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昭昭》 2第一章 盛夏时节,烈日炎炎,幸而官道两旁的绿树成荫,为赶路的行人送来了清凉之意,减轻了些夏暑之苦。不过越往前走,绿林就越稀疏,刺眼的阳光不时从纷杂的枝桠中射入,带来丝丝灼热之感,但赶路的行人不但没有为之焦躁,反而振作了精神,加快了赶路步伐。因为密林一出,前方不远一定会有城池。 时年,天下征战不休,小城镇五里开外的林木都会被清光,而军事重镇或者一国之都,则城池外二十里都不会有树木。 “嗒嗒嗒……” 旌旗飘扬,几百身着重甲的骑士已走出了树荫,暴晒在烈日之下。 这一路走来,不仅去王城的官吏国人远远地避开他们,连飞鸟和走兽都被骑士们周身的隐隐杀气惊得四散而逃。 前方一片空旷,只有笔直的官道和官道两边高只及小腿的杂草,杂草边上是开垦整齐的田地,偶尔有一些人穿着短打戴着斗笠顶着烈日的人在劳作。向官道的尽头眺望,隐隐约约有一座巍峨的庞大城池伫立在天与地的分界上,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是海市蜃楼。 但这几百骑士没有任何疑惑,那里正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的故乡。 这座城池名为阳樊,是中原霸主之一———魏的国都。 阳樊曾经使中原人人向往,是权谋者的天堂,拜金者的乐土,博闻者的群仙岛,享受者的极乐界。 然而自从在十二年前,阳樊除了少数几个国家,便很少接纳异国人进入,这里渐渐变成中原最神秘的都城。 “阳樊!” “阳樊!” “阳樊!” 走在官道上的每个重甲骑士的心中都在叫嚣着这个词。 这支隶属魏国太子的亲卫部队,其中大部分骑士都是都城中小贵族小官吏的儿子,他们已经跟随着太子出征一年有余,随着太子剿灭了林胡各部。 他们在前线奋勇杀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光耀门庭,荣归故里。此刻阳樊就在不远的前方,可是不论骑士们的心中多么激动,身上的重甲被汗湿多么难受,他们的队形步伐也丝毫不乱。 阳樊城门不远处一个草坡上,一队侍卫簇拥着一辆轩车。车盖如伞,车上端坐着一个手拿书简,身着青碧色直裾、延颈秀项的少年。 此子年约十三四岁,面容清丽,虽身着男装,可起伏有致的身段表明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贵女。 除了这小贵女,车上还有两个仆从打扮的长相几乎一样的少年,不过一个横眉,英气勃勃,在车首御马,名唤未央;一个弯眉,温柔可亲,在车内侍候,名唤未艾。此二人也同样是女扮男装。 未艾从冰鉴中取出冰食放在车中的案几上,对着看书简的少年道,“公子,用点冰食解解暑?”此时世风开放,女子以着男装为风尚,旁人也以男性称呼这些女扮男装的贵女。而此风尚就是始于少年身后的都城。 被称作公子的少年,扒着车上的雕栏,向远处望了望,又失望的将手中的书简往旁边一丢,怔怔的望着冰食,却不说话。 未艾笑道,“太子传来的口讯是今日必到都城,那就一定会到的。太子从未失信,公子也别太着急了。”随后又端起冰食说,“公子还是先用些冰食解解暑气,这日头如此毒辣,如果因此生了病,太子反而要担心的。” 少年拿起食柶戳了戳冰食,却没有进食的*。 这时御车的未央说,“公子快看,他们回来了。” “在哪里?”少年立刻站了起来,抓着车栏、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了车外。 远处旌旗招展,一队骑士正向这边而来,虽然只有区区几百骑士,那感觉却如乌云蔽日一般。 突然一骑黑马从队伍中一跃而出,奔向少年而来。 那骑士御马快如闪电,奔跑间仿佛带着雷霆之势,还没有到马车的近前,马车周围拱卫侍卫们的马匹却都开始骚动嘶鸣,那些侍卫们只得拉紧辔头控制安抚坐骑。 未艾无语的望着仿佛在战场进行最后冲锋,杀气腾腾的来者,看着慌忙安抚坐骑的侍卫和拉紧缰绳的阿姊,不禁嘴角抽了抽,而她的主人此时却眉开眼笑,伸出双手,直唤“阿兄”不止。未艾默默的将冰食全部收进冰鉴里。 骑士单手控马,半俯下身体,与马车擦身而过时,竟然在飞驰的马上一手将少年从车中拦腰抱起。少年紧紧搂着骑士的腰欢笑不停,一如小时候她与兄长的玩闹。骑士抱着少年御马疾驰百丈后渐渐缓步而行。 “阿兄,我一早就在这里等你,为了恭贺你凯旋之喜,你却这样吓唬我。”少年揉着脸颊说,“我的脸都被你的盔甲撞疼了。” 骑士却皱起眉,“阿昭,我给你换一队侍卫吧。”只不过是自己单人单骑,侍卫的坐骑就被惊了。倘若真有敌人来袭,这些侍卫连应敌都不能,就失了先机。 名唤阿昭的少年笑道,“兄长是魏国的战神,是万人莫敌。这些侍卫和马匹不过*凡胎,怎么可能抵抗阿兄的雷霆之威呢?而我不过是一个公主,既很少出远门,也不会征战四方,不会遇到危险,要那么精良的侍卫做什么呢?还不如供阿兄驱使呢。” 骑士笑着点点阿昭的额头,虽然对她的恭维很受用,却不改初衷,“你是魏国最尊贵的公主,君父及我掌中之明珠,自然什么都必须是最好的。断断不能因为这些懦弱的侍卫将你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中。” 少年听罢,笑容却微微一滞,可是骑士尚未察觉,便已行至都城门口。 那里已有正卿大夫翟喜领着诸位大臣列队恭迎凯旋之师。 翟喜已经步入耄耋之年,其须发皆白,却依然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而且他神情总是和蔼温和,一点也不像魏国的第一重臣,反而像一位慈祥的邻家翁。 他已经辅佐了魏国三代国主,忠心耿耿,一直是国主的心腹之臣。魏国上下臣子的威望无人能出其右。 看着笑眯眯的翟喜,兄妹两人在心底同时滑过一个词,“老狐狸!” 在翟喜身后站着郭、李、陈、都、尚五位上卿大夫,除了刚被魏王拜为上卿的尚大夫是青年之资,其他的上卿都是久经宦世。哪怕一天前他们还在朝堂上因为政见相左争得头破血流,面红耳赤。此时大家都面上洋溢着喜气,一团和气。 骑士翻身下马,又将少年抱了下来。 此时翟喜已向前两步,合手长揖道,“恭贺太子凯旋之喜。” 太子快步上前将翟喜托起,“老大夫无须如此大礼,这本来就是旭应该做的。哪里敢说有尺寸之功?” 论官职,骑士为大将军,翟喜为相宰之臣;论身份,骑士是太子,翟喜是世袭国公;虽然骑士是王嗣,翟喜是臣子。但翟喜作为三朝正卿,除了国君,几乎没有正经拜过任何人了。 而此时其他各位大夫也凑过来将太子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恭贺太子。 太子一派的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欢欣鼓舞,而其他人不论心中是恨不得吃了太子,还是心中纠结忐忑不定的也都在脸上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欣喜。 翟喜待众人寒暄片刻之后,便拉着太子旭偏走两步,“太子此次征伐剿灭了林胡全族,尽扬我魏国国威,不止东夷各部闻风丧胆,连周边的国家都一一派来使臣祝贺。”翟喜指着身边的御撵说,“王为了嘉奖太子,并且使国人及诸国使臣瞻仰太子英姿,特遣来御撵以彰太子伟绩。请太子上御撵!” 太子旭扭头向身后一瞟,自己的几百亲卫甲士已列队站好,少年却没了踪影。 郭大夫笑道,“太子担心公主么?公主已从偏门入城了,太子请上御撵吧。” 太子旭在心里嘀咕,这个丫头。只得再三谦让,连说不敢。 大夫们又再三恭请太子上御撵。 太子这才勉强登上御撵,此时国君仪仗全开,最前方有一队单骑重甲禁军开道,接着是一队乘着一驾马车的鼓乐手,后面是乘着二驾马车至四驾马车的公卿大夫,然后是六驾马车的天子御撵,其后缀着太子的几百重甲亲兵,最后是一队单骑重甲禁军。 国君的仪仗浩浩汤汤,迤迤逦逦了几里路而不绝。 太子旭身着整副战甲,手拿长戟,站立在御撵上。虽然其相貌堂堂,可周身威势逼人,却容易让人忽视了他的相貌,只觉得威仪非凡。 正街两边每隔三尺便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禁卫拦着国人和诸国使臣,即使如此也有胆大的女郎在御驾经过的时候,向太子投去鲜花鲜果、绢巾玉佩。 因魏王性情古怪,已经十二年没有大量接见过造访都城的使臣。所以这也是很多使臣第一次见到太子,无一不惊叹于太子的气韵。 而后的数百名太子亲卫更让诸国使臣动容,几百骑士皆一手持戈,一手拿盾。身着重甲,御马踏着整齐的步伐,丝毫没有因为夹道欢呼的国人而混乱。 虽区区几百甲士,那赫赫气势却如千军万马! 看来卫矛之战后,沉寂多年的魏国要重新崛起了。众使臣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卫矛之战后,魏国几乎断绝了与各国的往来,即使是朝贡的小国使臣也见不到那个曾经称霸一方的魏国国君,几个与魏国大臣来往密切的使臣只打听到魏王因为受伤性情大变之外,并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各国的流言喧嚣赫赫,若不是魏国十二年未乱,各国怕是早认为魏王在卫矛之战后便已薨毙了。然而今日…… 十二年来一直坚持朝贡魏国的小国使臣很庆幸,魏国的重新崛起,就说明他们的坚持是正确的。 在这十二年中改朝他国的小国使臣不免开始忐忑不安,一旦魏国要追究这件事,用此借口讨伐自己的国家怎么办? 而与魏国同势的其他强国使臣,则要回去上奏提议国君应该重议跟魏国的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废柴作者第一发文,欢迎看文的童鞋踊跃留言鼓励。 . 若是写的不好,拍砖也、也不要打脸(抱头蹲= =) . _(:3」∠)_【躺平任捏 3第二章 待到王宫门口,中官朵吉并几个小寺人在门口候着,见了御撵停下,朵吉便亲自凑上去侍候太子下御撵,这朵吉不过二十多的年纪,相貌秀丽,殷勤的笑着谄媚太子,竟面如桃花,比女子还娇柔。 太子虽不喜朵吉,可此人在魏王面前甚是得宠,只得忍耐敷衍。 随后朵吉宣布了魏王的旨意,只召见太子和翟喜。 众大臣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之前魏王的诏书中只要关于翟喜,没有其他人的名字会排到翟喜之前。而今次,名字的顺序却先是太子,然后才是翟喜。联想到最近国中政局的变化,一些大臣不免在心中重新计量一番。 朵吉引着正卿翟喜、太子旭入了王宫,绕过了正殿,向后殿而去。太子并不奇怪,因为魏王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在正殿中了。 卫矛之战后不久,魏王性情大变,不仅不临朝理事,连大臣也很少接见,除了翟喜,就连太子也不能时常见到魏王。 步入偏殿,光线一下昏暗了。偏殿中饰满布幔,内侍屏息敛声的侍立在四周。殿正中尽头的案几后面盘腿坐着一个戴着面甲的中年男子,正是让多方揣测的魏国现任君主——魏王克。 太子等人步入偏殿也不免屏气凝神,几人一一向魏王行礼。 太子因有一年未归,又是儿臣,所以虽然全身甲胄,也竭力俯下身体的行了跪拜大礼。 魏王淡淡地让众位起身,他的声音很低沉,说话也是言简意赅,语气也甚少有起伏。脸上覆着面甲,众人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从而揣摩他的想法,加之后来,魏王喜怒无常,更使得他的一举一动都神秘莫测。 太子起身,抬头看了一眼魏王覆着面甲的脸,又半垂了眼睑。 十二年前卫矛之战,魏王被流矢射中面颊,从战马上跌落下来,摔断了腿,本来战争已是胜利在即,却因为这个意外,大败而归。 魏王回国之后半年,又将给他调理身体的御医全部诛杀,后来魏王的脾气就越来越古怪。 魏王出征时,太子才五岁,只是对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霸主有些模糊的印象。若不是他确定翟喜忠于魏国王室,他早要怀疑翟喜联合其他宗亲世勋将君父换成假的了。 魏王挥手示意朵吉,朵吉便开始宣读对太子的封赏,除了白璧和金帛,竟然把太子这一年所攻克之地全部封给太子做封国。 魏国从先王开始就一直在不断的收回各封君手中的权利。经过两代君主,现在大部分的封君都只能拿封地的封邑,却不能插手封地的任何事物。只有太子和少数的几个宗亲能拥有封国。现在如此太子不仅一跃成为魏国封国最大的臣子,还顺便接收了俘虏林胡的上万奴隶和马匹财富。 这道封赏一出,就会打破了朝堂势力的微妙平衡,在朝堂中掀起轩然大波。 而此时大殿中的大臣只有翟喜和太子,翟喜自然是没有任何表情,这道诏书,还有可能是翟喜撰写的。不过连太子也平淡不惊的叩谢了王恩,却让魏王很满意,毕竟太子才十八岁。 魏王沉默了须臾说,“年前,焉国太子继位为新君。遣来使臣求娶魏女为后,寡人许了昭姬,你便为送婚使者将昭姬送去焉国吧,既表示我大魏对此次联姻的重视,又可全了你们兄妹之情。” 太子边躬身说,“儿臣谨遵王命。”边暗暗把震惊压在心底,他收到这道旨意远远比之前那道封赏更为震惊。 此时王室女子,除了特殊的原因,一般都是十六七岁以后才出嫁,如果是深得君王宠爱的公主,年二十才出嫁的也不在少数。 父王虽然性情古怪,可是昭姬是唯一的嫡公主,且不说如今才十四岁,年纪尚小。那焉国国力差魏国甚远,而这些年因为内乱,国力更是衰退。选一个血统亲近王室的宗室女子就可以了。 而且他虽然在外征战一年有余,但也没有和都城断了联系,这种大事他竟然不知道!那只可能——是昭儿隐瞒了下来。 魏王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让太子继续嘉勉的话,便让太子退下了,把翟喜留了下来。 太子旭出了宫门,回到了东宫,就见昭姬已换了一身绕匝曲裾在厅中候着了。刚要说些什么,昭姬用纨扇遮着脸,颦着眉头嫌弃地说,“阿兄满身尘土,先去洗漱更衣吧。” 太子旭摇摇头,转身去了净房。 待到太子出了净房,昭姬却又不在厅中了,内侍连忙回报道,“公主去湖中清凉榭了。” 魏国的东宫占地颇广,因所居之人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又经过历代太子修葺,建造的极为舒适奢华。 自魏旭被立为太子后,因与昭姬感情亲密,平日昭姬也时常来东宫。便在东宫广植疏木花草,在花苑中的湖心填出一个百步见方小洲渚,名曰百步渚。渚上遍栽奇花异卉,又在渚边建造了一个水榭,巧设机关引湖水上了榭顶,又沿着榭顶上的飞檐翘角倾泻而下,将亭中世界用水帘与外界隔开,自是炎炎夏日的好去处,所以名为清凉榭。 太子失笑,只得泛舟去了百步渚,到了百步渚上,便看到清凉榭中,昭姬半卧倚着雕栏,一身月白的绕匝曲裾将昭姬的身姿勾勒的玲珑有致,此时昭姬正从水帘的空隙处,半探出身子,撒着鱼食喂鱼。 水榭正中摆满了鲜果吃食,又有乐者和着水帘流泻之声奏着清越的曲子。正是一幅美人消暑闲乐图。 太子旭不仅好笑,“昭儿,我以为你要给我庆功呢,没想到你却自己玩起来了。” 昭姬扭头一笑,“有佳肴、有琼浆、有仙乐,还有美人,可不是给你庆功么?” 太子旭大笑,“是,是。昭儿最贴心。” 昭姬先给兄长布上几道开胃菜说,“尝尝这些,可都是你最爱吃的,我有没有记错啊?” 几箸下肚,太子旭说,“还是昭儿最惦记我。” 昭姬得意一笑,“那是当然。既然是庆功宴,妹妹还要敬阿兄几杯酒。”于是给太子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这第一杯,昭儿恭贺阿兄克敌制胜,剿灭林胡,立下了不世之功!”昭姬说完,仰头而尽。 太子旭也同时饮尽。 昭姬又斟了一杯道,“这第二杯,昭儿祝贺阿兄得了父王的封赏,攮获林胡之千里沃土,尽纳林胡之数万壮奴。” 两杯酒下肚,昭姬两颊绯红,眼眸如潋滟秋水。 昭姬又要斟酒,太子却伸出左手一挡,右手摆了摆,寺人婢女乐人皆退出清凉榭。 太子道,“这一杯应该我恭贺昭儿你大婚之喜么?” 昭姬闻言垂下眼帘,叹了口气,无奈道,“何必在这喜庆的日子提起这么扫兴的事?” 太子旭皱眉道,“为什么拦下来不让我知道消息?”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阿兄尽可放心,这件事看似我们是吃了一个小亏,之后却是得了大便宜。”昭姬抿抿嘴,“本来那焉国使臣来到魏国,只不过为新国君请平的,这样的使者,按照父王的脾气,根本不会召见。如果不是因为焉国是我们母亲的母国,他们的使者连都城都进不来。所以当时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可谁知,此使臣到达都城第二日,父王就召见了包括翟喜等五位上卿大夫。” “接着又召见了这个焉国使臣公子恪,公子恪先将焉国新君请平的表章呈上,接着就向父王提亲了,而父王连犹豫都没有,就将我许给了焉国新君。郭大夫和陈大夫根本没有反对的机会。”昭姬摇摇头,“显然在公子恪到达都城的那一晚,父王就已经秘密见过他了,并且达成了协议,第二日只不过走了一个过场。” 太子旭神色一沉,“难道是翟喜与宗室世勋一党联手了,把你调出国门,除我臂膀?”太子疼爱昭姬,本来想让昭姬嫁给国内的世家,不然也是要嫁到世代联姻的纪国做王后的,却不想被嫁去了鸡肋似的焉国。 昭姬笑道,“开始的时候,我与郭大夫和陈大夫都是这样认为,但又隐隐怀疑。魏国太子一党,宗室世勋一党,翟喜这个老狐狸在其中不偏不倚,左右逢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果是翟喜和那一方联手,我们怎么可能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就算翟喜在我们疏忽的时候和宗室世勋一党联手了,也不会如此行事。虽然我在阿兄出征的时候管着一些琐事,可是我毕竟是公主,总要嫁人,左不过再等候几年。可如今他如此决断行事,反而会打草惊蛇!” “而这时又是于上卿刚去,新任上卿人选争夺最激烈的时候,妹妹我更不可能用此等小事让郭大夫和陈大夫分心,不论之后还有什么诡计,眼前先把新任上卿抓到我们手里。况且我身为魏国王姬,联姻他国本来就是职责所在,今日不嫁给焉王,他日还是会嫁去其他国家。阿兄你征战在外,更没有用此等小事惊扰阿兄的道理。”昭姬呐呐的说道,声音却在太子的目光下越来越小。以前有太子和母亲为自己遮风挡雨,可是太子离开这一年,却让她明白了很多。 太子定定的看着昭姬,“阿昭,母后去的早,你我相依为命一起长大,这世界上便没有比你于我更重要的人,你可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_(:3」∠)_ 4第三章 昭姬怔怔无言,曾经的那些彷徨恐惧一下涌上心头,眼泪便掉了下来,她扑进太子的怀中,“阿兄,若是人能一直不长大多好,我就不用嫁人了。” 昭姬多日来看似镇定,可是内心却焦灼不堪,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兄长,她不能向任何人表现出来。但一扑进兄长宽广的怀中,却又奇异的平静了。 太子旭搂着昭姬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昭姬的脊背,昭姬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哭过了。虽然是宫中长大的孩子,可是父王多年不近女色,宫中能被留下来的嫔妃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她是最小的孩子,又被母亲及自己从小娇惯。外表看起来已经有大人的样子了,可是内在还是个小丫头。自己出征这一年,可是苦了这小丫头了。 等她哭声渐渐小了,太子说,“女大当嫁,嫁人是喜事,只是那焉国弱小,焉君懦弱,我是怕委屈了你。”随即又笑道,“懦弱也是好事,你嫁过去,他必然不敢欺负你,若是受了委屈,尽管派人来告诉为兄,我自然会想办法把你接回来。” 昭姬止住泪水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太子旭,“阿兄一言为定,如果——他日一定想办法接我回来!” 太子旭拿着手巾给昭姬拭泪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不哭了?阿昭如今也是如花女郎了,却还和小时候一样,小哭包。”太子已经好几年没叫过昭姬这个儿时的称呼了。 昭姬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太子怀中退出,端着一杯茶默默的喝着。 太子旭一年不见昭姬,发现曾经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竟然也有了小娘子的作态,不仅有些新奇,想揶揄几句,可又不忍妹妹羞窘难堪,于是转移了话题,“我看尚言新晋了上卿大夫,可是之后有了什么转机?” “正是呢,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之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可是不管怎么样,先把确定了尚言的上卿之位。结果后来君父召见诸位上卿时,一直不偏不倚的翟喜却为尚言说话,如此尚言便很顺利的被封为了上卿,并接替了于大夫的大司行之职。”昭姬喜上眉梢,“阿兄,这样五位上卿中已有三位投效门下,阿兄之位可谓是无忧了。” 魏国一直是一位正卿、五位上卿共同掌政。自从魏王性情大变之后,除了正卿翟喜事事尊崇魏王,剩下的五卿却不免有些其他的想法。本来是相互攻讦的一团散沙,近几年渐渐的变成了太子一党和宗亲世勋一党。随着太子年纪越来越大,太子党也逐渐壮大,随着尚言成为上卿之一后,在首席掌政中,终于有一半的臣子都是太子党了。 “慎言。”太子旭用手指轻点昭姬的额头,摇摇头,“如此,还是有诸多疑惑。这一局表面上,翟喜状似还是不偏不倚,遣你去了焉国,断我一臂;又促使了尚言成为上卿,安抚了我们。可是即使你嫁去的焉国是远不如魏的小国,但焉国与我大魏唇齿相接,万一……你仍然是我的一大助力。所以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反而有所得!” 太子站起来走了两步,“我们能想到,那些别有他想的宗室世勋必然也会想到,翟喜表现上于往日所为并无大不同,实际还是偏向了我们。而今日,君父竟然将林胡全部给了我,我真是惊大于喜,可这是为什么?” 太子站定, “除非……”目光深深的看着昭姬,“除非君父……” 昭姬不用等太子明说,便明白了太子的想法,“我们也有这样的猜测,可是除了父王身边的内侍禁卫,还有阿兄你和几位亲近的大臣,就算是我也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父王了,郭大夫和陈大夫蒙父王召见时,都没有发现他与平日有什么不同。若是有意去打探,万一这是故意所为?以观你有无僭越之心呢?”昭姬轻颦了黛眉,“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太子坐下,思忖了片刻,笑道“阿昭,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你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了。我要好好给你准备嫁妆和媵臣了。你喜欢什么东西,什么人尽管说。” 昭姬抿嘴一笑,“举魏国上下,我最喜欢阿兄你了,怎么办?” 太子哈哈大笑,轻轻捏了捏昭姬的小鼻子,“那为兄便作为阿昭的媵臣,陪嫁到焉国。” 于是之后几个月,昭姬正式进入的大婚的筹备期。公主的陪嫁,自然有专门的官吏准备,她只需要把自己日常所用惯的挑选带走。 让昭姬真正忙碌的是,后宫的女官教授大婚的事项,王后的各项日常礼仪,还有身为王后的职责。当然每个国家会略有不同,嫁过去之后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学习。此外与王后身份相符的服饰、用具也一如流水的让她挑选。 而相比后宫的热闹,朝堂却很平静,自从太子归来第二日宫中举办的庆功宴之后,大家相处更为客气平和。 太子回来后,就将昭姬之前管理的事务全盘接过,意要昭姬专心婚事和休息。又亲自给昭姬挑选媵臣,督促各项陪嫁器具的打造。 这日,昭姬正在自己宫中看媵臣单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兄长给她挑选的媵臣大部分是太子亲卫和其名下的门客。其中还有不少上客。 这时就听见了太子到来的通报声,太子领着几个小内侍大步走了进来,“阿昭,我给你带来一个好东西。还有摇光和旦送你的大婚之礼,也到了。” 昭姬看着两个小内侍抬着一个大漆盒,将漆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几上。 昭姬用手指描绘着漆盒上精美的朱雀图案说,“朱雀是战鸟,阿兄莫不是送了我一套战甲?” 太子旭点点昭姬的小脑袋,“先打开看看。” 两个小内侍将漆盒四周的暗扣打开,慢慢的将盒盖抬起。 屋外的阳光透窗棱落进漆盒内,霎时仿佛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 盒中是一套赤金甲片、金线编缀的金鳞甲,一支朱雀造型的小金弓,和一金丝编壶的翠羽箭。 她先摸了摸金鳞甲,又拿起小金弓,翻转把玩,那弓首凤头,弓尾凤羽,两只凤眼各镶嵌着两大颗红宝,凤尾也用各色宝石做点缀。真是精巧绝伦,令昭姬爱不释手。于是戴上盒中的玉护指,拉了下弓弦,嗡嗡作响。 又将翠羽箭从金丝编壶中取出,箭首的青铜簇上也雕刻着精美的凤鸟图案。昭姬拉弓比划了一下说,“阿兄,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去郊野田猎。”那时的田猎是贵族流行的娱乐活动。昭姬从小和太子厮混长大,田猎技术也不一般。 太子看她目不转视,笑道,“今日晚了,明日我可以陪你去,还要约几个友人一起么?” “就我们自己好啦,不需要其他人。”昭姬示意寺人把金鳞甲收起来,“摇光姐姐和小鸡蛋的礼物呢?” 太子笑道,“旦费心给你准备礼物,你还叫他小鸡蛋。我看礼物也不用给你了,免得旦知道了恼怒。” 昭姬瞥了眼太子道,“这还不是内弟呢,就偏心起来了,谁让他叫纪旦呢!” 太子捏着昭姬的小鼻子,“你说我偏心,那摇光的那份礼物也不给了。” 昭姬连忙抓着太子的手摇着,“阿兄,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叫旦小鸡蛋了,你把礼物给我好不好。”小鸡蛋的礼物可要可不要,摇光姐姐送的一定是好东西呢! 太子见状一笑,摆了摆手,小内侍又抬进来两个大箱子。 “这么大,是什么?“昭姬看两个大箱子的尺寸,吃了一惊。 结果寺人将大箱子打开,里面还套了一个小箱子,如此这般开了五个箱子以后,才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错金云纹箱。 等打开这个小箱子,众人不由得惊呼,竟然是男女两套羊脂玉配饰,这两套玉饰的质地莹透纯净无暇、如同凝脂、还微微泛着粉色的润泽光晕,显然是出于同一块籽料,而这么大的籽料,若没有机缘,不是花费时间和金钱就能得到的。 即使昭姬见惯了珪璋琼瑶,也不禁发出了小小的惊叹之声, “这羊脂玉还盘过,可不是两三年能准备好的礼物!” 太子笑道,“是啊。这样的玉饰整个纪国也就三套,光养它就养了十年,一套就送给你了。摇光也真是舍得。” 昭姬偏头一笑,“还有一套是摇光姐姐陪嫁过来么?” 太子挑眉看昭姬,“敢取笑我了,那玉饰我使人送回摇光了。” 昭姬连忙把着小箱子,“摇光姐姐送给我了,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拿走!还有旦的礼物也赶快拿上来。” 寺人们又将另一个错金兽纹箱子抬了过来,打开箱子一看,是一对雌雄短剑,各自放在错金镶宝的鞘里。另外又有一个大一点的特质剑鞘。 这种雌雄短剑的大小和花纹都没有区别,只是短剑的一面扁平,一面有脊。分开的时候就是两把短剑,将扁平一面合在一起,放在特质的鞘里,就成了一把。 昭姬拿起其中一把,抽出一看,这短剑又轻又薄,阳光下泛着泠泠的寒光,她刚想用手指摸一摸,被太子一把抓住,“昭儿,这短剑可削金断玉,你怎么能用手指去碰?” 昭姬说,“就摸摸剑脊,又不会碰剑刃。”看着太子瞪着自己,只能作罢,“好啦,我不碰。”说着将匕首放回鞘里,嘴里还嘟囔着,“不让我碰,我怎么用啊,送给我,让我眼馋的么?” 太子失笑,“送给你当然是让你用的,可是短剑的用法不是这样。” 太子拿起一把短剑拔出剑鞘,左手扔起一块丝绦,右手挽了几个剑花。那短剑在下落的丝绦中轻盈穿梭,像一道星芒。待丝绦落地,还是一整块的样子。太子用剑一挑,却碎成了一地。 “不亏是兵器工艺最强的纪国,真是一把好剑。”昭姬望着短剑,两眼都放光了,可惜自己小时候和兄长厮混就会点射猎之术,剑术确是一窍不通,以后让斗勃教好了,“这对剑有名字么?” “没有。”太子把短剑放进剑鞘,“这是旦专门给你打造的,自然由你来命名。” “恩,”昭姬接过短剑放进箱子里,“等我好好想个名字吧,不能辜负了这对剑。”摆摆手让内侍们将礼物都收起来,眼光闪闪的望着太子,“怎么只有摇光和旦的礼物,你不会把姑母给我的礼物私藏起来了吧?” 魏纪两国世代联姻,现任纪国的王后、摇光和旦的母亲就是魏王克的妹妹,魏后在出嫁前和当时还是妃子的焉后感情就不错。出嫁后,焉后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一直悉心经营和魏后的感情,通信不止,连焉后薨逝以后还是如此。所以这个姑母昭姬虽然没有见过几次,感情确是不错的。 太子笑道,“小财迷,我哪里敢打你礼物的主意,姑母送你了两个纪国的匠师,我不好直接带进来给你看吧。” 昭姬瞪大了眼,“真的啊。”纪国拥有天下第一的锻造技术和匠人。能达到匠师水平的虽然不可能是掌握纪国绝密锻造技术的人,但是在其他国家也是顶尖的锻造匠人了。 “是啊,姑母这是拿你当纪国的公主陪嫁了。”太子刮刮昭姬的小鼻子。 “我当然知道姑母疼我。” 昭姬又想起刚才放在一边的媵臣单子,拿起来道,“阿兄,怎么斗勃这样的亲卫,石岿这样的上客都在我的媵臣单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我的存稿箱君不按时发文章呢? 5第四章 太子扫了一眼媵臣单子,“焉国国君懦弱,王位不稳,我怕你此去会有危险,自然要多派些力士保护你。再加上石岿这种谋士,可助你辅佐焉王。” “用不了这么多的,”昭姬指着其中的几个亲卫上客之名,“阿兄不论外出征战,居内为政,这些武士谋士,都是离不开的。你给了我这么多,我哪里用的着?不过是暴殄天物。再者,这些人追随兄长,一则自然是拜服阿兄勇武有智,礼贤下士;二则也是为了能一展抱负,获得功名利禄。焉国不过是一个撮尔小国,我不过是一个王后,如果让他们做了我的媵臣,岂不会多生些怨恨?” 太子说,“阿昭,你不用为阿兄吝惜这些门客亲卫。但如果这些客卿因此生出怨怼之心,既是背主忘恩之徒,可弃之不用,更不必为了他们多费心神。” “阿兄,”昭姬摇着太子的手臂道,“你把这些有用之臣都给了我,是不是不想接我回来了?” “怎么说这种话。既然要成为人妇了,就要好好经营生活,怎么能从一开始就想着回来?那焉王虽然名望不彰,焉国也不过是个中等国家。但是此人我们都没有见过,怎么知道他真实的品行如何呢?”太子轻弹昭姬的额头,若是他做主,当然不会让妹妹嫁到其他国家去,毕竟他国鞭长莫及,而且昭姬为一国之后,没有恰当的理由,怎么能轻易的接回来呢,“无论如何,这是阿昭的大婚,不能儿戏对待,你明白么?” “阿昭知晓啦。”昭姬放开太子的手臂,又拿起笔划掉了几个名字,“我留下一些,但是也用不了这么多。阿兄,你离开都城的时候,这些食客可是我帮你管着的。我自然会给自己留下有用的,这些多余的,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何必浪费呢!”说完把划完名字的媵臣单子递给了太子。 太子接过来看了看,将单子卷起,轻敲昭姬的脑袋,“凡事都依你。” 在昭姬出嫁前三日,魏王召见了她,昭姬穿着赤色王姬礼服由寺人引着去了魏王所在的宫殿。 太子旭和昭姬的母亲焉氏本来是魏王的一个妃子,是焉国向魏王进献的焉国王姬。魏纪世代联姻,魏国的王后一般都是纪国的公主,魏王的纪后因难产薨毙后,魏王多年没有再娶王后,后来因焉氏聪慧又温柔,在焉氏再次有孕的时候,将其立为王后,并将当时年近四岁的魏旭立为太子。 焉后生昭姬的前一个晚上,梦见满室光辉,醒了以后告诉魏王,魏王以为大吉。等小公主降生,魏王便赐名___昭。 小公主曾经被宠冠天下,然而两年后魏王征伐林胡大败而归,不仅毁了相貌,而且摔断了双腿,这对于一个从小便一帆风顺,而且称霸一方的君主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开始焉后每日都在魏王的寝宫侍疾,可是半年后,魏王诛杀了一干御医,并且从此也不再接触后宫。 焉后很惊慌又隐隐有些放心,看来魏王是不会再有孩子了,纪后没有孩子。其他妃子的孩子在焉后看来都不是问题。唯一担心的是魏王喜怒无常的脾气,母国在内乱靠不上,一切只能靠自己。于是她的手渐渐的伸到了朝堂。 当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好的时候,在昭姬八岁那年,焉后暴毙了,御医对焉后的死因讳莫如深。 昭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夜夜都作噩梦,除了趴在太子怀里睡着的时候。 后来…… “公主,王就在里面了。”寺人轻声说。 昭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魏王了,寺人帮她脱了鞋子,她深吸了口气,缓缓的踏进了殿内。 殿内的光线很昏暗,昭姬走了两步,就跪在地衣上,向大殿尽头的魏王行礼,“女儿昭姬拜见父亲。” 按制女儿在出嫁之前,做父亲的要有一番叮咛教诲。 魏王没有让昭姬起身,便示意让寺人将那番叮嘱宣读出来,无非是“万事恭顺,行无差错”的话,昭姬于是跪坐在地衣上半垂着头静静的听。 寺人读完了之后,一些小寺人们又搬出一些玉饰金器,这是魏王特别为昭姬添加的陪嫁。 昭姬恭谨的谢恩了。 突然魏王说,“昭姬,你过来。” 昭姬愣了一下,“是。”慢慢的向大殿深处走去,刚走了几步。 魏王又说,“到我身边来。” 昭姬半低着头跪在魏王面前,心里砰砰直跳。 魏王伸出一只手托着昭姬的下巴,将昭姬的脸抬了起来。 那只手冰冷滑腻,让昭姬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昭姬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其他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魏王,还是常带的面甲,便垂下来眼睑。 魏王静静的端详了片刻说,“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而且比她还要聪慧。”魏王看到昭姬的眼睫抖了抖,低沉的笑了几声,“你是寡人的女儿,是大魏的王姬。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昭姬惊异于魏王话语中少有的温柔,抬起眼睑直视魏王的眼睛,只看到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眸,“是,女儿明白了。” 转眼就到了昭姬出嫁的日子,所谓送婚使者,应该将公主送到焉国的都城,然后在都城等候三个月,等到焉王带着新娘在焉国宗庙祭告祖先,举行庙见之礼,封昭姬成为正式的焉国王后以后,送婚使者才能带着送婚的马车回到焉国。但是太子旭毕竟是魏国太子,只能将昭姬送到魏焉两国的交界,然后再由真正的送婚使者将昭姬送到焉国王城。 魏国的王宫自昭姬送嫁后,魏王下令王宫内三日不得熄灯。这以是上古嫁女的礼节了,今时除了一些恪守礼节的世家小国,几乎无人遵循。可是魏王却突然下了这样的王令,彰显他对昭姬的宠爱,却让人更觉得他喜怒无常,毕竟昭姬既是早嫁又是低嫁。 这一路上,昭姬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婚车中,有时候也会女扮男装骑会儿马散散心。太子也尽量陪着昭姬,有时也和昭姬谈论焉国的事情,焉国在先王时曾经乱了几年,当时先王的父王没有嫡公子,为政又昏庸,几个庶公子便觉得人人都有做王的希望,争斗不休,结果是先王联合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焉湦斗败了其他的公子,又因自己的妹妹焉氏已是魏国王后,得到了魏国的支持。勉强稳定了焉国的局势,总算是太平了七八年。 等到先王薨逝,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焉王继位后,王叔湦仗着自己曾经有拥立先王之功,和这些年在朝中经营的势力,越发不把焉王放在眼里。于是焉王便让自己的庶兄公子允打着请平的名义出使魏国,实际上就是为了向魏王求亲。 “所以,我去了还有的忙啊?”昭姬支着小脑袋望着车外的风景,从都城出发已经十几天了,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能扶持焉王站稳脚跟固然不错,但是也不要太勉强了,毕竟是你魏国的王姬,即使焉王被杀,你也不会受到伤害的。”太子旭又低笑了两声,“而我的妹妹又怎么可能做过分的事呢?” 此时王姬的婚姻不是用来和其他国家联姻,便是下降臣子,笼络世家。出嫁的其他国家的王姬,如果国君丈夫在政斗中死去,一般也不会被杀死,甚至还有被继任者继续尊为王后的情况,毕竟这是两个国家的联姻,具体的联姻对象是谁,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当然如果这场政斗就是王后挑起的,而王后又是失败方,那就另当别论了。不仅王后会被杀死,还有可能挑起两个国家的战争。这就是太子旭所谓过分的事。 “如果我想帮助焉王站稳,做的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必然是会过分的呀。”昭姬扭头看着兄长一脸无辜的说。 太子捏了捏妹妹的脸失笑,“那是当然的,可是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时候,这个过分也必须有度,不能让他们绝望到狗急跳墙。等到你能把他们都抓在手里的时候,自然是想怎么过分,就可以怎么过分了。” 昭姬歪了头躲开了兄长的手,“我都已经及笄了,又马上要大婚了,怎么阿兄还捏我的脸,当我是小孩子?”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阿兄你还没有行冠礼呢,阿兄才是小孩子呢,哈哈!” “好啊,昭儿你笑话我!”太子用两只手捏昭姬的脸,昭姬又笑又躲。 魏国送嫁的队伍,因为随行有女眷,嫁妆众多,所以又走了十几日才到魏焉边境。 />而焉国,自从魏王许婚之后,政局更加的扑朔迷离。保王派,一时间扬眉吐气起来,王叔派,看似沉寂了下来。 本来焉王觉得自己是焉后的侄子,魏王会许他一个宗室女子。魏国公主,他是不敢想的,可魏王竟然将自己的嫡公主许给了自己,真是意外之喜。当公子允回国复命并且带来魏王的婚书时,焉王拽着公子允衣袖哭了一场。 焉王为了表示对魏国公主的期待敬重之情,特别在魏焉边界建立了奢华的宫馆,起名为金桐馆,用来招待即将到来的魏太子和魏公主。 />此时焉王在金桐馆中坐立不安,他于三日前就到达了金桐馆,“允,魏国公主今日就要到了吧。”焉王对着自己左下坐着的一个眉目温柔的公子道。 6第五章 “是的,主公,一个时辰前。魏国派来的使者说,他们还有十多里就到了。”公子允端坐着,没有因为焉王已经问了好几遍同样的问题而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一个时辰?”焉王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惊慌了起来,“允,那他们不是快到了么?” 公子允说,“请主公稍安勿躁,如果他们来了,寺人会提前通报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寺人进来说,“主上,魏国送婚队伍来了。” 焉王又慌张了起来,公子允对周围的侍从、寺人挥挥手,等大家都退了出去,公子允走上前,握住焉王的肩膀捏了捏,“主公,魏国太子只是来送嫁,一切都照常就可以了,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焉王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公子允拍了拍手,寺人们又进来服侍焉王更衣。 等到焉王更衣完毕,和一众迎亲的大臣站在魏焉交界的时候,魏国送亲的队伍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此时的接亲仪式并不复杂,因为婚礼要在焉都汶南举行。 太子旭将昭姬婚车的辔头递给焉王的时候说,“昭姬是孤唯一的妹妹,焉王一定要善待她。” 焉王比太子小两岁,太子已经是成人的样子了,可是焉王却还像一个少年,白嫩的包子脸上,一双黑眸又大又纯粹,不像是一国之君,反而像一个富家郎君。两人虽是表兄,却一丝相像之处都没有。 此时焉王的眼睛里却隐隐有着恐惧,他被太子旭的锐利似鹰的眼神盯着,冷汗顺着背心流了下去,不禁两股微微发抖,可是仍然强作镇定,“寡人一定待王姬如珠似宝。”说着伸手接住婚车的缰绳拉了一下,没拉动,焉王的怔住了,刚想习惯性的看眼身边的公子允,太子却放开了缰绳。 焉王轻轻松了口气。太子旭却眯起了眼睛。 三日后,太子就要返回魏国了,而焉王和魏国公主则要启程去焉国国都——汶南。 太子在返回魏国之前,召见了真正的送婚使者尚言和昭姬的两个主要的媵臣斗勃、石岿。 尚言是新任的大司行,年纪还未到而立。长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能言会道,和同僚的关系处的都很好,是一个典型的外交人才,在朝中也是因为是太子一派,才继任了大司行这个官职。 石岿是太子的上门客之一,也是太子智囊中比较得看重的人物,今年四十出头,长得瘦小平凡,留着一把小胡子。因为家境贫寒,虽然才智卓越,可是苦于没有贵人引荐,从二十及冠开始周游了列国,到了三十五岁还是一无所成,走到魏国的时候,因实在没有钱财度日,只好在阳樊外的村落里务农,却不想遇到了太子的上客栾春,栾春十分欣赏石岿的才能,便将他引荐给了太子,石岿如此慢慢的成为了太子的上客。 斗勃却是世家出身,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这时很多世家将家中旁支的小儿子或者庶子送去王室做公子的伴读或侍卫。斗勃就是斗家家主的庶子,身材颀长并不壮硕,却天生力大无穷,是魏国有名的大力士。 魏王让大司行做公主的送婚使者,太子旭又选了这两个人给公主做媵臣,可见昭姬在魏王及太子心中的地位。 这三人向太子回报了这几日的所见所得。虽然早在太子回魏国后不久,便开始收集关于焉国的情报,可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公子允在焉王身边几乎寸步不离,虽然在人前一切以焉王为尊,可私下里,连焉王周遭的近卫也都听从公子允的吩咐,可见这焉国实际做主的人恐怕是另有其人。”斗勃说着这几日所得,“焉王性格懦弱,只不过因为是王后之子,所以立为了太子,如今看来恐怕是公子允的傀儡?” 石岿摇摇头,“本来我也是如此认为,毕竟焉王应该是真懦弱,但我看焉王和公子允相处细节,焉王每每有疑惑,有时候会忍不住去看公子允,那眼光却满含信任,并没有恐惧忌惮之意,如果焉王只不过是公子允的傀儡,这种信任之情从何而来呢?” “如果公子允忠于焉王,又怎么能做出控制焉王身边的亲卫如自家家奴的事情呢?焉王就如此信任公子允?”斗勃疑惑的说。 “在阳樊时,我见过公子允,此人不仅待人谦恭有礼,处事宠辱不惊,还身负机辩之才。不过我却听翟大夫说他为人过于谦和,做事难免思虑过多,优柔寡断。”尚言边回忆边说,“所以他是真的衷心于焉王;或者只是瞻前顾后,有心无胆;还是因为焉国朝政错综复杂,只能暂时蛰伏在焉王之下,等待时机。如今都无法妄下断言,等到焉国之后,假以时日,或许可以看出几分端倪。” 太子不置可否,只是一字一顿的说,“昭姬是我魏国最重要的王姬,也是我最心爱的妹妹,此去万事以魏国的利益,昭姬的安全为重,你们明白?” 待听到三人郑重的应“是”,太子又说,“昭姬毕竟是女子,年纪又尚小,处事难免感情用事,如果关系到她的安危和魏国的利益,她又犹豫不决,不要过度迁就她,你们可以自行决断而为。焉国的这趟浑水,切记不可以轻易涉入。” 太子又与三位商量一些细节,又去了昭姬的房间。却看到昭姬坐在窗边看着庭院的景色出神。 太子摸了摸昭姬的小脑袋,“我忙的团团转,昭儿却能偷闲发呆呢。” 昭姬抬头看了太子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靠在太子身上,太子坐在昭姬身边,让昭姬能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明日我就要启程回阳樊了,以后阿兄不在你的身边,你万事要小心。” 昭姬抿嘴一笑,“我是魏国公主,哪里有什么危险呢?” 太子说,“对,凡事都要先记得自己是魏国的公主。然后再行事。” 昭姬撅嘴说,“哎,阿兄,你不在阳樊这一年,我不是也好好的么?这次我是去做焉国的王后的,我的背后有你、有魏国,我也不会无端将自己陷入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你怎么这么不放心我啊,从阳樊一直念到了焉国。” “没良心的。”太子捏了捏昭姬的鼻子,换了一个话题,“对焉王,你有什么想法?” 昭姬到金桐馆的第一日,焉王就摆了洗尘宴及迎亲宴,昭姬自然也是出席了。焉王在宴席上话语不多,对她也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一切都是按照礼仪中规中矩。“他像个孩子。”昭姬回忆了着焉王圆圆白白的脸,看她的时候会微微脸红,“焉王比阿兄只小两岁吧,比我还大两岁呢,倒比我像一个孩子。” 太子莞尔,“比你还像孩子,昭儿也承认自己是个孩子了?” 昭姬瞪着太子,“你到底听不听我说啊,不是念叨我就是说我!” 太子看着昭姬气鼓鼓的样子,想笑,咳了一声,正色说,“一直听着,说吧。” 昭姬白了太子一眼,“比起他,我倒是关注了他的庶兄,公子允。” “那昭儿有什么发现?”太子挑眉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来求亲,我也不会嫁到焉国来。所以就多看了两眼,他也没什么,就像一个为自己弟弟大婚而高兴的兄长,做事也是有礼有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昭姬皱皱眉,“只是焉王的一举一动也过于依赖此人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所谓驭下,要有张有弛,过于信任亲近,凡事都依赖他们,不免让他们生出些矫妄之心。如果过于疏远,不赋予信任,使他们的才华不能得到施展,又会让他们产生怨恨的情绪。不过,”太子顿了顿,“这头三个月,你尽可以静观其变,仔细斟酌,什么事情才是你需要做的当务之急。” 昭姬眼看太子又要开始叮嘱她了,急忙连声说,“阿兄,我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凡事谋定而后动。” 第二日一早,昭姬和太子便分道扬镳,因为已经在焉国的国土上了,焉王和昭姬先送太子离开后,才要启程去焉国的国都。晨光下,太子与焉王寒暄过后,骑上奔霄向昭姬点点头,便转身而去了。 昭姬看着太子的队伍越来越远,消失在视野中。 焉王见魏国太子走了,偷偷的松了口气,看着望着远方合袖而立面无表情的昭姬,又慢慢的看了一眼公子允,见公子允对他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于是焉王走到昭姬面前说,“公主,也不用太挂怀,总会有相见的那一日。我们,现在就启程可以么?” 昭姬展颜一笑,“一切但凭焉王做主。” 焉王脸红了红,嘴唇蠕动了一下,轻声说,“好。”便亲自扶了昭姬上了马车,然后下令启程。 在庙见之前,焉王和昭姬是不能同房的,但是却可以同室相处。 这时男女大防不严,男子或者女子在大婚之前有个伴侣是很普遍的事情,哪怕是有私生子也是很常见的。丈夫并不会在意妻子在婚前是否是室女,可是却不能允许自己的嫡长子是别人的孩子。 所以此时有三月庙见之礼,表面上是说新妇在这三月之中可以学习夫家的规矩,让新妇有一个过渡的时间,进而接手夫婿内院的事务。实际就是为了验证新妇是否怀孕。 焉王时常来找昭姬,开始的时候公子允都陪着焉王,到后来,焉王有时会自己过来,和昭姬说话,也不会动不动就脸红了。 焉国在诸国中不算小国,但比魏国还是要小很多,总共只有四十多个城,从金桐馆到焉都快马疾驰也不过三日的功夫。不过为了照顾昭姬,行程安排是白日行路,经过城池便休息到第二日再接着行路。 每到一个城,县大夫或者邑宰自然要领着全城的百姓迎接焉王,晚上由县大夫领着大小官吏宴请焉王,又有县夫人及城中大小贵妇招待昭姬。昭姬自然以对,于是凡是路过焉国的大小城池中的贵人都说,这魏国公主虽然来自大国,可是却没有一点大国公主的脾气,反而谦和待人,真是焉国的福气。 如此行了近十日,就要到了焉国的重城之一五鹿,穿过这座城再行八十多里便到了焉国的国都汶南。 “看来五鹿今年是大丰收啊。”昭姬隔着窗棂看五鹿城外的田地,这时糜黍已近成熟,一片金黄色的黍田一望无际,而天高气爽云稀,昭示着未来几日五鹿都会是好天气。 “公主,五鹿虽然位于焉国国都汶南的咽喉之地,是焉国几个重要的城池之一,却不是焉国的产粮大县。可是这一路走来,五鹿城外的黍田成片,糜黍的长势也极好,显然并不是贫瘠之地。难道焉国如此富奢,连五鹿这样的地方,也不属于丰饶之地?”未艾疑惑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男主的问题……我尽量让他早粗来…… 7第六章 昭姬摇摇头,“应该不会,这等富庶的地方,就是在魏国也不能等闲视之。我是听说焉王上位后,大力发展了农耕,不过在短短的时间竟然有了如此的成就。” “公主快看。”一直沉默的未央指着窗外远处有粼粼波光,显然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还未等昭姬有什么反应,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有侍者说着什么,一会马车外间坐着的小侍女进来说,“公主,焉王派来侍者说,还有十里路就要到五鹿了,时间还尚早,想请公主去五鹿城外的凌波湖游玩一番。” 昭姬也正想去看看,便应了下来。 这小侍女又说,“焉王嘱咐公主可以换一身轻便点的衣服。” 昭姬便让未艾去将她的男装取出来。未艾犹豫了一下说,“公主,这毕竟不是魏国,焉国据说是最为遵守古礼的国家。” 昭姬笑道,“无妨,女子着男装,也不是近年才有的风尚,我此去带了不少男装,日后必然要穿的。况且焉王也让我穿的轻便一点,哪有比男装更为轻便服饰呢?” 于是未央未艾便伺候着昭姬换了男装。 昭姬换了一身缃色的男式曲裾,宽大的衣摆便于走路。换好不久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昭姬下了马车,见焉王已在车外等候。焉王也换了一件缥色常服,看到男装的昭姬一愣,然后脸微微红了,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昭姬笑了起来,“我们怎么去,骑马还是坐车?”从这里看去,有一道通向凌波湖的田间小路,昭姬的婚车必然是不方便通行的。 焉王结结巴巴的说,“骑马坐、坐轩车都可以,公主想、想怎么过去?” 昭姬看着一边已经架好的张乐四面的轩车说,“就乘车吧。” 焉王手忙脚乱的扶了昭姬上了轩车,便也上了车,与昭姬同车而坐,虽然轩车车厢并不封闭,可这也是焉王第一次和昭姬如此接近。自从焉王上了轩车,便跽坐在一边,手搭在两膝上,微微低着头,像在出神。 昭姬看他鼻尖上仿佛都冒出汗来,偷偷的抿嘴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望着车外的景色。此时轩车已经驶进成片的黍田中,在微风的吹拂下,远处的凌波湖在阳光下掀起层层银光闪闪的波浪,与湖边田地中金灿灿的黍浪连成一片,美不胜收。昭姬不免惊叹这田园之美。 这一路来,昭姬也见过不少田野村庄,而传说中土地贫瘠的五鹿却有如此的胜景,不由的让昭姬惊讶又疑惑。 等到轩车驶到凌波湖边,焉王才仿佛回过神一般,将昭姬扶下了马车。 昭姬下了马车,往湖边走了两步,“我一直只以为五鹿作为焉国的大城,只是因为它位在咽喉,却没有想到它竟然是这样一个富庶之地。” 焉王想了想说,“五鹿这些年确实很贫瘠,可是它在很久以前是丰饶之地,不过后来汶水改道,五鹿外的田地便渐渐的荒芜了。去年的时候,虢大夫建议要凿渠引汶水以灌溉五鹿。于是用了一年的时间凿了几道小渠,积成了这个小湖泊。虽然还没有完全完工,可是今年已经可以灌溉五鹿城附近的田地了。” 果然这不是一个天然的湖泊,昭姬指着远方还有很多役人的地方问焉王,“那可是在修建水门?” 焉王很高兴,魏国公主竟然知道那是水门,“是的,现在引来的汶水还比较少,只凿了两道小渠,还有四道大渠没有凿通。”焉王仿佛被戳到了痒处,也没有了开始的羞涩,侃侃而谈起来,“如果这几道渠都凿通了,汶水水流很大,有涨有落,大涨的时候就必须用这些水门来控制湖水的水量。” 昭姬眺望远处还未建成的水门,“这里以后都要建起来水坝么?” “是啊。”焉王指着远方说,“那里要建五道水门,这里要建几道低滚水石坝。” “低滚水石坝?”昭姬并不是很了解水利设施,问道。 “就是这里修筑一道低堰,这样等到湖水达到一定的高度,才会流出来。这样等那五条沟渠都开凿成功,这个湖就能储存更多的水了,平时水多的时候便从这里流下来……”焉王看昭姬感兴趣,连比带划,说的手舞足蹈。 昭姬没见过这样的焉王,觉得有趣,继续接着话茬问焉王关于水坝的事情,结果发现焉王竟然对水利十分的了解,不论问到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全无平日相处时的局促不安的感觉。 “……再过几年,凌波湖最终会扩大一倍,所灌溉的黍田也会扩大一倍。”焉王用手比划着湖和黍田的大小,兴奋的脸都涨红了,“不止五鹿这里的百姓再也不愁会饿肚子了,还能多出许多粮食支援其他的地方。” “饿肚子?”昭姬奇怪道,“五鹿以前虽然不产粮食,但也是焉国的重镇之一,怎么五鹿的百姓也会饿肚子么?” “会的。我小时候焉国的公子们一直在互相征伐,打了好多年的仗,有一次父王在外征战,我和母亲被其他的公子围困在五鹿,困了很久,父王都没有过来救我们。城里的粮食几乎全部吃光了,饿死了好多百姓。当时我被母亲拘在家中,不让出去,等被父亲救出来才知道,饿死的百姓都堆成了山。到后来连我们也吃的也是几乎无法下咽的粗食。最后我乳娘也饿死了,她死之前还给我煮了一锅肉汤,很鲜美,我从来没有喝过那么美味的汤。” 焉王越说声音越低,眼眶也渐渐红了,他看着昭姬,“她死后,我才知道那肉汤煮的是她的肉。那时我便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让焉国的百姓都能吃饱饭。” 昭姬温柔的望着他,目光如水,“会的,你是一个好君主。” 焉王头一次见到昭姬用这种眼神望着他,他呆呆的看着昭姬嘴角的笑靥,呆呆的看着昭姬拿出一条绢巾,带着一种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气,轻抚在他的脸上,温柔的细腻的触感,仿佛小时候他睡在花苑里,停驻在他脸上的蝴蝶。他迷迷糊糊的想起曾经看过不知谁写的文章,一个人做了一个美梦,变成了一只蝴蝶,在天空自由翱翔,他想难道他现在也在做这个美梦么?他屏住了呼吸,生怕气息惊走了蝴蝶,吹散了他的美梦。 突然有几只大雁“嘎嘎”叫着飞过。 焉王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竟然是泪流满面,昭姬在给他拭泪。焉王的脸霎时涨红了,一把拿过昭姬的绢巾,背过身体,心里窘迫极了,竟然在自己未来妻子的面前流泪。他刚要拿绢巾擦脸,又顿住,拿着绢巾放在鼻子前轻轻的闻了闻,仔细叠好放进袖袋里,用袖子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 想转身看昭姬,但是又觉得尴尬,他慢慢的扭头瞟了眼昭姬,却发现昭姬已经向着正在修建中的水坝走去。他拍了拍脸,急忙追了上去,“我们不要太靠近那些水门了,那里人多又乱,水门也还在修建中,我怕会有危险。” 昭姬回头笑道,“嗯,我就稍微走近看清楚点。” 焉王眼神乱飘,就是不敢正眼看昭姬,陪着昭姬走了几步,磕磕巴巴的说,“本来、我邀你来这里,是一时起意,允还说一般的公主会觉得这种事情很无趣。你、你却不同,你和一般的公主真、真不一样,竟然喜欢听我、说这些。” 昭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你和公子允的感情很好啊。” 焉王也渐渐平复了心情,“是啊,我和允一起长大,他是我的兄长。从小除了父母,就他对我最好了。公主和太子爽感情也很好啊。” 昭姬装似不经意的说,“那不一样啊,我和阿兄是一母同胞,感情自然要好。” 焉王摇摇头,“允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从小是在我的母后身边长大的,就和我像同胞兄弟一样的。”焉王眼睛亮亮的,“他从小就又谦逊,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做什么事情也做的很好。对别人也都很温柔,从没有人说他不好的。而我从小就愚笨,做事样样不及他。若不是他的母亲身份低微,这个焉王的位置就应该是他的。可是他从来也不会有埋怨之心,只是一心为了我、为了焉国打算。母亲去世前告诉我,一定要全心全意对待两个人,一个就是允。另一个,”焉王撇过眼睛,轻声说,“另一个就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以后、一定会、会全心全意待你的。” 焉王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看昭姬,脸全部就烧红了,仿佛都有热气从头顶冒了出来。 昭姬的脸也有点发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正在这时,远远的几个官吏模样的人跑了过来,正是焉王之前提到过的主持此处水利的虢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有朋友提过我名字有生僻字的问题。 废柴作者是个手残党,还是个起名废,所以/(tot)/~~ 不过主角和主要配角名字我不会用生僻字的,即使再废,我也努力让他们又好听又好看【真的么…… . 大家如果看到一个角色的名字越生僻,就说明这个角色炮灰的越快,或者不重要╮(╯_╰)╭ 方便读者阅读的作者才是好作者,握拳\(≧▽≦)/【酷爱来表扬我! 8第七章 焉王一行并没有提前通知主管的官吏,又都穿着常服,轻车简行。开始的时候,河丞以为是哪里的贵人在湖边嬉戏,凌波湖成湖不久,就有些贵人在湖边郊游,只要他们不到工地这边来,河丞是不会管他们的。 可是这些人下了马车,不铺设地衣屏障,反而慢慢踱步向工地这边而来,还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让河丞起了疑心,这怎么看也不是单纯过来游玩的。 凿渠建湖虽然是焉王大力支持的,可也不是没有各种阻力,河丞便派了几个人悄悄的靠近点看看,结果那几个人不多时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说湖边停驻的轩车竟然是四面悬屏的。这种轩车只有一种人能乘坐,就是一国之君。 河丞再三确认,看到的确实是这种轩车,他的冷汗都下来,赶快去找主持虢大夫。虢大夫此时也刚巧来工地,听到说焉王自己悄悄过来了,二话不说,带着小官吏们便向河丞指的地方去了。 虢大夫是一个长相干瘦,却精力旺盛的老头,曾经是焉王的师傅,此时他一头冲过来,看也不看旁人,直接抱怨道,“主公,你来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微臣,好让微臣来迎接你,这里到处都在施工,人员杂乱,乱石交杂,主公这样过来是很危险的。” 焉王本来看到自己的师傅有些尴尬,像个做了错事被抓住的小孩一样,可是又看了一眼昭姬,轻轻咳了一声,“这焉国都是寡人的国土,寡人、寡人哪里不能去?” 虢大夫这时仿佛才看到了昭姬,一个男装女子,还由焉王亲自陪着,是魏国的公主、未来的王后吧。此时又看着焉王强作镇定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君主的面子要给,要给,可是君主的安全更重要,“是微臣冲撞了国君,请国君赎罪。这焉国自然都在吾王掌中,只是主公乃是千金之子,怎么能随意到这样危险的地方?” 焉王犹豫了一下说, “我们只在凌波湖的这一边,不去水门那边,不会有危险了吧?” 虢大夫笑道,“自然,由微臣陪着,主公若想去水门那边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焉王看了眼昭姬,“你、想去水门看看么?” 昭姬抿嘴一笑,“时辰也不早了,又不方便,那便不去了吧。” 虢大夫听了昭姬善解人意的话,舒了口气。 此时焉王肚子却叽里咕噜叫了起来,他才发现已经到午时,该用午膳了,不由得又面红耳赤起来,看着昭姬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腹鸣,松了口气。连忙下令去五鹿。心中却止不住的懊恼,本来就快到五鹿了,算着时辰,即使看过了凌波湖,时间也足够去五鹿用午膳,可是不想自己一时话多,在凌波湖耽搁了这么久,现在连午膳都要耽误了,自己真是,真是笨啊。 于是等焉王回到车队里,连忙让近侍送些小点心去昭姬那里,让昭姬先垫垫,不要饿着了。 昭姬看着内侍送来的精致小吃食,让未艾把自己寻常爱吃的花瓣蜜饯送去给焉王一些,让未艾好一阵子惊奇,这还是公主第一次给外人送吃的。 刚才在湖边,未艾要跟着昭姬,却被未央一把拉住,只是远远的缀着他们,昭姬和焉王说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只是看到焉王又哭又笑的样子。 “阿姊,你说,刚才焉王和公主说了什么呀?又哭又笑的。”未艾送完蜜饯回来,在马车外间捅了捅正在整理东西的未央,悄声说。 “我和你在一起的,一样不知道。”未央抬头看了未艾一眼,继续整理。 未艾看着自己姐姐一点也不好奇的样子,叹了口气,明明是双胞胎姐妹,可是除了长相,阿姊和自己没有一处相像的地方。 未艾想到了什么,又戳了戳未央挤眉弄眼的说,“刚才我送吃的过去的时候,焉王还召我进御驾中,亲自问我公主有没有说什么。公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给焉王回礼啊,我不好直接这么说,你没见焉王一脸期待的样子,让人觉得如果说出公主的原话,仿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我只好说,这个蜜饯是魏国的特产,是公主最最喜爱的吃食,所以也想让焉王品尝一下。你知道当我说完,焉王怎么了么?” 未艾停顿了一下,没有等未央说话,就迫不及待的悄声说,“焉王的脸就红了啊,真的,焉王的肤色很白,他的脸就像蒸熟了一样,突然就红透了。一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贵人会脸红呢。” 未央没有说话。 未艾托着腮想了想,“你说公主是不是对焉王也有意思了啊?除了太子,我可没见过公主给其他男人送过吃的。” 未央没说话。 未艾接着说,“要说焉王虽然没有公主长的好,可是也是一表人才啊。脾气又好,肯定会对公主好的,是不是?” 未央没说话。 “虽然焉国没有魏国强大,不过也不算是小国了,况且咱们这一路走来,每个城池的情况也不错呢,这个传说中贫瘠的五鹿,竟然是这么丰饶的城池,真是听说不如亲见啊。”未艾絮絮叨叨说了很长一段话,发现未央一句没有搭理她,不由得恼了起来,她推了推未央,“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咱们以后可是要在焉国生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情啊!” 未央没有防备被未艾大力一推,加上马车不稳,差点一头栽进箱子里去,吓得未艾又把未央一把拉住,“阿姊,你没事吧。” 未央无奈的看着未艾说,“你说的这些都很对啊,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回来还没有回禀公主呢,在外面说了这么半天话,不怕公主担心?” 未艾白了未央一眼,“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这就进去。”说完连忙进了马车内间。 等到了五鹿,来迎接他们的是焉王的庶弟公子恪。公子恪只比焉王小几个月,长的秀美可爱,并不是五鹿的封君,却管理着五鹿的军政事务。 进城一路上自然是百姓夹道、欢呼雀跃,等到了下榻的宫邸,焉王却亲自扶来下一个男装丽人。 虽然女子穿男装的风尚已经蔚为风潮,可是在保守的焉国,却很少能看到身着男装的女子。 果然是从魏国来的公主,公子恪好奇的打量自己未来的王嫂。 但更让公子恪惊奇的是,焉王对魏国公主的亦步亦趋的态度。焉王微红着脸,细声问着魏国公主这样那样,几乎要把旁人都当做空气了。而魏国公主虽然表情淡淡的,但也是面带微笑。 公子恪在一边看的啧啧称奇,看的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饭毕,公子恪和五鹿的大臣们就要给焉王汇报五鹿的民生情况。这也是焉王每每路过一个城池所要做的事情。 昭姬作为魏国公主是要回避的。可是焉王却提出时辰尚早,先去五鹿城中亲眼看看。然后晚上再听汇报不迟。因为昭姬还穿着男装,焉王便邀请昭姬一起去。公子恪自然要陪同。可是昭姬觉得此时他们一行人去了,国人也会躲避起来,也看不到什么,不如去城墙上看。于是几人便上了城墙。 城墙曾经在群公子之战中,遭到严重的损害,但是因为五鹿是汶南的咽喉,这么多年也修葺如初了。 因为战争五鹿差点变成一个死城,后来先王遣民移民,又轻徭减赋,五鹿才渐渐恢复。去年焉王又下令开渠建水利,一下子开辟出来许多田地,来五鹿谋生活的人就更多了。 此时昭姬和焉王站在城墙上看着五鹿城内,因为过午时不久,几个主要的街市上人流熙熙攘攘,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公子恪在一边伴着焉王和昭姬走着,一边汇报着民生,五鹿又多了多少人口,又新建了几个商肆……五鹿城外又多开辟了多少亩田地,又多了几个村子。 昭姬只是微笑的听着,并不插话。发现说到民政的时候,公子允会问的比较多。说到水利之时,焉王会问的更为详细。 结果绕着城墙走了一圈,焉王发现昭姬已经落在队伍的后面去了,不禁又懊恼起来,自己是陪昭姬出来的,结果说高兴了,把客人丢在了一边。 焉王连忙走到昭姬身边,发现昭姬扶着城垣望着城外,昭姬扭头看向焉王,笑着说,“焉王,过来看啊。” 焉王从垛口上往城外望去,夕阳下的凌波湖如一块璀璨的宝石被成片的金色黍田簇拥着,一条条人工凿出的河道如蛟龙盘伏在田地间,消失在远处的散落着的几处村庄之中。 昭姬见焉王也看的专注,莞尔一笑,“我以前一直以为,观大景,一定是自然之力才能有鬼斧神工的震撼。今日见这人工之力,却也可以破人心魂。我想如此下去,焉王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夕阳的余晖打在昭姬脸上,衬得昭姬神色温柔,面容昳丽,顾盼间竟然还流露出丝丝缠绵之态。一时间让焉王色授魂与,不知今夕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焉王……自然不是男主_(:3」∠)_ 9第八章 两日后,昭姬到达了焉国的国都——汶南。 汶南被汶水环绕,一直就是焉国有名的膏腴之地,是先王还是公子时候的封地,先王继位不久后便把焉国的国都迁至汶南。 昭姬到达汶南的第三日,就要举行盛大的婚礼。不过婚礼过后,昭姬也不算焉国的王后,焉王和昭姬也不能同房。 直到三个月庙见时,昭姬被册封为王后,婚礼才算真正的完成。 于是昭姬刚到汶南的前几日,还没有将旅途的疲惫洗去,就忙的人仰马翻。待到婚礼结束,才能稍微松口气,可是接着就是学习焉国的各种礼仪、王后的各种职责及焉国大体的国情。 昭姬学习焉国的礼仪,发现果然是传说中最为遵守古礼的国家。祭祀的礼仪完全按照古礼一丝不苟,昭姬不免暗自吐槽,“可是争起王位来,却没有了丝毫的礼义廉耻。” 等看到焉国的近况时,才发现原来焉国所谓的遵循古礼,在其他方面的影响更为可怕。这时很多国家已经开始对国家进行改革,使用分封制和郡县制相结合的制度。新封爵位的大臣对自己的封地没有实际行政管理权,只能收取封邑,又用各种办法将分散在宗室、世家手中的城池权利收归王室。 在魏国,拥有封国、在封国拥有军事行政权利的宗室世家凤毛麟角,所以魏王将太子旭所攻克之地全部划为太子封国,才会引起朝堂上那么大的波动,昭姬和太子才会有各种猜测。 昭姬在旅途中路过的城池,有些是县大夫来迎接,有些是封君的邑宰来侍候,昭姬已经隐隐感到,焉国中拥有封国的宗室世家果然很多,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占到了全焉国的三分之二还要多,先王通过和群公子的战争,拿回了一些重镇的行政军事权,可是因为王权不稳,先王登基后,也不敢贸然行事,大部分城池还是掌握在宗室和世家的手中。 昭姬想起焉王的脾气秉性,不由得暗暗苦笑,且不说焉王身侧有王叔湦虎视眈眈,就是这些宗亲世家,也不是好对付的。 虽然她在出嫁之前时常和阿兄说起日后接她回去的话,可那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作为一国的王后,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哪里能想被接回去就接回去的? 不过这焉王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他收买人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因为焉王迎亲离开了汶南月余,一回到焉都,除了要举行和昭姬的婚礼,还有很多政务,忙的不可开交。所以也不时常来找昭姬,倒是经常送一些昭姬喜爱的吃食物品过来,很是贴心。显然是昭姬身边的近侍已经被他收买了,把昭姬的喜好都快透漏光了。 正想到这里,未艾领着几个小寺人进来了,“公主,焉王送来了一个盆景,让公主赏玩的。” 说着几个小寺人抬着一个黑石底的盆景放在案几上。 这盆景不是平常的假山矮松,却是将凌波湖的样子缩小了装在石盆里。只不过这个凌波湖的石坝水门都已经建好,湖水静静的盛在石坝中,湖周围的黍田用鲜嫩的蒲草代替。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寺人说,“公主,这盆景还有奇妙之处,待奴婢为公主演示。” 昭姬点了点头。 小寺人便缓缓转动石盆后面的一个小手柄,凌波湖波光粼粼,湖水竟然渐渐涨了起来,不多时就漫过了石坝流进湖前一个用五彩石子铺底的关阔河道中,河水又被像蜘蛛网一样伏在蒲草田中的小水道分流了去。 小寺人继续转动手柄,湖水大涨,这时石坝上的五道水门启开,清澈的湖水像涌泉一样从水门汹涌而出,砸在河底的石子上,竟然激起了彩色的水雾。在阳光的照射和石子的反衬下就像架起了一道虹桥,几条彩色尾巴的小鱼也从水门中冲了出来,在小河中游来游去。 昭姬正看的有趣,忽然听到焉王来了的通报声,昭姬刚要站起来迎接焉王,焉王就走了进来,忙说,“公主不必多礼。” 昭姬还是低头行了礼,焉王想伸手扶昭姬,刚伸到一半,见昭姬已经起身了,连忙缩回手。转头看向石盆,这时小寺人已经放开了手柄,跪在地上向焉王行礼,焉王摆摆手,他们起身便退到了一边。 焉王说,“公主可喜欢?” 昭姬抿嘴一笑,“自然喜欢,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关,竟然通过这个小小的手柄,就可以让湖水涨落,好厉害。” 焉王不好意思的笑笑,“还、还好吧。这是在建凌波湖之前就做了一个小模型,我见你对这些东西挺感兴趣的,就和严师傅一起琢磨着添加了一些机关。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机关。” “我觉得很厉害呢。”昭姬指着水门说,“这里涌出的水流竟然能溅起彩色的水雾,很美。” “恩,这个是后来添加了一个小机关。” 焉王指着水门下方的一个小凸起,“这样水流冲出来的时候就被细分并且加了冲力,然后……” 说着说着焉王又兴奋起来,便把这个机关的原理又细细了说了一遍,“……后来我又放了几尾小鱼进去,你喜欢看书,可是经常看书对眼睛不好,有空了就看看小鱼休息休息。”说到这里焉王刚好指着几条在石子河道上装似苟延残喘的小鱼。 由于无人操控石盆的手柄,湖水便慢慢降了下去,水门也关闭了。河道里的水也渐渐流淌干净,结果几条彩尾小鱼搁浅在石子河道上,不时的蹦跳几下。 昭姬捂着嘴不要笑的太大声,“这个几条鱼……” 焉王傻眼了,连忙让小寺人将几尾小鱼捡起来,丢进小湖里,面红耳赤的说,“这个……我拿回去再改装一下吧。” 昭姬连忙拦住焉王,“不用,不用,挺好的,若是不小心把鱼冲出来了,再捡回去就是了。” 焉王一时尴尬无比,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笨呢! 昭姬看焉王低着头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样子,勉强止住笑转移了话题,“要用午膳了,王也一起么?” 焉王愣了一下,自己本来就是要来和昭姬一起用膳的,竟然忘记了,连忙招手让小寺人传膳。 等一份份精致的食物摆上来的时候,昭姬立刻看出了菜色与平日不同,看来焉王是有备而来。 昭姬的陪嫁中自然有庖厨,平日里,她的膳食大部分也是自己的庖厨所做魏国的饭食,有时也添加一些焉国的饮食。虽然魏焉两国比邻而居,可是饮食上也有所不同,特别是汶南位于汶水边,气候寒湿,所以汶南人多嗜辣,汶南的菜色也以偏辣为主,而昭姬的口味偏淡,虽然也会偶尔吃一些带点辣味的菜色,可是比起来传统的汶南菜,就和没有辣味一样。而今日焉王传来的菜色,却看似有很多辛辣之物。 焉王说,“你尝尝看,这是汶南的传统菜色。我知道你不喜辣,这个看起来很辣的样子,其实茱萸都是提前泡过的,不辣的,所以你不要怕啊。” 昭姬于是尝了尝,入口辛香,之后只有淡淡的苏麻之感,不会辣的让人吃不下去,反而引起了口腹之欲。 于是昭姬就将这些汶南菜都一一尝遍,连声称赞,“入口即化,满口生香。也不会很辣,很好吃呢。” 焉王很高兴,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 等用完午膳,焉王却仍没有离开,昭姬不免有些好奇,坐在一边,等着焉王开口。 “后日,我去秋狩准备庙见的牲礼。再五日便是我们庙见的日子了。”焉王顿了顿,“然后公主便是我的、我的王后了。”焉王说完这句话,脸又红了,不过这次他没有低下头,而是强迫自己直视昭姬。 昭姬看着焉王满含期待亮晶晶的眼睛,真像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犬,每次它撒娇要求昭姬给它顺毛的时候,就会用这种眼神望着她。昭姬越看越像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可是看焉王如此神色,也不能真的去摸摸他的头,只好故作羞涩的侧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焉王看着昭姬低下了头,只是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却仿佛在他心中轻轻的挠了一把,痒痒的酥麻感觉蔓延全身。阳光打在昭姬的侧脸上,薄薄的耳垂仿若透明,竟比耳侧垂下的白玉耳铛还要莹润。 焉王手痒痒的,好想伸手摸摸是不是和自己腰间的玉佩一个感觉,可是又不敢。 昭姬低头低的脖子都疼了,可是焉王也再没有说什么做什么,昭姬只好抬起头,微微一笑,轻声说,“那妾先祝吾王诸事顺利,满载而归。” 焉王只觉得昭姬的一颦一笑都仿佛在光晕之中,又隐隐约约的听到她说“妾”和“吾王”,本来就红透的脸哄得一下都要烧起来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说不出来。 昭姬看焉王呆呆的样子,真想摸摸他的头给他顺顺毛,可是现在显然不行。 这时一个小寺人传来了公子允的话,说诸位大臣等焉王已经等了很久了,特来问问焉王是不是有事要取消? 焉王这才回过神,同手同脚的走了,脑子里还回旋着昭姬带着轻笑的说着“妾”和“吾王”。 昭姬看着焉王的背影,看着周围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的宫侍,觉得即使在如此陌生的国度里,但有这样一个夫君,以后的每日生活也是可以期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月庙见是西周、春秋战国时候的礼仪。 俗语说:成亲之后不洞房,三月庙见始成妇。 就如我文中所说商周春秋战国对婚前x行为是很开放,不论男女。 . 先秦文献中不但记载了很多男女自由x行为的事例, 还记载了不少在特定节日或聚会活动中进行x行为的事情。 所以那时候几乎没有贞操观,男人也不在乎自己的新娘是否是处女。 非婚生子(私生子、父不详)也能正常长大、有社会地位、可以当大官。 但是不是处女没事,可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种,问题就大了。 所以那时候用三月庙见来看妻子是否怀孕,而不是首夜检贞,因为那时候处女很难见╮(╯_╰)╭(有什么不对…… 10第九章 如同庙见的牲礼要丈夫亲自准备,庙见所需的醴酱、果品、蔬菜、黍谷也需要作为妻子的昭姬亲自准备。 当然这个亲自不过是焉王要去郊外猎场举行准备牲礼的仪式,然后象征性的射中几头牲畜,剩下的全部由射手们准备好。 而与焉王不同的是,田猎一般只需三日,而昭姬则要准备一个月,于是昭姬每日都去做准备的庖厨巡视一番,象征性的舀一勺酒、抓一把黍谷。 昭姬从庖厨回宫的时候会路过一个小花苑,有时候她会停下来进去转了一转,今日却在路口碰到了公子允。昭姬和公子允在来汶南的路上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都是焉王来找昭姬,他陪侍在侧,等到了汶南,昭姬便几乎再没有见过他。 这个被焉王所崇拜的庶兄,此时一袭官服,身披绶带,站在路口,明显是在等昭姬。 “公主。”公子允行礼道。 昭姬是魏国公主,公子允是焉国公子,本来是平阶相交行礼即可。毕竟还没有庙见,昭姬不算是焉国的王后。可是公子允却以君臣之礼相拜。 昭姬微感诧异,连忙侧身道,“公子何须行此大礼,韶音可不敢受。”韶音是昭姬的字。 公子允一派谦谦君子风,说出的话却有偏谄媚,“再有六日,公主便是焉国的王后了,允不过是先演练一下。” 昭姬掩口而笑,“都说公子允秉性高洁,没有想到也会有如此殷勤之语。”这话虽然有讽刺之意,可是昭姬却一派天真烂漫的表情,嘴角稍扬,语速轻缓,无法让听者生气。 公子允听后,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动,只是连连摆手说,“都是谬赞之词,允不过是一介俗人而已,实不敢当。” 昭姬听公子允这样说,却是真心笑了,“不,我却觉得不是谬赞。刚才我那样说公子,公子神色却丝毫不变,可真是心如赤子,虽辱不惊。” 公子允摇摇头,“公主本来就没有辱我,何来惊呢?至于心如赤子,这更是我无法达到的境界。”公子允顿了顿,“不过所幸我能伴随此等人左右。” “哦?”昭姬明白了公子允的来意。 “正是吾王。”公子允看着昭姬,目光澄澈,“允从小伴随吾王身边长大,虽然不敢说对吾王的想法了如指掌,却也对吾王的品行十分了解。吾王虽然没有经纬之才,拔山之力。可是却难得有一片赤子之心,宽容、善良、仁厚、不骄不躁。而焉国经过多年战乱,民生凋敝,正需要这样的仁主。” 昭姬莞尔,“公子是想要韶音做什么呢?” “不,允怎敢要求公主做什么呢?公主这样明澈世事的人,所做的事情必然有度。”公子允微微一笑,“虽然如今吾王还有许多桎梏,不过请公主宽心,这些不过是芥藓之疾,不多久便不足为虑了,公主请静观其变。” 昭姬听后,面上虽然还笑着,心中却一跳。 之后公子允说此番来等昭姬,是替焉王传话,本来明日焉王便要去郊外田猎准备祭祀的牲礼,所以今天晚上说要与昭姬一起进晚膳的,可是又被许多事情绊住,不能过来了。 昭姬自然说国事要紧,如此又和公子允寒暄了片刻,公子允便离开了。 昭姬想了想公子允此番的来历,让未央将尚言、石岿、斗勃找来。 尚言作为送婚使者,等昭姬庙见之后便会返回魏国,而石岿和斗勃作为昭姬的媵臣,却会一直陪着昭姬留在焉国,等昭姬成为王后之后,便会被焉王拜官。至于媵臣的官爵大小,则要看王后的地位和个人的才能是否为大王所看重。有才智的媵臣成为一国之相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无可能。 昭姬回到自己的宫殿后不久,三人也一起过来了。 待三人坐定,昭姬便开门见山的将公子允的那些话复述了出来,“之前我只是觉得他只是在说焉王的好话,可是最后却让我隐隐觉得,这几日仿佛有变?” 三人听了昭姬的话都沉默了一会,接着斗勃说,“这是,在田猎之时,焉王会有所行动?” “恐怕是如此。可是,”昭姬皱起眉,“虽然公子允表现的胸有成竹,但是我心里却有惴惴不安之感。” 石岿说,“岿这些日子和公子允相处,看他的品行,按照公主所复述的,恐怕公子允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按公子允所言,有两大喜事,岿要恭贺公主。” 昭姬挑眉,“哦,此话怎讲?” 石岿笑道,“这第一件喜事,便是公主得到了焉王和公子允的认同。公主虽然是魏国王姬,焉国上下不敢有怠慢之心,可是若不是从心底里加以认同,公主日后也很难事事顺心。今日公子允所为,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此是第一喜。” 石岿摸了摸两撇小胡子接着说,“这第二件喜事便是公子允终于下定决心铲除奸佞。一个国家想要昌盛不衰,必须从上到下君臣一心。国之君者,唯二,国君外治,王后内治。国君和王后同心同德才能使国政稳定。现在焉王已经认同了公主,可是既然日后焉王执政少不了要借公主之力、魏国之力,那便要公主从心底里认同焉王才可以。那么这几日的变动便是焉王要向公主展现其魄力和能力的时候,就是要让公主也认同焉王。这公子允平日处事颇有优柔踌躇之态,如今能如此决断,岂不是又一大喜事?” 昭姬脸上并没有喜色,“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心中却忐忑不安。总是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尚言说,“公主无须担心,公子允既然如此言语,自然是有所把握。况且这种事情乃前堂政事,即使是王后,也不能随意插手,何况公主现在还未庙见。” 对于尚言来说,如果焉王不能解决掣肘的王叔湦,即使有魏国的帮助,焉国也迟早会大乱的。而且即使公子允此次失败,焉国因此而发生内乱,对魏国也是利大于弊。 昭姬自然明白,尚言是魏国大臣,当然乐的看焉国内部争斗。 而石岿是自己的媵臣,以后要在焉国为官,自然无法像尚言说的那么直白。可是石岿目前还没有被拜官,就没有立场。而之前他所说让自己通过这件事以观察是否可以对焉王交付信任,其实也是在说他自己,他也要看看焉王是否有能力处理这次的事情,从而决定是否要真正的认同辅佐焉王。 昭姬虽然心中担心,可是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做什么。如今见自己的近臣都反对,只能说,“如此,便依照公子允所说静观其变吧。” 石岿和尚言相视一眼,太子临走之前说公主年纪尚小,恐怕会感情用事,如今公主虽然知道事不可为,可是仍然因此而忧心,可谓是对焉王上心了。 斗勃却不管这些,只说,“既然这几日会有大变,臣请求宿卫宫中。”于是斗勃等人都留下了。 第二日早晨,焉王只让人送了早膳来,便去郊外田猎了。昭姬还是按照日常的安排进行每一日的事务,心中的不安也压在心底。 第三日傍晚,昭姬正在用晚膳,最近她的案几上,经过改良的适合她的口味的汶南菜几乎要占一大半,连向来寡言的未央也对这种改良汶南菜赞不绝口。 突然一阵马匹嘶鸣声在殿外响起,又有兵革相接声,一个男子反复大喊,“让我见公主,焉王有令,让我见公主!” 昭姬刷一下站了起来,未艾道,“公主,奴婢先……”还未说完,昭姬就跑到了大殿门口。 殿外一个甲胄凌乱满身污血的男子被斗勃压在地上,斗勃正喝问着,“什么事情,先说明白。” 那男子还挣扎不休,“此焉王令,要亲自告诉魏国公主,你若不让我见她,就要误了大事了!” 昭姬说,“斗将军,让这位将军起身回话。” 斗勃挪开腿,让此人起身,但仍用手按着男子的肩膀。 这男子抬头看到昭姬,双手捧着一块已经被血污了的玉璧,那是焉王腰间常挂着的,嘶声道,“公主,我是禁卫高覃,吾王已被奸人湦所困猎场,此时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吾王怕奸人会伤害公主,派我引公主去五鹿,那里有公子恪,自可保公主平安。” 半跪着的武士满头满脸的血迹,可是昭姬仍然认出这是跟着焉王一起去迎亲的禁卫将军。 昭姬听了高覃话,却不及反应,只接着问道,“高将军,你可确定焉王已经被害了么?” 高覃眼目中尽是血泪,“我冲出来的之前,吾王腹部已被利剑刺穿,断无生还的可能了。” 昭姬一时间呆了。 那个看见自己就脸红,简单应一句就兴高采烈的焉王。 那个给自己解释各种机关而手舞足蹈的焉王。 那个被公子允称为赤子之心,一国之仁主的焉王。 那个在凌波湖边哭泣着说,‘我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让焉国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的焉王。 竟然死了。 . 尚言和石岿听到这边的骚乱,也赶了过来,大家就等着昭姬下令去五鹿。 然而昭姬却站着久久不语,于是尚言说,“一切以公主的安危为重,请公主启程五鹿吧。” 作者有话要说:焉王是个很小很小的配角,(⊙v⊙)嗯 11第十章 昭姬却没有回答,她看着半跪着的高覃,“等送我到五鹿以后,将军有何打算。” 高覃以头触地,“我身为禁卫,却不能保护吾王安危,只能以身殉主,以全忠烈。” 昭姬冷笑一声,“敌众我寡,不能保护焉王的安危罪不在你。若是你护主而死,可谓忠烈。可是现在你已经活着逃了出来了,不想着为主报仇,手刃奸臣,却只想着如何自戕,可谓是懦夫,何来忠烈!” 高覃霍得要站起身来,却被斗勃紧紧压住,他瞪着昭姬,目眦俱裂,“那奸人位高权重,甲卫环绕,我不过一人,纵使有通天的本事,又怎么能杀的死他。” 昭姬直视高覃说,“你若有心,就把身体养好,自然有你杀叛臣的机会。” 昭姬扭头对未央说,“把高将军扶去内室,包扎伤口。” 待高覃被扶进去后,尚言焦急的说,“难道公主不去五鹿了?那焉湦弑君不仁,恐怕会危害公主的安全。” 昭姬摇摇头,“不会,我是魏国公主,只要我表现出对焉王之死无所谓。他不敢也没有必要伤害我。” 石岿说,“可是公主收留了高覃,就是一个潜在的隐患。公主是魏国王姬,又不是焉国王后,何必为了焉国的事情将自己至于险境呢?” 昭姬沉默了片刻说,“如果我此时去了五鹿,就是告诉天下人,焉王是被焉湦害死的,而公子恪不论本来是怎么想的,都必须和焉湦一战。这样必然会引起焉国的内战。战争一起,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她想起焉王回忆小时候被困五鹿所说的事,“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因此而破碎,多少百姓因此而死去。阿兄若不能及时赶来,说不定我也有危险。虽然我还不是焉国之后,可是也是与焉王行过婚礼的。就算是没有这层关系,我和焉王相识相交,受了他这些时日的款待,此时他如此惨死,我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 “况且,”昭姬因回忆而放空的眼神变得锐利,“焉王是被臣子弑杀,如果我——魏国王姬袖手旁观,难道要让诸国耻笑我们魏国没有君臣之义,没有正气仁德么!” 尚言等人被昭姬的眼神所慑,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太子旭。 “不过……”尚言回神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石岿拉住了。 “我意已决。”昭姬坚定的说,“如果一会焉湦过来探查,就说高覃被你们拦住,就离开了,我并没有见过他。” 石岿说,“是,微臣知道了。可是公主刚才对高将军说,要给他刺杀焉湦的机会,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昭姬沉吟片刻,“自然不是现在,弄不好刺杀不成,反而将我们拉入险境。你们且与焉湦虚以委蛇,让他以为我们根本就不想趟焉国的浑水,等兄长来接我的消息一传到,我自然让他为我送行,到边境那时,便是焉湦丧命之日。兄长就在身边,当然没有危险。” 石岿等人称是,又细细商议了等会见到王叔湦的说辞,及对待王叔湦的篡位应该表现出的态度。待商议妥当,斗勃立刻安排人去魏国通知太子旭。 秋日的午夜,凉风习习,伴随的花草的清香,吹在身上,分外舒爽。 可是尚言却内心焦灼,和石岿从昭姬的宫殿里出来,便一把抓住石岿说,“太子让我们不得轻易介入焉国的事务,怎么公主如此感情用事,刚才石公却拉住了我?” 石岿看着世家出身的尚言,“尚司行,焉湦弑君篡国,诛杀他这是大义。公主此举不费吹灰之力,又免除了焉国百姓的战乱之苦,这是大仁。这种大仁大义之事,为什么要阻止呢?” 尚言不解,“焉国的百姓和我魏国有什么关系?”在尚言心中除了魏国,他国的百姓哪里算百姓? 石岿抬头看向夜空,繁杂闪耀的星辰散落在天际间,显得神秘而悠远,“我去过很多国家,见惯了那些权贵争权夺利,视人命为草芥,天下人为刍狗。君道不仁,有志的士人不是隐居、蛰伏,便是游历他国。等到国家人才凋敝,便有了灭亡的征兆。” 石岿淡淡笑了,“如果魏国王室行此大义,广传于天下,那天下有识之士岂不望风而影从,我大魏何愁不昌盛强大?如此想来,此时虽然有些危险,可是对比回报也不足一提了。” 尚言听罢,惭然一笑,“是我的见识不够啊。竟然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想的长远。” 石岿拍拍尚言的肩膀,尚言本是世家子,从小一帆风顺,年纪又轻。即使平日有民为水,君为舟的想法。可是到了会危机自身的关头,大部分的人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尚司行不必自惭,我想公主并没有想的如此长远,她还是可怜这些百姓。虽然她这样做的结果是如此。不过公主才十四岁,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况且……”石岿摸了摸他的两撇小胡子,“公主作为魏国王室,有如此的胸襟,也是魏国之福。” 果然没过多久,王叔湦便带着人来了昭姬寝殿前,自然被斗勃等侍卫拦了下来。 王叔湦正值壮年,身形魁梧,骑在马上,俯视着斗勃,“你是谁?竟敢挡在这里?高覃逆贼弑君叛国,有人看到他进了魏国公主的宫殿,为了公主的安全,我们要进去搜一搜。” 斗勃寸步不让,“我是媵臣斗勃,高覃是谁?我不知道。今日我在此当值,没有进去过一个人,此时公主已经安寝了,尔等贸然闯入,惊扰了公主,该当何罪!” 王叔湦刚要训斥,被身边的谋士拉了一把,那谋士下马走到斗勃身边悲痛的说道,“斗将军,焉王已经被那叛贼高覃所杀,我等一定要手刃此贼,为国人报这血海之仇。那贼又来了公主的寝殿,这等凶残之人,可能会伤害到魏国公主。我们已经痛失焉王,不能再看到魏国公主受到伤害啊。” 斗勃不为所动,“这位大人,我斗勃敢说之前没有人进去过,那么就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去。你们还是赶快找找其他地方,不要让这国贼逃之夭夭了。” 王叔湦正要发怒,尚言却走了出来说,“原来是王叔大人,斗勃还不快快让开,怎么能对王叔大人无礼呢?” 王叔湦一看出来的竟然是尚言,下马道,“原来尚司行在这里,公主可还安好?” “自然安好。过几日我便要回魏国了,公主与我魏太子一母同胞、感情亲密,自然有很多话和东西带给太子,公主便叙述给我,让我抄下来,不想竟然到了傍晚还没有弄完,只好在此歇息,明日接着整理。” 尚司行笑道,“其实,王叔是焉后的兄长,还是公主的舅父呢。” 王叔湦点点头,“自是如此,我今日痛失侄儿,更要看看甥女是否安好。” 尚司行走进王叔湦悄声说,“王叔,你不知道,公主她自幼受宠,性格骄纵,我一介魏国上卿大夫,且要沦为一个抄写书信的侍童,若是此时把她吵醒。对王叔,她自然和声和气,可是之后为难的却是我等臣子啊。今日那高覃之事,我是知道的,他被拦在外面根本没有进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公主自从被魏王许给焉王就一直不高兴,得到这个消息,她已经派人去魏国禀告了太子。按太子那般宠爱她,不出几日,必然来焉国接她。” “哦?”王叔湦眯起眼睛,“我也见过几次魏国公主,公主端庄和善,并不像尚司行所说的这等娇蛮之人。” “哎。”尚言叹口气,“王叔,这公主在大殿上自然是公主做派啊……”刚说到这里,就见一个穿着轻衣的女官摸样的少女走出殿门说,“斗勃,你在做什么!外面怎么如此杂乱?还让不让公主休息了。” 王叔湦一把推开尚言,大声说道,“魏国公主,焉国遭受了大不幸,老夫怕惊扰了公主,特来此慰问公主,请公主出来一见!” 那个刚出来的女官仿佛被门口的人群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回了寝殿。一会又小跑了出来说,“公主不知是王叔,有失礼之处,请王叔包含,请王叔到偏殿休息,稍等片刻。” 王叔湦怎么可能自己去偏殿,随即摇头道,“老夫在这里候着,只要看到公主安好便可,不敢过于叨扰公主。” 女官唯唯着又退回了宫中。 尚言只是站在一边叹气。 少时昭姬整衣而出,看到王叔湦,便相互行了礼。 王叔湦看公主神色平常,却隐隐有不忿之气,笑道,“我深夜来此,惊扰公主,请公主赎罪,只是高覃那贼没有被抓到,老夫怕此贼冲撞了公主,情急一下,一定要见见公主才能安心。” 昭姬勉强将愤怒之色掩下,“王叔有礼了,今晚没有这个人进入我寝殿。现在看到我无恙。王叔可以安心了吧?” 王叔湦笑道,“算起来,我也是公主的舅父,听说不日公主就要返回魏国了,自然还是可以称我为舅父。” 昭姬听到舅父之言,眉头一皱,又很快平复下来,“什么时候回魏国还要等兄长的来信,这些日子还要承蒙王叔多多照顾。”却决口不提舅父。 王叔湦哈哈大笑,“公主既然无恙,那老夫就告退了。”笑完上马转身而去。 没走多远,谋士对王叔湦说,“主公为何不进去搜查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鞋鞋看泉听风大人的推荐,鞠躬~~~ 昨天和今天收藏暴涨,废柴作者开心的字都不会码了,叉着腰仰天长笑了一盏茶,老公以为我疯了…… . 弱弱的求一下留言,哪怕说句到此一游,废柴是新人,想爬一爬那个新晋榜,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文,嘿嘿~ 12第十一章 王叔湦说,“我看那样子,高覃恐怕是真的没有进去魏国公主的寝宫。” 谋士道,“也许是他们联合起来做戏。” 王叔湦不以为然,“若是那尚言、斗勃做戏,确实有可能。可是魏国公主乍一看表情说话滴水不漏,实际上还是一个小丫头,用言语一激就漏了端倪。况且她不算我焉国的王后,不能主政焉国。一个魏国公主管我们焉国的事情做什么?如果她想让我焉国内乱,乘机取利,就应该去五鹿引公子恪来打我。如今这样不闻不问,必是不想蹚这浑水,袖手旁观了。” 谋士说,“那焉王也和公主相处了几个月,若是有了感情?” 王叔湦冷笑道,“魏国公主生于宫廷,与王家论感情?且一副娇蛮的样子,能为了我那白痴侄儿身陷险境?就算她有什么想法。那尚言还是魏国大臣,可不会任由她感情用事的胡闹!” 谋士又说,“那可派人连夜出城去寻那高覃。” 王叔湦不耐烦的说,“高覃不过一丧家之犬,逃就逃了,等明日我在朝堂上,将他的罪名一定,他再说什么,谁人能信他?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现在重要的是将所有公子允一党全部抓捕干净,明日在朝堂上将王位定下来。若不是腾不出手来,还应该立刻去五鹿把公子恪铲除!” 谋士虽然模模糊糊觉得事情仿佛有什么玄机,可是又没有想明白。见王叔湦已经做出了决定,也没有再说什么。虽然王叔湦素有勇武,做事决断,可是不免有些刚愎自用,谋士叹了口气。 当夜王叔湦在汶南掀起了血雨腥风,凡是与公子允交往亲近的大臣全部被抓捕起来,牵连之广,骇人听闻。 第二日王叔湦于庙堂上宣布公子允、高覃等弑君叛国,公子允已被诛杀,高覃仍在逃亡中。并将昨夜所捕之臣全部定为公子允的同党,判处死刑。群臣哗然,可是惧于王叔湦的势力,都不敢做声。 定完公子允一党的罪状,王叔一党又要将王叔湦推上王座,此时朝中几乎已无反对王叔的大臣,魏国尚言等人也是袖手一边。王叔湦便顺理成章的立为新任焉王。 到朝会结束后,也有非王叔党的臣子怕遭受迫害,有的去了他国,也有的偷偷去了五鹿。 “你说什么?”公子恪抓着逃来五鹿的大臣商卻,“焉王、允都,都……” 商卻肯定的说,“是的。公子要尽快做出打算。” 公子恪泪水流了出来,“有什么打算,我要尽起五鹿之兵,讨伐奸人。” 商卻连忙道,“公子不可。国贼既然敢做出此等谋逆之事,不可能想不到会有人来讨伐他,必然调集了军队,做好了准备。现在他又控制了焉都汶南,汶南墙高城厚,如果我们没有十倍于城中守军的军队,是很难攻克的。公子有把握召集到这么多的军队么?再者魏国大臣在朝堂上对于国贼的谋逆行为不置一词,显然只要焉王向魏国投诚,焉王是谁对他们并不重要。此时魏国公主还在汶南,若是公子攻打汶南,魏国却因公主而和国贼里因外合,那公子可就……” “昔日,王兄与我热情款待魏国公主,王兄对她也情深意重,此番王兄被杀,她竟然……” 公子恪恨恨道,“就是如此,哪怕拼了我的性命,王兄的仇也不能不报。” 商卻说,“焉王的仇不能不报,可是眼下公子若自行起兵,不若是以卵击石,不如公子带着亲卫去他国寻求正义之师。” 公子恪道,“与焉国有亲的魏国不可去,其他交好的都是些小国,尚且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派出大军帮助我焉国呢?” 商卻道,“卻觉得有一个国家定能帮助公子。” 公子恪说,“哪个国家,商大夫快说。” 商卻慢慢说道,“焉国西去有许、蔡两个小国,不足一提,再往西北却有一个大国,此国可助我。” 公子恪眼睛一亮,随即又摇摇头,“大夫所说是宋国么?此国虽然强盛,可是一直与诸国为敌,焉国和魏国结盟已久,宋国又怎么可能来帮助我们呢?” “宋国先王,宋武王十分好战,穷兵黩武。若是此人,必然不能帮助公子。”商卻见公子恪听进去了,接着说,“但是新任宋王却与他的君父不同,此人继位便大施仁政。五年的时间,宋王的仁义之名便名满天下。公子可知他做的最有名的一件事?” 公子恪想了想,“是他帮助江国打楼烦的事情么?” 商卻点点头,“正是此事,去年他帮助江国打败了西夷楼烦,楼烦的所有土地都尽归江国。江国国君想将江宋交界的几个江国的城池送给宋王,以表示感激之情,宋王却寸土不要。江国国君感激不尽,一路将宋王送回国,因为与宋王相交甚欢,竟然送进了宋国十里路才发现过了江宋的边界。宋王却说,江宋同为国君,按礼不能让江王送他送到了宋国中,又将这十里路划给了江国。” 公子恪说,“这件事我听说过,宋王真是一个仁义之人。” 商卻却笑道,“不论宋王是真仁还是假义。这次他都肯定会帮助我们的,魏国和宋国一直有隙,魏王曾经大败过宋武王。如果这次宋王帮助公子铲除奸佞,那么焉国转而和宋国交好,对于宋王来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宋王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的。” 公子恪犹豫道,“昔日魏王打宋武王的时候,焉国可也是派了军队的。” 商卻说,“无妨,就说宋国南边的那个小国滑国,经常骚扰宋国边境。每次被宋王打败,滑国便俯首请和,宋王都接受了。而昔日焉国本来就是魏国的同盟,自然要派兵助魏国了。宋王连一个反复无常的滑国的请和都能接受,更不会计较我国昔日的冒犯了。” 公子恪深深叹了口气,振作精神道,“如此,便依商大夫所言,我即刻调集亲卫去宋国。” 公子恪一边集结亲卫,整理行装。一边又将和商卻所议之事告诉了虢大夫,并且希望虢大夫和自己一起走,“虢师傅,你是王兄的师傅,若不和我一起去宋国,我怕那奸人会加害于你。” 虢大夫摇摇头,“我还要在此主持水利,这是焉王的心愿,我一定要完成它。” 公子恪紧紧握住虢大夫的手,“那师傅一定要保重,等我领着宋国大军回来的一日。”虢大夫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夜,公子恪领着几百焉人出奔了宋国。 第二日,王叔湦得到了公子恪出奔宋国的消息,连忙和自己的谋士商议。谋士建议他继续和魏国交好,魏国曾经打败过宋国,焉国又与魏国一直有亲。更重要的是魏国和焉国唇齿相接,怎么也不会坐视焉国被宋国所胁迫的。当然若是王叔湦能将魏国公主娶过来那是最好的。 此时王叔湦因为焉王的葬礼和几日后自己的继位大典忙的团团转,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这些事情,直接亲自就去找尚言了。 尚言看着王叔湦带来的白璧黄金,又听到王叔湦随侍的人员隐晦的提到要娶昭姬为后,眉头差点跳起来。当然诸国不是没有这种君王薨逝后,王后接着嫁给下任君王的事情。可是想起太子临走之前的话语,他就可以预见,如果此时答应了王叔湦,他说不定会被太子撕成碎片。 于是尚言摇摇头,“王叔此来问小臣这种事情,实在是为难小臣啊,小臣没有资格做主啊。” 王叔湦说,“尚司行,魏国公主是许给焉王的,而又没有和哀王庙见。几日后我继位了焉王,自然要继续履行婚约。”哀是焉国为焉王定的谥号。 尚言连忙摆手,“不可不可,虽然婚礼是魏国与焉国的联姻,可是吾王许诺的也是先王。公主毕竟是吾王的女儿,太子的胞妹,如果王叔不通过吾王,便私自成为公主的夫婿,吾王一定会震怒的。不如王叔先派使臣向吾王表白心迹,吾王就会同意了。” 王叔湦眯起眼睛,“前几日,尚司行还说公主本来就不愿意嫁来焉国,经过此事,太子也一定会将公主接回魏国。怎么现在又说我一旦派去使臣,便不会被拒绝呢?” 尚言咳了一声,“王叔不要为难小臣了,小臣言尽于此,王叔还想不明白么?” 王叔湦道,“你今日不说清楚,不如我和魏国公主先行了庙见之礼,再一起去魏国省亲吧!”说着便起身要走。 尚言连忙拉住王叔湦,“王叔,我的好王叔啊!你这是要逼死小臣么?” 王叔湦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说,“尚公,今日之言,出你之口,进我之耳,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还怕什么呢?” 尚言连声哎哎叹息,又犹豫了一会说,“王叔也知道公主她性格娇蛮,在魏国为一时之宠,自然不愿意嫁到焉国来。可是真正宠公主的不是魏王,而是太子。魏王啊……” 尚言说到一半,又叮嘱道,“王叔一定不要将今日的话告诉第三个人知道。” 王叔湦点点头,“我自然不会说的。” “魏王已经好几年不理政事了,所以太子才是魏国……”尚言说道后面几个字只是做了口型,并没有出声,“要不然魏王是趁太子打林胡的时候将公主许给了焉国。所以王叔你如果想娶到公主,真正的阻力其实是太子。” 王叔湦皱眉,“那依尚公看,我怎么才能娶到公主呢?” 尚言想了想,“太子是一定会来接公主的,不如王叔以送公主的名义去见太子,当面向太子求亲,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王叔湦说,“既然尚公都说了太子最为宠爱公主,又怎么舍得让公主嫁到焉国呢?!” 尚言嘿嘿一笑,“王叔,太子再宠爱公主,首先他还是太子啊。”尚言贴近了王叔湦的耳朵,“如果王叔你如此……” 小半个时辰后,王叔湦依依不舍的和尚言道别,并让随侍准备去见魏国太子的事情。 谋士听到王叔湦的打算便说,“王叔如此相信尚言所说的话?” 王叔湦摇摇头,“有些是胡话,有些却可以相信,但是此去即使不能娶到魏国公主,也要向魏国太子请平,联姻是次要,先要让魏国助我打败了公子恪,解决这次危机。” 消息传到阳樊,大臣们都各执一词,有的建议将公主接回来,也有说要公主继续履行婚约。 最后太子一锤定音,王叔湦弑君是不忠不义不仁之徒,若是让此人做了焉王,以后对魏国也后患无穷,不如将此人除去,另立其他有益于魏国的公子为焉王。公主并没有行庙见之礼,便不是焉国之后,此乃上天的旨意,不可违抗,应该将公主接回来。随后,太子又向魏王请了全权处理魏国外交事务的王令,魏王也准了。 过了十四日,魏国快马传来了消息,先是表达了魏王对焉国痛失仁主惋惜之意,又表达了对没有能和哀王结亲的遗憾之情。最后说既然公主没有和哀王举行庙见仪式,那么公主就不算焉国的王后,既然是太子将公主送至魏焉边境的,自然要太子亲自到边境将公主接回去。 魏国到焉国快马来回也要十八日,可是魏国消息传来只用了十七日,还要加上在魏王下旨的时间,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快马,就可见魏太子对公主的宠爱。 王叔湦对尚言前前后后的语言,又信了几分。 于是新登基的焉王湦便要亲自送魏国公主去魏焉边界。 而此时公子恪也刚见过了宋王,并且宋王不仅答应了公子恪借兵的请求,还要亲自领兵帮助公子恪诛杀焉国叛臣,光复焉国。 昭姬这些日子却是好吃好睡,陪嫁的宫女们却都忙的人仰马翻,刚才规整好的嫁妆,又要重新整理打包好。 本来昭姬因为哀王的死,消沉过几日,未央和未艾还很担心,不过收到了太子的手信后,昭姬又高兴了起来。竟然能这么快就回魏国了,这四个月的生活仿佛做梦一般。 又过了三日,昭姬由新焉王护送回魏国,路线自然与来时同样,可是速度却加快了很多。每到一个城池,焉王湦都严阵以待,但是路过一个小城的时候,竟然在宴席上遭遇了县大夫的刺杀,县大夫没有成功,当场便被护驾的侍卫砍掉了脑袋,血喷了焉王湦一身,头却咕噜噜滚到了昭姬的脚下,昭姬被吓了一大跳,虽然她见过死人,可是这种死无全尸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焉王湦于是要昭姬在小城多休息几日,养养病,昭姬却坚持要赶路,希望能早日回到魏国。 焉王的谋士建议焉王多体贴体贴魏国公主,这样也许能让魏国公主愿意嫁给他。 焉王不以为然,能决定两国联姻的只有实力和利益,魏国公主当初也不愿意远嫁焉国,不是也嫁过来了。而且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女子做主了?于是对待魏国公主一如常礼,并且加快了赶路的速度,焉王也希望早日到达魏焉边界,届时向魏太子请平,借魏国之力对付出奔宋国的公子恪。 于是虽然随行有昭姬众多陪嫁,还是用了不到八日的时间赶到了金桐馆。 到金桐馆不久,魏国的使者就来了,说魏太子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要到金桐馆了。 昭姬刚躺在床上,就要求更衣,要出去等王兄。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已经转凉,昭姬还在病中,怎么可能让她出去吹冷风呢。未艾只能哄着,一定算好时辰,不让她晚见太子片刻。 昭姬小睡了片刻,便被未艾轻轻推醒,“公主可以起身更衣了。” 昭姬睁开眼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仿佛病痛已经不翼而飞了。待更衣出了金桐馆,发现焉王湦已经在魏焉边界处等候太子了。 焉王湦见昭姬过来,便笑道,“寡人以为公主还在养病,便没敢叨扰公主。公主气色好很多了。” “所赖了焉王的照顾,我才能痊愈的如此之快。” 昭姬真心笑了笑,一时间面如桃花,焉王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小丫头,虽然年龄尚幼,并不是自己的喜欢的类型,可是假以时日,必然会出落的绝色,焉王湦顿时心痒痒的,若是魏太子肯把魏公主再嫁给自己,也确实是件美事。 两厢正在寒暄,远处就传来了奔马声,一队骑士奔腾而来,无数铁蹄踏在草地上像暴雨来袭。 昭姬一下喜笑颜开,竟然迎着跑了过去,焉王惊讶的看着尚言说,“这,不会很危险么?” 尚言轻咳了一声,不说话。 未艾低下头,又来= =…… 只见为首的骑士直直向着昭姬冲来,昭姬伸出双手也不躲避,那骑士俯下身体,一把将昭姬抱上马,紧紧搂住,马速未减,直冲焉王而来。 焉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周围的侍卫一阵骚乱,有的拿起盾牌护在焉王身前,有的也向后退去。只有魏国公主的侍卫不为所动,他们见多了…… 这时骑士已经冲到焉王面前,骑士一手抱着昭姬,一手拉紧辔头,黑色的骏马嘶鸣着,腾身立起前蹄,后蹄倒退几步,骑士微松缰绳,“嗵”的一声黑马前蹄落地,打着鼻响停住了。他身后骑士此时也如新月一般散开了。 焉王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恼怒魏太子的无礼举动,可是也明白他现在是势不如人,有求于魏国,“哼,现在先且忍耐这个无礼小儿,等我坐稳了焉国王位,总有一天要把此次的侮辱还回去!”焉王暗暗的想道。 于是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向前走到魏太子马下,对太子躬身说,“寡人不负太子所托,将公主安全送至太子身边。” 魏太子轻笑一声,俯视焉王道,“孤不胜感激。”刚说完,突然唰的一下抽出宝剑架在焉王的脖子上,剑尖在焉王颈项上轻颤,还伴着“嗡——”的剑鸣。焉王一时呆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肥吧,哈哈! 最重要的是男主终于露了个侧影~ 终于把男主写粗来了,我容易吗╮( ̄▽ ̄)╭ 13第十二章 焉王的侍卫正要救驾,魏太子身后的骑士突起和昭姬的侍卫一起,将焉王侍卫包围了起来。 斗勃大喝,“全部放下武器,不许反抗,不然杀无赦!” 焉王瞪着魏太子说,“太子这是做什么?你要杀害一国之君?” 魏太子冷笑道,“弑君窃国,也敢自称为君?” 焉王有些疑惑,难道魏国要给哀王出头,可是这对魏国又有什么好处?魏国公主并没有和哀王行庙见之礼,不算哀王的王后,不能主政焉国!杀了自己也是要立新的焉王。难道说魏国要趁着焉国无主之时吞并焉国,可是焉国也不是什么小国家,一旦开战,就算焉国打不过魏国,也会将魏国拖进战争的漩涡,其他的大国更有可能会趁着这段时间,以魏国行不义之举的名义讨伐魏国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一时间各种纷乱的念头充斥焉王的脑中,但此时他只说,“太子是听到了什么谣言么?什么弑君窃国?弑君的是公子允,之前已经在朝堂上被定罪名,公布于众了!而寡人是新任的焉王,已经告慰了祖庙!” 这时高覃捧着哀王的玉璧走到焉王面前,一手脱掉了头盔,拿掉脸上沾着的胡子,“奸贼,你看看我是谁?!你看看我手中的是什么?你弑君叛国,陷害忠良,还敢在这里狡辩!” 焉王怒视魏太子怀中的昭姬,原来魏国公主早和高覃串通好了,可是又为了什么?难道是对自己那个白痴侄儿动了心?果然国事不能论及女子! 昭姬却靠着兄长宽广的胸膛,勾起嘴角,还对着焉王眨了眨眼。 焉王忍住大骂的冲动,“我既然被魏国公主所骗,也是我技不如人。”焉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不过,魏太子,哀王之死我们暂且不论。但是我已继位为焉王,若太子今日杀了我,那么要立何人为君?我王兄只有三子,如今公子允和哀王已死,应当公子恪继承王位。可是……” 焉王笑了笑,“可是公子恪已经去宋国借兵了,如果太子不和我共同抗宋,而是杀死我,那么就等于把焉国送入了宋国的手中。区区焉国落入谁的手中不足为虑。但是焉国与魏国唇齿相接,若是新任焉王与宋国结盟,那魏国……” 魏太子不说话,但是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昭姬有些担心的看了兄长一眼,但是他面无表情,连昭姬也揣摸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想法,于是拽了拽兄长的胳膊。 焉王看着魏太子久久不语,意味深长的笑了。 高覃看太子有犹豫之态,心中一横,奋起拔刀砍向焉王的头,斗勃看到高覃拔刀,便振臂将手中的矛投降高覃,斗勃的力气极大,此矛将高覃的左肩戳透,可高覃不愧是曾经的禁卫将军,被戳穿肩膀仍然不改刀刃走向! 太子一手持剑架在焉王的脖子上,一手抱着昭姬,且骑在马上,见此只得用剑面将焉王的头一拍。 焉王余光看到高覃的刀劈向自己的脑袋,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能顺着太子剑面一拍向一边倒去。 可是高覃的刀竟然在空中就变化了走势,毕生苦练功力就为了这一刻,“杀!”高覃大喝一声,向焉王滚倒的地方一劈,太子再救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焉王的头“噗”的一声被高覃砍了下来。 太子立刻拉起披风裹住昭姬,焉王的头滚落在太子马蹄下,双眼暴突,面目狰狞,尤不敢置信之态,血溅了太子一身,太子感觉怀里的人哆嗦了一下,眉一皱,抱着昭姬的手紧了紧。 如此这些惊天变故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焉国的侍卫大臣都惊呆了。 只有高覃半跪在地上“呵呵”的喘着粗气,大刀入地三分,显然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太子看着斗勃指了指地上的头颅,斗勃连忙将地上的头裹了起来。 高覃见焉王一死,也不再看他人,单手将玉璧放在身前,向焉国的方向跪下,以头触地,嘶声竭力的哭喊道,“焉王,罪臣给你报仇了。”声音迫人心肺。高覃肩膀汪汪的流血,一会将玉璧也侵在其中,他也全然不顾。 一时间,不止焉军中思念哀王的焉人偷偷掉泪,连魏军也为之动容。 拜完哀王之后,高覃又转身对魏太子正色说,“此国贼是太子所俘,覃却不经太子同意,便杀了这焉国叛贼,惊扰到太子和公主。覃只能以死谢罪!”说着就要举刀自刎 魏太子喝了一声,“且慢!”用剑将高覃架在脖子上的刀格开说,“孤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帮助焉国清理窃国奸贼的。如今此贼被高将军所诛,也是死得其所,高将军哪里有罪呢?” 高覃冲着魏太子跪下说,“魏国太子和公主助焉国除去此贼,是有大恩于焉国,无法用言语表达,请受高覃一拜。”随后五体投地俯在地上。 魏太子心中虽然怪高覃擅自行事,但又欣赏他的忠烈勇猛。而且焉王已经死了,现在再计较也没用了。 于是他翻身下马,将高覃扶了起来,“将军何须如此大礼。”又对魏国众人说,“还不快来几个疡医给将军止血!” 于是几个昭姬的陪嫁疡医跑了过来给高覃止血,要将高覃抬进内室中医治。 高覃抓着太子的手说,“小人有罪。” 魏太子拍了拍高覃的手说,“焉国与我国世代交好,孤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理所应当。将军先将血止住,安心养伤,焉国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将军出力!有什么问题等将军伤情稳定之后再说不迟。”于是疡医便将高覃抬进了屋里疗伤。 太子进了净室洗漱更衣。出来就看到昭姬也更了衣坐在正堂中等他。 昭姬看到太子出来,连忙起身拉着太子坐下,然后又捏胳膊,又捶肩膀,腻声说,“阿兄这么远专程来接昭姬,真是辛苦啦!阿兄喝茶啊,昭儿都给你倒好啦!” 太子斜眼看着昭姬谄媚的样子,轻哼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 昭姬见太子端茶喝了,知道危机解除,撇撇嘴,捶完肩膀,又拍脊背,拍的“砰砰”作响。 太子正喝着茶,不防猛的被昭姬一拍,差点呛住,“咳咳咳!” 太子连忙抓住昭姬的手,“你,咳咳,是要杀了为兄么?咳咳咳!” 昭姬想笑又不敢笑,连忙拿出绢巾给太子拭嘴。 太子好容易不咳了,却依然板着严肃脸,并且摆摆手让侍者们都出去。 昭姬眼巴巴的看着未央未艾都出去了,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太子,结果太子不为所动,好像真生气了。 昭姬只好低着头喃喃的说,“阿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太子不为所动,“你哪里做错了?” 昭姬想了想,“我不应该留在汶南,而是应该连夜去五鹿,这样公子恪就不会误会魏国对这件事情袖手旁观,出奔宋国。可是,”昭姬抿了抿嘴,“如果这样,公子恪就必须和王叔湦开战,那么五鹿的百姓,汶南的百姓,焉国的百姓就会饱受战火之苦。” 太子挑了挑眉。 昭姬又想了想,“我不应该收留了高覃,让他有机会杀了王叔湦,让我们陷入了被动。可是如果我们不杀王叔湦,反而认同他的篡逆行为,那天下人怎么看魏国,国人又怎么看我们王室呢?” 太子哼了声,“所以你没有错了?” “也不是。”昭姬腻过来,抱着太子的胳膊,“阿兄说我哪里错了,我就哪里错了。” 太子说,“你都把话说尽了,还有哪里有错?” 昭姬嘿嘿一笑。 太子看着昭姬的样子,又生气又好笑,可是昭姬兵行险招,还是要教训的,于是继续板着脸。 “我走之前怎么对你说的?不要轻-易-涉-入-焉国的国事!”太子戳着昭姬的小脑袋,一字一顿的说,“你都忘光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有多么危险?焉湦能在公子允为他设下的杀局中反杀焉王和公子允,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若不是他急于得到魏国的支持,不愿意得罪你。你们又掩饰的好,侥幸骗过了他。你知不知道他如果发现了你和高覃串通好要杀他,你现在会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接到你的手信以后心急如焚的感觉?” 昭姬羞愧的低下头,“是昭儿意气用事了,让阿兄担心了。” 太子抬起昭姬的脸,“阿昭,焉国怎么样,焉湦怎么样,我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 昭姬咬了咬嘴唇,“我知道阿兄最看重我,我才敢这么做的,我知道只要我想这么做,阿兄一定会支持我,帮助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接我回去,只要我能坚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了。如果不是因为阿兄宠我,焉湦也不会对我那么礼遇,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我骗过了。可是,可是哀王真的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他曾经站在五鹿的凌波湖边对我说,要让全焉国的百姓都能吃饱饭,而我对他说,他会实现的。” 昭姬眼泪掉了下来,“如今他死了,这个愿望他不能实现了,但是我也想帮助他,尽可能的让百姓少死一点,少受一些苦。” 太子将昭姬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说,“哀王死了,你很难过?你喜欢他了?” 昭姬摇摇头,“没有,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好人,他死了我很难过。他真的可能成为一个仁君,可是没有机会了。” “其实当时尚大夫不同意我这么做的,虽然他没有说原因,但是我明白的。因为焉国的百姓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值得为了焉国的百姓而涉险。”昭姬抬起头看着太子,刚流过眼泪的眼睛里一片澄澈,“甚至焉国越乱对魏国越是有利,所以还是我感情用事了么?” 太子一时间想了很多。 他想告诉昭姬,平民和王室怎么能相提并论? 他想告诉昭姬,除了魏国的百姓,其他国家的人都可以看成草芥。 他想告诉昭姬,为了生存,其他人死了再多也没有关系。 他想告诉昭姬…… 可是他看着昭姬清澈的眼睛,还是微微一笑,“不是。你没有做错。虽然从我个人的感情而言,阿兄希望你只为自己想,远离一切危险。可是你没有做错。” 太子轻擦昭姬的眼泪,“每一个国家都是由千千万万个百姓组成的,只有你对他们好,他们才会拜服你,顺从你。今日你为了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而只身犯险,明日就会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追随你。我们王室,站在一个国家的制高点,受到万民的拥戴,享受无尽的荣华。我们就要承担守护国人的责任,这也是我们的义务和权利。” “你没做错。相反,你很勇敢也很聪明。你今天能为焉国的百姓做出这种事情,不仅焉国的士人和百姓感激你,我国的国人也会更会加尊崇王室,甚至还会影响到其他诸国士人和百姓。”太子想,他可以再宠一点昭姬,这个爱心软的小哭包。 “所以,”太子捏了捏昭姬泪湿的脸颊,“小哭包高兴了吧,可以不要再哭了么?你现在可是焉国的大功臣,让人以为被魏国太子给欺负哭了,焉国的百姓找我算账怎么办?” 昭姬破涕为笑,又扭捏道,“不许说我小哭包,我都是大人了!” “还不是小哭包?是谁见了我就三天两头哭的!”太子拍拍手,让内侍取水给公主擦脸。 未央未艾伺候昭姬擦了脸,昭姬又问太子,“可是公子恪怎么办?如果他和宋国联盟了,也很麻烦吧?” 太子笑了笑,“如果现在还是宋武王当政,自然会很麻烦,可是现任宋王嘛,却不一定。” 昭姬刚才哭了一场,有点渴,正在喝茶,“哦,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哥哥的废柴作者把对兄长的yy都给了太子啦( ̄﹁ ̄) 流口水 14第十三章 太子说,“昭姬没听说过去年宋王做的那件大事么?” 昭姬想了想,也给太子斟上茶水,“就是帮江国打完楼烦,寸土不要。然后又送给江国十里国土的事情么?” 太子点点头。 昭姬说,“听起来倒是一个仁义的好君主。” 太子喝了口茶,“只是听起来啊。” “是啊。”昭姬点点头,“宋王当然要帮助江国打楼烦了,若是楼烦灭了江国,下一个就是要打他宋国了。他不要楼烦的领土,也很正常啊,楼烦挨着江国,一点也没有和他宋国接壤,他要来怎么管理呢?为什么不要江国送去的土地呢?如果他要了,那么就是一场普通的救助行为,银货两讫,怎么能传出来仁义之名呢?倒是之后他又送了江国十里土地,做的有点,有点太刻意了吧。” 太子看着昭姬认真思考的摸样,笑道,“不错,确实有这个原因。不过昭姬还漏了一点。” 昭姬疑惑道,“恩?” 太子用茶水在案几上画出了一个圈,“这是宋国。”又在边上画了一个小圈,“这是江国。”又在江国下面画了一个大圈,“这是哪个国家,昭姬还记得么?” “啊!”昭姬恍然大悟,“宋王要培植江国来对付申国么?” “阿昭真聪明,正是如此。” 太子拭干了手指,“昔年宋武王穷兵黩武,几乎惹得诸国群起而攻之,国内也是民乱四起。宋王登基的时候可谓是焦头烂额。不过他倒是个能人,五年的时间,国内平了民乱,大搞民生。对外也不随意征战,修复了和临近诸国的关系。本来是形势一片大好,可是他身边的申国却一副蠢蠢欲动,倒有几分昔年宋武王的影子。所以,他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等将焉湦是我们设计伏杀的消息传过去,公子恪也不不好意思改投他国了,毕竟我们占得是大义,而且是我们和焉国接壤,宋国却还隔着其他的小国。然后我想,不用我们提,宋国也会要求和我们结盟的,如果他真的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聪明。” 、 高覃的伤处理好之后,太子便去了他的房间。 高覃不愧是一员猛将,左肩被矛穿透,也只不过是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看到太子进来,还要下床行礼。 太子快步上前将他按在床上,“高将军,重伤在身,不用在乎那些虚礼。”说完看了眼跟着他来的斗勃。 斗勃走过来说,“高将军被勃所伤,是勃的过错,请受一拜。”说着就要跪下。 高覃连忙抓住斗勃,不让他跪,“斗将军哪里有错,是我,”高覃摇摇头叹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冲动行事,惊扰了太子和公主。斗将军用矛掷我乃是分内本职,理所应当的。” 太子摆手道,“好了,不用互相赔罪了,你俩也算不打不相识。高将军你还是躺好养伤,我这裨将力气很大,这伤可不是小伤。” 高覃笑道,“无妨。只要手刃了国贼,哪怕赔上性命也无所谓。何况如今这点小伤。” 太子叹道,“高将军真是忠烈之士,哀王有你这样的臣子,真是让人艳羡。如今,国贼已除,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高覃说,“当日吾王将玉璧给我,让我去寻公子恪,就是将国家托付给了他,既然现在国贼已除,我应该迎公子恪回国继承王位。” 太子笑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正该如此,不过公子恪听闻国难,不求助于我国,却出奔了宋国,可是对我国有所误会啊。” 高覃连忙说,“上国对我国有大恩,覃自然要将上国的大义之举昭告天下,并亲自向公子恪解释清楚。怎么能让上国蒙受误会呢!” “高将军现在养伤为重,不如给公子恪写一份信表明情况。我派人送给他,约好相会的地方。免得公子引着宋军进了焉国,与我们短兵相接,闹出了什么乱子。” 高覃说,“如此甚好。” 于是高覃便写信表明魏国表面上对焉国的政变袖手旁观,实际是为了避免焉国国内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所以魏国公主以身试险,设下这釜底抽薪之计,铲除国贼。实在是魏国的大仁大义之举。 公子恪和宋王刚入焉国,入住焉国边境的小城休整,就收到了魏王传来的手信,不禁为自己之前看低魏国公主品行的行为而羞愧万分。便想向宋王说明白,然后去找魏太子。 商卻却拦住公子恪说,“如今公子是想怎么和宋王说?” 公子恪说,“当然向宋王表明之前是我误会了魏公主,魏国并不是对王兄之死袖手旁观,甚至助纣为虐。然后就去相会的地方,拿国贼的首级和王兄的玉璧。” 商卻说,“那宋国怎么办?宋王率兵千里迢迢的来到焉国,不能说一声就让他们再退回去吧?” 公子恪说,“那宋王曾经助江国而不要一里的国土,如今帮助我们也会……”公子恪有点说不下去了。 商卻说,“江国是宋国的盟国,帮助江国打蛮人,是理所应当。可是我焉国在宋国千里之外,如今又要重新和魏国交好,宋国怎么可能就这样退回去呢?” 公子恪叹口气,“是我冲动行事,如今骑虎难下,我先去问问宋王的意思,若是只要些金银抚恤之物,自然是好的。若是再多,也可以商量。” 商卻想了想说,“公子不如这样,如今只收到高将军的手信,可是真实情况如何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公子何不邀请宋王一起去相会之地?若是魏国别有他想,碍于宋王的兵力,也不敢肆意妄为。若是魏国真的是诚心助我焉国,公子再对魏王表白心意。魏国不会想失去焉国这个盟友的,而宋王一直在致力修复与各国间的关系,也不愿意得罪魏国。此时公子再将国库中的金银拿出一些用来感谢魏宋两国的帮助,焉国可以无虞了。” 公子恪摇头道,“我已经怀疑过魏国一次了,而魏国却诛杀了国贼,还不计前嫌的让高覃拥立我。我再怀疑他们,让魏国、让天下人怎么看我?” 商卻暗自叹口气,公子恪是比哀王更聪慧一些,可还是过为仁厚了,“可是臣觉得,宋王不会就此离开。公子可先去见一见宋王,若是他执意要一起去,那魏国不会怪公子的。” 公子恪只得说,“如此我还是向宋王表明一切吧。” 于是公子恪便去见宋王。 宋王正靠在凭几上看着魏国伏杀焉湦的消息,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俊美的脸上,此时他舒眉展目,嘴角微微挑起,显得心情很好。 一旁坐着的韩朔和宋王从小一起长大,看着宋王的笑容,却不知为何背心一凉。他忽略了这个感觉,“主公,十几年前魏国虽然是中原的霸主,可是卫矛之战后,就沉寂了下来,几乎不与别国交往。去年魏太子初展头角,便是将卫矛之战中使魏国大败的林胡灭族。而现在魏国又用计谋不费一兵一卒便杀死了焉湦。高覃昭告天下,说魏公主为了焉国的百姓不顾自身的安危,只身入险。这一举动使魏国王室仁义名扬天下,所带来的效益不可估量。魏国确实有很多能人,不容小觑。”韩朔只觉得魏国的人才济济,却不想此计是魏公主定下的。因为在他看来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想的如此长远,定是魏国谋士的力量。 宋王听后不置可否,一向温和的目光在“魏公主”三个字上顿了顿,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案几,微微一笑,玩味道,“有点意思。” 韩朔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小寺人通报公子恪在外求见宋王,宋王便起身将公子恪迎了进来。 公子恪进来却不说话,坐着纠结了一会,有些不知先开口说什么。 宋王也不着急,只是轻翻着案几上书简。 公子恪心中一横道,“恪实在是有罪。” “哦?”宋王放下书简疑惑道,“公子有何罪?” 公子恪说,“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魏公主的品行。如今真相大白,魏公主身涉险境,设计诛杀了国贼。我竟然不便真相便出奔宋国,诋毁了魏国的名誉。而后又使上国兴师动众,不远千里来助我。所费人力财物不知几何。此是我不明不信不勇不智之罪。” 公子恪低下头,“请宋王降罪。” 宋王摇摇头,“公子也是因为自家王兄,所以关心则乱。何罪之有?” 公子恪说,“可是我误会魏国再先,劳顿上国在后。若不是魏国的手信及时传到,万一使上国和魏国兵戈相见,那我就铸下大错了。” 宋王笑道,“可见上天也不愿看到公子因此而自责,所以让魏国如此顺利的诛杀了焉湦。焉湦弑君叛国,不忠不仁不义,天地之所不容。公子求助于寡人,寡人怎么能坐视不理?如今焉湦已经伏诛,免去了百姓的战乱之苦,乃是一件喜事,寡人又怎么能因喜事而责怪公子呢?公子不用自责了。” 韩朔在一边默默喝茶,心里却想,“主公这话说的,是上天不愿公子恪自责,是上天不容焉湦,是上天让魏国顺利诛杀焉湦。把魏国的功劳却一概而过了。” 公子恪听到宋王春风化雨般的开导,心中一松,想到之前还怀疑宋王的动机,不由得羞愧起来。“宋王真是心怀宽广,真乃仁义之主!恪自愧不如。” 宋王笑道,“公子谬赞了。如今焉湦已经伏诛,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公子恪说,“魏太子邀我去五鹿一聚,将国贼的首级和王兄的玉璧给我。不知宋王?” 宋王思索了片刻道,“此去五鹿不过几百里地,寡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送佛送到西,陪着公子去五鹿好了。况且魏太子此人,为人英勇有智,寡人已神往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结交。如今有这样的机缘,到时候还要请公子为寡人引荐。” 公子恪连声说不敢,又说,“只是我对于魏国,如今也是戴罪之身,先要去向魏太子请罪。” 宋王朗声笑道,“公子不用担心,以魏太子胸怀也必然会体谅公子。若是魏太子怪罪公子,寡人帮公子说项,公子不必忧心。不若公子快回复魏太子,约定时间。也好早日启程。” 公子恪连声言谢,然后去写手信回复了魏太子。 等公子恪走后,韩朔道,“如此看来,公子恪仍然会依附于魏国。” “呵呵,我本来的目的也不是想要焉国依附我们。”宋王轻笑,“不过魏太子和公主还真是有点意思,也不枉费我亲自到焉国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废柴作者今天翻了翻已收到评论,发现凡是发企鹅号勾搭作者的2分评论全部被*删除了,只有0分还留着,有些我还没看到就被删了=口= 然后翻了翻其他文,好多米有删除的,一时间心中涌起了深深的羡慕嫉妒恨,就算是勾搭评,也是2分评论啊!!也是积分啊!!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摔!!!qaq . 然后想起一个作者,只要是文下给她简单的打‘散花’这种评语的都会被删除。 这是被传染了吧?!传染了吧?!【抓着那位狂摇!! 15第十四章 公子恪传了消息给魏太子,约十日之后在五鹿相见。 宋王和公子恪在消息传出去两天之后就拔营去了五鹿,一路上宋军的补给也全部由焉国供给。 等公子恪到了五鹿,立刻派自己的近卫去汶南将焉湦的家抄了,并捉拿留守汶南的焉湦的心腹之臣。可惜,高覃将焉湦的罪行昭告天下,焉湦的心腹得到消息,护着焉湦的家眷卷了金银细软出奔了他国。留守汶南的大臣倒是闻讯赶来,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先王之子只剩下公子恪一人,请公子恪早日登基。 可公子恪却说,国贼焉湦还没有定罪,公子允和高覃的冤屈还没有洗刷,王兄的英灵还没有告慰,自己怎么能登基为王呢。而且自己材质平庸,实在不是为焉王的好人选。 虽然公子恪是如此推拒的,可是他身为哀王的唯一还活着的兄弟,身后又有宋王的支持。已经是下任焉王的不二人选了。不过众臣还是顺了公子恪的意思,先等魏太子等人将焉湦的首级送来,然后再论焉王之位的事情。 公子恪又遣人去清点国库的财物,准备挑选一些送给魏国和宋国。 这厢魏太子收到公子恪的答复后,也向轻装简行向五鹿而去。昭姬的陪嫁全部留在了金桐馆,等在焉国的事务结束后,再一起返回魏国。 快到五鹿的时候,昭姬建议兄长骑马而行。上次昭姬来五鹿的时候是初秋,一派丰收的盛景,此时已近初冬,黍田里只剩下成垛的黍杆,从凌波湖延伸出来的小河道也都干涸,一片衰败的景象,只有凌波湖还泛着泠泠的波光。 昭姬指着远处的凌波湖说,“阿兄,那凌波湖就是焉王下令主持修建的。我来的时候正值黍米丰收,金色的黍田簇拥着银色的湖泊,我站在五鹿的城墙上往下看,真是夺人心魄的壮丽景色。可是如今人去了,景色也衰败了。” 太子看着昭姬,“你不是说那公子恪也很仁厚么?必然能继承哀王的遗志,这里的景色一定会变得更美。” 昭姬嫣然一笑,“阿兄,和我比谁先到五鹿么?”说完不等太子应答,就拍了超光飞驰而去。 当他们到达五鹿的时候,公子恪和宋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宋王看着远处队伍前方有两个男子骑着马齐头并进,一个青年骑着浑身无杂色,除了马的额中和四蹄有一抹白色的黑色骏马,英气逼人。另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上却是一个刚过总角的少年。 待两人走近,宋王看出那是个扮着男装的豆蔻少女。只因身量未开,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少年,那便是那魏国公主了吧。竟然真的是个小丫头的样子。 而昭姬和魏太子也看到公子恪一行人,公子恪昭姬是认识的,几个月不见,公子恪仿佛瘦了一大圈。可让昭姬注意的是他身边一位身着青色常服的青年公子。此时在焉国已经没有人比公子恪地位更高,如果是他国的客人,公子恪是主人,也应该站在最前方,现在却是公子恪比青年公子还微微落后半步。 难道是宋王?昭姬看着那位公子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身青色的常服竟然被他穿出闲适飘逸之感,不像是一位君王,反而像游历天下的名士,但又没有名士的孤傲,只是站在那里便有温和之态,让人见之可亲。这些感觉杂糅在这位君王身上没有丝毫违和感,和传说中的胸怀宽广、仁义为先的君主倒是诡异的切合了起来。 “阿兄,那个少年便是公子恪,他身边那位应该是宋王宋玹。这宋王,” 昭姬驭马靠近太子,悄声说,“有点老狐狸的感觉?”昭姬有时戏称翟喜为老狐狸。 太子笑道,“有点像,但也不是全部。” 说话间昭姬和太子已经骑马到了宋王和公子恪近前。 太子和昭姬刚下马,公子恪便走了过来说,“上国为焉国除去奸贼,匡扶王室大恩,焉国国人都永世难报。”说着就要跪下来,而公子恪身后站的那些焉国臣子已经跪倒在地,隐隐有哭涕之声。 魏太子连忙将公子恪扶起,安抚道,“焉湦弑君叛国,人人得而诛之。魏国与焉国世代交好,焉国出此叛逆,孤只不过是义不容辞的一件小事。”说着挥了挥手,斗勃将拿着一个冰鉴过来。 太子指着这个冰鉴说,“里面便是奸贼湦的头,请公子恪处理吧。” 公子恪亲手接过冰鉴,又交给身后的侍从,道,“上国对我王兄的大恩,恪没齿难忘。”又看向昭姬说,“恪还曾经怀疑过魏国公主,真是罪该万死。” 昭姬说,“公子不过是忧心如焚,况且当时我也没有告诉公子我的用意,被误解也是难免的,所赖一切都顺利,国贼伏诛。公子不用再自责了。”昭姬眼光飘向一边看热闹的宋王,“公子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客人么?” 公子恪连忙将众人介绍一番。 宋王微微一笑,与魏太子和昭姬互相见礼道,“久闻太子英武不凡,公主端丽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魏太子道,“过奖了,宋王才是真正的至仁至义之君主。” 两人又互相夸奖了一番。 昭姬在一边默默无语,有些后悔穿了男装骑马过来,若是躲在马车里就好了。却没发现宋王淡淡的瞟了一眼开始出神的昭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待几人寒暄之后,公子恪先安排魏太子众人入城休息,又邀请众人共赴晚宴,即为了给魏太子及公主接风洗尘,又为了答谢魏国主持正义的大恩。 趁着魏太子等人休息,公子恪又去看了高覃。高覃因为护卫哀王的时候就受了伤,一直郁结于心,没有养好,加上后来被斗勃一矛穿透肩膀,失血过多,强撑了几天,结果接到公子恪的回信,精神一放松,反而高烧不断,卧床不起了。 本来太子想让高覃留在路过的城镇中养伤,可是他一定要将哀王的玉璧亲手交给公子恪,于是便一直跟了过来。于是公子恪使人将高覃抬进五鹿城中他的宅子中,命人去汶南召集御医一定要把高覃的身体养好。 高覃看到公子恪,精神了一些。将一直放在怀中的玉璧拿了出来,递给他说,“这是焉王要我交给公子的,就是将焉国托付给了公子,请公子一定要秉承焉王的遗愿,善待国人。” 公子恪想起王兄,涕不成声,“恪一定遵循王兄的遗愿。”公子恪接过玉璧,这玉璧不知浸过多少人的鲜血,内里竟然盘桓着一层层的血丝。 高覃将所有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靠近公子恪悄声说,“魏国公主有胆有识,有仁有义,实在是焉国王后的不二人选。不如公子趁着魏太子还没有将公主接回去之前,向太子求亲,若是能将公主留在焉国,那是再好不过了。” 公子恪摇了摇头,“之前我误会了魏公主,还因此出奔了宋国,若不是宋王仁义,现在还不知如何收场。如今魏国公主没有怪罪我已是万幸,怎么还能厚颜去求亲呢?” 高覃说,“公子,不为了你自己,为了焉国,你也要试一试啊。” 公子恪只好点点头。 傍晚的宴席,昭姬也身着魏国王姬礼服出席。因焉国正蒙大丧,所以一应丝竹管乐、歌舞酒色自然没有,晚宴办的很是庄重。公子恪在晚宴上极尽谦恭的感谢魏国和宋国的相助之恩。因除去焉湦的事情,两国都有参与,便邀请魏太子、公主和宋王去汶南,为焉王和公子允的正名,焉湦罪行的宣判做个见证。 此去汶南不过不到一日的路程,魏太子和宋王都一一应允。 第二日,众人一早便启程,下午就到了汶南。昭姬这次自然不是在后宫中休息,而是落脚在专门招待外国王族的会馆中。 等昭姬洗去浮尘,更衣以后去找太子时,却从窗户看到兄长和宋王正在对弈。连忙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去了。 太子旭看到昭姬转身离去,不由得好笑。而宋王把玩着白色的玉质棋子,仿佛没有察觉到窗外的动静。 太子低头看着棋局,自己的黑棋死死咬着宋王的白棋,现在正是胶着状态。突然宋王抬手落子,又提了自己两子,太子定睛一看,好一手拔花一朵三十目,自己一着不慎,竟然入了宋王的圈套。 太子也不免认真起来,可是宋王虽然只是提了太子两子,对整盘棋局却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一下颠倒了攻守之势。本来是太子对宋王围追堵截,变成了宋王对太子四面出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宋王落下一白子,太子笑道,“宋王技高一筹,我输了。” 看着合围局势,宋王也不提子,“娱乐而已,无所谓输赢。况且若不是之前太子分神,这棋局还要另说。” 太子摇头,“不,我的弈技确实不如宋王,旭是输的心服口服。久闻宋国善战,宋王谙识兵法,如今在棋局中也能运用自如,可谓名不虚传。” “太子抬举我了,兵法在战争中虽然重要,却不是重中之重。”宋王坦然道,“宋以前只是好战,却并不是善战。” 太子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宋王竟然说的如此直白。他明白了为什么宋王有些事情做得夸张,但与之相处的人都会由衷的拜服他,“宋王过于自谦了,宋国骑兵天下无敌,楼烦这样的胡狄也不是被宋王轻而易举的铲除了么?” “轻而易举谈不上,但楼烦擅自侵犯江国,是失道者,先失了人和。屡屡侵犯他国,又失了国力。我再在‘天时’和‘地利’上下点功夫,联合江国倾国之兵,岂能不克楼烦呢。”宋王微微一笑,一时如清风拂面,“‘凡战必本于政胜’,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能打败楼烦。” 太子听宋王说到这里,也不想继续兜圈子了,“道理自然都是懂的,可是面对利益,必然会有贪图的*,若不然,宋王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公子恪诛焉湦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码字开始倦怠了,明明脑子里有情节,但是码不粗qaq 求人肉打字机大神临幸手残(>﹏<) 16第十五章 之后几日是焉国的朝会和各种仪式,不仅魏太子、宋王要作为见证参加,连昭姬也要全程参与。好在公子恪办事十分有效率,所有的包括他自己的登基仪式都在四日内全部结束。因为哀王是被谋逆所弑,所以公子恪要求所有的仪式都一律从简再从简。登基之后,公子恪——焉王恪便将内库中的宝物清点了一下,拿出白璧和黄金分成等量的三份,一份魏太子、一份魏公主、一份宋王。焉国君主内库中的白璧和黄金几乎被清光。 宋王提议,魏宋焉三国结盟,魏太子欣然同意,焉王恪自然无意见。三国立下盟约,凡是对外作战,都要一起出兵。焉王恪很明白,此时结盟的主体不过是魏宋。 焉王盛情邀请宋王和太子多逗留几日,魏太子却拒绝了,明日就要返回魏国。毕竟魏国现在政局诡秘,魏旭只不过是太子,不好久留他国。宋王也提出第二日返国,他与魏国已结盟,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逗留的必要了。 焉王恪本来想在之后几日向魏太子重新求亲的,可是一听太子第二日就要启程返回魏国。只好在旁晚的宴席结束之后,又赶来太子下榻的会馆。 太子此时正与昭姬叙话,说起前几天和宋王密谈之事,宋王不止和魏国结下两国盟约,还提议和魏国互通有无,这互通的事物就是宋国的战马。 昭姬吃了一惊,“战马?这么重要的东西,宋玹要我们用什么和他换?” “粮食。”太子说,“不过这种事情,我现在没有权利做主,还要回去先禀报君父。” 昭姬疑惑道,“用马换粮食?虽然宋国不像我国这样沃野千里,可是也不至于到了用马换粮食的地步啊?难道最近宋国有很大的灾祸?” 养马的成本很高,特别是好的战马,成本就更高了。宋国地处西北,拥有广袤的草场,虽然不适合农耕,却适合养马,所以宋国的骑兵号称天下无敌。而战马作为军用物资,宋国管制的极其严格,虽然也会和他国交易,可是像这样大量的持续的换粮食就很奇怪了。 太子摇摇头,“大的天灾宋国倒不曾听说,不过宋玹即使用了五年来恢复民生,也不过是刚能稳定局势而已。宋国本来田地就少,需求粮食也是正常。但是宋玹用马和我们换粮食,目的可不是为了粮食。” “恩?这里还有什么秘辛?”昭姬来了兴趣。 太子笑道,“阿昭你想想看?” 昭姬撇嘴道,“那阿兄你也给我点提示啊,我对宋国可没什么了解,怎么猜啊!” 太子说,“你想想宋国经常民变的是什么地方。” 昭姬支着头想了想,“宋国好多地方都民变啊,不过比较频繁的还是那些宋武王征伐后的蛮夷之地。想想也很正常,宋武王几乎把他们族中的壮年男子都屠光,剩下的都贬为奴隶,即使宋玹之后大力恢复民生,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太子接着说,“宋玹上位后,可是把他们的奴籍给除了,可是为什么他们的日子还不好过呢?” 昭姬恍然大悟,“因为他们都是马户!” “对!”太子捏了捏昭姬的小鼻子,“昔年宋武王四处征战,征服了许多蛮夷,使宋国的疆域成为诸国第一,得到了大片优质的草场,大量优良的马种和养马的奴隶。宋国本来靠养马为生的马户就很多,这样一来就更多了。别说是现在宋玹为了恢复民生,减少了军队的数量,所需的战马也大大减少,就是宋武王也用不了这么多战马。” 太子笑道,“养一匹战马的花费很高,可是国家又消耗不了这么多马匹,为了生存,贩私马去他国的极多。而那些被征服的蛮夷之地,有的只纳入宋国不过几年,更是民变四起。既然宋国自己消耗不了那么多战马,民间贩私马又屡禁不止,不如官府接手,规整出个条条框框,主动贩卖给其他国家,这样朝廷马户都得利,马户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贩私马了。这施政就像治水,宜疏不宜堵。如此还能控制战马的流向,以前贩私马主要去了离宋国最近的申国,如果和我们的交易一旦达成,我想去申国的私马会减少八成以上。” 昭姬睁大了眼睛,“宋玹这一手,可是一箭三雕,其一稳固了和我们的关系,其二减少了国内的民乱,最后又抑制了申国骑兵的发展。” “是的,”太子说,“这种人能作为盟友,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正说到这里,小寺人进来传报说,焉王来访。 昭姬掩嘴道,“阿兄,你招待吧,我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太子捏了昭姬的鼻子说,“又躲懒,这焉王准是为了你来的。” 昭姬扭头道,“就是知道他是为我来的,我才要回避方便他说话啊。”说完便起身从侧门离开了。 焉王进来之后,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毕竟魏王曾经允诺婚约,焉王便想履行下去。 然而魏太子连敷衍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毕竟昭姬婚姻可选择的对象,都比焉王要对魏国有利的多。当然拒绝之后魏太子又安抚了焉王,焉王也不欲久留打扰魏太子的休息,便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大家便启程了,焉王送到汶南城门口,众人寒暄了片刻,魏太子便向东,宋王向西各自返国了。 “既然和魏太子的联盟如此顺利,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向魏公主提亲呢?”韩朔说,毕竟这几日的接触,不论是魏公主品行还是在魏国的地位都可见一斑。 “她和魏太子的感情太好了。”宋王摇摇头。 “和储君感情好,对我们不是越有利么?”韩朔不解。 “但是魏旭只是储君啊。”宋王微微一笑,“魏公主和储君是一母同胞,关系又如此亲密。万一——她在魏国的地位就很难说了。魏国内部显然也并不稳定,不然我们和魏旭的结盟也不会如此顺利。联姻是结盟的更进一步,这一步,我们是选择魏王还是太子,还需要再等等。” 如此行了五日,昭姬等人已经快到了魏焉边境。 昭姬在车上伸展身体,没形象的歪在一边,“终于要回家啦,真高兴。” 太子笑道,“左右不过几年,你还是要嫁人的。” 昭姬睁大了眼睛,“阿兄,我不嫁人行不行?” 太子摇头,“嫁人生子,是人生必经的阶段,你可不要因为这次婚事有波折便生了退却之心。” 昭姬说,“我才不是呢。我是真不想嫁人,阿兄,你看我不嫁人,给你管着内务多好呀。” 太子轻弹昭姬的额头,“你给我管内务,摇光嫁我了做什么?” 昭姬叹口气,“那我什么都不做,阿兄你还养不起我么?” 太子说,“我不是非要你嫁人,而是你现在还小,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我虽然是你的兄长,却不是能护你一辈子的人。你的夫婿,子嗣,才是要真正和你过后半辈子的人。” 昭姬还想说什么。突然马车外间有人通报说阳樊来人了,有要事要禀报太子。 太子让人进来,却是自己的亲卫首领之一李印。车内两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若是没有大事,李印是绝对不会擅离阳樊的。 李印刚一进马车,就匍匐在地,“太子,大王怕是不好了。栾春大人得到消息,就让我日夜兼程通知太子,我已经行了五日了。”李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铜质筒状器皿。 太子和昭姬听李印之言,皆是大惊,太子接过铜筒,将其中的小卷轴拿了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又将卷轴递给了昭姬。 李印接着说,“栾春大人说,时不待我,请太子火速回阳樊。” 太子对外间的侍者说,“立刻将尚言、石岿、斗勃叫来见我。” 少时,尚言等都一一进了马车,几个男人一进来,本来宽大的马车变得狭小。 太子将栾春的手信给众人传看,大家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魏国的臣子自翟喜以下,群臣一盘散沙互相争斗到太子一党、宗室勋亲一党,已经好几年了,魏王从来都是坐山观虎斗。直到半年前,翟喜突然暗自偏向了太子,扶持了尚言为上卿,魏王又赏了林胡给太子做封国。使本来偏于弱势的太子党势力隐隐超过了以公子昊为首的宗室勋亲一党,众人就在猜测是不是魏王的身体出了问题,毕竟卫矛之战对魏王的身体伤害确实很大。于是便使人暗中注意魏王的身体状况,如今果然是如此。 但公子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特别是他身后还站着九原君魏南,这两位也是魏国屈指可数拥有封国的人。如今这王权交替之际,他们不出手,简直是不可能的。 斗勃道,“事不宜迟,太子还是火速赶回阳樊吧。” 尚言说,“太子和我们兵分几路,乔装而行。婚车队伍中找一个和太子身形相像的假扮太子,尽量把公子昊和九原君的人分散开了,减轻太子回都城的阻力,以便太子早日回到阳樊。” 石岿摸了摸胡子,“分兵不可过多,也不可过少。九原君为人多疑,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多疑。如果婚车中的假太子扮的好,说不定还会多引到更多的人手。” 尚言笑道,“不如传出消息,说太子病了,把这水搅的更浑一些,让九原君在哪边都不敢不放人。” 太子沉吟了一会说,“我们兵分四路。斗勃你现在去挑九十个亲卫,二百七十屁马,都扮成马贩。三十个亲卫跟我走,剩下两队你领一队,副侍卫长领一队,即刻就出发。” 斗勃应声,跳出马车,去做准备了。 太子打量了一下李印,“李印,你身材与我相仿,扮成我的样子和公主的婚车一回去。尚司行和石公,要做好一切掩饰的准备,不能让人轻易发现我不在车队里。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做出我生病的样子。如果假装得好,不仅九原君会派出大量的人来围追堵截你们,连一些原本犹豫不定的观望中人也说不定会出手,如果这样,一旦我在阳樊一切顺利,就可以借此机会将这些人一起铲除!” 听到太子这样说,众人都亢奋了起来。魏王多年看众朝臣互相争斗,朝堂上政派林立,一旦太子登基,这些人都可能变成新王执政的桎梏。 一般新王刚登基的时候,为求稳定,巩固王权,都会继续遵行先王的政策至少三年,然后再慢慢整治朝政。可是魏国的朝政混乱已经有十年之久,虽然有翟喜的竭力维护,但是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太子的王位恐怕都坐不稳。可是没有适合的借口,只是党同伐异,有可能造成更坏的结果。如今这次若是能操作得宜,引得这些人自己把这个谋逆的借口送上来,那么在太子登基之初,就可以将这些又不臣之心的佞臣一网打尽了! 众人应是,都下了马车去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看到长评就欢欣雀跃的滚去碎觉了,竟然忘记存存稿箱了,嘤嘤嘤,手残开始传染脑残了么qaq 17第十六章 待车中只剩太子和昭姬两人,太子说,“你到了金桐馆就留下,让你的侍女扮成你,等阳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再来接你。” 昭姬皱眉道,“不,阿兄,你都是别人假扮的,我再让别人假扮。很容易出现破绽,这样别有他想的人一定会知道你先回去了。” 太子笑道,“他们肯定会怀疑我已经先走一步了,但是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用这几处疑兵,只是尽可能的把他们的人手分散,这样我回阳樊的阻力就会小一点,我也能更快的回去。如果你们这边假扮的好,可能会吸引最多的人。但是这样太危险了。” “周围保护我的人这么多,再危险能有阿兄你危险么?如果我在车队里,才容易让人相信阿兄是真的,吸引更多的人手,那么阿兄回阳樊的阻力就会更小啊!而且此去诸多危险,若是我躲在金桐馆,岂不是让尚言石岿他们寒心?”昭姬抓着太子的手臂,撇嘴说,“我是一定要跟着车队回去的,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可管不了我。” 太子无奈的说,“我什么时候能管住你了。你硬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但是你万事要小心,如果遇袭过多,你们拐到阳谷去,然后就不要继续走了,让陈尹保护你们。那时候我也应该到阳樊了。你听到了么?” 昭姬乖乖点头,“我知道了。那阿兄你多带些人吧?” 这时侍者在外面通报一声,太子让侍者进来,接着说,“不用,我只是求快,并不是要杀人,人多并没有多少用处。抽掉九十个人,二百七十匹马不多不少。你的车队有变化,但是掩饰一下,一般又不容易看出来。有心人就会以为我在欲盖弥彰。” 昭姬和侍者一起把送进来的犀甲套在太子身上,外面又罩上粗布短衣。将太子头发打乱,重新用绳子束起,又拿着假胡子粘在太子脸上。 昭姬看着不仅身形,连模样也变了的太子,忍不住好笑。 太子捏了捏昭姬的鼻子说,“此行一切要谨慎,这可不似在焉国,他们可不会因为你的地位而束手束脚,不得儿戏,你知道么?” 昭姬郑重的点点头,“昭姬一定不让兄长失望。祝兄长马到成功!” 太子笑了笑,拍拍昭姬的头,跳下马车。斗勃已经领着九十位近卫,二百七十匹马在马车旁待命。太子上马,回头向昭姬挥挥手,策马而去。 此时车队也重新走动了,昭姬半掀着车帘,看着太子一行人从视野中消失,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太子离开车队之后,车队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又过了不到半日便过了魏焉国界。 昭姬看着窗外熟悉又生疏的景色,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本来以为这一生再回魏国的次数都会屈指可数,却不想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自己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到魏国。 昭姬对魏王的几乎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因为魏王的喜怒不定,昭姬甚至是有些怕他的,毕竟魏王作为一国之君,掌握着她和太子的生死。所以听到魏王不好了,昭姬伤心倒是没多少,反而暗自松了口气。 至于会遇到刺杀,昭姬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可是她这边遇到的刺客越多,说明阿兄那边的压力就会越少,路上只不过是小问题,兄长回阳樊之后能否顺利登基才是最重要的。 魏国临近焉国的小城规模不大,入城的时候,尚言下来寒暄了几句便穿城而过了。但是大家都明白,不可能每个城池都这样,昭姬或者假太子都必须适当的露面来增加太子在车队上的真实性。 因为昭姬的车队中加上太子亲卫,昭姬自己的侍卫、陪嫁,一共一千二三百人之多,一般情况下,想要刺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能尽可能的让别人相信太子是因病留在车队中了,如此便可以使那些人不计后果的出杀招。 于是在路过第二个城池的时候,车队便停了一晚,县大夫领着众人来迎接的时候,只有尚言等人出现了。昭姬和扮成太子的李印都在马车里,等进入了县大夫为众人准备的府邸之后,昭姬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和内侍抬着的李印进了寝室。 县大夫晚上自然要宴请尚言等人,可是尚言却推拒了,县大夫直言要拜见太子和公主。 尚言却说,太子因为阳樊有事,先行一步了,而公主因为旅途劳累,不宜见客。只是和县大夫商量一些补给的事情,补给的单子很长,虽然数量不多,可是种类却包括吃的喝的用的,五花八门。 不到一日,这份单子就传到了在九原的九原君手中。 九原君是先王的幼子,名南,比魏王小近二十岁,如今还不到而立,男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正要开始。 魏南长身玉立,很得先王的喜爱,可是再得宠爱,王位毋庸置疑的还是先后儿子魏克的,只是先王将魏国南方最为丰饶的一个城九原给他做封国,并且封他为君这个一王之下的爵位。 那时的魏国有封国的勋亲也所剩不多,魏克继位之后,又通过各种手段收回了一些勋亲的封国,但还未及动魏南的封国,便在卫矛之战被射中面颊,落马摔伤了,之后魏克便性情大变。 此时魏南已经看完了关于太子旭的情报,下首坐着的谋士们正在一一传看。 一个瘦脸谋士拿着补给单子说,“如果说太子真的先走了一步,尚言也不应该这么痛快的直接告诉别人,这个单子里还有药品,莫不是太子生病了吧?” 另一个门客道,“这个会不会是故意漏出来让我们怀疑太子生病的?这种需求繁杂的单子里裹着药材,很容易让人猜到车队中有人生病。” 瘦脸谋士听这个门客说很容易让人猜到,不服气道,“要补给药品,自然是有人生病,可是谁会直接想到是太子生病了呢?公主婚车车队不到魏焉边界便分出三波人马,若是故意让我们怀疑太子生病,为何不到了魏焉边境再分人马?” 门客再要说话,魏南摆摆手道,“昊那边都部署好了?” 谋士道,“是的,公子昊已经派人把去阳樊主要的道路安排天罗地网,太子旭若想早日回阳樊,就必须通过这些道路。” 魏南望着信使道,“确定公主是真的么?” 信使坚定的说,“是的,公主出嫁路过的时候,服侍的仆役曾经亲眼见过。这次冒险仔细观察了,确定是公主无疑。只是太子无法靠近。” 瘦脸的谋士说,“公子,不如我派几个高明的刺客去刺杀太子。” “几个刺客行刺?”门客冷笑道,“断无可能,别说太子的亲卫加上公主的侍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个都是跟着太子上过杀场的。如果太子生病,他们的防备会更加严密,你的刺客怕是摸不到太子跟前就被那些亲卫斩杀当场了!” 谋士愤愤的说,“现在魏王已经确定快不行了了,如果在太子登基之前就将其铲除,这魏国还有谁能阻止公子称王?难道要坐视此等良机从我们手中白白溜走?” 魏南摆了摆手,半垂着眼睑,摩挲着手中的玉璧,众人看到他如此,说明他要做出决定了,也不再说话。 半晌魏南淡淡的说,“把紫原那批人调去围了婚车车队,找出太子,杀了他。” 众人听到九原君说“紫原”都惊了。虽然九原君拥有自己的封国,还拥有自己的军队,可是这军队的编制配置魏王都了如指掌。而紫原则是九原君费尽心机躲过魏王的耳目,私自培养的死士,大约不到三千人。 门客道,“公子,紫原这么多人都投进去是不是……” “昏君这么多年不理朝政,视群臣如优伶,看朝臣互相攻讦如看戏。魏国的朝政如同乱麻,曾经的中原霸主,几近沦落。”魏南轻哼了一声,“紫原那批人,本来就是孤用来对付他的,如今苍天有眼,不用孤出手,便让这昏君命不久矣。这些人正好用来对付魏旭那个狂妄小儿。” “成大事者不惜小费,虽然孤一向谨慎,但如今有此等良机,必须全力以赴,不惜本钱,才能一击必中!如今他们连番做的这些事情,让有心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完美的陷阱。”魏南笑道,“别人会觉得看透了这是个陷阱,而不去管它。孤却偏要踩进去!” 群臣见魏南心意已定,都不再言语,开始商议如何埋伏用兵。 待众人走后,魏南看向窗外飘飞的雪,眼神才渐渐闪烁着几乎疯狂的光芒,他已经等了很久了,几乎等不及了。王位和阿颜,本来都应该是自己的,可是却被那个昏君夺走了,如今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把握,等魏旭继承了大统,再想起势就太难了。 阳樊的这个清晨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一个消息却如狂风席卷一般在宗亲勋贵世家中火速传开了,魏王身体不好了。 魏王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翟喜自从魏王昏迷之后,便留在宫中没有走。这日魏王清醒了以后,精神却好了起来。 魏王常年不见光的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左颊上有一道箭伤,深及见骨,狰狞而恐怖,破坏了这张本是俊美无匹的脸。 朵吉一看魏王醒来了,连忙要给魏王戴上面甲,被魏王一把挥开说,“召翟喜来。” 朵吉连忙吩咐下人去通传,又扶着魏王坐起来,端着灵芝汤给魏王喝,魏王喝了一口说,“颜姬还活着么?” 魏王已经十二年不进后宫了,后宫留下的女人屈指可数,朵吉想了想轻轻说,“主公,没有。要召她来么?” 魏王闭着眼睛,半靠着朵吉,好像睡着了,朵吉动也不敢动,直到肩膀发麻。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翟喜来了。魏王睁开眼睛,让翟喜进来。又说,“不用,赐条白绫,让颜姬给我陪葬吧。” 翟喜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 魏王看着翟喜进来行礼,说,“翟公不用多礼,过来坐吧。” 于是翟喜坐在魏王的御榻旁说,“主公生病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仅朝中的大臣们人心浮动,一些宗室勋亲更是蠢蠢欲动。主公不如派禁卫军去接太子吧,毕竟太子离开的时候只不过带了几百亲卫。” “寡人重病不久于人世的的消息就是寡人派人传出去的,如此倒可以看看到底是那些人对寡人别有用心,魏国实在是平静太久了。”魏王低低笑了几声,“这可是太子铲除异己的好机会,若太子不能把握,只能怨他自己。” 魏王重病的消息果然是他自己使人传出去的,这么多年魏王玩弄权术,即便到了此时……翟喜不再想下去,只说,“但是现在是王权交替之际,万一有变,这可是影响国祚的大事。” 魏王笑道,“翟公,之前你说服寡人让昭姬嫁去焉国,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宗室勋亲消除对你的戒心,方便你扶尚言上马而已。寡人什么也没说,还把林胡都赏给了太子。如今太子手中有了这么多资源,不能稳坐王位,还需要寡人派人护着他,这魏国,寡人就是递到他手中,他也接不住!“ 翟喜立刻跪地道,“臣有罪。” 魏王摆了摆手,让朵吉把翟喜扶起来说,“翟公无罪。”又对朵吉说,“去把虎符拿来。” 不多时朵吉捧来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放在魏王面前。这个匣子一共有五层,魏王拉开匣子看了看。推给翟喜说,“翟公替寡人保存这个虎符匣子吧。等太子到了阳樊,就把这个匣子交给他。” 翟喜吃了一惊,即使他做了三朝正卿,这个能调动魏国全*队的虎符匣子,却也从来没有接触过。 魏王不等他犹豫,便说,“翟公,所有的人,寡人是最信任你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昭姬从阳樊出嫁的时候,用了一个月才从阳樊走到魏焉边界,这次全队都加快了速度。才不过三日就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这一路却出奇的平静,昭姬不禁有些担心,难道是自己露出了破绽,让人发现了阿兄的行踪?也不知道阿兄到哪里了。 正在昭姬胡思乱想的时候,未艾进来内间道,“公主,外面下雪了。” 因为已经入冬,天气渐冷,马车车窗都挂起来厚厚的车帘。昭姬半卷了车帘,向外看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昭姬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安起来。 “公主可是担心太子?”一边扮着太子模样的李印说道,此时,为了假扮太子受寒发了高烧,李印的脸都被涂红了。 “是的。”昭姬放下车帘,“李将军不觉得一路上太平静了些么?” 李印道,“公主婚车车队侍卫众多,装备精良,而且是在国境之内,若不能速战速决,必会引来附近城池的守军。所以没有数倍之力,不可能得手。一路上,我们吃喝用品都十分谨慎,用毒是无法下手的。王叔南和公子昊还要分其他的兵力去堵截之前分出的九十人,剩下的人手至多能对付我们不过两次。” 正说到这里,马车突然停住了,就听尖厉的哨音彻空而鸣,昭姬刚要掀起车帘,一把被李印按住道,“公主不可。” 此时外面已有兵革相接之声,外间的侍者进来道,“公主,我们遇袭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 . 在大家的支持下,我们终于爬上新晋首页~\(≧▽≦)/~啦啦啦,亲爱的们不要吝惜你们的花花和收藏哦! 如果觉得手残有潜力,专栏收藏来一发吧~~ 点进去点击收藏专栏就好啦~~鞠躬!! . 一个激动,多码了一些字,更的晚了点,抱歉亲们! . 关于进度,前期男主打酱油的故事我都会加快速度,他不酱油的章节就近在眼前啦! 18第十七章 李印拿起一个盾牌架在身前,刚半掀车帘,一只带火的箭就迎面而来! 火箭穿透马车窗格,李印用盾牌格开,“铛”的一声,火箭被弹开,未央连忙将火箭扑灭。李印看着盾牌,这支火箭力气极大,竟然将厚厚的青铜制的盾牌射出一个洞,不是二石弓手做不到的。 连射婚车的火箭都用二石弓手,可见来者的实力,李印说道,“公主,轻易不可出马车!”说完就扑倒马车外间推开门探头向外面张望。 此时白茫茫的野外不知钻出来多少身穿白衣的刺客,有的不停的像车队射火箭,有的已经和侍卫们短兵相接。这些刺客怕先行的斥候发现他们的埋伏,路上也没有设置陷阱,只是在车队快来的时候,扔了几条绊马索,阻止车队的前进,并没有对车队造成伤害,如今只能和侍卫们硬碰硬的拼杀。 几个百夫长正在指挥着侍卫收拢队形,嫁妆之类的全部舍弃,只保护昭姬的婚车和其后跟着的尚言石岿坐的那辆马车。 李印大概估计了这些刺客的素质,知道他们的伪装已经成功,吸引大量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只要护着公主迅速赶到下一个城池。 这时一个百夫长驭马奔来道,“将军,末将已派人去俞城求援,可是来敌大概有两千多,且装备精良,武艺高超,末将怕抵挡不住,还是请让公主上轩车,趁敌人还没有形成合围之势,护着公主突围向俞城去。”这时一辆轩车也被牵了过来。昭姬的婚车庞大,乘坐舒适平稳,可是车速不及轩车。于是之前就准备好两辆轩车,一辆载公主,一辆载石岿等人。 李印听到说来人有两千多,也不免吃了一惊,一边拍掉射来的火箭,一边忍不住欣喜又有点忧心,这支敌人不论是谁的,都有可能是那人的杀手锏,竟然被他们给引来了。而车队虽然有一千二三百人,可是除去侍者和匠人,有战斗力的不足千人,若是硬拼,难保万全。 李印连忙进了马车内间道,“公主,来人太多了,无法硬战。请上轩车,臣等护着公主突围去俞城。” 昭姬笑道,“来人如此之多,那么我们的伪装成功啦?” 李印点头,“是的,不过来敌的实力超出了末将的预计,公主赶快上轩车,末将等护着公主去俞城。” 于是未央未艾等连忙护着昭姬上了轩车,李印也和昭姬同车而坐。此时尚言和石岿等人也上了另一辆轩车。 侍卫们分成两拨,四个百夫长领着侍卫和来敌缠斗,分出四百侍卫护着两辆轩车向俞城突围。 轩车驾的飞快,早顾不得平稳,颠簸不已,昭姬被未央未艾牢牢抱着,以免昭姬在车壁上磕碰。 李印一面从车窗开的一条小缝中观察窗外的情况,一面安抚昭姬说,“公主莫怕,已经行了三里了,还有不到十里就到俞城了。一旦进了俞城,有城墙工事,刺客再想行动,就很难了。” 正说到此时,突然一阵马匹嘶鸣,整个轩车突然向上一弹,然后向一边倒去,李印一手手指紧紧扣着窗沿,一手搂住昭姬,未央未艾两人不妨,重重的撞到了车壁上,晕了过去。昭姬虽然被李印搂着,也被冲力撞的两眼发黑。 李印未等轩车平稳,一把推开车门,御者已经被巨大的冲力甩了出去,四匹健马也被轩车带倒,正挣扎着要站起来。四周又不知道钻出来多少白衣刺客。已经和侍卫们打了起来。 李印抽剑劈断了轩车的缰绳,健马站了起来,李印一手抱着昭姬飞身上马,大喝,“抱紧我!”然后腾出手抓起车辕上插着的长刀,就向俞城奔去,侍卫们一看也有意识的护着李印和昭姬突围。 昭姬双手紧紧抱着李印,咬着嘴,忍住惊骇声。这些人在临近俞城的地方又设伏了,而且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俞城这种小城的常备军队也只有不过五百人,这是谁的力量,有竟然会有三千私兵! 侍卫们不用指挥,自觉的就收拢队形护卫他们突围。可是李印和昭姬一匹马过于显眼,白衣人也立刻发现了他们,狂追不舍。 耳边是猎猎的狂风,兵器相交让人牙酸的“锵锵铮铮”撞击声,兵器入肉的“扑扑”钝闷声,人的嘶吼和马的嘶鸣。 昭姬内心狂跳,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只能闭着眼睛,紧紧抱着李印。因为衣服里面穿着犀甲,马车倒地的时候李印抓着自己,也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手背划了一个口子,汪汪的冒着血。昭姬也不出声,一手用袖子按了伤口,顿顿的痛。心里拼命想,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安全到俞城的。 突然一股温热腥稠的液体喷到昭姬侧脸上,昭姬惊的睁开眼睛扭头一看,自己的近卫之一被一个白衣人连肩被削断,掉落了马,瞬间被众人的马蹄踏成肉泥。这个白衣人也霎时被旁边一个侍卫一矛刺穿了腹部,挑下了马。 昭姬呆住了,耳边的厮杀声一时间也仿佛隔得很远,她擦了把脸上的血,看着李印和侍卫们几乎不计生死的护着自己,一股热流从后脑涌上了眼眶,浑身战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情。昭姬第一次如此切身的体会到兄长给她说的话,我们王室站在一国的顶端。 昭姬抬头对李印说,“李将军,方便夺了对方的弓箭么?” 李印挥舞着长刀斜里一劈,将一个窜到近前的白衣人劈下马,顺手夺了马上挂着的弓和一壶箭塞到昭姬怀里。昭姬试了试弓,平日里她是绝对拉不动这样的弓的,可是此时她也被激出了潜能,竟然拉开了。 昭姬初次拿弓箭对准人,不禁有些颤抖,但此时已不容她犹豫,白衣人们几乎和昭姬等人追的马头撵马尾。她用力咬着嘴唇,拉满弓弦,“嗖”的射出一箭,在一个白衣人的胸前激起一片血雾。昭姬的喊声被紧咬的唇齿封在喉中,只泻出低低的喟叹,箭一放出,嘴唇被咬破,眼泪也被震落了下来,她不及擦泪,又上箭再发。 突然李印闷哼一声,他背肋中了一箭,幸好有犀甲保护,入肉不深。 昭姬抬头看了眼李印,李印道,“公主,无妨,李印定能将公主平安送至俞城。” 昭姬单手抽出自己腰上挂的短剑,挥剑将李印身上的箭杆削断,又解了自己的腰带,外袍被狂风吹开,露出里面的犀甲。昭姬密密的将腰带缠在李印的腰肋处,止血和固定箭矢。 周围不断有人被箭射落马,被武器劈落马,有自己的侍卫,也有敌方的白衣人,此时敌我双方已经完全不讲究什么阵型,目标都只在这两人一马上。 箭壶里的箭本来就不多,已经被昭姬射光,况且昭姬也已经竭力,双臂颤抖,拉不开弓了。昭姬第一次和死亡如此接近,不时有敌人或者己方的鲜血和着雪花呲到她脸上身上,污浊一片。健马已经被李印催驰到极致,奔跑中已经看不见四蹄,仿佛腹部贴着地面滑行。 昭姬本是面对着李印而坐,此时李印作势要将昭姬托起,“公主,卑职帮你换个骑马的姿势,你来御马。这马再驮着我们两人,不多时就要竭力了,不如李印下马阻拦他们!” 李印此时下马,下场只有……昭姬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忍着不去开口,她知道阻止李印也绝对不会听的, 可正在此时,健马马蹄绊了一下,将昭姬和李印向前抛了出去,昭姬心中一阵绝望。李印抱着昭姬在雪地上滚了两圈,余下的侍卫一看,拼命拦住白衣人,一个百夫长立刻策马跑向昭姬,李印正要将昭姬抛给百夫长,就听得前方军号轰鸣,喊杀震天,遥见一只人马踏雪狂飙而来,昭姬喜极而泣,援兵来了。 俞城是魏国的一个小城,城里常驻的军队不过五百人,几乎都是步卒,而且士兵装备和素质也远远逊于昭姬的侍卫,所以之前李印不等俞城的救援,而是要直接护着昭姬逃进俞城,就是因为这五百人即使全部来了,作用也并不大。但是一旦入了俞城,刺客们要想攻城,那就难太多了。而且陈尹所守的阳谷,就在俞城之后,入了俞城,还能向陈尹求援。 赶来救援的这支人马目测却有两千人之多,并且全部是骑兵,甲胄鲜明。 一杆旗帜擎在一名强壮旗手手中,骏马在疾驰中带起狂风和雪花卷得大旗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字“陈”! 骑兵为首的一个银甲将军赶到近前,忽然马上横弓,一手射出三箭,飞驰而来的白衣人既有三人落马! 正是陈尹! 这三箭犹如号令,将军身后的骑士们纷纷搭箭,霎时漫天的剑雨飞向追赶而来的白衣人。一轮齐射过后,骑士们也和剩下的白衣人短兵相接,展开肉搏。 19第十八章 陈尹却放慢了马速,扭头看向昭姬,昭姬摆了摆手,陈尹点点头,冲向白衣人。 白衣人虽然数倍于婚车车队的人马,可是不论是昭姬的侍卫还是太子的近卫,都是太子精心挑选的,又死命相搏,竟然将将近三千的白衣人消耗过半,此时陈尹的两千人马一加入战局,便把剩下的白衣人杀的落花流水。 李印看战局已经控制住了,也松了一口气。便半抱着昭姬到一边的大石上坐下,昭姬刚才被马甩下来,虽然有李印护着,可是还是扭伤了脚。 李印看昭姬脚不能着地,知道她扭伤了脚,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又是男人,没办法给昭姬看脚,“末将有罪,让公主受伤了,末将这就送公主回俞城。” 昭姬现在浑身都是摔伤和擦伤,又在雪地上滚过,脸上又是泥又是血,一身狼狈,脚又疼的不敢动,真是又痛又累,如果再骑马走一个时辰,骨头会散架吧,便强打精神说,“只是一点小扭伤,并无大碍,等把我的婚车驾过来吧。对了,李将军,你的箭伤如何?” 李印都忘了自己肋下中箭,扭头看了看道,“无妨,公主处理的很好。等一会入城了,让殇医拔掉箭头即可。倒是公主的扭伤……” 昭姬轻轻的动了动脚踝,“应该没伤到骨头。白衣人志在刺杀太子,我想那些殇医和医女都不会有事的,等一会战场结束了,让他们过来给我治疗好了。” 李印点头称是,昭姬现在身上都是擦伤,若是骑马回去也不妥,不如等着婚车。 昭姬望着援兵道,“倒是阳谷离这里有一百多里路,怎么陈将军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李印说,“末将也不知,待陈将军处理了这些贼人,在详细问问吧。” 