确定,倘若真是那样,那他们也应该加快行动了。 第39章 “父皇此次的病来的蹊跷,此前正是刘贵妃侍寝,到子时便急召太医,诊断陷入昏迷,此后药石皆无效,昏迷到现在。”顾渊平复了下心情,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顿时心中有了大概。 对上许乔松那双幽幽的眸子,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大悟,“你是说,父皇是被刘贵妃下毒害的?” 许乔松未回答,只道,“你只有一年的时间。” 这话再明朗不过,元帝只剩下一年可活。 顾渊闻言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再如何那是他的生身父皇,纵然生在皇家让原本血浓于水的父子关系变得淡薄如纸,但那身体中流淌的血脉如论如何是改变不了的。 “朝中的布置,你也该动手了。太子现在必然会阻止刘季寻神医一事,所以黄神医的安危也令人担忧。”许乔松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道。 顾渊点头,眼神悠远,沉思一番转首道,“黄神医那边我会派暗卫保护他。就让太子跟刘季先斗着。若刘季处下风我们就暗中推一把,挑拨一二。若刘季斗得过太子能把父皇治好那最好不过,我们便可坐享其成。” 许乔松点头,不语。只是锁眉,自进门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听闻皇姐对你有意?”顾渊叹口气,他那个皇姐他深知脾气秉性,想要得到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心地倒也不坏,但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眉皱了一下,默认。 家中那一堆妾室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如今不得已又要重蹈覆辙,不知莫荣蝶会如何想,明明自己保证过不再让她伤心难过,却一直做不到,恍然之间觉得自己无能至极。 “皇兄一方面也是为了拉拢你。”顾媛自知许乔松根本对昌平公主无意,继续道,“刘季想借着父皇的病打垮你们许家,可谓一箭双雕。其实,你娶了皇姐对许家是一大助益,皇姐她那样受宠……” 顾渊看着那比空气还安静的人,安慰的话到不知该怎么说了,一番颠三倒四,最后又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悲戚模样信誓旦旦道,“等朝中一切都布置好了,我帮你想办法解决你家中的妾室……” “若无其他事,微臣就此告辞。”许乔松微微低首,分明不想再与顾渊废话,行完礼自顾自的打开门翩然而去。 留下顾渊一人原地凌乱,得,他的安慰人家压根没有听进去。 许乔松前脚刚走,贴身小厮顾安就急匆匆而来,磕磕绊绊的禀报,“不、不好了,太医们说,皇上性命垂危,现在太子殿下正让宫人往各处送信,殿下您快去金銮殿看看吧。” 顾渊听言一颗心猛然下沉。 难道是许乔松的预知错误?抬脚急忙赶去金銮殿。 凝香院。 远远地虚影便望见一抹艳丽的绿竹色柳叶裙朝凝香院这边缓缓而来,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丫鬟。 略微数了数,四名大丫鬟,六名粗使丫鬟俨然全部在列。 身旁的香草瞪了瞪眼,惊呼道,“这,这不是莫夫人吗?” 虚影还以为自己看错,晃了晃脑袋,同样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莫夫人何时这样大的阵仗?听雨院向来不是丫鬟最少的地儿吗?”瞧瞧这般众星拱月的架势,跟宫里头的娘娘似的。 香草望着那方向心中啧啧称奇,莫夫人多受宠啊,人家可有那个资格,瞧瞧屋里那位整日就知道发脾气的,生不了孩子,以后再如何也都入不了大爷的眼了,真是同人不同命。 眼见那身影越来越近,虚影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吓得直接跳起来,吩咐香草,“你在这守着,若莫夫人来找宋夫人你就说夫人身子不舒服正在小憩,先挡个片刻!”说罢飞也一般的跑去内厅向宋如眉禀报去了。 香草虽不明白无缘无故的虚影为何见到莫夫人就如同大敌现身那般,不过还是应声点点头,望着那急匆匆的背影心中直犯嘀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跑的这样急?” 