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 01、仙师 涂山君茫然的站在村头的旷地上。 他才刚刚穿越过来,还不等原先身体的伤养好,就被赶鸭子似的赶到了村头。 三伏酷日,融金烁石。 站了这么一会儿便感觉身子虚的有些撑不住。 打晃之余,虚汗如雨。 总归还是因为原身受了伤,连累了涂山君。 摸了摸脑袋上的伤口,涂山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纵马的人跑了,找不到人,就只能靠着点家底硬抗。 本来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积蓄,现在做不了长工,靠着邻里的接济过活。 听村长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就是伤员也得来。 涂山君在一碗厚粥和半个白面馍的邀请下来了村头。 反正这古代能有啥大事儿,凑个数罢了。 祭祀、征兵、纳税……都还远着呢。 现在该想想自己以后怎么过活。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光靠着邻居接济,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给人家吃出怨仇来。 都是地里刨食儿的老农,谁家也没有多少余粮。 涂山君环视四周。 村子里所有住户都来了,竟无人缺席,不得不说老村长的威望还是不错的。 当然,那一个小儿拳头大的白面馍馍立了大功。 “咳,今儿个让各家来村头,是有一件泼天的大事儿要告知。”村长亮亮嗓子,这才起了话头。 村口的赖汉揣着袖子,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每家得一个白面馍馍。 “老村长,莫扯幌子嘛,既然来了还不让大伙儿都听听到底是撒子大事儿?” 2k小说 “对嘛对嘛。” 村民能有什么见识,聚在一起乌泱泱的。 倒也热闹。 婆子们聚起来唠起家常,庄稼汉互相打着招呼。 就连总在家躺着的赖汉也都活动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个由头凑起来,要是能再借着机会讨个婆娘就巴适了。 “有仙师来咱们村子落脚,是仙师他老人家让俺召集了各家。”老村长终于揭晓了秘密,目光挪到身后不远的槐树下。 在老村长的目光接引下,村民们这时候才注意到树下阴影中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原先就好似刻意的忽略了对方一样,完全不曾注意那里有人。 涂山君露出惊讶的神色,游离的目光有了几分锋锐。 疲软的身躯不自觉地挺拔。 ‘仙师?!’ 这说明这个世界有可能是修仙的世界,是拥有超凡力量的。 他极有可能穿越到了一个有修仙者的世界。 ‘修仙、长生、大道。’ 茫然后的不知所措,惊讶和喜悦,以及掩藏在心底的战栗。 涂山君本就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三伏烈日下,冷汗从脊梁冒出,打湿短衣。 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这里是不是真的修仙者的世界。 甚至他心底其实是恐惧的。 只要想一想弱肉强食的法则,就能明白修仙根本就是在‘吃人’! 前世都不是顶尖人物的自己,真能走上这条看似坦荡,其实充满荆棘的道路吗? “我真的可以吗?” 换一个新的世界,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真的能成为顶尖人群中的一位吗? “我可以!” 涂山君坚定的给自己打气,似是怕自己忍不住退缩,才用话术架住自己。 他从未如此渴望一件事,就像是饥饿的野兽渴望食物,纯粹到生物的本能。 性命不掌握自己的手中,会滋生恐惧。 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情绪,同样也能催使人强大。 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变得更加强大总归没错。 【面板未开启】 涂山君错愕的看着眼前浮现出的浅蓝色,被锁链封锁的界面。 很像游戏中的那些面板,但是却显示着未开启。 “挂!” 涂山君大喜过望,果然穿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有挂存在的。 既然有挂,涂山君眼中的希冀少了些许,神色更加安稳。 他没有贸然与那位看起来不好惹的仙师接触。 对方那面相,可不像好人。 那位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仙师,莫约五尺八,面如金纸、两颊深陷。 凶厉的眸子黯淡。 有伤。 重伤! 黑袍破烂,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 倒三角眼微微眯了眯,咧嘴露出笑容。 涂山君打了个寒颤,游离的目光凝聚,透露些许光亮和警惕。 他总感觉不对劲儿,仙师看他们的眼神像是牲口猎物。 在对方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涂山君的左眼皮跳个不停,这更让他心头恐慌。 哪里有仙师是这副尊容? 不该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吗,就算不是,也该是温文尔雅才对。 眼前这位若真是所谓仙师,对方也绝不是什么正道修者。 散修和魔修没区别,都是凶徒。 “三清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平安无事。” 涂山君强忍着心底的害怕,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他已心生退意。 自己有挂不需要冒险和修仙者接触,就是要接触也该找正道的仙师,眼前这位显然不是良人。 涂山君面色凝重,悄然退至众人身后。 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这位黑袍仙师。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也能有个缓冲,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当然,首要还是弄清楚这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仙师的来意。 “竟然是仙师,没想到仙师会来咱们村。” “传说中的仙师……” “果然是大事儿啊,若是得了仙缘…” 村民们顿时又惊又喜,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毕竟只听过传闻,不曾真的见过仙师。 村子里头出入城的小子,倒是胡咧咧自己在大城见过仙师,大伙儿听个乐呵,当成牛皮罢了。 若真是仙师,请了仙师是不是就能帮我们清理乱葬岗。 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乱葬岗诞生了脏东西。 “辛苦你了。” 倒三角眼的仙师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面向村民:“也辛苦诸位了。” “某来,是给诸位送一场大造化的。” 涂山君分明看到老村长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呆立在原地。 目光无神,单薄的身躯宛如枯木。 “有诈!” 涂山君神色惊变,毫不迟疑,拔腿就跑。 咚的一声,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直将他撞的是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明明眼前空无一物,涂山君却感觉自己撞在了铜墙铁壁上。 “阵。” “起!” 倒三角眼的魔道修士瞥了一眼。 袖袍一甩,一杆黑面红边的小幡从他的袖口飞出。 迎风见长,化成丈许长宽立在众人头顶,四方的透明墙壁也渐渐的被黑烟染成灰色。 魔修挥动手中长剑,出鞘即见血。 老村长的脑袋从他佝偻的身体上脱离,大好头颅抛起滚落,鲜血一喷丈高,腥甜的味道充盈在阵内。 “啊!” 惊恐的尖叫声惊醒了呆立的村民。 “杀人了!” “村长被杀了。” 村民大惊,骚动慌乱,推搡着动了起来,像乱窜的家禽,无头的苍蝇。 横冲直撞,挤压堆积。 可惜逃不走。 涂山君已经为他们探了路,透明色的墙壁封锁了所有人的生路。 众人头顶的黑幡滴溜溜的转动,尸体上涌出灰色的阴影倏然没入其中。 接下来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持剑的魔道修仙者像是杀鸡一样将大阵内的村民杀死。 片晌,鲜血成了涓涓细流的小河,尸体堆成了小山丘。 近二百村民,连一炷香都没有撑住。 魔道修仙者的面容越发狰狞,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反而露出病态的疯狂。 涂山君惊恐的倚靠在透明墙壁前,栗色的瞳孔忍不住的缩小。 蜷缩身子,他大脑疯狂的转动想要找出自己战胜那个魔道修仙者的办法。 “系统,新手大礼包有没有啊!” “快速提升实力的那种。” “开局抽奖呢?” “能直接渡过难关的药丸子呢?” “狗日的系统,老子要死!” “……” 无数呼唤也无法激活淡蓝色的面板。 在涂山君瞪大眼睛思考办法的时候,魔道修士已经杀光了所有的村民,走到了他的面前。 阴影覆盖,居高临下露出一张疯狂的面容。 狰狞可怖。 “该你了。” “你倒是有点特别。” “正好,我这尊魂幡还缺一方主魂。” “你这么机灵,希望你能挺得住啊。”魔道修仙者残忍笑着,扬起长剑。 02、幡成 涂山君瞪大眼睛,身躯抽搐的趴在地上。 呼吸间村头的灰尘泥土涌进口鼻腔。 鼻涕眼泪止不住,混杂着鼻腔和地上的泥土和成泥,糊在脸上。 手脚筋尽断,四肢不正常的扭曲。 满嘴鲜血,半截舌头被他死死的攥在手里,呃呃啊啊的说不出话。 他也没有力气放什么狠话,只有满腔的怨念、怨气以及最纯粹的恨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明明都重新活过来了,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能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老天连丝毫生还的机会都不给他。 何其不幸! 好恨! 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涂山君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吓人。 明明鲜血的流失让他的生机也在熄灭,那双眼睛却依旧盎然。 瘫软的身躯在地上艰难的蠕动,延展出大片的血迹。 混杂泥土裹在身侧。 像是难看的虫子。 挣扎求生。 能活就行,只要能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每一步都牵动全身的伤口,令他的面容不自觉的狰狞。 离开。 逃离魔修,逃离大阵。 如果可以他更想逃离这个残酷的世界。 “我好恨!” 剑锋掠过脖颈,凉意渗心。 ‘我不甘心!’ ‘不甘心……’ 瞪大眼睛,涂山君已然身首异处。 “狗日的魔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绝不会!” 大好头颅在血污中死不瞑目的盯着魔道妖人。 弥留之际只剩下‘呃呃’嘶哑的凄厉哀嚎。 “引气入体,以怨为基,以恨为骨,聚气凝鬼。” “疾!” 魔修手中印法快速变换,口中满是晦涩的口诀。 汹涌的灰色雾气从涂山君的尸体中涌出,最后汇聚成虚影。 虚影闪烁,死相浮现,阴煞气疯狂汇聚。 魔修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君的尸体。 他要的是个充满怨气,最好能直接化鬼的强大魂魄。 如今聚煞之下,引气入体。 就看这只阴魂能否承受的住。 一道身影从黑雾中显化。 青面獠牙赤发血瞳,好似地狱爬出来的凶厉恶鬼。 “哈哈哈。” “好,太好了!” “如今有了这一方主魂,自此尊魂幡圆满。”魔修激动难耐。 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凝聚成功。 应是魂力浑厚的鬼物。 见这立地演化的汹涌鬼雾煞气,当是入了品阶的阴魂。 “收。” 上方丈许尊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挥舞,将刚刚出现的恶鬼引入其中。 虚影猩红色的鬼眼盯着不远处,正引动魂幡掐着法决的魔修。 鬼影厉啸。 刺耳鬼啸催动周身鬼气翻腾。 然而身后魂幡死死的将他压制,根本不给他复仇的机会。 凄厉鬼啸久久不绝。 “阵。” “合!。” 魔道修士盘坐在大阵中央,血煞气宛如熔炉,波涛汹涌。 丈许尊魂幡高悬在魔修的头顶,滴溜溜的转动,将猩红煞气引入魂幡。 原本粗制滥造的魂幡竟然精致了起来。 在大阵的炼化下,所有尸体肉眼可见的干枯起来。 最后只剩下一具具枯骨,在魂幡的引动下化作尘土。 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一尺小幡。 魔修抓住魂幡,随即检查起来。 “低阶法器?”魔修眉头紧皱,神色不渝。 他使用的是宗门的十方血祭炼幡阵。 虽然这魂幡胚胎是从宗门兑换的制式法器胚胎。 然而有二百多人的血肉精魄,加上炼鬼诀下的一方浑厚鬼物,该是有机缘抵达中阶的。 为何如今到手仅一方低阶法器? “我的炼器手法是严格按照书籍上记载而行的,难道是我的炼器天赋实在太低?” 魔修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天赋,原本喜悦的神色消失。 这还不如花费灵石请宗门擅长炼器的弟子出手。 浑厚鬼物都救不了他的炼器天赋,白瞎了他添加的那些好材料,杂质基本没排除。 这杆尊魂幡就像是粗制滥造的棍子,被铁匠随意捏合而成,使起来颇为冷硬。 总之凑合用着,有总比没有强。 须知散修在练气初阶连下品法器都不见的能入手。 等以后有了机会再祭炼一番,说不定能有些提升。 解除血阵。 魔道修士直奔老村长所言的乱葬岗。 据村民说那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说不定能再找几方生魂。 血祭的百多人竟然只有十几道生魂入了魂幡。 大多日头一照便消了,剩下的那些被凶煞气撞碎。 太弱的生魂对于修士无用,还要自己祭炼,不如用魂幡抓几只阴魂方便。 只要修为和神识不弱于阴魂,便不会出现反噬的风险。 伴随着法力祭炼,幡内的涂山君像是三伏天淋了一盆刺骨凉水,又像是出炉的兵器得到山泉水淬炼。 百盟书 嗤的一声! 凉意上头,瞬间清醒。 涂山君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眼见自己还有意识,顿时大喜:“我还活着!” “我没死?” “我没死啊!” 【面板开启】 锁链尽褪,像是掉帧似黑白电视微微闪烁,错乱后重新凝聚起来。 只是从原先的淡蓝色变成了猩红色。 幡名:尊魂幡 幡主:赵世显 等阶:下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一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十三/一百)。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涂山君看着眼前的面板,沉默许久。 这个系统不会说话。 没有音效、礼包、商城,粗制滥造的像是半成品的音像编辑器。 原本应该助自己走上仙路巅峰的面板,因为自己身亡也变了模样。 魂幡一体,他即是主魂也是魂幡。 好在他还活着,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涂山君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能报仇。 不管是怎么样的困境,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惨死魔修剑下他已经明白,这就是个残忍的世界,要想掌握命运就要变得更加强大。 成仙还太遥远。 先把这个狗日的魔修赵世显炼成自己的幡奴。 最好再把他的生魂抽出来弄进魂幡狠狠的招呼,万鬼噬魂,方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赵世显疑惑起来,他用法力祭炼魂幡,感觉好似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办法简单祭炼这只魂幡。 他的神识又太弱小,顶多能进行内视,根本就达不到凝练神识烙印的水平。 用宗门的血炼法又不值得。 这不过是低阶法器,精血祭炼之后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就当成过渡时期的法器好了。 等他的修为更上一层后再置换其他的法器罢。 吸收了大量的血气,赵世显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就连自身的修为也出现了松动,赶忙将纳物符解开拿出修行法重新观看。 涂山君本就是魂幡,就在书籍一旁,自然能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文字。 原身识的字很有限,涂山君借光也顶多认识几个字,秘籍更是看的头脑发胀,根本看不懂。 【血煞大法】 【练气三层】 “赵世显只有练气三层?” “我竟被一个练气三层的魔修给杀了?” 一时间默言良久。 涂山君的错愕神色渐渐隐去,最后化作阴森鬼笑。 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命运。 练气三层杀百多村民跟屠狗宰鸡没区别。 这就是修仙者的实力。 练气初期也远比普通人强大,更何况这家伙还提前布置血祭大阵。 练气一层和练气三层差的不远。 等赵世显找点生魂和煞气让他吞了提升实力,他很快就能追上,到时候就能整死赵世显了。 躲在魂幡里,带着死相的涂山君阴恻恻的盯着正在看书的赵世显。 03、吞煞 荒地枯冢,破败凄凉。 颠三倒四的白色引魂幡早就因为时间久远而腐朽变色,剩下的几根桅杆也不过成了插在坟头上的枯枝残叶。 破损的席子、残缺的棺木。 被饿急野狗拖出来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在沟里。 赵世显面带喜色的望着乱葬岗,他感觉到了阴煞气息。 这里定然藏着自然诞生的鬼物阴魂。 说不得,能让他的尊魂幡再添一位练气初期的生魂。 “要是能再抓一只阴魂鬼物,对付追兵就有把握了。”赵世显轻声的呢喃。 他带伤此来自然是被人追杀,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孤注一掷架起血祭阵,将那村中老幼炼成血气补充。 本还指望着能炼出一杆中品法器,谁想到竟然只是低阶法器。 躲在尊魂幡里涂山君眼睛微亮。 这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怪不得赵世显来的时候面色难看,衣裳破损还有血迹,显然是和人斗法后才落得如此下场。 看他行色匆匆,追兵估计并没有被甩多远。 赵世显斟酌着从破旧的纳物符中取出小块的法石。 被法力祭炼后的法石是阵法的基础。 不需要多高的阵法造诣,只需按图索骥,便可布置出小聚煞阵。 法石即定,赵世显祭出尊魂幡。 魂幡转动化作一杆丈许大幡,黑底红边,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张牙舞爪的绘制在幡面。 虽然看起来模糊,却好似随时能从幡中爬出。 赵世显将魂幡定于阵眼。 “聚煞敛阴,阵起!” 赵世显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懂,伴随手中结印引动自身法力,法力汇聚成丝线定于法石。 阵图生效。 周遭形成了一道气墙,阵眼魂幡更似一台抽水机般疯狂的吸收着游离的阴煞之气。 涂山君感受到煞气涌入。 半虚幻的身躯在煞气的锤炼下凝实,魂幡似乎也在进化,幡面模糊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黑色的主杆挤压出细碎的黑色碎石,连气息都强盛了不少。 赵世显意外中带着惊讶。 他布置的是聚煞的小法阵,使用的也是从宗门兑换的小阵法石,不是祭炼法器的阵法。 没有灵火也无法煅烧法器,为何尊魂幡会发生这种变化。 就像是在…进阶。 “下品尊魂幡会发生这种变化吗?” 赵世显疑惑的走到丈许尊魂幡旁。 看着阵眼中的尊魂幡,伸手捏起被尊魂幡排斥出的黑色石子。 冷硬且生涩,不是材料而是杂质。 赵世显就更加疑惑了,随手碾碎杂质,再看阵眼中心的尊魂幡,饶是修仙者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明觉厉。 只觉得应该是真的出现了宝贝。 “既然这么能吸,我就看看到底有没有极限。” 赵世显取出纳物符中的阴煞石,这些石头都是在三阴之地埋葬十年以上的煞石,聚敛阴煞气极重。 平日里他修行也不敢直接吸收阴煞石,只能水磨工夫的磨。 既然尊魂幡这么能吸收,不妨拿出来看看尊魂幡的极限。 涂山君冷笑不语。 极限? 对于煞气,他求之不得。 赵世显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催命而已,催自己的命。 “不急,还不够,还要再等等。” 涂山君审视着充盈的力量,压下心中的恨意和冲动。 现在还为时太早,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死相浮现的脸上展露阴恻恻的笑容,继续蛰伏伺机而动。 阴风乍起,哭嚎声响。 游荡的阴魂在察觉到阴煞气大幅消失后终于现身。 阴森鬼物站在破败的阴魂幡前,漆黑的眼睛盯着赵世显。 作为亡魂对危机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鬼物警惕的望着赵世显。 它从这个黑袍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赵世显神色淡然,眼中带着修仙者独有的轻蔑和不屑,灵官法眼闪动。 自语声响起:“练气一层的鬼物,能够自发凝聚阴煞气修炼到这个等阶,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勉强也够入尊魂幡成为一魂。” 鬼物厉啸,却不是进攻而是逃跑,它明白自己绝不是这黑袍人的对手。 “哪里走!” 赵世显运使法力融入尊魂幡,顿时大惊,自身练气三层的法力竟然瞬息间消失了一大半。 尊魂幡展现莫大吸力,幡面恶鬼的线条更加清晰,印刻在幡面上的鬼眼似乎转动了一下。 随着法力的涌入,涂山君感觉自己能活动了,至少可以从尊魂幡走出去。 “原来如此。”涂山君了然。 主魂和魂幡一体,他想要行动必须有法力的支持。 不然的话就只是待在魂幡内无法动弹,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施展。 有了法力的支持,还可以放魂幡内的生魂走出魂幡帮忙,这也是尊魂幡本身自带的能力。 涂山君并没有出去。 尽管他很想出去走走,但是现在他坐镇阵眼,煞气进入魂幡不仅仅在提升魂幡的品阶同样是在提高他的实力。 为了防止赵世显看出什么,涂山君更需隐藏自己。 “定魂。” 赵世显鹰跃而起,霎时落在阴魂面前,祭出手中灵符。 法决引动,印法催使。 阴魂顿时化作一缕黑色的雾气被灵符收了进去。 赵世显并没有驱使幡内生魂和主魂出现对敌,不过是个刚刚进入练气一层的鬼物,他随手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主魂和幡内生魂帮忙。 尤其是现在魂幡正处于小聚煞阵阵眼,贸然催动说不定会引起什么变故。 小聚煞阵吸收的煞气越来越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完全没了作用。 魂幡上的圆目凿齿赤发恶鬼栩栩如生,线条更加复杂,红边也显得颇为鲜艳。 黑色的主杆虽然还带着杂质,却不似开始那么冷硬生涩,周遭遍布挤出来的杂质沙砾。 煞石成了粉末,就连那只练气一层的鬼物也被赵世显投入魂幡成了补品,坟地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阴煞气更是被搜刮的干干净净。 魂幡入手,伴随着法力探入,赵世显双瞳缩小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就连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震颤:“中品法器?!” 赵世显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张大嘴巴。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怔怔然盯着手中的魂幡。 尽管如此却死死的攥着魂幡,生怕魂幡飞了。 宝贝? 不,是至宝! 只要吸收煞气就能提升品阶,不用添加新的材料,不需要重新进行祭炼,甚至不需要法力蕴养。 雅文吧 这不是至宝是什么。 他甚至可以省却一大部分更换法器的灵石,只要专心提升眼前的尊魂幡,剩下的资源更是能完全助力自己的修行。 随着法力的探入,赵世显能感觉到主魂的实力也提升了,至少达到了练气二层。 赵世显想放声大笑,不敢。 震惊、喜悦以及难以置信融在脸上。 得了这样的至宝,就算他踏入仙路的时间短暂,也能有机会一窥大道。 赵世显鬼鬼祟祟的瞧着四周,又返回了小村子打扫一番半点证据不留。 跟偷了东西似的,不敢笑也不敢不笑,更不敢遇到自己的熟人。 心中忐忑不敢,即紧张又害怕,强自镇定告诫自己:“得沉住气。” 幡中的涂山君看的真切,冷笑连连。 04、追兵 涂山君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幡名:尊魂幡 幡主:赵世显 等阶:中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二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十四/一百)。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百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吸收了足够的煞气和那只练气一层的阴魂,尊魂幡的品阶上升为中品,也衍生了一道新的神通。 ‘百鬼夜行’ 作为主魂的涂山君当即就领悟了这道法术的能力。 幡内的生魂可通过魂幡连接,化作夜行百鬼,同气连枝发动冲击。 具体威力怎么样还不清楚,但是应该属于很强的法术。 中品法器的攻伐术,尤其是尊魂幡这种类型的,本身就很强大。 如今获得的更是攻击灵魂类的法术,比一般的物理攻击更令人畏惧。 纵然有此攻伐异术,涂山君仍旧装傻充愣,没有任何异动。 只要不让赵世显知道自己活着,赵世显就不会有防备,那距离他反噬赵世显就不远矣。 赵世显喜不自胜,丈许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变成一尺长,就好似是凡间的令旗。 不过,他也很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从来不曾听说宗门内的法器胚胎在炼化后能进化品阶,也不曾听说过主动进化品阶的宝贝。 就算有也多是传说,根本不是他能觊觎的。 而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件。 只是吞噬了乱葬岗和他携带的煞石就提升了一个大品阶,连魂幡内主魂的实力都随之提升。 这怎么不让他惊讶,甚至感觉惶恐。 这种能提升品阶的宝贝,是不是只要煞气充足就能不停的进阶,极品法器、法宝、灵宝…… 赵世显不敢再想,因为他也不知道更厉害的法器名称了,他想不出。 “机缘,我赵世显的机缘,成道的机缘!” “哈哈哈!” 赵世显眼神炙热,他决定了,借着祭炼法器的由头,既然已经走出宗门,那么这一趟也不打算回去。 有了这杆尊魂幡,就是成了散修也能支撑自己修炼。 他不过是个四灵根的伪灵根,在宗门也没什么存在感。 二十出头才拜入宗门,修行了四年多堪堪练气三层,这种天赋一辈子也别想获得筑基丹,更别提宗门专门培养。 没有筑基丹,对于伪灵根来说就相当于直接断绝仙路。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这件吸收煞气就能提升品阶的至宝,以后还愁修行资源吗? 探究险地、杀人夺宝、抢夺资源…… 都比待在宗门等死、最后成为外门的管事,蹉跎一生要强。 “不能急,我需要再验证一番。也许这种进阶只会出现一次。”赵世显握着尊魂幡,压下自己的激动。 他甚至想过卖了尊魂幡以获得筑基丹。 但是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万一那些大人物为了保守秘密要灭口,那实在得不偿失。 而且还需要验证这种品阶的提升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如果只出现一次的话,那有可能是巧合。 宗门还得回,资源照样需要拿,就连这个宝贝也会变成鸡肋。 幡内的涂山君看着阴晴不定神色变换的赵世显,有些怀疑这魔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世显虽然实力不行,灵根天赋也不好,但是这个人确实是个苦修士,除了日常打坐修行外就是练习法术。 两天时间,赵世显又灭了一个村子,同样的招数,找到村长后用白面馍馍和银子把人骗到阵法上。 法力一卷,阵法启动,内里的凡人就被炼成了血煞气。 涂山君虽然想过救人,但是以他练气二层的修为贸然发动反噬,最终肯定不是练气三层的赵世显的对手。 为了报仇,他选择了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欲成大事要忍! 见的多了,心也就变的更硬。 涂山君只能暗自于心中放誓:“我一定会炼了赵世显为你们报仇,也为我。” 随着血煞气的补充,又有三十道生魂融入尊魂幡,虽然没有让尊魂幡的品阶提升,不过倒是让涂山君摸到了练气三层的边,补充的这些煞气和生魂让他再次突破。 赵世显已经完全确定这件至宝能够吸收煞气提升品阶。 现在魂幡虽然没有提升,但是因为煞气的融入,依旧让幡面更加精致,幡面上的鬼脸更是栩栩如生。 主杆变得更加圆润光滑,内部的杂质又排出一部分。 如今的尊魂幡,就是在中品法器里也属于中等一列的法器。 连主魂都已经达到练气三层。 谁能想到两天前这杆尊魂幡还是法器胚胎,并且只炼制出一杆低阶法器,就连内里的主魂都仅练气一层。 赵世显惊喜的摩挲着魂幡,手中魂幡早不似最开始的冷硬,像是幽邃的寒玉带着淡淡寒气:“好宝贝,主魂进阶练气三层,我就多了一位同阶的助力。” “魔头,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厉喝声如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 刚收起法石阵法的赵世显脸色猛的一变,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那个追杀了他两天的正道修士。 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和他打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势就是这个修士的飞剑斩出来的。 幡内的涂山君很是无奈。 别出声啊,现在赵世显正是欢喜的时候,心神放松,只要先手偷袭一击,不就占得先机了吗。 那追兵竟然先声提醒,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赵世显冷哼:“追了我这么久,实难善了,既然你执意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手握中品法器尊魂幡,状态又已经完全恢复,根本不惧追来的那个练气四层的正道修士。 “看剑!” 追逐而来的正道青年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岁。 二话不说将头顶道簪拔了下来,往前一甩,簪子迎风化作一口三尺青色飞剑,环绕在身侧。 aiyueshuxiang.com 在法力的催动下直取赵世显的脑袋。 赵世显祭出尊魂幡,血光催动,尊魂幡瞬间化作一丈。 尊魂幡鬼面狰狞,迎风飘动。 宛如一杆军将旗帜。 主杆在赵世显的手中更是显露威能,幡布紧紧的卷在主干处,好似一杆方天画戟与三尺飞剑缠斗。 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 赵世显不退反进,几息的功夫,竟然已经走到了青年的面前。 魂幡内的涂山君激动了起来,只要是斗法那么不管是什么结果,赵世显肯定会松懈,这就是他反噬的好机会。 05、反噬 青年修士的神色诧然,怎么几日不见的功夫,这魔修的实力强劲了这么多。 简直判若两人。 本该是六四分的胜负,一下子拉到了对等。 甚至隐约间,他似乎被眼前这位练气三层的魔修给压制了。 三尺飞剑运使充足,气力鼎盛,却无法突破魔修的防御。 那杆丈高鬼面幡应该也是一件不凡的法器,至少该有中品的位阶。 一想到两个了无人烟的村子,青年顿时明白魔头手中的尊魂幡从何而来。 必然是献祭了三四百人的血煞气才祭炼出一杆中品法器。 “魔头,留你不得!” 青年目现精光,厉声怒喝。 食中两指并作剑指,一口咬开,灵符从荷包中甩出来,带着血迹的剑指点在灵符上。 呼的烟火缭绕。 火焰编制成大网,封锁了赵世显的前行路线。 眼见火焰大网覆盖而来,赵世显丝毫不慌,冷笑道:“低阶法符,雕虫小技尔。” “给我开。” 法力涌入尊魂幡,本来缠绕在主干的硕大幡面轰然敞开。 猎猎作响。 幡面上的恶鬼图画栩栩如生,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张口吐出黑色的雾气裹在尊魂幡上。 尊魂幡在赵世显的手中竟然有不可抵挡的威势。 几次挥动就破开了眼前的火焰大网。 青年的神色凝重阴沉。 这血煞宗魔头手中的尊魂幡颇具威能,以他练气四重的法力,加持飞剑、灵符竟不得破法,反落入了下风。 说不得再拖下去就要被压制。 “唯有搏命。” “灵光剑!” 剑指并引,引三尺灵剑落入手中,。 噗的一口舌尖精血喷在剑身上,本来有些黯淡的灵剑顿时剑光闪烁,神采奕奕。 青年面色苍白,左手往腰间一滑,一块青色的规整石块落入手中,被他攥住。 本来苍白的面容多了些许红润。 灵剑入手,青年反到不再后退。 剑法密不透风。 光芒闪烁,施展间飞沙走石,灵光乍现。 在法力催动下的灵剑宛如神兵利器,周遭的土墙枯树全都成了剑下废墟。 涂山君引而不发,随时准备着,就等一个好时机。 练气三重的阴魂鬼物会被同阶修士压制,贸然和赵世显对上虽有僵持的可能,却不是对手。 所以涂山君一直在等,就算无法奠定胜局,也需要给那个正道青年创造斩杀赵世显的机会。 涂山君对于未来谁能得到尊魂幡并没有太执着的想法,只要能弄死赵世显,不管是谁的力量都能借用。 就算面对的是练气期的正道仙师,只要自己透露些许尊魂幡的神异,为了仙途着想,这位正道青年也会携带尊魂幡共同修行。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杀人才能夺魂,能够获得煞气生魂的地方多的很。 两人缠斗越发白热化,青色规整石块碎了一块又一块,青年和赵世显两人均有不支。 躲在尊魂幡里的涂山君能看到赵世显身上浸透外衫的汗水。 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两人均已气喘如牛,大口吞咽空气,毫无仙师风范。 赵世显倒三角眼闪过狠厉,趁着正道青年松懈之际,法力闪烁时,腰间三把匕首霎时抛出。 青年凛然,正要阻挡。 “百鬼夜行!” 涂山君当即惊变:“不好!” 赵世显以三把匕首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再使用后手招‘百鬼夜行’直接攻击神魂。 就算涂山君现在只有练气三重,但是内部可有四十道普通生魂,加上一位练气一重生魂。 绝对能对疲惫不堪的青年造成巨大的伤害。 甚至可能一举建功。 厉啸鬼吼。 四十道生魂凝聚成青面獠牙赤发恶鬼猛的从尊魂幡里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直扑青年。 青年并没有被吓住,惊讶闪过。 警惕之余,法力汹涌。 “早就防备你的后招。” “去!” 青年双手于丹田前结印,左右手成爪状翻动,灵光剑在双掌中间滴溜溜的转动。 龙吟剑啸般的破空声响起。 飞剑直奔挥动尊魂幡的赵世显。 涂山君大吼:“好时机。” “反噬!” 赵世显就要挥动尊魂幡抵挡间,突然面容狰狞,满是惊怒。 他的身体不能动了。 一头恶鬼从尊魂幡钻了进来,正正好好的穿过了他的脑袋。 恶鬼没有离去,登时钻进了他的识海,想要直接摧毁他的意识和灵魂。 “畜生,安敢反噬!”赵世显厉喝。 隐约间好似有庞大气息凝聚成兽吼。 吼叫下,化鬼的涂山君僵硬了一下,狰狞鬼面满是愤怒和仇恨:“杀的就是你。” fqxsw.org 赵世显大惊失色:“是你?!” “你竟还保留着神智。” “给我死!” 厉声鬼啸响起。 涂山君不敢耽误,他也不知道赵世显的魂魄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威压,必须趁着赵世显分神弄死他。 识海中,练气三重的涂山君像是旱地拔葱似的,两只鬼爪一把薅住赵世显的生魂。 赵世显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个闪烁,涂山君便把赵世显的生魂从识海内拽了出来,抓在手中。 “噌。” 与此同时,飞剑扎在赵世显的心口。 赵世显神色狰狞,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就算是死了,依然死死的攥着尊魂幡,眼中满是不甘和惊怒,怔然的望向天空。 涂山君提着赵世显的生魂返回尊魂幡。 大仇得报,涂山君畅快大笑。 鬼啸在尊魂幡内回荡。 好似中流击水,滔滔不绝。 而且现在赵世显已死,那个正道青年就能存活下来,他涂山君也终于能走上仙路了。 扬眉吐气的舒坦感让涂山君十分畅快。 自此脱离樊笼,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谱写一曲…… 一想到自己已经死了,并且还被炼成魂幡,成了魂幡的主魂,那刚刚升起的万丈豪情顿消。 还是走一步看一吧。 尊魂幡内部储存的阴魂共四十五只。 练气三层的赵世显,练气一层的不明鬼物。 剩下的四十三位村民,都是在血祭大阵中以为怨气生成的阴魂鬼物。 涂山君更是借由练气三层顶峰的赵世显一举冲破三层,达到了练气四层的实力。 若不是因为赵世显是幡主,尊魂幡还不一定能降伏这道练气三层的生魂,更别说借助阴魂达到更加强大的高度。 魂魄交锋,实在凶险。 因为涂山君占了先机,并且还是偷袭出手,抓住了赵世显全神贯注对付正道青年的时机,这才一战定鼎。 鬼身壮大,涂山君的皮肤的青色反而淡了许多,恢复了一些白色。 两颗獠牙似乎又长长了一些,现在倒像是大蛇的獠牙,能够折叠收起来。 尊魂幡面上的恶鬼图绘更加精致。 满足。 充沛的好似无穷的力量从身躯涌出。 反噬了赵世显后,涂山君感觉自己更加强大了。 也许对于鬼物来说应该是更加强壮。 【成功反噬初始幡主。】 【领悟技能:问魄】 点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涂山君将目光定在新出现的技能上。 06、招魂 【问魄:提取阴魂鬼物的功法、技能形成种子】 把赵世显抓进魂幡,涂山君本以为赵世显会挣扎反抗。 没想到幡内的赵世显阴魂竟然神色呆滞,看起来好似没有任何灵智。 涂山君疑心甚重。 推己及人,如果自己力量弱小的时候,会不会同样示敌以弱,以待天时。 会。 并且,他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眼看着神色呆滞的赵世显阴魂,涂山君很警惕,没有贸然靠近。 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若是排除赵世显伪装。 那么魂幡内的阴魂鬼物就只有他这个主魂拥有灵智。 因为其他的阴魂也都目光呆滞。 以前涂山君觉得是普通人死后变成阴魂的关系,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赵世显是练气三重,是修仙者。 如今成了阴魂,同样目光呆滞,没有神智。 虽然涂山君觉得赵世显不像是装的,仍然警惕着赵世显的阴魂。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先用试试新获得的能力。 “问魄。” 【提取:】 【魔猿定意拳】 【血煞大法综合(练气前篇)】 技能种子一入涂山君的脑海,他顿时了解了魔猿定意拳。 魔猿定意拳只有三式,竟然能够壮大神魂。 怪不得赵世显的识海中,神魂交锋之时涂山君险些被兽影喝退,如今想来应该是因为此功法的缘故。 这种能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功法,想一想就知道其珍贵程度。 赵世显竟然能以练气三层获得此法。 “赵世显倒是好运,这种功法都能获得。” 以功法种子来看,赵世显的理解和练法看起来也只是粗浅入门。 至于说血煞大法前篇,讲述的是练气六层之前的功法,因为是不拘泥于属性的功法,所以什么属性的灵根都能使用。 提取功法种子,涂山君顺便还学习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借此还了解了一番如今的修行体系。 对修行有了些许粗浅的理解。 “这都十几息过去了,怎么获胜的那位正道青年还没来拿战利品?” 涂山君压下心中翻腾的激动,看向青年所在的方向。 “不知道这位怎么样?” “让我看看我挑选的同伴,未来能一同走上仙路的强大新幡…。” 主字还未脱口,入目景象却让涂山君神色错愕。 青年竟然也倒下了。 也许是斗法太久,抽空了身躯法力力气,以至于力竭。 应该不会有太坏的结果。 控制着赵世显的尸体站起来。 身躯极尽别扭,好似负重前行。 赵世显现在毕竟被炼成幡奴,身躯受涂山君的控制,能走就行,也要求不了太多。 涂山君控制着赵世显的身躯走到青年的面前,近看青年的年岁确实不大,应该只有十八九。 五官挺拔俊朗,可惜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被黑色的丝线爬满,瞪大的双眼以及狰狞的面容带着淡淡的惊悚。 “死了!?” 涂山君张大嘴巴,难以置信。 他已经分化了百鬼夜行的力量。 青年能和赵世显势均力敌,甚至最后出手斩杀,至少也该练气三重说不定是四重。 怎么就这么突兀的死了呢? 目光触及,涂山君赶忙寻找伤口。 掀开青年的衣裳,涂山君的神色大变。 青年的胸口竟然有三个针孔,正流淌着黑色的鲜血。 再看一旁没有法力支撑的匕首。 匕首是假,匕首内隐藏的毒针才是真。 原来真正的杀招竟然是这个。 就连百鬼夜行化作的青面鬼也只是干扰物之一,用来转移正道青年的注意力。 以匕首干扰,让青年以为百鬼夜行是杀招。 对方索性没有防御三把匕首,只是用法力拍飞,但是已经激发了里面的机关。 加上有百鬼夜行的干扰,青年那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中了毒。 竭力抵抗百鬼夜行凝聚的鬼影后,这才发现中毒。 但此时毒入肺腑,已然回天乏术。 如果没有涂山君的反噬,在要紧关头打了赵世显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胜出的绝对会是赵世显。 涂山君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时机把握的好,不然的话真不好对付赵这个魔修。 涂山君并不知道,赵世显还是以练气三重逆伐四重正道青年。 “我选的既定幡主,死了!” 涂山君四顾茫然,顿生凄凉。 虽然反噬了赵世显将他炼成幡奴,但是涂山君发现了幡奴的致命弱点。 幡奴本身就是死物。 无法修行,更无法补充法力,身躯还会继续腐烂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腐朽的无法行动。 涂山君所想的反噬后利用幡奴修行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望着丹田内干涸见底,可怜巴巴的法力,涂山君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过还是要重新收拾心情上路。 终究要继续往前走。 先把战利品收拢。 再静待时机,寻找一个靠谱的幡主。 “招魂!” 涂山君控制着尊魂幡转动,黑雾一卷,将青年的生魂从中毒的身躯拽了出来。 青年还在懵懂中,眼见握着尊魂幡走到他身前的赵世显,顿时怒目厉喝:“魔头,看剑。” 食中两指并作剑指,就要接引他的飞剑。 只是任凭他如何使用法决,飞剑也不见飞回,甚至他也感受不到自身的法力了。 “法力何在。” “助我斩魔!” “我……”青年低头一看,看着倒在地上的尸身,目眩良久:“我,死了。” 居于赵世显身躯的涂山君眼见青年魂魄还有神智,赶忙从赵世显的身躯中走出来。 “恩公。” 青年看向呼唤的方向,顿时大惊,那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竟然从赵世显的身躯中跳出来。 这不就是要吃了他? “唉,斩魔不成反身死,如今又要成了恶鬼的血食,谓之奈何。” 青年好似认命似的放下手。 魂魄暴露在天地间,没有肉身的庇护就像是狂风中的火苗,随时会泯灭。 只是不甘心成了恶鬼血食。 如今也只能感叹自己学艺不精。 涂山君赶忙问道:“恩公,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亲人?” 青年的魂魄愣住,看着走到他面前却说话的恶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赵世显,完全陷入混乱。 恶鬼不吃他,问他户籍地址,难道是想一网打尽? 但是赵世显怎么看起来毫无生气。 青年也不是凡俗,真死假死还是能分辨一二,如今清醒了不少,他也想起,在死前自己其实斩中了魔修。 以那种伤势,魔修断断无法存活。 涂山君也不知如何取信于他,只能解释。 “我是上个村子的村民,被魔修炼成魂幡主魂,恩公已经杀了魔修。” “我现在是以鬼上身的方式脱离魂幡,与恩公说话。” “若是我有脱困之日,我会报答恩公家人。” “恩公有什么要给家人带回去的,趁着现在能留话,快些说了罢。” 涂山君已经看出来了,魂魄在天地间呆久了,不成鬼就会消失。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青年的魂魄已经透明了不少。 青年恍然,原来是法器主魂:“原来如此。” 时间紧迫,青年也顾不得细想,为什么法器主魂会拥有如此条理清晰的神智。 “我名侯伯旭,阳城侯家嫡子,家中有妻子、胞弟,双亲早已故去。” “不求报答,只希望能将在下的纳物符送回家中,那口发簪灵剑便是在下给与的报酬。” “如今我已身死,也无惧阁下欺骗了。” 侯伯旭长叹一声,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眼中满是留恋,却无可奈何。 涂山君咬了咬牙:“其实我有一法,可保恩公魂魄不散,甚至有机会成道。” wucuoxs.com 侯伯旭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赶忙解释:“如果恩公信任,可入尊魂幡,以待天时。” 虽然尊魂幡中的阴魂没有灵智,但是涂山君坚信,等到尊魂幡进化到足够强大的时候,肯定能恢复生魂灵智,让他们重新复活。 侯伯旭看向涂山君手中的尊魂幡,摇了摇头。 哈哈大笑后,道:“大丈夫何惧生死。” “我若是入了魂幡,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与那些魔修何异?” “人活得久了,就会怕死。怕死,便会入魔。” “我不愿入魔。” “我观兄台不似恶鬼,望兄台谨守本心,成就大道。” “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最后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等到涂山君回过神来的时候,侯伯旭的魂魄已经消失不见。 “后会……有期。” 07、三式 涂山君走了。 留下一座孤坟。 坑是用那柄灵剑挖的,很深。 野狗刨不到那么深。 人,终究还是要入土为安。 赵世显和侯伯旭都用不起储物袋,只能用纳物符。 打开纳物符只需要汗毛粗细的法力。 赵世显的纳物符中有价值的很少。 修炼的秘籍‘血煞大法’。 一张看起来有些破损的符箓,三块青色的规整石块。 借助秘籍的知识,涂山君认出是神行符,不过最多还能用两次。 那石块是通用货币‘灵石’,下品。 半块残缺不知名兽皮,记载了三个招式。 正是三式魔猿定意拳。 剩下的瓶瓶罐罐都是比较平常的东西,一套换洗衣服,剩下些干粮馍馍和饮用水,以及碎银两。 还有一张大略舆图。 如果这东西是在寻常人家搜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但是对于修仙者来说,世俗皇权没有那么大的力度。 涂山君现在就是用这张大略舆图来判定自己应该怎么走。 至于说侯伯旭的纳物符,涂山君并没有打开,吞进胃里储存着。 尊魂幡还不够强,没有内部空间,唯一能储藏东西的也就只有主魂。 好在主魂不需要吃喝拉撒。 那柄发簪灵剑倒是不用避讳,只是耗费法力巨大。 剩下的那一点点法力,根本动用不了多长时间,索性一同扔进纳物符里锁着。 三伏天,骄阳高悬。 涂山君负重前行,感觉背上拖了个死尸。 没有汗如雨下,只有莫名的疲惫。 原本涂山君想夜半行走,但是贮存在幡奴体内的法力在缓慢消散,由不得涂山君停下。 若是停在荒郊野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活人。 十天半月还好说,万一一年半载没人捡走尊魂幡,难道他就要一直等下去? 涂山君不想坐以待毙,好歹要前往人多的地方。 涂山君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幡奴贮存的法力已经完全干涸。 入眼的景象却让涂山君惊喜了起来,他终于走到了路旁。 不是那种乡间小路,而是尘土飞扬的整齐大路。 用木墩夯实,避免生出杂草,除了在雨天泥泞外,倒是也很方便。 “噗通。” 尸体重重的摔在路旁杂草中。 涂山君将散碎银两扔在一旁,再伪装出赵世显死死抓住尊魂幡死去的模样。 这时,法力只剩最后发丝粗细。 最后只能无奈返回尊魂幡,静待有缘人。 官道大路,敢在这个烈日时间下行走的百姓少之又少。 涂山君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行踪。 若不是因为路上还有新鲜的牲畜粪便,他甚至以为这条官道都没什么人走。 “轰隆。” 地动声响,好似大队人马奔袭而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黑甲骑兵护卫着马车从官道上驶来。 黑底大旗绣着‘张’字。 扑面而来的煞气让躲在尊魂幡里的涂山君顿时来了精神。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这不足百人的黑甲骑兵应该刚刚血战归来。 如果能进入军队中,他也就不缺升阶的生魂和煞气了。 只是涂山君的愿望很美好,现实却是黑甲骑兵护卫着马车一溜烟的从旁边驶过,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行色匆匆,均神情凝重,带着焦急。 不说根本没人注意到路边杂草丛里的尸体,就是注意到了,在他们看来也不是大事儿。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涂山君想用最后剩下的一丝法力显化,思考的功夫这队骑兵已经奔袭出百米。 “可惜。”涂山君低声的感叹。 既然都已经错过了,他也不再多想,还是着眼于当下。 “难道是银子摆放的位置太隐蔽。” “还是赵世显这副身躯不像世外高人?” 银子散落在草丛,确实不明显。 加上赵世显的身躯受伤严重,气血亏空,挖坑弄坟整的灰头土脸,如今看来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涂山君咬了咬牙,最后一丝法力使用,将银子丢到路边显眼的地方。 一会儿来人了,肯定能顺着银子看到尸体。 幡中不知时辰。 涂山君趁着没人来自己倒是先学习起魔猿定意拳。 尊魂幡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空间,刚刚够挤下上百阴魂鬼物,均神色呆滞,目光无神。 涂山君主魂居于正中央,感悟提取自赵世显的功法种子。 魔猿定意拳三式。 第一式,老猿挂印。 形如佝偻猿猴,老态龙钟,这一式意在站桩打根基。 也是魔猿定意拳的起势。 找了十数次感觉,才找到最佳状态,将动作完全按照兽皮所绘完成。 起手之后,涂山君便感觉身上生了无数只跳蚤,来回的蹦跶,令人瘙痒难耐。 却不能动手挠,一挠,破了势,也就没了功夫。 直到将整个动作保持了一炷香。 接下来便是第二式,魔猿拜月。 此时猿猴根本没有了老态,宛如出笼的凶兽。 兽皮完整的绘制了魔猿拜月时的肌肉走向和血液流动,甚至连骨骼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只可惜,杀招是杀招,对于涂山君这样的魂体主魂却没有任何用处。 这一招,意在将开始忍耐的狂躁充分发挥出来。 其实很多人是胆怯出手的。 修习杀招,须在胸中养三分恶气,这恶气让人敢于出手。 “终于有人来了。” 涂山君睁开双眼,脸上露出笑容。 “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是银子啊,不知道是谁丢在了地上。”带着四方帽的书童献花似的抓起银子跑到书生面前。 撑着伞的青衫书生笑着说道:“不知是谁大意,竟让你捡了漏。” 只是话音刚落,书生的面容顿时煞白,指着书童身旁的草丛。 “是个人。” 书童吓的一蹦,这才反应过来是个人趴在路边的草丛里。 “喂你是什么人。” “说话啊。” 喊了半晌不见回话,这才蹲下查看,伸手探了探鼻息。 “公子,他死了。” 青衫书生这时候也将腰间的宝剑收起来,走上前来查看起赵世显的情况。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穷苦人家。” “咦。” 书生终于注意到赵世显手中紧握的尊魂幡。 伸手一扒拉,紧握的手掌松开,裹成令旗模样的尊魂幡被青衫书生捡了起来。 青衫书生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不似凡品,像是冷寒玉材质。” “不过为何打不开这绢帛面?” 涂山君也很无奈。 一般人看到幡面上栩栩如生的鬼面,肯定不敢捡起来。 所以他用法力收拢起来整个幡面。 也唯有法力才能再打开。 这青衫书生没有法力,也不是修行中人。 不过他还留了一手,血煞大法能帮助有灵根的人修行,只要他有灵根就有机会。 无错小说网 趁着书生捡起尊魂幡的功夫,书童已经将赵世显扒了个精光。 连底裤都搜刮了一番,生怕错漏一个铜板。 “公子,这里还有本书。”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除了那不到五两的碎银子,也就只有这一本书。 08、感气 书童虽然也认识一些字,却不认得这秘籍第二字是什么。 “公子你看这本书。” 青衫书生接过书,看向秘籍:“血煞大法。” “血煞宗练气前篇基础功法。” “口诀。” “修行法门。” “运功路线。” “附带两篇法术。” 薄薄书册,翻阅途中书生的眼珠子已经越瞪越大,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认出书写的是什么。 “这竟是仙人功法!” “什么,仙人。”书童倒退了两步,指着赵世显的身躯,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可是把仙人的底裤都翻了一遍。 诚惶诚恐的连连赔不是。 “仙人勿怪,五宝不懂事。” “仙人勿怪。” “如果这是仙人的,那也应该是魔道仙人。” 青衫书生胆子倒是大的很,蹲下查看赵世显身上的伤口。 如今再看,该是斗法受伤。 胸口一道剑伤,斩裂了心脏,造成仙人死亡。 “如果这位真是仙人,那这件裹着的好似令旗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器。”书生握住尊魂幡。 如今正是三伏酷暑,他却感觉手中凉意沁人心脾,走路造成的汗水一遭消退。 就是不会使用,单纯用作避暑,也绰绰有余。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他就怕书生不识货,当成废品给扔了。 一想到连村民都知道仙师,修士的传说肯定广为流传,并且被人相信。 连村民都知道,何况是知识分子。 以利诱之,再辅以功法神通。 只要是识货之人,肯定能看出尊魂幡的不凡,绝不会轻易丢弃。 如今,只要对方能修炼功法就能使用尊魂幡。 涂山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另外一半则是担忧书生没有灵根。 “五宝,把仙人的身躯背过来。” 书生寻了一处人不长走的荒地,用佩戴的装饰长剑挖了坑,将赵世显的尸体草草填进去。 又给立了个无名木牌。 叩拜后道:“今日我李青枫得仙人功法、神器,若是来日修道有成,必起出仙人身躯,寻风水宝地重新入葬。” “望仙人保佑。” 被放在书篓里的涂山君看着眼前的一切。 恨意自然难消。 想到自己遭受的苦难,脸上戾气浮现,连带整个魂幡都出现了震动。 如果可以,他更想将赵世显的魂魄挫骨扬灰,肉身竖葬于阴地,等肉身成为僵尸后随意驱使。 只是如今他不过是中品尊魂幡,充其量多了个练气四层的主魂。 忙活了半晌,日头早就歪斜。 在两人忙活的途中还有人路过。 有穿短衣的,担着扁担,不知道挑着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顺着大路走去。 也有赶着牛车出门的。 大多都是牛车、驴车。 涂山君也只见最初那黑甲骑兵队伍套着的是马车。 黄昏。 未至黄昏。 书生李青枫和他的书童五宝重新上路。 留下了另一座孤坟。 李青枫打着伞遮挡太阳,翻看手中的修行功法,书篓由书童五宝背着。 虽然心怀激动,好似捡了漏,生怕人知道。 但是他却一刻都无法等待。 这可是仙缘啊。 八方城内的仙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深居简出。 他家又没有路子送他进入修行宗门。 时常听说仙人的踪迹,大家也公认仙人的存在,并且他还远远的见过仙人一次。 然而这些,统统比不上手中的这卷经书,实在令他激动振奋。 “血煞大法,血煞宗练气基础功法。” “需要在日初、黄昏之时感悟阴阳,引导感悟气,炼气贮存丹田,则成练气一层。” “功法口诀。” 李青枫嘟囔着口诀,顿时感觉口腔内产生了莫名的震动。 这种震动还颇有韵律,以至于这种韵律带动了整个头颅都跟着震颤起来,身躯随之舒畅。 李青枫大喜,将功法揣进怀礼,暗道:“果然是仙人功法,真是神异。” 背篓里的涂山君注视着李青枫的行动。 不出所料,李青枫按耐不住开始修行了。 因为是知识分子的关系,对于经文的理解远超普通人。 其实也不需要多高深的理解能力,只要能颂背口诀,再辅以特殊的引气姿势,在阴阳更替之时感气。 身具灵根的情况下,大概率能感悟到所说的气感。 之后就是壮大感悟到的气。 血煞大法其实也就属于中不溜的功法。 功法种子中有理解,血煞大法重在无属性,什么灵根都适用,其实对练气的转化并不强大。 血煞气的辅助也有副作用,只是相对而言比较小。 不是涂山君不想传授更高明的功法,是他手中就只有血煞大法。 凑合着先用,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可以转修其他的功法。 就是现在还不确定李青枫到底有没有灵根。 得益于功法种子的理解,涂山君对于灵根的认知也比较清晰。 天灵根修士,拿到功法,熟读一遍,基本上就有气感了。 李青枫都已经熟读数遍,甚至开始尝试背诵,依旧没有什么起色,肯定不是天灵根。 还是要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已经瞪大了眼睛,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他没想到啊,李青枫的资质竟然能差到这个地步。 这三个月的时间,李青枫返回家中后,便放弃了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日夜钻研‘血煞大法’。 并且还时不时去医馆请教穴位,以及经脉的走向。 日醒夜炼。 一天中,两个阴阳交泰的时刻丝毫不敢错过。 还会提前沐浴更衣。 连那些狐朋狗友组织的文会也都推掉,根本不出家门。 李青枫家里有些产业,供得起读书,十七八中了秀才,这一头扎进修仙大门中。 除了一日三餐外,基本不出门。 连他爹娘都觉得是不是病了。 请了好几趟郎中,得到的消息是没病,就是人有些萎靡,气血稍有亏空。 这可吓坏了他爹娘,还以为是家里进了女鬼。 毕竟话本小说中都是这么说的,书生家进了女鬼,蛊惑书生,吸收精气。 书生自此沉迷女色,再无心科举。 荒废了底子不说,最后还丢了性命。 李青枫解释了好几遍,索性不再解释,每天打开门窗的读书,一副奋进的模样。 这才让家中二老安心。 但是涂山君根本不安心啊,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这三个月,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的,捡到魂幡就是有缘,他会有灵根的。” yyxs.la “有缘人有灵根。” “不可能没有,我不信!” 絮絮叨叨的,涂山君感觉自己都要成祥林嫂了。 不是天灵根涂山君认了,毕竟这世上天才太少。 但是两三天无气感,说明不是双灵根。 七八天没感气,看来不是三灵根。 没事儿,这世上三灵根都属于中偏上的资质了。 但是一月都没有气感,这已经不符合四灵根的规律。 一月也就算了,足足三个月。 三个月没有气感啊。 涂山君已经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只是觉得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完美的事儿。 盘坐在床榻上的李青枫却丝毫不气馁,虽有些丧气,依旧坚持修行。 今日,天蒙蒙亮。 东方朝阳一缕光芒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五心朝天,闭目感气的李青枫猛的睁开双眼。 双眼灵光闪烁。 “成了!” 09、画卷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从练拳中醒过来。 这三个月的牢,他坐够了,好在这家伙终于感气成功。 至于说什么天资。 涂山君已经不要求天资这东西了,能感气就行。 如果继续蹲在尊魂幡里的关禁闭,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三个月啊。” 李青枫高兴的从床榻上蹦起来,他终于感悟到气了。 “公子,你成功了。”五宝知道自己公子在干什么。 毕竟是两人共同发现的仙人。 只不过五宝连字都认不全,一看书就犯困,实在没法修行。 如今见李青枫高兴好似疯癫,顿时明白为何如此。 五宝也由衷的高兴,以后自家公子就是仙人了,他不再是书童,是仙童。 “公子,大喜事啊。” “成功了!” “五宝,我成功了。” 这缕气只有头发丝粗细,在他身躯中乱窜,最后沉寂于丹田。 李青枫赤脚站在地上,一把撞开房门。 不顾身上穿着的短衣,高兴的奔跑起来。 活脱脱中了状元的模样,也许中状元都没有他现在高兴。 三个月的苦功,他自己都要放弃了,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灵根。 没想到就在今日。 就在今日! “不会范进中举吧?”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 李青枫能感气,他也很高兴,但是乐极生悲可就不好了。 万一直接傻了去,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好在李青枫疯跑了几圈,力气大耗后又重新返回房中,拿起尊魂幡仔细的端详起来。 他从血煞大法中得了两门法术,一曰‘灵官法眼’。 可辨身具灵光之人,能识鬼魅魍魉、崇怪异常,是基础法术。 另一门曰‘控幡’。 就是用来驱使尊魂幡. 本来还需要他自己祭炼属于自己的尊魂幡,但是现在他手中有现成的。 在李青枫拿起尊魂幡的同时,涂山君那里的猩红面板也浮现了文字。 【是否绑定新幡主】 “绑定。” 好不容易有了新幡主,哪可能放过。 不管幡主是什么天资,就是最最垃圾的资质,有他涂山君的扶持,肯定能走的比一般人更远。 好在李青枫虽然是比较差的资质,却也不需要他准备的后手。 这后手,可就不是几个月的功夫能达成。 少则数年,多了就是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涂山君就是耐心十足,也不想等那么久。 在涂山君选择了幡主后,李青枫顿时感觉自己和这件尊魂幡多了许多莫名的联系。 就好似,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很熟悉。 李青枫又将魂幡放下。 他现在刚刚感气,以后便需要炼精化气的同时辅以吸收天地之气,尽快达成练气一层。 至于说为什么不是颠倒过来,自然是因为修行初期炼精化气的内炼之法更快,也更有效率,等到以后修为高深才会反过来。 炼精化气第一步,吃饱饭。 最好是吃肉。 李青枫家里握着八方城的几个米面、丝绸铺子,城外又圈了大片的土地。 俨然一副大地主的模样,想要日日吃肉倒也不算难事。 加上李青枫的爹娘觉得不能因为刻苦读书靠坏了身子,日日购买肉食,三五天就送来补物。 这又加快了李青枫炼精化气的路。 月余的功夫,李青枫已经达到了练气一层。 着实让涂山君感叹了一声穷文富武。 李青枫资质不好,靠着毅力,三个月日夜感气才有气感,步入修行的大门。 没想到现在苦尽甘来,一个月的功夫就步入了练气一层。 虽然得益于血煞大法强冲关隘的能力,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 血肉中隐藏的血煞气完全够用。 终于算是踏上修行之路。 “公子,刘家公子又来了。”五宝急匆匆的走进来。 “青枫兄,小弟也明白你苦读的心情,只是距离省试还有两年,不急于一时,熬坏了身子可不好。” “伯父伯母也让小弟多邀请青枫兄出门走走。” “恰逢又一月文会,青枫兄已推辞三次,小弟再厚着脸皮邀请一次。” 五宝刚进来,身着青衫的刘家公子手执折扇走了进来,拱手作揖。 李青枫转念一想,修行也不急于一时。 他已经入了法门,正需劳逸结合。 加上已经推辞三次,刘闯又搬出他的父母,也就不好再推辞不去:“好好,今日便去,今日便去。” 拿上遮阳伞,又揣上尺长的尊魂幡。 挂上银袋,带上五宝,这就出了门,直奔乐府楼。 乐府楼内多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大多被八方城内的豪绅公子娶回家做了妾。 有不卖身的地方,自然有卖身的地方。 周边的暗门子也数不胜数。 不管是不是真的风雅,还是附庸风雅,这群童生、秀才的文会地点一直选在乐府楼,历来如此。 “诸位看,今日我请到了谁。” “呦,青枫兄。” “稀客啊,听闻青枫兄闭关读书四个月,没想到今日被刘兄请来。” “看来青枫兄对省试势在必得,小弟提前祝青枫兄中举。” 李青枫笑呵呵接纳,他总不能跟人说他是捉摸着修仙去了:“也就略有所得。” 如今再看这些好友,他却不好坦白,且多了些莫名的优越感。 “那今日比一比诗词,上次输给青枫兄,我可是耿耿于怀。” “哎,今日的主题早就拟定,我们要品鉴刘兄重金得来的名家大作,怎么能随意更改。” xiaoshuting.info “是小弟的错,我自罚一杯。” “刘兄,既然人都已经请到了,总该让我们欣赏欣赏名家大作了吧。”说话之人身旁放着鸟笼,鸟笼里的不是什么名贵的鸟,而是一只白羽红喙的鸽子。 刘闯志得意满,容光满面:“来呀,把本公子寻得的那件孤品拿过来。” 四方檀木盒,摆在桌上。 围坐五人。 李青枫还在想功法口诀,有些走神。 刘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份画卷。 另外三人,虽然都很推崇,不过却也只有五六分的认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刘闯平日出手阔绰,也不好驳了面子。 再者,品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大把的时间听曲。 听说乐府楼又多了一位头牌,众人也都很好奇。 伴随着画卷打开,直到这副画卷完全展示出来,悬挂在一旁空白的墙壁上。 众人眼中的松散一扫而空,均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画中人。 画中人实在太美了。 美的惊心动魄。 赤身美人,搔首弄姿。 眉眼间一汪春水,要把人融化了。 涂山君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他感觉到一股强刺激的味道。 不是血腥味,是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而且这幅画的阴气甚重,不像好东西。 李青枫也觉得画卷不对劲儿,他刚才好像看到画中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还以为看错了,再看其余四人的神情目光,顿感不妙:“邪门的东西。” 虽然他已经是练气一层,但是面对如此邪门的景象,依旧腿肚子打颤。 两股战战,几欲奔逃。 心中升起的那股子邪火瞬息被扑灭。 脊梁凉飕飕的,冷意直冲后脑勺。 10、法力 涂山君神色凝重。 他不清楚这画卷内的鬼魅有多强。 最主要的是现在幡主的状态很差。 打眼一看,在画卷完全打开后,五人已经歪歪斜斜的栽倒在地上。 就连练气一层的李青枫也不例外。 涂山君就是提醒李青枫也没用。 尊魂幡只能轻微晃动。 没有法力支持,根本就没什么办法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画卷散播着淡粉色的迷雾。 随着五人晕倒在地上,画中人开始活动身躯。 先是眼珠。 滴溜一转,活灵活现。 再是头颅控制身躯,连带四肢缓慢的舒展。 似乎不满足被困在画中,画中人伸出手。 一条苍白的手臂突兀的抬起,从画中伸了出来,猩红的指甲像是能滴血。 白花花的大腿晃动。 足尖四下的探了探,终于落在雅间的地板上。 猩红的趾甲映衬着白足,看起来颇为娇艳。 不一会儿的功夫,画中女鬼已经从画卷中走了出来。 涂山君倒是一直在提醒李青枫,但是李青枫睡的跟死猪一样,根本就叫不醒。 叫不醒没关系啊,只要有一丝法力涌入尊魂幡,他就能出手。 再不济,只要运转法力,大概率能从画卷鬼的迷烟中醒过来。 可是,李青枫好像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运转法力,抵抗鬼魅的伎俩。 涂山君只能干着急。 没用。 尊魂幡的凉意唤不醒李青枫。 “刚到手的幡主,我还没捂热乎,就要被鬼给害了?”涂山君皱紧眉头,眉宇间萦绕焦急。 等幡主感气的时候他还能打打拳。 虽然没底,却也足够淡然。 如今却不同,已经到了危及新幡主性命的时刻。 赤身女人打量着四周,最后着眼于地上横七竖八栽倒的五个人。 美丽的面容登时裂开三道口子,形成了三角状,皮肉翻开,像是拉链一样吱吱拉开。 直到完全褪去了身上的那层姣好的女子皮囊。 涂山君沉吟:“画皮?不像啊。” 说她像画皮吧,内里也不是圆目凿齿的青皮鬼怪。 反而身长细小的绒毛。 鬼脸人身,拖着一条粗黑的尾巴,状如佝偻老猴。 “不像山魈精怪,倒像是山魈鬼魅。”涂山君认出了这畜生的模样,正是山魈,只不过这应该是死了的山魈。 死后化作鬼魅,附着在这件画卷上。 画卷上的那层人皮应该是它弄出来的伪装。 魈鬼舒展身躯,两眼放光的盯着栽倒在地上的李青枫,宛如看到了可口的美味。 余下的四人根本不入它的眼。 但是它又有些畏惧,不太敢上前,畏畏缩缩的挪动着身躯。 涂山君的鬼面上浮现凶戾之气,这畜生竟然觊觎他培养的果子,如果不是没有法力支援,他早就跳出去撕了这魈鬼。 李青枫已入练气一层,身躯经过气的洗涤,浊气去,而灵光存。 这东西觊觎李青枫的血肉精气也实属正常。 毕竟只要吞了练气一层的李青枫,这魈鬼就能更进一步,可比吞食凡人阳气快多了。 在魈鬼看来,李青枫就是最可口的大补之物。 至于说畏惧。 则是畏惧于李青枫练气士的身份。 储存于丹田的气便是法力,鬼魅精怪天生畏惧这种堂皇正大的气。 涂山君看着魈鬼一步步挪过来。 深长的鬼手露出尖锐的指甲,锋利如刀。 鬼爪距离李青枫的脖子越来越近。 因为鬼爪过于锋利的缘故,李青枫的身躯已经有了反应,脖颈处的寒毛根根而立。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驱使幡内四十五只阴魂鬼物。 “成不成就看这一下子。” “都给我折腾起来。” 四十五只阴魂鬼物一同折腾,赵世显所化鬼物又是练气三层,还有一只练气一层的不知名鬼物,算上涂山君自己,练气四层的主魂。 共四十六只鬼物一齐在魂幡内折腾。 全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魂幡震动,顺着李青枫的胸口滑了出来,触碰到李青枫的脖颈。 凉意上头。 昏迷中的李青枫猛的睁开双眼。 “什么东西,这么凉?” 翻身的功夫,直接就看到了伸出鬼爪,想要抓住他的魈鬼。 “妖怪!” 瞪大眼睛的同时一把攥紧尊魂幡。 沁人心脾的凉意缓解了心中紧张,这才安定不少。 魈鬼已经现形,又见李青枫从它制造的入梦迷烟中醒过来,也吓了一跳。只是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吞食了李青枫这具存有灵光的身躯,它直接离开就是。 眼见李青枫还没有动用法力,它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鬼手一把掐住李青枫的脖子。 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如巉锯齿,咬向李青枫的脖子。 李青枫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然吓的闭上了眼睛。 在尊魂幡内蓄势待发的涂山君,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一句国骂。 “草!” 这种要命的关头,是闭眼等死的时候吗? 好在李青枫虽然闭眼了,却也将尊魂幡横在了头顶,竟然阴差阳错的招架住了魈鬼的一口。 李青枫哪还不知神器的厉害。 竟然能抗住精怪一口。 加上练气后身躯经过法力洗礼,浊气褪去,就是放到武林也属于先天以上的高手。 tsxsw.la 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人家就是硬抗也能抗住几下。 脸色涨红,甚至泛起紫色。 李青枫决定赌一把。 “神器救我!” 法力涌入尊魂幡。 尊魂幡一遭吸收李青枫练气一层所有法力,一丁点都没有剩下。 李青枫暗道坏了,他只顾想让神器救命,却不知道他这练气一层的法力够不够驱使魂幡。 抽水机般的扫荡一空。 李青枫涨紫色的脸上浮现虚弱的苍白。 魈鬼还要动作。 李青枫手中尊魂幡轰然敞开,倏然恢复丈许。 粗壮青色手臂从幡面伸出。 一把摁住魈鬼头颅。 那硕大鬼手捏着魈鬼脑袋像是抓着个圆滚的苹果。 李青枫紧握尊魂幡,因为法力耗空,身躯虚弱倒退了两步,反而看的更清晰。 惊骇之余,已是失声。 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壮硕恶鬼跳出尊魂幡,摁住精怪。 青面獠牙,赤发狂散,凶厉气息扑面而来。 恶鬼背对他,宽厚背影更显得肌肉虬结。 微微侧头。 猩红鬼眼瞥了他一眼。 随后一脚将人皮踢回画卷,紧接着抓着山魈精怪返回了尊魂幡。 尊魂幡就像是法力耗尽似的,又从丈许变回尺长。 李青枫吓得将尊魂幡扔在地上。 跌坐在地上,目眩良久。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这书生心理素质还需要提高啊。 这不过是个初入品阶的魈鬼,就是不用尊魂幡,只用法力缠斗也能打赢。 得了这只魈鬼,尊魂幡又变得深邃了一些。 而且涂山君在捕捉到魈鬼之后就使用了问魄,得到一个技能种子‘入梦’。 11、消息 李青枫连着灌了自己三杯,这才长出一口浊气。 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些红润。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远超他的认知。 以前他只听说过鬼物精怪。 看话本小说,听评书的时候会恐惧,却不像是现在这样真实见到有冲击力。 他还差点身亡。 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看向挂在墙上的画卷,如今再看早就没了最初的那种迷恋和沉迷。 虽然画作是前朝大家徐子明所绘,也不过是普通的画作罢了。 再看地上躺着的四个好友,李青枫只有庆幸。 还好自己成了练气士,又有神器尊魂幡在手,若不然今日这个坎很可能就过不去了。 好在他又及时苏醒,这才让四个好友免遭毒手。 却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他成了练气士,灵光存身,也根本不会引起这画卷中魈鬼的注意。 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不过最让李青枫在意的还是从尊魂幡跳出来的那只青面恶鬼。 那恶鬼身躯高大,气势恢宏。 凶厉之气扑面,骇人目光如电如炬。 他总觉得那恶鬼看他的那一眼饱含深意,只不过因为时间短暂,无法交流。 刚才他吓的失手丢弃尊魂幡,如今又重新捡起来。 端详着手中的小幡。 如今尊魂幡的幡面已经完全打开,面上绘制着狰狞恶鬼。 同时他又有些担忧。 血煞大法上说了,尊魂幡的恶鬼会反噬幡主。 实力不到,最好不要使用强于自身的尊魂幡。 所以他又忧心自己会不会被恶鬼反噬,万一那一眼是反噬他的前兆呢。 魂幡内的恶鬼可是轻而易举的捉住了那只精怪,形如猴子的精怪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若是反噬自己,能撑得住吗? 不能。 李青枫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 面对那鬼面精怪都吓的方寸大乱,只能靠神器救命。 若是遇上神器内的恶鬼反噬,必然死定了。 不过,李青枫还是觉得尊魂幡不会反噬他。 至少现在不会。 若不然尊魂幡也不会示警。 而且以恶鬼那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不会留下隔夜饭,要反噬肯定早就动手了。 李青枫裹起尊魂幡揣进怀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还是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文会也不必再开,等四人睡醒就让他们离开便是。 日头西落。 昏迷不醒的四人终于醒了过来。 互相之间倒是也没有怀疑,这种醉倒后不省人事的事情时常在文会上发生。 只不过他们就是感觉不太尽兴,身体也带着疲惫和不舒服。 李青枫不好多说什么,真相往往是残酷且不可信的,索性就让他们当成是醉酒之后的难受吧。 ranwena.net 正常人和鬼待久了都会影响自身,何况他们是被鬼给迷晕了。 刘闯收了画,五人都没了什么心思。 本来李青枫还相劝刘闯把画给烧了,却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出说法。 既然画中恶鬼已除,那美人画卷已经没了神异,不如就让刘闯带着画卷回去吧。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加上已近黄昏,便匆匆散了场。 倒是还有两位准备留宿于乐府楼。 还劝其他好友留下。 李青枫没有这个心思,他还需要回去修行。 这一役让他深刻明白自己还是太弱小。 好歹不能只摇动一下尊魂幡就脱力跌倒,无力再战。 读那些话本文记中那些志怪篇幅时,总觉得那些阻碍者又蠢又坏,还拖后腿。 总是会破口大骂,以疏解胸中郁闷。 自己总不能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人,须知但凡错失良机可就要丢性命。 涂山君倒是不知道李青枫的想法。 他是惊喜于自己终于有了能和幡主沟通的桥梁。 魈鬼的技能是入梦,制造梦境然后潜入其中。 如今涂山君习得此技,他就能通过尊魂幡接入幡主的梦境。 这样的话,就能在幡主弱小、法力不足以令他长时间显化于世外的时候交流。 不说传授功法武艺,也需告诉幡主应该做什么才能令尊魂幡进阶提升。 五宝不知道为何自家公子出了乐府楼就心事重重,只能默默跟在身旁。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李青枫的好。 回了家中,却被告知老爷夫人早已在正堂等候。 李青枫也顾不得多想,赶到了家中正堂。 看样子双亲早已等候多时。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李父起身,堆满了笑容,有些臃肿的身躯更显得油光满面。 李青枫顿感疑惑:“不知父亲所说是何事?” “三日前八方城郡守贴出告示,八方城以及郡下四县乡绅,可以送家中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孩子,前往郡守府接受检查。” “镇守八方郡的仙师任期已满,交接之时会带走身具灵根的孩子拜入仙宗。” “儿啊,家中就只有你符合标准。” “为父已经为你保下了个测试名额。” 这些信息落入李青枫耳中却好似闷雷炸响。 令他大惊失色。 没想到这么多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竟然要大张旗鼓的测试凡人。 细问下他才明白,每一任仙师都会驻守好多年,然后在临走之时选上一批。 这个任期好像是十年。 只是他却没有任何喜色,如果没有得到血煞宗秘籍和尊魂幡,他肯定兴高采烈的就去了。 如今他已经修成了练气一层,修行的还是魔道功法。 难保那些正道仙师会以斩妖除魔的由头砍了他。 有时候解释是苍白的。 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涂山君倒是认真倾听了一番,同样沉吟着拿不定主意。 看侯伯旭对待邪魔外道的态度,那可是宁可错杀不放过。 刚烈异常。 打架的时候更是招招死手,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耻于进入尊魂幡苟全性命,宁肯魂飞魄散也不愿堕入魔道。 真是个狠人! 涂山君就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正道中人都是这样的,李青枫贸然前去很可能被人一剑砍了。 涂山君是穿越者,对正魔看的不重,甚至对鬼魅魍魉、崇怪异常也不是多么敌视。 他只是一心求活。 但是很难保正道修士也和他这样。 李青枫同样在权衡。 卫道士都是疯子,更何况本就是对立面的正魔,最好的情况是他被废掉修为,重新修行。 但是五灵根的他,会有机会进入仙宗吗? 李青枫觉得应该很大概率进不去。 五灵根属于非常劣质的灵根。 三个月感气就已经是极限。 能一月练气是因为顿顿有肉,加上练气一层比较容易,才勉强入了门。 “父亲,我……考虑考虑。” 12、入梦 逢魔之时,阴阳交替。 李青枫结束了今日的修行,躺在床榻上。 映衬着桌案上的油灯微光,翻来覆去的整理着尊魂幡。 目光没有聚焦,早已经神游物外。 十年一次的交接任务,八方城内的仙师终于要离开,并且还承诺要带走一批有仙缘的人。 只可惜,这个消息晚了足足四个月。 “魂幡啊,我到底要不要去见识一番镇守郡城的正道仙师。” 李青枫既迫切的想遇见同道中人,却担忧自身功法的问题。 道统问题可不是小问题。 许多人,拜了什么样的师父,这辈子也就打上了什么样的标记。 是随意能改换门庭的吗? 何况他是五灵根。 不使用魔道功法,还能做到快速修行吗? 血煞大法的副作用已经算小的了,只需要血煞气辅助修行,便可让人快速积累法力。 缺点是血煞气影响心智,容易心生暴戾气息。 正道仙法大部分都以中正平和见长。 听到李青枫的呓语,涂山君没什么表示。 虽然这个问题出来之时,涂山君就已经有了想法,但是他依然仔细思考了一番。 最后还是明确反对李青枫接触正道修士,至少现在不行。 少顷,室内响起轻微鼾声。 五宝吹灭油灯,关上房门去偏房入睡。 躺在床榻上的李青枫呼吸已经平稳,攥着尊魂幡没有撒手。 正巧为涂山君提供了便利。 “入梦。” 梦境并不复杂。 涂山君只需要复刻一个场景即可。 他复刻的场景是块山巅空地。 云雾缭绕,青天白日。 四周是悬崖峭壁,好似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方寸之地。 李青枫感觉自己在下坠,中途睁开眼,就出现在了这个莫名的山巅上。 云雾尽头矗立着一个背影。 既然已经构建场景,令幡主入梦,那么也就需要一个切入的身份。 涂山君斟酌过要不要用赵世显的身份。 既然李青枫给赵世显填坟做墓,又得了赵世显的修仙功法和法器,总该会亲近赵世显,甚至会以师父看待。 如果以这样的身份接触,无疑会事半功倍。 但是转而又被涂山君推翻。 用一个谎言来做所有事情的基础,最后往往需要无数谎言弥补,甚至天然的存在裂缝。 若是以世外高人切入,又显得太过莫名。 只要李青枫的逻辑没问题,他就会怀疑为什么会有梦中仙。 五灵根,属于假灵根。 世外高人绝不会注意这样天资的人。 最后可能只会往精怪鬼魅身上靠拢,觉得他自己是被鬼迷了眼。 所以,思索之后,涂山君打算以主魂原本的模样和李青枫见一面。 李青枫感觉那个背影很眼熟。 忽地风起,云雾飘淡。 那背影转过身来。 青面红瞳,赤发披散。 正是狰狞恶鬼的模样。 登时吓了李青枫一大跳,转身就要奔逃。 却想起来晌午的事儿,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逃。 正要使用法力,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无法调动法力。 法力无法调动顿时让李青枫慌张了起来,他赶忙向着怀中摸索,空空如也。 本该安静待在那里的尊魂幡不见了。 “神器不见了?” 没有尊魂幡在手,李青枫顿感慌张。 只是退了十几步身后便是悬崖峭壁无路可退。 狞鬼身着一袭黑袍,淡黑色的雾气萦绕看不真切。 那恶鬼的模样倒是很清晰。 再仔细一瞧,那可不就是从尊魂幡里跳出来的恶鬼主魂。 “是你。” 李青枫心依然提在嗓子眼,却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至少他已经认出了梦中鬼的真容。 涂山君打量了一番李青枫。 白净书生,长相俊秀,眉宇携带英气。 看起来仪表堂堂。 李青枫紧绷了心神,栗色的瞳孔轻微缩小,隐藏在袖袍下的手臂抑制不住的颤抖。 biquge.name 这可是直面凶厉的恶鬼。 就算明知道是尊魂幡法器里的主魂,李青枫心中也没底。 往日里所有的推算估计,如今都成了浮云。 生死一线,系于恶鬼之手。 这种状况如何不会恐惧? 涂山君走到李青枫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李青枫只感觉眼前的凶厉恶鬼好高大,目视情况下足有七尺往上。 须知他的身高也不过才五尺六寸而已。 扑面而来的阴煞凶戾气息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身躯高大的恶鬼并没有为难他,而是摆了个起手的姿势。 像是武馆教习似的看了他一眼。 李青枫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直视那双猩红的眸子,以及所有的联动动作,无不表明,恶鬼似乎想要教他什么东西。 “不会吧。” 李青枫强扯了个笑容,僵硬的身躯并没有如愿动起来。 恶鬼倒像是明白这一点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李青枫所有的紧张须臾散尽。 恶鬼对照天空比比划划的,黑雾凝聚成字,魔猿定意拳的经义和拳谱出现在李青枫的面前。 李青枫一字一顿:“魔猿定意拳。” “还真的是拳谱!” 熟读,熟背,记牢三招姿势。 恶鬼竟然挨个纠正他的动作。 直到动作完全符合标准才会罢休。 就是交了钱的武馆,也没有这样手把手教人的师父。 武艺就像是经书,不可轻传。 传内不穿外,传儿不传女。 其实读书也是有解释经义的,他家的经义便是花了大价钱从一落魄秀才家习得,那家祖上曾经出过进士。 但是那些都不及现在荒诞。 竟是恶鬼传拳,入梦教导。 说出去绝对没人信。 在此之前,若是有人跟李青枫说自己得了恶鬼传授武艺,也会觉得对方多半是得了癔症。 要么就是招惹了妖魔鬼怪,入梦取人的性命。 哪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眼见李青枫已经熟读拳谱,三式又习练的有模有样,涂山君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挥手间,云雾回旋。 青天白日化作清气。 李青枫张嘴欲言,却猛的睁开双眼。 他醒了。 “是梦。” 李青枫颇为不解自己为何做梦,而且是那么荒诞的梦境。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那梦境也太真实了。 提上靴子,李青枫点燃油灯,赶忙默写拳谱。 竟真的写了出来。 把写出的拳谱销毁,李青枫怔怔回忆。 梦境中的事情历历在目。 施展三式拳法,生疏,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练习过许多遍。 李青枫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捧起尊魂幡。 自家的尊魂幡主魂不仅仅不反噬他,还教他拳谱,这简直是再和善不过的宝贝啊。 直面主魂恶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实在太有压迫力了。 不过这也更加印证他的想法。 主魂恶鬼并不想反噬他。 尽管恶鬼拥有如此高的灵智也让他感觉惊讶,甚至细思极恐,但是至少证明主魂恶鬼不会贸然害他。 打开窗户,观察天色,已经三更过半。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迎来新的阴阳交替,李青枫索性没有再入睡,运转功法炼精化气。 日常便是研读经书、炼精化气。 那门灵官法眼的基础法术很容易就能修成,是最基础的术法。 第二术控幡需要至少练气三层的修为,如今他也只能用法力进行简单的祭炼。 总而言之,还是要提升基础的修为。 13、不去 这几日,李青枫过着梦中、现实两点一线的日子。 梦中学拳。 醒来后炼精化气,培养基础修为。 丹田储存的气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这拳法真的很有效。 有时候闲暇时也会在现实中打上一套魔猿定意拳。 血煞大法熔炼的戾气顿时消减了大半,本来浮躁的心灵也安定了不少。 和主魂恶鬼混熟之后,李青枫早没了开始的紧张和拘束。 “鬼兄,你说我到底去不去郡守府的测试。” “郡守府内的正道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不去测试,我远远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 “我正想和那些同类人说说话。” “正道仙师,行侠仗义,镇守一方,飞剑千里取魔头首级,多么畅快啊。” 小书亭 李青枫感叹良多,看了看一旁依旧在一遍遍练拳的恶鬼。 那心中升起的豪情消散不少。 他俩一个主魂恶鬼,一个魔道崽子,就是真的遇到正道仙师,估计也是被砍的那一伙儿。 命数如此。 谁叫他最先获得的仙缘不是正道仙缘呢。 “虽然我获得是魔修法门,但是有定意拳在身,凶煞气对心智的影响并不大。” “而且我始终觉得功法没有正邪之分,只有人才有正邪之分。” “谁说修习魔功就不能行侠仗义了。” “鬼兄,我们要不出去走走?” 涂山君驻足片刻,摇了摇头。 继续挥拳,没有开口打断少年人的遐想。 有梦想好,有梦想才会去追逐。 追逐就需要力量。 涂山君很想拥有力量。 只不过,前提是李青枫先拥有自保之力。 随便来个什么小鬼都能要了他的小命,现在四处乱跑,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怎么说也得练气三层。 所以涂山君也没有告诉李青枫如何提升尊魂幡的能力,还要再等等。 初次见李青枫便没有说话,现在也同样如此。 他的舌头被割了,就是化身厉鬼,舌头也还保持着被割的模样。 声音嘶哑难听,嗡嗡不清,宛如厉鬼怒吼。 一开口只会吓人,还是不说话的好。 少年多心事,絮絮叨叨个不停。 往日里那在外面不敢说的事儿那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嘟囔半宿,终于消停。 估计是把涂山君当成了只会倾听的树洞。 大把的话讲给石头这些死物,还不如说给山鬼听。 涂山君也不明白,怎么这个年纪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索性不搭理他,让他自言自语算了。 “鬼兄,我练武数日,身躯在法力的洗净伐髓下又远比常人强大。” “现实中没有对练的搭手,要不鬼兄帮帮忙?” 不是李青枫脑袋发热,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实战经验,不然遇到了鬼崇根本就不敢打,也不知道怎么打。 涂山君停下,目光审视,微微颔首。 摆手间,人面猴身的魈鬼出现在场地上。 魈鬼落地的瞬间便发动袭击。 李青枫十分干脆的落败。 意料之中的事情。 见到魈鬼的时候他感觉久违的恐惧席卷。 涂山君的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 幡主培养是个长期的活儿计,哪里有那么多的天才供他选择。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李青枫好歹家业不错,顿顿肉食,完全能供应前期的炼精化气。 许多练气士,不是天分不好,而是缺少肉**气,这才拖累了整体的进度。 正道宗门还能供养弟子,时不时下放些灵丹,同样需要弟子外出任务,魔门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总之,还得继续努力。 “我还能……” 李青枫惊呼。 清气回旋,他已经脱离了梦境,在床榻惊醒。 两三日的功夫眨眼过去。 李青枫摸爬滚打终于战胜了初入品阶的魈鬼。 他也想明白了,以他修行的魔道功法,真的去测试肯定会被看出跟脚。 就是远远观礼,若是巧合下对方运起灵光法眼,见到他身存灵光,免不得又是一段是非。 李青枫当即决定不去为好。 编个什么由头哄过父母就是。 他就结合自己离奇的经历,说自己梦中得仙人传授仙法。 仙人告诫他稍等几年就会来接他,这个时候可不能改换门庭。 有了李青枫的叮嘱五宝守口如瓶,不敢多言。 再使用法力显圣一番。 李父李母顿时绝了让李青枫去检测的心。 郡守仙师再大,和他们没有交集。 不管李青枫得的是什么仙师传授,就是野仙,他们也开罪不起。 对于李青枫得了仙缘,李父李母还是很高兴的。 等风头过了再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如今李父李母也恍然,为何李青枫前三四月会那么用功,原来是在修行仙法。 父母不再催促,没想到那几个知交好友竟然一同上门。 “青枫兄,今日大事当真不去?” 李青枫收起书卷:“诸位应该懂我,我志在朝中,不妄仙。” “君子不夺人之志,既然青枫兄已打定主意,我们也不再多劝。” 离开了李府,四人坐上牛车前往郡守府。 李青枫长叹一声,成熟归成熟,他终究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因为他有了涉及自身生死的秘密,不便为外人道也。 就是这些一同成长起来的好友,也不好多说。 说的多了反而害了他们。 血煞大法是魔功,若不是每日练拳、读书消弭戾气,说不得还真被影响。 若传功给他们四人,万一他们灵根天赋更好,岂不是误人子弟。 还是看他们在郡守府得到的结果罢。 涂山君暗暗点头,李青枫应对的很好。 涂山君不觉得血煞功是什么宝贝,若是李青枫要传给别人也无妨。 但是传功就要传定意拳。 没有定意拳的第三式‘心猿定意’来壮大灵魂消弭煞气,一般人修习血煞功真的会将自己弄的枯槁狠厉,形如恶鬼。 涂山君借了光,从赵世显脑海中提出入门的功法种子,又独自修行四五月,有自己的感悟。 这才能让李青枫接触到定意拳的神韵。 一般人,哪有这样好的缘法。 郡守府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不仅仅有身着长袖锦绸的,还有身着粗布短衣的少年。 那短衣侉子看起来比较肥大,不像是少年人的衣物,倒像是家里大人的。 八方郡的豪绅早在十日前就得了消息。 没人刻意封锁消息,加上放榜张贴文书,又有识字之人诵读,大家伙儿都知道仙人要寻找有缘人。 外地的来得慢。 八方郡本地人中,岁数符合标准的大多都来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仙人高。 一朝得缘,自此仙凡有别。 但是留下的家人会享受来自豪绅、朝廷、官员的恭贺和资助。 农奴成地主,再不会被人欺负。 因为门中有仙。 就是仙人再不管俗世,出过仙人的人家也具备莫名的威慑力。 他们奢望的便是这个。 这世上,豪绅终究是少数,还是穷苦人更多。 豪绅希望更进一步,穷苦人希望翻身。 所以,数百上千的少年聚在城主府门口。 估计这测试要持续一段日子了。 14、测试 李青枫漫无目的的翻着书,心思完全不在修习上。 涂山君看在眼里。 少年想去见见大场面无可厚非,也就这几天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 既然也没什么心思,索性入定睡觉。 云雾萦绕,李青枫沉浸于梦境。 摆开战斗的架势,李青枫朗声道:“鬼兄,我都已经打败山魈精怪,是不是可以挑战你了?” 李青枫很想知道主魂恶鬼有多强。 涂山君摇了摇头,挥手间,一个身着黑袍的狞鬼出现在李青枫的面前。 他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因为这不是别人,正是练气三层的赵世显。 只不过因为阴煞入体,加上涂山君主动帮其改头换面,现在的赵世显完全是一副白面恶鬼样,猩红的鬼眼盯着不远处的李青枫。 小书亭 尊魂幡内的其他役使阴鬼确实没有神智,但是他们拥有超乎常理的本能,生前磨练的武功路数也都没有忘记。 因为李青枫法力不足的关系,许多东西都不能开发,也不知道役鬼们到底能达到怎样的极限。 “让我和他对练?” 有赵世显这个在初期算高手的役魂给李青枫喂招,差不多也能应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青枫在勤学苦练,刘闯这边正进行测试大选。 测试分为两项,一为报名,报名后官府会给个号牌,拿着号牌就能进行第二项。 也就是真正的测试。 地点安排在八方城校场,宽敞够用。 “时辰已到,请候选者按号牌进行测试。” “一号张熙。” 乡绅们早得了消息,花银子买通登记官,早早就得了号牌。 当然,这本来就是郡守的本意,这些银子大头都进了郡守的腰包。 不然光靠登记官,他们哪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时郡守提前召集乡绅便是为了这个。 所以刘闯他们拿着很靠前的号牌。 “可惜青枫兄没来,如此盛况,比之科举如何?” “科举虽也人满为患,却远不及这问仙缘。” “然也!” 刘闯感叹道:“还不知我们到底有没有仙缘,我家老头子说过,上次选拔,只选出寥寥三人。” “我刚才去登记官那里看了,已经排到一千四百多号,还在源源不断涌入人选。” “这一号是何人?” “张郡守的亲戚吧,姓张又排名这么靠前,肯定是郡守家的亲戚。” 张熙深呼吸,走出人群,来到了台子前。 冲着高台作揖行礼,随后将手放在硕大空白灵珠上。 什么动静都没有。 又三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端坐在高台上的两人神色如常。 张熙失魂落魄的离开。 “二号……” 测试如火如荼的进行,数十人测试后,依旧没有出现身具灵根之人。 高台上老神在在的青年好似早就已经知道是这个情况。 青年身着锦绣长袍,头发随意的用发簪别起来。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有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仙师,本官政务繁忙,就不陪仙师久坐了。”另一位坐着的中年人起身拱手,脸上堆砌起笑容。 青年微微颔首,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低垂着眼帘,呼吸平稳,早已入定多时。 张万隆没有多言,仙师都是这样的,他们不屑于和凡人说话。 十年时间里,他见仙师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只有在八方郡出现鬼崇或是精怪作乱的时候才会见到仙师出关。 平日里,这位仙师都在苦修。 离开高台,张万隆神色略有低沉,冲着身旁的师爷吩咐道:“盯着点,若是出现仙师不要的仙缘者,就把他招揽过来。” “请郡守放心,卑职明白。” “八十七号刘闯。” “到我了。”刘闯难免心生紧张。 照例行礼,将手掌落在空白灵珠上。 灵珠登时绽放光芒。 高台上入定多时的青年仙师猛的睁开双眼。 目运灵光,轻启唇舌,声音宛如撞响的洪钟,洪亮平稳:“合格,上来等候。” 刘闯登时激动的感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就要跌倒。 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提起,刘闯心中的紧张也消失大半。 “多谢仙师。”再次行礼之后,刘闯走上高台。 到了仙师身旁预留的空座位,拘谨的坐了上去。 “呜呼,刘兄入选了。” “刘兄这是得了仙缘?” “而且还是第一个得仙缘的人。” 号牌一个个消耗,刘闯得仙缘的事情,就像是扔进水潭的石子儿,没有泛起浪花,却让继续测试的人又充满了斗志。 他们本以为仙缘是假的,如今看来是他们真的没有仙缘。 “九十二号,孟真。” 坐在高台上的刘闯也不由得关注起来,这可是他们五人组的第二位。 孟真按捺住紧张的心情。 行礼,放手。 光芒再起。 孟真双眼肉眼可见的放大,激动的浑身颤抖。 “又亮了。” “又有人合格了?” 青年仙师的目光闪过,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不合格。” 光芒比刘闯的要黯淡很多。 那光芒说明是五灵根,五灵根光感气就得三个月。 这还是机缘不错,毅力坚定之辈。 不然这个感气的时间还要继续拉长。 有可能半年,有可能一年,或者一辈子。 就是三个月感气,比四灵根也晚两个月,别人都开始炼精化气了,五灵根还在感气。 而且五灵根,一步一个坎。 中期就是大坎。 这辈子的极限可能也就只能达练气中期,再无前进的机会。 没有机缘,只会蹉跎一生 宗门不会收五灵根的弟子,收他们是浪费资源。 孟真都已经预想到自己按话本小说中飞剑千里了。 但是这一声不合格,直接将他从天堂打落地狱。 踉跄两步,噗通跪在地上。 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叩首道:“求仙人怜悯。” 青年仙师神色淡漠,不假辞色。 坐在一旁的刘闯张了张嘴:“仙师,他为何不能……” 仙师看了刘闯一眼,神色稍霁,朗声道:“假灵根,资质太差,无法入道。” 眼见刘闯还想多说些什么,青年呵斥:“莫要不知好歹。” 刘闯赶忙闭嘴,神色愈加恭敬,也变得更加拘谨。 他现在依旧是凡人,仙师不过是看在他资质合格的份上解释一句。 孟真踉跄起身,发簪脱落也没多管。 就要离开的时候忽见一中年文士走到他身旁:“公子宽心,虽然入不了仙宗,但是郡守府同样有仙缘给公子。” 本来失魂落魄面无血色的孟真死死的盯着文士,急切的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当真?!” “公子随我来。” 孟真稍有迟疑,一想到仙缘,求仙得道,心底的那丝顾虑霎时消失无踪,跟着那中年文士离开。 测试还在进行着。 五人组中的最后两位,连让灵珠发亮都不行。 日薄西山,红云遍染。 高台上空座位又被占了一个。 那是个短衣少年,岁数并不大,较之刘闯更加拘谨自卑。 测试了五百多位,也就筛选出两位合格者,算上孟真那个不合格的,共三人。 近二百里挑一。 “今日测试结束,明日辰时再开。” 15、失踪 果然如李青枫所想,测试持续了四天。 最后选出五个人。 岁数不一,最大的二十,最小的九岁。 刘闯属于岁数靠后的。 倒是听说又出现了三位不合格者,算上孟真,一共四位。 至于听谁说,自然是五人组的最后两位。 测试结束后,余下两人便请李青枫再聚乐府楼。 “可惜,青枫你没去,那真是太热闹了。” “比中进士还热闹。” “人间百态,什么都有。”杨林谷感叹道。 那几日的校场确实堪称人间百态,喜极而泣的、激动的直接晕过去的、嚎啕大哭的,痛哭流涕的、怒骂苍天不开眼的、苦苦哀求的、失魂落魄的…… 应有尽有。 一场测试,测试的是灵根,是仙缘,却也是众生不同的写照。 有人改命,有人认命。 有人不信命。 多数则是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又不属于不合格者,所以生活照常,没什么影响。 小书亭 出乎李青枫意料的是,孟真没来。 还以为依旧处于有灵根却不能修行的打击中。 李青枫想想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他也是五灵根,知道仙师口中的假灵根是怎么回事儿。 假灵根一步一坎,若无逆天改命的大机缘,此生无望练气后期。 若不是碰到了仙人尸首,得了功法,又得了法器尊魂幡,还真看不到什么希望。 虽然没来,李青枫还是问了一嘴:“孟兄呢?” 他手里有功法,不管正魔,好歹能修行。 “孟真最近神神秘秘的,听他说是郡守府招揽了仙师不要的仙缘者,不知道在干什么。” 生活还得继续,只是少了刘闯和孟真,文会开不成了。 平常都是刘闯穿针引线,张罗组织。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人突然去寻仙了,他们反而发现和其他朋友略有生疏。 没有中间人作为纽带,联系自然少了许多。 李青枫倒是没有多想,有时候就是认识了许久的人,难免心有生疏,就像是天然的熟悉不了。 大家一起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有那么个关键人一离开,弊端就暴露无遗。 正好,无人打扰他修仙求道。 资质差就多努力。 幡中无岁月。 没有日月变化,与坐牢无异。 好在涂山君还能每日练拳。 再将那些穿越前的知识复习复习,背诵道德经,念念心经。 也就只会这俩。 道德经背来装逼,心经也是为了装逼。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来到修仙的世界,早知道就多背一些了。 涂山君觉得挺遗憾,没有好好学习曾经世界的道经。 入梦教导李青枫,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又两个月。 李青枫的修为依旧是练气一层。 只是法力增多了。 武艺更加纯熟,加上在梦境中和鬼练习,技击之法今非昔比。 涂山君要求他在现实中也不要松懈。 日醒夜炼,将技击之法练成肌肉记忆。 李青枫握紧尊魂幡,法力涌入。 就像是内视似的,他见到尊魂幡内的景象。 灰雾弥漫,分不清天地,只见恶鬼攒聚,宛如地狱鬼门。 阴魂鬼物看起来并不凶厉,只是其中有几道比较强大的。 和自己对练的白脸鬼就是其中之一。 主魂恶鬼盘坐于群鬼的中央。 随着法力涌入,涂山君感觉自己能动弹了。 从尊魂幡里走出,来到现实世界。 古色古香的书房,身后的架子上布满了藏书,新旧都有。 李青峰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这是法力干涸的外在表现。 不等涂山君仔细观察,他的身躯就消散成了黑烟,重新返回尊魂幡。 “五息。” 李青枫笑了起来,他的法力增长了足有两倍,这才将主魂从魂幡释放出来。 从最初的两息,到现在的五息。 丹田内的法力有十根,均在发丝粗细。 距离练气二层遥遥无期。 一丝法力是练气一层,十丝法力还是练气一层。 又两月。 许久不见的杨林谷找到了他。 急匆匆的。 坐定之后杨林谷只是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杨兄?” 李青枫唤醒正怔然坐在座位上的杨林谷。 “五宝,杨兄的茶凉了。” 五宝迅速将桌案上的茶水换成热汤。 杨林谷赶忙致歉:“青枫兄见谅,实在是小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兄见外了,但说无妨。” “孟真。” “可能已经死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音落下,李青枫目现精光。 “杨兄,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李青枫神色严肃,纵然是略有生疏的好朋友,依然是好朋友。 开这种玩笑,很吓人。 杨林谷悲戚道:“我绝无消遣青枫兄之意。” 说着从怀礼取出一只信鸽,白羽红喙,打开绑腿处的信箱,里面空空如也。 “我与孟真相交莫逆,几乎无话不谈。” “三个月前,孟真告诉我郡守提供了修仙功法给他们,而他也成功的生出了气感,成为练气士。” “这个月,联系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是七日前。” “他匆匆找我,跟我说功法有问题。” “郡守派人严格监视他们,不许他们离开郡守府。” “他告诉我,如果信鸽再飞回来,什么都信儿都没有,那他多半已经遇害。” 等到杨林谷说完,李青枫的面容已经一片凝重。 ‘郡守府有大问题。’ 听着杨林谷的描述,涂山君的脑海中同样闪过这样的念头。 就冲着招揽不合格却拥有灵根的人,就知道郡守府肯定有所图谋。 如今孟真失踪,郡守府的嫌疑很大。 “如今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杨林谷长叹。 一月前,刘闯最后宴请他们三人,孟真就没到。 刘闯已经跟随仙师离开,他们这里就属刘闯家有些能力。 如今刘闯脱离团体,自然什么都照应不上。 找了他们五人组的最后一位,那位并不觉得严重,还告诉他再等等,说不定孟真只是闭关了而已。 杨林谷又不好去孟真家说这个消息,真去宣扬,还不被孟家给打出来。 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就想到了李青枫。 虽然杨林谷也不觉得李青枫能解决,但是他需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只他自己一人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不测,消息就断了。 更别说,一个人承担着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以杨林谷急需他人与他共同商议对策。 他也需要尽快确认孟真的消息。 “青枫兄,我实在走投无路。你家开的铺子多,应该能和郡守的师爷搭上关系。”杨林谷带着希冀的看向李青枫。 恰好李青枫目光也在此时掠过。 今日的杨林谷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憔悴之余,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担忧。 “我找人帮你问问。”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杨林谷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李青枫攥紧了手中的尊魂幡,看向杨林谷的背影。 如今两月过去,他又攒了十丝法力,足够主魂恶鬼现身十息。 也够使用一次尊魂幡的百鬼夜行。 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就是江湖中所谓的一流或者先天高手,也绝扛不住主魂恶鬼的杀伐。 涂山君神色如常。 看样子李青枫已经打定主意要前往郡守府看看了。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劝对方不要继续查,不要管朋友的死活? 涂山君办不到。 有些事,要去,纵然自己还很弱小。 16、夜探 夜行衣。 还得好好蒙上脸。 揣上匕首,握紧尊魂幡,静等天黑。 法力涌入魂幡,黑底魂幡的狰狞鬼面吐出些许黑雾。 黑雾萦绕,李青枫紧张的心绪安定不少。 他再次入梦和主魂恶鬼商议。 李青枫明白主魂恶鬼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并不是缺少灵智的鬼物。 临行前难免倾诉。 梦境里,涂山君给李青枫提供了一份详实的计划书。 这计划书能很好的隐藏李青枫本人,避免他暴露于人前。 得到恶鬼指点的李青枫胸有成竹。 日落西山,天黑的霎那,躺在床上的李青枫睁开双眼。 兔起鹘落间,身着深色夜行衣的李青枫离开了李府。 虽然不能直接接触郡守,他也不知道郡守住在什么地方,但是却可以先接触为郡守办事的中年师爷。 这也正印证了李青枫对杨林谷所说的,他会帮忙去问问那个师爷,孟真的下落。 作为李家的公子,对于八方城内的大人物还是比较了解的。 “没想到郡守府守卫如此森严。” 李青枫藏在房梁上,轻轻落地,躲避巡逻的卫兵。 黑甲卫兵,带着肃杀的气息,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些黑甲兵放在外面也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披坚执锐,可匹敌江湖上入流的高手。 郡守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青枫也就来过两次。 科举童生的时候进入过,后来考中了秀才,又来了一次。那次记忆特殊,印象深刻。 零点看书网 倒也能找到郡守师爷的办公处。 大堂偏殿。 师爷吩咐手下人点燃了油灯。 三盏长明灯,两盏近灯,照亮了昏暗的偏殿。 郡守管着一郡之地,少说也有四个县。 政务繁忙,案牍累积。 基本都在师爷的手中过一遍,重要的事情报给张万隆,余下不算重要的事情师爷自己就能做主。 守着油灯的小吏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恨不得早点关门。 听说东坊的醉花巷又多了几位暗门子,着实让他心痒难耐,回想起那一双丰腴美腿可真的美死了喽。 只是想法是好的,孙师爷至少还得办公一个时辰,他也得守一个时辰。 想到这,小吏突然觉得浑身乏力,双眼皮也不自觉的打颤。 竟然栽倒在桌案上。 正斟酌分析政务的孙师爷同样如此。 法力涌入魂幡,有了法力,涂山君直接拉孙师爷入梦。 躺在房梁上的李青枫自然也跟随进去,他身为幡主,并不需要涂山君引动法力就能入梦。 孙师爷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好似只是恍惚了一下,但是周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偏殿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光暗参半,有些瘆人。 “孙师爷,久仰大名。”李青枫身着夜行衣,蒙着脸出现在殿中。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郡守衙门。”孙师爷神色如常,丝毫不显畏惧,只有些许恼怒。 “来人。” “来人啊!” 接连的两声呼喊并没有起作用。 殿外静悄悄的,窗外的黑夜令人胆寒。 “孙师爷别白费力气了,那些护卫我都已经解决。”李青枫亮出匕首。 实话说,他不敢动手。 尽管修行了半年多,他也还是读书人,有思考就会有顾虑。 不过亮出刀子吓唬吓唬人还是能办得到的。 这时的孙师爷已经略有惊慌,能解决巡逻的黑甲兵,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凡:“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四个月前,你们招揽的那批仙缘不合格者的下落。” 话音落下,孙师爷的双眼已经瞪大,却在瞬息内恢复如常,就连刚开始的惊慌神色都消失不见。 作为张万隆的左右手,替张万隆处理了无数大事小事,他的心理素质可不俗,不会被一把小小的匕首吓唬住。 更何况,这个黑衣人问的还是这种禁忌问题。 李青枫仔细的观察着孙师爷,不清楚如何刑讯逼供的的他,只能再亮了亮手中的刀子。 谁知,这时的孙师爷反而镇定了下来。 “年轻人,这里面水很深,你掺合不了,听你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和那四人是相熟?” “我劝你早早离去,否则惹祸上身。”孙师爷像是完全吃定了李青枫。 观身形,听声音,再看气质。 不过是个武艺高强,却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这种人不敢杀人,也畏惧见血。 他处理过很多这种人,早了解这类人的秉性。 李青枫皱起眉头,他虽养了恶气,这又是在入梦,但是真实的场景还是让他不敢下手。 对付鬼崇,那是必须要动手,加上恐惧占据了大脑,只想着活命。 如今人命在他面前摆着,如砧板上的鱼肉,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涂山君看的直摇头。 没见过血的人,天然畏惧弑杀同类。 李青枫做不到,但是有人能做到。 脚步声响起。 孙师爷有些意外的看去,本以为是护卫来了,脸上刚浮现喜色,紧接着却被惊恐占满。 身长七尺的青面赤发恶鬼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猩红鬼眼带来恐惧。 那恶鬼手提一柄带着锯齿的鬼头刀,走到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凶戾气息完全淹没了孙师爷。 孙师爷的双腿无力,完全站不起来。 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看那模样似是已经吓破了胆。 涂山君丝毫不惯毛病,提着孙师爷的领子将他按于桌案。 又将五指挨个摆开。 涂山君干脆利落的挥刀。 噗呲。 手指应声而断。 钻心的疼痛让孙师爷痛快哀嚎。 凄惨的嚎叫声响彻黑夜。 李青枫于心不忍,想要制止,但是想到是在梦境,眼中的不忍顿消。 “那四人何在?!”厉声问喝。 鬼头刀架在孙师爷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令孙师爷胆寒。 甚至就连手指头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少年人确实不敢痛下杀手,但是这人竟然役使恶鬼动手。 恶鬼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心。 他们只会带来恐惧和惊悚,是世间最纯粹的恶。 “我给你三息时间。” “我只想知道那四人的下落,你到底说不说。” 随着李青枫话语而来的是逼迫更甚的锯刀,腥甜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和口腔,那新鲜的铁锈味令人恶心。 摁住孙师爷的恶鬼恍若未闻,再次举起了锯刀,只是这一次不再对准手指。 而是对准了他的脖子。 “我…说” “我全都说。”孙师爷已经吓的屁滚尿流,痛哭流涕,狼狈不堪。 早没了最初的镇定,以及成竹在胸。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小便失禁,半边侉子带着腥臊味。 不住的叩头希望李青枫松口,让恶鬼饶他一命。 “小的不知是仙师当面,仙师要知道什么,小的都说。” 李青枫硬着心肠,强忍着不适:“我要知道那四人的下落,是死是活。” “死了三个,还有一个活着。” “孟真是死是活?” 眼见师爷迟疑,李青枫顿感不妙,厉喝道:“说!” 孙师爷吓的一个哆嗦,接着噗通跪在地上。 “仙师,孟公子于七日前,身亡了。” 李青枫栗色的瞳孔霎然缩小,踉跄了两步。 17、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青枫强自镇定,声音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孙师爷。 纵然是五灵根,只要成为修士,就不会如同凡人般轻易死亡。 孙师爷神情闪烁。 鬼头刀豁然落下,正好剁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直接吓的孙师爷又是一哆嗦,原本吞下去的话慌忙反上来。 “这件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郡守的独子从战场归来,身受重伤,根基受损。” “为了治疗张桂公子的伤势,郡守不知道从哪里寻得一张药方,需要仙师的灵基入药。” “这样就能修复张桂公子的根基和伤势。” 听到这,李青枫的眼中已经满是震惊。 郡守竟然以人入药。 想到孟真被炼,李青枫只感觉毛骨悚然,之后便是满腔愤怒冲上头顶。 活人入药,前所未闻。 “但是那些仙师平日里全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何谈是狩猎仙师获取灵基。” “所以郡守就想自己培养仙师。” “正好郡城镇守仙师交接日期渐近,为了不耽误张桂公子的病情,郡守甚至花费灵物让镇守仙师提前一月开启测试。” 零点看书网 孙师爷详细的讲述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于是在仙师选取了人选后,自然有落选的不合格者。” “郡守便指使我用修仙功法引诱他们到郡守府,趁机控制起来。” “等到他们修成仙师,再破腹取灵,以他们的灵基入药。”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孙师爷讲了足有一炷香,从头开始,详细的口述,什么都没有落下。 李青枫已经从震撼中醒悟,沉默不语。 他也是五灵根资质,如果没有得血煞大法和尊魂幡,是不是在他落选后,同样会被盯上。 那个时候,但凡是个稻草,都会死死的抓住。 更何况郡守府确实提供了修行的功法。 孟真肯定将郡守府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资质再差,能成为仙师就算是脱离了凡人。 对于所有能修行的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诱惑。 没有人能忍住。 是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这并不是希望,反而是恶毒的阴谋陷阱,害人的诡计。 涂山君想起来,为什么那些黑甲兵看着眼熟了。 当时就有一队黑甲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他还感叹着可惜,没有被人发现,不然的话进入战场根本就不会缺少生魂煞气。 “尸体在哪儿?” 良久,抬头之时,李青枫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怒目而视的厉声质问孙师爷。 孙师爷咬了咬牙,畏缩闪躲。 “入药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说完一切孙师爷完全瘫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青枫的反应。 李青枫面容控制不住的狰狞。 “张万隆在哪儿?” 孙师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惧的盯着李青枫,原本稍有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你……想做什么。” “我问你,张万隆和他儿子在哪儿?”李青枫像是野兽,双眼显露凶狠。 孟真是他相交十年的朋友,他们从小长玩到大。 现在孟真死了。 被人炼成丹药吃进肚子,尸骨无存。 他不能不管。 在李青枫问张万隆和他儿子住处的时候,涂山君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阻止别人报仇,就是和人结仇。 这种情况也没有多少人能冷静下来,劝也没有用。 不如动手先下手为强。 指望坏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天方夜谭。 唯一的办法就是送他们去重新做人。 在被赵世显斩杀的时候,涂山君就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恶人,绝不会主动放下屠刀。 这次受伤死的是孟真,难保下一次针对的不是李青枫。 因为他也是练气士,身具灵光。 涂山君的目光深邃,默默的站在一旁。 “张郡守住在衙门后堂的小院,门把手是铜环。” “张桂同样住在后衙,距离那个铜环把手的小院,只隔了两间院落。” 孙师爷最终还是指明了方向。 纵然张万隆对他有知遇之恩,但是在恶鬼的威胁下,他也只能选择妥协。 更重要是先从这个黑衣人的手中活下来。 “还请仙师看在我详实相告的份上,绕我一命。” 李青枫冲着涂山君点了点头。 云雾回旋。 在李青枫消失之后。 梦境中的涂山君却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鬼头刀。 挥刀斩下,干净利落。 孙师爷有些诧异李青枫在他面前消失,随后便觉得自己的目光好像旋转了起来。 紧接着天地旋转。 枯槁的脑袋,咕噜在桌案上。 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了几下,再没有了声息。 李青枫在房梁上醒来,摸了摸怀礼的尊魂幡,翻身离开这处偏殿。 只是他还不知道尊魂幡内又多了一只生魂。 夜色茫茫。 尽头的乌云遮盖了月亮,也挡住了朦胧的月光。 郡守府却有大半是灯火通明的。 往来的黑甲兵仔细的巡逻。 一般人还真进不来这守卫森严的郡守府。 李青枫并没有多停留,几个起落就到了后衙。 后衙的庭院并不多,门口挂着铜环把手的更是只有一座。 不同于一般人家的狮子衔环,这座小院的把手铜环看起来像是握成拳头的小手,攥紧铜环。 也许在郡守看来,这就代表着手握大权。 天高皇帝远的情况下,张万隆作为一郡之地的父母官,说是大权在握也不为过。 门口戍守的甲兵并没有发现李青枫的入侵。 找到了正主所在的院落,剩下的事情也就方便多了。 李青枫贴着墙根步入内墙院落。 本以为张万隆已经休息,没想到内里的厢房反而灯火透亮。 贴近窗沿,还能听到屋内传来的细碎声响。 “最后这个还没有诞生灵光,没法入药。” “赶明儿把他处理了吧,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北边战事吃紧,你还得回去。” 李青枫听得出来,那是张万隆的声音。 “爹,我刚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 “若不是使用那门融基大法,我的伤势就要留下病根。” “还别说,这道法门确实很好用。” 青年没有多说,话题反而一转。 “再说,我看大梁现在屡战屡败,说不定只要剑门被破,国祚就没了。” 屋内又响起比较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哪还有受伤的模样。 蹲在外边的李青枫依靠着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怒上心头:“好啊,我还没有找张桂,两人却凑在一起,真是老天有眼。” “合该给孟真偿命。” 李青枫攥紧尊魂幡,就要故技重施将两人拉入梦中。 “谁?!”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冷声喝问。 李青枫猛的睁大双眼,惊讶的神色闪过。 他也没想到屋内的那个年轻人那么敏锐。 竟然察觉到了他。 李青枫不再犹豫。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是练气士,又有尊魂幡在手,对付两个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猛的撞开窗户,李青枫悍然出手。 法力闪烁,灵官法眼登时开启。 只是,李青枫却像是见了鬼,惊讶、不解、难以置信,全都浮现在脸上。 张桂不仅仅伤势全无,他竟然还身具灵光。 灵光充盈,远比他强大。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神色阴沉:“坏了。” 他两人都算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万一张万隆父子有人是练气士呢? 就算他们父子二人没有,万一有炼气士供奉呢。 最初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李青枫见过张万隆,对方并不具备灵光。 若是张桂具备修行的资质,肯定早就跟随仙师前往仙宗了,怎么可能会留在世俗。 却独忘了,万一张桂也是假灵根的不合格者呢? 18、斩杀 破窗而入的李青枫面容凝重。 心中咯噔一下。 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两人中竟然有炼气士。 而且看灵光的光芒,远比他的要亮。 不过胸口的尺长小幡给了他安全感。 有尊魂幡在手,他完全可以越级对敌。 张万隆豁然起身,张口就要呼喊甲兵拱卫。 一旁的年轻人却制止了张万隆。 “爹,不急,你忘了我已经是仙师了吗。”青年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身着夜行衣的李青枫。 张万隆顿时想起此时,原本心中的慌乱也随之平息。 只要是仙师就是普通人中的先天高手。 法力洗精伐髓令原本羸弱的人拥有常人锻炼数十年的强大身躯。 这还只是炼气士最低级且最容易显化于身的外在手段。 所以张万隆并没有再聚集拱卫府衙的兵卒。 “你是何人!”张万隆重新坐下,面色带着些许恼怒。 为了防止被人刺杀,郡守府的守卫堪称森严,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摸进来。 张桂身前浮现一道法力屏障,阻碍了黑气的侵蚀。 李青枫也没料到竟没有拉两人入梦。 本想在两人没有防备下结果他们。 现在却要直面郡守,以及一位年轻的炼气士。 李青枫已经清醒了不少,心底涌现紧张,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擅杀朝廷命官与造反无异。 这可是能株连的大罪。 何况还是一地郡守。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看出了李青枫的畏缩。 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年轻人,若是一般二愣子也就算了,能读书便是聪明人,有时候他们思考的反而更多。 听孙师爷倾诉之时,愤怒压抑了自身的理智。 如今理智浮现,情绪的左右反而令他两难。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人发现真实面目同样是死。 法力充盈身躯之时,李青枫眼中的凶煞气息闪过。 数月的拳法练习让他养出了三分恶气。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冷眼旁观。 魔猿定意拳唯有第三式是平心静气,消磨戾气的法门。 前两式,一为忍耐,二是暴力。 又有血煞大法的法力涌动影响心智,纵然是略有懦弱之人,在恶气的鼓动下也会果决行事。 这恶气,应对的就是这种两难的时刻。 “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受死吧。”李青枫怒喝,脚下地砖轰然碎裂,直奔郡守张万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在李青枫的眼中,张万隆没有灵光,绝对抵挡不住他的杀法。 张桂肯定会来救人,就会失去先机。 张万隆的脸上浮现惊骇之色。 太快了。 远比一般的刺客更快。 只是单纯的出手,就让张万隆感受到雷霆万钧。 凶煞气带着浓郁的杀机。 张万隆切实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令他回想起许多次相同却不太一样的刺杀经历。 而此番,更胜以往。 果然如李青枫所料,张桂悍然出手,在落后李青枫的情况下,竟然挡在了张万隆的面前。 法力涌动间,张桂立马桥前,穿手挂马。 拍向李青枫的肩膀。 一掌打的李青枫失衡。 李青枫倒退数步,脚尖抵在墙根才堪堪停下。 肩膀发麻,使不上力气,耷拉在身侧。 与此同时,在双方法力对轰之后,身处静室的一个青年蓦然睁开双眼。 青年法力涌动。 动如脱兔,迅如猎豹。 灵光在目光闪动,锁定了法力的波动源头。 直奔郡守府而来。 “法力波动,你也是炼气士?”张桂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精光,面露疑惑。 还有些束手束脚。 张桂认出了李青枫的身份,竟然也是炼气士。 只不过这一掌的试探让张桂明白李青枫的实力在他之下。 就算李青枫是炼气士,也是练气初期,可能水准就只有一二层的样子。 炼气士脱离于凡人,同样让张桂有些投鼠忌器。 直接打杀李青枫实属不智。 万一李青枫的背后师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 李青枫就没有这些顾虑,他来此,本想探寻孟真的下落,得到的却是噩耗,如今心中只有仇恨。 不过纵然张桂没有继续动手,他们打斗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巡逻的士卒。 黑甲兵卒将整个院落围拢起来。 在张万隆的命令下,只是围而不上。 李青枫余光瞟过,心知再不速战速决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的身份根本就经不起查证。 一旦被抓,绝对会连累父母亲人,家族兄弟。 所以他今日就是死,也得死在荒郊野外。 打定主意。 十丝法力涌入尊魂幡。 “百鬼夜行!” 手中小旗霎时长成丈许,黑雾弥漫。 李青枫双手用力的摇动豁然敞开的尊魂幡。 幡面上栩栩如生的恶鬼眼珠随之转动,紧接着,那恶鬼竟然从尊魂幡跳了出来。 尊魂幡内四十七道鬼物融入涂山君的身躯。 黑气涌动间,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落在地上。 落地的同时骤然发力,奔袭如风,狂乱戾气覆压而来。 直奔挡在张万隆身前的张桂。 只要解决了张桂,以李青枫的实力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十丝法力,也只能让阴魂凝聚的百鬼夜行显化三息,涂山君必须抓紧所有的时间。 雾气弥漫,却在火把的照映下看清了恶鬼的模样。 好似地狱爬出的猛鬼。 周遭的士卒如遭雷击,均是双腿打颤。 恐惧不自觉的逸散。 有些不济的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张万隆惊恐的看着冲上来的恶鬼,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挡在他面前的张桂神色惊讶,他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凶猛恶鬼,只能张开法力屏障。 xiaoshuting.org 而且张桂也没有想到,这个黑衣人竟然随身携带着一件能够召唤厉鬼的法器。 只刹那间,法力屏障像是纸糊的一般破碎,根本就挡不住厉鬼,甚至连让那青面獠牙的赤发鬼停顿片刻都做不到。 赤发恶鬼鬼爪一把抓烂张桂的脑袋,将张桂的生魂抽离抓在手中。 转身返回了尊魂幡。 张万隆瞪大双眼,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我的儿!” 张万隆接住张桂的无头尸体,瘫坐在地上,身躯颤抖,面容痛苦。 “啊!!!” 凄惨的悲痛呼喊响彻黑夜。 “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杀!” 纵然张万隆疯狂的怒吼,但是黑甲士卒早被赤发鬼吓破了胆,身躯僵硬的站在原地。 李青枫也没想到主魂恶鬼竟然会这么强大。 百鬼夜行只能停留三息,抽空了他一半的法力,却出乎意料的一击毙敌。 李青枫还要出手,只杀张桂不行,张万隆必须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得报仇。 只是还不等李青枫再动手,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人出现在厅堂。 青年看都没看张桂的尸体,反而盯着掌握丈许尊魂幡的李青枫:法器?” “魔道修士。” “杀了他!”身后是张万隆疯狂的怒吼。 青年略有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张桂的尸首却没有多说什么。 张开手,袖袍卷动甩出一柄巴掌大的乌木小剑。 在法力的灌注下化作三尺长剑。 “疾。” 嗖的一声,斩向李青枫。 在见到青年的那个瞬间,李青枫就知道自己绝不是青年的对手,因为这青年身躯的灵光比张桂还要强大。 法力强盛也就算了,他还有攻伐法器。 所以李青枫转身就逃。 十丝法力催动到极致,能让他以现在的身躯狂奔半个时辰。 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够逃出城。 19、狼奔 眨眼间的功夫,李青枫已经登上高墙。 手中尊魂幡化作三尺,抵挡了飞剑的一戳。 借力又是一跃,大半身躯翻出小院。 李青枫丝毫不敢懈怠,在落地的同时双手抱头往前一滚,再蹿出数丈。 青年冷哼一声:“想逃。” 法力涌动,鹰跃在黑甲士卒的肩膀上,宛如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也翻出了小院,咬在李青枫的身后。 siluke.com 青年仙师没有闲着,引动化作灵光的木剑。 右手法印变幻,口中剑诀喃喃。 “疾。” 乌色木剑在半空画了个圆弧,再次奔向李青枫的脑袋。 李青枫只能勉强招架,虽然用尊魂幡护住了要害,依然有逸散的剑光将他斩伤。 追逃之间,两人已经迫近高高的郡城。 郡城挡不住练气士。 纵然仅是练气初期,也挡不住。 “嗡。” 尊魂幡,再次异动。 握着三尺魂幡的李青枫观望丹田的法力,仅剩最后六丝。 不够使用一次百鬼夜行。 纵然放出主魂恶鬼也只能抵挡三息时间。 李青枫的灵官法眼只能确定这个青年仙师的实力很强,但是他从不曾确认过主魂恶鬼的实力。 如果主魂恶鬼抵挡不住,那么这最后一搏就是送命的选择。 眼瞅着法力还要下降,李青枫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不管如何,相信主魂恶鬼。 鬼兄是强者。 反正被追上也是死,战死也是死,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死亦得其所。 “拼了!” 李青枫大吼一声,猛的挥动手中的三尺尊魂幡。 赤发恶鬼从尊魂幡中爬出。 只是令李青枫错愕的是,恶鬼并没有出手对付追兵,反而抓住了他的衣领,并且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个时候的李青枫仍是懵的,他没想到主魂恶鬼出现后,竟是要反噬他。 “我命休矣。” “也许,这么死了,也好。”李青枫没有反抗,面如死灰。 只不过,令李青枫更加诧异的是,主魂恶鬼并没有咬他。 一张破损的灵符从主魂恶鬼的口中吐出。 吧的一下粘在他的脑门上。 紧接着主魂恶鬼弓马立地,身躯好似一张拉开的满月大弓。 猛的出手。 将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李青枫仅存的两丝法力涌入灵符,伴随着光芒的闪烁,他的身影好似天际的流星消失在茫茫黑夜。 涂山君转身看向追来的青年仙师。 留给他的时间仅剩两息。 青年仙师恼怒厉喝:“好一头凶厉恶鬼。” 刚才他就要追上黑衣人了,没想到这恶鬼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然让黑衣人的速度快了两三倍。 如今恶鬼还阻拦在他面前。 他越是耽误在这里,追到那人的希望就越渺茫。 “待我斩你。”仙师手结法印。 念动法决,引动灵剑直奔涂山君的脑袋。 涂山君神色如常的看着一切。 没有留手,横冲直撞了上去。 飞剑毫不留情的洞穿涂山君的脑袋。 只不过最后那个霎那,涂山君也将鬼爪狠狠的拍在青年仙师的身上。 青年仙师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想到这头赤发恶鬼这么刚烈,就是顶着法剑也要给他一掌。 砰的一声。 青年仙师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与此同时,涂山君的鬼化身躯溃散成黑雾消失在原地。 仙师狼狈的爬起来,踉跄两步。 吐出带着鲜血的吐沫。 肋骨折了,又没了黑衣人的方向,只能无奈放弃追逐。 恨恨的看着涂山君消失的方向,青年仙师怒喝:“该死的魔修,该死的恶鬼。” “该死!” 李青枫身轻如燕。 速度明显提升了两三倍,眨眼间的功夫就甩掉了那个青年仙师。 最重要的是法力的消耗也不大,只是一丝法力就足以支撑灵符的运转。 灵符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保命用的,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法力启动。 李青枫不知疲倦的奔袭。 这种亡命时刻,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 闯荆棘,过山林,翻山越岭。 最后寻了个深山破庙。 奔逃了几个时辰,法力耗尽,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李青枫的心神放松了不少。 身躯也不由得瘫软在破庙的地上。 昏昏沉沉的竟然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也无梦。 猛然惊醒的李青枫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往日了,他睡着就会进入山巅练功崖。 这次却睡了个安稳觉。 安稳觉对于常人而言很好,却让李青枫心中咯噔一下,隐约间带着不详的预感。 “鬼兄?” 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李青枫看着手中的尊魂幡。 顿时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么有不祥的预感了。 当时主魂恶鬼留下断后了。 一想到主魂恶鬼还留在原地,李青枫猛的起身。 虽然他是自己摸索着进入修行路的,但是主魂恶鬼却帮他很多,更是在关键时刻将灵符留给他,让他逃得性命。 他不能扔下鬼兄独自离开。 李青枫小心翼翼的收起破损的灵符,再次返回交战的地方。 远远的观望。 地上一片狼藉,不见了昨夜那青年修士的身影,同样也没有鬼兄的身影。 李青枫心中没来由生出惶恐。 那是自心底的惶惶不安。 鬼兄虽然是主魂恶鬼,和他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如今看来,恐遭不测。 握紧尊魂幡。 “不会的,你那么强,怎么可能死。” 李青枫这辈子只见过一个强者,那就是鬼兄。 翻手镇压山魈精怪,一掌拍死张桂。 他李青枫在主魂恶鬼的手中,连半招都走不过。 别人会死,这种强者,怎么可能死啊。 但是他知道,这不过都是自己的不相信罢了。 他不信主魂恶鬼死了。 李青枫强忍着悲痛。 咬紧牙关。 眼泪却不顺心意的淌了下来。 “吧嗒,吧嗒。” 落在幡面。 打湿了尊魂幡黑色的幡面。 往日寒光内敛的尊魂幡,如今也蒙上了一层灰色。 李青枫赤红着双瞳,咬牙切齿:“不报此仇,我李青枫誓不为人!” 眺望郡城。 现在他还不能回去。 那青年仙师的目光闪动灵光,是灵官法眼的标志。 一旦他回去,细查起来,肯定会被发现练气士的身份。 到时候会牵连很多人。 郡城这么大的地方,每天死的人很多,一个书生的消失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要他不暴露,就都好说。 李青枫转身离去。 他连鬼兄的坟都不敢留。 他怕。 怕留下痕迹被人追踪。 不将仇家斩杀,他也绝不会留下姓名。 返回破庙,李青枫把内衬撕成布条包扎伤口。 察觉到肚子饿后,恢复了一上午的法力。 八丝的法力足够生存。 李青枫在山林打了两只野兔。 钻木取火。 在这个不知名的破庙里升起火堆。 好在还是晚春,气候并不恶劣。 有法力的支撑,伤口愈合的都很快。 没有盐味的兔肉并不难吃,两只兔子下肚,李青枫开始打坐恢复元气。 他不能停下,还有很多事要做。 20、匪患 黑夜再临。 李青枫简单的弄了一只野鸡,扒拉开掩埋的火堆,重新燃起火焰。 法力恢复了不少,完全能够应山林中的猛兽。 李青枫捕捉食物的时候还撞见过狼群,绿油油的眼珠子格外的瘆人。 狼群虽然也闻到了李青枫身上的血气,却没有进攻,反而是在头狼的低吟中退走。 当时李青枫还以为碰见了精怪,同样没有动手的放任狼群离去。 门外响动,让李青枫颇为意外,这种地方难道还会有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密集起来。 披挂锁响。 往这边来的这一小撮人马应该是披坚执锐的人。 李青枫攥紧尊魂幡,神色凝重。 心中暗道:‘难道郡城这么快就找到我的藏身之地了?’ 存疑的情况下,李青枫并没有轻举妄动。 虽然他的伤势不轻,但是他是练气士,就只是练气一层身躯体魄也比武林人士口中的先天高手还要强大。 只要不是士卒结成战阵,还真拦不住他。 “大哥,我记得前边有个山神庙,我们可以在那歇脚。” “跑了一天,弟兄们也累了,就在山神庙歇脚吧,等到明日天亮我们再返回山寨。” 四目相对。 五人拔刀盯着李青枫。 气氛也不由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李青枫扫视一眼,这五人只有为首之人身着一件棉甲,其余的都是寻常短衣,就连手中的兵器也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老古董。 这不由得让李青枫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精锐士卒,没想到只是土匪强盗。 “乞丐?”领头的大个询问道。 这年头,战火纷扰,加上天灾人祸,人吃不饱自然就落草为寇。 有些村子干脆就是土匪村,农忙的时候种地,农闲下来摇身一变成了山大王,收取过路费,搜刮死人钱。 所以李青枫并不意外自己碰上土匪,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乞丐就更多了,八方城内的乞丐都能分门别类聚成小帮派了。 “大哥,这还有只烧鸡。” 那小个子的土匪眼中带着惊喜,直接上手就要抓烤鸡的架子。 “正好兄弟们饿一路了,吃了这只鸡,我们再杀回野狼寨。”半身棉甲的大个子你也很赞同。 好似这只烧鸡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在他们的眼中,形如乞丐的李青枫根本构不成威胁。 “吧嗒。” 一根细长的裹着不明锦帛的长杆挡住了小个子的手。 小个子先是错愕,再看周围的同伙们,他们并没有说话,似乎都笑吟吟的在看他的笑话。 什么时候,臭乞丐也能挡他了? 同伙们显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不觉得事大。 小个子土匪当场怒极,本来就是逃难出来的,若是连个乞丐都摆平不了,以后还怎么在山寨做人。 “臭乞丐,你活腻歪了吧。”小个土匪抽出腰间不知道什么年岁的腰刀。 没有刀鞘,用破烂的布条随意的捆绑起来。 李青枫瞥了他们一眼,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值得他费心思:“我的心情很不好,你们若要找死,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找死?” “哈哈哈!” 众土匪哄堂大笑。 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臭乞丐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在消遣我们。” “大爷们正好没在山寨杀够,这就送上门一个求死的家伙。” “好,那老子就成全你。” 小个土匪怒极反笑,抽出腰刀,猛的挥斩,就要砍掉李青枫的脑袋。 对于常人来说动作很迅速,但是在李青枫的眼中,这小个土匪的动作慢如蜗牛。 法力涌入尊魂幡,李青枫摇动尊魂幡。 赵世显所化的白面恶鬼从尊魂幡跃出,霎那间洞穿小个土匪。 在余下四人的眼中,就只看到小个土匪要动手砍人的功夫,直接跌倒在地上。 顿时又发出笑声。 “矮鼠,刀都握不稳了?” 李青枫抚摸尊魂幡,再看剩下的土匪。 不再留手。 尊魂幡摇动,数只恶鬼从魂幡跳出。 “很不对劲儿。”领头的那个身着棉甲的大个神色凝重。 矮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乞丐反倒是像跳大神一样挥动手中的不知名令旗。 那眼神根本就没有畏惧,带着俯视。 大个觉得这种眼神有些熟悉,他曾经见到过。 大个猛的想起来那件恐怖的事情。 因为土匪做的多了,杀人放火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曾经他们飞虎寨抢了个新娘子,糟蹋之后把整个村子都给屠戮,没想到怨气升腾,竟然出现了厉鬼。 飞虎寨因此死伤惨重,还是镇守郡城的仙师出面才制服厉鬼。 他们曾经观望过,见过仙师。 那眼神和眼前的这位着实想像,不,是眼前的这位像那位仙师。 那位仙师更加高高在上,俯视凡人,神色淡漠,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是否作恶。 原本以为他们的山寨会被连根拔起,没想到仙师解决了厉鬼之后就转身离开,丝毫没有要杀了他们的意思。 笔趣阁 “仙师饶命。” 大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其他三个土匪错愕中都带着难以置信。 怎么他们火拼之后走散了,随便找了个山神庙都能遇到仙师啊。 再说,仙师怎么一副乞丐尊容。 “大哥,你糊涂了,他就是个臭乞丐。”依然有不信邪的土匪持刀冲上来。 立在李青枫身旁的魈鬼咧嘴露出獠牙,嗖的蹿出,直接穿过那土匪的身躯,将他的生魂撕扯出来,并没有过多停留的返回尊魂幡。 连着两人倒在他的面前,李青枫原本愤怒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求仙师饶命,我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做了土匪。” “实在是朝廷赋税太重,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我们也就是讨一口吃的,根本不敢伤人。” “以后一定重新做人。” 那两个已经吓傻,他们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手段。 只是摇了一下手中的旗子,两个悍匪就倒在了地上。 眼见着剩下的三个土匪全都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李青枫不由得迟疑起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这些人真能洗心革面的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书生终究是书生,有时候心软的厉害。 李青枫思量的功夫,陡生异变,他体内积攒的法力竟然瞬间被抽走了九成,最后剩下的一成也就只够压制伤势。 没了法力的支持,身旁环伺的阴鬼顿时消散返回尊魂幡。 李青枫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倚靠在山神座前。 大个偷偷瞧了瞧李青枫的状态,他这个时候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位仙师有伤。 看起来还伤得不轻。 大个才不会觉得仙师会因为求饶绕过他们。 肯定是伤势太重,不足以动手。 “仙师您怎么了?”大个赶忙爬了两步,就要靠近李青枫。 李青枫目现精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怎么法力被抽了九成,如今伤势在身,积累的气势顿时崩塌。 李青枫学着茶楼说书先生讲述的大人物,厉声呵斥:“退下!” 大个反而觉得是个机会,竟然跪着又多爬了几步:“仙师您老人家怎么样。” 山神庙拢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 几步的拉近,已经让他接近了李青枫。 大个压抑的恶意轰然爆发,猛的跃起,抽刀挥砍。 21、斩人 “尔敢!” 李青枫怒斥。 明明刚才还跪在地上祈求他饶命,怎么眼见他跌倒,便要行凶? 他明明都已经被说动。 心中天秤倾斜到了给他们改过自新机会的一边。 “铿。”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 青色鬼手挡住了长刀,鬼手穿越大个的脑袋,将他的生魂拽了出来。 青面恶鬼张开血盆大口,猛的一吸。 大个的身躯竟然枯萎了起来,血肉苍白,登时形如灰败土墙。 哗啦一声,成了散架骨灰堆砌在地上。 赤发恶鬼舒展身躯,原本萎靡的神色颇有回复。 李青枫瞪大了眼睛盯着赤发恶鬼,声音颤抖,激动的难以自持:“我没做梦,鬼兄,你……还活着。” 赤发恶鬼正是涂山君。 微微侧头,猩红鬼眼看了李青枫一眼,没有多言。 魂幡一体,他即是主魂也是魂幡。 魂幡不灭,恶鬼不亡。 只不过和那青年一战确实受了重伤,连入梦都没法施展,只能在魂幡内休养生息。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送上门的煞气生魂。 在李青枫摇动尊魂幡收了小个土匪生魂的时候,有了生魂煞气的补充,涂山君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加上李青枫使用法力,涂山君就借此将法力抽取,让他身躯能够显化。 因为他看出了李青枫的迟疑。 人,是教育不好的。 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办法。 恰如现在。 随着李青枫的虚弱,这土匪又起了想要杀了李青枫夺取法器的心思。 涂山君神色淡漠,抽出余下土匪的生魂,将那一身气血凝聚成煞气吸收殆尽。 fqxsw.org 原本有些虚幻的身躯又凝实了不少。 赵世显是以大阵炼化,但是得了血煞大法(综合)种子的涂山君可以自己动手。 不过这些阴魂明显比不上大阵炼化出的强壮。 大阵内煞气充盈,怨气升腾,那些薄弱的生魂一冲即碎,能留下来的都是强壮的生魂,甚至立地演化阴鬼。 虽然是不入品阶的阴鬼,也比什么都没经历的阴魂要强大。 现在条件不好,只能物尽其用,用幡内煞气制造生魂阴鬼。 李青枫喜悦的呼喊道:“鬼兄,你还活着。” 匆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涂山君的面前,眼眶湿润。 “我以为你死了。” 涂山君颇为动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会死,只要魂幡还在李青枫的手中,他就不会死。 但是没想到他的出现竟然让李青枫如此雀跃兴奋。 “我并不孤单。” 涂山君心底响起自己的呢喃。 是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不再孤单了。 李青枫的资质是不好,但是他很有毅力,也不是无脑的傻子。 时常会心软,正因如此才显得他真切。 资质不好没关系,魂幡就是最大的机缘。 涂山君不信魂幡只有这些能力。 他只要进阶就会出现新的手段,以后肯定有能够改变人资质,加快人修行的能力。 总的来说,李青枫无疑是个让涂山君很满意的幡主。 如果可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少顷。 涂山君将四具尸体的血煞凝聚吸收。 走到李青枫的面前,拍了拍李青枫的肩膀。 把隐藏在李青枫衣领里的两张纳物符取出来。 吞下侯伯旭的那张,然后把赵世显的纳物符递给李青枫。 李青枫看着涂山君手掌中的破旧纳物符,有些发愣,试探性的问道:“给我?” 涂山君点了点头,将纳物符塞进李青枫手里。 侯伯旭的东西不能动,他答应过侯伯旭要送回阳城侯家,但是另一张纳物符完全没问题,就送给李青枫好了。 李青枫拿到纳物符还以为是和那张让他速度飞快的灵符一样,法力催动,纳物符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方不大的空间。 盛放着杂物。 “须弥介子空间?”李青枫顿时目瞪口呆。 里面躺着一张兽皮,瓶瓶罐罐、还有三块荧光的青色规整石块,一根发簪,以及一些杂物。 李青枫拿出兽皮观看,上面记载的竟然是魔猿定意拳的招式、心法和呼吸法。 兽皮古朴坚韧,神物自晦,虽然简单的好似是普通皮子,李青枫却觉得应该是好宝贝。 “这是什么?”李青枫又拿出青色石块。 这些青色规整石块只有拇指粗细,但是内里蕴含庞大的天地灵气,一看就是好东西。 “都给我?” 李青枫明显还处于茫然之中,这些可都是宝贝,鬼兄竟然给他。 涂山君点了点头,这些东西给李青枫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他是魂幡,用不上。 涂山君从杂物中捡出银子,指了指银子又指了指灵石,将两者放在一起。 “鬼兄你是说,这是仙人的钱?”李青枫恍然。 功法种子内的综合篇将赵世显对于修仙的那些综合知识都告知涂山君,他自然认识与练气士有关的绝大多数东西。 李青枫又把发簪拿到眼前端详。 看起来是寻常的发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涂山君只能指了指发簪,又指了指尊魂幡,将两者放在一处。 李青枫当即明白了涂山君的意思。 “法器?” 随即输入了一丝法力。 发簪灵光闪烁,化作三尺长剑环绕在李青枫身侧。 铮铮剑鸣,金戈厉啸,听起来十分悦耳。 “哇。” “是飞剑!” 李青枫就像是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对飞剑爱不释手。 没有人能抵挡住文武双全。 更没有哪个练气士能抵挡住一把飞剑的诱惑。 虽然李青枫有尊魂幡这个法器,其实他又何尝不曾幻想过,飞剑千里斩人头。 李青枫将长发用剑簪扎起来,十分满意的正了正脑袋。 涂山君想笑。 说到底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啊。 得到什么好东西恨不得挂在身上,拿在手里。 眼见法力不够支撑鬼身的显化,涂山君散成雾气返回尊魂幡。 有了五个土匪的生魂和煞气补充,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只要持续收集煞气生魂就能修复伤势,并且变得更加强大。 张桂的阴魂竟然有练气三层的实力,这是涂山君没有想到的。 不过,饶是练气三层,也同样不是他的对手。 有了这层生魂的补充,涂山君已经到了四层,只要生魂煞气充足很快就能步入练气五层。 李青枫很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飞剑以及纳物符,最重要的是鬼兄并没有死。 就是什么都没得到,只要鬼兄没死,他就很高兴了。 所有的失落更是一扫而空,重新变得斗志高昂起来。 22、进阶 返回尊魂幡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张桂的生魂找出来。 “问魄” 【提取:】 【灵魔融基术】 【五灵诀(前篇)】 同样只有两颗技能种子,一门术法,一门功法。 灵魔融基术十分霸道。 就是没有灵根,只要使用这门魔功融合他人根基,就能获得灵根。 也不是人数越多越好。 上面记载了两种法门,一种是五位天灵根,形成生生不息之势。 融合此五灵根,立地获得五行天灵根,绝无瓶颈。 还有一种则是简单版,随便找三个有灵根的练气士,使用三才阵融合根基灵根。 这样的根基很劣质,而且整合灵气也很差,一步一个瓶颈。 这门魔功虽然看起来强大,却有致命缺点。 因为融合他人的根基灵根,导致身躯根骨驳杂,所以这辈子都只能待在练气期。 使用此法,神仙难救。 张桂使用的就是简略版的灵魔融基术。 没办法,他本身就身受重伤,根基受损,也就不在乎了。 再说了,郡守虽然在凡人眼里是大官,在修士眼中与蝼蚁无异,想找天灵根修士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ranwen.la 就是找到练气初期的天灵根修士,他们难道就敢剖腹融基? 所以其实也就只有这一个选择。 五灵诀是五灵宗的基础炼气术。 涂山君也就只从五灵诀里看到这些东西。 提取功法种子虽然强大,但是没有生魂其余的记忆。 只能以功法种子为基准。 功法种子里存留的经验比较多,涂山君获得知识就多,介绍的少,获得的就少。 多少都在于提供功法种子的宿主学习了多少。 就像是赵世显,他学习的多,种子蕴含的信息就多。 可惜是涂山君不会搜魂。 想一想还是得抽个空练出搜魂,这样就能直接搜索阴魂的记忆。 只不过看着这些毫无灵智,只剩下本能的阴魂鬼物,涂山君又很疑惑。 他们到底还有没有记忆,不会直接被魂幡清空了吧? 因他身亡融入魂幡的缘故,那块半成品的编辑器系统也融了进来,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变化还真不清楚。 涂山君索性不再多想,还是要提升实力。 若他实力强大,当时就能击退那个青年仙师。 那人和他同样的修为,但是人家毕竟是正经的正道练气士,乌木法剑克制鬼物。 纵然修为相同,打了个照面的情况下,涂山君还是完败。 看那模样,不像是张万隆请的供奉。 那就是郡城的镇守仙师。 两个月前的时候就听说那位镇守仙师十年期满要回山,还带走了李青枫的朋友。 那么这位估计就是接替的人选。 涂山君其实也很庆幸卡在这个时间,能来接替的人选年轻且修为不高。 若是原先的那个仙师,估计至少得练气六七层的实力。 拿捏他还不跟玩儿一样。 话分两头。 涂山君养伤的功夫李青枫把玩着剑簪,同时翻看兽皮。 不知名兽皮记载着魔猿三式的招式和心法。 与他修行的没有区别。 这也说明主魂恶鬼是真心实意的教他东西。 用此定意拳消磨因血煞大法而积累的戾气。 “这是什么材质的?” 李青枫低声呢喃,拿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双眼闪过灵光,灵官法眼闪动。 不知名兽皮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丝毫不见变化。 用剑簪戳了戳也不见留下痕迹。 水煮不烂,火烧不燃。 以李青枫现在的力量使劲撕扯也没有破损。 李青枫不由得感叹:“这东西要是用来做尊魂幡的幡面就好了。” 想到这,李青枫赶忙将尊魂幡拿过来。 左手持幡,右手持不明兽皮,然后相互靠近。 同样没有发生反应。 “难道是我想的有问题,还是要……”李青枫依然在锲而不舍的摆弄。 涂山君在幡内不禁莞尔,这傻小子怎么想的,不会炼器,怎么进行替换。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涂山君瞪大了眼珠子。 费心维持的高深莫测形象顿时崩塌。 好在现在他身处尊魂幡内,并没有被李青枫看到。 随着李青枫的法力涌入兽皮。 兽皮上竟然浮现了一头血猿虚影。 捶打胸口,仰天咆哮。 凶煞气逸散而出被尊魂幡吸收。 血色魔猿化作血光钻进尊魂幡。 在红光持续了一刻钟后,李青枫手中坚韧的兽皮像是风化的石板似的哗啦一声碎裂成渣滓。 吸收了不明兽皮的尊魂幡主杆更加深邃幽暗。 冰凉的触感令人安心。 幡面因为兽皮血煞丝线的编织多了许多猩红色。 赤发如潮,猩红鬼眼更是异常灵动。 黑底红边,幡中恶鬼愈发灵动。 那双眼珠也像是会不对劲儿的转动一般。 幡面较之原先更加坚韧。 排斥了杂质,整体看起来很有韵味。 不像是原先那样,看起来像是随意捏合而成,挥舞起来也不顺畅。 【尊魂幡进阶】 【当前品阶:上品法器】 【获得技能:聚魂成丹】 涂山君赶忙将猩红面板调出来。 幡名:尊魂幡 幡主:李青枫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四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五十二/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涂山君吐了一枚鸡蛋大小的浑圆黑色珠子到手掌。 这东西就是尊魂幡升阶获得的能力。 还不知道能够帮助幡主进步多少。 上品法器尊魂幡。 当然,也可以叫千魂幡。 虽然魂幡内算上他自己也就只有五十三只阴魂鬼物。 百鬼都凑不齐。 但是上品法器就是上品法器。 不说其他人,就是在高阶练气修士那里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现在就这么被李青枫误打误撞给整了出来。 看来那块兽皮的来历很大。 涂山君不做他想。 被他吃下肚子了,有什么别的来历也没用。 吃进肚子的机缘才叫机缘。 没吃进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的机缘。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提升实力,然后返回八方郡城把张万隆宰了。 留着那个隐患,涂山君心里很不踏实。 23、端倪 “已经三天了。” “为什么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告诉我,为什么。” 咆哮声刺穿中堂。 振聋发聩。 郡守府的佣人们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他们不想听到郡守的怒吼,因为这代表着又有人要死了。 三天。 已经死了很多人。 只有一个罪名,办事不利。 甚至连罪名都不需要网罗,因为郡守本身就代表着权力,又掌握着军队。 还有上百黑甲骑兵。 暴力机关能够镇压所有反对的声音。 在死了独子张桂之后,张万隆就疯了。 很彻底的疯狂。 他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也不在意朝廷的问责,他只想找到那个凶手。 他不敢去问青年仙师,只能全城搜捕,期望着能找到线索。 线索只有:黑幡,役使鬼物,很年轻,是仙师。 八方城本身就是一郡大城,城中百姓数以万计,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来人。”张万隆气急的声音响起。 两个身着黑甲的士卒冲进中堂,架起伏地的那个长衫文士。 “拖出去。” “郡守饶命,饶命啊……”说是长衫,其实只过了童生。 孙师爷被人发现时气绝身亡,同样让张万隆感到愤怒。 儿子死了。 左膀右臂死了。 早年丧妻,中年丧子。 大梁岌岌,未来仕途也见不到光明。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顾及。 一心只想报仇。 实在不行就挨家挨户的搜,肯定能找到线索。 中堂内寂静一片。 余下的两人不敢说话。 这两人同样是郡守张万隆的幕僚,只不过原先并不受重视。 如今孙师爷死了,他们倒是受到了重视。 其中一个正苦思冥想,抓耳挠腮。 另外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眼观鼻鼻观心,心神似乎都沉浸在了眼前的那杯茶水里。 张万隆很不悦那青衫中年人的态度。 不如说,这种时候,谁不和他一样暴躁易怒,抓耳挠腮就会惹怒他。 不和他感同身受,那就去死好了。 遂开口道:“不知宋师爷有何高见?” 宋师爷拱手:“大人,在下回去思量许久,发觉还是需要您提供线索。” “不知道郡城里有没有和大人结仇的人家。” “还请您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那个凶手的音容模样,穿着打扮,以及说过的话。” “口音方面。” “最好将当日的场景,一丝不差的都描述出来。” “这样,我们才能找准凶手。” 刚刚杀了个人,张万隆心气顺了不少。 而且他应该是最想找到凶手的人。 所以宋师爷的话顿时成了一剂良方。 张万隆也不由得开始思索当日的场景。 宋师爷老神在在,甚至还自顾的喝了一口茶。 虽然凉了,却并不影响口感,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茶水上。 为何不在三日前提起这件事,这就是宋师爷的高明之处。 那时的张郡守正是丧子之痛最深之时,就是提的建议是对的,也不免吃挂落。 ranwen.la 甚至可能随同孙师爷共赴黄泉。 就是不死,以后再提,让张郡守想起那日场景,不是同样灰头土脸,捞不到一丝好处吗。 那个时候无法最大限度的发挥这道建议。 所以他没有提。 今日再提就正好。 时隔三日,张郡守已经冷静了不少,更急于寻找凶手。 纵然这些建议看起来很粗浅,却十分实用。 张万隆回想那日场景。 悲上心头。 压下心中的痛苦。 仔细回想有没有结仇。 他为什么要杀害孙师爷? 凶手的音容相貌。 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身高五尺六寸左右,夜行衣,蒙面。 役使魂幡,有一头赤发恶鬼。 魂幡上绣着鬼面。 口音绝对是八方郡人。 说了什么。 张万隆猛的抬头,双眼闪过精光。 他想起来了。 那凶手在动手之前确实说过话。 宋师爷眯着眼睛,嘴角勾起笑容,看样子郡守真的想到了什么。 如今看来,还是他宋文略更胜一筹。 “老孙呐,你就安心的去吧。” “你的位置,我坐了。” 宋师爷瞥了那位枯坐的同僚一眼,讥讽的神色闪过,低头的瞬间已然神色如常。 张万隆起身径直出了郡守中堂。 走出中堂的同时,家中的老年管事走到张万隆的身边,低声道:“老爷。” “去调查一下那四个人的家族。” 管家当然知道张万隆口中的四个人是谁。 正要去办的时候,张万隆又叫住他:“与那四人交好的人,以及他们的家族也都认真的盘查。” “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 “是。” 管家没有劝说张万隆。 劝也无用,张万隆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也是看着张桂公子长大的人。 张万隆心中悲痛,他的心中同样不好受。 吩咐了管家去做此事之后,张万隆去了青年仙师的居所。 是一所道观。 五方观。 清净之地。 五方观是五灵宗驻扎在世俗的一方道观。 可以看做是驿站、别院。 基本上用来接纳新入郡城镇守的五灵宗弟子。 当然,若是有其他五灵宗弟子走入世俗,同样可以来五方观落脚。 “仙师的伤怎么样了?” “回郡守,仙师已经无碍。” “那我就放心了。” 张万隆长出一口气。 他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士卒同样不是。 就是结成战阵,也拦不住那凶恶厉鬼。 唯有仙师才能对付那人。 所以谁都能出问题,唯独仙师这里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张万隆乘上牛车,看了一眼道观,神色复杂,最后放下牛车的帘子:“回府衙。” 三日匆匆。 李青枫白天都在山神庙打坐修行,晚上就到处找阴魂鬼物。 山脚下的乱葬岗他都已经逛了两三次,均空手而归。 黑色阴魂丹吃了三颗。 炼化的法力凝聚成雾气。 这一颗阴魂丹当他原先个把月的苦功,可谓是进步神速。 本来进阶至练气二层至少得一年多,现在看来时间已经缩短了不少。 李青枫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思索之后还是觉得前两天主魂恶鬼在梦境中,告诉他的提议比较好。 主魂恶鬼告诉他,反正那些土匪留着也是祸害人,不如将他们绞杀之后变成实力的一部分。 李青枫决定考虑考虑,毕竟是人命,需要慎重对待。 他伤势未复,也需要时间来恢复伤势。 想到郡城贴着的有关于土匪的告示,以及那些出了城就再也没回来的人,李青枫还是决定把土匪剿灭。 李青枫无奈笑道:“我总感觉,我距离原先幻想的正道侠客越来越远。” 涂山君却不这么想,别管土匪活不下去的原因是什么,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再说了,剿匪同样是行侠仗义。 这个年纪知书达理的小孩子就是多愁善感,涂山君也没有反驳。 若是碰上混不吝,反而会兴致冲冲的前去。 不过,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过程如何也不必过问。 对于涂山君而言,能获取力量就是最好的结果。 24、愤怒 半月过去。 月明星稀。 李青枫盘腿而坐,炼精化气。 他有预感,也许再过个把月就能突破练气二层。 这种速度无疑是他本身资质所不具备的。 全赖鬼兄提供的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回想起第一次吃,他怎么也下不了嘴,甚至怀疑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会不会噎人。 要是卡住可就麻烦了。 没想到入口即化,化作精纯的灵气,大部分都入丹田沉淀起来。 半月的时间,约莫省了他大半年苦功。 甚至让李青枫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寻着那五个土匪来的路线找到了飞虎寨,举寨拔起。 李青枫诛杀了首恶之后就没有再亲自动手。 剩下的小喽啰被他放出的那些阴魂鬼物杀死,拖拽出生魂,入了尊魂幡。 剿灭了飞虎寨,顺手又把野狼寨也灭掉。 这两个盘踞在黑孤山的两大土匪团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连尸体都没有剩下。 仙师对于常人而言太强大了。 纵然有所谓的高手,在炼气士的眼中也如蝼蚁。 得了血煞气和生魂,涂山君的实力达到练气五层。 当然,没法长时间显化缠斗。 还得看幡主的法力厚度办事。 法力不足以支撑他身躯显化就只能放出其他小鬼。 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之后李青枫眉宇间多了几分肃杀。 睁开双眼,李青枫双目灵光闪烁,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也不知道爹娘的近况。” 李青枫知道主魂恶鬼变得更强了。 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法力来召唤主魂恶鬼。 如今他修为大进。 纵然打不过那个仙师,也能从容离开。 他还是得回去看看。 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的。 离家这么久,家中长辈肯定早就心急如焚。 幡内的涂山君并没有制止李青枫。 以他现在练气五层的实力,再对上那个青年仙师,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再不济,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 只要宰了张万隆,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大梁内忧外患严重,新任的郡守不会追查李青枫。 要么寻个暴病的借口,要么就是从死牢里抓个替罪羊,弄到刑场砍了了事。 李青枫揣上尊魂幡,别好剑簪,趁着夜色走出山神庙。 两步后,蓦然回头。 望着居住了半月之久,庇护良多的神庙,李青枫笑了起来:“也该修缮修缮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转身离开。 乌云盖月,茫茫黑夜。 李青枫噔噔两下,兔起鹘落间,翻越常人难以跨越的郡城大墙。 为了不惹人怀疑李青枫并没有走正门。 敲了敲侧门上挂着的门环。 一片寂静。 寂静的可怕。 李青枫微微蹙眉,这个时候管家也没睡啊。 就是管家睡了,他的别院距离侧门很近。 五宝听到了门环响动,肯定会前来查看。 “五宝睡的可真死。” 李青枫笑着说道。 猛的跃起,直接从侧门翻了进去。 落地的瞬间,李青枫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 轰的一声。 李青枫感觉自己的大脑炸开了。 双眼瞪大,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 身躯如筛子般颤抖。 眼前,残存的鲜血还没有洗刷,浓郁的血腥味疯狂的钻进李青枫的口鼻。 李青枫连滚带爬的冲到父母的卧房。 一把撕开上面的封条撞开房间。 空空如也。 他不厌其烦的将所有的厢房全都打开,让天空的月光照映进来。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值钱的东西也被清扫一空。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阴沉。 李家,出事儿了。 但是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就不能认定李府这些人都死了。 涂山君是局外人,他看的更真切。 如果真是郡守府动的手,不找出李青枫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动手杀了李父李母。 这是两个很有用的要挟点。 杀了李父李母只会让李青枫失去理智,万一抓不到李青枫,就会后患无穷。 “破绽在哪儿呢?”涂山君沉思。 入梦之际,他杀了孙师爷以绝后患。 知道这么多信息的孙师爷已经成了最能保守秘密的人。 而在直面张万隆父子的时候,也没有露出破绽,更没有被看到面容。 那种状态下,只能全城范围的搜捕。 只要李父李母不是傻子,绝不会在这个关隘提起自家儿子消失这桩事。 能够成为大地主,并且掌握许多铺子,李父李母很精明,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他们不会惹火烧身。 尊魂幡的异动让李青枫稍微回神。 能在郡城将李家全员带走,只有郡守府能做到。 郡城的帮派不行,其他的豪强士绅同样不行。 他要再入郡守府。 尊魂幡黑玉凉意沁心,李青枫换上夜行衣。 戒急用忍。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一乱,就会出错。 出错就没命。 他不能没命。 至少在确认李家众人生死之前,他不能。 茫茫黑夜,继以朗月。 灯火通明的郡守府守卫森严。 黑甲士卒五人一伍,交替巡逻。 张万隆吃住均在郡守府中堂,盔甲加身,百人护卫。 纵然如此,他依然不觉得安全。 郡守府偏殿。 宋师爷吃着干果,翻阅档案。 半个月来,这已经是他翻阅的第五家。 不过这一家有些特别,因为这并不是他们查到的与那四人有联系的人家,而是通过其他的渠道得来。 总归又是刀下亡魂罢了,现在也不过梳理身份户籍。 只是看到这个名叫李青枫的书生户籍,宋师爷皱起眉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科场秀才。 现在张万隆明显已经疯了,宋师爷不由得开始审视自己现在的位置。 一旦张万隆失败,又或许张万隆被郡城所有士绅抵制,最后出局的话,他会不会有好下场? 出路又在哪里? 现在连秀才人家都敢动刀,难保不会有更多人死亡。 随着大批量的屠戮百姓,郡城就会引起民怨。 待到沸反盈天之时,只怕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万隆是死了儿子所以疯狂。 但是他不想疯,他还有大好前途。 “所有验明正身的人中,并没有李青枫?” “外出读书访友,还是前往了大都?” “要是去了大都,可麻烦了。”宋师爷沉吟起来。 他本想趁此搏上位,现在确实坐在了原先孙师爷的位子上,权力甚大,却也属于取祸之道。 biquge.name “别动。” 说话之人的声音很轻。 脖颈处的兵锋却异常冰冷。 让宋师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想回头看一眼,却硬生生的止住,身躯僵硬在座位上:“好汉饶命。” “我问你答。” 宋师爷哪敢反驳,赶忙回应,甚至他还很庆幸自己有用:“好汉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城南李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压抑的声音,就是不熟悉之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冷意。 宋师爷瞪大眼睛,声音颤抖:“你……。” “我说了,我问,你答。” 兵锋挤压。 宋师爷脖子的皮肤已经被抵开,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温热的血液更让宋师爷恐惧。 “张万隆死了亲儿子,他已经疯了,只要有人提供消息,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李家,除了那个外出的秀才书生,已经没有活人了。” 最后印在李青枫脑海中的只有四个字。 没有活人! “啊!” 李青枫仰天长啸,目眦尽裂。 猛的挥动长剑。 宋师爷的头颅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李青枫已经冲出偏殿,直奔郡守府中堂。 25、质问 “张万隆受死!” 怒。 直冲云霄之怒! 悲痛、懊悔、不甘、恨意化作满腔怒火。 他懊恼。 那时为什么要害怕。 如果当日他拼着死亡杀了张万隆的话,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恨张万隆,但是他更恨自己。 如果他不追查这件事,是不是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也没有后悔药。 他不查,不为好友复仇,就不是李青枫。 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只是因为那时,他缺少反抗的力量,才会导致悲剧。 李青枫鼓动法力冲进郡守府中堂。 上百黑甲士卒严阵以待。 皆引强弩。 见到李青枫的瞬间,张万隆双目充血,面容狰狞。 厉声怒吼。 “杀!” “杀了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都有杀了对方的理由。 强弩发射。 上百弩箭形如箭雨,又好似一张大网笼罩李青枫。 强弩劲弓,是国之重器。 百姓私藏零件便会以谋反罪论处。 因为这东西的杀伤力确实非同凡响。 擦着即伤,伤就要命。 一轮齐射,就是江湖中称雄的高手也要饮恨在引动弓弩的军阵之下。 纵然李青枫是炼气士,如今也不过练气一层。 若是被这一轮齐射射中身躯,同样会死于弩阵。 李青枫不再克制,三尺尊魂幡化作丈许,幡面猎猎。 狠狠的挥动尊魂幡,硕大魂幡挡在李青枫的面前。 上品法器,怎么可能会被凡人的箭矢攻破。 尊魂幡的巨大幡面不需要将所有箭矢拦下,只要防护住射向李青枫的箭矢便足够了。 xiaoshutingapp.com 齐射未曾建功。 黑甲士卒顿时茫然。 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仙人的手段。 他们现在是和仙人作对。 绝望的同时,连带着士气都开始迅速滑落。 李青枫在尊魂幡的庇护下毫发无伤,摇动尊魂幡,赤发恶鬼从魂幡爬出。 恶鬼身高七尺多。 足比最强壮的黑甲士卒还要高两三个头。 赤发披散,额头眉骨上方一寸的地方有两个鼓包凸起,看起来像是肉角一般。 青黑色的肌肉虬结的附着在高大的骨架上。 青面,神情肃穆,不见獠牙。 猩红鬼眼俯视众人,凶煞戾气扑面而来。 光是看到这凶猛恶鬼就已经让所有黑甲士卒吓破胆。 涂山君走出尊魂幡的瞬间直奔张万隆而去。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一击制敌。 张万隆猛的起身,拔出腰间宝剑,神情坚定。 “杀死此人,加官进爵,赏银万两!” “老夫收为义子,一身家业尽皆托付。” 财帛动人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张万隆只有独子,如今独子身亡,更承诺义子可以继承所有家业。 当即点燃了上百黑甲士卒。 他们再次振奋。 结成军阵,盔甲相抵,形成了人墙。 涂山君大步流星,一击横扫。 轰隆。 宛如攻城车一般强大的力量甩出,砸在军阵上。 最前方的十几黑甲士卒当即身亡。 中间层被力量裹挟,口吐鲜血,身躯不支。 就连最后方的黑甲士卒都被这庞大的力量扫的倒退几步。 扫开人群,涂山君鬼爪直奔张万隆脑袋。 “铿!” 乌木飞剑挡住了涂山君的攻击。 以至于涂山君踉跄两步,错失良机。 涂山君厉声鬼啸,倒钩折叠隐藏在口中的獠牙显露。 “吼!” 张口就咬。 “砰。”一口咬在青年仙师的手臂上。 青年仙师身上的道袍瞬间洞穿,鲜血飙散。 但是却没有咬穿骨头,只伤了血肉。 灵光闪动,应是灵符的光芒。 不知名的灵符挡住了涂山君的攻击。 涂山君气急,他以练气五层的实力,竟然没有断了对方手臂。 炼气士的法力本身就克制阴魂鬼物。 他虽是主魂恶鬼,依然属于鬼类。 加上炼气士的灵符护身,能伤就已经很不错了。 被青年仙师护在身后的张万隆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有满腔压抑的恨意。 他不怕死。 纵然直面凶恶的鬼怪,他也不害怕。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事情了。 虽然愤怒,但是张万隆却没有被冲昏头脑。 擒贼先擒王。 只要斩杀了那个黑衣人,恶鬼就会消失。 张万隆再次指挥士卒杀向李青枫。 青年仙师右臂颤抖不已,耷拉在身侧,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在地上。 他面色苍白,却刚毅不退,左手持剑横在身前。 青年很庆幸自己有保命灵符。 但是心中震惊却溢于言表。 上次见面,这恶鬼败于他的剑下消失,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已经能够越过灵符伤到他。 五方金光符,能够抵挡住练气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练气中期能破此灵符的很少,这恶鬼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放那魔修离开。 一旦魔修遁入人海,再去寻找就麻烦了。 放虎归山,只会后患无穷。 斩妖除魔,就在今日! 只要能将魔修的法力拖尽,他就会取得胜利。 打定主意后,青年一咬舌尖血。 含而怒喷于乌木剑上。 乌木剑灵光大显。 “恶鬼,受死。” 涂山君也打出了真火,他必须要快点解决这个青年仙师。 不然,一旦李青枫的法力耗尽,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纵然以伤换伤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吼。” 魔猿定意拳,老猿挂印。 引而发。 一人一鬼,缠斗起来。 剑光连带着剑气嗖嗖越过。 涂山君的身上出现了狭小的伤口。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拉近了和青年的距离。 “五灵剑气。” 单臂持剑,终究疏于防守。 涂山君一记老猿挂印顶着剑气拍在青年仙师的胸口。 青年咬紧牙关,但是鲜血还是吐出,身躯金色光芒闪烁,宛如刷了一层金粉。 青年仙师的鲜血溅射在他身上,发出滋滋声响。 涂山君同样不好受,他被剑气击中,猩红鬼眼瞎了一只。 黑色的血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这反而激发了涂山君的凶性。 下潜,再次贴近。 双臂如拜月顶角,轰然爆发。 “砰。” 顶在仙师的下巴上,将青年仙师撞飞出去。 “法力,在消失。” 不等涂山君乘胜追击,他感觉身躯法力不再充裕。 回眸间,李青枫已经被黑甲士卒包围,勉力支撑。 李青枫身上伤口更多,他却一声不吭,丝毫没有要唤回涂山君的意思。 涂山君冲进军阵。 宛如虎入羊群,施展拳脚之间就有士卒殒命。 将李青枫护在腰侧。 左臂挡住所有攻击,右臂继续杀戮。 这个时候青年仙师已经缓过劲来,他身后的张万隆完好无损。 李青枫身上被刀兵砍伤的伤口涌出鲜血,视线已经模糊。 “为什么!” 他厉声质问。 “为什么你们帮他。” “张万隆以人入药,修复他儿子的根基伤势。” “如此魔道行径,为什么你们要护着他!” 凄厉的声音,让青年仙师不由得停下。 怔然间回头看了一眼双眼血红的张万隆。 抿着嘴没有说话。 良久。 那青年闪烁的目光重新坚定,开口道:“我,只为镇守八方城。” 李青枫残存的意识已经不多,随时都会昏迷。 纵然如此,他依然攥着灵石,法力全力支持尊魂幡。 涂山君夹着李青枫,微微侧头。 仅剩一只鬼眼。 独眼之鬼,狠厉肃杀,宛如受伤的凶猛野兽。 默而无言,纵身跳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26、职责 “给我追!” “杀了刺客。” 张万隆气急败坏,明明那黑衣人都已经支撑不住了,怎么又给放跑了。 下令之时,余下的黑甲士卒也只有两三成还能继续行动。 精锐黑甲,折损半数。 中堂充斥着血腥味。 整个郡城更是灯火通明。 “仙师,何不乘胜追击?”张万隆看向镇守仙师,眼中闪过恨意和不解。 这种时刻,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就连他这个普通人都能看出来刺客已经是强弩之末。 随时就会崩溃。 只要刺客昏迷,那恶鬼还如何逞凶? 如此大好时机,若是错过,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青年看了张万隆一眼,握住乌木剑的手掌松开。 乌木剑化作巴掌大的木头小剑被他收入纳物符之中。 随即,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青年摇了摇头:“我已经身受重伤,再打下去讨不得半分好处。” “我会向宗门求援。” “郡守也可向梁都……。” 话说了一半,青年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下巴骨头可能碎了,现在只要动弹就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若不是有金光符护身,估计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恶鬼变得更强了。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鬼物。 按理来说这样强大且狡猾的鬼物根本不会听从那个刺客发号施令。 那人太弱。 顶多练气二层。 如果让他摸到黑衣人的边,只需一剑就能斩杀。 那么强大的恶鬼却守护在他身侧,甚至在可以乘胜追击之时,舍弃大好机会返回幡主身旁,将幡主救起。 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 那东西,是不是拥有很高的神智。 沉思片刻,青年没有再多说什么。 意思已经传达给了张万隆,至于听与不听,不在于他。 他的职责是守护郡城百姓,不被妖魔鬼怪侵扰。 遇到魔道修士只需斩杀。 其他的事情,他不想理会,也不想深入其中。 少顷,青年离开郡守府。 张万隆面色铁青,狠狠一扫。 将桌上的茶碗扫到地上。 碎裂的瓷器。 清脆的响声。 这些都不足以平息张万隆心中的怒火。 丧子之痛深深的刺痛了这位上了岁数的郡守。 那恶鬼还带着他的仇人离开。 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 会回来报仇。 炼气士会进步,他是凡人,没有神奇的手段。 至于青年仙师说的身受重伤,张万隆半信半疑。 更多的还是不信任,因为青年仙师在李青枫质问他的时候,迟疑了。 虽然仙师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妄图用假的东西粉饰成正义,依旧会让人看出破绽。 而且这个人本身就很不好糊弄。 这是张万隆见到青年仙师的第一印象。 纵然这位仙师看起来岁数不大,却意外的沉稳,实力高强,一手剑法更是高明。 不饮酒,不做乐,不狎妓。 只吃五方观提供的粗粝食物。 就是不知道在吃饭之前,会不会检查。 张万隆觉得应当是会的。 这种人若是要害,就要一击毙命,绝不能给他缓过来的机会。 从青年仙师的迟疑中,张万隆明白,这位仙师绝对察觉到了事情真相的一部分。 xiaoshuting.cc 正因如此,所以仙师才会对他有所提防。 张万隆也不确定凡人的毒药会对仙师起多大的作用。 内功之气都能抵抗剧毒,甚至能运功逼毒。 仙师非凡人,拥有法力,说不定根本就不受毒药的影响。 想要放翻仙师就必须用仙师们用的东西。 没有仙师的震慑,那刺客还会再来。 再次行凶之日,他绝无抵抗之力。 纵然仙师这幅态度,张万隆依旧忍了。 独自静坐了许久。 张万隆起身,神色阴沉:“求人不如求己。” “来啊,让宋师爷过来一趟。” “禀郡守,宋师爷在偏殿已然尸首异处。” 听到这个消息,张万隆已经没有什么反应,神色无喜无悲。 也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挥了挥手,示意佣人下去。 中堂已经破败不堪,尸体用板车驮着,一车车的拉出去。 有些尸体的血肉和盔甲掺和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开,糊成泥状,只能一齐入土。 死状惨烈,鲜血横流。 比之两军对垒的战场还要残酷。 郡守府在忙碌。 张万隆将管家找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张万隆神色之中带着迫切。 年事已高的管家,脸上带着喜色,恭敬回答:“回老爷,已经找到了。” “好!” 张万隆大喜,脸上不自觉的出现狞笑。 老天不绝他张万隆,耗时许久,终于找到了。 “准备笔墨纸砚。” “我要给朝廷写折子。” 为了双重保险,张万隆决定听从青年仙师的建议给朝廷写折子。 梁都有供奉楼,招揽民间散修仙师。 只要将之描写成魔头,将城中五家士绅的死亡,以及百多士卒的身亡安在这魔头的身上,为了安全着想,梁都一定会派供奉来。 八方郡城距离梁都并不远,若是供奉楼仙师日夜兼程,很快就能抵达。 作为一方郡守,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写过折子了。 写折子是官员的看家本领。 忘不了。 张万隆铺开宣纸,执笔行书。 返回五方观的青年仙师被观中道士迎进来。 “怎么又伤的这么重。”老道士大惊,赶忙吩咐道童准备热水。 “咳咳。” 青年仙师咳嗽了两声,身躯挺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上的苍白消退了不少。 原本虚弱的神色尽数褪去。 “不必了,这几日我会疗伤,郡守派人来也不要见。” “饭菜送到门口即可。” 话音落下,仙师关上了厢房大门。 将灵符贴在门窗上,他这才恢复了虚弱的姿态。 他不能显露疲态。 纵然是面对五方观的众人也不行。 谁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郡守的眼线。 如果那个执幡魔修说的是真的,张万隆真的以人入药救治自己儿子,甚至让他的儿子拥有了灵根,能够修行。 那么,在他虚弱的时刻,说不定张万隆会下手对付他。 凡人、仙师,其实没什么两样。 很多时候,欲望会驱使人去做不理智的事情。 这世上聪明人少,大多数人都很愚蠢。 真真假假,总会让那些聪明人知难而退。 有时候只需要怀疑即可。 人间险恶,不得不防。 涂山君将李青枫护在肋下,他能感觉到法力在消退。 也许再过片刻他就会化作黑雾返回幡中。 现在已经不足以将李青枫带出郡城,只有就近安置。 只要李青枫能醒过来就行。 甩掉那些士卒行伍、追寻的捕快和官府人员很简单。 涂山君收拾好一切首尾,终于将李青枫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27、问神 李青枫悠悠转醒。 昏黄的灯光,幽暗的身侧。 陈旧腐朽的味道萦绕。 浓郁的酒气混杂着新鲜泥土的气味。 深吸一口,带着莫名的发酵的清香。 “这里是?” 李青枫从木板上爬起来,眼中还带着茫然以及紧张。 他记得自己好像昏迷了过去。 还是在战斗之中。 慌忙的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只是将周围的一切都抓在手里。 看到尊魂幡静静的立在一旁,李青枫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短短时间,他失去了很多。 如果再失去尊魂幡,这辈子将难有报仇的那一天。 剑簪没有遗失,纳物符依旧原封不动的贴在怀里内衬口袋。 推开面前的石板,这时候李青枫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家中的地窖。 只不过并不是浅层,而是被封进一个半人高的洞子。 洞子门口被白色的石板阻挡。 地窖内是夯实的土块,以及排列整齐的平整花岗岩。 基本上大户人家都有这种东西,要么是储存金银财宝,要么就是储存陈年酒水。 若是遇上了战乱,里面存储的粮食还能救命。 又或是在地窖等待乱兵过境之后再出来。 显然,李青枫家的地窖不大,只是储存些酒水。 内里的那个洞子能看到巨大爪子的痕迹。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鬼兄将他带了回来,并且挖出一个供他潜藏的地方,将他藏了进去。 涂山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个时候,李青枫剩余的法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返回山神庙。 只能就近停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家被抄家移灭,郡守府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型暗室,那些人也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回到这个地方。 不管郡守府如何发现的李家,只看张万隆当时的反应,他也许并没有认出李青枫。 就像是那个新晋的师爷同样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李青枫。 在涂山君看来,这件事疑点重重。 眼泪如泉涌,李青枫抱着尊魂幡无声的哭泣。 斗大的泪珠落在魂幡幡面上。 不敢出声。 纵然是在暗室地窖,他依然不能出声。 封锁郡城的士卒就像是能闻到腐肉的秃鹰猎狗。 但凡有异动都会被他们察觉。 这些人很少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执行命令已经成了本能。 高官厚禄,诱人利益就是那驱动他们前行的胡萝卜。 他们不知疲倦的奔跑。 追逐。 李青枫跪倒在地上,身躯颤抖,抱着尊魂幡嚎啕大哭。 纵然面容狰狞可怖,却无一丝动静。 鼻涕眼泪混杂着泥土沾染了身上的衣袍,和原本俊秀如今却已经满是血污的面容。 涂山君身居尊魂幡,摸了摸仅剩的独眼。 他不会安慰人。 日子总得过下去。 有时候,需要自己扛。 李青枫哭的累了,又或是本就身体虚弱,再次昏了过去。 他死死的攥紧尊魂幡,就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风云席卷,远日高悬。 李青枫再次进入梦境世界。 高山之巅。 身着青衫书生袍,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眼泪。 依旧无声。 再次见到尊魂幡内的主魂恶鬼,李青枫扑通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鬼兄,我要报仇。” “帮我。” “求你。” 李青枫颤抖伏地,紧闭双眼。 涂山君手足无措,脸上布满了错愕和诧异。 微微迟疑。 并不是迟疑要不要帮李青枫。 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舟共济。 只是他没有想到,李青枫会这样做。 士大夫拥有傲气,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 读书人更是宁折不弯。 身为秀才的李青枫无疑也是骄傲的。 他也有自傲的资本,因为这个年纪能中秀才,绝对属于出类拔萃的人。 以后他会中举、进士,甚至是状元。 出将入相,治国安邦,青史留名。 最后为自己的一声画上圆满的句号。 今日,他却跪倒在鬼神面前。 祈求鬼神帮他报仇。 不问苍生,问鬼神。 也许这就是无可奈何后的最后手段。 涂山君扶起李青枫。 猩红鬼眼早已隐没了所有的情绪。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搭在李青枫的肩膀上。 拍了拍。 就像是决堤了似的。 李青枫笑了起来,双眼眯成月牙,却止不住流淌下来的眼泪。 好似怎么擦都擦不完。 若要报仇,至少需要再进一层,甚至两层。 吸收了五十二位黑甲士卒煞气凝重的生魂阴鬼,以及那位新任的师爷生魂,尊魂幡内现在拥有一百零五位阴魂鬼物。 质量虽然参差不齐,却已经勉强凑齐百鬼。 涂山君的实力也再进一步。 当然,距离突破第六层实力还远,这些不入品阶的阴魂鬼物远远不足以让他再次提升。 yqxsw.org 经此一役,他身受重伤,急需煞气生魂修复鬼躯。 那个青年仙师还一直坐镇郡守府。 郡守府的黑甲士卒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李青枫出现就会引来军阵围堵。 一般的阴魂鬼物根本不敢靠近军阵。 被浓郁煞气一冲即碎,唯一能派上用场的也就是赵世显的生魂。 但若是再放出那只练气三层的阴魂,对于李青枫的负担就会很大。 根本撑不了多久。 李青枫全盛时期也仅能支撑涂山君作战二三十息。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越过那青年仙师的防御。 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只能说很难,除非机会抓的特别好。 但是看那人的回答,就知道那人不可能允许李青枫杀了张万隆。 青年仙师守护的是八方郡城,斩的是妖魔鬼怪,却唯独斩不了郡守,同样不会允许别人斩郡守。 所以那人宁愿以伤换伤,也要击伤涂山君、击溃李青枫。 李青枫同样身受重伤,需要时间养病。 总之一句话,还是实力。 不知睡了多久,李青枫再次转醒。 他不再哭泣。 从纳物符中拿出伤药,内服外用,将伤口扎紧。 吃了些干粮,饮了水。 李青枫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元气。 旧伤刚去,新伤又来。 伤口繁复,继而失血过多。 需要功夫养伤。 抽调法力将阴魂丹取出,李青枫看着手中鸡蛋大小的魂丹,神色坚定,仰头服下。 精纯灵气化作轰鸣法力,尽数吸收。 上品法器尊魂幡演化的能力可见一斑。 果然如涂山君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少有士卒行伍踏足被贴了封条的李家。 纳物符中的用度还能支撑些日子,不需要李青枫挪动地方。 身处郡城之内,还能探得消息。 只要李青枫不被镇守仙师看到,就不会被察觉是练气士。 又五日。 练气二层。 李青枫的伤势却不见复。 28、惊怒 内外伤需要养。 李青枫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日夜吞服阴魂丹。 从一日一颗,到现在一日三颗。 斩杀五十余位黑甲士卒凝聚了十五枚阴魂珠,加上吸收天地间游离的阴煞气凝聚魂丹,这五日李青枫消耗了九枚魂丹。 终于突破至练气二层。 但是他的身躯也浮现了阴气,面色苍白。 倒是比原先更像魔道修士了。 血煞大法更进一层,产生的血煞气更加浓郁,令李青枫苦不堪言。 若不是魔猿定意拳这门定心功法强大,说不定这个时候李青枫就已经被血煞气冲昏头脑。 ddxs.com 魔道功法本来就急功近利,更别说李青枫还在不断的吞服阴魂丹。 阴魂丹确实是好东西,能够将精纯的灵气化作法力。 很快就能被幡主吸收。 但是这东西毕竟来自阴魂鬼物,天生带煞。 吞的少还能凭借法力消磨融入身躯的阴煞,徐徐图之。 一旦大量服用,身躯内积攒的大量阴煞气就会拖累身躯。 劝不住。 也没法开口劝说。 涂山君默然。 没事的,一切都会扛过去。 只要解决了张万隆,他们就远走高飞。 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纵然成为人人喊打的魔修,也终算是踏上了仙路。 根基不稳没什么,阴气缠身也没什么。有他在,有尊魂幡在,以后都能解决。 李青枫并不知道尊魂幡内涂山君的忧虑。 甚至他都不知道鬼兄会说话。 他只当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奇遇。 纵然尊魂幡内的恶鬼面目狰狞,对于他来说依然是好人。 “咳咳。” 咳嗽声响起,李青枫将法力输送进尊魂幡,取出阴魂丹。 五天的时间,虽然突破,他的伤势却没有见好,至少还需个把月才能恢复。 暗室地脚不知时间流逝。 整日在暗无天日的暗室地窖,只有进入梦境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他不记得时间。 只记得,每日尊魂幡都会凝聚一枚魂丹。 算上原先的十一枚,一共七十一枚。 李青枫的伤势已经恢复,只是身躯缠绕的阴气更加严重。 但是他的修为却已经抵达能够抵达的顶峰。 练气三层。 耗时两个月,共七十一颗阴魂丹,终将他的修为推上了练气三层。 大功告成之日,便是出关之时。 李青枫走出暗室地窖。 眼光刺眼,闪耀的令他眯着眼睛。 皮肤面色苍白无光。 头发枯槁。 暖融融的阳光驱散不了李青枫心中的寒意。 他提起尊魂幡,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幡面鬼脸:“鬼兄,躲藏两月,可复仇乎!” “嗡。” 尊魂幡响动,似乎在回应李青枫。 坚定的告诉他。 可! “好。”李青枫顿时神情振奋。 大步流星走出厢房。 只是这个时候,他却在李府空地上发现了闪烁的火光。 李青枫神色一沉,难道他不出现,这些人已经要放火烧宅了吗? 走近了却只看到一个人在往火盆里添加纸钱。 风一吹,余烬翻飞。 微微火光,被黄昏的太阳光芒完全压住。 若在宅子外,根本就看不到有人在烧纸。 一沓沓的纸钱被填进铜盆,那人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 “杨兄?”李青枫也很意外。 出现在他家的竟然是好友杨林谷。 背对李青枫的人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 猛然回头,脸上满是惊愕的神色:“青枫?你,你是人是鬼。” 李青枫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尊容很难看,形如厉鬼。 只是他没有想到杨林谷竟然会以为他死了,还带着火盆前来祭奠。 “张万没死隆,我怎么可能会死。”李青枫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今日就是张万隆的死期。 杨林谷还没有从发现李青枫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听到了李青枫平淡的话。 就好似本该如此。 “你是那个郡守抓了许久的刺客。” “你杀了张桂?” 杨林谷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郡守张万隆抓了许久的刺客真的是李青枫。 郡守独子受伤从战场归来,却意外被刺杀,因此郡守暴怒封锁了整个郡城,只为找出刺客。 正因如此,所以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 杨林谷难以置信的望着李青枫,甚至倒退了两步。 李青枫看在眼里,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被愤怒掩盖: “张万隆父子以人入药。” “孟真死了,被张桂入药吃了。” “一起死的还有两个人。” “杀人偿命!”李青枫神情平静却异常坚定,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件事该愤怒的时候,他已经愤怒过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报仇。 孟真的仇他已经报了,张桂被鬼兄打烂脑袋,就是再高明的缝尸匠也补不全。 但是李家的一百零三口的仇,还没有报。 杨林谷的眼中满是震惊,张大嘴巴,似乎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紧接着,他扑通跪地痛哭。 “青枫,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啊。” 李青枫微皱眉头,颇为不解杨林谷为什么如此作态。 “杨兄,这是何故?” 杨林谷痛哭流涕,捶地哀痛。 “自张万隆独子身亡,孟真就被打上了刺客的名头,连孟家都已经没了。” “张万隆仍不解恨,又是连抄三家。” “人人自危。” “最后查到我与孟真的交集,以连坐的罪名累我家族。” “郡守说只要提供的消息是真的,就不会满门抄斩。” “为保全家族,我……” 杨林谷声音颤抖。 李青枫重逢的杨林谷的喜悦已经尽数消失。 双眼通红,身躯颤抖,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待如何?” “我…就把那鸽子的事儿说了。”杨林谷痛苦的抓着头发。 “青枫,我真没想到郡守会如此丧心病狂,查到你失踪便屠杀了所有人。” “我真的想不到,我只是觉得人多能够将这件事担下来。” “我也想不到,郡守府连查都没有查,仅仅是怀疑,就酿成如此祸事。” 杨林谷不住的锤头,狠狠磕在地上,整个前额已经血肉模糊。 李青枫痛心疾首,踉跄了两步。 难以置信。 失望、恍然、悲痛、等一系列复杂的神色汇聚成狰狞和愤怒。 李青枫猛的拔出剑簪,质问杨林谷:“你,为了救你家,牺牲了我李家一百零三口。” “对不起,青枫。” “对不起。”杨林谷仍在磕头,声泪俱下。 李青枫面容抽搐,赤红双目满是凶厉:“你可还记得。” “鸽子这件事,” “是你告诉我的!” 手中的剑簪已经化作三尺法剑,指着杨林谷。 李青枫怒发冲冠。 咬紧牙关,面容扭曲。 他不懂。 明明孟真和杨林谷更加交好,甚至连这种暗号都能托付于杨林谷之手。 矛头直指张万隆父子。 他们就是害死孟真的凶手。 为什么,杨林谷不仅不想报仇,反而供出了他的存在。 只要再等等。 等他李青枫拥有绞杀张万隆的力量。 所有事都能解决。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出卖他的会是杨林谷。 29、疯了 “我不知道。” “真的。” “我对不起你。” “青枫,要杀要剐,我杨林谷绝无怨言。” 杨林谷猛地抬头,血肉模糊的额头鲜血横流,顺着眼角混杂着泪水流淌下来。 跪爬到李青枫的身前。 李青枫猛地扬起手中法剑。 挣扎。 痛苦。 “我知道孟真的消息,夜晚便进入郡守府。” “知道他们以孟真入药。” “我当即决定报仇。” “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松口。” 李青枫厉声质问。 他恨。 却终究下不了手。 他的剑,斩不了昔日好友。 斩人容易,但是之后呢,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刺啦!” 法剑斩袍,半块青衫飘然落地。 “今日,我李青枫与你割袍断义,再无瓜葛。” “滚吧。” 李青枫像是抽干了力气,勉强依靠法剑站在原地。 枯槁的头发披散于肩。 声音很轻。 却也很决绝。 他没有时间再在这种事上纠缠。 目光回转,触及郡守府。 仇人,在那! 法力涌动,一扫颓废,向大门走去。 “我知道,我一人的命,抵不了你家一百零三口。” “今日,我还你一命,若有来世,再把命还给你!” “生生世世,还完为止!” “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孟真。” “但是我杨林谷绝不是贪生怕死。”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张万隆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屠你满门。” “我真的不知道。” 杨林谷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李青枫的背影呐喊。 他彷徨,他希望李青枫回头。 说着,掏出藏在袖袍里的匕首。 双手紧握。 颤抖间刺入心脏。 鲜血充斥口腔,杨林谷瞪大双眼,死死攥紧匕首。 那是生命在流逝的感觉。 他跪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青枫的背影。 直到最后黯淡。 他死了。 涂山君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煞气的凝聚,生机的消失。 不过,不入尊魂幡,生魂很快就会消失。 李青枫没有回头。 割袍断义是因为他不忍下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原谅杨林谷。 没想到并不意味着事情该如此。 有太多事是因为没想到而酿成。 早就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在知道孟真遇害的时候就应该准备好。 李青枫向着郡守府走去。 夕阳西下,逸散的光芒披散在李青枫的身上。 他披头散发。 哈哈大笑。 笑的眼泪都随之涌出。 “咦,那人怎么那么像李家公子。” “哪个李家?” “就是那个满门被灭的李家公子。” “据说是失踪,他怎么回来了。” “看样子疯疯癫癫的,难道是疯了?” “家破人亡,怎么可能不疯。” “造孽啊。” 八方郡城的黄昏不复往昔的热闹,却也不少小贩。 流民、乞丐聚集成堆。 茶楼酒楼照常营业。 日子,终究要继续过下去。 底层的老百姓已经听惯了命令。 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反抗。 郡守府内巡逻的士卒虽多,官差衙役更是比比皆是,却没人敢大声的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ahzww.org 只觉得压抑。 郡守中堂没有重建,依旧是半边的废墟。 在后衙,张万隆正在宴请两位看起来衣着不凡的人。 两人在推杯换盏之间表示了对张郡守的夸赞。 “不敢当两位仙师谬赞。” “哎,张郡守不必担心,听你描述,那魔修也不过尔尔。” “不过是仗着奇异法器逞威。” “也不需要五灵宗的高门弟子,我们兄弟出手足以。” “有两位仙师的话,我就放心了。”张万隆笑着。 眼中不见半分笑意。 身旁貌美的侍女为仙师斟酒。 张万隆看不出来这两位从梁都来的仙师的实力,却发觉仙师也是人。 七情六欲丝毫不少。 甚至他们的欲望更强。 像是那位镇守仙师似的清心寡欲,安心潜修的人,应该属于少数。 因为五灵诀都是他使用宝贝从上位镇守仙师那里换得。 不管他们的品性如何,能够成为梁都供奉,实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镇守仙师一人就能击伤甚至击败那个刺客和恶鬼。 如今又来了两位仙师,一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供着两个梁都供奉吃喝玩乐了半个月,张万隆也有些厌倦。 他期望着那个刺客再来。 “大人。” 衙役慌忙的跑进内堂,神色紧张。 张万隆眉目一凝,沉声道:“慌什么。” “大人有人闯进了府衙,要找您报仇。” 张万隆猛的起身,面容闪过狞色:“好啊,他终于又来了,看来他已经养好了伤。” “两位供奉?” 说着,张万隆看向正在饮酒的两位梁都供奉。 “好,既然这不知死活的魔修送上门来,我们正好办了差事,也好回去交差!” “走吧,我们去会会他。”两人相视一笑,纷纷起身。 五方观。 青年从打坐中醒来,望向郡守府的方向。 煞气弥漫。 “他来了。” 张开手,原本应该发给宗门的音信现在正安静的躺在手掌。 青年摇头叹息。 若是再将宗门师兄叫来,那人将再无机会。 他能做的就是镇守八方郡城,驱斩妖魔鬼怪。 别的事,他不想多管。 最多只能如此。 走出道观。 只有他一人,背上乌木法剑往郡守府赶去。 李青枫手持三尺鬼面幡,周身环绕煞气走入郡守府。 士卒衙役莫能挡者。 直到步入中堂。 张万隆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而在张万隆的身旁还有两个神色平淡的人。 看不出年龄,但是岁数都不小。 其中一个笑吟吟,打量着李青枫:“确实阴气魂绕,看样子死在你手里的人不少。” “在下,大梁供奉温立春。” 另一个看起来颇为敦厚的中年供奉却撇了撇嘴。 颇为自傲的说道:“若你放弃法器,束手就擒,看在同为练气士的份上,还能留你全尸。” 李青枫没有看那两人,反而死死的盯着张万隆。 凶厉神色显露无疑,厉声怒喝:“张万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 脚下地砖陡然碎裂,土石翻滚。 李青枫已经冲了过去。 眼见李青枫如此无视他们两人,那敦厚供奉勃然大怒:“贼子,休要猖狂。” 照面,李青枫狰狞的面容满是凶狠。 那矮胖供奉哪里见过这种人,好似根本不要命的凶徒,竟然被吓的懵了一个瞬间。 好在温立春反应快,正要出手制住李青枫。 李青枫好似猿猴从温立春的身旁穿过,双手如拜月顶角,轰在那敦实供奉的下巴上。 敦实的供奉竟然被打的离地三尺,鲜血肆意挥洒。 涂山君冷笑,这死胖子还敢挡现在的李青枫。 尽管魔猿三式最强的地方是增强神魂,但是它也是正经的杀伐功法。 以肉身硬抗。 这种托大的行为,纯属找死。 “给我死!” 眨眼间,李青枫已经越过敦实供奉,出现在张万隆的面前。 抬起手掌拍向张万隆的天灵盖。 势大力沉。 掌风将张万隆的发冠吹掉,头发披散。 张万隆能清晰的看到手掌上的掌纹。 他却丝毫没有像头两次遇到李青枫那样慌张。 “不好!” 温立春赶忙寄出法器。 如果在他俩众目睽睽下,还能让魔道贼子杀了张万隆,不说被罚,就是面子上也很不好看。 “砰。” 李青枫的剑簪化作法剑,立在他的身后。 挡住了温立春的攻击。 与此同时李青枫瞪大眼睛,满是震惊。 30、闯阵 张万隆和李青枫对了一掌。 这一次他反应过来了。 而且还招架住了李青枫的全力一击。 虽然落入下风,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直接拍碎脑袋。 “你没想到吧。” 张万隆狞笑着,抽出长剑砍向李青枫。 “铿。” 三尺尊魂幡扬起,招架住手持双手剑的张万隆。 “我等你很久了。” “为此,做足了准备。” 张万隆低声的说着,眼中闪过疯狂。 幡内的涂山君也有些惊讶。 上次见张万隆还是普通人,练过内功却也稀松平常。 今日再见,对方已经成了炼气士。 看样子还不止练气一层。 身躯强度远胜往昔。 也正因如此,所以才能挡住李青枫的一掌。 练气期每一层都在提高肉身强度,但是提升的确实有限。 从凡人跨越至修士的那次才是质变。 往后的变强是在这个基础上发生变化。 没有炼体的功法,主动进行淬炼,是不会大幅度进步的。 “这么说,张万隆也使用了灵魔融基术。他是怎么凑齐的?”涂山君心有疑惑。 却也此时解答开来。 两个月前还是普通人,现在就已经成了练气士,肯定使用了那门邪术。 简略版的灵魔融基术需要三个拥有灵根,并且还得是已经感气的人进行仪式。 ahzww.org 纵然原先的那四个不合格中还剩下一个,依然需要再找两个拥有灵根并且感气的人。 只能说张万隆的运到不错,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两人。 涂山君神色如常。 纵然张万隆已经成为修士也无妨。 “你也以人入药?!” 李青枫振飞张万隆。 当即明白为什么张万隆成了炼气士。 这和张桂的情况如出一辙。 李青枫没有太过惊讶。 在没有一掌拍死张万隆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到了。 猜到归猜到,李青枫却满腔愤怒。 如果说他是魔修,那张万隆父子是什么? 他们在吃人啊! “我知道你在,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李青枫拔剑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在寻找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他只想问问,到底什么叫魔修。 难道拿着尊魂幡的就叫魔修,吃人的郡守就不是魔修吗? 青年仙师低垂着眼帘,微微叹息。 从阴影中走出来,直面李青枫。 张万隆被尊魂幡震出三四丈。 堪堪停下脚步,那把双手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普通的炼器怎么可能和法器相比,更何况还是上品法器。 看到镇守仙师出现,张万隆也有些心虚。 但是想到独子惨死,这丝心虚反而化作恼怒。 张万隆可憎的面容上浮现狰狞,厉吼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没错。 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关押的最后一名不合格者。 自己独子的无头尸首。 以及在张桂死后,让管家寻找的第三个拥有灵根者。 原本张万隆都已经孤注一掷,准备借着镇守仙师受伤,杀死这位镇守仙师,从而获取力量。 没想到,历时五个月,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另外一名拥有灵根的人。 汇聚三人,才成就他能够抵抗李青枫的力量。 “我守护的不是正义,是郡城的安宁。”青年仙师摇了摇头,他明知道这世间何为正义,却也明白自己守护的并不是正义。 五灵宗是仙师宗门不假,却也同样需要供奉。 修仙,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财更是排在首位。 大梁国每年都会将灵石供奉入宗,所以五灵宗弟子承担起斩杀大梁国内魑魅魍魉的责任,让鬼崇异常无法骚扰百姓。 若是遇到魔修,自然一剑斩之。 因为魔修同样是危险分子,会危害普通百姓。 青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同样身不由己,只能做好分内之事。 幡内的涂山君冷眼的看着一切。 不是所有正道中人都和侯伯旭一样,那样的人太少。 许多人还是像如今的这位镇守仙师,只考虑做好分内之事。 李青枫没有再问,他已经不需要别人来为他主持正义。 因为他手中,掌握了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李青枫怒喝。 周身法力蓬勃,疯狂涌入尊魂幡。 鬼面幡化作丈许,狰狞鬼脸活动起来,瞎了的那只眼睛已经补全,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张万隆。 今日谁都能活,唯独张万隆必须得死! 七尺余的身躯落地的瞬间直奔张万隆。 温立春已经看傻了。 灵官法眼闪烁,他察觉出李青枫应该还在练气前期,就是仗着法器也翻不起波浪。 但是这跳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足有七尺高的强壮恶鬼,猩红头发披散在肩膀,粗壮的胳膊都能跑马了。 尤其那眉骨上两寸的地方还有两个肉角。 就凭这恶鬼的卖相,这也不是普通的鬼物啊。 在恶鬼出现的瞬间,周遭温度骤然下降,气息磅礴。 “亲娘咧,这是什么啊?” 敦实供奉睁大自己的眼珠子,瞠目结舌的看着涂山君的背影。 “你又变强了。” 镇守仙师横法剑挡在涂山君的面前,神色凝重。 每一次见此恶鬼,他总觉得对方的气息更加强大。 而且眼神之中的灵动,也不是寻常的幡中鬼物能够比拟。 他见过许多更加强大的鬼物,在神智方面都落于下乘。 不像是眼前的这位。 狡猾、谨慎、却在该凶狠的时候毫不犹豫。 实在令人心悸。 涂山君并不知道镇守仙师内心的想法,他的一双猩红鬼眼同样盯着青年。 他在寻找机会。 一瞬。 只要有那能越过青年仙师的那个瞬间。 涂山君就能拍碎张万隆的脑袋。 “斩杀魔修,死活不论!”温立春出言惊醒了敦实的供奉,两人形成犄角,将李青枫夹在中间。 李青枫毫不畏惧。 他的灵官法眼看得出,也就那个笑吟吟的人难对付,另一个在灵光的闪烁上基本和他持平。 说明也就练气四层和三层。 虽然涂山君的体型魁梧,但是速度却丝毫不慢,只能看到阴影闪烁,就已经出现在数丈外。 “五灵剑诀。” 镇守仙师身躯被金光符笼罩,光彩熠熠,法力全力支持乌木飞剑。 迎风见长,化作三尺长剑,横栏住了涂山君的去路。 “吼。” 凄厉鬼啸凝聚成声波,将周围黑色雾气席卷,变做波浪。 涂山君将整个身躯完全潜藏在黑雾之中。 眨眼间的功夫已经迫近张万隆。 青年仙师眼看不奏效,中食指并作剑指,接引乌木剑入手,竟然想要和涂山君近身缠斗。 涂山君如今的这副身躯,完全可以硬桥硬马。 魔猿定意拳又充分的发挥了灵活多变的优势。 宛如猿猴。 长臂如枪抡砸下来。 脚下地砖块块龟裂,绵延大片。 辗转腾挪之间,飞沙走石。 剑光翻飞,涂山君却丝毫不惧,以伤换伤。 “轰。” 怒吼魔猿凝聚成拳意,直攻神魂。 “百鬼夜行。” 李青枫摇动尊魂幡,丈许尊魂幡如方天画戟。 破空声响起的同时,上百头恶鬼从幡面爬出。 阴气纵横,黑雾弥漫逸散。 百头恶鬼在钻出尊魂幡的瞬间凝聚成恐怖鬼物。 陡然爆发,无人能挡。 涂山君直接融入百鬼凝聚的鬼物身躯,杀向张万隆。 31、别哭 镇守仙师惊愕的看着这凶猛鬼物。 他竟然忘了抵挡。 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 这不是想挡就能挡得住的。 涂山君丝毫没有多看镇守仙师,直奔张万隆。 张万隆也随之愣住。 刚才百鬼夜行之际,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他的独子张桂。 “原来如此。”张万隆失神呢喃。 “我的儿。” “啊!” 话音未落,一只庞大鬼手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 涂山君将张万隆的生魂挖出。 张万隆的无头身躯没了支撑,倒在地上。 没有翻起浪花。 张万隆料错了尊魂幡,也看错了李青枫。 所以才对丢了性命。 能够历三次刺杀,张万隆还是有手段的。 最后竟然能绝地一搏,使用灵魔融基术获得力量。 只可惜,这力量在涂山君看来,过于弱小。 若不是这位镇守仙师一再阻挠,其实那晚就可以结束所有的一切。 世事无常,命运更是捉摸不透。 郡守死了。 镇守仙师沉默,不知为何,他心中好似重担的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兀自长出了一口气。 梁都来的两位供奉脸上布满错愕和惊讶。 李青枫拄着尊魂幡,踉跄着站直身躯。 百鬼夜行一瞬抽调了他一半的法力。 但是能够报仇就足够了。 随着百鬼返回尊魂幡。 李青枫大仇得报。 “哈哈哈!” 李青枫笑着。 狂笑。 笑声嘶哑。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爹、娘!” “五宝。” “我李家的一百零三口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了。” “我李青枫为你们报仇了。” 肆意的呼喊。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份是否暴露。 尘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事情。 涂山君站在李青枫的身侧,手掌搭在李青枫的肩膀上,环视四周。 温立春双目赤红,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枫手中的尊魂幡。 那敦实供奉同样如此。 这杆尊魂幡法器绝对不简单。 以他练气四层的实力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 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法器。 “难道是中品?” “还是说上品法器!” 温立春不自觉的攥紧手里的长剑。 他手里的长剑不过是铁精炼制的不入品阶的法器。 跟人家那个一对比,简直就像是粗制滥造的小孩儿玩具。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一件疑似上品等阶的法器。 恰好,还是他们在执行公务。 杀人,夺宝。 名正言顺。 两人对视一眼。 温立春同样看得出朱敦的惊讶,以及隐藏在眼底却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贪婪。 156n.net 镇守仙师也是头一次见到尊魂幡全力催发,竟然有如此破坏力。 那个时候,他真切的感觉到了死亡。 如果挡在张万隆的面前,他必死无疑。 “魔道法器,竟如此厉害。” 练气四层的他也不由得心生火热。 如果等得到这件宝贝相助,就相当于多了一件能制胜同阶的底牌。 不过,想到宗门内的事情,镇守仙师不由得有些迟疑。 他们毕竟是正道,用一般的魔道法器还好。 这尊魂幡炼制之法过于残忍,还需要不断填补生魂、补充煞气。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万一被宗门察觉,就麻烦了。 虽然他经得起查证,顶多惩戒一番。 但是手里的尊魂幡多半会被收缴上去然后毁掉。 再就是,万一到时宗门处罚力度大,可能会废了他的修为逐出师门。 “五灵宗的高门,我们二人是散修,身居大梁供奉。” “魔修杀死了郡守,请高门助我们全力拿下此獠。” 温立春看向青年仙师,随即出言劝说。 镇守仙师不置可否,站在原地。 温立春眼看那五灵宗的青年也不拒绝也不接受,就那么愣着,也就没有再询问,反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同僚。 敦实供奉已经封锁了门口,生怕李青枫会逃走。 李青枫起身,握紧手中的尊魂幡,向门口退去。 眼神凶狠的盯着守在门口的敦实的练气士,厉声道:“让开。” “魔头,杀了郡守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温立春笑呵呵的看着李青枫,补充道:“今日你走不了,除非你放下手中的法器。” 他们两人势在必得。 刚才那鬼物击杀张万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李青枫斗了一场。 如今李青枫身受重伤,还想凭重伤之躯翻盘不成? 想让他们这么简单就让开。 做梦! 李青枫嗤笑出声。 放弃尊魂幡,他才是真的走不了。 一旦失去了手中的法器,就像是失去了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他怎么会蠢到自掘坟墓。 “毁掉魂幡,废掉修为,我可以让你离开。”青年仙师的声音响起。 温立春和敦实仙师均是一愣。 没想到五灵宗的弟子竟然会倡议毁掉尊魂幡,还想保全这人一命。 保不保全其实无所谓,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个死人交差就行,但是尊魂幡不能毁掉啊。 这件法器最低都是中品,甚至有可能是上品。 万一再是什么古宝,毁掉未免太可惜。 他们的贪婪也不允许他们毁掉这件宝物。 在两人看来,这位五灵宗的高徒估计也是被尊魂幡给打动了,想要横插一手,所以才以这样占据大义的想法将魂幡独吞下去。 等这人把魂幡带回宗门,他们去哪儿找人? 到时候毁没毁,不是人家的一言堂吗。 李青枫咧嘴,凶狠的盯着余下的练气士,清晰吐字:“命在,幡在!” 幡就是他的命。 想要尊魂幡,就是想要他李青枫的命。 猛的摇动。 黑雾搅动,涂山君早已经等候多时。 一把将李青枫揽在腰间肋下,直冲敦实仙师守护的中堂大门。 “小瞧老子!” 敦实供奉大吼。 鼓动法力的同时,身躯一件龟甲法器显化。 “显。” 形如六棱拼接,套在敦实供奉的身上。 护着李青枫的涂山君面露狰狞,怒吼一声,宛如悍山魔猿,直接撞了上去。 轰! 敦实供奉被顶出足足数丈远,脚下沟壑足有一尺。 但是他还是挡住了涂山君的去路。 “魔头休走。” 温立春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铜铃。 摇响。 音波直指神魂。 涂山君感觉到自己的鬼躯受到了影响。 竟然停滞了片刻。 一柄飞剑带着剑光疾驰,嗖的洞穿了他的肩胛骨。 直接穿透过去,在空中回旋。 乌木飞剑的主人神情坚毅。 他不能放李青枫离开,万一以后成为大魔,将会是灾难。 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被涂山君夹在肋下的李青枫神情紧张。 赶忙用双手捂住涂山君的伤口。 “不,别死。” “求你。” 李青枫带着哭腔,使劲的摇头:“我走不了了。” “鬼兄,你走吧。” “别管我了。” “拿着尊魂幡,我剩余的法力足够你离开。” 丈许尊魂幡已经化作尺长,被李青枫递过来。 眼见涂山君受此重伤,李青枫的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剩鬼兄。 能报仇,命也可以留下。 “我知道你听得懂。” “走,走的越远越好!” 涂山君笑了起来。 “你既称我兄长,我怎能弃你而去。” “别哭。” “我带你杀出去!” 生如洪钟闷响。 宛如厉鬼怒吼。 嘶哑。 但是声音却真真切切的听在李青枫的耳中。 李青枫怔然。 脸上的泪珠似乎都随之凝滞。 “好!” 32、食言 法力涌入尊魂幡。 幡面瞬间扯长,涂山君将重伤的李青枫裹在背上。 双腿弯曲。 轰然爆发,骤然越过大门。 身着龟甲的供奉门猛的服下丹药,再次冲上来阻拦。 “挡我者死!” 涂山君怒吼。 身躯鬼气蓬勃,双拳轰然爆发。 嘭。 砰砰砰。 一拳不碎。 那就十拳。 十拳不碎就百拳。 迅猛的鬼手凝聚成拳头,一拳拳的砸在敦实供奉身上的法器龟甲上。 只是数息之间,那法器龟甲已经出现了裂痕。 敦实修士神色骇然。 “怎么可能!” 法力护盾竟然要碎。 赶忙看向温立春,呼喊道:“救我。” “给我碎!” 涂山君大吼。 今日。 他就是要带李青枫走。 谁都拦不住他! 轰。 敦实供奉身上的龟甲轰然碎裂,连吐三大口鲜血,红润的面容瞬间煞白。 “还不动手。” “叮铃铃。” 灌注了法力的铃铛叮铃作响,无形波纹好似大网捆住了涂山君。 “疾。” 乌木剑再次飞来。 剑光翻飞,从涂山君的身旁掠过。 无形剑气将涂山君的身躯切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不等涂山君闯出去,三人呈品字形,将涂山君围在中间。 涂山君的双拳微微颤抖。 轰碎法器,却也让他的拳头出现了崩溃的征兆。 猩红鬼眼警惕着每一个练气士。 活人修士真的很难对付。 好在三人之中,还有软柿子可捏。 伤十指,不如断一指。 只要出现伤亡,就有破局的办法。 青年仙师神色凝重。 他是借着时机才能砍中这只恶鬼,现在那个敦实的供奉受伤,想要斩杀恶鬼可就麻烦了。 原先他觉得李青枫是个威胁。 没想到,威胁不是李青枫,竟然是他手中的那杆尊魂幡法器,以及幡内的这只凶厉鬼物。 这鬼物武艺不俗,近身战强横如斯,拳法更是出神入化。 更别提他的神智,丝毫不低于常人。 甚至更加狡猾阴险。 根本不像是那些自然诞生的浑浑噩噩的鬼物。 “咳。” 就在敦实修士咳血的瞬间,涂山君动了。 三两步贴近。 眼见鬼物近身,强横的气息扑面而来,敦实修士竟然被吓的呼吸错乱。 一乱,就有机会。 在战斗中,呼吸法一断,法力难以为继,周身气息便会滞涩,这时候的修士最脆弱。 2kxs.la 涂山君抓的就是这个时机,乱中定巧,火中取栗。 抓的就是敦实修士咳血的时间。 鬼手就像是一柄锤子,直接砸穿了敦实修士的脑袋。 砰的。 像是破碎的罐子。 红白浆子挥洒了一地。 涂山君一把将他的生魂拽了出来扔进尊魂幡。 练气三层的修为,让涂山君的实力大进。 距离练气六层的实力仅有一步之遥。 若不是那防御的龟甲法器一直保护着敦实修士,他早就应该死在涂山君的拳下。 哪需要这样机关算尽,强取机会。 魂幡吞了练气士的生魂。 涂山君的双拳伤口恢复,身上被剑气切开的地方也随之愈合。 就连洞穿的伤口也已经止血。 不知道是温立春来不及救援那敦实修士,还是根本就没想救。 纵然同僚血溅当场,他也神色不改,反而更加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君。 太强大了。 练气三层的修士抵挡不住一击。 下品法器被硬生生的用拳头击碎。 而这,仅仅出自尊魂幡的一头恶鬼之手。 这样的法器,绝对是宝贝。 “难道,是极品法器?”温立春压下心中的激动,紧握法剑。 在温立春思考的时候,镇守仙师已经出手。 乌木法剑接引至手中,吞下一颗火红色的丹药,手中攥着数块长条形的规整石块。 “杀!” 清脆而坚决。 镇守仙师直奔涂山君而来。 为了不伤及背上的李青枫,涂山君只能正面迎战。 刹那间,两人战成一团。 温立春也没有闲着,加入了战场。 整个衙门的中堂更是一片狼藉。 本来就有一半成了废墟。 现在就只剩了一个大顶,还在几根柱子的勉励支撑下岌岌可危。 涂山君拳拳到肉。 然而镇守仙师的身上有金光护体,虽然比不上法器龟甲,却也抵挡了大片的伤害。 反倒是涂山君身上的再次增添伤口。 若是再拖延下去,只等李青枫的法力后继无力,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必须想破局之法。 而且,那个从梁都才的供奉还总用法器铃铛影响涂山君。 本就劣势的战斗再次偏移。 “必须找机会弄死一个,只要突破练气六层就行。” 涂山君寻找着时机。 却见温立春招招攻击他的后背,一副要置李青枫于死地的样子。 为了保护李青枫,涂山君只能再让出位置,正面应对两人。 辗转腾挪间,身上伤口再次增多。 镇守仙师眉头皱起,他觉着这样太过卑鄙,却也不好出言训斥。 战场之中,有用的招数就是好招术,纵然卑鄙阴险也顾不得许多。 当务之急还是杀死鬼物,灭掉尊魂幡。 温立春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何不借助鬼物灭掉这五灵宗的高徒呢? 反正别人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能少一个人分战利品。 虽然五灵宗练气士的物品会被人家宗门索要回去,但是那胖子的东西可还在纳物符里装着呢。 温立春顿时决定假装法力匮乏,铃铛的影响也随之减少。 这样作为主力的五灵宗门徒肯定会承担最大的压力。 说不定他稍微一撤手,整个局势就直接颠倒过来。 镇守仙师神色凝重,那个散修的法力好像不够了。 现在压力被他承担了七成,局势有些不妙。 感觉到机会的涂山君压住心中的喜色,且战且退,慢慢向温立春靠拢。 既然已经出现了一个法力不继的人,那么正好当作是突破口。 “受死吧。” 同样装作萎靡的涂山君率先发难。 温立春瞪大双眼,赶紧手忙脚乱的催动法力。 就要摇响法器铃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鬼物竟然也在伪装。 为什么不攻击承担了七成压力的镇守仙师,反而攻击他? 他却忘了,战斗之中,要捡软柿子捏。 铃铛瞬间被拍飞。 与此同时,腾出手的鬼爪一把拍碎了温立春的脑袋。 抓取练气四层的生魂扔进尊魂幡。 涂山君的实力骤然突破练气六层。 “吼!” 厉声鬼啸震荡开来。 “坏了!” 镇守仙师神色当即大惊失色,面如死灰。 这鬼物在杀死练气士后竟然临阵突破,变得更加强横了。 “嘭。” 涂山君一掌拍在镇守仙师的胸口。 护体金光登时熄灭。 镇守仙师倒飞出去,直接砸断了中堂柱子,导致头顶上的大顶掉落下来。 轰隆一声。 残木断石散开。 尘土飞溅,烟尘四起。 涂山君支撑着身躯,将李青枫护在肋下。 所有重量一力承担。 直到不再坍塌 但此时,涂山君感觉支撑他的法力在消退。 伸手探究肋下之人的鼻息。 身躯微微颤抖。 李青枫面容安详,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息。 手中仅存的那颗灵石成了粉末,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中。 到死,他都没有忘了将法力供给尊魂幡。 李青枫,死了! 涂山君能看到自己的身躯在变得黯淡。 他就要返回尊魂幡了。 “啊!” 鬼啸轰鸣。 阴气盘踞,久久不散。 涂山君攥紧双拳。 狠狠的锤在地上。 他。 食言了。 他说要带李青枫杀出去。 他说过。 “吧嗒。” 一滴晶莹落在地上。 33、路上 马车轮轴吱呀呀的转动。 黄昏微光,车轮碾碎飞扬的尘土,飞快的在大路上奔驰。 掠过灌木、树丛。 两边的树林飞速倒退。 将那成群结队的野兽甩在身后。 赶车人挥动手中的马鞭催促。 三架马车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车队,竖着黑底的旗帜。就是碰到山匪,他们也断然不敢劫掠悬挂此旗的车马。 老百户啃着干粮,就着凉水下肚。 鹰视树林中的黑暗。 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闪过,远远的吊在他们的身后。 老百户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斧凿,堆砌起来。 “快点走,这地儿有点邪门。” 若是原先仙师还活着,他们自然不需要这样紧张,生怕出什么岔子。 但是事与愿违。 此来郡城。 二十多人,两位仙师。 离去的时候,还是二十多人。 只不过两位仙师现在却安静的躺在马车后隔间里,再没了生息。 入了夏,温度升高,冰窖里的坚冰也支撑不住。 所以在八方郡城的时候,他们就请大夫做了防腐处理。 免得尸体臭不可闻,再引发疫病可就麻烦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 他们需要把仙师的遗体运回梁都。 剩下的那一应物件、散落的东西全都收拾了起来,丝毫不敢乱动。 这些东西都要带回梁都的供奉楼。 天色渐晚,潜藏在黑暗树林里的东西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车队。 涂山君醒了。 在法力无继之后,他的身躯也随之崩溃化作黑烟返回尊魂幡。 这些时日都在缓慢的修复身躯。 李青枫的生魂入了尊魂幡。 不是涂山君主动招的魂,而是在李青枫死后,生魂就自动被尊魂幡吸纳。 没有神智,也不清醒。 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不会说话,也没办法倾听,和其他生魂没有什么两样。 涂山君默然良久。 神情复杂。 懊恼。 迟疑。 以及没有完成的承诺涌上心头。 涂山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又如何。 不过是安慰自己,难道还真的期望着李青枫能够再听到吗。 纵然身边恶鬼环绕,涂山君依然觉得很孤独。 又变得像原先那样孤单。 好在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无力。 但是他明明拥有力量,却没法完成承诺。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 “会死,是因为还不够强。” “没救得了他,是因为我不够强。”涂山君轻声呢喃。 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是嗡嗡作响的铁片互相摩擦。 刺耳。 更令人抓耳挠心。 涂山君本以为幡主会特别一点,或者尊魂幡会给与优待。 但是,看样子就算是幡主也没有什么豁免权。 也就排除了赵世显是在装样子。 尊魂幡多了这么多练气士的生魂阴鬼,他的实力大进,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练气六层。 幡名:尊魂幡 幡主: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零九/一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张万隆的生魂是练气二层的实力。 使用问魄后,和张桂那里得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敦实供奉是练气三层快要突破四层的样子。 “问魄。” 【提取:】 【龟灵胎息术】 【练气培元功(初篇)】 龟灵胎息术,顾名思义,是一门敛息术法。 能够有效的收敛自身的气息,并且遮盖身上属于练气士的灵光,倒是也不简单。 至于练气培元这门功法,看起来到很稀松平常了,没什么特别之处。 属于大路货。, 但凡初入练气的修士,都能用半块灵石在修士坊市将这门功法买过来。属于流传最广,修行起来没有任何疑虑的功法。 但是进境缓慢。 看敦实修士的骨龄,至少得三十多岁。 这个岁数才练气三层,这辈子估计也没有什么未来,更不用说求仙问道。 不过,虽然此人在练气士的世界混的不好,在世俗王朝中却能吃的开。 还加入了供奉楼。 以后开枝散叶,形成小家族。 再将功法传下去,总会出现灵根好的后辈能够借此踏上仙路。 提取了敦实修士的技能种子,涂山君转而看向那位自称温立春的中年练气士。 “问魄。” 【提取:】 【控铃之术】 【冥灵功(残缺)】 【炼器心得(伪)】 三颗技能种子飞入涂山君的脑海。 涂山君当即了解这门术法的门道。 竟然是控制摄魂铃的专门法决。 也就是这东西,影响了他的鬼躯,所以战斗时才会那么的不顺心,令他烦躁。 一门控制器物的法门,对于涂山君而言有些鸡肋。 不过这门练气功法倒是有些门道,五行俱全,品级不低。 看温立春的经验,这门功法进境更是飞快。 以小见大,单看这前三层,竟比血煞大法还要精妙。 可惜是门残缺的功法,只有前三层的心法和运功路线。 就是再精妙,对于以后的晋升也拥有很大问题。 涂山君虽然能够获取其他人的感悟经验,但是毕竟初涉修行,让他对照指点人还行。 补全功法就算了。 这根本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事情。 没有大量的积累,就是天才也不能一蹴而就。 最让涂山君感兴趣的是这个炼器心得(伪)。 这玩意竟然是温立春自己学习总结的炼器经验。 虽然炼制不出法器,却也能炼制出不入品阶的伪法器。 这些伪法器对于练气士并不算重要,放在世俗却堪称神兵利器。 再说,人都是进步的,能够凭借炼器手札自己钻研出心得,已经说明此人的悟性不错。 燃文 这些知识都便宜了涂山君。 练气士身上还真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只可惜涂山君自己只是一杆魂幡,没办法将他们身上的纳物符都拿过来。 路上不知岁月。 魂幡内没有日月轮转。 涂山君只能数着阴魂珠过日子,这么些日子,尊魂幡自发的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煞气凝聚了七颗阴魂珠。 也就是说过了七天。 如果按照那天的日子算,今日该是李青枫的头七。 涂山君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复杂的神色闪过。 成仙! 这更加坚定了涂山君想要成仙的念头。 也许成仙能解决现状。 逆转阴阳,恢复人身。 然后,摆脱樊笼,换个活法。 34、讨尸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车队不得不停下安营扎寨。 老百户从容指挥,不一会儿的功夫,余下的二十多位军卒就伐倒了大片的树木,搭建出简易的营地。 生火,造饭。 喂马。 老百户解下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他绕着整个营地撒了一圈。 又半个时辰。 夕阳完全隐没。 天地被夜幕遮盖。 树林中正有个黑色的影子盯着他们。 随着夜晚的降临,它们似乎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痕迹。 “通知兄弟们,不要离营地太远。” 老百户按住腰刀,端着热饭,告诫那些跟随他奔波的年轻人。 正吃着热饭的年轻军卒,含糊不清的问道:“头儿,刚才王铁娃要大解,赶上做饭,他就离的远了些,应该没事儿吧?” baimengshu.com 眼见老百户神色凝重,军卒赶忙放下饭碗,用衣角擦了擦手,握刀起身:“我去找找。” “不用。” 老百户制止了军卒的行动。 他们人多聚在一起,阳气重,那些鬼东西还不敢动手。 一旦分开,就会被逐个击破。 如果幸运的话,王铁娃还能活着回来。 如果不幸,那么现在去不过是凭空多添一具尸体罢了。 这一等又是半小时。 众人还不见王铁娃回来。 老百户心中咯噔一下。 他其实早就明白,在发现黑色影子的瞬间,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就在七天前。 那些东西和土匪不一样,他们不得目的不罢休。 若是遇到山匪,不说数十,就是上百也奈何不得他们。 对上这些东西,老百户心中很没底。 于是赶忙返回车架,将尊魂幡拿了出来。 好歹是仙师法器,也许他们用不了,总归能安心。 要是还能震慑那些鬼东西就更好了。 涂山君总算重见天日。 打量着持幡的人。 这是个精悍的老者,大概有五十岁,皮肤黝黑,皱纹和伤疤交织在一起。 煞气十足。 手底下的人命应该不少。 “原来是遇到了麻烦。”涂山君了然。 自出城的时候,隐约间就有股子阴煞气吊在他们身后,如今周遭的阴煞气可远远不止一股。 他们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呜!” 悠扬凄厉的低沉嚎声响起。 吃了热饭正打着瞌睡的众人顿时被吓醒。 麻利的起身,按住腰刀,神情紧张的观望着四周。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有些事情,不算轻车熟路,倒也没有少见多怪。 只不过心中仍存了恐惧 “吧嗒。” 重物落地的脚步声。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映衬在升起的明亮火焰前。 那人身着绣衣,腰间悬挂长刀,面容枯槁,双眼惨白。 “铁娃!” 站在老百户身旁的年轻军卒喊了一声就要上前接应。 却被老百户一把抓住。 老百户冲年轻军卒摇了摇头。 随后压制心中的恐惧,朗声道:“何方神仙在此现身,我等乃大梁绣衣卫,可否行个方便放了我那小兄弟。” 面容枯槁,双眼白茫茫一片的铁娃行动僵硬,又往前走了两步。 直到走到了白线前才堪堪停下。 伸出手臂,指了指马车。 老百户顺着手指的位置看了过去。 “麻烦了。” 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马车中装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再清楚不过。 那是供奉楼仙师的尸体。 这些鬼东西就是冲着仙师身躯来的。 魍魉鬼怪,擅吃人。 若是得了仙师尸体,他们自然会变得更强。 到时候他们这二十余活人,根本就走不到梁都。 眼见老百户迟疑,那东西竟然又抬起了脚,想要跨越白线。 “铿。” 长刀出鞘。 在老百户拔刀的瞬间,统领的二十多位军卒均拔出长刀,结成军阵严阵以待。 ‘铁娃’对于白线似乎有些畏惧。 抬起的脚并没有落下,而是又指了指马车。 意思再明显不过。 丢了仙师尸首是大罪。 若是他们空手返回梁都,不说自己,家里人也要连坐。 除非他们都死在这里。 战死的美名不仅能庇护家里,还能封妻荫子。 “大人,要不我们把那个传言是魔道的仙师尸体给他们,换个平安?”身旁的年轻人小声的提议。 他们这一行,本来就是为了护卫仙师,并且等待仙师结束战斗再返回。 没想到,到了八方郡城。 那魔修竟然强大如斯。 两位仙师均身亡才换的魔修毙命。 两位仙师的尸首不能送出去,却可以用魔修的尸首换个平安。 老百户还没有什么反应,尊魂幡内的涂山君已经怒发冲冠。 谁敢动李青枫的尸体,他就让谁倒霉。 老百户摇了摇头,说道:“和这些东西谈不了条件。” 达不成的。 用尸首求生存,只会让它们觉得好欺负。 它们就像是恶急的猛兽。 吃完了尸体,还会继续跟着他们。 眼见老百户还不发话,‘铁娃’明显不耐烦了,脚步落下。 “呲!” 宛如烙铁猛的扎在鲜肉上。 直接烫熟。 焦糊的气味顿时传开。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一个模糊的影子赶忙从铁娃的身躯中钻出来。 