少时,陈尹将白衣人大部分杀死,又留下一些活口,俞城的县大夫也领着辅兵和役人出现了。 县大夫看到昭姬在接近自己的城池弄的如此狼狈,连忙请罪,昭姬摆摆手,此时看着危险解除,她浑身又痛又无力,只想昏过去。 昭姬的婚车并没有损坏,此去俞城还有六里路,于是县大夫连忙使人将昭姬的婚车驾过来。 与婚车同来的还有未央和未艾,两人刚醒,将轩车上套着的健马解开,就要来找昭姬,看到婚车经过,便连忙上了婚车跟过来了。看到昭姬一身狼狈,赶快扶了昭姬上马车,处理昭姬的一身凌乱,又找了殇医和医女给昭姬看伤。 未艾看到昭姬身上的擦伤,不禁大哭了起来,直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昭姬。 昭姬本来就晕,未艾一哭更晕了,未央连忙拉住未艾说,“你把泪水滴到公主伤口里怎么办?” 未艾连忙胡乱擦了泪水,和医女一起把昭姬的鞋袜脱了,昭姬的脚已经肿了起来,医女轻轻的摸着昭姬的脚骨,舒了口气,“公主,万幸脚骨没有伤到。过一些日子就好了。” 又除了衣服,看昭姬身上的擦伤。昭姬刚才逞强拉弓,最后手臂脱力,青筋差点都爆出来,医女连忙又摸手骨臂骨。然后退到马车外间,给殇医细细说了情况,使人取了冰,用丝帛裹上,给昭姬冷敷脚踝和手臂。又嘱咐未艾和未央这几日不要让昭姬活动。 未央本来就懂一些医术,又去了外间和殇医商量了一会。 昭姬见身上的伤处理的差不多了,对着哭肿眼的未艾说,“这事和你们没关系,我要休息一下,不许再哭了。”说完便闭目养神起来。 等到了俞城,昭姬已经睡着了。众人轻手轻脚的把昭姬抬进县大夫准备好的寝室,昭姬刚挨上床就醒了,精神了点就开始闹着要洗澡,可是她一身擦伤,哪里敢让她碰水,只能哄着用水擦拭身体。 从头到脚,连擦了五遍有余,昭姬终于觉得自己浑身没有血腥味了。又把伤口裹上,更了衣,昭姬便想出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未央未艾自然拦着,公主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哪里受过这种伤,如今还要到处乱跑。正在僵持中,内侍通报陈尹求见公主。 昭姬说,“我不出去,让表兄进来看我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内侍便引着陈尹进来了,见昭姬半靠在榻上,就要行礼。 昭姬笑道,“表兄,好久不见了,何必如此多礼呢!” 陈尹是陈大夫的嫡次子,母亲是嘉善公主,魏王同父异母的妹妹,昭姬的姑母,小时候也算是和魏旭昭姬等人一起长大,只是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今年刚驻守阳谷,几乎有三年的时间没见过昭姬了。 陈尹长相肖母,小时候经常被当做小丫头,长大了五官也偏柔美,可是他常年在军中,又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只能总是板着脸,神情冷峻。听到昭姬称呼自己表兄,神情柔和了下来,漾出一个笑容,可是目光扫过昭姬被包扎的手和脚,眉头又皱了起来,“阿昭,刚才受伤了?” 昭姬的脚此时还用布裹着,外面又裹着冰冷敷着。而她的手,一只手本来就有划伤,后来又拉弓,又在地上滚的,两手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现在包的和粽子一般。随笑道,“无妨,一点小伤,她们太紧张我,所以包成这样了。” 未艾在一边扶着裹着冰的丝帛,一边嗔怪的看着昭姬。 陈尹本来以为昭姬因为此次事件受到惊吓,有受了伤,还不知多么难过呢,于是匆匆处理了军务,便过来找昭姬。没想到虽然昭姬的脸上有几处轻轻的擦伤,嘴唇也破了,手脚都受伤了,可是却一副安然的样子。还不及细想,昭姬又接着问,“表兄不是在阳谷么?怎么出现在这里?” 陈尹笑道,“太子绕道回阳樊的时候,路过阳谷,然后暗中使人来通知我,怕你有危险,让我务必来接你。我刚出了俞城不久就碰到了你的斥候,于是就驰马赶来,幸好太子殿下安排我过来,不然真的会很危险。” 昭姬却很高兴,“这说明这次的诱敌之策真的很成功是么?阿兄一定会平安回到阳樊了。” 陈尹点点头,“是的,不论这些白衣人是谁的势力,都可能是那人的杀手锏了。这些白衣人是势在必得,而且安排的位置也很巧妙,若不是太子担心你,让我及时赶来,他们的计划几乎就要成功了。” 昭姬抿嘴笑道,“成功又如何呢?不过杀了假太子。对了,尚司行他们怎么样?我的侍卫们伤亡如何?” 陈尹说,“尚大夫等人都是受了些轻伤,现在正在裹伤。侍者和匠人们也几乎没有受到伤害,白衣人的目的很明确,不会浪费力气杀一些不相干的人。不过你的侍卫和太子留下的亲卫几乎死伤殆尽。” 昭姬刚开始听到尚言等人只是受了点轻伤,还挺高兴的,可是听到侍卫们几乎死伤殆尽时又有些难过,“这些人都是随着兄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都是兄长的得力牙兵,如今却……” 陈尹劝解道,“他们的职责就是为了保护太子和你的,如此也是他们死得其所。阿昭不要太难过了。” 昭姬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在战场上抵御外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是这样死在一场刺杀之中。” 陈尹笑道,“阿昭,这可不是一场普通的刺杀。这三千白衣人,不论在谁的手里,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如今却能一次都解决掉,这些亲卫的牺牲就是值得的。倘若太子登基之后,在魏国之中还有这样一股暗势力,那麻烦就不是这么容易可以解决的了。” 昭姬说,“是啊,开始的时候,我听有两千人围了我们,就已经很惊奇了,没想到走了几里,竟然还有一千人的埋伏!只是不知这是……” 陈尹道,“过几天就知道了,我留下了不少活口,其实不用等他们,也大概知道是谁,魏国能养起这么多私兵的一只手指头都占不全,何况如此公然与太子为敌。” 昭姬半垂着眼睑想了想,“这些都是死士,能说出我们想要的么?” 陈尹笑了,“自然,人都是有弱点的,真正坚贞不屈的人实在是凤毛菱角。若是只有几个死士,我倒是会发愁他们的嘴不好撬,可是这三千人,总会有愿意说的。” “也是。”昭姬道。 陈尹细细看着昭姬表情的变化,说,“阿昭变化好大,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昭姬想起刚才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道,“我刚才一身泥血,表兄能一眼认出我,才是好眼力呢。” “不是的,模样还有小时候的样子,可是感觉却变了很多。”陈尹笑的很温柔,“阿昭,你长大了。” 昭姬兴高采烈的说,“哈哈,是么?那你一定要给我阿兄说啊,他总是说我是小孩子。” “太子也一定觉得阿昭长大了,不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陈尹说,“我的军队不能离开阳谷太久,你随我回阳谷吧,等太子一切事务处理完毕,派人来接你。” 昭姬点头道,“好啊,不过表兄要好好招待我啊,我现在这么可怜。” 陈尹看着昭姬有些耍赖的样子,不禁莞尔,终于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 于是第二日,昭姬等便随着陈尹一起去了阳谷。 而与此同时,太子到了阳樊。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 鞋鞋草里金童鞋的手榴弹,人森第一枚! 20第十九章 阳樊已经下了一日的大雪了,魏王自从召见过翟喜之后,再也没有召见过任何人。虽然关于魏王的流言在朝臣中传的沸沸扬扬,可是朝堂却十分平静,平静到可怕,仿佛油锅上的薄冰。 雪已经停了,外面一片光亮,须发皆白的翟喜闭着眼睛坐在厅堂中,古朴的琴音和着淡淡的梅香萦绕在周身。 翟喜生长于魏国一个很普通的士人家族,在当时等级分明的世情下,翟喜的身份最多能做到县大夫。所幸当时的魏明王正致力于改革魏国政制,翟喜又得了魏明王的赏识,慢慢的变成了一国之相宰,魏国也渐渐的成为了中原的霸主……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一直精力旺盛的翟喜近日竟然感觉到阵阵疲惫。魏国曾经是中原国力第一的国家,阳樊曾经是人人向往的都城。可是这十年,自己都做了什么呢?不进则退,魏国已经无法在这么止步不前的停下去了,但是翟喜深知这已经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了。 翟喜想起了太子旭,不由得想起来魏王年轻的时候,魏王在小时候就被众人说肖其祖父,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可惜十二年前的卫矛之战之后,一切都变了。 翟喜睁开了眼睛,让侍童叫翟景过来见他。 过了一会,一个年近而立的青年走了进来,“祖翁。” 翟喜点点头,“阿景,你在外面游历也有十年,有什么想法?” 翟景形貌伟岸,腰挂三尺长剑,虽然出身翟家,却一副游侠的打扮,“这些年景走了不少地方,山水景色虽有四季之分,可是远远比不上人间世情的转换。以前不过是只居于一隅之地的小国,现在变成幅员辽阔繁荣昌盛的大国。也有曾经辉煌的大国,现在不过只剩下一坯黄土。” 翟景本是翟喜幼子的长子,自幼受父母疼爱。士人都爱剑习剑,翟景的剑术天赋很高,小小年纪剑术就有所成。天资聪颖,学业也出类拔萃。可是他性格乖张,不到弱冠的时候,就仗剑离家,做了一个游侠。 翟喜停下了随着琴音在膝上轻点的手,“哦?阿景对这些有什么看法?” 翟景目光炯炯有神,“不过一个‘变’字。世间万物都在变化,山水况且如此,何况人事?若是一国之策的变化更不上世情的变化,即使是像魏这样的大国,也会渐渐的衰落下去的。” 翟喜笑道,“魏国自魏明王起新政,不过才五十年,还要继续变么?” 翟景道,“是。魏明王新政不过是解决一时之危,并不是永世可用的法则。况且又过去了五十年,新政怎么可能还是新政呢?若是不断的调整改革,魏国也不会从中原霸主的地位滑落。如今诸国都在改革,只有魏国止步不前,虽然魏国还可撑一时之强盛,实际上早已经是危机重重。” 翟喜来了兴趣,又细细的询问翟景关于改革的具体想法,如此两人足足谈了近两个时辰,天完全黑了下来,翟喜才满意的点点头,“阿景是想为官辅助吾王成一番大业么?” 翟景却摇摇头,“祖翁,我还没有见过魏王,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用我,有没有变革的决心呢?” 翟喜摸了摸长须道,笑道,“你没有在外面为官,而是回魏国来,不就是希望能辅佐魏王么?” “什么都瞒不过祖翁。” 翟景笑了,“是的,景还是希望能在魏国为官,但若是没有魏王的支持,或只是因为我是翟家人敷衍于我,我不如还做我的浪客游侠舒坦自在些。” 翟喜瞥了孙子一眼,“变革心、决断力太子自然是有的。可是太子是否不敷衍你,能重用你,却也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翟景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一个侍童进来说,“大人,拿着陈家帖子的人求见,。” 翟喜皱了皱眉,“带他到这里来吧。” 翟景道,“祖翁,景先退下了。” 翟喜摇摇头,“你留下。” “是。” 少时,一个风尘仆仆满脸大胡子的高壮青年人被带了进来,青年人行礼道,“翟大夫。” 翟喜看着此人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吃了一惊,他颔首让来者坐下,又挥手让周围的侍者们都退下去,说,“太子,你怎么此时过来了?” 来者撕掉胡子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笑道,“翟公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我。”又看向没有退下的人道,“这位是?” 翟喜道,“是我的孙子翟景。” 翟景起身行礼道,“见过太子。” 太子想了想道,“可是游侠翟意安么?” 翟景笑道,“景性格乖张,不喜拘束,四处游历而已,游侠二字却担不起。” 太子道,“意安兄名波四海,怎么担不起‘侠’字呢?” 翟景摇摇头,“都是虚名罢了。” 太子道,“我很羡慕那些能游历天下的人,只不过因身份所限,使我不能如此,若不是今日我找翟公有事,定要和意安兄好好聊一聊。”说着太子看向翟喜,“翟公,君父身体是不是不好了?” 翟喜道,“我也有好几日没有得到主公的召见了,主公的近况我也不知,不过上次蒙主公召见的时候,主公让我将一样东西交给太子,太子稍候片刻。”说着,翟喜便起身向内室走去。 过了一会,翟喜便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出来,放在太子面前,“这是主公嘱咐老臣在太子进入都城后一定要交给太子的。” 太子轻轻的拉开匣子,看见了里面不同样式的虎符,不禁吃了一惊,“君父这是……” 突然一个侍者在外面道,“主人,宫中来人了。” 、、、、、、、、、、 此日申国南方的梁国都城却是天高气爽,无数申国和卫国联军排着整齐的军阵伫立在都城脚下,此时他们入侵梁国不过十几日,便连克五个城池,一直打到了梁都的脚下。 身着赤金色甲胄、披着红色大氅的申王站在九尺高的巢车之上,举起手中的长剑用力向前一挥,顿时喊杀声震天,联军像不畏死的蚂蚁一样涌向了这座拥有着不短历史的富饶城池。 梁国的军士在城墙上不断的射箭,投下滚石、滚木,可是联军在牛皮顶的轒讟车掩护下已经飞快的搭起飞桥和云梯,又有步卒推着冲车用其尖端撞击着城门,不断的有士兵跑过飞桥,爬上云梯,甚至已经有步卒爬上城墙和梁军开始肉搏。 对于梁国这个在中原势力只是中等的国家而言,申卫两个大国的联军想灭了它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梁都的城门终于被撞破,申卫联军潮水一般涌进梁都,梁人还想和敌人在梁都里展开巷战,可惜申卫联军人数太多,以一种摧古拉朽的气势推向梁国王宫。 一个浑身是血的梁国将军扑进了梁宫中,却见梁宫里比外面更为惨烈的景象。 不少宫妃已经吊死在宫殿的横梁上,梁王拿着带血的剑将剩下几个不愿意赴死的公主宫妃也一一捅死,大殿正中太后闭目端坐在那里对耳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将所有的妃子公主杀死之后,梁王红着眼睛坐在一边“赫赫”的喘着粗气。 将军过来对梁王说,“国君,申军马上就要攻破宫门了,小臣护着国君出奔他国吧。” 梁王“哈哈”惨笑两声,“走,走到哪里去?一个亡国之君,连死都是对祖先的侮辱。” 将军道,“申国无故攻打我国,行此不义之事,国君不如求他国帮助主持公道。” 梁王摇摇头,“太子送出去就可以了,寡人是无颜去乞求他国的怜悯,若是受此侮辱,不如以死殉国。”忽然他想起了太后,扭头道,“母亲,让他们护着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太后缓缓睁开眼,“梁国立国至今四百八十年,如今却在你的手中亡国了,是我生儿不肖,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说完拿起一边放着的匕首,双手握着匕首刺入了心口。 梁王扑倒太后身上,大哭道,“母亲,母亲……”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漫天的火光由远及近,从窗棂透进来,打在宫殿中悬挂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上,仿佛阿鼻地狱。 忽然震天的打杀声戛然而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奔腾的马蹄声渐近,随着众马的尖啸,原本肃静宫殿外又嘈杂了起来。 宫殿的大门被申国的士兵推开。 申王的红色的大氅被风吹飞扬了起来,他跨过宫殿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对满室的尸体无动于衷,直直走向呆坐在一具老妪尸体边上的梁王。 申王走近梁王,用剑挑起梁王的下巴道,“死还是降?” 梁王仿佛才回过神来,看着申坤又哭又笑,“完了,一切都完了。”头一歪向申王趴去,申王的剑将梁王的脖子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梁王的血呲了出来,梁王不顾疼痛,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落在手中,刺向申王的腹部。 申王啧了一声,抬脚重重地踢向梁王的胸口,梁王被踢飞了出去,撞到壁上,梁王歪着头,七窍流血,嘶吼道,“申坤,你无故毁我宗庙,屠我国人。天在看,你不得好……” 一矛飞过来戳穿了梁王的嘴,将梁王钉在墙上。 申王看了眼掷矛的武将,吴斗南道,“梁贼对主公大不敬甚至辱骂,理应该死。” 申王淡淡的说,“非寡人王令,擅自掷矛,领军棍二十。不觉有罪,继续狡辩,加罚二十。” 一旁的将领刚要求情,吴斗南已经一脸坦然的跪下道,“末将领罪。”然后退了出去。 申王走向梁王,把矛拔了出来,将梁王的头割了下来,扔到地上,又用剑身在梁王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转身对身后的人道,“传寡人王令,梁都中所有成年男子全部屠尽,财物女人抓获集中起来,按杀敌的人头数封赏,不可私藏,如有发现,军令处罚!” 众将唯唯而出,霎时间,本来开始平静的梁都一片屠杀和惨叫,一时为人间地狱。 少时,近侍将梁王的宫殿清理干净,今日已晚,申王便在梁王的寝宫中休息。 申坤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还未入眠,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申坤一惊,突然一股熟悉的暗香隐隐飘来,申坤明了了来者,暗自装着熟睡不动。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身着轻容的曼妙女子慢慢接近了申坤,此女二十五六,靡颜腻理、美艳绝伦,她正要低下头亲吻申坤的嘴唇,申坤突然睁开眼睛,伸手将女子一抱,一个翻身便将女子压在了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配角栏里的人物都写粗来了…… 为毛手残写申坤比写宋玹爽捏,宋玹才是男主啊,这不科学qaq . 轒fen讟du车 大氅chang 21第二十章 女子惊叫声被申坤的吻堵在唇齿之间,渐渐的变成了呻、吟。申坤的手伸进女子的轻容中,抚摸着女子光滑富有弹性的身体,却被女子用手按住了。 申坤抬起头,看向女子布满红霞的脸,不解的“恩?”了一声。 女子睁开水光潋滟的双眸,嗔道,“我刚进来,阿弟就醒了吧?还装着睡呢。” 申坤低低笑了几声顺着女子的颈项亲了下去,手却顺着女子的*向上移,“阿姊怎么过来了,我的太后?” 申含光喘息着说,“还不是担心你么,我的好申王。” 申坤用牙齿轻轻的咬着申含光胸前的红缨磨了磨,引起了女子的惊喘,“阿弟!” “含光担心我,所以我更要报答含光的一片情谊。”含光本来就穿的轻薄,申坤轻而易举的扯开了她的衣裙,嘴唇越吻越低,划过含光平坦的小腹,在小巧的肚脐旁吸吮出一个吻痕,低低的喟叹,“含光,你是我的。”接着吻了下去。 含光双手紧紧的抓着阿弟的长发,轻咬着下唇,将呻、吟封在唇齿中,细长的腿被架在阿弟坚实的肩上,任由阿弟在自己的私密之地亲吻吸吮。 申坤抬头伸出手指塞进姐姐的嘴里,玩弄着姐姐的舌头,“不要咬,这些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包括你自己。”说着,俯下身体,一冲而入,将含光的眼泪逼了出来。 含光的嘴被申坤的手堵着,尖叫声转成呜呜的呻、吟。申坤经过一场战争,本来身体就很亢奋,如今心爱的姐姐将自己的身体在身下柔顺的伸展打开,申坤的眼睛都有点红了。 梁王的御榻过于柔软,含光和申坤的身体都深深的陷了进去,申坤觉得不好施力,便将含光一把抱起。 含光两腿缠在弟弟的腰上,一被申坤抱起,身体往下滑了滑,让申坤更深入了一些,含光惊喘着说,“阿弟,不行,轻一点……” 申坤却笑着故意往上顶了顶,引来含光一顿捶打,又将含光放在案几上,案几冰凉,含光惊呼,“阿弟,好凉。” 申坤将含光翻了过去,让她跪在案几上,含光被弟弟弄的浑身发软,跪不住,申坤便抓着含光的腰动作起来。 申含光和申坤是双生子,申含光比申坤早出生一刻钟,两人自小感情就很亲密,在含光未嫁到卫国之前就有了私情。两个人既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密,又是亲姐弟,欢好的时候更有一种背德的快感。 申坤的动作比往日凶猛,含光自然知道这是因为战争刚过,也极力的配合弟弟,不一会便被弄的喘息连连。待到泄了几次,含光又被申坤推在凭几上弄,含光鬓发都湿透,浑身软的更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不得不推了推申坤,“阿弟,让人歇一歇吧。” 申坤方才觉得舒爽,笑道,“好阿姐,就这一次了。” 含光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弟弟说一次,哪次一次就结束的。又弄到天色渐明,申坤才停了手,含光便像昏死一样睡了过去。 申坤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觉得神清气爽,他扭头看了眼含光,含光还在熟睡中,脸上透着微红,仿佛激情刚过。 申坤挥开纱帐,赤身*的走了出去,在门口侍立的内侍们垂着头鱼贯而入,服侍申坤梳洗着衣。 待申坤甲胄俱全,便走出了大殿,眼前一片开阔,梁国虽然只是个势力中等的小国,可是因为建国较早,宫殿经过历代修葺,很是精致,梁王的主殿位于全梁王宫地势最高的地方,此时申坤站在主殿门口的台子向下望,鳞次栉比的殿脊翘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申坤的亲卫已经在宫外列队等候,看到申坤出来,全部振臂高呼“大王”,声势如排山倒海。 申坤豪情满满的看着这一切,梁国是第一个,接下来还有很多,总有一日这天下都会尽掌吾手。 、、、、、、、、、、、、、、 阳樊的这一夜是血雨腥风,太子等人刚听到宫中来使所说魏王薨毙的消息后,后宫中魏王的寝殿就燃起了熊熊烈火,魏克对自己残疾的身体深恶痛觉,便下令在他死后一把火烧了寝殿,不留全尸。大火一燃,染红了阳樊的半边天空,距离王宫比较近的宅邸都是卿士大夫勋亲宗室的,发现王宫方向着火,连忙都派出家人打探情况。 太子迅速拿着虎符领着亲卫接手了宫中的禁卫军,将整个阳樊管控了起来,不许大臣们随意外出。并以谋逆之罪将公子昊位于阳樊的府邸查抄,门客内眷全部抓获。 又让斗勃领着五千禁军拿着王令一路集结部队,直接攻向公子昊所在的城池。 公子昊是太子同父异母的兄长,不过母亲只是一介世妇,自然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可是后来在魏王的有意纵容,九原君的扶植下也渐渐培植了一些自己的势力。 此次公子昊在太子回阳樊的途中设伏,太子便是决计要尽快处理公子昊。如今刚回到都城,便拿到了魏国的虎符,掌握了魏国全国的兵马,又恰逢魏王薨毙,真是如有神助。 兵贵神速,此时派兵日夜兼程的攻打公子昊,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便是事半功倍。 只是九原君魏南相对而言比较棘手,公子昊才大志疏,用突袭自然可成,但是魏南在九原经营多年,九原又建的高墙坚壁,若是用强兵去攻克,不免会损失有些大。 此时太子已经换上了全身甲胄,身后跟着栾春和翟景,站在魏王的寝宫外,宫殿的横梁立柱已经被大火烧的酥脆,随着噼噼啵啵木材烧裂的响声,整座大殿突然轰的一声倒塌了,火星夹杂着碎碳崩了出来,太子周围的亲卫连忙立盾而挡。 太子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心中却没有几分悲痛,看着轰然倒塌的大殿,仿佛掀开了心底紧压已久的那块大石,全身的枷锁都仿佛段段碎裂,让太子一时间有些恍惚,这魏国终于到了自己的手里了。 栾春看着太子出神道,“大王已逝,请太子以魏国社稷为重,不要太过伤心,请节哀。”后面几字却落了重音。 太子回神,浑身一软几欲跌倒,站在他身后的翟景连忙扶住了太子的身体,连忙道,“太子要以身体为重,若是伤心过度损伤了心神,大王的在天之灵也会于心不安的。” 栾春见翟喜如此,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翟家在魏国的威望太高了,当年魏明王对于翟喜不说言听计从,也是差不多了。如今魏王刚刚薨毙,翟喜又将自己的孙子翟景推了出来,这翟喜还真是…… 、、、、、、、、、、、、、、 昭姬在阳谷的日子却是平淡无趣,每天被未艾未央押着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冬日又比较冷,被抬着出去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而陈尹刚回来的时候忙着整顿军务,审理犯人,忙的团团转,也没有功夫过来。待到审出了眉目才来找昭姬。 刚使人通报,便听见昭姬欢欣雀跃的声音,快让表兄进来。 陈尹一进去就看到昭姬眼睛闪闪发亮,不由得好笑,真是被闷坏了。 昭姬道,“表兄你终于来了,我都快闷死了。” 陈尹笑道,“所以我来邀请阿昭去军中看蹋鞠。” 昭姬转念一想,“那刺客的事情也一定有眉目了吧?” “是的。”陈尹深知昭姬的地位,也不避讳,“本来刺客们招与不招,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却不想有了新的发现。刺客们的教习首领中是陈国人和莒国人” 昭姬皱起来眉,“陈国莒国,卫国的附属之国。可是这天下有能有之人为了抱负自处奔走以求闻达,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么?阿兄的门客也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人,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陈尹道,“只是这些人自然不足以说明什么。可是这些白衣人所用的兵器有一部分明显不是魏国工匠所制,而是从他国流入,就很有问题了。” 昭姬道,“九原君掩人耳目私自培植了这些私兵,若是不走私些别国的兵器,很难不露出马脚呀?” “确实如此,可是这些兵器数量并不少,若是由一个兵器私商提供几乎不可能。即使举天下有如此实力雄厚的私商,可是一举私贩这么多的兵器风险却是太大了。” 陈尹目光迥然,“若是通过几个私商分别贩入,那么这些兵器的构造和质地必然会有所不同。这些兵器虽然经过处理,无法确定是谁人所制,但制式统一,来源必然相同。” “表兄说的是……” 昭姬心思翻转,谋逆尚且不够还有里通外国的罪名,这可是比谋逆还要引起国人愤怒的大罪啊。昭姬高兴道,“表兄这次立大功了。使人去禀告阿兄了么?” 陈尹点头,“自然,信使已经在路上了。不过立大功的是阿昭,是阿昭不记安危才能引来这些人。” 昭姬撇嘴道,“那你说要好好招待我的,结果……” 陈尹笑道,“末将这不是来邀请公主去军中一观蹋鞠了么?” 22第二十一章 蹋鞠本就是军中用来训练的对抗项目,军士们在比赛中练习跑跳、躲闪、突起突停等技巧,锻炼了军士们的力量、机智和速度。因为需要队伍之间相互合作,又锻炼了军士的默契。 此时的军中军士除了战时出征,闲时还要耕田。而现在是冬日,军中除了训练,本来就乏味,蹋鞠也变成了一项娱乐项目,陈尹再加以引导,所以军中人人都爱蹋鞠,经常还下一些赌注。 昭姬看着军士们在场中踢的精彩,心里痒痒的,可是看着身边的小管家婆未艾,就叹息的摇了摇头。其实脚踝的肿早就消了,走路也无大碍,只是她进进出出还是被人抬来抬去,被管制的极严。 待到几队中场休息的时候,昭姬却看到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高挑的穿着男装的女子。这个女子头戴弁帽,穿着窄袖的武士服,腰间挂着一柄长三尺外鞘朴实无华的剑,剑鞘几乎及地。 昭姬虽然不会剑术,但不代表她不懂。此时人人爱剑,除了平民奴隶,男子几乎人人佩剑。但真正用剑来防身的一般都是一尺到二尺的剑,毕竟三尺长剑用之不易。,通常只有两种人腰挂三尺长剑,一种是挂着镶满宝石玉石的宝剑,作为装饰,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另一种便是真正惯用长剑的高手,而这位扮着男装的女子很有可能是第二种。 陈尹看昭姬向旁边张望,扭头一看道,“阿昭在秦蕴么?” “秦蕴?”昭姬道,“就是那位腰挂长剑的女郎?” 陈尹道,“那可是剑术高手,是我军中的剑术教头。” 昭姬吃了一惊,“真的?那能教教我么?阿旦送我了一对雌雄剑,可是我还不会用呢。” 陈尹笑道,“你要带她走?我可舍不得。” 昭姬斜眼看着陈尹,“表兄好生小气啊,我看这秦蕴不像是魏国人,既然不是魏国人,就不是军户,若只是你的剑客,那么她想去哪里,你还能拦着不成?” 陈尹道,“哈哈,让你说准了,我还真拦不住她,这样,我把她介绍给你,若是你能引诱她去了你的门下,那么我绝对不加阻拦。” 于是扭头道,“秦教习,还不来见过公主。” 昭姬捏了陈尹一把,这些流浪的士人和剑客,最是反感宗室们高高在上的态度,陈尹明知如此还这样。 秦蕴转过脸来,昭姬看她侧脸只觉得她五官深刻,这一转脸,才发现秦蕴面目妖娆,仿佛有胡人的血统,即使她神情冷峻,也不能掩其美貌。 秦蕴看着陈尹奇怪的态度,又看向一边胡坐着的公主,她几乎没有见过中原的女子有如此的坐相,不过听说公主脚受了伤。 于是她走了过去,便要拜倒行礼道,声音低沉却很悦耳,“秦蕴见过公主。” 未央却一个箭步将秦蕴扶起,昭姬笑道,“秦教习不用如此多礼!昭姬听表哥说秦教习剑艺很高,不知有没有兴趣做昭姬的剑术师傅呢?” 秦蕴怔了怔,昭姬又接着说,“我很仰慕秦教习,所以秦教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去满足的,若是秦教习觉得给我做师傅并不合适,想去哪里,我也会帮助你达成所愿,秦教习可以试一试呀?” 秦蕴看着昭姬亮晶晶的眼神,不觉有些压力,“公主谬赞了,蕴本来就是一个流浪落魄之人,他日蒙陈将军收留。如今……” 昭姬看向陈尹,陈尹连忙笑道,“我这里自然无碍,秦教习,阿昭的剑术师傅,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秦蕴叹道,“既然如此,蕴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时一个侍卫跑来道,“陈将军,阳樊来人了。” 、、、、、、、、、、、、、、、、 此时在九原,魏南的内室里,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被内侍扶了进来。 此女将斗篷取下,面容娇美,弱质纤纤的气韵更是添加了几分姿色,霎时仿佛室中都亮了起来。 魏南一瞬不瞬的盯着女子的脸,仿佛在梦中。 女子看着魏南面无表情,有些忐忑的抚上了自己的面颊,道,“妾是老了么?” 魏南听到女子的声音,才恍然从梦中惊醒,他快步走上前抱着女子道,“不,阿颜,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我喜欢的样子。” 宋颜的泪水滑落两颊,使得她的美貌显得楚楚可怜,她扑进魏南的怀里,“公子,妾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魏南抱着宋颜笑道,“不会,我承诺你的,定会实现的,你看如今咱们不就团聚了么” 宋颜是魏南君父的御女,比魏南大六岁,魏南第一次见到宋颜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候宋颜因为在宫中受到了欺负,便在花苑的一隅偷偷的哭泣,却碰到了魏南,魏南很受君父的宠爱,即使有了封国,也一直住在宫中,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的熟悉起来。 魏南本来是想向君父讨了宋颜来,毕竟宋颜不过是一个御女。可是那时魏王的身体一直不好,他便不好开口,直到魏王病逝。 君父活着的时候,宋颜是君王的御女,两人只能偷偷来往。可是一旦君父薨毙,姬妾不过是个玩意,做儿子是可以继承父亲的妾室的,称为烝。 魏南便想将宋颜带走,可是魏克却将所有的女子都留在了宫中。 此时魏克已经年过而立,而魏南却不过束发之年,自然无法反抗。魏南为人多疑且偏执,魏克对宋颜不放手,魏南便更要得到宋颜不可。 于是魏南一直找机会想把宋颜弄出来,虽然魏克没过几年就不进后宫了,但是想要在后宫凭空消失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特别宋颜还是魏克专门留下的女人。后来终于等到魏克要宋颜陪葬,魏南便使人弄了一具假的女尸装作宋颜,把宋颜偷偷换了出来。 宋颜埋在魏南的怀里,喃喃道,“妾今生还能在公子怀中,即使是立刻死去也无憾了。” 魏南捂住宋颜的嘴道,“阿颜不许胡说,如今你已经来了我怀中,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是要一直陪着我的人。” 宋颜点点头道,“如今妾什么都不想,只想和公子在一起。” 、、、、、、、、、、、、、、 太子在阳樊接到了陈尹的密报,便将密报给了栾春,栾春看过密报之后说,“果然不出太子所料,这九原王竟然真的里通外国。” 太子笑道,“如此九原王倒是给我省了不少力气。” 先王薨毙,新王要守孝一个月后择吉日登基。魏王登基,自然诸国都要派出使臣前来观礼。 纪国作为魏国世代联姻的国家,太子旦亲自来了魏国观礼。魏旭忙的□乏术,自然让昭姬来迎接太子旦。 太子旦今年不过十一岁,生的粉雕玉琢,身着青色的太子礼服,上面绣着星辰、群山、龙、华虫等等繁复的纹饰,袍带下还挂着各种象征身份的环佩玉璧,一本正经的和昭姬见礼。 昭姬也一本正经的还礼,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太子旦了,但是也时常通信,信中的太子旦明明很活波,现实中的却已经是一副淡定的大人样子了。 待到跟着昭姬进了专门招待外国使臣的会馆,太子旦正襟危坐道,“你们都下去吧,孤和魏公主有事要谈。” 副使刚要说话,太子旦饱含威胁的看了副使一眼。 副使便和侍者们唯唯而出,本来端坐着的太子旦,扭头看到众人都出去了,立刻瘫倒了,歪着头看向昭姬道,“表姐,我累了。” 昭姬“噗”的一声捂住嘴,“我还当你长大了,结果外人刚一出去,你就原形毕露了。” 纪旦哀怨的看了眼昭姬道,“为什么你的王姬礼服上没有挂这么些东西?挂这些在身上很重啊。” “我刚出孝期,自然一切从简,你可不一样啊。” 昭姬看着纪旦零零碎碎的挂着一身的饰物,忍着笑,“不过,你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是得罪了服侍你更衣的内侍?” 纪旦啧了一声,“不是,他们哪有那么大胆子。” “那是谁?”昭姬好奇起来。 纪旦神色变幻了几下,还是没说出来,只道,“阿姊,你让我进宫住几日好么?让副使住在会馆,这样就没人成天管着我,念叨我了。” 昭姬挑眉道,“你不告诉我缘由,我可不管你。” 纪旦叹口气,“是我君父,君父说我性格有些跳脱,所以安排了孙季子孙大夫做副使,还把我的内侍都换了一遍。” 昭姬想起那个一脸严肃的长须老人,掩嘴笑道,“孙大夫可是大礼学家,他给你做副使,也是你的福气。” 纪旦瞪大了眼睛,“阿姊,你是不帮了我么?那我给你带的东西,我可要带回去不给你了!” 昭姬笑道,“给我的礼物,都列在礼单里了吧,有孙大夫看着,你想不给我,都不行了吧?” 纪旦看着昭姬干瞪眼,“阿姊就是想看着我着急吧?” 昭姬道,“我可不是这样想的。而是此事是你君父安排的,我作为小辈可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纪旦看着昭姬一副爱莫能助的无辜神态,咬了咬牙,“哼,不管算了,孤累了,要休息了!” 昭姬笑道,“好,太子一路也辛苦了,那我就告退了,不打扰太子休息。” 纪旦看着昭姬就真的施施然走了,心里气坏了,“枉费我还时常惦记着她,竟然这么一个小忙都不帮!” 孙季子看昭姬走了,连忙进入了内室,却看到纪旦瘫在坐榻上,连忙说,“太子,君子冥然兀坐,怎么能这样瘫在坐榻上呢。” 纪旦想说些什么,但是思及这位孙大夫,只要你回了一句,他就能反复说说到你按照他说的做为止,便闭了嘴,老老实实的端坐了起来。 孙季子看着纪旦不情不愿的样子,又叨念了起来,“太子,主公说……” 纪旦被孙季子荼毒了一路,已经练出了一项本事,在孙季子唠叨的时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头脑早就出神想其他的事情去了,这时纪旦心里在不停的埋怨昭姬,那个没义气的女人,哼! 23第二十二章 到了傍晚的时候,魏宫中却有谒者带来了太子令,说太子想念表弟,请纪太子入宫一叙。 纪旦便眉开眼笑的跟着谒者走了,心里想总算昭姬有义气。 又过了几日便是魏旭的登基大典,与魏国接壤的四五个小国都是国君前来观礼祝贺,焉王因为感念魏太子及公主对焉国匡扶王室做出的义举,也亲自来了。还有一些国家派出了宗亲或者使臣,比如纪国派出了太子旦,宋国派出了公子玠。连平素不太来往的申国、卫国也派来了贺使。 魏都阳樊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向各国使臣开放了,又值新旧国君的交替,各国的使臣都想得到关于新王的第一手情报。 魏旭下令感怀先王,要求登基仪式一切从简,但是斋、沐、坛、祭这四个大步骤却是无法省略的。 魏旭穿着玄衣、纁裳,玄衣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纁裳上绣着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章,共十二章。头戴十二旒冕冠,长长的十二串玉旒垂在面前,更给魏旭添加了一份神秘和威严感。 待魏旭登坛受封,祭拜神明和祖先之后,就登上了王座,接受朝臣的朝拜和诸国使节的祝贺。 接着便是豪迈的武舞和优雅的文舞,武舞代表武功,文舞代表文治。 等到这些礼节都结束之后,新王登基的盛宴才正式开始。 魏旭举杯道,“诸位远道而来,情义拳拳,寡人以酒一杯聊表谢意,愿吾等永结同好!今日之后阳樊将对诸国开放,再无限制。” 诸国的国君使节对魏旭的开始的客套话并不在意,重要的是魏旭后来的话语所透漏出的意思,一个年轻的蓬勃的君主给魏国、给天下带来的变化。 第二日魏国召开大朝会,例行新王登基对亲信的封赏。 魏旭对自己的门客栾春等的册封很平常,但是有两个人的封赏却大大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位是名不见经传的翟喜之孙翟景,翟喜已经乞骸骨引退了,六位上卿之位便空出来一个,众臣都以为魏旭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却不想竟然是翟景。众臣想到先王还未薨毙之前,翟喜的种种举动,便猜想这就是翟喜当初暗中帮助太子党要求的交换条件么? 另一位便是公主昭姬,魏昭姬竟然以一介女流的身份被封国煕陵为君。女子为君虽然不是前无古人,可也是寥寥无几。昭姬先是以身涉险,匡扶了焉国王室;又舍生忘死,引出刺客稳定了魏国庙堂,可谓名声在外,但是这些功绩仍然不足以封君,君是仅次于一国之主的爵位。 此时的公主因为时常要外嫁他国,所以在出嫁之前是没有封地的,只有少数嫁给国中世家的公主才在出嫁之时获得封地,但是那也不能参与处理封地的事务,只能从封地获取封邑而已。 而昭姬的这个封国,却是完全由昭姬自己管理和支配,每年只需上交少量的供奉,是实打实的国中之国。 煕陵因为靠海,不仅是魏国最大的产海盐之城,在整个中原它的富庶也是闻名遐迩,如今魏王竟然将此城作为昭姬的封国,可见对胞妹的宠爱。 如此这般,昭姬身后站着新王魏旭,以魏旭对胞妹的疼爱,谁也不想去触新王的霉头;二则虽然昭姬被封为煕陵君,可是却只是个爵位,没有确切的官职。这种封君危害最大的其实就是一国之君,并没有十分触及朝堂上臣子的利害,所以大家虽然惊异,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只是如此一来,魏王岂不是暗示将来要将公主嫁给国内的世家么?魏王的胞妹,魏国首屈一指的封君,思及此,家中有适龄男子的大臣们的眼神都热切了起来。 而诸位使臣得到了这个信息,也一片哗然,此时池盐和井研的产量都不大,产量最大的盐就出自魏国的海盐,所以魏国不但曾经是中原的霸主,也因此一直是中原最富有的国度。如果自己的国家能娶到熙陵君,当然煕陵城是不会作为陪嫁的,但是在魏国有如此重要地位的公主,对自己国家的助益太大了。 昭姬听到封赏之后,也吃了一惊,因为魏旭并没有提前告诉她,她望向兄长,只见阿兄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便不卑不亢的跪下受了。心中却砰砰直跳,封君啊,这个意思是可以不用嫁人了? 昭姬既然被封为熙陵君,自然之后的朝会也是必须要参加的,因新王登基,各国的使臣都还未离开,所以包括昭姬所有人都必须穿上最为正统的礼服。君比公主这种内命妇的爵位还要高一级,所以昭姬自然舍了赤红的王姬礼服,换成青色的封君礼服,上面绣满了星辰山龙等等十章华纹。 待到纪旦看见昭姬穿着与其相似,但是腰上只挂了一块玉璧,心里又不平衡了。纪旦这几日在魏国王宫中自然是逍遥自在,可是出席宴会和朝会的时候,因为孙季子作为副使也会出席,为了避免回国的时候被孙季子念叨个不停,只能将那些繁琐的配饰都一一挂在身上。 昭姬看到纪旦不忿的样子说,“旦先忍耐几年吧,姑父也是好意,等再过几年,旦长大了,姑父自然就不会如此管束你了。” 纪旦还未说话,焉王恪便走了过来行礼道,“熙陵君、太子旦。” 昭姬和纪旦各自回礼,焉王道,“还未恭喜殿下受封熙陵君。” 虽然只过了一个多月,焉恪却变化很大,当初那个表情外露的公子恪已经不见踪影,现在的样子倒是更像公子允一些,昭姬笑道,“所赖王兄的宠爱,韶音实在是受之有愧。” 焉王道,“不,殿下仁义有智,所做的大义之举,煕陵有殿下这样的封君,实在是煕陵之福。只是……我有些事情想拜托殿下……” 昭姬看了眼纪旦,伸手道,“焉王这边请。” 纪旦看着昭姬和焉王走了不禁想起之前的一些传言,魏纪两国世代联姻,现任纪国的王后便是魏国的公主,纪国的公主也是魏国先王的王后,只不过因难产而死,魏旭的母亲后来才封后的。 自从纪旦的姐姐纪摇光和魏旭定下婚事,就时常会出现魏昭姬嫁给纪旦的传言,虽然这件事并不确定,但是在纪旦心里,魏昭姬也不是普通的表姐了,此时纪旦看着昭姬和焉王走了,心里涌起了淡淡的烦躁,昭姬、她差一点就成为了焉国的王后啊。 纪旦看着自己的手,还要再等几年,长大么? 、、、、、、、、、、、、、 虽然阳樊很热闹,可是魏国其他的城池却如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新王登基,地方的官员是不会回阳樊的,包括九原君魏南。此时九原一切如常,但是九原君的后院却因为一个女人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夫人,专房这种事情,公子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的?公子可是魏国的封君,怎么可能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迷了心智?莫不是什么妖精变的吧?” 董姬一脸忧心的对君夫人曹氏说。魏南并不是一个很好女色的人,虽然女人众多,但并不是很亲近内院,可是自从来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女人,却是夜夜专房之宠。 曹夫人漫不经心的说,“董姬慎言,公子想宠幸谁便宠幸谁,这是你我能置喙的么?” 君夫人曹氏是魏国一个小伯国曹国的公主,比魏南大两岁,面貌平常,可是通身却自有一副端凝若植的气派。曾经育有一子,可惜幼年夭折了,曹氏之后便再没有成孕。而董姬生育了两子一女,在姬妾中很能说的上话,但是也仅仅止于说的上话而已。 魏南不亲近后院,后院所有的事务都是曹氏全权处理,不仅是曹氏的地位,还是曹氏的手段,都将魏南的后院抓的紧紧的。 “可是,”董姬飞快的瞟了曹夫人一眼,“对于我等自然没有什么,可是新人这么多日子,竟然都没有来拜见夫人,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曹氏笑道,“既然是新人,自然会有不懂事的,慢慢来就好了。” 董姬看着曹氏笑了,反而背心一凉,转移了话题,又随便聊了一些其他的便告退了。 “董姬是越发不知的进退了,内院的事情什么时候一个姬妾也能插嘴了呢。”曹夫人的婢女道。 曹氏笑了笑,“公子从来没有如此的宠幸过一个人,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后院的众人不安也是正常的。” 此时魏南正和宋颜在书房作画,魏南一手握笔,一手搂着宋颜,宋颜也手拿一笔,一人勾线,一人填色,时不时的相视一笑。魏南看着宋颜低头认真的填色,用笔轻轻的在宋颜脸上划了一道,哈哈大笑,宋颜用手背一抹,反身拿着笔也往魏南的脸上抹,魏南连躲带笑,宋颜就是够不到他,就把笔一摔,生气了。 魏南连忙过去抓着宋颜的手,亲亲她的脸,“乖,不生气了。” 宋颜瞥了魏南一眼,“妾怎么敢生气呢,公子放开妾吧,让妾去梳洗一下。” 魏南依言放开了她,宋颜便去了净房。 这么多年宋颜的小脾气一点都没有变,让魏南仿佛回到了那美妙的少年时代,那个先父还在的时候,魏克又常年在外征战,而自己受君父宠爱,一直住在宫中,仿佛天下都在自己手里,可是等君父薨毙了,一切都变了,面对强大冷漠的兄长,魏南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从那时起,他就一直谋划的有一天把所有本来是自己的都夺回来,如今虽然有些波折,不过不要紧,还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果然是手残,昨天晚上死活憋出来一千字,不敢发上来,今天写够了一章,才敢放上来。 . 女主受封熙陵君,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参与国际事务啦,男主也快不用打酱油了~\(^o^)/ 24第二十三章 “焉王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同王兄说的,一定给大王你一个说法。”昭姬对焉王道。 焉王笑了笑,“无妨,不着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魏王最近应该最是忙乱的时候,所以我就先来告诉殿下。殿下看情况再告诉魏王吧。” 昭姬摇摇头,“这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情,又是发生在我的封国。” 焉王轻轻的说道,“殿下不必介怀,毕竟是发生在封君之前。”却见昭姬半低着头在思索着什么,此时他们在偏殿中,冬日惨淡的日光穿过窗棱,熏炉中飘渺的袅袅轻烟,焉王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昭姬,昭姬穿着一身缃色的男式曲裾浅笑,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的王兄。此时,昭姬却已是魏国的封君,穿着青色的礼服坐在轻烟中,眉头浅颦。 焉王有丝恍惚,昭姬如今已是他无法涉及的存在了。 因临近年节,诸国的君主和使臣都不能长时间逗留魏国,魏旭登基不久,便一一告辞离去了。 纪旦来的时候,魏旭没有抽出时间来迎接,离开的时候魏旭和昭姬将他送至了阳樊城外。 魏旭道,“一路顺利,代我问候姑丈和姑母。” 纪旦点点头,又看向昭姬,“表姐,我走了。” 昭姬眨了眨眼睛,笑道,“路上多保重。”在保重二字上落了重音。 纪旦知道昭姬在说孙季子的事情,不由得好笑,离别的愁绪被冲淡了一些,他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在魏宫中,昭姬总也忙的不见人影,如今被昭姬调侃,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也罢,这种事情不如回去先试探母后的意思。 、、、、、、、、、、、 各国使臣离开阳樊之后,阳樊又开始准备过年节的事务,毕竟这是魏旭登基的第一个年节。 昭姬刚封君,要接手一些关于煕陵的政务,又要设置自己的属官,也是忙的团团转。本来昭姬应该亲自去煕陵一次的,但是马上要年节了,她不可能离开阳樊。便拜石岿为邑宰,全权处理煕陵的事务。之前的县大夫和其他的官员自然还留任,帮助石岿处理管理煕陵。 就这样等到石岿出发,昭姬终于抽出了时间去找魏旭。此时魏旭正在殿中与大臣议事。昭姬走到宫殿门口便要回去,寺人却说让昭姬稍等,既然昭姬来了,就一定要通报一声。 寺人刚进去,就又出来道,“大王让殿下进去呢。” 昭姬走进殿中,见魏旭坐在上首,栾春和翟景分别坐其左右。 魏旭看到昭姬进来拿起一份书简递给昭姬,“阿昭,你来看看。” 昭姬打开一看,上书几个大字 ——“变革五策”,之后是对五策的简略阐述,分别是从官制、兵制、法制、农制、商制五个方面进行改革,昭姬粗粗的看了一遍,不由的轻轻的抽了口气,这五策若是实行下来,魏国将会有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到关于商制部分,其中有一条规定海盐全部归为国有。 魏国的盐大部分是私盐,私盐主自己煮盐,自己销售,官府只是监督收取盐税而已,官府盐税取一,私盐主取五。一般的私盐主不是大世家的家奴,便是背靠着大世家,与大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改革的盐制在海盐生产方面还是实行官督民产,可是与以前的官府只是负责收税不同,这次却是官府监督煮盐,销售确实全盘接管。官府规定百姓在每年冬季十月到次年正月的农闲季节、在特定的区域煮盐。待海盐煮好,便由盐官统一收购、统一运输、统一销售 昭姬指着这条说,“王兄,我找你就是想说这个问题呢。” 魏旭道,“哦?发生了什么事情?” 昭姬便将焉王给她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焉国并不靠海,有少量的井盐,但大部分的食盐还是要从魏国购买。魏国之前的食盐销路,都被几个大世家瓜分了。卖往焉国的食盐只有一家,虽然有时候价格会有浮动,但也在可接受范围之类,可是最近的海盐却几乎都混着沙土。 焉王找到昭姬不仅是因为海盐混沙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直接找到魏王不免有些小题大做,而且魏旭那时必然没有时间处理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焉国所购买的海盐绝大部分都出自煕陵。 其实昭姬也明白海盐掺沙无非有这么几点原因,其一,是自己本来要嫁去焉国,可是最后却又被接了回来,期间还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么下面的人会轻慢焉国的事务,也是很正常的。 其二新王刚上任不久,正是臣子们揣摩新王性格的时期,所以有不少的人望风蠢蠢欲动,以探寻新王的底线。 翟景听完笑道,“主公,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殿下带来的这个消息正好给我们了一个整顿的借口。” 栾春道,“是的,这五策不如就从盐业开始吧。可以先选择一个大城设置盐官作为试点,然后再推广开来。” 昭姬看着魏旭道,“不如就从我的煕陵城开始吧。刚好可以借由销往焉国的海盐掺沙的事情来处理。” 魏旭点点头,“阿昭的城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我刚登基不久,一下开始大的变动也不妥,就先从海盐开始吧。” 在朝会上魏旭并没有宣布五策,只是拿出了对朝堂冲击最小的商制让大臣们讨论。并且宣布先在煕陵城试点的王令。 一些大臣此时又有了新的想法,怪不得魏王将将煕陵给公主做了封国,原来根本目的在此,所以刚封了封国,便立刻爆出了煕陵贩卖的海盐掺沙事件。 不少大臣心中忐忑,魏王改革之策如此来势汹汹,恐怕不止商制这一点。 煕陵的盐主背靠都家,狡辩夏日的时候,煕陵多风灾,不可避免的会掺些沙土。可是石岿却查封了几处盐库,里面的盐都干净无沙的。 都大夫看魏旭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只好忍痛舍了煕陵的海盐生意。 连都大夫都退却了,其他的小世家也只好分分做出让步。 如此,改革在煕陵走迈出了第一步。 此后煕陵的所有海盐都由官府统一收购和外销,而煕陵又是昭姬的封国,用不了几年,昭姬就可能成为魏国甚至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公主! 昭姬已经封君,魏旭就在阳樊专门给她修了熙陵君府。目前还没有修好,可是即使修好了,昭姬也不愿意搬进去了,她收到的拜帖太多了! 她住在王宫中,收到的拜帖就已经很多了,不敢想如果出去住会是什么样子。毕竟有些拜帖无法拒绝,比如陈尹的母亲嘉善公主。 如果昭姬要是嫁给国内的世家,明显陈尹是极为合适的人选,嘉善公主不免也有些小小的想法。 昭姬又哪里不明白她现在就是众人眼中的一只肥羊,恨不得年节赶快过去,这样她能起身去煕陵避开这些事情。 可是年节刚过不久,郑国国君却带着禁卫从郑国一路跑到了阳樊,拽着魏旭的袖子哭道,“上国可一定要为小国做主啊。” 郑国立国也有五百多年了,在百十年前甚至还做过中原的霸主,最近几十年却慢慢的衰落了下来。郑国和几个霸权交替的国家一直保持着看似中立的关系。 郑国和魏国的关系只是一般,并不是多么的亲厚,相比较而言,郑国与卫国有几处国土接壤,关系倒是更好一些。 此时郑国的国君却拉着魏旭的袖子哭的涕泪横流。 郑国曾经有一代是幼主,老王薨毙的时候把郑国的权柄平分给了自己的三个弟弟,分别封为平寿君,平昌君和昌安君,来辅佐自己的儿子,也彼此相互制约。可是老王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三分权利,没有哪个公子敢不利幼主,但是幼主长大之后王权也没能收回来。就这样过了上百年,郑国的权利已经牢牢的掌握在这三君手中。 到这一代的郑王,三君的权柄更盛,而且其中平寿君已经要隐隐超越平昌君和昌安君了,三君的矛盾也比往日更为的激烈,于是郑王的亲信周由周大夫便建议郑王联合平昌君和昌安君对付平寿君。 于是郑王和二君密谋在年节的第三日向平寿君发难,结果第三日时却是平昌君闭门不出,昌安君临阵倒戈,周由一看形势不妙便护着郑王出奔了魏国。 此时殿中只有昭姬及几个亲近的大臣,大家听后都神色各异,即使是如此郑王的来意也相当蹊跷,为何他要舍卫就魏呢? 郑王道,“家中出了如此的丑事,实在是我无能,但是我之所以来上国还有其他的缘由。” 魏旭安抚道,“郑王但说无妨。” 郑王道,“上国一定觉得奇怪为何我不去卫国求助,正是因为机缘巧合让我发现平寿和卫国有联系,我才没有去卫国的。上国已经知道了申卫联合将梁国灭国之事了吧。” 魏旭颔首,“此事也是略有耳闻。” “如今卫国太后掌政,卫国太后与申王乃是一母同胞,卫国至此便事事遵从申国,申王野心勃勃吞并了梁国,又私通平寿,所为必是我郑国。申王若是如此下去,亡了郑国尚且不惜,欲壑难填,终有一日也会危害上国的。”郑王说着说着又哭了。 魏旭先好言安抚了郑王,并让尚言先送郑王去公馆休息。 实际上郑国内部的王位如何更迭并不是魏国需要关心的事情,但是申国所表现出来的侵略性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如今魏国正要开始一场大的变革,未来几年都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如果不能遏止申王的野心,即使魏国今日坐视不理,总有一日申王也会将魏国拖入战火的。 九原君可能和卫国有联系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都是推测,并没有证据,魏旭暂时还无法动九原。但借郑国的事情来敲打一下卫国却是可以的。 魏旭一看除了少数臣子游移不定,绝大部分都是支持帮助郑王平乱,于是便决定亲自出兵出征,翟景陪同。 昭姬道,“王兄刚继承大统,国中的变革又才开始。此时王兄怎么能擅离阳樊呢?不如我代替王兄去郑国吧。” 魏旭自然知道昭姬最近疲于宴会,如今可以避去国外,自然要争着去了。况且自己此时确实不易离开,可是…… 昭姬见魏旭犹豫,忙看向翟景,又瞄了眼翟景腰间的长剑,原来前几日昭姬发现了翟景和秦蕴在隐蔽处说话,两人腰间的长剑竟然几乎相同,让昭姬不仅想到了自己那对雌雄短剑,后来两人发现了昭姬,便分开了。 昭姬虽然好奇,也并没有去问秦蕴,秦蕴虽然给昭姬教授剑术,可是两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到昭姬可以询问这种私事的地步。 翟景看着昭姬的暗示,便笑道“主公,昔日宋王与主公结盟,约定日后用兵同进同退。今日主公出兵助郑王,也应该邀宋王一起才是。宋国离申国不过几百里,若是表明郑王的担忧,就算没有盟约,宋王也会欣然应邀的。” 魏旭颔首道,“是该如此。” 翟景接着说,“若是宋王也出兵,那么合魏宋之力,郑国的这场叛乱将不足一提。而对于魏国来说,真正重要的却是国内正在进行的变革,臣以为不如让熙陵君代替主公去郑国,也不会失礼。” 魏旭看向昭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翟景关系如此好了,昭姬看着兄长,眨了眨眼睛。魏旭摇摇头,颔首道,“那便如此吧。” 昭姬笑道,“煕陵领命。” 、、、、、、、、、、、、、、、、、、 宋玹收到了魏国邀请,信中魏王对不能亲自带兵表示了歉意。宋玹回信表示理解,并且期待和熙陵君的合作。宋玹此时刚改革了马政,解决了西北民变的根源。宋武王给宋国带来的创伤,几乎都一一被宋玹平复了,但是宋玹却无法放松下来。 此时诸国都在追寻强国之法,自从五十年前魏国开变法之先河,成为了中原的霸主,各国便纷纷效仿。宋武王时期的变法虽然加强了宋国的军队,却伤害宋国的民生,特别是宋武王穷兵黩武,几乎使宋国走在崩溃的边缘。宋玹登基以后的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抚民,虽然成功挽回了宋国的颓败之势,但是只是危机时的临时之策,并不能作为国策长久的实行下去。 宋玹也一直在追寻更好更有效更持久的办法。 诸国的变法中最成功的是卫国,卫国的变法使一个中等国力的国家一跃步入了强国之列。可是历史是如此的相似,就如魏烈王(魏克)自十三年前的意外之后,使魏国实力下滑。在五年前,卫康王于青年之时薨毙了,卫康王与王后的儿子不过才三岁,申后成为了卫国的太后,并且掌政卫国,卫国的变法之势虽然没有停止,可是卫国却渐渐的变成了申国的附庸。 申王准备了五年,终于向梁国出手了,还将手伸向了郑国。如今申卫联合,可以说比中原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强大,所以宋玹才积极的和魏国结盟。 可是宋玹没想到的是,申王的竟然直接把梁国灭国了。 申坤,你这是在玩火。 作者有话要说:  有妹子说文案表述不清楚,于是我又改了改,发现貌似还是没说什么的样子……若是不对再改吧…… 我有给别人看,貌似有不少妹子以为是写武侠的= =! 于是我解释道,大概写的是伪.多国争霸……吧 于是手残人森的第一篇小说好死不死的选择了一个米有频也米有标签的超级冷题材 第一次就挑战hard的模式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qaq 25第二十四章 一个月后,昭姬带着郑王和宋玹在郑国北方的一个小伯国滕会盟。 昭姬和郑王等人先到滕国,这是个不足十城的小国,一听魏国熙陵君和郑王一起来了,连忙亲自去城门迎接,又恭敬的表示也要出兵帮助郑王平乱。 昭姬对此可有可无,郑王欣然接受了。 待昭姬并郑王、滕王迎接宋玹,宋玹一如往常的一身青色直裾,与众人从容见礼寒暄,眼光也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昭姬。只不过几月不见,魏昭姬却隐隐有了不小的变化,本来只是一颗青涩的梅子,如今却像梅梢的花蕾了。 魏昭姬没有如上次所见穿直裾或者王姬礼服,而是身着缁色素积武服,更显得腰如束素,肤如凝脂。 宋玹微微一笑,“恭贺殿下封君之喜。” 昭姬笑地眼睛弯起,却没有对宋玹有什么新鲜的想法,宋玹还是一贯的风姿优雅。“谢谢。也恭喜大王解决西北之乱。” 宋玹心道,果然魏旭是让魏昭姬参与国政的。他又看向翟景道,“意安,好久不见。” 昭姬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翟景在外游历十年的经历,倒也不那么吃惊了。 翟景道,“宋王还记得小臣,是小臣的荣幸。” 宋玹笑着对昭姬道,“我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因仰慕意安的才华而招揽过他,不过意安却以自己性喜漂流,不愿意受为官的拘束而拒绝了。今日看到意安为魏国大夫,不免有些吃惊。” 昭姬道,“原来翟大夫还与宋王有此渊源。” “殿下,臣游历宋国的时候,曾经机缘巧合结识了宋王。”翟景又摇头对宋王道,“当时年少轻狂,现在想来却是好笑,宋王就不要提了。” 昭姬却有些向往的神色,“翟大夫经历真是让人艳羡。而且太子的招揽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拒绝的。” 、、、、、、、、、、、、、 魏宋联军刚进入郑国,便见昌安君披发左衽的前来认罪。此时的昌安君辈分要比郑王还大一辈,是郑王的堂叔,年纪却和郑王一样刚过而立,跪在郑王面前声声述说着自己实在是没有叛逆之心,只是受了平寿的胁迫,若是一力抗之,自身难保倒是小事,但却会将郑王也拖入危险之中,那便是断绝国祚的大事了。所以他便先允诺了平寿,再找时机将郑王放走。虽然自己是一心为郑王,可是因为自己无能,行事惊扰了郑王,所以还是有罪的。 当时郑王被周由护着出奔魏国的时候,最后确实是被昌安的人马围住了,最后被郑王的侍卫突杀了出去,如今昌安说是因为当时有意为之。郑王一时间便有些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昌安。 郑国的权利几乎都在三君的手中,三君的爪牙遍布朝野。若是按照昌安所说,当日是昌安手下留情,放走了郑王,如今昌安又自己前来认罪,若是按照谋逆之罪处死了昌安,不免让其他人产生逆反之心,一旦再出现此等祸事,恐怕各个都用命搏杀,很难再有这种舍身自辱以救王驾的事情了。 周由看郑王犹豫,便扶起了昌安君,先让侍者扶着昌安君去更衣,这样在魏昭姬和宋玹面前披头散发实在是有失体统。 现在真正决定郑王命运的人是魏昭姬和宋玹,郑王便询问魏宋的意见。 宋玹笑道,“寡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好妄下断言。只不过凡事轻易的下决定,不要冤枉了有功之臣。”宋玹并没有明确说如何处置,但是暗示之意也很直白了。 昭姬看着宋玹说的情真意切,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宋玹的真正用意,这事细究起来,不外是郑王想借魏宋的兵力,重新登回郑国的王座。若是运作得当,将三君铲除,把郑国的权利抓回手中那就更好了。 郑国之所以一直处于不强不弱的地位,自然是因为王权分散,不能实行统一有效的政令,若是王权重新回到郑王的手中,可能郑国会变得更好,亦可能会变得更坏。变得更好,对于宋国而言,可能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敌人;变得更坏,又可能会被邻近的卫国吞并,所以最安全的办法便让郑王将私通卫国的那部分势力抓回手中,但是又不能让王权全部集中到郑王的手里。让郑国既不会衰落到能让申卫轻易攻克,又不会让郑国过分强大,使之不得已要依附魏宋,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是真的需要如此胁迫郑国做这样的事情才能达到维护自己国家的目的么? 周由看宋王的态度,不免失望,当时他们护着郑王突围,昌安的人是否放水,如今根本说不清楚,他本意是想依靠魏宋联军,定三君谋逆之罪,将三君全部铲除,帮助郑王拿回王权,可是昌安竟然自己来请罪,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如今看宋王的态度,并无意使郑王拿回王权,只是想将卫国的势力赶出去而已。 但是周由又看向昭姬,这个传说中为了焉国国人只身涉险的魏国王姬,他还想再试一试,哪怕多助郑王拿回一些权力也好,“哎,也许是小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时昌安君对吾王围追堵截,若不是侍卫们拼死相护,如今……”说着周由便哽咽拭泪,看向昭姬道“是小臣失态了。不知殿下是何看法?” 昭姬看着周由,却道,“此乃郑国家事,如何处理自然由郑王决定,王兄托付与我,只是助郑王平乱而已。”此话一出,不仅郑王周由怔住了,连宋玹也有些诧异。宋玹不经意的查看魏昭姬和翟景的表情,昭姬目光坦然,翟景的神情也无其他的波动。 之前魏昭姬在焉国行事,宋玹以为不论是魏昭姬的意思还是她近臣的意思,所为不过是为魏国王室造势而已,如今不仅有些怀疑,难道魏昭姬真是为了焉国的国人。细想之下,不由的有些吃惊,且不说魏昭姬长于宫中,竟然还拥有天真,魏旭对魏昭姬的态度也真是极宠一时了。 宋玹笑道,“是该如此。这是郑王自己应该下的决定。”想要达到自己目的办法太多了,不急于一时。 周由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便让魏宋松口,不禁反而有些忐忑。于是他看向郑王道,“臣以为,不如先待昌安君如常礼,等把罪魁平寿处理之后,再断定昌安是否有罪。如此也可以审问平寿来佐证昌安君,按法令来证明昌安君是清白的。” 郑王连连点头,如此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更新的确实有点少,但是明天开始手残也要努力加油了…… 因为在不多多更,就要进小黑屋了qaq 26第二十五章 此时已经入夜,众人又刚入小城,还未休整,郑王便恭送大家回去休憩,等第二日再商议细节。 此时他们落脚的是小城中的最大最好的园子。园子是最初的主人是从滕国王姬,嫁给了郑国公子。因郑公子心疼夫人思念家乡,便在这郑滕交界的小城里修了别院,每当滕夫人省亲返程的时候,郑公子便在这个别院中等她。因此园子并不豪奢,却修的曲径通幽,很是精致。 园子里遍植花草疏木,此时已是初春,郑国比魏宋都要偏南,气候也温暖一些,不仅早春的树木都已抽出嫩绿的新芽,桃花和杏花也都一一开放。 侍者领着昭姬等人通过一片桃林,就看到宋玹站在一棵桃树下,显然是在等她。 夜空云疏星稀,一轮圆月高悬,照的地下彷如白昼,宋玹还是一贯温和的表情,皎白的肤色在月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昭姬停住道,“宋王?” 宋玹兴致很好,“今夜月色怡人,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殿下与我赏月?” 昭姬有些诧异,宋玹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赏月,“既然宋王有如此的雅兴,韶音自然相陪。” 少时,侍者便在桃林的亭子中铺上地衣,摆上凭几,布上小食和美酒。 因未央未艾都在收拾昭姬的行礼,秦蕴便一直跟着昭姬,结果翟景却一把拉住秦蕴道,“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侍女侍候便可以了。” 秦蕴反手挣开了翟景,疑惑道,“怎么?” 翟景道,“复梦,你没看到宋王和殿下相处融洽么?” 秦蕴道,“如何?” 翟景摇摇头,“复梦,你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呢?” 秦蕴皱起眉,看着远处说话的两人,“你说宋王……” 翟景笑道,“宋国与我国是盟约之国,宋王是宋国的君主,年过弱冠,品貌上佳,又尚未立后,宋王和殿下很相配啊。” 秦蕴挑起一边的长眉,艳丽的为官在月光下更有一种妖娆的美感,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逼人,“宋王登基只六年,就将宋国整治成如今的样子,此人的城府深不可测。而殿下如今才十五岁,他们真的相配么?翟景,以魏王对殿下的宠爱,我不认为他知道你今天的想法和做法会表示欣喜。” 翟景想起对昭姬几乎事事顺从的魏王,摸了摸鼻子,笑了,“复梦,你与殿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觉得殿下就会这么简单的被宋王哄住了么?” 秦蕴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暗道,“这种事情和智力有什么关系?”说完扭头走了。 翟景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宋玹给昭姬斟了一觯酒道,“殿下,此乃梨花春,是今年最新酿造的,虽然比不上魏国碧香的醇美,但品味柔和绵甜,倒也算是郑国的特色了。” 昭姬浅酌了一口,她对酒没有什么研究,但觉得这梨花春虽然品位清香,可是质地却粗糙了一些,昭姬从小喝的都是琼浆,初次品位这样的酒,却也颇有一番趣味,“确实回味清香。” 宋玹笑道,“殿下尝尝便可,不必勉强,这酒算是廉价酒了,口感不免粗糙。” 昭姬放下觯道,“宋王以前来过郑国么?对郑国仿佛很了解?” 宋玹偏头微笑,月光下,浅棕色的眼睛有一种惑人的质感,“是的,我小时候曾经游历过很多地方。” 昭姬隐约记起宋国之前的太子另有其人,而宋玹在登基之前几乎是无人知晓,而等他登基之初,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宋国怎么崩分离析,而宋玹却在很短的时间里稳定了朝堂,又在这些年中让宋国一步一步从几乎崩溃的泥潭中走了出来。使当时都等着看好戏的众人都跌掉了下巴。 “我以前最喜欢看的是《穆天子传》,可惜我小时候只能待在阳樊,最远也只去过王兄的猎场。直到去年我才第一次离开阳樊。”昭姬笑道,“游历的途中一定有许多很有意思的经历吧?” 宋玹道,“是的,许多美景,若是亲眼所见,总以为是虚幻。许多美食美酒风土人情,也要亲身去体味才能得到其中的妙处。我十岁的时候开始游历,不止几乎走遍了宋国,去过很多国家,还去过魏国。” 昭姬睁大了眼睛,“真的?宋王来过阳樊么?” 宋玹摇摇头,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伤感,“没有,还没有到阳樊,我便回国了。” 昭姬看到宋玹的表情变化,有些惊讶,便笑道,“若是它日宋王想来阳樊,我为东道主。” “有机会自然要去的,殿下有没有想到宋国来游览一番呢?”宋玹道,“宋国虽然不及上国富庶,但疆域辽阔,景观多样,却是有很多可有游览的地方。” “若是有机缘……”昭姬道,“我从小便艳羡穆天子可以游猎四方。” “机缘总是会有的。” 宋玹微微一笑,“等天气再暖一些,就要给魏国送去第一批战马了。等郑国的事情结束,殿下不如和我一起去宋国,殿下的坐骑是绝品,不想给它找个伴侣,生个小马驹么?” 昭姬低头笑了笑,“不敢,王兄要是知道我没有按照计划,到处乱跑,会生气的。” 宋玹听罢笑道,“也是我唐突了。不然等殿下回国之后,我邀请殿下出使宋国吧。如今申卫联合,行事如同一国,魏宋也应加强联系才好。” 昭姬道,“自然是要如此,那韶音就等候宋王的邀请了。” 宋玹与昭姬又饮了几觯酒,宋玹话题一转,直奔主题道,“殿下是决计不参与郑国的国事了?” 昭姬不想宋玹会突然如此直白的说出他的目的,不禁一怔,她看着宋王一贯温柔的表情道,“韶音年幼,既不了解郑国的情况,也不善于国政,何不让郑王自己决定呢,郑王是郑国的君主,自然会选择最好的办法。” “殿下何必如此搪塞我呢?” 宋玹不待昭姬解释又接着说,“郑王和周大夫不外是想借你我之力铲除三君,将权利收回到自己的手中,可是即使他收回了,就有这个能力将权力抓在手中么?” 昭姬皱起眉,“郑王集中王权之后要做怎么做,这是需要我考虑的问题么?” 宋玹道,“自然,殿下是魏国的领军,如果我们帮助郑王将三君铲除,必然会发动战争,那么损失的是我们的军队。” 昭姬看着宋玹,想说,你的目的不是这个吧? 宋玹看着昭姬黑白分明的杏眼,笑道,“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如此,但是我任然是希望用最小的代价来达到最有利的结果。” 昭姬垂下眼睑想了想,抬眼看着宋王道,“宋王并不是想要帮助郑王,然后获得郑王这个盟友,而只是想不让郑王那么容易的被申卫控制是么?”倘若宋玹是想让郑国倒向宋国,那么就不会坐视郑国的王权被分散,王权越分散,因为各项势力集团的不停争斗,就越不可能成为谁的坚定的盟友。 宋王笑了,果然即使魏昭姬被魏王养的娇弱,也毕竟是魏国的公主,“是如此,郑国本来就是一个中立之国,常年与多国联姻,保持着复杂的暧昧关系。这样一个有以中庸之道治国传统的国家,殿下认为它因为这样的一个帮助,就变成你我坚定的盟友么?” 昭姬摇头,“人心是最难揣测的。可是若是一开始就在心中划定了界限,认为对方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盟友,那么他们就永远没有变成盟友的可能了。郑王和周大夫一心想要收回王权,就是对郑国的现状不满,若是郑王将王权掌握在手中,必然会有新的举措,宋王又怎么知道郑王不会有一番作为呢?” 宋玹看着昭姬清澈的眼睛,一时被蛊惑了,这是一双美丽的眼睛,从中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个永远表情温和,被世人称赞为仁义之主的男人,却只是一副虚假的面具。这种人甚至曾经是让年少时的自己痛恨和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宋玹在昭姬的眼神下,甚至有一种狼狈感,多么天真的、纯真的,竟然生长于王室。宋玹初次抛开魏国王姬、熙陵君,而对昭姬本人产生了兴趣,以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复杂情绪。 虽然宋玹心中千回百转,表面上却仍是微微一笑,“殿下确实是心中坦荡,我自愧不如。” 昭姬却不好意思道,“不是,王兄总是说我天真,任性而为,其实宋王你说的对,是我的想法太理想化。” 宋玹道,“不会。申国现在联合卫国吞并了梁国,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所以我希望能将郑国拉过来。不过郑王却并没有展现出让我完全信任他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oopoo君画的昭姬人设,美腻死了,抱住么么哒 . 咳,晚上还有一更 27第二十六章 第二日清晨,昭姬身着樱草色素积在桃花林中练剑。 昭姬的短剑又薄又窄,剑面如银,只有两尺有余,很适合她这种初学者练习。 秦蕴虽然更善于长剑,可是教授昭姬这种毫无基础的剑盲,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昭姬练剑本不为武功,更多的是当做强身健体的一种方式。秦蕴所授昭姬的剑术也偏于轻巧的招式,加之短剑比长剑的剑法更讲究身姿敏捷,步伐疾速。使得昭姬在练剑之时仿若翩翩起舞。 清风吹过,瓣瓣桃花徐徐飘落,昭姬轻跳旋身,反手击剑,银色的剑恍若蛟龙,在桃花中穿梭,樱草色的素积随着昭姬的身体反折跃起,翻起美妙的波浪。昭姬翻转手腕,最后旋了一个花式将剑插回了秦蕴拿在手里的剑鞘。就听到几声清脆的鼓掌声,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好剑法。” 昭姬回身一看,宋玹身着青色直裾穿过飘舞的桃花缓步而来,依旧是温和的微笑,可是眼神却与往日不同,更有一种灼灼的热感。 昭姬笑道,“初学而已,至今只会这一套。甚至连剑法都称不上。”昭姬因刚刚舞完剑,杏眼如一湖春水,两鬓微微汗湿,脸颊透着微红的色泽,说话间还带着细细的喘息。 宋玹更喜爱知情识趣的年长女子,本不理解为何有人喜爱室女,如今却是明白了,“初学既能如此,殿下极有剑术的天赋。” 昭姬失笑,“宋王谬赞了。如此清晨,宋王也是来练剑的么?”她瞄向宋王腰间的长剑,有五尺有余,虽然上面没有镶嵌繁复的宝石玉器,可也是布满了精致的错金纹饰。 “自然,君子习剑,每日不辍。” 宋王道,“殿下要观赏么?” 昭姬点了点头,“好啊。” 宋玹便抽出腰间的长剑,将剑鞘扔给了随侍,凝神立剑一个首势,突然展臂向前刺出,如一道寒芒暴射。 宋玹习剑与昭姬不同,完全是致命的武功。此时他剑芒如电,剑气如虹,出剑时如惊涛拍岸,收剑时如烈风卷雪。 昭姬心中砰砰直跳,仿佛又回到了大雪中遇刺的场景,眼前飘飞的是被鲜血染红的大雪,耳边仿佛也响起了众人搏杀,怒马嘶鸣。 宋玹长剑越舞越急,银色的长剑几如雷霆电芒,衣袂翻飞几欲重影。昭姬的心越跳越快,突然宋玹一个冲势,仿佛银瓶迸裂。 昭姬用手捂住了嘴,宋玹凝滞片刻,又改变了剑势,杀气散去,轻若游云,宛如清风拂面。 昭姬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渐缓了心跳,看着宋玹在桃花雨中行云流水的剑招,仿佛在云端之上,真是美妙绝伦。 宋玹一个旋身,剑身如一道银光闪过,收了剑势。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昭姬赞道,“宋王这才是真正的剑法。” 宋玹笑道,“不过是健身之技,剑法倒也谈不上。” 昭姬道,“宋王过于谦虚了,宋国公子骑射天下第一,只是韶音不知宋王的剑法也如此精妙。” “骑射天下第一?”宋玹笑道,“以讹传讹罢了,宋国人的骑射确实不错,宋国公子骑射第一却是万万不敢称的。” 此时昭姬因舞剑的热度退了,早春的风吹着汗湿的衣服,不仅感到了阵阵凉意,于是昭姬便向宋玹告辞了。 宋玹目送昭姬离开,韩朔看着宋玹玩味的目光道,“主公已经决定了么?” 宋玹颔首,“是的。” 、、、、、、、、 虽然昭姬和宋玹说一切郑国的国事由郑国决定,可是郑王却不可能真的擅自做主。于是早膳刚过,郑王便邀请昭姬和宋玹来商议行军计划。 因是帮助郑王平乱,所以魏宋两国都各出了三百辆战车,两万人马。倘若郑国是三君联手抵抗,可能还需要一战,如今昌安请罪,却减少了很多的麻烦。平昌本来就是坐视不管,平寿独木难支,所以最后大家商议的结果是,先派密使联系平昌君,若是平昌君能助郑王来处理平寿,既消耗了平昌的力量,又能大大减少魏宋的损失。 而平昌显然不会拒绝,魏宋携大军而入,郑王复辟是迟早的事,若平昌想要保住自己,必然要做点什么。 于是这几日众人一边等待平昌君的答复,一边慢慢的行军。宋玹也时常和昭姬在一起,昭姬发现宋玹果然是见多识广,每到一个城池,宋玹都能说出这个城的特色来。昭姬还惊奇的发现,宋玹尤其对吃喝特别的了解,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是一副温文如玉清心寡欲的样子。 此时他们在肥城的一个简陋的小店前,这个店不过几间土屋,外面搭了一个草棚,又竖起了些草编的帷子遮挡寒风,因今日天高日朗,无风无云,店家便把草帷子都放了下来。暖暖的日光照进棚子中,倒别有一番野趣。 未艾看到这个小店的简陋摸样,便皱起了眉,这种地方能让公主进去吃饭么?虽然他们出来的时候,有带公主用的坐榻。但是也不曾想到是这样的环境,会不会有虱子还两说,别吃坏了肚子,于是不仅迟疑的看了看昭姬,昭姬却摇摇头,见宋玹已经走了进去招呼店家,便也跟着进去了。 走进店家,却发现别有一番洞天,地下铺着草编的地衣,干净整洁,窄小的窗户边挂着几个竹风铃轻轻的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屋中还用竹编的矮屏风隔出了几个小空间。宋玹正站在里面向昭姬招手。 未艾连忙进去,细细查看了地衣席子并无不洁之处,松了口气,又将昭姬的坐垫放好,这厢未央已经帮着昭姬除去了鞋子。 待昭姬也坐定,就闻到一股鲜香飘来,昭姬本来是不饿的,闻到这个味道,立马有了食欲,果然一个红唇皓齿的翠衣小童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端上了一大陶簋的麦食,一小陶豆的醢。刚才的香味自然是热醢散发出来的。 小童刚放下食物,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懊恼的说,“贵人稍等,小奴立刻上食具,小奴失礼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昭姬有些诧异的看着那小童的做派,对宋玹道,“这小童是习过书的?” 宋玹笑道,“是,些许识得几个字罢。” 还未等昭姬再问,小童已经端来食具、酒具和一壶酢浆。 未艾看着陶器虽然粗糙,倒还洁净,连忙给昭姬分出麦食,又淋上醢。那边宋玹已经将酢浆倒入小瓿中,宋玹推给昭姬道,“你尝尝,这是这家店秘制的蜜浆,别处可没有。” 昭姬接过来抿了一口,果然酸甜可口,回味还有淡淡的梅子的清香,昭姬道,“这里不止有石蜜,还有腌制了梅子?” 宋玹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子玉,真是人以群分,你带来的朋友如你一样啊。” 宋玹见了来者起身道,“用之,你真是一点没有变啊。” 昭姬连忙起身一看,一个大约而立之年、身着竹青色直裾的男子走了过来,此人宽目阔口,却一副恣意的神态,身着直裾虽然无刺绣纹饰,却一看就知是好布料通过精心缝制的。 宋玹对昭姬道,“殿下,这位是我的好友,袁冲,字用之。”又对袁冲道,“这位便是魏国熙陵君魏韶音。” 于是昭姬和袁冲互相见了礼。 袁冲定睛一看,魏韶音身着素积,长发只用弁帽简单束起,没有配饰也无妆容,但却更显得天生丽质。不过最重要的是,宋子玉还是第一次带女子出现呢。于是他冲着宋玹眨眨眼。 宋玹并没有理会袁冲,又对昭姬道,“你尝尝这个麦食吧,用之这里的醢还是别具一格,凉了就不好吃了。” 昭姬感到袁冲颇具兴味的眼神和宋玹温柔的目光,第一次觉得吃个东西的压力也很大。于是她低头尝了几口道,“恩,鲜香馥郁,确实可以称为一绝了。” 袁冲笑的很开心,“殿下过誉了,乡野小店,绝字如何敢当。” 这是翠衣小童又端上来各色蒸菜,袁冲道,“殿下,这些蒸菜尝尝。” 宋玹笑道,“这些蒸菜就没什么稀奇了,和其他地方的并无什么不同。用之的看家本领就只有这醢和酢浆而已。其他的殿下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袁冲怒了,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奔腾声,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冲了进来,看到宋玹和魏昭姬道,“大王、殿下,有急报!” 袁冲起身绕了屏风出去了,来人道,“郑王密使还未到郑都,平昌君就先发制人突袭了平寿君,结果平昌君反而被平寿君所杀,平寿君见大势已去,便裹挟了财物家人出国不知去向了。如今郑国的大臣已经派来的代表,要迎接郑王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qaq 真是不逼到份上码不出来字的拖延症星人。 28第二十七章 宋玹和昭姬回到下榻的园子,郑王已经在门口等了,一脸激动的样子。宋玹和昭姬连忙摆摆手,众人进屋说话。 大家一进屋子,宋玹便道,“恭喜郑王,如此三君自去其二,如今昌安君又在囚下,郑王算是达成所愿了。” 郑王笑道,“所赖宋王和熙陵君的支持,若不是上国大军压境,昌安也不会来请罪,平昌也不会主动去偷袭平寿。” 原来平昌闭门不出,只因为看到平寿联合昌安势大,本来想郑王是绝对逃不过一劫的,但是又不愿意背上弑君的罪名,于是便躲在自己家中不管事了。可没想到,平寿联合昌安都没有杀死郑王,还让郑王跑到了魏国,借来了魏宋联军。虽然平寿背靠着卫国,可是关键时候,卫国却对平寿不闻不问了。如此,面对魏宋联军,平寿将必败无疑。昌安已经去请罪了,平昌君觉得自己再去请罪只有让人拿捏的份,不如冒险做点什么,于是平昌君就打着诛杀逆臣的旗号偷袭了平寿君,结果却反而被平寿所杀。平寿一看自己确实独木难支,只好收拾了细软,带着家眷出奔他国了。 此时,离郑都也不过两日的路程,郑王便邀请昭姬和宋玹一起去郑都,也好休整一下,以资感谢。 昭姬却是不觉得有什么好休整的,如此一路来,除了从魏国到滕国和宋玹会盟之前急行了一段日子,此后的行军几乎和游玩一般。说起来,宋玹倒真是一个游历时的好玩伴。 等众人到了郑都,自然又是一番宴席朝会。宋玹以为昭姬长于阳樊,那里曾经是传说中的奢靡之都,应该很习惯生活中填满宴席和朝会。结果却发现昭姬有些无精打采,远没有在路上时候表情鲜活。 宋玹便建议郑王不如将宴会改为田猎,郑王欣然同意。 于是宋玹终于看到昭姬感兴趣的神情了。 昭姬的金鳞甲并没有带来,毕竟这件鳞甲的美观性比实用性要大多了,但是昭姬的小金弓却带来了。郑王的田猎场与郑都又一段不断的距离,于是一大清早,大家就出发了。 因为是将宴会改成的田猎,并且又有熙陵君,所以去田猎的不仅是男子,还有宫妃和官眷。 昭姬一上马车,先继续睡觉,马车微微摇晃,睡的很香,待到快到了田猎场,未艾洗了热手巾给昭姬擦脸,昭姬才醒了过来。 等到未艾未央服侍昭姬穿上犀甲,下了马车,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跑马了。 昭姬在草地上舒展身体。未央拿着金编箭壶系在昭姬腰上,递给昭姬小金弓,未艾将昭姬的超光牵了过来,昭姬翻身上了马。 郑王的田猎场中有山有水有草原,昭姬在草地上跑马,放眼一片碧野茫茫,心情舒畅放松了很多。 此时宋王已经看到了昭姬,便骑着马过来了,宋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此马马脸狭长,眼睛大而有神,四肢强壮有力。 宋王终于不再是直裾,而是青色的素积。马上挂着一把大弓,昭姬打眼一看,恐怕是三石弓,倒也不奇怪,宋国的骑射确实很强。 有几个郑国公子本来想乘着田猎之际接近熙陵君,可是看到宋王已经和熙陵君在一起了,便只好另寻目标了。 宋王看着昭姬手中精巧的小金弓道,“此弓和你的短剑不是一国的匠师所制的吧?” “确实不是,小金弓是王兄送我的,自然是魏国的匠人所制。短剑是太子旦送我的。” 昭姬好奇道,“宋王,你并没有仔细把玩,就能看出不是一个国家所制的呢?” 宋玹道,“感觉不同,同样是美观实用并重的兵器,魏国制造的兵器奢华大气,纪国的更为简约,” 昭姬想了想道,“是如此。” 正说着,郑王也骑着马过来道,“宋王,熙陵君,田猎可以开始了么?” 宋玹和昭姬都点头表示随意。 于是郑王的随侍便将已经开始跑马活动的众人都召集了起来,由郑王宣布规则和彩头。 最高的彩头是白璧一双,兵车一辆,这是相当大的奖励了,郑国的青年们一听都沸腾了。本来这次田猎,能来参加的男人们都要好好表现一番,其一这可是在国君面前露脸的机会。如今二君已倒,昌安名存实亡,以后郑王便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君了。其二因为熙陵君的关系,田猎场的女眷很多,这也是在女眷们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若是表现的好,那么今夜说不定就有大胆的女郎相伴了。 其实众人还有想在熙陵君面前表现的意思,可是如今宋王在熙陵君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有想法的青年们也只能摇头退开了。 此时的田猎,是先要侍卫去密林中或草地上将四散的猎物赶至贵人的田猎圈中再开始的,可是如今已田猎为赛,人数众多,自然没有必要如此了,于是大家便在郑王的一声令下,策马而奔了。 昭姬骑着马缓步而行,看着身边的宋王道,“宋王不去狩猎么?” 宋王道,“难道我还要和他们去抢夺那辆兵车么?” 昭姬笑弯了眼睛,“宋王之前还说自己骑射不行,如今却又觉得胜券轻松在握?” 宋王笑道,“我只说不敢称天下第一,并不是说我的骑射不好啊。” 昭姬道,“那宋王以为骑射天下第一的应该是谁?” 