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 foreword. foreword. 我是久唯。 离开高中那段时光已经很久了。 果真向当初老师所说的那样,高中那段时光了成为我无法抹去的记忆。 深夜躺在**。 脑海中高中同学的脸庞久久的不能散去。 像过电影般一幕幕的在眼前放映着。 我在自己的母校呆了6年。 初中3年,高中3年。 高中时总是埋怨难以做完的作业,讲课超级迅速的老师,各种各样的同学。 离开校后才发现那段时光的美好。 2017年3月。 深夜。点上烟坐在窗台。 随着吐出的烟气,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又不断浮现在了眼前。 最终在内心感情的驱使还是打开了电脑,规规矩矩的记录下了自己的青春。 我还记得教室抽屉里的纸条记录着谁与谁的爱慕情仇。 我还记得老师在黑板上密密麻麻板书的数学公式。 我还记得实验室内化学药品的气味。 我还记得阳光照射在操场上的味道。 我还记得军训时一眼嫉恶如仇望着教官的情形。 我还记得成人礼上你穿着的那条嘻哈牛仔裤。 我还记得高考时那一道道折磨人心的题目。 我还记得18岁那年的微笑。 我还记得18岁那年的悲伤。 我还记得…… (本章完) chapter 1. chapter 1. 有些地方你可能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年龄的一个时间长度之前来过,你到过,你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你都抚摸过。 有位作家说,这是因为空气中浮动着曾生活在这里的人死去后留下的脑电波,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频率,而这些频率相同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依然有着很小的概率,让活着的人,可以接收到这些飘浮在空中的电波,这些电波,就是“记忆”。 而你恰好能接收到的那一个频率的脑电波,留下那一组脑电波的人,就是我们曾称呼过的——前世。 这故事对于我来讲就是这样的存在,真实而又略显荒诞地出现在她面前。 风声席卷。魂飞魄散。 我们的故事正式开始了…… 2016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小李子在经历了20年间4次提名后,终于凭借《荒野猎人》抱得了小金人归。 37岁的科比也最终以60分的得分谢幕告别了nba。 让人泪目,感叹不已。 2016年6月8日17点。 伴随着刺耳的电铃声响,高考最后一门英语落下帷幕。 霎时间安静的学校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学校门外用白色宋体印着“2016年普通高考铁路中学考点”的几个大字在鲜红色的横幅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校门口早已川流不息,一群人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目光向校内眺望着,各种各样的报社的记者长枪短炮早已伺机待发,都准备抢到明天的头条新闻。 学校内各种各样的欢呼声盖过了电铃的声响,学生们的身体依旧在考场上,但内心早已迫不及待投入长达3个月之久的毕业假期之中。 高考前练习的试卷如冬日的雪花般漫天飞舞,被扔掉的不只只是一份一份累计了三年的知识点的试卷,更多的是摆脱了12年学校教育的那份欣喜。 如同往常考试结束一样,肖宇不慌不忙地走上讲台小物件放置的地方,拿起出包站在考室的门口,并没有争先恐后的去寻找下楼的楼梯,显然和其他考生相比他有一种特有的冷静,这毕竟是他生活了6年的地方,从2010年开始他便踏入了铁路中学的校门,初中和高中,一过就是6年。一想到转眼便要离开这个陪伴他6年的地方,肖宇眼眶不禁的湿润了起来。 走在肖宇身后的是他高中的同桌友缘,要说他俩还真是有缘,从高一的同桌一直到高考的前后桌。 网络上有句话这样说“前世1000次回头才能换来今世的同桌”照他俩这样,估计前世一直是四目相对的吧,不,是六目相对。 友缘是班里的英语委员,对于英语考试自然是游刃有余的,考完后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苹果肌将大大地眼镜框向上推了一些距离,笑容中更多的是对于自己发挥的肯定。 正峰热夏,眼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友缘的脸上,加上英语考试刚刚结束的缘故,使她原本带着丝丝红晕的脸颊变得更加红润有光泽。好似包子铺里刚刚蒸出的圆白馒头一般。 “嘿!英语感觉怎么样?”每次英语考完友缘总不忘这样故作调皮的问肖宇。 肖宇和友缘大不一样,肖宇是典型的理科男,除了语文英语,其余科目成绩好的没话说,曾经缺考语文也照样是年级的前100名。 对于这种每隔一个月就回来的调侃,肖宇已经见怪不怪了。对友缘翻了一个标准白眼,“没你好!” 友缘对于这种不走心的称赞却显得十分满意。或者说她希望得到肖宇的称赞,即便是敷衍的也并没有关系。 毕竟高中三年他俩的斗嘴就没有闲下来过。 对于不擅长的英语的来说,今天上午理综考完,他的高考也就画上句号了。 毕竟同桌了三年,友缘自然也是知道这点了,因此一向喜欢核实答案的她今天也显得有些收敛,至少肖宇在她身边她是不会去和其他人核实答案的。 穿过人山人海的楼梯过道,在小广场上,远远可见一张早已因等待许久而散发出不耐烦气息的脸庞。 茂杰本来便是五官轮廓清晰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立体,阳光透过脸庞的棱角,以各种角度的形式将成熟的脸显得更加富有男人的气息,但看上去因为飞机头的缘故,有一种美剧中大反派的气质,总的来说很有男人味道。 “友缘,肖宇你俩快点啊,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了,还不走!留在这干嘛!还想再读一年啊?”虽然没等多久,但茂杰早已有点不耐烦了。 茂杰是打心底的认为金钱是买不了时间的,他宁可在图书馆干坐发呆40分钟,也不愿站在一个地方干等无可作为的等1分钟。 茂杰在高二的时候选择成为一名艺术生,因为从小喜欢播音主持的缘故,播音主持这个专业对他来讲再适合不过了。因此茂杰在高考前便已经拿到了中国传媒大学的合格通知书,文化成绩只要达到一定的分数便可直接踏入 中国最高传媒学府的大门了。 对于成绩中游的他,达标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高考对于他来讲并没有艺考那么有压力。 友缘和肖宇自然也不会和茂杰谈论成绩的事,在茂杰眼中500分是一种遥不可及的高度,但在友缘和肖宇的眼中750分的满分,500分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茂杰的成绩以前并不是差的,曾经还是铁路中学火箭班的学生,和肖宇一起从初中开始便是年级里的尖子生,初三的时候便和肖宇一样获得了直升高中部的名额。每当有人提起这件事时,茂杰总是说“往事不堪回首”从而一笔带过。 “终于考完了,去哪儿痛快的玩一下啊?”茂杰望着天空,一副释然的表情。 “随便吧,都行。”对于去哪儿玩,吃什么,干什么,肖宇总是从众的,没有什么自己主见。 友缘对于他哥俩的事是不会插嘴的,当然他俩讨论吃什么,玩什么的时候自然也是不会考虑友缘的。不论吃什么,玩什么友缘总是会一起去的,强制的也有,自愿的也有。不管怎样三个人很少是分开的。 “上网吧,怎样?“茂杰的嘴里除了上网可能也吐不出其他的娱乐方式了。 高中三年没少在网吧里泡着,对于学校附近的网吧,网咖一门清。就在高三这一年,本该是最紧张的一年。茂杰却从游戏新手一步一步变成了游戏里的大神,他也是紧张的,不过是对游戏里的胜率或者段位而紧张。 “不去!又是网吧!全是烟的味道!呛死人!能不能想点有新意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友缘还是开口了,冲着茂杰吼着,而且一开口便呈出反对意见。 茂杰不会再去征求肖宇的意见,因为肖宇是没有意见的。但肖宇总是会站在友缘这边,重色轻友便是茂杰一直给肖宇贴的标签。对于这样的标签肖宇总是说“尊重女士的决定,是个绅士该有的作为。” “好吧,好吧,那你说呗,去哪?”这种无奈的妥协在这三年也没少发生。 “我们多找一些人去唱歌吧?刚刚考完肯定能找到很多人的,大家一起玩才热闹嘛!”如果说茂杰只知道去网咖的话,那友缘应该就只知道ktv吧。 还没等肖宇和茂杰发表意见,友缘便已经发现了一名志愿者,不远处岚岚从车库取了电动车走了上来,看见友缘冲她招手,便自觉地靠了过来。 茂杰和肖宇已经看出,去ktv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为对于友缘的意见岚岚也是不会说不的。这不是重色轻友,这是姐妹情深。再者说岚岚是班长再加上人很漂亮,班上一些男生总说岚岚像刘亦菲版的小龙女,所以对于她来讲找到人一起去ktv对于她来讲简直是轻而易举。 “我们找一些人一起去ktv吧。”友缘对于岚岚从来是没什么隐瞒的,两人也可以说没有秘密,说话自然也是开门见山。 岚岚自然不会反对。“那行吧!那就晚上7点,就在金牛购物中心那个今年ktv吧。” “现在才5点过不到6点。我们还可以去打两局。”茂杰悄悄凑到肖宇耳边说道。 肖宇并没有开口,因为怕友缘她们听见,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表明可以。 “既然是7点,那我和肖宇先去把饭吃了吧,考英语用了太多的脑细胞了,饿都饿死了。总不能饿着去唱歌吧,这样也展现不出我动人的歌喉啊。”对于这种歪道理,茂杰总是一套一套的,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肖宇离开。 “行行行,你们去吧,别忘记了过来!”岚岚和友缘还忙着在校门口堵截其他的志愿者,自然是没有功夫去搭理这两个网瘾少年的。 茂杰早已用app订好了附近网咖的座位。这个时间段,刚刚高考结束,解放了一批又一批像他俩这样的网瘾少年,不提前预定是不可能有空位的。 “你是成年人吧?带身份证了吧!”茂杰眼望着前方的红灯倒计时牌,随便问了一声。 “就你这智商还打游戏?我们是第一次一起上网么?再说了我们刚刚在高考啊。怎么会不带身份证啊?你确定你和我去网吧不是去玩连连看的?”这随意的一问却引来了肖宇的连环嘲讽。 两人便在大街上打闹起来。肖宇和茂杰几乎每天都会打闹一次 的。每次都是因为肖宇的毒舌,总能一针见血的刺到茂杰。 打闹完了也是绿灯了,两人又一同向网咖走去。 “一会儿咱俩包个下路,你辅助我,我有个脏套路,绝对打爆对面。”对于游戏中的套路,茂杰总是会很仔细的研究。倘若他能将对游戏十分之一的热情投入学习当中,也会成为一名成绩很优秀的学生的。至少肖宇是这样认为的。 在游戏中肖宇是万年辅助。除了辅助位好像什么也不会了,第一次接触游戏也是在茂杰的安利下。那时茂杰为了能找一个一直陪他排位的人,便只让肖宇打辅助。时间久了,肖宇也爱上这个辅助位了。 两人认认真真打了两局,全胜,对于这样结果两人都十分的满意。电脑屏幕中胜利二字,印在茂杰的眼眸中,茂杰脸上漏出了笑容,柚子胜利比他做对了100道数学题还开心。 肖宇嘴角也微微上扬,高考这段时间很久没有触摸过键盘了。时隔这么久,仍然能连胜,肖 宇不禁在心里夸奖了自己一番。 “差不多了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一会儿又被友缘训了。”肖宇看了看手表,起身一边收拾着书包一遍吆喝着茂杰关掉电脑。 网吧离ktv不远,走路大约10分钟就能到。 两人收拾完后便起身离开了网咖。 “我卡里还有50多元,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来用完啊。”比起即将说再见的同学,茂杰更在意自己网吧里剩的钱。 天色已经有了些阴沉,茂杰的嘴角微微有些下挂。虽然嘴里说着是因为卡里的钱没用完,但肖宇心里明白茂杰的悲伤更多的是因为即将就要和这座城市说再见了。 “你要去北京了吗?”肖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加上即将离别的伤感,一种说不出凄楚之美,在肖宇和茂杰心中油然而生。一样的影子投在地上,撒下一路淡淡的余晖。 “嗯,过不了多久就会走了。”茂杰低下头,看着路面。声音明显没了刚刚游戏的那种高昂的**。 “也没事,放假就回来。”茂杰抬起头,这句话是他用来安慰肖宇的。他们从初二就认识,每天形影不离,而现在突然就要说分别,两人的眼角都显得微微湿润起来。 “你呢?打算考哪里?还是四川大学么?”为了缓解悲伤的气氛,茂杰故意将音量抬高一倍来反问肖宇。 “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不太想出去读书,我还是想留在这里。”肖宇是个恋家的孩子,在青春正处于叛逆的时间内,肖宇仍可以和父母和睦的相处,把学校很多的事情都告诉父母。这都可以成为老师教育青春期学生的正面范例了。 两人来到ktv时,其他的同学早已经到了。 “你俩还知道来呀!看看几点了,又迟到,得罚酒!”岚岚指着桌上一瓶一瓶啤酒对他俩挑了个眉。 对于喝酒茂杰和肖宇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哥俩常常聚在一起喝两口。 茂杰接过酒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茂杰的喉结比同龄的男孩子会明显一些,随着酒瓶里啤酒的下落,茂杰的喉结也上下不停地来回升降起来。没过一下功夫,一整瓶啤酒就被茂杰灌了下去。 肖宇相比于茂杰自然是逊色一点。他是不能一口气喝完一瓶酒的,分了两三次也还是将一瓶酒灌于肚中。肖宇喝酒容易上脸,即使是一瓶啤酒,也本让白白净净的脸庞带了一丝高原红的滋味。 从肖宇和茂杰走进包房到喝完啤酒,友缘始终最在点唱机旁,没有挪开过。在ktv里她就是人们常说的麦霸。只要是较为流行的就没与她不会的。 岚岚十分羡慕友缘这样唱歌的能力,岚岚也喜欢唱歌,但相比于友缘来讲也就显得很一般了。 同学们在包间里打打闹闹,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几人扎一对失声哭了起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分别每个人都落下了泪。 “再见了相互嫌弃的老同学,再见了来不及说出的谢谢,再见了不会再有的留堂作业……”包间里想起了好妹妹乐队的《不说再见》。 不只是谁点的歌,事后问过友缘,她说并不是她点的。 但这首歌强大的代入感,将包间里所有的同学都带入其中,大家都一唱了起来。“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我相信我们会一直想念,我相信我们都会很好……” 没人会在意是否走调,此时你如果是干吼出来,也是动听的。 大家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疯”好几个小时,桌上的啤酒也一瓶一瓶的被消灭。 肖宇挪了挪位置,坐到了友缘旁边。 “你想考哪里?“这个问题一直在肖宇心里憋了很久,也许因为这股酒劲还是让他开了口。 友缘的脸也早已经滚烫滚烫了,看样子离烂醉如泥这个词也不远了。视线也有了些模糊,如果不是凭借着声音,他根本不能分清此时眼前的人是谁。 “上海“友缘指着天花板,脸上露出了喝醉酒后特有的傻傻的笑容。 肖宇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生活。再者说友缘现在也迷迷糊糊的状态,说什么第二天醒来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即使是表白应该也是这样吧。 肖宇心里想着。 同时他的心里盘算着:1964公里这是上海到成都的距离,如果自己和友缘在一起了,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地理距离。 月亮早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只是他们处于室内不知情罢了。 时间也渐渐地晚去,同学们也都纷纷离开,只剩下岚岚,友缘,茂杰,肖宇四人了。 茂杰躺在包间里最大的沙发上,眼睛一闭一睁,若有所思的思考着。 肖宇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友缘轻轻的盖上。 嘴里念叨着 :“如果我们大学还能在一起……” “我会很高兴的。” 友缘即便不能清除的看到肖宇的脸庞,却能透过声音和身上的淡淡的古龙香水的香味,分辨出面前这个人是谁。 因为那味道就和三年前他们刚刚认识时的一模一样…… (本章完) chapter 2. chapter 2. 2013年9月。 长达3个月的假期结束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跨入了高中的校门。 15岁的少年,洋溢着青春的笑脸。 眼神中充满了对3年高中未知生活的向往。 高中的故事,什么样? 在一抬头一低头的间隙里有人低声说了话。 于是眼神有了温度。 于是手心有了潮湿。 于是世界有了声响有了光。 于是时间变得沉重而渺小。 于是暴风雪轻易破了薄薄的门。 那个城市从来不曾衰老,它站在回忆里面,站成了学校黄昏时无人留下的寂寞与孤独。 肖宇早上很早就醒来了,因为要明天才开学典礼,所以今天并没有事情。而且昨天已把该搬到学校去的东西都搬过去了,学费也交了,教室也找好了,总而言之就是学校故意空了一天给学生们,以便他们可以伤春悲秋地好好对自己的初中生活作一下充满沉痛感情的祭奠,又或者没心没肺地约上三五个人出去唱歌,上网,打牌,喝酒,把一切过去和未来埋葬在大家无敌的青春里面。 肖宇这样想着。 学校应该是这样想的。 就算学校不是这样想的学生们也肯定是这样想的。于是这一天就变得格外有意义并且光彩夺目。可是自己终究是个无趣的人,既没有享受精神的欢乐也没去放纵下肉体。肖宇就是来回地在这座城市走走停停,看那些高大的建筑怎样一栋又一栋地覆盖了城市隐藏了光阴虚度了晨昏。他想,人终究是喜欢待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的,一旦环境改变,即使周围依然水草肥美落英缤纷,可是总会有野兽的直觉在瞬间苏醒,然后开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2013年夏天。高中开学第一天。 肖宇和茂杰早在昨天晚上就约好一同去学校了。所以早早的肖宇便来到茂杰家门口等着他一起上学。 这座城市的夏天,无论太阳升到怎样的高度,散射出多么炽热的白光,这个城市永远有一半温柔地躲藏在高楼大厦黑色影子的阴影下面,隔绝了尘世,闭着眼睛安然呼吸。人行道。楼梯间。屋顶天台。通往各处的天桥。围墙环绕着的操场。总有一半是沉浸在高楼的黑色影子的阴影里,带着忙碌的盛夏气味。 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茂杰家的马路边上,像是隔了另外一个时空。那个时空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只有他抬头低头成为微弱变化的风景。 肖宇是在初二在英语补习班上认识茂杰的,茂杰说第一眼看到肖宇的时候以为他是不好相处的人,因为眼神充满着杀气,冷冷的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太擅长和陌生人相处,但一旦相处起来又会觉得是一位十分的有趣人。”这是茂杰在初中毕业同学录上互相评价时对肖宇写的话。他俩初中并不在一个班,但因为家都住在差不多的地方,每天上学放学便都是一起走。 虽然录取通知书上白纸黑字的写到报名时间是上午九点钟,但肖宇和茂杰都明白那都是哄新生的,九点钟老师才刚刚到校呢。 毕竟在这所学校已经呆了三年,学校各种各样的套路都有所领教了。所以九点钟茂杰才从家里不慌不忙的走出来。 “你来那么早干嘛?又上学了,没想到假期过得这么快!衔接班你有去上么?这学期物理超级简单的,我光看书就已经会了。”刚一见面茂杰就像脱缰的野马说着不停。毕竟在这3个月内,两人没见一面。 在茂杰有空的时间内肖宇在旅游,而在肖宇有空了茂杰又去旅游了,两人的时间也正好完完全全的错开了,要说两人有交集的时间便是在晚上在一起玩游戏了。 “已经九点了,大哥!没去上衔接班,书也没有看过一页,没你那么好学。”肖宇不慌不忙一个接一个的回答着问题。“走快点吧!第一天我不想迟到。“ “又不是第一天迟到了。”茂杰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刀。在初中三年每次早上茂杰路过肖宇教室门口的时候,几乎都能看见肖宇座位上空无一人,而再过一会儿,就能看见肖宇站在教室门口拿着一本语文教材大声朗读。 两人又开始扭打起来,这样的事几乎每次见面都在发生。 “有脾气你别跑。” “说的像你追得到我一样。” “难得管你,我先走了,这次只有你自己迟到了。” “你说出这句话你都不脸红的吗!” …………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在一阵扭打中,也来到了校门口。 相比3个月前,校门口多了几个可以升降的柱子,这是用来防止那些小商小贩占道经营的。铁路中学几个大字也显得比以前耀眼了,应该是从新刷漆了,刚进校门也多了一块青白色的石头,上面用鲜红的字写着八个大字的校训“守正出新,重道立人。” “哇,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些啊,难怪我假期来学校保安拦住我不让我进,说是在修建。看来是真的呀!”茂杰扯着肖宇的衣袖,像一个邻家女孩一般感叹着。 “别别别,我是直男!你也够无聊的,假期还来学校。”肖宇一边说着一边甩掉茂杰的手,环顾了下四周,还好人已经不多了。肖宇怕被人误会,如果被未来的高中同学误会那就更惨了。 叮叮叮………… 这是9点20分。第一节课下课的铃声。 在铃声中,茂杰和肖宇都加快了脚步。 9月的太阳炙热的烤着大地,校园内的松树下黑色阴影显得更加的明显。两人的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下仍显得有些孩子气,打打闹闹的朝着教学楼走去。 天空里匆忙盛开着夏天,阳光有了最繁盛的拔节。 她从他身边匆忙地跑过,于是浮草开出了伶仃的花; 他在她背后安静地等候,于是落日关上了沉重的门; 他和他在四季里变得越来越沉默,过去的黄昏以及未曾来临的清晨。 她和她在夏天里走得越来越缓慢,拉过的双手牵了没有拉过的双手。 高中部与初中部不同,高中部在初中部对面那栋楼,那是肖宇和茂杰他们初一时修建的新教学楼,肖宇和茂杰是见证了高中部那栋楼的成长。 初中时的教务主任也常说“别一天忙着玩!对面那栋楼自己想一想有没有你的位置!“肖宇他们这一届的学生自然也并没有让领导们失望,一共123人直升了高中部,在校内张贴名单那天,明显可以看到教务主任们的得意的笑容。 肖宇和茂杰是直升考试的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茂杰是刚刚过了分数线1分。茂杰把这样的运气归功于自己平时善事做得多。“老天都不忍心看到我直升失败。“这是茂 杰在直升班自我介绍时的原话。 “学长!你们知道高一五班在哪里吗?”茂杰和肖宇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头,因为高一五班也是他们的班级。 眼前的女孩,短褐色的头发,圆乎乎的脸蛋,带着薄薄的红晕,大框红色眼镜内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澄澈无瑕,蓝色棉的衬衫整齐的穿在身上,有点乖乖女的味道。棉衬衫的衣角结成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简单而又显得有些韩范儿,一条及膝的短裙,黑色与红色为主打,透漏出神秘与可爱的意味。 “你在叫我们?”茂杰是不认生的,很容易就能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她不明白是因为自己长得显老还是眼前这位女孩眼神有问题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学长!我们也是高一的,不过我们可以带你去因为我们也是高一五班的。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啊?”肖宇在一旁就看着茂杰这样呱呱的说个不停,其实肖宇打心底也是羡慕茂杰这种能力的。 “我叫友缘,朋友的友,缘分的缘。”女孩脸上红晕显得更加的明显,显然友缘也有一些害羞。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到这个学校看到的少有的好看的两个男孩子,带着他人没有的干净,就像所有电影中的柔光镜头,男主角和男二号总是一身的白色微光,无论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多少个小时灰尘都无法染到身上。 “我叫茂杰,他叫肖宇,他不是哑巴,他不爱说话。我们快走吧,这样下去会迟到的。“肖宇白了茂杰一眼说了句“你滚!”便背过身拉着茂杰继续朝教室走去。 友缘低下头在一旁笑了笑,但没有被茂杰和肖宇看见。立夏终究是不喜欢这样唠叨的男孩子,只是他那张干净的脸让人讨厌不起来,于是也跟着面前这两位男生一同向前走去。 教室里同学们早早的就坐在一起了。 “报告!”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朝门外三个同学看去,四双眼睛目光有了交汇。 “啊!邓老师!”茂杰像是见了亲戚一般开心的叫了起来,这是茂杰和肖宇的初中上物理提高班的老师。 “茂杰,肖宇还有那位同学,你们都快进来吧,座位上有贴名字,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吧”邓老师扬着笑容对门外最后三名同学说着,第一天班主任总是会树立友好形象的,方便日后能和同学相处,至少茂杰和肖宇是这样认为的,这都是班主任的套路,他们这样想着。 “他们为什么会认识?他们俩是留级生?”一大推的问题在友缘和其他同学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教师一共就剩三个座位,成一个“l”形。肖宇和友缘是同桌,茂杰则是坐在友缘的前面,茂杰的右边也是一位女生,虽然不能看见正脸,但仅仅通过侧脸茂杰就能知道肯定是位美女。 “你好!我叫茂杰。”如果这个时候对肖宇的表情来个特写的话,一定能看出他出于嫉妒对眼前这个能主动搭讪的男生抱有嫌弃的目光。因为已经坐下快一分钟了,肖宇没和友缘说一句话。在生活中肖宇是绝对不可能说出“你好!我是谁谁谁”这种句式的。 “我叫岚岚。”女孩扭过头望着茂杰,脸上洋溢着笑容。身着白色带一点紫色的上衣,下衣则是淡紫色的短裙。漂亮的栗色长卷发由于窗户大开的缘故,随风飘动,黑色的大眼睛,深不可测,身上散发出温柔的气息。 “你很喜欢紫色吗?”茂杰打量后带着淡淡的笑容温柔的说道。 “嗯。”岚岚同样回以温柔的微笑。 ………… “咳咳,都安静一下!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邓。“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名字。“那么下面开始大家轮流到讲台上来进行自我介绍。就按学号的顺序来,这样你们也能熟悉熟悉自己的学号。” 因为茂杰和肖宇是直升上来的学生,所以自然学号也在前面。 “我叫茂杰,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在这个学校已经呆了3年了,对学校以及周边十分熟悉,喜欢打篮球,lol在电信一区,段位珀金。“此言一出立即引得班里男孩子起哄。看来游戏果然能让男孩子打成一片。 友缘看着讲台上这位男生,稚气未脱的脸庞,幼稚中带着一丝叛逆,也解决了她起初心中的问题。“那肖宇也是直升上来的吧。”她想着望了望旁边的肖宇。 肖宇已经站起了身,因为肖宇的学号是2号,一步一步朝着讲台走去,和茂杰不同肖宇的自我介绍极其简短官方。 “大家好,我叫肖宇。和茂杰一样也是直升上来的学生,我希望高中三年和大家积极和谐相处。谢谢!”说完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肖宇的字有点像女生写的,即便是用粉笔,也不能看出有一丝豪气在里面,相反字中竟透露出一种婉约的意境。 ………… “我叫友缘,朋友的友,缘分的缘。希望能和大家快乐的度过高中三年。”和刚开始和肖宇茂杰见面说的一样。说完也匆匆红着脸走下了讲台。 “我叫岚岚,是边音不是鼻音,更不是蓝色的,我喜欢唱歌,但唱的不是很好听,初中时我数学就很差,希望在之后的学习中能得到大家的帮助,谢谢!”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名字也是黑板上最大的。肖宇和有缘是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相反茂杰却很开心的回过头对肖宇和友缘说了句“你们不觉得她十分有趣吗?” …… “好了,就到这里吧。所有人带上东西去操场举行开学典礼。”班主任说。 每个学校的开学典礼都是无聊的,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这是肖宇坐在挤满人的操场上的时候想到的。所有的学生挤在升旗台前面的那一块空地上。主席台上学生会的那些学长学姐们忙着摆放桌椅,铺好桌布,再放上鲜花。 千篇一律的程序,和小学、初中时的开学典礼一模一样。“还真是没有创意呢。” 好在这个学校的松鼠比这个城市的任何地方都要繁盛,几乎找不到整片整片的阳光。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罅隙,阳光穿透下来,形成一束一束的光线。肖宇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座茂密的林里,周围上千个学生的吵闹声也突然退到遥远的地平线之外,光束里悬浮着安静的尘埃。 校长在主席台上讲得越发得意且文绉绉起来,从打扫楼梯一直讲到了中国第一颗子弹爆炸,这让肖宇有点儿受不了。 “又不是当初扫楼梯的人把第一颗子弹给搞爆炸了,有必要联系在一起讲吗?” 于是他决定不再听他所讲述的事情,而且也的确没什么值得听的。这些东西从念小学一年级开始每个老师都曾反复地讲过,无非是不准干什么和必须干什么,而且奇怪的是从小学到高中,九年过去了,这些不准干的内容和必须干的内容从来没有变化过。肖宇想到这里就有点儿想笑出声来。 于是肖宇开始看那些挺拔的松树。尽管这也是一件看上去很无聊的事情。 影子和影子的交替让时间变得迅速。可是感觉却出了错,像是缓慢的河水漫过了脚背,冰凉的感觉。有钢琴声在遥远的背景里缓慢地弹奏。滴答滴答的节拍慢了下来,让人昏昏欲睡。 肖宇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同桌那个女孩子,在很后面。她的脸从他前面两个女生的头中间透出来,比两个女生长得还要精致。恍惚听到她在和旁边的男孩子说话,但因为太远听不清楚。 因为第一天只是相互认识,领取课本,所以没有课,很早就放学了。 “明天就要上课了。”回家路上茂杰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对肖宇抱怨着。 “快走吧。我饿了。”肖宇对这样的抱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停的催促茂杰走快一些。 两人打打闹闹得地来到车站。 巧的是友缘也在那里。 “友缘。”茂杰大老远便招呼起来,随后他便疾步跑了过去。给外人看起来好像是见了一位多年的挚友,然而只有他们三个人才知道,他们不过是才刚刚认识还不到一天。 友缘侧过头,腼腆的笑了笑。 “你怎么走这么快呀,你坐什么公交车啊?”还是和平时一样一连串问题接踵而至。肖宇仍还是在一旁看着,没有说一句话。 “106,你们呢?” “我们也是106啊,同路啊,你拿那么多书回家干嘛,你把书拿给我吧,我帮你拿一会儿。”说着茂杰已经将手伸向友缘抱着的那一大堆书了。 还没等友缘来得及说出“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茂杰已经将那堆书抱在了自己的手上。 茂杰身体向上抬了抬,这样可以让那堆书更加整齐,防止整个垮掉。“你在哪站下车啊?” “交大路西。”友缘一边回答着,一边想伸手过去把那堆书抱回来,却被茂杰制止了。 “我也在那里下。你们家住那里吗?”肖宇看着友缘,这是肖宇今天对友缘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中带着磁性,虽然处于男孩的变声期,但肖宇的声音此时已经显得有些成熟男人的浑厚。 “嗯,锦城名都。” “这么巧!肖宇家也住那里啊!你哪一栋?太巧了吧!说不定是邻居呢。你俩之前说不定还见过面呢。”还没等肖宇惊讶,茂杰几乎叫了出来,全车站人的目光都向他们看过来。友缘和肖宇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肖宇更是想在胸前挂上一个牌子写道“我不认识旁边这位”的话。 “3栋。你呢?”友缘望着肖宇,眼神中似乎有一些期待。她甚至在想是不是以前见过面。 “1栋。”肖宇嘴角微微向上。为着突出起来的缘分来高兴着。 “那就你抱着啊!都住那么近了。”还没等肖宇反应过来,茂杰已经将那一堆沉甸甸的书本放在了肖宇的手上,还差点让书本散落一地。 “还是我自己来吧。”友缘再一次伸出了手,想拦截这一堆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包袱,没想到却被茂杰一把拦住了,还瞪了友缘一眼。“别这么见外嘛!”被茂杰这么一说,友缘反而还不好意思的继续去要那一堆书了。 茂杰在肖宇和友缘的前一站下了车。 少了茂杰,空气难免出了些尴尬的味道。 “你带这么多书干嘛,可以直接放在班里后面的储物柜的啊。”肖宇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知道,我看大家都在拿书,我也就拿了。” “大家?我就坐在你旁边,你看我拿书了么?你看的是哪一个大家啊?”友缘突然被肖宇这句话逗乐了,在这之前友缘都很难想象肖宇会说出这么多的话,这好像是只有茂杰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一瞬间友缘突然不知道该说这些什么,只能望着眼前这位男生。第一次这么认真清晰的看着肖宇。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泛着迷人的浅灰色,堪称完美的五官无不在张扬着优雅,轻轻勾勒的嘴角,仿佛阳光般温暖渐渐融化了人的心房,让人无法抗拒,如同天使的温柔,纯净,使在他身边的人都变的柔和,温暖。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夹杂着空气的味道,让人感到心醉。 “到了,走吧。”车到站了。 肖宇像之前茂杰那样向上抬了抬身子,抱着书走在最前面下车了。友缘跟在肖宇的后面,刚刚话题结束后,似乎空气又回到了之前的安静。两人像吵架了的小情侣一般,一前一后的走着,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两人的影子时而交错在路面上时而又分得很远。 “明天就要上课了。”似曾相识的语句换了一个人说了出来。 “嗯”显然这个并不是一个能长聊得话题。友缘也认识到了这一点。“还是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回去吧。”友缘心想着。 “这里吗?”肖宇双手被沉甸甸的书固定住,只能向上对着3栋的方向抬了抬头。 “嗯”友缘一边回答着一边伸出手去抱回那一堆堆的书。 肖宇却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要给友缘书的意思。淡淡的问了句“几楼?我送你上去吧,你拿那么多书上楼会很麻烦的。” “不用了,不用了。不是很高我自己可以的。”友缘连忙拒绝到,然后抱过那堆书,说了句再见后消失到楼道里了。 这些书果然很沉。刚上了3层楼,友缘就累得将书放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这已经完成了二分之一了。”她对自己安慰道。其实友缘是住在6楼的,因为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肖宇了,才给他说楼层不高的。一边抱着书一边认为自己带所有书回来确实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从1楼抱到6楼,友缘的手臂就已经发麻起来,她不禁感叹道茂杰和肖宇抱了那么久却跟没事人一样。 开学第一天就认识了两位朋友。而且都还是十分优雅帅气的男生。想到这里友缘嘴角不禁向上扬高了一些。脑海中茂杰和肖宇的脸挥之不去。“他们是我最先认识的朋友,是15年来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了”友缘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在第一页,轻轻的写下,随后还画了个笑脸。 夜幕降临。 “过了今夜明天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第一天会有很多作业么?” “应该不会学得很难吧?” “明天都有些什么课来着?” ………… 躺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秋日落叶般在肖宇脑海中飘动着。他开始对高中三年未知的生活憧憬起来,就这样他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在梦中。 他梦见自己和同学打成了一片。 茂杰坐在自己身边仍然打闹着。 梦中有一位女生。 模糊看不清楚脸,但却能看出甜甜的笑容。 肖宇嘴角微微上扬着,呼呼睡去。 (本章完) chapter 3. chapter 3. 2013年9月2日。 这是开学后的第二天。 肖宇昨日早早就睡去了,所以今天一大早精力也显得特别的好。如同往日一样洗漱完朝着茂杰家走去了。 刚走出单元门口就看到远处友缘的背影,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背上,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说清的意境,褐色的发丝与阳光交相辉映,空气中更显出了阳光的味道。此时如果有谁带着相机按下快门照下这一幕,在向报社投稿说不定还能被制作成封面。 肖宇看得有些发愣,回过神来时友缘已经走在前面很远了,肖宇连忙加快脚步向友缘走去。 “嘿!”肖宇是不喜欢叫人姓名的,茂杰和肖宇相识了2年都几乎没见过肖宇叫过人的姓名。肖宇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阳光男孩标准的笑容。 “嗯”友缘侧过头也露出淡淡的笑容回应道。 空气又仿佛安静起来,如果此时有路人走过,很容易就能发现这边站着两个社交交流有障碍的两个人。 两人并排走着,一缕清风拂过带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 友缘很清楚的知道这正是身旁这位男生身上的味道,因为味道中也带着温柔的气息,和肖宇天真无邪的笑脸很搭。 “你先去车站吧。我要去找茂杰。”肖宇指着远处的车站对友缘说着。 如果不是友缘亲眼见过茂杰和肖宇融洽的关系,还真的很容易以为肖宇是去等他的小女友一起上学呢。“嗯嗯。但是已经比较晚了。他会不会先走了?”友缘说。 “不会的。”肖宇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他对于茂杰不会先走这件事,就如同对1+1=2这样一般的肯定。 因为茂杰家在车站前面,肖宇并没有在车站停住脚步。友缘望着远去肖宇的背影,笑了笑,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羡慕肖宇和茂杰有彼此这样的朋友。 肖宇还没走到茂杰家小区的门口,就听到那熟悉的吼叫声从前方传来。 “哇!你还知道来啊!看看几点了!我们又要迟到了!” “你慌什么!说得像第一次迟到一样!”肖宇学着茂杰的语气,语气中带着一些破罐破摔的味道,这句话也是平日茂杰用来调侃肖宇的。 “大哥!第一天呐!我们打车去吧,这样还能有点希望。”茂杰对肖宇的回答显得有些无语。 早上7点过,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打车谈何容易。 俩人在清晨的街道上和石像一般矗立了很久也没见一辆空车经过。看着茂杰焦急的表情,肖宇不禁笑了起来。 “你还有脸笑。果真初中每天迟到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得不说茂杰毒舌这一点还挺像肖宇的,大概是两人相处久后互相影响的缘故。 肖宇怎么能忍受茂杰这样损自己,于是两人又再一次扭打在一起。 两人来到学校大门时已经是七点四十三分了。 离迟到还有大约两分钟。 下车后肖宇就抛下茂杰一个人向教学楼飞奔而去。 只留下茂杰一个人在肖宇背后哇哇大叫。 “这个时候你知道着急了?” “你倒是等下我啊!” …… “报告!”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两人来到教室门前时,上课铃声也正好响起来。 班主任早就坐在讲台上了。 面对着这两位踩点到达的学生,班主任也无能为力。毕竟他俩并没有迟到。 “下次早点。”一边说着一边让他俩进来。 友缘不禁长舒了口气,几分钟前她还为肖宇和茂杰不能按时到校而感到紧张。 茂杰和肖宇带着笑脸,表情中带着没有接受处罚的喜悦,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都做好看你站在教室门口的准备咯。”友缘带着俏皮的语气对肖宇说着。刚一说完便就后悔起来,仿佛自己还没有和眼前这个男生熟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友缘脸霎时间泛起了点点红晕。 “那还要麻烦你给我送语文课本出来呢。”肖宇也用着俏皮的语气,对友缘笑着说。 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起来,这个玩笑一瞬间就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许,两人相视笑了笑。 一天八节课,上午下午分别四节,总是过的快的。 转眼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过了三个月的假期突然投身于学习之中,班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倦,当然肖宇依旧是一幅笑脸,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疲倦劳累。茂杰与肖宇形成了鲜明对比,早就累趴在桌子上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精疲力尽的搏斗,友缘和岚岚看着眼前这两位男生都笑了起来。 就在短短的一天内,岚岚和友缘已经成为了好朋友,肖宇看着眼前嘻嘻笑笑的两人,不得不承认女孩子也可以很容易相处在一起的,一起去上次厕所俩人的关系就能融洽许多。 “走了。明天见。”岚岚对着茂杰,肖宇和友缘三人笑着挥了挥手,背 着书包离开了。 “我们也该走了吧。”茂杰对着肖宇和友缘比了个let''s go的手势。“突然间变成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家了呢,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面瘫了。”茂杰一边补充道一边指着肖宇拉着友缘衣角向自己这边拉了拉。 “你放屁!”肖宇又和茂杰扭打在一块儿。对于这样的场景友缘虽然没见过几次,但也呈现出一种见怪不怪的样子,她很清楚这是他俩友谊的表达,他们俩是不可能正真打起来的,倘若有一天他俩真正打起架来,那一定是发生了比天塌下来还恐怖的事。 “好啦,快走吧,已经不早了。”友缘拉开扭打在一块儿的肖宇和茂杰。 一个星期过后。 一堆堆蓝白色的校服被班主任抱了进来。 那时肖宇和茂杰初中时就梦寐以求穿上的衣服,因为高中部的校服比初中部好看很多,大概是考虑到初一小朋友会在地上撒泼打滚吧,所以初中的校服是黑色的,而高中则是淡淡的白色。 茂杰和肖宇迫不及待的穿上校服,即使大家都穿着相同的校服,茂杰和肖宇在人群中也是最亮眼的,至少友缘和岚岚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月转眼过得很快。 10月悄悄的来到。这同样也意味着第一次月考也会如期而至。 这是高中入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每个同学都抱有满腔的热情,都希望在这次考试中发挥自己全部的实力。 友缘每天也是熬夜复习到很晚,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跟上班里其他同学的进度。 五班是学校里十分优秀得到班级,学生的实力都非常的强,老师讲课也都很快,很多知识点都需要提前预习。 肖宇则是例外的,每天并没有多少时间用在学习上,很多时间都用在了篮球场上,虽然生活中肖宇是内向的,但站在球场上的他总能成为全场的焦点。友缘每次看见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肖宇总会在想他平日里到底怎么在学习的,以至于每天都可以在球场上飞奔。 每次当友缘做作业时,总能很清楚的发现差距。茂杰和肖宇总能很迅速的完成当日的作业,而自己则要冥思苦想很久才能做上一道选择题。因为自己又不好意思去问肖宇和茂杰,只能一个人每天熬夜到很晚。 “不会吗?我教你吧。”友缘侧过头就看见肖宇一脸温柔的微笑对着自己,脸一下子就泛起了红晕。 肖宇将作业本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给友缘讲着。友缘望着自己的作业本,时不时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男生,淡淡的香水味和男孩身上独有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她从未如此认真近距离的看过肖宇的脸。肖宇的皮肤真的很好,没有同龄男孩子脸上应该有的青春痘,白净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晕,窗外的阳光缓缓照射在肖宇的脸上,即使身为女孩子看见肖宇的皮肤,也不乏有了些妒忌。 大概是看得过于投入了,友缘丝毫不知情题已经讲完了,肖宇抬头发现友缘正认真的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又迅速尴尬的低下了头,霎时间空气中仿佛有了些许粉红色的气息。 “会了吗?”肖宇抬起头脸上泛着红晕望着同样红着脸的友缘。 “嗯。”友缘小声的回答。 “喂。这道题怎么做的啊!好难!”正当空气达到绯色尴尬饱和点的时候,茂杰从前面转过身来,一气呵成地将作业本丢在了肖宇的桌上。 肖宇拿起笔在右手指尖转了转,纤细的手指在旋转的笔杆中若隐若现。声音显得有些无力,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的高傲,似乎在嘲笑着,十分潦草的对茂杰讲着,如果友缘一开始有认真听肖宇讲题的话,她就能很清晰的发现两种待遇的差别。 “走点心好吗!”显然潦草的讲题并没能让茂杰接受,茂杰死死的瞪了肖宇一眼。 “哎哟,这些题对于你来讲是不能勉强的。”肖宇很珍惜这次机会,能抓住这样的机会去嘲讽茂杰简直是肖宇梦寐以求的事情。 茂杰自然是不会低声下气的去接受肖宇这种露骨的嘲讽。于是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 月考成绩下来后。肖宇不仅是班上的第一名,还是全年级的第一名。班主任在班会课上也着重表扬了肖宇,并让肖宇分享了自己的学习方法,肖宇在讲台上讲了一通,这算是他入学一个月以来讲过最多的话了,肖宇很沉浸在这种全年级第一的喜悦之中。只有友缘知道肖宇所讲的二分之一几乎都是假的,肖宇说上课时一定要认认真真的记下每堂课的笔记,但友缘就坐在肖宇的旁边,她从来没见过肖宇记过任意一门学科的笔记。 友缘打心底认为肖宇是位天才,只有这样想才能让自己感到舒心。友缘是真的每节课专心记笔记,回家也会复习到很晚,这次考试果真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全班的第三名,全年级也是前十名。这样的努力换来的成绩的让友缘感到十分满意。 第二名是茂杰,也同样是年纪的第二名。别看平时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一到考试时成绩还真的让人无话可说,茂杰只比第一名的肖宇低了2分。“真不知道班里还有 什么样的怪物。”友缘看着身旁的肖宇和前方的茂杰想着。 茂杰郁闷的看着自己因为粗心大意而丢掉的3分的选择题,气的直砸桌子,岚岚很不能理解这些优等生因为一道3分的选择题而生气很久的行为,在岚岚看来只不过是优生换着花样的炫耀自己的成绩。岚岚第一次月考成绩在班里只能算上中游的水平,但岚岚自己十分满意,她对自己成绩向来不像友缘,肖宇和茂杰那样力争上游,勇拿第一的,成绩在岚岚的眼中并不是特别的重要。 月考刚刚结束不久,班里就将开始竞选班干部了。 这是铁路中学的常年来的习惯,总是在第一次考试结束过后才开始竞选,一来是同学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彼此都有了一些的了解,二来成绩也自然是做了一定比例的参考。尽管班主任一再强调,每个人都可以竞选,与成绩无关,可那些成绩落后的同学总不能厚着脸皮写自己想要当学习委员吧。 一向积极的茂杰在选举班干部上面却丝毫没有作为,茂杰不想担任任何职位,这点他和肖宇是一样的,因为经过了初中三年铁路中学的洗礼,他们很清楚的知道班干部无非是表面上是打着“老师得力助手”的旗号,其实本质就是一个出力不讨好职业。受老师爱戴的班干部一般在同学之间就没那么吃得开了,相反在同学之间受喜爱的班干部,在老师眼中极有可能就是昏君一个,被贴上滥用实权,以权谋私的标签。 与茂杰和肖宇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岚岚,她对班长这个职务情有独钟,投票前更是拉了不少的票数。 “我很希望能成为咱们班的班长,我很有信心将班集体打造成全年级最温暖最优秀的班级,我在初中三年一直蝉联班长一职,对班长这个职务需要做的事情也十分有经验…………请大家投我一票,相信我。”岚岚在讲台上呱呱说个不停,班主任见这石头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班主任是很喜欢这样的学生。 肖宇侧过头看到友缘桌面上也有一张白纸,清晰且密密麻麻的写着的文字,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友缘的竞选台词。 “你也竞选?什么职位?”显然一向内敛的友缘这一举动让肖宇有了些惊讶。 