不过几息的功夫莫容蝶就走到外厅厢房门前。 “宋夫人可在?我们莫夫人新摘的果子,特意带给宋夫人尝尝鲜。”新来的小丫头离星,穿着上好丝绸粉色背心裙,梳着两个芳女髻,眉眼伶俐得很,上前就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 莫容蝶则站在身后,被离君搀扶着,身后两侧各立一个一等大丫鬟,分别是离眉和离香,看模样都眉眼相似伶俐的很,穿着都是上好的,甚至都要赶上姨娘了。 香草羡慕的同时,觉着眼生,想来都是新来的。 虽然离星的傲慢让香草极为不舒服,但莫容蝶受宠是府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况且人正站在这里,再如何不满也只能吞下这口气,谁让人家是大爷心尖上的人呢? “宋夫人身子不爽利,正在里头小憩,不如妹妹就将果子放下,先容奴婢去禀报夫人。”这话是冲着莫容蝶讲的。 香草心中颇不服气,主子还站在这里哪里容一个你一个丫鬟来听事? 谁知离星闻言细眉一条,当即变脸,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夫人就站在门前,你一个丫鬟不先进去禀报也就罢了,竟就替你夫人挡了我们夫人?天底下哪有奴才打发主子的说法?” 香草顿觉冷汗直下,虚影让她先挡下莫夫人她就这样做了,哪里想过这么多。 这丫鬟看着年龄不大,嘴巴当真厉害,句句见血,戳到点子上。 没等香草开口,离眉挎着竹篮上前附和道,“你跟着谁学的规矩,大热天的我们夫人身子娇贵,怎么着你也得先让夫人去厅内歇一歇不是?况且我们夫人还好心好意带着刚摘下的果子来……” “离眉。”莫容蝶喊了句,示意她不要再言。 离眉当即禁声,恭敬退至身后。 “本夫人不为难你,去吧,向宋姐姐禀报,就说我来看她,刚摘的果子请她尝尝鲜,宋姐姐大病初愈,身子虚弱,想必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莫容蝶盈盈一笑,娇媚的容颜明媚的直晃人眼。 香草盈盈一福身,身影慌忙闪进内厅去禀报了。 厅内宋如眉听虚影说莫容蝶来了,正一阵着急忙慌的梳洗,此时香草又急急踏进内厅将莫容蝶说与她的那一番话一字不漏的禀报了,当即气的怒摔了一只青花陶瓷釉彩瓶。 什么大病初愈需要滋补? 她的病怎么来的那个贱人最清楚! “夫人请息怒,如今莫夫人就在外头,我们更不能让她抓到把柄啊!”虚影见势忙上前劝慰,生怕宋如眉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宋如眉虽然极恨莫容蝶,不过她也是聪明之人,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如今她已经找到出头之法,只等功成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要莫容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许乔松…… 平淡的脸上闪过狰狞,十指握拳,咬牙吩咐道香草,“去把莫夫人请进来,上最好的茶,就说本夫人一会就到。” 她当然要见她,身为主母时刻都要保持风度,她才是许乔松的正室,他们不过都是顶着正妻的名头的小妾罢了,再如何现在许府的管家权都在自己手中。 宋如眉这样安慰自己一番,霎时觉得心中舒坦了些。 厅外。 莫容蝶坐在梨木枝玫瑰椅望着自己纤纤玉手十指上的紫荆色蔻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满意。 一旁离眉凑上前道,“夫人可觉得不满意?” 莫容蝶闻言点点头,“觉得颜色似乎淡了些。” 离眉一笑,讨好道,“奴婢改日去采郁金香来为夫人做蔻丹,据说这郁金香是最纯正的紫色呢!做出的颜色一定漂亮,外层还可以涂上茉莉的透明色,这样也更持久些。” “奴婢也听说了,仿佛是早晨带露珠的花儿最新鲜,最好用,赶明儿奴婢就起早为夫人去采摘。不过,用茉莉花做茉莉茶也是极好的,用蜂蜜水泡几天放在太阳底下晾干,待到蜂蜜呈透明晶状,收起来可做茉莉蜂蜜茶,泡时加上茂山的绿茶,味道美又美容养颜呢。” 这边主仆凑在一起仿若无人的拉家常,那边香草更是羡慕莫容蝶身边的丫鬟,个个穿的好不说,在府中地位也高,瞧瞧人家多么和谐,再瞧瞧她和虚影,只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 莫容蝶点点头,夸赞道,“数你们为我想。” 