但是拿白色的火焰根本就扑不灭。 片刻的功夫就将这东西烧成了灰烬。 铁娃的尸体也在白灰的灼烧中变成了干尸,跌倒进圈内。 众人松了一口气。 好在加持了金粉以及仙师法力的石灰散管用。 军阵中赶忙走出两人,跑到铁娃的焦尸旁将尸体拽回来。 只是森林中的阴影竟然毫不见少。 红色的光芒闪过,抬着轿子的矮小鬼物落在地上。 黑影绰绰,宛如难民一般将车队围了起来。 红色花轿里伸出一只惨白枯槁的手指。 指了指马车的车厢。 “恕难从命。” 老百户厉喝:“尔等孽畜速速退去,否则让尔等灰飞烟灭!” “吼!” 阴风怒号。 红色花轿的帘子轰然涌出灰色阴气。 老百户的话似乎激怒了它们。 随着狂风骤起,地上的白线粉末竟然被吹散了。 “抬黑狗血。” 墩。 顿。 四桶黑狗血被抬出来。 “沾血,涮刀!” 众军卒将手中腰刀涮上黑狗血,一人一把抓着狗血涂抹在脸上身上。 “结阵。” 老百户大吼。 二十四位军卒五人一伍,结成五个小型军阵。 随着地上的白线被吹的只剩下浅浅的痕迹,那些隐藏的鬼东西再也忍不住了。 一拥而上。 长夜如火,魑魅张狂。 烈火油烹,精怪异常。 “杀。” 以法力、金粉加持的黑狗血就像是一层甲胄。 刀砍斧剁。 战阵军卒迅速绞杀阴魂鬼物。 老百户三步并作两步,持腰刀直奔花轿。 噗呲一刀。 剁下矮小鬼怪的脑袋。 尺长的尊魂幡紧握,扎向另一头冲过来的白面鬼物。 扎到的瞬间,白面鬼物来不及惨叫就被尊魂幡吸收。 涂山君微微点头。 不错,阴魂煞气补充,他的伤势又恢复了一部分。 花轿里的东西猛的蹿出,却不是找老百户的麻烦,而是转身就跑。 宛如一条飞缠的白绫,嗖嗖就钻进树林,消失不见。 老百户惊讶的同时看向手里的尺长尊魂幡:“仙师法宝,这么厉害。” 涂山君哑然失笑,他可还不是法宝。 不过这老头倒是识货。 可惜老头不是练气士。 没了领头的鬼物,剩下的鬼怪大多惨死军卒刀下。 黑狗血加军阵,这些不入品阶的鬼物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35、梁都【为“兔兔那么可爱怎么会不好吃”万赏加更】 讨要尸体这种事,一路上碰见了三次。 有鬼怪,也有模仿人说话的精怪。 若说凶险的话,还是最后这次。 那只会说人话的刺猬精怪闯入军阵,悍然杀了几个军卒。 都要摸到车厢那边了,被老百户带人围杀致死。 尊魂幡里多了一只刺猬阴魂。 有些神异,不过也就刚刚入了品阶罢了。 只会蛮干,更不懂什么术法。 为了避免血腥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车队决定连夜赶路。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梁都的城墙。 靠近梁都,就没有那些鬼魅骚扰。 供奉楼的仙师会出手解决它们。 “终于到了。” 老百户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老百户起身的时候,右手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为了抵挡那只精怪,断了一臂。 初晨的梁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纱雾。 打着哈欠的守城军卒看到绣衣卫旗号的车队立马清醒。 门坊吏员不敢阻拦。 城门大开。 车队驶入梁都,身后的板车上拉着五个军卒缝补后的尸首。 街上不知名的小贩蒸煮着什么东西,蒸笼散发着大量的蒸汽。 店家的小二一块块的拆卸板材大门,准备迎客。 扛着冰糖葫芦,穿着补丁衣裳的老头儿沿街叫卖。 带着新奇的小玩意的商贩早早出了摊。 牛车驴车行驶在街上,穿过雾气,踩碎了那些残留的污渍。 赶车人扬起鞭子,口中吆喝着什么。 叫花子依偎在墙边,抱团取暖。 好在不是能冻死人的季节,倒也不用担心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坊市阁楼敞开,脂粉味顺着窗户飘下来。 时不时见到正在描眉画妆的青楼女子。 梁都,确实比八方郡城要繁华。 街道更宽,人也更多。 但是对于车队来说,他们只感觉疲惫。 日夜兼程的赶回梁都,才能让心中踏实。 “石柱,你带着几个兄弟去领死难兄弟们的抚恤金。” “铁头跟我去把仙师的尸首送回供奉楼。”在岔路口的时候,老百户吩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能先将尸体送给兄弟们的家人。 人死了,总得有个交代。 若是只看到尸体,以后还如何过活? 报备之后,拿了抚恤金,兄弟们再添点,同僚多年,也算是进点心意。希望那些失去了顶梁柱的人家能撑过去。 “好嘞头儿。”石柱点头。 车队就这么在岔路分开。 供奉楼的人其实并不多,仙师的尸体运到门口就有专门的人接应。 连同两位仙师一同上交的还有他们认为是魔修的李青枫尸首。 桐木青石,雕栏玉砌。 淡青色的光芒微微闪烁,阻挡了老百户他们。 这就是供奉楼的法阵。 避免常人打扰里面的仙师。 能够请动仙师的莫不是达官显贵。 当然,既然是朝廷供奉,自然要为朝廷分忧。 若是出现了常人无法解决的诡异事情,便需要仙师出手解决。 同时也防止刺客刺杀皇帝,应对他国的供奉仙师。 仙师的地位多少有些超然。 接引道童神色错愕,他没想到回来的竟然是三具尸体。 温仙师和朱仙师都死了。 道童当即明白出了大事儿,头也不回的跑回楼群。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青衫道袍的老者匆匆赶来,剥开人群,看到了马车车板上躺着的三具尸首。 “没想到此去除魔,竟然折损两位供奉。” 青衫道袍,一杆拂尘手中托,看起来仙风道骨。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这老道的修为不低。 老道查看起魔修的身躯,魔修身躯阴煞气环绕,血煞气溢出。 面容苍白枯槁,倒是也符合魔道妖人的形象。 “头儿。” 急匆匆的绣衣军卒赶忙的跑到老百户的身旁,气喘吁吁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小声的说道:“出事儿了,石大哥他们让人扣下了。” “什么?”老百户神色一凛。 老百户虽然神色大变,不过仙师当面,总不好直接领人就走。 拱手看向那道袍老者:“既然已经将仙师遗体送回,我等还有要事,就不叨扰仙师了。” 老道已经检查过,纳物符都在,法器也都没有丢。 那魔修的身上竟然还有一只剑簪,看起来颇为不凡。 索性摆了摆手将老百户他们放走。 什么都没缺,也就不需要留下军户们了。 而且听起来他们那边也出了麻烦。 虽然军卒压低声音,身为修士,这点五感六识还是有的。 得了仙师的首肯,老百户领着一众兄弟驾车离开。 青衫道袍的老道长吩咐身旁的道童:“去,将所有供奉找来。” 驾车离去的绣衣卫们赶向衙门。 老百户询问起事情的缘由,只可惜来传递消息的军卒知道的也很少。只是听衙门里起了冲突,然后石柱突然就被扣了下来。 他见事不妙,头也不回的往供奉楼跑来。 老百户不自觉的用仅剩的左手触摸腰刀,这一摸,他才想起来,腰间还别着一柄小令旗。 这是从那个魔修仙师手里得来的。 当时为了壮胆,也希望法宝能帮他,所以才拿出来。 没想到杀起鬼物来,真的很有用。 并且成功吓退花轿里的鬼东西。 他就一直带在身上。 刚才被军卒一喊,又听闻石柱被衙门扣住,竟然忘了把这法宝上交给供奉楼的仙师。 “算了,有时间再去上交。” “救人如救火,慢不得。”老百户将令旗小幡重新赛回腰间,催促驾车的军卒快些。 fantuankanshu.com 涂山君不置可否。 就是可惜没有获得新的练气士幡主。 涂山君觉得只要幡主不是恶人,他都能扶持。 考虑到一些事情,涂山君也没有异动。 老百户虽然很强,却只能算修炼出内气的江湖二流高手。 又折了一条手臂,年龄也不小,估计没法子走上仙路。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老百户有没有灵根天赋。 这才是比较关键的事情。 没有灵根的话,又得耽误许多时间。 少顷。 马车到了绣衣卫衙门。 老百户赶忙往大门走去,却被两个军卒拦了下来:“百户大人,还请容小的通禀。” 老百户扯上了一个笑容,制止了身后的兄弟:“应该的。” 谅了好一会儿,那看门的军卒才姗姗来迟,脸上挂着虚伪的歉意:“哎呦,百户大人您久等了。千户大人请您进去。” 老百户微微点头,向着衙门走去。 门内空地上横着那五位兄弟的尸首,余下的几位兄弟被腰刀挡在一旁。 石柱则被两名绣衣卫压着,动弹不得。 眼见老百户走进来,石柱瞪大眼睛。 刚要起身,救被身后的军卒踹了一脚。 手脚被缚,嘴里还塞了一块抹布,艰难的在地上挪动着身躯。 老百户冷着脸,看向压着石柱的两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进中堂衙门。 身着银白色绣衣长袍的人正伏案书写着什么。 背光,看不清那人的脸。 “大人。”老百户拘谨的喊了一声。 脸上扯上了一个尴尬局促的笑容:“手下儿郎若有得罪,还请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替石柱给您赔个罪,回去就好好教训他。” 36、窝囊 尊魂幡内。 涂山君看向那坐在首座上身着银色绣衣长袍的官员。 四方巾,羽卫帽。 挎腰刀系白玉。 随着日头的上升,光芒从衙门堂口照射进来。 堂皇正大。 光明之下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藏污纳垢的地方。 与此同时,也看清楚那首座之人的样貌。 三四十岁的样子,白白胖胖,养尊处优。 笑起来双眼眯成了缝。 “老向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这手下竟敢当堂拔刀,以下犯上。” “我实在害怕,万一哪天,他突然脑袋一热,我的脑袋搬了家。” “老向你说怎么办啊?”白胖千户起身,走到了老向的身旁、 伸手拍了拍老向的肩膀。 面露惊讶的神色。 老向的右肩,竟然空空如也。 但是惊讶的神色闪过,他就恢复了镇定,反而目光坚定。 “大人,是属下驭下不严,我会一力承担。”老向愈发恭敬,脸上的皱纹和刀疤堆砌在一起遮盖了神情。 眼看老向如此识趣,白胖千户反而意兴阑珊。 欺负这种老油条子没有任何成就感。 还是外面那个被绑着的年轻军卒更有意思。 白胖千户摆了摆手:“你就带回去吧。” “对了,把抚恤也带回去,共二百两。” “都在这里了。”说着,白胖千户将一个布袋递了过来。 放手。 吧嗒一声。 布袋摔在地上。 向百户赶忙捡起,只是一摸袋子,向百户神色骤变。 手中的袋子估摸也就三四斤的样子。 远远不够一人四十两的抚恤银子。 向百户知道上头的大人们要拿点,但是往常不该拿这么多。 手中这个布袋里可能就装了四十两左右,平均分下去,一人还分不到十两。 向百户攥紧银袋,声音微微颤抖,看向白胖千户:“大人,这…不合规矩。” 白胖千户的眼睛一瞪,吊高声:“规矩?” “中堂拔刀,以下犯上,按绣衣卫内部的规矩,当斩!” “你跟我说规矩,你的手下可不怎么懂规矩啊。”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冷笑。 这死胖子算盘打的真好。 明显是因为抚恤银少了足足八成,这才激怒了石柱一干人等。 加上看老百户丢了手臂,更好欺负。 索性用此事施压,打算将事情压下去,让他们吃个哑巴亏。 向百户脸上的疤痕颤动,攥紧银袋的手更是青筋外露。 他就是断了手,也还是二流高手,内气充盈。 打死这个虚胖千户也不过一招之间的事情。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 这种事情他遇见的多了,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来他的靠山出了问题。 向百户拿起银袋想要离开。 迈步的瞬间,白胖千户喊住了他。 “老向,你老了,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不好,得给年轻人机会。” “这样,你赶明儿修书一封,向衙门乞骸骨。” “不仅仅你的手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放了。” “就连缺少的那些抚恤,我也给你补全。” “看在你为朝廷尽忠路流血的份上,我再私人赠送你五十两,当作你安家费。” “你看如何?”白胖千户摸了摸自己嘴角上的胡须,眼睛眯缝起来。 向百户猛的回头,眼中精光闪过:“靖安侯世子是不是出事儿了?” 白胖千户似乎有些诧异,这个老庄稼汉竟然会有这么敏锐的政治嗅觉。 不过就是被发现了也无用,靖安侯世子的事情基本上属于板上钉钉。 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拖的久了,可能人都要没了。 老百户长叹一声。 一路上折损了五个兄弟,断了手臂。 终于返回梁都,身后的贵人又倒了。 为了那区区二百两银子,竟然要将正六品的绣衣卫百户拱手奉上。 不甘心又如何。 拥有能打死白胖千户的武力又如何。 他得为跟着他的那帮子军卒兄弟考虑。 为他们、也为自己的家庭考虑。 “我知道了。” “我愿意递上折子。” 那么一个瞬间,向百户挺直的腰板弯了下去。 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老了。 “来呀,把外面那个绑着的放了。” “再把准备好的抚恤金给向大人带上。”白胖千户朗声的吆喝。 向百户走出光明正大的中堂。 压着石柱的军卒松手,又有穿着绣衣卫长袍的军卒将装着银两的箱子抬过来。 足银,足两。 手下的弟兄们赶忙聚拢上来,将死难兄弟的尸首搬到板车上,再把银两抬上去。 众人的神色喜悦。 似乎只要老百户出马,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 只是向百户却神色凝重。 “头儿,这回死胖子怎么这么大方,竟然没有克扣抚恤和供奉。”年轻军卒喜笑开颜,同时也有些疑惑。 “当然是我们头儿有手段。” “那是,向头儿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兄弟们纷纷附和。 其乐融融,就像是一大家子。 而向百户就是这个大家长。 石柱倒是看出了向百户的忧虑,羞愧的低下头,面容赧然:“头儿,抱歉,我冲动……” 向百户摇了摇头:“没事儿,任谁碰到那种事儿都忍不下来。” “不用放在心上。” “我以后不在,你们得小心度日。莫要得罪了顶头上司。”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队伍,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看向老百户,神色错愕,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头儿,怎么回事儿?” “经此一役,我越发感觉岁数大了,又断了手臂,所以准备乞骸骨。” “我走之后,石柱切不可再冲动,铁头为人稳重,遇到事情你们要商量着来。”老百户轻声的安排着事情。 一共剩下十七位军卒。 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个都当成后辈子侄来培养。 如今要走,竟舍不得。 不过这已经是他答应好的事情。 只有他答应让位,才能请白胖千户高抬贵手,并且将死难兄弟们的抚恤补充上来。 “头儿,是死胖子威胁你?” “我们跟他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对,和他们拼了。” “我就不信朝廷会纵容他们吞了我们的饷。” 众人言语激愤,却也只有拼命这一条路。 实话说,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 如果向百户年轻三十岁,说不定他会同意,但是现在不一样。 杀绣衣卫千户,无异于造反。 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样只会死更多的人。 如今他牺牲一个官位,就能保住这一帮子兄弟。 虽然以后会被排挤,终究能养家糊口,在世上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所以向百户果断的舍弃了正六品的绣衣卫世袭百户。 “窝囊。” 这是涂山君的评价。 却没有再多言。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情况不同,悲欢不同。 37、新职 “爹,那是世袭百户啊!” “绣衣卫百户,正六品的官位。” “你觉得邻里为什么尊敬你,你觉得街坊为什么善良?” “你觉得为什么我们家一直顺风顺水。” “官位才是根本。” 身着短衣的年轻人攥紧手中的木剑,神情激愤的看着向百户。 向百户并没有说话。 世袭百户,可以子承父业。 如今他主动让出去,请辞离开,百户的位置也就给了别人。 这对他儿子不公平。 但是他没有办法。 “别人惹下的麻烦,为什么不能自己承担?” “为什么你总要出头。” “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公平吗?” 年轻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父亲。 他不懂! 失去绣衣卫百户这层虎皮,以后所有人都能欺负他们。 向百户说道:“有些事儿,你不懂。去练功吧。” 纵然没有这件事,以后他们在绣衣卫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过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身后的贵人倒台,总会有新的贵人上位,他们会扶持新的人手。 要么倒过去,要么离开。 “练功有什么用!” 年轻人大吼,将手中的木剑狠狠摔在地上,登时摔的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 摔门而去。 向百户起身,伸手想说些什么,最后化作叹息。 内屋的老婆子微微摇头,却也不好指责老头子。 只能期望儿子冷静之后能回来。 第二日清晨。 向百户揣着折子前往了靖安侯府。 “咚咚。” 拍响侧门。 开门的是陌生的管家。 老向微微错愕,随后低声道:“还请通报,在下想见世子。” “你是?”管家倒是也没有狗眼看人低,这一身银色绣衣长袍,看起来就威风,大小也是个官。 而世子又是兵马司副统领,绣衣卫求见也实属正常。 只不过,这人似乎并不知道消息。 “在下,绣衣卫南衙百户向虎。”向百户拱手道。 管家顿时了然,随后摇了摇头道:“世子不便见客。” “还请通融。”向虎递上了五两银子。 管家并没有收,反而叹了一口气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向虎少有惊讶,不过还是赶忙点头道:“没错。” 他确实刚从外面回来,昨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来不及拜访靖安侯世子。 加上大家长途奔袭,昼夜行军,早就困乏。 根本没有精力管别的事情。 所以今日才冒昧上门。 管家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向虎皱起眉头,肯定出大事儿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管家三缄其口,那么就只能找找别的门路了。 向虎穿上一件黑袍,将身上的银色百户绣衣卫长袍掩盖,径直去了坊市。 梁都的坊市很繁华。 纵然北方兴兵,却也没有影响到梁都。 依旧纸醉金迷,令人流连忘返。 贩夫走卒穿行于街,阁楼亭台开着窗户。 向虎七扭八拐的钻进一个胡同。 敲门。 三长两短。 小门打开,里面探出个贼眉鼠眼的矮个中年人。 “向大人?”短鼠略有惊讶。 “短鼠,我要见老鬼。” “里面请。” 短鼠侧让了半个身位,将向虎放进去。 同时左右巡视胡同,似乎在害怕向百户带来什么尾巴。 小门关闭。 两进的院子很封闭,许进不许出,高墙院落,形成了大片的阴影。 “稀客啊,向大人公差办完了?” 人未到,声已至。 阴恻恻。 走出阴影的是个年轻人,黝黑平凡。 路上根本就没人会关注这样的乡下小子。 老鬼看到了向百户空空如也的衣袖,脸上闪过悸动。 神色阴沉,声音压低:“谁干的。” “精怪,不干事。” 向百户并不想多说有关于自己断手的事情。 “倚红楼还没开门板,我知道你没去。” “我找你有一件事,你的消息灵通,我想知道靖安世子怎么了?” 老鬼略有犹豫,似乎在组织语言:“靖安世子不知道从哪里返回的,绣衣卫执行任务很秘密,我也探不到。” “据说是外出对付鬼崇,受了伤,还伤了腿脚。” “这辈子,估计没法正常走路。” 话音落下,向百户脑袋嗡的一声,闷雷炸响。 完了。 若是伤在看不见的地方还好,偏偏伤了腿。 昔年王朝有伤了腿的太子,直接被废黜,更何况是侯府世子。 “怪不得。”向百户呢喃道。 怪不得他刚刚返回,并且还是有功返回,白胖千户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原来是背后的贵人没了起复的机会。 甚至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向大人?”年轻的老鬼喊了一声,将向虎从思考中拽出来。 向虎微微颔首:“多谢。” “我已经决定辞去百户之职,你们以后多加小心,不要被绣衣卫盯上。” 向虎叮嘱道。 “向大人,靖安世子,估计没命活下来,他还有健全的兄弟。” “您为何不投效别人?”老鬼问道。 向虎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从你这得消息,你为何不收我的银子?” “那是因为向大人对我有恩。” “对,因为有恩。” 向虎走了。 他不曾提过改换门庭。 也没这么想过。 如果他想的话其实可以,就算他已经五十岁,断了手臂,但是二流高手同样是朝廷稀缺的。 这样的人才,一人可当数十普通人。 留在身边,更能护卫安全。 只可惜,他不愿意那样。 到了这个年纪,所有棱角都该磨平了。, 若还没点念想,稀里糊涂活着太没意思。 向虎早起递了折子。 上头的凋令很快下来。 不过并不是同意向百户辞去,而是拿走了世袭百户的头衔,将向虎扔到绣衣卫大牢看门房。 送菜送饭,巡查监狱。 一般老了的绣衣卫都会被送去那里。 剥了银白色的百户长袍,换上黑色的绣衣卫衣袍,挂上腰刀,向虎到了大狱的门口。 大狱是个牢笼,也是坟墓。 绣衣卫除了战死,不会有正常的退休,因为他们干的许多事情都不能对人言。 朝廷不会允许他们孑然一身的离开。 纵然只是普通的军卒也不行。 老了的绣衣卫就会扔到大牢,时间长了也就被大狱吞噬了。 那些来到大狱的绣衣卫倒是也没有埋怨。 至少当着差,还能领着响。 麻木而机械的生活着。 魂幡内的涂山君却两眼放光。 大狱啊。 这不就是天然的练功场吗? 死一两个死囚犯,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他杀人都是直接拽出生魂,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伤口。 完全能够伪造成自然死亡。 “必须告诉他修行经文,先试试感气。”涂山君打定主意。 其实他昨晚就已经尝试过了。 可惜以失败告终。 不是幡主,加上没有法力支援的情况下,涂山君根本就没法施展入梦术。 对于涂山君来说,情况有些糟糕。 向虎新领了腰牌,进入大狱。 38、瘫痪 结束了巡查的工作,锁上门,向老头返回家中。 儿子还没回来。 吃了饭菜躺在床榻上。 总感觉消不了食儿,向老头披上衣服,走到了庭院中坐在。 就着月光打开了手中的尊魂幡。 尺长尊魂幡,入手冰凉。 沁人心脾。 好似只要握住尊魂幡就十分的安稳,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这东西绝对是个宝贝。 只可惜向老头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本想着上交给供奉楼,但是耽搁了些许时日,如今向老头也没什么上缴的心思。 反正那些仙师也不知道少了一件宝贝。 魂幡上面画着一张栩栩如生的鬼脸。 他看过许多遍。 初见的时候还被会吓到,如今虽然也有股子淡淡的惊悚感,却已经习惯。 黑底红边,十分精致。 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大老爷揣着的手绢还要精致百倍。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他现在和坐牢完全没区别。 本来还想把李青枫的尸体弄走,这下计划也搁浅了。 而且没有经文后手,向老头根本就没有法子变成练气士。 不成练气士就没有法力,也就无法催动尊魂幡。 缺少了这么一环,就相当于直接断了连接。 路上艰险,向老头也就没有多想。 如今闲下来,反而可以安心研究。 “仙师都是怎么催动宝贝的?” 想着,向老头将内气顺着手掌灌进尊魂幡。 涂山君猛的瞪大眼睛,输送来的内气竟然具备一丝法力的性质。 就是量太少了。 根本就没法施展入梦术。 但是可以让涂山君影响尊魂幡。 涂山君压住心中激动。 赶忙催动黑气在魂幡上涌动。 向老头有些奇怪。 怎么在灌输内气后,这面小幡出现了黑色的雾气。 而且歪歪斜斜的凝聚起来。 就像是……文字。 “浇筑,内气。” “多来。” 向老头挨个读了出来。 吓的他当即把尊魂幡扔在地上。 没了内气,直接断了涂山君的后路,魂幡上的文字霎时消散,化成灰雾变淡,最后消失。 向老头严阵以待。 凝视了一刻钟,却不见魂幡有任何的异动。 这才又将魂幡给捡了回来,有些难以置信的呢喃道:“不会是活的吧?” 带着怀疑,向老头再次输入内气。 “内气,多来。” 巴掌大的幡面上确实浮现了文字,不过这次却只有四个字。 向老头身为江湖中的二流高手,内气储量并不少。 小半夜过去。 直到向老头耗尽所有的内气。 涂山君摇头,内气终究不是法力。 虽然带着一丝法力的性质,但是这么多也不足以提炼出足够使用入梦术的法力。 只是让他能活动的范围更大而已。 “既然阴魂丹能帮助练气士修行,能不能帮助向老头的内气进阶?” 涂山君也不知道能不能,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黑雾闪烁,鸡蛋大的阴魂丹从黑幡滚了出来,落在庭院的石桌上。 向老头已经瞪大了眼睛。 惊呼出声:“宝贝下蛋了!” 只听说鸡鹅会下蛋,没听说这种宝贝会下蛋啊。 而且还是仙师的宝贝。 这一次,魂幡上的字又变了模样。 只有一个。 “吃。” 向老头念叨。 双眼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满。 这玩意太诡异了。 吞噬内气也就算了,竟然还能下蛋。 黑色的蛋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而现在这玩意竟然示意他吃。 吃什么? 把这个蛋吃了吗? 涂山君也很无奈,他实在没办法了。 信不信就看向老头自己。 如果能继续提升内气的质量,向着法力靠近,就能让他施展出入梦术,也就有办法将经文传递给向老头。 不管他有没有灵根,终究能试一试。 就算没有灵根也有后手。 一颗阴魂丹应该吃不死人。 但是除了此法,涂山君也没别的办法。 向老头伸出手想要触碰阴魂丹,但是苍老的手臂悬浮在上方许久,也没敢下手。 从口袋里掏出粗布手绢,包裹着鸡蛋大的阴魂丹。 凉意竟然能够透过手绢传递到他的手上。 他不敢吃。 来历不明的东西本来就不能随便吃。 更何况还这么诡异。 向老头就更不敢吃了。 并且,连着几日都不再给尊魂幡输送内气。 没了拥有法力性质的内气,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继续在魂幡内钻研武艺、经文和技艺。 向老头的想法涂山君也能理解。 换了别人也不敢吃。 尊魂幡本来看着就阴森恐怖,鬼面浮绘如生。 幡面上还会浮现黑色的扭曲文字,甚至吐出黑色的好似鸡蛋的东西。 别说普通人不敢吃,就是练气士也不敢以身试药,谁知道会不会死。 涂山君就是感觉很可惜。 大狱这么好的地方,只能干瞪眼的看着。 这么多的罪犯,就是真的死上百十人也不会发现。 而且,每天从大狱抬出去的尸体数不胜数。 三层大狱,关押着成千上万的犯人。 若是都能得了,说不定能进化至极品法器。 “戒急用忍。” 涂山君告诫自己。 也确实造化弄人,向老头没把尊魂幡交上去,供奉楼的那些练气士没有深究,也就导致涂山君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本想着进入供奉楼,里面那么多的练气士,随便谁能拿到尊魂幡都能使用。 先把李青枫的尸首安顿好,然后再辅佐一个幡主变强。 没想到出了一大档子的事儿,导致向老头把尊魂幡留在了自己手里。 直接搁浅了涂山君的所有计划。 又一日。 向老头像往常一样穿上绣衣卫的黑袍,挎上腰刀,天不亮,打着灯笼出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向老头猛的瞪大了眼睛。 躺在门口的是个血人。 双手双脚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在一旁。 向老头手中的灯笼坠落,掉在地上。 “儿啊!” 向老头连滚带爬的冲过去,一把扶起自己儿子。 查看起儿子的伤势。 手脚筋尽断,双腿骨折无力。 人还在昏迷中。 闻讯赶来的老婆在门口见到儿子,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时至太阳高悬。 背着医箱的大夫从门中走出。 “冯大夫,我儿的病情。”向老头赶忙询问。 带着四方帽的大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以后他只能躺在炕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令夫人是气血攻心,这病只能养。” 向老头送走大夫,独自坐在门口。 他更老了。 脸上狰狞的伤疤似乎也变成了深刻的皱纹。 向老头呆愣在原地,嘴唇颤抖,仅剩的独臂按在腰刀上。 “这么多年,你办案办事,得罪了多少人。” “绣衣卫,能善终吗?” “你还要逞能把世袭百户让出去。” “他们就是来报复的!” 脸色苍白的老婆怒喝埋怨向老头。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守到了儿子的身旁,以泪洗面。 向百户闭上眼睛,身躯颤抖。 转过身,走出房门。 仰头对天。 眼泪顺着皱纹流淌下来。 他一生要强,雷厉风行。 破过大案,立过功,救过贵人。 最后却是这个下场。 内堂,躺在榻上的年轻人面色苍白,双眼无光。 转头看向自己娘亲。 声音虚弱的说道:“娘。” “娘在,娘在呢。”老妇人赶忙攥紧儿子的手。 “娘,我不想一辈子躺在…榻上。” “帮帮我。” 目光所及处,正是用来药耗子的耗子药。 老妇人摇头道:“儿,娘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好起来。” “娘,我求你。” 39、苏醒 向老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既然老婆已经醒了,他也就能去大狱当班。 只是今日的向老头在同僚看来更怪了。 放了班,向老头在坊市买了两条活鱼,一只活母鸡,急匆匆的赶回家。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生活还要继续。 只能期望着奇迹发生,也许有一天他重新遇到仙师就能把自己的儿子治好。 想起手中的尊魂幡,向老头决定用尊魂幡换取一线生机。 这是那个魔修的宝贝。 返回的路上也多有庇护他们,强大又诡异。 若是献给仙师,应该能请动仙师来医治他儿子。 这是他一整天思考出来的最好的对策。 正准备回家告诉自己老婆儿子这个好消息。 打开门。 走进内堂。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呆立在原地。 活鱼活鸡撒手掉在地上。 瘫痪在床的儿子和陪在身旁照顾的妻子已经没了生息。 他急忙冲过去。 看着地上撒着的老鼠药,以及口吐白沫的妻儿。 他崩溃的跪在地上。 “啊!” 痛苦的哭喊。 宛如受伤野兽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 蜷缩于地的向老头起身。 他依旧苍老,身躯更加佝偻。 但是他好像醒了。 眼中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 那东西叫仇恨! 涂山君以前觉得向老头活的太压抑,但是现在向老头很像一个人。 李青枫。 仇恨能唤醒一个人。 更别提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他就像是弥留在这世上的孤魂野鬼,为的只有报仇。 磨刀,揣好匕首,带上毒药迷烟。 拿上尊魂幡。 披上黑袍的向老头前往了坊市。 夜晚的梁都如山水墨画。 又像是闺中妙女,描眉画扇,梳妆打扮。 灯火通明,小冰河上的画舫游戈。 曲声悠扬。 向老头匆匆而往,敲响了那日清晨来时的小门。 短鼠有些惊讶,以前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向老头,怎么最近却走动的多了。 “我想见老鬼。” 向老头的声音沙哑,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短鼠并没有阻拦,这个时候老鬼已经放班回来:“向大人请进。” 院内的人并不多。 知道这个院落的人也不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阴恻恻的老鬼走了出来。 “我想知道我儿前几日去了哪里。” 向老头仅剩的臂膀时刻按在腰刀上。 老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出了一张帛书递给向老头:“向大人,这就是打伤你儿子的人的名单,幕后之人,我查不到。” 神色带着遗憾,他说到底也只是梁都的地下老鼠。 虽算是一方小鼠王,但遇到猫同样要死。 而身穿官府皮的便是猫。 达官贵人更是比猫还厉害的虎。 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腌臜货招惹不起。 能够给向老头这个支援,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上头的贵人们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惹怒他们,导致招来灭顶之灾。 向老头抓起帛书,声音冷冽:“从此,我们的恩情两清。” “谁也不欠什么。” 话音落下,转身离去。 短鼠皱起眉头,抱打不平的怒道:“好个不识好歹的倔老头,老大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找人,他竟然还用这幅态度。” “亏得我们还不收他钱!” 老鬼神色复杂,摇了摇头道:“向大人是不想连累我们。” “而且我们不收银钱,不仅仅是恩情,向大人会当我们是自己人,庇护我们。” “这件事很复杂,贵人们的博弈殃及池鱼。向大人身后的贵人倒了,他们就是交了权,也得被清算。” “可怜问弟,这辈子要躺在床榻上。” 说到这里,阴恻恻的老鬼一脸的愤恨,转而又恢复如常。 这些事儿他见的多了。 从小在阴沟长大,见识了多少血雨腥风和阴谋诡计。 现在只不过是靠近了他们而已。 短鼠似乎还想找到论证自己观点的地方,继而说道:“老大,我们就是给他名单,向老头也不敢动手。” “他老了。” 一句他老了,似乎一下子道尽了所有的情义以及心气。 老鬼没反驳。 确实。 向虎终究老了。 不是当年那个绣衣卫百户,二十四衙门中的顶尖高手。 英雄迟暮,莫过如此。 向老头佝偻着身躯。 就算他实力倒退,也终究是二流高手,内气浑厚。 家传功法练了四五十年。 技击之法如臂使指。 尸山血海他都能走过来,魑魅魍魉要不了他的命。 杀人,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老本行而已。 “野狗帮。” 热火朝天的赌档。 昏黄的光芒。 赤红眼睛的赌徒大声的呼喊着自己压的点数,敲的桌子震响。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时不时还有人高声借钱。 也有被赌档凶神恶煞的护卫扔出来的烂赌徒。 赌场的后堂,脸上带着一条疤痕的男人正奋力的耕耘,汗流浃背。 正当他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处传来些许的冰凉。 顿时毛骨悚然,直接瘫软。 刚要呼喊,锋利的匕首直接贴在他的脖子上,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再看身下的女子,已经昏了过去。 “好汉饶命。” “饶命。” “我没糟蹋良家妇女,这是倚红楼外的一条坊巷的暗门子。” 刀疤男人举起双手,赶忙解释。 他生怕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侠客,听闻了他欺压别人的事迹找来。 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身后之人绝对是个大高手。 神不知鬼不觉就打晕了女子,又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导致他仰着脖子,根本动不了。 若是因为风言风语,被侠客剁了脑袋,真是死的不甘心。 “野狗帮,陈全。” “野狗帮副帮主之一。”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听起来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是陈全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 “我来,只问你一件事,答得好,命在。” “答不好,生不如死。” 身为绣衣卫百户,自然掌握着常人难得一见的逼供手法。 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要有怀疑就能逼供。 又不能带回大牢,所以在杀人之前,当场施刑,获取情报。 他有无数种办法让陈全开口。 “大侠请问。”陈全赶忙回应。 “是谁指使你们打残向问?” 听到向老头的问题,陈全瞳孔猛地缩小,栗色的眼睛中满是惊惧,张口就要呼喊:“你是!” “嘎嘣。” 想老头的大拇指一转,陈全的下巴就已经卸了下来。 拇指顶在下颌处。 陈全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聋哑人还能呜呜呀呀的出声,但是他就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连声音都没有。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好手法。” 世俗之中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他们没法修行,但是却将技击之法钻研到了极致,对于人体经脉穴位的掌控丝毫不差。 40、服丹 咯嘣四声。 关节一齐卸掉。 陈全以头抢地,半张脸贴着冷硬地砖,动弹不得。 向老头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巾,从怀里取出一只布包,拿出银针涂上不知名的药物。 “你认识我,应该知道我是绣衣卫百户。” “百户者,必钻研刑罚。” “这门针法在绣衣卫中也属于大名鼎鼎的,名为阎王三针。” “就是骨头再硬的汉子也扛不住三针。” “昔年太子灵前即位,有人密谋造反。” “抓到了逆党,就是不说。” “两针下去,就什么都交代了。” “今日你有幸体验。” 向老头说的很慢。 也许是想以话术击破人的心理防线。 又或许是单纯的因为没人倾诉,只能和仇人说说其中的厉害之处。 只是听在陈全的耳中却如闷雷炸响,追魂索命。 绣衣卫! 陈全只是听到这名字就已经吓的浑身颤抖。 进了绣衣卫诏狱的人保守不住秘密。 对于他们来说,绣衣卫就已经是活阎王了。 而他竟然要体验这种恐怖的东西。 绣衣卫大名鼎鼎的刑罚之一。 这种荣幸,他宁愿不要。 陈全赶忙摇头,眼中满是哀求。 “想说了?” 向老头接上陈全的下巴。 陈全声音颤抖:“向大人,会死人的。” “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针对你。” “我们只是起了冲突,我愿意赔偿。” “就是养你儿子下半辈子也绝无怨言。” 向老头本来如常的神色兀的狰狞:“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就卸掉了陈全的下巴。 抬起银针扎进脊柱。 直接触碰神经。 向老头又控制着陈全的声带,纵然痛苦万分,却没有半点声音。 陈全就像是癫痫似的开始口吐白沫,脸上青筋扭曲,痛苦的开始打滚。 但是关节被卸掉,根本就动弹不得。 鼻涕眼泪迅速涌出,狰狞痛苦,就像是上了岸的鱼,张着嘴,双眼泛白。 足足持续了十息。 向老头拔掉银针,伸手接上了陈全的下巴。 陈全张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说。” “我说。” “是靖安侯二房的管家温福。” “他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说你已经失去了百户的官位,被扔到大狱看门。” “就算儿子瘫痪了也不会报仇。” 陈全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一点不留。 因为太好查了。 人家似乎也从来没想着遮掩,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捏死你和捏死蚂蚁没有区别。 随便找两条野狗就能咬死你的儿子。 正如那人说的那样,如果他儿子向问只是瘫痪的话,他不会报仇。 但是人死了! 向老头脸上的伤疤像是蜈蚣扭曲。 从怀中取出尊魂幡。 “能死在仙师法宝之下,你也算死得其所。” 回来的路上,向老头就察觉出尊魂幡吸收过鬼怪。 用这东西杀人,能吸收人的魂魄吗? 向老头并不知道,但是他愿意尝试。 钉死陈全。 灰色的雾气被尊魂幡吸收。 向老头咧嘴笑了起来。 查看那暗娼的气息,确定她没有醒过。 向老头犹豫,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以前当差的时候,上头命令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总觉得不适,却也只能遵令。 如今已经孑然一身,不想多造杀孽,牵连投胎转世的妻儿。 向虎咧嘴笑了起来,他笑自己的害怕。 曾经的侩子手,竟然不敢杀人。 一晚上。 血雨腥风。 野狗帮被灭,三个副帮主均一击毙命。 帮主被剁的尸体都缝不起来。 向老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家中。 刑讯逼供,最终得到的讯息大同小异。 杀了野狗帮的人,向老头心中毫无快意。 他们确实是害了向问的直接凶手,更是害死了妻儿的间接凶手,但是他们并不是主谋。 主谋还心安理得的活着。 向老头心如刀绞。 他不是没去靖安侯府,而是根本就进不去。 夜里曾经走过一趟,里面的高手当即发现了他。 好在对方没有追。 靖安侯府高门大院,护卫高手数不胜数,他冲动进去和送死无异。 若是刺杀的话,依然要逼供那个二房的管家。 野狗帮的事情看起来死了很多人,对于梁都的影响并不大。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 纵然他有遮掩,也处理了痕迹。 绣衣卫的人依然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破绽,手法做不得假,痕迹抹除不了。 因为太熟悉了。 这就是绣衣卫内部的手法。 按照绣衣卫的办事效率,也许很快就能查到他的身上。 “我该怎么办。”向老头跪倒在地上,攥紧拳头。 他很迷茫。 靖安侯府进不去。 原先的贵人失势之后,也没了庇护他们的能力。 也许是无人倾诉的缘故,向老头拿出尊魂幡。 “法宝啊法宝,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内气输送。 涂山君感觉自己又能动了。 扭曲的黑雾形成文字。 “吃丹,” “力量。” 四个字。 向老头像是魔怔了似的捧起尊魂幡。 不知道是因为阴差阳错,还是因为法宝听懂了他的想法。 “丹?” “力量?” “吃。” 向老头从地上爬起来。 翻找着压底的箱子。 物件什么的扔的满地都是,直到取出那个小箱子放在桌案上。 阴魂丹静静的躺在手绢中。 像是黑色琉璃。 连周围的光芒都吸收了进去。 向老头拿起阴魂丹。 他真的很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吃下去会获得力量吗? 涂山君也有些迟疑,实话说,他也不清楚普通人吃下阴魂丹会不会提升实力。 对于修士来说,阴魂丹绝对是大补之物,能够大幅度的提升法力积累。 只要不是当成糖豆吃,给吃成阴煞体质来,也就没后遗症。 绝对称得上灵丹妙药。 就两种选择,吃和不吃。 要么获得力量,要么就继续等待机会。 只不过时间不等人,等到明日一早收尸,绣衣卫介入其中,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过来。 在涂山君看来,向老头已经走投无路。 只有搏命这一条。 向老头攥紧了尊魂幡。 一咬牙,张口吞吃了阴魂丹。 阴魂丹入口即化,成了一股清冽的寒流,流经四肢百骸,经脉关窍。 向老头有些诧异,原本还以为会噎人,没想到像是水一样化了。 转而来的是刺骨的冰冷。 庞大的气息涌动,疯狂的冲刷着经脉,向着丹田奔去。 痛苦,扭曲。 冷的向老头蜷缩成一团。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紧眉头,李青枫服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很平淡啊。 这会儿向老头就已经嘴唇发紫,冻的发抖。 连着盖了好几层被子,依然感觉不到暖和。 就连意识都出现了模糊。 “不会死人吧。”涂山君沉吟。 早知道就先让向老头用别人试试了,直接以身试药,太危险。 事发突然,也没什么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向老头猛的起身。 “我还…活着。”向老头查看自己,还囫囵的活着,并没被冻死。 就是仍然觉得冷。 感受丹田的内气,增强了足有一倍。 “这!” 向老头瞠目结舌。 什么宝贝能一夜之间增强一倍的内气。 让他重回准一流高手。 虽然差点被冻死,收获却远超想象。 而这种能大幅度提升功力的天材地宝,就出自这个令旗法宝,来自魔道仙师。 “还好,人还活着。” 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把向老头吃死了,又得重新开始计划。 41、选择 向老头点燃柱香。 再拜魂幡。 随后便将内气通过手掌经脉输送进尊魂幡。 吞了一颗阴魂丹后,向老头确实变得更强了。 他迫切的希望能够获得第二颗。 既然宝贝需要内气,那就输送内气。 直到一身内气消耗干净。 黑色小幡又吐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向老头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 这无疑坚定了他的想法,宝贝确实能够再拿出增长人实力的天材地宝。 这一切的前提需要的是内气。 “不错,很上道。” 涂山君很满意向老头的理解能力。 这么持续下去的话,等到法力足够,涂山君就能施展入梦术,将向老头拉进梦境。 做饭,吃饭。 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那些药草也都熬制起来。 向老头看着自己制作的那些补气血的药物,神色有些恍惚。 这些本都是为了能给向问打好基础。 如今也用不上了。 气血补充,又吃了饭,有了力气。 等到内气恢复一些,烧上火炕,五心朝天盘坐炕上。 向老头再次服下阴魂丹。 尖刺般的寒意钻心剜骨。 好像能把人的血肉直接冻成冰块。 火炕的热气蒸腾,将向老头包围。 冷热交感,互相中和,向老头运转家传的武功心法。 内气顺着经脉涌动。 不知名的精纯力量融入经脉,沉淀入丹田化作内气。 向老头没有晕过去。 他顶住了阴魂丹的侵蚀。 丹田里的内气肉眼可见的壮大。 内气又反哺身躯,温养暗疾的同时强化身躯。 新增的气力鼎盛竟然直接融入了五脏六腑。 “轰!” 向老头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 那扇自己迟迟没有进入的大门。 炼脏境。 也就是这世上的一流高手。 两颗阴魂丹,直接让一个过了巅峰期的二流高手成就一流,步入炼脏。 内气生生不息,五脏六腑形成循环。 向老头猛的睁开双眼,精光闪过。 纵然只剩一只手臂,但是身躯却异常的协调,就像是精密的仪器整体调动了起来。 皮肉坚韧,骨血奔涌,五脏生息不止。 “世间罕见的一流高手,炼脏境界!” “成了。” 向老头并不觉得喜悦,这一切来之不易。 如果没有报仇的信念支撑,第一次服用黑色珠子就会被活活冻死。 能够成功都建立在妻儿的身亡上。 如果可以的话,向老头宁愿自己从来就不曾突破,只要妻儿平安就好。 “如果我早点得到力量。” 向老头红了眼睛,攥紧拳头。 如果他早点获得力量,以炼脏境的高手,纵然他老了,绣衣卫不仅不会剥夺他的世袭百户,反而有机会更进一步。 只可惜,世间最难求的就是如果。 涂山君看着向老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廉价的同情毫无用处。 人总是很难认识到力量的作用。 殊不知,正因为拥有力量,所以周围的世界才是美好的。 别人才会对自己和善。 若说晚的话,其实不然。 因为人很难获得自己认知之外的力量。 涂山君幽幽一叹,思绪也曾翻涌,如果他早就获得力量就好了。 多想无益。 涂山君摒弃杂念。 准备挑选入门的经文。 既然向老头已经成为一流高手,内气大增,也就有施展入梦术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手里的这些练气功法,到底哪种适合向老头。 毫无疑问,冥灵功胜于其他的功法。 但是冥灵功只有三层口诀心法,以后要么转修,要么就要找全功法。 所以,还得再看看。 话分两头。 一夜灭门,一日一夜修行。 纵然向老头成了炼脏境高手同样感觉到疲惫。 抓着尊魂幡,倒头睡下。 “入梦。” 风云席卷练功崖。 头顶便是青天白日。 向老头神色愕然。 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却真实。 丝丝淡灰色的雾气消弭,破损的黑袍随风飘动。 向老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青面,赤红眼珠。 神色骇人却肃穆。 猩红长发狂乱披散。 黑袍边界破损,就像是被什么爪子撕破了似的。 强壮。 威势无匹。 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鬼王。 “恶鬼!” 向老头颤抖着。 他见过鬼祟,却都不具备眼前这位的恐怖压迫感。 这位额头生角的恶鬼。 “鬼祟入梦,还是说我家里摸进了魑魅。”向老头沉着以待。 起手拳架,想要使用内气。 他还不能死。 涂山君确实可以入梦其中,并且改造自己的面容。 但是一旦幡主能够使用法力召唤他,出来的必然是真身。 双方不一的情况下,就会催生不信任,所以涂山君觉得还是真身出现。 现在吓住,总比以后吓住好。 涂山君没有说话,张开手掌。 青色的鬼手,椭圆型的粗糙暗红指甲,没有掌纹的手掌中心静静的躺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向老头顿时瞪大眼睛。 他当然认出珠子是什么。 不就是他吃的那个吗。 “但是为什么眼前的这只高大的恶鬼,会拥有黑色的珠子?”向老头不理解。 既然向老头已经认出了阴魂丹,也就证实了涂山君的身份。 他使用黑雾凝聚出了冥灵功和血煞大法。 这两个都能快速获得实力。 一个中正平和却同样可以快速提升实力。 另外一个需要血煞气。 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血煞大阵。 涂山君觉得其实可以使用血煞大法。 大牢那么多的死刑犯,若是熔炼一批,当即就能获得强大的实力。 “功法?” “仙师功法。” 向老头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吃惊了多少次。 实在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恶鬼不仅有黑色珠子,还拿出了两篇功法。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二选一?”向老头看起功法的优劣。 对比之后,他选择了冥灵功。 血煞大法确实不错,但是血煞气影响神智。 他不想变成那样,如果可以他更想保全神智的报仇。 当然,这是因为他有的选择,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只剩一条路。 涂山君直接捏碎血煞大法,将冥灵功传给向老头。 向老头熟背之后看向涂山君:“你想要什么?” 他觉得这世上就算有善意,却不可能来自鬼怪异常,对方肯定有所图谋。 所以向老头索性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涂山君怔然,没想到向老头依然如此警惕着他,甚至还主动询问起他的要求。 略微思考之后,涂山君使用黑雾凝聚成文字:“魂魄。” “强大的魂魄。” “大牢里的死刑犯。” 向老头惊讶的张大嘴巴。 这头赤发恶鬼,太聪明了。 对方竟然知道大牢里的死刑犯。 而且要求是强大的魂魄。 这个意思就是他需要杀人才能获得力量? 以眼前恶鬼表现出来的神智,让向老头直感觉脊背发凉。 涂山君并没有解释太多就把向老头赶走了。 既然选定了功法就按部就班修行便是,没必要在练功崖继续驻留。 向老头猛的惊醒,掀开被子。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床榻,屋子。 令人安心。 “是梦吗?” 向老头有些怀疑的自言自语。 如果是梦的话,又好像太真实了。 就像是真正发生了似的。 下意识的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尊魂幡。 向老头咽了一口吐沫,拿起魂幡。 突然想起魂幡上曾经出现过的,黑色的雾气凝聚的字。 “这上面的字,难道是他写的!” 42、炼脏 灵堂停尸。 秘不发丧。 清晨之际,向老头来到了大牢,好似一切如常。 “老向头啊,昨儿天怎么没来当班?” “好在昨天是我当值。” “上头也没查人,就糊弄过去了。” 看到穿着黑色绣衣典狱服的向老头走来,年龄与他相似的一位老狱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病了。” “多谢。” 两个字谢过老狱卒的好意,却自顾的向大牢走去。 “嘿!” 老狱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向老头是心情不好。 虽然风声小,大家也听说过向老头的名声。 这位在绣衣卫中也很出名,只可惜如今年迈,又断了一条手臂,这就被发配到了大牢来。 “你没当值可是错过了一件大事儿。” “昨个儿,野狗帮的那帮子泼皮死了不少。” “据说是高人看不惯野狗帮的阴沟货,顺手给灭了。” “估计府尹这会儿正忙的晕头转向呢。” 老狱卒倒是个话多的人,并没有因为向老头兴致缺缺就停下。 反而详细的讲述了昨天有关于野狗帮的事情。 一路走,一路听,向老头脚步微顿:“绣衣卫参与审查了吗?” “不过是小案子,绣衣卫何必参与。” “估计过两天府尹就要结案了。” “我说老向啊,你就别念想着绣衣卫了。”老狱卒感叹了一声。 这种案子,多半是无头公案。 到时候要么找个帮派械斗由头,或是找些死囚顶罪,最后办的漂漂亮亮的。 基本不会让绣衣卫参与进去。 当然,如果府尹很认真,并且是位想要抓到真正凶手的好官,那么还有些机会。 向老头再次回忆。 除了刑罚手法外,他没有留下其他的破绽。 所有死者的生魂都被引入尊魂幡,也排除了死人泄密。 只可惜当时的尸体不好集中处理,只能草草掩盖。 不是绣衣卫中的老人,且熟悉阎王三针的人,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 到了日头上升的时刻。 年轻的狱卒聚在桌前玩着骰子,搬动廉价的浆子。 向老头和几个老狱卒则开始给囚犯分饭。 囚犯一日两餐,早上是稀的,下午则是干的。 大多都没有享受单间的权力,都是四五人在一个牢房,干燥的稻草当作铺盖。 若是家里有银子,能够买通狱卒倒是能过的好一些。 那些人大多都住在两人间或者单间里。 梁都有三处大型牢狱。 分为三才大牢。 天牢、地牢、人牢。 人牢是刑部经受的案件,地牢则为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共同经手,天牢则是皇帝或亲王,亲自交办的案件。 当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并没有那么的讲究,统称为大牢。 江湖中人更是全都称呼为天牢。 向老头现在所在的就是地牢,这里还关押着许多绣衣卫扔进来的囚犯。 绣衣卫内部是有牢狱和诏狱的,不过那只是个中转的地方。 能进诏狱的人,基本上都会被立斩。 其他的罪行小的则被转移到地牢去,也就是现在的大狱。 所以这处大狱便是整个梁都最大的监狱,关押的人更是鱼龙混杂。 “开饭了。” 提着桶的老狱卒,一勺一勺的将桶里的稀饭扔进摆在栅栏门口的瓷碗里。 身着脏兮兮囚服的囚犯迅速的将瓷碗拿回去,动手抓起来,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天就只有两顿,还不顶饿。 若是不吃就会没力气。 没力气,在监牢里的地位就会降低,受人欺负。 所以纵然是再高傲的人,进了大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尊魂幡被向老头藏在胸口的内衬口袋里。 向老头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至于寻找什么,当然是寻找那恶鬼所言的死囚。 如果是最近几天的死人,也能将生魂吸收,壮大尊魂幡。 大牢哪里有不死人的地方。 有的人是自杀,有的则是被狱里的其他囚犯围殴致死。 所以一上午,倒是也有三条生魂的收获。 只不过都是没有技能种子的人。 涂山君本来还以为那所谓野狗帮的人能凝聚技能种子,但是提取之后也就是粗浅的拳脚功夫。 有了那些练气仙师的经验,这些东西就跟小孩儿打闹没区别。 涂山君根本看不上这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向老头也意识到尊魂幡能吸收魂魄,却没有用内气催动尊魂幡吸收妻儿的魂魄。 进了法宝,谁知道会怎么样,也许是被恶鬼吃掉。 他还奢望着妻儿能魂归地府,重新投胎转世。 不管投什么胎,总好过魂飞魄散。 涂山君虽然没出来,但是他的眼力还是有的。 大牢里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其中不乏江湖好手。 甚至还有一流的炼脏境高手被关在牢里。 向老头在经过这个牢房的时候,涂山君就催动尊魂幡提醒过向老头。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震动,向老头停了下来,看向了单间里的那个披头散发的人。 镣铐加身,铁链锁住了身躯,琵琶骨被穿,现在对方完全就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普通人。 打开牢房走进去,向老头端起粥碗。 披头散发的人抬起头,胡子拉碴,嘴角带着笑:“我见过你。” “没想到,一介断臂老卒,竟是个炼脏高手。” “气血衰败之际,还能突破,当真令人惊讶。” 那人压低了声音,只让向老头听见。 向老头并不觉得惊讶,他才突破,气息收敛不全。 对于普通人而言没区别,但是同境界的人,靠近之后瞧一眼就能看出大半的虚实。 等到熟悉了气息,能够随意内敛,才不会被人看出来。 “须知祸从口出。” 向老头将粥碗放到这人的手中,最后没有下手取人性命。 涂山君倒也没有觉得遗憾。 有的吃就吃,没得吃也无所谓,还是看向老头如何选择。 下午,日落下山之际。 向老头走出大牢。 “法宝啊,我知道,我老了。” 向老头呢喃了一声。 如果年轻的时候获得这个宝贝,他会毫不犹豫下手除掉死牢里的人。 但是如今他却犹豫了。 也许是觉得一流高手实力已经足够他报仇。 又或许不想再杀别的无关的人。 总之,他没有下手。 涂山君虽然觉得略有遗憾,却没有多言。 出了大牢的向老头并没有回家。 而是换了衣服前往坊市。 使用银子分散购买靖安侯二房管家的消息。 因为比较分散的关系,也很少有人将事情联系起来。 他不需要知道靖安侯府的舆图,因为世子的关系,他去过许多次,对于他来说,靖安侯府很熟悉。 背上腰刀,拿上银针、匕首。 向老头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靖安侯府外。 这已经是他第二来。 上次,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被府内的高手惊走。 如今他已成炼脏,说什么也能有一战之力。 43、花明 翻身入院。 躲避巡查的守卫。 摸到了靖安侯府后院的外围。 向老头刚要进去,怀里的尊魂幡微微震颤。 “你又来了。” 阴影中,一条大汉抱着长刀挡在了向老头的面前。 “竟然从锻骨境突破至了炼脏。”大汉的声音中带着惊讶,以及佩服。 大汉看向黑衣人。 身形眼神都能发现,此人已不再年轻。 眼睛周围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只是原先看来,那双眼睛带着浑浊,如今却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 能以老迈的身躯,在气血衰败之际突破炼脏,对于任何习武之人而言都是一种奇迹。 值得人敬佩。 不过此人若是想要进入侯府为非作歹,薛毅绝不会答应。 向老头按住腰刀,直面大汉。 他认得此人,靖安侯温家的护卫统领薛毅。 就是世子也对此人敬重有加。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加入了侯府,成为了侯府的护院。 以前的时候向老头不觉得如何,如今突破了炼脏境,却发觉此人气息之沉稳,简直罕见。 向老头没有说话。 他曾经和薛毅说过话,如果再说话的话,说不定会被对方从声音听出来真实身份。 “速速退去,某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是你执意要闯。” “今日,你就留下性命吧。” 薛毅抱着长刀,直视向老头。 向老头隐藏在黑色面巾下的面容多了几分狰狞。 退去? 他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怎能后退。 脚下青石裂开。 向老头抽出腰刀直奔薛毅。 薛毅皱起眉头握紧长刀迎了上来。 “砰。” 光一碰撞。 腰刀和长刀撞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内气翻涌的同时。 噌的一声,两刀划过。 向老头的腰刀,刀刀要害。 百战刀法毫无破绽。 但是毕竟是左臂持刀,力有不逮,终究落入了下乘。 开始还能抗衡,时间一久绝对会落入下风。 气血衰败的情况下,在力量的对抗上也渐渐不支。 向老头的刀法突出一个快准狠,薛毅却不同,势大力沉,好似能开山裂地。 刀宽三指,长约六尺,大开大合。 宛如沙场猛将。 幡内的涂山君微微摇头,向老头败定了。 薛毅的刀法直来直去,是沙场刀。 但是架不住人家年轻,入炼脏时期更早。 三四十岁的年龄,一身气血正是顶峰,不像是向老头,五十来岁,气血已经开始衰败。 左手刀的向老头,要不了多久就得败。 “绣衣百战刀。” “你是绣衣卫中人吧。” “难道他们已经坐不住,想要坑害世子。”薛毅晃动脖颈,热身还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向老头的手腕微微颤抖,他突然凄惨的笑了起来。 太无力了。 太弱! 纵然身入炼脏境,似乎也没法报仇。 涂山君感觉向老头太着急。 如果他能修成冥灵功,成为练气士,使用法力召唤他,这里根本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就连供奉楼的所谓仙师,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不过涂山君知道劝不住。 亦如他曾经根本劝不住李青枫,如今也同样劝不住向老头。 “嘭。” 刀身重重的拍在向老头的身上。 他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张口吐出鲜血,脸色顿时苍白。 脸上的黑色面巾因为鲜血喷出的关系被直接打掉,露出真面容。 虽然月色很淡,但是薛毅还是看到了向老头的脸。 “向百户?” 薛毅惊讶的同时,声音中带着惊喜。 “是你!” 向老头支撑着起身,握紧手中腰刀。 “你是来看世子的吧,我听说你来过。” “没想到你竟然突破炼脏了。”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失,薛毅似乎对向老头的到来十分的欢喜。 向老头也有些愕然。 他不是来看世子的啊,他是来报仇杀人的。 但是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顺坡下驴。 原本以为薛毅和世子只是点头之交。 如今看来好像情况不一样,薛毅似乎很关心世子的安危。 “没错,侯府被封锁,我只能出此下策。”向老头应答。 “我本以为薛统领。”向老头并没有再说,但是脸上的神色无一不说明,其实他担忧薛毅只是护卫,中立于这些事情,或许会阻拦他进入侯府。 薛毅哈哈一笑:“我是世子的刀术教习。” 师徒关系确实非同一般,虽说大户人家的教习地位比不上师父。 但是薛毅不同,他是一流炼脏境高手。 “走吧,我带你去找世子。” 薛毅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收刀转身,为向老头领路。 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向老头的视野中。 只要向老头出手偷袭,那么薛毅绝对非死即伤,还得是重伤。 只要薛毅死了,整个王府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这个炼脏境得一流高手。 向老头握紧腰刀,终究没有下手。 世子曾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他杀了薛毅,以后世子就真的没有任何依靠了。 断腿又没有依靠,会死。 其实自那人断腿之后,没有了救治的可能,就已经不是世子了。 有健全的兄弟,老侯爷肯定会考虑那些人。 这也是为什么二房突然硬气起来的原因。 薛毅时刻观察着向老头。 背对他,其实本身就是考验。 如果向老头动手的话,他肯定不能带向老头去找世子,反而会将其斩杀。 好在,向老头没有动手。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涂山君哑然失笑。 没想到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出现生路。 两人七扭八拐的来到一个小屋前。 没任何人守卫这里,院落破败偏僻。 推开房门,向老头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只有世子的近侍在忙。 “世子休息了吗?” “还未。” 近侍赶忙关上院落的门,请两人进来。 “世子,你看我带谁来了。”薛毅压低声音。 “薛师傅。”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随着两人走近床榻,年轻人也看到薛毅身旁的向老头。 “向百户?” “卑职向虎,见过世子。”向老头行礼。 眼中带着难以置信。 他想到了伤势会严重,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整条腿几乎没法动弹。 “我,已经不是世子了。”温岳神情低落。 知道整条腿废了的时候,他几乎疯狂。 不仅仅世袭名头被摘掉,兵马司副统领的职位被拿走,身边的所有一切似乎都离他远远的。 只有刀术师傅还在身旁。 正因如此,所以家中的其他人还没有对他下手。 但是难保以前得罪的那些人不会落井下石。 宫里的人不再来往,他掌握的东西也都转移了出去,依旧存在被人拿来做文章的风险。 他是残了,却没有死。 现在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在观望而已。 温岳问道:“你们怎么样?” 声音中带着担忧。 他倒下了,会又很多人跟着他倒下,甚至掉脑袋。 向老头张了张嘴。 不仅仅是他,所有温岳派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执拗的被找个理由斩了,温和的选择保全自身,退位让贤。 还有些则是倒向了新任的副统领。 昔日的威风已经成了黄花。 向老头不说,温岳也明白,没了他的支持,他那派系的人都会被清算。 当官,谁不拉帮结派啊。 皇帝还有保皇党呢。 最后迎来的便是清算这一道。 既然当了官,考虑的就不只是自己,还有那些自己的追随者。 涂山君颇为感慨,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 那些追随者如云的人,直接了当的宣布不当皇帝,不打江山。 气的涂山君跳脚。 他们当甩手掌柜不干了,要么隐居,要么鲜衣怒马。 那些追随者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们等待的只有被清算一途。 简直就是对人命的不负责。 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不争到最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像是现在。 44、修行 向老头浑浑噩噩的走出侯府。 黑天银月,茫茫一片。 昏暗的枝头,是眯眼欲睡的老鸦。 向老头走过树下,惊醒了树梢的鸦儿。 同样也让向老头醒了过来。 他不太记得自己和世子说了什么,也忘了世子到底有什么交代。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就算说了,他也不记得了。 别无他求,心中依旧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只可惜,薛毅横拦他。 在向老头离开后。 薛毅沉吟:“他虽然突破了炼脏境,成为一流高手,但是他的气息很不对劲儿。” “且,最近杀了人。” “身上杀气并未消弭。” “入侯府,也绝不是为了见世子。” “此人携带杀机。” 炼脏境界的一流高手,在世俗之中已经属于罕见。 内气发生质变,更加贴近法力,对于气息的追寻和感知都非常人能比。 试探一番之后。 薛毅当然明白向老头不是为了世子而来。 但是既然不是为了杀世子,那就是为了杀侯府的其他人。 能够值得一位一流高手亲自出手,绝不是侯府里的小喽啰。 只不过,因为向老头步入了炼脏境,薛毅没有戳穿这件事、 一位炼脏境的高手能够做成的事情很多,若是被斩杀于此,实在可惜。 不如拉拢过来,成为世子起复的资本。 很多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温岳长叹:“他的眼中满是仇恨,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肯定出事了。” “初九,你找人去向百户家里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明日便去。” 近侍初九应了下来。 虽然因为世子倒下,手中情报系统断掉的原因不好随意探查。 但是,初九和向老头也是熟人,向老头手下的兄弟们也有接触。 虽然不能问向老头,问别人也是一样的。 薛毅使用内气舒缓温岳的伤腿,神色凝重。 骨头断了。 就是接回去,最后也会变成长短脚。 这种伤势绝对会留根,就是炼脏高手也没什么办法。 最重要的是,这伤势一点都不见好转。 侯爷也不会允许一个瘸子成为小侯爷。 瘸腿面见皇帝,就是君前失仪。 虽说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被人抓住不放的话,就会成为被攻击的口子。 大梁就没有瘸子当官的先例,谁敢冒大不韪开先河? 一个瘸子,又怎么做兵马司的副统领,如何统领南衙绣衣卫,以及千户卫所。 温岳同样焦虑担忧。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躺在这里,和废人无异。 每天就只能静静的等死。 这样的压力,没有把人逼疯,已经足以说明温岳的心理强大。 但是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濒临的死亡折磨。 总有一天,他会疯。 原先拥有的一切,都随着断腿消散,簇拥在身旁的人也一一离去。 这种低估是常人难以接受的。 “薛师傅。” “难道我这腿,真的治不好了吗?”温岳强忍悲戚,声音哽咽。 “还有一个办法。” “请供奉楼的仙师出手。” “或许有治好的机会。” 又说了一会话,薛毅也起身离去。 夜空寂寥。 向老头返回家中,将内气输入尊魂幡。 黑色的珠子从尊魂幡面上掉出来。 烧好火炕,吃饱饭。 向老头一口吞服阴魂丹。 如今已经轻车熟路,伴随着阴寒的灵气入体,他的内气再次增多。 按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就能后天返先天,步入练气期。 涂山君并不知道向老头有没有灵根。 熟背冥灵功之后向老头没有直接修成练气士,说明就是有灵根也不好。 还不如走武者一路。 都已经炼脏,再进一步先天。 转修练气功法便可将内气转化为法力,正式踏入修行的大门。 有阴魂丹作为辅助,进度不会比别人差。 尊魂幡本身又是上品法器,只要有一击的机会就能越阶杀敌。 经此事,向老头心中报仇念头更胜,却不再张目。 他需要力量。 只要将内气输送法宝就能获得黑珠子。 他会变得更强,甚至有机会一窥先天。 待到那时,天地大了,也任他来去。 “快成长起来吧,起码练气一层。” 幡内的涂山君自语着。 只要向老头能步入练气,哪怕只有一层,也能召唤涂山君的恶鬼身躯。 那些世俗的敌人不过蝼蚁,何须烦忧。 人都有自己的念想。 放任李青枫的尸首丢失,涂山君尤为痛心。 只是他没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以为会落入供奉仙师之手,可以通过里面的练气士保住李青枫的尸首。 起码入土为安。 只是造化弄人,竟然因为一些事情,反而留在了向老头的手中。 时间一长,涂山君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焦躁。 青面鬼脸平添些许狰狞,披散的赤红狂发微微颤抖,宛如雄狮发怒。 戒急用忍! 涂山君想起李青枫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兀自打拳。 魔猿三式呼啸,搅的幡内恶鬼亡魂奔逃,俱躲得远远。 向老头再次从梦中醒来。 已经四更天,距离清晨的阴阳交替不远。 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五心朝天,口中低音诵读冥灵功。 功法口诀虽然是生涩难懂的经文,但是保持一个频率的诵读,口腔发音就会连带着骨头开始震动。 筋骨齐鸣。 身躯协调调动起来。 功法口诀分明带着不明的韵味,能够直接引导人的身躯运功。 这就是修行功法的神异之处。 但是向老头并没有体会到功法篇幅上说的气感。 早年修行虎啸劲的时候,经文复杂,毫无韵感反而在打熬过力气的过程中悟出气感,修出内气,踏入运皮境,也迈入了江湖三流高手的门槛。 明明手中功法神异,却迟迟没有所谓的法力气感。 既然是仙人功法,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向老头如是想到。 也就不再多想,而是将内气输送给法宝小幡。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得两颗黑色珠子。 日头起,光芒顺着窗户照进来。 看样子该有辰时。 又到了当班的时候。 狱卒的工作是枯燥的,好在每天都有囚犯身亡。诺大的监牢里,有数不清的犯人。 向老头便用手里的法宝捡生魂补充。 一切如常。 傍晚时分,下了工,向老头直奔家里。 一天中的第二个阴阳交感不能错过。 依旧没有气感。 向老头并不觉得失望。 “咚咚。” 此时,屋外响起拍门声。 盘坐床榻的向老头睁开双眼,轻盈落地。 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院落的大门前。 顺着门缝往外看去。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石柱 嘎吱。 大门打开,向老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石柱。 “头儿,我正巧下值,过来看看你。”石柱笑着,提了提手中的酒壶和半笼酒菜,闻着有肉味儿。 石柱正要挤进门,向老头的脚往前一挪,抵在门板上,挡住了石柱的去路。 虽不算闭门羹,却也没有请他入门的意思。 向老头摇头,坦然而视:“回去罢。” 声音平淡,感慨万千。 “头儿,有事儿跟兄弟说说,你自己扛,能扛到哪里去。”石柱没有离去,反倒愈加急切。 向老头黯然,紧绷的身躯终于放下:“罢了。” “进来吧。” 说着,放开抵住门板的脚。 石柱本不觉得是大事,直到走进内堂,顿时愣住,手中的酒壶食笼吧嗒落在地上。 嘴唇颤抖。 “怎……怎会如此啊!” 石柱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45、临门 “谁干的?” 石柱起身的同时悄悄擦去眼角的眼泪。 他从难民营走出来。 孤身一人。 长这么大,对他最好的就是向老头。 来家里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对待向大嫂就像是对待亲娘。 连向问的功夫,他也倾囊相授。 怎么几日不见的功夫,就已经天人永隔。 向老头颌上眼皮,看向内堂停着的两具尸首,沉默些许,还是开了口:“野狗帮。我已经灭了。” “何人指使?”石柱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充盈内气将面色涨红。 向老头却没有告知,而是说道:“上柱香吧。” 饮酒作罢,石柱已沾满酒气。 席间,并未再追问是何人指使,也没有说宽慰的话语,只是告诉向老头,若是要报仇,定要算他一个。 无需多言,招呼即来。 两人喝至微醺。 石柱上香再拜,继而出了院门。 天黑夜茫,云端明月遮掩了身影。 也让苍茫之地,暗淡了许多。 向老头月下再饮,妻儿静躺在床板上。 尊魂幡于桌前。 举起酒杯,借窗外苍茫天地,朦胧月光,敬妻儿自己。 他的眼睛是明亮的,犹如燃烧的枯木,在绽放光芒。 “法宝啊,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我听说那位魔修,满门被灭,杀入郡守府,当场击杀郡守。” “大丈夫,快意如此!” “连供奉楼仙师都挡不住。” “那是魔修吗?” “实话说。” “我羡慕他。” “我能吗?”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尊魂幡说话,还是对自己说话。 涂山君嗤笑出声。 人人都向往快意恩仇,却少有人能做到。 他涂山君也不行。 光羡慕有什么用,功法也给了,阴魂丹也拿了。 路就在脚底下,只要去走就好。 若是连这几步都畏缩不前。 只是哀叹命运不公,人生多舛,永远都只会沉浸在自己的消沉意志中。 此生不过如此。 涂山君站在尊魂幡内看着向老头。 他没有说话。 凝望着。 到底向老头是醉倒在这里,不再前进,还是奋发图强。 选择只在当事人自己的手中。 涂山君无法帮人抉择。 向老头醉醺醺的,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就在即将醉倒之时。 内气流转,将酒气全部蒸发。 向老头清醒了。 他还不能醉,更不能醉倒在这里。 可以消沉,却不能沉浸其中。 再烧起火炕,封闭院门,吞服黑色珠子。 一夜无话。 至清晨。 月余时间,眨眼即逝。 梁都没有什么改变,北方战败的消息倒是传了回来。 连连败退。 好像很久没有传回捷报了。 这个月,对于朝堂的衮衮诸公而言,很难熬。 对于向老头来说同样度日如年。 内气的积累已经足够。 炼脏境已臻至巅峰,五脏六腑的内息循环,生生不止。 为了防止尸体发臭,向老头用简陋的床板钉做成棺材装了进去,埋入后院的地窖。 他不想如此,却没办法。 下葬之后,他伏在坟前哭了。 痛哭。 如鲠在喉。 自那之后话也变得更少。 每日不是当值狱卒就是返回家中吞服黑色珠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他的内气圆满,到了突破的边缘。 对于成为一流高手,还有经验可循。 但是后天返先天却是头一遭。 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修成的先天武者人,整个俗世江湖凤毛麟角。 修成先天就已经属于踏上了仙路,他们也不会再留在俗世之中。 谁不想追寻成仙。 先天可转练气,却非寻常练气。 涂山君也没有什么好的指导办法,别人的经验都是以灵根成就气感,感气后用法力梳洗身躯、经脉,然后修成练气一层。 如今后天返先天,完全就是靠着内气的充盈和水磨功夫,在内气抵达丹田储存的顶点后转化为法力。 向老头感觉自己要突破了。 丹田内气充盈到了极点,身躯打磨也已经臻至凡人的巅峰。 只需要临门一脚便可迈入先天境界。 经脉中内气奔腾,五脏生息。 虎啸功运转,奇经八脉铺陈开,接引着丹田内气。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目光灼灼的盯着盘坐于床榻上的向老头。 成败在此一举。 但是涂山君知道向老头的成功率其实不足三成。 断臂使得经脉缺陷,导致内气无法进行有效循环。 也就是俗称的大周天。 没办法进行大周天,就没法将身躯中还在闭塞的关窍打通。 别人都能大周天生息不止,向老头却因为断臂的关系,导致周天断了一部分。 内气若是拥堵在经脉中,很容易将本来还算坚韧的经脉撑起来。 以至于出现裂痕和缝隙。 经脉撑不住,就会降低内气的质量,导致没法打通身躯的大周天关窍。 虽说都不算严重,但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一旦经脉崩坏,内气失控便会重创身躯,引发内伤。 严重一点的内出血会直接葬送武者的性命。 别看是炼脏境的一流高手,这种伤势下想要突破,必死无疑。 要是将内气完全逼出的话,又会让大周天不完整,后劲不足就开不了关窍。 最后还是会失败。 所以不能急。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着急。 涂山君就怕向老头不懂这里面的道理,着急突破,再下猛药。 “不能急。” 涂山君深呼吸,小声的自语。 涂山君紧张的注视着正在运功的向老头。 他当然希望向老头能突破成功。 向老头突破成功才有机会执掌尊魂幡。 虎啸功的功法和心法已经完全没办法支撑内气的运转,庞大的内气从丹田疯狂的奔涌而出。 原先拓宽的经脉根本就抵挡不住内气洪流。 经脉在没有完成大周天的情况下率先支撑不住了,向老头嘴角流淌出一缕鲜血。 一看向老头的面色和嘴角鲜血,涂山君就知道出现了问题。 “坏了啊,内气太深厚庞大,反而影响了向老头的突破。” “再等一会儿就要鼓裂经脉。” 涂山君促急皱眉,思考着办法。 “难道真的要下猛药,一鼓作气冲过去?” 现在就已经对经脉造成了负担,要么消解,要么直接完成循环。 想要完成循环必须让拥堵起来的内气畅通无阻。 “要不再放一颗阴魂丹。” 涂山君沉吟思考着办法的可行性。 向老头嘴角的鲜血已经变成涓涓细流,身躯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红彤彤的。 白色的烟从皮肤的表面蒸发。 “哎,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涂山君恍然,大感自己愚蠢。 他思考过许多次,还比不上此时的灵光闪现。 46、练气 傍晚。 夕阳西斜。 仲夏的日头在这个时间段已经不毒,天地的燥热随着云霞遮掩,也一扫而空。 暗红色的天空下,晚风吹动了疾驰马车的窗帘。 帘布闪烁,显露端坐于马车中的青袍道人。 年轻,出尘。 若是涂山君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此人。 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驾车童子高高的扬起马鞭,啪的一声,鞭子凌空炸响,正在路旁窥伺的一只白色鬼物被此鞭骤然抽碎。 两匹骏马并驾齐驱,车轮滚滚。 梁都大城,就在眼前。 镇守仙师轻启双眼,目蕴灵光,直视远方的城墙,轻声呢喃道:“希望,来得及。” 当日一战,甚是惨烈。 两位供奉仙师当场身亡。 青面恶鬼临战突破,只一招便将他打成重伤昏死过去。 本以为生路就此断绝,没成想竟然活了下来。 是五方观的老道士带着童子将他从废墟堆里扒拉了出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 听老道士说,那位魔修已经身亡,只不过法器和尸体都被梁都的绣衣卫收拾了起来。 连带着两位从梁都来的供奉尸身一同带走。 所以镇守仙师料定,那杆尊魂幡法器定然也被一同带走,交给了梁都的供奉楼。 若是正道中人得了还好,给心术不正的人得去,绝对会催生出魔头。 那杆尊魂幡真的很特别。 幡中养的恶鬼也非同寻常。 赤发青面鬼实力强劲,又有灵动神智。 狡猾阴狠。 一般修士不是对手。 而且魂幡本身的底子很好。 他身为五灵宗弟子,自然看的出那法器至少也是个中品,甚至可能是上品。 连练气三层的魔修都只能挥动一次,便后继无力,是上品法器的概率明显更大。 他隐隐有些后悔。 当时虽和郡守说要请师门援助,最后却因为动容私心没有将令符发出去。现在,导致法器流落在外,反倒横生枝节。 还不如当时将令符发出,找来师门长辈,或是修为远高于他的师兄。 只是如今后悔也晚了,不如早些寻到尊魂幡的下落。 他料定尊魂幡应该就在梁都供奉楼的练气士手中。 所以伤势好转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只希望他们不识货,最好还没有使用尊魂幡。 要是已经使用了的话,那还真的不好说。 后来他也想过,难道所有人都能像李青枫那样得到尊魂幡的认可吗? 不然,以那恶鬼的实力,早反噬幡主了。 车轮碾碎大路上的细小树枝,同时也将镇守仙师的思绪带往梁都。 梁都之内。 正在突破的向老头,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一会儿。 涂山君想起来怎么办了。 既然内气充裕,缺了经脉没办法完成大周天,那就将多余的内气导入尊魂幡。 尊魂幡是法器,能够运用具备法力性质的内气。 岂不是可以用尊魂幡当成延展出来的经脉,形成内外循环,完成整个大周天。 涂山君拍手惊呼:“我真是个天才!” 世人常说先天难,难在内气圆满,难在大周天,难在登峰造极后,打通全身关窍,后天返先天,一身内气化作法力,充盈丹田。 但是对于常人而言很难的事情,对于涂山君来说却很容易。 内气不圆满就吃阴魂丹,吃到满为止。 无法完成大周天,那就尊魂幡作为延展,形成内外循环。 先化法力,再以法力冲刷身躯打开闭塞关窍,逆反先天。 如果这个理论证实了的话,那么就是普通人到了涂山君的手中,也能迅速变成先天武者,成为练气士。 这边涂山君已经做好准备,另一边向老头却感觉自己似乎没办法突破了。 他没法完成第二步,大周天的循环生息。 微微睁开双眼,眸子光芒愈发旺盛,但是神色却带着黯淡,茫然道:“难道就止步于此了?” 睁眼的同时却感到怀中尊魂幡震动。 向老头撑着身躯拿出尊魂幡,声音苦涩:“法宝,我…” 话音未落,法宝震动不停,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向老头也不是蠢人,那还看不明白宝贝是想告诉他什么。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不会又要吃内气了吧,我现在……。” 向老头话说道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登时瞪大眼睛。 既然内气涌动,是不是可将内气输送进尊魂幡,减缓压力啊。 不管最后能不能突破先天,成为练气士,现在先把命保住。 想到就做,直接将内气输送进尊魂幡中。 但是输送进尊魂幡后,他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虽然体内周天能够形成了。 余下的内气却不足以冲开剩下闭塞的关窍。 “服丹。” 内气不足就服用黑色珠子,将失去的内区补充回来。 其实向老头能将内气再从尊混魂里抽调出来,不过以前他没试过,现在紧张之下也不想浪费时间。 能有个办法就不错,也不需要按照最完美的剧本走。 服下阴魂丹后,大量灵气化作内气,直接将本来不充裕的内气填补,继续完成循环,冲开其余闭塞的关窍。 “轰隆。” 周身关窍大开,大周天循环达成。 后天返先天。 内气直接转化成法力。 向老头运转起冥灵功,口诀功法和法力相得益彰,完全协调。 霎那间,向老头抵达练气一层。 练气二层。 三层。 直到练气三层,向老头才停下。 余下内气还没有转化完,但是功法就只有三层。 剩下没有转化完的内气,在法力的挤压下成了身躯的养分。但是更多的却是直接从身躯关窍溢出,消散在了天地中。 向老头猛的睁开双眼,灵光内蕴,周身气血充盈。 就连面容都年轻了至少十来岁。 原先五十来岁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现在终于有了点同龄人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重回气血的巅峰。 “我成了。” 向老头攥紧拳头,虽然没有龙吟虎啸,却免不了长出一口清气。 周身无形枷锁,尽皆崩碎。 有一种脱离樊笼的畅快之感。 向老头很喜悦,但是幡内的涂山君却很懊恼。 “早知道会转化这么多,当时就该给他选血煞大法。” “白白浪费了无数内气。” 涂山君悔不该让向老头自己选了功法。 冥灵功就到三层,对应练气三层,没有后续功法,内气根本转化不了,导致大部分内气浪费。 但是这也不怪涂山君,他也不知道会这样。 那两个散修供奉脑海里虽然有武者晋升练气士的传闻,但是他们知之甚少。 反倒是最初赵世显的技能种子,给了他许多的武者晋升练气士的经验。 却也描述的很笼统,只有个大致的方向,并没有细枝末节的补充。 这才导致涂山君对于武者晋升练气士的了解比较粗浅。 本以为那些内气,顶多转化出一二层也就算了,没想到三层都没打住,还浪费了一大部分。 简直就是重大失误。 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能直接达到四、五层的程度。 涂山君觉得有些天资好的先天武者,贯通百窍转化法力,可能会直接冲到七八层。 省却十数年苦功。 当然,武者晋练气士一途本身就是灵根天资差到根本无法感气,才会选择的路。 但凡是个五灵根修士,都不会花费数十年练武,然后想着最后放手一搏,逆反先天,赌一个练气后期。 五灵根若是毅力充足,三月感气。 逆反先天之后,修行速度比五灵根资质的修士还慢一点,是整个修行界最垫底的资质。 五灵根都被称为假灵根。 逆反先天听起来牛逼,实际比假灵根还不如。 47、神幡 内气完全转化为法力。 经脉在法力的温养下变得更加坚韧。 原先的裂痕消失不见。 就连早年的那些暗伤,也好了一大部分。 虽然练气士还没有到延寿的地步,却将原本使用压缩的寿命上限给远远拉高了。 以后不再动刀兵的话,活过一百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可以往一百二三靠一靠。 不过这些对向老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他现在拥有了力量。 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 别看只是练气三层,只要法力和力气不耗尽,就没有世俗江湖的高手能杀死他。 薛毅也不行。 结成军阵的兵卒同样不行。 【是否绑定幡主】 “是。” 涂山君长出一口气,他终于又养活了一个幡主。 虽然有些遗憾向老头没有将所有内气转化成法力,导致实力并不算高。 不过,练气三层也能驱使尊魂幡,能维持他的鬼身战斗。 以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只要向老头谨慎着,不自己作死,在梁都还不是横着走。 随着法力探入尊魂幡。 魂幡当即恢复三尺,幡面鬼面狞笑,再不像原来的小玩具。 “我不知道法宝的原名叫什么,总的有个称呼,不能总叫法宝。” “我觉得,就叫鬼面神幡吧。” 幡名:鬼面神幡 幡主:向虎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九十四/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生魂阴鬼在八方郡城一战,最后收纳李青枫生魂之后是一百零九个。 后来向老头斩杀二十三个野狗帮阴沟货。 一月余又从大牢捡了六十二生魂,这才补充到一百九十四。 但是普通人的生魂对于涂山君的实力增强有限,只是让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出现了松动,距离七层远得很。 涂山君也明白,想变得更强,就要找修为高深,能力诡异的鬼崇。 要么就是斩杀练气士,纳魂入幡。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向老头看向魂幡内部。 是一方灰雾弥漫的小天地。 密密麻麻树立着数不清的阴魂鬼物。 天地中央,一只高大恶鬼矗立。 狂乱赤发不羁的披散着。 破损的黑袍遮盖了大部分的身躯,还是能看出恶鬼肌肉虬结的强壮身躯。 肃穆青面,额生鬼角。 虽然神色淡漠,猩红鬼眼却异常灵动,显然神智不俗。 一眼就能在众多神色相同、目光呆滞的阴魂鬼物中注意到他。 “是他!” 向老头一眼认出了他,略带惊讶的神色,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高大恶鬼就是在梦中练功崖传他功法,还将黑色珠子展示给他的……。 向老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鬼,还是人? 姑且称之为人吧,以赤发鬼的那种神智,和人也没有区别。 起初向老头很警惕,怕是鬼祟入梦索命。 后来渐渐的也就信任了。 无论怎样,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位是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 不管是人是鬼,总归有恩于他。 “别看了,看能看出花来?”涂山君心中暗道一声。 不过既然幡主已经达到练气三层,涂山君还是将‘灵官法眼’‘控幡术’两门术法教授给了向老头。 没有灵官法眼,对于练气士来说,就像是人得了高度近视。 若是缺少控幡术,对于尊魂幡的掌控就会很粗糙。 百鬼夜行用不好也就算了,若是连怎么召唤涂山君都不明白的话,就没法充分发挥实力。 到时候可别把魂幡当成近战兵器用。 向老头看到了魂幡上黑雾凝聚的两篇术法。 口诀、法力运行路线、印法等一系列的辅助手段。 同时也了解到神幡的强大。 百鬼夜行竟然能将神幡内的所有阴魂鬼物释放,造成强大的冲击。 神幡还能吸收游离的煞气、灵气凝聚阴魂丹。 若是能够收纳阴魂,还能将这个过程极大的缩短。 向老头握紧三尺尊魂幡,他终于获得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实力。 再没人能拦住他。 此时,天色蒙蒙亮。 阳光凝聚成一点绽放。 就像是揭开了夜晚的帷幕,整个梁都都被初生的阳光浸染。 唤醒了梁都,也叫醒了沉睡的百姓。 昨日傍晚。 供奉楼迎来了一位宗门练气士。 桐木青砖流转着淡淡的光芒,阻挡了练气士的步伐。 却没有久等。 世俗中的修士对于同类更加敏感,大多都能当场分辨出是否为修士。 灵官法眼能够看出此人的灵光大致强度。 今日登门的这位练气士,虽然灵光强度并不算高,但是拜帖上递来的是五灵宗的名头。 梁都散修虽没见识,却也明白五灵宗的地位,说是大梁背后所站的宗门也不为过。 不过,五灵宗不干涉俗世王朝的运转,只是获取大梁供奉,将弟子派至各郡城,镇守一方。 为了表达不参与俗事,并没有派遣弟子镇守梁都。 这反倒让大梁皇室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希望仙师保境安民,却不希望在皇室的头顶上多出那么一位超然的存在。 有感于此,大梁这才成立了供奉楼,招揽民间散修。 以天材地宝、散落灵石、功法典籍作为报酬。 迎出阁楼群大门的是那位青袍老者,拱手道:“高门何来?” “在下,五灵宗墨期,见过道友。” 镇守仙师,不,墨期拱手还礼。 “不敢当,贫道卢成义。”青袍老道连称不敢。 墨期太年轻了,修为又不低,再过数十年,说不定人家会成为前辈,不作他想继而问道:“道友此来何事?” “在下乃是八方郡城镇守,月前曾与供奉楼道友共同除魔。奈何两位道友身亡,在下也身受重伤昏迷过去,直到今日才将养好伤势。特来祭奠二位同道的同时,确认魔修的功法秘籍以及护身法器等。” 听墨期这么一说,卢成义顿时明白,原来是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来追缴战利品了。 按理来说,本该分对方一份,只是他们早就将东西瓜分了干净。 散修本就拮据,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是要闹僵的。 不过这位五灵宗高门倒是坦荡,直言来意,没有弯弯绕绕。 要么就是没有经历过红尘摸爬,要么就是真的坦率。 人家坦率,他们却难以启齿,卢成义沉吟着:“这……” “有难言之隐?” “高门见谅。” 墨期蹙眉,别的东西他都能不拿,但是尊魂幡必须拿走。 见墨期皱眉,卢成义觉得此事不能自己扛下来。 万一到时候对方找来宗门长辈,他一人可吃不住问责。 “这样吧,高门暂且住下,明日贫道召集诸位道友一同到场,将此事与高门说个明白。” 墨期也没什么办法。 卢成义是老油条子,滑不溜手,根本不做承诺,也不想承担责任。 对方索性到时候把所有人聚起来。 拿了好处的散修自然不想松口,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更好说话。 无奈下,墨期也只好点头同意:“也好。” 48、怀疑 翌日。 阳光高照,墨期结束了早课修行,来到供奉楼的会客堂。 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供奉外,余者尽皆在此。 算上青袍老道,共有六人。 癞头和尚。 身着琦绣,圆滚好似员外的胖子。 沉默寡言的低眉中年人。 身着罗裙纱衣的美妇,看起来也就三十岁的模样。 最后一位摸了摸自己嘴角的小胡子,眼睛微微眯了眯,从墨期的身上扫过。 六人显然都已经通过气了,对于墨期的到来也不意外。 也许昨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商议,如何应对这位来自郡城的五灵宗高门。 墨期目蕴法力,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以及和李青枫相似的人。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虽然凝有煞气、杀气、鬼气、阴气等污浊的气息,却都很微弱,根本比不上当日的那位魔修。 “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五灵宗高门,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墨道友。”卢成义拱手,笑呵呵的为众人介绍。 剩下五人互相瞥过,随即拱手称赞道:“墨道友。” “不敢当。” 墨期同样回礼,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宗门中人就托大骄纵。 须知他的实力在这群散修中也不算顶级,而且还要问人家拿东西,总归态度要好些,免得说五灵宗仗势欺人。 “我直言相告,八方郡城……”墨期将对卢成义说的那番话对众人说了一遍。 只是过程中隐去了尊魂幡的强大作用,重点描述魔修厉害。 反正魔修身死之后,自身灵光消散,他们无法判断魔修的个人实力。 所以墨期只是要求查看魔修的功法和法器,并且打算带走一件。 他也不能做好事不留名,战利品都让梁都供奉楼的这些没出力的人得了去。 就算有异议,也该是当日的那两位身死的供奉有异议才对。 重人相视,随后卢成义代替大家开口说道:“两位身亡供奉以及魔修的身躯已经入葬,他们留下的功法、法器,入了供奉楼的宝库,有账可查。” “宝物阁的账目由柳道友掌握。” 听到青袍老道提到自己,圆滚胖子笑眯眯的将账本从纳物符中拿出来。 法力灌注,账本顿时放大了虚影,形成漂浮的闪烁光芒的文字。 “上月记载。” “温道友和朱道友身亡,纳物符内有功法两本,术法各一部。” “下品法器摄魂铃一件,下品法器破损龟甲一副。” 龟甲的护体虽然被涂山君轰碎,但是本体只出现了裂纹,当作护身宝甲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从下品法器跌落到了伪法器。 没法再用法力催动,看起来好似作用已经不大。 “入阶妖兽腿骨、蛇兰草、不入阶纳元丹一瓶。” “灵石共三块。” “凡俗杂物各异,碎银数十两。因两人皆无后人,暂存供奉楼。” “不知名魔修,身存中品法器剑簪一枚,功法一部、入阶符箓一张,不入阶阴珠两枚,不入阶虎骨一副。” 这就是三人剩下的东西。 墨期神色略有惊讶,那柄魔修没有动用的剑簪竟然和他木剑一样,都是中品法器。 看来当日魔修已经没有法力再动用飞剑。 不然结果还真不好说。 只是记载的东西中,竟然没有尊魂幡。 墨期的神色闪过,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目光扫视,并没有从众人脸上看到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若是一人两人是这样的神色还好,但六人都是如此。 一柄中品法器就足够散修打破脑袋,何况是尊魂幡那种基本板上钉钉的上品法器。 他们不可能还安坐一桌。 “难道尊魂幡没有被他们发现?”想法刚入脑海就被墨期否决,尊魂幡是法器,练气士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要么就是有人贪墨了尊魂幡,要么就是尊魂幡根本没有入他们之手。 中途流落又或是被别人误会拿走,不排除拿走尊魂幡之人识货。 在墨期观察众人的时候,众人也在观察墨期。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中品法器剑簪的归属权还没分好。 他们都想据为己有。 却都没有足够的资源拿出来置换。 论资排辈显然不行,论武力的话,众人中最强者也不过练气六层。 练气后期修士也不愿意留在世俗当所谓的供奉。 一年拿着王朝给的几块灵石,还耽误修行。 那些人既然已经走到后期,便打算更进一步,攀升圆满然后寻找成道的机缘。 眼见墨期到来,众人顿时同仇敌忾,只要墨期开口询问法剑剑簪,他们势必会站在同一战线上阻止墨期。 墨期沉吟许久,还是打算先问问:“可还有遗漏?” “高门……”散修中的人刚拱手开口拒绝,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 美妇人赶忙将话接过来:“高门若是不信,可开启府库验证。” “府库被阵法笼罩,有三道门,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老道不才替大家保管金钥匙。”青袍老道含笑介绍。 “管账的柳道友保管银钥匙。” 使用法力显形账簿的圆滚修士冲着墨期颔首。 手中法印一变,账本直接从半空中飞回他的手中,刚才显化的光芒也随之消散。 “我保管的铜钥匙。” 留着山羊胡的瘦高修士说道。 说着还伸手捻了捻胡子,神色闪烁,思绪不知道到底飞到了何处。 期间不曾说话的也就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 以及一直默念经文的癞头和尚。 墨期摇头,并没有顺着话说下去。 人家就是那么一说。 开府库的事情更得罪人。 再者说,没人提到那件尊魂幡,也就根本不可能将尊魂幡扔在府库。 一人眼拙没认出法器,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看错。 这件事还是得从源头查起。 墨期觉得有可能是最先接触尸体的散修隐瞒了尊魂幡。 中品剑簪固然动人心,却比不上那件尊魂幡。 “不知当日,是哪位前辈接收的尸首?” 众人的目光随着墨期的话看向了卢成义,他也没有推脱,而是很自然的拱手说道:“正是贫道,当日携带童子接手。” 既有人证,自然经得起推敲。 后来在卢成义的陪同下,又来到墓园,见到了两位供奉,以及魔修的无名坟墓。 显然没有任何的收获。 墨期也不打算开棺验证,如果尊魂幡真的还在魔修的身上,埋进坟里总好过出现在外面。 最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墨期获得了下品法器摄魂铃,以及六人凑出去来的三块灵石,就在日头西斜中走上马车,往归八方郡城。 郡城离不开人。 宗门又有符令发来。 责令他返回郡城,面见前来调查的师兄。 这事儿拖不得。 墨期如今也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没有上报出现魔修的事儿,免不了吃挂落。 如今又没有查探的头绪。 既然尊魂幡已经失踪,就随它去吧,该是无缘。 墨期一走,散修们也就随之散去。 众人均有怀疑,却感觉抓不到头绪,皆带着重重心事离去。 山羊胡掌握铜钥匙的瘦高修士沉吟着。 返回自己的居所,思考着今日上午那位高门修士的反常。 “听到中品剑簪,他没有惊讶,而且询问事情也多和魔修有关,就好像魔修应该掌握着什么东西,而他就在寻找着那个东西。” “也许是经文。” “又或许是宝贝。” 捻着胡子,修士将纳物符中的那本经书拿出来。 其实他很紧张,众人都看过血煞大法,但是因为副作用敬而远之。 血煞大法和他的功法有些相同,所以才用半块灵石买下原本。 原本以为那位高门会要求查看,提心吊胆了一上午,没想到那位匆匆而来,竟然又匆匆而去。 “血煞大法,血煞宗的功法。” “载有两部法术,灵光法眼、控幡术。” “也没什么奇怪的。” 胡子修士翻阅着功法。 血煞宗三个字突然映入眼帘。 “血煞宗魔修,怎会是个剑修。” “难道还有一件法器不成?” “而且那法剑,灵光闪耀,不似魔道法器。” “难道还有一件主法器不成。” 胡子修士猛的坐起来。 如果魔修的主法器没有被五灵宗修士拿走的话,就一定还在魔修的身上。 “最初得到消息的是卢老道。” “难道是卢老道贪墨了去?” 49、追查 山羊胡修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又觉得五灵宗修士离开的绝决,估计要找寻的东西也不是太重要。 对于高门修士不重要,对于他们这种散修而言可就重要多了。 如今他还用着下品法袍,没有强大的杀伐兵器。 这也是为什么他觊觎剑簪法器的原因。 但凡执掌了中品法器,就有了越阶战斗的资本,纵然他修为只有练气五层,也能掌握供奉楼的话语权。 只可惜,众散修都想要那件中品剑簪,反而让剑簪安然待在宝库之中。 既然如今有了另外的线索,山羊胡修士觉得自己需要一探究竟。 就算最后得到的东西不尽人意,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省的一直纠缠于心。 走出房门,山羊胡修士直奔卢成义所在的小楼。 “周道友倒是稀客。” 卢成义拱手,似乎并不诧异山羊胡修士的到来。 周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了起来:“卢道友繁忙,在下也不好搅扰。” 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没有多做寒暄。 毕竟都是大梁供奉,相熟已久。 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成为练气士,也都不是傻子。 聪明人才更好办。 只是登门这个意图,就能明白很多的事情。 “不知道卢道友如何识得那位五灵宗高门?”周良将话题重新牵扯到了墨期的身上,想要从卢老道那里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卢老道揣着手,温和的笑着:“周道友是要问,墨道友到底想找什么东西吧?” 周良微楞,随即哈哈大笑:“还是瞒不过你这老牛鼻子。” “没错,我想知道那位高门到底想找什么东西,竟然值得他带着重伤奔赴半月来到梁都。” 卢老道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与魔修有关。” “魔修的尸首我们详细的检查过,根本不可能存在秘密,也就说应该是个物品。” 他也不傻,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同时观察周良的反应。 周良没有任何意动,神色如常。 看来周良也已经分析出来,就算没有分析出来,也大致察觉到了什么。 不然的话,周良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来寻他,估计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又或是周良本身就怀疑是他将东西拿了。 “真不是老兄将东西收了起来?”周良目光凝视卢老道,好似是开玩笑般的将自己的真话问了出来。 卢老道没有辩解,反而意味深长的看了周良一眼。 顿时让周良不自在起来,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不少。 匆匆告辞,周良直奔道童汇聚的院子。 “将月前迎接两位供奉以及魔修尸首的道童找来。” 此事其实已经当着墨期问过一遍,不过周良觉得还需要再听一遍。 童子又将当日的情形重新复述。 没有差别,而且当着那么多的人,卢老道也确实没有收起东西。 当然,就是收起了什么东西,以卢老道练气六层的实力,他们也不敢直面讨要。 既然连中品剑簪都没有藏起来,就说明大概率没拿。 放了童子,周良皱着眉头,向自己院落走去。 这一想就是一晚上。 整整一夜没睡,也没有打坐修行。 自己的山羊胡都要拽没了。 也不知道抓挠了多少根头发下来。 伏案书写画图,将道童复述的东西写下来。 同时将那些出现其中的人也都列了出来。 又用线描述人物关系。 直到东方天光微亮,晨曦闪烁。 周良猛的一拍脑袋。 恍然。 月前,发生战斗,导致五灵宗的高门受伤,随后朝廷的人将尸体运送回来。 他们身上的纳物符和法器都没有丢失。 但是万一当时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人觉得是好东西揣进自己腰包呢? 宝物自晦,以至于被当成寻常金银财物等。 而且,都已经调查了这么多人,还有和宝物接触的哪一票人没有调查到。 也就只剩下将尸首运送回来的朝廷中人。 既然已经想到此事,周良将自己书写的东西丢入火盆焚烧,更衣后出了阁楼。 他没有直奔绣衣卫南衙,而是去了坊市。 先是在路边吃了早点,满饮汤水,又往茶楼而去,喝了个早茶。 拖延了许久。 直到将身后的尾巴都甩掉。 后抵达茶楼。 听着说书人说神异奇特的故事。 讲述着高来高去的仙人,赢得散落座位上众人的喝彩。 周良笑了起来。 修士的世界,连他这个练气士都不清楚。 这些所谓的神异故事,更是多为杜撰。 多数也都是穷小子得了机缘,一飞冲天,便是遨游大千,携美同游。 周良翻手取出一根银针,扎在食指上挤出一滴鲜血,落在黄澄澄的符纸上。 符纸当即被扎成一个粗糙的纸人被他藏于桌底。 扔下十枚铜钱离开了茶楼。 周良回头望去,他不知道是谁在跟踪他,不过这一手李代桃僵的气息转移小手段,足以拖住身后的那个修士。 南衙绣衣卫正当值。 白胖千户诚惶诚恐的迎了出来:“仙师勿怪,小人实在是刚接到消息。” “无妨。”山羊胡的瘦高修士止住了白胖千户赔罪的话,当即问道:“你可知护送供奉楼仙师尸首返回的是何人?” 白胖千户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道:“月前那起?” 姿态放的很低。 “没错。”周良点头,眼睛一亮。 这千户竟然还能记得那日的事情,看来确实印象深刻。 虽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能够有消息就是好的。 白胖千户额头冷汗唰的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心中犯了嘀咕,只觉得恐慌。 难道因为向老头押送仙师尸首,得了人情? 如今仙师腾出手来,不会是要教训他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得罪了向老头可是大大的不明智。 但是谁想到向老头会有仙师做背景。 “有困难?” 瞧见白胖千户虚汗直冒,周良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人太虚,只是问话,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 而且看起来竟然没有内气,十足的凡人。 虽然心中害怕,甚至想要当场逃走,但是白胖千户还是磕磕巴巴的问了出来:“不,不是,不知道仙师大人想要询问的是什么事情?” 周良更觉得古怪了,不想耽误大事儿,还是再详细的复述道:“护送尸首回来的都是何人,可有名册?” “有。” “来呀,将月前护送仙师尸首的绣衣卫名册拿来。” 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一声,身旁的绣衣卫赶忙去将名册取来。 共二十五人,回来的只有二十人,身亡五个军卒。 周良将余下二十人的住址记下,正要离开,却被白胖千户叫住。 白胖千户胆战心惊的看着周良,谨慎的询问道:“仙师大人,您是认识向老头他们吗?” 周良并未多想,反斥责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莫要知道。” 仙师离去,白胖千户扑通跌坐在地上。 不免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闯了大祸? 不管认识不认识,万一最后攀上关系,向老头再告一状,他岂不是小命不保。 虽然看起来那仙师并不认识向老头,不怕一万,难保万一啊。 50、寻仇 日月轮转。 整整一天过去,向老头终于巩固了境界。 彻底将原本起伏不定的法力定于丹田。 如今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练气三层的练气士。 向老头烧上了两大锅水,灌入木桶,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将皮肤表层的杂质洗掉。 因为成为练气士洗经伐髓的缘故,内部杂质好似烂泥般从毛孔中排出,粘连在表皮和衣服上,如同水沟烂泥难闻至极。 月上眉梢,老鸦昏昏。 向老头换上新的衣袍,曾经为了省钱而不敢多点的油灯也挑了挑芯子,让它更加明亮。 研墨,将书桌架子上的毛笔执于手。 铺开宣纸,伏案书写着信件。 不到一刻钟,向老头书写好之后吹了吹,将信件折叠放好。 随后向老头将屋子内外打扫干净,又为后院的妻儿修了坟墓。 想了想还是将妻儿起了出来。 若是自己死了,这处宅子被别人买去,还会打扰到院落里安息的妻儿。 所以清晨之日,向老头找到了石柱。 石柱拎起腰刀,当即就要追随向老头出门。 不过还是被向老头劝下,摇头道:“我已经步入先天,成则成矣,不成我也会拼死杀掉主谋。” “但是现在我有一件大事要拜托给你。” “向头儿,你讲。”石柱神色凝重的看着向老头。 本来突破先天是个该高兴的事情,如今却要如此行事。 向老头坦言道:“若是我此去报仇,身亡在外,你需帮我把妻儿下葬。” “这里是我所有的家当,全部留给你了。” 石柱赶忙推辞,按住向老头递过来的手,摇头道:“向头儿使不得,我石柱不是贪图你的家当银两。” “我知道,但是很重要。” “真的尤为重要。” 不由分说,向老头将东西塞进石柱手里,神色真挚。 “内有锦囊、密信各一,若是我身亡,你打开锦囊将我藏得一件东西拿走,将密信与东西一齐交与靖安侯世子。” 向老头极为认真的说着。 真挚如此,令石柱不由得动容。 含泪应下:“好!” “如此,我无后顾之忧矣。” 向老头转身离去。 石柱目送向老头离开,攥紧手中布袋,锁上了房门。 向老头往靖安侯府走去。 正值天朗气清,朝阳升起的辰时。 辰时,龙跃于渊。 抱着长刀的薛毅截住走进侯府的向老头:“你来了。” 向老头神色如常,坦然处之,甚至都没有摸挂着的腰刀:“我早就该来。” “我很同情你,但是侯府的贵人,不能死。” 薛毅拔出长刀,神色略有暗淡。 他已经从温岳那里得知了向老头家中发生的变故,最后查过来,竟然是侯府二房授意管家。 怪不得第一次碰到向老头的时候,就感觉此人来者不善。 第二次的时候,更是携带杀机,满是杀意。 本该有斩杀向老头的机会,但是因为世子缺人,所以薛毅也忍了下来。 并且将向老头带到了世子的所在之处。 没想到,如今向老头竟然再来侯府。 “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是你这么做,会让世子难办。” 薛毅长出一口气,呼吸配合身躯律动,长刀直指向老头:“你忘了曾经是谁救你全家老小性命吗?” 向老头的面容露出疯狂。 嘴角扯上了笑容:“偿命罢了!” “我欠世子的,会还清。” 他忍了足足一月。 谁阻他便死。 话语中的言外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他欠的恩情会还,却不会用自己妻儿的死来抹平。 需要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 看在世子的份上,以及薛毅上次阴差阳错的放过他一马,所以他才没有暴起杀人。 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只希望薛毅不要不识好歹。 “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你挡不住我。” 向老头按向腰刀,眼中血丝涌动,暴戾气息迅速逸散。 薛毅笑了起来,向老头未免太过自大。 就算稳固了炼脏境,向老头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上次交手就足以说明一切。 一月的时间,能有多大的改变? 他这么说只是不想亲自斩杀向老头,这无异于斩断世子的臂膀。 但是既然向老头已经打定主意,那么薛毅只好成全他。 裹挟杀机者,还是趁早除掉的好。 嘭。 向老头动了。 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起手式。 但是在向老头动手的瞬间,薛毅脸色大变。 太快了。 快到他这个军中磨练出来的一流炼脏高手都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招式。 他看到了,身躯却跟不上反应。 “铿。” 勉强抬起长刀招架。 火星飞溅的同时薛毅被沉重的力量轰飞。 就像是被凶猛的异兽撞击似的。 倒飞出去数丈。 狠狠的砸在墙壁上。 震的他猛吐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传来剧痛。 鲜血顺着口中涌出,薛毅趴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双臂被这一击完全震麻,使不上力气,更握不住掉在一旁的长刀。 这让他想起当年突破炼脏后遇到的一头无名异兽,鹰头熊身,快如闪电,却又力大无穷。 薛毅惊骇莫名,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弱。 猛地抬头,他明白! 不是他弱,而是向老头变强了。 远比现在的他更强。 “你不是炼脏。” “先天?” “你突破先天了!” 趴在地上的薛毅死死的盯着向老头,看起来像质问,其实更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向老头从薛毅的身旁走过,腰刀缓缓收鞘:“是,也不是。” 他是突破先天了,但是因为内气充盈,所有就在破境先天的同时转化了法力,成为了练气士。 也就是世俗中常言的仙师。 以如今的身躯强度,别说薛毅是一流的炼脏高手,就是薛毅突破先天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的区别。 法力护体,凡俗毒药无用,兵戈铁器无法突破防御。 只要法力不耗尽,纵然再多的武林高手也围杀不死练气士。 炸雷的般的闷响惊醒了清晨的侯府。 侯府护卫齐出动,拔出兵器直面向老头。 向老头神色未有丝毫变化,闲庭信步越过护卫。 护卫形成的战阵便被冲散,手执兵器的他们更是颠三倒四的倒在地上。 家丁聚集,侍女慌乱。 推搡着,吵闹着。 本来安静的侯府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侯府!” 老侯爷终于出面,手持刀兵,身披甲胄,拔剑相向。 忽地看清向老头的面容,老侯爷不由得惊愕。 世子的势力他大致是知道的,眼前这人,虽然仅剩一条手臂,却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挡在侯爷的面前。 “向百户?”侯爷开口再问。 向老头从侯爷身旁走过。 “轰。” 一刀斩碎院落大门。 随着院落大门破开,也显露出里面二房的人。 管家、家丁、侍女。 以及被簇拥起来的身着琦绣面色苍白的妇人,和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唇红齿白的二房公子。 向老头握紧腰刀,咬牙切齿,面色狰狞:“月余前,靖安侯府二房指使管家让野狗帮将我儿打至残废,瘫痪卧床。” “今日,我只找正主寻仇,阻我者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向老头大步走近。 手持长刀,指着侯府二房的妇人:“我只问你,为何?” 51、蜉蝣 事情发生的很快。 但老侯爷还是反应了过来。 在薛毅和向老头起冲突的瞬间派人报官。 管家说兵马司的人很快就会到。 只要能拖延的时间,便可制服凶徒。 靖安侯吩咐身旁的老管家:“去请大公子。” “侯爷,大公子还动不了。”老管家脚步迟疑,不过还是转身离去。 不管大公子能不能动,现在就是完全瘫痪躺下,也得抬过来。 因为,现在也许只有靠大公子渡过难关。 虽然他的子嗣不少,但是成年的就只有温岳和二房家的。 如今温岳已经废了,若是二房家的这个死了,侯府就得断代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那么长的时间。 没有继承人,侯府就像是无根浮萍般漂浮不定。 不仅仅不会受到朝廷的重视,就连同样的勋贵人家也没有同龄人来往。 “侯爷。” 看到靖安侯已经引家丁到来,慌张妇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喊了一声,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 事情闹大,整个侯府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只不过是慌乱的杂乱热闹罢了。 靖安侯走进二房院落,直面向老头:“向百户,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你是犬子好友,侯府怎么可能加害于你。”靖安侯神色凝重。 其实他明白向百户说的事情八九不离十。 甚至可能现在向百户的儿子已经死了。 二房会这么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嫡子温岳断腿留下病根后,二房就突然间活了过来,使劲打压嫡子曾经的左膀右臂,不断的削弱温岳的影响力。 靖安侯也颇为有种,竟敢挡在向虎的面前。 须知薛毅这一流的炼脏高手都被击败,靖安侯也不再年轻,气血衰败,就算有实力同样有限。 向虎有意拖延时间,回头望了一眼家中方向。 他交代给石柱的事情也该有眉目了。 向虎不动,那些或是受伤或是惧怕的护卫就更不敢动了。 他们见识过向虎的厉害。 老侯爷也不知如何制止,只能等着。 双方似乎在这一刻默契无言。 察觉到动静,向虎看向靖安侯:“让开,否则死。” 靖安侯摇了摇头。 向虎挥刀斩向靖安侯。 鼓动气血之时,炼脏实力一览无遗,靖安侯持剑抵挡。 兵器长剑应声而断。 靖安侯当即被轰飞,吐出两口鲜血,面如金纸。 “侯爷。” “老爷。” 侯府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若是靖安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大家可就直接垮了。 轰隆。 人马奔袭的声音响起。 兵器和甲胄碰撞的声响整齐。 沉重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黑色武服的绣衣卫就已经涌入靖安侯府,将二房的院子团团围住。 骑着高头大马的白胖千户一眼就看到了持刀而立的向老头。 “向虎,还不住手!” 伴随着白胖千户的怒喝声,上百绣衣卫军卒按住腰刀。 白胖千户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上几声。 一个时辰前,仙师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付出代价。 但是没想到转眼间,向老头就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闯入侯府,刺杀靖安侯。 这可是大罪啊。 纵然仙师想要保住向老头,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朝廷供奉楼可不仅仅只有一位仙师。 向老头再也没有办法找他的麻烦了。 自此,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所有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简直愉快至极。 只可惜,场合不太适宜,他没有办法讥讽嘲笑向虎。 向老头瞥了骑在高头大马的王志,毫不在意,反而转过头去看向靖安侯府的二房:“既然你们不说,那就都去死吧。” 说着大步流星走去。 王志一瞧曾经泥腿子般的向老头竟然无视他,眼中还满是不屑,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 “绣衣卫何在,给我斩灭向虎!” 上百绣衣卫直接将向虎团团围住,结成军阵。 “杀!” 向虎催动法力,法力顿时覆盖于体表。 冥灵功浅灰色的气宛如最坚实的甲胄,一直延展到绣衣卫腰刀上。 “啊。” 怒吼,挥刀。 只见到刀光翻飞之间人仰马翻。 向老头迅如雷霆。 刀刀势大力沉。 根本就没有军阵士卒能够挡住他一刀。 厚有半寸的木盾登时炸裂开,将持盾的军卒炸飞出去。 他们认识向虎,正因知道向虎的厉害,所以军阵皆以木盾为先,想要消耗向虎的力气。 没想到连片刻都不能当。 强大的法力波动形成波纹震荡出去,就像是黑暗中的点亮的明灯。 “法力的波动?” “城内有练气士动武了。” 供奉楼的散修望向侯府的方向。 能够自由行动的供奉直接从供奉楼走出,疾驰向靖安侯府。 向老头好似猛虎入羊群。 百多军卒竟不能挡。 如此强大的实力,简直闻所未闻。 “先天!” 靖安侯弓着腰,被身后的管家和家丁扶着,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复杂惊讶。 向虎确实比他年轻。 他已经老了。 但是向虎同样处于气血衰败的时期,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成了先天高手。 放眼武林,先天高手已经能镇压江湖一甲子。 是可以开宗立派的祖师级人物。 而他们侯府就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噗的再一口鲜血喷出,靖安侯直接昏了过去。 听到靖安侯的惊呼,白胖千户王志被吓的摔下马来,赶忙往人群后缩去。 月余前向老头还是锻骨境的二流高手,现在就已经步入先天。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他只想赶忙躲起来,不要被向老头发现。 作为曾经欺压过向老头的普通人,他不敢挡在前面。 他怕死。 向老头没有时间搭理他,越过靖安侯和身旁已经呆立住的家丁。 “是我自作主张。” 二房管家温福一咬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神绝决。 他只能站出来。 站出来自己的家人还有一线生机。 作为为主子挡灾的人,就算死了自己的家人也会活在庇护下。 向虎神色淡漠,冷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那就去死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眼中血丝翻动。 噗呲。 刀光闪过,大好头颅抛起。 温福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眼珠微微动弹,眨巴之后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吧嗒摔在地上。 喷涌的鲜血一下子淋在身旁人的脸上和衣服上。 寂静。 宛如吓坏的鹌鹑缩成一团。 也许是太过凶残,所有人都忘了呼喊和尖叫。 鲜血溅在向老头半张脸上,不见半分快意,只有冷漠,就像是杀鸡。 这是这一刀下去,再无人护在侯府二房身前。 那女人将儿子护在身后,厉声怒喝:“是我指使又如何,卑贱的泥腿子就该认清到底谁才是主人。” “温岳已经废了。” “废了!” “你为何不投靠我儿。” “不投靠者,都该死。” 二房夫人哈哈大笑,头顶华冠坠落,披头散发。 “就因如此。” 向虎老泪纵横。 因为自己不上门投靠,所以就要遭此横祸。 原来,说到底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妻儿老小。 十年前,他就不该进京。 早听说梁都繁华,所以携妻儿来到了梁都。 没想到这里更是漩涡。 不像沙场拼杀,刀剑饮血。 这里杀人于无形。 被抬来的温岳微微闭上双眼,缓缓睁开。 嘴唇颤抖,但是还是出声制止,怆然道:“向百户,还请…刀下留人。” 52、还了 裹挟着浓郁的中药味。 温岳就这么简单的躺在两人抬着的担架上,侍从初九陪护身旁。 听到温岳的呼喊。 向虎刀口一顿。 手腕颤抖,却没有回头。 而是坚定的举起了手中的绣衣卫制式长刀。 “你敢!” 披头散发的妇人尖声叫喊。 一刀枭首美人头。 鲜血飘散。 大好头颅抛起。 “娘!” 束发戴冠的青年大吼,挣扎着扑上来。 腥甜、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腔。 痛苦悲愤在脑中爆炸。 好似一座火山迸发开。 眼中满是仇恨。 后悔吗? 有的。 他更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那个残废该死,跟随残废的人也该死。 统统该死。 向虎却不再给他忏悔的机会。 再一刀。 刀光闪过。 斩落二房公子的脑袋。 侯府二公子的脑袋脱离脖颈,目光中的杀意和懊恼还没有褪去。 以及弥留的丁点错愕。 脑袋咕噜在地上。 如破烂的西瓜。 布满血污,沾满尘土草芥。 贵公子和草民也没有任何区别。 刀口滴血。 落在地上。 向虎站在原地。 报仇了。 痛快! 这是他曾经求而不得的快意恩仇。 万千兵甲不能挡他复仇。 却也悲哀。 就因为上位者的喜怒,便可随意的凌辱他人。 打成残废,埋进阴沟。 人命如此不值钱。 这就是繁华的梁都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向虎仰天长啸。 凶猛法力震荡形成气卷。 怒啸长嘶。 虽已经快意报仇,却还有恩情没还。 “贼人好胆!” 裹挟法力的怒喝就像是震耳欲聋的雷音。 梁都城内,除了山羊胡的周良,余下的五位仙师都已经聚首靖安侯府。 躲藏在绣衣卫中的白胖千户王志顿时来了精神。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忙的跳出来,顾不得狼狈,大声的呼喊道:“仙师大人,快斩杀此獠。” 向老头环视一圈,最后看向躺在担架上的温岳,启声道:“世子。” “十年前,南岳山兵败,北魏进军掠地。” “我带妻儿逃荒至此,身无分文,饥饿难耐,小儿又染重病于桥洞等死,多亏世子善心援助。” “得以活我全家人命。” 温岳张了张嘴,他其实早就忘了,援助过那么多人,难以全都认识。 其余人似乎也都惊讶于竟然还有此事。 白胖千户指着向虎,尖呵道:“好你个白眼狼,世子救你全家,你竟做出如此凶事。” “向虎,你枉为人子。” “还不束手就擒。” 卢老道却看出了反常,这向虎分明已经成了练气士,而且实力不错。 其余散修也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出此人是修士。 向虎并未理会那跳梁小丑,而是扬起腰刀,挺直腰板,孤傲的说道:“今日,我便将世子的恩情还了罢。” 噌。 横刀过颈。 鲜血四溢飘飞。 “向百户!” 温岳挣扎着,从担架上掉了下来。 初九赶忙接住温岳,却能感觉到温岳的用力。 他想爬过去。 破音的呼喊消弭。 温岳突然感觉很悲伤。 很奇怪,这股子悲伤不是因为侯府二房的身亡。 而是因为那个人。 鸦雀无声。 众人诧异,向虎竟如此刚烈。 更错愕于一个宗师级的先天高手,就这么自刎于众人面前。 实在太过有力的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梁都供奉的散修们就更难理解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先天高手,而是修士啊。 一位修士,纵然年纪大了,也能活过百岁。 未来还有半辈子,就这么交代于此? 太不值得了。 但是。 还了吗? 还了。 还了太多! 温岳失魂落魄的看着向虎的尸体。 他宁愿向虎不还。 不过是曾经的滴水之恩,以他先天武者的实力,曾经获得的那些,十倍、百倍都能还回来。 为什么要用命还啊。 他不想要向老头儿的命。 伸手摸了摸脸颊。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淌了出来。 曾经温岳很奇怪,为什么向老头很亲近他,更是全力支持他的人之一。 正因为有许多绣衣卫百户的支持,所以他才能站稳兵马司副统领,能和统领掰手腕。 问过,不见向老头儿为他解答,只是笑笑不语。 今日终于解答了。 世间却已经再无向老头儿。 温岳懊恼的狠狠捶着自己的腿。 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他要是完好无损,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贪功,为什么要带着不多的人手对付鬼祟。 为什么如此冒失、托大。 “公子。” 初九赶忙抓住温岳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公子,侯府还等你主持大局。” 一句话惊醒了温岳。 对。 二房死了。 其余兄弟尚小。 如今他父亲,也就是老侯爷又昏迷不醒。 侯府现在全指望着他。 他不能这样,不能颓废。 他若是颓废下去,哪还对得起为他牺牲的那些人? 收拾心情,温岳重新爬上担架,往日的神态复六七分,朗声:“此事侯府不报官。” “诸位请回吧!” 声音中气十足,颇具威严。 白胖千户王志感觉往日那个兵马司副统领好像又回来了。 他天然的畏惧。 但是眼珠子一转,停顿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这…不合规矩吧。” 温岳冷哼:“侯府,还在!” 被温岳恐吓后,王志还想说些什么让自己多些脸面,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只能灰溜溜的带着绣衣卫离开。 “走!” 匆匆收队,绣衣卫们互相搀扶着离开。 绣衣卫一走,侯府顿时大空。 余下的五位仙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面面相觑,独留尴尬,却也只能装作世外高人的模样。 风淡云轻。 卢成义拱手道:“世子,这人的尸首?” “仙师,此人尸首我会好生安葬。” 温岳掩面而泣,将卢成义接下来的话全都顶了回去。 卢成义与众多仙师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不太想放弃。 身亡的是位练气士,身上定然存在功法典籍。 他们需要这些东西。 而且练气士的血液蕴含灵性,虽然赶不上兽血,对于画符的成功几率也有增加。 一身宝血,难免浪费。 身躯也能蕴养煞气,能够诞生弱小的鬼祟。 筋骨皮膜,血肉精血,都是上佳的材料。 …… 吧嗒。 玉盒启,光亮照进来。 一只大手将盒内的物件取出。 “向虎,死了。” 涂山君长叹一声。 眼中感慨闪过,惆怅间不禁想起旧事。 就在刚才,魂幡内多了一尊练气三层的生魂。 是向虎。 向虎早就心存死志。 妻儿身亡,他也就跟着死了。 不然的话他不会选在这个时间段报仇。 更不可能不带上魂幡。 他理解鬼面神幡有多强大,也能大概看出涂山君的厉害。 但是他将神幡锁在了柜子里没有携带。 就是不知道向虎是如何身亡。 涂山君觉得大概率是被梁都内的散修围攻致死。 涂山君认识这个取出神幡的人。 是向老头的小跟班,冲动暴躁的石柱。 在绣衣卫出动的时候,石柱就找机会来了。 涂山君能看出向虎心存死志,他又如何看不出呢。 还没有安排好下葬的事儿,他就急匆匆的来到向虎家中。 只为防止向虎留下的东西被绣衣卫抄走。 他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巴掌大,一根长杆挂着长条形的幡布,将整个长杆都缠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裹着布条的棍子。 摸起来是玉器,冰凉沁心,心中的燥意都消失了大半。 锦囊里只说将东西取出,然后交予靖安侯世子温岳。 石柱面带疑惑,还是将东西揣进怀里向大门走去。 “那军卒,你且等等。” 就在石柱要离开向老头儿家的时候,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53、夺宝 石柱循声看去。 叫住他的是个身着长袍的山羊胡瘦高中年人。 那人脸颊深陷,眉宇带着阴沉,一双眼睛过分的锐利,让人一看就想要避开。 石柱也不例外,不过还是停了下来,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周良眼睛眯了眯,石柱的身旁萦绕着淡淡的煞气。 那并不像是杀人后存留的,反倒像是什么天材地宝本身拥有的淡灰色煞气。 这倒是让他在意起来。 就连侯府那边出现法力波动都没有管。 倒不如说正好那边出现了波动,将供奉楼的其他散修吸引过去,让他行事更加的方便。 “此处可是向虎,向百户住处?” 周良看了一眼向虎的家门,随后看向石柱。 石柱也没有遮掩,而是点了点头:“是,不过向百户已经不再当值,而是调去大狱了。” “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石柱拱手要走。 “且慢。” “你还有何事?” 石柱按住腰刀,神色不耐。 向头儿托以大事,现在他可没有闲工夫陪旁人侃大山。 而且此人见到了绣衣卫,竟然不闻不惧,就好似根本没有将绣衣卫放在眼中。 他虽然莽撞,多年也练出些察言观色,此人绝不是平民百姓。 “我乃供奉楼仙师。” 周良亮出身份。 拽下腰间的令牌扔给石柱。 石柱稳稳接住,一摸材质,翻过来正有四个烫金大字‘大梁供奉。’ “不知仙师当面,还请恕罪。” 石柱赶忙低头,双手捧着令牌奉还。 周良使用法力将令牌摄回:“不知不怪,我只是想询问你些事情。” “仙师请问。” “月前,你们押送供奉楼仙师尸首,可曾从那魔修的身上获得什么东西?” 石柱仔细的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没有。” 周良却不信什么都没有,不然的话这军卒身上的煞气也不好解释。 “将护送尸首返回期间的事情细细道来。” 石柱回忆着那几日的事情。 因为过于离奇的关系,反而记忆犹新。 涂山君闻到了熟悉的血煞气息。 眼前的这个山羊胡是修士,而且还修行了血煞大法。 对方就是梁都供奉楼的其他供奉。 那也就是说此人多半是见过李青枫尸首的。 因为血煞大法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石柱思索着。 回忆起来那半月的事情。 突然之间想起来了什么。 本来不甚在意,想起胸口内衬里的东西后,石柱的神色当即一变。 正要伸手之际,硬生生的克制了下来,转而抓了抓痒。 这个小小举动同样让全神贯注的周良捕捉到。 他可不信此人只是抓痒。 “军卒,你怀礼揣着的是什么?” 石柱赶忙笑着圆话:“仙师勿怪,不过是小人早上吃剩下的半块煎饼。” “小人在确认是否还在。缺了这半块煎饼,说不得中午要挨饿呢。” 说着,低眉顺眼的笑着。 似乎是想要取信于周良,石柱竟然真的从内衬里拿出了半块吃剩下的煎饼。 但是周良半个字都不信,刚才那个瞬间他分明察觉到不寻常,绝对不该是眼前的半块僵硬的煎饼。 “拿出来罢。”山羊胡的仙师成竹在胸的伸出手。 “确实是半块煎饼。” “别逼某家动手。” 仙师登时阴沉了面容,周身已经覆盖了法力。 石柱拔腿就跑。 不管他藏着是的什么东西,这也是向头儿交给他的,他不能给这个人。 就算这本身就是个普通的东西,万一仙师起了拿走的歹意呢? 石柱不敢去赌对方会安稳的将东西还给他。 要真是个宝贝,那就更不可能给仙师看。 “砰。” 山羊胡悍然出手。 石柱被打了个趔趄。 怀里的巴掌大小玉石材质的东西顺着内衬口子掉了出来。 石柱连滚带爬,撑着沉重的身躯想把掉在身前的东西给捡起来。 但是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山羊胡留手了,他也怕打死人不好问话。 他却没想到,这一击竟然会打出个东西来。 捡起神幡的时候他还没有发觉。 入手冰凉,萦绕着淡淡的煞气,十分神异。 打量一番之后,他知道了这是什么。 这分明就是血煞大法上记载的一种法器。 尊魂幡。 成为练气士的血煞宗弟子,大部分都会祭炼尊魂幡成为自己的法器。 周良令法力涌入尊魂幡。 巴掌大的小幡顿时化作三尺长。 幡面敞开,狰狞恶鬼面容栩栩如生,好似随时会从幡中爬出。 “法器,尊魂幡!” 周良激动的语无伦次。 眼中满是诧异和意外之色。 仔细一想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血煞大法明确记载了一门‘控幡术’。 但是为什么那魔修的尸首身旁,却没有尊魂幡法器呢。 送来的东西就只有那么两件,还有件玄门练气士的正统法剑。 原来尊魂幡真的被当日解押魔修尸首的绣衣卫军卒拿走了,还给藏了起来。 足足藏了一个多月。 若不是因为八方郡城的那位五灵宗高门找来,他们这些人还都蒙在鼓里呢。 这也是因为他足够敏锐,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疑点,若不然的话也不会得到这件法器。 周良强忍着笑声,举起手中的尊魂幡。 【是否绑定新幡主】 “绑定” 涂山君思索之后选择绑定。 既然眼前人是供奉楼的修士,并且已经拿到尊魂幡了,怎么可能不绑定。 “比我还强的主魂恶鬼?” “攻伐法术,百鬼夜行!” “近二百生魂,其中竟然还有数道练气士阴魂鬼物。” 周良呼吸顿时粗重起来,气喘如牛,双眼充血。 激动的难以自持。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机缘。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怪不得那位高门会一路追查过来,原来这竟是一件上品法器。 别说散修了,就是宗门修士也不见得能获得一件上品法器。 能用得起中品法器都已经耗尽了练气中后期修士的所有家底,甚至还得找好友赊欠。 今日他就获得了这么一件上品法器。 “哈哈哈!” 周良举起手中的三尺尊魂幡,放声大笑。 有此上品法器,他还当个屁的梁国供奉。 天地之大,还不任他来去。 “放下,那是我的东西。” 石柱抓住孟良的脚踝,吐血大吼。 “你的东西?” 周良笑容猛地收起,双眼瞪着,冷笑起来:“你死了,就是我的了。” “哦,对。” “还要谢谢你们帮我保管了这个宝物,不然的话,我真的争抢不过卢老道他们啊。” “既然如此,我就大发慈悲的准许你入此魂幡,成为一魂吧。” 说着,周良面容平淡的抬起了脚,法力覆盖。 这一脚下去,石柱纵然是三流的武林高手,也会被踩爆脑袋。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 “反噬!” 54、我道 石柱闭上双眼。 仙师这一掌将他打的重伤,根本爬不起来。 如今眼看着覆盖了光芒的腿脚就要落下。 空气压迫之下,好似连呼吸都不再顺畅。 石柱能看到仙师靴子底下的泥渍,离他越来越近。 他明白自己要死了。 甚至,石柱已经预见到自己头颅宛如破烂的西瓜在地上炸开,红白流淌一地。 他死了不要紧,只是向老头托他办的事情没办法完成了。 “呜呼。” 闭眼数息。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石柱感觉自己还有意识。 这才睁开双眼。 眼前的山羊胡仙师依旧保持着抬脚的动作,但是却目光呆滞,身躯僵硬,一动不动。 外在看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内部识海可是闹翻了天。 “何方妖孽,竟敢闯入某家识海。” 空旷识海内,灵魂体的周良冲着黑暗尽头的那道黑影厉喝。 同时他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能够侵入练气士的识海都足以说明对方不简单。 涂山君从黑暗中走出来,晃动脖颈,露出口中獠牙。 “恶鬼反噬?” 周良当即认出了涂山君的模样,分明是尊魂幡上绘制的那尊狰狞恶鬼。 顿时神色凝重。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恶鬼反噬了。 他拼命的运转法力,死死的盯着高大鬼影,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才是尊魂幡幡主,尔敢!” 涂山君走到周良的面前。 一把抓住周良魂魄的脖子,将他从灵台拖拽了出来。 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为何会来寻向虎?” 他没有询问李青枫的尸首,尸首目标那么大,根本就没法隐藏,没有必要特别询问眼前此人。 周良张大嘴巴,惊骇莫名。 他惊呆了。 倒不如说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尊魂幡内的魂魄就是有灵智,大多也只是简单行动,凭些本能行事。 眼前这只恶鬼不仅仅拥有不低的神智,竟然还能完整的说话询问。 简直闻所未闻。 说出去也惊世骇俗。 “说话。”涂山君厉喝的同时,鬼手收缩。 “五灵宗的弟子,从八方郡城赶来。” “我只是从他的话语中,抽丝剥茧查询而来。” 涂山君神色阴沉,那人果然追过来了:“他人呢?” 周良眼珠子一转,他差点脱口而出此人已经离开,赶忙住嘴哄骗道:“还在供奉楼做客。” 涂山君笑了起来:“想骗我。” 周良神色微变,暗道不好。 “上月,那个魔修的剑簪法器在谁手中?” 周良心中惊叹恍然:怪不得那个人追到梁都来寻找尊魂幡,原来真的非同寻常。 神智非常也就罢了,他问的还是和那魔修有关系的物件。 “难道剑簪才是控制魂幡的关键?” 由不得周良不多想,若是剑簪才是关键的话,他冒失的用法力祭炼魂幡和送死无异。 周良想要抵抗,奈何他根本不是恶鬼主魂的对手。 他拥有法力不假,但是识海中比拼的是神魂的强度,法力帮助微乎其微。 所以实力远低于涂山君的周良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半晌,周良似乎已经反应了过来,语气稍缓:“我不知道。” 涂山君摁住他的脑袋,紫黑色的指甲扎进头皮,直接让周良疼的瞪大了眼睛。 周良像是上了岸的活鱼,双眼泛白,张大嘴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不老实,那就死吧。” 涂山君猩红的鬼眼不见丝毫动摇,只是渐渐收紧手掌。 没人能经受得住来自灵魂的折磨,修士也一样。 周良看到了涂山君眼中的冷漠,那是对他的漠视,就像是他的命和虫子、蝼蚁没有分别。 这恶鬼也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有用的消息。 眼见他不配合,竟然想直接捏碎他的魂魄。 “我……说。”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微不可闻。 周良顿感脖颈一松,刚才所有的压力顿时消减。 他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息。 “剑簪法器是中品,他们争执不下,所以放在供奉楼的府库里。” “但是没有我的帮助,凭你自己根本就进不去府库。”周良还不忘给涂山君下套,着重的强调他的作用。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帮你取回剑簪。” “跟着我,不委屈你。” “我们可以联手,将梁都内其余的散修挨个捕杀,到时候凑凑灵石,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周良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能够帮助魂幡带来的利益。 他不懂魂幡,也不懂鬼。 但是他懂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资源利益足够,就是恶鬼也能被说服。 涂山君本来神色淡漠,然而猩红鬼眼却渐渐的浮现戾气。 周良说的真好啊。 令人动心。 真是个合格的利欲熏心却又谨言慎行、能言善辩的真小人。 不去做说客,真是浪费人才。 修仙嘛,资源争夺,阴同道,杀好友,夺人宝物,不寒碜。 涂山君只想说,放屁! 攥紧周良魂魄的脖子,游说的声音戛然而止。 涂山君压低了声音,猩红鬼眼直视周良,面露狰狞:“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 “这让我很愤怒!” “府库。” 周良挣扎着,终于想起了涂山君的问题。 也许他觉得只要说出来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可惜他低估了涂山君的杀意。 倒不如说,在涂山君发动反噬的时候,他就已经再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将周良的魂魄硬生生的撕扯出识海,扔进尊魂幡。 以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反噬周良这个练气五层的练气士,简直易如反掌。 何况三式魔猿定意拳还能增强神魂,周良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随着练气五层练气士的补充,涂山君的实力又小有提升。 识海灵台空出。 涂山君直接入主身躯。 不像是最初反噬赵世显的生涩疲惫,好似拖了个死尸。 那时候赵世显已经身受重伤,又被侯伯旭的法剑刺穿心脏,身躯早就撑不住,所以异常的疲惫。 现在只觉得沉重,像是负重前行。 远比那个时候要轻松。 丹田内的法力只缺少了输入尊魂幡的一部分,还剩余九成多。 涂山君晃动身躯,慢慢熟悉。 关节嘎嘣嘎嘣作响。 低头看向地上趴着的石柱,收回了脚。 如果周良只是单纯的拿走尊魂幡,涂山君不会反噬他。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在拿走尊魂幡后还不想善罢甘休。 美其名曰入住尊魂幡成为役魂是荣幸。 既然周良觉得是荣幸,涂山君就让他尝试一下,被炼入尊魂幡的滋味,看看这荣幸到底值不值得。 至于顺手救石柱。 要说心中没这事儿,还是不对的。 涂山君心中有些倾斜。 不多。 “感谢向老头儿吧,若不是因为你与他相识,我也不会出手。” “我确实痛恨魔修。” “但是我……又何尝不是呢。” 涂山君微微抬头,并没有将心中的这几句话说出来。 转身就要离去。 既然已经得了练气士的身躯,该去找回李青枫的尸首和丢失的剑簪法器了。 瞧见山羊胡仙师要走,石柱挣扎着抱住大腿。 口中溢血,目光坚定:“你不能带走它。” 55、惊觉 涂山君顿感无奈。 手刀砍在石柱的脖颈处。 将其打昏扔到一旁的茶楼里,扔下两颗碎银子:“送他就医。” 茶楼里的掌柜和伙计可不敢得罪身着绣衣卫劲装的石柱。 涂山君轻车熟路的来到供奉楼前。 童子赶忙迎了上来,却不敢出声询问。 世俗之中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在供奉楼,这些仙师就是真正的老爷,作为童子虽然有机缘接近修行,却也只是仆从。 更不敢询问为什么周仙师这么快就从靖安侯府回来。 涂山君开口询问道:“月前送来的魔修尸首,如今在何处?” 本以为供奉楼会有留守的仙师,没想到只有这些在打熬气血的童子,涂山君并没有看到其余的灵光。 也就打消了问其他仙师的打算,随手抓个童子问了问。 童子诧异于周良的询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老爷,魔修的尸首就埋在供奉楼后山。” “带我前去。” 童子很快将涂山君带往供奉楼后山。 后山有个陵墓院子,埋了不少人。 更多的是墓碑上连人名都没有。 这其中就有几座看起来很新的新坟。 李青枫就埋在其中。 在看到陵墓的时候涂山君的神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你且去。” 涂山君摆了摆手让童子离去。 挖开坟墓,草席裹着的是李青枫的尸首。 涂山君摇动尊魂幡,顿时黑色雾气飘过,李青枫的尸首迅速腐朽,最后化作枯骨,轻轻一碰,碎成骨灰。 骨灰被他重新葬入墓中,恢复原样。 他并不准备带走。 就让李青枫的骨灰沉眠于此。 但是涂山君又害怕那些散修会拆解李青枫的尸首,或是炼成炼尸,这才才出此下策。 散修大多都是凶徒,因为没有资源,所以他们什么都不会放过。 这处陵园不仅仅用来埋葬修士,还布置了小型的聚煞阵,利用修士的尸体凝练煞气,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诞生强大的阴魂恶鬼。 现在没有出现鬼物只是因为那些修士时常搜刮的缘故。 若是煞气堆积多了,就是没有炼尸的法术和阵法法门,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诞生强大的炼尸。 估计其中埋藏已久的尸体早就已经煞气入体出现尸化了。 涂山君不需要僵尸,他带不走,也没有役使的法决。 不过这陵园内的煞气倒是可以搜刮带走。 抬手将尊魂幡甩出,丹田法力涌入魂幡,尺长尊魂幡顿时化作丈许。 宽阔的幡面飘扬着。 周遭灰色的雾气疯狂的涌入尊魂幡。 幡面愈加深邃,幡面鬼面上的短角好像长长了一些。 少顷,新凝聚的煞气被尊魂幡一扫而空。 这里可远不是村庄里的乱葬岗能比。 天空上头的尊魂幡滴溜转动,落入涂山君的手中。 稀松的坟头草丛微微晃动。 顶着荧绿色脑袋,只有手指大小的白色绒毛东西似乎在寻找什么。 涂山君也注意到了大片的莹头。 白色五短身躯,看不出四肢,顶着荧绿色的脑袋,也看不到它们的眼睛。 这些东西是坟墓的伴生品,晚上的时候它们的脑袋会发光,奔跑如风,蹦跳甚远。 依靠阴气生存,基本上没什么危害。 应该是因为涂山君将大部分煞气吸收,导致这些萤头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所以纷纷钻出来查看。 在涂山君看过来的时候,萤头赶忙钻回草丛,根本不敢停留。 细说起来,萤头同样属于小鬼。 阴煞气浓郁就会诞生。 涂山君并没有抓捕它们,这些小玩意儿根本没有实力可言,甚至都不算是生魂。 看着钻入草丛的它们,涂山君真切感受到,他真的来到了一个很不同的世界。 涂山君哑然失笑:“真是小鬼阴暗藏,嘻嘻于米缸,太过寻常。” 处理好一切,涂山君想将剑簪法器取回。 那是侯伯旭留给他的,也是他赠送给李青枫的东西。 属于他,属于李青枫,唯独不属于梁都的供奉。 无法读取生魂的记忆,最后周良也没有说府库的位置,难免摸黑。 不过既然是府库,就需要防止一般人进入,甚至也要防备供奉楼的仙师,肯定设立着禁制。 体内法力还盈余,运起灵光法眼慢慢寻找的话,应该可以找到府库的位置。 “法眼,开!” 灵光目蕴,流光闪烁。 丈量供奉楼群。 涂山君神色淡然的从童子的身边走过,又跨过亭台楼阁,越过池塘水榭。 三尺尊魂幡供于左手臂弯,宛如拂尘。 供奉楼群看似堆砌甚广,其实并不大。 盖因青石桐木在世俗之中稀缺,所以只有比较重要的建筑才会使用能够疏通灵气的桐木,并且刻画些许看起来线条十分简单的阵法纹路。 虽然弄的一塌糊涂,简陋异常,不过在复数的堆积下倒也能抵挡修士一二。 涂山君最后在一处府门前停下。 纵观楼群只有此处的禁制最为复杂繁琐,锁住的灵气也远胜其他地方。 所以涂山君料定,这里就是那散修说的府库。 抬起手,法力输送。 一层青色薄纱般的纹路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所有气机汇聚于一块不凡铜色锁头上。 涂山君轻声呢喃:“需要钥匙才能开启?” 他自然是没有钥匙的,不过那位山羊胡修士层说过,没有他的话,就打不开府门。 也许对方拥有钥匙呢。 涂山君直接使用法力开启了山羊胡修士的破旧纳物符。 铜钥匙赫然就在其中。 而且他还见到了一份熟悉的典籍,血煞大法。 涂山君脑中想法转动,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讯息。 仔细推敲,涂山君想起此人见过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又得了血煞大法,肯定从中看到了控幡术,怪不得会深究查找,甚至找到了向虎的门上。 当然,眼下赶紧将府门打开取走剑簪才是要紧之事。 “咔吧。” 随着铜钥匙的没入,锁头应声而开,三环锁扣同时开启,粗浅阵纹微微闪烁后隐去。 涂山君推开府门直入内院。 被更多禁制缠绕的内院还有一处四环锁住的平面卦锁。 再用铜钥匙时却没有丝毫反应。 涂山君没想一步步解开禁制,这种禁制的气机都汇聚于卦锁上,想要破解还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最简单有效的便是暴力破解。 轰碎这道门锁,也许就能寻到剑簪法器了。 涂山君摆开车马,身躯好似拉满的长弓。 法力顺着身躯流转,包裹住拳头。 “砰。”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 整个禁制顿时被刺激,淡银色灵气罩子轰然显化。 轰鸣声震醒了供奉楼所有的童子。 在靖安侯府的五位供奉全都看向供奉楼的方向。 他们也感觉到了禁制爆发的震荡。 卢老道大喊一声:“不好!” “有人在破坏府库。”圆滚修士同样大惊。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 府库对于他们来说可都是身家宝贝,要是被人破解席卷一空,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走!” 供奉们也顾不得和温岳打太极,直接运起法力蹿出。 卢老道一柄下品飞剑甩出。 不顾形象的御剑飞行。 56、防备 石柱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实木横梁,浅褐色的屋顶。 像是想到了什么,石柱一把掀开盖在身旁的被子,正要下榻。 甚至来不及将鞋子穿上,踉跄间往门口闯去。 还不等身躯适应,扑通一声便摔倒在地上。 闻讯赶来的医馆学徒赶忙将跌倒在地上的石柱扶往床榻,开口解释道:“差爷,你伤及肺腑,需要静养,不可动气。” “咳咳。”石柱咳嗽两声,捂嘴的时候才发现丝丝鲜血落入粗糙的手掌。 顿感手掌多了温热和湿润。 他攥紧手掌,挣扎着想爬起来。 大概是想起这里是医馆,所以石柱向怀里的钱袋摸去的同时询问道:“诊费多少?” 十来岁的学徒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回应:“已经有人为差爷付过诊费了。” “付过了,何人?” 石柱脸上多了几分错愕,摸进内兜的大手将钱袋拿了出来。 因为没有父母妻儿的关系,石柱根本不攒钱,留下一些碎银应急,剩下的大多都花到了酒肆和花坊,尤其是在外出之后,必然会回来寻找相熟的姑娘,所以钱袋总是干瘪的。 如今,钱袋好像多了些东西。 “是一位身着长衫的山羊胡瘦高中年人。” “茶馆的伙计送差爷来就医,中途那人又来了一趟,将诊费补齐之后就离开了。” 医馆学徒不敢欺瞒。 能着长衫之人本就是他们这些短衣得罪不起的,更何况眼前这人还身着黑色绣衣袍,就更不能得罪了,态度难免谨慎小心,甚至带着些许的讨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石柱皱起眉头,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那长衫之人不正是夺走了向老头留下的东西之人吗? 对方原本可是想杀了他,最后竟然会带他就医,而且还来了一次付齐诊费。 那人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大,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差爷,这您就问住小的了,那位爷走的匆忙,也没说个去处。”医馆学徒尴尬的笑了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石柱觉得也对,那人不可能留下去处,长叹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学徒可以不用管他。 “等等。” 石柱又喊住学徒,总归人家为他解答了许多,应该赏上两个子。 打开钱袋,一件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竟然是向老头托付给他的东西。 那件好像是宝贝的东西又回来了。 “不知差爷还有何事?” “噢。”学徒的问话惊醒了石柱,他从钱袋取出一角银子,扔给学徒:“喏,赏你的。” 学徒接住东西,还有些发愣,低头一看竟然是银子,顿时欢喜起来,赶忙拱手称谢:“谢差爷,多谢差爷赏。” “你去吧。” 打发了心情大好快步离开的学徒,石柱这才看向钱袋中的东西。 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有尺长,被黑色的幡布包裹能在细微处看到猩红色。 若不是因为胸口还隐隐作痛,他真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宝贝竟然失而复得了。 他高兴的不是因为知道这是件宝贝,而是因为他能完成向老头托付给他的事情。 涂山君也有些无奈,回忆起两刻钟前在供奉楼群。 涂山君控制周良身躯长驱直入,步入内院。 又见一把银锁。 他攻击那把四环的八卦银锁时打光了两成法力。 银锁应声而碎。 四周的阵纹没了气机的锁定闪烁之后逐渐熄灭。 涂山君推开内院大门步入厅堂。 厅堂是暗室,四周没有窗户,以青石累砌,就只有门口这一束光照进来。 光芒的尽头是扇石门。 石门上竟然是一把五环相扣的八卦金锁。 涂山君在见到石门上的那块金锁的时候就知道出事儿了。 算算时间,纵然轰开金锁也会被那些赶来的供奉修士堵住。 以他如今的实力,对上那么多的练气士同样感觉吃力。 而且幡奴的法力消耗之后不会得到补充,他至少要付出三成法力才能砸开这扇门,这么一看就只剩不足四成法力。 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别到最后赔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实在得不偿失。 思索之后,涂山君决定暂时离开,寻得一位寄宿幡主之后再做图谋。 三尺尊魂幡化作尺长小旗藏于幡奴的袖袍。 他不再停留,运足法力径直往供奉楼的门口走去。 在涂山君离开不久,卢老道第一个赶到。 这也跟他使用的是下品飞剑有关系。 练气中期的法力便可支撑短暂的御剑飞行。 从侯府到供奉楼并不算远,所以卢老道到的很快。 门外已经汇聚了不少的童子,不过在卢老道没下命令的情况下都不敢进入府库重地。 卢老道匆匆进门,越过被损坏的银色卦锁走入室内。 室内场景顿时让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卦锁安然无恙。 禁制也没有被触发,说明那贼人没有进入供奉楼府库。 卢老道转念一想。 虽然贼人没有进入府库,但是眼前可就只剩最后一道门了。 恰好,金钥匙就在他的手中。 只要动动手打开门,将内里的宝物全部取出,就可以嫁祸给那贼人。 不说其他,里面可有一口中品飞剑。 有了那柄飞剑,天地之大,还不是任他前去? 说不得有机会寻得突破练气后期的机缘。 卢老道目现精光,法力涌入纳物符,当即取出所持金钥匙。 “呼,可累死我了。” 人未至,声已到。 气喘呼呼的圆滚修士出现在门口。 他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大喊:“卢老道,你可堵住贼人了?” “卢老道?” “卢老道,你在里面做甚呢。” 卢成义攥住钥匙的手紧绷,额头更是青筋暴起。 他没想到死胖子来的这么快。 而且死胖子还在外面大喊大叫,根本不进来。 这让他想要密谋些什么也做不成。 “死胖子,敢坏贫道好事。” 卢成义恨的牙根痒痒。 最后只能将钥匙重新揣进纳物符。 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他就是进了府库取出东西,估计也走脱不了。 在圆滚修士呼喊的同时,其余散修也相继抵达。 低眉中年人径直往门内闯去。 众人也不阻拦,既然有身先士卒,他们反倒是乐得如此。 “诸位,府库无碍,贼人没来得及破开金锁。” 匆忙间,卢成义从暗室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众散修却不信,全都走了进来,果见到金锁无恙。 紧绷的心神顿时松懈。 “妾身觉得还是打开府库查看一番的好,诸位同道觉得呢?”美妇人眼波流转,轻启朱唇。 “对。” 癞头和尚跟着附和:“阿弥陀佛。” 四人均是看向一旁的卢老道。 卢成义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会不怀疑。 万一卢老道监守自盗的话,他们岂不是被蒙在鼓里当猴子耍? “没问题,贫道就在诸位同道的见证下打开府库。” 卢成义表面上丝毫不在意,反而十分坦诚的将金钥匙拿了出来。 开启府库大门。 57、登门 花开两朵。 远离了府库的涂山君没有遁走,而是折返回来,重新将魂幡 塞进石柱怀里。 如今石柱清醒过来,涂山君就没有再注意石柱。 而是看向幡内周良的阴魂。 “问魄。” 【提取:】 【魇纹附灵术】 【制符(伪)】 【血灵功(残缺)】 魇纹附灵术是一门剥离鬼祟血液,制皮研磨,研制成具备灵性的墨水,然后以特殊手法纹入自己皮肤,并且应用激活的左道术法。 用术者可以通过此术附灵,获得来自鬼崇的一部分弱化能力。 绘制出来的纹路必须和原始鬼祟相近,并且构成完整的回路。 越是接近的情况下,能够获得的力量也就会越多。 不过此术也有缺点,那就是魇纹拥有灵性会侵蚀人的神智。 练气士还有压制的能力,要是用在普通人的身上,除了意志坚定的人之外,其他人很容易被魇纹的灵性侵蚀,并且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门能够快速增加实力的法术。 总体来看,只要不加重神魂的负担,就能合理的运用此术。 虽是左道术法,不过涂山君对此术的评价还不错。 “制符(伪),竟然是一门画符手艺。”涂山君倒是也没有太惊讶。 附灵术需要不低的画工,还要收集鬼崇血液,肯定能练出画符的能力,只不过周良只能绘制不入品阶的符箓,路子还是旁门左道,走偏了。 制符极其耗费资源,没有大量资源供应,很难培养出来真正的制符师。 对于散修来说,更是加重负担,没有资源熟练,也没有名师指导,所以周良的手艺并不精巧。 至于血灵功,是门残缺功法,同样只有练气三层的口诀、呼吸法和运功路线。 能够修成练气五层还是因为周良转修功法的缘故。 卢老道虽然有能够抵达练气六层的功法,却不会轻易给他。 功法的适应性上也存在缺陷。 血灵功是血属性的功法,转修也只能转修无属性或是血属性,没办法使用其他功法。 血煞大法就是无属性功法,能抵达练气六层,所以他在退出争取中品灵剑的条件下获得了血煞大法。 涂山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搜集了五本练气功法。 不过还是血煞大法最齐全,还附带了两篇术法,能够支撑修士到练气六层。 剩下的大多都是前期或是残缺不全的功法。 至于向老头的生魂。 涂山君并没有使用问魄,向老头会的功法都是他教的,就是使用问魄,得到的也是自己会的东西。 练气前篇的功法,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也不需要什么感悟。 只要按照呼吸法,以特定的姿势入定,持之以恒,就能感气。 成为练气士之后便可按照行功路线运转法力,没有任何的困难。 他对向老头的态度其实更趋近于常人,并没有太深厚的情感。 两人不曾并肩作战,向老头在练功崖也很拘谨,匆忙练功,只有复仇这一个念头。 所以对于向老头的身亡,涂山君只是觉得遗憾。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位幡主,就这么身亡了。 不得不再另寻其他。 涂山君通过魂幡看向石柱。 石柱正处于运皮向锻骨蜕变的阶段。 受了伤,这个过程还要延续很久。 武者三境,运皮、锻骨、炼脏,都是门槛和瓶颈,阻拦着无数过江之鲫。 能达到先天者百不存一。 好在阴魂丹能极大幅度的缩短这个过程。 不然,涂山君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上十几,甚至数十年。 石柱如今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有内气的支撑,加上喝了药,石柱已经从重伤的状态恢复。 不说能动手,至少可以自由行动。 没有再在医馆多待,石柱拿了药材离开了医馆。 低调的将向虎托付给他的妻儿身躯入葬。 棺木不好不坏,也没有值钱的陪葬品,省的别人惦记。 墓碑选的是整块的大理石,也不算值钱。 梁都旁的墓地附近有许多山沟和乱葬岗,不明身份的身躯直接拖拽着扔进沟里。 寒门人家,为了最后的体面还会打副棺材,所以时常见到借钱葬父母的。 若是穷苦百姓,也就卷上一张草席草草了事。 因为有供奉的关系,这些地方虽有小鬼,却无伤大雅,也没有力气害人。 安排好一切,石柱前往了绣衣卫南衙门。 迎面撞到铁头和一众绣衣卫兄弟。 面带悲戚,情绪低落。 石柱心中升起不大好的预感,赶忙走上前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柱哥。” “柱哥你怎么才来啊。” “铁头?”石柱看向沉默的铁头。 铁头张了张嘴,闭上眼睛,惆怅道:“头儿,去了。” 石柱蹬蹬倒退了两步,瞪大眼睛,声音颤抖:“不可能,头儿已经是先天宗师,除了供奉楼仙师,绝没人是他的对手。” 先天宗师,怎么可能会死? 那是江湖中的传说,能镇压武林的存在。 “头儿,自刎于靖安侯府。” 幡内的涂山君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错愕惊讶汇聚于脸上,没想到竟是这样。 “唉,人啊,有时候真是搞不懂。”涂山君苦笑着微微摇头。 也是。 那日之时,向虎就已经死了。 大仇得报,他甘愿死亡。 人一旦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念,就像是抽了脊梁,再也站不起来。 如此也好。 “罢了。”涂山君长叹一声。 回首看去,向虎的生魂已经在煞气的转化之下渐渐显露鬼相,安静肃穆。 石柱失魂落魄的转身,他已经从这些朋友的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权贵的斗争。 他们不过是斗争中的牺牲品。 在权贵的眼中,二流高手也和脚底下的泥巴没有任何的区别。 身旁共事的绣衣卫还想追回石柱,铁头随即拦住身旁的绣衣卫。 “算了,让他去吧。” “头儿死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头儿待他如子侄,他只会比我们更难受。” …… “咚咚。” 漆红色的门环被拍响。 倏尔。 大门打开。 一个身着长衫的好似管家模样的探出了半个身子,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石柱,问道:“你找谁?” “我找温岳。” “大胆,世子的名号岂是你一个小小绣衣卫可直呼!”管家断喝。 石柱却根本不废话,一把薅住管家的领子,将他拽到一旁,挤进大门里。 石柱大声的叫嚷着:“温岳何在?” 同时径直往后院走去。 带着重伤的护卫家丁手持器械拦住了石柱的去路,却都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头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先天宗师,将他们打伤。 怎么下午又来了一个叫嚷的? 候府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他们也害怕。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紧张的攥紧武器。 互相挨着,想要寻求些安全感。 小声的嘀咕着:“不会又是一个宗师吧?” “你以为宗师是大白菜。” “你觉得不是你上啊。” “你先上去试试。” 听到石柱呼喊的初九匆匆赶到:“何人在侯府喧哗?” “绣衣卫石柱,受向虎百户所托,前来面见温岳。” 初九微楞,怪不得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原来曾经也有过一面之缘。 “你们都散了吧。” 初九打发了那些本就受了伤的护卫和家丁,随后对石柱说道:“你随我来。” 并没有追究石柱直呼温岳的姓名,而是给石柱引了路。 58、反思(为‘(_少爺剛剛’万赏加更) 温岳依旧躺在床榻上,只是换了地方。 从后院的小屋搬到了曾经的院落。 侍女、杂役依旧。 他的腿是鬼祟所伤,凡俗的药石想要医治只能靠着时间磨。 虽然问过供奉楼仙师,但是他们却不擅长治病救人,也就了了。 推门入内,初九轻唤了一声:“公子。” 温岳抬头看到初九的同时也见到了石柱。 石柱确实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好似一根柱子。 又是绣衣卫,外炼筋骨皮,虽然被周良拍了一掌重伤,但只休养了半天便可自如行走。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见温岳,说到底见到这种大人物,纵然满腔怒火难免打怵。 这是骤然跨越阶层交流带来的紧张和恐惧。 温岳问道:“你是向百户身旁的那个,有何困难吗?” “没想到世子竟然还能记得小人。” 石柱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向虎不仅没有怨愤世子,反而留下了密信和宝贝。 纵然只见过一面,这样的大人物也记住了他,不怪他怒气冲冲,反而问他有何困难。 这样的人值得投效,让人想为之拼命。 “这是向百户让小人交给你的密信和……东西。”石柱咬牙,撕开内衬,将缝进的密信拿出来,连带着银袋中的尺长被不知名幡布包裹的指头长的小物件。 温岳微楞,神情蓦的低落,紧接着声音略有高亢:“向百户?” 他从榻上爬起来,却扑了个空,扑通摔在地上,不顾狼狈的挣扎起身。 初九大急,惊呼一声,赶忙去扶。 石柱也不由得动容,向前两步,将密信和东西递给温岳。 温岳赶忙拆开信。 “世子,见字如面。” 阅此信之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此物神异,名为‘鬼面神幡’。 以内气喂养可获得‘黑色丹珠’,我便是以黑色丹珠步入炼脏,又入先天。 后天返先天,打开周身关窍,一身内气尽数化作法力,成为仙师。 吞服丹珠需…… 鬼面神幡寄宿一鬼神,当内气充足之时会夜半入梦传授仙人功法。 世子借此宝物,可成仙师,治好腿疾。 昔日恩情,尽数归还。 向虎绝笔。 温岳怔怔然的望着信,不知何时,水滴落在信上的时候才将他惊醒。 “那小小恩情,何须以命相报啊!” 拿着信的手颤抖。 温岳更没想到向老头让石柱带来的竟然是如此神奇的宝贝。 至于说为什么不亲自带来。 向百户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仙师宝贝,若是那日他带来了,供奉楼的仙师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无奈之下才用此计策。 眼见世子潸然泪下,不似作假,石柱心中郁结之气消了不少,开口道:“世子,我要带走向百户的尸首。” “不,我要厚葬向百户。” 石柱神情坚毅:“世子,我今日一定要带向头儿的尸首离开。” “没得商量?” 石柱摇头不语。 “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一定要走?”温岳凝视石柱,轻声的说道。 有向百户的遗泽,石柱在他这里会如鱼得水,就是什么都不干,以后也能身居高位,成为石柱曾经向往的大人物。 温岳也很真诚,并不作假。 “你,恨我?”沉吟良久,这才询问。 “小人不敢,小人入梁都便是为了啃阳间富贵。就怕向头儿享受不惯那金丝楠木,难免怨我。” 温岳张嘴,微微闭上双眼,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解下腰间玉佩递了过去:“若有难事,可再入梁都寻我。若是怨我,把玉佩当了,赚些盘缠。” “谢世子赏,世子高义。”石柱接过玉佩,转身离去。 初九带石柱前往灵堂,棺木中停放着向老头的尸体。 向虎神态安详,面色红润,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 见了最后一面。 合上棺椁。 初九差人备好了牛车。 石柱驾车带着安放尸首的棺材,径直往梁都的城门而去。 这天黄昏时刻,西落的光芒艳红一片。 一直到再不见牛车,初九才返回侯府。 温岳惆怅的问道:“他走了?” “是,公子,他走了,没回头。” 走了也对,因为就连他也想走。 权势杀人于无形,稍微失事便会被环伺的权贵倾轧,连自己的同族之人都很难相信。各房之间明争暗斗,杀人不见血。 一切都源于他断腿。 导致跟随他身边的那些追随者随之遭殃。 说到底,是因为他缺少力量。 温岳将魂幡拿在手中,神情凝重的盯着魂幡。 “真的能治好吗?” 温岳的实力并不算差,得益于从小吃得好打下深厚基础,又有武功高强的教习悉心教导,所以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成了江湖上的二流高手。 在锻骨境中,也属于佼佼者。 若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他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出手对付鬼崇。 论基础根基、气血深厚程度,温岳都远胜曾经的向老头。 而且如今正是年轻的时候,气血盈满不见丝毫衰败和回落。 真假如何,到底能不能治愈腿疾,一试便知。 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温岳将内气涌入魂幡。 魂幡不见丝毫打开的痕迹。 温岳继续输送内气。 足有一刻钟,本就面色苍白的温岳,如今已经完全煞白。 嘴唇青紫。 额头虚汗唰的一下子密集涌出。 “内气不够?” “还是说,是假的?”温岳已经惊慌了起来。 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还能继续等待,但是转眼一刻钟过去,手中宝物纹丝不动,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真实性。 温岳顿感落寞和绝望。 也是,连仙师都治不好的腿疾,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不知名的宝物就能好。 也许使用宝物也需要分人。 而他就不是那个有缘人。 温岳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就像本该如此。 然而就在温岳心灰意冷之时。 尊魂幡突然敞开。 一颗黑色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从幡面掉了出来。 涂山君不知道温岳的多愁善感。 他只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过于放任幡主自由发展了。 导致他们都没有真正的走上修行的道路,全都被世俗所累。 别看成了练气士,他们的心依旧是曾经的那颗凡俗之心,对于仙的追寻并没有涂山君自己强烈。 纵观一看,历任幡主之中,竟然是赵世显最具求道之心。 不过赵世显这个魔修必须死,涂山君绝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等待的途中,他便多吸收一些具备法力性质的内气,正好争取快些入梦。 至于为何没有将魂幡交与其他的练气士,这是涂山君早就做好的决定。 侯伯旭固然值得尊敬,但是若是碰到那样的修士,他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涂山君很欣赏也很尊敬那样的人,但是如今想来,他也害怕遇到那样的人。 若是遇到,说不得会被人毁掉魂幡。 这种情况不得不防。 所以涂山君宁愿在红尘之中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些,也不愿意落入其他修士的手中。 供奉楼的散修更是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子,涂山君真的很不想在全力修行的时候还要和幡主斗智斗勇。 就像是周良,那人也就是修为不如他,不然双方真的要斗法做过一场。 所以,幡主还是得自己培养的才放心。 从无到有,总好过被人阴。 59、尝试 掉落下来的黑色珠子砸在温岳大腿上。 直将他砸的错愕不已。 赶忙拿起一看。 珠子浑圆幽邃好似寒玉,足有鸡蛋大小。 温岳怀揣着激动,微颤抖的吞咽吐沫。 “真的!” 声音突兀的高亢了起来。 真如向百户信上说的那样,在内气输入之后出现了一枚黑色的珠子。 如果密信所言全都是真是的话,那么他就有机会凭借步入仙师境界的洗经伐髓,来治好自己这条被鬼祟所伤的断腿。 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 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啊。 也许他手中拿着的这颗黑色丹珠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若是真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行。” 温岳咬牙,赌咒发誓着。 他再次拿起密信,信上详细的记载了吞服珠子的方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能够极大限度的避免他走弯路。 而且明确的告诉温岳吞服此丹的风险。 风险是极大。 激动之后温岳面色已经渐渐平稳。 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异常的坚定。 与其生不如死的躺在这里,不如奋力一搏。 成则成矣,不成也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初九,燃起火炕。” 初九赶忙查看起温岳的脉搏,自家公子不会是因为伤的太重,已经糊涂了吧? 这个季节,燃起火炕的话,那不是能把人给闷死? “公子,您糊涂了?这个天点火炕,岂不是要把人蒸熟喽。” “听我的,燃火炕。” “我还要练功,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初九想继续说,但是看到温岳坚定不动摇的眼神,也就没有多劝。 既然温岳都已经打定主意了,那他就执行。 等自家公子受不了了,自然会停下。 其实,他已经不觉得还有起复的机会了。 这不是一般的伤势,而是鬼祟造成的。 就连供奉楼的仙师都没有办法治好,恢复的再好也会变成瘸子。 世间从来没有什么瘸子侯爷。 侯府少了一个二房,可能还会从宗族那边过继一个健全且品貌上佳的人成为世子。 充分的体现了,这世上根本没有谁是重要的,纵然是自己的亲儿子,老侯爷也只能保住温岳苟全性命,再无曾经的待遇。 所以对于温岳,初九现在能顺着就顺着。 只是感觉人还没走呢,这侯府的茶就凉了。 若不是向百户大闹了一场,现在世子还在后院的破旧草房里挣扎。 烟熏火燎,初九终于点燃了火。 蒸腾的热气在这个天气尤为的显眼。 地暖火炕一齐发力。 温岳很直观的感受到卧房内的温度在飞速增长。 强忍疼痛盘膝而坐。 伤口挣开,丝丝鲜血浸染了白色的内衫裤腿儿。 涂山君看的真切,温岳确实是个汉子,明明疼的额头青筋直跳,竟然还能旁若无人的开始运行功法,舒缓呼吸,调整经脉之中内气的走向。 “若是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了,还成什么大事。” 虽然欣赏,不过对于涂山君来说,温岳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还需再看。 阴魂丹入腹。 蕴含的庞大灵气力顿时化作寒流冲向四肢百骸,就连原本被挣开的伤口都随之蒙上了一层淡色的薄霜。 “呼!” 寒气大口吐出,直接将周遭的热气冲散。 冷热对冲,僵持的同时也保持着温岳的身躯温度,不至于在这种寒冷中冻僵身躯。 练气士服用阴魂丹都需要时间消化,若是连续多次服用同样会被阴煞气侵蚀,更何况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内气确实拥有法力的性质,但是内气就是内气,武者也不是练气士。 向虎身为江湖二流的锻骨境高手,同样差点在第一次吞服阴魂丹的身亡。 温岳面容随之笼罩寒霜,皮肤下淡蓝色的流光游动。 初九就守在门口,等待着温岳的呼唤。 时间已过半个时辰,火炕与地热还燃着,却不见屋内温岳的呼唤声。 又过一个时辰。 初九心中已经着急了起来,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音信,难免让他胡思乱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跑不了。 面带忧色,却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 若是坏了公子大事,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在院门前踱步,并且祈祷最好不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有什么人因为事情来找公子。 也不知道是祈祷起了作用,还是侯府本身就处在阴霾,竟没人来烧这冷灶。 所以下午到晚上都很安静。 这让守在门口的初九略有松懈,却也感觉落差。 一直等到月上树梢,房内才传来动静。 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快步走进去,眼见公子是盘坐的模样,初九怔然大惊,赶忙过来搀扶:“公子,小心崩开伤口啊。” 说着便查看起腿上的伤。 白色内衫裤腿儿已经和鲜血浑成一块,伤口崩开不说,整块就好似冻起来似的梆梆硬。 打了盆烧好的热水,一点点将裤腿儿沾湿软化,最后使用剪刀将这一整块都给剪了下来。 这时候涂山君才看到温岳的腿伤。 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还能看到上方的两个大窟窿。 想都不用多想,小腿骨已断。 这贯穿伤还是伤在腿骨的地方,放在一般人的身上无疑会留下终身残疾。 两侧窟窿旁还盘踞着久久不散的煞气。 换了药,重新包扎,然后用竹板固定。 温岳紧绷的心神放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全凭着一股子狠劲儿支撑身躯。 如今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场。 好在回报甚大,丹田内气深厚了足有三成,这一颗黑色丹珠便抵的上他两三年的苦功。 简直就是世俗罕见的天材地宝。 那所谓的内家秘药,十年份天山雪莲,也不过是增长数月内气。 这一颗黑色丹珠抵得上数株十年份天山雪莲。 而且温岳能感觉到自己浪费了许多灵气,若是全部吸收的话,还能更上一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基础实力就摆在那里,没办法完全吸收黑色丹珠。 向虎信上也没有说明丹珠来自何处,只是告诉他,只要输送内气进入魂幡即可获得,基本上每日都能获得一颗。 这也是正常吸收分量,若是多了,有害无益。 不管最后能不能治好自己的腿,温岳终究看到了继续变强的路。 锻骨之后的炼脏,再之后,后天返先天的先天宗师。 纵然是瘸子宗师那也是宗师不是。 怀揣着忐忑不安却又乱中带着些许安稳的心情,温岳昏沉的入睡。 尊魂幡和他枕下的匕首一齐压住。 60、婚约 温岳缓缓睁开双眼。 头顶青天白日,微风拂面。 远山连绵起伏,云海翻滚。 脚下是方寸之地,挺拔耸立于此世,好似遗世独立。 “我这是,在做梦?” 温岳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在做梦,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无法动用内气。 腿伤依旧却不疼痛。 也不影响他的行走坐卧、跑跳奔袭。 忽地灰雾席卷,一道略有模糊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渐渐清晰。 赤发狂散披肩。 不羁发丝宛如雄狮鬃毛。 身裹残破黑袍,遮盖了雄壮身躯却难掩凶厉气息。 青面红瞳,神色冷峻。 额生两个肉墩鼓包,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温岳怔然看着出现在他面前七尺余身形的高大青面恶鬼。 常言青面獠牙,温岳只看到青面,并没有看到獠牙。 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温岳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言语。 仅此而已。 这强大的压迫感就已经前所未有。 真不知道若是动起手来,这未知鬼神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但是同样的,温岳颤抖如筛,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信中对鬼神的描述虽然不尽详实,却言明对方不会害人,反而教授了功法经义。 没想到得此宝的第一夜就见到了梦中鬼神。 这当然是令人激动的。 涂山君俯视温岳,除了面对的那些练气士,温岳应该是第一个见到他面容,却没有明显流露害怕的凡俗之人。 甚至温岳的眼中是带着渴望的。 涂山君明白,眼前这人渴望变得强大,渴望力量,渴望恢复自己所有的伤势。 温岳平复心情,紧张之余轻声呢喃道:“入梦鬼神!” 涂山君已经见怪不怪,幡主总是要经历入梦这一层的,这副尊容也不需更改,待幡主看的习惯,也就好了。 挥手间,黑色的雾气凝聚成经文字迹。 ‘魔猿定意拳。’ 温岳诵读出声。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背书时刻。 实话说,梦中背书这种事儿温岳以前想都不敢想,没想到竟然今日有幸见识。 涂山君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血煞大法是他手中最全的功法,能够修行到练气六层,虽然手中那些功法或多或少都带着神异,只可惜他们不全。 不全就意味着没有前路。 血煞大法虽然有副作用,也比手中那一众残缺功法靠谱多了。 有魔猿定意拳消弭影响人心智的血煞气,基本上不会让幡主长歪。 而且血煞大法本身便是无属性功法,以后不管是补全,还是转修其他的功法都比较简单,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所以涂山君在决定认下这个幡主的同时就已经为他选好了功法。 再将魔猿定意拳传下。 这门说是拳法不如说是借住拳术阐明的观想法。 魔猿定意。 是极为罕见的能够壮大神魂的拳势观想法。 就是对于资质愚钝的人来说,入门也不算难,只要认真修习,便可壮大神魂。 涂山君敢说,他手中的所有功法都没有能出魔猿定意拳左右的。 连涂山君自己都在努力的修行魔猿定意拳。 有赵世显本身的经验打底,涂山君自己又修习了一年多的时间,对于魔猿定意拳的理解愈发深厚。 同时涂山君也越发敬佩创出此功法的前辈,简直是天才。 以拳势入门观想法,不仅仅省略了入门难的问题,还能循序渐进,直接为无数资质愚钝却需要壮大神魂的修行者修了一层台阶。 涂山君挨个纠正温岳的动作。 一丝不苟,俨然是最严苛的教习。 温岳就是现实之中无法动弹,在梦中修行魔猿定意拳也起作用,因为是拳势观想法的关系,甚至这效果可能比现实中更好。 这是涂山君经过上两任幡主梦中修行的经历总结出来的。 温岳倒不觉得荒诞,只是感觉世事无常。 他被鬼崇所伤,最后想要恢复身躯却要依靠鬼神。 如今鬼神就在纠正他的拳势动作、呼吸节奏。 还要将整体心法倒背如流。 两日后。 温岳已经和涂山君混熟,不过温岳每次入梦练功崖总是先行礼再练功。 涂山君也不理他,由他去罢。 趁着温岳练功的时候,涂山君要么也练拳,要么就是将搜刮的功法经义拿出来观看对照,认真的研究灵根属性之间的关系。 可惜手中功法并不齐全,且多数是无属性功法,难免捉襟见肘。 起初的时候温岳也有些奇怪,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今日清晨,估计我就能入炼脏境。” 温岳好似闲聊般的将自己的进度汇报给涂山君,话语之中带着谨慎。 对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总是无法肯定说出。 不到最后盖棺定论也不好与外人多说。 初九只是懂些粗浅的功夫,属于外行人。 而且温岳觉得过多倾诉给人听,会让自己变得软弱。 尽管他将初九当作兄弟,然而初九终究是把自己放在仆从的位置上,难免拘谨。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更改的。 所以许多的话,也就只能说给练功崖的鬼神听。 他有许多话要说。 温岳讲自己前半生顺风顺水,鲜衣怒马,位至梁都兵马司副统领,属天子亲军,正四品的实权官职。 以他这个年纪,瞩目整个梁都勋贵,哪家少年有此成就? 不到三十岁的二流锻骨境。 准确来说是二十四岁的锻骨境高手。 整个梁都年轻一辈中也是天才顶一流。 三十岁前可入一流炼脏,此生有望冲击那虚无缥缈的先天宗师境。 就因为一场对鬼崇的扑灭战,伤了腿,往昔的风发的意气就像是被一掌拍碎似的,成了飘散的云雾,离他远去。 这种打击无疑是沉重的,但凡温岳有一点点的不坚定,现在他已经死了,或者成了根本无法动弹的废人。 温岳确实后悔过托大之举,然而事情已然发生,还是活在当下,寻求机缘。 武道炼脏,水到渠成。 内气积累充足,冲开五轮循环正经,深入五脏六腑内气循环不息,即可成就炼脏境。 成为江湖之中评价的一流高手。 炼脏境确实让温岳伤势大复,只不过依旧无法下地。 鬼祟造成的伤害远比温岳想象的还要大。 月余时间眨眼即逝。 温岳专心研习功法经义,使用内气撬开周身的闭塞的关窍。 虽然温岳的内气深厚程度超过曾经的向虎,不过毕竟他年轻,关窍打开的比较少。 所以这一个月时间大多数都是用来增加底蕴。 内气积累充足,气血充盈。 运皮、锻骨、炼脏。 这三个门槛就已经阻拦了无数习武之人。 逆反先天将一身内气尽数化作法力,不仅仅需要强壮的身躯、充盈的气血、大周天运行、打开周身关窍,还要有正经的练气典籍。 “公子,老爷派人来询问。” 初九说了一半,随后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也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温岳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询问道:“何事?” “商议婚约之事。” “婚约?” “我记得我不曾有婚约。” 温岳面带疑惑,虽然需要联姻,但是以前他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加上他的年龄并不大,可以再等等进行选择。 只是不成想发生这种事儿。 原先踏破门槛的媒婆现在一个都见不到。 “是安南伯之女。” 温岳顿时沉默。 据说安南伯之女有眼疾。 安南伯还有个儿子,只不过人有些痴傻,现在估计正十几至二十郎当岁。 “倒也般配。” 温岳突然笑了起来,很坦荡。 这也更催促着他想站起来。 61、战事 “公子,咱不受这气。” 温岳思虑半响,微微摇头道:“不,我同意。” 初九怔然错愕,安南伯一家可属于拖家带口全是累赘。 女儿是个瞎子嫁不出去。 安南伯又怕将女儿嫁出去之后受到婆家的欺负,所以一直养在深闺。 儿子痴傻,只能时刻带在身边,根本就没法子放出去。 也就指望着痴傻的儿子能够传宗接代,其他的安南伯也指望不了。 此次来侯府,安南伯只身前来,只希望能为自己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 所以也就没有请媒婆。 勋贵家族最重面子,能只身前来,一张老脸早就不要了。 曾经的温岳自然是谦谦君子,评价甚高。不去青楼妓院听曲亵玩,也不见纨绔霸道的姿态,远远见过一次,安南伯就一直觉得这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品行私德都很好,加上前程似锦,简直就是梁都无数闺中少女的如意郎君。 原先,这样俊秀之人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家。 谁想到,一场对鬼祟的捕捉之中,温岳竟然受了很重的伤,据说伤了腿要落下毛病来。 世子的位子是不用想了,未来也没有什么前程。 原本二房更有希望,听闻侯府二房突然暴毙,那么老侯爷就是再看不顺眼腿瘸的温岳,也得保住他的命。 至少在温岳那些兄弟们成长起来之前温岳还不能倒下。 就是最后真要顶着压力,有个瘸子侯爷总比绝了后要好。 温岳还挺欣慰的,因为自家父亲竟然还会在这种终身大事的时候询问他的意见。 “公子,您糊涂了?安南伯家的小姐是瞎子。” 温岳看向自己的腿:“都这种时候了,难道我还要挑别人的理不成?” “且去回答便是。” 温岳并没有与初九解释太多。 就他现在这模样,能有人来结亲,肯定更加注重他的人品。 雪中送炭更令他感觉还有希望。 恰巧,经历了心灰意冷以及三个月的蛰伏,温岳也看清楚了人情冷暖。 他不需要靠联姻获得什么,来人不拖他的后腿,能全力支持他就是上上之选。 没想到安南伯出现了。 安南伯家的风评是不错的。 有些小疾能容忍。 涂山君大致上也听明白了。 就是人家安南伯家的女儿是瞎子,上门提亲。 涂山君倒也没有什么表示,幡主做什么选择都是个人的事情,这种私事就更不需要他帮忙出谋划策了。 侯府的会客厅大气典雅。 雕栏玉砌。 下人杂役早已被驱散。 虽然安南伯已经打算不要这张老脸,侯府却不能不知礼数的让人丢了面子。 所以堂中也就仅剩老侯爷,以及守在中厅等靖安侯呼唤的老管家。 老侯爷自从月前硬抗了向虎一刀之后便感觉力不从心,重伤未愈的身躯带着虚弱。 也许是老了的缘故,伤势不好愈合,加上又是内伤,只能将养着。 靠着一口精纯内气还能支撑身体,只是再不能与人动手。 怎么说当年也是步入炼脏境的高手,纵然如今气血衰败也远强壮于常人。 老侯爷咳嗽两声,沉吟道:“宋老弟与令千金的事儿,我还得与犬子说。” 他其实倾向于直接答应下来,虽然安南伯女儿是瞎子,但是自家的那个现在断了腿,不管以前多么优秀,都已经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若不是因为二房家的被人打死,说不得现在侯府已经不会再有温岳的消息。 安南伯宋皓头戴平天冠,身着文武袍,身形魁梧,一脸络腮胡。 听到靖安侯的话,安南伯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自家女儿根本就推销不出去。 眼见着岁数越来越大,总不能养成老姑娘。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要是她弟弟正常也好,等到他们故去,还能照顾姐姐。 天意不测,这儿子愣愣的带着痴傻,别说照顾姐姐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等到他们两人老去,这姐弟二人连个依靠都没有,还不得被人吃绝户? 所以万般无奈下,安南伯跑遍了其他勋贵的家门。 有些还客客气气的,还有些故左言它,根本不接话。 更过分的直接闭门谢客,一听安南伯来了就玩消失。 看靖安侯的模样,以及态度,估计今儿也悬了。 问小辈儿的态度不过是个托词。 谁会娶一个瞎眼,还带着痴傻弟弟的女子。 他的这爵位也没实权,手里那点兵权还不够一大家子的吃喝,不说没有多少好处,就是有点好处也分不到姑爷的头上。 所以安南伯坐在座椅上如坐针毡。 整个人坐立不安。 许是看出了安南伯的尴尬,所以靖安侯不由得聊起来北边的战事。 “罗河一役,听说又败了。” “败了,十万大军逃回来不到三千,据说是冯感贪功冒进中了北魏的计,中军和后军都陷了进去,最后败兵身死。” “不过冯感既然已经死了,皇上也会体谅他。” 聊到战事安南伯兴致勃勃了起来,一扫刚才凝重紧张的气氛。 不管主将再怎么不是,人死债消,皇帝不会追究战死之人及其家眷。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不过大梁在进军掠地之中败的太多了些。 本来是三家,当年北魏和南梁共同将大陈扫灭,北魏南下掠地,占得先机,一直将防线拖到了南岳山。 南梁的军队和北魏碰了一场。 结果是大梁败了,这些年北魏蚕食了大部分旧陈的地盘和资源。 大梁作为曾经的盟友并且出了大力的人,自然对此十分的不爽。 肉没吃到,剩下点汤水实在难以下咽。 梁帝更是喝汤喝的很难受,一直想要将双方的界限重新划定。 只可惜屡战屡败。 现在大梁想退出也不成,北魏眼瞅着壮大,南梁的国力又在衰竭,他很想将南梁一齐吞并,完成一统。 所以纵然节节败退,南梁也只能被迫进行战争。 靖安侯和安南伯都是军功授爵,自然有共同的话题可说。 北边的局势也确实糜烂。 若是换做十年前,南梁兵强马壮,两方能掰掰手腕子看看谁厉害。 现在却不行了。 随着老皇帝驾崩,新皇即位,对于北进掠地取回疆土的念头就越来越少。 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防线还要往后撤。 撤到铜山以内,以天险阻挡北魏的进掠,抱守南边的疆土。 一说到这件事,两人不约而同的叹息。 这也没有办法,皇帝不想打,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不能架着皇帝继续打仗。 文官集团也想安定下来。 再想打仗,他们又会将加重赋税、搜刮民脂、拥兵自重、喝兵血的罪名扣在勋贵的身上。 殊不知,文官集团同样是剥削集团中的一员。 上下疏通,古玩字画,笔墨纸砚,哪一样不需要钱? 豪宅、楼车、美姬,哪一样不需要钱? 风花雪月,狎妓亵玩,诗坛文会,样样不离钱。 说了这么多,安南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如何自己女儿是瞎子,对于常人来说是累赘。 也就不好再多待下去。 安南伯拱手道:“温候,小弟就先告辞了。” “老爷。” 这时,初九快步的进入中堂:“老爷,公子答应这桩事儿了。” 安南伯都已经迈开腿了,像是听错了似的看向初九。 更错愕之人是靖安侯。 他没想到自己那个平日里看起温和,实际心底带着些傲然的儿子,竟然会答应这门亲事。 再与初九确认。 得到的是依旧是肯定的回答。 这时候靖安侯才缓过神来,笑着看向安南伯:“既然犬子也答应,不妨找个时间交换生辰八字,定下这门亲事?” “宋老弟意下如何?” 安南伯拱手:“侯爷所言甚是。” 62、先生 半月。 养炼之间已经将身躯提升到温岳认为的最佳状态。 魔猿定意拳初窥门径,壮大神魂的同时还能压制鬼崇带来的煞气伤势,并且消弭血煞大法带来的影响。 经过这接近两个月的接触,温岳大概也了解练功崖恶鬼如何。 这位喜静,好看书,沉默寡言。 这位也并不是假装的喜欢看书,每每结束练拳,主魂恶鬼总会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式的经义细细研究,甚至还会使用雾气进行模拟。 这些温岳都看在眼里。 涂山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看的这些书都是提炼出来的练气功法和术法,功法要理解透彻才能教习幡主,术法也有研究新的方向和现实中的应用。 一是解闷。 没有法力支撑,他走不出尊魂幡,只能靠着练拳和读书逗闷子。 其次就是提升战斗力。 熟悉功法的优劣,能够进行整合才可以指点幡主。理解透术法才能在战斗中进行施展,且进行一定的改良。 总而言之,勤学苦练,刻不容缓。 温岳有时候都会觉得坐在那里看书的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人’。 若是忽略了他外在的形象,其实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 主魂恶鬼是可以写字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从未开口说话。 也许是他还没有获得主魂恶鬼的承认。 这难免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说起来,温岳已经是青年了,他的话其实也并不多。 进入练功崖之后就是单纯的练功,然后就功法问题询问涂山君。 涂山君用雾气写下回答,并且将突破先天的三个关键点都点明出来,且告诉温岳尊魂幡对突破的效果。 在涂山君的督促下温岳已经将血煞大法倒背如流,也使用内气进行了模拟。 可以说万事俱备。 这一日。 头顶青天白日,微风徐徐。 温岳站在涂山君的面前深呼一口气,眸子光芒闪动。 “我已经准备好了。” “周身关窍开启九成,余下最后一成当可在步入先天的同时尽数冲开。”温岳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平静,多了几分变化。 那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紧张。 纵然有阴魂丹作为补充,夯实内气,强化身躯。 炼脏境的五脏六腑更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但是温岳对于后天返先天依旧没有太大的把握。 “冲击先天境界,很危险。” 尤其是在有伤的情况下冲击先天境更是危险无穷。 向百户虽然手臂残疾,却没有顽固伤势,能以神幡作为身躯延展往复内气,再辅以丹珠滩化内气,让丹田缺损成为中流湖泊,争而击水。 若没有这个办法,向虎在身躯无法循环的那一步就会被体内内气撑爆。 纵然将内气排出,若是没有补充,同样完成不了大周天的循环,最后绝对会功亏一篑。 虽然有可能停留在所谓的先天境界,却需要不知道多长的时间才能将一身精纯内气转化为法力。 江湖中人没有后续功法,所以他们突破之后,大多都是停留在半练气不练气,半武者不武者的境地,少有寸进。 缺少功法、天材地宝、名师指引,导致先天境只能自己摸索,更显困难。 相比于他们,温岳感觉自己已经颇为幸运。 三样合一汇聚成鬼面神幡出现在他的面前,神幡内还有恶鬼先生教授功法,指点经义。 说出去别人大抵是不信的。 这一切都得益于向虎的安排。 “如果,我能站起来,我会前往战场,复我边境,佑我百姓。” “还请先生助我。” 温岳双手在身前画圆,拱手于前,低头行礼,执弟子之礼。 躬身大礼。 更像是拜师。 在这个年代,师徒关系是得到尊重和承认,一旦拜师就代表着将会被打上标签。 师徒关系更是严谨而守旧的。 因为修行这事本就是天地间最独一档的本事,学了此等本事是幸运。所以想拜师更要下功夫,体现出自己的诚意和人品。 人品不好,师父收个欺师灭祖的徒弟,最后还得自己清理门户,或是让他的同门师兄弟清理门户。 就比如那医馆学徒,先三年帮助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提夜壶,递毛巾,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得包揽了,还得给拜师礼送上几吊钱做拜师礼。 不然人家是不收的。 像是涂山君这样,免费教授修行功法,提供阴魂丹,还指点经义的好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所以温岳果断拜为师父。 涂山君反而不知所措,微怔然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紧张的局促。 伸了伸手,这是扶也不是,不扶起来也不是,竟然空着两手悬停在半空中。 他也没搞懂温岳这是做什么。 请人出山? 还是拜师? 这事儿他也没有经验。 属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低头行礼的温岳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丝毫声音和动作。 沉寂安静,好似这片天地都停了下来。 倏尔,低头行礼的温岳噗嗤一笑。 紧接着笑出声来。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在做什么了。 应该是练功崖这位太像了。 太像一个合格的师父,令他不由得纳头拜下。 只是拜下后才想起来,他竟从未听到过练功崖恶鬼的声音。 平常的交流也都是他说着,然后先生用雾气凝聚成文字浮现。 以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原来曾经的交流只不过是因为太和谐,所以才让他忽略了很多的细节。 温岳长叹了一声:“忘了,确实忘了。” “忘了先生不能言。” “也忘了先生可能不太理解我的举动。”温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怅然。 也许他只是压力太大,需要倾诉、依靠、以及别人的支撑。 纵然是一位不明来历的恶鬼。 本有些错愕于温岳笑声的涂山君,听到温岳的话后,空悬的双手落下。 涂山君还是伸出鬼手将温岳扶了起来。 神色认真神情严肃,拍了拍温岳的肩膀,微微点头。 温岳惊讶的看着涂山君,激动再拜:“先生!” 涂山君挥手间,黑雾凝聚成四个大字:“成功突破。” “成功突破!” 风云飘淡。 青天白日化作烛火光芒,就照映在温岳的脸上。 温岳猛的睁开双眼,这才看清眼前是举着油灯的初九。 “公子,您做噩梦了?” “噩梦?” 闻言温岳不由得莞尔一笑。 梦中有鬼,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噩梦,只是他的梦中鬼却很不同。 “沐浴,更衣。” 温岳停顿了一下,长出一口气道:“我要突破了。” 初九脸上带着喜悦,神色欢喜的说道:“公子要突破为炼脏境武者?” 温岳不置可否的没有明说,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是炼脏境,而是先天,成为练气士。 63、搏命 三更夜半,寂静之时。 薛毅提着横刀守在门口,不时神色期待的看向身后的厢房。 他的伤势其实还没有好利索。 顶多养好了七八成。 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沉寂许久的世子温岳要突破了。 所以就是伤势未愈,他也要前来守门护法。 二流高手再强,也只是二流高手。 不入炼脏境便称不上一流高手。 炼脏境的武者,只要不是陷入军阵之中,不被劲弩锁定,完全可以以一敌百,这种人放到沙场之中便是极为强横的猛将。 虽然斗将的传统早已经消失,但是主将率亲卫参战,并且凿开一个口子,不仅仅能破坏敌军的阵型,还能极大的鼓舞我方军卒的士气,起码能将胜算提高一两成。 至于说先天宗师,那实在太遥远。 上百个一流高手也不见出一位先天宗师。 江湖中的先天宗师是有数的。 所以温岳跟他说要突破的时候,薛毅也只当是二流破境入一流。 炼脏也足够了,薛毅如是想着。 也许炼脏就能对腿上的伤势有帮助呢。 能帮助温岳重新站起来就行。 温岳并没有急着突破,他在等一个时机。 这一次的突破显得尤为重要,若是失败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此机遇。 若是需要一直躺着等死,他宁愿死在突破中。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这次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呼。” “吸。” 呼吸法交替。 内气翻涌升腾,身躯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也颇为紧张。 向虎的突破是试验性质的,也是放手一搏没有退路的。 以他炼脏境的实力根本就不是薛毅的对手。 想要报仇的话,不管结果如何,向虎必须要突破。纵然前面是死路,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奔过去。 就是完全没有生机,他也要闯。 温岳的突破和向虎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他其实有退路。 不突破的话,以如今的实力虽然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站起来,甚至极大的几率站不起来,但是还能保全性命。 中途若是后悔了也能停下来。 强行去突破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生与死之间,温岳选择向死而生,只因他想重新站起来。 涂山君难免紧张。 他是主魂恶鬼,早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只是精神这个弦紧绷了起来。 现在也是检验理论的时候,若是能成,则可证明他的理论是对的。 若是不成。 涂山君也考虑过,不成只能叹惋时运不济,他终究需要寻找新的幡主继续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地间的薄纱就像是被掀开了一样淡化。 熹微的晨光绽放一缕,令天色大明。 就在此时,温岳直接催动丹田中已经盈满的内气。 汹涌内气登时爆发,宛如席卷的红潮冲入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五脏生息间半个大周天已经完成。 很顺利。 至少现在来看远比向虎的突破更加顺利。 大周天的循环水到渠成,肉身足够强大的情况下,能够支撑经脉引导内气,不会出现经脉因为内气汹涌随之崩溃的情况。 涂山君暗暗点头,看样子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突破先天是比较顺利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欢喜的时候,他预感到前中期的大周天循环会比较顺利,最危险的地方其实集中在断腿的位置。 半月前涂山君就让温岳将伤口切开,取出其中被碾碎的残渣,只留下主干。 骨头能够自行成长,但是留着残渣的话就会横生枝节,长成无法控制的模样,最后粘连起来的话,不仅仅会影响整个小腿骨的恢复,还会导致伤口长歪。 一般对付长歪的情况就是敲断了重新让它长。 涂山君有些常识,加上拥有内气的武者抵抗力高,所以在用沸水对刀具消毒之后,便重新割开伤口将里面的残渣拿了出来。 也就是温岳的内气蕴含的法力不足,不然的话涂山君肯定会亲自主刀。 涂山君鬼手合在一起,猩红鬼眼通过尊魂幡注视着正在突破的温岳。 温岳的突破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 内气直接略过经脉,依附腿骨冲刷过去。 温岳心中更加紧张,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都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大周天,若是功亏一篑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一息。 两息。 新生的骨骼撑住了,虽然经脉不算坚韧,并且已经出现了裂痕,但是只要能撑住大周天将关窍冲开就行。 温岳也已经顾不得小腿的疼痛,准备完成大周天的循环。 兀然,温岳猛的睁开双眼,双眼血丝扭曲。 太痛了! 小腿骨骼就像是本就受创的大堤。 虽能阻挡洪水的一时冲击,但是在蓄满之时,顿时土崩瓦解。 两道贯穿伤上更是冒出了滋滋黑气,煞气受到蕴含法力的内气刺激竟然出现了反应。 正要痛喊,温岳一把抄起旁边裹着毛巾的咬托,一口咬住。 同样守在门口的初九有些心神不宁,房内刚才好像有些动静。 但是他不敢贸然进去,只能贴在门上倾听。 这回不像是初次练功的时候,那时候只有他一人守在门口。 如今门外有一位炼脏境的军中高手护法,也没有人能够闯进来。 初九看向抱着横刀的薛毅。 薛毅已经皱紧了眉头,别说初九听到动静了,他这个炼脏境的大高手怎么可能没听到。 厢房内分明有闷声和低吼。 “难道伤势会影响突破?”薛毅抓紧手中的横刀,三指横刀只堪一握,手指关节都随之发白,手腕处的筋骨紧绷。 “不应该啊。” “炼脏是对五脏六腑的淬炼,辅以天材地宝进行调和,对于突破之人并不算凶险。” 薛毅脑海中的想法一股脑的涌出来。 练武是水磨功夫,需要根骨、资质,更需要时间磨练,也需要对内气的积累。 那么多的二流高手没法突破,要么就是年龄大了气血衰败,要么功法限制,又或是取得不了炼脏所需的宝物,所以阻拦了很多人。 温岳虽然已经被拿了世子头衔,但是以他曾经的积累,根本不缺辅助的东西。 那么薛毅肯定,就是伤势影响了周身气血,导致血潮无法汹涌。 迈开步子,正要进门。 “薛师傅,您做什么?” 初九赶忙拦在薛毅的面前。 薛毅虽然焦急,还是给初九解释了一番:“不行,公子有可能是血气不足了。” “若是耽误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突破作罢,我进去用内气护住心脉还有一线生机。” 初九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摇头道:“不能进去,公子说了,他一定要突破。” “这是他重新站起来的最后机会。” 温岳已经提前嘱咐好了初九,除非他叫人,否则谁都不能进来。 性命固然重要,若是往后余生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还要什么性命! 要么突破,要么就死。 “小子,你再阻拦,公子会没命。” 薛毅怒气上涌,大手直接按在初九的肩膀上。 现在还没有动刀是因为初九跟随公子年久,他不想拔刀相向。 但是初九不过是个懂些粗浅功夫的普通人,他要闯进去,初九根本拦不住。 初九攥紧拳头,咬牙,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他拔出腰间的匕首,直面薛毅,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公子跟我说,不成功便成仁,他不愿意苟活。” “谁都不能进去。” “除非我死!” “呦呵,往日里气怯的,竟然硬气了一回。”薛毅一巴掌拍飞初九手里的匕首连带着初九都被打了个趔趄。 薛毅是护卫统领,也是公子的教习,连公子都尊敬的人,初九自然不敢得罪,只是自顾的在一旁哭。 薛毅虽然粗狂却没再伸手打人。 听了初九的话,再加上又了解温岳,薛毅直接在门口站定,进退两难了起来。 “行了行了,莫哭嚎了。” “我不进去就是,你都知道成全公子,难道我老薛是个不懂事的?” 薛毅转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手里视如宝贝命根子的横刀也扔在一旁,回头看了一眼厢房,长叹:“唉,这叫个什么事儿。” “以后俺老薛再也不接这要命的苦差事了。” 64、问讳 吧嗒。 声音临近。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 晚夏的朝阳还是那么的灿烂。 金灿灿的铺满了地面,也攀上了房檐,将屋内照了个亮堂。 暖洋洋的光芒在微风中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同时映衬在开门之人的脸上和身上。 “公子。” 两人异口同声。 温岳看向二人,笑着点头道:“我成功了。” “公子,你突破个炼脏境,用了足足三个时辰,竟然还有性命之忧。”薛毅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难免大吐苦水。 就算有伤势,也不该这样啊。 没听说过有谁因为伤势过重而在突破中身亡。 而且也没人会在重伤的时候突破,这不是取死之道吗。 按理来说,那腿伤虽然严重,应该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公子,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初九不明所以,但是他记得公子是沐浴更衣之后才进行的突破。 听到初九的话,薛毅顿时愣住。 脑海中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闪过了一个念头。 洗经伐髓? 温岳笑了起来,看向自己的腿,以及身上脏兮兮的东西,还带着难闻的气味。 “我突破了先天境。” “现在应该已经成了练气士,也就是百姓口中的仙师。” 声音平淡,却宛如平地惊雷陡然炸响。 直将本就怔然的两人惊醒。 “仙师?!” 高声语,甚至带着破音。 薛毅赶忙的凑近,仔细的打量着温岳,抬起手试探道:“公子,试试手?” 温岳自无不可,翻手间庞大法力像是一只大手,直接将薛毅抓了起来,提到半空。 薛毅已经惊讶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实在太梦幻了。 两个月前,公子还缠绵病榻,如今竟然就成了仙师。 这不由得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向虎!” 薛毅落在地上的同时脱口而出,目光求证似的看向温岳。 温岳略有迟疑,缓缓点了点头。 没错,向虎。 向虎将机缘留给他,是魂幡内的先生指点经义秘籍,提供黑色丹珠,才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甚至直接从二流的锻骨境武者成为练气士。 黑色丹珠的名字他已经知道,名为阴魂丹。 虽然先生没有名言阴魂丹有多么厉害,但是温岳不是傻子,这东西对练气士都大有好处。 他以前根本就没有将阴魂丹吸收干净,能吸收一两成就已经是极限。 “怪不得。”薛毅呢喃了一声。 前有向虎后有温岳,都在一两个月内突破。 那么也就是说,当时的向虎根本不可能是先天,而是成为了仙师。 念头到这,薛毅的神色猛的一变。 不管是功法还是什么宝贝,这东西一旦泄露出去,整个武林都会随之动荡,那些成名已久的炼脏高手和先天宗师都可能找上门来。 到时候温岳可就是漩涡中心,绝对会招致杀身之祸。 说不定连其他的仙师也会对宝物感兴趣。 薛毅顿时不敢再追问。 知道的越多越是取死之道,温岳度量大不会计较。但是万一他醉酒说了胡话被有心之人听去,可就要遭难了。 初九还一脸茫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向百户怎么了?” 温岳微笑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缅怀他。” 薛毅盯着温岳的眼睛。 那曾经看到的自信又回来了,平淡温和,就好似一切都不足为虑,意气风发。 也确实带着缅怀和追忆。 就像是在惋惜向虎。 什么复杂的情感似乎都涌上那双眼睛,唯独没有杀意。 薛毅懊恼自己的多嘴,甚至在失神间求证了温岳。 本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会被灭口,但是温岳依旧是曾经的那个温岳。 “公子,我……” 温岳打住了薛毅的话:“薛师傅,无需多言,我信你。” 要说最欢喜的是谁,当然是初九。 如今温岳重新站起来,世子的名头又能拿回来了,他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尽管温岳受伤后府内的下人杂役不敢议论主子,却也难免疏远,不似曾经的亲近。 人情冷暖,如人饮水。 初九不是想显摆自己的地位,只是想告诉那些势利眼,公子不会永远颓废,一定能再站起来。 “初九,烧水,我要沐浴。” 浴桶之中。 温岳看起来是倚靠在边缘闭目休息。 实则已经入梦练功崖。 “先生,我成功了。”躬身行礼。 涂山君扯上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见到涂山君的笑容,温岳也不知道先生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能安慰自己说,能有反应就说明应该是高兴的。 涂山君顺手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幡名:鬼面神幡 幡主:温岳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九十六/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魂幡内多了两道生魂,涂山君的实力小有进步。 并且新幡主已经绑定。 内气全部转化为法力,温岳直接越过了练气初期,进阶练气四层。 不说战斗能力如何,这一身法力足够支撑涂山君走出魂幡许久。 洗经伐髓之后,温岳的身躯强度大幅度提升,越过练气初期又有不小的提升。 现在的他早已经今非昔比。 不过那道腿伤毕竟是老病根,更是被鬼祟粉碎了骨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导致温岳小腿骨头有些扭曲,两条腿不一样长。 也就是俗称的长短脚。 虽然坐卧之时看不出来什么,一行走多少有些别扭。 这对于温岳来说已经很满意了,他没有奢望能完全恢复,只要不是太明显就行。 以后调整双脚的鞋子,做成一高一低,就能够一定程度上掩盖长短脚。 如今,他终于重新站起来。 高兴之余,温岳拱手问道:“还不知道先生名讳?” 涂山君略有惊讶,眼中闪过笑意,看来这位世家公子是个妙人。 也许温岳从涂山君日常的行为中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才笃定涂山君拥有自己的名字。 练功崖前。 青面恶鬼赤发披散。 额头的鼓包愈发明显。 黑色长袍裹在身上,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 涂山君蓦的转过头来。 冷峻肃穆的脸上,那双猩红鬼眼看向温岳。 张口之际,露出折叠隐藏在口中的獠牙。 “我名。” “涂山君。” 65、胎息 温岳呆愣的看着口吐人言的涂山君。 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尽管声音嘶哑,吐字也不甚清晰。 但是,他真切的听到了涂山君说的话。 练功崖恶鬼。 说话了! 温岳曾经想过练功崖恶鬼会不会说话。 甚至也幻想过先生说话时的场景。 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在恶鬼说话的时候,他感觉到深深战栗。 不是恐惧,而是激动。 涂山君也不催促温岳,他对虚名并不看重。 纵然温岳不持弟子之礼,只要涂山君看着顺眼,也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教给他。 幡主变强,就能在未来获得更多的煞气和生魂,也就意味着他也能变强。 对于涂山君来讲,养成幡主就像是投资一样。 千言万语。 涂山君只想攥紧自己的命,不再被人随意的拿走。 他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也需要能尽心尽力帮他变强的幡主。 幡主和魂幡,两者相辅相成。 性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会滋生恐惧。 寄希望于他人是最愚蠢的决定。 所以,纵然是从头开始培养幡主,涂山君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他等得起。 耐心也充足。 “我……” “先生,请受我一拜。” 语无伦次的温岳,再行礼。 一板一眼,礼数周全。 这是涂山君以前根本不曾接触过的,他没想到拜师礼竟然会这么繁琐。 不过在温岳看来,不管怎么样,拜师就是。 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 “涂山君。” 温岳又在心中默念。 只听名字便觉得是高人。 这更加印证了他对练功崖鬼神的猜测。 也许这位本身就是高人陨落,一缕残魂偏安于此,寄宿在魂幡之中。 就像是茶楼说书先生口中,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糟了劫难。 这才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习练血煞大法,温岳自然明白魂幡是何物。 涂山君是坐镇尊魂幡的主魂恶鬼。 但是血煞大法上并没有记载主魂恶鬼会拥有如此之高的神智。 反而记载着魂幡中的恶鬼普遍灵智不高。 最重要的是涂山君并没有阉割血煞大法的术法,以及其中关于尊魂幡的细节介绍。 如此坦荡之鬼,实在令温岳敬佩,更让他觉得找到了知己。 观其气度,察其神色,绝不是一般人。 若不是因为先执了拜师礼,其实结为异姓兄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想到这温岳感觉自己还是年轻冲动了。 当头给自己降了个辈分。 这也不过是温岳心中的小心思罢了,其实他觉得能拜先生为师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涂山君并不知道温岳脑补出来的无数场大戏。 略微思考之后,挥手间黑色雾气凝聚成文字,浮现在温岳面前。 ‘城内有练气士,你既已成修士,身具灵光,会被对方查出。’ 温岳点头,确实如此。 灵官法眼能够帮助他观察其他的练气士。 但是他自身的灵光也不会因为灵官法眼而遮掩。 若是被供奉楼的散修察觉到他成为了修士,估计会很麻烦。 温岳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涂山君。 既然涂山君提了出来,是不是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总不能一直待在侯府中不走出去。 “先生可有法教我?” 涂山君鬼手一挥,一篇经义出现在温岳的面前。 经文漂浮,带着点点光芒。 法术口诀、运功路线,清晰明了。 “灵龟胎息术” 此术可遮掩灵光气息。 修为不是高温岳甚多者,无法窥视他的虚实。 涂山君并没有盯着温岳修习,东西就放在那里,想学就自己拿。 本身就不是多么高明的东西,按照经义进行理解就足够了。 温岳将经义功法全部熟背下来,又问了些自己疑惑的地方。 涂山君也很乐意为其解答。 只不过除了说名字的时候,余者均是以黑雾凝聚成文字。 经文和注释就摆在那里,除非特别愚笨,否则多琢磨几遍即可明白。 随后,温岳拱手问道:“不知先生需要弟子做些什么?” 涂山君也不遮掩。 ‘煞气、阴魂。’ 魂幡需要的东西就这两种。 不管是血煞、阴煞还是其他的什么煞气,只要是煞气就能提升尊魂幡的能力品阶。 同样,阴魂也是如此。 当然,若是奇特的阴魂鬼祟就更好了,涂山君还能从它们的身上扒技能种子。 “弟子铭记。” ‘有件东西,你自己从魂幡中取出罢。’ 在涂山君挥手扫灭眼前黑色烟雾凝聚成的文字之时,温岳豁然间浴桶之中醒来。 “初九,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已是午时,您睡了两个时辰。” 温岳一模浴桶之水,竟然还是温的。 初九倒真是个忠心的,办事儿也令人放心利索。 起身。 为了不引起注意,温岳并没有使用法力,而是自己擦拭了身躯。 随后将魂幡中的东西取出。 “纳物符。” 温岳惊喜的拿起来。 手中纳物符就是涂山君让他取出的东西。 这也是涂山君反噬了周良之后从他那里得来的战利品,正好送给温岳用。 温岳打开纳物符,里面放着一件下品法器长袍。 堆砌的经文和典籍,还有一些刚刚入了品阶的鬼祟材料。 四块长条形的,早已经盘的失去棱角的灵石。 瓶瓶罐罐里是比较常见的不入品阶的疗伤药,还有剩下的些许碎银子。 涂山君留下了一篇这些物品的说明,省的温岳不明所以在供奉楼的那些散修面前露了相。 拜师礼很丰厚。 温岳喜滋滋的贴身将纳物符放好。 拍了拍胸脯,感受到纳物符贴身放好。 温岳随即开始修习灵龟胎息术。 灵龟胎息,顾名思义,是模拟灵龟沉眠的术法,能够收敛周身气息,遮盖身躯灵光。 以此术法的能力,只要温岳能入门,练气士近身都不一定能察觉到温岳练气士的身份。 温岳也耐得住性子,不修成此术法的情况下绝不胡乱走动,也没有使用法力。 又五日,在涂山君的频繁指点下,温岳终于入门。 温岳长吸了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顿时变作薄雾笼罩了温岳的身躯,将他身上的灵光遮掩。 温岳如今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先天高手。 虽然一般武者也看不出先天和其他武者的区别。 在不动手的情况,武者的实力并不好靠肉眼衡量,只能靠走江湖的经验判断。 涂山君在魂幡中看到真切,这门功法的反响还不错。 是一门很有用的辅助性法术。 收拾了首尾,温岳带着初九出了门。 憋了这么多天,也该出去走走了。 66、牵线 “听说了吗?靖安侯世子和安南伯的瞎子千金订婚了。” “安南伯他们家还有个痴呆儿吧,我记得好像叫什么虎。” “三虎。” “对,就是叫三虎。” “可不敢那么说,那痴儿虽然混沌,却是一员猛将,早年间曾跟随安南伯征战沙场,只不过如今安南伯岁数大了,不好将儿子交付给别人。” “安南伯那都是老黄历,靖安侯世子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 “据说伤了腿,已经残废。” “啊?这不是无法为官?” “何止无法为官,若不是靖安侯家二房突然暴毙,说不得现在那位瘸腿世子已经一命呜呼喽。” 一楼里间,坐着喝酒的长衫推杯换盏。 就着下酒菜,高谈阔论着。 温岳与初九两正好从走廊路过,听到了不同隔断的闲聊。 那些闲散语言惹得初九恼怒。 正要前去制止,却被温岳拉住,摇了摇头道:“不必理会。” 虽然不知道为何消息不胫而走,但是温岳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教训了他们,还有其他人说,平白让背后散播谣言的人得了实惠。 恰逢他已经站起来,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岳脚步微顿。 开始思索起自己曾经得罪过谁。 还别说,这一想不同的人物都已经浮现于脑海。 昔日做梁都兵马司副统领,统领南衙绣衣卫,着实得罪了不少的人。 想要他命的更是比比皆是,就连宫中的一些人也不太安分。 还能保住性命,主要靠的就是曾经的刀术教习薛师傅。 这位一流炼脏境高手早就已经替他杀退了数波刺客,在侯府留下许多尸体, 不然这三个月可不好过。 温岳轻叹。 他培植的势力基本被拔了个干净,又将情报系统归还给了宫中。 虽说站了起来,终究势单力薄。 而且因为向虎的原因,温岳也早决意先从军拯救大梁百姓。 恰好,战场厮杀,煞气充足,又能收敛死战之鬼,融入鬼面神幡,提高先生的实力。 没再多想,还是先沽酒再说。 醉仙楼可是梁都的招牌。 此间好酒不可多得。 今日一见,温岳竟然从酒水中察觉到些许灵气的融入。 沽了好酒再回府。 护卫统领不能出府,虽然侯府不小,难免困顿。 今日世子请吃酒,又备了醉仙楼佳酿,薛毅肯定要来捧场。 往日里,他是看在情谊上,才为世子挡了许多灾。 并不是为了投机,或是专门烧冷灶。 温岳站起来,他心中诧异之余也十分的高兴。 只能说阴差阳错间,事情好像变得更好了。 心头快意。 当浮一大白! 不过他也知道正经事儿,不敢饮酒过甚。 纵然是一流的炼脏境高手,若是想醉了,不用内气化解酒气的话也会被灌醉。 所以薛毅只是小酌之后便不再多饮。 四方桌前,主仆两人以及薛教习。 两杯酒下肚,也打开了话匣子。 温岳便开始打听道:“薛师傅,北地军中的情况,你了解吗?” 听到世子的询问,薛毅叨菜的手悬停之余落了下来。 夹起一块豆腐,放到眼前。 怔然回忆了小半晌。 这才怅然的说道:“公子,你知道向虎说那话的时候,俺有多难受吗?” “十年前,南岳山一役,近二十万大军。” “割草般的没了。” “别管是什么二流高手,还是一流的炼脏大将,在那场绞肉般的战场中都活不过一时半刻。” “脑袋咕噜咕噜的滚在脚边。” “看着身边同袍被杀,杀死敌人,残肢断臂堆在面前。” “听着耳旁传来的骨裂声音,鲜血溅在我脸上,我只感觉温热以及背后刺骨的寒冷。” 薛毅手中筷子猛的一夹。 那块豆腐应声而碎,掉在桌上,同时也惊醒了薛毅。 “自那时起,俺心灰意冷的解了甲,入了梁都,为啃富贵成了侯府的护卫统领。”薛毅长出了一口气,似是对往日的追忆。 温岳正因为知道薛毅曾经在军中供职,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没想到竟会揭起薛师傅的旧伤疤。 看来当年一役,对他的打击确实非比寻常。 温岳坦荡直言:“薛师傅,我想前往北地军中供职。” 薛毅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世子,打仗这种事儿……需要知兵。” 朝中那些士大夫大多都不知兵,所以对于战争的局势看的不清楚。 若是让他们去领兵打仗就更是笑话,基本上是败多胜少。 但是为了防止武将拥兵自重,武将天生就矮文官一头,就是平级别,武将也得先见礼。 薛毅的言外之意就是,世子你虽然是仙师,能打的过先天宗师,也能打得过很多人。 但是你一个人能打没用,你得带着兄弟们能打。 排兵布阵、粮草运输、兵法计谋都要跟的上。 不然毛头小子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还不被北魏的名将摁在地上摩擦。 温岳摸了摸鼻子。 他自幼熟读兵书,又担任过兵马司副统领,统领南衙数百绣衣卫,但是谈到打仗的时候也不免忐忑。 没正经的试过,谁知道到底怎么样呢。 “当然,如果世子只当先锋,我觉得是一支奇兵。”薛毅也没有打击温岳。 这他娘的,仙师上战场,先天宗师都得被拍死。 根本没有兵卒能挡得住温岳。 到时候带着亲卫凿进敌方大军直接斩将,能一举奠定胜局。 暂时来看,薛毅的这个提议很靠谱。 涂山君也觉得这事儿靠谱,世俗之中的鬼怪太少了。 那些死战阴魂在煞气的滋养下很容易化作鬼物。 动辄数千上万,甚至十几万大军,绞肉过后留下的煞气将是多么的庞大啊。 完全能够帮助他快速成长起来。 这简直就是涂山君曾经预想过的最理想的情况。 散了席,温岳看出薛毅欲言又止,不过终究没有询问具体的情况。 薛教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必过问。 送走了薛毅。 温岳望向庭院的同时问道: “初九,宫中那条线,还能联系的上吗?” 初九面色为难,摇头道:“自您受伤,宫中的线就断了。” “启用密线,告知那人。” “我伤势已复,进先天宗师,我相信他会重新联系我们的。” 温岳看向梁都皇宫的位置,嘴角勾起笑容。 那人的处境,现在应该很不妙才对。 67、帝心 森严宫闱,灯火通明。 御书房。 头戴四方平天冠,身着赤龙袍的青年正在批阅奏折。 萤照青年俊朗面容。 长脸鹰视,不怒自威。 这便是梁新帝。 梁帝捡出一份奏折,扬了扬,脸上带着戏谑的神色:“大伴儿,你可知这份奏折弹劾的是谁?” 一旁,右侧躬身而立,面白无须之人面色大变。 低头间眼珠怔然,当即跪伏在地上,叩首道:“奴婢不知。” “放心,不是弹劾你。” “奏折是弹劾靖安侯之子温岳的。” 皇帝的话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开心,反而有种不自然的紧张感。 靖安侯之子温岳曾任兵马司副统领,其中也有他的功劳。 如今温岳失势,他也难免受到打击,而且好巧不巧的让自己的死对头抓住了机会。 每每想起,他都感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纵然陛下信任他,但是在宫中,一旦失了势,下场将会无比的凄惨。 说白了,他们就是家奴。 他不行了,自然有其他的家奴顶上来。 梁帝含笑,微微眯了眯眼睛:“朕听说,靖安侯之子,伤了腿脚?” “回陛下,确有其事。” 跪伏在地上的太监高全,双腿已经颤抖起来,额头顿生细密汗水。 最是无情帝王家,纵然有情义在,若是没了作用,在梁帝的心中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严重吗?” “……” 高全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样吧,朕看你劳累,这内正司司礼就交给郑忠吧。” “谢陛下,奴婢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左侧,落后半个台阶的年轻太监大喜之余赶忙叩首谢恩。 梁帝颔首的同时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高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御书房走出来的。 浑浑噩噩。 直到站定在门口。 冷风一吹,陡然惊醒。 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后悔不已。 他怎么能离开御书房呢。 离开了御书房,岂不是直接离开了陛下身边。 更会让那小人钻了空子。 猛地抬头,高全看到皇帝左边伺候着的那位同僚。 那人正目送他离开,嘴角浮现冷笑。 高全刚想迈步冲进去,只是身躯还没动,就被心中的理智狠狠的摁死。 现在陛下只是对他失望,但是还没有想要杀他。 若是他咆哮御书房,冲撞了圣驾,不需要皇上杀他,他自己就得当场撞柱自裁。 高全心中满是苦涩。 他跟着皇帝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曾经的小太监都能爬到他的头上拉屎屙尿了。 甚至陛下还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警告这位新晋大监。 今天的场景何曾相似啊。 就像是他当年第一次踏入在御书房,站在陛下的身旁。 恭听训诫的同时,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大监落魄出门。 “咱家,不会就这样沉沦。” 高全深呼吸一口气。 倒退着走到门槛前,行礼之后躬身离去。 梁帝这时才抬头看向这位大伴儿的背影。 人是个忠心的,就是办事儿不够灵活,有时候脑子发木。 但是做阉人的哪个又不忠心呢? 忠心太廉价了。 高全匆匆返回内正司衙房。 “爷爷,宫外有消息。” 眼见高全回来,一位小太监赶忙凑上来,压低声音。 “哪条线?” “安” 听到小太监口中的字,高全骤然住脚。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惊疑不定。 温岳废了,世人皆知。 兵马司副统领被郑忠的人抢了去,所以他才失去了司礼之职。 如今此线与他联络,反倒令他心生惊讶,莫不是个套儿? “拿过来给咱家瞧瞧。” 从小太监手里夺过密封的蜡丸。 一搓。 取出纸条,定睛一瞧。 本来凝重的神色陡然倾卸,脸上显露笑容。 “哈哈哈!” 高全畅快大笑。 心中积郁闷气一扫而空,面容多了几分狞色。 “好啊。” “我看你再怎么和我斗!”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爷爷如此开心。 但是他知道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 这个时候,更应该装聋作哑。 平复了情绪,高全瞥了一眼恭敬站在一旁不言语的小太监:“说罢,要什么赏赐?” “孙子只想跟在爷爷身边。” “你倒是个机灵的,不过无欲无求的人,咱家可不敢收。” “你没有欲望,那就是所有图甚大。” “咱家也不好激励你。” 高全眼帘微动,声音清朗,并不尖锐,反而显得宽厚。 “孙子想换身衣裳。” “很好。” 高全低垂的眼帘动了动,这才满意点头。 解下手指上的玉扳指,丢给那小太监:“拿着,自己去内正司置办一套像样的皮。” 时值晚秋,凉风渐起。 几日过去,宫中消息已经来了三四波。 皆为确定他是否真的成了大宗师。 宫闱的那位掌印大监的紧张可见一斑。 温岳倒是没有嘲笑他,因为他曾经也如此紧张不安、彷徨忐忑。 就感觉…… 四周具是悬崖峭壁,根本看不到希望。 那时候随便来一个什么稻草都要死死的抓紧。 好在,他得了机缘。 魂幡重新让他站了起来。 坦荡之余,温岳想不出魂幡有什么要害他的地方。 所以,这时候反而更加庆幸自己遇到了好先生。 温岳觉得这就是命。 当然,宫中信息倒也不全是这个,还是有许多有用的。 而且温岳着重让宫中那人帮他留意了一些消息。 以那位掌印大监的地位,虽被梁帝削了一职,依然是宫闱中最大的太监。 消息的准确性毋庸置疑。 得到了消息的温岳起身,准备去见见自家老爷子。 有些事儿,也该摊开说说了。 时日久,老侯爷的旧伤养好了不少。 许是老了。 老侯爷自己也时常感叹,身体情况更是每况愈下。 对未来的担忧,以及诺大家子还有谁能撑起来。 以往温岳一枝独秀,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现在温岳倒了,二房家的死了,其余子女还小,要么是在襁褓之中,要么还在蹒跚学步。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难道真要选个瘸子侯爷?” 老侯爷感觉自己愧对列祖列宗,让家族蒙羞,被他人耻笑。 “侯爷,大喜事啊。” 老管家匆忙跑进来,一时不查被门槛绊了一下。 连滚带爬,狼狈而行。 正独自感叹的老侯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哪还有什么大喜事。 倒也没有责怪老管家打断了他的思绪:“何事?如此惊慌。” 68、父子 “老爷,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 老侯爷顿时恼怒。 他又不是残废。 “老爷我好着呢,你个老小子诅咒我不成?” 但是紧接着他的双眼就瞪大了,声音颤抖的问道:“站起来了?” “叨扰父亲休息,实乃儿之罪过。” 人未至,声已到。 挺拔俊朗之人从门口走进来,背光之余,更显得光芒绽放。 老侯爷当即起身,快步至身前,激动扶住温岳的肩膀,老泪纵横:“我的儿。” “快,让为父看看你的腿伤。” 温岳卷起裤腿,小腿伤口已经痊愈,只是腿骨还有些别扭。 但是已经足够了,对于老侯爷来说这便已经已经是极好的了。 儿子重新站起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哈哈哈!” “我儿站起来了。” 老侯爷哈哈大笑,激动难耐。 最后长出一口浊气。 本来佝偻的身躯挺拔了不少,满面红光。 温岳点头。 他知道,其实父亲欣喜的是侯府重新有了传承。 不会出现瘸子侯爷,也不需要继续等下去。 但是至少这一刻,靖安侯是为他高兴的,这便足矣。 不管是装样子,还是真心实意,侯府的所有人都会是高兴的,往日里那些不愉快一扫而空。 更不会有人再提及曾经想要和温岳争一争的二房。 就像二房真的是暴病而亡一样。 “儿啊,既然你已经重新站起来,那婚约之事?” 靖安侯压低了声音。 一见曾经那么优秀的儿子又好了,靖安侯心中当即起了小九九。 觉得娶安南伯之女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安南伯虽也有些背景,但是和侯府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退婚之事,对方就是再有怨言,这哑巴亏也得乖乖吃下去。 涂山君躲在魂幡里全程看戏。 他觉得温岳这人还不错,但是温岳他爹是真势利眼。 转头就要坑已经和自己定亲的亲家。 唯一的优点就是,靖安侯还比较尊重温岳意见的。 实话说,靖安侯心中还是带着亏欠和内疚的。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二代纨绔出身,从温岳爷爷手中接过爵位,没什么主见,更是在大事上摇摆不定。 若不是因为他是一流高手,可能早就被人给坑死了。 对于自己父亲这个性子,温岳多少了解。 摇了摇头道:“父亲不用再劝,安南伯在儿落难之际伸出援手,我不想辜负他们家。” “那,也行。” 虽然为难,不过老侯爷已经不太在乎了。 被人耻笑娶了瞎子没事儿,只要世子没有任何问题他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一件事需要父亲帮忙。” “你说。” “我知道明日朝议,会就罗河一役的问题问责,并且重新选拔大将,组建大军。” “我要成为此次出征先锋官。” 话音刚落,靖安侯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 直吹胡子瞪眼,恶狠狠的反驳道:“不行!”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伤势刚好,又想送死?” “我不答应,说什么我不答应。” 这反应也在温岳的意料之中,温岳缓缓道:“父亲,你知道如果我不承担的话,这个先锋官会落在谁的头上吗?” “爱谁谁,总不能是我。” 靖安侯大手一摆,坐回座椅上,端起茶碗就要喝。 “您猜对了。” 靖安侯当即虎躯一震。 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这个儿子:“当真?消息准确?” 温岳翻开手掌又压了回去:“宫闱里的那位传过来的。” “据说陛下已经和三位宰辅定了下来。” “爹呀,您明个儿啊,可就要披挂上阵了。” “行,要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 温岳带着笑容转身,同时嘟囔着数: “一” “二,” “三…” “慢着!” 靖安侯长叹一声,走到温岳的面前,露出笑容。 温岳也笑了起来。 毋庸置疑。 自己的这位胆小父亲肯定会拦下他。 靖安侯神情复杂的拍了拍温岳的肩膀:“你长大了。” “爹还记得你小时候非要练武,最后练累了,用尿和泥,弄得自己满身都是。” “我抱着你找水洗刷。”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侯府交给你,爹很放心。” 温岳从最初的狡黠到惊讶错愕。 当靖安侯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他也有感动。 但是听到最后,已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根本就和他想象的天差地别,曾经那个胆小怕死、没有主见,见血就昏的纨绔侯爷去哪儿了? 怎么听着倒像是要把整个侯府都交到他的手上。 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原本的计划,都不允许温岳做出改变。 原本胸有成竹的温岳反而急切了起来:“爹,以您现在的身体,去战场和送死无异啊!” 纵然是一流高手又怎么样? 纨绔侯爷早年就掏空了身体,若不是炼脏境武者的实力,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又被成了仙师的向虎一刀震吐血,伤势直到现在都没有将养好。 就这副身躯,去了战场,根本不可能活命。 “嘿!” “爹这辈子,活的窝囊。” “临老了,替大梁赴死,应该也算半个英雄吧。” 靖安侯看向门外。 山河好看,人间烟火也美艳。 真让人留恋。 “不行,我不答应!” 这下子轮到温岳跳脚了。 别看家里这个是纨绔侯爷,但却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真倒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再说了,他现在实力超绝常人,不把北地扫绝,他感觉自己愧对向虎。 还有便是要为魂幡里的先生收敛煞气阴魂。 若是被摁在梁都,只能收拾收拾些不入流的魑魅魍魉,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涂山君原本只是抱着肩膀看戏,如今却沉默起来。 倒不是因为打乱了计划。