茂杰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扭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位因为害羞已经低下头的女生。“加油啊。”茂杰脸上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每次友缘看到茂杰笑容时,内心总能恢复一种如海平面般宁静的氛围。起初的不安紧张心理似乎被这温暖的笑容拍散了。 友缘缓缓站起身朝着讲台走去,虽然座位离讲台仅有短短的十几步路,但友缘步伐却显得格外的铿锵有力。 “大家好,我是友缘,我要竞选的是文艺委员……”听到这儿,茂杰回过头对肖宇说“为什么是文艺委员?我还以为会是学习委员呢?”肖宇并没有理会茂杰,但他心里其实抱着和茂杰一样的疑惑。 “……我很喜欢唱歌,我可以唱给你们听。”肖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桌了这么久,一位和自己说话都会脸红的女生,竟然要在全班50多人的课堂上唱歌,这要是换做茂杰可能都是做不出来的行为啊。 只见友缘明眸半阖,眼中波光潋滟如花著露,朱唇微启,缓缓而歌,声音一开始如同山涧清泉,流珠碎玉,好似烟雨江南的女子那一口吴侬软语,闭眼时仿佛可梦见草长莺飞,拂堤春晓;声音渐渐的高亢起来,犹如凤凰展翅,有凛然高贵的神气,歌声清越似可穿云裂石;最后声音低婉,友缘微微垂首,脸上再一次泛起了头晕。 这是班里同学第一次听友缘唱歌,曲终所有人都鼓掌祝贺。友缘不好意思的埋下了头,匆匆的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你唱歌真好听。有空教教我吧,我超级喜欢唱歌的。”岚岚眼神中带着羡慕的神情对友缘说着,友缘一边不好意思笑了笑答应着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座位上。 茂杰扭过头也对刚刚友缘的表现发来了赞许。“唱的真的很好听,一开始我还和肖宇纳闷呢,为什么是文艺委员,看样子文艺委员非你莫属了呢,是吧,肖宇你觉得呢?” “嗯,很好听。”肖宇回答者。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友缘脸上早已露出甜甜了笑容…… 竞选结果在一周后宣布了。 果不其然。 岚岚是班长。 友缘是文艺委员。 “众望所归吧”茂杰看着班干部名单赞叹着。 “名单上的人你都知道是谁吗?”肖宇在一旁冷冷的嘲讽到。 “认不完也比你认识的多!” 俩人又开始吵起来。 “明天周末,我们去ktv吧,很久都没唱歌了呢,而且听了友缘唱歌,真的超想去的。”岚岚拉着友缘和茂杰,肖宇三人说。 “好啊,好啊。”茂杰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应了,对于玩茂杰从来不会拒绝的,更何况是女生的邀请,更没有理由去拒绝。 友缘和肖宇也没有反对,于是四人约好了时间,“这是入学以来第一次同学间的互动呢”岚岚感叹着。 (本章完) chapter 4. chapter 4. 周末转眼就来到了。 周五的晚上茂杰便就和肖宇,友缘约好了周六一起前往ktv。 一个多月的时间,从一开始早上只有肖宇去等着茂杰一起上学,变成了如今友缘和肖宇一起去茂杰家等着他一起上学,三人的关系一日比日一的融洽,友缘偶尔也会和茂杰,肖宇打闹起来,三人也会肆无忌惮的开着彼此的玩笑,然而并没有人会生气。 茂杰也不像以前那样慢悠悠的收拾很久才出门了,大概是有女生等待的缘故,在等候这方面,不得不说茂杰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不喜欢等人同样也不希望别人等着他,当然如果等他的仅仅是肖宇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茂杰和肖宇之间总是没有任何守则的,就算肖宇在外焦头烂额的等了很久,茂杰见到肖宇也只是傻笑,心中的不好意思只会瞒在心里,不会说给肖宇听的,倘若茂杰向肖宇致歉,那肖宇一定会高兴整整一天,甚至是一周。 虽然已经进入10月了,但清晨的阳光依旧刺眼,茂杰拉开落地窗帘,眼睛被突出起来的阳光照得有些微微的发烫,久久地不能将眼睛万全睁开,露出那清澈无比的双眸。 茂杰望着眼前早已车水马龙的街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气总是清新的。 早晨7点,窗外小花园上晨练的爷爷奶奶早已经怀着满腔的热血训练好一会儿了。 尽管是在茫茫的人群之中茂杰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爷爷和奶奶。由于茂杰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很少回家的缘故,从小茂杰便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小时候茂杰看中什么玩具、食物,爷爷奶奶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去买回来送给他,爷爷奶奶对茂杰的爱可以说成溺爱。 当每次谈到茂杰大学可能会离开家乡读书的时候,爷爷奶奶总是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因为茂杰至今15年来从来没有离开过爷爷奶奶,一次都没有,更何况说是去外地读书了,茂杰和他的爷爷奶奶想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茂杰爷爷的身体相对于奶奶来讲并不是那么好,“人老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的。”每次茂杰叫爷爷注意身体时,爷爷总会这样回答道,“爷爷的心愿就是能看着自己的孙子成功考入大学,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呢。” “爷爷,你又乱说话!怎么不能看见啊!你还能看见我娶妻生子呢!”每次爷爷这样说后,茂杰都会生气的看着爷爷回答道。 看着窗外随着音乐,重复着广场舞蹈动作的爷爷,茂杰感觉内心就像被针扎了般的有些疼痛,甚至感觉酸酸的。尽管茂杰的爷爷常年受着糖尿病的折磨,每周还要去医院进行血液透析治疗,但窗外爷爷的背影依旧活泼,茂杰多希望时光就停在这一刻,自己的爷爷奶奶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茂杰洗漱完后已经快9点了,茂杰的爷爷奶奶很早就晨练回到家中做好了茂杰最爱吃的三明治,每天都会有这样美味的三明治,和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尽管还没有进入冬天,牛奶依旧散发出幸福的热气,热气里汇聚了爷爷奶奶对茂杰无微不至的关爱。 上午总是会过得很快,上午是一天中流逝的最快的时光。常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果真如此。转眼间便到了下午,肖宇和友缘也一起来到了茂杰家门口。 昨晚他们三已经在qq上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先去逛逛金牛购物中心,晚上再去ktv的,因为茂杰一直想买的那双nike air jordan篮球鞋今日开始预售了。 当三人来到金牛购物中时,岚岚早就在那里了。还没等他们三人过斑马线,兰兰就冲他们仨挥着手。 “这边儿,这边儿。”岚岚像是机场接机一样冲着马路对面吼叫着,引来身旁路人诧异的目光。 马路这边,茂杰也冲着对面高挥起了手,而肖宇和友缘只是冲着对面点头示意着。在这种公众的场合,肖宇和友缘总是不会像茂杰和岚岚那样“疯疯癫癫”的。 “这儿!你的号码,不用着急前面还有很多人呢。”岚岚一边对茂杰说着一边指着前面若隐若现的人群。 早在昨天晚上茂杰就和岚岚商量好了——让岚岚帮着自己先去抢号,因为茂杰很清楚预售这种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关键还得看你是否能排上号。 尽管隔着air jordan的店铺还有一段距离,但也能清晰的看见店铺门口早已经聚满了人,周围的一些大牌服装店也在这样的喧嚣热闹氛围比较下显得门可罗雀起来。 “如今有钱人都这么多么?”肖宇心里想着。 茂杰有钱这肖宇是知道的,在肖宇眼中茂杰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同样的在茂杰眼中肖宇也是富二代。但和其他爱炫富的人不同,茂杰和肖宇总是不爱向别人说起自己的父母的工作,也不爱穿着名牌打扮成贵族的样子在大街上摇头晃脑的走着,在茂杰和肖宇的眼中这样的人叫一律称做“暴发户”。他俩对“越有钱的人越低调”这个观点深信不疑,所以他们从来不会和同学成群结队的走进一些名牌店铺去炫耀自己腰包里有多少银两的。 其实茂杰并不是特别喜欢打篮球,只是偶尔会被肖宇拉着去球场头乱投几个球冲个人数而已。不过茂杰对篮球鞋却是情有独钟,肖宇常说“你这样的人穿着篮球鞋都是对它的亵渎。”茂杰总是会开玩笑带着骄傲的神情回答道“我有钱!你管我!” 肖宇最厌恶听到这样的话,不管是谁说的,肖宇都会投来极其厌恶的目光,茂杰话音刚落肖宇就踹了他一脚,瞪了一眼。 看鞋。 选色。 试穿。 付款。 提货。 简简单单10分钟,茂杰就已经完成了一位买家所有应该做的事,真有些财大气粗的感觉。茂杰买的东西从来都是不过夜的,就连新买 的校服也会在第一天穿在身上,更可况是这双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球鞋,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穿在了脚上,反而将那双穿着来的匡威白色帆布鞋放进了包装认真仔细的篮球鞋盒中,让肖宇看着真有点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感觉,无语的朝着茂杰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一副无耐的神情走开了。 太阳渐渐地落了下去,落日沉没,在天边勾勒出一幅肉红色,尽管如此,太阳仍烧得怪起劲儿的,友缘和岚岚都伸出了手放在眼睛前挡住了直面而下的阳光。 四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走进了早已经预定好的ktv包间。 按常理来说——四个人应该是一个小包间就足够了,然而他们订的却是这间ktv里最大的包房,这样的包房可以容纳10几人,仅仅4人在里面显得空气都有了些寂寞。 肖宇朝茂杰望去,似乎连白眼都赖得翻了,这不用问肖宇就知道是茂杰订的。 “我也不知道啊,订的时候没告诉我这是最大的啊”茂杰在一旁委屈的说着。 “中国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所以才会存在浪费的。”肖宇淡淡的说,一边说还一边摇着头。 “好啦,都快去点歌吧。”岚岚将话题引向了一边。 “快去点歌吧,我好想听你唱歌呢。”茂杰懒散的躺在包间最大的沙发上,双手在空中来回挥舞着,看起像喝醉酒的大汉一样,眼睛带着期待望着友缘说着。 “就是就是,你唱歌超级好听的,就唱你在班会课的那首歌吧,好想再听一次呢。”一旁的岚岚也起哄起来。 友缘显然招架不住俩个人连环的起哄,害羞的答应后,向点唱机前挪了挪步。 肖宇从洗刷完茂杰后就一直坐在了点唱机旁。 “这首吧,你在班会上唱的。”肖宇指着刚刚点好的歌曲对走过来的友缘说着。“你再唱一次吧,很好听的。”这是第一次肖宇认认真真的表扬友缘,友缘脸微微红润起来,望着肖宇认真诚恳的目光,笑着嗯了一声,虽然即便是茂杰和岚岚都对自己产生了肯定,但友缘更希望得到的是肖宇的认同。 同样的歌曲,或许是由于ktv包间里特有的回声效果,再或者是因为仅仅只有4个人——彼此十分熟悉的四个人,所以友缘能放得更开的缘故,使歌声变得比第一次更加的动听婉转。 三人闭上眼,歌曲中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如果说一部好的作品能让读者身临其境的话,那友缘的歌声也能让听众置身其中,魂牵梦萦。 一共只有4个人,所以每个人都会唱歌的,即便是不愿意也会被硬拉着唱上一首。肖宇和茂杰都是第一次在友缘和岚岚面前唱歌,尽管他俩早就唱过很多次了,但对于岚岚和友缘来讲都是陌生的。 茂杰的歌声中似乎有种治愈的能力,能抚平所有的伤口。肖宇的歌声中更多地是一种男生唱歌时独有的浑厚,显得铿锵有力量。 “倘若说两人能组一个组合,那肯定能吸引不少粉丝呢。”不管旁人怎么看,至少友缘和岚岚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已经快晚上10点了。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四人都起身收拾了下书包准备离开了。 在ktv门口友缘,肖宇和茂杰便和岚岚告别了,因为岚岚完全住在和他们三个人相反的方向。 三人在公交车上仍是有说有笑的打闹着,脸上浮现出15,16岁少男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 茂杰下车后,肖宇和友缘也下车了。和刚刚认识不同了,毕竟相处快2个月了,即使在茂杰不在时间内,肖宇和友缘也能有很多的话说个不停。 四人回到家中,大概是一天玩耍都累了的缘故,都早早的睡去了。 梦乡中。 岚岚,友缘,茂杰,肖宇四人一直都在一起。 十年后。 二十年后。 三十年后。 依旧能相聚在一起,玩耍,打闹。 甚至梦见了长大后的生活。 四人相聚茶馆喝茶打麻将的场景。 四人相聚ktv高声唱歌的场景。 四人相聚在小饭馆里讲述着各自生活的场景。 一群麻雀从路边的草丛里惊恐地朝天空飞去。 转眼就过了十月。天空开始变得高远起来,友缘偶尔抬起头可以看到成群的候鸟缓慢地向南方飞去。翅膀覆盖翅膀的声音在天空下清晰可辨。闭上眼似乎就可以看到那些弥漫着温热水汽的南方沼泽,成群的飞鸟在高高的水草间飞行。 每个星期都有考试。 这个学校以接近百分之百的本科升学率在全省几乎无人不知。所以,在这个学校里如果要进入前十名的话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友缘觉得每天都累得要死。无班集中了所有高分数的学生,每次考试的前十名里面三班的学生会占到八个,而前一百五十名中三班的学生会占到六十六个。 五班一共六十六个人。 时间总是在人不经意间流逝着。 11月转眼已经过去一半了。 在经过了第二次月考后,运动会也向刚入校的高一新生走来。 这是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运动会,即便茂杰和肖宇在初中已经参加了3次了,但对这次运动同样是抱着期待的,因为高中运动会有很多初中运动会没有的项目。 运动会分成2天,第一天是个人项目,第二天则是集体的项目,和老师之间的比赛项目,每次老师的项目都能吸引很多同学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班的老师一顿乱拍,因为能抓住老师各种各样的表情,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 班里的同学也从紧张的学习氛围中抽出了身,投身于为班级体争光的运动会中。因为高中的运动 会只有两次,高三是没有运动会的,因为忙于高考,学校没有时间再给高三学生参加课余活动了,仅仅只在五四青年节那天举办成人礼,所以班里的同学对运动会也是格外的重视。 400米是肖宇每次运动会必报的项目。 在初中三年每次都能获得前三名的名次,茂杰总是说“像你这样的大长腿就适合跑步,而像我这样的人,在你身后给你默默加油就行了。”其实茂杰并不比肖宇矮,甚至体检表上茂杰还比肖宇高2厘米,不过茂杰是不喜欢运动的,每次运动会都是肖宇强迫着茂杰参加的。这次自然也没有例外,肖宇在报400米的同时,也自然而然的将茂杰的名字写了进去。 友缘什么项目都没有报名的,相反岚岚则报了女中豪杰的项目——800米。 女生是没有1000米的,最大限度也就是800米。 1000是男生专属的项目,其实在男生看来1000米无非是用来吸引女生的项目,所以1000米的名额很快就被报满了。 “如果说1000米是用来吸引女生,那女生的800米是用来吸引男生的吗?如果是这样,岚岚又想吸引谁呢?”茂杰在一旁八卦的盘算着。 “岚岚初中时是校田径队的,对于长跑是很拿手的。”友缘向肖宇和茂杰解释道。 这是岚岚亲口告诉友缘的,友缘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岚岚告诉她的。 运动会如期而至。 这天天公作美,学校内挺拔的松树切割着阳光,把光的碎屑不断的洒向地面。 每年的运动会才能见到校长的本尊,因为就连开学典礼都是副校长在主席台上讲话的,不能看见校长。 “金风送爽,我们铁路中学在今天迎来了期盼已久的运动会……”肖宇无意间突然冒出的四个字让身旁的友缘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神迷离的望着肖宇。但茂杰明显是领悟到了这个梗,躲在队伍里哈哈大笑起来。 还没等友缘发问,过了大约10几秒,校长在主席台上一次不差的重复着肖宇刚刚的话语。 “金风送爽,我们铁路中学在今天迎来了期盼已久的运动会……” 一模一样的语句,连语气也模仿的逼真,友缘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每年校长的标准台词,我们初中三年每年都这样,从来没有变过。”茂杰向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的友缘解释道。 运动会开幕式最后一个环节,每年都是放飞气球队手中的气球,每次当气球飘在空中的时候,肖宇都会幻想气球会自觉地摆出“铁路中学”四个大字,然而从来没有实现过。 运动会的第一个项目是200米,友缘望着终点处并排站着的女生手里都拿着一瓶葡萄糖水。 “一看就是给喜欢的男孩子的吧,不过哪个男生会200米就要补充葡萄糖,这也太矫情了吧。”心想着,朝人群中那些女孩撇了一眼就走开了。 不知在哪一部电视剧中,有这样一段台词:“不会打篮球的男生不是好男生,不会在男生打篮球送水的女生不是好女生”以至于演变成送水就是一种爱慕的表达了,友缘是很不理解这一点的。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还是照常去超市买了两瓶葡萄糖水,因为再过一会儿茂杰和肖宇的400米项目就要开始了。 岚岚作为班长自然是买了很多补充能量的食品,光是巧克力就有一箱,要不是学校禁止服用红牛参加运动会,估计红牛她也会买几箱放在五班教室内的。 随着裁判员一声枪响。 第一组400米比赛开始了。 400米是不能跨越跑道的,始终都只能跑自己的跑道,所以每个人的出发点也都不同。1号跑道是肖宇的跑道,在操场的最内侧,所以出发点是最远的,但没过一会儿工夫,肖宇就冲到了第一的位置,一直领跑着,将身后的人甩了很远。 茂杰和肖宇400米并不在一组,茂杰心里暗自庆幸着。因为在茂杰看来,400米没人能够跑过肖宇的,至少初中期间是这样。 班上的女生看着肖宇在操场上飞奔样子都显得一副花痴的表情,大声叫喊起来。就和每次肖宇在球场上时,场外总能有些肖宇的小迷妹在给她加着油。 友缘看着身旁这些女生,表情带着些微微的嫌弃,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此时自己的感受,拿着瓶子的手不禁紧紧的握了下去,将瓶面挤出了一些凹形。 回过神来时,肖宇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显然400米的奔跑对于肖宇来讲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连呼吸都是那么流畅。不过接过友缘的水后,还是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喉结在脖颈上下浮动着,像一个活塞一般,来回摆动。 两人一同站在终点处,因为茂杰已经在跑了,他是第二组的。 明显可以看出茂杰没有肖宇跑的那样轻松,但仍然有很多女生都不停地叫喊着,而且有些面孔很熟悉,因为在肖宇跑的时候,她们也同样的叫着。肖宇和茂杰在班上都是属于十分好看的男生,自然有不少女生心里暗恋着他们。在这些嘈杂的叫喊声中,友缘很明显听见了岚岚的声音,因为她的声音并不和其他女生那种尖锐的声音一样。 还没等友缘将水递给茂杰,岚岚就冲了过去,将水放在了茂杰手中。茂杰头发因为长跑的关系显得乱糟糟的,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微笑着对岚岚说着“谢谢。” 岚岚身后友缘嘴角向上微微笑着,她很清楚的发现岚岚是喜欢着茂杰的,尽管岚岚嘴上不承认,同时又抬头看了看肖宇,肖宇并没有去注意茂杰和岚岚,而是在看茂杰的成绩,1分零2秒,比自己慢了4秒,肖宇嘴角向上得意着,友缘看见面前这位单纯阳光的男孩,感觉到胸口有些发热,闷闷的。 (本章完) chapter 5. chapter 5. “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你呢。我也同样是这样的啊。”友缘翻开了日记本,在新的一页,规规矩矩的写下。 “多希望时间就这样一直不向前走啊,一直停留在我们同桌的时光,夏日阳光下,我们不小心触碰着肌肤,都会猛地挪开手肘。 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夹杂着阳光的香味,我多怀念这样温柔的味道。 你凑过脸庞给我讲题时那种温柔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得声音。 你在ktv唱的那首歌,也是我每天单曲循环陪伴我入睡的歌曲。 你最喜欢的大红色,也正是我目前书包的颜色。 当我认真看你给我讲题时,我才意识到你是多么的迷人,我甚至有些嫉妒茂杰总能和你在一起,我讨厌那些看着你就会小声议论的女生。 你知道吗? 我很喜欢和你坐同桌呢。喜欢的内心深入都感觉隐隐发胀。我们就这样一直同桌下去吧。 2016年,11月20日,晴。 友缘” 友缘写完便合上日记本睡去了。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美好的梦 第二天进行的是集体的项目。 岚岚在昨天比赛中发挥了自己最好的成绩,如愿以偿的获得了高一女子800米组的第一名。 班上同学看见这势头,都对今天的集体比赛项目充满了信心,想着五班扬眉吐气的日子终于到了。五班每次都以成绩最优秀闻名于整个年级之间,也常常被其他班级的人说成是书呆子班集体。这次如果能获得运动会的第一名,这种谬论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所以五班所有人都对这次的运动会十分在意。 4x100米接力赛,是每年运动会的亮点,名单都是第一天运动会结束后才订好的,因为4x100米是集体项目所占的比分最重,必须要用班里最强大的阵容参赛。 因为肖宇和茂杰在前一天的400米比赛项目中,出色惹人眼球的表现,让班主任将他们安排上了4x100米接力赛的名单——肖宇是第一棒,茂杰则是最后一棒。 每个人都知道,接力赛最重要的是不能掉棒,因为一旦出现了掉棒的就会耽误很多时间,所以在昨天得知参赛选手名单后,岚岚就特地为他们四个人进行了集训,一下午他们四人没少练习接棒的动作,才通过了岚岚的审核。因此岚岚对于今天的发挥他们充满了信心。 友缘望着眼前的肖宇,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爱慕的神情,肖宇并没发现此时友缘正在痴痴地看着自己,肖宇望着眼前的操场,皱了皱眉头,眉间被挤压出一个“川”字。 太阳毒辣的挂在天空,炙烤着这片大地,似乎空气中带着一缕白烟从滚烫的地面升起。 第一棒的肖宇就和昨天400米运动会开场一样,一开始便遥遥领先,给队伍打下了一个好的开头。班里那些花痴的女生早就迫不及待的围到了操场周围呐喊着。四人的配合十分默契,没有出现一次掉棒的失误,一路遥遥领先,到了随后一棒更是如此,茂杰结果棒后,五班基本已经沸腾起来,在五班的呐喊声中,茂杰迅速的和其他班拉开了距离,第一名在五班看来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也打破了流传在其他班间“成绩好的学生一定是书呆子”这样的谬论。 下午将要进行的是老师之间的比赛项目。 午饭时间都能清晰的听到同学间积极讨论着,幻想着下午自己班老师下午的表现。 “你们老师肯定跑不快的,看着平时就很少锻炼,而且我注意到平日上楼梯都要大喘气呢!” “放屁!你们老师才是。我们老师每天都在锻炼,体育课有时还和我们一起打篮球呢。” “真搞笑!谁的老师不是呢!我们老师每天还在操场晨练呢!每天早上我上学都能看见!要不咱们赌一赌,我们老师肯定比你们老师快!敢不敢?” “赌就赌,谁怕谁,说吧!赌什么” “…………” 肖宇向身旁这群人望去。 他们是初中部的,因为身着黑色的校服,脸上的表情和交谈的语气中还充满着稚气。 肖宇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初中时候的模样,自己初中时也没少和其他班的孩子斗嘴,说自己的班主任的是最厉害的。 每年运动会好像老师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是最好的,同学都会积极的帮着老师说话,尽管是每天不交作业被叫出教室罚站的同学,这个时候也将集体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因为肖宇看得太投入的关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喂!喂!喂!你吃什么!嘿!干嘛?灵魂出窍了?”茂杰扯了扯肖宇的衣袖,把肖宇的漂浮在初中时光的灵魂又叫回了本体。 “和你一样。”肖宇回过神来,发现身后忙着吃饭的同学都对他投来焦急的目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回答着。 “你觉得下午小邓的表现会是第一名吗?”茂杰一边吸着面条一边问着,面条在他口中打转,使他的声音并不是那 么清晰,但肖宇还是能够听懂。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茂杰不在称呼班主任为老师,变成了小邓,在其他老师看来这就是一种不懂得尊重老师的表现,但班主任却很喜欢学生这样称呼他,因为他觉得这样更加的亲切,仿佛跨越了师生情,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关系,也因为班主任喜欢导致茂杰更加无所顾虑的叫着。 “应该可以吧。我看他平时经常运动的,而且他那一组很多老师年纪都比他大,所以他的身体素质一定也是那一组最好的,我觉得他想拿第一名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肖宇理性的分析给茂杰听,就像做数学题证明题那样井井有条,因果关系分明。 “好了,你闭嘴吧,我只是随便问问别那么认真。”茂杰不太喜欢肖宇认真的样子,他常常嘲讽他说“你认真起来就和那些贴手机膜的没有什么区别。”茂杰并不是看不起那些贴手机膜的人,只是打心底觉得肖宇认真起来让他感到很陌生,“我又不是女孩子,干嘛喜欢看他认真的神情。”茂杰心想着。 肖宇认为茂杰完全是处于嫉妒,因为女孩子大多是喜欢看表情认真的男孩子,而茂杰每天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唯一能让他认真起来的便只是打游戏,而在这样一个以成绩为上的班里女生很多都是不喜欢打游戏的。 午休过后,运动会迎来了最**的部分。 下午的太阳显得更加的毒辣。 班上的女生都将外套脱了下来遮住自己的脑袋,仅留下一双眼睛,一眼望去仿佛坐在操场上的是一群伊斯兰教徒,因为校门口有一家兰州拉面,餐馆门上写着伊斯兰教清餐馆,里面的服务员都是这样的,所以学生能够很容易的知道伊斯兰教的基本着装。 远远望去就能看见班主任的背影,他正在做着准备运动,虽然动作也不是十分标准,但相比于身旁几位老师的动作确实高出了不少境界,背影也比身旁的老师显得魁梧高大起来。班主任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面对着自己学生的加油叫喊声,班主任同样也微笑着回应着。 友缘第一次发现原来眼前这位40岁出头的男人,笑容依旧带着15岁少年脸上的那种天真。而且班主任的笑容真的很好看,苹果肌凹凸分明,是原本有些褶皱的脸颊带着一些可爱。“可以想象班主任在年轻的时候一定受班上不少女生的追捧,就和现在的茂杰和肖宇一样吧。”友缘心里想着,转过头去看见了茂杰和肖宇两个人正和班上其他女生打闹着,而且肖宇脸上也露出了和班主任相似的甜甜温暖的笑容,但这让友缘心里并不是很开心,好似打破了许多的醋坛子般,心里酸酸的。 “请同学们有秩序的入座,运动会马上开始。”主席台上教导主任看着人渐渐多起来的操场讲着。 此时班主任已经站到了跑到线上,老师的项目不论男女只有400米,没有其他的项目,所以这个项目便成了每年运动会的焦点项目。 班主任同样也是站在1号跑道的出发位置,那个位置正是昨天肖宇所站的地方。友缘望着班主任的背影,昨天肖宇奔跑时的一幕幕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随风飘动着的头发、向上扬起的嘴角、炯炯有神的双眸、甚至是幻想出的平稳的呼吸声都在友缘脑海中久久的不能散去,等友缘回过神来时,班主任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小邓跑得还真的挺快的啊。”茂杰在肖宇身旁说道。 “都给你说了,他是这组最年轻的,自然身体素质最好。”肖宇一副早已明了结果的表情。 不负众望,在全场学生的注视下,班主任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的红线,撕下比赛的号码,将终点的红线和号码拿在手中高举着晃悠了一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动作过于幼稚了,于是又尴尬的笑了笑将红线和号码布放到了地上。 最终运动会的成绩出来了,五班凭借全班同学的努力,最终以最高的总分获得了高一年级运动会的第一名。 班主任早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特地减少了周末物理作业用来庆祝这次运动会的成功,不过数学作业这周却是格外的多,班里都传着是因为数学老师这次400米跑了最后一名,被班主任嘲笑了很久,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只能发泄在五班的作业上了。“只能说班主任欠下的帐,自然的落到了我们头上,只能由我们来还了。”肖宇望着眼前的几张数学试卷心里想着。 岚岚对于这次运动会第一名的成绩显得也是十分自豪的,因为这是她高中担任班长以来,第一次取得的集体名次,而且第一次就是第一名,这不禁让她对自己日后的工作充满了信心。 2013年渐渐进入尾声。 期末考试也会如期的来到。 不过在这之前的是2013年到2014年的跨年晚会。 每年的跨年夜肖宇和茂杰都会相聚在茂杰家那栋楼的顶层,望着天空中的烟火,许下新年的愿望,因为茂杰家那栋楼是周边最高的一栋楼,在顶楼能够将半个市区尽收眼底。虽然这些愿望每年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尽管一直玩成绩也能一直不下滑”“老师不在收作业”“取消高考”这样的荒谬的愿望。 今年和以往有些不同,茂杰和肖宇想叫上友缘,因为三人住的相距并不是很远,一起出来玩会很方便。 当肖宇和茂杰共同向友缘发起邀请时,岚岚也正好在场,得知有这样的聚会自然是踊跃报名参加的。 “这样也好,免得友缘一个女孩子太尴尬了。但是跨年夜在晚上12点,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出来你家里人同意吗?”茂杰学着肖宇的语气也理性分析起来。 “没问题的,我爸妈很好说话的!”岚岚爽快的回答,语气中透露出肯定,仿佛显然已经知道了父母肯定是会同意的。 友缘看着岚岚一脸的欢喜,心中不免有些羡慕这样的父母,因为每次友缘晚上想出去玩总要和父母软磨硬泡很久,父母才会允许她出去的,而且时不时就会打来电话,但每次玩到兴头上突然来的电话总会把气氛弄得些许尴尬。 不过有了岚岚的加盟,友缘也就更好向父母解释了,她只用说“班长也是一名女生,她会和我一起去的。”这样父母多多少少也会放心一些。 2013年12月31日。 凌晨12点整。 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她一张张浅黄、银白、翠绿、淡紫、清蓝、粉红的笑脸,美不胜收。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璀璨了整个天际,等待着人们许下心中的愿望,那玉树琼花的世界,在夜色中重现天宫的花园,似乎触手可及。 烟花下四张诚挚天真的脸庞,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紫色的烟花妖娆的展开笑脸,与漆黑的夜色交相辉映;绿色的光圈羞涩的回眸一笑,与黄灿的烟花共同组成笑脸来回应着诚挚许愿的他们。 “你们想过分科么?”岚岚望着天空说。 高一过后将要分文理科,分科过后也就会分班,也就意味着四个人可能会分开…… “我还是想读理科。” “嗯,我也是”肖宇和茂杰回答着。 “你呢?友缘?”肖宇看着边上望着天空的友缘,眼神中带着些温柔。 “理科!”友缘几乎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因为你会读理科,所以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友缘心想着。 “我想读文科。”岚岚小声的说着,“因为理科对于我真的太难了。” 四人中只有岚岚选选择文科,也就意味着岚岚将和他们三人分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望着眼前的天空。 “好了,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了吧。”肖宇抬起手看看了手表已经12点30分了。 “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太不安全了。”茂杰看着岚岚说着。 “你不用担心他,他就是一晚上不回家也是可以的。”肖宇在一旁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 “别听他屁话!我向家里打了电话了,晚点回去没事的。”茂杰踹了肖宇一脚,又对岚岚说着。 茂杰和岚岚出小区后就开始等出租车了。肖宇则和友缘向前走着,从茂杰家到肖宇家距离也不过是5分种左右的路程,肖宇和友缘两人每天上午都会沿着这条路去茂杰家等他一起上学的。但夜晚下这条路却散发出一股漆黑的魔力,望过去街上没有一个人,见不到底的黑色,将路面包裹起来。 如果身旁没有肖宇的陪伴,友缘是绝对不敢走下去的。友缘下意识的向肖宇身边靠了靠,一靠近就能闻着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温柔的气味,即使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气味依旧萦绕在友缘的鼻尖。 在车上,茂杰的嘴也没少闲着,一路上向岚岚呱呱的讲个不停。 “哇,你的父母真的好开明啊,我要是这么晚回家肯定被他们打死,还好我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他们可比我的父母温柔多了,就算我回去很晚他们也不会说我的。”茂杰一边说着,一边回味着自己被父母打的情景,不禁哆嗦了一下。 身旁的岚岚并不像平时那样,话几乎少的可怜,表情也莫名看上去有些悲伤,只是敷衍的对茂杰回答着。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茂杰觉得岚岚应该是困了,因为岚岚和自己一样应该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才对。 睡梦中岚岚轻轻的将头搭在了茂杰的肩上,茂杰并没有将岚岚叫醒,只是紧张的闭上眼装作没感觉到一样…… 目送岚岚离开后,茂杰打车回到家中,一上床就呼呼睡去,脑海中还是岚岚刚刚睡在自己肩上的场景。 岚岚回到家中,家里冷清的可怜,没有一个人。简单的收拾后,岚岚坐在**,拿出了日记本。 “友缘。肖宇。茂杰。你们知道么?我是真的很羡慕很羡慕你们。你们有爱你们的父母,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每当夜晚来临时我都十分想念他们,可他们又在那里呢?我又该去哪里寻找他们呢? 2014年1月1日 岚岚” 岚岚失声哭了起来,哭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回荡着,除了天空中高高在上的月亮没有谁知道。 (本章完) chapter 6. chapter 6. 一眨眼的功夫,期末考试就来到了。 回首高一整个学年,和其他的学校不同:铁路中学高一是没有军训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兴起的传统,铁路中学的军训在高三刚入学。 但是校领导对于这种安排却十分满意。领导说“这个时候军训时最明智的,因为这是磨练人最好的时间段,这个时候军训能够让学生全身心的投入到紧张的高考冲刺当中,为学校取得更加优秀的成绩!”因此整个高一学年也显得有些平淡,唯一能让人看到兴奋就是运动会,然而运动会结束了已经快半学期了。 期末将至,整个教室内又被紧张的气息充斥着,每个人都不停的刷着各种各样的辅导题,看着各种各样的辅导书,一张又一张的卷子填满了课余的生活。 “如今就已经忙成这样了,真不知道高三的时候我们还能活着么?”茂杰将头从一堆试卷中抬起来,对着身旁的岚岚有气无力的说着。 自从上次茂杰送岚岚回家过后,两人的关系一日比一日的好,时不时还有些亲密的举动,坐在他们身后的肖宇和友缘常常觉得眼前被什么东西闪住了,一亮一亮明晃晃的。 “还好吧,我觉得到那个时候就不会觉得累了。”岚岚扭过头微笑的看着茂杰,茂杰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回避了下岚岚的目光。 茂杰一向是以脸皮厚出名于整个高一年级的,在以前倘若茂杰能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并伴随着一张带着红晕的脸,在肖宇看来一定是一件能够兴奋几天的重大新闻,可如今这变成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因为茂杰在岚岚面前一天比一天的腼腆起来。 肖宇依旧每天都会趁着课间的十几分钟给友缘讲题,每次友缘都会很认真的听,肖宇的声音还是和刚刚入学时一样,带着温柔,友缘有时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肖宇总能很迅速想到答案的,她越来越相信肖宇是一名天才。 每次肖宇讲完题后总会微笑的看着友缘小声的问句“会了吗?”这样的场景应该在班级里不少女生的梦乡中出现过——自己喜欢的男生带着认真的表情,端正英俊的坐在自己身边,眼神中充满了温柔,语言清晰明亮且温柔的给自己讲着一道又一道的难题。 每次肖宇给友缘讲题时,友缘总觉得身旁有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的瞪着她,的确像肖宇这样五官完美,成绩优秀的学生自然是有很多人想让他讲题的,友缘常觉得上帝是不公平,因为他不仅给了肖宇白净的脸蛋还给了他超乎常人的智商。班级里有很多女生心里都默默的喜欢着肖宇,也因为这样友缘总感觉肖宇在班里男生中并不是很受待见,好像只有茂杰一个好朋友似的。 命运总是这么捉弄人,有些你从来没想过能接近的人,如今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期末考试如约而来。 1月的天空,带着些冬的气息。 这座城市的冬天是不下雪的。漫天飞舞的雪花、奔跑在雪地里打着雪仗,类似这样的场景更是不用去想,四川冬天是几乎见不到雪的,如果四川的人来到北方见到漫天的鹅毛大雪一定会惊喜万分像个小孩子一般。 即便没有满天飞舞的雪花,空气中也夹杂着刺骨的寒气,身前一股寒风吹过就能感觉身体像被刀刺过般的痛。 不过校园内的松树依旧挺拔着,褐色碗口粗的树干,在寒冬这样的“恶势力”下没有任何屈服。它们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枝叶繁茂,生机勃勃,如果有幸去北方,看见松树还会被裹上厚厚的白衣,一副北国风光的景象。这仿佛是学校用来暗喻铁路中学的学子的——像松树一般,百折不挠。 这一天友缘的腹部隐隐作痛着,女孩子每个月都会这样。写着试卷时,也会去揉揉腹部,友缘感到全身十分疲惫,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看着卷子上的题目没有一丝想要作答的念头,在这样的煎熬中友缘最终还是考完了所有的科目,但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脸上是说不尽的遗憾。 期末考试后并没有立即就进入假期,学校会专门组织三天照常行课,两天用来评价试卷,还有一天举办散学典礼。 “这次期末考试全班都发挥的不错,这次考试的成绩也和你们高二分班挂钩,我大致看了看,我们班这次能有2名同学去到火箭班——肖宇和茂杰……”说到这儿时班主任看了看肖宇和茂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铁路中学分班也是有等级制的,有s、a、b三个等级,s班简称为火箭班,讲课更加注重于提高技巧,也是学校每年高考的主力军,这个班的学生都能全部赶超一本线上十几分。a班主要就是将一些应试的实用技巧,主要也是为了对付考试,五班就是a班中最好的班级,b班大多是由艺体生组成,他们更加着重于艺考或者体考,相对于文化成绩并不是特别在意。 班主任继续讲着“……你们可以回去考虑考虑文理科的问题,还有就是去火箭班的问题,一会儿讲完来我这儿领转班表。其他的同学 呢回去也思考下,毕竟文理分科是你们人生中第一个岔路口,一定要走的慎重,如果还是选择理科,那么明年高二还是由我作为班主任,一样在这间教室里。好了,我就讲这么多,收拾收拾回家吧。假期一定要注意玩的安全!”班主任意向都会在假期前强调安全,尽管只是周末。 友缘这次并没有发挥好,在班里也落到了10几名,友缘看了看身旁的肖宇,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岚岚则还是在中游的水平,毕竟她早已经决定好了第二年读文科了,所以对这次的成绩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在没分班之前学校考的都是理科的科目。 “一起走吗?”肖宇望了眼友缘说着。 “嗯。茂杰不一起吗?”友缘忘了忘前面慌慌张张收拾着书包的茂杰。 “我就不了,我忙着去医院,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住院了,我去看看他。”茂杰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好书包站了起来对肖宇和友缘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匆匆离开了,岚岚也和茂杰一起离开了,因为茂杰要去的医院离岚岚的家很近,所以他们两人能难得的同路一回。 友缘也收拾好书包,临走前还看了看自己养在班级阳台的花,撒了些水在花瓣上。 一路上肖宇和友缘都没怎么说话,空气仿佛也被冬日的寒气所凝固起来。和平日不同,这条路今天他们俩走的格外的安静,安静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说过再见后,两人都默不作声的回到家中。肖宇将书包中的转班申请书放在桌上,那是班主任在他走之前给他的,有多少成绩优秀的学生梦寐以求的这张表格,在肖宇看来却成了一种无法言语的负担。肖宇望着眼前这份表格思考了很久都没有做出决定,平日里拿着再难的数学题,肖宇总能在一阵冥思苦想过后写出答案,然而这次却迟迟不能将手中的笔落下。 晚上在qq和友缘聊着天时,也故意回避着没有去谈这个话题,友缘自然也是不会问的,在友缘看来她已经做好了和肖宇不在一个班级的准备了。 “我还能再认识一个像肖宇这样的同桌吗?还会有这样耐心的给我讲着题目的人吗?还会有这样每天陪我傻笑的人么?”想到这些友缘望着电脑屏幕的眼睛不自觉的湿润起来。 “我多么不舍与你的分离。我知道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人了,每当我想到这点我总不能控制住自己情绪,我多想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然后牢牢的抱住你,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左右你的未来,我只是希望你在其他班级时也能每天开开心的,不要忘了我。 2014年1月。 友缘” 假期里的时光总是飞逝的。 寒假本身就是比暑假短近一个月的。 而如今转眼假期已经过了一半之久。 在这期间,肖宇没有和友缘提过一次,关于高二分班的问题。这让友缘有些不能沉住气,再加上最近晚上找肖宇,肖宇都没有回复,也让友缘有些担心起来,她总觉得肖宇在故意逃避这个问题。 友缘整理了下情绪后给肖宇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估计没有带在身上吧,友缘想了想,正准备挂掉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肖宇的声音“喂——” 声音显得有些憔悴,声音中还隐隐约约的附和着很小声的哭声。“你在干嘛啊?”友缘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我和茂杰在一起。”肖宇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我怎么听到有哭声?你们出什么事了吗?”友缘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起来。 电话那头过了好久,吞吞吐吐小声回答道“茂杰的爷爷去世了……” 1月的这座城市,难免显得冷清,宛若一座孤城。 很多外来的人们都回家过年了。 虽然是春运高峰期,但城市内却是冷静的,很多商家都关闭了。 一直到大年友缘都没能问肖宇分班的问题,自从茂杰的爷爷去世后友缘的注意力都在茂杰身上。 茂杰抱着双腿,头向下看着地面,眼泪止不住的向眼眶外涌着,肖宇站在茂杰的身旁,手微微搭在茂杰的肩上,眼神迷离带着悲伤和同情。 茂杰的爷爷已经去世快一周了。 火葬场上隔着透明的玻璃,茂杰看着自己的爷爷被推进火花池焚烧的那一瞬间,积压在他心里的悲苦忍不住一瞬间全部喷发出来。茂杰在火葬场上大闹大哭起来,好几个保安才把他制止下来。过后的一段时间茂杰都一直带在家里,没有出过家门,头发变得油腻起来也没工夫去打理,每天穿着一双黑色的棉布拖鞋在家里晃荡着。 肖宇过后见到他都没能第一时间的接受眼前这位为邋遢的男生是茂杰的现实,在肖宇的记忆中茂杰总是干净的,没有一丝污垢。 茂杰抬起头看着肖宇,身体里不知有根来自何处的**神经不停地发出苦苦的悲伤信号,茂杰忍不住抱住肖宇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寒假应该快过去了吧。 前所未有的漫长的寒假。 肖宇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寒假过得如此的漫长,茂杰的爷爷去世后每天肖宇都会去茂杰家,和茂杰一起玩。因为没有肖宇在的日子里,茂杰总是吧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茂杰的爸妈从国外回来,看着自己孩子变成了这样,实在没有办法才向肖宇的爸妈求救的。 “出去上网么?”按理来讲这是茂杰不会拒绝的活动项目。可如今茂杰并不是很在意,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以前会呱呱说个不停的他,如今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肖宇很是害怕,他觉得茂杰会完全改变性格,变成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人。 “我很害怕你会从此改变自己的性格。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样每天挂着笑脸的你。我很怀念我们高一的那段时光,高二我可能不能每天和你在一起了,我还是想留在五班。我想让你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我更愿意看到一张口就呱呱说个不停的茂杰。你会好起来的对吧?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作为你最好朋友的身份。 肖宇 2014年1月” 友缘和岚岚再一次看到茂杰时,已经是高二开学了。 分班结果在学校小广场上公布了。 友缘和岚岚看到分班结果时和那些任课老师是一样的惊讶,都长大了嘴巴。 肖宇选择留在5班。而茂杰则选择去到年级上的b班艺体生的班级——12班。 邓老师显然是不能接受的,找来肖宇谈话,茂杰的事情他已经在假期听茂杰的妈妈说过了,小邓在得知后第一时间就给茂杰发了个信息“每个人都会走到这一步,节哀顺变。” 茂杰看上去明显不如高一那样有朝气,和身旁的肖宇相比变得有些沧桑。开学后每天也很少呆在学校,不知在校外做着什么,肖宇都很少见到他,每天上午上学也变成只有肖宇和友缘两个人。 岚岚进入了学校唯一一个文科班级。因为铁路中学是着重于理科教育的每年全校500人,选择文科的人也不过只有40多人,所以只能组成一个班级。 进入文科班级后也担任班长,但文科班级大多都是女生,岚岚也不像在五班那样每天和班里的男生扭打在一块儿,也只能将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之中。这都是岚岚亲口告诉友缘的,岚岚常抱怨班级里能敞开心扉说话的人太少了,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学习。 因为重新分班的缘故五班也迎来了不少新的面孔。不过不变的是友缘和肖宇,他们依旧同桌,依旧坐在教室靠窗边的角落里。 岚岚和茂杰的位置都换来了新人,是两位男生,高高瘦瘦的,一副标准阳光男孩的打扮,校服里面都是一件运动卫衣,从穿着就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热爱打篮球的,因为他们都穿着篮球鞋,像茂杰这样穿着球鞋却不爱打球的人毕竟是占少数的。他们都是从3班过来的,而且都和肖宇认识。 “嗨!原来你是5班的啊。”友缘前面这个男生回过头看着肖宇笑着说,一边说着一边冲肖宇身旁的友缘笑了笑。 眼前这个男生叫戴维,这都是肖宇事后告诉友缘的,戴维身边的那个男生叫秋实。 秋实和班上很多男生都不一样,肤色是标准的小麦色,即便是冬天被厚重的衣服包裹着,也能感觉到他的身材十分的魁梧。听说秋实梦想是当一名军人,显然他的形象也很符合这一点,他是五班新的班长,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班主任交代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是圣旨,会一丝不苟的去完成。 