宋王摇摇头,“说不定是山野中的猎夫呢,只是我见过不少骑射比我好的人。” 昭姬好奇道,“是谁啊?” 宋王笑道,“很多。其中一人你也见过,就是袁用之。” 昭姬有些诧异了,“真的没有看出来,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叛逆的世家子而已。” “叛逆的世家子。”宋王重复了一遍道,“殿下猜的很准确,此人确实是抛弃了家族的世家子。” 昭姬本想问下去,可是看着宋玹的表情很奇怪,便住了口,这是昭姬的一项本事,她并不喜爱揣摩他人的想法,却总是能敏感的察觉到什么。 两人转移了话题,昭姬说把马跑起来,总要猎到些什么才不枉费来田猎。 此时他们已经落后众人好多,一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动物了,只好策马往密林里去了。 等到中午,是田猎赛结束的时间了,昭姬猎到了一只小鹿,宋王猎到了一只鹿、一只麋和一只小野猪。 宋玹的弓果然是三石的,昭姬想起自己在逃亡时,拉过二石弓都差点废掉了手臂,不禁对宋玹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扮的温文的样子,其实和王兄一样。 清点猎物的时候,一个郑国的世家子以九只兽的数量位居魁首。待到彩头发放完毕,就开始野炊和田猎后的宴会。 如此昭姬又在郑都待了三日,和宋玹与郑王举行了结盟的仪式,便要告辞离开了。 与此同时宋王也要离开了,郑王拿出黄金玉璧分给昭姬和宋王,又送二人至郑都门口。 因郑国在魏宋的南方,所以两人不似在焉国时,出了汶南就各奔东西,而是可以结伴至滕国再分道扬镳。 回去的路线与来时的相同,可是每到一个城池休憩,宋玹又总是能带着昭姬找出新的吃的玩的。昭姬再一次确定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要宋玹当向导。 到肥城的时候,宋玹陪着昭姬用过了晚膳。便去找袁冲。 此时袁冲正在自己屋中喝酒,宋玹推门进来笑道,“用之好兴致,我陪你一起喝吧。” 袁冲醉眼朦胧的看了一眼宋玹,打了一个咯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陪着魏韶音么?” 宋玹道,“你知道她以后会成为谁,还直呼她的名字?” 袁冲撇嘴道,“她不是一般的公主,魏国也不是一般的国家,你就这么肯定能达成所愿?” 宋玹不以为意道,“事在人为,至少目前为止,我所想的都达成了。” 袁冲嬉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想什么事情都能达到,既然如此,你便走吧,别在我这个失意之人面前炫耀了。” 宋玹道,“你不和我回国么?” 袁冲摇头,“不回去,我发誓过。” 宋玹递给袁冲一个小筒道,“现在理由不存在了。” 袁冲手中的小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霍的站起来,一把抓住宋玹的衣襟道,“你说什么?!” 宋玹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却满是讥诮,双手卡住袁冲的麻穴,让袁冲放开了手道,“就是你想的意思,如果你不信,自己拆开小筒看看就明白了。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袁冲被宋玹一推,向后摇晃了一下,瘫倒了。就木然的瘫在榻上一动不动,突然他仿佛被什么惊醒了,疯了一样的拾起了小筒,拆开一看,只是很简单的说了一句话。 袁冲看着宋玹,“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宋玹道,“我如何知道,你才是她的儿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袁冲怒吼道,“住口。” 宋玹道,“如何?想打架么?” 袁冲紧握着双拳,青筋暴起,道,“滚!” 宋玹冷笑一声,伸手便是一拳,袁冲挨了一拳眼睛都红了,立刻扑向了宋玹,因为袁冲之前喝了许多酒,此时反应不免迟钝,可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还是疯了一般的和宋玹打,宋玹一个吃不住,嘴角也挨了一拳,宋玹吐出一口血水来,想今后一定让袁冲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袁冲终于累了,停下了拳头,平躺在地上赫赫的喘气,宋玹靠在墙上,轻轻按了按胸口的肋骨,还好没有断,宋玹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几乎成为废墟的房子中站了起来,道,“我走了,明天早晨我就出发了,你要是愿意回去,就赶在我出发之前过来。”说完宋玹便出门走了。 第二日清晨,昭姬却发现宋玹嘴角一片乌青,微笑中却有淡淡的喜悦感,好奇道,“宋王,你的嘴角……” 宋玹道,“昨日和用之切磋武艺,不小心打伤了,没事,并不严重。” 此时宋军队伍中的一辆马车里,袁冲浑身裹的严严实实的,躺在车中,他掀起了车帘的一角,灿烂的日光照射了进来,袁冲突然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 如此又行了几日,宋王和昭姬就要分道扬镳了。 宋王对昭姬拱手道,“殿下一路保重,期待殿下出使我国。” 昭姬微笑道,“宋王的邀请,我自然赴约。” 至此二人便一西一东的走了。 、、、、、、、、 待昭姬回到魏国,已经到了暮春,快入初夏了。 今次昭姬去郑国,不仅不费一兵一卒,还匡扶了郑国王室,拿回了郑国的结盟国书,又是大功一件。魏旭便亲自到阳樊城门口等昭姬。 魏旭拉着昭姬同登御撵,可是比魏旭当日灭了林胡回阳樊的阵势还要大。魏旭向所有人彰显他对昭姬的宠爱。 昭姬一回来就又陷入了聚会的汪洋大海中,所幸开始的时候还可以以出征回来,身体疲惫为由躲在王宫中。可是时间长了就不能了。于是昭姬便计划着,去一趟煕陵,但是还在她计划中的时候,宋玹给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宋国第一批的战马到魏国了,随着魏国使臣的到来,还带来了宋王的信,宋王殷切的希望熙陵君能出使宋国,使两国的情义更加坚固。 魏旭看完来信,戳了戳昭姬的脑袋道,“宋玹是怎么回事?” 昭姬抿嘴一笑,“就是那么回事嘛。” 魏旭吃了一惊,小丫头想通了?“你是想去了?” 昭姬道,“当然,这些恼人的宴会,我是唯恐避之不及。” 魏旭疑惑道,“你就是单纯为了躲避宴会才想去的?” 昭姬摇摇头,“也不是。” 魏旭挑了眉毛,“那是为了什么?” 昭姬看着宋王的来信,心不在焉的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向导和玩伴。” 魏旭失笑道,“就这样?” 昭姬看了魏旭一眼,道,“不这样,那还有什么?” 魏旭捏了捏昭姬的鼻子,“你呀,我以为你开窍了呢!” 昭姬了悟了,白了魏旭一眼,“阿兄,我才不要嫁人呢!” 魏旭笑道,“不愿意嫁就不嫁吧,只是你若是有想嫁的人,宋玹不一定是个好选择。” 昭姬奇怪了,“阿兄,你不是以前对宋玹推崇有加么?怎么觉得他不是一个好选择了?” 魏旭道,“他可能是一个好国君,好盟友,但并不是一个好妹婿。他心机太深沉,一起生活会很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赶榜单,碎了一会,又爬起来写,第一次感到精尽人亡的痛苦,趴地_(:3」∠)_ . 估计有很多错字病句啥的,等我缓过劲来在修吧,爱你们~ 29第二十八章 魏旭道,“他可能是一个好国君,好盟友,但并不是一个好妹婿。他心机太深沉,一起生活会很辛苦。” “恩,我知道了。”昭姬放下宋玹的信抓着魏旭的胳膊眨着眼睛道,“阿兄,你刚才是说了不想嫁就不嫁吧!” 魏旭摇摇头,失笑,“一时说走嘴了,我能反悔么?” 昭姬睁大眼睛道,“君无戏言,阿兄你身为一国的君主,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反悔呢!” 魏旭做思索状,“唔,姑母之前还暗示我呢,陈家也确实是个好的选择。” 昭姬听到魏旭如此说,斜了兄长一眼,还逗上瘾了么!可是想起嘉善公主,又泄了气,“阿兄,我什么时候能启程啊!”嘉善公主毕竟是昭姬的姑母,又是陈家的主母,她的邀请,没有好的理由,根本无法拒绝。每次昭姬过去被嘉善公主当做未来的儿媳看,就浑身难受。 魏旭笑道,“阿昭,你讨厌治之(陈尹字)?” 昭姬摇摇头,“不是啊,表兄挺好的,我不讨厌他。我只是不想嫁人,和他没有关系。” 表兄是个好人,可是嫁人,自己确实唯恐避之不及! 魏旭摇了摇头,“你呀,还没有长大呢!” 昭姬垂了下眼睑,复又笑道,“我不管,阿兄说了我可以不嫁人,那我可要在魏国赖一辈子了!” 魏旭正把宋玹的信收起来,所以并没有看到昭姬表情的变化,他无奈道,“好,随你。” 宋玹派来交换物资的使者是公子玠,表示对物资交换的重视。因为是初次交换物资,还可能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问题,公子玠处事圆滑,又是宋国公子,如果出现问题,处理的权限也比较高。况且魏旭登基的时候,宋国的贺使也是他,他对魏国的情况也比较熟悉。更重要的是,既然来使都是一国之公子,那么魏国派昭姬回访也是应该的。 虽然昭姬是想很快就离开魏国,出使宋国,可是公子玠的事务还没有处理完,她也不能撇开公子玠直接去宋国。 昭姬为了躲避宴会,就去找公子玠。这时马匹基本已经安置妥当,公子玠便邀请昭姬去看看安置在王宫宫厩中的宋马。 宋国此次送来的马有二千匹,按照魏旭的要求,大部分是骑乘马。因是初次交易,宋玹也拿足了诚意,其中不少有身高七尺可以进御好马,次等的马也身高六尺,魏旭大喜,将其中宋玹特意准备的四百匹都留在了宫中。掌管马政的太仆兴高采烈的准备安置剩下的一千六百匹马的时候,却得知剩下的马全部被身为大司马的陈大夫要走了! 魏国的马多是身材矮小的挽力马,以前因为征战多是使用战车,倒还可以自给自足。可是如今各国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战争规模越来越大,骑兵因其机动灵活,适用性强,造价低廉逐渐兴起。魏国就不得不从他国购进适合骑乘的高大马匹。如今和宋国建立了交易,本来太仆欣喜若狂,可是那些骏马太仆还没看几眼,就被陈大夫要走了!但陈大夫作为武官之首,太仆也只能默默的将胸中闷的老血咽了回去。 公子玠年纪比宋玹要长几岁,虽然和宋玹同父异母,长得却一点也不像,他不比宋玹俊美,却自有一股正直英武的气质。此时公子玠正陪着昭姬去宫厩中看被魏旭留下的良马。公子玠这次来了魏国之后,就一直被魏国的圉师拖在宫厩中,显然现在已经比昭姬这个魏国王姬更加熟悉魏宫宫厩的情况了。 圉师见昭姬和公子玠来了,连忙行礼。昭姬摆摆手让他起来,圉师便领着昭姬和公子玠去看马。 宫中的马厩打扫的很整洁,这时正是清晨喂马的时候,几十个圉人们将麸皮、谷物、干草、豆子、食盐之类混合的精细饲料抓进食槽里。 圉人们见昭姬和公子玠过来了,都连忙跪下,昭姬对圉师道,“你让他们都起身安心喂马吧,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圉师唯唯的招呼众人起身,又对昭姬道,“殿下,这些马都是精贵的牲畜,喂的时候,人不能离槽,讲究的是‘把草把料,少给勤添’。” 昭姬点点头,看了一眼桶中的饲料,用手抓了一把,昭姬用手指拨了拨手中的饲料细细看了眼,昭姬的手柔白细腻,根根纤长,公子玠却发现摊开的手指指腹上有浅浅的薄茧,又见昭姬查看饲料的认真神情,倒是觉得这个熙陵君确实与众不同。 圉师却吓了一跳,熙陵君怎么能直接去抓这些赃物呢。还不待他说什么,昭姬已经将饲料放回了桶中,未央立刻抽出手巾将昭姬的手细细的擦拭一遍。 昭姬道,“这些饲料都很干净呢。” 圉师道,“是的,喂马必须做到‘三净’:料净、水净、饲具净。小臣一刻不敢懈怠。” 昭姬笑道,“你做的很好。” 圉师喜上眉梢,却连声道这是份内之职。待几人又走过几排马厩,圉师道,“殿下,接下来的马都是此次宋国送来的马了。” 这些马都是宋玹专门准备给魏旭的,自然个个都是良马,不论挽力马还是骑乘马,大部分都高近七尺。其中更有两匹高近八尺,腰腿修长,线条流畅,体型优美。 昭姬对公子玠笑道,“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六尺以上为马。这两匹就是龙马了吧?” 公子玠道,“龙马称不上,但这两匹也确实是万里挑一了。”公子玠此时已知昭姬要出使宋国便道,“吾王说,这两匹是送给魏王的,送给殿下的马却可以由殿下亲自挑选。” 昭姬指着比她都高一头的马道,“这种马固然好,可是我还真的不敢骑呢。” 公子玠笑道,“自然有适合殿下骑乘的骏马,吾王都准备好了,就等殿下挑选。” 又过了二旬,魏国要送往宋国的粮食也都准备好了。大司行尚言又举荐了自己的属官行人苏子澄作为副使陪同昭姬出使宋国。魏旭又派了李印领着四千军士护送。如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宋国。 此时已步入初夏,不热不冷,正是赶路的好时节。一路向西,由经汶水进入渭河,路过了焉国等几个国家,四周的景色随之变化,魏国有沃野千里,几乎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越往西,地势就越多变。 苏子澄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公子玠出使魏国时,就是他接待主陪的,所以和公子玠也比较熟悉。苏子澄身为行人,不仅生的风度翩翩,能言善辩,对各国的情况也了解颇多。 因为运粮,一路走都在船上,昭姬很是无趣,所幸苏子澄几乎伴在昭姬身边一直讲述关于各国的一些情况和逸闻趣事,虽然不如宋玹亲身体会来的真情实感,倒也使旅途不会无聊。 而苏子澄最大的本事是过目入心、过耳不忘。所以苏子澄此去的任务一是护送粮食,二是协助昭姬坚固和宋国的感情,最重要的却是将路过看过的一切,包括各国各城重要官员的性格样貌、山川地理、接触到的城池布防和国家政策,特别是宋国的一一记下,然后反馈给魏王。 他们这样的行人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探子。 如此行了月余,众人在蔡国上岸,接着用车运粮,蔡君一直送昭姬和公子玠到了蔡宋边界的城池敛盂,却不想边界上却列阵着宋王仪仗,一竿迎风招展的青色王旗擎在一个高壮的骑士手中。旗下,一身青色直裾的宋玹垂手而立。 蔡君有些吃惊,宋王竟然在边界迎接魏国王姬,看来魏宋要好事将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和明天早晨可能还有伪更,修前面章节的。大家等明天晚上这个点再看应该就是新章了。 . 战国时的度量衡 1丈 = 10尺, 1尺 = 10寸, 1寸 = 10分 1丈 = 231cm, 1尺 = 23.1, 1寸 =2.31, 1分 = 0.231 所以8尺的马大概是1.8米左右。 7尺的马是1.6米左右。6尺是1.3左右。大部分的军马都是6尺马 . 秦蕴和翟景的长剑是不到6尺,1.3米长,秦蕴挂在腰上几乎及地,也可以背在背上,很帅! 昭姬的短剑是2尺有余,50厘米长【女主就是拿着锻炼身体的,浪费了= =~ 宋玹的长剑是不足5尺,1米左右 战国最长的剑大概是1.5-1.7米 . 圉(yu)师养马的官 騋i) 七尺的马 30第二十九章(补齐) 昭姬本来是在马车里的,听说宋王在边境迎接她,便准备下马车。车门刚一打开,就发现宋玹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未央扶着昭姬下了马车,昭姬便要向宋玹行礼。 宋玹虚扶了昭姬一把,“不到两个月没见,殿下怎么变得如此客气了。” “礼不可废。” 昭姬笑道,“宋王怎么到这里来了。” 宋玹微微一笑,“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殿下送过来的这些粮食,正好能派上用处,所以我就等在这边交接了,可以直接发去需要的地方,不至于耽误了时间,浪费人力物力。” 昭姬道,“难道今年发生了什么灾祸?” 宋玹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这些粮食本有一部分是承诺要给马户的。敛盂有漕河直通沅水,可以从这里将那部分粮食直接运走,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昭姬点点头对宋玹道,“宋王与我一起去看看粮食吧。” 此时魏国的仓啬夫已经将车上的粮食卸下,并有宋国的仓啬夫进行清点和整理,苏子澄已经和公子玠、袁冲交接粮食的单子,看到昭姬和宋玹来了,都连忙行礼。 当初袁冲随宋玹回国时,整日待在马车里,昭姬并不知情。如今袁冲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宋国的大臣,虽然昭姬知道袁冲与宋玹的关系非比寻常,突然看到袁冲在此,心里也是一惊,“不过二月未见,如今要称用之兄为袁大夫了。” 袁冲笑道,“冲不过是来宋王这里讨生活,若是殿下喜欢,我还可以为殿下酿造酢浆,做醢和麦食。” 昭姬连说不敢。昭姬回国之后也查过宋国的袁家,得知袁家曾经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不过袁家前一任家主并无嫡子,便将一个天资聪颖的庶子养在妻子名下,这个庶子便是袁冲。袁冲还在年幼的时候。袁家的家主,他的父亲便去世了,袁家便开始渐渐的衰落。后来袁冲未及弱冠,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袁家,不知所踪。袁家的族人各自为政,一盘散沙,袁家也不负之前的辉煌。 “殿下和用之相处如常便可,不用太客气。” 宋玹笑道,“用之的酢浆确是一绝。” 袁冲道,“主公,如今有了魏麦,臣的酢浆也能更加醇香了。” 苏子澄一看话题终于转到公事上来,就拿着单子对宋玹解说着此次运来的黍麦豆的数量,并且亲自从卸下的粮食中取出样品给宋玹看。 宋玹捧着粮食闻了闻,道,“魏国果然是天佑之国,土地丰饶,所产的粮食也是颗颗饱满、馥郁喷香。” 昭姬笑道,“诸国各有所长、也必然各有所短。宋王送去的马也让我王兄欣喜不已呢。” 宋玹道,“说起马,本来我也给殿下准备了几匹,可是想到殿下不久就会出使敝国,自然不如等殿下亲自来挑选的合心意。” “无功不受禄,宋王能送出手的马自然是价值千金,我怎么能随意所要呢。” 昭姬摇头,“况且若是有了其他的马,我的超光会吃味的!” 宋王失笑,“那不如给殿下的超光找个伴侣吧。” 昭姬道,“好啊,若是超光看上了不论是哪匹马,大王都不会拒绝么?” 宋王微微一笑,“自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就算是我的赤焰,我也会拱手相让。” 宋玹和昭姬由苏子澄和袁冲陪着绕着车队看了看,宋玹便提议先送昭姬入敛盂休息,扔下袁冲和苏子澄陪着昭姬就走了。袁冲自然是对宋玹这种为了美人扔了公务的行为感到无语,况且他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 袁冲看了眼苏子澄,却发现他十年漂泊在外,定力也差了许多,苏子澄和公子玠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似得,眼观鼻,鼻观心的对着单子。 宋玹已经将昭姬一路会下榻的院子全部命人重新布置了一遍。虽然昭姬平日穿着打扮并不奢华,可是宋玹仍然注意到昭姬毕竟是魏国公主,非魏纨不上身,非卫漆不具用。在郑国刚开始陪着昭姬出门的时候,未艾未央甚至将昭姬整套的用具都随身携带,后来才渐渐减少到只带着简单的坐席。 于是宋玹已经早早的派人将昭姬下榻之处都全部重新修整了一遍,力求让昭姬一切顺心。 宋玹看魏旭对昭姬的态度,明白若想求亲一举成功,昭姬自己的意愿恐怕也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当然作为未来要成为他妻子的、要与他分享宋国的女人,讨得她的欢心,也是理所应当。 、、、、、、、 待昭姬进入内室,未央帮昭姬更衣,未艾领着侍女们更换床铺的时候,却发现全部是上品魏纨。未艾便对昭姬说,“公主,这房间怕是宋王特别准备的,所有的铺设都是上品魏纨。”魏纨是魏国特有的一种丝织品,颇受各国贵人们的追捧,上品的魏纨更是千金难买,即使昭姬是魏国的使臣,宋王如此的花心思的布置也颇有深意了。 昭姬想起兄长的话,若有所思,但是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了,既然兄长已经首肯她不用嫁人,那么与人相处即可随心所欲罢了。 昭姬更完衣,宋玹便亲自来请昭姬一起用晚膳。待用过晚膳之后,天色暗了下来,宋玹便邀请昭姬去敛盂的古观星台一游。这观星台是周文王时期所见,也算是敛盂有名的古迹了。今夜弦月当空,正是观星的好日子。 昭姬欣然同意,众人便轻车简从的去了观星台。 与昭姬想象中的孤台不同,他们先是乘车来到了敛盂地势颇高的一个大园子,昭姬下了马车看到园子中间有一处高大的建筑物仿佛直通云霄,上面灯火憧憧 昭姬道,“这观星台恐怕至少有五丈了吧?” 观星台上小下大,形似覆斗,台身两侧各有一条踏道盘桓而上,使观星台在火把的光照下,巍峨而又神秘。 “大概有五丈六尺。”宋玹引着昭姬向观星台走去,“今日太晚了,看不清楚,这座园子本也造的极为精致。” 宋玹引着昭姬从踏道上了观星台,台上四丈见方,台周围遍立火把,照的台上仿若白昼。 台正中又有约二丈高的小台子,盘绕小台子的踏道不过只能一人通过。宋玹道,“殿下,要观星,须要上到那个小台子上方能见到最极致的美景,不过那个小台子只有五尺见方,只能站你我两人。” 昭姬扭头对未央未艾道,“你俩留在这里。” 宋玹和昭姬走到小台子脚下,宋玹道,“殿下不如闭上眼睛,我扶着殿下上去,更可以感受星空之美妙。” 昭姬微笑颔首,闭上了双眼,宋玹托着昭姬的手臂,扶着昭姬上了观星台的顶端。待两人站稳,宋玹挥了挥手,观星台所有的火把和灯全部熄灭。 宋玹轻轻的说,“殿下可以睁开眼睛了。” 昭姬睁开双眼,抽了口气睁大了眼睛,此时四周一片漆黑,万物在一霎那消失不见,只有触手可及的绚烂星空。璀璨闪耀的星子铺满了天穹,一条碎星铺就的宽广河道将天际一分为二,星河中的碎星彷如水滴几欲滴落,将二人罩在一片星辉之中。昭姬伸出了双臂,“哇……”低低的赞叹,“真美,简直无法言喻!” 这时耳边响起了宋玹低沉的吟唱声,和着初夏的暖风拂过昭姬的面颊,让昭姬几乎眩晕。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弁帽,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素积玄黄,聊可与娱。1 宋玹的声音温柔缱绻,萦绕不绝,温暖的气息吹拂着昭姬的耳朵。让昭姬觉得晚膳喝的那些薄酒都上了头脸,使得她从耳郭到脑后有一种苏苏麻麻的激荡之感。 待宋玹唱完,两人又静立了片刻,宋玹握着昭姬的肩膀,将昭姬翻转了身体,看着她的眼睛道,“昭姬,你可懂我的心么?” 昭姬转身,黑白分明的杏眼在星光下澄澈明净,仿佛比星子明耀,可是又带着宿醉刚醒的懵懂。 宋玹一时怔住了,他发现自己极爱看昭姬的眼睛,最纯最真的颜色;又极恨看昭姬的眼睛,那里总是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但此时宋玹掌下是昭姬稚嫩瘦削的肩膀,鼻息间是昭姬身上的飘来的醇香,那是不同于往日少女的清香,还和着淡淡的酒香,眼前是昭姬半明半昧的神色,此景此色不仅迷惑了昭姬,也迷惑了宋玹。 昭姬看着宋玹灼灼的目光,感到口干舌燥,是晚膳酒喝多了么?她迷迷糊糊的想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宋玹看到昭姬伸出的小舌,后脑一热,双臂一收,俯身下去就要亲昭姬,昭姬看到宋玹俯脸下来,下意识的用手一挡,捂住了宋玹的嘴。 宋玹立刻清醒了过来,不禁好笑,自己是来诱惑昭姬的,结果反而被懵懵懂懂的昭姬诱惑了。 昭姬也清醒了,“宋王是在追求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晚上还有一章 1出自《诗经·郑风·出其东门》,我改了几个词。 大意是,虽然如云的美女都衣着光鲜亮丽,却都是不是我所爱。我爱的那个姑娘虽然只是素衣弁帽就可以让诸女黯然失色。 . 九尾大大画的宋玹人设,么么哒 31第三十章 这么直白,宋玹暗笑,放开了扶着昭姬肩膀的手,亲了亲昭姬的掌心,昭姬感觉手心一麻手一抖,飞快的缩了回来,悄悄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宋玹有些沮丧道,“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原来还不够。” 昭姬抿了抿嘴,却发现宋玹盯着自己嘴唇的目光更灼热了,昭姬不禁后退了一步,这高台不过五尺见方,昭姬退了一小步,就差点掉下去。“小心!”所幸宋玹伸手揽住了昭姬的腰。昭姬的身体向后仰了仰,吓了一跳,待到被宋玹带进怀中,身子一软便半趴在宋玹的怀中。 昭姬今日仍旧穿着素积,腰肢纤细欲折,此时宋玹怀中是昭姬柔软的身体,双手中是昭姬纤韧的腰肢,一股久违的*如洪水猛兽一般席卷了宋玹的身体,他不由得暗暗苦笑,难道是太久没有女人了么?他只能扶着昭姬的腰帮她站稳,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意志力。 昭姬站稳之后,也暗自懊恼。 宋玹笑道,“我自然是喜欢你,可是昭姬却不用勉强,你只需享受追求即可了。” 昭姬却心中明白,倘若宋玹只是普通的世家之子,这种你情我愿的追求还可以享受,但宋玹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为了没有结果的事情花费精力和时间?“我已经和王兄说了,我不嫁人。王兄也首肯了” 宋玹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昭姬的会以这种答案拒绝,他随即笑道,“我说过了,只因我喜爱昭姬,昭姬任何事都无需勉强。” 昭姬垂下眼睑,“既然如此,那我却之不恭了。” 、、、、、、、、、、 从这日起,昭姬和宋玹二人仿佛进入热恋期,除了晚上,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昭姬此行的目的地是宋国的国都绛都。一路上宋王陪着昭姬到处游玩,昭姬不由得好奇,宋王仿佛真的是陪她来游山玩水的。 宋玹却笑道,“我刚登基的时候,曾经每日睡不足两个时辰,如今一切都上了正轨,自然要放松一段时间。” 昭姬道,“那时候很辛苦么?” “刚登基的时候很兴奋,觉得自己一定能做一个好君主。哪怕每天只睡一个时辰,也神采奕奕……”宋玹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呢?”昭姬关切道。 “后来,我以为自己做对了一件大事,结果却大相径庭,当时我很沮丧。可是既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逃避,因为逃避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宋玹的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残酷。 “不过所赖天佑,我成功的渡过了那场劫难,但有随后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真的有能力扭转宋国的政局么?自己真的能做一个好君主么?对国事也再没有开始时候的那种热情。”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棵大树下的草坡上,不远处一些侍者正在操纵着一只木鸢飞向天空,可是两人谁的注意力也都不在木鸢身上。 “但是我的老大夫对我说,不进则退。而我作为国君,却是无路可退,不能‘进’就只能‘死’。”宋玹笑了笑,第一次和别人谈论起这些事情,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所以没有办法,我只能坚持走下去。” 昭姬微笑道,“有个这样的臣子,是一国之君的福气。” 宋玹道,“是的,我一直都感谢他陪我走过了最艰苦的那几年。” 昭姬看着宋玹有些伤感的神色,“他……” 宋玹道,“他病逝了。一年前。” “我很抱歉。”昭姬呐呐不成言。 宋玹摇摇头,还是笑着,“逝去并不是一件坏事,他那样高尚有功德的人,即使去了阴间也会过的很好的。” “可是你却很难过。”昭姬认真的看着宋玹。 宋玹看着昭姬眼中自己的倒影,这一次他没有感到狼狈和愤恨,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之感充斥了他的头脑,蔓延到他的眼眶鼻端,他在昭姬的眼神下无法遁藏,他突然揽过了昭姬,昭姬抽了一口气,以为他会像几日前的夜晚一样亲吻自己,可是宋玹却低下头,轻轻的碰触了昭姬的眼睛。 远处木鸢终于飞上了天空,未艾转头刚要大喊,却看到形影相叠的两人,捂住了嘴。连忙招呼其他转头的人都不许出声,只能看天上的木鸢。 宋玹亲吻了昭姬的眼睛,却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昭姬的手已经推在他胸前握成了小拳头。 宋玹低低地笑了几声,昭姬睁开眼,一把推开了宋玹,发现所有的侍从都被已经在天上飞翔的木鸢吸引了目光,并没有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宋玹却一副可怜的样子,“我很难过啊,昭昭不能安慰一下我么?” 昭姬瞪了宋玹一眼,跑过去看木鸢。 木鸢是用木片和竹片及薄如蝉翼的丝帛制成,木片及竹片为骨架,丝帛如肉皮羽翼,下有引线操纵在一个小匠人之手。 虽然有传说异人能让物飞腾天际,如今确是看到了实物,所有的人都被木鸢引去了眼光,连看操纵木鸢的小匠人的眼神都不同了。 昭姬也感到很惊奇,对操纵木鸢的匠人道,“除了你,别人也可以让木鸢飞上天么?” 匠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长的不甚起眼,却彬彬有礼道,“殿下,此物只是由风势所托而飞翔,只要掌握了风向,即可让此物腾飞。” 此时宋玹已经走了过来,“安中,把引线交给殿下。” 昭姬伸手道,“我也可以么?” “当然,你试试。” 宋玹接过匠人手中的引线,然后放进昭姬的手里,让昭姬一手抓着引线,一手抓着木轮。“现在木鸢已经飞起来了,你只要抓着引线,感觉到了么?现在木鸢在用力。” 昭姬惊奇的望着木鸢,“是哎,它想飞的更高么?”仿佛没有察觉宋玹握着她的手,几乎要将她抱在怀中。 “是的。”宋玹一边引导昭姬慢慢的送线,一边带着昭姬向后退,“你感觉木鸢在用力了,就放松点,让它飞的更高。感觉引线开始松了,就拉紧一点……” 突然斜里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木鸢摇摆几欲翻滚、摇摇欲坠。昭姬道,“怎么办?” 宋玹道,“放线,不要慌啊。”然后拥着昭姬边放线边向前跑。 跑了几步,木鸢斜着在空中划了一圈,稳定了身形,宋玹笑道,“好了,如此便可以了。” 昭姬舒了口气道,“这木鸢能飞上天空,是不是有一日人也能这样啊。” 宋玹低头看着怀中的昭姬道,“自然,总有一日,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 宋玹和昭姬朝夕相处,未央未艾自然别无他想,她们是从小待在昭姬身边,无论昭姬日后去哪里,她们都是要跟去哪里的。 可是秦蕴却有些隐忧,在她看来昭姬已经拥有了作为一个女子来说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地位、财富,并且是能自己做主的一切,若是和宋玹好了,这一切势必放弃。可是昭姬若想要男人,魏国也有很多好男儿,她也不用放弃自己手中的东西。 昭姬的手在秦蕴眼前晃了晃,“复梦,你在想什么?”昭姬已经舞完一套剑了,却发现秦蕴在神游,这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情景。 秦蕴正在胡思乱想,被昭姬抓了正着,有些尴尬。 昭姬眼睛一转,笑道,“复梦在想翟大夫么?”她早就好奇秦蕴和翟景的关系了,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询问。 秦蕴神情一敛,“不是的,殿下。我与翟大夫虽是旧时,但也只是旧时而已。” 昭姬眉毛微挑,直视秦蕴,我可不信。 秦蕴在昭姬迥然有神的目光下,不禁有些狼狈,她僵持了一阵,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想昭姬后退了两步道,“好啦,今天练剑结束了,我要回去更衣了。”说完转身就要走了。 秦蕴却一把拉住了昭姬,昭姬有些诧异的望着秦蕴的手,秦蕴尴尬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伸手拉住了昭姬。 昭姬也不说话,就看着秦蕴,秦蕴定了定神,放开昭姬道,“殿下,某只是觉得宋王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殿下已经得到了这世上许多男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了宋王放弃,实在是……” “你原来是在想我的事情,好可惜。” 昭姬哈哈笑着打断了秦蕴,“不过复梦你别担心,我已经和王兄说好了,我不嫁人的,当然就包括宋王。” 秦蕴听到此话却有些惊讶了。 昭姬笑道,“就如你说的啊,我现在有自己的封国,有王兄的宠爱,何必嫁人做了男子的附庸,失去了自己的自由呢?” 秦蕴看着昭姬的笑颜,却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可是还不等她细究,昭姬已经走了。 假山后,宋玹靠在山石上,默默的看着空中的云卷云舒,本来这几日昭姬每日晨练,他都是陪着的,不过今日清晨却有国事要处理,待到公务处理完,他想过来陪昭姬的时候,却听到了这样的秘辛。 不愿意做男人的附庸么?宋玹微微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所以……没发上来。 当然不是,是我抽了qaq,我完全忘掉了,还是朋友q我,我才想起来,难道是热晕了?tat . 晚上有更,可能会比较晚,建议明天看~ 32第三十一章 等用完早膳,众人便启程上路往下一个城池而去, 每当清晨行路的时候,昭姬总是要骑一会马,此时她和宋玹并驾齐驱,昭姬问宋玹道,“你知道翟景和秦蕴的事情么?” 宋玹摇摇头,“我在之前只是听说过秦蕴,她是比较有名的剑客,倒是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与意安有什么过往。怎么?” 昭姬道,“倒也没有什么,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看你和翟景关系不错的样子,以为你会知道什么秘辛。” 宋玹失笑,“我们是在郑国偶遇的,然后大概有半年的时间在一起,后来所去的下一个国家不同,于是便分道扬镳了。” 昭姬道,“那时候,你就招揽他了么?” 宋玹道,“没有,那时候我没有想到会继承宋国,所以也没有向他表明我的身份。当然相处了半年,他可能有所猜测。等我登基为王的时候,有次在宋国见到了他,才招揽他的,但是他拒绝了。他应该遇到过很多国君的招揽,因为他已经是有名的剑客,但是他从没有依附任何一个国家。所以我想意安应该从一开始就想着有一日会再回魏国为政。” 昭姬道,“那你呢?你当时在诸国游历,是为了什么?” 宋玹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可能是性格所致,我本来就更加喜欢游历的日子。昭昭呢?” 昭姬笑道,“感觉很新奇吧,毕竟从小都只能在一小方天里,倒是和你见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 “好的,我知道了,于媪。”曹夫人看完了手中的绢巾,随手扔进了一边的香炉里,“告诉父亲,让他放心、宽心,我知道要怎么做。” 曹夫人面前跪坐着一个年近六旬的婆子,花白的头发篦的一丝不乱,一身仆妇的装扮浆洗的干净平整,双手搭在膝头,微微的弯了脊背道,“那么老奴告辞了,祝公主一切顺利,身体康泰。” 曹夫人道,“于媪不如休息几日在回去吧,忙着赶路,别伤了身体。” 于媪摇摇头,“无妨,此次只是给公主带大王和王后的物件而已。既然使命已经达成,老奴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也好。”曹夫人扭头对身边的仆妇道,“去将今年新奉上来的丝褥子拿一些给于媪铺在车上,不然太颠簸了。” 于媪道,“老奴谢过夫人了。” 待仆妇扶着于媪出去了,曹夫人支着头,心不在焉的用铜签子拨了拨香炉里的香灰,屋中的人谁也不知道于媪带来的绢巾上写的什么,于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侍立在一旁。 知道日头都向西了,曹夫人仿佛才惊醒了似得,道,“把父王送来的那对玉瑗拿来。” 少时,一个奴婢捧着一个小匣子过来,曹夫人打开了小匣子,里面放着一对云雷纹的玉瑗。曹夫人拿出来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道,“去看看公子今日回来了么?” 一个小寺人应声出去,半响回来道,“主公刚回来,现在在书房里。” 曹夫人让人从庖厨里取了灵芝汤,自己拿着,又让侍女捧着匣子去了外书房,门口侍立的寺人见到曹夫人来了,连忙进去通报,随后又出来让夫人进去。 曹夫人进了书房,正见魏南在看书简,便笑道,“我打扰到公子了?” 魏南抬头一看,“没有,怎么过来了?”眉宇间有些疲惫的神色。 曹夫人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几上,拿出灵芝汤道,“这些日子公子公务繁忙,几乎没有来内院,妾不敢打扰公子,只是让奴仆们每日准备了灵芝汤,也不知道公子都喝过了么?” 魏南与曹氏也算是年少夫妻,虽然魏南对曹氏没有多少感情,但是这么多年曹氏管理着后院,抚育他的儿女,他对曹氏的敬重之情还是有的。 魏南接过灵芝汤道,“夫人准备的,自然每日都用。这些事情让奴婢们去做好了,不要劳累了夫人。” 曹氏莞尔一笑,“是我也好久没见公子了,所以借着送灵芝汤来见一见公子。如今见公子面带疲色,也少不得要劝公子几句。公务总是忙不完的,公子可不要因此伤了身体。” 曹氏虽然姿色只是普通,可是通身大气端丽之姿,莞尔一笑让人观之可亲,魏南也笑道,“让夫人担心了,孤自然会保重身体的。”曹氏很少说出如此娇谄的语言,魏南也暗自反省自己,自从宋颜来了之后,就没有再去曹氏那里,不免有些不妥。 曹氏服侍着魏南将灵芝汤喝了,又招手让侍女将小匣子捧了来,曹氏将小匣子打开,指着里面的玉瑗道,“公子,我父王让人送了些玩物过来。其中这一对玉瑗玉质温润倒是可以一用。” 魏南看着这对玉瑗道,“夫人这是?” 曹氏笑道,“公子宠爱谁,如何宠爱,妾本不应该插嘴,可是如今妹妹已经入府三月余了,公子还不定个位份,怕是委屈了妹妹。”双瑗并不是普通国人可以佩戴的,至少也是士人家的女子;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姬妾可佩带。如今曹氏将双瑗送来,就是在内院承认了宋颜的地位。 除了君夫人的废立,要通过国君,姬妾位份魏南自然可以随意设立,但魏南的内院,一直由曹氏管理,魏南很少插手,宋颜也不可能一辈子养在外院,所以曹氏对宋颜的认可也是至关重要的。 如今曹氏自己送来了玉瑗,魏南的确很高兴,这省去了他很多的麻烦。 魏南握着曹氏的手道,“清涧,你真的孤的贤妻,此事是该如此,若不是你提醒,怕是委屈了阿颜我都不自知。” 魏南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曹氏的名讳了,曹氏手一抖,垂下了眼睑,脸上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公子与妾同体,公子爱重的人,妾自然也是爱重的。” 魏南许久不见曹氏,也自觉有些荒唐,便道,“清涧用过晚膳了么?” 曹氏轻轻的摇了摇头,魏南道,“今晚清涧陪孤用吧。”于是对寺人吩咐了一句便牵了曹氏去了曹氏的主院。 、、、、、、 魏南书房边上的院子里,一树玉兰开的正好,花朵大而繁密,如云如雪,吐着芬芳,清香远溢。 屋里宋颜正靠着凭几望向屋外的玉兰出神,这几日魏南很繁忙,不能时时相见,有时候甚至不能陪着自己用膳,但是夜晚总是会来就寝。即使如此宋颜也觉得至今为止,这是最美好的日子。但有些太美好了,美好的不真实,宋颜心中总是惴惴。 “娘子,公子刚带来了话,说今日不与娘子一起用晚膳了,娘子先自己用了,莫耽了用膳的时辰,伤了身体。”一个黄衣长相清秀小婢走进来道。 宋颜抬眼看着婢女,懒懒的恩了一声,随口问道,“可是出去了还未回来?” 却看到黄衣婢女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颜轻颦了眉头道,“怎么了?说吧,无妨。”这个婢女是在外院惯常伺候魏南的,如今自己住在外院,魏南也没有调内院的婢女来侍候。伺候魏南的婢女也就转而伺候自己了,这几个婢女都是清秀之姿,兼之寡言少语的性格,如今这番作态倒是第一次见到。 小婢道,“是夫人来寻了公子,公子便于夫人入内院用膳了,恐怕今夜也会歇在内院。” 宋颜笑了,“我当是什么事,既然是夫人来了,公子自然要陪着夫人的,留宿也属应该。” 小婢边布菜边道,“娘子真是大心之人,婢子看娘子温柔善良,实在是少见的好主人,可是就是因为如此,婢子才有些担心呢。” 宋颜看着活波的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婢女,好奇道,“此话怎讲?” 黄衣婢女布完了晚膳,道,“这些话本不应该是小婢说的,可是娘子来了已经三月之久了,却还一直住在外院,公子也一直没有给娘子一个名分,如此实在是对娘子不公啊。” 宋颜心头一转,这是来试探我是从哪里来的么?若是内院来试探的,若是知道了原委恐怕会吓得装作从来没有探听过此事吧。可若是外人来试探的…… 宋颜笑道,“妾微贱之身,能得到公子的宠爱便已是十分满足了,又怎么奢望其他呢。” 婢女道,“如今公子夜夜专宠,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虽然婢子不在内院侍候,也知道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将娘子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若娘子没有地位保障,只要公子离开了九原,娘子可就……就算娘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将来的孩子考虑考虑吧。” 这婢子说的确实在理,也情真意切,这些宋颜都想过,可是宋颜的身份使她不能像魏南去要求什么,毕竟自己在阳樊的王宫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如果曝光在众人面前,是不是有人认出来还未知,但宋颜相信魏南既然敢把自己偷出来,就必然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自己的问题。 于是宋颜道,“公子主事九原这么多年,无人不称赞公子是一个贤君,夫人管理内院这么多年,无人不称赞夫人是一个贤妻。有此二人在,妾只管把自己交在他们手中即可,何必要想那么许多扰了好心情呢?” 想到这里,宋颜突然豁然开朗,之前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开释了。如今这些时光都已经是偷来的了,不加珍惜,反而时时不安,连带与魏南相处的时光也变得心情烦躁。魏南曾经答应自己的事情,即使等了十几年,魏南都做到了,如今却不相信魏南的能力了么?这也算是人心不足吧,宋颜不免在心中暗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嫁人的理由自然不知是因为有权有势,自己玩不累。 还有其他的原因,我在前面有铺垫~ 33第三十二章 卫国的宫室中,一片光亮,寺人们都屏气敛息的侍立在一旁,正中坐着一个身着黑色深衣的年纪不过□岁的总角小童,此小童明眸皓齿,却一副老成持重的表情端坐在案几之后。 下首坐着一个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的束紧冠中,须垂胸前的老者,老者正在讲着什么。 “先生,何为道?”一个□岁的总角幼童问道。 这时申含光走了进来,周围侍立的奴婢都要行礼,申含光摆了摆手,制止了。 幼童看到申含光,眼神变了变,但思及现在在听课,只能按捺着不动,继续将眼光投注在先生的身上,而垂须老者仿佛没有看到申含光似得继续道,“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故曰:道,理之者也……” 申含光坐在一旁,目光似水的望着幼童,直到垂须老者讲完。申含光道,“施公,最近大王的学业如何?” 施公细细的说了幼童这些日子学过的书,然后又道,“大王天资聪颖,学业上颇能举一反三,又是勤学好问之人。如今礼制已经学完,开始学百家了。” 申含光笑道,“吾儿年纪尚幼,本性好玩,先生可不能因为他是大王,而放纵与他。” 施公道,“太后请宽心,大王虽然年幼,可是难得的心志坚定,每日习书不需要人监督和催促。虽然老臣说大王聪慧,但是老臣更加看重大王勤学不辍的毅力。假以时日,学业必有所成。” 申含光道,“如此便好。施公是先王定下的太傅,寡人不过一介女流,大王之事还要施公多多费心。” 施公连连点头,“不敢不敢,此是老臣理所应当。” 待施公退了下去,幼童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给申含光行了礼,道,“孩儿见过母亲。” 申含光含笑伸出双臂道,“阿彰几日不见,仿佛又长高了不少,过来让我看看。” 卫彰看到母亲伸出了手,扑进了申含光的馥郁温香的怀中,“好多日子不见母亲,阿彰心中十分想念。” 申含光道,“好宝宝,母亲一回宫就立刻来看你了么?都是一国之君了,现在还可如此,再过几年可不能这样了。” 卫彰在申含光怀中蹭了蹭,心中想母亲也定然是喜欢这样。 申含光抱着卫彰有细细询问他最近的学业和日常,卫彰都一一对答如流,申含光很是欣慰,此时已到用午膳的时候,申含光便领着卫彰回了自己的宫殿用膳。 卫彰多日不见母亲,更是腻着含光撒娇不停,含光与卫彰用了午膳,又腻在一处。 申含光招人将自己带回来的物品拿出来,少时小寺人捧来一个铜盒。 申含光打开铜盒,里面摆着一把小匕首,“此物是你阿舅送你的礼物,他还送你了一匹小马,改日你可以去看看。” 卫彰虽然时常收到申坤的礼物,也时常听道母亲和旁人提及申坤,但对于申坤却有一种天然的敌意,自从父亲过世后,母亲便时常离开卫国,有时是因为政事,有时是回了申国。 但是小匕首还是吸引了卫彰的眼睛,卫彰肖其父,加之幼年丧父登基,养成一副安静严谨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小郎君,兵器和马对他自然有吸引力。加上此物是母亲的弟弟送来的,卫彰自然要表现出欢喜之态。 卫彰抽出小匕首看了看,匕身泛着银色的寒光,“是一把好匕首,谢谢阿舅。” “你看看就合上吧,这种利器平时不好随意把玩,等你武师傅教你怎么用吧。” 卫彰毕竟还是个小孩,申含光又怎么看不出他故作欢喜,“阿宝怎么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卫彰登基之后也之后申含光能如此直接说破自己的心思,只好道,“阿宝只是思念母亲,只要母亲能时常陪在阿宝的身边,什么礼物阿宝都不要。” 申含光摸了摸卫彰的头道,“阿彰,你是大王,不是小孩子了,就应该知道母亲是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的,能陪着你一辈子的只有你的妻子和你的臣民。再说这么孩子气的话,让人笑话。” 卫彰扑进申含光的怀中道,“我是大王,我说喜欢母亲陪着,就喜欢母亲陪着,谁敢笑话我!” 申含光被逗得哈哈大笑。 申后母子二人正在其乐融融的时候,毕武子求见。 毕武子长得很高大健壮,是申含光的媵臣,如今已是魏国的上卿之一。他步履匆匆的进来,却看到殿中不止申含光还有卫彰在,愣了一下,还是一一向大王和太后行礼。 申含光道,“毕大夫找寡人有什么事么?” 毕武子看了眼卫彰道,“也无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太后回宫了,前来拜见。” 申含光暗自摇头,毕武子此人虽然有些机智,办事也有些手段,可是心境太浮躁,最近几年其官职节节攀升,权势日日增长,倒养出了其骄妄之心了。便道,“毕大夫来意必然不是这么简单吧,寡人虽然刚回宫,可是身体不无不适,即使寡人处理不了,大王还在这里,但说无妨。” 毕武子道,“是微臣唐突了,国事应该在朝会上说,不能因此而打扰了太后的休息。” 申含光道,“能让毕大夫如此行色匆匆,必然是攸关国人的大事,毕大夫但说无妨。” 毕武子迫于申含光的目光,只好说,“微臣要弹劾新政主政方锈。” 申含光示意他继续。 毕武子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无非是方锈主持的新政鼓励国人自己开荒漠为田地,结果无人给原本有地的贵人们耕地,损害了贵人的利益。当然这并不是最戳动贵人们的地方。 方锈几乎被群起而攻之的是,最近刚推行的废除世卿世禄,按照军功和政绩大小授予官爵。这条新法一出,朝堂上就开始沸沸扬扬,如今已经吵了好些日子了,还没有结果。卫彰虽然才不过九岁,但仍然是卫国的君主,他支持方锈,让反对的众臣们也不得不收敛了对方锈的攻势。但卫彰毕竟只有九岁,即使是他支持方锈,也不能让方锈在众臣的反对之下硬推新法。于是众人便都在等申含光的归来,作为真正掌政的太后,申含光的支持与否至关重要。 毕武子作为申含光的媵臣,对此项新策的抵触并不如那些卫国的老世家们大,但他真正的目的却是要由这次的争端将方锈从卫国相国的位置上拉下来,借着申含光之力坐上相国的位置。 可是申含光的态度却大大出于他所料,申含光听后神色并无变化,而是低头看向卫彰道,“此事,朝会上已经讨论过了么?” 卫彰点点头,神色也紧绷了起来,“是的,母亲,已经好几日了,但是还没有定论。” 申含光笑了笑,对毕武子道,“如此,这样的大事还是在朝会上讨论比较好。” 、、、、、、、、、、 这时在宋国,宋玹和昭姬几乎是一路玩回宋都,公子玠和袁冲等人已经受不了宋玹的速度,只好先行一步,这日中午在野外用过午膳,离下一个城池不过小半日的路程,宋玹邀昭姬去看附近的一处山泉瀑布。 山并不高,却很绿树葱葱,此时已入盛夏,烈日炎炎,一入了山林中立刻就清凉了下来。 宋玹道,“这座山的飞瀑并不算极高,但是因其怪石嶙峋,飞瀑蜿蜒曲折,倒有几分蛟龙之色,加之飞瀑下的湖水颜色多变,早呈一色,晚呈一色,冬呈一色,夏呈一色,却也是难得一奇妙景观了。只不过因为此处位于两城之间的荒野中,人烟稀少,行人一般也是匆匆赶路,知道的人并不多。” 昭姬道,“那今日只能看到一色了?” 宋玹笑道,“昭昭若是喜欢,我们在野外宿一夜,明日早晨再看一色也可,不过我怕你不习惯。” 昭姬道,“先看看是否有你夸的如此奇妙才好。” 两人行了一段路,果然听见有瀑水击石的声音,倒是清脆悦耳,昭姬道,“就在前方了吧。” 宋玹点头,昭姬便小跑了几步,瀑水之声越来越大,隐约看到前方石林间瀑布如一条银蛟龙从山石上盘旋而下。 昭姬走进几步,又绕了一个大石,才看到飞瀑的全貌。 这飞瀑果然既不长又不大,没有万马奔腾的气势,倒是因为山壁陡峭,又有各种怪石突起,飞瀑擦着怪石,瀑身蜿蜒曲折,又处处有瀑水溅出,如飞花溅玉,在日光的照射下幻化出一道道的虹桥。 昭姬往下看湖水,从瀑布入湖开始,湖水由翻滚的银色细浪渐渐转为碧色,不由得啧啧称奇。昭姬目光逡巡寻找去湖边的路,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停下了脚步。 湖水边的一个大白石旁,一个壮硕的男子半靠着石头,一个女子的坐在男子的身上,若不是昭姬转了角度,还看不到此景。 这个男子皮肤黝黑,上半身未着寸缕,手臂和胸前隆起的肌肉如硬石般在眼光下闪闪发光,男子眯着双眼,喘着粗气,双手托着坐在他身上的女子的腰部,不停的向上顶弄,女子的衣衫全部湿透,敷贴的勾勒出女子的身形,从女子的腿下散开,漂浮在水中,像一朵盛开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到配角就爆字数,我真是……下章开始继续关配角小黑屋吧还是 34第三十三章 女子双手扶在男子胸前,头肩被顶弄的不堪承受般的向后仰着,因男子抓着她的腰,让女子的身体像弯弓一样扭曲,更显得此女胸凸,臀翘,腰欲折。 昭姬捂着嘴呆住了,虽然因为瀑布的声音听不到两人的□,却能清晰的看到两人的动作,女子头发散乱,紧闭双眼,面目潮红,微张着嘴不断的叫喊,被身下的男子顶的如搁浅的鱼。昭姬想起聚会时有女眷聚在一起说起风月之事,却是第一次见到鱼水之欢,心中一时如擂鼓。 少时,正在酣战的两人动作更加激烈了,下、面的男子面目扭曲狰狞,顶的女子坐不住几乎要翻到,女子用手抓挠着男子的胸膛,喘的几乎要断了气。突然女子如弯弓一般的身体突然像弓弦一样绷直了,然后颓倒在男子的身上。 昭姬才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竟然靠进了一个男人的怀中,腰上也环上了手臂,昭姬心中一惊,扭头一看,宋玹正含笑望着昭姬,昭姬本来就熏红的脸,直接红透了。 昭姬垂下眼帘,刚想说什么,宋玹就低下头,吻住了昭姬,昭姬本能的向后退,但是被宋玹紧紧的扶住了后脑,宋玹的吻很轻很温柔,开始只是用嘴唇轻轻的摩挲,像是飞舞蝴蝶的触须。 昭姬本来因吃惊睁大的眼睛渐渐的闭上了,这就是接吻么,麻麻的感觉不坏啊。又感到一个温热湿滑柔软的东西描绘着自己的唇缝,昭姬在压力下,微微张开了嘴,那个湿滑的东西溜进了唇中。昭姬感到后脑的手掌施压了,环在腰上的手臂也用力将自己贴向了身前男人的躯体,昭姬软到在宋玹的怀中,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是被一种强势的气息包围了。 半响,宋玹的唇离开了昭姬,昭姬的杏眼半闭着,面如飞霞,细细喘息如幼兽,惹的宋玹忍不住又爱怜的啄吻了几下。昭姬被宋玹弄的喘不过气来,连忙推了推宋玹,半睁了眼睛瞪了宋玹一眼,可昭姬目若春水,这一瞪更是从未有过的万种风情,宋玹得这一眼,又箍着昭姬好一阵亲,昭姬被亲软了身子,连推带打却如欲拒还迎。 等宋玹好不容易尽了兴,放开了昭姬。却看着小丫头嘟着被亲的微肿的嘴唇仿佛真的生了气,宋玹环着昭姬的肩膀摇了摇,“生气了?” 昭姬撇开了头,宋玹低低的笑了两声,昭姬红着脸又看向宋玹,“你笑什么!” 宋玹道,“好看么?” 昭姬满面羞红,扭身就要走,被宋玹揽住道,“好昭昭,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么?所谓人伦大礼,鱼水之欢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可害羞的。” 昭姬并不说话,只用晶亮的眼睛望着宋玹,宋玹忍不住亲了亲昭姬的眼睛,又顺着眼睛亲了下去,却被昭姬捏住了耳朵,昭姬道,“不是要看瀑水的么。” “恩。”宋玹又轻啄了两下,“瀑水哪里有昭昭好看呢。” 昭姬刚要说什么,又被宋玹堵住了嘴,待两人分开,昭姬的鬓发衣襟都乱了,宋玹帮着昭姬顺发,整理衣服,整理好了又要亲她,却被昭姬一把拍开,昭姬伸头望下去,却发现那一对男女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玹笑道,“喜欢?” 昭姬翻了宋玹一眼,“你不是说这里人烟罕至,为什么还有……这种……” 宋玹看昭姬说的结结巴巴的,忍俊不禁,“这种什么呀?” 昭姬抿了抿嘴道,“宋玹!” 宋玹看昭姬羞恼的样子,还想再亲亲可爱的昭姬,但是知道要是再闹下去,说不准昭姬就要恼羞成怒了,便道,“叫我子玉,恩?” 昭姬抿着嘴瞪着宋玹,只是等他解释。 宋玹收敛了笑颜,“我说知道这里的人很少,不代表没人知道啊,刚那个男子一看不是柴夫就是猎户,会来这个山林不是很正常么?”宋玹早就察觉昭姬的纯真,这让他很奇怪,毕竟魏国风气之开放为诸国之首,别说昭姬的品貌,就是她是的身份——唯一的嫡公主,也肯定有众多的追求者,所以宋玹一直以为昭姬可能会有几个情人。就算没有情人,她长于后宫,也不可能不了解这种风流韵事,却不想昭姬对这些事情别说看过,就是听说都是只字片语一知半解。 宋玹哪里知道,魏王脾气古怪,阳樊的世家们在这十二年都不敢大肆的开宴会,就怕太出挑招惹到魏王。而焉后又特意将昭姬养在深闺中,后来焉后薨毙,昭姬又时常居于东宫,就算偶尔和魏旭出去田猎,魏旭也会先将猎场清场,昭姬想见到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倒是魏旭登基以后,阳樊的世家才开始恢复了以前夜夜笙歌的日子,因为昭姬已至婚龄,而受邀多了起来,才有时听到了一些风月之语。 “昭昭以为这是我故意安排的么?” 宋玹故作委屈道,“我以为我已经是昭昭的情人了,若是昭昭有此意,我亲自……”宋玹确实没有想过要让昭姬看这些粗汉,只会脏了昭姬的眼睛。 宋玹还未说完,已经被昭姬捂住了嘴,“你什么时候是我的情人了?” 宋玹想说话,可是被昭姬捂着嘴,只好伸出舌头舔了舔昭姬的掌心,昭姬感到掌心一片湿滑,一股苏麻之感从掌心蔓延了整个手臂,昭姬忙不迭的缩回手,又佯装厌恶的将掌心在宋玹的衣服上擦了擦。 宋玹忍着笑委屈的说,“昭昭在嫌弃我?” 昭姬看着宋玹装样子装上瘾了,恨不得踩他两脚,于是用手将宋玹的两颊一掐向两边一拉,“你还装!” 宋玹没想到昭姬会拉他的脸,不论以前隐瞒身份四处游历,还是后来登基为王,从来没有遭遇这种情况,一时呆住了。 昭姬看着宋玹被拉变形的脸和呆滞的表情,放开手忍不住捧腹大笑,一直看宋玹伪装仁义,佯装温柔,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表情,好有趣,表情丰富才对嘛。 宋玹看着昭姬笑不可仰,要不是他还搂着昭姬,简直要笑倒在地上去,摸了摸第一次被如此待遇的脸,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也罢,就当是刚才逗昭姬的惩罚。 昭姬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宋玹抽出绢巾给昭姬拭泪,“好了,逗你开心了,你可不能再生气了。” 昭姬稳住笑,“那刚才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你什么时候成我的情人了?” 宋玹道,“你看我陪吃陪喝陪游荡,又有情趣又能逗你笑。带你吃的喝的玩的都符合你的心意,难道还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情人么?” 昭姬听了宋玹此语,又手痒想捏他的脸,虽然一直知道此人善于伪装,也一时对其脸皮之厚又有了新的认识。 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宋玹自大又自夸,可是目前为止的表现,作为情人显然很合格。 昭姬道,“你对每个情人都如此么?” 宋玹笑道,“除了你,没有别的情人啊。” 昭姬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以为能骗得了我么?”宋玹手段如此之多,怎么可能是没有情人的人! 宋玹看昭姬一本正经的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差点又笑了,扶着昭姬的后颈又亲又吻,怎么这么可爱呢。 昭姬被宋玹搂着亲,只觉得他在转移话题,烦的不行,用手撑着宋玹的下巴,将他的头向上抬起,躲开了宋玹的亲吻,“干什么呀,别动不动就亲。” 宋玹抓着昭姬的双手道,“我之前不是说登基以后每天睡不足两个时辰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有情人呢?如今宋国的一切初初上了轨道,我才能有时间来追求我心爱的人啊。” 宋玹的目光热切的看着昭姬,反而对昭姬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压迫感,让昭姬想要逃避,昭姬并不明白宋玹目光中的含义,只是本能的在他的目光下感到后背发麻。 “好的,我知道了。看……看瀑水吧。”昭姬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仿佛要发生什么更严重的事情,连忙说道。可是说出来的声音低沉黯哑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这句话一出也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可言明的气氛。 宋玹在心中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如此想着,宋玹边扶着昭姬向湖水走去,边说着这个湖四季景色的变化,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贴心的向导,刚才的旖旎之境仿佛梦幻。 昭姬向下走着,又不动神色的四处张望,若是不小心碰到那对男女,岂不是尴尬。发现他们确实走了,昭姬松了口气。 待走到临近湖水边,飞瀑溅起的水雾飘洒到昭姬的身上,清爽异常,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也使昭姬的心情渐渐平复了。 她想起在阳樊时参加宴会,年轻女眷们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也有涉及到情人和鱼水之欢,想起她们说着如何享受情人的温柔,昭姬暗自笑话自己,不过是一个情人,这很正常嘛,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刚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了。 于是昭姬神色如常的与宋玹谈笑,宋玹倒诧异了,本来觉得昭姬十分害羞,想着进展不要太快,怕产生反效果。结果不过几息之间,昭姬已经镇定了下来。宋玹不免暗暗后悔刚才收手太早,错过了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昭姬如今全然想开,与宋玹相处更加洒脱一些,两人在水边玩了一会,又顾忌着要继续赶路,便返回了车队。待回去后,未艾看到昭姬鬓发和衣服都雾水打湿了,连忙要给昭姬擦发、更衣。 秦蕴倒是冷眼旁观昭姬与宋玹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略有不同了。想起昭姬之前说过的话,又想到魏姬在诸国中艳名远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昭姬被未艾拖上了马车,宋玹便也去更衣,众人们加快速度,于是在傍晚之前到达了灵寿。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玹还没有真把昭姬吃到嘴里,已经开始被昭姬反吃了【蜡烛 不过距离真吃到嘴里的那一天不远了,握拳! 35第三十四章 灵寿依山傍水,气候宜人,是宋国有名的富饶之地。 众人刚至灵寿,灵寿君便在城门口等候了,灵寿君是宋玹的叔父,也是当初宋玹登基时的最坚定的支持者,所以宋玹投桃报李,便把灵寿作为叔父的封国。 灵寿君是宋武王的幼弟,如今已过而立,却保养得宜,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比起公子玠的英武之姿,灵寿君温文尔雅,倒更像宋玹的兄长。 灵寿君协同夫人顾氏一起迎接宋玹等人,顾夫人相貌端丽,看起来不过二十许人,她看着宋玹将熙陵君扶下马车,与灵寿君相视一眼,原来传言是真的,宋玹果然是要立魏国王姬为后。 灵寿君与顾氏向宋玹行礼。宋玹连忙扶住灵寿道,“我早就说过王叔见到我无需行礼,王叔怎么还如此多礼呢。” 灵寿君道,“君是君,臣是臣。主公免了臣的礼是主公的恩义,臣却不能如此僭越行事。” 宋玹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转而向灵寿君和顾夫人介绍昭姬。 二人与昭姬互行平礼,顾夫人仿佛不经意的对昭姬上下打量一番,却似包含深意。 此时诸国女子中,魏纪两国女子最为有名。俗称魏艳纪娇,魏艳是说因魏国国风开放,国富民强,大到政事,小到吃穿装扮都时时引领诸国潮流,如女子尚男装便是由魏国王室所传。因魏女善于装扮,于是艳名为诸国之首。 而纪国地处水乡,气候温润,纪国女子多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玲珑,加之纪国方言呢喃动听,更使得纪国娇娃名声远播。 魏昭姬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已初初显露了艳丽的颜色。 昭姬不动声色的任由顾夫人打量,顾氏与袁氏并为宋国的大世家,若是袁冲和宋玹为莫逆之交,那么顾夫人与宋玹相识也是很正常的。 因昭姬是女子,宴席上顾夫人也自然出席了,男人有男人的话题,女人自然有女人的话题,少时,顾夫人便与昭姬把臂言欢,形同闺蜜。 顾夫人道,“我小字微明,殿下称我微明即可。” 昭姬也笑道,“那微明可称我韶音。” 顾微明道,“韶音远道而来,也不知适应不适应敝国的饮食和环境。主公毕竟是男子,自然不会了解女子的需求,恐怕会有疏漏之处,韶音若是有什么不好对主公说的,只管和我提便可。” “倒也没什么,宋王照顾的很周到。”昭姬摇摇头,“微明和宋王很熟悉么?” 顾微明有些怀念的样子道,“是啊,我与主公从小便认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昭姬道,“原来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很好了。” 顾微明小声道,“小时候如同姐弟罢了,如今却不敢如此说了,毕竟君臣有别。” 昭姬但笑无语,有点不明白顾微明什么意思,既不像与宋玹有情,话语间却又带着暧昧。 顾微明见昭姬不并接话,也不表示好奇,不由得奇怪,宋玹的态度很明显,昭姬必然是未来的王后人选,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不是毫无感情。但是魏昭姬这时却表现的却很普通。 顾微明便转移了话题,示意侍女,斟了一杯酒给昭姬道,“韶音,这是阴戎最近新献来的酒,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就叫蜜酒。用石蜜所酿造,香甜可口,滋阴养肾,女子饮用最好不过了。” 昭姬看向觯中的蜜酒呈琥珀色,质地清亮,她微抿了一口,“却如微明所言,几乎没有酒的辛辣,只有蜜的香甜。” 顾微明道,“虽然口感如此,但此物还是酒,韶音可要慎用。适量则有益身心,若是过量了不免要受那宿醉之苦。” 昭姬总觉得顾微明话中有话,心中一转,若是为了宋玹,顾微明一介灵寿君夫人,总是探话难道是为了幼年的姐弟之情或者是现在的君臣之谊?昭姬也不愿想下去,左右自己不会嫁人,“恩,我本来就不善于饮酒,品品便罢了。” 顾微明看昭姬一副什么都不好奇,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歇了继续探问的心思。 宋玹虽然听不到顾微明和昭姬说什么,但是看到顾微明微露出挫败的表情,心中不觉有些不快。 灵寿君看宋玹时不时的看向昭姬,便道,“主公如今也年过弱冠了,不仅没有立后,连妃子也没有。若是登基之初,国事繁忙,如今国内一切稳定,国嗣为重,主公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宋玹笑道,“叔父,之前不立后和妃子,最重要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时机才算成熟。而且之前也确实没有好的人选。” 灵寿君望了眼昭姬道,“如今主公已经决定了王后人选了吧。” 宋玹颔首道,“自然,叔父以为呢?” 灵寿君道,“此人身份品貌确实可以为后,主公不若早日派人去提亲?” 宋玹道,“我自有打算。” 、、、、、、、、、 待到宴席散了,顾微明亲自送昭姬至专门安排好的园子。因为宋玹在灵寿有事,所以明日并不会接着赶路,于是便和昭姬约好第二日再相会。结果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宋玹在等她。 月光下宋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顾微明笑道,“主公竟然深夜找我,是为了魏国王姬么?” “确实与昭姬有关。” 宋玹道,“明日我和叔父还有些事情要谈,昭姬还要劳烦叔母多多照付。” 顾微明听到“叔母”二字,眉头一皱,“我身为灵寿君夫人,理应招待魏熙陵君。” 宋玹看她面色不豫,想起今晚不知道她对昭姬说了什么便道,“叔母已经猜到我对昭姬的心意和打算吧?” “哦?”顾微明道,“主公有什么打算,愿闻其详。” 宋玹看顾微明明知故问,直白道,“自然我如今在追求昭姬,来日要立她为后的。” 顾微明看着宋玹认真的表情,笑道,“主公竟然遇到了如此在意的人?怕我做出什么影响魏韶音决定的事情么?” “还好。”宋玹道,“如今还在一步步的来。昭姬毕竟是以后要成为我的王后的人,自然对待有所不同。” 顾微明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怀念,“主公如今竟然也有了想要如此相待的女人了。” 宋玹笑道,“微明阿姊,竟然会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么?” 顾微明挑眉道,“主公忘记了我是你的叔母了么?如今看到你也有了想要追求的女人,不仅让人感慨岁月催人老。” 宋玹哭笑不得道,“我以为阿姊还在迁怒我。” 此时风吹云散,明月当空,照的地上仿若白昼。 顾微明脸上一片释然的平静,“本来和你就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我当时年纪小,做事偏激了,现在想想一切随缘,很多事情不是强求就可以得来的。” 宋玹心中暗暗舒了口气,顾微明能自己想开自然最好,不然顾家长女灵寿君夫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想起她明明在宴席上对昭姬说了些什么,宋玹又默默不语,这么多年她的脾气也不可能一时半刻会改变。 果然顾微明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不过顾家的女子恐怕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沁心知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宋玹道,“阿姊这还是在迁怒吧?” 顾微明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宋玹轻哼,“二娘如今也不小了,总是在家里也不妥,若是顾大夫不能给她找到一个好夫婿,那只好我来想办法了。” 顾微明有些吃惊了,这魏韶音果然不同么。沁心虽然一直等着宋玹,可是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过激的事情,因着她是顾家的女儿,又和宋玹从小相识,宋玹一向对沁心也是比较客气,说出这种话来还是第一次。看来沁心确实要死心了。 但顾微明转念又想起魏韶音在宴席间的表现,对比现在宋玹的笃定,隐隐有一种日后有好戏可看的想法,“主公是希望我明天的时候帮主公说点好话么?” 宋玹道,“好话倒不用了,只要阿姊不说我坏话就行了。” 顾微明道,“看来主公是胸有成竹了。” 宋玹想起之前顾微明说有些事不可强求,将只要方法得当,任何事都会有结果的话咽了回去,道,“凡事尽力而为吧。” 顾微明抿嘴笑了,“既然如此,我明日如常待熙陵君即可。” 宋玹看着顾微明如此说,反而心中有一些忐忑。 36第三十五章 第二日清晨,宋玹如往常一样陪着昭姬晨练,因昭姬一直在赶路,所以这短剑也是时练时不练,到了今日也只会一套半基础剑法而已。 宋玹有时候会和秦蕴对招切磋,事后昭姬问秦蕴两人谁的剑法更精妙,秦蕴犹豫了一下说,宋玹的骑射之术可能更加精妙一些。 昭姬闻言有次提起便和宋玹说了此事,宋玹便说,秦蕴的剑法确实一流,平时看不出来,交手时却发现行剑时几分翟意安的影子,看来二人确是有关系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关系。但是宋玹却从来没有听起翟意安提起过秦蕴。 昭姬听过也就罢了,毕竟秦蕴的性格并不是那种可以接受别人窥探她*的人。 待昭姬一套剑法练完,空中竟开始飘洒细雨。昭姬便随口问宋玹是否会耽误宋玹今日的事情,改行程明日再做。 宋玹摇摇头,于是两人便分开各自行动了。 、、、、、 宋玹刚用完早膳,灵寿君就派人来请示,因为微雨,是否要改期,宋玹看了看天色,觉得这点雨不需要,于是便依然按照约定进行。 于是众人一行出发去灵寿君在城外私人的猎场。路上灵寿与宋玹同乘一车,灵寿将一只弩递给宋玹道,“主公,你且先看看此弩,等到了猎场,再来检验它的威力。” 宋玹接过手中的弩,此弩看着弩弓比普通的夹弩略长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特别之处。 灵寿君道,“主公别看此弩与寻常夹弩类似,但是此弩却是五石弩。平射能达到近二百步。” 此时的弩分为两大类,一类夹弩,轻便并且便于携带,发射速度较快,造价也比较低,只是多于二石弩,一般射程也不过百步;一类大弩,在造弩最厉害的魏国,传说已经造出十二石的大弩,能射近五百步,但是此种弩,造价昂贵,有很笨重,只能用来装备战车。 此时的弓箭最厉害的射手也不过能拉动三石弓,况且不能持久。宋国的骑兵虽然厉害,可是兵车配大弩一直是克制宋国骑兵的利器,当年宋武王败在魏烈王手下,就是因为魏国的兵车大弩,虽然宋玹那时候年纪尙小,也没有参与那场战争,仍然能在脑中浮现那场战争对宋武王深刻的打击,所以即使魏烈王在卫矛之战后生死未卜,宋武王征战四方,也从来不敢打魏国的主意,魏宋那一战使宋武王再生不起对战之心。 后来宋国便也积极的投入钱财人力在弩的制造上,但是成效一直不是很大,毕竟宋国的弩制造要与魏国比差的太远了。 而且因为宋武王被魏国的大弩打怕了,一时间也想制造出更加厉害的大弩,可是这种弩要配合兵车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而宋国的兵车也并不是强势。况且此弩造价昂贵,宋国又被宋武王折腾的国库空虚,所以即使造出了厉害的大弩,也无力给士兵们配备起来。所以宋玹登基以后,转而让匠人研究造价低廉,携带方便,能够使骑兵配备的夹弩。 如今灵寿君拿出一只五石夹弩,宋玹拉动弩弦感受它的力量,欣喜于表,“这种弩的造价比普通夹弩能高出几成?” 灵寿君笑道,“不到一成。” 若是之前宋玹还能强持镇定,如今一听此弩的造价不禁悚然变色,“王叔可不是骗我?”夹弩已经是所有弩中最为廉价的弩了,若是此弩的价格也如此低廉,立时就可以装备一只几百人的弩骑兵。 灵寿道,“恭喜吾王得此神弩,霸业可成。” 宋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缓缓的拂过弩身道,“王叔可舍得此匠人入少府?” 灵寿笑道,“宋国的一切都是吾王的,灵寿何惜一个匠人。” 、、、、、、、 “苏行人,这便是灵寿的集市……”灵寿君的邑宰正半掀开车帘,给苏子澄介绍街景。 “下着小雨,这集市还是挺热闹的。”苏子澄笑道。与宋玹相同,苏子澄也没有因为下雨而改变浏览城郭的计划。 虽然公子玠和袁冲二人受不了两人游山玩水,而早早的回了绛都,苏子澄却对这样的行程安排毫无不满,本来此次来的目的,一时使魏宋两国的关系更加稳固,现在熙陵君做的很好。二是使作为行人的苏子澄更加了解宋国。如今行程缓慢,也是的苏子澄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宋国的一些事情,对于此事宋玹自然是知晓,行人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在诸国间也是约定俗成,一些国家的机密,作为盟国的苏子澄自然也不会随意去刺探。唯一让苏子澄扼腕的是,公子玠和袁冲早早就走了。两人一人是宋玹的庶兄,一人是宋玹的新宠,二人对宋国的影响甚大,是应该好好结交的人物。但是事不两全,苏子澄也只想到绛都之后,再花些心思吧。 如今苏子澄看着宋玹冒雨去城外的举动却有了一抹深思,如此迫不及待的去城外,必定有什么诡异,但是他虽然好奇,可是身边还跟着灵寿君的邑宰,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至于宋玹对昭姬追求的举动,苏子澄与翟意安一样是乐见其成的。如今天下之势越来越明朗,申卫两国行事如同一国,魏宋两国也要建立起更加紧密的联系才好。 此时顾微明改变了原本的计划,邀了昭姬听雨。顾氏是宋国的大家,顾微明是顾氏的长女,嫁给灵寿君后,灵寿君也极为敬爱她。顾微明很想要一座听雨阁,于是灵寿君便收集古籍,遍寻能工巧匠给顾微明建了这么一座阁楼。 此楼不是很高,不过三丈余,共有三层,用各种石木建成。下雨的时候,雨滴在石木之上,叮咚作响,仿佛乐曲,每一层各有不同的响声,很是奇妙。 顾微明引着昭姬上了阁楼的顶层,顶层的格局更像一个亭子,没有筑墙,平日里用屏风等物将外界与阁内相隔。今日顾微明让奴婢们将屏风都卸去,细雨沿着阁顶的沿角淅淅沥沥的落下,如一道水帘。 顾微明邀昭姬和她同坐首座,“韶音,这座听雨阁建成有五年了,建造之初,我就搜寻一些能歌善舞的艺人训练他们配着雨声歌舞,如今也算堪堪能拿出手以博一笑了。” 昭姬道,“微明过谦了,我等着大饱眼福呢。” 顾微明拍了拍手,舞者便从屏风后鱼贯而出。 乐者们和着雨滴滴落在阁楼特设的石木上发出的响声奏鸣乐曲,厅中有胡姬展袖而舞,这些胡女肤色白皙,高鼻深目,姿色艳丽,身材姣好,均穿着轻薄的绯色舞衣,露出的手腕、脚腕和腰间都挂着金色的链子,链子上缀着精致的小铃铛,随着胡女的展臂、顿足、扭腰,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发出叮叮呤呤的声音正与乐曲雨声相和。 金色的链子和铃铛随着摇摆,衬得舞姬们扭动的白皙腰肢和脚踝妩媚无比,随着舞姬妖媚的跳跃舞动,一时间仿佛以水为肌以蛇为骨的精魅。饶是昭姬是女子,也不由看的心中痒痒的。 昭姬转头微笑道,“这哪里是堪堪能拿出手,这样的舞姬,怕是花了不止五年的功夫吧。” 顾微明笑道,“自然,都是从小训练的舞姬,不过用了五年□她们跳雨中舞。不过下面还有更加精彩的。” 说着又有侍者搬上来几个大小不等的鼓放在厅中,摆好之后,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了上来,此男子面容俊朗,身高八尺有余,猿臂蜂腰,一身劲装将身材的优势完全展现,胸前的交领开的很低,微微露出结识的胸肌。 男子上前两步,跪在顾微明和昭姬面前道,“小人周离,为贵人献上蛟龙戏水。”说话间狭长上挑的凤目瞟了昭姬一眼,一时风情无限。 见顾微明微微颔首,周离便腾身而起,身姿轻盈,仿若轻燕。他游走在众鼓之间,时而正身击鼓,时而反手敲鼓,开始的鼓声低沉缓慢,周离手臂大开大合,极尽身姿优美,仿佛一只蛟龙在湖底缓缓游动。 渐渐鼓声变得明快急促,周离交臂击鼓,仿佛这只蛟龙从水中一冲而出,而乐者的乐曲和雨声仿佛蛟龙出水飞溅的浪花声。 渐渐鼓声变得轻缓,周离的上衣的衣襟已经因他的动作划开,露出了整片结实的胸膛,形状优美的肌肉裹在蜜色光滑的皮肤下,在烛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而蛟龙也腾出了水面,在雨中欢乐的滑翔。 突然周离用力击打了一面大鼓,仿佛在空中劈下了一道闷雷,配合的乐者的曲调也转为高亢激昂,周离手臂翻飞击鼓飞快几乎出现的重影,激烈的鼓点刺激的昭姬心砰砰直跳。而本来欢快的蛟龙仿佛遇到了另一条蛟龙,而在空中相对怒吼,开始厮打。 周离的上衣已经用肩膀上滑下,周离将鼓槌扔起,在鼓槌落下之前,抛去了上衣,此时周离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晶莹的汗珠随着线条明朗的肌理滑落,呈现出一种惑人的美感。而两只蛟龙已经分出了胜负,一只逃之夭夭,而另一只骄傲的在空中翱翔。 周离击鼓渐渐放缓,随着乐者的配乐和雨声,蛟龙潜入了湖底,一切归于平静。 “珰……”随着最后一声乐响,周离的鼓槌在手中转了一个花,然后被周离放在了中间的大鼓上。 周离跪在群鼓之前,他尽力伸展着上身,背如弯弓,使每一条肌理都紧绷着展现它的优美线条,仿佛随时就要一跃而起暴起扑人,发散出勃勃的生机和活力。而微微低垂的头颅又表示了驯服和顺从,这两种感觉在这具年轻的*上杂糅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刺激感,让人移不开眼睛。 顾微明见昭姬看着伏地的周离目不转睛,笑道,“若是韶音喜欢,周离就送给你了。” 37第三十六章 宋玹手拉弩弦,站在侍从高举的伞下,向远处瞄准,“嗡”的一声,弩箭破开漫天的细雨钉在了二百步外的箭靶上。一个身穿蓑衣的侍从,查了箭靶大喊,“吾王神箭,正中靶心。” 立时场上众人大声欢呼,宋玹对灵寿君笑道,“王叔如此大功与国家,宋国万民都会牢记王叔的功德。” “小技而已,吾王所行政令才是真正有功于社稷。”灵寿君抬头看了看越来越阴沉的天际,“这雨势恐怕越来越大了,主公既然已经试过了此弩的威力,不如就此返回,让那匠人在细细禀告。” 宋玹颔首道,“如此,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待两人都上了马车,宋玹笑道,“王叔此次与我一同回绛都吧,玹还有很多事务需求王叔的助力。” 灵寿君摇摇头,“如今宋国的天下已经不是我这辈人的天下了。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我既然退出了国都,来了灵寿,就不能再回去了。” “那时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王叔为了我受委屈了。城下之盟,身不由己,怎么能算君子之约?”宋玹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势已定,王叔尽可以返回绛都。而我真的很需要王叔。” 灵寿君闭目思索了一会,道,“让我在考虑考虑吧。” 、、、、 听雨阁中一片寂静,昭姬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她一生收到的礼物种类多样,不乏人间至宝,却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人的地位在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而由于地位的不同,他们以后走的路也完全不同,像周离这种奴隶之后,即使做到了贵人的家臣,得到了家主的宠幸,成为一个家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也终究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他们身上刻着家臣的烙印,终生只能依附一个世家而生存,不能自立,不能出仕,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国人都算不上。 但是周离不信他只能如此,他从小便比一些主人的孩子都生的更美更聪慧,他勤奋又努力,但是连生存的保障都需要通过讨好主人来实现。而这些贵人,如面前的这个女子不过只有十几岁,就因为是王族,便得封君,掌握一个城池的命脉,坐拥天下为之侧目的财富。 就因为出身不同么? 不,即使出身不同,若是自己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也不见得终身只能做一个奴隶。周离想到了以一介家臣之身而执国政的阳虎,那不并不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如今这一个好机会就摆在眼前,魏国的熙陵君,做她的奴隶显然比做灵寿君夫人的奴隶更有价值。 伏跪在地上的周离没有听到昭姬答话,便抬头看向昭姬。昭姬看着周离的眼睛,里面透出的勃勃生机给他的偏阴柔姿色增添了一种难言的魅力。 顾微明见昭姬迟疑,笑道,“韶音不必吝惜,若是你喜欢,自然可以随意带走。” 如今顾微明如此说,那么这个礼物便是为昭姬特意准备的,若是推拒,反而不美。可是一个男人,昭姬瞟了一眼陪坐的秦蕴,秦蕴却微偏着头望着阁外的细雨,仿佛室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昭姬便笑道,“既然微明盛情,我却之不恭了。” 待顾微明与昭姬分别,回到后院天色都已经黑了,灵寿君的庶长子公子环正在等她,公子环如今将近十岁,如今正是好动贪玩的年纪,可是仍然规规矩矩一动不动的跪坐在顾微明的房中,见顾微明进来了,连忙站起身向顾微明行了礼,“母亲回来了?” 顾微明看到公子环扯了嘴角笑道,“都这么晚了,怎么环儿还在等?以后时间晚了,环儿就不用等母亲回来了,别耽误了休息。” 公子环摇摇头道,“这几日先生刚讲了‘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我怎么能因为母亲晚归,就省了这晨昏定省的礼节呢。” 顾微明看着公子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环儿,过来。” 公子环微微一滞,跪到顾微明的面前,顾微明伸出手慢慢的摸了摸公子环的头顶,又顺着头顶摸到了公子环的肩膀,感到公子环身体的紧绷,顾微明望着公子环眼神温柔似水,“环儿长大了,都能体贴母亲了。” 顾微明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公子环,让公子环感到浑身别扭,但见顾微明目光温柔,心中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环儿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今后一定不让母亲操心。” “我是环儿的母亲,怎么可能不关心你呢,你一向乖巧,母亲一直很喜欢你。”顾微明拍拍公子环的脸颊,“给母亲说说今日先生讲了什么,环儿又做了什么?” 于是公子环就将今日学到什么都细细的复述给顾微明,顾微明大多时都是微笑点头,有时候也会说上几句,母子二人一派温馨融融。 过了一会公子环见顾微明用手指捏了捏鼻梁,便识趣的告退了,顾微明忙唤人将公子环仔细送回他的院落。 公子环一离开房间,侍女们便拥了上来,给顾微明放长发的放长发,更衣的更衣,净面的净面,顾微明的半闭着眼睛,表情意兴阑珊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少时侍女们服侍着顾微明去了净房沐浴,顾微明沐浴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身边的人太多,除了两个近身的婢女,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顾微明泡在水里,漫不经心的对身边的侍女说,“环几岁了?” 侍女道,“还有三个月就十岁了。” 顾微明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道,“环越大长的越不像封君了,倒是越来越像薛姬了。”顾微明和灵寿君一直没有孩子,这几年便将灵寿君的庶长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在养。 侍女笑道,“不论公子像谁,都是您的孩子。” 顾微明哼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等顾微明回到了寝室,却发现灵寿君已经在等着她了。 灵寿君一身宽松的里衣,闭着眼睛跽坐着,听到顾微明进来了,便睁开了眼睛,此时顾微明穿着轻薄的寝衣,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尾端裹在麻布中捧在身后婢女的怀里。