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只看丁点小利益的侯爷,得知此事后竟会很平淡的坦然接受。 于此时,涂山君突然明白温岳的豁达坦荡来自谁。 正是眼前人啊。 老侯爷揣着手,微微侧头看向温岳,调笑道:“怎地,要做逆子?” 温岳定了定心神,神色复往日: “错。” “儿正是因为纯孝,方才阻止。” “再者,以我大宗师的实力,战场纵横又有谁奈何的我。” “您老还是安心在家养老的好。” 靖安侯本以为温岳会搬出一大堆的道理来说服他。 正准备了满腔的腹稿,等着温岳说出话的时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也好体现自己的父亲威严。 谁想到竟然是个人武力。 这下子倒真将他给镇住了,面带诧色的问道:“大宗师?” 69、朝议 靖安侯是真的不信。 这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三个月前伤了腿脚的人,转眼间成了先天宗师。 真以为宗师是地豆子,论筐捡? 上个月才见了一位草莽之中的宗师,今儿个自己家就出了位宗师。 靖安侯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也许不是他在做梦,而是刚刚站起来的温岳在做梦。 不过,温岳的声音击碎了他的迷茫。 只听到铿锵有力的四个字:“先天,宗师。” 眼见父亲那渐起惊疑的神色,温岳也不再废话,手掌往门柱上一按。 入木两寸的手印清晰可见。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我会与丈人通气,到时朝议此事之时,还请父亲帮忙举荐我。” 话音落下时,温岳已经背着手离开。 以他先天宗师的实力,其父总归要答应他的请求吧。 也不需要其他的手段规劝。 此印足矣。 靖安侯怔怔的盯着手印,直到不自觉将手掌放上去比较。 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漆红色实木门柱,炼脏境高手能斩断却不能单靠肉身打出此印。 入木两寸,还异常的轻松。 应当先天宗师无疑。 “大宗师?” 靖安侯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眼睛看着门口。 三日后。 朝议。 两侧四排,一直排到大殿之外。 不足六品的官员连踏进大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沿着台阶的延展而站。 大朝议很罕见。 更别提像是今天这样齐全。 大家倒也不奇怪,今日要厘定的东西比较多。 且罗河一役战败,皇帝也需要知道朝中大臣对兵戈的看法。 看看能不能商量出来个章程。 到底是议和还是继续打下去。 如果要议和的话又派谁去,若是继续打的话应该用哪方宿将,又如何征调兵卒。 虽然梁帝已经与宰辅们通过气,并且朝野之中大多都是聪明人,他们明白是梁帝想要议和了。 止兵停战,休养生息是国策。 只是梁帝不能直言不讳的提出来,必须是大臣提出来。 不然消息传出去,百姓如何看待皇帝? 软蛋天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别人都可以错,皇帝不能错。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北边的军费一直是个大问题,又连战连败,继续打下去就是要拖垮大梁百姓。 梁帝扫视一圈,只可惜他不好从士大夫的手里拿钱,士绅也不愿意出。 如今国库已经要见底了,最后还是要把赋税加在百姓的身上。 百姓能有多少钱? 搜刮来去也不过是几个没有油水的铜板。 高全高声的喝唱礼之后。 君臣见礼,王公大臣躬问圣安。 大朝议随之开启。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 站在最前方的三位宰辅听的眉头一皱。 他们的队伍中好像都没有这个声音。 而且原本准备冲锋的小弟官员也都错愕的看着迈出一步的人。 那人身着赤色蟒服,八方步一迈,看起来霸气十足。 说话之人,正是靖安侯。 眼见靖安侯已经身先士卒,安南伯翻了翻自己的笏板,压下心中的悸动。 当日接到消息的时候,安南伯的心其实已经凉了一大半。 温岳既然已经站了起来,那婚约之事估计就要告吹了。 没想到靖安侯竟然告诉他,婚约照常进行。 只不过要举荐温岳担任平北先锋。 安南伯不明白靖安侯的意思。 须知战争不是过家家。 温岳是兵马司副统领不假,却不曾听说用兵如何。 直到靖安侯透露温岳破而后立进阶大宗师,安南伯完全惊呆的同时也收回了自己的话。 大宗师的实力,别说是先锋官了,就是跑到敌军大营转一圈都能囫囵回来。 安南伯最后还是亲自见了温岳一面,确认温岳已经站起来就已经令他松了一口气。 虽没有真正见过温岳出手,但是观其气息已经返璞归真,显然不是一流境界。 “平身。” 梁帝也带着诧异的神色看向靖安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外出镀了一层金,之后接手其父爵位的靖安侯一直都很低调。 不过也无妨,大朝议的时间很充足,些许插曲不会影响大局。 “臣,提议再起大军。” 话音落下,还有些暖意的大殿,登时气氛凝固,冷意直冲。 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多喘。 梁帝面如平湖,眉头却不合时宜的皱了一下,导致九株冕疏稍有晃动。 当可察觉此时梁帝心中的不平静。 三位宰辅已经用余光瞟见是谁开了口。 还以为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都没在意。 谁想到往日里怯弱的靖安侯,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冲锋陷阵。 三人互相观察,这靖安侯到底是谁的人。 只是均没有从对方的脸上察觉出什么,不免腹诽一声老狐狸。 “温候觉得,此军主帅谁可担此重任?” “安南伯、武定将军可担此任!” 靖安侯腿肚子都是抖的,这是他和安南伯商议之后定下的策略。 既然要扶温岳,中军将帅肯定不能是外人。 但是靖安侯不堪大任,所以只能安南伯来。 早年安南伯以军功封伯,又为三品武定将军,任中军主帅完全够格。 梁帝真的很想挠头。 他确实听说了靖安侯和安南伯联姻的事情。 瘸子世子配瞎子嫡女,残残联合。 梁帝也只当是笑谈听听。 怎么转眼之间,这两家残废这么硬气了? 梁帝不由得将目光挪向站在武将从列的安南伯。 络腮胡,身形魁梧的安南伯倒是紧张的攥着笏板,但是看那样子,也不像意外,反而像是在等他的答复。 梁帝真想好好询问一下靖安侯怎么想的。 把自己亲家公弄到战场送死? 而且,原本和三位宰辅定下的先锋可是靖安侯。 这么一看,梁帝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意思啊。 要不是大朝议的气氛正凝,梁帝估计要笑出声来. 这阴差阳错的玩笑未免开的太大了些。 “臣有异议。” “二十年征战,大军空耗,十室九空,国库见底。” “赋税更是加了两成半,百姓苦不堪言。” “此时不停战议和,只会将百姓拖垮。” “到时,必然激起民愤。” “臣觉得靖安侯没安好心,请斩靖安侯。” 说话之人身着深青色官服,手执白玉笏板,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是有得到指示的小弟开始冲锋了。 至少要把事情纠正到正轨上。 “臣附议。” “臣也觉得胡大人所言甚是。” 哗啦啦的一大片中层官员。 均支持这位穿着深青色官袍的胡大人。 70、赌命 “臣不同意。” “北魏狼子野心,昔年岳山会盟,公议讨陈,是我大梁大军拖住陈军主力,方才令魏军长驱直入。” “北魏占的先机,竟然掠最肥沃十四境,反将边角扔给我大梁。” “更是阻挡我大梁进军。” “纵然十室九空,百姓也绝不会同意议和。” 文臣之中又出一位淡紫色官服之人,朗声讲述。 “不过此事不该靖安侯提起,靖安侯久居京城,不解战事。” “臣请叉出靖安侯。” 文臣打嘴仗,武将们站着不动一言不发,呆若木鸡。 倒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实在文武对立的严重。 朝堂是衮衮诸公的朝堂,武将若是敢说话,必遭两方的斥责,甚至文臣里面中立的也会一同声讨。 野兽会维护自己的领地,人也一样。 所以不管靖安侯说的有没有道理,甚至本身就支持战争的主战派,也要将靖安侯叉出去。 堂堂侯爷,若是在大朝议的时候被人叉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 若是平日里,他们见了靖安侯自然要行礼问安,说不定还得巴结巴结。 但是今日是什么? 大朝议! 满堂尽是读书人。 三位掌权宰辅更是头前站着。 武将说话就会被摁回去。 别说是侯爷,就是国公、王爷也是同样的待遇。 靖安侯瞪起眼睛看向说话的两人。 一个要斩他,一个要把他叉出去,都不是什么好鸟。 文人骂架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双方谁也不服谁。 看台上的梁帝困的想打哈欠。 实在是往日里听的太多,早已经腻歪。 而且在定下大方向的基调之后,这些插曲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参与。 梁帝反倒是对靖安侯说的话很感兴趣。 毕竟很少见到勋贵在朝堂上说话。 最后。 三位宰辅亲自下场,将局势厘定。 那些冲锋的小弟当然站在自家大佬的身旁。 其实根本就没有太高深的计谋,皇帝和三位宰辅都不想继续打。 但是又得装装样子,所以还得拉起一支大军来,不用多,三五万巩固铜山,换防之后主帅再调回来就是。 至于说议和之事,其实并不急迫。 铜关依仗天险,易守难攻,三万卫戍可当二十倍兵力。 若是北魏没脑子真要强攻铜关,那对于大梁来说更好。 只不过此次主帅以及一系列高级将领,早有商议,并且基本确定了下来。 若是重新划分,其中利益不好敲定,又得扯皮上很长的时间。 鹰视环顾,梁新帝心头突然涌起了试探一下的主意。 虽说是残残联盟,但是若真是安南伯出任主帅的话,对于他或者对于朝廷来说,好像都是不错的结果。 安南伯一双儿女均是残废,又曾平叛有功,是个知兵之人。 安南伯的风评也不错,因为子嗣少,又起于微末,所以喝兵血的事情不严重。 这么一想,安南伯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不过,安南伯既任主帅,那先锋之人就不能给靖安侯了,需要另寻他人。 梁帝思考着,那边老臣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其中厉害。 主战派和主和派打着嘴仗。 随着温度升高,天边出现光亮,众人都有些燥热,难免暴躁。 “当以守代攻,给与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 “再起三万大军,给与铜关支援。” “不知道靖安侯觉得,哪路英雄可担先锋?” 梁帝眼帘微动,闪过笑意。 原本先锋定下的人选可是眼前的靖安侯。 既然靖安侯举荐安南伯,那梁帝倒是觉得不如让他再举荐一个先锋官。 立于右侧阶旁的高全神色倒是有些许变化。 他只是将消息传递过去,没想到那人真的运作出来了。 “举贤不避亲,臣觉得,犬子温岳,可担先锋之职。” 靖安侯话音落下,满堂诸公先是惊讶,紧接着脸都憋红了。 但是他们又不能笑,这要是笑出猪叫来就是殿前失仪,要被叉出去。 梁帝更是一脸错愕,随后笑出来。 但是想到是大朝议,赶忙收敛神情。 “温候糊涂了?老夫听说,温候之子有腿疾?”一位年纪颇大的御史走出来质问靖安侯。 话头一开,底下众人顿时开始议论。 梁帝也没有阻止他们议论,更没有让太监制止。 “听说是瘸子。” “瘸子如何当先锋。” “据说,安南伯之女还是瞎子。” “瞎子配瘸子,绝配!” “人家都是强强联合,这叫什么,残废联合。” “残残联合。” “啊,哈哈哈。” 众人相视而笑。 “……” 靖安侯听着那些低声的诋毁,气的三花聚鼎,火气蹿心,略大声的回应道:“我儿已经痊愈,更是因祸得福实力大进,步入炼脏。” “臣参靖安侯咆哮大殿,殿前失仪。” 淡紫色官袍的柳大人拱手参议,轻描淡写。 “陛下,臣一时急切。” 靖安侯赶忙解释。 不过看到陛下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有些忍俊不禁的神色,当即心中大定:“臣参柳文珏收受贿赂,其子强抢民女,管家放贷五厘逼死无辜,……。” “你胡说。” 柳文珏也不是老帮菜,反咬一口:“臣参靖安侯诽谤,更参靖安侯居心不良,竟然让瘸子担任先锋,通敌卖国!” 靖安侯真是气的火冒三丈:“柳文珏,你欺人太甚!” “今日你我当着陛下之面,查抄家族、清定财务、通信书册。” “你敢跟我赌命否?!” 此言一出。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如见了鬼般的往后缩。 就连柳文珏也大惊失色,神色巨变。 为了一个先锋官,靖安侯疯了不成? 梁帝摆了摆手,缓和朝议的气氛:“行了,莫要互相攻讦了,朝议是说话的地方,不是骂街之地。” “更不是菜市场!” “既然温侯之子已经痊愈,先锋之位与他也可。” 之后便是漫长的敲定大方向和几大高级将领主官,文臣监军等。 倒是没有人敢来触靖安侯的霉头。 谁都怕死,更怕不要命的疯子。 皇帝都说话了,那就让他得个便宜好了。 反正他儿子也是出去镀金,守个两三年,换防回来,最后就是袭爵这一条路。 朝议一直开到中午,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解散。 出了门,柳文珏阴沉着脸路过靖安侯身旁的时候说道:“温候,听说你家二房暴病而亡,体弱多病,还是看看大夫的好,也好治治自己的脑袋。” 靖安侯笑呵呵的盯着柳文珏:“据说柳大人时常趁夜色往仙乐楼,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小心失足。” 看着柳文珏冷哼拂袖离去,靖安侯长出了一口气。 摸了摸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同样心中后怕。 他虽然胆小,正因胆小才更会约束家门家风。 但是真拼起来,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好在柳文珏怂了。 此言一出,更震慑了无数文官。 直到现在,靖安侯的心脏还在怦怦狂跳。此番实在太刺激,一般人承受不住。 71、争锋 下了朝议,高全往日里的精气神分明重新回来。 他不再急躁,嘴角旁起的火泡似乎也不疼了。 只是神情淡然与往日无甚分别。 虽然梁帝评价他办事儿不灵活,脑袋木。 但是高全也不是单凭忠心成为最大的太监,若是没有手段,如何能够令那些挖空心思钻心眼的小太监们畏惧臣服。 明明就是他将所有的消息告知温岳,这才使得今日朝议出现巨大的变故,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朝议前,他依然是七分的集中精神,却带着三分的患得患失以及畏惧怯弱。 畏惧的不是别人,是梁帝。 怯弱的是因为,就算曾经的小太监走到他头上,他也不敢出言声讨。 现在同样如此,没有太大的改变。 跟在梁帝身旁的那位司礼监监正却神色有异,有些心不在焉。 梁帝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神色,倒是都和他心中所想没有什么分别。 原先梁帝还觉得是高全泄露了靖安侯要担任先锋的消息,同时他也怀疑过三位宰辅。 但是观他们的神色,却都不像是提前得知消息应有的样子。 “大伴儿。” “要入秋了,多加件衣裳。” 高全脚步一顿,眼泪唰的一下子流淌下来。 他不敢哭出声,赶忙擦掉,应声道:“谢陛下关心,奴婢一定谨记。” 与高全不同,郑忠的神色面容多了几分扭曲,双眼带着嫉妒之色死死的盯着高全。 他已经掌握内正司两大权柄. 只剩掌印一职被高全死死的把控,依然被他找到机会撬动。 没想到高全竟然死灰复燃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会这样。 仅仅是靖安侯家的世子痊愈,并且步入炼脏境。 靖安侯和安南伯的残废联姻,竟然影响到了他的大计。 他本想先除掉高全,之后再动那些曾经和高全交好的勋贵官员。 谁想今日就跳出个不怕死的。 好啊! 靖安侯不是要赌命吗。 那就成全他。 郑忠扭曲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就又恢复往日忠心的模样,恭敬的跟在梁帝的身旁。 活像个端茶倒水的小太监。 反倒不像是掌握内正司两大权柄,能压制掌印高全的威风大太监。 “装,继续装,咱家到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高全冷哼。 靖安侯在赌,难道他们就不是赌命。 谁输了就会从权力的中心离开,被发配去守皇陵。 好点的,路上病死。 有些人不想让他们死,就会让他们活着遭受折磨。 三年五载下去,人也就折腾没了。 高全不想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他必须抓住所有的机会弄死郑忠。 至少也得让自己和对方势均力敌。 相信,郑忠现在心中也是如此做想。 梁帝站在御花园的鱼池前。 从玉盒中抓起一把饵料,扔进池塘。 空游金鱼顿时汇聚在梁帝的身前,争抢着饵料食物。 每当见到此场景,梁帝都感觉很满足。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两位鞍前马后的大太监像是小厮般站在梁帝身旁,随侍余者远离该有五六步。 这个距离,不会打扰到梁帝。 也能在听到梁帝的吩咐之时,及时作出反应。 梁帝静静的站在池前,凝视远方的天空。 若说没有对北地的担忧和期望,那是瞎话。 他正年轻着,当然不想只做一个守成之君,也希望开疆拓土,将曾经属于大梁的土地都拿回来。 只可惜,天意弄人。 就因为错失了一次的良机,之后的大梁便好似气运到顶了似的开始滑落。 “运势一道,真真虚无缥缈啊。”梁帝呢喃着。 声音小的就连站在梁帝身旁三步左右的高全和郑忠都没有听太清楚。 “朕乏了。” “内正司事务正繁,你们且去吧。” 梁帝挥手间,打发了跟在他身边的两位大太监。 两人自不敢有什么异议,恭请圣安之后便倒退着离开梁帝的身边。 一直到退到御花园的门口,两人才起身。 相视间,两人似乎都很平静。 “高公公在陛下的心中份量如此之重,实在令人艳羡。” 郑忠开口,公鸭嗓,就连堆砌在脸上的笑容都显得不真实。 高全面色如常,心中却满是冷意:“捧杀?咱家都不知道捧杀了多少觊觎之人了,跟咱家玩这一套。” 脸上温和不少,笑呵呵的说道:“不比郑公公,如今执掌御马、司礼两大监,当真是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咱家就不耽误郑公公的时间了。” 高全傲然离开。 郑忠盯着高全的背影,脸皮不自然的抽搐。 身为阉人,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当然是尊重。 哪怕是惧怕也好。 身体的残缺也令心理出现了缺陷。 既然都已经选择做阉人,那就一定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郑忠便觉得该是如此,不然他为何要断绝后路。 郑忠揣着手,面色阴沉的返回了内正司。 内政司衙门已有六七成落入他手中,随着温岳的倒台,郑忠更是令人接受其位,提领绣衣卫南衙。 高全手中只剩三四成势力。 就算领着掌印大监的名头,名义上是所有太监的上司。 但是实际上,不过是个蜷缩起来的空架子。 郑忠坐在案桌前。 愤怒的火焰像是气球般吹起,在胸腔爆炸,直冲天灵。 一掌拍翻案牍。 阴狠的说道:“高全,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你以为单靠一个养好伤的残废就能起复?” “既然那个残废是你的希望,咱家就彻底碾碎你的希望,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郑忠猛的起身。 为了能整死高全,他的运作大多都是收拢力量,撬动高全的根基。 本想着那个残废就是还没死也已经离死不远,谁想到侯府家的二房竟然废物如斯。 不仅仅没有干掉这个残废,反而自己先被草莽宗师给打死。 好在那宗师是个傻子,报仇雪恨之后就自裁于侯府。 说是偿还当年温岳的恩情。 真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货。 若是那宗师还活着,还真会让人投鼠忌器。 如今宗师已死,纵然温岳突破至炼脏境也终究还是凡人。 郑忠执笔写下密信,封入蜡丸之中,呼声道:“来呀!” 守在门外的年轻太监匆匆步入,迅速拜倒,恭敬尊称:“干爹。” 说着双手高举,似要接住蜡丸。 郑忠将蜡丸放到太监的手中,将其手掌合死,居高临下的俯视道:“将此信送入庆安坊的那个人手中。” “很重要。” “若是给咱家办砸了,咱家要了你的脑袋。” 青年太监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干爹放心。” “孩儿一定将此信送于那人之手。”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干爹说要他脑袋的事情紧张,而是因为每次去那坊市先生处,总令他十分的不自在。 72、邪门 这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日头西落,天色渐晚。 庆安坊作为梁都不小的一条坊市,依旧人头攒动,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坊市之中激不起半点水花。 换了衣裳的青年太监神色不自然的东张西望,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敲门之时也不曾放松片刻。 厚重的门栓嘎嘣一声。 紧接着,掉漆了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堵山景挡住门口,两侧通道显得有些窄巴。 青年太监不敢在门口逗留,赶忙挤进来。同时小心翼翼的将掉漆的大门拴好,这才随左侧的通道步入内院。 内院荒凉,一看就就不长走动人,没有生人气息。 两进的院子也不大,东西厢房用锁头拴着,大门紧闭。 正前方的正厢房倒是有了些许的人气。 青年太监匆匆两步走到正厢房的门口,还不等他推开门,门自打开。 一消瘦中年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只是半张脸还藏在阴影中。 见到了人,青年太监赶忙恭称:“先生,干爹有密信交给您。” 说着递上蜡丸。 消瘦中年人抬手拿起蜡丸。 虽然此人看起来瘦如枯柴,但是那双手却异常细腻,筋骨坚韧,一看就是经常保养。 每次见到此双手,青年太监都觉得有些嫉妒。 这双手确实远超常人。 也许是盯着的时间久了,青年太监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令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种阴冷实在不正常, 虽然如今是晚夏的尾巴,温度已经不高,却不会像是这样。 这种冷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他的骨头。 “沈,先先…生,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青年太监转身后退之时,不自觉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这下可让他毛骨悚然起来。 面容唰的一下白如金纸。 低头看去,根本不是地面边角绊了他,而是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脚踝。 来不及思考,他整个人都要往前摔去。 不过,此时一只细腻的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扶正。 “休要胡闹!” 那沈姓先生厉声的叱喝。 青年太监顿感轻松,赶忙告辞离去。 走出房门的那一霎那,直接奔跑起来。 慌忙的拆解开门栓,连关门都忘了关,连滚带爬的闷头往皇宫跑去。 看着青年太监的背影,那半张脸隐匿于阴影的人咧嘴笑了起来。 随手一搓,将蜡丸打开。 密信的内容并不稀奇。 他的作用就是如此,若不然的话,也不会从郑忠的手中抠出那么多的资源。 只不过他心心念念的功法,郑忠就只是一点一点的给。 他也害怕有问题,所以不敢修炼,只是将它们积攒起来。 至少也得出大致的体系。 沈先生将密信搓成残渣,随意扔到点燃的火盆里,声音平淡的呢喃道:“杀人,再轻松不过。” 说话间,他转身进了内屋。 内屋没有窗户,就连门口都被厚厚的棉被阻挡。 只有闪烁的红色烛光,点点明亮。 供奉台上贴着一张红纸,一片空白。 两侧点燃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红色蜡烛,照亮了中间的一个盖着红布的不知名物件。 沈先生拿起一旁的黑色匕首。 又去了东厢房抓出一只大公鸡。 一刀切在公鸡的喉咙上,鲜血飘散间公鸡被他扔进内屋。 起初还能听到公鸡的动静,片刻的功夫就再也没有了生息。 这时候他才进入内屋。 走到供奉台前,一刀划开手掌。 鲜血顿时顺着伤口流淌了下来,浇灌在那张红布上。 仔细一看,那红布分明就是用鲜血染成的。 鲜血迅速渗透下去,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迅速的吸收。 被红布包裹的物件晃动了几下,又渐渐的偃旗息鼓。 “宝贝,又该你露露威风了。”沈先生笑着,满眼都是痴迷,就好似是在看自己的心爱之物。 天色已暗。 至黑。 青年太监根本不敢停歇,一路小跑从庆安坊逃出来。 没错,对于他来说就是逃命。 他只是知道沈先生来历神秘,好似是神仙般的人物。 但是此行一观,实让他毛骨悚然。 返回了内政司,青年太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撸起裤脚一看,顿时大惊。 脚踝处分明有个浅浅的黑色手印。 但是眨眼的功夫,手印就变浅不见,好似刚才的只是幻觉。 青年太监感觉自己寒毛都竖了起来。 毛骨悚然间,浑身不得劲。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就连内正司都没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青年太监赶忙往内府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的老太监有点门道,不说别的,至少能令他安心不是。 繁星起,夜幕降临。 温岳从修行中醒来,法力的增长微乎其微。 这也在涂山君的意料之中。 五灵根本身就已经很差了,逆反先天的资质比之五灵根还不如。 自然无法用外炼之法获得太多的法力。 纵然整日都在打坐纳气入体,也比不上食肉带来的精气。 所以内炼之法不仅仅适合练气期的修士,同样也对资质差的有好处。 内炼法,炼精化气,积累法力。 下午的时候,靖安侯返回府中。 很平淡的告诉他。 事情办妥了。 很淡然,就像是他出马,根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殊不知自己到底在朝堂如何据理力争,才替儿子讨得了此差事。 安南伯是大军二把手。 温岳是前路先锋,先锋统领人马的总归得有个三四千。 此次朝廷也不打算派遣大军进行征战。 说是讨伐其实就是凑出三四万的人马,进行铜关换防,将原先的边军换到境内。 再将边军拆解,一部分充入京都三大营,其余的散入周围拱卫的郡城。 一般情况下也都是如此。 为的就是防止边军做大,边境将军拥兵自重,对于朝廷是个威胁。 所以,每三年就会进行换防。 今年正好就赶上了,就二合一,以守代攻。 估计铜关也已经收拢了一部分罗河战败的将士,也不用多加增援。 大军不一定动,但是小部分的摩擦肯定有。 北魏也不会允许大梁休养生息,那位魏帝可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将大梁也吞并。 温岳并不意外事情的成功。 因为连续的战斗,虽然他们不说,但是其实他们已经害怕了。 勋贵家族的弟子也是人,优秀的同样不多。 都打光了,谁还会领兵打仗呢? 温岳的思绪返回。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门口的风静了。 树上的老鸦不在啼叫。 蛇虫鼠蚁的骚动声也戛然而止。 温岳死死的盯着门。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屏气凝神的站着。 隔着门缝窥伺他。 73、擒杀 幡内的涂山君也定睛看去。 外面的那个东西带着浓郁的煞气。 但是不像是孤魂野鬼似的随意逸散,那东西竟然收敛的很 干净。 虽然收敛干净,却气息驳杂,并不纯净。 若不是因为涂山君对煞气很敏感,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那东西。 温岳屏气凝神,盯着门口。 周身霎时安静下来。 缓缓起身。 感受到怀里魂幡的微微颤动,温岳左手持幡,右手摸到床头悬挂的宝剑。 魂幡在手温岳已经不紧张。 先生的实力高他许多,就算自己不敌也能请先生出手。 只不过要控制好斗法的波动,免得将梁都内其他的供奉招来。 最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何况,以他如今的体魄,纵然遇到鬼祟也丝毫不怵。 温岳缓步走到门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门外面的东西只有一门之隔。 但是他完全没有听到那东西的呼吸,好似门口耸立的根本就是一块厚重的木头。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没有任何人能进他的院落,因为这是他练功时间,早就已经吩咐过所有人。 就连初九都搬到了耳室,以免打扰他练功。 门外的东西缓缓的贴近,借着窗外的月光,隐约间看到个扭曲的影子,正趴在门上。 “何人矗立?” 温岳厉喝,手中长剑悍然出鞘,直刺过去。 长剑瞬间洞穿糊在门上的厚纸。 只不过就好似斩在精钢上,长剑受阻的同时直接崩碎了剑尖。 “不是人。” 念头只是在温岳的脑海中闪烁。 猛的挥残剑。 横斩过去,眼前横拦的门框登时碎裂。 门外的东西披头散发。 怨毒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温岳。 “人?” 尽管眼前这东西看起来是人。 但是温岳剑势未收,反而再斩过去。 嗖的一下,眼前的人竟然挪移出去三寸,躲过了温岳的剑锋。 “你不是炼脏境,你是先天宗师?” 沙哑的声音不像是说出来的,反倒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 听起来十分的刺耳,隐隐带着动物的厉啸。 披头散发的东西凝视温岳,他身上的劲装渐渐鼓起。 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煞白一片。 青黑色的好似血管青筋的东西,像是蚯蚓似的蜿蜒攀爬。 双眼也不像正常人,黑色的血水充盈眼白,将整个眼珠都染成了黑色。 咧嘴一笑,宛如恶鬼。 话音即落,温岳持断剑相对。 上下打量,不动声色的探寻道:“若有冤仇,报上名来。” “嘿!” 此人伸出手,竟是一对好似白玉般的手。 手指处凝聚黑色的角质层,延展到指甲上,形成了鬼手。 “先天宗师又如何,你不会以为先天宗师就是我的对手了吧。” 沈先生瞥了持剑的温岳一眼。 随即开始端详起自己的这一双手,眼中闪过火热。 他养了这么久的东西,纵然是先天宗师,也要死在这双鬼手下。 温岳倒是没有傻到将自己是练气士的事情告诉他。 灵龟胎息术掩盖了自身的灵光和法力的波动,以至于眼前的这个东西将他认成了世俗中的先天宗师。 “受死吧!” 沈先生笑着,轰然奔袭。 身形好似鬼魅,霎那间就来到了温岳的面前。 “嗡。” 感受到手中魂幡的震动,温岳也露出笑容,静静的看着冲到他面前的沈先生。 沈先生神色顿时疑惑起来,难道这小子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竟然在两人如此贴近的时候还能从容笑对。 根本就没有半分吃惊的样子。 先天宗师他不是没有交手过,同样死在了他的鬼手下。 怎么眼前这人,就有些不同了。 不管如何,也不管温岳的底牌是什么,既然温岳只是先天宗师,那他注定要死在这里。 “瘸子就该好好的躺在床上等死,你不该站起来!” 声音随风消逝,黑色指尖的鬼手直奔温岳的心脏。 “嘭。” 不知什么东西横拦在他的面前。 沈先生错愕的抬眼望去。 不,根本就不是拦住他。 而是一只大手,摁住了他的脑袋。 硬生生的让他的身躯在半空中悬停了下来。 而大手的主人正站在温岳的身后。 七尺余的身高。 冷峻面容。 肃穆青面,獠牙深藏。 猩红鬼眼在狂乱的赤发下显得霸道睥睨。 破损黑袍难掩其魁梧健硕的身躯,虬结的肌肉宛如绞龙攀附在骨骼上。 青黑色的皮肤厚重阴沉。 沈先生感觉自己在颤抖,但是深究下去,其实并不是他的身躯在颤抖。 而是他养的东西见到此鬼之后在颤抖。 “逃!” 这是唯一一个浮现在沈先生脑海中的念头。 他必须逃离。 入目是冷笑的温岳。 眼前的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先天宗师,而是修行中人。 甚至对方的道行高到他根本就看不出来。 沈先生双手直接抓住摁住他脑袋的青色硕大鬼手,想要挣脱开。 但是涂山君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右拳攥紧。 嘭的一拳。 重重的砸在沈先生的脸上。 他将将来得及用双手抵挡。 只一拳,便将他砸的血肉模糊,双臂像是骨折了似的耷拉在身侧。 鼻青脸肿之际,鲜血横流。 沈先生不免绝望,肿胀的眼皮压迫眼睛,令他只能从缝隙看到眼前出手的鬼。 实在太强大了。 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心中发狠,一口咬在舌尖上,满口鲜血咽下去。 随着猩红鲜血的补充,沈先生的手臂迅速恢复过来,就连身上的伤势都在快速的愈合。 “咦!” 涂山君轻咦一声,目光聚焦在沈先生的鬼手上。 这一次,涂山君没有重拳砸他。 而是伸出手攥住着一双白玉般的手掌,使劲一拽。 两只手掌随即脱落下来。 本来白玉般的手掌顿时干枯起来,变成了青黑色,皱皱巴巴的就像是缺失水分的老树皮。 两只鬼手静静的落在涂山君的手掌中。 沈先生的手掌却完好无损,身上那些黑色的血管青筋迅速褪去。 果然不出涂山君所料。 他的力量来源就是这双鬼手。 不然的话,此人的实力最多也就只有炼脏境。 涂山君看向温岳。 温岳微微摇头道:“先生,先不要杀他,让我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涂山君松开手,沈先生宛如烂泥般摔在地上。 但是他不敢多待,一边爬起来一边说道:“我说。” “是内正司的郑忠大太监要我来杀你。” “是他。” 温岳并不意外,只是稍有诧异,没想到郑忠竟然还能找到如此奇人异士。 虽然看起来是左道旁门,但是对付先天宗师也绰绰有余。 眼见温岳神色不变,沈先生赶忙推销起自己来。 “我有用,我能帮你杀人,干脏活儿,就是先天宗师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很有用。” 温岳微微思索,他确实需要人手. 但是此人来路不明,又没有制衡的手段。 若是不把鬼手归还给他,他的实力最多也就炼脏境。 但是归还了鬼手,他跑了可怎么办? 而且,此人还得知了温岳练气士的身份,更看到了魂幡内的先生。 温岳冲着涂山君微不可察的摇头。 沈先生正要奋起一搏。 降下的鬼手一掌拍碎了他的脑袋。 涂山君将此人的生魂拽出来扔进尊魂幡。 就是温岳要保下此人,涂山君也会动手宰了他。 留着不知根底的人在身边实在危险。 而且这人一身力量来自鬼手,待涂山君提取了技能种子,了解鬼手的用法,定然可培养出一位同阶的高手。 魂幡摇动,法力侵蚀。 沈先生的身躯腐朽,血煞气顿时被吸收干净。 枯骨化作粉末,摊开一地。 74、养邪 “问魄” 【提取】 【养邪(残卷)】 【练气培元功(一层残缺)】 涂山君吸收了术法种子,发觉此术和血炼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修士使用的法器,需要使用法力进行温养,不管是什么法器都是如此。 当然,为了加深对法器的掌控,就衍生出了血炼之法。 以精血喂养法器,使得快速熟悉。 具体情况,还要看祭炼的时日、手法、祭血浓度等。 最终追求的效果就是如臂使指,意念一动,法力就已经自然而然的覆盖法器。 一般飞剑的祭炼,大多都采取血炼法。 养邪之术,另辟蹊径,以精血喂养鬼祟的躯体。 使用手印、口诀催动养育的鬼躯。 引邪入体之后,鬼手便附着在施术人的手上。 涂山君只能看到有关于‘养邪’术法有关的经验。 其实沈环本是街头戏法中人,二十余载练那一双手。 三仙归洞的戏法练的精纯至极。 却依旧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师父鬼手沈。 师父行走江湖三十年。 就算被人死死盯着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戏法。 直到有一日得进内堂,师父真传,才明白原来不是戏法,而是真的有一双鬼手。 自此,鬼手沈的名号归了他。 年轻人不满足只是变戏法挣些赏钱,便用此法钻研出杀人技。 沈先生的天赋无疑是极好的,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步入炼脏。 又用养邪法炼入鬼手。 就像他说的那样,就算是先天宗师遇到他也不是对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温岳并不是先天宗师。 而是使用灵龟胎息术隐藏了灵光和法力波动的练气士。 至于那层残缺的练气培元功,也不知道他从何得来。 温岳听从涂山君的建议找了一个玉盒将鬼手封进去。 紧接着温岳开始思考怎么除掉郑忠。 郑忠是仅次于高全的大太监,甚至因为高全正在失势的关系,郑忠在梁帝心目中的位置更重,想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他,难度很大。 “先生,你说我直接潜入皇宫。” 温岳看向涂山君,询问的同时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不过,温岳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太莽撞。 此事就是要做绝,也不能横冲直撞过去。 须知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身为世子,更是两家联姻的桥梁,承接了安南伯和靖安侯双份的势力,他得对追随他的人负责。 涂山君哑然,这就是获得力量的后遗症。 毕竟用武力扫清障碍简单又快捷,比什么阴谋阳谋都干净利落。 但是此举太冒险。 涂山君思考后摇了摇头。 他观彼方煞气凝聚,皇宫之内必有练气士坐镇。 一旦出手,供奉楼的修士赶到后便会群起而攻之。 温岳不过是练气四层的实力,就算涂山君很强,也没法杀出来。 若是再惹出五灵宗的修士,下场绝对不会好。 就为了杀一个大太监,连带着出现这么多的不良反应,实在不值得。 但是又不能让那个太监好过。 若是对方太好过的话,就会一直和温岳作对,给他下绊子。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阴谋诡计更是防不胜防。 所以得找人牵扯住郑忠,就算不能弄死他,也得压制住,让他没法吹妖风。 “借刀杀人。” 涂山君使用黑雾凝聚出四个大字。 闻言,温岳眼睛一亮。 若说郑忠最大的敌人是谁,当然是掌印太监高全。 高全视郑忠为眼中钉肉中刺,绝不会允许郑忠蹦跶。 因为郑忠活的好,就意味着他将会过不好。 将此事透露给高全,高全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定会拼尽全力压制宫中的郑忠。 就算弄不死郑忠,也能防止郑忠给他添堵。 “妙!” 温岳不由得点头。 行之有效的计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简单清晰的。 因为环节少就意味着变数少。 设计出来的谋略再精巧,也是用在人的身上,而人是善变的。 涂山君觉得就是自己不提醒温岳,时间长点温岳自己也能想明白,毕竟他已经经历了许多。 人生大起大落,最是磨练意志。 也会令人更加成熟、行事周全。 既然无事再言,涂山君也不打算多留。 他显化消耗的是温岳的法力,省着点用总归是好的。 “恭送先生。” 温岳拱手行礼。 虽然涂山君不拘俗礼,但是被人尊敬的感觉确实很不错,出来帮忙都心情愉悦。 先生返回魂幡,温岳掌控魂幡化作尺长。 再伸手摇了摇房中的线。 此线绑着的是耳室的铃铛,初九一般就待在耳室中。 闻讯赶来,还未开口便被温岳安排去研墨开纸。 初九挑了挑灯芯子,烛光顿亮,绰绰光影,映在墙边。 温岳执笔,斟酌着写下一封密信。 删删改改最终成稿。 字数不多却简洁明了的阐明厉害,并且将刺杀之事进行修改,虽有危言耸听之意,但是高全就是看出来也得认真办事儿。 最后将纸条封入蜡丸。 “初九,明日发给宫里那人。” “公子放心,那位联系咱们可紧着呢。” 安排好事情,温岳复修行一段时间。 时至夜半。 平躺于床榻悠悠睡去。 睁眼便是练功崖。 对于温岳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梦中、现实。 均在勤学苦练。 而且自己入梦也只是稍许影响睡眠质量,这就相当于每日多出了夜间的时辰来进行修习。 重中之重是练拳。 魔猿定意拳能够壮大神魂,神魂强大了便可自行抵挡血煞大法的煞气侵蚀和影响。 再辅以法力进行疏解,血煞大法对于温岳的影响微乎其微。 其次便是研习兵书。 既然要做将军,总不能连兵书都不读。 温岳不觉得自己能够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领兵,这也是对士兵生命的负责。 胜利固然是最终目的,也得将那些追随他的儿郎囫囵的带回来。 涂山君的生活也很简单,若是觉得闷了就出去放放风。 温岳视他为师父,小小要求都能满足。 其次,练拳观想,钻研术法,研究典籍经义。 他手中的功法最全的便是血煞大法,但是也只有练气前六层,别看温岳只有练气四层,也需要未雨绸缪了。 而且还得给鬼手找个适应者。 精血流失过多会影响寿命,以血肉之躯驭鬼手,同样会对根基有损害。 实力还得是炼脏境,不然实力低了控制不住鬼手。 “鬼手的用法……” 涂山君整合了一篇用法说明。 温岳想了一圈,发觉能适应鬼手的好像只有一人。 “若是使用鬼手的话,会对寿命有损害,对人的影响不小。”温岳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给薛毅说此事。 不过,对待力量,总归是可以商议的。 75、对影 日头一出。 揭开了梁都笼罩的淡色薄纱。 清晨微风略带冷意。 昨日喧嚣离去,通明画舫停靠在内河。 似在休憩,也像是静静的梳妆。 这个时候梁都的朝廷早已经运转了一个半时辰,刚下朝议。 返回内正司的高全收到了蜡丸。 固定线路的小太监,拿着他的玉扳指换了一身皮,也终于得了个太监的名号。 小太监垂恭立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高全洋溢着笑容,恢复了往日里大太监的如沐春风。 若不是不能人道,说不得还要出门听曲助兴。 内正司的众人都能感觉到自家上司态度的转变,这也正说明上司的圣眷正隆。 他们这些鞍前马后的还能喝点汤水解馋。 态度转变,就在一夜之间。 原本有些摇摆不定的人也转投入了高全的门下。 高全拿过蜡丸,寻思着又是什么好消息,以至于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案牍都没感觉到往日的烦闷烦闷。 净手喝茶,这才坐于桌案旁打开蜡丸。 只是,看了下来。 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个干净。 就连身姿都不自觉的挺拔。 面色无喜无悲。 尽管小太监没有看到高全的脸色,但是声音的戛然,以及如今的安静也足以说明气氛的凝重。 显然,蜡丸密信里的内容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越是这个时候,小太监的神色愈加恭敬,甚至将自己的呼吸都放缓压低,更不敢有异动。 高全手掌攥成拳头,手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 他也没想到,郑忠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旁门左道入侯府刺杀温岳。 郑忠不明情报,只听老侯爷说的是炼脏便全信了去。 也幸得温岳是先天宗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愤怒之余,高全惊出一身冷汗。 郑忠要的不是温岳的命,郑忠要的是他的命啊。 温岳一死,他所有的势力都会觉得他已经没有了希望,继而转头到郑忠门下。 说到底太监是皇帝的家奴,他们对大太监的敬畏其实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这么严重,谁不想爬到最高,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内总管。 若是没失势还好,一旦失势,必然会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所以为了维持自身,便需要内外联合。 朝廷之外好说,内廷的争斗却更为残酷。 “必须得整死郑忠,然后再扶持一人上位。” “最好是聪明人,陛下不喜欢内正司的两位大太监友好和睦。” 别说内廷的家奴友好和睦了,将相和更是只能出现在史料和话本中。 若是现实上演多半要死上一个。 帝王心术重在平衡,最是忌讳这种文臣武将的结盟。 “来呀,寻三郎、曹档头、傅档头……” 既然温岳已经起复,又与安南伯联姻,温岳一人担两家势力。 更是要以先天宗师入军营积累战功。 以后温岳的地位只高不低,甚至会成为军中名宿。 那么他这里也不好束手就擒了。 往日是因为圣眷不在,高全难免感觉大势已去,然而今非昔比,竟有逆转之势。 内正司热闹起来,动静难免大些。 盯防着高全势力的人将事情汇报给了郑忠。 黄昏。 未至黄昏。 背山枫叶见黄。 层林浸染,似有了火红之意。 “大监,高公公那边好像不太安分了。” 匆匆进门的青衣太监低声的说道。 郑忠皱起眉头,他还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昼夜。 沈先生以前的消息都是很快传入宫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安插盯守靖安侯府的探子同样没有消息传回来。 如今老对头又有异动,实在令他心有担忧。 最坏的打算就是刺杀失败被擒,然后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了他这个幕后主使。 同时他也有些懊恼。 昨个儿真的是被气急了,本不该令沈先生出手的。 既然温岳已经恢复,不如争取过来。 任谁都能看出局势是他郑忠更有胜算。 他距离三司掌印也只有一步之遥。 高全已经是昨日黄花。 但凡看得清局势,也能分得清楚到底该站在谁的身旁。 也许是爬的太高了,所以心有疏漏,没有了曾经的恭谦和谨慎。 只觉得不过是个侯爷的世子,既然恢复了,就让他再瘫痪下去便是。 但是世上本就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指使刺客去杀人。 最聪明的是主动示好,但是又要保持自身的优势,最后以大势压人。 “确实是我操之过急了。” 郑忠轻声呢喃。 相比于高全,他更年轻、富有活力,上位的也早。 手段不说太高明,但是人还有些聪明。 最重要的是,他和高全一样忠心于梁帝。 对比起忠心来,其实没有谁比谁高。 因为对于太监来说,梁帝就代表着一切。 没有生育能力就意味着他们的这一生只能依靠帝王。 长出了一口气,郑忠压下心底的懊悔。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还结了这么大的仇,实在很难善了。 纵然温岳投诚过来,郑忠也会防备着他,甚至还会找机会坑死温岳。 毕竟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若是别人指使刺客来杀他,他也不会再给对方什么辩解的机会。 “必须斩草除根。” 郑忠神色安定,面色凝重。 不管他猜测的对不对,只要温岳没有死,那就必须将温岳踩死,不能给他任何起复的机会。 从这一连串的反应来看,郑忠觉得温岳大概率还活着。 而且老对头高全也已经戒备起来。 想要在梁都阴死温岳的话,就只能靠着党争攻讦,再扣以无法辩解的罪名。 但是温岳足不出户,身居侯府,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再查侯府产业,因为老侯爷胆子小的关系,许多灰色产业都比较简单。 老侯爷更是怯弱之人,没甚主见却也不犯错。 温岳本身又乐善好施,名声不错,想要给他扣个罪名,实在难找。 “既然没法在梁都内动手,那就再等待机会。” “行军打仗,总会出些纰漏的。” 郑忠神色如常。 他已经平复怒火,更决定认真对待。 不敢再小觑温岳。 大军即将起行。 军中有自己人照应,只要在关键时刻稍稍后撤,定能坑死温岳。 这样做更简单,也神不知鬼不觉。 既已定计,郑忠决定先放松温岳的警惕:“吩咐下去,盯紧靖安侯府世子温岳,但是不要起冲突。” “谁要是不听劝,可别怪咱家的刀口不利!” 冷冽声言令人畏惧。 青衣太监赶忙拱手称诺:“大监放心,我一定叮嘱好手下人。” “去罢。” 76、大婚 又十余天匆匆逝去。 梁都已经没了燥热转而迎来冷意。 原来已至初秋。 今日的侯府十分热闹。 因为侯府世子温岳大婚。 结亲的礼节繁复。 涂山君看了个热闹,感觉颇为稀奇。 结亲的八抬大轿从正门抬入。 这便算过了门,再拜堂之后便是结发夫妻。 侯府前几日就在张灯结彩,广发请帖。 但凡老侯爷能说上两句话的话,不管官位高低,他都给发了请帖。 当然,肯定有内外院之分。 靖安侯怎么说也是侯爵,往来皆是达官显贵。 至于说温岳,以前也有几个往来的好友,断腿之后就没了音讯,甚至不曾来看望过他。 多半是觉得他这辈子都难以站起来。 不过温岳还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发了请帖,至于来不来就看他们的态度了。 就算来了,温岳顶多招待两声,远近亲疏总归有了隔阂,也不再像原先那样要好。 安南伯作为亲家,当然是座上之宾。 而且安南伯还是在温岳失去身份之后出面的人。 别管安南伯嫡女是不是身有残疾,就冲这份敢雪中送炭的胆量,也得称彩。 更何况,温岳最后还站起来了。 就连安南伯都没有想到最后事情会好成这样。 自那之后,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消减,每每见到温岳更是满意至极。 实力、家世、人品俱佳的青年俊才,就这么被他家给捡到了。 梁都之中后悔的勋贵比比皆是。 如今他们再想与温岳亲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怎及得上当日雪中送炭的安南伯。 安南伯终于松了一口气,女婿也算半个儿。 如今一双儿女均不能自理的情况下,得此佳婿确实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常人很难察觉到温岳如今身有残疾的事情,既已成了练气士又垫了鞋垫,最后剩下的那点别扭完全消失。 守在门口的管家高声唱礼。 就算有一些人没有到,贺礼也随车架而来。 对于那些亲自到场的人,平辈的便是靖安侯出面,若是小辈则是温岳出面。 再将之按照身份顺序落座。 地位超然些的自然优待,官位高者居前,余者按官位的高低排列。 若是弄错了座位,是要结仇的。 初九作为温岳的近侍,如今温岳得势且以后还会袭爵,他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俨然成了仅次于大管家的二把手。 至于说那些靖安侯家中的小辈,要么还在襁褓之中,要么本身就是庶出,根本就威胁不到温岳的地位。 就算温岳当日断腿,能够威胁他的也就只有二房一家。 二房暴病而亡,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 若不是温岳突破站了起来,又突破先天宗师,老侯爷心中的那杆秤也不会完全倾卸到温岳这边。 甚至为了争抢一个先锋的名额连赌命的气话都拿了出来。 那次是大家一时被吓住,又觉得得罪板上钉钉的未来靖安侯没有必要,索性卖个面子给老头儿。 那法子用一次还好说,若是再用,也就不值钱了。 梁帝也不会允许此事再来一次。 靖安侯看的明白。 正因明白他才更要赌那一把。 既然梁都内的官场不好混,还是趁早把温岳送出去。值此大梁势弱,北魏强大。掌握军权虽遭忌惮,却也能安身立命。 大婚席间不免推杯换盏。 达官显贵们也都比较克制。 其实这种大婚本就不是为了请人吃饭喝酒,这些都是附带的,甚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情往来。 别看靖安侯平时比较低调,狐朋狗友还真不少。 温岳跟着靖安侯与那些勋贵混了个脸熟。 别管中间曾经出过些许的波折,其实深究起来勋贵集团其实是对事不对人。 能够带来足够的利益和银子,他们并不介意丢点面子。 何况温岳纯良恭谦,根本就没有想利用这件事来打他们的脸,也让他们心中生出敬佩亲近之意。 这样品性的盟友,傻瓜才会往死里得罪。 温岳亲娘故去,续弦的二房又暴病而亡,所以座位上只有靖安侯。 折腾了一下午终于到了要拜堂的时候。 “陛下赐字‘百年好合’” 装裱好的梁帝真迹被抬进来,送到贺礼的最前方架起来。 靖安侯携一大家子谢恩,只不过来送字的太监们好像是两方人马。 拿出来的茶水钱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塞给谁。 给这起头宣旨的青衣太监准没错,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分吧。 “侯爷快请起。” “陛下很高兴。” “高公公还叮嘱咱家带来了贺礼呢。”青衣太监满面红光的送上礼盒,目光看向温岳:“恭喜世子,喜结良缘。” 眼中那全是仰仗之意。 丝毫不见皇宫内侍的倨傲。 “公公客气,替我谢过高公公。”温岳拱手,微笑说道,说着将喜钱递了过去。 青衣太监顿时喜笑颜开:“世子太客气了。” “侯爷,咱家受郑公公所托,也带来了贺礼。” 另一位品级不差的青衣太监送上礼盒,笑呵呵的,态度也不错。 只是却让温岳警惕起来。 郑忠半月前还派遣了刺客来刺杀他,本以为对方会摆明了车马,硬桥硬马,没成想连着半月没有动静。 这也就算了。 今日大婚竟然还送来贺礼,好似他与郑忠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差。 为首的青衣太监当即拉下脸色。 路上两人就冷嘲热讽,互相拌嘴来的。 如今一看,这小子就是没安好心,想挖墙角。 不过为首的青衣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俩要是在靖安侯府掐起来,直接就会被扒了皮扔到乱葬岗。 规矩便是如此。 所以也只能扯上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希冀的望着世子,期望温岳能坚定的站在他们这一方。 温岳的神色明显淡了些,拱手道:“多谢了,替我谢谢郑公公。” “初九,喜钱。” “天色已晚,咱家就不耽误世子好事良缘。”为首的青衣直接提出告辞。 他们在这里碍眼,还是赶紧走的好。 而且最主要的是赶紧把郑忠门下的人弄走,别让这些腌臜货接近世子。 幡内的涂山君微微皱起眉头,这郑忠真沉的住气。 对方的态度也大有问题。 若是碰到了快意恩仇的人,那刺杀绝对是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正主身死为之。 宫里的那人却在一击不中的时候果断选择收手。 难道对方真的会安分? 涂山君可不觉得他们会安分守己。 而且梁子都结下了,纵然郑忠想示好退出,他们也不能放过这条毒蛇。 此事再议。 今日大婚,至少表面上是一场宾客尽欢的婚宴。 老侯爷多喝了两杯。 不过对于炼脏境高手来说,他们不想醉的时候,就是喝再多的酒也不会醉。 连世俗武者都是如此,何况是练气士。 温岳也只是浅尝辄止不敢贪杯,适度饮酒有助于炼精化气,但是过度饮酒就会积累杂质。 先生曾跟他说起过,他的资质不好,最好少在肚子里积累五谷杂粮,那些杂质都需要使用法力炼化干净。 食肉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内炼法对于练气修士实力的提升是最显著的。 傍晚,宾客散去,喧嚣的侯府回归了平静。 侍女仆从打扫着狼藉,温岳返回了独属于自己的小院。 红妆装点,烛光盈盈,内有佳人等候。 温岳推门入内。 77、外出 喜庆的红色遍布内外。 烛光绰绰,照映着内堂端庄正坐,头盖红盖头的人。 温岳将紧张的思绪扫清,请出藏在怀里的魂幡。 桌前就有现成的酒席。 供奉魂幡于桌上,倒上了两杯酒。 温岳端起一杯,略有怅然的说道:“弟子先干为敬。” 涂山君在魂幡内一同举杯。 他也怀揣激动。 先锋将军的职位已经下来。 温岳大婚之后正好秋收结束,到时候即可纠结大军前往战场。 梁都实在太限制他的发展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涂山君都没有要求温岳带他前往大狱收集生魂。 供奉楼的这些老油条子修为不高,倒是个个比猴儿还精。 若是因为频繁出入大牢,导致被他们留意到蛛丝马迹,实在得不偿失。 也好在温岳时常弄些书籍古本来给他解闷。 身处魂幡内,涂山君看了看满桌子的食物。 他也尝试吃过凡俗的食物。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好吃的饭菜到了他的口中便味如嚼蜡,很是难吃。 若是没有味觉也就算了,关键还能品出来难吃,这才是涂山君这么久都不跟温岳提起自己能吃东西的缘故。 “这世上应该有我能吃的东西吧?”涂山君有些不确定的呢喃。 实话说,他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太单调的生活很容易将人给养废。 修行带来的实力固然很令人满足,也得找些别的调剂才是。 敬完了酒,温岳收起魂幡。 魂幡幡布包裹住尺长的黑色玉杆。 涂山君直接封闭魂幡和自己的五感六识,使得魂幡归寂于一片黑暗。 内部空间一封,闲着也是闲着,涂山君着手操练魂幡内的近二百鬼魂。 它们的灵智不低,而且还保留着生前的战斗本能。 只是高质量的生魂太少了。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涂山君也摸索出来了点东西。 煞气能大幅度提高魂幡的品阶,但是煞气对他实力的提升比较有限。 唯有魂幡内的生魂得到补充的多,主魂的实力才会提高。 魂幡内空空如也的时候,他这个光杆司令仅有练气一层,在多了有品阶的阴鬼之后,他的实力才提升起来。 涂山君也不着知道自己研究的对不对,他觉得大体思路应该是没错的。理论这东西和猜想需要求证,总之还是得找机会抓那些实力强大的鬼怪试试。 还是得慢慢研究,这事儿急不得。 温岳的小院正亮着烛火。 耳室和堂外都留着人。 其实侯府世子的人道之事并不保密,安南伯嫡女的侍女就住在外室,还有两个经验老道的婆子提前做好了准备,住在一旁的耳室。 本来还应该准备着更多的人,毕竟安南伯家的嫡女有眼疾,所以伺候的人更多。 只不过大多数都被温岳给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外室住着的贴身侍女。 主母入院,初九贴身随侍的地位就没有了,被踹出耳室,搬到了小院的外院。 温岳紧张的挑起眼前人的盖头,顿时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眼前人竟如此美丽。 安南伯家的嫡女名为宋染,双方早已交换了名帖递了生辰八字,卜算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相冲的地方。 这些事情温岳大抵是不关心和参与的,而且都已经成了修士,也只会对所谓命运敬而远之。 涂山君偷的半日闲,没有入梦请温岳练功。 洞房花烛夜,被戏称为小登科。这时候让人入梦睡觉练功,也忒不解风情了,要么就是单纯的戏耍,要么就只能说情商堪忧。 涂山君觉得自己是不写日记的正经人,所以不会干这种蠢蛋事儿。 翌日。 温岳起了个大早,为发妻掖上被子就到院落中打坐吐纳,他倒是没有被儿女情长耽误。 一天之中唯有阴阳交替的时候灵气波动最大,此对修士而言是不好错过的两个时辰。 直到天光微亮,宋染起身的时候一模身旁人不见了,赶忙呼喊贴身侍女。 听得侍女解释才知道原来温岳是去练功。 又是一系列繁复的礼节,两人再去请安靖安侯,敬茶。 忙活了一早上,已经到辰时。 “公子,我把老薛找来了。”初九领着薛毅来到侯府后院的牛车停歇处。 经历了一起守门的事儿,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薛毅拱手,笑着问候道:“世子,不知找俺何事?” “走,先出门。” 温岳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反而是遮掩了行踪,带着两人上了往返城外农庄的牛车。 侯府的牛车出入城比较勤快。 侯府在城外也有庄子,还有大片的土地。 往日里侯府的管家便会乘坐牛车前往庄园进行查账和管理。 三人上了牛车,侯府的二管家坐在最外侧,放下帘布将外面的视线遮挡起来。 赶车老叟远远的一甩鞭子,听起来响亮,实则只是凌空一抽,根本就没有落在大黄牛的身上。 车轱辘吱呀呀的转动着赶往庄子。 守城的门房小吏认识靖安侯府的牛车,自不敢阻拦,令其畅通无阻。 温岳虽是在闭目养神,实则也在用灵识留意周围。 侯府身处于许多人的监视中,行事更要低调。 直到到了庄园也没有放松警惕,下了牛车直奔庄园的后山。 二管家去查账和视察庄园,他们三人则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避开人进入后山。 后山楼群繁复,颇有些峭丽之意。 初九和薛毅就跟在温岳的身旁。 温岳微微沉吟,他心中也有纠结,手中的那件东西到底要不要给薛师傅试试? 如果使用阴魂丹的话,应该可以把薛毅推上先天宗师,只是他听说薛毅早年上战场的时候受过伤。 突破先天即需要充足气血和内气,还需要身躯经络的完整,不然完成不了大周天,就很容易在突破的时候失败。 温岳自己腿骨的经络就不完整,但是靠着向老头留下的经验,以及先生的猜想,使用尊魂幡完成了大周天的循环,这才突破成功。 如今魂幡已经被他使用法力祭练许久,根本容不下外人的内气。 这也就表示,薛毅无法靠尊魂幡进行突破。 本来温岳还觉得靠着阴魂丹就能量产先天宗师。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顿时感觉还是自己想的过于简单。 想要跨越那到门槛不仅仅需要充足的准备,还需要机缘,而且要保证自己没有经络的创伤,单就没有受伤这一条就淘汰了九成的炼脏境高手。 要是再严重点的伤到了根基,那更不用想靠着自己突破成为先天宗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可能不受伤的。 除非天资聪颖,资源深厚,在二十来岁没有出山的情况下,顺其自然就到了炼脏境,这样先决条件便充足了。 78、引邪 薛毅显然不在这一行列。 早前温岳和涂山君商议过鬼手的用途,思来想去,这个人选也就只有薛师傅一人。 他是沙场老兵,尸山血海都挺过来了,意志应该没问题。 四十岁又处于巅峰,气血不败,足以驾驭那个物件。 不管是自己突破的先天,还是使用左道获得的宗师力量,能为己用便是极好的。 温岳将一件玉盒拿出了,放到了石桌上:“薛师傅,这里面的东西或可令你拥有先天宗师的实力。” 闻言,薛毅当即呆愣。 转而错愕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向温岳:“世子?你没开玩笑吧。” 这是在太令人震撼。 但是薛毅的念头转的也快,向老头儿和世子都步入了先天宗师成了仙师,也许那个秘密也能让他突破先天宗师。 薛毅当即双眼放光,激动的颤抖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世子竟然愿意与他分享成为先天宗师的秘密。 一般人得了这种秘密,不是抱守一辈子就是根本不传他人,甚至可能会带到棺材里去。 而今世子竟然愿意让他也知道,实在震惊。 既然成功了两人,足以说明此秘法的成功率之高,说不得他薛毅也有机会一探先天之密,成了飞天遁地的仙师。 震撼、感动、激动,复杂神情全部汇聚于面容。 薛毅纳头拜道:“俺老薛不会说好话,世子以诚待我,俺绝不负世子。” 温岳扶起薛毅,讲解道:“不必如此。我需先与薛师傅讲清楚,此法的成功率不算太高,而且还有些后遗症。” “俺若是失败了,绝不怪罪世子。” 虽然已经急不可耐,不过薛毅还是按耐住激动,向温岳保证着。 温岳打开玉盒子。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双干枯好似树皮的鬼手。 鬼手是青黑色的,如果忽略皱皱巴巴的外貌,倒是有点像幽玉材质。 “咕嘟。” 薛毅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吐沫。 瞳孔不可避免的缩小。 他也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人,死的人多了,就会出现诡异的事情,并且诞生脏东西。 所以这东西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寒毛炸立,周身内气蓄势待发。 这东西本身就代表着邪门。 初九也大感震惊,这双手只是看着就令他心底发毛,不自觉地涌现惊悚。 鬼祟之事并不新鲜,只不过城内有仙师镇守,远比荒郊野岭更安全。 直视鬼怪的肢体对于初九来说还是头一次。 温岳嘱咐道:“初九,去守住大门,谁也不许放进来。” “公子放心。” 初九本身也不想多待,那双干枯手掌实在令他感觉恐怖。 温岳拿出一张纸铺在玉盒旁,上面写着催动鬼手的经文和使用手印。 同时递上一把匕首道:“薛师傅,一会儿你将血滴在这双手上,然后默念经文,使用手印。” “出现任何异样的状态都不要紧张。” “尝试去压制、控制,然后驾驭它。” “俺明白。” 薛毅神情凝重的接过匕首,紧张的站在玉盒面前。 使用匕首划开手指,挤出鲜血滴了上去。 血液瞬间就被鬼手吸收,干枯鬼手就像是吸收了水分似的饱满了许多。 在温岳的示意下薛毅不敢怠慢赶忙照着那张纸上经文念了起来,手印也做的很标准。 毕竟是炼脏境高手,这点东西扫一眼就背下来了,模仿几个法诀手印也比较简单。 而且这本身就是左道秘法,凡俗武者也能用内气中的那丝法力催动。 随着手印催动,体内内气顺着经脉运转。 盒子中的那双鬼手当即跃起贴在薛毅的手上。 随即融了进去。 黑色的雾气顺着经脉涌入,薛毅的双手指尖长出尖锐的指甲。 纹路攀升,眼白瞬间被黑色浸染。 暴戾肃杀之气激荡。 温岳严阵以待,将藏在怀里的魂幡握在手中,一旦出现不适他就直接出手。 魂幡内的涂山君同样目光凝重。 “啊。” 低吼声响起。 薛毅的面容扭曲起来,身躯鬼化的厉害。 双手更是完全被鬼手同化。 薛毅已经没有了丝毫理智,双目玄黑,满是恶意和杀机。 那是来自鬼物的最纯粹的东西。 “失败了。” 魂幡内的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薛毅的神智被鬼手压制了。 他没法使用鬼手,更没有办法驾驭鬼手,甚至反受鬼手控制。 薛毅目光凌厉的盯着温岳,瞥到温岳手中魂幡的时候畏惧的神色一闪而过。 被鬼手控制的薛毅转身就要跑。 “嗡。” 魂幡震动。 温岳当即明白该自己出手了。 三步并作两步, 法力涌入手掌摁在薛毅的肩膀上,紧接着一把将鬼手从薛毅的手上拽了下来。 封入玉盒。 随着鬼手脱离,薛毅眼中的黑色褪去,连带着身上的黑色雾气也随之消散。 面色虽有些苍白却没有大碍。 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 温岳眼中闪过失望和疑惑,按理来说薛毅应该是符合要求,为何会失败呢? 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我知道,失败了。” 薛毅神情低落,眼中闪过追忆。 最后留恋的看了那只玉盒一眼,摇了摇头。 这么一看,温岳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应该是薛毅有什么苦衷,他自己也明白是什么,所以才没有压制住鬼手的侵蚀。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也就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下午之时,三人再乘坐着牛车返回了侯府。 在薛毅走后,温岳不由得问道:“先生,若是将魔猿定意拳教授给薛师傅的话,他应该能压制鬼手吧?” 魂幡宽面上是黑色雾气凝聚的文字。 “心境有破绽。” 心中有鬼,自然更容易被外面的鬼趁虚而入。 这和意志坚不坚定没有太大的关系。 心境有隙,就像是心中埋了一颗种子。 纵然神魂堪比玄铁金刚,有种子要往外钻,也能将之顶破。 这玩意对于修士来说是心魔的一种。 再者说,定意拳入门是简单,却也属于水磨工夫,想要精通需要的是顿悟。 几年下去增长的那点神魂强度,怎么和鬼手比? 定意拳是给修士用的,绵长寿命才能将之修成,凡俗武者大多都参不透其中的门道。 见到幡面上出现的黑字,温岳暗自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薛师傅能获得先天宗师的实力,没想到竟然是薛师傅自己心境有问题。 眨眼之间,三日过去。 到了新娘子回门的时候。 温岳自然也要跟着去。 79、三虎 起了个大早。 乘三架马车回门。 安南伯府也很照顾姑爷的面子,开的中门迎接。 温岳的妻子虽然有眼疾,但是却不是完全瞎了,她能够感受到光影。 只不过在她的眼中,世界都是一团一团的色彩涂鸦。 好在这么多年也都熟悉了过来,又是勋贵家的嫡女,养尊处优,不需要劳作,因为自小习武的原因,五感六识比常人还灵敏。 温岳携妻下车,拜见了岳父岳母。 宋染端庄大方倒也没有小女儿姿态,微笑着与父母见礼。 安南伯笑着将温岳扶起:“贤婿不必多礼。” 宋氏夫妇无疑是满意的,他们挑不出温岳的缺点来。 对于女儿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好归宿,老两口都十分的高兴,心中积郁的闷气一扫而空。 放不下,却也得学着放下。 女儿终究要嫁做他人妇。 也许是从小就看不清东西的缘故,宋染的性子并不软弱,看起来温婉也只是因为外柔内刚。 对于父母她并不担心,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痴傻弟弟。 温岳比较靠前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看到发妻眼中闪过的忧虑。 安南伯的家情况温岳也大致了解。 所以在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也听了个大概。 当得知宋皓与其妻是堂兄妹的时候,涂山君就明白为什么他这一双儿女都有毛病了,近亲结婚就很容易造成这种情况。 然而宋皓与妻又伉俪情深,是起于微末不离不弃的典范。 安南伯甚至不曾纳妾,宋氏倒是为他选过,却都被安南伯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早年去南边平乱,杀了无数人,坑杀过俘虏。 屠戮过发生叛乱的小部族,斩草除根赶尽杀绝,老人孩子都没有放过。 正因为他背负了罪孽,所以才连累了这一双儿女,导致他们成了这个样子。 就是再娶妾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降生的孩子说不定还有什么疾病。 此话也就打消了宋氏的心思。 虽是古代,娶堂妹的名声终究是的不好的,能顶着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安南伯此人可见一斑。 “三虎,叫姐夫。” 温岳其实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安南伯身旁的铁塔。 说是铁塔一点都不过分。 眼前人至少六尺四,足比安南伯高了三个头。 温岳本身就不矮,但是站在此人面前,同样显得捉襟见肘。 除了脸上没有浓密的络腮胡子之外,面容上倒是和安南伯十分的相似。 毕竟本身就是堂兄妹生下的孩子,两人的样貌中和之后,给人一种好似看到了安南伯夫妻一样。 宋彪嘿嘿傻笑,挠了挠脑袋瓜,瓮声瓮气的喊道:“姐…夫。” 三虎看起来体型庞大,但是怎么看都是个孩子。 性情温良不见暴戾。 傻呵呵的一笑倒是显得憨态,和他的身形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安南伯也颇为无奈,三虎就是这样的性子,若不是他年龄还不大,还能看着三虎,指不定三虎还会被人欺负。 温岳眼中没有任何的轻视,十分郑重的行礼道:“舅哥儿。” 安南伯拍了拍三虎的臂膀:“叫你呢,三虎。” 三虎只是傻呵呵的笑着,也没有什么回应。 “贤婿不必如此多礼,你就叫他三虎便是。” “三虎识得这个名字。” “姐。” 三虎轻呼了一声,凑到宋染的身旁,乖乖的站着,像是正在罚站的小学生。 幡内的涂山君沉吟半晌。 眼前这人的气血好似是个正在燃烧的火炉,十分的充盈。 而且远超常人。 不入阶的鬼怪可能连照面的勇气都没有。 就看这身板加上充盈的气血,这必然是位力大如牛的猛将。 也不知道是因为世俗武功粗浅的关系,还是三虎本身还有点武学造诣,体内正自行运转着内气,五脏生生不息,竟然是个一流的炼脏境武者。 不过三虎的智力有问题,想要突破成为先天宗师更是万难,若是没有令他成为常人的天材地宝,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蹲在炼脏境了。 涂山君吸收的种子是不少,但是他本身对这种痴傻病症没有研究,那些种子里也没有涉及这方面的知识。 而且引起痴傻的原因很多种,也不确定三虎是哪一种。 不过涂山君倒是有个想法,等会儿让温岳试试。 午膳很丰盛。 安南伯家的人比较少,也没有内亲。 一大家子就剩下这夫妻俩,拉扯着一双儿女。 不像是温岳家,二房原本是续弦,老侯爷娶的小妾又比较多,所以生的小孩儿也不少。 庶出没有继承权,等到成年了就送一笔安家费让他们自谋生路。 或是前往宗族,或是考科举。 靖安侯也属于宗族中人,只不过现在宗族出不了栋梁,年轻的大多都在宗族学堂读书,靠着靖安侯这颗看起来还不错的大树。 自己那一大家子确实很繁盛,如今这一桌却只有寥寥六人。 但是温岳觉得这就很好,他很羡慕。 恰好,他似乎又走了进来。 “泰山大人,小婿敬您。” 虽有些酒气,倒是无伤大雅,反而为此午膳助兴。 温岳本就是坦荡之人,又从小在侯府摸爬滚打,倒也能将二老哄的高兴。 用膳结束,温岳跟随安南伯来到书房。 安南伯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贤婿将这几本兵书带回去看看。” “月末大军开拔,我们怎么说也得在铜关守上三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过贤婿放心,老夫作为副帅,也能说得上话。” 温岳拱手行礼:“多谢泰山大人。” 其实铜关的问题并不大,主要就是换防和防守,说白了就是去镀金。 朝堂上,靖安侯滚刀肉的将这先锋职位夺了下来。 有了这份亮眼的履历,对于温岳来说就多了一条更快晋升的途径。 而且谁都看得出大梁的颓势已显,国库空虚,国力又大幅度的损耗,此消彼长之下,北魏还真有机会将大梁给吞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握住兵权,可就没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了。 大梁建国到如今的梁新帝也不过是第三世,这就已经出现了衰败的征兆,当然会让大梁的百姓人心惶惶。 夕阳西下之时,温岳携妻告辞。 回门不过夜,这是规矩,所以早晨来,傍晚走。 也好在靖安侯府和安南伯府都在梁都内,有马车代步,距离也就不算远了。 不过三虎一直不舍得离开他姐姐。 温岳得了涂山君的指示,正好借此时机开口。 “泰山大人,要不让三虎随我住些时日?” 宋染开口道:“爹娘放心,我能照顾好弟弟。” 宋氏夫妇不由得露出苦笑,这一双儿女都有疾,也是互相依靠,相依为命。 只不过,全扔给姑爷带着,是不是不大好? 安南伯宋皓转念一想也没有拒绝,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就让三虎去小住一段时日。” “三虎,乖乖听姐姐、姐夫的话。” 目送温岳夫妇以及三虎登上马车,直到车架走远,老两口突然有些怅然。 竟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相视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老头子。”宋氏开口。 安南伯揽住妻子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儿,相信他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跟不了他们一辈子。” 80、融合 虽然说就是没有得到涂山君的指示,温岳也会邀请三虎去侯府做客。 不过此时乘于马车,他的思绪倒是飞远了。 今日下午的时候,魂幡震动了一下。 温岳找了个机会取出魂幡查看,上面只有五个字:“让三虎试试。” 眼见到这五个字,温岳当即明白了先生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让三虎试试能不能控制鬼手,继而获得鬼手的力量。 温岳倒是看出来三虎是炼脏境的高手了,只不过当时没有往深处想。 而且鬼手被他扔进纳物符里封着,本身鬼手对于温岳的帮助就不大,他已经是练气四层的练气士,没有必要用自己的手养邪物,还是对战力帮助不是太大的邪物。 平日里又是练功讲经,难免把那东西给抛掷脑后。 所以见到三虎的时候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没想到尊魂幡内里的先生倒是已经替他想到了。 但是温岳不由得怀疑,以三虎如今的灵智,到底能不能认识到那股子力量。 也不知道鬼手对三虎的影响如何。 念头闪过总是纷纷烦扰的,默念了两篇经义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走。 总之,想的太多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让三虎试试,也不吃亏。 鬼手一直在他的控制下,他自身的实力又足以压制鬼手,就是有什么不对也能替三虎挡下来,就像是当日在庄园替薛毅拔下鬼手一样。 三架马车内饰无疑是豪华,在涂山君看来这比后世的房车可高档太多了,应用家具更是一应俱全。 大梁缺马,所以大多都是牛车,平日里侯府的也备着牛车。 今日回门儿,也就请出了三架并齐的马车。 该说不愧是侯府最有牌面的出行工具吗,确实很奢华。 回了侯府。 又两日。 温岳和发妻商量了有关于三虎的问题。 虽有些遮掩,但是还是将想要让三虎试一试的想法说给了宋染听。 宋染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会不会对三虎的身体造成损害。 温岳打包票不会, 涂山君早就告诉他了,以三虎那身浓郁的气血,就算融合成功,也足够养活鬼手。 宋染这才放心,打算让夫君试试。 温岳故技重施。 将三虎给骗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比较简单的法力波动或是煞气波动不会引起供奉楼仙师的注意,但是一旦波动大了,就会将那些人招来。 引邪入体会逸散气息,若是三虎暴走,温岳还得使用法力救场,所以只能如此。 总而言之,谨慎些好。 只不过这一次薛毅和初九也都没缺席。 渡过了温岳站不起来的那段黑暗时期之后,薛毅这个护卫统领其实挺清闲的,再没有宵小敢夜闯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的守卫也很森严,勋贵家族比较注重家丁和亲卫的培养。 要么就是从宗族那边选人,再就是收养孤儿,供他们吃穿习武,以作为主家的亲兵护卫。 所以,一般勋贵家守卫都不简单,何况是侯府,江湖上的先天宗师打进来都有一战之力。 薛毅此来也是觉得自己应该再尝试一次,虽然那股子入侵的意志带着恐怖,但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力量的突飞猛进。 那种状态下的他,至少比现在的自己强上十几倍甚至数十倍。 “薛师傅,你确定要再试试?”温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心境有问题,不进行克服的话,就是试再多次,也没有办法以现在的身躯驾驭鬼手。 只不过,薛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克服自己的心魔吗? 温岳显然是存疑的,但是他也希冀薛毅真的克服了自己的心魔。 这样的话侯府就多了一位能杀死先天宗师的左道高手。 再试一次。 薛毅调整呼吸,划开手掌。 不出所料的以失败告终。 本来温岳就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其实最初的时候他觉得薛毅可以驾驭鬼手,谁想到会有心魔这档子事儿。 也许是战争后遗症,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既然薛师傅不想说,温岳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太好奇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是这种涉及较深的秘密。 薛毅也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叹了一口气。 他也明白,这事儿强求不得,说到底还是自己有问题。 “三虎,过来。” 三虎痴傻不识字,他不会念纸张上的运用口诀,也不会使用手印。 所以再把三虎接到侯府的时候的这两天,温岳天天都在督促三虎把口诀背下来,并且熟练的使用手印。 涂山君看在眼里,他估摸着三虎的还是有智力的,只不过水平较低,发育到现在可能就只有八九岁孩子的智力。 手把手教了有两天,终于将这些东西都灌输给了三虎。 不需要三虎理解这是什么,只需要他能标准的念出来,掐出手印即可。 温岳把三虎拉过来,亮出匕首在三虎的手指上割了一下。 三虎疼的想缩回手指,但是他面对的可是练气四层的练气士。 “好大的力气。”温岳不由得感叹。 他的身躯是经过洗经伐髓后得到的强大体魄,完全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也能赤手空拳打死先天宗师,如今却险些没有拽住三虎。 可想而知三虎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温岳也来不及多想,挤压三虎手指的伤口,让鲜血滴落在玉盒的鬼手上,鬼手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 温岳赶忙起了个头吟诵法诀。 三虎已经熟悉了这个模式,自然也就跟着念起了口诀。 手印随动,鬼手跃起攀附到三虎宽大的蒲扇手掌上。 青黑色的鬼手瞬间融入三虎的手背,指尖多了一层黑色的角质层,连带着指甲都开始长长,黑色的雾气钻入三虎的身躯,沿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 温岳严阵以待,紧张的盯着三虎。 怎么说三虎也是他的小舅子,他答应过宋染不能让三虎有事。 三虎的白色眼白宛如被黑墨染黑,眼眶内的眼珠子完全成了黑色。 不过很快蒙上的这层黑色就消退过去。 三虎呆立在原地,只是看起来更加魁梧了。 温岳也不太清楚这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赶忙靠近三虎,使用法力探查起三虎的经脉:“三虎你觉得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难受吗?” 紧张的检查了一圈,确实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姐夫,饿。” 三虎摸了摸肚子,张开大嘴,用手指头指了指。 轰隆雷动,五脏庙已经开始唱戏。 温岳哑然失笑:“好,姐夫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刚才那双鬼手,你弄到哪儿去了?” 温岳实在放心不下,薛师傅引邪入体的时候分明动静很大,怎么到了三虎这里就好像水到渠成一样。 “手套。” 三虎挠了挠头,说着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鬼手渐渐浮现出来,就像是大号的手套套在三虎的手上。 魂幡内的涂山君上下打量三虎,确实融合的很不错,气血稳定,也没有煞气的增长,就真的像是带上了一层保护的手套。 但是三虎的实力好像并没有增长,依然表现着一流炼脏境的实力。 涂山君仔细的瞧了瞧,三虎好像并没有动用鬼手的力量,也没有外在的表现,他是将鬼手养在了自己的体内。 81、备礼 “嗡。” 魂幡震动,温岳打开一看,幡面上只有两个字。 “成了。” 该说是傻人有傻福,还是说鬼手根本影响不了三虎的意志,甚至连煞气都被庞大的气血给压制住了。 也许是因为本就智力不高,性子又内敛的关系,还有就是家中习武之人比较少,他也明白自己力气很大,所以三虎对于力量的使用总是小心翼翼的。 纵然是引邪入体,鬼手的力量也没有显化出来。 旁观的薛毅还处于诧异之中,不是他瞧不起三虎,而是因为三虎分明痴傻,竟然融合了那双鬼手。 而他这个健全的人,却被挡在了门外。 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好受,这不是说明自己连个傻子都不如吗? 难免丧气,更觉得命运无常。 抱着长刀的薛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嘿嘿傻笑的三虎,长叹一声:“唉,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俺就不来了。” 温岳宽慰道:“薛师傅不用灰心,以你如今的年纪,以后定能突破先天。” 薛毅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他现在气血是巅峰期,但是再过几年气血衰败了,对于突破先天的把握可能还没有现在大呢。 温岳也没有办法,阴魂丹确实能提升武者的内气储量,但是它无法修复身躯。 他能够突破,根基是魂幡。 以魂幡作为延展完成内外大循环。 向老头同样是使用魂幡完成了内外大循环,这才突破了先天成了练气士。 但是现在魂幡只能用他的法力,别人的内气根本就没用。 这个时候,温岳不知道应不应该和薛师傅说明白。 不用想也知道,武者对先天都有一种执念。 若是用阴魂丹顶到圆满,不管成功率有多少,薛毅肯定会选择突破。 如今又得知薛师傅心境有缺,他能突破先天的几率又有多少呢。 其实温岳也有点私心作怪,他怕薛毅死在突破中。 幡内的涂山君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中。 只不过,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温岳,让他使用阴魂丹帮助薛毅。 不仅仅是薛毅,还有其他的护卫,或是初九。 首先,二流高手使用阴魂丹很可能被煞气入侵冻死,能扛过来的全都是拥有坚韧意志的人。 真以为练气士服用的丹药凡人能随便吃? 李青枫大把的服用阴魂丹都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何况是常人。 再者就是基础资源根本就不够。 魂幡是上品法器,每日只能自发的吸收游离煞气能凝聚一枚阴魂丹。 以温岳的资质,想要靠自己缓慢修行步入练气五层至少需要三年,甚至更久,因为他是逆反先天成为的练气士,灵根比之五灵根还不如。 若是食用阴魂丹的话,就能大幅度的缩短这个时间。 将资源分出去,最后培养不出先天宗师,反而拖累了自己的修行进度。 涂山君觉得使用阴魂丹还不如用那门‘魇纹附灵术’,此法能够快速提高实力,还能节省资源,这才是最优先的选择。 至于说能不能抗住魇纹的侵蚀,就只能靠受术者自己了。 魔猿定意拳除了幡主,他不会传给别人。 越是修行此以拳入道的观想法,涂山君越能明白此法的强大。 一旦流传出去,必定遭人窥视。 到时候连他自己都得被卷进漩涡之中,那时候可就真正的身不由己了。 他还没有办法大度到,为了几个人微末实力的提升,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所以上次温岳问为何不传魔猿定意拳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薛毅的心境问题,同样也是因为涂山君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让这份强大拳势观想法散播出去。 一伙人又乘坐牛车返回了侯府。 只等秋收结束。 月底大军集结开拔。 这个月,烽火台的狼烟已经起了两次。 前线战报,铜关以北已经完全失守。 外层丢了七座小城。 若不是因为铜关占据天险易守难攻,估计以北魏进军掠地的速度,还会将铜关给攻破。 边关战事愈发紧张。 五万大军集结在即。 梁都也不过是战报来临的时候才会有些许的阴霾,实际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内河画舫依旧,夜坊灯火通明。 达官显贵的日子没有变化。 梁都绣衣卫南衙。 小五被一众兄弟扶起来。 他们过的愈发艰难了,新调任的百户有自己的班底,他们这些老人反而成了边缘人。 稍有错处便被一顿教训,挨上十几二十的鞭子。 有没有高层的庇护,一目了然。 “铁头哥,我想头儿了……” 小五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 聚拢身侧的兄弟们只剩下十五个。 外出执行任务又折损了两位,抚恤金也只能拿到三成。 兄弟们手里也没有多少钱,凑出点碎银,却也远远不够。 去理论还会被安上以下犯上的罪名然后丈责一顿。 听到小五这么说,众人顿时神色复杂的哀叹起来。 原先有向虎百户庇佑着,他们该拿的赏钱都能拿到,该有的抚恤也不会被贪,而且有一位二流锻骨境高手,别人也不敢欺负他们。 如今他们就像是后爹娘养的娃,受了委屈都没有地方哭去。 绣衣卫是令人畏惧,但是生命也得不到保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到时候家里连自己的死人钱都领不回去。 “铁头哥,我家里给了找个营生,我打算乞骸骨了。” 铁头盯着说话的兄弟:“你想走?” “铁头哥,我们真的扛不住了。” “向头儿死了,柱哥走了。曾经咱们上百个兄弟,如今就剩下这十五个。” “我真的害怕。” “我害怕我没死在追捕犯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我害怕下一个就是我。” 铁头看向剩下的一众兄弟,全都面带哀色。 他们最清楚诏狱是什么地方,在那里就是死人都得开口。 而他们的顶头上司摆明了要整死他们。 铁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早就在思考出路了。 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原先的路子最靠谱。 不想浑浑噩噩的等死,就得想法子换个活法。 “兄弟们,世子的腿伤已经恢复,我们可以投靠他。” “可是,世子还会收我们吗?” 三狗眼睛一亮,但是随即暗淡下去,不确定的嘟囔道。 向老头儿可是杀了靖安侯家的二房。 他们这些人不被连累就算了,现在去投靠人家,人家会不会重新想起来这件事来。 “世子人品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你们舍不舍得这身皮?” “自然舍得!” 众人齐声应和。 铁头挨个看了过来,这些都是数年间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低声说道:“好,那我们就去找一件拜门礼物。” “跟我走。” 82、威吓 酉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本来这个时候铁头应该带着兄弟们前往小酒馆。 点上几个小菜。 就着不怎么样的下酒菜用酒水为劳累了一天的自己解乏。 然后等到微醺的时候再晃晃悠悠的回家。 相隔三五天他们就会这么样抱团聚集。 只是今日有点不同。 十五人虽然齐聚一堂,却都已经脱了身上的官袍,换上常服。 而且是颜色偏暗的衣服。 众人神色肃穆,他们聚集在这里只想求一个活路。 铁头无疑是他们之中行事最沉稳,同时也是最有想法的人。 向老大死后,一直是铁头在照顾着兄弟们。 如今铁头说可以搞一件礼物带给靖安侯世子,让他们一同投效贵人,他们自然也是相信的。 “让你们带的东西都带了吧?” “都准备齐全了。” “玉素坊的卫军换班时间都记牢了吗?” 铁头抽查了五个人,确定他们已经将换班的时间记牢。 亥时会进行宵禁,还敢在路上走的人都会被逮起来扔进牢里,关上一晚上。 以前就有兄弟喝多了,醉倒在路上被宵禁卫兵扔进大牢醒酒,第二天的时候才被捞出来。 若是忘了牢里的人,或是没人去找,说不得会关上数日。 到了宵禁的时候,别说是赖在街上的乞丐,就是蛇虫鼠蚁都得滚回自己的窝。 “五人一伍。” “第一伍,你们伍要盯紧西市门口。” “三狗子你们伍,按照我下午跟你们说的,监视好五个烽火望楼以及周围的力士,你们互相串联消息,不要被巡街力士发现。” “最后一伍跟我,我们亲自去拿礼物。” “亥时一到,我们在老地方集合。” “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是到了时间还没有到。” “今天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否则别怪我投效贵人之后找你们的麻烦。” 铁头神色冷峻的扫视而过。 他十分确认拿到礼物之后肯定能投效贵人。 身边的兄弟们确实值得信任,但是人一多就难保个人的心思,他们其实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利益动人心,难保身边的人会为了上位而出卖他们。 这不是兄弟情不情义的事情,因为这个岁数,大家考虑的东西很多,家庭、前途……。 说是兄弟们情,不如说是抱团取暖不要被人欺负。 铁头现在就能点出来好几个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所以他必须威吓他们,让他们明白如果出卖了自己兄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跟兄弟耍心眼子随便你耍,等他投效了贵人,肯定要借助贵人的势力碾死耍心眼的人。 “都听清楚了吗?” 铁头环视一圈,他为什么分成三个伍,而不是化整为零,其实也有让他们互相监督的意思。 可能会有一个两个反悔,但是基本上不可能出现五个一起反悔的情况。 “铁头哥放心。” “明白。” “我们都清楚。” 眼见众人不管是真还是假都答应了下来,铁头满意点头:“出发。” 话音落下,三伍当即行动起来。 他们本就是绣衣卫出身,入绣衣卫就要学习内功心法‘纯元劲’和‘绣衣百战刀’,这么多年过去,就是再不行,也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身手。 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大浪淘沙之后活下来的绣衣卫,都有内气傍身。 又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研究宵禁和巡街力士,那些巡街力士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 铁头距离二流锻骨高手更是仅差临门一脚。 他尊敬向头儿,但是他不想活成向头儿那个样子。 他不想身为二流高手还浑浑噩噩的躲在绣衣卫里,办着冷血不知道真假的案子,最后老了被扔到大狱看门。 被人畏惧确实威风。 时间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如今顶头上司又欺凌他们,他也只能另寻他路。 至于兄弟们的想法,他并不在意。 就算今日兄弟们不来集合,他也会去做。 他想改变。 玉素坊,梁都的两大不夜坊市之一,青楼妓馆林立,教坊司也身处其中。 暗门子更是无数。 内河流经玉素坊,早晨的河水都多了一层厚厚的腻子。 天边的太阳光铺下来的时候,河面便波光粼粼的。 行人走过,只会闻起来是厚重的脂粉味,令人感觉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因为就在内河边上,正是达官显贵登上楼船画舫的地方。 画舫上走下来一个白胖的人,穿着常服。 看起来有些醉了,走路都东倒西歪的。 正是南衙的绣衣卫千户王志。 王志抽空便会来画舫上听曲儿,顺便认识认识达官显贵,毕竟很多时候他都是陪着自己的大舅哥来的。 时日久了,也就给他养成了上楼船画舫的习惯。 只不过不能过夜,若是在外面过夜了,那家里的母老虎还不闹翻天。 他这身千户的皮就是靠着大舅哥才弄来的,惹得家里母老虎不快,他也就别想痛快。 寄人篱下总归令人郁闷,遥想当年他也考上了举人,距离进士只有一步之遥,可惜这一步便是天堑。 后来靠着大舅哥弄了个绣衣卫千户,这么多年他都很后悔自己没有继续往上爬。 要能力他有能力,又能迎合上意,背后靠山是朝廷三品大员,他凭什么止步不前? 他很恼怒,也越发的厌恶和泥腿子待在一起。 “人已经出来了。” “绑了。” 就在白胖千户王志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紧接着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王志当即双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王志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沉,脖子后来更是酸痛难耐。 只不过等他想伸手捶一捶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 想要说话,嘴里也不知道塞着什么东西,根本就说不出来。 挣扎着支支吾吾半天,缓过劲儿来缓缓的睁开双眼。 “他好像醒了。” 一盆凉水泼在王志的脑袋上,原本正迷糊的王志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 见到了院子中的人,他顿时瞪大眼睛:“呜,呜呜。” “千户大人别来无恙。” 院中十七人。 为首者正是铁头。 铁头将王志嘴上塞很紧的抹布拿出来。 “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绑架本千户,活腻歪了不成?” “还不快给本千户松绑!”王志厉声怒喝。 他胸中的怒火正烧,这些人竟然还敢来触他的霉头。 只不过任凭他如何呵斥,眼前这十七个人都只是用带着冷意的目光盯着他。 盯得他心中发毛,连带着声音都小了不少。 眼珠子一转,换上了和蔼的语气:“诸位兄弟没有必要开此玩笑嘛,我刚才是气急了,说话难免难听。” “这样,兄弟们,为我松绑,我带你们去醉仙楼吃一顿好的。” “大家都是同僚兄弟,我作为上官肯定会照拂你们。” 短鼠嘿嘿一笑,看向铁头道:“看来我们的千户大人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呢。” 83、投效 面色消瘦的老鬼看向铁头。 人是他弄来的,现在也该铁头出手了。 王志见事不对,刚要大声呼救,铁头的拇指就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处。 任凭王志如何张嘴,都发出不出任何的声音。 铁头很自然的将抹布塞进王志的嘴里。 月光下他的面容显的很阴森。 肃穆沉默之中带着些许疯狂,拔出匕首:“这一刀,为了向头儿。” 噗呲。 指头宽的匕首插进王志的肚子。 王志并没有死,甚至他都没有太大的感觉,只觉得有些凉,然后便是疼痛。 铁头转头看向身旁的众人,压低声音说道:“一人一刀,不要把人扎死了。” 所有人挨个上前给王志一刀。 王志已经疼昏过去不知道多少次,但是每次昏过去铁头就用银针将之扎起来,根本不给他昏迷的机会,并且让他清醒的记住每一个用匕首扎他的人。 最后,老鬼和短鼠也上来补了一刀。 但是两人毕竟不是绣衣卫这种专业的,倒是险些把王志给捅死。 十七刀下去,王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眸子黯淡,双眼满是仇恨的盯着铁头。 王志觉得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向老头儿太圆滑,捏在手里滑不溜秋的,他拿捏的很难受,而且以前世子没倒他也不敢过火。 气没有撒成,反而又给自己搞了一肚子气。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找石柱的麻烦。 毕竟石柱那火爆的脾气一点就着,稍微一撩拨就会入套。 自从向老头儿死后,石柱也消失不见了,根本就找不到人。 剩下的这些人都默不作声的,好似已经夹紧了尾巴做人。 最沉默寡言的便是眼前这个叫铁头的人。 铁头成了这个小团体的新头儿。 他以为这些都是软柿子,任他拿捏。 铁头也不过是个逆来顺受的泥腿子,甚至连反抗都不敢。 没想到铁头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平日里沉默寡言,将事情办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一下子狠的。 真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更令他惊愕不已。 王志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变得虚弱,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闭上眼睛。 十七刀,怎么可能会不死。 现在还有意识只是因为铁头用银针和人参在吊着他的命而已。 铁头拽下王志口中的抹布。 鲜血登时涌上来,顺着王志的嘴角流淌出去。 王志身躯微微抽搐,歪动脑袋,嗬嗬咳血,虚弱的说道:“给我…痛快!” 铁头取来百战刀,扬起手臂。 二话不说。 噌! 刀光闪过。 直接砍下王志的脑袋。 三狗赶忙用布兜子将王志的脑袋接住,缠绕两圈之后放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盒子。 老鬼面容抽搐,他没想到向头儿的队伍中还有这种狠人,在这种时候竟然连话都不多说半句。 在把王志活着的剩余价值榨干之后,直接一刀剁下王志的脑袋。 虽然交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老熟人了,但是正因如此,所以才更让老鬼感觉到害怕。 铁头卷起手臂,手臂和臂膀一夹,将长刀上的血迹擦掉。 就在刚才,砍下王志的脑袋之后他的念头通达。 竟然踹开了那阻挡多时的临门一脚,正式成了二流的锻骨境高手。 只不过纵然成了二流高手,他的面容也不见什么改变,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似的。 “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正是众人凑出来的金粉,以及一大桶黑狗血。 铁头将金粉放入黑狗血桶中,晃动使得均匀,一下子泼在王志的尸体上。 有了这些准备,就算王志有怨气也得魂飞魄散,无法身化厉鬼。 众人什么都没有说,捅千户他们人人都有份,而且还都是在王志活着的时候捅的。 “明日辰时,随我拜访世子。” 铁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众人均点头称是。 小五咽了咽吐沫有些畏惧,但是却也改了称呼:“头儿,尸体怎么办?” “埋到后院的废弃地窖,没人会知道。”老鬼开腔。 反正都已经被铁头说服上了贼船,他们肯定不会再停留在这里。 索性把尸体埋进废弃地窖中。 离地三四米远,任谁都找不到尸体所在。 众人合力把王志的尸体埋进地底。 众人只觉得很累。 其实不是身累,他们都有功夫,这点儿活以前轻车熟路。 是心累! 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合伙把千户搞死了。 还一人一刀的纳了投名状,现在想想,当时自己肯定是疯了。 还不知道世子会不会接受他们呢。 忙活了一晚上,互相依靠着。 怀揣着紧张不安和对未来的惶恐,在老鬼的这个小院睡着。 翌日。 一大早。 “公子,有一个叫铁头的人带着一帮子人求见,他说以前跟的向百户。” 初九将铁头到来的消息告知了温岳。 早课完成的温岳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没有怠慢道:“请他去正堂。” 说完换了身衣裳往正堂走去。 步入正堂,魂幡内的涂山君先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煞气。 来源的话就是铁头放在一旁的礼盒。 “世子殿下,小的铁头。”铁头抱拳行礼,一丝不苟。 温岳打量了铁头一番,眼前人很沉稳。 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站在他身旁就能感受到的一种气质。 微微点头说道:“我认得你,你曾跟着向百户来过一次侯府。” “何事想要见我?” 铁头也不拐弯抹角:“小的们想要追随世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温岳讶然,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正沉吟之际。 “这是小的们带给世子殿下的礼物。” 温岳不由得注意那个盒子,其实他步入正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盒子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眼中流露些许的好奇神色。 不过并不是他贪图礼物,确实是好奇里面是什么。 作为世子不说要什么有什么,总归是不会短缺金银财宝的。 其实不需要礼物,看在向虎的面子上,他也会庇护这些绣衣卫。 如今他伤势尽复,给南衙施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铁头打开盒子,里面竟然一颗人头。 涂山君认出了这是谁的人头,正是欺辱过向老头的白胖千户,没想到铁头竟然提着人头前来投效。 温岳惊讶不已,抬头看向铁头:“此人可是南衙门的千户。” “我只知道,世子讨厌他。” “好!” “随你而来有多少人?” “共十七位。” “随我入军营,我给你个校尉。绣衣卫那差事,不办也罢。” 84、出征 时值九月底。 秋收结束,大军尽起。 梁都大营内多勋贵,却也养着兵。 三万人可以从梁都大营抽调。 后来梁帝又觉得不保险,再增加了两万的名额。 算上林林总总的那些勋贵亲卫和亲兵,估计能有六万多人。 这基本上是梁都能拿的出来的最后家底了。 连年征战不说,数月前冯感刚刚葬送了十万大军。 也就是看在冯感英勇死战的份上,梁帝才没有追究,实则梁新帝早就已经跳脚上火,火泡不知道起了多少个。 十万大军,让冯感这么一葬送。 原本虽然弱势却也能抵抗北魏,现在就转攻为守,还只能依托铜关天险。 但是也没有办法,若是再从各州道府抽调兵员,就完全是将大梁的防卫力量全拉起来。 最后的这十几二十万大军凑出来和北魏作战的话,那就完全是在赌国运了。 所以,此时顶天了也就只能凑出来六万大军。 总不能外还没有攘,内部先因为各州道府缺少兵员的关系出现乱子。 宋染为温岳披上斗篷,她也只能做这么一件小事。 “平安回来。” 宋染靠在温岳的胸膛前,铠甲很凉也硌得慌,不过并不能隔绝两人的情义。 温岳笑着摸了摸宋染的头发,轻声的说道:“放心,我一定能凯旋而归。” 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儿女情长。 温岳大步走出自己的院子。 与自己的父亲请安。 靖安侯只是长叹一声:“突然之间,你就长大了。” 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内院。 门口站着的许多人。 温岳挨个看过去,拱手道:“薛师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中有劳。” “公子放心。” “初九,好好跟着薛师傅习武,下次我再带你出战。” 初九带着些不情愿:“公子,你得照顾好自己啊。” “也该走了。” 侯府家丁亲卫凑了凑给温岳凑出了三百亲兵,均是练过十来年功夫的好手,在战场上能够保温岳的周全。 侯府内的家丁护卫更多,而且每年都会招收家丁和护卫。 那些精锐护卫都是老太爷在世期间培养的,这么多年过去,老本也差不多要吃完了。 梁都校场点将。 主帅的位子并不是安南伯宋皓,而是正三品兵部侍郎耿烈。 当然,是个文官。 文武制衡,而且也得考虑到不同集团的利益关系,他们自己就会推人上来。 温岳都已经拿了先锋官,若是再让老丈人拿主帅,这军队是大梁的军队还是温家的军队? 所以有此考量的情况下也不能让宋皓坐主帅的位子。 最后商量来去,宋皓坐副帅的位子。 这位子可有点讲究,一般文臣吃了败仗都会怪罪武官副帅,写写小奏折提前递给皇帝。 皇帝也是人,有第一印象。 看了文官大员经过润色的私货奏折,肯定会对武官没有任何的好感。 极大可能还会降罪,扒了官服丢进大牢。 所以这位子纯粹就是个背锅位。 说到底还是个利益交换问题,温岳拿了先锋官就必须付出点什么。 老丈人也甘愿坐在那个背锅位上替温岳把关。 长篇大论的鼓舞士气的词句,以及大串的人名和官职名,直听的魂幡内涂山君头昏脑胀。 “出征!” 一人高的战鼓雷动。 架子上的号角被吹响。 六万人的大军开拔前往铜关。 大军动弹之际,宋皓找到温岳。 “贤婿,以后三虎就跟在你身边做你的亲卫。” “这如何使得?” “使得,我这个位子不同以往,三虎在我身边无用,而你身为先锋官,陛下旨意是要击溃魏军,你必然要经历血战。” 最后在老丈人的坚持下,三虎跟在了温岳的身边成了他的亲卫统领。 先锋军之中,温岳也安排了很多人。 原先遗留的那些势力,在他站起来后又重新归附于他。 还有就是靖安侯府的家底子。 以及安南伯的一些家底。 整个先锋军,有两成是他温岳的人。 有了这些人化整为零的融入先锋军,不日他就能完全掌控这支五千人的大军。 …… 梁都皇宫。 内正司衙门。 “已经走了?” 正用玉板修指甲的郑忠看向小碎步走来的青衣太监。 “回大监,大军已经出发了。” 青衣太监恭敬的答话。 郑忠手指微微停顿,他每天都派人盯着温岳,但是他愣是找不到温岳的破绽。 沈先生又已经失手,说明温岳的个人实力也不差。 他已经昏头刺杀过一次,肯定不会再用此招。 如今大军开拔,虽然说会给温岳机会,但是也令温岳远离了梁都中枢,倒是好操作了很多。 “走了好,温岳留在梁都境内总是个心腹大患,既然他已经离开,就先不用管他了,我们也该着手对付高全。” “就用东宁的灭门案作为契入点吧。” “高全这个老东西识人不清,竟然会认下那种混账的干儿子,也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大监放心。” 青衣太监露出笑容,他手中的钉子可多着呢。 用此事抛砖引玉。 足矣。 郑忠倒是不害怕高全,他以前就吃定了高全,只不过因为温岳这个人起复,盘活了本来已经颓废的势力,这才出现了变数。 所以他倒是很在意温岳。 人不可能没有破绽。 “那温岳就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咱家可不信。” “一定是你们办事不力,继续找,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掰碎了,揉开了,给咱家一件事一件事的分析。” 青衣太监虽然在郑忠的面前唯唯诺诺。 但是他却不是什么小角色。 身为御马监二把手,手中还有三大档头,是郑忠的情报中枢。 安泽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审视着桌上的案牍。 这些都是有关于温岳的情报线索。 是由不同的特务口述记录下来的,几方对比之下就能基本完整模拟出当日的情况。 “十数日前,温岳曾经从南衙调集了一批绣衣卫。” “应该是他曾经的老部下。” 温岳手中握着名额,可以从其他的地方抽调兵员,这无可厚非。 抽调的人也不是很多,十五个绣衣卫。 “南衙。” 安泽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但是又转瞬逝去。 他又将南衙的人事调动仔细的看了看。 其实调动比较细微,只不过有个千户的缺,所以又补了一位千户过去。 原先的那个千户背景不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撸了下去。 “此处怎么没有记载到底是什么原因?” “办事太不细心。”安泽蹙眉。 揉了揉脑袋没有再多想,此事先交给手底下的人再搜罗一遍。 当务之急是先将对付高全的案牍准备出来。 也是时候让高全下台了。 安泽看向门口,面如平湖,神情闪烁。 85、请战 两个月的行军终于抵达铜关。 横断铜山要道的铜关无疑是一座天下少有的雄关,城墙更是经久不衰,壁垒一般阻挡了一切。 幡内的涂山君想到了一句话:“雄关漫道真如铁。” 眼前雄关根本不像是世俗凡人能够建立起来的。 而且以大梁的国力,应该也不可能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投资进去只为建造一座雄城。 粗粝,厚重。 九丈高的城墙宛如一座仰止小山。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许多百姓甚至官职不大的人会担忧,但是梁都的老爷们却从来都不担心北魏会进军掠地。 有此天堑矗立,除非是内奸打开城门迎接魏军入城,否则填上多少人命都不够攻下此城。 “这建筑风格倒是和供奉楼有点像。”涂山君有些怀疑这可能是修士的手段。 同时微微皱起眉头。 战场既然会诞生煞气和强大的阴魂战鬼,肯定会将旁门左道、散修以及魔修吸引过来。 赵世显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对于那些人也不得不防。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 倒不是涂山君轻视散修,而是因为高修根本就看不上这些煞气阴鬼。 凡俗的战争终究有限,也就对练气士有用,高修们需要的是更高品质的煞气鬼物。 那些鬼物必须符合特定的条件,不仅先天强大,更能快速进阶。 铜关的交接很简单,就是比较繁琐。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和温岳没有什么关系。 他是先锋官,不需要关心俗务。 朔风冷冽。 城楼之下小股军队集结。 轻骑披甲骑着高头大马,约莫有三千人。 温岳甲胄临身,站在城上俯视而去,神色淡然。 只是攥紧了怀里的魂幡。 没有打过仗,他心中也有些没底。 尤其是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心中难免紧张。 而且这股部队竟然堂而皇之的在城外二十里安营扎寨了,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就是铜关?” 城下为首之人身着完整的黑甲不由的感叹道:“真他娘的雄伟!” 身旁副将赶忙说道:“将军,铜关之名当之无愧,如今梁军闭门不出,若是让儿郎们攻城,恐怕是下下之策。” 拓跋豹眯了眯眼睛咧嘴笑道:“额当然知道此城雄伟,不可力攻。” “攻城,攻心为上。” “梁军刚刚换防,军心不稳,你派儿郎们叫骂他们的行军主帅。” “那人叫什么来着?” 副将赶忙讲情报讲解给拓跋豹听:“将军,那人叫耿烈,兵部侍郎。据梁都的探子来报,此人性子暴戾,为人阴狠。” “侍郎?我看是狗!” “好,就骂他,给额骂到出战为止,让额先试试这一批草包的能耐。” 百人依次排开,用架起来的大喇叭冲着铜关叫骂。 足足三天。 耿烈面容早已经铁青色,一言不发的看着大堂内的众将士。 任谁都能看出主帅的心情很不好。 北地蛮子骂人完全不循礼法,那是真往女眷上靠啊。 耿烈的祖宗十八辈更是被拖拽出来狠狠的羞辱。 耿烈感觉自己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膨胀。 灼烧着他的肺腑,令他痛苦难耐。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炸裂,将他吞噬殆尽。 那是怒火! “北魏蛮子,欺人太甚!” 耿烈大怒。 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崩碎的瓷片砸在众人的脚面和小腿上。 这几天他连呼吸都感觉不顺。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总感觉众将士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 甚至走在铜关的街上,老百姓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儿。 事实上耿烈想错了。 众将士早就见过这些市面,甚至在打仗的时候还叫骂过别人。 老百姓只是单纯的对达官显贵的畏惧和好奇,实际上他们连耿烈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架不住真的窝火,他本性又多有暴躁,如今被骂了足有三天,忍了也足有三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避战不出,等回了梁都也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梁帝为什么多发三万兵,就是说如果要打的话,一定要打赢。 至少明面上要僵持住。 给百姓一种大梁动摇不了的感觉。 耿烈环视一圈,似乎在等待有人主动站出来。 但是众将士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没有想要出战的意思。 这不是赤裸裸的看笑话吗? 都是老兵油子,谁没听过拓跋豹的大名,这可是北魏又名的轻骑将军。他们出城和人野战,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反正被骂的是主帅,他们又不挨骂,索性就当缩头乌龟躲在城里好了。 须知多做多错,不做无错。 只要不出战,梁军就不会败。 冯感的前车之鉴可就在几个月前呢。 “末将请战。” 年轻的清响声音,铿锵有力。 说话之时拱手面对众人。 本来已经怒火中烧的耿烈闻声看向请战之人。 众将士也不由得看向说话之人。 他们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愣头青,竟自不量力的想和北魏拓跋豹掰掰腕子。 那人身躯挺拔,一身暗红色甲胄更显得英姿勃发。 兜鍪夹在右手肋下。 正是靖安侯世子温岳。 “好好好!” 别管是谁,有人出战就是好事。 副帅位置的老丈人想说些什么,却被耿烈按了回去:“安南伯无需担心。再者说,总要给年轻人机会。” 安南伯拱了拱手,主帅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他还要强行压回去不成? 瞧耿烈的气性,也知道此事若是被他堵回去,那就实难善了。 耿烈无法从北魏那里找回面子,难道还不能找自己人的麻烦吗? 到时候小奏折往上一递,扣个畏战不前,不听将令的帽子。 再狠点,来个养寇自重。 以朝中那些士大夫的尿性,估计早等着这块肥肉出现空缺呢。 “令,先锋官温岳。” “领三千轻骑击退拓跋豹。” “末将遵令。”温岳持令出门。 主帅将令即出,持令即可调兵遣将。 大堂内的众将面面相觑,耿主帅未免太抠门了些。 拓跋豹的轻骑至少三千,还是精锐。 不说给万八千的兵马,也该给五千轻骑。 三千就给人打发了? “众将士随我登楼观战。” 耿烈当即起身,不看着拓跋豹挨揍,他实在愤懑。 吊在身后的其他将官小声的议论着:“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年轻人气盛的很,有他的苦头吃喽。” “不过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安南伯家的那位可在身旁呢。” 聊到这,众人才发现三虎一直跟在温岳的身旁,俨然就是亲卫的样子。 他们这才将目光挪到安南伯的身上,看来安南伯真的很看好这个女婿,连自己的痴傻儿子都送过去做亲卫。 高耸的城墙外。 拓跋豹皱起眉头问道:“几天了?” “禀将军,已经三天了。” “三天还没有动静,看来得下狠招了,那些梁人俘虏准备的怎么样了?” “报!” 拖着长音的旗令兵高声呼喊。 “将军,铜关出现一支骑兵。” “有多少人马?” “大约三千人马。” “取额戈矛!” …… “兀那小白脸,来将通名!” 拓跋豹举着长矛。 骑在高头大马上,指着军阵对面的温岳。 温岳端坐马上,手中金色偃月刀随着手腕微微转动,拖于马身侧。 “我乃大梁先锋官温岳!” 涂山君盯着那使用内气放大音量的人,那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子不太寻常的煞气。 86、破军 纵然煞气不同寻常,涂山君也没有放在眼中。 寥寥煞气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温岳长吸一口气,握紧金色偃月刀。 三虎像是一尊铁塔守在温岳的身旁。 沉默的铁头同样身处队伍之中,他领了个校尉,手下有五百人。 原先的兄弟们都安排在队伍之中,并没有拆分,还是以原先的战阵行事。 他们都是从百战之中锤炼出的精英。 曾经百人,如今只剩下十五个,自然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温岳大喝一声:“冲锋!” 一马当先,三千铁骑紧随。 拓跋豹嘴角勾起笑容,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紧张到连话都没有多说就直接纵马奔来。 竟然妄图用东拼西凑出来的三千轻骑和他的三千精锐对垒。 南梁缺马省吃俭用凑出来的战马,怎么能和北魏精挑细选的马匹相比。 “让小白脸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铁骑。” “冲锋!” 拓跋豹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之际狂奔冲锋。 身后三千整齐划一的铁骑宛如钢铁洪流。 铜关城墙上。 被寒风一吹,耿烈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 尤其是看到自家三千轻骑和人家的对比之后,根本就是三流和一流在比较,这就跟更令他心凉。 耿烈悔意涌入心间。 他太冲动了。 当时温岳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为了自己的面子,只想着抓住这跟稻草。 但是温岳是年轻将领,这先锋本就是梁帝给他的虚职。 若是野战击敌,自然需要先锋官,并且先锋官的权力还很大。 坚守城关还要什么先锋? 如今想来,岂不是要葬送了这三千轻骑? 他后悔的当然不是葬送了年轻人的性命,而是怕被朝廷以及梁帝责问。 再看身旁安南伯凝重的神色,耿烈顿感不妙,思虑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返回帅府,这样还能保全点脸面。 耿烈已经想好了,战败就把责任推给安南伯。 身为经验老道的副帅,为何不阻拦他? 至于温岳和三千铁骑的死活,他不想多管。 甚至现在看着温岳的身影都感觉莫名的厌恶。 若不是温岳出声接下了此令的话,现在大家还相安无事的缩在大城呢。 铜关虽是边关,却也是难得的雄城,定居百姓也数以十万计。 有此大城,何人可破? 安南伯虽然一直注意着战场,却也在观察耿烈的神色。 眼见这位主帅面色变换不停,恼怒浮现之余还瞪了他一眼,实在让安南伯摸不着头脑。 二里。 一里。 互相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数十米,马上就要短兵相接。 城楼上的众人只看到赤色玄黑两军骑兵碰撞。 果然不出所料,梁军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碎。 队形直接就被北魏的骑兵冲垮。 “仗不是这么打的啊,硬碰硬哪有好果子吃?”一名老将砸吧嘴。 身旁同僚赶忙抓了抓他的衣袖。 这时候他看向主帅耿烈铁青的神色也回过味来,不敢多言,静静的站在一旁。 眼见战事如火,被油烹的确是梁军,甚至他耿烈返回梁都说不定还会得一个不知兵的名头。 耿烈当即怒斥:“此战,安南伯负很大的责任。” “你身为副帅,为何不在本帅头脑发热的时候阻拦?” “还有你们,让你们出战,一个个畏战不前,有人出战了又笑话人家?” “你们是笑话本帅吗!” 安南伯张了张嘴,最后拱手道:“大帅息怒。” 听到安南伯服软且态度良好,耿烈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众将同样敢怒不敢言,赶忙拱手异口同声道:“大帅息怒。” …… “杀!” 温岳抽起金刀劈向挡在他面前的北魏骑兵。 噌的一刀,快如闪电。 竖劈而下。 人马俱碎! 鲜血溅射在温岳的暗红色的盔甲上,显得十分鲜艳。 温岳感觉到脸上温乎乎的,腥甜的味道充斥鼻腔,他知道那是敌人的血液,也许还有夹杂着碎肉。 但是他不能停下。 除了温岳以及他所在的亲兵,其余骑兵在对方的骑兵的冲击下死伤无数。 这么下去不行。 等三千骑兵被绞杀干净,他就是显露真实的修为也败绩已定,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为今之计,便是擒贼先擒王。 斩将夺旗击溃魏军的心理防线。 “亲卫跟我。” “三虎,跟在我身边。”温岳大吼。 手持碗口粗大枪的三虎怒吼一声,轮砸飞冲到他面前的骑兵。 听到姐夫的呼喊,三虎当即驾驭强壮骏马跟随到温岳身边。 三百亲卫以三角形聚拢在温岳的身旁,温岳就像是那三角形的锥子顶在最前面。 有了温岳和三虎顶住压力。 这一小支队伍直接撕开了魏军骑兵的口子。 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冲入魏军骑兵的腹地。 北魏骑兵是精锐,但是这三百亲卫也是侯府的精锐。 更何况温岳还是练气士,虽然他只表现出了先天宗师的水平,但是也已经足够。 身边还有一个天生神力的三虎。 那些北魏的军卒根本就扛不住一击。 割麦子一样就倒了。 拓跋豹错愕的看着冲杀进来的那一小股骑兵。 对方竟有股子势不可挡的意味,挡在他们面前的魏军骑兵瞬息就被斩杀。 就这么短的时间,那三百多骑兵杀了至少三成的大魏骑兵。 三成,精锐之军也开始动摇军心了。 “撤退!” 拓跋豹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 必须要鸣金收兵。 因为那小队人马已经快要冲到他的面前。 “拓跋豹,纳命来!” 偃月刀在地上摩擦出火星子。 骤然劈砍。 铿! 拓跋豹堪堪抵挡,双臂被震的没了知觉。 瞪大了眼睛吃惊的吼道:“你竟是先天宗师。” 这力道可不就是先天宗师吗。 若不是因为他也同为先天宗师,就刚才的那一击就能击溃他的身躯。 温岳没有多言,心中吃惊压于心底。 一流武者进阶先天宗师,若是没有功法前续,体内的内气便不会转化为法力,只是丹田更加坚韧宽阔,储存的内气质量更加接近法力而已。 但是温岳根本就没有从此人的身上察觉到丁点的内气波动。 对方的肉身反而带着丝丝阴煞之气。 拓跋豹恨恨的看了温岳一眼,猛的挥动长矛,身躯阴煞气骤然迸发。 温岳直接撤招,并没有发挥自己练气士的修为。 一击不中,拓跋豹骑马狂奔。 因为伤亡率的关系,魏军骑兵士气崩塌,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温岳并没有返回铜关。 他总觉得拓跋豹有问题,所以直接领兵策马追击。 铜关城楼上,耿烈的脸色红白交替。 他没想到温岳竟然这么勇猛,不仅撕开了魏军骑兵的口子,而且还击溃了敌军主将。 随着军心溃散,三流的梁军反而胜利了。 想到刚才他还训斥安南伯,并且让诸将闭嘴,当即恼上心头。 “胜了!” “打赢了。” 诸将也有些尴尬,他们刚才还高谈阔论年轻人不懂军事,没想到转头人家就打赢了。 安南伯神色如常无喜无悲,他心中算过此战的胜率。 至少六成。 所以现在也不出所料,只不过此战就是赢了,也不一定能讨得好。 他们的这位主帅十分不好相处。 “出兵。” 肉没吃上,汤水总归要喝一口。 至少还有俘虏,以及军械装备、战马等物资可以收拢。 87、阴将 追杀的路上,温岳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斩杀了多少北魏骑兵。 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暗红色的铠甲铺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风一吹干涸在甲胄上。 一路追逐出二十里。 临近山坡谷地。 拓跋豹不再逃命,反而拽停了已经气喘吁吁的骏马。 翻身从马匹上跳下来,面色阴沉的盯着温岳。 单骑对单骑。 倒是有点像许久不见的斗将。 拓跋豹兀的笑了起来,握紧长矛,厉喝道:“小白脸,额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然还敢不知死活的追过来。” 温岳丝毫不惧,翻身下马。 环视了一圈周围。 青山绿水,山谷小涧,正是埋骨的好地方。 灵官法眼之下也没有见到有什么埋伏。 看来拓跋豹确实已经穷途末路,也到了需要揭开自己底牌的时候。 魂幡内的涂山君也在仔细的搜寻,确实没有感受到其他修士的法力波动,也没有太大的煞气波动。 煞气波动主要都集中在那些死亡的军卒身上。 战场笼罩,灰蒙蒙的。 “你给自己挑了个好地方。” 温岳翻转手中偃月刀,声音平淡。 他这手刀术乃是自家的绝学,又跟着薛毅学了十来年的刀。 以现在的身躯体魄施展技击之法,当可排在一流。 “小白脸,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真的以为是额怕了你吗?” 拓跋豹索性不再伪装,撕扯下身上的铠甲。 身上的阴煞气越发的浓郁。 连带着他的身躯都成了淡淡的青灰色。 拓跋豹的双眼瞳孔渐渐泛白,最后白色的瞳孔和眼白融为一体。 温岳的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你不是人?” “你废话太多了。” 拓跋豹丝毫没有要给温岳解释自己变化的意思,反而厉吼着冲了上来。 温岳本还以为能从拓跋豹的口中掏出点消息,没想到此人一点都不上道儿。 既然拓跋豹都撕开了伪装,温岳索性也不再隐藏。 身躯法力迸发而出,直接祭出魂幡。 拓跋豹在距离温岳两丈远的地方骤停,脸上的狞色顿时消失不见。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出现变化的温岳,再看到温岳手中的魂幡,更是满脸的惊讶。 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却不明撞在什么上,将他撞了个趔趄,定睛一看,这分明就是撞在了恶鬼的身上。 七尺高的恶鬼正用那双猩红的鬼眼俯视着他。 涂山君倒是很想研究一番,拓跋豹好像是利用了阴煞气突破成了先天宗师。 但是这东西对人体有害。 这种技术绝对不是凡俗能掌握的。 拓跋豹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额要是说出为什么额身上会有此变化,能有个活路吗?” 温岳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因为敌将的关系。 既然拓跋豹已经知道他是练气士,那就断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明白了,给额来个痛快的。” “要不你说说看,我其实挺想听的。” 温岳笑了起来,就像是拉家常似的和蔼可亲。 “忘了跟你说,我以前是大梁绣衣卫南衙统领。” “绣衣卫你知道吧?” 他以前是南衙统领,绣衣卫的头子之一,对于刑讯逼供当然不陌生。 绣衣卫诏狱可真称得上是人间炼狱。 拓跋豹的面色一变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自尽。 但是他这点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涂山君。 涂山君直接卸了拓跋豹的胳膊环。 拓跋豹两条手臂像是面条似的耷拉在身侧。 “说说,怎么样?” 温岳走到拓跋豹的面前,取出随身的腰包。 将里面的银针取出来:“阎王三针,绣衣卫的不传之秘。” “现在还懂此针的,很少了。” 拓跋豹当即将眼睛瞪的溜圆,他听说过这东西。 “……” 一番刑讯逼供确实废了不少的手脚。 拓跋豹就是骨头再硬,为求一死也得招供。 问出的情报很有意思,竟然有练气士帮助北魏的军卒。 本来拓跋豹也只是一流炼脏,在使用了练气士提供的阴珠之后,竟然奇迹般的突破了先天宗师。 身躯更是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刀枪不入。 只可惜此生难有寸进。 怪不得从十年前开始,大梁军队就节节败退。 而且接连葬送了快数十万大军。 原来早就有练气士出手干预战局。 涂山君越听越觉得,怎么这么像是炼尸法,而且还是胆大包天的以活人炼尸。 北魏背后站着的宗门竟然没管? 也许是没有发现。 又或许对方本身就是宗门弟子,只不过获得了魔功以及左道术法,抱着侥幸的心理所以开始尝试修行。 也不排除是有邪魔歪道的散修潜入了北魏的都城。 当然,也有可能是北魏背后的宗门给与了北魏支持。 按照大梁这边推算,宗门不在梁都设立镇守仙师,那么北魏也有可能是相同的路子。 拓跋豹也很少接触那个左道练气士,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倒是问出北魏身后站着的宗门,名为元灵宗。 不由得让涂山君怀疑这些修士起名字的品味,是不是都喜欢带着灵字。 大梁这边的叫五灵宗,北魏那边的叫元灵宗。 将军营布置,大军排布,以及安营扎寨的地点统兵将领统统问出之后,涂山君就给了拓跋豹一个痛快。 并且将拓跋豹的阴魂抽出扔进魂幡。 在抽出生魂的瞬间,随着煞气的凝聚,拓跋豹的生魂蜕变成了入阶的鬼物。 这也是因为他阴煞气入体,而且连着征战,尸化的身躯又吸收了战场中弥留的煞气,所以连带着生魂都被浸染。 也许用不了多久随着阴煞气爆发,他的身躯尸变之后,生魂就会固化在身躯之中让他成为尸鬼。 回去的路上,温岳用法力吸收了催生出的煞气。 但是阴魂鬼物寥寥无几。 涂山君觉得应该等煞气再养一养鬼物,这样才会出现入阶的鬼物。 所以也就制止了温岳的动作。 没有让温岳把主战场的煞气都吸收。 等过几天再说。 每逢战起,便会死人,继而涌现许多的煞气。 死亡的许多军卒,有的生魂被煞气冲碎,或是太阳一照就消失了。 但是也有特殊的生魂,煞气引入之后不仅仅没有冲碎生魂,反而让生魂蜕变成了鬼物为祸。 不过凡人气血有限,就算诞生了鬼物也不是多么的强大。 若是诞生了鬼物,世俗王朝就会寻求镇守仙师的帮助将其斩杀。 正道修士是不屑用世俗之中污浊的血煞气。 这和功法的相冲,反而会污染灵光让实力倒退。 就是魔道修士使用煞气也得小心翼翼,因为污浊的煞气会影响人的心智。 魔功同样会侵蚀他们的神智。 若是没有镇守灵台的妙诀,许多修习魔功的修士就会性情大变,负面情绪主导理智,变得残忍又冷血。 只可惜魔功易得,灵台妙诀难求。 倒是斩鬼之后能够获得阴珠,还能有点价值。 低阶鬼物的价值终究比不上精怪和妖兽。 所以这些煞气就便宜了涂山君。 而且温岳和涂山君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有诞生强大的鬼物也会被他们抓起来。 只不过煞气凝聚的时日尚短,还不足以诞生入阶的鬼物。 需等个三五天再看看。 此番大胜归来。 主帅耿烈反而没有什么好脸色,让温岳有些疑惑。 战报还得写,也得表功。 不过拓跋豹全军覆没的消息倒是在魏军军营引起了轩然大波。 十五万大军的主帅拓跋鸿坐在帅椅上。 皱紧了眉头,听着逃回来的军卒复述当日场景。 88、消煞 涂山君还教授了温岳聚拢煞气的粗浅法力应用。 当然,诀窍还是来自赵世显。 散修的功法残缺不堪,经验方法也很劣质。 唯有赵世显的技能种子,填补了涂山君对练气士前期修行的空白。 宗门修士再惨,也有传承和资源,很多东西是摸爬滚打的散修不知道的。 用法力祭炼石头,使得石头具备些许的法力之后,使用血煞宗的特殊手法连接起来,形成极为粗糙的劣质阵法。 说是阵法其实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煞气蓄养三日。 估摸着在煞气的翻涌之下也能诞生几头入阶的鬼怪。 在黑夜降临之时。 温岳换上了一袭黑袍。 将身躯和面容全部遮掩起来。 有灵龟胎息术的那层浊气笼罩,其他的修士也难以注意到他。 既然已经得知北魏有练气士插手,那么温岳的活动就更需要谨慎和小心了。 涂山君也提醒他不要冲动,但是遇到了修士和他争斗的时候,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不管是面对的是正道还是魔道,当他们危害自己生命的时候,难免要与之搏命。 温岳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在侯府长大,又经历起落,知道他倒了的话身边人会无比凄惨。 所以若是有人对他的生命构成威胁,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而且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若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能毙杀敌人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铜关下凝聚的煞气经久不散。 尸体已经处理干净,大多都是一把火烧了,然后深埋地下。 若是堆积起来容易出现疫病。 严重的情况还会危急城中的百姓和守城的军卒。 而且疾病这东西是不分梁军还是魏军的,普通人沾染的久了都会染上。 所以每逢大战之后,胜利的一方都会清扫战场焚烧尸体。 此次也不例外。 温岳站在自己安放的法石之外。 因为法力的隔绝以及吸引,周遭的煞气都汇聚到了战场的中央。 就是不用灵官法眼观察,也能看到内里的滚滚灰雾。 法力一动,怀中魂幡飞出。 迎风见长瞬间化作丈许大幡,立在小阵的上方。 灰色雾气敞开,迅速化作血煞气,煞气之内鬼影茫然的抬头看向头顶上的魂幡。 扫视一圈,涂山君看到了好几头入阶鬼物。 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好像摸到了练气二层的边。 宛如漩涡似的将所有煞气鲸吞入魂幡,连带着七头鬼物也被收进魂幡之中。 随着周围煞气和鬼物消失殆尽,丈许魂幡在法力的加持下重新化作尺长落入温岳的手中。 涂山君微微皱眉。 不对劲儿。 不是因为别的,或是有什么可疑的人。 而是因为煞气的容量有问题。 虽然这个小阵法十分的粗糙,但是有了法力的加持,三天也足够吸纳大半的煞气。 涂山君确实吸收了很多的煞气,并且还得了七头入阶鬼物。 但是涂山君感觉自己吃的没有他大致计算出来的那么庞大。 入阶鬼物的数量也少了些。 不入阶的生魂倒是补充了不少。 只不过还不足以支持涂山君突破。 差的很远,这些生魂鬼物远远不足。 如果全都是用刚刚入阶或者接近入阶的鬼卒的话,涂山君感觉至少要填补魂幡空位的六成,才能支持他突破至练气后期的实力。 还是那个老问题。 如果只能获得这种品阶的阴魂鬼物,他的实力提升肯定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快。 那个时候他连连吸纳修士的生魂。 修士本身就拥有实力,直接就把涂山君的实力顶了起来。 涂山君又把思绪拉回了最初的问题上:“难道是煞气逸散的比较快?” 煞气储量和他们当时看到的不一样,祭出魂幡吸收之后,和预想的差距也有点大。 “嗡。” 魂幡落入温岳手中,同时他也感觉到震动。 打开幡面一看。 ‘煞气不够’ ‘有问题’ “有问题?”温岳有些惊讶,先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也就是说确实出现了问题。 而且这么长时间,两人也有了不少的默契。 难道是被偷走了? 也不该如此,若是偷走的话,应该丝毫的煞气都不会留存。 温岳运使灵官法眼观察着丝丝煞气的涌动。 身躯放空,将那口胎息术的浊气吐出。 没有了浊气的遮掩,身躯灵光绽放光芒,连带着整个身躯都空灵了起来。 “疾!” 温岳将法力输入魂幡。 涂山君当即走出,他能清晰的看到地表上煞气的流动。 猩红鬼眼微微眯了眯。 天地之间,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煞气也属于浊气的一种,确实应该是下沉的。 但是此番的下沉速度却和正常的煞气沉淀速度不太一样。 不仅仅是此处,入目所及之处均是如此。 “先生,我没看出什么啊?” 温岳仔细的感受了足有一刻钟,满脸的茫然,显然并没有发现。 铜山两侧山脉正好将前方战场包裹,煞气无法外泄,只能沿着走向聚拢,此为‘圈煞’,也许是风水的格局问题,所以才让此地的煞气更容易融入地下。 涂山君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但是煞气流动他看的清晰。 此方风水格局有很大的问题,不过对于城中百姓来说并没有影响。 铜关大城本身材质非常,阻挡了煞气的涌入。 涂山君返回了魂幡,虽然风水格局对煞气的沉淀更快,不过只要他们勤快收割,其实损失的并不多。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风水格局’ 魂幡幡面上浮现了四个黑雾凝聚的文字,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温岳思索了一番,他不懂风水格局,只不过煞气的流动走向还是能看出来的,明显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这便可以称之为风水。 将所有的法石全都揣进兜里,一个没有落下。 又将自己到来的痕迹打扫干净,温岳这才返回铜关大城。 这几日战事不紧,加上他又从拓跋豹那里撬出来了北魏大军的主力位置以及军营布防,也就不紧张了,说不得等准备准备还得夜袭一波试试。 又三日。 夜幕降临之后。 一道人影立在黑暗之中。 那人轻咦了一声。 据线报交代,七天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 规模虽不大加起来也有六千人,死伤怎么也得有个两三成。 如今一看,此地的煞气并不浓郁,根本不像是发生了血战的样子。 “难道是散修提前将煞气和鬼物偷走了?” 人影轻声的呢喃,满是疑惑。 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只不过这次搜刮的很彻底,所以此人才有此问。 仔细的搜寻寻找了一番,并没有线索存留。 实在透着古怪。 闪身的功夫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89、天洪 行伍休整已经完全妥当。 时值十二月。 朔风愈烈,天空飘起了雨夹雪,滴在人身上便是个泥点子。 雨夹雪一连下了四天,今日依旧都没有放晴。 虽然使用了问魄,但是拓跋豹并没有塑造阴尸的法门,粗浅功夫涂山君看不上,倒是魂魄入阶还算有点用处。 这几日温岳都在按部就班的修行。 因为收纳了阴魂鬼物的关系,阴魂丹多凝聚出了百枚。 一日三颗甚至可以四颗阴魂丹共同吞服。 温岳毕竟是练气四层,远比曾经练气二层吞服阴魂丹的李青枫更强。 对于阴魂丹的吸收也更完善,身躯和法力足够支撑他吸收阴魂丹。 只不过逆反先天的资质确实不行,比之五灵根的李青枫还要差。 所以在法力的转化上比较慢。 虽然对于温岳而言能够做到肉眼可见的增加,但是在相对而言依旧显得慢吞吞的。 十几颗阴魂丹的效果并不显著,倒是也硬推着温岳往前走了很远。 这就是先天资质不足的问题,若是没有阴魂丹的话,温岳就是修一辈子可能也就只能止步于练气四层再难有丝毫寸进。 “泰山大人,我上次的提议如何?” 因为害怕走漏消息,所以温岳只将自己从拓跋豹嘴里撬出来的有关魏军的消息告诉了安南伯。 并且还提出了一份大胆的计划。 安南伯揣着袖子道:“贤婿,天时在我们。只是此事恐有伤天和,若不然让老夫去吧?” 安南伯的目光很真诚,完全是为了温岳着想。 温岳也明白,岳父不是想抢功劳,而是实实在在的为他着想。 但是此事他想自己带兵去完成。 他有预感,若是能经历此事,将是对他最好的锤炼。 “泰山大人,我想去。”温岳的眸子很坚定。 眼中熊熊燃烧的是对胜利的渴望。 安南伯突然在温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正如他曾经在南方平乱的时候,他最渴望便是胜利,现在的温岳和他那时如出一辙。 若问他当年平乱后悔吗? 安南伯有此过此念头,但是真正后悔与否,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 温岳沉吟道:“请主帅调令?” “耿烈此人暴戾如火,但是却又关键时刻反复无常,此事若让他知道恐怕不好。” 处事良久,安南伯已经摸透了此人的性子。 此人和朝中的士大夫一样,均是脑袋一热就发兵的不知兵蠢货。 临了发兵又后悔,犹豫不决。 不过耿烈毕竟是主帅,此事还需要知会他,若是不成还有不成的办法。 …… “消息不准确若是埋伏怎么办?” “此事无可商议。” 果然,也不知道耿烈处于什么样的心理,一口回绝了安南伯的提议。 也许从那天他站在城楼上丢脸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厌恶温岳。 连带着也厌恶安南伯。 有可能更早,当他身处朝堂,分属文臣的时候,就对武将天然的排斥。 见到温岳立功,简直比他的被攻讦受罚还要难受。 温岳的面色当即凝重,此良机一旦错过就不可再来,若是能够建功,北魏在边境的建设将会付诸东流。 “末将请战!” “不许。”耿烈大怒,拂袖而起。 “末将乃是先锋官,有三千统兵权,可不经主帅将令调兵。” 耿烈怒火中烧,瞪着眼睛怒视温岳:“你调一个试试!” “哼。” 温岳冷哼一声,直接迈步离开。 此战,他势在必得,谁也挡不住。 提前知会耿烈是因为给耿烈这个主帅的面子。 从他大破拓跋豹回来,此人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明明他提着拓跋豹的人头来到耿烈的面前,反而处处受到排挤。 那些老将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也疏远他。 凭什么? 难道就一辈子龟缩在墙内永远不出去不成? 他不想就这么龟缩三年返回梁都。 耿烈气的指着温岳的背影,久久没有说出话来,一巴掌扫飞桌上的瓷器。 狠狠的一脚踹倒凳子,大怒道:“反了!” 安南伯平静的坐在那里,他提前就知道结果了,如今还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稳住耿烈,同时给温岳争取时间。 如果温岳所言是真,此战真的很有可能改变局势。 三千轻骑只穿棉甲背负马槊以及铁锨,闯出铜关城门。 “没听说有命令啊?” “不用多管,那是先锋温将军。”守城的门吏带着崇敬的目光。 这么多大将都吃了败仗,唯有温将军斩敌首,破轻骑,称得上是大胜,他们身为铜关的门吏怎么可能会不觉得高兴呢。 不说他们,铜关内的百姓更加高兴。 终于来了一个能打的将军。 雨夹雪的道路,轻骑并不好走。 好在马蹄都裹着粗布,可以减少打滑。 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奔赴二百里外。 原本是一人两骑,俘虏了拓跋豹的部队之后,温岳的骑兵就能做到一人三骑。 二百里,又是轻装上阵,不需要第三骑,两骑换乘即可。 飞洪涧靠近罗河。 虽然罗河的汛期已经过去,但是因为连日的雨夹雪,反倒是让水位上涨了不少。 此为天时。 若是在六七月份,飞洪涧绝对没法子走人,但是到了十二月,河流水位下降,不再走飞洪涧这条道,就空出了大片的滩涂和空地,十分适合安营扎寨。 而北魏主力大军就驻扎在飞洪涧。 温岳长出了一口气。 一路上他解决了很多北魏的斥候,大多都是一击毙命,消息封锁的很严密。 不出所料,拓跋鸿也在罗河驻扎了军卒,只可惜军卒有限。 他们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大雪天率骑兵突袭。 血战一场歼敌上千。 “掘开河道!” 随着温岳的下令,余下的两千多骑兵使用铁锨开始挖掘河道。 天边似乎已经见到了微光。 两千多人,足足挖了两个时辰。 如今的河道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完全崩塌。 …… 浴血军卒摔倒在大营前,嘶吼道:“我要见大帅!” 将士不敢怠慢,赶忙将他抬往帅帐。 大帐之内的拓跋鸿正在研究沙盘。 按照现在的雨夹雪程度,七日后水位再上涨,到时候船只就能顺罗河而下,越过铜关,将铜关身后的粮道掐死。 没有吃的,就是再坚固的大城,也会不攻自破。 为了此战他准备了许久,就在等一个雨能让河水水位上涨的天时。 国师有言,此为不可错过的良机。 所以他选择了飞洪涧。 此消息绝密。 “报——!” “大帅。” “出什么事了?”拓跋鸿皱眉看向被抬进来的精疲力竭的军卒。 “罗河…失守。” 军卒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拓跋鸿猛的睁大双眼,瞳孔缩小,赶忙跑出大帐看向飞洪涧的山间。 三千雷动。 宛如巨兽怒龙在嘶吼。 “完了!” 拓跋鸿万念俱灰。 话音刚落。 洪水已经近在眼前。 90、元灵 嗡。 掘堤罗河的那一霎那。 温岳绷不住心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北魏十五万大军。 完全被罗河洪水覆盖。 就以现在的天气,就算淹不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飞洪涧内的煞气浓度当即冲上云霄。 他们站的很远,看不清楚具体,但是那汹涌的灰色雾气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谷涧。 幡内的涂山君按耐住悸动,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煞气衍生。 虽然世俗中人诞生的煞气质量并不高,此量也足够催生出强大的鬼物了。 这一刻。 温岳感觉到一股恐慌来临。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他的咽喉,令他的呼吸都出现了困难。 肺部更像是肿胀了起来,压迫身躯中的空气。 温岳打着哆嗦攥紧魂幡,魂幡的凉意让他冲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就连紧张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 涂山君知道温岳会一战成名。 黑夜奔袭二百里,斩千人头,掘罗河大堤水淹北魏十五万大军。 此战,不管是凶名也好,恶名也罢。 温岳都已经扭转了大梁北地的劣势。 “先生,我做的对吗?”温岳扯开魂幡,呢喃问道。 魂幡上只有两个字:‘后悔?’ 温岳摇了摇头:“我并不后悔。” 温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颤抖,为感觉到莫大的恐惧,以及止不住的战栗。 但是同时他又激动。 涂山君却明白。 那是对生命的敬畏,来自人的本能。 但是也仅此而已。 温岳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反而愈发的坚定。 他为何来到北地战局? 便是为了身后无数的大梁百姓。 龟缩侯府,救活一两人家。 怎比得上救天下。 此刻,温岳好像不一样了。 他蜕变了。 他翻身上马,眺望远方,平静的注视着一切。 不再需要梁军动手杀戮,北魏的军卒大多都已经被卷入罗河。 棉甲吸水之后会大幅度的增加重量,被卷进去的军卒根本爬不出来。 太远了,看不清楚。 只能听到汹涌罗河宛如怒龙奔涌咆哮。 此举,河流改道。 直接让飞洪涧成了罗河的主干道。 至于等待罗河水位上涨之后驾驭战船切断铜关粮道的计划,当然随着此洪水的到来烟消云散。 大胜! 史无前例的大胜。 三千骑破十五万精锐大军。 闻讯大胜的消息。 铜关沸腾。 百姓无不奔走相告,激动欣喜。 帅府的耿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竟然真的铤而走险的打赢了。 如果斥候军报不是弄虚作假,那么拓跋鸿以及他的十五万大军已经彻底完了。 被战报冲击懵然的耿烈怔怔的望着帅府门口。 如此巨大的战功,他竟错过了。 如今悔之晚矣。 耿烈辗转反侧,但是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一定是因为温岳表述的不清楚。 安南伯也没有好好的规劝。 不过是觉得他不知兵,想要自己将功劳贪下来罢了。 “老爷,您其实不必为此事担忧。” “何解?”耿烈看向身旁的师爷。 师爷拱手,笑呵呵的说道:“战报奏折还是以大帅为主,监军与副帅纵然有话说,只需大帅稍舞笔墨,此事功劳便可占据一大份额。” 对于写奏折,士大夫可太熟悉了。 耿烈心中犹豫,他为主帅,就算什么都不干都可获得一部分战功。若是此番想多占一份,可就要和靖安侯等勋贵闹翻了。 但是此泼天大功,可封侯拜相上柱国。 若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溜走,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份,他又实在不甘心,他还是想要多占些份额。 封侯拜相,加封柱国的不世之功,他不过多分润一些,就是得罪了靖安侯和安南伯又如何。 说到底,这两府的年轻一辈之中,唯有温岳能挑起大梁,余者皆不过是草包。 纵然需要对付的人,也就只有温岳。 “笔墨伺候,我要写奏疏上禀陛下!” …… 七日之后。 一袭黑衣遮面的温岳出现在飞洪涧。 白雪皑皑勉强遮掩浮尸体。 两岸尸横遍野,整个谷涧煞气浮动。 那日水淹十五万大军温岳就布下了法石,用以收敛飞洪涧两岸煞气。 三天那时没来收集是因为想着等时间长些,煞气塑造的入阶厉鬼会更多。 魂幡的空缺太大,若都是普通鬼物,对于涂山君实力的增长很有限。 不说最后能淹死多少,十五万大军至少得损失和六七成,甚至更多。此番煞气萦绕就是不用灵官法眼,只是肉眼分辨也能看出来黑雾凝聚,宛若实质。 如此庞大煞气,若是全然吸收了,说不定能让魂幡更上一层楼。 虽布置法石以困住煞气,不过煞气的下沉速度还是远超寻常,此事可能不仅仅是风水格局的问题。 只可惜涂山君不懂遁地之术,否则他真的很想去地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收拢煞气。” 魂幡从温岳怀里飞出,在法力的催动下骤然敞开长至丈许。 黑底红遍,飘扬之间悬挂于幽玉长杆。 狰狞恶鬼幡面纹,猩红鬼眼好似在闪动。 魂幡一出,周遭磅礴煞气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蜂拥而至。 幽幽幡布萦绕暗色光泽,猩红纹路笔走龙蛇迅速在魂幡绘制。 长杆上不起眼的杂色材质化作小颗粒被挤压出来。 就连恶鬼像都变得更加精致也愈发的栩栩如生。 魂幡内的雾气奔涌,连带着幡内其余阴魂鬼物都受到了影响。 温岳也没有闲着,地上还有鬼物行走,他便使用法力将阴魂鬼物抓取扔进魂幡。 真正入阶的鬼物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因为煞气而凝聚出的强壮鬼卒阴魂。 不过既然无法以质量取胜,那便以数量取胜,若是有三百鬼卒阴魂入内,涂山君的实力也能更进一步了。 “好你个贼人。” “竟然在此地偷东西!” 一道御剑人影落在地上,怒视着温岳。 温岳微微皱起眉头,拱手道:“道友此言严重了吧?” 幡内的涂山君同样看向那呵斥之人。 青年大方走出,身着长袍,怀抱长剑,面无遮掩:“谁跟你这魔道贼子是道友。” “数日前,铜关城下的煞气阴魂也是你偷走的吧。” “魂幡?” “血煞宗的贼子。” 青年瞥了一眼横在飞洪涧上方的鬼面神幡,又看向温岳。 被人叫破跟脚,温岳丝毫不显慌张,反而拱手问道:“不知道友是何人?” “那你可要听好了。” “我乃是元灵宗弟子,祝林。奉师门上令镇守南岳山战场,清扫煞气阴魂。” “也负责斩妖除魔。” 祝林倨傲的扫视温岳。 南岳山风水大格局问题导致煞气沉入地下的速度很快,这也就导致战场上诞生的阴魂鬼物并不多也不算强大。 以他的实力清扫十万人的战场绰绰有余。 虽然竹林看不出温岳的实力,但是就看那运用法力的粗糙手法,也明白眼前人的实力并不强。 倒是那滴溜溜转动的魂幡颇为神异,好似不是凡品。 涂山君神色凝重,来人的年岁不大但是身躯灵光却很强大,比那日他反噬的周良还要强出一筹。 “练气五层,还是六层?” 91、血咒 温岳沉默不语。 他属于初入仙道,对于修仙界的规矩或是观念等东西都不甚明白。 先生也不教他这些。 只教他如何战斗、打扫残留痕迹、修行,以及面对修士时候要谨慎不可大意。 不过套用世俗之中的规矩,他在对方看来应该属于邪魔歪道。 但是若说是他偷东西,此言温岳不承认,他早就在此地留下后手,等待着煞气催生鬼物。 怎么能说是偷东西。 幡内的涂山君盯着祝林。 此人身姿挺拔,五官端正抱剑倨傲,虽然没有轻视,但是显然已经从蛛丝马迹之中,推测出了温岳的真实修为。 而且这人的灵光不弱,身上长袍都是法器,足可见有些能力。 元灵宗是北魏背后站着的宗门。 战场之中活动的痕迹明显比五灵宗要强。 南岳山战场,不需要五灵宗派人前往战场局势,元灵宗的人便可出手解决。 这么一看,五灵宗在元灵宗的面前应该比较弱势,不然的话,也不会只出现元灵宗的修士。 同时涂山君又有些怀疑,大梁节节败退,是不是有元灵宗在背后推手。 纵然是正道宗门,也会努力的发展自身的势力增强底蕴,并且吞并周围的小门小派。 元灵宗不会狮子大开口的想要把五灵宗给吞并掉,所以才暗中助北魏大军进军掠地吧。 涂山君皱起眉头,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想当然的认定对方一定是正道宗门呢? 没有接触,不好直接断言。 在温岳低眉思考的瞬间,祝林手中法剑悍然出鞘。 光芒闪烁之间已至温岳身前。 温岳手中法诀转换,法力注入长袍,一层青色护罩抵挡住了法剑的攻击。 但是青袍法罩的光芒上却出现了一道裂痕,长剑三寸没入其中。 惊愕之余,温岳赶忙将法力催动极致,这才将法剑弹飞。 转而看向那人。 一声不吭就使飞剑赶来,此人表面倨傲,实则阴狠。 说不定那面上的大意和轻视只不过是演给他看的。 同时温岳又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尊听教诲,时刻防备着修士的出手,低眉之际也用余光死死的锁定此人。 若是碰到初入仙道的修士,此人说不得一剑便将人头削去。 偷袭此举令温岳恼怒。 大手一招,高悬魂幡落入手中,声音中干带着恼怒:“道友好生霸道,此地煞气生魂皆是无主之物,我如何不能收敛?” “我说不行,便不行!” 一击不中当即令祝林神色阴沉。 不过他也试探出了温岳的实力,不过是个练气四层,初入练气中期的魔修罢了。 看似好运的阻挡一击,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看剑!” 法诀转动,红光飞剑顿时分化成两股斩向温岳。 虚实转换之间,竟然在温岳的身上斩出了两道口子。 “不行,飞剑的优势太大了。” 温岳脑海中念头闪过,他和那个元灵宗弟子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是飞剑攻势范围太广。 如果能够近身的话,倒是还有一搏的机会。 此近身搏杀的战法还是从魂幡内一白脸恶鬼的身上学来。 祝林当即察觉出温岳的想法,轻蔑一笑,不仅没有靠近温岳,反而再次拉开距离。 纵然他修为高温岳许多,但是又何必改变自己的攻势,反而与对方硬碰硬呢。 红光飞剑化作三股,将温岳团团围住。 “疾!” 祝林手中法印转换,手腕一转,三道剑光接连袭来。 眼见温岳狼狈,祝林哈哈大笑:“你靠近不了我,还不放出魂幡恶鬼。” 温岳面色已然凝重,法力涌入魂幡,当即放出练气三层的白脸鬼,以及许多温养许久的入阶鬼物。 魂幡内,涂山君盯着着战局。 此战想要获胜,必须突出一个出其不意,那元灵宗弟子乃是练气六层,实力与他相当。 战力上更是完全压制温岳。 若是现在就让涂山君出战,必定会激起对方更加谨慎对待,甚至双方要打持久战。 持久战对温岳十分不利。 说的直白点,涂山君就是以练气六层的实力,练气四层的法力和练气六层实力、法力的祝林争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温岳也明白自己最强大的底牌就是先生,若无一击必杀的机会,绝对不能让先生出手。 挥动魂幡,放出上百生魂,一拥而上。 祝林从容抵挡,唯有面对白脸恶鬼的时候神色稍显凝重。 此鬼快要进阶练气四层的实力了。 但是最恐怖的是它的战斗经验,近身战竟然让他有些忙乱。 白脸鬼怪正是赵世显,若说战斗经验,满魂幡内近三百恶鬼,谁都比不上此人,就连涂山君也不行。 “看样子那杆魂幡已是中品法器。” 祝林心头猜测着温岳手中魂幡的品阶。 “百鬼夜行。” 趁着祝林分神的时候,温岳再放一百恶鬼凝聚成一道恶鬼虚影,呼啸而去。 眨眼间的功夫,虚影恶鬼就已经冲到了祝林的面前。 祝林瞳孔微微缩小,当即运使法力催动身上法袍,青色的光芒大盛。 轰的一声,光芒分裂,虚影恶鬼顿时粉碎,化作黑雾被收回魂幡。 “灵石。” 眼见温岳翻出灵石,祝林知道他的法力见底了。 但是远程的飞剑操控也需要不低的法力。 为了区区四层的练气魔修消耗宝贵的灵石实在不智。 祝林两三步冲到温岳身前,赤红长剑落入手中,劈斩而来。 一时间剑光四溢。 借助绵长法力,祝林已经完全占据上风。 温岳只能将魂幡当作金刀,凭借着较好的武功底子招架祝林的攻势。 “死!” 厉喝已至。 祝林手中的长剑穿过温岳防守的空挡,刺向他的心脏。 温岳硬生生控制身躯矮了两寸,使得长剑刺入他的肩膀。 祝林起脚之时,面色剧变,鲜血从口中溢出。 低头望去,一只青色鬼手从魂幡探出,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耍诈!” 祝林怒吼,张口咬破舌尖。 噗的一口精血化作红光吐在温岳的脸上。 被长剑穿了肩胛骨的温岳根本避之不及,直接被喷了个满脸血污。 那血污竟然互作丝线凝聚成了一个咒文,隐没在温岳的头顶上。 涂山君已经从魂幡出来,张开空余鬼手就要拍碎祝林的脑袋。 “先生,先别杀他。” 温岳赶忙呼喊住涂山君。 鬼手停在祝林的额头一寸没有落下。 但是祝林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满口鲜血,他依然恶狠狠的盯着温岳。 “这是什么东西?”温岳指了指自己额头。 他能感觉到有个纹路生成了,但是他破解不了。 祝林笑了起来,鲜血横流:“嘿嘿,血咒之法,没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无法解开。” “你就等着被我元灵宗的同门追杀至死吧。” 祝林转头盯着涂山君。 “你才是魂幡主魂,我被骗了。” 谁能想到一个练气四层魔修的魂幡主魂,竟然是练气中期的恶鬼。 他不是死在大意和轻敌,而是死于信息差。 他从没有听说过有能越阶持有强大主魂的修士。 今日见到了,但是他也要死了。 祝林的眼中闪过懊恼和后悔,他真的不应该为了省却灵石而拉近距离。 温岳皱起眉头冲着涂山君点了点头。 涂山君当即拍碎祝林的头颅,将其魂魄拽进魂幡。 92、捷报 魂魄拽进魂幡,尸首也没有浪费。 血煞凝聚,尸首紧接着化作粉末消散如烟。 有此练气六层生魂的补充,涂山君当即破境步入练气七层。 这也得益于已经从战场中获得了大量的入阶鬼物做基础,不然的话,单凭一个练气六层的生魂还真不能将涂山君推上去。 温岳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不少。 他身上伤口不少,最严重的要数左肩膀的贯穿伤,赤红长剑洞穿了他的肩膀。 失血过多令温岳面色苍白,身体发虚。 如今没了牵制,温岳方才能用法力控制血管伤口进行止血。 再去搜出祝林的纳物符。 此人的纳物符很倒是精致,打开消耗的法力更少。 开启纳物符之后,里面有两本功法秘籍、十二块灵石、入阶阴珠数十枚。 一张传音符、两张火球符,一张神行符。 不知名丹药四瓶,疗伤丹药若干。 是不是疗伤丹药温岳用法力试探便知。 正好品种齐全,也就吞服下去,再将那柄贯穿了他肩膀的赤红长剑拔出来。 长剑虽是下品法器,不过看起来却很精良,应当很出色。 祝林身上的法袍倒是稍有劣质。 因为先手百鬼夜行破开了法器防护光罩的关系,涂山君出其不意的攻击直接穿过法袍,贯穿了祝林的胸膛。 本来涂山君是想拍碎祝林的脑袋。 实在是他出手的那个位置太差,唯有此举能够完全重创,继而让他斩杀祝林。 ‘不可久留。’涂山君返回魂幡。 幡面黑雾凝聚出四个字。 “可是,还有很多煞气和阴魂没有收敛。” ‘舍弃。’ 涂山君直接规劝温岳舍弃这些身外之物。 杀了元灵宗的修士,又有宗门血咒在身,他们宗门的人肯定很快就会赶来,再在此地久留,岂不是正好会遇到他们。 不说伤势如何,就是实力完好,也不一定是宗门修士的对手。 更何况如今温岳法力不足两成,还身受重伤。 舍不得资源,就要把命留下。 有命在,以后什么资源收集不到。 若是因为阴魂煞气把自己的命丢了才是真的不值得。 温岳看着庞大的煞气和还在其中奔走的阴魂,咬了咬牙,面色挣扎。 这么多的资源都没收集起来,实在令人心痛。 他真的很想把这些全都拿走。 但是先生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 杀了人家的人,哪可能从容的继续收割煞气阴魂。 温岳最后长叹一声,将痕迹打扫干净之后转头就跑。 “问魄。” 【提取:】 【三虹剑诀】 【元灵功(练气篇综合)】 【血咒】 元灵功共十一层,完全填补了涂山君对练气中后期知识的空缺。 功法很完整,能够支撑修士一直修到练气十一层。 这样,温岳后续的功法就有了着落,可以舍弃血煞大法改修元灵功。 只不过改修需要消耗的时间很长,代价也比较大。 三虹剑诀是御使飞剑的法印口诀和剑招,是一门威力很强的攻伐剑诀。 最让涂山君感兴趣的还是这门血咒。 以术法口诀凝聚修士精血形成咒术附着在仇人的身上,同门可以使用血咒罗盘定位出中术者的位置。 也有距离限制,超出二百里罗盘也定位不到。 若是时间久了,血咒效果消退,也就不会被感应到了。 当然,如果修士的实力强劲,用解咒之法也可破解此咒术。 只可惜温岳的实力不仅仅不强,甚至都赶不上施术者。 茫茫夜色,寂寥月光。 少顷。 两道御剑身影出现在铜关大城前。 “师兄,祝师弟的血咒指引的就是这个方向。” 其中一人拿着个血色罗盘,罗盘指针正指着面前的铜关大城。 “师兄,我们入城将祝师弟的仇人斩杀?” 为首挺拔男子摇了摇头:“铜关城是五灵宗的地盘,此中修士也许是南梁散修,又或许是五灵宗修士。” “观其行进痕迹,旁门左道的身份应当不足两成。” “若是我们闯入铜关大城,便意味着和五灵宗撕破脸皮的开战。” “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值掌门大计,我们不能太早让五灵宗发现南岳山的谋划。” 两人是先到了飞洪涧,又来了铜关大城。 祝林身亡的地方其实是飞洪涧。 飞洪涧尸横遍野,煞气充盈,这么一看大概也能明白是祝林和那人正好因为此事碰上了。 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冲突,最后打了起来。 祝林不敌,只能使用血咒期望同门能够帮他报仇。 “师兄,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祝师弟惨死吗?” “不能明面上开战,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杀人。” “走,我们先去探探他的虚实。” …… 距离上次弹劾攻讦又过了半月。 御书房内。 郑忠虽然低眉顺眼,但是眼底却隐藏着狠厉。 弹劾高全的行动失败了。 本来程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甚至高全自己的班底中还有反水的人补上了一击,并且以点概面,弄出了十几条罪状来弹劾身居掌印太监的高全。 一旦高全下台,他就能上位掌印。 内正司归于他一人,真正的大权独揽。 但是因为温岳斩拓跋豹破三千骑的大胜讯息传回,朝堂上针对高全的风声瞬间小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也变得耐人寻味。 原本郑忠有恃无恐。 他觉得高全已经老了,陛下现在看好的是他。 所以只要他能够搬倒高全就能够上位,成为新的大内总管。 不管会风光多长时间,总归要去那里看看。 若是他不坐上那个位子,他后半辈子都不会安心。 做太监都不能做到最高的那一个,那么这么多年吃过来的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隐忍了半个月,郑忠觉得时机又到了。 不知道铜关那边温岳还会不会再立功,他必须在此之前将高全给赶下去。 高全则从容多了,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能牵制住郑忠不让他搞小动作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看的是谁的价值更高,谁手段更高明,能办事儿就是有能力。 他举荐的兵马司副统领,如今的铜关先锋,破三千骑,斩敌将首级,温岳的表现直接让高全的身价也抬高了一大截。 战报到来的时候。 梁帝哈哈大笑,畅快之意,溢于言表。 这就是功臣,这就是有能力的。 对于这种爱卿,梁帝怎么可能会不笼络? 梁都大城。 城门门坊小吏正打着哈欠,寻思着下了值去相好的哪儿喝一杯。 忽闻远方快马加鞭。 三骑并驱。 “报!” “铜关大捷。” “温将军破水淹拓跋鸿,大破魏军十五万。。。” 城门打开,捷报骑兵冲关而入。 高呼大胜。 捷报消息登时在梁都扩散。 “报——!” “何事搅扰?” “启禀圣上,铜关大捷,破敌十五万。” 正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梁帝猛的起身,大惊失色。 转而看向走进来的高全。 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厉呵道:“可真?” “陛下,战报已来。” 高全也难以置信,但是事情就是如此,现在他还激动的打哆嗦。 “正堂摆驾,诏三位宰辅入宫议事。” 梁帝急匆匆走出御书房,高全赶忙跟上去。 房内的郑忠呆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 “是命吗?” 郑忠咬紧牙关,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我不信命!” 93、战否 正堂大殿。 梁帝看着手中的奏疏,按耐住内心的激动。 实在太震撼了,以至于梁帝差点高兴的晕过去。 得亏现在是坐在龙椅上,不然的话真有可能软脚到站不住。 此泼天大胜,瞬息间扭转了大梁的边境劣势,重创了北魏对南岳山的布置。 使得北魏渡江困城的计划胎死腹中。 至少为大梁争取了十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有此时间,大梁便可恢复国力,再与之争锋,到那时,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一战歼敌十五万精锐大军。 还没有损兵折将。 三份战报奏折一齐出现在梁帝的桌案上。 其中监军战报寥寥,将他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了下来,虽然文字单薄,却提高了温岳的地位。 主帅奏折虽是为温岳请功,却绵里藏针,暗地里贬低温岳不尊将令,一意孤行。 并且着重描绘是自己派遣温岳战胜三千骑,后获得情报。 本想责令更稳重的将军前往,没想到温岳为了抢功,大闹一场之后率兵出战,好在最后结果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后在他的指挥下,破敌十五万。 奏报一看,梁帝微微皱起眉头,转而拿起副帅的奏折。 安南伯的奏章写的也很好,难以想象那位一脸络腮胡的大汉还有这一手秀气的字。 虽没有明说,但是奏章之中多是表彰温岳,并且将事情的大致情况说出来。 直言梁帝,耿烈不是良帅,此人脾性火爆易怒却反复,若任用此人,对于铜关的局势并不会有太好的改变。 安南伯打仗是好手,但是论玩笔杆子,他确实不是士大夫的对手。 为何先看监军,因为监军是宫中人,是皇帝的家奴,不管是士大夫还是勋贵都是臣子,臣子哪里有家奴更值得信任。 所以梁帝先看的家奴奏章,又看主帅,再问副帅。 三合一,拼凑出个大概的情况来。 三个人同时说谎的概率太小,纵然其中有两人在说谎,也有一人能够让皇帝知道一些具体的情况。 若是一人说谎,另外两人也能牵制弥补。 梁帝看向恭立身旁的高全,赞叹道:“大伴儿,温岳真乃无双智将。” “谁能想到,他竟然探得北魏大军营寨驻扎。” “更是雪夜奔袭二百余里,掘开罗河大堤,天洪淹没十五万精锐大军。” “以那日的天气,纵然淹死的少,冻死的也绝在半数以上。” “真乃国之柱石!” 往日里的喜怒不形关于色,而且言语并不多的梁帝,今日倒是滔滔不绝,更是毫不掩饰对温岳的赞赏。 高全赶忙递上话:“全赖陛下洪福齐天,慧眼识英雄,更懂得边疆局势。” “若不是您简拔于他,温岳还在府里苟全性命。” 这马屁一拍,梁帝自然非常受用,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 高全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心中却暗道好险。 若不是监军是他的人,这次温岳铁定被耿烈坑。 刚才梁帝看奏章的时候,高全瞄了两眼。 耿烈那奏章写的,简直让他头皮发麻、寒毛竖立,直到现在还没有平复心境。 说话间的功夫三位宰辅已经步入议事堂大殿。 梁帝神色当即收敛。 “臣,恭请圣安。” 三位宰辅异口同声,躬身问安。 “安。” 梁帝平淡的挥了挥手道:“给三位爱卿赐座。” 三位宰辅,岁数最小的那个看起来都得六十岁。都是老狐狸,不用想也知道梁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召他们三人入议事堂。 只不过三人也都沉得住气,没有一个先开口说话的。 “铜关大捷,三位爱卿可知道?” “臣等刚刚听闻。” “具体情况还不曾知晓。” 梁帝眼神示意了一下,高全赶忙将捷报拿给三位宰辅看。 三人越看越心惊,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大胜利。 相视间都从能对方的眼中看到震惊之色,但是同时又有深深的担忧。 不过这时候谁都看的出梁帝正高兴着,都不想扫皇帝的兴致。 赶忙恭维。 “全赖陛下指挥有方。” “为陛下贺,为大梁贺。” “陛下守土开疆,此大捷正应陛下的文治武功。” 梁帝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容,随后雄心壮志的说道:“朕有意再增派十万兵马,一举夺回南岳山全境。”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三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此次胜利,显然是让梁帝动了心思,觉得又能和北魏掰手腕了。 “陛下,战功赏罚还需处理。再者还得询问温将军边境战事。” “国库空虚,有此大胜可令我大梁百姓休养生息。” “……” “此战或可成为议和的筹码。” 三言两语虽然都不是反对的话,但是话里话外都没有要支持梁帝的意思。 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并且梁帝也明白是自己头脑发热了,但若是就这么放弃的话,也太可惜了,再他看来可以乘胜追击。 梁帝沉吟道:“若是拨内帑……” “陛下三思。” …… 议事堂灯火通明。 内正司却异常的冷清。 就连正堂的蜡烛都没有点几根,幽幽暗影笼罩了郑忠大半身躯。 郑忠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他要死了。 他明确的感觉到了陛下的疏远,往日里他压高全一头,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带着他,但是此次却撇下他只带着高全去往了议事堂了。 没有除掉温岳,竟然在三个月内让他成长成了心腹大患。 现在根本就不是高全支撑着温岳,而是反了过来。 若是再等下去,等到温岳完全成长起来,后患无穷。 温岳的实力至少也是先天宗师。 因为沈先生曾经就杀过宗师,如今沈先生失踪了,很可能就是被温岳杀掉。 “干爹。” 青衣太监安泽小碎步的走进来,跪伏之时轻声称呼。 “有没有可利用的机会?”郑忠的声音已经完全冰冷。 他并不甘心失败。 就是没有机会也得自己创造机会。 安泽恭敬道:“干爹料事如神,而且天不亡我们。” “三个月前出征之时,温岳曾经从南衙抽掉了一批绣衣卫。” “此事何解?” “南衙绣衣卫曾经有一名百户,名曰向虎。” “向虎死后,铁头成为那个小团伙的头。” “而在铁头携带一众绣衣卫投奔温岳的时候,千户王志失踪了,初步判断是死了。” 郑忠皱起眉头,仔细的听着自己干儿子汇报琐碎事情。 不管是不是那批人杀的,现在要找机会,就必须是他们杀的。 只不过郑忠微微摇头道:“杀千户罪名虽大,但是扣在他们的头上,钉不死温岳。” 死了个千户,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若是温岳再推出铁头顶缸,此事并不会对温岳造成影响。 甚至人只是失踪,如果最后没有钉死温岳,对他们来说局势会很不利。 “干爹有所不知,此千户名为王志。” “乃是兵部侍郎耿烈的妹夫。” 郑忠猛的瞪大眼睛,呼吸顿粗,急声道:“当真?!” “千真万确。” 郑忠猛的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好啊,好啊。” “有此一环补充,温岳死矣。” “笔墨伺候。” 94、返京 一月的风霜。 胡茬苗壮,抵挡着途中的寒冷。 在接到战报之后,梁都的陛下就急召温岳入宫面圣。 温岳意气风的发的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三百轻骑紧紧相随。 三虎骑着的马更壮。 据安南伯说,这是他曾经在南方平乱的时候在乱军中救下了一家老小,人家赠与的马匹,听说有一丝异兽血脉。 门坊小吏远远的就见到了打着大旗的轻骑。 城门赶紧关闭。 离得近了才看到只有三百骑,不仅让小吏送了一口气,梁都守城的卫戍兵卒也松了一口气。 “温字号大旗。” 小吏定睛那赤色大旗,念叨出声。 “是温岳将军吧?” “可不是。” 说话的功夫轻骑已经临近城门,大门敞开迎接温岳入城。 充斥着人间烟火气。 梁都未曾改变。 暗红色盔甲的温岳走在最前面,身旁跟着三虎。 只不过三虎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什么东西。 温岳笑着扔给自己的亲卫一串铜板:“去,买两串糖葫芦。” 亲卫买回来之后,温岳将糖葫芦分给三虎。 三虎直接上手抓起来塞进自己嘴里,连着将一整串的糖葫芦都塞进自己嘴里,这才放开咀嚼。 温岳先是将三虎送到伯府交到岳母宋氏手中,这才风尘仆仆回了家。 先是跟家里的老头儿问了好。 老侯爷倒是精神抖擞着,身体情况也已经稳住,好好养着没什么大问题。 发妻宋染还是老样子,眼睛只能看到大片的色彩,没办法清晰视物。 让初九烧了热水他得沐浴更衣,随后入宫面圣。 虽说练气士的身躯使用少许法力便可一尘不染,但是急行军回来,他也有些乏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番。 宋染帮忙擦了擦背,在浴桶外靠在温岳的肩膀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安静的互相依靠着。 安静又温馨。 家里有这么一位在等他,温岳也感觉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相处之后,温岳发现宋染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较弱,这位竟然也练出了内气。 只可惜才刚刚入流,以宋染的身体状态扛不住阴魂丹的进补。 “夫人,我该入宫面圣了。” 温岳将手覆盖在宋染的小手上。 擦拭了身躯,换上朝服,温岳笑着在宋染面前转了个圈:“娘子觉得如何?” 宋染满意的点头道:“自然是顶好的!” “噫,夫人好敷衍,不与你说了。” 温岳揣上魂幡,整理衣冠之后乘坐马车赶往皇宫。 涂山君一脸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实不想吃这狗粮,奈何自己那时大意,没有封闭魂幡的五感六识。 宫门前,早已有等候的小黄门。 见到插着温家棋子的马车,顿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初九撩开车帘,放下矮凳,温岳踩着站于宫门前。 洗去一身风尘仆仆,刮了胡子。 整理头顶束发的冠帽,温岳这才往宫门走去。 等待多时的小黄门赶忙迎上来,含笑着拱手行礼道:“可是温将军?” “正是。” “请温将军随小的入宫。” “有劳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小黄门连连推辞,往前引路。 不说温将军的俊朗卖相,人家这态度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实在欢喜。 议事堂大殿。 此殿是梁帝接见臣子最多的地方。 三位宰辅以及文武高官时常出入此殿。 温岳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议事堂的大殿等待皇帝。 而且这一天还来的如此之快。 这些都是因为魂幡和先生。 越是修行,温岳越发明白魂幡和先生的厉害。 此番进京不仅仅是因为梁帝的召见,同样也是温岳想回来。 不管耿烈为人如何,是不是大帅。温岳的功劳不会被抹除,他决定以战功为切入点,取得梁帝信任,进而快速提升自己在朝中地位。 用不了几年,他就能成为一方主帅,进而影响朝堂的决定。 他必须打破文官牵制武将的枷锁,不然后方总有人给他拖后腿,就会影响前线战争的局势。 思绪翻飞的功夫,梁帝已经从大殿后堂走了进来,身旁正跟着掌印太监高全。 温岳赶忙起身:“臣温岳,躬请圣安。” “朕安。” “爱卿请坐。” 梁帝坐在龙椅上,打量着半拉屁股挨在座位上的温岳。 当真是仪表堂堂,高大俊朗,十分符合他心中对年轻将领的想象。 梁帝不由得感叹道:“爱卿辛苦了。” 温岳不敢再坐,赶忙起身行礼:“为陛下尽忠职守,为守护大梁百姓。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好好!” 梁帝眸光闪烁,他也是年轻人,他同样欣赏年轻人。 朝堂衮衮诸公,朱紫加身,却尽皆是白发老朽。 人人都劝他不要再战。 他信了冯感,给他十万大军,却一下子消耗殆尽惨败罗河。 这是梁帝登位以来的第一次尝试,却让他输的一败涂地,甚至原本的雄心壮志都被这一战打消了大部分。 这才听从朝堂建议决定死守铜关,做一个守成之君。 但是温岳出现了。 城下对垒,歼敌两千,斩拓跋豹首级。 雪夜奔袭二百里,掘罗河大堤淹十五万精锐。 此战法将星简直就是老天爷送到他手中的国之柱石。 所以,梁帝又重燃了北伐之心,他想收回南岳山全境,更想破魏国。 梁帝问了边疆战事如何,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温岳能不能继续打。 温岳当然觉得能继续征战,只不过他手里没兵、没粮、没军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提到这个问题,梁帝顿时感觉自己过的很拮据。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信了冯感,让他领十万大军走了,而且还一败涂地。 说了很多,不过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那个。 钱粮。 幡内的涂山君点头,其实朝堂算计都是小道,正途最后都归结于能不能弄到钱粮。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问题,能弄到钱粮的大臣就是能臣,可出将入相。 没钱粮,如何支撑? 梁帝觉得,要是温岳一直这么能打,自己就是勒紧裤腰带,再让内正司想想办法,其实还有机会。 最后留温岳吃了顿宫宴,方才离去。 梁帝看着温岳离开,那背影很年轻,就是走路不是很顺畅,有点跛。 温岳出宫的时候已然天色见晚。 一月的功夫。 朝廷还在商议如何给温岳加官进爵。 梁帝也不死心,总是逮着机会就招三个宰辅问钱粮的问题。 宰辅也没辙,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点出问题的所在。 不是天下没钱没粮,是朝廷没钱粮。 然而,战报消息又传来。 耿烈进军失败,安南伯被困降云谷。 此战上报是说损失一万五千兵马,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中军被戳开个口子。 安南伯留下殿后。 最后被魏军困于降云谷。 以八百里加急来看。 此消息已经是十天前的过时讯息。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温岳便心急如焚准备归去。 安南伯府宋家更是蒙山了一层阴霾。 一双儿女如此,家里的顶梁柱便只有安南伯宋皓,要是宋皓有个三长两短,宋家可就不好过了。 “我必须要走了!” 温岳身披甲胄,骑上战马。 “平安回来。”宋染紧紧拥抱温岳。 “我会的。” 救人如救火。 耿烈本就看他不顺眼,安南伯宋皓又是他岳丈,所以耿烈绝不会出兵营救。 三百亲卫俱五骑。 这还是温岳请求梁帝拨发的军需。 急行军需要更换战马,两骑换乘根本就没办法支撑他们跑那么远的距离。 “三虎,我们走。” 温岳一拽战马,回头看向站在城门口送行的妻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话。 “姐。” 三虎喊了一声。 “三虎,乖乖听姐夫的话,平安回来。” 三虎跟随温岳翻身上马。 温岳仰面,面对苍茫天空。 他害怕。 降云谷那边局势如何,他不知道。 他只能期望岳丈能够守住降云谷,等到他的支援。 温岳不想在发妻宋染的面前流泪。 戴上厚重的兜鍪。 拉下兜鍪铁面。 “出发!” 来时三百亲卫,去时三百亲卫。 匆匆而来,急忙而去。 95、凶阻 披星戴月。 回梁都的时候,温岳只是觉得风尘仆仆,却从没有觉得铜关和梁都之间的距离如何。 今日,他带亲卫上阵之际,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路程的长远。 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雪翻飞,使得路更加难走。 温岳不敢停歇。 如此高强度的行军,别说是亲卫们撑不住,纵然是温岳也感觉气血汹涌。 灵龟胎息术那层浊气褪去,令身躯之中的灵光出现。 温岳索性不再遮掩,身躯法力喷涌勃发,化作光罩挡在了身前。 一马当先,不仅仅顶住了风霜,更是为身后亲卫开辟了道路。 淡色的灵光在大雪之中显得尤为刺眼。 本来还没什么事儿。 法力一出,顿感周遭窥伺的目光灼灼。 温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脏东西在往他这里汇聚。 因为修士灵光的关系,吸引而来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它们只是在等,等他精疲力竭。 它们同样害怕练气士,但是它们却异常的渴望练气士的血肉精气。 对于鬼祟而言,没有比练气士更补之物。 平头百姓气血低迷,根本无法满足魑魅魍魉。 在鬼祟的眼中,普通人不过是微小的点点光芒,如同萤火虫,根本就没有必要耗太大的力气捕食气血平常之人。 更何况大城之中均有宗门练气士坐镇,练气士的飞剑太过锋利,可不敢贸然招惹。 现在同样如此,它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但是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位练气士竟然使用法力抵挡风霜。 这对于它们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它们在等。 那些东西比常人更加胆小,但是却更为残忍,耐心也更加充足。 就像是狼群似的慢慢汇聚。 温岳皱起眉头,却并没有管它们,而是继续在前方开道。 消耗法力斩杀这些远远吊着的魑魅魍魉实在不值得。 要打就得一击必杀,将它们一网打尽。 温岳冷哼一声,没有管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 一路上,有能跟得上的鬼祟,也有不敢再追,悻悻离开的。 只不过每当温岳的法力大幅度消耗之时,这些东西就开始蠢蠢欲动,却没有哪个敢上前来触霉头,就像是它们依旧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吧嗒。” 一颗头颅被远远的抛过来。 摔在雪地上当即滚上了一圈雪白和泥泞,沾染着鲜血,汇聚成污浊。 温岳拽停战马的同时责令亲卫以军阵展开。 那些东西终于要动手了。 远方传来了唢呐的声响,渐渐的能够听到吹锣打鼓的临近。 风雪飘飞之间,大片的人影汇聚。 原本白色的雪花渐渐的染成了红色,一顶轿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抬轿的轿夫头面色苍白,神情呆滞,僵硬的身躯就好似不能打弯似的,一蹦一跳的抬着轿子。 打眼瞧,至少有数十只阴鬼汇聚到了眼前的嫁娶队伍中,就连身上的衣袍都渐渐染成了红色。 温岳本就心急,声音之中难免厉色言重:“我乃大梁铜关先锋将军温岳,尔等何故阻我去路?” 守在轿子旁的佝偻老鬼咧嘴一笑。 腥气扑面,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獠牙。 “我家姑娘看上将军,期望将军能够随路上逗闷子。” 温岳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这些东西在他全盛时期不敢上前送死,倒是寻到了他法力不继的时候。 只不过别说是这些东西在等,温岳同样是在给它们一个机会。 魑魅魍魉,戚戚于黑暗。 恰逢他以法力不继为诱饵,正好一网打尽。 免得这些东西一直吊在身后。 幡内的涂山君早就已经看这些东西不顺眼。 不敢光明正大的上,又不想走。 就在旁边吊着,等什么时候寻到了弱点便上来啃上一口。 实在令人恶心至极。 这些阴沟里的腌臜货,还敢觊觎练气士,真是不知死活。 “齐阵。” 随着温岳的列队声音,身旁亲卫丝毫不惧的形成阵型。 “冲锋!” 骑兵冲锋踏碎冰雪。 温岳冲在最前方,法力附着于金色偃月刀。 轰隆。 只一轮,体魄不足的鬼物直接被夹杂着法力的气血碾碎。 嫁娶队伍更是瞬间被冲散。 抬轿子的行尸还想阻挡,直接被温岳的金刀斩成两截。 金刀上挑。 一击。 嘭。 眼前的花轿直接被劈成两半,一道身着红衣的身影从中飞出来。 竟是个身着罗纱裙的美丽女子。 温岳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猛的一跃从战马上飞起来。 当头就是一劈。 “铿。” 女子两只手化作森然白骨剑挡住了金刀。 但是温岳庞大的力量还是将她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将军饶命。” 女子吃痛娇呼, 身上的罗纱都褪去了一层,露出曼妙的身躯。 大雪下,红纱遮面,显露大片细腻的白皙皮肤。 只可惜温岳眼中丝毫不见半分的欲念,只有熊熊烈火:“我事紧急,尔等魑魅安敢阻我?” “莫说你只是一具枯骨成精。” “纵是鬼王也得死在我之刀下!” 女子一见温岳暴怒,哪敢再用什么魅惑之法,赶忙搬出靠山来:“高修饶命,妾身乃是清文山大头鬼王的小妾,还望高修看在妾身夫君的面子上绕我一命。” “死!” 温岳却再懒得废话。 刚才所言不过是一吐胸中不快。 日夜兼程,他心中火气见涨,也得好好发泄发泄。 如今此白骨鬼魅没了用处,还是死了的好。 白骨女子见温岳神情连动摇都没有,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靠山根本就震慑不住眼前的练气士。 直接脱壳便跑。 眨眼间的功夫已经飞出数丈。 温岳也不追,剑指一并,背后长剑铿锵出鞘。 “疾。” 嗖的一声飞跃赶上。 直接斩落白骨美人的头颅。 温岳看了看自己的金色偃月刀,刚才那一击,直接崩开了两个缺口。 凡俗兵器就是不行,加持了法力也比不上鬼祟身躯。 更别说和法器相提并论了。 打扫尸体,收拢煞气。 涂山君观此副白骨身躯,倒是不失为一件不错的炼器材料。 本身又是两只白骨剑的形状,算得上是伪法器了,看起来基础还不错。 五骑换乘,昼夜兼程。 吃喝拉撒基本上都是在马背上解决。 大军行进要走两个月的路程,温岳带着亲卫六天的功夫就已经走完。 一路上再没有魑魅魍魉敢拦路。 察觉到温岳的鬼祟更是远远的避开。 冒着风霜,温岳终于抵达了铜关大城。 温字大旗在风中作响。 温岳大吼道:“我乃是温岳。” “开城门。” 96、圣旨 大帅帐内,耿烈正在欣赏着字画。 “师爷你瞧,这可是前朝徐子明大家留下的真迹,运笔飘逸洒脱,只是观看便觉得飘然若仙。”耿烈啧啧称奇。 身旁的师爷赶忙附和。 相处日久,他自然明白自家老爷的性子。 平常看起来还行,但是实际上暴戾易怒,嫉妒心也重。只是好在能力还不错,肚里也有六七成的墨水,所以掩盖了那些的缺点。 若是在梁都,朝中老狐狸甚多,还略有压抑,来到边关之后,越发的暴露本性。 二十日前,据说探得了北魏新军所在,想学着温岳一战成名。 谁想到,只是观望了一眼便飞速的撤离,直接将安南伯的侧翼甩开。 导致北魏军队戳开口子,将中军和侧翼打断。 北魏此举十分冒险,若是主力和侧翼一夹,包上饺子,北魏就是送上门口的肥肉,谁想到耿烈根本没有这想法,竟然自己跑了。 温岳越听越是怒火中烧。 不会打仗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城内。 耿烈不就是想要战功吗,他温岳打的那些胜仗分给耿烈几口大肉吃,难道这样还不知足吗? “报!” “大帅,温将军求见。” 耿烈赶忙收拾起字画,端正了仪态,将食盒扫到一旁盖起来。 “快请。” “不必了。” 脚步声响起,温岳步入大帅府衙的议事正堂。 他还没有解甲,身上满是干涸的风雪。 进入地暖正温热的正堂,身上凝固的风霜顿时化开,变成凉水顺着他铠甲的缝隙流淌下来。 温岳瞧着完好无损,精神头没有丝毫匮乏的耿烈,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但是他又不能动手揍人,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老丈人从降云谷救回来。 温岳拱手,冷硬的说道:“大帅。” “给我两万兵马,我要去降云谷救人。” 耿烈倒是没有在意温岳的态度,反而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道:“温将军有所不知,城中守军只剩下四万五,若是你想去的话,我只能拨你五千兵马。” “五千兵马?尔当我叫花子不成?” 温岳的声调顿时高亢。 他要五千兵马有何用,没有两万兵马如何撕开北魏军队的口子。 而且此战,还需要铜关大军牵制魏军主力,不然的话也不好营救。 “常帅离开之时留下了一万兵马,我们从梁都带来四万五兵马,又从铜关百姓之中募集一万五千兵马。” 这么一算,城中常备守军至少有七万兵马。 若是再算上那些将帅的亲兵。 温岳的亲兵就有三百,而且他还是少的。 高级将帅的亲兵都在五百以上,将领加起来少说也得三四十人。 此精锐兵马得有个一万五之数。 区区两万兵马,现在铜关拿不出来? “你在指责本帅吗?” 耿烈顿时冷了脸。 他打光了至少两万人,自然面色无光。 如今又听到温岳的数落,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当即面容阴沉,呵斥道:“放肆,本帅的战报要给你一个先锋官看看吗?!” 本来温岳就气不顺,当即大怒拿出怀中圣旨:“陛下有旨。” “耿烈还不行礼听旨?” 耿烈一看圣旨,神色青白交加,瞪起眼珠子盯着温岳,最后还是不情愿的跪了下去。 “臣,耿烈接旨。” “铜关守帅耿烈,贪功冒进……。” 一大串的话,温岳当即宣读给耿烈听,不过本来神色正常的温岳却面色凝重。 梁帝竟然只是说要尽力营救,而不是全力营救,也就是说要先保全铜关大城,之后再思索营救安南伯。 耿烈神色肃穆,直到宣读完毕,接过旨意才露出冷笑:“温将军,陛下也说了要尽力营救。” “老夫还有守城要务。” 耿烈拂袖:“两万兵马没有,最多给你一万兵马,你自己看着办吧。” 没有大帅虎符,他根本就调不动兵马。 这一万兵马还是因为梁帝的圣旨,不然的话,耿烈就只肯给他五千兵马。 五千兵马好干什么? 一万倒是还有一搏的机会。 降云谷距离铜山不远,而且降云谷两侧都是窄道,大军无法进来,这也就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大军交战。 若是千人数的兵马战斗,温岳觉得自己有机会将老丈人从降云谷抢出来。 从耿烈手里夺过将令。 温岳盯着耿烈,最后冷哼一声离去。 耿烈同样没有任何的好脸色,此番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正好。反正他就是不出兵,只要坐镇铜关大城就没有任何的错漏。 再说了,温岳此行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走出大帅府衙正堂。 温岳看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应该还赶得上调度大军。 一万人马足够他施展了。 而且他本身还是修士,有大军接应的情况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跟随他长途奔袭的三百亲卫正在休憩。 实在太累,路上也没有怎么休整。 难得有一两个时辰睡觉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美妙的时光了。 “大军集结。” 将令之下,一万大军很快集结出来。 人若过万,无边无岸。 一万已经可以称之为大军。 降云谷要道必然有大军把守,而且这么久还没有岳丈的死讯,温岳已经料定魏军是想以安南伯宋皓作为锚点套牢铜关大军。 纵然耿烈不去营救,但是他身为女婿会不会去营救呢? 会,而且必须去。 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就摆放在明面上。 魏军甚至明确的告诉你,降云谷就是一块饵料,你温岳敢不敢来吃。 你不吃,那好,温岳不孝的帽子就再也摘不下来,以后别说是出将入相,就是返回梁都也得被老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 更何况温岳失势,空出这么大的缺,最好再死了,这歼敌十五万大军的泼天功劳他们这些士大夫分一分,也都能吃上几口温岳的热乎尸体。 而且对于温岳来说,那是他老丈人。 他本身就是重情重义的人,纵然明知道那就是陷阱,他也会奋不顾身的跳进去。 因为他是温岳。 “世子,我带兄弟们跟您一起去。”铁头走到温岳的身旁开口道。 温岳摇了摇头:“不用,你和兄弟们留在铜关看住耿烈,我怕他会给我使绊子。” 铁头稳重,温岳信得过。 而且就是铁头不说,温岳也得安排人盯住耿烈。 不求耿烈能起多大的作用,只要不扯他的后腿便可。 一万大军,浩荡离去。 铜关城楼上,耿烈注视着大军背影,神色冷漠,眼中闪过冷意。 转而下了城楼。 97、埋伏 铜关城外的主战场。 尸横遍野。 鲜血混杂着皑皑白雪成了冻住的泥水。 大地都多了几分暗红色。 残肢断臂被风雪掩埋,却在大军过境的时候浮现出来。 没了叶子的枯树上倒挂着几具尸首,内脏流淌下来被冻成了冰溜子。 因为离的远,又是冬天的缘故,所以铜关里的大军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人收尸。 耿烈也不像是能体谅军卒的人,此人甚至还赶不上北魏。 那些挂起来,穿起来,用长矛刺这顶起来的尸体是用来示威的。 温岳神色肃穆,距离降云谷还有二十里,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很少,更多的则是在思考如何用一万的兵马破开魏军的封锁,并且将老丈人从降云谷捞出来。 距离降云谷只剩下十里。 道路变窄,比较陡峭的石壁也开始增多。 “温冲,你领三千人,埋伏于此地,若听到战事,看信号行事。”温岳看向身旁的亲卫。 “公子放心。” 身形高大的温冲抱拳,铿锵坚定。 留下温冲策应,再进军五里。 基本上已经快摸到降云谷。 温岳再留兵马。 “温广,你领四千兵马埋伏于此。” “军中所有大旗全部给你,到时候看前军令旗行事。” 温广拉住温岳的手臂,看向温岳道:“公子,还是我去吧。” 温岳摇了摇头。 此行,只有他前去才能一举破敌。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三虎,听这个人的话。” 温岳拽住三虎,指着温广,神色坚定。 “不!” 三虎摇头,一定要跟在温岳的身旁。 “三虎听话,听话,姐夫回去还给你买糖葫芦。” 三虎听后略有迟疑,随后念叨:“姐夫,糖葫芦。” “对,等回去了,姐夫请你吃糖葫芦,管够。” “温广,三虎我就交给你了。” “公子放心,小的就是死,也会保护好表少爷。”温广拱手,郑重应下。 温岳笑了起来,三虎可不需要人保护。 三虎一流炼脏的时候,以天生的神力便可战先天宗师。如今又得了鬼手,若是全力发挥实力应该能够赶得上初期的练气士。 温岳只带了五百轻骑,以及两千五的步卒。 一千骑留给了温广,另外一千五百骑留给了温冲,有机动性强的骑兵在身后压阵,基本不会被魏军堵住。 温岳带领三千兵马来到降云谷前。 降云谷前有一处绝佳的埋伏地。 若是北魏大军将他们堵在谷前,最后迫不得已他们也得入谷,要么从降云谷再杀出来,要么就只能被困死在里面。 降云谷形如云彩,七扭八歪的,十分的不规则。 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适合少许兵卒打游击,并不适合大军团作战。 当然,同样属于易守难攻的地势之一。 两条要道都比较狭窄,只能容许数架马匹并行。 但是纵然再易守难攻,敌人不进攻,降云谷里的梁军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粮草尽没,缺少水源。 若不是下雪还能支撑着熬制雪水喝一喝,可能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眼前便是最后谷底。 要道有魏兵把守。 见到温字大旗猎猎作响,那些魏兵竟然也不惧怕,甚至反而看了过来。 “杀!” 温岳一马当先,五百轻骑随他冲锋。 两千五百步卒赶忙补上缺口。 “杀啊。” 喊杀声震天,忽然涌现的大军直接堵住了温岳所率三千兵马的身后位置。 “公子,有埋伏。” 身旁亲卫大吼。 温岳早就料到回头埋伏,丝毫不吃惊。 反回头看了一眼旗号,打着的是‘宇文’。 看来拓跋家的两次战场失利,直接导致对铜关战事的主帅被换成了宇文家的人。 这也没办法,拓跋豹被温岳给斩了,拓跋鸿被水淹,还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又或者已经逃回去,估计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若是温岳所料不差,来人应该是北魏名将宇文刑。 “入谷地。” 温岳不欲与他多做纠缠,直接率军往降云谷钻去。 魏军步步紧逼,就好似本就是为了能够将温岳堵进降云谷一样。 降云谷之外,魏军的中军大帐之中。 身着全甲的高大中年人正在摆弄着降云谷的沙盘。 此番他只带了三万大军。 地形太崎岖不好施展,但是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在他的情报中,温岳只领了五千兵马。 三万对五千,人数完全占优。 “将军,您困宋皓二十天,难道就是为了此人不成?” “小小三千兵马,大军铁骑挥军即扫,何必与之进行游击?”副将见自家大帅根本不着急,甚至还慢慢悠悠的调兵遣将,顿时疑惑涌上心头。 他实在不明白,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还不如以罗河为支点越过铜关截断梁军的粮道。 困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也比不上困铜关大城啊。 如今看来拓跋将军的策略同样是对的。 只不过他没有等到那个时机,反倒让温岳寻得了机会,以罗河天洪直接淹没了屯兵飞洪涧的拓跋鸿。 宇文刑转过身,抿了抿嘴,看向眼前的硕大沙盘:“此事可不是本帅能够左右的。” 说着,宇文刑往上指了指。 副将顿时瞪大眼睛,但是他反而更加疑虑。 大帅往上指,难道是陛下要这么做的。 但是也不对啊,陛下早就有旨意了,那就是攻破铜关大城。 若不是拓跋将军献策,并且得到恩准,也不会独领十五万大军在外。 说是十五万大军,其实能战的正兵也就四万多不到五万,余者是粮草辎重、辅兵杂兵,拖动器械的农夫等。 本身拓跋鸿也没想正面战斗,他想着渡江斩粮道。 眼见副将不理解,宇文刑解释道。 “嘿,此事啊,是上头的仙师布局。” 说着看向帅帐之外。 帐外只有飘零的雪花,大地雪白,一望无际。 但是他好似已经看到了降云谷的场景。 “杀。” 温岳独率三百骑冲上来,身旁的骑兵越来越少。 阻拦在他面前的魏军也在飞速的减少。 直到越过狭长之路,终于见到一块开阔的地方。 此地根本就没有魏军,只有四个人站在那里。 刚一入此地,温岳神色骤变。 这四人全部身具灵光,而且都比他更加灿烂。 幡内涂山君神色凝重,此战比之李青枫那一战更加凶险,眼前四人。 一位练气七层,两位练气六层。 一位练气五层。 “师兄,就是此人吗?”抱剑青年吐掉嘴里的杂草,看向骑马冲进来的温岳。 另一位拿出一块血色罗盘,罗盘指针正指着温岳。 “罗盘指示不会错,就是他杀了祝师弟。” “不过此人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修为,难道是他的修为高于我等?” “我觉得应当是用了敛息之法。” 那三人一言一语,好似不曾将温岳放在眼中,唯有领头的那位练气七层的练气士直视温岳:“不可大意,此人的修为至少得是后期境界。” 温岳翻身下马。 他知道,今日走怕是走不了了。 说不得连他自己的尸首也得留在这里。 温岳眯了眯眼睛,厉喝道:“尔等何人。” 98、困兽 温岳瞥了一眼身后。 丢失了温岳的身影,亲卫骑兵已经出现了慌乱。 明明刚才公子还骑着马冲在最前面,怎么就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甚至许多军卒都没有眨眼,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温岳消失在面前。 “大家不要慌,公子乃是仙师,纵然我们有事,公子也不会有事。”亲卫之中站出一人,填补上了温岳的缺口,竖起温字大旗,跃马扬刀。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扬旗之人冲在最前方:“随我冲杀进去,救出表老爷。” “杀!” 温岳站在原地,眼睁睁的亲卫从身旁掠过。 他们像是根本看不到温岳一样。 两军对战的时刻,他们五人就像是遗世独立,超然于现实战场。 就连声音似乎都已经远去。 “是你们搞的鬼。” 温岳紧盯着那背剑青年,身躯紧绷蓄势待发。 “不过是个小小的迷惑法阵罢了,凡人就是凡人,大惊小怪。”练气五层的修士紧着开口说话,神色傲然,平淡叙事。 其实不然,不过是卖弄俯视的心态。 “元灵宗崔光见过道友。”打头的那练气七层青年拱手,声色淡然,却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意味。 “师兄,何必与这小子废话。” “我告诉你,杀人偿命。你杀了祝林师弟,今日需偿还他的命来。”最后那位手持罗盘的修士面色不善。 温岳这时想起来了,在飞洪涧,他见到了一位元灵宗弟子,当他是魔道修士与他展开搏杀。 最后他示敌以弱将其引诱到身前,请先生出手杀死那人。 只是没有想到今日被人寻仇到门上。 而且还正正好好的堵在了他必经之路。 崔光看向温岳背后背着的赤色长剑,目光凛然:“温岳,你可还有遗言要说?” 温岳没有什么要辩解的,那种时刻,他不杀祝林就会被祝林的法剑斩杀。 这世上没有谁会引颈就戮。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更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飞洪涧。 正如今日,他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他答应宋染要平安回去,他向死去的向老头承诺,他会保境安民驱除北魏,他向先生保证过要让魂幡成长……。 他背负着很多人的期望,也带着许多的承诺。 双目渐渐充血,拔出背上长剑:“看来今日,难以善了!” 温岳长出了一口浊气,灵龟胎息术随之隐去,显露出真实的修为。 竟然只有练气四层。 “练气四层?” 崔光神色错愕,他预估温岳的实力至少得有后期。 不然的话如何斩杀的祝林。 祝林可是练气六层修士,剑法卓越,一手御剑术颇为了得。 正因如此,所以崔光才没有选择贸然动手,而是又叫上了两位师弟以做保险。 他也一点都不觉得以多打少是欺软怕硬,能活着为祝林师弟报仇,用些手段并不下作。 “难道是隐藏修为?” 不说崔光错愕惊讶,余下之人也难以置信,怎么这人显露的修为只有练气四层。 “只有练气四层,看我斩你。” 众人还没动,练气五层的汤文飞剑出手,立地冲至温岳的面前。 赤色长剑横砍向温岳的脖颈。 “小心。” 崔光低喝一声,剑指一并,使得背后长剑出鞘,御剑飞来救援。 不管温岳显露的修为是什么,祝林都已经死了。 那就说明温岳的危险程度完全媲美练气后期的修士,如何敢莽撞上前取人性命? 在那汤文出手的同时,魂幡就已经震动。 通过培养出的默契,温岳知道先生是在提醒他。 “百鬼夜行。” 魂幡轰然化作丈许,黑色雾气轰然爆发,上百只鬼物汇聚成青面恶鬼。 涂山君裹挟百鬼之力悍然出手。 汤文在听到师兄提醒的瞬间已经清醒了不少,赶忙运转法力,法诀一转,光芒大盛。 “嘭。” 鬼手的猛烈一击已经砸在了他的身上。 刺啦一声。 鬼手直接撕开汤文的护身法光,长袍法器的光芒登时熄灭。 汤文被轰飞出去,身上的法袍被撕开五道口子。 鲜血挥洒的同时也打湿了衣裳。 最后重重的摔在降云谷的墙壁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纵然他是练气士,没有法力护持,这一爪也足以将他重伤。 只是不待涂山君乘胜追击,一道飞剑径直斩向温岳。 涂山君赶忙拖拽温岳,将他拽出飞剑的挥砍范围。 涂山君神色不善盯着那个练气七层的修士。 所有人中,唯有此人给他的危险感最强。 这个时候就别示敌以弱隐藏修为了。 此技对他人还有用,对眼前的这些人却不太有用。知道温岳杀了祝林,除了最爱表现的那个五层修士,余者均没有靠近温岳身前。 示弱,对他们而言反而更好,既然对方示弱,不如趁机祭出飞剑乱剑砍死。 所以在那五层青年冲到面前的时候,涂山君悍然出手。 现在能废一个就是一个,必须牢牢把握住机会。 只可惜因为此人的干扰,没有让涂山君杀了那个送死的毛头小子。 不过那人不死也废,百鬼夜行近击神魂,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爪,现在估计也爬不起来了。 “尊魂幡?” 罗盘修士神色一变,盯着温岳手中的丈许魂幡:“血煞宗的魔修。” 涂山君站在温岳身后,猩红双眼盯着正召剑回身的崔光。 此人乃是练气七层,纵然他也是练气七层的实力,但是他若是与之争锋,必然会落入下风。 必须全力以赴。 释放出魂幡内三百恶鬼方能有破局的机会。 而且所有灵石都不能省,纵然把近二十块灵石全部消耗光也在所不惜。 好在只是一个眼神温岳就明白先生的意思。 他时常入梦练功崖,先生告诉过他,如果遇到寻仇的,一定要倾尽所能,绝不能吝啬灵石丹药。 温岳也听话,而且他初入修行,对于灵石和丹药并不像其余修士那么的看重。 在看到先生的眼色之后,当即将用法力取出纳物符中的灵石,攥在手中恢复自身的法力。 涂山君盯着崔光,崔光自然也在观察涂山君。 只是从此鬼身上的气息查看,必然是练气后期的恶鬼,也怪不得祝林会死。 纵然使幡之人只有练气四层,有此恶鬼坐镇,也能斩杀练气中期的修士。 “上品法器?” 崔光神色凝重,他也没有上品法器。 练气十一层的大修士都不见得能人手一件上品法器。 只不过,上品法器威力强大,消耗的法力也远胜中下品的法器。 以练气四层催动,多半吃力。 也怪不得温岳直接将灵石攥在手里。 涂山君周身黑雾席卷,骤然发动,只不过并不是针对场上三人,而是对付那个率先出手但是现在昏死过去的练气五层修士。 有百鬼护佑温岳,就是三人围攻,也不可能瞬间斩杀温岳。 但是若有人不来援救,五层修士必死无疑。 如此凶险的时刻,只能赌命。 “好胆。” 崔光脚尖一点,法剑裹挟身躯直奔涂山君。 99、尤斗 彼方有练气七层的崔光抵挡,该担心的是温岳,而不是他们。 魂幡厉鬼纵然厉害,也无法与同阶练气士争锋。 他们天生便矮练气士一头。 修士是性命同修,而恶鬼只修行一种。 若是碰到经验短缺的修士,他们说不定还能反击。 但是崔师兄入门许久,更是斩杀过无数恶魂厉鬼,论起临战经验来,他们两人合起来都不是崔师兄的对手。 如今练气后期的恶鬼离开温岳身旁,他们自然不能傻站着不动,正好借此空挡斩人。 “林师兄。” “我们一起上。” 罗盘修士和另一位练气六层修士相视一眼,交流之余均是御剑直奔温岳。 林辉和罗盘修士也没有丝毫要讲道义的意思。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斩杀了温岳。 没有了温岳使用尊魂幡,法器不过是死物罢了。 温岳心中紧张,他与人交手的经验很少,自踏上修行之路,也就只和一位修士交过手。 平日里只能入梦练功崖和幡内恶鬼战斗。 他是魂幡幡主,幡内有多少恶鬼他了然于心。而且不说别的,他还在魂幡中见到了向老头,只不过魂幡之中的恶鬼,除了先生之外余者全都浑浑噩噩。 但是他们的战斗经验却丝毫不弱,甚至远超于他。 如今没有先生护在身侧,独自面对两个练气六层的修士,温岳心中升起莫名的慌张。 显然此刻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 温岳摇动魂幡,上百鬼影骤然从魂幡中涌出。 祝林的恶魂同样爬出魂幡。 他的眼神虽然呆滞,身躯却异常的灵活,甚至不需要温岳指挥战斗。 祝林鬼手并作剑指,一引之间,温岳手中的赤红长剑脱手离去,直接落入祝林恶魂的手中。 “祝师兄?”林辉大惊。 祝林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看来除了目光呆滞之外,好像也和生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可惜他的祝师兄回应他的是斩来的赤色长虹。 “铿。” 兵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祝林一转剑光,横斩过去。 刺啦一声。 赤红长剑划过林辉胸前的法袍,斩碎了覆盖在上方的护体法光。 林辉瞪大眼睛,他已经反应过来,祝师兄应当是被魔修炼入魂幡,只是没想到魔修对恶鬼的控制竟然如此入微,连这种细小的动作都能通过恶魂施展。 罗盘修士同样如此,他还没有靠近温岳就被无数恶魂围困住。 虽然最高才练气五层,但是架不住还有许多练气二层三层的帮手,而且那些入阶的鬼卒也十分的烦人。 稍有不慎便会被划上一爪子。 罗盘修士心中大惊,他没有想到控制如此多的恶鬼温岳还能有余力。 心中涌现疑惑。 对方不过是个练气四层的初入中期的修士,神识怎么会这么强大? 温岳当然不知道此二人的想法。 他正吃惊于自己手中的长剑被恶鬼借走,更令他错愕的是这上百恶鬼竟然进退有序,充分的发挥着生前的战斗经验,还形成了困人的军阵。 其实这不仅仅得益于魂幡的厉害,除了恶魂的神智之外其余的东西与生前别无二致。 还要归功于没事的时候涂山君就操练这些鬼卒,让他们以战阵的模式互相拼杀磨练。 这才能培养出进退有序的强大能力。 只是放出如此多的厉鬼,他法力的消耗又再次增大,一颗灵石不足以支撑。 温岳赶忙从纳物符中取出阴魂丹塞进嘴里。 阴魂丹顿时化作精纯的法力补充进温岳的丹田。 左手攥着灵石,口中含着阴魂丹,这才将将赶上恶鬼们的消耗速度。 这回,温岳将能打的恶鬼全都放了出来。 历任幡主全部出来助战。 祝林和赵世显以及一些鬼卒围困着林辉,有祝林这个练气六层的主力,再加上赵世显和一众鬼卒,竟然略占上风。 密不透风的三虹剑诀更是让林辉疲于应对。 但是罗盘修士这边就不好了,练气五层的周良虽然战斗经验也丰富,甚至他的恶魂还有魇纹附灵术加持一部分鬼祟力量。 只不过练气五层就是练气五层,根本压制不住这个练气六层的修士。 若不是历任幡主一同围攻,此时罗盘修士应当已经杀到他的眼前。 虽有牵制,这人还是在渐渐的靠近他,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恶魂的包围。 这么耗下去,对方肯定能冲到他的面前。 温岳心中焦急,转眼看向先生那边。 只是那边的情况令他神色剧变,先生身上黑色的鲜血已经淌了一地,伤口无数,一口獠牙完全显露出来。 崔光虽然占据上风,倒也没有讨得多少好。 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这恶鬼打起来根本不管不顾,完全就是拼命疯魔的状态,反倒是他有些惜身,在心理上难免落了下乘,本来突出的优势又因为昏迷师弟的牵扯被不断的缩小。 一旦他离开师弟的面前,此鬼就会发疯般的冲向师弟,这更让他束手束脚。 崔光心中后悔,他知道汤文师弟爱表现,没想到反而会为此行埋下祸根,现在他这边就是占据上风,一时半刻也斩不了这头凶猛恶鬼。 也就只能期望两位师弟能够建功,赶紧把那挥幡的魔修斩杀。 涂山君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不是疯狂的打法,也不是丰富的实战经验,而是崔光身后躺着的那个重伤修士。 围点打援。 不是只有他们才会用的。 只要那个修士还躺在那里,崔光就会被一直牵扯住。 若是换个练气六层的修士来,涂山君更会拼着重伤也要弄死一个。 法力涌入长剑,崔光剑招一转,让出了半个身位。 “好机会!” 涂山君暗喝,硬桥顶上,双拳越过长剑直奔崔光的双耳。 脚底功夫也没有闲着,一记撩阴脚补在乱拳之中。 崔光的反应很快,横剑的同时,双腿二字钳羊马,直接夹住了涂山君起的撩阴脚。 涂山君面露狞色,不管横在他鬼手前的长剑。 噗呲一声。 手臂直接被赤色长剑洞穿。 崔光哪还不明白涂山君的意图。 一字‘疾’吐出。 法光护体,符箓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这本就是涂山君想要的结果,他强忍痛意,怒吼间重拳狠狠的砸在崔光的耳朵上。 咚的一声。 很响。 护体法光轰碎,就连身上的护体光符也被砸的破碎。 鲜血猛的吐出,双目充血。 崔光赶忙给自己塞了两颗丹药,面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一脚踹在涂山君的胸膛上,爆发的力量将涂山君踢的倒退出两丈。 “元灵护身。” “疾!” 法印掐出,护体法光重新燃起。 涂山君摁住自己的右手,嘎嘣一声将反转了半圈的右手重新接上,洞穿的伤口被涌出的大量黑雾封住,暂时止住了血。 涂山君知道是温岳又将法力倾注过来,不然他的伤势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但是他不敢回头看温岳一眼,他怕崔光的剑。 崔光的剑很快,一旦让崔光反应过来,拼着重伤也要给温岳一剑,到时候他怕自己挡不住。 上次他没有救得了李青枫,今日他要救温岳。 100、搏杀 崔光震惊之中带着浓重疑惑的盯着涂山君。 三虹剑诀并没有太大的破绽,那不过是法力运转的自然让位。 元灵功运使的时候,法力行走便会根据内功心法游走经脉,进而笼罩手中法剑,所以在剑招的施展上,难免会有强势的时候,也会有稍弱的间歇。 眼前恶鬼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怎么样,就那么幸运的抓到了他心法继力的时刻。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说是恶鬼的战斗经验丰富,却又不可能每每抓准机会,这种抓机会的能力,纵然是练气十一层的大修士也不能做到。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必然已经将功法千锤百炼。 就像是眼前的恶鬼熟悉元灵功,又熟悉三虹剑诀。 只可惜他也问不出来什么来。 只能尽量减少在剑势过弱的时候靠近此鬼。 复两颗丹药入喉。 崔光身躯经脉陡然鼓起,法力奔涌之际,一张符咒甩出被剑尖点住。 登时符咒化作光芒覆盖在赤色长剑上。 御剑而起,赤红长剑化作三道红色剑芒飞转于涂山君的身旁。 涂山君两只鬼眼微微转动,他知道三虹剑诀是虚实变幻的剑法,其中三道虹光也只有一道能够真实的对他造成伤害。 在杀死祝林之后,他就十分努力的学习和钻研了元灵功与三虹剑诀。 加上祝林的技能种子理解,若说对功法和剑招的理解,他也同样深刻。 “嘭。” 虚影闪过,涂山君快步的追逐崔光,双拳好似桩机疯狂挥动。 “很快,但是我比你更快。” 崔光再一张符箓贴在身上,身形动作在符箓的加持下更上一层楼。 崔光放弃与涂山君近身缠斗,而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直接控制三虹剑诀斩向涂山君。 纵然涂山君对剑诀理解不浅,依旧架不住飞剑迅捷,身上的伤口增多的同时,身躯开始变得沉重。 涂山君不再长奔,转而冲向昏迷的汤文。 崔光想拉开距离以飞剑应对,但是涂山君却不能被拉开距离,他需要以伤换伤,硬桥硬马的对轰才更加占便宜。 确实,先生的情况很不好。 但是如今温岳的情况同样恶劣。 随着法力的倾斜,周身护卫的恶鬼明显减弱了力量。 罗盘修士距离他只有数丈远,说不定下一刻飞剑袭来,他的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搬家。 温岳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也必须加入战场。 远离了罗盘修士确实让他更加安全,但是等到恶魂消耗干净之后,那人必然能冲到他的面前。 若不能解决掉这两人,就连先生那边也危险了。 所思及至,温岳顿时大步流星奔赴战场。 罗盘修士左手法剑,右手符箓,不仅打的温立春的阴魂节节败退,其余厉鬼也难以靠近。 元灵法罩形成护体光芒,入阶鬼卒扛不住一击,而练气三层的厉鬼又无法对罗盘修士造成太大的伤害。 若不是两任幡主都还不错,如今罗盘修士早就已经突破了封锁。 幡面在法力的加持下裹住主杆,形成长棒敲向罗盘修士。 “砰。” 长剑与魂幡碰撞,反倒是温岳被震的倒退两丈。 对于温岳来说,棍棒也能当金刀使着。元灵宗修士的赤红长剑不过是下品法器,很难能够破坏魂幡这个上品法器。 温岳仗着自身的武艺,与向老头、李青枫、周良并肩作战。 不管怎么说,温岳至少步入了练气中期,双方的实力拉开的并不大。 就算对方比他高两层,剑法、法力均比他深厚,靠着同阶鬼物,以及许多三层鬼物也能与之周旋。 罗盘修士不由得恼怒,他本来打的就很烦,这些厉鬼战斗起来丝毫不呆滞,灵动的好似活人,如今有了温岳的加入,身上法袍难免多挨了几道攻击。 两位师兄如今又都被缠住,能够动手的只有他。 所以难免急躁了起来。 攻势越发的凌厉。 如今想来,若是再继续拖延下去,还不一定结果如何,所以还是直接动用压箱底牌的好。 “一元剑符。” “疾。” 一道赤中带金的符箓出现在罗盘修士的手中,法力催动。 赤金色符箓骤然化作一柄长剑,就这么一晃。 一化二,二化四。 四道剑影形成剑阵轰然爆发冲向温岳。 温岳抬手便甩出两张火球符,符箓燃烧化作两个巨大火球旋转而去。 接着将神行符拍在自己的身上,勉力躲闪。 两张火球符瞬间被剑影粉碎。 只不过四道剑影也被抵消了一道。 练气五层的周良恶鬼挡在剑阵面前,再削去一道。 恶鬼周良的身躯被剑光斩飞出去,撞在一旁的岩壁上。 临到温岳身前的时候,温岳手持魂幡抵挡住一道,却还是被最后一道贯穿了肩膀,身上得自祝林的法袍裂开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 手臂颤抖,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估计已经断了。 不仅仅手臂,这一道剑影直接令他左半边身躯麻木。 罗盘修士正要乘胜追击,一头书生模样的恶鬼闪过他的身前,在他法力无继力的时候悍然出手。 罗盘修士剑抵挡,不料独臂鬼一爪抓在他的腰上。 本身因为法力激发的问题,身上的法袍就没了法力的覆盖。这一爪子下去,撕开法袍的同时将他腰间的血肉狠狠的撕扯下一大块,鲜血骤然染红法袍。 剧烈的疼痛令他不由的痛喊出声。 “啊!” 挥剑横扫,四层鬼物的温立春当即赌上缺口。 罗盘修士不再保留,双目赤红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法力的纯阳精血喷在温立春所化鬼物的脸上,硫酸般滋滋燃烧起来。 紧接着一剑戳在四层鬼物的脖子上。 被洞穿脖颈,厉鬼顿时消散成黑色的雾气返回了魂幡。 没有了鬼物的掣肘,罗盘修士手持飞剑出现在温岳的面前。 温岳很迫切的想要移动身躯,但是他小半身躯麻木,左臂残断,鲜血还是勉强用法力封住穴位才止住,又如何能够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的身躯动起来呢。 “死!” 罗盘修士怒目圆睁,法剑直奔温岳的头颅。 “百鬼夜行。” 不入阶的鬼物的最后挣扎一击。 恶鬼虚影穿透过去,却被罗盘修士躲闪开,直接横剑斩向温岳。 温岳已经能感受到身躯麻木在恢复,也许下一刻他就能动了,只是法剑已经近在眼前。 “砰。” 一道身影将他撞开。 断臂鬼的身躯结结实实的抗了法剑一砍。 大半鬼躯消散,呆滞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温岳。 “向百户。” 温岳双目充血,怒吼着冲上来:“我和你拼了。” 有此空挡,温岳身躯已经恢复。 棒形魂幡狠狠的抡砸过去。 砰。 闷响声起。 魂幡砸在罗盘修士的身上,他肋骨被砸断的同时,身躯也随之横飞出去。 在半空中吐了两口鲜血,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 只可惜温岳无力追击,拄着魂幡站在原地。 刚才一击,令他伤口崩开,血如泉涌。 低头看去,大腿颤抖,脚下鲜血汇聚成小洼。 101、不退 眼见前方喊杀声震天。 温广翻身上马,回看身后四千兵马,厉吼道:“战事已起,我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众将士,随我凿穿降云谷救出公子。” “若是我等有谁落下马来,不要停下,一定要撕开口子。” “一定要撕开口子救出公子!” 温广又重复了一遍。 “杀!” 他带着一千骑兵率先突袭。 “报!” “大帅,我们大军身后突然出现不明骑兵。” “何人旗号?” “温字大旗。” “温字大旗?”宇文刑拿起单筒千里眼看向身后方位,确实有一队骑兵,只不过这队骑兵的人数并不多,看起来只有一千人马。 宇文刑神色淡然,丝毫不显慌张,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似的说道:“看样子是温岳埋伏的伏兵。” “眼见温岳被包饺子,他们当然着急,这不就前来送死了。” “责令,左右锋卫营,后队变前队,给我吃掉这一千骑,我要彻底困死宋皓。” 宇文刑并没有提温岳,因为在他的眼中,温岳已经是个死人了。 此战虽然他们有参与,但是实际上是上层仙师的博弈。 左右卫营共一万人马,当即调转了攻势。 前方有一万人就已经足够将那三千兵马绞死在降云谷,他们需要赶紧吃掉身后的一千骑兵。 “满弓。” “放箭。” 两千羽箭黑压压的如同乌云,射向冲锋而来的骑兵。 首当其冲的温广瞬间被弓箭射成刺猬,鲜血喷出。 他死死的攥紧缰绳,怒声吼道:“杀!” 紧接着从马背上滚落。 身旁亲卫不敢停滞,数百骏马直接从他的尸首上踩过去。 “杀。” 三虎双手早已鬼化,黑色薄膜覆盖在身躯上,区区凡俗羽箭能够贯穿骑兵的盔甲,却穿透不了鬼化的皮膜。 温广一死,三虎顶替其位,跃马当先。 胯下拥有异兽血脉的强壮骏马驮着三虎,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冲到了魏军阵前。 “轰隆。” 盾牌齐阵。 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穿刺出来。 此阵步兵环环相扣,最克骑兵冲锋,更何况如今骑兵队伍已经缩小了一圈。 鬼化黑雾笼罩了三虎的身躯,同时沾染了坐下骏马。 三虎一夹马腹,骏马速度再上一层。 手中碗口粗的大枪就像是一个顶梁的柱子。 猛的一挥扫。 眼前盾牌炸裂,顶住的步卒当即被被铁枪砸成肉泥。 盾墙登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三虎如猛虎入羊群,横扫之间,无数兵卒被大枪砸成肉沫,残肢断臂翻飞,红白花绿涂抹成在地上以及降云谷的崖壁上。 身后骑兵沾了光,顺着缺口冲杀进去。 最前方的魏军根本就挡不住现在的三虎。 鬼化身躯加上一流炼脏,又是天生神力,三虎就像是战场上的绞肉机器,疯狂的收割着人命。 “报——!” “大帅不好了。” “温字旗的骑兵撕开了左右卫营。” “两营溃兵已经冲上了高场。” 宇文刑张大了嘴巴,他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确定情报没错? 也顾不得多问,宇文刑赶忙的走出大帐,使用单筒千里眼观察战场局势。 兵卒败溃,四散而逃。 没错,说的就是大魏的两营。 原本有一万人,如今已经消失了干净。 而且不远处又多了三千打着温字旗号的步卒涌入战场,直接对着溃兵迎头痛击,将大魏兵卒一一剿灭。 宇文刑顾不得惊讶,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赶忙寻找起来。 直到他看到最前方被灰雾包裹的移动铁塔。 不管是什么兵卒都是一触即溃的时候,他明白自己找到原因了。 “那是什么?” “大梁有此猛将?” 宇文刑看向身旁的人,目光中带着求证和疑惑。 副将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是看到那杆大枪之后,他便觉得应当是八九不离十:“大帅,那位应当就是安南伯之子,宋彪,宋三虎。” “娘的,南梁还真是能人辈出,一介傻子都能杀的我大魏军卒丢盔弃甲。” “将预伏大军调来,我就不信这傻子不会累。” “用三万大军堆死他,也值了。” 既然已经了解了来人是谁,宇文刑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此猛将,可万军丛中取人首级,现在不靠着人海战术宰了他,难道留着以后在战场上碰到吗? 宇文刑可不想以后自己坐阵中军的时候,被人凿穿前排卫卒,然后被斩首示众。 …… 两方战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阵内人僵持不下。 阵外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堆砌如山,血流成河染红大地。 其实有时候仙与凡的战斗没有太大的区别,都还是人,都需要奋力的厮杀。 温岳拄着魂幡,强忍剧痛攥着灵石,含着阴魂丹补充法力。 因为吃多了阴魂丹的关系,身上萦绕的煞气得不到消弭已经从他的身躯上漂浮出来。 灵石也不多了,从开战到现在,打了足有两个时辰,身上灵石还剩下三块半。 阴魂丹倒是常有积累,还留存着不少,但是温岳不敢多吃。 吃的多了煞气会影响人的神智,这种战局,一旦他失去清醒,局势就会完全倾斜,所以他不敢那么做。 罗盘修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服下两颗疗伤丹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他面色苍白。 被祝林和赵世显厉鬼缠住的林辉也已经开始使用灵石。 唯有涂山君与崔光还在僵持着。 崔光要休息,涂山君就动手攻击躺在崖壁下的昏迷修士,这么折腾下去,崔光纵然是练气七层的修士也疲于奔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鏖战两个时辰,战斗反而从白热化变作僵持。 与此同时。 崖壁下昏迷的修士手指头微微动了动。 紧接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直到现在他脑海中还有厉声鬼啸,嗡嗡作响。 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鬼爪伤口使用法力封锁,虽然不再流血,不过伤口面积确实很大。 取出纳物符中的丹药先服下去,这才看向四周。 汤文惊讶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怎么师兄们个个带伤。 这青面獠牙的七尺恶鬼又是什么? 而且阵内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阴魂鬼物。 “汤师弟,快斩杀此獠。”拄剑的罗盘修士大喜的惊呼道。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汤师弟醒了。 现在也不是埋怨的时候,还是赶紧趁着魔修法力不继将其斩杀为上。 涂山君神色阴沉. 汤文一醒,牵扯崔光的靶子就没有了. 若是让此人挣脱束缚,此战败矣。 “看来今日,我注定要死在这里了。”温岳怅然。 这世上谁都有一死,温岳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例外,能够重新站起来接上断腿,成为练气士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如今不过是坦然面对死亡罢了。 温岳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可惜,他救不了岳丈,也完不成承诺。 “我死了,先生又怎么办啊?” 温岳看向涂山君,他不由得眼含热泪,先生落入这些人的手中可还有活路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害怕。 “反噬。” 温岳冲着涂山君做了个嘴型。 如果先生反噬了自己,以自己的身躯为跳板,说不定还能逃出去。 涂山君攥紧拳头。 为什么他救不了任何人。 难道他就一定要反噬自己的徒弟,借徒弟的肉身逃离吗? 逃能逃到哪里? 逃一次还是两次。 逃得了吗。 若今日我退缩,何日我才能不再退缩? 涂山君的目光坚定,他是想成仙,他也想恢复人身,但是今日他依然不想就这么放弃,他想试试。 师父庇护徒弟,不是应该的吗。 102、驰援 涂山君的目光锋锐,不再留在温岳身上,而是盯住练气七层的崔光。 没有了重伤靶子的牵制,崔光不必再束手束脚。 其余人靠近温岳,他还有反抗的机会。 若是让崔光靠近的话,温岳必定会死在剑下。 果不其然,崔光笑了起来。 畅快的笑容。 哈哈大笑。 这一仗他打的很憋屈。 明明自己的实力很强,却要因为重伤的汤师弟而受到恶鬼的牵扯,一身实力发挥不成五层,更没法拉开距离拖死这头练气后期的恶鬼。 但是现在好了。 汤文师弟已经清醒,不说拥有自保之力,只要能够不成为靶子,崔光就感觉十分的高兴了。 他终于能够充分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怎么?害怕了?” 崔光带着火气的盯着涂山君,声音平淡却好似已经看到了涂山君的终局。 涂山君猩红的双眼不见丝毫畏惧,反而十分的坦然,就连身躯都不是那么的紧绷。 眼见涂山君如此平静,崔光反而怒起。 他憋屈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翻身,为何眼前恶鬼如此的平静,他不知道自己会死吗? 一介恶鬼,凭什么不怕练气士。 “受死!” 崔光大喝。 法诀一掐,一声令疾。 赤红长剑顿时化作三道长虹,嗖嗖飞向涂山君。 涂山君想要腾挪躲闪,但是没有了累赘牵制的崔光实力确实得到了释放。 完全压制涂山君。 飞剑划过之际,黑色鬼血当即飘散着落在地上,身上皮肉绽开。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和崔光同归于尽的机会。 涂山君撑不住的后退,却被崔光认为是想逃跑,他直接调转了飞剑刺向温岳。 涂山君避无可避,更没法子后退,当即以本就扭曲的手臂阻挡赤色长剑。 闷响之间,赤色长剑穿透涂山君的手掌,硬生生的顺着他青黑色的手臂扎了进去,最后只剩下剑柄停留在青黑色鬼手前端。 这种疼是撕心裂肺,贯穿骨骼直刺灵魂,令涂山君面容扭曲。 崔光神色淡漠,刚才恶鬼就用此法拖住他,如今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该让恶鬼尝尝这憋屈的滋味了。 想法在脑海中闪过的同时崔光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伸手抓向涂山君左掌上的剑柄。 涂山君不退反进,一把攥住剑柄。 嘶吼着硬生生撕下自己的肩膀。 在崔光临近身前的同时横斩过去。 “刺啦。” 崔光胸前的法袍直接被斩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崔光的胸前,皮肉外翻,鲜血四溢。 崔光感觉气血翻涌,头晕目眩,踉跄间竟然差点没有站稳。 哇的吐出一口胸中逆血,原本涨红的脸迅速苍白下去,双唇血色褪去 涂山君狞色咧嘴,笑了起来。 赤色长剑上还挂着他半截断臂鬼手。 他张开血盆大口大嘴,一口吞下自己的手臂。 断臂顿时凝聚成黑色雾气,原本正流血的伤口稍稍止住。 崔光目光闪过畏惧,他怕了。 “汤师弟,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斩杀此魔。”罗盘修士大吼,他的伤势也不轻,如今手臂还在颤抖,若不是丹药支撑着身躯,估计已经倒在了地上。 原本虽然崔师兄最憋屈,但是他战力保存最完好,没想到恶鬼竟然如此阴狠,就是撕开自己的手臂也要重创崔师兄。 汤文伤势略有回转,听到师兄呼喊,再一看场面局势,岂不正是他捡漏的时候。 温岳嘿嘿一笑:“那小子,你师兄让你送死呢。” “练气六层怎么可能被我打成重伤,不过是想甩掉你这个累赘。” “你过来,你过来我便宰了你,正好成全你师兄的心思。” 温岳拄着魂幡,气喘吁吁却神色淡然,直视正走过来的汤文。 言语激将,又神色不变。 汤文经过第一重袭击,他现在脑子里还有嗡嗡鬼吼,对于那莫名的鬼影他也很害怕,如今听到温岳如此言说,顿时有些狐疑的看向王师兄。 执掌血咒罗盘的王师兄是练气六层,现在却身受重伤。 崔师兄和林师兄都被恶鬼牵制,确实只有他能够自如行动。 但是万一魔头说的是真的呢? 汤文神色阴沉,他冲动御使飞剑被鬼影厉喝,随后生死不知,也许诸位师兄对他的做法确实有意见呢。 温岳拄着魂幡神色不变,内心却满是紧张。 先生那边艰苦支撑,甚至已经损伤身躯,若不是他还能忍住说不得已经惊呼出声,他如今需要的就是迅速使用灵石和阴魂丹恢复法力,如此才有搏命的机会。 罗盘修士难以置信,汤师弟竟然被魔头几句话给唬住了,赶忙怒喝:“魔头在骗你。” “他半个身躯被一元剑符钉住,法力竭尽,如何出手对付你?” “师兄们护你两个时辰,若是有害你之心,崔师兄至于拼着受伤也要挡住恶鬼吗?” “汤文,还不动手!” 汤文顿时惊醒,脸上浮现怒色的盯着温岳:“你骗我。” 温岳灿然一笑眯着眼睛:“你可以来试试。” “还想唬我。” 汤文怒上心头,丹田法力顿时充盈身躯覆盖到手中下品法剑上,霎那间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温岳的面前。 温岳想挪动身躯,但是确实如罗盘修士所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最后三成法力抽去两成。 “百鬼夜行。” 恶鬼虚影从魂幡幡面跳出来,虚影闪烁间冲击汤文。 汤文翻转手腕,一张灵符化作齑粉形成光罩笼罩在他的身躯。 虚影和光罩碰撞双双湮灭。 “当我没有防备吗?” 汤文越发恼羞成怒,事实就如师兄所说的那样,不过是这人在吓唬他而已。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恼怒,为自己的胆怯而怒。 横剑砍向温岳的脖颈。 注意到此景的涂山君大吼一声,双目赤红,狂奔而来。 护卫恶鬼已经无力为继,温岳直面汤文,脸上也没有其他的神色。 他也没有呼唤先生,他怕因为自己而让先生分神。 但是终究还是被先生注意到了。 “此生,实有憾。” “铿!” 一只黑色手臂挡住剑刃,黑甲臂膀强壮有力,青黑色的角质层深陷一寸多,丝丝鲜血从缝隙中流淌出来。 大手主人,猛的一拽缰绳。 强壮战马嘶吼着抬起双蹄子,蹬在汤文的胸口上。 嘭的一声。 汤文就像是炮弹似的被踢飞出去。 “姐…夫。” 温岳闻声看去,战马上的是双手被黑色鬼手覆盖的三虎。 三虎傻笑着,就连手臂在流血似乎也没有注意到。 “三虎,你来做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 温岳没有丝毫的庆幸。 他甚至感觉心中冰凉。 局势如热锅,他们都是等死的蚂蚁。 死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现在三虎进来,同样是送死啊。 “姐…夫。” “三虎,厉害。” 三虎笑着。 温岳回头望去,原来避开大军的小迷阵已经被三虎砸出了个缺口。 上架感言 明天。 2月1号。 终于要上架了。 似乎也好久没有和大家说说话了。 正好就利用这个机会。 首先惯例感谢平台给我这个机会。 感谢我的责编培根老大对我的照顾,感谢一直投票追读的兄弟姐妹们。 这一次确实走的,跟我预料的很不一样。 我以为顶多两万收藏,然后咱们就在频道内上架了。 看仙侠这么卷,也上不去三江和强推。 对,这也是我第一次写书上三江和强推,算是突破了原来的自己。 咱也算吃到了智能推的那一类作者。 至此,新书期打赏也落下帷幕了,一共还欠着四更。 大家不用担心,明天一并更新。 以后不再万赏加更了(万赏加更是新书期福利,每人一次) 这事儿灵山说过好多次了,我总觉得打赏的钱拿着有愧江东父。 我觉得还是五块十块的实在,这样我拿着高兴,也不用加班。 不过有条件,想支持灵山,我也阻止不了大家的热情。 打赏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更改一下规则吧。 以后打赏盟主加两更。 然后一千月票加两更。 明天的话,保底先六更,算上欠的四更,那就是十更吧。 估计会有延迟,不过基本上2月1号,0:10分之内肯定能更完。 以后篇章的更新,肯定不能和新书期一样。 立下字据,每日保底六千字。 (如果有时间的话,也会多更,毕竟还得上班。) 新书期,我也想更的快点,但是我得吃推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仅仅是灵山这里,其他作者新书期同样会压字数,当然大神除外。 我认的很清楚,我不是大佬,我就是扑街。 但是请不要在扑街的面前加一个死字。 我就是个讲故事的人,我讲故事讲给大家听,听的畅快了与我两文茶水钱。 首订很重要。 我不用强调,其实起点内的大家也都知道,毕竟其他作者都说过好多次了。新书上架,虽然不说绝对,但是首订对于后续肯定占了三四成的影响。 这个比重还挺大的。 希望大家能够给灵山一个支持。 拜谢于此。 or2. …… …… …… 这应该是我第几次写上架感言,好像是第四次了 说点题外话。 开书的时候,培根老大说,你这个想法挺有意思,不过我们全品类都收。 我知道老大想说的是什么。 你灵山王一个起初写游戏异界,后来写灵异玩家的作者,你闲着没事儿跳来跳去的干什么。 实话说,写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找到我擅长什么。 可能我就是笨。 不开窍。 我只能靠这种办法,我多写,多去其他分类看看,说不定某一天,我突然就开窍了,找到了自己适合的分类。 也不仅如此,我其实是喜欢才写的。 莽穿那本写完的完结感言里,我问大家,我有几个题材,大家看看哪个有意思。 最后“主角类似守护灵,宿主死了能够更换”占了两票。 当然,总共就三个人投票。 当时觉得,没想好,没想到融入到什么里面去。 我起初是想整个诛仙的那种噬魂珠,主角住在里面。 但是就是奇怪,不对味儿。 我不知道奇怪在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味,就是觉得不能这么写,这么写不行。 有一天我做梦,梦中的化神大能战斗,抬手之间,一杆魂幡飞出,万千恶鬼从中涌出,我惊讶的发现,我竟然也在飞,回头一看,奶奶滴,我也是其中的一魂。 我猛的睁开眼睛,那六个化神大能的身影隐约间不见了,然后我突然就把这事儿给记录了下来。 自此,尊魂幡诞生。 定下了,也就开始写。 结合了以前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 感触确实很多,我也明确知道我比不上那些大神,每一本,我都是抱着学习的态度。 要说写小说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以前我就挺喜欢写东西,不过我是研究诗词的(自己瞎弄),写着写着,发现诗词确实能写出很多东西,却不能表达更多。 于是便开始写书。 那时候是大一还是大二来着,我已经有些模糊了。 第一本书是玩票来着,写了七十万字我也没挣钱,因为不懂,所以连全勤都没吃上,好像一共挣了十几块。 又赶上大浪潮,大幅度的篇章给我禁了,让我整改。 我一看,奶奶滴,三百多张,禁了我七八十章,让我整改,我还写个锤子,一怒之下太监了。 隔了两个月,虽然手痒,但是不知道要写什么。 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喜欢又动笔了,现在都毕业工作了,依旧没有闲住。 我觉得我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去做,当然,能用爱好补贴家用真的很好,如果能成为业内大佬那更好。 毕竟我本身就是喜欢这件事,我怎么可能不想成为大佬呢。 其实我写尊魂幡的时候也害怕,因为我真的不会写轻松的文,我一写就容易搞成冷色调的风。 不怕大家笑话。 李青枫死的时候,我泪如泉涌,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 我说:“李青枫死了!”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我就是想哭,并且哭的狠了。 也许这就是作者的病吧。 我想描绘的,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世界。 我想写的有很多,亲情、友情、师徒情、爱情(暂不考虑),爱憎恨,七情六欲,我都想描绘。 我也不想,但是我确实很喜欢冷色调,我画画的时候,对于冷色调的掌控也不错(忘了跟大家说,我是美术生),跟蛤蟆大佬是一个类型,当然我比不上蛤蟆大。 说了这么多,我都快忘了这是上架感言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我生涯目前为之最好的一本书。 二十三万多,五万收藏,该走的推荐都走了。 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接下来就是努力的将尊魂幡写好。 我每回其实都奔着大长篇去写,这本也不例外。 我也没法跟大家保证个什么东西。 大家都懂,作者的嘴信不得,所以我很少保证,咱们就以事实说话。 我肯定不能整的虎头蛇尾,我有多少张铺垫,就有三倍甚至四倍章节的后续剧情。 两三章铺垫肯得写六七章正剧,二十章铺垫肯定得写六十到八十章正剧,将扣子扣紧,扎紧,形成完整的回路,所以有时候大家真的不用担心。 对于未来的展望,我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这世间的成败,我预测不了。 诸葛武侯那种多智近妖的人都没法子,我一个普通扑街更没招儿了。 咱也没有金手指重开,没有面板观察属性增长,我只能努力提升自己在写文这一行的专业能力。 我有时候想过逃避,我想着,索性我就放下了,我打着工,当着社畜。 但是我放不下。 我想让那个离我很远,但是又离我很近的幻想世界出现。 同样,更离不开诸位的支持。 诸位的每一个正版订阅,都是为自己喜欢的幻想世界的具现增加力量。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最后。 做兄弟,在幡中。 二月一号,我在尊魂幡里等你。 …… 差点忘了。 老乡托我推一下她的书。 《精灵:我的绿毛虫有个梦想》 这是一个丧气少年,被宝可梦治愈并帮助他们梦想成真的故事。 这是一个温柔的人注定被世界温柔以待的故事。 单女主,恋爱,病娇,高甜。 大概。 作者:小提莫酱 原名是提莫大将军,但是将军是点娘的隐性屏蔽词,搜不出来,所以改名了。 我不会写,基本上也不会碰恋爱的,但是这家伙会写。 所以去魂幡里当工具人吧。 大家不要着急,我以后肯定挨个往尊魂幡里弄。 103、绝境 三虎智力虽残缺,却也能分辨这些是对付姐夫的坏人。 当即伸出手臂就要拖拽温岳上马。 “想跑!” 鏖战到现在,崔光可不答应放人逃离,没了涂山君的牵扯,御使飞剑斩过去。 三虎坐下异兽骏马嘶鸣抬起双腿,将三虎扬了出去。 飞剑势头不减,直接洞穿异兽骏马的胸膛。 鲜血涌出,异兽骏马口吐鲜血,四肢撑不住的直接跌倒在地上。 崔光甩出一张符箓,将残缺的小阵法重新填补完整,面露狞色:“今日,你们走不了。” 涂山君堪停住脚步,温岳那边没事儿他就不能离开。 没有他牵制崔光的话,场面局势会直接颠倒过来。 “该死。” 汤文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攥紧长剑,看向三虎。 骏马这一蹄很重,本就重伤的他如今自然雪上加霜,这一切都是因为闯进来的这个莽汉。 带着一丝异兽血脉的骏马身亡,三虎当即暴怒,大吼着冲向崔光。 “三虎。” 温岳想拉住三虎,但是他自己本就重伤,如何能拽住现在怒发冲冠的三虎呢。 还不待三虎冲过去,汤文就先挡在了三虎的身前,面露怒色,扬起手中法剑:“给我死。” “铿” 长剑砍在碗口粗的大枪上,直接将镔铁长枪削成两半。 长枪变做两截,三虎双手各持一只,丝毫没有因为兵器断裂而受到影响,依旧在疯狂的攻击汤文。 汤文同样没有坐以待毙。 在法力加持的情况下,本身又是法器的长剑削铁如泥。 长枪变短棍,紧接着又被削没。 三虎索性将手中短棍直接抛出去,鬼手角质层骤然增加,就像是两只臂甲一样覆盖了三虎的双臂。 “区区凡人!” 汤文大吼。 他看得出,三虎纵然力气颇大,但是依旧是凡人,连凡人所谓的先天都不是。 纵然他是重伤又如何,他一样能够打死眼前这个使用左道法门的普通凡人。 长剑砍在角质层上,深陷其中,连带着鲜血涌出。 鬼手吸食了三虎的鲜血臂甲再次增殖,已经变成半身甲胄。 虽然依旧没有办法完全抵挡住法器的攻击,但是三虎的拳头同样落在汤文的身上,也对汤文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本就已经雪上加霜的汤文感觉三虎的力量越来越大了。 不,并不是三虎的力量在变强,而是他在变弱。 怎么会? 汤文怒目,他是练气五层的修士,是人们口中的仙师、仙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在凡人的手中。 他不能败,更不能死! 攥紧手中的灵石,吞服丹药。 只是还不等他消化,三虎的拳头就已经落了下来,鬼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 拳头很重,重到汤文又能听到脑海中的鬼吼,好似那道恶鬼虚影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拳。 又一拳。 直到再也睁不开双眼。 三虎吼着,骑在汤文的身上,将他的身躯砸进泥土里,将他的打的血肉模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汤文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他用已经肿胀的独眼看向三虎那庞大的身影。 到死他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介凡人打死。 “师弟。” 罗盘修士大声的呼喊。 纵然汤文再有不是,性格缺陷,那也是他们的师弟啊。 被祝林、赵世显缠住的林辉想要甩开恶鬼回援,眼见汤师弟身死惊怒同时一颗猩红丹药塞入口中。 察觉到汤文已经死的没了生息,三虎一跃而起。 他的身躯同样遍布伤口,越是鲜血纵横,鬼手越是强大,体内的内气无意识的按照着法诀运转,这是姐夫教他的东西,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还得等着回去吃糖葫芦。 姐夫说过。 “吼!” 杀死汤文之后,三虎身上已经完全被黑色的甲胄覆盖,身躯鬼化的严重。 