离眉与离星闻言笑的眉眼弯弯,一起讨好道,“夫人可是我们遇上最好的主子了,我们姐妹誓死都好好好服侍夫人。” 离君一旁肉麻的不行,哎真后悔将自己这俩妹妹带到夫人身边啊,到现在都没有她说话的份了,好在离香同样不善言语,两人就作伴干瞪眼瞧着人家二位在主子面前招摇。 宋如眉梳洗好被虚影搀着走到外厅,老远就被莫容蝶那一身绿竹色的柳叶裙晃了眼,上头的花纹一应都用金线绣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熠熠生辉。 看到那贱人的得意模样宋如眉就气不打一起处来,她强忍心下的不爽带着主母该有的笑脸道,“听闻妹妹带着重礼来看望我,这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妹妹的心意姐姐领了,东西就带回去吧,姐姐这里什么都不缺,万一吃出过错来到底是妹妹的不是,还是姐姐身子娇贵?” 入了座,端起茶来酌一口,看也不看莫容蝶一眼。 第40章 直指莫容蝶上次用果子暗害她的事。 宋如眉眼神一瞟那竹篮中的果子轻蔑又鄙夷,管你吃了长生不死也不放在眼中。 贱人的一切都令人生厌。 莫容蝶自知她话中话,娇媚一笑,“倒是妹妹的不是了,没想到好心引起姐姐的伤心事,妹妹给姐姐赔个不是吧。” 宋如眉有些愣怔,心中猜不透莫容蝶的来意,到底就是为了故意气气她还是另有因由,怎得这么轻易就服软了? 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莫容蝶又开口,“这几日看姐姐一副忙碌的模样,还以为有什么客人要招待,这才带着礼来凑一番热闹。” “客人”二字登时让宋如眉浑身都警惕起来,这贱人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按理来说不可能啊,毕竟自己每次都那样小心,这事除了虚影再无第三人知道,难不成是虚影。 思及至此冷眼一瞥身旁的虚影,又快速收回,脸上的厉色一闪而逝,刚想开口解释时,莫容蝶又轻轻说了句,“不过妹妹忘记了,姐姐兴许不方便。”说罢,又是一笑,皓齿微露,蓦然生辉。 “这几日府中确实忙碌,很多采买都要亲自打点,还真是没有妹妹那么清闲。”宋如眉很快镇静下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装作一副疲惫的模样。 “这倒是。”莫容蝶微微点头,再次默认自己本来就很清闲,端起桌子上蓝底百花的茶盏轻抿一口,当即全部吐了出来,柳眉紧蹙,“这茶怎么一股子霉味?” 宋如眉脸面瞬间拉下来,她这意思不就是嫌弃她的茶吗?这样明目张胆着实可气! “香草,不是说上你让新贡的茂山绿茶吗?怎得莫夫人喝着说有一股子霉味?”宋如眉费了好大的劲才平复下内心的气怒。 香草闻言吓的扑通一声跪地伏首,颤声道,“夫人明察,这确实是前日刚领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有霉味,奴婢也不知。” “算了,姐姐何苦动气,许是妹妹我的嘴刁了。”莫容蝶看着座上人一副气怒的模样心中痛快,又道身旁的离眉,“快去把香草扶起来吧,瞧瞧吓成这样,真是可怜见的。”回首不忘好心的劝阻宋如眉,“姐姐大病初愈,应当忌讳动气。”又指了指香草与虚影二位丫鬟,“你们要好生伺候着姐姐,莫让她生气,知道吗?” 二人低首应声。 离眉上前将跪地的香草扶起来,好言好语,“姐姐莫怕,夫人她不过一时性子急,快快起来,擦去眼泪。”说着将一方绣君子兰的纱帕递与她。 面对离眉与莫容蝶的大度香草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宋如眉瞧着莫容蝶一副主仆和善的模样,直接气了个倒仰,这贱人有什么资格跑到她的底盘上装好人? 明明是她嫌弃茶有霉味,现在又是她来当好人,坏人都让自己做了。 可恨又可气,有火没处发只得狠狠瞪了香草一眼,大有你给我等罚的架势。 香草吓得后退几步,心中更加羡慕莫容蝶身旁的丫鬟,对宋如眉的刁脾气生出诸多怨气。 这会子也没什么事了,该生气的已经气着了,该吓唬的也吓唬着了,莫容蝶起身道,“见姐姐好好地,妹妹也就放心了。这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说着帕子一甩便要走。 提着果篮的离星问道,“夫人,这果子……?” “姐姐既然看不上,就赏给你们了。”莫容蝶轻飘飘道,却也不理会宋如眉如何,迈着步子踏出门外。 