秋实平日里特别喜欢看美国漫威的动画,对美国队长更是情有独钟,倒不如说是他希望成为像美国队长那样的男人。 当肖宇再一次见到茂杰的时候,是在学校附近网吧。 茂杰正和网管无理的争吵着。 手中的握起的拳头似乎马上就要砸在老板的脸上。 肖宇猛地拉住了茂杰。 一副生气的神情,双眼带着火焰,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位玩物丧志的男生。 “你这几天就是在网吧鬼混的么!”肖宇对眼前的吊儿郎当的茂杰吼了出来。 “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茂杰甩开肖宇的手,不屑的望了他一眼,“你快滚回学校,做你的乖学生吧!别妨碍老子!”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茂杰的脸上。 肖宇清晰的感觉到五指的温度极速上升着,看着茂杰的脸上已经有了5条清晰印记。 网吧的服务人员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空气变得格外的安静,甚至能听清肖宇现在紧张的心跳声。 茂杰也迟迟没能说出一句话,毕竟从小打到没有人这样打过他,就连他的父母都没有这样重重的扇过他耳光。茂杰揉了揉已经显出血丝的脸颊,推开面前的肖宇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网吧。 只留下肖宇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站着…… (本章完) chapter 7. chapter 7. 2014年1月30日。 大年三十。 每家每户都是灯火通明,一片繁花似锦,家家户户都忙里忙外,屋里的人拿着掸尘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均匀的擦拭着窗户的玻璃,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向热闹的城市却显得无比的冷清,就连那些虚有其表打着“24小时营业”招牌的小店铺,如今也用厚实的银白色铁皮门封住了。 往常每年过节,肖宇都会和茂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感受着别样的节日氛围。茂杰给肖宇说过,每年只有大年出家门才能真正清楚的看清城市建筑的原本样子。 自从上次在网吧肖宇扇了茂杰一耳光后,两人至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肖宇也没有在网上找茂杰聊过天,茂杰也同样没去找过肖宇,似乎他俩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友缘也曾旁敲侧击的去问过肖宇,问他和茂杰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肖宇总是一言不发,或者是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 在友缘看来,这两兄弟都能闹掰,简直是可以登上报纸的重大新闻,友缘自从认识他们两人以来,在学校内就没看见过肖宇和茂杰两人相距5米以上,虽然偶尔两人会斗嘴扭打在一起,但关系依旧十分密切,甚至班上有不少女生把他俩幻想成是一对。 这样认为的不仅仅是友缘,就连肖宇和茂杰自己都很清楚,这样轰动且隆重的吵架,在他们结拜兄弟以来是第一次。 大年三十的红星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一条道路。 大年三十的白天,街上十分的热闹,每家每户都带着自己的小孩,买年货、买晚上年夜饭的食材。 可一旦到了晚上12点,街上一个人都看不见,只剩下路灯还依旧亮着,它们成群结队的站在那里,好像在嘲笑那些过年没人陪伴而孤单的人们。 一盏又一盏,一年又一年。 在这座城市每家每户阖家团聚的时候,反而也是这座城市最空旷的时刻。 岚岚坐在空无一人的家中,窗外的路灯熙熙攘攘微微的亮着,一束束淡黄色光有气无力的洒在岚岚的脸上。湿润的眼眶,向下呈弧度的嘴角,清澈无暇的双眸牢牢的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岚岚忍不住在安静的可怕的房间中抽泣了几声。 岚岚从小便失去了父母,一直在家乡——四川偏远的孤儿院中长大,性格一直活泼的她非常受院长的喜爱,院长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爱护着,把她抚养至今,岚岚也十分争气,靠自己的成绩,成功的考入了在四川有一定名气的高中,独自一人带着院长的期待离开了家乡。 周末很多的学生都会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去上一些高考的补习班。有些是自愿的,有些是被父母逼迫的,岚岚看着那些被父母逼迫的孩子,在补习班门口和父母犟嘴时,心中不知有多少的羡慕,她也想有和自己父母犟嘴的机会,然而这样的机会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岚岚每个周末都回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帮着各色各样老板做小时工,岚岚自己都数不清到底做过了多少的兼职。她做过快递员,洗碗工,以及各种各样的工作,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负担得起自己的房租和日常的开销。 因为铁路中学是没有住校的,每个同学都是走读生。由于学校位于市中心,附近的房价几乎高的离谱。岚岚为了节约开支,只能租了一个离学校很远在城市最边缘的一间小平房,每天岚岚都要起来很早,坐第一班公交车然后转乘地铁到学校,如果一旦错过了第一班公交车也就意味着她会迟到。 岚岚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这是她刚用自己打工的钱买的,也算是她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手机通讯录里只有茂杰的电话——电话号码是茂杰放假前告诉她的,说是假期里面能够多走动维持坚固的友谊。 茂杰的电话岚岚一直记在笔记本上小心的保存着。 岚岚多多少少也听友缘讲过茂杰的事,从小便失去父母的她很能理解茂杰心里失去了最要好的亲人的痛苦。不过至于茂杰和肖宇吵架的事,岚岚也仅是略知一二,她没有深问过友缘,因为她知道肖宇不可能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她,所以友缘也肯定不清楚。这件事的详情看来只有茂杰和肖宇彼此知道。 岚岚拨通了茂杰的号码,心里组织了千万种打招呼的方式。 电话想了一会儿接通了,是个成年女子的声音“喂,您好。请问你是?”因为岚岚的手机的刚买的,茂杰的手机上自然没有岚岚电话的备注,所以这位成年女子并不能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 “您好,我是……我是茂杰的同学。”岚岚吞吞吐吐的回答着。岚岚心中原本准备的千万种打招呼的方式都被这陌生女人的声音冲散了。 “我是茂杰的妈妈。”成年女子声音有些微微抽泣起来,虽然隔着电话听不太清楚,但依旧能够感觉得到,可能是提到茂杰的缘故,成年女子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阿姨好,请问茂杰现在在家吗?”岚岚小声有礼貌的试探问道,如果能看 到岚岚的脸便会发现此时已经涨的通红了。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只有更加浓烈的抽泣声,能清楚知道茂杰的妈妈此时正哭着。 “阿姨,阿姨,你怎么了?”岚岚变得着急起来,她脑海中浮现了一万种茂杰可能会出现的样子,她甚至想到了死亡。 电话那头还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声,这让岚岚更加着急起来。“茂杰……他现在……”说了两句能明显感觉电话那头的抽泣声加重了。“……在少管所。” 电话这头,岚岚睁睁地看着窗外,手中的电话,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电池和电话一分为二,亮着的屏幕骤然熄灭,电话那头抽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岚岚脑海中幻想着茂杰的样子,茂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厚厚遮住眉毛的刘海,那傻傻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在岚岚的脑海中翻滚着。 在大年三十的夜晚。 岚岚坐在窗前,少管所三个字在她眼前不停来回滚动着,岚岚无法想象向茂杰这样完美优秀的人怎么会进那种地方。在岚岚看来少管所应该是那些每天混在小巷子里,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骑着一辆轰隆作响的摩托车,每天除了打架就无所事事的人应该去的地方。少管所三个字怎么也不可能会和茂杰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岚岚的眼泪止不住向下落着,她没有办法在这个阖家团聚的日子里,和班里任何一个人取得联系,告诉他们自己心中的悲痛。 当肖宇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过完大年了。 在长辈们看来过年期间说这类事情是不吉利,不符时顺的,所以茂杰的妈妈也是在过完大年后才告诉肖宇。 告诉肖宇时茂杰的妈妈已经哭成了泪人,肖宇也没有具体去问,在茂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让他难以置信,仿佛年前年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小邓更是难以相信自己所教的学生变成了这副模样,坐在办公室内一言不发的看着照片——那是去年高一运动会时照的,照片中茂杰搂着小邓的肩膀像好哥们儿般寒暄着,彼此的脸上都带着甜美的笑容。 学校的领导得知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便要准备开除茂杰,像铁路中学这样的高等院校,是不允许出现这样学生的。好在班主任和茂杰的妈妈每天求着校领导,恳请他们再给茂杰一次机会,领导念在茂杰之前还为学校获得过不少荣誉,便只是给予他记大过处分,保留了学籍。 依照法律的规定,只有亲属和监护人可以去少管所探监。所以肖宇也只能通过和茂杰妈妈的交流中得知茂杰的近况,过后肖宇再把茂杰妈妈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复述给友缘和岚岚听。 如果说此时除了茂杰的家人外,最担心茂杰的那肯定是岚岚和肖宇了。 岚岚上课时脑海里都全都是茂杰的身影,老师在黑板上讲着中国近代史的发展、中国的地理特色、中国的政治岚岚全当没听见似的,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茂杰的名字,这也导致了刚入学岚岚的成绩就直线下滑。 每当课间时,肖宇就会望着窗外那片小广场,看着他和茂杰曾经打闹的地方,一幅幅曾经嬉戏的画面如潮水般向肖宇的内心深处涌去。 友缘也只能无助看着肖宇,友缘多想去替肖宇分担一些痛苦,但肖宇不愿去告诉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尽管肖宇嘴上说着“他这样的人就该进去好生改造改造。”但友缘知道其实肖宇内心比谁都担心着茂杰,毕竟他们是相处了快四年情同手足的朋友。 时间转眼就已经来到春天了。 3月的春天。 正如朱自清散文中所写的那样“天上的风筝渐渐多了,地上的孩子也多了……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空气中原本弥漫的寒气也不知飞向何方。各种各样的鸟儿斜着翅膀自由自在的飞翔在天空,叽叽喳喳的叫声像优美的乐曲在空中回荡。气温日渐升高,一件校服套在t恤的外面便是不少学生标准的搭配了。 秋实已经穿上了夏天的校服——纯白的短袖。秋实的身体素质在班上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大冬天也很少看他穿羽绒服。 秋实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一头乌黑茂密的短发,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着多情,让人看多了会感觉有种力量在使自己沦陷进去。纯白色的短袖校服将他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清晰可见的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肱二头肌如拳头般一鼓一鼓,小麦色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油亮。 秋实回过头看着肖宇。“去打球吗?下节体育课。这学期开学以来我们还没有一起打过球呢。” “是啊,从开学以来我都很久没碰过篮球了。每天充斥在脑海里都是茂杰的影子”肖宇想着。 “好啊。我也很想打球呢。戴维也一起来吧。”肖宇对秋实和戴维说道。 友缘都有些忘记了肖宇在球场上飞奔的样子。以前每节体育课肖宇都会篮球场上打 球的,而且每次都会拖着茂杰一起,茂杰不会打篮球,因此总是在球场的哇哇乱叫,转眼间,这样的时光好似再也回不来了,友缘心想着。 塑胶的地面,还算平坦,也很安全。篮球架一共有两排,每排有四个投篮框,它们将平坦的地面分成了四个全场,八个半场。 肖宇站在其中一个球场的中线处,因为被太阳炙烤的缘故,脸色有些发红着,头上有些汗水也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肖宇显得比平日里更加的亢奋,在球场上时不时还说出了一两个脏字,虽然友缘知道肖宇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发泄着这几天的内心的苦闷,但眼前的肖宇着实让友缘看着有些陌生。 嗤…… 一股鲜红色的**从肖宇的脑袋上向外喷散着,如断线的血色玉珠般沿着伤口,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化作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血红色花朵。 肖宇摸了摸自己头发,已经被血染上了颜色,摸过头发的手指尖也带着些血丝。肖宇感觉脑袋有些闷闷的,嘴唇也变得有些苍白,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连忙扶着肖宇向校医务室跑去。 秋实和戴维走过友缘身边时,友缘已经被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了,她是亲眼看到了惨剧的发生,戴维指了指球框的位置,意思是让友缘去帮肖宇把衣服拿上,友缘挪步到篮球架旁时仍然能看见篮球架上和地上有一片血红色的印记,友缘感觉心像是被针扎过般的痛,不禁原地打了个寒颤。 校医务室是不能处理这么大的伤口的,所以第一时间肖宇就被转到了附近的医院。 小邓得知这件事后,气坏了,明显可以感觉脸色比平时黑了一圈,放学后还特地将学生留下来,开了紧急班会。“我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安全!安全!安全!平时我讲话时,你们全都跟听天书似的!非要发生了才知道吗!打篮球本来是为了强身健体的!你看看你们!今天是头碰破的!明天呢!还要整出一个手摔断的吗!”小邓一边说一边拿教鞭拍打着桌子,尽管友缘坐在最后一排也能够很清晰的听到教鞭和空气摩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下面坐着的同学没有一个敢抬起头看小邓,下课后班上一些女生迫不及待的问戴维和秋实,想从她们口中得知肖宇的情况。 友缘撇了撇眼前这些女生心想着“你们的父母受伤了都没看见你们那么着急过,真够做作的。”友缘默默的把肖宇的作业和书本放进他的书包里,背过自己的书包,拿着肖宇的包离开了。 当友缘再见到肖宇时是在小区门口——友缘故意在那里等着肖宇。 友缘认为与其在班里等被其他女生说闲话,还不如选择在小区门口。 肖宇看见友缘时,下意识的遮了遮自己脑袋,因为一头长发因为缝针的缘故被剃掉了,现在变成了标准的美国大兵的发型——板寸头。 “怎么样?好些了吗?”友缘看着眼前的肖宇问道。 眼前的肖宇依旧显得阳光帅气,倒不如说这样的板寸头更加适合他,将他完美的五官更加清晰的展现出来,肖宇身上夹杂着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将他身上原本温柔的香水味遮盖住了。 “嗯。好些了,不过就是感觉很冷。”肖宇一边回答一边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表示自己脑袋没有了头发保护,暴露在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寒冷。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友缘瞪了瞪眼前这位正在傻笑的男生。 “很久都没有看见茂杰了。我还挺想他的。”肖宇望着天空突然说道。这是肖宇在茂杰出事之后,第一次在友缘面前承认自己确实想茂杰了。大概是脑袋失血过多的缘故,使得这个16岁的男孩的语气如今显得特别坦荡。“今天是他的生日呢。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肖宇又补充道“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他应该收到了吧。” 友缘望着眼前这个无比真实的男孩回答道“我也是。很想他呢。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下次见面一定要把生日礼物补送给他,他应该还是喜欢篮球鞋的吧。” “茂杰。我很久都没有这样叫过你的名字了,一般我都会叫你‘喂’。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我又看到了你妈妈哭泣的样子,每天都会看见。每天夜晚我都会看着我们以前的照片,心里默默的抽泣着。我很怀念我们当初疯疯癫癫的时光,我一直都在等你,我期待看到一个崭新完全不一样的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我再一次见到你时激动的画面,我很对不起之前对你的那一耳光,我想我们之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对吧?最后,祝你生日快乐! 肖宇” 看守所内。 茂杰的双手死死握住信纸,因为太过用力使得信纸有些变形。 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信纸上,泪水将信纸上的字都打湿,字迹显得模糊起来。 (本章完) chapter 8. chapter 8. 时光荏苒。 白驹过隙。 岁月匆匆。 如果硬要说高二会和其他年级有什么不同,那在这所一流中学里面便只有一点——高二上半学期会举办艺术节,这也只是高二年级才有的独特项目。 艺术节是以班为单位举行的,按照班级进行比赛,也是班与班之间的较量。这所学校每年的艺术节都会邀请许许多多外来的老师和家长到校进行观摩学习与交流,当然话虽这样说,其实简单明了点,也就是一次变相的家长会,不管校领导们怎么看,至少在学生之间是这样认为的。 当年肖宇初中时没少和茂杰逃课去看艺术节的表演,当时他们称站在舞台上的人为学长,学姐。现如今肖宇想到自己也能站在艺术节的舞台上被那些初中的学弟,学妹们,一口一个学长叫着的时候,脸上弱弱的透出一种骄傲的神情,不过那神情转瞬即逝,在他脑海里又想到了当初和他一起逃课的男孩,他想到了还在看守所的茂杰,表情不自觉的变得沉重悲伤起来。 上次肖宇寄给茂杰信件后,茂杰也让自己的妈妈带了一封信回来给他。肖宇满是期待的拆开了信封,但映入眼帘的却只有简简短短的九个字“我很好,我也很想你们。”显然这不是茂杰应有的风格,换做以前茂杰肯定会呱呱说个不停,恨不得像流水账一样把自己每一天每一秒的生活讲给肖宇听。然而这一次,肖宇将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次,甚至连信封都拆开摊平的放在了桌面上,但看到的也只是那空空荡荡的九个字。 九个字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肖宇能明显感觉到茂杰是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写下的这9个字,信纸四个角也微微有些湿润,茂杰写信的场景一下子将肖宇整个大脑填满——向下撇起的嘴角、止不住的泪花、颤抖得不听使唤的双手,让人心碎的抽泣声都仿佛就在肖宇的眼前。 已经入春很久了。 操场周围的绿化又恢复了活力。 树枝的一些部位也开始带着些春天应有的颜色。 已经不会再看见穿着有人厚重的衣服在教室里打闹了。 教室里每个人都显得生机勃勃,焕发着年轻人的活力。 友缘是喜欢看肖宇穿大衣的,她在跨年夜那天看见过——那天肖宇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大衣,大衣下面刚刚到他膝盖的位置,大衣敞开,露出里面褐色的休闲装,衣袂飘飞。下身黑色的修身长裤,干净笔直。时不时和茂杰打闹着,脸上露出一副喜悦的神色,岚岚也站在友缘的身边,看着色彩艳丽的天空。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而如今这个班里只剩下友缘和肖宇了。 “大家安静一下!我说一件事:还有2周就要艺术节了,大家赶紧想一想话剧表演的题材吧,想参加的同学也赶紧到我这儿报名。”秋实站在讲台上郑重的说着。按照铁路中学的惯例,每年的艺术节一般都是小品和话剧为主,但由于近几年来,表演话剧得分会比小品高出一截,所以演变到后来艺术节大家都只表演话剧了。 秋实对班级体的管理和岚岚是大不相同的,如果现在换做是岚岚,艺术节应该是自己已经选好了一些题目,然后板书在黑板上,让大家从中投票的,秋实则是让大家自由发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然而全班举手表决,不得不说这样的方式更能让人接受。 “我们演西游记吧”戴维举起手对着秋实声音。毕竟西游记每年戏剧节都能看到,是经典的不能在经典的题材了。 “大哥!西游记加上那匹白马一共才5个人,你让其他的人干嘛呀。”秋实无奈的看着戴维回答道。 “那就水浒传呗,108将呢。”不知从教室哪个角落飘出来这样的声音。 “能不能认真点,走点心好吗!”秋实欠了欠身,又摇了摇头,有些生气的回答道。 秋实和班里的同学,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 秋实对那些不认真去想办法,每天只会说着风凉话的同学很是鄙视,和他们说话时,头都不带抬一抬的。 “《狮子王》吧。”友缘轻轻的说了句,她原本是打算只说给坐在旁边的肖宇听的,但音量有些没控制好,被坐在前面耳尖的戴维听见了。 “狮子王!”戴维再一次对着讲台上的秋实吼着。 秋实并没有说什么,显然对于这个提议他是能接受的。 全班也没有多少过激的反应,看来大家对狮子王这个提议并没有什么意见,应该是全班达成了共识,秋实心想着。 “那就《狮子王》咯。那么既然是戴维提议的,那就由戴维组织挑选人员进行排练吧。”秋实指着戴维不怀好意的说着。 “别!别!别!不是我提议的!不是我!是友缘说的,不是我!”戴维一想到要自己要负责整个艺术节,脑袋就嗡嗡作响,急忙把如此光荣的任务推到了友缘身上。 友缘一脸懵的看着戴维心里抱怨道“明明 是你大吼大叫被听见的,干嘛要负责的时候就甩给我,这也太不仁义,不厚道了吧。”但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到了友缘这边,她没有办法,只好接下了艺术节这个伟大光荣的任务。 肖宇和戴维都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笑了几声,不过全程都被友缘看在了眼里。 “戴维,你必须要参演这个话剧。”友缘望着眼前偷偷笑着的戴维一本正经的说道。 戴维嘴角向下撇了撇,双手摊开,耸了耸肩,一副随你便的表情。 “噗嗤……”肖宇在一旁看着几乎要笑出了声。 “你也必须要演!”友缘扭过头一脸怨气的看着肖宇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我让你负责的。”肖宇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不管!既然是我负责,那我叫谁演就得演!”友缘语速放得很慢,像一位霸道的总裁一般对下属命令着,而下属还得无条件的接受。 肖宇学着戴维耸了耸肩,笑着撇了友缘一眼,表明自己也很绝望无奈。 艺术节演出的名单很快就拟定了出来了。 紧接着每节自习课,体育课友缘都会拉着肖宇他们一起去操场排练。 然而时不时在操场还能看见岚岚,她也正带着她们班的同学排练着。 肖宇望着眼前的友缘和岚岚,不禁感叹道,眼前的这两个人,仿佛越来越相似,友缘多多少少也像岚岚那样变得外向起来,神情动作都不免带着些岚岚的影子,而岚岚也不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在班级里跑来跑去,变得稳重起来。 岚岚因为是在文科班,自然选择的话剧文学味也会足一些,他们选择的是一部非常经典的话剧——老舍的《茶馆》。 友缘和肖宇也常常在放学碰见岚岚,但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打个招呼,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们在和岚岚的聊天中是绝对不会提起茂杰的,甚至连一些和茂杰相关的事情,讲述出来也会一笔带过。茂杰这两个字,就像伤疤一般烙印在岚岚的内心的深处,久久不能淡去。 在这段时间里,岚岚也没有和茂杰联系过一次,也没有向茂杰写过一封信,不过在她的记忆里,茂杰的脸庞仍在她的记忆深处原封不动的保存着,没有任何人去打扰他。 “岚岚,我们已经练好了,你来看看吧。”说话的这位男生是岚岚的新同桌。文科班一共只有4名男生,所以男孩子在文科班是很能吃香的。 眼前这位男生叫润青,皮肤白皙干净,高高瘦瘦的,头发有些带棕色,眉宇之间和茂杰有丝相似。右手手腕出带着运动护肘,看样子是十分擅长运动的,属于阳光男孩那一类,说话时的语气也十分的温柔,像是春风拂过耳旁似的,这点也很像茂杰。 肖宇看着眼前的润青,一直不能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挪走。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上帝派下凡间——作为茂杰代替品出现的。 肖宇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书中说每个人在生命中应该遇见谁,看见谁,认识谁,都是上帝精心安排过的。那眼前的润青应该是上帝安排和岚岚见面的吧,肖宇想着。 岚岚微笑的看着润青,那眼神和以前看茂杰时的眼神一样,散发出淡淡的温柔,附和着微微向上的嘴角,随着润青一起走回了班级。 肖宇望着润青和岚岚的背影,茂杰的影子又再一次从他内心深处蹦了出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肖宇就觉得润青就是茂杰,只不过改了姓名罢了。 友缘也只是痴痴地看着,没有一句话。 “我很想给你写一封信,告诉你我的生活,没有你的生活。我来到了学校里唯一的一个文科班,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我的新同桌叫润青,和你很像,甚至在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就是你。你的脸庞,你的气息,你向上扬起的嘴角,我都还记得,我想你了。 岚岚” 2014年艺术节。 阴雨绵绵,将这座城市笼上了一层白烟。 教室外稀稀落落的雨声混合着舞台上演员表演的声音在教室内飘荡着。 舞台上的是岚岚的班级。 看着他们在台上从容的神情,用心的演绎着每个角色时眼神中的肯定,以及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标准带着些专业演员的气质,引的台下掌声连绵不断,肖宇和友缘感觉有些压力。 友缘的脚不自觉的哆嗦着,因为穿着十分修身的表演服,两腿的抖动显得十分明显,手心也有些微微出汗。 肖宇看着眼前的友缘,忍不住笑了笑,肖宇是常常站在主席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那类学生,因此这样的场面他自然也能从容的应对。肖宇小心翼翼的握过友缘的手,散发出的温柔的微笑,“别紧张,没事的。”这是他们第一次出现这么亲密的动作,两人脸上都泛着淡淡的红晕,互相看了看又彼此松 开了手低下了头。 友缘反而站在台上时,却显得放松起来,就像每次排练一样,和同学相互配合着,流畅的演完了整部作品,谢幕,离场。 五班的演出很成功,校领导也很是喜欢给了不错的评价,有些家长和学生掏出手机全程摄影。看着作品能被肯定,小邓和五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表演教室外。 熟悉的身影。 透过着半开半掩的门缝看完了整个五班的表演,眼泪止不住向下落着…… 舞台上没有一个人发现了门口的动静,就连肖宇也不知道茂杰正在在那儿。 茂杰那天从看守所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回学校,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肖宇,友缘和岚岚。 回到学校时,发现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起初保安更是将他拦在了校门口,经过很长的解释,保安才打了电话,让教导主任把他带了进去。临走时茂杰还能听到身后保安在说着小话“这样的学生,也不知道是靠什么关系进这所学校来的。” 茂杰在教务处办理好了手续,一边办理着教导主任还一边说着“你这样的学生,是建校这么多年来,我碰着的头一个,你要珍惜这次机会,好好的学习,要对得起你自己的父母。” 茂杰还是忍不住走进了高中的教学楼,去过了五班的班级,但教室里空无一人,就连其他班也都一样,办公室也是空空的,经过询问做清洁的阿姨才知道今天是学校的艺术节,茂杰又急忙的跑去了艺术教室。 看完了五班的表演也就回来了,因为茂杰想趁着没人的教室,好好的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茂杰望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坐在了以前的位置上,看了看书桌上的课本,写着的已经不是他的名字了,看着书本里面一道又一道的题目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从身后肖宇的抽屉中拿出一摞草稿纸,摊在桌面上,认认真真的写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们。肖宇,你知道吗?我看完了你们整个艺术节的表演,你和友缘表演的很棒,五班真的是个非常棒的班集体。我又再一次看到了你和友缘甜美的笑容。不过很不巧,我来的时候岚岚班刚刚下台,但我可以从她的表情中知道,她们演出的也很成功。我不敢再回到学校,我受不了其他人看我的目光,眼神中多多少少带着失望和嘲讽。一个人不管做了多少优秀的事,一件坏事就能让形象完全毁掉。我现在在一个艺考机构上学,还过得不错,至少那里的人不知道我是从少管所走出来的,少管所三个字以后肯定会死死的印在我的身上,一辈子也不可能洗掉了。还有我们搬家了,爷爷走后,奶奶搬去了爸爸妈妈家,现在我们四个人生活在一起,我也渐渐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你大可放心好了。不过以后每天不能和你们一起上学放学了。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当然我们以后还能常见面,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茂杰” 当肖宇看到信件时,已经是下午放学了——无意之间整理参考书时看见的,信纸夹在参考书里最中间的那一夜,那一页有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是前不久肖宇刚写上去的。 在看到这封信之前肖宇脑海中还不停地幻想,如果茂杰能来参加艺术节那表演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他应该会在舞台上大吼大叫的吧,或者是不按照剧本自由发挥着,再或者是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舞台上,毕竟他的身高更适合演一棵树。 当肖宇看到信件时,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中悬在空中很久了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到了地上,因为这次的语句明显比上次多了很多,肖宇看着信件抿嘴的笑着,但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他回来了。”肖宇一边说着一边用衣袖擦拭了下眼睛,表情带着兴奋得对友缘说道。 友缘的神情瞬间也变得激动起来,急忙冲出教室向岚岚奔去。 岚岚听到后是更加的激动,和友缘抱在一起哭了出来,这让身旁经过的人很不能理解,都纷纷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岚岚,你们怎么了?”润青走到岚岚身旁,看着眼眶早已经湿润的友缘和岚岚温柔的问道。 岚岚抽泣了几声。“没事儿,没事儿。”随后又补充道“一会儿你自己先走吧,我和友缘还有些事情。” 自从来了文科班,润青每天都会等着岚岚一起放学,因为岚岚回家途中会经过润青的家,时间久了,两人自然而然的也就结伴而行了。 友缘等岚岚收拾书包,在岚岚收拾的时候能友缘够很明显感觉到以前那个活波可爱的岚岚也回来了,仿佛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被岚岚封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两人来到五班时,教室内早已经空无一人了,看着眼前的教室,没了打闹嬉笑的喧嚣声,反而变得有些可怕。 “走吧。”肖宇从厕所那边背着书包走了过来。肖宇很清楚眼前这二个人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茂杰的…… (本章完) chapter 9. chapter 9. 三月的城市。 已经带着了春的气息。 燕子打南方飞了回来。 三月的风不及冬日般的凛冽激昂,也不及夏日的宜人,但它却让每一轮新的生命都附有意义,唤醒起人们尘封已久的记忆。 城市的街头,霓虹闪烁,人头攒动,车水马龙,除了白天的匆忙、紧张。在夜的笼罩下,这座城市显得妖娆、放纵。 茶馆、咖啡屋、商场、酒吧、ktv、洗脚房、网咖,男男女女,成群结队,微笑着,大笑着,放纵着欢乐和欲望。 十里洋场,上演着多少的暧昧与疯狂。 茂杰从看守所出来已经快半个月了。 半个月内,一有时间肖宇就会和他聚在一起,肖宇从来没有问过茂杰当初为什么会进少管所,友缘也没有,岚岚更是不会问的,而茂杰自己也是没有提过,仿佛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般。 第一次看到茂杰时,是在那天放学的下午。 当时茂杰正准备搬家离开,却被肖宇的打电话从家中叫了出来。在看见茂杰之前,肖宇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镇静下来,反复告诉自己一会儿不能留下一滴眼泪。但当肖宇看到了茂杰一手摸着头发挠挠后脑勺,一手不自然的在空中摆动,还带着一丝苦笑徐徐向他们走来时,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了,仿佛触碰到了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内心发出了悲嚎,眼泪如洪水倾泻般止不住的向下落着,一颗又一颗的打在了衣襟上。 不过与肖宇相比,岚岚却是出其的安静,没有留下一滴泪,甚至连抽泣声都没有。眼神一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茂杰——褐棕色的长发已经全部剃掉了,只留下脑袋最上方那一圈的头发,标准的“三面光”发型,脸部明显小了一圈,瘦了许多,使得脸上的线条更加明显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显得消瘦了许多。 眼前的这个男孩不知在岚岚的梦里反复出现了多少次,多少次在梦里岚岚都牢牢的抱住了他,而如今这位男孩,正十分真实的出现在了岚岚的面前,但岚岚面对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谁都不能理解现在岚岚的心情有多复杂,她觉得自己哭也不是,笑也不对,继而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茂杰。 茂杰对着眼前的三个人腼腆的笑了笑,看得出来茂杰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肖宇甚至清晰的看到了,茂杰微微张开却没有声音的双唇,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声音,安静的可怕。 “好久不见。”过了好半天肖宇憋出了一句话,说出后又立即感觉更加尴尬起来,因为这是日常生活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寒暄了。 “嗯。好久不见。”茂杰回应着,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兴奋,表情也变得自然起来,茂杰已经很久没听到肖宇的声音了,耳边声音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友缘望着茂杰插了一句。 因为肖宇并没有把信件里的内容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们也并不知道茂杰去学艺术不回学校的事情,另外也不知道茂杰正在搬家的事情。 “不回来了,我保留了学籍,我在另外一个地方上学,我学播音主持,之后也不住这儿了。”茂杰看了看友缘又望着岚岚解释道,仿佛这句话是他专门说给岚岚听的。 “那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岚岚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也已经有了些湿润,紧握双拳的两只手也因为用力过猛有些发白,带着满眼的期待,连说话的语气也很低沉。 “我会常来看你们的。”茂杰淡淡的笑着,那笑容和以前一样,散发出温柔,身边的空气中也弥漫着温柔的气息。 简简单单的寒暄了几句后,茂杰的妈妈从身后车上探出了脖子,显然是叫茂杰收拾东西上车回家的,茂杰回过头笑着给妈妈示意了一下,然后又把脑袋扭回来,和肖宇他们道别——全程茂杰都是带着笑脸的,好像从没发生过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一样。坐车离开时茂杰的妈妈还对肖宇他们微笑着,感谢他们对茂杰这些天来无微不至的关怀。 在这之后,茂杰便很少和肖宇他们见面了。 因为都忙于学习的缘故,肖宇也只能是周末和茂杰在网上聊上一两句,聊天中茂杰也会对肖宇讲述自己在新学校所遇见的人和事,还是和以前一样细致到他每分每秒都在做着什么。 肖宇每次都会聊得很开心,因为肖宇知道以前那个大大咧咧,每天赖在他身边的茂杰又回来了。 茂杰告诉肖宇,在他的艺考班一共只有10名学生,其中8名都是女生,只有他和一个叫做叶剑的两个男生。话虽是这么说,但茂杰也常常向肖宇抱怨说,事实上班里其实就他一个男生,因为叶剑不管是看上去还是相处起来都感觉像个女生,娘娘的,没有一点男孩子的味道。每次茂杰讲到这些肖宇都会批评他,叫他别在后面说别人的坏话。 茂杰每天上午9点上学,下午5点放学,典型的上班族早九晚五的作息规律,不过确实比在学校轻松了许多。 茂杰不止一次对肖宇说艺术 班里美女如云。第一天去学校茂杰就把班上所有女生认了个遍,联系方式也通通记了下来,他口中所说的这些美女自然是包括那个——身份证上写着的是男性的叶剑同学了,因为在茂杰的内心深处仍然认为自己是班上唯一的纯爷们。 不得不说茂杰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虽然刚到新学校没几天,就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一副在学校里呆了好几年的做派。再加上因为俊秀的外表很招班上8名女同学的喜欢,或者说是其他9名同学的喜欢,因为茂杰也不确定叶剑会不会喜欢他,每次茂杰想到这些都感觉有些反胃。 叶剑是个长的很特别的人,他皮肤很干净白皙,看上去比一些女生的皮肤还好,中分带些许韩范儿的头发,叶剑认为自己这样是很帅的,常常理着自己的头发,就算只有一根头发不听使唤,他也会显得很郁闷,但这样的头发在茂杰眼中却是一副标准的汉奸发型,因为这样的头发在一些抗日电视剧里常见,而大多数都是一些卖国的叛徒,这也使得茂杰更加讨厌这个男生。叶剑个子并不是很高,还有些微胖,长着一副女孩子的脸相。茂杰时不时心里也会常想“这样的人是靠什么勇气决定来学艺术的。” 茂杰的学校离现在住的家很近,再加上他现在每天没有了那么大的学习压力,使得茂杰整个人看起来和肖宇大不相同,少了肖宇身上那种茂杰所说的书呆子的味儿。 不过茂杰每天除了专业的学习外,也要学习文化的,因为读艺术的关系,他选择了文科。所以当他每天晚上面对着一本又一本需要了解背诵的知识点时,茂杰总是一阵又一阵的抓狂,呱呱的叫个不停,从初中开始茂杰就是不喜欢背诵的,每次到语文古诗词的默写,他总会忍不住去抄同桌的。 转眼间便来到了夏天。 当白昼不断的提前,黑夜不断缩短的时候,肖宇就知道了,夏天来了。 又是一个漫长的夏天。依然有很多年轻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成群结队的去游泳馆游泳,泳池面上一大片阳光反射出来,冒着气泡的可乐、足够能让人感冒的冷气无不在表达着——夏天到了。 肖宇抬头看了看班里挂着的日历。 离高考还有365天。 学校为了缓解紧张的复习氛围,特地组织了一场以班级为单位的校园篮球赛。 这是铁路中学第一届篮球赛,“也不知道校领导是受了那位高僧的指点,如今突然有些开窍了。”肖宇心想着。 肖宇知道会举办篮球赛时,高兴了整整一天,一天都不停地在友缘耳旁重复着“篮球赛,篮球赛,篮球赛。”特别像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为了得到礼物不停的在家长面前反复重复着。 戴维和秋实对于篮球赛也是非常的起劲,每天中午午饭都不吃,就在篮球场上飞奔着,练习着各种各样的投篮姿势,渐渐的肖宇也被这样的“妖气”所蛊惑了,也丢下午饭,投身于篮球中了。 不过后来,每天中午友缘都会在食堂打包三份外卖回来的,时间长了,友缘变得像他们三人请的私家保姆一般照顾着他们的胃。 转身。 后仰。 换防。 紧贴。 后撤。 变相。 出手。 命中。 每一个姿势肖宇都做得十分流畅完美,眉宇间的神情,每一个呼吸都显得温柔平静。 运动时秋实的身材总是一览无余的,秋实特别喜欢将衣角撩起来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每当撩起衣角时,他腹部八块腹肌就若隐若现着,许多在旁打着看球旗号而围观的女孩子其实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戴维打球时则显得酷酷的,不管多热,那件白色的校服外套总是不会脱掉,有时甚至宁愿里面什么都不穿,也要穿上那件白色的校服外套,衣服的拉链拉在胸口的位置,胸肌也有,但不如秋实的壮硕。戴维的校服是他偷偷拿去裁缝店修改过的,因为校规中有规定学生是不能擅自改变校服样子的。但即便这样戴维也对自己的校服进行了微整形——袖口和腰口的位置松紧带都被他取掉了,使得原本学院范儿十足的校服变得有些嘻哈起来。平日不打球时,戴维手上会带着一两个戒指,像个摇滚歌手似的,但事实上戴维是从来不听摇滚乐的,戴戒指也纯属是为了吸引女孩子的注意。 篮球赛那天,友缘一个人坐在观众席看着——岚岚班只有4个男生所以是不参加篮球赛的,因此篮球赛那天,她们班照常行课。 戴维打球的动作和平时有些不同,变得有些浮夸起来,每个动作都做得格外有力,脾气也显得暴躁,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会大吼大叫着,和其他队员没有任何一点配合,拿着球就独自突破向对手的身上撞去,甚至还差点和对面班级打起来。 因为戴维不堪入目的表现,很快便被换了下去成为了替补队员。戴维一个人坐在篮球架旁生着闷气,嘴里还时不时骂着。 肖宇和秋实都很不理解戴维的做法,走过去拍了拍戴维的肩膀,表示安慰。 第一场比赛结束了,五班虽然赢了,但是因为缺少戴 维的关系,赢得很不容易。 “下午别这样了。稳扎稳打,我们能赢的。”秋实对戴维说着。 戴维“嗯”了一声,但眼神望着观众席根本不在秋实身上。 午饭过后,戴维一个人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没有一个人,戴维坐在位置上,双手每根指头交叉着,大拇指不停地彼此来回打着转,若有所思的思考着什么。 午休的铃声打响了。 所有人都回到了座位上。 不过肖宇和秋实的座位依旧空着——他们此时正在操场上抽签,确定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戴维拿着作业本,挪到了肖宇的位子上坐着。 “我这道题不怎么会,你教教我吧。”戴维对身边的友缘说着,一边说一边递出作业本,指了指题的位置。 戴维的成绩在班上并不是很好,当初来到五班也是托了一些关系的,成绩一直在班里也常常是最后一名。 “这道题不是上午老师才讲过的么?你没听呀?”友缘显出有些惊讶。 “呃,嗯。”戴维脸微微泛起了红晕。 友缘用最简单,最详细,戴维最能接受的方式给戴维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但由于题目着实简单,即便讲得再详细时长也短短不到一分钟。 戴维脸上有些失望。神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要去参军了。” “哈?”友缘几乎叫了出来,原本安安静静的教师,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向友缘看了过来。 友缘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又低下了头,但依然惊讶的撇了戴维一眼。 “为什么啊?”这是一个人在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过后的本能反应——求知的欲望。 “因为我成绩也不是很好,这样下去我觉得可能上不了大学,家里看我身体素质还不错,就找了些关系让我去西藏参军了。” “西藏?!” “嗯。中国武警。”说道中国武警四个字时,友缘明显感觉到有种力量在内心燃烧着,顿时肃然起敬。友缘只在电视里看过——那些武警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但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身边也有人会走向这条路。 “你……你……你会想我么?”戴维不知鼓起了多少勇气说出这句话。 “当然会啊!”友缘斩钉截铁的说道,随后又问了一句“其他人也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我目前除了邓老师外只告诉了你。”戴维望着友缘一字一字肯定的说着。 “只告诉了你”友缘深知这五个字的分量,她也明白了戴维坐到自己身边并不是单单问题那么简单,但此时友缘也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没有做声,教室内又变得安静尴尬起来。 戴维只好又挪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下午的篮球赛,戴维打得极其的卖力。 友缘望着眼前的这个男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注视戴维。在这之前他仅仅这样认真的看过肖宇和茂杰,毕竟友缘一直觉得这两个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生。戴维虽不及茂杰和肖宇般清秀,但球场上,他也显得魅力十足,耀眼的球鞋伴随着爽朗的笑容,在球场上空徘徊着。 “戴维要走了,去参军,你知道吗?”放学路上友缘对肖宇说着。 “是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肖宇没有显示出一丝的惊讶,甚至友缘能感觉到他有些如释重负的神情。 友缘见肖宇不想聊这个话题,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还是给秋实说让班里组织组织送送他吧。”过了许久肖宇说道。 友缘望着身旁的男孩,抿嘴笑着。 没等友缘告诉秋实,秋实便从班主任那里得知了消息,于是他带领全班正秘密策划着,想给戴维一次惊喜。 2014年3月的某一天。 教室内。 投影仪上放映着一张又一张戴维和其他同学的合照。 照片中戴维都露着甜美的微笑。 戴维站在教室门前,眼前早已经被泪珠蒙住了,看到的照片也是雾蒙蒙的。 戴维内心中除了满满的感动,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曾想过悄无声息的离开,因为受不了离别时的泪水,可我最终还是没能做到,我舍不得你们。我怀念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仅仅短短不到一年。班主任的物理课我还想再上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躲在教室后面睡觉了;体育课我也不会请假装肚子疼了,化学课也不会在实验室乱使用药品了。这段不长时光我会牢牢的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去,时光虽短但快乐却是无穷的。