但是他知道,这是力量。 现在,三虎需要力量。 三虎直奔崔光和涂山君,他要宰了那个杀了马儿的人。 他不懂什么是仇恨,也不知道什么是报仇,他就是感觉难受和愤怒,所以一定要打死那个人。 “打死你!” 几息的功夫,三虎已经冲到了崔光的身后,砂锅一样大的拳头砸向崔光。 崔光持剑横扫。 噌的一剑。 三虎身前的甲胄皮开肉绽,鬼化的身躯迅速的修复伤势,本来好好的血肉已经成了青黑色,黑色的纹路已经完全浸染经脉,同化着生生不息的五脏六腑。 三虎的双眼漆黑,不见丝毫眼白,晶莹剔透的好似黑色的宝石。 随着鲜血涌动,鬼化身躯更加接近恶鬼,身上的那层角质层也完全成了保护三虎的盔甲。 涂山君也没有料到鬼手竟然这么厉害,更是在三虎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也不知道是因为鬼手本就如此强大,还是因为三虎庞大的气血让鬼手活了过来。 也许两者皆有之。 现在,涂山君好像真的看到了破局的机会。 三虎根本不在意胸前的伤口,双臂环抱,直接箍住崔光。 “好机会。” 涂山君当即冲锋,独臂鬼手对准了崔光的胸膛。 “啊!” “噗呲。” 尖锐鬼爪刺入崔光胸膛,但是因为崔光扭转身躯的关系,这一击并没有穿过他的心脏,而是擦着心脏过去。 此贯穿伤也已经要了崔光的半条命。 崔光瞳孔充血,狠狠扭动身躯,直接挣脱开。 反手一剑砍向三虎的脖子。 噌! 三虎头颅扬起,紧接着抛飞滚落出去。 温岳呆愣在原地,只感觉周身冰凉,如同针扎。 目眦欲裂,嘶吼道:“三虎!!!” 他想要动弹,却直接跌倒在地上,不顾血污疼痛,温岳爬到三虎的头颅旁。 身躯颤抖,双臂迟迟不敢落下,眼泪夺眶而出。 温岳小心翼翼的捧起三虎的头颅,嚎啕大哭:“三虎。” “姐…夫,疼。” “好疼。” 三虎最后的呢喃,冲入温岳的耳朵。 温岳仰天长啸。 哭着用法袍包裹住三虎的头颅。 温岳一把撕开纳物符,满手血污的拿出糖葫芦,取出一颗放入三虎的口中。 “不疼了,乖。” “三虎,很快就不疼了。” 数十阴魂丹塞入口中,温岳大口的咀嚼起来。 温岳怒吼:“师父!!” 颤音道:“我要……我要他们死!” “我要他们死。” “我要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啊!” 凄厉惨吼响彻。 阴魂丹聚而爆发,化作数十道灵气气劲,疯狂的侵蚀着温岳的身躯,满头黑发骤然变成苍苍白发,枯槁披散。 阴煞气爆发。 满头白发狂乱飞舞。 法力充盈,魂幡百鬼重新出现。 温岳抬起手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胸口,一大口精血喷在魂幡上。 法煞凝聚。 涂山君伤势尽复,断臂重新生长出来。 104、杀戮 汹涌的法力通过魂幡修补着涂山君的鬼躯。 “吼!” 涂山君大吼一声,额头肉角又细微的长长了一些。 披散的赤红色狂发猎猎。 法煞融入身躯,青黑色的身躯浮现了丝丝猩红色的纹路。 紫黑色的椭圆形粗糙指甲完全长成尖锐的形状。 七尺身躯竟然又高了半头,身躯肌肉膨胀,游动拧紧死死的抱住骨骼。 猩红双眼飘散着淡淡的血气。 肃穆青面,宛若鬼神。 这是温岳将蕴含自身底蕴的精血吐在魂幡上的结果。 崔光吐出一口鲜血。 但是他身后三虎的无头鬼化身躯竟然没有倒下。 头颅脖颈的鲜血完全融入鬼手,枯槁的皮肤覆盖身躯的同时将脖颈的伤疤封死。 无头鬼躯一拳轰来。 崔光错愕间持剑抵挡,被一拳砸飞数丈。 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伤,唯有胸口这处贯穿伤口最是要命。 那练气后期的恶鬼借着机会将他重伤。 每当他呼吸的时候都能感觉剧烈的疼痛,那是伤口在撕裂流血。 他明白,他的其中一个肺应该是坏了,如今咳嗽都能将内脏碎片咳出来。 无头鬼躯得势不饶人,迅速前压。 鬼手成拳横击崔光想要挪移的身法。 涂山君也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要能解决掉崔光,其余者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而崔光已经被重伤,涂山君现在又比全盛时期更加强大,两者之间的局势,似乎又翻转了。 只不过涂山君最担心的是在自己杀死崔光之前,温岳会不会先耗尽生命而死。 就以刚才的状态来看,温岳至少吐出了三十年寿命底蕴根基。 “杀!” 涂山君怒喝,身形下潜,进而贴近。 拳法强盛,砂锅一般大的拳头更是如同狂风骤雨,崔光根本避无可避。 嘭嘭。 在崔光踉跄之际,涂山君一把抓住崔光的头发,攥紧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 一拳接着一拳。 势大力沉却又迅捷凶猛,稳定如桩。 鬼手双拳打的崔光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涂山君的双拳逸散煞气,同样消磨着自身使用煞气凝聚的血肉。 对待练气后期的修士,他必须竭尽全力。 纵然现在对方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被踩进泥沼之中无法挣扎脱身。 “嗬……嗬” 鲜血混杂着牙齿的碎片被崔光无意识的吐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流失,体内法力消耗的很快。 生死之间,他并没有体会到大恐怖,只是觉得身体沉重的厉害,让人想要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场。 他还不能死,师弟的性命都担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师弟们一定会被恶鬼所杀。 声音近了,越来越近。 “我要,带他们。” “回去。” 崔光心中如是想着,猛的睁开双眼,一口逆血吐出反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逆生爆血术。” 身躯血液从液态骤然气化,与身体中的法力交织在一起。 他这具残破的身躯再次被驱动起来。 “杀。” 崔光怒吼。 这世间,谁不曾背负责任和承诺啊。 谁又能轻易的舍弃自己的性命? 涂山君同样如此,他不能败。 就算明知不可力敌,他同样要竭尽全力。 “杀!” 一人一鬼,丝毫不顾及自身的伤势,崔光的长剑狠狠的砍在涂山君的身上,涂山君的拳头也精准的落在崔光的脑袋上。 红黑色的鲜鲜血汇聚在地上。 如今的温岳已经丝毫不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就算今日死在这里,这四个人也都得陪着他死。 魂幡三百恶鬼宛林立,化作军阵冲杀而去。 林辉服下了红色的沸血丹,一块块的灵石消耗着,原本以为自己肯定能够摆脱祝林和白脸恶鬼阴魂的纠缠,没想到转眼间就被更多的鬼卒围住。 想要挣脱你包围却发觉自己越陷越深。 罗盘修士取出纳物符,吞服着疗伤丹药,他的法力和体力都已经恢复了三成。 现在不是懊恼失败的时候,他更应该斩杀那白发魔修。 温岳持魂幡起身,满目疮痍的身躯在法煞的催动下焕发着不正常的活力。 以及那不正常的练气五层。 “给我的师弟偿命。”罗盘修士箭步飞跃,满是鲜血颤抖不已的双手勉强结印。 “死。” “轰。” 长剑被魂幡横扫,紧接着魂幡砸在罗盘修士的脑袋上。 上品法器的材质本就已经不凡,更何况砸了个结结实实。 罗盘修士双目骤然充血,黑白分明的眸子完全被鲜血浸染,身躯僵挺着摔在地上,身躯抽搐,脑袋侧面部位凹陷下去,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没了法力的催动,法器长剑掉落在地上。 再死一人,场中压力完全转移到服用了沸血丹的林辉身上。 他吓的倒退了两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信心满满而来,甚至以温岳的岳父为诱饵布置出阳谋,引温岳到来。 就算是练气后期的修士同样应该死在这里。 但是他们错了。 温岳不是练气后期的修士,死在这里的反而是两个师弟。 如今崔师兄已经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林辉很害怕。 他不想死。 所以他转身就跑。 他心中只有慌张和求生的念头,连带着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临阵小阵前,林辉挥剑一斩,将小阵斩开一道口子。 这本来就是迷惑凡人,阻挡战场的小型粗浅阵法,根本称不上精妙。 他在前面跑,身后是恶鬼在追逐。 只不过,一堵高大的身影堵在了他的面前。 林辉抬头望去。 正见恶鬼猩红的双眼俯视他,暴戾气息铺面而来,身上血肉模糊,见不到一块好肉,额头肉角也断了一只,狂乱的赤发因为鲜血的关系已经打结。 但是此鬼的目光却那么的明亮。 莫名的骇人。 看向恶鬼手中,林辉不由得瞪大眼睛,绝望大喊道:“崔师兄!” 涂山君抓着崔光的脑袋,拖拽着崔光残破的身躯。 崔光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也许是听到了师弟的呼喊,他强撑着已经肿成肉球的眼睛看向林辉,气若游丝:“逃。” 林辉倒退数步,他不敢相信,一直在他心中强大如斯的师兄竟然会像是抹布一样,被恶鬼攥在手中,拖拽前行。 涂山君重复了崔光的话:“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我和你拼了。”林辉怒吼着。 嘭。 一拳正中面门,一爪掐住林辉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 嘎嘣一声。 涂山君直接攥断林辉的脊柱,没了生息的尸体无力的瘫软下来,像是拧干的毛巾搭在涂山君的手上。 生魂也被涂山君抓在手中。 105、生机 涂山君拖拽着奄奄一息的崔光走到温岳的面前。 温岳的状态很不好,不同种的煞气入体横冲直撞。 而因为服用了太多阴魂丹,阴煞气爆发不断侵蚀他的身体。 看温岳现在的模样,就好似已经五六十岁。 涂山君捡起地上的疗伤丹药、化煞丹药掰开温岳的嘴巴塞进去。 撕开林辉的纳物符,取出里面的丹药捏碎涂抹在温岳的伤口。 吧嗒。 涂山君把崔光扔到温岳的面前。 他没有给崔光最后一击,因为相比于他,徒弟肯定更希望自己亲手报仇。 温岳浑浊的眸子出现了一丝光亮,声音嘶哑:“你叫破了我的名字。” “有人为你们创造了斩杀我的条件,是谁?” 崔光再无半分力气,臃肿的眼睛留出缝隙,盯着眼前的白发苍苍的男人,艰难的扯上了一个笑容:“你…不会知道的,他们…会像毒蛇,再给你一击。”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温岳脸上的悲痛还未消失,眼中闪过憎恶的神色。 他回头看了一眼铜关大城的方向。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避开梁都那个该死的修罗场就能保境安民,只要他的战功卓著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今日教训告诉他,根本就不是躲避就能独善其身的。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扫清一切障碍。 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都不能阻止他。 温岳正视崔光,举起手中的魂幡,猛的扎下,贯穿了崔光的心脏。 练气七层阴魂直接被拽入魂幡。 魂幡多了两个练气六层,一个练气五层的生魂。 尸体在法煞的侵蚀下化作尘土。 多了四个练气士的生魂,涂山君的实力更进一步,直接突破练气八层。 额头肉墩的颜色更加深邃,似乎要脱离青灰色往角质层发展。 战场厮杀,魂幡再次收割了一大波的煞气。 “师父,三虎尸首?” 温岳抱着三虎的脑袋,茫然的寻找起三虎的尸首。 涂山君摇了摇头,刚才与崔光搏命的时候,三虎的尸体就自己跑了。 而且涂山君也没有在场内找到三虎的生魂。 不像是被战场煞气冲散,也不像是自己消失,倒像是和尸体一起不见了。 那只鬼手很明显的拥有自己的意识,也许那意识很弱小,就像是本能似的。 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鬼手会畏惧,也许就是鬼手带着三虎的尸体离开了战场,同时也带走了三虎的生魂。 眼泪好似闸门般泄洪,白发苍苍的温岳颤抖着抱着三虎的头颅。 三虎是他的亲人,又是赤子之心,如何不令他动容。 他更与妻保证一定会带三虎平安回去,现在如何与家中之妻交代? 如何与岳父岳母交代。 这时温岳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赶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道:“泰山大人还深陷降云谷。” 但是此时他的身躯已经接近力竭,根基本源受损连带着寿命都赔进去一大截,更是被煞气纠结,身躯千疮百孔。 若是再奔袭救人,说不定他会死在路上。 “先生。” 温岳期望的看向涂山君。 恩师于眼前,他有求于恩师,自然只能如此。 涂山君四下一扫,将那元灵宗修士的法袍和纳物符捡起。 走到崖壁前,几爪子下去挖出一个深坑大洞,将温岳安放进去。 又撕开纳物符,将疗伤的丹药分门别类的摆在温岳的面前,温岳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 如今温岳体内煞气乱窜,唯有能够梳理煞气的天材地宝才能压制。 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从口中吐出一物。 晶莹剔透宛如一颗大号的水滴结晶。 恶鬼泪。 此泪生于恶鬼之身,恶鬼又是负面情绪的结合体,本应该是最污浊的东西。 但是涂山君不同,他保留着清醒的神智,若不是如今身躯不为人,他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喜怒哀乐更是从未改变。 所以此真诚之泪反倒因为出于淤泥而不染,成了最纯净的东西,最粗浅的运用就是用此物来吸收净化煞气。 现在温岳的情况很不好,涂山君为救他也只能请出此物。 将鬼泪贴在温岳的脑门上。 只留下一句话:“活下来。” 说完便揭开一块岩石,将洞门堵死。 听闻此眼,温岳再难抑制自己的眼泪,他的眼中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望。 他要支撑着先生救出老泰山。 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承诺没有兑现。 仇人还好好的活着,他如何能够身死? 其实见到向虎的那一刻,温岳就明白自己死后必会进入魂幡。 不管是他期望的,还是事实如此,温岳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若得长生,自可不死的执掌魂幡。 身死道消,入魂幡又如何? 先生本就于魂幡之中。 没有魂幡之中先生的帮助,此生将缠绵病榻,苟活性命都是奢望,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会从容进入魂幡成为其中一魂。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温岳盘膝而坐,消化疗伤丹药、固本培元的丹药。 体内煞气纠结成数股横冲直撞破坏身躯,本就重伤濒死的躯体更是雪上加霜,若不是还能以丹药救命,加上自身的神魂强度不错,估计早就已经油尽灯枯。 如今鬼泪一至,当即疯狂的吸收煞气,极大的缓解了温岳身躯的压力。 温岳借以观想法并行。 魔猿定意。 魂幡之中的山魈鬼魅发出阵阵嘶吼,隐隐间可见血猿虚影闪烁。 立在温岳身后的丈许魂幡竟然帮助温岳压制了体内的煞气。 这更是温岳没有想到的。 为了拆分消磨煞气,所以他的法力自行运转着,当然也无意识的覆盖到了魂幡,没想到魔猿定意观想法竟然引动了幡内的山魈鬼魅曾经获得的那丝血猿虚影。 有了魔猿定意拳真意的帮助,温岳能够更加迅速的镇压体内煞气。 “呼。” “吸。” 呼吸法运转。 晶莹的恶鬼眼泪闪烁着光芒,依旧纯净。 …… “伯爷,援军已经来了。”老卒兴奋的将得到的情报汇报给安南伯。 身旁多年亲卫,面带疑惑的说道:“难道是耿烈派来了救兵?” “怎么可能,我们被困半月也不见耿烈的援军,定然是接到了消息的姑爷和少爷来了。”宋家老卒撇嘴,他才不信那个小人会派兵救援。 当日大战,分明是耿烈倡议出兵,却被宇文刑打的没了脾气,甚至中军都被戳成两截。 十来天的功夫,突围出去的兵卒杳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大家也明白了,那些去求援的兵卒多半已经被耿烈所杀,这分明成了个送死的活计。 但是不送信又如何呢,弹尽粮绝。 值大雪天,吃雪水吃死的将士们不计其数,若是再困上半月,最后剩下的一点口粮吃完就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安南伯拄着长枪,他总觉得心绪不宁。 而且这么多天,想了很多,他甚至觉得当日就是耿烈故意拉开距离。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如此碰巧。 最重要的是,宇文刑根本就没有想剿死他们。 困而不杀,为的便是围点打援。 若宇文刑与耿烈有勾结的话,那针对是谁一目了然。 所以如今听闻了温岳和三虎来驰援的消息,他心中不仅没有庆幸,反而感觉咯噔一下。 这是中计了啊。 106、紧迫 “大帅,宋三虎不见了,缺口怎么办?” 宇文刑皱起的眉头略有舒展,宋三虎应该是闯入了仙师的战场。 既然进入了仙师战场,那么任凭他是什么天生神力还是武道宗师,都得死在里面。 如此,战场的局势就可能逆转过来。 就算左右卫营的一万人溃散,他手中的兵马也还有一万。 而且初期的时候宇文刑就已经埋伏了一万人在降云谷之中,温岳想用三千兵马凿穿万人,在没有仙师级实力出手的时候便是兵对兵,将对将,大家都是血肉之躯的碰撞。 一万人足以将温岳率领的三千人马吞掉。 左右卫营废了,那就只能依靠前军和中军作战。 “前军的战损如何?”宇文刑看向副将问道。 战场穿插的骑兵斥候将大略情报汇报给了身边信息整理的副将。 中军大营扎在降云谷高点,局势一览无遗。 “大帅,布防在降云谷的前军伤亡人数至少有两成。” “中军大营已经压上八千兵马,现在您身边只有两千卫戍。” 宇文刑沉吟着,他身旁缺人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此时三虎消失,没有万军斩敌的猛将,内外合击之下绝对能够吞下温岳携带的人马以及增援而来的四千人马。 “去,传令,中军三千兵马撤回来。” “五千人压上去。” 既然五人阻挠,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了。 降云谷地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施展庞大的军力。 如今万人堵在降云谷前的狭窄甬道,别说是斩杀敌人,不被自己人推搡踩死就已经是大幸了。 宇文刑也在降云谷中心地带埋伏了伏兵。 温岳都已经引过来了,那么谷底深处的安南伯就没有活着的必要,还是令伏兵将其斩杀的好。 “传令谷地内的千速营,斩杀宋皓。” 得了宇文刑的将令,副将急一声口哨,头顶盘旋的箭鹰落在他的肩膀上。 将令信塞进箭鹰的腿脚信箱里。 箭鹰振翅高飞,直接闯过云端俯冲而下,从众多兵卒的头顶上空飞跃过去。 长长的崖壁甬道,从头到尾是交织于一起的兵卒。 红黑两色早就已经分不清具体的敌我,只能看身上的棉甲识别是不是自己人。 尸山血海,纠缠厮杀。 残肢断臂堆砌成墙。 血肉内脏被踩进雪地,掺和进污泥里。 血水泥污快要形成泥潭,倒在其中的兵卒不知几多。 箭鹰锐利的眸子寻找着千速营的大旗。 唳! 看到了竖起的大旗,箭鹰长鸣一声落在了主将的肩膀上。 此人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取下箭鹰腿脚小筒里的将令,目光一扫。 转而看向身后降云谷的深处。 “整军。” 伴随着主将嘹亮的声音。 甲胄碰撞的声音响起,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千人兵卒握紧手中的兵器。 幽幽寒气从口中吐息,为狭隘的降云谷蒙上了一层肃杀。 “斩杀安南伯者,连升三级,赏银千两,田二百亩。” “杀!” 喊杀声震天。 加州齐整的千人营对付谷底的病残还不是手到擒来。 振臂之余,箭鹰高飞而去,隐于云层。 簌簌寒风裹挟着血腥味涌入降云谷。 谷底内,多是残兵败将,若不是因为还身着棉甲,估计还会被冻死一大批。 那些被冻死的袍泽他们也没有能力收敛尸首,只能草草用雪掩埋。 将死去兄弟的棉甲剥下来穿在身上抵御寒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活下去。 眼泪不能流,因为会冻住。 安南伯神色凝重,强撑着身躯。 听着谷外的厮杀声,他心中更多了两分担忧。 宇文刑这个老狐狸胆小的很,绝对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既然这只老狐狸出现在了战场上,就说明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就算温岳是先天宗师,身旁又有三虎帮忙,但在北魏肯定有能对付他两人的高手。 何况在准备万全的万军之中,若是万箭齐发,别说是普通的先天宗师,纵然是修为不高的仙师也会被羽箭钉死。 安南伯环顾四周,身旁已不足百人。 “伯爷,有一支装备精良的兵马正在向谷底而来。”老卒亲卫赶忙将情报报给安南伯。 身旁残兵看向安南伯:“伯爷,我们和他们拼了。” 安南伯拄着长枪,拔出腰间的长剑,神色怔然。 一千精锐足够将他们生擒活捉,如果不想受辱的话,就应当自刎以全体面。 其实在知道魏军要围点打援之后,安南伯就已经不再派遣兵卒将信息送回去了。 若是耿烈将信息拦截,虽然此举令人绝望,却也保全了儿郎。 只是自家的儿郎是儿郎,追随他的儿郎难道就是不是儿郎了吗。 若有一线生机,安南伯还是想带着他们活着回去。 安南伯长出一口浊气,看着身旁将士,其中许多是在南方平乱就追随他的兵卒,如今他们的眼中都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安南伯又怎忍心断绝他们的生机,蓦然神色坚定,铿锵道:“虽我杀将出去。” “杀出去!” 百人军卒追随安南伯从谷底冲出。 迎面便是黑甲魏将以及上千军卒。 那人神情刚毅,攥紧戈矛:“安南伯,你若投降某家可饶你不死。” 身负重伤的安南伯转动长枪,厉喝道:“想要本将人头,你可试试。”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降云谷就是你宋皓的死地。” 强弓劲弩,早已经准备好。 “放箭。” 数百支羽箭嗖嗖的掠过空中。 “保护伯爷!” 百多兵卒架起盾牌。 只听到闷响,大多羽箭被厚实的木盾抵挡。 但是依然有兵卒被羽箭射中倒在血泊中。 “杀了他们。” 黑甲魏将见羽箭已经废了大半战力,当即下令冲锋,一马当先手持戈矛直奔安南伯。 安南伯虽负伤,却也是罕见的高手,一手枪法更是出神入化。 而且他正值巅峰,气血未败,纵然是强搬气血也能再挤出三分战力。 “铿!” 兵器交击,密集如鼓。 黑甲魏将越战越猛,气势如虹,长戈宛如风车转动,宛如裂风从安南伯的面前吹过,留下的是一道道伤口。 “宋皓,半月前你就该死了。” “你知道吗?大帅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的女婿和儿子为了救你,一头扎进来。” “如果我所料不差,现在他们的尸体应该已经被挂在了大旗上。”黑甲魏将不仅仅战力高超,战斗之际却依然再用语言激起安南伯,想要寻找到破绽。 本就心神不定的安南伯闻言,不由得悲从心来怆然悠悠。 “死在某家戈矛下,你也算死得其所。” “黄泉路上,你们爷仨一起去走吧。”黑甲魏将找准机会,戈矛如蛟龙出海直奔安南伯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 一具高大的身影挡在安南伯的面前。 安南伯不由得抬头望去。 107、误会 黑甲魏将瞳孔缩小,眼前的这东西身裹黑袍兜帽,带着面具看不清楚神色。 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的双眼。 这人竟然比他足足高了大半的身躯。 他身形高大接近六尺,眼前的这位是少七尺。 赶来之人正是涂山君。 黑雾幻化出黑袍兜帽,以及脸上的面具。 一掌拍碎眼前黑甲魏将的脑袋,将其生魂拽出藏于斗篷中,涂山君微微侧头了。 面具下露出一只带着淡淡猩红色光芒的鬼眼。 安南伯身躯颤抖:“三虎?” 能有如此身躯之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三虎。 也许是太过思念的缘故,安南伯竟然将涂山君错认成了三虎。 直到看见那只侧目而来的眼睛,安南伯就明白自己错了。他认错了人,同时又不清楚眼前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救他。 只可惜,那只猩红眼睛实在骇人,看不出半分异样的神色,只感觉到丝丝恐惧。 涂山君本就不喜多言,更不会与安南伯解释些什么,直接把安南伯提起来,用披风将之一裹打包着背起来。 “六叔。” 负伤少年大吼着冲上来,想要替自己六叔挡下一击。 只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庞大身躯出现在众多军卒的面前,青黑色鬼手包裹在黑袍中,丝毫不影响涂山君的战斗力。 数十军卒竟然被一拳贯穿。 宋家老卒看到了背着安南伯的涂山君,没有细看身形,当即大吼:“少爷来了!” “三虎少爷来了。” 士气大振,百多军卒战意高涨。 长枪贯穿其中一个敌人的的喉咙。 染血之余红色长缨飘散飞舞。 “少爷万人敌!” “无敌!” “杀杀杀。” 涂山君庞大身躯宛如战场坦克,横碾压过去。 就是将这千人步卒都绑在一起,估计也挡不住涂山君一击。 拳头宛如重炮,一拳便是数十人死在涂山君的拳下。 这还是因为涂山君没有使用法力,并且北魏兵卒也不集中的缘故。 不过十息,千人兵卒被涂山君屠戮一空,眼前再无一人站在他的面前。 浴血之余周身煞气再次提升。 “虎!虎!虎!” “虎虎虎。” 宋家老卒大吼,高举兵刃长枪。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跟随三虎冲锋陷阵的日子。 听着身旁众人的战吼,安南伯神色复杂,因为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三虎。 涂山君没有停留,举起手臂,号令百多军卒跟随他。 有了涂山君加入的战场,就像是步兵相垒的大平原战场出现了坦克装甲车,根本就没有人是一合之敌。 涂山君放慢了速度,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安南伯和余下的残兵救了出来。 只不过在几百米的路程中涂山君加快了速度,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消失不见。 身后残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找不到涂山君的身影。 但是他们知道涂山君和伯爷肯定是往前走的,赶忙跟随上去。 回到当时的仙师战场中。 涂山君将宋皓放下。 安南伯现在只是强撑不卸甲,只不过如今他依然还有意识。他目光疑惑的看向涂山君,他很确定,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因为这个人太强了。 强到令他感觉世间猛将不过尔尔,甚至原本生起的忐忑不安和恐惧的心情都被冲散。 只是安南伯更疑惑,这样的强者为什么会救他。 不仅仅救了他,还将自己的残存部曲都救了出来。 涂山君挖开堆积下来的新土,掀开石壁。 随着光亮的涌入,温岳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涂山君的身影当即道:“先生。” 涂山君查看起温岳的情况。 有了鬼泪这个枢纽,体内煞气已经稳定,而且魂幡还在帮助温岳消磨煞气。 涂山君看向魂幡中的山魈恶魂,那东西有一层血猿虚影,魔猿定意拳的一丝真意竟然融入了山魈恶魂之中。 拳意这东西不是能量,只是感悟意识,所以并没有提升山魈恶魂的实力。 涂山君想了想,自己要是吃了血猿虚影的话能不能领悟那丝魔猿定意拳的真意呢。 不过就是有想法也得以后再看,现在温岳需要魔猿定意拳压制煞气,若是没了此真意,说不定会出乱子。 没有再多想,涂山君直接返回魂幡。 温岳已经能够走动,起身之后拔起立于他身后支撑他身躯的魂幡。 走到安南伯的面前,温岳噗通跪在地上。 原本神色喜悦的安南伯顿时错愕,紧接着眼睛瞪大,瞳孔缩小,声音颤抖的问道:“贤婿,此是何意?” “岳父,三虎…去了。” 温岳声泪俱下,小心翼翼的抱起被披风包裹的三虎的头颅。 安南伯双眼血丝涌动,倒退两步,面色涨红。 噗。 一口逆血从口中喷出,身躯不稳的直接跌坐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那被披风包裹的圆形。 安南伯赶忙伸手想打开包裹,手掌却震颤不已,几次都没有落下去。 “三虎。” 安南伯最后还是咬紧牙关打开了包裹,显露出三虎的头颅。 他捧起头颅,嚎啕大哭:“是爹害了你啊,三虎。” “爹该死在半月前。” 大哭之际,残存部曲已经赶来。 闻安南伯嚎啕大哭,他们惊讶不已,再看向那颗头颅,分明是三虎少爷。 众人神色震动,难以置信。 其中几人更是跟随着声泪而下。 “三虎少爷刚刚还救了我们,怎么可能会死。” “不可能的。” “假的,我刚才还看到三虎少爷了。” 声音戛然而止,他们心中俱是冒出了一个念头:“鬼?” 那身影分明就是,怎么可能有假。 但是三虎少爷又早已经身亡,那到底是谁救了他们,就只能是鬼。 是三虎少爷的战魂不散,在身亡之后竟然还能杀入谷底将他们救出来。 怪不得一袭黑袍。 也怪不得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涂山君确实是鬼,只可惜他们只是思路对了,其中的过程却并不是。 他也没有寻到三虎的生魂,三虎的生魂随着无头身躯的消失而消失不见。 “伯爷,北魏中军转眼即至,如今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要杀出去为少爷报仇。” “公子我们该走了。” 存活下来的温家亲卫聚拢到温岳的身旁。 收拢残兵,三千人加上支援来的四千人,如今只剩下千人。 更多的其实不是战死,而是因为降云谷太拥挤被踩踏致死。 而且还有一部大部分的逃兵。 真正能够留下死战的,要么是堵住无法战斗的,要么就是温岳的自己人。 温岳这边的状况很不好,宇文刑那里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三万人,打光了两万二,如今只剩下中军八千。 “打起将旗。” 温岳下令。 安南伯已经晕倒过去,少食多日,又与人战,如今情绪激动,直接昏过去。 温岳将两个披风结在一起,背上安南伯:“杀出去。” 108、喝断 “整军。” 一刻钟的功夫,还活着的残兵就已经整军待发。 亲卫从死人堆中拖出温字大旗抗在肩膀上。 马匹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那里去,这剩下的二十里路需要用双腿。 温岳看着身旁的兵卒,他们有些已经杀红了眼,却都带着浓浓的疲惫,双眼之中迸发出对生的渴望。 温岳不仅仅想带自己的岳父回去,他也得尽可能的将这些追随他的兵卒带回去。 拿上岳父的长枪,温岳对众人说道:“跟紧我。” 随即走在最前方。 降云谷,长长甬道铺满了肉泥,尸首层叠着堆积起来,血水融化了雪水,汇聚成涓涓细流。 每走一步脚下都是无数人命铺就的血路。 却也是唯一的生路。 降云谷高场之上。 宇文刑神色凝重的注视着战场,此战竟然损失了这么多的兵马,如今他手中只剩下八千中军,但是好在结果还在他承受的范围之内。 只要斩杀了宋皓父子以及宋皓的女婿温岳,此战便是大胜。 斥候长报交予副将,副将匆匆赶来:“大帅,温字旗还在。” “残兵败将?” 宇文刑拉直了单筒望远镜,只可惜视野阻挡,直到温字大旗出现在降云谷口的时候他才看到。 只不过同样因为太远了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大旗飘扬,以及一众残兵。 乌合之众不到千人,全都带伤,有些还是重伤,靠抬着前行。 但是有将旗就说明温家军还没有败退,甚至他们可能杀了出来。 宇文刑紧锁眉头,两万人压死其中,竟然还能让温字旗的兵卒杀出来,这也就算了,如今厮杀声已经消失,山谷内的伏兵多半也已经消失殆尽。 “仙师还没有斩杀温岳吗?” “还是说仙师已经离开?” “宋皓又如何?” 三个疑问浮现在宇文刑的脑海中,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温岳会活着走出来。仙师的实力他虽然不知道,却也知道此次来了四个仙师,均法力高深。 温岳仅此一人,而且年龄也才二十有四,情报有言温岳是新晋将星。 就算他也是仙师,实力应当也高深不到哪里去。 所以宇文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当然,此残兵败将也不能放过。 仙师有言此战要最好是一个不留,全部歼灭,不要放一个活口回去。 虽不知道仙师为何会这样,并且就算得到仙师的帮助也有限还是暗中给予,军中二流一流的高手都被暗中提升了实力。 正因如此,所以大魏在对阵南梁的时候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占据优势,十年间击溃了南梁数十万大军。 仙师们也不需要俘虏,若是击敌,不管大魏损失了多少兵力,也一定要尽数绞杀南梁的兵卒。 宇文刑是以前不敢多想,如今来看,就好似仙师一直推动大魏吞掉南梁。 既然仙师有言在先,他们当然要遵守。 宇文刑当即下令道:“调集中军,随本帅吃掉这千人败兵。” “喏。” 八千中军,声势一起看起来也不比万人差。 温岳回头望去,法力涌动激发双眼,目视而去,大旗乃是“宇文”,应当是本来稳坐钓鱼台的宇文刑坐不住了,看到这千人败兵想要吞下去。 温岳不想恋战,他的法力不足一成。 还要分化法力压制伤势,加上拖着这么多受伤的兵卒。若是与宇文刑缠斗,死的人只会更多。 若是让先生出手,战场之上见到先生的人越多,越会暴露先生。 不管元灵宗得知崔光他们的死讯之后是什么反应,能够少暴露先生就一定要少暴露先生。何况他也没有法力支撑先生继续战斗。 若是被先生生前的仇人得知先生现在的模样,岂不是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魂幡是强大的法器,梁都内的散修肯定会觊觎。 消息散播出去,只会引来更多贪婪的人。 原本温岳就觉得,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让先生出手。 只可惜,每次战斗都是生死攸关。 追兵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 只要他们跑起来,就能将距离越拉越远。 “跟紧队伍。” 前方的在跑,身后的在追。 “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宇文刑一看行军速度就知道若是还拖着大军的话,肯定没法追上前面的残兵败将:“亲卫随我。” 精锐的一千骑兵亲卫拱卫宇文刑。 他们甩开身后大军,上千骑兵铁蹄声声,迅速开始缩短与温岳等人的距离。 “姑爷,我等留下断后吧。”宋家老卒说道。 “还请姑爷将伯爷平安带回去。” “我等留下断后还有生机。” “兄弟们这就不走了。” 温岳神色不变,大喝道:“跟紧我,我们已经从那绞肉场杀出来,怎可再留你们送死。” “我是主将,尔等抗令不成?” 温岳从拿出怀里的信号弹,骤然拉响放于天空。 “咻!” “轰嘭。” 如今信号弹,难道是要吓退身后追兵? 以耿烈的那吝啬劲儿怎么可能前来救援。 众人眼见温岳神情丝毫不假,顿时不敢再言断后之事。但是他们明白,这么跑下去,两条腿怎么可能是四条腿的对手,早晚会被身后的骑兵追上。 那时的事情也就只能那时再说了。 不过是死战之后共赴黄泉,何须多言。 …… “败军休走。”宇文刑大喝。 骑兵距离温岳不足两里。 马蹄声阵阵。 一里。 眼看就要追上,宇文刑突然看到前方被人背在身上的安南伯宋皓,别的东西能认错,兜鍪盔甲总不能认错。 “杀!” 留下的伏兵起了作用,最后剩下的一千骑匆匆赶来。 还有两千步兵虽在身后,不时就能赶到。 宇文刑赶忙停止进军,神色变幻,他不知道宋皓是死是活,但是显然对方还有支援兵马,若是恋战的话,说不得他自己都会陷进去。 他和拓跋鸿不一样。 思虑不到瞬息,宇文刑决定撤军。 “撤。” 宇文刑的亲卫早就知道自家主君的秉性,自然不会劝谏什么,直接跟随撤退。 “温冲来迟还请公子责罚。” 温冲翻身下马,就要半跪在温岳的面前。 温岳赶忙扶住温冲:“不迟,若不是你们,兄弟们就要被咬死了。” “是公子运筹帷幄,提早布置伏兵。” 对于温冲的吹捧温岳微微摇了摇头,他神色悲戚。 眼中闪过恨意,看向铜关的方向。 “走。” 109、杀意【为“读者720115”万赏加】 行军一个时辰,再临铜关。 守城偏将在见到浩荡人马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甚至还揉了揉眼睛,目光之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猎猎温字旗。 温岳活着回来了。 耿帅断言温岳此去必死。 “开城门。” 温岳直视守城偏将。 守城将领高声道:“温将军,你带的人马实在太多,万一你降了北魏,带人诈开城门,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你放屁!”温冲大吼。 “我家公子破拓跋豹,水淹十五万北魏大军,此不世战功其实你能置喙。” “你好好看看一众兄弟,可有一个是北魏人?” “快快开门。” 守将根本不吃这一套,不管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还是其他的什么考虑,此时都不宜给温岳打开城门。 此前耿烈就已经嘱咐过他,若是温岳回来,一定要先挡住一时片刻。 守城偏将继而说道:“还请温将军你先安营扎寨,待我禀报大帅。等到明日晌午,大军退出城门十里之时,末将再给你开门。” 九丈城墙,吊篮都不保险,也就没此一说。 但此时温岳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若不是因为不错的涵养,他定要破口大骂。 他还要找耿烈算账,难道要被铜关城墙拦住不成? 虽然法力不足,但是支撑他飞跃上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温岳打量着铜关城墙。 法力捏成弹丸,刚被温岳弹在铜关城墙上,便直接消融了进去,此中变化直接令温岳骤紧眉头。 往日里没有发现,今日用法力试探,铜关城墙竟然没有法力的着力点。 那现在可就真的出岔子了。 别说等一夜之后了,现在这守将就要去禀报,耿烈若是提早他活着回来的消息肯定会早做准备。 而且也不确定明日对方就会打开城门。 说到底他是先锋官,耿烈才是军中主帅。 若是一直禁闭铜关城门,他岂不是和北魏军卒一样无法跨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耿烈逃回京城。 涂山君看的真切,也明白温岳的急躁。 现在要么直接用飞剑飞上去。 再就是,铜关城墙没有着力点,但是上方城楼是有着力点的。若是以布条缠住长枪,将之投射上去,借此攀登上去,即可以力拿下城楼上的偏将。 温岳面如平湖无喜无悲,其实心中已经怒浪滔天。 这一路上,他不仅没有消气反而越发的感觉此战凶险,若不是三虎拼死相救,他就是把自己碾碎磨成粉燃烧起来也不是元灵宗修士的对手。 那元灵宗的修士认识他,还叫破了他的名字,也是说肯定有内奸出卖了他。 结合安南伯被围困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一眼即知。 场面僵持住。 “打开城门。” 一把匕首横在褚景的脖子上。 守城偏将转头看向持匕首之人,那人身着校尉兵甲,正一脸平静的盯着他。 “你可知行刺上官是死罪。” “打开城门。” 铁头别无二话,直接压低匕首,切口褚景脖子的血肉。 凉意直冲后脑勺,褚景吓的差点尿裤子。这人是根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还是说本来就是要是杀他,竟然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的压低了匕首。 他都能感觉到兵刃的锋利,以及鲜血的涌动。 他明确的知道,如果自己不照着做的话,肯定会被割下脑袋。 寒意令他不由得打颤,刚要使用自身武力,却发现身后那人纹丝不动摁着他。 “至少是锻骨高手?” “什么时候一个普通校尉要是锻骨?” 来不及多想,褚景赶忙呼喊道:“开城门。” 城门顿时打开。 温岳直接直接带兵入城。 …… 耿烈摇头晃脑,听着花魁弹唱曲目,此一回名为‘请君入瓮’。 舞榭歌台,翩翩舞女让人赏心悦目。 对于耿烈来说,京城太压抑,他总的压制着自己,这也要小心翼翼,那也要巴结奉承,随便碰到个官员都是二三品的大员,同朝为官的他得罪不起。 还有些三四品的实权大员,他同样得罪不起。 王公贵族,将门勋贵。 那又如何? 如今他终于脱离樊笼,大权在握,六万兵马镇守铜关。这是陛下对他信任,至于梁都内,平常寻花问柳得罪不起的勋贵,现在也得在他手下做事。 权力的滋味,蚀骨销魂。 只可惜他已经待不了太久了,葬送了两三万兵马,又坑死了安南伯和温岳,朝廷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却也不会让他再多待下去,陛下更希望铜关守将是位沉稳的大员。 “哈哈哈。”耿烈大笑。 现在温岳和安南伯都死了,他又找到了门路,这铜关大帅不值守也罢。 “老爷,出事了。” 师爷匆匆走进来,一脸的急切慌张。 “何事?” 看到师爷的模样,耿烈摆了摆手示意舞女和花魁都可以下去了。 屏退左右之后,师爷才说:“温岳活着回来了。” 耿烈登时跌坐在地上,惊恐失色道:“不可能,那人说温岳绝对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怎么可能回来。” 耿烈抱住自己的脑袋,猛然起身,头顶冠帽都掉了下来。 “但是他回来了。”于师爷神色凝重。 耿烈什么事情都和他商量着办,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其中的猫腻。任谁也没有想到,本应该万无一失的计策,最后竟然失败了,温岳没有死。 耿烈经过最开始的惊慌失措,现在已经冷静了不少:“通知褚景,让他死活不要打开城门,务必拦住耿烈。” “我们必须走,只有返回梁都才能活下去。”耿烈准备收拾细软,他得逃回梁都才有活命的机会,留在铜关,面对那种大人物都杀不死的人,他心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确实是个办法,纵然温岳再愤怒,难道他敢在梁帝眼皮子底下杀朝廷的三品大员不成? 这无异于同归于尽。 但凡考虑一点自己的前途,也不会如此行事。 只不过靠人终究不如靠自己,于师爷压低声音道:“老爷,温岳必然历经血战,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调集大军将其歼灭在铜关城下。” 耿烈目光阴沉,似乎在思索这两种办法到底哪一种更好。 “嘭。” 一脚踹开大门,快步走上舞榭楼阁。 还不等耿烈反应,小股兵马已经将之围困于此。 为首之人正是温岳。 温岳面色狰狞,咬牙切齿道:“还好,你还没跑。” 耿烈怒斥道:“温岳,你带兵前来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你可知道以下犯上,本帅可斩你。” 温岳挥手。 铁头面色冷漠带着一众兄弟上前,直接将于师爷拖走。 于师爷神情惊恐,大喊道:“老爷,救我啊老爷。” “反了!” “来人啊。” “来人。” “传我将令,温岳叛逆意图谋反,立刻纠结大军。” “谁能斩杀温岳,连升五级。” 耿烈大喊大叫,宛若疯子。 只不过楼阁中人均神色淡漠的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110、凌迟【为“秋收的麦子”万赏加】 随着温岳令下,其余亲卫四散开始翻箱倒柜。 还有一队再老鬼的带领下直奔大帅府。 “反了,反了!”耿烈大吼,一把抽出挂在一旁柱子上的长剑,指着温岳,怒不可遏的吼道:“温岳,我乃是朝廷三品大员,兵部侍郎,尔敢杀我?” 温岳眼中涌动血丝,强行压下已经燃起的怒火。 走到耿烈的面前,一般拽住他的脖领子,将他硬生生的提了起来,面露狞色,字言从牙缝中挤出来:“你不就是想要功劳,老子打的仗,分你四成功劳,你还不知足?” 两次破敌,泼天功劳,温岳也没有独吞下去,铜关守将都有一份。 作为铜关的主帅耿烈更是分得了不少。 只等回春之际众人回去加官进爵。 “竟然勾结北魏给我设下套。” “就为了杀我,你放弃铜关两万袍泽。” “宇文刑率三万大军断我后路,此行回来仅剩三千余人。” “很多人死了,很多人为我而死。” 眼瞅着耿烈的面色已成酱色,涨的说不话来,温岳一把送开耿烈。 耿烈顿时长吸了一口气,面色好转,就连拎着的长剑也咣当掉在地上。 这么死,实在太便宜他了,难解温岳的心头之恨。 难报死难将士们的仇,难报三虎的仇。 所谓妥协和平衡,不过是上层的政治手段。 温岳明白,是他太天真太稚嫩了。 甚至就连请来的圣旨都只是说尽力援救安南伯。 对于朝廷而言,铜关不失守,死多少人都没有任何的问题,谁死了也都无所谓。 被扔在地上的耿烈听着隔壁传来的瘆人惨叫,浑身颤抖。 他确实感觉到了恐惧和害怕。 心中也有悔意,悔不该当初算计温岳。 其实只要自己什么都不干,就会有大把的功劳入账。 性格决定成败,耿烈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环境中。 在郑忠莫大的利益诱惑下,他选择一头钻了进去。 “咳咳。” “我是看你不顺眼,我是想贪墨所有的功劳,那又如何,本官才是主帅,那都是本帅应得的。” “你不会以为本帅会拿王志说事吧。” “他是什么腌臜东西,也配本帅为他报仇,要不是为了他家两百本藏书,我会将妹妹嫁给他?” “正好,你杀了他,我还要谢谢你呢。” “只可惜,你没死在本帅的算计之下。” “你凭什么不死,你凭什么能活着回来。” 耿烈起身,指着温岳,厉声喝道:“宇文刑就是个废物,废物!” 魂幡中的涂山君错愕的看着耿烈,这家伙失心疯了吧,现在还这么刺激温岳,难道是嫌弃自己死的太慢了?着急投胎不成? 温岳确实被激怒了,气的浑身发抖,抬起手掌就要拍死耿烈。 只是手掌抬起之后却迟迟没有落下。 “杀我,有种你温岳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整死他们。” 耿烈环视四周,那些翻箱倒柜的兵卒:“别找了,没有信件,没有证据,我早就已经消灭的干干净净,任凭你们翻破了天,也找不到一字一画。” “哈哈哈!” 耿烈确实在激怒温岳,他知道自己如果今日不死在温岳手中,被送回梁都也必死无疑。 别看梁帝平衡文武,甚至以文制武,真发生这种谋划边关大将的事儿,一定是梁帝无法容忍的。 他如果不死在这里,被温岳上书之后送回梁都最少也要诛三族。 因为温岳分润功劳的关系,许多将领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他们实际上绝对是偏向温岳的,若是安南伯再号召一齐上书,说不定要诛九族。 自己逃回去和被人送回去是两个待遇。 恩师好友,裙带关系,或是家族的兄弟姐们都帮不上什么忙。 皇宫内的郑忠也保不住他。 三位首辅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帮他。 这事儿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谁也接不住。 为今之计,只有死中求活。 只要温岳杀了他,别管他曾经的谋划被不被梁帝知道,温岳都会被治罪。 杀官便是谋反,更何况是擅杀朝廷大员。 “他为什么求死呢?” 涂山君微微皱眉,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斗争,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涂山君觉得这人的表现很不正常,若是正常而言,肯定要咬死了温岳的不是,以王志的死为切入点,进而用话术影响温岳,让现在正处于愤怒的温岳冷静下来。 死中求活在,争取自己能够活命。 哪会像是现在这样,不停的激怒温岳,就好似一心求死。 就以最单纯的逻辑分析,如果他死了,有什么好处? 温岳怒不可遏,苍苍白发无风披散着,他真的很想一掌拍死面前耿烈。 但是这么死,真的太便宜他。 “铁头!”温岳大吼。 就在隔壁对于师爷用刑的铁头走到温岳的面前,捧起一份帛书,上面有于师爷的签字画押。 温岳抓起帛书,指了指耿烈:“对他用刑,我要知道所有和此事有关之人。” 温岳正大步走出楼阁,身后响起耿烈的慌乱叫喊声。 他是想死,但是他不想受刑而死。 温岳席地坐在楼阁的台阶前,听着身后传来的耿烈的惨叫,他打开帛书。 “嗡。” 魂幡震动。温岳将魂幡拿出来,打开幡面,看到魂幡上的字:“他在求死。” “我知道。”温岳点头:“先生,我当然知道他在求死,他怕被诛九族。” “但是我心中有恨!”温岳面容扭曲,脸皮抽动。 他依然记得三虎对他说的话,三虎没有痛哭,没有怨恨,他只是天真的跟自己说:“姐夫,好疼。” 温岳痛哭流涕。 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枯槁白发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迟暮老人。 他很痛心。 就算耿烈想以死要挟,温岳也不会放过他。 将其送回梁都,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是交给别人来决定生死,走法律途径来定罪。 说不得耿烈路上或者牢里就会畏罪自杀,还能保全名声。 但是温岳不愿意。 三虎不懂什么是报仇,他懂。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经历了这么多,涂山君看到明白:“弱者的前行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苦难。” 想破开已经稳固的阶级,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牺牲,流血在所难免。 但是难道就要停止不前吗? 不。 要走。 要一步步的前行。 一个时辰后。 铁头走到温岳的身旁,身上带着温热的鲜血,再次为温岳递上一张帛书。 “公子,人还活着。” 温岳拿过帛书,抽出横在腰间的长刀向正堂内走去。 111、恩仇【为“他和她的猫”万赏加】 安南伯猛的从床榻上醒过来。 “伯爷,喝点水吧。”守在一旁的宋家老卒赶忙将温水端过来。 倚靠在床榻上,身上的甲胄已经解下,就连伤口都已经处理包扎。 都是寻常的伤口,并没有致命伤。 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上不进食物导致身体虚弱,又闻得三虎的身亡,悲伤过度这才昏了过去。 若是从当时战场来算,现在已经昏迷了数个时辰。 进了温水,安南伯感觉好受了很多,看向身旁宋奎问道:“我们这是回来了?” 宋奎点头:“是啊伯爷,一个时辰前我们就已经回来了。” “一路上是姑爷将您被背回来的。” 安南伯重新躺下,紧接着猛的睁大双眼:“一个时辰前?” 挣扎着起身,震惊的问道:“姑爷人呢?” 宋奎目光闪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问你姑爷人呢?” “伯爷,姑爷将您安顿好,就去了大帅府。” “什么!” 安南伯顿喝,温岳去大帅府是什么意思还用想吗,肯定是去给三虎报仇。 但是耿烈不能死啊。 耿烈就是要死,也绝对不能死在温岳的手中。 “扶我起来。”宋皓挣扎着就要起身。 “伯爷您身上有伤。” “快,扶我起来,若是晚了就完了。” 眼见自家老爷如此模样,宋奎哪里还敢耽误,一把扶起安南伯,用大氅裹着安南伯,两人匆匆往大帅府赶去。 舞榭歌台之内。 温岳大步走进来,看着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耿烈。 耿烈被套住网子,切下肉片,割肉不伤主血管和经脉,甚至也没有损伤骨骼。 铁头只割了不到三百刀,实在是条件有限,而且耿烈的身体也撑不住了,若是再继续下去,耿烈就会身亡。 耿烈咧嘴笑了起来,好似自己的计划得逞了一般,虚弱的说道:“你…完了。” “不仅仅是你,他们也都得死。” “我没输,是你一败涂地。” 耿烈不敢大笑,因为牵动的伤口真的很疼,令他痛不欲生,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那么的狰狞。 但是那又何妨呢? 他终究是摆了温岳一道。 温岳听的真切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你一定很得意,以为你死于我手就会给陛下杀我的把柄,甚至扣以谋反的帽子,诛杀与我有牵连的人。” “只可惜你是井底之蛙。”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活着回来吗?” “因为我是仙师啊。” 温岳凑到耿烈的耳朵旁,生怕他听不清楚,甚至放慢了自己的语调,用法力将声音送入耿烈的耳朵里。 耿烈登时瞪大双眼,脸上狰狞的笑容完全变作扭曲,满是惊愕和荒诞。 “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是仙师。” “啊,我不甘心!” 耿烈这才明白,为什么温岳能快意恩仇,原来是因为他早已经脱离了世俗,成为了传说中的仙师。 也怪不得温岳能够活着回来。 别说温岳还带着一万人马,光是他仙师的实力,就足以让他在三万大军中来去自由。 “你就带着你的不甘心,去死吧。” 温岳目光中凶煞之意闪过。 扬起长刀,一刀斩下耿烈的头颅。 头颅落地的时候,耿烈的眼中还带着浓浓的痛苦,他失算了。 温岳法力一抓,将耿烈的生魂拽出来。 耿烈还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直到看到自己的尸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赶忙求饶道:“温将军,饶我一命。” 温岳被法力包裹的手掌狠狠一攥,手中生魂顿时消散。 耿烈一死,铁头递上匕首:“公子,王志是我所杀,我愿意为三虎少爷抵命。” 温岳一巴掌拍飞匕首,厉喝道:“糊涂。” “你们难道就在南衙等死不成?” “就算你不杀王志,我也会杀王志。” “此仇可复,当如是!” 温岳不管所谓的什么影响,有仇就要报仇,仅此而已。 血亲之仇可复,谁也没法阻拦。 铁头所报之仇便是对向老头的交代。 就南衙那个小团体中的其他人如何,温岳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真正最在意向老头的就只有石柱和铁头。 马匹长嘶。 身披大氅的安南伯不顾自身的伤势,从马上滚落下来,赶忙冲向楼阁。 这道台阶,安南伯感觉如此漫长,直到他登上阁楼前,看着眼前一幕,微微闭上双眼,仰天长叹一声:“晚了。” 耿烈尸首异处,瞪大的双眼就好似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事情。 他紧赶而来,还是慢了一大步。 耿烈已经死了,而且看持刀人正是温岳。 看到岳父前来,温岳将长刀丢到一旁迎了上去:“岳父。” “耿烈一死,朝中本就反对的声音将会形成滔天巨浪将你完全淹没,他们不会允许一个能够随意斩杀三品大员的武将活着。” “陛下也不会允许出现无法掌握的事情。” “他最注重的就是平衡。” “内正司要平衡,朝廷要平衡,甚至就连文官内部都要平衡。” “为何不将他送去都城,自有士大夫将其定罪。” 安南伯痛心疾首,他失去了儿子,难道又要失去女婿不成? 温岳跪地叩首道:“岳父大人,仇人还活着,我必须送郑忠下地狱。我已经决定尽起大军清君侧,不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是泥捏的。” 安南伯真的被震惊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婿会如此疯狂。 三虎死了,安南伯确实悲痛,但是他从来不曾有过忤逆的想法。 涂山君知道,是因为上次温岳失势,身边人死了太多。 所以温岳对于身边人很看重,他想庇护他们, 仔细看来。 铜关百姓十来万,加上手中的五六万大军,再拉一批青壮,能起十万甚至十五万大军。 若是让温岳这么做了,都不需要北魏打来,大梁必将生灵涂炭。 安南伯当即怒斥:“荒谬!” “尔要当反贼不成?” “你要报仇,难道老夫不要报仇。” “那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你说你为了天下,为了黎民百姓,你所做所为可有为黎民百姓着想?” 安南伯怒而拔刀:“尔要当反贼,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温岳起身,并没有在意老岳父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眼见温岳如此绝决,安南伯悲从心来:“难道要老夫跪下求你。” “才行吗。” “好。” “老夫跪下求你。” 说着安南伯就要下跪。 温岳一把扶住要跪地的安南伯,悲怆道:“您这是做什么啊。” “你敢这么做,老夫就跪死在这里。” 112、时间【为“有大爱的小白”万赏加】 冷静下来的温岳已经不再提起那疯狂的想法。 人至少不能让仇恨冲昏了头脑。 血亲复仇无可指摘。 但是因为要为自己复仇就将曾经守护的人全都牵扯进来,那岂不是大错特错。 这不仅仅是在惩罚别人,也是在惩罚自己。 同时也是对三虎最大的不尊重。 那些人,也是三虎曾经守护的啊。 涂山君确实期望能够获得强大的实力,却不是这种方式,就算安南伯不说什么,涂山君同样会阻止温岳。 安排人将老岳父抬回去。 温岳站在台阶前,怔然许久。 他回到铜关的时候,其实愤怒已经减轻了不少,只是复仇之心急切。 但是拿到了耿烈和于师爷的供词之后,温岳当即被点燃爆炸。 不知道这件事北魏那边是怎么安排明白的,己方牵线搭桥的确实是郑忠和铜关守将耿烈。 里通外敌,此举与叛国无异。 若是铜关因此失守,大梁的门户大开,北魏的铁骑将会来去自由。 到时候大梁必然生灵涂炭。 耿烈和郑忠谋划的事情简直令人难以置。 满头苍苍白发的温岳坐在台阶前,看着面前的铜关。 他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活着回来怎么办? 也许会死很多人。 随着背负的越来越多,他似乎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洒脱,也没办法肆意妄为。 起身眺望。 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处理。 他不能颓废下去。 尸首异处为大不详。 三虎的尸首找不回来,温岳只能派人使用最好的香木雕刻出一具木制的身躯。 而且也并没有直接将三虎入葬在铜关。 温岳答应过宋染要带三虎回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纵然难以去面对,但是他依然要带三虎回家。 过后,服下疗伤丹药,处理好身上伤口的温岳长睡了一大觉。 六天奔袭,又高强度的战斗了数个时辰,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松下去不觉困意袭来,身躯沉重倒头就睡。 太累了。 练气士虽然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但是也仅仅是修行的第一步而已,一样需要吃喝拉撒。只不过因为实力的问题,所以身躯和神识都已经远超常人而已。 练气士同样需要休息。 涂山君并没有入梦打扰温岳。 他觉得温岳还是安心睡上一觉的好。 这四道生魂的技能种子还没有提取,正好利用此时。 有了这四道生魂的加入,涂山君的实力已经达到练气八层,隐隐摸到了练气九层的边界。 元灵功记载,练气一共十一层,若是能突破就会成为筑基修士。 铸就道基之后魂魄会蜕变成阴神。 此时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的大门之中,飞天遁地的本事初显。 “问魄” 【提取:】 【三虹剑诀】 【元灵功】 【血咒】 【逆生爆血术】 上三者,因为他们同出元灵宗的原因所以均有此法,只不过种子包含的是个人的经验理解,所以依然能够提取出来。 逆生爆血术是将自身鲜血煮沸气化,与法力进行交织,不仅仅能够大幅度的增加法力的厚度,更能加强法力,有此种法力加持的剑诀威力会更大。 此法崔光也就只修行了一层,是真正的催命术法。 战斗之中鲜血流失是大忌,很多修士在受伤之际都会用法力锁住伤口,以免鲜血的流失。而此法直接暴血,若是体内鲜血不足,修士很可能会直接身亡。 那种时刻,崔光也只能拼命了。 若是平常战斗,爆血两三成,虽然会让人虚弱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提取】 【控物术】 罗盘修士手持的那件血色罗盘便是用来寻找中咒者的物件,因他恐物术更出色,所以才能够执掌罗盘。 剩下两人,并没有出色的术法。 也就只能提取出原先和祝林一样的术法。 倒是让涂山君对练气境界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如今再指点温岳修行元灵功的话,肯定能事半功倍。 翌日。 温岳已经休养的差不多。 伤势好修复,但是本源这东西不好补充。 若不是因为还有实力压制,估计温岳现在会变成老头。 温岳第一时间召集了铜关诸将。 当日一战如何,温岳并没有与诸将多说,只是展现了自己练气士的手段。 高层将领共二十余人,不管他们在朝廷中是偏向那一派的,如今在铜关,更在温岳杀了耿烈展露实力之后,他们只能认怂。 温岳能打胜仗,有军功分,而且温岳也大方,大大方方的切了蛋糕,人人有份。 此番他们不用做什么都会受封赏。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拿了人家的东西,当然心存感激,在许多的小事上都不会与之作对。 不过温岳杀了耿烈这事儿可是要命的大事。 有投效的,也有中立观望态度的,还有些是静朝廷反应的。 也有惧怕反对,却又不敢说话的。 总而言之,大家的话都不多。 说到底还是要看朝廷的态度如何。 如果朝廷奈何不了温岳,那么他们肯定要聚拢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 如果温岳死了,他们也乐的将剩下的功劳瓜分。 温岳也知道,所以并没有逼迫这些将领,时间还长,以后再分化拉拢,以利益捆绑,再往军中充入自己人,将不安分的都替换下来,最后就掌控铜关。 涂山君曾经听人说过,人逢大喜大悲就会进行改变。 有的好,有的坏。 只是从这时候开始,温岳的话就渐渐的变少了,他不再喜怒形于色,开始埋藏自己心底的想法,他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唯有入梦之际,涂山君才能看到原先温岳的影子。 卸去重担,专心修行练武。 因为他不需要去担心有什么变化,也不用害怕被人发现弱点。 在先生面前,他依然是那个渴望站起来的坦荡年轻人。 真正的经历之后,涂山君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其实人都是会变的,谁都不例外。 终究还要继续走下去,后续的影响也要处理掉,而且最重要的是把皇宫里的那条毒蛇揪出来杀死。 “笔墨伺候。” 铺开宣纸。 温岳略有迟疑,随即伏案书写起来。 先是讲了降云谷的惨烈战斗,北魏仙师参与其中。 以及营救出安南伯的事情。 后是耿烈与郑忠里通外敌,证据确凿。 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 安南伯本想帮着修改一下奏疏,不过还是被温岳拒绝了,他此番就是明确的逼迫梁帝做出取舍。 北魏仙师已经插手站斗争,就算五灵宗也出手,看局势分析,元灵宗是比五灵宗强大的。 大梁之内,除了他温岳能够御敌之外,梁帝找不到其他人。 温岳已经成了大梁不可或缺的人。 手段确实激进并且冒险了许多,但是温岳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慢慢经营铜关,并且渗透朝廷,进而成为梁帝无法动手除掉的利益中心者。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十分的温和。 并且他的寿命绵长,也能够等待下去。 这本来也是温岳准备好的计划。 但是,现在他等不了那么久。 那一口精血至少吐了三十年寿命,甚至还在下降,他能不能活过梁帝已经是个未知数。 人死政改,大好局势将会直接葬送。 所以他必须趁着还活着的时候赶紧收拾好一切。 奏疏分为二十份发回梁都。 温岳看着远方,不由得呢喃道:“时不我待。” 113、赶赴 “大帅,此番我们到底是胜是败?” 副将面露迟疑之色,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胜败如何,他也不清楚。 三万人,损失了两万多,也不知道安南伯是死是活。 大帐之内的宇文刑神色凝重,这么些时日过去,铜关里的暗桩也该送来消息,安南伯是死是活,也就能够判断了。 至于那日战场的局势。 就是胜利也是惨胜,更何况仙师那边也没有消息。 朝廷同样没动静。 不由得让宇文刑怀疑,最后到底成功了没有。 只要能够斩杀温岳和安南伯父子,那么此战就是损失三万人马也算胜利。 仙师那边应该不会出岔子。 但是他这儿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背着安南伯离开,不知道背的是尸体还是活人。 又三日,铜关的暗桩终于将消息递了过来。 驻扎在南岳山的宇文刑赶忙拆开封着消息的信封,将信件取出。 原本紧张的神色煞然消失,面色一片惨白,难以置信的盯着信件,连带着身躯都颤抖起来,震颤道:“怎么可能!” 因为过分用力的缘故,攥紧信封的手掌僵硬着无法动弹。 “不可能。” 宇文刑一把扔走信件。 猛的起身,踉跄两步瘫坐在地上,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不仅仅安南伯活着,就连温岳都还活着。 温岳陷入的是仙师的战场,温岳活着就说明元灵宗的仙师可能死了。 怪不得仙师一点消息都没有,死人怎么传递消息呢。 但是这件事,他又如何与朝廷交代? 就算他什么都不说,铜关内的暗桩也会将消息传回朝廷,让陛下知道,朝堂的衮衮诸公也都会知道。 而元灵宗仙师的身亡,元灵宗同样会得到消息,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怪罪下来。 大魏朝廷说不定还会将他当作替罪羊,出气包。 此举还有可能引起大梁背后五灵宗的注意。 仙师宗门要是完全插手,他们的作用将会大大降低。 如果低层面的战斗没有进展的话,就需要更高端的战力来决定胜负。 最后,宇文刑还是将所有的情报写入奏疏呈上了去。 他已经尽力做好了,说到底,能不能赢,关键还是要看仙师的战场。 不是他贬低自己背后的靠山宗门,而是此番四位仙师,竟然没有杀掉温岳一人,实在令他感觉震撼。 宇文刑兀的躺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大帐顶。 此事明显不是他能够处理,就是以后对上温岳,对方拥有仙师的手段,杀他亦如探囊取物。 “上报朝廷吧。” “除此之外,我也别无他法。” 宇文刑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笔书写奏疏。 降云谷战场,温岳并没有派人来打扫。 一是时日尚短,其次便是在这个季节尸首不好处理。 温岳摇动魂幡收敛了降云谷的煞气和阴魂,魂幡内再增添数十鬼卒,入阶鬼物三只,其中一只达到了练气二层。 提取了血煞气之后,那些尸首也在魂幡的摇动下变作尘土,也正好打扫战场避免产生害人的疫病。 只可惜,煞气总量不够,无法让魂幡蜕变成极品法器。 能够进化为上品法器是得了兽皮的便宜,里面存储的煞气十分庞大。 涂山君觉得,想要提升为极品法器,必须要更高质量和数量的煞气才行,至少需要上次兽皮煞气的数倍。 不过魂幡本身差很多,他自身再有一百鬼卒便可进阶练气九层。 魂幡内储存的恶魂(三百七十五/千)。 如今温岳已经达到练气五层,对于魂幡的掌握更进一步。 经此一役,对于法力的输出掌控也有提升,法力的流动更加稳定,不会因为战事而有更多的消耗。 涂山君在入梦崖指点过温岳的法力掌控,这东西对于魂幡和他来说都很重要,所以不管幡主的基础法力厚度如何,都要先掌握此法。 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在战斗之中感悟的更快。 虽破局降云谷陷阱,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 元灵宗已经在南岳山死了五个练气士,涂山君并不确定他们背后的宗门是什么看法。 也不知道元灵宗宗门内强者是什么境界。 总归会有练气大圆满的修士,也许还会有筑基大修士。 至于更强大的,涂山君不敢想。 太过强大,令人望而生畏。 他以前觉得自己拥有另一个世界的知识,虽然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其实内心深处是有傲气的,对于其他人或有看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只不过在见了这么多修士之后,不管是魔修,正道修士,还是宗门修士又或是散修,其实人本质上还是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管曾经见过多少知识,无法转化为实力的一部分就只能抱守困死。 他才活了多少年,二十多年而已。 承认自己平庸需要勇气,承认自己这个穿越者不如别人同样如此。 练气士就已经强大如斯,何况是更厉害的筑基修士。 没见过就会恐惧,因为自己太弱小也同样会恐惧。 沉默良久,涂山君神色归于平静,他已经为自己的无知付出过代价,正因如此才更要珍惜‘活着’的可贵。 ‘需要实力。’ 黑色幡面浮现灰色雾气凝聚的文字。 魂幡有一个主杆,上方悬着一块长方形的大约只有主杆三分之二幡布,这就是魂幡的整体造型,简单的让人联想不到法器,还以为是坟地上的招魂幡。 温岳微微愣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先生主动跟他要求实力的提升。 原本因为先生不言辞,并且也只是督促他修行,所以有些忽略。 涂山君也很无奈,大牢里的死刑犯都是凡人,就是死了也不会变得多么的强大。 而且梁都内还有散修盯着,若是出入大牢造成大量死刑犯没有在该问斩的时候死亡,同样引人怀疑。 说到底,还是命重要些。 涂山君也不好和温岳说这些,所以温岳对这方面的概念比较模糊。 如今听到涂山君要求生魂提升实力,难免错愕。 想来也对,现在他们面对一个修行宗门,压力真的很大。 他还带着人家的宗门血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元灵宗的修士来寻仇。 练气五层的修为,实在太低。 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就只有先生,如今先生是练气八层,至少也得将先生的实力提升到练气十一层方才有自保之力。 不然的话,现在就举家逃亡,走的越远越好。 温岳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他背着的东西同样不少,若是为了苟全性命,他当日就不会在明知自己会死的情况下还要突破成为先天宗师。 既然不想逃,那就主动面对。 “只不过,如今北魏已经收缩兵力,铜关守军不足。”温岳不免苦恼,没有煞气生魂,先生的实力就没办法提升。 战局又趋于平稳,若是主动出击,万一兵败,铜关可就丢了。 ‘清文山鬼王。’ 看到魂幡上的字,温岳顿时恍然。 原来先生已经选好了目标。 他猛的拍了一下脑袋,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当日来铜关之际,那白骨女人阻拦他,报出的名头正是清文山大头鬼王。 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既然是鬼王,总该聚拢着大批恶鬼吧。 魂幡之内的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鬼这东西和野兽也差不多,都有自己地盘。 找到一个,就能按照势力范围和口供找到很多个。 元灵宗和五灵宗都有修士入世俗,不过观八方郡城镇守仙师的行事路子,他就管一亩三分地,恶鬼若是不害人被举报的话,也不会因此耽搁自己的修行。 元灵宗的这位主要负责的是战场,战场之外应该涉猎的也不多。 这么多年过去,总该有些漏网的鬼怪遁入深山之中吧。 既然称为鬼王肯定有几分实力,也许是练气后期,或是圆满境界,再强些可能是筑基。 涂山君有些懊恼,当日温岳杀的太快,忘了问问那白骨女,清文山鬼王到底是个什么实力,势力分布如何。 这事儿也不值得纠结,过去便过去,以后再小心些就是。 知道地方,到时候让温岳远程操控魂幡输入法力,他独身去会会那所谓的大头鬼王。 此想法与温岳一说,温岳当即同意下来,实力永远最后话语权,而且先生考虑的周到,他一个练气五层距离太近的话确实会拖后腿。 返回铜关,温岳展开地图,找来了舆图将军。 “巩将军,清文山在什么地方?” 巩将军略有惊讶:“清文山?将军,清文山距离铜关百里。以前还有几个村落集市,山上的清文道观也颇为灵验。自从道长不知所踪之后,又听说闹鬼,很多老百姓都从那搬走,渐渐的也就废弃了。” 说着,巩将军把清文山的位置从地图上标注出来。 耿烈死后,安南伯又在养病,所以众将士均唯温岳马首是瞻。 温岳为人大方,也不打压人,平日里看起来也挺好相处的,最重要的是实力强大,又是仙师,他们没必要对着干。 除了年轻之外,真没有其他的毛病能挑。 只要温岳能带他们打胜仗,他们并不介意被年轻人领导,大家出来就是混军功的,谁也不想闲着没事儿触霉头。 其实大家都观望着这位爷能不能顶住梁都那边的压力。 温岳微微点头,揣上地图,去了一趟岳丈那里。 安南伯恢复的还不错,就是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人显得很消沉。 离开这几天,铜关全交给老岳父他也放心。 温岳并没有召集亲卫,三骑换乘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赶到清文山。 114、冒充 簌簌风雪,让大地白茫茫的一大片。 毕竟时日如此,总不能叫老天爷将雪停一停再走。 虽说没有带亲卫,温冲等十余人还是跟随温岳来了。 他们是侯府养大的,不能让公子一人在外。 就算温岳是练气士,他们也得跟着,不说帮忙战斗,至少上下通讯,打点生活等琐事他们还能帮上忙。 温冲带着惊喜说道:“公子,前方就是清文山。” 清文山脚下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村子院落,众人打扫出三间瓦房,缝补之后升起火。 这个天儿,就是气血浑厚的军卒也有些吃不消。 他们仅仅是粗浅懂些内气,若是用内气来取暖,更跟不上自身的消耗,不如运动来的实惠,得不偿失的事儿也就不干了。 “公子,清文山闹鬼很厉害,行商的都不再走这条路了。”温冲升起火,将储备的酒壶递给温:“公子,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闹鬼? 找的就是闹鬼的地方,若是不闹鬼来此荒郊野岭做甚。 温岳灌了一口烈酒,再不多喝。 就这么点东西,都得用法力细细的磨碎,消解杂质。 “让弟兄们提高警惕。”温岳嘱咐了两声之后就走出瓦房,使用粗浅的法力留下法石来抵挡一般的鬼物,若是有东西过线了,他能迅速察觉到。 此役不是与人对敌,以打探消息为主,所以温岳更加谨慎,他也不想暴露自己。 到了晚上,风雪小了不少。 盘坐于床榻上的温岳睁开双眼,手中法印变动,将魂幡扯长,青黑色的手臂先从中探出,紧接着是庞大的身躯挤出来。 足有七尺高的涂山君出现在房内,挡住了不远处的明黄火焰。 一袭黑袍,狂散的赤发肆意的披在脑后,额头两个肉墩鼓包,已经脱离了原先和面容相似的青灰色,向着青黑色蜕变。 “先生。” 涂山君微微颔首,鬼手一伸,灰色鬼雾凝聚成文字:‘若有变,速走。’ “我明白。”温岳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先生是魂幡主魂,凝聚出来的身体看起来是血肉,实质上并不是,就是大面积缺失,也可使用煞气生魂修复身躯。 先生的实力比他强太多,连先生都对付不了,他当然要迅速撤离,免遭横祸。 交代好了一切,并且将可能丢失东西都留在温岳手中。 涂山君闪身消失在房内。 温岳也没有闲着,布下法石吸纳周遭灵气,又将两块灵石捏在手中,阴魂丹就放在面前可以随意取用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法力的支持。 这个时候,外面的气温很低,不过涂山君并没有感觉到。 他的身躯能够自动的屏蔽这种没有任何意识的冷热。 长吸了一口气。 冷气迅速充入肺部,但是同样没办法满足现在的涂山君。 他不太清楚自己的身躯是什么样的。 若说是鬼,身躯不是虚幻的灵体,还有真实的形态。如果说是怪,他的身躯又是由煞气构成,可以再使用煞气进行补充修复。 就是被击伤,也能使用煞气进行修补,除非煞气和法力都无以为继,那么他就会被打爆。 就像是曾经在八方郡城下与镇守仙师战斗的时候。 被打爆之后,身躯在魂幡之内休养了许久,消耗了不少的煞气生魂才重新恢复过来。 不管怎么样,这具身躯都比一般的阴魂鬼物更加强大,与同阶鬼物对战的时候,他的实力更是碾压式的。 只不过和练气士战斗的时候会被压制。 原本涂山君觉得是自己身为鬼物,天然被修士克制的缘故。后来与崔光一战,他好像又抓到了点什么,觉得不该是自己最开始想的那个样子。 好像和自己的战斗方式有关。 只不过那灵光闪现的不是时候,在战斗之中也不好细思,如今再回想,实在令人没法找到当时的状态。 摇了摇头没有多想,这事儿以后再研究,现在还是不要过多耽误的好。 温岳的法力终究有限,支撑不了他慢悠悠的行动。 涂山君觉得,应该是自己许久没有自由自在的活动了,所以天性有些压抑。 战斗确实很酣畅,就是太累。 人总归得对自己坦诚些,不要太过于压抑自己情绪。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仅此而已。 涂山君觉得,他也该对自己更坦诚一些。 长出了一口气,冷气如何吸入的肺部就是如何被吐了出来,完完整整。 一袭黑袍的涂山君直奔清文山道观。 他已经看到煞气了,那里的煞气凝聚的最多。 上风口,更是将鬼物的气味吹下来,涂山君闻到了味道。 清文观。 地方倒是很大,在外面看去,隆起盘踞嶙峋的建筑宛如一尊匍匐的怪物。 只是因为没有再打扫的关系,道观已经破败。 地方大了,没人住自然会有其他的东西住进去。 比如说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 门口的对联只剩下左边的下联。 ‘入门阴灵见真我。’ 看起来有些奇怪,涂山君本想翻墙入院,又怕打草惊蛇。 不如学一手***。 恰好雪夜,靠一靠这清文山鬼王的窑。 索性没有遮掩,直接推开道观的大门,大步往里走去。 隐藏在门后的惨白东西伸出手臂,一颗带着血丝的眼睛在那手掌中心睁开,上下的打量着涂山君。 看到涂山君头顶上的肉墩鬼角,不由得瞳孔微微缩小。 尖声细语的询问道:“可是阴风谷,双角鬼王?” 涂山君微微蹙眉、 他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本想靠窑,这会儿倒是平白得了个身份。 万一等会儿那双角鬼王来了,岂不是要做过一场? 再说了,里面不会还有什么熟鬼吧?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此行本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若是白身而来说不定被人看轻。 既然有身份,那就先用着,怕个鸟甚。 “没错,某家便是。” 嘶吼声一出,身上鬼雾翻滚。 当即将那门后的小鬼吓了一大跳,赶忙赔罪,更不敢阻拦什么:“大王,您里面请。” “阴风谷,双角鬼王到!” 随着高门唱喝,道观内的小鬼忙碌奔走起来。 原本破败的道观焕然一新,上方鬼气遮掩着,连风雪都被排斥了出去。 涂山君本就面色铁青,更是不改神色,昂首阔步的走入正堂大殿。 与最外层的破败不同,大殿内灯火通明,雕栏玉砌,光亮的好似寻常府衙的大殿。 再看到首座之鬼的时候涂山君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还好没有让温岳跟着来。 法力一转,灵官法眼起,十层,还是练气十一层? 眼前这鬼他根本就看不透。 此鬼身形卜算魁梧,五尺六七的样子,他的脑袋也并不大,相反他的脸除了看起来煞白之外,与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身着华服,坐在那张宽阔的座椅上,两侧颜色艳丽的阴姬正在斟酒。 这就是清文山大头鬼王?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不是此鬼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闪烁的光芒一闪而过。 环视一圈,共有五个座位,其中四个已经坐上了鬼物,最低的那个都有练气八层。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打量的神色,看样子都拥有一定的智慧。 僵尸、女鬼、老叟、熊罴鬼。 “双角鬼王快快入席。”首座的大头鬼王出声,脸上带着笑容。 涂山君拱手:“多谢大头鬼王。” 华服鬼摆了摆手:“哎,双角兄弟不必多礼,犄角旮旯里的小鬼而已,哪里称得上什么鬼王。” “麻烦了,说话条理清晰,而且应该对人很熟悉。神色看不出喜怒哀乐,实力又强大,这是个很麻烦的鬼。”涂山君心中暗道。 本来是打算增强实力,如今看来得早早提醒温岳离开。 怪不得这鬼能够占据山头,还没有被元灵宗和五灵宗剿灭,一是他地脚偏僻,未闻害人的传言,其次便是这鬼的实力强劲。 涂山君估计这鬼的实力应该在练气大圆满。 多想无益,既然已经探得了清文山鬼王的实力,已经知道对方不好惹,那就先不惹。 看场中的这些恶鬼,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山头,就比如现在他冒充的这个叫双角的家伙,听说是阴风谷的。 他不是那大头鬼的对手,难道还不能挑软柿子捏? 把这些个妖魔鬼怪挨个弄进魂幡里,他的实力怎么说也该抵达练气十层。 到时说不定能和大头掰掰手腕。 涂山君索性入席,盘膝而坐。 大头鬼王挥了挥手,顿时有两个美艳的骨女坐到涂山君的身侧,柔弱无骨的身躯攀附在涂山君的手臂,同时为涂山君斟酒。 骨女皮相倒是很美,就是触碰起来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相比女鬼,涂山君对眼前的这樽酒水更感兴趣。 暗红色的酒液,并没有血腥味,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很是诱人。 涂山君大手抓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精纯灵煞气顿时融入身躯,他的实力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而且此酒味道醇厚,嗡嗡然在口腔中绽放开来,令人回味无穷。 “好酒!” 涂山君脱口而出,他目光灼灼,不仅仅是因为酒的关系,而是他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味觉。 “双角兄弟喜欢就好。” “此乃百年入阶榕树汁酿造出来的酒水,又在阴地窖藏数年,是不可多得的美酒。” 大头鬼笑着举杯。 不说本身,单让涂山君感觉到了口腹之欲的快感,又能微小幅度的提升修为就已经令他很满意了。 “双角鬼王,到!” 高门唱喝再响。 殿内氛围顿时凝重。 众鬼齐刷刷的看向涂山君。 首座的大头鬼王眯了眯眼睛,放下了手中的酒樽,随意拉过一个阴妾入怀,静静的看向大门。 115、酣畅【为“兔兔那么可爱怎么会不好吃”万赏加】 涂山君丝毫没有在意高门唱喝。 他觉得酒樽饮起来尤不过瘾,直接抓起酒坛,张开血盆大口任由酒水入腹。 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受到影响。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恶鬼出现在大堂门口。 约莫有六尺三,身侧跟着两个小鬼。 青面獠牙,圆木凿齿,额头长着两个不足一寸的鬼角,比之涂山君的鬼角小而且颜色也浅。 若说两人谁是双角鬼王,看卖相的话,还真容易被认为是涂山君。 双角鬼一进来,圆目寻找当即锁定涂山君,大吼道:“那青面厮,何故冒充我。” “你这厮好不讲理,冒充我竟然还敢大言不惭。”涂山君擦了擦嘴,咧嘴间,一口尖锐的獠牙严丝合缝的拼接起来,这神情看起来莫名的狰狞。 殿中之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言规劝或是说什么话。 既然出现了两个双角鬼王,当然是能打的那个是真的,他们才不会像人类一样分辨出到底谁真谁假。 双角越强越好,败了的那个不是双角。 听到涂山君的话,双角鬼王顿时火冒三丈。 “好胆!” 霎那间,双角鬼王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暴怒之中带着残忍的神色,攥紧砂锅般大的拳头挥来。 猎猎拳风令涂山君的狂乱赤发散开。 但是丝毫不见涂山君神色有异。 “托大不挡?” “那就给我死吧。”双角鬼怒吼。 满座的鬼怪也都只是看着。 倒是依偎在涂山君身旁的骨女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觉到皮肤的冷冽。 那锋锐就好似切开肌肤扎进骨头里。 近了。 越来越近。 就连脸上细小的皮肤寒毛都随之倾斜过去。 如果这一拳落在她的脑袋上,她已经预见自己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嘭的炸开。 “嘭。” 骨女紧闭双眼,缩成一团。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是令人异样的安静和平稳。 缩在阴影下的骨女睁开双眼抬头望去。 青黑色的手臂横在面前,巍然不动,宽大鬼手抓住了双角鬼袭来的拳头。 单臂阻挡。 涂山君仰头豪饮,血色酒水咕嘟咕嘟的灌入血盆大口。 丝丝就会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披散赤发宛如野兽鬃毛,狂放不羁。 阴影中的两个骨女竟然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倾慕之色。 双角鬼一看,震惊之余,空出的左手再度挥拳。 “啊!” “砰。” 酒坛当即破碎,只是酒坛之中早已空空如也。 涂山君猛的一攥,手中酒坛残渣顿时变成齑粉,半弓横拳。 轰然击发。 只听嘭的一声,双角鬼的身躯就被打飞出去。 连着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 哇的吐出夹杂着黑色的鲜血,刚要抬头,骤然感觉眼前一黑。 原来是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光芒。 双角鬼抬头望去,背光间,只看到一双猩红的鬼眼在那阴影中睁开。 骇人的压迫感袭来,让他没来由的胆怯。 双角低吼,眼中满是戒备,身躯肌肉完全紧绷起来,黑色的雾气不自然的飘散着。 涂山君擦了擦嘴角。 好酒。 就是太少,甚是不过瘾。 贪杯误事,还是先料理了这双角鬼的好。 涂山君猛的踏地,顿时弓马立地,身躯好似拉开的满月,比砂锅还大的拳头挥动。 双角鬼大吼,直接弹起来,虽然慢了那么一瞬,但是他同样挥出了拳头。 双拳碰撞。 震荡的波纹刚逸散出来。 只不过涂山君的拳头更胜一筹。 一拳过去。 双角鬼的手臂完全被打散,宛如面条一样耷拉在身侧。 连带他的身躯都再次被轰飞出去。 狠狠的撞在大殿的柱子上。 大半身躯镶嵌进去,黑红色的鲜血顺着缝隙流淌下来。 双角鬼将自己的身躯从镶印的柱子中拽出来。 头顶鲜血不住的流淌下来,佝偻的身躯渐渐挺拔。 “哈哈……哈。” 双角鬼笑了起来,宛如面条的手臂转动,在黑色鬼雾的修复下迅速恢复原状。 “我以为你有多强,原来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那你还是给我死吧。” 双角鬼额头上的两只鬼角渐渐长长。 化作青黑色,连带着他自身的气息都在迅速的提升。 虽然双角鬼依然是练气八成,但是现在给涂山君的危险程度与最初完全判若两鬼。 与此同时,双角鬼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战场闭眼,玩的够花。” 涂山君心中呢喃了一声:“难道还能开心眼不成?” 不管双角鬼使用的是什么,就算他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至练气九层,也得败在他的拳下。 眨眼间,挥拳而至。 闭眼的双角鬼微微晃动,躲过涂山君一拳。 同时双掌自下提上,拍在涂山君的肚子上。 涂山君倒退半步,低头望去,肚子上多了两只鬼手印子,黑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要不是因为挥拳使得自身中心出现了偏移,说不得他连动都不会动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双角鬼不仅躲过了他的拳头,还反手将攻击印了过来。 看样子得拿出点真本事了。 这就得委屈温岳撑住法力的支持。 山脚村子中的温岳睁开双眼,神色凝重。 原本法力输入还比较平稳,就刚才开始,他至少是以双倍的法力输入魂幡。 “先生遇到麻烦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时候肯定是和鬼爆发了战斗。 好在准备的很充分,不管是灵石还是阴魂丹都触手可及。 不过对于阴魂丹温岳多少有了些阴影,若不是鬼泪和魔猿定意拳的压制,他可能已经死在了那么多煞气的爆发之下。 这东西本身就是猛药,可以适量的服用,却不能过量。 涂山君快速挥拳。 拳头形成残影,十几拳才堪堪击中一两拳。 双角鬼的速度和力量确实都有提升,但是都比较有限。 按理来说,根本不能躲过涂山君的拳头,并且还能精准的打击涂山君身躯中气息流动的节点。 此战法,倒像是涂山君当日与崔光战斗。 因为熟知元灵功和三虹剑诀,所以涂山君总是能够料敌于先,提前做出判断。 念头在脑海之中闪过,涂山君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双鬼角还真有可能是类似心眼的能力。” 双角鬼嘴角裂开,獠牙外露,闪避涂山君攻击的同时一双拳头也对涂山君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老猿挂印,拳头擦着双角鬼的脖颈击于空隙。 “你打不中我。” 双角鬼轻微的躲闪,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涂山君的拳头会落于此处,言语之中极具嘲讽之意。 涂山君手腕微微转动,张开的鬼手一把搂住双角鬼的脖颈:“老猿挂印,意在回头。” 鬼手抓住双角鬼之后涂山君举起右拳。 既然双角鬼会微调身躯,那只要能够抓住他,再强的心眼也没了用处。 双角鬼疯狂击打涂山君期望能够挣脱,但是涂山君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呢。 砰砰砰。 涂山君一拳接着一拳,疯狂的锤击双角鬼的脑袋,黑红色的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 嘴角渐渐扬起。 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令人酣畅。 疯狂的锤击。 直到手中恶鬼不成人形,倒在身后的血泊。 双角鬼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清,眼前这个冒充自己的家伙,但是他依旧倔强的想要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涂山君停止挥拳,看着双角鬼说道:“我叫涂山君。”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第二个问他是谁的生物。 也许是压抑的太久,所以涂山君也很想好好的回答他。 “涂山君?” 高座之上的大头鬼王神色凝重。 他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但是要说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又不太可能。 一个练气八层的恶鬼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 在坐的魍魉,哪一个没有数十年的苦功。 而且大头鬼看出了些门道,涂山君的战斗虽然狂暴,却十分有章法,体内气息的流动和普通的鬼不一样。 身着华服的大头鬼抬起手掌,一道黑色光芒激射而出,直接洞穿了涂山君的肩膀,黑色的血液从中流淌出来。 涂山君眯着眼睛盯着大头鬼。 刚才那道黑色光芒太快了。 快到他也看不清楚,比修士的飞剑还要快。 “练气大圆满的恶鬼,确实很强。” 不过还是先得处理伤口。 他负伤会连累温岳,现在温岳不能多吃阴魂丹,所以只能他先用阴魂丹治疗伤势。 取出阴魂丹,刚想捏碎涂抹在伤口上进行恢复。 谁想到座位上的大头鬼已然消失,再次返回的时候,正捏着鸡蛋大小的阴魂丹。 大头鬼神色愕然,随后一口将阴魂丹服下。 闭目两息,猛的睁开双眼,骤然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暗道一声不好,他现在不是大头鬼的对手,想到这,就要崩碎自己的身躯返回魂幡。 “涂山兄弟。” 大头鬼笑呵呵的看着涂山君。 涂山君微微惊讶,不过还没着急付诸于行动,拱了拱手道:“大头兄,有事?” “不知道刚才的那颗丹药,涂山兄弟从何处得来啊?”大头鬼和颜悦色的说道。 涂山君当即明了,原来这大头鬼王看上了阴魂丹。 看到涂山君迟疑的神色,大头鬼赶忙开口:“我当然不会占涂山兄弟的便宜。这样,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116、快跑 这么一说,涂山君当即觉得手中有谈判的筹码了。 而且大头鬼给涂山君提供了一个思路,那就是阴魂丹可不仅仅能用来提高幡主的实力,这东西分明还能提升恶鬼的实力。 涂山君也当糖豆吃过,除了给他提供充足的煞气修补身躯之外,并没有太强的效果。 所以涂山君就以为这东西对于鬼物来说只能当疗伤丹来用。 阴魂丹是魂幡凝聚出来的,他又是魂幡主魂,效果当然不大。 对别人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大头鬼这么殷勤,说明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涂山君翻手之间再取出一枚阴魂丹,位于手掌。 只不过当大头鬼想抓的时候,涂山君直接攥成了拳头。 这也是因为大头鬼确实想谈谈,没有要抢的意思。 大头鬼笑了笑,随即招呼道:“来呀,给涂山兄弟上酒。” “来来来,诸位畅饮。” 那四位并不太明白大头鬼王的态度转变,不过应该都是因为这个叫涂山君的鬼,手中的那颗黑色珠子。 四位恶鬼都很好奇那黑色珠子的用处,只不过现在明显不是问话的好时候。 他们虽然同殿,顶着鬼王的名头,却远远不及那大头鬼。 他们五个是一档,大头鬼自己一档。 这宴会本意是为了讨论南岳山煞气的问题,现在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有涂山君这个外人在,他们也不好多讲那个话题,只是少许提起。 涂山君才不管他们谋划的是什么东西,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先畅快了再说。 能不能活着回去,得看看大头鬼对阴魂丹的需求。 如果需求很大,并且还愿意谈条件,那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若只是一般需求的话,今天这条命说什么都得留在这里。 眼看着涂山君敞开了喝,饶是大头鬼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酒蕴含着不低的灵气,平日里他都得省着点,眼瞅着涂山君一坛一坛的灌,难免会衡量到底值不值得。 大头鬼摆了摆手,抬上来一块大肉。 腿骨大肉看起来很壮实,筋骨都没有剃掉,还有鲜血流淌下来。 “这枭熊早已经入阶。”大头鬼介绍道。 涂山君也没有嫌弃是茹毛饮血,咔嚓一声,使用獠牙嚼断骨头,将之吞下去。 精纯的灵气补充进来,身上的伤口顿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半个时辰过去。 酒足饭饱。 而且涂山君也该走了,再待下去,温岳那边的法力会支撑不住。 “不知道涂山兄弟,还有没有那种丹药呢?” “当然有。” 一听还有,大头鬼探究起源头:“涂山兄弟,这丹药,是何方高人炼制啊?” 涂山君也没有骗大头鬼,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我炼制的。” 大头鬼眼中精光闪过,刚才那个瞬间,他真的很想直接扣下涂山君,将之变成为自己炼丹的奴隶,但是看到涂山君的神色之后,他迟疑了。 那鬼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十分平淡的注视着他。 涂山君看的也很明白,大头鬼很需要阴魂丹,因此投鼠忌器。 本身他就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也编造不出什么背后的高人震慑。 再说了,大头鬼的实力强绝,又能在清文山拥有一方领地,肯定是元灵宗和五灵宗默认的,足以说明大头鬼的实力。 这样的东西要是想跟踪他,实在是易如反掌。 不如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筹码摆在明面上。 他已经让温岳提前离开,实在不行就自行崩溃返回。 大头鬼是厉害,但是他终究是练气恶鬼,没法子未卜先知,更没有那么强的神识进行地毯式搜索。 越是这样,大头鬼越会谨慎小心。 “嘿,涂山兄弟说笑了。” “那好,就算此丹是涂山兄弟炼制的,难道不怕我扣下你吗?”大头鬼伸出鬼爪,苍白色的鬼手长着血红色的指甲,指甲长长,又缩了回去。 眼中带着询问和试探。 周身气息已经紧绷,似乎只要涂山君回答错了,他就会动手拦人。 涂山君哈哈大笑,抬起鬼手放在自己的天灵盖上:“鬼王不妨一试。” “你能扣下我,但是我一死,你就再难找到突破的机缘了。” 大头鬼王面色平稳,只是神色变得凝重。 华服青年的样子出现了变化,变化间成了一个顶着硕大脑袋的青白色恶鬼,猩红色的鬼眼盯着涂山君。 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最后叹了一口气。 “涂山兄弟确实够豪气,生死之间,竟然如此轻易便描绘出来。” “实在令为兄汗颜啊。” 大头有种感觉,只要他离开座位的瞬间,这人就会拍碎自己的脑袋。 大头鬼心中暗道:“这完全就是疯子吧?” “哪有鬼动不动就干碎自己天灵盖的。” “跟疯子讲不通道理啊。” 大头现在也很抓狂,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他头一次觉得,做鬼太耿直不好,不像人类,可以好好商量。 这丹药又关乎着他入道的机缘。 机缘这东西,错过之后可就不会再来。 涂山君嘴角勾起笑容,他猜对了,这大头果然是在寻找突破的机缘。 也唯有突破才能令大头鬼如此动容。 这也侧面说明,大头鬼是练气大圆满,他在找突破筑基的东西。 只有这种大境界的突破才会令大头鬼如此上心。 甩出五颗丹药。 四颗分别落在坐的恶鬼桌面上,另一颗落在大头鬼王的面前。 “我手中就只有这些了。” “诸位可以先验验货。” 在坐的四只恶鬼中的熊罴鬼抓起阴魂丹吞了下去,消化两息,随即瞪大眼睛。 刚要起身,在看到大头鬼王那凶恶的好似要杀人般的目光之后,赶忙偃旗息鼓的坐在原位上不敢动弹。 看这莽熊先吞了,其余三鬼也没含糊,纷纷吞服阴魂丹。 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这丹药对他们确实很有用,而且效果很好。 “我定个价格,入阶的鬼魂,练气一层换一颗,两层换两颗……以此类推。” “当然,诸位也可以拿灵石来换,一颗灵石换一枚。” “修士的东西,我也折价回收。” 涂山君直接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价。 他这份阴魂丹,是独家买卖,当然要定价高一些。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样吧,以后每个月月末我来一趟。” “诸位没有意见吧?” 涂山君扫视了一圈,不再说话。 提起已经奄奄一息的双角鬼,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去。 直到走出门口,涂山君才发觉,他今天说的话,比他前两年说的加起来都要多。 不过好在是打通了一个稳定的供货渠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渠道能够安稳多久。 最重要的是,他也得控制输送丹药。 万一真让大头鬼突破了筑基,那就麻烦了。 殿内的大头鬼,一下一下的敲动手指,他心中依然有把涂山君留下来的想法,不过理智告诉他,跟疯子最好还是按照疯子的规矩办比较好。 等他踏入筑基再议不迟。 “诸位也看到这丹药的效果了,不过我们还得做另一手的准备。” “元灵宗的那个老梆子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吞不下去,我们说什么也得分一杯羹,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 大头鬼王依旧讲述着早就已经定好的事情,也是此次宴会主要要讨论的东西。 若是没有阴魂丹出现,他还要拼命搏一搏,现在就不着急了,可以等等看。 离开清文观。 涂山君直接撒丫子就跑。 跑出五里地之后,骤然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身后白茫茫的大地:“大头兄,信不过我不成?” 吊在涂山君身后的华服青年皱起眉头,难道他的跟踪技术差劲到这种地步了吗,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别藏了,我已经看着你了,大头兄。” “哈哈,我就是来送送涂山兄弟。”大头鬼显露身形。 涂山君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倒是泛起波澜:“还真跟着呢。” 他就是觉得那大头鬼可能会跟着,所以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直接开口问,说不定能把对方给诈出来。 倒是真的给诈出来了。 “大头兄太客气了。” 送别之后。 又五里地,涂山君故技重施。 连着喊了好几次,身后依旧空空如也,空气之中也没有恶鬼的气息。 再六七里地,涂山君终于追上了温岳。 温岳看到黑袍涂山君的瞬间顿时露出喜悦的笑容,只要先生平安无事就行。 “别回头,慢点走。” 涂山君飘到温岳的三骑的其中一个坐骑,使用法力传音入秘。 人群中突然多了一位裹着黑袍的强壮大汉,温岳的亲卫也没有在意,知道温岳成了仙师后,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温岳面色不改,朗声道:“我们该走了。” 培养出的默契让温岳懂了先生的意思,这后面肯定有东西跟着,而且先生没有返回魂幡,就是不想暴露魂幡的存在,。 现在要把先生当作个体来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先生是魂幡主魂。 涂山君知道,整晚最危险的时刻到了。 生死均在一线之间,就看早前他铺垫出来的那些事情,能不能让大头鬼信服。 尽人事,听天命。 骑兵队伍匆匆而去。 立在原地的大头鬼的眉头依旧紧锁。 “恶鬼,修士,小股骑兵。” 最后注视良久,华服青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别跟疯鬼打招呼了。 一路上,这是他最想动手的一次。 最后还是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来。 那疯鬼对自己太狠了,狠到大头鬼都有些打怵。 所以试探到此结束好了。 只要能够提供阴魂丹,大头鬼不想探究涂山君的来历,也不想管涂山君身后是什么势力。 (本章完) 117、咒文 直到返回了铜关。 涂山君同样没有回头寻找大头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大头鬼应该是被唬住了。 当时他是要自尽的,绝不作假,任凭大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内里的道道。 知道了大头鬼要突破的这个问题之后,涂山君觉得不好好利用一下的话,实在对不起这样优厚的条件,更没有办法利益最大化。 虽然冒险,总归值得。 大头鬼没有被元灵宗和五灵宗灭了就说明本身实力过硬,不说拉拢人家,只要能够在关键时刻站一下场子,多少也能让双宗的高阶修士有些顾虑。 能够多争取出时间出来,他涂山君就能飞速成长,获得实力。 当然,也不仅仅如此。 涂山君还是希望能够利用其他恶鬼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至少将现在的这一层给破境过去。 不过涂山君再也不想干这种没什么安全感的事情,就是本身有四五分的把握,这也是在赌命。 还不如直接死在了清文观,那样反倒能轻松不少。 将奄奄一息的双角鬼扔进魂幡,涂山君当即突破练气九层,已经位于练气后期的顶峰。 “先生,后面有东西跟着我们?” 返回府衙,温岳摆下小阵法,使用法石将外层进行隔绝,这还是从元灵宗那里习得的粗浅阵法,除非是实力超过太多,不然的话也够用了。 涂山君点了点头。 当时身后跟着的那只鬼确实非同寻常。 大头鬼有门道,涂山君也看不出对方的跟脚。 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谨慎对待。 不过既然已经练气九层,更研究了血咒的法门。 涂山君虽然还没有能力将之瓦解,倒是找到了隐藏血咒的办法,除非对方非常靠近的使用血色罗盘进行测试,否则基本不会被发现。 伸出鬼手,青黑色的手臂强壮结实。 食指椭圆形的指甲划开自己的手掌,黑红的鲜血流淌出来。 涂山君沾着血液,在温岳的额头上画出一个咒文。 温岳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先生不会害他。 黑色的鬼血亮了一霎那,紧接着构成了回路锁链,延展出来锁住了原先已经变得浅薄的血咒符文,随后将原先的那层血咒咒文给压了下去。 只要过上一年半载,就是涂山君不解开,血咒也将自动瓦解。 施展血咒的人本身就是重伤的修士,修为也不见得多高。 在明确知道血咒原理的情况下,又高上两三个小境界,足以将此咒瓦解。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用来消磨符咒,只要等涂山君的实力步入练气大圆满,也能进行破译。 此番探究清文观很成功,涂山君对于结果比较满意。 知道了这么个地方,还达成了协议,估计等他下回去清文观的时候就能收获一批阴魂。 感受到符文消失,温岳赶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惊讶之余喜悦的说道:“先生,那血咒符文被您瓦解了?” 涂山君微微摇头,黑雾凝聚:‘只是隐藏,除非离的很近,否则也不会被发现。’ 当然,若是元灵宗派出了筑基大修士,那涂山君也没辙。 “多谢先生。” 只是遮掩就已经帮了温岳的大忙,温岳赶忙道谢。 这血咒本就是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平日里,也生怕被元灵宗的修士撞见,一想起来就忐忑不安。 现在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就连原本紧绷的精神也稍有放松。 因为离得近,温岳闻到浓郁的酒气。 本还以为是哪里的酒水洒了,仔细一闻才发现竟然是从先生身上溢散出来的。 “先生,你身上怎么这么浓郁的酒气?” 听到温岳的询问,涂山君咧嘴一笑。 他今日的心情确实不错,阴差阳错找到了自己能吃能喝的东西,提升了实力的同时还暂时解决个麻烦。 不在人前,涂山君能更洒脱率性。 难得释放一回。 太多事不好在现实之中说。 入梦练功崖。 涂山君也没有隐瞒,顺手用法力将自己的声音修改了一番,使得不再那么吓人。 这才将自己在清文观的所见所闻都说与温岳听。 涂山君也没有隐瞒自己与大头鬼王的交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增强自身的实力,只要阴魂煞气足够多,他就能快速的提升实力。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大头鬼能以练气大圆满周旋于两宗之间,为何我们就不能呢? 而且涂山君也察觉到元灵宗似乎对南岳山战场过分关注了,甚至清文观聚会的那些恶鬼在席间说的最多的也是有关于南岳山的事情。 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他们的动机。 以及南岳山地下到底埋藏着什么东西。 如果利用的好,在夹缝之中寻求一个平衡,说不定能够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温岳更是连连点头,神色间有些丧气,本该是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 没想到,到头来总要先生出马帮他摆平事情。 本来的一个困局,也在先生的手中出现了转机。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力量。 对于修士的世界也不够了解,拿不准修士的行事风格。 “先生,与虎谋皮,终究存在莫大的风险。”温岳颇为感叹。 涂山君同意温岳的观点,只是如今他们没得选择。 元灵宗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五灵宗那边又没有反应,只能引入新的能够抗衡的势力。 浑水才好摸鱼,想要安稳的成长,不仅需要煞气阴魂,还得将南岳山这潭水搅浑。 最好能够将高高在上的五灵宗给拉下来和元灵宗碰碰。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来他要从大头鬼那里问问有关南岳山的情报了。 如果能从大头那里搞到情报,拖五灵宗入水就轻松多了。 次日。 没了大事也就比较简单,除了修行就是练兵。 涂山君还顺手提取了双角鬼的技能种子。 “问魄” 【提取】 【通明】 通明之术,是以用术者为中心展开一个大概在五米左右的通透世界,能让用术者看到气息的流动。 气的流动比身体更快,所以提前看到了对手气息的流动,就能察觉到下一步的动作。 双角死就死在魔猿定意拳上,魔猿定意拳的第一式藏了招,气息是在招式成型后再运转,此是众多回头之中的一味。 “唉,打架就打架,你闭眼作甚,要是看到我的招儿,是不是还能再躲闪一下。”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要吸取双角鬼的教训,不要太相信自己的鬼角,也得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晃半月。 距离战报送回京城也得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该来了。 “圣旨到。” 长吟从门外一直传到大帅府。 府衙之中的温岳睁开双眼,面如平湖轻声的说道:“先生,接下来就得看看,我们的计划能不能够成功了。”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如常,震动魂幡。 “闻安南伯被困,朕夙夜不寐,终得温将军大破魏军消息……” 这卷圣旨至少写了上千字。 其中不仅论功行赏了其他的将军们,并且还提到赏赐战场纪录的兵卒以及基层将官,还是厚禄行赏。 押送的军饷粮草不日即可抵达。 圣旨有很多份,交到了不同的将军手中。 最后这一卷才落到温岳这里。 “着先锋官温岳,速归大都。” 温岳接过圣旨示意温冲将银子给送礼的公公。 “可不敢收将军的银子,陛下有言,还请将军速速归去。”送圣旨的太监扯上了一个极为不自然的表情。 他位阶高,知道点消息,眼前的这位爷竟然胆大包天的砍了三品大员的脑袋。 他有几个脑袋够得罪这位狠人的? 所以就连银子他都不敢拿。 真的很不踏实。 “好,我也正有此意。” 温岳还是挥了挥手,让温冲将银子塞入那太监的手中。 领头的太监还要推辞。 此人身旁的一个青衣太监赶忙接住银子,然后悄悄的递了一个小筒给温冲。 温冲不改神色的立于温岳身旁,直到这些人都离开才将细小的竹筒拿了出来。 “公子,刚才那个青衣太监给我的。” 温岳打开竹筒,有些意外,这竟然是高全的来信。 他还以为在获得了这样的消息之后,高全肯定会撇清和他的关系,甚至将所有的来往书信都焚毁,掐掉联络的内线。 没想到高全并没有这样做。 信上的内容不算多,只是告诉他,这次真的捅了通天的篓子,闯大祸了。 陛下勃然大怒,杀了宫里的很多人泄愤。 他感觉自己也差不多要没命了。 但是高全也没有怨恨温岳,当日若不是温岳站起来,将原来兵败如山倒的局势拉起来,他也早就死在去守陵的路上了。 信上只是告诉温岳,回来必死,不回来还有机会。 别管自身有多少实力,肯定斗不过的。 只要能够把持住铜关,陛下也怕狗急跳墙,所以绝不敢轻易换将。 温岳都能砍了三品大员,这明显是疯了,朝廷更不敢逼迫太甚。 所以梁帝压住了消息没有放出去,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上都是宫内的心腹。宫内又被血洗一番,知道此事的就更少了,他们不敢传出去。 温岳笑了起来,谁说太监就是薄情寡义的奸猾之人,高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送信来,足可见这是个厚道人。 “计划不变,我还是得回去梁都一趟。” 法力将手中的书信震碎成齑粉,温岳看向梁都的方向。 备马,随行依旧是是来骑。 压一压路程的话,十天的功夫也足够赶回梁都了。 118、震慑 温岳看着面前横立在大地上的梁都大城,面容平静。 目光之中却带着怅然。 幡内的涂山君知道温岳为什么惆怅。 其实这也怪他,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只懂得修行,并不懂阴谋诡计和各自的算计,也不懂修行界的那些修士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教会徒弟。 温岳是在成长,涂山君同样如此。 他也只比幡主多走了半步而已。 这次挨打就是为了下次不再挨打,没人能生而知之。 但是,有些错,犯过一次也就罢了,人不能总是栽倒在一个跟头里。 不管眼前横着多少坑,其实它们异曲同工,都是用那把铁锨挖出来的。 就像眼前的梁都,不过是个大些的坑,其实没什么。 “呼。” 温岳长出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从铜关返回梁都。 彼时与此时真的很不同。 那时候他还心存幻想,觉得依靠着锐利进取的梁帝,靠着身后复杂的利益关系,以及自己的军功就能安稳的过度。 但是他忘了,身处漩涡之中,最坚强的后盾永远只有自己。 有些事。 一人,一幡,足矣。 “开城门。” 温冲大吼。 门吏吓的一哆嗦,卫戍的兵卒在看到大旗后赶忙推开城门。 十余骑跟随着温岳闯入大城,于官道驰骋。 不一会儿的功夫,温岳就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 侯府的门当然阔绰,只是望着便觉得深沉,漆红色更令人心生畏惧。 站在家门口。 温岳迟迟没敢进去,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嗡” 温岳赶忙将魂幡拿出来,只见上面印着两个字‘怕了’? “怕。” 确实怕。 温岳很坦然的承认,他不想死撑着,也不想对先生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没用。 涂山君不再回应。 也许温岳是在等他给出解决的办法,但是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 更不懂应该如何让年轻人重振勇气。 如果温岳站在这里畏惧不前,涂山君也不想多做什么。 不想走,那就停滞在原地。 涂山君不想将幡主都变成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更不想当奶爸,甚至还得照顾到心情,索性直接回避。 看到魂幡卷了起来,温岳摇头间笑了起来,这还是真是符合先生的风格。 先生问问你,就是单纯的问问你而已。 收拾好心情,温岳还是推开了家门。 他知道,妻子宋染早就已经站在门口了,所以推开小院门看到宋染的时候,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目光之中带着愧疚,轻声说道:“夫人。” 宋染的瞳孔微微睁大,她能看到色彩,也认出了温岳。 但是温岳那如墨的黑发呢? 为何如今在他的眼中,满是苍白。 就好似眼前人,已经白发苍苍。 “夫君,你的头发。”宋染神色紧张的扑上来,攥紧温岳的头发。 “夫人……对不起。” 闻言,宋染抬头看向温岳,身躯绷紧,神色紧张的问道:“难道爹爹?” 温岳摇头:“三虎……” …… 温岳忘了自己最后到底和妻说了些什么。 很多,很多。 最后只记得,夫人没哭,他哭了一场。 “爹,我想赌一场。” “我知道这对家族很不公平,但是我想试试,我必须要去。” “如果我没回来……。” 马车车轮吱呀呀的转动,将温岳脑海中纷扰的思绪碾碎。 不知何时,原来已经到了皇宫脚下。 整理衣冠,温岳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往议事大殿走去。 这一次,不是他等梁帝,而是梁帝在等他。 步入议事大殿,温岳拱手弯腰行礼道:“臣温岳,恭请圣安。” 正座上的梁帝原本满腔怒火,甚至一个多月都没有消,反而越发的旺盛。 他本以为温岳不会听旨返回,所以他想过用侯府和安南伯府的人威胁温岳就范。 但是他没想到,第一道圣旨下去,温岳就回来了。 白发苍苍,一脸疲惫。 真好,哪都好,就是千不该万不该杀了耿烈。 杀了也就杀了,关键在于耿烈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这如何不令梁帝愤怒,他都已经怒火中烧,险些就要用出狠招儿。 但是当他看到温岳的时候,梁帝感觉自己的气消了大半。 原来,温岳已经白发苍苍。 此人终究是社稷的大功臣,是自己曾经认可的国之柱石。 年纪轻轻将会有大好前途,如今却满头白发。 原定也是要封侯的,一门两侯爷,这还不够器重吗? 为何就不能再忍一忍? 梁帝现在也恨耿烈,闲着没事儿,刁难这个,刁难那个干什么,早知道就不派耿烈去了,这是个十足的蠢货,根本不聪明。 不聪明就不懂他的平衡之道。 梁帝面色阴沉,注视温岳。 一把捶在桌案上,将精致的瓷器狠狠的拍到地上。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 温岳起身,将怀里存放的文书和证供都拿了出来:“臣有耿烈与郑忠通敌卖国的证据。” “三品大员,你也敢杀,难道还要杀朕不成?” 梁帝直视温岳,他曾经多么欣赏温岳,现在就有多懊恼。今日温岳踏入大殿,就别想着能活着回去。 练气士对于凡俗来说当然很强,但是这里是一国皇宫,修士并不算强大。 若是温岳觉得练气士是自己的底气,那今日将会被彻底碾碎。 温岳摇了摇头道:“血亲复仇,仅此而已。” “好!” “你说复仇,那你温岳是这个。”梁帝竖起大拇指。 “擅杀朝廷大员,罪及谋反,按律当腰斩于市,移三族。” “朕本不想波及功臣,但你罪大。你温岳今日能活着走出大门,朕恕你无罪,为你加柱国,若不能,朕也不会诛你三族,给你最后的体面厚葬。” “罗河就在朕前,铜山于朕背,朕以河山为誓,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朕不仅仅对你如此,对所有功臣都一样。” “冯感兵败身死,朕一样没有迁怒他的家人,朕难道就不愤怒吗?朕知道克制,你如何不知道克制?” 也许是觉得自己失态了,梁帝并没有再说下去。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梁帝起身,神色复杂。 今日他就要挥手斩落柱石了,这个中滋味,真令人心酸。 温岳躬身行礼道:“臣,无话可说。” 如果温岳不想体面,那就会有人帮他体面。 但是因为温岳功劳甚大,梁帝也不想抹去大功,便抬手饶了其余人。 节节败仗,好不容易出个了能打胜仗的,还是年轻人,却是个不懂事的。 一直吃败仗很难受,梁帝都被已经被打的缺乏自信了,现在又要斩了自己手中最强的牌。 “动手吧。” 梁帝疲惫的恶挥了挥手,话音落下,转而步入议事堂的身侧小门。 练气士之间的战斗,对于普通人的波及还是很大的,他只需要等待最终结果就好。 早就已经准备许久的卢老道等人出现在大殿之内。 “世子,我们又见面了。”卢老道笑着拱手。 温岳回礼的同时看了一圈大殿内的供奉修士。 一共七人,当日侯府的五人,以及两个生面孔。 幡内的涂山君看的仔细,这两个生面孔,那冷峻大汉是练气五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练气三层,都还行。 卢老道修为最高深,练气六层,距离七层仅半步之遥。 和尚念着阿弥陀佛练气修为却也是六层。 胖子五层,低眉顺眼的汉子和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均是练气四层。 至于供奉楼那些做功课的练气一层的童子徒弟之类的,他们是五灵宗挑剩下的,这辈子最高也就抵达练气四层。 若是年纪大,还是一二层,那更没有什么前途。 “诸位,凭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温岳笑着看向众人。 不得不说,梁帝真的下了血本,整个供奉楼的高手都聚到了这里,就为了斩杀一个成为了练气士的臣子。 “呵,大话谁都会说。” 年轻人笑呵呵的看着温岳。 温岳那苍苍白发,看起来就是本源消耗过甚的后遗症,就眼前这副垂暮姿态,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莫要与之过多废话,取了他的人头,某家还有器物未炼。”冷峻大汉鼓动周身法力。 “阿弥陀佛。” “可惜了。” 卢老道早就已经与他们通过气。 半年前温岳还是个缠绵病榻的废人,如今就是成了修士,修为也不会高上太多,顶多就练气一二层而已。 但是他们毕竟是大梁的供奉,对于这种发生于梁都的修士之间的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众人顿时出手。 随着法力的涌动,身上灵龟胎息术的效果顿时消失,显露出温岳真实的修为。 卢老道不由得惊讶。 温岳身上的灵光竟然这么庞大,这已经抵达练气五层了吧,但是怎么可能呢? 其余供奉同样很惊讶,但是他们也没有多想,倒不如说温岳有秘密更好。 有秘密他们在杀死温岳之后也能翻出来。 温岳将法力灌入魂幡。 一具高大的身影立于温岳身后,周身黑气翻滚,形成一道黑色的光罩抵挡住四面八方袭来的供奉。 七人难以寸进半步。 他们均露出错愕的神色,好似见了鬼一般。 波纹涟漪,法力涌动,涂山君就好似山岳般巍然不动。 猛的爆发力量。 双手往前一摊一推。 黑色的光罩轰然炸开,气浪翻滚,顿时将那七位供奉全都炸到一旁。 众人被波及,摔了个七荤八素。 修为高些的还能站稳,有些供奉翻滚了两圈才定住自己的身形。 一个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温岳身后的高大鬼物。 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力敌的东西。 后期? 还是练气圆满? 他们也看不出来。 这头肃穆青面的赤发恶鬼,猩红鬼眼俯视而来,竟然比北面阴地的那些鬼王更具有压迫感。 温岳攥紧手中的白色令牌形状的法器,使用袖袍藏了藏。 这一幕注意到的人很少,但是依然有供奉注意到了。 他们都在猜测那令牌法器是什么物件,怎么会这么强大。 竟然能够召唤出他们根本看不出实力的护道阴灵。 () 119、结构 被震飞的七人神色各异。 讶然之色跃于脸上,只不过谁都没有再动手。 刚才那黑色光罩不仅仅阻挡了他们所有的攻击,还在关键时刻爆发,如今众人或多或少都气血翻涌,体内的法力流动不太顺畅。 温岳微笑着,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明白自己不需要照看身后。 先生的实力非同寻常,直观的和众多供奉进行对比,更能发现先生的强大。 魂幡不能暴露。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 涂山君给温岳解释过周良的那件事,他觉得梁都供奉肯定从那人的口中获得了些许消息。 虽然五灵宗的那位镇守仙师已经离开梁都,但是听到了魂幡的消息,估计会上报自己的宗门,到时候他们还要面对五灵宗的压力。 这印章法器是从崔光的纳物符中得来的,用的是寒玉,能够容纳不少阴魂寄宿。 涂山君又帮其改头换面,现在完全变了模样,成了一方白色的位牌。 散修这个群体本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大家抱着的目的各不相同,对于用什么法器,使用什么手段,他们没有那么看重。 甚至如果是威力强大的魔功术式、法器,他们也不会错过。 修行,还是得用实力说话,达者为先。 卢老道不敢直视涂山君,赶忙转移了视线,看向温岳的同时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原来道友的实力非同寻常。” 圆滚的修士赶忙打圆场:“哎呦,大家也都是为了大梁着想,我们着实没有想得罪道友的意思。” “阿弥陀佛。”赖头和上低眉顺眼,小声的吟诵佛号,也没有再出手。 “是啊。” “……” 众人纷纷言语,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消散。 就连原先神色冷峻的修士也笑了笑。 这一看就知道根本打不过,如何再战? 强行阻拦这位爷,最后只能丢掉自己的小命。 世俗朝廷,他们不想干涉太多,供奉本身就是拿钱办事的组织,大梁朝廷给的灵石还不足以达到卖命的程度。 摸爬滚打多年,早就已经练就了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何况温岳本身就拥有练气五层的实力。 这在整个供奉楼中都能排在一流位置了,大家都不想得罪。 原先觉得温岳最多不过二三层,大伙儿一起出手,定能建功,也能从大梁那里讨份灵石。 如今看来,温岳拥有强大的实力,原先的想法只能作罢。 更不用说人家身后还有一位护道阴灵。 虽然没有仔细看,也能分辨出对方不好惹,黑袍加身,青铜鬼面长着鬼角,兜帽之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只是站在众人的面前,便给了他们很强大的压迫感。 他们甚至觉得,阴地的鬼王也不过如此。 现在呐,不是他们想罢休就能罢休了,得问问温岳同不同意,不然今日能够逃出去的不过二三。 这都是往多了说的。 沉默寡言的大汉神色有些拘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身材妖娆的美妇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想要套套近乎,但是畏惧于站在温岳身后的涂山君,也就只能陪笑着立在原地。 众人没有动作,却都蓄势待发,只要温岳出口一个不好善了的结果,他们转头就跑。 打是肯定打不过,只要跑的比其他的供奉快就足够了。 温岳神色之中并没有惊讶,散修供奉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随后拱手看向众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诸位道友本就无冤无仇,自然不会难为诸位。” 一听温岳的话,众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涂山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好多人紧绷的身躯稍有放松。 气氛明显比刚才好上了很多。 他们是怕温岳起歹意。 众人联手都不是那护道阴灵的对手,若温岳不是善茬,今日多半要性命不保。 恐慌和害怕当然会让人紧张。 等待的时候,众人都打算逃跑了了。 现在有温岳的保证,不管怎么说,心理上得到了不小的慰藉。 卢老道作为名义上供奉楼的领头人更是喜笑开颜,赶忙拱手道:“道友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道友高义。” 供奉们附和着,并不觉得此前倨后恭之态有什么不同寻常。 都已经踏入修行,在修为不足的时候,当然是命比较重要,其他的诸如脸皮之类的东西可以稍微往后挪一挪。 “道友已经脱离樊笼,没有必要在世俗之中久待。” “道友入道不久,可能不知道,上层高门有言,修士归修士,凡人归凡人。” “如果我们过多干涉世俗的发展,就会引来上宗的高人出手。” “修士拥有太强大的力量,会破坏世俗凡人的王朝结构,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明白。” “说些简单的,世俗之中浊气严重,若不是为了几块灵石,我等也不会久留。” 听到卢老道的言语,涂山君心中微动,供奉楼有隔绝凡人的小型粗糙法阵,就连使用的材料都具备些许灵气。 而且这部分填补了涂山君对修行的一部分知识。 怪不得涂山君总觉得这个社会的结构很奇怪。 原来根源在这里。 世俗之中确实有练气士留存,但是他们的实力都比较弱,而且地位都很超然,他们不管俗世事情只狩猎魑魅魍魉和邪魔歪道。 世俗之中,一旦出现先天以上的高手,他都不需要刺杀皇帝,只要在郡县四处搞破坏烧粮仓,就会让天下大乱,黎民百姓流离失所。 将两个不同的层面剥离开。 这样的话,凡人王朝就能够存活下来。 修士终究是从凡人产生的,这样的一个能够生出拥有灵根的基本盘不能丢失。 所以宗门会站在王朝的背后,威慑邪魔歪道,派遣弟子坐镇郡城斩妖除魔。 以现有的情报来看,至少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这些散修供奉不太理解结构是什么,涂山君可太能理解了,不然那义务教育都学到哪儿去? 结构稳定,人口才能正增长。 可能只是这个地方衍生出了封建王朝,其他的地方是以另外的情况存活的,比如大型宗族把持大城聚集地,让凡人休养生息,保证灵根基本盘。 灵根还是最主流的修行入门条件。 以武入道,慢不说,资质也不好,追不上灵根的速度。 反正除了这两任幡主,涂山君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以武入道的高手。 搞清楚这一点,原先的那些问题顿时迎刃而解。 在这种良性的结构下,除非像现在这样两国爆发大战,互相征伐,否则的话,百姓是能够安居乐业的。 所以一旦达到先天以上,那些人基本上都很少出现在世俗之中。 其实这么久,真正见到的修士确实凤毛麟角。 林林总总加起来,好像还不到三十个,均是练气的实力,修为最高的是崔光,人家又是宗门弟子。 但是这个所谓的上层高门又是谁呢? 五灵宗和元灵宗? 这里涂山君需要打一个问号。 也许是他们,又或许是更加强大的宗门修士。 两宗表现出来的实力只是练气层面,确实不好揣测他们宗门内的情况。 不过看大头鬼王的实力,能以练气大圆满占据个山头,两宗的实力基本上就有个雏形了。 那也就是说,这个上层高门应该不是两宗,而是更加强大的宗门。 但是元灵宗和五灵宗都是遵守这样的条件的,并且还是以这样的规矩要求门人弟子。 不然的话,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也就不会旁观世俗之事而不插手了。 上下层结构稳定,底层的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 虽然会有魔修,但是一旦出现,不管是供奉楼还是背后站着的宗门,都会迅速派遣弟子前往斩杀,杜绝魔修滥杀无辜,起到震慑和清理的作用。 “高见啊!” 涂山君感叹此法的精妙。 提出修士归修士,凡人归凡人的那位大能肯定是高人,从大局上稳定了生态结构。 温岳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卢老道,那意思就好似是在听卢老道继续说下去。 卢老道也没有卖关子,本来就是为了帮助大梁,现在大家能坐下好好谈谈更好。 “道友已经得道,实在没有必要为难凡人。” “是啊,道友觉得供奉楼庙小,可以寻访名山大川,拜入宗门追逐大道。” “道友若是不解气,我们废除梁帝,让大梁皇室从他们的宗室之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重新继承。” 如果梁帝坐在这里估计会气疯过去。 这些供奉根本就不将世俗皇权看在眼中。 温岳神色肃穆,他突然感觉,原先压在自己头顶上难以逾越的皇权,如今看来竟然像是可笑的儿戏。 他没有感到什么喜悦,反而觉得悲哀,甚至感觉迷茫。 因为是穿越者的关系,涂山君对于皇权并不敬重,所以听卢老道的描述,也只是觉得这本就应该是修士的向道之心。 当然,他也看出温岳的情绪有些问题。 这也是办法避免的事情,骤然跳跃阶级,从曾经的勋贵变成修士,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皇权,并且在这种观念下长大,人很难第一时间适应。 数月前,温岳还在生死之中挣扎。 供奉楼不是慈善堂,这些人心中有底线,却不会一而再的善良,治好一个勋贵的孩子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灵石请修士出手,供奉楼的修士自然不会医治他的断腿。 在修士的眼里,世俗王朝之中的勋贵、皇帝的孩子,与普通孩子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不看家里有多少世俗之中的权势,也不看家中有多少金银。 他们只看灵根的好坏。 如果有好的灵根,待遇就会变得大不同。不管是拜入宗门,还是成为散修,至少都能入门,他们不介意结善缘。 就像是当日搜寻灵根种子,那位仙师为什么愿意为刘闯解释两句,以刘闯的灵根程度,最后肯定能混个师弟的名头,提点两句准师弟有什么不好? 对张万隆的态度就很好的诠释了仙师对普通人的看法。 温岳有些恍惚,虽然在铜关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感觉自己能放得开了。 现在完全明白怎么回事儿。 他原先就像是井底之蛙,只能看到上方一个口子。 如今听卢老道一番言论,当即感觉自己跳出了井口,站在了广阔的原野上。 原先井底蛤蟆的争斗,看起来就像是谁吃了个虫子,谁又抢了谁的虫子,没有任何的价值。 涂山君对于此感触倒是不深,原先他就有这种感觉,但是那是过去穿越前的知识拥挤给他积累出来的感觉。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涂山君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当日的感慨很正确,后来选的幡主,都是在红尘之中打滚,反而是赵世显最具道心。 因为赵世显早就已经脱离樊笼,不再沉迷于世俗,而是去追寻自己的大道。 就凭此点,练气五层的周良也不行。 站在这里的供奉也不行。 他们是弱小的。 不是说他们的实力弱,而是他们的性格软弱,心灵弱小。 戚戚于世俗,为了几块灵石,十几颗阴珠奔波。 进来容易,出去难。 享受惯了阿谀奉承和金银美姬,最后能够从这泥泞的世俗爬出去的,少之又少。 更多的是被污浊掩埋,在欲望之中迷失。 最后带着遗憾将希望寄托给下一代。 涂山君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突然感觉自己悟了,曾经那些零散的东西汇聚成了一整块,完整的浮现在他的面前。 这不仅仅是他欠缺的东西,同样是幡主欠缺的东西。 因为曾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直到今日听这些散修解释,这才通透。 “哈哈。” 温岳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笑的有些直不起腰,笑着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流淌出来。 众修士都很奇怪温岳的反应。 不过,只要温岳不打他们,是哭是笑他们都不会管,随人家的心意就成。 “诸位,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与陛下分说。” 温岳没有为难众供奉修士。 将他们全都杀了,可能会让先生更进一步。 但是没了这些人,梁都内的百姓,以及周遭的百姓都会受到鬼祟骚扰。 他分身乏术,搞不定那么多的事件。 而且,这与他的信念背道而驰,他不想这么做。 卢老道沉吟道:“道友,那我们就先走了。” 众人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走出了议事大殿。 在供奉离开之后,涂山君随之返回魂幡,温岳迈步走向门后,跨越大殿。 () 120、仙凡 梁帝眼中带着浓浓的惊讶,甚至是惊恐。 宗室有修士,皇宫内也有培养出来的修士。藏经楼内的老太监,在他爷爷在位的时候就在那里扫阁楼,如今依旧没有死去。 但是这都远远无法解决他的恐慌。 供奉楼七位修士同时出手,温岳怎么可能活着,并且还走到了他的面前。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其余小太监早就已经被高全撤了出去。 高全也没有想到,他千叮咛万嘱咐,温岳不回来还有一线生机。却没想到,温岳还是回来了,越过供奉仙师的封锁再次出现在梁帝的面前。 他觉得温岳变得不一样了,好像变得更加纯粹。 温岳没想杀梁帝,大梁需要一个明君才能繁荣,百姓也才能过的更好。 梁帝除了在帝王平衡之术上显得糊涂之外,其余的表现都还不错。 纳谏、从善如流,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也能使用绣衣卫用来收缩自己的权力。 就是有时候不将普通人当作人。 这也没办法,作为大梁第三代帝王,生于深宫,长于妇人,没有长畸形,只是非常沉迷于平衡术,已是难得。 制衡之术,以内廷制衡外廷也没问题。不监督,就会滋生腐败。 靠文臣武将的自觉,那才是贻笑大方。 他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他已经从井中跳出,站在更高的一个台阶去看,也没有觉得错在那里,只是觉得争权夺利实在纷扰,令人心烦。 他已经有能力镇压眼前令他不耐的一切,自然要使内心念头通达,更要扫清障碍。 温岳看向立在梁帝身旁的老太监,这人面生的很。 顺着温岳的目光,梁帝也看向身侧,瞳孔微微缩小,刚才他身侧还没有人呢,现在就出现了一位。 这人他认识,正是藏经阁中扫楼梯的老太监。 有此人在身侧,梁帝长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不少。 梁帝真的害怕温岳会直接出手击杀他。 老太监揣着手,躲在座椅旁的阴影里毫不起眼。 幡内的涂山君盯着那个老太监,此人的实力为练气七层。只可惜年龄大了,气血衰败,一身实力还在倒退,估计过不了几年就会跌落回练气中期。 温岳并不在意那老太监,他对先生有信心。如果不可力敌,现在先生就会提醒他。 “你还活着。”梁帝开口,语调复杂,他没想到温岳能活下来。 温岳注视梁帝,拱手行礼道:“陛下,还请将郑忠找来。” 梁帝语塞,沉默了许久这才问道:“朕下令处罚他,将他发配皇陵守墓,如何?” 温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梁帝是什么意思,梁帝不想让他当场杀了郑忠。所以梁帝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发配郑忠去守墓。 不管郑忠是路上被温岳截杀,还是到了陵墓那边之后,高全安排人将郑忠栽进粪坑闷死,只要不死在皇宫即可。 那是内廷的二把手啊,如果郑忠死在这里,身为皇帝的他将颜面尽失,威严扫地。 不说面对群臣,他永远都没办法在温岳的面前抬起头。 梁帝猛然间抬头,眼眶微红,语调分明变了几分:“真的不行?” “只要出了宫门,朕绝对不管郑忠的去处。” “爱卿,真的不行?” 曾经朝堂上面如平湖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帝王,如今为了两分薄面,也不得不用上哀求的语气。 温岳低下头,他不想看到曾经的君王这副模样。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用此雷霆手段震慑所有人,要让所有想要算计他的人都畏惧于他,不敢生出半分心思。 今日他心软答应了梁帝的要求,明日继续有人对付他,难道他还要答应要求,给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温岳的面容多了几分扭曲,一想到数万将士的死亡,一想到向老头、三虎、温广……那么多因为他死亡的人,他怎么可能让郑忠有一个体面的死法。 耿烈凌迟三百刀,才让他魂飞魄散。 温岳不需要郑忠受凌迟,只要让他烟消云散,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来到这个世上。 现在温岳还好言好气的说话,是因为他给梁帝的面子,因为大梁百姓需要现在的梁帝。 温岳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他想要庇护的是大梁百姓。 眼见梁帝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老太监微微摇了摇头。 梁帝神色暗淡,他没有灵根不懂修士,但是他同样是一流炼脏境高手。皇宫大内储存了那么多充盈凡人气血的东西,就是一头猪也该顶上了。 何况他从小习武,不敢有丝毫懈怠。 但是,修士就是修士。 修士是更加超然的存在,所谓的一流炼脏在对方的眼中也就是稍微强壮的蚂蚁。 蚂蚁之王,依旧是蚂蚁。 “来人,传郑忠。” 此言一出,梁帝像是抽干了力气,瘫坐在龙椅上,闭上双眼。 郑忠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议事大殿的。 作为内廷的二把手,他也得了消息。 本该恐惧才是,谁想到温岳用了个昏招,怒而杀了朝廷的三品大员,就是原先有泼天大功,在杀了耿烈之后也都已经烟消云散。 陛下一定会让供奉对付温岳,如果供奉不行那就向背后站着的五灵宗发去请求。 殊不知,他的想法太局限,更不懂修士的强大。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大殿内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场上也只有三个人,陛下以及藏经楼的老太监,还有那个背对他站在殿内的白发人。 不需要外放神识,温岳就已经感觉到了来人。 “奴婢叩见陛下。” 来人迅速跪伏在地上,赶忙叩首。 郑忠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心中忐忑不安,没有听到陛下的应话又不好抬头。 梁帝现在心情复杂,他感觉自己很没用,郑忠是自己的家奴,他没有办法处置。 不,是被逼迫的无法处置。 而且因为温岳成了仙师,也不再是他的臣子了。 仙师超然于世俗,是所有人的共识。 梁帝面对郑忠的叩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眉头紧锁,神色纠结却带着无奈,默然无言。 只能摆摆手,任凭温岳自行处置吧,他不想多管。 跪伏在地上的郑忠更加害怕了,心中不由得嘀咕:“怎么这么久了,陛下还没有让他起身?” 温岳抓起郑忠的衣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笑了起来:“我们终于见面了。” 只是那笑容显得莫名狰狞。 “你是何人?安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郑忠怒喝,想要震开温岳,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温岳的掌控。 “我叫温岳。” 闻言,郑忠的瞳孔登时放大,他大惊失色,抬手指着温岳,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 “耿烈我已经料理,现在就该你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温岳并没有动手,反而是很坦荡的告诉了郑忠。 温岳不急,涂山君也没有催促。其实在涂山君看来,还是让仇人当个憋屈的鬼好,没有必要为他们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像是当日他反噬赵世显和周良,若不是因为需要问周良问题,涂山君根本不会与之过多废话。 但是这就是温岳,他行事便是如此,会明确的告诉别人。 纵然大变之后性格上有所改变,依然保留着原先大部分的秉性。 “是你们挡了我的路。” 郑忠也很硬气,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温岳,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句话。 挡了路,就要清除。 难道要心慈手软的一辈子原地踏步,当个任人欺负的小太监,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随便哪一个管事都能要了他的小命,随便一个娘娘妃子都能杖毙他。 他想获得别人的尊重,更想不被欺负。 温岳微微点头:“好,你也算是个人物,既然说完了遗言,那就去死吧。” “我不认命!” 郑忠大吼,身上的内气爆发,挥拳打向温岳。 一道淡色的屏障挡在郑忠的面前,阻挡了他的前进。 任凭他如何挥拳,都无法破开壁垒。 “为什么啊!”郑忠大吼。 这就是凡人和练气士的差距吗。 郑忠没有求助梁帝,当温岳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梁帝根本管不了现在的温岳。 一拳。 嘭的一声,郑忠的心脏前的胸骨当即凹陷下去。 心脏被这一拳打碎。 郑忠的双眼黯淡,身躯微微抽动了两下再没有任何的生息,身躯无力的跌倒在地上。 温岳大手一爪,将郑忠的魂魄拽出来。 使用法力将魂魄磨的粉碎,最后只剩下点点星光从温岳的手指缝隙之间溜走。 等梁帝回过神来的时候温岳已经走了。 梁帝坐在座椅上,望着门口怔怔然出神,呢喃问道:“成老,难道连您都没办法阻止他吗?” 立于梁帝身旁的那个老太监看向门口,又看了看深受打击的梁帝,随后摇了摇头。 他能够阻止温岳,但是他挡不住前大殿立于温岳身后的那位护道阴灵。 那是比他更加强大的存在。 “没办法。” “他很强,强的出奇。”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梁帝的耳朵里。 梁帝也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最后长叹了一声:“原来,长生比权势更令人向往。” 梁帝认清了现实,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修行中人不干涉世俗的原因。 是因为他们太强大了,稍微干涉就会死很多人。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凡人。 就是将事情报给上宗,五灵宗可能不仅不会管,甚至还会觉得,凡人竟然敢冒犯练气士,杀的好。 等梁帝回过神想要寻找成老的时候,身旁早已经无人。 121、延续 自那日温岳从议事大殿平安走出来。 梁帝加封温岳为武安侯,加柱国、持节,供奉国师。 每年能够从朝廷领取五块灵石。 一门两侯爷,又是供奉国师,温岳如何从皇宫走出来,众人已经不在意了。 他们只是明白,温岳的层次已经和他们完全不同,是属于更加超然的存在。 曾经得罪过侯府的人纷纷带着礼物登门谢罪。 数日前,朝议上顶呛老侯爷的柳文珏柳大人,也怀着忐忑的心情负荆请罪。 那几天是老侯爷风光无限的时候,因为温岳的层次太高,别人也都接触不到,所以走的都是他这边。 不过是朝堂拌嘴,老侯爷也没有为难他们,收下礼物便过去了。 后来的朝堂,靖安侯一家就像是被忽略了一样,再也没有人提起。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像是靖安侯和安南伯两家已经完全被他们遗忘。 其实并不是他们不想提起,而是不敢提起。 不管是高层得到的消息,还是其他的小道消息,都有传言靖安侯之子温岳已经成为仙师,并且还是实力强大的仙师,就是陛下也得礼让三分。 供奉国师这一名头,无疑又验证了这个消息,只是具体多么的强大他们不清楚。 能从皇宫平安走出来,应该比一国还要强大吧。 所以侯府的地位就变得超然了起来。 朝议之前,梁帝亲自派人打了招呼,以后朝议温侯家里不用派人前去了。 老侯爷还以为是陛下体恤。 其实温岳明白,分明是梁帝不想看见他。 当日,议事堂战败七位供奉,威慑藏经楼老太监,当场格杀内廷二把手郑忠。 这些都对梁帝造成了很深的打击,以至于专门派人来告知老侯爷,没有特别的旨意以后不需要上朝。 梁帝也看出来温岳对皇位没兴趣,又对大梁怀有眷恋,也没有造成十分恶劣的事件。 当然这种恶劣是相对仙师而言,曾经的种种,都随着温岳成为仙师而变得不同。 身份不同了,标准自然也会不一样。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皇室子弟杀个把人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就是身份的不同。 这一切都是实力打出来的。 如果温岳以练气初期的实力,加上初入中期的涂山君入梁都的话,还真不是这些供奉的对手,更不用说还有个压轴的老太监。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斩杀在大殿,带着遗憾和不甘死去。 有实力作为证明,又安分守己。, 梁帝也没办法将这种事当作借口上报给五灵宗。 难道说,因为朝廷大员得罪了练气士被杀了,然后就要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打扰他们? 死个把人,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 别说是三品,就是二品一品,或者赶明儿皇帝死了,只要不是邪魔歪道造成大规模的世俗之人身亡,他们也不会管。 供奉楼的修士更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自己的屁股就不干净,收集阴珠煞气进行贩卖获取灵石,以其他修士的肉身作为肉田培育煞气。 自身还用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获得的残缺魔功,又或是旁门左道的一招半式。 他们身负的许多术式都不是正道的东西。 说起来,他们只是眼红温岳有一个强大的护道阴灵,却也不想因为人家有厉害的恶鬼就将事情搞的僵硬,到时候大家都翻出老底来,说不定会搞的两败俱伤。 温岳难得清净,感觉一身轻松。 实力高强,就好似挣开了原先世俗套在他身上的枷锁和链子。原先的那些阴谋诡计,人情关系,复杂的利益关系,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身上。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去。 朝廷没有提让温岳返回铜关。 温岳也不急,那边的局势有岳父把控不会出乱子,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回来就在议事大殿打了一场,现在梁帝也不敢让温岳离开。 但是朝廷也没有派遣新的文官去坐镇,就这么沉默着。 没有主帅,安南伯这个副帅就是最大的将领,拥有统兵和调兵权,本来监军就是高全自己人,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更不好更换。 今日,在结束了早课之后去用膳。 温岳看出宋染食欲不振,似乎多了几分憔悴。刚忙使用法力查探起妻子的身体状况,一把脉,温岳登时愣在原地。 “夫君?”宋染有些奇怪,喊了两声才让温岳回过神。 温岳猛的起身,欣喜的说道:“夫人你有孕了。” 宋染不由的惊喜起来,她就说最近怎么总感觉有些难受,食欲不振不说,还一直心慌慌。 本以为是三虎身亡的消息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反应,但是宋染也很坚强,又没有真正的见到三虎的尸首和战死的画面,所以对死亡比较模糊。 就好似三虎还活在铜关,依旧站在父亲的身旁。 其实人对死讯的消息是比较淡漠的,不真正见到,总会有种回避心理。 没想到最近的这么些不良反应,竟然是因为有了身孕。 “我要当爹了。” 温岳的声音威震整个侯府,本来安静的侯府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当爹就当爹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深处内院,躺着晒太阳的老侯爷差点被震下藤椅。 老侯爷考虑着是不是能重新开个府,将温岳一家子分家搬出去,然后再从庶子之中选拔一个成长起来的继承侯位,或是再续弦一房正妻,生一个嫡子。 后一个选项可能不太靠谱,他觉得自己活不了那么久,前一项倒是有些意思。 幡内的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半年过去,他是眼睁睁的温岳站起来的,温岳依然是在红尘之中打滚。 温岳稍微明悟了修士的道理,又有了妻儿这个牵绊。 他注定不会如同涂山君那样成为一个追逐长生大道的修士,牵挂的太多,这些东西温岳都放不下。 也对,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向道之心和入道的资质,君不见许多修为不高的练气士最后还是回归了世俗,生儿育女,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现好的灵根,将衣钵传下。 涂山君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他不曾劝说温岳放弃一切,也没有将自己的想法都强加给徒弟。 更不希望徒弟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理解的傀儡,只知道去完成他的命令。 涂山君是真的将温岳当作自己的弟子看待。 那日温岳突破先天跪下拜师的时候,涂山君既然决定接受弟子,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也无妨,就算是在世俗之中,实力也能增长,同样有办法变强。 而且红尘之中,也让涂山君明悟了许多以前懵懂的道理,以前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都已经想明白。 不管是阅历,还是处事经验都有增长。 回想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三年,却感觉走过了小半生,令人感叹不已。 能按部就班的稳定提升实力,涂山君就已经很满意了。 没有必要将太多的东西拿出来,让自己的徒弟去帮他背负。 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 上午的时候,侯府着实热闹了一番。 日头刚刚歪斜。 初九就小跑着到温岳的身旁说道:“公子,供奉楼的道长来了。” “快请。” 说着温岳往正堂会客殿走去。 “道长。”温岳拱手。 卢成义并不托大,笑着回礼道:“道友,是这样的,我们准备组织一个小型的交易会,大家互相换点有用的材料和东西。” 温岳眼睛一亮,他的纳物符中可有不少好东西。 转念一想,那些东西都是赃物,见不得光,原本火热的心凉了半截,除了灵石之外,其他的东西都不好往外拿。 太多灵石也会引人注意。 朝廷对于个人持有不明来路的金银都会进行调查。 如果让供奉楼的修士知道他手里有很多灵石,估计也会不停的试探他。 不过,去见识一下也是极好的,他现在对于修士的常识很缺失。 涂山君同样觉得可以去见见世面,这事儿他也不懂,要是懂的话早就已经教授给温岳。 至今他也没有接触到有关搜魂的术式,所以没办法从幡内修士的脑袋中撬出记忆。 坐牛车赶到供奉楼,这还是温岳第一次到供奉楼。 此地的建筑和铜关有些相似,隐约间能够看到流转的法力,阵法很粗浅,也就起到阻挡凡人的程度。 阁楼群叠嶂,看起来很厚重。 “道友,不知道这供奉楼是何时建造起来的?” “这楼有年头了,贫道也不知道具体来历,应当是前辈高人铸造。” 温岳没有再纠结供奉楼,跟随着卢老道进了供奉楼。 刚一进入,温岳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外放五丈的神识贴在身躯。 卢老道不仅没有嘲笑温岳,反而觉得温岳挺不错,人是个机灵警惕的。不管再怎么安全,到了陌生的地方也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诸位,温道友来了。” “欢迎欢迎。” “温道友。” “道友。” 正堂内的众人纷纷起身。 他们也猜测过温岳实力的来历,最后大家都觉得应该是温岳在南岳山得了机。 ,据说有散修在南岳山发现过宝贝,还有功法术式,以及法器灵石。 那里说不定真有前人的洞府。 让温岳找到了,这才修行出一身法力。 虽然是散修,他们也知道武者晋升这一条路。 没灵根的人就只能走武者的路子,突破先天使用功法将内气转化为法力,一般都能转化出个三层左右的实力。 也许是温岳厚积薄发,又从前人的洞府中得了天材地宝,所以才能够这么快抵达练气五层。 只可惜,元灵宗太霸道,遇到散修,就会呵斥赶走。 他们不敢招惹,也不确定那传言是不是真的,一直没有什么行动。 不过众人也能看出来点问题,温岳这一头枯槁白发和苍白的脸色无不表示是本源受了创伤,危及到了寿命。 122、紧迫 温岳拱手行礼,没有怠慢供奉楼的众人。 那日在议事大殿就已经混了个脸熟,如今又听到卢老道一一介绍,温岳也就将名字和人记了下来,以免日后认错了人。 “请。” “诸位请。 温岳坐在座椅上,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去,随后思考自己应该拿出点什么。 供奉们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大家在面对温岳的时候都有些拘谨,姿态放的很低。 温岳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意。 靠着先生震慑众人换来的虚荣,他才不想贪慕。 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靠先生实在令人惭愧。 卢老道取出九块符石,以及一方小阵图摆在桌案上,说道:“老道先抛砖引玉。” “上次参加坊市得了几块符石,还有一门小聚灵阵,使用此阵法,至少可以让凝聚灵气的速度提升两成。” 众人神色一亮,这可是个能够加快修行的好东西,不过价格肯定也不菲。 “换十四块灵石,或与其等价的东西。”卢老道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温岳微微侧目,他修行的速度本就慢,全靠阴魂丹提升修为,此阵能加快两成,已经不少。积少成多,五天就能多出一天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东西。 那九颗符石还能用来布置其他的粗浅阵法,用那东西聚煞敛阴,效果应该也是拔群的。 十四颗灵石有些贵。 众人虽然意动,但是都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卢老道拿出这东西的用意何在,不就是想要用灵石换取宝库中的那柄中品法剑吗,那可是后期修士才能持有的宝物,一旦获得立即增强三四成的战斗力。 沉默了半晌,卢老道原本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这东西的价格确实高了点。 但是这东西的效果没问题。 “十一颗灵石。” 听到此言,众人顿时侧目,就连原本已经要将东西收起来的卢老道也看了过去,当看到是温岳之后,倒是感觉在意料之中。 温岳果然如他们先前所想的那样,应该是得了先人洞府,有不少底蕴。 “十三颗。” “十二” “成交。” 温岳取出十二块灵石,挨个排在桌案上,目光颇有些不舍。 灵石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法力储备的消耗品,他还没办法财大气粗到用灵石辅助修行,如果不能转化为实力,留着也无用。 得了法阵阵图和符石之后温岳就不再出手,一是没有什么好东西。 要么是奇花异草,又或许是入阶和不入阶的阴珠,以及一些劣质的丹药。 丹药也赶不上元灵宗那些人的。 这些东西,他都不怎么需要。 其次,他必须装作拮据的样子。 财不露白,太大手大脚容易被人坑不说,还会被惦记。温岳可不想时刻有人惦记着他的纳物符和里面的东西。 交易会持续了有一会儿,之后便是交流消息。 比如说出了什么任务,斩杀了鬼祟。 还有就是有关于修行上的。 只不过那些经验都比较粗浅,赶不上先生给他讲解的东西。他还是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有时候会提上两句自己的见解,时常会让众人刮目相看。 除此之外,散修最有用的应该就是修行界的常识了。 作为偏居一隅的散修,知道的也不多,顶多是宗门选拔,外界的交流会地点,黑白道的势力划分……。 涂山君听了许久,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看来很多消息,这些供奉散修都接触不到,还是得找大头鬼王打听。 交易会散去,温岳没有久留,匆匆返回侯府。 温岳有供奉国师的头衔,不过他还是喜欢回家住着。 供奉楼群虽然有阵法隔绝浊气,内里的灵气也比外界充裕一两分,但是他手中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在那里谁知道会不会被监视,他还需要入梦,甚至请出先生出来活动。 和散修们在一起,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那些东西。 那一两分灵气的效果微乎其微,还不如家里待着舒服。放出十几个刚刚入阶的恶魂巡逻府中,也不需要担心有人窥视。 按照阵图使用符石布置下法阵,温岳正好趁着阴阳交替的时刻修行。 曾经吃了那么多的阴魂丹,本身就已经临近五层,又加了一把猛药,直接推了上去。 有恶鬼泪和魔猿定意拳进行梳理,直到现在温岳都没有将那些阴魂丹消化。 他的修为倒是一日千里,原先要花费十几年的苦功被大大缩减,练气五层到六层的路,他已经走了三分之一。 涂山君看了看储存的阴魂丹,还剩下不到二百枚。 以武入道的资质实在太低。 原先温岳一天一颗丹药服用了两个月,后来每日三颗阴魂丹服用,又服用了两月内才到练气五层多些,就是五灵根现在都应该练气六层往上了。 来回吃了接近三百枚阴魂丹。 这对于前中期的练气士来说,简直就是海量的资源。 当然,三百枚,其中至少浪费了一半。因为灵气入体,不吸收转化干净的话,就会随着时间而消散。 实力不足就无法完全消化丹药,只能浪费掉。 实话说,除了涂山君能够提供这么多资源之外,任谁宗门或是势力,都不会为一个逆反先天资质的人,拿出这么庞大的资源。 如果是什么大势力的公子哥儿,那没办法,谁叫人家投胎投的好,有厉害的爹。 现在就看大头鬼王那里收集到了多少阴魂鬼物,这样的话还能使用魂幡形成良性循环。 不然,没有了阴魂丹,温岳实力的进境会越来越慢。 …… 北魏。 大都皇宫。 坐在龙椅上的中年人不怒自威,眼帘低垂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殿内的数人,面色凝重。 “兵败,三万人打七千人,竟然只剩下一万多的残兵败将。” “仙师要杀的人也没有杀死,反而害了仙师的性命。” “诸位觉得,朕应该如何与上宗交代?” 魏帝眼皮抬起,目光从殿中众人的脸上掠过。 他很愤怒。 这三个月来,已经吃了三场败仗。 骑兵被破,屯兵十五万,被人摸到了大营,掘开罗河淹死了四五成,冻死了两三成,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他很想问问拓跋鸿那个废物,怎么罗河没有把他也冲走,而是让他逃了回来。 刚把拓跋鸿下狱,这边宇文刑又给他送来了大礼。 “宇文爱卿,你不是说情报万无一失吗?”魏帝看向坐在座椅上的那个揣着手的中年人,青筋直跳。 就是涵养再好,城府再深的皇帝,对于三个月连败三场,也会暴跳如雷。 “臣有罪。”宇文钺直接跪在地上。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还是赶紧认罪的好。 此番情报乃是南梁内廷太监郑忠传来的,并且经过和仙师比对,正是铜关先锋官温岳,才定下此计。 谁想到失败了。 就连仙师都死在了降云谷。 魏帝知道,打骂砍头都无济于事,若是将这些家族人都砍了,谁替他打仗。 现在要看的是背后宗门的态度。 说是南梁和北魏的博弈,其实是五灵宗和元灵宗的博弈。以元灵宗对南岳山的重视,说不定会帮助他。 “拟信与上宗。” 魏帝挥手,话音刚落。 一位身着法袍的青年已经走入大殿。 “你是何人?” “不可对仙师无礼。”魏帝赶忙阻止说话的大臣。 青年神情严肃,看向已经起身的魏帝,说道:“不必送信去了,我宗已经得知崔光师弟等人身亡的消息。” “宗主有令,尽快再起大军,攻陷铜关。” “我宗会暗中支持国主。” “不要在细枝末节上耽搁太久,此番我下山,便是为了帮助国主尽快拿下南梁铜关。” 魏帝错愕,他没想到这回元灵宗还会派弟子前来。 听说仙师不可以过多干涉凡俗的事情,这十年,为何元灵宗开始关注起了朝廷,而且每次都是催促他起大军征伐南梁。 虽然这也符合他的理念,只不过连番损失,大魏也需要休养生息。 “仙师,铜关是雄关,没有二三十万的兵力,根本无法攻破。” “这三个月刚刚损失十来万兵马,一时间凑不起。” 魏帝沉吟片刻,还是将困难说了出来。 他此举也存了试探元灵宗的意图。 为什么一定要展开大战? 十年前,元灵宗根本不曾干涉朝廷的运转,只是拿灵石的同时派遣驻守仙师,怎么这十年间,变了这么多。 青年冷哼一声:“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们不想打,我们可以支持梁帝。” 没有法力,没有威压,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击溃了魏帝的心理防线。 如果元灵宗转头支持南梁,没了宗门支持的北魏,很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魏帝咬了咬牙:“仙师,我要见我家老祖!” 青年神色平淡,挥动袖袍,信封从中甩出:“这是元师兄给你的信。” 魏帝接住信封打开一看。 只有五个大字。 ‘听我师弟的。’ 老祖特别的笔迹,还有隐藏的印章,并且也符合老祖写信的风格,但是内容却令人难以置信。 “罢了。” 魏帝像是接受了现实一般,颓废的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全凭上宗安排。”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两个月后,起大军攻伐铜关。” “你们若有其他事,可去刘师弟那里寻我。” 123、交易 转眼就要到月底,临近与大头鬼交易的日子。 温岳只说要出去几天,作为仙师,他赶路的速度不慢,实在不行还能用法力赶路,带着太多亲卫的话反而会拖累时间。 所以,给妻子留下话后就出了门。 风餐露宿了三天,又回到了那个山脚下的废弃小村。 这个时间,雪已经化了大半,小路显得有些泥泞。 温岳使用法力扫清灰尘和泥水,这才进入小村。 与他们曾经到来的时候没有改变,就连原先整理出来的瓦舍房间,也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升起火焰,又使用符石布置下隐匿气息的粗浅法阵。 温岳这才请出涂山君。 “先生。” 涂山君再加固一层法阵,将有可能遗失的东西留存在温岳的手中,这才拿上了白玉令牌和盛放阴魂丹的玉盒,前往了清文山顶的道观。 羊肠小道,看起来不远,如果是普通人走的话,说不得要走上一两个时辰。 道观门口什么都没变,依旧只剩下半张对联。 还不等涂山君推开大门,就有白衣小鬼打开道观门,谄笑着说道:“您来了,我家大王早已经等候多时。” 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涂山君,所以只能这么说。 涂山君颔首,迈步走进道观,进而步入大殿。 灯火通明的正堂大殿内坐着上次见到的诸多鬼王。 大头看到涂山君之后直接起身,眼中的讶然之色闪过,他上次见涂山君的时候,涂山君才练气八层的实力,怎么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九层。 不过想到涂山君提供的那丹药,大头又有些释然。 那丹药能够让他的修为出现松动,对于其他人的提升应该更大才是,说不定他的突破机缘真要应在这上面。 孰不知,其实涂山君只能用阴魂丹处理伤口补充煞气,没办法提高实力。 不过只要能够交换到阴魂,实力当然能够快速提升。 大头隐去眼中的神色,哈哈大笑道:“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涂山兄弟给盼来了。” 涂山君说道:“我向来很准时。” 每次见到大头鬼,涂山君都觉得自己不是在和鬼交谈。 也无妨,只要大头鬼能够提供阴魂鬼物,等到涂山君的实力达到练气十一层,到时候双方就能平起平坐了。 “不知道涂山兄弟,此次带来多少丹药?” 大头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了起来。 他也没有隐藏自己对阴魂丹的需求。 对于涂山君的定价,更没什么异议,甚至还觉得自己大赚。这可是关乎着他筑就道基的宝贝,就是再多花费一些也无妨。 涂山君笑了起来,猩红的鬼眼眯了眯,看向大头鬼说道:“那要看大头兄,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来呀,将本王准备的东西取来。” 随着大头鬼王的声音落下,小鬼赶着入阶的鬼物走入正堂。 这些入阶的鬼物,形态各异,身着什么的都有,面容多是丑陋不堪。貌美都充作了大头的阴姬,哪可能放到这种队列之中让涂山君挑选。 涂山君暗骂一声大头鸡贼,这些赶入场的鬼物确实入阶了,但是最强的的也就只有练气二层,九成是练气一层。 大殿之中,大概有四十多只入阶的鬼物。 高层次的鬼物不好找,但是作为一方鬼王,刚入阶的鬼物可太好寻找了。 说不定清文山本身就存在极阴之地,能够批量制造入阶鬼物。 大头似乎是看出了涂山君的不爽,笑着说:“涂山兄弟,你也知道,高阶的鬼物不好寻找。” “若是涂山兄弟不满意,还有灵石作为交换。” 第一次交易,双方不仅仅要看看诚意,还得看实力。 大头就是单纯试试涂山君能够拿出多少丹药。 涂山君当然明白这个意思,更觉得大头鸡贼,想用这种低阶的恶鬼试探他的实力,却又舍不得用厉害的鬼物交换丹药。 不过对于他来说,只要是入阶的恶鬼阴魂就是赚的。 光是眼前的这些入阶鬼物,就能量产两百多枚阴魂丹,要换取的话,只需要不到五十枚。 这可是四到五倍的利润。 冒这么大的风险绝对值得。 涂山君面色不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够。” 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的手了进去,从自己胃里取出了两个硕大的玉盒。 “这次我带来了一百枚丹药,至少要有一百只入阶恶鬼,阴魂鬼物优先换取。” 看到涂山君手中的玉盒,大头鬼双眼冒光,若不是定力足够,说不定要动手抢夺了。 看着涂山君淡然的面容神色,以及那双平淡的猩红色的鬼眼,大头最终按耐住自己的激动,没有选择黑吃黑,大声道:“来呀,再上一批。” 闻言,又一批阴魂鬼物被赶上来。 这一回质量明显高了一些。 以二层为主,其中还有三层的阴魂恶鬼。 大头搓了搓手:“涂山兄弟可需要兄弟我派人帮你把这些阴魂带回去?” “不需要。” 涂山君摆了摆手,取出一块白玉令牌,法力注入的时候大手一挥。 从最高层开始挑选,选出了六个练气三层,十九个练气二层,以及四十四个入阶的鬼物。 大头看的惊奇,涂山君出手使用的是下品法器。 而且对方竟然能够使用法器收纳阴魂,那法力给他的感觉堂皇正大,这才是让大头感觉到惊讶的。 法力是气转化出来的,因为身躯的局限,恶鬼拥有的法力属性基本上都是偏阴类,所以会被同阶的修士克制。 能够将法力修行的堂皇正大与活人无异,这一点就连他也做不到。 不过大头也没有纠结,他能够获得大机缘,别人难道就不能有? 涂山兄弟就是不靠着法力,光是这一手炼丹术都是各方势力的座上宾。当然,还得有实力,要是依旧这么孱弱,被人知道了,下场将会很凄惨。 涂山君没有顾及大头的惊异,随手将手中的两个玉盒抛给大头鬼王。 大头稳稳的接住玉盒,打开一看。 每个盒子盛放了五十枚阴魂丹,全都有鸡蛋大小。 现场从中挑选出一颗吞入腹中。 精纯的灵气化开,大头顿时感觉自己距离那个境界又进了一步。 随后满意的点头,味正,效果也好。 客人还在呢,总不好将人晾着,现在也不是个能炼化丹药的好时候,刚才吃一颗只是正常的验货程序而已。 而且这两盒丹药还得分出一成给依附他的鬼王,他也不好都给吃了。 另外四只鬼王对丹药同样望眼欲穿。 恶鬼提升实力本来就很艰难,吃普通的凡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济于事。大城均有宗门修士坐镇,打过一个就会引来一大帮人讨伐,死在贪婪之下的鬼王不计其数。 现在他们还活着,都是谨小慎微,胆子小不敢惹事的。 恶鬼入阶就初开灵智,中期基本上就懂了些事情,到了后期基本上相当于正常人,衍生出来的性格各不相同,所以行事自然有差别。 有些厉害的还能记得活着时候的记忆,那就更不得了。 “来,涂山兄弟快入坐,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大头招呼着,挥了挥手让两个貌美的骨女去服侍涂山君。 涂山君正好有问题想问大头,也不急着返回。 两杯酒下肚,涂山君开口问道:“大头兄可知道南岳山地下的东西?” 大头鬼王举杯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些没有想到涂山君会问这件事,不过倒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大事。 大头带着探究的口吻问道:“涂山兄弟是从何处听说的此事?” 涂山君笑了笑:“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元灵宗搞了那么多的动作,不就是为了南岳山地下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认可涂山君的说法,还是觉得涂山君从其他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总之大头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说道:“涂山兄弟也有兴趣争一争?” “当然要争,机缘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为什么不争?” 大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话说的模棱两可不好确定啊。 他总觉得涂山君就和上次雪地一样,是在诈他。 那日回头,他隐匿气息跟着四个鬼王都没有被发现,偏偏被涂山君这个练气八层给发现了,这才奇怪。 殿内的熊罴鬼翁声道:“南岳山本来也算是我们的地盘,到时候打起来,我们肯定要分一杯羹。”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启。”身着裙装,披头散发的女鬼微微抬头,露出惨白的眼睛。目光在涂山君的身上流转了一番,又再次移开。 那佝偻老叟看了看大头,眼见大头神色平常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开口:“快了,地下的那层大阵已经吸收了九成多的煞气,不日就能开启。” 涂山君面不改色,心中却道:“果然,不只是风水格局的问题,原来地下真的有东西在吸收战场煞气。” “怪不得我就是收拢煞气也会被快速吸收。” 同时,涂山君明白为什么十年间两国爆发了这么大规模的战斗。 这背后确实有元灵宗的推手,他们对南岳山地下的东西很感兴趣。 就是不知道五灵宗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许知道,所以才没有插手,反而默许了事情的发展。 又或许知道,还蒙在鼓里,不打算干涉。 但是,地下是什么东西? 涂山君思索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还是得把大头知道的东西掏出来。 () 124、猜想 “遗迹,还是天材地宝,又或许是遗迹之中存在天材地宝。” 涂山君迅速搜刮自己脑海中的信息,从头开始捋。 突然想起来,接近三年前,八方郡城张万隆的独子就是从战场受伤回来的。 原本并没有听说张万隆父子是练气士,城中百姓也不曾说过这件事儿。 后来也确实证实过,张万隆父子手中的功法是‘五灵诀’。五灵诀是五灵宗的功法,应当是得自上一个镇守仙师。 然后张万隆的儿子使用了‘灵魔融基术’,修复了自己伤势的同时借用术法成了练气士。 显然,五灵宗不会那种残忍的术式,就是有估计也早已经销毁,或是束之高阁。 而且这门术法的缺陷太严重,因为融合了他人的根基,导致自身驳杂不纯,根本不可能铸就道基,一辈子都得待在练气。 这还不如以武入道,然后借由天材地宝提升实力。 就是一头猪,吃的宝物多了,也能成为天蓬元帅啊。 要么,功法是家传的。 只是想法刚刚出现就被涂山君否定。 如果灵魔融基术是家传术法,他们早就成了练气士。 各大城,州府,有那么多被筛选的下来的五灵根,随便失踪三四个人,对于郡守来说实在简单。 “是从南岳山战场得来的。” 喝酒之际,涂山君目光微闪。 灵魔融基术,绝对是魔宗开发出来的残忍术式。 那也就说,南岳山地下,应该有个大型的魔宗遗迹等待开发。 不管煞气是用来冲开阵法,还是其他的什么,肯定是现在的元灵宗没有办法暴力破解的,所以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用世俗凡人的战争凝聚煞气。 南岳山是引煞的风水局势。 铜关又不是凡人建造,那就是修士建造的。 以法力融入城墙的结果来看,说不定铜关本身就是阵法的一部分。 如果,如果地下真的是涂山君所想的那种,有一个大型的魔宗遗迹,那现在的一切条件都成立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 宗门想壮大,肯定要有庞大的资源。 地下就埋着那么大的资源,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不取出来。 说不定五灵宗和元灵宗早就已经串通好了。 涂山君暗自摇头。 还不确定五灵宗的态度,万一五灵宗并不知道这件事呢。 “不行,一切都是我的推理猜测,我得旁敲侧击的问问大头鬼,地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真正的从知情人士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涂山君无法确定事情的真实性。 毕竟世事无常,做人不要对自己太自信,执着于自己的想象总是会被现实狠狠的打击。 被现实狠狠上了几节课之后,涂山君也开始变得谨小慎微,不会莽撞行事。 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怀疑,而是认准了的话,抱守着错误的观点,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偏执而害了很多人,到时候后悔都没有用。 涂山君思索着切入点:“我们要不要拉五灵宗进来,我怕对抗不了元灵宗。要是可以的话,散播些消息出去引其他势力或是修士的介入就更好了。” 佝偻老叟多看了涂山君两眼,满是赞赏:“涂山兄弟所言甚是,如果没有五灵宗牵扯元灵宗,此事还真不容易成。” 僵尸不开口说话,熊罴又是个憨的根本不懂博弈,那妇人女鬼小家子气。 唯有大头鬼王最是深谋远虑。 但是大头鬼王的实力强大,嬉笑怒骂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真的,所以老叟鬼对大头鬼王比较畏惧,言语上更谨慎。 听涂山君一席话,老叟鬼感觉终于又来了一个正常的,还是实力与自己差不多的恶鬼。 大头沉吟,点头的同时又摇了摇头说道:“五灵宗肯定要拉进来,但是州外更强大的势力若是知道了这件事,难保会派人来抢夺,倒是可以吸引散修,或是那些邪魔歪道。” 涂山君心中呢喃:“州?” 他手中的舆图就只有大梁这一块,私藏舆图是大罪,就是勋贵家族的温岳手中的舆图也不全面。 等他回去的时候,得让温岳去供奉楼散修那里买一份更加广阔的舆图。 不说别的,先把两宗的位置定位出来,然后再看看有这些恶鬼口中的州外是什么样子。 “大头兄可知血煞宗?” 听到涂山君的话,其余的鬼王还没有什么反应,大头鬼王却惊讶的眯了眯眼睛。 他真的很不想探究涂山君的来历,但是此人每每都能说出惊人之语,实在让大头感觉有些神秘。 就好像这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练气九层的条理清晰,并且法力还很纯的恶鬼。 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大头皱起眉头:“血煞宗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如果涂山君兄弟想引入血煞宗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分一杯羹的实力。” “其实我更好奇,涂山兄弟来自哪里?” 大头再次对涂山君的来历起了心思,他不相信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能够出现这种的阴魂恶鬼。 涂山君笑着回答道:“孤魂野鬼罢了,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他就是告诉大头自己是穿越来的,大头也理解不了,说不定会将他当成是域外天魔。 而且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大头兄可知道阳城?”涂山君又补充了一句。 侯伯旭使用的是中品法剑,没有法力注入时可化作剑簪,这种品质的法器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练气四层的年轻人手中。 既然大头说血煞宗不是小门小派,也就是说不是两宗能比,而追杀赵世显前来的侯伯旭的来历可能也不凡。 阳城很可能也比较出名。 “原来涂山兄弟来自阳城,怪不得这么厉害。” “以前种种,早就是过眼云烟。” “涂山兄弟说的对。”大头不由得点头,阳城很出名,如果涂山君是转鬼修的练气士,现在跑到这里也实属正常,毕竟鬼修可没法子在那里生活下去。 南岳山地下的东西,对恶鬼的好处很大,鬼修得到消息前来探寻也说得通。 既然知道了涂山君的来历,并且摸清楚涂山君的老底,大头心中的担忧放下,也变得更加热情。 涂山君无依无靠,炼丹术又这么高明,当然值得拉拢。 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见面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此人根本就不怕死,如果他敢对涂山君出手,此人当即就要崩碎自己的身躯。 这根本就没法强迫对方给他炼丹,人家根本不怕死。 所以,能够互相合作,从涂山君的手中获得丹药,大头就已经很高兴了。 好歹先让自己突破筑基境界。 酒过三巡。 任凭涂山君怎么将话题转到南岳山地下,大头鬼也没有说出地下到底有什么,其他实力一般的鬼王同样没有多说。 甚至一度让涂山君怀疑,是不是他们也都不知道。 但是这一个个都了然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涂山君又不好开口直接问。 先把自己知道具体情况的人设立了出去,要是再详细询问被他们发现其实他不知道,最后只会造成被人看轻的局面。 甚至连以前的种种都要存疑。 万一大头鬼又想试试扣下他,虽然最后崩溃身躯可以脱离,最后无疑会失去一个中立盟友,以及实力提升的来源,所以涂山君也不好多问。 估计南岳山那边还要开战,等煞气积累到了,开启地下的东西也就知道了。 涂山君不想刨根问底,弄明白也得等,还是先提升实力的好。 想到这,凝重的神色稍有放松。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涂山君就提出了辞行。 山脚下温岳还等着他呢,也好在没有发生战斗,所以法力的波动比较平稳,并没有给温岳太大的负担。 “大王,您觉得这涂山君,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老叟鬼看了一眼大门,如今他倒是对涂山君很感兴趣,这种修士转化的鬼修确实比正常诞生的恶鬼更有优势。 大头咧嘴笑起来:“他如何,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说着,大头从盒子中抓出十二颗丹药,扔到了他们四鬼的桌案上:“照价将阴魂送来。” 老叟鬼他们都知道这是好东西,赶忙收起来。地盘上总会诞生入阶的鬼物,到时候照价送过来就是。 虽然眼馋剩下的八十七颗丹药,但是他们明白实力的差距,也就不敢造次。 老叟鬼眼珠子转了转,也许他可以私底下和涂山君接触一番。 返回村落的涂山君不由得心中感慨:“大头,不好忽悠啊。” 同样没有进入魂幡,涂山君和温岳冒着夜色返回了梁都。 使用法力赶路速度快上了数倍,数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返回梁都,这时候天还没有亮呢。 “先生,收获如何?” “丰厚。” 涂山君将胃中的白玉令牌拿出来交给温岳。 法力涌入白色令牌,顿时将这六十九只鬼物放出来,院子的温度骤降,只是他们在涂山君的威压下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乖乖被收入魂幡。 阴魂丹多出了四百二十七枚。 这一来一回,利润竟达四倍之多。 不仅仅解决了温岳修行用度,涂山君的实力也随之松动,再有两百只入阶鬼物,他的实力应该就能达到练气十层。 () 125、真意 可惜大多刚入阶的鬼物都没有诞生术式。 涂山君只是从其中一只练气三层的阴魂身上得到了一个鬼雾的术式,能够张开迷雾干扰人的感知,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鬼打墙。 战场的那些鬼卒不好诞生术式也就罢了,这些不是战场煞气催生出来的竟然也鲜有独特术法。 再看那只山魈鬼魅,他那时候练气一层便能入梦,后来还得了一缕魔猿定意拳的真意,确实很奇特。 回想起来,好像那副画卷本身就非比寻常,那层美人皮更是栩栩如生,应当是个机缘。 涂山君没有再多想,错过了就是错过,与其后悔不如着眼当下。 现在温岳的情况已经稳定,煞气梳理干净,又有恶鬼泪压制,魔猿定意拳真意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所以,涂山君再问魄山魈鬼魅。 “问魄” 【提取】 【魔猿定意拳·真意】 涂山君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猿猴。 老猿猴身披白色袈裟,双眼紧闭,须发皆白,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老远手中捏着念珠,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听见。 袈裟老猿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紫黑色的指甲点在涂山君眉心。 轰隆。 血色猿猴的虚影在他的面前奔袭,最后淡红色的光芒大盛,形成了一颗种子。 吃下术式种子,涂山君睁开双眼的时候眼中神光内敛,原本青黑色的身躯又变淡了不少,就连青面也随之淡化,就好似原本冷硬的染料现在终于晕开。 涂山君盘坐魂幡,内心观想老猿的身影,他脑海中明明清晰的记着老猿的模样,一旦入定观想却好似完全忘却似的不得法门。 功法这种事儿急不得,定意拳是以拳势入观想,相对而言已经很简单了。 现在连拳理都没有弄懂就想着直接一步到位,实在好高骛远。 得了真意,并没有损害山魈鬼魅。就是感觉山魈鬼魅不再像原来那样灵动了,眼中神光消失不见。 但是血色的纹路和血猿虚影依旧存于山魈鬼魅身上。 入梦练功崖。 天朗气清,微风拂面,除了没有灵气之外,温岳感觉这里真的很适合躲起来修行。 温岳拱手行礼:“先生。” 他的神色有些惊讶,再见到先生,竟然感觉到一种难得宁静,就连原先那青面恶鬼相也略有转变,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就是感觉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涂山君并不知道温岳的想法,对于自身的改变,没有镜子作为参照总归不会轻易发觉。 整理了一番从大头鬼王那里得来的情报,将之说给温岳听。 温岳并没有打断先生,而是静静的聆听着。 现在势力的博弈清晰明了,元灵宗和五灵宗对峙,大梁和大魏不过是活在宗门的庇护之下。 元灵宗在南岳山战场发现了什么,需要使用煞气开启大阵,所以才会一直催促着北魏尽起大军攻伐大梁。 他们并不在乎能不能吞并大梁,只是想要寻求到足够的煞气。 五灵宗没有反应,又或许已经有反应,只不过是在默许这种情况。 大头他们伺机而动,想着从中捞取好处。 估计他们最多喝几口汤,肉块肯定吃不上。 真开启了地下的东西,不管五灵宗知不知道,肯定也会参与进来。 温岳皱着眉头,思考着应该如何破局。 没有力量的情况下,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元灵宗的行为禀报上宗,等待更高层修士的处理。 既然修行界有这种规矩,元灵宗干涉世俗战争,肯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主要是没有门路,连怎么告人家都不知道。 要是把这件事捅给五灵宗,如果他们串通起来的话,那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不定还没走出去就被人给半路截杀了。 这叫截胡。 到时候随便埋到哪里去,埋上十年二十年,难道上层高门还能知道这件事不成。 温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以把五灵宗拖进来,但是他们别去直接告诉五灵宗这件事,最好让消息自然而然的进入五灵宗的视野。 “联合大头鬼他们一帮,再把散修聚起来。” “如果能够散播消息,再引来一部分练气士就好了。”温岳叹了一口气,小地方见不到多少修士,连消息都不好往外面散播。 “先生,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实力。’ 涂山君比较赞同温岳的意见,不过还是要以自身的实力为基础。 如果他能突破练气十层,甚至练气十一层,温岳能够达到练气后期的话,胜算就大大增加了。 总而言之,修士之间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改修功法怎么样?’ “入门还算顺利,再有几日就能将血煞大法的影响剔除,可以正常修行元灵功。” 改修功法的事情已经过去半月,若是寻常人当然不敢这么做。 除非上下衔接的功法是融洽且适应的,不然的话,改修功法会让自身的实力倒退。 血煞大法和元灵功虽然都是无属性,但是正魔功法的冲突不可谓不小。 温岳能够支撑下来,完全是因为自身资源丰厚。 以灵石布置出小聚灵阵,将灵气浓度大幅度提升,又以阴魂丹填充损失,这才做到平衡。 估计还得持续半月才能完全将功法转换过来。 多消耗些时间也无妨,总好过抱守练气六层再无寸进的可能。 磨刀不误砍柴功,别说是一两个月,就是花上一年半载也值得。 花费再多的资源,只要能够提升实力就在所不惜。资源就是用来转化成实力的,握在自己手中和粪土没有区别。 涂山君从来不会为损失的资源痛惜。 他们这是和时间赛跑,不用资源堆积,如何跑得过时间? ‘下次交易会,问问他们有没有大略舆图,看看我们身处的方位。’ 温岳拱手:“先生放心,我明白。” 半月之后,温岳已经完全将血煞大法转换成了元灵功,因为灵石充足,修为不退反进。 十一层元灵功能够让人修成筑基,对于散修来说绝对属于宝贝。 洗去血煞大法的影响,涂山君能够明显感觉温岳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就好似将背在身上的石头放下。 原本枯槁的白发也多了几分光泽,被煞气侵蚀发白的面容红润许多。 正道功法中正平和,最养人,这才有这么多的变化。 魔功确实能够快速提升实力,但是身躯受到侵蚀不说,有些功法还会影响人的性格,这才是魔道多残忍的原因。 涂山君心中感叹:“正道功法很好,有条件的话,以后还是以正道功法为主。” 日子比较平静。 侯府和安南伯府更是远离喧嚣。 就连温岳的老丈人都跟着被朝廷诸公忽略,就像是边关一点事儿都没有。主帅安南伯能够掌控全局,也不需要他们给出什么意见。 至于说加官进爵,据说还在商议。 温岳就算身处侯府也没有无所事事,与铜关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就算自已是仙师,原先定下的计划也不用舍弃,可以慢慢的起作用,所以还是得继续渗透掌握铜关。 只可惜他的年龄太小,资历比较浅,手中没有太多可用之人。 现在进阶练气五层,每日能够服用四颗阴魂丹,估计用不了两月他的实力就能提升到练气六层。 中间又参加了供奉楼的交易小会,从卢老道那里得到一份算是传记的东西,里面存了半块地图。 名为‘灵州游志’。 记载的就是灵州的风土人情,半块舆图大略上标注了曾经的国家。 那时候还不像现在一样南北朝,原本应该是个大王朝,然后分崩离析,最后互相吞并发展,变成三足鼎立。 大陈被北魏和南梁灭掉之后,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上面对于宗门的描述比较少,就算有也只是只言片语。 编著一栏里写的名字让涂山君感觉有些熟悉。 ‘徐子明,这个人是谁?’ “前朝的大书法家、画家,曾经做过官,后挂印而去,据说是寻仙访道去了。” 听了温岳的解释,涂山君想起来他见过一副徐子明的画。 山魈鬼魅就藏在那副画卷里面。 “是那幅画。” 涂山君恍然,他前几天得到魔猿定意拳真意的时候还曾经感慨过那副画卷有可能是机缘,如今竟然又见到了这个熟悉的人名。 “这人说不定已经入道了。” 普通人可没法画出那种画,估计这个叫徐子明的人成了修士。 灵州游志是散文,不过还是大致上理解了他们身处的位置,以及整个大方向。 临近月底,这回涂山君凑出两百枚阴魂丹,准备和大头鬼王交易。 阴魂丹拿的确实多了些,有些冒险。 关键在于现在要抢时间,再有两百入阶的阴魂鬼物,他就能步入练气十层。 进阶练气圆满,实力会有很大提升。 涂山君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戒急用忍。” 不管时间多么紧迫,一定不能慌乱着急。 涂山君觉得自己先准备着,到时候看情况再交易。 () 126、误会 北地的风雪消退。 虽然依旧寒风簌簌,却少了几分冷意。 又到了月底,涂山君和温岳再次来到清文山脚下。 温岳按照往常的布置封住周身气息,架起隐藏的法阵,这才召请涂山君。 说起来也算轻车熟路,没有刚开始的陌生感。 羊肠小道前,站在阴影里佝偻身躯的老叟招呼了一声。 “涂山兄弟。” 涂山君早就注意到了此鬼,感觉有些奇怪,这么巧碰到老叟也前往清文观。 “巧了。” 涂山君拱手随即打量老叟鬼。 往日也见过几次,老叟鬼的身形并不高大,皮肤青黑,干瘦的好似枯树树皮般贴紧了骨骼,就像他本身并没有太多的血肉。 涂山君瞥见,老叟鬼的肋下还揣着一双扣住肋骨的手臂。 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猩红色的舌头和尖锐的牙齿。 虽然是以老人的形象出现,但是老叟鬼应该不是真的老人,只是皮包骨头又佝偻身躯显得很老而已。 借以分辨的话,应该属于‘百煞鬼’的一种。 老叟鬼微笑,说话间尖锐的牙齿翻动:“并不是巧合,我早已经恭候多时。” 涂山君有些奇怪,还没有追问,老叟鬼就已经再开口。 “不瞒涂山兄弟,我也已经到了进阶的关键时刻,所以对于丹药的需求……。” 听到老叟鬼的解释,涂山君顿时明白。 原来是因为大头给截留了九成的丹药,只分给他们一成的份额,所以老叟鬼想要越过大头,直接和涂山君这个供货商接触。 涂山君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不管他们实力增强如何,终究是跟不上自己的。 然而对于大头什么时候筑基,涂山君心中的底气就少了许多。 他不确定大头到底走到了哪一步,筑基和练气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等到大头鬼筑基,万一对方冲他动手,那才是真的麻烦。 所以这也是涂山君不想携带过多阴魂丹的原因之一。 现在老叟鬼主动前来接触,就可以切分份额,进而减少大头鬼的影响。 “我考虑考虑,如果份额充足的话,倒是可以再和你们交易一份。” “应该不是只有你想要吧?”涂山君眯了眯眼睛,猩红鬼眼看不出具体的神色。 他依旧觉得这是一场试探,而且以他观察的老叟鬼的性格,他不可能会自己单干,肯定会拉上其他的鬼王。 单干有风险,若是出了岔子就只能靠自己抗。 拉人入伙,虽然会减少份额,胜在安全。 就是大头真的怪罪他们,四个人一起承担,总好过一个。 老叟鬼干笑两声:“涂山兄弟高见,另外三鬼王同样是这个意思。” 两鬼并没有交谈太久,这事儿还得放在宴会之后再说,而且涂山君也需要思考该给他们多少份额的阴魂丹。 再次见到大头鬼,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涂山君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气息的内敛,神韵初现。 这说明阴魂丹效果好,同时又让涂山君提高了警惕,心中不免生出紧迫感来。 涂山君拿出一百五十枚阴魂丹,换取了与之等价的阴魂恶鬼。 使用白玉令牌挑选之后重新揣进怀里。 因为涂山君要来交易的关系,原本应该许久才开一次的宴会倒是频率高了很多。 元灵宗在南岳山的布置让鬼王们都没什么安全感,唯有靠近大头鬼王才能让他们安心。 恰好涂山君还能带来提升实力的丹药,所以每逢月底的宴会,这些鬼是一个不落的参加。 说起正事,大头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元灵宗出手干预北魏的凡人王朝,看来他们已经等到不耐烦了。” 如果是没有发现阴魂丹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大头肯定会很兴奋,说不定南岳山地下会有让他突破的机缘,这样也就不用继续等了。 现在他已经找到突破机缘,南岳山如果爆发问题的话,肯定会吸引来很多寻求机缘的修士,说不定因为元灵宗的干涉还会引来上宗高门,倒时候他们肯定要卷铺盖跑路。 不过总归是一个保险,如果能得一份机缘自然是令人高兴的。 涂山君沉吟思考,看大头这么说,北魏肯定要再起大军和南梁厮杀。 他们需要满足地下阵法的煞气。 又说了些话,大头让其他的鬼王收缩势力,不要被元灵宗的人注意到。 万一战场煞气不足,元灵宗的修士说不定会捕捉阴魂恶鬼填充进去。 这个关头就先别给元灵宗添堵,让他们先把大阵打开。 宴会结束,涂山君随即离开清文观。 “涂山兄弟。” 老叟鬼笑呵呵的追上涂山君,其余三鬼也跟在身旁,均带着渴望的看向涂山君。 他们从大头鬼王那里只能拿到一成,虽然也能看到实力增强,但是相对而言实在太慢。 就看涂山君手中还能剩下多少丹药,这样他们也能拿一份。 “依旧是那个价格,我手中还有三十枚丹药。”涂山君也没有换成两个价格,做生意讲究诚信。 “甚好,甚好。” 老叟赶忙点头,让小鬼将押送的阴魂恶鬼拽出来。 这四只鬼带来的阴魂恶鬼多是二层练气的。 许是看出涂山君对刚入阶的兴致不高,但是他们手中练气三层的阴魂恶鬼也不多,总不能将自己的手下都给交易过去,所以这才弄了许多二层,掺杂三四成一层。 挑了十只二层,十只一层,涂山君将丹药交易给老叟鬼他们。 这才下了山。 “老鬼,你说这位到底是什么人啊?”那裙装的女鬼看着涂山君的背影,她总觉得对方带着独特的气质。 “看上人家了?那位爷可不是咱们能比。”老叟鬼检查着丹药,没有抬头的回了女鬼一句。 涂山君的神智、气度、实力、炼丹术都非同寻常。 在老鬼看来,这位肯定是下一个大头鬼王,甚至更加强大,他们这些夹缝之中的小鬼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 熊罴鬼嗡声道:“分丹药。” 僵尸有看向老鬼手中的丹药,虽然一言不发,意思却很明确。 “这就分了。” 三十枚分了二十八枚,然后剩下的两枚劈成两半,一人拿一块。 老叟鬼先把那劈开的吞下去,他的眼睛当即睁大。 干枯如树皮的面容多了几分扭曲:“假药?” 阴魂丹的药效很低,劈开的丹药根本达不到五成的效力,能够有一两成都算是多说了。 “什么?” 女鬼错愕之余也将那半块丹药放入口中,药力确实不够。 熊罴鬼也跟着吞了半颗丹药,顿时怒起。 还不等她吃第二颗,熊罴鬼就已经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 正下山的涂山君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劲风。 黑色雾气化作屏障。 转身看去,追来的是熊罴鬼,他的面容布满愤怒,嗡声怒喝道:“假药。” 涂山君神色疑惑,真真摸不着头脑。 他向来诚信,阴魂丹更不可能是假的,大头都亲自验货,难道这几只鬼不验货,不会是这憨货想讹人吧? 本来还挺开心的涂山君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如果对方真想讹人,他也不介意将对方打死当场。 “你没吃了验货?” 不过涂山君还是问了一句。 “假药!”熊罴大吼道。 既然吃了,那怎么可能不知道阴魂丹的药力,涂山君攥紧拳头,面容不见波澜:“看来你们存心找事儿。” “那就难以善了了。” 涂山君没有动作呢,熊罴鬼倒是鼓动了周身鬼气,身上的皮肉登时化作青黑色,变成一只四足鬼熊,奔跑雷动,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涂山君。 涂山君根本没有任何畏惧的意思,身躯压近。 鬼熊的熊爪拍来,涂山君潜身一闪,猩红目光满是凶意,拳架起的同时施展魔猿拜月,双掌击在鬼熊的脖颈处。 “嘭。” 将鬼熊横击出去,还不等鬼熊有新的动作,涂山君就已经追了上来。 鬼手成拳,霎那间十数道拳影纷繁汇聚。 直将鬼熊打的满嘴黑血。 涂山君心中同样恼怒,他这人童叟无欺,对方就是要找借口也应该找个好些的才对。 “死。” 周身法力翻滚提升,不自觉的将魔猿定意拳融入其中。 鬼熊怒吼,他从那淡金色包裹的铁拳上感受到了宛如烘炉般的灼热,那淡金色的气息更是灼烧的他皮开肉绽。 “别打,别打。” “涂山兄弟手下留情啊。” “是误会,是误会啊。”远方传来呼喊声。 涂山君的停在鬼熊的面前,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真的是误会。” 老叟鬼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声音到达之际,女鬼已经从远方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赶忙告饶:“我们弄错了,劈开丹药药力就会极大的缺失,如果是完整的丹药,效力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三鬼到了,看了一眼地上熊罴的惨状,心中一惊。 要是他们不赶紧来,熊罴说不定要死在涂山君的手里。 “涂山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弄错了。”老叟鬼赶忙道歉。 涂山君神色冷峻,这事儿可不是轻飘飘一句不好意思就能揭过去的,如果他没有实力的话,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不是就是他涂山君。 “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愿意赔偿,照价赔偿涂山兄弟三十只入阶的阴魂。” 涂山君伸出鬼手说道:“五十只,这事儿就揭过。” “实在没带这么多阴魂恶鬼。” 老叟鬼咬了咬牙,不是他们赔不起,主要是没带这么多,零散加起来能凑出四十已经是极限。 “没带,那就下次补上。” 涂山君也不是什么魔鬼,赊账还是没问题的,那就将三十先拿着,等下次来再拿另外的二十。 老叟鬼看了看熊罴的惨状,又想到丹药的好处,赶忙点头道:“好!” 127、临战 涂山君下山了。 装死的熊罴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其余的三鬼,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他好强。” “你都要被打死了,那位能不强吗?”老叟鬼叹了一口气,熊罴实在太冲动了。 这事儿也怪他,如果他吃了劈成两半的丹药之后不说话,而是再吃一颗完整的,就没有后续的误会了。 还不知道涂山君会不会对他们有意见,神色难免多了几分担忧。 侧面也看出了涂山君的实力,确实很强劲。 熊罴好歹也是练气九层的鬼物,还是精怪转化,竟然被摁着打,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这就不得不让人心惊了。 僵尸一言不发。 女鬼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办的确实有问题。 不过熊罴就是这莽撞性子,根本不知道谨慎为何物。所以,也怪不了熊罴,最后能够赔偿了事已经很好了。 涂山君实力越强,他们反而感觉南岳山的事儿更有成功的机会。 隐藏在一旁的大头看着涂山君的背影,越发感觉当日没有动手是个明智的选择。 倒不是打不过,而是不知道涂山君有多少底牌。 再说了,和一个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鬼打,不管胜败终究是亏的,现在这种良好的情况就很好。 不管是气息波动,还是套路功法都有迹可循,颇为高明。 这说明涂山君的来历确实不凡,孤魂野鬼可没有这么好的资源,应该如他所想的那样是阳城修士转化出的鬼修。 大头也不再多想,现在就是积累足够的丹药,等实力提升了再说。 至于四鬼搞的小动作,他并不在意,正好还能让他们试探出涂山君隐藏的东西,不管是丹药还是实力。 “一百八十颗,我总觉得他还有隐藏。”大头沉思。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以他对涂山君的了解,一百八十颗应该也不是极限。 算一算的话,涂山君手中至少有两百颗丹药,如果两百颗都归入他手,大头有信心半年内就进阶境界。 这就需要想想办法,从涂山君的手中获取更多的资源。 返回小村庄。 正瞧见面露担忧之色的温岳:“先生?” 本该是正常时间回来,没想到后来需要大幅度的法力支持。温岳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好在也就那么一会儿。 涂山君点了点头,随后使用传音入密:“回去说。” 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 等到返回侯府的时候天蒙蒙亮。 对于那件误会,其实涂山君也有责任,他忘了给四鬼解释丹药药力的问题。 阴魂丹完整的情况下药效充足,一般出现破损就会失去大部分药力。 别管是破了小口子还是分成两半,或是变成粉末。 这应该也算是丹药的一个弊端。 当时又得了三十阴魂,涂山君感觉喜悦的同时也想回去提升实力,所以走的有些匆忙,就没有和那四鬼说明白。 再说了,这事儿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们都是吃过阴魂丹的鬼,对于药力如何应该很清楚。 只要吃完整的丹药就没有任何的波动,谁想到他们要劈着吃,最后闹出误会。 误会解开就行,还从他们的手中获得了五十只入阶阴魂的赔偿。 虽然到手只有三十只,但是剩下的可以下次再来取。 有了手中总数达一百五十八的阴魂,实力提升自然是板上钉钉。 涂山君暂时还没有将这四鬼纳入魂幡的想法。 等到他们手中的阴魂都吸纳干净,涂山君估计自己能够拥有练气十一层的实力,到时候请四鬼和大头入魂幡,一举助他突破筑基境界,才是最好的选择。 随着七只三层阴魂,三十二只二层阴魂,一百一十八只入阶阴魂进入魂幡,涂山君明确的感觉到自身的实力再提升。 突破了后期的界限步入练气十层。 已经摸到了练气圆满的边。 有了这么多阴魂的补充,提炼出的阴魂丹飞速增长了一批。 这可是达到接近四倍的利润。 手中阴魂丹多了六百八十多颗。 涂山君打开属性属性面板,其他的选项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唯有两项变动的比较大。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十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六百零二/千)。 千魂幡之内已经储存了六百多阴魂恶鬼,并且涂山君的实力也达到了练气十层。 修行无岁月,加上充足的阴魂丹。 又一月的功夫,温岳终于进阶练气六层。 练气六层的幡主,加上十层主魂,幡内六百余阴魂恶鬼,纵然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也能一战。 涂山君可不觉得能够能和筑基境界修士掰手腕,看元灵功上对筑基修士的记载,就能发觉筑基修士根本不是练气可以比拟。 闲着也是闲着,涂山君打算起炉,铸法器。 正好还从温立春那里得来了一些炼器的路子,加上钻研了许多供奉楼提供的书籍,也是时候用那些堆积的材料练手了。 …… 三月底,冰雪早已经消融。 罗河的水位因为雪水的汇入迅速抬升。 铜关大城的探马一队队的放出,又队队的收回。 均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北魏大军已经集结,三路大军加起来接近三十万。 拓跋、宇文、以及北魏的皇室元家都出现在大军之中。 大船浮在罗河水面,随侍准备南下断了铜关的补给生路。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安南伯面容凝重。 他觉得魏帝疯了。 这么做完全是奔着要将国家的底子给打没。 难道损失了那十五万大军,还没有给魏帝提个醒吗? 现在这种时候,两国都需要修养生息,再起三十万大军,就是攻破了铜关也无异于饮鸩止渴,更何况铜关大城坚韧异常,六万兵卒可守数倍兵力。 “报,大帅,宇文大旗已于百里外安营扎寨,我们损失了六个兄弟。” 听着斥候的情报,安南伯已然眉头紧锁,但是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再探。” “喏。” 铜关再放斥候出去。 安南伯研墨开始写奏折。 不说北魏的反常,就是这近三十万大军他也处理不了,只能上书请求朝廷的支援,而且也需要朝廷派遣战船阻拦北魏的战船,不能让北魏顺流而下从背后偷袭。 这两个月其实北魏也没有闲着,频繁让兵马试探。 有时候是数千,有时候小股斩杀斥候的。 虽然北魏没有好果子吃,但是也让铜关很紧张。 不放斥候的话和瞎子无异,只能将兵卒撒出去,然后再辅以保护,得到情报迅速收回来。 这样的话,效率还能高些,也不会让将士们疲于奔命。 铜关内,气氛肃杀。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不过关内的百姓都知道又要打仗了,所以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头儿,看这架势,估计又要打仗了。”二狗揣着手看向身旁的铁头。 成了校尉的铁头因为立功的关系升官偏将军,从兵卒正式蜕变为将军。 手下千二百的人马,真正可以担得起将军的名头。 “老鬼?”铁头看向老鬼。 老鬼扔下手中的毛嗑,唏嘘道:“这次啊,和往常不太一样,初步估算,北魏有三十万大军。” “咱们兄弟出来不就是为了军功,有侯爷罩着我们,根本不用怕被人贪墨功劳。” “要是不打仗,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升官呢。”小五身上也换了百夫长的战甲,就是回了梁都,多少也能被人尊称‘将军’,说起来倒也入了品,虽然只是从九品。 “可惜侯爷不在。” 众人一说起温岳,共同感慨。 如今只过了小半年,兄弟们都变了模样。 他们的战力都高于普通人,战场厮杀又熟练军阵,根本不是新兵蛋子能比,有了人头就能升迁,最近的小规模试探之中,铁头斩了数十颗人头,可称之为猛将。 没了文官的掣肘,铜关上下完全凝成了一股绳,这也得益于温岳返回梁都之后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加官进爵的缘故。 安南伯又是个懂得打仗的主帅,所以兵卒折损并不多。 现在大家都能看出原先的小规模战斗不过是试探,大战还没有来临。 “铜关。” 北魏大将高坐马上站在山上,俯瞰铜关大城,雄城如此,若是用人命来填的话,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君命难违,就是明知道难攻,他们也得将铜关大城拿下来。 “工程器械调配的如何了?” “回大帅,正在运来,组装好后月底就能攻城。” 都是以大船运送攻城器械,投石车覆盖,楼车延展臂膀登楼,脚蹬箭雨,巨型弩箭连着钩锁。 撞门的攻城巨兽蓄势待发。 别说铜关是难以攻破的大城,就真是铜做的,也得让他们撕开个口子。 …… “八百里加急!” “报。” “报!!!” 长鸣声划开了梁都的清晨朦胧,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 红色令旗绑在通讯官的身上。 三骑随行,一队八人。 八百里加急,共一百封奏章。 人停、马停,奏章不停。 中途驿站换人换马,快马加鞭。 别说是土匪不敢拦截八百里加急,就是魑魅魍魉也得让路。 一封奏章直入朝廷。 再开大朝议。 梁帝神色凝重阴沉,如今也不需要喜怒不形于色,北魏起三十万大军正式攻城,再不派遣援军,铜关那边肯定会有麻烦。 “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臣以为,调集京都三大营,各州府县的守备军,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陛下,北魏来势汹汹,但铜关大城坚韧,非一般人可破。” “……” 梁帝再问:“诸位以为大军主帅谁可担任?” “这……” 有了温岳的前车之鉴,他们都不想去,但是梁都内的勋贵,上一回就打的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就是老弱病残,真要派人,就只能派遣老人。 “陛下,安南伯宋皓可为主帅。” “臣附议。” 梁帝沉吟,其实朝议没开的时候武安侯就已经送来奏折,欲请战。 但是这历来都没有派遣练气士上战场的先例。 而且自上次之后,梁帝就很不想和武安侯有什么交集。 他巴不得温岳赶紧去修仙问道远离世俗。 128、阵起 朝廷还是没有同意温岳的请战奏折。 说是朝廷,其实梁帝在拿到奏折之后就决定不让温岳出现在正面战场。 温岳已经成了修士,上宗有规定,不可以让练气士出现在凡人的战场上。 如果说凡人兵卒是步兵的话,那练气士就是主战坦克,一旦出现在正面战场将会造成莫大的伤害,令本来平衡的战局失衡。 虽然温岳封侯了,但是他练气士的身份改变不了。 即使告诉朝中大臣这件事,他们多半也是反对,所以不如压住奏折不发。 最后选定一位朝中老将作为主帅,带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赶赴铜关。 同一时间,位于东临港口的战船也已经逆流而上,准备阻击北魏的战船。 得到消息的温岳不免担忧。 现在南岳山的状况肯定很不好。 但是因为摊牌了,自己又受制于练气士的身份。 如果他出现在战场上,元灵宗和五灵宗都会有借口击杀他,说不定能追到大梁来要人。 原先人家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朝中都知道温岳成了练气士,一头白发又这么明显,如果被元灵宗揪住不放的话,后续事情会非常困难。 温岳平静的说道:“纵然是修士也不得自由啊。” “先生,我们明知道北魏里有元灵宗的修士行走,却不能前往击敌。” “只能困顿于此,实在令人烦恼。” 摊牌之后,还不如没有摊牌的时候自由。但是摊牌也有好处,大梁内无人敢惹,不用在意朝廷的衮衮诸公。 涂山君拉动风箱,使用法力点燃火焰。 而温岳就坐在一旁提供法力。 听到温岳的话,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 温岳是练气六层,他是练气十层。 好不容易把魔功摆脱,变成了正道功法,刚刚摘掉魔修的帽子,修为也不高,怎么能得自由? 要说自由,肯定是魔修更自由,只不过他们往往都冒着巨大的风险。 魔修的行事法则也确实和他们相悖。 涂山君摇了摇头,觉得不对,那种肆无忌惮的自由不能称之为自由,只能称之为‘恶’。 那只不过是人本性中的‘鬼’苏醒了而已。 他本就死于魔修之手,自然不屑于成为魔修。 若是他想的话,大肆控制幡主,收割生魂岂不是更好。 主要原因就是他不想完全成为‘鬼’,他还觉得自己是人。 肆无忌惮的恶,根本不能和自由相提并论。 真正的自由绝对是有限的。 涂山君沉默良久,并没有说话。 也许别人今日错看我,明日依旧错看我。 ‘别人可以错看我涂山君,但是我自己不能错看我自己。’ 其实,这世上还是守规矩的人多,更不缺乏斩妖除魔的修士。 涂山君觉得守规矩也没有什么不好,打破常规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没有实力只会撞的头破血流。 以前不知道规矩的时候,可以用一句不知者不怪来开脱。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修行界的基础规矩,自然要适当的遵守。 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守规矩的同时,又自己不守规矩,这样做人岂不是太虚伪了些。 当然,别人都不守规矩了,我们当然要无限反击。 元灵宗确实不守规矩,但是人家隐藏的好,修士也不主动干预战场变化,仅仅是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说白了就是在处于灰色地带,这事儿同样不好办。 上书一封,在涂山君看来实在太过坦荡了。 如果是他的话,他根本不会上书,直接跑到铜关去调兵遣将调整大军,然后伺机而动。 不过这就是温岳的性格,世俗大军的指挥权终究不在他的手中,所以才会上书问问梁帝,毕竟他也是大梁的武安侯。 他喜欢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办事儿。 就是面对杀人,杀了那就是杀了,是他干的就绝无二话,也不会给自己找开脱的原因。 甚至他甘愿赶赴梁都一挑供奉楼,直面困难。 所以有些事儿也没法说。 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是徒弟,总不能希望所有的徒弟都和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况涂山君也没有觉得自己的性格有多好,倒不如说,他觉得自己有时候过于恶劣,称不上好人。 叮叮当当。 将白骨敲碎融入到铁炉之中,再融入一把下品法剑。 炉子已经建成一个月,使用铁精铸造,能够容耐高温而不是变形。 构造是按照供奉楼里炼器的书籍铸造的。 真正开始炼器,涂山君发现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不是一捧火焰,再加上一肚子的法力就能炼成的。其中细节很多,不管是温度的掌控,还是熔炼材料的时机,以及法力的输送,都很难。 温立春的炼器经验又很粗浅,炼不入流的法器都会大幅度失败,更何况想要炼制真正的下品法器。 好在涂山君学习刻苦,那些错漏之处也能在真正熔炼之后发现,然后加以改正。 材料充足的情况下,倒是可以炼制出不入阶的法器,这回涂山君直接融入一只下品的法剑,看看能不能炼成下品法器。 熔炼成铁水,浇筑在模具之中,控制法力塑形。 一柄金色的偃月刀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温岳赶忙稳定心神,再次提升法力的输入。 直到兵器在法力的操控中完成形状冷却下来。 使用寒泉淬火,偃月刀嗤的一声冒出大量的白烟蒸汽。当涂山君将之提起的时候,偃月刀光芒闪现。 虽然很接近法器,但是很可惜,依旧没有突破,还是不入阶的法器。 炼器难,炼丹难,制符也难。 修行百艺之中,这三个都属于顶尖行业,怎么可能不难。 涂山君使用的是温立春的经验,结合自学的东西,没有名师指点,更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炼器,所以失败也实属正常。 赵世显的血煞大法综合篇,虽然讲过炼器,但是少之又少,使用对应的术法就能让法器胚胎蜕变成法器。 说白了,就是宗门给炼好器物,最后只要简单的祭炼就能完成,根本不需要自己操作。 真实的炼器,哪有那么简单。 “先生,成功了吗?” 涂山君摇了摇头,并没有成功。 虽然没有成功,不过因为用的材料好,所以这柄偃月刀也比较坚韧,算是摸到了下品法器的边。 温岳倒是没有失望,他了解炼器有多难,散修根本没有那么庞大的资源支撑他们炼器。 能够炼成不入阶的法器,温岳就已经很高兴了。 从涂山君手里接过金色偃月刀,法力涌入,挥耍起来特别流畅。 涂山君思考着,自己应该想个什么法子取回剑簪。 剑簪是中品法器,正适合温岳使用。 就是没有这些原因,他也得从供奉楼将剑簪寻回来,那本来就是他涂山君的东西。 想到这,涂山君才想起来,温岳本身不就有个供奉的头衔吗。 当然也算的上是供奉楼自己人,没准用灵石将法剑赎回来。 涂山君转眼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用灵石把本属于自己东西赎回去,实在丢人。 中品法剑,至少得上百块灵石,温岳手中也没有这么多的灵石,需要典当许多东西,说不得还得暴露阴魂丹。 看供奉楼的那些散修,他们也不太会同意灵石赎剑,大家都挺眼红那只中品法剑。 如果都让温岳得了去,算上护道阴灵、实力、丹药、灵石,这些都集中在温岳的身上,难保会让人起歹意。 温岳倒是不怕,他的家人不过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不怕。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涂山君怎么可能不长记性,如果因为他非要争中品法剑,导致温岳家人出了事,涂山君感觉自己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万事还是要谨慎一些,免得全家人遭难。 那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涂山君给否定了,风险大,不好交涉。 还是得等他得实力提升到练气十一层,或是进阶筑基,直接暴力破解供奉楼的宝库,将剑簪抢出来的好。 料峭春寒过去。 匆匆两月。 身处当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回头一看,就发现时间过的很快。 温岳时刻关注铜关的局势,也在紧张的修行着。 有阴魂丹的辅助,两个月吃了接近七百枚阴魂丹,才将实力送上去达到练气七层。 涂山君距离练气十一层仅一步之遥,只要再有上百入阶阴魂,他就能达到练气十一层圆满之境,可以冲击筑基。 而有了两个月的缓冲,涂山君总感觉大头鬼快要筑基了,也许就灵光一闪的功夫就会成为筑基恶鬼。 “轰隆!” 地动山摇。 北边的天空出现大片的红云,原本大晴天一下子被红色的云雾遮盖,遮盖了七八成的光明,让天地都暗了下来。 “出事儿了。” 温岳抬头看向天空,地震来自南岳山方向。 ‘是南岳山地下的大阵。’ 涂山君上次就听大头鬼王说过,大阵开启就在这两月,没想到今天开启了。 “先生,我们赶赴过去。” ‘去’ 与此同时,察觉到异样的梁都供奉们也都神色惊讶的看着远方。 不仅仅这地动不正常,就连天空也不正常。 “是南岳山方向。” “武安侯已经出发。” “我们也走。” …… “南岳山大阵开启了。” 清文观的华服青年神色带着喜悦,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只差半只脚就能筑就道基。 也许此次阵起,可令他寻得机缘,步入筑基,彻底摆脱清文观。 其余四鬼同样兴奋,只不过他们明白肯定是宗门修士更占优,他们顶多去喝汤。 129、交手 污浊煞气自铜关面前升起,冲天红云将整个天空遮盖。 明明是上午,却见不到一丝阳光。 只觉得躁动压抑,令人暴躁。 安南伯吐出口中鲜血,身上满是血色,轻重伤无数。 神色凝重,战甲不解,拄着长枪,凝望着远方的天空。 那排山倒海的红色雾气正滚滚而来。 铜关守住了,但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十八万兵卒所剩无几,坚守城墙两个月。 前两月,北魏调集了三十万大军,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员。这两月,北魏发了疯一般冲击铜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北魏兵将的个人勇力超过大梁的兵卒。 作为守城方,损失如此惨重,实在让安南伯难以接受。 但是好在铜关没有丢失。 全赖铜关大城坚固,和将士们敢于用命。 “大帅,您该解下战甲了。” 宋奎赶忙扶助安南伯,厮杀这么久,不解甲治伤的话,很容易落下伤病,形成暗伤。 安南伯摇头道:“不行。” 他必须坚持住,一旦解开战甲,身躯就可能撑不住。 现在局势也不明朗,前往红云压城,怎么看都不是凡人手段。 城中百姓才是安南伯首先要考虑的,而且还要担心,如果铜关丢失,将会让大梁的北方屏障消失。 到时候北魏的骑兵南下,如入无人之境。 “难道是北魏的仙师出手了?”安南伯骤紧眉头。 仙师向来不关心俗世,如果仙师出手的话,任凭他们如何顽强守城,也终究没有办法守住铜关。 铜关城中的百姓同样看到了冲天的红云,虽然离的很远,但是让人很不舒服。 恐惧弥漫。 人心惶惶。 北魏大军撤退了。 他们不敢不退,若是被如此庞大的煞气一卷,轻则煞气入体命不久矣,重则直接被冲击成煞尸体。 仙师早有言撤退,所以纵然没有攻下铜关,他们也匆匆离去。 负剑仙师站在山崖前,望着整个聚煞格局露出笑容。 他根本不需要北魏的兵卒攻破铜关,只要战阵厮杀伤亡,填补出煞气空缺就足够了。 如此磅礴的煞气,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抵抗,只要站在里面就会被炼成煞尸,就连初期的练气士都不敢贸然出现在里面。 所以在大阵开启一个口子的时候,他就命令北魏兵卒离开。 “还不够。” 负剑青年神色轻松,他已经完成了老祖的命令。 五个月前,大阵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只差最后一把助推,现在终于打开。 剑指往前一点,背后赤色长剑悍然出鞘,迎风见长,青年站在长剑上,化作一道赤色红光冲入云煞之中。 法力形成屏障阻挡周围煞气,虹剑的速度再上一层楼,载着青年落地。 红色的煞气迷雾很浓郁,就是运起灵官法眼,能见度也不高。 越是往下越感觉浓厚,落在地上,看天空和黑夜无疑。 聚煞的隔绝,其中有阵眼位于布局的交织之处。 这个地点也许是中心,也有可能偏中心,如果没有这么大的红雾他还能用灵官法眼探查,现在就需要用点其他的手段了。 青年拿出血色罗盘,从纳物符中拿出符纸,法力涌入,符纸顿时化作飞灰落在罗盘上,罗盘指针迅速转动,定定的指向一个方向。 “原来在这里。” 青年露出笑容,丈量抵达罗盘指的地点,一召环在身侧的虹剑,剑光闪烁之间,一大片尘土草皮被掀起,显露出一个阵纹。 取出一枚血色的珠子,青年将珠子放在阵纹中心。 阵法闪烁,咔的一声,原本严丝合缝的大阵纹路出现了缺口。 霎那间,汹涌的血色气息冲天而起。 呼啸风声宛如厉鬼怒吼。 青年仙师首当其冲,法力屏障再加厚一层,虹剑环绕在身侧。 浓厚煞气虽然触及青年仙师的法力屏障,却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开防御。 丝毫不能撼动于他,可见青年仙师的实力强劲。 七日后,大阵将完全开启。 另一边,赶路两日而来的温岳神色错愕。 他没想到铜关的情况会这么严重,眼前怒浪煞气已经涨的比铜关还高了,如果这个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城中百姓全都得死。 温岳站在城墙上,神情复杂。 他明明说过要保境安民,但是双方的战争不仅仅没有消失,反而扩大了规模。 仅仅是因为元灵宗想要南岳山脚底下的东西。 “如此做派,怎么称得上是名门正派?”温岳怒喝。 怒骂了几声虽然痛快,温岳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 当务之急是抵挡住滚滚煞气。 一旦让煞气入城,将会造成无数伤亡,整个铜关都会变成死城。 更不用说再蔓延开,方圆千里也不会有活物。 “先生,说不得要暴露魂幡了。” 温岳询问涂山君,他希望先生能够答应,但是又不希望魂幡暴露。 能够将如此磅礴煞气尽数阻挡,也就只有现在的魂幡能够做到。 但是他使用魂幡的话,就会暴露给很多人。 大梁供奉楼的散修会知道,元灵宗也会知道,说不定五灵宗也会知道,届时他们将会面对很多困难。 涂山君神色平静,眼中显露激动。 如此磅礴的煞气,如果都被魂幡吸收的话,他是不是有机会步入极品法器。 将魂幡暴露给其他人确实是弊端,而且五灵宗还有个人一直追着他。 不过考虑到自身的实力,以及极品法器的厉害,涂山君的神色不见丝毫动摇:‘无妨。’ ‘阵眼的位置应该在这里。’ 涂山君将阵眼标注出来。 他没有什么意见,现在有机会进化至极品法器,涂山君不想放过。 说不得要让四鬼和大头鬼王提前入魂幡一叙,助他突破筑基境界了,到时候不管是打是走都能自由决定。 修行界本就是残酷的,哪可能一直平平安安。 危机,不仅仅代表着危险,同样代表着机遇,能够抓住机遇就会机会更高一层楼。 涂山君不想放过。 温岳回头看了一眼铜关,以及身后的大梁,飞剑甩出,一步踏上,化作红光冲入红雾。 法力光芒形成屏障,抵挡周围煞气的侵蚀。 ‘有人。’ 涂山君提前发现了阵眼位置站着的一个人。 魂幡震动,提醒温岳。 温岳略有迟疑,还是飞奔过去,落地才发现是一个剑眉英俊的青年仙师。 此人负剑闭目,盘坐于阵眼之前,法力形成屏障阻挡着煞气。 察觉到温岳的到来,青年仙师睁开双眼,神光闪烁,声音平淡响亮:“道友,在下元灵宗内门弟子庄士尘,此地是我元灵宗地界,还请速速退去。” 说话间,显露出真实的修为。 练气十层! 就算有灵龟胎息术遮掩,但是青年仙师还是大概看出了温岳的实力,估计也就是练气后期,法力敦厚没有暴戾气息,修行的是中正平和的功法。 这个年纪能有后期的修为,应该是宗门修士才对。 “元灵宗修士。” 温岳略有悸动,他想起来自己还中了元灵宗的血咒,不过半月前因为他修为突破就已经碎裂,也就需要再遮掩。 “南岳山不是你们元灵宗的地盘,你还是速速退去吧。” 温岳越过青年仙师,看到了他身后的大阵,大阵就像是被掰开的大门,猩红雾气一浪高过一浪,周围逸散出来的煞气根本比不上这里。 庄士尘起身,神色冷峻,长剑环绕身侧,言语之中虽无怒,却异常冷漠:“莫要不知好歹,别怪我飞剑斩人。” “元灵宗干涉世俗,以人命填补大阵,放出煞气。如此倒行逆施,早晚灭门。” “好胆!” 庄士尘由惊转怒,厉喝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事,那就死在这里吧。” 温岳不再与他废话,周身法力鼓动,魂幡落在手中。 扬旗抡转。 三道虚影恶鬼骤然飞出,张牙舞爪直奔庄士尘。 庄士尘神色凛然:“魂幡?” “三虹化。” 赤色飞剑化作三道红光,三道红光均为实质,不再是两道虚影。 剑芒与恶鬼对上,却不是鬼影的对手。 如今的百鬼夜行早不是原先的威力。 魂幡恶鬼越来越多,捏合而成的百鬼自然变得更加强大。 法袍注入法力形成光罩,两道符箓落在庄士尘的手中,凌空一点,变做长蛇虚影与恶鬼对撞。 温岳控制红色飞剑直奔庄士尘。 庄士尘双眼瞪大,这分明是他宗门锻造的法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白发修士的手中? 要么是对方从坊市买来的,要么就是杀了他元灵宗的人。 防备之际,庄士尘捏动血咒法诀,血咒没有反应。 铿。 飞剑对撞的同时,庄士尘被鬼影咬了一口,逆血翻涌正要吐出,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不好。” 温岳暗道一声不好。 他再不吸收煞气,以现在的浓度,半刻钟就会笼罩铜关。 所以必须尽快击溃庄士尘。 涂山君跃出魂幡,鬼手一伸,接管飞剑的控制权,三道红光宛如实质,竟然比庄士尘的还要耀眼。 “什么?!” 庄士尘大惊。 出现一只练气十层的恶鬼也就算了,怎么这三虹剑诀都比他还厉害。 这练气七层的修士到底是什么人? 130、引煞 庄士尘越打越心惊。 练气十层的恶鬼实力强大如斯。 拳锋闪烁淡金色的光芒,能够抗衡他中正堂皇的法力。 阴魂恶鬼本就应该是被同阶修士压制的一流,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与他抗衡。 这也就算了,那练气七层的控幡修士还将三虹剑诀施展的出神入化,隐隐压制于他。 “到底我是元灵宗的弟子,还是他是啊?” 庄士尘心中不由得升起这样的念头。 本身修行就颇耗精力,修行是枯燥且痛苦的,能够这么年轻修至练气后期,应当属于天资不错,若是再加上这大成的三虹剑诀可就太惊人了。 这种悟性,他根本比不上。 殊不知,并不是温岳在掌控法剑,掌控法剑的其实是他面前的练气十层恶鬼。 “何必拳拳到肉,我也能借由幡主使用法器、符箓。法力催动也能相当于同阶的修士。” “这才对,这才应该是我的战斗方式。” 当日那不通透的地方瞬间通达。 修士之所以强大便是可以借助法器、阵符……等外物强化自身,若说肉身有多么的强大,其实精怪和僵尸的肉身比同阶修士可强大不少。 涂山君不同,他既有煞气凝聚的强大肉身,又能从幡主那里抽调法力。 所以他的战斗方式其实没有必要拘泥于拳法和近身战,他同样能够使用法器符箓,念动法诀。 多元化的战斗方式才能够充分发挥他的实力。 “三虹化。” 两道法剑化作六道凝聚剑芒,交织冲向对方,嗖嗖嗖,在空中穿梭爆炸。 与此同时,涂山君已经来到庄士尘的面前,立地弓马,拳架早已经融入所有的动作。 额头恶鬼骤然生长,三寸角质通明。 本就熟知元灵功的涂山君在近距离接近庄士尘之后,更是能够利用通明鬼角看到他身上气息节点的流动,寻得机会发难。 轰。 巨大的力量将庄士尘震的踉跄,法袍翻卷,内里贴满了灵符形成细小的纹路笼罩他的身躯。 ‘百鬼夜行。’ 温岳再捏恶鬼虚影,根本不给庄士尘喘息的机会。 “该死!”庄士尘大怒,更多的却是心惊。 转头看了一眼阵眼,大阵已经开启。 现在也进不去,唯有七日后才能将内里煞气放出,才能完全解开阵法。 这个时候,别说是小小练气,就是筑基大修士也改变不了。 念头及至,庄士尘三张灵符甩出,灵蛇交织成一道青色的蚺龙,盘旋间杀向温岳。 涂山君回援的时候,庄士尘一甩飞剑,踏上飞剑转头就跑。 再不跑,他就会有性命之忧。 他还有大好前途,不想死在这个白发修士的手中。 而且庄士尘根本就看不出白发修士是什么路子,功法中正又有些熟悉。 尊魂幡的操控堪称精妙。 魂幡恶鬼实力强大,又拥有出神入化的剑法,连他都受到压制。 要不是因为温岳只有练气七层,他都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十一层的修士。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难道还要将性命丢在这里不成。 所以庄士尘拔腿就跑,飞剑的速度很快,品质至少得是个中品。 只是眨眼得功夫就已经消失在红色的雾气中。 持剑斩落蚺龙,涂山君看向庄士尘消失的方向。 那人跑的太快,转眼就已经消失不见,血煞雾气又如此浓郁,最是遮盖神识。 铜关大城的方向。 席卷的血色煞气已经铺上城墙,原本血迹斑驳的城墙被染成红色,宛如触手般触及远方。 “这是,什么啊?!” 雾气从天空开始下沉,要将整个铜关都给埋没。 铜关内的百姓,身体虚弱的愈发苍白虚弱,黑色的瞳仁被血色浸染,咳嗽之际连带着丝丝鲜血从嘴角涌出,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从城楼战场退下来的将士神色狰狞。 安南伯面容有些扭曲,他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今日的自己比平常暴躁,心底就像是有股子压抑的戾气想要从顺着胸腔涌上来,不吐不快。 他能看到,不仅仅是他,其他将士也是如此,甚至有些已经拔刀相向。 安南伯的理智告诉他不能放任自流,不然的话,不用北魏的兵卒冲杀,他们自己就会先打起来。 “宋奎,去组织将士打水,用湿抹布蒙上口鼻,这蔽日的血雾很不对劲。” “重伤员往大帅府撤,轻伤员随后跟上。” “皮外伤,没有太大伤口的将士留下。” “铁头。”安南伯吼道。 身着血甲的铁头拱手:“末将在。” “组织人手,镇压城内的暴乱,凡有奸淫掳掠,杀无赦。”此例不能开,一旦城内大乱,政令和调兵就会完全跟不上,倒时候只有毁灭这一道。 “喏。” “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梁吗?”安南伯看向远方的天空,眼中闪过哀痛,不管是几流的武林人士,在修士的面前都是蝼蚁,面对此好似天灾的东西更是束手无策。 “头儿,伯爷怎么说?” “都守住本心,城中凡有作奸犯科之事,杀无赦。”铁头压下心中的暴躁,眼皮微微跳动,纵然面色如常,其实也能发现煞气入体的迹象。 凌空而立的散修们神色惊讶。 “好庞大的血煞之气。” 他们也是被铜关不正常的景象吸引过来的。 而且温岳都先一步赶来了,他们自然也不甘落后,万一真出现了什么大机缘,若是不去争一争,以后难保会后悔。 不说长生,每走出一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现在怎么办?如果让煞气扑进来,城中百姓几乎难以存活。”美妇修士看向身旁众人,她的神色之中带着忧虑。 蓄势越来越强,已经叠的比铜关还要高大。 只差最后一推,就会完全覆盖下来。 如今的铜关已经危如累卵。 “挡不挡?”圆滚修士看向众人,目带询问的目光,其实眼底略有闪烁,他感觉挡不了。 众散修沉默。 如果现在挡了,他们也要面对煞气入体的困局,纵然可以用法力抵挡消磨,也会耽误自身的进境,甚至法力耗尽之后,他们不一定能挡得住。 其实更多的还是问众人‘挡得住吗?’ 就算他们去挡了,就真的能挡得住吗? 回头看了一眼铜关百姓,众修士都不愿意当这个恶人,那就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说话。 卢老道无奈道:“我们挡不住。” “阿弥陀佛。”赖头和尚轻诵佛号,低下头。 总是位于人群中的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二话不说,直接开启飞遁,身躯法力形成淡色的羽翼。 “这不是明摆着送死?” 抱剑青年看着飞遁上去的中年人,以那人练气四层的修为能挡多大区域,又能挡多久? 卢老道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老了,如果是曾经还存留热血的时候,他也会前往,但是今日他怕了。 “我也去。” 宫裙美妇彩袖一拂,冲上煞气云霄。 那位练气五层的冷峻大汉立地而起,赶往安南伯大旗所在。 至少要让他们凡人将士知道这是什么,此城不保,赶紧将百姓都撤出去,有铜关大城的阻遏说不定还能让一部分的百姓活命。 已经达到四十丈的煞气血雾还在增长。 沉默寡言的张之晨站在血雾前神色凝重,他只有练气四层,他也知道,但是他不想骗自己。他想救城中的百姓,他看的到地上的那些人命。 张之晨回头,再看向面前的血煞巨浪:“修仙,修的甚个鸟仙!” 一挥手,十九块篆刻着法文的灵石排列在他的面前,形成一道光盾。 安南伯看到了天空中的身影:“仙师?” 随后四下寻找着,如果仙师来了的话,那温岳应该也已经来了。 只可惜,他根本就没有寻找到温岳,天空中的那道身影也孤零零的。 也许是听到了张之晨的呐喊,蓄势待发的血煞巨浪轰然拍打下来。 眼前的光罩当即出现了裂纹,也许只要再过几息就会完破碎。 这时候张之晨明白是自己托大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抗衡。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手掌抵在他的身后,法力灌注。 原本已经出现裂纹的光盾没有扩散的趋势。 张之晨回头一看,是徐青。 练气五层的法力形成淡色的护盾。 徐青露出笑容:“何必如此惊讶,你来得?我便来不得?” 彩袖迎风见长,化作一道长绫环绕在两然身侧,将煞气疏离。 …… 温岳祭出魂幡,立于阵眼,法力涌入的同时,魂幡好似成了黑洞,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周遭的血色煞气。 有了煞气的冲刷,魂幡主杆就像是在重新煅烧一般成了红彤彤的颜色。 无边煞气疯狂的涌入。 温岳盘坐于魂幡面前,双手捏着法诀,使印法引导魂幡。 主杆已经炼制的浑然一体,魂幡骤然扯长,长方形的幡布化作长龙盘旋以主杆为基准,螺旋着盘旋在天空上。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 面积越大,吸收煞气的速度越快,所以为了铜关内的百姓,温岳体内的法力不要命的倾泻。 周遭本来浓郁的血煞雾气飞速下降。 幡面上不协调的纹路也被更正,就像是拆线重新缝补似的。 涂山君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魂幡在进化变强。 () 131、极品 拉长的幡面形成漩涡,吞噬着周遭的煞气。 原本浓郁的煞气肉眼可见的变薄,虽然在变薄,但是阵法的口子依旧裹挟庞大的煞气。 煞气的总量并不见少。 将符石摆出来,再以灵石继法力,支撑法阵笼罩温岳的,隔绝周遭的煞气。 温岳现在的身躯受不住煞气的侵蚀,他已经被煞气冲击过一次根基,如果再来一次,他很可能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所以现在他必须保护好自己,就是消耗再多的灵石也无妨。 有了抵御煞气的小法阵,又有灵石帮着供给法力,法阵支撑上一天也没有关系。 一刻钟。 远方铜关。 血色煞气虽然依旧堆积在城墙前,却再无寸进。 “血雾不再前进了,是仙师救了我们吗?” “我们得救了。” “仙师万岁。” “仙师…… 城中百姓赶忙跪拜高呼。 他们以为是仙师阻挡了天灾,让他们免于灾祸。 领着兵马在城中维持秩序的铁头也不由得看向天空,那里有两道身影,还有数道光芒在往上飞去。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来继续维持城中秩序。 就刚才一刻钟,已经杀了许多暴徒,他们本身就不是守序的人,趁着城中大乱更是肆无忌惮。 上头只有一道命令,凡是作奸犯科奸淫掳掠者,杀无赦。 强军需要严明的纪法,安南伯练兵便是如此。 城下城上,完全是两个模样。 浓厚血雾就在眼前。 张之晨神色惊讶,伸出手触摸了一下,眼前的血雾确实停住了。 别说是张之晨,就是徐青也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阻止了煞气?” 其余散修也已经飞了上来,他们比张之晨和徐青更加惊讶。 刚才他们还看到煞气要扑入城中,怎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停了。 什么时候两个练气中期的修士能够阻挡这种巨大的灾难了? 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好奇。 另一边疏散人群的安南伯也看到了天空中停住的血色雾气,他也以为是供奉楼的仙师将煞气阻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没有雾气往城内涌入,原本暴躁的心情稍有平复。 以那种煞气的溢散程度,别说是身体虚弱的人扛不住,就是强壮的百姓也扛不住煞气入体。 张之晨摇了摇头,不是他做的。 他在煞气巨浪面前根本无能无力。 “不是我们,我们刚上来,煞气就停滞了。”宫裙美妇紧跟着说道。 卢老道不由得看向煞气之内:“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因为雾气浓厚的缘故,他们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都不是傻子,万一里面有什么大恐怖,他们进去岂不是送死? 而且现在也没有看到宗门修士出现,他们就更不敢进入血煞大雾中寻找机缘,这浓郁的煞气很容易影响人。 虽然血雾停在城墙前,好在不会继续前进。 迁移百姓的事情出现了巨大的阻碍,没人想背井离乡,他们在这里拥有土地。若是离开了铜关,他们就会变成流民、难民,需要依靠朝廷才能活下去。 交税的时候朝廷很靠谱,但是到了赈灾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可靠了。 难民流民是什么下场他们早就知道。 所以铜关百姓宁愿闭门不出,也不想离开铜关。 安南伯也知道没办法说服百姓,他不想使用武力驱赶,军队之中有不少的兵卒是铜关本地人,他们万一哗变,将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就只能寄希望于仙师抵挡住这道血色的雾气。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不会动用军队迁徙百姓。 “如果女婿在就好了。” 安南伯不由得的轻声呢喃,如今他心中紧张的无以复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在铜关城前的血雾就会倒下来。 刚才来通知消息的仙师又离开的很快,现在就是想找个人询问也没什么办法。 半个时辰过去。 均没有变化,现在众人反倒不是太担心。 两个时辰。 直到天边光芒见亮,温岳已经足足支撑了一天。 法阵已经将灵石消光,符石黯淡,需要法力重新祭炼。 没了法阵,温岳的压力倍增。 他摆出灵石,支撑着自身的法力。 为了将法力供给魂幡,甚至连周身的防御光罩都削减了七成。 仅剩一层浅浅的法力屏障,阻挡着周遭煞气的冲刷。 本就身处漩涡的中心,温岳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原本红润的面容已经变得苍白,就连多了些光泽的白发也重新枯槁起来。 涂山君为了不给温岳增添负担早就已经返回了魂幡,他在外面消耗的就是温岳的法力,现在这种情况温岳自身的法力也不一定够用。 魂幡以血红色封边,表面化作纯黑色。 幡面主位的恶鬼以青红金三种丝线绘制,完全是涂山君当前的形象,隐约间可以见到其余恶鬼绘图在幡面浮现,整个魂幡以涂山君为主体设计出了一方百鬼夜行图。 魂幡主杆不再是幽寒的刺骨,而是好似温玉的冰凉,握住之后就像是握紧了一方玉石。 主杆漆黑看不到丝毫杂质,曾经的斑驳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现在的浑然一体。 “成了!” 涂山君知道魂幡已经进阶了。 【鬼面神幡进阶】 【当前品阶:极品法器】 【获得技能:鬼王再世】 【聚魂成丹得到强化】 不仅仅魂幡进阶了,就算他主要是靠阴魂提升实力,煞气对主魂的提升比较微小,他还是冲破了练气十层的关卡达到了练气十一层,幡内六百恶鬼都小有提升。 那些曾经的村民、兵卒,脆弱的生魂,也都在魂幡的提升下入阶。 ‘练气士一层大圆满,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了吧。’涂山君自语道。 大头鬼王能够以练气十一层占据山头而不触怒两个宗门,那如今练气士一层的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这些。 没有多想,只要力量实质的捏在自己手中就足够了。 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查看魂幡提升至极品法器时获得的技能。 【鬼王再世:魂幡恶鬼强化主魂身躯,短时间内整合魂幡所有阴魂恶鬼的力量(再世时间以幡主法力为基准)。】 “爆种技能。” 涂山君如是评价,没试过也不知道能够增强多少实力,靠想象肯定想不出来。 再看得到强化的聚魂成丹,已经从十二时辰一颗,变成六个时辰凝聚一颗,效率提高了一倍。 温岳倚靠在魂幡前,面色苍白,多少还是被煞气影响了身躯。 而且现在法力枯竭,就算吃了阴魂丹,手握灵石,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恢复。 周围的那些血色雾气不过是残留而已,一碰即碎,没有任何的价值。 供奉楼的修士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血雾变淡,这个时候他们哪还能不知道中心区域发生了巨变。 张之晨也察觉到眼前的血雾有些奇怪,就像是虚有其表,根本不再具备原来的特质。 伸手一摸。 血色的雾气就像是刚刚入冬冻上的薄冰一样崩碎,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完全消失。 眼见发生如此变化,卢老道一甩飞剑直奔南岳山腹地。 其余修士也紧随其后,他们原先不敢进是怕浓厚血煞之中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万一打起来再被血煞侵蚀可就麻烦了。 但是现在庞大的血煞直接碎了,这怎么不令人好奇,如此异象只能证明有宝物出世。 趁着元灵宗和五灵宗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去看看,要是能得了机缘,说不定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我们也去?”徐青看向张子晨询问道。 张子晨点头,两人顿时架起遁光紧随其后。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七人就已经出现在南岳山腹地,阵眼位置的血雾还在持续的吐出。 一杆巨大的魂幡飘摇在众人面前,庞大幡面绘制百鬼夜行图,狰狞恶鬼像是正张牙舞爪的拥挤爬出。 魂幡下,盘坐一白发青年。 面色煞白,嘴唇青紫。 双目紧闭,气息很微弱。 魂幡震动提醒温岳。 为了完全收缩住煞气,不使煞气侵入铜关大城,温岳催动魂幡根本不遗余力。 温岳知道有人来了,只不过现在他的身躯沉重,需要时间恢复法力和体力,不需要多,只能两成就足够了。 温岳收缩神识,也没有看清来人有多少,只感觉不少,好在没有修为特别强大的。 “温道友?” 卢老道神色惊讶,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温岳。 圆滚修士眯了眯眼睛,不管温岳的状态如何,他身后的那杆魂幡都十分的神异,肯定是宝贝。 “难道是上品法器?” “温道友好像被煞气入体了。”徐青看出了温岳的状态不对。 练气三层的青年修士目光灼灼的盯着温岳身后的魂幡,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们看那件法器!” 这一声,惊醒了许多人。 不管是装作不看,又或是有意无意避开这个话题的散修全都将目光挪了过去。 那杆丈许的魂幡主杆浑然一体散发着淡淡幽光,幡面盘旋如同长龙形成漩涡压制煞气。 如果众人所料不差,也许就是这杆魂幡才让血色雾气出现了问题。 卢老道瞥了一眼众人,心中打起了算盘,眼前的魂幡肯定是一件不凡的法器,至少上品法器。 “阿弥陀佛。” “喂,温道友,你还活着吗?”青年大喊一声。 连续几声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温岳毕竟是练气六层的修士,谁最先出手就会最先遭受温岳的攻击。 要么都别出手,要么大家一起出手。 “阿弥陀佛,魂幡乃是不详器物,贫僧觉得温道友被煞气入体就是魂幡之故,待贫僧解救于他。”赖头和尚率先发难,法力灌注之间,直接冲向温岳。 