身后宋如眉那凌厉的眼神似要将莫容蝶撕成碎片。 带给她的东西竟就这样被赏了下人,还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番话,这不是故意落她面子是什么? 贱人,有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一天,宋如眉心中恨恨得想,手中的方帕刺啦一声撕成两半。 莫容蝶走在青石道上,想起宋如眉那气的浑身发抖的模样就开心,回到听雨院时有下人禀报,许乔松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这段时日时常感到心中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推门而入,窗边贵妃榻上,那人靠在上头睡得正香甜。 朗月般的容颜,素净雅致如画。 莫容蝶放轻脚步来到榻前,望着许乔松的睡颜久久出神。 今世一切都变了,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 不,她坚信她可以改变上辈子的结局,绝不为人鱼肉。 她轻轻伸出双手,将一旁的锦丝被拉过来想为他遮一遮寒气,奈何那人根本没有睡熟,琥珀般的乌黑眸子睁开,看着她的伸到耳边的手指楞了下,当即一把将她扯到榻上。 莫容蝶根本来不及反应,惊呼了一声,道,“青天白日……” “正是良辰美景。”许乔松接过话头,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觉得这幅身子骨真是瘦啊,要养起来才成。 挣扎了几下,未果,莫容蝶索性也不挣扎了,心中只道这人越来越油腔滑调了。无奈问起正事,“镇星台的事怎么样了。” 良久身后的人未说话,只有一双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紧紧握住,不语。 莫容蝶又问,“宫中可是出什么事了?” “许府要被拆了,怕吗?”许乔松头埋在她的秀发之中,贪婪的嗅着栀子花的味道,闷声问道。 莫容蝶骤然起身,认真的望着他问,“可是真的?” 许乔松点点头,依旧将她手握在自己掌心。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莫容蝶垂下眸子,她当然不会怕,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好。 只是向来爱面子的许老夫人以及誓要保住许家的许老爷当如何?二位都是年近古稀的老人,莫容蝶不忍心看着他们伤心难过。 许乔松定定看着她,将她手放在自己脸上,轻道,“他要拆便拆吧,他要如何便如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以。” 昌平公主他不娶了,许家没落未必是坏事,退出君主的视线,倒能明哲保身。 莫容蝶顿下明白,许乔松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未可知,苦笑一声,“若有解决之道,还是快些解决了。” 许乔松俏皮的眨眨眼睛,澄净的眸子中闪动着狭戏的光,“你就是我的解决之道。”说着将莫容蝶拉到怀中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 莫容蝶猝不及防,嘤咛一声双颊没出息的爬上两朵云霞。 □□正浓时,突然有人敲门,外头禀报道:“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许乔松却也不理会,回声只道,“知道了。”完全无视怀中人的挣扎,啃了一口又一口。 “青天白日的,这样……这样……”莫容蝶被他压在身下,只觉得头脑昏昏然,仅有的一丝理智在反抗。 “给我个孩子,蝶儿。”他俯身去吻她,每个吻都是那样小心翼翼,仿若对待一件珍宝那样。 第41章 41独家发表 许老爷坐在议事厅主坐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今日宫中传来消息,许府要被拆了。皇上如今病中还不知如何,在他看来许家也该趁现在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皇子才成。 皇位鹿死谁手许乔松应该可以推测出来,这样一想又没什么可怕的,若时候成为开国元勋许家又恢复从前的顺风顺水。 