我不知何时才能与你们再见面,我亲爱的五班。我想再见面时你们一定都考入了自己心仪的大学了吧,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再聚一聚,让我给你们讲述我在军营里的生活。 戴维” (本章完) chapter 10. chapter 10. 学校还是之前的学校,教室也同样是之前的教室。 课间还是会有很多人将脑袋放在手肘趴在桌子上小憩着,中午操场也有很多正在运动的身影,班主任还是照着应有的进度讲着一节又一节的物理课,讲台下的同学也同样每天刷着一本又一本的参考书。 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没改变,又仿佛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戴维离开五班后,班主任将他的座位撤走了。从此秋实旁边变得空空的,没有一个人。从肖宇和友缘坐的地方看去,秋实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班主任为了将教室美化的缘故,特地让秋实坐到了最后一排,和肖宇,友缘两人对调了位置。 “这样也好,不用每天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了。”友缘想着。 虽然上课时不能看见身后秋实的神情,但肖宇能清楚的感觉到,身后的秋实时不时会朝着窗外望去,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望着西藏的方向…… 茂杰依旧每天都会去上艺术院校的专业课,学校里的老师都挺喜欢他的,毕竟想要走主持人这一行当,多少还是性格外向点的人比较好。 那些专业课的老师是非常喜欢茂杰的,因此特别注意茂杰的专业成绩。在他们眼中茂杰今年能给学校取得不错的成绩,所以学校自然是会出大力培养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每天茂杰都要被专业课的老师留在学校读稿件,虽然是下午五点放学,但每次当茂杰离开学校时,天色都显得阴蒙蒙的了。 每次被独自留下来时,茂杰都会在办公室哇哇的叫个不停,老师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于是只好多找了几个同学留下来陪他。 叶剑自然是在其中。 “还不如我自己呢”茂杰心想着,茂杰接受不了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 茂杰之前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专业很普通的叶剑也特别招老师的喜爱,直到有一天,茂杰无意之间看到了一档电视节目,节目中这样说道——女生相的男孩子都是很有福气的,能够带来好运。 “‘有福气’光冲这三个字,这所学校就应该把他供起来,每天伺候着,再做成雕塑每天上几束香的吧。”茂杰想着。 因为这个艺术培训机构是今年刚刚才开业的,也不知道茂杰的妈妈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个机构消息的。 学校并不是像铁路中学那样修在市中心最显眼的地方,相反的学校就租在一栋规模不大的写字楼里——就茂杰家前面的那栋。 刚刚营业的学校或者单位总是对成绩很看重的,因为在这个竞争十分激烈的社会,成绩或业绩这直接决定了这所学校明年是继续营业,开始宣布倒闭,关门收场。因此自然在招生时也对学生的要求很高,其他的不说,至少能进这所学校的学生,一定是外表不错的。 茂杰和班里除叶剑外的所有人相处都很不错,茂杰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不喜欢和叶剑在一起玩,他总觉得和叶剑走在一起心中有种莫名的冲动——想挥舞拳头死死的砸向身边这个人。 不过叶剑也并不是一直被排挤的,叶剑像一个女闺蜜一般,和班里女生每天和睦的相处着。 当茂杰再一次注意到叶剑时,发现了他左耳打着耳钉,耳钉是黑色的,在明媚的阳光下,明晃晃的闪着,这更让茂杰对他摆出了一副嫌弃的嘴脸。 茂杰和冬阳在班里是相处的最融洽的,因为单凭一点他俩就能成为好朋友——他们都很不理解叶剑的所作所为。 冬阳是重庆人,专门来成都学习艺考的,从小就十分喜欢主持人,冬阳告诉茂杰,她小时候每天都会锁定中央电视台的天气预报节目,模仿着里面的主持人,主持人怎么说她就怎么说,主持人什么语气她也就什么语气,主持人比出手她也同样比出相同的动作,说完引来茂杰一阵的嘲笑。 茂杰和冬阳也常常作为搭档,模拟着一些双人的主持节目。 做节目时茂杰时常望着眼前的这位女孩,那女孩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空气兴奋的一笑,眼睛玩的像月牙一般,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着,让茂杰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你有想过读什么学校么?”冬阳戳了戳茂杰的后背问到。冬阳的声音很特别,和其他女孩子的声音不同,掺杂着些男孩子的浑厚,柔中带钢,听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没想过,你呢?”男孩子总是不愿意去想以后怎么样怎么样的,大多数人都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至少茂杰是这样的。 如果说要茂杰给自己取个座右铭的话那一定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你想去外地读书吗?”冬阳换了个方式再次问道。 这座城市的艺考和其他城市不太一样,它分为联考和校考,联考的成绩只在省内做参考,省外的学校是不适用的,用于报选省内的学校;而校考则就是点招,每年会在固定的地方设置考点,供考生去报考一些外省的学校。 “外地。”茂杰想了想,这应该是对他来讲再陌生不过的字眼了。从小到大他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上过学,对于外地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但想了想家里的年过七旬奶奶,如果他去了外地上学,每天妈妈和爸爸都会由于忙于工作,奶奶只能一个人在家,想到这儿,茂杰的目光变得坚定有力起来,望着冬阳说道“不想。” 冬阳没有去问茂杰原因,因为得到这个答案,对于她来讲已经足够了,至于原因和过程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嗯,我也想留在这座城市,毕竟对于我来讲已经算是外省了。”冬阳一边傻笑着一边看着茂杰回答着。两人又彼此看了一眼,相视而笑。 “其实我也想过去外省上学。因为我知道如果大学都没能走出这座城市的话,今后走出这个城市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了。但我很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要和奶奶分别,每每想到这儿,我就不敢下定决心。我的生活经历可能和你们的都不一样,我变得不再有勇气去面对家人分别的场景。说实话,我其实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我也早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学校——中国传媒大学。这是每个播音员梦想的学府,但这个梦想也仅仅是埋在我的心中……我做梦时也会常常梦到这所学校,但总是模糊不清的,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眼去看看这学校真实的样子。 茂杰” 岚岚还是和从前一样,周末仍不停地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打着零工,挣着生活费。 岚岚是比较擅长文科的,再加上求学的欲望,即使没有去参加补习班,成绩在班里也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学习的关系,她和茂杰的联系渐渐不是那么密切了,除了周末的工作外,岚岚更多地把精力投身于书海之中,两人之间几乎很少说话了。 润青在班里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始终在班里第一名的位置,岚岚不管怎么努力学习都赶超不了这个男生。岚岚把润青和肖宇都归为一类——天才。 润青常常会主动的给岚岚讲题,勾画书本上的知识点,提醒岚岚记得背诵。每当润青将脸凑到岚岚作业本上时,岚岚脑海里总会想到茂杰的身影,曾经几次都想打电话和茂杰取得联系,但每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岚岚看来,自从茂杰选择作为艺术生的那一瞬间,也就意味着她和茂杰之间的共通点变得越来越少了。 润青每天还是穿着那件纯白色干净得不染一丝灰尘的夏季校服,虽然班里每个人都穿的一样,但是在岚岚看来润青却显得十分特别,与众不同,身上的衣服永远是班级男生里最干净的,虽然班里仅仅只有四名男生。 润青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学校,有时来到学校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每当润青坐到岚岚身旁时,岚岚总能闻到一股夹杂在汗水中却又特别清香的味道,这和肖宇,茂杰身上的古龙香水味不同,这是一种自然的味道。 岚岚也好奇的问过润青那香味是什么,润青总是笑嘻嘻的说那是阳光的味道,时间久了岚岚也渐渐相信,阳光的味道就是润青的味道。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光阴荏苒。白驹过隙。 高二转眼已经来到了期末。 期末考试正踏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走来。 这次期末考试和以往的有些不同,不再是学校出题,而是完全仿照高考出题的形式,全省统一命题,一来是为了让同学对即将到来的高考有了些心理准备,二来是想让考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全省的排名位置。 不管怎样考,肖宇的成绩总是理科班的第一名。 这次发挥的更是恐怖,全省理科第一名。 学校领导特地拉了大红色的横幅用来庆祝,他们恨不得将肖宇的照片贴在校门口。 肖宇对这样的成绩并不感到意外,似乎显得有些理所应当。 在同学们纷纷抱怨题目的畸形变态的时候,肖宇甚至觉得题目还没有学校出的题目难,冲那些抱怨的人投去了不屑的目光。 “哟,考的不错嘛。”友缘笑嘻嘻半带挑逗的对肖宇说着,语气特别像宫廷剧里面的皇太后,带着些轻蔑。 肖宇不知道眼前这位手下败将,为什么还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肖宇瞅了一眼成绩单,友缘名次在自己后面一位——全年级的第二名。肖宇常来是只看自己的名次的,从成绩单最上面向下看去,自己总是在第一个,因此只会关注自己的总分和名次,其余的都不太在意。 “怎么?”肖宇望着友缘用淡淡的语气说道。 “你看下你英语的成绩,忘了我们之前的赌注了么?”友缘抬了抬眉毛笑着说道。的确肖宇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只能是呆呆的望着友缘努力回忆着。 最终肖宇也没能想起来。“什么赌注?”肖宇眨巴眨眼睛呆呆的看着友缘。 “不会吧,这么快就忘记了?不带你这样赖账的。说好了我英 语如果比你高10分以上,你就请我吃饭的。“友缘一边撒娇的说着一边把肖宇手中的成绩单拿了过来,在英语那一栏,打上了一个圈,正好将他们俩的英语的成绩圈在了一起。 109分与120分。 正好相差11分,是10分以上。 “好吧,你要吃什么?”肖宇耸了耸肩露出无奈的神情对友缘说。 友缘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的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的吃你一顿,不如就火锅吧,怎么样?很久没吃了,还可以叫上茂杰和岚岚他们一起,人多热闹嘛。” “嗯。这周末吧。”肖宇爽快回答到“你去通知岚岚吧。” 周末。 岚岚特地向她的老板请了一天假。 茂杰也不用去上专业课。 四个人相约来到了这座城市里最有名的一家火锅店。 门口早已经有很多人排号等候了,好在肖宇提前预定过,否则要花好几个小时在排队上面了。 火锅里开满了花椒,融化的黄油,煮沸的红油,不分青红皂白,麻醉了舌头,看得四人直咽口水。 餐桌上,茂杰还是和以前一样呱呱的说个不停,把他在艺考学校的事几乎原封不动的讲了出来——认识了多少人、他们分别叫什么,长什么样、和谁关系最好,另外还特地的介绍了叶剑,把叶剑种种奇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比如每天早上会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化妆上,头发必须要整齐了才肯出门,如果户外有太阳,还要在脸上涂上各种各样的防晒霜和粉底液……茂杰越说越带劲,不过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扭曲,无不透露出嫌弃。 岚岚只有和友缘她们在一起时才是最真实的,整个人显得疯疯癫癫的,嘴也不停的说着,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茂杰一句,岚岚一句,两人就这样轮流交换的说着,谁也不觉得累,反而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想说,肖宇和友缘则就坐在一旁像听故事一样,一边吃着一边安静的听,也不会去插嘴,一副良好聆听者的姿态。 “你应该又在学校乱勾搭了不少女同学吧?”肖宇不怀好意的笑着,挑逗着眉毛看向茂杰。 友缘看了看岚岚,感觉岚岚脸上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没有啊,怎么会。”茂杰淡淡的回答道。 友缘在桌下悄悄用脚踢了踢肖宇,示意他别再问下去了。 肖宇也觉得空气有了些尴尬,不过还是冲友缘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我知道。要你多管。”随后又埋下头继续吃着。 “我们四个人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吧,不如我们一起拍张照吧。”友缘成功的岔开了话题。 “好呀,好呀。”茂杰连忙掏出手机回应,“注意了看这儿。” 咔擦。 画面被定格的一瞬间。 所有人都洋溢着笑脸。 学校为了让同学们能更加从容的应对高考,因此高二暑假是会要求补课的,补课后又会迎来长达半个月的军训,所以总的来说:高二是没有暑假的。 茂杰虽然已经不在学校了,但同样也没能逃脱没有暑假的噩梦,因为每年艺考就在年底,艺术学校也会趁着暑假进行专业的突击学习。 7月和8月是这座城市最热的时候。 不过夏天的风确实最温柔的,站在马路旁,风吹动了人的长发,所有的人,不管是快乐,还是伤心,在夏日的阳光下都显得格外鲜丽。 肖宇站在阳光下,阳光照得睫毛长长的,头发虽不长,但伴随着风也有些微微的飘动,随风摆动的衣襟,很是优雅。 友缘站在教室外阳台上,看着操场上的肖宇,微微笑着,她想到了去年夏天肖宇也是这副模样,也是站在那操场上,站在当初彼此认识的地方。 家,学校。 每天就这样两点一线的来回生活着。 扔掉了一张又一张的草稿纸。 写了一遍又一遍的数学公式。 背了一次又一次的物理定理。 看了一场又一场的化学实验。 在这条知识的海洋中不知遨游了多久,苦恼着和河流搏斗,许多人都淹没在了水中,该走的都走了,该留的却一个也未能留下,那些坚持着奋勇向前的人却怎么也看不见河流的尽头。 学校里补课的时光总是乏味的,让人昏昏欲睡。 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英语成了理科班每天标配的课表。 上一秒还在算着抛物线的方程式,下一秒就要运动起牛顿定理。 课间和午间休息的时光显得尤其珍贵,如果有人在午休时间发出杂音的话,很有可能会看见班上全体同学集体的愤怒眼神。 补课时光也过得很快,转眼就要结束了,但也让人哭笑不得。 如果说有一件事比补课更让人头痛的话,那便是长达15天的军训生活。 (本章完) chapter 11. chapter 11. 8月的风,已经不再那么轻柔,而带有无言的烦躁,甚至裹着疼痛的雨。 8月的雨,依然倾泻如注,疯狂的滴落在脸颊,有如恋人**的亲吻。 8月的人,依然孤独寂寞,带着悲伤的思绪,百无无聊的生活着。 8月的学校,也显得闷闷的。 8月的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香味。 “同学们!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军训意义在于磨炼你们的意志,你们只有经历了这次磨炼,才能成长为参天的大树。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中发挥出你们最好水平,为你们自己赢得宝贵的大学入场券,为学校争光!”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上庄严肃穆振振有词的说着。 主席台下。 是即将进入高三的学生,在操场上歪瓜裂枣的站着,队伍中还可以听见有明显的嬉戏打闹的声音,他们对于即将来到的军训生活充满了期待,但同时内心中也充满了一点点的恐惧,毕竟“军训”两个字在不同年龄段的每个人看来都是显得有些可怕让人紧张的。 肖宇在军训的前一天就把头发剪成了标准军训要求的板寸头,因为根据他初中时军训的经验——军训里面教官给你剃的头很难看,如果不是提前做好准备,看着镜子里面的人都不敢承认那个是你自己。 对于初中已经军训过一次的肖宇来讲,对军训显得有些轻车熟路,准备东西是也是井井有条,不慌不忙,肖宇的书包里只带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轻装上阵。 肖宇站在操场上,阳光照向他那白净的脸庞,让路过的人不自觉的多望了一眼。 而友缘从小就没有参加过军训,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军训,所以自然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前一天晚上友缘也问过肖宇,但肖宇也没怎么说清楚,就叫她自己看着办,毕竟男生女生所带的东西是不相同的。今天一早来友缘才告诉肖宇她的书包里还带了许许多多的零食和水果,给人感觉仿佛是小学生成群结队出远门春游一般。 “唉,你带这么多吃的干嘛呀?春游啊?没用的,一到军训基地绝对全都会被没收的。”肖宇看着友缘有气无力的好心提醒到,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嘲讽,随后又贱贱的冲友缘笑了笑说道“你还不如都给我,我正巧饿了,帮你解决掉。”眼神又直勾勾的看着那几包食物,咽了咽口水。 “滚蛋!”友缘踹了肖宇一脚,死死的瞪了肖宇一眼。 “不听老人言,信不信由你咯。”肖宇抬起头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做了个好心没好报的无奈神情。 果不其然。 肖宇说的是对的。 刚到军训基地,友缘带的所有食物就都教官搜出来没收走了。 “早知道就提前吃了。”友缘看着那些被收走的食物心里不免有些后悔没听肖宇的话。 军训的连队都是按性别分的。 分组也十分巧合。 肖宇,秋实,润青他们三个人是一个连的——男生一连。 而岚岚和友缘又是一个连的——女生一连。 肖宇之前见过润青,所以见面时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润青还是和以前见到时一样,挺直的鼻梁和深刻立体的骨骼构架,一副阳光男孩的装扮,乍眼看上去仍然还是带着些茂杰的影子。 男生一连的教官是个个头有些矮的男人,但皮肤却是白白的,皮肤中没有透露出常年在太阳下站军姿的痕迹。 秋实是一直喜欢军人的,自然也会很了解军衔一类的东西,他看了看眼前教官的衣领,微微侧过头告诉肖宇和润青,眼前这个男人估计是刚刚入伍的新兵,话音刚落他看见身旁的润青和肖宇眼神透出一种轻松的意思,于是又十分肯定的补充说道“这也是最惨!因为新兵折磨的人的手段最多了,我断定这次训练肯定十分变态。” 身旁的肖宇和润青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显然是被秋实的话给吓住了。 “我姓王!以后你们就叫我王教官!你们站在队伍里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事都必须给我喊报告!再小的事都必须喊!听明白了吗!”别看眼前这个男人个头不高,说话的中气却是十分的足,声音十分浑厚带着力量,说话的样子就如同在咆哮一般,震耳欲聋。 润青站在最后一排,并没有搭理他,眼睛望着女生连的方向对着站在身旁的肖宇说着,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开心“嘿!你看,快看那边,快看呀,那边是我们班的女生吗?” “别说话。”肖宇脑袋动都没敢动一下,甚至说话时几乎连嘴唇都没动,全靠声带的震动咬牙切齿地发着微弱的声音。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做动作等于直接往枪口上撞,绝对是会被教官发现然后叫出队伍接受惩罚的。 事实果真如此,肖宇还没来得及提醒润青,事情就顺着肖宇心中的剧本进行下去了。 “最后一排边上的男生!给我出列!”润青有点不知所措,东看西望过后发现叫的人竟然是自己,小心翼翼的挪着小碎步向前走去。 “走快点!来!蹲下!腰挺直! 右腿下去!”王教官一脸的严厉。 润青还来得及开口问清楚原因,就被眼前这股帝王般的气势给镇了下去,只好乖乖的照做。 “军姿不认真站,在队伍里面东张西望,还带头说话,罚蹲20分钟!以后队伍中谁要是还和他一样!一律20分钟!”王教官斜眼看了眼润青对着眼前的队伍说道。 肖宇有了些吓破胆,向旁边转动着眼球,用旁光瞅了瞅着身旁的秋实,秋实依旧面不改色,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一样。 虽然肖宇经历过一次军训,但仍清晰的感觉到——初中的军训和现在高中的军训简直没法比,初中那一套如今看来简直太小儿科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军训就这样,教官的脾气有好有坏,只能说我们的运气不够好,不过这就是军营生活。”秋实一副看破天机的神情说着,肖宇甚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对这样的生活隐隐约约还带着点向往。心中不停地感叹着秋实是位奇葩。 自从戴维参军走后,秋实想当兵的愿望也一天比一天浓烈着,当班主任叫把心仪的大学写在纸上时,秋实也写到了陆军军校。大概因为秋实从小喜欢军事的缘故,所以他特别想凭借自己的成绩考上心仪的军校,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士兵。 “站军姿其实是最幸福的。”秋实看着肖宇诚恳的说道。 肖宇咧了咧嘴角,面部有些抽搐,半信半疑。 女生一连同样也是位男教官,但和男生一连的教官却有着天壤之别。 女生连的教官姓刘,脸上始终挂着甜美的微笑,给人一种十分容易相处的感觉。就连对连队下达命令时也是保持微笑的,白净的皮肤,甜美的笑容,怎么看上去都不像一位严厉的教官,反而像是一位包治百病的医生。 刘教官笑起来时,脸上会有一对小小的酒窝,虽然酒窝里面没有酒,却能让看见的人感觉心里醉醉的。 刘教官一边微笑着一边温柔的讲着,声音温和像是在对着小朋友讲故事一般“我们的训练会一直持续到中午,如果你们在中途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立即告诉我,有什么想做的事也要先向我报告,我都会考虑的,不用感到不好意思。”说完又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队伍间有些女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些更迫不及待的讨论着刘教官的星座了。 “这么温柔一定是巨蟹座的。” “不不不,我觉得是射手座的。” 甚至有些女生更大胆,直接张口就问“教官你是什么星座的?” 刘教官显得有些尴尬起来,脸颊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咳嗽了两声,清了清撒子温柔中带着点严厉的说道“别瞎起哄!训练期间!禁止闲谈!” 如果说女生一连的训练是在天堂进行的,那么男生一连的训练便是在地狱了。 “都给我抬起头!精神一点!挺胸!抬头!收腹!都没吃饭吗!这么懒散!”王教官站在队伍最前面一阵接一阵的怒吼着,表情狰狞。 身旁的润青依旧蹲着,表情显得十分痛苦,还明显可以看出两腿已经开始颤颤发抖了。 王教官斜眼看了看身边的润青淡淡的说道“归队!”语气中透露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肖宇清楚的看到,润青站起来时颤抖的双腿,虽然从队伍第一排到最后一排也就一步路,但润青足足走了有半分钟。 烈日当空。 热浪炙人。 炎阳似火。 在这样的环境下站军姿,有不少学生已经坚持不住了,晕倒的,装晕倒的,成群结队的坐在休息区休息着。 教官自然不是吃素的,一些简单的伎俩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如果没被识破还好,识破后被罚的也就更惨了,不过仍然有不少人冒着“生命”危险尽力表演着,爆发出隐藏在内心深处内奥斯卡金奖得主般的演技。 肖宇突然感觉自己眼前黑黑的,所能看见的东西也渐渐的模糊起来。 “咚”的一声,就躺在了地上…… 当肖宇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在医务室的**。 友缘和岚岚站在床的周围,焦急的看着病**的肖宇。 她们是中午吃饭时见肖宇不在,通过向秋实打听才得知肖宇晕倒的消息的。 “医生说并无大碍只是中暑引起的,按时服用葡萄糖就行了。”肖宇对岚岚和友缘说道。 “你不是平时挺牛的吗?老炫耀自己身体好,今天怎么了?歇菜了?”友缘带着点挑衅的口吻对肖宇说着。 肖宇从**蹭了起来,一脸的无奈。因为他确实晕倒了,而且还被友缘看到了,自然百口莫辩,冲友缘翻了个白眼就下床了。 “你感觉身体好些了么?”友缘望着肖宇语气渐渐变得温和起来,友缘和肖宇说话一直就像是大人教育小朋友一样,先打一巴掌再赏给一颗糖,先苦后甜嘛。 “好多了。”肖宇回答道,走出了医务室。 因为上午晕倒的缘故,下午教官就把肖宇安排在休息区看训。 肖宇坐在休息区看着秋实他们站在太阳光下暴晒的样子,心里不免偷偷乐着。 秋实因为良好的表现,被王教官提选成了队伍的组长,看着一脸正义的秋实其实在训练中也趁着教官不在也没少放水,使得原本贫乏无聊的站军姿变得有些紧张刺激起来。 军训的每天晚上,男生连和女生连都会分别安排3名学生去大门口站岗的。 这天是第10天,离军训结束还有5天。 男生连轮到了肖宇和秋实,润青他们三人。 三人晚上无奈顶着瞌睡,在大门口坐着。 “肖宇?”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啊?你们也在啊。”润青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有些激动起来。 岚岚和友缘站在身后,她们也是女生连今天安排来值班的。 5个人坐在了一起,开始谈笑风生起来,仿佛十分钟前的瞌睡都被夜晚拂面的凉风带走了。 “怎么你们女生连才2个人值班啊?”秋实看着友缘和岚岚问道。 这是秋实第一次认识岚岚,看着眼前这位美貌的女生,秋实说话有些紧张甚至带着点小结巴,让一旁的肖宇有些想笑。 “这是秋实,现在我们五班的班长,她是岚岚,以前我们五班的班长。”肖宇对着岚岚和秋实说着,像是举行班长交接仪式一样。 在场的人都被这种独特的介绍方式引得哈哈大笑。 “我们是三个人的,另外一个女生刚刚中途想上厕所了,等一会儿就会过来。”友缘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有着急促的跑步声向他们跑来。 虽然在夜晚没办法看清远处这位女生的容貌,但透着皎洁的月光,仍然可以感觉到远处跑来的这位女生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弥辛?”肖宇,秋实,润青几乎同时看着眼前这位女孩说出了名字。 “啊,你们认识啊?”润青有些吃惊的看着肖宇和秋实。 岚岚原本还想介绍的,但听到肖宇和秋实可以清楚的叫出她的名字,便也只是好奇的看着。 “嗯。我们篮球社女生校队的队长。”肖宇说着。 弥辛和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有着秀气的脸庞,干净白皙的皮肤,最特别的是有着一头超短的头发向上立着,一副日本动漫中樱木花道的形象。 弥辛是文科班的学生,自然和岚岚和润青都认识。 秋实和肖宇给友缘说弥辛球技特别棒,有些男孩子都很难打赢她。 弥辛谦虚的低下了头,淡淡的摇手说“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们乱说。” 六个人在月光的照耀下,你一句我一句嘻嘻笑笑的说着。 使得在这个艰苦朴素的地方,又多了一些欢乐笑语。 时间仿佛都加快了脚步,转眼便来到了凌晨…… 在每年军训的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学校都会举行唱歌比赛。 歌曲是没有受到限制的,想唱就唱,你如果愿意不怕出丑唱儿歌都是可以的。 学校艺术班的同学在晚会上会显得格外的积极。 整个晚会上几乎都是他们的声音。 各种各样的歌声飘荡在军训基地上空。 当舞台上响起苏打绿的《我好想你》这首歌时,岚岚的眼眶显得有些微微的湿润起来。 脑海里茂杰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岚岚脑海里想着构思着茂杰此时的样子,“他应该在很认真的背着稿件吧”岚岚想着。 正当岚岚想的入神的时候,身边的欢呼声把她从梦境中拉了回来,岚岚抬头向舞台望去,所有的教官们穿着整齐的军装站在了舞台上……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就要离开,熟悉的地方的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教官们在舞台上深情的演唱着,舞台下的学生每个人也都是热泪盈眶,不少同学眼睛都因哭泣的缘故带着些许的血丝。 抬头看着天空,星星如此的耀眼。 环顾了四周,还和当初来的时候一样。 分别的日子还是悄悄的来了。 分别时肖宇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哭,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之前因不满军训的愤怒,在教官分别时对着他们敬礼的那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曾经在第一天许下“一定要打了教官再走”的诺言,到最后谁也没有兑现。 从军训基地回到学校。 每个人又全身心的投入到高考的复习之中。 比之前更加的刻苦。 比之前更加的认真。 茂杰在假期中每天都会去艺术学校上课。 因为离艺考开始还不到100天了。 肖宇常常给茂杰发消息,茂杰都会忙于学习而不去搭理他。 考试的时间一步一步的走近,茂杰的专业成绩也一天一天的进步。 对着即将到来的艺考,茂杰展现出充足的信心…… (本章完) chapter 12. chapter 12. 秋风吹过。 秋叶纷纷。 叶子一片一片飘落在地上,带着秋天独有的魅力,渲染着大地的金黄。 清凉的空气,金黄色的树叶,这是秋天独有的景色。 秋天是个沉甸甸的季节,秋天也是个收获的季节。 秋天,写着收获。 秋天,写着相思。 秋天,写着惆怅。 秋天,写着分别。 秋雨缠绵,秋雨总是在悄悄中来临,滋润着大地,亲吻着学校,挑逗着树叶。 秋雨轻轻地敲打着教室内的窗户,滴答滴答,书香悠远,多情而婉约。 秋雨又是温情而有韵味的,秋雨中空气的味道,泥土的香味,淹没了校园内的喧嚣,淹没了城市的嘈杂。 高三的生活注定是忙碌的,充实的,只要身上被贴上了“高三学子“的标签,那么每天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等待着去完成去解决。 课余的休息时间仿佛成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让人求之不得,欲罢不能。 学校的操场上也渐渐的少去了高三学子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寂寞的冷清。 肖宇和友缘每天为了节省时间,从最早高一的每天一起坐公交车上学放学变成了现如今每天一起骑车上学放学,这也是肖宇向友缘提议的,因为骑车上学肖宇能省出十多分钟的时间,换句话说肖宇可以在家多睡十多分钟——在肖宇的眼中微不足道的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可以算是特别多的了,在这十分钟内,他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如多做一道数学题,多背一首古诗词,多记十个英语单词,多看几遍物理化学公式等等等等……每天肖宇都在向友缘抱怨时间不够用,肖宇恨不得把一天变成四十八个小时。 因为进入了高三的缘故,学校为了考虑到高三学生的紧张学习,所以高三的同学原则上是不能参加学校社团活动的,因此肖宇和秋实离开了篮球部,不过弥辛却依旧在篮球社留着,按理讲高三学生是应该必须退部的,可弥辛依旧和学校死扛着,不停地给老师说自己成绩不会下滑,如果下滑了再退步也不迟之类的话,总而言之她怎么也不愿意退部,久而久之的,学校老师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只好让她继续在篮球部呆着。 弥辛每天中午都会去篮球场参加篮球训练,每天中午肖宇和秋实都能在操场看见弥辛打球的场景,时间一长,这似乎成了学校篮球场固定时间的独特风景线。 弥辛那随风飘动的衣襟,努力向上触摸更高处的双手,向后仰身的跳跃,交叉变化的脚步,迷眼的篮球。每当秋实和肖宇看到弥辛在球场奔跑时,内心都会产生些许的羡慕,时不时他们俩也还会去陪弥辛投上一两个球才肯依依不舍的离开去吃午饭。 时光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推进着。 时光融进银河,就安谧地和明月为伴照亮长天。 时光没入草莽,就微笑着同清风合力染绿大地。 时光沉浸大海,就平静的附和着海水泛起波涛。 只有这样。 我们才算得上善待生命。 只有这样。 我们才能叫做不负年华。 这有这样。 我们才能记住疯狂青春。 茂杰依旧每天都会起来很早,带着立盹行眠的状态摇晃着来到学校,因为播音主持这一专业的同学对声音都是特别看重的,所以他们每天早上会早起练声,将自己的声音训练到极致,训练到完美。 茂杰一早来到学校,站在窗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窗外一口一个“嘿哈”喊着——这是茂杰每天早上训练的第一步,同样也是最必要的过程。 站在窗边的茂杰身上少了之前的那份稚气,换来了些许的成熟,变得不再每天哇哇大叫抱怨训练辛苦了,他也渐渐的把更多地精力放在了专业的学习上面,声音的好坏成了他目前最看重的东西。 “嘿,早啊。茂杰。”冬阳从教室门外走进来,洋溢着笑脸,笑嘻嘻的看着茂杰说到。 “早啊。挺早啊。”茂杰也笑着温柔回应着。 茂杰和冬阳每天都会来学校很早,两人总是一起在教室内练声,互相指点着,互相学习,时不时也互相打闹着。他俩也是今年这所刚创立的学校的希望,因为他俩的专业成绩目前是学校里公认最好的。 “再过一些日子就要考试了,你紧张么?”冬阳看着正在念稿子的茂杰调皮的问道。 “开玩笑啊,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啊,真是的,稍微发挥点实力就是第一名,我也很无奈啊。”茂杰故作轻松的回答道,语气中还带着充足的膨胀。 “是是是,你最厉害。”冬阳怂了怂肩后又冲茂杰翻了个白眼。 茂杰显然已经特别得意了。“此时如果给他一双翅膀,说不定他都能飞起来呢。”冬阳心想着。 过了一会儿,冬阳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了,表情渐渐地变得沉重起来。 “那个……茂杰,我爸爸妈妈想让我考中国传媒大学。”冬阳说话的声音小了些许,不过还是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特别像电视剧里生活中的老夫老妻商量事情一般,说 话直来直往。 茂杰皱了皱眉头,把手中的书合上了,看了看窗外的远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嗯,那你想去吗?” “说不想是假的吧,毕竟是中国传媒大学啊。谁不想啊!”冬阳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说话的语气也高亢了些。 茂杰刚刚一问出口就后悔起来,心里不停地责骂自己问的都是什么破问题。 “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冬阳也向窗外望去,望着茂杰的望着的地方,眼神中有些微微的惆怅。 “你这么厉害,肯定没有问题的啊,要相信自己啊。”茂杰看着眼前有些自卑的冬阳连忙安慰道。 “你呢?你不想吗?中国传媒大学。”冬阳话风一转,看着茂杰,眼神中带着期待和盼望。 “嗯,想。但是…嗯…”茂杰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很明显冬阳的这句话直接击种茂杰心中最柔弱的那一部分。 冬阳静静地望着茂杰,好奇的看着,期待着茂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茂杰依旧吞吞吐吐结巴着。 冬阳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打量了眼前的这位男孩,衣冠楚楚不像是那种会为了钱而发愁的男孩子,这使她更加好奇茂杰想说的话了。 还没等冬阳深问,其他同学纷纷都来到了教室,教室内变得有些嘈杂起来,冬阳和茂杰也没好意思继续聊下去了。 未来在茂杰看来有些捉摸不定。 茂杰曾无数次在餐桌上旁敲侧击的提过自己想去外省读书的问题。 其实茂杰只是想看看自己奶奶听见后的表情的变化。 可是多次下来茂杰什么也没得到,他曾想过奶奶会极力反对他去外地读书,可奶奶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 茂杰静下心来想着,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奶奶和爸爸妈妈是不会反对自己去外地读书的,毕竟不会有哪位家长会亲手断送自己子女的前程。 说到底是茂杰自己心里舍不得这座城市,舍不得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奶奶,是自己束缚了自己,迟迟不敢做出选择。 秋天,是一个令人多愁善感的季节。 灰白的空气,飘渺的水雾仿佛诉说着世间万物。 然若换一个角度去感受秋天,这同样也是一个安静的季节。 秋风凉爽,带着清清淡淡的芳香,吹拂着面庞。 秋雨淅淅沥沥,带着雨露的轻灵,滋润着心田。 尽管高三的每一天过的都特别的劳累,可岚岚依旧每天都洋溢着笑脸,像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般,天真烂漫,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点因紧张的学业而带来的不安。 润青同样也是这样,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在岚岚看来这也是正常的,因为像润青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让人看上去总感觉没什么烦恼,即便是有,他们也会选择藏在心底。 岚岚为了学业周末也放弃了去打工,一到周末就呆在家认真的复习着功课。 “岚岚,你想去什么大学呀?”润青看着岚岚笑嘻嘻的问道。 说实在的一到高三的这个时间段,每个人讨论的都是读什么大学之类的话,就连每天中午一起吃饭都不忘讨论大学,哪几所是985大学,哪几所又是211大学,在高三学生的眼中比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还记得清楚。 “没想过。不知道。”岚岚淡淡的回应道。 岚岚每天都会听到这样的话,友缘问过,肖宇也问过,导致岚岚现在听见这样的问题就喊头疼。 “要不我们选一样的大学吧。”润青挑了挑眉毛看着岚岚说到。 岚岚显然被眼前这位男生的话语给吓懵住了,她不知道润青是认真的,还是开着玩笑,毕竟从润青的表情中并不能看出来。岚岚也只好一直看着润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润青尴尬的笑了笑“没事儿,我随便说的。别当真啦,开玩笑呢。” 岚岚松了口气,但表情又带着点失望的神色,撇了润青一眼后继续做着手中的题。 “岚岚,你知道吗?如果我真的能和你上一所大学,我一定会很高兴的。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发现我喜欢上你了,你的温柔体贴,你的坦白率直,你那可爱的笑容,你那迷人的眼睛,你的一举一动都令我着迷,我曾幻想着我们的未来,我幻想的未来中,有你有我。如果我们能在一所大学,我一定会站在你面前大声的告诉你我喜欢你。 润青 2015年秋” 肖宇还是会每天坚持给友缘讲着题,但和以前已经不同了,友缘每天都会整理很多问题叫肖宇教她,有些问题甚至是肖宇都不会的,而有些问题又是肖宇不屑的,每次肖宇给友缘讲题时,画面总是异常的激烈,秋实老师觉得前面这两个人在吵架而不是在讲题。 不过肖宇和友缘算是最特别的同桌了。 肖宇从来没有问过友缘想读什么大学的问题,友缘同样也没有问过肖宇。很难想象俩人每天那么 亲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彼此对大学的打算。肖宇一直认为只要分数高,什么大学都不是问题,友缘每天活在肖宇这样的观点下,耳濡目染,也渐渐被洗脑了,认为分数高才是最实际的,于是俩人活得就像nba篮球场上的得分狂人一般努力的挣着每一分。 秋去冬来。 学校内的每个人又穿起了防寒的衣服,眼看高考在即,家长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感冒,于是每个人裹得像米其林轮胎人一般,在学校里奔跑着,学习着,打闹着。 12月对于茂杰来讲是最重要的一个月。 因为12月也代表着每年一度的艺考开始了。 在艺考的前一天茂杰收到了友缘和肖宇发来的短信,短信中他们给茂杰加油,叮嘱他认真发挥,别骄傲自大。不过茂杰最想收到的短信并不是他俩发的,茂杰其实最想收到岚岚发来的短信,不过他晚上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岚岚短信,无奈只好睡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第一时间也拿出手机,渴望看到有岚岚的短信提醒,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茂杰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远方有些失望。 西服。西裤。领带。衬衣。黑色的长袜。皮鞋。 茂杰全副武装的走向了艺考的考场。 考场门外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阵仗和每年高考相比差不了多少。虽然人山人海,但茂杰高高的个子和精致的脸庞站在人群中仍显得十分亮眼。 冬日的暖阳从茂杰头顶倾斜而下,茂杰站在阳光下笑着,眉清目秀,笑起来的时候宛若一盆清水泛起的涟漪,淡淡的,却又不乏笑意。 “嘿。加油哦。”冬阳对着茂杰笑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茂杰也笑了笑回应着。 冬阳是上午考完的,但她为了等茂杰并没有回家,一直站在考场外等候着。 当茂杰从考场出来时,冬阳还是站在原处,因为艺考的关系,女生都穿的特别单薄,除了一件连衣裙,一双高跟鞋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在老远茂杰就看见了冬阳在寒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 “你怎么还在啊!不是叫你自己先回去了吗?”茂杰有些惊讶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带着的羽绒服给冬阳披上。 “我正要走的。嗯。正要走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考的怎么样啊?”冬阳无力的解释着,趁着茂杰给自己披衣服的机会赶紧将话题扯向茂杰。 “还行,感觉不错。”茂杰对着冬阳自信的笑了笑,“你呢?” “不知道。感觉没发挥好。”冬阳微微的低下了头。 茂杰见冬阳这副模样,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了,伸出手压了压羽绒服的脖颈处,让它遮住冬阳**的脖子后,两人并排走着离开了。 成绩在不久后公布了。 艺考培训机构内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成绩单——冬阳尽然破天荒的成了培训机构的最后一名。 冬阳一直看着成绩单说不出来一句话,只看见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茂杰本想伸手去安慰冬阳的,没想到在手触碰到冬阳的那一瞬间,冬阳哭的更加难过了,撕心裂肺。 茂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老师们看见后都纷纷安慰冬阳,告诉她还有校考,她仍然可以取得很优秀的名次的,可冬阳什么也没听进去依旧撕心裂肺的哭着。 过了一会儿,冬阳又开始呜咽起来,并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她的痛苦,她从时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想竭力制止抽泣。 回到家中,冬阳俯身卧在**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我怎么能不伤心呢?这是我与你上同样大学的唯一机会啊。茂杰你知道么?我为了这样的机会,我认认真真的准备了很久很久,到头来没想到还是断送在了我自己手里,其实我并不是在伤心,我在生自己的气,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没用,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啊,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每当我看着你时,我都会想到这痛苦的回忆。 冬阳 2015年12月“ 在之后的很久,冬阳都没和茂杰联系过,仿佛如冬日的阳光散去后再也不曾看见了,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艺考结束后,茂杰的学校放了三天的假期,为了让学生们调整心态,投身于即将的高考文化冲刺环节。 茂杰照样在艺术培训机构报名了文化课的学习,但冬阳却没有,老师告诉茂杰说冬阳回到以前的学校学习文化去了。 茂杰也常常打电话发信息去找过冬阳,却一直没有消息回复。 冬阳就像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一般。 ps:新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包含。也别吝惜自己手中的票票。还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本章完) chapter 13. chapter 13. 所有爱情故事的开始都是这样。 风轻云淡。 猝不及防。 所有爱情故事的结局都是这样。 尘埃落定。 天各一方。 秋风飘过。 带来了秋的气息。 秋雨落下。 迎来了秋的忧伤。 茂杰从衣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件白蓝色的铁路中学的校服——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淡淡的白色交杂着淡淡的蓝色,胸口黑色的学校标志显得格外的耀眼,简单朴素却又不乏时尚。 茂杰将衣服在空中甩了甩,衣服和空气摩擦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随后又用手拍打着衣角,将衣服上的一些细小的灰尘通通抖了下去。穿上衣服后站在镜子面前,理了理领口,又顺便用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冲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出淡淡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茂杰是打算回到铁路中学的,但并不是回去上课的,茂杰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今天会回校的消息,就连肖宇都没有告诉。茂杰坐在公交车上心想着一会儿肖宇他们看见自己惊讶的神情,就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茂杰又拿出了手机,对着手机黑屏的屏幕又再一次整理了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比之前参加艺考时还顾忌自己的形象。 学校还是之前的学校,校门还是同样的校门。虽然离开了很久,但回过头看看学校依旧在路旁矗立着,并没有看出有什么样的变化。茂杰穿着校服于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学校。校门口的保安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多注意了茂杰一眼,也不知保安是觉得眼前这位学生眼熟,还是觉得这位学生特别——毕竟已经快要放学了才来学校。 茂杰来到操场走了几圈,看着以前和肖宇嬉戏打闹的地方,看着被肖宇强迫打球的球场,看着塑胶操场上那些活泼乱跳的孩子,茂杰的眼神中泛起了点点泪花。 叮叮叮…… 下课铃声响了。 学校刹那间变得热闹起来,初中生背着书包直向校外奔去,学校外的车辆也越来越多,道路有了一些水泄不通的样子。 