徐青挡在赖头和尚的面前,彩袖化作长绫,冷哼道:“和尚,你看不出来温道友和身后的法器同气连枝吗?” 沉默寡言的张子晨也挡在温岳面前,摆好了架势。 圆滚修士也不上前,在一旁摇旗呐喊:“好啊,原来你们俩早就已经勾搭上了,你们想独吞温道友的宝物不成?” 温岳已经准备暴起挤压法力杀人,眼见他们有了奋起又沉下神识。 能够不消耗根基本源还是不消耗本源的好。 有灵石在手中,刚才又吃了一枚阴魂丹,他的法力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 132、果决 “死胖子,莫要放屁,温道友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徐青怒骂。 拔出长剑的张子晨看着众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警惕着众多昔日同僚。 他以前便觉得无法和其余散修一道,昨日站在铜关城楼前,他便明白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废话少说,卢老道,你不是想要剑簪吗?趁着温岳状态不好,我们夺了这杆法器,剑簪归你。”圆滚修士取出两个金轮握在手中。 “你们可不要忘了,他还有一个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 温岳气息微弱,看起来体力和法力所剩无几。 现在不动手,等一会儿他恢复过来,召唤出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他们都得死。 卢老道神色微变,温岳身上的宝物太多了,实在令人动心。 但是他依旧没有动手,年纪越大,就越发的胆小,谁知道现在的温岳到底是什么状态。 “动手。” 金轮脱手而出,化作两道虹光斩向张子晨。 铿铿两声。 张子晨眼前阵符出现裂痕,被金轮狠狠的镶嵌进去。 紧接着,金轮在圆滚修士法诀的催动下开始旋转,飞速的切割张子晨面前的阵符,只是两息的时间,阵符就已经崩碎。 练气六层压制现在练气四层的张子晨易如反掌。 赖头和尚也已经动手。 徐青和赖头和尚均是练气五层的实力,两人倒是不相伯仲。 但是佛家功法刚猛异常,在战斗之中徐青难免落入下风。 持剑青年倒是找到了机会,架起飞剑直刺温岳。 他的心中火热:“魂幡法器,护道阴灵,洞府传承,都是我的了。” 盘坐倚靠在魂幡面前的温岳猛的睁开双眼。 神光闪烁,一层淡色的光罩挡住了青年的进攻,法力化作大手截住飞剑。 接着反手一掌拍出。 嘭的一声。 青年胸口凹陷下去一个掌印。 长剑脱手,口吐鲜血的摔了出去。 温岳是练气七层的修为,已经进阶练气后期,这一掌足以将练气初期的青年毙命。 “不好!”圆滚修士大惊,眼中满是惊恐。 看到温岳的气息,分明是后期修士才能拥有,这还如何战斗? 他不敢继续,金轮嵌合,落入手中架起就跑。 涂山君出现在温岳的身后,赤色长剑顿时出鞘。 噌的飞出。 剑光闪烁,直接斩落圆滚修士的人头。 无头尸体坠落当场。 圆滚修士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模样,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练气六层的修为,就是温岳召唤出护道阴灵也能让他逃走,但是他失算了。 找来的根本不是护道阴灵,而是不知名的飞剑。 场中众人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们不自觉地踉跄后退。 那飞剑的速度太快,他们都没有没有信心能够躲过。 “阿弥陀佛,小僧是……” 话音未落,涂山君已经令飞剑回转,斩落和尚人头。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动心,但是有行动想要靠近温岳就不行。 猩红鬼眼环视众人,场中还剩下四人。 张子晨、徐青,卢老道,以及练气五层的冷峻大汉。 被练气大圆满的护道阴灵锁定,众人全都感觉像是笼罩了一层阴霾,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 就连张子晨和徐青两人也在练气十一层恶鬼的目光下噤若寒蝉。 卢老道额头的冷汗直冒,大腿打颤,心中忐忑紧张更是溢于言表。 他想跑,但是他不敢也跑不过刚才闪烁的飞剑。 本身温岳的实力就已经抵达练气后期,再看温岳身后的那尊强大的恶鬼,原先的想法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根本不敢提起。 半个时辰,直到将法力补充至八成。 让先生返回的同时温岳收起魂幡,长龙般的幡面缩减,丈许长杆也化作一尺,被他揣入怀中。 随后看向场中的众人,对着张子晨和徐青两人拱手笑道:“多谢两位道友施以援手。” 张子晨不言辞,只是拱了拱手。 倒是徐青赶忙摆手,笑着说道:“就是我们两人不出手,温道友也能自保,我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温岳笑了笑,这两人有点意思。 确实得谢谢他们,争取出来的时间可以让他不用损失根基本源。 看向卢老道和冷峻大汉的时候,温岳只是微微拱手。 卢老道松了一口气,看来温岳没想赶尽杀绝,不迁怒他们就行。 卢老道扯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拱手却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只觉得庆幸,还好刚才没有出手,不然的话,这会儿他也得跟着遭殃。 至于冷峻大汉,他不参与也不帮忙,就是个完全的局外人。 温岳招手将那三人的纳物符取来,同时把他们的生魂投入魂幡,摇动之际,三人肉身血气尽数被魂幡吞噬。 把手里的两个纳物符扔给张子晨和徐青,温岳留下圆滚修士的那一份:“道友助我,这两份战利品应当分给你们,莫要推辞。” 温岳也不是不懂气氛的人,张子晨和徐青看起来好像互有情谊,正好也不用他来分战利品,将和尚和那抱剑青年的纳物符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划分就是。 “此地是大阵阵眼,估计数日之后大阵将起,完全释放煞气之后便可入内。” 温岳留下话,直接化作遁光飞向铜关大城。 老泰山和一众手下将士都在铜关,他得回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独留下四人在原地。 众人都没有开口,似乎还处于震惊之中。 实在是发生的事情太令人错愕惊讶,往日的同僚,眨眼间就死了三个,不管是练气五层还是六层,均不是温岳的一合之敌。 他们曾经想过面对修为比他们更高的修士,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的结果。 “张道友、徐道友面对异宝都能坚守本心,老道实在自愧不如。”卢老道拱手称赞。 那杆凛然魂幡至少也得是件上品法器,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极品法器。 面对这么强力的诱惑,这两人都能不动摇,不说资质如何,道心这方面确实是他们更胜一筹。 张子晨沉默未言,他只是觉得不应该那么做。 那杆魂幡在吸收煞气,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当日铜关城前的危机是温岳帮他们解决的。 其实他希望温岳能活下来,因为那时候他算是阴差阳错的被温岳救了一条命。 不管承不承认,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温岳做到了。 “其实想想,那时候说不动心是假的,只不过温道友刚刚解救十几万百姓,我们总不能这个时候发难。”徐青神色复杂,随后颇为释然的说道。 张子晨不由得看向徐青,他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卢老道笑了起来,人家说的坦荡,自己却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管怎么说,这两位确实算得上是能并肩的道友。 至于冷眼旁观的程道友,卢老道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此人虽然只有练气五层,但是面对异宝的时候同样没有动摇。 冷峻大汉并没有与众人纷说刚才的事情,而是看向大阵的口子。, 口子之中的血煞气还在不断涌出。 “昔日曾有言,南岳山下有前辈洞府,今日大阵现世,当为真。” “成道机缘就在其中。” “俺去也!” 没有与众人再多说什么,程辉径直飞入其中,身形没入大阵的缺口,引动的煞气再次喷涌。 就像是投入水中一般,只是泛起些许的波浪而已。 徐青惊呼道:“程道友。” 只可惜冷峻大汉就像是认准了似的头也没回的钻入其中。 卢老道赶忙追过去,眼前大阵的缺口横竖不到一米,还有汹涌的煞气往外喷射,他只是靠近就感觉扑面而来的暴戾气息,不得不用法力进行抵挡。 纵然他是练气六层的中期修士,也没办法在这样的空间中待太久。 更何况,谁也知道大阵里到底是什么。 以他谨慎的性子,也不会和程辉一样直接跳进去,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送死。 要说寻道机缘,卢老道自愧不如,他没有勇气和程辉一样跳进去。 “温道友说,此阵数日后就会完全开启,届时我们可以进入地下,程道友此举实在……”卢老道颇为叹惋,里面是无边煞气,时间长了被困其中定然会被煞气炼成煞尸。 但是不得不说,也许置之死地真的可以大难不死而获后福。 卢老道拱手之后架起遁光飞向铜关。 张子晨和徐青同样飞遁回去。 机缘都在脚下,数日后大阵全面开启,将煞气完全释放出去,他们就能进入其中,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元灵宗和五灵宗都没有派遣门内弟子前来,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比两宗更加高明。 温岳返回铜关第一时间去找了岳父安南伯了解情况。 好在都还在掌控之中,也没有出现大纰漏。 就是前三月死伤太多兵卒将士。 北魏的进攻不像是为了攻城,更像是自杀式攻击。 温岳并没有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安南伯,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是一种拖累。 涂山君就趁着这段时间问魄提取术法和功法。 “问魄” 【提取】 【换皮术】 【金刚功(练气前篇)】 换皮术并不是真正的将自身的皮给换掉,而是模仿其他生物的皮肤纹路,最后让自身皮肤拥有那种特质。 癞头和尚曾经见过一只练气后期的雪蛤,用此术换了身皮,远比同阶修士更抗揍,可惜涂山君的飞剑太快,太利。 金刚功刚猛,施展携带某种音律,属于佛门功法。 【提取】 【食肉法】 【心火养身功综合(练气篇)】 涂山君有些惊讶,这门功法竟然能够修行到练气十一层,心火催动最适合火属性灵根出众的修士,来历颇为不凡。 而且食肉法对于炼精化气的转化率也非同寻常,怪不得这圆滚修士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练气六层。 【提取】 【御剑术】 【长生功(练气前篇)】 木属性出众的长生功,特点是气息绵长,对于自身伤势愈合更有效果,不过争斗之中难免不如嚯金属性。 这门御剑术倒是有些意思,虽然只有一层,却能让剑影多出一道来。 “不错。”涂山君很满意。 六日匆匆而去。 撤去法阵,登上铜关城楼。 煞气的最后一次喷涌,红色光芒冲天而起。 南岳山地下的大阵完全打开了。 这几天,温岳来回吸收煞气,不仅仅是给魂幡补充,同样是为了不让煞气堆积成浪威胁铜关,今日终于等到大阵开启。 远方出现数道遁光。 紧接着是十数道光芒。 “等了这么久,元灵宗终于要下场了。”温岳看向天空,目光冷冽。 133、遗址 幡内的涂山君也看向天空。 那十几道遁光携带红色的光芒,具备三虹剑诀的特性,应当是元灵宗的修士。 领头之人负剑昂首,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尽显。 “大师兄,此地大阵已解。”庄士尘赶忙迎上来。 他是最先出山守卫大阵的修士,眼见众师兄弟都已经到齐,正要将众人引向阵眼处。 他没有和众师兄弟说起那日的遭遇,实在是怕丢人。 一个练气十层竟然被练气七层的修士压制,还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那人能够召唤练气圆满的恶鬼,但是修士天然压制鬼物,败的如此之惨,没法言说。 所以庄士尘想着,既然那人要利用煞气,赶紧将众师兄弟引过去,若是遇到了正好请大师兄出手将之斩杀。 负剑之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模样,长脸鹰钩鼻,方口启道:“不急,待老祖出关。” “封锁煞气波动。” “八阳金锁阵。” 大师兄手中布出八块雕刻着阵纹的的符石,分别落在南岳山八个方位,意念一动,背后上品法剑悍然出鞘,化作一道红光点在其中乾字位上。 余下十来人中,走出七个修为相较更高的修士,并作剑指,引动身后长剑飞出,紧接着落入其他的方位。 一道淡色大阵顿时笼罩南岳山引煞之地,将原本庞大的煞气波动压制下来。 南方天际飞来十几道人影。 身着青色法袍,背长剑。 “你们就是再怎么使用法阵压制,也改变不了事实。” “哼,周晋炎,你们不让我们插手南岳山,原来是打这样的主意。” 双方刚一接触,五灵宗的人就已经怒起。 南岳山上空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汇聚了二十多位修士,简直世所罕见,而且其中都有练气大圆满,只不过青色法袍的一方气势弱些,他们之中只有一位练气大圆满。 “莫要血口喷人,两国交战,我们作为背后宗门,打下的国土便是宗门地盘。” “你们现在踏入的是我元灵宗的地盘。”元灵宗修士冷笑呛声。 五灵宗领头者盯着元灵宗大师兄:“铜关还没丢呢!” 周晋炎拱手道:“原来是陈师弟啊。” “南岳山十四境都已经落入北魏之手,这南岳山自然是我们的地盘,不过我们元灵宗不是霸道的人,下方机缘可以一同探寻。” “小辈倒是能说会道。” 滚滚雷音响起,好似洪钟震响,雷火淬炼。 一位身着青纹道袍的老者踏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目光如电,威压厚重,这些笼罩其中的练气士都被这莫大的压力震慑的不敢动弹,宛如冻僵寒鸦。 周晋炎赶忙行礼:“晚辈元灵宗周晋炎,拜见陆掌门。” “陆广,你不过是以阴神前来,要以大欺小不成?”天空落下一位粗布中年人,目光扫过,威压顿消,广漠滚滚尽成烟尘。 陆广神色凝重,来人是元灵宗的老祖,辈分比他还大一节,如今来看修为已经达到筑基后期甚至更加强大。 别说他只是阴神借住灵物飞遁而来,就是真身前来,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陆广拱手行礼道:“冯前辈。” 粗布中年人微微颔首,五灵宗掌门是个知礼数。 当然,在修行界,达者为先,别看他维持的容貌是中年人,实际年龄早已过二百,比之北魏和南梁的国祚还要长。 冯老祖随即看向大阵的方向,甩出八道浮光代替了门人弟子的法剑:“元灵宗弟子,随我入阵。” “遵令。” 红光雾气一卷,顿时将所有弟子都卷入其中,直接飞了过去。 筑基修士携带十几位练气弟子实在太过轻松。 红雾闪烁,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掌门。”五灵宗的领头者看向陆广。 陆广面露疑色,随即开始讲解:“据典籍记载,此地曾经出现过一个血灵殿的宗门,后来消失不见,如果本座所料不差,此阵之下就是曾经的遗址。” “你们进入其中,紧随本座,莫要贪图宝物迷失其中。” 陆广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既然遗址已经打开,他们当然要争抢机缘,要不然也不会让弟子前来。 “谨遵掌门之命。”众弟子赶忙称喏。 陆广大手一挥,法力化作青色雾气将所有弟子护佑起来,架起遁光飞入大阵。 南岳山爆发的光柱早在七日前就已经显现,赶来的散修不知几数。 铜关城内都多了几分练气士的气息。 不仅仅是散修赶来,就连孤魂野鬼也追逐到南岳山。 “筑基修士。”温岳神色惊变。 刚才两股强横的神识压力横扫而出,连远在铜关的他都受到了影响,那两人就好似是一轮小太阳,根本没办法躲避。 涂山君沉寂心神,看来元灵宗和五灵宗的筑基修士都已经到了,就是不知道来的是阴神还是真身。 如果赶来的是筑基阴神,他还有战斗的勇气,面对真身前来的筑基修士,涂山君心中也没底。 ‘我们也去。’ 魂幡震动,显化出黑色字迹。 温岳随即招呼张子晨、徐青以及卢老道。 他也听三人说过程辉直接入阵的事情,还曾经和先生说过这件事。 别人可能会觉得是大胆占先机,涂山君却不这么觉得,程辉那人修为虽然不高,但是面容变化是最少的。 当日在皇宫看到他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此人绝不简单。 如今又提前顶着煞气钻入大阵,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有依仗,或是本身就掌握内部消息。 提防着便是,涂山君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畏惧的。 除了那两个筑基修士给他莫大的压力之外,余者不是他的对手。 张子晨和徐青虽说要来,却早有言不会往深处走。 卢老道倒是没有明确表示,他还是想拼一拼。 筑基老祖伴随两宗修士入阵,散修才姗姗来迟,聚集起来的人乌泱泱倒是也有二十几位,有些是本州内的,还有些明显是生面孔。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光是扫了一圈就能看到几个修行魔功的。 ‘不知道大头他们来了没有。’ 涂山君四下的寻找着,并没有发现大头的气息。 说不定大头他们已经提前进去。 常人害怕血煞气息,鬼物进入其中不正是如鱼得水。 当然,鬼物也有极限,若是被血煞影响了心智变成只知杀戮的魔物,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修士对于精怪和鬼物的容忍度不错,只觉得他们是异类得道,也算不容易。但是对于没有理智的魔物、邪物那就是另一种态度。 一旦失去理智,就是人类修士,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灭杀。 “我们也进去。”温岳看向三人。 大多数散修都是抱团取暖,能够单独行动的散修无不是修为强悍之人。 温岳有涂山君相助,极品魂幡内六百恶鬼,就是面对筑基初期的修士都不太畏惧,自然能够单独行走,只不过他还是想照拂一下张子晨和徐青。 卢老道练气六层,老奸巨猾,根本不需要帮忙,而且温岳也不喜欢遇事观望之人。 又听说那日铜关城前,只有张子晨和徐青挡在面前,温岳对卢老道的态度就更加冷淡。 “好。” 四人直接落入大阵中,光芒一闪随之消失。 灰色的石路,高耸的山崖。 一望无际的空间,周围被灰色的雾气笼罩,一座庞大的古殿倒悬在半空中。 温岳能够明显感觉到内部浓郁的灵气,至少是外面的两三倍浓度。 “这里是地下?” 徐青惊讶的长大嘴巴。 她没想到,地下竟然有这么广阔的空间。 “真是鬼斧神工。” 卢老道不由得感叹,这种在地下开辟空间,并且使用阵法支撑的手段实在厉害,也许筑基大修士都做不到。 煞气已经放出去,所以内部的煞气留存很少,更多的是浓郁的灵气,在这里修行可能是外面的两三倍。 怪不得不见修行人士出现在世俗之中,世俗灵气污浊,不堪修行,还是这种地方好。 有这么多完整设施的存在,立地就能开辟一个宗门。 温岳眼中的震惊渐渐隐去,随即抬头看向远方天空倒悬的破损大殿,刚才两道筑基修士的气息就出现在那个方位。 “温道友,我和张道友就不跟随你们前往了,我们打算开辟洞府在这里修行。”徐青拱手说道。 他们两人的修为不算高,在外围采些灵草植物,开辟洞府修行,远比去争夺机缘更安全。 张子晨也拱手,真诚的说道:“温道友,希望你能获得机缘。” 温岳点头示意,甩出两张传音符:“二位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用传音符寻我。” 红色光芒闪烁,温岳架起遁光飞走。 卢老道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没打算跟着温岳,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认准了其中一个方向。 “先生,我们去什么地方?” ‘药田、炼丹房、炼器房,功法术式秘籍阁楼……’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可惜没有一份地图,要是有地图的话,就好找许多了。 ‘跟着卢老道,他不对劲。’ 涂山君眼见卢老道没有跟温岳,当即就觉得卢老道应该有自己的路子,。 不管怎么样,真出了宝物,两个筑基肯定要出手,他们现在别过去碍眼,先搜刮资源再说。 等他们火拼一会儿,说不定能渔翁得利。 若是找到了大头鬼他们,请他们入幡,还有机会助他突破筑基境界。 投资了大头鬼这么久,也该有回报了吧。 134、卷王 卢老道选择了迅速远离入口,随后拿出一张残破的兽皮对照起来。 揣起兽皮,落在地面贴地飞行。 在天上飞遁速度快归快很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 就算卢老道的修为不错,面对众多修士的围攻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本就不想引人注目。 为了和温岳分开,他还等温岳离开才选择方向,说不得等会儿要迂回一番,尽量不要和温岳碰头。 卢成义一点都不想和温岳同行,本身修为不是对手也就算了,温岳还能召唤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 一般人根本不是温岳的对手。 到时候真将地图上划分的机缘找到了,他也拿不到大头。 自己行走虽然有风险,但是收入和危险成正比,他还想拼一拼。 练气士有百年寿命,一过六十,气血就开始衰败消退。 铸就道基的几率会随着年龄的增大也减小。 六十是个临界点,正常资质能拥有一两成筑基的几率,若是服用筑基丹,还能再添两三成。 一旦到了九十岁,只剩下最后十年时间,那时候行将就木,再进行筑基的话,完全就是在送死。 卢老道入道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现在已经五十岁,他不能再耽搁下去。 这辈子就是不能筑基,也得步入练气后期,然后开辟个家族,守护最后四五十年,等到儿孙成长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踏上仙路。 想到这,他的目光愈发坚定,脚步骤停,朗声道:“是哪位道友,跟随老道这么久,不妨现身一见。” 温岳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暴露了,正要出去的时候感受到魂幡震动,这才沉住气没有行动。 “还不出来吗?” “卢道友,好久不见了,你这是快要跨入练气七层了啊。”说话之人从一旁的树丛中走出来,而且出来的是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双胞胎。 卢老道露出笑容,眼中却不见丝毫喜色,面皮微微扯动,这才拱手道:“原来是阮家兄弟。” “我看卢道友孤身一人,不如我们搭个伴?”胡子拉碴的阮大笑哈哈的盯着卢老道。 “不必了,贫道和其他供奉同僚一同入内,现在不过是出来探探路。” 卢老道一口回绝,就是和温岳一起走,他也不想和这两个散修一起行动。 坊市之间这两人的恶名可不小。 跟他们同行的散修基本没有活着走出来的。 两人一个练气五层,一个六层,都不好对付。 所以,卢老道赶紧将自己供奉的身份拉出来挡箭。 阮大一副看透了的模样:“老卢莫要扯谎骗我们兄弟,我们可不见你有丝毫要回去的意思。” “兄弟们也不多要,若是见到了好东西,我们兄弟俩要六成,老卢你得四成,怎么样?” 卢老道微微思索,放下防备,随后点头道:“也好,我从坊市中得了一份残图,上面正好标注了一处机缘,正好力有不逮。” “这就对了嘛,有好处大家一起挣。” 阮大和阮二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说着靠近卢老道。 卢老道倒也大方,直接用手将残图扯成两半抛了过去,阮大用兵器接住,这才看向残图。 这确实是一方地图。 “既然看过了,那就拿过来吧。”卢老道出声讨要。 阮大嘿嘿一笑,将残图扔回去:“老卢,兄弟们也是谨慎,你再把剩下半块扔过来看看。” 卢老道再将剩下半块扔过来,被阮大接住,他没有还给卢老道直接塞入怀里。 “阮大,你什么意思?” “兄弟们也只是拿着玩玩,到了地方就还给你。” “我就怕你们有命看,没命拿。” “疾!” 飞剑从袖口飞出,直奔阮大。 “卢成义。” 阮大大怒,法力运行就要催动光罩。 但是他的手臂却一片乌黑,连带着半张面容都被侵蚀。法力不仅没有使出来,反而成了毒素的养料。 “有毒!” 话音未落,一道飞剑直接斩落他的人头。 阮二瞪大眼睛,大吼道:“大哥。” 他根本就没想到大哥会无法防御,所以早早杀向卢老道,这才没有看顾周全。 “看招。” 卢老道袖口气劲裹挟两道冰棱飞过来。 软二心神本就因为大哥身死被惊,如今只能拼命抵抗,一剑将两块冰棱斩碎。 内里两道钢针嗖的激射而出,直接贯穿他的脖颈。 “哇。” 温岳颇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意味,以前觉得卢老道胆小怕事,也没什么作为,还真会不自觉的小看卢老道。 刚才一战,他感觉自己要给卢老道鼓掌。 这一场战斗太精彩了,堪称是教科书级的偷袭斩杀。 一张地图分两半,不知道那块有毒。 也许两块都有毒,只不过分开用没事儿,都摸过之后就会中毒,还是专门针对练气士的毒。 之后的战斗,是以水化冰,蕴藏毒针。 趁着阮二心神受创,甩出冰柱,激他斩碎。 干脆利落的斩杀两人,卢老道呸的吐了一口吐沫:“你们两兄弟什么名声自己不清楚吗?” 收捡战利品,将两人的法袍拔下来,整体搜刮一番,卢老道转身离开。 等了一会儿温岳才现身,将两人的生魂收集起来。 继续跟踪卢老道。 涂山君并不知道温岳的心理变化,其实这也正常,他们与人战斗,不是修为高出许多,便是人数不不占优,每次战斗都是硬桥硬马与对方打消耗战。 虽然也有偷袭招数,却不像卢老道用的这么熟练老辣。 他们面对修为同阶或是低一些的,更习惯性的以力压人。 涂山君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多进修几门学问,用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医毒不分家,可当成个主科来进修。 发生了被堵住的事情,卢老道更加谨慎,他专门挑选没人的地方行走,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了一处山谷前。 “道友,跟了贫道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卢老道神色无奈,转头看向身后。 卢老道又喊了一声:“温道友。” “哈哈哈。” 温岳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尴尬的笑了笑。 被人识破没关系,但是直接被喊出名字,这就有些太让人尴尬了。 “主要是我很好奇道友为什么这么果决的单独行动。” “不知道是我哪里露出了马脚让道友发现了?” 温岳其实也很好奇,因为他最初的时候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魂幡内先生也提醒示意,那就说明不可能是那时。 卢老道神色微变,暗道一声:还是太心急了。 其实他可以跟随温岳一段时间再找借口离开,直接离开确实显得引人注目。 本以为温岳年轻,不会太注意细节。 做人还是不能太侥幸,现在被人跟踪到门口。 其实卢老道不知道,是涂山君让温岳跟着反常的他。 “我遇到阮家兄弟的时候,感觉到不寻常的法力波动,那时候还不太确定,但是他们的魂魄消失,道友又一路跟我这么久不动手,我认识的人中唯有温道友。” 卢老道也没有误导温岳,而是将事情说给他听。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 温岳顿时恍然,他着急收拢生魂所有让卢老道看了出来。 不过温岳有些不明白,卢老道既然都知道他在身后,为何还将他引到山谷前。 “卢道友为何不领着我绕圈子?” “此方山谷有一处药田被阵法笼罩,我一人就是攻击几天也不见得能够破解,如果有温道友的加入,就能快速破阵。” “为免夜长梦多,就是分出大部分的好处给温道友,对于贫道而言也不错。”卢老道看向温岳。 他属于弱势的一方,温岳有练气十层恶鬼守护,本身又是后期修士,如果温岳有杀心的话,估计在他遇到阮家兄弟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那个时候,他拿出的地图就是准确的。 既然温岳没有动手,卢老道觉得可以寻求一下合作。 自己出力少就少分一点好处,总好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岳思虑其中的变数。 其实他对灵药并不看重,缴获的元灵宗弟子的丹药效果相较阴魂丹也很差,基本上也就只有阴魂丹几分的药力。 就是有灵药仙草,没法出手炼丹,留在自己手中也只是无法利用的资源。 若是直接生吃,不说药草堆积的灵力能不能炼化,其中杂质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去除。 看出温岳的迟疑,卢老道想起一件事,赶忙开口道:“温道友看样子对灵草兴致不高。” “其实地图上还记载了一处血池,沉没了许多生魂恶鬼,温道友的魂幡法器肯定需要那些东西。” 温岳神色略有变化,看向卢老道:“当真?” “绝对是真的,这块兽皮地图是我从坊市得来,能找到灵药山谷,就说明血池也在。” 说着卢老道将地图扔过来。 温岳可不敢直接用手接,催动魂幡,入阶恶鬼出现捏住半块地图将之展开在温岳的面前。 确实记载了血池,不过血池隐藏在大殿之内。 这上面记载了一条进入其中的密道,能够让人穿过大殿里的防守进入其中。 “温道友莫害怕,那法黑毒乃是老道的看门家当,自不敢暗害温道友。” 温岳才不会信卢老道的话,说的好听,下毒那叫一个果决。 “好,我们合力打开阵法。” “谷内灵药我只取四成,余下皆归卢道友,之后我便离开。” “这怎么使得,温道友至少拿六成……” “不必多言。” 温岳摇头,这地方是卢老道先发现的,人家又给了半块地图,标注出血池位置,实在不好多要资源。 涂山君仰头看着天空。 交给别人炼丹他不放心,万一人家在丹药里下毒,又或是留下什么蛊虫之类的,岂不是直接让幡主受制于人?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接触炼丹这一技艺,难道又要加一科?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炼丹、炼器、制符、功法,术式,布阵,炼鬼,医毒、教幡主。 整整九科。 涂山君感觉自己梦回了高中时代,那个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的日子。 才想起来,现在不用睡觉了。 不需要担心过劳而死,可以认真的提高自己。 反过来一想,自己都已经死了,还需要不断的学习,突然觉得有些悲惨。 话是这么说,该卷还是得卷。 修仙界的卷王无处不在,想要变的更强就不能偏科。 135、紫阳 在涂山君思考之际,温岳和卢老道已经走到山谷前。 卢老道捏动法诀,一记灵光打出去,山谷旁顿时扭曲移动,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小路。 两人通过小路才真正的见到药田。 紫色的光芒笼罩药田,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法阵。 “紫云蕴灵阵” “此阵法并没有太强大的防御力,最大的功效就是聚集灵气温养阵内的灵药,隔绝煞气的入侵。”卢老道介绍了一番眼前的遮盖阵法。 神色闪动,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药田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灵药存活生长。 兽皮上也没有记载具体的时间,更不知道具体的开启方法,这东西更像是引路的地图。 “卢道友知道法阵的开解节点吗?”温岳好歹也不是修行小白,对于阵法还是有点理解的。如果他们能够找准阵法中灵气流动的节点,就能省时省力的破阵。 卢老道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此阵的节点,也没有深入的研究过。 只是在兽皮上见到过阵法的描述,具体的破解方法并没有写出来。 “那确实麻烦了。” 温岳沉吟,如果将魂幡六百恶鬼放出来,再加上先生,他们一起动手的话,应该能迅速攻破眼前的法阵。 这样做,就是在卢老道的面前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最后为了保住秘密就得杀人灭口。 饶是温岳也不敢放人离开。 只不过此事有违道心,以后都是坎儿。 “我们先试试。” 温岳捏剑诀,引动法剑斩向法阵。 噌的一剑斩上去,法阵只是轻微的震动,之后便没了声响。 卢老道也没有看着,袖袍中的钢针伴随着法力的激射喷出,扎在法阵上波纹震动,也只能听个响。 两人合力攻击了一刻钟,眼前的法阵纹丝不动,雾气都没有变淡。 看现在的进度,估计要好几天才能暴力破解。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法力消耗巨大,没有着手攻击而是歇息,打坐恢复法力。 休息一个时辰,再攻击一个时辰。 就这么轮换着攻打。 这里面也不见日头轮转,灰蒙蒙的像是清晨又宛如傍晚,让人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 “温道友,要不你召唤出那位护道阴灵,一起攻伐?”卢老道其实好早就想问这件事了。 不见温岳召唤护道阴灵,还以为是温岳在提防着他。 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人好歹也有些默契。 所以卢老道才开口询问这件事。 如果召唤护道阴灵的话,他们攻击法阵的效率就能更快一些。 温岳有自己的想法,他呼唤先生的话,消耗的法力会激增,难免要消耗灵石以及丹药。 最近灵石消耗的比较大,所以才想着单靠自己打开阵法。 事实摆在眼前,光靠他们两个的话,打上一两天都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等他们破解了药田的法阵,大殿内的机缘都被人搜刮干净了。 还是赶紧将先生呼唤出来的好。 不过,还是得先征求先生的意见。 “嗡” 魂幡震动,温岳心中有底,赶忙加大了法力的输送。 涂山君从魂幡走出,出现在温岳的身旁。 见到练气圆满境界的恶鬼出现,卢老道心中的疑虑顿消。 每次见到涂山君,卢老道都感觉羡慕,年轻人有这么好的机缘,根本不怕同阶修士的黑手。 涂山君并没有接管法剑的控制权。 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暴露太多东西比较好。 涂山君大步奔袭,握紧拳头轰击在法阵上。 轰隆声响起。 法阵的光罩顿时出现剧烈的晃动,原本浓郁的紫雾削减了不少。 卢老道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涂山君,他感觉自己错估了护道阴灵的实力,刚才那一击肯定有练气大圆满的水准。 练气大圆满的护道阴灵啊,这就是宗门弟子也没有这样的好处吧。 想到这,卢老道不由得看向温岳,这运道也太令人羡慕了。 温岳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先生这种实力不是应该的吗? 他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是卢老道大惊小怪。 涂山君估算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上千拳应该就能解决面前的法阵。 如果能够使用飞剑的话,还能再缩减三成。 还是太慢。 涂山君伸出鬼手按在面前的法阵上,波纹光罩挡住了他的身躯,隐约间能够感受到灵气的流动。 “通明” 额头鬼角长至三寸。 周身区域风停雨熄,宛若通透的世界。 灵气和煞气的流动在涂山君的眼中清晰起来,像是阵法的脉络。 “阵法节点。” 涂山君瞳孔微微缩小,他已经看到了面前紫云蕴灵阵的灵气流动节点。 腾空而起,一拳击中其中一个。 紧接着按照灵气的流动挨个击中。 直到最后一个。 咔嚓。 面前的大阵紫雾顿时凝结,整个光罩就像是一块玻璃球被击中关键点。 玻璃面上出现了裂纹。 以点盖面,迅速扩展。 哗啦一声,面前的阵法崩塌消散。 “开了!” “开了?” 卢老道和温岳的反应截然不同,卢老道是难以置信,温岳只是有些恍然。 他以前就觉得先生是强者,没想到不仅仅懂功法,连阵法也懂。 原本在他们面前像是铁王八一样的法阵,到了先生的手中就像是纸糊的。 其实并不是温岳所想的那样。 阵法年久失修,只剩下基本结构。 又没有修士坐镇其中,节点流动机械,所以才能这么简单的破解。 如果遇到的是阵修士坐镇的阵法,又或是那种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山大阵,涂山君就是看到节点,这东西眨眼间就会改变,想要一瞬间击破所有节点和强攻大阵没什么区别。 广袤药田一望无际的荒芜,卢老道赶忙跑进来,四下寻找着灵草。 温岳同样进入其中。 涂山君释放神识感知,练气大圆满的感知扫过去,药田里的还存活的灵药顿时出现在涂山君的眼里。 他的神色微顿,传音入秘:“东南方向,两里地的位置有两株紫阳花。” “紫阳花?”温岳不清楚紫阳花是什么,不过还是听话的飞了过去。 确实在两块相隔的灵田里发现了两株,紫色之中带着金色花骨朵的灵药。 “这是!” 卢老道神色剧变,瞪大眼睛,就连胡子都被他狠狠的拔掉了一撮。 “紫阳花,筑基丹的主药材。” “筑基丹的主药材。” 听到先生的解释,温岳不由得念叨出来。 卢老道神色激动,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筑基丹不好炼制,所以一直被宗门把持,关键就在于此药‘紫阳’。” “紫阳者,紫气铸纯阳。” “使用此药材可以炼制紫阳筑基丹,能够提高修士两成的筑基几率。” “光是这一株紫阳花,就可以卖四千枚灵石,还是有价无市。” “而一枚筑基丹,市价能够卖到一万灵石,小地方根本没有。” 卢老道目光满是火热。 不用多,只要一株紫阳花,他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争取十年内将修为提升到练气大圆满。 财帛动人心,这两株成熟的紫阳花价值上万灵石,别说是练气士,就是筑基修士也会动心。 “这么值钱,我们赶紧分了吧。” 温岳从纳物符中取出玉盒,将紫阳花整株挖出来,放进玉盒使用符箓封锁起来。 虽然挖灵药的时候手都在抖,反复确认有没有挖好,不过收起来之后温岳就安心许多了。 涂山君凝视卢老道,如果此人起了歹意,他不介意当场灭杀。 听到温岳的话,卢老道微楞,他没想到温岳在见到了这种让人眼红的宝物之后,竟然还能安定心神,没有杀人夺宝。 赶忙使用玉盒将灵药收起来,装进纳物符。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温岳也心动,只是他不想违背本心。 如果他今日为了五千灵石就要杀人,那明日也能为了更厉害的宝物欺师灭祖,你看先生容不容得下他。 平分了紫阳花,其余的边角灵药并不重要,也没有价值,充作一成让卢老道都收了便是。 温岳拿出那份血池所在的地图。 “温道友,我知道这可能有些短视,但是以你的资质,根本没必要冒险,你还年轻,有机会筑基。”卢老道神色复杂的看向温岳。 温岳只是笑了笑:“人生苦短,得争。” 只有成为强大的修士才能变成规则的制定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也许是五年,又或是十几年,相对于曾经百年的寿命而言可能只是瞬息。 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 没有再和卢老道多言,告辞后走向倒悬在空中的大殿。 如果真如卢老道所说有一方蓄养恶鬼的血池,有那些恶鬼进入魂幡,先生的实力就能进一步提升,他们也就拥有了自保的力量。 涂山君对于那倒悬大殿很感兴趣,大头他们说不定也在那里。 他们抄进路密道说不定能比那些人还快。 贴地御剑半个时辰,温岳终于靠近了倒悬的大殿。 看起来是倒悬的,其实并不是,只是建造成这个模样。 找到密道,掀开石板爬进去。 为了节省法力涂山君早已经返回魂幡,这时候就只能靠温岳自己。 …… “这就是能够让我们更进一步的血灵殿血池?”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错,这就是血池,只不过现在血池被阵法封锁。” 熟悉的声音响起,继续说道:“血灵殿的这方血池是用一方小的灵泉泉眼改造。” “历经数百年,其中蕴藏的能量无穷,当可助我步入筑基境界。” “我们不等涂山君吗?” “嘿,他和我们不是一路鬼。” 136、开池 血池大殿之内的正是大头一行。 他们比修士更早进入血灵殿。 大头鬼王的实力已经臻至练气巅峰,只差一点灵光闪烁便可步入筑基。 当然,若是以血池蕴养的能量进行冲击,也有机会强行冲开横栏在他面前的屏障。 大头的眼中闪过精光,他被困清文观,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机会。 只要吞了血池里的东西,他就能蜕变成筑基阴灵,铸就独属于他的道基。 上次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涂山君的实力进境飞快,只差一步就能进阶练气大圆满。 如果那个时候带着涂山君一同来到这里,让涂山君也突破练气大圆满,最后筑基的机缘就不一定是他的了。 环顾其他的恶鬼,吃了这么久的阴魂丹,最强的恶鬼也才刚刚步入练气十层,根本不会成为他的威胁。 他本就不想让涂山君的实力提升太快,眼见有压不住的趋势,自然不会将其带到机缘前。 若是没有实力的压制,他们两人的位置会颠倒。 正因为看不懂涂山君,大头更不想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中。 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大头露出笑容。 他虽然被困清文观,但是曾经那人也帮他算出此番机缘。 若无意外,他肯定能够进阶筑基。 想到曾经那人的音容相貌,大头的脸上多了几分扭曲。 老叟鬼使用余光观察着大头的神色。 同时也查看起内部大殿的模样。 八方棱形柱石交织形成穿插的建筑,雕刻的繁复纹路汇聚到面前的圆形轮盘前。 整体就是阵法的模样。 他们这些恶鬼最不懂的就是阵法,更别说进行破译。 不带涂山君其实挺好的,老叟鬼总觉得那头顶双角的恶鬼过于危险。 熊罴被涂山君暴揍过,更加不会有什么意见。 说到底,他们和涂山君都没什么交情,最多也就是合作的关系,若是威胁到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翻脸,就像是上次劈碎丹药一样。 老叟鬼平日也算冷静,在得知丹药药效不足的时候同样想动手。 与此同时,攀爬密道的温岳感觉到顶了。 察觉到内里的响动,赶忙停下手脚。 灵龟胎息术催动到极致。 整个人就像是冬眠沉寂的灵龟,一动不动,宛如死了。 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声响。 “怎么打开?” 熊罴鬼摸了摸立在面前的柱子,若不是怕弄坏了,他说不得要动手试一试。 大头鬼嘿笑一声:“想要开启阵法,还是得请程道友帮忙。” 阴影之中的程辉走出来,他的手中还拖拽着两个修士。 程辉显露出真正的修为,俨然是练气大圆满。 他看向大头以及其余四鬼:“八柱血锁困煞阵,乃是我血灵殿不传之秘,如果没有正确的开启之法,就算是筑基修士也没办法暴力破解。” 拖着两个修士走到阵前放血刻入阵法。 随着鲜血的涌入,猩红的阵法纹路随之闪烁,就像是身躯的血丝一样迅速游走,眨眼间就已经铺满了眼前的圆形轮盘。 幡内的涂山君与温岳的反应如出一辙,两人均带着惊讶的神色。 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的虽少,却也熟悉,不正是大梁的供奉程辉吗。 就是那位神色冷峻,修为达练气五层的大汉。 ‘怪不得能够提前入阵,原来是血灵殿的弟子,拥有血灵殿的传承。’涂山君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那日在得知程辉提前进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他惊讶的是,大头原来早就已经铺好了路,还认识血灵殿的弟子。 ‘怪不得都一声不吭,原来早就已经心中有底。’涂山君这下知道,为什么试探不出来什么了。 人家有内部的消息,还能联络上内部的人。 比自己这种靠各方的行为推断可靠谱太多了。 要不是从卢老道那里得来一份密道地图,说不定他们现在根本进不了内殿。 虽然明确知道和大头只是互相合作的利用关系,但是关键时刻被人撇下,涂山君还是感觉很不爽。 想想又释然了。 如果自己得了莫大的机缘,肯定也不会知会合作关系的人,远近亲疏肯定分的很明白。 其实没啥好生气的,等入了魂幡,成了老朋友就好了。 温岳心中的惊讶溢于言表,原来他们就是进入内殿也没用,还需要专门的人来解开阵法。 程辉暗叹一声,其实不是他不想提早解开阵法。 此阵和外层大阵相连,外层大阵不完全开启的话,他也没办法解开内殿的密阵。 作为宗门护山大阵的内核根基,内外相连,完全开启的话,就是金丹真人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血灵殿。 “可惜啊。” 程辉感叹一声,昔日的辉煌都已经成了尘土。 他也只是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描绘出些许图片,曾经到底如何他不知道。 而且他手中的地图也不全,只有中心区内殿的明细。 趁着血灵殿开启之际,他想利用血灵殿内的资源铸就道基。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感叹韶华的时候。 程辉的食指小指并在一起,余下三根手指折叠,一记灵光点出,带有淡红色的灵气顿时涌入眼前形成的血色光幕。 紧接着就是数十道灵光。 双手结印,结成十三字法阵开印。 一个个淡红色的法印浮现,最后凝聚成一道变幻的印法打入光幕。 红色光幕渐渐褪去,八根柱子光芒大显,紧接着开始收缩,直到平行于大殿,面前的圆盘反而抬高一丈,从中心分开两半打开。 刚一开启,浓郁的煞气登时溢出。 随着血池的开启,血灵殿也随之震动。 原本稳固的血灵殿就像是年久失修一样,就连墙壁都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涂山君猩红目光闪烁,血池应该是打开了。 温岳刚要出去,感受到魂幡震动,顿时停下来,面露疑惑:“怎么了先生?” ‘不对劲,大殿的结构有问题。’ 在血池开启的瞬间,程辉跃入其中,身躯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罩,阻碍着周围血煞气的侵蚀。 血池内的恶鬼阴魂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程辉,全都奋力的往上方游去。 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四鬼,没多说,显化出真身也跟着钻入血池。 四鬼相视,都没有犹豫,一块扎进血池。 “先生?” “进。” 涂山君出现在温岳身旁,传音入秘,淡金色的法力覆盖。 原本涂山君以为血池中的恶鬼都会十分强大,但是进入血池才发现,这些阴灵的实力并不算高。 “事出反常必有妖。” 涂山君带着温岳追逐前面的阴魂恶鬼。 修为低他也不嫌弃,一样引入魂幡增强实力。 现在有人帮他们将血池打开,也就不需要再有什么顾及。 找到那四鬼的方向,涂山君再提高一层速度。 察觉到身后有波纹传来,熊罴鬼不由得回头看去,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涂山君。” “正是。” 三虹剑诀幻化的四道剑影已经冲到了熊罴的面前。 大圆满境界的涂山君施展的御剑术根本不是练气九层的熊罴能够抵挡,瞬间就被戳出四个血洞,落入涂山君手中。 最前方的三鬼有所察觉,也跟着回头看去。 “涂山君,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叟鬼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涂山君这么快就已经追上了他们,而且出手就是杀招。 “请你们入幡一叙。” 涂山君直接将手中的熊罴扔进魂幡。 被涂山君挡在身后的温岳握紧魂幡,安稳的提供法力。 老叟鬼不明白涂山君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不妨碍他找不到熊罴的气息,他也没想到涂山君竟然进阶到了练气大圆满。 肋下两只鬼手当即解开,虚握间,一柄黑色的钢叉出现在老叟鬼的手中。 “大圆满?!”女鬼大惊,她根本没有战斗的勇气,转头就跑,眼中闪过慌乱。 而僵尸早就已经趁着刚才的功夫钻入血池更深处。 老叟鬼大怒,这时候逃跑简直就是送命,钢叉戳向涂山君之后他也想要离开。 涂山君掌控飞剑去追踪女鬼,自身躲开钢叉的同时已经贴近老叟鬼。 “不好!” 四条手臂虚握四柄钢叉就要反击。 只可惜,他对上的是练气大圆满的涂山君。 袭来之时,阴影覆盖,骇人猩红鬼眼的注目下是凶厉的拳头。 嘭。 老叟鬼口中黑血涌出,身躯更加佝偻:“煞……” 涂山君又是一掌狠狠的拍在老叟鬼的脑袋上,将他打的一个趔趄,身躯再也站不住。 他不明白,练气十层和练气大圆满明明只差一层,为什么好似是两个境界。 …… 还挣扎在大殿之内的元灵宗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面对的阵法竟然失效了。 这不仅仅不是什么好兆头,反而是坏事儿的前兆。 阵法完好,说明内部的资源还没有被搜刮,现在所有的防卫力量都消失,那就是内部核心出现了大问题。 元灵宗老祖目光如电,就好似看透了层层阻隔一般。 既然血灵殿已经没有了防御力量,那岂不是任他通行,当即架起遁光直冲殿内。 元灵宗老祖就好似一轮小太阳,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击穿无数道厚厚的大门,直接出现在血池上方。 五灵宗掌门的阴神也已经走来,他原本以为元灵宗老祖会知道些什么,但是见到元灵宗老祖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刚刚到,那就说明刚才的动静并不是元灵宗老祖弄出来的。 “冯前辈,这血灵殿中到底有什么?” 冯老祖并没有正面回答陆广的提问,而是说道:“机缘。”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入血池。 137、铸基 涂山君抓着老叟鬼的脑袋。 老叟鬼这时候才注意到涂山君身后被法力包裹的温岳。 那是活人,是正经的修士。 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绝不是合作利用的关系。 老叟鬼想要瞪大眼睛看清楚涂山君,勉强挤出话来:“呵呵,你果然如大头鬼王所说的那样,跟我们不是一路鬼。” 涂山君懒得与之废话, 将他扔进魂幡。 涂山君神色不变,只是微微蹙眉。 练气十层的百煞老叟鬼确实为他提供了不少的实力,依然远远不够。 “涂山大哥,别杀我。” 被飞剑勾回来的练气九层的女鬼赶忙幻化成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求涂山君不要将其斩杀。 身姿玲珑,我见犹怜。 轻纱滑动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大腿。 以往在大殿见到此女的时候,打扮的跟个贞子似的,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涂山君还以为对方本就是那副模样了,没想到也能变幻成其他的样子啊。 不过,还是不行。 元灵宗和五灵宗给他的压力那么大,他必须提升实力。 一点废话都没有,直接将女鬼扔进魂幡。 练气九层的女鬼依旧没有让涂山君突破筑基。 这本身就在涂山君的意料之中,想要突破筑基境界,必须要练气十一层的恶鬼相助才行。 这些练气九层和十层的,数量多还好,数量少的话,对于当前境界的帮助并不大。 当然,有三鬼的加入,涂山君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对于筑基境界又多了两分感悟。 温岳神色怪异的看了先生一眼:“先生,我感觉那个女鬼挺漂亮的。” 涂山君看向温岳,神色恍然,原来徒弟还有这个癖好,挥手写字:‘赶明儿你娶回家。’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温岳赶忙摆手解释,他是觉得先生一个人太闷,不是读书就是研究术式和其他技艺,应该找点其他轻松点的乐子。 涂山君刚露出笑容顿时凝固。 猛的抬头看向上方,那里有两股莫大的压力。 二话不说,直接抓起温岳逃离。 那两个筑基修士已经到了,光凭威压他就能认出来。 温岳也不再开玩笑,看先生神色凝重的模样,肯定是他们打不过的修士来了。 涂山君没有去追僵尸,不仅仅是僵尸先逃跑的缘故,还有便是因为僵尸不是恶鬼没有魂魄,弄不进魂幡里。 僵尸是尸体成精,诞生了灵智却没有生魂,比较特别。 踩在飞剑上,剑影汇聚,速度再上一层楼。 血池猩红色的血水激荡,充盈着浓郁的煞气,对于神识的压制不小,就算是筑基修士也不可能完全锁定他们的位置。 知道大头他们的方向,涂山君肯定要先找到大头鬼王。 只要请大头入幡,他就能不虚上方的两个筑基修士。 继续下潜的大头鬼发现自己单凭法力竟然渐渐的跟不上程辉了,程辉那层红色的光罩绝对不是法力,应该是法器催动出来的防护罩。 不过也无妨,他需要的东西也就只在血池第一层底,不需要在进入第二层。 沉入血池底部,出现在他大头面前的是个血色迷宫群,宛如巨大的巢。 大头撕开口子走进去,大概数丈的范围,他发现了中心区域的血茧。 血茧和西瓜一样大,宛如心脏一样噗通噗通跳动。 表皮生出许多的枝干扎在四周,像是在保护它,又像是在汲取养分。 “活了这么久,你也该知足了,不诞生灵智终究不是我族。”大头抬起手掌,指甲生长,锋利如刀将面前的血茧切割开,显露出里面一团好似婴孩儿般的雾气。 大头鬼王的动作微顿,侧头看去,他神色平淡的说道:“没想到涂山兄弟也有自己的门路。” 涂山君将目光从大鬼身上的挪开,看向了那个被血茧包裹的婴灵气息:“大头,你前面的这个是什么东西?” 温岳也看到了大头鬼王,他以前只是听先生说起过,并没有真正见过大头鬼王。 不说先生直接叫破大头的名字。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练气大圆满的,也就只有大头鬼王了。 “婴灵血真气,属于天地之间诞生的天材地宝,如果再给它一些时间,就会成精。”大头鬼王将血茧拽出来,捧在手中,并且顺便帮涂山君解答了疑惑。 “坏事了。” 涂山君神色凝重,大头越是轻描淡写越让涂山君感觉有问题,这么远的距离,他就是催动飞剑,大头也能察觉到。 要是大头鬼铸就道基,现在平衡的局面就会被打破,到时候他不一定是大头的对手。 “如果我吞下它,就能重铸血肉身躯,筑造道基。” 大头没有含糊,嘴巴裂开一百八十度,整个脑袋都大上了两番,将血茧吞服。 咕嘟就咽了下去。 “修道成仙,要性命双修,我们阴灵恶鬼使用煞气凝聚的身躯,其实并不算真正的身躯,虽然我们极力的模仿,骨肉留存,鲜血挥洒,但是并不能本质上改变问题。” “现在不同了,我将塑造独属于我的鬼躯,和其他的生灵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大头兴奋的张开双手,看向涂山君。 对于涂山君能够抵达练气大圆满他并不意外。 说这么多,他只是想和涂山君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如果没有观众的话,也太无趣了。 “在我面前筑基,看来你很自信。”涂山君盯着大头鬼王。 大头鬼王的身躯时不时的闪烁过猩红色的纹路,血肉骨骼都在重新塑造,他本身的威压也在迅速蜕变。 这个过程很快,也确实如他所说,他使用煞气凝聚的虚假身躯正在真实的血肉化。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不会让我带走婴灵血真气。” 大头略怅然的说道。 鬼物天然能够使用庞大的气,就是不入阶的时候也会使用煞气宁凝聚出身躯保护自己,更何况入阶修为越来越高的恶鬼阴魂。 慢慢演化积累确实是很稳妥的办法。 但是在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他给了涂山君莫大的压力,涂山君又何尝没有给他压力呢。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灵州虽然是个小地方,也没法出现两个鬼王。 就是涂山君真的表态他没有恶意,大头也不会信。就像是大头举着手跟涂山君说自己毫无恶意,你看看涂山君相信吗。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吃了婴灵血真气也没用。 本想提前截住没有筑基的大头,没想到还是让大头先一步将机缘吞进肚子里。 现在是战是和,其实并不在双方。 而且随着大头铸就道基,魂幡已经收纳不了大头鬼王。 涂山君看向上方,随后直视大头说道:“元灵宗和五灵宗来的都是筑基修士,他们距离我们不远。” 他想过要不要用爆种技能鬼王再世,将现在正在进阶的大头打废。 魂幡内这么多恶鬼汇聚的力量肯定远非练气大圆满能比。 大头现在只是在血肉化,半步跨越筑基境界,谁胜谁败真不好说。 只不过,不能只考虑眼前。 一旦温岳的法力耗尽,他没办法面对上方的两个筑基修士,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就算突破了筑基境界,没有法力支撑,极品魂幡反而惹人注目。 涂山君暗叹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听闻上方还有两个筑基修士,大头鬼王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好在现在涂山君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了,这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涂山君很危险,随着涂山君实力进境的加速,这份危险就越发的贴近。 察觉到涂山君不再锁定他,大头鬼王说道:“血池共三层,我们这只是第一层,下面还有好东西。” “先生,我们怎么办?”温岳小声的询问。 “走。” 涂山君提起温岳,直接遁入血池第二层。 他需要阴魂恶鬼助力他突破筑基境界,血池这么大,肯定有练气大圆满境界的阴魂恶鬼。 涂山君没想找大头鬼的麻烦,大头鬼反而贴了上来,笑呵呵的说道:“涂山兄弟,搭个伙儿,我现在不方便动手。” “唬我?” “唉,你不是没被唬住嘛。再说了,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是被你唬住了。” “第二层里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程道友没说。” “这是你子侄吗?” 大头眼见涂山君没什么兴致,反而好奇的问道。 涂山君也不搭理他,带着温岳继续往血池下方潜。 “哎,老叟他们是不是已经被你宰了?” “肯定被宰了。” 温岳看了看大头鬼,没听先生说大头鬼是个碎嘴子啊。不过他猜的确实没错,老叟鬼和女鬼都已经入了魂幡。 “那小孩儿,他是你什么人?”大头看向温岳,又指了指涂山君。 想到自己是小辈儿,温岳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搭话。 “无趣。” 涂山君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要跟着就闭上嘴,不然就找个洞子去闭关突破。” 第二层底,涂山君并没有看到程辉,这里的阴魂恶鬼质量提高了不少,但是对于涂山君来说依旧杯水车薪。 大头又一直跟着,也不好将魂幡施展。 “我得找个地方闭关了。”大头说完身影就消失不见。 “先生,那个……” “不用管他,我们下第三层。”涂山君心中多了些火气。 这些小鬼根本无用,他如何突破筑基境界,还是得继续下一层。 进入第三层血池。 涂山君神色阴沉,那两个筑基修士竟然早就已经到了。 他们根本就不曾注意过有人过去。 原本还以为那两人都在上面,没想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步入第三层。 在这里温岳还看到另一个熟人。 供奉楼的程辉。 138、丹髓 涂山君高大的身躯将温岳护在身侧,神色凝重的看向面前的三人。 元灵宗老祖不屑一顾。 平淡的注视前方。 五灵宗掌门陆广是借助灵物以阴神飞遁而来。 陆广瞥了涂山君一眼,眼中闪过惊讶。 小灵州内练气大圆满的恶鬼是有数的,涂山君给他的感觉很陌生,应该不是小灵州诞生的阴灵。 被涂山君护在身旁的温岳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练气七层的实力太过寻常。 对方本体是什么灵物涂山君看不出来,就连对方的实力层次他只能勉强分辨一二,筑基修士确实不是他一个练气圆满的恶鬼能够窥视的。 往前看去。 三层血池内的阴魂质量更高,但是数量却很少。 他们都躲的很远,远离着那个庞大的血色棺材。 棺材被小儿手臂粗细的铁链捆绑固定,内部的阵法很像八柱血锁困煞阵。 “去,打开悬棺。” 元灵宗老祖瞥了一眼程辉。 程辉眼中带着恐惧和浓浓的惊慌,他没想到两宗筑基老祖这么快就能抵达,还正好截住了想要取出第三层资源的他。 “前辈,我一个练气期的小辈,如何能够打开这东西。”程辉还想挣扎一番,咬咬牙,吐出两句话。 冯老祖看向程辉,神色平淡的诉说道:“十五年前将消息放入元灵宗的人是你吧?” 程辉面色剧变,黑色的瞳孔不住的缩小,惊骇之余失声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自己都没有出面,仅仅是让元灵宗获知了这个消息。 因为他推算元灵宗老祖的寿元已经不多,顶多还有二三十多年,如果不进行突破的话,就会老死在筑基巅峰。 所以,就利用其他人将消息传到了元灵宗。 至于是什么消息,当然是能够帮助筑基修士进阶金丹的天地灵物‘血玉法丹髓’。 这件东西同样属于血灵殿的底蕴至宝,能够增加修士两成结丹几率。 元灵宗老祖将目光从程辉身上挪开,看向面前的玄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太过巧合的事情,实在令人生疑。” 冯老祖还是解答了程辉的问题。 他确实寿命将近,想要寻求突破。 曾经找寻数十年不见的灵物,突然得知消息,欣喜若狂当然是有的,更多的则是怀疑,会不会有人用这件事做文章。 得知内部血阵瓦解的时候,冯老祖就知道,肯定是懂得血灵殿的人进来了。 不管是从典籍之中找到了有关于血灵殿的秘辛,还是曾经的血灵殿余孽,都说明他要寻找的东西已经出现。 “如果不是老夫的允许,血灵殿外的大阵根本就凑不齐开启的煞气。” 听到冯老祖这么说,陆广不是感觉欣喜,而是深深的战栗,厉声道:“冯前辈,宗门干涉凡俗的发展会被上宗高修处决,你怎敢冒此大不韪?” “上宗?” “老夫活了二百余年,从未见过上宗一人,他们如何会来到小灵州。”冯老祖神色多了几分傲然。 他根本不在乎上宗修士。 以他筑基巅峰的实力,来者除非是金丹真人,不然谁人是他的对手? 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上宗高门到过小灵州,他觉得那所谓的祖训根本就是个约束修士的规矩,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 而他,身为筑基巅峰的修士,在小灵州便是天! 元灵宗干涉世俗也都是小小推手,根本没有大范围波及,纵然传说是真的,难道上宗修士就真的会因为这种小小的事情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陆广也不由得怀疑起来上宗修士的真实性,还是说道:“宗门祖训曾言……。” “祖宗不足法。” “我辈修士,当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听到冯前辈的话,陆广顿时沉默起来,他很想反驳,只是他竟然隐约间有些认同冯前辈说的话。 随即摇了摇头,他认同的是修士的争命一说。 具体因为什么他不是很明白和清晰,但是他知道修士过多干涉世俗是不对的。 冯老祖没有再和陆广纷说,看向面前八条柱锁横栏的血色棺材,眼中流露出激动,呢喃道:“想必老夫所求就在其中。” 程辉额头的冷汗直冒,翻手之间手心满是汗水。 他没想到十五年前的简单谋划都能被人记这么久,而且还当场叫破他的身份。 至于刚才两位筑基修士争论的东西,他根本没有仔细倾听, 五灵宗掌门陆广神色大变,冯前辈已经是筑基巅峰,求的会是什么? “莫不是结丹灵物?”陆广当即看向血色悬棺。 神色变幻,惊讶之后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如果里面真的是结丹灵物,那他必须要争。 小灵州根本没有能让人结丹的资源,就是全都打包加在一起卖了,也没法换取到足以让人结丹的宝物。 怪不得冯老祖根本不在意上宗高门的态度。 只是小小干涉,就能起出结丹灵物,这莫大的诱惑就是放在他的面前,问心自问,他能坚守住,吗? 陆广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他的行事风格就是不做多余的事情,也约束门人弟子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更是遵循祖训不干涉凡俗。 问道心,最是艰难选择。 不管会不会,他都已经走到这里,多想无异。 还是不要拿没做过的事情折磨自己,等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再说,那时候才真正赤诚。 听到陆广的惊呼,程辉心生一计。 反正现在都已经被筑基修士堵在门口。 想要活命就要把水给搅浑,将另一位筑基修士给拖下水,说不定还能在夹缝中寻求一线生机。 索性也就没有遮掩:“没错,玄棺内盛放的便是血玉法丹髓,辅助结丹的天地灵物,可增加结丹几率。” 温岳只是觉得不明觉厉,因为他连练气大圆满都不是,所以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但是涂山君能够理解他们所言。 筑基就已经这么难了,想要结成金丹当然更加困难。 别说是增加几成的把握,就是几分几里的把握这些筑基修士都不会放过。 “怪不得!” 听到这里,涂山君全明白了。 原来这个消息十五年前就已经放出去,所以最近十年北魏和南梁的厮杀才会这么激烈,他们就是为了将大阵开启,好将血灵殿内的宝物取走。 温岳沉默的听着他们的话,原来世俗之间的战争,不仅仅是因为凡人的征伐,还有修士插手其中。 而拼命的原因,是为了打开南岳山地下的大阵。 温岳的情绪低落,一朝仙凡有别之后,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曾经的将士兵卒,该如何面对曾经那些追随自己的人。 涂山君不知道温岳在想什么,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当真是结丹灵物。” 陆广面容肃穆起来,真的是结丹灵物,这机缘他必须要争。 冯老祖俯视程辉,这点小心思他根本不屑于去管。 筑基巅峰和筑基中期的境界有很大差别,更别说陆广本就不是什么州外的那些大宗门天骄,如何是他的对手? 在场的三人一鬼,就是都绑起来也坏不了他的事。 唯一有影响的便是五灵宗掌门陆广,不过使用阴神借灵物飞遁而来,他的法力又能支撑他战斗多长时间呢。 “打开。” 冯老祖筑基巅峰的威压骤然释放。 温岳顿感呼吸困难,身躯嘎嘣作响,好似要散架了。 直到黑色的雾气笼罩在他的身上,这才感觉缓过劲来,抬头看去是先生为他分担了莫大的压力。 程辉走到血棺前,开始凝聚印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之下,他根本就没办法反抗,只能乖乖照做。 现在不能动,筑基修士的注意力还没有被分散。 一旦涂山君带温岳逃跑说不定会招来攻击。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会儿要是打开了棺材,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他肯定转头就跑。 那灵物谁爱要谁要,温岳一个练气七层的修士根本就保不住那东西。 他们就是真的阴差阳错的抢到手,也是给自己招祸。 八条锁链浮现出精致的纹路,汇聚到血色棺椁的中心区域,随着印法的浮现,十三道法印组成开解八柱血锁困煞阵的解印法。 “铿” 锁链抻直,整个血池形成漩涡。 嘣嗡。 面前的所有锁链崩碎。 血色棺椁的身上没有了任何的束缚。 程辉最后打出一记手印,棺椁登时开启。 猩红色的雾气涌出,血池顿时多了大团的浓郁血色。 棺椁开启,内里的棺材盖轰隆一声推开。 苹果那么大闪耀着红色光芒的丹髓从棺材内缓缓浮现出来。 “血玉法丹髓。” 冯老祖神情激动,他直接出现在丹髓的面前。 “五灵剑诀。” 陆广的袖袍中飞出一柄法剑,御剑的瞬间也出现在丹髓的面前,伸手就要拿取。 程辉掉头就跑没有丝毫迟疑。 冯老祖身躯法力勃发,手掌一震形成大手印,阻挡了陆广的同时,右手反手一甩:“疾。” 右手手镯解开,迎风见长,成了一柄飞剑。 “噌。” 程辉感觉血色充满了眼帘,周围是血色茫茫一片。 转眼望去,他的身躯已成无头,正往血池深处跌落。 飞剑去意不减,没有回防,斩向了涂山君和温岳。 139、筑基 “挡不住。” 这是浮现在涂山君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练气大圆满的程辉都挡不住这一击,他又如何能够挡得住? 温岳感觉到了死亡。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先生,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 涂山君很冷静,直接开启鬼王在世。 “鬼王再世。” 魂幡化作丈许,握在温岳手中。 温岳身躯中的法力骤然抽空了八成,面色苍白。 幡内六百余恶鬼的力量聚集在涂山君的身上,他的身躯完全化作黑红色,额头鬼角长至一尺。 如瀑般的赤红长发飞舞。 折叠在口中的獠牙完全显化,猩红鬼眼满是凶厉。 红黑色的身躯浮现涌动的纹路。 无数黑气化作长龙环绕在涂山君的身旁。 双手抬起,一道黑色的光罩浮现在两人的面前。 只不过他的实力照比冯老祖还是差了太多,飞剑没入其中,贯穿了涂山君的手臂。 这也已经是飞剑的极限。 对付练气圆满的修士和恶鬼,冯老祖本就没有加持太多的法力,因为他要还要面对筑基中期的陆广。 本想着有此加持已经足够,他们根本就逃不了。 没想到最后关头,恶鬼竟然爆发出了筑基期的实力。 “五灵印法。” 在冯老祖分神之际,陆广的阴神直接掐出一个法印。 五道光闪烁,最后化作一个手掌抓向冯老祖面前的血玉法丹髓。 “这是我的机缘。” 冯老祖冷哼,直接召回飞剑。 他对于斩杀筑基恶鬼没有什么念想。 杀程辉完全就是因为程辉竟然敢算计他,算计元灵宗。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程辉走。 而接下来的杀人灭口不过是顺势而为,并不是专门针对涂山君和温岳。 飞剑入手,一瞬间数十道剑影封锁了陆广的五灵印法手掌。 刷刷。 手掌被剑影斩碎。 没了冯老祖的针对,涂山君和温岳的压力顿消。 黑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这一挡至少抽了温岳八成的法力,他们绝不能应战。 将温岳护在肋下,涂山君飞到程辉的身旁,将他的生魂抽出来,再拿到对方的纳物符,转身逃向血池的出口。 “那位阴灵道友……” 陆广眼看不敌,想要喊住涂山君一起对付冯老祖。 谁想到,涂山君根本不理他,一心逃命。 听到了陆广的呼喊,涂山君反而再加了一层速。 直到临近血池出口也没有回头,一头扎进去,飞离战场。 陆广错愕的看着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 涂山君也有自知之明,能够有些收获也就行了,太贪会葬送自己的性命,而且血玉法丹髓就是给他们也没有用。 反正里面的浑水他们淌不起。 得了宝物也变现不了资源,又不敢拿出来。 更别说还要面对两位筑基期的修士。 温岳十分赞同先生的观点,他的法力根本支撑不住筑基期的战斗,先生顶多战斗半刻钟,时间一过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还是赶紧逃命的好。 血池二层的大头现身,他就知道底层还会发生战斗,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起来。 仔细一看,这不是涂山君吗? “筑基期?” 大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飞遁出去的涂山君。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成为筑基期,现在身躯还在蜕变中,实力顶多发挥一半。 怎么眨眼间的功夫,涂山君就成了筑基期。 庞大的威压和裹挟的黑雾,连他都不敢贸然靠近。 大头这才明白,为什么涂山君对他筑基的实力有恃无恐,原来涂山君早就已经筑基。 但是仔细琢磨着,又有些不对。 如果涂山君早就已经筑基,为什么不动手将二层的宝物抢走呢? 察觉到威压的波动,大头沉吟思考:“难道是某种秘术,强行提升了实力?” 掠过血池二层的涂山君看到了大头,只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和大头纠缠,带着温岳冲出血池返回了内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岳的法力就已经见底。 再等一会儿,又要消耗本源。 飞出血池,血灵殿已经满目疮痍,好在还能勉力支撑。 寻了间密室,涂山君以筑基期的实力布置阵法,将温岳和他隐藏起来,静等待温岳恢复法力。 解除了魂幡鬼王再世,六百阴魂重新返回魂幡。 温岳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好看了不少。 法力干涸连带着气血都受到了影响。 现在他的法力终于恢复了正常。 刚才那个瞬间,他的法力倾泻八成。 甚至剩下的两成也在快速的消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干涸。 等到法力干涸,就只能强硬压迫身躯制造,说不得要再吐两口精血。 但是那时候也是强大的,飞遁速度堪称腾云驾雾,裹挟滚滚黑云就像是大鬼过境。 纳物符中的灵石取出,布置成恢复法力的阵法。 吞服阴魂丹,温岳静静恢复法力。 涂山君解除了鬼王再世,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护法。 大头当时不敢靠近,后来还是追了上来。 四下寻找着涂山君的位置。 “涂山兄弟,别藏了,你要是受伤了兄弟还能帮助一二。” 涂山君才不信大头会帮忙,当时血池二层底的时候,涂山君是练气大圆满,并没有感应到三层里的人,而大头没有进去,肯定是察觉到了不寻常。 那时候都没有提醒,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好心来帮忙呢。 说不定是贪图他的收获,以及阴魂丹的炼制方法。 说到收获,涂山君打开手掌。 程辉练气大圆满的生魂就被他握在手中团成了一团。 连程辉的纳物符也被他取了出来。 一旦将程辉的生魂投入魂幡,他就能蜕变成筑基期的恶鬼。 现在温岳的法力见底,就算是蜕变了,也没办法支撑涂山君出现在外面。 就算刚才他以筑基的实力布置了法阵,也终究是死物,涂山君对此很不放心。 大头骤紧眉头,他刚才确实看到涂山君往这个方向走的,又没有感受到气息的消失,那就说明涂山君依旧在大殿之内。 现在怎么会找不到? 释放出神识仔细的搜寻,挨个密室进行搜索。 涂山君和大头只有一层法阵的阻隔。 他能看到大头,只不过大头现在还没有看到他。 还不知道法阵能够阻挡多久,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大头发现。 现在温岳的法力还在恢复,也没办法支撑再施展术式。 心里那根弦顿时紧绷。 气氛紧张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岳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一半。 大头摸索了一刻钟,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东南方的区域,他只能大致的确定涂山君应该就在其中。 “涂山兄弟,我已经找到你了,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请你出来好了。” 大头冲着涂山君喊道。 他确实看不到涂山君,但是只要将整面墙都打破,将整个内殿破坏,他肯定能够找到隐藏的涂山君。 “轰隆。” 一记黑色的光波轰在墙壁上。 将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内殿打出一个窟窿。 连着十几道光波,已经波及到涂山君布置下的法阵。 阵内的涂山君神色凝重。 其他练气修士还好打发,大头这个正在筑基的恶鬼现在确实打不过。 感受到法阵的震动,闭目融纳灵气的温岳睁开双眼:“先生出什么事了?” “放心,他还找不到我们。” 涂山君宽慰的同时盯着阵外的大头。 现在只能等。 等温岳恢复法力,然后筑基。 涂山君看向他曾用筑基实力辖制成圆球的练气大圆满阴魂。 本来应该邀请大头进入魂幡,没想到大头竟然提前一步成为了筑基恶鬼。 魂幡只能收纳不低于主魂实力的恶鬼,涂山君练气大圆满,就是用鬼王再世将大头打残,也收纳不进去。 温岳再睁开双眼,他的法力已经恢复了八成。 “八成,足够了。” 涂山君将程辉的生魂扔进魂幡。 原本虚幻的身躯骨骼显化,血肉凝聚。 与此同时,察觉到其中一块不同寻常的区域,大头鬼走上前来,伸出手臂,眼前明明空无一物,他的手却被阻挡在外。 “哈哈,涂山兄,我找到你了。” 大头鬼哈哈大笑,手掌黑色指甲的生长斩在面前的法阵上。 不知道多少道黑色的光波斩上去,法阵已经岌岌可危。 “轰。” 法阵碎裂,一只青黑色的拳头随之出现。 嘭的一拳砸在大头的脸上。 将他轰飞出去。 大头瞪大眼睛,刚才他看到涂山君的实力是有波动的,只觉得是秘术或是宝物提升了实力,怎么这会儿涂山君的气息比他还要稳固。 涂山君额头鬼角长至一尺,冷峻肃穆的青面棱角分明。 筑基的最大变化不仅仅是实力,而是让他使用煞气凝聚的虚幻肉身变成了实质。 “筑基期!”大头惊呼。 “大头兄,你不是在找我吗?” “那就入幡一叙吧。” 温岳神色有些惊讶,他以前听先生说话虽然也还行,但是声音难听嘶哑,让人感觉不舒服。 现在的声音和以往截然不同,更多了几分威严。 先生现在以筑基的实力抽取法力也很快,但是和鬼王再世抽取的法力完全是天壤之别。 “轰隆!” 还不等两人说话,身后血池宛如沸腾的火山岩浆般喷发出来。 三道身影从血池中飞出。 140、血魔 三道身影就像是三支冲天而起的光柱,将本来就高涨的血池煮至沸腾。 涂山君和大头同时停手,抬头望去。 “三人?” 涂山君神色惊讶,他记得池底现在只有两人才对。 大头本来就对涂山君气息稳定很诧异,原本想着捡漏,谁想到涂山君恢复的这么快。这也就算了,场面上怎么又多了一位筑基期修士。 这么一看,血灵殿已经足足汇聚了五位筑基修士。 整个小灵州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五位筑基。 “涂山兄,刚才是小弟的错,我以为你伤了筋骨。”大头拱手,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人一多他反而不紧张了,若是单独和涂山君斗法,他总觉得心中没底。 以他在二层血池看到的涂山君所展现出来的威势,如果拖得时间长了,他应当不是涂山君的对手。 殊不知,真拖成持久战,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涂山君自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原本可以慢慢等温岳恢复法力,大头非要将他轰出来。 他的心中也多了几分火气:“大头兄不是一直觊觎我的炼丹术吗,你可以过来拿。” “还是算了,我其实很怕死。”大头鬼摆了摆手,并没有卸去防备,悄悄后退了两步,没再上前。 涂山君也没有再动手,他不能过度抽取温岳的法力。 天上这三个筑基修士同样不好对付。 涂山君觉得这时候还是逃命的好。 这种场面的对决,温岳根本就插不上手,他只能提供法力支撑先生战斗。 温岳将阴魂丹压在嘴里,缓慢的获取灵气,以保证自身的法力不会低于六成。 手中握着灵石,随时准备着其他恢复法力的丹药。 就算他的实力大进,也不能过多服用阴魂丹,只能当作应急,不能完全依赖阴魂丹。 上次过度依赖阴魂丹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冯老祖威风凛凛,神识锁定着血袍人,手镯飞剑环绕在身侧,厉喝质问道:“你是何人?” 刚才他已经轰飞陆广,要取丹髓的时候骤然发现血棺有了动静。 一道身影从血棺中飞遁而出,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穿越三层血池出现在内殿。 他当然不能放任这东西带走丹髓,施展身法追逐出来。 血袍人正攥着血玉法丹髓,露出苍白的手臂。 微微抬头,血色的破损法袍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 纵然白如鬼煞,依旧能够看出他昔年的英俊,他的目光中闪过追忆:“我是谁?” “活的太久,我都已经忘了。” 血袍人影开口,声音嘶哑好似野兽的咆哮,淡色的瞳孔渐渐被猩红色充斥,变成了一双血瞳。 同样是筑基期的实力,照比冯老祖他的气息稍弱,比之陆广,他又稍强些许。 涂山君推测,对方的实力大致在筑基中期。 “既然忘了,那就永远沉眠于此吧。” 冯老祖不想再废话,环绕身侧的飞剑登时斩出数十道剑影,将血袍人包围。 “凭你?” 血袍人眼中闪过不屑,手臂一抬,身下的无边血池疯狂的汇聚,形成血盾挡在他的面前,也挡住了冯老祖的剑影。 “怎么可能!”冯老祖惊呼出声,脸上多了几分骇然。 他可是小灵州的最强者,筑基巅峰的实力。 全力施展的剑诀竟然被这个血袍人尽数抵挡。 血袍人微微摇头,手掌一翻,血盾崩溃连带着那些被包裹的剑影也随之消散:“你实在太弱了。” “你到底是谁。” 血袍人停下思考道:“我……,现在你可以叫我‘血魔’。” “陆道友,你我联手。”冯老祖拉下脸面,他已经许久不与人动手,战法术式难免生疏。 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能够斩杀血魔取得血玉法丹髓才是重中之重。 “血魔?” 陆广思考着小灵州曾经出现的魔头,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号人。 对方的手段连他都感觉心惊。 战法术式娴熟也就算了,就连法力也远超于他,应当是修行了上等功法。 “州外魔头潜伏于此?” 陆广没有多想,当务之急还是镇压魔头。 “五灵印法。” 血魔手中法印一转,法袍覆盖了一层淡色的光芒,双手各自抵挡着冯老祖和陆广。 内殿之中的大头看的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到底出来了个什么怪物啊,竟然能够硬刚两个筑基期修士。 涂山君神色凝重,这玩意儿充斥着浓郁的血煞气。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死人。 别看涂山君已经成了鬼,他对于这种诡异的事情依旧感觉脊背发凉。 血魔的身上没有半分勃发的生机,他说他忘了自己是谁,也许是真的忘了。 “先生,我们要帮忙吗?”温岳小声的询问。 这种自认是魔头的一概不需要深究,当成魔头镇压便是。 “大头道友。”陆广大声呼喊。 大头一脸为难,他知道这血袍人不好惹。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如果他们四个全都加入战场,这血魔也会被镇压。 只是,血玉法丹髓落入冯老祖的手里,他同样讨不到好。 不再多想,大头转头就跑,他不想掺和下去了。 陆广骤紧眉头,咬牙抵抗血魔的术式,他今天呼喊了两次恶鬼帮忙,他们都是同一反应,听到他的招呼之后不仅没来帮忙,反而掉头就跑。 “难道我陆广的名声已经这么不堪了吗?” 血魔右手结成兵字法印,无数道兵器虚影在血池中汇聚,激射而出覆盖了冯老祖和陆广。 一道道灵符打出,狂轰滥炸间内殿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支撑 冯老祖双手结成控剑法印,事到如今,以神识驾驭飞剑的威力已经没办法展现全部的威力,只能将自己所学的东西都用出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才是筑基中期,而对面的血魔是筑基后期甚至是巅峰。 血魔真的很强,强到冯老祖数百道剑影汇聚也只能给对方造成轻伤。 在斗法轰击的过程中,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浮现丝丝鲜血。 陆广更惨一些,只是因为陆广是借用灵物的阴神,只要灵物不碎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化剑虹光!” 冯老祖低吼一声,身躯法力迸发而出,飞剑成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斩碎面前血池虚影的同时洞穿了血魔的身躯。 “这还有些意思。” 血魔低头看向胸口的大洞,肉芽蠕动修补,随着血柱的涌入伤口又重新愈合。 冯老祖也发狠,双手印法一个接着一个:“我不信你能撑到最后。” 虹光迅速分化。 陆广体内的灵物也显化出本来的模样,竟然是一根金色的羽毛。 “五灵循环印法。” 法力倾泻的同时印法构成回路,五道灵光化作二十五道,结成大网笼罩住了血魔的身躯。 五个方位迅速收缩,将血魔困在网中。 三人的战斗依旧是血魔占据上风,不过冯老祖和陆广都已经摸出了一定的规律,所以已经不像是刚开始那样吃力。 冯老祖发现对方的实力确实非比寻常,但是血魔好像没有办法离开血池,也许是他忘了太多东西的缘故,攻势的衔接并不完美。 以他筑基巅峰的硬修为拖着打持久战是最好的选择。 血魔瞧出了两人的打算,他想要先击破一人寻求解法,只不过陆广以灵物御使的阴神速度竟然还快上一筹。 冯老祖的战斗力不算高强,奈何修为高深法力深厚。 筑基巅峰的法力厚度决定了他的战力下限。 “掌门。” 五灵宗练气士冲入大殿。 本来还神色坚定的陆广顿时慌乱了起来,大吼道:“逃!” 练气十一层的宗门弟子只有一人,九层、十层也颇为稀少,如果这些人折损于此,五灵宗将会元气大伤。 “这就是筑基期的战斗吗?” 练气大圆满的修士抬头望去,他根本就看不清楚掌门的战斗,身躯被庞大的威压压的不敢反抗。 “快逃!” 陆广分出一部分法力,帮他们拂去压力。 五灵宗修士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拖后腿,赶忙往大殿外撤去。 掌门的战斗他们根本就参与不进去,唯有走的远远的才能不能掌门分心。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血池奔腾铺在内殿,血魔直接遁入血池追向五灵宗的修士。 涂山君将温岳提起来,避免血池将他们卷进去,然后转头就跑。 陆广飞遁赶上,法力一扫变作雾气将五灵宗的弟子卷起来扔出大殿。 血魔依旧得势不饶人,还想追踪五灵宗的弟子。 “轮转印法。” 百道光芒汇聚成一张编织的大网,迎面堵住汹涌而来的血池。 三十息,只要能抵挡三十息就是成功。 上方数百道剑影疯狂凝聚,扎向血池的四面八方。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冯老祖又怎么可能放过。 “你们拦不住我。” “拦不住?” 二十五息过去,陆广一咬牙。 当即翻身冲进来:“我看看我能不能拦住你。” 他体内的那根金色羽毛骤然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 陆广的阴神猛的放大又缩小,布满了裂痕。 “不好!” 血魔大惊。 冯老祖同样失色,迅速后退。 陆广竟然疯狂到要自爆灵物和阴神。 另一边,涂山君已经带着温岳逃出来。 五灵宗的修士也狼狈的逃离大殿。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气浪将所有人掀飞出去。 震荡中修为不高的练气士吐出一大口鲜血。 身后血灵殿应声崩塌。 141、坍塌 涂山君回头看去。 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威力的术式。 “不,不是术式,是爆炸了灵物和阴神。” 神识铺开,涂山君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陆广自爆阴神,将整个血灵殿给炸没了。 不仅如此,爆炸产生的金色火焰将大半血池蒸发干净。 血魔从血池中钻出,他的半个身躯消失不见,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极其微弱。 若不是与血池同气连枝,在那种距离下,可能他已经死了。 他不该去追五灵宗的那些练气修士。 但是没办法,他当时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必须血肉补充,送上门来的活人怎么可能放过。 血魔真没想到这位阴神飞遁而来的筑基修士,会是这么一个狠人。 难道那人不知道自爆阴神会让自己成为活死人吗? 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醒过来。 以活死人的身份活着,比死了更加痛苦。 抬起手臂,只剩下光秃秃一片。 那半截手臂被剑光斩下。 身上的伤口太多,血池也堵不住。 “哈哈哈。” “血玉法丹髓。” 披头散发的冯老祖攥紧手中的丹髓,癫狂的大笑,穷极一生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 笑的气息不顺,猛的咳嗽起来。 呕。 大滩的鲜血从冯老祖的嘴里吐出来,还能看到些许内脏的碎片。 晃悠的身躯被飞剑支撑住。 他用了全身的家当依旧没有挡住陆广的自爆。 在这种威力的自爆下根本没办法独善其身。 现在他一身实力不足三四。 好在他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血玉法丹髓。 他将会成为金丹修士。 “呵。” 血魔冷冷的笑了起来,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冯老祖。 “魔头,尔笑什么?” “我笑你被耍的团团转还不知。”血魔哈哈大笑,牵动伤口,让他不敢动弹:“你手里的血玉法丹髓,早就已经成了一个空壳,根本没办法帮你成为金丹真人。” 冯老祖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手中的血玉法丹髓,他目光中多了几分迟疑。 微微摇头试探着输入一丝法力。 咯嘣。 血玉法丹髓,碎了。 确实如血魔所言是一个空壳子! “噗。” 一口逆血喷出,冯老祖仰天大吼:“不可能!” 血魔大笑着。 没错,他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存留下来的不过是曾经的筑基阴神而已。 这么多年要不是血玉法丹髓的支撑,他还真活不到现在。 他还将血池炼化,将自己的身躯融入其中,以灵物寄托阴神的方式存在。 冯老祖呢喃着摇头:“不会的,怎么会碎。” “是你骗我。” “它不是空壳。” 冯老祖使用法力小心翼翼的将碎裂的空壳丹髓重新粘连起来。 捧在手心,怔怔然如丧考妣。 涂山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五灵宗掌门自爆了阴神重创血魔的同时也击伤了元灵宗的冯老祖。 这种三败俱伤的最后,争抢的丹髓竟然成了空壳。 希望破灭,元灵宗冯老祖心神受创连带着神智都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加上身受重伤,大喜大悲之下,未来难料。 “就算没有结丹灵物,我一样能结丹。” 冯老祖一把捏碎手中的空壳。 尽管他眼中满是绝望,但是他依旧没有被打倒。 强撑着使用法力将元灵宗的弟子卷入遁光云雾之中,施展遁术离开大阵。 “轰隆。” 随着血灵殿的坍塌,整个大阵都开始震动。 宗门弟子逃的比较快。 元灵宗老祖还活着,筑基遁术已经算得上腾云驾雾,携带练气修士并不困难。 五灵宗的弟子修为都不错,他们自行御剑也很快。 他们不知道自家掌门的情况,只能拼命逃。 散修们争先恐后的离开大阵。 血魔拔地而起,脚下血池化作漫天血雾笼罩了大阵。 不时有散修落入血雾之中,化作一捧脓血。 “伤势太重了。” 血魔想起了许多事,他想起自己曾经和很多人战斗,但是他依旧没有想起自己是谁。 “我是谁?” 血魔抬起仅剩的手臂,映入眼帘的是苍白色,他轻声的自语道:“只要变得更强,我肯定能够想起我是谁。” 雾气弥漫,血池积蓄之水上涨,覆盖了整个血灵殿。 涂山君早就已经带温岳离开。 他们本就不在意血玉法丹髓,更没想过去争抢。 就是法丹髓不是空壳,涂山君也没把握从元灵宗老祖的手中抢过来。 飞出大阵。 原来的灰蒙蒙一扫而去,眼前是晴空万里风云飘淡。 筑基期修士的战斗威压甚重,许多修士早就已经出来,除了宗门修士之外,现在出来的这些都是靠到最后还想寻找机缘的散修。 “也不知道张道友和徐道友出来没有。”温岳回头看向大阵。 伴随着血灵殿的坍塌,大阵即将重新封锁。 他们要是不出来的话,时间短还好,长时间待在里面等到法力耗尽煞气入体,时日一久就会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想起自己曾经给他们两人传音符,温岳赶紧输入法力询问。 “温道友?” “你们出来没有。” “多谢温道友挂念,上午我们就已经离开。” 温岳松了一口气,张之晨和徐青的谨慎救了他们。 谁能想到血灵殿内一共出现了五位筑基修士。 大头和涂山君没有参战,只是剩下的三个人参战就将整个血灵殿给打没了。若是被波及到,肯定非死即伤。 大头惯是想的多,总觉得自己要考虑周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轻易不会出手。 而涂山君是因为要护住温岳,加上出手没有半分好处,反而容易给他人做嫁衣,所以也没有出手。 要不是因为涂山君突破了筑基期,估计这会儿已经成了阶下囚。 想到这,涂山君顿时寻找起大头。 这家伙像是毒蛇一样等待机会。 每当涂山君的气息出现异常他就上来咬一口,让涂山君感觉恼怒不已。 神识铺开,他并没有发现大头的身影。 “跑的还真快。”涂山君暗叹。 以前不觉得,这两次交锋就能发现大头鬼滑不溜手,远不是剩下的那四鬼能够比拟。 可惜追上大头的时候被他先一步提升至筑基境界,不好请他入幡。 后来涂山君筑基之后内殿又爆发大战,为了温岳的安全着想也不好打空法力。 小灵州就这么大的地方,总能找到大头。 清文观也还在,跑得了和尚总跑不了庙。 温岳询问道:“先生,我们能不能关上阵法?” 涂山君站在大阵的口子前,他看到阵法正在崩溃。 用不了多久大阵碎裂之后整个南岳山会下沉将地下的窟窿给堵上,也许以后就不会有南岳山这个聚煞大阵了。 “等它自然塌陷” 这是个过程,无法出手干预,至少现在涂山君还做不到。 “里面的血魔会不会作乱?” 温岳更担心血魔出现在铜关,以对方的实力,铜关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血魔濒死,一身实力十不存一,但是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涂山君使用传音入密告知温岳,他其实不太清楚血魔还有没有底牌,那样的危险人物不是他这样初入筑基境界的阴灵能够抗衡的。 最重要的是,温岳的法力不够。 涂山君并没有明言,只不过温岳还是听出来了言外之意。 在他的心中,先生是不可战胜的。 练气境界开启鬼王再世能阻挡筑基修士的飞剑。 如今已经筑基成功,怎么可能会怕实力已经十不存一的血魔。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的修为太低,没有办法提供足够先生战斗的法力。 温岳的神情低落,他见识到筑基修士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实力依旧有限。 “先生……” “嗯?” “没什么,还请先生布下阵法。” 涂山君正有此意,使用符石布置了一层阵法,暂时封住了大阵的口子。 以筑基修为封锁大阵,除了筑基修士之外其他人很难破解,血魔又遭受重创,也不可能迅速解开阵法。 血魔的伤势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养不好的。 布置完一切之后两人才离开南岳山返回铜关。 到了铜关涂山君返回了魂幡,他一直待在外面会加重温岳的负担,所以还是返回魂幡比较好。 数日匆匆过去。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整理收获。 “问魄” 【提取:】 【血渊魔功综合(练气、筑基篇)】 【灵魔血杀术】 【阵法:八柱血锁困煞阵(阵合,阵解)】 血渊魔功是血灵殿的根本法,综合篇章记载记载的非常全面。这门功法比血煞大法好,灵气法力的转化更强,胜在他的副作用并不高,只是会让人更加孤僻冷淡。 “灵魔血杀术。” 涂山君呢喃着,他脑海中可还有一门灵魔融基术。 这取名的方式,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啊。 血杀术可以使用自身精血凝聚血人,血人拥有用术者三成左右的实力,用以自爆的话威力更胜。 阵法一途,程辉涉猎的比较少,只钻研了一阵。 那两门魔功就已经够消耗精力了,再多学下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练气圆满进阶筑基。 也怪不得对方提早进去却没有去药田拿走两朵紫阳花,原来是不知道那个阵的解法。 温岳整理程辉纳物符的时候,除了血灵殿的典籍功法、术式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一枚筑基丹。 应该是程辉从血池二层得来的。 如果他早就有筑基丹根本不需要开启血灵殿。 这几天的功夫,涂山君连血渊魔功都没有吃透,其他典籍也就没翻看。 温岳则一刻不敢怠慢,努力修行。 两人都没有回梁都的打算,至少得等南岳山完全塌陷,将血灵殿给掩埋了才能走,不然铜关的百姓容易遭殃。 如果能再找机会收拢一批煞气凝聚阴魂丹就更好了。 “轰隆。” 南岳山下陷数丈。 席卷的煞气竟升腾了十丈。 猩红色的血雾弥漫,连带着煞气浪潮重新凝聚。 温岳负手看向铜关城外,煞气巨浪已经堆积到了铜关的城楼。 “先生,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他来了。” 涂山君神色平静,目光穿透眼前的猩红迷雾看到了里面的人影。 血袍加身,只剩下半个身躯,气息并不强大。 这一次的煞气爆发是血魔刻意为之,以血池作为根源支撑。 他的目标不用猜也知道,是铜关城内的十几万百姓。 将城中的百姓吞了,他的伤势能恢复的快些。 听到先生的话温岳顿时凛然,预料的最坏结果还是出现了。 142、对决 辰时。 这个时辰本该出阳光,为身居北地的铜关增添几分光与热。 被血色浓雾这么一遮掩,仅存的温热也被驱散。 城楼内的兵卒看不清楚具体的状况,只是感觉怎么又起了大雾。 浓雾比前几天那次更厚,数米的距离都没有办法看清。 安南伯看向天空,他也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多半又和上次一样出现了仙师。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和上次一般挡住。 殊不知上一次也是温岳出手。 张之晨和徐青已经早已返回梁都。 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不回去的话,梁都那边的摊子没人收拾。 卢老道揣着紫阳花更不敢在外面久留,也早早返回。 温岳的实力高出他们许多,还有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他们就是留下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还只能拖后腿。 铜关城楼上多了两道人影。 赤发披散的涂山君平静的注视着血煞雾气之内的血魔。 只剩下半截身躯的血魔贪婪的看着城内的百姓,最后将目光凝聚在涂山君的身上:“筑基境阴灵?” 温岳并没有出现在城楼。 血魔的实力他们早已就已经知道,就算被陆广蒸发了一半血池,现在也远超筑基初期,碾死练气七层的温岳很容易。 只要不是离开太远,法力的消耗并不会变大。 何况涂山君早已经料到今日事,在城内准备了十三架叠加聚灵阵,全部以灵石充作阵角,再辅以大量迅速转化的丹药。 程辉作为血灵殿的遗留弟子,储物袋内的灵石堪称庞大。 还有两件合用的法器。 一件极品法器,一件上品。 灵符数量更是繁多,到今天都没有认全。 当日没有贸然出手不仅仅是没有做足准备,也是因为温岳的法力不够支撑他战斗,现在万事俱备,如果打不赢…… 涂山君没有多想,双手翻飞结印,交叉相叠右手食指为住,剑指一点,上品飞剑蚺龙剑环绕身侧,淡淡的血色灵光更增添几分光彩。 一开始战斗,端坐大阵之内的温岳顿时感觉法力消耗增大。 叠加聚灵阵迅速补充灵气,涌入灵气瞬间转化为法力。 魂幡在温岳的背后飘扬充作阵眼根基。 有魂幡帮他分担压力,灵气只需要一道转化就能成为法力,产生的法煞瞬间就会被魂幡分解消化。 而且真的将魂幡当作阵旗来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如此省力。 “御剑印?” 血魔顿时来了兴趣,在他的残损的印象中,就是筑基阴灵也不会这么娴熟的使用法器,多是祭炼自己的身躯,以更为突出的灵物器官辅助战斗。 如果温岳在这里的话,他多半会先告诉血魔不要侵扰百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但是涂山君不同,他从不觉得魔头能够被几句话劝住,只有狠狠打疼了,魔头才不会再犯。 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胜败难料下涂山君更不想过多废话。 “疾。” 涂山君法诀一落,蚺龙剑骤然飞出,直血魔首级。 “血盾。” 噌噌噌。 十道血色盾形光芒凝聚,挡在血魔的面前。 飞剑出鞘的那一刻涂山君已经贴近。 蚺龙剑斩碎血盾被最后三层卡住的时候,血魔微微抬头,他没想到筑基阴灵竟然会这么快靠近他。 “无用的挣扎。” 单臂结成拳罡,一掌拍在涂山君的胸口上。 法力闪烁,涂山君胸口前的血色宝珠激发一层半透明的波光棱罩,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替他抵挡了血魔的全力一掌。 但是这一掌还是反震到涂山君的身上。 噗。 一大口黑红色的逆血喷出,半空中化作一个人形直接抱住血魔。 血魔正要制敌,那人影嘭的一声爆炸。 剧烈的爆炸形成气浪,将周遭的血池炸开。 血魔的身躯被炸出脚下血池,猛的吐出一大口血池鲜血。 原本还有些清明的双压顿时被狂暴和杀意占据,厉啸一声。 身躯融入血池,庞大巨浪轰击城墙的同时再涨两丈。 涂山君露出笑容。 灵魔血杀术确实强大,一口逆血的爆炸威力就远超他手中的其他术式。 他早就已经看出血魔的状态不对,残存的魔念现在已经完全压倒了他保留了无数年的意识,现在的血魔才真正层称得上是魔头。 尽管血魔的实力提升了,但是没有理智的爆发就是慢性自杀。 “阵起!” 涂山君抬手,十五道开阵法印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印法融入铜关城墙。 一道巨大的屏障缓缓出现,整个铜关笼罩起来。 “八柱血锁困煞阵” 阵基不是别的,就是面前的铜关城墙,整个铜关都是八柱阵的一部分,现在涂山君不过是重新开启阵法。 若是没有阵法的话,就算他赢了,在筑基修士的压力下,百姓很可能被战斗的余波碾死,凡人脆弱的和蚂蚁没有分别,。 “天黑了?” “不是天黑,是仙人在斗法。” “你说是仙人就是仙人啊。” “哎哟,天上还真有人影呢。” 本来就觉得大雾不同寻常的铜关百姓抬头看去,虽然间隔深远,但是阵法一开顿时将血雾隔绝,天地反而清明起来,他们也就看到了城楼上的两人。 只是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儿。 一个赤色仙人,一个黑色的仙人,两道光芒碰撞,根本分不清楚哪个仙人是好的。 “情况如何?” “大帅,城内情况基本稳定,我们已经安排人将百姓封锁在自己家。” 如果让百姓乱走的话,肯定会出乱子,甚至再发**淫掳掠的事件,要知道有些百姓只要拿起兵器就是暴徒,所以都关在家里是最好的选择。 铁头拱手禀告,同时看到了被安南伯护在身后的温岳。 周围有一层淡色光芒的阵法,阵内的温岳紧闭双眼,额头涌出密集的汗水,身后丈许尊魂幡便是他的倚靠。 大帅府聚兵马三千拱卫,全都是是亲信。 安南伯知道铜关的存亡系于温岳之手,一旦温岳这里发生问题,铜关将会万劫不复。 “城楼仙人呢?” “看不清楚,只能在他们悬停的时候依稀看到光芒闪烁。”铁头微微摇头,断骨和炼脏根本看不清楚仙人斗法,只能看到光芒闪烁。 寻常百姓就更没法子看清了,只能看到两道光芒的碰撞,就算涂山君和血魔悬停在空中他们也看不清楚人影。 安南伯回头看向阵法内温岳,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神色凛然道:“封锁大帅府,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出。”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武安侯。” “是任何人!” 安南伯又强调一遍。 他也不懂阵法,但是他懂修行中人不能受到丝毫外力的影响,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因为想给温岳擦汗从而破坏了阵法,到时候他们后悔莫及。 “喏。”铁头神色坚定。 温岳能够听清楚阵外的声音,现在他没有办法分心。 意念一动,掌心转化法力的丹药送入嘴里,登时化作精纯的法力。 涂山君已然受到压制。 血魔实在强大,被陆广的阴神炸成残废,涂山君竟然还不能占据上风,只能保持一段时间不败。 对方失去理智的同时也将身躯全方位强化,而且有血池作为能量源头,如果不将血池覆灭没办法消灭现在依托血池的血魔。 这东西要是全盛时期,涂山君肯定转头就跑,这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好在血魔是个残废,而他们做足了准备。 涂山君已经摸清楚血魔的战斗规律,法印抵挡血色楞刺的同时,剑诀翻转。 “三虹剑诀!” 御剑术完全展开,四十九道炙热的剑光猛然激发,再蒸发一层血池。 “吼。” 完全融入血池的血魔冲天而起,化作丈许血色庞大身躯冲着涂山君咆哮。 一拳轰来。 血色光罩出现在涂山君面前,却根本抵挡不住。 “快看天上!” 这时候百姓终于看清楚了血魔的庞大身躯。 血魔下半躯体融入血池,以血雾作为遮掩,上半身躯咆哮着疯狂攻击涂山君。 黑色光芒覆盖的涂山君只能飞遁闪躲,操控飞剑施展御剑术。 大帅府平台上的安南伯也看到了仙师斗法。 战斗的波纹令铜关上的大阵都浮现出来。 “先生,再这么消耗下去,我们必败无疑。”温岳紧闭双眼,他低声的呢喃,补充已经跟不上法力消耗,若是继续拖下去他们肯定会输。 魂幡震动。 “鬼王,再世!” 温岳大吼。 身躯法力疯狂倾泻,周遭聚灵阵内的灵气被他一口气抽空,全部融入身躯。 双眼赤红,身躯被法力和灵气撑的鼓胀起来,像是一个圆滚的胖子。 毛细血管破裂,顺着皮肤流淌出来。 双眼充血,口鼻内的鲜血更是涓涓细流。 随着法力涌入魂幡,身上的鼓胀开始消失。 “杀!” 涂山君仰天长啸。 黑色光芒暴涨数丈。 魂幡内多了那么多鬼物,以及练气十一层的程辉,又有如此充盈的法力加持。 狂暴黑气从身躯逸散。 “通明。” 额头鬼角闪烁光芒。 涂山君的猩红双眼寻找着血魔内部血池的流动节点。 “找到了。” 涂山君的瞳孔缩小凝聚成一点。 “化虹剑光” 蚺龙剑剑影再展开,数百道剑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侧。 143、尘定 血魔的身躯原本就是阴神。 融入血池合二为一之后现在就需要血池的流动支撑,不然就是死水一潭。 涂山君寻找的便是截断对方流动的机会。 “节点流动,就在这里。” 通明术开启之后,巨大化血魔的身上顿时浮现血色的流动光点。 “疾!” 厉喝法诀。 数百道剑影分散扎在红色的光点上。 血魔大吼,张开双手就要拍冲到他面前的涂山君,奈何身躯已经不受控制的崩塌。 轰隆。 凝聚的身躯重新跌入血池,原本的阴神身躯显化出来。 “等的就是你。” 涂山君猛的贴近:“魔猿拜月。” “砰。” 金色的光芒浮现在涂山君的身上。 血魔的眼中闪过恐惧,涂山君的拳势竟然能压制阴神,淡金色的光芒连凝聚上来的血池都给分化干净。 “轰。” “砰砰砰。” 无数道拳印落在血魔的身上,涂山君猩红的双眼浮现金色禅意。 血魔被震出血池,眼中的暴戾消失,原本的清明重新浮现闪过惊骇,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杀人的拳法。” 涂山君不想废话,他能控制的法力有限。 最重要的是没了他的法力支撑,铜关的大阵已经开始震动。 一旦完全崩溃,城中十几万百姓就会被煞气杀死。 “原来你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血魔大喜。 “杀你,足够。” 涂山君身躯四周的金色光芒再盛放。 “其实你跟我没有什么不同,我们……” 血魔的话还没有说话,涂山君的飞剑已经斩来。 涂山君实在没心思,听一个魔头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蛊惑之言,还不如穿越前论坛上的抬杠之言更能让他破防。 “受死!” 数百道剑光化作剑阵将血魔包围。 错愕的神色在血魔的脸上浮现,这鬼根本讲不通啊。 拼杀间,血魔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他本就重伤未愈,这会儿又被强的有问题的筑基阴灵拦住,导致自身伤情一直恶化。 如今阴神忽明忽暗,再不脱身,说不定真要将命留在这里。 他的记忆不多,清醒的时间同样不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筑基境界的阴灵要守在凡人的城墙前和他拼杀。 但是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有牵扯才会有破绽,如果此鬼什么都不怕,血魔二话不说就会逃离,他不想和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疯子战斗。 接下来血魔的攻击更多是集中在阵法上。 波纹震动,连带着整层大阵都跟着出现偏移。 涂山君的攻击也系数落在血魔的身上,有极品法器血灵珠保护,拖到现在,反而是涂山君占据了上风。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择。” “血焰滔天!” 血魔大吼,血煞顿时凝聚。 血池蒸发成雾气压向城中百姓,砸在本就有了崩溃的阵法上。 原本早就已经不堪重负的波纹瞬间出现无数道裂痕。 就像是破损的玻璃,完全凝固在天空上。 趁此时机,血魔直接遁入血池,汹涌间消失不见。 “追杀血魔还是救城中百姓?” 不需要涂山君询问,大帅府的温岳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涂山君也早就知道结果。 救百姓。 涂山君解除鬼王再世。 原本暴涨的威压渐渐平息,就连身上血色的纹路也已经消散干净。 他看向逃走的血魔长出了一口气。 温岳的法力见底,他如果有心再战的话,压榨的就是温岳的本源。 最后还不一定能够杀死血魔。 打到现在,谁先摒不住就是输。 面对冲天的煞气,涂山君凌空而立,法力勃发填补铜关大阵,本来已经破损的大阵顿时止住了崩溃的趋势,和外层的滔天煞气僵持起来。 大帅府内。 温岳猛的睁开双眼,在先生解除了鬼王再世之后,十三座聚灵阵迅速收拢灵气转化法力。 吞服下去的阴魂丹也转化成精纯的法力。 干涸的丹田充盈过半。 “快看,仙师停下来了。” 虽然兵卒已经将城中百姓撵回家,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在自己家里看热闹。 因为血魔融入血池开启巨大的身躯,反而让阵内百姓看到了模样。 涂山君悬停空中阻挡煞气的时候,也只是用黑袍遮掩自己的身躯,不让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即可。 大帅府征调平台上的安南伯怔怔然看向天空,看着天空的那道身影,不由得呢喃道:“三虎。” 身形很像,却不是。 他看的清楚,天空中的那道黑袍身影是那日曾经闯入降云谷救他们的人。 温岳没有从大阵中起身,而是拔出身后的魂幡,猛的扔出去。 魂幡激射。 化作一道黑色流光飞向城楼。 温岳自己走上阵台,扛起铜关。 庞大的压力袭来。 丝丝鲜血从温岳的口中流淌而出。 涂山君一把攥住丈许魂幡,幡面迅速延展,百鬼夜行图在魂幡上飘动。 挥动魂幡,幡布飘扬,滔天煞气迅速被魂幡吸收。 筑基期的实力吸收煞气速度很快。 原本被血煞雾气笼罩的天空一扫阴霾露出阳光。 “仙师赢了!” “那个挥动旗的赤发仙师真厉害啊。” “没想到我们也有幸见到仙师斗法。” “仙师万岁。” 城中百姓迅速上街大声呼喝庆祝。 上一回他们就见过仙师登楼,今日竟然看到了仙师斗法,虽然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也不枉此生。 涂山君在处理完收尾迅速返回大帅府。 十三层交叠灵阵是他亲自布置下,一个练气七层的修士,在没有阵旗的情况下要承受的压力十分庞大。 法诀打出,将灵阵关闭。 涂山君看向台上的温岳,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说道:“我没能杀了他。” 阵台中央的温岳微微抬头,七窍血已经止住,他问道:“先生,我们赢了吗?” “赢了。” 涂山君其实不觉得是赢,因为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但是他们确实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本来不想告诉温岳,他就怕温岳和李青枫一样释怀身亡,不过涂山君不喜欢也不习惯骗人。 他还是将消息告诉了温岳。 温岳松了一口气,脸上疲惫尽显,颇为狼狈。 随后略有迟疑,露出灿烂的笑容道:“谢谢,先生你救了铜关城十几万百姓,数万兵卒,以及很多人。” 涂山君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 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丹药拿出来,筑基境界的法力输入护住心脉和身躯。 做完一切涂山君只是隐藏在一旁并没有返回魂幡。 他还得防备很多人,万一血魔杀个回马枪就麻烦了,而且也不确定大头的位置。 温岳只是太累,力竭的同时又承担了太多压力,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好在涂山君担心的那些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铜关终于恢复了平静。 北魏的兵卒也不再进犯。 就算他们有心也无力,前后加起来损失了四五十万大军,已经掏空了北魏的家底,他们现在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不敢动弹,也没有兵力继续征伐。 原先他们有意征战更多是因为身后宗门的推手,如今元灵宗老祖重伤,元灵宗也没了底气。 说到底元灵宗的筑基修士也才三位,重伤的老祖又是筑基巅峰,以后宗门内行走的除了掌门之外也就只有一位筑基修士了。 五灵宗这边更惨,掌门因为自爆阴神成了活死人,还不知道要躺多少年。 宗门另外的两位筑基修士本领小,只能等着。 修养半月,温岳终于恢复。 涂山君早就已经把血灵珠和蚺龙剑还给温岳,这两件法器用起来还颇为顺手。 血灵珠是极品防御法器,使用法力能够激发全方位的护盾,一般筑基中期修士都不一定能够一击破盾。 内里还标有一道强大的术式,只不过十分消耗法力,有这个法力支持不如让魂幡内六百余恶鬼开启鬼王再世。 蚺龙剑上有道血色游动的小蛇,作为上品法器还是剑器当然具备破甲、锋锐两个特性,一般的下品法剑对撞几次都会被蚺龙剑给砍出口子。 要不是这两件宝物,涂山君也不敢托大和血魔打近身战。 “岳父大人,此间事了,我该回去了。” 温岳辞别安南伯,准备返回梁都。 从此,以后战场如果不出现元灵宗的修士或是魔修,他也不能参与其中。 修士的出现会让战争升级,如果因为自己的下场再让元灵宗出手,就是将元灵宗的人都杀了,也会死很多人。 和平是战争之后的平衡。 经此一役,他更是认识到自己修为的不足,接下来他想好好修行。 “好,贤婿你带三虎的尸身回去吧。” 白发温岳将棺材放入纳物符,转身离开,御剑之余回头看向身后的铜关:“真是一座雄伟的城池,是我大梁的屏障。” “坚城?” “自古坚城皆不守。” 涂山君难得的说了一句话。 温岳哈哈大笑,蚺龙剑在剑指的指挥下腾空而起:“先生,可腾云否?” 涂山君大手一挥,筑基法力汹涌,化作黑色云彩包裹蚺龙剑。 离地数十丈,化作一道黑色的虹光飞向梁都。 中途路过清文观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别说是鬼王了,连个小鬼都看不着。 那些貌美的骨女美姬也早已经消失不见。 涂山君只在大殿寻到了一封大头留下的书信。 144、跑路 “涂山兄,见字如面。” “此番斗法,小弟甘拜下风。” “不过我觉得,今日输不代表明日输。” “……” “浅水养不了大龙。” “我已决心离开小灵州。” “有些事儿,兄弟我得劝一句,‘万劫阴灵难入圣’,我们不走,只能困死于此。” “希望我们兄弟,后会有期。” 呼啸的风从面前吹过。 气流被淡灰色的光芒形成圆弧光盾抵御着。 身上黑袍纹丝不动,就连满头赤发也只是很平常的披散在肩膀。 两只黑色鬼角从额头的部位生长,蜿蜒于头顶。 涂山君怔怔然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脚下是被黑雾加持的蚺龙剑。 挥手间,光芒闪烁,手中信件化作飞灰飘散在空中。 温岳察觉到了涂山君状态的不太对,这一切的源头似乎是因为那封从清文观获得的信,不由得开口问道:“先生,有什么事?” 涂山君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大头这家伙就是卷铺盖跑路了也丝毫不安生,非要这时候给他来一下子。 涂山君不由失笑。 他没朋友,李青枫算头一个。 向虎是普通的幡主,只是得了他认可而已,相处不多并没太大的感触。 温岳是徒弟,感情不一样。 狐朋狗友就更没有。 昔日在清文观豪饮交谈,拥阴姬骨女,虽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那时候也算痛快。 现在大头走了,涂山君突然觉得小灵州变得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 就好像突然一下子,小灵州和自己曾经待着的村子没什么区别。 就那些个家长里短,也就那么两个人。 两个王朝的征伐也如小孩子过家家,受制于上宗。 宗门最多不过是筑基,整个小灵州连金丹真人都找不出来。 想想,大头说的也对。在小灵州待着已经没有太大的发展前途了,不走出去,光靠着这些资源,最后能不能筑基都是个问题。 也就是温岳得了程辉的机缘,手里攥着一枚筑基丹所以并不太担心。 再不济的话,可以出去找找紫阳花的销路。 这些机缘都是人家血灵殿的遗泽,一个宗门都不一定能够稳定培养筑基修士……。 涂山君不免叹息,小地方的教育资源就是不行,就算有魂幡这种也发挥不出实力。 有时候涂山君在想,如果那天自己穿越,恰好在城里,事情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下回见到他,定要请他入幡。” 听到先生的呢喃,温岳问道:“谁?” “大头。” “大头鬼王?他走了?” “是跑了。” 涂山君回头看向清文观。 也算大头跑的快,不然这一次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至于后会有期。 涂山君并不觉得以后会碰到,小灵州太小,而外面的天地是广阔的。 剑诀一引,结成腾云法印。 腾云驾雾,御剑飞行,消失在茫茫天空。 昔日腾云是为了斗法,今日腾云则仅仅是为了自己,呼啸狂风被波纹阻挡。 涂山君撤去光罩,迎风而去。 离的近,也就不需要飞遁入城。 梁都依旧是老样子。 想让这种大城发生质的改变基本不可能。 进门情怯。 温岳推开宅门走入小院。 “夫人,我回来了。”温岳拉起宋染的手,眼中顿起柔情,也多了几分隐藏在眼底深不可见的暗淡。 宋染并没有多说,而是小跑过来抱住温岳,紧靠在温岳的胸膛。 “回来就好。” 温岳能够感受到胸前的湿润,这个坚强的女子,同样对他的命运感到担忧和急切。 她不希望自己受伤,希望自己平平安安回来。 温岳低声道:“对不起。” 宋染身躯颤抖,只是双手死死的抓紧温岳的衣袖。 良久,似乎岔开话题般问道:“父亲那边如何?” “没什么问题,铜关城池稳固。那边也就是仙师斗法,最后大家都散了。”温岳也没有将事情的严重说给妻子听。 有些事儿,隐瞒起来是好的。 仙与凡的差距太大。 知道太多练气士和筑基修士的事情对于凡人而言并没有好处。 温岳捡不重要的事情和宋染说了说,至于自己陷入危险的那些事儿都给掠过。 使用法力把脉,温岳集中看了看宋染的眼睛。他也不懂更不敢随意乱动,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使用法力治好。 可惜法力这东西并不能治愈宋染。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香汤浴,温岳前往了侯府中宅。 靖安侯府的占地面积不小,家里房子多的都住不过来。 中宅是老侯爷的居所,温岳也就占了个后宅小院,除了宋染之外,还有其他的家眷在中宅的其他小院。 温岳双手交叉行礼喊了一声父亲。 靖安候笑扶起温岳:“儿啊。” 只是看到温岳脑后那一头苍苍白发的时候,靖安候难免感觉刺眼。 就算上回在家数个月,他也没有习惯。 如今温岳返回了,依旧是这样,他同样不好接受。 不过就是他不能接受,事情也已经发生。 “武安侯。”老侯爷嘟囔了一声。 “我有个想法。” “您说。” “分家开府。” “你现在也长大了,更是谋得功名,咱们两家挤在一起,多有不便。” “而且,我想这既然是两门世袭,最好我从庶子之中挑选一个继承靖安的位子。”老侯爷沉吟良久才试探性的说道。 这两门世袭,如果都传到温岳的手中其实也没什么,但是靖安候总觉得不得劲。 孩子出息有自己的功名,根本不需要他的世袭名头。 原先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反倒有些拿不出手。 温岳点头道:“其实我也早有此意,是时候应该分家开府。” 听闻温岳的话,老侯爷稍有惊讶,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容易说服温岳,原本还以为两人会不欢而散,或是谈谈条件之类的。 “唉。” 走出中宅的温岳叹了一口气。 声音细微:“老爷子这辈子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爱这一身的基业。” 涂山君早就已经看出来了,靖安候完全就是那种,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儿子死了可以再生的人。只是培养一个优秀继承者的不容易,基业不好托付。 如果温岳依旧没有站起来,缠绵病榻,靖安候根本不会管温岳的死活,说不定早就已经从庶子之中提拔。 也就是温岳好了,所以靖安候重新重视温岳。 不然就凭温岳死去的老娘,最后到底能剩下多少情分? 寥寥无几。 反正,至少明面上大家还和和气气,温岳也不想再插手侯府的事务。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觉得自己能够掰扯清楚。 “分家过,也好。” 分家了,以后他就是一家之主,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决定,过继儿子到三虎的名下也不需要找别人征求意见。 月上枝头。 阴影下,涂山君看着得自血灵殿的典籍。 小灵州确实不大,原先也诞生过金丹真人,不过金丹真人也就增寿三百载,算上练气筑基,也就五百多年的寿命,不出去只能老死在小灵州。 殊不知有多少筑基修士蹉跎时光,根本没法子成为金丹真人。 小灵州属于小荒域的一部分,大致的地图早已经损毁,只是有些记载州外的宗门。 “血煞宗。” “阳城。” 涂山君就只知道这两个地方,只可惜都没有在地图上看到。 “血魔看起来不是血灵殿的人。” 涂山君翻遍了程辉带出来的典籍,并没有寻找到血魔的信息。血灵殿的殿主和长老也不多,都有记载,都不符合血魔。 而且,血魔的战力确实强大,对此点,涂山君很佩服。 全盛时期的血魔能一个打两个筑基修士,其中还有筑基巅峰,这种实力根本不是小地方出身。 那肯定就是州外来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殒落于此。 借助血池保留阴神,又汲取了血玉法丹髓,转化成魔头。 估计元灵宗老祖宗得气吐血,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最大获益人,没想到法丹髓早就已经被血魔抽干净。 血灵殿的来历如何涂山君不清楚,光凭灵魔融基术和血杀术就能判断血灵殿的创始人有些背景。 “可惜。” 涂山君微微摇头,温岳伤了本源剩余的寿命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他走到练气十一层。 根基本源这事儿挺麻烦的。 普通人受了大面积的创伤就属于伤了根基本源,因为普通人无法将体内的气凝聚起来沉于灵魂深处。 而修士在踏入练气之后,就在凝聚气。 他们的生魂就不像是凡人那样浑浑噩噩。 凡人死亡,生魂迷茫游荡没有意识,而练气士死了,如果手中有转鬼修的功法可以转化成鬼修,不想或是不行的话只能等灵魂消失。 所以对于修士而言,根基本源更加重要。 这东西影响的不仅仅是寿命,还有方方面面的东西。 臂断腿这种身体的残缺,都远远比不上本源受损。 翌日清晨。 温岳做完了早课。 魂幡震动:‘有事。’ 既然在外面不方便谈,温岳当即入梦练功崖。 白日高悬,清风拂面。 涂山君背着手站在练功崖。 “先生。”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去做,却都没有什么机会,现在终于空闲下来。” 听到涂山君的话,温岳面露疑惑。 145、讨剑 涂山君摆了摆手,面前出现了两把座椅:“坐。” “你我之间,不需那么拘谨。” “这件事有些早。” “两年前,也快三年了。” “那时候郡城爆发了一场练气士的战斗,向虎带着一众兄弟跟随供奉楼的练气士赶到。” 涂山君缓缓说道。 眼前的云海翻腾舒展,温岳安静的听着。 涂山君只是将八方郡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温岳,其余有关于自己的来历以及魂幡的来历并没有说。 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温岳惊讶。 “后来那两个供奉死了,向虎将我带回来,李青枫安葬在供奉楼后山的墓地,那柄灵剑则束被他们藏了起来。” “先生的意思是?”温岳沉吟思考。 如果换位思考的话,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上。 不,根本不需要换位思考,他现在就是幡主,和那个叫李青枫的人一样。 先生没有出手直接覆灭供奉楼已经算恩怨分明。 虽然先生说的很淡然,但是越如此,温岳越后怕。先生从来不会说那么多话,今日能说这么多,足以说明他对此事的重视。 也好在先生明事理,不然说不定还要迁怒大梁。 ‘没想到当时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向百户竟然是这样获得的魂幡。’ 思绪翻涌,事情一串起来,温岳当即明白了来龙去脉。 涂山君说道:“取回灵剑。” 温岳赶忙说道:“这件事我可以交涉,咱们不一定要用武力解决。” 涂山君疑惑的看向温岳,猩红的双眼就差写上问号,‘难道我涂山君,在徒弟的眼中只会武力解决事情?’ 温岳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赶忙掩饰尴尬,岔开话题:“用不用请出那位的尸身?” 涂山君摇了摇头,随后挥手间练功崖越发遥远。 温岳猛的从躺椅上睁开双眼。 今天正好将三虎的尸身取出换回安南伯府。 还得找时辰将三虎的头颅下葬,因为身体跑掉了,只能雕刻出一个木头身躯。 昨天回来太晚,那时候登门送尸首,老太太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夫人,我有要事出门。” “路上小心。” …… 这回再进供奉楼就轻车熟路了。 供奉楼死了不少供奉,原本已经不足支撑。 还好张之晨和徐青都有进步和收获,厚积薄发双双晋升。 有两位练气六层,一位练气五层的修士也还好。 余下多是刚刚感气的道童。 五灵根感气归感气,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跨入中期,没有机缘也就游荡在一二层左右。 要是供奉楼这边有事儿,温岳不会坐视不理。 好歹他也是供奉楼的供奉,每年是拿大梁灵石的。 而且就是有事儿也多是出现了鬼物妖邪,魔道修士基本不会来小灵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里的修行资源贫瘠,灵气匮乏。 除了还有凡人聚集之外,对于魔修没有任何的吸吸引力。 “温道友,没想到你已经平安回来,铜关那边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吧?”徐青赶忙迎上来,宫裙长装的同时发髻也已经盘了起来。 温岳还有些错愕:“徐道友这是?” “我和老张结为道侣了。” 张之晨点头道:“我们志同道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结为道侣。” 两人互相倚靠。 “好事啊。” “恭喜恭喜。”拱手道喜。 温岳想了一下,从纳物符中取出两瓶增进修为的丹药:“铜关那边繁忙,我这时候才赶回来,正好赶上那就随个礼。” “不用不用,我们在遗迹里也有收获。” “那是你们的。” “再怎么说,这是我一份心意,不枉我们相识一场,赶紧拿着。”温岳将丹药塞给张之晨。 “那就多谢道友。” “多谢道友。” 两人没有再推辞,正如温岳说的那样,这是他的心意,而且只是两瓶丹药而已,收了也就收了。 “别在门口站着了,我们进去说。” 原先热闹的供奉楼议事堂现在冷清了不少,卢老道也是刚刚得知温岳已经返回,匆匆赶来:“温道友,久等了。” “我也刚到。” 寒暄了两句,温岳知道自己也该进入正题。 三人都不是傻子,知道温岳肯定是有什么事,所以才来供奉楼。 “是这样,我听说供奉楼内有一柄中品法剑。” 话音刚落,张之晨和徐青互相看了一眼。 卢老道也有些惊讶,不知道温岳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涉及到那柄中品法剑,他们确实需要慎重对待。 徐青点头道:“不瞒温道友,确有其事。” “我直言不讳,那柄法剑与我有些不同的渊源。” 一听温岳这话,三人都有些紧张。 “我可以拿出灵石进行赎买。” “若是三位觉得灵石不行的话,我这有三柄下品法剑。”说着,温岳将纳物符中的法剑取出,放在桌案上。 他手中的法器多的用不过来,不说元灵宗法剑,就是程辉纳物符中都有四五柄下品法剑,还有中品法剑在其中。 “温道友见外了,哪里有什么赎不赎的。”卢老道长出一口气,看来是自己误会了,温岳应该是真心实意要和他们商量那柄中品法剑的归宿。 “老道受温道友大恩,不会阻拦温道友取回法剑。” 张之晨和徐青根本不需要后续表态,他们一致觉得既然温岳开口,那就直接放弃竞争法剑。 温岳帮他们良多,他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我们夫妻也不争。”张之晨和徐青说道。 “走,正好三个钥匙都在,我们就进入内库帮温道友取出法剑。” 卢老道起身。 温岳跟着他们来到内库大门。 幡内的涂山君看着当日堵住自己的三道大门神色平淡。 如今以他筑基初期的实力,这三个破烂阵法形成的环锁根本拦不住他。 “温道友有所不知,供奉楼的内库需要三位手持钥匙的供奉同意才能开启。” “除了温道友见到的那些道友之外,曾经手持铜钥匙的人是周道友,只不过后来周道友失踪不见,我们只看到铜门被打开。” “估计是他觊觎内库的宝物,又不敢面对我们。” 说话的功夫已经过了前两道门,到了内室的门口。 温岳点头,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 这时候他想起来,向虎来报仇之后,供奉楼的仙师匆忙离开,原来就是那时候。 涂山君知道周良根本不是逃了。 其实周良想逃,可惜碰到了他。 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唏嘘,当日就是这道门堵住了他。 这一次他却和自己的徒弟正大光明的出现在门前,等待着大门的打开。 “轰隆。” 大门开启,烛火点燃,照亮了内库。 内库并不大,也不像是温岳想象的那样布满了法器和宝物。 就是很简单的地下室,几个台子。 摆放着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东西,最好的也就是灵光剑了。 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因为不识货而放在内库。 也没有隐晦自身的灵物。 就是有,也早就被倒卖了。 魂幡震动,黑袍涂山君出现在内库。 众人又是一惊,均是看向温岳。 就连温岳自己也有些莫名,他是信任先生的,所以法力的流动根本不管控,平日也会维持魂幡,只是没想到先生会现身。 涂山君收敛了筑基期的气息威压,不然他们都不会好受。 走到剑簪的面前,涂山君伸出鬼手将其拿了起来。 这只剑簪承载了太多东西。 没再多想,拿起剑簪吞入胃里和侯伯旭交给他的纳物符放在一起,这才消失不见。 “大家不用紧张。” 温岳笑呵呵的拱手,他这时候才知道剑簪对于先生有多么重要。 “就是吓了一跳。” “温道友有如此强大的护道阴灵,实在令人羡慕。” 众人只当是温岳无意的举动,并没有放在心上。 温岳还是留下了三只下品法剑。 中品的话,他手中就两只,不够分的。 而且练气中期拿中品法器容易引来其他人的觊觎,为了他们免遭横祸,温岳也不能给太多的东西。 不过在温岳看来,拿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那是先生在意的东西。 先生在意的东西,他就在意。 半推半就之下,也就将法剑留下来。 温岳来到后山坟地,涂山君从幡内走出。 “先生我去供奉楼和他们说说话。” 温岳留下话就赶紧离开,这时候还留下碍眼可就太不懂事儿了。 走到李青枫的坟前,涂山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李青枫的生魂还在魂幡内,应该不算死了。 只是生魂只有其形,不能言语,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坐在坟前,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 “道友要走?” 温岳惊讶的问道。 “没错,温道友,我准备离开小灵州。” “小灵州是个好地方,却也拴住了我们,一直待在这里,老道不甘心。”卢老道认真的说道。 他已经得了能够炼制筑基丹的紫阳花,若是不转化为资源,这辈子也就只能守着紫阳花死亡。 踏上仙路的时候,谁没有豪言壮志啊,谁不想成仙。 “什么时候走?” “很快。” “祝道友,道运昌隆,成仙得道。” “老道这辈子估计难了。” “温道友,你还年轻,纵然损伤了本源,依然有筑基的机会,我不是在劝你,而是世俗的种种,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阶段。” 也许是看出了温岳的沉默,卢老道微微拱手:“希望温道友考虑考虑。” 146、十年 温岳将三虎的尸身送回去。 因为使用的木材雕刻的身躯,也没有异味和腐烂。 头颅被鬼手浸染,反而保持着不腐的特性。 虽然宋氏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真正见到三虎尸身的时候依旧难掩悲伤和眼泪,伏棺哭泣。 温岳也做不了什么,他甚至没有办法叫岳母节哀。 因为三虎就是为了救他才会身死,连尸首都没有回来。 给岳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温岳才离去。 从安南伯府返回侯府,一路上心事重重。 卢老道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也让他挣扎。 就算自己真的走上仙路,自己的寿命允许吗?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他的本源损失不是个小数目,他觉得自己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有心事?” 床榻上,宋染靠在温岳的肩膀上轻声的问道。 “唉。” 温岳长叹,他心中有些担忧未来,至少得看着孩子长大。 “睡吧。” …… 十年。 时光匆匆。 值夜幕降临。 一位身着黑袍的身影贴在墙壁。 不像人倒像是真正的影子一般迅速移动,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追上了更夫。 正要下手之际,一只漆黑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肩膀。 黑影身躯一震,顿感脊背发凉。 他身后那东西是鬼。 按理说,他不该怕鬼,只是身后的鬼,道行比他更加高深。 光是这刺骨的寒冷,就不是简单的鬼物能够发出。 他正要回头,鬼手瞬间攀附在他脖子上。 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昏死过去,根本就看不清楚身后东西的样子。 “怎么冷了些?” 更夫只是嘟囔了一声。 这都已经入秋了,有凉风吹来也正常,便没有在意继续打更。 又一日清晨。 笼罩梁都的薄雾被掀开,显露出真实的面貌。 温岳睁开双眼,眼中略带欣喜的说道:“还是一天之中阴阳交汇之时更利于修行。” 涂山君随便扯了一个幻术,遮掩了自己的原貌,让凡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模样。 时间久了,总不能一直待在魂幡里,那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所以涂山君早就已经出来活动。 日子过的很简单,除了修行就是处理供奉楼的杂事。 九门科目这么充实,哪有时间多想。 搬空了皇室的藏经阁,又翻阅了供奉楼的藏书。 就差没有前往两宗,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这种类型的典籍。 十年的变化很大。 最显著的就是温岳的修为。 聚灵阵叠加笼罩,还有涂山君这个筑基期的名师指点,实力进境飞快。 最主要的有阴魂丹进行辅助 魂幡进阶极品法器吸收的煞气凝聚了一大批阴魂丹。 有这批资源在,才能让温岳这么快进阶。 “先生,我已经步入圆满。” 温岳看向一旁正在看书的涂山君,眼中多了几分平静和坦然。 算下来,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涂山君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温岳。 温岳肉眼可见的老了,幸亏法力能够驻颜,加上温岳本身的岁数也不算大,不然温岳估计会成为老头儿。 “还有多久?” 温岳说道:“不足一年。” 涂山君没有再问。 他想过解除幡主的绑定,但是他做不到。 一日是幡主,一辈子是幡主。 就是身亡了也会进入魂幡成为受驱使的役魂。 那半成品的影像类系统就像是个摆设,除了按部就班的显示各方面的数据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院落内,身裹黑袍的恶鬼出现,拿出了自己捕捉的阴魂。 随着放出去的阴魂返回,魂幡又多了几只役魂。 这十年变化最大的也有魂幡,剩下的空子填了三百多,涂山君的实力也已经抵达筑基中期。 顺手又去南岳山加固了封印阵法,保证里面的血魔不会跑出来。 也就是摸不准血魔的实力,加上温岳时日无多,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出手再和血魔打一场。 血魔那么多强大术法太让人眼馋了。 又是重伤之躯,半死不活,正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不过想到温岳寿命不足一年,涂山君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没再多言直接返回魂幡。 有时候车轱辘般的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最后连所谓的关心都会变成假话和空话,实在无趣。 涂山君也不是能说出安慰话语的人,纵然温岳是自己的徒弟,路也只能他自己去走。 他唯一能帮上的忙,就只有针对本源根基的研究。 温岳也看出了涂山君的无奈以及沉默,从法阵中起身,将法阵内的魂幡收起来扯去聚灵阵,走出练功楼。 正入秋,树叶似要转红。 “老爷。” 在门口等待的初九看起来也成熟了,就连武功都练到了二流境界。 当然,侯府本身就拥有许多的天材地宝,温岳的修为日益精进,对于药量的把控也非比寻常,想要提升武者的内力简直是轻而易举。 “老爷,供奉楼送来的帖子。” “朝廷说陛下病重,想要寻访供奉楼的仙师前去看看。” 初九将帖子拿给温岳。 “病重?” 温岳的脸上浮现惊讶的神色,他已经许多没有见过梁帝。 自从闯过皇宫之后,就是有信儿也都是派人传过来,根本不让他进入朝廷。 原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病重了。 温岳随即拆解信封查看起来,说的事情并不算多,其一是招募新的五灵根修士。 供奉楼一直有招募五灵根修士的政策,不过名额很少。 不仅仅是因为资源少,还有便是练气士的破坏力相较武者而言更大。 就是五灵根修士,在功法的催动下,只要毅力充足,慢的熬个一年半载也该感气了,到时候他们就一跃成为仙师。 就算练气一层,也堪比先天。 一个城池挑选几个五灵根,全国聚集起来得有数百人。 这么庞大的力量,根本没法用凡人朝廷约束。 是用皇帝的名头还是宗门的震慑,又或是所谓的忠诚? 十岁都记事了,三观也初步开始形成,就算最后能够洗脑一批,同样也有没办法洗脑的。 一旦入阶的练气士多了,人心难测,难保会有人生出不正当的心思,到时候造成的破坏将远超一般的武者。 不说远的,他们要是纠集起来,或是大肆烧杀抢掠,最后倒霉的还是老百姓,甚至还会牵连王朝的统治者。 这可都是先天级别的战斗力,想要杀官还不是轻轻松松。 就算最后供奉楼高阶修士出面镇压了局面,难道损失就不是损失了吗? 掌控不了的力量,大梁宁愿他们不出现。 王朝内有散修供奉,修为也都不错。 再加上十几个道童名额,足够应付境内的邪祟鬼怪。 没办法人人修行的情况下,出现大批的强者,是祸不是福。 温岳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去,看向信件:“原来如此。” 五灵宗的宗门修士不日将抵达梁都,到时候会为适龄的人测算灵根。 正因为五灵宗要招收弟子,所以供奉楼才想趁着这段时间钻点空子。 温岳有些犯难,到底要不要让儿子拜入宗门。 涂山君是筑基修士,他也已经是练气圆满,早就查看过孩子的修行资质。 三个孩子只有大儿子温鹏有灵根,是三灵根的资质。 中等偏上的修行资质,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肯努力的话,应该可以六十岁前修行到练气大圆满。 老二女儿,老三是小子。 温岳准备把老三过继给安南伯府。 “可惜,不是三个儿子。” 温岳神情有些黯淡,如果老大去修仙逐道的话,武安侯一脉就要绝户了。 但是过继孩子是早就已经定下的事情,没有这个孩子,安南伯一脉就会断绝。 如果真要有一家绝户,温岳觉得他可以承受。 对于老大的安排,想了想,温岳觉得此事商议还太早,至少得问问先生的想法。 第三件事说的就是梁帝的事情。 打猎的时候摔下马,又染了风寒,本来修养就能好,谁成想还严重了。 年纪大了,后宫繁多造成身体虚弱,又大病一场。 估计要躺上些时日,再严重些可能会一命呜呼。 信上同样没说让他入宫面圣。 梁帝倔的很,对曾经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他更不想低头求温岳。 就是真求温岳,温岳也治不了。他手中倒是有丹药,但是不懂治病,还得请先生出手。 “梁帝有隐疾吗?” 好像大梁的皇帝都不长寿, “送信给高全,问问这件事儿。” “老爷放心。” 吩咐初九去办这件事,温岳走出庭院,这个时间学堂还没放学。 孩子也快十岁了,根基基本稳定,可以开始修行。 倒不是温岳想拖延孩子的修行,而是因为十岁之前肉身不稳,三魂七魄都处在成长状态,贸然开始修行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六七岁开始学习识字,也正好打根基。 没必要为了争取那几年的时间而让孩子出现大问题。 所以前人定下的修行年纪就是十岁。 这个岁数已经识字,不懂经文也没有关系,这些入门的练气功法,不需要修行者理解其中的经义。 只要能够坚持诵读就能感气,这也是为了方便孩子修行。 编纂功法的高修门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些事。 147、安排 抽空温岳去了一趟供奉楼。 张之晨和徐青的修为提高并不大,只是提高了两三层,倒也进入了练气后期。 卢老道早就离开供奉楼,现在主事的是徐青。 练气八层的修为足够应付一般的事情。 两人岁数都不算小,没有机缘的话,这辈子想在六十岁前抵达练气大圆满估计悬了。 不过这个修为在世俗绝对没问题。 小灵州又是小地方,最厉害的修士也才筑基,练气后期的实力能有两分薄面。 梁帝那事儿不需要温岳管。 元灵宗老祖受伤之后,元灵宗就撤离了南岳山的布局。 北魏家底折损严重,背后宗门又开始衰弱,所以整体都在收缩,南岳山十四境已经收复,就连曾经大陈的土地都分了一大半。 大梁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力上已经超越北魏。 所以,就算梁帝真有个生老病死,对于国家而言也没有什么问题。 梁帝的儿子都不小,最大的快要三十岁,嫡子也得二十好几,大梁的政权更迭比较稳定。 梁帝不想见他,温岳也不打算去见梁帝。 昔日,两人还有些情谊,后来温岳闯入皇宫杀了郑忠,最后那点君臣之谊早就已经化作烟尘消散。 更别说,十年都只是派人传话。 老侯爷死的时候,梁帝也没有现身,只是又加封了一次。 走出供奉楼,温岳看到三个年轻人。 “师兄你看,那个人一头白发。” “他是什么修为,我怎么看不透?” 说话的是个负剑的青年,长相并不英俊,只是神色有些倨傲,带着一种优越感,神识的波动随之扫过来。 温岳脚步一顿,神识放出,顿时席卷回去,不愉拂袖道:“你家中长辈没有教你,出门在外不要使用法力窥视他人虚实吗?” 为首之人赶忙拱手道:“还请前辈见谅,我这师弟第一次出宗门。” “五灵宗的门人?” “回前辈,晚辈陈栋,这是我师弟王成、刘闯,我们正是来自五灵宗。” “此番前来梁都是为了招收弟子一事。” “晚辈王成。” “晚辈刘闯。” “见过前辈。”两人赶忙行礼。 刚才那神识波动再清晰不过,这分明是个练气大圆满的大前辈,他们不敢怠慢。 别说是用神识扫视,就连目光都收敛了起来。 王成现在已经吓的呆若木鸡,低着头不敢起身。 “不知者不怪。” 温岳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离去。 被人用神识扫视很不舒服,如果是同阶修士,或是高阶修士还好。 小辈用神识窥视那就是很大的冒犯了。 温岳也不想和他们计较太多,训斥两句就转身离去。 陈栋看着两个低头宛如鸡崽的师弟,不高兴的说道:“出门前师父交代过,不要招惹事端。” “也不要和梁都供奉们发生冲突,你们两个不要忘了。” “还有,不要用神识扫别的修士,宗门内的师兄弟还能忍让一二。” “但是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记住了吗?”陈栋厉声说道。 他也没想到刚刚下山就碰到了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好在那位前辈的脾气还不错,不然的话他们三个都得倒霉。 “记住了师兄。”刘闯和王成赶忙回应。 刘闯看着供奉楼的门口,小声的问道:“师兄,刚才那位前辈是谁啊?” 陈栋略沉吟,想起那一头白发,以及一身强大的修为说道:“应该是大梁的武安侯温岳,也是供奉楼的最强修士,出门前师父还叮嘱过不要得罪此人。” “我们进去吧。” 幡内的涂山君本就觉得那个人有些面熟,后来一听名字,竟然是刘闯。 刘闯的灵根资质不错,十年过去,他的修为到了练气六层,隐约间竟然有要突破练气七层的趋势。 保持这个势头不遇到瓶颈的话,这辈子有希望筑基。 些许插曲倒是让温岳想起来对大儿子的安排。 “先生,鹏儿的修行资质不错,我想安排他进入五灵宗。” 听到温岳的话,涂山君略有惊讶。 在涂山君看来五灵宗没前途,鹏儿又是三灵根资质,有好的资源在,这辈子可以奢望往上再冲一冲,说不定能金丹呢。 而且他还在啊,有涂山君的教导,温鹏也能迅速的提高实力。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和温岳说这件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极品法器尊魂幡对于筑基修士都是莫大的诱惑,更何况是其他修士。 一个十岁的小孩儿保不住魂幡。 正因温岳同样有这样的顾虑,所以他才没有要求先生帮他照顾孩子。 没有法力支持,先生没法出手。 涂山君自来不会干涉幡主的选择。 照顾孩子不擅长归不擅长,若是温岳这个徒弟的请求,涂山君也会考虑。 只是前四任幡主都没有好死,就连涂山君都怀疑是不是魂幡不详。 温岳死后,万一他给温家带来灭顶之灾怎么办? 这种事儿见的实在太多了。 知道魂幡的人又不少,张之晨夫妇可信吗? 人心善变。 就算他们可信,其他推测温岳成长路线的散修或是宗门修士,同样会找上门来讨要宝物。 不把魂幡留给孩子也对。 以温鹏三灵根的资质,缓慢修行也可保温家无虞。 安排好孩子的路,温岳看向练功楼法阵内的涂山君,开口道:“先生……” “等到把鹏儿送入五灵宗,我就对外宣称外出寻仙访道,寻找突破筑基的机会。” “到时候您就用我的身躯……” “离开小灵州吧。” 练功楼的法阵内,温岳虽然挣扎,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他这一辈子,本该命中注定,谁想到遇到了先生,逆天改命了。 他总觉得有愧。 这么多年,是他限制了先生的发展。 如果他的资质再好一些,如果他无牵无挂,向道之心坚定,他们肯定会见识另一番天地。 坐在对面的涂山君愕然看向温岳。 温岳竟然想自愿成为幡奴,送他离开小灵州。 “这件事……”涂山君觉得此事还需要考虑。 “我意已决,您不必再劝了。” 涂山君没有说什么,直接返回魂幡。 ‘你自己定吧。’ 只是使用黑雾在魂幡上书写了几个字。 实话说,涂山君也有气。 一个个都有主意,他劝不了,劝不动。 他要用徒弟的身躯,早在降云谷就反噬了,何必等到现在。 涂山君是真的将温岳当成弟子看待。 “难道这就是我涂山君的归宿?”涂山君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迷茫。 生气归生气,温岳安排的对。 所有人都能去追寻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死了。 “爱怎样怎么样吧。” “你们都有自己的主意,我管不了,我劝不了。” “谁爱管谁管。” 涂山君生气之余索性翻身练拳,封闭无感六识,魂幡归于沉寂。 一个两个,主意都正,都有自己的想法,都觉得死自己一个就行了。 见到先生拂袖离去,温岳不由得苦笑。 他就知道肯定会惹先生生气,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除非他能筑基。 但是他能吗? 温岳拿出那枚装着筑基丹的玉盒,最后又将玉盒收了起来。 七日后。 梁都的正玄大街人山人海。 大多数都是来送孩子测试灵根的,还有些是来看热闹。 因为是皇都的关系,卫戍的兵卒密集。 绣衣卫更是全体出动,防止有人趁着这么大事情闹事。 刘闯坐在高位上看着下方人头攒动,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转眼之间已经改命成为了练气士,就连身在梁都的家族都被朝廷重视关照,不需要他操心。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李青枫、杨林谷以及孟真的事情。 等他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发生好些年了。 他曾经去找过墨师兄,本想质问些什么,等真正见到墨兄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墨师兄没有怪他,反而讲述了当日的来龙去脉,并且还提到了一个物件。 “尊魂幡。” 刘闯沉默,他知道不是魔道法器的问题,也不是魔道功法影响了李青枫的神智。 这一切都源于张万隆要给儿子治伤。 普通人用仙师的性命治好了伤,反而一跃成为仙师。 但是他需要寻找到尊魂幡。 墨师兄说过,手持尊魂幡者会被魂幡恶鬼反噬拉入魂幡作伴。 如果他所料不差,李青枫的魂魄一定在魂幡里。 刘闯痛恨自己,如果他没有提前离开的话,肯定能帮兄弟们做些什么。 但是‘不知道和提前离开’,不是他逃避的借口。 他在供奉楼李青枫的坟前发过誓:“青枫兄,我一定会找到魂幡将你解救出来。” “我向你保证。” “吉时已到,一号温鹏。” 陈栋看出师弟有心事,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练气士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 本来这回不该刘闯出任务,挑选门人弟子是个苦差事,基本上都是宗门强制分发,少有人会主动去接,就是接任务也是为了回家探亲。 陈栋觉得刘师弟多半也是为了回来探亲。 “温鹏?” 十岁的温鹏走到水晶面前,将手按了上去。 圆球水晶顿时光芒大现。 惊的陈栋赶忙看过去,眼中浮现惊喜,这强度明显超过四灵根啊。 “合格。” “这谁家孩子,竟然排在一号。” “是武安侯家的大儿子吧?” 148、上宗【为‘雨loo’盟主加更】 温鹏看向高楼,他父亲温岳正坐在那里。 很早以前温岳就问过他,到底是要继承侯爵还是成为飞天遁地仙人。 十岁有自我意识了,侯爵固然吸引人,可惜仙人更胜一筹。 温岳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仙路飘渺,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高楼上,张之晨开口询问道:“温道友,何必将令郎交给五灵宗,以道友的实力……” 张之晨和徐青都很困惑。 温岳是练气大圆满的境界,虽不及筑基修士,教育孩子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温岳正好借机将原本的打算说出来:“张道友有所不知,我已经决定离开小灵州寻找筑基机缘。” “等家中安顿下来就会启程,总不好带着妻儿。” “道友也要走了啊。” 夫妻两人相视顿时明白,温岳实力已达练气圆满,确实应该出去。 留在小灵州这个地方,只能依靠自己筑基。 殊不知,多少练气大圆满的修士都不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筑基。 筑基是大瓶颈,除非天灵根。 金丹之前,天灵根修士畅通无阻,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就有不小的机会结成金丹。 灵根驳杂的修士,资质不行,一步一个坎。 五灵根修士,一枚筑基丹都不一定够用。 继续待在小灵州,确实没有任何的筑基机会。 听到了温岳的解释,张之晨夫妇也不再追问,而是拱手祝贺。 温岳不仅仅是解释给张之晨夫妇听的,也是解释给一旁的陈栋三人听的。 听闻这个消息陈栋也理解为什么温岳要将儿子送入宗门。 不管怎么说,他们宗门在小灵州是最大的势力之一。 随着元灵宗的收缩,五灵宗反而迎来了一波发展。 只不过他们和温岳不熟,又曾因为师弟的鲁莽冒犯过,所以也不好多寒暄。 陈栋赶忙作揖:“前辈放心,宗门一定会照顾好温鹏师弟,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请前辈放心。”王成和刘闯也作揖行礼。 有灵根就是自己人,何况温鹏的资质还不错,又有练气大圆满的父亲做靠山,以后的路肯定走的比他们顺。 温岳微微点头,他本来就是为了让众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在这样的场合说起。 选拔依旧如火如荼。 只是并没有再诞生比温鹏灵根更好的孩子。 “灵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演变出来的?”幡内的涂山君再度思考这个问题。 他查看过,温岳没有灵根,宋染也没有灵根。 但是他们的大儿子却拥有不错的灵根。 典籍上也曾记载,修行中人的后代诞生灵根的概率要远超普通凡人。 …… 两个月后。 “娘,东西装的已经够多了。” 大包小裹,还有一众仆从随行,两架牛车正在门口待命。 “我是去修行,不是享福。” 十岁的温鹏无奈的看着院里指挥的母亲。 宋染早已经步入先天,只不过因为资质不好,也没有太大的进境,就停留在练气初期。 温岳不敢给家里人用太多阴魂丹,这东西是宝贝也是祸端。 原先二流高手提到先天不会引人注意,要是噌噌进阶,早晚会被注意到。 练气初期,能用神识看周围的景物,同时又有自保能力,这就足够了。 “娘是怕你住的不习惯。” 温岳也赶忙劝阻:“夫人你真没有必要给鹏儿拿这么多东西,吃穿用度宗门都有,他拿的太多,反而显得另类。” “那也好,东西就不装了,多拿点金子。” “你好歹是供奉楼大修士,不得给你儿子留点资源在身上,灵石、丹药。” “我把东西都留在夫人手里,以后鹏儿如果短缺了,就从你这里拿。” 宋染看向温岳道:“真要走?” 眼见父母要说话,温鹏直接溜走。 “夫人,这是咱们早就已经达成的共识,我必须要离开小灵州。” 宋染也明白其中的厉害,更知道温岳时日无多。 一想到温岳要走了,她心中难受。 初九走进来,低声说道:“老爷,高公公来了。” “高公公?” “你先去忙吧。”宋染悄悄抹了抹眼泪,随后走向内室。 “去会客堂。” 初九赶忙小跑离开去通知高公公。 温岳走到会客堂,拱手道:“高公公大驾光临。” “侯爷您这可折煞我了。” 高全赶忙起身,连称不敢,岁月在这个老太监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早不似曾经那么意气风发,倒是看起来步入迟暮。 “谢谢侯爷百忙之中……” “不必客气。” 温岳打断了寒暄,当年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后来不走动,也有些情谊在。 高全也打住了套近乎的话,赶忙说道:“陛下快不行了,他想见您一面。” 温岳面如平湖,起身道:“现在就走?” “越快越好。” “那我们就走吧,正好我也想再见陛下一面。” 两个月前刚听说梁帝病了,到今天没治好也就罢了,病情竟然恶化到这种底部,都已经有了性命之忧。 “初九,你跟夫人说我入宫一趟。” “老爷放心。” 登上从皇宫来的马车,温岳看着窗帘外。 天空阴沉着,全然不像是下午,倒像是临近夜幕降临的晚上。 马车在高全的催促下跑的飞快。 入宫门更没有小黄门敢拦,径直闯入宫门在大门前停下。 温岳走下马车,面前是长长的平坦路面。 这条路应该是他第三次踏足。 没再多想,温岳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好似变得更加渺小,就像是在天空俯瞰。 大梁国内。 花池城。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店小二赶忙擦了擦板凳,随后才看向面前人。 顿时瞪大眼睛。 这位爷,长相非凡,俊朗异常。 一袭黑红色劲装映衬的威武不凡,背负着长剑。 只一眼,店小二就知道,眼前这位爷绝不是花架子。 “旅途劳累,先吃饭。” “来点招牌小菜,上一壶好酒。” 负剑青年坐在长凳,十分自然的将长剑放在一旁,顿时吸引了其他武林人士的目光。 “爷,您菜齐了请慢用。” “跟你打听个事儿,我现在身处的地界是哪个国家?”青年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看向店小二。 “您是外地来的?这里是大梁花池郡城。” “往前走是就是大都,往北走是北魏。” “去吧。” 青年将银子抛给店小二,随后拿出一张记录大略的地图:“原来已经进入小灵州地界了。” “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难找。” 青年正要收起地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他的对面拱手道:“兄台,你手中的可是大梁的舆图?”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在下愿意出一百两购买。”对面的汉子赶忙开口,说着就要拿银子。 青年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我这图,你们看不懂。” 说话间已经将手中地图收起。 “小白脸,莫要不知好歹,我们花钱买你的图已经够给你的面子了。” 青年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刚才还要找茬的那几个人顿时坐回原位上,不吵不闹的吃起饭菜。 有此打扰连吃饭的心情都淡了不少。 店小二回头的时候,坐在那里的青年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顿时惊恐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向后堂,大喊道:“掌柜的,有鬼。” “大白天的哪有鬼。” 转眼间,青年已经走出郡城。 再拿出地图注入法力,顿时浮现出场景。 找准了方向闪身消失。 遁光快的吓人,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所有。 …… “听说老祖正在闭关突破金丹?” “可不是嘛。” “不过我倒是听师兄们说,他们并没有从南岳山获得机缘,反而和别人打了一场。” “我知道,五灵宗掌门还成了活死人。” 守山弟子说着小话。 他们当然憧憬成为大宗门的弟子,只不过小灵州这么多年没有诞生金丹真人,这一次估计悬。 而且老祖还是和人打了一场,身带伤势,想要突破更是万难。 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你是何人?” 守山的弟子戒备着青年,背后赤色长剑正要出鞘。 “去个人,禀报你们掌门也好,长老也罢。” “就说万法宗来人了。” “万法宗?” 其中一个守山弟子面露疑色,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宗门,不过还是给身旁的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同伴赶忙往宗门内跑去。 青年平静的看向面前绵连的山峰。 这条山峰是建立在一条下品灵脉上,灵气充足。 又有护山的大型阵法笼罩几座山峰,虽然阵法在他眼中漏洞百出,只保证不会有凡人来打搅也能凑合用。 “小灵州啊,真是没落了。”青年不由得感叹。 不一会儿的功夫,数道身影化虹出现在山门面前。 为首者神色紧张,只看了青年一眼便拱手道:“小灵州,元灵宗掌门冯琦见过上宗使者。” “见过上宗使者。” 青年将宗门令牌取出,法力注入,顿时显化光芒,汇聚成三个大字。 ‘万法宗。’ “我乃是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丁邪将令牌收好,看向元灵宗的一众高层。 “上宗高门,快请入内。” 冯琦赶忙走在前面带路。 149、执法【为‘雨loo’盟主加更】 丁邪环视一圈,并没有寻找到他要找的目标。 情报上说过,元灵宗修为最高之人是筑基巅峰。 而眼前的这两位,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都不符合宗门所述。 当即问道:“元灵宗,冯冀何在?!” 冯琦赶忙解释:“上宗使者有所不知,我家老祖与人斗法受伤,如今正在修养,实在不便见客。” “还请使者入门说话。” 丁邪冷笑一声,万法令牌甩在面前。 悬停之余食指点在令牌上,一道光芒显化,顿时浮现数行小字。 看到竖着的几行小字,冯琦顿时瞪大眼睛。 上面书写的正是老祖的名字,生辰年月,基本修为,以及在什么时候干涉了凡俗。 别说是冯琦,就连一旁的筑基长老也神色惊骇。 他们根本不知道令牌的原理是什么,只觉得浑身都被看透,好像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让他们这些修士感到战栗和恐惧。 丁邪朗声道:“元灵宗冯冀,为了一己私欲,打开血灵殿遗迹,干涉凡俗运转,间接造成上百万凡人身亡。” “按律。” “当枭首。” “念修为不易,恪守己身二百余载,可放真灵转世。” “汝等可还有话说?” 丁邪收起令牌,神色冷冽的看着元灵宗一众修士。 若是人前显圣,富贵还乡,使用术法杀几个仇家也就罢了。 血亲复仇排在第一位,就是上宗高门也不会惩处。 为一己私欲,导致大范围和自己没有因果的凡人身亡,对于修士而言就是大罪。 老祖有言,仙凡必须划分界限。 妄图干涉者,杀无赦。 “高门,冤枉啊,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我们根本就没有干涉凡俗。”冯琦大呼冤枉。 丁邪冷酷摆手道:“找冯冀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总有人会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其中推手,根本没有亲自出手,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但是这么多年,他惩处过许多修士,都没有错处。 他们都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根本逃不过万法宗的法眼。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丁邪不知道具体的原理,他只是拿到命令,然后去执行,仅此而已。 “莫哭。” 粗布老者出现在冯琦的身旁,拍了拍冯琦的肩膀说道:“我死后,宗门就交给你了。” 冯冀看向丁邪,神色淡然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便是冯冀。” “他们对这件事都不知情,也确实是我推动了血灵殿的开启。” “没想到上宗使者真的来了。” 冯冀打量着丁邪,声色平淡,眼中有的只是惊讶,丝毫没有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祖训有言不要干涉凡俗,否则必给宗门招惹祸事。 年轻的时候冯冀也一直遵守,直到老到濒死,他想要突破金丹,恰好又知道了血灵殿的消息,这才打算一试。 和血魔一战,被五灵宗的掌门阴神炸伤,直到今日他都没有养好伤。 本想着拼死结丹,没想到上宗使者先找到了他。 冯冀承认自己小觑了上宗高门,更心存侥幸的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今日见到丁邪,是他这么多年修道以来,最惊讶的事情。 “小娃娃,你觉得老夫会俯首就擒?” “我辈修士,靠的是实力。” “你不过是筑基中期,就算老夫重伤,安能杀我?”冯冀挥手,示意宗门的其他人退下。 “老祖。” “老祖?” 冯冀厉声呵斥:“退下,不要插手。” 气息奔腾,筑基巅峰的威压轰然倾泻,宛如大手将身后的宗门众人推开。 随即直面站在他的面前的丁邪。 “老夫很想知道上宗高门修士的手段,希望莫要让老夫失望。” 丁邪露出笑容:“既然如此,就让我领教一下小灵州筑基巅峰修士的厉害。” 筑基中期,气息显露无疑。 但对对方凝聚成的压力竟然破开了冯冀的封锁,宛如一柄利剑直刺而来。 冯冀手腕一转,法诀变幻。 极品法器飞剑登时从袖口飞出。 巴掌大的飞剑迎风见长,化作三尺。 “化剑虹光。” 飞剑斩向丁邪。 “万法印。” 丁邪抬起手臂,凌空画印。 小印飞速转动成长,径直撞向极品法剑。 轰隆一声,战斗的余波将众人震飞。 冯琦和另外一位筑基长老反身离开,法力一卷,将守山弟子卷入雾遁之中,飞身冲向宗门的山峰:“保护门人弟子。” 这种斗法他们根本参与不进去,而且身后山门内还有上百弟子,他们总不能弃基业于不顾。 护山大阵开启,形成光罩将山脉给保护起来。 冯冀和丁邪凌空而立。 早就已经领教过越阶战斗的高手,所以面对丁邪的时候冯冀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觉得‘这才对’。 这才是上宗高门的修士。 如果他们连小地方的自己都压不住,怎么可能称得上是上宗高门。 元灵宗的弟子们抬头看向天空。 战斗声响和波动都太大了,有些闭关的弟子都被惊醒,他们还以为是五灵宗打上门来,纷纷御剑飞出。 这一看,竟然是个红黑袍的年轻人在和老祖战斗。 “那人是谁?竟然能够和老祖不相上下。” “没听说咱们灵州出现了另一位筑基巅峰的修士啊。” “小道消息,听守山的师弟说,来人是上宗的人。” “州外上宗?” “没错,就是州外上宗,来查老祖干涉凡俗王朝一事。” 弟子们一传十,十传百。 宗门就这么点人,很快就传遍了,同时他们也慌张了起来。 祖训有言不能干涉凡俗,否则必定引来灭门之祸。 没想到上宗弟子真的来了,还和老祖打了起来。 “完了,我们的事发了。” “来者不是金丹真人,如果我们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老祖是筑基巅峰,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冯冀不知道弟子们的议论,他只感觉到莫大的压力,这个年轻人给他的压力比血魔还要强大:“这就是上宗高门培养出的人杰吗。” “接我元灵御剑法!” 剑光化影,数百道剑影化作长龙环绕在冯冀的身旁。 “杀!” 冯冀手持法剑,化作光芒,身裹剑影长龙。 丁邪负手,手掌翻转,法力凝聚成一颗长约一尺的锥子:“破法。” 万法宗绝技,破法锥。 “噌。” 破法锥骤然激发,直接戳碎了剑影长龙的龙头,法力凝聚的剑影光芒轰然消散,化作点点星光。 最后牢牢的钉在冯冀的肩胛骨上。 丁邪翻手间就要凝聚第二枚破法锥。 冯冀知道自己打不赢,不是因为自己的伤势未复,而是本质实力的差距。 他出手这么久,甚至没有办法逼迫对方拔出武器。 “我辈修士……” 冯冀口吐鲜血,抬头望向天空,呢喃道:“怎可死在斗法途中。” 周遭灵气疯狂的向冯冀的身躯汇聚。 以冯冀的身躯为中枢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 眼见如此场景,丁邪叹了一口气:“何苦来栽。” 凝聚出来的第二枚破法锥并没有击发,消散在他的手中。 冯冀丹田中液化的法力疯狂向着中心汇聚。 转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汇聚成了一颗虚幻的金丹,滴溜溜的转动着。 正要再进一步的时候,他的口中却涌出大量鲜血,原本无暇的身躯出现裂痕。 “结丹!” 冯冀大吼。 疯狂压缩法力,识海之中的阴神猛的睁开双眼,飞遁冲入丹田。 丹田气海内的液化法力激荡冲击中心区域的一颗虚幻金丹。 只是,想要由虚转实对于冯冀来说本就是天堑,任凭他如何努力,虚幻金丹也没有要凝结的意思。 甚至原本虚幻的金丹上也出现了裂纹。 阴神的身上同样布满了裂痕。 天空刚刚有景象要凝聚的劫云消散不见。 “失败了。” 不仅仅失败了,冯冀也已经没了生息。 身躯肉眼可见的衰老。 丁邪手中剑光一闪,冯冀的头颅顿时飞离脖颈,被他收入匣子之中。 “元灵宗冯冀,授首。” “万法宗正天下之法,元灵宗再有犯者,株连宗门,勿谓言之不预也。” “留下头颅。” 元灵宗掌门飞身冲上来想要抢夺冯冀的头颅。 “放肆!” 丁邪大喝,手中法印凝聚。 一只巨大手掌拍下来。 轰的一声,将冯琦狠狠的砸在山峰上。 也在山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掌印。 这个掌印不仅仅吓坏了另一位长老,也吓坏了一众元灵宗修士。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高阶修士能强到这种地步。 冯琦眼睁睁的看着丁邪飞遁离开。 对方太强了,强到他根本反抗不了。 “同为筑基中期的修士。” “为什么,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啊。” 冯琦大吼:“为什么!” …… 皇宫门前,温岳步入大殿。 梁帝躺在床榻闭目。 “陛下,武安侯来了。”高全低声的唤醒梁帝。 拖着疲惫的身躯,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他还是挣扎着看向门口的那人,声音微弱:“武安侯,你老了……。” “你老了,朕却要死了。” 温岳微微摇头:“陛下,人都会死,谁都不例外。” “我还记得那年初见武安侯,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我们曾秉烛夜谈,高谈北境的局势。” 梁帝望着温岳。 他想在死前再见一面武安侯,神色复杂:“仙就真的比凡好吗?” 温岳将手探在梁帝的手腕的脉搏上,他的瞳孔微微缩小。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不过也已经无妨了,温岳神色释然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150、阴神 走出大殿,穿过中堂,走到朝议大殿前。 温岳放眼望去,面前是长长的,一望无际的台阶,共三大阶,拱卫着面前的大殿。 抬头望去,天空阴沉,已见雪花的飘落。 “先生……”温岳低声的呼唤。 他刚才一摸梁帝的脉搏,分明察觉到一股微不可察,但是却很熟悉的气息。 那股煞气一般的修士肯定察觉不到,因为这股煞气和他一脉相承。 来自魂幡。 先生是堂堂筑基期的修士,为了帮他解决最后一点后顾之忧,竟然要出手暗算一个凡人。 温岳突然感觉鼻子一酸。 他这一辈子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先生。 幡内的涂山君沉默着。 梁帝就算是凡人,曾经也起过冲突,难保温岳死后不会出手对付温岳的凡人家族。 也许在几年内不会,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涂山君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梁帝病死在前头。 以他的实力,就算是筑基期的修士也察觉不到这丝暗算。 “下雪了。” 雪花下的很大,眨眼间地面就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白。 温岳屹立在大殿前,眺望远方。 突然心中涌现一股悸动。 那是一种说不定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他能够全方位的观察正站在大殿前的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周身灵光盘旋着化作星光,环绕身侧。 身躯法力在功法的运转下奔涌。 他明明看到自己站立不动,但是他又感觉自己可以走动。 意念一动就从前面转到了身后。 周围的天地都好似缩小了,自己的身躯在这样的天地下显得更加渺小。 “我这是,魂魄出窍?” 温岳有些不太理解,现在和魂魄出窍好像有很大的不同,就像是在重新认识自己。 他的身躯依旧没有停歇。 随即迈步走下台阶。 一步。 两步。 周身气息迅速升腾。 雪花还没有落下就被身躯表面的气息蒸发干净。 法力形成光罩护在温岳的身侧。 三步。 台阶上并没有留下脚印,温岳的身躯被法力完全隔绝于天地,根本没有触碰到台阶上的雪。 “灵机,就在此时!”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凝重。 本源有问题,现在筑基必死无疑。 但是看刚才的景象,明显是温岳的筑基机缘已经到了。 难道要遏制住不让温岳筑基吗? 是拼一把成为筑基修士,还是死在几个月后? 涂山君沉默不语。 温岳已经自己做好了选择。 周身莫名灵机融入身躯。 体内雾气的法力,在温岳的催动下开始液化,蒸腾的丹田气海内的法力被挤压凝聚成粘稠的液体。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就像是温岳走的路一样。 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一两息走一步,现在已经一刻钟没有动弹。 周身形成的法力光罩将他保护在内。 皇宫内的凡人根本不得寸进。 普通人远远观摩都感觉眼睛刺痛。 藏经阁的老太监站在远处看着温岳,他的眼中满是羡慕和惊讶,以及崇敬。 他能看得出来,眼前这副场景根本不是顿悟,而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在尝试筑基。 “出什么事了?” 赶到大殿的高全神色惊愕,卫戍朝堂的兵卒虽然围拢上来,但是根本就没办法靠近正在筑基的温岳。 “别去。” 老太监拦住了高全,摇了摇头道:“不要打扰他。” “温侯这是?” “他要踏出那一步了。”老太监长叹。 高全不知道温岳要踏入哪一步,但是知道对方是仙师就足够了,赶忙驱散了聚拢起来的兵卒:“不要靠近温侯。” “小光子,去通知温侯的家里人。” “好嘞爷爷。” “还有,通知供奉楼的仙师。” 一道道命令下去,原本的慌乱顿时消失,众人也不再关注正在筑基的温岳。 他们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奇怪自己被不明的墙壁挡住了去路而已。 眨眼的功夫,温岳身躯法力就已经液化完成。 汹涌的灵气凝聚成漩涡。 连带着天空中大雪都被卷入其中。 正堂大殿的台阶前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风雪漩涡,好不壮观。 由于本源不足,他的法力池子并不大。 这也足够支撑他将三魂七魄凝聚成阴神。 识海内的三魂七魄投入液化的法力气海,三魂七魄看起来是一体的,其实本质上是十道重叠汇聚成魂魄。 普通人还会因为魂魄不稳走失魂魄,练气士同样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有法力的封锁,没有特别强大的力量,不会将识海内的魂魄震出身躯。 到了筑基这一步,三魂七魄合十为一,凝聚成一体的阴神,初步具备了飞天遁地的本事。 阴神可以借助灵物实现更加快速的飞遁,纵然是高出几层的修士,也没法追上阴神的速度。 若是身躯出现问题,还能使用阴神进行夺舍,阴神夺舍的成功率更高。 典籍记载过许多的灵物,甚至还有活物,比如异类的精怪鬼魅,只要能契合阴神,都能当作灵物使用。 使用活的灵物,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涂山君对于阴神的研究并不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种问题。 他是魂幡主魂,筑基之后,主魂直接肉身化,和原来使用煞气凝聚肉身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他的变强更强,肉身比正常的筑基修士还要强大一些。 在涂山君思考的功夫,温岳已经走到了十一阶台阶。 风雪更大了。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梁都。 供奉楼的修士已经赶来。 张之晨和徐青下令不要让人向前,现在温岳已经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刻。 不仅仅是供奉楼的修士,就连五灵宗的三人也赶来皇城。 他们本来打算这个月就带选拔的弟子回山,没想到今日骤然听说有人要筑基了,这才赶来。 “情况如何?” “看不太清楚,不过,还是相信温道友吧。” 徐青摇了摇头,以她的修为也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她距离大圆满都差两步,更何况是筑基大修士。 温岳抬腿迈向第十二阶台阶。 轰! 庞大的灵气灌入身躯,迅速演化为法力。 经脉灼烧,肉身嘎嘣咯嘣作响。 痛苦让温岳的脸上浮现狰狞,他没有想到筑基会遭受这种折磨。 压缩三魂七魄很难熬,提升肉身更是煎熬。 一个是灵魂上的,一个是肉体上的。 这就是‘性命’双修。 将灵魂比做人,那肉身就是横渡苦海的船。 要想修成大道,在起步的阶段就不能走错路,两条腿缺一不可。 这也是为什么大头追寻筑基的时候一定要熔铸肉身。 “啊!” 凄厉的嘶吼声想响起。 温岳的三魂七魄彻底融合为一。 铸就阴神。 阴神睁开双眼,飞遁回识海。 “筑基这么难吗?” 众修士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种场面。 就是宗门的师兄想要筑基也会闭死关,不会给他们观摩的机会。 供奉楼就修士更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场面。 因为死了很多人,只剩下张之晨和徐青挑大梁,如今反倒像是一个微型宗门。 估计发展上百来年,出现一位筑基修士的话,也能慢慢发展起来。 “失败了。” 温岳睁开双眼,他的身躯根本就支撑不了他成为筑基修士。 本源缺失的太严重,就是幸运的跨越天堑成为筑基修士,他的气海也赶不上正常的修士。 只能成为最底层的筑基修士,更别说,他连炼肉身这一关都过不去。 再有不足两刻钟,他就会死了。 “两刻钟的筑基修士。” 温岳不由得笑了起来,从纳物符中取出血灵珠,融入阴神,再提起蚺龙剑。 “先生,我得去南岳山一趟。” 话音落下,光芒冲天。 冲着南岳山的方向飞去。 风雪中,一个身着红黑色长袍劲装的负剑青年出现在皇城外。 他看着温岳飞遁出去的阴神没有追赶,而是来到了正堂大殿前布满风雪的空旷广场前。 一路走来,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幡内的涂山君正要显化出身形阻挡,高台一旁的张之晨和徐青已经出声喝问:“不要靠近温道友。”。 那青年拿出一块令牌,看向张之晨、徐青,以及陈栋三人:“我乃万法宗弟子,丁邪。” “万法宗?” 众人面色茫然,根本不知道万法宗是什么。 往日里在小荒域,丁邪只要亮出名号,无不令人胆战心惊,到了小地方反而一点用处没有。 丁邪只能显露自身的修为。 筑基中期的威压形成波纹横扫过去。 “五灵宗弟子陈栋、刘闯、王成,见过上宗前辈。” 陈栋三人赶忙低头问好。 他们没听说万法宗不代表认不出筑基修士。 而筑基修士都是弟子,那宗门得多么庞大啊? 须知他们掌门也才筑基中期而已。 “散修张之晨、徐青,见过上宗前辈。” 张之晨和徐青也赶忙拱手行礼。 丁邪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虽然面色不改,但是心中多有无奈。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宗门的名号根本比不上自身的修为好使。 他们根本没听说过万法宗,更别说是对万法宗的有什么畏惧了。 看到这青年是筑基中期的实力,涂山君没有贸然行动。 温岳去解决南岳山的血魔,如果这时他再抽调法力,现在的身躯会遭不住。 “不知上宗高门所为何事?”徐青大着胆子询问。 丁邪看向温岳的肉身说道:“不急,等正主回来再谈。” 151、两刻 阴神飞遁速度快的惊人。 又是以极品法器作为灵物,数十息的功夫就已经来到南岳山。 温岳就像是一道流星从天边滑落,坠向南岳山。 温岳不敢怠慢,直冲血灵殿废墟。 他不知道自己死后如何,但是他想在弥留之际帮助大梁的百姓解决这个祸害。 以他的实力不一定能杀死血魔,只要再将其重创就好了,必要时刻可以自爆血灵珠。 将血魔一直留在这里,等他养好了伤,以他的实力,以后肯定会生灵涂炭。 血池废墟下。 半截身躯的血魔睁开双眼,他感觉有筑基修士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发光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又是何人?” 血魔厉喝。 他就想问问,到底有完没完了。 十年前被自爆灵物和阴神的陆广炸伤,本想吞了一城百姓恢复伤势,没想到又被一只恶鬼重创,导致他现在只能在血池苟延残喘,想要恢复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怎么今天又来了一个阴神。 “受死吧。” 温岳时间宝贵,根本不与血魔废话。 御剑印点出,蚺龙剑顿时化作虹光冲向血魔。 “血盾。” 血池凝聚成数道盾影抵挡蚺龙剑。 他就是重伤未愈,也不可能任初入筑基的修士欺凌。 “血棱刺。” 法诀转换,血魔残存的手掌捏成印法。 周身血影形宛如蛟龙翻腾,化作一道道血色棱柱,刺向温岳的阴神。 这里是血魔的主场,血池就在废墟之中,这就是血魔的力量之源。 若不是因为血魔重伤,加上常年加固阵法,血魔早就已经冲出去大杀四方。 温岳的身形闪烁,飞遁躲避血色的愣住。 一道道棱柱交叉轰击。 对撞在温岳的头顶、身侧,脚下。 有一些还会拐弯的追踪着正在飞行的温岳,只不过它们根本就跟不上温岳的速度。 温岳是以阴神作战,血灵珠又是防御型的极品法器。 就是被血色的愣住给碰到了,只要不是数量繁多,也能应付过来。 “轰” “轰” “轰” “嘭嘭嘭。” 棱柱对轰坍塌,再重新坠落入血池之中。 激起血浪,形成声响巨大的爆炸。 血色棱柱没能阻挡温岳的步伐,他已经冲到血魔的面前。 双手御剑印形成一个闭环。 蚺龙剑不需要温岳握住,宛如一道光芒在前方飞行,而温岳就在身后追,蚺龙剑将挡在温岳面前的血盾全部刺穿。 少顷,蚺龙剑已经在血魔的面前。 温岳跟着蚺龙剑,以御剑印加持法力。 “血魔大化。” 血魔大吼一声,身影骤然融入血池,一具庞大的身躯从血池涌出。 就和铜关的那日一样,巨大化的血魔施展印法。 显化出无数道手掌,砸向最前方的蚺龙剑。 随着血魔巨大化,温岳直接变招,剑身一甩,他的阴神也跟着飞过去。 剑光带着阴神在血色的手掌缝隙中穿梭。 温岳想要想要先拉开距离,再寻找机会。 不过血魔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血池沸腾升高,变成了包裹而来的墙壁。 四面血墙升起,随后向内推进着,疯狂的压缩着温岳的生存空间。 温岳知道,血魔想要将他困在小空间之内。 他的速度太快防御又高,术法追不上他,就是追上了,几道血柱造成的伤害也和挠痒痒无异。 “三虹剑诀,化剑虹光。” 蚺龙剑飞速斩去,直接破开一面血池墙壁。 温岳刚斩开一道前方就又升起一道。 他的时间不多,根本就没办法和血魔纠缠下去。 必须找到血魔的本体,给与对方一记重创。 “我这一招,名为‘蜉蝣两刻’。” 照生夕死,蜉蝣两刻。 温岳一把握住飞在面前的蚺龙剑。 一剑斩出,血魔感觉周围的时间好像变慢了一点。 他神色剧变,厉啸道:“不可能!” 其实并不是周围的时间变慢了,而是在他的感官上自己变得迟钝了。 温岳再怎么样也只是初入筑基,还是失败的筑基,他如何能够能够影响时空呢。 他只能将自己感悟化作意境融入术法之中,然后使用术法影响对手而已。 蜉蝣朝生暮死,时光对于它而言和正常人过一生其实没有区别。 而温岳就是在炼成阴神的那一刻,得知自己只能活两刻钟的时候感悟到了这一意境。 向老头是弱小的蜉蝣,他又何尝不是呢。 以人观法,创造新的术式。 “噌。” 一息间,数百道剑影交织成网,瞬间切割开血魔巨大的化的身躯,将内里真正的血魔残躯暴露出来。 “找到你了。” 温岳再次挥剑。 大梁都城内。 众人神色诧异。 他们都不太明白丁邪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位上宗高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皇宫前。 驾车的是初九,宋染带着三个孩子从车上走下来。 紧了紧孩子身上的棉衣,赶忙问道:“高公公,侯爷他人呢?” 本来六神无主的高全迎上来:“温夫人,您可来了,侯爷站在台阶上就不动了,已经半个时辰了。” “奴婢实在不敢动,所以只能叫您来。” “高公公,别耽搁了。” 宋染是知道内情的人,她有时候就在担心,万一温岳预测的时间不准又怎么办。 所以一听到这么重大的事情,赶忙带着孩子赶来。 不说远的,至少得让孩子们见到他们父亲。 高公公更不敢耽搁,前方引路道:“快跟我来。” 宋染没有再等,领着孩子跟着高公公往大殿走去。 大雪茫茫,台阶前是不染尘埃的温岳。 他目光无神的望向前方,周身法力光罩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只能勉强的抵挡着风霜。 张之晨和徐青看到了领着孩子来的宋染,他们赶忙走过来。 “两位仙师,我夫君的情况如何?” “温道友在突破筑基境界,但是现在他的阴神不知所踪。” “我们也是听那位高门说的。” 徐青拉起宋染的手,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丁邪只是瞥一眼并本来没有太关注,不过看到温鹏的时候眼睛一亮:“土木火,三灵根,资质不错啊。” 王成赶忙拽了拽自家师兄的袖子。 陈栋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时候别说还不是宗门的弟子,就是真成了宗门的弟子,他们也阻拦不了筑基修士。 “爹。” 温虎赶忙跑过来,说话的功夫拉起了自己父亲的手掌。 “别碰。” 温鹏刚要抓住弟弟,但是奈何已经为时已晚。 涂山君暗叹了一声:“完了。” 丁邪也没想到小孩子会直接触碰温岳的肉身,本就没想到,而且他也没有阻止的义务。 温鹏一把将温虎拽过来,咆哮道:“不是跟你说别碰爹吗?” “哥……” “呜哇。” 温虎被温鹏这么一吓直接大哭起来。 血池废墟。 温岳的蚺龙剑已经钉入血魔的残躯。 没想到他的阴神受到了影响。 肉身传来震动,要将他接引回去。 看着自己的身影距离血魔越来越远,温岳的不免失落。 “败了啊。”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血魔盯着温岳消失的地方,还有些惊讶,紧接着用残手拔出蚺龙剑,扔到血池之中,身躯重新沉入血池。 这一战简直是伤上加伤。 温岳失神的双眼渐渐聚焦,眼前的场景也映入眼帘。 小儿的哭泣,吸引了温岳的注意:“虎儿……” “爹。” 温鹏跑过来:“爹你没事儿吧?” 宋染领着二女儿,哄着哭泣的温虎凑上来。 温岳看着自己的一家子,脸上露出笑容。 丁邪打断了此时,神色冷峻道:“他的时间不多了,我就长话短说吧。” “我乃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 “万法宗监察天下,凡有干涉世俗者,皆记录在案。” 随着令牌被法力点醒,化作数行小字。 “散修温岳,干涉凡俗运转,致二十万凡人身亡。” “然,察温岳曾救人水火,又因此前不知修行规矩,计以口头警告,罚没下品灵石一千。” “既已得仙缘,应当努力追求大道莫要沉沦俗世,望你勤勉之。” 丁邪收起令牌开口说道:“你这事情本来不需要处理,但是正好我要处理元灵宗的冯冀,所以顺便过来一趟。” “可惜,你要死了。” 温岳神色平淡,他也没想到,自己死前还能见到上宗修士,而且还是专门来处理修士干涉凡俗的上宗修士。 “万法宗很大吧?” “很大。” “外面的世界精彩吗?” “精彩。” 温岳问一句丁邪就答一句。 在丁邪看来,温岳就是要死了,依然成了同辈修士、 要死的筑基也是筑基。 “原来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啊。” 温岳眼中不由得感叹,脸颊滑落泪水。 “师父。“ “对不起。 “是徒儿拖累了您。” “这句话其实徒儿早就想说了,十年前就想说。” “没想到直到今日才终于说出口。” 温岳缓慢的说着话,他的声音越来越衰弱。 “对不起。” “师父,徒儿好累啊。” “我好想休息一下。” 幡内的涂山君显化出身影。 挥手间,一道黑色的光芒覆盖出去,形成光罩阻挡了众人。 这道法力没有恶意,只是将他们阻隔。 颤抖着伸出手,落在温岳的肩膀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涂山君的出现吓到了五灵宗的众人,张之晨和徐青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早就见过护道阴灵,算是不打不相识。 而最惊讶的莫过于丁邪,他没想到温岳的身上竟然还存在一位筑基中期的恶鬼。 “师父,我…撑不住了。” 温岳挣扎着抬头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当然知道温岳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怎能将徒弟的身躯炼成幡奴啊。 他涂山君不算好人,但他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底线。 “我……做不到。” 雪花落在温岳的身上。 涂山君赶忙去帮徒弟挡雪。 两刻钟已到。 温岳强撑起来的头颅已经低下。 满头白发在风雪中飘动。 身躯屹立不倒,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到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涂山君看到自己的身躯在变的虚幻,周围挡住众人的黑色光罩也在消失。 挡在涂山君身上的雪花,穿透他虚幻的身躯,重新落在温岳的身上。 任凭涂山君如何努力,雪花依旧一片片的飘向温岳。 “我是筑基修士。” 涂山君嘟囔着。 望着温岳头顶上沾满的风雪,涂山君很想要帮他拿下来。 但是没有法力的支撑,他的身躯已经虚幻成一道光影。 “我是筑基修士啊!” 152、取幡 风雪在变小。 景象也在变得虚幻。 涂山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返回魂幡。 声音朦胧之间,变的听不清楚,就好似周围的场景正在飞速的远离。 一切都在渐渐远去。 在涂山君的眼中,其他的事物变化变得很缓慢。 温岳沾染了霜雪的白发在风中飞舞。 宋染以及三个孩子扑到温岳的面前,抱住屹立在原地的温岳。 大人当然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 老二老三还小,他们不懂离别是什么,只觉得难受才哭泣。 温鹏已经懂了些,他隐约间想过这种问题。 父亲是睡着了,就像是爷爷那样,爷爷已经睡了很多年,从未醒来。 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呼唤、哭喊,都已经融入这漫天的风雪。 张之晨嘴唇微动。 徐青长叹一声,挽着张之晨。 他们夫妇二人与温岳相识的更早,没想到对于他们来说,难以追赶的温岳,竟然会死在突破筑基的路上。 “追寻大道的路上从来都充满着未知。” 丁邪只是微微拱手。 挥手间,不仅仅温岳的纳物符落在他的手中,就连温岳身上的法器同样飞落。 “罚没下品灵石一千颗,若灵石不够,则以法器折算。” 打开纳物符,丁邪神色不变,只是轻叹道:“没想到小灵州的散修穷到这种地步。” 说着,目光扫过陈栋三人以及张之晨夫妇。 最后才将目光聚集在手中一尺长的魂幡身上。 法力涌入。 一尺长的魂幡化作丈许,深邃寒光内敛于幡杆。 随着魂幡敞开,接近两丈的幡面飘摇扬起。 绘制着百鬼夜行图的幡面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丁邪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件极品法器,而且魂幡内拥有无数恶鬼阴魂,光是握在手中便觉得充满了力量。 若有此法器的帮助,甚至可以让筑基之内的修士跨越小境界战斗。 “可惜这件法器是张魂幡。” 丁邪只是感叹了一声。 这事儿也不归他管,不管是魔道法器还是其他的什么法器,极品法器用来抵账也足够了,他只需要将器物上交便是。 本来温岳这事儿都可有可无,若是不是因为冯冀,丁邪都不会来小灵州。 就算温岳储物袋中的灵石足够,丁邪也不打算将魂幡留在这里。 这东西本身就需要生魂,碰到坚守底线的还好,若是不能坚守的修士,为了力量还会大肆制造杀戮。 【是否绑定新幡主】 系统的提示音让恍惚的涂山君稍微回神,只不过也仅此而已。 丈许魂幡重新化作尺长,丁邪正要收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前,前…辈。” “在下五灵宗刘闯,前辈手中的法器可是魂幡?” 刘闯行礼,因为紧张而颤抖。 但是他依旧坚定的拦住了丁邪。 陈栋已经瞪大了眼睛,王成更是吓的往后缩了缩。 得罪练气大圆满的前辈还好说,这位可是筑基期的大修士,还是从州外来的上宗弟子,战力非凡,背景也深厚。 这要是给人得罪了,他们仨都没有好果子吃。 “没错,正是尊魂幡,你有何事?”丁邪纳闷之余并没有直接离开。 刘闯咬了咬牙,他也不知道这杆魂幡和墨师兄描述的是不是一件。 现在既然见到了,那只能先确认一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李青枫的生魂。 “我有一位好友,应该成了魂幡役魂,前辈可否放出幡中魂魄,让我寻找。”刘闯赶忙行礼,生怕自己的言语冲撞了上宗高门。 丁邪倒是来了兴趣问道:“你如何笃信?难道是温岳杀了你的朋友进而抽魂?” “绝不可能,温道友不是那样的人。” 刘闯还没有开口,张之晨反而先说了话。 “请前辈见谅。”徐青赶忙赔不是。 这时候先别急着说话啊,等人家说清楚不就知道了。 而且他们现在面对的是筑基大修士,就算万法宗是名门正派,修为上带来的差距也让人紧张。 “这不关温前辈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刘闯将墨期讲述给他的事情又原封不动的复述出来。 “所以我才想让前辈看看。” 丁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使用法力放出了魂幡之中除了涂山君之外的所有生魂恶鬼。 加起来九百多位,十分庞大。 其中什么实力的都有,就连温岳也身处其中。 “娘,是爹。” 温鹏指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温岳。 宋染也赶忙看过来,在她的神识下确实看清楚了那人,正是温岳。 余下众人更是大惊失色。 他们没想到魂幡之中有这么多的强大生魂。 张之晨夫妇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熟人,不过这也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当年在南岳山法阵前,圆滚修士以及和尚他们贪图魂幡,最后被护道阴灵斩杀拖进魂幡。 刘闯虽然也震惊,他还是赶忙寻找起李青枫的身影。 利用神识寻找的很快,十几息的功夫他就已经找到了李青枫。 书生模样,神色呆滞。 面容身形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只是这么多年,李青枫身上多少也出现了鬼化。 刘闯呼喊道:“青枫兄。” “青枫兄你说话啊,我是刘闯。” “前辈他这是怎么了?还请您救救他。”刘闯求助的看向丁邪,他不明白为什么青枫兄会这样,看现在的模样和活死人无异。 丁邪知道点东西,但是他没有说开,只是说道:“我试试。” 他将法力注入魂幡,就要启动法器将李青枫的生魂剥离。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平淡,双眼之中毫无波澜。 生魂根本没办法剥离,别说只是普通的修士,就是温岳这种幡主都没法将魂幡之内的生魂拽出来。 他们早就已经试过,不管是什么方法都没有用处。 猩红色的系统面板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除了正常显示数据之外,同样没有剔除魂魄的选项。 入魂幡者,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 “咦?” 丁邪皱起眉头,他曾经也获得过魂幡类型的法器。 只要是用法力掌控魂幡本体,就能将魂魄拽出。 怎么这件法器就纹丝不动。 任凭他法力浇筑,也没法挥动魂幡。 “前辈……?” 刘闯紧张的攥紧手掌,关节都被攥的发白。 眼见筑基前辈还没反应,宋染也急切了起来。 温岳可也在魂幡之中,若无法解救的话,是不是也没有了转世的机会,以后都只能待在魂幡无法离开。 丁邪不信邪,又将目标换成了其他的恶鬼。 只不过和李青枫一样,其他的生魂阴鬼也没法脱离魂幡。 “是不是你搞得鬼?” 丁邪质问魂幡内的涂山君。 他已经认出涂山君的身份,这位就是魂幡的主魂,也是刚才阻挡他们的恶鬼。 “说话啊?” 丁邪皱起眉头,刚才他看到主魂是有灵智的,为何现在怎么问都没有反应。 想到这,不由得言语狠厉想要激怒涂山君:“你倒是狠毒,看你的模样应当认识温岳吧?” “认识还抹去他的灵智,让他永生永世充当魂幡幡奴。” “你自己死还要将所有人都拉上,你真可怜。” 涂山君只是静静的望着地面,并没有回应丁邪的讽刺和挖苦。 眼见涂山君对他的言语无动于衷,依旧是这幅沉默不语的状态,丁邪知道自己应该来点硬的了,不然这魂幡的主魂不会乖乖就范。 随即道:“好,既然我没法剥离生魂,那我就毁了魂幡放他们出来。” “雷火印。” 一丝火焰浮现在丁邪的手中,迅速膨胀,化作炙热的阳炎。 “毁了魂幡?” 涂山君猛的抬头,眼中满是凶厉。 “绑定。” 眼前猩红色的属性面板终于停止了提示。 “反噬!” 涂山君的身影很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以涂山君筑基中期的实力,除了丁邪之外,在场的其他人也根本看不清楚。 丁邪手握魂幡,距离之近更是避无可避。 霎那间,涂山君就已经冲入丁邪的识海,直奔盘坐在识海中央的阴神。 丁邪阴神睁开双眼,怒喝道:“何方妖孽竟敢闯我识海。” 涂山君根本不与他废话。 别管是什么万法宗还是千法宗,想要毁灭魂幡就是危及他涂山君的性命。 对于危及自己性命的人,涂山君要做的就是先打死对方。 只要能弄死敌人,不管是什么手段都行。 “给我死!” 金色的光芒覆盖涂山君的高大鬼躯,禅意化作波纹融入涂山君的拳头。 “嘭。” 丁邪阴神正要抵挡,轰击而来的拳风令他赶忙闪躲。 两者交锋的瞬间,丁邪的阴神被涂山君的魔猿定意拳震出识海的主要位置。 “这么厉害?” 看着金光加身的恶鬼身躯,丁邪不由得惊呼。 “杀。” 魔猿定意拳滋养神魂,加持了禅意更是能够对生魂造成莫大的伤害。 这一场战斗,涂山君已经占据上风。 诺大的识海之中,青黑色身躯覆盖金色光芒的涂山君追杀着丁邪的阴神。 识海内的战斗外面的众人看不到。 他们只看到丁邪将魂幡恢复丈许,输入法力的同时呆立不动。 丈许魂幡的幡面随风飘扬。 众人也不敢呼喊,都以为是丁邪在思考什么事情,实际上是丁邪正在被追杀。 153、协商 丁邪像是被撵兔子一样到处乱窜。 看起来狼狈,实际上并没有遭受重创。 识海广阔,丁邪又是主场,虽然处于下风,但是也立于不败。 涂山君抓不住丁邪,没办法完成反噬,而丁邪又没有办法打败涂山君。 “九重宝塔印法!” 元神双手一捏,双手结成法印。 九重宝塔的虚影扩展开,顿时将撞上来的涂山君弹飞出去。 “反噬。” 涂山君丝毫没有迟疑,再启反噬。 这一边丁邪刚恢复意识,赶忙大喊:“都退开!” 众人大惊,赶忙离开。 张之晨夫妇赶忙护住温岳一家,法力卷动将众人带离丁邪身旁。 还不等丁邪运功凝聚成术式,涂山君的恶鬼身躯又冲进他的识海。 “受死!” 反噬的时候双方共用力量。 只要幡主不死,涂山君就能一次次的发动反噬。 丁邪想要毁灭魂幡,涂山君更不会留手。 毁灭魂幡不仅仅是毁灭他涂山君的性命,也是毁灭他的所有希望。 他就是死,也得拉上这个丁邪做垫背。 “九重印法。” 这一次,涂山君的速度更快,丁邪阴神的宝塔虚影还没有展开涂山君就已经贴近,覆盖禅意的铁拳轰击在丁邪的身上。 轰隆一声。 丁邪的阴神宛如炮弹般激射出去。 好在他还是强撑着将宝塔打开。 随着宝塔开启,识海之内光芒大盛,涂山君的身躯又被震飞了出来。 “反噬。” 丁邪学聪明了,赶忙松开魂幡,但是涂山君的鬼躯依旧强横的冲入他的识海。 “他娘的!” 丁邪破口大骂,盘坐在魂翻面前,保持着九重印法的展开。 “反噬。” “反……” “……” “反噬。”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十次、百次。 丁邪五心朝天,周身法印汇聚,阴神时刻保持着宝塔印。 法力蒸腾运转,筑基中期修士的威压宛如实质般横扫出去。 涂山君站在识海内隔着宝塔看向里面丁邪的阴神,他的拳头砸在宝塔印法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这么僵持下去真不是办法。” “这样,咱们好好谈谈。” “协商一下啊,你觉得如何?”端坐在宝塔之中保持印法的丁邪赶忙大喊。 站在宝塔虚影前的涂山君说道:“没什么好谈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就大家一起耗着,我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涂山君也不走,就站在宝塔虚影的面前,猩红的鬼眼之中带着狠厉。 比狠,他涂山君从来没有怕过。 大家都是筑基中期,双方奈何不得,那就僵持着,总有人会先撑不住。 就算丁邪有筑基的实力,一直保持着印法,他的法力也会见底。 “我的印法至少能撑十天半个月,这时候我已经能请别人来覆灭魂幡,你确定要跟我耗?” 涂山君丝毫不受威胁,冷笑道:“你敢分心吗?” 丁邪重新沉默起来,涂山君说的对,他不敢分心。 一旦他分心就会被涂山君找到机会。 刚才还能赌一下,现在被恶鬼震伤阴神,丁邪就不敢赌了。 “有事好商量。”丁邪重新起来话头。 他现在看明白了,魂幡的主魂拥有很高的神智,与常人无异,甚至论起狡猾程度还远超常人,更别说对方这强大的毅力了。 密集的攻击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涂山君沉默起来,他在思考到底是弄死丁邪好,还是最后双方达成一致寻求合作的好。 他狠,丁邪也不是软柿子。 一旦知道没有任何的希望,丁邪肯定会将发生的事情发送到师门,到时候来的就是对方的师长了。 涂山君是筑基中期的实力,却也仅限于此。 就是想要远走高飞,也得需要法力让他施展。 “商量,刚才你为何不商量?” “我真商量了。” “我说让你放了他们的魂魄。” “那是命令吧。” 涂山君冷笑着,丁邪那质问式的命令发给情绪正低落的他,要不是不想搭理丁邪,他早就已经出手。 丁邪自己没办法把阴魂剥离,反而想要拆解魂幡。 就算真的毁了魂幡,幡内的阴魂就会解脱吗? 涂山君都不敢打包票。 魂幡融合了他和残缺的系统,谁知道毁灭魂幡会不会连带着所有的阴魂全部毁灭。 丁邪沉吟着,然后说道:“我为我出言不逊道歉。” “我诚挚道歉。” “实在实在对不起。” “咱们没有必要打生打死,我确实只是想要解救魂幡内的阴魂。” “要不是因为别人请求,我肯定不管,直接将魂幡上交。” “而且,我也看出来,你和温岳关系不浅。” “听那个小辈修士的话,魂幡还出现在那个郡城里过。” “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没有反噬温岳,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确实不应该随便胡说。” “……” 丁邪赶忙赔罪道歉。 他也不是傻子,温岳死的时候涂山君是什么状态,别人看不清楚,他还看不清楚吗。 最开始说那么多不过是激怒涂山君而已,没想到一下子玩脱了。 “好,那我们就商量一下。” 丁邪大喜:“对哎,有事好商量。” “你有什么要求?” 涂山君沉默半响:“你以天道和自己的道心发誓,绝对不会让人毁灭魂幡,否则修为停滞,真灵永远没法转世。” “这么狠?” 丁邪愣了一下,随即迟疑起来:“咱们俩是平等关系你懂不懂?我发这么狠的誓,你能拿出什么?” 他确实不打算僵持,只不过涂山君也没法从他这里讨到好。 等他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是拼死也会将信息传回去,让宗门的人把魂幡毁掉。 而且真要殊死一搏,他最后还不一定会死。 “魂幡只要吸收阴魂煞气就能进阶。” “进阶?” 丁邪闻言已经瞪大了眼睛。 “没有错,十四年前魂幡还是下品法器,现在已经是极品法器,只要煞气充足就能继续进阶,不需要重新祭炼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你没诓骗我?” “我可以以天道起誓。” “等等……,让我冷静一下。” 丁邪一时间有些懵,他头一次听说有能自动进阶的法器,还不需要炼器师重新祭炼。 这是什么啊? 至宝! “他娘的,来一趟小灵州竟然得了托天的大机缘。” 丁邪激动的发抖,要是眼前的恶鬼说的都是真的,那魂幡就是足以逆天改命的泼天机缘。 “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涂山君以天道起誓魂幡进阶的真实性。 “这样,我起誓在你不反噬我的情况下,我不会主动毁坏魂幡,一旦违反我就修为停滞,永世不得超生。” “好,我也起誓,在你不毁坏魂幡的情况下不反噬你,否则必定灰飞烟灭。” 随着两人对着头顶上的天道起誓。 涂山君不知道丁邪如何,他感觉冥冥之中多了一份沉重。 穿越之前发誓和放屁一样,但是到了修仙者的世界,头顶上的天道真的有用。 丁邪长出了一口气,撤去了宝塔虚影。 “不过是一两个生魂,要不放了就放了?”丁邪询问道。 涂山君摇头:“没办法。” “也对,这种至宝如果没有限制,那才是问题。” 涂山君没再多言,直接退出了丁邪的识海。 睁开双眼,丁邪看向手中丈许魂幡。 使用法力摇动,顿时将所有放出来的生魂给收了回去。 发生这样的变故,众人惊讶之余也困惑起来。 刘闯赶忙走上前,行礼道:“前辈,解决了吗?” 丁邪摇了摇头,非但没解决,他还和魂幡的主魂达成了协议。 但是这也没办法,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魂幡主魂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生魂进了魂幡就剥离不出来,至少以他现在的实力剥离不了。 “我回去会请师门帮忙,你们不用太担心。”丁邪还是扯了个谎言,善意的谎言。 刘闯还想说什么,师弟王成赶忙将他拉住。 这时候就别触前辈的霉头了,万一惹恼前辈,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回到宗门还得受罚。 耗了那么久,前辈都没法解决问题,刘闯再继续追问的话,真的会让人厌恶。 宋染虽然也想询问,但她被徐青拽住,顾及到三个孩子,话到最边上同样咽了下去。 “我还有事要处理。” 丁邪没再久留,腾云驾雾化虹离开。 幡内的涂山君回首望去,身后之人变得越发渺小,连带着梁都都变得越来越小。 筑基修士的腾云驾雾并不算高,也就离地几十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 丁邪来自州外,两人又达成了协议,涂山君肯定会一同前往州外。 小灵州承载了很多,他也在这里遇到了很多人,好的坏的都有。 周围的场景反而越发的熟悉,涂山君疑问道:“南岳山?” “这里应该就是血灵殿的遗址了。” 丁邪丈量着南岳山,拿出空白的地图注入法力。 随即落在阵法的面前:“小灵州地方不大,事情倒是挺多,也好在聚集的比较近,正好一块儿解决。” 话音落下,丁邪盘膝使用灵石恢复法力。 一个时辰过去,丁邪骤然起身飞穿过眼前的阵法。 血池之中的血魔猛的睁开双眼,看向天空飞来的身影。 154、悲欢 一进入血灵殿遗迹。 腐朽的气息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原本灰蒙蒙的地下空间已经千疮百孔,血灵殿的坍塌也导致整个遗迹下沉。 也许用不了十年,遗迹就会完全被南岳山填平。 丁邪取出令牌,法力点在令牌上,顿时显化出数行淡色光芒的扭曲小字。 血池翻涌,一道残躯涌现直面丁邪。 血魔赤红的双目带着惊愕,他没想到来者竟然只是筑基中期。 只不过,他却从面前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那是一种由外而内沁入心灵的危险。 血魔的神智残缺,有时候魔性会压倒灵智,但是这不代表他感觉不到危机。 “你又是何人?” “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 丁邪静静的注视着血魔,不免叹息,眼中闪过遗憾。 “万法宗?” 血魔瞪大眼睛,呢喃着。 好似无意识一般伸出手残缺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湿润的,却不是血色:“是水吗?” “万法宗是什么地方。” 血魔勃然大怒,他心中烦躁。 他不知道躁动是什么,只觉得难受,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感觉十分的难受。 嘶吼之间,身躯血影闪烁,原本还有些清澈的赤色双眼蒙上了一层阴霾。 入魔了。 其实血魔早就已经入魔,只是有时候还能让神智占据上风而已。 只可惜,因为时间的久远,他早就已经忘记了一切。 “血魔大化。” 激荡血池涌入身躯,数丈高的血色魔影出现在丁邪的面前。 随着血色手掌的抬起,四面血墙迅速高升,向着中心区域的丁邪笼罩而来。 庞大威势令丁邪身上衣袍猎猎,面容还不改色,直面覆压而来的血魔。 “破法锥。” 手腕转动,法印捏出。 使用法力凝聚的破法锥出现在丁邪的手掌。 锥子激射而出。 霎那间贯穿了巨大化血魔的头颅。 巨大身躯出现裂痕,周遭血池轰然崩塌坠落。 血魔残躯完全显露出来,他的眼中浮现清明,他激动的大喊:“万法宗?” “万法宗!” 幡内的涂山君本就在关注战局,眼看血魔落败,顿时传音入密道:“收他入幡?” 丁邪摇了摇头:“算了吧,师兄还保有一点真灵不灭,让他转世比进入魂幡更好。” 他看的明白,入了魂幡根本就解救不出来,如果将师兄的阴神收入其中,顶多是提升魂幡的实力。 但是他不想这么样做。 也许有一天他出任务的时候也会出了意外。 他更想后来者帮自己收敛肉身,而不是炼成法宝。 而且他要是真把师兄给炼成恶鬼,等他回了宗门怎么和宗门长辈交代? 看到师兄身亡,难免触景生情。 他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处理曾经的宗门弟子。 只不过真这么做了之后,个中滋味,实在难言。 好在丁邪生性洒脱,并没有继续纠结。 涂山君并没有再要求丁邪,也没有强制必须所有强大的阴神都收入囊中。 如果可以,他比丁邪更希望将魂幡内温岳等人的阴神放走,让他们去转世。 而不是跟着自己面对未知的未来。 前路路漫漫,涂山君心中一点底都没有,每一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有时候连涂山君都觉得,自己死了算了,死了痛快。 但是他不能死。 这一看,当年侯伯旭没有入幡是对的。 魂魄能够转世,入魂幡反而是一种限制。 魂幡就是个牢笼,网住了所有和他一样交织在网上的人。 血魔阴神消失不见,血池底浮现出一具棺材。 丁邪打开了眼前的棺材。 尸首样貌英俊,被血池养护的栩栩如生。 身上是万法宗的执法弟子长袍,令牌悬挂在腰间,纳物符贴在令牌上。 丁邪使用法力点醒令牌,顿时浮现了数行小字。 验明正身之后将棺材盖上收进纳物符中。 “胡师兄,辛苦了。” “师弟带你回宗。” 看着丁邪郑重仪式的做好一切,涂山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觉得繁琐。 涂山君只是冷眼看着。 与他无关的事情,他懒得多管。 连多说两句话都觉得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人类个体在感情上,其实很难悲欢相通。 如果现在打败血魔的是温岳和他涂山君,他们才不会理会血魔有什么身份。 管他是不是宗门弟子,甚至是什么通天背景,先收进魂幡提升自己的实力再说。 到了丁邪这里就不一样。 他会认真的收敛尸首,不会让阴神入幡。 还会因为曾经师兄的遭遇而感到悲伤。 涂山君神色平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说到底,与我无关而已。 与我有关的事情我才会去在乎去认真的思考,并且为之喜怒哀乐。 与我无关的事情,我顶多感叹一声:“世道多艰” 或是吐两口吐沫唾弃,再踩上两脚,转头就忘了个干净,也许往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 这世上谁又真的完全容易? ‘但是与我何干?’ 别人的苦难不是他涂山君造成的。 难道他就容易? 上辈子不过是普通人,刚穿越就被魔修炼成法器主魂。 其中悲苦与何人诉说? 忍辱负重在魔修手下苟活,对于涂山君来说,在仇人手下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恨。 终于弄死魔修,本以为未来一片光明。 谁想到相识两年,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战死。 唯一的,尊师重道,完全发自内心尊敬他的徒弟,在突破筑基的时候身亡。 他! 有系统的穿越者。 筑基实力。 在小灵州堪称最顶尖战力的大修士,连给徒弟挡住一片雪花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 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真他妈可笑!” …… 丁邪收拢了宗门师兄的尸身,突然发现血池之中好像还残存着什么东西。 万法印打出,竟然又从其中捞出一个残破的虚幻阴神。 “这是?”丁邪神色惊讶,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具阴神沉睡其中,而且看模样应该是近几年的样子。 阴神周身被淡红色的光芒笼罩,还没有被血池侵蚀。 “兄台,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丁邪也找不到别人,只能求助涂山君。 魂幡只是写了几个字:“五灵宗掌门的阴神。” 涂山君本以为那天陆广自爆了灵物和阴神,没想到灵物炸归炸,残存的东西竟然颇为神异,帮助陆广保护了受创的阴神。 这么多年过去,阴神也没有被血池侵蚀。 “五灵宗啊。” 丁邪并没有在意涂山君的态度,谁死了好朋友都会感觉难过,总不能强求人家非要好言好语的说话。 “正好,去一趟五灵宗。” 既然是人家五灵宗掌门的阴神,去五灵宗的时候就还给人家,总好过一直被困血池。 临走之际,丁邪展开魂幡。 丈许魂幡出现在血池上方转动挥舞,庞大的血煞气顿时涌入魂幡。 血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血池就完全见底,只剩下大片血色的干粉。 魂幡的气息见涨,不过并没有进阶法宝。 血池的血煞气不够。 涂山君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 那日在南岳山就已经吸收了大半的血池血煞气,这才将魂幡的品阶提升到极品法器。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晋升法宝。 筑基后期的修士才用得起极品法器,十个筑基修士都不见有一个拥有法宝。 法宝这个层面一般是金丹修士才能用得起。 感受到魂幡气息的增强,丁邪已经瞪大眼睛。 虽然魂幡恶鬼说能够进阶,但是哪有亲眼看到的震撼,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拥有一件法宝了。 丁邪一拍脑门,关系弄的太僵,他都不知道主魂的名号。 这也没办法,当时他也不知道魂幡是这种宝贝。 而且一般魂幡的主魂灵智也不算高,哪像是这杆魂幡,主魂与常人无异。 血池下还有一柄飞剑,丁邪顺手捞起来。 涂山君问道:“法器你打算怎么处理?” 别人的纳物符如何涂山君不知道,温岳纳物符中法器不少,根本不像是丁邪说的那么穷酸。 不说其他的低阶法器,光是一枚极品法器血灵株就顶的上一个筑基修士的所有身家。 “不瞒兄台,我确实将东西都拿了,只是我就是不拿,他们一家子也保不住。” “温岳他老婆才刚入道,孩子灵根不错还没有入道。” “连个强些的修士都没有,怎可能保住这些法器。” “我此去五灵宗,给人家掌门把阴神送回去,这么大人情,我再保一下温岳的孩子,加上我背靠万法宗,肯定没有问题。” “到时候再找个机会把纳物符给他们。” “兄台放心。” 听到丁邪的话,涂山君没有多说什么,他当时也想到了这件事,所以才没有当场提出来。 宝物太多,确实容易遭人惦记。 而且该准备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温岳留了一大部分灵石、阴魂丹,还有最重要的筑基丹。 这些资源都捏在宋染的手中,只要省着点用,等到温鹏达到练气大圆满就能起出筑基丹帮他筑基。 法器没有留下也就没留下吧。 有了筑基期的实力,又是三灵根,总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强大的法器。 涂山君看不上手中的这些法器。 血灵珠还凑合能过眼,其实也就那样。 其他的就更没眼看了,留不留也无所谓。 经此事,涂山君倒是对丁邪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他们之间的冲突归冲突,恩怨归恩怨。 不管对方是为了讨好他还是怎样,至少这人本性不坏。 虽然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涂山君也不是小气之人,他其实比别人更加恩怨分明:“我欠你个人情。” “见外了啊兄台。” “咱俩那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又命运相连,而且大家都有誓言,我觉得大家都是敞亮人。” “咱也不搞什么虚的。” “重新认识下,我叫丁邪,万法宗弟子。” “涂山君。” “好,涂兄啊……” “涂山。” “涂山兄、涂山兄。” 话虽如此,涂山君也没有多与丁邪谈论。 反倒是丁邪喋喋不休,一路飞遁,嘴也根本不停歇。 真不知道他是靠着法力飞遁还是靠嘴飞遁。 拿出空白地图,注入法力,其上闪烁着光点:“你们小灵州的人,都是怎么起名的,怎么都带着灵字?难道是觉得带灵就灵吗?” 155、后事 五灵宗。 余下的两位筑基修士坐在桌椅一旁,手中拿着一颗棋子。 “元灵宗冯老祖死了。” “据说是突破金丹失败,所以才身亡。” “现在就连山门都已经封锁。”手执棋子的筑基修士叹了一口气:“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一旁的青袍道长神色惊讶,他刚从闭关之中出来,正好赶上师兄找他。 只是他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情。 十年前,血灵殿遗址出现,自家掌门的筑基阴神带着弟子前往,弟子们是回来了,掌门师兄却一去不复返,现在只剩下他们师兄弟两人苦苦支撑宗门。 还不知道以后炼气大圆满的弟子能不能筑基。 筑基难。 没有筑基丹,灵根越差筑基几率的越小。 宗门东拼西凑,加上老底才能凑出一万灵石,去外面购买一枚有价无市的筑基丹。 不仅仅要看人家脸色,大多时候就是有灵石在手也买不到丹药。 丹药被宗门垄断,流落出来的也会迅速被修仙家族凑钱买走。 他们这穷乡僻壤,大猫小猫两三只,举全宗之力,大多时候也是怀揣着希望前去,然后失望而归。 现在掌门师兄又成了活死人。 十年了,都没有醒过来,往后估计也难了。 若是没有筑基丹帮忙,凭自己的实力硬闯,堪称九死一生。 好一点的还能保留肉身,更多的是被炸得粉碎。 每次清理想凭自己实力筑基的弟子的洞府,他都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更不敢将这样的场景给其他弟子看,生怕他们没了勇气。 “师兄莫卖关子了,真相如何?” 青袍道人不再多想。 再艰难,好歹还有他们两兄弟支撑。 而且元灵宗老祖身亡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 本来他们宗门的实力就弱,师兄又重伤不醒,元灵宗要是大举攻来,他们根本打不过筑基巅峰的冯冀。 “上宗高门来清查修士干涉凡俗,元灵宗的冯老祖是被人给斩了。” “被人斩了?” 青袍道长瞳孔微微缩小,这消息实在惊人。 能斩了筑基巅峰的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金丹?’ “师兄,来人难道是金丹真人不成?”青袍道人追问道。 “这师兄就不知道了,这消息刚传来不久。” 两髯垂下的道人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元灵宗封山太快,消息封锁的又比较及时,所以只探得这些。 两人交谈之际,一位练气十层的弟子停在门口,行礼道:“老祖,前往梁都的陈师兄来信。” 两髯道人打开使用传讯符发来的信。 看了一番,神情闪烁,一时间竟然变幻了好几次神色。 “师弟,你看。”两髯道人说着将信推到青袍道人的面前。 “三灵根资质?好事啊。” “上宗高门,万法宗……” 篇幅有限,所有记载的都是关键的事情。 本来此事等他们回去也能说,不过看万法宗的高修夸赞了温鹏,所以陈栋斟酌之下还是赶紧将信息送了回去。 “禀老祖,门外来个外州修士。” “外州人,他可说自己谁?” “说是来自万法宗,乃是万法宗执法弟子,名号丁邪。” 两髯道人神色一凛随后看向一旁的师弟。 青袍道人也瞪大眼睛:“不会是他吧?” “快请。” “算了,我们去请。”两髯道人赶忙起身。 “师兄啊,他来我们门派干什么?” 青袍道人赶忙拽住师兄:“不会是宗门也有人干涉了凡俗吧?” 两髯修士说道:“别吓唬自己,我们从来都是约束弟子的,肯定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虽然如此说,其实两人心中都没底。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宗门大门口。 “在下五灵宗赵广晨,见过上宗高门。” “在下五灵宗苏谙,见过上宗高门。” “两位道友客气,在下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见过道友。”丁邪拱手行礼,他本就不是喜欢摆谱之人,眼见人家以礼相待,更不好姿态倨傲。 两髯垂下的赵广晨拱手道:“不知道友所来何事?” “说来话长。” 两人也都是人精,一听丁邪的话头就知道对方想商讨些什么:“道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来,里面请。” 直到会客大殿。 “破落小宗,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赵广晨紧张的端起茶杯。 这灵茶他们平日里不舍得喝,但是又怕人家瞧不上眼。 实在是小门小户,不知道大宗门弟子的秉性。 人家筑基实力的都是弟子,万法宗实力如何,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丁邪大大方方的饮茶,赞叹道:“好茶!” 赵广晨顿时长出一口气,还好,至少现在这位高门修士看起来还不错。 旁边的苏谙一直给师兄使眼色。 “不知高门……”赵广晨问了丁邪的来意。 不管对方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拐带三灵根弟子的,好歹得让他们知道。 “是这样,我听说贵宗的掌门真人阴神受损?” 赵广晨和苏谙两人面面相觑。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算多,只不过丁邪是万法宗的弟子,还是来执行任务的,如何知道这个事儿? 就算知道也就罢了,为何对方会登门提起。 “道友,我们五灵宗是小家小业,但是我们恪守本分,从不干涉凡俗。” “掌门师兄也不是那种会违反祖训的人。”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苏谙的话让丁邪都为之一愣,随后笑着摆手道:“你们误会了,宗门花名册上确实没有你们五灵宗的事情。” “我此来是因为你们掌门昏迷不醒一事。” “原来如此。”苏谙尴尬的笑了笑。 赵广晨接过话茬,避免了师弟继续尴尬:“不瞒高门,十年前血灵殿遗迹开启,我家师兄……” 幡内的涂山君看向五灵宗的两个筑基修士,像是考察似的打量。 不知道他们教徒弟的水平怎么样,但是看起来好像有些小家子气。 可能是宗门的祖训,加上后天培养的性格,以及没有见识过大场面。 不过两人都是那种谨小慎微的。 至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错。 温鹏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涂山君来说是亲徒孙。 如果他不是魂幡,而是正正经经的修士,他肯定亲自带。 可惜。 不过也正因为是魂幡,所以才会有徒弟以及徒孙。 他若是修士,现在肯定在专心修道,不会和其他人牵扯上因果关系。 “留下的资源足够,至少能保二百年太平。”涂山君如此想着。 二百年,足够那些与温岳有关的人平安的度过一辈子。 以后的其他人也许有血缘关系,却也和他涂山君没有任何的因果。 只要温鹏争气,那枚存留在宋染手中的筑基丹肯定能帮他筑基,筑基修士的二百年足以。 “我与五灵宗,还真是有些因果。”涂山君不由得想起多年前。 丁邪不知道魂幡内涂山君的感叹和回忆,他将随身携带的血灵珠拿出来,血灵珠之中正有一个阴神沉睡。 “两位道友请看。” “师弟。” “师兄。” 五灵宗的两人惊呼。 随即看向丁邪:“道友,这里面的可是我家掌门的阴神?” “我处理血灵殿的时候,看到了你家掌门的阴神,所以就送了回来。” “快,我们去唤醒掌门师兄。” 两人急匆匆的引丁邪往后殿走去,来到陆广的洞府内。 丁邪也不含糊,直接施展术法将陆广的阴神接引出来,紧接着数道法咒点出,将陆广的阴神送入身躯。 盘坐于玉床上的陆广微微颤动。 紧接着缓缓睁开双眼:“我还活着……” “师兄,你可醒了。”苏谙赶忙给陆广把脉,查询着陆广的状态。 “师弟。” “师兄啊。” 陆广微微活动身躯,他只记得自己自爆了灵物,只是没想到阴神只是被炸飞,被灵物护住并没有爆炸。 “多谢道友大恩,五灵宗无以为报。” “师兄,是这位万法宗的道友,前去……”苏谙赶忙将血灵殿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 “道友想要什么,请直言。” 掌门苏醒固然高兴,不过他们实在摸不准这个人的来意,不如大家都坦荡些。 五灵宗的三人均是看向丁邪。 “友谊。” “什么?” “你们五灵宗的友谊而已。” “还有就是我有一位故人托我照顾温岳的儿子。” “可惜我居无定所,随时会出任务,实在没有精力带孩子,光是来到小灵州就耗费许多时日,更不方便带孩子回去。” “希望你们能够照顾好温岳的儿子。” “就是那个土木火三灵根的孩子。” “这个纳物符装着些资源和法器,你们可以典当变卖用来培养那孩子。”丁邪把血灵株也塞入纳物符,将纳物符递给陆广。 陆广还处在茫然之中,只是下意识的接过纳物符。 “我乃是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望诸位约束门人弟子,莫要随意干涉俗世,导致大量凡人身亡。” 丁邪取出令牌,点醒令牌,万法宗三个字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诸位道友,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做完一切,丁邪没有久留而是转身腾云离开。 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离开五灵宗的地盘。 “涂山兄?” “这个陆广值得信任吗?” 涂山君不确定陆广值不值得信任,他能相信的也就只有陆广了,至少那时候陆广能自爆灵物帮弟子逃走,看起来是个好人。 纳物符中的资源说是给孩子,其实是给五灵宗的。 涂山君也没有办法。 “涂山兄,你不和温岳的家人告别了?” “不必。” “以后我们基本不会有机会再回到小灵州,不告别就没机会了。” “不必。” “那也好。” 正如涂山君的两个不必。 告别只不过是安慰自己,其实谁也安慰不了。 如果温鹏争气,他迟早会走出小灵州。 若是温鹏不争气,余生就好生享富贵吧,知道他的存在反而是一种拖累。 他是魂幡,是恶鬼,还是不要和他多人牵扯上比较好。 “你知道阳城在哪儿吗?” “阳城,那可是个有名的地方,鱼龙混杂,而且还有不少修仙家族汇聚,基本上算是小荒域难得的大城了。” “而且我的家族在阳城也有自己的产业。” “此番我离开宗门前往小灵州,也是为了顺便回家探亲。” “怎么,涂兄对阳城也有兴趣?” 听着丁邪的絮叨,涂山君感觉耳旁多了几只苍蝇。 话痨是病,得治! “阳城啊。” 涂山君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还有一诺没有兑现呢。 156、阳城 离得远了,丁邪直接放出自己的中品灵舟。 说是灵舟其实就是专注于飞行的工具。 整体看起来和个小船似的,周身刻印阵法,使用灵石进行驱动。 速度比之筑基修士御剑飞行还要快上两分,胜在不需要法力。 虽然涂山君不想出来,但是丁邪早就已经将法力注入魂幡,邀请住在幡里的涂山君。 “涂山兄,总待在魂幡之中如带枷锁,精神绷得太久会让人暴躁。” “你我之间是平等的,根本无需如此。” “而且此去阳城路远,正好你我作伴,路途上也不会寂寞。” 丁邪话痨也就算了,邀请人那也是认准了似的。 而且人家会说话,好言好语,不仅仅没有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如沐春风。 涂山君也没再矫情,若是一直躲在魂幡里,反倒是让人觉得自己气量狭小。 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出魂幡,出现在灵舟之内。 一袭黑袍遮掩身躯,随手使用法力凝聚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 长长的獠牙折叠收在嘴里。 带上兜帽,将一头赤发和头顶上的双角隐藏起来。 “多久到?” “得两个多月吧。” 听到丁邪的回答,涂山君愣了一下。 他想过需要很长时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久。 筑基修士腾云驾雾都得两个月,那要是练气修士的话,应该走多长时间? “其实不算远,只不过小灵州比较闭塞,没有大型的交通工具。” “交通?” “没错啊,取自阡陌交通之意。” 涂山君没有说话,有些名词确实会产生歧义。 有时候丁邪会动手更改灵舟的飞行方向。 说是作伴其实丁邪大多时候都是在苦修,并没有拉着涂山君玩乐。 涂山君同样符合苦修士的标准,只是他要修习的科目更多。 时光匆匆。 两人同舟共行了两月。 地上的人烟渐渐的多了起来。 一片片城池,凡人就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 就连腾云驾雾的修士也遇到了好几位。 御剑飞行,化作遁光迅速离开。 都不需要灵官法眼仔细的分辨,就能看到身具灵光的修士在地上行走。 这两天见到的修士比以前十多年见多的还要多。 涂山君的眼中闪过光芒。 小灵州真的太小了,外面的世界更加广阔,修士也更多。 在小灵州连练气士都是传说,一城见不到一个,到了外面的地界,练气士也寻常了起来。 涂山君就像是没见过市面的刘姥姥,瞪大了眼睛。 也好在是穿越者,以前在网络上见惯了幻想世界的奇特,所以才没有将所有的吃惊都表现在脸上。 重叠的山峦,清风环绕,云海翻腾。 一望无际的天空上是御剑飞行的修士,拖着长长的尾巴。 这时候涂山君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小灵州了。 从苦修之中醒来的丁邪先是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洁身术,捏术法弄出一捧清水清洗面容。 似是看出了涂山君眼中的惊讶,丁邪开口道:“小荒域,锦州。” “你们小灵州就属于锦州。” “整个锦州大概囊括了十几个类似小灵州的地方,有的地方是宗门,有的地方是家族。” “不过你们那地方是真的穷。” “血灵殿活着的时候还挺好,后来小灵州的二阶灵脉破碎消失,也就没人再去了。” “剩下现在的大猫小猫两三只。” 丁邪的叙述很平淡,就好似这种事儿他见的多了。 涂山君感觉自己依旧是土包子。 在梁都的时候不知道修行界,好不容易修成筑基,才发现原来自己生活的地方只不过是池塘那么大。 好在接受新鲜事物比较快,而且涂山君早已经做好了离开小灵州的准备,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清洗干净,丁邪撤去了灵舟上的阵法,任凭风从脸颊拂过,眼中露出些许的激动。 离开家这么久,他终于能回家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更何况此番回家不仅仅只是为了回去显摆,他没有这么肤浅。 “我们先去阳城。” 丁邪是个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碎嘴子,其实心思细腻。 涂山君根本没有说要去阳城有事儿,只是因为多提了两次,丁邪就记了下来。 广阔云海,遁光闪烁。 数天之后两人终于抵达阳城。 奇险山峦高耸入云,山脉洼地之中有一座大城,依托山峰建造。 说是洼地,相比于其他的小山峰也属于仰止的高台。 云雾环绕之间可见建筑的星罗棋布。 有修士在其中穿梭飞行。 地上铺开的大路上是赶路的商队。 在涂山君看来,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立于地上的蜂巢。 城与山相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巨大的聚灵法阵缓缓运转,修士就聚集在其中。 丁邪驾驭灵舟落在地上:“既要入城就不能随意的飞行了,阳城内有大型的禁空阵法,若是违反的话,会被卫戍的修士拿下。” “当然,他们的修为都不高,但是没人敢反抗。” “阳城之中坐镇着一位金丹真人。” “还是恐怖的金丹后期。” “号曰:陨炎真人。” “没人想试试金丹真人的飞剑锋利否。”丁邪的语气带着羡艳。 金丹真人啊,一旦踏入就会增加三四百年寿命。 算上筑基的二百载,那就能活五百年。 当然,这是最最极限的算法。 一般练气都能活超过一百岁,大多能上一百二三。 而筑基修士增加的寿命,基本上都在一百五六左右。 寿命的增加因人而异。 不过活上个六七百年,什么沧海桑田都该见识了。 至于元婴,丁邪不敢想。 整个小荒域的元婴都在一手之数,这类大前辈已然是传说。 “不是元婴?” “涂山兄,元婴对于我们筑基修士来说,那就是仙!” “万法宗监察天下,没有仙?” “我们只不过是小荒域的万法宗而已。” 说到万法宗,丁邪反倒没有发挥他碎嘴子性格,言之甚少,就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能说。 “走吧涂山兄,我们进城。” 涂山君刚想返回魂幡,只见丁邪摆手道:“逛逛?”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也确实想逛一逛修士定居的大城。 只不过他行走在外使用的是丁邪的法力,不管怎么说,得征求人家的同意。 丁邪能够这么恰到好处的挽留,反而全了涂山君的面子。 依托大城建造的大片矮房错落无序,许多路都被这些自建的小房子给占据了。 原本阳城就已经很大了,如今一看至少臃肿了不止两圈。 不仅仅是城前,远处的山上也能看到许多自行搭起的小房。 也没有个正经的规划,就这么拥挤堆积着。 潮湿,逼仄。 烧火造饭的烟尘萦绕不散。 而其中居住的竟然都是练气士。 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 涂山君看到了好几群正在捡垃圾的小孩儿。 屎尿污浊了周遭路面和土地,腥臊的味道飘扬出好几里地。 确实有明文条例说修士不能干涉凡俗,但是回凡俗享福还是没问题的。 为何他们不走? 说白了,还是不想放弃。 阳城灵气充足,又有金丹后期的真人坐镇,安全易修行。 就是外面这些搭建起来的棚户,拥有的灵气都是俗世的数倍甚至十数倍,修行速度远超俗世。 节省时间的同时,还能用剩下的时间挣灵石攒家业。 他们不能走,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有人将他们的位置给占了。 涂山君神情复杂。 这仙修的,一点都不洒脱,也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看着如此景象,不由得攥紧手掌。 恩公的家人可还安好? 没有了家里的支柱,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涂山君的心中多了几分忧虑和忐忑,以及不易察觉的急躁。 …… “姓甚名谁,入城为何?要停留多久。” “入城需要缴纳三块下品灵石。” “此凭证可保一月,一月之后需要重新缴纳灵石。” “若是论年缴纳,一年三十块灵石,十年二百九十块灵石。” 城门的门吏两人,其中一个伏案书写的是个练气九层的老者。 挨个进行登记,随后分发着不同样式的令牌。 丁邪和涂山君两人根本不需要排队,前方的修士在察觉到是筑基大修士的时候就赶忙让开了路。 筑基大修士已经是小荒域的中流砥柱。 练气士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 “两位前辈,这是您们的令牌,请收好。” 门吏赶忙堆起笑容,小心谨慎恭敬的将玉色的令牌送到丁邪的手中。 两人离开时,涂山君问道:“筑基修士不需要入城费?” “阳城巴不得筑基修士定居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收入城费。” “相比于那一茬又一茬的练气士,筑基修士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虽有些自夸的嫌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天灵根都没有十成把握筑基,道心稍有变动,或是本源有损,又或是功法气海等问题等,都会影响筑基。 筑基修士,说是人中龙凤一点不假。 原本以为一视同仁,原来修为高也有高的好处,修为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资源。 练气士交钱不仅仅是地下的这条三阶上品的灵脉,也是因为交了钱便属于被陨炎真人庇护。 花三块灵石就能在城内销售自己的东西,或是干些活计挣钱。 就是什么都不干,用三块灵石在城内修行一个月都够本。 若是交不起入城的费用,那就是去狩猎妖兽鬼物、挖矿,采集草药,凑足灵石再进城。 157、丹药 甫一入城,腥臊的气味消散。 灵气又浓郁了两三档次。 涂山君也发现了,越是靠近阳城的中心灵气越足。 也难怪那么多小屋依托城墙而建。 阳城内。 路面整洁干净,房屋错落有致。 当然也不免臃肿,城内也充满了自建的房屋,也就看起来比城外顺眼。 丁邪收敛了自身筑基期的威压,但是身上的灵光没有掩盖。 威压是威压,随便放出来容易起冲突。 但是灵光要放出来。 免得不开眼的人惹他们不高兴。 蹲在墙角揣着袖子的小孩儿看到涂山君的时候全都眼睛一亮。 这位前辈一看就是没有来过阳城的修士。 不过看到涂山君身旁的丁邪,他们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到涂山君腰间的玉色腰牌他们很庆幸没有贸然上来。 其他练气修士从城门进来,一旁靠在城墙角的十来岁的小孩儿们赶忙迎上来。 “前辈,您需要阳城的向导吗?” “我知道制符、炼器、炼丹、草药优惠的地方。” “只要十个金元,肯定让前辈了解阳城。” “前辈……” …… 丁邪一直在观察涂山君。 其实从得到魂幡的时候丁邪就一直在观察涂山君。 誓言归誓言,不管涂山君表现的多么人畜无害,他本质上依旧是魂幡的主魂,是恶鬼。 而尊魂幡本身又是个抽魂炼魄的魔道法器。 不管说的多么正义和堂皇,本质这东西先天就已经决定了。 就算幡主从来都是恪守底线绝对不杀戮无辜,当真正对敌展开魂幡的时候,敌人和无关人可不觉得魂幡是什么好法器,也不会觉得这些魂魄都是散落的阴魂恶鬼。 他们依旧会下意识的认为是持幡者杀戮别人抽魂炼魄。 丁邪不是修仙小白,能修成筑基更不是傻子,他确实觉得魂幡是至宝,同样的他也提防着涂山君。 一个有自己完整灵智,神智清醒,完全不亚于正常人的魂幡主魂,是个人都会先提防。 人类对其他生物有自己的傲慢,面对同等的智慧生物时,他们首先会感觉到警惕。 所以一路上,他总会悄悄的分析涂山君的行为。 将涂山君请出魂幡,不仅仅是为了方便缓和关系,其实也是为了方便考察。 这两个多月,丁邪大概摸清涂山君的性格。 这位喜欢安静,为人比较孤僻,专注于学习各种典籍。 他总会从嘴里拿出不同的书籍,然后认真的翻阅。 有时候还会试验术式的组合以及阵法的排列。 倒不是不喜欢说话,而是不喜欢说废话,其实并不影响对修行的求知欲。 如果涂山君是个正常的修士,丁邪会毫不避讳的直言他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这位只是魂幡主魂。 今日抵达阳城,见了外面好似贫民窟般的场景,涂山君那双猩红色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波澜。 丁邪当即心中大定。 这位是能够为他人的遭遇而感到担忧的人,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好人,除非入魔,否则绝对坏不到哪里去。 “涂山兄为何不找一位向导,他们的生活不容易?”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涂山君并没有多做解释,连他自己都要仰仗别人而活,又如何伸以援手。 他手中没有灵石,也没人那些小孩儿口中的金元,只有一肚子书。 最后报酬不是还得丁邪给。 人情欠的多了,就没有所谓的平等地位了。 至于丁邪的试探,涂山君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将计就计罢了。 只能说,有些事情不要光看表面。 不仅仅漂亮的女人会骗人,连貌似忠良的男人也不可信,更别说一个活了很久的恶鬼。 有时候看到的东西,可能仅仅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涂山君拽了拽头顶上的兜帽,压低了帽檐,那双隐藏于阴影的猩红色眼睛依旧平静。 他觉得不能总是依仗魂幡进阶来抬价,必须展现身为魂幡主魂的价值。 如今到了阳城,正好系统性的学习炼器、制符和炼丹。 当然,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侯伯旭的家里人。 打眼一看。 坊市交错,楼阁遍布,往来行人纷纷。 阁楼群一簇一簇的让人花了眼。 涂山君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想在诺大城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阳城,侯家,具体地址呢?” 涂山君回忆着当日侯伯旭告诉他的信息。 他发现确实没有地址,就只有阳城、侯家这两个信息。 双亲故去,有妻子,意思就是有妻子儿子,还有个弟弟。 “先找个地方落脚。” “有客栈?” 涂山君活脱脱一个土包子。 “那当然啦,不是客栈还能是青楼不成?” “还有青楼?” “皮肉生意也是生意,修士也是人,大多不会过多的压抑这方面的欲望,而且不让他们释放总会通过其他的方式,比如打架闹事,斗法……” “城内青楼大多都是合欢宗的产业,阳城是拿干股的,正儿八经的女修人家洁身自好的很。” “元阴元阳对于有理想的修士而言必不可少。” 丁邪自己就属于洁身自好的那种,元阳对于筑基和结丹都有帮助,而且修行者都比较相信玄学,这东西丢了就感觉亏的慌,留着心中更有底。 “合欢宗?魔道?” 涂山君微微皱眉,他对血煞宗没好感,连带着对其他的魔门也没有好感。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复血煞宗。 就因为赵世显这个魔崽子,导致他的仙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没看出来,涂山兄对魔门有意见。” 丁邪略惊讶,他原本以为涂山君身为恶鬼应该亲近魔门才对,没想到涂山君对魔门的意见溢于言表。 涂山君冷声道:“我成了这个样子,就是拜魔道所赐。” 适当透露自己的过去不仅仅会引起别人的同情,也会加深信任。 “万法宗不杀魔修?”涂山君倒是满腹疑问。 万法宗监察天下,听丁邪话中的意思,万法宗的实力肯定能压服所有势力的那种。 “我们其实就干一件事儿,处理干涉凡俗的修士,其他的……”丁邪没有再说。 涂山君听明白了,原来万法宗是中立势力,就只负责监察天下。 修士之间互相打成什么样他们不管,要是敢对凡人出手,那就接受制裁吧。 这也对,要是万法宗偏向所谓正魔的话,确实会对他自身的立场造成很大影响,这也会让仙凡的界限重新开始交接。 所以保持中立,只做这一件事,反而让万法宗的地位超然起来。 说话的功夫涂山君已经跟着丁邪来到客栈。 涂山君直接返回魂幡。 这客栈一看就贵,他还是返回魂幡住着舒坦。 钱是英雄胆,在小灵州的时候,他们就是顶尖战力根本不需要担心,有资源也花不出去。 温岳死后,资源都留给了温鹏,涂山君一块灵石都没拿。 现在手头拮据,根本没钱付房费。 步入租赁之地,守在柜台的美妇看到丁邪之后身上顿时恭敬起来。 筑基中期,还这么年轻,不是修仙家族的年轻才俊就是大宗门的弟子。 “一间中等洞府。” “前辈打算住多长时间?” “暂定七天吧。”丁邪估计涂山君得事儿得办上几天,估计七天也差不多了。 元灵宗、五灵宗以及胡师兄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用上七天。 客栈洞府。 好的房间在地下。 他们接引地下的那条主干三阶上品灵脉的小分支过来,然后将分支再使用阵法固定,分成更小的分支形成小型的灵泉充盈洞府,灵气浓度又是另一个档次。 加上不易开启的大门,隔绝阵法,聚灵阵法。 就是闭关冲击大境界都不会受到打扰。 前提是,缴纳够了灵石。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灵石。 灵石是修行界的硬通货币,其本身的价值甚至被流通价值掩盖了不少。 缴纳七十块下品灵石,领了门牌在侍从的带领下步入地下洞府。 将玉牌放在门上,随着阵法的运转,大门轰隆一声打开。 洞府就一大室,内部的布置比较简陋。 “涂山兄,咱们在阳城待不了多久的,若是有事儿就赶紧办。”随着法力的涌入,丁邪重新召唤涂山君。 “找人。”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侯伯旭,但是他已经身亡,家住阳城、侯家。” “阳城,侯家?” 丁邪瞪大了眼睛:“涂兄,你糊涂了不成?就凭这两个信息,加上咱们俩人,别说七天了,就是七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就是咱们交情不错,我也没法子在阳城待上几年,而且还是在茫茫人海找人。” “这根本就不现实!” 涂山君顿时沉默,确实,仅凭这两个信息的话,肯定不好找。 但是不好找,他也得找。 他答应过侯伯旭,要将纳物符送到他的家人手中。 “我有个法子。” 就刚才的功夫,涂山君思考了个办法,现在就是缺人来办事儿。 “球的办法,不管什么办法,都没法子在诺大的阳城,靠两个信息找到人。” “我可以给你报酬。” “见外了哈涂兄。” 丁邪根本不信涂山君能拿出好东西,看涂山君那拮据的模样就知道。 所以还不如攀攀交情。 涂山君张开鬼手,一颗鸡蛋大的浑圆黑色珠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 “丹药。” “丹药?” 丁邪捏起黑色丹珠,目露怀疑。 