因刚沐浴完,顾微明神情放松,面如春水,使得她本来就端丽的面容增添了一份柔美。 灵寿君向顾微明招了招手,“阿明辛苦了。” 顾微明靠进灵寿君的怀中,“今日就陪着熙陵君而已,没什么劳累的。” “我说的不是这几日,而是你一直以来帮我管理内院,抚育子女。”灵寿君接过婢女手中的麻布一点点帮顾微明擦拭长发。 顾微明笑道,“这也都是为□子应该做的呀,夫君怎么突然这样说?” 灵寿君道,“今日主公想招我回绛都,我突然觉得时光飞逝,你我如今已经做了十年的夫妻了。” 顾微明道,“这是好事,我之前还在想,薛羌已经去世了,薛辅外强中干,夫君迟早都会重回绛都的,却没想到这么快。” “我不觉得如今是什么好时机。”灵寿君摇摇头。 “恩?”顾微明伸开手,让婢女将手脂涂在她的手上,“薛羌已死,如今朝中还有谁能阻止夫君返朝?况且还有主公的殷切盼望。” 灵寿君并不答话,“若是我回去,阿明也一起么?” 顾微明心中一颤,却仰头娇笑,“自然,夫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灵寿君放开了顾微明的头发,亲了亲顾微明的脸颊,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你给熙陵君送了一个男奴?” 顾微明拢了拢头发,“是的,怎么了?” “你没有听主公的意思么?主公想让熙陵君做他的王后。”灵寿君奇怪顾微明难道一点也没有发现宋玹的意图,“那熙陵君就不是普通的魏国王姬了。” 顾微明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如今熙陵君还不是主公的王后,甚至连婚约都没有。而我不过送了一个奴隶而已。” 灵寿君无奈道,“你呀,送了就送了吧。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那边昭姬回了寝室,还没有更衣,未艾便问道,“公主,新来的那位,你怎么安排?” 昭姬疑惑道,“新来的?谁?” “哎呀。”未艾没好气道,“灵寿君夫人送的,名唤周离的。刚才灵寿君夫人将人送了过来,现在在外面呢。” 周离击鼓之后,昭姬又看了些杂艺,雨停以后,又和顾微明逛了逛园子,后来又一起用了晚膳,一时竟然忘了收了这么一个礼物。 昭姬皱了皱眉,周离是个奴隶,这倒无所谓,大不了回去送给别人。可是她出来的时候连个寺人都没有带,身边不是婢女,就是侍卫,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排他。“出去看看。” 周离本来在一边跪坐着,看到昭姬出来,站起来跪下像昭姬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昭姬指着她的下首道,“坐在那边,问你些话。” 周离揣摩着昭姬的喜好,不卑不亢的跽坐在了一边,“是。” 昭姬道,“你几岁了?哪里人?” 周离道,“离十七岁,本来是江国人,因为祖上家中犯事,被贬为了奴隶,如今已经四代。离是被转送给灵寿君的。” 江国,周姓,昭姬隐隐约约好像有些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你除了击鼓,还会什么?” 周离道,“乐射御书,均有射猎。” 昭姬笑道,“既然会武,那么你就先与侍卫们同吃同住吧。” “是。”周离跪下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38第三十七章 清晨,顾微明在滴答的雨声中醒来,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天色还很暗,可是扭头一看,灵寿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她伸出手抓住幛子,婢女便走了过来轻轻掀开了纱帐,“夫人,封君说还早,您再休息一会吧。” “外面还下雨么?”顾微明瞄了眼地上的漏更,其实已经不算早了,可是因为下雨天阴沉沉的。 婢女道,“是呢,比昨天的雨还要大一些。” 顾微明闭了闭眼睛,“这就起吧。封君呢?” “在净房梳洗呢。”婢女冲着外面招了招手,婢女们端着水、湿巾、衣服等物过来服侍顾微明起身。 顾微明一般晚上沐浴了,早晨便只净口净面,待婢女将顾微明的头发挽起,灵寿君也进来了,“阿明,时辰还早,怎么不再休息一会。” 顾微明看着窗外道,“雨势这么大,怎么赶路呢,主公至少等到雨停再走吧,还是早些起来,少不得要招待熙陵君。” 灵寿君道,“恩,本来主公是想今日启程的,不过这个雨势肯定走不了。” 婢女从妆匣里拿出一个金镂花长笄给顾微明看,顾微明摇了摇头,“不要金镂花的,换那个云凤纹的。” 婢女取出了一对云凤纹白玉长笄,灵寿君接了过来将两支长笄斜插在顾微明的鬓发上,“这样可好?” 顾微明看着铜镜,左右转了转头道,“恩,真正好。” 灵寿君扶着顾微明的肩膀道,“阿明,你真美。” 顾微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抚摸着自己的脸道,“我都老了。” 灵寿君笑道,“阿明天生丽质,如今风华正茂,哪里能说老呢?” “昨日我见环儿,他习承了薛姬的美貌,过不了几年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了。我就算没有老,也被这孩子追老了。” 灵寿君大笑,“阿明,你知道你最动人的是什么么?” 顾微明道,“什么?愿闻君详。” “自然是你的风华气韵,这些不仅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减少,反而会使你因为时间的沉积而变得越来越光彩夺目。”灵寿君看着顾微明道,“我们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了么?” 顾微明被灵寿君的话所触动,眉目含情的瞄了灵寿君一眼,翘着嘴角指着白玉镶珠耳珰让婢女给自己戴上,“对了。今日是夫君与门客们相聚的日子,这样是否改期?”灵寿君门下的食客很多,每个月中有一天中午是灵寿君固定和门客们一起用膳的日子,一般灵寿君都会和门客们讨论一些事情,这也是门客们向灵寿君展现自己才能的时候。 灵寿君道,“我已经使人去询问主公了,我想他可能会有兴趣参加,等他答复了再说。” “好啊。”顾微明含笑应了,灵寿君会趁着这个机会向宋玹推荐几个人吧。可是直接这样将自己的门客全部坦露在宋玹面前……顾微明即使和灵寿君夫妻十载,很多时候还是看不透灵寿君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外面有婢女通报,灵寿君的几个孩子和姬妾都来请安了,灵寿君和顾微明便相携去了正堂。 灵寿君的姬妾只有不到五人,作为一国的封君,简直是寥寥无几。 众姬妾中只有薛姬和董姬育有子女,薛姬生了两女一子,分别是长子、长女和三女。董姬生了一子一女,都是二子二女。其他的姬妾也有生下孩子,可是夭折了。 灵寿君和顾微明一出来,几个孩子先上来叩首请安。长子环年龄最大,领着众弟妹们一板一眼的请安,董姬生的二子最小,如今才不到两岁,长得浑身都是肉,跪在蒲团上像一个小肉球。 几个姬妾也随后给二人请安,灵寿君来后院的日子并不多,所以听闻昨夜灵寿君留宿在顾微明这里,这些姬妾都精心打扮过,不会过分艳丽,还能各自突出自己的特点。 顾微明对董姬道,“玥儿这么小,以后不用让他这么早起来了,每日傍晚抱来让我瞧瞧就好了。” 董姬道,“不妨的,母子连心,玥儿也想着夫人,早晨都不肯睡呢。” 薛姬听到董姬如此说,心中不屑。顾微明十年无所出,而薛姬却生了长子长女,又因为是薛家庶女的缘故,薛姬自然把自己同一般的姬妾分开来,把自己看的高一些。但是她却从来不在灵寿君面前表现出来。“说的是呢,环儿前几日还和我说,先生教了他为人子之礼,这些都是不可省的。” 灵寿君看向宋环道,“最近几日先生都教了什么?” 宋环显然已经都准备好了,口齿流利的一一答了,灵寿君含笑点了点头。 薛姬心中得意,虽然不至于在面上表现出来,可是那嘴角的笑却微微泄露了她的心思。 顾微明冷眼看了,只是在灵寿君面前称赞宋环的努力用功。灵寿君拍拍顾微明的手道,“都是你教的好。” 、、、、、 昭姬还未梳洗完,宋玹就来了。昭姬来了正厅,宋玹面前放着一个漆盒,手里正在把玩一个微微发出紫色油光的小怪兽。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昭姬坐在一边,看着漆盒中还有两个形状怪异的小兽,“这是什么?” “外面雨势很大,怕是不方便赶路了,我们等雨停了再走可好?”宋玹将手中一头大象状的木雕递给昭姬,“江王送过来的,据说是身毒(1)那边的宝物。” “我倒是不着急,停雨再走也一样的。”昭姬接过木雕,入手颇沉,质感油润光滑,还散发着清凉香甜的气味。木雕像一头大象,但是却有六只长牙,八个鼻子。“这是什么香料?味道从来没闻到过,还有身毒有这样的怪物?倒是挺像大象的。” “这种香叫伽南香(2),我让人查了,这种木香香气入脾、清神理气,可以放在房间里,对你有好处,只是雕了些身毒的神兽不大美观。我是先拿过来让你看看,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寻了原木来雕成你喜欢的样子。”宋玹指着昭姬手中的怪兽道,“这叫阿拉伐陀,姑且是个身毒的神兽吧。” 昭姬看了眼盒中的几个小怪物,有七个头的长蛇,有展开大翅的鹫鸟,虽然每个都雕刻的栩栩如生,连蛇身上的鳞片和鸟身上的羽毛都雕琢出来了,可是却都外表凶悍,有种狰狞之感。 “唔,确实挺丑的。”昭姬下了结论,又将木雕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不过这味道倒是挺不错的,闻起来让人心情都舒缓了。若是好看点也就罢了,这样丑放在房间里看到了也不舒服呀。” 宋玹看昭姬纠结的样子,笑道,“这种香还可以磨碎烧制,就和桂香一样用法,你若是不喜欢这个样子,我使人磨碎了给你。等以后寻了原木,照你的喜好雕。” 昭姬点头道,“好。”将怪象放进了盒子里,突然有想起了周离,“江国周姓,有什么渊源么?” 宋玹想起顾微明好像送给昭姬一个男奴就姓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昭姬道,“昨日微明送我了一个人,就是江国周姓人,我貌似听过这个姓,但是又想不起来。江国是你的伯国,你应该知道吧。” 宋玹见昭姬漫不经心的表情,心中略安,“周姓有一支曾经是江国的大族,但是后来遭了祸事,被贬为奴了,但是却不知这个周姓奴是不是那一支中的。” “哦,无所谓了,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 宋玹微微一笑,“江国人因靠近胡族,与胡族通婚不在少数,不少人身材高挑,相貌俊美。这个周姓奴能让灵寿君夫人送给你,恐怕也是有过人的美貌吧?” “恩,猿臂蜂腰,长眉入鬓,长的是挺美的。”昭姬想了想周离的样貌道。 宋玹听了,眼睛眯了起来,手环上了昭姬的腰,凑近昭姬淡淡的“恩”了一声。 “呃……”昭姬看着宋玹表情的转变,不知为何头皮有些发麻,“就是我和微明一起看他舞鼓,然后微明就说要送给我,我才明白应该是特别给我准备的,也不好拒绝,就……” 宋玹的脸都快挨到昭姬的脸上了,让昭姬说不出话来,“昭昭可知,这种奴隶,平日里都是拿来做什么的么?” 宋玹灼热的呼吸喷在昭姬的脸侧,让昭姬整个脸颊都烧了起来了,“就是奴隶嘛……”突然宋玹的嘴吻上了昭姬的耳垂,让昭姬失了语言。 “就是这样……”宋玹轻轻的舔舐着昭姬润泽如玉的耳垂,双手一收让昭姬靠在自己怀中,话语随着如要燃烧般的气息吹进了昭姬的耳朵,“昭昭让他如此服侍你么?” 宋玹的唇顺着昭姬的耳后亲吻到颈项,手抚摸着昭姬的脊背,昭姬瑟缩了一下,宋玹抬起头,抵着昭姬光洁的额头,双眼凝视着昭姬道,“昭昭,来我服侍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1)身毒:印度古称 (2)伽南香:沉香 39第三十八章 昭姬看着宋玹的眼神,好像与之前有所不同,她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几乎是倚在宋玹扶着自己脊背的手上,但是……这是在前厅啊,昭姬下意识的向后退,却被宋玹抵住了后背。 “恩?”宋玹的嘴唇都几乎贴在昭姬的嘴上,“如何?” 昭姬脑中闹闹哄哄的,“宋玹……在厅堂呢……” 宋玹微微一笑,轻啄了一下昭姬的嘴唇,放开了她,“好,昭昭说在哪里就在哪里。” 昭姬被宋玹放开了,清醒了一点,宋玹说这个话,好像自己答应他了什么似得,但是若和宋玹讨论这件事,估计他又要动手动脚,昭姬也不看他,站起来,坐到另一边的案几后面去了,拍拍手让婢女们上早膳。 婢女们都半垂着头轻手轻脚的上菜,未艾跪在昭姬身旁给昭姬布菜,宋玹面前的案几却空空如也,宋玹支着头看着昭姬笑,昭姬却只当没看到。 未艾用手在案几下戳了戳昭姬,昭姬不发话,他们可不敢给宋玹上膳食,可是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连问都不问,未免失礼,可是昭姬却只偏头瞟了未艾一眼。 于是宋玹站了起来,挨着昭姬坐了,昭姬另一边跪着未艾,她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昭姬无语道,“宋王,你还没有用早膳?” 宋玹的头都要靠在昭姬的肩膀上了,“是啊,忙着给你送迦南香来,连用膳都忘记了。” 昭姬心知宋玹是夸张了,可是他确实送来了迦南香,只好道,“那是我失礼了,这就安排给你上膳食,你坐回去?” “不用啊,这里膳食如此丰富,我吃的也不多,够了。”宋玹笑道,“作为一国的王族,要体恤百姓,不要浪费,昭昭贤名天下,自然懂得。我虽然不如昭昭,但是也是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 脸皮真厚啊,昭姬手又痒了,可是当时只有二人,而这里毕竟还当着自己奴婢的面,掐一国之君的脸,就有些过了。但是…… “君为一国之主,而韶音不过是一城之君,食瓜尚且副华相分(1),何况同桌用餐乎?”昭姬偏着头微抬着下巴看着坐着也比她高多半个头的宋玹道,“君体恤百姓之心,让韶音敬佩,可是礼不可废。如今只需将我的膳食分出一部分到君的案几上便可两全其美。” 宋玹看着昭姬眼神中透出的得意,真想将昭姬搂过来亲一亲,但还是罢手了,依着昭姬的话语坐会了自己的案几之后,“昭昭所言甚是。” 未艾松了口气,将昭姬的膳食分出来一部分,让其他的婢女端去给宋玹,侍候宋玹用膳。 两人用膳皆无语,待用完膳。 宋玹道,“刚才王叔使人来找我,他今日是与门客固定一起宴席的日子,便邀了我们一起参加。你有兴趣么?” “好。”昭姬点头,这样的聚会昭姬在太子府也参加过,比女眷们的宴会有意思多了,有时候能遇到很有趣的人。 、、、、、、、 待两人到了灵寿君府邸,灵寿君已经在大门口恭迎了。 “王叔,今日让我见了你的门客,若是看到有才的,我可要不客气了。”宋玹扶起要行礼的灵寿君道。 灵寿君笑道,“若是有合主公心意的,自然是最好。” 因昭姬也参加了聚会,顾微明自然也出席了,于是宋玹和灵寿君在前面走着,顾微明和昭姬在并排走着,“韶音昨夜还休息的好么?” 昭姬道,“不错,无梦到天明。”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便来到了准备宴乐殿中,因有宋玹和昭姬,所以此时参加筵席的只有上门客和一些中门客,不过几十人。 待四人进入殿中,众人便作揖行礼,宋玹坐在上首,昭姬因是客人,坐在宋玹的左下,而灵寿君与顾微明依次坐在宋玹右下。 灵寿君与诸门客介绍宋玹和昭姬,因着席中有宋玹,门客们虽然多用矜持掩饰着自己的亢奋,但也争相谈论起诸国之势。 “我听说田子夏田先生也是王叔的门客。”宋玹对灵寿君道。田子夏是许国人,中原有名的狂士,虽然才华卓绝,却长相丑陋,还坡了一条腿。因为直言进谏,差点被许国的君主砍了脑袋,但是许国大臣们因为怜惜他的才华,跪了一地恳求许王,才放了他一条生路,田子夏便出奔了他国,四处流浪,也有贵人和君主招揽他,但是他都拒绝了。结果没过几年,许王因为不听田子夏的劝谏而被王弟篡了王位,从此田子夏便名扬天下,招揽他的人就更多了,可是田子夏脾气古怪,拒绝了很多人,有些人也因为他的脾气对他敬而远之,却不想灵寿君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他收到了门下。 昭姬也对此人有所耳闻,直言进谏的臣子并不少,不听臣子进谏而身亡的君主也不少。而田子夏如此有名却更多的是因为他古怪的脾气,传说此人对于看不上的人,不论是国主还是封君都从来不假辞色,不知是否如此。 灵寿君转头环视了坐下的众门客,却没有见到此人,于是灵寿君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吏,长吏却欲言又止。 顾微明道,“主公询问呢,有什么就说吧。” 长吏半低着头道,“今早田先生气冲冲的离开了府邸,小人也不知是何缘由。” 灵寿君皱起了眉头,“我和田先生一向相处融洽,不可能没发生什么事情就如此吧?” 长吏道,“小人正在准备中午的宴会,一时……不如小人现在就去追田先生,问问清楚。” 灵寿君道,“也好,若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妥之处,也一定请田先生回来,我要对他当面致歉。” 此时,坐下一个青年门客站起来道,“封君不用如此麻烦,鄙人知道事情的经过。” 灵寿君道,“请说。” 青年门客道,“田先生昨日无端被封君的姬妾嘲笑,便与长吏说出此事,长吏大人却如听而不闻,田先生就愤而离去了。” 青年门客说的很简单,可是在座的门客们却一片哗然。这些门客投入贵人的门下,大部分都端着一份清高,希望贵人以国士之礼相待。虽然也有些人为了功名利禄,什么都做得出,却不代表能被一个姬妾随意嘲笑。 姬妾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玩物而已,就算是封君的宠幸的姬妾,对于这些门客而言,本质也无任何不同,被这种低、贱的东西嘲笑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灵寿君面沉如水,走一个田子夏并不可惜,但若是将灵寿君一介姬妾都能随意嘲笑门客的事情传出去,不说此时门下客们会有多少寒心离去,今后天下之士又有谁敢在灵寿君门下托付? 而长吏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了。 顾微明跪在灵寿君面前,羞愧道,“此事是妾管教不严,让田先生受辱,让封君蒙羞了。” “一个是我的长吏,行事无序;一个是我的姬妾,却待人张狂。是我不修德行,才使得他们如此,无关夫人。”灵寿君扶起顾微明道。 灵寿君又向宋玹和昭姬道,“我御下不严,让主公和封君看到如此丑事,真是失礼。” 昭姬笑道,“帝发不知履癸,子羡不识帝辛(2),连父亲都不能明了儿子的品行。怎么会因一个小小的姬妾做下的荒唐事,而非议灵寿君和君夫人的品行呢?灵寿君不需过于自责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若灵寿君处理得当,不仅不会损伤灵寿君的颜面,反而会给他赢得美名,如今就看灵寿君如何处理了。 宋玹道,“熙陵君说的是。有些人天生善于伪装,在需要奉承的人面前,就会行事得体。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才会暴露自己的本性,重要的是上位者的处理这种事的态度。” 灵寿君对长吏道,“你且说说田先生和你说了什么吧,一句都不许漏。” 灵寿君虽然声音不严厉,面上也几乎无怒色,却仍然让长吏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长吏哆哆嗦嗦的说,“今日清晨,田先生对小人说,昨日……” 原来田子夏早晨的时候怒气冲冲的来找长吏,说昨日被灵寿君的一个姬妾耻笑,长吏听他的描述,感觉像是薛姬。薛姬是薛家的庶女,又是灵寿君的媵妾,虽然也是姬妾之流,可是毕竟是最高一等的妾,这种妾在夫人离世后,被扶正也不鲜见。薛姬因生了庶长子庶长女,长子又几乎要认在顾微明名下了,而顾微明十年时间都没有生子,自然很多人就觉得嫡子无望。所以平日里长吏也要高看薛姬一眼,加之薛姬又对长吏加以笼络,所以暗地里长吏几乎是把薛姬当做未来的君夫人了。 而田子夏,虽然盛名在外,可是外表毫无名士风度,脾气又古怪,虽然被灵寿君拜为上客,可是来到灵寿君府上,却从来没有献出一疏一策。这种沽名钓誉之人,长吏看的多了,一般用不了几年,就会被灵寿君冷落,只当一个普通食客养着。 长吏在灵寿君身边这么多年,虽然心里极是瞧不上田子夏,但是表面上还是如常。不过田子夏清晨来找他时,他正在准备宴乐之事,毕竟要接待国君和魏国熙陵君,自然一切都要重新安排,忙的团团转。田子夏又怒发冲冠,毫无士子的风范,使他更加厌恶,后来又听到原来是薛姬嘲笑了田子夏。他便三言两语安慰了下田子夏,想着等一会先悄悄告诉薛姬,让薛姬送些东西给田子夏赔礼便罢了。 可是没想到,他在宴乐快要开始时发现田子夏不见了,他心中一惊,不会是走了吧,但是又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灵寿君上客的位置,多少人都争抢的头破血流也得不到,为了这种事情一走了之,犯不上啊。他使人去找才发现田子夏是真的走了,可是国君已经快到了,自己无法走开,只好让下人去追田子夏,暗自祈祷灵寿君在宴席上不会发现此事。可是竟然是国君提起了这个人。 长吏将田子夏对于那个姬妾的一些描述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灵寿君的姬妾不多,而媵妾又只有唯一的薛姬一个。因为媵妾和其他姬妾配饰有所不同,所以目标很明显。 顾微明悄声道,“田先生并没有说是哪一位姬妾,我使人去询问一下?” 灵寿君垂目半响道,“不用了。”他扭头对身边的近侍道,“去把薛姬的头取了,装在冰鉴里。” 长吏一听,几乎瘫倒在地上,灵寿君眼神平静的对长吏道,“你捧着薛姬的头将田子夏请回来,说此事是我任人不明,让他受了委屈,他回来后,我会亲自向他道歉。” 此话一出,门客们一片喧哗,这时刚才说话的那位青年门客举杯站起来道,“封君大义,重士人而轻美色,对我等以国士之礼。不枉费我等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的投到封君门下。” 灵寿君面色不改道,举杯向众人道,“吾王行仁义之事久矣,如今我处事不过是上行下效而已。”说着转向了宋玹,“论起爱士,我远远不及主公,如此吾国才能转危为安,重登大国之列。” 众人皆站起来举杯向宋玹道,“吾王圣明!” 宴席重回热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昭姬知道经此一事,田子夏会被传的更为高洁、性格淡泊名利。而灵寿君爱士的美名也会有更多的人传颂,会有更多的士人投奔其门下。而薛姬,却连求证都没有,没有人会问她一句话,就消失在这人世间了。 昭姬看了眼顾微明,顾微明对她笑了笑,昭姬却无端的感到背后发寒。 作者有话要说:  (1)周礼等级分明,吃甜瓜的切法不同等级的人都有不同 《礼记·曲礼》:为天子削瓜者,副之(削皮后纵剖为四,又横之),巾以缔(覆之以细葛);为国 君削瓜,华之(纵剖为二),巾以缔(覆以粗葛)……庶人虢之(不横断,囫固吃= =!) 当然平时吃瓜不需要这样繁琐,只不过特殊的场合,或者愿意装x者,可以如此~ (2)履癸:夏桀 帝发:夏桀的爸爸 帝辛:商纣 子羡:商纣的爸爸 40第三十九章 第二日,连着下了两日的雨停了,清晨,宋玹和昭姬启程向绛都而去,灵寿君答应在三个月后会去绛都任职。可算是遂了宋玹的心愿。 因为下了两日的大雨,道路泥泞不堪,行路颇为艰难。而灵寿城与下一个城池间有河道相连,于是众人行至渡口,上船而行。 若论造船,纪国最为发达,昭姬有一条船是魏后所送,船身庞大,上面亭台楼宇,雕栏画栋,很是奢华舒适。比起现在所乘之船还要舒适一些。 因为众人要改乘船而行,昭姬和宋玹的行礼马车,早早的就让侍从们运上了大船,安置妥当。 待昭姬和宋玹骑着马到了渡口,只用直接上船便可以启程了。 未央将昭姬的超光牵上船,超光站在舢板边却停住了,摇头晃脑嘶鸣着死活不肯上船,这并不是超光第一次乘船,作为昭姬的坐骑,它一直很温顺,从来不曾如此。昭姬和未央安抚了半天,超光还是不肯挪步。 宋玹刚想说,不然就让人送着超光走陆路。 周离却从一边走了出来跪倒在昭姬面前道,“殿下可否让奴一试。”周离的跪姿还是如此,几乎五体投地,可是虽然看似顺从,却微妙的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感觉。 “周离,你不用每次和我说话都行跪拜大礼。”昭姬将超光的缰绳递给周离,“你试试看。” 周离点点头,接过缰绳,修长的手指放在超光的颈项上,超光本来还焦躁的扭头欲躲,可是周离轻轻的抚摸了几下之后,超光便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超光竟然扭头轻轻的蹭着周离。 昭姬和众人不免惊奇了,要知道超光虽然温顺,可是也并不是谁都可以任意接近它的。更别说周离并没用什么让人看起来特别的技巧,而且用的时间也不长。 周离用手抓了抓超光耳后的绒毛,超光欢快的打了一个鼻响,周离低声笑了起来,一时让他本来就艳丽的眉眼夺目万分。随后周离又哼起一种古怪的没有词的调子,周离的声音低沉仿佛缓缓流淌的河流,又像远方吹来的古老埙声,不仅让超光安静了下来,甚至让周围的众人心中舒缓下来。 因周离受过特殊的训练,一举一动都务必优雅潇洒,此时周离哼着轻缓的小调,抚摸着超光,美的就像一幅画。 宋玹笑道,“不愧是江国周氏,安抚马的技巧果然名不虚传。” 当时昭姬问起宋玹,宋玹只是简单说了周氏是江国的贵族,虽然昭姬早就感觉周离是贵族之后,可是没有细想就抛之脑后了。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来。 作为地处西北的国家,宋国和江国都盛产名马,不仅拥有广袤的马场、优良的马种、高超的饲马技术。更重要的是宋江拥有全中原最为有名的相马师。而周家就是以相马起家的,传说周家人有一种异能,能和动物沟通,天生就是能降伏烈马的好手。如今周家已经为奴四代了,也不知道那些祖传的技艺是否传承了下来,但是周离却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抚超光。 昭姬好奇道,“我听闻周家人有异能,天生能与马沟通。是么?” 周离笑着摇摇头,“没有,只是普通人而已,只不过相马和驯马的技术比较好一点。殿下,奴送超光上船,把它安置好。”说着周离的手轻抚超光的马身,拉着超光上了船。 等超光顺利的登船以后,昭姬和宋玹也上了船,此艨艎是一个小楼船,上有二层小木楼,此船追求建筑坚固,舟轻行快,虽然比起魏后送给昭姬的船,不甚华丽,但进入室内,也布置的甚为舒适。 宋玹和昭姬上了二楼的船舱,昭姬凭栏倚着,看着外面涛涛的江水道,“没有想到微明送我的这个人,还有这等才能,只是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人发现呢?还是贵国的马师太多,周离的这等技术已经是小技了,是我少见多怪?” “我想周离之前都没有在人前展现自己的驯马之术,当然就没人知道他了。”宋玹将侍从捧来的小漆盒递给昭姬道,“我使人将迦南香磨成了粉末,你看看是直接用呢,还是将其做成合香再用。” 昭姬打开漆盒,抹了一点在手心闻了闻,“味道真不错。”又对未艾道,“你去拿一个铜炉过来。” 未艾应声而去,昭姬将手中的迦南香倒入漆盒中,宋玹拿了绢巾给昭姬细细的擦手。 昭姬疑惑道,“为什么?我看他的样子不是甘于做奴隶的人,如果他展现了自己的才能,得到了主人的重用,说不定还可以就此脱离了奴籍呢。” “因为江国周氏被全族贬为奴籍的罪名之一就是通马之术,而且江国禁止周氏再用这种异术。”宋玹将昭姬的手擦干净,抚摸道,“昭昭的手真美。” 昭姬将手抽回,摊开掌心在宋玹面前,因为拉弓和习剑,昭姬虽然手型优美,手指修长,手背的肌肤也白皙柔嫩,可是手掌和指腹上却有一层薄薄的茧,“我的手可比不上一般闺秀之女的手幼嫩。” 宋玹捧着昭姬的手,亲吻掌心,“因为喜爱昭昭,所以连昭昭掌中的薄茧也是美的。” 昭姬将手收了回来,在宋玹衣服上厌恶的擦了擦,结果反而逗得宋玹哈哈大笑,这人真是…… “真的有通马之术这种异术么?而且就算有,为什么会因此而获罪呢?”昭姬勉强拉回话题。 宋玹笑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据说是周氏通了当时的江公子,使用通马之术,蛊惑了江王的坐骑,让其无端狂躁,将御马的江王抛下了马,使得江王差点死在了自己的坐骑的马蹄之下。然后江王就以妖术和谋反之罪将周氏的成年男子全部屠尽,周氏全族贬为奴隶。周氏一族永世不得使用通马之术这种妖术。” 未艾捧来了一只小铜炉,里面已经放置了燃烧的炭火,昭姬掀开铜炉的盖子,将迦南香粉细细的洒了一些进去,微黄的香烟腾起,带来清幽微甜的香气。昭姬听到此处道,“那从根本来说,周氏是因为谋反而获罪的。” “当年周氏是否真的谋反,时间久远,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周氏被江王定为使用妖术的妖人之后,即使人人都知周氏的马术厉害,也没有人敢用周氏族人做马师。当然有的是碍于江王的王令,更多的是对周氏通马之术的恐惧。因为即使相马驯马之术再厉害,也不过是常人可以学习的技术,而通马之术却被江王判为了妖术,人们对妖术的恐惧也是正常的。后来许多年过去了,周氏的通马之术和周氏相马驯马之术一起被人们渐渐所淡忘,所以之前你问到我,我都一时没有想起来。只是隐约记得周氏是因为政斗失败而亡。却不想已经过了四代,周离竟然还有如此的马技,可见周氏马技确实有其奇妙之处。而周氏人也确实很有天分。” 宋玹长吸了一口气,“味道不错,江王说此物在身毒为香中之王,果然名不虚传。” 昭姬想到周离安抚超光的场景,看起来确实与寻常的马技不同,还有那奇怪的调子,“你相信周氏有通马之术么?” “不知道,怎么?昭昭怕了?”宋玹道,“你若是不喜周离,除掉即可。” “不是。只是好奇而已。”昭姬摇摇头,“不论怎么说,周离的马技很不错,这就够了。” “是啊。此人身负美貌,即使有些诡异之处,也看起来赏心悦目。自然是弃之可惜。”宋玹凑近昭姬道,目光流转,“可是昭昭,你别忘了,你可是答应我,‘服侍’你是由我来的?如今你需要了么?” 、、、、、、、、、、 周离将超光安置好后,又继续安抚了超光一会,以免它之后继续躁动。周氏确实对马比其他的人更有天赋,虽然不至于像传说中的那样能够与马通话,但是也很容易就能安抚马的情绪,和马匹有天然的亲和力,就是这样的天赋让周氏成为马术师家族中的佼佼者。 而且周氏的驯马之术也有别于其他的家族,有时候驯马师会发出马啸、哼唱曲子来辅助驯马,加上周氏一族身材容貌通常都很瑰丽,使得驯马本身变成了一项可以观赏的雅技。在周氏鼎盛时期,多少人欲观赏周氏驯马师的驯马场景而不得,不仅仅是想偷师,更是因为此景十分的美妙。 当年周氏的祖先就是因为这项技能而得到了江王的宠幸,历经数代使周氏变成了江国不可小觑的望族,但最后也是因此获罪,被判为妖术,使周氏族人变成人人恐惧的妖人。 到了周离这代,周氏妖术之名已经渐渐的淡化了,但是周离在江国时有时还是会遇到异样的眼光,他被前主人转送他人的时候,也是因为他被其他的奴隶排挤,以妖之子的名义被送走的。后来辗转到了宋国,才不见那种看到妖怪的目光了。 周氏虽然被贬为了奴隶,但是周氏的马技却一代代的传承了下来,因为这是周氏的根本,而周氏的族人都时刻的牢记,他们并不是那些连姓都没有的奴隶,他们有着光辉的过去和世代的传承,周氏的族人都想着总有一日会周氏重回昔日的荣光,不用成天过着朝不保夕、卑躬屈膝的屈辱日子。 周离从小虽然被传授了马技,但是也被严格教导,非不得已不能在人前使用。如今周氏为奴已经历经四代,周氏的马技只能隐秘的通过周氏族人的口口相传,连周离这样周氏嫡系的后代所得的传承都已经缺失了不少,如果再过几代周氏就可能变成真正的奴隶,连自己的姓氏都会失去。 周离轻轻抚摸着超光,这真是一匹好马,高贵的血统,顺滑的毛发,修长的四肢,又拥有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睛。让人不忍看它有丝毫的焦躁和不安。希望自己这次在来自强大魏国的封君面前展现周氏的马技是对的,天佑我周氏。 作者有话要说: 41第四十章 二人站在高处,伸头一看,果然江中有一个人抱着浮木载浮载沉,也不知是死是活。 未央冲着舱内喊了一声,“殿下,船夫发现江中有人,是不是让他们先拉上来看看?” 昭姬道,“让人救上来看看吧。” 未央得了话,便让侍卫和船夫将江中的人救起。几个善水的船夫跳入了江中,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溺水之人拉上了船。 此时昭姬和宋玹也出了船舱,下了二楼,来到船板上。本来围着溺水之人的众人见到昭姬和宋玹来了,连忙让出了一条路,一个侍卫道,“主公,殿下,此人在江中也不知道泡了多久,恐怕凶多吉少了。” 昭姬上前一看,这人头发散乱,一缕缕的贴在脸上,下半张脸被卷曲的络腮胡覆盖,只能从乱发的间隙见看到已经浸泡的发青的肌肤。此人的衣裳也破损不堪,不是什么好的质地,腿上有一道被利器划开的口子,因为被江水冲刷久了,伤口的肌肉向外翻卷着,已经成了白色。此人腰间还挂着一柄剑,外表朴实无华,甚为普通。此时只有士人以上才可以佩剑,但是也有四处流浪贫苦不堪的武士,所以众人都以为此人是个破落的浪者。 但是宋玹看到那把剑却吃了一惊,他躬身将剑从那人的腰上取了下来,抽出了剑身,此剑剑身在阳光下寒光闪闪,抽出时还伴着“铮铮”的剑鸣,众人皆哗然,这竟然是一把好剑。 宋玹脸色沉了下来,“务必将此人救活。” 这时一个穿着青色深衣的青年排开人群走了出来,“主公可否让臣一看,小臣略微懂一些歧黄之术。” 宋玹道,“那拜托子合了,此人的身份可能相当重要,请务必施以全力。” 青年道,“臣竭力而为。” 昭姬定睛一看,这位青年正是在宴席上解释田子夏事件经过的那位门客,名叫关欣。 宋玹离开的时候,灵寿君向宋玹推荐了几个门客,关欣就是其中之一。 关欣扯开溺水人的衣襟,摸了摸他的心口,还是温热的,又把了把脉,舒了口气道,“主公,此人还是有救的。” 此时船上的疡医也赶了过来,摸了摸溺水者的胸骨和四肢,和关欣商量了几句,对宋玹道,“主公,请借五个力士一用。” 宋玹点了他身旁的偏将邓辽说,“点四个侍卫。” 那边关欣已经将溺水者的嘴巴捏开了,四个侍卫在邓辽的点名下,站了出来。 关欣示意四人将溺水者抬起来,只是让其头颈和上身的高度比下身低,又令四人缓缓而行。关欣一边捏着溺水者的嘴巴,一边托着溺水者的颈项,也跟着一起慢步。 少时便有江水从溺水者的口中流出,过了一会,溺水者咳了几声,大口大口的呛出了江水,眼睛缓缓的睁开了,但是眼神还很迷茫,显然还不知道所处何方。 殇医一边示意侍卫将溺水者放平在船板上,一边示意医童将药箱中的布尽、药粉等物拿出给溺水者包扎伤口,失了江水的浸泡,溺水者大腿上向外翻卷的伤口又重新开始流出了鲜血。 殇医道,“主公,所幸是现在是盛夏,此人应该不会再有生命之危了。” 这时溺水者缓慢的转动了眼球,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救了,正躺在一条船的甲板上,“我这是……被救了……” 正在给溺水者包扎伤口的医童听见其悄如蚊蝇的话语道,“你被吾王所救。” 宋玹见此人还很虚弱,便道,“先把他抬进船舱让他好好休养,等他完全清醒了,能说话之后,来告诉我。” 众人将溺水者抬了下去。围着的船夫和侍卫也都散开,各司其职。 宋玹凑近昭姬的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悄声道,“刚才被打断了,还未得到昭昭的答复,昭昭准备什么时候宠幸我呢?” 昭姬看宋玹几乎是见缝插针的调戏自己,忍不住想翻宋玹一个白眼,她也悄声回复道,“人家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你有这个技术么?” 宋玹忍住笑,小丫头反调戏进步的突飞猛进啊,“昭昭不试试怎么知道?” 昭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正色道,“你知道这个溺水者是谁?” 宋玹道,“不确定,只是有个范围而已。” “恩?” “昭昭还记得那把剑吧?”宋玹看到昭姬颔首继续道,“那把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极有可能是太康剑。” “太康剑?”昭昭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传说中的上古名剑?” “是的。”宋玹和昭姬一起回了舱房,“这把剑一直是梁国的镇国之宝。” “梁国的镇国之宝?”昭姬坐下道,“难道这溺水之人会是梁国王室遗孤?” 宋玹点点头,“有可能,先问问再说。” “若真是的话。他竟然能辗转来到宋国,真是不容易。”昭姬感慨道,“申坤真是……先是郑国,再是梁国。所幸郑国目前还算安稳。” 宋玹笑道,“弱肉强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申坤挟申卫两国之力,已经不是我们任何一个国家所能抗衡的了。昭昭难道没有想过与敝国有更深的联系?毕竟单单是同盟之义不能如申卫两国那样的亲密。” 昭姬泰然道,“吾国与纪国世代联姻,同气连枝,吾国拥有如此盟友,自然不会惧怕申卫二国?” 宋玹道,“魏纪两国关系自然不错。可是纪国偏于东南,有纪水作为天堑,从不执着于中原霸事。即使申卫来犯魏国,纪国碍于与魏国的盟约,自然出兵去救,可是也只此而已。若想纪国配合魏国攻打申卫却几乎不可能,如此被动行事,只能使申卫壮大,申卫逐日吞并其他大小国家,终有一日即使合魏纪倾国之力也不可一敌!” 昭姬的面色冷了下来,“若是我嫁于太子旦,自然不会坐视此事发生!” 宋玹暗道不好,竟然激起了昭姬的逆反心,“昭昭,即使你是太子妃,也不能左右纪国的国政。而我所知,魏后虽然在纪国地位崇高,备受纪王崇敬。当年魏烈王每次出征,纪国也没有参战,纪国的国策自古便是如此,并不是一个王后或者太子妃所能改变。” 昭姬皱起眉,“倘若我嫁给了你,魏宋便能如臂指使?” 宋玹笑道,“自然,我是大王,不是一个太子所能比拟,申卫壮大危及宋国国本,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缺的只不过是更深一层的诚意。” “哼!”昭姬下巴微微抬起,不屑笑道,“自古国家联盟最为坚固只能是因为利益相同,若是利益不同,如同一个国家的施政风格,又岂是一介王后所能改变?既然如今我与贵国利益相同,宋王又是聪明人,自然能与我国亲密无间,共抗申卫。” 宋玹发现自己极爱看昭姬骄傲的模样,即使此次诱哄又失败了,也极为高兴,他淡淡笑道,“昭昭说的自然不错,只是为什么你会如此抗拒婚事?这毕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是因为我的问题,还是昭昭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 苏子澄在副船上转了一圈,回到了船舱,看到李印已经坐在船舱里了,“将军,将士已经安顿好了?”昭姬从阳樊出发的时候,侍从加上侍卫有四千之众,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她,更是为了护送送到宋国的大批的粮食,等粮食在敛盂和宋王交接之后,大部分军士就返回了魏国,毕竟昭姬是宋王亲自接待,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人护卫,甚至是魏宋之间的路途也是相当安定的。所以只留下了四百便于旅行的骑兵。 从渡口上船的时候,只有昭姬的近身奴婢陪着昭姬上了宋玹的王船,而苏子澄和李印等人都上了副船。 李印道,“恩,都已经安置好了。倒是行人怎么不随殿下上王船?” 苏子澄在李印对面落坐,“殿下与宋王相处融洽,若是我去了,作为副使自然要陪侍在殿下身边,反而不美。” 李印语露不满,“行人这是刻意为宋王制造接近殿下的机会?”一路行来,宋王种种手段,谁人不知他志在昭姬。 苏子澄笑道,“若是殿下不愿,自然会出言制止。既然殿下都没有说什么,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李印默然不语。 苏子澄转开话题道,“前几日,宋王与灵寿君冒雨出了灵寿城,将军可有什么见解?” 李印摇摇头,“我被灵寿的大夫缠住,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探到宋王所去的方向是灵寿君的一个猎场,所以宋王所为可能与射猎有关,可能是马,也可能是……” “弓弩?”苏子澄悚然变色,骑射一直是宋国的强项,特别是宋国的弓箭手很是有名。但是魏国却精于制造各种机关,比如魏国强大的弩和战车,一直是克制骑兵的最有效武器。若是宋国的弓弩有了长足的发展,即使现在魏宋两国是盟友关系,宋国强盛是有益于魏国的,却不能不想到日后两*事的不平衡所产生的不可预知的后果。 李印点头道,“我也恐怕是宋国有了新的弓或者是弩。” 苏子澄皱起眉头,若是宋国拥有了骑兵便于携带的弩,那么宋国骑兵的威力…… 李印道,“此事虽然只是我等的猜想,但是也应该禀告殿下,殿下是离宋王最近的人,若是能探得一二,便不虚此行了。” 苏子澄却有些犹豫,“如今殿下与宋王日渐亲密,我恐……” 李印打断苏子澄道,“行人,慎言!昔日殿下为了吾王能顺利回阳樊登基,不惜性命。如今不过区区一个宋王,怎么能动摇殿下的心性?” 苏子澄见李印面露怒容,连忙赔礼道,“是鄙人想差了,请将军不要见怪。” 李印道,“你不曾与殿下面临那种危机的时刻,自然不知殿下是如何一个心智坚定的女子。但今日之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有如此的想法!” 苏子澄想起魏昭姬从焉国返回魏国时,是李印假扮的太子,连忙道,“将军息怒。” 李印面色缓和了些,“当日我与殿下同行,感触颇深,刚才失礼了,请行人勿怪,不过此时,我认为还是禀告殿下比较妥当。” 苏子澄道,“将军所言极是。” 作者有话要说: 42第四十一章 宋玹发现自己极爱看昭姬骄傲的模样,即使此次诱哄又失败了,也极为高兴,他淡淡笑道,“昭昭说的自然不错,只是为什么你会如此抗拒婚事?这毕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是因为我的问题,还是昭昭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为什么?宋玹作为宋国的国君,不论才貌品行,都称为一时,宋国又与自己的国家联盟,自然是极好的联姻对象。“宋王自然没有什么不好,只在我,我不愿意嫁人而已。”昭姬垂下眼帘道。 宋玹握住昭姬的双手道,“我知你性格不喜束缚,我许你,若是你嫁予我为后。既参照上古贤后妇好(1)例,可参与政事,可拥有封地!” 昭姬睁大眼望着宋玹,心中吃了一惊,虽然不断有人以“牝鸡司晨”(2)论来限制女人参政,可是王后太后参与朝政在各国都屡见不鲜,但是如此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宋玹竟然还要封自己封地,这一般只有王太后才会拥有的殊荣,而拥有封地的王后在诸国这几百年来,一双手指都不够数。“为什么你要许我这些?”昭姬不免疑惑了,宋玹付出如此之多,反而让人感到蹊跷。 宋玹笑道,“很抱歉,我上次听到了你和秦蕴的谈话,你说不愿意做男人的附庸是么?” 昭姬皱眉,“非礼勿听,你竟然偷听我和秦教习的谈话。” 宋玹拉起昭姬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走到假山后的时候,刚好听到你和她在谈论此事。你知道自郑国之行以来,我花费了不少心思来追求你,可是得到的总是你的拒绝。如果能知道根本问题所在,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而不去偷听的,原谅我好么?我只听到了这一句而已。而且昭昭,这些话,你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想,你在魏国所能得到的待遇,我还是给的起的,甚至可能会更多!”宋玹的目光坚定有神,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一字一句说着若是让臣子听到要昏倒一地的话。 昭姬迟疑的看着他,并不回答。 宋玹牵起昭姬的手,推开舱房的侧门,里面有楼梯通向舱顶,宋玹拉着昭姬走上楼梯,“随我来。” 宋玹推开了舱顶的门,爬了上去,又拉着昭姬上了舱顶。舱顶上一片空旷,周围拦着一些木栏,宋玹拉着昭姬走到木栏边,从背后拥住昭姬,“昭昭,你看,眼前这些都是我的国土,你愿意同我一起并肩站在这个国家的顶端么!” 眼前是烟波浩渺的宽阔江面,底下是波涛汹涌的青色江水。远处隐隐约约有繁华的街市,高耸的楼台锁在雾中,一阵带着湿寒的江风吹过,昭姬不禁心绪开阔,她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水汽及自然草木香的空气。 “你在魏国终究只是一国封君,再如何都只是一方臣子,而在这里,你却是与我一同掌管这国度,一起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宋玹低着头在昭姬的耳边缓缓的说道,声音温柔和坚定,“昭昭,你愿意么?愿意陪我看这千里江山的日起日落么?” 宋玹所说的每一句都在昭姬脑中回响,每一句都是一种巨大的让人不可抗拒的诱惑,可是……昭姬闭了闭眼睛,眼前是蔓延到脚下的血水……待她再睁开眼睛,表情冷淡了下来。 宋玹时刻都注意着昭姬的表情,明明昭姬已经因他的话语而有所触动,可是在闭眼之后,表情却又变了,“不愿意做男人的附庸”这句话果然是敷衍秦蕴的么?可是这句已经是惊世骇俗的话语了,宋玹想不出昭姬还有什么其他拒绝的理由,若是说昭姬心中有其他的人,宋玹与其相处了这么久,是绝对不信的,可是到底为什么呢? 昭姬转身看着宋玹,“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已经与王兄说好,不会嫁人的。而宋王当日对我的答复是,只是喜欢我,追求我,做情人而已,并没有其他的要求,而今日宋王所说的又是什么呢?” “但凡喜欢一个人,自然想要更进一步,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宋玹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可是昭昭,你我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付出了如此的诚意,开诚布公的说出了我的想法,你即使要拒绝我,也请告诉我一个理由。” 昭姬嘴唇蠕动了一下,被宋玹用手指按住了,“不要再说之前的那句话了,你在魏国所拥有的,我完全可以给你。请看在我一直待你以诚份上,不要敷衍我。” 昭姬轻咬着下唇良久,终于仿佛下定了决心,抬眼看着宋玹道,“我不喜欢你,这就是理由。” 宋玹心中一痛,放开了昭姬,昭姬绕过了宋玹,匆匆下楼了。 宋玹紧抓着木栏,望着白浪连天的江水,心中也翻江倒海,自己本以为昭姬心如白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对自己颇有好感,却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将所有奉上,却得了这样一个结局。 昭姬匆忙下了楼,出了舱房,外面守着的未央看昭姬的神色不豫,吃了一惊,公主除了欣喜,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其他的表情,更别说她之前一直和宋王在一起,这难道是吵架了?可公主与宋王这段日子几乎是同出同进,感情也相当好,哪里见过两人如此过。 未央道,“公主可是需要什么?招呼婢子便好了。” 昭姬缓和了表情道,“无事,在舱中坐久了,出来走走罢。” 于是未央便扶着昭姬在下了一楼,在甲板上踱步,一路遇到的侍卫船夫全部向昭姬行礼。 昭姬越逛心绪越乱,“超光呢?现在如何了?” 未央道,“刚才周离还过来说,他已经将超光安抚好了,让公主不用担心。” 昭姬道,“那去看看超光吧。” 于是未央便扶着昭姬去了安置超光的地方。 王船上的马厩并不大,只安置了包括超光在内的五六匹马而已,昭姬过去的时候,周离正在给超光梳理毛发,超光站在那里像小狗一样甩着尾巴,摇头晃脑的仿佛是极大的享受。 昭姬和未央都新奇不已,“周离,你对马果然很有办法,我从来没有见过超光如此过。” 周离扭头一看昭姬来了,连忙行礼,昭姬道,“我说过什么以后见我不用行大礼了,起来吧。” 周离笑了笑,“一时忘记了,下次一定不会了,请殿下赎罪。” 未央道,“公主,周离还要教我驯马之术呢。” 昭姬笑道,“是么?周离,你愿意将驯马之术倾囊而授?” 周离道,“承蒙殿下看得起,周离自然知无不言。” 昭姬道,“若是如此,我回去定向王兄推荐你,王兄一定会很高兴得了你这样的人才。” 周离微低下头道,“周离是殿下的奴隶,只愿服侍殿下。” 昭姬摇摇头,“你是有能力的人,怎么能让奴隶这个身份限制了你的才华?” 魏国是不可知的一个国度,其中的纷争复杂远远不是自己现在只凭借臆想就能知道的,当年周氏已经是江国的名门望族,尚且因为一着不慎,被全族诛灭。若是自己突然以一介奴隶出身得到了魏王的看重…… 周离坚定道,“驯马之术,周离自然不敢私藏,也乐于贡献出来,可是周离是殿下的奴隶,这不会有任何改变。” 昭姬看着周离,“你可想好了,若是你此次拒绝了,下次不可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你一辈子就是奴隶了。” 周离看着昭姬,目光炯炯,“周离已经想好了,只愿做殿下的奴隶。” 、、、、、、、、、、 宋玹在舱顶吹了一阵冷风,心情平复下来,不仅暗暗嘲笑自己,如此可是让顾微明说中了,感情的事情果真是强求不来,付出了努力也不一定得到回报。 而他从小不说一帆风顺,什么事情经过努力,也最终能达成所愿,对于女人也从来没有花过心思,不成想第一次如此用心,对方却丝毫不动情,哪怕她对于自己所给予的权势动心,也不会让自己如此难堪。 罢了,不过是追求碰壁而已,自己还曾经信誓旦旦的说只是喜欢昭姬,不求其他,让她安心享受。如今却为此而生气,未免也太小气,难堪君子所为。 宋玹如此想着,便下了舱顶,昭姬已经不在船舱内了,刚出了舱门,一个小内侍便禀告道,“溺水者已经清醒了,主公要不要去见他?” 宋玹问道,“熙陵君如今在哪里?” 小内侍道,“奴看到熙陵君向马厩方向去了。” 宋玹想了想道,“去看那个溺水者吧。” 小内侍便领着宋玹去了安置溺水者的舱房。宋玹一进舱房迎面扑来浓郁的草药的气味,溺水者正倚在床头,一个药僮端着一碗汤药正半扶着他,给他喂药。 溺水者抬头一看宋玹进来了,连忙要推开药僮给宋玹行礼,宋玹一个箭步,按住溺水者道,“身体为重,等壮士将身体养好了在致谢不迟。”然后示意药僮继续喂药。 溺水者将汤药喝完,脸色也从刚出水的青白转为正常了,甚至因为汤药的热气熏的微微发红,溺水者略显激动道,“鄙人是亡国之人梁辟,十分感激大王的救命之恩。” 宋玹听后微露惊容,“是梁国太子殿下么?” 作者有话要说:  (1)妇好商朝国王武丁的王后,女政治家军事家,拥有兵权、祭祀权、封地(商朝最富庶的几个地方之一)。兵权和祭祀权是商朝最重要的两个权利。 武丁非常的喜爱妇好,比较奇妙的是,妇好比武丁早死好多年,武丁怕妇好到了阴间没人照顾,便主持了冥婚将妇好嫁给了三位古代圣贤,这就素真爱啊! (2)牝鸡司晨,出自《尚书·牧誓》:“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貌似是周武王灭了商纣王时说的话,当然这不过是周武王的美好梦想而已,当西周灭亡的时候,也是将一个shi盆子扣在了美女褒姒的身上~ 43第四十二章 梁辟摇摇头道,“梁国已亡,而我一路遭到追杀,不仅耗尽了财物侍从,连自身也保全不了,如今连腿也断了,自然无颜自称梁国太子。” 宋玹看向药僮,药僮轻声道,“回大王,师傅说这位殿下掉进水的时候,腿被撞断,之前又受到了剑伤,加之在江水中浸泡已久,所以即使治好了,也不能像往常一样灵活了。” 宋玹道,“能走么?” 药僮点点头,“走是没有问题,只是不能急行。” 宋玹笑道,“既然如此,太子还有什么可悲的,至少你的断腿还能治好,你的生命还保留了下来。” 梁辟诚恳道,“我想逃到宋国来,并不是为了期望宋王能帮助我复国,只是希望能在大王身边尽一份力量。申坤狂妄无道,总有一日会危及贵国。而我毕竟和申国与邻多年,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申国和申坤的情况,到时候说不定能助大王大败申坤。可是如今却残了腿,怕大王嫌弃。如今大王若是不嫌弃,那鄙人必将肝脑涂地为大王贡献一切。” 宋玹拍了拍梁辟的肩膀道,“梁国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此事是申坤施暴而为,若是今后有机缘,寡人自然会为殿下复国出一份力的。” 梁辟面色涨红,激动万分道,“鄙人不祈望还有这样的机会,只求能手刃灭国杀父之仇人。” 宋玹心中杂乱,竟然不耐烦继续安慰梁辟,寥寥说了几句,便以梁辟要修养身体为由告辞了。 出了舱门,宋玹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向安置灵寿君举荐的门客的舱房走去。在灵寿城,宋玹和这些人不过是在灵寿君的宴乐中照面而已,所谈论的也并不深入,只是泛泛。之后也没有再见面,如今也无其他的事情,不如和这些人谈一谈,毕竟光靠灵寿君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很好的了解这些人的才能。 可是宋玹转过一个舱房,却看到昭姬和周离并肩站在船缘处,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昭姬半仰着头,周离半低着头,正相视而笑,此时清晨的江面雾气已经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袅袅薄雾洒在二人身上,使得昭姬表情温柔似水,周离的目光深邃勾魂…… 宋玹突然感到刺目,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退到舱房屋檐的阴影下,低低的笑了两声。本来还想着无论如何,昭姬也是自己邀请来的魏国使臣,不能因为追求不成,就慢待她,如今看到此景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 领路的小寺人看到宋玹如此失态,惊讶的低下头不敢出声,侍候宋王也有三年了,从来未曾见过宋王有如此的情绪,寺人暗自瞄了一眼熙陵君和她那个美貌的奴隶,果然是魏艳纪娇,煕陵君小小年纪,已经将大王迷得昏头转向了。 宋玹道,“还有其他的路么?” 寺人打了一个机灵,“有,王请这边走。”于是寺人领着宋玹绕过了熙陵君去了关欣等人所在的舱房。 待到中午用午膳的时候,宋玹也没有出来,便下令在客房摆宴,然后使人询问熙陵君是否有兴趣一起用餐,昭姬因上午在船上吹了半日的冷风,觉得有些头晕,加之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宋玹,便拒绝了。 那边宋玹得知昭姬果然拒绝了,便叫人安排了与自己同样的菜色给昭姬,并且使人唤疾医(1)去给昭姬看病。 关欣看着宋玹淡然的态度,有些不解,之前宋王亲自去宋国边界迎接熙陵君便引起众人的猜想。后来他在灵寿君举行的宴会上及今日清晨看到两人相处的情形,都昭示着二人的情义绝非一般的国君和使臣,但是此时宋玹的态度却如对待普通使节一般。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 昭姬草草用了些餐食,疾医便来给昭姬请脉。少时,疾医又问了昭姬几个问题便道,“殿下无甚大碍,只是如今虽然已经是盛夏,清晨江面的湿寒气还是重了些,长久站在甲板上,难免被邪气所侵。不过好在殿下一向身体安泰,如今服几副汤药,安歇养养便无事了。”疾医不敢说昭姬如此容易被湿寒气所扰,还由于她心思郁结所致,这些揣测贵人心思的话语,疾医自然是不敢随意说出的。 昭姬点了点头,未央送了疾医出去,未艾便服侍着昭姬,让昭姬躺下休息一会。昭姬闭目养神,王船虽然庞大平稳,可是也会有隐隐摇晃之感,昭姬头晕晕的却睡不着。少时,安神的汤药也煎好了,未央便服侍了昭姬用了汤药,昭姬总算睡了过去。 昭姬因为喝了安神汤,这一觉睡的很沉。正睡着,感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自己,温柔给自己擦脸擦手,并且悄声唤着,“公主起来啦,王后可是等着公主早膳呢。” 昭姬皱了皱眉,这声音——好像乳母的声音,昭姬睁开眼,眼前可不是乳母么? 昭姬有些迷糊了,乳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乳母见昭姬睁开眼睛,连忙给昭姬换衣服,其他的宫女也一拥而上,给昭姬梳头的梳头,净面的净面。 昭姬有些木然的被装扮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棱飘洒了几许进来,照的人暖暖的,什么都不想动,什么都不想想。 少时乳母将昭姬抱在一个一人高的大铜镜前道,“公主,你看这样行么?奴抱着公主去王后宫里了。” 昭姬呆呆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穿着樱草色的绕匝曲裾,梳着总角,竟然真的是自己小时候。 乳母看着昭姬不说话,笑道,“公主是天下最美的小公主了。” 然后将昭姬抱出了偏殿,向主殿而去。 昭姬一路上都朦朦胧胧的,王后,那是…… 待被乳母抱进了主殿,主殿侍立的满是宫婢,可是昭姬只看到了一人,坐在大殿尽头的端衣女子,此女容貌妍丽,加之常年的后宫生活,使其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此时她微笑的对昭姬道,“阿昭,今日没有睡懒觉,母亲可是有赏哦。” 昭姬被乳母放在焉后身边,焉后端起小碗,然后用食柶舀了点粥放在昭姬的嘴边,“来,你最喜欢的。” 昭姬张开嘴刚要喝下去,就见焉后的眼睛、鼻孔、嘴中流出了鲜血,昭姬惊恐的睁大眼睛,张嘴欲叫,却叫不出声来,焉后却仿佛毫无所觉,笑着道,“怎么了,不乖乖吃饭,母亲可要罚你哦。”说着便有大量的鲜血从焉后的口中涌出,随着焉后说话,还有鲜血喷溅道昭姬的脸上,昭姬手脚却被定住一般只能看着鲜血将自己的身体一寸寸湮灭。 “不……母亲……”昭姬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大汗,□声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未艾吓了一跳,扑倒昭姬身边,轻轻摇晃昭姬,“公主?公主?你醒醒!”可是昭姬仍然挣扎着转动身体,唇齿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未艾从未曾见过昭姬如此,惊慌的冲着外面尖叫,“未央未央!” 未央冲了进来,“怎么了!” 未艾哭泣道,“你看,你看公主!快去喊疾医过来!” 未艾刚说完,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扭头一看昭姬已经睁开眼睛,未艾反手握住昭姬泣道,“公主?公主你醒了?吓死奴婢了……” 昭姬费力的睁着眼睛,感觉眼前一片白光,耳边朦朦胧胧的传来未艾的哭泣声,昭姬在心中默念,这是梦,这是梦,一会就好了…… 终于白光散去,昭姬却听到未央说,“我去唤疾医。” 昭姬张了张嘴,“不……”却只发出短促的气声,昭姬咽了咽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别去……” 未央跪在昭姬身侧,“公主,这邪气未免太凶险了,不能不让疾医看看啊!” 昭姬喘了几口气,轻声说,“扶我坐起来……水……”未艾扶着昭姬坐了起来,未央连忙在昭姬背后塞满了软垫。两人又服侍着昭姬用了些汤水。 昭姬饮完汤水,怔怔的出了会神,吓得未艾未央又以为昭姬被魇住了,昭姬道,“不许惊动宋国的疾医,等到了岸上,唤我的疾医来。” “可是……”未艾擦着眼泪,却被未央拉住,未央道,“我去问问还有多久到陆地。” 昭姬费力的摇摇头,“不用,傍晚肯定会上岸的,宋王他……”突然昭姬又住了口,之前的行程如此安排,是宋玹怕她在船上过夜不舒服,所以晚上定是要上陆上过夜的,可是如今…… “不用去问了,拖一两天没事的,我小时候常这样,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昭姬说完,摆摆手,“你俩不要这样围着我,我没事了,不要让人看出来。” ‘小时候常这样’?未艾和未央和伺候昭姬很多年了,却从来没见过昭姬如此。未艾还想说什么,却被未央按住道,“你先去擦擦脸,你这样别人一见就知道是哭过的。”未艾看了眼昭姬便退到侧房整理仪容了。 未央默默的陪着昭姬,昭姬疲惫至极,却不敢闭上眼睛,那以后,自己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渐渐被换掉了,不知去向,不知生死。未艾和未央也是两年之后才来伺候自己的,那时候自己已经不会再梦魇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全部忘记,原来并没有,昭姬靠在床头,好想阿兄啊……好想好想…… 未艾净了面,未央便去给昭姬熬桃水驱邪。 待未央服侍昭姬喝了桃水,又服侍昭姬更衣,昭姬便要求妆面。除了出席宴会,昭姬很少化妆,未央看昭姬憔悴的神色,点点头。 “你说熙陵君郁结于心?”宋玹靠着隐囊,皱眉看着疾医,郁结于心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是的,不然熙陵君身体一向强健,也不会在船上站了一会便被寒邪入体。”疾医道。 “严重么?”难道这和她拒绝自己有关系? “寒邪入体并无什么大碍,吃几副汤药养一养,今日不再遭了湿寒之气便会好了,只是……”疾医迟疑道,“只是这心病,小人却不敢妄言,这种不是药石之力所能及的。” 宋玹摆摆手让疾医下去了,走到窗边,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江面又起雾了,远远近近一片茫然。 副将邓辽进来禀报道,“主公,起雾了,行船的速度不能太快,赶到下一个城池可能要到入夜了,还是按照原计划上岸过夜还是继续前行到下一个城池?”在邓辽看来入夜贵人们都安歇了,何必再折腾起来上岸呢,况且从渡口入城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如在船上过夜了。 宋玹想着若是让昭姬半夜再折腾起来,赶路着了凉气,确实还不如在船上过夜,于是道,“就在船上过夜,入夜之前找一个妥帖处停船,等明日清晨继续赶路。” 邓辽得了令便退下了。 宋玹想,既然改变了行程就要和昭姬说一声,也算是去见她的一个借口。 宋玹走到昭姬舱房门口,让人同传了一声,待进去,看到昭姬正在调香。 昭姬看到宋玹进来,站起来向宋玹行礼,宋玹笑道,“昭姬已经很久不对我行礼,如今也如往常吧。” 昭姬笑了笑,“宋王此来是有什么事么?”宋玹发现昭姬脸上擦了一层淡淡的脂粉,一时让她本来还有些稚嫩的颜色变得妍丽起来,却难掩疲惫之色。 “我听说你受了寒,也不知怎样了,过来看看你。”宋玹道,“如今看你还是不舒服么?” 昭姬淡淡笑道,“没有,只是吹了会凉风,有些头晕,安歇了一会,现在好多了,多谢宋王的关心。” 宋玹看昭姬的疏离的作态,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心情冷了下来,“江面上起雾了,船不能快行,傍晚之前是赶不到下一个城池了,只能委屈昭姬在船上过一夜了。” 昭姬迟疑了一下道,“无妨,既然赶不到就不要麻烦,这王船布置的甚为舒适,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宋玹见昭姬迟疑,便道,“若是有什么不妥,尽可以说出来。” 昭姬笑道,“真没有什么。” 宋玹又道,“晚膳在主舱房一起用么?” 昭姬想了想,“我还有点头晕,用一些清粥即可,就不参加宋王的宴饮了,以免打扰到大家的雅兴。” 宋玹默默无语坐了一会,见昭姬只是调香并不再理会他,只好告辞离开。 昭姬却在宋玹离开后,叹了口气,如果不上岸,彼此舱房距离又不远,如果晚上再遇梦魇,未艾未央若是大惊小怪,就怕被宋玹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1)周代分医学为四科,即“食医”,“疾医”,“疡医”和“兽医”。疾医相当于现在的内科医生。疡医就是外科医生。 . 女主不愿意结婚的原因粗来了= =~ 44第四十三章 第二日清晨,宋玹照例使人邀昭姬一起用早膳,可是昭姬仍然拒绝了,宋玹心下觉得蹊跷,按照昭姬的性格,就算不耐烦见自己,只是身为使臣也不至于如此。 宋玹又使疾医给昭姬请脉,昭姬还是拒绝了,说自己身体已经好了,这让宋玹倍感奇怪。 待日头高升,邓辽禀报说再不到一个时辰就到绛都的咽喉平陆了,宋玹得了消息,便去昭姬那里。 待宋玹进了昭姬的舱房,却吃了一惊,舱房的窗帘半掩着,使得室内有些昏暗,昭姬坐在阴影里,依旧在调香,舱房的四角的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房中有浓重的熏香味道,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玹皱了皱眉,轻声道,“昭昭,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平陆了,是在平陆用午膳呢,还是在船上。” 昭姬抬起头,想了想道,“如何都好,宋王觉得怎样比较便利?” 昭姬的妆容似乎比昨日更重了一些,人也觉得比昨日更加的憔悴。难道是船上休息的不好,但是昭姬的态度甚为奇怪。 “不如到平陆再用吧,船上的菜色毕竟不比平陆。”宋玹看昭姬还要强打精神应付自己,心下不忍,寥寥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宋玹回到自己的舱房便招了疾医过来。 疾医进来,发现宋玹正半合着目想什么,便屏气敛息的立在一边。过了一会,宋玹道,“你想办法查一查熙陵君的香灰,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疾医唯唯而出,连忙嘱咐药僮在甲板上晒药以观察熙陵君侍女的动向。 过了一个时辰,平陆的渡头到了,渡头离平陆并不远,于是平陆的县大夫和大小官员在渡头迎接宋玹和昭姬。昭姬罕见的穿了女式直裾,并且画着浓妆,让平陆的大小官员暗自惊异,传说中的熙陵君是好着男装的飒爽女子,但是见了真人才发现熙陵君更符合魏艳的形象,传言果然不可信。 众人寒暄之后,昭姬没有骑马,而是上了自己的马车。宋玹看着昭姬异于往常的举动,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刚上车不久,疾医便让人传话进来说有事禀报。 宋玹连忙把疾医招了进来,疾医刚一进来,宋玹就迫不及待道,“可是有什么异常?” 疾医道,“香灰大部分起的是提神醒脑的效果,不过里面有夹杂一些桃木灰。” “桃木灰……”桃木并不是香料,焚烧桃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驱邪。宋玹更加迷茫,“桃木除了驱邪,还有其他什么作用么?” 疾医思索了片刻,“桃木乃木中仙品,可以镇灾驱邪。小人之前说熙陵君心思郁结,难道是因为被邪灵侵扰所致?” 宋玹更加奇怪了,昭姬异常之前,两人几乎日日在一起,昭姬的转变实在拒绝自己之后,可是之后她就在自己的王船上,到哪里去遇到邪物呢?而且昭姬若是因邪物所扰,为什么要隐瞒下来呢。宋玹摆摆手让疾医下去了。 等入了平陆,便是由县大夫等举办的宴乐午膳。宋玹身着青色常服坐在上首,昭姬穿着青色的封君礼服坐在左下,脸上依然带着妆,不过妆容却凸显英气,与众人在渡头上所见大有不同。 昭姬怕宋玹发现自己梦魇之事,一晚未眠,一直用提神的熏香吊住精神。但因梦魇惊扰而生的疲态确实遮不住,不禁宋玹感到蹊跷,连苏子澄也感觉昭姬面色不妥,因苏子澄坐在昭姬下首,乘人不注意之时便悄悄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么?若是不适,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昭姬回道,“船体摇动,确实不习惯,一直不能入眠。” 苏子澄道,“一晚未眠,伤及精血,不如殿下现在去休息,这里有微臣。” 昭姬摇头道,“无妨,不过是午膳,用过之后再去休息不晚的。” 此时是魏宋交好之后,魏国使臣第一次出使宋国,而宋玹又亲自到边境去迎接。县大夫等大小官员自然曲意讨好,连连向昭姬和苏子澄敬酒,若是平时,昭姬饮些薄酒自然无事,可是因一夜未眠,少饮了几杯便有些不支,苏子澄自然为昭姬挡酒。宋玹看着不知为何心底却升起了无名之火,但又不舍昭姬难受,便道,“熙陵君不善饮酒,你们罢了吧。”方才给昭姬解了围。 众人看宋玹脸色颇有些不霁,于是草草结束了宴乐。 昭姬便去了专门为她安排的下榻之处。苏子澄本来欲说,让昭姬探探宋玹在灵寿城诡秘行踪之事,但见昭姬脸色不好,就连忙让昭姬去休息。 昭姬的下榻之处早由未艾领着侍女们又布置了一番,待昭姬回来,就按照随侍而来的疾医的嘱咐服侍昭姬饮了桃水,点了安神香,在昭姬枕下放置桃木剑。便服侍昭姬更衣休息,昭姬之前饮了酒,困乏之极,更衣后净面后倒头就睡。 宋玹待昭姬走后,听候县大夫的县务回报,又处理了些政务,这一忙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到底是担心昭姬,便去了昭姬下榻的园子。 毕竟已经过了一个下午,昭姬就算前日休息的不好,如今也应该缓点神了。若是因为困乏不用晚膳反而不宜于身体,宋玹如此想着就已经入了昭姬下榻的园子。 昭姬刚入睡就又被梦魇惊醒,对于梦魇,疾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来以为饮用桃水,焚了桃木香,放置了桃木剑便可镇邪,不想昭姬竟然还被梦魇所扰。 于是又煮了桃木水给昭姬沐浴净身,连昭姬的衣服用具,甚至昭姬身边的侍候之人都一一用桃木香熏过除邪。 宋玹来的侍候,昭姬刚净身完,头发还半湿着,本来不欲让宋玹进来。宋玹不免担心,难不成不是真是被什么邪物缠身了?于是便硬闯了进去。 但见昭姬一身白衣坐在袅袅焚香之中,半湿的头发披在身后,衬得一张小脸青白无血色。未艾正在给昭姬拭发,看到宋玹进来,手一顿。 宋玹沉着声音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昭姬疑惑道,“宋王如此闯入女子的寝室未免失礼了吧。” 宋玹被昭姬的态度弄的心头火起,却惊觉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她,“你的脸色都青白了,怎么可能无事?” 昭姬半垂了眼睑道,“没什么,在船上休息不好,我一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玹无奈道,“昭昭,你若是身体不适,不必骗我。就算你只是魏国的熙陵君,我也不会害你。相反,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和你兄长交代?” 昭姬看着宋玹誓不罢休的样子道,“不知道为什么梦魇了。” 宋玹明知道昭姬还有隐瞒,但是她能说出一些来已属不错,“疾医怎么说?若是没有好的办法,我找巫医来。”此时巫、医已分家,医者就是医者,巫医已经很少了,处理一些疾医解决不了的问题。 昭姬却不愿意找巫医,若是无用之人,必然帮不到什么忙;若是神通广大,万一看出了端倪,岂不是让魏国王室滑天下之大稽。“先不用了,刚才疾医已经帮我除了邪,应该是无碍了。” 宋玹看昭姬坚定的样子,叹了口气,他跪在昭姬身侧,拉着昭姬的手道,觉得入手冰凉,便用力握了握,“我说喜爱你,不是骗你的,即使你拒绝了我。所以现在我很担心你,你明白么?” 昭姬看着宋玹诚恳的样子道,心中有一丝悸动,“我小时候也如此过,过段时间就好了,不用担心。” 总算是又说出了一点,宋玹亲了亲昭姬的脸,昭姬微偏了小脑袋,但是没有躲过去,“昭昭,上次是我强求了,我收回那些话。所以我还是不改初衷,愿意让我做你的情人么?”宋玹不信昭姬对自己丝毫没有感情,必然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昭姬迟疑的看着宋玹,但是又不想拒绝他,毕竟是联盟之国,继续如此未免也太难看了,但是…… 宋玹微微一笑,“昭昭,你是魏国的熙陵君,难道还怕我反悔么?” 昭姬点了点头,倾身在宋玹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计,宋玹吃了一惊,呆滞了几息,昭姬看着宋玹的表情笑了起来。 宋玹松了口气,道,“既然已经除了邪了,那你休息吧,脸色实在太不好了。” 昭姬闻言却迟疑了起来,她其实并不想休息,她看了看天色道,“要用晚膳了么?” 宋玹道,“一起么?” “你公事处理完了?”昭姬道。 宋玹捏了捏昭姬的手道,“处理完了。你身体不适,我把晚宴推掉,就我们两个人用膳好么?” 昭姬点点头道,“那你出去吧,我还没有更衣呢。” 宋玹轻笑道,“好,我等你。” 待昭姬更衣之后,和宋玹一起用了餐。宋玹知道昭姬已经两日一夜未免,体贴的准备了清单可口的食物。昭姬虽然只是不想去休息,看到食物就几欲作呕,但是还是勉强用了一些。 虽然席间言笑晏晏,昭姬的精神也更好了一些,但是宋玹还是早早告辞而去,希望昭姬能早点休息。 然而昭姬又梦魇了。 这次梦魇,将苏子澄、李印、秦蕴都惊动了,大家都围到了昭姬的寝室。 疾医对昭姬的频繁梦魇束手无策,只恨自己平时看不上巫,没有更好的处理昭姬梦魇的办法。疾医只好道,“殿下,实属小人学艺不精,不能为殿下解忧,不如找巫医来看看?” 昭姬对众人道,“无须惊慌,我幼年也如此,后来就好了。” 疾医道,“殿下可否说一说幼年是如何处理的,也许能解此次之围。” 昭姬心头一动,当时是阿兄每夜陪着自己,梦魇就消失了。“幼年也曾经梦魇过一段时间,后来我住到了东宫,便无此事了。” 疾医想了想道,“也许是主公的王气将邪气驱除了,若是如此,不如招力士围在殿下寝室外,阳气一盛,或许可以一解殿下的梦魇之苦。” 李印道,“可需多少人?” 疾医道,“普通的阳气怎么能比的上王气,自然是越多越好。” 李印对昭姬道,“殿下,末将出去安排。” 昭姬颔首,她也希望能早点解决。 苏子澄听到王气,却想到如今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么?不过,这种话他却不好说出来。随后他又发散的想到若是寝室外围着力士不够,到可以让一些男奴守在昭姬的寝室内,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苏子澄一惊,“殿下这梦魇来的蹊跷,可是有接触什么诡异的人或者物么?” 昭姬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却不可能说出口,便道,“一直都在宋王的王船上,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苏子澄道,“微臣听说江国周氏有‘妖人’之称,殿下可是与此人接触有关?” 昭姬摇摇头,“不是,这件事和周离无关。周离身负才能,日后我还要将其推荐给王兄,‘妖人’之语行人日后不要再提起了。” 苏子澄点头称是,却对昭姬的维护之意感到奇怪,昭姬竟然连丝毫怀疑都没有。 这样众人折腾到半夜终于散去,昭姬却毫无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女主连兄长都没有说过,更不可能给男主说,不过男主可以猜,(⊙v⊙)嗯 马上就会有一个突破了,艾玛,真不容易! 45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清晨,宋玹来找昭姬用早膳,却发现昭姬眼眶下的青色连脂粉都盖不住了。短短几日,昭姬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下巴尖的让人心惊。“昭昭,你昨夜又梦魇了?” 昭姬点点头,神色倦怠。 宋玹道,“昭昭,显然这已经不是疾医能处理了的,还是寻有能力的巫祝来吧?” 昭姬恹恹的摇摇头,“再过几日吧,我不是说过我幼年的时候也曾经梦魇过么?熬几日就好了。” 宋玹对昭姬抗拒巫祝感到疑惑,“昭昭,不能讳疾忌医啊?” 昭姬不耐烦的说,“我不想看到那么丑陋的人。” 宋玹看着昭姬耍小孩子脾气,哑然失笑。巫在施法时经常都戴着狰狞的面具,即使不戴也会在脸上涂上颜色诡异的图腾,自然不会美观。不然就到绛都之后,让大祝给昭姬看看吧,宋玹想了想,大祝长的挺英俊的。 宋玹陪着昭姬用了早膳,立刻让众人启程去绛都。 因为水为阴,宋玹不想加重昭姬的梦魇,于是陪着昭姬从陆路回绛都。一路上昭姬一直都在自己的马车中,宋玹也上了马车陪她。 婢女们都被赶去了外间,昭姬倚着软垫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边宋玹轻声读着书简。 宋玹读了一会就看到昭姬头歪在车壁上貌似睡着了,宋玹蹑手蹑脚的爬了过去,轻轻的将昭姬揽进怀中,让她能躺的舒服一点,昭姬却睁开了眼睛。 宋玹用手指摸了摸昭姬眼下的青紫,捂住昭姬的眼睛道,“你休息一会吧,别怕,我守着你。” 昭姬躺在宋玹的怀中,身下是柔软而又坚实的*,鼻端萦绕着不同兄长清爽香气,而是一种淳厚的让人安心的味道,竟然和宋玹往日的熏香亦不同,让昭姬不由的放松了身心。昭姬想起了疾医的‘王气’之语,也许宋玹的王气能帮自己驱赶梦魇吧。如此想着昭姬堕入了黑暗之中。 宋玹听见昭姬的呼吸渐渐平稳,松了口气,拿开捂在昭姬眼睛上的手掌,看着昭姬睡着后依然微颦的眉头,用手指轻轻的抚平…… 也许是宋玹身上有安神作用的熏香果然有特别之处,过了一会,宋玹竟然也感到困顿,就调整了一下姿势,陪着昭姬睡了一会。 待宋玹醒来之后,发现昭姬仍然在安睡,没有梦魇的迹象。算了算日子,昭姬怕是有三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回去一定重重的赏了疾医,这个安神的熏香效果倒是不错。宋玹心情颇好的活动了下被昭姬压麻的手臂,听到昭姬呢咛了一声,小脑袋向宋玹的怀里钻去,宋玹连忙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听见昭姬呼吸舒缓了,看着昭姬的姿势,又不免好笑,这样睡醒来,脖子不怕扭断了,便轻手轻脚的帮昭姬换了一个姿势,又盯着昭姬的睡颜看了一会。便一手揽着昭姬,一手着书简看起来。 不知是宋玹的王气将梦魇镇住了,还是得益于宋玹衣服上的熏香,昭姬安睡了一日,没有醒来,也没有再遭受梦魇的侵扰。宋玹这一日也未离昭姬一步。 魏国众人不禁长舒了口气,果然还是要王气才能震住啊。 、、、、、、、、 待到傍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绛都。绛都成为宋国的都城,如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是西北有名的石城汤池。 苏子澄和李印骑在马上,虽然对绛都大体情况都有了解,可是当绛都真正映入眼帘时,众人都被震撼了。 绛都城池庞大不亚于阳樊,而城墙之高仅凭目测,竟然还比阳樊高出几尺。而现在距离绛都还有十五里,就出现了成排的箭楼和各种关卡,几乎百步就有一箭楼,这简直随时摆出了作战的戒备状态。 李印看着堪称森严的警戒对苏子澄道,“苏行人,最近宋国有战事?” 苏子澄摇摇头,“貌似自从去年宋王平定了宋国西北的内乱,宋国就不曾出现过大的动乱了。即使是去年的那场内乱,也没有到威胁到王都的地步。” 李印道,“虽然这些关卡和军士是有可能摆出来给我们看的,可是这些箭楼却不是最近几个月建造的,看这些木头的斑驳程度,至少建成也有两年了。” 苏子澄道,“宋国是好战之国,昔年主动去攻打其他的国家,引得众国群起而攻之,被吾国大败。后来又内乱不断,曾经有几次危及王都的战争,如此绛都建造成这样也不足为怪。” 李印听罢,眼底却有隐忧,阳樊的城墙不可谓不高,城防设施不可谓不坚,可是警戒程度与绛都一比,却落了下风。魏国已经安逸太久了,虽然有时有邻国在边境骚扰,可是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已经有几十年几乎没有打进国界的侵袭,更别说危及阳樊。所以阳樊虽然在中原闻名遐迩,却难称固若金汤。 苏子澄看着李印眼底的担忧道,“李将军,若是让你领军攻打此城,你需要多少军士?多长时间?” 此时他们已经离绛都越来越近,绛都的全貌也堪堪展现在众人面前。 时年,大的城池都是依水而建,绛都亦是如此。绛都外环绕着绛水,在绛都的正门处最窄,目测也有十几长,而李印目力所及最宽处几乎是一个小湖泊了,怕不有数十丈之宽。 想要过护城河都很难,更别说,护城河之后还有一道矮墙,之后可以藏有军士,攻击在护城河上架桥的敌军。而矮墙距离绛都的城墙还有一些距离,不消说,一定筑有拒马带和一些防御工事。 李印摇摇头,“苏行人,这样的城池只消有一万兵马驻守,恐怕无人愿意去攻打他。若是给我一万兵马,即使十万军队来攻,不出意外,我守两三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苏子澄悚然变色,李印接着说,“这样大的城池,肯定储藏着大量的粮食,又有井水和田地,供给不成问题。又有高墙利器,兵强马壮。城里必然还有几万百姓,若是将年壮的百姓训练成兵丁,剩下的老弱病残做后勤,只要同心同德,即使守五年的问题也是不大的。如果要强攻这样一座城池,损失太大了,将给那个国家带来不可预知的恶劣后果。” 苏子澄道,“那以将军看来,阳樊与绛都相比呢?” 李印看了一眼苏子澄道,“自然都是一等一的金汤之城,可是若论工事,阳樊却是略有不及。” 苏子澄笑道,“这次来宋国真是收获颇丰啊。” 李印点点头道,“是的,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不信绛都是如此的城池。” 正言语间,众人已经接近了绛都,并且看到在城门列队迎接的公卿大夫,而此时昭姬也醒了。 昭姬已经好几日没有睡一场安稳觉了,如今在宋玹怀中睡了一日,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宋玹含笑的眼睛,昭姬有片刻的恍惚,宋玹的眼角有些上挑,昭姬从下向上看时更加明显,因为微笑勾起了优美的弧度,被车窗洒进来夕阳的光辉映的熠熠生辉的双眸,竟然别有风情。昭姬被蛊惑了,伸出手轻触宋玹被夕阳镀上金粉的脸,长的挺美啊,却往往因为他的气度忽视了他的容貌。 宋玹抓住昭姬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懒猫,起床了,绛都到了。” 昭姬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宋玹的怀中睡了一天,不禁有些羞赧,连忙爬起来向窗外望去。 绛都高大巍峨,城墙底下是波光粼粼的护城河,城墙上旌旗飘扬,隐约可见立着戈矛全副甲胄的士兵。夕阳给整个城郭堵了一层金边,更使得绛都有一种凌然的气势。 “金郭铁城……”昭姬赞叹了一声。 宋玹笑道,“我的都城,如何?” 昭姬看着宋玹像一个讨赏的孩子,推着他道,“此城固若金汤,行了吧。城门口一定有迎接你的大臣,我要更衣了,你可以下去了。” 宋玹抓着昭姬的手,亲亲她的脸,“那便不下去了。” 昭姬推开宋玹的脸,又打宋玹的手臂,“你厚脸皮无所谓,我还要脸呢,你快出去呀!” 宋玹“哎呦”一声,抱着手臂倒了下去,昭姬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我没有用力啊。” 宋玹一脸痛苦道,“你躺在我怀里睡了一天,我的手臂早就被你压麻了,你刚才一打,很疼。” 昭姬连忙轻轻摸了摸宋玹抱着的那条手臂道,“是这里么?” 宋玹道,“你轻点,哎,就这里……恩……就这样按。” 昭姬按着按着觉得不对,她醒来已经半天了,刚才宋玹抓她手亲她的时候可是双手并用,灵活的很呢。 昭姬看宋玹一脸享受的样子,用手将宋玹的脸向两边一拉,恶狠狠的说,“你骗我啊?刚才怎么没有手臂麻,我要让你下去了,你手臂麻了?” 宋玹看被昭姬发现了,无奈抢回了自己的脸,昭姬这是越捏越顺手了……“昭昭,就算我手臂没有被你压麻,那我抱了你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帮我按一按手臂又如何。” 昭姬看着被戳穿了还强词夺理的宋玹,无奈的泄了口气,又手脚并用的将他往外推,“你出去,出去,再不出去就真来不及了,我可不要让人笑话魏国封君没有礼节!” 宋玹看昭姬是真要恼了,连忙道,“好啦,我这就下去,你更衣吧。”说着推开门,让守在外间的未艾未央进来服侍昭姬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将前面的章节整合了一下,字数看起来漂亮一点,情节没变化,不用回去看~ 46第四十五章 中午用午膳的时候,未央和未艾便将昭姬的饭食一直温着,见宋玹让两人进去,便将饭食也端了进来。 昭姬问宋玹,“你也留下一起用膳?” 宋玹摇摇头,“你还要更衣,我若是一起用了,容易耽误了你的时间。况且我也要更衣,寺人也给我留了饭食,我回我那边吃吧。”说着便下了马车。 昭姬看了看菜色,指着一晚粥道,“就喝点这个吧。” 未艾发现昭姬的脸色好多了,便道,“果然是需要王气才能震慑邪气啊,昨夜屋外那么多军士也抵不过宋王一人。” 昭姬却有些羞赧,瞪了未艾一眼道,“不许再说。” 未艾趁着昭姬不注意,像未央吐了吐舌头,未央只当没看到。 昭姬匆匆喝了点粥,便让二人服侍自己更衣笼发。 未央道,“公主,换封君礼服么?” 昭姬想了想道,“换我的王姬礼服吧。” 未艾有些惊讶,公主除非必须的场合,很少穿王姬礼服的,且不说礼服繁琐,更因昭姬喜爱淡色,并不喜欢鲜艳夺目的颜色,而王姬礼服是赤红色。 昭姬笑道,“一会你便知了。” 、、、、、、、 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宋玹在外面道,“昭昭,下来吧,到绛都了。” 未艾先下了马车给昭姬打开车门,昭姬就见宋玹换了一身玄色的常服站在马车边,将手递了过来准备扶自己。昭姬将手放在宋玹手中踩着绣凳下了马车。 宋玹眼前一亮,他还是第一次见昭姬穿赤红色的礼服,头插金笄。因这一日的补眠,昭姬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又略施了薄粉。不仅没有被艳色的礼服夺取光彩,反而更添了五分颜色,一时使得昭姬瑰姿艳逸。 昭姬落地站稳后,就将手抽了回来,宋玹想握却没有握住。只好和昭姬一同走向已经在绛都城门口等待的众大臣。 宋国的官制与魏国不同,魏国最大实权官职是正卿,而宋国最大的官职是相,下面有六卿,六卿的称呼和职能也与魏国有所不同。 在宋玹登基之前,相只有一位,在宋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宋玹登基之后,为了抑制三大世家中薛氏薛羌的势力,把相又分为了左右二相,右相为尊,当时便是薛羌,左相先是由灵寿君担任了一段时间,后来被薛羌逼迫,灵寿君辞了官职,回到了灵寿。此后右相又换了两三个老臣。时间越久,薛羌的势力便被宋玹慢慢的抽空,后来薛羌病死,宋玹终于几乎将朝政抓回了手中。 此时站在众臣最前方的有两人,两人昭姬一个都不认识,倒是二人身后众臣之中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昭姬对于宋国也有些简单的了解,为首二人的特征又很明显,昭姬不用猜都知道二人是谁。一位是长须飘飘的老者,一位是正值壮年的髯须汉子。老者便是现在三大世家位居第一的顾氏顾恒,壮年男子便是薛羌的儿子薛辅。 宋玹将昭姬介绍给众臣。之前关于宋王有意迎娶熙陵君的传闻已经满世家疯传了,如今又看到宋王亲自扶熙陵君下马车,众臣看向熙陵君的已经不单单是在看一位魏国使臣,魏国的封君,魏王的胞妹。 各种包含复杂深意的目光投向昭姬,昭姬却含着淡淡的微笑,向众臣回礼。 然后宋玹上了一边停驻的御撵,伸手对昭姬道,“昭昭,上来一起!” 昭姬看着宋玹的举动,心想果然如此。便伸出手递给宋玹,宋玹施了巧劲一拉,便将昭姬拉上了御撵。 众臣在之后神色莫测,宋王所为并不算出格,即使只是当熙陵君为一介魏国封君,宋王想让她一起乘御撵也并没有什么可置喙的。 但是宋王在拉熙陵君上去的时候所称呼的明明是一个女子的小名,可见二人的感情已经非同一般了。 一些大臣望向身为右相的顾恒,顾恒却摸着胡子但笑不语。而薛辅却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子琏,公子琏挑起嘴角笑了笑。 