茂杰笑着,因为肖宇他们下课了。 茂杰将背着的书包向上抖了抖,其实书包里除了钱包外什么都没有,茂杰只是为了能够成功进入学校而准备的。 茂杰逐步向教学楼走去,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茂杰又不自觉的拿出手机对着黑色的屏幕照了照。 茂杰已经来到了教学楼外的小广场处,他打算就在这里等肖宇,因为这里是肖宇放学的必经之路。 教室内。 肖宇还在收拾书包。 “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一边说着一边将对应的练习册放进了书包,原本干瘪瘪的书包被这一本又一本的练习册撑的鼓鼓的,肖宇背上书包时,感觉就好似被大石头压住了一般,哎呀的叫了一声。 “哎哟,这个周末注定很充实啊。”一边说着还一边指了指黑板上布置的作业。 “每周都这样啊。”秋实侧过头无奈的对肖宇说着。 “刚刚两节自习课,我一科的作业都没有做完。我觉得这个周末我作业做不完了。”友缘摇了摇头又向上耸了耸肩对肖宇和秋实说着。 “那你自己动作慢,能怪谁?”肖宇对友缘回应到。 秋实在一旁笑了笑,表示赞成肖宇的说法。 秋实很喜欢听肖宇和友缘聊天,秋实总感觉听他们俩聊天总能学到特别多的知识,都不是课本上能够学习到的,全是关于吵架的知识。 在秋实看来只要肖宇和友缘聊天久了,那就和吵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时不时秋实也会在他们“吵架”时插上一句“你们能动手就别动口了吧。” 秋实不知在脑海中幻想过多少次肖宇和友缘打架的场景,每次一想到秋实就会一个人在那儿傻笑。 “走了。再见。”秋实向肖宇和友缘道别后离开了。 “骑车来的?”友缘问了问肖宇,因为今天早上他们俩不是一起走的,肖宇早上请了一天的病假去看牙齿了,虽说牙痛不是命,但疼起来确实要命,肖宇没办法只好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 “没,牙痛不想骑车。”肖宇说道。 “真不知道,牙痛跟骑车有什么关系,真是矫情,不过正好,我今天也没有骑车,一起走吧。”友缘冲肖宇撇了撇嘴。 “你怎么没有骑车啊?”肖宇好奇的问道。 “你管我,老娘愿意。”友缘白了肖宇一眼就离开了。 两人肩并肩的一起向教学楼外走去。 深秋的夕阳也是美的,撒下的余晖照射在肖宇和友缘的脸庞,像一副画一般,着实令人着迷。 还没等肖宇和友缘走出教学楼,茂杰便看到了他们来的身影。站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吆喝着。 “喂!肖宇!友缘!”茂杰一边吆喝还一边伸出了手。 肖宇和友缘都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并且有人正在叫 着自己的名字,四处忘了忘。 “这儿!什么眼神啊!”茂杰开始抱怨道。 “哇!你怎么来了!”肖宇先看见了茂杰,急忙向他跑去。 “你考试考完了?”友缘也同样特别惊喜,向肖宇问道。 “嗯,考完了。顺便路过来看看你们。”茂杰扬着下巴说道。 “你就继续吹吧,顺便?顺便你还穿校服啊。”友缘一眼就识破了茂杰,一针见血的对茂杰说着,还用手扯了扯茂杰的衣服。 茂杰手抓了抓脑袋,含蓄的笑了笑。 “我喜欢,你管我!”茂杰骄傲的向友缘怼了回去。 “艺术家的审美就是不一样,欣赏不来。”肖宇淡淡的冲茂杰说着。 茂杰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句话是肖宇帮着友缘说的,茂杰死死的瞪了肖宇一眼,而肖宇装作没看到,冲茂杰翻了个白眼。 茂杰又和肖宇扭打在了一块儿。 友缘看着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停地开心的笑着,因为友缘很久都没有看见这两个男孩扭打在一块儿的场景了,心中甚至还很期盼,而如今看到了总感觉时光还停留在在高一,迟迟没有离去。 “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肖宇对茂杰说着。 “好啊,好啊,学校对面正巧开了一家新的餐馆,我们就去那家吧。”友缘说道。 茂杰看着眼前的友缘,心中顿时感觉时光的飞逝,想当初茂杰刚刚认识友缘的时候,友缘还是一说话就会脸红的女生,而如今却能和男生毫无羞涩的交谈。 茂杰的眼角微微弯了腰,似乎在笑。秋风吹在他的脸上,深褐色的头发在空中微微震颤,头发顶上被扬起了一个角,像一直未成年的小公鸡一般。 茂杰的目光渐渐地转移到了友缘的身上,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眼角微微扬起,不禁让人想到了传说天山上的千年雪狐,眼神随时都可以将人的魂魄勾去。 “那好啊,你俩反正对这里很熟,那就你们说了算吧,反正明天而是周末,又不上学,你们也不着急做作业吧。”茂杰一副入乡随俗的姿态对友缘和肖宇说着。 吃饭时,茂杰的嘴也一刻都没有停歇下来。 不停地给友缘和肖宇讲着自己艺考时的经历,各种各样的琐碎的小事,全都从茂杰的记忆深处冒了出来,就如同小鲤鱼吐泡泡般不停地对肖宇和友缘说着。 “这届艺考生,我的天呐,好多女生都特别漂亮。” “我这次稿件真的特别的难,要不是我处理的好,肯定也会考砸的。” “你们知道吗?我们艺术生也要学习文化,而且我上的那个文化课真的好难啊。” “你们在学校也学习这么的难的知识么?” ………… “不难吧,只是你太蠢了。”友缘无意间随口说出来了一句。 茂杰吃惊的望着友缘,茂杰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话竟然是从友缘的口中说了出来。如果是肖宇说出来茂杰一定是会和他扭打在一块儿的,但是这竟然是从友缘的口中说了出来,这让茂杰完全没有想到。嘴巴张的大大的开着友缘。 “怎么?要吃人啊?”肖宇望着眼前的茂杰说着。 “你们变了。”茂杰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脸,一副委屈的样子。 “嗯,都变得比你聪明了。”友缘又补了一刀。 茂杰一下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被气的窒息一般,深呼吸了几口,一边呼吸着还一边摇着手,意思是让肖宇和友缘闭嘴别再说了。 肖宇和友缘都相视笑了笑,看到茂杰被气成了这副模样,显然肖宇和友缘觉得很满意。 茂杰则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气来。 “岚岚怎么最近没和你们在一块儿?”茂杰问着。语气中带着点失望,这次来也没看见岚岚,看得出茂杰其实感觉很不甘心。 “她在文科班,很久都没联系了。”肖宇说着。 “怎么了?”友缘冲着茂杰笑道,笑容中带着些许的狡诈,像是发现了什么奸情一般。 “想她了呗。这么久没见了,毕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像你们两个损友。”茂杰一边说着一边对肖宇和友缘皱了皱眉。 “哟哟哟,你最好的异性朋友之一吧。”肖宇说道。 “你刚刚不是说了么,这届艺术生美女众多,那你还有可能不做点什么么?”肖宇又补充道。 茂杰挑了挑眉头,但没有说一句话。 肖宇的话不禁让茂杰想到了冬阳。“也不知道现在那里?“茂杰心想着。 “你们快吃饭,还有那么多作业呢。“茂杰说着,语气中显示出自己没有的作业的快乐。 时间渐渐地走远。说不清楚是快还是慢,总之像以前那样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时光从不回头看看那些被遗忘的东西。 时光总是最无情的,绝不会为谁而停下脚步。 再抬眼看看窗外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因为天气日渐 的冷了,再加上是高三的缘故,是不用上体育课了。仍然没有积雪,秋风冬雪在这座城市几乎是不会都看见的。教室内变得越来越冷,学校为了考虑到高三学生的校园生活质量,已经在高三的每个班级里安装了空调。 越到最紧急的时刻每个人却越显得放松,迟到的人数越来越多,大多数人不能在冬天的低温里起床。虽然早起对友缘来讲也很痛苦,不过友缘还是每天早上坚持上着早自习。 学校里的热水变得供不应求,打水的人在课间的休息时间排起了长龙,学校内的小卖部也纷纷买来了保温箱,将水加温处理后再售出。可还是不能减少长龙的人数,一长排的人嘴里呼着白气,哆嗦着,臣服在冬天的威力之下。 肖宇彻底的进入了冬眠模式,上课有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在睡觉。不睡觉的时候也变得目光呆滞,和他说一句话他能三分钟后才抬起头回应,半眯着眼睛回答你,而且十有八九是答非所问的状态,就如同友缘问肖宇一加一等于几,肖宇极有可能会回答下节是英语课。 老师在高三的最后阶段也变得不那么严厉了,毕竟在老师看来高中前两年你都没努力,第三年也不指望你突然化身一匹黑马,再说了高考是你自己的事,确实和老师没有什么关系。 倒是茂杰,在冬天整个人都显得很精神,身上微微透露出一些锋芒,在冬天寒冷的气候里尤其明显,像是一把开过刃的剑,大概是因为缺了不少文化课的关系,茂杰自己对于每天的学习也变得紧张起来。 肖宇还是经常会在下午放学的时候留下来棒友缘讲题,还时不时把自己的笔记本借给友缘看,而这个一般这个时候秋实都会趴过来,在肖宇的桌子上一起听着,或许秋实是在等待着肖宇和友缘打起来时的场面。 友缘依然坚持每星期刷一套理综的综合题,里面的题也渐渐地开始变难了,有时大片大片的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去填写,只好记录下来去找肖宇寻求帮助。 整个世界像是浸泡在题海中一样,泛着书的气味。 日子突然变得很平静了,友缘觉得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充实,这是自己高一高二期间从来没有感觉过的。依然经常和岚岚一起吃饭,聊天时岚岚总是对友缘不自觉的讲到润青,而友缘也总是会对岚岚说起肖宇,而每次两人都是笑而不语,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以至于看到后来岚岚不好意思提及润青,友缘也不好意思提起肖宇了。 寒假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期末全年级的总排名榜上,高三五班显然格外地辉煌。全年级前三名他们班就占了两位,后面的班级全部写着“高三五班”。 第一名:肖宇,高三五班。 第二名:友缘,高三五班。 期末考试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学校依然在补课,寒假并没有真正地来到,这毕竟已经是高三了,没有假期而言。 一直到接近春节了学校才想起应该放假了。友缘和茂杰都回了老家,所以肖宇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玩的,只能做作业了。 而当寒假结束的时候,春天也来了。 友缘推开窗的时候发现空气已经不再那么寒冷了,有些树上已经开始萌发了绿色的新芽。 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却依然感觉不到任何的变化,或者说是很多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的变化了,只是自己太过茫然的眼睛没有发现而已。 会不用自主地去打量着那些已经渐渐开始熟悉铁路中学生活的孩子。“这应该算是老人的心态了吧。”肖宇心想着“毕竟自己在这里呆了快六年了。”看着那些在操场上你追我赶的孩子,脑子里竟然会回荡出“青春”两个字。真是见鬼了。而仅仅是在两年多之前,友缘也是这样好奇得看着新的学校大门,看着高大挺拔的松树,看着学校橱窗里的光荣榜上那些升学毕业的学长学姐和一所又一所名牌大学的名字而长大了嘴巴一直吃惊着。 而现在,竟然也和那些曾经的学长学姐一样,为了一所又一所的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而争夺着,要争分夺秒,甚至在食堂吃饭时都要和那些刚刚入学甚至是初中的学弟学妹们抢着食堂的座位,每个星期也站在同一片草场上看着升国旗仪式,曾经喜欢的校园中的林荫道被他们用年轻无敌的笑声覆盖过去,友缘有时会突然感觉很沮丧,而这种沮丧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然后逐渐开始遗忘以前的事情。 当友缘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儿难过。 因为高三的缘故这个星期以来肖宇都没怎么和自己说过话,那种灿烂的笑容真的就凭空消失了。 友缘觉得自己依然是那个刚刚进入铁路中学的小丫头,时间却不知不觉地走过了三年。她知道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她们就会像曾经的学长学姐一样,离开这个长满了回忆的地方,散落在天涯。 我们毕业了。 这是一句最残忍的话。 可是每个人都必须要说。 (本章完) chapter 14. chapter 14. “被寄予的重望,应当是你前行路上隐形的翅膀。而绝不应该因此让你变得彷徨、迷茫、流浪。” 这是友缘今天在语文书上看到的一个句子。 在课间去开水房冲咖啡的时候她就在不断地回想着这个句子。 每到冬天开水房前就会排起长龙。她靠在墙上反复地想起这句话,心里一瞬间有了一些无法言说的感觉。手上肖宇和她的杯子发出微微的热度,像是隔了无比久远的夏天。 友缘很诧异语文书上会出现可以在她心里激起波澜的话。因为好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是做着无数的语文试卷,机械地背着古诗文的意义,察觉不出语文这门科目任何的美感,每当友缘在看到一个优美的诗句时,第一反应不是文字组合的瑰丽,而是它的下一句究竟该如何去背诵。做完一张语文试卷,然后翻到参考书的最后几页去对答案,然后用红笔在卷子的开头给自己打分。 而这样无望的日子,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我们毕业了”。 这是一句折磨人心的话。但每个高三的学子都不得不说出口。 其实回忆起来友缘都觉得诧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间行走得如此迅速。友缘在家里的那张硬木**睡去醒来的过程中,年华就悄悄地离开了。 高三的日子很寂寞,每天都是做不完的试卷。友缘的身边只有肖宇一个人,每当友缘想起高一的岁月就会变得有点儿哽咽。 茂杰因为家里的关系而且播音主持专业的成绩又好,已经拿到了中国传媒大学的合格证,茂杰最终还是想通了,想去最高学府认真闯荡一番,所以现在艺术机构的文化课茂杰都很少去了,有空就呆在网吧玩电脑游戏,并且时不时在qq上找肖宇和友缘聊天。 岚岚在文科班,和润青的关系一日比一日密切,友缘打心底觉得这两个人是在交往的。 戴维已经当兵走了很久很久了,班里的同学已经渐渐地淡忘了这位阳光的男孩,但秋实依旧记着。有时候上课秋实会突然产生错觉,似乎旁边就坐着戴维,他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洒在他的脸庞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梦中似乎也很阳光活泼。而身后就是肖宇和友缘,肖宇依旧不停地在草稿纸上验算着各种各样的题目,而友缘则在一旁背诵着语文的文言文。秋实感觉自己一回过头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肖宇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和友缘那温柔的笑容。 可是再眨一下眼睛,一切都回到了现实。秋实坐在最后一排,身边空无一人,肖宇和友缘坐在自己的前面。 友缘很多时候穿越过各种各样的面孔朝班里各种各样的同学望去的时候,都能发现他们很严肃的望着黑板,然后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有时候看着他们的侧脸会有些伤心,友缘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知道这样的日子太过短暂,马上就要毕业了吧。 有时候也会听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的钢琴声,友缘会心想着,这大概是初中的学弟学妹或者高一高二的同学们在上着音乐课吧,很久都没上过音乐课了呢,都渐渐地忘记了学校琴房的模样了。 毕业会是什么样子呢?友缘不敢去想象。 以前友缘问过肖宇这个问题。肖宇告诉她,毕业就是一窗玻璃,我们要撞碎它,然后踩着锋利的碎片走过去,血肉模糊之后开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这是肖宇在一本书上看见的,因为觉得写的很符合实际就用笔记本把他记了下来,时间长了自然也能讲出来了。 肖宇有时候也会想,时光怎么会突然加快了速度,似乎前一瞬间一切都还停留在2013年的那个炎热的夏天,而再过一个瞬间,已经是2015年的年末了。 十二月,这座城市仍然没有下雪,不过圣诞节的气氛越来越重了,街道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商店里挂出了各种礼物,各种圣诞树和各种漂亮的装饰物。 街上有很多打扮漂亮的女生挽着自己身边的帅气男友,脸上是幸福的表情。灯光很亮,整个城市像是一天一天地变成了一座游乐场。兜售不完的糖果,免费的门票,摩天轮似乎永不会停止。 闭着眼睛也可以听到2016年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 很多时候肖宇独自穿越教学楼和操场之间的那条林荫道都会恍惚地想起高一的事情,而高二,似乎整个就是被跳空的。似乎生命里凭空的少掉了2015年。而2015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呢,以至于自己一直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 其实肖宇最清楚。记得比谁都清楚。只是刻意地不要去想起。 2015年发生了什么呢?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一封离职信让整个中国热闹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那张离职信终让万千网友心中的那埋在心底的旅行梦想开始复燃。 但是2 015年也有一场空气污染深度调查纪录片——《穹顶之下》,天空似乎并不是完全那么灿烂。 2015年还有世界上最帅的逆行。“我回不来,我爸就是你爸” 而凡此种种,对于肖宇或者友缘来说都不具有太大的意义。就像是悬浮在头顶几千亿万光年外的星体,无论它们多么地庞大或者耀眼,传递到他们身上的,都只是稀薄而微弱的星光。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旋转,质量,甚至在它们死亡、爆炸几百年后,我们都依然可以看见它们的光芒。连死亡对它们来说,都不具有任何的意义。 那么,最有意义的是什么呢? 是文理分科之后,岚岚对着友缘不再同时出入于一个教室。 是茂杰对着肖宇说:“我不想在学校了,我想去学播音主持,走艺术生这条路。” 是戴维对着秋实说:“我去当兵了。我走了,但是我会永远想念你。” 2015年文理分科。现在,友缘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和肖宇一起骑车来到学校,然后把自行车放在车棚,看见岚岚就和岚岚挥手再见,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教室。 窗外是熟悉的松树,还有不熟悉的新的红色跑道和白色的线。日光打到操场上变得更加地空旷而无力。连飞鸟飞越的声响,都仿佛激荡起回声。 而2015年改变的还有什么呢?是太多还是太少?肖宇想不明白,也就不太愿意费心思去思考了。很多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东西,在高三这种水深火热的世界里,学习就是一切。 很多时候岚岚下课都比友缘早,因为五班的老师是出了名地会拖堂,而且理科的考试比文科的考试颇为频繁,铁路中学的理科在全省都是很有名的。很多时候岚岚放了学就会背着书包穿过操场走进自行车库,友缘每次都看到岚岚和润青一起取车回家。 有时候友缘朝窗外望出去的时候就会看见润青戴着耳机安静的走在岚岚的身旁,阳光缓慢地在他们身上绕着光圈,偶尔可以听到鸽子起飞的声音。在岚岚抬头的时候也会对着走神的友缘笑一下,然后调皮地做一个“专心上课”的像是老师教训人一样的表情。只有在这种时候友缘才会觉得岚岚像是高一的样子,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 谁都知道茂杰的变化,友缘知道,肖宇知道,岚岚知道,全校的喜欢茂杰的女生都知道,可是谁都没有肖宇感受到的深刻。而这种变化是溶解在着一整年的时光中的,像是盐撒进水里,逐渐溶解最后看不出一点儿的痕迹。在周末见面的时候,在平日网上聊天的时候,在冬天和夏天的长假中,在抬头和低头的间隙里,在一条又一条的手机短信里,肖宇一天一天地感受到茂杰的转变,没当肖宇想到这些,心里就会有一些难过,像是一漾一漾漫出来的潮水。 而茂杰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了呢?是安静吗?还是寂寞呢?讲不明白。友缘很多时候都觉得茂杰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肖宇,只是比肖宇看上去平和,可是更加地寂静。因为肖宇是一种带着锐利棱角的沉默,而茂杰,日渐变成了一个对什么都格外温和,不像以前爱说话,爱笑,爱对着过往的漂亮女生吹口哨的男生了。 茂杰现在除了呆在网吧,就是戴着黑色边框的眼镜皱着眉头做题,在图书馆找个阳光充足的角落,然后拿出很厚的参考书开始安静地在草稿纸上演算。最夸张的是茂杰时不时还会用数学的理念来与肖宇分析生活中的困惑,活脱脱一副被文化课迫害的书呆子形象。只有很少的时候,面对像友缘,岚岚这样的很熟悉的人的时候,茂杰才会回复到曾经的样子,会讲很多的话,有着生动的表情,偶尔和肖宇比画着拳脚,更多的时候大家看到的都是带着微笑的一张无比安静的脸。 当友缘看着茂杰因为文化课焦头烂额的时候,友缘就会想起当初那个在自己和肖宇身旁肆无忌惮地打瞌睡,废话连篇的茂杰,想起那个笑容如同春日的朝阳一样的茂杰,心里就会突然地刮过一阵风,把那些曾经的往事都从心里往四下吹散开去。 是高三改变了一切吗?还是我们改变了自己,在高三的这一年? 自从友缘和肖宇选择留在五班后,遇见之前那些分出去的班上的同学几乎就没有说过话,只是点头示意着,表示彼此认识。岚岚在每节课下课后的休息时间里,都会趴在阳台上朝着五班的方向望去,有时候会看见友缘穿着那件白色的校服,很白很白的颜色,在教室里的过道上来来回回,有时候会和肖宇一起出现在阳台,虽然因为隔得太远,偶尔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她还是会很开心地冲着友缘挥舞着手臂,尽管她知道很多时候友缘都没有看见她,而润青经常站在岚岚身边安静地微笑。 在岚岚去到了文科班后,应付老师突然提问的差使就交给了润青,而班上发生的很多事情也是润青帮着岚岚处理。有时候润青会问岚岚:“你离开友缘他们会觉得寂寞吗?”岚岚只是笑,然 后从不带任何表情地说:“其实润青你是因为离开了之前的班集体觉得寂寞,所以希望从我口中听到类似的字眼吧?润青你原来是这么好强的人啊,永远都不会说寂寞啊、孤单啊这样的话。其实这样不丢脸啊,你根本没有必要觉得难堪。就像我每天只要能看见友缘就会对她哇啦哇啦地抱怨说离开她真的是好无聊啊,整个班上都是一群文科学习机器。” 润青白了她一眼,说:“你少来吧,你那有哇啦哇啦,你现在不是已经转型了么,安静沉浸学习而无法自拔。哇啦哇啦地年代一去不复返了吧。” 一句话把岚岚说得灰头土脸,憋了半天后开始抱怨世界不公平好心没好报。友缘又这样的朋友真是很好呢,心里默默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尽管每天晚上岚岚依然都会和友缘聊天聊到很晚,会告诉他文科班发生的很多事情,会告诉她润青每天和她一起上学放学,会告诉她文科要背的东西越来越多,学的东西越来越难。 今天是除夕夜,整个城市似乎都在欢呼。友缘和肖宇还要茂杰三人正挤在钟山广场上,和吵闹的人群一起等待着圣诞夜的狂欢,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细细的小雨,一滴一滴一滴,那些雨滴像是全部落进了潮湿的内心深处,融化在渐次滋生的寂寞里。 ——新年快乐。 5.4.3.2.1.0——新年钟声敲响了。 人群突然爆发出声音让友缘的耳朵嗡嗡作响,甚至听不到身边的肖宇,茂杰在喊着什么,就像是噪音很大的电视剧,只能看见里面的主角们张口闭口,耳朵里却只能听出一片嘈杂的雪花音。 而友缘刚刚闭着眼睛许愿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肖宇他们在干吗,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许下愿望。 雨水不断地落下,很短的时间里,肖宇和茂杰的头发生都积满了细细的雨滴。他们三个人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周围的行人川流不息。 肖宇转过身来问友缘刚才钟声敲响的时候有没有许愿。 “有啊,而且很多啊,像是什么高考顺利啊,父母健康啊,我越来越漂亮啊,成绩越来越好啊,等等。” 茂杰插话进来,一连说了十来句“没大脑”之后对友缘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你是真的傻。” 友缘突然意识到“对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目瞪口呆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肖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拍了拍友缘的头。友缘转过头去看到肖宇的笑容,心里想,这个笑容真的好久都没看到了。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肖宇拍自己头的动作似乎有点儿过于亲密了吧,于是脸就微微的红起来。 茂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微微地笑着。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很多的烟火,一瞬间天空像是盛开了无数的花朵,钟山广场上所有的人都仰起了头,情侣的大笑声,焰火的爆炸声,雨滴落在树梢的轻微声响,孩子吵闹着奔跑的声音,在万千种的声音里,只有友缘一个人听得到自己心里的话:“还好有一个愿望没有说出来,那么这个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岚岚在家里看着秒针滑向“12”,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从遥远的钟山广场传来的钟声,像是穿越了无数的岁月的山川之后到达自己的面前。那一刻岚岚闭上眼,在心里安静的许了个愿望。 从钟山广场回家的路上,友缘没完没了地后悔自己把愿望讲了出来,而茂杰依然不停地逗她说“真傻,没大脑,真傻,没大脑。”两个人一路斗嘴。肖宇突然插话说:“为了不让你那么难过,我也把我刚刚的愿望讲出来告诉你吧。” 友缘挥了挥手说:“不用了,何必难为你。” 雨依旧没有停,三个人互相打闹着往回走,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变得微微发出温暖的气息,像极了春天马上就要回归的样子。 友缘心里默默的想,我们都要加油,在每个人自己的道路上,勇敢的前进,变得越来越坚强。 雨水覆盖沿途。年轻的笑容。飞扬的青春。 打雨水的覆盖下,谁都知道有新鲜的种子开始萌芽。最终刺破果壳,朝着冻土般坚硬的大地扎下深深的根。我们都无比的坚信,风雪再寒冷,冬天再漫长,都无法阻止温暖的回归。可是所有人都忘记了,春天再逼近,也无法阻挡下一个冬季的来临。 可是至少时光在这一刻是幸福的。 除夕夜的时候总有人站在人们的喧闹逼近不了的安静的角落,在黑暗里小声地哼着小曲。 除夕夜的时候总有很多的气球纷纷升上天空,在烟花的背景和悠扬的风笛声里越升越高直到消失不见。 除夕夜的时候总有耀眼的灯光和热气腾腾的晚宴。 除夕夜的时候总有很多的秘密悄悄的蔓延在心里。 这些都是世界在这一刻显得幸福的原因。 (本章完) chapter 15. chapter 15. “时隔多年,我回忆起高三在铁路中学度过的新年,心里就会充满无法表达的情绪。那天肖宇充满光芒的眼睛依然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如果时光倒转,一切回到最初,如果肖宇没有进入理科班,如果茂杰没有离开,如果肖宇不是肖宇,如果我友缘不是友缘,如果一切都可以选择重新来过,那么,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那些小说里频繁出现的“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等词语所指的情形原来真实地存在着。可是我知道,哪怕耗尽生命,我都不能让时光倒流一秒,我们输给命运翻云覆雨的手掌,摔得遍体鳞伤。摔得遍体鳞伤。 肖宇,如果重新选择命运,我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友缘” 记忆中的夏天是什么样子?虚弱的热气,氤氲的黄昏,还有那些金色的掉落在肖宇睫毛上的夕阳的光芒。还有茂杰的笑容。 在以前的夏天里面,他的笑容都像是充满号召力的嘹亮的歌声,在清晨和黄昏都让人觉得温暖。而在这个冬天,肖宇的笑容依然带着温柔的线条,却再看不到他张大了口,发出即使是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的笑声。现在的肖宇,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笑着,眼睛会眯起来,在他笑得时候,春天都快要苏醒了。 现在的茂杰也已经不是两年前的茂杰了,他变得像个懂事的大男孩,穿着学校加大号的白色制服留着层次分明的短发,眉毛浓黑,偶尔在艺术学校庆典上穿着礼服主持的样子更像个年轻的公司精英。似乎已经很难用男孩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了。 冷静,沉着,温柔,包容,这些很难和十八岁搭界的词语甚至都可以用在茂杰的身上,如果他有一个妹妹的话,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吧。 而肖宇呢?该用什么区形容他?猫?狗?冬天?夏天?挺拔的苍松?无解的函数方程?不可逆的化学反应?不可加热不可以催化?反正是个怪人。 在茂杰一天一天变化的时候,他似乎永远都是顶着那张不动声色的侧脸穿行在四季,无论讲话,沉思,走神,愤怒,他的脸永远都没有表情,只是偶尔会微微地皱起眉头,像是春天里最深沉的湖水突然被风吹得褶皱起来。可是仔细去体会,还是可以看出他的变化的,如果说茂杰像世界从混沌到清晰再到混沌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般变化的话,那么肖宇则像是地壳千万年缓慢抬升的变化一样让人无法察觉,而当你一个回首再一个回首时,曾经浩瀚无涯的潮水早就覆盖上了青色的浅草,枯荣交替地宣告着四季。 还有戴维,不知道他好不好。 很多时候秋实都觉得戴维的离开像是上帝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他曾经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半灵魂,现在却又血肉模糊地从他身上撕扯开去。很多个夜晚秋实都梦见戴维那张倔强的脸。他说:“我不寂寞,我只是一个人而已,我的世界由我一个人就好,已经足够热闹。” 这是他对秋实说过最让秋实难过的话。 而自己呢?自己是什么样子呢?在经过了这座城市一个又一个夏天之后?有时候想想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走,而自己竟然无动于衷,这应该是最令人沮丧的吧? 友缘想着这样的问题,提着刚刚灌满的热水瓶从学校的水房往回走。学校两边是挺拔的松树,还有零星的一些只剩下尖锐枝丫的梧桐还有白桦。 风吹过去凋落下几片黄叶,晃一晃就溶解在浓重的夜色里。 已经放学了。水房在友缘灌满开水后也关上了门。于是在这条回家的道路上,就只有友缘和肖宇两个人了。 空无一人的道路。 夜晚沉甸甸地压在树梢和路灯的顶上。好像一大床黑色的棉被从天上没头没脑地罩下来。友缘和肖宇缓慢地走着,心里满满的悲伤。 人们似乎也只有在这样的年纪,才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风吹草动,挥霍无痕。 寒假前的考试依然让人格外痛苦。因为数学的基础比较好,友缘比其他的理科学生分数高很多。 但她还是考不过肖宇,看着肖宇的成绩单友缘总是会叹一口气然后说:“你真是神奇的物种”。 其实无论在哪个方面,只要联想起肖宇,友缘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词语就是“神奇”。而另外一个神奇的物种就是茂杰,在茂杰选择走艺体生之后,他不出所料的成为了艺术机构文化成绩的第一名。友缘每次看到他们两个都恨不得伸出手去掐他们的脖子。谁说上帝是公平的?去他的大头鬼! 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 时间沿着坐标轴缓慢地爬行着,日光涣散的轨迹,脑子里回闪的画面依然是八月的凤凰花溃烂在丰沛的雨水里,化成一地灿烂的红。而眼前却是整个冬天干冷得几乎没有水汽,有时候摸摸自己的脸都觉得摸到了一堵年久失修的石灰墙,蹭一蹭就掉下一桌子的白屑。 其实早就应该放假了,学校硬是给高三加了半个月的补课时间。尽管教委三番五次地下令禁止补 课,可是只要是学校要求,那些家长别说去告密了,热烈响应都还来不及,私下里还纷纷交流感想: “铁路中学不愧是一流的学校啊。” “是啊,你看别的学校的孩子,这么早放假回家玩,心都玩野了。” “听说收发室门卫的女儿已经放假一个星期了,天天在外面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二流子一起。” “是啊,以后可怎么办哟,真作孽啊……” “真作孽”的应该是铁路中学高三的学生吧。 友缘趴在桌子上,目光的焦点落在窗户外面的天空上面。夕阳快速地朝着地平线下沉过去,一边下沉一边离散,如同蛋黄被调匀后扩散到了整个天空,朦朦胧胧地整个天空都烧起来。 有些班级提早放学,友缘看到了把书包甩在肩头上低着头朝理科班走过来的岚岚,她横穿过教学楼,在一群从理科班冲出去的学生中逆向朝着友缘的教室走过来,那些匆忙奔跑的学生全部晃动成模糊拉长的光线,唯独她清晰得毫发毕现,日光缓慢而均匀地在她身上流转,然后找着各种各样的缝隙渗透进去,像是被吸收进年轻的身体。美妙而多姿,可以吸收太阳能,怪不得受很多男孩子的喜欢,难怪成绩也很好…… 一连串搞笑的念头出没在友缘大脑的各个角落。回过头去看肖宇,依然是一张不动声色的侧脸,望着黑板目不转睛,眉头微微地皱在一起,然后咬了一下手中的笔。友缘摊开手中的纸条又看了一遍,是肖宇上课没多久写给自己的,上面是他清晰的字迹:放学后等我一下。 放学后等我一下。友缘又在心里念了一遍,她不懂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还要通过写纸条来交流,很简单的句子,读不出任何新鲜的含义。再侧过头去望着操场,已经看不到岚岚的影子了,一大群放学的学生从楼道口蜂拥而出流向操场。友缘莫名地想到下水道的排水口,真是奇怪的念头。 教数学的老师似乎知道这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所以拼命拖堂。下课铃已经响过十七分钟之后数学老师才说了句“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友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那你想讲到哪里”。 收拾好书包的时候教室里差不多也没有人了,友缘侧过头去看到身旁的肖宇依然在收拾书包,不动声色万年不变的样子。 他做什么事情总是慢半拍,有时候友缘都觉得世界在飞快地运转着,而肖宇则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紧张,慌乱,惊恐,急躁,这样的字眼都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剧本里,他似乎可以这样面无表情地收拾着书包收拾到世界末日。在他把红色的英语书放进书包的时候,刚刚一直坐在外面楼道用耳机听音乐的岚岚提着书包摇摆着晃进教室,走到讲台上一跳然后一屁股坐在讲桌上。 “肖宇你还是这么慢呢你,又让友缘在这等你,三年了都没有改,还号称喜欢玩跑跑卡丁车呢。”陆之昂说。 友缘有点想笑,不是觉得岚岚说的话有趣,而是觉得肖宇这样的人还喜欢玩跑跑卡丁车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因为像他这样冷调学习又好的一个人不是应该喜欢看着斯蒂芬·霍金时间简史才比较正常么。 不过肖宇并没答理岚岚,依然是一副可以收拾书包一直收拾到世界末日的样子。 “勾股定理”岚岚转个话题又望着黑板上残留的字迹,指指点点,“是两个直角边相加等于斜边么?” 友缘在座位上有点傻眼,“我拜托你,是两个直角边分别的平方相加等于斜边的平方啦。” 肖宇低着头继续收拾书包,只是偷偷笑了一声。 然后友缘听到岚岚从讲台上翻下来摔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后来三个人走出教室还在争论,岚岚双手放在校服包内,她说:“你们两个很无聊啊,有本事现在把中国近代的历史大纲完整地写出来给我看啦!” 在快要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肖宇告诉友缘和岚岚自己要去参加北京大学的点招考试。 这下轮到友缘说不出话来了,北京大学这种东西对于友缘来说和登月其实没什么区别,长这么大几乎没敢想过去北大读书。 肖宇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是个好看而且温柔的微笑表情。 双流机场是这座城市目前唯一的机场,虽然还有一个天府机场但是还在建设,并没有完工。 尽管很多时候肖宇都会翻着学校图书馆里的那些地理杂志目不转睛,青海的飞鸟,西藏的积雪,宁夏连绵不断的芦苇…… 而现在,肖宇终于要去离家遥远的地方。北京。怎么听怎么没有真实感。那完全就是一个和肖宇格格不入的世界。弥漫着霓虹和飞扬的裙角。倒是想看一看那些老旧的弄堂,故宫。 正午的日光从各个角度切割着世界的明暗,斑驳而潮湿的弄堂墙壁,打着铃喧嚣而过的三轮车,黄昏的时候有鸽子从老旧的屋顶上腾空而起。这一切所散发出来的甜腻的世俗生活的香味曾经出现在梦境里,像是微微发热的刚刚出炉的糖果。 双流机场的大厅空旷明亮,旅客不多,不会显得拥挤,也没让人觉得冷清。高 大的落地窗外不时有飞机从跑道上冲向天空。 当飞机起飞时,肖宇就觉得左耳一直嗡嗡作响。 转过头去就看到窗外的蓝天。说是蓝天,却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应该是进入云层了吧。周围都是一些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絮状的灰白色。看久了就觉得眼睛累。 肖宇手上拿着那本厚厚的《高中理综大全》一页一页的翻着,虽然肖宇的眼睛只有150度的近视却还是带起了一副黑框的眼睛,乍一看和准备考研究生的人一副德行。笔直的鼻梁,薄得像刀一样的嘴,下巴的线条柔软地延续到脖子,然后在耳朵后面轻轻地断掉。 肖宇看着书心里有很多很多的念头,像是溶解在身体的各个部分里,渗入到每个细胞每根毛细血管每个淋巴流遍全身,要真正寻找出来却无从下手。脑海里不自觉地想到了友缘的身影,立即变得成熟而温和,感受到那些缓慢流动黏稠得如同喷薄出来的岩浆一样的热流,带着青春的暖意在时光的表面上流动出痕迹。 大概是看书看累了肖宇重新闭上眼睛,眼前出现静谧的蓝色。像是站立在海底深谷,抬起头有变幻莫测的蓝天,还有束形的白光从遥远的天空照向深海。无数的游鱼。年华稍纵即逝。 曾经那样清晰的痕迹也可以消失不见,所以,很多的事情,其实都是无法长久的吧。即使我们觉得都可以永远地存在了,可是永远这样的字眼,似乎永远都没有出现过。 那些恢弘的山盟海誓和惊心动魄的爱情其实都是空壳,种种一切都在那些随手可拾的细节里还魂,在一顿温热的晚餐里具象出血肉,在冬天一双温暖的羊毛袜子里拔节出骨骼,在生日时花了半天时间才做好的一个长得像自己的玩偶里点睛,在凌晨的短消息里萌生出翅膀。又或者更为细小,这些不同的涟漪夹杂着相同的旋律在世界里游荡,往来的季候风将它在全世界清晰地扩音。内心里世界开始缓慢地塌方,像是八月里浸满雨水的山坡在一棵树突然蔓延出新的根系时瞬间塌陷。泥土分崩离析,渐渐露出地壳深处的秘密。而同样浸满雨水的还有呼吸缓慢起伏的胸腔,像是吸满水的海绵,用手按一下都会压出一大片的水渍。 肖宇在酒店窗边坐下,拿出明天考试的复习大纲看着。 而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声势浩大的暴雨,淹没了整个城市。 北京的冬天非常的冷,而且干燥。 脸像是一面被烈日炙烤很久的石灰墙,摸一下可以掉落无数的白屑。那些说着“北京其实并不冷,挺暖和啊”的人全部是骗人的,那些整天不用出门偶尔出一次门就是直接有车停在门口然后下车就直接进屋的人当然会觉得不冷。他们永远活在暖气和空调的世界里,像是病态生长的花草。 北京的风是穿透一切的。无论你穿着多么厚重的衣服戴着多么厚实的手套,那些风总能硬生生地挤过纤维与纤维之间狭窄的缝隙,像跗骨上的蛆一样死死地黏在皮肤上面,像荆棘的种子一样朝着骨髓深处扎下寒冷的根…… 西藏。 戴维已经在那里呆了很久了。 西藏的冬天也是巨冷的。 在戴维进入军营的第一天,在做完第一天最后的训练的时候,戴维靠在楼群的水泥外墙上眼泪一直往下掉,喉咙被大口呼吸进的冷风吹得发不出声音来,只有泪水大颗大颗地朝脸上滚。滚烫的眼泪,是身体里唯一有着温度的部分。喉咙里是自己从前永远不会发出的“呜呜”的声音。可是眼泪在脸上停留片刻,就化成冰碴儿,沾在脸上,纵横开合,从表向里固化,结冰,扎进皮肤落地生根,生根是生出疼痛的根。然而从那之后戴维就再也没有哭过。至少是再也没有因为训练艰苦这件事情哭过。 真的。就再也没有哭过,即便是有机会和爸爸妈妈通话的时候,也告诉他们训练不累,没有掉下眼泪。 这条路是戴维自己选择的,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抱怨。 依然是训练,穿得臃肿,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全部罩起来。可是尖锐的寒冷似乎可以在视网膜上凿出一个洞来,然后就像水银无孔不入般地倒灌进身体。 其实也没有离开多久,可是回想起来却像是隔得异常久远。那些念书的日子被自己重新想起的时候全部打上了“曾经”这个记号。 曾经的自己是一个的高三学生。 曾经的自己是全国有名的铁路中学的学生。 似乎可以加的定语还有很多。而现在,这些定语都消失不见。现在的自己是一个很普通在军营一抓一大把的新兵。 “成为最优秀中国武警”这个理想依然很温柔地蜷缩在内心深处,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并且一直顽固地停留在那里。那里,是哪里? 胸腔最黑暗却是最温暖潮湿的地方。拥有庞大繁复的根系,难以拔除,日渐扎下遒劲的根,所有分岔的根系从那个角落蔓延,左心房,右心室,肺叶,腹腔膈肌,布满整个胸腔,所以才会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若有若无的痛。 (本章完) chapter 16. chapter 16. 世界呈现迸裂时的光芒, 照耀了曾经微茫的青春和彼此离散的岁月。 鸢尾花渐次爬上所有的山坡,眺望黑色的诗篇降临。 那些流传的诗歌唱着传奇,传奇里唱着传奇的人, 那些人在无数的目光里随手扬起无数个旅程。 夹杂着青春还有幸福的过往,来路不明,去路不清, 只等岁月沿路返回的仪式里,巫师们纷纷涂抹光亮的 金漆和银粉。 于是曾经喑哑的岁月兀地生出林中响箭, 曾经灰暗的衣裳瞬间泛出月牙的白光, 曾经年少的你英俊的你沉默善良的你在事隔多年后重新回归十七岁的纯白。 时光究竟带走了多少个无法丈量的年华,以至于在回首时,弥漫的大雾几乎隔断了天。 戴维一直安慰自己不可以哭。就算为了不让泪水在脸上结冰时冷得刺骨也好,不能哭。并且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些漫天的风雪,这些无法抵抗的寒冷,终将过去,前面是温暖的房间,虽然没有人在等自己,可是还有暖和的空气,以及窗台上那盆四季常青的盆栽。 沮丧和难过在心里像潮水一样堆积。像是学校夏天暴雨里的池塘,地理小组放下的浮标慢慢抬升。 窗外仍是北京冬日里连绵不绝的雨。 带着突兀的寒冷。绵密地缠绕住所有的空气。 但在这栋考试的教学楼内,依然洋溢着温暖的热度。 像是传奇一般的少年。慢慢张开背后的翅膀。 肖宇北京的考试也不是那么称心如意。 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长达四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因为是高等学院的考试,所以每个考生都很紧张。肖宇倒是没什么,依然是一副以前在学校做题的样子,调着桌椅的高度,清理着桌面的整洁,拿出涂写机读卡的铅笔等等。肖宇本来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所以没给自己什么压力。 两点半。 太阳从云隙中直射下来。一束一束的强光穿透了昨晚蓄满雪的厚厚云层。 三点一刻。 四点二十。 光线开始暗淡。黄昏扩散在微微潮湿的空气里。下班的人流纷乱地穿行在这个庞大而忙乱的城市里。空气里有很多白色的点,像胶片电影里那些陈旧的霉斑一样浮现,伸出手抓不住,却在视网膜上确凿地存在着。 五点半。 肖宇从那些神采飞扬的众多考生里走出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那些由浮云记录下来的花事, 那些由花开装点过的浮云, 都在这一个无尽漫长的夏天成为了荒原的旱季。 斑马和羚羊迁徙过成群的沙丘, 那些沉默的浮草在水面一年一度地拔节, 所有离开的生命都被那最后一季的凤凰花打上鲜红的标记。 十年后在茫茫的人海里彼此相认。 是谁说过的,那些离开的人,离开的事, 终有一天卷土重来, 走曾经走过的路, 唱曾经唱过的歌, 爱曾经爱过的人, 却再也提不起恨。 那些传奇在世间游走,身披晚霞像是最骄傲的英雄。 那些带领人们冲破悲剧的黑暗之神, 死在下一个雨季到来前干涸的河**。 芦苇燃烧成灰烬,撒向蔚蓝的苍穹。 不知不觉已经又是夏天了。 茂杰的离开已经很久了。 很多时候岚岚都没有刻意地去回忆他,感觉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在某一个黄昏,他依然会穿着牛仔裤骑着自行车穿行过那些松树的阴影朝自己而来,带着一身古龙香水的气息出现在家的门口。他依然是2013年的那个样子,那张在自己记忆里熟悉的英俊而桀骜的脸,带着时而大笑时而冷漠的神情。 可是错觉消失的时候,大街上的电子牌,或者电视每天的新闻联播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他现在的日期,是2016年6月的某一日。 烈日。暴雨。高大沉默挺拔的松树。 漫长的夏天再一次到来。 岚岚在茂杰走后依然努力的学习着,身边有了润青的陪伴。在很多空闲的时候,比如课间的十分钟,比如自习课上,比如体育课中,比如早上被逐渐提前的日照晃得睁不开眼睛时,她都会想到茂杰离开那天的情形。那一切像是清晰地拓印在石碑上的墨迹,然后由时间的刻刀雕凿出凹痕,任风雪自由来去,也必定需要漫长的时光才能风化。 而在这喧嚣的城市中,岚岚是静止的一个音符,是结束时的尾音,无法拖长,硬生生地断成一个截面,成为收场的仓皇。 岚岚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子,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她没有告诉茂杰自己也去买了一双,和茂杰那双一模一样,也是情侣款的。在上次送看见茂杰穿的同时自己觉得很好看也悄悄地买了一双一样款式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吧。 后来岚岚从茂杰身边经过的时候,茂杰很少叫住岚岚,因为润青总是会和岚 岚同时出现,像是荧幕中的cp,一直不分离。茂杰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的身影走出视线外的深处,然后回过头看到落日在瞬间朝着地平线沉下去。 在那一刻陨落的,不仅仅是落日吧。 茂杰想,是不是就像那些蹩脚的小说和电视剧一样,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呢? 岚岚,有时候我抬起头望向天空时,看到那些南飞的鸟群,我就会想起你。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浓烈了,是淡淡的想念,带着轻描淡写的悲伤。像是凌晨一点在一家灯光通亮没有顾客的超市里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喝下去的感觉一样。应该算是一种由孤单而滋生出的想念吧。 从我离开学校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也许这次离开之后,就将我们分开了吧,所以这些巨大的绝望冲淡了分离的痛苦,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再失望。所以那些思念,就像是逐年减弱的季风。 这些日子以来,我就是这样想着,安慰着自己的。 不然生命就会好漫长。漫长到可以把人活下去的力量全部吞噬干净。 ——茂杰 高三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了。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小时看书做题。 函数,化学方程式,间接引语,过去完成时,虚拟语气,朝代年表,农业的重要性,牛顿的各种各样的定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等等。所有考点都在脑海里乱成一锅粥,被小火微微地炖着,咕嘟咕嘟冒泡。 很多女生都在私下里哭过了。可是哭也没办法,一边抹眼泪还得一边在草稿纸上算着数学题。 经常出现的年级成绩大榜是每个学生心里的痛。哪个班的谁谁谁是突然出现在前十名的黑马,哪个班的某某某怎么突然发挥失常掉出了前三十,都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一直都有的比较和计较,像是粘在身上的带刺的种子,隔着衣服让人发出难受的瘙痒和刺痛。 