誓言规定双方不能互相伤害,所以丁邪根本不担心涂山君给他下毒。 因为不管是什么手法,只要和伤害沾边就属于反噬。 他的誓言也一样,不能明里暗里的用别的手段通知别人帮他毁灭魂幡,否则一样被天道制裁。 这才是两人信任的基础。 丁邪一口吞下阴魂丹。 精纯灵气顿时凝练成法力。 猛的睁开双眼,丁邪急忙问道:“涂山兄,这丹药你有多少?” 涂山君哑然失笑,这伙计有意思,不满的时候就喊他涂兄,这会儿又改回来了。 看丁邪的模样,阴魂丹的效果应该不低,这也让涂山君松了一口气。 上回吸收煞气攒了一大批阴魂丹,现在可以换成灵石资源。 “不少,我打算明天去丹药阁问问价。” “事不宜迟,还什么明天,我们现在就去。” “修士没有白天夜晚,城内的晚上更加热闹。” 158、卖药【为‘一个不小心被坑\’盟主加更】 青阳丹阁。 今儿个迎来了两位筑基修士,接待的练气士不敢怠慢,赶忙招呼了掌柜的。 青阳丹阁的掌柜是一位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当然,练气本身就只有十一层,再往上就是筑基修士。 不过,有些人服用了筑基丹,却没有突破成功,就会超越一般的练气十一层,达到另一种状态的圆满。 他们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也用不起第二枚的筑基丹,所以一般不会再继续修行,而是出来寻找营生。 或是帮助家族经营店铺,又或是跑商押运,再就是狩猎妖兽开拓新的商路。 若是实在朽木,只能修到练气前期再无寸进的,家族会安排着去干更脏更累的活儿,比如挖矿。 眼前这位掌柜就属于前者。 来的路上听丁邪说过青阳丹阁背后的修行家族,朱家。 “在下朱云深,见过二位前辈。” 道袍以绮罗编制,更显得此人的富态,看岁数的话估计也就四五十岁。 朱云深也比较奇怪,往日里不好见到的筑基修士,今日竟然见到了两位,看样子还都是生面孔,搭伴儿来。 “不知道二位前辈想要什么丹药?” “小店筑基期的丹药只有修行所用的青阳丹。” 雅间之中,朱见深赶忙介绍起丹阁的丹药。 筑基期的丹药不好炼制,而且其他种类的丹药不好销售,王道之选自然就是修行所所用的丹药。 丁邪端起茶水,随口问道:“你们收不收丹药?” 朱云深微微沉吟,摇头道:“不好意思啊前辈,为了保证所有丹药的效用以及品质,我们对外是不接收丹药的。” 外面散修的丹药,一是品质问题,二就是数量问题。 他们为什么能够高挂青阳丹阁的名头,就是丹阁主要售卖的就是青阳丹,筑基级别的青阳丹稍弱,但是练气级别的青阳丹那是品质和数量都有保证的。 人家认的招牌,老字号不会坑人砸自己的招牌,也不会在丹药之中留东西。 经营的久了,这才让修士们信任。 你不能随便什么丹药都拿出来售卖,万一吃出什么差错的话,赔偿是小,砸了招牌是大,他们是万万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而且筑基修士能拿出什么稀缺的好东西。 要真是什么好东西的话,直接上拍卖行不好吗? 陨炎真人作为阳城之主,弟子不少,也经营着阳城大半的产业,那才是金字招牌。 “要不你先看看。” 丁邪没有放弃而是将阴魂丹拿了出来。 “这是……丹药?” 朱见深神情错愕的看着鸡蛋大的黑色丹珠,丹药一般都是指肚那么大,哪有这种丹药,咽得下去吗? “让炼丹的鹏飞过来看看。” 少顷,一个练气八层的年轻修士出现在雅间,先是诚惶诚恐的给涂山君和丁邪见礼,之后才询问是什么事情。 “六叔,这丹药闻起来倒是没问题。” “只不过不试吃的话,真不知道具体的药力如何。” “前辈,我可以刮下来一些粉末,进行查验吗?” 听到年轻修士的话,丁邪看向一旁的涂山君。 涂山君微微摇头:“若是破坏结构,药力大减。” “就只能完整吃下去?” 青年神色震惊,这丹药他根本没见过。 往常验丹,使用工具刮下粉末就可辨别。 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这种但凡破坏一点结构就药力大减的丹药。 …… 两人走出青阳丹阁。 后来又跑了几家丹阁,均铩羽而归。 根本没有丁邪想象中的爆火,基本上都是委婉拒绝了两人。 要不是看他们两人是筑基修士,估计都得打出来。 丹药不能刮,不能切,只能囫囵着吃。 来路不明的东西,丹阁的人不过是练气境界,他们不敢尝试。 就是告诉他们可以吃一颗,他们也委婉拒绝。 涂山君倒是没有泄气,这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就算真让他们吃下去体验了药力,其实也不一定会接收他们手中的丹药。 他也没想靠着这东西发家致富,就是想捞一笔灵石。 使用资源寻找侯伯旭一家才是涂山君的目的。 “涂兄,咱们没名声,担保不了……” 丁邪感叹着,他吃过阴魂丹,这丹药对于筑基修士而言都有不小的帮助,至少强过下品筑基级别的凝气丹,没想到这些人都不识货。 走过坊市,看到那些摆摊的练气士,甚至还有筑基修士,丁邪惊喜道:“涂山兄,要不咱们支起个摊位自己卖?” 要是丹药少还好,涂山君要出手肯定得上百颗。 散修吃不下不说,难道都要提前给他们尝一颗不成? 尝了不买,然后呼唤更多人来尝,到时候卖不出去还凭白搭上一大笔。 “有没有更大的丹阁?” “更大的。” “还真有一个。” 丁邪猛的一拍大腿,阳城这么大,最大的是谁啊,当然是陨炎真人。 陨心丹阁。 “万法宗的道友大驾光临,小女子实在有失远迎。” 蒙着面纱身着赤阳道袍的女子拱手行礼,只不过一双眼睛并没有在丁邪的身上多停留,反而是放在了涂山君的身上。 涂山君拽了拽兜帽,这身行头骗骗练气修士还行,想要骗筑基修士可就太异想天开了。 “在下万法宗丁邪,见过道友。”丁邪笑了笑,虽然他没有遮掩身份,不过对方能在见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就开口点出身份,这也能看出阳城的消息灵通。 涂山君拱手行礼道:“在下赵世显。” 本来他都想直接返回魂幡的,奈何丁邪执意要让他出现,说他也是丹药的主人,总得他自己去谈。 “小女子紫少晴,添为陨心丹阁的大掌柜。” 丁邪拱手,风淡云轻的说道:“紫道友客气了,谁人不知少阳九子的大名,紫仙子之名更是如雷贯耳,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 紫少晴不由得失笑,这万法宗的道友倒是有意思。 涂山君只觉得不愧是丁邪。 若是让他说什么奉承的话他是万万说不出来的,甚至只会觉得尴尬。 当然,涂山君不觉得丢人,这是一种很厉害的社交技能,只可惜他没有。 “不知道二位道友,所为何事?” “若是购买丹药的话,小女子可推荐几种。”虽然带着面纱,依然能看出紫少晴美丽,那双眼睛更是好似会说话一般,微微闪动就让人感觉心动。 涂山君宛如未见,直愣愣的说道:“卖丹药。” 说着将丹药拿了出来。 丁邪没有说话,既然他们刚进门,紫少晴就认出了他们,肯定知道他们跑了很多家丹阁。 刚才聊的已经够多了,成不成还得看丹药的品质,以及此人识不识货。 紫少晴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一般将阴魂丹拿起来,随后问道:“我可以尝试一下吗?” “可以,完全可以。道友请放心,我们这个丹药绝对包你满意。” 一口服下阴魂丹,紫少晴闭目数息,猛的睁开双眼。 她没想到这丹药的效果竟然这么好,药性完整,吸收的快,比灵石还快,这就很离谱。 最主要的是灵气精纯平和,不躁动,如果她所料不差,练气士服用此丹不会被被药力震昏。 甚至对于神魂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滋养,于筑基中期的修士而言都有好处。 “道友有多少?” 涂山君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颗?”紫少晴的声调都高了几分。 涂山君神色平淡,其实他有一纳物符,大概两千多颗。 以前没当宝贝,猛给温岳喂。 十年的时间将一个逆反先天资质的给硬生生抬到练气大圆满,甚至还能阴神筑基。 只可惜温岳的肉身撑不住了,不然真的有机会逆天改命。 “价格?”涂山君询问。 一说到价格,紫少晴顿时冷静下来,沉吟道:“道友这丹药若是能达到两百颗,我能给你一枚二十四颗下品灵石的价格。” 旁边的丁邪瞳孔微微缩小,这什么概念,二百颗丹药能卖到快五千颗灵石。 最震惊的莫过于涂山君,他没想到这玩意竟然这么值钱,他以前卖给大头都是一颗一块下品灵石。 “少了。” “三十颗下品灵石。” “道友,这已经不少了,你和丁道友跑了好几个丹阁,他们根本不会收来路不明的丹药,敢收的只有我们陨心阁。” “我们也要承担风险,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卖出去。” 紫少晴才不会把阴魂丹买了,这好东西肯定内部消化,卖出去就是糟践东西。 她不能这么跟涂山君说,不然人家还得抬价。 “再加二百颗,四百颗丹药,我要一万五千块下品灵石。” 丁邪赶忙看向涂山君,他都要哭了,他俩才是一伙儿的啊,这好东西不能可一个人卖啊,他也需要。 紫少晴眼睛都在放光,一拍桌子:“成交!” 涂山君从纳物符中取出四个巨大的箱子。 “丹药不可切割损伤结构,否则药力大减。” 接下来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万五千块下品灵石使用纳物符封装,涂山君取出五千,随后将一万推到紫少晴的面前。 “道友这是?” “我想托你们帮我找人。” 涂山君从纳物符中取出宣纸朱笔,将侯伯旭的面貌画了出来。 “侯伯旭,阳城侯家嫡子,有妻子、胞弟,双亲早已经故去。” “我要找到他的家人。” 紫少晴接过画像和信息:“若是找不到人,妾身分文不取,赵道友可留个地址。” …… 出了陨心丹阁。 丁邪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抱怨道:“涂山兄,咱俩是一伙儿的,好东西你得给兄弟留一份啊,那婆娘不是好人,她就是馋你的丹方。” 涂山君说道:“还有。” “免费?” “五折。” “你把我打骨折算了。” 159、购物 紫少晴清点了两遍阴魂丹。 四百枚,分毫不差。 这是一种市面上从未流行的丹药,也根本没听说有谁出售过。 紫少晴并没有完全相信涂山君说的话,伸手取出了一枚阴魂丹。 作为筑基期修士,更是丹阁的幕后大掌柜,她当然懂药理。 虽炼丹术不甚精湛,应付一般的丹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使用灵玉制造的小刻刀刮下丹粉,蘸着粉末尝了尝。 紫少晴顿时皱起了眉头,确如那黑袍修士所言,刮下的丹粉效果微乎其微,且根本感觉不到对神魂的滋养。 没有犹豫,直接进行切割,观察内里的丹纹。 这里面的纹路若隐若现之后消失不见,就好似切开之后就完全断开,而且还不是残留,是直接消失。 “厉害啊!”紫少晴不由得赞叹。 尽管她很想通过丹药逆推出来炼制的方法和材料,但是也不得不佩服炼制之人的手段。 不仅让她完全猜不出使用了什么材料,更不知道是什么封丹手法。 服下半颗丹药,细细感受。 果如黑袍修士所言,药力大减十不存一。 看着面前的四个箱子里的丹药,紫少晴沉吟思考着去处。 不说远的,肯定得让师尊帮忙看看。 若是这丹药中的那丝对神魂滋养的药性,能够帮助到师尊的话,那可就真的赚大了。 如果师尊能突破元婴境界,想到这,紫少晴顿时攥紧拳头。 她还是按耐下了心中的激动。 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确定的事情一定要保持沉稳。 当务之急是从那黑袍修士的手中得到更多的丹药。 要是可以,最好连人带丹方一起攥在手里。 今天这两个筑基修士,虽然丁邪和她交谈的比较多,并且两人还算是相谈甚欢,但是紫少晴看得明白,真正做决定的是那个黑袍加身的修士。 不需要神识法力探寻,就凭她这一双紫色的法眼,涂山君的伪装在她的面前毫无意义。 冷峻青面,头顶蜿蜒双角,赤发披散更显妖异。 “铸造了肉身的鬼修确实罕见。” 紫少晴鲜少在阳城见到鬼修,因为确实很稀有。 没有机缘和天才地宝就没办法帮鬼修凝聚出肉身,没有肉身何来性命双修,也就一辈子没法突破筑基境界。 阳城属于中立派,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连合欢宗都能来开青楼,这都不好轻易见到鬼修,更何况是其他的地方。 当然,中立派在一般修士的口中就是正道。 在大城之中别管是正道还是魔道,有顶尖金丹真人坐镇,除了各家老祖之外根本没人是人家对手。 这要是随便惹事儿,就是给宗门找麻烦,让自己不痛快。 “不过,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铸造了肉身的鬼修和人也没有分别,因为是以鬼入道,反而更加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紫少晴展开面前的画卷,看着上面的画像和画像旁的剑簪,不由得呢喃道:“阳城、侯家、十四年前的侯伯旭,有什么关系?还是……” “容儿。” 身姿婀娜的侍女赶忙推门入内,行礼道:“少主。” 练气十层的修为一览无遗。 “人送走了吗?” “回少主,送走了,奴婢刚刚调取了入城记录,这两位前辈都是下午才入城。” “派人查查他们的底细。” 紫少晴将涂山君留下的地址递给自己的贴身侍女容儿。 其实这东西就是涂山君不留,他们也会查出来。 别人给和自己查可有很大区别,正好借着找人的这件事将涂山君和丁邪的地址要过来。 “还有,将这副画卷印出千张在城内张贴,我要尽快见到这家人。” “不要局限于城内,城外也得找。”紫少晴又补充了一句。 十四年对于筑基修士而言不过匆匆,对于普通普通练气士而言却不短,难保出现什么变故。 这也是涂山君担忧的。 都已经十四年过去,恩公家人如果没有新的练气士出现,还能保住居住名额吗? “涂山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丁邪的话惊醒了涂山君。 涂山君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 这种事情就是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徒增担忧。 一万灵石都花出去了,请的还是阳城最有势力的人,他们能做的就是寻找的同时等消息。 也是在知道了紫少晴的身份之后涂山君才做出的决定,本来想好的办法就是雇佣修士粘贴小广告。 只要有灵石,就能雇佣一大批廉价劳动力。 而且这事儿并不困难,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小孩子也能完成,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紫少晴是陨炎真人的弟子,又是阳城最大丹阁的幕后大掌柜,借用他们的力量反而更快更准。 扯虎皮做大旗,有此震慑,就算恩公家里真的遇到苦难,也能得到缓解。 至于说紫少晴的目的,涂山君一清二楚,也明白会暴露些自己的实力和底牌,这都是他的意料之中。 修行如逆水行舟,做事也一样。 只要参与到环境之中,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危机,哪有可能一帆风顺。 两人在坊市之间行走。 两边摆摊的修士多如牛毛。 对于修饰而言并没有白天黑夜一说,反倒是到了晚上,修士更多了。 “上好的灵米,七块灵石一石。” “这位道友,要来点灵米吗?” 散装灵米依旧有不少购买者。 修士吃寻常的五谷杂粮会积累不少的杂质,需要使用法力炼化。而灵米灵谷之类的粮食蕴含的杂质很少,又能提升法力,增强肉身,当然是上上之选。 “道友要来一颗灵果吗?” “便宜卖。” 练气士依然需要吃喝拉撒,而且需求比之普通人需求更大,粮食谷物之中必须带有灵气,不然对他们有害无益。 抵达筑基大多能使用的起上好的辟谷丹,加上可以使用灵气形成内循环,所以对于饮食的需求反而少了些。 筑基修士也不全不吃不喝,他们依旧会服用丹药,食用灵果佳酿,或是饮用灵茶水。 修行,财侣法地。 别说是筑基大修士了,就是金丹、元婴,依旧绕不开这四样。 阳城这么大的基业,最后赚取的灵石还不是都用在了陨炎真人的身上。 修士的坊市其实和凡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涂山君的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一个摊位上。 那里坐着一位看起来颇为落魄的中年人,胡子拉碴,头发扎的也很毛躁,一点都没有修士的仙风道骨。 走到摊位前,看向中心区域的一本手记,上面只有两个字‘炼器’。 落魄中年人看到涂山君的时候顿时局促起来。 只看灵光便知道这是为筑基大前辈,他这练气七层实在不够看,心中忐忑夹杂紧张,就连说话都磕巴起来。 “前辈好眼光,这是我曾祖父的炼器心得,他老人家曾步入筑基。” “可翻阅?” “能翻阅前两页,前辈尽可观看。” 涂山君打开炼器手记,介绍的并不多,只是介绍了一套炼器的工具。涂山君也有些经验,似有些恍然:“还能这样?” “价格?” 落魄中年人咬咬牙:“二百块下品灵石。” 丁邪赶忙拉住涂山君:“赵兄,这东西贵了啊。” “值这个价格。”涂山君取出灵石,继而问道:“你可懂炼器?” “不瞒前辈,在下略懂一些。” “你看看这件法器的来历。”涂山君取出剑簪递给落魄中年人。 取过法器,仔细的端详一番之后,中年人略微惊讶的说道:“前辈,这件法器很像青云观的剑簪。” “因为青云观的御剑法器物件更精细,不像是落日山,法剑是巴掌大的小剑。” “再多的,在下就看不出了。” 涂山君并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将剑簪收走和丁邪离开。 侯伯旭这柄法剑是中品法器,绝对不是寻常练气三层能够获得,肯定有来历。 要么有个好师父,要么是家族传承下来的。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闲逛之余寻到剑簪的来历。 见到涂山君带着疑问的目光看他,丁邪叹了一口气道:“青云观是小荒域的正道宗门之一,位于青州,门中多是道修,对于魔道的容忍度不高。” “最重要的是,距这里大概得两三年的路程。” “说不定咱们到了青云观,紫少晴就已经帮忙找到人了。” 丁邪生怕涂山君脑子一热就跑去青云观找人。 这一来一回就是四五年,什么人也经不住四五年的耗,而且距离他回宗门的日子也已经不算远了。 原本以为涂山君要办的事情很简单,谁想到事情是简单,就是过程麻烦的很。 回家心切的丁邪,不免在声音之中多了两分冷硬。 涂山君并没有去青云观的打算,路远,又道不同,到时候万一发生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而且也不能总是让丁邪跟着他的意愿来。 就像是丁邪说的那样,他们两人是平等的,总是迁就一人就会有矛盾。 “不需舍近求远。”涂山君摇了摇头,回答了丁邪的话。 坊市内不仅仅有摊位,还有各种许多点亮灯笼的店铺。 涂山君买了许多教科书,准备恶补一番知识。 制符所用的灵笔也换了一根更好的。 还顺手买下了好几种丹方,以及炼丹所用的药材。 只可惜丹炉只淘到个一阶上品,中规中矩略有不足。 兜兜转转,兜里的五千灵石花的没剩下多少,两人折返洞府。 160、侯家 涂山君对制符一道轻车熟路。 纳物符中还储存了十几张入阶精怪的皮,以前的那些不入阶的大多都消耗光了。 因为没有更多符箓的绘制方法,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资源短缺,知识也短缺,就是再待上一百年,也没法靠自己研究出来太多的知识。 练气士就是会用符箓估计也不会制符。 路走的慢没关系,就怕走错了,并且还在错误的道路上飞奔,那才是真的麻烦。 涂山君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没法靠着臆测来完成符箓的绘制,所以多年来也就只会两种。 镇邪符和神行符。 花钱买了一套基础符箓大典,又高价购得一张筑基期符箓的制法。 涂山君返回洞府之后就开始了练习。 使用特有灵液浸泡出来的黄纸是好东西,每一张本身就带着灵物的特性。 涂山君取出那根高价购买的狼毫灵笔。 平心静气。 控制法力波动。 以灵物朱砂研磨成墨,加入入阶精怪的鲜血。 执笔画符。 一笔落下,身躯法力当即就要完全倾泻过去。 不过霎那间就被涂山君给控制住。 笔走龙蛇,将精气神完全融入其中,注入法力,构成术式回路。 这时候屏气凝神的丁邪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并不是因为涂山君绘制的是什么高阶的符箓,而是因为这竟然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刚刚入阶的镇邪符。 这符,练气初期都能绘制。 再怎么说涂山君也是个筑基大修士啊,这么郑重的绘制一张刚刚入阶的镇邪符干什么?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丁邪瞪大了眼睛,连续绘制了数十张镇邪符之后,涂山君更改成了兽皮。 又是一气呵成,红色的符文闪烁着光芒。 这一张镇邪符竟然到了三阶。 “不是吧?!” 涂山君并没有解释,以前不过是因为材料不好,以及制符的回路不够完整,没想到今天第一遍尝试三阶镇邪符就一次成功了。 这也是因为曾经的厚积薄发。 画了十多年,早就已经形成了本能。 涂山君又连续绘制了几张镇邪符,全都达到三阶。 不仅仅是镇邪符,还能绘制三阶神行符。 “三阶?” “嗯。” 涂山君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而是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检验发现原先的成果还不错,并不生疏。 这里没有炼器的工具,涂山君打算按照那本手记打造一套。 至于炼丹,这事儿急不得。 他对于制符和炼器有些心得,但是炼丹是门外汉,需要慢慢来。 “兄台,透个底,你的炼器和炼丹水平不会都和制符一样吧?” “那黑色的丹药是你炼制的吗?” 涂山君看了丁邪一眼,平淡的说道:“阴魂丹是魂幡自带的功能,你没发现吗。” 丁邪惊讶之余赶忙拿出魂幡。 这么久,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使用过尊魂幡,只是保持着法力的供给,他没想到这是魂幡自带的功能。 不仅仅有阴魂丹的炼制,还有两道强大的术法,尤其是鬼王再世,竟然能够整合魂幡所有恶鬼的力量。 魂幡内的恶鬼有九百多位,并没有收集满。 倒不是因为小灵州没有那么多的恶鬼阴魂,而是因为低阶的恶鬼阴魂没用,对于涂山君力量的提升微乎其微。 连涂山君自己都没法解放幡内的鬼物,也没法消灭他们。 要是全都容纳练气期的恶鬼,涂山君的实力顶多达到筑基中期。 所以他必须留出位置给同阶恶鬼,让他的实力能够得到提升,而不是停滞不前。 就像是现在,涂山君的实力是筑基中期,他必须吸收筑基期的阴神才能大幅提高自身的实力。 若是魂幡内的席位满了,就只能依靠着魂幡主体的进阶来扩充,与人战斗的时候难免会落入下风。 甚至因为席位满了的关系,万一幡主的实力高于涂山君,他就没有了反制的手段。 “涂山兄啊,炼制阴魂丹兄弟也出力了,好歹再优惠些,兄弟我是真的很穷。” 丁邪赶忙打起感情牌。 他花钱想来大手大脚,灵石也攒不住,所以真让他买的话,他手中确实没多少灵石。 涂山君拿出三个箱子,随后看向丁邪。 好歹也是幡主,而且丁邪确实尽心尽力帮忙,不能亏待。 涂山君也不想抹杀丁邪的功劳,说道:“以后炼制的阴魂丹,咱们两人一人一半。” 阴魂丹不会产生抗药性,而且随着魂幡的进阶,炼制阴魂丹的速度更快,最重要的是阴魂丹的品质都跟着提升了。 涂山君是筑基中期,这丹药就能当作筑基中期的日常修行所用。 等魂幡提升品阶,涂山君的实力再增加,阴魂丹的药力肯定还会随之增加。 以前温岳是因为资质不好,本源又受损严重,修为跟不上去,也没办法充分吸收阴魂丹的药力,否则早就应该筑基了。 “太好了,涂山兄啊,你真是我的手足兄弟啊。” “那啥,我还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丁邪搓了搓手。 …… 阳城。 不知名的小巷子。 两间狭小的瓦房之内。 中年人正抽着旱烟,满脸的沧桑和疲惫。 一言不发的坐在矮凳上。 也就是练气士衰老的慢,法力能驻颜,所以看起来还算年轻。 “当家的,你倒是决定啊?”一旁同属练气前期的女修看向中年人。 侯仲颖叹了一口气。 他不争气,五灵根一个,白攥着手中的令牌这么多年。 大哥失踪许久,据说出去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都已经十四年过去了,多半已经身陨。 这门令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如今聪聪也已经十岁,上回检测的灵根是四灵根,和侄子一样。 侄子已经十七岁了,因为他的私心没有在侄子十岁的时候将其送到青云观。 纠结是因为他觉得有愧于大哥。 昔年是大哥照顾他,所以耽误了大哥的修为,也耽误了岁数。 练气前期的女人劝说道:“当家的,咱们帮着拉扯孩子这么大,已经报答大哥的恩情。而且侄子终究是侄子,难道能指望侄子养老送终吗?” “聪聪岁数小,就算同样是四灵根也有差别,咱们家聪聪的资质更好。” 侯仲颖抽着旱烟:“王瑜,我……” “你要是拉不下这个脸,你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我到身上。” “就说是婶子有私心,想让聪聪出人头地。”王瑜大包大揽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咱家不亏待他,你大哥身陨,嫂子不两年就郁郁而终,扔下这么一个孤儿,是咱们收留他,养活了十年。” 侯仲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和妻子争辩什么,其实他心中有偏向,但是他纠结。 “要是再不送人去青云观,咱们家的房子都得被收回去。” “咱们备些灵石,送井严去小宗小派也行,没有必要非去青云观啊。” “……” 墙角外,少年人蹲坐在那里,平静的听着叔婶的商谈。 抬头望向天空。 满天繁星,皎洁的月光落下银纱覆盖着他的身上。 并不寒冷,反而很暖和。 年岁不小,早已经懂事儿,也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家里很困难。 拖家带口的,小的也没有什么劳动能力。 他这个岁数早就应该出去干活儿了,但是城里的活儿都人满为患,没有关系和灵石根本走不通路。 若是出城狩猎妖兽,他的修为又太低。 就是想当店铺的伙计,也需要本领和供奉。 好不容易找了个分拣药草的学徒活儿,每天挣的钱还不够吃饭,上头还克扣。 下九流的活计家里也不同意,他也抵触。 二叔总告诉他要行得端坐得正,做人不能失了底线,不能什么钱都挣。 二叔还说,如果他爹还活着,他们家一定不会这个样子。 转眼就要十八了,修为才刚刚起步。 两间瓦房就已经是所有的家当了,就这点家当还得交税,不然阳城不会允许他们继续居住。 这里是自己的家,但是他没爹没妈。 十四年前侯伯旭失踪,噩耗传来之后他母亲就病倒了,没过两年便病故。 好在还有二叔,他才没有沦落到成为乞儿去吃百家饭。 但是不管怎么粉饰,这也依旧属于寄人篱下。 若是没有孩子还好说,二叔二婶的孩子也已经不小了,家里这么多口子吃饭,就更会显得他是个累赘,令人厌烦。 侯井严一言不发的站起身。 房间内王瑜和侯仲颖还在商谈。 “嘎吱!” 大门推开,两人均是一惊。 看向推门而入的人,正是侯井严。 “井严。”侯仲颖喊了一句。 夫妻二人的脸上都有些尴尬和羞疵。 背着孩子谈论这种事情确实不好,而且孩子还听到了,甚至是走了进来。 侯井严目光坚定的看向侯仲颖和王瑜:“二叔,婶子,你们送弟弟去青云观吧。” “我托人找了个活儿,下矿。” “苦点累点没关系。” 侯井严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开矿需要人手,他们这些挖矿的不算太危险,有其他高阶的修士处理矿里的魑魅魍魉,他们就是单纯的挖矿,好在挣的不少。 若是挖到好东西,还能有赏钱,多劳多得。 “井严。” 侯仲颖猛地起身,声音有些颤抖,哽咽道:“是二叔对不起你。” 侯井严站定,笑着说道:“若没有二叔二婶,我早也死了。” 161、归家【为‘一个不小心被坑\’盟主加更】 “何事?” 涂山君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好歹丁邪已经陪同他来到阳城。 并且找人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总不能一直让丁邪待在阳城之中。 不说别的,万法宗那边也没法交代。 所以听闻丁邪要商量事情,涂山君收起了制符的物件。 若是有事要离开,他们两人肯定是共同离开。 魂幡需要幡主提供法力才能让他现身。 距离越远,需要消耗的法力也就越多,所以两人肯定没法分开太远。 见到涂山君如此重视,丁邪也没有隐瞒,开口说道:“是这样,离家许久,我得回家一趟,给家里报个信。” “不远,有灵舟,一个多月就能抵达家族。” “北洛谷,丁家。” 本身出这个远门任务就是为了回家一趟,所以丁邪也不想因为其他的事情就放弃回家探亲。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家中可还安好。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听到涂山君的话,丁邪不由得惊讶的笑道:“这么突然吗?现在就走?” 他没想到涂山君如此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还以为会商量一番,甚至可能会产生分歧,两人说不得要闹出些矛盾冲突。 涂山君只是淡然的瞥了丁邪一眼。 幡主才是主事者,对于认可的幡主,他很少干涉对方的选择。 而且回家这件事在涂山君看来也是大事。 好不容易有个探亲的假期,总不能一直让别的事儿拖着。 找人这件事急不来。 只要有消息,明确找到了侯伯旭一家,紫少晴肯定会将其保护起来。 “走。” 涂山君并没有迟疑,不过还是展开纸张,挥笔修书。 两人连夜出城。 黑夜下的阳城就像是一座庞大的山城。 万千灯火闪烁,煞是美丽。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灵气环境下,从天空中鸟瞰下来,阳城真的宛如神仙居所,很漂亮。 就算是夜晚同样能看到修士。 筑基修士的遁光微微闪烁就拖着尾巴消失不见。 时常看到成群结队的练气士行走。 或是御剑,或是奔袭,向着深山走去。 有大型的遮掩阵法加持,凡人刚刚靠近就会被阵法迷了眼,继而返回原来的路,又或是无意识的绕路穿行,不需要担心被打扰。 丁邪放出灵舟,法力的催动下灵舟迎风见长。 将灵石安放在阵法上,启动灵舟。 小型的灵舟顿时化作光芒消失。 远方崇山峻岭好似俯卧盘踞在地上的巨兽,树木古林遮挡了光芒,更显得黑漆漆一片,时常能听到些许不知名精怪的啼叫,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消失。 连续绘制出两道符文,丁邪法力再给灵舟提速。 御风驾舟。 化作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 “我家住在北洛谷,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一般有大型的运输灵舟输送灵米作物。” “不过那东西的速度太慢,比不上御剑飞行,和小型的速度型灵舟就更没法比了。” 丁邪归家心切,开启灵舟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言语之中多了两分激动。 回家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令人激动的。 过去十来年,涂山君也想过自己还能不能回家,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时间久了,对于家的印象就越发的模糊。 听着丁邪诉说有关于北洛谷的事情,涂山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顺手从嘴里拿出炼丹精要,以及凝气丹的丹方,随即揣摩起来。 一月的功夫,涂山君多了几分暴躁。 他对于炼丹的掌控很有问题,倒不是丹药的步骤以及药理的理解。 以他筑基的强大神魂,很快就能背诵药理。 最有问题的步骤是火焰。 涂山君以前没有掌握火焰的术法,丁邪教他的雷火印,凝聚出来雷火是爆裂性质的火焰,内部极其不稳定。 若是单纯的用来当作术式肯定没问题,用来炼丹就会频繁炸炉。 搞得好几次,差点把灵舟从天上炸下来。 丁邪更是神经兮兮的不再苦修,他也害怕正修行着呢,突然身边的丹炉就炸了。 被炸伤是小事儿,要是搞的走火入魔可就麻烦了。 涂山君也停止了有关于炼丹的试验,他必须想办法弄一种稳定的丹火,将之炼化成随身火焰。 用术式火焰炼丹十炉九炸,不炸的还只能炼出一堆黑乎乎的渣滓。 “涂兄,咱不行还是画符吧,这炼丹……”丁邪扯上一个笑容,坐在灵舟的最远一边。 涂山君收起丹炉,平静的说道:“没丹火。” “没错没错,就是丹火的问题。”丁邪赶忙赞同,同时心中腹诽:“用雷火印根本就不是炼丹,是开发新的什么术式吧?” 猩红的眼睛淡淡的瞥了一眼,并没有多做解释,经过涂山君多次试验,雷火印法确实不行。 丹炉也快报废了,一阶撑不住折腾,需要换一个二阶的。 修仙百业都需要庞大的资源来堆砌。 丹炉,药草,丹方,这些都是消耗品不说,还得要很高的熟练度。 若是寻常修士想成为炼丹师,除非炼丹的资质强大无比,达到老天爷喂饭吃,不然斗会被活活拖死在这一行业上。 与之相比,制符能稍微好一些。 符阵不分家,光靠着制符,这辈子也就寻常混饭而已。 虽然路上没碰到不开眼的要打劫他们,但是在丁邪看来,涂山君炼丹比打劫还恐怖。 好不容易终于到家门口了。 北洛谷。 依靠洛山建立,山清水秀, 地下有一条二阶中品的灵脉,这些年家族一直都在积攒灵石想要将灵脉再进一步。 若是能抽取无主之地的灵脉会更快,只可惜但凡是灵脉,肯定有主,就是一阶下品的都匀不出来。 拍卖行倒是卖过这东西,每次都抢破头,均以天价成交。 “前辈,此来所谓何事?” 守山弟子赶忙迎上来,倒也不打怵,拱手行礼之后朗声问道。 当然,见到筑基前辈总会紧张,就是炼气大圆满的见到了筑基前辈也没法平静以待。 除了关系特别好之外,修行界达者为前辈。 别看人家看起来年轻,说不定是活了上百岁的人,而有些沧桑的修士可能才二三十岁,为生计奔波弄的灰头土脸。 “我叫丁邪,敦字辈排行老三,我没承辈分,所以才是两字名。”丁邪解释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 家族里一般都要使用辈分进行延续,这也是一种团结家族的手段,可以提高凝聚力。 而且修士的孩子不一定有修行的资质,所以会山脚下庞大的凡人城池里挑选诞生了修行资质的凡人。 在测出资质之后就接上山,更名换姓再使用他们那一辈的辈分起名。 只不过丁邪少时比较叛逆,所以就给自己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叔祖,晚辈丁善武,家祖丁敦盛。” “大哥家的孩子啊。” 丁邪讶然,随后取了一块灵石扔给丁善武:“拿去玩。” “叔祖,我帮您去通报?” “不用了,你守山就是,我还认得家里。” 丁邪并没有大张旗鼓,越过丁善武就往家中走去。 筑基修士出现在家族当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更别说还是个生面孔,此事也很快就通过小辈儿禀报到丁家高层的耳朵里。 涂山君早就已经返回魂幡,丁邪回家还好说,他这个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的可就没有必要跟着了。 而且出现在外面就要和人说话社交,涂山君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不如返回魂幡继续研究他那个没有完成的炼丹法。 按着记忆寻找到家门口,丁邪伸出手却迟迟没推开。 站定了一会儿才步入家门。 小院之中有一株不小的槐花树,小时候他还曾经上去掏过鸟蛋,为这事儿没少挨揍。 此去拜师山高路远,一别就是二三十年。 再回来,这槐花树依旧。 看着眼前这株大树,他突然想起了母亲做的槐花饼。 院中坐着一位老妇人,正在浸泡着灵性符纸,将大张的符纸使用玉刀切割,分成一沓一沓。 丁邪看着老人不太敢认。 因为母亲是修士,他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副模样,为何只不过这么些年,父母就已经老了。 “娘。”丁邪喊了一声。 那正在切符纸的妇人抬头看过来,脸上满是惊讶和期待,眼眶湿润:“三宝?” “是你吗三宝?” “是我。” “娘,我回来了。”丁邪点头。 “来来,赶紧进屋,你爹还没有回来,他要是见到你回来肯定很高兴。” “娘,你的身体出问题了?” 丁邪没动,而是使用法力把脉。 刚一上手,他的神色就阴沉了起来,母亲的修为不仅没有进步,这么多年反而倒退了。 本源有亏空,最重要的器官衰老的很快。 要么就是遇到过生死危机过度压榨生命力,要么就是练功走火入魔,或是被煞气侵蚀。 总之不是正常的衰老。 如果照着这个趋势,要不了十年他母亲就会因为身躯衰竭而亡。 “怎么会这样!” 丁邪将筑基期的法力输入希望保护好器官,只是筑基期的法力也仅仅延缓衰竭而已。 162、办法 瓦房之内,一家人围坐。 丁邪依旧没有从母亲病重的消息中走出来。 “三宝,人都有生老病死,修士也一样,我们只不过是活的长一些。” “修行没有那么容易,有时候就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这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怕耽误你的修行。”丁母缓声说着。 丁父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只是这修为在器官衰竭上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他们看起来很厉害,也就比凡人强些。 不会怕很多疾病,不会感染伤寒,却同样有自己没有办法面对的困难。 就像生老病死,练气士无力回转。 丁父丁母看起来都已经释怀。 其实他们并不是释怀,而是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 至少不能让丁邪觉得是因为他离家许久,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结果。 他们更不能让孩子后半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万法宗的弟子都是如此,天南海北的跑,这回在家中待多久?” 往日里很能说丁邪今日格外的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补充本源的宝物动辄数万灵石,还有价无市。 丁邪就是筑基修士也拿不出这么灵石。 他也没有存钱的习惯,为人洒脱就意味着很多应该省下来的灵石都被消耗掉了。 满打满算,手中也就只剩下两千多灵石,若是加上得到涂山君援助的三箱阴魂丹。 三箱阴魂丹是大头,能够卖上一万灵石。 但是他们没办法迅速出手阴魂丹,若是出手的多了反而引人怀疑。 加上这么多年跑任务积攒下来的功勋,挤一挤的话应该能够凑出三四万灵石,面前够买到修复伤势的宝丹。 “再有几个月就要回去。” “不过爹娘你们放心,这么多年我攒下了一些家底。” 沉默应对不是丁邪的风格,遇到困难那就解决,干等着没有任何用处。 万法宗这么大的宗门,可以使用功勋内部交易补全本源的灵物和修复伤势的丹药。 以他的功勋,再凑上两万多的灵石应该没问题。 回到原本自己的房间,丁邪开始整理自己的纳物符。 没用的法器可以卖掉,留下一件就行,实在不行把自己的法剑也卖了,极品法剑若是行情好的话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这么一看,完全能够将钱财凑出来。 幡内的涂山君知道这种无力感,温岳就是本源亏空,最后筑基的那一刻功亏一篑。 而丁邪的母亲不仅仅本源亏空,还伴随器官衰竭,导致维持修为都困难,一旦修为完全消散变成普通人,那就说明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丁邪太乐观了,补充本源的宝物有机会获得,但是器官衰竭却不好医治。 不过这事儿也没法和丁邪说,也有可能补充了本源,器官就好起来了。 涂山君思索着自己拥有的术法,如果想要医治的话,好像只有灵魔融基术比较靠谱。 这门术法是邪术,而且是很邪门的邪术。 这辈子没办法突破练气期,用了此术就完全是沦落为魔道,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玩意这么残忍,各大门派绝对不会允许出现。 ‘我有一法。’ 魂幡震动,浮现四个大字。 丁邪瞳孔睁大,刚要说些什么,只见到魂幡再变动:“梦里说。” 相处这么久丁邪也知道涂山君能够入梦,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 筑基修士想要睡觉很简单,眼睛一闭就已经睡着。 青天之下。 悠悠白云舒展。 微风拂面的时候丁邪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梦境。 地面云海,脚下是一方空地悬崖。 没有过多关注,丁邪眼中闪过希冀的问道:“涂山兄,你说有办法?” 涂山君也不废话,直接展开灵魔融基术。 丁邪望着眼前的术法,呆愣在原地。 这是一门真真正正的邪道功法,这东西都不能称之为魔道。 因为此术惨绝人寰,被挖根基者不仅仅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最后还会尸骨无存。 涂山君平静的看着丁邪。 是入魔救自己的母亲,还是不入魔靠自己,均在一念之间。 涂山君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方式方法,用不用取决于丁邪自己。 “这东西一定能治好吗?” “不确定。”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从来没有使用过灵魔融基术,所以对于此术的效用也不确定。 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使用这东西肯定能提升一部分修为,并且获得灵根。 就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步入筑基,最多也不过活上百年而已。 “不行。” 丁邪伸出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否决了这个提议。 虽然涂山君神色平淡,但是心中却很欣慰。 不是他要引导丁邪入魔,而是这种无助他体验过,所以才将这么邪术取出。 丁邪能够顶住诱惑确实很厉害,这也证明他的道心坚定。 “涂山兄,我…想借点钱……” 闻言,涂山君摇了摇头。 丁邪的神色不免失望,叹了一口气,他真是病急乱投医。 不过也调整的很快。 涂山君只是器灵一般的存在,还是他从小地方捞回来的,就算有灵石也不剩下多少。 “只要有煞气,就能快速产生阴魂丹。” “干票大的?”涂山君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对啊。”丁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世上煞气浓郁的地方可不少,只要他们多找几处,捞两笔阴魂丹,然后倒卖一下就能挣出数万灵石。 一个地方卖不了那么多,分几个地方卖,再卖给宗门一批。 到时候什么本源灵物,什么修补身躯的丹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涂山兄。” 丁邪竟有些哽咽。 这么大年纪,还给整感动了。 借钱这事儿谁借都是个坎儿,要是涂山君真的借给他,他自己都觉得难受。 以后两人平等的地位就没有了。 而一起干两票大的,阴魂丹就算是对半分也很多。 这属于自己挣来的灵石,两人的地位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涂山君摆摆手并没有多言,直接送丁邪出了练功崖。 两人好歹也算朋友,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一夜无话。 丁邪起了个大早,筑基修士打坐修行基本上都能代替睡眠。 这两天见见家族里的人,陪伴两天父母他就得赶紧离开。 事不宜迟,还是早点把灵石凑出来的好。 算上手里的这些,也可以先从宗门兑换个六转回春丹试试。 这丹药连金丹期真人都能救治,说不定能够治好他母亲器官衰竭的毛病。 补充本源还不急,先把修为和身躯零部件稳住,本源的问题可以稍微往后置放一下。 “娘,你先试试这丹药。” 丁母拿出黑色的阴魂丹神色诧异。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丹药,这么大个也就算了,还通体黝黑。 不过既然是三宝拿出来的丹药,她也没有怀疑直接一口服下。 阴魂丹迅速化开,形成温和的灵力融入丹田。 原本岌岌可危的修为当即稳固,就连丁母原先蜡黄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红润。 修为一稳,气色就好转了起来。 “有用。” 丁邪差点喜极而泣。 丹药很有用,只一颗就帮母亲稳住了修为,甚至隐约间还能往前进一步。 阴魂丹的药力强大,又能滋养神魂,只要坚持服用就能暂时稳住身躯。 “三宝,这丹药的效果很好。” 丁母摸了摸丁邪的头发,笑着说道:“三宝,你也正是修为增长的时候,娘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得住,这些修行所用的丹药,你自己留下。” 丁邪赶忙搬出一箱百颗:“娘,我有朋友能炼制丹药,给我优惠价,确实不贵。” “这里有一百颗,您先吃着,将修为提上来,我过两天回宗门。” 将母亲这边安顿好,丁邪打算去拜访一下丁家的高层叔伯,送点礼物,让他们在他不在的时候关照一下他爹娘。 北洛山丁家的基业不小,还有广袤的灵田可以种植作物。 家族里也有其他的生意。 修仙百业虽然精修的不是多么高明,但是家族都有培养专门的修士去做,盈利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现在活着的是传字辈老祖,筑基巅峰。 老祖是家族的后盾,并不关心家族的这些俗事,只要一心修行就好。 家族族长基本上都是由修为停滞的练气大圆满来接任。 其实最好是勉强突破筑基再无寸进的修士来当。 族长是一个家族的脸面,修为太低也会被人看轻。 族长要处理很多事务,自然没办法在修行上多下功夫,所以挑选的都是没有潜力的修士。 这也是为什么天下多宗门却没有仙朝。 皇帝和大臣每天的事务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用来修行。 又没有所谓的凝聚气运加速修行,甚至不需要修行直接获得强大的法力的办法。既然没法长生久视,仙朝必然会崩溃成以宗门和家族为主。 涂山君也是后来才发现的这个问题。 主要是上辈子对天庭印象太深刻。 天庭应该算最强大的仙朝了,那些都是真正的仙人,长生久视。 在涂山君思考的功夫丁邪已经走过小院小路,正看到一位陌生的筑基期修士和他擦肩而过。 “家族的筑基修士吗?”丁邪有些意外,因为他并不认识此人。 “嗡!” 丁邪只是惊讶,涂山君却神色多了几分狰狞。 察觉到魂幡的震动,刚刚打开,只见上面印着几个大字。 163、斗压 ‘血煞宗的人。’ 丁邪惊愕的看着魂幡,呢喃道:“涂山兄,你确定吗?” “错不了!” 修行血煞大法带来的煞气,他隔着很远都能闻,也根本不可能忘记。 他仍然记得当日自己被魔修折磨斩杀的模样。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血煞宗的弟子呢。 丁邪面露疑色,并没有继续再往前走,而是折返了回去,远远的吊在了那个陌生筑基修士的身后。 他能明显感觉到魂幡的躁动,幡内的涂山君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远没有曾经的沉稳和安静。 就算涂山君没有这些表现,他依然会去跟踪那个人,血煞宗属于魔道宗门,炼制的尊魂幡…… 念头刚到尊魂幡,丁邪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好像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他手中的这杆法器不就是尊魂幡吗。 而涂山君曾经说过,他现在这个模样就是拜魔道修士所赐。 这一下就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是他被炼成魂幡,他也会和血煞宗不死不休。 “但是,血煞宗的人来我家干什么?”丁邪中指和无名指蜷起来,食指和小指定印法,用盖在中心的大拇指催动,捏了个隐匿自身的法诀。 万法宗作为中立大宗门基本不干涉正魔之间的事情,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修士不干涉凡俗就没事儿。 但是血煞宗的人跑到他家里来,是个正常人都会起疑心。 那人身法很快,一经施展,迅速化作一道血红色的烟雾飘飞。 遁光也快的惊人,看其修为,竟然达到了筑基后期。 作为万法宗的优秀弟子,还是以实战出名的执法弟子,丁邪的遁光丝毫不差,只不过再不进行拦截的话,就会把对方给放跑了。 一直追出数百里。 前方那人停了下来,一改身上的遮掩,。 身上浮现黑底红边的法袍。 他转过头来,神色平淡的注视着丁邪所在的方向:“那位道友,何故追着在下不放?” 眼看躲藏不了,丁邪点开面前的光幕。 波澜泛起的同时他显露了自己的身形,声音冷冽的问道:“血煞宗的魔头,你潜入北洛山丁家想做什么?” 黑袍人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多了几分戏谑:“你不知道?” 随后恍然道:“看来你在丁家的地位不怎样啊。” “少废话。” “你要么就赶紧说,要么一会儿我打到你说。”丁邪冷哼一声,身躯法力积蓄。 血煞宗的人冷笑道:“年轻人倒是狂的很,正好我也许久没有杀人了,就拿你开刀。” “我名萧万厉,等你做了鬼,也好知道是谁杀你。” 丁邪懒得废话,手腕一翻,法诀瞬间汇聚。 一道尺长的破法锥凝聚在手指前。 在法诀的转动下迅速击发。 嗖。 说时迟,那时快。 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萧万厉的面前。 萧万厉神色多么几分惊讶,他没想到这位一出手竟然是这么有名的招式,不由得开口道:“万法宗,破法锥,你是万法宗的弟子?” “你知道的太晚了。” 话音未落,又是三道破法锥击发而来。 直接封锁了萧万厉周围的空间,不给他半分逃遁的机会。 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萧万厉丝毫不慌,双手结成防御法印。 “阴煞盾。” “嘣嗡。” 一瞬间就好似无数道灰色光芒叠加,最后聚拢成盾光气门一样。 破法锥撞上去出现撞钟之声,这门光盾竟然镇散了第一枚破法锥。 余下三枚虽然刺穿光盾却没有寸进,根本就伤不到萧万厉。 “雕虫小技。” 萧万厉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总听说万法宗厉害,只可惜今日一见,实在令人失望。 所谓监察天下的万法宗也不过如此。 丁邪面色如常,术式逆转。 扎在光盾上的破法锥顿时爆炸。 碎裂成两百多块小碎片,三根就是六百多个小碎片,直接将光盾炸的粉碎,吞没了萧万厉。 法袍光芒大作,替萧万厉低挡下了大半的伤害。 但是依旧又细小的碎片扎在了他的脸上。 丁邪出言嘲讽道:“血煞宗萧万厉,不过尔尔。” “我杀了你。” 萧万厉怒火中烧,他没想到阴煞盾将破法锥包裹之后竟然还会爆炸,这一击,借助包裹住的阴煞盾,反而让那六百枚碎片发挥了更加出色的作用。 这东西扎在脸上不仅仅疼,还吸收他的法力。 尤其是他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被中期修士摆了一道,怎能不让他愤怒。 “血影动。” 霎那间萧万厉的化作一道红色光芒冲上来,身躯周围环绕旋转的血色光影。 这是看出拉开距离打他讨不到好,所以想要中距离对抗。 对敌经验老道的丁邪怎么可能让他占便宜,身法遁光拉开距离,时不时使用破法锥干扰。 顺手指挥飞剑出鞘,金色光芒的飞剑化作虹光不停的袭击萧万厉。 两人就在你追我赶之间互相斗法。 破法锥、雷火。 甚至万法大手印齐出。 萧万厉也不甘示弱,施展的术法血色光芒闪烁。 虽然略弱,但是胜在数量多,也能形成对轰。 两人闪躲之际,术法落在地上形成剧烈的爆炸。 周遭的小山头都被炸翻了好几个。 一路打地上的树木岩石就跟着遭殃,连带着鸟兽都赶紧逃跑,生怕跑的太慢被两个筑基大修士的斗法给波及死。 “好小子,真当我奈何不得你?”萧万厉张口吐出一道黑色剑丸,这是他压箱底的东西的法器了。 与丁邪的法剑猛的一撞,飞剑直接被劈飞。 丁邪顿觉不是对手,那剑丸已经有了晋升法宝的资质,堪称半步。 而且剑丸这东西胜在速度快,威力强,丁邪就是全力催动法器都追不上。 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法剑,剑丸已经激射而来。 幡内的涂山君看的很着急,如果丁邪被这个血煞宗的弟子放倒了,法力来源一断,他就没办法发挥作用。 而且以他筑基中期的修为,也反噬不了筑基后期的萧万厉。 丁邪身死魂幡进入魂幡能提升实力,万一到不了筑基后期那就出大问题了。 就算真提升上去,作为筑基后期的血煞宗弟子肯定有预备反噬的手段。 各方面的差距都太大,最后只能受制于人。 虽然涂山君曾经和丁邪有误会,但是面对现在的这种情况,他不能让丁邪死。 必要时刻他可以殿后,以他筑基中期的实力肯定能帮丁邪争取到时间。 法剑已经落在丁邪手中,御剑追不上剑丸就只能靠自身的实力挡住剑丸的进攻。, 谁能想到血煞宗的筑基修士还有这种宝贝。 本就是中期打后期,这会儿直接将他们的实力拉开了一截,更没法儿战斗了。 “嗡。” 感受到怀里魂幡的震动,丁邪知道涂山君想出手。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至少不是丁邪认为的最佳时机。 “不能拼远程了,他用剑丸打我太简单,必须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丁邪直接往自己的身上拍了两张三阶的神行符,三阶都已经不能称之为神行了,而是御空飞行,速度再提升了两个档次,折返到萧万厉的面前。 “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受死吧。” 萧万厉袖口的尺长魂幡落在他的手中,长成丈许。 “百鬼夜行。” 长幡挥动,数百头恶鬼倾泻而出。 “极品魂幡,亦有差距。” “鬼王再世!” 丁邪藏在袖子里的魂幡展开的同时,一只恐怖鬼爪直接撕碎了面前的恶鬼潮。 强大的身姿逆流而行,瞬间就出现在了萧万厉的面前。 赤发狂散,狰狞面容上是一双猩红鬼眼。 “噌。” 通明术下。 鬼爪直接撕碎了萧万厉身亡的法袍。 狠狠的一爪贯穿萧万厉的胸膛。 萧万厉大吼一声,剑丸返身就要击破涂山君的头颅。 涂山君想要拔出手臂,没想到竟被直接锁死。 猩红双眼闪过狰狞,狠狠一转。 嘎嘣一声,血肉崩碎,连带着手臂都留在了萧万厉的身上,也正因为这闪躲,所以剑丸并没有触碰到涂山君。 “你!” 萧万厉倒退的同时神色惊骇。 他指了指筑基后期波动的涂山君,以及手持尊魂幡的丁邪。 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竟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到底,我是血煞宗的弟子,还是眼前这个人是啊?” “他不是万法宗的吗?” 思绪翻飞,萧万厉明白自己不能再战了。 他的魂幡虽然是极品法器,但是阴魂质量太差,最强才筑基初期,根本没办法和眼前的恶鬼相提并论。 “上宗高门,手下留情啊。” 还不得萧万厉离开,三个筑基修为的修士就已经赶到了现场。 丁邪认得他们,这些都是丁家叔伯辈的,修为在筑基以上。 北洛山的方圆数千里都算丁家的地盘,有筑基修士在战斗,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路上就看到鬼气森森,心想定然是那位血煞宗的高门和别人打起来了。 至于是谁,听家族内的子弟说丁邪本来要来找族长,但是现在人消失不见。 左右思考可能要坏事儿,所以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只不过,现在的场景怎么和他们预想的很不一样。 占据上风的反而是筑基中期的丁邪。 164、挣扎 对于叔伯辈的呼喊,丁邪恍若未闻。 没有手下留情。 万法印,御剑。 “疾。” 剑光疾驰。 极品法器飞剑环绕之际化作虹光。 连丁邪都没有停手,更何况是涂山君。 再大幅度抽调丁邪的法力,残缺的手臂迅速长出,原本略有跌落的气息重新稳固。 一把捏住萧万厉的脖子,右手鬼爪蜷成法印,迅速点在萧万厉的各大法力流动的节点上,当即断了萧万厉整体的法力输送。 “灵魔血杀术。” 被萧万厉卡在胸膛的青黑色手臂迅速枯萎,挤压出来的鲜血化作千万丝线融入萧万厉的身躯。 鬼王再世抽调的法力实在太大,所以在萧万厉被制服的瞬间,丁邪就已经解除了鬼王再世,令魂幡恶鬼都返回了魂幡。 同时服下一枚阴魂丹补充缺损的法力。 “铿!” 疾驰而来的两道飞剑拦住了丁邪的法剑。 眨眼功夫,叔伯辈儿的两人以及同辈一人已经出现在战场的中央。 “不能杀啊。” “丁邪,千万不能杀。” 法器飞剑被弹飞回他的手中,丁邪神色凝重的看着家族众人。 纵然他离家三十年,这几个人他也依然认得出来,只是没想到昔日的同辈大哥也已经步入筑基。 涂山君并没有直接动手绞杀萧万厉,而是侧头看向丁邪。 术法已经埋进去,萧万厉也被他打断了周身法力流动,纵然他想出手也没办法挣脱涂山君的鬼爪。 他同样有很多事情要问血煞宗的萧万厉。 丁邪神色冷淡:“魔道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此贼潜入家族欲图不轨。” 使飞剑丁邪攻击的老者站了出来。 平常身材,有些干瘦。 不过修为也是实打实的筑基中期,好似已经有了进阶的苗头。 一头黑发用发冠约束,脸上的皱纹虽不多幅度却很大。 老者赶忙解释道:“丁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道友所代表的宗门与家族有生意上的往来,你打错人了。” “而且我们知道你和萧道友打起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也是希望你没有吃亏。” 丁邪微微拱手行礼,这位也是家族的老人了,该他施礼问好:“七叔公,场面话就不要多说了。” 说的那些都是没有任何营养的客套话,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看萧万厉最初和他的对话,明显有更大的隐情,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生意往来。 “叔伯可有什么事情想要解释给我听的?”随后看向一旁沉默的五伯。 “要不大哥你说说,小弟听着呢。” 这叔伯辈儿都不发言,丁邪便将目光挪到了敦字辈老大哥的身上,原本平淡的神色多了两分冷冽。 被丁邪这么一看,站在叔伯身旁的丁敦盛当即板起脸。 “胡闹,家族生意做的广,牵扯的人很多,你是万法宗弟子,难道看不出这世上根本就不是黑白分明的。” 抿嘴点头,丁邪算是看明白了。 家族里的这些人,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丝毫没有打算将事情的真相说给他听。 他被三位筑基修士隔绝,过不去萧万厉那边,只能挥手。 涂山君当即明白丁邪的意思,将萧万厉提了起来,伸出鬼手一拳击中他的丹田。 “噗!” 萧万厉就像是上岸的鱼,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眼珠子鼓动的要瞪出来。 咳出的鲜血打湿了自己身上的衣衫。 原本看来有些英俊的脸也跟着扭曲起来。 只是他依然瞪着眼睛看着涂山君,眼中尽是疑惑和惊讶。 尊魂幡的培养是长期的活儿计,纵然血煞宗拥有一座绵延的阴山,想要获得高阶阴魂恶鬼也千难万难,更多的还是靠杀人越货。 就是杀同阶的筑基修士,获取的恶鬼也仅仅是阴神,整体的实力是低于同阶修士的。 怎么眼前这东西就这么强大。 他被近身之后所有的法力都被摁回丹田,根本施展不出来。 ‘不对啊,筑基后期的主魂为什么不反噬幡主?’ ‘刚才是筑基后期,为何现在的气息是筑基中期?’ 越想思绪越杂乱,而且冒出的问题也更多。 萧万厉感觉,自己这个正牌的血煞宗弟子,还赶不上人家万法宗了解魂幡。 就好似,他手中的魂幡是假的。 涂山君七尺余的身高本就拥有很强大的压迫感,肃穆青面上的那双猩红鬼眼更是将其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拳我只是给他个教训,下一拳,我就废了他的丹田。”丁邪平静叙述着。 “既然我家的叔伯不说话,你可以想想知道点什么。” 这一边涂山君再次举起拳头。 筑基期的恶鬼气息确实很强大,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帮手,丁家的修士也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只有丁万春是筑基中期,余下两位都是筑基初期。 丁邪又是万法宗的弟子,以战斗见长。 他们三人就是一齐出手也不一定能够在霎那间拿下丁邪。 若是拿不下丁邪,被恶鬼攥在手里的萧万厉就会身陨当场。 投鼠忌器之下,他们都没有动手。 萧万厉吐出一口鲜血,勉强笑了笑:“嘿嘿……嘿。” “早晚都要和他摊牌的事儿,你们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阳城的陨炎真人的寿命已经不长了,我血煞宗当然想要分一杯羹,所以派遣我代表宗门联系一下阳城周围的家族、门派。” “北洛谷丁家,你们也不甘心一直蜗居北洛谷吧。” 萧万厉神态轻松,甚至就连手中的魂幡都落在一旁。 陨炎真人一死,阳城肯定会乱,这一大块肥肉会吸引很多很多虎视眈眈的修士。 各大宗门更不会放弃。 血煞宗作为小荒域大宗魔门,同样提前做好了准备。 搞了半天,原来是血煞宗想要在阳城的事情上分一杯羹,所以才会来到家族和家族商议。 丁邪神色微变,看向家族众人:“为什么是血煞宗?” “还在谈。”七叔公无奈回话。 这件事他们也拿不定注意,血煞宗带来的消息具体如何,都需要家族内部进行商议,不能仅凭捕风捉影就完全相信。 而且就算真的要谈分配,不仅要利益最大化,也得寻找靠谱的宗门作为依靠。 小门小派,老祖也只不过是筑基巅峰,他们没有太多权力去选择,都需要依附更强者。 他们倒是想要依靠万法宗,毕竟家族子弟就有万法宗的弟子。 但是万法宗太遥远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 关系都需要利益捆绑,你送供奉都要那么远,人家何苦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帮忙,还不够路费的。 大哥丁敦盛劝说道:“丁邪,还不放人?两宗交战不斩来使,纵然他是血煞宗门人,来家族也是客人,我们不能将其斩杀。” 涂山君猩红的双眼看向丁邪,他在等丁邪的决定。 如果让他来做决定,他肯定会让萧万厉死。 凡是血煞宗的人都得死。 涂山君根本做不到以德报怨,他没有牵连别人已经算是个有底线的人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那种绝望和无助,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他也没法重新想象。 如果没有这个残缺的属性面板系统,他已经死了,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持正常的神智。 就是死了,还得成为赵世显手中的一介役魂,帮他杀人。 那根本就不是痛苦,而是恨。 他痛恨魔修,更恨血煞宗。 血煞宗的魔修,有一个算一个,涂山君不管他们有怎样的身世,又或是多么残酷的童年,这都不是他们能将人随意残杀的理由。 都是人,谁也不容易。 觉得修仙苦,那就滚回俗世好好过一辈子。 不想做富家翁想成仙。 涂山君会告诉他们,做梦! 既然杀了人,那就做好被仇人夷灭宗门的准备。 十几年,涂山君将仇恨翻来覆去。 他以为自己重新见到血煞宗门人的时候会涌现巨大的怨念。 其实他只是有些激动和庆幸,那所谓的仇恨半点都没有表现在他的脸上,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智。 那激动和庆幸也只是因为自己终于碰到了血煞宗的魔修。 十几年的修行路,让涂山君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本能。 丁邪心中纠结。 就连身躯都僵硬在原地。 一方面是家族利益。 如果萧万厉死在他的手中,血煞宗就会认定是丁家拒绝。 而且还是当面斩杀了他们的使者,这是要结仇的。 若是在探究秘境,又或是斗法之中,虽然也有仇怨,但是明显没有当前的严重。 这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作为万法宗的弟子,自然不会受到血煞宗的问责。 他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但家族不行,会波及很多人。 丁邪说不出这样的话。 另一方面,涂山兄被血煞宗门人所害,他定然满是怨恨,肯定想要他杀了萧万厉。 在家族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魂幡的震动。 如果他不做这个决定,就是对不起涂山君。 “放人吧丁邪。” “丁邪,这件事你真的担不下来。” “如果换一个时间地点,你们起了冲突,我们不会这样说,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 叔伯都在劝。 同辈的大哥也赶忙劝说丁邪。 都想让丁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恰逢这时,萧万厉开口道:“我以天道和道心立誓,只要你放过我,我绝对不会找你家人的麻烦。” 嗡嗡声响动。 更让杂乱的思绪翻飞。 丁邪面色犹豫,心中挣扎。 165、选择 涂山君也看出了丁邪的挣扎。 家人的位置其实远比一个相识不久的器灵更珍贵,涂山君又如何看不明白呢。 归根结底,他们相识不过半年,最初的时候还产生过误会。 更何况,器灵的所谓仇恨,他也根本不知道没听说。 而家族面对的困境却是实打实的。 所以丁邪选家族也不出意外,这反而是最合理的选择。 涂山君神色平静。 这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大喜大悲,他的心早就已经磨练的坚不可摧。 他不会因为丁邪的选择而有太大的心绪波动。 他的寿命绵长,不需要太担心。 十年不行,那就百年,百年不行就千年,肯定有耗死血煞宗的机会。 所以涂山君也没有逼迫丁邪一定要做出选择。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有时候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最疑惑的其实是家族众人,他们不明白丁邪到底为什么还没有勒令恶鬼放手。 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不是一看就能看清楚的吗。 而且就连萧万厉都已经发誓,只要丁邪放了他就不会报复丁邪的家人。 大哥丁敦盛还在说着话。 叔伯同样在规劝丁邪。 唯有七叔公,目光多了几分闪烁,神情略有凝重,不像是最开始的那么自然,也没有再逼迫丁邪进行表态。 丁邪本就被杂乱的思绪搞的很混乱,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家族众人的话像是萦绕的锁链,收缩之间捆绑着他。 他很纠结,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面前是家族三人,不远处是提着萧万厉的涂山君。 丁邪抬头,满脸的愧疚的说道:“对不起。” “我知道这句话很虚伪。” 听到这,涂山君也明白自己应该放手了。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没报什么希望的话,也就不会失望了。 这世上能够站在你位置上替你着想的人,只有你自己。 连父母都做不到这一点。 只不过真到了这一刻,心中的失落同样难以言说。 涂山君正要松开手,只听到:“杀了他!” 猛的回头。 他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丁邪说的是杀了萧万厉,而不是放了他。 “杀!” 丁邪坚定的点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不可杀!” 家族众人顿时祭出飞剑。 这要是让丁邪杀了萧万厉,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丁邪反应更快,身躯法力迸发,手中破法锥凝聚。 一瞬间,六道破法锥。 涂山君突然有一种惊愕的感觉,就连猩红的双眼中都满是难以置信。 若是刚开始,没有人来阻拦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斩杀萧万厉。 只不过有人阻拦了,涂山君都已经打算放开萧万厉。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既然丁邪都已经做出选择,涂山君更不会扭捏作态将血煞宗的魔修放走,他不是这样的性子。 “我会送你全宗与你团聚。” 涂山君使用传音入密,声音直接传到了萧万厉的耳朵里。 萧万厉已是惊骇到了极致。 嗬嗬的说不出话。 这世上,怎可有主魂开口一说? 更何况眼前这位还仅仅是筑基期。 “爆!” 早已经埋线下的灵魔血杀术迅速汇聚。 轰隆一声。 一道血色的人影浮现,紧接着就随之炸开。 身躯报废,萧万厉的阴神化作光芒就要飞离。 “别放跑他。” 一人抵挡家族三人的丁邪大吼。 涂山君双手结成印法。 空中血液结成一张大网,完全封锁了萧万厉阴神逃遁的位置。 他早就已经布局,怎么可能让萧万厉的阴神从他手中逃脱。 必须要有万全的手段将对手的生路封死,绝不可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已经学习到这一点。 本就强大的灵魔血杀术,在涂山君的手中更是变化万千。 再一挥手,散落在地上的尊魂幡落入涂山君手中。 丁邪手中的魂幡化作遁光落在涂山君的手中,法力扯动幡布,将其中筑基阴神引入自己的魂幡。 三只筑基初期的阴神,以及数十位练气大圆满的进入魂幡之后,涂山君的气息迅速攀升,竟然当场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如此,他便可以将萧万厉给送入魂幡了。 萧万厉顿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抬头一看,天空怎么黑了。 这时才见到覆盖而来的巨大黑幡。 “不!” 萧万厉凄惨大吼。 他不想入魂幡,阴神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慌乱。 他作为血煞宗的弟子深知进入魂幡的下场。 一旦他进入魂幡,除非魂幡的主人主动释放,否则他将永不超生,一辈子都会被困在里面。 而以丁邪的决定来看,他绝不可能被放走。 何况,他还要面对一个拥有自己神智的主魂。 这时候萧万厉终于明白为什么丁邪没有被主魂反噬了,这东西拥有自己的神智,他不会像是其他的恶鬼一样浑浑噩噩。 有自己喜好,就不会胡乱的反噬幡主。 “道友,请入幡。” 涂山君才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直接笼罩过去,使用魂幡把萧万厉的阴神收进去。 有了这数十道阴魂的补充,魂幡本身也蜕变了起来。 周身萦绕上一股淡淡的光芒。 “嗡。” 气息再度攀升。 涂山君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变强,就连自己的鬼躯都在发生变化。 额头鬼角蜿蜒至脑后,披散在肩膀上的赤色长发无风自动。 原本看起来有些臃肿的身躯进一步修整。 但是他的身高并没有改变,只是整体上变得更加凝聚,身躯体型更便于力量的施展。 实力的提高同样会提高术法的威力。 而且,因为涂山君修为的提升,连带着阴魂丹的质量都跟着提升了。 现在涂山君的气息远比筑基后期更加强大,已经触摸到了筑基巅峰的境界。 不过涂山君也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桎梏,就好似他还能继续提升,但是他只是越来越接近筑基大圆满,绝对不可能提升到金丹境界。 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不曾感受到的。 就像是眼前出现了一个瓶颈阻碍着他。 “是魂幡。” 涂山君呢喃的同时看向手中的尊魂幡。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魂幡本身只是极品法器,根本容纳不了金丹期的力量。 他必须将魂幡的品质给提升起来,才能冲击更高的境界。 “这也算是另类的一种瓶颈了。”涂山君不由得感慨。 “帮忙啊。” 声音顿时把正在沉思的涂山君惊醒。 刚才提升的太投入,差点把丁邪给忘了。 这会儿丁邪面对的压力是巨大的。 涂山君实力的提升让他的法力输入也跟着变大,本来还能支撑下去,现在也要撑不住了。 没有多想,涂山君当即加入战场。 “雷火印。” 霎那结出法印,雷火好似长龙一般翻涌。 “轰。” 只一击就将家族叔伯三人震飞出去。 丁万春看着出现在战场中气息强大的恶鬼,再看被恶鬼护在身旁丁邪,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拿下丁邪了。 就是他们三人一起,同样没法拿下丁邪。 “丁邪,你闯大祸了!” 丁万春厉声怒喝:“家族要因为你,而遭受灭顶之灾!” 萧万厉一死,首当其中的就是丁家。 就算因为阳城的事情血煞宗暂时不会动丁家,但是依然会秋后算账。 这不是什么小问题,而是他们血煞宗的使者被杀了。 这是关乎脸面的事情。 丁家此举就是在啪啪打血煞宗的脸。 不屠灭丁家满门家族,血煞宗绝不会罢休。 丁邪沉默着,没错,这件事他做的很欠考虑。 宗门与宗门之间并不是打打杀杀,也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利益交织。 小宗门可以在夹缝中生存,大宗门也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各宗门之间,真真正正完全对立的太少了。 甚至有时候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大家互相之间亮出身份,说和说和,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是他不一样。 他可以放过血煞宗的萧万厉保全家族,但是涂山兄会继续帮他吗? 他就是卖身也凑不齐十万灵石给母亲治病。 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魂幡的属性,他就是想卖了魂幡,也得自己先死了进入魂幡才能让魂幡空缺。 他不确定自己死了之后,灵石能不能进入父母的口袋,会不会被人吃绝户。 丁邪不敢想象。 追溯到本质,这已经不是朋友和家族之间的选择,而是家族和父母之间的选择。 到底是选家族,还是选父母。 而涂山君只不过是站在他父母的一方,所以丁邪最后选择了杀掉萧万厉。 家族确实很重要,但是他丁邪少年离家,凭自己的努力拜入万法宗,根本就不曾享受家族半点福利,他无愧于家族。 但是面对父母,丁邪做不到,他要救。 他必须去救! 北洛山。 丁家。 宗族祠堂。 连老祖都已经惊动出关。 假丹境界的老祖看起来像是个英俊的中年人。 他坐在主位上,揣着袖子。 “怎么就杀了呢?”老祖丁传礼紧锁眉头。 丁邪跪在祠堂。 看向主位的老祖,以及周围排坐的叔伯们。 “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知道此事关乎家族,但是我没有办法停手。” “待我治好老娘的病,我亲自提着脑袋上血煞宗,为家族赔罪。” 166、隐情 祠堂内。 共十一把交椅。 代表着家族的所有筑基力量。 老祖丁传礼更是假丹境界,只要能够筹备到结丹所用的灵物,就能成为金丹修士。 “意气用事!”七叔公怒喝。 “丁邪为家族招致灭门之祸,我提议现在就将丁邪拿下送去血煞宗,寻得上宗原谅。” “我的意见也是如此。” “叔祖,我们得罪不起血煞宗。” “将他捆了送去,还能保全家族。”各叔伯辈儿交头接耳,大多都是这个态度。 若是寻常小事儿摩擦,家族还能帮忙抗一下,出面解决。 面对这种大事儿,家族根本担不住。 当然是赶紧把丁邪拿下,送到血煞宗给人赔罪的好。 免得因为一人祸事牵连到整个家族。 这也是各大家族、宗门一贯的手段。 弃车保帅才是生存之道。 众人三言两语,基本上已经把丁邪的命运决定了。 都觉得还是先废掉丁邪的修为比较好。 说到修为,七叔公三人都觉得脸上无光,神情闪躲。 他们三人一齐出手竟然都不是丁邪的对手,最后还被筑基后期的鬼修给震退了。 境界远超他们,所以他们也看不出涂山君的具体实力,一直以为是筑基后期。 当时在场的七叔公是家族之中最强之人,也才筑基中期,自来注意力也没有放在涂山君的身上。 所以后来涂山君气息变强,他们也只是觉得是正常。 只是没想到不仅仅丁邪厉害,连结识的鬼修都能将他们三人打退。 要不是丁邪让鬼修别再继续动手,说不定他们三人都得交代在那里。 还好后来鬼修没有跟着他们来到家族,而是在外面等待。 家族其他人讨论废除修为,他们也不好插话说打不过丁邪。 丁邪只是静静的听着,他暂时没有离开只是想和家族达成共识。如果家族想要废除他的修为,那肯定不行。 不说他从未使用过家族的资源,以及他是万法宗弟子的身份,单就是他还要挣灵石,这身修为就不能失去。 丁家老祖丁传礼微微摆手道:“也不用太过担忧。” “血煞宗是大宗门,但是谁知道萧万厉来过我们家呢?” “陨炎真人就算是寿命无多,也能撑上几十年,有此时间或许能突破金丹。” “阳城不倒,血煞宗就不会轻举妄动。” “来一两位金丹,我们丝毫不惧。” “我们作为阳城的附属家族,若是真遇到灭门之灾,阳城绝不会袖手旁观。” 周边的家族和小门派都要给阳城上供,为的就是得到庇护。 血煞宗要是真的派遣金丹来灭门,阳城绝不会看着。 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更何况还正值阳城老祖的关键时刻。 这时候如果阳城什么表示都没有,等到陨炎真人一死,阳城众人的下场只会比他们更惨。 在这种关键时刻,阳城反而更要顶住压力。 陨炎真人是金丹巅峰,迈过去就是元婴大能,从此阳城一跃成为顶流势力。 迈不过去,阳城还有其他金丹修士接任,有其他家族小宗门的拥护,不会下降太多,只要资源能够续得上,还有下一个陨炎真人出现。 也不能总靠着大势,他们自己也得有应对。 “要不,迁家族?” 想法一提就被众人给否决了。 跑肯定跑不了,这么大的家族挪动一步都是伤筋动骨。 而且这里有家族的灵脉,经营灵田,以及各方人脉,若是离开的话,重新到一个地方又得重新发展。 这一搬迁,家族至少得倒退几十年。 人家大宗门知道他们得罪了血煞宗,庇护一个这样的家族也没有什么好处。 和血煞宗关系不好的当属青云观。 只是青云观路途遥远,这一走就是数年的时间,加上搬迁这么多的东西,估计要拖到十年往上。 而且,动迁就说明要背弃阳城,到时候阳城不出手,青云观离得远,路上被血煞宗的金丹真人截杀,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迁家族显然是最笨的办法。 ‘说不得,要动用那件东西了。’ 没有金丹真人,就没有谈判的底气,所以丁传礼得突破金丹才行。 本来丁传礼还想靠自己来突破金丹境界,既然家族面对危机,他也只能请出祖传的灵物。 丁邪考虑过得失,杀萧万厉他才有最大的机会拯救双亲。 而且他觉得魂幡和涂山君都很重要,他不能失去。 涂山君本就是冷淡之人,说的很少,更没有对他说过过去。 但是那个时候,丁邪能够感受到,如果自己放过了萧万厉,一定会失去尊魂幡。 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失去了魂幡绝对没有能力获得十万灵石,家族不可能将灵石来拿出来给他老娘治病。 别看涂山君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其实心中思绪肯定是翻涌的。 相处小半年,他如何不知道涂山君是面冷心热? 也正如丁邪所想的那样,涂山君已经做好了再也不出现的打算。 放过萧万厉对于丁邪和他的家族而言都很正确。 只是,这个朋友,他涂山君实在高攀不起。 对于血煞宗,那只不过是涂山君的事情,和丁邪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需要出手。 正因如此,涂山君才没有任何言语和眼神来逼迫丁邪做出选择。 自始至终涂山君等的都是丁邪个人的选择。 如果丁邪选的是放过萧万厉,最后大家相安无事,只是个人结仇来保全了家族。 碍于双方誓言规定,涂山君不会主动反噬丁邪,却也不会再走出魂幡,更不会给他开放魂幡的权限。 所谓的平等、平分,都会在丁邪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彻底消散如烟。 涂山君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 面对庞大压力的时候,你退缩,那我也不会再帮你。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相互的,不是谁一味的迁就谁。 涂山君没那么高尚,他也不觉得什么人都能举起魂幡成为幡主。 万事论迹不论心。 不管丁邪当时怎么想的,最后他的决定是杀掉萧万厉。 涂山君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其实他心中已经认可了丁邪。 所谓平等这一次同样消失不见,因为接下来,将会是共同面对压力。 事情总有转机,血煞宗顾及阳城的威慑,就是最后知道萧万厉死在丁邪手中,也不会轻举妄动。 待他成为法宝,突破金丹,金丹期阴魂丹可以帮助很多人快速突破境界,这个时间不会很远。 应该能够赶在陨炎真人身亡之前完成。 到时候有金丹期阴魂丹的帮助,丁家可以出现十一位金丹真人,就是血煞宗也得掂量掂量。 危机,即是危险也是机遇。 丁邪并不知道涂山君的想法,不管他再怎么不喜欢家族,再怎么少年离家,这都没有办法摆脱他是丁家一份子的事实。 对于家族他是有愧疚的,是他给家族惹祸了。 也正因如此,丁邪才会跪在祠堂,请求家族的原谅。 “老祖,各位叔伯。” “我知道我给家族惹祸了。” “如果血煞宗查过来,你们一定要咬死完全不知情,是我在归家途中击杀了萧万厉,和家族没有半分关系。”丁邪叩首。 他必须将家族给摘出来,而且这事儿本就是如此。 最后丁家肯定要让出一部分利益。 “要我说,咱们索性投靠血煞宗算了。” “一个筑基弟子换来十多位筑基修士,还有大笔的资源,这买卖划算的很。”拄着拐杖的老者微微抬头,被头发遮掩的面容露出一只深邃的眼睛。 他的目光最初是放在老祖的身上,最后定格在丁邪这里。 也许是九伯说的话符合众人的心思,他们竟然都没有反驳,就像是在思考着事情的可行性。 丁邪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血煞宗是魔道啊!” “这世上哪有分得清楚的正魔,我们不过是在夹缝之中生存的家族。” “没错,正魔谁又分得清楚?” “修行界还是以实力为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最后甚至讨论到应该如何争取更大的利益。 在他们看来,阳城那位就是能撑住也就是几十年的时间,不如早做打算,还能多分一杯羹。 “原来如此吗。” 丁邪这时候有些明白为什么族老会这么竭力保护萧万厉。 原来他们早就有投靠血煞宗的打算,现在只不过是在讨价还价之中。 丁邪呆愣在原地,他这时候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离开家族了。 因为他们的理念和自己不一样,他想要修的道,不是这样的道。 正要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了呼喊。 仔细一听是爹娘的声音。 “老祖,看在我们夫妇对家族贡献的份上,您放了三宝吧。” “七叔您帮我们说说话啊,那功法传承,是我们帮忙修补完整的。” “我们愿意替三宝接受家族的惩罚。” “请人进来。” 老祖微微挥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丁父丁母两人赶忙进门,噗通跪在地上。 爬到丁邪的身旁,查看起丁邪有没有伤到。 丁邪完全懵了。 丁父赶忙叩首道:“老祖,您就看在我们夫妇替家族修复了功法的份上,饶了三宝吧。” 167、灭族 “什么功法?” “到底怎么回事儿。” 丁邪看着爹娘,又看向在坐的叔伯老祖。 七叔公厉声何止道:“这是应该的,家族培养你们,你们生是家族的人,死是家族的鬼。” “有任务分配下来,抽签执行,如何敢称功劳?” “我们不敢,只求老祖能饶过三宝。” 丁父丁母唯唯诺诺的应答,但是却没有退缩,他们将丁邪护在身旁。 “我问。” “到底是什么功法!” 丁邪大吼,他的双目赤红,心中隐约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目光扫视过去,众人目光闪躲,并没有直面回应。 唯有七叔公开口说道:“家族培养你们,为家族试药,试功法,都是应该的。” “你们还想用此事要挟家族不成?” 丁父忍无可忍。 他不想自己窝囊了一辈子,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儿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儿子离家太久,所以要被家族族老处罚。 儿子很优秀,他离开家族拜入万法宗,自己就完成了筑基,这样优秀的儿子不能因为些许小事儿就被废掉。 他不想再和原先一样后悔。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丁父的每一天都备受煎熬。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练气大圆满,为什么那时候抵达练气大圆满的是妻子。 “若是抽签我们认,但是这个签本来不是我们家的,红凝本该是获得筑基丹的那一批。” “筑基丹名额没有落下,无法筑基,所以签才到了我们头上。” “七叔公,你家儿子凭什么获得那枚筑基丹?” “老祖,世昌不孝,本不该如此,但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们不能失去他,求老祖开恩,宽恕三宝吧。”丁父跪在地上,重重叩首,声泪俱下。 丁母攥紧了丁父的袖子,咬紧牙关的摇头。 他们说过,一辈子不会提起这件事的,也永远不会让三宝知道。 他们不想三宝愧疚。 丁邪双眼涌现出泪水,他印象中的父母是意气风发的修士,郎才女貌堪称神仙眷侣。 他回家了,顿觉爹娘老了。 没事儿,谁没有生老病死呢,练气士也会经历生老病死。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练气士的爹娘如此软弱的哀求,无助的就好像只能如此。 这还是修士吗?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修士。 修士应该洒脱率性,应当去追寻大道,应该死在求道的路上。 就像是温岳,更像是他斩杀的那个元灵宗的老祖。 应该像万法宗的长辈,像同阶的师兄师弟。 再不济也应该阴狠毒辣,城府如渊。 丁邪微微倒退两步。 他错了,爹娘就是爹娘,他们不会像什么其他人。 他们是练气士,但也是他的父母。 爹娘会跪在这里哀求是因为他,若是没有他丁邪,父母根本不需要低声下气的求人。 七叔公一听丁父的话,顿时气的站起身。 他还要说些什么,只看到老祖摆了摆手:“这件事,世昌你们夫妇是对家族有功的,家族永远都会铭记你们的功劳。” “但是家族就是如此,一代又一代。” “你们生在家族之中享受了家族的资源,就要为家族付出。” “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家族决定暂时扣押丁邪,不会废掉他的修为。” 老祖叹息的同时看向丁世昌夫妇,能够补全那本功法,丁世昌夫妇出了很大的力。 以至于丁世昌的修为停滞不前,丁凝秀伤及本源,器官衰竭。 但是他们不愧是曾经的天才,竟然真的补全了那本功法。 有了那东西,他结成金丹的几率至少增加两成半。 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概率,比得上一个结丹灵物了。 丁邪已经完全站起身来,目光阴冷的盯着众人。 杀萧万厉的时候他很纠结,他很想放对方走,这样不会给家族添麻烦。 就算他丁邪离家三十年,但是北洛山丁家是他的家族啊。 他也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能够治好老娘的病,他就带着自己的脑袋前往血煞宗。 他很愧疚,绝对实在对不起家族。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听到了另一番解释。 家族拿他爹娘试药试功法。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丁邪再不懂就是个十足的大蠢货。 骤然获知消息,更是气的他浑身发抖。 “好啊。” “好啊!” 丁邪面目狰狞,他伸出手指指着面前的族老。 有一个算一个,尽是些看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一肚子龌龊的人。 什么家族利益,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分明是七叔公贪了他们家的筑基丹。 没了筑基丹,练气大圆满的娘亲才没有筑基,恰好那什么鬼功法需要练气大圆满的来试验,这就到了他们家的头上。 幡内的涂山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甚至听到这个消息的之后,涂山君愣在当场。 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见到一个家族修士面对家族的态度。 “这世间因果,真真奇怪。”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 如果丁邪娘亲筑基成功没有得病,他不会选择杀掉萧万厉,他会在家族和涂山君之间选择家族。 只不过丁家失算了。 丁邪杀萧万厉不是因为冲动,或是意气用事。 而是因为他想得到涂山君的帮助,帮他赚取灵石治他亲娘的病。 至于真正追究谁对是错,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丁邪感觉一股火焰在他的胸腔膨胀,化作洪流充斥着身躯百骸,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鼓动起来的皮球,随时都会爆炸。 熊熊燃烧的烟火灼烧着胸口,更让丁邪的双眼化作赤红。 听到了老祖的话,丁父丁母赶忙要道谢。 丁邪拉起跪在地上的爹娘:“不要谢他们,我看他们谁能废我修为。” “爹娘,我带你们走。” 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家,还如何再待下去? 再待下去,双亲都得为了家族而死。 而这些,他这个做子女的竟完全不知道。 连消息都没有传回万法宗,这是什么意思? 等他爹娘死了,才会告诉他吗? 七叔公厉喝道:“不能离开!” “废了他的修为,将他送去血煞宗赔罪,家族还能存活。现在让他离开,我们都得死。” 随着七叔公的话音落下,其余族老也跟着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管未来如何,今日必须要将丁邪拿下。 丁邪将自己的爹娘护在身后,目露凶光:“好好好!” “反正这家族早晚要被人灭,血煞宗能灭得,我丁邪也能灭得!” “就请诸位死在这里吧。” 丁邪身躯法力蓄势待发。 他已是怒火攻心,更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留着这些族老也是害人害己,今日他丁邪就大义灭亲,送这些老东西升天,也算是给家族里的新人让出位置了。 等他灭了家族,血煞宗也只能找他的麻烦。 别看丁邪平常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好似没有什么脾气。 但是他可是万法宗的弟子,没有傲气,有傲骨。 万法宗不参与正魔之间的争斗,但是却能维稳仙凡秩序,足可见他们的实力。 而这些组成万法宗的弟子,本身就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核心弟子更是能越阶杀敌。 “万木引。” 七叔公率先出手,数十道青木狰狞迸发直奔丁邪。 “老东西,我就先拿你开刀。” 丁邪双手法印结成,三道破法锥成品字型直接贯穿了延展到他面前的青木。 眼见他压制不住丁邪,七叔公顿时大喊道:“还不动手都在等什么?” 剩下的族老大多都在观察老祖的态度。 老祖丁传礼眉头紧锁,并没有出手。 连带着其他几位族老也没有动手。 不过也有出手的。 敦字辈的大哥本就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好感,如今眼见又起冲突,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出手。 一瞬间,数百道光芒冲向丁邪。 “九极盾法。” 九道光芒凝聚成光盾。 但是出手的人太多,五位筑基修士一同出手,法印一道接着一道。 就算是他施展出九极盾法也在霎那间破碎。 眼前着攻击就要覆盖过来,淹没他和身后的爹娘。 红色雾气升腾。 黑色光盾出现在丁邪的面前。 而且这道光盾竟然是好几层夹杂着的,碎了一层就有庞大的黑雾顶上去,完全护住了丁邪和丁父丁母。 首座上的老祖丁传礼神色凝重,朗声道:“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当面。” 丁传礼手腕一翻。 一计掌印打出,顿时将即将爆炸的黑色光盾给压了回去。 “破!” 轰,嗡。 黑色光盾炸开,直接将那五位筑基修士震退。 血色雾气沉淀显露出面前的身影。 身高七尺余,身披黑袍遮掩了一身强壮的身躯。 黑色的兜帽被掌风击落,露出涂山君的面容。 肃穆青面,赤发狂乱。 额头两道蜿蜒的鬼角一直延伸到脑后。 身上猩红色的纹路若隐若现,筑基巅峰的气息显露无疑。 傲然挺立,站在丁邪面前,直视丁家的老祖丁传礼。 丁家老祖起身走出祠堂,看向院落之中的涂山君。 鬼修可不常见,尤其是凝练了肉身的鬼修。 微微拱手道:“北洛山丁传礼,见过道友。” 涂山君本不想说话,但是为了将身份坐实,便开口说道:“我叫赵世显,丁邪是我朋友。” 168、平衡 涂山君蜷手,附着在身上的肌肉微微转动。 将身躯调整到一个更适合发力的位置。 作为一个局外人,涂山君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猩红的鬼眼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老叟,那人就是丁邪的七叔公。 整场谈话看下来,唯有七叔公最想要钉死丁邪一家子。 老祖丁传礼神色镇定,并不畏惧血煞宗。 其他人多是和稀泥的角色,谁能带来更大的利益就跟谁走,反正也不出力,卖吆喝而已。 涂山君并不想理会太多, 丁邪想要带自己的父母离开,今日免不了要恶战一场。 也幸亏开打的时候是从里屋走到了天井,不然就是刚才的战斗都能将丁家的祠堂给拆了。 “李道友,这是我们的家事。”丁传礼微微拱手,虽然语调平淡,却能听出声音冷了几分。 面对筑基巅峰的鬼修,就是他也需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个阶段的修士已经初步具备飞天遁地的能力。 若是施展起所有的修为,最后遭殃的肯定是丁家族人。 涂山君开口说道:“萧万厉是我杀。” 听到涂山君说话的话,丁传礼神色当即惊愕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老七,这事儿他怎么没有听老七说过。 出关听到的便是丁邪杀了萧万厉,然后就是祠堂会审。 老祖的目光袭来,丁万春目光有些闪躲,他确实没有上报等在外面的涂山君。 而且丁邪也没有说这件事,他反而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搞了半天是乌龙不成?” 丁传礼顿觉事情不简单,他的目光挪动,心中沉思起来。 刚才这位李姓鬼修已经说了,对方是丁邪的朋友。 就算是朋友,丁邪也不可能将鬼修杀人的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才对。 要么丁邪是被胁迫,只能认下这件事。 要么就是两人有什么协议,让丁邪觉得替朋友顶罪更加值得。 看向丁邪身后的丁世昌夫妇,丁传礼沉吟:‘难道结症在这?’ 若是结症真在丁世昌夫妇的身上,那么麻烦可能更大了。 想到这,丁传礼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戒急用忍。” 涂山君传音给丁邪。 能谈最好谈。 刚才是丁邪的家事。 十二位筑基,出手的仅有五位。 其中还有两位在中途停手,也就是实际上出手的只有三人。 不仅丁家老祖没有动手,其余族老也没有动手擒拿丁邪。 这会儿涂山君出现就不一样了。 涂山君是鬼修,不说其身份是旁门左道,单外人这一项,就会让这些原本心思各异的族老联合起来。 丁邪面露凶厉神色。 刚才有多少愧疚,如今就会积累多少恨意,甚至更盛。 他丁邪少年离家,靠着自己拜入万法宗,数十年成就筑基中期,在门内也算个小天才。 十岁就能开始修行,硬是拖了十来年才入道。 他除了生在丁家之外,不欠家族分毫。 为家族出力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要断送族人的根基寿命? 就为了那个老什子功法。 这也就是因为补上了。 如果因为悟性不足所以没有补上呢?是不是依旧要葬送族人性命。 也许悟性不足反而是好的,因为没有补上可能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后果,偏偏丁邪爹娘是有悟性的。 丁邪的目光渐渐冰冷,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和他们争斗没有意义,他要救治爹娘。 “我要带我爹娘离开。” “走!” 涂山君脚步微顿,并没有多言。 正好和这个丁家脱离关系,丁邪本就靠的是自己而不是家族。 虽然不知道那功法是什么东西,但是既然后遗症这么大,补全的那个功法肯定作用更大。 所谓的家族培养早已经还清了。 丁家如何,以后也和他丁邪没有半点关系。 “老祖?”族老们看向丁老祖。 “唉。” 丁传礼长叹一声:“丁邪,你的父母一旦离开家族就会迅速衰亡。” 本已经转身的丁邪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骗我?!” “我确实没有骗你,你的父母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留在家族之中还有十几年寿命,一旦离开太远,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丁传礼神色复杂。 但是,那东西对结丹的帮助太大了。 面对结丹,别说是两成半,就是半成都是天大的机缘,这东西都能比得上是顶尖的结丹灵物了。 有了这东西,加上祖传的灵物,以及他自身的资质悟性和实力,他结丹的几率能提高到五成五左右。 这是个很恐怖的概率,只要没有意外,他的结丹基本上板上钉钉。 “老夫也不是不明事理,你想带他们离开,老夫不会阻拦。” “但是,这是真的,一旦离开家族……” 丁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楚后来说的什么,只能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爹娘。 他希望自己的爹娘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 还没有变得这么糟糕。 “爹?” “娘。” 丁邪根本说不出话来,万千言语更咽于喉,双眼微红看向身旁的爹娘二人。 “老祖说的没有错。” “我和你娘不能离开家族太远。” “三宝。” 涂山君皱起眉头,什么功法这么邪门。 修行功法的人还不能离开。 越是如此,涂山君越觉得这东西有问题。 肯定十分重要,不然的话不会有这么大的后遗症。 不过这会儿他们也不能久留下去了,再过一会儿法力不够,涂山君就没有底气对抗丁家的族老。 “丁邪,我们该走了。” 丁邪也知道不能拖太久,他看向父母,尽管满是依依不舍,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 “爹、娘,等我回来。” “一定要等我。” 丁邪攥紧爹娘的手,随后从纳物符中拿出万里传音符交到二老的手中。 “希望丁道友能照顾好他们。” 涂山君看向丁传礼。 “道友放心。”丁传礼微微拱手。 随后涂山君的斗篷一裹,带着丁邪化作遁光离开。 “老祖,就这样放人离开吗?”族老开口询问。 “那不然呢?”丁传礼平淡的回应。 真要是在祠堂动手,遭殃的肯定是丁家。 最后要是留住人还行,要是留不住呢。 就算留住了,万法宗那边再责问过来怎么办? 得罪血煞宗一个已经够糟心的了,要是再算上另一个顶级大宗门,他们家有几个胆子? 别看这一个个都说要拿下丁邪,其实全指望着老祖出手。 丁邪是筑基中期,不是随便拿捏的孩子,又有筑基巅峰鬼修相助。 最后打起来,肯定会死伤一些族老,没了中流砥柱,家族只会衰落。 其实,真正出手的也就只有老七。 丁传礼目光在丁万春的身上停留片刻。 换上一副平常长辈的态度看向丁世昌夫妇:“孩子闹矛盾没关系,家族不会怪罪。” “家族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回去好生歇息就是,只要我还在家族一天,便保你们夫妻无虞。” “若是有什么困难也不用自己扛着,可以和家族说。” “回去吧。”老祖微微摆手。 “多谢老祖。” 丁世昌夫妇如今也不再惊慌,道谢之后就转身离开。 本以为是家族会审,没成想是这样的结果,看到丁邪安然无事,他们其实就不担心了。 他们的寿命本来就不长,想着最后再发挥余热替丁邪争取一番。 最后发现根本不需要他们,丁邪靠自己的实力就行。 “老七,你跟我来。” “其他人散了吧,今天的事情要烂在肚子里。” “若是让老夫知道有哪个人泄露出去,定要请出家法。” “谨遵老祖之令。” 其余九位筑基族老赶忙拱手行礼。 丁万春心中忐忑,老祖让所有人离开,唯独留下他,估计是要问罪了。 走进家族祠堂。 丁传礼看着面前拍成山峰形状的牌位。 脑海之中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丁传礼作为丁家老祖在事情的分析上明显更高出一个层次。 小家族有小家族的不易,上宗高门也有上宗高门的困难。 血煞宗若是敢公然对他们出手,就意味着在挑衅阳城。 在这个元婴老怪不足一手之数的小荒域,金丹巅峰的陨炎真人是当之无愧顶尖战斗力。 选在这个时候和阳城撕破脸皮,寿命无多的陨炎真人绝对会给他们迎头痛击,以威慑其他想要分一杯羹的人。 越是在虚弱的时候越要强硬。 赔款割地,葬送依附者,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到时候不想来刮分的人看阳城软弱也会插上一脚,分一份利益。 所以,阳城绝对不会怂。 丁传礼觉得应该是血煞宗先进行调查。 顺利的话会锁定丁家,然后给阳城施加压力。 作为大宗门,明面上直接对一流势力的附属家族出手,不仅仅以大欺小,规矩上也说不过去,说出去也丢人。 阳城要是能顶住压力的话,丁家出血会小些,若是最后没有顶住压力就会大出血。 暗处应该会截杀丁家的家族修士,施加经济封锁。 至于说刚才族老提议让万法宗出面,丁传礼刚听到万法宗就觉得不行。 他们丁家是阳城的附庸,不是万法宗的附庸,万法宗肯定不会干涉丁家的事情。 万法宗会管丁邪,因为丁邪是他们的弟子。 但是万法宗不会干涉门人弟子的家族的事情。 一没有利益挂钩,二不是亲属附庸。 三,丁邪也仅仅是万法宗的执法弟子,他有这么大的脸面,请监察天下的宗门出面保下属于中立地段的阳城的附庸吗? 就算丁邪回了宗门,他的师尊想帮忙。 万法宗的掌权者也绝对不会办这种没有分寸事。 你置阳城何地? 那你丁家到底是求阳城啊,还是求万法宗啊? 最后,可能哪一方都不会出手。 分寸是个至关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大宗门,还是生存在夹缝之中的小家族、小门派,都要掌握他们的分寸,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 万法宗是令人闻风丧胆。 那是因为凡是干涉凡人的修士,不管什么修为水平,逃到天涯海角,甚至是逃避多少年,都会被万法宗镇杀。 作为一家老祖,丁传礼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这种修行界的重器,一旦有了偏向,失去了平衡,将会是整个修行界的巨大灾难。 正道魔道。 刨除道德层面的东西,你可以说是修行理念的不同。 如果正魔有一家独大,将他们的理念发扬广大,席卷而来的就是对其他理念的赶尽杀绝。 这将会是修行界的浩劫。 唯有平衡、相互制衡,才是他们修士能够安稳修行的基石、基础。 所以,血煞宗作为大宗门,也会被其他的大宗门制衡,他们不可能为所欲为。 至少数十年内是无忧的。 这么长时间,总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万不得已,也只能大出血,请高门说和。 修仙的主旋律依旧是人情世故。 凡人说他们是仙人,其实本质上他们只是拥有法力的人,并不是仙。 也不能总是依靠着大局势。 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是能出现金丹真人,丁家的话语权才会更重,说的话也会被尊重。 元婴大能不过是一手之数。 他们更多是起威慑作用,不会冒然出手。 这种大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出手造成的伤害谁都承受不起。 其余的族老,因为利益纠葛有的帮七叔公说话,有些只是当个看客,更多的是和稀泥,也不提意见。 若是有人提了意见,那就顺着话说,也没有反驳或是纠正。 这些人更想要从这件事其中获得利益,而不是面对所谓的危机。 要说仅仅是因为贪墨了筑基丹,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也许对方早就已经投靠了血煞宗,又或许是有别的不知道的什么隐情。 家族也不是完全的一条心。 两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分歧,更何况是一个家族。 坐在这里的筑基修士有十一位。 他们代表的不仅是他们自己的利益,还有他们身后的一大家子。 “老七,你是收了血煞宗的好处,还是被人攥住了把柄,还是他们给你下毒、下蛊?” “筑基丹的事情是家族对不住丁世昌夫妇。” “你本就是受益之人,更不该迁怒丁邪。” “今日族会,你太反常了。” 丁传礼猛的转身,原本半眯的眼帘抬起,目现精光。 丁万春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169、诉说 丁传礼看向面前的牌位,取来三柱香,挥手间点燃。 三拜之后将香插在面前的香炉里。 袅袅烟云笼罩了牌位。 家族想要昌盛,就需要有人做出牺牲,让谁牺牲都是问题。 他们不仅仅是家族的一份子,也都是个体,是父母、兄弟、子女。 这之间的关系,同样要把握好,不能令人寒心。 若是宗族不爱护子弟,难道全指望出生在这里的子弟敬爱宗族吗? “老七,你过了。”丁传礼的声音就平淡,却多了几分冷冽。 丁万春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声音颤抖,努力往前爬了两步,到丁传礼的脚边上,微微抬头极尽真诚的说道:“老祖,实在冤枉啊,我全是为了家族。” “丁邪本就桀骜,少年离家,闯下如此大祸,家族如何容他。” “我承认愧对丁世昌夫妇……” 丁老祖微微摆手,示意丁万春不必再言,感叹道:“老七啊,你变了。” “说吧,血煞宗许你何等好处,让你这么努力的搞分裂?” 丁万春张嘴就要哭诉。 谁承想,一道金光从他的口中迸发而出,直奔丁传礼的心脉。 噗呲。 金光透体而过,伴随着飙散的鲜血。 丁传礼瞪大眼睛,微微倒退两步,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老七,你……” 丁万春站起身,眼中血色涌动,猖狂大笑起来:“哈哈哈。” “血煞宗,许给我丁家老祖之位。” “若是我能帮他们控制丁家,就会提取灵物,助我登上金丹,成为真人。” “谁有,都不如我有。” “老祖啊,这道‘纵光裂地’符箓乃是四阶,如今你心脉已断。” 话音还未落,丁传礼的身躯反而发生了变化,一道光影从丁传礼的身躯中走出,竟然是丁传礼的阴神。 而他身后的身躯渐渐变成白嫩模样,最后倒在地上。 渐渐显露原型,是一颗人参。 “阴神寄身?”丁万春惊骇大吼。 正要逃跑之际,手印拍在他的脑门上,惊慌失措的同时赶忙求饶道:“老祖饶命啊。” “饶你不得!” 丁传礼手中印法早已经结成。 轰的撞在丁万春的身上,心脉内脏被直接震碎。 囚神法出,就连丁万春的阴神都被丁传礼攥在手中。 解决了老七,丁传礼叹了一口气:“看来要清理家族内部的蛀虫了。” 家族越来越大,总有心思不一样的人。 就像是丁万春说的那样,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谁有都不如我有’。 想的不是怎么发展起来,而是如何干掉别人,然后获得他们的东西。 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人参精,丁传礼的眼中闪过惋惜。 这可是稀罕物,能够寄托阴神于其中,与正常肉体行走没有太大的区别,属于极好的保命底牌。 没有犹豫,丁传礼收好人参精的躯壳,提着老七的尸体和阴神化作遁光往后山飞去。 遁光闪烁。 涂山君和丁邪离开了丁家。 “你……” 涂山君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时候安静一点反而好些。 丁邪擦了擦眼泪,默背了几遍小周天清心咒。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必要继续懊恼、后悔甚至是自责,想的是解决办法。 丁邪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放出灵舟,放上灵石,深呼吸了两口气:“涂山兄,谢谢。” “谢谢你还站在我这一边。”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是我应该谢谢你。” “其实…放了他。” “涂山兄。” 丁邪打断了涂山君的话,说道:“说的敞亮点。”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因为我的道心。放了他,我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 涂山君点了点头,他也不是婆妈的人,感谢的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还不是不是真挚的。 话到这里,丁邪从纳物符中取出两坛酒。 两人就在这小舟上斟满酒杯。 一连数杯下肚,丁邪不由得说道:“有时候我真在想,要是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或者,我没走也好。” “这事儿啊,怪我太执拗。” 人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十来岁就摸上了大型运载灵舟。 那时候胆子很大,就一路漂,想着一定要拜入大宗门。 后来终于拜入万法宗,这可是小荒域最强大的宗门,写信回来报过平安,入道之后也回来过一次,后来就专心修行。 “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再回来,物是人非不说,竟然会出现这种事儿。 “他娘的,这仙修的不是个滋味儿。” “我堂堂万法宗筑基修士……”高声之后,也许是觉得也就如此,丁邪半天没有说什么,举着酒杯。 涂山君愣了一下,攥紧了手中的酒杯。 琥珀色的酒水倒映着他的面容。 怔怔然望着。 筑基修士又如何? 他也曾经问过自己,他是堂堂的筑基修士。 能够云海飞遁、开山裂石,阴神出窍周游,御剑千里不过尔尔。 但是,同样有做不到的事情。 还是得成仙。 不修成仙,终究只是强大的人。 “我生活在小灵州,本来安静祥和,不说白面馍,至少稀粥能喝上一碗。” “那天,吃着馍,喝着粥,突然就让魔修给宰了。” 现在想想,涂山君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儿去说理,就好像是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然后他就成了魂幡。 好在系统开了,保留了他的神智,还拥有不小的潜力。 涂山君有时候也很害怕,他怕法器无法进阶,他怕自己的修为无法提升。 怕自己背负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实现。 说是系统,那破烂玩意儿谁知道会不会有局限,甚至是不好使。 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担忧,现在也一样。 听到涂山君死的这么莫名其妙,丁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没听说啊。” 涂山君看了丁邪一眼。 他从来都不曾说过,丁邪如何听说? 这件事,连徒弟温岳都不知道。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说太多,他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很多秘密都不能宣之于口,不管是穿越,还是系统,都不能说。 “喝酒。” 大哥不笑二哥。 没有谁一帆风顺。 比惨,有的是更惨的。 涂山君就是觉得,别人能过得去,他凭什么挺不过去。 有局限就突破,既然是修行世界,总会有办法。 咕嘟咕嘟两坛下肚。 涂山君尤觉不过瘾,从纳物符中又取出两坛。 这可是大头鬼给他留下的佳酿,喝到现在也就只剩下两坛了。 想到大头,涂山君突然有点想念他。 这家伙太滑头,跑的太快,不然早就应该入幡和他作伴了。 “哎哎哎,涂山兄。” “给我留点儿啊。” …… “打算?” 丁邪思考片刻,随后说道:“我们先去阳城,看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然后乘坐阳城的大型灵舟前往我的宗门,万法宗。” “我得给我师父报个信,而且胡师兄的尸首也的送回去。” “将两万多功勋都兑换出来。” 这个决定没问题。 谁也没想到回趟家会出这么大的事儿。 涂山君伸手从胃里拿出萧万厉的纳物符,以及那杆萧万厉的魂幡。 还有捡回来的剑丸和飞剑。 这些东西,战斗之后都被涂山君给收了起来,他修为高,所以丁家的族老也不敢讨要。 “涂山兄,厉害啊,我还以为遗失了。” 丁邪取过剑丸:“好一件元磁剑胚,还真有机会被炼成法宝。” 飞剑比较一般,丁邪随手打开纳物符。 不仅仅是这些,涂山君还获得了萧万厉的阴神、两位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的阴神,及数十个练气大圆满的生魂。 一直盯着丁家的事情,涂山君也没有时间清点战利品。 正好这会儿可以完成。 返回魂幡,对着萧万厉使用问魄。 【提取】 【血煞经综合(筑基篇)】 【元胎观想法】 【血光遁】 【雾血盾印法】 【阴极燃神术】 【搜魂术】 一经,五术,而且这门修行法门还附带好几门术法。 对于涂山君来说,直接将原本单调出手方式补充成体系。 而且还有涂山君心心念念的搜魂术,涂山君获得技能种子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使用搜魂术搜索萧万厉的阴神。 只不过让涂山君奇怪的是,搜魂术无法发动,萧万厉的脑袋一片空白。 涂山君又对着其他的阴神使用了搜魂术,依旧如此。 “奇怪了。” ‘难道从外面得来的搜魂术无法搜索魂幡的魂魄吗?’ 涂山君尽管觉得奇怪也没有多想,既然没法搜魂也无妨,真要是搜魂多了,说不定还把自己给搞混乱了。 “问魄。” 对着萧万厉魂幡之中的筑基阴神使用问魄。 【提取】 【青云经(残缺)(筑基篇)】 “没了?” “问魄。” “问魄。” 又施展了两遍,最后再对着另外的两个筑基阴神使用问魄,这回连经义都没有了。 毫无反应。 “啊?” 涂山君再使用问魄查询那些收进来的练气大圆满。 其中倒是搜到了两门术式,但是明显是鬼物所用而不是练气士的术法经义。 ‘这是怎么回事儿?’ 涂山君皱起眉头。 他知道问这些面板也问不出东西来。 ‘问魄萧万厉就能获得技能种子,别的就没有,也不是没有,而是很少,最出色的也就是青云经,还是残缺的。’ ‘难道,问魄也有局限性?’ ‘还是不同的魂魄,阴神也有局限性?’ 涂山君回忆以前,并没有这种情况。 排除差异的话,也就是他获得这批魂魄是从别人魂幡取来的,不是他直接收入魂幡。 没什么头绪,反正涂山君看明白了,问魄也不是一定有用,还是得自己摸索。 170、找到 阳城。 紫少晴刚得到汇报,说是侯伯旭一家已经找到了。 说来也巧,阳青路线的大型灵舟启动需要报名。 而他们发现了一共有六家侯姓的人进行了登记,其中有一位叫‘侯仲颖’。 管事儿的就多嘴问了一句,将上头发下来的画像展开。 问他认不认识画中的这个人,认不认识画中的这件法器。 “此人叫侯伯旭,这是他十四年前的模样。” 侯仲颖一看这画像,第一反应是害怕,他不敢认,本想糊弄过去,但是还是被登记的看出了端倪。 上头的意思就是不管是仇人还是相识之人,只要有反应一律扣下。 人就这样给扣下了,都不需要严刑拷打,被拿下的瞬间侯仲颖就交代了侯伯旭是他大哥。 容儿赶忙将消息报过来。 “找到了他弟弟,他弟弟可说过人哪儿去?” “少主,侯伯旭乃是青云观弟子,十四年前失踪不见,至今下落不明。” “要是去青云观核实的话,这一路来回就是用大型灵舟也得两三年。” 听着容儿的话,紫少晴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忆起那位李姓鬼修的话,十四年前,阳城,侯家,找到他的家人。 ‘难道,他是侯伯旭不成?’ 想法刚一出现就被紫少晴打消。 那个鬼修要是侯伯旭,他不可能连自己家都不认识,绝对会在进城的第一时间返回家中。 是成为鬼修记忆丢失了?应该也不是。 要么有恩,要么有仇。 看那个样子,筑基修士找人家,不像是有仇。 那就是有恩。 既然想不明白,不如当面问一问的好。 既都已经找到了,也有理由重新接触那位鬼修。 鬼修提供的丹药确实很厉害,这一个月的时间,紫少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修为的提升,不仅如此,对神魂也有滋养。 只可惜师父一直在闭关,找不到机会和师父说这件事。 不管如何,先把人留住。 “走,去客栈找他们。” 两人也没有摆谱,匆匆来到客栈。 一见到紫少晴这位筑基前辈,那位柜台的婀娜美妇顿时多了几分拘谨和紧张。 容儿赶忙询问道:“住在乙十五号的筑基前辈呢?” “那位前辈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 “走了?” 紫少晴声调都高了好几分,她本想着不打扰人家的正常生活,免得招人烦,没想到这一来寻,人都已经走了。 筑基修士的时间观念都很漫长,这一走可能就是好几年的时间。 万一再出些什么意外,比如被困险地回不来了,那丹药供应可就断了。 紫少晴不由得懊恼,她应该把人接过去的。 “什么时候走的,说没说去哪儿了。” 接待的女修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前辈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赶忙说道:“一月前就已经离开,还有一位身着黑袍的筑基前辈,对了,他写了一封信,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把信交给找他的人。” 信拿到一半就被紫少晴给夺了去。 紫少晴撕开上面的法印,迅速浏览起来。 “有事要办,暂离两三月。” “……” “若紫道友寻得他们,请好生对待,在下不日返回。” “李青枫,留。” 紫少晴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有音讯,若是毫无音讯的话可就麻烦了。 走出客栈,容儿半跪在地上:“少主,都是奴婢的错,连人都没有看住。” 紫少晴摆手道:“不怪你。” “他们连客房都没退,还多交了半月的灵石,就是告诉我们他们没有离开。” “而且半夜离去,门吏也没有得到消息。” “这事儿怪我,我以为他们一定会待在阳城不会离开,就没有来叨扰。” 紫少晴也没有追究责任,腿长在人家身上,就算是他们提前打好招呼,人家要走肯定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而打乱计划。 谁也不知道到底要找多长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侯仲颖要送儿子前往青云观,估计还要拖上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侯伯旭一家。 “那边安排好了吗?” “少主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不仅仅摸清楚了位置也找齐了他们家的人口,侯仲颖也已经放回去。” “那就好。” “这次,一定要派人盯住。” 繁星密布。 侯仲颖领着十岁的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心中惶恐,更有些骤然得知消息的不知所措。 大哥失踪了,没想到阳城的贵人竟然在寻找大哥。 原以为大哥在外结仇,仇人寻来,但是看那个样子又不像是结仇。 管事的恭恭敬敬没有丝毫怠慢,还安排了他们的吃食,让他们吃了顿饱饭,这才给送了回来。 只是,对方死活都不给他们办离开阳城的大型灵舟票据。 这样的话,聪聪就没法乘坐大型灵舟前往青云观。 “爹,攥疼我了。” 侯仲颖赶忙松手。 这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实在是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推开篱笆小门。 又走进正掌灯的里屋。 屋内正缝补着衣裳的王瑜看向侯井严身旁的孩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又回来了?” 这会儿应该侯仲颖自己回来。 而侯井聪应该跟着阳青路线的大型灵舟前往青云观。 大型灵舟上有青云观的驻守弟子,拜托他们之后,侯井聪带着家传的令牌就能拜入宗门。 侯仲颖叹了一口气,将腰间的旱烟袋抽了出来,摁上烟叶,燃起火焰。 烟丝燃烧,闪烁光亮。 抽了两口之后侯仲颖才开口:“出了点事儿,阳城这边不给我们办登舟的票据。” “他们凭什么不给办啊。” “我们又不是不缴纳灵石,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给办票据的。” “满员了?” 侯仲颖摇了摇头:“上头人的主意。” “我今儿个去办理票据,要住址和姓名,当我报出来的时候,那管事的拿出了一张图。” “他问我认不认识图中的人。” “你不知道那人是谁。” “图中画着的人,是我大哥,侯伯旭。” “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当时脑子很乱就没敢认,人家当即扣下我和聪聪。” 侯仲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老婆。 这事儿他左思右想感觉不对劲儿。 他大哥就是再厉害,也就是练气四层,根本不值得阳城这么下功夫,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可是,那些管事儿的不给他透露分毫,只是告诉他最近不要离开,就在家中待着。 这放在谁身上不嘀咕,侯仲颖甚至感觉是自己大哥犯了大事儿。 王瑜手中的针线都吓掉了,神色明显慌乱了不少:“当家的,不会是什么大事儿吧。” “这谁知道呢。”侯仲颖正烦闷着。 若是给个痛快也好。 根本不知道什么事儿才真的吓人。 “这事儿得和井严说啊,再怎么说他也是大哥的儿子。” “暂时别让井严知道,有害无益。”侯仲颖摇了摇头。 家里拢共就这么两个小屋,侯仲颖一家睡里屋,侯井严睡外屋。 每天起早贪黑的下矿,也就一个月五块灵石,交完了居住的费用也就不剩下啥了。 第二天天没亮,侯井严就出了门。 矿上的日子同样不好受,搭伴儿的伙计是他发小,两人还谈得来。 “井严,要我说你就不该让名额。” “你家祖上阔过,有资源,能让你走的更好,你让了名额就得干这个。” 扒拉着土筐尖嘴猴腮的发小接着道:“你二叔家偏心,趁早分家的好。” 侯井严只是听着,挥舞着小镐头扒拉着面前堆积在矿道里的废石。 …… 灵舟的速度飞快。 加上灵石的供应,一月的功夫就从北洛山抵达了阳城。 涂山君使用灵龟胎息术压制了自身的修为气息,保持在筑基中期。 以他筑基巅峰的实力,不是同阶或是高出他许多的修士轻易发现不了他隐藏的修为。 原先的伪装太过简单,如今有了筑基巅峰的修为,伪装更上一层。 涂山君还是觉得应该买两件用于伪装的法器或是法宝。 这想法跟丁邪提过,丁邪赶忙给他科普了一下法宝到底有多么珍贵。 筑基修士拥有法宝的,不是有奇遇就是家底殷实。 法宝虽然厉害,消耗的法力也大,筑基修士用不上几次,真正常用法宝的是金丹真人。 路上倒是没有继续炼丹,那东西很容易炸炉。 这次返回阳城,得让花钱找个能够炼丹的灵火。 对于符阵一道研究的比较多,倒是可以卖一部分灵符。 修仙百艺的三大主旋律,还是符箓走的最远。 丁邪本就是洒脱的人,路上两人没有再叨叨他家族的那些糟心事儿。 没必要翻来覆去的说,别人不烦自己也会烦。 当务之急还是先赚取灵石将灵物给买下来。 再回阳城涂山君就轻车熟路了不少。 两人刚一进城,早已经得到消息的门吏赶忙使用了传音符。 容儿赶忙去禀报紫少晴:“少主,他们回来了。” “不要是两个筑基中期就来报。” “这次是真的,他们直接去了那间客栈。” 紫少晴顿露喜色,就算是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的雀跃。 起身道:“我亲自去请人。” 171、机缘 阳城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和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分别。 车水马龙的街道。 往来的修行者。 两侧开放的坊市夹杂着小商小贩。 楼阁群环,灵光若隐若现,加上这浓郁的灵气,确实称得上是神仙居所。 涂山君使用传音入密,问道:“可有租赁丹火的地方?” 一听涂山君的话,丁邪咽了两口吐沫。 涂山君画符很厉害,对阵法的理解也很好。 但是这炼丹术实让他难以恭维。 连着炸炉,丹炉都裂纹了。 这要是去人家租赁炼丹、丹火的地方,给人家的丹炉炸了,他们两个人赔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有倒是有,不过涂山兄啊,听兄弟一句劝。” “修仙百业,会一种就行,涂山兄你的画符水平已经很强了。” “修行要专精,没人能够做到面面俱到。” 丁邪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他们需要积攒灵石,投入太大的话,灵石的消耗也快。 别看涂山君赚取灵石简单,那是因为阴魂丹稀有品质还高,一丹就能卖到三十八颗灵石,寻常的筑基期丹药根本卖不上这个价格。 攒了数十年,丁邪才攒下两万出头的功勋,到宗门可以一比一兑换灵石。 这还是因为他筑基中期的实力,而且出任务出的勤快。 寻常筑基修士的身价,不算上法器,一共也才几千颗灵石。 外面的天地灵气不够用,灵脉大多都被人占了,想要使用灵脉修行就要付出代价。 修行跟不上就需要丹药,有时候还得用灵石应急,或是直接吸收灵石的灵气。 萧万厉的纳物符中也就只有两千多颗灵石。 灵石这东西留不住,有了就想花。 花费灵石提升自己的修为,然后使用自身的修为赚取新的灵石,这样形成良性循环才能让修为稳步的增长。 丁邪也就是遇到了困难,不然的话绝对不会取出宗门的功勋,那东西攒着是要给他冲结丹的。 就是最次的结丹灵物也得几十万灵石,这还得靠宗门争取名额,算上弟子减免之类的东西,不然的话根本拿不下。 虽是劝说,不过丁邪并没有阻止涂山君,反而给涂山君说了几个租赁丹房的地方。 他也知道涂山君做好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涂山君看向丁邪,淡然笑道:“炸炉是因为火。” 再怎么说,也仅仅是炼制刚刚入阶的丹药,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而且他们两人已经不是那么拮据了。 魔修的魂幡提供了浓郁的煞气,吞掉了萧万厉的魂幡,凝聚了一大批阴魂丹。 相当于筑基巅峰的阴魂丹因为品质更高,消耗的煞气更多。 就算如此,也聚拢了八百多颗,按照紫少晴提供的价格再翻一倍,至少能卖上六万多灵石,就是平分下来丁邪也能拿三万多颗灵石。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宰了萧万厉这个魔修,至少省出大半的时间。 至于那些用不上的阴魂,都被丁邪使用往生咒文超度。 刚到了客栈,柜台的美妇修士愣了一下,然后赶忙迎上来:“前辈,您终于回来了。” 涂山君了然于心,看来紫少晴已经来过。 丁邪也不是蠢蛋,询问道:“那人来寻过我们?” “正是,那位前辈月前曾经来过。那位前辈说,如果两位前辈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美妇修士将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涂山君和丁邪。 涂山君隐藏在兜帽下的红色瞳孔微微闪动。 没想到阳城的效率这么高,一个多月就找到了。 骤然听闻侯家的消息,涂山君略有悸动。 隔了十几年,他终于来到了阳城。 其中因果关系实在理不清楚。 “好事啊。”丁邪欣喜的说道,人找到了总归是好事。 随即,他看向涂山君,只见到涂山君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走。” 涂山君转身向客栈门口走去。 不管如何,既然人已经找到了,他就要完成当时的承诺。 两人刚出客栈,紫少晴和侍女容儿就已经赶到。 看到一袭黑袍的涂山君,紫少晴展露笑颜:“李道友,可让小女子好等啊。” 快步走来,紫少晴拱手见礼道:“见过二位道友。” “不敢当。” 涂山君和丁邪拱手回礼。 “二位道友随我到陨心丹阁一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少顷,两人跟随紫少晴来到陨心丹阁雅间。 丁邪发现,紫少晴的眼睛就一直没有从涂山君的身上挪开过。 丹药效果确实很好,丁邪都能发现自身修为的增长,但是他好像还是低估了阴魂丹:‘阴魂丹值得陨心丹阁的少东家,这么上心吗?’ “李道友托我们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这是退还的灵石。”紫少晴将纳物符取出,推到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也没有矫情,直接将纳物符收起来,问道:“他们过的如何?” 本就一直观察涂山君反应的紫少晴倒是有些奇怪。 从这位李道友的口中,好像他很关心侯家。 不过,具体的情况她也不知道,既然这位李姓鬼修在寻,那就将东西都交给他就是。 反正最后还是在阳城内,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 “一家四口,过的很拮据,这是所有的记录。”紫少晴将记载着信息的信封递给涂山君。 拆开信封一看。 侯伯旭的妻子病逝的早,留下个五岁孩子,被他二叔家拉扯大。 ‘已经十七了啊。’涂山君心中感叹。 若不是炼成的魂幡,侯伯旭不一定会身亡。 但是话又说回来,没有追杀,赵世显不会走投无路的来到小灵州,寻凡人炼制魂幡。 其中到底何为因何为果,实在令人唏嘘。 涂山君也没有想太多,因果缠身总归不好,这就还了便是。 …… “井严。”尖嘴猴腮的发小赶忙呼唤侯井严。 “怎么了福达?” 尖嘴猴腮的福达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赶忙跑到甬道的尽头看看有没有人留意他们。 这种矿脉甬道是四通八达的,每个人都能自己开凿一个新的,后来打的多了就跟老鼠洞一样繁琐。 相熟的会搭伙儿一起开凿。 侯井严和福达就是如此。 这条新的甬道,他们已经开凿了两个多月,虽然出产的矿石不算多,但是还算稳定。 看到没人注意到这边,福达按耐住心绪的激动,压低了声音说道:“井严,这里面有个暗洞,看起来像是个门,里面不是前人洞府就是中空的矿洞。” “真有?”侯井严悄声问询。 不管是前人洞府还是中空的矿洞,他们这最先发现的人都能捞一票。 “我去把那边堵上,咱们凿开看看。” 堵上了前头,也不见人过来,侯井严和福达迅速开挖。 连着几十榔头下去,墙壁顿时碎裂,紧接着一条幽暗的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福达咽了一口吐沫,眼中闪过畏惧,这新出现的暗洞怎么散发着这么沉重的阴寒气息。 “井严,下吗?” 侯井严略微迟疑,随后点了点头道:“下。” 这世间机缘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若是连触碰机缘的胆子都没有,何谈入道成仙。 “真要下?” “不管是前人洞府还是中空矿洞,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机缘。” “福达,你若是害怕。我进去,你守在这里也行。” “谁害怕。” 福达壮着胆子跟随侯井严一同走进暗洞。 幽邃,阴寒。 刚开始很狭窄,走了大概数十息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方中空的矿洞。 周围的矿石并不是独立的,而是被什么东西给融化成其他的形状,最后连接在一起。 星星点点的水晶映射着光芒,将原本黑暗的矿洞点亮。 虽然他们的修为不高,但是依旧可以夜视。 只要有一点光亮就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哇!” 福达惊呼:“井严,我们找到了一大片矿脉。” 这么大的一片矿洞,还有这么多不知名的矿石,若是他们能够全部带走肯定发了。 侯井严摸了摸墙壁,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人使用大法力铸造成一方地下的空间。 而且从他们来的地方也能发现,那里应当是有人留下的门路。 “我们下去看看。” 侯井严比较冷静,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两人顺着矿石出溜下去。 “井严,那有人。” 侯井严定睛一看说道:“不是活人。” 那片区域更加幽暗,矿洞的中心区域竟有一具骸骨盘坐。 两人大着胆子走上前。 因为时间久远,已经看不清楚眼前这位前辈的容貌,就连他身上的道袍都已经成了灰尘。 坐下是一方阵法,周遭阵法和身躯完全融成一块。 “井严,我们发了,是前辈遗泽。” “前辈见谅,小子并不是有意冒犯。”侯井严三拜之后动手搬动尸首。 忽然,一道紫色的光芒激射直奔他的识海。 侯井严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向福达说道:“福达,你看到刚才有道紫光吗?” “什么紫光,井严你眼花了吧?” “这是什么。” 福达伸手就要解开骸骨腰间的一个圆鼓鼓的袋子。 也不知道这具骸骨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只一碰,道袍就跟着化作灰尘。 紧接着整个身躯都随之化作烟尘。 “轰隆!” 前辈身躯化作烟尘的瞬间,矿洞就像是解体了似的轰然崩塌。 “跑!” 两人丝毫不敢犹豫,连滚带爬的往洞口跑去。 172、不会 陨心丹阁内。 涂山君也终于弄清楚了侯家的家庭情况。 就连许多侯家自己都不一定清楚的事情都翻阅了一遍。 侯家祖上出过筑基修士,可惜后辈不争气,甚至出现过无灵根的情况。 无灵根,想要修成练气士那花费的代价可就大了,后来就断代了。 这也是许多修士常遇到的事情。 灵根这东西奇怪的很,父母都有灵根也不一定会生出有灵根的孩子,而父母没有灵根,后代也可能出现稀有灵根。 要不然的话,那些修士家族也不会广阔接纳俗世子弟,改名换姓成自家的。 每个修士家族都经营着一定的凡俗基本盘,时隔一定时间就大范围测灵根,然后收纳拥有灵根的凡俗子弟。 侯家的情况说差也没有差到底,还有点老本能吃着,不说那两间阳城的瓦房,至少还能送人去青云观。 要是有个争气的,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 涂山君也帮不了他们太多,只能将纳物符还回去,然后再留些资源。 多了他们也保不住,少了又形不成太大的助力。 总之,修行这事儿还得靠自己,他也顶多拉一把。 涂山君起身拱手道:“待我办完事情,再与道友详谈。” “李道友客气,容儿,你跟李道友他们同去,办事儿周全点。” 紫少晴现在不急,一是师父没有出关,丹药也没法拿给师父看,再就是这两位已经到了阳城,办完事情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 容儿安排了麟角兽车。 阳城有禁空阵法,筑基修士也得乖乖走路,所以入阶的兽车就成了城内的交通所用。 城内往来的驮兽不少,什么模样都有。 到了侯家门口已是夕阳西下,辉光散落在城墙,到这里只能看到阴影。 “丁道友和容儿姑娘就不必下去了,我自去便是。”涂山君微微拱手示意。 既然是送还东西,没有必要带上这么多人,他一个筑基修士就足够了,人多了反而会吓到侯家。 “李兄太客气,我和容儿姑娘留在这里等等就是。”丁邪赶忙接过话茬,他知道涂山君肯定不想让太多人去,所以不如他和陨心丹阁的都人留下。 反正就这么两步的事情,法力消耗几乎不增加。 涂山君推开篱笆小门。 走到木制的大门前。 抬手敲了敲。 “谁呀。” 屋内传来女人的呼喊声,紧接着就是脚步声,来到门前开门。 刚才没感觉到威压,只觉得有人到了门前。 打开门一看,眼前这位身披黑袍人的灵光强盛如斯。 王瑜根本不认识这位黑袍前辈,更不敢随意乱看,这一看就是大修士啊,他们家根本得罪不起,就连说话都磕巴起来:“前…辈,您找谁。” “我是侯伯旭故人,这里可是侯家?” “当家的,你大哥的故人。” “前辈请进。” 涂山君微微颔首,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去。 就两间瓦房,充其量多个小天井,这就是侯家。 “前辈,您……” “我,侯…” 待坐下,涂山君看向那个和侯伯旭有些相似的中年人,不由得感叹,他终于来了。 侯仲颖本就紧张。 被堵回来这一个月每天都活的很惶恐,生怕大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今终于见到人登门。 看灵光闪现,这位分明是筑基大修士。 他不过是个练气三层,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 涂山君说道:“我叫李青枫,是侯伯旭的故人,受他所托前来。” “因为没有地址,所以出此下策让阳城帮忙寻找。”涂山君顺势解释了一句,免得他们继续担忧。 两夫妻面面相觑都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生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现在真见到就放心了。 筑基修士找他们也是大事儿,好歹不像是原来那样恐惧忐忑。 “不知道侯井严可在?我想找他谈谈。” 涂山君看了一圈,一家三口人并没有侯井严,按理说这个时间,矿上也该下工了。 “前辈,井严在矿上,可能晚些。” 侯仲颖恭敬的问道:“前辈,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样了。” “侯伯旭十四年前身亡,托我将遗物送回,我得见到他儿子。” 得知大哥身亡的消息,侯仲颖栗色的瞳孔缩小,眼角顿时耷拉下来,眼中闪过晶莹。 爹妈去世的早,他是哥嫂两人照顾大。 虽然早已经心中有底,但是真知道了确切的消息,侯仲颖顿觉难受。 长兄如父,侯伯旭对于他来说,就真的像是父亲一般。 失踪还不确定如何,如今死亡的消息带回,侯仲颖突然感觉眼角湿润,眼泪顺着皱纹流淌下来。 王瑜说道:“前辈,您将遗物交给我们就是,等井严回来了,我们给他。” “您的时间宝贵。” 涂山君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得亲自将东西交到侯伯旭的儿子手中,他必须见到那孩子。 就算眼前站在这里的是那孩子的亲二叔,他也不能将东西拿出来。 正说话的功夫,一位干瘦黝黑的小个中年人跑进来,焦急的招呼道:“侯二,你家井严和我家的福达让矿给压了。” “什么?!” 侯仲颖大惊,这时候也顾不得悲伤了。 孩子好好的,怎么让矿给压了。 那个矿脉他也去看过,从来没出过大事儿,正因如此他才敢让井严去干。 闻言的涂山君神色凛然,肃穆青面更加凝重。 “哎呀,快跟我去救人啊,要是晚了,孩子命要没了。”矮个的齐召一把拉住侯仲颖。 这时候他才看到身披黑袍的涂山君,那强盛的灵光直接将他吓的呆愣当场。 就连本来要奔跑的脚丫子也站定在原地,身躯僵硬,张大了嘴巴。 这就要松开手,看向侯仲颖:“你要是有事儿,我先去。” 涂山君一把提起矮瘦的齐召,另一只手直接抓起侯仲颖,三步并做两步,霎那间就已经迈出大门,直奔麟角兽马车。 “当家的。”王瑜惊呼的时候涂山君已经离开。 她刚想追过去,转念一想有筑基大修士出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就停了下来。 聪聪也得人照顾,她确实走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丁邪一看涂山君不是去送东西吗,怎么转眼间带回来俩练气的小辈。 “矿洞在哪儿?”涂山君喝问。 侯仲颖不知道怎么说,齐召这会儿都吓懵了,支支吾吾也说出话。 容儿当即明白是出事儿了。 既然是问矿洞,肯定是侯井严所在的矿洞,赶忙说道:“前辈,我知道。” 容儿当仁不让,将车夫赶下去,坐在座位上开始驾驭马车。 麟角兽在城内的驰道上飞奔,迅速赶往城门。 出了城门,也不需要放出飞舟,涂山君施展遁术黑雾将两个练气期的修士笼罩,顺着方向飞去。 丁邪赶忙跟上来。 涂山君跟他离得越远他需要法力就更多。 容儿练气大圆满,只能御剑飞行没法飞遁。 好在矿山距离阳城并不远,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 齐召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懵了,筑基大修士带着他们飞遁赶往矿洞,看样子对方还要管这个事情。 转眼间又来个筑基大修士,还有练气大圆满的女修士。 齐召转头看向侯仲颖,难以置信的问道:“侯二,你认识?” 侯仲颖也没想到这位筑基大修士的脾气这么大,刚一知道消息就带着他们飞遁而来,但是要说是他认识,这可就冤枉他了。 他忐忑了一个多月,这才等到这位大修士的到来。 “唉,早知道不让井严去矿上了。” “这事儿。”侯仲颖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要是井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没有现在这事儿发生。 万一大修士怪罪。 现在也不是想后果的时候,赶紧把孩子救出来。 “管事何在?” “他们下的是哪条矿线?” 涂山君从侯仲颖和齐召的手臂上取来两滴血。 双手印法一转将两滴鲜血的气味融入印法。 这还是他从元灵宗的血咒分解演化的小技巧,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找准了方向,涂山君飞身钻入矿洞。 …… 侯井严睁开双眼,正要挪动身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融成大块的矿石横七竖八的砸下来,将他们压在了矿脉的底下,连带着矿洞坍塌下沉,想要靠自己挖出去估计没希望。 不幸中的万幸是刚才有一股波动将他们头顶上的矿石顶到一旁,支撑成一个三角形状,至少留出了一定的空间。 不然光是头顶上的砸下来,他们两人就得死在这里。 侯井严看了看手臂,错位还好,就是脚踝伤了。 “福达?你没事儿吧。” 齐福达哇哇哭了起来:“咳咳咳,井严,对不起,要不是我动那个东西,就不会出事儿。” “瞎说什么,富贵险中求,我们只不过是众多追求富贵的人,就是我们的运气不太好。” 侯井严寻找着镐头。 这处空间太小,他们继续呆下去不说失血,很可能会因为周围矿石的封锁而窒息。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 “当然不会。” 清冷的声音响起。 侯井严和福达瞪大眼睛看向前方。 法力横扫。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伸出手臂将他们两人从坍塌的暗洞中拽出来。 173、真君 那只手臂强壮有力。 将他们两人从缝隙中拽了出来。 头顶上的横梁因为那人动作的关系,已经松动,眼看着就要坠落坍塌。 一旦砸下来,连带着这最后的缝隙都要被封死。 他和福达估计也没命走出去。 “小心。” “咚。” 沉闷的声响被黑红色的光罩阻挡,万千碎石根本没有办法近身。 侯井严愣愣的看着他们面前的黑袍人,阴影之中,他看不清黑袍人的模样,只看到一双猩红色散发着光芒的眼睛。 闪耀的灵光让人睁不开眼。 涂山君一手捞着一个,黑红色的光罩呈圆形将他们笼罩起来。 遁光闪烁之际,整个人就已经出现在矿洞外。 “井严,福达。” 侯仲颖和干瘦的中年人赶忙扑上来。 开矿的管事修士认得容儿。 阳城周边的矿脉,大多都是阳城的产业,有些是被城内的家族承包开发。 这片矿区刚好就是阳城直属,所以管事认出了丹阁少主的婢女。 少阳九子乃是陨炎真人的亲传弟子,对于他们来说,那是高到没边儿的大人物。 别看容儿只是紫少晴的婢女,在阳城的权力也大的吓人。 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矿区管事能得罪。 “容姑娘,不是小的推卸责任,您是知道的,矿区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儿。” “我们也时常派人勘察甬道,若是出现松动肯定会进行加固。” 管事也怕得罪了容儿再丢了饭碗。 谁知道这两个小崽子的家里人认识筑基大修士啊。 要是知道这回事儿,高低得给他们整个轻松点的活儿计,绝不会让他们下矿区。 “我知道,不过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上面总会有人调查。” “万幸的是人没事儿。” 容儿并没有多言,他虽是紫少晴的贴身侍女,却不能跋扈到干涉其他少主的产业,这件事会有专门的人负责调查。 该调查调查,该赔偿就赔偿。 若是涂山君觉得不满意,再将这些矿区的负责人给更换一批。 不需要送医救治,现场就将两人的伤势给治好。 毕竟不是什么大毛病,也没有伤到肺腑。 福达的父亲差点磕头谢恩。 这位筑基大修士是侯家认识的人,和他们家可没有关系,能够把福达带出来完全就是看在侯家的面子上。 他们家也穷的叮当响,拿不出谢礼来,只能出此下策。 一连出现了两位筑基大修士,还有容儿这个练气大圆满的修士,矿区的修士好奇的同时也感觉激动和惊讶。 纷纷打听着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眼见人越来越多,涂山君微微皱眉,没再停留。 返回侯家。 丁邪和容儿都没有进门,在门口等待着。 “前辈,您和李前辈看起来真要好啊。”容儿旁敲侧击的闲聊起来。 “过命的交情而已。”丁邪轻描淡写的带过。 他还不知道容儿的心思,不过是想打探涂山君的来历。 他丁邪的来历,估计紫少晴那边早就已经知道了。 身为万法宗弟子,又出身阳城的附属家族,北洛山丁家,丁邪的身份并不神秘。 这一家四口终于凑齐。 涂山君也正好和侯井严讲明自己的来意。 看着面前的侯井严,涂山君心中感叹:“像!” 和侯伯旭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令人唏嘘。 踏上修行之路,除非修行了功法或是遭受了什么侵蚀,否则身躯容貌都是仪表堂堂,就算本貌丑陋也丑不到哪里去。 侯伯旭明显属于长相不错的一类。 “我父亲。” 侯井严双眼闪过迷茫,他脑海中父亲的音容少的可怜,就只有个浅浅的印象。 其实二叔不错,只不过侯井严只觉得他是二叔,并没有那么的伟岸。 涂山君取出纳物符和法剑,一并赠与侯井严。 “我是你父亲侯伯旭的故人,受他所托将纳物符和法剑送回。” “希望你能继承你父亲的遗志。” 侯井严失神的从涂山君的手中接过纳物符和中品法剑。 这件法剑本来是侯伯旭送给涂山君的报酬。 不过如今他也不需要了,就一并还给侯井严。 接着又从拿出两张崭新的纳物符。 一张放到侯仲颖的面前说道:“这里面有一千块灵石,感谢你们养育了侯井严。” 侯仲颖赶忙推辞道:“谢谢您的好意,这……我们不能收。” 他养育侯井严是因为这是大哥的孩子,不说大哥将他拉扯大,就单纯是因为大哥的孩子他也得养。 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家人。 涂山君身份是筑基大修士,但是不是他的朋友,人家是大哥的朋友。他要是收了灵石,实在说不过去。 王瑜眼睛放光,她赶忙推了推侯仲颖。 一千块灵石,这可是一笔横财,能够极大的改善家里,还能让聪聪走的更快。 那下矿的活儿,一个月才五块灵石。 不吃不喝不缴纳住宅费,也得攒上十六年。 侯仲颖是阵符坊的老工人,一个月也才二十六块灵石,不吃喝得三年多才能攒下来。 这灵石为何不收? “当家的,这也是前辈一番好意。” “前辈,他不要,我要。” “我不怕丢这个人,家里太困难,聪聪还需要修行资源。”王瑜赶忙将纳物符抓在手中。 “你这婆娘。”侯仲颖恼怒,伸手要抢夺。 涂山君摆了摆手,用法力将侯仲颖压了回去,冷声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撕吧来撕吧去的像什么样子。 “井严,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涂山君看向侯井严。 说完就率先出了门。 眼见涂山君带着那半大孩子往城门走去,丁邪说道:“容姑娘,你先回去,我跟李兄说点事儿。” 既然丁邪都这么说了,容儿也没法跟着。 但是她不好这么回去,索性先在侯家的门口等着。 出了城,丁邪追到了涂山君身边询问道:“怎么把孩子给带出来了?” “出事儿了。” 涂山君神色凝重,使用传音入密将消息递给丁邪。 “前辈?” 一直走到个山坳处,涂山君挥手间取出符阵法石将其散落成八方位落,手中法印迅速拍出,连着一十六道法印。 血色光柱升起,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丁邪惊讶的微张嘴巴,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认识了涂山君。 本就觉得涂山君画符很厉害,没想到对于阵法也这么精通,挥手间就布置出一道强大的阵法。 “八柱血锁困煞阵” 血灵殿的不传之秘,这还是涂山君从血灵殿弟子程辉那里得来的。 侯井严还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丁邪眼看自己被扔到阵外,刚要走进去。 只看到涂山君走到侯井严的面前,伸出鬼爪,椭圆形的紫黑色指甲点在侯井严的额头上,冷声道:“是我请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侯井严吓了一跳,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皮很沉,他很想睡觉。 丁邪顿时如临大敌,剑丸随时准备击发。 就连涂山君都这么郑重,他怎么可能会懒散对待。 侯井严的眼睛闭上的一瞬间,一道紫色的虚影出现,光芒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嘛。” 人影就像是有些不稳定似的闪烁着,看不清楚人影的面容。 出现在涂山君面前的这道人影看起来很像阴神,但是又有区别。 这道人影堂皇正大,沾染了紫色的光芒反而更显得厚重。 丁邪已经瞪大了眼睛,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东西寄宿在这孩子的身上。 而且寄宿的这位,看起来也很不好对付。 涂山君同样神色凝重,眼前的这位只剩下漂泊的虚影都让他感觉冰冷和战栗。 这人生前的境界绝对不低。 “滚出这孩子的身躯,否则我亲自动手。” 涂山君并不太在意,只要对方没有肉身庇护、没有法力来源,就算是再强大的阴神也是无根之木。 有八柱血锁困煞阵存在,对方也跑不了。 他提前隔绝了丁邪,这个影子就是想要夺舍也做不到。 如果他敢夺舍侯井严,涂山君一定会让对方灰飞烟灭。 人影看了看阵外的丁邪,又看了看涂山君,他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鬼修。 “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姑且算叔。” “你不用担心,老夫乃是元央域真君,就是要夺舍也不会选四灵根,而且老夫没有办法夺舍。” “老夫和紫神晶共生才能苟活下来,不分离出来,也就没有夺舍的能力。” “现在,这孩子接触到了紫神晶,已经让紫神晶扎根。” 人影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落到了什么地方。 想他堂堂真君,竟然要被一个筑基期的鬼修给捆起来威胁。 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别看涂山君面色如常,其实他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金丹才称为真人,这位自称真君,那是什么境界? 元婴! 元婴老怪就在眼前,涂山君同样惊慌的很。 这种老怪物谁知道有多少底牌和手段,说不定光靠现在的阴神就能弄死他。 “怎么办?” 涂山君思索着破局的办法。 他以为顶多是什么孤魂野鬼,或是境界不高的阴神,谁想到是大真君。 整个小荒域的元婴大修士也才一手之数。 怎么眼前就冒出来一个。 174、伟岸 涂山君看似沉稳,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慌张。 魔猿定意拳的真意渐渐的覆盖身躯。 金色的光芒迅速流经四肢百骸。 大真君就在面前,别说他是筑基,就是金丹也得紧张。 人影一看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他是大真君不假,这么多年过去,元婴的力量所剩无几,现在也就苟活性命。 若是紫神晶没有扎根那个小娃娃,说不定再过上几百年他人就没了。 没想到一介刚练气的小娃娃,背后竟然有筑基修士撑腰。 还是个筑基巅峰的鬼修。 换了以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却要严阵以待,同时计算着最后元婴能够压榨的力量。 环视周围法阵,这道阵法还挺厉害,他想要挣脱也很费劲。 “杀人,破阵,然后远遁夺舍的话?” “不妙啊。” 阵法外的丁邪神色错愕。 他就看到人影,但是两人说的啥他完全听不见。 这道法阵不仅仅隔绝了法力的波动也将声音给隔绝,也就看到涂山君正对着那个从侯井严身上飘出来的人影说着些什么。 “你以天道和道心发誓。” “只要你不夺舍这个孩子,我绝不会泄露你的存在。” 元婴真君,而且还是活着的残存的真君,绝对是至宝。 无数金丹真人都会前来争抢。 一旦让人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正值陨炎真人寿元无多,他肯定也想突破元婴境界。如果将这件事告诉陨炎真人,应当会获得数不清的好处。 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再加上涂山君也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他不能为了所谓的好处就卖了侯井严。 那什么紫神晶已经扎根,万一取出那东西再把孩子的命害了,他肯定会愧疚一辈子。 所以涂山君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只要这位大真君发誓,有誓言约束就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你得教他如何修行。” 涂山君想着自己不过是一介魂幡,也没法做太多。 如果能够给侯井严找个大真君师父,此后他的后半生应当无忧了。 人影一看,这事儿倒也不是不可以。 刚才他已经从涂山君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神魂真意的力量,这玩意可不好惹。 要不然他堂堂真君,如何对方一喊就从侯井严的身躯中走出来。 接着,人影以天道和道心发誓。 涂山君也以天道起誓不会告诉别人。 “我也不怕告诉你,紫神晶乃是至宝,有了这个东西扎根,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别废话了,我不想知道什么宝贝。” “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你最好隐藏好点,不要像现在这样被人发现,连累了这孩子。” 涂山君的话给阴神虚影气的火冒三丈:“好好好,老夫记住你了。” 随着人影返回,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想知道宝贝和人影的来历,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这老怪看他发了誓言都不放心,非要出言试探才安心回去。 涂山君知道对方绝对不像是表现的这么孱弱。 而且他才不信这老怪的话,什么不能夺舍,还共生一体。 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就算真是这样,这老怪能苟活到现在肯定也有别的办法。 所以,必须让他立下天道和道心双重誓言用来约束。 连大头都滑不溜秋的,何况是大真君。 他肯定有备用的手段。 也就是两人达成了协议,不然的话,说不好要做过一场。 要是老怪真有欺骗天道和自己道心的办法,涂山君也没辙,他已经尽力的做到最好。 既然修行界都以这个作为标杆,应该具备着强大的约束力,不会轻易被解开。 就算有,也只能等侯井严成长起来自己去解决了,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仁至义尽。 撤去阵法,丁邪赶忙走近问道:“怎么回事儿?” 涂山君随口解释:“在矿洞里让阴魂给惊着了,没什么大碍。” 涂山君没有细说下去,丁邪也没问。 刚才那景象不像是简单的阴煞,不过涂山君都说没有大碍,肯定已经解决了事情,他也就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丁邪没有追问也让涂山君松了一口气,他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骗人,若是让他糊弄编造些假的还不如不说话。 随手点醒侯井严,涂山君问道:“你家的情况我了解,若是你想去青云观,我可以帮你办。” 刚刚醒来还有些茫然的侯井严听闻顿时一惊,赶忙摇头,有些迟疑道:“前辈,我不想去青云观。” 噗通。 侯井严跪在地上叩首道:“前辈,您收我为徒吧,我愿意跟着您。” 这倒是让涂山君觉得惊讶,他和丁邪面面相觑。 没想到侯井严想拜他为师,可惜涂山君并不打算收徒。 而且他已为侯井严寻得一位名师。 涂山君将侯井严扶起来,摇头道:“你我无师徒缘分,我已经为你寻得名师。” 他也给侯井严留下一千块灵石。 有侯伯旭的纳物符和法剑,以及一千块灵石,加上真君名师指点,此间事当结束了。 也算将原先的因果了结。 回了侯家,看着登上麟角兽车的黑袍前辈,一路上沉默无声的侯井严猛地抬头,问道:“还不知前辈姓名。” 涂山君脚步微顿,回头道:“我叫李青枫。” “走吧。” 放下窗帘,麟角兽车快速驶离。 “李青枫。” 侯井严呢喃着,他刚才又看到了,看到了那双发光的眼睛。 是猩红色的。 “小子,别看了,那鬼修连老夫都看不明白。” “谁在说话。” 侯井严瞪大眼睛,慌乱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别找了,老夫就在你的识海之中。” “你可还记得那道紫光?” 听到自己脑海之中的声音,侯井严顿时回忆起了他触碰骸骨的记忆,当时确有一道紫色的光芒冲入他的脑门。 修行界存在夺舍,侯井严当即吓的面色苍白。 “别害怕,老夫就是你那鬼叔给你找的亲师父。” 想起黑袍前辈说过已经为他找到一位师父,只是没想到这个师父就住在他的脑海之中。 侯井严识海之中的紫色人影盯着麟角兽车的方向。 他不是说假话,他确实看不透那个鬼修,而且他总觉得奇怪,就好似那位根本不怕他有什么后招。 作为大真君,一路上拼杀过来,真有底气还是假的底气,一看就明白。 “他是筑基巅峰,一有机缘就会步入金丹境界。”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若是单靠你自己,一辈子都追不上他。” “但是老夫何人?紫神晶何宝贝?只要你努力修行,帮助老夫回到元央域,老夫就收你做亲传弟子,让你修成金丹、元婴,甚至更加强大。” 侯井严失落道:“我想拜他为师。” “是不是我的资质太差,所以他才不收我?” 紫色人影怔在当场。 他一个大真君,吸引力比不上一个筑基境界的奇怪鬼修? “老夫是真君。” “我想拜他为师。” “你这孩子钻什么牛角尖啊。” “老夫比他强一万倍,只要你拜老夫为师,像他那个实力的,都要给你端茶倒水。” “我想拜他为师。” 紫色真君觉得这孩子傻了,根本没法沟通。 不过转念一想:“你先拜老夫,老夫就有办法让你拜他为师。” “真的吗?” “保真。” 侯井严返回家中,正看到二叔和二婶都在等他。 “井严啊,那位前辈都和你说什么了?” 二婶赶忙询问,她就怕侯井严和筑基前辈说了宗门令牌的事情,要是侯井严想夺回去,有筑基前辈撑腰,他们根本斗不过。 “没说什么,二叔二婶,你放心送弟弟前去青云观。” “等到弟弟离开,我也要收拾东西离开了。” 侯井严恭敬的行礼。 他想去追逐那位前辈,不能困守于此。 侯井聪步入青云观之后肯定前途无量,二叔家不需要他担心。 …… 车轮转动,涂山君才回神过来。 历经波折终于了结因果。 放下心头这件沉甸甸的事情,涂山君虽有一种舒展和畅快,却也夹杂了些许的复杂感情,毕竟他背负了这么多年。 事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多谢容儿姑娘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是回客栈居住的好。”丁邪推却了热情的陨心丹阁。 他又不是傻子,陨心丹阁醉翁之意不在酒,紫少晴那双眼睛都要拴在涂山君身上了。 阴魂丹倒是可以卖给他们,只是也不能全卖给陨心丹阁,万一因为效果太好给他们扣下怎么办。 回了客栈,丁邪调侃似的问道:“涂山兄,那娃娃虽然灵根资质不算好,但是心智坚韧为何不收啊?” 涂山君瞥了他一眼:“什么原因你不知道?” 收徒这事儿别人看的是眼缘,但是他涂山君看的是幡主。 温岳也是因为先成幡主,后来才成徒弟。 不然,他一介法器,收什么徒弟? 丁邪不再开玩笑,思索道:“涂山兄,再出手一批阴魂丹,我们就该走了,我家那边耽误不得。” “嗯。”涂山君颔首。 他也就在阳城活跃些,真跟着丁邪去万法宗肯定会待在幡里不出来。 “确实该走了。” 175、谋划 容儿看着丁邪和涂山君抵达客栈。 吩咐了人盯着,这才返回陨心丹阁。 将此番发生的事情完整的告诉给紫少晴。 带着面纱的紫少晴静静的聆听着:“这么说来,应当是李道友结识了侯伯旭,所以才会关照侯家。” 事情很清楚,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也不像是紫少晴猜测的那样。 不过,这两人的事情办完,紫少晴多了几分紧迫。 上次没把人留住,这次可得将人给看住喽。 少阳九子,她排在第八位,昔年身亡了两位师兄一位师姐,说是九子,其实只剩下六人。 大师兄、三师兄以及四师兄早就结丹了。 五师姐即将结丹,阳城早已经准备好灵物,估计也没有什么意外。 她紫少晴的修为在同门那里就有些不够看了。 亲兄弟之间都有在长辈面前的攀比之心,更何况是同门师兄弟。 这次意外获得阴魂丹,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想着如果能够帮上师父的话就好了。 也能让师父夸两句,有出息,有眼光。 所以李道友那里就更不能出现什么问题。 就算帮不上师父什么忙,阴魂丹也绝对是个赚灵石的好东西,只要量产出来,就能成为阳城的一大招牌支柱。 能得丹方的话最好,不能得丹方,将人给留住也好。 不用留太久,等她师父陨炎真人出关就够了。 匆匆半月。 借助地下灵脉和阴魂丹,丁邪的实力也出现了松动。 他的资质本就不差,悟性也算上等,有了庞大的资源支撑自然能够迅速提升修为。 不管再怎论,修行界还是实力为尊。 实力强大之人,就算声音再小,其他人也得听着。 反之,就算嚷嚷的再大声也无用。 涂山君将手中绘制的灵符脱手。 顺便购买了一批炼丹的药材,之后就沉迷炼丹之路。 他的修为提升主要靠阴魂,现在又被瓶颈限制住,法器不突破,他的修为也会停滞不前。 要是没有这些神奇的副业确实会觉得枯燥无聊。 常见药材药理的兼容和搭配早就已经背熟。 丹方也研究了一段时间。 最基础的凝气丹消耗并不大,涂山君早已经开炉过几次,成丹基本保持在五成。 也就是十份药材能炼制出五份丹药,这个几率已经很高了,能够炼制出三份就能保持不亏损,四成以上都有得赚。 不过丹药的品质都不算特别好,只能做到中规中矩。 再开炉。 涂山君盘坐在炼丹炉前。 四方地火汇聚于丹炉之下,形成熊熊火焰。 这里只要安放了令牌就能启动地火。 使用法力控制法阵来掌握地火的火候。 在涂山君看来炼丹就像是炖菜。 虽然稍有不同,其实本质上差别并不大。 丹药是为了能够充分发挥灵材的药效,进而提升服丹者的修为。 许多灵材在药理安排搭配之下,可以形成更加强大的效果。 使用丹炉将之炼化成液,再汇聚成混元的丹药。 这同样是个吃时间的活儿,基本上难以速成。 挥手开炉,将一旁摆放好的一份药材送入炉中,这份灵材的平均年份达三百年,可以炼制筑基级别的凝气丹。 控火融化灵材。 这一待就是数个时辰,眼见丹液已经出现,涂山君手中结成封丹法印。 一道道的打出,催促灵液相融。 地火也在涂山君的催动下更加旺盛。 伴随着滋滋声响,丹炉的灵液开始翻滚凝固。 又半个时辰完成蕴丹。 打开丹炉一看,一共五枚凝气丹,其中三颗饱满,另外两颗看起来有些干瘦。 涂山君将之取出扔进嘴里体会药力。 前三颗品质不错,后两颗药力差不说,杂质也多。 也好在他的身躯并不是修士,可以肆无忌惮的服用丹。 这半个月还是有收获的,至少已经摸到了筑基层次的修行丹药。 因为长时间都待在租借的炼丹房,又有丁邪帮忙抵挡,倒是可以用这件事搪塞应付紫少晴。 “涂山兄,人家都请你好几次了,真不去见见?” 见到刚刚走出丹房的涂山君,丁邪走上来。 涂山君摇头道:“不成。” 紫少晴的诚意倒是很足,但是阴魂丹并不是使用丹方炼制出来的,没有魂幡就无法炼制阴魂丹。 魂幡是个很麻烦的物件。 涂山君始终是都这么觉得。 若是被人知道了魂幡,难保阳城不会动心思。 涂山君也不惮以恶意揣测别人,魂幡本身就是异类法器,被修为高于他的人掌控,他实没有安全感。 真的被人发现这件事,也会害了丁邪。 紫少晴越热情,越让他警惕。 对方没有摆明了利益关系,没有说明白双方的立场,那就是所图甚大。 “阳城不能再待了。”涂山君看向丁邪。 留的越久,涂山君越觉得未知,趁着陨炎真人还没有出关,他们两人需要抓紧时间离开。 说到正事丁邪没有嘻嘻哈哈,他和涂山君的想法一样。 阴魂丹出手反而换了个大麻烦。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他们缺灵石,必须用自己拥有的资源和别人置换。 空口白牙的张嘴就要一万灵石,人家不当成疯子,还以为是来打劫,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就算是打字据欠条的借钱,谁能借? 丁邪一个筑基中期,攒了数十年才攒下两万功勋,相当于两万灵石。 张嘴就要借七八万灵石救自己家人。 七八万灵石,相当于四五个丁邪身家。 这一大笔财产,别说别人拿不出来,就是能拿出来,借给丁邪,他图什么? 图掏空家底,修为停滞助人为乐。 不说他们别的想法,真有人借了钱。 万一丁邪还不上,再一命呜呼,这笔钱就相当于打了水漂。 筑基修士的圈子再好,也不过是筑基修士,他认识不到真人更认识不到真君。 侯井严那里倒是有个残破的真君。 落魄真君如丧家之犬,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何帮忙。 这就是明知道会被调查,但是依旧要卖掉阴魂丹换资源的原因。 两人回了客栈,商议着对策。 紫少晴肯定不会放他们走,想要登上前往万法宗的灵舟本身就是一个难关。 “最后出手一批阴魂丹,换取了灵石我们就离开阳城。” “这样,你买票,我进入魂幡。” “他见只有你自己应该不会多加阻拦。” “我伪装出还在客栈的模样,你也不要多说什么,就说宗门那边急召你回去,不走不行。” 丁邪猛的一拍手掌:“妙,只是,这样以来,她要是找不到你?” 这样离开的话,即能够乘坐阳城的大型灵舟,又能转移紫少晴的注意力。 “先脱身,我怕陨炎真人出关,我们更走不了。” 金丹巅峰,想想就恐怖。 别看筑基和金丹只差一个境界,实际上是天壤之别。 何况对方是阳城最强者,就是各大势力也不敢怠慢的座上宾。 这位要是看透了魂幡,他们谁都别想走。 所以必须趁着金丹真人没有注意,赶紧抽身离开。 要是丁邪是金丹期修士的话,涂山君也不会这么害怕。 不过这也没法子,丁邪真是金丹期,他们两人的关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想那么多没用,赶紧跑路为上。 丁邪思索一番,同样觉得还是先离开的好。 紫少晴和他们一样都是筑基的实力,而且紫少晴肯定也有自己的私心,不管是图谋阴魂丹还是丹方,至少双方还能谈下去。 但是他们没有资格和陨炎真人谈。 实力、势力,都太过悬殊。 没有过多犹豫,丁邪说道:“我这就准备,涂山兄,咱们出多少阴魂丹合适?” “后来的这一批别出了,把先前的出八百颗,凑上三万灵石,然后回宗门上缴出三万灵石的数。”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 他们不仅要从阳城这里获得一批灵石,还要让对方觉得阴魂丹不过如此。 所以从魔修那里获得煞气凝聚的阴魂丹不能拿出来,只能将原先相对于筑基中期有用的丹药取出。 紫少晴毕竟是阳城的少主之一,他们也不能得罪死了,以后还得返回阳城。 丁邪的父母还身处丁家没有离开,丁家又是阳城的附庸。 他们就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他涂山君终究不能像是大头那样潇洒的离去。 “准备好东西。” “同去。” …… “二位道友能来丹阁,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 “紫道友言重了,陨心丹阁可是阳城最大的丹楼产业,我们两人能不得通禀的来去,已经倍感荣幸了。” 两人互相寒暄几句。 紫少晴就将目光挪到了涂山君的身上,笑着行礼道:“一直想请李道友谈谈,道友实在繁忙,小女子也不好叨扰。” 涂山君微微拱手,只是行礼称好。 也就是和丁邪熟络了,所以他的话才多了许多,实际面对这种场合多有不自在。 索性直接挑明道:“道友可还收丹药?” “收,不过若是数量太少的话……。” 紫少晴眼睛微亮,丹药她也在服用,效果确实很显著,若是能再购四百枚,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摸到后期的边。 涂山君伸出手掌,蜷缩着拇指,翻了个面道:“八百枚,可直接交付。” “那太好了。” 紫少晴直接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三张纳物符,表示道:“李兄,这里共三万灵石。” 176、跑路 涂山君从纳物符中取出四只硕大的箱子。 每一箱都装有两百颗阴魂丹。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面点清。 紫少晴挥手将箱子都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随口问道:“李兄,这丹药叫什么名字?” 人家是大买主,涂山君就是看在人家的面子上也得回上两句话。 “阴魂丹。” “不知道李兄可有出丹方意愿?” 涂山君的动作微微停顿,兜帽下猩红的双眼看向紫少晴。 真是怕什么,对方就问什么。 随即平淡的说道:“丹方,价值至少百万,阳城出的起价钱,我也不敢卖。”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纵然是叫花子也有他的打狗棍。” “捅破了窗户纸,对我们都不好。” 纵然是带着面纱,也能看到紫少晴神色略有尴尬。 不过转眼就被她化解,赶忙赔罪。 紫少晴也知道自己问的着急了,这东西价值她如何看不出来。 也不是涂山君给人家脸色看,实在他就是如此,不怎么会说话。 人家还帮忙找到了侯家,看在这个面子上,涂山君也不想给紫少晴难堪。 阴魂丹干涉的是魂幡,这东西不能松口。 若是今日能找个借口堵上的话,正好免得紫少晴再开口。 “我这兄弟不会说话,还望紫道友海涵。” “道友言重,是小女子的不是。” 丁邪赶忙打了个岔:“道友,是这样的,宗门那边催我回去,正好明日阳渊线路灵舟即将起行,我正巧借此机会与道友辞行。” 紫少晴神色一凛:“二位这是要走?” 一看紫少晴的模样丁邪就知道他们分析的对,这位少东家不会让他们离开。 “不是,是我要走,宗门那边催的急,让我回去。” “还得劳烦紫道友帮忙搞一张阳渊线路灵舟票据,我明日登舟离开。” “这不难。” …… 少顷,两人离开了陨心丹阁。 丁邪手中正拿着阳渊路线的大型灵舟票据,嘴角勾起,脸上带着笑容道:“涂山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拿到了,就好似这婆娘巴不得我快点走。” 涂山君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丹阁,传音道:“莫要得意。” “放心,她就是再聪明,也想不到咱们的计划。”丁邪用的同样是传音,他也怕隔墙有耳。 紫少晴当然巴不得丁邪走,丁邪一走,涂山君就孤身一人,到时候投其所好才更好将人给留住。 不过,这本身就是个套。 她想不到会是自己亲手把人给送上了灵舟。 “这婆娘真富啊,三万灵石随手就拿出来。涂山兄,你看没看到她用的是什么。” “储物袋!” “那东西金丹真人才能用得起,倒不是贵重,而是稀有。” “咱这样的用的还是纳物符咧。” 涂山君懒得搭理丁邪,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嘴太碎。 回了客栈。 再留下书信一封。 收拾了东西,涂山君直接返回魂幡。 许久没有回来,反倒有些不适应。 不过还是魂幡好,这里空间充裕,还有九百多阴魂陪着他折腾。 历任幡主也都安静的待着。 就像是在等他。 每次见到他们,涂山君就觉得就算再累,他也拥有前行的动力。 涂山君看着魂幡内的九百多阴魂,平静的说道:“我回来了。” 翌日。 天刚刚亮,丁邪就将自己的客栈住房给退了。 不过涂山君所在的临近房间并没有退,反而续交一个月:“我那位道友闭关了,你们等他出来将信交给他。” “若是一个月后他没有出来,就交给上次来寻他的人。” 柜台的女修一看,怎么又是这位前辈啊。 丁邪其实长的不难看,若是不认识他的人甚至会觉得这是位英俊的青年,真像是红尘之中的剑客。 放下书信丁邪走出客栈。 原本平坦的眉宇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道皱纹。 他没有过多停留,直奔灵舟大港。 幡内的涂山君看着面前的大型灵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本以为修行界都是以个体战力著称,没想到也会有这种大型的交通工具。 大港内停留着两艘巨大的灵舟,长三百丈左右。 涂山君曾经专门测量过,一尺大约相当于上辈子的31.2厘米,三百丈就是九百多米,算上架起来的那些设备,整艘灵舟肯定达到了千米。 这玩意并不是一体炼成的,而是分成不同的部件进行组装,再刻印上不同的阵法,最后形成一个整体。 如果其中出现损坏,也能让炼器师和阵法师及时的修复。 但是,涂山君关注的不是这些。 他看到的是阳城的战争潜力。 有这种大宝贝,就能迅速调动兵员。 运输器械,阵法仪器,后勤补给。 涂山君还以为修行界的战争都和元灵宗似的。 自家老祖打头,然后带着一众弟子冲杀。 但是看到眼前这东西的时候,涂山君觉得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应用工具,更何况他们是修仙的,各种器械阵法肯定更加强大。 补给线就是生命线。 窥一斑而知全豹,怪不得阳城能够成为一流势力,因为人家的拳头确实大。 这东西就是再不挣钱,跑上一趟,一年也得上百万灵石。 去掉每年的修缮和保养,同样有赚头。 涂山君不由唏嘘,有些场面没见过,光靠自己臆想没用。 他以为修行界是街头砍人,其实人家早就已经脱离了低级的村头械斗,而是真正的上升到了战争。 不是涂山君好战,他是真的很想看看修行界的大战。 ‘算了,还是别打的好。’ 涂山君微微摇头将脑海中疯狂的想法甩掉。 能和平的修行,谁也不想在动乱中修仙。 耽误修行不说,还会造成伤亡,甚至会波及到许多无辜的人。 丁邪并不知道涂山君的那些想法,他对于大型灵舟早已经见怪不怪,宗门内也有这种大型灵舟,他还乘坐过几次,更不会平白无故的想到战争方面。 检票,登船。 紫少晴还给办了个甲等舱,舒适安心,插上令牌不会被人打扰。 登船了小半天。 各商队、修士,以及运送的物资等都陆陆续续到齐。 阳城也不是孤零零的大城,是以阳城为基准往外扩散辐射,相当于大型的领地。 既然是大型的领地,就需要大型灵舟往其他地方走,运送他们需要的物资。 直到傍晚。 黄昏。 红云尽染,形成大片的火烧云。 灵舟封闭舱门,收缩甲板。 上午的时候,灵石就一车车的搬运进灵舟之中。 随着仪器的启动,练气士纷纷忙活起来。 灵舟的运转离不开这些宛如齿轮的练气士。 最后,阵法点亮,整座灵舟开始浮空。 嗡嗡嗡。 轰隆。 大型灵舟浮上天空。 这时候丁邪才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两人终于离开了阳城。 而且还是借紫少晴之手离开的。 现在想想,丁邪觉得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算计人家姑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涂山兄,要不出来看看?” 魂幡扯开,上面只有两个字:“算了。” 涂山君确实眼馋大型灵舟,但是也就是一股子热情而已,还是不要出现在魂幡之外的好,免得被人发现。 这毕竟是阳城的产业,要是被人发现他们,然后再告诉了紫少晴。 不就是明摆着告诉紫少晴,他们摆了她一道吗。 “涂山兄,这就是大型灵舟,有这个东西在,我们一年多就能抵达万我的宗门。” 筑基修士的全速飞遁赶不上大型灵舟。 这东西烧的可是灵石,本身又属于法宝的一种。 本身有上千练气士维持运转。 筑基修士的操控关键地方,说不准让金丹真人入住其中,就能将其变成攻伐法宝。 而且,不像是人会疲倦,所以可以维持一定的速度航行。 这上千练气士,就是上千个固定的岗位,能够父子相传的铁饭碗。 平时肯定没有这么多人维持,一旦打仗…… 涂山君赶忙停止了自己想法,老想着打仗干什么。 “四处看看。” “好嘞。” 灵舟内壁上是刻印起来,环环相扣形成组合阵型的阵法,还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阵法还能这么用,好想法啊。” 涂山君睁大了眼睛,他在阵法一道上有些造诣,今日看到这灵舟内的刻印阵法,顿时觉得设计这阵法的是个天才。 本身灵材虽然能够看到拼接,但是也不知道是技术好,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整体浑然一体,并没有别扭之感。 “厉害,根本看不懂。” 涂山君微微颔首,以他半吊子炼器师的水平,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阵法他还能稍微看明白一点,到了炼器就完全不明白了。 有些地方他们不能走动,还没有走过去就被人劝退。 跟着丁邪逛了一圈,涂山君过了一把眼瘾,便沉寂着看书去了。 丁邪锁上舱门,布下阵法服丹修行。 体验个新奇还行,他们都要修行,不能耽误时间。 丁邪本身就不是喜欢享受的人,以前乘坐小灵舟的时候也如此,找到时间肯定会苦修。 转眼,一个月过去。 紫少晴得到消息,她师父终于出关了。 欣喜的同时,紫少晴觉得一个月过去,也该去请李道友了。 紫少晴决定先去恭迎师尊。 177、陨炎 陨炎真人出关的动静很小。 消息也没有传播出去,只是让几个亲传弟子知道。 结丹的弟子要镇守其他重要的要塞灵脉,只能在关键时刻才会返回阳城。 所以只有紫少晴和即将结丹的五师姐前来迎接师父,显得有些冷清。 阳城是山城,地下这条灵脉经过多年的蕴养也已经达到四阶。 这件事阳城封锁了消息,并没有提前放出来,对外依旧说是三阶上品。 若是没有四阶灵脉,也支撑不住元婴真君的修行。 正是因为灵脉积累足够,所以陨炎真人想要寻找寻找突破的机缘,这才选择了闭关。 陨炎真人的闭关场所就在地下的灵脉龙头上,是整个阳城最好的位置。 阵法的光芒闪烁。 一位老者走出禁阵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紫少晴看向走出禁室的师尊。 陨炎真人一袭九阳炎神道袍,满头白发以暗色方巾扎起来,最后以金冠束发。 暗金色与这一头充斥着光泽的白发交相辉映。 方庭阔口,身形孔武有力,长髯尽白却带着光泽。 尤其是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可见金色神光闪烁。 这就是阳城基业的拥有者,也是少阳九子的师尊。 “徒儿恭迎师父出关。” 紫少晴和自己的五师姐拱手行礼。 陨炎真人微微摆手,和蔼的笑道:“哎,八妹、老五,你们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专门在此等为师。” 尽管如此说,徒弟能够在他出关的这一刻等待着,还是令人高兴的。 这也说明他陨炎没有选错,徒弟们都是孝顺之人。 如今在膝下的弟子只有两人,即将结丹的五徒弟和还在筑基中期的八徒弟。 阳城的中流砥柱算得上一流,只可惜没有元婴真君。 只有出现元婴真君,才能称为顶流。 整个小荒域的元婴真君不超过一手之数,可想而知突破这个境界有多么的困难。 五师姐关心的问道:“师父可有收获?” 陨炎真人微微摇头笑着说道:“没有那么容易,为师已经金丹圆满。” “小境界之间都千难万难,何况是这大境界。” 修行本身就存在着无数的瓶颈。 任资质如何强大,不思进取,不悟道,不达到圆满就无法突破。 靠着自身的天赋和背后的资源生拉硬拽,最后也只能停留在修行的第一步。 “修行,练气是爬,筑基算站了起来,到了金丹才开始走,只有踏入元婴才算走出第二步。” 这边陨炎真人在告诫弟子。 阳城之中。 两间瓦房的侯家。 盘坐于床榻的侯井严的脑海里也传来真君的话。 他要为侯井严打下修行的总纲,同时等待侯井严的修为提升。 原先烂大街的功法一概扫清散功,留着也是无用,不如直接转修更好的功法。 等到侯井严有些自保的实力再言其他。 涂山君临走的话也提醒了真君,所以这次他隐藏的更深。 紫神晶扎根融入侯井严的身躯,别的修士就是用法力寻找也找不到,他正好借助紫神晶遮掩自身。 “师父,我多久能追上他?” “不过一步。” …… “别看这小小一步,那是道。”陨炎真人感慨的同时为两位徒儿解释。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陨炎真人对自己的徒弟那和对待儿女也没有区别,更不能让他们走错了路。 再一观两位徒儿,五徒弟即将结丹,一身气息圆满就差个灵光契机。 就是没有这些,靠着结丹灵物和自身的底蕴,也有四成机会铸成金丹。 陨炎并不奇怪五徒儿的状态。 反倒是八妹,她的气息怎么如此稳固,照比他上次看到更加沉稳厚重。 陨炎真人看向五徒弟,宽慰道:“少嫣,灵光固然重要,拖的久了反而不美。” “你师兄就不曾等灵光。只要性命无漏,即可结成金丹。” “悟道不急于一时,先走过去,再悟也无妨。” 五师姐点头道:“徒儿省得。” “不错八妹,老夫闭关的时间,你也没有偷懒。” 紫少晴见自己的师尊并没有带面纱,傻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师父,徒儿虽然分外努力,但是不及得到的机缘。” 陨炎真人笑呵呵道:“哦?细说来。” 知子莫若父,他如何不知八妹的贪玩,管理诺大丹阁放在修行上的心思就更少了。 不过也没有拆穿八妹,人老了,这老疙瘩留身边便是最好的。 老大出息,以后能承接阳城,庇护弟弟妹妹们。 紫少晴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玉盒,伸手打开,显露出里面浑圆的黑色丹珠:“师父您看,这就是徒儿寻得的宝贝。” 陨炎真人手掌一引,阴魂丹顿时漂浮在他的掌心上方两寸的位置。 “通体混元不掺杂质,难得好丹,这样八妹你这修为也解释的通了。” 五师姐惊讶道:“咦,师父的评价这高,这是八妹炼制的?” 紫少晴笑道:“师姐,我哪有这种能力,是一位修士贩卖给我的。” “师父您尝尝试试,徒儿也分不明白。” “考老夫。” 陨炎真人打趣似的说笑,随即将阴魂丹扔进自己嘴里。 丹药顿时顿时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沉入他的丹田。 不仅如此,坐镇识海的阴神竟然也承接了好处,尽管那丝好处微弱如丝,但以陨炎真人的实力又怎么可能体会不到。 陨炎真人猛地睁开双眼,金色眸子闪动神光。 他刚才内视自身,发现自身气海接纳的灵气精纯,那些许煞气刚入腹就被蒸发干净,并没有需要他承担炼化的杂质。 是药三分毒,丹药的杂质需要自己炼化,若是不能及时炼化就会堆积起来阻塞修行。 这些许的煞气根本称不上杂质。 仔细一品,这颗丹药对三方面具备强大作用。 “竟能对精、气、神,都有效,何人如此大才?” 陨炎真人倒是来了兴趣,这丹药的效果给筑基期的修士服用正好,对于他这个金丹巅峰而言就杯水车薪了。 紫少晴眼中满含期望,紧张的询问道:“师父,有效吗?” 陨炎真人了然,原来自己的八徒弟问的是关于他结婴的那方面。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有,却也没有。” 五师姐愣在当场,八妹关心的问题和她关心问题一样,所以紫少晴一问她也就知道了。 现在所有师兄弟最关心的都是师父结婴的事情,都在竭尽全力的寻找着机缘。 “怎么会。” 紫少晴疑惑的同时也感到失落。 她一直觉得有效,所以才会去积攒阴魂丹。 如果没有效果的话,那么阴魂丹的价值就腰斩了一半,在她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阴魂丹厉害,也只能成为一个产业,却没有办法帮助师尊。 到头来,都只是她的空想。 这种无力的虚弱感瞬间就吞噬了紫少晴。 她真切的为之努力,最后却发现原来这丹药的效果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有用。 明明什么都没有失去,甚至还因此收获了这样厉害的丹药,但是紫少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陨炎真人微微摇头道:“金丹是个实物,当碎丹成婴,元婴就是身躯孕育出来的另一个实物。” “需要的不再是积累而是质变。” “此丹确有效果,只是对为师的效果微乎其微。” “若是能量产出来,与你师姐服用可增加半成结丹机会。” “这样的丹药能得一颗……” 紫少晴从纳物符中取出一箱子阴魂丹,直接摆在了两人的面前,失落的低着头。 一箱,两百颗,就这么摆在师父和五师姐的面前。 眼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紫少晴又掏出了三箱:“都怪我,买了没用的东西。” “八百颗?” 陨炎真人大手一挥,眼中露出惊讶道:“八妹,为师以为这丹药稀有到只有几颗。” “最初我入手了四百颗,吃了三百颗,现在马上要突破了。” “后来,我又买了八百颗。” “一千二百颗。” 陨炎真人顿觉是不是自己闭关太久,怎么世界变得和自己认知的不一样了? 这种级别的丹药,称之为极品也不为过,自己徒儿一出手就是一千颗。 是要质变不假,但是也能量变试着催生元婴啊。 “少嫣,尝尝。” 陨炎真人抛给五徒弟一颗。 五师姐当即吞服丹药炼化起来,阴魂丹药效快,后劲足。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炼化完成。 五师姐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东西就好似全方位滋养身躯似的,不仅是肉身、气海,就连阴神都跟着受益。 陨炎真人分析道:“这丹药对应的应当是筑基,还是中期左右,若是金丹还有机会试试。” “八妹,这丹药匀你师姐五百颗,让她照价给你灵石。” “真有效。” 紫少晴关心的不是匀不匀丹药的问题,而是真的有效果,甚至师父说,对他也有效果。 “可惜只是筑基期丹药。” 紫少晴再次充满了斗志,有效就说明没有白费功夫,反正人她已经留下了。 “我这就去问问炼丹那人有没有金丹期的丹药。” 与师父师姐见礼之后,紫少晴就急匆匆的离去。 丹方就握在那李姓鬼修的手中。 既然有筑基期,肯定还有金丹期。 陨炎真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心绪波动,丹药有用,很微弱,微弱到连他都不觉得自己应该相信那东西。 突破这种事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修行喊的口号是逆天而行,其实人还是要认命。 越是修行,陨炎真人越觉得因果成扣,天意难违。 178、分封 “人呢?” “回前辈,数天前我们去回收禁室的时候发现那位前辈已经不在了。” “就连另一位前辈留下的信都没来得及交给他。” “对了,那位前辈说,如果没有交给禁室的前辈,就交给来寻他们的人。” 客栈的女修神色紧张,她总感觉自己卷入了麻烦之中。 尽管眼前这位筑基期前辈带着面纱,她依然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位前辈的愤怒。 “信。” 紫少晴将信夺过去,一把扯开法印信封。 “紫道友。” “不辞而别实属无奈,在下明言紫道友也不会允许,只能出此下策。” “……” “李青枫留。” 这封信根本就不是丁邪所写,字迹是李姓鬼修的. 最后的留款更是证明,李姓鬼修的离开绝对是蓄谋已久。 紫少晴狠狠的一攥,气呼呼的返回了陨心丹阁:“李青枫!” “少主,是容儿的错。” 容儿这回双膝跪地。 她自己都觉得愧疚,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城门没有记录,耳目也都没有看到,灵舟港那里同样没有痕迹。” “大活人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难道是鬼修有自己的手段?” 紫少晴感觉很糟心,这人已经跑了两次。 摆了摆手,并没有追究容儿。 “去,别在这碍眼,给我仔细的排查,到底为什么他不见了。” 这事儿她自己有责任,太着急问丹方,同时自己的意图表现的太明显,论谁处在他的位置上都会感觉害怕。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 紫少晴并没有往丁邪的身上想。 灵舟港有专门的检测阵法,一般的夹带手段肯定会被查出来。 鬼修已经凝聚了肉身,重新获得性命,想要将其装进纳物符和储物袋也不成。 许是改头换面掩饰了身份,蒙骗了她布下的耳目。 本来紫少晴以为涂山君在安分修行,谁承想是金蝉脱壳。 早知如此她就该派遣筑基修士去看住涂山君。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她根本不知道涂山君去了哪里。 要说找人的话,还得从丁邪那里入手,只是丁邪已经离开一个多月,按照大型灵舟的速度,早已经飞远,怎么可能给截回来。 就算截住了,万一人家不知道呢? “好你个李青枫,你跑!” 紫少晴骤紧眉头,攥起拳头,越想越觉得生气。 上回就跑了,这回又跑。 她觉得自己礼数周全,也没有逼迫涂山君,还引以为座上宾,对方反倒吓的逃走了,至于这么害怕吗? 转念一想,既然他对侯家这么上心,说不定侯家会知道点消息。 云海翻滚卷动。 大型灵舟穿梭其中。 静室舱内的丁邪缓缓睁开双眼,这一个月,有了阴魂丹的辅助,他的修为又精进了半成。 检查周身阵法的符石情况,续以灵石。 走出静室,舒展筋骨的同时往酒楼走去。 “小二,上一壶好酒,再来些招牌。” “好嘞前辈。” 香喷喷的上等灵米,晶莹剔透,用特殊的烹饪手法将灵米的灵气锁住,可见其中光芒微微闪烁。 云海垂钓的浮鱼下酒,灵气蒸发成雾依稀可见游鱼身影摆动。 丁邪别无所好,就好些口腹之欲。 酒足饭饱后付账离去。 灵舟本身配备娱乐场所以及正经的练功场所。 甲字号房接引的阵法灵气本就充裕,也就不需要丁邪额外花费。 至于说娱乐场所,他对赌钱不感兴趣,也没想着靠运气赚取灵石。 合欢宗的修士出来做生意并非是采补吸髓,而是双修,不过人家主修那一类功法,难免多咬两口。 散修女子迫于生计投身其中的也有不少,起初可能不懂,后来也就渐渐明白了。 同样会修行一些采阳补阴的功法。 计较这事儿的修士并不多。 他们出来就是为了寻欢作乐,亏损些许的元气修养一段时日就能补回来。 修士也有欲望,他们的身躯又强大太多,找凡人女子容易伤人性命,就只能找与自己同样是修士的人。 人各有志,丁邪也不会多评价什么。 丁邪觉得苦修就不错,偶尔再满足口腹之欲,这就是他生活的主旋律。 关闭舱门继续苦修。 幡内的涂山君更加安静,沉迷于各种典籍。 《基础灵符入门》 《十八种基础灵符的延展》 《符箓和阵法的关系》 《炼丹概要,从入门到大成》 涂山君发现修行界同样不免标题党,有些书籍记载的东西就假大空,通篇看下来没有什么营养,还容易给人带偏了。 制式有制式的好处,个人手记太难得,就像是他在阳城花二百灵石淘到的那门炼器心得,都能充当一般小家族的传承。 符阵一道,他接触的最多,应用的也最多,在接触了专业知识后更是一路狂奔,炼丹次之,炼器更次。 除了修行百艺的修习,更多的研究都侧重在如何充分发挥魂幡实力上。 与涂山君同等修为的幡主就能发挥魂幡的实力。 他曾问过丁邪,魂幡抽取的法力与其他极品法器相比如何。 丁邪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相较于极品法器飞剑,魂幡抽取的法力也就比之多了两三成而已。 当然,境界悬殊的时候不能这么推论。 就像是现在,涂山君已达筑基巅峰,丁邪依然还在筑基中期,法力的抽取就放大了一两倍。 “以魂幡为阵旗,魂幡千鬼绘制阵图,是否能充分发挥实力。” 这也是个难点,得有合理的阵图才能布阵,不能人多围拢上来就算阵法。 阵法是依靠天时地利人和,战胜更加强大对手。 没有天时和地利,就用器具和符箓创造这样的环境。 涂山君躺在魂幡灰蒙蒙的地上。 周围是他绘制的阵图,只不过大多都涂抹了。 书籍上的阵法一看就明白,真到了自己创造这一步,根本就没有头绪。 总会不自觉的东拼西凑,然后弄出一个四不像的东西。 这种阵法,漏洞百出,对手随便找一个错漏就破了阵,还不如不用。 “慢慢来吧,修行哪有一蹴而就的。”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是天才,真上手去创造就抓瞎了。 匆匆一年。 也许是因为修行本身就是重复的做一件事,所以觉得时光流逝的很快。 就好似转眼间的功夫就已经过去了很久。 舱内的丁邪睁开双眼,灵光绽放璀璨的光芒,比原先更加旺盛。 “筑基后期。” 丁邪轻声的呢喃,眼中流露出激动和欣喜。 这一年的时间,他每日都能服用一两颗阴魂丹,又在甲字舱修行,终于步入筑基后期。 如果没有阴魂丹,他的修为增长不会这么快,但是一年吃去五百颗丹药,还是筑基巅峰级别的丹药,换算下来至少吃了三四万灵石。 这样堆积资源的情况下,当然会让实力快速增长。 丁邪本不想动用丹药,不过涂山君告诉他魂幡每天能凝聚两颗丹药,知道这件事后他就放心了。 不能因噎废食,修为是修士的基础。 “万法坊市即将抵达” “万法……” “……” 一连使用扩音阵法广播了数遍提醒灵舟上的修士。 丁邪走出船舱。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终于要返回宗门了。 灵舟停靠在坊市空港,甲板覆盖出去,丁邪腾空而起化作遁光消失在茫茫云海。 法力气罩形成光芒阻挡了四面八方的风。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型灵舟,以及灵舟下的聚集起来的巨大坊市,丁邪笑了起来说道:“涂山兄,这是阳渊航线的倒数第二站,万法坊市。” “下面的坊市就是我们宗门建立的最大坊市。” 说是最大,其实也就只有阳城的五分之一,可能只有六分之一。 涂山君现在也不是土包子了,一路走来更是见识良多。 以前他以为宗门势力都是每人一座山头,谁也别打扰谁,但是实际上不是。 宗门驻地是核心位置,他们有自己的附属势力。 比如说建立的坊市驻地,又或是充当屏障用的要塞,辅以小的宗门、门派以及家族势力,形成卫星群,拱卫着最核心的大势力。 并不是只有山门才算是宗门的领地,以宗门大势力为中心,延展辐射出去的茫茫数十数万里甚至百万里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更不用说生活在这些势力范围内的其他小势力,他们全都依附着最强大也是最核心的大势力。 当然,想要寻求中立也没有关系,这地盘你不能占,自己找别的地方去。 依附关系就有责任在大势力调兵遣将的时候出修士。 比如哪里出现凶兽、魔头,大势力会派遣高手前去,地方要积极配合,出工出力。 最大的势力,也会在他们的领地范围内建造驻地、要塞,然后派遣高手前去镇守。 这些驻地要塞就会形成坊市,吸引散修以及落魄修士定居,继续滚雪球。 涂山君神色惊讶,他曾经只是刻板印象,见识之后就已经改过来了。 这种制度总结起来应该是分封。 曾经的课本学过。 念头闪过,也被涂山君驱散开。 现在说不定就要见见传说中的万法宗了。 “阳城灵舟的最后一站名为东渊荒地,我们宗门也有镇守东渊的责任。” 丁邪甩出小灵舟,驾舟而行。 又半月。 越是往前,天空中的遁光越来越多。 时常能够看到身着万法宗道袍的弟子穿行而过。 丁邪甩出令牌,法力汇聚点醒自己的令牌。 令牌散发出一道光芒,云雾之中的宗门阶梯顿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179、返宗 眼前分明是空无一物的山顶。 只见令牌光芒激发,波纹震动,浮空阶梯出现在丁邪的面前。 丁邪踏上阶梯,迈出一步越过泛起的涟漪。 眼前豁然开朗。 群山环绕,高峰林立。 御剑飞行的修士成群结队,化作遁光的筑基修士也时常出现。 丁邪这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能够使用令牌越过涟漪的都是宗门弟子,若是客人的话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回来了。” 丁邪张开双臂,感受着宗门的气息,兴奋的呼喊。 相比于北洛山的家族,他觉得宗门更熟悉,身处宗门之中更加的安心。 呼喊声倒是让一些修士侧目,不过也只是莞尔一笑就赶紧飞走。 这种返回宗门十分激动的修士肯定出了很长时间的任务。 看灵光又是筑基前辈,别打扰的好。 幡内的涂山君借此纵览万法宗,他的视角也不全面,只能看到山峰与山峰之间的修士,以及远观起来渺小的宫殿楼群。 这里和阳城又是另一种景观,阳城是山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坐落其中。 而万法宗则展现了正常的宗门规划。 各峰之间的排布很有章法,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竖在地上的大阵。 “应该是阵基。” 以涂山君现在的符阵造诣,能看出阵基毫不意外,而且万法宗也没有遮掩,就是很寻常的放在这里。 似乎是怕涂山君不明白,丁邪还介绍了一番。 宗门驻地共七十三峰。 地下是两条交织的四阶双生灵脉,可供元婴修士修行用度。 具体有多少修士,丁邪也说不明白。 不过,每峰少则二三百人,多则五六百人,有金丹真人镇守的山峰人数更多。 这么算下来修士其实并不少。 即将返回宗门的时候丁邪就已经洗漱完成换上了万法宗的服饰。 万法宗以黑白二色为基础。 上白下黑,边角以韵文压脚封边。 内衬修身劲装,外罩黑白道袍,背部上书‘万法’。 这件法袍本身就是法器,由宗门发放,什么修为就能领取对应修为的法器法袍。 不过,这件法袍的实际防御效果并没有宗门的名头响亮,真正值钱的也只有背后的‘万法’二字。 丁邪施展遁光,赶往七十三峰之一的法峰。 不管是接取任务,还是完成任务都要来法峰。 法峰也是万法宗的执法总殿所在,外出的执法弟子都要回来述职。 万法宗并没有设置禁飞法阵,门人弟子可以任意穿行,来去的速度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丁邪就已经落到法峰的正殿广场上。 在哪儿都免不了要排队,纵然是筑基修士也得排在筑基修士的队伍之中。 既然返回了宗门,不说是威压,就是神识都不好扩散的太远。 保持在周身两三米的位置就够用了。 主要,使用神识扫视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别看身旁的人可能平平无奇,说不定就是收敛了气息的金丹真人,或是哪家的师长。 明目张胆的用神识扫来扫去,不仅自己会受罚,连带着自己的师长都要吃挂落。 伸脖子看了看前面,还有六个筑基修士,估计一会儿的功夫就结束了。 “丁师兄?” 一道略有惊喜的声音响起。 丁邪循声望去,微微拱手道:“原来是张师弟。” 张然赶忙还礼,随后说道:“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说你接了那个任务,还以为要许久才能返回宗门。” “小灵州地界就是不好去不好找,其实任务并不难。” 两人就着空档期攀谈了两句,眼见前面的修士一个个的离去,丁邪说道:“我还有任务要交付,等我办完了请你喝酒。” “师兄且去。” 张然笑着回应。 他也是刚刚从里面接了任务走出来,正好路过看到了丁邪。 说起来两人还是同一批拜入宗门的人,不过他的修为稍微落后于丁邪。 小灵州本质上是三个任务,但是因为离得近,所以三个任务反倒能够一起完成。 若不是因为察觉到元灵宗的事情,以及要捞回胡师兄的身躯,丁邪也不会前往小灵州惩处温岳。 温岳算是功过相抵的那一类,而且上面也没有任务传来说要斩其颅,就说明情节并不严重。 丁邪并不清楚,为什么万法宗能够这么精准的找到干涉凡俗的修士。 宗门事务由上方掌门长老决定,他们身为执法弟子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也不必追根溯源,刨根问底。 什么实力知道什么境界的事情,高于本境界的事情就说说给他听,他也不明白。 安分的完成宗门委派的任务赚取功勋才是正道。 当然,万法宗作为平衡仙凡的顶级势力,门人弟子全都可以称之为执法弟子。 近些年,因为万法宗在小荒域打响了名头,所以修士也越来越少干涉凡俗,执行任务难免会去很偏僻的地方。 思考的功夫,面前的修士已经办完了交接临到丁邪。 丁邪取下自己的执法令牌。 负责接待的是一位筑基期的修士,他将丁邪的令牌放入面前的阵法卡槽之中。 令牌顿时光芒大作,浮现了他接取的三个任务。 【一:斩杀干涉凡俗的元灵宗门人冯冀】 【二:取回遗落在‘血灵殿’的宗门弟子‘胡飞’身躯】 【三:惩处梁国散修温岳】 “小灵州,元灵宗冯冀首级在此。” “胡师兄的身躯于棺中。” “罚没的一千块灵石在这里。” 丁邪挨个将纳物符中的东西上交,收入匣中的首级先被收起来,随后是面前的血色棺椁,最后是一千块灵石。 取回宗门师兄的遗体是两千功勋,斩杀冯冀功勋一千五,罚没温岳的功勋是五百,共四千功勋。 若是在途中有什么其他的收获可以自己留下,不需要上缴宗门。 如果丁邪没有获得的魂幡的话,除去修行用度,加上来回耗费的灵石,这一趟根本就没有赚多少。 筑基修士需要丹药提升自身的修为,越是往偏僻的地方走灵气越稀薄,就需要丹药来维持自身的消耗。 加上驾驭灵舟耗费的灵石,能赚个两千功勋都是烧高香了。 不过,如果得了什么宝物或是有什么机缘,宗门也不会强迫丁邪上缴。 就比如斩杀冯冀之后丁邪取走了纳物符,宗门也不会追缴。 再就是,回收师兄的身躯,从纳物符中拿走东西,或是将纳物符拿走不交,也没有问题。 毕竟任务之中标注的只是身躯,而不是其他的随身物品。 功勋确实不算多,但是这些隐性收入才是让弟子富起来的原因。 可惜,丁邪有自己的操守。 他斩杀冯冀并没有取走纳物符,就是等到温岳死了,取走纳物符最后也给了五灵宗,让他们照顾温岳的孩子。 至于说师兄的东西,他更没有动。 师兄说不定有后人,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丁邪穷的叮当响的原因之一。 人各有志,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修行不仅仅是修为的提升,也得照顾自己的心情,不想做就是不想做,仅此而已。 拿着令牌走出法峰正殿,丁邪心中想道:“得亏遇到了魂幡,不然还真凑不齐灵石。” 有了四千功勋的入账,他手中的功勋应该能达到两万六七,手里还攥着一万五的灵石。 本来涂山君说三万灵石都可以给他,丁邪觉得还是平分的好,就拿了一半。 他们手中还有一批更高品质的阴魂丹,价格至少能提高一倍,说不定能卖上八十块灵石一颗,八百颗阴魂丹能卖七万多灵石,就算分一半也能有三万六。 都不需要寻找煞气险地就能凑出七八万灵石,先把双亲的本源补充回来,再想其他的办法。 丁邪飞身赶往功勋峰的正堂大殿。 勋殿堂皇,人员繁多。 各层次的接待同样不太一样,丁邪走到柜台,将令牌点醒,随后说道:“我想使用物资兑换功勋。” 说着取出一箱阴魂丹,共二百颗。 柜台的修士看着阴魂丹,面露疑惑的神色。 他不认识这是什么丹药,查阅宗门的兑换阁,也没有见过这一类丹药。 没见过的丹药,不仅仅需要鉴定还需要宗门收录。 他肯定无法当场兑换。 负责接待的修士看向丁邪说道:“师兄,宗门需要先验证丹药的药力以及药理,再进行价值的估算,最后才能给师兄报价。” 丁邪也知道规矩,使用小玉盒留下了三颗阴魂丹,剩下的都被他收入纳物符中。 倒不是他害怕宗门给他贪了去,而是因为这东西关系甚大,不能出差错,交给别人看管他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 记录下丁邪的姓名、所在山峰以及洞府的位置之后,接待的修士还帮忙查阅了功勋。 “两万七千二。” 接过令牌,丁邪离开了功勋殿,准备返回苍澜峰。 回来这一上午,忙着交接任务查阅功勋,还没有回去拜见师父。 正好这边都已经忙完,就赶回去。 丁邪法诀一转,化作遁光离开功勋殿,直奔苍澜峰。 180、邀请 苍澜峰是苍澜真人的道场,门人弟子都居住其中。 七十三峰之中只有前二十六峰拥有金丹真人。 苍澜峰排在中游的位置,弟子之中但凡出现了金丹真人就能接任苍澜的名头。 老一辈真人如果还活着的话宗门另有调度。 其余峰都是如此。 当然,不想接任也没有关系,不想接任就要接受宗门的调度。 总的来说就是二选一。 丁邪听小道消息说,金丹真人会拥有前往上宗的资格,具体怎么样他也不清楚出。 虹光飞遁,丁邪落在师父洞府的门口。 洞府以阵法遮掩,同时用于防御,如果外人触及的话就会提醒洞府内的修士。 虽然在宗门很安全,但是万一闭关之中被旁人打扰,导致运功出岔子那就麻烦了,严重的还会走火入魔。 所以就算是安排好的洞府,也会布置阵法抵挡防御。 丁邪等了好一会儿,还以为师父不在,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洞府的门轰隆一声打开。 走入洞府,丁邪见礼道:“师父。” 盘坐在蒲团上的中年人睁开双眼,带着笑容说道:“回来了。” 中年人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身形消瘦,只是平常看起来颇具威严。 这位正是丁邪的师父武云。 新弟子拜入山门,大多都刚刚踏入修行,甚至还没有踏入修行,这时候需要一起修行基础法诀,等到迈入了练气中期就能拜师。 资质高修行快的会被师父提前挑走,甚至可以拜入掌峰真人的门下进行修行。 而资质中上的则会拜入筑基门下,如果资质一般,也就没有师父会收,只能自己摸索修行,未来如何全看自己。 主要原因便是收徒会耽误自己的修行,自身修行本就紧张,又没有到寿命将尽的时候,不需要传下衣钵。 所以宗门的收徒其实更像是任务,金丹真人手中攥着名额,筑基修士也会被分配些名额。 他们肯定会选资质好、修行快,悟性高的徒弟。 这样的徒弟不需要过多操心,也不会影响自身的修行进度。 丁邪比较幸运,他拜师的就是一位筑基中期的师父,这么多年过去,师父也已经步入筑基后期。 “没想到外出一行,徒儿你竟然得了机缘,突破至筑基后期。” “为师老了。” 看到丁邪身躯的灵光,武云不由的感叹起来。 他这辈子估计难以抵达真人境界,门下的丁邪反而有机会。 丁邪憨厚的笑道:“师父您的修为稳固,我不过是侥幸而已。” 武云将茶碗放在丁邪的面前,正要抓起茶壶的时候,丁邪赶忙接过来:“师父,我来就是。” 沏茶同饮。 “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武云一直等着,直到两杯灵茶下肚才开口询问。 “徒儿就是回来看您。” “你我师徒之间不必遮掩,我见你眉宇间带着两道愁绪,都已形成皱纹,怎可能没有遇到事?” “说说看,正巧为师帮你参谋参谋。” 听到师父这样说,丁邪叹了一口气才说起有关于双亲的事情。 本源亏损还有灵物可以修补,但是器官衰竭就显得太异常,而且两人都没有办法离开家族驻地,这更让丁邪感觉事情不对劲。 顺便还说了自己一时激动杀了血煞宗的魔修。 武云微微颔首,同样皱起眉头:“为师也不曾听说有什么邪门的功夫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不过,禁术繁多,为师也认不全。” 对于丁邪双亲的事情,武云还是比较关心的。 反倒是杀了魔修这事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并没有提及。 这件事充其量也就是个人纷争,至于丁家的困境,跟万法宗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人微言轻,说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最主要的原因是不能说,万法宗是万法宗,阳城是阳城,阳城的附庸家族他们插手不了。 阳城的陨炎真人号称元婴之下第一人,正魔金丹全都承认这一点,人家本身就是一流势力,若是再进阶元婴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顶级势力。 万法宗插手人家附庸的事务,双方是要结梁子的。 干涉其他势力的内政,任谁都不能忍。 这比直接侵占边界还恶心人。 掰开来说,如果血煞宗相对丁邪不利,可让对方直接来万法宗,双方宗门对峙便是。 就像是现在没法插手丁家一样,丁邪的父母双亲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插手。 他只是筑基后期,就算请掌峰真人出手,人家会出手吗? 不会。 为了一个弟子的双亲,得罪整个阳城。 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武云知道分寸,掌峰真人作为万法的金丹更知道分寸,也明白金丹真人出手代表着什么,更不会出手。 丁邪心中清楚这件事,所以没有和自己的师父提。也就是师父问到了这件事,所以他才会说,不然的话,就连双亲病情的事情都不会多说些什么。 “这样,师父这里还有三千块灵石,几万功勋……” 丁邪赶忙推却道:“师父不必烦忧,我此行得了些机缘,已经凑出不少的灵石。” “等到宗门功勋殿那边的鉴定下来,就能补上这个窟窿。” 说着丁邪将阴魂丹取出拿给武云观看。 观察着手中的丹药,武云有些意外,此丹他还未曾见过,怪不得就连功勋殿那边都需要鉴定:“这小小一枚,又怎么可能补上呢,为师这里……” “师父放心,我手中有几百颗,足够应付。” “师父,徒弟不是好面子之人,凑不齐肯定会和师父张嘴,我确实凑齐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丁邪才离去。 他没有要自己师父拿出的灵石和功勋,筑基期同样需要资源周转。 而且师父又不是孑然一身,本身还拖家带口的。 他真拿了师父给的灵石和功勋才是不知礼数。 有魂幡在,只要煞气充足就能快速的炼制阴魂丹,万法宗地下就有煞气洞窟,再远些可以去东渊荒地寻找,时间还充裕,足够他积攒灵石购买灵物。 “还不如不说。”丁邪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说给亲近的人听,反而徒增烦忧。 其实也不仅是恩师询问的缘故,丁邪有是憋的时间久了,同时还想问问自己的恩师知不知道那邪门的功法。 幡内的涂山君静静的看着,他反思之后发现还是他们两人走的太早。 要是看看是什么功法,说不定能有应对的策略。 但是这玩意肯定是丁家的机密,丁邪都不见得会被允许知道,他一个鬼修就更别想了。 最后肯定还得交手。 涂山君疑惑的问道:“那东西,真的是功法吗?” 多想无益,要是丁邪能突破金丹,他们就能正大光明的返回丁家看看那个邪门的玩意。 想到这,魂幡也需要突破到法宝。 还是需要庞大的煞气,至少要是上次在血灵殿遗址的数倍才行。 ‘要是多吞噬几个极品的尊魂幡也有机会。’ 可惜,血煞宗的魔修分布的很广,筑基期也不好遇到,以现在的实力也堵不了门。 “实力啊。” 丁邪和幡内的涂山君同时感叹了一声。 没有多停留,丁邪返回自己的洞府。 达到筑基修士就能在宗门境内开辟属于自己的洞府,大多数弟子都选择自己所在的主峰,少有出宗门寻找野外洞府的。 宗门有大型灵脉,灵气浓度远胜外面,出去不是找罪受吗。 洞府很简朴,就一套家具还有一个用于修行打坐的蒲团,因为在山体之内的原因,倒是比外面的灵气还浓郁一些。 …… 万法宗内。 某山峰。 身着黑白法袍的女弟子拱手行礼道:“师尊,您让弟子关注的那个任务提交了。” “法殿那边收到了一个血色的棺椁,已经送到殿门口。” 殿内盘坐,面向巨大壁画的修士缓缓的睁开双眼,眼中的神光内敛,缓缓起身。 被尊称为师父的人,身躯灵光就好似一轮小太阳。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金丹真人。 等到金丹真人转过身来,那女修见到自家师父脸上露出些许追忆和激动的神色。 “本座还以为,此生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师兄。” 话音刚落,那金丹真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大殿门口,看向平躺在地上的血色棺椁。 挥手间,棺椁打开,露出里面栩栩如生的尸首。 尸身、令牌,纳物符一应俱全。 “师兄,你回来了。”金丹真人轻声的说道。 当年本该是她前往小灵州剿灭血灵殿,但是正值她修为突破,还不太稳定,所以师兄才代她前去,没想到血灵殿覆灭了,但是师兄却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十年前,血灵殿的遗迹重新开启,宗门定位到了令牌的位置才派人前去取回。 金丹真人看向弟子问询道:“何人完成的此任务?” “回师尊,完成任务之人名为‘丁邪’,苍澜峰弟子。” “去请他来,为师有事问他。” “徒儿遵命。” 女修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去。 这时候,丁邪还在自己的洞府等待功勋殿验证阴魂丹。 他也走不开,就只能先等着,就是希望功勋殿能快一些,不要拖的太久。 就算是排队鉴定,十天半月应该也能鉴定清楚了吧。 (=) 181、器峰 运功行气,身为筑基修士,丹田气海早就已经液化。 法力重如铅汞,却像是血液一样在经脉之中流通。 丁邪修习的功法是万法宗的基础功法之一。 ‘万法玄水经’ 别看是基础功法中规中矩,能够入选基础功法本身就代表着功法的不平庸。 基础代表着平稳适合,少有岔子。 世间功法以五行属性为基础进行演化,后来为了防止没有测试灵根贸然修行出差错又改进了无属性功法,使之更加流行。 不过,人体内的灵根是有偏向的,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其实是能够发挥自己灵根强度的功法。 因为丁邪的灵根以水属性见长,所以冻结凝聚出来的破法锥也更加的强大。 缓缓睁开双眼。 身处宗门,也没有办法让涂山兄走动,他就需要多走动。 同时,他也觉得有必要出门一趟。 总惦记着功勋殿的鉴定,就连修行都不够畅快,正好去一趟器殿,看看有没有机会兑换拥有煞气的法器,帮助魂幡进阶为法宝。 以他筑基后期的实力,体内的法力足够催动法宝。 锁上洞府,关闭了法阵,丁邪化作遁光赶往器物殿。 幡内的涂山君依旧在研究有关于阵法的问题。 魂幡做阵旗确实是个好想法,当日在铜关的时候就曾经使用过,效果拔群。 那还仅仅是布置出大阵之后,将魂幡当作宝物使用,而不是围绕着魂幡布置出阵法。 现在动手绘制阵图,实在为难。 涂山君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要是能够进阶法宝,将他的实力也提升一番的话,说不定能够登高俯视,用自身的修为和知识先创造一个简陋的阵图。 就像是他绘制符箓的时候那样,用筑基期的实力加上自身绘制灵符的熟练经验,很快就能绘制与筑基同阶的符箓。 少顷,丁邪飞遁赶到器物峰。 器峰是万法宗的炼器场所,地下布置着炼器所用地火。 使用阵法器械将之引出固定,形成不同的堂口。 丁邪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了解也不多。 不过幡内的涂山君却惊讶起来,器峰地下的火焰非同寻常,而且这些建造的器械也都十分新奇和先进。 “嗡” 魂幡震动,丁邪扯出魂幡一看。 ‘四处看看’ 丁邪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原来是涂山兄想要观摩一下器峰的炼器。 万法宗七十三峰,有很多是修仙百艺坐落的山峰。 三大主流就不用说了,还有药园、灵兽灵虫养育、灵田耕种、灵植嫁接、培植…… 这些事务都有同门接任,有些是本身感兴趣所以一开始修行的目的就是如此,还有一些是自知前进无望,退而去经营。 修行界有各种各样的人,大家追求的东西也不同,并不是所有修士都追求强大的实力以及飞升成仙。 还有很多本身有不同爱好,并且能维持去坚持的修士,这也是他们的道。 说不定就在其中感悟到了道法,反而比那些追求实力的走的更远呢。 有一门手艺傍身,混个温饱完全没有问题。 丁邪对此并不感兴趣,最主要也没有什么天赋。 他靠自己的法剑也能吃饭。 这一类就属于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修士。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自己感悟实在太慢了,还是拿现成的好。 要是请几位特别厉害的修仙百艺道友进入魂幡,他使用问魄直接提取,就能当场获得对方所有对于副业的经验。 不说发挥出十成的水平,七八成还是有的。 涂山君也就是单纯的想象一下,有些事儿不能开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就收不住了。 原本丁邪还打包票说能够随意进出,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进入核心的炼器楼群就被挡在了外面。 闲杂人等免进,也不好擅闯。 被捉了去,再等自己师父过来领,实在太丢人。 丁邪扯上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先去器物阁看看。” 正当他往器物阁走去的时候,一艘巨大的灵舟缓缓的驶进器峰,紧接着往空港方向停去。 器峰弟子纷纷化作虹光飞过去。 “东渊荒地的灵舟需要维修。” 丁邪似乎是为了挽回刚才被驳斥的面子,所以对着空气解释了一句,实际上这句话是对涂山君说的。 涂山君虽然神色淡然,眼中却流露出羡慕。 如果他不是被魔修杀了,也许他也能拜入宗门,成为大宗的修士,而不是困守魂幡,当个孤魂野鬼。 可惜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反倒是这样的动员,让本来兴致勃勃的涂山君感觉意兴阑珊,沉寂于魂幡没说什么。 转眼的功夫两人到了器物阁。 “师兄。”丁邪微微拱手,口称师兄。 器物阁楼群的管事是个筑基中期的老头,看到丁邪之后,拱手道:“师兄莫要客气。” 不熟悉的同门看的是修为,修为高则为师兄,修为低为师弟。 丁邪突破的晚,这时候还没有改口。 而且器物阁的这位守门管事本身年龄也大,所以他才称呼师兄。 将令牌放在卡槽上,留下自己的记录,丁邪就带着魂幡走入了器物大殿。 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台子上的一个个法器。 幡内的涂山君仔细的感受着这些法器上散发的煞气,新炼制出来的这些煞气波动并不大,就连气息都同源。 当然,首要能凝聚煞气的还是魔道法器,所以掠过这些之后丁邪直奔缴获来的魔道法器阁楼。 “一件中品法剑卖一百二十块灵石。” “上品法剑竟然过千。” “抢钱吗?” 丁邪原本还不觉得如何,真看到了这些没有被销毁的魔道法器才发现自己太年轻了,这些东西至少溢价了两成。 论起煞气的凝聚程度,其实都比较一般。 但是这些没有被毁坏的魔道法器,本身的炼制思路以及炼制手法很有意思,也正因如此,所以才没有被销毁拆分成材料。 法器他买过来没有用处,法宝他买不起。 而且这些器物上方有禁制笼罩,他也拿不走。 丁邪并没有取出魂幡来大肆吸收,谁知道有没有真人正关注着这里,万一他取出魂幡偷东西,被抓住了又是一顿处罚。 涂山君倒是有不同的想法,就算炼器同样会用到煞气。 这世间产生煞气的方式有很多种,人死会产生煞气,法力会产生法煞,炼器在排除杂质的时候也会产生煞气。 一般的小门派小家族可能不会积累多少,但是万法宗可是小荒域的顶级宗门。 器峰的地下绝对积累了非同一般的煞气能量。 走出器物阁,丁邪觉得还是自己老老实实积攒的好,根本就没有他所想的捷径可以走。 ‘地下,煞气洞窟。’ 丁邪愣住,他没想到自己都没有和涂山君说这件事,涂山君竟然能够自己分析出来。 “别,涂山兄,器峰地下的煞气洞窟非同小可。” “我们要是捅出了篓子,咱俩有没有命还不好说。” 器峰地下的积攒的煞气以法阵压制和化解,一旦他们给弄坏了,就真的出大事了。 事有轻重缓急,丁邪还是分的清楚严重性的。 到时候别说魂幡进阶成法宝,就是成了灵宝都无济于事。 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老祖肯定会彻查。 听到丁邪这么说,涂山君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本就不想被金丹真人注意到,所以才赶紧逃离了阳城,要是真弄出大案,万法宗的真君可不是吃素的。 “虽然器峰地下的煞气洞窟不行,不过宗门有专门供给弟子历练所用的地窟,我们说不定能去那里面看看。” 这事儿还得等等,至少需要等到功勋殿那边将阴魂丹鉴定好再说。 要是功勋殿寻找他,他又不在的话,岂不是容易得罪了人家。 虽然是同门,但是有时候大家并不会顾忌同门情谊,稍有怠慢就会得罪人。 丁邪打算再去功勋殿问问这件事。 …… 接了师尊之令的女修化作遁光奔向苍澜峰。 见到徒儿离去,那金丹真人重新看向血色的棺椁。 她也没有想到当日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胡师兄。” 这任务其实挂了很长的时间,只不过因为没有音讯,所以无人接取。 也就是后来宗门定位到令牌的位置,加上上宗传来讯息,小灵州才重新进入他们的视野。 接取任务的是一位筑基中期实力的弟子,以万法宗弟子的实力,筑基中期镇压偏僻地方的筑基巅峰并没有问题。 她身为金丹真人不好轻易离开宗门,还是长途跋涉这么远的地方。 中途不仅仅要跨越阳城,还需要抵达灵门的领地范围。 原本想申请前去,当她从闭关结束之后,宗门告诉她已经有弟子接取了任务,这时候就更不好前往小灵州了。 这边,筑基期的女修吴梅已经抵达苍澜峰。 四下寻找着人想要问问路。 突然看到遁光闪过,赶忙上拦下行礼道:“师兄,不知师兄可知道你们苍澜峰丁邪的洞府所在何处?” 被拦下的青年惊讶的说道:“我就是丁邪。” 正巧他从功勋殿返回,那边还没有反应,说是在排队。 丹峰的师兄们都忙着,长老又不会降下身段鉴定筑基期的丹药。 “师兄便是丁邪?” 182、选择 “没错,不知道师妹找我什么事?”丁邪感觉奇怪,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女修。 筑基修士的记忆力强大,如果见过或是有交集的话肯定能认出来。 丁邪打量了一番,女修很漂亮,只不过他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吴梅继续询问:“师兄可是完成了小灵州的任务返回宗门的丁邪?” “没错。” 丁邪更摸不着头脑了. 还以为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对方是宗门派来查他的人。 “我家师父有请。” “尊师何人?” “家师,东极真人。” 丁邪面色微变。 金丹真人请他是什么意思? 对方最初问的是有关于小灵州的任务,难道小灵州的任务有金丹真人的授意吗?还是说他哪处没有办妥当。 涂山君同样神色凝重,躲过了陨炎真人,没想到来到万法宗还是要面对真人。 就是不知道这位金丹真人是什么实力,能不能看出魂幡的跟脚。 感受到魂幡的震动,丁邪心中也没有什么谱。 强笑道:“既然是真人邀请,弟子当然遵命,只不过弟子想回去沐浴更衣,给真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师兄不必如此客气,筑基修士身躯无垢,法袍避尘,师兄随便用个术法便是。” “快走吧,莫要让家师久等。”吴梅赶忙催促。 丁邪依旧面带微笑,心中却在呐喊:“这是走不走的事吗?我是想回去商量对策啊。” “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丁邪想将怀里的魂幡放进纳物符。 不说藏起来,总不能正大光明的揣在身上。 金丹真人看到魂幡要是询问起来的话,他也不好遮掩。 丁邪刚想把魂幡塞进纳物符,就感受到一股莫大的阻力。 如果他强行放进去的话,说不定纳物符会变成爆破符。 ‘放不进去?’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涂山君也没有提前设想过这个问题,温岳对他很敬重和依赖,所以根本不会将魂幡往纳物符中放。 而到了丁邪这里,因为涂山君时常行走在外,需要法力的支持,也就没有放进去。 没成想到现在反而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魂幡震动。 涂山君同样在催促丁邪将魂幡藏起来。 “等等,师妹啊我忘记关闭洞府内正在运行的阵法了,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丁邪直接飞遁返回洞府,将魂幡放在洞府才赶紧出来。 绝对不能带着魂幡去见金丹真人。 这本身就是一件魔道法器,万一被察觉到异常,后续的处理同样会很麻烦,所以丁邪宁愿折返回来也不能带着魂幡去见宗门的金丹长老。 涂山君同样是这个态度。 没到金丹真人的门口就要折返,绝不能有侥幸心理。 以现有的情况推算,对方又提到小灵州,关注的事情应当是血灵殿的血魔。 元灵宗冯冀杀了也就杀了,因为他干涉仙凡的秩序,死不足惜。 温岳又是个没有跟脚的,身家清白也不会引起注意。 唯一有可能引起关注的就只有血灵殿的血魔事件。 那就更不能带魂幡到金丹真人的面前碍眼了。 吴梅摸不着头脑,这位师兄看起来挺稳重,怎么行事如此跳脱。不过她也没有深究,稍等一会儿也无妨,说不定这位师兄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办。 安置好了魂幡丁邪才折返回来:“师妹,实在抱歉。” “不碍事。” 两人化作遁光赶往座峰。 没有法力,涂山君只能待在魂幡。 他并不担心丁邪的安危,本身就是在人家的宗门,就算是金丹真人问询,以丁邪的语言能力也能应付的滴水不漏。 来到了正殿门外,丁邪整理了一番仪容,等待传唤。 “师兄,请进。” 丁邪低着头步入正堂大殿,不需要仔细的辨识,那好似小太阳一般的灵光早已经说明对方的身份。 “弟子,苍澜峰丁邪,见过长老。” “不必多礼,坐。” 长老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些许的沙哑,显得更具磁性。 丁邪不敢抬头直视,恭敬的施礼之后落坐一旁。 “你就是完成了小灵州任务的丁邪。” “正是弟子。” “说来,还是本座要感谢你,你替本座将师兄的尸首取回。” 丁邪讶然,他称呼胡师兄是因为觉得胡飞是筑基中期,又是自己的前辈所以称呼师兄。 但是今日,竟然有金丹真人称呼胡师兄为师兄,这说明胡师兄的身份不简单啊。 东极真人问道:“你去之时,师兄如何?” 在听到东极真人称呼胡飞师兄的时候,丁邪觉得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不出所料,对方果然问到了这个。 “回长老话,弟子抵达血灵殿遗址的时候,胡师兄身躯虽死,但是阴神存活入魔。” “记忆全部丢失,苟延残喘自称血魔。” “弟子取出宗门令牌之时,胡师兄见之落泪,甘愿赴死。”丁邪赶忙将当日发生的说出来。 同时使用语言美化一番,并且将自己这个动手的人给摘出来。 金丹长老和胡师兄关系不错,长老可能不追究,但是他不能什么都胡咧咧。 同时,丁邪十分庆幸没有带魂幡,更没有使用魂幡将师兄的阴神收进去。 就算没收阴神,带着魂幡来到真人的面前,对方说不定会怀疑,再让他交出去查看的话,他肯定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确实没有收取师兄的阴神。 只是口说无凭,他还带着魂幡,任谁都会怀疑。 金丹长老讲理的话还好,要是不讲,魂幡就得毁掉。 越是悟道越是对自己的道深信不疑,自身的修为跟着自己的境界提升。 道心不够坚定的人,反而无法一往无前。 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所以修行界总会出现很多一根筋的人。 要真出现最坏的情况。 那他算是毁坏誓言,还是没有毁坏誓言? 没有魂幡帮助的话,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凑齐那么多的灵石。 魂幡不能有失。 对于丁邪的回答,东极真人很满意。 只是东极真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师兄的阴神竟然没有消散让真灵转世,反而因为入魔存活了下来。 说起来,好像当年血灵殿就在塑造什么魔头。 因此干涉到了凡俗生灵,才引起了万法宗的关注,派遣宗门弟子前去灭门。 继而再问:“为何你没有拿走胡师兄的纳物符和令牌?” 丁邪拱手道:“弟子不忍师兄令牌蒙尘。” “纳物符宗门自有分配,万一胡师兄有后人的话,这对他们很重要。” 东极真人微微颔首,更加满意了。 出言赞叹道:“你是个厚道的。” “弟子只是做了弟子应该做的事情。” 东极真人叹息,随后甩出两道荧光物品,说道:“胡师兄对本座有恩,纳物符中更有一物件对本座十分重要。” “你能够带回胡师兄的身躯,不坏令牌,不取纳物符,实在令人欣慰。” “本座个人给你两个选择。” “这门空白令牌之中有五万功勋,而这枚玉符代表着一次前往上宗交流学习的机会。” 丁邪猛的瞪大眼睛,惊讶的抬头看去。 一边是五万功勋,一边是前往上宗学习。 “长老,此去上宗需多久?” “来回路程十年,交流学习十年。” “二十年。” 丁邪呢喃着。 他没有迟疑的伸出手抓向那枚空白的令牌。 五万功勋,直接将他原本缺损的灵石补充完成。 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机缘,因为自己没有拿取纳物符,反而获得了一大笔功勋。 一比一兑换,这就是五万灵石。 东极真人带着面纱的脸上露出震惊,青色的瞳孔微微缩小,呵止道:“你已至筑基后期,应当明白前往上宗是何等机缘,那里有结丹的机会。” 丁邪起身,拱手行礼,长躬道:“多谢长老厚爱。” 东极真人摆手道:“罢了,尔自去吧。” “弟子告退。” 丁邪躬身退出大殿,他又怎么不知道那玉符的价值呢,但是此去二十年啊。 他根本就等不了二十年。 至于拿了玉符然后转卖出去,这完全就是作死的法子。 长辈厚爱赐予,然后他转手给卖了。 东极真人一怒之下收回玉符,他将什么都得不到。 别觉得真人会大度到不在意,真人依旧还是人。 “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鼠目寸光。” 东极真人拂袖起身,长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他去吧。” 既然因果已经还清了,那也就没什么好值得在意。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她身为真人,提醒一句已经仁至义尽,既然丁邪不听,说明他没有这个缘法。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过几年再看,丁邪肯定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不过,这些都和她东极真人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丁邪飞遁离开。 返回自己的洞府。 打开了禁制,看到魂幡还安然的待在那里,丁邪长出了一口气。 涂山君觉得丁邪的状态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涂山兄,咱们有钱了。” 丁邪举起手中不记名的空白令牌,露出灿烂的笑容。 “五万功勋!” 在双亲的性命和结丹机缘面前,丁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双亲。 涂山君张了张嘴,只是用黑雾凝聚出几个字:“哪来的?” 183、鉴定 听到丁邪的解释,涂山君沉默良久。 在他看来这个选择无可厚非。 早一点将功勋凑齐,就能早一些换取恢复本源的灵物。 只不过,想来那个能够前往上宗交流学习的玉符应该价值连城。 刚才诉说时,就这样被丁邪轻描淡写的带过。 筹谋一算,丁邪手中攥着七八万的功勋,加上两万灵石,共有十万。 宗门弟子兑换有优惠,修复本源的灵物只需要五万功勋。 六转回春丹可以治愈筑基、金丹所有病症和伤势,只需要五万五千功勋。 他们差的功勋已经很少了。 只等阴魂丹的鉴定出来,然后兑换一二百颗就能够将这个空缺填补上。 丁邪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金丹真人竟然会因为他带回了胡师兄的尸首而给予他奖励。 不过丁邪也不是单纯的小孩子,完整的带回尸首虽然会获得奖励,却不会这么多。应该是金丹长老所言纳物符中的一个物件,再增添了一笔功劳。 两相综合起来,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这笔意外之财。 “现在就等阴魂丹的鉴定了。” 丁邪长出一口气,这笔横财极大的缓解了他的压力,就连原本紧绷的精神都稍有放松。 涂山君倒没有太大的反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缘法。 在修行界待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看开。 并不是努力就能够有收获,选择比努力更重要的多。 丁邪正欲闭关的时候,门外的阵法突然传来异动。 开阵一看,原来是张师弟。 丁邪收起魂幡,打开阵法将张然迎了进来,笑着说道:“师弟来的好巧,我也刚刚回来。” “不是师兄说请我喝酒吗。”张然打趣道。 两人寒暄了两句,叙叙旧。 张然和他是同一批的门人弟子,人就算再孤僻,总归还是有两三个朋友的。 不过张然现在的修为只达到筑基初期,相比于曾经稍有落后。 几杯灵酒下肚。 说的无非就是那些事情,修行、杂事,自身的处境状况。 “雪峰的师姐不追了?” 张然笑了笑:“嗨,没追上,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她已经和别人结为道侣了。”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丁邪反而说不出什么。 只是举起了酒杯说道:“喝酒。” 这种事情,看的是双方合不合适,没有两情相悦也强求不得。 不过丁邪还是能够看出张然笑容之中的苦涩。 ‘原来是失恋了。’ 魂幡内的涂山君哑然失笑,年轻人的爱恨就那么点东西。 世俗之中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修行界虽然稍微开放可以自由恋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转变。 酒过三巡,张然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师兄,我最近愈发察觉到自身的瓶颈,所以想出门游历。” “正巧李师兄在招揽人手前往东渊荒地,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同去。” “听说李师兄攥着机缘的消息,我们结伴也能分一杯羹。” 丁邪动作微顿。 他肯定要去东渊荒地。 那里煞气充裕,机缘也多,说不定能让魂幡进阶为法宝。 只不过成群结对的话,反而不利于行动。 但是,张然又是好朋友,总不能拒绝了他再去。 万一在东渊荒地碰到,岂不是会很尴尬。 考虑到功勋殿那边的事情,丁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身,开口说道:“我在宗门还有事儿没有办完,你们着急就先走,别耽误了。” 张然微微点头,丁邪没有一起行动肯定是宗门内的事情更重要,他也没有办法劝说。 寻找机缘难免会拉帮结派,丁邪又是筑基后期的实力,如果能够同去,他们的话语权肯定会重上许多。 不过既然走不开也没有办法。 又说了一会儿话,丁邪将张然送走。 皱眉想着,要是功勋殿能提提速就好了,他也好压缩点时间出门。 …… 座峰。 功勋殿。 分拣鉴定物品的修士将装着多种类丹药的箱子分发到丹峰,邀请驻守丹药鉴定的师兄帮忙鉴定丹药。 这些活儿都不算大,但是缺了修士又不行。 对于驻守宗门的修士,万法宗也会给与功勋补贴,以增加门人弟子手中的资源。 功勋殿获得了东西会分发到其他座峰鉴定,比如丹药、法器、符箓…… 因为宗门都有专业人士,所以不需要担心会出现差错。 丹阁内,驻守三位筑基期修士,若是遇到没办法鉴定的丹药会请长老出手。 不过,大部分筑基丹药,基本难不倒大宗门的炼丹师。 雕栏玉砌,以蕴灵气的香檀木构建的丹阁,看起来古色古香,典雅之致。 四方阵基锁住灵气,阵脚位置覆盖以阵法纹路,闪烁淡淡光芒。 身着黑白道袍的修士正在以灵液净手。 虽然鉴定的活儿挣的不多,但是维持日常的开销还是没有问题的。 炼丹厌烦了,也可能看看这些同门师兄弟从外面带回来的千奇百怪的丹药。 有些丹药药理出众,还有些是封丹手法厉害。 野路子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正是抱着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鉴定丹药前陈烨都很郑重。 随身的炼丹童子,躬身行礼道:“先生,今日份额已经送到。” 陈烨走到玉箱子前:“那就拿来瞧瞧吧。” 功勋殿送来一个巨大的玉色箱子,里面分三层装着瓶瓶罐罐。 这些使用法力封禁的瓷器之中就放着需要鉴定的丹药。 两个炼丹童子的修为只有练气后期,并不算高。 只不过他们的年龄都不大。 这些也不是招揽来的侍从而是万法宗的门人弟子。 练气中期会被师父选择,没有选上的就需要按照宗门的分配去不同的座峰。 好一些能够到三大百业主峰学习技术,差一些的则去偏僻的地方,看守灵田、嫁接灵植、驱逐精怪等。 当然,不想辅修修行百业,也可以去接取练气阶段的任务,然后外出完成。 修士达到练气五层就能短暂的御剑飞行,这时候也该着手铸造属于自己的法剑,以及着眼于自己的未来生计。 宗门会提供俸禄,不过每年按品级贡献分配,练气士一年到手也就几十块灵石,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自己求道。 所以,大多数都会辅修一门修仙百业帮自己赚钱。 炼丹童子的位置属于香饽饽,耳濡目染十几年也该懂些皮毛。 但是炼丹需求的资源庞大,需要不断的炼丹提高自己的经验,所以一般小有家底的修士才敢选择。 宗门弟子并不是个体,他们其中有人结为道侣,然后生了小孩,不断扩张形成了宗门内的家族势力。 这一点就连万法宗也没有办法避免,其他的宗门就更没有什么办法了。 修士孩子拥有灵根的几率,高于没有灵根的人生出的孩子,所以修行家族扩展的也比较快。 加上修士的寿命很长,很多家族都会出现老祖宗还活着,但是下面已经传了七八代的现象。 对于普通人而言生孩子很难,但是修士身躯强大,就是难产也能进行处理和恢复。 单纯由个体组成的宗门,要么是刚成立的小宗门,要么就是需要专修特殊功法,一脉顶多几人的特别传承。 两个童子很迅速的将箱子中的瓶瓶罐罐拿出来。 按照上面的标识的信息分门别。 陈烨揭开瓶罐,拿在手中只是扫了一眼。 都不需要使用玉刀刮下粉末就已经开口。 “血升丹,重一两三分,品质上乘,丹粉纯净,建议作价三十枚灵石。” 而另一边,同样净完手的童子赶忙用充满灵气的玉质小秤称重,果然分毫不差。 “蕴脉丹,重……” “筑基丹,重……,建议作价一万零三百灵石。”陈烨也没想到竟然还会夹杂着筑基丹。 筑基丹并没有太多的品质要求,因为炼制出来的筑基丹在丹药之中就属于上品,不然绝对没有办法帮助修士筑基。 其他低品质的筑基丹肯定是假冒伪劣的货。 “……” “兽丹法?” 陈烨看着面前的一枚荧光的丹药,闪过惊讶的神色,这竟然是一枚使用精怪炼制的兽丹。 鉴定的很快,一上午的功夫就坚定了大半。 称重,绘品质,贴上封条再放回箱子里。 “咦。” 陈烨打开小玉盒,看到里面鸡蛋大小的黑色丹珠,眼中闪过疑惑。 “这是什么丹药?” 拿在手中掂量,陈烨说道:“重三两三,通体幽黑混元。” 鉴定丹药,同样有几种技法,望、闻、解、尝。 陈烨手印变幻,直接开启自己的法眼,目闪灵光,宛如两道光柱照射在阴魂丹上。 在他的目光之下,阴魂丹依旧会一片幽暗,浑然一体。 闻丹。 带着淡淡的冷冽和寒气,并不刺激,反而提神醒脑。 就连刚才鉴定丹药消耗神识的疲惫都消失了些许。 陈烨皱起了眉头。 这回功勋殿真给他出了个难题,这玩意他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 玉盒之中又只有三颗丹药,他也不敢贸然解丹。 万一是什么奇特的丹药,解丹之后不能用了怎么办。 不明白是什么,连赔多少灵石都心中没底。 陈烨挥手招呼童子道:“去,请苏师兄和魏师兄过来。” 184、凑齐 少时,两位身着黑白道袍的炼丹师步入丹阁,两人来的路上还有说有笑的。 “陈师弟。” “苏师兄、魏师兄。”陈烨拱手行礼。 “难道今日又遇到了不轻易得见的丹药?” “师兄岂不是明知故问,不然小弟为何请师兄前来。” “哈哈哈。” “那就看看。” 两人净手之后查验起阴魂丹。 “开。” 苏师兄和魏师兄两人当即展开自身法眼。 丹阁鉴丹一事,共三人负责。 一个人容易钻牛角尖,定价也会出现问题。两人的话又会起争执,三人刚刚好。 “不认识。” “我也没见过。” 两人均摇头,这丹药他们不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更不曾在典籍上见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重三两以上的丹药大多都有名,这又是什么丹药。” 三人正好各持一枚进行观察,只是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名堂。 炼丹之人的封丹手法,以及隔绝法眼所用的术法也不是他们能够看破的。 陈烨取出纳物符中的工具。 拿出一并玉质小刀,这枚玉刀本身就是一件极品法器。 小心翼翼的刮下来两层丹粉。 三人伸出手指各沾了一点尝了尝。 “不对劲儿啊。”魏师兄皱眉,他只感觉到些许的药力,只不过这太微弱了,连练气凝气丹刮下来的丹粉都比不上。 要说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他也没有品出来。 苏师兄同样这个态度,他甚至觉得这丹药是废丹。 丹粉的效力简直差的惊人。 是他成为炼丹师这么多年以来,吃过最糟糕的丹粉。 不过要说杂质的话,又没有杂质。 真真奇怪。 “这是练气阶段的丹药吧?丹粉效果也太差了。”苏师兄直接将阴魂丹判了死刑,他甚至觉得是功勋殿搞错了。 并不是筑基修士带来的丹药就是筑基丹药。 曾经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既然基本的药理已经确定了,那么这三颗丹药的价格差不多也能定下。 苏师兄给的价格是十二颗灵石。 魏师兄则是十五颗灵石。 陈烨总觉得有问题,这三颗丹药的封丹手法很特别,而且重三两三的丹药,怎么可能会是练气阶段的丹药。 提议道:“要不解丹试试?” 解丹就是将丹药分解,按照内里串联的药理逆推出丹药的炼制材料和手法。 不过,面对从未见过的丹药,三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解丹会破坏丹药内里的结构,大幅度流失药力,一旦解丹,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没有这个必要吧。” “解就是,大不了赔偿灵石。” “其实我想看看这个封丹手法,我们的法眼都看不透丹药表层的那层迷雾。” “解。” “同意。” 三人达成共识,决定将黑色的丹珠分解一枚。 陈烨握着玉刀不知道应该从什么位置下刀解丹,这丹药看起来浑然一体,也没有正常丹药浮现灵光。 “蒙一刀吧。” 一刀切成两半,灵光闪烁。 可见的纹路就只停留了一两息的时间,之后就不见了。 这个变故也惊讶了丹阁的三人。 再一刀下去,一颗丹药分成四份,三人各持一份研究。 “没有迹象和丹纹。” “炼丹者的封丹手法好厉害。” 陈烨直接将四分之一的丹药放进嘴里,药效确有增强。 但那是照比丹粉而言。 丹药的四分之一,也就强出了数倍而已。 “劣质。” “练气品质的丹药。” “作价还要降低,我给三颗灵石一枚。” “不过,这丹药对于阴神有十分微弱的作用,我给六块灵石。” 苏师兄和魏师兄两人最后还是给黑色丹珠判了死刑。 说话的功夫,两人看向陈烨。 这事儿得三个人共同拍板才可以。 陈烨最后折中一下给了五块灵石,最后定价四块灵石。 三颗丹药,一共十二块灵石。 封盒子,书写药效和结果,最后将玉盒重新放入大箱子中。 后来也有需要鉴定的丹药。 陈烨一直忙到了下午,两位师兄早已经离开。 他们看不上这点功勋值,平常拿着保底的功勋,遇到拿不准的喊他们就行。 看着面前的玉箱,陈烨踱步许久。 就在童子即将封箱的时候,陈烨出言道:“慢着。” …… 距离交付阴魂丹已经过去十来天。 丁邪正修行的时候,令牌传来信息。 告诉他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可以前去功勋殿将东西取回或是选择兑换。 “终于鉴定好了,真够慢的。”丁邪当即收拾好东西,欣喜的赶往功勋殿。 遁光闪烁,丁邪很快就抵达功勋殿。 随后排队等候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他,等他来到柜台,对方将他的玉盒归还,同时将丹峰的鉴定批语递给了丁邪。 “未知丹药,重三两三分,效果极差……” 看着看着,丁邪脸上的笑容消失,留下一脸的阴沉。 “师兄,你要兑换功勋吗?” 听到了功勋殿修士的询问,丁邪抬头看去,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这是丹峰鉴定的结果?” 功勋殿的修士点头道:“没错。” 打开玉盒,里面只剩下一颗阴魂丹。 用于鉴定浪费了一颗,上书补偿给他四块灵石,然后丹阁的师兄觉得封丹手法特殊,特用三十块灵石买下了第二颗阴魂丹。 所以到手一共三十四块灵石,以及最后一枚阴魂丹。 “我……” 丁邪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好好的极品丹药给鉴定成了白菜价。 这丹药他都没有卖给阳城,拿到了宗门,宗门的人竟然不识货。 “师兄你还要兑换功勋吗?” 丁邪刚想掀桌子,不过想到宗门的执法力度,还是压下了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嗡。” 魂幡震动,丁邪走出大殿将魂幡扯了出来:“他们切开丹药了” 说到这,丁邪恍然,他忘了告诉功勋殿的人,备注不要损坏丹药。 完整的阴魂丹药效惊人,要是切开,药力就会大幅度的衰减。 要是他们真的切开丹药,也怪不得会被丹峰的师兄给鉴定成白菜价。 转而,魂幡上又出现了两个字:“好事。” 涂山君觉得这并不是坏事。 既然宗门的炼丹师没有看出阴魂丹的药效,将之当成练气级别的丹药,这样他们也就不需要卖掉阴魂丹换取灵石了。 市面上不曾出现过的丹药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涂山君并不想暴露太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幡主使用阴魂丹比兑换成灵石更划算。 手中这些筑基巅峰级别的阴魂丹,足够将丁邪的实力提高一个档次。 不管东极真人的目的是什么,她又获得了什么东西,这五万功勋真的是雪中送炭,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冷静下来的丁邪也明白涂山君的意思。 他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无法兑换功勋,更多是因为宗门的人不识货。 人家阳城都能开出一枚三十八块灵石的价格,那还是筑基中期的丹药。 现在他手中的这一批是筑基巅峰,竟然给他开出四块灵石的价格。 宗门炼丹师都是猪吗? 也怪他没有提前解释清楚,但是既然是炼丹师,不应该存在这么大的分歧和差价啊。 这里可是万法宗。 丁邪感觉自己在涂山君面前很丢人。 索性也别兑换功勋了,不就差几千功勋,将手里的家伙事儿凑凑,也就能凑出来了。 他疯了才会把手中四百颗阴魂丹,以四颗灵石的价格兑换。 “师兄,你兑换功勋吗?” “换。” 将手里的灵符已经其他种类的丹药兑换了一番,同时把从魔修得来的那些中品,上品法器折价换成功勋,一共换了四千功勋。 零零散散加起来,将将兑换列表上的灵物和丹药。 丁邪将令牌递给对方,说道:“我要申请兑换万年天青花髓、六转回春丹。” 柜台修士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两件东西,加起来要十多万的功勋,单个兑换他倒是见过,但是一起兑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师兄,您的信息已经留存,等到审查通过之后就能兑换。” “需要多久?” “三天。” “好。”丁邪拿走令牌,转身离开了功勋殿。 十万功勋的兑换肯定会惊动功勋殿的高层,不过他这些身家都清清白白,他们查验不出什么。 现在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好了。 丁邪很想大吼一声,一年多的时间,境遇峰回路转。 他终于将需要的灵石都给凑齐了。 不过就算是兑换灵物,他也不打算返回家族。 他到宗门才一年多的时间。 家里那边不太需要担心,但是他的实力还不够。 家族老祖是假丹境界,就连涂山兄都没有把握战胜老祖。 加上其他的十位筑基修士,他就是返回家族也只能狼狈的逃离,丹药也不见得能送进去。 金丹太遥远,丁邪对自己再自信,没有结丹灵物,他结丹的成功率也不高。 更何况他的修为才筑基后期。 想震慑家族里的人,至少需要筑基巅峰甚至达到假丹境界才行。 回去的路上,丁邪思考道:“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张然师弟所说的事情。” 185、叫破 三日后。 所有审查通过。 这三天丁邪同样没闲着,带着魂幡去了一趟宗门的煞气洞窟。 这里有宗门投放喂养的精怪。 不过效果并不好,煞气不够浓郁,根本不足以支撑魂幡进阶。 想在那里进阶成法宝,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又不敢打器峰下煞气的主意,最近也只能先用宗门的煞气洞窟凑合。 好在审查比较快,转眼就过去了。 丁邪前往勋峰,准备兑换万年天青花髓和六转回春丹。 