国君的仪仗各国并无大不同,但是昭姬却从来只是旁观,如此站在御撵上供众人参观却是第一次。 御撵通过横在绛水上的巨大吊桥的时候,昭姬好奇的望了一眼绛水,果然是暗红色的。 宋玹低头看向昭姬道,“看什么?” 昭姬指着绛水道,“果然是红色的,不愧是盛产代赭(1)的绛都。”自从几百年前,匠人从一种暗红色的石头中炼化出一种金属,并发现它比铜等其他锻造兵器的金属更加坚硬、坚韧,打制的兵器也更加锋利,耐用,后来炼化这种金属和用这种金属锻造兵器的方法便迅速的传遍了各国。这种暗红色的石头叫代赭,这种金属便名叫铁。 锻造技术最为发达的国度是纪国,可宋国的绛都却盛产代赭,绛都的土地是暗红色的,连流经的河水也变成了暗红色,所以名为绛水和绛都。 宋王笑道,“是,若不是现在代赭如此重要,绛都也不会成为宋国的王都。” 昭姬疑惑的说,“为什么?绛都地处冲要,又有绛水可为屏障,也是一个建都的好地方呀。” 宋王摇摇头,“你可知这红土正是因为都是代赭,所以十分的贫瘠,作物很难生长。以前无人知晓这代赭的奇妙之处,所以这里最多不过是兵家重地,却无法支持一国之王城。如今绛都建成了王城,绛都内外田地的泥土都是从别的地方运来,又用田肥养护,才能让作物生长的好。” 说着御撵已经通过绛水,路过了可以掩蔽士兵的马墙。官路两边是宽阔的拒马带,临近城墙的地方全部耸立着粗壮的木质尖刺,顶端是铁质或者青铜质包衣,但统统都是红到玄色的暗沉颜色。这样的尖刺不仅可以阻碍攻城士兵搭制云梯,若是有士兵从云梯上摔落,就会掉在尖刺上,便绝无生还可能。 前方便是绛都的正门,只有重大的事务才可以打开,比如迎接国君。 悬门被高高的吊起,左右打开的大门上包裹着铁皮和一颗颗铁质铆钉泛着冷冷的光芒。 这座城和阳樊完全不同……若阳樊是一条盘桓的金龙,那么绛都便是一只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猛虎,连牙齿和利爪上都仿佛往下滴着鲜血。 御撵刚入了城门,夹道百姓们的欢呼声便扑面而来,将昭姬拉回了神。 昭姬看着周围雀跃的百姓,整齐的屋舍,刚才那种浓郁的鲜血气息消失了,宋国的百姓和魏国的并没有什么大不同啊。 不多久御撵便入了王宫,并停在了专门招待外国使臣的宫殿前。宋玹先下了御撵,又扶着昭姬下来道,“你住这里,还是住我的宫殿里?” 昭姬瞪了宋玹一眼,宋玹笑了笑,拉着昭姬进了院子,未央未艾已经先从侧门赶到了殿内,正指挥着侍者们将昭姬的东西一样一样抬进去。 宋玹拉着昭姬进入正殿道,“这里总归没有我那里舒服,你确定不过去?” 昭姬抽回自己的手,坐在一边道,“确定,你若是继续说,现在就离开吧。” 宋玹笑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晚上的宴席可以参加么?若是不行,我便推后几日。” 昭姬摇摇头道,“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今夜是我代表魏国首次在你宋国宫廷面前露面,我怎么能不去呢?” 宋玹道,“无妨,你不用太在意,今夜只是家宴,都是王室和亲近的公卿大臣,不会有很多人。” “这些才是宋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吧?”昭姬看着宋玹,“这些人,我哪一个都不能大意。” “有我呢!”宋玹将昭姬揽入怀中,“我的态度在这里放着,正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亲近之人,所以才会更加的注重我的态度。” “是么?”昭姬斜了宋玹一眼,“据我所知,宋王将几乎将宋国都掌握在手中,也只是几乎而已。” 宋玹哈哈大笑,昭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自己做的没有白费,已经入了昭姬的心中了,“那昭昭是要帮我么?” 真是……厚脸皮。“你是盟国之主,现阶段你我共同的敌人是申卫。你对宋国的掌控直接关系到联盟的稳固。为了我国的利益,我也应该帮你一把。” 宋玹笑着亲了亲昭姬的脸颊,“好好,昭昭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昭姬无语道,“现在你可以走了吧?准备准备,还要参加晚上的宴席呢。” 宋玹闻言笑眯眯的走了。 、、、、、、、、 晚上的宴会果然如宋玹所言,只有宋国王室成员和宋国的肱骨重臣,相当于王室家宴了。 因宋玹提前知会了,所以昭姬穿了一身紫色直裾,直裾对于贵族来说不过是常服,对于平民却是礼服。但让人玩味的并不是她穿着直裾,而是直裾的颜色。 颜色有正色、杂色、美色、恶色之分,贵族的礼服只限于青、赤、黄、白、黑这五种正色,虽然常服可以着多种颜色,但是出席宴会也会尽量避免穿杂色贱色。紫色这种间色一直是属于贱色范畴,在以前一直是便服、内服或者平民的服饰。 但是魏平王(2)十分喜爱紫色,他觉得紫色高贵,除了需要穿王冕等礼服的场合外,时常穿着紫色的服饰。如此上行下效,整个魏国都觉得紫色高贵了起来。 魏平王从小就天资聪颖,君子六艺无一不精。魏明王薨逝魏平王继位后,大家以为魏平王会带领着魏国走向第二个高峰。可是魏平王之后的表现却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珠。他对国家政事丝毫不感兴趣,将所有的政事都扔给了以翟喜为首的一帮魏明王时期的老臣。他的一生都铺在吃喝玩乐上,全身心的将阳樊变成了一座奢靡享乐之都。 因为魏国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大国,所以阳樊所崇尚的也渐渐传到的其他诸国,比如女子着男装,比如贵族尚紫色。很多贵人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也会穿着紫色的直裾,但是出席大王的宴席,大家还是穿着是传统的正色礼服。 魏平王在诸国中的名声褒贬不一,有的说他是真英明,魏明王时期因为刚实行改革,许多政策还有缺陷,但是魏明王却有些急功近利,一些新政实行到最后也说不出是好处大一些还是危害大一些。所以到了魏平王时期正是要进行继续调整和坚持。魏平王并没有换掉老臣,而是继续用他们,他们也正是最能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问题的,所以魏平王的全权放权,也让翟喜一班老臣将新政坚持了下去,后来又有太子监国,终使魏国成为了中原一时之霸。 但更多的人却认为魏平王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实质没有什么本事。倘若翟喜不是如此忠于魏国,又确实有治国之能,不说会将魏国搞的更乱,弑了魏平王取而代之也是不无可能的。可是谁让天佑魏国呢,即使是这样的国君,也依然成为了一方霸主。 所以这也是虽然魏平王时期很多风尚被一些自持正统的老牌国家和世家排斥的原因之一,一切都源于——嫉妒。 如今昭姬首次在绛都贵族的聚会上出现就穿着紫色直裾,其用意不得不让人深思。 “哼!”顾沁心不屑的对公子琏道,“我还当这魏国熙陵君是何等人物呢,竟然会使得阿姊写信与我,让我不要招惹她。却不想不过是这种被宠坏的普通王姬而已,初次在绛都露面却穿紫色这种间色。” 公子琏笑道,“如此这样不是正合你意?不过碍于她的身份,王兄也不得不对她虚以委蛇,说不定还会聘她为后。”公子琏面上笑着,心中却对顾沁心很是鄙视,若不是因为她是顾家唯一未嫁的嫡女,自己何须讨好她?不过如今却有了更好的选择。 顾沁心听了公子琏的话,冷笑道,“若是她做不了主公的王后,岂不是也和你意?”她何尝不知公子琏成天追着自己很大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家世,但公子琏既是一国之公子,又俊美有风度,她即使一点不喜欢他,也不会拒绝。如今魏国熙陵君的出现,公子琏一定转去讨好熙陵君了。 公子琏柔情款款道,“沁心,为了你的心愿,我也愿意一试呢。” 顾沁心看都不看公子琏一眼,就走向了昭姬。昭姬此时正被以安阳公主为首的一群绛都贵女围着。安阳公主是宋玹的姐姐,下降了仅次于三大世家的杨家。这些年,袁家因袁冲出走,几乎一盘散沙;崔家被宋玹连番打压;顾家后继无人。而杨家尚了安阳公主,又经过多年的经营,已经隐隐与三大世家比肩了。 宋玹之前特意交代了安阳公主一定要好好招待昭姬,毕竟这也是他回到绛都的第一场宴会,不可能全场都只顾着昭姬,而苏子澄等人早就借此机会和绛都的贵人们打成一片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代赭:赤铁矿 (2)魏国出现的几个王,魏明王的儿子是魏平王,魏平王的儿子是魏烈王,魏烈王的儿子是魏旭,女儿是昭姬。 47第四十六章 宋玹之前特意交代了安阳公主一定要好好招待昭姬,毕竟这也是他回到绛都的第一场宴会,不可能全场都只顾着昭姬,而苏子澄等人早就借此机会和绛都的贵人们打成一片了。 顾沁心走近熙陵君,就听到一片欢声笑语,她冷眼看着安阳公主微笑着偏头和熙陵君说着什么,好似已经和熙陵君成了好闺蜜。而安阳公主的小姑杨芝也在一旁附和着什么,不由的好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熙陵君,恐怕安阳公主心中也是好受不了,却受了宋玹的嘱咐不得不曲意逢迎。 众人看到顾沁心走近,笑声都歇了些。顾沁心和杨芝这绛都两大适龄未婚贵女互别苗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个出自老牌世家,一个来自新兴贵族,一个妖娆冷艳,一个爽朗英气,且都是家中娇宠的幼女。况且此二人在熙陵君出现之前,一直都是王妃的热门人选。虽然宋王一直以国事繁忙、没有时间大婚为由,一直没有立后,可是宋王近日来的表现,已表明他对魏国熙陵君的态度,既然他已经开始着手自己的婚事了,那么立后之后,难道不纳妃么?且不知此二人还要怎样斗呢。 安阳公主见顾沁心过来,心里虽然极是厌烦此人,面上却丝毫不漏,笑着招呼道,“沁心,你到哪儿去了,刚我们还说起你呢。”又偏头对昭姬道,“熙陵君,她可是绛都出名的美人儿。” “若论起美人,在场谁能比的上熙陵君的美貌呢?”昭姬顺着安阳公主的眼神向顾沁心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赤色曲裾的姿容娇艳的女子款步而来。顾沁心腰微微一弯施了一礼,按照标准的礼节来看,不免敷衍,只是她风姿妖娆,倒有些赏心悦目,可是又稍稍显得刻意。“殿下刚入国境,吾王便去边境迎接,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了。” 杨家是将门,杨芝本性就心直口快,见不得顾沁心矫揉造作的摸样。如今见顾沁心吃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沁心弱柳扶风般的一拜,就听到杨芝的嗤笑声,心中一恼,抬头一看,杨芝与她同穿了赤色的曲裾,心中更是不快。 杨芝身材高挑,又比顾沁心年幼,加上性格爽朗,不同于顾沁心的娇美,一身赤色曲裾倒被她穿出了明媚的风姿。可是在顾沁心眼里却是一个粗俗未长大的丫头。 昭姬看这两人还未交谈便战意浓浓,不免觉得有趣,便回礼道,“贵国与吾国乃兄弟之邦,情比金坚。我虽然只是一介使臣,贵主待我如上宾,自然也感动于贵主的拳拳之心。这份情谊又怎是区区容貌可以左右的呢?” 昭姬将话题转到两国友谊之上,仿佛嘲笑顾沁心着眼小气。顾沁心虽然不至于在面上显露出来,可是眼神却冷了几分。 若不是安阳公主拉了一把杨芝,杨芝又要笑出来了。安阳公主曾经动过让小姑杨芝嫁给宋玹的心思,可是一来杨芝自己不愿意,二来杨芝的性格说好听的是直率爽利,说不好听的是粗豪憨直,又因是幼女被家人宠的太过,若是硬要杨芝入宫,还不知是福是祸呢,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这倒是呢,如今贵国与吾国正是如胶似漆的好时候。”安阳公主打着圆场,“说来熙陵君来的时候路过灵寿城了吧?” 昭姬颔首道,“承蒙灵寿君和君夫人的招待,特别是君夫人,真是一个风姿绰约、品性高雅的人。” 安阳公主笑道,“沁心便是顾家的幼女,灵寿君夫人的幼妹呢。” “原来如此,我说这初见却有熟悉之感。”昭姬恍然,总觉得这顾沁心哪里有些熟悉,“我路过灵寿时承蒙令姐的照拂,时常听到她提起你。” 顾沁心微仰了仰下巴,勾了嘴角笑了笑,“哦?姐姐提起我什么?不会是说我顽劣吧?”顾沁心自持家世和美貌,又是家中惯宠的幼女,所以只是微笑言语间都带着一种矜贵的傲慢。 顾沁心说这种话,若是论客套话而言,并无什么出挑,可是配上她傲慢的表情,却让人极为不舒服,无非是等着别人来夸奖她。 昭姬笑道,“怎么会呢?别说是通常人际之间的客套之语都是赞扬之词,更别说是亲姐妹了,怎么可能背后道人长短呢。”若说受宠,恐怕在场之人,无人可及熙陵君这位被魏王宠冠一时的魏国王姬。也从来不曾有女子在昭姬面前摆出来这种目中无人的架势来,况且她的地位也无须对这种人用什么迂回的方法,直接表示不喜就可以了。而且……这祸明显的就是宋玹引来了的,昭姬暗想。 昭姬这话说的已经是十分不客气,顾沁心这回脸色有些挂不住了,顾沁心因其家世除了杨芝无人会在众人前与她针锋相对。况且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客套之语,这熙陵君却捡其话柄,如此没有风度。 一旁的贵女本都是厌恶顾沁心一向以来的目中无人,如今来了一个身份地位远远超过顾沁心的熙陵君,说话又如此直白,真是大快人心。 绛都敢直接和顾沁心呛声的一向只有杨芝而已,如今熙陵君如此直接,让杨芝对她的好感大增,杨芝最看不得顾沁心傲慢矫情的样子,只是她本性好爽,说话直接,和顾沁心吵架也只是互有胜负,如今见顾沁心被压得敢怒不敢言,心中大为快慰,若不是安阳公主怕她忘形,死死捏着她的手,杨芝简直要拍手称快了。之前安阳公主说让她在宴会上一起接待熙陵君,她本来还以为会是一个说话弯弯绕绕,两不相罪的无趣的大国公主,没想到这位公主的脾气也如此直爽,真是太有趣了。 安阳公主心中又舒爽又无奈,这熙陵君刚才还端庄高贵,没想到也是如此的不好相与,或者是因为她和主公的关系,安阳公主眼中一闪,笑道,“正是如此呢,以灵寿君夫人的为人,以沁心的资质,也必然是夸奖的话。”安阳公主余光看到杨芝的眼神都黏到熙陵君身上了,为防她扑倒熙陵君身上,一手死死拽住杨芝,不由得头疼,自己是如何晕了头,让小姑和自己一起招待熙陵君啊,好辛苦。 但顾沁心马上给安阳公主减轻的负担,她感到众人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笑意,如芒刺在背,便道,“我去更衣了,失陪。”然后不等众人回话,便扭头走了。 众人便像没有见过顾沁心一般,众女间的气氛重新融洽了起来。 而杨芝经此一役,拉着昭姬的手简直如亲姐妹一般,细细和她说起喜好来。杨芝出身将门,自幼也喜欢和哥哥们舞枪弄剑,田猎赛马。她一拉昭姬的手便知熙陵君也是拉过弓,习过剑的,心中的喜欢之情又增加了几分。 众人说着说着,杨芝便提议玩些投壶的把戏,“殿下,我这个投壶,可与一般的有所不同。” 昭姬道,“如此便那可要见识一番了。”投壶乃是宴席上常见的雅戏,贵族男女无人不会,而且以善于此事而称道。 说着杨芝便使人端上一个颈长腹宽,口宅略开,口边有两耳的,高约一尺二寸的壶来,这个壶与平日的并无什么不同。 但是寺人捧给杨芝的二尺长无矢箭的质地却与通常的略有不同。 杨芝拿着无矢箭,用双手弯了弯道,“殿下,此无矢箭不是通常的木箭,而是特制的竹箭,弹性极佳。而且……”她有走到壶边,用手摇了摇壶道,“这壶中也没有放置红豆。所以若是投箭的时候用力过猛,箭便会弹出,若是弹出的话,这一箭也不能计分。或者箭将投壶带倒,那么本次投中的分数也全部归零。这便是一种新的玩法。” 原来通常的投壶的规则是投中便计分,为了便于投中,箭是木质的,壶底也埋了红豆。这样箭投进去便很少会有弹出的情况。而红豆给投壶增添了重量,也使得投壶很难被带倒。 杨芝的此规则一出,安阳公主不禁想抚额长叹,若是在朝宴上,投壶被赋予了各种意义。可是这不过是家宴,投壶也不过是消遣的娱乐,杨芝却搞的如此复杂,若是熙陵君投不中…… 可是昭姬接下来的表现让安阳公主放心了,却让杨芝真的要扑在熙陵君的身上了。 昭姬接过竹箭用手弹了弹,仿佛随意对着投壶一扔,竹箭便滑入了壶嘴里,在壶中轻轻的弹跳了两下,立住了,“阿芝奇思妙想,确实比一般的投壶有意思多了。” 杨芝的眼神亮了起来,连忙与众女分成了两队,每队三人,一队由熙陵君带领,一队由杨芝带队。 一人四只箭,第一箭投中记十分,叫做“有初”。二箭三箭投中,各记五分。最后一箭投中,记二十分,叫“有终”。全部投完,记总分论胜败,败者要喝胜者端来的酒。 为表示惩罚,酒自然是大碗。如此这般众人几番较量,昭姬这队有输有赢,昭姬也喝了不少酒。昭姬近日一直被梦魇所扰,今日好容易睡了一场好觉,又将怨气泻到了顾沁心的身上,如今近日少见的心情舒爽,多喝了几晚,才觉得头晕了起来,借口更衣不敢再喝。 未央扶着昭姬去偏室歇了一会,昭姬觉得室内焚香袅袅,颇为闷热,以致酒意上头,便让未央扶着她去殿外。偏殿守着的小寺人见贵人要出了殿,连忙上前询问。未央便让他领着两人去附近的小花苑歇一歇。 小寺人连忙领着二人去了殿后的花苑。绛都的夜风带着丝丝清爽的凉意和疏木花草的芬芳,满空的繁星映的小花园里的一花一影都有一种朦胧的美态,昭姬坐在花苑的小亭中,感到清醒了些,又因刚才的饮酒觉得口干舌燥,便道,“拿些水来。” 小寺人犹豫了一下,未央看了眼昭姬道,“无妨,你快去快回便是了。这里还是有我呢。” 、、、、、、、 公子琏在宴席上一边和苏子澄搭着话,一边又暗暗的注意着昭姬,见顾沁心面色灰败的离去,也不仅产生了一些兴味。后来又见熙陵君和杨家那个悍妞在一起很是投机,展臂投壶的身姿优美动人。心道,不论如何宋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苏子澄见公子琏的眼神有时候在昭姬身上流连不去,想起宋国有公子琏和宋王隐隐不和的传言,更加热情和公子琏套话,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益的信息出来。 公子琏又有意于昭姬,特别是在意昭姬身后的魏国,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便相谈甚欢。 少时,公子琏见昭姬退了出去,便也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待公子琏打听到昭姬去了殿后的花苑,来到花苑时,便看到昭姬双眸微闭,半侧着头,靠着小亭的红柱上,星光撒在昭姬的白皙的面庞上,仿佛在她精致的轮廓上符了一层莹润的光晕,红柱和昭姬的紫衣在夜色下沉如墨,更衬的昭姬面色如玉。 公子琏心中赞叹一声,好一个美人。待走上前去,便听一个女声道,“来者请留步,熙陵君在亭中歇息,未免失礼,等我先唤起殿下。” 公子琏一看原来亭侧的阴影里还立着一个青衣婢女,刚才自己的目光被熙陵君所夺,竟然没有发现还有旁人。公子琏自然知道熙陵君并未入眠,向亭内一拜道,“是我见了美人失魂,唐突了。许是这月色太美,美人如梦如幻,让我如在幻境,竟然一时忘情不能自已。” 昭姬正享受片刻的清净,就来了一个扰人的男子,她睁开眼睛向亭外瞟了一眼,好像是宋玹的弟弟公子琏,生母出自崔氏。昭姬不想理会,便装着自己入眠了没有听到。 公子琏见昭姬不搭理他,便对未央说,“若是不便就不用唤起你家主人了,你家主人在此亭中,让整个花苑仿佛仙境。” 未央知道昭姬并没有睡着,见昭姬并不搭理此人,便道,“如此,奴带我家主人谢谢公子的相让之义。”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琏?你在此处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眼泪掉下来,昭姬的爸爸应该是魏烈王,我改掉了,熬夜脑子乱了。 . 弱弱的问,这章算是昨天的两更可以咩?【反正我经常2000字一更,泥垢 今天的还会更一章= =~ 48第四十七章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琏?你在此处为何?” 公子琏扭头一看是宋玹来了,便暗道今日是没有机会了,“刚才在殿中饮酒,有些烦闷,便出来透透气,如今神清气爽,这便回去了。王兄也是出来透气的么?” 宋玹微微一笑,“不是,寡人是专程来找熙陵君的。”宋玹如此这样说,已经是在赶公子琏离开了,公子琏便借口告退了。 公子琏刚走,昭姬便步出亭子,一打眼见宋玹身后跟着十几个人,除了一个高个的中年男子,都是一些捧着各式用具的小寺人。“大王。”昭姬行礼道。 “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宋玹双手虚扶昭姬而起,让出身后的中年男子道,“此人便是敝国的大祝——巫辛巫大夫。”大祝乃是祝官之首,掌一国之祭祀。本来宋玹向来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可是昭姬最近的发生的事情,却让宋玹不得不求助于巫师。 “巫辛见过熙陵君殿下。”巫辛年纪近似不惑,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他面容清隽,留着一把飘长顺滑的美髯,身着白色麻衣,行礼间一副萧萧然的风度,倒真有几分仙家气派。 昭姬看宋玹真的将巫师领到了自己的面前,虽然笑着回了礼,但是却淡淡的瞟了宋玹一眼。 宋玹见昭姬心下不喜,心想昭姬当日之言,果然是推托之词,巫辛仪表堂堂,显然符合她对巫师的挑剔之语。也只好不谈其梦魇之事,只是让身后的小寺人将美酒吃食用具等摆满了小亭中。“殿下真是觅得了一个好去处,我厚颜来此叨扰了。” 昭姬无法,只能和宋玹、巫辛等人一一落座。 巫辛并不知宋玹唤他来此处为何,但是既然是与魏国熙陵君一起。巫辛心念一转,难道是所谓婚事? 巫的辉煌早已在几百年前结束,巫师早已从掌一国之权柄沦为一个国家王室的附庸。巫师的地位早已不是崇高无上,而是取决于这个国家大王的态度。而宋玹向来远于鬼神之说,除非一些必要的祭祀活动,从来不主动召见他。如今宋玹却在刚返回绛都的夜晚便召他陪驾,巫辛不禁默默的揣测宋玹的用意。 于是他暗中细细打量昭姬的面相,典型的福源深厚之相,但是眉宇间却有些发暗,显示最近有心思郁结之事。眼角眉梢隐隐着春情,正是红鸾星动之兆。于是巫辛有暗自查看了一下宋玹的面相,先不用仔细查看,只看宋玹看向熙陵君的眼光,便明了了。 果然是为了婚事吧?巫辛暗暗算着最近的吉日。 因巫辛在座,昭姬不免有些拘谨,宋玹看昭姬抗拒的姿态,只好让巫辛先下去了。 宋玹移到昭姬身边坐下道,“累么?若是累了,我就送你回去。” 昭姬摇摇头,“无妨,你做你的事情去吧,不用顾着我。” 宋玹看着昭姬因饮酒,不仅面颊微红,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此时她睇了一个眼神如含春水,宋玹的心中一跳,一手揽住昭姬,抵着昭姬的额头道,“昭昭如此的美丽,连琏都吸引的流连忘返,我一时不看着你,一时就会有人来抢。” 宋玹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扑倒昭姬的脸上,让昭姬本来稍微清醒的脑袋更晕了,她隐约听到宋玹提起公子琏,便道,“我又不认识他,他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 “我怎么了?”宋玹轻轻的吻着昭姬的面颊,在昭姬耳边呢喃,“恩?” “顾……顾沁心是什么回事?”昭姬晕晕乎乎的推着宋玹。 宋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国内世家的女子,他所图谋的本来就不止是坐稳这个王位而已,若是纳了世家的女子为妃,反而会成为他的掣肘。所以顾沁心如何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而且他的态度也从来都是很坚决了,想着过些年她就会自己想通了,可是一时不在意,顾沁心如今也有十九岁了吧? 宋玹心想,果然凡事都要掌控手中,不可放任自流,“她不过是顾家的女儿,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 “呵……”昭姬笑道,“那她为什么攻击我啊,怕是谁伤了她的心吧?” “是啊?她为什么攻击你呢?”昭姬果然醉了,宋玹愉悦的想着,“而且我可真没有伤谁的心,你知道的,我登基这五年都……” 昭姬用手捂住宋玹的嘴,“都忙的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哪里有时间是么?” 昭姬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扑倒宋玹脸上,宋玹看着昭姬如水的眼神,握着昭姬捂在他嘴上的手,“昭昭,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酒劲越发的上头了,昭姬努力的想让自己清醒。 宋玹微微一笑,眼睛发着灼灼的光芒,“有人爱慕着我,你怎么想?” 昭姬抚着闷闷的胸口道,“爱慕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玹看着昭姬皱着眉头,却嘴硬和自己撇开关系,若不是昭姬醉了,恐怕看不到她如此的表情,真可爱啊。宋玹搂着昭姬就亲了上去。 唔,淡淡的酒香混着着昭姬的味道,让宋玹一时目眩神迷。昭姬因为醉酒,竟然也开始回应宋玹,让宋玹不由得欣喜若狂。 好容易放开昭姬,昭姬缩在宋玹怀中咻咻的喘气,宋玹轻轻的整理昭姬被自己弄乱的衣襟,复又亲了亲昭姬的脸道,“我回去看一看,便送你回去休息吧?” 宋玹看月入中天,实在不早了。刚要起身却被昭姬拉住了衣袖,“我也要回去一趟。”宋玹将昭姬扶起,昭姬觉得自己浑身发软,不免脚步虚浮。 宋玹道,“你不舒服便不用回去了,我扶你去偏殿歇息一下,等我一会便送你回去。” “恩。”昭姬靠在宋玹的身上,感到腿脚发软,一阵困意袭来,昭姬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宋玹见昭姬如此,便一把将昭姬抱起,入手仿佛一团轻云,让他不敢使力。 宋玹大步向偏殿而去,待将昭姬放在偏殿的软榻上。昭姬半睁开眼睛望了宋玹一眼,一时水光潋滟,宋玹忍不住又亲了亲昭姬,昭姬任宋玹亲吻,躲也不躲,宋玹见昭姬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强烈的*席卷了全身。 宋玹深吸了几口气,捂着自己的眼睛退了几步,不敢再看昭姬,退出偏殿,对殿外的小寺人道,“除了我,谁都不可入此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9月7日、本周周六入v,入v当天三更【握拳! 弱弱的说一声,为了攒存稿,明日就不更了【捂脸跑走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若是此文合口味,收藏下专栏呗~~ 若是此文不合口味,也可以收藏一下呗,有缘咱们江湖再见呗~~ 49第四十八章 宋玹去了正殿让众人散了,又匆匆回了偏殿,刚进殿就听到细细的□声,宋玹心中一跳,这时□已停,他快步绕过屏风,就在昭姬睁着无神的眼睛躺在榻上,未央正在给她擦脸上的汗。 未央扭头一看宋玹,正要出声,宋玹摆了摆手,缓步走进了昭姬,跪在昭姬身边,轻轻唤道,“昭昭?” 昭姬眼睛动了动,眼珠转了转,看向宋玹,漆黑的眼睛里一片木然,仿佛没有看到宋玹。 宋玹心中只有惊痛,连忙将昭姬抱起,轻抚着昭姬微颤的脊背,“昭昭没事了,我在呢,不怕的……” 昭姬这才回过神来,泪水夺眶而出。 宋玹抱着昭姬颤抖的身体,听着昭姬哽咽压抑的哭声,恨不得将造成昭姬梦魇的元凶千刀万剐。 过了好一会,昭姬终于平静了一些,宋玹从未央手中接过绢巾给昭姬拭泪,“让大祝给你看看好么?” 昭姬想说话,没有说出来,干咳了几声,费力的摇了摇头。 未央连忙给昭姬倒了水来,宋玹给昭姬喂了一点,“为什么?昭昭,大祝你也见过了,相貌堂堂。而你梦魇如此严重,不看怎么能行?” 昭姬只是摇头不说话,眼看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宋玹看昭姬脆弱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得轻摇着昭姬道,“好好,你不愿意就不看了。不哭好么?” 昭姬靠在宋玹身上抽泣的点点头,宋玹难得看到昭姬如此乖巧的模样,心中却涌起了万般柔情。 宋玹摆摆手让未央打水进来给昭姬净面,又细细的将昭姬脸上的泪痕擦去,“我送你回去?” 昭姬点点头,宋玹使人招来肩舆,抱着昭姬坐了上去,昭姬拉着宋玹的衣袖不放,宋玹反手握着昭姬的手也一同坐上去,幸好是大王的肩舆,够宽大,即使做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虽然已近深夜,可是宋玹和昭姬同乘一舆的事情还是被许许多多的寺人宫女侍卫们看到了,王宫宿卫的侍卫本来就是绛都的平民或者官吏的儿子,只消到早晨,关于两人的传言恐怕又要添加新的内容。 等到了王宫门口,宋玹又扶着昭姬上了她的马车。招待外国使臣的公馆就离王宫不过几百步,片刻便到。宋玹拉着昭姬进了她的主殿,然后宋玹道,“我走了?” 昭姬这些日子实在被梦魇弄的心力交瘁,想起今日在马车上的安眠,拉着宋玹衣袖欲言又止。 宋玹看着昭姬可怜的样子,“我留下来陪你?” 昭姬点点头,宋玹拍拍她的肩膀,“你去梳洗吧,我今晚不走了。”随侍在宋玹身边的小寺人得了这话,连忙让人去取宋玹的衣物用品,调集禁军。 昭姬在净房散了头发泡汤,出浴后,未央给她擦着头发,未艾用香膏按摩着她的身体,昭姬看着脸红红的未艾,奇怪道,“未艾你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 未艾抬头看一了眼昭姬道,模模糊糊的说,“公主今日……不过宋王应该是个体贴的人……” 昭姬一头雾水,“你说宋玹?他不是一贯很温柔么?” 未艾听昭姬这话,难道公主与宋王之前便……不对啊,自己和姐姐一直跟着公主身边,即使有时候宋王和公主单独相处,也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之后公主也没有什么异样……“公主,今日不是让宋王留宿么?” “是啊。”昭姬点点头,“今日赶路的时候,因为他陪在我的身边,便没有梦魇,所以……” 留宿!昭姬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所做的…… 昭姬眼前出现了在瀑布下看到那对男女鱼水之欢的情景,若是宋玹要……昭姬的心砰砰的狂跳起来,脸颊红了一片。 、、、、、、 待昭姬磨磨蹭蹭的从净室中出来,宋玹都已经沐浴更衣过很久了。 昭姬进了寝室,看到宋玹半躺在软榻上看着书简。宋玹半湿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身上松散的穿着白色的寝衣,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昭姬还是第一次见宋玹如此随意的姿态,灯火在他微挑的眼角染上了一抹□,让昭姬一时不敢动作。 宋玹听到昭姬进来的声响,抬头看向昭姬,见昭姬的脸颊已经烧红了一片,一双杏眸中也仿佛盛满了春水,让宋玹一边满意自己的姿色带来的影响,一边又暗暗怀疑,是否有自制力安然度过今晚。 “怎么了站在门口,过来休息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不少事呢。”宋玹放下书简,站起来向昭姬走了过去,自然的接过了未艾手中捧着的裹着昭姬长发的布巾,一把将昭姬抱起,昭姬惊喘了一声,下意识的搂住了宋玹的脖子,脸颊贴在了宋玹露出的胸膛上的,触感坚实,却让昭姬的半边脸仿佛被烫了一下。昭姬想将脸移开,却被宋玹用力揽了一下,还是枕在了宋玹露出的胸膛上,入耳是快如擂鼓的心跳,让昭姬羞不可抑,自己的心跳声这么大,若是让宋玹听到…… 宋玹感到昭姬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嘴角微微一弯,将昭姬放在床上,坐在她身后给她擦拭头发。 昭姬坐在了床上,离了宋玹的身体,暗暗让自己不要慌张,这有什么了不起呀!少时,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却想到,刚才听到的心跳声恐怕不是自己的吧,难道是…… 昭姬心中一定,半转过身子道,“好了,不用擦了,刚才在净室已经弄了半天了。早些休息吧?” 因为昭姬的动作,寝衣衣襟扯开了一些,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小片莹润的肌肤,茜色的寝衣、墨色的长发和白里透红的肌肤相映衬在一起,一时让宋玹口干舌燥。 昭姬看宋玹目如流火,却不想宋玹直接将给昭姬拭法的布巾一扔,拉起薄被,搂着昭姬躺下道,“那睡吧,别怕,我一直在。”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昭姬睁着眼睛看宋玹竟然就这么睡了,目瞪口呆,明明这个人不是说了很久了么?如此作态又是为了什么?少时,便听到宋玹绵长的呼吸声,竟然像是睡着了。 昭姬心里不禁有些气闷,想起在阳樊宴会上,有时候女眷们也会说起来水鱼之欢的事,不是说男人都很容易冲动么?怎么宋玹是这样? 昭姬虽然如此腹诽着,可到底是好几日没有好好的睡觉了,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一会便放松了身体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宋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和其黑暗都隐藏不住的眼下的青紫,慢慢的将自己的□向后移了移,默默叹了口气。 、、、、、、、 第二日清晨,昭姬朦朦胧胧感到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便睁开眼睛,看到纱帐外,几个宫女正在给半裸的宋玹着装。这可不是在灯火朦胧的夜晚,宋玹修长的身形和肌理在阳光下丝毫毕现,昭姬连忙闭上眼睛翻过身体。 不一会,一个强壮的身体带着熟悉的香味压了上来,宋玹在昭姬脸上亲了一记,“懒猫,还不起来,一会上朝,你还要递交国书呢。”宋玹本来抱着温香软玉也舍不得起来,可是今日实在还有许多事,不能恣意而为。宋玹虽然身为大王,站在举国人都艳羡的位置上,可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自己还是一介公子时的恣意。 昭姬睁开眼看到宋玹已经穿好了衣服,连忙挥挥手让宋玹出去,“你出去呀,我要更衣了。” 宋玹将昭姬抱了起来,“我帮你好么?” 昭姬连忙推开宋玹的脸,“不好!你出去,快点啊,一会还要朝会呢!” 宋玹握住昭姬的手,捧着昭姬的脸好一顿亲,急的昭姬咬了他一口才放开,“我在外面等你用早膳。” 待两人一起用了早膳,昭姬却催着宋玹先走一步,毕竟昭姬是魏国的使臣,传言是传言,可是让宋国的大臣们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宋玹清晨从昭姬这里离开却是很多大臣都亲眼看到了,即使没有看到,宋玹夜宿熙陵君的寝殿,抽调了不少王宫的侍卫在公馆外保护大王的安危的事,可是瞬间就在绛都城里传遍了。 、、、、、、 清晨的朝会,昭姬代表魏国递交了国书,并且和宋国约定了下一批交换马匹和粮食的数量及具体日期。 明面上昭姬出使宋国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但是私下里,是否能给自己的国家带回更多的利益却要看使臣的机遇和手段了。 昭姬离开王宫后,苏子澄终于有机会和昭姬说一说他和李印的怀疑。 昭姬听后沉默不语,昔年蚩尤以一力抵抗炎黄两昊四族联军,尚且使军队人数占绝对优势的联军胜利的那么痛苦,就是因为蚩尤掌握了青铜武器的制造方法;纪国能以一东南一隅的小国傲视中原各国,就是因为纪国的铁器最为精妙;魏国能大败宋国,正是因为战车和大弩是骑兵的克星。如果宋国有了新式的使骑兵便于携带的弓弩,而使宋国的骑兵战力大大加强的话…… 昭姬神色一定,笑道,“这件事,我自然会找机会探一探,但此事关系重大,苏行人和将军也要多费心,若是能探得真实的情况,我一定要向王兄为两位请一大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沙子的地雷*2 谢谢小伙伴们的订阅留言,我会努力的~~ 一更~~二三更在晚上~~ 50第四十九章 昭姬想起在船上宋玹曾经邀请自己一起与他新收的士子一起用膳,但是自己因为闹脾气没有过去,顿时有些懊恼,若是自己不那么意气用事,说不定能探得什么消息呢,如今宋玹刚回到绛都一定会很忙,哪里会有时间整日和自己在一起呢。 入夜的时候,宋玹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会馆,昭姬已经沐浴更衣准备休息了,以为宋玹会忙的没有时间过来,正有些发愁,看到宋玹诧异道,“你刚回绛都,不会很忙么?” 宋玹大步走过来,亲了亲昭姬的脸颊,微微一笑道,“无妨,睡觉的时间还是有的。我不过来,怕你一个人睡会梦魇。你先睡吧,我去梳洗一番,一会就过来陪你,不用怕的。”说完转身去了净房。 昭姬抚了抚被宋玹亲过的脸颊,轻轻咬住了下唇。 待宋玹梳洗过进了寝室后,便见昭姬已经侧躺在床上睡了,叹了口气。 可是上了床,却发现昭姬的眼睫在微微的颤动。宋玹顿时心情大好,手伸进薄被中,抚上了昭姬的腰侧,发现昭姬身体一僵,又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眼睫颤动的更加厉害,却没有睁开。 宋玹的嘴角弯了起来,手顺昭姬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抚摸了下去,抚上了滚圆翘起的臀部,用手轻轻的一捏,昭姬惊喘一声,睁开了眼睛。 宋玹揽着昭姬将其身体放平,虚覆在昭姬的身上,亲了亲昭姬睁圆的眼睛,“坏丫头,装睡,恩?” 宋玹呼出的热气扑在昭姬的脸上,眼睛闪闪发亮,让昭姬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昭姬双手抵着宋玹胸膛结结巴巴的说,“你要……做什么?” 宋玹将昭姬的手十指相扣,按在床上,亲吻着昭姬的颈项,低沉含糊的说,“熙陵君殿下,寡人是给殿下侍寝来了呀……” 昭姬被宋玹亲的发痒,扭头躲着宋玹,“孤还未招你呢,你怎么私自动作起来了。” 宋玹压着昭姬的身体,不让她乱动,“寡人是窥得了殿下的心意,便主动侍奉于殿下足下,怎敢让殿下召唤呢。” 宋玹顺着昭姬的颈项亲了上去,吻上了昭姬的唇,一番辗转,亲的昭姬气喘吁吁,待昭姬被宋玹放开,却感到宋玹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寝衣中。 宋玹的手因为御马拉弓,覆着一层剥茧,摸在昭姬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带来的苏麻的战栗感。 宋玹感到昭姬微微的轻颤,不断的亲吻昭姬的脸颊和唇,不停的模糊的唤着,“昭昭……” 昭姬被宋玹抚弄的浑身都酥软了,神智也仿佛离她远去,耳边只有宋玹灼热的呼吸和低哑的声音,“昭昭,我很想很想……已经想很久了,久到已经等不及了……” 宋玹话语一字一句敲进昭姬的心里,让昭姬战栗的脚趾都微微的绷紧了,随着宋玹的手在昭姬身上游走,昭姬的寝衣如花瓣一样四下散开,昭姬雪白的身体坦露在宋玹的眼前,让宋玹眼睛都有些红了。 宋玹本来想按部就班的慢慢来,让初次经历的昭姬也能尝到鱼水之欢的乐趣,如今见此番盛景,自己的气息也急促了起来,宋玹不禁暗自忍耐,毕竟昭姬是第一次,不能吓坏了她。 昭姬的眼前不免显现了之前在瀑水下看到的那一幕,身上又被宋玹抚弄着,已经化成了一汪春水,时冷时热,昭姬从来不知道原来旁人能给自己带来如此多的新奇感受。突然昭姬一阵痉挛,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捕获了她,她抓着宋玹的脊背,绞紧了双腿,缩着身体,一口咬在了宋玹的肩膀上,堵住了溢出口的□。 宋玹知道昭姬得了极乐,见昭姬满面的春情,一时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他深深吻着昭姬,就着昭姬身、下涌出的蜜液滑进了那销、魂处…… 天刚蒙蒙亮时,宋玹便醒来了,昨夜因为顾忌昭姬初次,虽然自己很想,却也只行了一次人伦大礼,此时自己还搂着昭姬,身上有些黏腻,却无不适之感,搂着女人过夜,昭姬是第一个,对于宋玹来说来是新奇的体验。 宋玹看了眼天色尚早,抚摸着昭姬幼滑的肌肤,一个翻身覆了上去。昭姬朦朦胧胧的感觉身上又痒又麻,心中仿佛有火再烧,一会嘴也被堵住,梦魇?不对,不是那种又怕又痛的感觉。 昭姬勉强睁开眼,就见一颗黑色的头颅已经顺着她的腹部亲吻了下去,昭姬□了一下,抓住宋玹的长发,“干什么呀,不让人睡觉了!” 宋玹爬了上来亲亲昭姬的唇,手却抚了下去慢慢的挑弄,“你睡吧,不碍事的,一会我就去朝会了。” 昭姬本来刚睡醒就浑身无力,听了宋玹的无耻话,想翻身躲开宋玹的手,却被压得死死的,“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啊,昨晚已经……你还没够么……” 宋玹道,“昭昭这么迷人,一次怎么能够呢。”说着宋玹一把将昭姬抱了起来,笑道,“昭昭不用动,一切让寡人来服侍便可。” 两人又闹了半响方才结束,昭姬已经鬓发全湿,半闭着星眸似睡似晕了。宋玹抱着昭姬到了净房,踩进早已准备好的浴桶中,撇退要来服侍的未艾等人,自己拿着瓜布给昭姬擦拭身体。宋玹看着昭姬慵懒的模样,忍不住想再来一次,可是想到马上就要上朝了,只得认真的洗漱,又在昭姬的耳边道,“去我宫中住吧,有很大的浴池,沐浴比这边要舒服多了,而且我们也可以在水中……” 昭姬捂住宋玹的嘴,瞪了他一眼,“不去,我是魏国使臣,就应该住在使臣应该住的地方。” 宋玹执起昭姬的手放在嘴边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亲,“你舍得我这样疲于奔波么?” 昭姬收回手道,“王宫离公馆不过几百步,你出行也都是骑马或者乘车,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可一个来回。哪里来的疲于奔波?”说着又将身子向后退了退,打了一个哈欠摆摆手道,“你快点洗漱完去上朝吧,别耽误了。” 宋玹一时觉得自己真的是被临幸的男宠,苦笑了一下,也罢,反正吃到嘴里了,剩下再慢慢来,况且如今天色真的不早了。 等洗漱完,昭姬却没有再去睡觉,而是与宋玹一起用了早膳,宋玹诧异道,“你也没睡多久,再去歇息一下吧,今日你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办的要务。” 昭姬却面色不豫,宋玹想起她近日的梦魇,一时对昭姬又怜又爱,连忙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晚上我早点回来,陪你。” 昭姬却想到什么,嗔了宋玹一眼,宋玹笑着在昭姬耳边悄声道,“今晚一次就睡,让你睡久一点。”却被昭姬推开了去,只叫他快用膳。 随后昭姬又问道,“当日从江中救起的那个身配太康剑男子呢?” 宋玹想了想,“他自称是梁国太子梁辟,就养在你旁边的院子里。身体无大碍,只不过他落水的时候砸断了腿,即使治好了也可能不良于行。” 昭姬道,“你不信他是梁国太子么?” 宋玹笑道,“没什么信与不信的,我对梁国也不甚了解,更没有见过梁辟本人,他是不是梁国的太子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而且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证明他到底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去确认。” 昭姬用完膳拭了拭嘴道,“我可以去看看他么?” “自然,你随时都可以,直接和公子玠说让他领着你去。”宋玹顿了顿,“你去见他的时候身边不可断人。” 昭姬挑眉,“怎么?你怀疑什么?” 宋玹摇摇头,“没有什么,只是提醒你万事注意一些。” “好。”昭姬点点头。 宋玹离开不久,公子玠就过来了,他与昭姬本来就是老熟人,又因为宋玹对昭姬的态度对昭姬更是客气。 公子玠刚来,昭姬便说要去看看梁太子,公子玠便与昭姬一同去了,昭姬叫着秦蕴一起去了。 待到了梁辟所下榻的院落,正看见梁辟半坐在院子里地衣上晒太阳。公子玠梁辟是见过的,却见公子玠身边一个穿着青色直裾的年约十五六岁的貌美女子,直裾上并无纹饰,只是腰间佩有白璧,表明此女是王室之女,身后还跟着一个武士打扮的高挑女子,看那女子所背长剑及步伐身形,分明是用剑的高手,单单拥有一个如此的随侍,就能说明此女的身份不凡。可并未听说宋王有此年纪的妹妹,但面容又有些面熟,梁辟一边心中揣测此女的身份,一边直起上身行礼道,“贵客远来,不能起身相迎,恕辟无礼了。” 公子玠忙道,“太子何须多礼。”公子玠上前扶住梁辟,又向梁辟和昭姬互相介绍。昭姬看着梁辟的一脸髯须将相貌遮的严严实实,觉得奇怪,她隐约记得梁太子不过二十多岁,时年男子一般年过三十尚才蓄须,向梁太子这样年轻的就留着一脸髯须比较少见。 梁辟道,“辟刚被救出水的时候,曾经醒来过,不过当时朦朦胧胧的没有看清楚殿下,以至于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辟还未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说着就要向昭姬行礼。 昭姬连忙扶住梁辟道,“太子严重了,救人之事所赖宋王,是他的船他的船夫将太子救起。” 梁辟道,“自然,不过辟一介亡国之人,诸位还是不要称呼我太子了,就称呼我梁辟吧。” 昭姬想了想道,“不如称公子吧?” 梁辟点点头,“如此。” 昭姬和梁辟寒暄了一会,便告辞了,然后便提议公子玠领她去王宫中的马厩处看一看,“公子之前说过宋王要送我骏马,让我自己来宋国挑选,我不提起,公子也全然当做不知了?” 公子玠笑道,“此是吾王送给殿下的大礼,我怎敢擅自做主。不过,吾王既然有此语,自然是殿下看上宫中的哪一匹马都是随意的。” 、、、、、、、、、、 此时在地处东南的纪国王宫中,众人还在有条不紊的忙碌之中,因为不过三月之后,魏王的使臣就要来迎娶纪国的公主了。 纪摇光却一点待嫁新娘的忐忑和羞涩都没有,正在殿内代王后看王宫中的账册,纪璇玑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坐在摇光对面连喝了几晚汤水,还气的只喘气,但见纪摇光连头都不抬,只好绕道纪摇光身边,抱着摇光的手臂娇声道,“阿姐,你怎么不理我?” 纪摇光抬头看了看幺妹,如今也有十二岁了,正是豆蔻一枝的年纪,因为愤怒眼睛亮晶晶的,涨红的面容如一颗诱人的桃子,她捏了捏幺妹的脸颊,“怎么了,谁敢惹我们的小公主。” 璇玑偏头躲过姐姐的手道,“谁敢!自然是父王,他竟然为了一介姬妾,诉斥了我!” 纪摇光不为所动,璇玑被父王宠坏了,惹怒父王被斥也不是一次两次,“你做了什么?” 璇玑见纪摇光一脸让她坦白的神情,生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魏后生病已经半个月了,纪王都没有来王后宫中探望,却夜夜宿在费国送来的美人那里,纪璇玑心中不忿,便去找纪王,因为璇玑备受纪王王后宠爱,又加之本来就是怒气冲冲去的,口气自然差些,“阿姐!我哪有做什么!母亲近日病的这么厉害,也不见父王来看一看、问一声!我只不过去找父王,让他来看看母亲罢了,然后那个姬妾就过来劝我,还碰我,她是什么东西?尽然还敢碰我!我一把将她推开,那个女人就装模作样的倒在了地上,结果父王就怒斥了我,让我向她道歉!父王竟然让我向一个姬妾道歉?” 纪摇光听到最后,脸色也凝住了,父王如何怒斥璇玑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让璇玑向一介姬妾道歉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况且这个费国送来的美人虽然得宠,却至今连个世妇的封号都没有,璇玑身为公主,一个姬妾擅自过来碰她,别说将其推开,就是拖下去杖责也无可厚非。即使父王因为璇玑的不逊而恼了她,也不至于让她给一个姬妾道歉。 费国是纪国的附庸之国,被纪国压在东南一隅,时常的进贡一些美人。这些美人纪摇光也见过几个,确实都肤白娇美,但是父王总是过些日子就厌了。半年前费国又进贡了五个美人,开始这五个美人雨露均沾,过些日子后,父王的宠幸便集中到一人身上去了。但并没有引起魏后和纪摇光的重视,左右不过一个美人而已,即使得宠,又能如何? 可是今日……摇光扶着妹妹的肩膀道,“这件事情不许让母亲知道,最近她的身体刚见好些,可不能让她生气!” 璇玑点点头。 姐妹俩正说到此时,女官从寝室出来道,“王后醒了,让两位公主进去见她呢。”摇光和璇玑连忙把臂而入。 魏后此时靠在隐囊上,宫女正在侍候她喝药汤。魏后年纪已近不惑,因为久病而面色苍白,却掩不住她清丽的面容,她周身的气势也因久病而添加了一份脆弱,让人隐隐生出有一种保护欲。 魏后抬眼看着摇光和璇玑进来,今年底摇光便要嫁回自己的母国了,思及母国,魏后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弥漫着经年不散的花木熏香,充斥着红男绿女的奢靡之都——阳樊。自己已经有十年没有再踏上她的土地了,更有十五年没有再回过阳樊,那个从小自己长大的地方。如今自己的女儿就要站在那个国家的顶端的位置接受万民的崇敬,在那里生活一辈子,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嫉妒。 魏后莞尔,自己真是病久了,时常梦到故国不说,竟然还嫉妒起了自己的女儿,她向摇光和璇玑招招手,摇光和璇玑便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魏后的床边,围坐在魏后身边。 璇玑抢道,“母亲,你好些了么?我看你现在精神大好呢!” 摇光却看向一边随侍的宫女,那宫女指了指汤碗,点点头。 魏后微笑着颔首,“我看到你们俩个,什么病痛都没有了。”魏后看向自己的长女,摇光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最像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最喜爱的孩子。她伸出手抚摸着摇光的长发,“年底你就要嫁去魏国了,旭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会好好相处的。” 纪摇光听到魏后说起自己的婚事,也不羞赧,因为自己长大后会成为魏国的王后是从她记事起,就深深的刻在她的脑中的,她的闺中生活的大部分也仿佛是为了此事而做准备。如何做一个王后,如何管理一个后宫,如何在两国可能有的摩擦和交往中自处。“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不会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魏后看着纪摇光淡然的神色却摇了摇头,“你还未明白。” 纪摇光道,“还有什么差池,母亲一定要教我。” 魏后笑道,“这个我却是教不了的,我只能教你如果做一个王后,如何管理这后宫,却无法教你如何去敬爱自己的夫君,这只能由你的心而生,敬他爱他,谁也教不来,谁也勉强不去。” 纪摇光此时却羞涩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魏后拍拍她的手道,“小时候你和旭也是见过的,那是个漂亮聪慧的孩子,他是我王兄和焉后的孩子,王兄自是不说,焉后也是少见的美人,那么旭无论如何也是不差的。及他长大,做出的种种事情,诸国都交口称赞,如此旭便是表里如一的好男儿。这样的人,即使你们俩没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联系,作为他的妻子,也是极易敬爱他的。” 纪摇光的嘴蠕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璇玑趴在一边,看着姐姐罕见羞赧的样子,不禁十分的新奇,母亲的话,她只是半懂不懂,却是知道,自己即将有一个貌似很了不起的姐夫了! 魏后看着摇光微微低下头,脸颊已经嫣红了,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却是万般不愿意从魏国嫁来这个东南偏隅的国家的,没有想到却在这里渡过了一生,“你与旭自小便书信来往,感情深厚,母亲并不担心你和他会相处不好。但是母亲仍然要叮嘱你的是,你们毕竟不是寻常夫妻,旭毕竟是一国之主,而你是一国之后。所以母亲才要强调你要敬他爱他。凡事要先敬他一分。” 纪摇光轻声道,“女儿明白了。” 魏后看着一边睁着大眼好奇看着摇光的璇玑,又抬起消瘦见骨的手轻轻点了点璇玑的额头道,“你姐姐从小就是个让我省心的,倒是你,最近有没有顽皮惹你父王生气啊?”自己病着,却不是不知世事,纪王几乎没有来过,按照璇玑的脾气,肯定是会闹一闹的。 璇玑瞪起了眼睛,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熟悉的低沉大笑。随着笑声,一个年过不惑,却仍然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阿井,璇玑没有错,是我不对,你一直病着,我却没有过来看你。” 随着男子的进入,一边侍立的宫女寺人们都哗啦啦的跪了一片,摇光和璇玑也连忙站了起来想来者行礼,“女儿见过父王。”来人正是如今的纪王。 魏后道,“妾病着起不了身,恕妾不能向大王行礼。” 纪王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走过去揽着魏后的肩膀,刚要说什么,却发现入手几乎见骨,看向周围的宫女,怒道,“你们怎么伺候王后的,王后如何瘦可见骨?” 女官宫女寺人们跪了一地,却不吭一声,魏后握住纪王的手道,“王,是妾的身体不适,与他们何干。” 纪王转向魏后道,“阿井不会生我的气吧?” 魏后笑道,“大王政务繁忙,妾不能为大王分担,又怎么能因妾让大王分心呢?” 纪王轻轻拍着魏后的手道,“还是阿井最贴心,不过璇玑也大了,以后不能再如此毛毛躁躁的了。” 璇玑让摇光拽着,给纪王道了歉,然后纪王又在王后宫中用了膳,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到了下午方才离去。 纪王走了以后,魏后摆摆手说自己要休息了,便让两个公主出去了,待两个公主一出殿门,魏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看向身边的女官道,“这些日子大王身边都出了什么事,给我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被大姨妈袭击了,然后昨天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痛经的妹子伤不起啊qaq 晚更了对不起! . 三更都是满满的3000+我觉得还是挺有诚意的是吧【泥垢 今天的更会补上的,不过时间不太敢确定,看姨妈的情况qaq . 终于吃到嘴了,你们还忍心霸王我么? 51第五十章 纪王回到自己的宫中,正遇到随国的快马求救,郑国攻打了随国,因随国是纪国的附庸,又比郑国弱小,所以现在派人来纪国求助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随国与郑国相领,随国和郑国两个农妇为了争抢一棵桑树,一言不合厮打了起来。起初只是两个农妇在打,农妇的家人看到了也加入了战局,一天打不出来个结果,第二天接着打,并且渐渐的牵扯到了亲戚家,整个村子,最后连官府都惊动了。 郑国一直是相忍为国,特别是三君执政的时候,大家惯于在政治上的争斗和扯皮,对外的政策总是能忍则忍,每次国与国之间发生摩擦,都让领国比如随国占了不少便宜,此次随国的农妇与郑国的农妇打架,一惊动随国的官员,随国的县大夫立刻派了几个士卒来助阵,一旦事情闹大,郑国总是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随国却能乘机占点小便宜,随国的县大夫兴高采烈的围观,就怕他们闹得不够大。 没有想到郑王借昭姬和宋玹之手除掉了三君之后,为了集中王权,开始渐渐的改变国策,对内开始注重民生,并且换掉了一批原属于三君势力的官员。因为xx君可能是受卫国的蛊惑和支持,对外政策强硬了起来,而调到随国边境上的县大夫就是刚刚上任的保王党强硬派。 此县大夫一得到随国官府派出士卒的消息,立刻在那颗桑树边画了一个大圈,宣告这是郑国的土地和桑树,又派出了三百兵丁将随国人驱散。在边境饱受随人压迫的郑人顿时扬眉吐气、奔走相告,排着队给郑国的士兵送吃的和衣物。 这些郑国的士兵以前总是龟缩在城中,成天游手好闲没得正事,被国人唾弃,没想到今日却成了国人心中的英雄,他们也第一次激发了保家卫国的豪情,巡视着郑随边界,将随国派来的士卒都一一打了回去。 如此这样事情越闹越大,郑王刚收回权柄,正是立威的时候,如今碰上了如此的事情,在强硬派的怂恿下发兵打了随国。随国本来不及郑国强大,可是因为郑国的相忍治国,随国又背靠纪国,每每与随国有摩擦都是忍让了过去,将随国养出了骄妄之心,如今被郑国大军连破两县,才反应过来郑国这次是玩真的,吓得随王连忙向纪国求救,毕竟随国是纪国的附庸国。 随国的使臣趴在大殿上痛哭流涕,说的随国已经危在旦夕了。纪王使了一个眼色,大臣们连忙将随国使臣扶了下去。 使臣一下去,朝堂就上嗡嗡的吵开了,无非是救与不救和如何救的事情。 须发皆白的于大夫颤颤巍巍的说,“虽然随国是我纪国的附庸,可是我纪国也要讲究出师有名,兼顾道义。到底是随人先打了郑人,还是郑人先打了随人,现在哪里还说的清楚。随人因附庸我纪国,恣意生事,每每与领国产生摩擦,都是仗着背后有我纪国,若是我纪国因为这说清道不明的缘由便征伐郑国,岂不是在诸国间坐实了我纪国豢养随国仗势欺人的恶名了么?” 朱大夫摸着胡子道,“非也,随国为我纪国的附庸,每年供奉不停。若此时随国被郑国攻打,而我们纪国袖手旁观,随国轻则失城,重则灭国。若是如此,其他的附庸之国怎么看我们纪国,怕不是立刻改弦易辙改投它国了。” 孔武有力的张大夫扶剑而出道,“臣复议应立刻出兵解随国之困。” 项大夫道,“立刻出兵也不妥,郑魏宋三国昔日结为盟约之国,若是我国去攻打郑国,恐郑国会向魏宋求援,魏国本来与我国是素来有通世之谊,若是因为此事和魏国发生摩擦得不偿失。更何况,若是魏宋因为和郑国的盟约而增援郑国,那么我纪国岂不是被随国拉入了战争的漩涡。” 于大夫又道,“臣认为……” 如此各怀心思的大臣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直到傍晚也没有讨论出来结果,纪王摆摆手让大臣们都退下,烦躁的回了后宫,实际上他何尝不知,纪国偏于东南,地势特殊,拥有有尖兵利器,又因为和魏国有通世之谊,除了北方的边界的东夷族时常制造点小摩擦,已经安稳了太久了,如今若是要征伐郑国,本来早已平衡多年的朝堂势力格局恐怕就要发生改变,大臣们争吵的并不是为了郑随这件小事,而是为了谁家领兵谁家掌权的这件大事。 欣妍看着纪王回宫,连忙上端了茶汤给纪王饮用,xx果然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女子,容貌并不夺目,却是温润精致,加之她的性格柔顺,气质温婉,舞蹈音乐无一不通,史书经典也略有涉猎,于是成了纪王的解语花。 欣妍服侍着纪王更衣用膳,却发现纪王一直在神不守舍,于是便问道,“大王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纪王于是便将郑随之事简单了说了一遍,“欣妍,你认为呢?” 欣妍道,“妾可说不好,妾不敢妄议朝政。” 纪王笑道,“无妨,就当说笑了。” 欣妍想了想道,“郑国与魏国有联盟之谊,而我纪国又与魏国世代交好,若是出兵了,可是让大王和魏王都左右为难,但是若不用我国出兵,便能解了随国之围,不是便好了?” 纪王道,“确实另辟蹊径,可是如何能办到呢?” 欣妍道,“我听闻之前郑国三君是受了卫国的蛊惑才反了郑王的,可见卫国早有了吞并郑国之心,若是我们暗中支持些武器钱粮与随国,让随国将郑国的大军牵引的越来越多,郑国国内空虚,再密信与卫国,卫国必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纪王道,“可是若是让卫国因此而做大,岂不是得不偿失?” 欣妍笑道,“郑国可不是个一般的小国,即使国内兵力空虚,卫国想一时吞并了他也是很难的,而且魏宋郑有盟约,郑国怎么可能不向魏宋求援?待郑国的军队一旦回援,从随国撤走。随国之围立时可解,而大王到那时候想与魏宋一起救援郑国也出师有名了呀,说不好还可以分一杯羹呢!” 纪王抱着欣妍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解语花。”如此这样并不出兵,只是运送些兵器钱粮,朝堂上的众臣们也不至于争吵不休了,欣妍此计虽然没有考虑到真正自己顾虑的缘由,却歪打正着的解决了此时的困境,真是有如天助。 、、、、、、、、 昭姬去马厩的时候,让人唤了周离一起。 待到到了宫中马厩,昭姬便对周离道,“你帮我看看哪匹马比较好吧,不用客气。” 公子玠笑道,“我可是听闻了殿下收了一个相马驯马的高手,如今可要大开眼界了。”说着公子玠对前来迎接他们的圉师摆摆手,“你不用介绍了,端看这个奴婢怎么说吧。” 昭姬听公子玠唤周离奴婢,皱了下眉,却没有说话。毕竟周离现在确实还是奴隶的身份。 周离不卑不亢的走在众人的前面一一指着马说了起来,圉师越听他说到后面,脸色越发的亮了起来,点头点的如捣蒜,不停的说,“说的是”“就是这样的” 公子玠笑道,“果然很厉害。” 一路走马观花,周离虽然对这些马都连声称赞,可是却没有停下他的脚步,直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前,周离顿住了,他细细的观察此马,然后对昭姬道,“殿下,此马乃万里挑一。” 此时还未到最后的那排马厩,公子玠看向圉师,圉师道,“殿下,后面还有一栏,不若去那边看看?” 昭姬看向周离道,“此马有什么特别么?” 周离道,“不若看看后面那栏再做决定也可。” 最后一栏可都是宋玹的坐骑,其中就有他常骑的那匹马,昭姬的超光和此马养在一处,此时两匹马已经亲密无间了。 周离看过之后虽然赞美不觉,还是对昭姬道,“若是单论马,还是刚才那匹最佳。” 圉师道,“那匹马的品相确实不错,但是你别看着它现在如此温顺,实则性格暴烈,宫中无人能顺服它,若不是我怜惜它貌美,留作配种之用,早就处死了。” 周离道,“能让我试试么?” 圉师迟疑了一下,见公子玠点点头,便道,“自然可以,但是请师傅小心,已经有好几个圉人因它而致残了。” 周离微微一笑道,“我省的。” 圉师领着众人一起去了开阔的驯马场,公子玠道,“我听闻江国周氏驯马乃是难得一观的盛景,如今托了殿下的福,竟然可以有幸一观。” 昭姬笑道,“若是不美,公子可不要笑话哦。” 周离一身青碧色的衣服已经在驯马场中等了,因周离貌美,不说驯马,只是这样站着,就已经是一副美景。 白马被圉人牵了过来,本来温顺的马,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嘶鸣着不肯进驯马场。 公子玠道,“此马仿佛真有灵性,仿佛知道什么,不愿意进驯马场。” 这时周离却走了上去,手轻轻的放在了白马的脖颈处,只是慢慢的抚摸了几下,那匹白马竟然就温顺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姨妈很慈祥,让我顺利码了这一章。 谢谢童鞋们的订阅留言~ 52第五十一章 一般驯马师都会戴上护臂和护腿来保护身体,周离却还是一身青碧色衣,和白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之他本就长得艳丽。而周氏的训马术本来就兼顾观赏,又因为周离身为奴隶自小经过调、教,使他训起马来更加的赏心悦目。 周离先拉着白马在场中慢慢了走了几圈,安抚了白马的情绪,而后翻身上马,白马开始躁动的还想将周离甩下来,惊险处竟然前蹄立起,但是周离双腿紧紧夹住马身,双臂拉紧辔头,让白马无法将其抛下,白马狂奔起来,周离俯在马上,几乎和白马人马合一。 少时,不知周离使了什么手段,白马尽然越跑越慢,渐渐缓缓踱起步来。 全程周离的神态都是波澜不惊、闲适舒雅,待到白马缓步而行的时候,微微笑了起来,更是貌美逼人。 周围的人都被场中的一人一马吸引了目光,这时伴着击掌声,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真是骏马美人盛景。” 昭姬和公子玠扭头一看,薛辅大步走了过来。 “薛相。”公子玠向薛辅见了礼,薛辅矜持的回了礼,又与昭姬互相见礼。 薛辅见昭姬身后的秦蕴,心中亦是一动,心想熙陵君身边的美人倒是不少,可是与场中的少年比起来,这个女子却是差了些味道。 薛辅不待和二人寒暄,眼中闪过异彩,指着场中的周离对一旁的圉师道,“场中是何人。”看周离的穿着简单,周身也无配饰,身份必定不高贵,薛辅以为其最多是新来的圉人。 这时周离也牵着马走了过来,薛辅看周离体态修长,眼神更加热切了起来,连一旁的公子玠和昭姬都顾不上了。 公子玠连忙道,“此乃熙陵君的家奴。”薛辅男女不羁,众人周知。又为人骄妄,若是被他看上的,连世家子他都会想办法弄到手里,众人畏其权势也只能敢怒不敢言。虽然周离不过是一介奴隶,若是被薛辅看上了,一般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奴隶和薛辅产生龃龉,但是熙陵君毕竟是魏国封君,若是薛辅为了一个奴隶与其争执起来,可是贻笑大方了。 原来是熙陵君的家奴,说不定还是熙陵君的新宠,那就不好强要了。薛辅心念一转道,“原来是熙陵君的家奴,熙陵君足下真是人才济济,连一个家奴都有如此驯马的本事。” 这时周离已经听到薛辅的话,看到了薛辅看其的眼色,他站在熙陵君身后,微低下了头,自小因为美貌,他不知吃过多少苦,如今察觉薛辅猥亵的眼神,也已经从幼时的愤怒厌恶变得宠辱不惊了,但是心中还是不免紧张,毕竟熙陵君这样的主人可遇不可求,如果是被熙陵君送走……若是一定要以男宠立身,他宁愿成为熙陵君的男宠。 昭姬笑道,“也是灵寿君夫人慧眼识珠,此奴是君夫人送给我的。” 灵寿君夫人的奴隶,薛辅更想要了,“原来是灵寿君夫人的送给殿下的,不知殿下可否将此奴转让给老夫,要人还是要财,随殿下要求。”薛辅眯着眼睛笑起来,时下莫说是一个奴隶,男人之前就是姬妾也是可以随便赠送的,况且他还开出了如此的条件只是讨要一个奴隶,即使这个奴隶再绝色,这个条件也很优厚了。 昭姬虽然从小被母亲和兄长刻意保护,但薛辅的眼神和话语的含义,她不是不懂,她看着薛辅眼神中透出的垂涎之色,心中添了几分厌恶,“多谢薛相夸赞,此奴是灵寿君夫人所赠,也甚合我意,若是为了些财物就将其转增,岂不是让灵寿君夫人笑话?况且,”昭姬微扬起下巴,骄横道,“我还不知,薛相有什么宝物能让我艳羡的?” 薛辅心中暗自呲了一声,但是眼睛在周离身上瞄了一圈,此尤物不但身段容貌皆是上品,更难得有着勃勃的英气和惑人的气质,年轻一分太嫩,再长一岁太老,实在是让人舍不得,薛辅拱手道,“是老夫唐突了,但此奴实在让老夫心中喜爱,不若殿下让老夫几日也可。” 昭姬心中厌恶更添几分,秦蕴的手已经抚在剑上,公子玠一看昭姬的脸色都要变了,刚要劝解,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国仪,天下之大,想要个奴隶还不容易,何必夺熙陵君所好呢。” 原来宋玹刚结果朝会不久听说昭姬和公子玠在宫厩看马,思及之前曾说过要送昭姬骏马,便过来找昭姬,不想刚一过来就遇到这种事情,便出声制止了。宋玹一向对薛辅礼让,总是以薛相相称,这次却是叫薛辅的字,已经有警告之意了。 薛辅听宋玹称其字而不是薛相,心中想这个小子果然在熙陵君面前要逞一番本事,但宋玹毕竟是大王,也不得不卖宋玹一个面子,“是老夫莽撞了,还请熙陵君不要怪罪。” 昭姬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何怪罪之理?” 薛辅看此事无望,便和众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公子玠不愿意妨碍宋玹和昭姬相处,也随后告退了。 昭姬对宋玹道,“昔日你曾说过举宋国之马,随我心意挑选,如今我看上了这一匹。”昭姬指着周离牵着的白马。 宋玹瞄了一眼白马,“你喜欢自然可以挑走。”又拉着昭姬道,“一起用午膳吧?” 昭姬颔首,秦蕴一见如此,便也告退了,周离也跟着秦蕴而去。 宋玹和昭姬一路坐着御撵路过了应门、路门,沿着宋宫正中最为宽阔笔直的大道进了内廷,这条大道直接通向内廷中的王寝,除了一国之君和他特许的人,没有人有资格坐着御撵在这条路上走。昭姬还是初次进了宋王宫的内廷,只见宋国的内宫虽不如魏宫的精致,确是端凝大气。 昭姬面不改色的被宋玹拉进了他的光华殿中,待二人坐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寺人宫婢们便将膳食都一一奉了上来。 宋玹摸了摸昭姬的头发道,“刚才不生气吧?” 昭姬疑惑道,“和谁生气?薛辅?和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我见你对他多有忍让,昭姬将此话咽了回去,这不是她可以说的话。 宋玹却拉着昭姬边走边道,“我如此对薛辅,不过是用郑伯克段之计(1)而已。” 昭姬听罢,心中一跳,这种话实在不是宋玹应该给她这种身份的人说的。 宋玹道,“之前薛辅之父薛羌随我父南征北战,权势之大,非我父无人能压制,我登基之时根基浅薄,加之国内又是内忧外患,薛羌与之比起来,不足为道,我只能暗自忍耐。待薛羌一去,西北民乱又因为新马政而平复,我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薛家的事情了。薛辅虽不及其父狡猾,可是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所以我现在不妨捧着他,又压着他,让他闹出点事情,也让我有个处理他的理由。说起来现在有次大好形势,还要感谢你的兄长。” 昭姬看了看宋玹欲言又止。 宋玹稀奇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如此踟蹰却是前所未见。” 昭姬想了想,“你如此做有了义君的美名,却不管他闹出的事情会让多少人因此而受苦,是否破坏了朝政和民生?” 宋玹苦笑道,“并非我只要名声,实在是……”宋玹不好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宋武王不及魏烈王的便是,虽然宋武王心比天高,又勤于战事和政事,可是他对朝臣的控制力却不如魏烈王这个十二年不临朝的君王。宋武王养虎为患,宋玹刚才是因为谈及父亲才说除了父亲无人能压制薛羌,但是实际上,薛羌在宋国的地位堪称无冕之王,若不是薛羌因为常年作战,旧伤颇多,晚年缠绵病榻,儿子薛辅又才大志疏,恐怕宋玹的这个王位都坐不住。即使是这样宋玹在薛羌死之前,每走一步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薛家势力之大,若是我强行拔起,只能造成动乱,如此这样损失反而更大。”宋玹只能含糊的说。 昭姬看宋玹如此情态,也想起了薛羌的一些轶事,倒是一点就通了,“那你今天如此做不会打草惊蛇么?” “昭昭,我忍他是我的事,怎么舍得让你也忍他?”宋玹分了一些鱼酢在昭姬的盘中,“你尝尝这个。”又道,“不过,我这么做倒也有一些好处,这件事说起来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你。你愿意帮我一个忙么?” “什么忙?你且说一说。”昭姬好奇的问。 宋玹道,“我若是表现出来欲与魏国熙陵君结亲,那么薛辅一定倍感压力,若让他相信此事必成,那么以他的莽撞,可能会提前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如果让他确信你我婚事势在必行,自然需要昭昭你的配合呀。” 昭姬想了想道,“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1)郑伯克段之计就是郑伯克段于鄢,郑伯就是郑庄公,而这个段就是他的弟弟共叔段。庄公姑息养奸,纵容其弟,其弟骄纵欲夺王位,后庄公使计打败共叔段。 . 鞋鞋小沙子地雷 草里金地雷*2 鞋鞋童鞋们订阅留言~ 53第五十二章 昭姬想了想道,“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玹微微一笑,“什么条件?” 昭姬嘴角一挑,“能先存着可以么?不会让你太为难的。” 宋玹没有犹豫,直接道,“好!” 待二人用完午膳,宋玹提起一事,“明日端午,你与我同台而观赛龙舟吧?”时年整个中原除了少数几个部落国家,都是崇尚龙神、以龙为图腾的。端午这日也是祭祀龙神、举行龙舟大赛的日子(1)。 昭姬斜了宋玹一眼,这人是早准备好了,“这就是配合开始了么?还需要我特别做什么么?” 宋玹招招手,一个小寺人捧上一个漆盒。漆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对质地温润的玉璧,下面是五彩丝带编结而成的合欢结,宋玹拿起来一个道,“这个,你戴一只,我戴一只。”说着就要往昭姬的腰上戴。 昭姬用手一挡,“这玉璧不是什么传承之物吧?”这一对玉璧先不论样式,看其质地细腻、莹和光洁也是古物了,不过合欢结倒是新结的。玉璧上雕琢着不规则的云纹,玉璧的上缘附着精美的双身龙纹,龙颈及龙尾刻着丝束纹,龙身上的鳞片都雕刻的丝毫毕现,这种纹饰除了王室不是一般的人可以佩戴的。 “这是我新得的,不是什么传承的古物,但是确实是有含义的,这种龙纹除非王和王后不能佩戴,昭昭你是王室自然知道这种纹饰的意义。可是若不戴上此物,怎么能证明我们在婚事上已经达成了一致?”宋玹笑道,“昭昭你若是不喜欢,回魏国的时候还给我就是了,若是喜欢我这只也送给你了,好不好?” 昭姬看了宋玹一眼,有些后悔刚才答应的太匆忙了,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只好让宋玹给她戴上。 宋玹给昭姬挂好之后,指着另一只玉璧道,“这一只应该是昭昭你给我戴上的。” 昭姬看着宋玹笑的眼睛都笑弯了,后背却隐隐发凉,但也只能拿起玉璧给宋玹挂在腰上。 宋玹看着昭姬低着头认真的给他挂龙纹玉璧,纤长的羽睫轻轻的抖动,眉头因为结节的复杂而微微颦起。宋玹并没有骗昭姬,这玉璧是才雕琢不久的,但是玉却是古玉。每代宋王和王后都会有一对这样的玉璧,生前随身携带,死后要陪葬在陵寝中,谓之生死相随。 待昭姬将玉璧给宋玹挂好,宋玹将昭姬抱起,亲吻昭姬的眉心道,“今晚住这里吧?” 昭姬摇摇头,“不然你去我那里,我是不会来你宫中过夜的。” 宋玹心中叹口气,真是不好拐的小丫头,按着昭姬的后颈,狠狠的亲了昭姬的唇,直吻的昭姬气喘吁吁,方才解了恨。 因明日要举行神龙祭祀,之后还有几日的假日,宋玹午后还有许多政务要忙,便离开了。 昭姬也宋玹打乱了她与公子玠的计划,回了自己的公馆。刚进了内殿,便看到秦蕴端坐在一边等她,昭姬道,“复梦,有什么事吗?” 秦蕴脸色凝重道,“殿下,以后不要见梁太子,稍微防备一下他比较好。” 昭姬道,“你发现了什么?” 秦蕴思索了片刻,“我不能确定,但是此人给我的感觉绝不同于一般的贵人。”秦蕴这种流浪的剑客接触的人物形形□,又因为其特殊的经历,对一些人有着特殊的直觉,而她的这种经历并不好给昭姬解释,只好说,“梁太子的身上有着很重的血腥气。” 昭姬皱起眉道,“这并不奇怪,他既然是太子,必然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 “不一样的。”秦蕴想着如何措辞来贴切的形容她的感觉,“战场的杀气属于阳刚之气,但是梁太子身上的血腥气却是阴暗之气,梁太子虽然身形伟岸,给我的感觉却像一条蛰伏在阴暗处‘嘶嘶’吐芯的毒蛇。” 秦蕴说完之后,又道,“但是这都是我的猜测,只是请殿下加以防备。” 秦蕴其实已经说的很直白了,昭姬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我明白了。” 待傍晚宋玹回来的时候,昭姬便把秦蕴所说的向宋玹复述了一遍,“你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蹊跷之处?” 宋玹摇摇头,“这倒没有。” “那你为何让我防备着他呢?”昭姬躺进了宋玹的怀中,半仰着头看着宋玹。 宋玹看着昭姬沐浴完透着粉红的肌肤,忍不住亲了上去,“既然不能确定他的真假,防备着总是错不了的。” 昭姬被宋玹亲脖子痒痒的,边推边躲着宋玹道,“那你怎么处理他?” 宋玹不满昭姬的打断,含糊的说,“既然知道他不对劲,防备着就可以了。不用急着处理,留到以后说不定他能帮我一个忙。”说着托住昭姬的颈项不让她躲开,“昭昭,专心点,不要在床上讨论另一个男人好么?”昭姬的颈项很敏感,宋玹舔舐着昭姬耳垂下的雪色肌肤,感到昭姬身体轻轻的战栗,满意的吸吮起来。 “不要……”昭姬忍不住呻、吟出声,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要是在脖子上留□上的那种痕迹,让人看到岂不是丢死人了!“……亲那里……”昭姬推着宋玹的头,软软的力道反而像欲拒还迎。 宋玹含着昭姬香滑的耳垂道,“恩,就是亲这里……” 昭姬虽然脑子有些迷糊了,可是仍然听的出宋玹的调笑,她辗转的扭着头,“不是……” 宋玹堵住了昭姬的嘴,舌头突破了昭姬的贝齿,吸吮着昭姬的小舌头,一会终于让昭姬瘫软了身体…… 第二日清晨,昭姬跪坐在铜镜前,未艾跪在背后给她梳头,她摸着自己的颈项舒了口气,还好没有印上痕迹,宋玹走过来亲了亲昭姬的脸颊,结果被昭姬瞪了一眼。 宋玹奇怪道,“怎么了?谁惹你了,公主殿下?” 昭姬又嗔宋玹一眼,却不好在未艾面前说出来。 宋玹想到她刚才抚摸脖子的动作,了然的笑了笑,俯在昭姬的耳边悄声道,“殿下,我可不敢在您的脖颈上印上痕迹。要知道您雪白幼嫩的肌肤本就诱人,若是印上吻痕更如红梅落雪地,这等妖娆的美景,我可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宋玹还未说完,便被昭姬一把推开了去。可是宋玹的话语伴着热气却仿佛灼伤了昭姬的耳朵,昭姬的半边脸都红了。昭姬低着头懒得再看宋玹这等无耻的人。 可是宋玹却不走了,一会看着昭姬的妆匣,想帮昭姬插笄,一会又想帮昭姬画眉,在昭姬身边转来转去。昭姬烦的连连推他,“你出去啦,别捣乱了,若是不赶快装扮好了,误了祭祀的吉时怎么办。” 宋玹看昭姬连嗔带恼的,又搂着昭姬亲了一会,恨的昭姬都要咬他了,才连忙退了出去。 、、、、、、、、、、、 祭祀神龙和赛龙舟在绛都城外绛水汇成的皓湖举行。端午祭祀神龙是一年中非常隆重的一个仪式,在这几百年间,礼仪和程序都发展的规范而又细致。这一日所有应邀出席的贵族们都要穿上最隆重的礼服,连围观的国人们也都必须穿上直裾这种平民的礼服。 皓湖由绛水汇成,因为是护城河的一部分,所以平日里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如今却一派热闹的景象,一叶叶弯如星月的狭长龙舟停靠在湖波一边的浅滩上,龙舟的首和尾都精心雕刻成龙首龙尾的样子,涂上朱色和玄色的漆,只这两色已经将龙舟妆点的庄重而又华丽。 皓湖边已经鳞次栉比的树立了大大小小的台子,中央有一座高台,挂饰着红绸和各种香草,建台的木头上也涂满了龙纹的图腾,这就是神龙祭台,上面摆设了供案,上面放着肉类、粮食、和供果,等着宋玹登台祭祀神龙,为宋国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保佑宋国一切康泰。 祭台正后方另一座高台就是宋玹的落座观赏赛龙舟的位置,在高台的左右两侧是其他的世家公卿们的台子,按照爵位高低台子的高低和位置也各有不同,如今大家都已就位,就等着君主的到来。 宋玹从他的六驾马车上扶下昭姬时,众人一点都不惊奇了,但宋玹穿着一身玄衣纁裳的冕服,牵着穿着青色十章封君礼服的昭姬缓步登台却让众人间产生了不小的骚动,特别是靠近高台位置的宗亲大臣看到二人行动间在腰下摇晃的玉璧,简直各个都努力伸长脖子要看清楚玉璧的纹路。且不说玉璧下明显的合欢结所代表的意义,那玉璧上明显的双身龙纹让众人们更加确定了此前的猜测,这是大王和熙陵君已经达成了默契了! 封君的礼服和袆衣(2)的章纹非常像,昭姬的礼服又是特别改制的女装式样,若不是袆衣是玄色的,封君礼服是青色的,宋玹牵着昭姬登台,简直就是王牵着王后了。 若以前所有的猜测都是众人的捕风捉影,那么此时宋玹和昭姬公开佩戴这种别有含义的玉璧却已经是向众人表明了昭姬未来的身份。众人们都互相交换着颜色,连国人那边远远看着自己的大王牵着魏国的封君上了高台,也嗡嗡的纷纷议论。 昭姬在高台上坐定,看着宋玹笑道,“如此,你的目的可算是达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1)端午早在屈原之前就有祭祀神龙和赛龙舟的习俗。 (2)袆衣(hui)是王后皇后最高形制的礼服,既是祭服,也是朝服和册封、婚礼的吉服。在周礼中,袆衣是玄色的,但是在后世,袆衣是青色的。 . 先对看文的童鞋们说声对不起,最近更文时间有些不稳定。 此文是一时兴起的产物,开始没有写大纲,又是第一次写小说,所以写到现在,好多以前埋的线我自己都有些混乱了,然后最近卡文卡的死去活来。所以这几天要把这些伏笔都理一理,好好酝酿和安排一下,不要出现太大的bug。 先保证隔日更,如果思路清晰的话会日更,谢谢支持,鞠躬! 54第五十三章 宋玹和昭姬落座的高台旁边的看台就是王室宗亲的,再旁边就是顾薛袁杨家的台子。 公子玠和公子琏坐在一个看台之上,公子玠看着宋玹拉着昭姬上了主台,公子琏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公子琏的生母是薛家的女儿,宋武王的王后江氏去世的早,薛妃虽然没有被宋武王立为王后,但是却一直位比王后管理着后宫。而公子玠的母亲只是一介宫女,公子玠小时候连宫中的老奴都看不起他、暗自欺负他,但是薛妃发现之后,却处理了那些奴婢,公子玠的日子也渐渐有所好转,所以公子玠对薛妃始终有一份敬意和感激之情。 虽然因为性格原因,公子玠和公子琏没有什么交情,后来宋玹登基后,公子玠看到公子琏和薛家走的太近而刻意疏远,可是他还是想提醒一下公子琏,就当是报了薛妃当年的照拂之恩,“琏,你看吾王与熙陵君是不是很相配?” 公子琏抬头看了眼公子玠,以前他是不会搭理这样出身低下的人的,可是自从宋玹上位之后,公子玠得了宋玹的重用,他也不得不虚与委蛇起来,“怎么?兄长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公子玠笑道,“那倒没有,只是刚看到主公和熙陵君一同登台忽有所感而已。” “如此。”公子琏若有所思道,“熙陵君是魏国的使臣,又是魏王宠幸的封君,主公若是想表示与魏国的亲近之意,和她同台落座也没有什么特别。” 公子玠道,“琏没有仔细看吧,我倒看到主公和熙陵君的腰侧挂着同样式的玉璧,虽然玉璧上的纹路看不清楚,但是下面却是结着合欢结。我想这必然是主公和熙陵君是有了一定的默契了。” 公子琏摇摇头道,“熙陵君再如何也是魏国的王姬,上有兄长,有些事情怎么可能私自做主呢?兄长还是慎言吧。” 公子玠深深的看了一眼公子琏,见其坦然回视,随不再言语。他一意孤行,自己也只能言尽于此了,“呵呵,琏说的极是。” 另一个台子上的顾沁心看着宋玹牵着熙陵君共同登台,两人的腰间还挂着同样的玉饰,下面竟然还结着合欢结!妒恨的几乎将下唇咬破。 顾恒叹了口气,沁心是自己老来得女,不免娇宠了一些,却没想到养成了如此执拗的性格,“沁心,你也不小了,不能再如此任性下去了。” 顾沁心听顾恒如此言语,心中一凉,她微露哀颜,“父亲,除了大王,我谁也不嫁!” 顾恒皱眉道,“以前大王一直没有立后,所以我就由得你胡闹,如今大王的后位已经意属他人了,你还是放弃吧!” “意属又如何,熙陵君又没有嫁给大王,为何要我放弃?况且,”顾沁心膝行了两步,抱着顾恒的手臂道,“即使大王立后了,做妃子我也是愿意的。” 顾恒抓住顾沁心的手道,“妃子哪里是那么好做的?若是一般国家的王后,妃子也就罢了,可若是魏国的王姬为后,大王都要敬她几分,更别说你这种小小的妃子,岂不是要被她压得死死的?你自小被我娇惯,怎么可能过得了那种日子?” “父亲……”顾沁心听到顾恒如此说,心中却不以为然,“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除了大王,真的谁都不愿意嫁!” 顾恒看顾沁心不听劝,只好说了重话,“若是大王有一点的意思,早就将你纳入宫中了,怎么可能让你等到这个时候!” 可谁知顾沁心却说,“大王一直以来一个妃子都没有纳,还不是因为怕世家势力过盛会左右王权。父亲,我生在顾家,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等大王立了强国的公主为后,自然不会拒绝世家的女子为妃了,到那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拒绝顾家的女儿。” 顾恒看顾沁心冥顽不灵,不禁想起了长女的来信。灵寿君就快要回来了,大王近期在朝堂上可能还有一番大的变动,顾恒明白宋玹对他的倚重只不过是因为要制衡薛辅而已。而之后顾家的路会怎么样呢?顾恒心下一定,不论大王日后会纳多少妃子,纳谁家的妃子,这种时候决不能让沁心再闹出乱子了。 薛家的台子上,薛辅的夫人韩氏道,“主公果然是待熙陵君非同一般啊。” 薛辅眯着眼睛看着宋玹和昭姬腰上的玉璧道,“那个玉璧你有没有感觉很眼熟?” 韩氏仔细看了看,“妾不敢确定,只能看到下面结的是合欢结。” 薛辅半晌沉默不语,据说当年被父亲逼出绛都的灵寿君就要回来了,若是等灵寿君回绛都,那么薛家就更加的被动了。宋玹这小子一日比一□得紧,若是再等宋玹和熙陵君大婚,宋玹的王位将更加稳固,时间拖得越长,对薛家就会越不利。 、、、、、、、、、、、、、 昭姬在高台上坐定,看着宋玹笑道,“如此,你的目的可算是达成了?” 此时昭姬与宋玹并排而坐,宋玹握着昭姬的手道,“若是能更加亲密就更好了。” 昭姬刚要说什么,大祝巫辛就走了上来道,“大王,吉时已到,是否开始祭礼?” 宋玹颔首道,“可以。”又转头俯在昭姬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昭昭有兴趣亚献么?”祭祀通常是三献,第二次献出牲礼称为亚献,有时候三献都大王,有时候亚献是一国之王后,却从来没有他国人作亚献的道理。 端午祭祀神龙是一国之大事,即使昭姬和宋玹已经有了婚约,在昭姬未庙见、没有成为真正的宋国王后之前,昭姬也不会充当亚献的,更何况现在情况只是昭姬为了配合宋玹装出来的。 昭姬连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宋玹知道昭姬肯定会拒绝的,所以也提了一句就罢了,“那你在这里等我罢。”说着便起身下了高台。 待宋玹祭祀完毕,便回到了高台,赛龙舟的选手们也都纷纷的上了龙舟做准备,只要听宋玹的一声令下,龙舟大赛就要开始了。 这次赛龙舟与往年不同,往年赛龙舟的获胜方得到的只是一些宋王的赏赐和来年好势头的寓意而已。但是今年宋玹却更换了彩头,哪一家赛龙舟获胜了,就将明年一年全国的军粮供给就交给他办,虽然现在许多国家的军队平时除了打仗,闲时还要种地,解决了一部分军粮的供给问题,但是大部分军粮还需要从其他的地方进行补充。全国的军粮生意啊!这是一项大买卖,世家们一个个眼睛都红了,所以今年的赛龙舟比往年要激烈的多。 昭姬得知了宋玹的这个彩头,按照她对宋玹的了解,肯定还有别的含义,“怎么突然给了这么大的彩头?恐怕不是一时兴起吧?” 宋玹笑道,“薛家军伍出身,往年提供军粮的许多是依附薛家的商家。” 昭姬心想果然如此,“整个宋国的军粮供给啊,是一家能做过来的么?即使是以前的薛家,也不过是占了其中的大部分而已吧?若是让一个根本没有能力运作此事的家族赢得了彩头,那么你不怕万一军粮供给不足会产生坏的影响?” 宋玹道,“能在众多世家塞龙舟中脱颖而出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世家呢?必然是有一定实力的,而且若是实力不足的世家,我也并不太担心,这个还要感谢你呢。” “我?”昭姬刚脱口而出,就想到了,“我国送来的粮食?” 宋玹点点头,“是呀,等下一批粮食过来的时候,我会提前拨到军队上去的,如此明年的军粮采购本来就不会太多。” 昭姬无语了,“所以,即使是薛家还是赢得了军粮的供给,你也照样是削弱他了。” “对。”宋玹俯身亲了亲昭姬的脸颊,“和昭昭说话真轻松。” 昭姬连忙推了推宋玹,虽然王台最高,四周又有围起来的幔帐,旁边的人看不清楚台子上面在做什么,可是昭姬还是觉得不太好,“那你为何还要设立如此的彩头呢?