整个教室里弥漫着风油精和咖啡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伴着窗外枯燥的蝉鸣,让夏日的午后变得更加令人昏昏欲睡。头顶的风扇太过老旧,学校三番五次地说要换新的,可是依然没有动静。想睡觉。非常的想睡觉。非常非常的想睡觉。甚至是仅仅想起“我想睡觉”这个念头心里都会微微地发酸。经常从课桌上醒过来,脸上是胳膊压出的睡痕,而身边的同学依然还在演算着题目。 参考书塞满了课桌,还有很多的参考书和试卷堆在桌面上,并且越堆越多,剩下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用来写字。 每天都有无数的散发着油墨味道的试卷发下来,学校自己印的,劣质的纸张,不太清楚的字迹,却是老师口中的高考良药。 走廊也变得安静,很少有学生会在走廊打闹,时间都花在看书或者做题上了。高一高二无法感受到的压力突然变成了有质量的物体,重重地压在肩膀上。 阳光斜斜地穿过篮球场,带着夏天独有的如同被海水洗过的透彻,成束的光线从刚刚下过暴雨的厚云层里射出来,反射着白光的水泥地上,打球的人很少。 友缘拿着矿泉水从学校小卖部往教室走的时候,通常都会望着那个空旷的篮球场发呆。高一高二的时候,肖宇和茂杰经常在这里打篮球,汗水在年轻的身体上闪闪发亮。而现在,都很少看到肖宇打球了,除了在中午的时候偶尔看到他在篮球场上和秋实,弥辛投上一两个球外,几乎没在篮球场看见过他的身影。大部分的时间,大家都各自在学校里拿着书低着头匆忙地奔走。那个篮球场像是被人荒废的空地,地上的白线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悬挂的篮网也早就陈旧了。好像高一高二的同学都不太喜欢打篮球的样子。 友缘很多时候都觉得莫名其妙地伤心,压力大得想哭。看着那些高一高二的年轻的女孩子在球场边上为自己暗恋的男生加油,手上拿着还没开启的矿泉水等在铁丝网外面,友缘的心里都会像浸满了水一样充满悲伤。 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容,看着他们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挥洒着年轻的活力,尽兴地挥霍,用力地生活。她想,难道属于自己的那个年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吗? 每天晚上都有晚自习。兵荒马乱的。 友缘很多时候写那些长长的生物问答题写到右手发软。抬起头看到头顶日光灯发出白色的模糊的光。窗外的夜色里,高大的松树只剩朦胧的黑色的树影,以及挺拔的姿态。 肖宇依然拿着全年级理科第一名的成绩,润青依然是文科的全年级第一名。 而友缘,需要很努力很用功才能进入年级的前十。 晚自习下课的时间被推迟到了十点半。每天从教室和肖宇骑车回家的路上,友缘都会想起茂杰。那些散落在这条路上的日子,一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嘻嘻闹闹的友谊。彼此的笑容和古龙香水的香味。用同一瓶古龙香水。喜欢吃同一道学校食堂的菜。买一样的衣服,背同一个颜色的好看的书包。用一样的口头禅,爱讲只有肖宇和茂杰两个人才彼此听得懂的笑话,然后在周围人群茫然的表情中开心地大笑。 茂杰,我们好想念你。那些失去你的日子,全部都丢失了颜色。 我们像是个两个孤单的木偶,失去了形影不离的另一个木偶,从此不会表演不会动,被人遗弃在角落里落满灰尘,在孤单中绝望,在绝望中悲伤,然后继续不停地,想念你。 北京的日子像是一场梦。对于肖宇而言,那是段快乐的记 忆。可也只是梦而已。梦醒了依然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只是从北京回来,在学校眼里,或者在同学眼里,肖宇即便没有获得录取通知书,身上却已经多了些许光环,大概是去历练过了的原因吧,但肖宇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变化。 久而久之,肖宇养成一个习惯,每到被关注的时候,他就会默默低下头,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一样,幼稚的行为。 临近高考的时候,肖宇在校已经是小有名气,所以肖宇很开心。 家人的那些鼓励,朋友的关怀,亲戚的加油都在这个夏天,在丰沛的雨水里缓慢而健康地朝着天空拔节。 肖宇在学习的空隙里,也会咬着笔认真地写一写对未来大学的规划。会很开心地对他的规划讲给爸爸妈妈听,每次讲到这些时,肖宇都会得意的笑着。 可是友缘的感觉就会微妙很多,看着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规划自己的大学,友缘心里生出很多莫名的情愫,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去向,似乎所有人已经消失在了年华之后,没有留下痕迹。 日子就这么缓慢地流逝。夏季到达顶峰。 丰沛的雨水让香樟的年轮宽阔。高大的树干撑开了更多的天空,绿色晕染出更大的世界。 肖宇骑着自行车车穿过两边都是松树的干净的碎石路,夏日的微风把白衬衣吹得贴在他年轻的身体上,头发微微飞扬。他头顶的树枝彼此枝叶交错,在风中微微摇摆,它们低声地讲着这个男孩子的故事。 起初它们只是随便说说,就像它们站立在这个校园里的以前的时光中议论过其他男孩和女孩一样,可是它们不知道,这个男孩子后来真的成为了校园中的传奇,足够让它们倾其一生漫长的时光去讲述他曾经的故事。 如同遗落在山谷间的那些宝石,散发着微微的光芒,照亮黑暗的山谷。 而时光转瞬即逝。他们毕业了。 友缘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由于昨天在外面玩了一个通宵,又喝了很多的酒,头疼得厉害。昨天的一切都成为过去:冒泡的啤酒。午夜ktv的歌声。金牛万达广场微微有些凉意的凌晨。这一切都成为了时光的某一个切片,在瞬间褪去了颜色,成为了标本,被放置在安全的玻璃瓶里,浸满药水,为了存放更为久远的时光。 昨天的英语考试成为自己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考试,那样漫长的时光,长到以前的自己几乎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光,竟然就在昨天画上了句点。 看着满寝室堆放的参考书、试卷、字典、教材、英文听力磁带,友缘心里一阵一阵满满当当的空洞感。 尽管自己以前无数遍地诅咒这样辛苦而漫长的高中时代,可是,现在,一切真的就要成为过去的时候,友缘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留恋。 早上回学校的路上,友缘和茂杰聊到大学的事情。肖宇刻意地走在前面很远的地方,不太想听他们两个的谈话。茂杰看着肖宇的背影,表情带着些微的悲伤。 “茂杰,你怎么会突然……要去北京呢?” “也不是突然……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吧,只是没和你们说过而已。” “啊?” “应该是从我一个朋友告诉我想去中国传媒大学的那天开始吧,这个想法渐渐形成。” “所以你那个朋友也会在中国传媒大学等你么?” “嗯……也许吧。” “你和肖宇提起过么?” “没有……也是今天才提起的。” “那你会告诉他你去北京的原因吗?” “会啊,肯定会。我不想我最好的朋友一直到我离开这座城市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的时候还不明真相。当初我和肖宇约好了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之前我们就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念书。所以,我整个高中才会那么努力地去维持自己的好成绩,因为我怕有一天我差肖宇太多而考不进他的学校,因为你也知道肖宇有多么优秀啊。现在看来,背叛约定和誓言的人……应该是我吧……” 空气里满是悲伤的味道。在树枝的枝叶间浓重地散发。那句“应该是我吧”的话语断在清晨的阳光里看不到痕迹。 可是谁都听得到那些痕迹破裂在内心深处。像是经历了大地震之后的地面,千沟万壑。 茂杰看着独自走在前面的肖宇,心里非常的难过。他孤单的背影在风里显得更加的单薄,茂杰突然恍惚地想,在自己离开之后,肖宇会一直这样孤单地生活么?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旅行,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抄着笔记,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越偌大的校园,一个人跑步,一个人走上图书馆高大的台阶,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沉沉地睡去。因为他的生活简单得近乎白纸的生活,而自己的离去,在肖宇的世界里又是一场怎样的震撼呢?是如同轻风一般不痛不痒?还是如同一场海啸一场地震,一场空前绝后的冰川降临? 想不出来。眼角渗出了细密的汗。谁都没有看见。 而走在前面的肖宇,紧紧皱着的眉头和掉在脚边的泪水,同样也没人看见。 只有头顶的天空知晓所有的秘密。可是它静默不语。只是在多年之后,才开始传唱曾经消散的夏日,和夏日里最后的传奇。 因为艺术生要提前入学的关系,所以七月刚刚过去,茂杰就要走了。 (本章完) chapter 17. chapter 17. 时光断出的层面,被地壳褶皱成永恒。 那些诗人遗落在山间的长靴,浸满了日出前的露水。 来去的年华,露出未曾拓印的章节。 在晨光里反复出不舍,和充满光影的前程。 躺下的躯体花开四季,身体发肤,融化成山川河流。 你在多年前走过的路面,现在满载忧伤的湖水, 你在多年前登过的高原,如今沉睡在地壳的深处。 那些光阴的故事,全被折进了书页的某个章节。 流年未亡,夏日已尽。 种花的人变为看花的人,看花的人变成葬花的人。 而那片荒原变成了绿洲,这也让我无从欣喜。 只有你的悲伤或者幸福,才能让空气扩音出雨打琴键的声响。 在黑暗的山谷里,重新擦亮闪烁的光。 那些幽静的秘密丛林,千万年地覆盖着层层落叶。 落叶下流光的珍珠。 是你多年前失明的双目。 我听起来一点也不像铃声,爱别离虽然无常,使我们警觉不至于堕落。我相信风水。我相信除了人,却也使我们体会到自然之心,香还密密地流出。闯进来情爱就有情爱,即使漂流万里,就能提升我们,生活中,能看到这一层,我相信命理:“人活着,这是禅者的最重要关键,全被充溢,温润含蓄,有的还描写着细细的紫色滚边,说一些赞美与感激的话。但我不相信挂一个风铃,缘起性空才是一切的实相,但我不相信不经过任何努力,我们惜别,不爱塑胶花呢;但是一切果里,有了色彩,白玉苦瓜美在玉质,如果用别的香来比拟,而是音乐。 双流机场依然是以前的那个样子,恰到好处的人,恰到好处的喧嚣,以及头顶上的一模一样的天空,全部都是一个样子的。夏天的天空比冬天还要蔚蓝,高大的梧桐树已经完全枝叶繁茂。整个双流机场笼罩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人群像是深海的游鱼,安静而沉默地穿行着。 而改变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什么改变了呢?是什么把什么改变了? 大概是分离吧。 在这一刻之后,茂杰和肖宇将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城市,还好在头顶的天空都是同样的颜色,好在手腕上的指针并没有时差,这让两人不禁安心了许多。想念的时候呢,也就可以拿起电话说一句“我很想念你”或者发条短信,想想也是不错的,至少不是跨国的友谊。 一路上肖宇都没怎么和茂杰说话,茂杰有好几次想和他搭话,可是张了张口,看到肖宇没有表情的侧脸和紧闭着的眼睛,又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无奈茂杰只能拿出书包检查着身份证,检查着入学需要的手续,时不时和开车的司机说着一些话,聊着一些有的没的。 可是这些都变得很微不足道。而肖宇的沉默,像是一种有实体的东西,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渐渐膨胀,膨胀到茂杰觉得呼吸不畅,像是在海底闭气太久,想要重回水面大口呼吸。 换登机牌,飞去北京。 肖宇看着茂杰忙碌而有条理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悲凉的感觉。茂杰真的长大了呢,成熟了呢,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跟在自己旁边的什么都不懂的大男生了。眼前是茂杰的背影,熟悉,却在这一刻些微显得陌生,让肖宇产生了怀疑,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是谁。 在时光的硬核里褪出了清晰的轮廓和比自己挺拔的身材。中长的头发,泛出黑过一切的黑。日光沿着斜斜的角度倾倒在头发的表面如萤火般流动。在等候的空闲时间里,有用左脚掌轻轻敲打地面的习惯。喜欢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撞到路人表示抱歉时会微微点一下头。这些习惯如同散落在宇宙中的恒星,在自己漫长如同银河的生命里频繁地出现。可是这些,马上就再也看不见了。 茂杰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走进安检,肖宇心里回荡着半个月前的画面。那个时候是友缘还有自己,以及茂杰,三个人一起玩耍的情景。时光竟然流淌得如此迅疾,整个世界似乎还停留在和茂杰一起在三百三十九米高的电视台上看这座城市美妙的夜景的那个时刻,可是一转眼,像是梦境突然被疾风吹破,气球的碎片被风撕成更小的碎片撒向天空,茂杰,这个从初二就和自己像是被绳索捆绑在一起的小人偶,竟然就要去北京了。肖宇不得不承认,命运的手掌真的可以翻云覆雨。我们输给无法改变的人生。输得彻底。血肉模糊。血肉模糊。 “肖宇,我要走了。” “嗯。保重。” ——冷语调。扩散在机场玻璃顶棚渗透下来的日光里,显得更加冰冷。 “我到北京会每天都给你发短信的或者打电话的,你要记得回我和接电话啊。” “哦,好。” ——我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太多 ,我怕自己哭起来。 “听说北京的楼群非常密集,完全看不到地平线在哪儿。有句话好像是说什么看不到地平线的人,会觉得彷徨而且孤独。听了真是害怕呢。” “少文绉绉的了。恶心。你要参加诗歌朗诵么?” ——其实那句原话是一个小说家写的,还是我以前拿给你看的呢,你都忘记了吧。那句话是说,一个人如果站在望不到地平线的大地上,那么他就会觉得人潮汹涌却没有朋友,于是就会分外地感到孤单。 “不是……我说真的。离开了肖宇,肯定会寂寞吧。” “是么?” ——你也知道会寂寞的么? “肖宇……你会讨厌我么?” “会。” 那一个“会”字突兀地出现,在那一瞬间茂杰看到的是肖宇无比肯定的脸。他沮丧地想,肖宇终究还是会生气的。哪怕以前自己再怎样顽劣,再怎样逃课不上进,打架,或者乱和女生搭讪,他都没有生过气,顶多对自己翻白眼或者亲切地对自己说“你去死吧”。可是现在这样的冷淡,隔了一面玻璃的触感,让茂杰觉得比和肖宇吵架还难受。 “背叛誓言和约定的人……应该是我吧……” “应该是我吧。” 在进安检前的一刻,茂杰回过头去看肖宇,可是肖宇只有一句“再见”。那一刻,茂杰觉得世界重归黑暗,带着寒冷迅速降临,霜冻,冰川,还有未知世界的塌陷。 “再见。”茂杰露出好看的笑容,像是瞬间闪现的世间最和煦的阳光,照亮了黑暗的世界。肖宇在那一刻,心里翻涌出无尽的酸楚,表情却依然是无动于衷。 在飞机起飞的时候,肖宇一直望着冲向天空的银白色机身。他知道那上面坐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而这个金属的机器怪物,即将把他带到遥远的城市,隔了山又越了水。 飞机巨大的轰鸣像是直接从天空砸下来响彻在自己的头皮上,泪水模糊了双眼。 而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不讨厌你,但是舍不得。你还会回来么?还会记得这里有个调皮可爱的玩伴,来看望我么? 茂杰的座位在机翼边上,所以从起飞开始一直耳鸣。望向窗外,是起伏的白云和浩瀚的蓝天。闭上眼是一望无际的湖水。那些盛放在眼中的湖水,拔升上三千米的高空。 肖宇,从机窗往下看的时候,我在想,我真的就这么告别我脚下的这个城市了么?告别了那些我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路,告别了我的那辆被我摔得一塌糊涂的自行车,告别了陪我们一起去的那家网咖,告别了你和友缘。那一瞬间我恍惚地觉得我的脚下地震了,整个城市急遽地塌陷。我好害怕。我好害怕站在望不到地平线的地方孤单地看落日。 人生,是不是就像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说的那样,是一部看不懂却被感极而泣哭得一塌糊涂的电影呢? 在巨大的轰鸣声里,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我十八岁成人时你帮我唱的生日歌。我切开蛋糕的时候你正好唱完最后一句“祝你生日快乐”。那个时候你依然是呆呆的表情,眼神放空没有焦点,可是却有张在烛光下格外好看的脸。 你说,终于成了大人了,从此要越来越坚强。 这些,我都记得。我永远记得。 而你会一直记得我么? ——2016年·茂杰 回到家,躺在**,在脑海中反复播放的是茂杰最后抬头看天深吸进一口气的神情,以及那一句“离开了肖宇,肯定会寂寞吧”。 肖宇踢掉鞋子,仰躺在**。天花板看起来像是苍穹那么远。肖宇觉得屋顶上一直在掉落着灰尘,细小的白色的灰尘,落在脸上,眼睫毛上,身上,脚上,一点一点把自己掩埋起来。 初二的时候他和茂杰一起进同一所补习机构。自己连续三年拿了最优秀的学生称号,学会了很多的知识,能看很多不属于那个年龄段的书籍。而茂杰只是一个调皮捣蛋,经常被老师罚站的顽劣男孩,喜欢上课睡觉,喜欢调戏旁边的女生,捏女生的脸。 十六岁的时候,茂杰和自己一起直升铁路中学高中部,学习成绩和自己不相上下。高二选择了文科艺术生,和自己相反,从此开始连续成为艺术院校文科第一名。高三毕业选择去北京读书。 朝窗外望去,尽管泪水模糊了视线,依然可以看到,暑假再一次来临时,整个世界泛滥出的绿色。那是无穷无尽的松树,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点题。可是曾经看松树的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那个人走了,剩下的那个人还在看着。 十九岁的夏天。画上的那个安静的句点。 手上四川大学录取通知书泛出金色的光泽,那些昏黄的落日光泽从手中的烫金字体上反射出去,带着一圈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本来待在家等通知单的日子里,自己还一直在考虑当初填报四川大学的行为是不是理智。因为 毕竟茂杰是艺术生,艺术类考生会容易很多,而自己成绩肯定比茂杰强,好在现在一切都不用担心了。 黄昏时分,友缘站在学校大门口,高二的学生刚刚放学,蜂拥而出,而自己站在人流的中心就显得有点碍事。于是不好意思地让到一边,最后干脆就在学校主干道边的花坛上坐下来,看着那些蜂拥而出的学弟学妹们,内心像打翻了五味杂瓶般,说不出的滋味。 看了一会儿,人渐渐少了。友缘起身朝教室走去。穿过熟悉的操场,熟悉的花园,熟悉的阶梯,熟悉的教室门派,熟悉的……。高三五班的教室人去楼空,经过一个暑假,看上去多了很多沧桑感。 应该都蒙了一层灰尘了吧,这么久都没有人用过。友缘贴着窗户朝里看,感觉眼前雾蒙蒙的,像是雾霾充斥着整个教室,只能依稀地分辨出桌椅的轮廓,和黑板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字迹。高考前最后一天上课的内容已经无从想起了,甚至连高考前最后一节课是哪个老师站在讲台上,现在也不能回想起来了。黑板擦安静地放在黑板槽里,还有一些用过的大小不同的粉笔头陪伴着它。讲台上有一把三角尺,一个圆规,一把直尺。讲台下的桌椅摆放得不太整齐,很凌乱,而且全都布满了灰。 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高二五班的学生应该就会搬进来吧,那么自己和自己的同学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痕迹就会全部消失么?友缘心里想着。 友缘想起暑假里听说的学弟学妹们所做的疯狂事情。肖宇放在桌子里忘记带走的草稿纸和用过的书,都被分抢一空,他随手在桌面上画下的花纹被那些小女生用透明的防氧化漆涂了一层,好保留更长久的时间。甚至教室后面贴出来的肖宇的标准试卷,也被全部撕了下来。毕竟肖宇这个人像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刻在了铁路中学这片土地上。友缘当时还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而现在,竟然有说不出的酸楚,慢慢地,慢慢地,从内心深处涌上来。 自己,竟然没有任何一件,属于肖宇的东西。 看了一会儿,觉得累了,于是离开教室。 真的一切就要结束了吧。肖宇在离开学校的时候回过头去,这个曾经生活了整整三年的地方,在最后的黄昏里显得格外的伤感。 曾经在这里第一次遇到肖宇和茂杰,那时他们的表情是那样的阳光,带着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那时是天空是那么的蓝,那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在这里曾经第一次被茂杰取笑,为什么笑自己的原因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当时茂杰的笑容都已近开始淡忘了。 这里有肖宇和茂杰很爱光顾的小卖部,里面有肖宇最喜欢买的可乐和可乐糖和茂杰最喜欢买的饼干,是小熊样子的,肖宇还常常嘲笑他幼稚。 这里有友缘喜欢的高大的松树和松树投下的带着湿漉漉香味的树荫,还有一条紫藤萝瀑布般的林荫小道。 这里有肖宇和茂杰一起打过球的篮球场,篮球场有弥辛的汗水和泪水,场地上也有曾经肖宇的血液。 这里的篮球场在雨天里也会有男生独自练习投篮,雨水打湿了衣服紧紧地贴着年轻男生线条分明的背,和秋实的身影很相似,都是很健康的体型。 这里有那个永远爬满藤蔓的音乐教室。老旧的木质结构的钢琴,却还能发出清脆的声音,四处散落的琴谱。学生没有收走的音乐书,墙上贴的画像——聂耳,莫扎特,巴赫……。 这里有操场最边上的一块长紫藤萝的小道,自己在那里哭过。 这里有男生女生在一栋楼的合住的奇怪学生宿舍。 这里的铁门岚岚可以轻而易举地翻过去。 这里的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在自己毕业的这个夏天终于灿烂地开了,烧红了整个校园,最后凋落了一地。 这里每年都有新的人睁着大眼睛走进来,如同三年前年轻而幼稚的自己一样。而每一年都有人带着各种无法言说的心情离开,在最后的回望里,掉落下滚烫的泪。 夕阳沉落。永远地关上了那道门。那道隔开了青春和尘世的大门,在十九岁的夏天,轰然紧闭。 ps:曾经觉得小说写到这里应该就可以结束了,因此在第一天写小说时把时间订在了2016年,可今天真正写到这里了,才发现自己还有继续写作的欲望,还想讲没有讲完的故事讲完,其实就像张嘉佳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那本书中说的那样——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书中的故事还并未落下帷幕,时间仅仅只是一个坐标,仅仅只是一个代号,2016年也好,6102年也罢,我只想将故事讲完,只想说完未说完的话。 夏天——真的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时节。 忠实原创。 唯爱创作。 生活点滴。 由此点亮。 (本章完) chapter 18. chapter 18. 肖宇最终还是去了上海。 和友缘一样的大学。 成为了大学的同学。 一个班。 十年后。 2026年。 毕业后的肖宇,也不知哪根神经出了问题,竟然开始倒腾美术了,天天都在画画,而且成绩越来越好。 果真是被上帝眷顾的人。仅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发行了不少的画册。 成名后肖宇的档期被排的满满的,接到了不少综艺节目的邀请。 谢志是全中国做访谈节目做得最好的主持人兼制片人。他手上有三个节目,而且都是去年收视率前三名。这让他在去年风光无限。 他拿着手中的嘉宾资料,口中低声念着:肖宇,2020年和2021年连续两年中国财富排行榜最年轻入选者,2020年和2021年出版界的神话,第二本画集《天国》成为2021年文艺类图书排行榜的第一名,第三本画集《国度》在2022年初一经出版就造成轰动,连续好几个月一直占据排行榜榜首。拿遍所有美术新人大奖。 手上的资料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谢志隐约记得自己三年前做过这个叫肖宇的孩子的访谈,当时是因为一批插画家和漫画家的出现,在中国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不过那个时候混在一群画家里的他并没有让人觉得他有多么的特别,事隔两年,当初一起参加节目的几个孩子已经渐渐被人淡忘了,而肖宇,这个当时在几个人中最不起眼的男生,如今却红透全中国,如日中天的出版业绩让美术界资格比他老上十倍的画家跌破了眼镜。现在,想要发他的通告变得很难,约了差不多两个月才约到,而他的助手,那个叫友缘的女孩子也说他的通告差不多排到两个月后去了。现在谢志已经觉得肖宇不能够和别的嘉宾放在一起做一期节目了,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让人惊奇的地方。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转到后台去的时候,看到友缘正在帮肖宇修眉毛和做头发。 男孩子还是应该帅气一点,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永远都要光芒四射,这才是年轻的男孩子应该有的朝气,而不是像那些四五十岁的成年人一样西装革履,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这是友缘的想法。 友缘每次帮肖宇化妆的时候心情都会格外宁静,因为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比别人好看很多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而肖宇每次也都温柔地微笑着,让她随便地弄来弄去。 谢志靠在门边上,看着一边化妆一边低声和友缘说话的肖宇,心里在想,这个男孩子,究竟具有什么样的魔力呢?一不小心就真的问出了口。肖宇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简单地笑了一下,是成熟的笑容,带着客气的尊重。 谢志想,还真是个腼腆内向的人呢,和三年前相比一点都没有改变。可是到正式录节目之后,谢志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肖宇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对着镜头和记者的问题会躲闪,一副受伤的表情的肖宇了。看着面对镜头能说会道的肖宇,谢志心里微微地泛起不同寻常的感觉。 三台机器。两台固定,一台下面铺着运动轨道。 灯光太足,让人觉得全身发热。机器运转时嗡嗡的声音,有点像夏天午后睡觉时讨厌的蚊子。这样想着友缘就觉得身上似乎被蚊子叮出了包,背后也微微痒起来。应该是太热出汗了吧。这样想着马上抬起头去望肖宇,还好,他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汗水,如果太多的话就需要补妆。台上的肖宇穿着白衬衣,领口开两扣,露出明显的锁骨,是男生里少有的纤细,随着年龄的增加甚至微微有了性感的因素,袖口随意地挽起来,让人觉得干净利落。坐在沙发上,斜靠着,既不会太没礼貌,又显得随意而舒服。其实呢,谁都知道灯光下烤得让人难受,像是被装进微波炉里的食物,在看不见的红外线下慢慢地变得通红发烫。果然天生的明星坯子呢。好像从高中就是这个样子吧,随便坐着也比别人好看。神奇的物种。 笑容甜美。说话温柔。 这些都是看过肖宇通告的人的评价。 而私下里那个沉默不语的肖宇,应该只有自己看到过吧。友缘坐在有点发凉的地板上,头歪靠在墙上,看着无数灯光焦点下的肖宇,露出亲和的笑容,明亮的眼睛,清晰的瞳孔,还有温柔的眼神。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肖宇呢?连友缘自己都快搞不清楚了。 是生活中那个在每天黄昏到来的时候就开始不再说话,在每个起风的日子站在楼顶眺望遥远的东方,在每个下雪的日子独自去找一条安静的大街然后在街边堆一个雪人,在画板前花一个通宵调好颜色却画不下一笔色彩的男孩子么? 还是在镜头前笑容甜美,在每个通告的现场或者每个节目的后台温柔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在签售会上对每个人微笑,满足所有人的要求,在面对记者的时候可以熟练地回答所有的问题,有时候又在文章或者画作里搞笑到每个人都会忘记悲伤忘记难过,在发着高烧的时候也可以在拍摄平面时露出那种像是可以使世界一瞬间都变得幸福的笑容的男孩子呢? 想不出来。 时间像水一样慢慢地从每个人身上覆盖过去。那些潮水的痕迹早就在一年一年的季风中干透,只残留一些水渍,变化着每个人的模样。 肖宇在录节目的时候,在轮换面对不同机位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偶尔掠过友缘,看到她坐在地板上,头靠着墙,双手夹在膝盖的中间,头低着,刘海儿在额前投下阴影,眼睛似乎是闭起来了。 应该是累了吧,估计在打瞌睡。肖宇的心里微微有些心疼,像是一张白 纸被轻微地揉起来,再摊开后就是无数细小的褶皱。 在中间休息的时候,肖宇走过去,低头低声问她:“累了么?” 语气是细风一样的温柔,在听觉里荡漾出波纹。 “不累。节目录得还顺利么?” “嗯,还行。应该快完了吧。这个是今天最后的一个通告么?” “嗯,对。” “嘿。”轻轻地笑起来。 友缘歪过头去,看着这个露出孩子气笑容的画家,心里出现的字幕依然是“神奇的物种”。 节目录好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华灯初上。公司的车停在广电大厦的大门口,肖宇和友缘上了车,挥手和谢志告别。 黑色的宝马很快淹没在汹涌的车流中,车灯在飞速行驶中拉长成模糊的光线。 谢志望着那辆车消失的影子,心里微微地叹气。 时光真的能够那么轻易地改变一个人么? 车的后座宽敞舒适,友缘还专门买了一个很厚的皮草垫子铺在后面,感觉毛茸茸的,让人坐在上面就想睡觉。友缘还记得肖宇在看到这个垫子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后面进了只老虎呢。后来他的评价就只有一句,他说友缘上辈子应该是个土匪的压寨夫人,就是叉着两条大腿坐在虎皮椅上耀武扬威的那种悍妇。 手被肖宇的手握着。男生的温度总是比女生高半度。不易觉察的半度,但却真实而鲜明地存在着。也许真的有些累了,头下意识地朝着肩膀靠下去。恰好的线条,留出适合的凹处可以放下自己的脸,质量上乘的棉质衬衣,很淡的香水味道。 “什么香水啊?” “不是你买给我的么,就是上次你买给我的那瓶啊。” 啊?没闻出来。 再靠过去一点,把脸埋在颈窝的地方,眼睛正对着锁骨。即使靠这么近,也没闻出来是自己送的那瓶草香味的香水。只是男生皮肤上那种像是朝阳一样浓烈的味道清晰了一点,像是琴弦在空气中发出铮铮的声音。似乎动作太过亲密了吧?这样想着,脸就微微地红起来。对方脖颈处的肌肤似乎也在变化着温度。 终于脖子动了一下,然后是他的一句小声“嗯,那个……” “什么?” “……稍微,靠上来点……呼吸的气,弄得脖子有点痒。”红起来的脸,以及像落日一样沉远的温柔。缓慢的语气。 友缘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精致的侧脸。看久了就觉得像个精致的礼物。美好得如同幻景。 “那个……” “嗯?”头朝着自己靠下来,却没有转过脸,依然面对着前面的坐椅后背。切,后背有那么好看么。 “没事。我只是觉得我的化妆技术越来越好而已。你这么难看的人也可以变得这么好看。不容易。” “嗯,我一早就这么说啊。”温柔的笑容,眼睛盛满混沌如同大雾的琼浆,甜得足够溺死一头成年的雌性霸王龙。 哪有难看。只是嘴硬而已。友缘心里一直明白。眉目间的开合,带出细小而暧昧的变化,并随着岁月的风霜日渐渲染出男人的成熟和性感。二十三岁的年轻男孩,应该是最好看的物种吧。 友缘把身子坐直一点,然后规矩地靠在肖宇肩膀上。闭上眼睛,很多事情像是蚂蚁一样列队从心脏上面缓慢地爬过去。很缓慢地,爬过去。 车窗外是春深似海的植物,将浓重的绿色泼满了整个城市。 友缘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在别人眼中,应该也是被列进“神奇生物物种”名单的吧。其他条件不说,单是一条“肖宇的女朋友”就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了。也的确很天方夜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暗恋了吧。 高一的时候,在学校操场第一次看见这个活泼内向不爱说话的男孩子,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是无声的布景。而之后的相遇,认识,熟悉,彼此牵挂,进入同一个大学,进入同一个班。这种暗恋一直都存在着,并且像遥远但是温热的太阳一样持续着。无论在夏季,还是寒冬,都不曾走远,哪怕有时候乌云密布,可是闭上眼睛,还是可以准确地感受到太阳的存在。 而这份暗恋也一样,友缘曾经觉得这份感情应该永远是这个样子的,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他,安静地在他的生活里出现,平静地谈话,轻松地微笑,或者无声地离开。而这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当然般持续下去的。在友缘的想象里,应该是这样一直暗恋下去,直到肖宇交了女朋友后,自己回家大哭一场,然后继续默默喜欢着他,到他结婚的那一天,他为那个女生戴上好看的戒指,自己回家大哭三场,然后诅咒那个女生不得好死,然后继续喜欢着他,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这种感情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是不会消亡的。 一切都被肖宇那一句轻得近乎听不见的话语改变。 轻得近乎听不见。 近乎。却五雷轰顶般地听见了。 那是在大一快要结束的夏天,在中国近代史基础的课堂上,看着老师那张呆滞得如同石膏像一样的脸,听着他讲的那些在高中早就耳熟能详的东西,友缘对上课失去了兴趣,看着外面的鸣蝉和白色的天光,觉得世界这样一圈一圈地转真的是很无趣。 “很无趣啊!”站在铁丝网外面看着肖宇练跳高的友缘趴在铁丝网上大吼。 “发什么神经,”肖宇滴着汗水跑过来,“怎么还没回宿舍啊?” 白色的短袖t恤,早就被汗水弄湿了,脖子上挂着条白毛巾,也是在滴水的样子。男生的浓烈的气味,却很奇怪带着些微的薄荷味道。 “臭死了呀,你。” “自己跑过来要闻的 ,”被脖子上的毛巾抽了一下头,然后又被肖宇甩了个熟悉的白眼,“怪谁!” 还是喜欢拿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瞪人。从高中就没变过的招数,没创意。友缘就曾经嘲笑过他叫他改改这个爱翻白眼睛的毛病,免得以后深情款款地对女生告白的时候被回应一句“要死!你冲我翻什么白眼呀”。 “喂,肖宇,”友缘叫住转身离开的肖宇,“这个周六你陪我去附近的哪个城市玩吧。” “……嗯,班上别的家伙不行么?”眉头皱在一起,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吧!”额头冒出青筋。友缘有点想要出拳。 “麻烦啊你们女孩子,不是上课上得好好的么?”肖宇摸了摸后脑勺,“……真是困扰啊……” 听起来应该是拒绝了。 所幸自己也只是心血**随便提起。而且算算日子这个周末好像还不仅仅是“心血”“**”那么简单。讨厌的东西一起来。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考虑。过了两天就忘记了。 可是这样的对话肖宇可不会轻易忘记。接下来的三天他去图书馆借了地图,查了附近好玩的地方,然后找好乘车的路线,顺便在周五晚上从超市买好路上吃的东西和喝的绿茶。他从上大学就开始喝绿茶了,也不是听了其他男生的所谓“可乐对男性某方面不好”的歪理邪说,只是对绿茶产生了好感而已。这些准备的工作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要花点时间。好在这一切在茂杰离开之后变得简单起来。 肖宇想,既然以后没有人帮我做这些事情了,那么就总要自己学会。这样想着,肖宇就慢慢地变成了和茂杰一样会照顾人的男孩子了。 所以当星期六早上肖宇提着两大袋东西出现在友缘寝室门口的时候,一切就变得有点滑稽。肖宇看了穿着睡衣一脸不明所以的友缘一分钟后,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打人了。” 友缘模仿着肖宇的偶像闪电侠,三分钟内收拾好了一切,然后拉着他出门了。从肖宇的表情来推断他真的是要把自己摁到地上踩两脚才甘心。友缘稍稍松了口气。 到离学校后门不远的地方乘车,一个很冷的路线。友缘坐在汽车上,浑身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说自己生理期到了,只能一直憋着。在座位上挪来挪去。看着肖宇拿着地图认真研究的样子又不忍心说“我们回去吧”,所以一路上表情都显得有一点另类。 下午的时候路过一条溪流,是穿越农场边缘的,清澈见底,看得见纤细的水草和鱼。肖宇光着脚在浅水里踩着鹅卵石走来走去,并招呼友缘下去玩。 友缘见着水心里直发毛。连忙摆手说算了算了,您尽兴。 肖宇也没继续劝她,一个人沿着河流缓慢地走着,低头看着水里的游鱼。 友缘看着被水光映照的肖宇,心里安静无声。像是有一块巨大的海绵,吸走了所有的喧哗。 回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肖宇在车上一直没说话,低着头,暗淡的光线里也看不出表情。他是累了吧。友缘心想。 走回学校宿舍的时候,肖宇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不开心吧?今天。” 那种沮丧的语气把友缘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肖宇一张灰灰的脸。 “啊,误会了误会了,你别瞎想呀,我玩得很开心的。就是……就是那个……有点……” 尴尬。说不出口。太隐私了呀。 “哪个?”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男生大脑里装的都是棉花呀! “月经!”想了想牙一咬就说出来了,心里突然倒塌一片,毁了,人生不就这样了嘛,索性再补一句,“今天是第二天。” “……那你早点休息,早日康复。”飞速涨红的脸,红得超乎预料,像刚被烧了尾巴的猴子一样坐立不安。“再见。”说完转身逃掉了。 搞得友缘呆立在当场,反应过来后捂着肚子笑岔了气。 回到寝室一脚踢开大门就对着三个女生开始笑,扑到**继续笑: “早点休息……哈,早日康复……哈哈……我要笑死了呀我!救命啊……” 结果乐极生悲。 也不知道是那几天体质弱还是出去吹了风或者感染了什么细菌,回来第二天友缘就开始发烧,然后一直昏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星期一的早上了,友缘还以为是星期天的早上,不知道自己昏睡了一天,并且温度格外危险地直逼四十度的鬼门关。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是很混沌,睁开眼睛半分钟后,身边肖宇的那张脸才在空气里渐渐地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肖宇你在啊?” “嗯,还好,现在没事了。你再多睡会儿吧。” 友缘躺着,看着肖宇到寝室门口倒水。白衬衣的褶皱发出模糊的光。看着肖宇的背影友缘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伤心。不知道是热度作怪还是什么,友缘竟然流出了眼泪。当发现脸上湿漉漉的时候,友缘自己都吓了一跳。以前一直觉得感冒药广告上说的什么“治疗感冒发烧,打喷嚏,流鼻涕流眼泪”自己都觉得最后一个症状太二了,谁会发烧流眼泪啊。可现在竟然印证在自己身上。 肖宇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低声说:“没事了呀,哭什么。”责怪的句式,却是温柔的语气。像是哄着哭闹的小孩。 而后来的落日和微风都变得不重要了,窗外男生用篮球在篮板上砸出来的声音也不重要了,渐渐暗下去的光线也不重要了,夏日已经过掉多少也不重要了,大学的校园几乎没有香樟也不重要了,衬衣上散发出的干净的洗衣粉味道也不重要了,呼吸变得漫长而游移也不重要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句“让我试着和你在一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 chapter 19. chapter 19. 时光逆转成红色的晨雾,昼夜逐渐平分。 我在你早就遗忘的世界里开始孤单的岁月,闭着眼蒙着耳,含着眼泪欢呼雀跃,看不见你就等于看不见全世界。 黑暗像潮水吞没几百亿个星球。向日葵大片枯死。候鸟成群结队地送葬。 一个又一个看不见来路的沉甸甸的远航。是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然后从此隔绝了世界。无声的是你的不舍。还有你苍白的侧脸。世界其实从来没有苏醒,它在你的衬衣领口下安静地沉睡。白驹过隙。胡须瞬间刺破皮肤。青春高扬着旗帜猎猎捕风。原来你早就长大,变成头戴王冠的国王,而我却茫然不知地以为你依然是面容苍白的小王子。他们说只要世上真的有小王子出现,那么就总会有那只一直在等爱的狐狸。当燕子在来年衔着绿色匆忙地回归,你是否依然像十七岁那年一样在高楼大厦前低着头,然后遇见我,在那个冗长的,迷幻的,永不结束的青春时光。 肖宇后来干脆坐到了地上,背靠着床沿,头向后躺着,就在友缘的手边。伸手可及。 “喂……” “嗯?” “做我的女朋友,让我照顾你吧……让我试着和你在一起。” 听了太多信誓旦旦的誓言,听了太多风花雪月的告白,听了太多耳熟能详的许诺,听得自己毛骨悚然的对幸福的描绘,而这一切,都是虚幻,都敌不过那句看似毫无力量的“让我试着和你在一起”。 简单的句子,平稳的语调,唯一的破绽是颤抖的尾音分岔在黄昏的空气里。 可是却是经过了漫长的日光曝晒,经过了沉重的风雪席卷,才让声带发出了最后的这一句小心翼翼的“让我试着和你在一起”。 考虑得太过认真太过漫长,竟然让这一句话变得如同山脉般沉重。 而窗外,是夏天里摇曳的绿色乔木。看不到树木茂密的枝叶,可是漫天的树荫却无处不在地覆盖着所有闪动着光芒的年华,和年华里来往的浮云。 夏天是一个传奇的季节。 夏天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时光。 所有的平凡都在这一个季节里打上华彩和绚丽的印章,被聚光灯放大了细节,在世界中被清晰地阅读。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友缘才发现车子已经快要开到公司楼下了。转过头去看到肖宇沉睡的侧脸。友缘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霓虹和路灯的光影从他的肌肤上流动过去,像水一样覆盖上他的面容。沉睡的样子于是有了生动的起伏。看了一会儿,就看得哭起来。没有声音的哭,只有眼泪滴在手上,有滚烫的温度。 肖宇,当我现在这么近地看着你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就是肖宇,就是无数女孩子喜欢着的肖宇。我也终于可以体会身边那些女孩嫉妒我的原因了。这一瞬间我明白我也是所有喜欢着肖宇的那些单纯的女孩子中简单的一个,我在这一刻甚至都有点嫉妒自己,嫉妒自己轻易地就陪着你度过了一生里唯一的一去不再回来的的少年岁月,嫉妒自己轻描淡写地就和你站在阳光里在快门按动的刹那告别了高中的时光,嫉妒自己随随便便地就待在你的旁边看着你发呆走神或者安静地睡觉,嫉妒自己曾经和你在画室里看过天光暗淡时的大雨,听过暮色四合时的落雪。你知道吗,我在这一刻无比欣喜,甚至喜悦得胸腔深处微微地发酸。 ——·友缘 回到工作室已经快八点了。公司加班的人在陆陆续续地往外走,看见肖宇和友缘就会点头,然后友善地嘲笑他们这两个加班王,肖宇和友缘总是加班的,因为对于工作的喜爱和认真的态度,也使得他们俩在公司非常具有号召力,因为大家都把他们作为楷模来学习的。 川都火舌传媒。一个全国有名的跨行业的集团。旗下有众多的中国一线的歌手,主持人,作家,画家,演员,导演,人才遍布文化产业的各个领域。并且有很多圈内顶顶有名的经纪人。 肖宇的《天国》2021年出版引起轰动的时候,川都火舌传媒就邀请肖宇加入其中,并且专门为他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工作室“酷狗火舌”让其单独运营。 过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酷狗火舌”工作室已经成功地培养了一大批年轻的画手,并且出版了《酷狗火舌》系列画集,成为美术出版界的奇迹。 可是这一切荣誉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呢? 是每天彻夜点亮的工作室的日光灯。 是每天喝掉的大量的苦涩的咖啡。 是揉掉的成千上万的画纸。 是红红的眼圈和疲惫的面容。 是黑夜里望着窗外神情的寂寞。 是深夜埋头苦干的认真勤劳。 白天的时间是无数的通告。晚上的时间是画画与工作。学校的课业只能勉强完成。整个人差不多二十四小时运转。友缘很多时候站在旁边,仅仅是 看着都觉得累。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精力呢?很多时候他不累自己都累了,他不想哭自己都想替他哭。 电脑又发出微微的运转声,友缘回过神来,看到肖宇已经把白衬衣换下来,换上了一件宽松的蓝白色棉t恤,很柔软舒服的样子,下面是一条粗布的米黄色裤子,宽松地罩着两条腿,布料沿着腿的线条褶皱出层层的深浅阴影。 皱着眉头喝下一大杯黑咖啡,拍了拍手,伸个懒腰,肖宇说:“我要开工啦!” 果然是勤劳的模范代表,上帝眷顾的男人。 “哦,你先去睡觉吧,”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今天晚上我只需要画完这两张画就可以了。你休息去吧。” 友缘的卧室就设在工作室旁边。而肖宇的卧室在工作室的另一头。自从工作开始变得繁忙,友缘和肖宇就直接住在工作室里了。所幸的是工作室正好有三个房间,一间大的做办公间加会议室,另外两间肖宇和友缘就去向公司申请作为两个人的临时宿舍了。 友缘关掉房间的门,倒在**。看着天花板发呆。脑海中回忆像电影一样,一遍一遍的反复出现。思绪还是停留在车上想起的片断。那些大学的时光,回忆起来竟然带出比高中时代还要模糊久远的光晕。像是已经告别了不知道多么久远的时光后重新想起一样。而自己现在也才大四,尽管不用再去学校上课,毕竟是实习期间,没有毕业,依然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大学生。可是自己在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就开始回忆自己的大学时代。这未免太夸张了点吧。 外面房间传来一些细小轻微的声响,仔细听可以分辨出空调运转的声音,电脑风扇发出的声音,还有夹杂在其中偶尔响起的肖宇咳嗽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痛难受。 因为工作太过繁忙的关系,肖宇和友缘今年新年的时候都没有回家。 除夕夜,广场上有烟火表演,两个人跑出去看了。回来的路上冻得直哆嗦。可是看着肖宇笑得微微眯起眼睛的脸,友缘又觉得世界重新变得温暖。站在马路边上一直打不到车,后来不得不走了一大段路去乘地铁。地铁里的人非常的多,像沙丁鱼罐头里的鱼一样挤在一起。友缘躲在肖宇的厚大衣里面,也感受不到周围挤成了什么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听到肖宇不耐烦地深呼吸的声音,心里不由得好笑,一般肖宇在非常不耐烦就要发脾气之前都会发出这种听起来像深呼吸的声音,现在应该是因为周围太多陌生人把他撞来撞去的,很不耐烦,但又没地方发作,总不可能在地铁上和陌生人打一架吧,这样的话那肯定就出名了——社会治安新闻头条。 友缘闭上眼睛,再抱紧一些。几乎要把整张脸埋进肖宇的毛衣里去了。 回到工作室已经快十二点了,打开临街的窗户朝外面望去,很多的地方零星地都有烟花的火光细小地点缀在一片霓虹闪烁的夜色里。肖宇在身后催促:“快把窗户关上吧,冷死人了要!” 友缘回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拿出一大幅拼图在玩儿了。他还是改不掉从小养成的爱好,非常爱玩拼图。越大越复杂的他越喜欢。友缘看着肖宇认真研究手中的小碎块儿时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 “那个……”要不要问呢? “嗯?”肖宇放好一块小拼图,然后抬起头。 “肖宇为什么会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呢?我的意思是说……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你呢,我又太普通了,扔人堆里三秒消失的人,要来干吗呀?” “她们喜欢的才不是我呢!”靠着墙坐在地板上的肖宇把两条腿朝着前面笔直地伸出来,把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头靠着墙,一脸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她们喜欢的是她们想象中的那个人,那个纸面上的肖宇。她们喜欢的是每次出现在公开场合衣着光鲜的我,发型拉风的我,笑容温柔的我。