为了防止出现差错,这种等级的灵物都是宗门修士现场使用密钥从封禁中取出。 功勋使用者旁观一切程序。 来之前涂山君也提醒过丁邪,一定要验货,就算是宗门,出了功勋楼阁他们不一定会管。 而且这两件宝物也不是在功勋殿的柜台交付,更需要当场查验真伪。 万一被人掉包,在出了门的情况下没有地方说理。 丁邪明白事情的严重,不敢有丝毫马虎。 “没想到师兄要兑换这两种灵物。”使用密钥的宗门修士目光带着好奇的神色。 另一位筑基修士则神色平淡,并没有在意。 万年天青花髓是修补本源的强大灵物。 六转回春丹更能修复金丹及以下境界的所有创伤。 就连金丹真人手中都不一定有六转回春丹。 宗门的兑换价格还是优惠之后的,若是拿到外面贩卖,价格还要再提高数成甚至上一倍之多。 正因如此,所以宗门的很多东西兑换权有限制,且以功勋为主,而不是灵石。 灵石兑换功勋的比例,和功勋兑换灵石是不同的。 要不然,总会有投机取巧的弟子,将原本优惠贩卖给弟子的灵物倒卖出去。 往大了说是损害宗门利益,往小了说,也是损害自身的利益。 在外界购买灵物,价格本来就虚高,倒卖灵石看起来很赚,损失的其实是自己的机缘。 就比如宗门对筑基丹的供应,练气大圆满的弟子,只需五千功勋补两千灵石就能拿下。 听闻那修士的询问,丁邪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两件东西关系甚大,不能出意外。 见丁邪没有攀谈的意思,手持密钥的修士也没有再追问。 两件密钥合一打开了禁制。 一个使用符箓封禁的玉瓶,另外是一个黑烟木铸造的锁丹盒。 真正见到这两件东西的时候,丁邪激动不已,就连双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丁邪揭开符箓查验万年天青花髓。 天青花又名石中木,最善修补修士的亏损的本源。 幡内的涂山君闻了闻,这东西并不是花髓。 天青花本身就不是花草,而是木石合一的奇物,带着石液的特质。 感觉到胸口的魂幡没有动静,丁邪知道没有问题。 又查看了六转回春丹,确定没有问题丁邪就离开了兑换阁楼。 飞身返回了苍澜峰的洞府。 丁邪并没有将换取的事情告诉别人,这两件灵物加起来十万功勋,如果卖到外面甚至可以凑到十五万到二十万的灵石。 万法宗只是维持仙凡的秩序,本质上也是宗门大派,并不贯彻正义。 品行高洁之人本就稀少,加上财帛动人心,难保他们不会有什么心思。 封闭洞府,再以法阵遮掩气息。 使用法力呼唤涂山君。 魂幡顿时化作丈许,幡面百鬼攒动,黑红色的雾气萦绕,涂山君出现在丁邪的洞府。 这还是他第一次现身万法宗地界。 涂山君负手而立,外面浓郁的灵气真是令人舒畅。 正事要紧,见丁邪这副郑重的模样,肯定有什么大事想要和他商议。 丁邪将手中两件灵物递给涂山君,诚恳道:“涂山兄,此物还请收好,若是我有……。” 这两件东西放在洞府不踏实,带在身上也慌张,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放在涂山君那里他最放心。 别人不会想到他将灵物藏进了魂幡。 “打住。” 涂山君接过灵物,封入纳物符吞进胃里。 要是一般情况下随便丁邪怎么插旗。 这关键时刻,他还要依仗丁邪帮忙突破法宝,这时候千万别插旗,因为真的会死。 幡主的死亡率是十成,这时候更应该谨言慎行,不要凭白增添没有必要的因果。 “嗡。” 洞府外的阵法颤动。 涂山君返回魂幡,原本丈许的尊魂幡也重新化作尺长被丁邪收在怀里。 打开阵法看去,门外站着的是张然师弟。 张然拱手行礼道:“师兄,灵舟下午启程,我们即将前往东渊,你去不去?” 其实他是希望丁师兄能去的,这样他们两人也能有个照应。 丁邪思考片刻说道:“去。” 现在他是筑基后期的实力,同时,他也察觉到自身的瓶颈。 就好似修为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不好挣脱。 而且困守宗门的话,魂幡没有办法突破法宝,涂山君的实力也不会再进行提升。 “嗡。” 在丁邪说去之后,涂山君赶忙催动魂幡告诫他。 他持反对意见。 能不出门最好别出门,老老实实的将自身的实力提升到筑基巅峰再说。 这么长时间,他手中积累了积累了一大批阴魂丹。 只要丁邪老老实实的待在宗门,消耗上几年,就能保准能够让他的修为突破到筑基巅峰,没有必要这个时候以身犯险。 锁好洞府出门,丁邪抽空展开黑底的魂幡,上面就俩字:“别去。” “瓶颈在即,我也需要寻找机缘。” “其次,宗门内的煞气不行,不够进阶。” 闻言,涂山君也不再劝说。 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 既然丁邪自己有主意,又和瓶颈有关,那他就是说破了天,丁邪也不会更改,这就是修道之人的执着。 说一次也就差不多了,说的多了反而不好。 涂山君沉寂于魂幡,继续研究他的那些功法典籍。 踏上大型灵舟,不少同门都在。 大宗门更免不了拉帮结派,修士也是人,都会寻找志同道合的人,一般也就三五个人形成小团体。 行动迅速且方便,互相之间都信任,面对宝物的时候能够多顾忌几分。 像是张然口中的李师兄组织的这么大型的灵地探索,倒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见。 眼看着张然就要带他前往那位李师兄带队的大型队伍,丁邪和张然说起:“师弟,我此行和你们不同路。” “师兄?” 张然面带疑惑,丁邪的话有些微妙,他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去东渊,另有打算,无法和你同行。” 丁邪也有自己顾虑,魂幡这种法器看起来就很残忍,容易被人冷眼。 万法宗是中立,对于门人弟子使用什么法器也不太管,所以宗门内也有不少使用魔道法器的人。 只不过他手中的这杆魂幡不一样,吸收煞气进阶更不能让其他的同门师兄弟知道。 而且,丁邪并不惧怕单独行动,魂幡内有千鬼,数位筑基期阴神,筑基巅峰主魂坐镇,他一人胜过任何的团体。 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反而拖累。 “张师弟,这就是你请的帮手吗?” 声音响起,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眯眯眼,嘴角一直带着笑容,整张脸略显长,因为棱角分明和自己身形的缘故,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妥。 张然赶忙行礼道:“李师兄。” 丁邪身形五尺六在普通人中算高的,但是相对于一众师兄弟而言却有些矮,尤其是面前的这位李师兄。 他的身形竟然有六尺二,足比丁邪高了两个头。 “这位师弟看着面生的很。” “照峰,李圣礼。” 丁邪微微拱手,神色凝重道:“在下苍峰,丁邪。” 面前这个名叫李圣礼的家伙是万法宗李家的人,他身上的令牌徽章有刻印。 而且这人的实力是筑基巅峰,比他高了一个小境界,身上的气息强盛。 看到李圣礼走过来,一众同门师兄弟也围拢了上来。 打眼一看,组织起来的竟然有五六十人。 筑基境界占了三成,剩下的也都是练气大圆满。 张然这筑基初期在这一众人中不过是个小透明。 怪不得张然一定要将他拉过来,至少以他筑基后期的实力,还是能够稳定排在第一梯队的。 “原来是丁师弟。” 李圣礼再次拱手,邀请道:“师弟既然是张然师弟的相识,何不与我们共同探索?” “我们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 其中半数都以李圣礼为首,还有一些则是冷眼的看着。 说是有一片不小的遗迹,谁知道其中的机缘如何,多一些人就多分机缘,何况丁邪还是筑基后期,占的份额肯定大上不少。 丁邪说道:“师弟刚刚突破,境界还不稳固,与诸位同行反而会造成麻烦。” “而且师弟胆小惯了,怕是不能顶事。” “去东渊荒地不过是长长见识,并不想和诸位争抢些什么。” “所以也就不与诸位师兄弟同行了。” “告辞,告辞。” 说着,丁邪拍了拍张然的肩膀,点头之后就要往甲板旁走去。 “胆小?” “听说师弟兑换了六转回春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竟然需要这样的宝物。” 186、异常 话音落下,场中顿时安静如斯。 众人目光凝聚在丁邪的身上。 六转回春丹可是能够保命的宝物,任你伤势再重,吃上一颗也就恢复了。 没想到,眼前这位同门的身上就携带着。 这种重宝级别的保命底牌,他们都很眼红。 现在事情有些玩味,李圣礼竟然当场喊破了丁邪手中的宝物。 灵舟上的众修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反而跟着起哄。 “没想到丁师弟手中还有这样的宝物,看样子东渊之行是志在必得啊。” “丁师兄已经筑基后期,人家在为结丹准备。” “那也就是说是结丹机缘喽。” “……” “李师兄,你也太直肠子了,丁师弟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何必多事。” “说的也是。” 话是这么说,只是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为丁邪说话,反倒像是阴阳怪气他。 丁邪身躯不动,背对众人。 面皮抽搐,神色更是淡漠,强行将目光中蕴藏的杀意隐去。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圣礼,竟然让李圣礼直接喊破了他身上的宝物。 就好似对方本就对他很熟悉。 在见到张然拉他来的时候,自觉的迎了上来,很自然的搭话。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突然,而是蓄谋已久。 说不定就连张然提前来找他,都是因为对方的授意。 ‘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丁邪不停的反思。 如果仅仅是看他不顺眼的话,对方不可能这么自然。 丁邪看向身旁的张然。 张然张大嘴巴,一脸的惊讶以及不安。 他想要说话,但是周围人都在调侃丁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如果大声呵斥打断的话,又会得罪这么多人。 丁邪看得出来,张然并不知情,那么也就是说李圣礼就是针对他。 幡内的涂山君微微皱眉,这局面可不好挽回。 以李圣礼为首的众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围绕着六转回春丹说了一大堆。 甚至还觉得是牵扯其他的机缘。 连带着众多同门师兄弟的目光都变得不太一样。 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看戏的,但是也不妨碍他们会尾随丁邪捡漏。 丁邪转过身,嘴角勾起,目光扫过,最后定格在李圣礼的身上:“我有什么机缘,与你何干?” “不知所谓。” 丁邪懒得惯他毛病,正要拂袖离去。 “真的是这样吗?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小灵州的任务本来是我的。”李圣礼看着丁邪的背影,缓声的说道。 小灵州的任务本来应该落到他的头上,但是他嫌弃太远没有去。 他也不觉得讨好一个金丹真人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在宗门修行的好。 只是没有能到,东极真人竟然有送人去上宗的玉符。 他本以为丁邪会选玉符,正想着如何从丁邪的手中获得,正好了解到张然和丁邪是旧相识,所以想通过张然问问。 没想到不久前听说丁邪兑换了天青花髓和六转回春丹。 这让李圣礼十分恼火,觉得自己到手的机缘丢了。 本来这机缘就该是他的东西,最后付出代价赎回来也就罢了。通过自家长辈,家族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从东极真人的手中获得玉符。 家族那么多人,也不一定会轮得到他。 闻言,丁邪脚步一顿,神色惊讶,这次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我可要谢谢你,送了我一桩大机缘。” 小灵州之行,最大的机缘不是那个玉符,也不是五万功勋,而是尊魂幡。 这才是能够成道的宝贝。 李圣礼神色平静,依旧带着笑容:“师弟也能吃的下去才是,希望我们不要在东渊遇到。” “嘿。” 丁邪冷笑一声,自己没有把握住的机缘就不是自己的。 那是命里没有,强求不得。 万法宗禁止同门相残,如果李圣礼想要在东渊对他不利,不说宗门法令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到时候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对于此事,丁邪并没有放在心上。 宗门内的同门都有摩擦,有时候还会因为任务打起来,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他也没有太惊讶。 说了这么多,丁邪差不多明白,不就是为了那块上宗玉符嘛。 李圣礼就算去了小灵州,最后也不一定有丁邪做的周全,稍微有些不满东极真人就不会赐下玉符。 说到底,这本身就是丁邪个人的机缘和李圣礼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大家都看到了任务,有人觉得不值当所以没接,有人认真完成获得了奖励,总不能去眼红别人的奖励吧。 反正丁邪不知道这位同门是个什么想法。 幡内的涂山君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丁邪离开不久,张然赶忙追了上来,道歉道:“对不起师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不怪你。” 那种情况下强出头会得罪很多人。 张然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在筑基境界之中属于垫底的,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行事方式也就不同。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他处在那样的位置,丁邪会选择……忍个鸟! 在家族他先忍了,越是忍让他们越得寸进尺。 在知道了真相那一刻。丁邪红着眼就要大开杀戒。 若是连那种事情都忍了,他才觉得修行没意思。 丁邪劝说道:“机缘不好得,李圣礼与我隙,我怕他会连累你。” “如果不重要的话,师弟你另寻机缘比较好。” 张然低眉道:“师兄,我还是想……” “罢了。”丁邪摆摆手,瓶颈在即,他也不想待在宗门苦等,更何况是张师弟。 当年他们是同一批入门弟子,如今他已经筑基后期,而张然师弟还停在筑基初期,对方肯定也不好受。 有机缘一定要争。 相较而言,现在起的些许冲突并不大。 主要是丁邪担心李圣礼会迁怒张然,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万一那人睚眦必报,事情就麻烦了。 既然张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丁邪也不好劝说。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平静,别人的死活他并不关心,选择不同就会有不同的路。 最后丁邪拿出一张千里传音符交给张然:“遇事不对就寻我。” 送走了张然,丁邪察觉到魂幡有动静,本以为是涂山君要嘲笑他,没想到幡面上竟然是别的信息:“那人身上的气息有异。” “李圣礼?” “张然。” 丁邪并没有多想,他还以为是李圣礼的身上气息有异,没想到涂山君说有异常的家伙竟然是张师弟。 “他的身上,有一种我没见过的煞气。” 丁邪神色凝重,正要起身去寻张然,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有些事不要戳破比较好。 张然没有和他明说就说明不好讲,就像是他也不好和张然说自己身怀魂幡。 涂山君这是第三次见张然,前两次还比较淡,就连他都闻不出来。 但是这一次浓郁了不少。 那种煞气十分精纯,不是普通的煞气洞窟可以比拟。 “要不咱们跟着?可是我没有追踪手段啊。” 丁邪有些担心张然,现在刚和李圣礼闹掰了,又不好回去。 回去不仅仅遭人耻笑,还得防备着李圣礼使绊子。 “我有。” 涂山君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他给丁邪拿的千里传音符,里面加入了他的鲜血。 使用元灵宗血咒分出的一个术式刚好能够让他使用鲜血追踪。 只要范围不是太远,绝对不可能跟丢。 这么多年,涂山君也不是吃白饭的,对于各方术式的应用早已经变了模样,甚至还能拆解分析组合新的术式,筑基期施展更上一层楼。 这也是因为他不需要提高自身的修为,专心的研究术式就行。 “涂山兄,厉害啊。” “未雨绸缪,决胜千里。” 丁邪眼睛一亮,赶忙拍马,有魂幡傍身,就连这些细枝末节都给考虑到了,而且还兼顾这么多的手段。 其实涂山君更想找个机会把李圣礼给咔嚓了,留着那人对幡主是个威胁。 询问了丁邪之后,丁邪觉得先忍了好,没有必要起大冲突。 默诵了两边清心咒,将念头压下去。 实力提升,自身境界不够,就会升起这种横扫过去的心态。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冲突都需要武力来解决,也不是所有的冲突都能上升到生死的高度。 有些小冲突,退一两步也就避免了。 涂山君并没有这样的忧虑,他行事越来越倾向于一个破绽都不留。 因为曾经的血泪教训告诉他,对待敌人连他家地里的蚯蚓,都要拽出来劈成几截。 这无疑从一个极端步入另一个极端,幡主能够自己去化解冲突,对于现在的涂山君而言反而有好处。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大型灵舟抵达东渊荒地。 东渊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盖,没有办法照射进来。 灵舟不仅仅运送修士,还有东渊驻地所需的物资和器械材料。 东渊驻地的镇守是一位金丹真人。 这样的地盘自然需要金丹真人的威慑。 丁邪抻了个懒腰, 一个月,他们终于到了。 “涂山兄,我们动身吧?” 187、聚煞 大型灵舟靠近空港。 劲风呼啸,吹动了身上的黑白道袍。 丁邪踏出一步,嘴角带着笑容的看向东渊的天空,连带着被发簪扎起的头发都随风飘扬。 东渊荒地,山石嶙峋。 两侧犁沟前是大片的平原。 驻地的建筑风格偏冷色,宛如一座竖立在荒芜土地上的小城。 说是要加个小字,然而东渊城根本就不小,相反还很庞大。 城墙斑驳古旧,背靠高耸山崖,连接环形山体,城墙此起彼伏相识俯伏的长龙。 支撑的墙体也并不是一块,而是长长的段落,就好似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的出现,所以才特意修成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东渊城也早就已经发展起来。 刚下了灵舟顿觉热闹气息扑面。 沿街坊市人头攒动,吆喝的攀谈声不绝于耳。 与丁邪一样是来东渊寻找机缘的万法宗弟子纷纷离开灵舟,成群结队的涌入城中。 东渊城驻扎的修士在指挥下搬动物资。 东渊城没有禁空阵法,大家都遵守规则,并不在城中御剑或是飞遁。 在修士居住的大城之中,从别人的头顶上飞过去本来就不礼貌,如果乱飞的人多了,还会造成更大的冲突。 不过,不设置禁空阵法,可能是万法宗有不一样的考量。 本身就是修士,也就不需要休整就能出发。 在大型灵舟上憋了一个多月,终于解放出来,当然想快点进入东渊。 丁邪混在人群之中离开了东渊城。 刚一到东渊就感觉到煞气的涌动,想要在城里闲逛和补给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还是先去收集煞气比较靠谱。 幡内的涂山君都恨不得自己挥动魂幡吸收煞气。 光是外围的浓度就远超凡俗数十万人的战场,要是在待上几年,绝对能让魂幡的品质更上一层楼。 涂山君未曾见过法宝,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强,不过那肯定是个令人向往的境界。 离得远了,丁邪换上一袭黑袍,并没有再穿着万法宗的黑白道袍。 东渊虽有万法宗的驻地,但是修士的世界本就鱼龙混杂。 何况是在这样的地界。 散修、魔修、家族修士,其他宗门的弟子以及本土万法宗的弟子,什么人都有。 为了不引人注目,那身黑白道袍还是不穿的好,就连功法都要尽量避免被人看出跟脚。 涂山君长吸了一口气,煞气的滋味太美妙了,尤其是这么多精纯的煞气。 外层终究是外层,还需要前往更靠近核心的位置。 涂山君倒是挺激动的,这里完全是最适合孵化魂幡的地方,要是再抓一些筑基期的精怪填补魂幡就更好了。 只是没想到,丁邪也很激动。 使用雾气凝聚出文字。 “不去追踪张然?” 丁邪目光深邃,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只要涂山兄你能够感应到传音符移动,就说明他性命无忧。” “咱们不用去掺和。” 倒不是丁邪怕了李圣礼,而是没有必要。 本身时间不多,还有正事要办。 只要确认张然活着,他们能够找过去就可以,其他的事情他改变不了。 他也仅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还需要实力对抗自己的家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注其他人。 在事情多的事情,丁邪分的清楚轻重缓急。 涂山君没觉得不对。 他还以为丁邪会跟着去,然后伺机再抢一把机缘。 没想到只是确认张然的性命, 这样也好,就是不近身接触的话,摸不清楚张然身上那股煞气的来源。 不过,谁没有点自己的秘密呢。 不管张然修炼魔功还是怎样,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既然丁邪已经做好准备,涂山君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更希望丁邪将注意力放在魂幡上。 魂幡进阶成法宝,他们在面对金丹真人的时候才有底气。 总是回避也不是办法。 丁邪化作黑色遁光冲入东渊荒地。 东渊荒地高者高之,与之相反的是巨大的沟壑,就像是每一座山峰下都有不一样的深渊,那些散发出来的煞气就是从这些深渊中涌出,最后汇聚到头顶上。 一头扎进进去。 时常可见不同的遁光以及御剑飞行的修士。 丁邪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从那些人的身上扫过。 他们看起来并不好相处,都带着警惕的神色。有些在小声的攀谈,还有些目光闪烁,应是使用了传音之法。 在丁邪飞身从天空掠过的时候,一位筑基期的修士拦下他,拱手道:“这位道友,东渊广阔一人独行难免力有不逮,不如我们一同行动?” 扫视打量了两眼,丁邪特意压低了自己的是嗓音:“不必。” 话音落下就从一旁离开。 眼见没法招揽到丁邪,他们又将目标打在了别人的身上。 涂山君倒是觉得有些意思,这些人要么对自己的自信,要么就是想坑人,不然的话不会贸然寻找不熟识的同行。 不过是小小插曲,很快就被忽略。 丁邪架起遁光飞遁数千里,选定了东渊之中最深的几大深渊,纵身跃入其中。 越是往下飞行,越能感觉到煞气的浓郁,周遭的煞气连肉眼都能清晰的见到。 又是数日,刚刚选定了个半山腰的位置。 丁邪放出剑丸,想要开辟洞府在这里架起凝聚煞气的大阵。 “嗡。” 魂幡震动,丁邪顺手扯开幡面,只见上方叙述着一行字。 “左下方二十里。” 既然涂山兄这么说了,去看看也无妨。 等他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都已经靠近深渊的中部底层。 来这里开辟洞府的人少之又少。 吐出剑丸斩入墙壁,一直往里凿了该有五里地。 这里竟有煞气汇聚,甚至形成了一条小型的煞气漩涡。 此方煞气漩涡也不像是单独存在,好似还勾连着地下的其他煞气。 “好地方。” 丁邪挥动魂幡,扯开幡面,双手结成聚煞印法。 丈许魂幡立于面前。 法力输出,涂山君走出魂幡,一袭黑袍将所有的体貌特征全部覆盖。 双目闪烁灵光,分辨着空气之中涌动的煞气。 “涂山兄,阵法一事还得你来。”丁邪笑着说道。 论斗法他当仁不让,要说辅助类的修行照比涂山君这个半桶水都不足。 涂山君的阵法之道也并不是半桶水,以他现在的造诣,在筑基修士之中应当名列前茅。 使用玉质小刀雕刻出的灵石阵基甩出。 双手法印霎那间完成,法力点在阵基上,顿时将阵法启动。 “聚煞敛阴。” “灵阵。” 再扩一层,上等符石桩柱打进墙体。 在法力的催动下迅速扩展增长,最后柱石首尾相接,形成一个棱形方体,将内部的阵法笼罩起来。 符石桩柱上刻印的符文闪烁勾连,一层层带着光芒的繁复丝线汇聚形成术式阵法。 丁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原本只以为涂山君一个主魂懂的应该就是小型的阵法,没想到当面展开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效果。 三层相互交叠编制的阵法形成了一个浑圆的球体。 最底层的聚煞敛阴阵法上扩展聚灵法阵,又以防御发展收尾,三者之间还能形成循环,而不是单独的个体。 丁邪看不懂,但是他感觉十分的震撼。 “到底我是修士,还是他是修士。” “我怎么看不懂我法器器灵布置的阵法。” “……” “愣着作甚?” 涂山君瞥了丁邪一眼,然后一头扎进魂幡。 被点醒的丁邪赶忙将魂幡扔进阵法中央,魂幡做为阵旗直接落在煞气气旋的中央,周围煞气迅速的往魂幡汇聚。 丁邪背靠魂幡,服下阴魂丹。 有聚灵阵的加持,他的法力不仅没有消耗,反而快速的补充了上来。 原本煞气还是溪流,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成了河流,迅速的抽取着周围的煞气。 气旋本来很小,因为魂幡的加持反而变得很强大。 从天上俯瞰下来,都能看到煞气的迅速涌动。 数个时辰后。 东渊荒地。 不知名洞府之中。 一个生物睁开双眼,黑暗之中显得那么清晰,他勃然大怒:“谁!” “我凝聚的煞气源头,谁给我偷了?” 他坐下的煞气气旋都没了生息,就像是所有的煞气都找了另外一个宣泄的口子。 循着煞气的流动一路冲过来,最后停留在一个布置了法阵的洞府前,大声的叫门:“兀那贼子!” 眼见内部无人响应,一口息焰喷出,顿时将原本封闭的洞府烧穿。 丁邪从静修之中睁开双眼,同样感觉恼怒。 他好好在这修行收敛煞气,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吵上门来,甚至在攻击布置下的阵法。 示意涂山君打开真烦,丁邪走出洞府,打量着来人,拱手道:“道友,何故搅我修行。” 来人身着粗布麻衣,大长脸上长着斑点,因为愤怒这些斑点都变成了赤色。 一头墨绿色的头发挽成发髻扎起来。 那人怒喝:“谁是你道友,将我的东西吐出来。” “道友这就不讲道理了,你我无冤无仇,反倒是你搅扰我修行。”丁邪并作剑指,背后法剑悍然出鞘:“若是再纠缠不休,休怪我法剑无情。” 188、妖道 “呸。”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墨发道人狠狠的啐了一口,双臂震散,。 无数道墨色鳞片浮现最后化作一柄法剑激射而出。 一看这架势,丁邪哪里还认不出对方的跟脚。 怪不得仅筑基中期就敢和他硬刚,原来对方是妖怪成精。 人类修士的肉身没有妖怪强大,不过人类修士善于使用法器和道法,虽然精怪也会用,总归不如自己身躯演化的法器趁手。 丁邪刚想凝聚破法锥,只是抬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破法锥太有名,这妖道肯定立马就会认出他万法宗的跟脚,还是得用其他的手段。 不过,丁邪其他的手段太弱,相互比拼起来颇为吃力。 “就这点能耐?” 墨发道人御使的飞剑在和丁邪法剑碰撞的同时化作无数碎片,越过法剑的攻击直奔丁邪。 同时他的身躯也迅速前压,身躯光芒覆盖。 “敢!” 丁邪大喝,反手掌印汇聚,一记拍出。 法力掌印凝聚直奔迎面而来的墨发道人。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墨发道人选择了硬抗,双臂护在身前,大片鳞片浮现形成盾光。 “轰。” 墨发道人被轰在崖壁上,身陷数尺,连带着崖壁周围都出现了一方巨大的手掌印。 筑基修士动手动静已经很大,开山裂石不在话下。 纵然东渊荒地比较特殊,但是依旧不足以抵挡筑基修士的伤害。 丁邪丝毫没有留手,本来他就已经束手束脚,这墨发妖道还不好对付,再手下留情就是要自己的命。 “奔流印法。” 丁邪结成法印,双臂形成虚影,一道道缩小的手掌拍出。 迅速封锁了妖道的四方身位。 “吸。” 墨发道人长吸了一口气,肚皮鼓起的同时可见术式光芒闪烁。 猛的吐出,无数细小的墨绿色水滴飞出,与四方掌印对撞。 轰隆。 剧烈的爆炸顿时形成气浪,连带着波及周围的崖壁。 本就灰蒙蒙的深渊烟尘四起。 丁邪沉着应对,神识铺开周围场景顿时映入脑海。 人影浮现。 “找到你了。”丁邪笃定。 御剑印法结成,法器飞剑化作数百道剑光完全覆盖过去。 “轰轰轰。” “假的?”丁邪大惊。 一只手臂伸出,墨色鳞片顿时化作羽翼短刀,割向丁邪的喉咙。 “嘭。” 眼前的丁邪宛如被戳破的泡泡,化作了水流虚影。 这下轮到墨发道人茫然,不过他找不到丁邪难道还看不到阵法中央的那杆黑色魂幡吗。 就然那个人修不见了,那就将这个吸收了他的煞气的宝物抢过来。 只是还没有过去就碰壁,眼前的这道法阵他一时半会儿砸不碎。 “喂。” 循声望去,数百道剑光再次袭来。 墨发道人印法转换,凌空化作数丈身躯,再一口吐息,将剑光融化。 这时丁邪已经越过了墨发道人出现在魂幡的面前。 一把将气旋上的魂幡握在手中,法力涌入。 魂幡内的涂山君有些疑惑,以丁邪的战力面对墨发道人并不会落入下风,这时候呼唤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丁邪呼唤,那涂山君也好出手。 “哪里逃。” 墨发道人纵身一跃,身躯顿时化作数丈墨色蛟龙,张嘴就要咬他。 “我可不是想逃。”丁邪笑着挥动魂幡。 丈许魂幡生风,黑雾蔓延。 墨色蛟龙已经冲到丁邪的面前。 “砰。” 数丈身躯骤然倒飞出去,硕大的蛟龙脑袋上还印着一个鞋印,蛟龙晃了晃脑袋化作人形。 高大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来,黑袍加身兜帽覆盖,只能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 墨发道人厉啸,周身鳞片再此汇聚成飞剑。 涂山君接管丁邪的极品法剑,御剑印起,数千道剑光分化宛如密集的暴风雨。 “噌噌噌。” 一轮对轰,墨发道人身上多了无数道伤口。 墨发道人神色凝重的质问:“你是谁。” 涂山君没有多言,身形化作顿光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墨发道人的面前。 墨色蛟龙吐息刚刚发出,涂山君的面前就出现了黑色光盾,精准的挡下了每一道墨色吐息。 看热闹的丁邪跟着起哄道:“问别人之前,不应该自己报上家门吗?” 墨发道人大吼道:“我没问你,卑鄙小人,偷我东西!” 一听墨蛟这个态度,丁邪催促道:“揍他。” 战斗这么久,丁邪也看出了这妖道的路数,对方的跟脚在墨宫。 墨宫是妖怪势力,据说有一条元婴境界的妖龙坐镇,这墨蛟应该是对方的龙子龙孙。 因为丁邪不想杀他,所以才喊涂山君助阵。 他这个境界和墨蛟斗法,双方容易打出真火来,涂山君就不一样了,筑基巅峰境界,本身看起来又什么都懂,战斗远比他强,打墨蛟不会有什么脾气。 而且战斗的时间长了,他要是力竭,还需要防备别人捡漏。 更不能和墨蛟耗着。 这里的战斗也让许多其他修士关注到,不过一看是筑基期,那些练气修士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其他的筑基修士也不想触霉头,连看看热闹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被卷进去。 “通明。” 霎那间,涂山君出现在墨蛟的面前,鬼手凝聚成印法,横击在墨发道人的法力流动节点上。 墨发道人刚要摘取腰间的储物袋,就被涂山君摁着脑袋狠狠的砸在地上,眼冒金星不知所措。 涂山君将墨发道人提起来,拖拽到丁邪的面前。 眼前着战况平缓,有些修士已经蠢蠢欲动。 涂山君抬起头,猩红双眼中满是淡漠。 厉啸怒吼。 声波形成气旋。 筑基巅峰的威压横扫出去,磅礴鬼雾化作光芒绽放。 如此强盛的气息根本无人敢惹。 那些原本想要捡漏的修士赶忙避过去。 就连周围的几个筑基修士都化作遁光离开,崖底的这位可是筑基巅峰,一声威压就是在警告他们。 野外不比坊市,在野外法力有损,或受了伤就容易成为别人的猎物。 所以散修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基本上都不会动手。 像是墨蛟这样的愣头青要么就是后台大,道上的人都卖面子,要么就是自身实力强横。 丁邪像是重新认识了涂山君一般,没想到平常看起来安静的涂山君竟然还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其实丁邪本来想用温文尔雅的,但是看着涂山君那淡漠冷峻的神色,满嘴的獠牙,还有那瘆人的猩红鬼眼,总觉得这形容词不贴切。 “狗仗人势,偷我东西。” “呸。” “有本事放了我,再打一场。”墨发道人对着丁邪就是一顿骂,他实在太恼怒。 正因为看出丁邪留手,才更感觉受到侮辱,而且分明是丁邪先偷了他的煞气气旋,他气不过来前来理论,又被暴打了一顿扔在地上。 “墨宫的人?” “你说我偷了你的东西?”丁邪要是看在是有误会上,也不会留手。 “在下实在不知道有哪里得罪阁下。” 眼见丁邪这副模样,又没有继续动手,墨蛟也感觉奇怪。 说道:“我布置在这里的煞气气旋,本身是阵法的中的一环。” “你拿一朵也就算了,我大度不计较,你竟然顺藤摸瓜,将我所有的煞气都给偷走了。” “我上门理论,你竟然动手。” 丁邪感觉很冤枉,明明是墨蛟先动的手,怎么能赖他呢。 不过要说那煞气气旋,丁邪看了看涂山君,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涂山君拽了拽兜帽,饶是他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本以为是无主之物,没想到是人家阵法一朵。 而且魂幡吸收煞气太厉害,将整个阵法的煞气都给吸了过来,这才弄出这个样子。 丁邪也不能干等着,赶忙说道:“这……” “墨兄弟啊,这是个误会,这样咱们好好谈谈。” “你说多少灵石,我赔给你。” 墨蛟晃动道:“松绑。” “对对,赶紧给墨兄弟松绑。”丁邪动手把墨蛟身上的束缚解开。 谁想到墨蛟起身,先对着涂山君拱手行礼道:“在下墨宫,墨十三,见过道友。” 涂山君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平静的站在身前。 还是不要让人知道魂幡主魂拥有灵智的比较好。 墨十三压低了声音:“你不说话我也看得出来,你拥有神智。” “能够寄宿在法器之中的鬼修并不少。” 眼见涂山君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墨十三只能作罢:“算了。” “在下郑丁。”丁邪拱手。 “束手束脚,畏畏缩缩,不就是不想被人看出是哪方的跟脚吗,肯定连名字都是假的。”墨十三看着丁邪嘟囔了一句。 丁邪咬牙,他是不想平白杀人,但是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招人恨呢。 “也不用你们赔,我就是气不过,所以来看看,到底是哪方神圣偷了我的煞气。”墨十三作为墨宫的弟子,眼光还是很准的。 就是行事有些莽撞,贸然就打上门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谁被偷了辛苦凝聚出来的东西也会生气,就是来了没打过挺难受的。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来来,不如喝酒聊聊?”丁邪不仅没有撵人,反而邀请了起来。 墨十三没拒绝反而一口答应:“好。” 189、阵法 重新收拾了一番洞府,这才接待了墨十三。 丁邪早已经趁着间隙将魂幡隐藏起来,也没有召涂山君回去。 开打之前涂山君就已经走出魂幡出现在洞府内,使用灵龟胎息术隐藏了自己,所以墨十三才会认为涂山君是鬼修。 这正合他们的意思,收回去反而让人怀疑。 涂山君没想到丁邪不仅仅没有撵走墨十三,反而邀请墨十三到洞府做客。 这一点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奇怪。 丁邪不像是那种随时随地交朋友的人,而且本身就是为了不和墨宫起冲突,既然误会解开就赶紧让他走人便是。 要是涂山君来处理,定然会抓紧时间结束。 一人、一鬼、一妖,分坐在矮桌的三方。 墨十三似乎对于涂山君没有回应他有些耿耿于怀,多看了两眼说道:“凝聚了肉身的鬼修,真不常见。” 涂山君早已经不是曾经的修仙小白,同样明白自身的奇特。 说起来,大头际遇不错。 突破筑基的时候也使用灵物凝聚出自己的肉身,这就相当于拥有了‘性命’,对于以后的修行道路很有帮助。 丁邪倒是很自来熟的和墨十三称兄道弟起来,又从纳物符中取出灵酒。 “喝这个。”墨十三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坛装:“我从我爹酒窖拿出来的。” 刚要伸过来的手悬停在半空,丁邪迟疑道:“这不好吧。” “我拿我家的东西请客,有什么问题吗?” “墨兄太客气了。” 既然人家都发话了,丁邪没有那些顾忌,喝就是了。 琥珀色的灵酒导倒入酒樽,默不作声的涂山君提前喝了一杯。 灵气浓郁比之上品丹药还要强大,而且后劲很足,就像是海浪般汹涌。 涂山君这也是为了防止墨十三下毒。 虽然以对方表现出来的性格并不像会这么做的人,但是人心隔肚皮,还是不要去赌的好。 先小人后君子,本就是涂山君的处世之道。 推杯换盏。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倒是熟络了不少。 墨十三是来调查有关于墨宫妖怪失踪的事情,看到东渊这么好的修行环境,就沉浸其中。 布下气旋抽取煞气,恐怕就连他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既然有鬼修那也就不奇怪了。 他是墨蛟不假,在运用煞气上肯定远远不如鬼修。 败了也正常。 也算是败,他也看出丁邪毫无战意,鬼修同样没有杀意,所以那些保命所用的底牌没有掀开,只是用了点常用的印法和招式。 “墨宫妖怪失踪?”丁邪面带疑惑。 墨十三点了点头道:“对啊,不仅失踪,还有很多精怪变的很奇怪。” “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来过东渊。” “本来我以为是万法宗做的。” “只是到了东渊城询问,那里管事的说万法宗弟子失踪的频率也增加了不少。” “后来我就进入这里,等情报顺便修行。” 后面的话墨十三没多说也明白,这不就和他们两人打了起来。 涂山君静静的听着,修行界不仅仅有人类修士,也有其他类型的修士,比如鬼修、妖修…… 山川河流、草木怪石、披鳞带甲、有翼携羽者皆可成精。 练气中期是个门槛,过了这个门槛它们灵智就会开始增长。 若是能够筑基,便可形成自己的求道之体。 求道体大多都是人的模样,有些身上还会带着自己妖怪的特征,有些不显露本体则和常人无异。 这些步入修行的便被称为妖怪。 这些都是涂山君从典籍之中看到的,书中并没有妖兽之说。 兽是兽,妖是妖。 异于常人拥有神智者为妖。 兽多是对灵智低下动物的称呼。 妖怪们更是将自己和那些未开化的兽类区分开。 他们自诩为修士,更觉得妖怪是对人类修士对他们的蔑称。 这样看来,妖怪的仙凡,好似比之人类修士的仙凡有别更加残酷。 不过这也说不准,那些兽类理解不了太多的东西,反而可能是种幸运。 涂山君以前不曾见过妖怪。 小灵州那地方荒凉,连大些的灵脉都没有,这些成了精的妖怪根本不可能在那地方待下去。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妖修。 看起来与人的差别并不大。 丁邪听到墨十三的话,这才恍然,怪不得墨宫的人会出现在东渊:“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修士和妖怪之间虽然有摩擦,但是一般而言并不会起冲突。 万法宗更不会主动动手杀妖怪。 既然和万法宗没关系,丁邪放心不少。 酒过三巡,丁邪这才询问他关注的正事。 “墨兄,不知你那聚煞的法子可是墨宫的术法?” 墨十三顿时笑了起来,明白了丁邪的意图:“原来兄台是看上了我的术法。”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术法我倒是可以教你。” 这样询问确实有些冒昧,好在看起来对方并没有直接拒绝。 丁邪一看有戏,顿时问道:“不知墨兄有什么要求?” 墨十三并没有卖关子:“你也得帮我查查有关于妖修失踪的事。” “我们在东渊会帮你寻找。” 口头做了个约定,墨十三拿出一张万里传音符:“若是有什么线索的话,你可以使用传音符联系我。” “我就教你这门‘地磁元极聚煞术’” “简称‘地煞术’。” “此术最多可凝聚七十二煞气气旋,引入中央坐镇者的身躯。” “如果运用得当,属极品炼体功法。” 墨十三介绍完顺便将总纲和经义都跟他们说了一边,就连术法方位的选定和需要注意的点同样解释了清楚。 不过,这门术法以墨十三现在的能力,他也只能布置出二十几处气旋,远远赶不上七十二。 丁邪听的头昏脑胀,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只是将所有的长篇大论都记住。 “跟你相处的还算愉快。” “如果找到了那些失踪的修士,记得喊我。”墨十三顿时化作一股灰色遁光离开了丁邪临时开辟的洞府。 丁邪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从墨十三那里得到这门术法,他还以为会很困难。 这门术法强归强,也就是吞煞炼体之用,并没有其他的用处,而且使用起来还很繁琐,一般人不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学习。 “涂山兄,你学会了吗?” 涂山君点了点头,听了一遍他就大致上理解了地磁元极聚煞术,确实是一门好术法,至少可以帮助他们将进程缩短数倍。 “墨宫很强大?” “顶级势力传承悠久,有元婴大妖修坐镇。” 丁邪恼惊叹的介绍着:“一般情况下,大家并不会起冲突。” 既然已经学会了聚煞术当然要利用起来。 这里发生过战斗,不是久留之地,他们需要换个地方重新凝聚煞气。 想法和涂山君说了一声,涂山君也点头同意,觉得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丁邪他觉得自身法力补充能维持的住,所以就让涂山君留在外面,这样可以像在阳城那样伪装成鬼修,也不会引人怀疑。 念头落定,丁邪和涂山君化作遁光离开了这里。 从天空中飞过来的墨十三打开传音符:“有没有消息?” “少主,派往西南方向的修士失去联系了,我们正要前往查看。” “不要着急,等我过去再说。”关闭了传音符,墨十三皱起眉头。 这事情透着古怪,对方好像认准了妖修似的,竟然连派去探查的修士都失踪了。 “万法宗在搞什么,东渊可是你们的地盘。” 正因为东渊是万法宗的地盘,所以墨宫连金丹妖修都没有派遣,修为最高者是筑基巅峰。 没有多想,墨十三找准了方向化作遁光飞去。 又是数天功夫。 丁邪和涂山君来到东渊的西角崖下方数百里处,这里的煞气更加浓郁。 路上涂山君一直使用玉质小刀刻画灵石。 来到这处无人的地方,正好派上用场。 涂山君也无法完整的布置处七十二座气旋,他最多做到四十几处。 这是修为带来的局限,并不是因为的涂山君的阵法造诣不行。 一共四十三道气旋全部布置完成,它们会吸收周遭的煞气,然后汇聚到主漩涡这里。 三层阵法完成,涂山君将魂幡抛出扔到主漩涡中央。 阵法启动的同时,四十三道气旋形成脉络迅速抽取周围的煞气。 周遭灰色雾气都凝成了实质,惊的丁邪架起法盾,光罩在浓郁的灰色雾气中显得很扎眼。 “哇。” 丁邪惊讶张大嘴巴。 就这样的速度,不需要数年,只要来上个一年半载,手中的这杆魂幡就能晋升法宝。 煞气之中的涂山君睁开双眼,他察觉到这些煞气之中夹杂着许多不一样的气息。 既然都已经布置完成,丁邪也沉入修行。 虽说是抵达了瓶颈,好歹先将原先需要压缩的空间都压缩起来,将修为夯实,以免以后突破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 “不会是什么宝物吧?” “就现在这个动静,肯定是宝物无疑。” 数日的功夫,这里聚集了三位筑基修士,他们的修为都不算高,最强的也才筑基中期。 因为煞气凝聚的关系,他们也跟着走来过来。 190、异妖 丁邪只能走出洞府将这些人打法。 “诸位道友,聚集在某家洞府门前作甚?” 筑基后期的修为散发出来,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过去。 “不知是前辈洞府,还请勿怪。” “道友此言差矣,以现在情况来看,这洞府之内必定有宝贝。” “天地宝物,有德者居之。” “前辈也许早来了些时日,却不能这么轻易的赶我们走。”那筑基中期的修士拱手说话。 “何况我们三人,纵然修为不如,前辈也仅是后期,双拳难敌四手。” 丁邪神色冷淡,目现精光怒喝道:“放肆!” 张口之际,剑丸激发而出。 只见光芒闪烁,那说话修士当即瞪大双眼,额头冷汗刷的冒出,就连身躯都跟着颤抖起来。 原来是剑丸直接削去了他的发髻。 “还不快滚。” 三人忙不迭的驾云逃跑。 丁邪用神识召回剑丸,看着三人的背影并没有什么成就感,这已经是他赶走的第二波人了。 聚煞术提升了魂幡吸收煞气的速度,但是也吸引来了许多修士。 他不是嗜杀之人,这些境界比不上他的吓唬走就是。 “不会又要换地方吧?”丁邪叹了一口气。 正要返回洞府,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阴影。 丁邪心中警铃大作,当即施展出遁光拉开距离,同时目光凝重的看向身后的那个阴影。 那东西身形高大,浑身青灰色,双眼漆黑不见眼白瞳孔,身躯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一身实力抵达筑基巅峰,根本不是寻常的修士。 “鬼修,又不像。” 丁邪摸出数道灵符捏在手中,背后法剑蠢蠢欲动:“你是什么人?” 那高大身影在丁邪问话的时候直接出手攻击。 “疾。” 丁邪抽出法剑贯穿过去,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砍中了那高大的身影,黑色的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涌出。 他没有后退,迎面冲了上来。 离得近,丁邪更感觉煞气扑面。 他心中浮现不能近战的念头,相比于其他的修士,人类修士的身躯相对孱弱,极品法器都没有砍断这东西的手臂,可想而知他身躯的坚硬程度。 要是正常筑基巅峰的修士被极品法剑砍中,不使用灵符宝物抵挡,一定会当场枭首。 丁邪飞遁的同时使用灵符封路,再以法剑逼迫那东西的路线。 饶了一大圈,两人重新回来。 凌空之际,丁邪的掌印拍出。 一道道法光凝聚的印掌倾泻而出,宛如排山倒海般冲击向那个人影。 那人身躯本就强横,速度更是奇怪无比,寻到间隙冲到丁邪面前。 四周印法横击,连带着土石都被震碎裂开。 “原来只会法力倾泻,根本不懂术法。” 丁邪笑了起来,御剑印,数百道剑光闪烁化作剑阵,围拢到那人的身旁。 手指结成法印的瞬间。 早已经布置好的灵符闪烁光芒化作长鞭,将这人的身躯束缚住。 “吼!” 那东西怒吼一声,身躯表面的青灰色顿时裂开,露出毛茸茸的手掌。 “妖怪?”丁邪大惊。 这大汉竟然是一头成了精的熊妖,怪不得他的身躯会这么的强横,还能硬抗极品法剑的斩击。 在丁邪分神的同时,熊妖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硕大的熊爪直接抓过去。 “刺啦。” 他身上笼罩的长跑被似成破布。 “他娘的。”丁邪只得拿出真本事,双手连着凝聚六道破法锥。 “疾。” 六道破法锥击发过去的同时化作大片的虚影。 “噌噌噌。” 熊妖仗着自身皮糙肉厚,硬顶了五道还是被第六道轰飞出去。 破法锥直接扎进他的肉身之中,丁邪术法结成的瞬间引爆。 “轰隆。” 丁邪长出了一口气,这种不使用印法和术式的妖怪都不好对付,竟然连他万法宗的手段都给逼了出来。 既然已经去没法再藏,那就必须全力以赴了。 “万法印。” 掌印之中,暗藏剑丸。 既然熊妖只会使用身躯抵挡,那就让他挡不了。 “噗。” 剑丸洞穿熊妖的胸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在地上。 四周早已经布下的灵符迅速化作长绳捆绑上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熊妖给捆成了粽子。 “你是什么人?” 半月前刚刚和墨宫的妖修打了一场,怎么今天又遇到了妖修。 这头熊妖比墨十三更楞,什么术法印法都不用。 这战斗方式太呆了。 同阶修士的战斗也不是对波,而是像下棋。 布局、试探寻找破绽弱点,最后定胜负。 当然,偷袭和下三滥的招数同样有用。 “不说话。”丁邪正想着怎么办。 涂山君走到他的身旁,看向地上被困住的人。 灵符困不住多久,那些法力化作的长鞭也快要崩溃。 还以为丁邪会找他帮忙,没想到丁邪自己就搞定了。 这头熊妖拥有筑基巅峰的气息,只是他的实力衰弱的厉害,印法和术式都没有施展,实力不足一半,被擒住也实属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的一身气息也颇为古怪,身躯大部分都已经被煞气侵蚀,消散了所有的生机。 鬼手摁在他的脑袋上:“搜魂!” 涂山君的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搜魂术拿来就跟没有任何用处一样。 不由得让涂山君怀疑是不是血煞宗的搜魂术是假的。 “他已经死了。” 丁邪惊讶道:“死人?” 涂山君点头。 熊妖的阴神不在躯壳之中。 那股微弱的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意识,就是一个驱动的命令,这种手段倒是像炼尸。 但是炼尸最好还是保留神智的好,至少会保留一部分阴神。 因为这样炼尸可以慢慢培养熟悉,然后自主行动,不需要修士分神去管。 那妖不再挣扎,抬起头看向涂山君:“没想到能在这地方,碰到这种品质的鬼修。” “你又是何人?”丁邪顿时警惕起来,手持法剑看向说话的人。 熊妖刚才可没有表现出这么强大的神智,现在说话的这个人无论是神态还是清晰的条理都说明他神智非常。 “万法宗的弟子和鬼修。” “倒是奇特的组合。” 两句话说完,眼前的这具尸体竟然要爆炸。 涂山君率先捏爆了他的脑袋,使用魂幡将一身煞气吸收。 总感觉又卷入麻烦之中,对方的眼神诧异,也就是说本来他们两人的出现在那人的意料之外。 而对方却又很精准的找到了他们。 依据是什么? 涂山君思考着一路走来的线路和布置。 他们并没有杀人,也没有争夺东渊内出土的宝物,而是安静的寻找地方聚拢煞气。 疑点太多,也不好分析。 要说最直观的应当是煞气的掠夺和聚煞阵法。 “难道对方想要找的是墨十三?”回想起墨十三跟他们说过妖修失踪,加上这个比较出名的气旋聚煞术,对方将他们当成了错误的目标。 这事儿扑朔迷离,又和妖修有关,涂山君也没办法完全确定。 总不能将自己的推测当作是事情的结果告诉墨十三。 “涂山兄,我总感觉我们卷入麻烦了。”丁邪说道。 熊妖是妖修,而刚才控制熊妖的那东西神智又很强大,说不定这就是墨十三寻找的东西。 涂山君点了点头。 他们确实卷入麻烦了。 “要不跟墨十三说一声?”丁邪拿出了那张万里传音符。 筑基巅峰的妖修都被炼成了这个样子,事情肯定非比寻常。 涂山君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得到任何信息,说给人家没有用处。 而且最令涂山君生疑的是,这东西身上的煞气和张然身上的有些相似。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告诉丁邪这件事。 张然是活人,对方身上又有秘密,将这件事告诉丁邪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事情越多,最主要还是避免不了。 身处其中就要争夺资源,互相之间就会有碰撞。 想到这,涂山君架起法印,搜寻着那张滴入他鲜血的传音符。 果然如他所料,他发现那张传音符距离他们并不远,大致方位能够寻到。 “他们离我们不远。” “谁。” “你同门。” 丁邪大吃一惊,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反而离得近了。 “东渊这么大的地方,我都能碰到他们?” 想到张然,丁邪略有迟疑,他们到底去还不是不去呢。 而且丁邪觉得那个李圣礼有问题,去哪里探索不好,非要来到这边,又召集了这么多的人手你,说不定他就图谋着什么阴谋。 “过去看看。” 丁邪询问起涂山君具体的方向。 既然兜兜转转又碰上了,丁邪觉得还是去看看的好。 涂山君划开自己的手掌血液顿时凝聚成一块罗盘。 使用印法催动,罗盘上的指针开始旋转,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 遗迹之中的李圣礼正忙着破解阵法。 其余的同门也在努力的攻击着面前笼罩的法阵。 李圣礼询问身旁的师弟道:“确定是这里?” “这阵法怎么如此坚固?” “师兄,不会有错的,分殿确实就在这里。” “兄弟姐妹们加把劲儿,我们很快就能打开这处遗迹了。” 请假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1、寻找 遁光闪烁,灰色身影落在峡谷间隙。 “少主。” 正在等待的两名中年人赶忙行礼。 这两人的修为都在筑基巅峰,是分任下来的两伍伍长。 墨十三微微摆手:“免了。” “说说情况吧。” “回少主,西南方向的修士失踪,我们无法使用传音符进行联系,应该凶多吉少了。”看起来面相稍微白净些的妖修拱手,将西南方向修士的行动轨迹递给墨十三。 这一次,他一共带了十二位筑基修士来调查这件事,事情才刚刚有点眉目,没想到就有修士失踪不见。 “西南方的,我记得是奎,筑基中期。” 另一位方庭阔口的大汉将纳物符中的残渣取出:“少主,我们找到了一个筑基初期的妖修,但是对方并不是我们墨宫的人。” “和我们遇到的一样,在落败的瞬间自爆了。” 墨十三颔首,这种尸妖手下们遇到过几次。 但是情报也仅限于此,对方从什么地方来,有什么目的,他们并不清楚。 战斗的时候倒也仔细的观察过,妖修的血液都被抽取干净,替换成了另一种东西。 更是挖空了阴神,以不明意识填充。 大多都能将妖修提高一个境界,不过妖修不再会使用法印术式和法器,就算现出原形也只会蛮力猛攻。 战力比较虚浮,相对而言并不算厉害。 交手两次,获知的情报寥寥无几。 “难道是魔宗干的?” 尸魃宗虽然实力强大,应该也不会有金丹真人贸然进入东渊,还将他们墨宫的妖修给炼了。 同时得罪两个拥有元婴大修坐镇的宗门势力,就是尸魃宗也得掂量掂量。 “这手法太奇怪了。” 墨十三皱起眉头,这件事他还需要通知墨宫以及镇守东渊的万法宗。 东渊是万法宗的地盘,这里都滋生出邪道了,万法宗也该动手清理一番吧。 话又说回来,没有找到确切的目标,手中只有几捧骨灰,万法宗的金丹真人会管这件事吗? 他的实力并不算高,名义上是墨宫少主,然而墨宫少主并不少。 就像是阳城九子,作为陨炎真人的亲传弟子,他们都是阳城的少主。 “怀疑不行,还得需要确凿的证据,然后一锅端。” 墨十三重新思考了一番。 当务之急,保住妖修自己的性命,然后寻找到那个阴了他们墨宫的邪道,只要找到对方的身影,那么万法宗肯定会出手。 “传令下去,以后行动两人一组,不可再单独行动。” “遵令。”两位妖修拱手。 “既然对方以不明神识催动尸妖,那么范围应该不是很大。”墨十三拿着手中的地图,上面已经多了许多标记。 …… 眼前的遗迹阵脚密集,阵基隐藏的也很完美。 想要以正常的手段破阵,需要阵法造诣极强的符阵师。 这数十人中,虽然筑基境界的占了三成,但是要说对阵法的了解,他们并不厉害。 李圣礼请来的三阶阵法师面对眼前的这道阵法也没有好的办法。 拿出地图,神色疑惑的看向面前的虚幻楼群。 “十六处阵基都已经拔除干净,怎么主阵法还有这么强大的防御。” “学州,这阵法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破开?” 手持阵图的修士回应道:“大概还需要几天,此处遗迹应该是一座分殿,阵法节点已经融入阵中,只能以力破之。” “那就好。” 听到褚学州之言,李圣礼放心了不少。 东渊内部煞气越来越浓郁,若是再过一个月,形成潮海的话,他们就需要离开了。 能够保证在这个时间之内将分殿的阵法攻破就足够了。 褚学州使用法力模拟着阵法的运转,寻找流动于其中的节点。 李圣礼作为最强的筑基巅峰同样没有闲着,他承担了最大的压力。 同门修士轮换着攻击法阵,法力耗尽便换人。 张然同样身处其中,正竭尽全力的攻击面前的雾色光罩。 有这么多筑基修士聚集,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而且李圣礼本身还是筑基巅峰境界,金丹修士不出的情况下,没人能够威胁他。 环视了一圈,张然微微低头,随后目光凝聚在远处。 神色猛的一变,正要使用传音符。 那阴影之中走出一具高大的身影。 人影的双眼漆黑,一身气息维持在筑基后期。 张然神色阴冷,微微张嘴却不见声音传出。 若是懂唇语的话,应该能够看出他要说的是什么。 ‘你过界了。’ 他也只是冷眼旁观,这么多的万法宗修士看着,并不需要他动手。 “师兄!” 惊呼声传来,众人随即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走出黑暗的人影。 青灰色的皮肤,双目漆黑,不见眼白、瞳仁。 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煞气,目光锁定在张然的身上,只是停留了半息转而挪开。 “尔是何人?”万法宗弟子呵斥。 此处遗迹是他们万法宗先发现,并且耗时大半个月才拔除了阵基,现在有人出现在这里,他们不由得紧张起来,同时也想要赶紧将对方驱赶走。 机缘这东西本身就不能让给旁人,更何况他们出了这么大的力气。 “说不定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李圣礼起身,神色略带惊讶,眯缝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是多了个弧度。 听到李圣礼的话,身旁众师兄弟惊讶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毛骨悚然。 人类对不是人,却具备人形的东西天然多两分惧意。 这是存在于身体之中的本能,对于普通凡人而言不好克服,然而修士的法力稍一运转那些许的惧意顿时消散干净。 不是人的东西在修行界并不少见,妖魔鬼怪更是寻常。 旁门左道之中,修行也都和魑魅魍魉有关。 魔门尸魃宗以炼尸闻名。 弟子出山门大多都背着一口棺材,具体棺材之中装了多少具僵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道友何人?” 李圣礼拱手,神色平淡的注视着面前青灰色的炼尸。 这种炼尸水平,对方的跟脚倒是像尸魃宗。 炼尸纯黑色的眼睛并没有神色闪烁,反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来。 看到尸妖走过来,张然皱起眉头。 留着这家伙没有收拾,难道对方想得寸进尺不成? “止步。” 站在李圣礼身旁的同门厉喝。 不想和尸魃宗起冲突,并不代表着就会怕了对方。 他们人数本就不少,又有师兄李圣礼在,别说只是一具炼尸,就是尸魃宗的弟子出现在这里他们一样不会退让。 李圣礼原本的好声好气已经完全消失,挥了挥手道:“灭了他。” 身旁的同门出手。 抬手便是三枚破法锥,凝聚成一道破法长剑。 万法宗名为万法,实则破法。 法力被破法锥钉住运转的速度会大幅度的下降,这就是为什么看到破法锥就知道是万法宗的缘故。 炼尸速度很快,堪堪躲过了破法锥的攻击。 正要冲上来。 众人眼前遁光一闪。 周身法力迸发化作光芒笼罩在李圣礼的双手。 霎那的功夫。 李圣礼出现在炼尸的面前,手掌拍在炼尸的头顶。 “破法!” “轰。” 周遭光芒就像是被中心区域的黑色光球给吞噬了一般,连带着炼尸的身躯都跟着土崩瓦解,最后被压缩成了一个球。 李圣礼双手倒转,印法形成术式。 手掌一搓,手中黑球化作烟尘消散在了空中。 “师兄威武。” “师兄的修为真如皓月一般。” “……” 在一众欢呼声中,张然僵在原地。 带着些许白光的瞳孔缩小,他没想到李圣礼会这么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炼尸不假,还被提高了一个境界,但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将炼尸宰杀,李圣礼的修为、境界、术式印法在同阶之中也该名列前茅了。 张然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眼底忌惮之色愈显。 同时他又有些愤怒,那老东西不老老实实的待着,竟然将炼尸派到了这里。 拿出传音符,写上了几个字。 法力一过手中传音符顿时消失不见。 摸腰间符宝的时候,张然还摸到了丁邪送给他的那张传音符。 传音符分属两张,使用之后就会伴随着法力的运转消失,而对方手中持有的传音符会获得信息。 可以是声音也能是文字。 张然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将手中的传音符破坏,撕成了碎片。 只要他不使用法力,传音符就不会发动。 碎了也正好,面对丁邪找来。 涂山君和丁邪两人走走停停。 血色罗盘上的指针飘忽,好似很远,又好像很近。 “涂山兄,你确定他们离我们不远吗?” 飞遁之中的丁邪目光疑惑,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觉得应该是涂山君的术式出现了问题。 就连涂山君都跟着怀疑起来,难道真是他这边出现了毛病? “我再试试。” 涂山君重新切开手掌,抽取自身黑红色的血液凝聚出罗盘。 繁复的咒语出口,法力涌入罗盘。 涂山君猛地睁开双眼:“气息不见了。” “什么?!”丁邪大惊,赶忙将符包内的传音符拿出来,使用法力联系张然。 手中的传音符无法燃烧,就算法力涌入也毫无反应。 “不会出事了吧?” 192、惊骇 丁邪攥紧了手中的传音符。 修士也有朋友,尽管丁邪大多时候都是出任务,他同样有几个相处不多的同门,张然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都是十来岁的时候认识,这么多年过去情谊深厚。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出事。 “涂山兄,你有没有别的办法找到他们?” 涂山君面容平静的问道:“万法宗没有其他的联系手段吗?” “还有最后一道。” “捏碎令牌将会击发阵法,将信息传回宗门,并且周围的万法宗弟子令牌上也会显示位置。” “只是此法颇为被动。”丁邪颇有无奈,他就是捏碎了令牌,也是别人获知他的位置,而不是他找到张然等人。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忍让李圣礼一番,不要呛对方。 这样的话,他也能跟着前往。 不过,以他丁邪的性子,就是再来多少次也不会让李圣礼。 涂山君沉思着。 张然身上有和炼尸相似的煞气。 但是张然又是切切实实的活人,涂山君最后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同样这么觉得。 他们有关系,至少张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难道炼尸是张然动的手?’ ‘他一个筑基初期,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强的炼尸手段。’涂山君分析着局势。 留给张然的传音符不像是没办法激发,倒像是被撕毁了又或是扔进了纳物符未动。 身处纳物符之中确实没办法联系,破坏了结构术式也会造成传音符失效。 对方将传音符收起来不使用。 看样子也不想丁邪联系到他,这本身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涂山君觉得这个时候,他们去寻找对方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不过,看丁邪的神色,估计他不会选择逃避。 涂山君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丁邪说那个方法。 考虑之后说道:“还有个办法。” 丁邪本来打算地毯式搜索,既然涂山君提出来了,他倒是有些兴趣:“什么办法?” 两人合作了这么久,涂山君总是能拿出不同的术式来解决问题,这都是丁邪以前不曾考虑的。 要是他自己来办,都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顺藤摸瓜。” 既然没有办法找到张然,那么寻找与张然气息相似的那些异妖。 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应该能从对方的口中找到张然所在。 说不定运气好的情况下还能帮墨十三把妖修失踪的事情查清楚。 涂山君抬起手,一滴黑色的鲜血出现在他的指尖。 这是他从那具熊妖身上的得来的黑血,施展改良版血咒有机会追踪到对方。 “这是……”丁邪指着黑色的血液说道。 “熊妖。” “涂山兄,我们要寻找张然,并不是寻找熊妖的幕后主使。” “这件事牵扯不小,咱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帮墨十三也就算了,实在不行请宗门出手。” 话说了一半,丁邪突然怔在原地,神色闪烁:“张然,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吧。涂山兄你说过,他身上带着一股你不能见过的煞气,难道……” 丁邪不傻,相反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筑基后期他还挺聪明的。 如今一联系上,他的神色顿时惊然。 怪不得涂山君第一时间会使用血色罗盘寻找张然,原来他们身上的煞气相似。 涂山君本来不想多说,说给丁邪听也是凭添搅扰反而没法安心修行。 可惜他这个人不善于撒谎,遇事更喜欢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还是使用罗盘寻找了丁邪的同门。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行动。”丁邪已经恢复了镇定的模样。 原先是关心则乱,如今两遍清心咒将所有思绪都散去,他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色更显淡然。 丁邪抿嘴,眼皮耷拉下来,心中呢喃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涂山君没有多注意丁邪,眼见丁邪的状态已经调整好便没有说话,有些事早就应该做好准备,过于情绪化的表现在自己的脸上更是破绽。 青黑色的鬼手翻转,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上的那滴黑色的血液在术式的抽下去形成丝线。 划开手掌取出鲜血形成罗盘,在术式的禁锢下黑色的血液包裹严实落在罗盘中央,顿时解成丝线向着罗盘的四个方位流去。 最后捆绑到罗盘的指针上。 猩红色的光芒闪烁,一道道闪烁红光的法印结成术式。 罗盘上的指针开始转动。 涂山君看向丁邪。 “走。” 两人循着方向追了过去。 涂山君对这些术式的应用早就已经不再局限,那些取自他人经验的术式印法都融入了他自己的理解。 这东西,领悟了就是能举一反三,没法领悟其中的门道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用原有的术式。 同样是个吃熟练度的东西,用的多了对于术式的理解就会加深。 用上几千此,上万次,同样会有自己的理解。 只是涂山君将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说来,这还得益于涂山君上辈子接受的系统教育,打下了学习的基础,所以对于其他事物的学习能够快速上手。 飞遁了半天。 这里已经是东渊深处,地下千里的地方。 周遭煞气极其浓郁,那股子夹杂在其中的煞气也越发明显。 “此地名为‘罗刹渊’,是东渊最深处,没想到地下如此广袤,坑道无数。” “竟然还有这么多建筑残骸。”丁邪你言语之中带着惊叹。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罗刹渊,更没有想到这里不像是深渊,反倒像是巨大的废墟。 从下往上看,天青一线,细长如虹。 环顾一圈,四周坑道无数,这些都是寻宝之人留下的矿洞。 “敛息。” 涂山君以印法结成术式,隐没了自身的气息。 “明神隐。” 丁邪手掌的光环一转,一道灰色的光芒顿时覆盖了他的身躯。 就连涂山君都诧异起来,没想到丁邪手中有这么高明的敛息之术,如果不是因为法力的源头是丁邪,他也没有办法发现使用了敛息术的丁邪。 鬼手松开罗盘,八方形状的罗盘滴溜溜的转动。 跟着指针的方向钻入孔洞。 七扭八拐的,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最后孔洞小的只能使用双手攀爬。 涂山君身形本就高大,在这样的小坑道里反倒给身后的丁邪开路了。 约莫该有数个时辰。 四周的煞气出现了流动的方向。 丁邪刚要说话。 涂山君赶忙捂住他的嘴,伸手指了指面前。 丁邪顿时瞪大眼睛。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面残肢断臂铸造的肉墙。 残缺的身躯,破碎的头颅,以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夹杂着鲜血挤压扩展。 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面对这个东西,他一样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宗门修士、散修、魔修、妖修……” 丁邪目光挪动,那些尸体的气息不同,身上的服饰也不一样。 在外面都有几分面子的修士,尸体竟然像是烂肉一半堆积在那里。 涂山君神色凝重,这他娘的事太大了。 两人面面相觑,丁邪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走过去。 肉墙并没有挡住两人的去路,直到又走了一刻钟,顺着鲜血的涌动,两人出现在洞窟的上方。 往下一看。 中心是个巨大的空旷地带,站着十几位妖修,他们面色铁青,双眼漆黑,正在搬动着尸体将眼前巨大的血色池子扔去。 “吧嗒。” “吧嗒……” 脚步声响起,一个身裹黑袍的人出现最下方的位置,在血色的岩石站定道:“你为何派人去寻万法宗的麻烦。” “坏了我们少主的大计,凭你一个残废金丹,怕是得罪不起。” “你该想想,是谁给你了这一席之地。” 黑袍人冷声言语。 “噗通。” 血池翻涌炸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最中央的血色岩石上。 此人一身鲜艳的血色红袍,身形瘦弱如骷髅鬼,整个皮肤皱皱巴巴的贴在自己的骨头上。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灵光看起来并不如小太阳般明亮。 血袍骷髅抬头,目光如电,黑色瞳仁凝成针尖。 冷哼一声,威压扫出。 乍起劲风,将那黑袍人头顶上的兜帽吹落下来。 兜帽被吹落,那黑袍人露出一张白骨覆盖的面容,面容被角质层覆盖,连带着通往脖子。 其修为赫然是筑基巅峰。 从血池之中钻出来的人神色冷峻,瘦如骷髅的脸上浮现了几分讥讽:“老朽可不是你们的狗腿子,是合作者。” “若不是老朽坐镇血池,你们想从底下出来?做梦!” “尔小辈莫要惹老朽不高兴。” 白骨角质层的人声势略微被压制,不过他还是说道:“既然是合作,更不该搅扰万法宗的那些小辈,没有他们,我们出不来,你也永远别想恢复伤势。” 趴在原型空间峭壁上的涂山君和丁邪一动都不敢动。 事真的大了,底下是个金丹真人。 妖修幕后主使找到了,而且看起来还算计着万法宗的宗门弟子。 与丁邪的惊慌不同,涂山君注意到了底下的那池子血。 里面的煞气再帮助金丹真人恢复伤势,是不是也能帮他进阶尊魂幡。 193、暴露 站在池边血岩上的白骨黑袍人微微皱起眉头。 这老货刚恢复了一部分的实力就迫不及待想伸手,与之合作确实不能提前将这门血术完整的交与他。 ‘少主所料不差。’ 他的神色稍安。 只要整体的进度没有被万法宗知道,他们依然有机会脱身。 暂时还要借助这人的力量,所以该忍让就忍让些。 白骨黑袍人拱手:“希望老前辈莫要让我族失望。” “老朽派妖尸前去,是催促万法宗的进度,加试探他们的实力,以防万一。”骷髅金丹解释了两句。 他确实有这层意思不假。 如果他没有受伤,完好无损,面对十来位筑基修士根本不惧。 现在情况不同,当然要用不一样的手段。 “这是我族下一步的部署,以及中层秘法,望老前辈熟知。” 两人的并没有交谈多久,将事情说好,又安排了余下应该做什么,那白骨黑袍人就转身离去。 骷髅金丹打开手中的便签。 略略扫过几眼,将这些事情都记在心中挥手间便燃烧了起来。 圆形洞窟就好似一个竖立的鸡蛋,中间范围广阔。 虽然下方血色岩石上的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在有回音的情况下也将声响放大了不少。 趴在上方孔洞的两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丁邪捂着自己的嘴,明神隐将自身的气息收敛的一干二净。 这时候稍有异动就会引起下方金丹真人的注意,他甚至连目光都不敢挪动过去。 就是常人神魂强大者也能感应到他人的目光,更何况是金丹修士。 小境界之内丁邪还有勇气,然而每一个质变的境界都会将差距拉到巨大,根本不是积累深厚就能越大境界杀敌。 紧张的气息弥漫。 听了这么久,下方两人的对话基本上听了个大概。 地下有什么东西需要他们放出来,而破坏阵法的就是万法宗的门人弟子。 ‘有变。’丁邪心中凝重。 ‘万法宗的同门危险。’ 下方的妖修依旧在拖拽着尸体,将鲜血放入血池。 氤氲猩红色好似大雾一般笼罩了整个洞窟,这浓郁的血腥气要是没有阵法的遮掩,早就应该被人发现了。 涂山君盯着平铺满了的血池,这方血池蕴藏的煞气比之小灵州血灵殿的遗迹要强盛太多,质量也高。 若是能全部吸收,有机会让尊魂幡进阶法宝。 一直待在这也不是办法,他们比较幸运,赶上了那个白骨人来问询,所以下方那个骷髅金丹才没有注意到他们,时间久了可就不一定了。 法力耗尽之后,连敛息术都没办法维持。 面对金丹真人,纵然是受了重伤的金丹,涂山君一样没有半点把握。 修行本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大境界之间的差距更加明显、 就算再天才,想要跨越大境界杀敌也是天方夜谭。 至少他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在筑基境界斩杀金丹。 翻了翻自己的手段,涂山君觉得还不如以自杀式的攻击给他来一下,然后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这样的话还有机会将这个重伤的金丹干掉。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机缘就在面前,若不想办法拿到都对不起老天爷。 与涂山君的疯狂相比,丁邪心中紧张居多。 身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惹眼。 这是本能的害怕,境界差距过大的时候就会产生。 金丹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筑基境界和练气境界的差距都没有筑基和金丹的差距大。 修士成就筑基,三魂七魄凝练成阴神,可短暂出壳。 如果寄托于灵物,就能飞遁斩敌。 像是丁家老祖那样,使用更加高阶的精怪灵物,甚至能模拟出修士的身躯挡灾,相当于多了一命。 而修士一旦成就金丹真人,明悟自身之道,便可使自身之道形成法域。 这么多年,金丹真人的出手次数寥寥无几,所以尽管丁邪知道有这个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不明白。 未知就会形成恐惧,对于筑基修士而言,金丹本身就是一道天堑。 试问何人能不紧张和惊慌呢? 丁邪微微转头。 正看到涂山君目光灼灼的盯着下方血池,看起来并没有受到骷髅金丹的影响。 ‘难道筑基巅峰和筑基后期差距这么大吗?’ 看到涂山君的神色,丁邪心中的紧张反而缓解了不少。 还不等涂山君和丁邪商量战术,洞窟之中竟然又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两人均是面带疑惑。 好在他们都没有异动,只是静静的等着。 敛息术的法力支撑还足,现在就要屏住气息,抗住压力,绝对不能先露出破绽。 正好这些人还能帮他们吸引骷髅金丹的注意力,免得对方心血来潮用神识清扫孔洞。 那个走出的黑袍人抬起头摘下兜帽,脸上带着一张面具,拱手行礼道:“上人可拿到我们需要的情报?” 刚一开口,孔洞内的涂山君瞳孔微微缩小,这人的气息也一股子血煞法的味道。 “血煞宗的人?”涂山君神色安稳。 别说只是血煞宗的筑基修士,就是再来几个血煞宗的人在他面前,也不会引起他丝毫的心虚波澜。 对于别的魔门还好,面对血煞宗他没什么好激动的。 修为的提升让他心境也跟着提高,不管是出于曾经的仇恨,还是因为血煞宗有很多同源的尊魂幡,这都不是影响他心绪的因素。 有机会就见一个杀一个。 没机会,要么自己创造机会,要么静待时机。 “上人还请了其他的客人?” 虽然他带着面具,但是看黑袍人的神色也能明白他的不满。 此言一出,孔洞上方的丁邪顿觉他们暴露了。 涂山君按住丁邪的肩膀。 万事要沉住气。 不能人家唬一句便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们的气息遮掩的很严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泄露。 这个时候有动作,就会完全暴露在骷髅金丹和血煞宗的修士眼中。 那个隐藏的人似乎本来就没有打算隐藏自己,走出血岩,看向血煞宗的筑基修士说道:“原来血煞宗的朋友也对东渊有兴趣。” 来人皮肤黝黑,青年模样,一身劲装,外罩道袍。 头顶发冠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扎起来。 “血煞宗。” 听到那人的话,丁邪也明确了那黑袍人的身份。 再看向一旁的涂山君。 涂山君神色平静,再不见曾经初见血煞宗门人的激动。 那双血瞳就好似平静的血池,不起波澜。 丁邪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涂山君不理智,他们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想了想又独自摇头,他见过的那么多人之中,涂山君绝对算面对大事沉得住气的典范。 也许这也和他说的比较少有关系。 目光没有聚集到下方,而是盯着孔洞的上方墙壁。 “怎么这里聚集了多人?” 原本丁邪还觉得这个地方和宽敞,这一拨一波的来人,反而显得狭窄。 本来觉得是三四方势力掺和,现在又多了两位。 血煞宗的范围都已经渗透的这么广了吗。 “是我请上人帮我引荐血煞宗的同道。”身着劲装的普通青年拱手行礼。 “道友是何人?” 血煞宗的修士放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同样是筑基境界,他也是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面容黝黑的青年咧嘴笑道:“圣灵宗,无面鬼。” 血煞宗的修士身躯一僵,黑色瞳仁缩成针尖,脱口而出:“灵魔余孽!” 他想都没有想到,周身的法力轰然迸发,直接施展了血遁之术,转身就开始逃跑。 “今儿真是稀奇,血煞魔宗管人家叫魔。” “我们不是魔,我们是圣灵。” 无面鬼一步踏出去,身躯化作长梭,宛如利剑出鞘激射而去。 周遭形成的网格枷锁登时封锁了血煞宗魔修的四方出路。 血煞宗的修士大惊,刚要反抗,无面鬼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手掌就落在了血煞宗魔修的脖颈和丹田上,只是一下,面前的魔修就昏死了过去。 无面鬼直接将血煞宗魔修使用灵符封锁。 手中玉质的小棺材迎风见长,再把血煞宗门人丢进棺材后,无面鬼站起身。 他并没有杀了血煞宗的魔修,活人比死人更有用,杀了他还会打草惊蛇。 以他筑基巅峰的实力,又布下局引人上钩,眼前这个只有筑基中期的血煞宗魔修还不得束手就擒了。 见到无面鬼将事情都办完,血池中央岩石上的骷髅金丹拱手:“圣使,何必与罗刹虚族虚与委蛇,我们直接将他们放出来就是。” “上人,罗刹虚族的要求很合理,他们想出来,我们也想放他们出来。” “但是表现的太急切,对方反而会怀疑我们的目的,甚至探寻背后的人是谁。” “现在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就不会过多的追寻了。”无面鬼解释了一番。 同时目光扫视,最后定格在一个孔洞的位置。 “上人既然还有事情要处理,在下就先告辞了。” 无面鬼说完,身躯化作一阵灰色的烟雾消失。 涂山君掏出胃里的所有东西塞进丁邪怀里,随后一脚把身旁的丁邪踹进孔洞深处。 “跑!” 194、法域 深处孔洞的丁邪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还留着错愕的神色。 然而眼前的形势实在太过紧急。 他想都没想,化作遁光就往孔洞外飞去。 “大胆鼠辈!” 骷髅金丹厉喝一声,声如震雷,贯穿了耳膜。 只是一个挥手,眼前的血池顿时涌起无数道触手,向着四通八达的孔洞延伸。 丁邪疯狂的逃窜,他不能死,更不能被抓住。 身后的那可是金丹真人,一旦他被抓只会生不如死。 一旦他死了,留在家族的二老晚年将会更加凄惨。 “绝不能。” “我绝不能死。” 周遭血色触手紧追,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面前那些阻隔他的血肉墙壁上的尸体竟然开始拼凑,尸体就像是活了一般抓住他的身躯。 “啊!” “给我破。” 丁邪大吼。 瞳孔涌现血色,狰狞血管突起。 剑丸激射出,化作一道流光顿时洞穿了眼前的血肉墙壁。 他的速度很快,那些追逐上来的触手速度更快。 丁邪不敢保留一沓御空符贴在自己的身上,像是被裹成了粽子。 只是没想到面前还有血池化作的触手。 正要动用压箱底的秘法,一道身影出现在丁邪的面前。 “涂山兄?”丁邪大喜,没想到涂山君也逃出来了。 但是眼前的涂山君神色呆滞,身上的气息也不强,破开面前血池的同时身躯化作黑红色的鲜血回落到丁邪的身上。 丁邪瞪大眼睛,他知道涂山君有这个术,能够操控血液凝聚身形。 没想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还能救他的性命。 没有丝毫怠慢,化作一道流光冲出血池的封锁。 感应到灵魔血杀术被触发,但是改良血咒术并没有感应到血液的靠近,说明丁邪那边的危机已经解除。 至少他自己就能应付。 身后的涂山君不仅仅没有跟上来,反倒迎着来袭的血色触手。 借由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的将血池给挡了回去。 回头望去,丁邪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涂山君顿时放心。 他已经将所有东西拿给丁邪,也留下了后手,只要丁邪能够逃出去就还有机会。 涂山君傲然挺立,从孔洞之中走出。 声音低沉到只有自己能够听清楚:“就让我会会金丹真人!” 骷髅金丹飞上血池上空,飞身追击而来。 虽然看起来丁邪没了身影,但是实际上他依然身处甬道,这段距离看似很长,实际上对于金丹真人而言短的就好似近在眼前。 所以涂山君才会留下阻挡骷髅金丹,他不留下,他们两人都要死在这里。 鬼手结印。 “雾血盾光法。” “疾。” 一瞬间,数十道血色盾光挡在了涂山君的身前。 血色盾光在骷髅金丹的面前就像是纸糊的,眨眼就被穿透了二十九层,涂山君和骷髅金丹可以称得上是脸对脸。 这局根本不需要试探,交手第一时间涂山君就知道自己不是骷髅金丹的对手。 他手中印法根本挡不住攻击,就是能挡住也被震的身躯受损。 一击即分。 骷髅金丹收缩血池。 孔洞前方的这个人,不,这个鬼的修为在筑基巅峰,一身实力非同小可,竟然能够挡住他的全力一击。 涂山君的面容也切实的落入骷髅金丹的眼中。 高大的身躯,额头紫黑色的双角蜿蜒成弧度夹在满头狂散的赤发之间。 青色的身躯覆盖花纹,虬结的肌肉宛如绞龙附着在强壮的骨骼上。 冷峻面容上是一双骇人的猩红双眼。 “是你。” 骷髅金丹显然认出了涂山君,他的眼中露出惊讶。 因为自己身受重伤的缘故,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血池上,而且大多数神识都锁定在自己的身躯内。 要不是无面鬼的提醒,他还真不知道已经有人摸到了他的老巢。 对方也算是相识之人。 涂山君神色冷漠,他不认识骷髅金丹,但是在猎杀筑基熊妖尸的时候,那只熊妖开口说话,说出了他和丁邪的跟脚。 再看现在,想来狩猎妖修的就是眼前的这个金丹真人了。 “凝聚了肉身的筑基巅峰的鬼修。” “那么你护着的那个,就是上次遇到的万法宗修士吧。” 骷髅金丹嘿嘿一笑,双眼眯缝起来,眼眶内黑色的瞳仁遮掩:“跟着他,实在屈才。若是你能投降老夫,老朽便不杀你,你觉如何?” 涂山君面色意动,似乎在犹豫,实则是拖延时间。 只要丁邪能逃出去,东渊驻地内有万法宗的金丹真人,求助对方然后传信宗门,别说是残废金丹,就是完好无损的金丹真人也得死在东渊。 既然对方不着急动手,涂山君也没有抬手攻击。 他使用术式印法便会大幅度的消耗丁邪的法力,这时候能不能动手反而和他心意。 涂山君直视骷髅金丹神色淡然,微微拱手以示对前辈修仙者的敬佩,随后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骷髅金丹略有懊恼,他没有捕捉到那个万法宗的小鬼。 那个小鬼有保命的底牌,而且速度奇快无比。 能不快吗,御空符差点当衣服给穿了起来,各种丹药一股脑的倒进嘴里,将自身的爆发力提到了最高,阴魂丹还为丁邪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法力。 就以现在丁邪的这些手段,比之大派的天才也不遑多让。 涂山君留在丁邪身上的鬼血虽被触发,却没有脱落,也说明丁邪并没有被捕捉。 唯一让涂山君担忧的就是那个圣灵宗的无面鬼。 那家伙把他们给点了出来,到底是自己先走了,还是去堵截丁邪,这倒是个问题。 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相信丁邪。 尊魂幡在他的手中,内里的阴神恶鬼应该可以应付。 两人凌空站着,骷髅金丹也庆幸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好歹还留下了一个筑基巅峰的鬼修。 如果不是这鬼修断后阻拦了他的身影,这会儿那个万法宗的小鬼早就已经成了他脚下血池的养料。 两人虚与委蛇了一番。 却都避重就轻,没有什么诚意。 涂山君压根就不可能投诚,他从不效忠任何人,幡主也只是他的合作伙伴。 如果是恶修拿了魂幡,涂山君立刻就会反噬,将其炼成幡奴。 这么多年与人和善,连涂山君都差点忘了,他的本体法器是尊魂幡,他自己是鬼。 他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说是善,也仅仅是伪善。 因为他首先想的,从来都是自己先生存下来。 一刻钟过去。 骷髅金丹的目光之中带着俯视,他并没有回答涂山君的问题。 面容多了几分不耐烦,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鬼修扯皮了。 厉声道:“老朽给你两个选择,臣服或者死!” 涂山君笑了起来:“我说你为什么愿意与我废话,原来你的伤很重。” 骷髅金丹的眼睛猛的睁开,在涂山君的眼中他只看到贪婪。 他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鬼修,难道想吞了老朽不成?”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刚刚的试探足以说明鬼修的实力不凡。 如果他和鬼修拉开打,说不定会让本就重伤的身躯伤上加伤。 那么就只能使用金丹真人最强的手段了。 “道印法。” 天道结节,双手结成一印。 “法域!” 这就像是本能的释放。 黑暗盈动,从四周覆盖上来。 最后将整个空旷的内部都笼罩起来。 涂山君不是不想躲,而是周围有一股子无形的压力将他的身躯固定在这里。 黑色的沸水迅速从他的脚下流动,直到将整个空间都铺满。 涂山君的淡漠神色变了,这是他第一次和金丹真人交手。 尽管是重伤的残废金丹,但是那极致的压制力一样让涂山君为之动容。 覆压而来的黑色沸水最后完全凝固,黑暗散去显露出真正的空间,无数道棺材竖立在空间内,灰蒙蒙的天空以及黑色的大地,横七竖八的坟墓拱卫着背后的一座大坟。 骷髅金丹站在坟场前双手印法缓缓落下。 再抬起手。 棺椁全部打开,储存在棺材之中的尸体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些灰色的尸体走出棺椁的同时就化作了雾气,消散在空气和地下。 连带着棺椁也随之关闭。 大坟之内有大恐怖,那是一种令人感觉到战栗的触感。 骷髅金丹欣喜,他的法力和身躯还支撑他开启法域,虽然不甚完整,也能达到个六七成。 法域之内,他便是无敌。 “受死吧!” 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 一口锯齿獠牙拍成裂口张开,隐藏折叠的牙齿也完全解放。 “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金丹吗。’ ‘道?’ 压抑的太久,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够畅快。 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 “你笑什么?”骷髅金丹皱起眉头。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要放声狂笑,难道鬼修都是疯子不成? 涂山君歪头:“想笑,所以就笑了,仅此而已。” 骷髅金丹动了。 根本就看不清速度,骷髅金丹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上方。 一记印法重锤。 轰隆一声,涂山君就像是从天跌落的炮弹狠狠的砸在地上,紧接着棺材之中的阴尸一拥而上,扯住了涂山君的四肢。 “死。” 195、算计 印法构成的术式从天而降。 涂山君想站起来,周遭的那些半截身子埋藏在地下的阴尸,却牢牢的固定着他的四肢。 甚至还在往他的身上覆盖,就好似正在形成枷锁。 沉重,低迷。 这方坟场法域宛如一个从地上长出来的囚笼。 涂山君搜索着自己会的所有术式。 他懂二十多道术法,其中半数是功能性的,爆种类型的只有两个。 “逆生爆血。” 在涂山君的撕扯下,他还是借助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 四肢关节炸开,鲜血涌动填补四肢的空缺,血色手臂腿脚看起来和身躯格格不入。 “轰。” 骷髅金丹的术式落在他脱壳的残躯上,只见到原本正要成型的人影被碾成肉泥。 涂山君直视骷髅金丹,呢喃道:“差距太大了。” 筑基巅峰和金丹境界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涂山君站在边缘,他想过去,却发现越是奔跑越接近深渊。 每一个境界都是不可否认的质变,不然也就不会划分成这样。 也许是听到了涂山君的感叹,骷髅金丹悬浮在空中,双手揣在血袍之中,俯视下来:“一粒金丹吞入腹,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话可不是而已。” “修行,每一个阶段都至关重要,只有不行的修士,没有叫错的境界。” “就算是同境界之中垫底的金丹真人,也不是筑基修士能够撼动。” 胜券在握的骷髅金丹反而不像是刚开始那么急切,言语之中也很平静。 他想要击溃的是涂山君的心灵。 在修为和心境上双重获胜,他才能够折服眼前的筑基鬼修。 只是和骷髅金丹所想的不同,眼前的鬼修神色平淡,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也没有惊骇的目光,就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常。 自涂山君入阶求道以来,越小境界战而胜之的情况不少。 当然,那也是因为小灵州内的修士术式和战法单一,并没有拉开差距。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越大境界杀敌。 练气大圆满的时候也没有自不量力的挑战筑基修士,如今他同样不是为了挑战金丹真人。 要不是被那个无面鬼发现了行踪,他和丁邪早已经离开。 修行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有时候选择直面对手,不过是让自己不要失去勇气。 眼见鬼修一言不发,骷髅金丹知道是自己打击的方面不对,话锋一转:“你在想的肯定是以自己阻挡我,让那个万法宗的小鬼去东渊驻地求援吧。” 涂山君神色微变,原本波澜不惊的眼中也浮现了惊疑。 难道东渊驻地已经出现了问题? “实话告诉你,东渊驻地的金丹真人早已经被困,就算他回到驻地也是自投罗网。” “万法宗救援不及的。”骷髅金丹笑了起来。 一切,胜券在握。 就算逃了一个万法宗的小鬼也没有关系。 距离阵法被破坏也就只剩下几天的功夫,脚下血池持续的污染着整体法阵,到时候就算万法宗反应了过来也为时已晚。 只是很可惜,并没有将事情做的完美,还是让人发现了这个地方。 骷髅金丹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两人能找过来。 难道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没有继续想,等他擒下这鬼修,一切答案自然系数获知。 涂山君神色凝重,既然如此,更不能拖的太久。 他必须赶在丁邪回到东渊驻地之前恢复自身伤势,同时将得到的信息告知丁邪。 计算着法力的抽调。 丁邪应该已经离开很远,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涂山君看向因为印法而溅射到骷髅金丹血袍上的血肉残渣。 印法瞬间结成。 “灵魔,血杀术。” 血肉残渣迅速化作一道身影。 骷髅金丹没想到在这种时刻这个鬼修竟然还在反抗,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能够这么快的来到他的面前。 “尸阴棺。” 棺材在法力的催动下扩大,青灰色的棺材像是一个大号的石柱横栏在骷髅金丹的面前。 在他面前的鬼修身躯轰然爆炸。 另一道身影借助遮掩再次出现在骷髅金丹的面前。 “疾。” 一字吐出身躯顿时扭曲变形。 骷髅金丹吓的想要倒退,防御印法瞬间展开。 但是,涂山君又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 打的就是对方的措手不及。 轰然炸响。 巨大的力量直接覆盖了骷髅金丹的身躯。 筑基巅峰修士的自爆,其威力胜过所有筑基境界的术式。 “噗。” 反震的力量将骷髅金丹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本就重伤在身,一时不查,被双重爆炸所伤。 距离太近,他被炸散的鲜血淋了满身。 法域空间看似很大,但是因为骷髅金丹无法撑起完全体的法域,所以只能覆盖原先的洞窟。 这样狭小空间内形成的爆炸比之空旷地带威力更大,以至于灰蒙蒙的法域四周出现了裂痕。 骷髅金丹为了不伤及自身修为,不得不散去法域。 在黑色沸水褪去的一瞬间,覆盖在骷髅金丹身上的血肉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的汇聚,血影凝固显露出涂山君的面容。 “噗呲。” 鬼手指甲切开了骷髅金丹的脖颈,只能做到一寸左右,无法造成更多的伤害。 “啊!” 骷髅金丹一掌拍在涂山君的额头处。 由灵魔血杀术凝聚出来的血色身影再次爆炸,直接将骷髅金丹炸到了墙壁上,随后他的身躯坠落入血池。 冒了几个泡,血池归于平静。 岸上的妖尸依旧有条不紊的将尸体的血液放入血池。 涂山君已经尽可能的发挥了自身的作用,然而还是难以撼动金丹修士。 这还是面对的重伤金丹,如果是全盛时期的金丹修士,估计连人家的防御术式都无法破解。 …… 离得越远,丁邪越是能够感觉到法力的倾泻,刚才那一霎那法力的抽调戛然而止。 “没动静了!” 丁邪心中大乱,连带着原本维持飞遁的身躯都出现了些许的失衡,不过他还是没有停歇,继续奔逃。 一连飞遁出三天,丹田法力只剩下两成。 丁邪才堪堪寻找到一个地方躲藏起来。 他必须保存一定的法力在身,这里距离东渊驻地至少要走半个月,一旦他的法力出现枯竭的征兆,绝对会吸引很多驻足东渊的修士的目光。 贪婪会让人丧失理智,做出不冷静的事情,丁邪不能赌遇到的都是好人。 放出剑丸凿开一条细长的甬道,随手取出纳物符中早已经搭配好的成套法阵落座四方,丁邪静静的恢复法力。 灵石和阴魂丹的效用强大,只一个下午,原本损失的法力尽皆恢复。 紧绷心神的丁邪长出了一口气。 他就是来东渊寻找煞气进阶魂幡的,没想卷入任何的麻烦事情。 但是他又不能不管张然,也不能放任那些同门身亡。 还从墨十三那里得来聚煞的术法,承诺得知什么有用的消息肯定会通知于他。 四周就好似有一张铺开大网。 而他们都是网上的猎物,越是挣扎,越会身陷其中。 “冷静下来!” 连续三四遍静心咒,暖洋洋的法力流经四肢百骸,丁邪慌张的心绪才有所平静。 “金丹、血煞宗、罗刹虚族、圣灵宗、万法的同门,以及被炼的墨宫妖修……” “涂山兄。”丁邪拿出尊魂幡,三天前他的法力抽调就变得十分微弱。 就算他主动提供,魂幡也不会使用他的法力,这不由得让他想到留下殿后的涂山君。 使用法力呼唤涂山君,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丁邪顿时慌张起来,面对这种巨大的压力,再失去了涂山君这个主魂……。 念头闪过,丁邪盘坐在原地,他感觉到悲伤。 然而他的心中也有些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窃喜。 繁复的想法闪过,就像是烛火前乱撞的飞蛾,总会出现扑入火中烧成黑色的灰烬。 涂山君身亡,当下而言好处反而大了。 涂山君神智太高,还有自己的想法,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尊魂幡不过是一个法器,对于应用法器者,只要能熟练使用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这么高灵智的主魂。 神智高代表着不可控,当法器不可控的时候,到底是人在控制法器,还是法器控制人呢? 只要法器还能继续进阶,还能产生阴魂丹辅助修行就好。 没有阴魂的掣肘,没有需要提防的主魂。 这才是完美的法器,才是应该为修士所掌控的法器。 相对而言,涂山君这个神智很高的主魂,根本就是这件法器的累赘啊。 又是立下誓言,又需要理解法器主魂的想法,还要协助法器进阶。 身为幡主却不能全部掌控法器的功能。 神智这么高,权限还不小的主魂才是他掌握魂幡的阻碍。 丁邪捧着手中黑色的尊魂幡,这些繁复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乱撞。 他的目光闪烁着。 他已经攒够了灵物和丹药,可以救助族内的双亲。 尊魂幡的主魂又身亡,一切不过是重新回到了曾经的原点而已。 “也许,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196、慎重 丁邪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涂山君救过他的性命。 他不该在人没了之后做此感想。 有时候想想,有这样一个坚强的后盾,他反而能轻松不少。 不需要自己炼丹、炼器、习阵法。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涂山君永远有准备。 而且,相处了这么久,丁邪也能看出来,涂山君是个好人,只是有时候什么都不。 刚才险些因为重宝而坏了自己的心境。 心境有损会非常直观的体现到自身的修为和后续的境界上,很多修士就是因为心境出现了破绽无法继续突破,只能原地踏步然后蹉跎一生。 整理涂山君塞到他怀里的那些东西,最重要的补全本源的灵物和六转回春丹并没有丢失。 其次是重叠的纳物符。 最大的纳物符储备着阴魂丹,一眼望过去,眼前的阴魂丹至少有一千颗。 剩下的就是大片的书架和书写下来的卷宗。 炼丹要记,草药精研,灵药药性与药理的协调。 炼器器具的更正和适应。 炼器火和丹火的区别。 阵法总纲…… 有关于术式的改进,两种术式的相通与融合,对术式的开发和应用。 纳物符中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藏经阁,而且这所有的卷宗都是涂山君亲自手写而成。 随手拿出一本都有不同方向的研究。 “这就是涂山兄如此全方位的原因吗?”丁邪惊叹,他曾经也羡慕过涂山君的天赋,但是真正见到如此庞大的藏书之后,他觉得涂山君就应该那么强。 如果不是因为被魔修炼成了魂幡主魂,他以后肯定是修行界的大能。 不过这里并没有类似日记的东西,更多的是研究卷宗。 【论法器的协调性,魂幡和主魂。】 【如何剥离主魂,使之脱离魂幡。】 【……】 丁邪看的心惊,他没想到涂山君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将自身剥离出法器的术式,并且深刻的研究过尊魂幡。 只不过很多资料都有大段的涂改,有些关键词也被涂山君遮盖。 所以很多东西看起来不连贯。 而且丁邪还看到了许多自己不明白的词汇,比如‘金手指’、‘系统’、‘面板’,其中面板出现的频率最高。 丁邪觉得法器受制于拥有很高神智的涂山君,没想到了解之后才发现,涂山君也对于身居法器十分的不耐。 他不自觉地升起了一个念头:“涂山君,真的死了吗?” 刚才所思所想都是建立在涂山君身亡的这个结论上。 如今看了这些手记,主魂和传中的器灵何其的相似,器灵会破碎,那么魂幡的主魂呢? 扯开魂幡,丁邪看到了魂幡上四个血色雾气写成的字:“凝聚煞气。” 果然如丁邪所想,涂山君早就已经留下了后手。 神识探入魂幡,内部空间映入眼帘,他寻找了好几圈也没有在魂幡内找到涂山君的身影。 “真的身亡了?”丁邪面露疑惑之色,按理来不会是这样,至少魂幡内要有涂山君残留的阴神或是真灵之类的东西,就算再微弱也该感受到气息才对。 但是丁邪搜寻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这些。 “为什么是凝聚煞气?”他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涂山君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信息。 不过既然涂山君要凝聚煞气,丁邪也想看看凝聚煞气之后的状况。 随即开始布置起聚煞阵法。 架起粗糙的阵法之后,丁邪将魂幡扔进阵法中央。 四周的煞气迅速的汇聚。 涂山君并不知道丁邪这些繁复的想法。 他自爆之后需要煞气、阴魂,重新凝聚身躯,现在的他就连思考都已经停滞。 不仅仅是思考,他根本就没有立足于世的躯壳。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尊魂幡的秘密,丁邪又怎么可能通过他的研究卷宗推算出尊魂幡的功能。 这一等就是数个时辰。 东渊的天空本来就睡灰蒙蒙的,不好分清楚昼夜。 亡命逃遁了这么久,丁邪感觉到心身疲惫,好不容易才将自身的状态恢复到圆满。 他也没有忘记和墨十三的约定。 拿出那张万里传音符,使用术法将传音符点燃。 远方天空下墨十三感应到符包内传音符炙热,伸手取出了万里传音符,随手使用法力构成术式,传音符当即燃烧起来。 “墨十三?” “是我。” 墨十三听到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他散给了很多人万里传音符,现在有些分不清楚那头到底是谁。 “我长话短,墨宫妖修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背后主使是个重伤的金丹修士。” “那人在罗刹渊深处,正在使用妖修建造血池,形如骷髅,御使妖修尸体。” “我上次碰到了一个筑基巅峰的熊妖,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与之合作牵扯的势力很多,罗刹虚族、血煞宗、还有什么圣灵宗的无面鬼,如果你能联系的上万法宗,尽快将消息传给万法宗,他们的人被算计了。” “他们要借万法宗之手,打开地下的什么东西。” 墨十三详细的询问了地标,但是丁邪也不出个所以然,他只知道是罗刹渊深处的洞窟。 上次还是涂山君带他进入的孔洞,周围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洞窟又在墙体之内,根本就没法出具体的位置。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丁邪也顶多将他们的谈话转述给墨十三。 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他也接触不到。 墨十三已经听出这声音,就是他碰到的那对奇特的组合。 遮遮掩掩的筑基修士和身着黑袍的鬼修。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万里传音符就已经燃烧将尽。 丁邪的很笼统,但是其中的关键和危险都已经点了出来。 别其他的那些人,光是一个受伤金丹真人对于他们来都是巨大的危机。 连涂山君这种筑基巅峰,充分发挥实力的鬼修都只能借由对方的伤势来反击,更何况是其他的筑基修士了。 “少主,可否安排见上那人一面?”白面妖修使用传音之术提醒墨十三。 “郑兄弟,能见面相谈吗?” 传音符那边传来一阵沉默:“情报给你了,信不信由你。” 墨十三攥紧了手中残留的传音符灰烬,目光深邃:“麻烦了啊。” 若惊讶,他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妖修失踪的事情竟然牵扯的这么广。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金丹这人出手,不会有那么多的筑基妖修失踪。 他距离罗刹渊只需要几日的路程,但是返回万法宗的东渊驻地却需要半月之久。 “是返回万法宗的东渊驻地,还是召集人手将那个重伤的金丹杀了。” 墨十三沉吟着,从符包中取出一沓万里传音符,使用术法全部燃烧:“所有人全部靠拢到我身边,我在东渊西极。” 十二位筑基妖修失踪了一位还剩下十一位,被他分成五组,散出去。 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幕后主使,也该将这些筑基境界的妖修都召集回来了。 这些可都是墨宫的中坚力量,能不损失最好不要损失。 取出一块墨色小令,墨十三眼中满是肉疼。 这可是无论间隔多远都能联系到墨宫的一次性重宝,也就是距离太远了,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使用这东西。 身旁筑基巅峰的白面妖修拦住了墨十三:“少主,您确定他的情报正确吗?” “如果他们遇到了金丹真人,如何从金丹真人的手中逃脱出来?” “少主,别人不知道金丹真人的强大,您应该知道。”白面妖修再次劝。 这件事还是需要核实和慎重。 一旦做出决定,损耗力量是小,要是和万法宗闹僵了,甚至他们不知不觉之间成了别人手中的刀,那对于墨宫而言可没有好处。 “少主,还请三思慎重。” “我们可以派人前往罗刹渊一探究竟,再让人通知东渊驻地的万法宗。” “将所有停留东渊的墨宫妖修撤出,然后静等万法宗的裁决。” 白面妖修的方式不出错,也不会得罪人。 东渊是万法宗的地盘,这些事情交给万法宗处理,他们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不需要动用太多的力量。 什么事情都要分两面来看,也许这本就是另外的一个局,对方想将他们墨宫牵扯到局中。 听少主的话,与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 这怎么相信他们传来的情报,并且这情报还涉及到金丹真人。 就是残废的金丹真人也不是筑基巅峰能够撼动,他他逃了出来,谁知道具体的情况呢? 墨十三放下了手中的墨色小令。 沉吟之后,他也觉得刚才太冲动:“好,巳叔,先召集其他的修士,我们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万里传音符已经化作灰烬。 丁邪想过答应墨十三去见对方,但是仔细想了想又放弃了。 他要冒的风险太大,这件事又这么复杂,万一他死在这里就没人将丹药送回北落山了。 “抱歉,墨兄,我实在承担不了那么大的风险。” 丁邪呢喃了一声。 他只希望墨十三起点作用,至少能牵制住那个残废的金丹真人。 实在不行就只能捏碎令牌警示宗门了。 可惜令牌不是传音符,只能告知位置不能告诉信息。 他距离宗门太远,也联系不上师父。 唯一的机会就是前往东渊驻地找到宗门的那位镇守金丹。 丁邪目光触及过去,煞气正汇聚到魂幡。 “要是涂山兄在就好了。” 197、道心 丁邪叹了一口气,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涂山君留下殿后,助他逃得性命,甚至提早将所有的东西都拿给他。 对于现在的这种情况,涂山君肯定早有预料。 没有人能这么干脆的做出决定,那个时候就连丁邪这么有主见的人都慌乱了起来。 “金丹……” 丁邪目光中闪过火焰,金丹真人又如何,他确实不是对手,短时间内他也没有办法突破成为金丹真人。 但是,他有宗门。 别管是多么厉害的金丹,出现在东渊还杀了这么多人,就是和万法宗为敌。 《仙木奇缘》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快些做出决定。 现在到底是返回东渊城提醒金丹真人,还是先去救那些被算计的同门。 看样子,他和同门之间的距离更近,只不过现在他找不到同门的位置。 而返回东渊城需要至少半月,他就是全力使用飞遁,也没办法再压缩时间。 丁邪转动手中的灵石:“墨十三,给点作用啊,我能联系上的只有你,只要你能帮我通知东渊城,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早知道多备几张万里传音符。” 丁邪也颇为纠结。 他听到那个白骨人说的话了。 说是什么阵法的破坏就在这几天,这说明至少三天到十天之内。 又半日。 幡内的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他的记忆停留在最后那一刻。 当主魂身躯死亡的时候,他真切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不再会思考,没有了感知,一切都成了黑暗和虚无。 有时候涂山君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死亡。 如果没有煞气帮他凝聚身躯,他是否还能从无尽的黑暗之中醒过来。 涂山君不知道。 他对于魂幡的认知还很浅薄,对于面板的认知也没有深入。 他没有继续思考有关于魂幡的事情,只要还保持着思考就说明自己还没有身亡。 涂山君记得,最后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在搏杀金丹真人。 说是搏杀都抬举了。 任他使用了所有的手段,最后也仅仅是伤到本就重伤的金丹真人。 这对于涂山君而言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想过会有很大的差距,却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 倾尽手段才堪堪破开那位重伤金丹的防御。 “越阶杀敌,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实在不适。”涂山君环视周围,阴神安静的竖立在魂幡内。 四周煞气宛如长龙一般向着魂幡汇聚。 位于阵法中央的尊魂幡迎风飘动吸收着灰色的雾气。 丈许魂幡下是盘坐着的丁邪。 四周灵气拨开煞气凝聚到他的身旁。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死之间的心境波动也会很大,压下心中繁复杂念的丁邪修为竟然再次精进。 虽然还未达到筑基巅峰,但是只需要将法力补足,基本上不会再有大的瓶颈。 身在魂幡内的涂山君起身,他的身躯还很虚弱,一天的煞气凝聚不足以令他的身躯恢复,如今能够发挥出练气的实力都烧高香了。 想要恢复原来的实力,至少需要一两个月,如果煞气不足可能需要一年半载。 实力越强,主魂受创之后就越难恢复,不仅仅需要海量的煞气,同样还需要时间。 而且在他恢复实力的这段时间,难保幡主不会起什么心思,比如毁坏魂幡、熔炼成材料或是转手他人。 尊魂幡才是本体,主魂恶鬼身躯能够通过煞气和阴魂凝聚出来。 万一魂幡有个三长两短,他可能就没命了。 现在还没有发生这一类的事,却也不得不防。 当然,这也跟曾经涂山君谨小慎微有关系。 从杀了赵世显之后,他从不主动靠近修为高的修士。 所以除了被动继承为幡主的修士,其他任的幡主都是涂山君从普通人培养上去的。 经此一战,涂山君觉得还是要关注魂幡本体。 到了法宝层次,就算修士不怎么使用,也不会破坏取材。 练气和筑基修士也没有能力损坏法宝。 “嗡。” 熟悉的震动,盘坐在魂幡面前的丁邪猛的睁开双眼。 面露惊讶,呆呆的看着身后的魂幡,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是他堂堂筑基修士怎么可能在没中幻术的情况下出现幻觉呢? “难道滋生心魔了?”丁邪大惊,赶忙沉入识海调动阴神彻查自己。 查验了一番,确实没有心魔,他的心境并没有问题。 既然都没有问题,排除所有的问题,那么最不可能的结果就是最终结果。 丁邪将法力抽调进魂幡,涂山君凭借着丁邪的法力显化身躯。 他的身躯只恢复了不到半成,所以出现的身躯颇为虚幻,就连气息都很微弱。 “涂山兄,你还活着!”丁邪大喜过望。 这就是失而复得啊。 原先积压的阴郁一扫而空,比打赢了金丹真人还令人激动开心。 想到这,丁邪瞪大了眼睛的看向涂山君:“难道涂山兄你打赢了金丹真人?” 这伙计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想法,如果涂山君没有打赢金丹真人的话,又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魂幡。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倾尽全力也没有打过,反倒是被残废金丹斩杀。 两者的差距太大。 没有强大的术式和神功,单靠着手中的这些零零散散不成体系的术式,想要跨越境界击杀金丹真人实属妄想。 更何况涂山君只能抽调幡主的法力,天然的矮金丹真人一头。 涂山君觉得,这一次也是有价值的尝试。 至少他明白自己和金丹真人的差距,能够正视自身的实力。 其次,那重伤的金丹真人一身战力应当只剩下不到三成。 他实在眼馋那庞大血池凝聚出来的煞气。 这样的机缘可遇不可求,一旦错失他们至少要在东渊游荡好几年,才能将晋升法宝的煞气攒齐,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涂山君思考片刻,他觉得可以找一下墨十三。 对方是墨宫的蛟龙子弟,肯定能找到帮手,手中也有保命的底牌,面对一个残废金丹应当比他们更轻松一些。 反正他们也在寻找这个人,如果能够拉拢墨十三帮忙,斩杀这个重伤金丹的把握就大多了。 涂山君询问此事。 丁邪说道:“涂山兄,我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墨十三,万里传音符用掉了。” 涂山君愣在原地。 这事儿不该这么办。 既然办了也就算了,也许这机缘就不是他们的,索性也没有多想,还是老老实实的收集煞气。 这些事情就交给别人去管。 这世上本就不是少了谁就不行,没有丁邪和涂山君的发现,墨宫同样会继续追查。 涂山君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既然已经告知墨十三,那么万法宗估计肯定就会知道事情。 “东渊城的金丹被困,返回东渊城是自投罗网。” “没有联系宗门的手段,我建议静观其变。” 听到涂山君的话,丁邪沉默了半响:“万法宗弟子入瓮,我觉得和张然他们有关,此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是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 丁邪目光坚定的看向涂山君:“涂山兄,帮我。” 涂山君觉得丁邪是不是傻了,这种情况常人避之不及,他还要一头扎进去。 骷髅金丹他也打不过,张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保证不了,说不定是更大的危机。 “会死的。” 涂山君第二遍阻止:“北落山,还有人在等你。” “涂山兄,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如果我死了,请帮我将东西送回北落山。”丁邪将纳物符取出,递给涂山君。 “不可理喻!” 涂山君眼中浮动血色,这回他真的很生气。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他才殿后阻挡骷髅金丹,他料到自己有可能被魂幡重新凝聚出来,但是不会死,不代表不疼,不代表不会恐慌、惊惧。 谁都会害怕,他也不例外。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极力帮助丁邪,转头丁邪就要回去送死。 区区筑基后期,去了又什么用? “我知道,但是我得回去救他们。” “他们嘲笑你。” “有没有嘲笑的。”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张然了,我必须去,他是我朋友。” 涂山君理解不了什么同门、宗门,跟我又不熟,他们爱死不死与他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甚至涂山君觉得,最好他们和金丹真人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把血池给抽空。 怎么到了丁邪这,就这么执着。 “涂山兄。” 说着,丁邪将纳物符递给涂山君。 “会死。” 涂山君再次劝说。 只要他们躲藏一段时间,将煞气收拢好冲击了法宝,以后再救那些受困的同门不就好了。 修为高了,可以救更多的人,成百上千,甚至参与宗门的决策。 何必要现在去呢。 丁邪看向涂山君笑着说道:“涂山兄,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修行吗?” “我受不了家族束缚,看不惯他们明明有能力却选择明哲保身。” “我为什么投身万法宗,因为我觉得,当我有力量的时候,我能拯救一些人。” “不是昨天,也不是明天。” “就在今日。” 丁邪的话就在耳边。 这么多年过去,涂山君不像是最初那么无知和冲动,开始懂得了明哲保身。 但是扪心自问,他到底为什么而修行。 涂山君回答不上来。 难道仅仅是为了成仙而成仙吗? 又或是为了他来到此界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李青枫,还是第一个徒弟温岳? 好像又都不是。 他最初的愿望是修成仙,摆脱掉魂幡主魂的身份,重新变成人…… 涂山君摇了摇头,思绪繁复,人也不适合在愤怒的时候进行思考。 他只能安慰自己:“都是我选的,都是我选的。” “要是万法宗真的给力,也不一定会死。” 冷静下来的涂山君接过丁邪递过来的纳物符,张开血盆大口将之吞入腹中,没有多言,转身走入魂幡。 这时候说什么都白搭,修仙的人没有一个是不执著的。 君子不夺人之志。 阻碍其志,会损其道途。 反正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现在实力受损,没有煞气帮忙恢复,一身实力十不存一,也帮不上什么忙。 丁邪既然要去救人,就靠只能靠他自己了。 其实仔细的想一想,涂山君反而很欣慰丁邪能这么做,这也说明他没有看错人。 如果他再年轻个十岁肯定不会有反对的声音,因为曾经他就如此行动过。 人老了,就会怕死,喜欢明哲保身不会轻易犯险。 “窝囊。” 涂山君在心中说了一句,这一次说的是他自己。 看到涂山君走入魂幡,丁邪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确实做的有些过,往日里冷静淡漠的涂山君,今日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 有什么话,等渡过这道难关再说吧。 将阵法中央的魂幡取出,他直奔罗刹渊。 罗刹渊的天空时常笼罩着厚厚的灰色雾气,往深渊飞遁而去,四周的峭壁岩石从他的眼侧飞速倒退。 受到惊吓的弱小魍魉赶紧缩回缝隙,探着脑袋隔着缝隙窥视着。 罗刹渊内部。 一座巨大的遗迹面前,万法宗的弟子们正奋力的破解阵法。 以他们现在的进度来看,再有两天他们就能将这处分殿的阵法完全破解。 站在人群之中的张然眼眸之中流出兴奋和激动。 多久了? 连他自己都有些忘了,终于要将这颗钉子拔起。 感应到符包之中传音符的异动,张然悄悄的离开人群走到一旁,打开传音符看着上面传来的信息。 “少主,事情已经办妥,不过那人似乎受伤了。” 两行小字就这么摆在他的面前,张然一搓手将手中的传音符捏碎。 事情办妥就没问题。 那个人受伤,应该是和别人斗法所致。 “难道墨宫的妖修已经找来了?” “还是说,另外的势力。”张然微微沉吟,不管是哪一方都不能阻止他打开阵法。 “张师弟到你换上来了。” 听到阵法处师兄的呼喊,张然保留了想法,随手使用纳物符将接下来的任务传达下去。 只需两日,万法宗弟子不能有差错,门人令牌不能碎。 两日后,正好送他们全部归西。 这才说道:“来了来了。” 197、道心 198、进行 东渊、西极。 不消一日,流光汇聚。 一道道妖云化作遁光出现在这里。 他们奉了墨十三之命找寻过来,路上若是遇到了墨宫妖修便一同带上,免得他们遭了灾难。 墨十三不知道罗刹渊为什么叫罗刹渊,万法宗的地图上写着罗刹渊,后来人就这么叫着。 西极距离罗刹渊不远,所以墨十三当机立断在西极召集了人手。 重伤的形如骷髅模样的金丹真人就藏在罗刹渊猎杀妖修,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要么查清楚之后杀了他,要么查清楚请墨宫的金丹修士出手。 信息是有时效性的,一旦风声走漏,以金丹的实力,等到他们赶到估计对方早已经离开。 更不会傻到停留在原地等待墨宫的金丹真人到。 万法宗的大型灵舟都要开一个多月,金丹真人支援的再快也只能将时间压缩半数,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向东渊城的万法宗金丹求救。 东渊城内他安排了人手,只要能证实情报欸问题,就能找寻金丹真人过来。 就像是巳叔说的那样,他们的这一手情报是听人所说,不知真假。 到了他们手中已经是二手的情报,先不管其中的真假如何,他们再传递到东渊城就是三手情报,一旦因为含糊不清而无法完整复述,说不定反而会引起万法宗金丹的怀疑。 金丹真人不是能呼之即来,喝之则去的小角色。 如果听风就是雨,金丹真人难不成每次都亲自去查证。 就是再家大业大,也不能每次都动用战略级别的金丹真人,就这么拖下去,金丹真人的时间也会被这些琐事压缩的分毫不剩。 “都到了吗?”墨十三环视,目光从妖修的脸上扫过。 共二十一位,还有几个练气阶段,拖着本体原貌,大多都是用的障眼法遮掩。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刨除这几个练气,一共十五位筑基妖修。 筑基巅峰两位,后期的三位,中期居多,初期次之。 “怎么还有练气阶段的。”墨十三半是无奈半是庆幸的说道。 练气阶段算不上战力,好在这些妖修并没有被抓了炼成妖尸,能救一个是一个。 “练气妖修暂时不要靠近罗刹渊。” “我收到线报,罗刹渊内有一金丹魔修,专门猎杀妖修。” 聚拢而来的妖修顿惊。 大境界是分水岭,如果真有金丹魔修的话,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几个练气妖修更是两股战战,后怕不已。 这么多筑基大修士在身侧,他们这些还没有化形的小妖根本没有话语权。 如果真如墨十三所言,他们这些练气妖修就是对方随意拿捏的虫豸,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小妖如此,筑基妖修同样感到恐惧。 怪不得会失踪那么多妖修,原来真的是最糟糕的结果。 “少主,我们。”其中一位筑基妖修拱手行礼。 “诸位莫要害怕,是重伤的金丹,他需要我们妖修的血恢复伤势。” 墨十三将丁邪告知他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情报为真,那么对方连筑基中期修士都没有杀掉了,诚然有筑基巅峰鬼修拖延,足以说明那残废金丹的实力必然大损。 如果情报是假的,这就是个请君入瓮的把戏。 墨十三还是觉得情报为真,因为丁邪的话更多的还是让他去通知东渊城的万法宗金丹真人,并没有让他以身犯险。 不过他不能这样做,至少没有亲眼看到的话,对于此情报还是存疑的。 “如果只能发挥出这样层次的实力,我们倒是有机会。”另一位筑基巅峰的妖修瓮声说道。 他们拥有十几位筑基妖修,两位筑基巅峰,而墨十三还是墨宫的少主,手中有金丹真人给与的保命物件。 想要搏杀一个残废金丹,并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 “我的意见,三人一组,先将罗刹渊的金丹搜索出来。” 墨十三补充道:“斩杀金丹,功勋灵石、丹药奖赏应有尽有,若是害怕后退者,杀。” 在外,墨宫少主的名号便是一面旗帜,可号令群妖。墨十三不想因为军心动摇而出现大规模的伤亡,能派上用场的也就只有筑基修士,如果他们害怕后退,将会无人可用。 “我等遵令。” 墨十三放出灵舟,撇下练气妖修,众人上了灵舟后直奔罗刹渊。。 灵舟速度极快,很快就抵达了罗刹渊上空。 早已经编号了分组,临时被抓壮丁的筑基修士尽量分开,免得他们出工不出力,也不需要他们有多么好的配合,只需要能够探查到残废金丹所在便可。 再布下传音符,甩出十几道小型令旗:“寻到人,令旗为号。” 墨十三同样没有闲着,与其他的筑基修士一道出发。 地毯式搜索着罗刹渊。 许多本就身在此渊的修士均是面露疑惑的神色,敢在东渊释放灵舟赶路,对方的背景肯定不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筑基修士。 …… 四十余位同宗同门,分成不同的批次不间断的攻击着遗迹的法阵。 原本厚重的晶状阵法波纹,早就在万法宗弟子的消耗下变得十分淡薄。 五行为基础法,施展起来更显得五光十色,在修士的眼中寻常,若是没见识的普通人说不定当场就会伏地惊呼。 隐约间,已然可见法阵内的遗迹模样,似有重宝虚影在其中盘旋,惹得一众万法宗的弟子红了眼睛。 一个个呼喊着口号,好似打了鸡血,压榨着丹田的法力。 阵法像是个倒扣的大碗,实际上是个球状。 地下和地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些会土遁的师兄弟早已经潜入地下查看过,不可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站在阵法前,张然神色之中多了几分按捺不住的激动。 周围人多不好多言,只能将之压下,施展术式印法慢悠悠的磨着法阵。 来时半月,又以力破阵十余天。 转眼间都已经过去了一月。 这一月,对于张然来说比之曾经的三十年还要难挨。 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岔子。 半日,从法阵的上轮换下来,返回到自己搭设的蒲团。 张然抓紧恢复着自身的法力。 少顷,忽的睁开双眼,脚下正窝着一条身披白色鳞甲的小蛇。 张然伸手将小蛇抓取过来,摸了摸那白色的好似角质层一般的鳞片,幽幽叹了一口气。 “张师弟何故叹气?” 循声望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修士,眯着眼睛看向张然。 黑白色的万法宗道袍倒是显得十分魁梧。 张然赶忙起身,拘谨的拱手行礼道:“李师兄。” 来人正是李圣礼。 李圣礼总是眯着那双眼睛,让人没法通过眼睛看到他内心的想法。 “师弟手中的是什么?” “白角鳞蛇,吸收了灵气又沾染了煞气,倒是入了阶,上不得台面。”张然随口解释了两句。 本打算就这样敷衍过去,没想到李圣礼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张然的身旁。 “师弟不用紧张,就算你与丁邪相熟,我也不会对你不利,我们是同门。” “按平常,我不屑于解释。” “这几日值关键时刻,师弟莫要松懈。” 话音落,李圣礼起身拍了拍张然的肩膀,这才离去。 转而去寻找其他的万法宗同门说起了话。 大多也都是些平常的家常话,有些的是为了拉近关系,还有些则是勉励。 张然自不会被打动,只是觉得寻常,就和往日里与同门出山一般无二。 寻了个墙壁的缝隙将手中尺长的小蛇放进去。 目光深邃的擦了擦自己的肩膀。 他知道自己这几日的确实有些紧张,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引起李圣礼的怀疑,好在对方的只是将目标放在了丁邪的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不对劲儿。 “丁师兄……”张然呢喃了一声。 本想着此行能做个了断,没想到丁邪并未与他们同行。 没来也好,省的兵戎相见。 还不待歇息,符包之内的灵符再次温热。 张然打开一看,只有一行小字:“墨宫的人来了。” 墨宫的妖修终究还是找来了,比张然预想的要快不少,倒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尸阴上人这么大范围的捕捉妖修,墨宫要是没有任何的反应才是怪事。 而且还肆意妄为的将妖尸放出觅食,甚至窥视于他,早晚都会坏事。 要是不因为他还有用,张然断不会留他活到现在。 李圣礼摸到了符包之中的传音符。 传讯而来的是守在罗刹渊的宗门弟子,为得便是盯梢,免得有其他修士闯入到这座遗迹里面。 李圣礼看着上面传来的讯息,说是携带妖气的修士出现在罗刹渊的上方。 动作迅速,且大张旗鼓的铺开,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翻找?” 李圣礼告诉师弟莫要声张,暂时先看看那些妖修是什么意思。 墨宫妖修分五组,每三人一组搜寻罗刹渊。 得了墨十三得指挥就连那些堵死的孔洞也没有翻过。 若是出现了阵法或是气血,更要仔细的查看。 数个时辰后。 察觉到上风口的气血涌动,夹杂着淡淡的妖气,那黑脸妖修抬起手:“等等。” 199、搏杀 “怎么?” 身旁妖修停下脚步,外放神识,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三位妖修呈三角状防御,暗含阵理。 天地三才的小阵法最适合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三人之间也正好互相配合。 “太安静了。” 黑脸妖修站在原地,法力化作细小的触手向着四面八方探出。 没有小鬼,没有提高了智慧的精怪,甚至连风声和气息都没有。 安静的就好似他们身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 但是这里本不该如此,上风口应该带来风息,而不是这种淡淡的妖气。 黑脸妖修双手结印,背后鬼影绰绰,一时间聚拢出上百位鬼物。 余下的两位妖修并不意外。 这是妖修的伥鬼之法,将杀死的其他生灵魂魄拘役,化作鬼伥。 放出鬼物进入孔洞,黑脸妖修闭上双眼接管了伥鬼的感知。 数个时辰过去,上百鬼物已经完全深入孔洞。 身在罗刹渊内的黑脸妖修猛的睁开双眼,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惊骇:“找到了!” “真找到了?” “快,放令旗。” 身旁的妖修直接捏碎手中那枚得自墨十三的小令。 光芒一闪,骤然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黑脸妖修抬起手臂,术式浮现,一道圆弧形的光盾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飞来的梭形飞剑。 “你们……” 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阴影之中走出两道人影。 青灰色的身躯,双眼漆黑分不清瞳仁和眼白,气息冰冷阴暗,根本就没有半点生机。 黑脸妖修眼中闪过惋惜:“死了还要被人支配尸体,真是悲哀。” 两道身影根本就没有因为黑脸妖修的话语而有丝毫的停留,只是霎那,身躯就已经出现在黑脸妖修的面前。 “吼。” 黑脸妖修怒吼的同时双眼完全被金色浸染,身躯道袍炸裂,化作半人半虎。 巨大的虎爪狠狠的拍在青灰色妖尸的胸膛前。 嘭。 透体劲风重新凝聚成掌力轰击在峭壁上。 半张脸化作黑虎样貌,身躯暴涨了至少三四圈,虬结的肌肉缓慢的涌动,法力催动之下筋骨肉身冒发出淡淡的白色蒸汽。 “杀!” 虎掌一把抓住面前的妖尸,紧接着拍在妖尸的脑门上。 只一下,妖尸就像是钉子般钉在地上。 黑脸虎妖一爪捏碎妖尸的头颅。 妖卫之中,他和巳蛇最强。 筑基巅峰的力量根本不是这些妖尸能够抗衡得了的。 “唳。” 另一头妖尸一爪撕开黑虎妖的法力禁锢,展开妖身化作巨鹰飞上天空。 身旁妖修从纳物符中取出长弓,弯弓搭箭,法力凝聚成一点。 猛的击发。 环形光圈扩散,击碎尘埃。 青铜箭分成十支封锁了巨鹰的去路,还不待巨鹰将自身高度抬拉,青铜箭就已经飞身而来洞穿他的身躯。 巨鹰宛如断线的风筝从天空坠落。 “虎哥,这些都是筑基境界的修士。” 身旁的清瘦修士将长弓斜横在背上,上前查看妖尸。 黑虎妖收敛了本体,重新套上一层道袍,眉头拧动:“因为身为炼尸的缘故,被强行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不懂法力的运转,不会术式印法,不过是沙包。” 三人组的最后一人颔首说道:“看样子,我们找对了地方。” “我的所有伥鬼都被波及消散,此地深处的那东西,早已经有了防备。” 他们等了半个时辰,墨十三已经带人赶来。 十五位妖修,全在筑基境界以上。 原本的十二妖,本身就是墨宫精挑细选的筑基境界的强者,能够保护墨十三的安全。 加上自己手中的底牌,墨十三觉得,就是面对未重伤的金丹修士也能一战。 “少主。”眼见墨十三抵达,三妖赶忙行礼。 墨十三大喜道:“找到了?” “如果所料不差,应当就在这座悬渊的深处。” “我想去看看。”墨十三转头看向白面妖修,同时也是在询问其他妖修的意见。 都已经找到了这里,如果他们不进去看看的话,总觉得不甘心。 白脸妖修拱手劝说道:“少主,我觉得还是以常规战术执行比较好。” 要是常规的战术,就是派遣三妖前去探查,以确保大部队不会遭遇埋伏。 在战场上,或是大规模的争斗之中,也都是这么做的。 三人为一个斥候小队,探查清楚敌情之后方可行动。 像是墨十三这种想要直接进入险地的想法,是非常违反战术决策的。 墨十三微微沉吟,随后摇头道:“如果里面真的有重伤金丹,常规战术只会白白死伤修士。” 黑脸大汉最先开口,拱手道:“我愿意只身前往,为少主探清敌情。” “我意已决。” “少主三思啊。”白脸修士赶忙拉住墨十三。 墨十三鲜少出门,经验不足,他们这些历经百战的修士不能不劝。 如果放开了场地来战斗,他们自然不惧,但是现在是要进入对方的主场。 此举太过冒险,很可能中伏之后埋葬了在场的十余位修士。 墨十三也知道会这样,但那是常规的战术。 他不同。 他爹是金丹修士,给他准备了许多保命之物。 墨宫的龙子龙孙仰仗的也都是墨宫老祖宗。 老祖宗同样有宝物赐予。 就是光靠着身怀的重宝砸,一般的金丹也得避让几分。 墨十三抬手道:“不必再劝,我能护你们周全,随我斩敌。” 说完便一马当先的飞入孔洞。 “巳哥,这……”妖修一脸无奈的看向白脸修士。 “这什么这,跟我走。” 说什么不能让少主一个人进去,弄丢了少主,回了墨宫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既然劝不动,那就只能跟着了。 黑虎妖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更没有其他的话语,在墨十三飞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紧随其后。 巳正嘶了一声,这就是出任务少没经验的短板。 少主有自己的想法,又觉得自己的决策没有任何问题,想要以力压人。 不过以现有的情报来看,就算有埋伏也不会太强大。 余下十二妖迅速跟上白脸妖修,紧接着加快了自身的速度,有序的结成人阵。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墨十三负手,周身黑雾化作龙形环绕在身侧。 他的心中多有兴奋。 如果内里是个全盛时期的金丹,他就算有保命底牌,也会掉头就走。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完好金丹的对手,可能连底牌都掀不开就会身亡。 然而,里面的那个金丹真人连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都没法留下。 对方伤势肯定很重。 如果能够猎杀金丹修士,不说对方身上所携宝物,光是有此战绩,回了墨宫也会更受重视。 再者言,谁没有想过越阶杀敌。 对于修士而言,气势、自信都很重要。 如果能击杀一位金丹,对于自身心境的提升是巨大的。 …… 山体内巨大的血窟。 挤压的鲜血顺着不同的孔洞向着中心血池汇聚。 骷髅金丹缓缓睁开双眼。 他派出去的妖尸消失的很快,大多都是被人消灭。 因他重伤的缘故,对于妖尸只能草草祭炼,根本没有办法将妖尸的实力充分发挥出来。 以至于就连差些境界的修士都能战胜妖炼尸。 如今,整个血池周围只剩下寥寥数只,修为最好也不过是筑基后期,这还是他使用特殊的手段,强行将这些炼尸的实力提升了一个阶段。 他本来也没有想等太久,这些炼尸也就没有用心。 既然那条墨蛟找来,还带着这么多的妖修,说不定能用他们的鲜血恢复自身三四成的实力。 尸阴上人已经受够了看人脸色,尽快恢复实力离开这里才是正道。 “这么久,你们也该找到了。”尸阴上人挥手,解除了早已经布下的阵法。 …… 数个时辰之后。 墨十三带领着墨宫的妖修穿越孔洞出现在地下。 他们同样看到了尸体墙,妖修、人修的尸体混杂,榨干了身上的鲜血。 广阔空间下是平静的血池,汹涌的血腥味疯狂的往他们的口鼻钻去。 “就是这里。”墨十三压抑着怒火。 对方实在欺人太甚,竟敢将他们墨宫的妖修榨干鲜血炼成妖尸。 数年间,丢了那么多的修士,竟然只能找到他们的炼尸,甚至很多的妖修来尸体都没有留下。 “出来!”墨十三厉吼。 不自觉地使用了术法。 音波裹挟黑色的雾气形成波纹震向血池。 血池顿时泛起巨大的波浪,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冲过来。 “轰!” “保护少主。” 十妖结阵,墨十三和余下被捡回来的四妖身处阵中。 大阵将所有气息连接起来,法力涌动之际,一道黑色蛟龙虚影浮现。 身处阵中的妖修惊呼道:“十二妖墨龙阵。” 本来应当是十二妖,只可惜提前派出去的时候丢失了一位,如今算上墨十三也就只有十一妖,临时替补上来一妖修只能当成法力节点来用。 …… 丁邪出现在悬渊上方,他已经找了很多地方,但是都没有同门的气息。 他不由怀疑,同门的那些人应该也像是骷髅金丹一样藏在深渊山体之内。 而且,应当距离骷髅金丹不远。 既然双方的煞气有相似之处,肯定来自同源的煞气。 巨大的法力波动直接惊醒了天空中正用灵官法眼搜索同门的丁邪。 “打起来了?” 丁邪面露惊讶,负手飞遁,赶往波动的位置。 200、蜕变 剧烈的法力波动同样让身处遗迹外围的万法宗门人感觉惊疑。 原本正在动手攻击阵法的众人停手恢复法力。 战斗都已经贴到了脸上,这时候再浪费法力攻击阵法反而会让自己成为拖累。 “怎么回事儿?” “法力波动很大,距离我们也不远。” “这种战斗的影响,至少也得是筑基巅峰,甚至……” “金丹真人?” 同门补全了那人的话。 众人的瞳孔微微缩小,这要是筑基巅峰的战斗他们不惧,如果是金丹真人,那可就麻烦了。 李圣礼神色平淡,只是面色凝重了几分,眯缝的双眼微微睁开缝隙。 他提前知道一些信息,应该是墨宫的妖怪闹出的动静。 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和谁战斗。 李圣礼悄声的问道:“还需要多久才能攻破大阵?” “一个时辰,如果我们所有人不遗余力,可能半个时辰就能完全攻破。”褚学州拱手之后将估算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有这样的时间绰绰有余,就是外层战斗波及到他们,这时候法阵也已经消失了。 “师兄,我们打开大阵吧?” “我也觉得应该全力攻击法阵。”身旁几位师弟应声附和。 李圣礼微微沉吟。 要么众人全力破除阵法拼一拼速度,要么停手等待,确认对方的目标和战斗时间以及等阶之后再做打算。 李圣礼翻手压了压声音,朗声道:“诸位同门稍安勿躁,守在外面的王师弟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是墨宫妖修,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听到确定了对方身份,万法宗弟子安心了不少。 “诸位同袍,先恢复法力为要。” 李圣礼此言一出,众人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盘坐在自己布置的蒲团或是清台上恢复损耗的法力。 不管是攻破大阵,还是静观其变,众人的力量不能过多的损耗,要保持状态的饱满。 这么多人在,就是真的面对金丹真人也不会发怵。 李圣礼同样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两枚丹药,精纯的药力涌入丹田转化成法力。 “墨宫的修士在和什么人战斗?” 恢复法力的同时,李圣礼也不由得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此之大的战斗波动,动手者的修为绝对不低。 能把墨宫的妖修逼到大范围的搜索,对方肯定干了什么让墨宫十分恼怒的事情。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 ‘难道和炼尸有关?’ 李圣礼的脑海闪过灵光,前几日他们确实碰到过一只妖修炼尸,墨宫的妖修追查的很有可能是这件事。 除此之外,李圣礼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姑且当作是这样,现在出现这么大的波动,肯定是因为墨宫的妖修和魔修打了起来。 就算不是这样的话,也应该是范围不小的战斗。 张然神色凝重的盯着眼前的大阵,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就能完全攻破法阵。 偏偏这个时候墨宫妖修和尸阴上人打了起来。 两者的距离并不远,所以连带着万法宗的弟子都不敢再攻击大阵。 皱眉之余,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凝聚在大阵上。 他在想,如何才能劝说众人继续攻击大阵。 张然走到李圣礼的身旁,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李师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万一等到墨宫的妖修来了,我们还没有拿下大阵,对我们就不利了。” “也不确定和墨宫妖修战斗的是什么人。” “光是战斗波动吸引来的修士,对于我们来说依然是麻烦。” 李圣礼不由得看向张然,他没想到张然会提这样的建议。 他还以为前几日张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对他算计的抵触,如今看来张然还是想要遗迹之中的机缘。 “你们觉得呢?”李圣礼看向身旁众人。 “张师弟所言极是,趁着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尽快取出遗迹机缘。”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 “我们全力进攻此阵的话,法力的损耗应该并不大。” 众人不想夜长梦多,均赞同张然的想法。 不管战斗的双方是谁,对于他们来说都一样。 多一方就容易节外生枝,何况是两方。 “好,那就尽快撬开大阵。” 李圣礼颔首,他也觉得此法靠谱,机缘就在眼前,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尽快拿走的好。 休整半个时辰,接下来全力破阵。 李圣礼还是想周全些,这些都是同门师兄弟,是他从万法宗带出来的人,得给他们留下保命的法力,就算今日机缘不曾获得,也不能折损了这些同门。 他还顺便将自己储物袋中的丹药分发下去,帮助同门快速恢复法力。 半个时辰眨眼即逝。 众人已经恢复了自身的法力。 “诸位,全力以赴吧。”李圣礼话音落下率先出手,法力化作金光涌入眼前的大阵。 四五十位修士抬手释放凝成术式的法力。 一道道光柱从他们的掌心迸发,打向面前的法阵。 张然压住眼底的喜色,翻手释放印法打向大阵。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阵在万法宗弟子全力的攻击下出现了碎裂的痕迹,波纹泛起涟漪向着四周扩散。 分布开来的万法宗弟子再度增加法力的输出。 …… 血池上方,骷髅金丹转动手臂,鲜血顺着手指低落入血池。 尸阴上人的骷髅脸本就干枯,如今看来更多了几分狰狞。 与之对峙的墨十三等妖修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因为十二妖阵法的同气连枝,以及两大筑基巅峰的妖修才顶住了压力。 墨十三吐出一口吐沫,鲜血夹杂其中:“不好对付,巳叔,他的实力发挥了多少?” “少主,这残废金丹的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四成,并且还在下降之中。”巳正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竖瞳,死死的盯着尸阴上人,眼中满是兴奋和狂喜,还好最后赌对了。 墨十三露出笑容,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看来就是不使用底牌,光是耗也能耗死他。” “少主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杀了他。”墨十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道道灵符。 他的家底殷实,根本不在意灵符的消耗。 法力下降就使用丹药补充,他也早就已经将丹药分发给其他的妖修,所以根本就不怕打拉锯战。 尸阴上人很愤怒,堂堂金丹真人竟然在争斗之中落入下风。 大把的灵符令他掣肘,若是躲闪、防御不及,就会被灵符所伤。 看起来都是小伤,积少成多也让他的身躯更加沉重。 手臂的鲜血沿着袖袍淌下来。 “要不是那该死的鬼修!” 尸阴上人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让他伤上加伤的黑袍鬼。 那鬼修太过诡异,竟在他解除法域的时候给了他狠狠一击。 如果不是因为二次受伤,以他的实力根本就不会打的这么艰难。 就算墨十三拥有万千手段,他也有信心在对方无法开启的时候擒拿下。 “道印。” “法域!” 双手结成法域印法。 黑色的沸水顿时蒸腾而起,以尸阴上人的脚下为基点迅速铺开。 倏尔。 整个空旷的地窟就被黑色的法域沸水覆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少主小心,这是金丹法域。” 墨十三冷笑道:“金丹法域?破的就是法域。” 说话之际张开吐出一节蜷缩的骨头,金灿灿的骨头散发着巨大的压力,只是一个瞬间就抽取了墨十三一半的法力。 “法宝?!” 尸阴上人瞪大了眼睛。 他手中的法宝早就在与人斗法重伤的遗失,后来躲藏起来恢复伤势也不需要法宝,就算和涂山君打的时候也没有动用法器,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法器助阵,倾压过去便可。 如今一见墨十三祭出法宝,尸阴哪还敢继续迎战,解除法域的瞬间化作遁光逃离。 “哪里逃。” 墨十三得势不饶人。 十二妖阵为他加持战力,墨色蛟龙虚影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金丹真人的遁光,倒也勉强能追上去。 尸阴上人不敢停歇。 他本想以妖血恢复伤势,没想到接连失算。 为今之计,只能祸水东引,将那人引入局中替他对付墨宫的妖修。 …… 风息狂涌进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孔洞。 观察四周的战斗痕迹,以及气息的波动。 他觉得那骷髅金丹和墨十三他们肯定脱离了此方战场,看那先开拓的巨大坑道也知道怎么回事儿。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丁邪,他纠结了许久才决定重新进入血窟。 涂山君还告诉他,墨十三和妖修全都进去了,看那时的波动应当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而且,想要找到万法宗的同门就只能从这里入手。 等到丁邪赶到的时候墨十三等妖修和骷髅金丹都已经化作遁光离开了。 看着面前的广阔血池,丁邪取出尊魂幡,一下子将魂幡投入血池。 幡内的涂山君眼睛都红了。 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血池现在就暴露在他的面前。 布下聚煞的阵法,丁邪说道:“涂山兄,你且安心待着,我去追他们。” 说完,丁邪化作遁光向着被他们扩大成甬道的地方飞去。 …… 血窟之内只剩下立在池底的尊魂幡。 幡内的涂山君感受到无边的煞气涌入魂幡。 丈许魂幡拉长了幡面,数丈幡面席卷,尊魂幡迅速蜕变。 请假 加班回来晚了,到九点都没清醒过来,反而疲惫的难受。 先睡了,灵山怕自己猝死。 最近萎靡的厉害,没有前两个月有冲劲儿。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1、聚首 阵法的光芒正在减弱。 四方阵脚的节点流动越来越缓慢。 在万法宗弟子的攻击之下,流光的大阵已经出现了失帧的闪烁。 宛如影像设备,因为接触不良而短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万法宗的弟子紧张的同时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这么长时间的苦与累终于要结束了。 “再加把劲儿。”李圣礼大吼,双掌法力倾泻,灌注到法阵上。 “破阵。” “破阵!” 山呼般的声响在万法宗弟子之中回响,法力凝结成的术式光芒激射而出。 眼前法阵的波纹和涟漪愈发的激烈,整体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紧接着就像是出现了连锁反应般,裂痕向着四周扩散,倒扣在地上阵法终于在众多万法宗弟子的攻击下破碎。 只听清脆的响声萦绕在众人的耳朵旁。 阵法碎片从众人的身旁闪过,最后化作了点点的星光。 “破阵啦。” 四五十位万法宗弟子欣喜欢呼起来。 这么久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们终于破了阵法。 李圣礼挥手道:“进遗迹,谁拿到的机缘就是谁的。” 众人化作遁光飞向面前的遗迹。 只不过等他们进入这处宫殿群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并不像是安放了重宝的传承之地,反而像是一处战场。 “师兄,有些不对劲儿啊。”褚学州紧张的喊住李圣礼。 宫殿群之内并没有宝光,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机缘。 面前的巨大宫殿紧闭大门。 李圣礼似乎也有些察觉。 他使用法力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空旷的大殿之内只有一点光芒,一尊面目模糊的石像手中长着一株清冷的莲花。 “那是什么?” 李圣礼的瞳孔微微缩小:“封印?!” 宫殿内什么宝贝都没有,萦绕在阵法内的宝光都是人为塑造出来的。 里面也根本不是什么遗迹,看起来反而像什么东西的封印。 张然微微抬手,早就已经安排好的白骨莲台从原先的阵脚上长出来。 李圣礼拿出那张得到的遗迹图,他猛的意识到什么,抬头之际,光幕已经重新将他们笼罩了起来。 “不好!” 万法宗的弟子还有些分不清楚状况,但是他们都明白可能出来了大问题,正要动用自身的法力形成光罩。 噗通、噗通…… 一个个全瘫软在地上。 “有毒。” 李圣礼当即摒住了呼吸,周身毛孔完全封闭。 但已经为时已晚,他不由得盘坐在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众人,张然缓步走来,神色无喜无悲。 最后越过众人,走到了那尊无面石像的面前,目光盯着石像手掌之中的莲花。 众人依旧处于恐慌和惊惧之中,根本就没有多注意有人走了过去。 没了法力,他们的身躯一时间难以适应,这才倒在地上。 张然呢喃道:“终于走到这里了。” “你……。” 李圣礼死死的盯着张然,咬紧牙关想要调动自身法力。 张然居高临下俯视李圣礼,以及一众跌倒在地上的同门师兄弟,神色平静的说道:“别费力气了,师兄。” “加入了破法尘埃和禁法神果调制出来的阵法,会专门压制修士的法力。”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不枉费这两个月,我都在做这件事。” “为什么。” 李圣礼厉声质问,说着就摸向了腰间的令牌。 只要捏碎手中的令牌,宗门就能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宗门肯定会派修士来营救他们。 张然并没有管李圣礼的小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法力,令牌不可能碎。” “没有法力,你们什么都做不到。” 李圣礼站起身,盯着张然说道:“你别忘了,你也身处阵法之中,我们只是一时间失去法力没法保持平衡。” “同样没有法力,你觉得你是四五十人的对手?” 他不知道张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只要制住张然这个主谋,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其余的同门还震惊于被张然算计,现在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人多的优势。 再怎么看张然都只有一个人,就算都只剩下肉身的力量,四五十人打他一个,畏惧的应该是张然,而不是他们。 李圣礼愤然出手,就算只剩下肉身的力量,以他筑基巅峰的实力也足以打倒面前只有筑基初期的张然。 燃文 “嘭。” 李圣礼的身躯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墙壁上。 “咳。” 口中鲜血溢出。 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跌落在地上,面容扭曲。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可是筑基巅峰。 体术虽不是修士的必修科目,但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肉身也非比寻常。 境界的提升就会让身躯强度提高,就算都无法使用法力,他也应该更胜一筹才是。 然而,倒在这里的却是他。 “太弱了。” 说着,张然面容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白骨角质层化作面具覆盖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左半边脸。 就连一头黑色的头发瞬间被染成了白色,化作角质层笼罩头颅。 不仅仅是头颅,身躯也跟着变化,原本肉色的皮肤化作白色。 对于他来说,眼前的同门没了法力,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张开的阵法又走进了十余名修士,撕去了人皮的伪装显露出白色的真身。 白色身躯,黑色眼睛,猩红色的瞳仁。 他们的长相并不算奇形怪状,同样是人的模样,只不过有不同的角质层,有些长角有些没有。 张然没有兴趣再和万法宗的同门解释,走到了莲花的面前,伸出了依旧是人类的手臂。 正要触碰莲花的时候,只听到远方传来轰鸣。 “轰隆。” “嘭嘭嘭。” 一道高速移动的身影出现在阵法外的空旷山体之内。 披头散发,鲜血飙散。 血袍沾满泥土,好不狼狈。 看其骨肉如柴的模样,正是尸阴上人。 刚一闯入,尸阴上人就看到了笼罩着巨大阵法的宫殿群,以及阵法内的张然,随即大叫道:“救命!” 说着,尸阴上人一头扎在了阵法上。 本就不算坚固的阵法一阵晃动。 张然皱起眉头。 墨宫的妖修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连金丹真人都落入下风。 以至于尸阴上人逃窜到他这里向他求救。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一道金色骨爪破空袭来。 跟着金色骨爪的墨龙虚影,带着墨宫的妖修出现在空洞内。 墨十三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驾驭虚影的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阵法内是乌泱泱一片身着黑白长袍的万法宗弟子,只不过他们的状况好像并不好,那个身着黑白劲装半边都被白色浸染的修士正站在大殿的门口看着他们。 “什么情况?” 墨十三有些发懵。 “少主,是万法宗的人。” 巳正赶紧提醒。 同时他的眼中也露出怀疑的神色。 那些身体发白奇形怪状的修士是什么人? 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像万法宗的合作者。 万法宗的弟子們本就处于茫然和恐慌之中,赖以生存的法力被压制到丹田无法动用,这对于修士来说是致命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岁数小的可能不到二十岁,岁数大的最多四五十岁,都常年使用法力,甚至形成了本能。 骤然被压制到无法运转,一时间难以适应现在的身躯。 而且,越是想要调动法力,自身的力量就越是会被限制,这更加剧了修士的慌张。 师兄李圣礼还被一拳轰飞,连吐两口鲜血。 这会儿他们已经慌了神,宛如鹌鹑一般缩靠在一起,全然没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墨宫的道友,救……。” 褚学州连滚带爬的起身,眼中露出喜色,大声的呼喊。 砰。 又是一拳,横抡过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直将褚学州打倒在地上。 张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这些好歹都是曾经的同门师兄弟,有些交情还不错。 让他直接动手全杀了,他还没办法完全做到。 “师兄,这时候,就别给我添麻烦了。”张然踩着褚学州,低声的说着。 褚学州挣扎着想起身,头却被兽皮靴踩着,以至于鲜血糊了一脸。 他低吼道:“枉我们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背叛宗门……” “我都说了,别给我添麻烦。”张然勃然大怒,一脚踹翻褚学州,将他狠狠的踢了出去。 墨十三脑海之中闪过郑丁曾经告诉他的事情。 说是万法宗的弟子落入了算计,一定要先通知东渊城的金丹真人。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打出腰间的符包,点燃传音符通知东渊城的妖修:“快,通知东渊城的金丹真人,他们家数十位弟子要死在罗刹渊底部了。” 传音符化作飞灰燃尽,墨十三看向阵法前的尸阴上人。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先解决了这个残废金丹。 一旦让这个残废金丹恢复一两成的实力,他们双方的处境就会倒转。 “金龙爪。” 墨十三催动金龙爪,维持墨龙虚影的十一妖当即加大了法力的输出。 尸阴上人抵挡法宝之际,根本就没想硬碰,而是将法宝的力量卸到了身后的阵法上。 “轰隆。” 禁法阵再次震颤。 被法宝砸了一下,出现了更加剧烈的动荡。 “法宝?”张然骤紧眉头,筑基境界催动法宝本应该极耗法力,看那些妖修的模样,应当是用阵法将法力汇聚到了墨蛟的身上,这才能够游刃有余的催动法宝。 不仅如此,两位筑基巅峰妖修也让张然感觉到了威胁。 还是失策了,他没有想到堂堂金丹真人会被筑基妖修结成的阵法压制住。 就算受伤颇重也不该如此残废。 实在令他大失所望。 不过禁法阵并不会轻易被破,至少还能撑半个时辰,有这些时间也已经足够了。 尸阴上人阴沉的转过头,他没想到张然已经提前布置了阵法。 最后还是留他在外面应付墨宫的妖修。 再打下去他就要拼上这条命了,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喂,罗刹虚族的人,你们不帮我,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坏了你们的大事。” 眼见尸阴上人发狠,张然朗声道:“坚持两刻钟,两刻钟之后我们会出手帮你。” 听到了张然的话,尸阴上人的面色好看了不少。 只不过两刻钟对于他来说也是个漫长的时间。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被那筑基巅峰的鬼修给炸伤了,导致实力大损,要不然他自己就能应付现在的局面。 “他娘的……”尸阴咬了咬牙。 墨龙虚影内的巳正说道:“少主,我们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杀!” 墨十三毫不犹豫的催动法宝。 尸阴上人也明白,这时候求人不如求自己。 本想引罗刹虚族成为靶子,谁想他们提前躲进了法阵之中,还说让他坚持两刻钟。 一直逃也不是办法,他的伤势没有血池压制已经复发了。 “不该离开血池,罗刹虚族不靠谱。” 尸阴上人从没有如此愤怒恼火,他觉得离开血池是他迄今为止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仗着血池主场还能周旋,离了血池就只能被动防守,或是主动拼命。 “少主?” 白色的高大身影半跪在张然的面前低头请示。 张然转身步入大殿,重新出现在石像的面前。 伸手就要将石像手掌中心的莲花摘下来。 “张然何在。” 声如洪钟炸雷在张然的耳边响起,他的手掌微微停顿,看向法阵之外。 不需要仔细看,只是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 他也没有遮掩身形和声音。 李圣礼惊呼的呼喊道:“丁邪,我们在这!” 这时候别说是有别扭了,就是大仇人都是救命恩人。 何况李圣礼也并不想要丁邪的命,只是单纯的对丁邪的选择不爽。 那个上宗名额就是不换给他,自己留着也比拿丹药好。 “丁师兄!” “师兄救命。” “师兄啊……” 万法宗的同门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赶忙的挥手。 “师兄,快捏碎令牌通知师门。” 换上了黑白道袍的丁邪,落在空洞宫殿群的面前。 天空上墨龙虚影正和骷髅金丹战斗,而面前阵法内是缩成一团的同门师兄弟。 “张然何在?!” 丁邪又喊了一声,他需要先确认张然的安危。 张然站在大殿门口,两人相距不过十丈。 看着半边身躯都浸染成白色角质层的张然,丁邪的惊愕之色溢于言表:“怎么会这样。” 202、境遇 丁邪曾经预想过自己和张然的重逢。 也许对方已经身亡,又或是被控制以至于身不由己。 听说张师弟是孤儿身,没有亲情羁绊,也不会被人用亲人做威胁。 在他心中,更偏向于张然想突破自身的桎梏,提升境界。 修行界,其实也就只有这些事情需要关心。 今日一见,张师弟半边身躯已成了白色的角质层。 双方隔着法阵相望。 波纹涟漪成罩。 一个在里面。 一个在外面。 鹰视阵法之内,满座同门师兄弟尽如鹌鹑,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与他有隙的李圣礼身上的黑白道袍沾染了泥土,血污成团簇在胸口。 平天冠早已经滑落,披头散发的狼狈起身。 难以置信的神色只是一闪,就被丁邪压了下去,紧接着便是隐于心底的怒火,横剑指向阵内的张然,语气多了几分厉色:“张师弟,何故?” 波纹之内,张然叹了一口气,仅能看清的那只眼睛从丁邪身后的孔洞挪过来:“师兄,你又何必来呢。” 本来丁邪已经置身事外,如今正好撞到了这里,反倒重新卷了进来。 如果那时候丁邪答应邀请就好了。 “师弟,我们是同门师兄弟。” “要是战场上,我们能将后背交给对方。” “我们入宗的时候说过,说过会给对方抵挡飞剑。只要对方是万法宗弟子,身着黑白法袍。” 丁邪的眼睛可见血丝。 他不理解,为什么师弟要投身其他。 攥紧手中的飞剑:“师弟,师兄弟在你的眼中,到底是什么?” 宗门给与他们的归属感是无与伦比的。 学习、成长,入道修行,都是在宗门之中,受到宗门庇护。 对于丁邪来说,宗门比家族更有归属感。 同门之中也没有那么多致人于死地,万法宗是从上至下的轮换体系,纵然有家族盘踞,作为一个中立的恪守修行者和凡俗秩序的势力,他们同样不会允许同门相残。 张然沉默着,静静的注视着丁邪。 最后咧嘴笑了起来:“师兄,你太天真了。” 语调渐渐升高,最后变得暴躁:“你不远万里爬上灵舟,踏入万法宗,你就真的摆脱自己的家族了吗?” “你没有!” “连你都做不到,我如何做到。” “我生来就是罗刹虚族,肩负的就是解救我的同胞。” “他们深埋在地下,在哭喊,你听到了吗?” 近乎于厉吼,张然面容多了不易察觉的狰狞,白色的血管扭曲涌动。 他很失望。 原本以为丁师兄是理解他的。 他们应该是同一类人,都被家族所累,其实并不是。 丁邪理解不了他,理解不了他肩负的到底是什么,更不明白充斥在他耳边的那无休无止的悲鸣声。 转身走入大殿,走到了莲花的面前。 伸出人类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拽,莲花被连根拔起。 张然注视着面前的石像。 “轰隆!” 莲花被拔起的同时巨大的无面石像震颤。 微小的裂痕迅速扩大,紧接着就形成了几道从头到脚巨大缝隙。 石像抖动身躯显露出内里白色的人形生物。 只是这生物并没有头,他的脑袋上是一颗白色的眼球。 眼球缓缓睁开,黑色的光芒扩散,形成了一道裂隙,裂隙并不大,只有手臂那么长。 “噗呲” 一只苍白的手掌从裂缝传过来,扒在裂缝的边缘,紧接着是另外一只手,穿插过来扒住另一边。 苍白的手掌紧握边缘,向着两边撑开。 …… “陆兄?” 空洞上方正与骷髅金丹战斗的墨十三瞥过去的时候面露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丁邪会追过来,而且看其模样,对反竟是万法宗的弟子,怪不得会提醒他派人通知东渊城的金丹真人。 “与老朽战斗,还敢分心?”骷髅金丹阴沉的脸上闪过恼怒,此中不屑更令他怒火中烧,但是这对于修士而言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机会。 都已经拉到这种境地战斗,也不要管什么金丹打筑基,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以后自己的头颅只会宛如驼鹿、羚羊一般挂在猎人的家中成为人家炫耀的资本。 堂堂金丹修士,竟被筑基妖怪斩杀,说出去贻笑大方。 他尸阴上人这么多年的威名都该成了笑话。 “阴煞咒印。” 指甲长长,划开手掌,拇指和中指交叠形成塔柱。 印法光芒瞬间结成,术式也随之击发。 咒印瞬间生长出千道黑蛇,在空中又分化了一次。 霎那间,就好似完全被黑色阴影覆盖。 “少主!” 宛如墨龙虚影大脑的巳正用神识,在墨十三走神的瞬间就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墨十三瞳孔从眼角边收回来。 昂的一声,展现墨蛟姿态,一把甩出符宝之中的四阶灵符。 灵符消耗的法力很低。 早已经在绘制的时候就已经将精气神注入其中,盈满的法力只需要一个引线就能将整个灵符引爆,将蕴藏在其中的术式展开。 这也是灵符的强大之处。 要是拥有的灵符足够多的话,中距离斗法甚至可以使用灵符硬碰。 夔光六型盾甲符本身就以防御见长,又是金丹级的符纸,消耗的法力多,威力也同样巨大。 灵符展开,夔牛虚影在光点的架构下出现,厚重的盾甲将墨宫妖修护住。 “轰隆隆。” 奔流的黑色蛇影撞在盾符上,最后柠成一条黑色巨蟒,收缩身躯想要挤压死光盾内的妖修,只是夔牛盾甲符就好似磐石一般没有丝毫动摇。 黑色巨蟒张开大嘴试图吞下去,最后只能重新化作数千道黑色小蛇阴煞。 光盾最终还是将数千道阴煞蛇形咒印阻挡了下来。 墨宫妖修虚惊一场。 还好少主财大气粗,就是真有走神,也能使用家底弥补。 战场中瞬息万变,稍有差错就会葬送性命,不能因为自己的底蕴强大就轻视他人。 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金丹修士。 纵然对方重伤,一身资源所剩无几。 这时候更不能大意,须知困兽犹斗,越是这个时候的金丹越危险。 一旦对方没了活命的希望,欲自爆金丹的话,这里所有人都活不了。 “到底还需要多久。”尸阴上人的声音之中充斥着不耐烦。 “两刻钟。” 张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在等封印瓦解。 阵法内的万法宗修士害怕的缩成一团,他们全都在高声呼喊丁邪捏碎令牌。 这个时候,必须金丹真人出现才行。 丁邪的注意力从上方挪了下去,取出宗门令牌。 他脑海之中依旧回想着师弟的话,摆脱家族了吗?以前他觉得拜托了,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还会回去,同样会身不由己。 已经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了,还是要尽快通知宗门。 想到涂山君说东渊城可能有变故,丁邪本就沉甸甸的心又是一沉。 东渊城距离罗刹渊最近,如果金丹真人没办法来支援的话,眼前的局势可就麻烦了。 要将眼前的僵局打破,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尊魂幡可能蜕变成法宝吗?”丁邪心中是存疑的。 他还从未见过能够靠这么简单的条件提升的法器。 更不用说法器提升为法宝,简直闻所未闻。 需要担心的事情太多,期望尊魂幡成为法宝甚至可以当作并没有这回事儿。 …… “咕嘟。” “咕嘟咕嘟。” 血池上方鼓动着泡泡。 周遭煞气形成漩涡,肉眼可见的旋转凝聚。 沉于血池深处的魂幡抽取着庞大的煞气,连带着对于丁邪法力的抽取都加大了不少。 尊魂幡的幡面已经拉长到数十丈,在血池铺陈。 并不像普通布匹在水中浸染,血池反倒像是倒影的空中,幡布没有结在一起而是充分的舒展开,和在天空一模一样,乘着烈风飘散,猎猎作响。 幡布滚动,绣于其上的百鬼夜行图也随之飘动着,图中恶鬼好似踏着长长的黑底幡面奔走着。 在血池的映衬之下,魂幡百鬼全都活了似的。 拥挤推搡,青面扭曲,獠牙闪动,赤红色的眸子滴溜溜的转着。 整个幡面排挤出带着其他颜色的线头,重新抽丝编织成黑色幡面。 以精纯的猩红色汇聚成丝线封边。 随着幡面的扯长,魂幡恶鬼出现的也越来越多,不同的丝线绘制成不同的恶鬼,都是以针线缝制,并不是彩绘上去。 魂幡主杆拧紧,最后挤压出一丝粗粝的杂质,只剩下最纯粹的黝黑之色。 幡内的涂山君正在利用煞气。 睁开双眼环视一圈,那些缝制出来的恶鬼全都是幡内恶鬼的模样,和曾经百鬼夜行般拥挤在幡面上。 尊魂幡的气息迅速攀升,形成了淡淡的波纹。 蜕变不会这么快,至少要将所有的煞气都吸收。 而且涂山君也只是大致的估算出晋升法宝的煞气,血池到底有没有这么多的煞气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无法晋升为法宝,那就只能另想办法。 血池周遭的煞气源源不断的涌入,连带着本来广阔的血池都开始下降。 原先隐没池中的血岩如今也浮了上来。 203、洞天 轰隆。 盛放无面石像的宫殿轰然坍塌,只剩下内阵的石柱。 众人也看到了石柱中央高大的白色罗刹族身躯。 躯体舒展,连带着周遭的灵气都跟着疯狂汇聚。 张然抬起手臂,张开嘴巴。 黑色的瞳孔聚焦在手中那多莲花上,莲花九瓣。 万法宗种植于此的黑白金莲,不仅是封印也是天材地宝,能够帮助人大幅度的增长修为,本来张然想哄骗丁邪来取此宝物,如今也没有必要了。 师兄是师兄,他是他。 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吞下手中的莲花。 张然的气息迅速攀升,节节高涨。 筑基修为点亮,跨越中期、后期,直抵巅峰。 甚至,丹田之中已经凝聚出了一颗虚幻的金丹。 虚幻金丹滴溜溜的转动着。 五脏生息壮大,经脉法力涌动强化着身躯,黑白交织成灰色光芒顺着肺部向着四周蔓延。 像是一股火焰在胸腔熊熊燃烧,迅速膨胀扩大。 假丹境。 这是距离金丹最近的境界。 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境界。有些修士能够达到,有些修士则无法达到。 都不耽误他们继续修行冲击金丹之境。 只是达到了此境界的修士在结丹这件事上更有信心,还会增加半成成丹的概率。 内家丹景并不提升自身的战斗力,假丹和筑基巅峰本质的区别就是对金丹境界的理解,对于自身道的理解达到了就会达到假丹的境界。 在张然吞下莲花的同时,丁邪捏碎了手中的宗门令牌。 宗门令牌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瞬间分散成无数道细小的光芒,有一小半涌入法阵,另外的一大部分则飞遁离开。 随着手中令牌的碎裂,金色的能够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法衣覆盖在丁邪的身上。 令牌是万法宗修士的最后手段。 它不会传递任何信息和自身的境遇情况。 捏碎令牌代表着十万火急,危难大事,性命将没。 同时也是最后的一道保命底牌。 宗门令牌会通知最近的万法宗师兄弟前来救援,也会点亮留在宗门的手段。 阵法内的众万法宗修士令牌全被点亮,可惜他们都被压制在法阵里,根本就没有办法激发自身的法力。 李圣礼破口大骂:“张然,有种放开阵法压制,我们打过!” “在阵内,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也杀不死我。” “你不算英雄!” 修士的身躯对于他们的法力而言确实羸弱,但是此阵压制了所有人的法力,张然和他身旁的其他种族生灵同样没法使用法力。 就算拼肉搏打不过,他们也不会被那些其他种族的生灵轻易杀死。 不论他们管自身的力量叫什么,法力就是法力,修出的力量没有太大的区别。 同样没有法力的情况下,想要徒手杀死其他的筑基修士极其困难。 张然转过头,大步迈过来,一脚踹在李圣礼的身上,又踹出三丈远:“聒噪。” “打到他无法说话为止。” 挥了挥手,示意其他的罗刹族人一起动手。 “师弟,回头是岸。” “宗门将他们封印在这里肯定有宗门的道理。” 丁邪贴近法阵。 “什么道理,难道就因为我们的世界在你们的眼中是洞天吗?” “洞天?”丁邪愣了一下。 他以为阵法封印下的是张然的族人。 小荒域虽然不大,但是也有其他种族的生灵,妖修比较常见,还能见到鬼修。 他没想到阵法封印下竟然是一座洞天。 洞天内的生灵生活的世界并不大,诞生的生灵也千奇百怪。 有些洞天会成为宗门的道场,布道洞天以获取修道的种子。 因为布道的关系,洞天生灵天然修行的就是宗门的法门,从洞天走出来,自然也会成为大宗门的弟子。 这些也是他从师长那里听说的。 小荒域比较贫瘠,自然诞生的洞天很少,有也被几大顶尖宗门给瓜分了。 洞天在宗门之中属于机密,也不好多打听,丁邪平常对这些事没有太大的兴趣,便没有追问。 没成想,今日得见。 丁邪怔然,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虚伪。 说出来也不似他,他该更洒脱一些。 修士不该有那么多的纷扰,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更简单。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原来是罗刹虚洞天。” 被群殴的李圣礼依旧没有放过任何的一丝嘲讽机会,大声的呼喊着:“刚才我纳闷没想起来,现在爷想起来了。” 张然目光一凝。 眼见其他几个罗刹虚族的还要动手,张然挥手让他们停下。 “这么说,你知道?” 李圣礼跌跌撞撞的起身,朗声道:“罗刹虚族,嗜杀好战,最善吸食生机。” “原本罗刹渊是宗门划分给你们的地盘,被你们搞的乌烟瘴气,大面积生机灭绝,生灵涂炭,活该你们被封印!” “啊,呸。” 张然胸膛起伏,双目已经被血丝充盈的赤红:“给我杀了他。” 抱头缩在一旁的褚学州赶忙埋在地上:“大师兄啊,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您这破嘴就别说话了。” 越是这种时候,李圣礼反而越拉仇恨。 就算被摁在地上打也没有放过嘲讽张然的机会。 其余的师兄弟缩在一旁,生怕被李圣礼牵连。 “痛快!” 正与骷髅金丹战斗的墨十三大吼,倒是给是尸阴上人吓了一跳。 “有能耐,你弄死我,弄不死我,等宗门金丹真人到就弄死你们。”李圣礼依旧在叫嚣着。 听了个大概,差不多也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很遗憾,原来是我们的立场问题。” 丁邪吐出剑丸。 剑丸击发轰击在法阵上,顿时又起涟漪。 并做剑指,剑丸虚影顿时化作数千道,宛如剑气长龙撞在法阵上。 阵法震颤的更加厉害,只不过依然没有崩溃的迹象。 “我要是懂阵法就好了。” 丁邪咬牙,他应该多和涂山君学学,好歹面对这种阵法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力。 废墟之中的石像已经恢复了肉身。 脖颈上的眼球撕裂成一道暗色的裂缝。 罗刹虚族人的手臂伸出半截,就连上方的那道黑色的裂隙都扩大到两尺。 正要挤出来的那位罗刹虚族的生灵气息赫然是金丹。 一旦让他出来,他们所有人都要死。 “怎么办?” 想要攻破面前的阵法,只靠他一人,就是砍上几个时辰都没用。 两刻钟之后,罗刹族的生灵就要出来了。 本想呼唤尊魂幡,只是念头刚闪烁就被丁邪摁死。 尊魂幡在吸收血池积攒的煞气蜕变,而且涂山君遭受重创,实力十步存一,他就是将尊魂幡引到自己的身边也没什么用处。 涂山君阵法造诣高归高,也得有实力来施展手段,否则一样瞪眼。 四下寻找的时候丁邪看到了头顶上的墨宫妖修。 顿时大喜道:“墨十三,你有没有保命的底牌,帮我碎了这阵法。” 墨十三不假思索的说道:“陆兄,我保命底牌要是用了,怎么和这个老怪物斗?” 保命底牌当然是用来保命的,就是打不过也能保住他们的命,甚至可以绝境反杀,如果那东西帮丁邪破阵,他就没有底气和骷髅金丹斗法了。 丁邪早已经想好了办法:“阵内有我宗门四十多位师兄弟,十多位筑基修士,你放他们出来还有机会。” “等金丹修士跨越黑色裂隙,我们都没有活路。” 墨十三一听是这个道理,震碎了阵法还有机会活命。 他现在倒是能转身逃命,不过两刻钟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掉,还是要拼一场。 “巳叔,替我的位置。” 墨十三当即呼喊巳正取代自己的位置。 有墨龙阵在,他们十二妖能够招架住骷髅金丹。 巳正本是不同意少主这么做,万法宗的事情他们就别纠缠太久,这样就差不多了,等后续处理就是。 反正骷髅金丹也跑不了,万法宗肯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既然少主打定主意,不管对错,他们都要执行下去。 丁邪看到墨十三从阵法中脱离,径直飞遁上去挡在墨十三的身旁。 他身上的金色法衣能够硬抗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骷髅金丹本就是重伤,不可能一击碎掉他的防御。 “阴极印。” 骷髅金丹果然如丁邪所料,吐出精血结成印法。 一道阴沉棺椁出现在法阵中央,从天坠落下来直奔从墨龙阵中分离出来的墨十三。 丁邪法力成掌将墨十三推开,自己顶了上去。 “陆兄!” “破阵啊。” 丁邪大吼,他有底气才去接的术式,这时候墨十三不能愣着,必须要尽快破阵。 阴沉棺椁轰然砸下。 墨十三扯开身上的道袍。 胸口是一道轮转金印玉符。 这道玉符储存着金丹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非常不好制作,属于上等符宝。 有上等符宝,就是面对金丹修士也不会打怵。 修行界也论人情世故,到了一定境界一般不会轻易动手打生打死。 这东西有个击发的过程,不能百分百确定杀敌。 只不过用来打固定在这里的阵法,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其他的手段。 墨十三使用法力点亮了悬挂在胸口的上等符宝。 “诸位,且听龙吟!” 204、破阵 “昂!” 龙吟嘶啸。 黑龙腾飞出来的霎那撞在了阵法上。 只一头,整个阵法就被撞裂开。 阵法再强,面对远超于它所能承受的力量的时候也会崩溃。 遭受重创的骷髅金丹做不到这一点,结成阵法的墨十三驾驭法宝也做不到这一点。 金丹中期修士全力一击的上等符宝可以做到。 “嘎嘣。” 阵法就被碾碎成渣滓。 尸阴上人眼睛瞪的溜圆,这一击要是打在他的身上,可能会命丧黄泉,只能让金丹以灵物的形式带阴神离开。 好在墨十三并没有在和他战斗的时候翻出符宝。 不过,局势同样不乐观,罗刹虚族没有强大的力量,灵魔余孽能困住东渊城的金丹真人,却拦截不了这些飞回万法宗的金光。 而且尸阴上人也怀疑圣灵教到底能不能成事儿。 这里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也不见圣灵教的人出现。难道在他们的眼中,罗刹渊的状况可有可无吗? “我撑不了太久,还是逃吧。”尸阴上人没有多想,念头太多反而会影响他的实力。 罗刹虚族的人本来就不是善茬,圣灵教又神秘兮兮的。 在他的眼中,这两方都不太靠谱,他已经拿到了血池的塑造方法,逃出去他自己就能建造新的血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等死。 “逃!” 尸阴上人当机立断:“逃!” “燃命术。” …… “啊。” 没了压制,李圣礼的法力形成光罩,瞬间弹飞周围的罗刹虚族。 “刚才你们打的很爽啊。” 李圣礼擦了擦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鲜血,捡起地上被打落的平天冠,重新戴在头上。 “筑基修士保护好师弟师妹们,让他们先离开。” 李圣礼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作为师兄他有责任也有义务让师弟师妹们离开。 他怎么完整的从宗门给带出来的,就应该怎么完整的给送回去。 “捏碎令牌,取出法衣,不要留手。” 这种境地,留手就会身亡。 “张然!” 李圣礼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剑指一并,引出储物袋中的法剑,筑基巅峰的法力恢复。 “这边走。” 褚学州释放出自身筑基中期的修为。 其余筑基境界的万法宗弟子将练气大圆满的师弟师妹护在身后。 “陆兄,你怎么样?”墨十三赶忙去查看丁邪。 “死不了。” 撑开棺椁的丁邪身上的法衣黯淡了一些。 正如他说的那样死不了,挡住这一击给墨十三争取到了破阵的机会。 “少主,骷髅金丹跑了。”巳正已经解除了法阵,和其他妖修出现在墨十三的身旁。 “怎么能让他跑?” “我们追。” 墨十三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功劳逃跑。 他已经沉没了这么多的成本,要是放跑了骷髅金丹,可就都打水漂了。 “陆兄,等你来墨宫我请你喝酒。” “追。” 说完,墨十三带着墨宫的妖修腾云而去。 骷髅金丹已经油尽灯枯,也就是这里还有个念想所以才停留下来,念想被墨十三的符宝给炸了,当然要赶紧逃命,免得真死在筑基修士的手中。 就是再残废的金丹修士,施展了搏命的遁术,也不是普通筑基修士能够追得上的。 丁邪也没闲着,更无法指摘什么。 人家墨十三能帮忙攻破阵法就已经很仗义了,做人不能要求太多。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要答谢的话,以后亲自去墨宫就是。 化作遁光直奔大殿废墟。 等到丁邪赶到的时候李圣礼已经和张然打起来。 两人的实力都是筑基巅峰,战斗力在筑基境界也属一流,战斗的余波形成了罡风,将四周封锁成两道气场,根本不容修为弱的修士靠近。 李圣礼双手横在面前,身后法剑的光芒形成光盾。 双手结印。 “乾元破法印。” 张然也随之结印,双方法印相同,。 境界上反而是张然高了半层,连带着影响了术式的威力。 “轰隆。” 对轰的瞬间,剑盾成阵铺在了天上,转眼间就要形成牢笼。 “去。” 噗呲。 三道破法锥成品字形击发,钉在李圣礼的腿上,将他打了一个趔趄,连带着他手中的剑阵随之崩溃。 棋差一招,李圣礼当即倒飞出去。 其实也不怪他,在法阵压制他们的时候为了帮师弟师妹吸引火力,所有的拳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被打死已经足以说明他生命力顽强。 那些罗刹虚族的生灵下死手。 要不是他们也没有法力,估计早就气绝身亡。 就只是那么打下去,时间再长点,他也会被打死。 “丁邪,你别看了,打他啊……” 李圣礼踉跄目光挪到张然身后的那道肉身石像的上方裂隙。 罗刹族的金丹都已经伸出整条臂膀,再等一会儿那金丹生灵就该爬出来了。 宗门的救援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金丹真人得到消息飞遁过来的时间也不确定,然而那裂隙之中的金丹生灵再有个一刻半估计就撕开裂缝了。 这么短的时间,别说等待救援,能不能让同宗的师弟师妹们逃出去都是问题。 丁邪瞥了狼狈的李圣礼一眼。 这人不是坏蛋,就是单纯的傲慢惯了,讲话不经过脑子。 哪家宗门都有这样的人,有低调的就有高调的,加上出身不错,自小形成的性格就是那样,这样的人你说他错其实也没有。 只是和他合不来,也就是俗称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倒也不是揣测李圣礼的时候,丁邪直面张然:“师弟,我们确实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出身不代表一切。” “师兄你太天真了。” 张然转动手中的法剑,将上方的鲜血甩到一旁,声音之中多了几分冷冽:“既然师兄你觉得自己有选择的余地,那我就给你个选择。” “就以门外的师兄弟做赌注,你挡得住我,他们可活,挡不住,他们都得死。” 丁邪深吸了一口气,他实不想兵刃相见,只不过不管是多么聪明的人,又或是多么的伶牙俐齿,其实拼到最后都要如此。 最终的归宿依旧是逃脱不开的暴力。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皆如此。 “李师兄,你负重伤,还是去照顾同门的好。” 剑丸拖着长长的尾巴环绕在丁邪的身侧。 他是筑基后期,瓶颈碎了,底蕴不够,所以还没有达到筑基巅峰。 然而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这些全都不足虑,他只需要考虑如何在自身法力不足的情况下击倒张然。 “不必,有褚学州他们在,那些罗刹族生灵不足为惧。” “我好歹也是筑基巅峰的修士,就算身躯受伤,法力不减。” “都这个时候了,并肩子上。” 李圣礼还以为丁邪有顾虑,想要独自面对张然,只不过形势十万火急,金丹生灵就在裂隙后面,他们不解决张然就没法还原法阵。 到时候不仅仅会放出金丹生灵,还会解封罗刹虚洞天。 罗刹渊需要整个万法宗镇守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李圣礼也只是听说过一言半语,说过镇压罗刹渊的惨烈状况。 他们万法宗有元婴大修士坐镇都这么艰难,罗刹虚洞天肯定不简单。 这时候个人恩怨就先往后放一放。 “回了宗门我亲自上门赔罪。” 李圣礼也没有太傻,起初两人就有间隙,这时候明面上能一条心,实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他也没矫情,该赔罪就赔罪。 尽管十分不愿意和李圣礼并肩作战,诚如他所说,都这个时候了,也只如如此。 “杀。” “杀!” 张然神色很平淡,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都别废话了,手底下见真章才是。 说的再多,文明再如何发展,都不如拳头好讲道理。 “杀!” 三人,三声杀。 意味却都不一样。 再起混战。 有了丁邪的加入,李圣礼的压力顿消。 两人也没有讲江湖道义的单挑,而是一起上。 把罗刹虚洞天的生灵放出来又得生灵涂炭,他们不能放任不管。 本身又是李圣礼带人挖了封印,他现在也只能尽量挽回损失,不然回了宗门得受到严惩。 相比于两人,张然显得游刃有余,防御的滴水不漏。 三道罡风光芒交织起来。 …… 裂隙之中又多了几只手掌,扒住边缘向着周围扩充。 最先伸出来的那双白色的手臂已经将原来一尺的裂隙撕扯成三尺。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三人没有固定的偏向,反而僵持了起来。 丁邪本身法力还要分一半给尊魂幡,只能消化丹药,他又是筑基后期,与那两人都差了一个小境界。 李圣礼不同,他本身受伤颇重,又在最初的斗法之中被破法锥钉了腿脚,身躯行动不便就容易受伤。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丁师弟,给我争取点时间。” 李圣礼取出一块符宝。 他没有墨十三那么财大气粗,这也是他攒了好久才兑换出来的。 “破法。” 丁邪双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蜷缩结印,六道破法锥形成盾挡在李圣礼的面前。 “去!” 符宝击发,是一道巨大的金色飞剑直奔张然。 张然正要防御的时候,飞剑忽地掉头直奔黑色的裂隙。 裂隙已经扩充到七尺长。 一只白色手臂点在飞剑上,竟然硬生生的挡了下去。 “完了。” 李圣礼双眼瞪大,瞳孔缩小,惊骇之余顿觉没了希望,那金丹生灵已经探出了半个身躯。 原本面色暗淡的丁邪眠色微变。 尊魂幡那边有动静了。 “涂山兄?” 没自宫,没太监,别带节奏了。 没自宫,没太监,歇一歇,别带节奏了。 灵山只是累了想逃避一两天。 就和上本书,以及上上本书一样,间歇性的停更一下,给自己降降火,歇一歇,顺便逃避一下现实,缓解一下压力。 我就离开一两天,就到处说我死了。 我为什么要太监书? 你说写到一百五十万字,甚至二百万字,铺子太大收不回来,没灵感不好写,我会考虑结尾之类的事情,这无可厚非,太监烂尾是常事。 五十万字,刚开了个头,我有无数幡主在脑子里,世界观没展开,设定还没浮现,我有无数点子,灵感在本子上,为什么要太监。 灵山也是人,不是机器,二月份28天更了二十万字,三月份到现在也更了十万出头,咱没有那么不堪。 我就是歇几天,至少咱也是间歇的更新了,表示自己还活着,我以为大家会懂,其实悲欢真不相通。 看评论区,我以为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哭坟,早了点。 灵山还活着,没死呢。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没自宫,没太监,别带节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05、招幡 “涂山兄?”丁邪大喜。 激动之余,对将要面对的金丹生灵也没有那么的害怕了。 只要尊魂幡能来,他就有对抗金丹生灵的底气。 眼前他们面对的还不是金丹生灵,罗刹虚族的金丹大半身躯都停留在洞天妄图挤过来。 真能使用血池进阶法宝就会多几成把握。 李圣礼瞥见身旁身影如此颤抖,还以为他已经恐惧成这个样子。 其实他也恐惧,符宝斩出那道金剑竟然硬生生的悬停在了罗刹金丹的手掌前,那双白色角质层的手掌张开就已经控制住了攻击。 这一刻,时空就好似凝滞在眼前。李圣礼无比懊恼,他为什么不用此符宝斩张然,而是妄图使用此宝阻挡那个金丹生灵。 如果能杀了张然,他们也能抽身离开,甚至可以想办法关闭这道裂隙。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丁邪欣喜沉寂已久的尊魂幡终于有了动静,李圣礼惊慌符宝没有建功。身处正殿中央的张然看的很清楚,符宝还是限制住了族中金丹长老的身躯。 金剑符宝周遭形成金色的纹路编织成圆球状的立场,笼罩到眼前的黑色裂隙上。 李圣礼低吼一声,说着他赶忙看向丁邪说道:“有效果。” 印法再度催动,周身法力迸发出。 符宝金剑竟然硬生生往前推进了两分,剑尖触碰到裂隙之中的手掌,原本被撕开的裂缝合上了几分。 尽管看起来十分的微弱,然而在筑基修士的眼中却异常清晰。 “有用。”李圣礼哈哈哈大笑。 张然一看事情不对,霎那间已经出现在李圣礼的面前,白色的手掌翻转拍过来。 “嘭。” 两人蕴含法力的印法同时击发。 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向着四周扩散出数道波纹。 挡住张然的赫然是丁邪。 两人对轰的霎那又分开到两侧。 法力倾泻把周围的废墟清扫干净。 周遭碎石瓦砾尽成齑粉,只剩下裸露出来的地基,以及高大的穹顶墙壁。 夹杂着黑灰色的烟尘落在地上显露出几人的身形。 “师兄?” 张然眼中浮现错愕,他发现自己好像看不懂丁邪了。 “他在灵舟上叫破了你手中的丹药,置你于孤立之地,你救他?” 也许是想唤醒丁邪,又或是本身战斗就是在寻找对手的破绽,张然还是讲了出来,面露疑惑的看向丁邪。 手中印法却没有保留,一道道术式轮转轰炸想要攻破丁邪的防御。 丁邪本就疲于应对,刚才他的法力大部分都被尊魂幡抽走,现在后继无力,已成拖累。 此时气喘吁吁,周身力量都在消退。 这么耗下去他铁定会被张然耗死。 法力不继,术式编织不起来。 剑阵、灵符、剑丸都无法完成应当的布局。 翻手吞入几颗阴魂丹,补充跟不上消耗的法力。 他也有自己的爆种法术,但是这东西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没法战胜张然。 “涂山兄,魂幡到底如何?” 丁邪试图召唤刚才传来悸动的尊魂幡。 只是他的召唤就像是石沉大海,不起丝毫波澜。 心中焦急,神色也多了几分暴躁。 相较于两个筑基巅峰境界的修士,他的法力本就是弱项,又涂山君被抽调了大半。 在斗法上,难免力有不逮。 更令丁邪担忧的是尊魂幡那边的情况。 明明刚才已经有了回应,怎么现在又没了声响。 张然神色凌然,手中印法正合,早已经印刻在好的术式当头击发。 丁邪来不及闪躲,登时瞪大了眼睛,心中只是闪过一个念头:“身后事,交代好了吗?” 应当交代好了。 “轰!” 洪流从他身侧闪过,转弯轰击在李圣礼的身上。 维持符宝的李圣礼神色惊讶。 他刚刚捏碎了宗门令牌,使得身罩法衣。就算叠加印法,这样的攻击也无法攻破法衣的防御。 “打偏了。” 张然呢喃了一声,话音落下就已经飞遁过丁邪的身侧,抽出两道极品法剑砍向维持符宝的李圣礼。 丁邪愣在原地,他都以为自己会命陨当场。 没想到堂堂筑基巅峰的修士会打偏术法。 他要是信了才是真傻。 法衣的力量强大,以至于都不需要对自身自身防御有什么担心,然而面对不间断的攻势,李圣礼根本就没有办法维持自身的术式。 没法维持就意味着那件符宝同样无力,这对于霸道惯了的李圣礼而言是一种煎熬。 本以为留着令牌也能拿下张然,事到如今也只能使用。 李圣礼不由得奇怪,怎么他选择什么都会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就好像他每次都能选到最错误的选项。 小灵舟的任务是一样,攻击黑色裂隙也一样。 甚至就是对于宗门令牌的使用同样没什么改变。 “他娘的!” 李圣礼狠狠的啐了一口,传音给丁邪道:“丁师弟我法力不足了,逃命吧。” 他不想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 要是和同阶的修士战斗还说的过去,面对金丹生灵,他没有那么足的勇气。 等到眼球上方,黑暗裂隙中的金丹生灵挤出来,他们就是套了铁壳子的王八,生死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 丁邪也明白他们处理不了这件事,按照时间推算已经过去了两刻钟,师兄弟至少远离了主战场,也算将他们都救了出来。 他本意就是救同门,同时确认张然的安危。 两件事都已经完成也就不需要再等下去。 两人转身就跑。 张然并没有追来,反而走到了裂缝的面前,伸出手臂握住了那柄符宝长剑。 “哧!” 血肉烫熟的声响传来,剧烈的疼痛令张然的面容多了几分扭曲,然而他并没有松开那柄金色的长剑。 再一只手落上去,同样瘆人的声音响起。 张然惨叫一声,双臂发力,硬生生将眼前的金色长剑给拽了出来。 就在金色长剑脱离黑色裂隙的时候,符宝猛然炸开。 轰隆一声。 符宝炸成无数道碎片。 距离符宝最近的张然首当其冲。 尽管他有防备,法力形成光罩,可是他的半边身躯还是被符宝炸的血肉模糊。 “噗。” 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踉跄了几步,他艰难的走到墙角。 本就疲惫不堪的身躯重重的摔在地上。 与两位万法宗筑基高手战斗,他的法力也不多,再撑下去还不知道到底谁胜谁败。 不过既然他们都已经跑了,那就跑了吧。 张然蜷缩着倚靠在墙角。 堂堂假丹境修士,宛如一个行动不便的迟暮老狗。 他还记得那年,他们一同入学,学习万法宗的功法。 练气五层之后,他们会被不同的座峰选择,也该铸造飞剑了。还是丁邪带他外出找的材料,三十多年来,两人也算是风雨同舟,一路走过来。 历经险地,互有扶持。 后来要筑基,过的拮据,是丁师兄借给他五百功勋,帮他补了缺口。 再之后,张然感觉眼皮很沉。 “是假的?” 张然笑了起来。 他是罗刹虚族培养出来的族人,怎么可能会缺少资源,毕竟他肩负着严峻的使命。 其实说来他也只是工具罢了,他不是真正的罗刹虚族人,他是罗刹虚族和人类的混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修行万法宗的功法。 法阵需要万法宗的功法来攻破,封印也不能由纯正的罗刹虚族拔掉。 他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混血孩子,这么多年过去,应当不少。 这处封印也不过是一个分殿。 其实对于罗刹虚族来说,只要能打开一处裂隙就足够了。 “结束吧。”张然想着。 他生来的命运便是为此而存在的,就算他真的去了罗刹虚洞天,以他混血的身份也注定不会招人待见.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家族弃子,和丁师兄不一样。 身影闪过。 促使张然睁大眼睛,呆愣的看着来人。 折返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丁邪。 “师弟,我们确实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路不是在我们自己的脚下吗?” “我有个朋友告诉我:‘只要去走,道路就会一直延伸’。” 看到丁邪,张然没有任何的欣喜,反而勃然大怒。 吼道:“走。” “走!” 头顶上黑色裂缝已经扩大九尺,那金丹生灵的半个身躯从中探出。 丁邪胆子也大,顶着对方的目光化作遁光,就要捞蜷缩在角落的张然。 他刚才能一走了之,但是他不甘心。 修仙修的不洒脱,兄弟反目,最后他还要狼狈逃窜。 念头不通,心神不达! 在丁邪折身返回的时候,上百颗阴魂丹积攒的药力尽数被阴神吸收。 也让他突破到了筑基巅峰的境界。 “镇。” 金丹生灵挥手,法印凝聚,瞬间封锁丁邪,再重重的砸了上去。 就像是擤鼻涕似的,直将他狠狠的甩在墙上。 “走,你根本不是金丹修士的对手。” 将自己身躯拽出墙印的丁邪擦了擦额头的鲜血,大喊一声:“幡!” “幡。” “幡。” 孔洞形成回音,震荡开来。 一道黑色流光轰然迸发。 霎那间炸穿无数孔洞。 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裹猩红色的烟尘而来。 落在丁邪的手中。 他为何有底气返回,不仅仅是因为勇气和不通达的念头。 其次,便是尊魂幡已成! 206、法宝 一刻钟前。 血池内的汹涌血煞被尊魂幡疯狂吸收。 形成的巨大漩涡,将周遭的那些阴煞之气也卷了进来。 法力蒸发血池,使之成为尊魂幡的养料。 魂幡之内的涂山君感应到了丁邪的呼唤,但是他现在确实无法令魂幡回援,一旦离开血池,没有煞气的支持魂幡的蜕变就会停止。 法器终究不是法宝,不管品质多么高,法器就是法器。 内里蓄满的鲜血已经蒸发七成,不想前功尽弃的话就只能忍。 涂山君也明白丁邪那边的情况十万火急。 要不然也不会频频召唤他,说明丁邪已经没有了对抗的手段,只剩下尊魂幡这一个底牌。 还是要等。 尊魂幡的蜕变很快。 原先就已经积攒了不少的煞气,又吞噬了一杆血煞宗筑基后期门人的魂幡。 那时候就已经初见蜕变的苗头。 现在有金丹修士布置出来的血池,又吸收了那么多筑基妖修、人修的血液,以阵法调制。 涂山君还是低估了金丹修士的厉害。 以对方手段聚拢在这里的煞气,甚至足够重新炼制一件带着煞气的法宝。 争分夺秒之下,魂幡最后一丝蜕变完成。 登时黑色的光芒绽放。 万千恶鬼的低吟,在干涸的血池洞窟回荡。 “法宝已成!”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只听到远方洞窟传来呼唤之声。 “幡!” 法力迅速充盈尊魂幡。 立在干枯血池底部的魂幡拔地而起。 恶鬼环绕,黑雾弥漫。 化作流星激射而出。 …… 掌握尊魂幡。 丁邪手臂微微翻转。 攥紧黑色冷玉尊魂幡主杆的中游,铿然立在地上。 丈许魂幡竖于身旁,黑红色的幡面环绕在丁邪的身旁。 魂幡绘制的恶鬼纷纷转动眼珠,张牙舞爪好似踏空而行。 尊魂幡的蜕变并没有让他等很久。 从出现在血池到追击而来,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和李圣礼两人堪堪顶住张然一刻钟。 要不是墨十三使用符宝击穿了眼前的阵法又牵制住骷髅金丹,局势如何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优秀。 其实丁邪想过直接离开,然而当他听到那声惨叫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李圣礼的符宝争取了一刻钟的时间,等他返回,面对的也不过是半截身躯的金丹生灵,同样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两刻钟,足够他将张然带走。 “走啊。”张然拼尽力气的嘶吼,双眼血色鼓动,他不明白丁邪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已经留手了。 他也没有按照计划杀死宗门的其他同门,任他们逃命,之后的命运如何他管不了。 人算不如天算,越是想达成什么就越没办法。 当时喊丁邪来此拿那莲花机缘他不来,如今赶他走又赶不走。 眼看着头顶裂隙扩张至九尺,罗刹虚族的金丹生灵已经要出来。 张然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他的气息已如风中烛火,奄奄一息。 “砰。” 内扣脚踢在魂幡尾,双手持幡。 尊魂幡已经变了模样。 黑玉材质的主杆,顶着长条形的幡布,幡布末尾呈三角形。 在魂幡主幡布旁边,还有两条飘散的缎带,缎带上刻印着无数的狰狞小鬼,宛如一个个小型的印章。 主杆的顶端也不再是光秃秃的截面,而是一尊青面獠牙的闭眼恶鬼骷髅,如巉锯齿咬住了幡布。 幡布绘百鬼夜行图,奇形怪状的恶鬼簇拥着站在最前方的青面主魂。 獠牙暗藏,青面冷峻。 猩红色的双眼被低垂的眼帘遮盖。 看着好似并不凶,然而越是注视越感觉毛骨悚然。 对于丁邪来说,魂幡的模样大变。 原先的魂幡就像是粗制滥造的棍子顶着一块皱皱巴巴的黑色抹布。 强大归强大,看起来不像是法器倒像是给人哭丧扛着的引魂幡。 现在幡面上没写尊魂幡三个大字,立在那里一看,也明白这是极为凶厉的宝物。 寻常人不敢上前细看。 法力涌动,丁邪大开大合的挥动尊魂幡。 当前尊魂幡,只是维持大幡的形态所耗法力已是曾经的十倍往上。 丁邪赶忙往嘴里塞了几颗阴魂丹。 阴魂丹的强大毋庸置疑,几颗下肚,原本消耗的法力就完全恢复。 “可成法宝?” 听到此语,魂幡内的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猩红光芒化作两道光柱。 幡名:尊魂幡 幡主:丁邪 等阶:下品法宝 晋升法宝让魂幡的纳灵名额扩充到一万,不需要再担心因为名额满员而无法提升自身的实力。 一万的名额,也可以称呼尊魂幡为万魂幡。 晋升法宝,还让尊魂幡获得了强大的加持。 阴魂丹的产出未变,不过涂山君可以控制凝聚出的阴魂丹品质,在他修为之下的都能控制凝练。 原先总是担心将阴魂丹喂给魂幡恶鬼会浪费药力,现在也终于可以匹配着进行。 至于涂山君心心念念的自由行动依旧没有实现,魂幡晋升没有出现任何能够储存法力的能力,他仍旧需要依靠幡主行动。 如果没有幡主的话,连走出魂幡都做不到。 晋升法宝也获得了一份强大的能力。 在涂山君的眼中,这份能力比单独的‘鬼王再世’要强大很多,可惜需要的条件比较苛刻,他们现在还没办法做到。 这些都不是问题,魂幡的所有能力都属于成长性能力,魂幡内的恶鬼越多,涂山君就会越加强大。 只可惜,成为法宝并没有提升涂山君的实力。 倒是因为和骷髅金丹的战斗,让涂山君领悟到了一部分金丹的境界,按照修士的境界换算的话,他现在应当属于假丹境。 筑基巅峰和假丹在本质上区别不大,甚至假丹都没有列入常规境界之中。 思绪不过片刻,在丁邪发出疑问的时候就在涂山君的脑海中闪过。 走出魂幡,涂山君传音给丁邪:“带你逃没问题。” 丁邪当即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后槽牙隐隐作痛,有些破音:“涂山兄,我以为你成了金丹修士。” 涂山君神色凝重的防备着上方裂隙的半截金丹。 瞥了丁邪一眼,没有说话。 他早就和丁邪说过,他需要阴魂才能变得更加强大,下品法宝的主魂是假丹境界已经颇为不凡了,不知道丁邪在做什么白日梦。 丁邪咬紧牙关,他以为涂山君会成就金丹,所以他刚才的底气很足,直面金丹修士丝毫不惧。 甚至夸下海口,能带张然一起离开。 现在不由得后怕,还好没有作死冲到金丹修士的面前,不然非死了不可。 “这怎么办?” 其实也不算,丁邪本就没打算和裂隙中的金丹修士硬来,他只需要捞走张然就行。 想过涂山君没成为金丹。 金丹不是大白菜,不知道多少修士都没有成就金丹,怎么可能让一介恶鬼那么容易的达成。 “快做决定。” 听到涂山君的催促,丁邪想说自己刚才就已经跑了,但是他脑子一热又跑了回来。 还是赶紧住嘴别说的好。 免得涂山兄又拿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甚至会以为是故意气他。 回都回来了,魂幡又成了法宝,自从上次他用过魂幡,至今没有充分发挥,想着既然都成了法宝,鬼王再世总该能让涂山君拥有抵挡住半截金丹。 目光聚集到一旁张然的身上:“涂山兄帮我拦住上面那个,我抢他过来。” 涂山君神色冷峻,盯着裂隙之中的半截金丹,微微眯了眯眼睛。 对付骷髅金丹那个残废都费劲,他如何能拦住眼前的这个完整修为的金丹修士呢。 “他,为何不出手?” 涂山君的眼帘抬起,两人目光接触的这几息,对方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不敢出手,还是不可以出手?”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涂山君而言都是有利的。 涂山君招来剑丸,法力迸发化作光芒直奔那卡在裂隙之中的半截金丹。 在涂山君动手的霎那,丁邪遁光闪烁冲到了张然的面前,挥动尊魂幡,幡面一把卷起张然,他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成了!” “镇!” 镇字诀,金丹印法。 剑丸刚要近身就被术式阻挡,紧接着强大的印法洪流洗刷剑丸的同时重重的轰在涂山君的身上。 “雾血盾。” 一瞬间,无数道血光盾浮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轰的一声,涂山君直接被印法洪流砸出去十数丈,周遭的石壁都因为牵连而震颤起来。 裂隙金丹没管涂山君,翻手想要镇压丁邪。 “灵魔血杀术。” 停留在金丹修士面前的剑丸出现了一道血影。 紧接着,血影轰的炸响,炸断了金丹的后续术式。 这时候涂山君也明白为何对方不出手了,因为他出手就会导致周遭裂隙不稳,他就越没法快速走出来。 巨大的法力波动,还会让裂隙出现恢复的情况。 只不过,纵容如此,筑基巅峰和金丹的差距也太大了。 “走!” 涂山君想都没想,燃血架起遁光将丁邪和张然都裹起来。 “阴极燃神术。” “血遁。” 血管崩裂开,蒸发成猩红色的雾光。 遁光一闪,人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身后长嘶的罗刹虚族金丹。 “快跑。” 头都别回的跑。 这一刻钟的时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207、抉择 黑雾疾驰,牵动阴煞奔涌。 风息如障被法力切开。 从三人的身旁飞掠。 阴极燃神术得自血煞宗的筑基修士,燃烧精气神以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在此术的加持下,只见遁光闪烁却看不清人影。 丁邪丹田的法力骤然蒸发大半。 这时不敢有丝毫迟疑,更不要说吝惜法力的消耗。 两人不恋战。 丁邪清楚知道他们的优势,只要涂山君能够抗住裂隙金丹的印法,他就能把张然捞出来。 之后果断撤退,绝不和对方硬碰硬。 这并不是因为丁邪没有自信,而是硬实力的差距。 涂山君以假丹境的实力立于前,诱敌的同时,硬抗金丹修士一击。 再施展本就隐藏在剑丸上的灵魔血杀术,打断金丹修士的术式。 裂隙金丹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但是这样的戏法也就打一个措手不及,再用人家就有了防备。 阻拦一二可以做到,想杀了对方,靠筑基巅峰和心境假丹,根本不可能做到。 除非手中攥有墨十三那样的那样,或是威力强大古宝、灵宝,这还要看使用者的能力。 裂隙金丹被卡住无法动弹的机会已经千载难逢。 更不要说让一个普通的万法宗筑基弟子拥有那些足以佐道的机缘了。 鬼手变换结成印法,笼罩在涂山君身侧的黑色雾气再度凝聚,已成黑色晶罩,整体宛如梭形,带着三人迅速的脱离遗迹范围。 涂山君早已经记下来路,逃跑的路线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没用上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越过血池旧址,钻入孔洞之中。 路过血池的时候,丁邪不由得瞪大眼睛,整个血窟竟然只剩下岩石,曾经宛如湖泊的池子滴水不剩,只剩下裸露在外的岩石和干涸的低地。 曾经叠加在此的血肉尸骸也都成了尘埃骨粉,再没有刚开始看到的尸丘模样。 丁邪这时候才意识到法宝晋升所需的煞气之庞大。 要不是骷髅金丹建立了这么一个血池,光靠他和涂山君收集煞气,就是在东渊地区,也需要数年的功夫。 也不知道逃遁了多远,丁邪神色微变喊住了涂山君:“涂山兄,有人。” 涂山君早已发现,离的近了也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竟然是万法宗的弟子。 不过,只剩下十几位在这里。 李圣礼盘坐也身处其中,盘膝打坐恢复着自身的伤势和消耗的法力。 “师兄,来人了。” 十几位万法宗弟子身俱带伤,有轻有重,他们的眼神格外警惕。 大多依靠着恢复法力,面对突然出现的黑色雾气,顿时凝重起来。 “道友何人?”李圣礼强撑着身躯站起来,朗声询问。 怎么听都能听清楚他的中气不足,现在也只是强撑着而已。 遁光停下,丁邪走出黑雾,显露出身形道:“是我。” “丁师兄。” “是丁师兄。” 原本神色警惕,面带凝重的万法宗弟子顿时喜悦起来,也长出了一口气。 感谢的话语频出。 他们也没想到丁邪会以德报怨,在那种情况下都能来救他们,一时间有些羞眦,想和丁邪说些话,到了嘴边上又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一眼过去,全带着伤口,丁邪问道:“其他人呢,怎么就只有你们?” “其他师兄为了掩护我们,和那些白色的筑基生灵拼杀。” “后来有筑基追过来,我们分开逃,就走散了。” “……” 众人一言一语倒是将事情给补充了出来,其中还说了几人身亡,他们的尸首正放在纳物符中。 有战斗,就会死人,丁邪早已经预料。 涂山君一言不发的站在丁邪身旁,不是他们来救人,就能全都一个不差的救出来。 总会有其他的因素导致修士身亡,更何况还有筑基期的罗刹虚族生灵追杀。 没有那么多的及时和完美。 这一点,十几年前涂山君就已经领悟到了。 丁邪抿了抿嘴,他已经竭尽全力,如今还是要赶紧离开:“既然法力已复,为何还不离开?” “师兄有所不知,阴煞潮提前了半月。” “东渊已经完全被黑雾笼罩,我们的神识最多不超百米。” “……” “出去更容易迷失方向被卷进去,东渊深处还有更恐怖的东西。” 听到众人的话,丁邪顿感不安,他能碰到同门,身后裂隙里的可是金丹修士,对方想抓回这些练气、筑基的同门师兄弟岂不是轻而易举。 在这里等着,无疑是坐以待毙。 但是,他们说的也对。东渊最恐怖的还是阴煞潮,迷失方向失踪的修士不计其数,他们出去也是送死。 在这里是等死,出去是送死。 “我们在这里等待宗门救援就好,最多一个时辰,宗门的金丹长老就能抵达罗刹渊。” “是啊。” “东渊城的镇守是赤云师祖,他老人家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就是阴煞潮也阻挡不住师祖。” 剩下的弟子互相安慰着,他们之中只剩下两位筑基修士,剩下的全都是练气大圆满。 “他要没气息了。”涂山君传音给丁邪。 闻言,丁邪赶忙接过张然,再从纳物符中取出疗伤丹药。 涂山君散去黑雾,只让人觉得身形高大,其他的都被黑袍笼罩看不清楚。 “铿!” 武器出鞘的声音响起。 不止一声,在看到张然的那一刻,万法宗弟子全部拔剑。 刚才只注意到丁邪,并没有太关注丁邪身旁的黑袍人,以及他背上被黑雾笼罩的人影,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见到此人。 更有怒不可遏的弟子已经出言大吼:“张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原本还算平静的众人,大多眼睛充盈血色,青筋显露。 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斩杀张然。 其中重伤躺在一旁的万法宗弟子也瞪大眼睛,面露狰狞,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受死。” 飞剑化作光影,直奔张然而来。 一道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飞剑,手指一弹,飞剑嗖的一声被弹飞回去,没入身后的山壁之中。 “你给我闪开。” 眼看着众人就要一拥而上,涂山君双手一摊,法力形成气罩,将众人给按了回去。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半身染血的筑基弟子,持剑看向丁邪。 这已经算是质问。 要不是张然,他们不会损失那么多的同门好友。 他们都被张然骗了。 “丁师弟,你……”李圣礼踉跄起身看向丁邪。 他曾经确实给过丁邪难堪,但他没想要丁邪的命,要不然也不会只是在这个小圈子里说,这个小圈子的人都要跟他来破除遗迹,哪有可能有功夫去对付丁邪。 别说只是六转回春丹,以当时丁邪筑基后期的实力,他就是揣了十万灵石,在场众人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而且,万法宗严禁同门相残,一经发现便是。 罚,废丹田经脉都算好的,大多都是一命赔一命。 但是张然不同。 他是万法宗的叛徒,就该杀。 丁邪阻拦,基本上就算与之同罪。 李圣礼缓慢说道:“丁师弟,张然是门中叛徒,包庇他,你可明白其中的严重性。” “何况这还是牵扯宗门封印的洞天。” “他又害死了那么多的师兄弟。” “丁师弟!”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李圣礼气急,原本眯缝着的眼睛也瞪大了几分,因为胸腔的起伏导致内伤又挣裂开,嘴角流淌出鲜血。 “别管你救了多少人,就包庇叛宗者,宗门就会严惩你。” “丁邪你不要执迷不悟。” “丁师兄!” “丁师兄。” 随之而来的是其他师兄弟的呼喊,他们的意思都很明确。 丁邪充耳不闻,只是将疗伤丹药拿出来,塞进张然的嘴里。 “师兄,让开吧。”张然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 丁邪攥紧手掌,指甲嵌入肉中,鲜血随之流淌出来。 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丁邪抱起张然,没有回头反而是化作遁光离开。 涂山君紧随其后。 “师兄我们追。” “不能放张然走啊。” “……” “算了。”李圣礼摇了摇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丁邪铁了心要保张然。 身旁又有一个看不清实力的修士在,他们杀不了张然。 …… 返回了血窟,张然的气息已经若有若无。 丁邪咬牙道:“丹药!” 涂山君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丁邪,波澜不惊的眼睛露出惊诧的神色,似乎听错了丁邪的呼喊。 “丹药,涂山兄。” 这一次传音入耳格外的清晰。 涂山君当然明白丁邪要的丹药是什么。 “六转回春丹。” 六转回春丹连金丹修士的伤势都能大幅度的治愈,筑基修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救活。 这种级别的丹药卖五万功勋都是万法宗做了赔本买卖,给与宗门弟子优惠的的价格。 这颗用掉了的话,以后再想要兑换丹药就要得付出很大代价了。 最重要的是,这颗丹药是用来救丁邪父母的灵物。 涂山君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沉默以对,不是他想阻拦丁邪救张然,而是不能用啊! “涂山兄丹药。” 再一次催促。 涂山君骤紧眉头。 “快啊。” 身处鬼手将胃里的纳物符拿出,取出藏在里面盛放丹药的盒子递给丁邪。 丹药一经取出,光芒绽放。 原本已经气息将尽的张然像是回光返照了似的睁开了眼睛。 挡住了丁邪的手。 看向丁邪,露出笑容道:“师兄,就…到这里吧。” “我累了。” 208、入幡 张然一把推开丁邪,伸手点在自己头顶三大穴窍上。 法力形成劲力封锁三大穴窍。 “万法天祭术!” 大半的本属于罗刹虚族的特征迅速消失,张然重新恢复了人类的容貌,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就连原本苍白的面容都好看了起来。 就是带着异样的血红色。 看着张然这些变化,丁邪的瞳孔缩小大半:“师弟,……” “师兄,我命陨已成定局。” “此法之后,神仙难救。” 紧接着张然一把剖开自己的胸膛,取出半块血淋淋的白色棱晶。 随着棱晶被他握在手中,原本那些看起来要好的变化迅速消退。 张然手臂微微颤抖的举起,声音虚弱到极点:“师兄,这是我的遗蜕,穿上它,会保护你不被罗刹虚族的人发现。” “时间不多,你该走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和丁邪相处三十年,自然明白丁邪的性格。 他就是太重情重义了。 这样的人太好骗。 六转回春丹对丁邪肯定很重要,不然他不会选择这样的疗伤圣药。 这么多年,两人相交莫逆,险地探究互有帮扶,可算是过命的交情。 这些都是假的吗? 张然觉得不是。 有时候人总是身不由己,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家族是一切,要为罗刹虚族扫平障碍,将洞天解封。 为此,已经死了很多族人。 很多他小时候认识的人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的三十多年,他习知识的同时也结识了丁邪。 丁邪的经历又告诉他要反抗家族,修士和家族之间总要顾上一头,没有什么两全其美,有时候就应该自私一些,多为自己想想。 一边抵抗从小到大的理念,一边又要为之付出努力,张然无时无刻没有感觉到庞大的压力,压的他无法喘息。 就好像有一只大手,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看着他挣扎。 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天资有限、资源有限,有些事还不能违背自己的道心,不然进境也会卡住,滋生心魔。 镇压心魔又不知道要消耗多长的时间。 成仙,根本就是世间最难的事情。 是入道的时候喊过的口号。 从未见过有什么人修成。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张然活到现在。 就算丁邪的丹药不是为了更重要的事,他也不会吃。 正如他所的那样,他已经累了。 “师兄,快走吧。” “金丹修士很快就会来。” “走啊!” 张然倚靠在血岩上,颤抖的手臂已然要撑不住,他只是勉强的抬起头。 鲜血崩开,流淌成小水洼。 犹豫吗? 犹豫。 丁邪拿出六转回春丹之前犹豫挣扎了很久,但是人命关天,还就在他的面前。他想救活张然,而他的手中正有一份能救人的丹药。 就好似他每次都要做选择题。 到底选什么才行。 对于丁邪来,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很能,但是从来不会将什么情义都挂在嘴上。 涂山君帮他那么多,他记住了并且付诸于行动,也从来不会多。 他觉得人与人的交往也该如此。 只是往常言语不停的他,今日却很沉默。 眼睁睁的看着相交三十年的朋友死在自己的面前,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做选择,为什么就救不了。 默然,张嘴只剩下颤抖,攥紧盛放丹药的玉盒,丁邪的双眼微红,声音多了几分更咽:“师弟,对不起。” 张然微微摇头:“是我骗了你。” “都是假的。” “快走啊!” 涂山君与张然相见的很少,对他的观感也谈不上好恶。 只是觉得又是一个被枷锁束缚的人。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令涂山君不自觉地的想起李青枫,那个将他当成朋友的人。 “时间不多了。” “逃命,只能活一个人,万法宗的其他弟子撑不到救援。” “既然我们要救人,那就不要半途而废。” “我有一个提议,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 前两句话是对丁邪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躺在血泊之中的张然所讲。 涂山君猩红色的目光直视张然,神色平静。 丁邪猛然惊醒,想到了什么,赶忙看向涂山君,摇头道:“不行,那个办法不行。” “师弟死了,还能真灵转世,一旦……就永世不能超生了。” 张然歪头看向涂山君问道:“什么办法?” 涂山君抬手一招,丁邪怀里的尊魂幡轰然敞开:“你以神魂入幡,我的实力就能提升至金丹境,拥有与对方交手的能力,一个时辰,我能撑得住。” 丁邪正要切断法力的供给将涂山君召回去。 “救你自己,还是救其他的同门?”涂山君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抽调法力的神识都为之一顿。 他已经不想再做选择了。 真进了尊魂幡,可能永远没有出来的机会,里面的人连自我的意识都没有。 他身为幡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温岳是涂山君的徒弟都没有意识,涂山君对此也没有办法,又怎么可能保存得了张然的意识。 倒时候,张然就会变成一具只知道战斗的傀儡。 但是涂山君的话又让他不由得停下。 筑基巅峰的张然如果进了魂幡,涂山君的实力很可能提升到金丹境界,到时候面对罗刹虚族的金丹也能相抗。 就算打不过,同样是金丹修士,抵抗一个时辰也绰绰有余,一定能够坚持到宗门的救援。 “可是!”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丁邪挣扎着攥紧拳头。 真灵转世虽然已经不算自己,终究还能是活着。 阴神入幡,就会成为受制于幡的奴隶。 “他做不了决定。” “你来做。”涂山君看向张然。 他已经的很明白了。 如果张然觉得自己不能进入幡中,涂山君也不会强求,他肯定会带着丁邪转身就走。 张然看了看丁邪,又看了看涂山君手中黑漆漆的尊魂幡,点头道:“可以!” “入幡之后,你就会失去意识,受制于魂幡和幡主。” “我也不骗你,丁邪是幡主,我只是魂幡的主魂。”涂山君将尊魂幡扔过来,丈许魂幡斜着插在地面岩石上,立在了张然的面前。 “你需要早做决定,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着,涂山君看向前方的甬道。 他能够感受到对面剧烈的风息传来,估计用不了多久,裂隙金丹就会赶来。 “师兄,他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丁邪赶忙阻止张然,同时伸手想要拔起尊魂幡。 他本就是个不喜欢做选择的人,更不想被强逼着做选择。 张然不由得笑了起来。 既然丁师兄是幡主,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一把抛出半块棱晶遗蜕,猛的闭上了眼睛,直接选择了断性命。 阴神出窍的刹那飞入魂幡。 连涂山君都不由得惊讶,这位真是个狠人, 如果是他听到这样的条件,什么都不会答应。 也许这就是不同观念的碰撞。 “道友,请入幡。”涂山君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筑基巅峰的阴神,不,准确的应该是假丹境界的阴神入幡。 魂幡无风飘扬。 “师弟!”丁邪拿到棱晶遗蜕的时候也看到张然钻入尊魂幡,大吼想要阻止,已经为时已晚。 涂山君的气息迅速攀升。 身上编织出来的黑色斗篷兜帽被法力燃烧消失,露出涂山君的头颅。 猩红赤发狂舞,盘坐空中,周遭的阴煞气疯狂的挤进魂幡。 高大身躯丹田之中悬浮的虚幻金丹一瞬间凝实了大半。 涂山君的身体构造和常人无异,只不过他没有法力,催动自身和术式的法力都需要幡主供给。 …… 遗迹分殿之内。 黑色裂隙中的金丹修士抽身而出。 裂隙完全张开。 无面石像崩塌显露的身形渐渐的半跪在地上,脖颈上的那颗巨眼半开半合,显然没有人干涉,整个裂隙并没有受到大影响,反而稳定住了。 金丹修士凌空而立。 随后,迈步从空中走下来。 他身着灰色的长袍,周身尽是白色的角质层。 与常人的身形差不多,只是显得更加挺拔,身上奇形怪状的器官更多。 五官大同小异,眼睛是黑色的眼白和赤红色的瞳孔,嘴角微动,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 整个人如同一尊炙热的小太阳,令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完整金丹的压迫感,举手投足都带着莫大的威能,根本不是尸阴上人那种七成残废能做到的。 不过相较于阳城的陨炎真人,此人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应当是修为不足,又横渡洞天裂隙的原因,修为略有不稳。 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走出裂隙的第一时间施展印法,原本已经扩大到九尺的裂隙在他的印法加持之下形成了一道门。 门的后面还有人影闪过。 他只不过是洞天派来的先遣者,一身修为并不高。 随着大门的扩充,白色的人影从门中走出。 一眼过去,他们的修士不过筑基境界。 众多筑基境界的罗刹虚族半跪在地上行礼道:“长老。” “去,将那些万法宗的弟子捉来。” 突然,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在前方传来。 金丹境界的罗刹族人猛的转头过去,化作遁光疾驰。 209、金丹 巨大的法力波动将渊底的孔洞震的轰鸣。 被狂涌风息影响的人很多。 大多身处渊底躲避上方阴煞潮汐的修士都感受到了。 剧烈流动的气流让他们为之紧张。 其中便包括去路尽头的万法宗弟子。 李圣礼恢复大半的伤势,面容已不似刚才那么的苍白。 “师兄,顾师兄去追丁师兄了。” 眼见李圣礼转醒,焦急等在他身旁的师弟赶忙道。 “为什么不拦住他啊。”李圣礼惊诧的同时顿感急切,话一出口,他又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他和顾晓是唯二的筑基修士,刚才用力过猛导致伤口裂开,他的神识收缩到体内。 光靠剩下的这些练气大圆满的师弟师妹们当然拦不住顾晓。 而且,这些师弟师妹肯定也不想拦。他们恨不得除张然而后快,怎么可能会拦住其他还具备战力的师兄。 “这股波动?”李圣礼安抚住众人的同时神色凛然,这股子波动根本不是筑基期能够迸发出的,出手之人肯定超越了筑基巅峰。 “金丹?” “难道洞天之中的罗刹虚族金丹已经走出来了吗。”李圣礼并没有反问自己,而是对此事下了肯定。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裂隙中的金丹真人肯定已经踏出。 面对金丹,筑基修士都挡不住何况是炼气大圆满。 再看那个方向,和丁邪离去的方向相同,他觉得应该是丁邪以及他身旁的那位黑袍筑基和罗刹虚族的金丹对上了。 这时候顾晓去寻仇,无异于葬送自己的性命。 “该拉住他!”李圣礼懊恼,他刚才收缩神识没有关注,就让顾师弟跑了过去。 环视了一圈,师弟师妹们缩成一团。 “师兄,现在怎么办?” 李圣礼微微颤抖。 他怕了,面对金丹修士他心中很怕。只是看着眼前这些师弟师妹们,他又不能逃跑,这些师弟师妹可都是他从宗门带出来的。 怕的身躯和意志都在动摇。 “九重宝塔法!” 精神清明,一扫刚才的软弱。 咬了咬牙道:“你们往下挖洞,越远越好,使用敛息术藏起来。” “我去追回顾师弟。” “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李圣礼嘱咐之后就化作遁光离开。 他是去追顾晓,同时也明白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只是等死。 筑基巅峰的实力,面对金丹修士虽没有一战之力,总能争取些时间。 他、丁邪还有丁邪身旁那个黑袍修士,均为筑基巅峰的实力,挡一时半刻应该不成问题。 丁邪这件事上做的不对,他不该包庇张然。 但是李圣礼觉得自己能理解。 那时候再强大的修士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心境修的是真我圆满、琉璃不漏,而不是太上忘情和无情。 仙人都斩不落七情六欲,何况他们只迈出半步。 忘情法门确实省却了无数苦功,能走捷径。 只不过越是极端,在心境被破的时候越会展现暴戾的一面,修忘情法被心魔劫杀的不知有多少。 理解,不支持。 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会杀张然。 …… “张然受死!” 赤红双目的顾晓手臂一转,七星铜钱连成剑芒顶在了他的身前。 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凌空飞梭出现在血窟的上方。 只不过他正好看到张然的阴神钻入丈许黑幡。 连整个尸体都化作了晶状岩石,最后破损成了一捧尘土。 “你怎么能……。”顾晓目呲欲裂,却只剩下无望的怒吼。 死了那么多的师兄弟,师姐师妹。 来时四五十人,失踪了三十余位,其中又何尝没有他的挚友。 本来这种开拓遗迹的事情寻找的就是自己相熟的朋友,不然随意组成队伍连信任都没有。 他张然凭什么这么轻易就死了。 随着张然入幡,涂山君随手布置出凝聚灵气的法阵将丁邪扔进去,整个人的气息迅速升腾。 只是霎那的功夫就已经突破至金丹境界。 如今的涂山君看起来也像是一轮小太阳。 爆发而出的威压将顾晓压至孔洞的墙壁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一道强横的气息从对面的甬道涌来。 随着风息的爆裂,身着黑袍的身影走进血窟。 丁邪已经感受到了压力,那是来自金丹修士的莫大威压。 法力的抽调一瞬间增强了数十倍。 也就是阴魂丹强大,不然他绝对无法支撑涂山君战斗。 盘坐半空的涂山君缓缓起身,周身宛如阳光的黑色光芒渐渐收拢到他的体内。 七尺身躯凌空而立,赤色长发狂散,身上的黑色长袍变了模样,如今看来倒像是黑色为主猩红色为辅的棉甲,背后靠左肩膀的位置背着一杆飘扬的黑色令旗。 孤零零的令旗看起来有些偏僻。 背后的令旗,最低能够容纳一千恶鬼阴魂。 涂山君晋升金丹所以俱现在了他的身上。 尊魂幡晋升法宝,其他功能略有提升。 最主要获得的能力便是涂山君背后的这杆令旗,这是尊魂幡衍生出的阵旗。 布阵所用的阵旗。 “十方鬼王杀生阵。” 一千恶鬼阴魂凝聚一杆阵旗。 算上主魂幡一共十一杆魂幡,可布置围绕主魂幡的杀生阵。 十杆衍生令旗可塑造十位鬼王,具体实力以魂幡内阴神恶鬼的实力为基础。 有这样的阵法加持,以及魂幡本身的能力,可保幡主同阶无敌。 此阵法具体威力如何涂山君还不太清楚,他连条件都没有凑齐,魂幡之中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出不到一千阴魂,只能凝聚出一杆令旗出来。 但是,阵法的威力绝对不会弱。 不过,这些都不算重要,随着张然入幡,他终于踏入金丹境界。 肃穆青面棱角分明。 如今涂山君的面容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狰狞,初看上去只觉得这俊美无俦肤色有异,仔细去看就会感觉到莫名的恐怖和惊悚,好似直视的是心底的鬼。 心中有鬼者,见涂山君便更觉得惊惧。 涂山君张开自己的手掌,椭圆形的暗紫色指甲恰到好处。 伸手摸了摸上额两侧的鬼角。 鬼角蜿蜒到脑后一寸多的地方,整体整体呈现横着的s形。 好在他不用睡觉,不然这东西肯定将他的脑袋悬空一寸。 多了盘旋的角质层,一节连着一节。 甚至可见血色的灵光有规律的鬼角上闪烁。 原本得自双角鬼王的‘通明’能力如今融入他的鬼角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好像已经脱离了术式的范畴,与传之中的神通有些相似,只不过和神通又有不小的差距。 涂山君长呼出一口雾黑色的浊气。 猛的睁开双眼,猩红色的鬼眼化作两道光柱。 一呼一吸之间,力量奔涌,四肢百骸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劲力。 “这就是金丹吗。” 涂山君能够感受到自身实力的质变,他好像看到了眼前的路,也初步的看到了自己的道。 回头看了看插在他背后的小型令旗,涂山君挥手间将其隐去,他总觉得自己的这身装扮像是唱戏的。 背着千军也就算了,一个孤零零的令旗放在这里,一点都不对称。 黑色棉甲在涂山君黑雾覆盖之后重新变成了黑色长袍,他微微颔首看向走来的罗刹虚族金丹。 恰逢,罗刹虚族的金丹也将目光投过来。 涂山君这时候才看清楚罗刹虚族的全貌,对方的身形不矮,也很挺拔。 身躯充满了力量,以及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映入眼帘的是那些白色角质层样式的奇形怪状的体外器官。 相比于人类,对方身上独属于他们种族的特征太明显了。 张然那样的身躯只能算半个罗刹虚族,他连完成完整的种族化都不行。 不过,强大也有强大的好处,对方身上的煞气很重,重到涂山君相隔甚远都能清晰的闻到。 “新晋的金丹?为何气息如此稳固。” 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呢喃了一声,随后问候道:“罗刹虚族,武卒。” 涂山君平淡的自报家门:“李青枫。” 武卒咧嘴笑了起来,口中锯齿型的牙齿显露,面露凶光:“我刚才见过你。” 话音刚落,武卒已经施展了印法,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他没有使用印法,相比于术式,他更想用肉身先试试这位新晋的金丹。 不需要灵力,没有晋升的异像,对方就好似很平常的度过了金丹修士最艰难的时刻。 对于这些,他统统不理解,这新晋金丹的身上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崩术。” 一拳轰来,周遭空间咔的一声出现错位,涂山君感觉自己站在了玻璃上,而四面八方的玻璃在一瞬间碎裂开。 涂山君额头鬼角闪烁:“无明界!” 周围错位崩碎的空间瞬间恢复完好,反而涂山君身处的地方成为了一片通透的世界。 涂山君能够看到很多东西,灵气、煞气的流动,眼前罗刹虚族体内法力的流动,以及不同的节点。 破绽、甚至是击敌的手段都迅速浮现。 “击!” 涂山君印法瞬间凝聚完成,化作一道血色光印轰的砸在武卒的身上。 两人一触即分。 霎那却交手无数。 然而从结果来看,竟是涂山君略占上风。 只不过涂山君的神色凝重,并未自满。 他刚才只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也在试探,真正的交手还没有开始,而他不知道丁邪的法力能撑多久。 210、法斗 涂山君神色平静,就连自身的心绪波动都被他压到最低。 不能给这罗刹虚族的金丹任何的破绽。 否则此战必败。 神识牵动,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罗刹虚族的身上。 原本观察丁邪状况的想法也被他摁死。 现在的时局,他越是注意什么,越会引起武卒的怀疑。 还不如像是现在这样坦然的面对,反而会让对方感觉到忌惮。 灰色的雾气弥漫开,涂山君抽回手臂令周身黑光完全收敛至身躯,擦去雾气,令原本带着猩红光芒的眼睛完全内敛,不见丝毫的神异。 涌动的风息在血窟的上方交汇,搅动雾气萦绕。 被威压镇于墙壁的顾晓僵在原地,已不知该做些什么,就连持铜钱法剑的手臂也颤抖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直面金丹修士。 往日里在脑海中清晰浮现的令咒口诀,如今都好似面粉倒了水。 咕嘟这么一晃,变做浆糊。 糊的他晕头转向,失了方寸又不甘逃离。 游离的目光不自觉地来回扫去,忽得见一人于血岩上方端坐,四方石凝聚灵阵将他笼罩,定睛一看,不正是带着那叛徒张然逃离的丁师兄吗? “丁师兄……” 话到了喉咙那,却挤不出来,最后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不敢高声呼喊,恐那对峙金丹注意到他。 风息流窜,搅动黑雾成漩。 也就是在血窟之内,否则两人这一战必然会让风云都为之变色。 “金丹!” 相较于普通人,能活上近七百年的金丹当可称为仙。 正待顾晓茫然思索去路的时候,身后传来低语:“师弟。” 顾晓大惊,刚要架起法罩,顿觉声音熟悉,刚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不是李师兄的声音吗,只是他没有想到,李师兄竟寻到了这里来。 其实李圣礼早已经到了,落后于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正巧见到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和那黑袍鬼修的试探。 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看顾晓在那里发呆,所以才喊住了他。 “丁师兄还在那里。” “我看到了。”李圣礼缩在角落,一脸的凝重。 丁邪虽然身居血岩,看起来与两位金丹相近,然而丁邪却比他们两人安全。 谁能想到那身披黑袍的修士是一只恶鬼。 当然,称呼其为鬼修也无不可。 筑基巅峰的鬼修眨眼间的功夫成了金丹,得了呼风唤雨的本领。 同时,李圣礼也是高兴的。 丁邪再怎么包庇张然,那也是重伤濒死的张然,现在看来已是渣都不剩。 他本意还是要保众师兄弟。 鬼修既然跟随丁邪,也会帮他们顶住强敌。 如此算下来,硬抗一个时辰该是容易的。 可惜,李圣礼的小算盘打的好,涂山君却没有那么惬意。 随着他晋升金丹,尊魂幡本身又是法宝,抽调的法力是曾经的数十倍。就算有灵阵、灵石和阴魂丹进行补充,丁邪丹田之中的法力也在快速下降。 “天煞云击,听我号令。” “罗刹灭。” 随着武卒高呼,他背后的角质层器官飞出三根骨刺,周遭煞气狂涌奔流附着上去,只是转瞬间就已经封锁了涂山君的三面位置。 “疾!” 骨刺交叉,直奔涂山君而来。 所携莫大压力,令四周坠石灰飞烟灭成了席卷进去的尘埃,波纹震动宛如黑洞一般将所有的风息尽数卷了进去。 “无明界。” “开!” 涂山君发动蕴藏在他鬼角之中的残术。 头顶与脚下形成了黑红色的雪花波纹。 两道术式纹路一经出现,顿时为涂山扩充出数丈空间。 擦身闪过之后,涂山君出现在武卒的面前。 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拖拉。 如此还有战胜罗刹虚族金丹的机会,一旦让对方知道他无法久战,必然会拖延时间消耗他的法力。 三道裹着煞气的骨刺迎风见长。 只是两息的功夫,就已经成了十数丈长,一丈宽。 从涂山君身侧擦过去的时候还是波及到了他的身躯,擦破了大面积的皮肤。 黑红色的鲜血滋的冒出。 不过对于涂山君而言只是皮外伤,无伤大雅。 “轰隆。” 血窟上方横拦三根巨大的骨刺柱子,将原本的血窟都扩大了一大圈,三根骨刺柱子戳开了血窟上方的山体。 顾晓登时呆立在原地。 筑基修士能够裂石开山,夷平草木沙砾。 一旦斗法,周围数里的飞禽走兽都要跟着遭殃。, 引飞剑遁千里斩人头,阴神出架灵物而战。 到了这,看两位金丹的战斗,顾晓觉得自己实在孤陋寡闻了。 原本以为金丹修士没什么大不了的,那骷髅金丹还被墨宫的妖修追着打。 当下一看,那骷髅金丹给眼前的这两位提鞋都不配。 不管是战斗波动,威压力量,都令人怀疑,那骷髅金丹真的是金丹修士吗? 他们很少会见到金丹修士斗法,就算是宗门大典,也多是年轻一辈出手表演,金丹长老只是随便的施展些驱散云彩,转阴为晴的手段。 今日得见两位金丹斗法,实在令人震撼。 李圣礼好些,李家到底是有金丹修士的,他获知的知识更多,但是一样被震撼到。 “好强。” 李圣礼呢喃了一声,他如今修至筑基巅峰,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成为金丹修士。 他的灵根不出众,相比于天灵根的十拿九稳,也就稍占快速修行的优势。 巨大的波动压力驱散了很多修士,同时也将那些万法宗走散的筑基修士吸引过来。 躲藏很远的两人虽然时常被波及,好在都是筑基修士,能够顶住压力,身处血岩上方的丁邪已经皱起眉头,拧成川字。 额头遍布细密的汗水,面容也渐渐的苍白起来。 筑基巅峰修士的法力早已液化了。 法力对于修士来说就像是血液,它们在经脉之中奔腾,然后通过修士的术式、印法、法宝来发挥强大的力量。 法力如流水,经脉便是河道。 这么猛烈的冲刷下去,就是筑基巅峰也吃不消。 法器本该省力获取更加强大的战力,筑基巅峰的实力催动法宝尊魂幡也不算悬殊,但是又加了涂山君这么一个突破到了金丹境界的恶鬼,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涂山君抽调的法力和正常金丹修士相比也少,没有完全相同。 也就少两成左右。 然而,金丹和筑基巅峰不是一个小境界,而是一个大境界。 丁邪青筋暴起,周身可见法力的光芒闪烁,他盘算着现在的消耗:“最多还能撑两刻钟多一些。” 他捏碎令牌之后,挡了三刻钟多一些,要是再多两刻钟多,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六刻钟,距离宗门长老的支援还差两刻钟。 想到这,丁邪不由得心中一急,法力波动大了些。 正与武卒争斗的涂山君后继不稳,只能先拉开距离。 他知道丁邪的急切,但是现在没有好的办法,若是使用阴魂丹顶住压力的呼,应该还能争取出一刻钟的机会。 未战先败,兵家大忌。 “为何,我不能赢他!” 涂山君肃穆的青面不见丝毫神色的改变,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折叠在内的如巉獠牙,獠牙的纹路和头顶鬼角交相辉映。 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对方不过是金丹初期的修士。 他也是金丹修士。 双方修为持平,就算他法力不继,凭现有的手段难道就没有办法打赢他吗? “疾。” 两人交手数十息。 骨刺已经将血窟炸的千疮百孔,横栏的巨大骨刺更是令本来就不算宽阔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狭窄。 “白骨囚笼!” 武卒印法结成,那些骨刺重叠溶解,迅速的向内收缩。 白色圆柱角质层形成的巨大牢笼,向着向着中心区域压缩,似乎想要将涂山君困在里面。 因为区域太广的关系,最后肯定会被收缩进白骨牢笼内。 除非涂山君掉头离开。 显然,武卒已经看破了涂山君保护着的那个人,那个盘坐在阵法内没有动弹的万法宗筑基修士。 “灵魔血杀术。” 涂山君丝毫不慌,术式转瞬完成。 那些擦伤之后留在骨柱上的血液结成人影。 血色人影轰然爆炸。 “崩。” 数十道关键点破坏之后,收缩的牢笼停止下来,原本要崩溃的山体也被白色的骨柱架住,并没有继续下沉。 涂山君长出一口浊气。 他的手段实在太匮乏了。 好在灵魔血杀术足够强,也能够灵活的变通。 不像是其他的术法,他晋升金丹固然提升了术式的能力,然而术式本身却跟不上他的层次,以至于他没有与同阶抗衡的手段。 没有成体系的术式和印法,也因为法力的不足所以无法动用法宝和其他的辅助能力,打起来显得捉襟见肘。 仅靠衍生出来的残术无明界和灵魔血杀术,以及那些练气筑基的印法术式,他只能和罗刹虚族的金丹僵持纠缠,无法做到战而胜之。 “如果,尊魂幡内有一万阴魂就好了。” 涂山君在心中呢喃,要是有一万阴魂,他就能背十杆令旗,布杀生阵。 不说这些,如果他能拥有正常金丹的手段也足够。 “你很强。” 武卒站在原地,平静的开口,他也知道无法继续战斗下去。 要是山体崩了,就要直面阴煞潮。 “金丹修士,拼的不是有多么高明的术法,最主要也是最关键的东西,你不见得拥有。” 武卒举起手臂,法力凝聚。 “法域!” 涂山君神色凛然,声音多了几分嘶哑。 请假,明天起恢复双更 今天提前休息了。 明天起,就恢复正常更新。 单更休息了这么久,身体状态和心态都回升了不少,也该恢复了。 原先上架感言的时候就说过要保底六千字,这也是我应该做到的实力。 没办法,与我理念出入童鞋太多了,被否定的多了,心态就会变形,想逃避。 现在估计弃我去者也差不多了,能留下来继续俱现魂幡的童鞋大多都已经适应了灵山的节奏,我也该恢复自己的能力了。 童鞋们不用太担心,不会自宫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是真喜欢《尊魂幡》,不是假的,没和你们吹牛逼,也没有制造虚假人设哄骗大家。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明天起恢复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1、法域 在法域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涂山君面色陡然狰狞。 他的道近在眼前,却无法成就法域。 本就因自身术式微末疏于战阵,再让这罗刹虚族的金丹架出法域,他将再无获胜的机会。 到时,说不得还要一拍两散。 可是,筑基巅峰自爆是得了尊魂幡晋升法宝的机缘才凝聚法身。 他如果以金丹实力自爆,方圆百里夷为平地连带着炸死丁邪和众万法宗弟子是一说,之后如何凝聚法身出来? 没了幡主持器,就是在罗刹渊待上几十年都不见得能够恢复元气,光靠魂幡自主吸引,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重见天日。 甚至可能永远都要深埋于地底。 涂山君断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 万千思绪最后拧成一股。 悍然出手。 金丹修士施展法域需要结印,至少要阻挠对方试试,不能让他安稳的将印法完成。 血遁施展间,成光芒冲到了武卒的面前。 “无明界。” 噌! 头顶脚下负雪花光芒裹周身气息,狠狠的撞在武卒的身上。 轰隆。 武卒被撞了个趔趄,双臂变术式阻挡涂山君,原本冷酷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恼怒和狠厉。 “罗刹法。” 武卒手中印法一翻,周身的白色角质层晶化,手臂两侧的角质层画作棱形圆盾挡住了涂山君的血色遁光。 猛的一甩,将涂山君弹飞出去的同时将留在他盾上的黑红色鲜血也甩出去。 刚才他已经见识到了涂山君血术的强大,怎么可能允许那样的定时炸弹留在自己的身上。 趁着间隙,武卒双手结印。 “天道印。” “法域。” “罗刹血河!” 红色的沸水以印法为基蔓延出来,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完全覆盖了血窟周围。 随着沸水的收缩,整个法域迅速凝固,形成了一道红色空间。 李圣礼和顾晓根本就跑不了,在他们想逃离的霎那就已经被封闭进来。 本就盘坐于血岩的丁邪本身就没想躲开。 罗刹血河覆盖血窟,以一个巨大的圆球形状,随着凝聚完成,周遭的黑暗才缓缓褪去。 涂山君感觉自己的脚下很粘稠,低头望去,褐中带着红色的污水在脚下翻涌,没过脚踝,阴沉的血河正在上升,很快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涂山君的大腿。 法力形成光罩,将他抬升起来,站在波涛的血河上方直视武卒。 涂山君手中结印。 “天道印。” “法域!” 黑色的沸水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只不过就像是毛毛雨一样,几滴落下便没有生息。 落在涂山君的面前,只是引起脚下血海的波纹涟漪。 涂山君神色如常,他只是想试试,果然他所想的那样,他用不出来法域。 徒劳的动作倒是引得武卒一阵大笑。 “金丹境只是施展法域的基准线,你看不清自己的路,就是结成印法也无用。” “我的道在何方?” 涂山君微微抬头,他好像从来都不曾认真的思考自己的道,不曾思考自己的力量来源。 因为有力量,所以就那样使用了。 只是他的力量为何而来,他好像并没有深刻的探究。 本体是尊魂幡,尊魂幡已成法宝,那他作为主魂,类似器灵一样的存在的道是什么呢。 武卒从涂山君的脸上看到了迷茫和思索。 也许是许久都没和人打交道,又或是因为自觉胜券在握,武卒反而多说了两句:“法域其实并不是多么高深的东西,因为这东西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一定会。” “等到金丹中期、后期,说不定你就会无师自通。” “不过可惜的是,今日你得死在这里,为我族的新生献上生命。” “是吗。”涂山君坦然以对。 他从不觉得自己弱于人,一直以来的修持也不敢怠慢,一丝不苟的完成,如果他是修士,肯定是最苦修的那一类。 涂山君目光炯炯,纵然他还无法施展法域,得胜几率不足两成,他同样没有畏惧。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哈哈…哈,有勇气,但是光有勇气可不够。”武卒黑色的眼睛变得血红。 罗刹虚族好杀生灭灵,食肉饮血。 斗到现在不说已经打出真火,他还没有尝过鬼修血肉,何况还是个刚刚成就金丹的鬼修。 “血河阴灵。” 万千阴鬼头颅从血河底浮上来,化作飞头阴灵排山倒海般涌向涂山君。 身处血河法域的李圣礼和顾晓赶忙寻找落脚的地方。 看到万千阴灵从血河飞出的时候,顾晓已经张大了嘴巴,眼中满是惊慌。 他们想逃离,却发现血窟虽大却没有他们容身的空间,而且四周就好像延伸出深远一般看不到尽头。 见势如此,涂山君已经不再多想,大吼道:“鬼王再世!” 血岩上方的丁邪猛的睁开双眼,凌空起身,抓起阴魂丹一把塞进自己嘴里,单手摇动尊魂幡。 法宝魂幡形成光罩将他罩在其中。 黑色阴神从尊魂幡中飞出。 涂山君也不敢托大,身上黑袍重新化作棉甲,身后孤零零的小令旗迎风飘扬。 上千恶鬼凝聚。 赤色长发狂瀑般生长。 恶鬼鬼角的纹路汇聚到眉心的位置,繁杂的残缺纹路形成了回路。 随着黑光的迸发,竟然长出了一颗浑浊的竖眼。 诡异的转动一番最后抹直勾勾的盯着武卒。 黑红色的雾气萦绕,涂山君紧闭的嘴巴张开,獠牙咬断了从口中散发出的嗤嗤血光。 威压暴增,竟然直接超过了开启了罗刹血河的武卒。 猩红鬼眼咬住武卒,看向面前的万千阴灵,涂山君长弓满拉。 “无明界。” 额头浑浊眼睛闪烁诡异光芒,头顶脚下的雪花般血色纹路光芒轰然扩散。 涂山君就像是黑红色的太阳绽放光芒。 “哧!” 所有涌上来的阴灵恶鬼都被无明界烤成了蒸汽。 只可惜,这些阴灵都是法域血河所化,根本不是真正的阴魂恶鬼。 