岂不是让别人以为你在针对薛家,或者说你儿戏行事?” 宋玹道,“就是要让薛家以为我是在针对他,我就是要逼他。” 55第五十四章 随着宋玹的一声令下,令旗一挥,战鼓隆隆,数十条龙舟乘风破浪,向前疾驰而去。 此次因为宋玹新定的彩头,赢得比赛的家族得到可不仅仅是一项荣誉和好的寓意了,而是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龙舟上的健士们肌肉□的手臂奋力划着船桨,扬起了一道道整齐的白色水浪,众人在船首站立的健士打着鼓点下异口同声喊着号子和湖边国人们的欢呼声汇合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 看台上的众人也都一个个伸着脖子看着赛龙舟的状况。薛辅的夫人韩氏紧张的手中的帕子都要绞碎了,薛家的庶务都是她一手管理的,若是让别家夺去了这采买军粮的肥差,薛家的损失可是相当大的。 薛辅却拍拍韩氏的手道,“无妨,一些钱财而已。” 韩氏无奈,薛辅不通庶务,哪里能明白薛家在宋王打压下进项每况愈下的窘迫。薛家家大,就表示开销也大,家里需要用钱,交际需要用钱,薛氏父子平日的开销也是相当的大,处处都用钱,可是来钱的渠道却越来越少。当然现在还不至于入不敷出,可是军粮的采买占了薛家收入的大宗,若是此次失去了,那么以后…… “夫君,这军粮的采买所得的获利可是一项很大的数额,若是……”韩氏还未说完,就被薛辅打断了,“你且等着吧,今日失去的,不久就会拿回来的。” 韩氏心中一惊,却也不再言语了。 杨氏家族的台子上,杨芝简直要探出半个身子去看船队的情况,杨渊看了看自己的幼妹,父母最近都不在绛都,可真是没人管她了。安阳公主轻轻拍了拍杨芝的肩膀道,“阿芝,小心点,这个台子也不矮,你这样多危险啊。” 可是杨芝的眼睛却黏在自家龙舟首位上的一个健士身上,此健士身材魁梧,正站在船首展臂击鼓,这人是杨家的一个门客,名唤贾余,因为精通划船之术,所以此次杨家的龙舟竞赛任务就交给了此人,杨家的整个船队都是由贾余训练起来的。当然杨芝如此关注他也并不简简单单的因为关心龙舟比赛的胜负,自然还有其他。小姑娘从小长在武将世家,又喜欢骑马田猎,自然还是喜好英武之士。贾余身形健美,相貌英俊,颇有才干,又主动接近了小姑娘,很快赢得了杨芝的欢心。 杨渊平日里公事很忙,几日见不到妹妹一次,自然对此毫无所觉。安阳公主确实有所察觉的,但是像杨芝这样的贵女,有几个追求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她也并没有在意,可是今日却看到杨芝貌似对贾余也颇为喜好的样子,安阳公主却是有些担心,有个情人玩玩不要紧,若都是世家子自然会有所分寸,婚前的交往自然是有所把持的。但杨芝本性比较单纯,若是被这种一心钻营的寒门子缠上了,那可不是好善了的。 安阳公主心念一转,心中便有了计较。正在此时,杨家的龙舟先了排名第二的龙舟一个龙首的优势闯过了终点拉起的红绸,夺得了赛龙舟的冠军,湖边的国人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杨芝也差点跳起来跟着一起喝彩。她转身抓着兄长的手臂道,“我们杨家赢了,我们拔得了头筹!” 杨渊看到自家的龙舟得了头彩,也很高兴,“是啊,贾余还是阿芝推荐的呢,阿芝想要什么奖励?” 杨芝道,“我不过是推荐了一个人而已,却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好要奖励呢,只希望兄长莫要忘记了给这些健士厚赏!特别是贾余,他为杨家得了如此的荣耀,兄长若是提拔了他,那么日后门客们也会更加努力的为我们杨家出力了!” 杨渊哈哈大笑,“阿芝,你竟然能说出如此的话,看来是长大了,如今兄长也能放心给你找一个好婆家了。” 杨芝却脸色微变,“阿兄,你难道是嫌弃我了?刚夸了我就要将我往外赶?” 杨渊道,“哎,这是什么话,女大当嫁,哪里是把你往外赶呢,你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杨芝道,“嫁给谁?我能自己选么?” “哈哈!”杨渊忍俊不禁,“刚还说不嫁人呢,怎么立马又不害羞的想自己选?” 杨芝摇头,“你不是非要我嫁么?可以,但是我要看看是什么人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嫁的!” 杨渊笑道,“好啊,兄长心里有几个人选,你自己看吧。” 安阳公主听这兄妹二人的对话,心中却直叹气。 昭姬和宋玹在王台上看到杨家的龙舟率先到达了终点,宋玹心中也很高兴,若是让其他的世家得了这头筹,说不好为了顾全薛家的面子,私底下少不得要给薛家分一些采买过去,可是杨家就不怕了。杨家是宋玹这些年一手扶植起来的,做事自然遵循宋玹的意愿,也少了许多顾忌。 待宋玹将代表军粮采买权的玺节交到杨渊的手中时,重重的握了握杨渊的手,杨渊自然心领神会。 赛龙舟结束之后,自然还有宴席,等宴席结束以后,已经快要入夜了,众人回城,御驾拉着宋王和熙陵君入了熙陵君下榻的会馆,就再也没有出来。 、、、、、、、、 第二日清早,宋玹就去了梁辟的院落。梁辟此时刚才起身,宋玹便要和梁辟一起用早膳,梁辟一时受宠若惊。 待饭毕,宋玹道,“昨日寡人邀请公子去端午祭祀,公子为何没去呢?寡人怕是怠慢了公子,让公子心生不满。” 梁辟羞愧道,“不是的。大王的救命之恩辟尚且不能报答,如今辟一身之命都因大王的照拂才得以存活在世间,辟怎么可能有怨怼之情?”梁辟顿了顿道,“是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亡国亡命之人,又拖着这残疾之身,实在不好意思在人前出现,请大王体谅辟。” 宋玹道,“公子不必自怨自艾,世间世事难料,总有一日公子能大仇得报的。” 梁辟听了宋玹的话,激动的便要起身拜在宋玹脚下,却被宋玹按住道,“公子实在无须多礼,申坤行不义之事,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公子从南梁而来,南梁与宋相隔太远,风俗习惯不免有些不同,寡人的人即使怠慢了公子也不自知,这实在是寡人的疏忽。不过寡人已经让人去寻一些梁人来侍候公子了,特别嘱咐了让找一些侍候过宗室的,若是没有至少也是侍候过世家的。如此公子也能在宋国过的舒心一些了。” 宋玹边说着边感觉自己手下梁辟的身体一僵,不过只是很短的时间,若不是特别注意几乎无法察觉。 梁辟连忙道,“大王实在无须如此劳民伤财,如今这些侍候我的人都很好,根本不用更换。” 宋玹道,“公子无须推辞,寡人已经让人去寻了几日了,再过不了几日,这些人就会送到这里来,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和寡人提就可以了。”说完宋玹也不管梁辟三番五次的推辞就起身离去了。 又过了几日,宋玹与昭姬正在光华殿中,就听到小寺人来报说梁辟求见。 宋玹和昭姬相视一眼,宋玹对昭姬道,“你不若先从侧门出去吧?” 昭姬道,“不会有危险吧?” 宋玹摇摇头,“不会,我防着呢,我怕你在这里他万一犹豫不动手,岂不是又要再等下一次?” “你是故意要引着他刺杀你?为什么?”昭姬睁大眼睛看着宋玹,“若是怀疑直接抓起来就是了?为何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宋玹亲了亲昭姬道,“一会说给你听,现在你从侧门出去吧?” 昭姬指着大殿最后的屏风道,“不然我躲在那里吧,这样他也看不到我。” 宋玹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此也行。” 于是昭姬便躲去了大殿最后的大屏风后面。宋玹便让寺人将梁辟领进来。 梁辟手中拿着一个盒子,一条腿还没有完全好,让两个寺人半扶半抬的走了进来,梁辟刚要行礼,宋玹连忙说不用,让寺人将梁辟扶到自己身边坐。 梁辟在宋玹的下首坐定,宋玹道,“你腿还未好全,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使人传话,寡人自然回去探望你的。” 梁辟道,“辟感悟大王的恩德,无以为报,谨以此物奉上聊表谢恩之情。” 宋玹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道,“此乃何物?” 梁辟半抬眼看着宋玹身边只侍立着两个小寺人,一手放在这个狭长的盒子上道,“此盒里装的是梁国和申国的地图。” 作者有话要说:鞋鞋石头君的地雷o(n_n)o~ 56第五十五章 舆图在这个时代属于各国的军事机密,一个国家详细全面的布有城防和兵力的舆图更是机密中的机密,只限于位于一国顶端的王室或者掌权的世家才能看到。像魏宋这样的大国,即使拥有大量的细作,所得到的其他国家的舆图也是十分粗糙的,并且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理。更别说地处西南,同是大国的申国的舆图。在以前各国之间的征战比较少,规模也比较小,舆图的重要性还没有完全的体现出来。随着天下烽烟四起,各国之间的征伐日益频繁,一张准确的舆图也越来越显得难能可贵。而梁国与申国比邻而居,又与申国多次交手,虽不见的所得的申国舆图会有多么的详尽,但肯定要比如今宋宫中的要确切许多了。 宋玹心中叹了口气,若是真的舆图就好了,比他是刺客对自己的用处要大多了,可惜、可惜…… 但是他面上却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真的么?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梁辟道,“我之前一直在想如何能回报大王,当日大王离去之时,我就连续几日未眠,绘制了这份舆图,希望能为大王日后征战出一份力!”说着他缓缓开打盒子,双手捧起放在里面的一份卷轴高举向宋玹。 宋玹身边的小寺人要上去接,宋玹却摆了摆手,自己倾身伸出手要接过卷轴。 突然梁辟双眼一抬,曜黑的眼睛里满是杀气,他左手在卷轴左侧一拍,一道寒光从卷轴中射出,只见他右手一接寒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刺眼的光线指向宋玹,他本是跪坐,此时双腿用力一弹,未好的腿伤一阵剧痛,他也全然不顾,只是奋身向宋玹扑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小寺人连忙向宋玹身上扑去想以身相替,可是他们远远不及梁辟的速度,梁辟已经手握短剑扑到宋玹身上,与宋玹两人面对面,目光相对,鼻尖都几乎挨着鼻尖。 两个小寺人趴在宋玹和梁辟身侧,抬着头死死盯着宋玹却不敢动作。昭姬从屏风后探出半个头,一手捂着嘴,一手紧抓着屏风的一侧,手指陷入屏风边的木刻雕花之中,被刺得鲜血之流却丝毫没有察觉。 时间仿佛停止,周围一切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一滴汗从梁辟的脸侧滑下,只听“当啷”一声,梁辟手中的短剑掉落在地上,打破了一片静匿,梁辟被宋玹一推向后倒去,他的腹部插着一把短剑,他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赫赫”的喘着粗气。 宋玹的身上也有血,小寺人刚要摸宋玹,宋玹摆摆手道,“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然后双手拍了三下,一队披甲武士跑了进来,见殿内情形,上前按住了梁辟。 原来宋玹看梁辟扑了上来,却侧身一让,同时从袖中滑出短剑落在手中,梁辟的剑从宋玹身边擦身而过,而宋玹的短剑却刺入了梁辟的腹部。当然若不是梁辟的腿伤行动不便,宋玹也不会得手的如此顺利。 宋玹看向梁辟道,“你是何人?” 梁辟喘了几口气不答反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是梁辟的?” 宋玹笑道,“你身上有纹身,虽然用火灼过,但是却仍然留有痕迹。我虽然没有去过梁国,却听闻梁申的庶民有在身上纹身的习俗,若你是梁太子,身上又如何有庶民的纹身?” 梁辟道,“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抓了我,反而冒险让我刺杀你?” “如此便不用你操心了。”宋玹看向侍卫,“将他抬下去医治,尽量保住他的命,我还有用。” 宋玹话音刚落,只见梁辟七窍流出黑血,五官因为剧痛而扭曲,和着满脸的黑血狰狞恐怖,他发出让人心悸的嘶吼,他想挣扎,却被牢牢按住了身体,只得向上弹动了两下,目眦俱裂的断了气,显然他是吞服了藏于牙中的毒药自尽了。 宋玹向侍卫摆摆手,让他们把梁辟的尸体拖下去。然后让小寺人把虎符匣子捧来,宋玹从匣子中拿出一个虎符交给小寺人道,“交给杨渊,让他按之前王令行事。” 这几年,宋玹一日未停对薛氏势力的削弱,薛氏越弱,宋玹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就越大。如今宋玹即使将薛辅和公子琏一起处理掉,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可是因为什么而处理,如何处理却仍然是一个问题。 宋玹做事从来都是多手准备、或是一箭双雕。他一边不断的打压薛家和公子琏,逼迫薛辅和公子琏做出什么谋逆之事,一边又在寻找另外的办法。 等他看到梁辟时有了新的想法,梁辟确实是西南之人,但他是不是刺客,他到底是受谁指使,宋玹也只是隐隐有所猜测而已。若是真如他的猜测,幕后那人却也不是他现在就可以去讨伐的对象。不如由他解决现在急需要解决的薛辅和公子琏,所以不论此刺客是受谁指使,现在都是受薛辅和公子琏指使的了。 如此绛都中的薛辅和公子琏便由早就安排好的杨渊带兵去讨伐,杨家如今仅次于薛家,又与薛家对立,既不会惧怕薛氏的势力,也不会徇私情,必然会果断铲除。 而薛辅本家所在的城池宋玹却安排韩朔带兵讨伐。毕竟薛家在宋国乃是经年的大世家,和众世家之间的姻亲众多,关系盘根错节,本家又是经营多年,若是随意派一直军队过去,怕引起薛家人殊死抵抗,不仅毁了一座繁华的城池,自己的损失也会颇大。况且就算自己不惜代价灭了薛氏一族,反而会引起众世家的兔死狐悲之情,若是处理不好,可是会引发王权不稳的大祸事。如今派了与薛家联姻的韩氏韩朔去平定薛家城,既不会引得薛家人奋力抵抗,因为旧情,韩朔也不会将薛家全部屠戮。 宋玹又前前后后将自己的计划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此,国内再无桎梏可掣肘自己了,终于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了! 宋玹又半闭着眼睛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突然觉得有什么自己忘记的事情。昭姬……对了,昭姬呢? 宋玹回头向屏风一看,那里却没有人,他连忙跑到屏风后一看,却看到昭姬的身体蜷缩在屏风后面,不停的发抖。 宋玹吃了一惊,手搭在昭姬的肩上,柔声唤道,“昭昭?”昭姬却如没有听到一般,仍然在不停的战栗,宋玹连忙握住昭姬的肩膀,将她扶起,揽入自己的怀中,宋玹抬起昭姬的头,却发现昭姬满脸是冷汗,脸色青白,牙齿发出让人心颤的“咯咯”声。 宋玹将昭姬抱起,冲着外面喊,“快唤疾医来!唤大祝来!拿帕子热水进来!”边喊边将昭姬抱进内殿的榻上,寺人宫女们已经手忙脚乱的端了帕子和热水。宋玹拧了帕子给昭姬擦汗,轻轻的摇晃昭姬,不停的轻唤,“昭昭……昭昭……”又使人将今日随侍昭姬的未艾唤进来。 昭姬却仿如未闻,宋玹冲着寺人们厉声喝道,“疾医和大祝怎么还没有来!再去人去唤!”余光一扫却看到昭姬手上满是鲜血。宋玹一时心魂俱裂,怎么回事?难道还有谁在自己背后袭击了昭姬,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真是有什么恶灵缠着昭姬? 这时未艾跑了进来,看到昭姬如此,扑在昭姬身边,叠声的唤,“公主?公主?” 突然昭姬一声惊喘,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却一时头晕目眩,只看到眼前被光影扭曲的宋玹,宋玹一脸忧惧,两手揽着昭姬的肩膀,“昭昭?” 昭姬叹了一声,“……玹……” 宋玹将昭姬搂入怀中,“你可吓死我了!” 这时疾医也和大祝匆匆进来,跪在床榻不远处。 宋玹将昭姬放下道,“我让疾医和大祝都来了,你现在必须听话,让疾医和大祝给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韩朔是宋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陪同他一起的官员,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 =~ . 春秋战国的时候王权并不如向后世的皇权一样,动辄可以诛人九族,即使是谋反大罪,大王通常也只能杀掉参与者,不能连坐。世家逼着大王到处乱跑也不鲜见。连坐法的雏形初现很早,但是真正定为法律,在正史上记载是商鞅提出的。 所以就会有下面的这个小对比。 . 明朝: 皇帝:你知罪吗? 大臣(微低头):臣,不知,臣虽万死也得进言. . 清朝: 皇帝:你知罪吗? 奴才(迅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死罪!皇上饶命! . 春秋战国 国君:你知罪吗? 臣子:国君骄奢淫逸,你知罪吗?! 国君:大胆,你要造反?! 臣子:不瞒你说,我早看好公子x了!(摔杯为号,冲上来三百甲士……) 57第五十六章 与被宋玹天天缠住的昭姬不同,苏子澄的日程安排是排的满满的,他在绛都这些日子,可是充分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本事,绛都上下的官员,一是看在其魏国使臣的身份;二是苏子澄确实善于与人交往,都与他交好。于是苏子澄可谓是日日宴席,夜夜笙歌。 当杨渊点齐了兵马将公子琏的府邸包围起来的时候,苏子澄正和公子琏在殿中把盏言欢呢! 公子琏的老奴肩膀上插着一支箭,连滚带爬的滚进了殿中,“公子快逃啊,杨渊带着兵马要攻进府中!” 公子琏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杨渊怎么敢围了我的府?” 老奴哭道,“杨渊带着大王的旨意,说是公子谋反派了刺客刺杀大王,如今他是来诛杀反贼的!” 这老奴一说完,公子琏惊住了,宋玹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之前都没有任何征兆? 殿中陪坐的公子琏的门客们也都嗡嗡的炸了锅了,苏子澄就坐着公子琏身边,一边哀叹自己的运气太差,一边瞟着大殿的出口,想着要如何脱身,可是还没等苏子澄行动,公子琏的一个门客熊亥站起来大声喊道,“我是不信公子刺杀宋王,此事明明是宋王不能容公子而找的借口,只为了除去公子,我等投身公子门下,受到了公子的恩惠,就是有朝一日能报效于公子,如今报答公子情义的时候到了,我等应拼尽全力护送公子安全离开!” 熊亥生的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身体壮硕,站起来如一座铁塔,他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拔出佩剑高举空中(1),一时话语声和剑鸣汇成了一股冲天的豪气,引得门客们群情激昂,纷纷拔剑立誓要保护公子琏。 另一个长的瘦削的门客却缓缓道,“既然此事不是公子所为,公子就应敞开大门,将杨将军迎进来说明情况,再去向大王阐明事情的原委,便自然无碍了。大王为人一向仁厚,怎么可能无故诛杀自己的兄弟,必然是有所谓误会。若是公子就如此匆匆逃了,反而坐实了刺杀大王的罪名!” 此门客一说完,门客中本来存有疑虑的人们也纷纷赞同这位门客说的话,毕竟此时护着公子琏逃了,就是要放弃自己的身家性命,这并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熊亥向那门客逼近两步道,“你听外面这震天的厮杀声,必是军士用命强攻的情势!若是那昏君还有一丝顾念兄弟之情,就不可能让杨渊带了兵将强攻公子的府邸!” 那门客却丝毫不惧,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将长袖一震,轻蔑的瞟了熊亥一眼,“大王是公子的兄长,又是公子的国君,不论是遵循‘长幼之节’还是‘君臣之义’,公子都断断没有临危逃脱的道理。”那门客转向公子琏,拱手长揖道,“鄙人请公子去剑敞门,杨渊自然不敢伤害公子,待与大王说明原委,岂不是既保全的性命,又成全了公子的名节。” 公子琏脸色数变,他何尝不知宋玹调了杨渊来必是要杀死他的,可是如今却被此门客的话语所堵,一时心思万千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办了! 熊亥却哈哈大笑,“什么名节,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怕死之徒,又怕担当了背信弃义的名声,就说这些来混淆视听,欲将吾主送去死地,其心可诛!”说完熊亥竟然“噗”的一剑将门客的头砍了下来,门客的血呲了熊亥一头一脸,熊亥提着门客的头神情狰狞,恍如阎王煞星,厉声喝道,“尔等还有谁敢叛离吾主,即时就死在我的剑下!” 众门客一时骇然,不由得纷纷附和要护着公子琏突围出去。此时公子琏被熊亥气势一激,也镇定的心魂,一脸悲痛道,“我自问侍君侍兄都不曾有一时的怠慢逾矩,可是却不得兄长信任,如今还要除我于后快,实在让我不如死了痛快,可是诸位却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我身上,我却不能做此轻生之举,那可就使‘亲者痛、仇者快’了!” 公子琏又叹口气道,“不过若是护我此去,不仅丧失了功名利禄,连性命都可能无法保全,诸位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公子琏此语刚说完,熊亥便跪在公子琏身前道,“公子此语是在侮辱吾等么?吾等拜在公子门下,得公子赏识,被公子待以国士之礼,如今吾等自然要以国士报之。报答知己,万死而不辞!”熊亥此语说完,殿内的诸位门客也只能都纷纷表示誓死追随公子琏。 公子琏流着眼泪将熊亥扶起,刚要说什么,熊亥道,“事不宜迟,公子还是赶快上路吧。”刚说完,公子琏的家将首领也带着一部分家将赶到了殿门口道,“公子,府门快要被攻破了,公子快随我等突围吧!” 公子琏连忙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殿门口跑去,熊亥却回头四顾,看到隐于众人身后的苏子澄,苏子澄看到熊亥在找他不由得暗暗叫苦,刚才他是想乘乱躲起来的,却不想熊亥大步走到苏子澄身边,一把抓住苏子澄道,“苏行人,如今此事你也看到了,还望日后为吾主做个见证。这里兵荒马乱,为了行人的安危,还是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苏子澄本来就没有熊亥长的高大,一时几乎被熊亥提着走,他们哪里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明明是若是被逼到绝处,要拿自己作个人质!可是苏子澄却不确定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可以护公子琏一命,却是很有可能与公子琏一起被乱箭射死啊! 苏子澄一边默默的心头的血水咽了回去,一边强作镇定神色波澜不惊道,“自然是如此,熊兄可以不用抓的鄙人如此紧了吧。” 熊亥看着苏子澄临危不惧,倒是有几分欣赏,可是若是让他放开苏子澄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紧握苏子澄上臂的手滑了下去抓住了苏子澄的手腕,让苏子澄不至于被提着走了。 众人出了大殿,公子琏的家将们把马匹都准备好了,就准备护着公子琏从后门突围,一些不愿意追随公子琏的门客自然也趁着混乱跑了,苏子澄羡慕的望着偷偷逃跑的人,认命的看着熊亥牵着的马。苏子澄翻身上马,辔头却牵在熊亥的手中。熊亥也翻身上了一匹马道,“苏行人得罪了。” 苏子澄无语的抓着马鬃,半伏在马上被众门客们裹挟着去了偏门。 作为宋玹的弟弟,又是薛妃的儿子,公子琏的府邸占地广阔,众人策马疾驰了一炷香才奔至了侧门,而背后已经隐隐有喊杀声追了过来,前方公子琏的家将已经和围着府邸的士兵短兵相接,打了起来。 苏子澄上身紧紧的贴在马背上,侧着头看着情势,熊亥确实武艺了得,单手控两匹马,一手还持着长刀挥舞着打掉射来的弩箭,一时如天人战将,苏子澄不禁默默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呢!’ 苏子澄正想着,就听到前方一片欢腾,熊亥拉着苏子澄的马狂奔了起来,苏子澄吃了一惊,莫不是让公子琏的家将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出了重围?这杨渊真是无能啊! 这倒是苏子澄冤枉杨渊了,原来杨渊并没有亲自来围公子琏的府邸,只是让副将马跃打着杨家的旗号,而杨渊自己去围了薛辅的府邸,在他看来薛辅的势力比公子琏要强多了,却不想公子琏养了一批死士竟然突围了出去。 苏子澄本来就对绛都不甚熟悉,现在又俯在马背上不敢起身,被熊亥拉着一顿狂奔,路过了街市、田地(2),渐渐向人烟稀少处去了。他俩几乎夹在众人之中,只是随着众人奔跑,也不知目的地是哪里,要奔去何方。 少时这只几百人的队伍缓缓而行,像是前方在议论着目的地,一会又跑了起来。 马跃得到公子琏走脱的消息,连忙集合了军士追了上来,而公子琏这么多人在城中疾驰,根本断不了线索,直追到北门发现公子琏在众人的簇拥下正要出城门! 马跃大声喝道,“公子琏造反了!不许放他出城!” 公子琏的家将一看国君的人马就要追过来了,立刻驭马向城外冲去,对着守城门的军士连杀带劈,在城门口排队进出的人们尖叫着四散而逃,跑的慢的继而沦为群马下的冤魂。 绛都当初被李印赞为固若金汤,却是外紧内松的防卫,若是由外闯入绛都是很难的,可若是由内向外闯却相对比较容易。 不过守城门的军士也已反应极快,附近箭楼上的人得到警讯也向公子琏的队伍开始射箭,不停有人被弓箭射中落下马来。如此一耽搁,马跃已经与公子琏众人追到了一箭之地。 苏子澄俯在马上回头望着紧追而来的宋国将士,看到不少人拿出了轻弩,苏子澄有些疑惑,这么远的距离,弩箭能射到么?然而整排弩箭齐射而来,却让苏子澄大惊失色,什么时候轻弩能射这么远了!难道这就是他们之前一直猜测宋王冒雨去猎场看的东西么!若是这种轻弩都能如此的射程……自己一定不能死! 苏子澄正想着,突然自己的坐骑跳动了一下,嘶鸣的向前狂奔,原来苏子澄的马屁股被弩箭射中!熊亥一看苏子澄的坐骑不受控制,只得偏了身体在疾驰中的马上将苏子澄提到自己身前坐定。 苏子澄道,“熊兄,如今你也见了宋王的军士狂追不舍,定是要置公子琏于死地的,以我为质恐怕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若是你我同骑,不多时马就会力竭,逃脱更是难上加难,熊兄不如将我放下去吧。” 熊亥扭头看了眼继续放弩的军士,“若是此时将你放下去,不被万弩射死也会被马踏死,我虽然抓着你是为了公子的安危,可却是真的没有想过害你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1)春秋战国时期很多士大夫上朝都可以佩剑,也没有明确的武将和文臣的区别,“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也执行的比较好,大部分名臣都是“出将入相”,人人都尚武~ (2)田地,很多大型城市里也是种庄稼的= =~ . 恩,特意安排苏子澄这么倒霉就是要让他得到他一直想要的讯息的~ 一写到配角就各种欢乐的我,哎 58第五十七章 这时队伍前方一片骚动,原来公子琏的家将首领领着几十个家将策马避开众人从两侧向后疾奔而来,显然是要到最后阻截马跃,为公子琏争取时间。 熊亥和家将首领目光一错,奋力催马向前跑了一段,绛都外二十里都没有树木,是一片空旷平原,最多有些小村落和田地,但是二十里外却有一座大山,山不算很高、也不陡峭,却占地颇广。且丛林茂密,林间的小道纷杂,若不是熟悉山路的人,初次进去都有可能迷在其中。 二十里正是骏马不停奔跑而力竭的距离,但只要进了大山,那么逃脱就会变成可能! 因为家将首领将马跃的队伍一冲,众人又将马跃部的距离又拉开了,已经跑出了马跃部的弓弩射程,众人心中一片振奋,将□的马催到极致,骏马奔腾起来几乎看不到马蹄,像是贴在地上滑行。但是山林隐隐就在前方了! 、、、、、、、、、、、、 光华殿中 宋玹牵起昭姬的手,让疾医过来处理昭姬的伤口,疾医自然还带着药僮,药僮连忙给昭姬清洗伤口,疾医摆了摆手,自己上手仔细的给昭姬清理伤口。 俗话说,十指连心,虽然昭姬的手指被屏风边缘的木质雕花划的并不深,可是疾医摆弄她受伤的左手却依然很痛,昭姬皱着眉,细细的呻.吟了几声。宋玹一阵心痛,“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昭姬仿佛还在梦游之中,眼睛里一片懵懂之色,宋玹问她话,她就乖乖的答了,“刚才手抓在屏风的木雕花上刺破的。”却没说什么前因后果。 但宋玹心底一转便明白了当时的情况,便不由得暗暗后悔,昭姬虽然是经历过沙场,可是毕竟是女子,自然会受到惊吓;一边又不由得惊喜,这可是昭姬为自己紧张担心之故,才会忽视了自己情况弄伤了手。 宋玹牵起昭姬外侧的右手,握了握,待疾医将昭姬的左手包扎妥当,宋玹便简单的说了一遍昭姬刚才的情况,让疾医和大祝给昭姬诊脉。 昭姬却仿佛才回过神来,要将自己的手抽回,宋玹紧紧按着昭姬的手,“不得讳疾忌医,让疾医和大祝给你看看,听话!”宋玹脸色阴沉,语气也很严肃,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宋玹平日再如何温柔也是为王近六载的一国君主,彼时国内内乱四起,国外纷争不断,宋玹也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1)。此时宋玹心急如焚,再不许昭姬不顾自己身体而任性妄为,散发着腾腾的怒气和威势,周围侍立的奴婢们立刻吓得哗啦跪了一地,连昭姬竟然也有些怕他了。 宋玹看昭姬微低下了头,连忙示意疾医给昭姬诊脉,疾医匆匆诊了脉,大祝又扳着昭姬的手手心手背看了看,然后退到了一边不知道在算着什么。 宋玹眼光瞟向疾医,疾医道,“若是按照大王所说,殿下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所致心神不宁……”又说着一些安神的办法。 宋玹又看了眼大祝,巫辛道,“臣本来正要求见大王。近几日臣夜观天相,却发现翼宿晦暗不明……二三不吉……翼宿主远客……”巫辛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终落到最后一句,“臣以为殿□边必然有血光,就是应在今日了。” 宋玹摆摆手让二人退下,扭头对昭姬说,“我让巫辛去查查你身边的人好么?” 昭姬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道,“不用了,只不过是被刚才那个刺客吓住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昭姬自然明白缘由,绝不可能是身边人的关系。 宋玹却对昭姬回避的态度有些恼怒,也有些觉得蹊跷,昭姬的痛苦,自己看在眼里。可是昭姬为什么会拒绝能使她回复的办法呢?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昭姬的态度表明她显然是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的。 “你在担心什么?”宋玹握住昭姬的双手放在唇边,“昭昭,我看你痛苦,很难过。我想你早日康复。” 昭姬看着宋玹眼神中坦露的担心和不解,支起身体亲了亲宋玹脸颊,“你在我身边就会好的,真的!你看并不需要其他,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再也不梦魇了。所以不用劳烦大祝了好么?” 宋玹轻轻的亲了亲昭姬的眼睛道,“除了答应你,我又能怎么办呢?” 宋玹又和昭姬说了些其他的,昭姬刚出了一身冷汗,觉得一身黏腻,便要去沐浴更衣。宋玹要亲自伺候她沐浴却被昭姬一把推开,“刺客的事情,你还有许多后续要处理吧?我现在好多了,不用管我了。你晚上过来便好。” 宋玹摸了摸昭姬的脸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晚上过来陪你。”说着便整衣出去了。 少时宫人便将热水备好,昭姬便由未艾扶着进了光华殿侧的浴室中。 宋玹光华殿中的浴池很大,有五丈长、三丈宽,池身由打磨光滑的青石和白玉相错铺就。昭姬小的时候用过魏国王后的浴池,却比这个要小一些。 此时热气腾腾的池水上撒着花瓣,浴室四角的兽型香炉中飘出袅袅的安神香,未艾服侍着昭姬去了衣服,昭姬滑进池水中,便对未艾道,“你出去吧,我一会叫你进来。” 未艾欲言又止,昭姬道,“你就在帘子外面,有什么声音都能听到。” 未艾见昭姬坚持,只得点点头,退了出去。 昭姬双手掬起飘着花瓣的池水,浇在脸上,待水流尽,昭姬的双手紧紧的捂住面孔,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母亲…… 焉后薨逝之后,昭姬从未为焉后流过眼泪,焉后薨逝的场景,除了梦魇的时候影影绰绰的显现一些,醒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也不敢想起来,如今被刺客七窍流血的场面一激,却全部想起来了。 母亲温柔温暖的散发着清香的怀抱,嘴角流出鲜血,却依然温柔的捂住自己的双眼,连手掌都是柔软清香的,她轻声让乳娘将自己抱下去,没有痛苦的呻.吟,就像每次和母亲游戏一样。 母亲最后的时刻,自己已经不在她的身边,却绝对不是像刺客那样狰狞恐惧的,一向强大的端凝的母亲在她最后一刻仍然保护着自己,自己却怎么能如此不孝,如此恐惧! 宋玹出了光华殿,就拐进了偏殿,少时疾医和大祝都被招了进来,宋玹道,“你们还有什么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巫辛道,“臣等觉得,殿下受惊之事虽然今日之事是个诱因,可是究其缘由,恐怕是由来已久了……” 、、、、、、、、、 入夜的九原城一片静谧美好,一轮明亮圆月挂在空中向院中的花草疏木洒下皎白的光辉,照的地上恍若白昼,守夜的胖寺人望着天空的圆月,对同伴道,“今晚的月亮亮的让人心里发慌……” “去,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另一个高瘦的寺人打着呵欠道,“这么晚了,封君应该睡了吧,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看你这么精神,我先眯一会……呵……”可是高瘦寺人呵欠刚打完,就被胖寺人推了把,轻声叫道,“快看!” 高瘦的寺人眯着朦胧的泪眼,就迷迷糊糊的看到前方一盏提灯引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飘了过来,吓的他紧抓住胖寺人跳了起来,差点跳进胖寺人的怀中,他刚要尖叫,就被胖寺人一把拉着跪在地上,胖寺人道,“夫人,您怎么深夜……” 高瘦的寺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女官引着君夫人曹清涧来了,女官穿了一身深色的深衣提着风灯在前面引路,曹清涧穿了一身通体雪白的深衣在其后缓缓而行,远远望去可不就是一个白影子飘了过来么…… 女官道,“夫人要做什么是你能问的么?还不赶快让开!” 胖寺人却以头触地道,“封君已经歇下了,容奴婢前去通报一番。”这里是封君外院的寝室,按理来说,内院的妇人在深夜一般是不会到外院来的,况且封君今晚还和宋姬在一起…… 女官刚要斥骂这个寺人,却被曹清涧一挡,曹清涧缓声道,“你是封君身边的寺人,如此做是应该如此。不过事急从权,我来这里找封君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耽搁一刻产生的后果,你能负责么?” 胖寺人犹豫了一下,往旁边膝行了两步就将通道让开了。 女官引着曹清涧走到大殿门口,曹清涧却停下了脚步望了望天上让人心悸的明月。 女官低声道,“夫人,不如我们回去吧?您这样进去,我怕……” 曹清涧怔了怔,摇了摇头,又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便罢了。” 女官道,“夫人,奴婢从小在夫人身边长大,跟随夫人几十年,既是生死都要追随夫人的!” 曹清涧笑道,“不,你在外面,有些话,我只想说给封君听。” 女官迟疑道,“可是……”她一直跟在夫人身边,怎能不知夫人此去是做什么,夫人做出了这种事情,还要向封君坦白,那绝对会被封君杀死的! 曹清涧打断女官的话道,“你难道不听我的话了么?” 女官看曹清涧神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曹清涧脚下道,“夫人……奴婢是……” 曹清涧手按在女官的头上,叹了口气道,“若是……还要你把我运回曹国去……” 女官听此语,抽泣起来,“夫人何苦……” 曹清涧推开女官,手按在大殿的大门上,用力推了一下,“吱——”门开了。 曹清涧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1)春秋战国,国君和太子不像以后的皇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很少御驾亲征。他们大部分在打仗的时候都是要亲自带着军队冲锋陷阵的,即使不亲自撸袖子砍人,也要坐镇一方。 . 九原君魏南,君夫人曹清涧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 . 晚上还有一章,不过会很晚,可以明天看 59第五十八章 此时魏南已经搂着宋颜进入了梦乡,梦中的他回到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整日陪伴在父王身边,被父王冲冠诸子。他给年迈的父王抚琴,一曲弹毕,父王抚掌而笑道,‘一日不听南抚琴,一夜不能安眠。’ 彼时自己以为自己是父王心目中最为宠爱的孩子。可是…… ‘克,南是个孩子,也只有陪着寡人吃喝玩乐的本事,这么多年他陪着寡人,寡人很开心。所以寡人封了他九原。寡人去了后,如果不是谋反之罪,你就不要动他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和你一争的本事。’魏平王咳了几声,又道,‘克,你性格强势,但是身边还是要留个兄弟的……’ 后面的话魏南已经听不见了…… 父王生病,几个兄弟轮番侍疾,今日轮到自己了,可是没想到寺人领着自己进来,却在帐外听见了这样的话,魏南一时如遭雷劈,原来自己在父王的心中只是一个宠物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退了出去,过了半天又感觉蹊跷之处,当时寺人领着自己进去竟然没有通报?若是经过了通报,父王又怎么说出那样的话让自己听到,究竟是父王还是太子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不过是谁安排了这场对话让他听到对于魏南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因为无论是谁,这话都是出自父王之口,这一时让魏南难以接受,原来被父王夸赞的才华,都只是为了陪他玩乐用的么! 不久之后魏平王就去世了,然后宋颜也被魏克专门收入了后宫,魏南几乎可以肯定当时是魏克安排让他听到那些话的,魏南本来对这个王位可有可无,如今却激起了一争王位的愤恨之心,不为王便会被愚弄羞辱!即使自己退让也总有一日会被魏克找借口除掉! 魏克登基没几年便在卫矛之战摔断了腿,魏南几乎欣喜若狂,趁着魏克受伤,无暇顾及自己也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不仅在朝堂上有了依附自己的大臣,手下也有了自己的死士。 可是付出自己的死士却没有杀死魏旭…… 宋颜正在安睡之中,却敏感的察觉有什么异动,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在昏暗的烛光中,一个白衣人站在床头正要俯□体,宋颜吓得一哆嗦,还未出声就听到那人道,“宋姬,将封君唤醒吧。” 曹清涧看到宋颜睁开了眼睛,便直起了身体向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 宋颜听到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曹夫人,不禁一时有些迷糊,曹夫人对她一直都不冷不热、不亲不近,做事也从来是有张有弛的,如今这样行为好奇怪。但是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支起了身体,推了推魏南,“阿南,醒来了,夫人过来了,阿南……” 魏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到宋颜蓬松着长发半伏在他的身上,“谁来了?” 宋颜向下一指,“夫人来了。” 魏南扭头一看,曹清涧穿着白衣跪在下面,吃了一惊,“清涧,你这是怎么了?” 曹清涧道,“还有小半个时辰,大王的大军就要入九原了,公子趁现在赶快走吧。” 魏南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曹清涧抬起头直视魏南道,“妾已经暗通了大王,还有小半个时辰,大王的大军就要抵达九原,那时妾安排的人就会打开城门,迎大王大军入城,诛杀反臣九原君。” 魏南一时感到很奇幻,曹清涧成为自己的夫人已经十几年了,向来是温和柔顺的,可是如今她说的每一个字,魏南都懂,但是连在一起魏南却不懂了,“你暗通了魏旭?什么时候?” 曹清涧道,“大王除公子之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几个月前就通过我父王联系到了我,于是从那日起,妾就与大王暗通筹划了今日的事情。” 魏南冷笑道,“而你现在坦白与我,就不怕我控制诸门,反而诱引魏旭的军队进来设伏?” 曹清涧道,“来不及了,我只会对公子说哪一门没有被我控制,可以方便公子走脱,却不会说哪一门将会放大王的大军入城。九原有六门,公子只知一门,要想全部控制其他各门,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根本不够。” 魏南大怒,拔出床柱上挂着的剑指在曹清涧的脖颈,“魏旭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若是你不说明你控制了哪个门,我现在就杀了你!” 曹清涧仰起头道,“曹国只是魏国的伯国,父王所求,妾不敢不应。但公子待妾并无差错,妾不能害公子性命,所以来特来通知公子。妾暗通大王,又背叛了夫妻之义,所以伏地请罪,若是公子想杀了妾,妾也毫无怨言。” 魏南此时才看清曹清涧披发左衽,一副请罪的样子,魏南道,“若是我活着投奔他国,引他国来打魏国,魏旭恐怕也不会放过你曹国吧!” 曹清涧闭上眼睛道,“我已经将公子暗中谋反的证据搜集交给了大王,今后公子若是出奔他国,想要引他国大军攻打魏国也是出师无名了。公子还是快走吧,自从公子暗杀大王不成,使大王顺利登基,折损了手中的精锐,之后又沉溺于儿女私情,九原就已人心浮动,不然妾也不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做了这么多事。” “你!”魏南一时怒发冲冠,就要将剑送进曹清涧的脖颈,此时宋颜却扑了过来将曹清涧撞倒,一手抓住了魏南的剑,霎时宋颜白色的寝衣上溅上了血花,“是我引得公子荒唐,而夫人明知来通知公子会被杀死,还亲自来说明原委,可见夫人对公子一片深情,只是身不由己,公子就看在与夫人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就放过夫人吧,而如今如此情势,杀了夫人也无济于事。” 魏南看着宋颜盈盈泪眼,刚才那股杀意被宋颜一冲而散,想自己蓄谋这许多年,却真的一败涂地,可是应了父王说的那句,自己只有吃喝玩乐的本事,一时心灰意冷,剑“哐嘡”一声落到地上。 宋颜爬了过来抱着魏南的腿道,“公子快走吧,那王位是吃人的恶虎,公子为何要去夺呢。只要出了魏国,天大地大,何处公子不能逍遥!” 魏南闭了闭眼睛扶起宋颜,“今后我就不是九原君了,你还要跟着我么?” 宋颜泣道,“我生死都是公子的人,只要公子要我,我便跟在公子左右。” 魏景王元年,九原君南谋反,其妻告发,王师至九原,守将开门而迎之,九原君乘乱而逃,不知所踪…… 、、、、、、、 “你说什么?” 昭姬刚沐浴完,还未整衣束发,便听到李印的求见。现在自己是在宋玹的宫中,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李印是不会来找她的,于是她连忙让李印进来。 李印是来请令的,当时马跃攻打公子琏的府邸时,苏子澄的侍从乘乱逃了出来。他一边使人去通知李印,一边自己骑着马跟着追击公子琏的宋军身后而去,他一路上又大略的翻查尸体,没有发现苏子澄,只能远远的缒在宋军之后,等到他到了锆山,正赶上杨渊要放火烧山。 原来马跃追赶不及,让公子琏等人进入了锆山,马跃想烧山,却没有这个权利,少时杨渊得知马跃走脱了公子琏,领着军士便驰马赶来,正要同意放火,苏子澄的侍从却赶了过来,说苏子澄被公子琏的抓走了。 杨渊心中那个恨,若是不知苏子澄被抓,放火烧山万一把苏子澄烧死了,还可说是一时失察,但是现在苏子澄的侍从已经说明了他在公子琏的手中,要是不顾苏子澄的性命而烧山,必然会引起魏国的不满。可若是围山抓公子琏,自己的军士却是绝对不够的,若是向宋王请兵,被宋王责罚,显出自己的无能也就罢了,但来回耽误许多时间,要是这段时间让公子琏走脱,自己的罪就大了!可事已至此,杨渊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去宋玹那里请兵,又使一部分军士守住要道,自己亲自领着剩下的兵扑进了丛林去找公子琏。 昭姬听完后道,“李将军,你领咱们的人速去配合宋王用兵,他们都认识苏行人,也好让宋军不要误伤了他。请带去我的话给宋王,万不可伤了行人的性命!” “是。”李印领命而去。 昭姬对未艾道,“让人把超光准备好,你赶快给我束发更衣。” 未艾连忙吩咐宫女去准备,想了想又使人将未央和秦蕴一起找来。 等昭姬更衣束发,未艾又让人端来一些小点心道,“现在已经快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公主用一点吧,不然此去不知要用多长时间。” 昭姬本来不想用的,但见未艾坚决的神态,便匆匆用了一些,等出了宫门,便见未央和秦蕴领着李印留下亲卫等着她了。 昭姬一路疾驰赶到锆山脚下,找到宋玹,众将刚领命而去。 宋玹揽住昭姬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昭姬道,“我的副使生死不明,我怎么可能安心休息?” 宋玹有些尴尬,“对不起,竟然在我这里出了这样的问题。” 昭姬道,“这不是你的错,也是巧合了。李印呢?” 宋玹指着锆山,“我让他把魏军都散开,我每支队伍都放几个,便于辨认苏行人,不要误伤了他。昭昭,你放心,公子琏抓苏行人就是为了保命的,他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 昭姬叹口气,“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曹清涧和她爹相通的伏笔是在三十一章,木有大纲,脑子又健忘的手残挖伏笔挖的很痛苦,下一篇小说一定要先写大纲! 60第五十九章 宋玹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昭姬看着前面葱翠的山林,宋军和李印等已经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便颔首道,“好。” 对于宋玹而言,即使公子琏跑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虽然公子琏也是先王的儿子,且有心存不轨,可是宋玹仍然不担心,公子琏掀不起什么风浪。若公子琏逃了以后销声匿迹也就罢了,若是以宋国公子的身份活动,只要一旦出现,想收拾掉他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所以相比公子琏,宋玹注意力却被昭姬隐隐的改变吸引住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很微妙不可言的,宋玹就是觉得昭姬与以前有所不同。 第二日清晨,公子琏被抓获,与薛辅一样被关了起来,等待司寇的审查定罪,当然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苏子澄也一起被找了回来。 宋军不是在清缴公子琏的时候发现他的,在抓到公子琏之前苏子澄就跑了出来,躲在山坳里,等搜寻的宋军路过,苏子澄才现身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有不少的血迹,自己也受了一点轻伤,看来是经过了一番搏斗才逃出来的。 宋玹对他表示了亲切的慰问,也恰如其分的表达了他的歉意,苏子澄自然不在意,他的这点惊吓和轻伤比较所得到的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昭姬本来很担心苏子澄,但是看他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只剩同情他的遭受的无妄之灾了。待到宋玹一走,昭姬也表示让苏子澄好好休息就要离开,苏子澄却一把拉住了昭姬。 昭姬很惊讶,苏子澄这等行为已经是很无礼的了,苏子澄却低声道,“殿下,臣……” 昭姬看苏子澄的表情,摆摆手让侍立的众人都退了出去,苏子澄道,“殿下,臣有所发现,但希望殿下将李印将军找来,臣再向殿下禀报。” 昭姬对苏子澄卖关子的举动不以为意,倒是对他神秘的作态有些好奇,随使人去唤李印过来,李印的军务已经完成,就在旁边自己的屋中休息,所以半柱香时间就匆匆赶来了。 苏子澄深吸口气道,“殿下,李将军,我可能发现了我们之前要探寻的秘密,宋军的骑兵手中掌握了一种轻弩,不过可能不能称之为轻弩了,它只是身型很像而已,但是它的射程却达到了二百步。” 昭姬和李印都睁大了眼睛,若是宋国掌握了这种弩的制法,若是宋国的骑兵都配备了这种弩,所产生的后果二人一瞬间都想到了。 李印随即皱了皱眉道,“苏行人,你确定么?我没有发现和自己一起行动的宋军有配备这样的武器。” 苏子澄道,“我确定。本来我也怕是自己眼花了,但虽然我骑射不能算是精通,却也是不曾辍下,射程的距离和弓弩的样子,不可能看错。而且胁持我的人武艺高强,我不经意的时候也探问过他,他对这种弩也很吃惊,作为公子琏的首席门客,之前竟然一点也不知,可见是宋军最为新式的弓弩了。之后我又查看了公子琏侍从所中的弩箭,弩箭的大小和长短也绝不是用来配备射程较远的长弩的,不过也与一般配备轻弩的弩箭略有不同。” 昭姬沉吟了片刻,“不论此物到底是什么,能在飞速奔跑的马上运用,这种射程堪称恐怖。苏行人,如此你是立下大功了。” 李印却道,“不过看来宋王防我们防的很紧,之后合作的宋*队中,无一有人配备此弩。” 昭姬淡淡的瞟了李印一眼,“这不是很正常么?”不论自己和宋玹有怎样的感情,自己确是魏国的熙陵君,宋玹是宋国的大王。 李印心中一凛,眼神转开了去,但是心却放了下来。 其实众人是误会宋玹了,宋玹得此弩不过几日,根本没有那么快制造那么多的弩来给宋*士配备上,况且此弩的性能到底如何,宋玹还不清楚,若是不堪使用,一次造了那么多岂不是劳民伤财,于是便匆匆制造了几百架给了杨渊,也是让杨渊部试用性能的意思。 当然若是宋玹有意防着魏国人也是很正常的,他也极可能如此做。那种轻弩外表和寻常的轻弩差不大,若不是苏子澄巧合的成为了杨渊部试弩的对象,如今魏人恐怕也得不到这样的消息。 这个时代,国家间人员的流动极为频繁,各国间的探子也极多,一个国家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新鲜事务,不多时便会被其他的国家探到,当然最为核心机密的东西确实是要花费一番心思,也有可能花费几十年的时间都探不出来,比如纪国最为高端的冶炼技术,魏国最为精妙的机关制造。但是那已经不是昭姬苏子澄他们能做和需要做的事情了,他们的目标太大,身份也不合适。 虽然不过多久恐怕各国都会知道宋国有了这样的新式弓弩,但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却让魏国拥有更多的应对时间。 这个时代,每个有志的国家都在不停的变革和进步,只要比其他的国家晚一步,就可能被诸国甩在身后,而衰落下去的下场,诸多灭亡的、苟延馋喘的国家已经举了太多的鲜血淋漓的例子!今日的王侯明日就可能沦为奴隶。 李印和昭姬又细细的询问了苏子澄关于那弓弩的事情。 昭姬对苏子澄道,“你速写信给王兄,将此事详详细细的禀告给他,用我的名义发出去,可以最快的到达王兄的手中。” 昭姬笑道,“王兄一定会很高兴。” 、、、、、、、、、 而另一边宋玹将今日没有陪侍昭姬的未艾招了过去,说是要将一些东西让未艾给昭姬送去,这并不奇怪,宋玹几乎日日给昭姬送礼物,有时直接自己带给昭姬,有时让人送去,极少数的时候也会招昭姬身边的侍女来拿。 未艾进了宋玹的殿中时,却看到宋玹独自在看着什么,身边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未艾行礼道,“大王。” 宋玹抬头看了未艾一眼,昭姬的两个大侍女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平日里却无人能认错,因为两人的气质神情差别很大。一个娇柔,一个却满是英气。 宋玹招了招手,未艾走上前去跪接宋玹递给她的盒子,“此物带给昭昭。”说完了又道,“未艾是一直贴身侍候昭昭的么?” 未艾接过盒子道,“自然,自从奴婢到了公主身边,便一直是贴身侍候公主的。” 宋玹颔首道,“那昭昭小时候遇到过什么特别危险的事么?” 未艾听了宋玹的话,有些疑惑,“大王何出此言?” 宋玹叹了口气,“昭昭这些日子梦魇的痛苦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寡人让疾医和大祝给昭昭看过之后,他们的说法是可能昭昭小时候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情,留下了心病。你也知道她对此事很是抗拒,我直接去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的。况且若是真有此事,我也不愿意让她再去一遍遍的回忆。可是若不寻根求源,怎么能对症下药,驱散她的梦魇呢?这毕竟对于她的身体损伤极大。” 宋玹说的很坦白,眼中也是深情一片,未艾想了想道,“自奴婢伺候公主起,若说最为危险的事情可能就是公主去年在魏国遇袭之事了,当时确实是十分惊险,公主几乎……之后公主也因此受了轻伤。” 这件事莫说宋玹,全天下但凡消息流通的地方几乎人人都是知晓的,不仅昭姬被广为称赞为忠勇之士,魏王和胞妹的感情也被传为一时佳话。昭姬被封为熙陵君的功绩之一便是这件事。但是宋玹总觉得这事并不是原委,不过未艾说的是实话,他能感觉出来。“还有其他的么?” 未艾又想了片刻道,“那就只有在焉国时曾经和焉湦虚与委蛇的一段日子了,不仅有刺杀焉湦的焉人在公主面前殒命,焉湦也被处死在公主眼前。但若论惊险,却不及在魏国遇险那件事。” 这两件事,宋玹却是全部都知道的,宋玹在心底将这两件事又翻来覆去想了一遍,“未艾是什么时候开始侍候昭姬的?” 未艾道,“公主八岁的时候。”未艾确实被宋玹对公主的情谊感动,也不怀疑宋玹有什么其他的动机。但是所说的话也都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秘辛,当然她也确实没有隐瞒什么。她是真心希望能找到根源,驱散公主的梦魇。 话至此,宋玹觉得未艾这里是不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于是摆了摆手让未艾下去了。 宋玹手指轻轻的点着桌案,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动作。虽然未艾说的都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宋玹还是从中察觉了一些什么。 八岁……未艾作为昭姬的贴身女官,八岁才到昭姬的身边本来就不是寻常的事情。昭姬作为王后唯一的女儿,太子唯一的胞妹,又传说是很受宠的王姬,身边的贴身女官竟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因为什么意外,还是被人换掉的呢? 而八年,确实有可能发生很多的事情……宋玹思及此,招了寺人进来,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 此后的日子,宋玹明显发现昭姬精神一日好过一日,显然梦魇之厄已然全部解除了,但昭姬返程的日子也在一日日接近。 “魏宋两国交好,怎么能不互相常驻使臣呢?”一日宋玹对昭姬道。 “宋王心里是有了人选么?”昭姬笑道,两相交好的国家,互驻使节乃是常有的事情,若是两国势力悬殊,那么弱小方可能会主动贡献出太子。若是两国实力相当,这第一等的使节便是联姻立为他国王后的王姬,当然等到王姬成为王后之后,也不一定是对娘家有利还是对夫家有利了。不过就算是一个国家的使臣常驻盟约之国,最后倒向盟约国的也并不鲜见。 “昭昭来做魏国特使可好?”宋玹额头抵着昭姬的额头道,棕色的瞳孔满是蛊惑。 昭姬笑道,“那谁换我出使魏国。” “公子玠如何?你知道我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了,不然就将其送去魏国来换你。”宋玹将昭姬托高,半仰着头看着她,“不过玠是我的庶兄,在宋国也颇有几分势力。” “好啊,你可以向我王兄递交国书啊,不过这几日我是必须要回去了。”宋玹自从那日提出婚事之后,再也没有向昭姬施加压力,昭姬在宋国过的如鱼得水,自然也是愿意多待几日的,不过魏旭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大婚了,昭姬再如何也要在之前赶回去参加魏旭的大婚。 宋玹自然知道,便道,“我知道,我这就命人写,派使臣和你一起回去,也好早日敲定这件事情。” 61第六十章 自从昭姬到达宋国之后,宋玹已经办成了几件大事,而且几乎事事顺心,一时间让他觉得昭姬真是他的福星,连带他本来对昭姬的感情,让他更为喜欢昭姬了。一时和昭姬如胶似漆,昭姬又在绛都逗留了一旬,实在不能不出发,所以便启程离开了绛都。 昭姬来的时候,宋玹是从国界之处接昭姬的,等昭姬走的时候,他也一样将昭姬送到国界之处。 蔡国的国君早早打听了宋王送熙陵君归国,连忙到宋蔡边界迎接。蔡国是宋国的伯国而已,讨好宋王以及可能是未来王后的熙陵君这可是身为蔡国国君的义务。所以他在宋蔡国界处筑起高台,摆上宴席来款待宋玹和昭姬。 蔡君宴席间看宋玹和昭姬果然眉目传情,便觉得自己今日做对了。蔡君安排的歌舞都是祝福百年好合的,连菜色的名字也都有一番讲究。 宋玹心中觉得这蔡君真是一个妙人,可是昭姬却觉得这蔡君过于油滑了。宋玹看出昭姬的心思,却只觉得昭姬可爱。 待到宴席过后,已经是午后了,昭姬若是不启程,到落脚的城池可就晚了,于是宋玹拉着昭姬的手道,“我等你回来。” 昭姬微笑,“好。”昭姬一双杏眼中满满的灌着情义,目光柔软而温情,在宋玹眼中已与与他初见的那个昭姬有大不同了。 她说完之后,翻身上了超光,向宋玹挥了挥手,便驭马前行了,宋玹合袖站在国界上望着辚辚不绝的车马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昭姬没有再回过头。 、、、、、、、、、 昭姬此次回魏国比起来时可以说是轻装简行,与来时的路线也有所不同。来时因为押运着大量的粮食,几乎都走的是水道,当时风向是东南风,走水路又快捷又省力。回去的时候昭姬只有随行几百人而已,而且现在刚入秋日,西北风还没有刮起来,走水道与陆路的速度也相差无几。况且昭姬也希望能多走些地方,看看各国不同的景致。 与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公子玠,他不仅携带着关于两国相互派遣常驻使臣的国书,还带着宋国祝贺魏旭大婚的礼物。 公子玠和昭姬他们是老朋友了,这一路上自然大家都相处的十分融洽,待到一个月后,众人就到达了阳樊。 刚到阳樊城门口,尚言等人就等着昭姬他们了,一番寒暄,公子玠被尚言等人亲自送去公馆安顿休息,昭姬却被魏旭专门派的御撵接进了宫中。 昭姬一去宋国就是小半年,阳樊中的煕陵君府邸已经建成了,但是她在宫中的住所魏旭自然保留了下来。 小寺人在看到御撵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通报了魏旭,等昭姬被一路抬到了魏旭所在的大殿前的时候,魏旭刚好从大殿中出来,御撵抬到魏旭的面前,还未放下,昭姬已经扑进魏旭长开的双臂之中了。 “阿兄,你想不想我?”昭姬揽着魏旭的脖子道。 魏旭掂了掂怀中的妹妹,“看来宋国的伙食不错,长胖了。” 昭姬瞪了魏旭一眼,“我刚回来,你就挤兑我,那我去宋国好了。” 魏旭看着妹妹眉目疏朗,还隐隐含着一丝春情,一时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还没有嫁过去呢,这就向着宋国了,若不是我要大婚了,你还舍不得回来呢吧?” 昭姬从魏旭怀中跳了下来,“什么呀,阿兄不是许我不用嫁人么?怎么还时常提起?” 恐怕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会急着嫁出去,魏旭如此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转了话题,“你的信我收到了,这次你又立了大功了,想要什么?” “我是没有出什么力气,主要的功劳还是苏子澄和李印的。要奖赏就奖赏他们吧。”昭姬道。 “他俩的封赏我都订好了。”魏旭道,“不过我还是要叮咛你几句,这种事情不是你们的主要任务,以后如果还有此事,尽量掂量着做。自己的安危是一方面,因此而使主要的任务完不成就得不偿失了。” “恩,我有数的,若不是苏子澄机缘巧合,我们也不会随意去刺探啊。”昭姬道,“宋国一旦有了这种武器,那对我们魏国是不是会很危险?” “会有危险,但是若说是有多么大,却不尽然。好的武器自然能帮助一个国家在战场上发挥很大的作用,却不是一个国家的国本,也不是影响一场战争的决定性力量,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国家的国力。战争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而人和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士兵的武器配备只是‘人和’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魏旭笑道。“不过宋国的国力本来就强盛,如今又有了如此利器,和宋国的骑兵两相配合,以后恐怕更加棘手。” “是如此。”昭姬笑道。 魏旭将一个书简摊开在昭姬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昭姬粗略一看,原来翟景写的关于新政推行的阶段总结,“这一切很顺利啊?” 魏旭摇摇头,“这是刚开始,只是拿了一些细枝末节的政策在推行,反应是不错,可是还没有危机到这些世家的根本,接下来才是关键,到那时才会很困难。” 昭姬握着魏旭的手道,“阿兄一定能成功的!” 魏旭笑着摸了摸昭姬的头。 、、、、、、、、 傍晚的时候,魏旭留昭姬一起用膳, 膳食上来之后,昭姬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未艾连忙扶住了昭姬,魏旭连忙让唤疾医过来,昭姬刚要摆摆手说“不用了”,就又干呕了几声。 魏旭于是让未艾将昭姬扶进后殿歇着。不过一会疾医就匆匆忙忙的赶来了,见大王坐在熙陵君榻前,熙陵君道,“我没事啦,可能吃的什么冲着了。” 魏旭皱眉道,“不许任性。”又听到寺人通报疾医进来,扭头一看疾医进来了,就摆摆手免了他的行礼,让他过来给昭姬诊脉。 疾医诊了一只手的脉,又换了一只手诊脉,看了一会,却沉吟着脸色丰富起来了,连额头都隐隐都汗,这熙陵君还未出嫁呢…… 魏旭看疾医游移不定的神态,还以为昭姬得了什么大病,严肃道,“可诊清楚了?有什么问题?” 贵女未出嫁之前,有个私生子并不鲜见,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到底是喜是忧也说不清楚,而熙陵君是国君宠爱的王姬,按照时间来算,熙陵君必定是在宋国有孕的,若是这么冒失的直接说出,岂不是……可是若不说,这欺君之罪自己也担待不起啊! 疾医左思右想,只得心一横跪在地上道,“恭喜大王、殿下。殿下有喜了。” 魏旭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昭姬却眉头一跳,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魏旭道,“什么喜?” 疾医看着魏旭皱着眉,哆哆嗦嗦道,“熙陵君殿下有喜了……” 魏旭这才明白过来,他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摆摆手让疾医和众人都退下,扭头看着昭姬,却见昭姬无辜的回望他,不禁觉得有些头疼,这是太宠了吧。“阿昭,是谁的?宋玹?” 昭姬点点头,魏旭无语的捏了捏鼻梁,“我说过他并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啊。” 昭姬道,“我也没说要嫁给他啊,难道我不能生孩子么?” 魏旭看着昭姬一点不羞涩的样子,十分无奈,“你不会之前就知道了吧?” 昭姬摇摇头,“不,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魏旭道,“你以为养孩子很容易么?” 昭姬道,“和养匹马有什么不同?” 魏旭更加无语了,刚还想昭姬长大了,结果……要说她怎么这么镇定呢,原来是当一个小宠物了么,“当然不同,别的先不说,首先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宋玹,若是他知道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昭姬想了想道,“不让他知道就行了嘛。我在魏国,离他千里之遥,难道还隐瞒不下这么一个消息?” 魏旭简直要叹息了…… 昭姬说着看魏旭严肃的表情,摇着兄长的手臂道,“这个孩子继承我的封君之位好么?” 却不想魏旭一口拒绝,“不行,若他的父亲是普通人,自然可以继承你的封君之位,可是他的父亲是宋玹,却不能让他做熙陵君,你明白么,昭姬?” 昭姬咬了咬下唇道,“不让他知道便好了?”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可以作为你的孩子长大,也可以纳为魏国宗室,享受魏国宗室的待遇,却不能被封为封君。甚至……”魏旭顿了顿,“甚至以后他不能拥有任何封地,这对他也好。” 昭姬见魏旭态度坚定,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养他没问题吧?” 魏旭道,“你想养他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要想到日后因为他可能会产生的麻烦,毕竟他的父亲是宋玹。” 昭姬道,“最坏不就是嫁给宋玹么?” 魏旭笑了,“宋王后的宝座不知都多少人趋之若鹜,你却如此嫌弃?”但是心中却觉得,这么短短的时间昭姬竟然能想去嫁给宋玹,可见宋玹对付女人的本事不一般。 62第六十一章 最近纪王很烦恼,本来郑随两国的战争按着计划的推行的很好,纪国暗地里给随国物力上的支持,让随国对抗郑国不至于一败涂地,甚至让郑国的不得不加派更多军队到随国。 随国也不愧是经常惹是生非的好战之国,虽然国小贫弱,在郑国最初攻打随国的时候,确实抗战不利,让郑国迅速的夺城掠地,但是在纪国物力的支持下,等到郑国进入随国中部之后,战事就开始胶着起来了。郑国不断的投入大量的军队,而随国也死死的将郑军拖在随国中部。 纪王在开始要暗地里支持随国的时候,就同时给卫国写信,让他们乘着郑国国内空虚发兵攻打郑国,这对于卫国来说可是一个可以占便宜的好机会。可是纪王左等右等,卫国既没有回信,也没有发兵。眼看着战事进行了两个月了,纪国投入的物力也越来越多,随国的死伤也越来越大,随国已经出现了颓败之势,若是纪国再不出兵帮助随国,随国就可能被郑国攻克灭国了。 随国是纪国的伯国,年年供奉不绝,侍奉纪王甚为谦恭,若是随国在纪国眼皮底下被郑国灭国,纪国脸面何存?不说其他各大国怎么想,就是纪国周边的其他小国也要蠢蠢欲动了。 特别在纪国北方有几支东夷部落(1),东夷虽然最早是蛮族,但是夏朝灭亡的时候,前夏的旧人被东夷收留,渐渐和东夷混为一体。所以一直被各国克制不能立国,也与其他诸国的文化有大不同。因为其夹在魏纪之间,时而倒向魏国,时而倒向纪国,时而又妄想自立。这些夷人虽然人数不及各国,但是战力颇强,特别是东夷人人都是天生的神射手。 况且还有一个月纪摇光就要大婚了,因为纪摇光要嫁的可是魏国国王,大婚之时就是天下瞩目之日,这时候,纪国的边疆再出现什么乱子,可是要被天下诸国所耻笑的。思及此,纪王坐不住了,他必须要有所行动,在纪摇光出嫁之前就停止郑随的战事。 于是纪王不得不拜纪国的主战派、最初力请出兵的张大夫为将军,带着纪国的大军出征随国。但是他命张大夫以武力震慑为主,就是带着军队陈兵于郑国面前,让随国给郑国请罪赔礼,然后纪国作为中间国,调和两国的关系,如果让郑国退回去最好。万不得已不可动兵攻打郑国,因为这一打还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豪门罪媳 纪国如此作为正中郑国的下怀,郑国除了在西南边疆防御卫国的军队没有动之外,此次郑随战争已经将郑国国内的军队一掏而空,本来郑国人就不善战,郑国的军队也养的娇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了。自从攻入随国中部之后战势又一直胶着着,没有取得新的胜利,刚开始因节节胜利激起的士气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军队中也产生了不大不小的懈怠之言,军士们的精神也很低迷。 若是在此时纪国的军队加入战局,纪国的军队配置比郑国高,又以逸待劳,这后果将不堪设想。结果纪国将军队摆在郑国面前,却一副让随国认错求和的架势,郑国一时喜出望外,也不要求更多,拿了随国赔罪的礼物便撤军了。周由听到消息却在国内仰天长叹,这将军眼界之窄,若是他在军队中,必然不会只得这么点好处就退兵的。但郑国巩固王权,威慑邻里诸国的目的已经达到,周由也只能安慰自己天命如此。 张大夫虽然是纪国的主战派,但是当时他站出来要求出兵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益,如今只是出兵却不用出战就可以立功、达到之前的目的,他当然也很满意。所以他压着随王向郑国请罪,并且将随国宝库中的宝物作为赔礼赔给郑国,之后又向随王索取了大量的宝物作为贿赂,一时志得意满。他这么快的完成了纪王交托的任务,此次回去又是一番奖赏。 此次战争中最为不满的只有随王了,郑军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纪国的张大夫却直接压他给郑国赔罪。随王因此对纪王很失望,他年年朝贡纪国,却得不到纪王的保护。纪王如此羸弱,一个大国却苟于求和,纪国拥有如此的尖兵利器却偏安东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纪王真是不配为一个大国之君,可是自己的国家却太弱小,不得不攀附纪国,受纪国的侮辱,待有朝一日一定要让纪王还以颜色。 、、、、、、 昭姬自从查出自己有孕之后,就赖在宫中不出去了。虽然她孕期的反应不算强烈,也不频繁,可是自她回阳樊后宴会不绝,也让她很厌烦,况且她也想隐瞒自己怀孕的消息,便以视察煕陵城的理由,去了煕陵,而且她也确实需要去自己封地看一看了。因为昭姬自从被封为熙陵君之后,还未到过自己的封地一次,所以她此去也并没有引起其他的猜测。坐乱君怀,撩惹皇太子 煕陵城位于魏国的东南海边,是天下闻名的海盐之都,四季气候宜人、又十分富庶,距离阳樊也不过两日的行程,历来是阳樊贵人们避暑避寒的好去处。昭姬坐着船慢悠悠的去了煕陵城,刚到煕陵城的码头,石岿已经领着煕陵城的大小官吏在岸边等着了。 石岿自从昭姬被封为熙陵君之后,就被派到了煕陵城做邑宰。石岿刚到了煕陵城接手煕陵的产业不久,魏旭和昭姬就又给他下了新的王令,就是以煕陵城作为整个魏国改革盐制的先驱之城。煕陵城作为魏国首屈一指的盐城,以前管理的官吏都和魏国的大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石岿以一个王都来的外来者,正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所幸魏旭对这改革的第一步全力支持,石岿为了减轻阻力,也是用了一番雷霆手段,连打带拉,换掉一大批官吏。现在的这些官吏大部分都老实忠厚,世代居住在煕陵城,没有踏出城一步,自然也没有见过昭姬。如今做了昭姬快一年的属臣,才初次见到熙陵君,一时都在一旁木然站着,听到石岿的介绍就出队应对两句,其他时间是务必谨言少语。 昭姬对石岿的御下之术很佩服,但是也隐隐有些不满,这些官吏与其说是惧怕熙陵君,不如说是忌惮石岿。但是这些不满的情绪很淡,淡的让昭姬自己都没有发觉。 昭姬因为有孕不能骑马,便上了马车。也招石岿同坐一辆马车,让石岿给她介绍煕陵。码头离煕陵城不过十几里路,一个时辰就到了,等昭姬到达的时候,石岿已经将煕陵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大略的讲了一遍,昭姬对石岿处理政务的能力很满意,“石公,我要向王兄申请赏赐,煕陵对于王兄新政可是出了大力了。这都要归功于石公啊。” 石岿谦虚道,“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石岿本来是辅佐魏旭的门客,因为他出身不过是最低等的士,不可能像尚言那般直接成为一国之大夫,可是也不曾想被昭姬派为一介邑宰。超能游戏空间 邑宰说好听的是仅次于封君的一城之主,可是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封君的家臣而已,比之前的公主媵臣的发展前途还要渺茫。所以石岿之前其实是有些不满的,毕竟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没有多少年能耽误,如果还不能被一国之君拜为大夫,这一生就有可能脱离不了士(2)这个阶层了。 但是后来昭姬让他配合魏旭的改革又让他有了新的希望,若是能在此改革中表现的好,那么就可能摆脱熙陵君家臣的身份,进而被魏旭拜为大夫,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谦虚了一番,毕竟他的功绩是昭姬不可能掩饰的。 到了煕陵城之后,石岿问昭姬是否要在煕陵城中游览一番,昭姬拒绝了,毕竟她身后还跟着煕陵大大小小的官吏,这一走到街上,谁人不知是来了大人物,别说周围的卫兵要开道,即使大家都乔装一番,众人也会主动避让的,那可就看不到煕陵平日的样貌了,反正她也要在煕陵住二旬,不如随意挑选一个日子少带几个侍从,再上街逛一逛。 石岿也明白昭姬的心思,便送昭姬到她在煕陵城中的熙陵君府更衣休息,傍晚还有诸位官吏邀请昭姬参加的宴会。 煕陵城中昭姬的府邸是旧居改造的,之前昭姬便特意嘱咐石岿不用为她新造府邸,因为她也不一定会久居,如此浪费不如买下一个大户改造一番便罢了。煕陵城因为是避暑胜地,不少世家都有宅子,就是王室也是有行宫的,于是石岿到了煕陵城放出话来,那些世家人人都希望藉此来讨好魏王最为宠爱的公主,便主动献上了自己家里的宅子,石岿只需要挑选一家最好的便是了,连买宅子的钱都是硬塞给卖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1)东夷部落在第二章的时候提过一句,以后他们还会再出现 (2)士农工商的士是“四民”之首,但是在民以上还有贵族阶层,就是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士”处于贵族的下层和平民的上层,所以士在贵族阶层中是最低等级的,有时候也算不上贵族。 63第六十二章 石岿不愧是在魏旭还在做太子时期就和她接触的老人了,宅子买的正和她意,而她来之前也派了未央先过来将她惯用的一些器具都运过来先行布置一番,所以等昭姬到了府邸,一切布置的都很和她心意。 昭姬沐浴更衣过后,其实是有些倦怠不想去宴会的,但是她毕竟是煕陵城真正的主人,要担起来主人的权利和职责。 于是还是强打精神让石岿接去了举办宴会的地点,石岿比较了解昭姬的心思,自然知道她本性就不喜好那些繁杂的宴会,于是宴会的进程也安排的比较简单,自然只是众人用膳,有些歌舞助兴,但是时间都比较短。他以为昭姬用膳之后必然会直接回自己的府邸休息。却不想昭姬在宴席之后,看天色尚早,又招呼众管理汇报自己的职责和最近的工作情况。 虽然昭姬是突然为之,大家事前都不知道昭姬会在宴会之后就问及这些事情。但是因为昭姬是熙陵君,她来熙陵城必定要视察诸臣的工作情况,所以众人也都做了些准备,只不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昭姬听众人的汇报政事倒没有听出什么不妥,但是好几个小吏便向她汇报情况时,又不经意间总是望向石岿,却让昭姬有些不舒服起来,自然自己是初次来煕陵城,若说在众官吏中有什么威望,当然是不可能。而且自己不能长期待在煕陵,所以自己的邑宰在城中有绝对的权威,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石岿任用这么多战战兢兢的应声虫,却让昭姬有些反感。毕竟她成长于一国的朝堂之中,已经习惯了那些大臣与国君论事时不卑不亢的情景,若是有什么意见相左的情况还会据理力争。 昭姬转念间在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 过了几日,昭姬没和石岿打招呼,便穿了便装和未艾秦蕴等人轻车简从的上了街市,煕陵城因为是盐都,所以经济发达,做生意的商人很多,城中买卖物品的街市虽然不如阳樊的繁华,也有一定的规模,在魏国中也算是首屈一指了,这是昭姬来煕陵之前就知道的。 等到了街市,昭姬凭窗而望,果然一副熙熙攘攘的景象,于是昭姬几人便下了马车,改为步行。 待走到一个卖奇货的铺子的时候,昭姬便走了进去,众人刚一入内,便有伙计迎了上来道,“贵人有什么需要么?”煕陵城也是不少达官贵人出没的地方,铺子的伙计也练就了一番火眼晶晶,虽然看进来的众人穿着简单,可是衣服的布料和通身的气度也不是常人,自然殷勤相待。 驾兽之女,天下尊敬 未艾道,“我们随意看看。” 昭姬目光在店中扫视了一遍,先不说陈列的货物,便是那陈列奇货的博古架也是价值不菲。市井间的物品不说会比进贡的能好上多少,却也是能淘出不少有意思的东西的。 昭姬随意拿起一个玉瑗在手中把玩,玉质尚可,雕功不错但也不是万里挑一,但胜在样式奇巧,倒是一个有趣的小玩意。“这玉瑗不是出自中原的吧?” 伙计笑道,“贵人好眼光,此物是从西边来的一个游商带过来的,具体是从哪里传过来,小人也不清楚。” “恩。”昭姬点点头,“将此物包起来吧。” 伙计见这位贵人连价格都不问就随意的让人包起来,笑的脸如一朵花般,连声唤其他的伙计过来打包。又对昭姬道,“贵人是喜欢异国的饰物么?小人给贵人介绍几款?” 昭姬点点头,伙计连忙给一边的另一个伙计使了眼色,那个伙计捧着昭姬要买的玉瑗,跑去对案后的掌柜道,“掌柜,那贵人喜好异国之物,可给贵人拿一些珍品出来?”又悄声说了此贵人的行止。 掌柜眯着眼睛看了看店中立着的几个人,拿出一把钥匙道,“去,将这几个柜里的珍品都拿出来。”伙计应声而去。 等伙计前前后后捧出五个精美的小盒子,掌柜的走到昭姬身边道,“贵人,老者这边还有几物,不如贵人来瞧瞧?” 昭姬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长须冉冉的老翁拱手而立,便道,“如此。” 老者将昭姬领至案边,一一打开盒子,边展示物品边给昭姬解释,那些盒中确实不乏珍奇异宝,而老者的唇舌更是灿若莲花,若不是昭姬见惯了珍宝,也要因为老者的言语以为面前这些都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稀世珍宝。 昭姬从头到尾都淡然不惊的样子让老者不免猜测起来她的身份,不过昭姬从中选了两样小玩意,也让老者很满意。 昭姬把玩着挑选的小玉饰,不经意道,“老翁,店里最近的生意可好?” 老者笑道,“托贵人的福,小店最近的生意还不错。”豪门惊梦3 醉卧总裁怀 “我听说前段时间海盐都由官府统一贩卖了,煕陵城是首个实行此策的城,可是我来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昭姬道。海盐由官府统一贩卖,自然会冲击一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其实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却只是好事。 其一,以前的盐价虽然国家会控制,却不如现在完全的掌控了以后,不论是什么时候,盐价都会很低廉、也很稳定。其二,以前世家大族控制盐脉也不过是富了大族而已,下面的盐民生活却很困苦,每次熬盐的收益贵人们给的多那是善心,给的少也因这些人势力太大,没有地方讨理去。可是如今由官府统一安排了,工钱也是统一的,若是有什么不妥,自然可以直接去官府告状了。 所以昭姬对盐制改革的问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由这个话题引到最近最新推行的商制改革上,她也本以为此事与老者关系不大,他会简单的说两句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老者却含含糊糊道,“这是大王的恩典,不过自然和我的生意没有什么关系。” 昭姬看到老者的神色似乎有些变化,但是又不明显,觉得有些蹊跷,可是若直接问起来,老者必然不会据实以告,便笑着转了话题,“是呀,这是盐商的事情,和掌柜的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听说最新实行的商制却和老翁有关系了。” 说到这里,老者也笑了起来,“自然,大王真是前无古人的英明之主啊!” 魏国的商制改革,虽然内容有好几条,但是有其中的两条是与此老者的铺子息息相关的,而且是一经实施就立刻显效的。商制的改革在一定的程度上扶植了商人,对于商人的税收降低到“五十而取一”。以前商税收的也很频繁,外国的商人入关时收一次,入市时收一次,有时候到不同的城,还要再收,商人们不堪重负,逃税的法子那是千奇百怪。 如今呢,其他诸国的商人来魏国做生意,只在入魏国的时候收一次,魏国本地的商人只在一城中收一次,到了其他的城中只要出示税收的收据便不用再重复纳税。 如此收税的法令一经推广,此老翁最近收的货物价格都降了好几分。 此外还有一条也是直接关系到老翁的生意,就是魏国的新政极力吸引外国商人到魏国贩卖货物,光是税收低还不够,还专门出台了一则法令优待到魏国做生意的外国商人,官府给拉一车货到魏国做生意的外国商人免费提供饮食;拉三车货的外国商人免费提供马的饲料;拉五车货的外国商人,官府会有专门的小吏服务和引导。爷娇弱,爱妃轻点 如此到魏国做生意的外国商人一下子激增,所以老翁铺子里最近的外国小玩意也多了起来。 昭姬和老翁说起其他的商政之时,老翁是赞不绝口,与之前提起盐政时简直是天壤之别,昭姬虽然在心中存有疑虑,可是又觉得盐政和老翁的生意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所以他说的含糊也不足为怪,所以昭姬便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可是等到昭姬又去了一个铺子,和另一个铺子的掌柜详谈时却觉得也许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同样在说道盐政的时候,对方含含糊糊的,可是说到商政也是赞不绝口。 等上了马车后,秦蕴道,“不然我再去问一问?” 昭姬摇摇头,“不,你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消息,而且如果你专门去问了,不出几个时辰就会传进石岿的耳朵里。” 昭姬心中存了这些疑惑,便想尽快的解决此事,但她如果待在煕陵城,有石岿把持着,她是什么都查不明白的,石岿的本事她还是了解的。而且她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她并不相信石岿会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于是昭姬在煕陵待了一旬便离开了,她来时并没有说要在煕陵逗留几日,以王兄大婚日期临近为由赶回阳樊也不足为怪。 等昭姬回到阳樊之后,便让未艾从太子以前的门客中挑选出煕陵人士,一边又向魏旭替石岿请功,让魏旭将石岿升职调回阳樊。 太子的门客众多,其中才能出众的人物都在太子登基之后担任了大大小小的官职,还有一些人因为才能不是那么出众,还是一介门客,而这些人中,却还真有两个出生于煕陵的。 昭姬将两人招来,不动声色的问了问关于煕陵的一些事情,发现其中一人以前在煕陵做过里正,这让昭姬喜出望外,若是如此,那么这个人必然对煕陵的平民的情况比较了解,于是昭姬便让秦蕴领着一些人护送着这个里正暗地里去煕陵查明情况。 “希望石岿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昭姬叹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商业的改革来源于管仲,(⊙v⊙)嗯,引进外资这是春秋战国就有的事情~ . 鞋鞋bhj5401扔了一个地雷 64第六十三章 魏旭自然是要去迎接自己的王后的,但是却不是在国界处,因为他是新君,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魏纪国界迎接王后,而是在离国界不远的一个城池。魏旭为表示自己的歉意,特别将此城改名为来凤,而派去纪国迎亲的队伍规格也相当的高,主迎婚使是魏旭和昭姬的庶叔、先王魏克的庶弟——公子卉。 魏平王生平不喜政事,也就养了几个不喜政事的儿子,公子卉就是其中之一。公子卉是一个十分风流的人物,一生淫浸文学艺术,表现的对权利和政务没有丝毫兴趣,魏烈王在的时候也乐于抬举这个弟弟,加之此人确实富有才华,所以在魏国很有声望。 魏旭特别请公子卉做主婚使,也使纪国对此十分的满意。毕竟魏纪两国相比,魏国的国力不消说是在纪国之上的。 昭姬恰恰赶在魏旭出发迎接自己的王后之前赶回了阳樊,催促着王兄写了石岿的升迁调令,还不及和魏旭说一说她的疑惑,魏旭便离开阳樊去迎接纪摇光了。 待调令一出阳樊,昭姬就握着秦蕴的手将他们送出了自己的熙陵君府,叮咛他们一定要切记隐秘再隐秘。 昭姬又给石岿写了一封信,让未央和周离拿着去接手煕陵城,昭姬之前一直是公主,骤然被魏旭封为熙陵君,身边可用的人其实并不多。虽然之前曾经帮助还是太子的魏旭处理过庶务,对魏旭的门客也有几分了解,若是用魏旭的门客,魏旭自然会欣然允诺。可是那些跟着魏旭的人,能力好的自然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若是让他们屈居一个封君的邑宰之位,恐怕使得人心思动。若是那些没有野心的,能力又不够,昭姬也看不上。 此时昭姬思来想去,周离只作为自己的家奴确实可惜,可是周离却再三推辞自己将其推荐给魏旭。既然一定要做自己的家奴,那就让他做自己的家臣吧。 秦蕴一行人此去是扮作商人绕道进入煕陵城,肯定比魏旭的王令和未央周离要晚到煕陵城。王令不仅仅是调令,还令石岿参加魏旭的大婚,而此时已距魏旭大婚不足一月,石岿还要给未央和周离交接煕陵城的事务,自然是忙的团团转,也使得秦蕴等人便于开展行动。 