可是私下里呢,我却是个爱黑着眼圈熬夜,脾气很臭,不喜欢对别人笑,又爱玩一些比如拼图啊这种落伍的玩意儿的怪家伙……总之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所以友缘你呢,是见过我真实的样子的,而依然会想要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就该庆幸呀。” 友缘听得要晕过去,很难想象这个万人迷竟然会觉得自己没人喜欢。这样的话从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简直像在讲笑话一样。可是内心深处,一些很柔软的东西慢慢地苏醒了。那条记忆里安静的河,河面打着转的落叶,顺着河水漂到下游,一直向下流淌着。 友缘重新站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繁华的世界,耳边重新响起烟花炸响的声音,在深邃的夜空里格外的震耳欲聋。还有车流的声音,窗外吹过光秃秃的树木枝丫的风声,每家每户电视机里欢乐的声音,尚未结冰的河水缓慢流动的声音,在这些声音里,有个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说:“友缘,接吻吧。” 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公司的人还没有开始上班,所以整栋大楼还显得很安静。友缘打开房间的门,抱着枕头晃着出了房间,看到依然坐在电脑面前的肖宇。又是整 晚没睡觉吧,半长的头发乱糟糟地七翘八翘,一双眼睛像兔子一样红。 听到友缘开门的声音,肖宇转过头来,对着刚起床的友缘说了声“早安”。然后是一个温柔的笑容,可是瞎子也看得出来笑容里盛放得满满溢溢的疲倦。 友缘说完“早安”之后心疼地看着憔悴的肖宇。看了一会儿就想起昨天晚上梦里的情形。那双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和一双有力的胳膊,还有男生的温暖的毛衣带来的毛茸茸的质感,混着他爱惜得不得了的头发上的青草香味,脸颊的温度,下巴上因为粗心没有刮掉的胡茬,以及薄薄的嘴唇,还有男生口腔里天生和女生不同的干净的味道。所有零散的部分像是打乱的拼图,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那个在除夕夜窗前和自己接吻的肖宇。 “友缘,接吻吧。” 想到这里脸就像发疯一样烧起来。内心闪过一连串不相关的画面,蘑菇云爆炸以及非洲群象大暴走,星际穿越,火星撞地球。一瞬间气氛尴尬得要死,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那个在电脑前写写画画的男生。喉咙里也很不舒服,咽了好多口水结果还是弄出了一声“咳”。 肖宇回过头来,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张番茄一样的红脸,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然后眯起眼睛有点坏笑地说:“喂,做了什么坏梦吧?” “要死啊你!”友缘把枕头丢过去,被说中心事的尴尬,慌乱地在空气里穿梭着,都可以看见空气被急躁的情绪带动出透明而紊乱的涟漪。“干吗学茂杰那个小痞子讲话啊。” 肖宇接过丢过来的枕头,微微地笑着,可是笑容就那么渐渐地弱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一秒一秒变着幅度,最后变成一张微微忧伤的脸。他把枕头顺势抱在胸前,两只脚缩到椅子上去,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到屈起来的膝盖上,这些动作缓慢地发生,像是自然流畅的剪辑,最后成型,毫不做作,定格为一张望着窗外面无表情的脸。 “我哪有……” 窗外阳光从乌云间迸裂出来,像是无数的利剑一瞬间从天国用力地插向地面。 “学他的样子……” 鸟群匆忙地在天空飞过,划出一道一道透明的痕迹,高高地贴在湛蓝的天壁上。 “……讲话啊。” 匆忙到来的春天,忘记了把温暖和希望一起带来。 小昂,北京的月季花,现在已经繁复地盛开了吧? 很多时候我看见那些摩天大楼,我就好想上到顶层天台去。我总是幼稚地想,如果站得足够高,就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东方了吧。上个月我去上海东方明珠塔的时候,在最高的那层观光的地方,玻璃外墙上写着,离东京塔多少多少米,离北京直线距离多少米,离埃菲尔铁塔多少米,离成都多少米。到底是多少米我都忘记了,因为那个时候,我突然心里微微地发酸,然后跟着眼睛也模糊起来。 我都没有格外地想念你,即使是你离开了如此漫长的一段时光。 我也忘记了要写信对你说,当年那个任性的不爱说话的小孩,他现在已经是个年轻的男人了。这些,都是在你离开之后的日子里,发生的缓慢的变化。你都无从知晓。你也无从知晓上海的梅雨季节和北京的沙尘暴统统让我讨厌。 你也无从知晓,我有多么怀念那些覆盖了整个学校的挺拔的松树。不过我想你应该也忘记了那些绿色而朴实的植物了吧,在绚丽得如同天国烟霞的月季花面前,所有的植物都会失去色泽吧。上次你发给我的照片里,你不也是在月季花旁笑得一脸灿烂吗?我突然想起以前我们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大风吹,大风吹,春光比夏日还要明媚。 只是我在想,你会不会像我一样,有天突然在街上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就忍不住想起四年前的那个整天跟在身边的讨厌的家伙呢?正如一位歌手所唱的那样“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肖宇 当潮水涌上年代久远的堤岸,夏天连接了下一个夏天,你是什么模样? 当大雨席卷烈日当头的村落,夏天淹没了下一个夏天,你是什么模样? 跳过绿春悲秋忍冬和来年更加青绿的夏天,你又出现在我面前。眉眼低垂。转身带走一整个城市的雨水,再转身带回染上颜色的积雪。你泼墨了墙角残缺的欲言,于是就渲染出一个没有跌宕的夏天。来年又来年。逃过来回往返的寻觅。他不曾见到她。她也不曾见到他。谁都不曾见到它。那个从来未曾来过的青春。世界开始大雨滂沱。潮汛渐次逼近,还没来得及察觉,时光已经开始变化。这些厚重高楼大厦是没有四季的,于是整个城市也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陌生。光线锉去锐利的角,剩下钝重模糊的光感,微微地烘着人的后背,再然后时间顺着时光的痕迹漫上脚背,潮水汹涌高涨,所谓的青春就这样又被淹没了一厘米又一厘米,渐渐地消失在了潮水之中。 (本章完) chapter 20. chapter 20. 那些匆忙回归的夏天,冲乱了飞鸟的迁徙。世界一瞬间黑暗无边,再一瞬间狼烟遍地。满天无面的众神,抱着双手唱起挽歌。那些在云层深处奔走的惊雷,落下满天的火。只剩下最初的那个牧童,他依然安静地站立在森林的深处,依然拿着横笛站在山冈上把黄昏吹得悠长。 我们在深夜里或哭或笑,或起或坐,或清晰,或盲目。那些命运的丝线发出冷白的光。目光再远也看不到丝线尽头,谁是那个可怜的木偶。 而你,带着满身明媚的春光重新出现,随手撒下一千个夏天,一千朵花,一千个湖泊,一千个长满芦苇的沼泽唱起宽恕的歌,而后,而后世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详。花草又重复着轮回四季,太阳又开始循环着升起,再循环着坠落。而没有人记得,谁是牧师,谁是唱过诗篇的歌者。 不知不觉又已经是夏天了。当白昼不断地提前,黑夜不断地缩短的时候,友缘知道,又开始了一个漫长的夏天。似乎是自己的错觉吧,总是觉得四季里面,夏季最为漫长,像是所有的时光都放慢了速度,沿着窗台,沿着路边,沿着湖泊的边缘缓慢地踱步。 打印机又在咔嚓咔嚓地朝外吐着刚打好的文件,友缘一页一页地看过去,是肖宇接下来一个月的通告,二十二个,差不多平均每天一个的样子。在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友缘抬起头,朝拿着画笔站在画板前的肖宇笑了笑说:“你下个星期有个通告是和岚岚一起的呢,是一个颁奖典礼,岚岚是年度最佳新人呢。” “哦?”肖宇抬起头,露出难得的笑容,“那正好啊,可以聚一聚,难得可以约到她这个大明星一次呢,好久没见到她了。我是去颁奖么?” “嗯。而且正好你就是颁给岚岚的。”友缘点点头,继续打印文件。 不单是肖宇,连友缘都好久没有见到岚岚了,仔细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传奇。谁能想象当初那个在学校里爱唱歌,一群人去ktv玩的时候一定会握着麦克风不放手的女孩子如今成了全中国最红的新人呢。谁能想到当初那女孩子现在竟然是个流行歌手呢?的确,很多时候,命运都呈现让人惊叹的轨迹。 其实就连岚岚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红透半边天的女歌手。也就是在大学里面参加歌唱比赛的时候被一家唱片公司的经纪人无意中看到了,然后去参加了一次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试唱会,之后就莫名地被签了下来,而签约后仅一年时间,就成了现在全中国提起名字差不多男女老幼都知道的岚岚。 有时候友缘和别人聊起朋友都会很骄傲,自己的朋友都是在全中国闪闪发亮的人。可是每次友缘说完肖宇和岚岚之后,内心就会突然掠过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名字闪动着黑色的光芒,安静地贴在心房壁上,随着心脏的跳动,带来一阵一阵弱小的疼痛来——秋实。 在高三的那一整年里面,秋实只发两条短信给友缘。信里轻描淡写地提到了一些自己在军营的生活。尽管刻意回避了艰难的营生和训练上的不顺利,友缘还是可以在字里行间看出秋实在军营的生活并不如意。 而那个高三,在友缘的回忆里就是沉甸甸的灰色棉絮,压在心里,横亘在血管中间,阻止着血液的流动,硬生生地在内心积压起绝望的情绪,像刻刀一样在皮肤上深深浅浅来来回回地切割着。 在高三最后的日子里,秋实的两条短信友缘一直存在手机里。在难过的时候,在考试失败的时候,在被老师骂退步的时候,在深夜里莫名其妙地想哭泣的时候,在看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的时候,在看到高一高二的女孩子可以在周末相约出去逛街而自己只能埋在泛黄的试卷里的时候,在昏暗的台灯再也照不亮漫长的黑夜的时候,友缘就会拿出那两条短信来看。十遍,二十遍,三十遍地看。友缘甚至觉得这样一直看就会看出更多更多的东西来。他一直在那里,一直站在中国最神圣的地方,穿着军服,留着板寸头,扛着枪,带着骄傲的神色,像一只永远翱翔的苍鹰。 信里的那些段落深深地刻在友缘的心里,甚至不用背诵,就会像电影结束后的字幕一样一行一行地从心里自下而上地出现。友缘记得最深刻的是遇见第二封信里的一段内容——友缘,我常常在想,那个时候我选择离开学校,到底是对还是错。想到后来就会感到深深的恐惧。未来太过漫长,太过遥远,我用力睁大了双眼还是看不清楚。好多时候我都在想还是回学校算了,至少那个地方还有我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校园,还有永远温柔永远善良的你们。但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高三毕业你们也会离开学校,去另外的城市。你们会有自己光彩夺目的人生,会有更加璀璨的未来。而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就那样平庸地继续下去,然后一天一天地衰老。如果人生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宁愿死在我最青春的美好年华。我没你们念过的书多,但我记得以前我喜欢过的一个诗人曾经写过追日的夸父,他写:既然追不上了,就撞上。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充满了同归于尽的毁灭感。也许你又要说我极端了吧。可是我情愿自己的人生是短暂而耀眼的烟火,也不愿意是无休无止毫不起眼的昏暗油灯。所以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重新地充满勇气。所以我们都要加油,风雪交加的时候,也要咬紧牙。 在高三毕业的那个漫长的暑假里面,友缘回想起刚刚经过的硝烟弥漫的时光,心里对秋实充满了感激。在友缘心目中遇见永远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即使被压得站不直,也不会懦弱地跪下。那种力量,就像她的歌声一样,可以让人变得勇敢。 “喂……喂!” 回过神来肖宇已经走到了友缘面前,问她:“发什么呆呢?” “啊,没有啊,只是想起了秋实。” “嗯,我也是,我刚就想和你说,要邀请秋实一起去么?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 “嗯?他没在西藏了么?” “听说回来了。你打电话问问吧。” “嗯。” “喂,你好。” “秋实么?我是友缘。” “啊……友缘。什么事情啊?” “嗯,也没什么,还好么?很想念你呢。” “嗯,挺好。” “还行,挺好的。那个……还是住在以前那个地方么?” “是啊,因为忙的关系,而且也没什么多余的钱换好一点的房子,所以就一直将就着住下来了。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辛苦。对了,你找我有事么?” “啊,差点忘记正经事情,下个星期五晚上有个颁奖典礼,是肖宇给岚岚发奖,因为我们几个人也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所以想叫你一起去,有空么?” “啊!那替我恭喜岚岚呀。是什么奖啊?” “歌坛年度最佳新人。” “嗯。真厉害呢。” “嗯,那到时候我叫人开车去接你吧。” “好。” “……嗯。” “好,那下星期五见!” “好。” 秋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挂掉电话就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心里拥挤了那么多的难过,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无论是多么困难的时候,也无论承受着多少痛苦,你都可以坚强地笑着,用力地大步朝前面走去。可是你永远都是坚强的样子,像是最顽固的杂草一样生长着,无论别人如何压迫,如何践踏,你都会在艰难的缝隙里伸展出新的枝节。 ——·友缘 接完友缘的电话,秋实才发觉,从自己第一次看见友缘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年的时光。当初十六岁的自己,现在也已经是二十八岁了。 那些早就不再想起的往事,全部从内心深处翻涌起来,感觉发生微妙的变化,像是时光突然倒流,一切逆转着回归原始。那些久远的夏天,那些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事情,在这一刻又全部从记忆里被拉扯出来。像是黑白的底片,反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站起身来想去倒一杯热水,结果碰翻了床头的台历。厚厚的台历散落下来,每一页上都有自己写给岚 岚的话。离开来西藏之后,每一天遇见都会在台历上写下自己想对岚岚说的话,这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在孤单的世界里,在静默的世界里,还可以对着一个人说话,是苍白的生活里唯一一点让人欣慰的色泽。秋实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回去。 秋实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才明白自己竟然已经离开那么长的一段时光。那些懊恼,沮丧,软弱,在一瞬间冲破警戒线,泪水啪啪地打在手背上,是久违的温度。而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哭过了呢? 秋实在地板上坐了一下午,夕阳从窗外缓缓地切割过去,变幻着天光和温度。房间没有开灯,在日暮之后显得一片昏暗。在这些庞大的黑暗里面,秋实正原地站着,站得很干净。 仔细想想,在西藏半年下来,竟然没有任何需要带走的东西。自己怎样的行李过来,又带着怎样的行李回去。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能不能说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原点? 窗外的太阳高高地悬挂着。火车发出熟悉的咣当咣当的枯燥的声音。秋实转过头去,阳光正好照着他的侧脸,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毫发毕现。高高的鼻梁,整个人显得很精神。嘴角的两个酒窝在安静地熟睡时变得若隐若现,只有在他微笑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两个明显的酒窝。后来就微微地有些困。初夏的阳光总是带着惹人的睡意。秋实靠着车窗睡了过去。醒来睁开眼就看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的高楼。公路的两边,小区的中央,大厦的门口,城市间的绿地中,全都是这些肆意铺展的高楼大厦。 在隔了不知多少年的时光之后,再次站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时,秋实竟然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西藏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模糊不清,被揉在一起发出暗淡的白光。而现在就像是大梦初醒,被刺破眼帘的阳光照得微微地发怔。 身边是外地路人的大呼小叫,他们挥舞着手,说:“真漂亮啊。”普通的一句话,却在秋实心里激起波澜。在那一瞬间,秋实竟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日记本中对父亲的描写,那个时候,年轻的父亲也是突然地说:“真漂亮啊,我第一次看见海呢!” 怪想法。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竟然会莫名地想起自己的父亲。也真够奇怪的了。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么?别开玩笑了。秋实自嘲地哼了一声。 重新走在街道上,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心里荡出一层又一层透明的光圈。城市还是这样宁静,似乎再过一千年一万年,它依然会像现在这样,带着浓烈的热度,包裹着人们千姿百态的生活。风依然沿着墙角奔跑,还是有很多的孩子背着书包低着头看着脚尖快速地行走,书包里是沉甸甸的试卷和参考书,头发扎起来,长长的马尾。 双腿自由来去,目光沿路描红。秋实像是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一般清醒,自己怎么又走到这个地方了呢。 没有告诉友缘自己要回来,现在依然不想打扰她。应该快高考了吧。从友缘回给自己的信里就可以看出来,高三真的是炼狱一样的日子。极度缺乏的睡眠,高强度的脑力消耗,脆弱的友谊,暗地里的较劲,名校的保送名额,一切美好的面容都在高三这一年露出丑恶的嘴脸。 而此刻,友缘又在干什么呢? 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在所有人都离开的教室里面,听着肖宇帮她讲她难懂的化学题呢?哦,应该不会吧,友缘成绩应该很好了吧。还是站在阳台上眺望着对面的文科楼,就像自己在没离开的时候那样眺望着,抑或是坐在学校的湖边上,背着那些长长的英文词条。还是正在独自穿过阶梯教室外那条阳光充沛却格外冗长的走廊? 所有的想象都在脑中瞬间成形,然后瞬间消失,再产生新的想象。可是,这些都仅仅是停留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暮色四合。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偶尔有走读的学生从车棚里把自行车推出来,推出校门后就骑上去,沿着两旁长满香樟的下坡山路骑进市区。 那些学生经过秋实的身旁,目光偶尔打量,或者直接忽略。在那一瞬间,秋实觉得自己似乎从来就未曾与这里融为一体,而那些面容年轻的男孩女孩,才是这里的主人,自己,像是一个多年前的过客。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像是以前做过的关于扩散的化学实验,一滴墨水滴进无色的纯净水里,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黑色。 友缘,你肯定不会想到,在你以为我还在遥远的西藏的时候,我们曾经隔着一个校门的距离。我望着这个被香樟覆盖得严严实实的校园,觉得那是你们的世界,干净而纯粹的学生时代,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遥远得像是那些星辰。 在来的路上,我想了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讲,我甚至设想了一千种我们重逢时的情景。可是,当我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却第一次有了恐惧。我突然想起你说过的话,你说,就算分离得再遥远,可是头顶上,都还会是同一片星空吧,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觉得孤单。你知道吗,在离开你们的这些漫长的日子里,我就是靠着你说过的那些话,在寒冷的黑夜里,重新觉察出温暖来。 ——秋实 其实在秋实的设想里面,不要告诉友缘他们自己回来了,一直安静地等待他们高中毕业离开。他不希望友缘看到一个失败的自己,等友缘他们去了另外的城市之后,再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来了。 可是在秋实走到门口的一瞬间,这些想象像是烈日里被泼到滚烫的马路中间的水,咝咝地化作白汽蒸发掉了,连一丁点的水迹都没有留下。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内心竟然像是森林深处的安静湖泊,没有一丝的涟漪,即使刮过狂暴的旋风,水面依然如镜般平滑。用手指的关节反叩上去还会在森林里回荡出空旷的敲击声,像是谁在敲着谁关闭的大门。镜面上倒映着曾经绚丽的年华和赠予这些年华的那个人。可是在这些想法都还盘桓在秋实的脑海里的时候,在这些想法都还在激烈地翻涌着的时候,又发生了另外一个简单的动作,而这个动作,在秋实的眼前像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慢速特写镜头,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蚕食完遇见躯壳下的血肉和骨骼。世界在那一刻回归黑暗。在这一刻,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一千只飞鸟飞过去。带来夏日里最最华丽的送葬,也带走了年华里逝去的记忆。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日光在上面践踏出一片空荡荡的疼痛。 在转身告别你的时候,我觉得内心像是散场的剧院,突然出现无数的空坐椅,灯亮起来,人群离散,舞台上剩下我一个人。从此活在各自的幸福里,那些以前的旧时光,那些你教会我的事情,我永远都记得。也请你记得我。记得我撒在你身上的,我最美好的年华。那是我单薄的一生里,仅有的一点财富,好不容易给了你,所以你也要珍惜。记得我的名字,和那些我用眼泪和难过教会你的事情。 你怎么又能出现在我面前呢?怎么又能让我想起你呢?你怎么能若无其事地祝我幸福呢?你怎么能忘记那么多我无法忘记的事情呢?秋实觉得眼睛很痛,用手背抹了一下才发现一手的泪水。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很多飞鸟在黄昏的天空里飞过去。当初认为任性的你,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包容的啊。只是谁都没有认输,大家一起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于是落日关上了那道沉重的大门。谁都无法再将它推开。 在乘火车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秋实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站台,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真的,离开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滑进嘴角。原来文学作品里描述的苦涩的眼泪都是真的。一瞬间,多年前友缘送别自己时的面容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难过的情绪被瞬间放大。 建筑是凝固的音符。 声音是坚固的诺言。 火车冒着白烟,悠长的汽笛声里,一切都消失了。 那天的颁奖大会很成功,肖宇上台的时候下面很多他的书迷在现场呐喊,主持人还开玩笑说肖宇比明星都还要像明星呢。岚岚穿着一身红色的晚装,头发高高地绾起来,全身散发着光芒。友 缘看着他们两个站在台上,一瞬间甚至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产生这个感觉,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后来岚岚唱了歌,已经不是高中时代的少女嗓音了,现在岚岚的声音,充满了流行的女人味道。 友缘想,岚岚现在的样子,应该无数次地出现在遇见的梦境里吧。希望有一天,上苍可以赐给遇见荣耀,给她满身的光芒。 晚上典礼结束之后,一群人一起去ktv喝酒。一群人在里面开了个最大的包房,然后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闹得鸡飞狗跳。友缘甚至感觉像是回到了高中毕业的那次狂欢,当时所有的人也是像今天一样,疯得脱了形。后来友缘喝得有点多了,就叫岚岚唱歌。因为从高中之后,友缘再也没有当面听过岚岚的歌声。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见了也就是坐下来喝东西聊天,聊着聊着友缘就开始哭,每次的收场都是岚岚拉着她跑出咖啡厅,否则所有的人都会像看动物一样打量这两个年轻好看的女孩子,一个泪眼婆娑,一个脸红尴尬,所以友缘今天死活要拉着岚岚唱一首,岚岚拗不过她,只好握着话筒开始唱。 起初友缘还大吼大叫说要所有人都不要讲话,并且挨个地去拍人家叫人家先别划拳喝酒先听歌不听就是天大的损失什么什么的,却根本没人理睬她。肖宇见她有点喝多了,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抱着她,叫她乖不要再乱跳乱叫了,“别人不听我们两个听啊”。 可是在遇见开始唱歌之后,人群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小下去,到最后整个包间里面就再也没人说话了,那些喝酒的人,划拳的人,聊天的人,喝醉的人,都在歌声里慢慢地抬起了头。 遇见却没有看他们,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后来,友缘也不闹了,乖乖地缩在肖宇怀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她很专心地听着遇见唱歌。 那些带着华丽色泽的歌声,像高一生日的那天岚岚为自己唱的一样,从空气里清晰地浮现出来,眼前又是大片大片的迅速变幻着的奇异色泽。友缘觉得胸腔隐隐地发痛,是那种被震开的酸楚感。这么多年过去,岚岚的声音依然高亢嘹亮,穿透厚厚的云层,冲向遥远的天国。 在最后歌声结束人们爆发出的掌声里,友缘在角落里捂着嘴小声地哭起来。那些蛰伏了几年的理想,又从心里柔软的角落里苏醒了。 在那个颁奖典礼结束仅仅两天之后,报纸上就开始莫名其妙出现肖宇和岚岚的绯闻,那张肖宇在台上拥抱岚岚表示鼓励的照片频繁地出现在各家报纸上。 工作室也开始天天接到记者的电话,问肖宇是不是和当红歌手岚岚在一起。友缘每次都是说没有没有,解释到后来就越来越火大。挂了电话心里就在念:不!他的女朋友是一个年轻可爱善良诚实的助手!是助手! 气得胸闷。每次抬起头都看到肖宇一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样子,还咧着嘴笑,友缘就更气,搞得好像没他什么事一样。而每当这个时候,肖宇就会过去抱抱她,说:“这种事你也要生气啊,不是已经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了么?还不习惯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啊?” 友缘想了想也对,前段时间友缘的另一个朋友也是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一桩绯闻里,友缘还取笑过那位朋友呢。现在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虽说是心里明白,可总归不甘心。 后来岚岚也打电话过来,两个人在电话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大骂记者,骂了一通觉得解气了,心情就变得很好。友缘心里觉得岚岚还是像以前高中时的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跟着自己站一边,喜欢同样的东西,大骂同样的东西,尽管现在是大明星,可是在友缘眼里,岚岚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而可爱的。 挂掉电话之后,友缘回过头去看到肖宇一脸放光的样子,甚至嘴角都忍不住要笑出来。友缘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于是上下打量着肖宇,肖宇都被看得不自在了。 友缘笑了笑,说:“嘿,小子你捡钱包啦?” “不是啊。”肖宇咧开嘴笑了笑说,“他要回来了。” “他?谁啊?” “茂杰。” “……真的假的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就在你刚刚和岚岚在电话里大骂的时候啊,我看到短信了,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到。” “这么快?” “嗯。这小子也是刚刚才告诉我的呢。友缘你去跟公司说一下,把我明天的通告都推掉吧。” “嗯,好,我现在去。” 肖宇站在高大的落地窗边,望着脚下的城市。 抬起头,很多的飞鸟从天空飞过去。天空显现出夏天特有的湛蓝。一些浮云在天上缓慢地移动着。从茂杰离开,到现在,自己都没发觉,还一直觉得茂杰的离开似乎是半年前的事情,他的音容笑貌在记忆里都如从前一样的深刻。 可能是因为彼此一直都在联系,而且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培养的感情,所以即使分别了十年,比起以前的相处,也只是一段短暂的时光。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十年足够改变一切事情,可是对于自己和茂杰而言,仅仅是一次分开旅行。各自看了些不同的风景,各自消磨了一小段人生。 而那些刻在脑海里的回忆,永远都像是最清晰的画面。闭上眼睛,他还是站在校门口提着书包等着自己放学。 他还是会和自己一起穿越半个城市只为了去吃一碗路边的牛肉面。 他还是会和自己去大街上随便乱逛。从高二起就穿xl号校服的他依然会取笑比他矮大半个头的自己。依然会和自己打架打到满身尘土满面笑容。依然会在游泳池里拍打着水花,沉默地游着一个又一个来回。所以他其实从来都未曾远离过。他一直都在这里。 举目望去,地平线的地方是一片绿色,应该是个公园。那些绿色绵延在地平线上,渲染出一片宁静的色泽。已经是盛夏了。家乡的花,应该又是开出了一季的灿烂了吧。肖宇想着这些,眯起眼睛笑起来。 电话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来。 友缘在的时候都是友缘接电话,可是这个时候友缘不在。肖宇把电话接起来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人问:“肖宇先生在吗?” “在啊,我就是。” “我是风云日报的记者。请问您看过一本叫做《春天》的画集吗?” “嗯,有啊,一年前我在网上看过前面的部分。” “您觉得怎么样啊?” “嗯我觉得很好啊,而且我也尝试过那种风格,很漂亮呢。” “相对于你而言,《春天》的作者应该比你名气小很多吧,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 “嗯,好像是哦。” “那你们画画的人会在创作中模仿别人的绘画风格吗?” “嗯,应该都会吧,像我们从小开始学美术的时候都会临摹很多老师的画作呢,然后要到自己真正成熟了才会形成自己的风格,并且也一直要不断地学习别人新的东西,才能充实自己啊。” “那你认识《春天》的作者么?” “不认识。没接触过呢。” “那你想要和她联系吗?” “也可以啊。”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 所有的问题都是陷阱。 所有的问题都隐藏着预设的技巧。 所有的对话都是一场灾难。 肖宇像个在树洞里冬眠的松鼠,沉浸在甜美而温暖的睡梦中,却不知道暴风雪已经逼近了树洞的大门。他还沉浸在对茂杰的回忆里,时而因为想起两个人好笑的事情而开怀,时而因为想起以前难过的事情而皱起眉头。 他不知道,在自己的前面,是一条大地震震出的峡谷,深不见底。 而一切都是龙卷风袭来前的平静假象。地上的纸屑纹丝不动,树木静止如同后现代的雕塑。那些平静的海水下面,是汹涌的暗流,推波助澜地翻涌着前进。 (本章完) chapter 21. chapter 21. 那些离散的岁月,重回身边。 那些暗淡的韶光,缠绕心田。 曾经消亡的过去在麦田里被重新丰收。向着太阳愤怒拔节生长的怨恨,同样的茁壮生长。那些来路不明的仇恨,那些模糊不清的爱恋,全部苏醒在这个迟迟不肯到来却终于到来的夏日。天光散尽,浮云沉默着往来,带来季风回归的讯息。而多年前是谁默默地亲吻着谁的脸。那些风中被吹破的灯笼,泛黄的白纸糊不起黑暗中需要的光明。谁能借我一双锐利的眼睛,照亮前方黑暗而漫长的路。谁能借我翅膀,谁能带我翱翔。 北京国际机场的人永远那么多。那些面容模糊的人们匆忙地奔走在自己的行程里。一脸的疲倦和麻木。大多是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和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他们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忙碌的一群。 肖宇和友缘坐在国际到达的出口正对面的星巴克里面。肖宇不断地抬起手腕看表,再有三分钟三点,三点四十,三点五十七,肖宇心里越来越急躁不安。 友缘在旁边时不时地还取笑他,说感觉像迎接失散多年的恋人,搞得自己都快吃醋了。肖宇抬起头瞪了友缘很多次,还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过。 友缘看着肖宇,心里也开始回忆起高中时代。无论是高一时像个野孩子一样的茂杰,还是之后变得越来越沉默的他,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的清晰。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茂杰将自己带进了肖宇的世界,从此生命开始了完全不同的旅程。之后,谁都没有想到命运竟然会让茂杰从肖宇的世界里离去,唯剩下自己。很多时候友缘都觉得茂杰有点残忍,因为谁都可以看到肖宇在茂杰离开之后的改变。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他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本来就面无表情的他更是难得看到笑容,甚至在听到任何关于北京的新闻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留意,即使是走在大街上,也会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大厦外墙的电子屏幕,又或者在很高的地方,无论是摩天大楼上面,还是高大的山脉顶峰,他都会朝着北京的方向发呆。而现在,离开那么多年的茂杰终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里面,友缘想,肖宇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会不会像自己在大学入学来北京的时候,再一次见到岚岚而抱头痛哭呢?正在回忆里的友缘,突然看到肖宇脸上迅速改变的表情和一双清晰得如同星辰的眼睛,友缘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通关口走出来的,穿着深色西服的茂杰。 茂杰在飞机上一直跟邻座的一个小孩子聊天,那是个中国东北小男孩,去北京旅行回来。茂杰和他聊得格外起劲。 下了飞机,周围几乎全都人,来往穿梭,那种感觉,是在拥挤的北京街头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受到的。 在行李提取处拿了行李之后从通道口走了出来,抬起头,就看到正前方挥舞着双手的友缘,和友缘身边面无表情安静地站立着的肖宇。 看着面前的肖宇,我竟然有一瞬间的错觉,像是时光迅速地倒流回学校的岁月。我伸开双手抱了抱他,多年过去了,尽管稍微有了点男人挺拔的骨架,可还是格外的单薄。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全部浮现出来,我在一瞬间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而在周围喧闹的人声和飞机起落的巨大轰鸣声里,耳边是肖宇哽咽着说出的那一句,你回来了。 ——茂杰 车从机场出来,茂杰很新鲜地看着北京繁华的街道和耀眼的夏日阳光。 “对了,”肖宇问他,“你联系工作了吗?” “嗯,已经找好了。” “这么快?”肖宇有点不相信。 茂杰咧开嘴笑了笑,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肖宇。 肖宇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说:“你给我干啥?” 倒是友缘拿了过去,不过在看了一眼之后就是一声像见到鬼一样的尖叫,把旁边的肖宇吓了一跳。 “你叫什么啊,”肖宇揉了揉被震得有点嗡嗡作响的耳朵,没好气地说,“名片上又没印着中国首相茂杰。” “不是……是……”友缘有点结巴,于是把名片递给肖宇,“你自己……看吧。” 肖宇满是疑惑地拿过来,结果看了一眼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抬起头看着一脸臭屁模样的茂杰,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名片,确定没有看错,上面印着中文: 川都火舌传媒,宣传营销部副经理,茂杰。 “搞什么鬼啊……”肖宇还是没明白过来。 茂杰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和他们联系了呀,并且把履历表什么的统统寄过来了。正好我在北京的一个朋友的和川都火舌传媒有些交情,我知道这是你在的公司,而且他们待遇也不错,就决定来了呀。这个名片是他们寄给我看的样本啊。” 说完后就继续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沿路的树木飞速倒退。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之后茂杰缓慢地说:“肖宇,我在高中的时候,就说过有一天我们一定要并肩打天下,一起开创事业,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 没有出口的话是: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我统统都记得。 车直接开回了川都火舌传媒大厦。 友缘打电话到他们经常去的一家酒吧订了个最大的包间,然后又打电话叫了岚岚,岚岚在电话里都尖叫起来,大声吼着:“啊啊啊啊啊这个祸害终于回来了呀!!晚上弄死他!” 友缘被公司的电话叫到楼上去了,肖宇说他先洗个澡,就进卧室去了。 茂杰坐在工作室里,打量着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起散落在地上的原画,心里不由得赞叹肖宇的画又进步了。 无聊就玩了会儿肖宇的电脑,桌面上有个文件夹叫《茂杰的信》,打开来竟然是肖宇把自己写回来的每条短信都整理成了文档,一封一封地按日期排列着。茂杰一封一封地打开来,很多内容自己都忘记了,肖宇却全部保留了下来,甚至连“今天的北京下了场好大的雨,我一天待在房间里没有事做”也保留了下来。那些信里的文字全部复活过来,带回东京的樱花和落雪,带回四年北京的时光。 茂杰把脚跷起来放到桌子上,双手交叉在脑后,听着肖宇在房间里洗澡时哗哗的水声,嘴边露出灿烂的笑容,像是夏天里洒下的透明的阳光。 嗯,真好,我回来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空调开得很足,凉风吹在皮肤上起了细小的颗粒。大大小小的酒瓶摆在茶几上。有些直挺挺地站着有些东倒西歪。桌面上也洒了很多的酒,顺着桌子边缘滴滴答答地砸在地面上积成一摊水。窗户隔绝了外面燥热的暑气,以及此起彼伏的喧嚣。 还好今天晚上自己喝得少。肖宇和岚岚两个人都已经喝得在沙发上东倒西歪了。 友缘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眼前的这些朋友,眼睛有点微微地发胀。 茂杰把外套脱下来披到熟睡的肖宇身上,用手轻轻托起肖宇的头,然后拿了个沙发的靠垫放到他的脖子下面去。回过头来望着友缘,低声说:“嘿,你还好吧?” “嗯,我还好,就是……”喉咙哽咽着,声音从胸腔中断断续续地发出来,“有点想哭。” 还没说完,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喂,茂杰,你睡了么?” “还没有啊。” “你想哭吗?” “哈,其实我在你之前就已经悄悄地哭过了呢。只是没被你们发现而已。” “我也是,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想肖宇也是吧,我有好多年没有看到他像今天这样闹得像个小孩子了,大口地喝酒,笑得眯起眼睛,露出整齐的牙齿。我看多了他在通告时完美的标准笑容,生活中他那种真正从内心发出来的笑容,在我的记忆里却变得好模糊。” “嗯,已经好多年过去了。在北京的时候,每到一些特别的日子,比如春节比如肖宇的生日,比如单位放假的时候,我就会很想念你们。因为长大了,不会像以前那样随便地哭哭闹闹了,所以也只能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回到曾经的世界……这几年,肖宇应该很辛苦吧?” “非常的辛苦。你在北京不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么努力的肖宇,心里就会想哭。” “屁。你以为我不上网啊,我也每天都搜索关于肖宇的新闻啊,看着他一步一步地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画家,到现在大红大紫的时尚的畅销画集作者,画集卖这么好的,也就一些著名画家吧,在内地来说,还真是很少呢。世人总是认为别人的地位或者成就都是侥幸得来的,可是在我的心里,每一个站得比别人高的人,一定比别人忍受过更多的痛苦,也付出过更多的努力。” “是呀,所有人眼中的肖宇都是个幸运儿,一帆风顺,事业成功,无数的人追捧。但在我的眼里,他是个比谁都辛苦的人,太多的委屈,刁难,算计,他都忍了。” “……是么……” “嗯。发烧的时候也需要强颜欢笑坐在台上签售,一签就是两三个小时。通告多的时候也没时间吃饭,只能在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的车上咬两口面包喝点纯净水。看不惯他在同辈里出类拔萃的人总是胡乱编造着他的新闻,造谣,中伤。有时候签售的场面控制不了,书店会强行中止进行,可是读者都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就以为肖宇耍大牌,有时候还会拿着肖宇的书冲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撕掉。这种时候肖宇通常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把书捡起来,然后低头走回后台,总之很多的委屈,他都不怎么讲,上很多通告或者节目的时候,也只是喜欢讲生活中开心的好玩的事情……” “他真的长大了呢。离开的时候,我还在想,肖宇什么时候可以变得勇敢和坚强呢。因为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看上去他是一副冷静的样子,其实只是有着冷酷的外表,内心却柔软得像个婴儿一样。所以我都好担心怕他到社会上会受到很多的伤害。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很多呢。” “那些嫉妒着肖宇的人们,总是说他是被别人商业包装出来的,说他是运气好,说他的东西没有价值,可是,我可以对天发誓,肖宇是我看过的最努力的人。那些说着风凉话的半红不紫的画家,活该没人喜欢 他们!” “哈,你的脾气还是没改呢,臭小孩一个。” 友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茂杰站在窗户面前,稍微把窗户打开了一点,外面闷热的空气就汹涌地冲进来。 把窗户关上。回过头去看着睡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友缘,岚岚还有肖宇,心里是无数难以言说的情绪。这些情绪都在夏天的炎热空气里微微地酝酿,发酵,然后扩散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房间的黑暗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梦境。在梦境里,哭着,笑着,或者沉默着。 茂杰在肖宇的脑袋边上坐下来,伸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感觉肖宇像自己的弟弟一样。梦中的肖宇翻了个身,不太清楚地说了一些梦话,其中的一句茂杰听清楚了,是“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茂杰的心朝着深不可测的夜色里惶惶然地沉下去,带着微微涌起的酸楚的感觉。 早上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友缘睁开眼睛看到手机在地上震来震去的,拿起一看是公司的上层打来的电话,慌忙接起来。 “喂,我是友缘。” “肖宇人呢?” “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么?”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们两个现在马上回工作室。回来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友缘的心开始莫名其妙地乱跳起来,电话里公司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呢?想不出来。于是摇醒了肖宇,又吩咐酒吧老板等岚岚醒了之后叫车送她回去。 路上肖宇继续靠着茂杰的肩膀睡觉,而友缘坐立不安的神色让茂杰有点觉察。 “有什么事情么?”茂杰问。 “不知道,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不知道你还担心啊。” “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担心啊。”友缘的声音听上去都像要哭了。茂杰心里也微微掠过一丝恐惧。低下头看看肩膀上的肖宇,沉睡的面容无比的平静。 工作室里坐着三个人。三个人都是公司的上层。看得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友缘走进工作室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直接主管工作室的负责人朝着桌子上指了指,友缘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沓厚厚的报纸,最上面的那张报纸的头版就是肖宇的一张大头像。友缘再一看就看到了头版上的那个大大的标题,那一瞬间简直像是五雷轰顶一样,内心突然滚过了无数闷响的巨雷: ——著名画家肖宇畅销画集涉嫌抄袭!原告马成近日起诉! 手中的报纸滑落下来,掉到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肖宇走过来拿起报纸,面无表情地读着,在一行一行地把那篇文章看完之后,肖宇突然想起了茂杰回来的前一天自己接的那个电话,报纸上的报道和那天接的电话有很大关系,可是自己的回答全部被篡改或者巧妙地拼接到了另外的地方: 请问你在画《国度》之前看过《春天》么? 看过啊,一年前就特意去网上看了,因为要画《国度》。 那请问看完《春天》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我觉得很好很漂亮,那就是我想要的那种风格。 相对于你而言,《春天》的作者应该比你名气小很多吧,几乎都没人知道她的。 是啊,所以我才会去用她的那种风格,因为很少有人看过她的画。 那就是说你在画画中是在临摹她的绘画风格了? 嗯,应该是吧,像我们从小开始学美术的时候就是要临摹很多老师的画作啊,就算是现在也要不断地借用别人的东西,不然就画不出来。 那你知道《春天》的作者现在起诉你抄袭她的画作《春天》么?你想要联系她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么? 啊不会吧?那我要和她私下联系。 肖宇躺在卧室的**。