自家那大儿子出现在眼前时许老爷激动的几欲老泪纵横,仿若抓住了水中的救命稻草,不知不觉也格外慈爱了些,冲许乔松招招手道,“松儿你过来。”许老爷示意他坐在右下首。 “父亲找儿子可是为了许家要被拆一事?”许乔松缓步迈入厅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得让许老爷想起自己另外两个儿子,得知此消息时一个吓得面色惨白,一个面上不显,却在房内来回渡步了整整一日。 真实应了那句话,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天赋资质相貌秉性都有极大的差别。 许老爷一捋胡须点头,“为父方才从宫中回来,你可是去见过了公主殿下?” 许乔松点点头,闷头饮了一口茶,未声。许老爷说这话时一双眼睛精光迸射还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那事你觉得怎么样啊?”许老爷也不避讳,一脸热切。自然问的是与昌平公主的婚事。今日太子召见他早已经给他洗了脑,试想娶个女儿回家不仅能够解决许家的危机,还能找回被踩在脚底下的面子,更有可能成为日后新帝的宠儿,这再简单不过,娶了便是。 只要元帝驾崩,太子就是未来储君,许家有位公主地位必然蒸蒸日上。 “儿子觉得不妥。”许乔松低下眼睑又说,“皇上如今重病,情况如何还不知,不如就以这次事端为由,让许家淡出皇上视线也好。”刘季想压许家一头,任他去。只要他扶持顾渊上位,到时候许家得以保全就足够了,不必再要什么声名显赫。 许老爷听话重叹一口气,还未来得言语许老夫人从门外走进来,捏着帕子就开始哭天抹泪,“我的儿啊,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娘和你爹去死吗?”光耀了大半辈子,如今老来老来家道中落如何能让她接受得了? 许老夫人只是个妇人,不懂朝堂之上的道道,更没有所谓的远见,她只觉得明明许乔松可以救得了许府,不救就是不对,就是不孝顺。 “儿子不敢。”许乔松忙起身去扶许老夫人,奈何老夫人压根不用他,一把将他胳膊甩开,指着他问,“是不是姓莫的那个狐狸精不让你娶公主?” 许乔松皱眉,“母亲,蝶儿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子不是不管……”话未完就被许老夫人打断,“逆子,你瞒着她做什么?她没本事给我们许家生儿子还不兴别人生了?此事定是她的主意,你也不想想若不娶公主我们许家彻底就完了。你要你父亲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 许老夫人坐在梨木枝椅子上,气怒不已。如今许家危在旦夕,莫媳妇不中用也就罢了,还要拖后腿阻止许乔松娶公主,在她看来这是妒忌,简直不能忍,当下怒火直冲脑门。噌的一声起身厉声道,“我到要看看那个狐狸精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了,把我儿迷成这样!” “儿子娶了便是,您别去了。”正在当口,平淡的声音响起。 许老爷与许老夫人听这话热切的面孔又回来了,异口同声问,“真的?” 许乔松皱眉点头。 二人顿时眉开眼笑,许老夫人更是双手合十,朝着天拜了三拜,“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儿清醒,保佑我许家升官发财。” “若无事儿子告退。”许乔松微微颔首行礼,大步踏出门外。 许老夫人得意的看着许老爷,“这事啊,不用点法子怎么能成?”许老爷叹口气瞪了许老夫人一眼道,“你无事别去找莫媳妇的麻烦,且让她好好服侍松儿。”起身又道,“若你生养的另外两个儿子都有松儿一半的好许家也不至于破落成这个样子!”许老爷似乎越想越生气,竟生生的拂袖而去。 厅内许老夫人暗搓搓的生闷气,“这一切都怪那个狐狸精!” 烟花楼前人潮窜动,生意兴隆。 一辆四角系金线琉璃平安穗的马车驶到此处停住。 马夫掀开上好冰蓝丝绸的轿帘从里头探出一个书生模样俊俏的人,这便是乔装打扮过一番的莫容蝶,她前脚方才被搀扶着下车,许乔松紧随而来。 “我们来这儿做什么?”莫容蝶心中奇怪,以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想想她的生活圈子还真是小,除了许府去过的地方便只有瑞安斋。 许乔松拉起她的玉手,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跟紧我,别丢了,可知道?” 莫容蝶闻言听话的点头。 