那厢秦蕴、未央周离等人都行动起来,这厢昭姬也没闲着,挑选着准备给纪摇光的礼物,首先自然是那匹来自宋国不可多得的白马,现在那匹马已经被周离驯得是乖顺异常,到让昭姬有些舍不得了,经常摸着白马的马脸称赞其是美人,可是让超光吃味不已,一看昭姬接近那匹白马,就不停的对昭姬打着鼻响。有一次趁着圉人不注意的时候,还差点咬了那匹白马。让昭姬失笑不已,连忙坚定了将白马送出去的决心。 因为临近魏旭的大婚,城中的宴席也少了,而昭姬虽然揣着心事,可是因为有孕,整日懒懒的有些嗜睡。但是秦蕴的传信却让昭姬一时惊的睡意不翼而飞。 秦蕴并没有回来,但是却使人快马捎了信回来。昭姬看了来信才知道众商人为何对盐政有那些含糊回避的态度。 煕陵城的私盐昌盛已久,突然将海盐收归国有,自然会有很多人为之不满。但一方面煕陵城已经成了昭姬的封城,煕陵城的海盐自然也应该由昭姬全权处理。就是说若那些私盐的利益不归于国有,也是要全部给昭姬的。当然一般的封君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可是将私盐主们背后的世家们都得罪光了,通常都是抽几分利就可以了,让大家都有饭吃。可是昭姬并没有要海盐之利,而是将海盐生意全部奉给了国家,全力支持自己兄长的盐政改革,此事做的大气磊落,一时被蔚为传颂,而魏旭的威势正盛,如此那些世家不敢也不能说出什么,若是提出反对意见,岂不是和国君和魏国国人过不去?魔娶天香 石岿在推行盐政的时候,也利用了销往焉国的海盐掺沙案,狠是惩治了几个不服管束的私盐主,杀鸡儆猴。石岿在煕陵城立威,魏旭在朝中威慑世家,所以这一切进行的倒还顺利。 自从石岿连打带拉惩治了一批不顺从盐政的私盐主,一些头脑灵活的私盐主一看情势不对,摇身一变支持盐政,变成了正经的盐商。可是正经盐商的获利哪里能和以前做私盐主的时候相比,这些私盐主牟取暴利惯了,所以等开始那阵子风头过去,一些盐商又悄悄的做起了贩卖私盐的勾当。 石岿查到之后,十分的恼怒,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之前手段过于慈软,才使得这些私盐主首鼠两端。所以贩卖私盐案,他不仅从严从速,而且牵连甚广,不仅一些确实贩卖私盐的盐商被斩首,连一些清白的商人也被卷了进去。 一时间煕陵城里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当然到昭姬去煕陵城的时候,那段每日都有人砍头的日子才过去不久,虽然城中是平静了下来,可是商人们都心有余悸,自然不愿意和昭姬谈论关于盐政的事情。相较而言,说不定他们以为盐政乃是一大苛政呢! 但是这些事情还不是让昭姬警醒的,让昭姬最为担忧的却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那个里正不愧是做过小吏的,领着秦蕴查到了不少的东西。他们还想寻访那些被砍头的清白商人的家眷,可是离奇的是,那些家眷都统统不见了。若是一家两家不见还可以说是畏惧石岿再拿他们开刀,逃难去了,但是他们查到的有五六家全部离开了煕陵,这就很奇怪了。难道是石岿杀人灭口?但是这些人的邻里都说那些人收拾了细软自己离开了煕陵城逃难去了,但是逃去了哪里却没人说的清楚。 这些人家并不住在一起,平日也不见得有什么联系,煕陵城人口又多,没有人刻意打听的话,并不会有人注意这些受牵连的商人遗眷几乎在几日之内都一同离开了煕陵城。 但昭姬更觉得蹊跷的是,石岿做些事情并不隐秘,当然他手下那些泥塑木胎的小吏自然只会唯唯称是,不会说出什么不好来。可是煕陵城距离阳樊这么近,煕陵城的商人本来也和阳樊的贵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这些商人被冤杀,竟然在没有在阳樊透出风来,这就太奇怪了!难道是王兄为了推行新政就掩盖了下去?可是现在魏旭已经离开了阳樊,昭姬不能去问他本人。 未艾见昭姬看着秦蕴的来信为难不已,便开口询问,昭姬将信给了未艾,又将自己的怀疑简单了说了一遍。 未艾想了想道,“不如公主去问一问栾春栾大夫,若是大王做什么事情,别人不敢说,栾大夫必然是知道的。” 昭姬一拍桌案道,“就是他了,我怎么把栾大夫给忘了呢,未艾你帮了我大忙了。”事不宜迟,昭姬匆匆去找了栾春。 栾春在魏旭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魏旭的首席门客,所以昭姬和栾春也很熟悉。后来魏旭登基以后也一直是他的心腹重臣,魏旭几乎事事都与他商议,而新政也是他和翟景一起推行的,所以若是此事和魏旭有关,栾春自然是知道的。 此时栾春正在官署处理政务,他因为出身不高,虽然被魏旭倚重,至今也只是个中大夫,但是依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爬到此位已经是少年得志了。况且因为他和翟景主持新政的推行,所以他实际的权利其实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一个真正的中大夫。庶女谋嫡 他明白只要他保持自己国君心腹的地位,成为一国之卿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栾春还是相当满足的。 栾春见到昭姬来找他倒是挺惊讶的,自从魏旭登基之后,他和昭姬的往来就不如以前频繁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昭姬时常不在国内的缘故。 “公主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找小臣呢?”自古中原人都是好美人(1),特别是曾经出过魏平王的魏国,更是对美人另眼相待,不论男女。所以栾春也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他见昭姬来找他,连忙让进了内室,自己亲自奉上了茶水。 昭姬也不与他寒暄,直接将秦蕴的来信递给栾春。栾春见昭姬面色严肃,便拿起丝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他看完之后也有些惊讶,还未等他开口。 昭姬就直接问道,“那些商人遗眷的消失可是与王兄有关?” 栾春摇摇头,“此事我确实不知。” 昭姬皱起眉头,“或者是王兄和其他人商议的?” 栾春道,“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放在平日,几个商人之死,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如今的情况,即使大王那边不是和我商议,而是通过翟景,我觉得以他的智慧也断断不会做出如此的事情的。” 昭姬道,“商人为贱,即使闹僵起来,石岿最多也就是罚俸贬官而已,所以这种事情平日里压下的也不少啊。”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正是新政推行之时,而此事又是因新政而起,若是能压下来,不让其扩散闹大确实是一个法子,但却是下下之策。”栾春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正在推行的商制正是要吸引诸国的商人来我国做生意,我们自然要表现出来魏国的商政是诸国中最好的,商人的地位在诸国中是最高的,若是将此事压了下来,那么和其他诸国有什么不同?商人间的互通交流最为迅捷,这样的事实可比我们张布的告示有说服力的多。到那时还有哪个商人会被魏国的商政吸引?” “但是这并不是最为厉害的。新政的施行必然损害了很多世家的利益,只是被大王以利于社稷国人的名义弹压着,但是他们时时刻刻都紧盯着新政的进程,以期望抓住什么新政的把柄。石岿这件事不是刻意为之,自然不会自己想到做的隐秘周全,而且煕陵城与阳樊如此之近,很多阳樊的大世家在煕陵都有产业和别院,要知道这件事会相当容易。当然若是袒护石岿说是量刑过重,也没什么不妥。但是就怕有世家会借此机会将事情闹大,作为攻击新政残害国人的把柄!”栾春拿起丝帛晃了晃道,“按照公主的人来信而看,这些一起消失的商人遗眷其中可能大有名堂。” “如此,岂不是给王兄惹了大祸了?”栾春说到此,昭姬终于想通了自己一直惴惴不安在哪里了,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栾春笑着安抚昭姬道,“也不竟然,新政推广之时必然需要雷霆手段,有时候量刑过重或者牵连无辜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件事情只要我们后面处理的好,自然能转危为安,甚至转祸为福。只不过可能要委屈公主了。” 昭姬道,“此事确实是我用人不当引起的,委屈怕什么,只是怕影响了新政后续的推行。”总裁的偷心小骗子 “公主不必自责,在新政推行之中,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寻常不过了。如今发生在公主的封地,而且公主能如此迅速的发现不被有心人士以可乘之机,已经是大功一件。况且石岿会做出这种急功近利的事情,别说公主了,就是与他相交甚深的小臣也很是吃惊。”栾春叹口气道,“岁月果然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 自从昭姬去了栾春那里之后便写信给秦蕴,让人连夜送去,叫秦蕴不要再追查商人遗眷的下落,以免打草惊蛇,只专注于落实那些商人是否是真的清白。 又给未央和周离写信,让他们务必要核实煕陵城自新政推行以来,民生、海盐、商业的情况,尽快给她一份综合的数据。虽然昭姬心中还是相信石岿不会虚报谎报,可是因为他急功近利,也不免有些担心他好大喜功,引得下面的小吏虚报了政绩。又使未央和周离暗中抽查之前石岿处理私贩盐商的处理宗卷,复制一份尽快给她送去。 如此这般忙碌,时光飞逝,转眼魏旭将纪摇光接回了阳樊,此时昭姬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小腹几乎都没有变化,而且一有事做,连开始孕期的症状都没有了。 昭姬身着封君礼服和一班大臣在阳樊外等候魏旭。待婚车渐渐接近,众人不由得发出了欢呼之声。 魏国的迎亲主使是公子卉,纪国的陪嫁主使是太子旦。等到了魏王宫之中,纪摇光拉着昭姬的手好一阵寒暄。昭姬和纪摇光只在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不过之后也一直有通信联系,于是与未来的王嫂也不算陌生。 太子旦却比一年前却有了大不同,不仅身量抽高了不少,连气质也由所改变,渐渐有了大人的样子,也不和昭姬随意调笑了。昭姬看着太子旦神情却隐隐有丝郁色,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询问,就按在了心底。 、、、、、、、、 纪国送婚使臣的欢迎宴一直持续道深夜。都大夫一身酒意睡眼惺忪的回到了家中,可是待梳洗完后,便精神矍铄,哪里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他将自己的儿子招了过来道,“阿泽,都和那些贱民说明白了吧?” “一切都谨遵父亲的指示,那些贱民一听说以后有好处,自然都俯首帖耳。但……”都泽有些迟疑,“明日会不会太仓促了?” 都大夫道,“明日的大朝会纪国使臣都会出席,自然是闹大的最好时机了。” “可是要不要和李大夫通个气呢?”都泽问道。 “哼。”都大夫轻哼一声,“李大夫自认为自己最为秉公执法,眼中揉不得沙子,你若是与他通气了,他反而不会买账。就按照原计划的办。” 都泽俯身道,“儿子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1)中国自古都是以貌取人的,一个人(不论男女)长的好对于他的生活和仕途都有很大的帮助。甚至发生了因为状元长的太丑,而探花长的英俊所以就被皇帝相互换掉的故事。很多有名的大臣就算不是美男子,也必须风度翩翩。所以那时候的官僚阶级基本都是非常养眼的~~ 65第六十四章 李大夫位居六卿之一的大谏之职(1),出身于魏国历史悠久的大贵族之一。他在魏烈王时期既不是太子党,也不是宗室勋亲党,自认为自己是纯臣。确是个固执的,甚至有些食古不化的老头。当然对于魏旭继承王位,他并没有什么意见,魏旭作为嫡长子,又做了十多年的太子,继承为王位乃是合情合理。 但是魏旭登基为王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却让他产生了一些不满情绪。其一就是魏旭封魏昭姬为熙陵君。封一国王姬为封君,在他看来是乱国的开始,可是魏旭在封熙陵君之前并没有征求诸位大臣的意见,以至于他们并没有反对的机会。而魏昭姬得封熙陵君之后也是屡立功勋,也让别人挑不出错来。 其二,对于新政他也一直都是观望的态度,且不说魏明王当年的改革不过才过去了五十年,一个初登大宝刚及弱冠的小儿就敢推翻了祖宗的国法,而主持新政的两个人,一个人原来不过是一个门客家奴,一个也不过是得了家族荫庇、之前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浪人。这让李大夫对于这次改革并不看好。 如今宋国的公子玠带来了宋国的国书,要求两国常驻使臣,魏王还并没有做出答复。公子玠也不知魏王是什么意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或者还有什么另外的要求,所以公子玠没少托人询问朝中重臣关于魏王的意思。作为大谏的李大夫却很矛盾,不知该劝魏王拒绝了此事,还是应下此事。一方面堂堂魏国的常驻与他国的使臣竟然是一介女子,岂不是让诸国笑我魏国无人。另一方面他又挺希望魏昭姬从此便待在外国,不要回魏国,以免给魏国带来什么其他的变数。最好是直接嫁给宋王为后好了,在他看来,一国的王姬最大的用处便是联姻他国。 李大夫坐在马车上想来想去,也没有权衡出那种比较好,正在此时,外面却很嘈杂隐隐有哭喊声,马车也突然一停。 李大夫掀了车帘道,“前面怎么了?” 李大夫的小管事道,“主人,前面有些人拦了马车喊冤。” “喊冤?”李大夫虽然是个老顽固,可是经年的仕宦经历他也不是个傻子,心中一转就有了计较,“你去问问是什么冤情?” “是。”小管事跳下马车,向前面跪着趴着的人小跑而去。重生之百变杀手 李大夫眯着眼睛打眼一看,有数十人之多,几乎没有成年男子,都是些老弱妇孺,跪在地上哭的期期艾艾,就这么一些时间,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国人在一旁指指点点了。 少时小管事跑了回来小声道,“主人,这些人是来自煕陵城的商人,因为煕陵城的邑宰推行盐政不利,便将他们家的掌柜都打成了私盐贩子,抄家杀头,以为政绩。” 李大夫捋了捋他下颚洁白的长须,他是在赶去王宫上朝会的路上,若是再等一会,恐怕不知有多少官员还要经过此路,于是他对小管事道,“你们将这些人直接领去我的官署里好生招待,不许旁人接触询问他们话语。从家里调几个人伺候他们。” 小管事连忙招呼其他几个家奴对这些人好言好语的劝着拉着,又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国人,李大夫的马车便向着王宫而去了。 这日是魏旭将纪摇光迎回阳樊的第二日,再过一日就要和纪摇光举行盛大的婚礼,虽然大王大婚的举行并不是李大夫的职责,可是他要参加的大大小小的朝会、宴会、仪式,也让他一时□乏术。 等到他有时间去处理这次喊冤事件,已经到了魏旭大婚之后了。 他到官署,便提了几个人一一询问。一家只提一个人,每次也只问一个人。不一会,事情便清楚了,当然事情本身也很简单,就是石岿查案时牵连了几个无辜清白的人家。 据他几十年的经验,这些人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当然细节或许有些夸张。不过还是有所隐瞒,比如这些人说是自发结伴来告状的,他却是不信的,若是背后无人指点,这些贱民怎么知道要扑在自己的马车前呢? 不过既然是有意为之,他再问,也问不出背后的人是谁。而且是谁对李大夫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这些喊冤的人喊的确实是冤就够了,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这个怨,他是一定要申的。 他早就想一个王姬怎么能成为封君呢,如今出了问题吧,手下的邑宰这样横征暴敛。他也早就觉得魏王这么贸然的改革会出很多问题,这才刚开始,就枉死了几条人命了![hp]瞧这一家子 若是按照李大夫脾气,此时他弹劾熙陵君以及两位主持新政的竹简就递上去了,可是如今他却按下了脾气,犹豫了起来,因为现在在大王的大婚期间,大王的大婚要持续一个月,直到大王和王后举行了庙见之礼。不仅纪国的使臣一直要到一个月后才会离开,而其他各国的贺喜的使臣也陆陆续续的抵达了阳樊,若是此时将此事闹了出去,岂不是为诸国所耻笑。可是若按下来,这一个月中,还不知道会继续枉死多少人,新政继续推行对国家的破坏也不知道会到什么程度。 李大夫想来想去,还是先将此事按下来,把这些人安排到自己的别院中,让自己家中的家奴先看管起来,等到诸国的使臣都回去了再处理此事,魏国的颜面体统为大啊。 如此又过了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李大夫也一直在想自己弹劾的措辞,若是能借此撤销熙陵君的封号,而且能停止新政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日头刚升起来,照魏王宫的议政殿中一片明亮,众位大夫们列在大殿中,等着魏王上朝,待到魏旭魁伟的身型出现后,李大夫还是很欣慰的,可是余光扫到一边身着封君服的熙陵君又眉头一皱,虽然魏昭姬是封君,可是在朝中并没有具体的官职,平日里几乎不会上朝的,今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不过一想到这个王姬频频干预朝政,又让李大夫不快了起来,坚定了之后要弹劾她的决心。 例行的议政之后,李大夫身后的谏官手执笏板,步出一步,刚说出三个字,“臣弹劾……”就见在他左前方的熙陵君快他一步跪在了地上,谏官心中一颤,悄悄的退了回去。 朝堂上,位列众位大臣,奏事时有撞车的情况也不鲜见,一般都是位尊者先言,熙陵君比谏官的地位高太多,所以谏官退回去是理所应当的。 众臣此时也都被突然伏在地上的熙陵君所吸引,几乎没人注意到谏官曾经出班说了几个字,但是谏官却突然觉得背后发冷有大祸临头之感。 魏旭看着一言不发跪在地上的昭姬,诧异道,“煕陵,你这是?” 至尊炫酷逍遥 昭姬道,“臣清晨献上二表,一为请罪表,一为贺表。臣此为了请罪。”此时朝堂上大臣的奏事都是事先将内容写好的竹简递上大王。 魏旭道,“你有什么罪?” 昭姬低头,“臣治下煕陵城邑宰石岿查处私贩盐案时,误将无罪商家牵涉其中,使得商家枉死。臣请大王将石岿处以死刑以为惩戒,臣任人不明,也请大王处置。” 大臣们竖着耳朵听了昭姬的一言一语,有些大臣颇不以为然,熙陵君果然是一介女子,死了几个贱民,也能张皇失措,伏地请罪。有些大臣却敏感的察觉此后另有深意。 魏旭沉吟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昭姬的请求,又问道,“你之前说还有一贺表,是贺什么?” 昭姬站了起来,用手轻抚了刺绣着图腾的袖口道,“煕陵城的盐制和商制已推行了一段时间,渐渐的步入正轨,只不过短短不足一年……” 昭姬将煕陵城这近一年来,海盐所出国家的收入,参与制盐和贩盐的国人的收入;开展商制后,商人增加的数量以及商税的收入等等数据一一列出。她微微扬起下巴,侃侃而谈,说的只是实际的数据,并没有用什么优美的修饰,却在群臣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本来就支持新政的大臣都很惊讶新政在煕陵城中推行所得的效果,连本来不看好新政的大臣都频频点头。 魏旭听后笑道,“如此的功业也有你和石岿的功劳,功罪相抵,石岿虽然处理事情有些急功近利,不过罪不至死,流放下梁吧。至于煕陵,你出使宋国的功劳,寡人还未及给你奖赏,如今奖赏便没了,再罚你一年的俸邑吧。” 大臣们一片哗然,这惩罚已经是相当重了,毕竟商家不过是贱民而已,当即就有大臣想为昭姬和石岿求情。 昭姬却跪在地上道,“臣谢大王的恩典。” 魏旭抬抬手让昭姬站起来,却看向了刚才出班的谏官道,“刚才可是大夫有事要奏?” 作者有话要说:(1)大谏:六卿之一,掌谏诤 66第六十五章 魏旭的话音一落,满朝大臣的眼光都落在了刚才和昭姬同时出班的大臣身上。 谏官刚才听了熙陵君所言,浑身的汗都下来了,如今熙陵君已经主动坦白了私盐冤案,而且大王也已经做出了宣判,他是如何也不能把那些事情引到新政上去了,而自己若是继续弹劾,就是要狠狠的得罪了自己的上峰。 可是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因为他弹劾的书简已经递到大王那里了,即使他现在不说出来,李大夫也绝对会知道的,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道,“臣……弹劾大谏李大夫……” 众臣一片哗然,今日的朝堂真热闹。谏官本是李大夫的下官,如今却直接在朝堂上弹劾他上峰…… 李大夫吃了一惊,眼光像箭一样射向了谏官,谏官低着头不敢看他,手中也湿滑的几乎握不住笏板了,“前几日,有民当街喊冤,李大夫将……”谏官简单的陈述了事情的经过,“李大夫没有将此事移交有司,却将这些民众遗至自己的别院。”谏官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原来还在后面准备了几句诛心之语,用来激李大夫,如今也不敢说出来了。 本来都大夫之前安排这些商人遗眷拦住李大夫的马车,是为了借由李大夫的性格将此事闹大,可是李大夫却将此事按了下来,都大夫一面暗骂李大夫平日都是假正直,一面又联系了李大夫手下的谏官,让谏官去弹劾李大夫,这件事自然就曝露在众人的眼前了,而且都大夫也表示只要弹劾成功,就在会有更高的官职等着谏官了,可是如今熙陵君如此一请罪,那件事也就已经有了定论。他必然达不到都大夫之前想要的效果,而都大夫也肯定会将他当做弃子,他又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谏官不敢再想下去了。 魏旭等谏官说完,看向李大夫道,“李卿,可有此事?” 李大夫心中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老夫呢,他躬身对魏旭道,“大王,确有此事。” 魏旭挑眉不语。 李大夫缓缓道,“此事就是刚才熙陵君所请罪的相关商人遗眷。事关宗室,臣不得不万分谨慎。如今是非常之时,臣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在没有得到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就惊扰了大王。臣已经派人去煕陵城核实这些人说的是否是真实的,所以就耽误了几日。” 魏旭笑道,“卿做事一向谨慎,如此是甚好。”又看向谏官道,“大夫也做的不错,‘谏官不谏何由闻’(1),大夫敢于直言上峰的过失,是大善大勇。两位都要褒奖!”魏旭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既然煕陵已经主动请罪,那么这些商人遗眷就直接交给宗正处理吧,宗正这几日给寡人一个具体的措施方案。”傲剑天穹 宗正出列一步称是。 魏旭又收敛了笑容道,“如今新政正在逐步推行之中,难免会有一些疏漏,不过只要吾等君臣同心同德、齐心合力,就一定会使吾国国富民强!” 大臣们哄然呼号“大王圣明!” 魏旭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在众臣身上慢慢扫过,李大夫心中一凛,突然觉得魏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成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君主…… 、、、、、、、、 一般大朝会并不会很久,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之后君主会招六卿等到内殿商议国事,然后具体的政事都是六卿来处理。所以今日魏旭还是同样招了六卿和栾春到了内殿。栾春虽然是大夫,可是却是新政的主持之一,所以他的权力几乎已与卿不相上下,时常出入魏旭的内殿。 待日常的政事商议之后,魏旭将李大夫留了下来,将谏官弹劾他的谤疏递给了他,微笑道,“卿从我祖父开始,已经事了三君,一直都一心为国,我从来都放在心中的。” 李大夫连连道忠君之事乃是本分应做的,可是心中却一凉,自己真是老了…… 待李大夫退出内殿,正巧遇到熙陵君在殿外等,熙陵君微笑着向李大夫行了礼,表情真诚道,“李公,我治下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所赖李公做事谨慎,让我有机会能自己请罪,若不然还不知王兄如何罚我呢!” 李大夫和蔼的笑了笑,“殿下尚年幼,况且又不常在国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在所难免,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大夫不欲和昭姬多言,便托言有事告辞离去了。 昭姬笑着望着李大夫远去的身影,欢乐的进了内殿,此时内殿中只有魏旭一人。 魏旭正在案几后看竹简,昭姬进了内殿,他头都没有抬一下。重生之麒麟凶残 昭姬走过去,坐在魏旭的身边道,“阿兄,我都被你罚了一年的封邑了,你是不是要补偿我?” 魏旭抬头看了眼昭姬道,“你给我惹出祸来,还要我补偿你?” 昭姬笑道,“栾大夫都给我说了,这种事情很常见啊,如今发生在我的治下,我又发现的早,咱们处理得当,得到的益处可是比没有发生这种事还要多呢!所以我岂不是没有过,反而有功?” 魏旭被昭姬爱娇的表情逗笑了,“那你说说,我们都得了什么益处?” 昭姬道,“新政现在正是推行之中,给了魏国之利,给了国人之利,可是也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而且越推行深入,损害就越大,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等着抓新政的疏漏,来阻挠新政的进程。贩卖私盐案冤死了几个清白商人,若是在平时,并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在此时却很微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处理一旦有所不妥牵连到新政,那么既是与新政的原意相悖,又会成为阻挠新政继续推行的把柄。” “这件事情我发现的早,并且和栾大夫商量好了对策,这是一功;我绝对是全心全意支持王兄,所以如何处理对新政最有益,我都会全力配合,即使处理重了,我也毫无怨言,这是二功;而如今的结果恐怕不止是对商制的推行有利,还有另外的一个大好处,这是三功。阿兄,你说,这三功还不算有功么?” “毫无怨言?”魏旭哈哈大笑,“你若是没有怨言,怎么还跑来向我要赏?这前两功且算上吧,这第三攻功是什么?你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怎么能算你有功?” “阿兄当我没看出来么?要昧了我的功绩么?”昭姬不以为然道,“之前我怕打草惊蛇,没有使人去查幕后指使商人遗眷的人是谁,可是也大概能知道几个人选。但是即使知道是谁指使的商人遗眷来告状又如何?毕竟事情都是真的,幕后之人所做并没有错。不过虽然他的行为没有错,但他的目的却是为了阻挠新政的推行,不处理怎么能行呢?这次闹出这件事,以后还会闹出更多的事情。” “本来他是想借由李公发事,可是李公却犹豫不决,他便使了谏官弹劾李公,逼着李公发事。可是却不想我釜底抽薪,却让他只剩狠狠的得罪了李公。”昭姬笑道,“阿兄,你可别说没有利用他们的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斗啊?” 魏旭很高兴,“出去了一段时间,果然有长进,即使我不给李卿暗示,按照他的性格,他也会去搞明白是谁想将他陷于不义之地的。”重生之一世傲骨 昭姬得意道,“敢于直接将我治下的事情闹大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如今又有李大夫和他互斗,估计这两人未来也不会有多少精力来关注新政的推行了吧。阿兄,我觉得这项功绩最大,是不是?” “哈哈!”魏旭道,“是,一年的封邑,我以后会从自己的内库中取出还给你,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不用了。刚才是和阿兄说笑的,无论这件事之后处理的如何好,但我治下不严造成了杀孽确是确实存在的。就当我给自己的惊醒吧。况且我也用不了那么多的财物啊。”昭姬摇摇头,“不过……” 魏旭道,“怎么?” 昭姬想了想,“我之前在宋国时,看宋玹处理威胁他执政的大夫是直接斩草除根,阿兄这样做,虽然也可以解一时之厄,可是却不能根本解决啊?” “刚才说你长进了。”魏旭点了点昭姬的脑袋,“宋国和魏国的形势不同,宋玹若是不将一些人斩草除根,恐怕他的王位都坐不住,我想他是最近才真正的坐稳了自己的王位。” “而我,说起来还是要感谢父王,若不是他喜好玩弄权术,一直压制着宗室和朝臣,让各方的势力都不是很强大,我也不可能在继位不久就能推行新政,恐怕此时还在殚精竭虑的巩固王权。而有不同意见的人很正常,要让朝中上下都意见一致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都是庸才、万马齐喑,这却是亡国的征兆。朝臣有些自己的小毛病也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你将他们放在什么位置,给他们发展自己长处的机会,遏止他们恶念的滋长。” 、、、、、、、 过了几日,宗正对于商人遗眷的处理出来了,不但给那些枉死的商人正名,将查抄的财产归还这些商人遗眷,并且给予一定的抚恤,并且帮助他们将自家的商铺重新开设起来。 商人在各国的地位都很低,平日里若是小商人和官吏对上,几乎是任其鱼肉,如今魏国却肯惩罚一国的封君,为枉死的商人正名,一时在诸国的商人中产生了轩然大波,本来还在观望中的商人们都纷纷下定了决心,到魏国来做生意,而大量的商人的到来,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很多人察觉不到的不可估量的能量! 67第六十六章 关于这次事情的处理,不止是在各国商人中引起了轰动,在各国的贺使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有不少了贺使认为魏旭追求钱财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骤然提高商人的地位,国本都不顾了,体面也不要了。 但是有识之士却借由此事摸到了一些魏国改革力度和信心。 公子玠将在魏国最近发生的事情写到绢巾上,想了想,又在之后加了几句话,“吾近日所观,阳樊的商人已比去年吾至时增加许多,纪国的兵器、卫国的精缟、郑国的漆器……应有尽有……百姓安居,气象一新……臣虽不才,但也希望有一日能因为这种事情,为大王抵御诽谤……” 公子玠的信还未发出,昭姬给宋玹的信已经发出去了。于是半月之后,宋玹收到了昭姬的信,昭姬也将私盐冤案的大体情况说了说,然后说魏旭训斥了她,让她在魏旭大婚之后去煕陵城,好好的管理自己的封城,所以不能去宋国为使臣了。 宋玹看着昭姬的信,嘴角抽了抽,这样的理由他会相信么?不过他倒是相信昭姬离开宋国的时候答应他来宋国常驻是真心实意的,难道是昭姬回魏国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就提笔给公子玠去了一封信,让他探一探,是什么事情让熙陵君不能来宋国为使臣。 、、、 在魏国,此时魏旭和纪摇光都十分的忙碌,昭姬看太子旦闷闷不乐,想到传说魏后身体并不好,所以也特意想让纪旦舒缓一下心情,便在魏宫中为他安排了宴席。 去年年末的时候,纪旦还是一个少年的样子,可是今年却有几分阴郁的成熟。此次的副使仍然是老学究孙季子,可是纪旦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抱怨,他身着的太子礼服也不像去年那样挂满了配饰。 昭姬指着纪旦的礼服笑道,“旦,孙先生放过你了?” 纪旦自嘲道,“他是觉得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太子的样子了吧?” 昭姬道,“这是好事啊,孙先生是名士,若是他推崇你,对你也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恩,我知道。”纪旦知道昭姬是担心自己,也顺从的舒展了神情道,“阿姊,你呢?你觉得我有什么改变么?” 昭姬笑道,“有啊,感觉和去年有很大不同,是长大了的感觉。”[修真]仙道茫茫 纪旦摇摇头,“原来阿姊一直当我是孩子么?” 昭姬笑了笑,“你是我的阿弟嘛。” 纪旦看着昭姬光洁的面容,柔和的笑容中仿佛多了些什么,也与他去年见过的阿姊有所不同,却来不及细想,成排的俳优(1)已经列队而上。 此时俳优因为其是娱乐声色的玩物,又经常对贵人曲意逢迎,多以阿谀之言悦上,所以一般被看为亵狎之徒,甚至被称为八奸之一。一些国家的宫廷之中有国君喜好也之敢偷偷摸摸的自己欣赏,唯恐被臣子知道,不然第二日自己的榻前就要被竹简垒出一道墙了。 而魏国因为曾经有魏平王这样纵情声色的君主,所以对于俳优、侏儒、狎徒这样的玩物接受程度还算比较高的,但是也只限于私人聚会,若是在正式的场合中,还是正音正乐。 纪旦因为有孙季子这样的先生,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这样的表演,一时间被吸引了目光,少时也被这些人夸张的语言、滑稽的表情逗的哈哈大笑。 待到这些俳优领了赏退了下去,纪旦道,“世人总是说这些人之害,却不知他们能使观者心情愉悦,即是有功。” 昭姬纤长的手指顺了顺鬓边的长发道,“也不尽然,为一国之主,自然要能为常人之不为、忍常人之不忍。这些奴隶平日里作为调剂舒缓下心情倒无不可,可是若是当做日常陪伴的享受就有所不妥了。他们惯于谀言媚上,伴在身边是没有益处的。” 纪旦微微低头若有所思,昭姬也不再说什么,很多事情还是要纪旦自己想通。 、、、 几日之后便是魏旭和纪摇光的庙见之礼,庙见之礼一结束,纪摇光就正式成为了魏国的王后。可是庙见刚结束,纪国就传来了魏后薨逝的噩耗,纪摇光悲不自胜,可是她是无法回去了,连忙安排纪旦先行一步回国。 魏旭因为纪摇光伤心,也总是抽出时间陪她安慰她。对纪摇光也是百依百顺,于是纪摇光便在此时向魏旭提出想让昭姬和纪旦订婚。 魏旭却迟疑了起来,昭姬并不想嫁人是其一,重要的是如果昭姬一定要联姻,他却不希望昭姬嫁去纪国。况且昭姬现在还有身孕,如论如何也不适合在此时谈婚论嫁的天纵狐仙 魏旭想了想道,“这个时候不好吧,你母亲才……” 纪摇光摇摇头道,“我也只是想互相之间都先有个默契,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婚事定下。”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却正值壮年,弟弟尚还年幼,也不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变故,若是有昭姬这样的太子妃,也不失为旦增添了一份筹码。 魏旭却道,“这事我不好说,你知道昭姬的性格,她的事情一向是她自己做主,况且她现在情况有些特殊,最近这一两年恐怕都无法出嫁的。”摇光作为王后,不知道昭姬怀孕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没有必要瞒着她。 纪摇光惊讶道,“情况特殊?怎么回事?” 魏旭道,“这事我没办法说,不如你去问昭姬吧。” 纪摇光见魏旭一副无论如何也不透漏秘密的样子,只好作罢。 纪摇光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想迅速完成,于是她便找昭姬一起用膳。纪摇光是昭姬的兄嫂,昭姬自然应允。 用膳后,纪摇光说起自己的母亲,不由的悲泣了起来,昭姬也陪着她哭了一道,毕竟魏后从小对她和兄长也照顾良多。 然后纪摇光拉着昭姬的手直白的问昭姬,对纪旦有什么想法。 昭姬这才知道原来纪摇光找她来是想让她嫁给纪旦,她想了想道,“王嫂,我对旦从来只有姐弟之情,再无其他的感情。” 纪摇光道,“昭姬你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自己从小相识的人不好么?况且旦是个好孩子。” 昭姬道,“王嫂之前和王兄说过了么?”昭姬想抬出来魏旭,毕竟长兄为父。 纪摇光瞥了昭姬一眼,“你兄长说,你的事情向来是由你自己做主的,说你有特殊情况,但是这是你们兄妹俩之间的小秘密,不愿意透露给我。” 昭姬无语,阿兄竟然之前都没有和自己知会一声,既然如此,她也只好直言道,“这个小秘密过段时间也称不上秘密了,就是我有了别人的孩子。” 纪摇光被昭姬的坦白震了震,但是她不愧是魏后的长女,马上就镇定了下来,“无妨的,你先将孩子生下来,我们从长计议,不急。”她想让旦娶的是昭姬,却不是昭姬的贞洁。不过确实是不好在此时和昭姬提起什么订婚的事情了。但,既然昭姬有了孩子,又没有大婚,自然是有难言之隐,难道是男方的身份过低?或者是特殊原因不能嫁的人?这些纪摇光都不太在意,唯一若是昭姬生下了孩子,而孩子不能在父亲身边养着会有些麻烦。暴力军姬 纪摇光心思千转,立刻转移了话题,“让疾医看过了么?最近你可不要到处乱跑了,就在宫中住下吧,也好照应一番。女子有孕可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吃穿住行样样都要与平日不同才行啊……” 昭姬看纪摇光就要兴师动众的来侍候她,连忙道,“王嫂,我……我这个不宜让众人知晓……” 纪摇光听昭姬如此说,更加确定了昭姬腹中之子的父亲是昭姬无法相嫁之人,不由得有些同情的看着昭姬,毕竟她觉得昭姬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许是受了谁的引诱才…… 昭姬看着纪摇光的目光,不仅有些头皮发麻。 、、、、 魏旭大婚之后,外国的贺使就陆续离开了魏国。但是公子玠却很焦急,如宋玹的来信而言,魏旭虽然答应了宋国关于两国间常驻使臣的提议,却拒绝了让昭姬去宋国做常驻使臣的邀请。 公子玠没有探出眉目来,只是阳樊中却隐隐有关于熙陵君和纪国太子旦要订婚的传言。 这个传言由来已久,纪国和魏国本来就是世代联姻,如今魏旭毫无理由的拒绝了熙陵君出使宋国,这个传言就尤其显得很真实,不过太子旦的母亲才薨逝,他不可能于此时和熙陵君订婚的,可是却不妨碍两国互有默契,若是让熙陵君出嫁纪国,公子玠不由得暗叹大王的先见之明,于是请求觐见魏王。 魏旭对公子玠的求见并没有什么想法,却见公子玠使着几个侍从搬着一个个箱子进了大殿,然后公子玠跪着将一封锦盒高举道,“大王,贵国熙陵君乃王室贵胄,大王胞妹。性甚贤淑,龙章凤姿……吾王责臣奉上此婚书。” 魏旭听着公子玠所言,看着他高举的锦盒中显然是宋玹的婚书,眼睛都直了。 昭昭啊,你可真是会给为兄找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1)俳优,类似与相声,但是也有很多不同。不过都是说话逗笑的。 第六十七章 魏旭对宋玹的多手准备十分无语,看着内侍将公子玠高举的婚书拿过然后捧给魏旭。 幸好谒见公子玠是在内殿,除了几个宋国人,大臣也就只有栾春而已。 魏旭打开婚书细细的看了,对公子玠道,“此事事关重大,寡人需要慎重考虑,公子先且回去吧。” 公子玠抬头看了看魏旭,可从魏旭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来端倪,只得离去。 魏旭捏了捏鼻梁,他最近可是尝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苦处,先是自己的王后为了纪旦求,又是姑姑嘉善公主为了自己的儿子求,现在宋玹也来插一脚。 魏旭看向栾春,栾春却看天看地却不看向魏旭,这兄妹俩的家事,他才不趟这道浑水呢。 、、、、、 公子玠回去等了几日,却等来了了魏旭的拒绝之词,魏旭只说熙陵君得了寒痹之证,已经去煕陵城附近的温泉养病去了,让公子玠去探望熙陵君的机会都没有。 养病历来都是拒绝婚事的好借口。昭姬现在有孕好几个月了,虽然疾医对昭姬泡温泉的限制多多,可是她也确实去了煕陵城附近的惠山上‘养病’了。 虽然已经入冬,可是惠山上青松郁郁,昭姬住在温泉别馆中仿佛秋日还未过去。昭姬所住的温泉别馆属于王室,且不说占据了惠山最好的温泉,而且建造也别具一格,主人居住的房屋都是双层夹壁,底部为石料垒砌,中间引流温泉,所以即使冬日在房屋中不生炭火,也温暖如春。 一般的温泉温度或高或低,需要引入其他的水流混合成合适身体的温度才可以泡浴,可是惠山上的温泉温度却刚好合适,直接泡浴即可。昭姬有孕,不可长时间的泡温泉,可是因为她有孕身体发冷,却很适合居住在温泉别馆。 这日昭姬刚泡完温泉,周离来到了别馆。 昭姬的头发还湿着,便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剩下的长发半披在身后,昭姬的小腹微微隆起,腰身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原本有些瘦削的脸颊却更加的饱满,倒增添了几分妩媚。 周离进来的时候,昭姬正吃着酥酪,有了这孩子,昭姬的口味也大变,本来这种黏腻口感的东西她不喜欢的,现在却突然转变了口味,她想起孩子的父亲身处西北,饮食受胡人的影响,所以也许是这个原因。 周离行礼道,“可是打扰了殿下?”八卦幻天 昭姬摆摆手,让未艾将酥酪收下去,“不是,我现在不在饭时的时候也会想吃些东西。吃一点就好了,没有关系。” 周离道,“我听说殿下最近口味有些变化,这次也带来了一个随着游商过来的胡人厨师,会做一些魏国没有的餐食,一会可以让他做点给殿下尝一尝。” 昭姬颔首,“那些商人的遗眷都安排好了么?” 周离将手中的书简递给昭姬,“都已经按照他们原来所经营的重新安排好了,所有以前抄没的家产也全部还给了他们,额外给予了一些赔偿,不过有一家谎报了自己的家产和商厮的规模,我已经查清了,是否要予以处罚?” 昭姬看了看竹简上所写的道,“当然,就按照魏律处以常刑吧。” 、、、、、、 与惠山不同,阳樊城外已经是一片萧瑟的冬景了,峭厉的西北寒风刮得光秃秃的树枝吱楞楞的响,一只黑色的寒鸦飞掠而过,发出急促粗哑的叫声。 栾春正在阳樊外不远处等着送一程被流放的石岿。 石岿刚一到阳樊就被囚禁了起来,虽然魏旭已经在朝堂上宣判了对他的惩处,可是司寇仍然审了审他走一个规程。然后就宣布了魏王对他的处以流放的宣判。 石岿一时心如死灰,如此,他这一生的仕途恐怕就到此为止了。魏王体恤石岿曾经有功于国,又年事已高,只是流放,既不黥面也不上枷锁,并且特许配了马车一辆。 待石岿一行至阳樊外不远,却看到栾春正在等着他。 石岿不仅有些羞愧,昔日他和栾春都是太子旭的座上客,今日栾春已经是一介大夫,而自己却变成了阶下之囚。 栾春的下仆连忙上去将两个押解石岿流放的衙役迎到一边,栾春走到马车边伸手将石岿扶了下来。只不过月余未见,石岿脸色灰暗,老态毕现,几乎成了一个老翁。 石岿坐进一边已经准备好的帷帐之中,垂头丧气道,“无颜见老友。” 栾春给石岿斟满酒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石公不必如此灰心丧气。”无渊大地 “元晖,你如今不过刚过而立之年,即从一个小吏之子一跃成为一介大夫,你又怎么能理解我的心情?”石岿接过酒仰头便喝了,“我已经垂垂老矣,此去……” “太公望八十相文王,百里奚七十佐秦公,石公如今才不足五十岁,等公去几年,必然有机会重新回到阳樊的!”栾春摇摇头,“况且此次对公的判罚本来就过重,不过是为了一堵那些阻碍新政人的悠悠之口,我此次来这里,也是受了王和殿下的嘱托。如今不过委屈公几年。” 说着栾春挥挥手,一边的仆人连忙抬着几个箱子放到石岿乘坐的马车之上,“这些大部分都是王和公主准备的。”又拿起身边的一件狐裘斗篷披在石岿的肩膀上,“这是公主特意准备的,此去天高日远,气候寒冷,公主怕你冻伤了。” “公主让我给石公带句话,殿下说,她在阳樊等着你。” 石岿双手捂面,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哽咽不成语。 、、、、 宋玹站在窗边看着外飘着的雪花,手中拿着公子玠快马送回的信件,陷入了沉思。公子玠被魏旭拒绝之后,虽然有去其他权贵家里打听,可是什么都没有探听到。只能返回宋国,不过他已先将在魏国发生的事情快马送给了宋玹。 寒痹之证……多么像借口啊,可是为什么呢?若是魏旭想与纪国联姻,直接说出此婚约拒绝自己便可,为何要编造这样一个谎言? 若只是昭姬不想来宋国,也没有理由呀? 寺人轻轻走进来打断了宋玹的思考,“主公,戚栎夫人到了。” 宋玹回神道,“让她进来吧。” 少时一个年近四旬的妇人慢慢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妇人,虽然她的眼角眉梢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是依然无损她的美貌。 妇人走进了几步便向宋玹行礼,宋玹道,“夫人无须多礼。” 戚栎还是鞠了一礼。 宋玹道,“夫人一路安好?” 戚栎所居的城池是宋武王时期扩张所得,宋国因为疆域辽阔,而且许多城池的来源都是兼并他国,要统治如此庞大的国土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对于边境的许多新纳入版图的城池都实行羁縻之策(1),所以这些城池虽然是隶属于宋国,但是当地的实际统治者还是原来本地的贵族或者首领,他们的权利在归顺宋国之后也没有受到限制。极品侍卫 而戚栎在其所在的城池的地位就相当于女王。 戚栎是丹砂莒家现任的家主,她青年丧夫,只留下一个遗腹子,便以寡妇的身份担起了莒家的家业,不仅宋国的丹砂全部由莒家垄断,甚至在中原,莒家也是势力最大的丹砂家族。 这个寡妇不仅掌握着莒家的丹砂产业,富可敌国。而且为了维护她的家族产业,她名下训练了数以千计的家奴充当护卫,这些家奴的装备和素质不亚于一支军队。 所以宋玹对待戚栎并不是当普通的巨富商贾或者一家家主来对待。 二人寒暄了几句,宋玹进入了正题,“夫人这些年运去卫国和申国的丹砂销量如何?” 戚栎抬眼看了看宋玹道,“最近几年一直在减少对卫国和申国的丹砂销量,现在已经不足家族的两成。”丹砂的用途极广,不仅用于染色,还用于祭祀和炼丹,更是一种药材(2),上品的丹砂价值不菲,几乎与金银等值,所以戚栎的家族仅靠丹砂就富甲天下了。 宋玹笑道,“夫人可知魏国最近推出的商制?” 戚栎闻弦歌而知雅意,对于她这种大商贾而言,得到一些消息的速度甚至比一国之王族还要快,“恐怕此时全天下的商人都蠢蠢欲动,栎也颇为意动,只是魏国毕竟过于遥远,而且又有滑国为阻。” 滑国地处宋国的东南,本来臣服于宋国,可是等名不见经传的宋玹登基开始,滑国新王便时不时的骚扰宋滑的边境,每次宋兵将其打败,滑王都跪地请和,宋玹因为刚登基国内局势不稳,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将滑国彻底吞并,只好拿一些赔礼便饶恕了滑国。 若是戚栎将丹砂运往魏国,走最近最便宜的路程必定要路过滑国,可是滑王屡次侵宋的行为却让戚栎有不小的顾虑,毕竟她家奴虽然可以媲美军队,可是若一个国家来打她的注意,这个生意就做的不划算了。 宋玹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忧心,滑国很快就不是问题了。” 宋玹早就想收拾滑国了,一是一直腾不出精力来,二是滑国周围有宋申卫郑等大小国家,若是不能快速的将滑国吞并,很容易把其他各国也卷进战争。不过如今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申卫都没有精力来管滑国的事情,只要他攻克滑国的时间足够快。 第六十八章 “操,这鬼天气怎么突然冷了,”几个卫国的什长瑟缩在营火边,远远的看着申国的士兵精神抖擞的举着火把巡营。 “申国这些兵鬼都不怕冷么,” “和他们将军一样,没有人味。” 而被卫国士兵称没有人味的吴斗南刚领着一个罩着斗篷的人进了兵营的主大帐。 罩着斗篷的人一进军帐,就将连帽放下,跪倒在地道,“拜见吾王。” 吴斗南将来者所持的密封好的绢帛呈给了申坤。申坤看了眼绢帛外封的印记,对吴斗南摆了摆手,吴斗南便微微躬身退出了大帐。 申坤看完手中的绢帛的内容,抬眼看向阶下微微弯腰的人道,“你回去告诉他,太后就是太后。” 阶下人微微一怔,点头道,“小人知道了,如果王没有什么吩咐的,小人就告退了。” 申坤颔首,阶下人便慢慢的倒退出了大帐。 申坤站起来将手中的绢帛扔进炭盆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炭盆中因绢帛而跳跃的细小火焰。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申坤应了一声,吴斗南便大步走了进来向申坤行礼,并将前锋部队的最新战绩禀告了申坤,申坤立刻让侍卫将申卫两国的将领召集起来,进行下一步的军事部署。 冬日因为气候原因本来并不是作战的好时节,可是对于地处南方的申卫征讨更南方的小国和部落而言,却并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处暑(1)之后,申国和卫国就联合开始对其南方的小国和部落展开了摧古拉朽般的进攻,所到之地攻无不克,到了此时,已经将南方的大部分小国和部落纳入了申卫的领土之内。 卫国因为新推行的兵制由军功的大小授予官爵,可是没有大量的战争,又怎么有军功,加之卫国因为改革,国内的矛盾冲突剧烈,也需要一个外因的来转移攻击新政之派别的视线,所以申国邀请卫国一起扫清南方小国正中改革派的下怀。 对于申坤来说,即使没有卫国的军队,他想扫荡南方的各个小国部落也不是困难的事情,但是他需要和卫*队的接触和链接频繁而又紧密,毕竟他所图的不仅仅是南方而已。重生之盛世官商 在申卫联军下,这些南方的诸小国和部落如同蝼蚁,北方的诸国虽然听闻申坤最近的行动有所忌惮,可是不会因为南方的诸小国和部落就出手的,这是各国之间的默契。和昔年魏旭灭了林胡,诸国除了祝贺,却不会干涉魏国的行为一样。自从百年前魏国开始兼并周边的小国开始,本来有一百多个国家的中原,现在也不过剩下十几个国家而已。 只要不牵扯他国利益,互不干涉兼并自己周边的小国已经是各大国之间的默契了,当然,如果这个小国能去他国求助又是另一回事。 战争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除了一些残兵败将,申卫更南方已经没有独立的小国和部落了。 虽然申卫联军名义上是联军,可实际上军队的最高指挥只有申坤而已,毕竟现在卫国地位能与申坤相较的,一位是申含光,是女性;另一位卫彰,只是刚过总角的孩童,不可能直接参与前线的战争。所以卫军的指挥权几乎全权在申坤的手中,由申坤来调配。 只是每当战争结束的时候,申含光会来到军营,一是劳军,二是和申王进行战后利益的分配。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在军中也有些影影倬倬的传言。 在军中的主帐中,除了从小一直伺候申坤的寺人,所有的近侍都退出大帐。 喘息渐停,战争让申坤格外的兴奋,战争后拥有一个女人让他完全的放松,而且这个人还是阿姊,让他心身都愉悦了起来。 申坤抚摸着申含光的脊背,突然将申含光托起,凝视她的双眼道,“阿姊,给我生个孩子吧。” 申含光细白的双手撑在申坤的胸前,吃了一惊,“阿弟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申坤亲了亲申含光的脸颊,笑道,“只有阿姊生的孩子才配做我的太子。” 申含光软倒在申坤的身上,头枕在申坤颈窝中,掩饰住自己的表情,“阿弟,我是卫国的掌政太后,时常要临朝听政,如果怀孕生子,根本瞒不得世人。况且,你那边要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申坤翻身,伏在申含光身上,一手轻抚申含光修长的颈项,另一只手已经顺着申含光曼妙的身躯抚摸了下去,“我这边阿姊自然不用担心,只需给他找一个身份高贵又听话的养母即可。人选我已经有几个,阿姊可以从中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至于卫国,阿姊可以以养病的借口远离朝政,把朝政交给手下的大臣一年,毕武子或者方锈,一年的时间而已,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问题。外面我也可以帮阿姊看着。”掠爱:错上王爷榻 申坤低头吻着申含光的颈项,含糊的说,“阿姊,我年纪也不小了,需要一个太子了。” 申坤一直是强势的,这样近乎撒娇的话语在他六岁之后,申含光就再没有听到过了,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申含光被申坤弄的喘息渐起,按住申坤的抚摸她的手道,“我总是觉得不妥,万一这件事情暴漏,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阿弟,你是申国的王,不能如此任性。况且举申国还没有合格淑女做太子的生母么?” 申坤抬起头道,“阿姊不愿意么?” 申含光看着申坤,斟酌道,“阿弟,你突然如此,让阿姊措手不及。等几年让阿姊考虑一下好么?现在阿彰还小,卫国的改革也正在关键的时候。我这时候离开前朝,实在有些不放心。” 申坤垂下眼睑,掩盖眼睛里幽深的光。 、、、、、 宿国和滑国同样都是宋国的边陲小国,名义上都是依附宋国的小伯国,两国唇齿相领,而宿国的西边便是戚栎所在的宋国城池。宿王素无大志,只喜欢宝物和美人,戚栎投其所好,和宿王的关系还不错。 戚栎若是要向东方做生意,最便捷的路程就要先通过宿国,然后再路过滑国。当日宋玹提出让戚栎向魏国贩卖丹砂的时候,戚栎并不担心宿国,只是担心首鼠两端的滑王。 而宋王的当即便给予戚栎答复,告诉他接下来的征伐滑国的行动。 滑国因常年挑衅宋滑边境,所以在宋滑边境修筑了严密的防御工事,屯驻了重兵。以宋国的实力想要攻克一个滑国易如反掌,可是宋玹想要最快的时间和最少的伤亡,于是便想通过宿国借道而直取滑国的王都。 宋玹派关欣通过戚栎的关系找到了宿王宠爱的臣子左纪,送上了一份大礼,让左纪将关欣引荐给了宿王。关欣向宿王说明了宋国讨伐滑国要借道宿国的请求,有送给了宿王一些宝物,并且承诺一旦攻克滑国的王都,滑国王室的宝物都归于宿王。宿王连连点头,就想当场应允。重整山河 不过左纪虽然不过是一介佞臣,可是也懂得这种借道的国家大事是不可能在暗室中决定的,于是含蓄的制止了迫不及待的宿王,让关欣等待明日的朝会的结果。 左纪怕关欣不悦,又安抚关欣,此事一定能成。 待到第二日朝会时,左纪便奏明宋王要借道伐滑的请求。刚说完,还未等宿王表示意见,一个长须长者便道,“大王不知唇亡齿寒之道理?若是今日我们借道给宋王,让其灭亡滑国,明日恐怕滑国的下场就是吾国了!” 左纪瞟了一眼长须长者,“颜大夫何须如此担忧,滑国身为宋国的伯国,却屡次挑衅宋国的边土,此乃不义。滑王穷兵黩武,倒行逆施,使滑国民不聊生,国人不堪忍受,此乃不仁。如今宋王讨伐滑国也是理所应当,而宋王不愿意从宋滑边界伐滑,也是为了不想折损更多的百姓。如此仁义之君所行大事,吾等岂能不予以助力,反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宿王听的连连点头,其实让这位以爱美人宝物著称的宿王真正动心的,并不是左纪所说的那些所谓的仁义之道,而是关欣送来的那些宝物,但是这些条件都属于秘密协定的,并不好放在朝堂上说出。 颜大夫一看宿王完全同意左纪的摸样,自知借道之事早已是定局,如今拿到朝堂上说,也只不过是为了过个明路罢了。不由得暗叹一声,心里想着回去收拾细软,要遁去哪个国家才好避祸,于是不再言语。 而宋玹早就陈兵于宋滑边界了,以宋玹对于宿王的了解,此次借道的结果不言而喻。 宿王为表示恭敬,还出了国都前来迎接宋玹,并且表示自己一定要协助宋王征讨滑国。 宋玹很高兴,二王一路上言笑晏晏,宿王虽然政事和治国上一塌糊涂,可是对于宝物的鉴赏却别具一格,宋玹有时和他讨论起来,发现宿王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收集宝物上,果然是有所造诣,品评宝物的能力就比宋玹要高出一筹。 作者有话要说:(1)处暑,二十四节气之一,意义是“夏天暑热正式终止”。秋收的时节。 第六十九章 滑王虽然时常挑衅宋国,对宿国却是秋毫无犯,而宿王又是一个著名的纨绔大王,滑王在滑宿边界根本没有防备。 所以宋宿两军一路上都几乎没有遇到成规模气候的抵抗,军队推进的速度很快,等滑王得到宋国借道宿国攻伐滑国的消息时,宋宿两军已经几乎推进到了滑国的王都之下。 面对虎视眈眈的宋*队,滑国朝中争论纷纷,但不论以前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在此时争论的都不是战或者不战,而是逃或者不逃。 前些年的挑衅让滑国人都很明白,如果宋国来真的,打一个滑国不外乎碾死一只蚂蚁。 主和派大部分都建议让滑王向宋王请罪,毕竟宋玹登基以来对他国政策都是以怀柔为主,从来没有灭亡其他小国的先例,若是滑王摆出十二分的诚意,按照宋王的性格,应该会赦免滑王,毕竟以前也是经常如此。 当初怂恿滑王挑衅宋国的大臣如今却是最积极建议让滑王出奔他国的逃亡派,反而曾经是主和派的大臣中有寥寥几人在朝堂力争,希望滑王能担起一个大王的责任,严守王都的同时,向他国求援,抵抗宋军,保护自己的国人。但是这寥寥几人很快就被主和派及逃亡派的争论淹没了。 最后,滑王决定遵循主和派的建议,祭出了他的老招式,披散着长发,穿着麻衣,赤着脚,领着同样装扮的王后大臣主动出城迎接宋王,向宋王请罪。 滑王为了表示诚意,徒步走了十里路迎接宋国的军队。其实滑王对于宋*队的到来感到有些莫名,因为他最近一年多都十分的安分,宋王对于周边的邻国的态度也一向优容,根本没有要讨伐他国的迹象。 而且自己的国家地处宋申卫郑之间,位置有些微妙,难道宋王就是想趁着申卫联合征伐南方诸国的时候来处理自己么? 滑王不敢再想下去,他的双足已经鲜血淋漓,每走一步像走在刀尖一样,可是为了祖宗基业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宋国的军士将滑王领至宋玹的马前时,宿王却提前回避了,他和滑王虽然不算是有多交好,可毕竟无冤无仇,直接借道给宋*队的事情也做的并不厚道。 滑王向骑在赤焰上的宋玹五体投地道,“上国何须劳动贵体,若是下臣有罪,可派人将下臣锁去。”花间星辰游 滑王年近不惑,虽然长的高大魁梧,却让宋玹觉得像一条趴在暗处嘶嘶吐信的毒舌。若是不除去此人,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 如今见滑王一副恭谨卑微的姿态,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宋玹淡淡的看着匍匐在地的滑王,却不言语。韩朔却驱马上前一步,展开早已准备好的绢帛,宣读起滑王的罪行,念到最后,竟然是宣布直接处死滑王。 滑王吃了一惊,这一点也不符合宋玹一直以来的行为,可是不容他再表示什么,几个宋兵已将滑王的嘴一堵,拉去一边就地处决了。 此事引起跟随滑王而来的众女子大臣一片骚动哭喊,但是他们本来就手无寸铁,此时又被宋军团团围住,如今除了哭喊叫骂,再无其他动作。 宋玹道,“此乃滑王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尔等可自由选择去处。” 滑王被处理的干净利落,宿王只在马车中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骚动,又听近侍叙述事情的经过,心中不仅有些发寒。 滑王已经被杀,随即王都也兵不血刃的被占领了,除了滑王的亲信,宋玹赦免了大量的官员,许多官员不但无罪,而且官爵不变,继续管理滑国的领土。滑国成了宋国最新的一个羁縻州。 不过滑国还有大部分的领土并没有被征服,但想要控制这些无主之地,简直不值一提。宋玹分兵一半由韩朔领着去征讨滑国剩下的领土。自己却和宿王一起准备返程回国了。 、、、、、、、 宿王最近很高兴,宋王果然信守承诺,只要滑国的领土,滑王内库的宝物却由他随意挑选,宿王因此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而且宿王见识了宋国的强大武力,一路上也对宋王殷勤有加,还提出邀请宋王来王都游玩和休整,虽然只是客套之语,但是没想到宋王真的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自从此后,宿王不仅有些忐忑,不过在临近王都之时,宋王却让军队驻扎在宿国的王都之外,自己只带了几百亲卫随着宿王进了王都,不由的让宿王笑话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专心的陪伴起宋王吃喝玩乐起来,又下令犒劳在都城外驻扎的宋*队。一柱倾天 宋玹在宿国都城中并没有待几日,便提出要离开宿国返回宋国了,宋旭曾经迅游列国,吃喝玩乐也很在行,与宿王相处了几日,日日欢宴,如此就离开了,倒让宿王生出一些依依不舍之情。但是他这次留宋玹却不果,竟然有些沮丧。 宋玹便提出去城外田猎为告别之宴,宿王欣然同意。 冬狩是王族冬日常见的娱乐。宿王虽然不精于此道,但是却是除去宝物美人的另一爱好。 清晨,宋玹随行只有几十骑与宿王一起去了都城郊外的猎场,剩下的随扈在都城打点行装直接出城和城外驻扎的军队汇合。 冬日走兽本来较秋日比较少,此时又是快入春的时节,即使有猎物经过一个萧瑟的冬日,也变得瘦弱萎靡。所以宿王主持的田猎就如一般的纨绔贵族所玩一样,事先在田猎场中放进圈养的走兽,田猎之前还要骑奴将走兽赶至狩猎范围之内,方便主人们狩猎。 如此这般,宋玹自然觉得无趣,但是今日他的目的并不是来田猎,自然也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宿王倒是真的十分兴奋,宋王的到来,让他免于大臣的进谏之苦,可以放开手脚欢宴。他身着犀甲,连连发箭,突然生出了一股豪气,如今被天下屈指可数的君王视为同人,放眼整个中原也数不出几个吧?若是今后还有如此次借道攻滑的机会,宋王肯带着自己一起,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好处。 午宴时,宿王将自己亲手猎到的麋烤好并且献给宋玹,并请求宋玹将麋的一只耳朵给他。 宋玹微微一笑,抽出小刀将麋的耳朵割下来递给宿王,宿王恭敬道,“吾国为大王马首是瞻,俯首帖耳。” 等到午时宴席之后,宋玹便向宿王告辞要回国了。 宿王送了宋玹一程,两人在马上还时时交谈,十分投机。 少时,宋玹便笑道,“前方就是寡人军士的驻地,天时也不早了,宿王可就此返回了。” 宿王连忙道,“此去路远,大王要一路保重才好,不若我再送大王一程。”青山绿水人家 宋玹推拒道,“刚才午宴,饮了不少酒,宿王还是回去吧,回去一路小心。” 宿王又再三想让,被宋玹好言劝回。 宿王便伫立原地,直到宋玹消失在视线之内,才摇摇晃晃的下马,被近侍扶进了马车中。 宿王瘫在马车中的榻上,近侍连忙给宿王脱去犀甲,更换衣裳。宿王晕晕乎乎的对近侍道,“宋王真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君王,待人也谦和有礼,可笑那滑王不自量力,多方挑衅,才会落到这个地步。若是如寡人恭敬待他,如今不费力气却得了许多好处。” 近侍连连点头,“吾王所言即是。” 宿王呵呵笑了几声,在摇晃的马车上酣睡了过去。 而宋玹自从脱离宿王的视线,便也进入马车开始更衣,待到出马车,已经换了一身普通富人的装扮,所跟随禁卫中有十几骑也已经换了装束,随着宋玹朝着与宋国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剩下的几十骑却原路返回,向着宿国的王都而去了。 、、、、、、、、、、 宿王正在马车上酣睡,梦中无数宝物美女向他涌来,突然被近侍大力摇醒,远远近近的一片骚乱之声伴随着近侍惊慌的叫喊,“大王,快醒醒快醒醒!” 宿王美梦被打断,不禁恼怒道,“怎么回事?” 还未等近侍说出什么,马车门便被打开,关欣在外面双手拘礼笑道,“宿王,请下马车吧。” 宿王看到关欣有些发怔,酒醉还未全醒,有些迷糊的被哆哆嗦嗦的近侍扶下了马车,“关大夫,你没有回宋国?难道是宋王有什么吩咐让你回来找寡人” 关欣指着近在咫尺的宿国王都道,“宿王请看。” 宿王抬头一看,先是有些茫然,突然浑身一软,近侍扶都扶不住的瘫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宿国王都的城墙上满满的插着宋国的王旗,在夕阳的余晖中灼痛了宿王的双眼。 第七十章 宋玹和随行的十几骑一路疾驰,第二日午后便赶上了一队即将要穿越宿国,往魏国而去的商队,此商队便是戚栎的商队。 戚栎作为主妇,并不会跟随商队一起走南闯北,但是自从知道了宋玹要乔装混入自己商队的计划之后,她却有些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方便随商队一起了。因为宋玹,戚栎将家族中最精锐的护卫都调来保护这次去往魏国的商队,并且让自己的胞弟戚桦领队。 戚栎并不知宋玹乔装去魏国的目的,也不去好奇揣测,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美,只要宋玹所为不触犯自己家族的利益便好。 宋玹与戚桦会和之后,便乔装成普通的商人管事,带来的少量禁卫也乔装成商队的护卫。 戚桦比戚栎小近十岁,常年的走商生涯,养成了他处事圆滑的性格,但外表看起来却如一个风度翩翩的士人。戚桦并不是第一次见过宋玹,但距离上次见宋玹也是在几年之前了,如今一见,只觉得宋王虽穿着普通,但风华气度更胜往日。 戚桦见到宋玹便要施礼,宋玹扶住戚桦道,“戚主事,这一路上不用如此多礼了,我现在只是商队的一个管事而已,不要让别人看出了端倪。” 、、、、 “这几日,他有没有折腾你呀?”纪摇光有些艳羡的伸手摸了摸昭姬完全隆起的腹部。她与魏旭成亲也有五月余了,庙见之后共处也有两个多月了,魏旭虽然也有几个妃子,但是这两个月几乎日日都宿在自己宫中,纪摇光自信自己的身体健康,极有可能现在就已怀上孩子。 魏旭之前派人来惠山好几次,让昭姬回阳樊宫中修养,毕竟后宫的条件惠山无可比拟,可是昭姬都不愿意,如今昭姬没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再不回阳樊,可就不方便回去了,于是纪摇光便亲自过来,想带昭姬回去。 昭姬刚要说话,纪摇光“哎呀”一声,缩回了手,“阿昭,他刚才踢我了,真是一个有精力的孩子。” 昭姬笑道,“他喜欢嫂嫂,和嫂嫂打招呼呢。” 纪摇光又伸手摸了摸昭姬的腹部,果然腹中的孩子又踢了一下,逗得纪摇光哈哈大笑,“他日,我也能怀有和他一样精力旺盛的孩子就好了。” 昭姬道,“那是当然的,阿兄和嫂嫂都是人中之龙凤,以后的孩子也必然是天之骄子。” 纪摇光又与昭姬说笑片刻,正色道,“惠山的气候宜人不假,可是条件必然不比阳樊,你阿兄和我都觉得你回宫里待产比较好,这样我们也放心啊。” 昭姬摇摇头,“我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一切都挺习惯的。我回阳樊,总避不了要见人的,不如这边清静。”昭姬见纪摇光还要说什么,便道,“若是嫂嫂觉得惠山的条件实在不如阳樊,我去煕陵便可。” 纪摇光见昭姬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什么,但表示一定要陪着昭姬一起去煕陵安顿下来才放心回阳樊。想到魏旭之前和自己抱怨,宠昭姬宠的太过了,让昭姬任性妄为,就摇头失笑,夫君显然只能接着宠下去而毫无办法。 、、、、、、、 宋玹已经入魏国两日了,此间戚桦的商队路过魏国的小城除了休息,都是穿城而过从不停留。一方面为了配合宋玹,宋玹已经知晓昭姬以养病的理由住在了惠山,后来又去了煕陵再没有回阳樊,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宋玹便要求商队快速去阳樊,这样他去临近的煕陵也比较方便。另一方面,戚桦如此规模的货物,小城也没有人能吃下,若是零散着出售,也没有意义。 而此时宋国朝中的绝大部分的大臣以及中原各国都以为宋玹还在宋国边境征伐滑宿两个小国呢,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传言,说戚栎已经被宋玹收为禁脔,所以为了她家的生意便宋玹便兴兵滑宿了。当然王室的秘辛艳事不过是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一笑而过罢了。可是谁又能猜到宋玹竟然暗度陈仓去了魏国。 几日之后,宋玹与戚栎的商队分道扬镳,径直向煕陵城而去。 宋玹在昭姬梦魇的时候发现昭姬的异常,便派人去魏国搜查消息,可是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昭姬是在焉后薨逝不久后有梦魇的症状,不过当时御医都以为这是幼年丧母受惊所致,后来昭姬搬去东宫之后梦魇的症状便消失了。 之前宋玹和商队一起到达阳樊的时候,他又收到了一些信息。仍然是一些推测,当年焉后薨逝后,伺候焉后和昭姬的全部老宫人都慢慢换掉了,而这些被换掉的宫人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魏王是以这些宫人失职为由换掉他们的,但是波及的范围如此之广,显然这个理由不过是在掩盖什么真相。当年对朝堂宣布的焉后的死因是病逝,可是一直都有传言焉后死于毒杀。 焉后薨逝的时候,魏王已经有很多年不亲近后宫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在后宫一手遮天的焉后也不可能被什么妃子简简单单的害死。宋玹将密信烧毁,他想他可能已经猜到昭姬梦魇的原因及她为什么不想嫁人了。 、、、、、、、 两日后,宋玹到达了煕陵城。这是一座商贸之城,因为魏国商制的推行更显繁华。昭姬居住的府邸位于煕陵城正北,是昭姬被封为熙陵君那日开始修建的。魏旭彰显他对昭姬的宠爱,此府邸占地广袤,建造的十分华美。此时距昭姬产子不过不足月余,魏旭不能亲自过来探望妹妹,他派来的人倒是几乎要将煕陵君府填满了。 宋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商队的管事,这个管事拿着上品丹砂的样品和精美的丹砂饰品直接去熙陵君府,没想到不仅很顺利的进了熙陵君府,而且接待他的是周离。这让这位管事很稀奇,因为周离在这煕陵城中已经是仅次于熙陵君的第二人了,难道自家商队在煕陵城也如此有名?而他不知道的是,昭姬因在孕后期,所以有失眠的症状,上品的丹砂饰品却有养精神、安魂魄的功效,对失眠非常有疗效,加之周离正在熙陵君府,就亲自过来挑选了。 此次管事到熙陵君府只是为了打听熙陵君是否在府中,与周离的言语间很快就确定了。待回到宋玹身边将所见所闻都一一汇报给宋玹,宋玹只想难道昭姬的梦魇又犯了?却一点也没有联想到她有孕的方向去。 熙陵君府守卫外紧内松并不严密,毕竟这是魏国的内城,谁敢去侵犯熙陵君的府邸呢。所以第二日夜晚,宋玹便和几个侍卫夜探熙陵君府。 宋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过他本来就习武,加之有侍卫相助,几人有惊无险的便潜入了内宅。 像熙陵君府这种有规制的府邸,正院正房十分好找,不过半个时辰,宋玹几人就来到了正院。 此时昭姬刚沐浴完,未艾正在给她拭发。昭姬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就寝时不能平躺,只得腰后塞许多靠枕,半坐起来。一会疾医和医女都进来给昭姬请脉,随着月份渐长,请脉也从每日一次涨到每日三次。 宋玹在外看着疾医摸样的人进进出出,心想难道昭姬真的生病了?若是如此,他这样贸然来吓唬她,却真是他错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宋玹也按捺不住思念,不想就此退走等明日再来找她。 等到二更的时候,内室中的灯火熄灭了,外亭的灯火也调暗了。 宋玹几人匍匐在外,又等了一个时辰,约莫着室内的人都睡着了,才慢慢的靠近了正房…… 昭姬正睡的迷迷糊糊时候,却被一种怪异的感觉惊醒,她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竟然有黑影正在默默的盯着她,昭姬吓得差点要尖叫,就被捂住了嘴,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昭昭别怕,是我,宋玹……” 第七十一章 屋里的烛火被点亮了,宋玹一副做梦般的表情看着昭姬,他到现在还有些恍惚。刚才侍卫们打晕了外厅值夜的宫女,他自己挑门进来将未艾打晕。本来以为昭姬生病是骗他,若是他正经上拜帖来找昭姬,必然看不到实情,于是便想了夜探的法子。 可不曾想等他靠近昭姬的床榻时却吃了一惊,就着昏暗的月光看到腹大如鼓的女人,一时以为自己是走错了房间,可是仔细一看确实是昭姬的脸,不由得怔住了,心中一时涌上了万般情绪,孩子!昭姬竟然有了他的孩子!就这样一直呆呆的站在床边,直到昭姬醒来…… 昭姬也同样没有想到宋玹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房中,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若是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啊…… 宋玹看着昭姬表情变化莫测,立刻清醒了,这个女人,一刻不看好,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于是他指着昭姬的肚子说,“这是什么?” 昭姬揣摩着宋玹话中的意思,中规中矩道,“孩子。” 宋玹看着昭姬的样子,分明是不想认账了,不由气的牙痒痒,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个孩子?“你怎么想的?” 昭姬看着宋玹眼中仿佛有两团燃烧的火焰,竟然有些心虚。 宋玹看昭姬不答,哼了一声。 昭姬连忙道,“生出来……” 宋玹眼中的小火焰越烧越盛,“然后呢?” 昭姬觉得周身的温度都升高了,可是迫于宋玹目光压力,只得喃喃道,“……养大……” 宋玹无语凝噎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免得自己被气死,然后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去阳樊找魏旭!” “啊?”昭姬刚差点都以为宋玹会扑过来咬她,可是宋玹竟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昭姬觉得自从自己怀孕以后开始下降的智商更加理解不了这前后的关联了,“为什么?” 没想到宋玹突然爆发了,他扑过来,抓着昭姬的肩膀,狠狠的吻住了昭姬的嘴,将昭姬惊惧的声音堵在喉中,一时思念如潮,他终于做了刚才一进门就想做的事情。 昭姬在宋玹的怀中瘫软了下来,她双手搂住了宋玹的脖子,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想他。 宋玹一挨上昭姬的身体,就觉得有些控制不住,他将手放在昭姬的肚子上,勉强将自己的欲、火压制了下去,不行的,昭姬都快要生了。 宋玹离开昭姬的唇,看到昭姬被吻的迷蒙的双眼,又忍不住轻啄了几下。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自然是去阳樊找魏旭,请求他把你嫁给我!” 昭姬听到宋玹的话,清醒了过来,可是本能的她想说点什么,宋玹用手指按住昭姬的嘴唇,“你知道么?若不是你现在怀着身孕,我真想好好的打一顿你的屁股!” 昭姬睁大了眼睛,一口咬住了宋玹的手指,含含糊糊的说,“你还要打我?” 昭姬边说,柔软的舌尖边滑过了宋玹的指端,宋玹不仅怒气全部散了,反而被昭姬的举动弄的欲、火、焚、身,他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努力压制自己的欲、望,无奈道,“我哪里敢?你不折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宋玹轻轻抚摸着昭姬的肚子道,“辛苦么?” “还好,我孕期的反应很轻,医女都说他个很乖的孩子。”昭姬看宋玹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便指着歪在软榻上的未艾道,“你把未艾怎么了?” 宋玹看了一眼未艾,“打晕了。” “啊……”昭姬作势要站起来,“伤着她了么?” 宋玹搂着昭姬,不让她乱动,“不会,最多会有点疼,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腹婢女。” 昭姬就着烛光看了看未艾的脸色,放下心来,又问道,“你怎么来啦?” 宋玹闻言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不来,岂不是被会被你一直蒙在谷里?而且昭昭,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了什么会来?” 昭姬看着宋玹盛满深情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我……” 宋玹将昭姬的下巴抬起,“你在怕什么?怕我哪一天为了什么理由而杀了你么?” 昭姬震惊的看着宋玹,“你!” “我不会!”宋玹道。 昭姬半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宋玹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眼泪因为这个动作从昭姬的眼中滑落。 宋玹叹息了一声,轻轻的将昭姬的泪水都吻去,语气低沉而又缱绻,“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可是万一有一日……”昭姬摇摇头,“毕竟前车之鉴,我们如何能避免?” “我不能保证宋国和魏国永远没有矛盾,我和你永远没有矛盾,那是欺骗。” 宋玹微微一笑,笑的很温柔,眼睛里却满含真诚和坚定,“但我会有很多的解决方法,我们两人绝对不会走上那条绝路。” 昭姬的眼泪掉了出来。 “相信我好么?”宋玹擦拭着昭姬的眼泪又笑道,“况且你是魏王的掌中明珠,是魏国的熙陵君,谁敢如何你呢?” 昭姬埋进了宋玹的胸口。 、、、、、、、 宋玹得知昭姬还有将近一个月才生子,第二日便往阳樊去了,他只想尽快娶到昭姬,不想夜长梦多,让昭姬再改变想法。于是要尽快让魏旭答应把昭姬嫁给他,所幸煕陵至阳樊的路程不过两日,宋玹有时间能在昭姬临盆之前赶回来。 宋玹达到阳樊之后,直接找到了翟意安,让他带自己去见魏旭,翟意安突然见到宋玹出现在阳樊,吃了一惊,不知宋玹是何缘由。但是他见宋玹神情急迫,于是立刻带着宋玹去了王宫。 翟意安突然求见魏旭,魏旭还以为新政出了什么问题,却不想翟意安却告诉他,宋玹在宫门外等着。魏旭也万分惊讶,一个位于千里之遥的宋国君主,就这样没有先兆的出现在了魏国王都中。况且之前的消息都称他正在打宋国南边的小国呢。 魏旭便和翟意一起去宫门口见宋玹,宫门处站着宋玹和他的几个侍卫,魏旭连忙走上前去,施礼道,“子玉,好久不见。” 宋玹也还礼道,“雁鸣,他日一别,让我一直想念。” 魏旭拉着宋玹指着御撵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殿里说吧。” 宋玹也不相让,顺从上了御撵,跟着魏旭就去了正殿中。 “雁鸣,我也不与你客套了。”宋玹一进正殿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大概也知道我与令妹的事情,如今我过来也是为了令妹。” 魏旭吃了一惊,宋玹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来?内心却吃不准他已经知道了多少,“这……我实在不知……” 宋玹道,“雁鸣,我已经知道昭姬怀了我的孩子,我此次前来,就是要迎娶昭姬为后的,希望作为昭姬兄长的你能同意。” 魏旭笑道,“子玉,既然这样,我也给你说实话吧,昭姬是我最为宠爱的妹妹。所以她的一切要求,我都会答应。之前她告诉我不想嫁人,我已经答应了。所以你的请求嘛……” 宋玹道,“哦,那现在的只要昭姬同意便可以了?” 魏旭见宋玹已知昭姬怀孕,便猜到他已经见过昭姬了,如今还能胸有成竹的来找自己,自然是得到了昭姬的同意,便摇摇头道,“是的,不过这件事,我要亲自找昭姬确认才可以。” 宋玹看着魏旭眼中的不怀好意,他可以想象到魏旭所谓的确认是要干什么,而昭姬显然也十分依赖魏旭,若是魏旭在一旁作梗……于是道,“雁鸣,你是觉得我诚意不足是么?” “呵呵,这倒不是。”魏旭眉目舒展,朗朗而笑,“你能为了我的妹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众人以为你在宋国边境,却自己潜入魏国。将心比心,我是做不到的。单论此处,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但是,”魏旭一副真诚的摸样,“你也要让我亲自问我过妹妹再说啊,毕竟这是她的婚事,我怎么可以独断专行呢?” 魏旭所言确实是他的真心话,若是让他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等事情,不可想象,至少现在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作为西北一霸的宋国,确实是一个联姻的好对象。只是之前因为宋玹城府太深,单纯为妹妹而感到担心。如今见宋玹做出千里追妻的事情来,魏旭至少是挺感慨的,看来以后自己的妹妹可以扔给他来头痛了。不过想到这里又有些淡淡的伤感。 宋玹看魏旭绝不松口的架势,也只好道,“那我先告辞了,昭姬不日就要生产了,我还是陪在她的身边比较好。” 魏旭欣慰的颔首,“那我也不留你了。”一路送宋玹出了王宫。 在半个月一个明媚的午后,初夏的日光温柔的洒在半躺在窗边软榻上的昭姬身上,宋玹正在半跪在一旁给昭姬休整脚趾甲。因为怀孕,昭姬的脚趾一个个圆润可爱,宋玹边修边摸昭姬的脚心,昭姬痒的哈哈大笑,作势要踢宋玹,结果却突然觉得下腹一阵坠痛。 宋玹一看昭姬表情变了,连忙喊人进来,手忙脚乱的在一旁叠声问昭姬,一会又被进来的仆妇赶了出去,只得在外面转圈圈。 不过这个孩子没有怎么折腾昭姬,不到一个时辰便诞了下来,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宫女们给宋玹报喜的时候,宋玹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第七十二章 三年后 昭姬看完魏旭的来信,将绢帛放在案上。左臂一抬,未央便倾身将昭姬扶了起来。 “阿思呢?”昭姬目光在殿内扫了一遍,发现儿子又不见。这个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很乖巧,可是及他出生便似换了一个人,精力旺盛的整天不消停。等到会走路以后,更是整天都见不到影子。 未央笑道,“太子刚才出去了,想是去花苑了吧。” 昭姬摇头好笑,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扶着腰慢慢走到了窗边。偏殿的外侧是一个小花苑,可与其说是花苑,不如说是果园,园子中种植着各种果树,常见的桃树李树自然不消说,还有中原并不多见的各种葡萄藤。葡萄是昭姬爱吃的水果,所以宋玹搜罗了不少品种,加之园丁的精心照料,青的、红的、紫的、白的,颗颗饱满,粒粒莹润,远远望去,煞是喜人。 昭姬却望着葡萄怔怔的发起呆来。 这时宋玹从殿外进来,昭姬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宋玹并不知道,到知情之时便只有最后一个月的时候陪在昭姬身边,这一直都被宋玹引为憾事。昭姬再次有孕,宋玹便时不时的会抛下政务,过来看一看昭姬,如今昭姬要临近生产,宋玹来找昭姬就更加频繁了。 宋玹将昭姬揽入怀中,例行用手抚摸着昭姬隆起的腹部,“他今日乖不乖?” 昭姬笑道,“这个孩子可比阿思在肚子里的时候活泼多了,我有时都担心等他生出来,还不知是如何一个混世魔王呢。” 宋玹哈哈大笑,“不会,这时活泼,等生出来就乖巧了。” “希望如此吧。”昭姬轻轻拍了拍宋玹揽着她的手道,“我有点乏了,坐一会。” “好。”宋玹扶着昭姬走回了坐榻。 昭姬坐下后,看一了眼宋玹道,“你都知道了么?” 宋玹莫名其妙的望着昭姬,“什么事情?” 昭姬道,“阿旦称王的事情。” “哦,这倒是我之前就料想到的。但是,”宋玹摇摇头,又随即笑道,“我真的还没有得到消息,昭昭,东方的消息,你若是想,自然会知道的比我早的!” 纪国和魏国之间除了有两三个小国,还有一些东夷部落,这些部落并不像小国一样在明面上就直接依附大国,而是夹杂在魏纪两国中间保持着相对中立的态度,魏纪两国也处于对势力平衡的默契,从来不攻击这几个部落。 魏后薨逝后,纪王更加宠幸欣妍。纪王年轻的时候不让后宫越雷池一步参与朝政,可是等到年纪大了,却几乎事事都听从欣妍的,连政事也是如此。后来大臣和欣妍说服了纪王,纪王也竟然昏了头,发兵攻打东夷部落,于是东夷部落便向魏旭求救。 这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而这个消息并不是魏旭写信告诉昭姬的,是宋玹告诉她的,因为昭姬有些担心纪摇光和纪旦,于是便写信给魏旭询问后事,而今天昭姬接到了回信。 “不许看信。”昭姬一把扣住绢帛,挑眉道,“来说说你是怎么料想到的?” 宋玹亲了一口昭姬道,“魏国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改革上,改革要有一定的成效,至少要五年以上。若是小战争,魏国打打也无妨,可若是和纪国这等国家打,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一兵一卒的问题了。擒贼擒王,魏国需要边境环境很稳定,纪王不配合,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换一个能配合他的纪王了。不过……” 宋玹的手轻轻的给昭姬按摩后腰,眼中有抹沉思,“我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顺利。” “那是因为前纪王被人算计了。”昭姬说着把绢帛展开给宋玹看。 原来纪国南方的费国趁着纪国与魏国开战之势,入侵了纪国。纪国顿时面临被两面夹击的状态,一时纪国进退维谷,而发生这样的事情全部都是纪王不顾大臣反对,一意孤行造成的。纪王的错误决定让纪王的声誉一下将至谷底。后来在国内大臣和魏旭的帮助下纪旦发动了政变,逼迫纪王禅位与他。从而化解了与魏国的矛盾,能够腾出手来抵抗费国的入侵,甚至要一路打进费国去。 昭姬看着宋玹将来信看完,瞟了一眼宋玹道,“阿兄说的很简单,但是你觉得费国只是趁着纪国出兵东夷才入侵纪国的么?” 宋玹看着昭姬别有深意的眼光,“自然不是这么简单,恐怕和那个费国美人有不小的干系吧。” 昭姬看着宋玹了然的目光,“不过这回阿旦算是熬出头了。”她之前知道纪王宠幸美人到竟然让她插手政事,还为纪旦担心过一段时间呢。 宋玹掰过昭姬的脑袋道,“不许总是想旁的男人,况且这位还和你颇有渊源。” “噗,”昭姬笑出声,在宋玹溢满醋意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可是一直那他当弟弟。”说着头一歪枕在宋玹的肩膀上,“哎,这个孩子又在顶我的肚子了。” 宋玹连忙把手放在昭姬的腹部,感受到小人儿的动作,慢慢道,“听话,少折腾你的母亲,不然出来就惩罚你。”小东西不知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恐吓,还是闹累了开始休息,果然不动了。 这时小小的阿司连滚带爬的进了内殿,手里拿着一串已经被捏的稀烂的葡萄道,“阿娘,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