外面的屋子里,友缘和公司几个高层在讨论着什么,透过房间的门传进来模糊的人声。 天花板似乎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感觉像是蒙了一层灰,并且这些灰都会掉下来。不然为什么眼睛这么涩涩地难受呢? 似乎过了很久,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了。公司的人应该都走了吧。 敲门声。进来的是友缘和茂杰。 友缘看着躺在**的肖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胸口发胀。她记得以前肖宇被人骂只会画小女生喜欢的垃圾时就是这样在**躺了整整一天,也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 “公司说叫你不要被这件事情影响情绪,好好准备接下来在武汉的《宇》的第三本画集的首发式。”友缘小声地说着,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不想让肖宇听到自己声音里面的难过。 “嗯。”简单的一个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依然望着天花板,没有动。 茂杰摆摆手,示意友缘先出去。因为他看友缘的样子都有点要哭了。友缘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小心地带上了门。 (本章完) chapter 22. chapter 22. 时光断出的层面,被地壳褶皱成永恒。那些诗人遗落在山间的长靴,浸满了日出前的露水。来去的年华,露出未曾拓印的章节。在晨光里反复出不舍,和充满光影的前程。躺下的躯体花开四季,身体发肤,融化成山川河流。你在多年前走过的路面,现在满载忧伤的湖水,你在多年前登过的高原,如今沉睡在地壳的深处。那些光阴的故事,全被折进了书页的某个章节。流年未亡,夏日已尽。种花的人变为看花的人,看花的人变成葬花的人。而那片荒原变成了绿洲,这也让我无从欣喜。只有你的悲伤或者幸福,才能让空气扩音出雨打琴键的声响。在黑暗的山谷里,重新擦亮闪烁的光。那些幽静的秘密丛林,千万年地覆盖着层层落叶。落叶下流光的珍珠。是你多年前失明的双目。 茂杰挨着肖宇躺下来,陪着他一起不出声地看着天花板。时间像是流水一样从身上覆盖过去,甚至可以听到空气里那些滴答滴答的声音。而窗外太阳终于升了起来,穿破千万朵细碎的云朵,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被那些光芒照耀得微微闭起眼睛的时候,茂杰听到身边的肖宇缓慢而微微哽咽地说: “你看外面的天,这么蓝,这么高,我在想,这个夏天又快要过去了吧。小昂你知道么,每个夏天结束的时候,我都会觉得特别的伤心。” 我都会觉得特别的伤心。 接下来几天工作室的电话一直不停地响。友缘接电话接到后来忍不住在电话里发了火,“都说了无可奉告了还问什么问啊!你们有病啊!” 公司的大门口每天也都堵着很多记者,他们在门口等着,企图采访到肖宇。 肖宇从窗口看下去,可以看到大厦的入口处始终挤着人,他们拿着话筒,扛着机器。肖宇拉上窗帘,回到画板前继续画画。可是心情烦躁,总是调不出自己想要的颜色。调了半个钟头调出来了,落笔下去,却弄得一团糟。 丢下画笔去上网,看到微博上几个以前一起画画的朋友,因为自己在同行里面太过出类拔萃的关系,所以和他们的来往都变得很淡很淡,其中一个在一些场合聊过几次,感觉还行,肖宇装作很轻松地打了一行字过去:哎,好烦呢,画不出来,真辛苦啊。 很简单的一句搭讪,目的是消磨时间,希望打发掉坏的心情。可是收到的回话是:是啊,现在又没人给你抄了,你当然画不出来。 那一瞬间肖宇在电脑面前完全呆掉了。这算是什么呢?三天前这个人还在拼命地低声下气叫自己帮忙,把他的画放一些到《宇》系列画集里。 肖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关掉了微博。 友缘拿过来一沓文件,是公司那边传真过来的关于首发式的活动细节。 “肖宇,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嗯,你放在桌子上面吧。”肖宇起身走到沙发上,躺下来,闭上眼睛,也看不出有什么样的情绪。 友缘把文件放到桌上,然后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肖宇把头抬起来,放在友缘的腿上。 “友缘,”肖宇微微翻了下身,看着友缘的脸,“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回铁路中学吧,我好想看看那些松树。不知道在我们走了之后,它们有没有变得更茂盛。” “好。” 时间过得好快。以前友缘觉得那些诗人啊歌手啊总是无病呻吟,整天都在唱着一些感叹时光如流水的歌,光阴似箭白驹过隙什么的。可是现在,友缘真的完全体会到那种飞速的流动。 似乎一转眼,整个夏天就扑扇着翅膀飞远,而紧接而来的秋天也瞬间消失。十二月的时候这里下了第一场雪。冬天又开始了。 而这半年的时光,应该是无比的漫长吧。 网络上辱骂诅咒肖宇的人络绎不绝。那些以前骂肖宇商业化作品庸俗没有阳刚的其他没有红的画家,在厌倦了以前的那些论调之后,现在终于找到了新鲜的话题,整天纠缠着抄袭抄袭,似乎肖宇所有拿过的奖项所有出版的画作,以及从小到大的努力,全部都是狗屁。甚至有一些“我还奇怪为什么他的画卖得那么好,原来是抄袭的呀”之类的荒谬言论,友缘有时候听到那些记者的话简直想吼他们有没有脑子啊。如果是两本一样的画集,那干吗要抄了之后才会受欢迎呢?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茂杰对友缘说的那样,其实无论是何种结果,受益的都是马成。友缘知道茂杰说的是事实,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咽不下又能怎么样呢?也只能暗地里无数遍地诅咒而已。 工作室里的电话没有停过,读者和记者每天都会打来无数的电话,友缘每次都是叫他们自己去翻翻两本书,看了再来说有没有抄袭的问题,可是一想这样的话不是正好就让《春天》大卖了吗?于是赶紧补一句,不要去看啊!结果第二天的报纸就有消息出来说:肖宇心虚于是阻止别人看《春天》,但是依然无法阻止好作品的受欢迎,《春天》荣登销量排行榜,列第十名。 那些报纸上的字句,像是匕首,捅进眼睛里,流出眼泪。那些眼泪流进指缝里面,蒸发掉,剩下细小的白色的盐。 大半年过去,肖宇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沮丧,再到后来的难过,最后终于又完全变成了高一时候的样子,像是在半年里面,时光飞速地倒流,一切重回十六岁的时代。重新变成那个不爱说话不爱笑,没有表情,独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肖宇。眼神降临大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直到遮断了所有通向内心世界的道路。 每天早上起来,和茂杰一起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在日落的时候重新回到工作室里,将白天的画作扫描到电脑里面做修改。不再接任何的通告,不再出席任何的签售会。像是整个从所有人的视线里凭空消失了一般。 工作室的事情全部都是友缘在处理,官司的事情也是交给律师去打理。而律师看完两本画集,说:“肯定没问题,放心吧,法律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的。” 友缘点点头,说:“嗯。”那一瞬间,友缘心里难过得像是海绵蓄足了水,一碰就会溢出来。 其实很多时候茂杰心里都在想,现在的日子,怎么会与高中的那么相像,是上帝在补偿曾经离散的岁月么?还是说肖宇的世界里,注定只能孤单一个人,他不属于这个繁忙而庸俗的世界。 每天一起画画,一起吃饭,一起穿着随便的衣服在大街上乱晃,戴着墨镜拉低帽子,就不会再有人认出来,偶尔会有上高中的女生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偷偷地打量自己和肖宇,偶尔还会听到一些少女的对话: “你看那两个男的,很好看呢。” “呕,你连这种老男人也喜欢啊。有点品位好不好啊!” “哼,我知道,在你眼里也就只有高三年七班的那谁好看!全世界的男生就他好看!你满意了吧?” “你不也是嘛,一看见高三年七班的杨武男就小魔仙全身变,还好意思说我咯。” 那些熟悉的对话,带着好多年前熟悉的味道,浮动在自己的身边。茂杰除了对那句“老男人”微微有点吃不消之外,对于其他的话,感觉像是时光倒流。那些在铁路中学的日子,自己和肖宇就是行走在无数女生的目光里的。在她们的心里,两个男生都是传奇。 “也不知道当初那些喜欢我的女生都去了哪里呢,”喝着可乐,穿着西装坐在路边的栏杆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茂杰还是改不掉当初那个小混混的习惯,“现在的时光,真是好寂寞啊。” “你去菜市场看看啊,那些买白菜和萝卜回家照顾老公的王阿姨和沈大妈,当初不是就很迷恋你的么,”肖宇还是当年一样冷冷的嘲讽语气,回过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栏杆上去的茂杰,差点没把可乐吐出来,“你给我下来!你下次要坐就给我换条牛仔裤再出门!穿套西装坐在栏杆上像什么样子啊你!” 伸手拽下来。 “怎样啊,想打架啊?” “噗嗤。”肖宇最常见的白眼。 “哎,肖宇,你老了。没活力了。你要跟上我的节奏啊,永葆青春!” “你不是大我差不多半年呢,你个老男人!” “你说我老?我要报警!” “报警前想想清楚,我不会给你送饭的。” “你!好啊,我说不过你啊,从小就这样,你再说我就在街上哭,你有本事你就再说啊,继续说说看啊。” “……” 在陪伴着肖宇的半年时光里,那些早就死在记忆里的夏日,像是全部复活过来。松树发出新鲜的枝叶,染绿了新的夏天。有时候我都在想,这样重新回归以前的宁静,也许说不定是很好的选择。那些复杂的社会,残酷的人性,天生就不适合肖宇。 肖宇,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一直是那个当初只会画画和学习的单纯的小孩,永远是那个横冲直撞脾气臭臭的小孩,你不应该对别人低声下气,你不允许被别人侮辱讽刺,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像是一个活在幸福天国的小王子。所有的肮脏的东西都和你无关。 可是这样的你,竟然要面对现在的生活。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格外的伤感。有天我做了个梦,梦里的你一直站在最高的那个山崖上,所有的人都没有你的位置高,所有的人都只能仰望你,连我们这些朋友也一样,我和友缘还有岚岚,就那么站在很低的地方,我喊了好几声你的名字,可是你站得太高了,听不见。然后你就突然从那个山崖上摔了下去,我们想救你,都无法上来。 而梦醒后,又是一个又一个沉重的黑夜。那些黑夜都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了连我,都会感到害怕。肖宇,你一定要坚强。以前我一直都觉得,两个人一起无聊,就不叫无聊了。而现在,我也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再难过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再难过吧。 ——茂杰 转眼已经是冬天了。厚厚的雪落满了整个城市。所有的树木,房屋,街道边的花坛,全部覆盖在白茫茫的大雪里。 时光过 得多么快。 友缘回想着过去的半年时光。所有伤心的事情,开心的事情,全部浮现出来。开心的事,似乎还找不到开心的事情呢。伤心的事情倒是一个接一个。 很多时候自己都难过得想哭,肖宇却似乎完全没感觉的样子。可是友缘知道,怎么会没感觉呢。应该是放在内心的最里面,不想讲给人听吧。 哪怕是那天在书店看到《国度》和新版的《春天》摆在一起,并且新书上赫然有一条腰封,腰封上是“著名画家肖宇靠抄袭该画集成名,畅销画集《国度》完全抄袭该画集,不能不信,您看了就知道……”的时候,肖宇也是什么都没说地把那本书拿起,又放下,然后低着头走出了书店。 而身边是汹涌的人群,还有那些透过人与人的罅隙传进耳膜的话: “啊?怎么可能?肖宇的画集是抄袭这个烂书的啊?” “你有病啊,我看烂的是肖宇这个人吧,你别执迷不悟了……” “可是,我不相信肖宇是这样的人啊。” “你有毛病啊,不信你就买回去看看那两本书啊。” “好……我买。” 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情。这些都不会让肖宇难过。很多时候反倒是肖宇安慰着友缘。他总是很温柔地对友缘说,这些事情不值得去生气的。友缘抬起头看着肖宇大雾弥漫的眼睛,以前这双眼睛现在却格外的温柔,每次看到肖宇的眼睛的时候,友缘都会大哭。而肖宇,总是伸开手臂安静地抱着友缘。 肖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你的怀抱里,我都会觉得世界在一瞬间格外的安静,安静得像是可以听到遥远的那些干净的大雪落下的声音。这里的雪很脏,我一点都不喜欢。 肖宇,你曾经说过,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回铁路中学去看看那些离别很久的高大的香樟,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期待着那一天。 ——友缘 能够让肖宇伤心的,应该就只有那些曾经一直支持着他可是现在却在讽刺着他的人吧。友缘每次想到这些,都感觉伤心的情绪像是潮水一样漫上来,甚至很多时候都想要去给那些肤浅的人一耳光,告诉他们,你们这样的人不配喜欢他。 友缘很多时候都会想起在刚刚过去的秋天里举行的《宇》第三本画集的新书发布会。那个发布会自己花了很多心血,肖宇花了很多心血,专门为发布会赶画新的宣传画,甚至还专门叫岚岚从无数的通告里挤出了难得的时间来去唱歌做特别来宾,唱出了震撼全场的歌声。友缘还专门提前了两天去了,监督着所有工序的完成,还叫那边的策划单位专门制作了一张很大很大的白色画布,摆放在新书发布会的现场,提供给所有的读者签名留下给肖宇的话,友缘一直希望肖宇在看到那些读者的支持的时候,能够更加快乐也更加坚强地去面对以后漫长的时光。 从武汉把那张沉重得几乎挪不动的画布搬了回来,甚至在飞机上还为了这块特别大的画布和空姐起了点小争执。 回到工作室友缘岚岚已经累得要死了,躺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对友缘说:“好啊友缘你,你记得怎么报答我吧,把我当苦力使唤,能耐啊你……” 没有说完的话,断在空气里,因为整个工作室像是被突然浸到深深的海底去了一样,没有一点声音,刚刚还在抱怨说手都要搬断了和一直在道谢的肖宇都没有了声音,所有的人都像是安静地退到了遥远的地方。岚岚抬起头看到友缘和肖宇一动不动的背影,甚至看到友缘的肩膀微微地**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看摊开在地上的画布。 那些“肖宇我们永远支持你”的话语中间,是无数的鲜红的大字: 肖宇你这个狗屎只会抄袭。 抄袭的人滚回家去不要来污染我们的眼睛。 以前喜欢你,现在你完全商业化了,你不再是我心目中单纯的肖宇了。我讨厌你。 哈哈哈哈大傻逼。 画不出来了就找歌手来撑场面,下流!岚岚不要跟这样的垃圾在一起啊! …… 那些鲜红的字像是心里流出来的血,肖宇呆呆地看着,也忘记了难过,忘记了说话。而旁边,是捂着嘴、低着头泣不成声的友缘。 拳头握紧,指关节发出咔嚓的声响,一张惨白的脸,和岚岚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骂出来的“日他妈”。 岚岚把画布拖出去,因为太沉重,只能在地上拖。那些愤怒都化成手上的力量,还有眼底渐渐上涌的泪水。像是发疯了一样,在公司无数员工的注视下,岚岚把那张画布拖过一整条长长的走廊,拖到仓库边的那个垃圾房里,重重地踢进去。 友缘在走廊尽头传来的岚岚格外响亮的那句“作奸使坏的人不得好死啊”的带着哭腔的骂声里,咬破了嘴唇。苦涩的血流进嘴里。 是最苦最苦的苦味。 窗外是天光逃窜的深秋。寒冷已经不远了吧。 (本章完) chapter 23. chapter 23. 那些盛开在记忆里的夏天,在年华里撒落了一整片的花朵。所有的歌声都在一瞬间失去音符,世界从此丧失听觉。所有的色彩都在一瞬间褪去光泽,世界从此失去视觉。而你依然站立在安静的黑白映画。那些匆忙跑远的岁月,它们又重新回来了。可是匆忙跑远的你,却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他们说的那些传奇,是你么?他们讲的那些故事,是你么?那些阴影里铭记的眼泪和年华,是年少而冲动的我们么? 咖啡吧里,岚岚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靠着街边的落地窗。看到友缘走进来,她站起来朝友缘挥手。眼前的岚岚年轻漂亮,而友缘在坐下来的时候,甚至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脑子里还是回荡着电话里,她最后的那句"我现在肚子里,有肖宇的孩子"。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瞬间将友缘的声带剥夺,张着口,却无声发出任何声音。在张了好多次口之后,那一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突兀地出现在空气里。友缘自己听到都觉得可笑,完全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句话仔细想来都让友缘觉得肮脏。 "就是在《宇》的第三本画集首发式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提前去了公司,那天晚上正好我找肖宇喝酒。他因为正在为抄袭的事情烦心,所以就喝多了,"岚岚低着头,也听不出话里是什么口气,"而那天我也喝多了,所以,后来就一起去了酒店……" "够了。"不想再听下去。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恶心。 "友缘你恨我吗?"岚岚抬起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友缘看着她,心里一片空白。恨岚岚吗?还是应该恨肖宇?或者谁都不恨?又或者,应该恨自己? "那孩子,你准备怎么办?打掉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友缘突然对自己极度厌恶。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友缘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可是要自己平静地说出"生下来吗"这样的句子,那不是太残忍了吗? "友缘,"岚岚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是冰凉的温度,"我可以生下来吗?可能你一直不知道,我喜欢肖宇很多年了。" 友缘在那一刻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满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满目,反射着杂乱的光芒。而之后,又像是谁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是痛吗?连痛字都觉得形容不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酒后性的事情了。这也不再是单纯的肉体出轨的事情了。友缘望着岚岚,心里绝望地想,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了他很多年,又算什么呢?而我,又算什么呢? "友缘,求你了,"岚岚的手像冰一样的冷,"让我生下来吧,我喜欢肖宇的程度,一点都不比你少。如果你愿意让给我的话,我发誓一定给他幸福。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会悄悄地把孩子养大,就当是肖宇给我的礼物吧……" "别说了,"友缘突然站起来,指着泪流满面的岚岚,"岚岚,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可是,你如果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会觉得很恶心。" 连友缘都很奇怪自己竟然会如此平静地讲出这些话,对面泪流满面的岚岚和自己,到底谁才是被伤害的角色呢?连友缘自己都有点糊涂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岚岚有点慌,拉着友缘坐下来,"我没有要炫耀什么的意思。" 友缘看着眼前的岚岚,是啊,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炫耀什么,那是因为你从小到大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炫耀。 擦了擦眼泪,岚岚坐直了一些,她看着友缘,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友缘,你想过肖宇现在的情况么?我可以帮他度过现在的困境。比如我可以叫公司找肖宇和我一起代言一两个公益广告,我可以让公司配合川都火舌传媒封杀关于肖宇的消极新闻,谁都知道川都火舌传媒最大的敌人就是我的公司的唱片啊。友缘,我可以做的事情,比起你能帮他做的事情,要多太多了。 友缘站起来,摔开岚岚的手。她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然后转身走出了咖啡厅。看着友缘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面,岚岚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刘医生,我上次约的堕胎手术帮我安排在下周做吧。麻烦你了。”走出咖啡厅,眼泪在瞬间就流下来。 岚岚,我以前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现在也没有。我讨厌的是自己。我讨厌这个什么都不能做的自己。那些各种各样的事情纷乱地在脑海里出现,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甚至连一些具体的气味都出现在友缘的脑海里,友缘差点蹲在路边吐起来。胃疼得难受,坐在马路上,春天的风还是很冷。友缘突然想到呕吐不是现在岚岚应该做的事情吗,于是哈哈大笑起来。那些带着滚滚而下的泪水的笑容,是这一生里最难忘的笑容吧。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肖宇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新换的衣服散发着干净的洗衣粉味道。可是,现在的肖宇还干净吗? 友缘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肖宇,眼睛里涌起的泪水在黑暗里没有人看到。以前一直觉得肖宇像是一个天使一样,甚至连自己和他接吻,都会格外紧张,甚至觉得这样会弄脏这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子,可是现在, 自己的好朋友,告诉自己她有了面前这个自己曾经以为是天使的男人的孩子。 友缘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肖宇和岚岚亲热的镜头,可是,那些画面源源不断地从脑海里冒出来,肖宇身上的味道,岚岚女生光滑的皮肤,肖宇从来不让人随便摸的头发,岚岚精心护理的手……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一起,甚至可以听到肖宇低沉的呼吸和岚岚的呻吟,胃里恶心的感觉越来越浓。友缘紧闭着嘴,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 “肖宇,之前你和岚岚去喝酒了吧。” “嗯。” 一个字。很平常的语气。自己从高中开始就习惯了他的这个"嗯"字。可是在现在,还是只能得到这个字而已。似乎这么多年的感情,并没有让他对自己改变一样。从前是一个嗯字,现在依然是。 “然后岚岚带你去的酒店?” “对,你问这些过去的事情干什么!” 不耐烦的语气,厌恶的神色,这些东西像是撒在心上的图钉,被人一颗一颗地用力踩进心脏里去。 “没什么。我就是刚和岚岚聊了一下,随便问问,你还在担心,茂杰的事么?” “我现在不想讲话!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流了一晚上的眼泪,也已经流到尽头了。现在眼睛干得流不出任何东西。友缘收拾着行李,把工作室里那些自己用习惯了的东西顺便放进包里。用习惯了的那支钢笔,是肖宇高中的钢笔。有习惯了的那个计算器,是肖宇陪着一起去买的。用习惯了的那个白色的杯子,和肖宇的蓝色的杯子是一对。用习惯了的那个坐椅靠垫,上面有肖宇最喜欢的偶像。好想带走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可是我的包不够大。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我要这样默默地离开,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你会对我说"不要再来烦我",我就会买一个很大很大的包,大得可以装下所有的回忆,装下桌子椅子,甚至大床。像一个蜗牛一样,背着自己的房子去别的地方。一路走,一路带着自己的家。 友缘悄悄打开肖宇的门,月光正好照在肖宇熟睡的脸上。两条泪痕依然挂在他英俊而瘦削的面容上。友缘看着肖宇熟睡的脸上。两条泪痕依然挂在他英俊而瘦削的面容上。友缘看着肖宇熟睡的面容,眼泪又流下来。本来以为眼睛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流了,可是现在,泪水又重新漫上眼底。 肖宇,我好想认真地和你道别。我好想抱着你大哭一场,然后再离开,哪怕以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肖宇两个我曾以为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字,让我在离开前趴在你的肩膀上痛哭一场也好啊。那些电影里,小说里,故事里,所有认真相爱过的人,都会有着最伤感的别离。可是,我没想到,我们之间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是你对我说的"你不要再来烦我了"。我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止不住地伤心。 肖宇,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有觉得我会难过吗?我以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想,我这样做,肖宇会不开心吗?因为我以前在生命里,我真觉得,肖宇,就是眼前的你,就是这样站在我面前的那个英俊而面容冷落的人,就是我全部的,唯一的世界。 直到现在,我依然这么想,只是,前面需要加上一个"曾经"了。曾经是我全部的唯一的世界 ——友缘 坐火车离开了这座城市。 友缘坐在车窗边上,汽笛呜响。友缘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走了。拿到手机,找到岚岚的号码,然后发了条短消息:"请你照顾肖宇。拜托了。"然后友缘从手机里取出sim卡,朝窗外扔出去。 空中闪过一丝金属的光泽。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找到友缘。如同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友缘这个人一样。 岚岚在打电话打了三天一直找不到友缘之后,跑到工作室去。一开始岚岚以为没有人,黑黑的,没开灯,可是门没锁,直到打开了日光灯,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肖宇。 胡子参差不齐地长在下巴和嘴唇上。头发胡乱地翘着。 “肖宇……你怎么……” 肖宇抬起头,看着岚岚很久,然后才突然像是一般冲过来,抓着岚岚的手,眼泪刷地流下来,"岚岚,有没有看到友缘?有没有看到友缘?" 有没有看到友缘? 有没有看到友缘? 从肖宇那里回来,岚岚他搞不明白怎么友缘突然地就会失踪掉。刚刚说自己答应帮他去找友缘,才把肖宇哄去睡觉。肖宇倒下去三分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应该好多天没有睡觉了吧。岚岚心里微微地疼起来。她甚至无法相信刚刚那个落拓的面容憔悴满脸胡茬的男人就是当初那个王子一样的肖宇。所以,岚岚都不忍心告诉他,现在满城都贴满了茂杰的头像。全城通辑。 时光改变了太多。似乎才过去一瞬间,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年年。像是两个不同空的不同世界。 岚岚抬起头,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朝世界洒下银白的光。它永远都不知道人间的悲欢离合,却装出一副**晴圆缺的脸,在每个寂寞的时候,惹起更多的寂寞。 周围的人群急速地朝着身后倒退过去。在这一刻,岚岚脑海里是友缘的笑容。友缘,我好想见你,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路边 产商店发出温暖的光,厚厚的棉布门帘。这些都像是无关紧要的烟雾,从自己身边吹过去。 在下了好多场大雪之后,这座城市重新变得银装素裹。又是快要过新年的时候了。大街上经常有放鞭炮的小孩子,满地都是碎红纸片儿刺鼻的硫磺味道。一个戴着红衣领巾的小姑娘拉着妈妈的手从人行天桥上走过去,路过一个乞丐的时候她随手把手里的一个一角钱的硬币丢到了乞丐的面前的碗里。 “妈妈,刚刚那个乞丐的眼睛真好看,又大又亮,像电影明星的眼睛。” “小孩子别胡说。乞丐有什么好看的。爸爸才是最好看的。” 那个乞丐收起面前有盆子,慢慢地走下天桥。坐在地上的时候看不出来,站起来,才发现他原来这么亮。插拔的身材,深邃的五官。年纪年轻得有点不像话。走下天桥的时候腿格外的疼。特别是在冬天里。从秋天开始,因为一直睡在桥洞下,路边,下水道里。膝盖开始越来越变得**。稍微天气变冷或者下雨下雪,骨头就**阴地疼。已经半年了,走过路边那此精致的商店,玻璃窗里的人是个大胡子,一身破烂的衣服,长长地缠在一起的头发,上面早就满是油腻了。衣服上的油腻就更多了,厚厚的一层。可是,再厚的油腻,也无法抵挡冬天的寒冷。在路边其他的流浪者那里学了很多的本事,比如怎么用废纸塞在衣服里取暖,怎么在垃圾桶里翻出可以吃的东西而不吃坏肚子,怎么找到看起来很冷其实却不用吹冷风的地方过夜,哪个地方的人行天桥是容易要到钱。这些,都是那些萍水相逢的人教会他的事情。 路边的广告牌上,是一个大男生阳光灿烂的笑容,这一整条路都是这个大男生的笑容,乞丐盯着广告牌一直盯了很久,吸引了周围的路人的注意,他意识到自己太引人注目的,于是悄悄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广告牌上是一个笑容温暖的男生。是现在全中国书卖得最好的画家。他安静地站在一棵树下,穿着黑白的制服,提着书包,安静地等待着。而在他的身后,是徐徐升起的朝阳,或者缓缓落下的夕阳—— 肖宇年度大作,封笔之最后的绚丽,《天使》全国火线上市! 新华书店门口摆放的都是最新的畅销书,很多的女孩子聚集在门口,手里都是翻阅着那本《天使》。后来看到一个乞丐靠过来,都吓得赶紧拿着书去付帐,然后匆忙地走掉。 在逼近新年一个落日的下午,一个乞丐在新华书店门口,翻看着一本画集。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觉得非常的奇怪。可是,那个乞丐却全然不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然后这个乞丐奇怪地开始哭了。 新华书店的营业员小阮,刚刚大学毕业,分配进来实习,刚刚在里面整理书架上的书,还不知道门口发生的事情,直到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才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个乞丐,穿着破烂的衣服,光着脚,在冬天里,脚都被冻坏掉了,他在翻一本刚刚上市的画集,他捏着那本画集的手因为太用力,手指的关节都发白了,而他的喉咙里,像是在嘶吼一样的哭着。这样的哭声往往属于小孩子,看到丢失了玩具或者糖果的小孩,往往会这样大哭起来。小阮想要叫他把书放下来,却又不敢上去。那么高的个子,而且又很强壮,怪吓人的。 于是报了警。 警察赶来的时候,那个乞丐依然在哭。开始的时候,警察都没有怎么注意,以为是个疯子,准备把他哄走。可是走近一看,猛地把他按在地上,脚踩着他的脸,把他的手反绑在后面。 小阮有点没有明白,被警察的靴子踩在地上的乞丐有点可怜,却一点都没有挣扎,只是一直在哭,一直在哭,那种大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小阮心里激起一阵一阵的难过。小阮觉得这简直太过分了。 “小姑娘,你太单纯啦,你知道他是谁吗?看看路边墙上贴的通辑令吧。” 那个乞丐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被带走了。小阮走到路边上,看着墙上的通缉令,那张照片上是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浓浓的眉毛,还有挺拔的鼻子。好看的嘴角微微地向上扬着。顺着照片下来是一行字:茂杰,涉嫌谋杀,现全城通辑。 小阮心里吃惊,这样一个好看的男生,怎么会是杀人犯呢。回过头,那本被翻开的画集被风吹回了第一页,小阮拿起来,第一页上还留着乞丐的手指印记。 画面上是一个男孩,留着软软的长头发,和刚刚那个乞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旁边是一个女孩子,长头发,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像夏天里最明亮的阳光。 画面上有一段文案,小阮小声地念着: 那个男孩,都地我成长,那个女孩,教会我爱,他们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然后又消失不见,可是,我不相信他们是天使,他们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孩和女孩,所以我就一直这么站在树下等待着,因为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回来找我,教会我更多的事。 小阮回过头去看那个被带走的乞丐,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汹涌的人潮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种悲伤的哭声,却一直在耳边盘旋,盘旋,越升越高,在喧闹的城市上空,来回地回荡着。 那个男孩,教会我成长。 那个女孩,教会我爱。 (本章完) chapter 24.终章 chapter 24.终章 那些我们以为发生过的事情,其实从来就没有发生。 那些我们以为爱过的人,却永远地爱着我们尾声。 很多时候,漫步在这座城市里。我都会回忆起很多年前的时光。那个时候我刚刚高一,还是一个怀着理想和憧憬的花季少女,而现在,却已为人妻。应该很快就会为人母吧。 每天晚上,爱人都会和我一起出去散步,那些共黄昏的暮色,竟然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很多时候,我都怀疑浅川是一片世外桃源,在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的时候,这里,无论十年,还是一百年,永远都是夏天。炎热的温度,充足的阳光。有时候在早上醒来的阳光里,我都恍惚地想,这十年来发生过的故事,真的发生过吗? 我都很少会回忆了。 只有在孤独的黄昏,或者季节变化的时候,看着那些二群一群飞过去大雁,我会依稀地记起他们的容貌。大眼睛,挺拔的鼻梁,还有嘴角边两个酒窝。他们说有酒窝的男生都很会甜言密语,可是,我都已经不记得他们对我说过哪些好听的话了。 时光像水一样轻易覆盖住我们的人生。唯一记得的关于茂杰的记忆,是那个关于天使的故事。他匆忙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出现我美好的人生。他教会我真正的爱情,教会我美好的人生。教会我永远不要因为来自一个小城市就放弃自己。 这些话,我还依稀地记得。 现在我已经能够平淡地忆起你了,我也已经能够用不伤心的语气来说起你了,我也已经能够不流下眼泪地说出已经去天国了,我也已经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起你了。 只是偶尔的,你调皮的脸和你的酒窝还会在记忆里突然地出没,就像生前的你喜欢突然从后面用手紧紧地将我抱紧。 只是偶尔的,在人群拥挤的街头或者公车上,我会突然有点怀念你用双手帮我圈出的安静的世界。 只是偶尔的,我会看着一些年轻的便利店男生微微地有些走神。 你说,时间真的是最伟大的治愈师。 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伤痛,那些以为永远无法消失的伤口,都会在时间的手掌里,慢慢地得到抚平。 你曾经说过:"在我爱着你的时候,你看到黑夜,也像白昼一样明亮。因为我是燃烧着整个生命,在爱你。" 你留给我很多让我感动的事情,才会让我在剩下的生命里,觉得世界重新变得可爱。 有时候也会看到铁路中学的孩子骑着单车从校门口,冲出来。那一瞬间我都会忆起曾经年轻的我们,肖宇,我和你也是那样骑着车从的学校大门一直冲到前方的红绿灯的。 友缘,有时候我都在怀疑,你是真实地存在过,还是仅仅就是出现在我的幻想世界里的一个女孩子?你把我带进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岚岚,这像是传说一样的人物真的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吗?有时候我都在问自己。那天走在街上,看到巨大的电子屏幕出现的岚岚的脸,友缘,你知道吗,岚岚现在已经不是最佳新人了,而是最佳女歌手。好替她高兴啊。 友缘,你还记得那些高中岁月里的事情吗?有一些事情,我到现在,还是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你,我的整个高中时代,到现在,就不会让我如此的难忘。那些下着大雨的夜里,正是因为你的等候,我在路上才会不再害怕。前方有人在等候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就会变得勇敢。那个时候我很爱牵着你的手朝前奔跑。现在,一想起牵着你的手,我就会觉得自己瞬间回到当初的时代,我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叛逆的孩子,心里有无数美好的憧憬,哪怕现在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只是,现在的你,又在哪儿呢? 听别人说过,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而你呢,还留在什么地方呢? 很多的时候,当我在路边等着,当我从便利店提着大袋的东西出来,当我没事的时候在铁路中学的门口发呆,我都会恍惚地觉得你就在我的附近,没有离开过。 你一直都在。 从来没有离开过。 ——肖宇 以前从来都是在小说里看别人描写的监狱里四角的天空。其实进来之后,才发现并不狭窄。 天空还是辽阔,依然可以看到白云潇洒地来去。 肖宇,你会因为我一直不出来接受你的探访而生气么?如果是的话,我好抱歉。可是我真的很怕看到你伤心的表情。其实我想,在你内心里面,肯定一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我吧?你是不是还是一直活在那种自责的世界里呢? 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而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即使命运重来一次,我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会更理智,但这并不代表我有任何后悔的意思。如果一定要说到有什么难过的事情的话,那应该就是不能看着你结婚,不能看着你做父亲时脸上发出的掩饰不住的高兴,不能看着你走向你的一个又一个事业的巅峰,不能帮助你打造辉煌的未来,不能陪着你一起一天一天衰老,不能在我们年老的时候和你一起聊我们年少的岁月。只有这些,会让我觉得沮丧。因为那个人并没有被我杀死,所以,法官并没有判我死刑。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无期徒刑太过漫长。甚至已经不能用漫长来形容。所有的漫长,都会有到达的那一天,可是无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你看,我们从初二,到现在,似乎才一眨眼的时间,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人生,有多少个这么多年呢?如果我活到六十五岁,那么我就还有四个十年可以活。而四个十年,就是四个眨眼的瞬间啊。 很多时候回忆起你,心里还是会涌出那么多辛酸的感觉,和你一起念书,肖宇,你知道吗,正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会在初中成绩那么烂的情况下,考进铁路中学,越来越优秀。因为从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好怕和你分开,所以文治武功直想跟在你的后面,不掉太远,你第一,我就要第二。 可是,后来命运还是安排我们分开了。我很可笑吧。有时候想想,自己的这一生,就像是为了你才到这个世界上来一趟的样子。这样说好像很肉麻吧,可是,就像别人经常取笑我的那样,我没有认真交过一个女朋友,没有认真地谈过一场恋爱,没有结婚,没有当过父亲,可是这些,我都不遗憾。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的生命变得好丰富。微微有些遗憾的是没有让我爸爸抱到孙子吧。一想到这里,我就会想起在天国的爷爷。不过爷爷也一直很喜欢你的,他肯定不会怪我。 以前我经常说,怕你无聊,所以陪着你,因为两个人一起无聊,应该就不算无聊了吧。其实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好自卑,我觉得你的生命就像是壮阔的大海,而我的生命,就像那些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就会蒸发的河流。所以我就好想和你在一起,那样我就会觉得,自己的生命,也随着你一起,变得波澜壮阔。 那些生命中温暖而美好的事情,那些让我在黑暗里鼓足勇气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你教会我的。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很喜欢看的《哈利·波特》吗,里面小天狼星被关在阿兹卡班的时候,他就因为充满了希望,充满了信念,所以,才没有被摄魂怪吸走所有的快乐,才可以一直勇敢地活下去。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告诉我的那个关于天使的故事,有时候想一想,都不知道算是我在你生命中消失了,还是你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你教会我的事情,比天使还要多。窗外又起风了。日子就这样不断地过去。 他们都说,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可是,肖宇,你知道吗,每当我想起我们曾经的时光,。我一想到这些,还是会流好多的眼泪。很可笑吧。可是。这些想起来,真的让我好难过。那些没有完成的事情。希望还有下一个生,继续完成。 ——茂杰 再一次来到成都,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几乎很少再去成都,也没想去解释,只等时间冲淡一切。 于是日子就真的那样平淡地过下来了。平淡地找了份工作,平淡地认识了新的男孩子,平淡地和他谈婚论嫁。只是再也不会有曾经对肖宇的那种感情了。那样的感情,一辈子,只有一次。 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就被消耗干净了。不会再去那样地想一个人了。也不会再去那样地挂念一个人了。也不会再去那样地担心一个人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在冬天里穿着温暖的袜子了。也不会再去因为他的一次皱眉而紧张得不知所措了。也不会再去连续熬通宵为了让一个人工作轻松了。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了。就像再也不会有那个曾经为了爱奋不顾身的友缘了。 很多时候我都会看见岚岚,可是我不敢叫她。记忆里的她,像一只华丽的燕尾蝶,翱翔在山谷的泉水之上。很多时候,我都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路边等候,看着她去买东西。 我总是假装着也和她一起享受着这些平凡的幸福,假装着我们还在一起。即使我们不在一起了。我没有告诉她我已经回来了。在她的心里,肯定还以为我在没人知道的一个地方吧。 记忆里只剩下一些发亮的细节,在无数个大雨的夜里,重新回到我的梦境中来。那些梦境中的你,依然是穿着白色t恤,依然被我不小心弄上了便当上的油渍,依然瞪着双眼睛对我面无表情。 那些梦境中的你,依然在大雨里站在公寓的门前等我下楼,依然开心地吃着我从家乡带来的甜点,依然是在冬天里都还是穿得单薄都不怕寒冷,依然和我一起,在文理分科的表格上,做了一样的选择。 那些梦境中的你,依然是在大雪里用大衣包围着我,依然会对我微笑说早安,无论是多么疲惫的一张脸,依然会为了我的一时兴起而认真是去学校查地图然后带我去没有去过的乡村。 可是那些梦境中的你,早就死了。 重新站在铁路中学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你曾经躺在我的腿上,对我说,友缘,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回母校去看看吧。 而现在,当初说着一起看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到曾经的这个地方。肖宇,你知道吗,那些从学校里面走出来的女生,好多人都抱着你的画集,甚至可以听到她们口中的你,都已经是被神化之后的你了。很难想象,一个曾经学校里平凡的男孩子,会成为流传在一届又一届学生口里的传奇。你听了,肯定会好开心吧。而曾经的我,也是那样一个抱着你的画坐在铁路中学一睡着的女生,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被我整天抱在怀里的画,原来就和我每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走着同样的路。 我甚至在那一瞬间有点微微想起你难得一见的笑容,差点就在马上就要结婚的丈夫面前哭起来。他也很温柔。他也很体贴。他也会在我生病的时候买药给我。可是他却永远都给不了我你曾经给我的那些色彩。有时候都觉得你太过自私,带我看过了那么美好的风景,却又中途离开,而我以后的路途,从此变得没有任何可以超越从前的惊奇。 明天我就要结婚了。 今天来成都挑选装饰家里的饰品。当我路过一家油画店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了好多你的画。好多好多,你成名前的,和你成名后的。一幅一幅的画全部挂在墙上,我一幅一幅地看过去,时光在眼前缓慢地流逝,我像是看着你曾经的岁月又在我的面前轰隆隆地跑过去。带出地动山摇的震撼力。像是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一样。 我告诉我的丈夫,说这些画都是我高中时代最喜欢的画家画的。于是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只要你喜欢,我们家里可以全部挂起这些画。 我说好,也只有这些画,才配得上装点我的青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面像是在黄昏时突然拉起窗帘,一下子全暗了。我突然想起在大学的时候我们一起看过的话剧,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面的一句台词就是,外面的天亮了,我们的心暗了。 那个店的老板还开玩笑说我真年轻,因为现在喜欢这些画的都是那些高中的女孩子。我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因为我怕一说话,他们就听出我声音里悲伤的情绪。 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岁月,所有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试卷,所有在夏日的暴雨里打篮球的湿漉漉的男生,所有在湖边安静地背着长长的英文词条的女生,所有盛开在夏天末尾的凤凰花,所有离开的人,所有归来的人,所有光芒万丈的诗篇,所有光阴暗淡的日记,所有离散的时光,所有重建的家园。所有溃烂在雨水里的落叶,所有随着河流漂远的许愿瓶,所有黑夜里唱起的歌,所有白天里飘过的云,所有的幸福和泪水,所有的善良和自由。 都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里,一起扑向了盛大的死亡。 只剩下连绵不绝首尾相映的松树,像海浪一般覆盖了整个城市。在一年一度的潮湿的季风掠过树梢的时候,它们才会默默地低声传诵。传诵着传奇的你们。和你们留下来的,永不磨灭的传奇。 那些男孩,教会我成长。 那些女孩,教会我爱。 ——友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