烟花楼向来以各种美味菜肴最为著名,虽然名字听起来会让人误以为此乃烟花之地,实则不然。人家只是个单纯的酒楼。 此楼有五层,装潢豪华,各类服务一应俱全,赏花赏景,三面临湖,又有自己的船舫,专供那些温雅的达官贵人在水中饮酒作乐之用。 二人进门就傻眼了,竟不知内里生意这样好,处处都满座,放眼望去厅内每个隔间都做了三三两两的人,或作诗,或饮酒。 许昌安置好马匹与马车匆匆赶来,看到此番景象同样皱了皱眉头道,“大爷,这可怎么办?” “你去问问还有没有位子,就说我们是从商路过此地的常州人。” 许昌应声急忙去办。 莫容蝶看到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顿觉身心舒畅,放眼望去湖中有三三两两的彩色鸳鸯正成双如对的在湖中嬉戏。她玉手指窗外说,“大爷,可能做出这般的画?”言罢还俏皮的眨眨眼睛。 许乔松宠溺的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湖中景,点头,“自然。只要是为你,没有什么做不出的。” 莫容蝶闻言却只淡淡一笑,望着湖中鸳鸯未声。 这一切都落在二楼隔间的一位美艳女子眼中。 此处包厢是二楼最豪华的一间,视野开阔。坐在此处可将一楼的景象看个清清楚楚。 女子皱眉,从玫瑰椅上起身走向楼梯扶手,隐匿在朱红雕花柱子后。 下方许乔松又靠近莫容蝶,伸手将她垂落下的一缕青丝埋入束发中,却遭到莫容蝶的龇牙咧嘴,许乔松只是宠溺的笑,不知在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二人相视而笑。 “你过来!”美艳女子伸手将正在账台边上翻书的男子招了过来道,“你去查查那二人来这做什么的,速去速回。” 男子应声而去,不过一会便回来禀报道,“回主子,这二位自称是经商人士,路过此地只想尝一尝咱们酒楼的招牌菜。”说到此处男子颇得意,他们酒楼的菜肴都比宫中的厨子做的还要好,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慕名而来。 一般无身份根本没有机会入厅,比如一楼这两位从商的人,很有可能被挡在外厅,向来烟花楼的地儿只省下给有身份的人用。 “去将她们请上三楼的云烟阁,就说只有那处是空着的。”美艳女子明媚一笑,又说,“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我有事情交待与他。” 男子听此话疑惑不已,她们的主子还未主动招待过客人呢,今日这是头一回,看着这二位不显山露水的,想不到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能得到主子的青睐真是不简单。 心中想法颇多,脚下却一点不耽误。 许昌过了足有一刻钟才返回,他回身找不到许乔松与莫容蝶二人生生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知这烟花楼到底什么名堂。最后在栏杆边看到二人正卿卿我我,笑语阵阵,顿时-_-凸…… 要知道莫夫人此时可是男子装扮啊,如此举动真心让人误会这是龙阳之风。 “爷,现在只能订到三楼的云烟阁,属下已经交付了银两,您现在上去吗?”许昌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银牌,上头刻着“云烟阁”三个字,便是凭此牌进厢房。 许乔松点点头,“你去将烟雨楼所有招牌菜都点了,在外头接应二皇子。” 原来顾渊也要来?莫容蝶想二人可能是来议事的,不过管他呢,听说烟雨楼的菜肴比宫中的菜都要美味,如今恰好先品尝一二再说。 有侍从走过来将他们二位引至楼上,三楼与一楼有不同,一楼的布置以梅为主,二楼则以兰为主,三楼以竹为主,以此类推,四楼以菊为主,五楼则以莲为主。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便是云烟阁,侍从推开门,一阵竹子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直令人感到心旷神怡,莫容蝶不禁为此酒楼主人的布置点个赞,如此处处透着清雅脱俗,想必传说那位女子定然不是平常的庸脂俗粉。 内里窗帘是竹叶的嫩青颜色,上头秀着竹纹。 桌子与凳子皆然用竹子制成,房内四面墙上都挂着四副以竹为主题的古画,靠墙的长桌子上摆着竹箫、竹笛等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