不然,涂山君肯定会让武卒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险恶。 若是此番斗法是在外界,方圆十数里都会被夷平,好在是在法域之中,不然施展鬼王再世,必然会把血窟的山体给崩了。 金丹修士的力量太过强大,光是法力造成的外泄波动就让李圣礼和顾晓全力抵抗,不敢放松。 如果他们是练气修士,在这么近的距离观战,早已经被术式波及死。 别管是练气初期还是练气大圆满,这么近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后果。 一粒金丹吞入腹,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呼风唤雨,排山倒海不在话下。 涂山君凝聚魂幡所有阴魂恶鬼更是令自身的气势达到了顶峰。 罗刹虚族的金丹目光一凝,他注意到了丁邪手中的物件,眼中闪过惊讶,那竟然是一杆法宝。 洞天之中的资源有限,金丹初期分不到法宝,要是他有法宝可用,早就使用了。 小荒域对于洞天而言是上位世界,同样也做不到金丹期人手一件法宝,有些金丹初期的修士,为了结成金丹连自己的法剑都卖了。 一切从头再来,比筑基修士还穷。 而老派金丹人手数件法宝,连筑基巅峰的真传弟子都能分一件。 “不愧是荒域,连筑基巅峰的小鬼都能使用法宝。”武卒嘟囔,同时感应到气息相连,他这才明白,那分明是这鬼修的法宝。 鬼修用法宝保护人,实在奢侈。 还不待他多想,涂山君就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用了秘术?”见现在的情况,武卒拉开距离不打算和涂山君纠缠。 这么强大的秘术,他如果还和涂山君交手才是傻了。 等到对方秘术的时间过去自然任他宰割。 印法翻转。 血河升腾无数道血色飞轮,狂风骤雨般抽向涂山君。 一追一逃,两人交手爆炸让法域都为之震动。 丁邪面色苍白,他的法力仅剩三成,鬼王再世的状态更是持续消耗他的法力,如果无法速战速决,今儿个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力到用时方觉少。” 原本明亮的双眼已经开始暗淡,气息也变得极不稳定。 丁邪取出一枚金丹级阴魂丹,一口吞入腹中,阴煞气融入血管,令他原本的身躯变得更加苍白。 法力得到补充,一下子又回到五成。 但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没法取胜的话,双反比拼耐力肯定是他先撑不住。 丁邪攥紧了尊魂幡,呢喃道:“涂……” 涂山君当即感应到丁邪的糟糕状态,尽管万分不甘,他还是解除了鬼王再世的状态。 两人争锋。 在鬼王再世的状态下涂山君穷追猛打,不给罗刹虚族金丹喘息的机会。 双方以伤换伤,最终效果来看,涂山君略胜一筹。 罗刹虚族的金丹本条手臂耷拉着不动,肋骨也断了数根。 涂山君同样不好受,半张脸都被血轮削去,面皮血肉尽去,显露出白骨眼眶和别血管经脉挂着的猩红鬼眼。 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手指微微颤抖,捏碎阴魂丹涂抹在自己的脸上,这才恢复了一部分。 身上被开的口子更多,血液都快成小溪了。 “有毒?” 涂山君眉目一拧,抹了一把伤口,已是腐烂流淌出紫色的鲜血。 212、神龛 拉开距离的武卒咧嘴笑了起来:“觉得我卑鄙?” 涂山君摇了摇头。 “杀生,本就没有卑鄙与高尚一说。” 随即,目光一冷,盘算着时间。 一刻半,至少还有两刻半万法宗的高修才能赶来。 就刚才争斗的阵势,看似浩大,威压波动碾碎无数,其实都在法域之内,对外界的影响甚小。 这也是金丹修士的主流争斗手段。 到了这一层面,因为实力太强,身处外界斗法会造成莫大的影响。 法域不仅仅提升自身的实力,还能避免影响,自然成了最主要的争斗场地。 涂山君封住关键的节点,尽最大可能压缩毒素的生存空间。 随即结成术式。 鬼手外翻内扣手指叠成高塔。 “灵魔,血杀术!” 散落在血河之中的鲜血汇聚成一道人影,直奔头顶血色的天空。 原本胜券在握的武卒并不在意涂山君的花招。 只是下一幕,直接令他将眼睛瞪的溜圆。 那血色的人影冲上去的时候,没有攻击法域而是轰的一声炸响。 血色的天空就像是凝固的玻璃出现了裂痕,并且这裂痕还迅速的扩张了起来。 吧嗒。 一道黑色的凝固波纹,落在血河里。 圆形的法域就像是被击碎的蛋壳,头顶上透过来暗红色的光亮。 涂山君明白,现在的自己不是武卒的对手。 就算仗着鬼王再世也无法击杀他。 但是在额头鬼眼残术的帮助下,他看到了法域的节点流动。 法域不是无敌的,说到底这也是人布置出来的东西。 威力有强有弱,作用千变万化,同样会有脆弱的地方。 涂山君额头那只残术眼刚好就对这些东西看的很明白,在两人争锋的时候,涂山君就已经仔细的观察过,并且多数攻击都印在法域上。 相较于十年前,涂山君已经成长了不知道多少,他不再是那个只懂蛮力的主魂。 只不过成长的代价同样不小。 惶惶不安认可的少年兄弟,安家落窝收取的徒弟…… 涂山君注视着武卒,他也有背负的东西,所以他不能轻易死了。 “赢了吗?”顾晓抬头看向被撬开的法域,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没想到那背着一杆黑色令旗的鬼修,竟然捅穿了罗刹虚族金丹修士的法域。 但是和欣喜的顾晓不同,李圣礼面色凝重。 刚才那战斗令他大开眼界,然而黑袍恶鬼会先撑不住,就连施展出的秘法都已经过去,就算击穿了法域,难道他们就能逃离吗? “快点到啊,宗门的支援怎么这么慢!” 李圣礼咬紧牙关,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着见到宗门的金丹长老。 游离的目光最后落在丁邪的身上。 尊魂幡迎风飘扬,将丁邪护在幡下,丈许魂幡却好似参天大树毫不动摇。 …… 武卒称赞道:“厉害,我身处你的位置上,我做不到。” “不过,你觉得你逃得了?” “三个拖油瓶在你身旁。” “你也可以舍弃他们,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维护万法宗的人,我抓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成为人质,你又有什么目的?” 说话的功夫,武卒再此施展天道印法,血色的沸水重新补充上去,将整个法域覆盖。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接下来就请你死在这里吧。” 涂山君已身中剧毒,就算拖时间,最后获胜的也会是他。 所以武卒才不吝法力的再此施展法域。 “我的命你取不走。” 涂山君传音给丁邪:“给我七成法力。” “涂山兄,你确定?” “信我!” “好。” 丁邪毫不含糊,再吞一颗金丹级阴魂丹,面色煞白,法力当即恢复到八成同时还在奔涌升腾。 解除了鬼王再世,法力的抽调回升了不少。 阴魂丹的药力还未完全消化,还在继续提升着丁邪法力。 “天道印。” “法域。” 涂山君两只鬼手结成天道印法。 “不死心,所以还想尝试一番?”武卒笑了起来。 看涂山君一本正经的模样,他都被吓到了。 可惜还是那几滴黑色的沸水无疾而终,落在脚下的血河。 肃穆的青面缓和。 涂山君缓缓的开口:“我的命,本就是借来的,更不能给你。” “天道印。” “法域!” 寂静无声。 武卒都已经准备好嘲笑涂山君了。 已经失望了两次的顾晓和李圣礼也已经不抱期望,那些踏入金丹就领悟法域的无不是天才,悟性远超常人。 那黑袍恶鬼都已经尝试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领悟不到就是领悟不到,不是尝试结印就能凝聚出来的。 倏然, 轰隆一声巨响。 天空和大地同时涌出黑色的光芒,迅速抵抗着罗刹虚族金丹的法域。 竟然硬生生的抢占出来六七成的地盘。 双方法域分庭抗礼,将诺大的血窟分成了两份。 李圣礼登时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向那黑袍鬼修。 这恐怖的压迫感到底是个什么法域? 全身上下的寒毛都已经竖了起来,身体颤抖预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让他逃离,逃出这里。 刚才的罗刹血河,所带来的压迫感,和眼前黑袍鬼修展开的法域,根本就是两种东西。 顾晓赶忙拉住李圣礼:‘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噔……噔!” 上下牙跟着打哆嗦,黑雾之中有东xz着,压抑的惊惧之感令他不自觉地害怕。 别说是两个筑基修士,就连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也惊骇的无以复加。 对方能领悟法域本就让他十分的意外,这展开的法域又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令他也感觉到恐惧。 就好似寻常人见了鬼。 就是传说之中的阴曹地府也不外如是。 “不够完善。”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他的法域还是太粗糙了,尽管他明白了自己的命,但是法力不足、境界不足,还是不足以将完整的法域俱现出来。 其实这里就是一个死境。 因为涂山君已经死了,尽管他不承认,但是实际上他在那天被魔修屠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能够继续活着使用的本来不是属于他的命。 他使用的是魂幡内恶鬼阴魂的命,使用的是幡主的命。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的命本就是借来的。 借他人之命活着。 涂山君转过头,随着他目光所及,也驱散了些许的。 呼呲。 烛火在涂山君的目光下点燃。 身旁两侧是一座座丈许高的小殿。 殿内小儿手臂粗的烛火就好似星星之火,大片的燃起。 一眼望过去是层叠的神龛。 神龛之中供奉着盘坐其中的阴神。 看起来好似一派温馨的模样,实际上只会令人头皮发麻。 涂山君转过身来,身后的烛火开始减弱。 在烛火减弱的间隙,那些盘坐神龛之中的阴神睁开猩红的眼睛。 其中曾持有过魂幡的幡主神龛位子大多都比较突出。 “法域” “神灵、明死境!” “我所受供奉,与诸君同。” 声落,涂山君额头的那只残眼睁开,他脑袋之中突然多了许多东西。 “尽管还很粗糙残缺,不过,也差不多够了。” 涂山君看向罗刹族的金丹,手中术式一凝。 “汝之命,借与我吧!” 罗刹虚族金丹的脸上直接印上了一个巨大的死字。 轰隆。 一座巨大的神龛陡然从罗刹虚族的血河之中升腾而起,顶着流淌的血水出现在罗刹虚族的金丹身后。 三丈高的巨大神龛两侧燃起猩红色的蜡烛。 黑红色的神龛,怎么看都不像是供奉好神灵的东西,倒像是什么恶鬼、邪神的居所。 丁邪感觉狠震惊。 他只是震惊于涂山君的法域,并不怀疑涂山君的悟性。 就以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来看,涂山君的悟性很不错,属于天赋很好的一类修士。 修士知道可以真灵转世,不过大多是不信阴曹地府的,那些民间编纂出来的阴曹使者对于他们来说也像是小儿笑谈。 但是看到了涂山君这法域的模样,丁邪觉得实在过于邪门。 邪门也好,只要足够强大,不管是堂皇正大也好,邪门也罢都一样。 甚至有时候邪门的东西更诡异。 “只是希望以后我死了,涂山兄能给我造个好点的神龛。”面色苍白的丁邪顶着压力露出惨笑。 要是涂山君在他身旁肯定会给他脸色看,都这个时候了还不闭上嘴。 这时的涂山君不能分心他顾。 罗刹虚族的金丹刚想飞身离开,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仔细看去,缠绕在他身上的是黑色的丝线。 顿时大惊道:“这是什么?” 不管这是什么,金丹修士还是要靠自身的法力底蕴取胜,武卒经过刚才的失措已经回过神来,双手一招:“血河滔天!” 暗涌的血河顿时飞速抬升,很快就没过了神龛的腰线。 涂山君也毫不示弱。 单手结印,术式一转。 封锁了罗刹虚族的神龛再此抬升。 罗刹虚族的金丹回头一看,他看到的是巨大的神龛,他的身躯还在缓慢的被拽过去。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然而他心中明白自己不能进去。 涂山君左手结印。 右手一攥。 黑色的引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随着涂山君的手舞足蹈,好似跳大神的表演。 茫然半息的罗刹虚族猛的回过神来。 他的阴神已经半离体了! 那丝线钩住的根本不是他的肉体,而是阴神。 “娘咧!”武卒惊骇直呼。 这邪门的东西,简直闻所未闻。 213、绝地 左手掐着的印法消失,只留下右手的黑色引魂幡。 肃穆的青面变得狰狞可怖,口中的獠牙也隐藏不住。 活脱脱的恶鬼相。 若是单纯的恶鬼也罢,鬼怪身姿扭曲,魂幡牵引,竟跳起了舞。 “好像是戏。” “什么?”李圣礼听到了身旁师弟的呢喃,不由得发问回上那么一句。 话音落下,顾晓才后知后觉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种关键时刻,细微的变化都会让战局产生影响,他们帮不上忙也不能打扰到正踏着血河手舞足蹈的黑袍恶鬼。 “小时候老家有一种傩戏!” “寻常百姓会带上恶鬼面具,穿上编制好的服饰,通过此戏来驱赶灾病瘟疫,山jing鬼怪。” “但,今日竟得见恶鬼亲自起舞,实在令人震撼。”顾晓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和修行家族不同,他们是因为资质出众才被选入门中,岁数都在八岁往上。 暂留几年识文断字,十岁之后才会根据不同的灵根遴选功法,以作修行。 得见局势缓和,两人不似刚才那么紧张。 不过,丁邪却不同。 他的压力很大。 涂山兄进阶金丹的时间较短,总共就用收拢的煞气凝聚了三颗金丹级阴魂丹。 刚才他已经服用两颗,仅剩最后一枚。 筑基期的丹药跟不上法力的消耗,金丹级丹药少不说,对于他身躯的影响更大。 没有时间炼化奔流的阴煞,现在他半个身躯都已经麻木,只能靠法力支撑。 “两刻钟,去何处取那两刻钟啊?” 丁邪半合的眼睛闪过暗淡,他最后还能支撑涂山君战斗半刻钟,不能战而胜之的话,他的法力就会见底,等着被人宰割。 涂山君并不清楚丁邪的心思,然而至此时,他也明白不可久战,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罗刹虚族金丹背后的三丈神龛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愈发明亮,黑色的丝线牢牢的扎进武卒的阴神身躯。 虚幻阴神的上半身都已经被神龛拽了出来,以至于武卒的身躯双目无神的停留在原地。 “好机会!”李圣礼嘀咕了一声。 罗刹虚族的金丹离体大半,如果有人能够攻击他无法动弹的肉身,肯定能给予重创。 到时候胜利的天平将会倾斜到他们这一方。 别管黑袍鬼修有什么目的,只要能拖住罗刹虚族的金丹那就是朋友。 就算对方有目的,也是和宗门的金丹长老交涉。 “师兄,我去。” “你的法衣挡不住,让我来。” 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不管成败如何,都得拼上试一试。 顾晓的法衣所剩无几,而他的法衣开启最晚,就算对方有什么手段,也不可能一击杀死他。 重创金丹真人的机会就在自己的面前,李圣礼不想放过。 用法力划开手掌,沾血写出印法,双手一合结成术式:“祭血术。” 往前一飞,法器顶在前方,化作光影冲向正与涂山君僵持的金丹修士。 涂山君的目光一凛,想要阻止对方已经晚了。 被丝线困住的武卒面露怒色。 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 什么时候金丹真人的战斗,筑基小修士可以参与进来。 纵然他身躯被缚,阴神小半离体,也不是筑基修士能够撼动。 “血河落。” 阴神结印,本就已经汹涌的血河掀起数丈高的浪头,狠狠的砸了下来。 李圣礼祭出术法,法剑光芒大盛。 “轰隆。” 伴随着血光闪烁奔流的血水涌动,一道金色的身影突破血河冲到武卒的面前,术式结成,扣地印以御剑。 噗呲一声,法剑扎在了武卒的胸口。 “你找死!”武卒怒吼一声。 法力迸发,血河卷起波涛。 硬生生的拉断了上百根从神龛中伸出来的黑色丝线。 喘息之际,术式已结成。 李圣礼大喜,刚要乘胜追击,只见两道血色手印袭来,重重的拍在他的身上。 “师兄!”顾晓赶忙飞身过去想接,但是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只能看到眼前闪烁,眼睛看到了身躯却跟不上。 金丹真人的含怒一击,更是展开法域的全力一击,李圣礼当即倒飞出去,人影一闪,印在法域的边界,身躯缓缓滑落,跌落在血河之中生死不知。 顾晓遁入血河,去追逐李圣礼的身躯。 有此一岔,涂山君再展术式,左手术式凝聚,本来神龛再震开周遭血河,细小的丝线重新涌出,原本没有被扯断的反而陷入的更深。 “结。” 涂山君挥动手中的引魂幡,再起戏,青面獠牙的恶鬼相在烛火之中看起来十分狰狞。 “诸君,助我。” 随着话音落下,那些微弱烛火神龛中的阴神全部走出,与涂山君一同起戏。 上千恶鬼舞,当可谓壮观。 却也能感觉到恐怖。 一道道丝线从武卒背后的神龛中探出,就像是一个个钩子,刺入他的阴神身躯,只要扯动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啊。” 武卒猛的招手,血河覆盖天空。 “血海!” 血窟内的半边天空都变成了血河。 汹涌的褐红色污水于空中奔流,最后在武卒的招手下坠落。 轰隆。 宛如山呼海啸,狠狠的撞在三丈神龛上,神龛被撞的破碎。 涂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黑紫色的鲜血,就连猩红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金丹级的毒素,不是他封死几个节点就能遏制的住的。 小半身躯已经被毒素覆盖。 如果分出法力压制炼化,他就没办法战斗,不分法力又会极大的影响身躯。 “难道就只能到这里了吗?”涂山君的面前出现了幻象,毒素的影响让他分不清面前是真实还是虚假。 轰碎神龛的武卒拔出胸口只没入半寸的长剑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最后逼得他连血海都已经用出来,这鬼修实在太强了,尤其是那邪门的法域。 凝聚出来的小型宫殿里隐藏着极其恐怖的东西,他不敢让自己的阴神飘飞。 好在,从最初的战斗开始他就已经布下手段。 这么长时间过去,那鬼修的法力就是不见底,也得分出大部分神识和法力压制毒素,否则等到毒入心脉,就是他的死期。 “杀!”武卒不再多言。 他害怕了,害怕涂山君还会用处那邪门的术式。 早先的轻视和懒散早已经消失,如今他只想杀了涂山君以绝后患。 “罗刹刺。” 噗呲。 万千细小骨刺宛如箭簇覆盖而来。 涂山君已经极力张开法力屏障和无明界,还是抵挡不住。 黑紫色的鲜血流淌出来。 原本追逃的两人互换了位置,涂山君只能先避其锋芒,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鲜血四溢,浅看过去,已成了血人。 涂山君伸手擦拭去鲜血,原本紫黑色的血液已经出现了猩红。 一道骨刺飞过来,扎在涂山君的肩膀上,在他停滞的瞬息,武卒飞身赶来,手臂化作巨大的白色骨刃高高扬起。 武卒居高临下,威压袭来,冷冽如森森骨刀。 厚重的血河就在他身后。 “可惜,如此强大恐怖的法域就要在此断绝了。” 武卒话音落下,骨刀砍向涂山君的头颅。 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惋惜,只有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在这鬼修最弱的时候遇到了他。 见到这么恐怖的法域从世上消失,武卒很高兴。 更何况还是他亲手湮灭这邪门的东西。 丁邪瞪大了眼睛,面色扭曲,他想要高喊涂山君逃离,但是他的身躯大半都被阴煞冻僵,声音停在喉咙根本就发不出去,只能听到“嗬……嗬”的挤压声响。 “终究,还是失败了。”丁邪心中怅然,他好恨自己的力量不足。 涂山君肃穆的青面不见丝毫的惊慌。 在骨刀降临的同时,他似乎结成了什么术式。 “铿!” 一道血色的人影从涂山君的身上爬出来,硬生生使用双手和自己的头颅,挡住了武卒的骨刀。 与此同时,涂山君往前一踏。 将早已经握在手中的骨刺,狠狠扎在武卒胸膛的那道伤口上。 “噗呲!” 骨刺贯穿了武卒的胸口。 这样的变化连罗刹虚族的金丹都瞪大了眼睛,惊骇的无以复加。 但是更多的却是疑惑。 毒入肺腑,身躯应该已经无法动弹了才对,为何对方还能战斗。 涂山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上下獠牙严丝合缝的契合:“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 毒素主要通过血液影响身躯,而涂山君最不怕的就是受伤。 所以他将血放了八九成,靠着捏碎阴魂丹吸收的煞气重新造血。 一轮轮的换血,这才让是他鲜血逸飙散的原因。 现在剩下留在身躯之中的毒素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强大。 借着武卒想要将他斩杀的急切心情,涂山君将计就计,诱敌深入,在对方获胜的关键一刻将骨刺扎进罗刹虚族金丹胸口的半寸伤口。 此一击, 贯穿! 至少能废掉对方三成战力。 两次展开法域,罗刹虚族金丹的法力应该也不算多。 涂山君根本不贪,迅速拉开距离。 抵挡骨刀的血影攀附上去,在武卒想要追击的时候轰然炸开。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214、两刻 黑暗洞窟内。 “距离宗门的支援还要多长时间了?”正在包扎伤口的万法宗弟子随口问道。 “师兄还有两刻钟。” “两刻钟。”那人拔出地上的已经断成半截的法剑,一脚踹开挡在他身旁的罗刹虚族筑基修士,目光凝重。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罗刹虚族的金丹竟然没有追来。 也许不是意外,而是没有追赶他们。 远方传来的轰鸣声不做假,战斗的余波在一刻钟之前还和巨大,那绝不是筑基修士能够发出的。 “有人挡住了金丹修士, 是谁?”万法宗的筑基修士面带疑惑,。 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墨宫的妖修,以及那个骷髅金丹。 不过,按当时的情景来看,骷髅金丹不会帮忙,墨宫的妖修又追敌而去。 能够拦住罗刹虚族金丹的肯定是金丹级的战力。 造成这么强大的波动, 也必然是金丹修士在斗法。 “少主, 阴煞潮已至, 我们没办法继续追踪那个残废金丹了,法宝只能庇护一时,必须先躲起来。”巳正劝住墨十三。 想要在阴煞潮汐之中追捕金丹,他们很可能会迷失其中。 趁着时间还短,还认识路,赶紧钻入深渊才是正途。 东渊内的山体岩石因为被煞气浸染,早已经坚韧如jing铁。 山体之内更能有效的躲避阴煞潮汐。 眼看事不可为,追击了这么久还是让他逃了。 墨十三恨恨的怒骂了两声,最后无奈的一头扎到深渊之中。 墨龙虚影消失不见,倒是让前头飞遁的骷髅金丹长出了一口浊气。 他尸阴上人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憋屈,虎落平阳被狗欺, 几个后生仔, 披甲幼兽,竟将他逼到了这么份上。 若是对方再继续追击,说不定要遁出金丹携带阴神逃离这是非之地。 罗刹虚族的事情他不想掺和, 圣灵教的那些魔头也不是做好买卖的主。 这回建了诺大血池污染阵法想着也能恢复恢复伤势, 倒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徒惹一身骚。 “我记住你们了。” “万法宗、罗刹虚族、圣灵教。” “该死的墨宫小泥鳅!等老夫恢复了伤势,定要让你们墨宫付出代价。” 尸阴上人嘟囔着,放缓了自身的遁速。 茫茫黑暗,遮天蔽日的阴煞潮汐连金丹真人都不得不防,他也不敢久在其中遁走。 据说阴煞潮汐之中有恐怖的东西。 兀的抬头看去。 远方一道赤色红云宛如梭形大剑迅速接近。 尸阴上人刚要躲闪,只见一道剑光闪过。 尸阴上人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身躯。 金丹刚入了阴神体内,想要驾遁光离开,又是一片红云从天空中笼罩过来。 “哧!” 阴神被红云一照,变作了一缕黑色的烟尘。 “该死的……圣灵教。”弥留的刹那,尸阴上人诅咒的只有圣灵教,如此庞大的驾云和强大的遁速,必然是东渊城的那一位。 圣灵教不是说已经牵制住他了吗? 金丹真人,就这么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毫无价值。 也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 等尸阴上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天空红云之中张开手臂,将停留在原地的滴溜圆的无暇金丹捞走。 在如此黑暗阴沉的天空下,难以想象还有这么庞大的遁光,横冲直撞而去。 血窟。 两方法域之内。 爆炸的余波形成气墙,将罗刹虚族的金丹炸了出去。 就连周遭涌上来的血河也都随之震散。 武卒口吐鲜血, 勉力支撑着身躯,低头看向胸口,骨刺穿透,造成了巨大的贯穿伤。 抬起骨刀,蹭蹭两道,将骨刺的前后削平,不阻碍身躯的活动便好。 “我小瞧了你。”武卒张嘴之际,鲜血还没有止住。 胸口贯穿,伤及肺腑,食道气管都已经被鲜血堵满。 这样的伤口止不住,鲜血吐出来反而比堵在那里更好。 涂山君一点都没有因为夸奖而高兴。 同阶对敌都这么艰难,更不要说曾经幻想过的越阶杀敌。 嗤笑出声。 涂山君不作他想。 能够做到战而胜之就已经超越世间常人,更不敢奢求以微末手段越阶杀敌。 “不过我还没有败。” 罗刹虚族的金丹扬起手臂,面露疯狂之色,黑色的瞳仁转动之后盯着涂山君:“血河倒转,虚化!” 血河沸腾,蔓延开来。 双方法域对轰,两方波纹就像是两面墙互相挤压。 涂山君招手,引魂幡落在手中,一挥之下,法域内的神龛凝聚,最后聚拢成了一道庞大的山体神龛,将丁邪护在其中,紧接着,他转头看了一眼。 “神灵明死境,诸君同供奉,怎会没有我的位置呢。” 涂山君站在层叠的山体面前,身后就是不断拥挤拔高的巨大神龛:“神龛镇血河!” 覆压而来的庞大威压令血河不断的收缩,原本奔流的血河在神龛面前就像是止了风波,似乎已经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罗刹虚族的金丹猛的睁开双眼,血河蒸腾,整个人坠落其中。 涂山君面色诧异,他竟然找不到罗刹虚族金丹的气息,神识覆盖过去,整个血河都拥有着对方的气息。 血河沸腾,争抢了一成的地盘,更是已经没过了巨大神龛的脚柱。 “轰隆!” 血色人影从其中走出。 威压厚重,身体高大强壮。 武卒的身躯因为血河化的关系,已不复曾经的模样,和涂山君的战斗也不再那么拘谨。 打碎了血影就会出现新的,源源不断。 数十次的进攻换来的便是涂山君的疲惫不堪和伤痕累累。 对方的法域比他的更完善、jing细。 神灵明死境终究还是太过稚嫩。 涂山君能够动用的能力有限,消耗的法力却毫不含糊,但凡丁邪没有进阶筑基巅峰,没有三颗金丹级阴魂丹在手,肯定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攻击越发的密集。 涂山君陡然想起来曾经的战斗经历,紧接着他完全缩入巨大的神龛之内,盘坐其中,闭上双眼,凝神静气。 残术催发,鬼角纹路闪烁汇聚出一道残缺的眼睛。 蒙着阴翳的竖瞳不正常的转动,展开了无明界。 雪花般的纹路向着天空和大地两端移动,直到落位于血窟内法域的最上方和最下方。 屏气凝神。 无明界展开。 他看到了血河的奔涌,涛涛声响在他的耳边回荡,那声音渐渐拔高,隐约间好似听到了罡煞的洪流。 流动、回转,近在眼前。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汝之命,借与我!” 轰隆。 三丈神龛再次顶着血河出现,黑色丝线迅速捕捉到了融身血河之中的罗刹虚族金丹。 “不可能。” 武卒大惊,他都已经施展了法域的最强术式,为何还会被鬼修找到? 不过紧接着,他就感觉到那神龛丝线的拉扯,好像不像最初那么的强大。 “法力不继?!” 武卒惊喜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转而哈哈大笑:“终于拖到了这个时候。” 涂山君明显感觉到了,传音给丁邪道:“给我五成法力。” “五成!” 这一次丁邪没有问涂山君有没有把握,他相信涂山君,也只能相信涂山君。 最后一枚金丹级阴魂丹入腹。 涂山君迅速抽调法力。 “借命。” 无数黑色的丝线伸出,将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捆绑起来,丝线拉直,拖拽的是罗刹虚族金丹修士的阴神。 武卒咬牙,就算如此双方也仅仅是回到僵持的局面。 等到对方法力不继,获胜的一定是他。 “好好好!” 能将他逼入这种地步,这黑袍鬼修也足以自傲了。 涂山君看向罗刹虚族的金丹,深吸了一口气。 金丹修士已经重伤受创、法力不足三成,所有术式都已经出手,对方已没有底牌。 仅剩的一丝顾虑也已经消失,终于可以施展最后的手段。 右手召唤引魂幡。 再起戏! “再有两刻钟,万法宗的支援就能到,但是你可撑得住两刻钟?”武卒畅快大笑。 打到这个地步,他们两人都已经黔驴技穷。 然而最多数十息,他就能耗尽涂山君的法力。 就算最后万法宗的支援到了,不能力敌也能从容退走。 天才如何? 悟性奇高又如何? 领悟到这么邪门诡异的强大法域又能如何,一样要死! 丁邪也如此觉得。 不过,他们已经尽力了。 “两刻钟啊。” 涂山君长叹了一声,他展开法域就已经感悟到了那东西。 “既然你想知道那两刻钟如何度过,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我这一招,名为‘蜉蝣两刻钟’。” 朝生夕死,蜉蝣两刻。 引魂幡挥动。 周围的时间好像变慢了。 涂山君的身影在武卒的眼中变得很迟钝。 周围的风声隐匿,血煞消退。 一切都那么的寂静、安宁,祥和的令人昏昏欲睡。 起戏的涂山君更是手舞足蹈的挥动着引魂幡。 “怎么会!” 武卒猛的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的阴神已经出现在神龛之中。 “道友,请入幡!” 伴随着声音落下,武卒眼前陡然一黑。 周遭法域消失。 涂山君从半空中跌倒在地上。 。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215、赤云 挥手间,散去法域术式,将还存有的法力返还丁邪。 涂山君负手立于地面,眼前的不远处,便是以一个怪异姿势,跪坐在地上的罗刹虚族金丹修士。 气息尤在,身躯生机未绝。, 就是单纯的死了。 他的脸上布满了惊惧和恐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神灵明死境,端是邪门无比,勾人阴神印落幡中。 武卒弥留之际到底见到了什么,就连涂山君都不知道。 此一战,让涂山君发现许多不足,要不是领悟法域,开启法域之后又得了历任幡主的感悟,他应该无法取胜。 涂山君露出笑容,獠牙折叠。 法域开启,历任幡主的领悟融入,涂山君也看到了曾经没有使用问魄得到的幡主能力。 其中最为强大的是温岳所悟。 ‘朝生夕死,蜉蝣两刻。’ 此为绝技。 这是能够超越境界的强大术式。 随着实力的提升,反而愈发的强大。 涂山君不由得呢喃缅怀,同样也感到骄傲。 “徒儿,看到了吗。” “为师击败了金丹修士,用你创造的术。” 失意不过刹那。 涂山君好歹已成金丹,不会沉浸许久。 踏上仙路,他所背负的东西同样不少,没有时间沉溺于过去的悲伤。 金丹初期的阴魂入幡,涂山君并没有如愿突破至金丹中期。 只是自身的气息更加浑厚,攀升到了极点。 这本身就在涂山君的意料之中,阴神所携的jing纯煞气大部分都被魂幡吸收,倒是缩短了魂幡进阶的时间。 因魂幡所限的他,分得的那部分很少。 加上瓶颈所在,下品法宝不足以支撑他金丹中期的法身,所以他的实力并没有越境界的提升。 就像是法器无法支撑他成就金丹,下品法宝也无法支撑他成就金丹中期。 尊魂幡的提升永远都是两条腿走路,魂幡品质达到了,主魂的实力才能不受到限制。 倒也不算全没好处。 至少魂幡的进阶所需极大缩小,还有一位金丹初期的阴神助力。 魂幡力量的强大,终究靠的是幡内的阴魂的强弱多寡。 “赢了?!” 丁邪蓦的感觉到自身法力的平静,以及大部分法力的回调。 原本要见底空耗的丹田也重新恢复。 筑基巅峰的实力发挥作用,迅速镇压阴魂丹带来的阴煞。 原本如金纸般的面容复血色,虽然异常的苍白,好在没有伤了本源灵基,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赢了。”涂山君微微颔首。 不需要战斗也就没有必要大幅度的抽调法力,维持法身耗费的法力并不算多。 斗法,说来洋洋洒洒大几千字,实则不过两刻钟多一些,算上最初的阻塞,甚至没有到一个时辰。 涂山君已经竭尽所能,将所有能用的手段全使了。 法力的抽调约莫正常金丹修士的四成。 没了顾虑,丁邪长出了一口浊气,疲惫不堪的身躯差点从血岩上栽倒下来。 身后的丈许尊魂幡也恢复了原来寸许。 落入他的手中,神异收敛。 黑红色的幡布裹住了黑玉质的主杆。 四平八仰,毫无形象躺在血岩上,抬头看向血窟,横断的白色骨刺像是胡乱穿插的梁柱架着整个洞窟,让其不至于坍塌。 在光亮的照映下,还可见细碎的尘埃落下,将丁邪糊了个灰头土脸。 伸手抹了一把,也没有在意。 能保住性命实属不易,又哪能片叶不沾。 扑哧,笑出声。 丁邪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又沉默了起来。 从纳物符中取出疗伤所用的丹药,内外伤一并服用,魂幡藏于怀,并没有急着召涂山君返回。 直到听到身旁的呼喊声。 “师兄。” 歪头看过去,顾晓拖着昏死过去的李圣礼,艰难的从地窟淤泥之中钻出。 周身褐色的泥污糊在身上。 抓着李圣礼的衣领子,看起来好不狼狈。 头顶是摇摇欲坠的血色穹顶,横着不止数的骨刺,脚下是丈许深的褐色淤泥,也就丁邪所在的那方血岩是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称得上最好的地脚。 丁邪没有余力帮他们。 自身大半法力要抑制阴魂丹带来的副作用,本身又处在脱力的状态。 狼狈就狼狈吧,好歹还活着。 涂山君同样没伸手,猩红的目光扫过去。 让泡在淤泥中的顾晓为之一震,就连攀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知道应该作何神情,只能呆着等待。 原本涂山君想着下黑手弄死李圣礼。 想到此人在斗战之时出了力,便手下留情了一些。 而且,这会儿法力不继,便让他先活着罢,留着那条小命。 顾晓紧张的心都跳了嗓子眼,概因鬼修的目光挪了过来。 这可是金丹修士,还是斗杀了同阶的金丹修士,他这筑基的实力,在人家的眼中也就是大一些的蝼蚁。 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哪敢随意乱动。 更不敢盯着黑袍鬼修多看。 最后只能求助于丁邪,将目光挪到丁邪那里。 可见传递的信息便是:‘师兄啊,救命……。’ 涂山君也没有为难此人,对方并没有看到尊魂幡的神异,不知涂山君的来历,又是丁邪的同门。 杀之,没有道理。 分殿遗址前,一道身影走过来。 带着兜帽的人抬头看向上方已经固定成门的黑色裂隙,对面仍有光影。 “阁下,是谁?” 黑色门中的那道影子带着疑问和警惕。 声音经过两面的扭曲听起来有些失帧,断断续续的。 带着兜帽的人嘿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直玉符。 随手甩入门中,幽幽的声音响起:“我们,不过是一群想要拿回曾经属于我们的东西的孤魂野鬼罢了。” “你们败了,会有人用这方玉符重新联系你们。” 那道投入黑色门中的玉符就像是入水一般沉了进去,只见门中光影挥动,自傲甚至意满的朗声道:“我们不会输,东渊城的那一位实力再强,也会顾及。” “嘿嘿!” 兜帽人低声的笑了两声,分不清是嘲笑还是早已对后果的预料。 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 只剩下震动的黑色裂隙所成的门。 门中光影似乎在沉思,并没有再传来声音。 裂隙不稳定,能送金丹期的修士过去已是极限,还是族老支撑的情况下才能办到,不然凭此裂隙,顶多让筑基期的修士飞越。 不过这样无碍,金丹初期的实力已然足够。 裂隙敞开便意味着封印瓦解,自不会在原地久留,待到争取一些时间,就是他们罗刹虚洞天的脱困之日。 随着人影的熄灭,原本震动着好似遇到了巨大波动门稳固了不少。 只是他还不知,就在刚才,被寄予厚望的武卒成了涂山君的幡中之鬼。 “战斗声响停止了。” 护着几个练气境界的筑基修士望向声响传来的地方。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结束。 然而,没了声响,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筑基修士抓了抓拎到额前的长发,尤觉得碍事,索性一剑切成了短的。 吓了身旁的众师弟们一大跳。 又等了一刻钟。 “莫要出来,我去前头看看。” 用印法堵上了岩石封的严丝合缝,再补以阵法,筑基修士才顺着打出来的耗子洞往上钻去。 师弟们修为不到,察觉不出异样,身为筑基修士却不同,他能感觉到不同。 那斗法的金丹修士一旦腾出手来,他们这些万法宗的弟子都要跟着遭殃。 分散更容易被人各個击破,如果能够聚集起来,还可有一战之力。 七扭八拐了数十息,中间弯绕了不知道多少口子,这才到了上方窟窿。 飞遁十几息,突然停下,压低声音以神识试探。 “师兄?” “魏师弟。” 神识一碰,根据法力的波动分清楚了跟脚,照面一看,原来是同门师弟,只是刚刚走近,筑基修士便神色一凝,面露哀色:“魏师弟,你……” 被称作师弟的青年扯上一个苍白的笑容,手中法剑坑坑洼洼,左手臂膀早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诺大的创伤,使得鲜血浸透了衣衫。 李姓师兄赶忙跑过去,将丹药塞进那人的嘴里,往下一撑,瞪大了眼睛:“师弟你的腿!” 很难想象,此人是如何断手断脚杀出来。 “还有人……活着。” 断了手脚的青年指了指不远处的血泊,尸体横了几个,还有罗刹虚族的尸首叠在一旁。 那筑基修士连滚带爬不顾血污的从尸体里挖出还喘息的同门师妹。 “怎么会这样啊!” 李姓师兄红了眼睛,慌忙的翻找着活人。 洞窟旁躺在血泊里的罗刹虚族修士猛的出手,正要击中没有防备的那人。 “哧!” 红光闪过。 罗刹虚族的筑基修士当即融化成黑色残渣,李姓师兄回首之际,正看到身旁站着的身着黑白长袍的赤发道人。 道人目含炽焰,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大的威压。 “师祖!”李姓修士带着哭腔。 活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了自家主持公道的大人。 那心头的委屈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 湿了眼眶,酸了鼻子。 断手断脚的筑基修士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就着血污满脸:“您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师祖来晚了。” 赤发道人出声的安抚。 声音之中带着轻叹以及自责。 从储物袋中拿出丹药。 施展印法,补充了他们身上的法衣,法力化作丝线成光罩模样将他们牵引起来。 寻出血泊之中万法宗的弟子,活人喂上丹药,尸首收入储物袋。 随即化作遁光沿着地窟找寻起来。 金丹后期真人的法力化作绵长的丝线绽放,好似氤氲的红云,将整个地窟都给照亮。 俄而。 一共四十七位万法宗弟子全部被他找到,只不过活人仅剩二十六位,筑基修士剩下七个。 算上丁邪的话应该是八个。 涂山君神色微变,一股庞大的气息涌入血窟。 那根本不是金丹初期能够带来的威压。 那股子气息携带着强大的法力,化作光罩保护住了丁邪、顾晓以及重伤昏迷的李圣礼。 隐隐之间。 气息针对他似的锁定了他的身躯。 “师祖来了。” 顾晓顿时大喜,高兴的像是个孩子,手舞足蹈起来。 与之相反的是丁邪,他期望宗门的支援能到,但是他更担心涂山君。 万一和宗门起了冲突可就坏了。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216、心斩 赤云红光照亮血窟,氤氲闪烁,令血窟中人的神色浮现。 顾晓欣喜若狂,激动的高声呼喊。 红云宛如席卷而来的火焰,避开了所有的万法宗修士,将整个罗刹渊洞窟点燃。 萦绕在身侧的恐怖威压像是缠绕的越来越紧的藤,涂山君本就将所有的法力返还丁邪,自然没有能力再做多余的抵抗。 好在那气息只是环绕在他的身旁,并没有进一步针对于他。 上方山体早被武卒的白骨巨刺穿了不知多少窟窿。 有些窟窿连接绵延孔洞。 浓郁精纯的煞气就从那窟窿眼钻下来。 斗战若斯,血窟已成了透风的筛子,好在身居山体之内,只觉得头顶凉飕飕。 涂山君注目,神色没有明显的变化,心中念叨:“阴煞潮汐?古怪。” 东渊为何拥有如此浓郁的煞气。 不需法眼观察,只是单纯的肉眼便可见到黑墨挥洒。 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又一股金丹气息涌来。 “还真是不消停。”涂山君面色凝重的看向彼方甬道,黑暗中响起脚步声,厚重的威压铺陈而来,宛如一座大山重重的落在了涂山君的肩膀上。 打了个照面,涂山君猩红色的眼睛闪动,开启了灵官法眼。 淡色的雾气逸散,缠绕着好似要封锁那照亮了所有地窟的红云。 灵物阴神! 涂山君的面色一僵,青面鬼脸倒是不漏破绽。 他这样的面相也看不出太多神色的变化。 对方至少是金丹中期往上的修士,隐约间竟能与那铺盖红云相抗。 “罗刹虚族的高手。”涂山君的传音落在丁邪耳中,登时春雷炸响般令丁邪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了过来,连带着原先欣喜从容中带着担忧的神色也随之剧变。 ‘怎会还有?’ 一位金丹已让他们手忙脚乱,耗尽底牌方才击杀。 现在怎又来一位。 “鬼修。”来人被白色的雾气萦绕,影子失帧般微微闪烁,只吐出了两个字。 侧头看了一眼身旁跪坐在地上面露狰狞,生机正消逝的武卒,雾中人微微一顿,他也没有想到武卒会败亡,初听消息之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错漏,现在看来,武卒的状态实令人怀疑。 这手段太过神异。 武卒的身躯生机还未消散干净,但在他的神识扫视下,确阴神不在。 “将他的阴神还回去,你可活,否则身死道消!” 雾中人伸手指了指一旁跪坐于地上的武卒肉身,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就像是涂山君必须听他说的那样将事情做好,也必须这样做。 涂山君身躯肌肉紧绷,力量流转,蓄势待发。 不说他根本无法将武卒的阴神还回去,入了尊魂幡的阴神连他都超度不了。 就是能做到,按涂山君的性子也不会乖乖的接受威胁。 金丹上修高手的阴神强大又能如何,待他恢复几分元气,称少许法力,抵抗一二还是能够做到的。 刚才听闻顾晓的呼喊,察觉丁邪的面色,定是万法宗的支援已至。 “看来,你决心寻死。”雾中人陡然出手,棉长细针于半空中化作无柄飞剑,锋锐寒意令人颤栗,飞驰之际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无明界应激自启,鬼角纹路汇聚眉心,睁开一道浑浊鬼眼,怪异扭动的同时放出光芒。 尽管无明界强大如斯,可惜涂山君力有不逮。 只是挡住瞬息。 脑海之中闪过思绪,正犹豫着是否自爆金丹给与对方致命一击,只听到:“寻死?” “你好大的胆子!” 暴喝声落下,一枚赤色扳指出现在涂山君的额前,挡住了骨针所化飞剑。 赤色扳指在法力的熔炼下苏醒,咬住尾巴的大嘴张开,蜷缩的身躯舒展,成了一条四爪的赤色蛟龙,一口便咬碎了骨针,嘎嘣嘎嘣将所有的骨刺一并吞了下去。 涂山君顿觉风息狂瀑,一道身着黑白道袍的赤发道人出现在他的身旁,抬手间,蛟龙眼睛转动,重新附着在了他的拇指上,嘴巴咬住尾巴成了扳指。 来人身后是被丝线牵引护佑的万法宗弟子,法力屏障牢不可破。 见到了众人,丁邪摒在心中的那口气长长的呼了出来。 大部分同门都活了下来。 想过能不能全救,只是想想罢了。外出过那么多次任务的丁邪又何尝不明白,每临这种大事就会死人,不管是什么正道大宗,还是魔道擎派,都一样。 “不该如此。”丁邪喉头颤抖,最后化作无声。 要去怪罪或是诅咒吗? 丁邪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诅咒张师弟的话,那曾经的经历就真的都成了假的,他只能尽力。 …… 涂山君目光及至,只看到那人的侧颜。 火烧云般的赤色长发披散着,黑白道袍萦绕红光,以及那冰冷之中夹杂着怒火的面容,双目之中好似炽焰熊熊,无不透露着对方如今的心情。 暴怒! 赤云真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怒起。 从那些小辈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更觉得当年对待罗刹虚洞天实在太过大意,竟然让对方钻了这样的空子。 至于叛徒张然。 不过是罗刹虚里面的那些老东西的棋子、刀子,受人摆布的可怜虫罢了。 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和张然计较,自有宗门法办。 但是,首先要让罗刹虚的这些人付出代价。 他不找棋子的麻烦,平白丢了身份。如今遇到了正主,赤云真人可不会含糊。 “炽焰涛涛……” “浊!” 术式结成的瞬间,红光成赤焰剑芒轰然爆发。 精铁般的岩石墙壁都被融成了沸腾的岩浆水池,头顶的衡量骨刺更是变作焦黑沸水。 不稳定的血窟顿时成了铁桶一块。 当然,这不过是边角的波及,剑芒宛如轮转的炙热小太阳,一瞬间就封锁了那雾中人的遁走之路。 “斩。” 细密的光芒向着中心旋转挤压,斩击,万道剑影最后凝聚成一道,直接将雾中人的头颅斩下。 雾中灵物被绞碎,直接废了那金丹修士的半条命。 转身逃脱的时候他的头颅竟然从脖子上掉了。 “心斩之术……” 雾中人不甘的嘶吼一声,阴神当即溃散成影子,迎上来的正是带着炽焰的掌印。 一击落下,再无魑魅魍魉。 涂山君就只有一个念头:强!” 太强了。 看不出实力的金丹上修阴神说斩就斩。 一击好似万法包容,灵物寄托的肉身和寄宿其中的阴神全被斩灭。 这就是东渊城的镇守高修,万法宗的赤云真人。 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对比方才出差距。 涂山君估计,就以现在而言,就是自己手段尽出,法力充足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赤云真人面色并没有变化,就那神色而言,好似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惹人厌烦的虫子。 走到涂山君的身侧,打量一番,侧目及那跪坐在地上生机消失的罗刹虚族金丹,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杀的?” 涂山君微微颔首。 “老祖,他是我朋友。”丁邪赶忙开口维护,同时将涂山君阻击罗刹虚族修士的事情说了出来,期望自家老祖能够明了涂山君并不是他们的敌人。 赤云真人瞥了涂山君一眼。 没有黑袍遮掩,涂山君的样貌显露,尤其是那一双鬼角和狂乱的赤发显得尤为扎眼。 那目光就像是看自家孩子交的狐朋狗友。 万法宗并不标榜自己是正道大宗,对于弟子的人际来往也不干涉,不过作为宗门长老,对于陌生金丹尤其还是宗门子弟的朋友,便多了几分严厉和审视。 尤其还不是同族。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论鬼修生前是什么修士,凝聚了肉身之后他们便是新生,有些就算拥有自己生前的记忆也成了不同的人。 东渊本身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难保东渊深处的东西利用自家弟子做文章。 赤云真人拱手见礼说道:“多谢道友相助,万法宗会有厚报。” “不敢、不敢。” “我身为丁道友的朋友,自不会见死不救。”大真人的礼数周到,涂山君也不敢托大受礼。 说是他救了万法宗的弟子,其实是丁邪救了他们。 涂山君本意不是如此,自然不会居功自傲摆出一份大恩人的姿态来。 要是可以的话,涂山君期望赤云真人赶紧和他们分道扬镳,免得时间一场被人家看出自己的跟脚。 涂山君也看出了赤云真人的防备之意,对方都没有通名问讳,显然也不想多做牵扯。 但是话确不是客套,万法宗肯定会厚报表达自己的谢意。 “道友稍后,老夫还有要事处理。” 赤云真人这次没有携带那一众万法宗修士,只身前往遗迹所在。 他并不惧怕涂山君做什么手脚。 一个脱力的金丹初期鬼修,根本就破不了他的法力屏障。 从那人的神情和话语之中也不似作假。 对方确实对万法宗的弟子没有恶意。 此去遗迹,说不定会爆发更激烈的战斗,狭小空间的战斗余波也不好处理,便将他们留在了血窟。 声音传入涂山君耳朵的时候,赤云真人已经消失。 这么短的距离,数息之间都够金丹大真人走個来回了。 217、收押 赤云真人去遗迹寻正主的麻烦,为自家小辈出气,留下这一摊子与他。 涂山君环视一圈,倒也没有太多言语。 万法宗的弟子素质不错,并没有乌泱乱作一团。 大都清醒着,也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该治伤的治伤,该恢复法力的恢复法力…… 无事归无事,涂山君也不好问魄那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 想施展出问魄得回幡里,又不能大摇大摆的回去,这样岂不是太蠢了些。 也就等着。 可惜那追来的雾中人被赤云真人烤成了黑炭,白费了那一身的煞气。 这也没有办法,实力不足,法宝又初晋,不知道何年月才能再度提升。 涂山君目色沉吟,此番事多,却也阴差阳错的大幅度提升了力量。 获得三大好处,一为尊魂幡进阶法宝,万鬼可纳。 二是自身实力达到金丹,又取一同阶的性命。 最后则是领悟法域‘神灵明死境’,看清楚了自身的路,也明悟了一些自己的道。 按照修行界的道法归纳,他也算走出了第一步。 正沉思之际。 远方洞窟轰鸣声传来。 随之涌来的是剧烈波动气墙。 呼啸风涌。 “打起来了。”涂山君的眼皮动了动,没想过去掺和。 以赤云真人的实力,他这个法力不足的鬼修去帮忙反而拖累,所以老实的待着便是。 少时。 身着黑白长袍的赤云真人返回血窟,手中提着一个罗刹虚族的脑袋。 赤云真人身上的法袍完全激活,赤龙剑气萦绕,苍龙般的剑簪自如行动,随便挽了个发髻将满头赤发扎了起来。 涂山君神色一怔,那头颅所散发的气息比之雾中人还要强盛。 这就不得不让他怀疑赤云真人的实力。 “难道是金丹巅峰?”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门中弟子能说出个大概修为就不错了,怎可能如此精细。 说不得还要放些烟雾弹,迷惑一些人,所以境界上会有一两层的小差距。 不过涂山君没开法眼窥视。 这本身就是非常惹人厌烦的术式。 对敌之时用用也就罢了,随便观察高于自己境界的修士,很容易触怒对方。 涂山君也没有探寻人家到底穿了什么颜色底裤的怪癖。 赤云真人将头颅扔下,并未多言,只说洞天后的邪修伏诛,以告慰我万法宗弟子。 端是人狠话不多。 甫一赶到便斩杀了雾中金丹,又堵门杀了一位疑似金丹后期的罗刹虚族。 到现在,气不喘,脸不红,泰然处之。 涂山君不知道的是,赤云真人堵门而去,眼见对方要逃,硬生生用自身法域劈开黑门,将之抓了出来砍掉头颅。 虽然最后被对方的阴神裹挟金丹逃走,不过这一身道行算是废了,没有个几十上百年别想恢复元气。 筑基修士便精通遁法更能驾阴神,到了金丹期,保命的手段只强不弱。 就是赤云真人也没法做到杀金丹如宰鸡杀狗。 那雾中人本就不是本体,灵物阴神都落入术式之中。心斩转动才斩了头颅,其实并不像涂山君想象的那么简单。 …… 两月去。 夜色昏沉沉。 风声呼,拍打着那方形的小窗。 小窗竖着几個木头算作横栏。 勾月银辉散落,顺着矮窗闯进此方小室。 四面矮墙白净着,空间不大器具倒是齐全。 若说是关押人的牢房,不如说是令人暂住悔过的小黑屋。 床榻上,被锁了九成法力的丁邪百无聊赖的拿着一卷修身养性的道经,背面印着万法宗的宗门律法、规矩。 往书桌旁一看,是早早就备好的层叠宣纸。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半边墙壁撑着书架,没有修行所用的功法,全是悟道养心性所用的道经。 不过这些都不是原本,是从藏经阁搬来的拓本,其中还有几卷是经过师祖批注过的。 丁邪偏头看向守着门房的师弟们。 他们正玩着骰子,眼前摆满了用灵石堆砌的小块筹码。 到也有不同的,自顾的打坐修行着,不参与其中。 丁邪伸长了脖子往两侧望去。 “师兄,思过崖都是单间门房,您就是看也没有用,要不小弟帮您把房门开了?”看到丁邪走过来,横栏木门外的执法弟子凑声说道,说话间,解下腰间的钥匙。 将横栏木门上的长锁打开。 随意的敞开大门,也不在意丁邪是否会逃走。 摆了摆手:“去去去。”丁邪赶走了门前的师弟。 就眼前这好似不设防的木制门房,别说捆他的九成法力,就是捆了十成,单凭肉身也出得来。 这半个月倒是和住在这里的师兄师弟熟络了。 在这里悔过的,大多犯事都不重,关上十天半个月磨磨心性而已,久了也就一年半载。 不像是思过崖底的地牢。 那里才是真的守备森严,阵法刻录的滴水不漏。 不是关押着犯了大事的门人弟子,就是什么作恶多端的魔道妖人,或是那些对凡人出手的罪大恶极的修士。 丁邪还得庆幸,自个儿被宗门筛选成了轻罪之人。 自古,功过相抵泰半是做不到的,不管多么大的泼天功劳,若是犯了与道背驰的罪,都要仔细的问上一问。 概因人对损害利益者更加严厉。 想来这半月,宗门也该调查清楚了。丁邪不免长叹,又拿起了道经研读起来。 纳物符并没有被宗门收缴上去,不过也封了起来。 法剑、器物都贴上了封条符箓。 趁着返回东渊城的时候,涂山君就假托告辞离去。 谎称有急事,实际上是返回了魂幡。 丁邪将尊魂幡藏了起来,并没有带回宗门。 本来涂山君还商议过是否用阵旗冒充,想了想又给掐死。 后来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 就算李圣礼和顾晓的证言之中有魂幡出现, 只说魂幡是李青枫的法宝便是。 两人是朋友,在那种时刻李青枫将法宝借给丁邪护身。 人家要走,当然要把自己的法器带走。 至于万法宗的答谢,实在找不到李青枫就先交予丁邪,之后再转托过来。 宗门总不可能一定要追寻一个根本不存在世上的人吧,何况对方刚刚出手帮了万法宗。 就是魔门中人,大多被帮了也做不出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万法宗是大宗,虽不自诩正道,显然早就被世人觉得是正道宗门。 不说外人如何看,管中窥豹,自不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如此,也就将尊魂幡的事情解决了。 这样看来,虽然有小疑点,容易让人怀疑,不过在正经的逻辑上没有任何的破绽。 比之用阵旗替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阵旗是法力凝聚,说不得会被宗门的长老看出虚实,而将尊魂幡带在身上,明目张胆的返回宗门更是将刀交给别人。 尊魂幡一是法宝,二容纳了许多强大的阴神,还有涂山君这个神智完成的器灵。 到时候看到了主魂涂山君,他们原先编造的谎言也就露馅了。 涂山君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同时,尽量避免魂幡频繁出现在他人的面前。 底牌用的多了,就成了明牌,甚至会让有心人怀疑。 就像是曾经在梁都遇到追查而来的散修一般。 好在这个借口很周全。 也就只求万法宗在丁邪这件事上能够宽容一些。 想到这些事,丁邪幽幽一叹。 他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了,而且赤云祖师也让他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张然的事情,加上不少同门看到丁邪最后庇护张然,这一点说不清楚。 门口出现一道身影,促使丁邪放下了手中的道经。 “外面师兄请托送来的饭食。”看守门房的花三弟带着笑容将玉制的饭盒放在房内的四方桌上。 丁邪眼睛一亮,他就好这口腹之欲,若是没有好酒好菜,总觉得不是什么滋味,没想到转头就有人将饭食送来。 想了想,外面相识并不多,又不像是师父所送。 “李师兄送来的。” “李圣礼?”丁邪翻身起来,身形微顿。 看来李圣礼已经清醒。 金丹修士的一击没要了他的命也算他命大,那身法衣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打开一瞧。 正儿八经的好酒好菜,波动凝聚成不同的团簇形状,锁住灵气。 “好东西啊。”丁邪啧啧称奇,这一桌可不便宜,得花费上千灵石才是吃到。 “可有托话来?” 花三弟略迟疑,压低了声音的说道:“李师兄,希望师兄您在被问询的时候能够美言几句。” “倒是符合他的风格。”丁邪哑然失笑。 李圣礼这人就是跋扈的厉害。 不过这也符合大宗族子弟的风格。 顺风顺水没吃过亏,同门师兄弟也都谦让着,难免养成恶劣的性格。 这样的人不碰钉子改不了。 “看来,他已经摸清楚了我何时会被问审。” “回师兄,两日后。”花三弟小声的说着。 “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保证不会添油加醋的缩减他的功劳。” “你就这么原话告诉他,若是信不过我,我就不动了。”丁邪放下筷子。 他是贪嘴,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没必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答应虚无缥缈的事情。 不过李圣礼这番作为,倒是让丁邪察觉出了些许的不一样。 看样子宗门对他的处罚不会很重,不然李圣礼不会这么殷勤,那也就是说至少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一半。 但是依旧不能松懈,上头的意志可能也会因为问审的细节而做出改变。 还是得严阵以待。 厚颜请天假 本来前天应该双更,后一章写的仓促了,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三千字已经写完了,但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就是不舒服。 晚上也没睡着觉。 然后想了很久,砍了两千四,重新写,这才将剧情理顺清楚。 就导致那一天精气神好似被抽空了,头疼的厉害,晚上没休息好,今天白天都浑浑噩噩。 晚上吃了饭实在有点顶不住。 灵山厚颜,提前请个休息的假。 明后天,双休时间充足,都能双更。 时间充足就尽量双更,快了容易脑子过载,散热不了还容易破防。 不聊这个,主要还是想请天假。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厚颜请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18、渲染 月如钩,银纱铺陈。 四方均黑暗。 魂幡之内的空地宽广的让人可以随意行动. 不像是原先拥挤逼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天空与大地好似融在一起,并没有那种分离出的空间感。 灰蒙蒙的天空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阴郁。 好在尊魂幡之中的阴神都没有神智,除了涂山君,也无人会关心天空的阴晴是如何的。 使问魄得了罗刹虚族金丹修士的术式和功法。 提取: 【血海无量经综合(金丹初期)】 【罗刹骨刺】 【虚遁】 【白骨囚笼】 【血河启要术】 【即血术】 【……】 …… 罗列下来的术式、印法数不胜数,涂山君看的眼花缭乱。 无量经便是罗刹虚族的主修经义,其中竟然还有一部分万法宗功法的味道。 跟随丁邪这么久,万法宗的典籍也看了不少,自然分辨得出。 虽有万法宗的杂糅,本质上还是以罗刹虚族为主,是一门相对完整并且长远的经义,能够支撑修士从最弱小攀登到金丹境界。 当然,有没有跨越一层层瓶颈的资质就不知道了。 有些人就是攥着大道文书,也不见得能入道。 空守宝山而无入之门。 至于罗刹骨刺、白骨囚笼……, 大多都在斗法之中施展过,涂山君也了解大概。 涂山君一眼望过去,大部分都是罗刹虚族身躯开发的术式,最适合罗刹虚族。 其余重叠的术式都写在了综合之中。 这些术式,他就算得了感悟,能够发挥出的威力也不过三四成。 这就是不同人施展最契合他们的术的时候的局限。 一时间涌入那么多的感悟信息,其中还不知有多少带着歧路,涂山君也不由得头昏脑胀。 这毕竟是金丹修士的综合感悟。 岁月悠久,积累深厚,并且走出了自己的道。 涂山君这十几年的阅历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好在没有掺杂记忆,不然对涂山君造成的冲击会更加强大。 以前神魂强大,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那些许感悟最强大不过几年甚至十几年,无法撼动。 现在则暴露了巨大的弊端。 一股脑的涌过来,冲击着涂山君自身的认知和他的道。 涂山君起身,施展魔猿定意拳。 金色的柔和光芒在涂山君的身上,展开身躯,慢悠悠的打着拳法,身躯早已经因为真意而契合。 心拳与身拳结合,光芒由内至外,涂山君的面前出现了一尊闭目老猿,他似乎要施展魔猿定意拳的第四式。 涂山君的身躯也跟着行动。 老猿刚要出手,只听到嘣的声响,金光消逝重新涌入涂山君的识海。 “刚才那是?”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双目清明了不少,脑海的混沌也重新归寂。 刚才所得感悟大多都被魔猿定意拳镇压毁灭。 虽然涂山君还能回忆出术式的施展,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得心应手。 “问魄得了金丹修士的所有经义术法和自身的修行感悟,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副作用。”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浊气,他的道差点被一个金丹初期的罗刹虚族给同化。 要不是魔猿定意拳真意厉害,不知道这段歪路要多长时间才能重新扭转过来,甚至可能涂山君会在歪路上策马狂奔。 调开猩红色的面板。 几大固化的被动简单粗暴,毫无精细的筛选。 就像是填鸭似的扯开嘴巴往里面灌粮食,期望着鸭子能长的肥硕强壮。 简而言之,吃撑了。 初遇魔修的唤醒不起,改变模样还和原先一样,简陋的就像是个刚刚搭建了框架的编辑器。 涂山君觉得自己太信赖编辑器的能力了,觉得这东西可以安排好,实际上这玩意连自己都保不住,和涂山君一样,都是個泥菩萨。 修行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多留意,实力和境界的提升缺一不可。 提早碰壁比以后吃亏要强,至少明白不能过度依赖。 没有自己的实力做基础,抄捷径容易扭曲自己的道。 虽然他理解深刻的术式较少,好歹已经搭建成了框架,使用的也得心应手。 人的精力有限,涂山君不用睡觉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 他人术式、印法的参考价值还不错,至少对于涂山君开发自身所用术式更为有用,使用印法对敌还是不同。 涂山君无法使用自身的本体开启罗刹虚族金丹的血河法域。 原本罗刹虚族金丹修士“说法域是自身道的体现”,涂山君信了三分。 如今再看金丹经卷,这才发现原来金丹经卷上竟然有开启法域的法门。谷蹡 金丹修士最强手段便是法域,也是质变的关键。 一般的修士所修成的法域和经义脱不了关系。 就算有差别,也不算太大。 除非天纵奇才,真正的看到了自己的道,又或是身具极好的体质。 道与体交织,便成了修士口中的不同样式的道体。 涂山君也没有多想关于道体的事情,这属于天赋异禀的一类,并不做参考价值,难道还能将人家的道体剥来自己使用不成? 有悖人文伦理也就罢了,就是消磨后遗症都不知道要蹉跎多久。 灵魔融基术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涂山君自己可从未修经义,他的情况又有些不尽相同。 初登金丹,要梳理的事情太多,思考自身的存在实在费事,涂山君便将之抛掷脑后。 既已成魂幡主魂,本身就特殊,又如何以常人的标准来要求呢。 不说涂山君自己,就是魂幡之内上千阴神,相较于外面的那些阴魂鬼修也都不同。 当然,持幡日久涂山君便愈发了解魂幡阴魂。 阴魂除了没神智不交流之外,生前术式功法并没有遗忘生疏,战斗灵智之高,非寻常木讷阴魂可比拟。 低于他们修为的修士要是和他们贸然对上,估计会吃大亏。 再加上涂山君闲来无事便排兵布阵,操练阵法,更令魂幡之中的阴神进退有序,攻防一体。 待到万魂幡中立万魂,聚十方鬼王杀生阵,应当会迎来质变。 生魂填充靠机缘,涂山君也不想随意屠杀修士,无冤无仇的杀人和魔道无异。涂山君尤对此道嗤之以鼻,更不想完全堕落成杀人机器。 涂山君并没有使用问魄问询张然。 这并不是丁邪要求的,丁邪只是知道魂幡的几个关键东西,对于涂山君本身的能力知之甚少。 涂山君也不可能将自己会的所有术式功法都排列出来给人看。 这样做太过于莫名其妙,也没有意义。 没使用问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此法如何还不清楚,就算不会对阴神产生损害,未经丁邪同意这么做了,以后难免会产生误会。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涂山君不想因为一些功法术式而和幡主针锋相对。 正如曾经他也没有对徒弟隐瞒自己的身份。 贪一时之快,会造成许多不良的后果。 展开‘神灵明死境’法域,在特殊状态下,能使用供奉阴神的术式。 若是真有什么值得借鉴的术式,可以通过法域来看。 有法域这一层覆盖,也避免涌入的信息太多无法分辨和梳理。 越是修行,越发现自己需要研究的就更多。 知识匮乏是其一,再就是与自身相匹配的辅助能力跟不上修为的晋升,这些也需要花费时间钻研。 九边形战士遥遥无期。 涂山君挥手,改变了魂幡内的天气。 阴天总会影响人的心情,如今他已成金丹,这点小事还是能够做到的。 信手涂鸦了几番,变成了晴朗的天空,青天白日,云气高悬。 涂山君猛然发现自己在魂幡内好像可以呼风唤雨,捏土造石。 开山川辟河流都不在话下。 而且这些都不需要法力的支撑。 “魂幡之内,是小世界还是幻境?又或是所谓法宝的内景?”涂山君略迟疑,管他是内小世界还是幻境,他是住够了这没有生气的灰蒙蒙的天地,便让它们改换一番又何妨。 “风来!” “高山起,水流奔。” “青天云气。” 随着涂山君的呼风唤雨,原本灰蒙蒙的天地骤然改造,就像是原本没有颜色的画纸渲染上色彩,艳丽妆妍。 涂山君玩的不亦乐乎。 群山盘桓,水流奔涌,花草、山石、草木鱼虫均活灵活现的出现,原本寂静的世界也多了声响。 只不过刚绵延出几百里,便觉得力量不再充盈,周遭没有开拓的灰雾就像是坚不可摧的墙壁纹丝不动。 涂山君也不贪,只造了一方小城。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涂山君猛的看过去,招来一生魂,使用力量将其盖头换面。 “说话!” 涂山君目光灼灼的盯着。 被涂山君改头换面的生魂换了模样,与常人无异。 倏尔。 那生魂竟然开口了。 “说话。” 声音清脆,四平八稳。 涂山君登时瞪大眼珠子,刚要说些什么,只看到生魂依旧木讷的呆立在原地。 心中期望落空,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虽然没有神智,但是灵智存在。” “若是使得魂幡阴魂各有分工?”涂山君倒也没有沉浸太久,反倒觉得这样很适合。 暂且留存,以待后续。 只能期望万法宗那边能法外开恩,尽快将丁邪放了。 7017k 219、问审 丁邪过了两天潇洒的日子,转眼就到了问审的时候。 值清晨。 晨曦顺着矮窗溜进来。 丁邪捏了个流水的术法洗刷身躯,蒸干之后整理一番仪容,将头发扎的一丝不苟。 最后在执法弟子到来之前,端盘坐在蒲团上,静静的看着道经。 “师兄好定力,在思过崖,寻常的师兄弟遇到了我等执法弟子俱是小心翼翼,师兄倒是从容。”正门前,身着黑白道袍的执法弟子笑呵呵的看向牢狱内的丁邪。 这个时候还能静下心来看道经的,若不是对自己有莫大的信心,便是佯装镇定。 可惜,他并没有从丁邪的身上看到佯装的模样。 按理来说,就是没有犯事儿,遇到了问审也多有担忧。 大多是怕有些灰色的龌龊被师门翻出来,或是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犯了事。 其次则是惧怕心中的秘密暴露。 就是寻常凡人到了公堂上也都吓的发抖,何况是能将心底最深处的东西翻出来的宗门问审,这两者相似,却有天壤之别。 “我只是假装从容罢了。”丁邪淡然笑着,随手将道经放回去,一派坦然的模样。 回头望去,矮窗处的晨曦刚好照进来,只不过并不是屋内,而是栅栏似的屋外,内外黑白,泾渭分明。 这方寸小室他住了半月,如今要走倒是还有些不舍。 不过人终究是要走的,暂时待在暗中没有什么关系,因净室暗处更令人反思,总归要走出去。 “该走了。”丁邪呢喃一声,随后迈步走出栅栏似的木门。 伸出双手,笑着说道:“缚手?” “师兄莫要耻笑我等,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说话的那同门随手给丁邪带上玉质的枷锁,符文点亮,锁住了任督二脉,将法力压到了丹田。 听闻此言,丁邪哑然失笑:“大家同门师兄弟谁不知道谁,莫要如此作态,耽误了为兄的问审时间。” “师兄高义。” 这两人的修为并不高,约莫筑基中期,锁办拿人基本也足够了。 “师兄您慢走。” 看守丁邪门房的花三弟注目送行。 丁邪微微拱手,这半月门房师弟们都不与他为难,相处还算熟络。 出了思过崖,放出飞行法器。 径直往座峰飞去。 法峰,执法堂。 解开丁邪的枷锁,揭掉身上的黄符,押送的两人站在丁邪的身旁说道:“师兄,接下来就需要您自己走了。” 两人退去,丁邪看望面前的执法大殿。 执法殿的两侧站着执法堂的守门弟子。 站岗一职大多都是练气弟子担任,不过每隔数层大台阶就有一人,看这么大的阵仗,饶是心境不错的丁邪也不免感觉紧张。 “不会要过三关吧?”丁邪心中嘀咕着。 踏上数十层台阶之后,果见一道鼎立在丁邪的面前。 “问宗门令。” “师兄请。” 丁邪解开腰间的令牌,将之抛入鼎中,顿时浮在上方。 令牌苏醒,小字闪烁将丁邪的生平显现,音容相貌也有对比,并且有记录的功勋和受过情况。 取回令牌继续往台阶上走。 现在他已经确认了,自己肯定要过三关。 第二关,问身。 取精血验明正身。谷縒 精血是归属于肉身本源,只要不过度消耗便没有问题,这一关就是验证丁邪的身躯有没有被修改污染,避免出现什么异种。 当然,一般入宗的时候也会有三问。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世上没有万全法。 不然也不会出现张然那种情况,罗刹虚族和人族混种也进了宗门,并且造成如此大的损失。 老老实实的缴纳精血,比照之后没有问题丁邪继续往前走。 第三问,问神。 检查的是有没有被夺舍,或是邪魔外道寄生在宗门修士的识海之中。 三问过关,丁邪才走到执法大殿前。 执法殿内排座了十几位高修,丁邪赶忙低头。 里面足有三位金丹修士。 那首座的金丹修士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浩瀚如渊的感觉。 丁邪自然不敢直面师门长辈。 “弟子、苍澜峰丁邪,拜见师长。” 拱手躬身行礼。 这便是修士的大礼,除了亲师徒之外,不需要跪拜。 万法宗教育门中修士应当具备争锋道心,不可折腰下跪弯了自己的脊梁,挫伤锐气。 “不必多礼。” 悠悠朗声,宛如和煦的春风,顿感心旷神怡。 丁邪悄悄的瞧了一眼,满座十七位修士,三位金丹、十四位筑基,阵仗属实够大。 众人并没有身着黑白道袍,大多都是常服。 目光掠过,在自己师父的脸上停留了不到半息就赶忙挪开。 苍澜峰来了三位,自己师父以及师祖‘苍澜真人’,还有一位是没怎么见过的筑基高修。 左侧有一人倒是和李圣礼有些相像,应当是他的家里人,李家在宗门有些势力,有一位金丹坐镇,能卖上几分面子。 丁邪师父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让他安心。 首座的那位金丹修士看向苍澜真人。 苍澜真人只是平静的注视着,手中的拂尘安静的躺在臂弯之中。 “丁邪,当日事,可还记得。” 首座的金丹真人目光挪过来,那一双澄澈的眼睛携带的不是威压,而是威严。 一瞬间。 丁邪就好似被震了一下,心中的想法来不及思考就要脱口而出。 就像是中了术式一样,丁邪不由得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况。以他筑基巅峰修士的记忆,怎么可能将其中的细节忘掉。 “当日事情……” 丁邪将看到张然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一丝不差。 这其中并没有涂山君的身影,他和尊魂幡早已经投入血池蜕变。 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更多的是丁邪自己的挣扎和选择,以及阻挡张然开启裂隙,后又战斗。 其中多数情况还是丁邪大功。 众人微微颔首,倒是和其他受伤弟子所言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不过这仅仅是开胃菜罢了。 还有后续可言。 随着丁邪话音落下,一旁执法堂的筑基修士起身,行礼之后朗读证词。 “苍澜峰丁邪,有弟子状告你包庇内奸张然,你有何话说?” 7017k 220、博弈 需要为自己做辩解吗? 半月思过崖,丁邪曾经辗转反侧的想过这个问题。 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当初做的决定太过愚蠢,似乎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只是念头刚起便被道心镇压消散。 有些事儿,身处那个时候,所作出的策略在过后看来不当的原因,仅仅是脱离了环境,将之架空高谈。 “丁邪,你可有话要说?”执法师兄手持证言法旨,再次喝问。 本应有一肚子话,甚至可以推卸掉所有的责任,将所受厉害缩小到最少。 可惜,丁邪偏觉得无趣。 “弟子相信宗门的判断。” 丁邪叹息一声,只能如此说。 那时候他确实曾经想过救张然,然后让他离去,最后所言的包庇自然也是真的,只是他不能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此言一出,那面容与李圣礼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眉头一皱。 按理来说他不该如此,因为丁邪相当于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他们李家甚至可以顺水推舟的战队到另一侧。 再看丁邪的师父,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差点拍案而起。 丁邪师父赶忙寻找自己师父帮忙。 这问话是陷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是死难或是重伤的弟子以及他们背后之人发动了能量。 张然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他们心中依旧压抑着怒火,要找人发泄。 宗门之中寻张然师长才对。 可惜张然没有亲师父,所以便想到了丁邪。 万法宗虽是名门大派,也同样是由人组成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救人性命确实有,但是首先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呢? 是张然。 张然死了,他们便找上了丁邪。 修士也是人,生死更不是小事,自家小辈甚至是亲徒弟死了,做长辈的怒火难遏想要报仇。 内奸这种事情,宗门没查处出来,宗门有责任,罪魁祸首是罗刹虚族,更要狠狠弹压。 但是作为组织者的‘李圣礼’同样逃不过处罚和他人怒火的波及。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又死了这么多人,李圣礼难辞其咎。 当然,因为找不到矛头,所以又对上了最后时刻曾经包庇张然的丁邪。 受了伤的小辈会告状,家中长辈会联合,一同施压。 有时候,事情不是完全关乎着对错,而是让一部分人息怒。 这便叫做平民愤。 再明事理的人,家里孩子重伤或是死了,同样会变得不讲道理。 亲传徒弟是衣钵传人,修行界的师徒关系有时候甚至比亲子关系更牢固。 这时候没有激动的冲到丁邪的面前打人,足以说明宗门对丁邪的保护,不然怕是回宗的半个月也别想清净的度过。 那筑基的执法殿弟子厉声道:“根据宗门律法二百另一条,包庇内奸者同罪。” “按宗门律第一百三十七条,凡损害宗门利益,充做内奸、背叛宗门,封肉身抽阴神,镇压真灵……” 一字一句,都没有和死亡相关。 如果真被封肉身抽阴神,比死了还要令人恐惧。 真灵被镇,连转世都做不到。 时间久了,真灵散去就相当于完全消失在了这個世界上。 其中众人静静的听着。 他们的目光有的平静,有的怜悯,还有一些带着敌视。 不过他们心中其实都明白,这件事不该这么怪丁邪。 从一个营救众人的英雄,成了受审的犯人。 甚至最后要被归咎为罪人。 倒不是丁邪不想反驳,而是执法殿规矩如此,发表意见的时候其他人不能多言甚至打断,丁邪还是相信宗门的。 有责任归有责任,牵连归牵连。 事最后怎么判,还得交给法峰,如果真的不好斟酌,还得请出掌门以及长老团。 那人语毕,丁邪师父反驳道:“首先,这件事丁邪完全不知情。” “根据证词所言,也只是在张然弥留之际阻止了门人弟子上前,最后张然死亡也是在丁邪的见证之下。” “证词之中,神魂被丁邪朋友使用魂幡抽取。” “那并不算是包庇罪,只是因被奸佞小人欺骗,最后难以接受而已。” “我认为,丁邪不仅无过,反而有大功。” “……”丁邪师父一通长篇大论,避重就轻,再以功劳遮掩。 确实让人信服。 丁邪师父苍云道人拱手之后就坐。 宗门得论功行赏,不能因为有些家属情绪激动修为高深就抹除功劳,抓着错处打,这如何服众? 而且,要论背景,他们苍澜峰并不怕事儿。 别看一旁座位上苍澜真人低眉顺眼好似很好说话。 实则今日能够出现在这里,就已经释放了他们苍澜峰的信号。 “汝是他师父,所言偏向过甚,不足为证。” 那筑基修士冷笑一声。 目光锐利的从苍云道人的身上掠过,最后定睛在丁邪的身上。 苍云道人顿时火起,不过这里毕竟是执法殿,不是菜市场。 真要是失了分寸动起手来,都得进思过崖去凉快几天。 他这么大岁数,进去太丢人。 “若是丁邪犯了大错,本座第一个动手清理门户。” “既是问审自然是先问后审,杜师兄你的弟子过于咄咄逼人了。”苍澜真人抬起眼帘,看向另外一名金丹真人。 “白师弟见谅,我这弟子就只有一个亲弟弟。” “完好的人出去却残废着回来,难免急切了些。”被称为杜师兄的金丹真人只是笑呵呵的说了两句,并没有呵斥自己弟子的意思,显然人家也要为自家的小辈出头。 苍澜真人碰了个钉子,神色却没有变,依然如旧,就连眼帘都没有动弹。 两位金丹真人针锋相对,顿时让执法殿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杜姓真人不在意。 他背后支持的力量是那些死伤的家属以及一些利益的勾连,怎么可能会怕苍澜真人这个孤家寡人。 纵然苍澜真人实力强大,难道还能动手打人不成? 修士再强大,道心修的再稳固,究其本质依旧是人。 不同的观念就会造就不一样的人,甚至道心这东西都不是一概而论的。 没有什么正确或是错误的道心,只有最适合修士的道心。 “莫要伤了和气,此事还需再问。” 首座修士挥手间,一面铜镜出现在丁邪的面前。 “既然众人有疑问,那就以镜照映。” 有了这位金丹修士缓和,大厅内的气氛才回暖了不少。谷亄 刚才那个瞬间,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觉得两大金丹真人会当场大打出手。 现在气氛稍解,顿时让摒息的众人长出了一口气,这要是打起来他们还是赶紧躲远点好,免得被金丹真人的战斗波及。 这时候丁邪也看明白了,苍澜峰的意思就是保住自己。 然而,那杜姓金丹想一棍子将自己打死。 所以在刚刚讲述完他抵达遗址的时候,那筑基弟子就迫不及待的质问,同时还是以执法弟子的身份。 丁邪承认与不承认都没有关系,只要先给众人施加一个丁邪犯了大罪的印象,之后就能顺着说了。 要是丁邪摄于执法金丹的压迫感承认了下来,那估计会一棍子打死。 因为认罪即可凭证词定罪,到时候就是想翻案也难。 为了推脱责任,李家肯定会借坡下驴,将罪名都推给丁邪用以捞李圣礼,并且挽救声誉。 这种情况下肯定不能承认。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直接承认。丁邪还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不过他也没有否认,而是将决定权交给了宗门。 一是信任宗门表示宗门的权威,其次就是他觉得这件事,他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宗门的意见还没有看出来。 那位首座的执法长老虽然威严如渊,态度却没有明显的偏向。 好在,苍澜峰并没有放弃他。 座峰师祖的态度一观便知。 背靠大树好乘凉,不然连自己应得的东西都没办法拿到手中。 被人拿走功劳,后身死的情况又不少有。 问心镜照映的便是丁邪所言是否真实,甚至可以根据情况映照出一部分场景。 这东西一出,丁邪心中便咯噔一下。 之后的战斗多是靠涂山兄,如果被长老看出涂山兄的跟脚可就麻烦了。 正等待的时候。 顾晓和被抬着来的李圣礼两人进入执法大殿。 问心境需要两人以上才能浮现记忆之中的场景。 这么长时间,最先问的已经证言过了,只剩下李圣礼和丁邪。 顾晓自己一人又无法使用,便等到了现在。 画面轮转,黑袍涂山君就像是真实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丁邪甚至觉得铁定会暴露。 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天道誓言的制裁。 只不过展开一观,问心境照映的画面竟然是涂山君晋升金丹,也就是顾晓看到那一刻。 之后便是和罗刹虚族金丹的战斗。 虽然涂山君的晋升有些奇怪,不过确实如顾晓看的那样,张然的阴神入了尊魂幡。 丁邪的证词又说过涂山君吸收了骷髅金丹遗留的血池。 他们也没有深究其中的关系。 场中战斗一触即发。 斗法一刻之后。 那赤发青面鬼修领悟了法域,铺开一部分。 法域展开,一众筑基修士只觉得毛骨悚然的恐惧袭来,就连高坐的三位金丹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 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 虽然术式运用的不多,却很有章法。 尤其是那个邪门的法域,隔着问心镜都能看出不同寻常。 要是现实面对,更不得了。 神龛从血河拔地而起困住罗刹虚族金丹的时候,更让人感觉诡异。 太惊艳了! 有了这位金丹修士的出场,杜姓金丹修士不由得沉着思考起来。 那种时刻都没走,肯定是生死之交。 既然是人家的生死朋友,肯定会对宗门的处罚异议。 涂山君自己也没想到,他都藏起来了,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和万法宗的金丹修士见面,并且威慑到众人。 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不想要这个机会。 问心境也就是需要两人以上才能照映,并且还是两人经历的共同记忆。 如果单纯一人,还不得连底裤都被人看穿。 当然,如果一人就能看穿的话,这东西就不止法宝那么简单了。 再看一次,顾晓同样感觉震撼。 李圣礼那时候已经昏迷了,后来他也没见到,现在倒是因为宗门的法宝重新见到了斗战的场景,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首座修士将问心境收回。 “丁邪,何不请你这位朋友来宗门做客,正好借此酬谢?” 丁邪面露难色:“师祖我这位朋友有急事处理,估计最近没时间,以后倒是可以。” 苍澜真人这才满意的点头,看丁邪的目光也很满意。 筑基巅峰的境界,年轻又重情义、临大事有自己的决断,确实是个好苗子,说不得下一任苍澜真人的名头就要落在丁邪的头上。 又详问了一些事情,最后则告知丁邪暂时回去等待宗门的通知。 法峰需要研究研究,出了结果会通知他。 刚走出大殿门,正巧顾晓和被抬着的李圣礼也走出来。 “过了这一关估计就没什么事情了。” “丁兄可有替我美言几句?”被裹成粽子的李圣礼靠过来,小声的询问。 “那个和李师兄你面容相似的是?” “我叔。” “你回去问你叔便是,我泥菩萨过河,差点栽里面。”丁邪摆摆手。 “师兄我……”顾晓暂留,原本想和丁邪说些什么,不过踌躇之后还是说道:“师兄,他们不会轻易松口,这次死伤的同门不少。” 一说起这事儿,李圣礼赶忙装死。 他也一个头两个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发起者,是组织者,肯定会被那些人问责。 但是,能说那些人错了吗? 他们也没错啊。 平白死了小辈儿,正怒火中烧,肯定要找人报仇、责怪。 罗刹虚族要狠狠的弹压。 但是李圣礼和丁邪这两个人,也在他们的报复之列。 丁邪叹了一口气,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背着手往苍澜峰飞去。 他也没想到最后是这样个结果,要不是因为多了个金丹修士的朋友,让砝码加重几分,估计他不会这么早的走出执法殿。 不过这件事肯定还要继续牵扯一些时日。 他最近无法轻松就是了。 静待宗门结果,然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宗族。 越早解决那块心病越好。 7017k 221、丁邪 黄昏。 未至黄昏。 层林浸染成烟火,照应着苍澜峰。 苍澜峰上身着黑白道袍的道人于道场打坐。 天地灵气绘成有形的风。 道人披头散发,原先旳一丝不苟早已经消失,就连脸上的胡茬也好似杂草一般疯长,若说有什么出众的,就是他睁开的双眼炯炯有神,目掠炙焰。 随着眼帘合上,他目光之中的光芒也随之掩盖。 沉寂,内敛。 每逢大事都是对自己道心的打磨,是锤炼心境的磨难。 恰如现在。 每日来到苍澜峰寻丁邪的同门数不胜数,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执事、长老。 丁邪充耳不闻。 作为同门他能够理解,失去的痛苦。 却做不到去见他们。 这样不仅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容易激化矛盾。 连他的洞府门口每日都有堵门,索性也不再返回洞府,苍澜峰的道场正好。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莫要硬来。丁邪以往便是如此做的。 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发生的太多,让他变得稳重了很多,不像是原先那样絮叨个没完。 丁邪觉得多半是和涂山君相处久了,所以自己的性格难免被涂山君影响。 原先的时候嬉皮笑脸,多有轻浮。 其实,丁邪很羡慕涂山君。涂山君行事果决,决定的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定下了目标就会竭尽全力完成,事不可为的时候也会迅速脱手。 考虑周全,会思考很多事情。 相处这两三年,丁邪越发觉得涂山君的强大。相反,自己似乎依旧停留在曾经,并没有太明显的成长。好像,自己连原先的洒脱都给弄丢了。 若是涂山君在这里,听了丁邪的牢骚,倒也不会说什么。 最有可能的反应便是嗤笑出声。 然后翻个身,继续钻研自己从道术之中搜寻到的研究理论。 听闻山外又传来叫骂声,丁邪装聋作哑,封闭了听觉继续打坐修行。 掩耳盗铃还是有其作用的,眼不见心不烦,纵然知道他们会在山门外堵着,也随他们去便是,总之就是‘装死’。 不胜烦扰的不仅有丁邪,还有李圣礼。 也就是曾经李圣礼昏迷不醒,每次去了人,李家还能挡挡,现在人醒了,也没什么借口。 李圣礼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醒,每日睁眼就看到有人寻来问罪。 这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吃了这么大的亏,反而躺的住了,就连脾性也收敛甚多。 又半月。 苍澜峰的弟子多了些鼻青脸肿的。 道场早晚课的时候也遮遮掩掩,被问及了,也只说是自己摔得。 “孙师弟,你这是……” “哎,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瘸一拐的五短师弟刚起了个话头,正瞧见道场旁的丁邪,便自觉的闭上了嘴,目光躲闪之余,笑呵呵的和身旁师兄开起玩笑。 “听闻师兄要准备金丹转劫?” “没影子的事儿,不过堪堪心境假丹。” “假丹便已迈出了半步。” “撼山易,转劫难。” 幸在金丹转劫不需要渡雷劫。 然而说道转劫,必然是有心魔劫和人劫的。 过去了便海阔天空金丹入腹,渡不过重则身死道消,轻也是重伤,数十年内别想再踏金丹。 筑基修士多是讨论此番。 众人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作为苍澜峰的一份子,并没有给丁邪添堵。 丁邪颇为感动。 不管是对苍澜峰,真人、师父还是这些同门。 其中不乏相熟之人,这么多年,朋友总归能交上几个,他们虽然会过问,不过也都是旁敲侧击。 苍澜真人也不想丁邪在洞府受到打扰,就安排到了他的道场,开辟了洞府。 若是无事的话的就返回洞府,道场讲道的时候丁邪也会走动。 苍澜真人会亲自讲道。 聚集的大多是苍澜峰的筑基弟子。 峰内的筑基弟子总共就那么些,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是所有人都和善以待,不过碍于金丹真人的威严,也都没有挑明了与丁邪敌对,遇到了只是没有好脸色,冷漠离去。 随着时间推移,虽然事情消弭了不少,不过峰内的弟子却多了微词。 流言蜚语不胫而走。 就差把丁邪给传成那事件的罪魁祸首。 丁邪觉得,这么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总要有些交代。 不管是宗门,还是与其他的同门之间。 “有结果了。”正待丁邪准备动身的时候,传音术将声音落在了丁邪的耳朵中。 听闻师祖的声音,丁邪起身,化作遁光径直飞往法峰的执法大殿。 依旧是原先的那些人,只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并不相同。 丁邪躬身行礼之后步入大殿。 与月前相比,如今的丁邪不仅没有枯槁,反而双目有神,只是头发不再扎的那个一丝不苟,胡茬横生。 “经执法堂查验,苍澜峰丁邪与此案并不关系。” “不仅没有干系,反而对宗门有功。” “宗门可证,同行弟子可证,法峰可证!” 随着话音落下,丁邪猛的抬头。 最终结果,和丁邪的想法有些初入,他以为这一次就算没有牢狱之灾,多半也要受责罚,毕竟总要有人让步、退让,以平息一部分人的怒火。 相较于那些其他的同门,丁邪更好拿捏,随便扔到个什么偏僻的地上思过几年避避风头,是最合适的选择。 人际关系简单,背景也不深厚,除了苍澜峰力挺他。 如果真看事不可为,李家定然会落井下石,将责任都推丁邪的身上。 只是没想到,宗门竟然真的顶住了这么大的压力。 “谢宗门为弟子证。” 至于之后的长篇大论,丁邪并没有听进去。 奖赏是六万功勋、入宗令牌,极品法器两件、宗门内的结丹灵物半价。 令牌可保证必然进入宗门,纵然没有灵根只是个普通人也可以进入宗门,在宗门之中修行。 灵根只是敲门砖,没有灵根也不意味着无法成为高修。 修行不仅只看资质。 想要成道,天时地利人和、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此番奖赏,当可谓丰厚,只最后一条‘结丹灵物半价’就帮丁邪省却是了十数万的灵石。 极品法器,一攻一防。 六万功勋同样不得了,灵石和功勋的兑换约莫在二比一,相当于奖励了十二万的灵石。 将这些都凑起来,基本上能拼凑出个结丹灵物。 眼看着丁邪修为进境至筑基巅峰,宗门也不是没有借此机会推一把的想法。 苍云道人已是乐开了花,说不定他门下要出一位金丹真人。 就连一脸严肃的苍澜真人神色也轻松不少,微微颔首,看丁邪也很满意。 如果真能突破金丹境界的话,就能顶替他的班。 再拜谢,丁邪将令牌取回,另一块介绍令牌完全可以当作传家宝,六万功勋也入了主令牌。 怀揣着沉甸甸的心情从执法大殿走了出来。 门口,刀兵相向。 气氛剑拔弩张。 堵门的同门不少,似乎都在等待什么人。 看到丁邪走出执法殿的时候,顿时怒目而视,拦住了丁邪的去路。 “丁邪,你还我徒儿性命!” “我家孩儿重伤、断手,这辈子已经废了。” “我弟弟道基受损,再无进一步的可能。” “……” 群情激愤,差点一拥而上。 却也将地方围得水泄不通,手持法器,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 丁邪平静的走到众人的面前,拱手行礼:“诸位同门,此番事实非我愿,我已经尽力了。” “放屁!分明是你放过内奸。” “包庇内奸,害死同门。” “直娘贼!” “……” “长老啊,你们看看我弟弟的惨状。”哭嚎的同门将包裹成粽子的弟弟抬过来,横在执法殿前。 丁邪骤然扬起手中的法剑。 众人大惊。 噗呲! 鲜血飙散,染红了执法殿前的路。 热血飞到众人的脸上,让他们赶忙往后缩去,正好为丁邪腾出了空间。 飞剑就砍在他的肩膀上,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 丁邪并没有罢休。 纳物符飘出,法器频转。 巴掌大的小刀刺在肉身上,也不防御,任由刀口深入。 挺拔的站在众人的面前,因为失血过多,原本红润的连也变得刷白。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话时,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这一下子完全将众人吓住。 每一道道口都是贯穿伤,这种伤势,纵然是筑基修士也撑不了太久,更何况用的还都是法器。 法器本就压制法力和肉身的自愈,如今在与人说话,更是雪上加霜。 “六刀,十二洞,我丁邪还你们伤!” “有死亡者,取我骨血。” 说话间,祭出极品法器,一剑斩落右手小指。 吧嗒! 落在众人的面前。 “我丁邪,行得端,坐得正。” “骨血与你们,此生此指不复!” 丁邪怒喝,周身波纹形成气墙:“冤有头,债有主,我心怀愧疚与尔等说话仅仅是因为我丁邪还有良心,觉得对不住你们。” “若是你们得寸进尺,那便一拍两散!” “尔等既然都在此。” “斩我头颅便是!” 丁邪噗的一口鲜血吐出。 面色萎靡到了极点。 身躯像是波涛之中的小舟,只能任由飘摇。 但是,却前所未有的畅快。 丁邪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 7017k 222、假丹 对峙一炷香。 丁邪的身躯微微颤抖。 没有法力的保护,如此失血下去,饶是筑基修士也撑不了太久。 听闻了丁邪的言语,再看跌落在面前的小指。 身躯残缺,道途坎坷。破境虽不要求完完整整的身躯,然而修道者从来都是默认自己的身躯是完整的小天地。 “这件事与丁师弟……” “噫呼,是师兄鲁莽了,此事本不该师弟承担,他日必登门道歉。” 其中一位同门拱手,随后转身离去。 自家是有损伤,但是正如丁师弟说的那样,他也第一时间通知宗门,并且出手抵挡,直面金丹修士。 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宗门,他又何必因为不可抗力的事情逼死无辜。 说来说去,总归还是因为想要寻个人发泄而已。 恰好,就有这么一个缺口。 随着其中一人的退去,陆陆续续的又离开了不少,直到宗门执法殿前仅剩下十余位。 俄尔。 李圣礼以及一众曾经同在遗址的二十余位弟子到了执法殿前。 看到丁邪身上的伤势以及不起丝毫法力遮掩,别说是其他弟子,就连李圣礼都瞪大了眼睛:“娘咧。” “丁师兄!” “丁师兄你怎么样?” “你们不要胡来,丁师兄本就重伤未愈,你们想逼死他吗?” “……” 丁邪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同门师兄弟师姐妹还是念恩情的。 “告辞。” 有些缓和还说一句告辞,其他的则冷着脸离开。 不过,这件事就此为止了,后续宗门会有其他的处理,丁邪也管不了。 “嚯,他们下手这么狠?”李圣礼顿感冷意,打了個寒颤。 “我自己捅的。”丁邪勉强挤出一句话。 听闻丁邪的话,李圣礼张大了嘴巴,错愕的说道:“你自己捅的?” “你不是大傻蛋吗?!” “他们要不走,你会死的。” “他们不敢将伱怎么样,宗门有律法,我家说这件事等时间长长,宗门结果下来,该安抚安抚,就不会有我们什么事情了。” 李圣礼的话,并没有让丁邪有什么动作,只是平静的将贯穿的法器拔出来,使用法力锁住伤口。 收起所有法器,吞服下丹药,捡起地上的小指,法力一撮,骨血顿成灰烬飘散。 拱手与诸位之后,丁邪向执法殿的台阶走去。 李圣礼非常不理解,甚至觉得丁邪就是傻蛋。 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在他们。 看着丁邪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走下台阶,李圣礼微微摇头,正要转身之际,陡然见到金光自丁邪的身上涌起。 “喔……!” “要结丹了?” 李圣礼双眼瞪的滴溜圆,那外溢的金光何其熟悉,分明是达到了假丹境界之后要结丹的征兆。 “砍自己一刀,捅六刀,断小指,就能结丹?”李圣礼久久凝视,他是真的看不懂。 最初见到丁邪的时候才筑基后期,就这么三个多月过去,筑基后期的师弟超越他,心境假丹,并且初现结丹征兆了。 “师兄,执法殿喊我们了。” 听到身旁师弟的呼喊,李圣礼才回过神来:“算了,与我没什么干系。” 每个人的道都不同,选择不一样就会让心境也变得不一样,所谓的圆满就是明确且看到自己的道,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有时候就是出现了,抓不住也就错失了。 反正,设身处地的想想,李圣礼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干出那种大蠢蛋才做的事情。 叹了一口气,师弟都追上来,他心境还没有假丹。 这些还不是担忧的,还不知道宗门最后界定的结果,期望宗门能够从轻发落,关上几个月紧闭就行。 …… “师父,为何执法殿不出手相助,他们就在执法殿的门口啊。”返回途中,苍云道人看向架起遁光的苍澜真人。 刚才他要出门的时候都被师父给按住。 师命在,纵然看出徒儿有性命之忧,也只能坐在那里干着急,无法违背。 沧澜真人浮现些许的意外,同时为自己的徒弟解释道:“若是出手,便坏了他的机缘。” “可是我那徒弟斩了自己手指啊。”苍云道人颇为痛心。 “若是不斩,说不定还没有这一场机缘,他心境假丹了,周身涌现结丹征兆,短则半载,长则数年,必然能结丹成为真人。”苍澜真人语气之中带着笃定。 执法堂坐落的三位金丹,都看出了门道,所以按住了殿内众人。 坏人机缘如杀人父母。 一旦此番无法成就假丹,还不知道以后要经历什么事情。 所以那么久都不见有人出来劝解。 正是三位金丹都看出了问题。 苍澜真人笑了起来:“没想到,徒弟指望不了,徒孙倒是还能指望。” 听到师父的话,一旁的苍云真人只能尴尬的扯上个笑容:“师父,徒儿拖家带口……” “当年为师不同意你太早娶亲,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也罢,每个人的道途不同,强求不得。”苍澜真人微微叹息,倒也没有继续诉说。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道途上高歌猛进,有时候就要承认徒弟的平凡。 还好,徒弟被一大家子拖住,徒孙倒是一路上披荆斩棘,已经到了结丹的边缘。 …… 丁邪返回洞府,还不待屁股坐热,便听到师祖传音。 匆匆来到道场洞府。 叩门入内,丁邪跪坐于蒲团上,恭敬的叩首:“多谢师祖。” 以他的罪名,纵然不会进入思过崖的底层牢狱,也会受到不轻的责罚,不可能会这么简单的从执法殿走出来,说不得要在思过崖住上几年,或是被派遣到偏远的地方守上十几年。 “我并没有出上太大的力量,后来是东极真人去信,言说你的品性,后来墨宫也来了一封信。” “东渊城的赤云师兄也说了些好话。” “待你伤好,该去道谢。” 苍澜真人带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透露执法殿的运作,只是说一些事情。 丁邪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东极真人会帮他说话,他送胡师兄的身躯回来就不曾想过要什么回报,后来还选了让东极真人生气的五万功勋,本以为真人再懒得多言。 墨宫的信,多半是墨十三写的,不过苍澜师祖这么说,肯定不仅仅是墨十三,应当是有金丹留迹。 最让他意外的,竟然是那个严肃冷漠,看起来十分不好相处的赤云祖师。 那位祖师当真是个暴戾人,说斩就斩。 一刻钟的功夫,两个金丹死在赤云师祖的手中。 而且,赤云师祖明显不待见涂山君,一幅审视的模样,也告诫他不要结交胡乱结交狐朋狗友。 原本以为是个古板严肃的宗门老前辈,没想到竟然会帮他说话。 自家师祖就不用多说了,在执法殿都和另一位金丹杠了起来。 “哭个甚!” 丁邪胡乱的抹了抹,原本煞白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没……。” “师祖这么久也不曾与你见面礼,玉简之中是我结丹的经验,拿去参考参考。” “宗门的结丹灵物也紧张,早些将你手中资源都兑换了。” “之后宗门还有任务派给你。” “虽然明面上是无罪,实际上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做。” “行了,莫要在某这里抹猫尿了。” 苍澜真人,摆手之间将丁邪送出了洞府。 223、取幡 又半月,伤势见愈。 后欲登门道谢。 被守门的道童挡在门外。 听闻,乃是东极师祖外出,并没有在宗门之中,丁邪虽感到遗憾,不过总该还会有机会的,告辞离去。 再往东渊城,正好借由拜会赤云师祖旳间隙将尊魂幡取回。 收拾东西离去之时,恰好听说了法峰对李圣礼的处罚,思过崖紧闭三月,念其尽职尽责,不必前往思过崖,只需要留在宗门斋戒即可。 危难之际敢于用命,还有奖赏且记功,评赏真传或是上宗交换的时候会优先考虑有功劳的弟子。 受伤者,宗门也会尽力救治,灵物药材等以评级功勋折价。 至于身亡者,另有抚恤以及对其家人的照顾。 并不是死了就单纯的身死道消,既然加入了宗门,宗门就有责任和义务在这些细节上进行安排。 不过这些都和丁邪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执法弟子,并不做那些内勤政务样的活儿计,很多事情知道的也不多,甚至只能看到表面的一点。 筑基期也接触不到宗门的决策。 万法宗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师徒传承,而是庞大的宗门,人员冗杂,内政弟子数不胜数,形成体系。 宛如一个庞大的灵舟,各有各的分工,丁邪自己就只是灵舟上的一个筑基期的辅炮,只是主作战而已,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去思考。 宗门决策若是这简单就被筑基弟子知道,对于外界其他宗门或是大势力而言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没有神秘性,则让他人失去敬畏。 …… 再一次登上灵舟,又一月,再抵达东渊城。 拜见之后,丁邪告辞离开城池。 赤云师祖本就忙于东渊的各方面事务,所以他也没有久留。 见到人之后将带的礼物放下,说了两句话就赶忙离去,免得叨扰过甚。 礼物并不贵重,是宗门种植的特殊灵茶。 赤云师祖对礼物很满意。 言语之中多有提醒丁邪小心,告诫他不要太信任别人。 虽然意思是指的张然那件事,不过丁邪也听得出来,赤云师祖说的还是涂山君。 就是做朋友,也需双方实力相等,妖魔鬼怪惯是没有人修的伦理纲常、仁道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黑手。 …… 离了城,丁邪来到藏魂幡的地方。 本就身处地下,又是金丹真人布阵,倒是足够隐秘,并没有让其他的修士找到。 起出尊魂幡。 魂幡内的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没有法力的支持,他便如同泥塑木胎一般坐蜡,就是成就金丹也不过是在魂幡的小天地之中称王称霸,没办法干涉外界。 当然,若是寻常人误捡魂幡,说不定会被魂幡萦绕的煞气冲撞,也就是俗称的撞邪。 魂幡终究是法宝,一般练气士都是用不了的,更何况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纵然涂山君极力的收敛,法宝本身还是会影响到常人的生活。 “涂山兄?” 在声音抵达的时候,涂山君也看到了外界的情况。 丁邪来了。 只不过握住尊魂幡的右手只剩下四根手指头。 涂山君不由得皱起眉头。 大头苦苦追寻肉身,甚至在得知涂山君贩卖的阴魂丹能够达成这一契机的时候,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恶意,为的就是修出肉身。 没有肉身,就像是渡苦海的人没有船,纵然游得再快,终究有力竭的时候。 船身残缺同样会影响渡海的能力。 “何苦来哉?”涂山君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平淡叹息似的问了一句。 丁邪哈哈一笑。 法力涌入魂幡,魂幡顿时化作丈许猎猎模样。 “涂山兄觉得我丁邪,九指握不住魂幡?” 听闻丁邪的话,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 手指头都掉了,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罢了罢了。 反正涂山君也不喜干涉幡主的选择,由他去便是。 回去的路上,丁邪倒是说了返回宗门的事儿,最后平稳解决。 听来简单的很,涂山君倒觉得真是见了鬼。 就那种办法,能叫平稳解决? “涂山兄何以此种眼神看我?” “只觉得此修行界与我初想不同的很。”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还记得自己最初穿越的时候,见识到修行者的力量。 第一印象便是什么‘暗黑森林’、‘吃人’、‘杀人夺宝坑蒙拐骗’…… 后来见识的多了,不由得嘲笑当时的自己见识太浅,随便臆想。 不过,像丁邪这种人,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责任都大包大揽,只有自己受伤就行了,也不想想那该不该自己承担。 也许是跟自小独立有关,养成了这种防御保护性的人格。 涂山君也没有什么好评判的,他自己的性格也恶劣,就不要挑三拣四的嫌弃别人了。 对于涂山君而言,善恶观与他一致,不捅他刀子的幡主就是好幡主,没必要多管闲事,也懒得管。 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各方面技术都需要研究。 哪有时间关注成年人的心理健康与否,只要没被心魔所趁,就让他自己解决便是。 “万法宗的厚礼呢?”涂山君这时候想起来,赤云真人答应他的万法宗谢礼。 既然丁邪都放出来了,这礼物总该能一并带过来吧。 丁邪佯装惊讶:“涂山兄不是帮我的忙吗?” “一码归一码。” “我还以为涂山兄仗义相助、大公无私。” 涂山君切了一声,要不是丁邪,他管万法宗的那些人去死。 和他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 “别给我戴高帽,我自私的很。” 合上手中的竹简,就连脸色都没有改变,可见脸皮早已练厚实。 听到这话,丁邪莞尔失笑,虽然涂山君看起来冷淡,话也呛人,不过是真的可靠。 这应该叫什么,‘面冷心热’吧。 要是执意不帮忙,或是出工不出力,其实也无可厚非,甚至能间接坑死他。 涂山君惯是冷漠以待,他早习惯了。 “令牌在此,不过需要涂山兄你自己去领。” “我本就是代罪之身,哪可能让宗门那么放心。” “说是无罪实际上是被保释,近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得边缘起来了。”丁邪耸了耸肩。 查证归查证,但是他和张然确实是挚友,宗门肯定会对他有所防备。 不成为金丹真人,估计要一直边缘下去。 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就是各方面的评赏等,都不在第一批参考的队列里。 这一点,丁邪也早已经有所预料,很平静的就接受了。 涂山君伸出手将令牌接过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万法宗那么多金丹,还有元婴老祖,他实在害怕被人看出跟脚,怎么可能去亲自去万法宗讨要。 总归是个人情,万法宗肯定要认,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涂山君使用神识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令牌,又掐了一个索引术,发现并没有后手之后贴上一张黄纸符,吞入腹中留存着。 这一番操作,只看的丁邪发愣:“这……”。 “小心驶得万年船。”涂山君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因为是丁邪给与的令牌便佯装大方的收起来。 …… 一晃月半。 丁邪乘灵舟往返,返回宗门。 倒是没有停留太久,而是放出小型灵舟赶往宗门坊市。 结丹灵物要运作,归心似箭的他等不了那么久。 金丹遁术的速度远超灵舟,但是金丹修士不是大白菜,一旦出现在宗门附近肯定会被拦下盘问,说不定还要动起手来。 就是涂山君不说丁邪也看得出来,他不想在宗门现身,所以这种事儿没必要与涂山君细说。 魂幡蜕变成法宝,涂山君臻至金丹,他也该返回北落山了。 …… 灵舟行又一月。 时值深秋,风中多了几分凉意,灵舟落于万法宗的坊市。 随处可见身着黑白道袍的万法宗弟子,这里的产业一大半都是万法宗的,还有一些则是附属家族或是落脚散修。 宗门有规定距离,能够容纳坊市和一些小家族,却不会允许其他的宗门。 拨开云雾,穿越坊市的法阵。 原本被雾色笼罩的坊市显露在丁邪的面前。 甫一落脚,耳边的声响顿时真切起来,小商小贩的叫卖声,茶馆酒楼里的热闹交谈声,行走修士的说笑……。 脚下的青石板路,略带晚秋的霜寒。 坊街纵横交错,沿着坊街拥挤着商铺、邸店、茶馆酒楼、勾栏赌档,以及那些狭小的民居。还有些处于边缘的棚户,厮混着修为低低的练气士。 似乎他来的不算好时候,正值坊市苏醒。 随处可见低阶的练气士奔走,其中不乏岁数长者,也不知蹉跎这么大的岁数求的是什么。 生火造饭的焰火燃烧柴薪升起清烟,飘着香味的灵米令人食指大动。 灵物蒸笼裹挟着香气往人鼻子里钻。 踏碎烟尘,越过茫茫,丁邪寻找着吃食。 “呦,那位道长俊俏的咧,何不上来坐坐。”二楼窗沿处坐落一位身姿绰约的美人,手执圆扇冲着路过的丁邪招手,嬉笑嫣然,眼波流转。 “姐姐说的是哪一位?” “咦,还是位大前辈哩。” 一说前辈,反而又聚集了数位女子踮脚来瞧。 丁邪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匆忙离去,徒惹的上方楼阁内美人们笑声连连。 这一行,察言观色是基本,怎可能看不出那些是没经过此事儿的雏,闲来无事那就调戏调戏,加之又是筑基前辈,更令人有成就感。 涂山君便传音道:“拿出大修士的威严。” “某只是不愿与女流之辈一般见识。” “往日里没看出来,原还是个大情种。” “去去去。” 问询前往阳城的大型灵舟,说是得两个月后才能见到,这倒是让丁邪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大半年,两个月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一次短暂的闭关。 7017k 224、坊行 坊间走行,涂山君并没有现身。 不过只要有法力支持,就是身处幡中也能对外界了如指掌。 虽总觉得主魂才是自己,实际上主魂只是魂幡的延展,就像是四肢手掌之于人。 魂幡乃法宝,主魂又是金丹初期的实力。 收纳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之后,碍于魂幡本体并未提升主魂的实力,实际上涂山君同样得了好处,实力早不似初入的毛头。 金丹真人的强大实力足以遮掩魂幡。 除非高出他修为很多的修士,不然也甭想拦截他的传音。 “铛!” 正和涂山君说话的丁邪被敲响的声音惊醒。 目光触及,原是一位筑基修士在摆摊。 四角铁笼贴着符。 黄符以朱砂勾勒,随风飘动,宛如摇曳的柳叶,盈盈一粘,随时都会被清风吹走。 只不过就只是那一点,却坚如磐石,哪怕是狂风也无法将黄符揭下。 “道友,上好的勾符材料可需要?” 说话之人将手中的铜锣放下,原本略有紧绷的脸也露出笑容。 丁邪目光扫去,堆叠的四角铁笼里浮现了一双双幽幽眼睛,大多都是入了阶的精怪,什么类型的都有,均伤痕累累的蜷缩在铁笼之中。 在那道人的敲击下瑟瑟发抖。 丁邪指了指那个摆在靠前方的铁笼:“这只月狐作价几何?” “道友好眼光,这只月狐即将筑基,乃是贫道废了好大劲儿才捉来的。” “若是道友诚心想要的话,五块灵石。” “上品?” “自然是上品。”那道人笑吟吟的说着。 他也是看出丁邪的修为深厚,这才招呼了一声。 念头起丁邪心中就已经换算了出来,五块上品灵石的话,按照兑换率而言,大约需要两千九百四十五块下品灵石,不过兑换率有浮动,说不定这里已经到了三千块。 花三千块灵石买一只练气大圆满的月狐。 贵了。 “这位道友可要此月狐?”正待丁邪思考的时候,身旁走过一位筑基修士。 丁邪摇了摇头,拱手之后飘然离去。涂山君也说贵了,便将此想法放弃。 刚离去,身后摊位就已经谈好了价格,摊主取出月狐,那买主顺手扒皮抽血,手法干脆利落,只是刹那的功夫就将所有材料都安置妥当,随后钻入人群。 周遭众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还不等过去,前方就聚成了一团,呼声节节攀升。 丁邪站住脚往里一瞧。 那身着常服的修士面前摆着不同种类的法器圆环,各有标价,原以为是法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御灵环’。 御灵环又称驯兽环,是御灵宗的独门法器。 拿出来那一刻就知道对方的跟脚。 行走江湖,大派弟子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这种一眼就能分辨出物件,能够省却无数的冲突。 也不怪这么多修士聚集而来。 没人能拒绝养一只心仪的灵宠,就像是没有修士能拒绝飞剑。 从人群之中挤出来,丁邪也抢购了一只。 不过只能强锁束缚练气阶段的精怪。 筑基级别的就不用想,那都是御灵宗从小培养出来的,与修士一同长大,说是同门师兄弟都不为过。 精怪一旦独自生出灵智并且化形成功,想要后天驯化就太困难了。 妖修也不是各自为战,人家若是投身墨宫那样的大宗,也就成了同辈修士,想要打杀抽血炼髓,还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墨宫的怒火。 不过,魑魅魍魉,祟怪异常就是有所成就,也多被人修瞧不起。 山精鬼怪多暴戾、喜食人,所以双方厮杀并不少见。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像是墨宫那样的大宗,整个小荒域也仅此一份,庇护有限,比不了人修的昌盛。 像是东渊城的赤云师祖便是一位传统的修士,倒不是经典术式之类的传统,而是观念传统,秉承着非我族类的理念。 “哎?” 丁邪蓦的看过去,那盘坐在角落的摊主带着兜帽闭目运功,而他的身前摆放着十几个黑黝黝的坛子。 萦绕的煞气让丁邪颇为在意。 没什么形象的蹲在地上,灵官法眼运转,那煞气更加充盈了。 “道友有兴趣?”盘坐的摊主睁开双眼声音之中多了一丝疑惑。 他这坛子中装的是捉来的鬼怪,均以伏妖镇魔符压着。 面前这位容貌俊朗的人一身玄门正宗的气息,本不该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才是。 当然不是丁邪感兴趣,是魂幡内的涂山君对此感兴趣。 “道友有礼。”丁邪拱手随后询问道:“坛子之中?” “是鬼怪。” “这青坛之中装的是一只筑基初阶的刀劳鬼,在下于章溪捕捉,时值风雨呼啸,听闻啸声嗡嗡才发现这只作乱的鬼怪。” “黑坛之中是俎鬼,练气圆满。” “……” 一连十几种鬼怪,修为不一。 最强者是刀劳,筑基初期。 涂山君对于鬼怪的研究也颇有功夫,刀劳是活尸,与僵尸不同,这东西有阴神。 “作价几何?”丁邪豪气一挥。 “道友问询的是那一只?” “所有!” 话音落下,那兜帽修士顿时愣住,莫不是碰到了冤大头? 看其模样又不像是。 论起修为,眼前的这位英俊道人比他深厚不知多少,应当不是傻子,更不像是开玩笑。谷泷 …… 鬼怪的价值逊色精怪,鬼血画符威力也大打折扣,若是炼制旁门左道的役鬼之法还好说。 玄门正宗对于鬼怪大多都是打杀取材,一身骨肉精血还算有些用处。 有些炼器的材料也大多是从厉害的鬼怪身上取出,比如不化骨、五脏、胆汁、…… 鬼怪吃人能更快积累实力,人类修士同样能将鬼怪扒皮抽筋做成汤药、炼成丹丸。 兜帽修士已经摆摊半月,将将卖出两只,这东西只要有心就能自己去抓,除非是急用,否则没人会花大价钱买整只的,大多都是药材铺子买材料。 没成想今日一遭出手。 也没有太斤斤计较,粗略的估摸一個价格就打包给了丁邪。 也就是那只刀劳贵些达到七千下品灵石的价格,其他的都不算贵。 不过,涂山君财大气粗,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灵石之于涂山君就只是钱财而已,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能够转化为实力,有些溢价也无妨。 随着丁邪将所有坛子买下,那兜帽修士哈哈大笑两声,拱手卷起铺盖离去。 毕竟积压了许久的货物出手了,怎能不令人喜悦呢。 …… 路上顺手就抽干坛子将鬼怪都扔进了魂幡。 丁邪本身的实力就已经臻至筑基巅峰,也没人窥探他的虚实,除非是金丹修士,然而万法宗的坊市之中的金丹修士哪有闲工夫关心一个筑基修士的来去。 更何况,魂幡之中还有一个金丹境界的涂山君。 魂幡吸收了十来只鬼怪,又多了几分煞气。 想进阶依然遥遥无期。 问魄一用,这些鬼怪什么都没有提供。 涂山君微微沉吟:“难道是因为提前被修士抹除了灵智的缘故?” “故,问魄无法将他们会的术法取出。” 应当是有这方面的影响,还需再看。 不过在得了罗刹虚族的遗藏之后,涂山君对于问魄已经不是那么信赖和依仗,别人的术并不是最好的,虽然偷懒省却了很大一截苦功,却不适合自己。 用作参考,以完善自己的术式才是正道。 倒是可以将修仙百艺接受以完善自身辅助修行之道。 传音落入丁邪的耳朵。 上次得见赤云真人,对方的审视令涂山君十分不自在,那时候更是心虚,生怕被看出跟脚。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连带着自身的底气不足。 “魔门大多都是这种地方,比如上次遇到的那个骷髅金丹,出身尸魃宗,有一座巨大的阴山坟丘山脉充作养尸地,诞生的鬼怪比比皆是。” “……” 一听是魔门,涂山君顿觉的没什么希望。 大宗门强盛无比,门内金丹修士以数十计,甚至说不定还有老不死的元婴老祖宗,他活腻歪了才去闯人家的山门。 “鬼怪如野兽一般均有自己的领地,难道就没有像墨宫似的巨大势力?” 涂山君这么一提醒反倒让丁邪想起了什么似的。 “还真有!” “小荒域南边有一块幽冥地,魑魅魍魉大多会去那里寻求积年老鬼的庇护。” “出名吗?” “幽冥地当然很出名。” 涂山君并未多言。 妖都知道抱团不被人欺负,那鬼肯定也一样。 说起抱团,涂山君又想起了老乡。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那位出走的老乡过的怎么样。 是否还活着? 又行两个时辰,将东坊的地摊逛了个遍。 原本还以为有什么稀缺的材料或是宝贝可捡漏,一圈逛下来,涂山君不免失望。 根本没有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标的一清二楚。 将此想法和丁邪说了,丁邪哈哈大笑起来:“涂山兄,能成修士的都不是傻子,就是有漏可捡,也不会出现在这样大型的坊市之中。” “而且,古仙楼本身就接鉴定的活儿。” “古仙?” “没错古仙。” “好大的口气,竟然称‘古仙’?” 涂山君觉得这楼主口气太大。 越是修行,越发现其中的困难,涂山君甚至怀疑过世间到底有没有仙。 看过的典籍之中,也不曾见过有谁飞升成仙。 金丹就已经如此提心吊胆,往后还要面临雷劫、人劫、心魔劫、三灾利害、天人五衰…… 对于凡人而言,修士就是仙人,是传说。 然而对于修士来说,仙更是传说之中的传说。 至今涂山君还不知道元婴之后的境界,因为根本没听说小荒域有那样的一号人物。 每一境界的差距也太过悬殊。 跨越大境界就是质变,基本上杜绝了普通修士跨境界杀敌的念想。 “古仙楼信誉好开的分号也多,不管正魔都要卖面子,神秘兮兮的。” “北坊就有分号。” 丁邪倒像是没有意识到什么,很轻松的将自己的知道的事情告诉涂山君。 人的烦扰念头一起就是百万数,涂山君也不例外,好在身为金丹修士心境扎实,意志鉴定,法力一转就消除了所有的影响。 涂山君也没拿这事儿询问丁邪,万法宗之外还有上宗,丁邪也不曾离开过小荒域,怎可能知道。 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无用。 还是想想怎么将魂幡万魂攒满,成为实至名归的万魂幡。 7017k 225、近乡 两月匆匆。 晨光熹微之际。 阳城的大型灵舟抵达万法宗坊市。 光芒跃于大地映照在灵舟的身上,让原本闪烁的法阵光芒显得更加耀眼,波纹晶状的阵法屏障缓缓消退,显露出灵舟的庞大身形。 灵舟宛如一只从云端伏身而下的巨兽,将原本应该挥洒下来的阳光遮挡。 阴影深邃多了几分冷意和肃穆。 伴随着轰鸣声见小,灵舟完全停靠下来。 燃烧灵石产生的蒸汽为坊市增添了一张面纱,好似梳妆的美人半遮半掩。 甲板移动搭在空港平台上。 巨大的闸门在声响之中抬升。 “起!” 嘹亮的声音响起。 驼兽调整身形,六足站起,打了个响鼻,摇动着硕大的脑袋缓缓爬起,四平八稳的踏上甲板。 咚咚声响。 井然有序的驼兽队从甲板上走下来。 牵着缰绳的修士翻身跳上驼兽,端坐其背上。 初来的修士四下打量着万法宗的坊市,似乎在和阳城做着对比。 在他们的眼中,什么都是那么的新奇。 虽没有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看起来却热闹无比。 聚拢的庞大商队分门别类,在雾气之中被万法宗的坊市消化。 贸易沟通带来的不仅仅是利润,还能拉动产业,提供工作岗位,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随着灵舟腾空,那些早就已经买好船票的修士也开始动了。 零散修士和商队不同,他们可以提早登舟。 “姓甚名谁,凭证……” 长长的队伍满是登舟的修士。 阳城的修士控制着秩序,检票口还有小吏登记记。 估计登舟之行要持续不短的时间。 “小子,你的票不对。” 话音一落,周遭排队的修士均看了过来,有抱着肩膀看戏的,也有冷漠以待。 “前辈我这票怎么不对了。” “这上面没有我们阳城的标识,要么你从别人手里买了假票,要么就是你伪造舟票。”管事的小吏还算好声好气,为那少年修士解释了一番,并且将舟票退了回去。 “不可能啊。”少年还处于茫然之中,接过舟票。 这不过是登舟的小插曲。 登记不仅仅为了记录信息以备不时之需,同样是为了查出此事。 总会有修士妄图钻空子。 看那少年修士年岁不大所以管事儿的并没有恶语相向,也没令阳城的修士动手将其修理一顿。 若是往常遇到了这种事情,多半免不了一顿好打,然后扔出去。 “前辈,不知您从何来?” 管事的正恭敬小心的询问着一位青年,因青年筑基的实力,态度更软。 “不知阳城还有打探别人来历的喜好。”九根手指的青年面色冷了些许,将手中的灵舟船票递了过去。 “前辈见谅,无意探寻前辈的跟脚,只是我家少主友人失踪了,所以这才多嘴了两句。” “这便是我家少主友人的画像,乃是万法宗的弟子,不知前辈可曾遇到?” 那管事儿的老头展开一旁的画像。 正是丁邪的模样,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九指青年神色未变,微微摇头道:“未曾见过。” 随后接过了船票,在那管事老头儿的告罪声中走上灵舟。 “幸亏听了涂山兄的话,改头换面一番,否则可要让紫少晴找到我们了。”丁邪走过甲板,脚步不停,回头一望,空港高处正纵览了大半的坊市样貌。 幡内涂山君倒没什么成就感,只不过是出于谨慎而已,加之对金丹巅峰真人的畏惧,所以做事难免周全点。 以紫少晴那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性子,对方肯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人在利益面前是靠不住的,纵然是修士,同样会因为贪欲而厮杀起来。 何不问问那些结队而行,最后却只剩下一人归来的修士,到底有没有经历惨痛杀戮。 对于涂山君而言,稍微动动手脚,不卷入麻烦就是好事儿。 他只想安静的吸收煞气,寻找阴神提升自身的实力,然后成仙,彻底摆脱只能困守的桎梏局面。 灵舟启航。 宛如大鹏一般振翅高飞。 波纹晶状防御阵法重新覆盖成圆形。 阵法仪器的轰鸣声响愈发低沉,成千上万的灵石燃烧,白色的蒸汽涌入身旁的云层。 大型灵舟的遁速堪比金丹,在舱内感觉不到流逝。 实际上几个呼吸之间他们就离开了万法坊市。 每一大境界间差距甚大,筑基巅峰就是遁术有成,也赶不上普通金丹的寻常奔走。 灵舟跃于云海,巨兽般庞大的身躯让云海生活的精怪不敢触及眉头,甚至还需要担心会不会被灵舟内的修士打杀。 身处于封闭环境之中,涂山君反而怡然自得。 难得的安稳日子,让人心神都松弛了不少。 原先总要绷紧了一根弦,身躯不累,神魂难免疲惫,尤其是每日还要提心吊胆的等待万法宗对丁邪的宣判,也惧怕被修士发现魂幡的神异。 现在终于有能歇息的时候。 勾符之术日渐强盛,四阶符箓也能绘制出几副来。 坊市间又买了许多材料,任其施为。 谷蚶 涂山君的制符术肉眼可见的精湛,只不过炼丹术和炼器术都比较缓慢。也许是天赋问题,又或是在这两道上理解不深,炼丹术刚入了筑基,炼器术也就只能炼制练气中下品法器。 符阵不分家,阵法一道上也有不小的收获。 …… 丁邪的脸上满是茫然和警惕。 他正站在青石板的街道前端,身旁酒楼人声纷扰,四周行人从身侧走过。 也许是小城刚苏醒,略显困顿,显得有些呆板。 “幻境?”丁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身为筑基大修士,心境假丹,怎可能会轻易的跌入幻境之中,更何况,明明上一刻他还身处去往阳城的大型灵舟之中,又有哪方大能可以在他刹那的恍惚将他拉入幻境。 那对方的修为可真的高的没边了。 “咦?” 丁邪不由得睁大眼睛。 他的修为竟好似消失了一般。 飞天遁地的能力不见,如今的他只是身披自身皮囊的普通人。 “幡!” 心中慌乱一起,不由得呼唤涂山君。 微风吹过,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丁邪的身旁。 那一刻。 风停云顿,高悬的骄阳也不再炙热。 往来的行人定格不动,飘摇的酒肆摇旗也停在半空。 原先的鸟语花香消失不见。 小桥下的碧波涟漪可见,却像是被冻住。 这一切皆因身旁人的出现。 肃穆的青面,赤色的狂发披散。 两寸鬼角只是点缀。 现在的涂山君早已经不似以往的狰狞,粗粝的面容变得精致,少了丑陋的恐怖,多了几分宁静的神性。 “涂山兄,这里是?”丁邪惊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涂山君挥手,四周定格的世界重新运转。 解释道:“幡内的世界。” “还很简陋。” “我改良了入梦术,将你的念头接引进来。”涂山君补充了一句。 实际上就相当于只接引了丁邪的念头,并不是让阴神入幡,当然无法动用法力和自身的术式印法,和睡着了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就是因为涂山君是魂幡主魂,魂幡又是绑定了丁邪的法宝,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容易将筑基巅峰的修士拉进来。 “那我可得好好观摩观摩。” 心中大定的丁邪顿时来了兴趣,他没想到涂山兄还能做到这一步。 “这些人都是怎么捏出来的?怎么一个个好似活人一般。” “这里的吃食和酒水也有味道吗?” “能不能帮我捏出法力神通。” “这里面的人能动用高深的法力吗。” “……” 涂山君被问的一个头两個大,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丁邪这碎嘴子的毛病连做梦都这么严重吗? 不过丁邪确实有个问题说到了点子上。 这里的人算是活人。 因为涂山君发现魂幡之中的鬼灵智都非常高,便使用百鬼夜行给对方捏一段记忆,对方就会好似真的活过来一般。 然而散去了神通,阴神又会原形毕露。 灵智高超,拥有生前的全部战斗能力以及技巧。 不过,那些提前被抹除了灵智的阴魂就没有那么强大了,灵智虽然也很高,战斗却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那些阴魂就是使用了问魄也问不出东西。 涂山君并没有将前任幡主的记忆灌输给前任幡主的阴神。 原先想过,但是他迟疑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 那样制造出来的,不过是他涂山君想要的怪物罢了,除了给心灵一些慰藉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 总归不像是原来那样死气沉沉。 …… 灵舟与时光同飞逝。 一年已至。 丁邪从入定之中睁开双眼。 目中神光闪烁,压都压不住。 筑基巅峰,心境假丹,修为已到了顶峰。 这一年的时间里,丁邪梳理了自己的前半生事,除了双亲之外,已圆满。 所有能够成为心魔的阻碍都已经了账。 只是走下灵舟的时候,纵然是筑基巅峰的修士也不由得踌躇。 愈近乡,愈缓慢。 心中起伏不足与外人道也。 离去三年,他又回到了阳城。 “涂山兄,如果。” “我是说如果……” 涂山君当然知道丁邪想说什么,回应他的只有四个字:“没有如果!” 7017k 226、抵门 阳城与初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清晨的烟火带着丝丝清香,那是蕴藏灵气的柴薪燃烧散发出的。 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高矮不一的楼阁延展深远。 拥挤却繁华。 若是刨除那高昂的生活用度,确实算得上安稳。 只不过,这样的安稳还不知道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陨炎真人出关了,并没有结成元婴。 按照寿命推算,估计阳城最多撑五六十年。 这点时间对于筑基以上的修士而言并不算长,一旦陨炎真人身亡,再没有能够挑起大梁的修士出现,大势力的名头就会消失,最后能不能保住阳城都是后话。 “阳城。”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算上这一次,他已是第三回抵达阳城,纵然是不出世的魂幡恶鬼,对于阳城也熟悉了小半。 他自己身上都背着许多担子,又哪里有心情为别人担忧。 总之,此番事了就潜入东渊待上几十上百年,将法宝提升上去再说。 “走走。” 传音落入耳中,涂山君也没有矫情的推脱。 “侯家?” “噢,他家可是发迹了,据说有大前辈庇护,两个孩子也都有出息。” 往来一问,侯井严已经离开,据说这三年里修为进步神速,加上似乎和什么大人物有些关系,所以也得到了照拂,修为到了练气后期便提剑离开,说是要出门历练。 这是好事。 有真君残魂指点,只要不是时运不济,总归能有一番作为。 “涂山兄可放心了?”丁邪揣着手,笑呵呵的促狭打趣。 “有何不放心。” 涂山君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随意的攥着一卷书简。 “哎,就是不承认……”丁邪哈哈笑起来。 “我不承认也比某人什么都承认的好。”涂山君将传音回怼回去。 “好好,我投降,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 丁邪哑然失笑。 转头就忘了,带着酒壶往酒肆一坐,让小二将他们家的招牌酒水盛上一壶。 倒也算得上是一路吃喝。 在阳城停留数个时辰。 黄昏。 时值初秋。 红霞坠落染红了阳城。 夕阳下,有些晃悠的修士出了城。 往来的商队驼兽车马堵了大半的城门,力巴聚众忙碌着。 许是人手不够,商队的管事登高招呼。 早已经眼巴巴等着的练气修士不顾形象的拥挤上来,高喊着举手。 丁邪踏出城门随手放出灵舟。 灵舟迎风见长于空中悬停,在他登上灵舟的刹那启动,化作一道虹光钻入云海,只是几下闪烁就已经消失不见。 云海翻滚,遁光闪烁。 困顿了许久,涂山君终于能从幡中走出。 日常的维系对于法力的消耗并不算大,这倒是让人比较欣慰的地方。 不过一旦动起手来,法力的消耗会数十倍的增加,实在令人烦扰。 斟酒两杯。 摊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吃食。 丁邪感叹道:“此良宵美景可惜少了佳人相伴呐。” “哦?”涂山君挥手,从魂幡之中招出两位貌美的阴姬塞过去。 幡中恶鬼众多,女鬼阴姬还是有的。 涂山君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更不会手下留情。 倒不如说,惯是会辣手摧花,所以告饶的女鬼也都被他扯入魂幡成了受驱使的役魂。 “涂山兄,我开玩笑的嘛。” 阴姬灵智非常,有时候就连涂山君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幡中阴神。 “修为如何?” 说起修为,丁邪顿时严肃了起来:“法力已经平稳,师祖的手记也记载过这样的情况。” 涂山君微微颔首,那本结丹手记他也翻看过,早已经记下来。 以丁邪的情况,其实已经可以结丹了。 如果凑齐结丹所用的灵物,成功几率就能达到五成。 作为已经结丹的前辈,涂山君对此倒是有几分话语权,也能指点一二,而且上次还用问魄得了罗刹虚族金丹的修行经验,虽被魔猿定意拳震碎了大半,残存碎片,不过同样可以引以参考。 稍许调剂无妨,剩下时日仍要苦修。 涂山君早已经发现,修行本就是个苦差事,根本就没有快乐可言。 枯燥乏味,日复一日提取灵气凝练法力。 碰到瓶颈还需要搜寻破境的法子。 当然比不上荣华富贵的享受。 对于涂山君来说更甚。 …… 时日尽,北落山。 涂山君睁开双眼,猩红鬼眼宛如碧波寒潭,不起丝毫波澜。 “三年,我终于回来了。”丁邪迫不及待的跳下小型灵舟,临门却又手足无措。 涂山君披上黑袍戴上兜帽将容貌遮掩。 鬼修本就挺稀奇的,金丹鬼修就更加突出了,故常以黑袍遮蔽身形。 其实还有因为对自身容貌不自信的缘故,纵然如今少了狰狞恐怖,鬼面依旧骇人。 黄昏见冥,阳光尽没。 丁邪走近丁家的家族驻地。 繁复楼阁镶嵌在北落山的谷地,护族大阵浅浅运转着。 陌生气息的出现让整个宗族都有些骚动,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准许了筑基巅峰的丁邪和金丹修为的涂山君步入其中。 按理来说,两人都没有隐藏身份的情况下应当最先面对的就是护族大阵。 丁家也算望族,家族内筑基修士不少,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们两人。 金丹修士不遮掩自身的身形,就像是一轮小太阳,根本不容人忽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如此轻松的让他们两人走入丁家的宗族腹地。 甫一踏入,涂山君眼中浮现涟漪,脸色严肃。 “涂山兄?” “有金丹修士。” “金丹?!”丁邪惊呼,目光之中满是惊讶。 “不会错,这个气息很熟悉,是……” 涂山君鬼手一转,两根手指结成扣印,感知对方的气息:“你家老祖。” 没想到,三年过去,丁家老祖结成了金丹。 怪不得当日会审的时候,丁家老祖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风淡云清,丝毫都没有因为一個筑基魔修死亡而慌张。 其实这也在涂山君的意料之中。 昔日,涂山君刚刚步入筑基巅峰,因为实力波动太大所以发挥不出太多的能力,对于丁家老祖略有误判,只觉得对方是寻常的筑基巅峰修士。 实际上,后来回忆,对方那时的心境必然已经假丹。 一身气息和现在的丁邪相仿。 以丁家整个家族的财力,购买一份结丹灵物并不是问题,三年过去对方没有结成金丹才出人意料。 涂山君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金丹修士亦有差距。 领悟法域和没有领悟法域差距只会更大。 他也有信心能够在耗尽丁邪修为之前击溃丁家老祖。 “呼!” 丁邪长出了一口气。 他本该高兴的,家族出现金丹修士将会改变丁家。 只是作为家族的‘异类’,甚至在族人的眼中可能他丁邪就是个‘叛族者’,他心中却沉甸甸的。 不过,他对涂山君有信心。 罗刹虚族那么强大的金丹修士都被涂山君杀掉,引入幡中。 就是他们前脚刚走,老祖就成了金丹,满打满算也才三年,根本不可能脱离金丹初期,甚至还不知道有没有领悟金丹法域。 他就是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涂山君。 “涂山兄,有信心吗?” 隐藏在兜帽下的嘴巴咧开,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 猩红鬼眼随意的瞥了他一眼。 渐渐收敛,最后被雾气笼罩,再看不清鬼面。 丁邪也被自己的这个问题问笑了。 回过神来之后不由得干笑两声,好在他也不是会自我尴尬的人,反正涂山兄这眼神他也早就已经熟悉了。 …… 大门斑驳,土墙掉灰显露出内里的墙皮。 青石板的小路旁边也多了许多的杂草。 丁邪推开他家小院的大门。 嘎吱! 门轴转动显露出院内的场景。 前门两侧的灯笼驱散了周遭的黑暗,也照亮了庭院内的这颗大槐树。 灯符燃烧照的人影晃动。 丁邪快步走入内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妇人正在铺着凉席的土炕打着符纸,烛火下的玉质的符刀闪烁着光芒。 烛火影下的中年男人正制作墨锭,团好捏成规整的形状将其码在一旁的架子上。 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丁邪。 丁邪笑的很灿烂,他们两人进入家族领地就收敛了自身的气息,将所有的威压都抹平。 小小的敛息术本就不难,何况两人一个是筑基大修士,一个是金丹真人。 “爹,娘!我回来了。” “三宝!” …… “三宝。” “慢点吃,没人会和你抢。” 餐桌旁,父亲坐在主位上,眼前只盛放着一杯黄酒。 母亲的发丝从鬓角垂下,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拄着腮帮,静静的看着狼吞虎咽的丁邪。 “好吃吗?” “好…吃。”丁邪将头埋进碗里。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吃到,只觉得今日的饭格外的香。 吃着。 吧嗒、吧嗒! 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了桌子上。 满屋寂静。 只剩下丁邪扒饭喝汤的声音。 良久。 碗落下。 抬头时,丁邪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啊!”声音嘶哑,他猛的看向爹娘。 爹娘面容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根本就没有半分生机存在。 生机无存,如何救人? “三宝,别怪爹娘狠心。” “当你踏入小院,术法就会从尘封之中醒来运转。” “那东西有多么诡异,我和你娘心知肚明,就是神仙也难救……。” “时间不多了。” “别恨族人,也不要恨老祖,与他们无关。” “这是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本不该将这门术法传给你,实在不忍此术消失。”丁母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丁邪。 小册子上赫然写着 ‘灵魔忍死术’ …… “啊!” 悲痛声,响彻云霄。 庭院内的涂山君闻声,微微转头,望向天空,幽幽一叹。 刚入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问题,整个小院都被一张阵法笼罩,随着两人的到来,阵法开始了运转。 那时候,风重新吹拂,虫鸣声响,就连草木都好似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不过涂山君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最后他停留在院内只是不想打扰丁邪一家团聚。 7017k 227、魂呢 是夜。 震霄呼啸声惊醒了北落山。 月色冥光之下,护族大阵微微闪烁。 涂山君转身而入,走到门口之时,门窗早已经被筑基修士的法力震碎,月光笼罩在一个伏地身影。 颤抖。 不稳定的法力波动。 茂盛的槐树披上了一层银纱,散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的小院内。 小院早已不复曾经的整洁。 尽管看起来依旧有序,却蒙上了阴沉。 细小的杂草从地砖的缝隙中钻出,顶碎了原本完好的青石板。 就像是一个重病的病人,撒手而去。 将最后的白布覆盖面容。 涂山君抬头,皎洁的月光带着阴冷和寂静。 脚步微微停顿,循光望向桌案前的两人。 生机尽去,只留下空荡荡的躯壳。 涂山君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是‘节哀’还是‘保重’? 似乎都不是那么的合时宜。 …… 俄而。 噪杂。 聚啸之后的混乱脚步声。 本就不大的小院门口挤满了修士。 火把的影焰晃动,映照着修士的神色。 或是惊讶、亦或是带着茫然无措…… 知情的族老太少,以至于大部分的族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来到了小院前,见到那宛如小太阳般的黑袍裹身的修士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修为不足的当即就被挡在了外围,无法靠近。 可惜,人就是改变不了看热闹的心。 纵然面对着金丹修士,但是这里是北落山丁家腹地,有金丹老祖,还有十余位筑基族老,也不会太过担忧和惧怕。 “怎么回事儿?” “不知,不过这院子不是两年前就封禁,不许族人接近吗?” “好像自那以后就不曾见过……”窃窃私语的族人瞳孔缩小,差点脱口而出丁父的名字。 身旁的族人赶忙拦住他:“慎言!” 原是族老的目光已循声望来,正严厉的盯着他们。 “老祖来了。” 声起,众族人让开了一条窄路。 丁家老祖步入小院,挥手间法力成光罩将众人挡在外面。 “族老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幽幽声音落入族人的耳朵。 众族老也开始撵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院落前就只剩下筑基修为的族老。 金丹修士的灵光就是没有月光映照也好似一轮转动绽放的星火光芒。 丁老祖走到大槐树下,距离门槛不过几步,看向桌案前伏案的佝偻身影,轻声道:“孩子……。” 噌! 法力波纹震动,一道身影冲到丁老祖的面前,一把揪住领子。 扬起拳头的霎那已然将丁老祖撞在法力的屏障上。 “为什么?” “你说过只要你在,他们就不会有事。” “你说过啊!” 丁老祖毫无防备,就连周身的法力也早就撤去,因波纹阻碍的缘故,挡在门外的那些族老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轰然爆发光芒和闪过的身影。 眼看丁老祖被丁邪揪住领子撞在法力屏障上。 院落外族老纷纷惊呼‘老祖’。 正要迸发法力。 涂山君的面容愈冷,横眉之际,神念登时扩张,将十一人完全锁定。 金丹修士的伟力当即定住所有妄动之人。 丁家老祖抬起手,示意所有族老退去。 神情悸动,最后幽幽一叹,带着深深的遗憾。 伸手将头顶法冠取下,原本应该扎的齐整的头发顿时披散下来,丁家老祖将发冠和束发簪拱手:“是老夫食言了。” 这无疑是个大礼。 尤其是以长辈之身而行。 若是寻常家族碰到了这样的事情,甚至根本不会过问。 就算再有怨言,家族的利益也永远高于個人,更不会有老祖亲自道歉的场景。 还是这样的大礼。 迎上的是一双赤红的双眸,血丝扎根。 面容如何已不重要,血与泪浑浊成一滴。 “我要听的不是道歉!”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死。” “我走之时……” 丝丝黑气滋生,攀上了丁邪的面容 涂山君目中神光闪烁,暗道一道:“不好,竟是入魔之像!” 若是五蕴瘴六贼反,阴神被侵蚀的话,将会丧失神智入魔,成为霍乱人间的魔头,更会激起天下修士的讨伐。 丁家老祖显然也意识到了。 翻手,一张紫色光符落在丁家老祖的手中。 他以天道誓言答应过丁邪的双亲,一旦见到丁邪有走火入魔之像就要施救,手中的这道紫符作为压箱底的手段之一,足以帮助丁邪冷静下来。 正要有所动作。 只见到一点金光笼罩过来。 丁邪顿觉眼前多了一只闭目老猿,连带着周身黑气都蒸发了干净。 攥紧发白的手指渐渐松开。 涂山君走到丁邪的身旁,神识牢牢锁定丁家老祖。 以假丹的心境,根本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入魔,就是放任杂念滋生,也只是废些手段而已。 刚才黑气蒸腾的场景怎么都透露着古怪。 不过,魔猿定意拳真意足以将其震灭压制。 本身这门真意就足够强横,涂山君又进阶金丹之境,就是同阶有人快要入魔也能给拽回来。 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若是要战斗,纵然丁邪会手下留情。 他涂山君可不会心慈手软。 既要为敌,则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只要丁邪开口,今夜即可屠尽。 无言,却是最坚定的支持。 丁邪松开手,有了片刻的恍惚,闭上双眼却历历在目。 …… 母亲放下了灵术的小册。 紧接着便是。 “三宝,跪下!” 喝声落下,丁邪翻身跪在双亲的面前。 伏地时,地上的尘土粘在脸上,混着泪水成了泥水,将原本英俊的面容涂抹。 “我与你爹死后,不要寻家族之人的麻烦。” “三宝,你可答应爹娘这最后的遗愿?” 他知道,爹娘就在等他一句话。 泪如泉涌,更咽在喉,就连身躯都跟着颤抖。 堂堂筑基巅峰,心境假丹的修士,却给不出一个回答。 夜无声。 毫无生机的爹娘端坐在桌案前,等待着丁邪的回答。 丁父丁母知道三宝有主见。 但正因如此,一旦三宝没了约束,只会爆发更加剧烈的冲突。 上次就出现端倪,如今三宝筑基巅峰,身侧还有金丹修士压阵,最后与家族只会两败俱伤。 这是他们两人不想看见的局面。 “难道要爹娘求你才行吗?” “那好……” 丁邪猛地咬紧牙关,数枚牙齿出现裂纹,裂隙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浸染了牙龈口腔。 腥甜的味道充盈,却只觉得苦涩。 伏地叩首,重重落下。 “孩儿,答应!” …… 早已察觉出事情不对的涂山君并没有使用神识窥探。 他也没有探究别人私事的心思。 五感六识更是压到了最低,所以他并不知道丁邪入门之后和家人说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如此紧迫,呼啸声刚起丁家族人就聚集而来,也不给他有什么反应的机会。 倒是丁家老祖竟会主动低头道歉,甚至翻手祭出那道紫符。 这是涂山君没有想到的。 不管对方何意,涂山君并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因为自己修为身处同阶顶峰便轻视。 …… 回过神来的丁邪松开攥的发白的手。 鼓噪的青筋隐去,只剩下冷如寒霜的面容,双目刺骨的阴寒渐渐褪去,只留下古井无波的冷漠。 沉默。 顶着淡淡的月光,丁邪转身往房门走去,在门槛前停下。 嘴唇震颤,目光悸动。 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吐出话来: “将他们二老的魂魄给我。” “我不知道家族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也丝毫不关心这些事。” “从今往后,伱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涂山君皱起眉头,神识一扫,房内竟没有丁邪双亲的魂魄留存,怪不得这时候丁邪会开口问询魂魄之事。 因为不想掺和窥视,所以涂山君起初并没有关注。 现在再看,此事分明透露诡异。 丁邪能强忍龙胡之痛冷静下来,不光是定意拳真意的原因,双亲魂魄被他人攥在手中,也是很主要的原因。 话音入耳涂山君目光愈凌厉,鬼手敞开就要结天道印凝聚法域。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免不了一场恶战,正好丁家所有的顶尖战力都汇聚于此,省得他再废功夫。 眼见那身披黑袍的金丹鬼修要结法域之印,丁家老祖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老夫并没有扣下他们两人的魂魄。” “早先,老夫极力阻止,正是觉得还可再救,又怎会如此。” “家族……” 丁传礼上前之时,迎面对上金丹境的涂山君。 他记得涂山君,三年前他们两人都是筑基巅峰,那时黑袍鬼修修为还有波动,没想到今日一见,对方的修为稳固浑厚,分明具备了冲击金丹中期的资本。 不说本就与丁邪双亲达成协议。 就是现在造成误会,两大金丹动起手来,北落山都可能被打烂掉。 那时的损失难以计数。 “够了!” “魂魄何在?!” “魂呢!!”两字近乎是咆哮着脱口。 涂山君直视丁家老祖,缓缓开口道:“道友,将我兄弟爹娘的魂魄还来。” 丁家老祖摇头道:“涉及家族根基隐秘,老夫也无能为力。” “若是道友可胜过老夫,自不会再继续阻拦。” 涂山君并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了丁邪。 目光蕴藏的询问只有两种:“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7017k 228、由头 月色茫茫。 正夜。 银纱落在涂山君如墨的黑袍身上,丝毫不见光芒的反射,宛如黑洞将之全部容纳。 “听说阳城的少主在寻找一位身披黑袍的鬼修,就是阁下吧。” 丁家老祖将目光挪到涂山君的身上。 尽管一身阴森气息内敛,依然给人惊悚之感,就好似直视对方之时就身处于黑暗之中,五感六识均被压制下去。 昔日有过一面之缘,阳城的那位八少主又曾派人前来问询,所以丁传礼记了下来。 闻言,涂山君目光一凝。 若说最不想和谁扯上关系,那就是阳城。 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下,难保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 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为了求生总会疯狂一些 何况面对金丹后期就已经让涂山君足够紧张,阳城坐镇的那位可是金丹巅峰。 据说还是元婴之下第一人,这种老怪物,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以阳城乱我心神?’ 念头闪过,涂山君根本不受影响。 不说阳城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北落山,就是现在丁家老祖将消息传过去,以这中途距离,也要耗费上不少的功夫。 期望那位元婴之下第一人飞遁而来,实不现实。 “待诸位被缚,答案自会揭晓。” 清冷的声音刚刚响起,手中印法就已经结成。 “御剑!” 簌簌风声起,月下剑影鸣。 上万剑影于黑暗之中凝聚,在月光下闪烁寒芒。 风波近迫眼前阵,威压凝聚从涂山君的身躯之中迸发,小院之内好似形成了真空地带,将所有修士都排挤出去。 院落门口的族老们已是惊慌失措。 金丹修士一旦动起手来,方圆百千里都要跟着遭殃,说不定整个北落山都被要打翻喽。 “启家族大阵?” “快……” 族老们推搡着就要施展遁术离开。 涂山君又怎么可能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额头鬼角蜿蜒汇聚出竖眼纹路,头顶繁复的大型雪花纹展开,脚下地纹接触。 无明界,开。 周遭所有修士都被容纳进来。 “疾!” 鬼手变换令剑影疾驰,杀向丁家老祖的同时也覆盖了小院门口展开术法的筑基族老。 倒不如说涂山君本意就是先废了丁家所有的筑基修士。 若是接引丁家老祖回援,放任他攻伐,则更胜一筹。 丁家老祖目光凛然,双手交叉,手指翻成莲花法印状,法力屏障化作一朵白色莲花,花瓣顿时飘散变作坚硬的盾甲,将御剑术式凝聚的剑影挡了下来。 叮当的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 涂山君的攻击是克制的,起手便是简单的试探,也丝毫没有要大肆破坏的意思。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丁家老祖却目光凝重,因为那黑袍鬼修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被上下两层延展纹路笼罩的刹那,丁传礼便觉得这是自己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踏足无明界就好似被对方看穿了下一步动作。 “遁。” “疾。” 遁光闪烁,丁传礼飞跃上云海。 涂山君嘴角勾起笑容,此举正和他意。随即化作黑色遁光追了上去。 他并不担心小院的丁邪。 有巅峰的修为和法宝尊魂幡作伴,就是金丹修士也奈何不得如今的丁邪,魂幡之中的阴神实力照比生前是有倒退,架不住人数的优势。 现在他们去惹丁邪绝不是个好时机。 …… 天空云密。 翻腾的雾气凝聚成一团团的厚重模样。 “李道友又何必要趟浑水,三宝爹娘的魂魄并不在我的手中。” “我相信以李道友在三宝心中的分量,可令他放弃追寻魂魄一事。” “就是继续……” “丁道友觉得这么做对?”涂山君难得的说了一句,不过也只是反问。 看到丁传礼沉默下来,涂山君淡淡的说道:“什么都不让人知道,只许以秘密,云里雾里的说上几句,真的很令人火大。” “要么就说,要么就什么都不说。” 涂山君没有继续扯皮,他早已经过了追寻秘密的年纪,更懂得明哲保身,省的引起麻烦。 只不过,有些事没法妥协。 何况,涂山君惯是帮亲不帮理。 一招手。 剑丸化作长影环绕在涂山君身侧。 御剑术起,剑光翻飞,宛如云中飞跃的鳞鱼。 丁传礼微微颔首:“好,老夫自成金丹以来还未与人争锋,那就让老夫见识见识鬼修真人的实力。” “青莲法。” 脚下莲台显化,内外共二十九花瓣。 就连身上道袍也被纹路覆盖,与脚下莲台气息相连。 丁传礼手腕一翻,腕处的镯子绽放青色光芒,关口开解成了一道青色根茎模样,化作一柄流转青光的法宝长剑。 莲花根茎做柄,小莲台成剑阻。 八面棱光化作剑光,只让人目光刺痛。 北落山丁家虽然是望族,但是族中也没有多的法宝。 完好法宝始终在丁传礼的身上。 “去!” 剑丸与青莲法宝对撞,涂山君猛的倒退了两步,目光流转惊讶的神色。 那法宝确实不凡,该是极好的东西。 “爆。” 意念起,附着在剑丸上的黑红色鲜血顿时凝聚成一道人形。 轰隆。 爆炸余波将周遭的雾云蒸发,也让两道悬空的身形拉开莫大的距离。 剑丸和青莲法宝一触即分。 返回手中的时候,剑丸多了两道浅浅的裂痕,这件极品法器根本不是法宝的对手,只是一个碰撞就变成这个模样,若是继续缠斗几个回合,说不得就要报废了。 青莲法宝盘旋在丁传礼的身侧,丁传礼眼中满是心疼。 刚才被术式炸了一下,导致血污泼上来,让法宝灵光都黯淡了不少,由不得他不心疼。 灵魔血杀术使用的是涂山君的鬼血,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随着涂山君对术式的研发,也让血杀术更加得心应手,争斗起来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尤其提前将鬼血挂在飞剑上,更能炸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涂山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暮色见浅。 也该结束此番战斗了。 不管是试探还是术法的争斗,又或是法宝的使用,丁家老祖都是初入金丹所表现出来的模样。 涂山君本不应该如此评价对方,奈何他斩杀了罗刹虚族的一位金丹,又使用问魄得了经验,所以从始至终都主导着战斗,也隐隐的压了一线。 不过说到底,金丹修士的争斗最基础的还是各自的法域。 “天道印!” “神灵明死境。” …… “天道印。” “紫府种青莲。” 两人的道印同时施展。 黑光与青光各自绽放开。 巨大的青莲虚影在丁传礼的身后浮现,摇曳飘动,原本虚幻的地面凝固。 翻转的黑光和绽放的青光拼接。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形状,悬于万米高空。 法域之内的战斗对于世界的影响是最小的,也不会造成巨大的破坏,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也是金丹修士争斗常用的手段。 避免战斗的时候波及百千里。 涂山君的神色平静,领悟法域才正常,这毕竟是金丹修士的最强手段也是最基础的底蕴。 但是,在丁传礼的眼中却是惊骇。 他身后的青莲在颤抖。 原本喧嚣的风儿停下了,翻滚的云也被定住,黑暗之中有东西潜藏着。 丁传礼抬起手,手背寒毛根根而立。 青光抢占的份额不过三成,就连应有的紫府也只幻化出一半,大片的莲花池被黑色的光芒吞噬。 “呼。” 烛火点燃,如阶梯一般丛丛。 “汝之命,借与我吧。” “轰隆!!” 巨大的神龛从天空坠落下来,瞬间将凝聚了一半的紫府碾碎,废墟上的神龛完全将那株摇曳青莲笼罩起来。 “道友请……” 话到了嘴边上,涂山君顿时意识到,丁邪没同意杀了丁家老祖。 所以后酝酿的后半句话也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罢了。” “碎。” …… 交手不过百息,实际上并没有太长的时间。 院落门前的族老本想开启护山大阵,却得了老祖的话,让他们先等待。 往门内望去,那黑袍鬼修与老祖都升上天空,只剩下丁邪留在原地。 “我提议拿下丁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莫不怕金丹修士问罪?” “三叔公,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 “我觉得出言劝说,说不定能有些效果,七叔公已死,我们其他人可不欠他丁邪什么。” “……”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三年前他们就动过一次手,尽管大部分人都没出手,但是也都明白出手的后果。 在腹地打,怕不是北落山太高了,想削平几十丈。 “要我说……” 话头刚起,只看到天空坠落下一道人影。 “轰隆。” 摔在地上,踉跄几步方站稳了身形,众人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齐声惊呼道:“老祖!” 那披头散发被轰下云端的正是丁传礼。 丁传礼微微拱手:“我败了。” “啊?!” “老祖怎么会……。” “……” 众人目光不一却都带着无可言喻的错愕,就算会败落,又怎会如此之快。 但是观双方的模样,显然败的很惨。 涂山君隐藏在兜帽下的神色未变,只是静静的站在丁邪的身旁。 丁邪从门中走出,给涂山君传音了一句话。 随后看向丁家老祖:“魂魄还来。” “跟我来吧。” 丁传礼没有继续墨迹,放下一句话,大手一挥法力裹挟着这些筑基族老化作遁光往北落山后山飞去。 涂山君和丁邪也跟了上去。 涂山君还顺手使用大法力凝聚法阵封印了这件院落,防止其他修士偷摸的溜进来。 所有物件定格,也正好保护了院内丁邪双亲无魂魄的尸首。 7017k 229、寄生 遁术起,影入云间。 腾云驾雾往后山落去。 筑基之时便可架云而行,如今修为更盛遁术行云自然更加广布。 前院与北落山的后山牙观看起来相距甚远,其实在金丹修士的遁术下不过瞬息。 丁传礼携丁家族老刚刚抵达,涂山君与丁邪两人后脚便至。 北落山本就是崇山峻岭,丁家不过身处山坳之中,结了大阵筑成巢,连年发展这才由山坳攀上山腰。 实际发迹处依然是顺着洼地。 修士也不甚在意。 只需脚下踩着盛产灵气的灵脉,头顶护族大阵,圈四方灵气为己用即可。 倒是这后山山崖,因为久不见人的关系,缺了些打理。 打眼望去,草木团簇却只是浅浅一层,更好似被墨水浸染了一般,黑灰萦绕,增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丁邪冷漠以待,如今纵然是再令人吃惊的地方都无法让他心起波澜,纵然再可怖也阻挡不了他将双亲的魂魄找寻回来。 与丁邪不同,涂山君将神识放了出去,警惕着风吹草动。 他不信任丁家的人。 这种地方还收敛神识,也实在太过托大。 族中大半族老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许多人还曾经踏足此地,不过其中秘密到底为何,就不是那么的清楚了。 只知道是老祖闭关所在刻录着家族的机密。 真正了解隐秘的人很少。 都已经走到这里,说与不说,说不说的清楚,都需要走过去看了才能明白。 目光延展过去。 嶙峋怪石,阴风阵阵。 幽幽麻索连成栈桥,腐朽的木板被不知名的草藤捆绑扎紧。 两侧桩钉深深刺入山崖。 青苔滋生的桥底凝聚着湿润的水汽。 眼前栈桥约莫二十丈,看似腐朽,实际上隐秘的地方都刻录着复杂的咒文,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倒扣下来的大阵罩门。 怪不得丁传礼没有直接落脚对岸,原来那里本就藏着阵法。 “筑基后期者上前,余者暂留。”丁传礼的声音幽幽,话音落下,已然迈步走上了面前的栈桥。 老祖的话,家族之中无人敢不听,既然限定了修为定然是其中有他们不能知道的缘由。 他们和丁邪不同,不会对秘密刨根问底,活的也规规矩矩。 也许这也是一种信任。 筑基后期以上者不过两人,算上丁邪和涂山君共五人踏上了眼前这座长桥。 嘎吱。 嘎吱。 丁传礼走的并不快却很是平稳。 选拔者修为不低,同样不会摇晃。 只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雾气更加浓重了,灰色雾气愈发深沉。 在桥对岸众人的眼中,他们五人就像是消失在了雾中。 “五大爷,此地连族长都不能踏足吗?”丁家与丁邪同辈的那人压低了声音询问起来。 他目光之中其实带着疑惑,以及往前走的意动,只不过他的修为不足。 族长神色凝重,微微颔首:“我们修为不足,就是走过去也进不去,只能在门口祠堂等待。” “祠堂?” …… “祠堂。” 索桥的另一侧赫然是与山体连接成片的祠堂阁楼群。 高悬的竖匾上书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涂山君一行人方入门,只见两侧宽敞石柱悬挂的油灯点亮,照亮了前路和最前方如山般重叠的灵位。 整个祠堂大半镶嵌在山体内,只有门头小半显露。 ‘此处还有祠堂?’ 丁邪皱起眉头,家族祠堂坐落于山门内,祭祖之时所有北落山丁家修士都会汇聚,没听说在后山还有一座,而且是如此大规模的祠堂,看起来俨然就像是环环相扣的阵法。 他和涂山君也不是来祭拜的,观此不由得出言道:“魂魄何在?” “稍安勿躁。” 丁传礼招手将三柱大香请来,使用面前燃烧的铜炉将大香点燃,随即插入面前的香炉之中。 袅袅烟云飘散。 与此同时,涂山君封闭了周身关窍愈发的警惕丁家老祖。 丁传礼结印,法力激射上空,波纹涟漪连带着头顶上的天窗也随之打开。 四方天井将天空月光接引下来。 印法术式一道接着一道。 眼前山峦般的灵位也跟着挪移,宛如抽离了画面的拼图向着四方收缩,显露出灵位后的通幽洞窟。 “哗啦。” “轰隆隆。” 洞窟一开,怒嚎阴风激荡,连带着好似龙吟虎啸的阴森吼叫。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拖拽声响。 就像是什么巨物拖拽着锁链从其中奔走过来。 “砰。” “砰砰。” 涂山君目运神光准备一探究竟,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眼前竟然什么都没有。 明明神识都已经感觉到有东西走来,双眼却根本看不到。 他可是金丹修为,目光说是法眼也不为过。 那跟随而来的两位族老已经惊骇莫名,他们都不太知道后山的景象,更别说这里还有诡异的东西存在,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那压抑的惊悚感倍增。 拖拽锁链的声音愈加响亮。 好似巨物从井口拽锁链,发出闷响吼声。 那里面的东西奔袭的快了。 连周遭风息都改变了方向,将祠堂五人的衣袍吹动。 丁邪开启法眼同样看不到那东西,但是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看不见的恐惧虽有影响,但是心中的悲愤早已经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了下去。 目光触及身旁的涂山君,只看到涂山君颔首。 丁家老祖倒是从容不迫的等待着。 “轰隆隆。” “铿!” 金石交击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朵中。 那声音就好似抽动的锁链已尽,并且紧绷了起来。 尽管看不见,涂山君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东西就站在他的面前,似乎正用目光打量着他们。 周遭的烛火平稳下来,跳动闪烁着光芒。 却都不及祠堂天井照映下来的月光,四方各一丈,光束令空中的尘埃滚动。 那东西动了。 迈步走进月光中央。 脚印浮现,紧接着身躯也在月光下现形。 映入眼帘的是足以与涂山君并肩的身高,扭曲面容上的四只眼睛狰狞转动,直勾勾的涂山君,那四只眼睛分属两张面孔,交织在一起反倒像是成了一张拼凑的脸。 高高举起的手臂,捧着一尊半黑色的酒樽。 酒樽生根扎进这东西的脑袋,连带着两条手臂都跟着反转成圈粘连在后脑勺上。 也许是那酒樽太重,又或是这样的姿势太别扭,所以这东西的脊梁弯成了九十度。 肩胛骨的位置穿了两条刻录满符文的锁链,也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随着那东西的眼睛睁开,关节也跟着挣扎起来,浮现狰狞鬼脸。 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只是打眼一看的话,说不定会将之认成臃肿的头颅组成的怪异京观。 “咕嘟!” 跟来的族老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修士大多都见识过妖魔鬼怪,但是眼前的这东西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老祖,这是什么东西?” 丁家的族老神色凝重的发问。 他看不出修为,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只能期望老祖能够帮他们解答。 只不过迎来的是老祖的沉默,以及摇头。 “魂魄在这里。”丁邪好似笃定般直视这东西。 刚要上前就被身侧的涂山君拦住,传音给丁邪:“我来。” 越是诡异的东西,越不能贸然行动,说不定就着了这东西的道儿。 而且身侧还有丁家的人。 对方带他们来这里估计也存了试探的心思,不然不会如此干脆。 如果真是涉及家族生死存亡的东西也就罢了,明摆着这东西不是。 就是研究出個所以然来,也只是增加家族的底蕴。 这种活儿自然不能让幡主来做,正巧涂山君对这东西也很感兴趣。 “……涂山兄,小心。” 环绕了一圈。 说它是活物吧又好似没有神智,而且一身气息更是古怪,像是法宝又像是鬼怪。 涂山君走上前,划开手掌,滴落黑红色的血液。 血液顿时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代替涂山君触摸到了月光下的怪物身上。 只是刹那,血色人影就被吸收干净。 头顶的酒樽闪烁光芒。 涂山君神色一沉,他竟然失去了对血杀术凝聚成的人影的控制,相比于自己,眼前这东西反而对于血杀术更加渴求,就好似…… 铭文闪烁,连带着酒樽下的那东西的目光也灵动了不少。 一滴晶莹剔透的黑色血液凝聚在残破的酒樽中。 黑色血液散发着异香。 “咕嘟。” “咕嘟。” 这一次不再是害怕,而是渴望。 只可惜那顶着残破酒樽的怪物伸长了舌头,将酒樽中的那滴黑色的鲜血卷入口中。 气息更上一层楼,就连原本略有干枯的身躯都多了几分黑红的颜色。 “无明界。” “开!” 上下波纹展开,涂山君额头双角蜿蜒,闪烁的纹路汇聚成一只虚构的竖眼。 竖眼睁开一条缝隙。 法力倾泻,威压尽起,金丹修士的恐怖实力展现在众人面前。 数息之后涂山君停了下来,不由得惊叹道:“头顶上那个残破酒樽至少是高阶法宝遗留,而这个怪物则被抹去神智融入残破法宝,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共生关系。” “抽取鬼物的本源,让那件法宝暂时拥有了小半威能。” “说是共生,实则寄生!” “李兄,我爹娘魂魄?”丁邪忍不住开口。 7017k 请假条 首先祝大家节日快乐。 人在外面,没回家,本来以为手机有备份来着,然而打开一看显示未同步,当即心凉半截,明天多更一章,保底二,争取三。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0、缘由 “应当就在其中。”涂山君目光如炬。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却让人十分的心安。 好似根本不是听恶鬼言语,反而像是庙宇庄观的泥塑开了口。 再观被锁链穿了琵琶骨的高大句偻鬼怪,分明站在天井方形的月光明束下,披着银色的光辉,周身却只让人憎恶。 两肩的血肉凝固,化了黑脓,顺着间隙流淌下来。 腐烂的臭味宛如肥硕的肉虫往人七窍里钻。 鬼怪慢慢抬起面容,那拼接的面容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 神色都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麻木。 张嘴之际,独留下痛苦的哀嚎。 惨叫声形成澹澹的波纹。 原本就已经被这怪物惊到的族老再倒退两步。 此法端是邪异无比,竟然将法宝嵌入鬼怪肉身,抽取鬼怪的法力本源为法宝提供威能。 而法宝凝聚的血水又被鬼怪吞噬成了培养实力的养料。 酒樽铭文闪烁,涂山君认得一部分文字,这文字与‘灵魔血杀术’很像,也许是时日久远矣,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模湖歪斜了起来,依稀能够拼接出半张残破的经文。 这东西就在众人的眼前,眼下就只剩下‘怎么办’? 如何将魂魄抽出来? 丁邪沉思良久,走到了鬼怪的面前,盯着镶嵌在鬼怪脑袋上的······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却让人十分的心安。 好似根本不是听恶鬼言语,反而像是庙宇庄观的泥塑开了口。 再观被锁链穿了琵琶骨的高大句偻鬼怪,分明站在天井方形的月光明束下,披着银色的光辉,周身却只让人憎恶。 两肩的血肉凝固,化了黑脓,顺着间隙流淌下来。 腐烂的臭味宛如肥硕的肉虫往人七窍里钻。 鬼怪慢慢抬起面容,那拼接的面容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 神色都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麻木。 张嘴之际,独留下痛苦的哀嚎。 惨叫声形成澹澹的波纹。 原本就已经被这怪物惊到的族老再倒退两步。 此法端是邪异无比,竟然将法宝嵌入鬼怪肉身,抽取鬼怪的法力本源为法宝提供威能。 而法宝凝聚的血水又被鬼怪吞噬成了培养实力的养料。 酒樽铭文闪烁,涂山君认得一部分文字,这文字与‘灵魔血杀术’很像,也许是时日久远矣,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模湖歪斜了起来,依稀能够拼接出半张残破的经文。 这东西就在众人的眼前,眼下就只剩下‘怎么办’? 如何将魂魄抽出来? 丁邪沉思良久,走到了鬼怪的面前,盯着镶嵌在鬼怪脑袋上的“应当就在其中。”涂山君目光如炬。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却让人十分的心安。 好似根本不是听恶鬼言语,反而像是庙宇庄观的泥塑开了口。 再观被锁链穿了琵琶骨的高大句偻鬼怪,分明站在天井方形的月光明束下,披着银色的光辉,周身却只让人憎恶。 两肩的血肉凝固,化了黑脓,顺着间隙流淌下来。 腐烂的臭味宛如肥硕的肉虫往人七窍里钻。 鬼怪慢慢抬起面容,那拼接的面容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 神色都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麻木。 张嘴之际,独留下痛苦的哀嚎。 惨叫声形成澹澹的波纹。 原本就已经被这怪物惊到的族老再倒退两步。 此法端是邪异无比,竟然将法宝嵌入鬼怪肉身,抽取鬼怪的法力本源为法宝提供威能。 而法宝凝聚的血水又被鬼怪吞噬成了培养实力的养料。 酒樽铭文闪烁,涂山君认得一部分文字,这文字与‘灵魔血杀术’很像,也许是时日久远矣,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模湖歪斜了起来,依稀能够拼接出半张残破的经文。 这东西就在众人的眼前,眼下就只剩下‘怎么办’? 如何将魂魄抽出来? 丁邪沉思良久,走到了鬼怪的面前,盯着镶嵌在鬼怪脑袋上的“应当就在其中。”涂山君目光如炬。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却让人十分的心安。 好似根本不是听恶鬼言语,反而像是庙宇庄观的泥塑开了口。 再观被锁链穿了琵琶骨的高大句偻鬼怪,分明站在天井方形的月光明束下,披着银色的光辉,周身却只让人憎恶。 两肩的血肉凝固,化了黑脓,顺着间隙流淌下来。 腐烂的臭味宛如肥硕的肉虫往人七窍里钻。 鬼怪慢慢抬起面容,那拼接的面容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 神色都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麻木。 张嘴之际,独留下痛苦的哀嚎。 惨叫声形成澹澹的波纹。 原本就已经被这怪物惊到的族老再倒退两步。 此法端是邪异无比,竟然将法宝嵌入鬼怪肉身,抽取鬼怪的法力本源为法宝提供威能。 而法宝凝聚的血水又被鬼怪吞噬成了培养实力的养料。 酒樽铭文闪烁,涂山君认得一部分文字,这文字与‘灵魔血杀术’很像,也许是时日久远矣,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模湖歪斜了起来,依稀能够拼接出半张残破的经文。 这东西就在众人的眼前,眼下就只剩下‘怎么办’? 如何将魂魄抽出来? 丁邪沉思良久,走到了鬼怪的面前,盯着镶嵌在鬼怪脑袋上的“应当就在其中。”涂山君目光如炬。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却让人十分的心安。 好似根本不是听恶鬼言语,反而像是庙宇庄观的泥塑开了口。 再观被锁链穿了琵琶骨的高大句偻鬼怪,分明站在天井方形的月光明束下,披着银色的光辉,周身却只让人憎恶。 两肩的血肉凝固,化了黑脓,顺着间隙流淌下来。 腐烂的臭味宛如肥硕的肉虫往人七窍里钻。 鬼怪慢慢抬起面容,那拼接的面容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 神色都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麻木。 张嘴之际,独留下痛苦的哀嚎。 惨叫声形成澹澹的波纹。 原本就已经被这怪物惊到的族老再倒退两步。 此法端是邪异无比,竟然将法宝嵌入鬼怪肉身,抽取鬼怪的法力本源为法宝提供威能。 而法宝凝聚的血水又被鬼怪吞噬成了培养实力的养料。 酒樽铭文闪烁,涂山君认得一部分文字,这文字与‘灵魔血杀术’很像,也许是时日久远矣,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模湖歪斜了起来,依稀能够拼接出半张残破的经文。 这东西就在众人的眼前,眼下就只剩下‘怎么办’? 如何将魂魄抽出来? 丁邪沉思良久,走到了鬼怪的面前,盯着镶嵌在鬼怪脑袋上的“应当就在其中。”涂山君目光如炬。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却让人十分的心安。 好似根本不是听恶鬼言语,反而像是庙宇庄观的泥塑开了口。 再观被锁链穿了琵琶骨的高大句偻鬼怪,分明站在天井方形的月光明束下,披着银色的光辉,周身却只让人憎恶。 两肩的血肉凝固,化了黑脓,顺着间隙流淌下来。 腐烂的臭味宛如肥硕的肉虫往人七窍里钻。 鬼怪慢慢抬起面容,那拼接的面容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 神色都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麻木。 张嘴之际,独留下痛苦的哀嚎。 惨叫声形成澹澹的波纹。 原本就已经被这怪物惊到的族老再倒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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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樽铭文闪烁,涂山君认得一部分文字,这文字与‘灵魔血杀术’很像,也许是时日久远矣,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模湖歪斜了起来,依稀能够拼接出半张残破的经文。 这东西就在众人的眼前,眼下就只剩下‘怎么办’? 如何将魂魄抽出来? 丁邪沉思良久,走到了鬼怪的面前,盯着镶嵌在鬼怪脑袋上的“应当就在其中。”涂山君目光如炬。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却让人十分的心安。 好似根本不是听恶鬼言语,反而像是庙宇庄观的泥塑开了口。 再观被锁链穿了琵琶骨的高大句偻鬼怪,分明站在天井方形的月光明束下,披着银色的光辉,周身却只让人憎恶。 两肩的血肉凝固,化了黑脓,顺着间隙流淌下来。 腐烂的臭味宛如肥硕的肉虫往人七窍里钻。 鬼怪慢慢抬起面容,那拼接的面容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 神色都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麻木。 张嘴之际,独留下痛苦的哀嚎。 惨叫声形成澹澹的波纹。 原本就已经被这怪物惊到的族老再倒退两步。 此法端是邪异无比,竟然将法宝嵌入鬼怪肉身,抽取鬼怪的法力本源为法宝提供威能。 而法宝凝聚的血水又被鬼怪吞噬成了培养实力的养料。 酒樽铭文闪烁,涂山君认得一部分文字,这文字与‘灵魔血杀术’很像,也许是时日久远矣,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模湖歪斜了起来,依稀能够拼接出半张残破的经文。 这东西就在众人的眼前,眼下就只剩下‘怎么办’? 如何将魂魄抽出来? 丁邪沉思良久,走到了鬼怪的面前,盯着镶嵌在鬼怪脑袋上的 7017k 231、沉默 天光见亮。 晚间冥色雾气在北落山丁家晨钟最后的音节消失。 晨曦的光束散落在北落山,将北落山的枫叶映衬的一片金黄。 阴影驱散,洼地两侧迅速明亮起来。 小院中,阳光顺着大槐树缝隙散落下来,将多许多斑驳裂痕青石板照亮。 原本带着腐朽气息的小院已经焕然一新。 虽然依旧显得破败,至少不像是最开始那样的暮气沉沉。 丁邪背对着天井,坐在中堂桌前。 昨晚终究没有动手,至少要在找找资料,知己知彼才好。 所以后来丁邪和涂山君就从后山祠堂返回了小院。 回来之后丁邪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交给涂山君。 ‘灵魔忍死术。’ 确系与血杀术同源。 算上最初获得的灵魔融基术,涂山君已经掌握了三种邪门的术式。 这些术式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融基术限制巨大却能批量迅速的制造练气士。 而这门术式,身死之后竟然还能保持肉身活动。 就算阴神被灭了,也能使得强留人世的肉身继续行动。 涂山君也只是刚刚接触忍死术,只看出了些许皮毛。他也不是什么天才,自然不可能看一眼就将所有的术法都吃的透透的。 桌案上是厚厚的玉简,均是与那鬼怪有关的记录。 丁邪翻阅的很快,以其筑基修士的法眼脑力,这些不过是毛毛雨。 涂山君坐在桌案的另一侧,同样在翻看着玉简。 其实最初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强烈的违和感,之后便愈发的觉得有些奇怪。 丁家老祖好似并没有积极的抵抗,就放任他们两人去了祠堂禁地。 “丁兄,你觉得你家老祖服食那灵液了吗?” 涂山君冷不丁提了一嘴。 丁邪的动作一顿,严肃的神色有了点变化。 微微皱眉道:“有道理!” …… 就是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说。 服食不服食都无关紧要。 以那老家伙的谨慎,应该没有服食。 也许对方只是想要借助他们之手为丁家除去此大患。 毕竟灵液有异,灵魔忍死术却是一门实打实的高深术法,还不和那所谓的法宝产生联系,足以作为镇族的底蕴。 总而言之,该防备着还是要防备着。 魂幡中还有一位金丹阴神,虽然实力照比生前倒退了不少,终究是金丹初阶之中高手,作为后手足矣。 …… 又一日去。 有关于那东西的玉简本就不多,这一日夜两人都快将玉简给翻烂了。 最后还是确定了以力破之的办法。 这也是因为想要找些证据为这行为背书。 做事的时候,心中有底和心中没底差距甚大。 可惜没有找到这东西的跟脚。 没有跟脚详情就不好对症下药。 其实应该找灵魔宗的人问问,毕竟酒樽上篆刻的是灵魔宗的术式,他们的人说不定会知道这东西的破解之道。 繁复杂念起就被涂山君随手消散。 这事儿问灵魔宗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再说也没有什么渠道。 所以也只不过是在脑海中过那么一场,权当作是个歪念头,馊主意。 还得等日光尽。 两人就座。 涂山君捻着书页,翻看手中的书卷。 相顾无言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 良久。 “吧嗒。” 豆大的泪珠落在玉简上。 紧接着就像是倒了豆子一般。 尽管涂山君就坐在丁邪的对面,依旧像是没有看到似的,没有什么动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谈,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任何的动作也只能徒增尴尬。 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一切都只在无声的哭泣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简大半都湿润了。 丁邪抹干眼泪,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计。 两人都没有说话,依旧是静静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这一次就只剩下一行三人。 丁家的族老都在另一边等待着 就连原先跟随他们进入祠堂的族老也打了退堂鼓。 丁家老祖不要求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主动要过去。 其他家族人问起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们也三缄其口,并没有予以解答。 實在是这件事本就不知道如何说起,加上老祖的要求,他们就只能让事情烂在肚子里。 说不定等老祖和那陌生的鬼修金丹宰了祠堂的鬼怪之后,他们能够将这件事当作闲谈拿出来说一说。 现在这个档口就算了。 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结束。 再走一遍都已经轻车熟路,随着阵法的打开,三人又回到了这处祠堂。 丁传礼看向涂山君,又看了看丁邪,微微拱手道:“不管如何,多谢道友施以援手,丁家承道友的人情。” 自从上次离家之后丁邪对家族的人越发冷淡,就算知道这时老祖对涂山君施礼,丁邪也没有什么表态的往旁边撤了一步。 涂山君拱手回禮:“还请丁道友尽力而为。” 既然人家笑脸相迎,也不好伸手去打,索性大方一些好好回礼,至于所谓的人情,涂山君也就是听听罢了。 不管是他金丹的修为,还是幡主和丁家的关系,他们都没有什么需要丁家帮忙的。 只要丁家不去阳城告发他们的位置,涂山君就烧高香了。 丁家老祖颔首。 祠堂的这个东西养的太久,都已经成了后患,他们肯定会尽全力出手灭杀。 虽然阴差阳错的因为丁邪得罪了涂山君,至少现在他们还站在同一战线上,更应该全力以赴。 取香上香。 随着袅袅清烟飘起,在一声喝中。 “敕!” 法印结成。 法力化作光芒激射而出点在阵法上,如山峦的灵位移动位置,迅速向着两侧挪移着。 “铿!” 锁链拖拽的声音响起。 “轰隆隆。” 上方天井早已经打开就等头顶月光照映下来。 来之前涂山君还曾担心丁邪的状态,若是关心则乱还是不要出手的好,现在看来还不错。 声音已经贴近,就等月光接引。 这时,头顶乌云飘来,遮盖了半边的光芒。 涂山君目运金光。 指甲划过,一滴鲜血从天井激发,化作血光。 轰的一声在天空炸开,将云彩震散。 重新接引月光。 披在鬼怪的身上,显露出高大的身形。 7017k 232、解封 秋高气爽。 入夜后的风更是清凉。 就连原本不识趣飘过来的云彩都已经被涂山君灭却。 只留下丈许方寸天井处的皎洁月光,照亮了从那幽幽孔洞爬出的异样鬼物。 男女双生相各对半的融合成一张面容,四只眼睛分散扭曲的转动,怪异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如果是寻常人见了这东西,定然当即就会吓晕过去。 手臂伸长,似乎想要抓住走到他面前的人。 涂山君平静注视着鬼物。 黑袍笼罩,在魁梧身形的衬托下,纵然室内无风也觉得飘然了起来。 兜帽下是一张冷峻的青面,猩红的鬼眼看不出神色的变化。 伸手将兜帽解下。 没了拘束让满头狂乱的赤发披散下来。 蜿蜒的鬼角从发隙中显露,暗沉的角质层红的发黑。 三人之中以涂山君的实力为最,然而涂山君使用的是丁邪的法力。两人共同使用的话,法力的支持肯定比不过丁家老祖。 此战同样要迅速。 更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眼见涂山君的目光袭来,丁家老祖微微点头道:“我已让家族众人做好了准备。” “若是无法出手……” 传音落在丁邪耳中,是涂山君的劝阻。 如果丁邪不够冷静的话,强行参加反而容易坏事儿,那时候可能会直面最坏的结果。 有两位金丹出手主战,就算丁邪不出手也无妨。 “我得在。” 丁邪轻声的说完,之后就沉默着站在一旁。 “好,既然两位都已经下定决心,就按照我们商量好的来。”丁家老祖颔首。 就算要以力破之也不是蛮力,不仅仅要杀了鬼怪,还要将之分离炼化。 说不定还要防备着突发的状况,自然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丁家老祖的双手中指与无名指蜷缩,双手结成印,灵光激荡之下形成了一道光芒钻入地下。 “轰隆!” 地脉震动。 身处族中的那些族人猛的惊醒。 灯笼飘摇,火把光芒闪烁,不一会儿的功夫,北落山的夜晚就已经被点亮。 走出房门的族人聚集在天井。 “地龙翻身了?” 只不过骚乱刚起就被扑灭了。 毕竟早已经有言在先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需要太过惊慌。 是家族的老祖引动了北落山的地脉,所以才会产生这样大的震动,有护族大阵笼罩,些许的震动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那些闭关的族人也都已经通知到了,免得他们走火入魔。 只是一时动静太大,难免让这些早就已经享受惯了安稳的修士感觉惊奇。 这样的大场面实在难得一见。 尽管族老都说让他们好好的待在家中,然而实际情况便是大部分人的族人都走出了家门,似乎还想要探究一番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引起的。 北落山是热闹了,本该零星的火光成团簇,灯火通明将之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地脉震动,连带着那些懒散的灵气也活跃了起来。 此时修行倒是能事半功倍。 守在链桥对岸的族老们同样感受到震动。 “老祖已经动手了。” “该我们落位。” 丁家的族老施展遁术,往九个大阵节点飞去。 双手印法结成,丹田内的法力汹涌激荡。 法力光罩在体表显现,紧接着就连接了脚下的阵法大桩。 大桩闪烁升起倒转的阵法屏障,上方光柱高压下来,与后山祠堂的阵法相连。 两层大阵光罩波纹般点亮。 已然不是水波粼粼,而是肉眼可见的晶状闪耀。 随着阵法启动,大阵内的三人同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激活悬挂腰间的印章,强大的压力顿消。 倒是天井下的双面鬼怪好像察觉到什么,嘴唇裂开,露出一口横生的獠牙,托住后脑的双臂也放了下来,四条手臂耷拉在身侧。 鬼怪的身形本就强壮高大,纵然如今低身伏下,不仅仅没有弱了气势,反而觉得是猛兽伏身欲要进攻的前奏。 “阵法已开,他走脱不了。” “斩杀之!” 涂山君淡淡的回了一句,只是有些可惜他手中没有一件趁手的攻伐法宝。 对于金丹修士而言,极品法器能够发挥的实力实在有限,说不定使上一段时间就要报废。 尊魂幡虽成法宝,实际上更像是防御形、辅助型法宝,照比飞剑这种锋锐的杀伐利器,在血肉攻伐一道上相去甚远。 望族丁家手中也只有一件法宝,总不会借给他用。 涂山君张开手,黑红色椭圆形的指甲变得尖锐更是长长了两寸。 金丹之后,身躯的器官反而比之极品法器更强。 本来就已经脱离了肉搏的战法,如今法宝未得,只能先凑合用着。 有时候他都想过,要不将自己额头上的两根鬼角和十根手指练成一件法宝,反正使用煞气也能将身躯重新修补。 金丹级的鬼修身躯,虽然闭上妖修的强横,再添加一些强大材料,用来炼制个下品法宝应该也绰绰有余。 挥手间将念头驱散,就算有想法也得以后再实现。 如今还是要先斩了这妖鬼再说。 不管是那残破酒樽拥有的浓郁煞气,还是这具妖鬼身躯,对于尊魂幡来说都是大补之物。 涂山君划破手掌,黑红鲜血顺着伤口流向手指,最后覆盖在指甲上形成了好似指套一样的东西,本就尖锐的指甲更显得锋芒毕露。 左手食指无名指结成术,一点鲜血凌空激射,直冲双面鬼怪。 “吼!” 鬼怪一声怒吼形成音啸波纹,竟然在半空中将那滴黑色鲜血震散。 丁传礼手中青莲根茎迎风化作成青芒,莲台做剑阻,一柄法宝飞剑顿时组合而成,只是刹那的功夫就已经撕裂音啸,出现在了鬼怪的面前。 “疾。” 双手御剑印法起,术式结成。 法宝飞剑当即再前进两寸,已然又半寸没入鬼怪的眉心之处。 “万法,破法!” 眼见两人发力,丁邪双手凝聚六道破法锥,就要封锁鬼怪的肢体行动。 闪身的功夫,涂山君已经靠近,青黑色鬼手绷直,尖锐指甲形成青锋。 纵然这鬼怪再强,也不是两个金丹修士,一个筑基巅峰的对手,只此一击便可斩其头颅,将他头顶上的那尊残破法宝拖拽出去。 涂山君双眼猩红光芒闪烁,手中血斗术催动到极致。 手掌成刀,毫不迟疑的斩了下来。 只不过,眼前陡然发生异变。 锁住鬼怪的锁链光芒大盛,铭文涌动覆盖而来,竟然好似给鬼怪修了一座金身。 鬼怪不仅仅将眉心额头处的飞剑逼了出来,甚至还硬扛了涂山君的手刀,而毫发无损。 就连丁邪凝聚出来的破法锥也被铭文融化成水,顺着沟壑流淌在地上。 “什么?!” “怎会如此。” 涂山君劈下的手掌同样被挡了下来,黑红色的鲜血滴落其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被蒸发干净,反倒是被铭文束缚的鬼怪双臂结成印,狠狠的印了过来。 恶寒袭来,涂山君神色惊变。 脚尖触底猛的向后退去。 黑影交错的瞬间,身影已经落在数丈之外。 滚动的锁链哐哐作响,天井下的鬼怪咧嘴露出笑容,铿的一声拉直了闪烁着铭文的锁链,凝脂女人伸出细长的猩红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 媚眼如丝,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君。 涂山君感觉灼热的疼痛,旋即低头看去,胸前浮现了一道滋滋作响的烫红伤痕,血肉翻卷焦黑。 皱起眉头,随即凝视被铭文所护的鬼怪身躯。 他这金丹鬼躯比之寻常修士还要强横,竟然在对方一爪之下皮开肉绽,虽然也是因为涂山君不想多消耗丁邪的法力所以没有使用护体法罡的缘故,但是能够做到这一点,也足以说明这鬼怪的恐怖。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拉扯鬼怪的锁链更像是给他穿上了一层盔甲,就是法宝都被逼退出来。 他们的攻击奈何不了这东西。 餘下两人显然也發现了这个问题。 这两道傳了鬼怪琵琶骨的锁链不仅是限制,还是一层保护,他们的术式印法大半都被锁链抵挡,然而那双面鬼怪卻能毫不在意的出手,此消彼长下,他们反而会重伤。 “解开锁链?”丁邪看向丁家老祖沉声说道。 丁家老祖沉吟之后说道:“此怪实力本就恐怖,若是解开锁链,完全解放出来,我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这两道锁链形成的阵法符箓为他提供了保护,不解开,无法将之斩杀。” 丁邪看向涂山君,传音而来,似乎在征求涂山君的意见。 涂山君也听了個明白,丁邪是想取出尊魂幡,让魂幡之中的另一位金丹阴神兜底。 “先不忙。”涂山君觉得也不一定需要,他的实力并没有完全展现出来,更不能单纯的以境界做衡量,既然手中底牌充足,那也就不妨解开锁链一试。 “道友可试试。” 闻声之后,丁家老祖旋即看向涂山君,目光之中满是凝重:“既然李道友有信心,那便试试。” “三宝,你先退出去吧,接下来的战斗你已无法插手。” 丁邪也有自知之明,并未多言,直接转身离去。 他只需要支援法力即可,实在不行魂幡之内还有一尊金丹阴神相助。 丁家老祖重新上香,三拜之后朗声道: “不孝子丁传礼,今日解封家族镇压鬼怪。” “敕印!” 拇指、中指、无名指蜷缩在手掌的位置。 竖起的两根手指中间凝聚了一团灵光,猛的激射向灵位挡住的幽幽山洞。 “咯嘣。” 就像是机关锁扣打开般的声响震颤。 天井下的双面鬼怪四目涌现喜色,男女双相癫狂的仰头嘶吼。 四条手臂交叉落在自己的肩胛骨上。 指骨刺入骨头中。 “吼!” 长啸、夹杂着痛苦、振奋以及凶狠的吼叫声响起。 宛如被封镇了许久的大魔、妖鬼,即将获得新生的狂喜。 两条锁链上的铭文消退,最后好似成了凡铁。 刺啦!! 血肉崩碎。 肩胛骨被他完全撕扯下来。 吧嗒两声。 蠕动的烂肉坠落在地上,还有两条连接着骨头的手臂也随之落下。 但是鬼怪却并没有痛苦的神色,反而是亢奋的傲啸喜悦。 天空中风云色变,就连原本懒散的灵气都躁动了起来。 血肉蠕动,鬼怪的手臂迅速生长出。 这一刻,他不再佝偻了。 挺直了高大的身躯。 猩红的双眼居高临下的俯视,骇人的气息好似激荡的浪涛,狂击岸边的岩石。 月下妖鬼,雾中大魔。 不外如是。 7017k 233、坛仪 月高悬,光芒散落。 明明身处祠堂内,四周法阵封闭,却再起风息。 吹动了散落的雾气。 方形天井下,那融合了男女相的鬼怪站直了他的身躯。 怒目的男人与媚眼如丝的女人相融,最后变作一尊男生女相的尊者模样,发髻缠绕将残破酒樽包裹其中。 多出来的手臂重叠,最后只剩下两只白皙的手臂。 “呼!” 男生女相的鬼怪长出了一口气。 青烟如丝,割开银纱。 随手一抓将上身的枷锁卸掉,显露出半身赤裸。 周身雾气蒸腾,环绕在他的身侧。 他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举头望月,张开手臂。 脸上浮现享受的愉悦之情,咧嘴笑着,横生的獠牙都已经化作皓齿。 周期气息奔涌,威压沸腾。 横扫出的无形波纹让丁家老祖神色凝重。 眼前的高大鬼怪至少拥有金丹级的实力,甚至隐隐之间超越了他,不知具体的实力。 “灵官法眼!” 并作指印开眼,双眼神光闪耀,照在那月下俊美妖鬼的身上。 那月下之鬼并没有躲闪,反而欣然的接受了丁传礼的目光,漆黑的双眼之中凝聚的猩红童仁平静的注视着丁传礼。 反倒是目光挪动的时候,定格在了涂山君的身上。 对于这样的变故,涂山君并不意外。 就连他自己都向着更加符合审美的方向进化着,至少金丹的此怪又怎么可能是那副丑陋的模样。 倒不如说,鬼怪大多都不是丑陋的,因为他们要诱惑人,。 就是身形丑陋,也会为自己披上一层好看的皮囊。 若是遇到贪财的再用障眼法弄出些金银。 所以,这只鬼怪肯定也有个好皮。 只不过曾经被那锁链穿了琵琶骨,锁了一身的精气法力,使得他只能显露出那副不堪的丑陋模样。 念头闪过不过瞬息。 涂山君同样神色凛然。 此怪的实力尤在那罗刹虚族的金丹之上。 解开了他的束缚,反倒让这东西摆脱了枷锁,一身实力不减反增,威势更甚。 “李道友,可还有把握?” 丁家老祖的传音问询。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么多年消磨,鬼怪的实力竟然还能压他们一头,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具为金丹,丁传礼肯定会直接引法阵重新镇压鬼怪,绝不会多嘴问上那么一句。 “把握不大,只能竭力一试。”涂山君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清冷。 既然大致看出了妖鬼的实力,涂山君也明白想要短时内斩杀对方很困难,索性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这样他本体的战斗力就不要发挥了。 本体虽强却极为消耗法力,一旦丁邪撑不住,还不知道能不能重新封镇妖鬼。 ‘看来今日要出大血了。’涂山君幽幽一叹。 张嘴之际,双手十指夹住了两沓符箓。 晋升金丹之后这一年多的积攒,说不定都要用上了。 好在涂山君在符箓一道上颇有天赋。 所以在境界提升之后,自身的绘符能力也大幅度提升,金丹级的符箓早就做好了筹备。 两道符箓落地,一座伏魔法坛自涂山君脚下升起。 直看的丁传礼瞪大了眼睛。 刚想惊呼,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场坛仪,符阵修士?” 鬼修的身份就已经足够惊人,所以丁传礼对涂山君从嘴里取出符箓并没有太过惊讶。 有些修士就喜欢将东xz在身躯内景。 但是,看到涂山君展开法坛之后,丁传礼实在难言惊讶神色。 什么时候鬼怪也能开坛做法! 说是鬼修,然而人修多傲慢,同阶会面当称呼一声道友,心中仍然多有瞧不上。 就像是妖修,其实大多数修士还是称呼妖怪。 鬼修对于绘符一道都不能用不甚精通来形容,因为有记载的符箓大多都是克制妖魔鬼怪的。 难道绘制出符箓来弱化自己? 只不过涂山君和普通的鬼怪大不同。 坛仪一开,涂山君身上黑袍化作黑色道袍。 道冠束发,俨然是一位异类道长的模样。 若是再手持一杆桃木剑,两侧悬挂坛仪幡,还真会是有模有样的道家高人。 月下妖鬼抿嘴笑了起来,双眼弯成月牙状。 倏然。 妖鬼抬起手臂,法印结成的瞬间,周遭蓄势待发的浓雾骤然勃发。 风息狂涌,搅动阴云色变。 天空明月被乌云遮挡。 整个陈旧祠堂都被大雾笼罩,原本还清晰可见的妖鬼身形也隐没其中。 丁传礼面色微变,持剑于胸前,青莲法动,脚下莲台浮现。 青光莲瓣化成的光罩正要扩展。 “定风!” 一张紫符甩出。 化作定风大旗交织轰然落下。 大旗落下的瞬间,四周风息止。 金丹级定风符箓所化大旗当即镇住了狂涌的风息。 “镇雾。” “引月光!” 又是两道紫符从涂山君的手中飞出,镇雾蜃妖虚影出现,蜃妖盘踞在定风旗上,四爪腾挪,最后攀爬在定风旗的顶端。 张大了嘴巴,勐的一口长吸。 稀熘熘。 浓郁的黑雾龙卷状涌入了蜃妖虚影的口中。 风停雾灭,上方月光重新接引。 主持坛仪的涂山君并没有放松警惕,两道灵符落在丁传礼的身上。 一为腾云二为甲胃。 丁传礼惊呼:“意!奇也!” 就这么短短两息不到的功夫,五张金丹级紫符就用掉了。 这根本就不是斗法,分明是拿着成堆的灵石往鬼怪的身上砸。 现在也不是愣神的时候,丁传礼当即杀向月光下的照映的妖鬼。 腾云符加持下,他的速度竟然又快上了两成。 而且黑中带红的甲胃看起来邪光凛然,防御效果却出奇的好。 法宝飞剑一展开,剑芒光影充盈空旷祠堂,莫不能挡。 就连那男生女相的妖鬼也不敢肉身硬抗。 腾挪躲闪间,祖宗牌位都被剑光波及。 丁传礼一边大喊:“求祖宗宽恕。” 另一边御剑术却丝毫不停。 月光下的剑影更是寒光炸裂。 俨然是一位杀伐剑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砍了太多祖宗牌位,激起了丁家老祖的悲愤,他的战力反而节节攀升。 只可惜丁家族人看不到他们老祖大展神威的模样。 当然,用列祖列宗牌位做加持,还是别让族人看到的好。 妖鬼敢还手,涂山君就请他吃上个伏魔镇鬼的紫符。 定风大旗飘摇,虚影蜃妖也在吞吐着雾气。 风定雾熄,月光一直照在妖鬼的身上,根本不给他腾云驾雾的机会,一身修为战力损了三四成。 别看现在局势大好,实际上等妖鬼适应过来,丁传礼御剑法的优势就会被拉低。 所以涂山君丝毫不敢松懈,双手结印将紫符悬挂,随用随摘。 结印之快、繁琐,令人眼花缭乱。 却丝毫没有慌张,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涂山君早就有所设想,没想到今日拿出来之后效果会这么好。 因为灵符都是提前绘制好的,只需要些许法力启动就足以将威力发挥出来,也不会消耗太多幡主的法力。 日后就是面对法力绵长的修士,也能靠着灵符将之耗死,不用再担心自身法力不足。 “还缺兵马。” 涂山君低声呢喃了一声。 开坛做法不仅仅需要灵符术式的加持,还要有天兵天将护卫左右,以保证用术者不被打扰,咒法术式完整循环。 “李道友!”丁家老祖的急切呼唤声落在涂山君的耳朵里。 本就全神贯注的涂山君当即结成印点在符箓上。 紫符猝燃,化作烟丝绳索,从燃烧的紫符之中抽打而出。 “令使四方,伏魔镇鬼。” “急急如律令!” 绳索编织成大网自上方天空扣下。 “无明界,开我法眼。” 涂山君并做剑指戳在自己的额头上,鲜血涂抹瞬间就被额头竖纹吸收。 黑红色的鬼血流淌下来。 额头竖纹绞成眼睛的模样。 无明界的上下两方残缺术式将祠堂房梁和地板覆盖。 妖鬼释放的磅礴压力全部被无明界压缩回来。 鬼怪厉啸的同时吐出浩瀚烟雾。 双臂招摇晃动,结成术式召唤狂风。 定风旗动。 吞雾蜃妖死死的咬住雾气,根本不给妖鬼逃遁的机会。 月下妖鬼暴怒大吼,奈何双手被红黑色的绳索绑住。 紧接着那绳索迅速收缩成网兜的模样,将他捆了个结实。 缚鬼网困住妖鬼的刹那,涂山君双目神光充盈。 化作两道金光照在那妖鬼的身上,传音直入丁传礼的耳朵。 “丁道友,就趁现在。”涂山君结印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撑不了太久,这东西随手都能从镇鬼符箓中脱身离开。 祠堂外的丁邪勐的睁开双眼,就刚才那个瞬间,他的法力蒸发了两成。 “好!” 丁传礼大吼一声,周身青芒化作剑气,冲天剑芒形成光束直插云霄。 “青莲法。” “剑仙斩妖歌!” 丁家老祖双手持剑,剑锷小莲台疯狂转动,八面青光剑古朴花纹延展开,完全展现了青莲法宝的神威。 左右成剑指,御剑飞斩。 青芒闪过之际,真真好似千里之外飞来的斩妖神剑。 “斩!” 青莲法宝斩下。 当即斩进妖鬼的脖颈三寸,丁传礼的眼中露出喜色,目中神光大盛。 “杀。” 震啸喊杀声如奔雷,更让法剑再进一寸,已经斩过脖颈的一半。 只是近了,丁家老祖的童孔却缩小大半。 惊呼道:“什么!” “铿!!!” 一双黑漆漆的小手空手接白刃般举起了青莲神剑的青光剑刃。 尊者形象撕破,两条手臂化作四条,身形重新伏身句偻。 曾。 神剑被一只小手甩出去。 哚的一声钉在祠堂的横梁上。 另一只漆黑小手捶在丁传礼的胸口。 彭的一声,丁传礼吐血的同时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阵法的边缘上。 那妖鬼身上鼓起肉瘤,竟钻出了个大头娃儿。 涂山君手中印法被破,同时破口怒骂道:“靠!” “他娘的一家三口!” 晚点更新。 改完手里的,发现接下来剧情比较重要,分开更可能不够连贯,所以集合在明天一起更(手中有三千出头,不够)。明天的话。会更三章。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4、夜斗 一掌落下。 丁传礼倒飞出去撞在祠堂的墙壁上。 也就是所用材料坚韧,又因阵法加持,所以才堪堪挡住他的身形。 后背抵在墙壁,强撑着身躯站起来。 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染湿了面前的衣衫,就连头顶发冠都不知道甩到了哪里去,总之就是一个狼狈不堪言。 丁家老祖低头看去,刚才的黑色手印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原先披挂在身的黑红色邪气凛然的甲胄也成破烂般悬挂在身上。 “金丹紫符,果然强劲!” 白挨了那么强横的一击,竟只是被反震的吐出几口血。 丁传礼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样,这也足以说明涂山君在符阵一道上的深厚造诣。 “鬼修焉?” 惊讶之余,对于这位金丹修士的来历更加疑惑。 当然,现在也不是探究的时候,鬼怪的气息再度攀升,威压横扫而出,丝毫不像刚才那般无力。 “来。” 丁家老祖高呼的同时手腕翻转。 被钉在横梁上的法宝飞剑嗡的一声脱离,落入他的手中。 剑锷的莲台由慢转快飞速的转动起来。 八面青芒重新覆盖,甚至绵延到了丁传礼的身上。 …… 青黑婴孩儿咧嘴,露出一口獠牙。 红彤彤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涂山君。 男女相渐渐分开,左右各覆盖了半个头颅,如今的模样已是恐怖,毫无脱离枷锁的尊者相。四条手臂,其中两条捏着印法术式,另外两条撕扯开身上的束缚锁网。 青黑小鬼盘坐在大人的身上,嬉笑之时黑色小手的手指结成塔状。 被压垮的男女尊者伏低了身姿。 那青黑婴孩儿像是攀附在大人身上的孩子般,竟然又从背上爬到了胸前。 涂山君皱紧了眉头。 自成为魂幡以来,也不是没有见过奇形怪状的鬼怪,却都没有今日所见的鬼怪奇怪。 随着小鬼出现,鬼怪的威压更上一层楼。 “小心!”丁家老祖惊呼。 涂山君抬头望去,鬼怪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风驰之际,恶寒已经先于劲风袭来,直扑涂山君的咽喉以及肺腑。 “轰!” 重拳狠狠砸下。 法坛当即崩裂四散。 定风旗碎,旗上蜃妖虚影也被小鬼一口咬下了脑袋。 双臂贯穿雾气直取涂山君两肋。 “嘭。” 手臂格挡,涂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直将面前的鬼怪淋了一头。 僵持时,青黑婴孩儿的手指头戳向涂山君的眼睛。 “去!” 青莲飞剑横在涂山君的面前,为他挡下一击。 丁家老祖剑指转动,调转飞剑拦住了那苍白女人的双手。 “血杀,术转!” 咒文念,印法成。 黑红虚影凝聚出人影,黑红人形一掌拍向青黑色的婴孩儿。 嘭。 婴孩儿啼哭的声音响起。 但是只有三成实力的血杀鬼影,根本无法将鬼怪高大的身躯横击出去。 如今法坛被毁,旗与妖影都已经破裂,再也无法限制风息和雾气。 狂暴的风息直冲云霄。 临近面前,两条纤细的白嫩手臂狠狠的抓在涂山君的两肋。 这么多年过去,涂山君觉得自己已经不似最初那样喜怒行于色,然而这贯穿似的剧痛还是让他肃穆的情面扭曲起来,隐藏在口中的獠牙也再也无法抑制。 原本早已经如深潭的双眼也随之瞪大,猩红鬼眼满是狠厉。 “日你……” 涂山君怒骂,双臂狠狠的砸在面前两条纤细的手臂上。 沉重的锤击声却无法阻止这东西的双臂。 “疾!” 挡在面前的血杀术虚影轰然爆炸。 轰隆。 涂山君这才与鬼怪分开。 身躯重重的砸在墙上,阵法一凸,最后堪堪兜住涂山君的身形。 “李道友!” “莫要管我,斩他!” 丁家老祖急切的呼喊声迎来的是涂山君的大吼。 “御剑。” …… 贯穿了祠堂天井的狂风并没有撼动最外围的阵法,只不过内部巨大的冲击还是让那九位镇守阵法的筑基修士颇受震动,他们也抗不了太久。 “稳住大阵!” “若是撑不住,及时轮换。” 战斗的余波一直控制在北落山的后山大阵之内,所以丁家族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只不过这时不时就传出来的威压波动,本就已经不凡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无动于衷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某也不知,只听长辈说是大事。” “……” …… 涂山君踉跄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不由得颤动。 低头看去,两肋处有十个血洞,黑红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到地上。 与罗刹虚族的金丹战斗,涂山君并不担心。 尽管每一次都好似深入绝境,但是他深信自己能赢。 但是面对这东西,涂山君却不是那么的自信了,这怪的实力已经达到金丹中期。 近战的搏杀,就连他也不是对手。 就是用出法域,也只不过是限制鬼怪,却没有办法将之斩杀。 那么强大的消耗,只会让自己慢性死亡。 丁传礼不过是初入金丹,比之涂山君的实力还有差距,又怎么可能抗衡太久,现在也不过起到牵制的作用。 回头望去。 天色愈冥,月光更盛。 甚至月光都穿透了面前的黑雾。 但是涂山君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现在估计已经子时了。 距离完全入夜过去一个时辰。 而天亮,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事儿。 一旦等到天明,祠堂内的鬼怪实力将会再次暴涨,到时候就是再有压箱底的手段也制止不了他。 …… “李道友,帮忙。”话音未落,丁传礼就已经被击落。 双眼乌青不堪,只能紧闭。 就连身上也多了不少的伤口,其中有一道甚至可以看到白骨。 也就是金丹修士的身躯底蕴强大,又有许多加持自身的宝物护符,否则丁传礼该要饮恨于此。 “坛起!” 涂山君手中的紫符不要命的挥洒出去,又为丁家老祖的加持了符甲。 定风旗落,吞雾蜃妖重新凝聚。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怪已经发现自身的实力强横,所以并没有再起风布雾,而是平静的站在月光下,目光幽幽的盯着两人。 “这畜生明白自己的力量了。”丁传礼咬牙说道。 旋即看向涂山君:“李道友,谓之奈何?” “只能拼一下。” 涂山君深吸一口凉气,冰凉的冷意在胸腔之中酝酿。 取出阴魂丹的煞气修复身躯。 两肋的伤口迅速愈合。 手中欲结天道印。 都这个时候了,只能拼命一试。 不然再拖下去也只会平白消耗丁邪的法力,等到天亮反而会陷入绝境,再无翻身的机会。 …… “可惜,要是丁邪是金丹修士就好了。”涂山君在心中呢喃。 幡主不成金丹,魂幡的实力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就是再增添一尊金丹修士阴神出战也只不过是让局面更加好看而已。 涂山君目光坚定。 为今之计就只能借助‘鬼王再世’,将他的实力也推到上一层。 如此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方可有三成机会搏杀这只鬼怪。 “鬼怪乃是金丹中期,须拼命。” “最后一法……” 涂山君将想法传音,告知祠堂之外盘坐镇守的丁邪。 鬼王再世消耗的法力以魂幡内的鬼怪质量、数量来计算,如今增添了一尊金丹级别的鬼怪,所耗法力虽然不及两大金丹同时出现,也不遑多让,所以必须让丁邪做好准备。 涂山君也不知能不能打赢,心中多了几分踌躇。 道心轮转,立时将之斩了个干净。 不管是忐忑还是不安,都不应该在战时浮现。 其实还有一法,不需要压榨丁邪便可用。 然而那法子一经使用,估计整个北落山都要不见了,更何况是北落山中的这些修士。 …… 祠堂外的丁邪睁开双眼。 尊魂幡飞出,迎风见涨恢复丈许,锵然立于丁邪的身后。 旌旗招展,魂幡轮转。 再服下两颗金丹级阴魂丹,丁邪双眼可见血丝浮现,丹田法力汹涌如海潮般输送给身后的法宝尊魂幡。 倏尔。 涂山君感受到力量涌动,厉啸长嘶:“丁道友,为我护法片刻!” “好!” 丁传礼当即结印:“紫府种青莲。” 法域降临将妖鬼拖拽进去。 …… “鬼王,” “再世!” 涂山君周身黑雾鬼气浩荡,铺陈席卷,将那月下妖鬼的灰雾席卷了回去。 狂乱赤发暴涨。 鬼角峥嵘。 闪烁的猩红纹路汇聚于涂山君的额头,形成了一只虚眼。 竖纹睁开,显露出一只狰狞鬼瞳,怪异的转动。 丁家老祖本就战力有损,又是初入金丹,怎可能是金丹中期妖鬼的对手,说是片刻,确实只是片刻就被败下阵来,就连法域都被捅了个对穿。 倒飞出去之时,顿觉压力消减,就连身形都稳了下来。 回头一看,当即大惊。 立于他身后将他接应下来的分明是一尊恐怖大鬼。 眼前的涂山君早不复初见时候的冷峻。 魂幡九百余阴神加身,一身实力完全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涂山君也明白自己的战斗维持不了太久。 双手结印。 “天道印。” “法域。” “神灵明死境!” 黑光如潮,翻天覆海。 夜幕丝毫没有让黑光泯然,反而成了最好的衬托。 月下妖鬼嘶吼。 他也察觉到了危险,当即冲向上方。 轰隆! (本章完) 235、妖魔 祠堂穹顶破碎,那月下妖鬼终于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但是他的身形并没有停下,竟然还在往天空疾驰。 嘭。 直到一头撞在空中,被大阵阻挡下来。 北落山后山的大阵显露。 原本平静的天空好似平湖泛起涟漪,紧接着结晶状的光幕随之显现。 然而,就这么一撞。 那九个立于阵脚压阵的筑基修士均是面色潮红,身形不稳,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阵脚晃动导致整个大阵都随之摇晃。 皎洁的月光之下,两大妖魔于天空对立。 一方是三身相的妖鬼。 月光茫茫,妖鬼狰狞相对。 另一方则是赤发披散的恐怖鬼怪。 黑雾如潮般拱卫着踏浪而行的涂山君。 “如此大鬼,端是恐怖若斯!” 举头望去。 丁家老祖惊呼出声。 今日方才得见涂山君真正的实力,更是看清了涂山君的模样。尽管看起来冷峻无俦,注视的久了,只觉得惊悚可怖,隐约之中又能看到庙宇泥塑的淡漠神性。 真真是一位降世鬼神。 威压气势攀升至金丹中期。 如此修为以及气度,光是用法眼观之都觉得耀眼异常,都让丁传礼怀疑起来涂山君是如何身亡。 还是说,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超凡鬼怪······ 有话想对作者说?来起〓点读书评论区,作者大大等着你! 祠堂穹顶破碎,那月下妖鬼终于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但是他的身形并没有停下,竟然还在往天空疾驰。 嘭。 直到一头撞在空中,被大阵阻挡下来。 北落山后山的大阵显露。 原本平静的天空好似平湖泛起涟漪,紧接着结晶状的光幕随之显现。 然而,就这么一撞。 那九个立于阵脚压阵的筑基修士均是面色潮红,身形不稳,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阵脚晃动导致整个大阵都随之摇晃。 皎洁的月光之下,两大妖魔于天空对立。 一方是三身相的妖鬼。 月光茫茫,妖鬼狰狞相对。 另一方则是赤发披散的恐怖鬼怪。 黑雾如潮般拱卫着踏浪而行的涂山君。 “如此大鬼,端是恐怖若斯!” 举头望去。 丁家老祖惊呼出声。 今日方才得见涂山君真正的实力,更是看清了涂山君的模样。尽管看起来冷峻无俦,注视的久了,只觉得惊悚可怖,隐约之中又能看到庙宇泥塑的淡漠神性。 真真是一位降世鬼神。 威压气势攀升至金丹中期。 如此修为以及气度,光是用法眼观之都觉得耀眼异常,都让丁传礼怀疑起来涂山君是如何身亡。 还是说,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超凡鬼怪祠堂穹顶破碎,那月下妖鬼终于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但是他的身形并没有停下,竟然还在往天空疾驰。 嘭。 直到一头撞在空中,被大阵阻挡下来。 北落山后山的大阵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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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茫茫,妖鬼狰狞相对。 另一方则是赤发披散的恐怖鬼怪。 黑雾如潮般拱卫着踏浪而行的涂山君。 “如此大鬼,端是恐怖若斯!” 举头望去。 丁家老祖惊呼出声。 今日方才得见涂山君真正的实力,更是看清了涂山君的模样。尽管看起来冷峻无俦,注视的久了,只觉得惊悚可怖,隐约之中又能看到庙宇泥塑的淡漠神性。 真真是一位降世鬼神。 威压气势攀升至金丹中期。 如此修为以及气度,光是用法眼观之都觉得耀眼异常,都让丁传礼怀疑起来涂山君是如何身亡。 还是说,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超凡鬼怪祠堂穹顶破碎,那月下妖鬼终于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但是他的身形并没有停下,竟然还在往天空疾驰。 嘭。 直到一头撞在空中,被大阵阻挡下来。 北落山后山的大阵显露。 原本平静的天空好似平湖泛起涟漪,紧接着结晶状的光幕随之显现。 然而,就这么一撞。 那九个立于阵脚压阵的筑基修士均是面色潮红,身形不稳,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阵脚晃动导致整个大阵都随之摇晃。 皎洁的月光之下,两大妖魔于天空对立。 一方是三身相的妖鬼。 月光茫茫,妖鬼狰狞相对。 另一方则是赤发披散的恐怖鬼怪。 黑雾如潮般拱卫着踏浪而行的涂山君。 “如此大鬼,端是恐怖若斯!” 举头望去。 丁家老祖惊呼出声。 今日方才得见涂山君真正的实力,更是看清了涂山君的模样。尽管看起来冷峻无俦,注视的久了,只觉得惊悚可怖,隐约之中又能看到庙宇泥塑的淡漠神性。 真真是一位降世鬼神。 威压气势攀升至金丹中期。 如此修为以及气度,光是用法眼观之都觉得耀眼异常,都让丁传礼怀疑起来涂山君是如何身亡。 还是说,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超凡鬼怪祠堂穹顶破碎,那月下妖鬼终于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但是他的身形并没有停下,竟然还在往天空疾驰。 嘭。 直到一头撞在空中,被大阵阻挡下来。 北落山后山的大阵显露。 原本平静的天空好似平湖泛起涟漪,紧接着结晶状的光幕随之显现。 然而,就这么一撞。 那九个立于阵脚压阵的筑基修士均是面色潮红,身形不稳,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阵脚晃动导致整个大阵都随之摇晃。 皎洁的月光之下,两大妖魔于天空对立。 一方是三身相的妖鬼。 月光茫茫,妖鬼狰狞相对。 另一方则是赤发披散的恐怖鬼怪。 黑雾如潮般拱卫着踏浪而行的涂山君。 “如此大鬼,端是恐怖若斯!” 举头望去。 丁家老祖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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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修为以及气度,光是用法眼观之都觉得耀眼异常,都让丁传礼怀疑起来涂山君是如何身亡。 还是说,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超凡鬼怪 7017k 236、丹成 丁传礼活了二百来年了,早已经过了随意动气的时候。 许多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淡然了。 身为丁家老祖,终究要维护着点自身的威严,不能随意如泼妇。 只是如今,哪还顾得什么形象。 能够保全了北落山才是当务之急。 鬼修用的肯定是秘法,能够将自身强拔一境,且还是金丹修为,怎可能久战。 如今看来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催动的可能。 “放走吧?”想法突然出现在丁家老祖的脑海中。 天下不会因一妖鬼而乱。 但是强留对方的话,北落山丁家估计要会成为妖鬼复苏的资粮。 “要不就放走算了。” 大阵之中的丁家老祖抿嘴思虑。 目光无意识的寻找着什么,最后定睛在祠堂外丁邪的身上。 “三宝……” 话音未落,只见面如金纸的丁邪站起身来,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躯:“老祖,为我争取一刻!” 闻言,丁家老祖急切劝阻道:“三宝别做傻事啊!” “以后还有机会找寻回来,你若是与那妖鬼同归于尽,何人会再帮你?” 丁邪看向老祖,扯上了一个笑容。 原来老祖是以为自己要自爆。 这确实是个办法。 但是光凭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自爆并不能改变太多,如果丁家其他的族老前赴后继的话,妖鬼应该也可斩杀于阵中。 只不过来不及了,他们也不会这么办。 最好是金丹修士去填上这么个窟窿。 但是金丹修士自爆的威力足以将北落山抹平,到时只会死更多人。 自爆者阴神受损,真灵破坏。 就是侥幸入了轮回,以后也只能做个浑浑噩噩的人。 再侥幸清醒,因为本身真灵有恙,也无法再踏入修行路,何况这不过是入了轮回的,大多都没有这个侥幸。 仰头服下阴魂丹。 丁邪凌空盘坐,催化丹药使法力复三两成。 轰隆隆。 原本黑雾弥漫的天空登时雷云滚滚,如果说原先是静谧的雾中黑夜,如今便是泛起波浪的天空,风云汇聚,搅动成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北落山的后山。 风息将雾气全部吸收,转化成了阴沉的雷云,上下翻滚,覆压而来。 月曜星隐,浊浪排空。 好一番黑云压城的壮观景象。 …… “这是?” “突破金丹!” “昔日老祖突破金丹之时也是这样的。” “难道是家族又有人突破不成?” 与宗族其他人的欣喜不同,距离最近的丁家老祖面露悲戚,微微张口,最后只留下苦涩:“罢了罢了。” 重伤、法力不继,如何结丹? 修士结丹,只能看到监察劫云,并不会真正面对汹涌的雷劫。 这并不意味着是什么好事,因为当雷劫出现的时候,就说明正在应劫了。 人劫、心魔劫…… 均是破境修士需要经历的劫难。 相反,头顶上的监察雷劫反而是最容易过的一关,非罪孽深重者不会在金丹期应雷劫。 选在这个时候结丹,那就说明…… 丁家老祖并未再多想,现在李道友倒了,就要他来面对这个老大难问题了。 好在妖鬼实力的实力受损,阴神又被强拽离体,现在还有些恍惚。 丁传礼估计,就连妖鬼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活了下来。 当然,最可能被气吐血的显然是鬼修李道友。 最后功亏一篑,任谁都会捶胸顿足。 …… 金丹级的阴魂丹能够提供的法力巨大,只可惜同样需要时间。 液化的法力泛起金光,于丹田激荡。 幽幽假丹自法力海潮之中浮现,滴溜溜的转动着。 北落山的灵脉剧烈波动。 周遭灵气汇聚成浩荡的漩涡。 黑云漩涡的中央,丁邪盘坐其中,全神贯注。 他知道,是自己拖了涂山君的后腿。 如果自己法力深厚,靠着尊魂幡都能将妖鬼镇杀于此。 只不过他的修为并不圆满,此番回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摒弃杂念,唯此时需一往无前。 …… 雾中妖鬼终于扯断了所有的黑色丝线,身后的高大神龛也随着赤发鬼修的坠落而崩碎。 三身妖鬼刚要去追逐涂山君坠落的身影,蓦然注意到了丁邪,以及丁邪身后的那杆飘扬的尊魂幡。 所以他当即放弃前去绞杀赤发鬼修,而是飞身冲向正在结丹之中的丁邪。 “哪里走!” 丁家老祖双手朝天,法力不要命的催动:“青莲法!” 坐下阵眼显露莲台模样。 法宝飞剑没入莲台座,顿时一朵青莲摇曳。 散落的花瓣席卷而去,犹如卷起的长龙拖住了妖鬼的身形。 三身妖鬼怒吼,金丹中期的修为完全爆发。 被那么诡异的手段弄的惊惧不已,三身妖鬼更期望着能够破开这该死的龟壳。 就算没有杀了那个赤发的鬼怪,等他逃离出去,吞吃修士,很快就能恢复实力,到时候怎么炮制那赤发鬼怪都行。 妖鬼也不再纠缠,只是撞击向阵法。 一次。 十次! 数十次。 外场阵法的筑基族老只剩下两人还在苦苦支撑,就是替补上来的族老也顶不住莫大的压力。 而身处阵眼的丁家老祖几近跌倒,七孔流血,面色苍白。 本身境界的差距就大,修为更不可同日而语。 要不是因为阵法的支持,他早就撑不住了。 “轰!” 阵法出现裂痕。 身处雷云下的丁邪睁开双眼,目运金光,一身威压迅速蜕变。 “结丹!” 丹田的虚丹凝聚成实。 法力回馈,金丹丹田充盈如海。 丁邪却毫无喜色。 他败了。 尽管身躯已经结成了金丹。 但是因为遭受重创、法力枯竭,金丹上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裂痕。 这丝裂痕同样蔓延到了阴神上。 想来也对,他没有使用结丹灵物,又状态不佳,如此都能结丹的话,那这宗师之境也太过突破了些,对于其他天纵奇才的修士而言何尝公平呢。 一粒金丹吞入腹,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轻声的呢喃只落入自己的耳朵。 丁邪回忆往昔,突然想起一个人。 在小灵州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强行结丹的修士。 还是他亲手斩下了对方的头颅。 “我辈修士,怎可死在斗法途中。” 丁邪念叨了当日那人所说的话。 那时候他不太懂为何那人如此执着,今日他有些明白了。 生机正在迅速消散,阴神裂痕越发的多了。 …… 丁邪毫不动摇,双手结印展术。 “灵魔,” “忍死术!” 生机尽没,宛如融入阴神。 原本充满裂痕的阴神恢复如初。 就连丹田之中的金丹也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完全绽放出自身的光芒。 “金丹,” “成!” …… 雷云消散,浊浪倒卷归入天空。 星闪月曜间,天地重新恢复了清明。 丁邪的身躯盘坐在地上,依靠着魂幡支撑,已然生机无存。 法阵内的丁家老祖呆愣在原地。 丁邪确实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族人,然而丁传礼依旧将之视为是家族的孩子,没想到就在今日,如此奇才会逝去,还是死在了突破境界的途中。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丁传礼跌坐在莲台上。 噗的吐出一口逆血。 如果,当时我提早出关,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其实要改的并不是这样的事情。 更应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纵容一起不公,比多了十个判族之人还要严重! …… 涂山君猛的惊醒。 神识笼罩身侧。 上一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坏了!” 赶紧扒拉开掩埋在的土石,踉跄着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完成绝杀。 紧要关头被那妖鬼给拖住。 导致最后一击无法完成,也就无法将之踹进神龛大门。 而且他很久都没有在战斗之中昏厥,那时法力不继,就连基本的身躯都快要无法维系,差点崩溃返回魂幡。 现在的情况如何? 更让涂山君惊奇的反而是魂幡的状态,他感觉魂幡之中又多了一尊金丹阴神。 刚才他分明没有绝杀妖鬼啊,这位金丹阴神又是。 定睛一看。 涂山君当即怔在原地,惊呼道:“丁邪?”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丁邪会死,更意外的是,丁邪身亡之后现在持幡的是谁? 竖立的魂幡被一只手拔起,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头。 回过神来,涂山君像是见了鬼般,看向持幡之人。 “丁邪!” 没错,持幡之人正是丁邪。 浑厚充盈的法力,修为波动早不复筑基巅峰,而是实打实的金丹! “忍死术?” 经过了最初的惊讶,涂山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顿时意识到了。 丁邪应当是用了那门术式。 值得吗? 涂山君并没有问出口。 连那门术式都涌出来了,哪还有什么问题,只能道一声,“真汉子!” “涂山兄,可是觉得我丁邪,握不住尊魂幡?” 飘然而来的传音,一下子让涂山君回过神来。 现在也不是思考其他的时候。 该做正事才是! “好!” “斩杀妖鬼。” 丁邪御空而行,以金丹修为挥动尊魂幡更是得心应手。 魂幡之中算上他自己的阴神,共三位金丹修士。 有此实力,可斩妖鬼矣。 …… 大阵被破之时丁家老祖便觉得已经没了希望,更没想到丁邪站了起来。 “忍死?!” (本章完) 237、阵压 放下一切! 甚至是死亡。 丁邪觉得自己不再畏惧、不安、患得患失. 转而的是平静,以及直面所有的澹然。 握紧手中的尊魂幡,轻轻挥动,充盈浑厚的法力激荡迸发却并没有为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法力的消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强度。 幡内近千阴神给与他回应。 三尊金丹阴神更是如臂使指。 “原来,这才是施展匹配自己实力法宝的感觉。” 丁邪冲天而起,魂幡招摇时,黑雾萦绕化作磅礴气息伴于左右。 清明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风云席卷。 煌煌宗师威压如狱! “如何?”飘然的声音在丁邪的耳畔响起。 那是涂山君。 自丁邪晋升金丹宗师,已不需要他在极力操控魂幡,精细法力。 有此实力,当可放任施为。 “非一个畅快可言。” …… 三身妖鬼怒吼。 青黑娃儿红彤彤的大眼睛盯着丁邪。 身躯轮转,月华自天空奔流落入残破酒樽,得此恢复时机,妖鬼的伤势已复小半。 喃喃之咒文,使手中术式威力徒增。 灰雾如潮汐一般涨落起伏,刹那间充盈满了丁家老祖坐镇的大阵。 轰隆! 雾气逸散冲击,大阵应声而碎。 丁家老祖再也坚守不住,莲台飞剑炸了出来,连带着将他的身躯也掀飞出去。 仓促间使用术法稳定身躯,赶紧服用丹药缓解伤势。 大阵气息与他相连,为了保护家中那些筑基后辈,被破的反噬大多也落在他的身上,一身战力顶多还剩下三两成。 只可惜,妖鬼已然脱困。 纵然最后丁邪使用了‘忍死’,也只能眼睁睁的放走金丹中期的妖鬼。 “唉……” “完了!” 声音之中满是绝望。 早知如此,当时不该将困锁打开,反而放出这么个祸害。 丁家老祖招手将法宝飞剑取回。 这金丹中期的妖魔脱离掌控后,实力将会爆发式的增长,必然会死更多的人。 “吼!” 阵法一碎,威压波动广布。 丁家筑基修为的族老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而且灰雾已经笼罩了北落山的后山,再过片刻可能就会笼罩整个北落山。 “雾?” “什么雾,分明是妖魔出世。” “大阵被破了。” “……” “快逃!” 法力波动触及,顿时让本来提心吊胆的丁家族人慌了神。 原本还道家族有老祖坐镇,应当无忧,岂料不过片刻间,局势便逆转了过来,那月下妖鬼竟然挣脱了大阵。 刚才连威压都感受不到,只能看到斗法的激烈。 现如今波及而来的压力像是缠绕在脖子上的绳索,越勒越紧。 事情已经危及到如此境地。 而且是丁传礼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为了丁家,也是为了北落山,必须出手将三身妖鬼赶走,至少要让他离开北落山。 李道友重伤,他的战力受损,丁邪初入金丹,但是用了忍死。 综合而言,赶走妖鬼并不困难。 丁传礼显然做不到为了其他的生灵放弃自己以及北落山丁家的生命,尽管这只妖鬼原本受制于此。 电光火石间,丁传礼制定好了策略,并且传音过来。 丁邪神色没有变动,只是嘴唇微动,不知道与丁传礼说了什么。 转而平视那操控雾气与风息的三身妖鬼。 “他好像看出了什么。” 听闻丁邪的话,涂山君并不意外,这妖鬼的神智非常,对方也看出涂山君实力受损。 所以现在才没有直接逃离。 涂山君祭炼了一年多积攒所有阴魂丹,霎时便恢复所有伤势。 金丹宗师级的身躯若要恢复不该如此迅速,不过谁叫涂山君手中攥有这种利器。 当然,此举看起来可能十分浪费。 对于涂山君而言阴魂丹只是煞气的储备,并没有办法帮助他提升修为。 而对于其他的修士来说,阴魂丹属于极为稀有的修行丹药。 不过,涂山君并不是在意灵石的人,相对于灵石,还是阴魂丹对他的作用更大。 唯有伟力归于自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谓的给别人用能够发挥最大的效果,也要看这个别人是自己的什么人。 三身妖鬼的目光由贪婪转成畏惧,他并没有忘记那个赤发的鬼修的强大。 对方重伤未愈他还敢于战斗,现在看来那鬼怪的气息已经不再飘忽,稳定如初,又怎能不让他感觉害怕。 所以并未多想,转身就要腾云驾雾施展遁术。 以金丹中期的实力,逃离北落山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想跑?” 丁邪勐的抛出尊魂幡。 汹涌的黑雾之中浮现了十杆魂幡虚影,立时将妖鬼的去路拦了下来。 十方魂幡布成的小阵如同铁桶。 让妖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敕!” 大阵显化时,金丹阴神每人扛着一杆巨大魂幡,魂幡之影由虚转实。 定风熄雾,寂静幽幽,就好似直面幽冥。 三身妖鬼感觉周身陷入了泥潭,不能挣脱。 月华被遮盖,连带着实力都被压制下去,腹中原本绽放光芒的金丹也隐去了光辉。 原本想放出神识探查,继而发现神识竟也被极度压缩。 “可惜,阴神不全,未竟全阵。” 丁邪轻叹了一口气。 十方鬼王杀生阵,如果能够有上万阴鬼压阵,十大金丹阴神主持,越阶战斗当如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不过有三尊金丹阴神压阵也足有了。” “入吾阵中,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丁邪直言相告,不过此番就是告诉了妖鬼阵中威能,他也破解不了。 “吼。” 妖鬼催动法力,三身盘坐于地,灰雾内敛竟然不断的膨胀着身躯。 眨眼的功夫已成了两三丈的高大模样。 六只眼睛怒目圆睁,焦急寻找着阵法主持者的位置。 “莫急,使我风火雷炮制。” “鬼王令!” “起蚀骨阴风。” 引法化作光束点在魂幡上,罗刹虚族的金丹阴神一把接住一杆小型令旗投入身后高大的虚幡中。 繁复的咒文闪烁,汇聚成一个扭曲‘风’字。 号令之间,阵起怒号阴风。 此风不仅刮血肉,更好似活物一般往人骨头里钻。 妖鬼架起的法力的屏障不消片刻就被阴风侵蚀成了筛子,四面孔洞就像是被无数蛀虫钻蛀而过似的。 壮大的身躯不仅没有为他抵挡住阴风,反而伤痕累累,刮开血肉可见内里的森森白骨。 也许是知道不能待在阵中,又或是真的害怕了,三身妖鬼手中术式汇聚,一把抓在脑后的残破酒樽上,法宝光耀将他身上的负面状态清除了大半。 丁邪也没有想到十方鬼王杀生阵如此强大,阴风连金丹期鬼怪的血肉都能刷下好几层。 “令!” “起丹田阴火。” 令使小旗落入丁邪阴神的手中,随即投入身后的巨大虚幡。 看着自己的阴神施展印法,就连丁邪自己都感觉十分的怪异。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躯感受不到他的阴神,阴神灵智非常却像是没有半分情感。 至于到底有没有记忆,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阴神施展术式的手段分明就是他惯用的风格,娴熟的就像是活着。 顾不上怪异的感觉,丁邪定神用术。 三身妖鬼本就竭力抵抗着阴风,甚至不得不借用脑后的残缺法宝。 刚缓了一口气,他就感觉一股子阴冷自丹田起,向着四肢百骸蔓延。 阴火竟然燃自金丹。 幽幽火焰借助金丹光华越烧越旺,最后丹田法力都成了助燃剂,熊熊燃烧起来。 “嗬!” “他想燃烧法宝所有内藏灵液底蕴。” 三身妖鬼大口灌入灵液,催动着残存的法力,化作一道灰色长虹冲上了天空。 其势壮阔,似是抱着拼命的觉悟。 裹挟庞大的力量妄图冲出阵法。 “令!” “起水脏阴雷。” 大阵之中的涂山君一把接过丁邪的令旗,投入身后的巨大虚幡,随即施展术式。 阴风愈烈,黑雾翻腾升空,化作雷云。 黑色雷霆在其中蜿蜒闪烁。 令旗动,魂幡九百余阴神纷至沓来,立于滚滚黑雾雷云之中。 像是天上降神灵,仔细瞧去,分明是阴兵鬼将。 一齐出手凝聚术式。 浩荡声势如碧海青天泛起波澜,倒扣天云如海,怒啸拍岸! “轰隆隆!” 雷云动,黑色的闪电自天空狠狠噼下。 重重的落在三身妖鬼的身上。 将其从天上砸了下来。 黑色的雷霆闪电覆盖过去,转瞬便化作深邃的黑色沸水污泥。 阵中阴雷,又名‘水脏雷’。 此雷最是阴毒,无孔不入,别说是寻常的妖魔鬼怪,就是身负煌煌的修士不消片刻也得被阴雷融成一滩血水泥污,连丝毫残渣都不会剩下。 “先别杀他。” 涂山君传音与丁邪。 大阵压制之下,三身妖鬼已成囊中之物。 现在杀了他,只能得到一身磅礴煞气却无法拘阴神,白白损失一位金丹中期的阴神。 有了丁邪阴神的加入,魂幡蜕变晋升只需些许的助力便可,等到魂幡晋升,他的实力自然迎刃而解。 而且,还得确保丁邪双亲的魂魄无恙,现在动手宰了妖鬼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涂山兄?” 迎上丁邪的目光,涂山君微微颔首。 虽然他炼器的水平不算高,但是不好炼器成型并不意外着不会拆。 至少北落山丁家没人比他的水平更高。 “老祖,引地脉炼器之火!” 听到传音的丁家老祖还吃惊于那看起来就十分恐怖的阵法,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 当即掐了术法将地下灵脉的附着地火引了上来。 238、熔铸 丁家老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应器具。 本打算劝说涂山君暂缓,毕竟他身受重伤,不宜动手。 不过找寻过来之后,丁家老祖便惊疑了起来,眼前的涂山君分明气息稳固,半分也无重伤的模样。 但是他又是亲眼所见斗法,两大妖魔争斗许久,后来术式反噬之下还将涂山君从天空击落,怎可能没有受伤。 想来应当是用了什么保命的灵丹妙药,这才恢复了一身的伤势。 既然丁邪都不打算说些什么予以阻止,丁家老祖便也同意了涂山君动手。 使用地火熔炼法宝与寻常的炼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样讲究火候。 涂山君操作的也更加精细。 这残缺的酒樽法宝毁不毁无所谓,当务之急还是将丁邪双亲的灵魂拽出来,之后就能任其施为。 削去三身妖鬼的肢体,只保留着主要的身躯。 以金丹级的实力,这点伤不过尔尔,并不会要了他的命。 提前动手封镇了妖鬼的金丹,令他后继无力。 再以血杀术嵌入五脏六腑,稍有异动就会被吞噬殆尽,纵然是顶着法宝的金丹妖鬼,也逃脱不了。 地火是以岩浆的模样被引了上来,祠堂之下本就是中空熔炼之所。 熔岩将四周墙壁映照成火红色,熊熊热浪层层发酵。 只是顺着眼前的断桥走过去,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炙热。 从断桥半空俯视下去,沸腾的岩浆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赤色湖泊,火光萦绕,映衬在三人的身上,将他们的模样照亮。 赤色湖泊之中矗立着几座好似小岛一般的宽阔石柱,以粗壮的锁链相连。 三道异色锁链沉入湖泊之中,纵然是如此高温,也仅仅是让锁链的颜色略有改变。 站在断桥上,丁传礼怅然似的说道:“想当年,北落山也曾出过厉害宗师修士,只不过这世间并没有长盛的家族,终究……” “哎,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并未继续诉说丁家过往的荣耀,不过话里话外其实也步伐感叹,似乎有一种‘我祖上也曾阔过’的追忆。 相比于年轻的丁邪,丁家老祖无疑可以有这样的感慨。 “本是用作炼制法宝,奈何家中无有高明的炼器师,没落之后为防被歹人觊觎便封了地脉。” “既然要炼宝,我想此地正好。” 身侧的丁邪不由得称奇。 观此模样,这分明是需要金丹宗师才能催动的炼器大阵。 过了最初的惊讶,涂山君倒是淡然的很。 这些传承的大家族要是没有点底蕴才是怪事。 如今再出一位金丹老祖,延寿数百载,以后也不愁家族不兴。 丁家老祖倒是大方,如此秘地都能让他走近,这倒是涂山君没有想到的。 “催动大阵吧。” 听闻涂山君的话语,丁传礼倒也没有故作大方的将大阵口诀告知他。 这是宗族的底蕴,能领涂山君这个外人进来都是破例而行,又怎可将催动大阵的口诀告知。 涂山君自不会贪图人家的宝贝,也没有追问,只是让丁传礼抓紧时间催动大阵。 喃喃咒文,繁复术式。 最后一点灵光飞入悬挂在上方的两仪轮盘之中。 轰隆! 轮盘借地下灵脉运转,铭文闪烁顿时令整座沉积的大阵复苏。 三道石柱也化作九节相逆而行。 沉重的锁链轰隆隆作响,又好似巨兽的怒吼,令人心神震动。 大阵之中的枢纽拖拽着探入岩浆的锁链。 伴随着轰鸣声,锁链缓缓升起。 咕嘟。 咕嘟。 原本如赤色湖泊般平静的地脉岩浆立时翻涌奔腾。 锁链继续收缩,最后从湖泊中拽出了一尊高大的炼器炉。 三丈高的赤红炼器炉的三只炉足落在赤湖中央的三道巨大石柱上。 “喝!”丁邪看的眼睛都瞪大。 这东西萦绕着赤红光芒,浸泡在地脉岩浆之中不仅没有被融,反而神光熠熠,好似岩浆只是为其洗去身上尘埃。 “法宝级炼器炉?”涂山君轻声说道。 “李道友好眼力。”丁传礼颔首赞同道,要不是看涂山君为了丁邪父母的事儿要拼上性命,丁家老祖也不会信涂山君。 而且这两次变故,这鬼修都在丁邪的身侧,不由得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 既要熔炼法宝,自然需要利器,也就只能将家族底蕴拿出来,免得徒生异变。 涂山君的目光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猩红双眼十分清澈。 他自己都只是一件法宝,又怎么贪图眼前这东西,这玩意没有大阵落座,没有地火加持,拿在自己手中就是一口废锅,砸人都嫌费力不讨好。 倒是让人怀疑丁家老祖的目的。 如此重宝,怎可示人于前? ‘莫非,他……’涂山君看了对方一眼,也许丁传礼已经看出了他的一些跟脚。 然而现在的涂山君并不太担心这个问题。 以前是因为实力不足,尊魂幡品质太低,被人所知多半觉得会有灾祸,如今魂幡已成法宝,他这主魂也臻至金丹,已经有了些许自保的能力。 “起!” 一点灵光注入地火,砰的一声燃起熊熊火焰。 橙色的炽焰蔓延燃烧。 随后分散出细小的赤色莲花注入到炼器大阵的阵脚之中。 分散的蜿蜒炎柱最后汇聚到炼器炉底。 “铿!” 炼器炉的穹盖被锁链拖拽着掀起来。 “李道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涂山君微微点头,将手中提着的三身妖鬼扔进炼器炉中:“道友,该上路了。” 神识释放,笼罩住面前的巨大炼器炉。 涂山君摆开坛仪,双手结成控火术式。 “控火。” “疾。” 金丹期的修为应对面前爆裂的地火并不困难,而且涂山君还曾研究过炼器之术,虽不算有天赋,好歹用作拆解面前的残破法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地火熊熊,丹炉底座被橙色地火照映的金光灿灿。 身处大阵之外并未感受到温度多么高,但是热浪的波纹却丝毫没有停下。 盘坐于半空的涂山君运转着一道道术式,灵光如狂风骤雨一般嵌入面前的炼器金炉。 “融。”涂山君轻声低吟。 手中两道控火光束再次拔高地火的温度。 金炉之中回荡起妖鬼凄厉的惨叫。 “三宝,你这朋友是何方神圣?”左右无事,丁传礼便闲谈似的问起丁邪。 丁邪略思量:“起于微末的朋友。” 随后便全神贯注的盯着炼器的金炉。 不说誓言规劝,就是没有那东西,丁邪也不想让涂山君的身份暴露出去,对涂山君有害无益。 而且尊魂幡如今得晋法宝,还拥有如此神奇的功能,难免引人觊觎抢夺。 最后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杀孽,更会让涂山兄成为争斗的漩涡。 “你这朋友不简单。”丁传礼也看出丁邪并没有闲谈的兴致,只是感叹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两人浅言刚结束,那边的涂山君已开无明界。 “开我法眼。” 金炉内的情况涂山君作为主持者了然如胸,神识笼罩也知道大半,但是仍旧不算保险。 额头鬼眼猛的睁开,怪异的转动一圈,最后目光直视。 “找到了。” “引!” 金炉鼎盖轰然掀起,灼灼热浪携带雾气汹涌。 融化了大半的妖鬼怒吼着想要冲出来,迎面而来的是一张伏魔镇鬼的紫符,将其打了回去。 “魔猿真意。” 紧接着,就看到涂山君浑身闪烁金光。 模糊之中可见身披袈裟的老猿踏空而行,双手这么一捞,就将残缺酒樽内的灵魂都抓了出来。 “爹娘。”丁邪惊呼。 他分明从那金光之中看到了爹娘的身影。 真意留影出现在丁邪的面前,将金光递给丁邪。 直到终于拿到爹娘灵魂,丁邪蓦然怔在原地,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来。 只听到凌空的涂山君传音道:“取魂幡来。” 丁邪手一招,寸许魂幡迎风见涨化作丈许的猎猎模样。 魂幡竖立在涂山君的身后,滚滚黑雾为他隔开热浪。 “炼!” 催动火焰再度提升。 金炉光辉绽放。 数个时辰后。 内里的妖鬼惨叫声却越来越微弱。 连最后的生息都消失不見。 法眼神光照在金炉上,可見其中酒樽與妖鬼都融成铁水。 三身妖鬼是三种颜色,最后被涂山君融入那金光灿灿的铁水之中,酒樽残存煞气被涂山君当作材料炼了进去。 如今只要他意念一动就能重新凝聚酒樽,将这个残缺的法宝依靠金丹妖鬼修复完整。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伸手招来魂幡。 “涂山兄?”丁邪回过神来,传音过来,只是呼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涂山君当然明白丁邪的意思,这是劝他三思。 别人不知道,他当然知道涂山君的炼器能力,绝对达不到炼制法宝的水平。 “放心。” 随后控制着金炉将鼎盖再次打开,将魂幡投入其中。 “再炼!” 金色铁水融入魂幡之柄,化作古朴的花纹攀附在魂幡的主杆上。 连带着汹涌的煞氣也涌入魂幡。 涂山君也明白自己的水平,炼制法器足够,想炼法宝就捉襟见肘了。 他靠的其实是魂幡。 煞气材料一经接触魂幡,魂幡就会自动开始自我炼制。 说起来,涂山君只是一个辅助之人罢了。 “想作乱?” 涂山君察觉到金炉之中妖鬼阴神的动作,直接出手镇压。 又是数个时辰。 “幡成!” 魂幡晋升的瞬间,涂山君的修为突破了金丹中期。 翻手便镇压了三身妖鬼的阴神,并且将其投入到新成的魂幡中。 幡面浮现三身妖鬼的画像。 ‘果然,还是挂在魂幡上好看。’ 涂山君起炉盖,想要取出晋升的尊魂幡。 “啊?” “我只听说过有人在战斗之中突破,怎还有人会在炼器途中突破?” “这也太有违常理。” 丁传礼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今日应该不会再多惊讶,但是眼前的一幕显然又让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炼宝的时间也太短了吧,小半日?” 几个时辰还是因为使用地火融化妖鬼和酒樽,说起来确实不算长,不像是外界炼器宗师的那般数日甚至几十日之久。 不过转而一想,涂山君只是熔炼法宝,所以难免会快一些。 “起炉。” 涂山君呢喃一声,术法控制,丹炉鼎盖轰然掀起。 “哧!!!” 黑雾自金炉口涌出,席卷赤湖。 周遭的炙热仿佛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7017k 239、问仙 又温养半日,方才令魂幡出世。 一时间,黑雾滚滚覆盖赤色湖泊,原本应当直面的炙热也消失不见。 丈许魂幡自那金炉口飞出,落在涂山君的手中。 曾经漆黑主杆布满了古朴的暗金纹路,一握上去不再有钻心的凉意,反而多了几分温和。 暗金纹路一直绵延到魂幡最顶端的骷髅,为之刷上一层暗金漆皮。 以金线封边的幡面又多了一尊金丹阴神,正是那三身妖鬼。 相比于斗战之时的张牙舞爪,印在魂幡上的反而是一位男生女相的尊者模样。 若是让常人见了,还以为是什么不知名的菩萨佛陀。 “收!” 涂山君大手一挥,魂幡化作寸许钻入他的袖袍,种种神异顿时消失不见,赤湖的热浪重新扑面。 “落。” 铿铿铿。 异色锁链在大阵下勐的绷直将金炉抬了起来,三道巨大石柱也扭转分开。 轰隆隆。 锁链滑动,使得金炉重新沉入面前的岩浆湖泊之中,激荡出沸腾的炙热地火。 做完这一切,回头望去,断桥前只剩下丁传礼。 金炉鼎盖刚起的时候涂山君就发觉丁邪离去的身影,所以也没有太过诧异。 《仙木奇缘》 如今事毕也该离去。 延展出的人造断桥前,丁传礼眼中的惊异闪过。 那跃然而出的魂幡法宝该是不凡,比之他最初时见到气息更盛。 “中品,还是上品?” 法宝还是其次,毕竟魂幡类的法宝容纳的是灵魂,需要屠杀生灵方才铸就。 更令他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位鬼修竟然在炼制法宝的途中突破中期境界。 “魂幡类法宝……” “金丹期修为的鬼修?” 丁传礼沉思了起来,回忆着见到涂山君的种种细节。 思绪更是飞至数年前。 那时,他使用人参精做躯壳令阴神走出。 “那时为何没有感应到筑基巅峰鬼修的出现?” “丁道友。” 清冷的声音顿时将丁传礼的思绪拉了回来,同时丁传礼也回过神来。 原来涂山君已经走近他的身侧。 丁传礼赶紧掩盖脸上的神色,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沉浸之中醒来:“呃。” “看来李道友已经熔炼了那件残破的法宝。” 涂山君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此番不仅仅熔炼残破法宝,还将之炼化到魂幡中成为助力,并且得到一位金丹中期妖鬼阴神。 对于涂山君而言是极大的收获。 身上黑袍化作道袍覆盖于身,狂乱的赤色长发被涂山君用随手凝聚的簪子拢起来。 就连额头的两根鬼角,都在涂山君的控制下缩小成寸许。 依附在赤发之内。 丁传礼看着走过去的高大鬼修,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心中闪过庆幸。 刚才神识未动,思绪翻飞。 若是那鬼修出手悍然出手害他的话,他毫无还手之力。 也许是因为莫名的信任所以放松了警惕,又或是太专注于思考鬼修的跟脚,总而言之,这种事情还是十分危险的。 没有再多想,丁传礼沿着断桥走出家族大阵。 …… 时值日暮。 残阳光幕渐渐缩小,直到黄昏的触手消失。 北落山并未因此而重归寂静。 妖鬼斗战的余波虽然没有波及太广,仍然让北落山的不少内阵受损,所以丁家的族人大多都参与修复。 同时还要抢收灵田,采集资源,将那些损坏的灵植修剪。 与之相比,小院内就显得寂寥许多。 丁邪撑起法坛将灵魂送走。 至于最后丁邪父母的灵魂与他说了什么,涂山君并不知晓。 当他走进院落的时候,也只见到丁邪的单薄背影。 “已经结束了。”丁邪长叹。 这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算差,至少没有让灵魂成为妖鬼的资粮。 “咳……” 一口黑血涌出。 丁邪笑了起来:“涂山兄,我已时日无多。” 涂山君皱起眉头,伸出手掌,一颗浑圆丹药出现在他的手中,正是魂幡凝聚的阴魂丹。 丁邪摇了摇头道:“只能缓解症状,复我战力,无法逆天改命。” 他也没有太过深究,十分澹然的一笑道:“暂时无碍。” “涂山兄,魂幡进阶应该又展现了全新的威能吧?” 涂山君也不废话,手一挥将袖袍中的寸许魂幡甩出,正好落入丁邪的手中,顿时化作一杆丈许魂幡。 黑色主杆暗金纹路一直蔓延到最顶端骷髅。 随后打开猩红面板。 如今尊魂幡进阶,确实得了两个术式。 一曰阴神降,幡主可消耗极小的法力召幡中阴鬼降神附身帮助战斗,消耗的法力越多,展现的威能越多。 当然,相较于直接召唤阴神真身作战,所需的法力很少。 第二门术式叫做“盈月阴煞丹液”。 脱胎于阴魂丹,应该属于阴魂丹变种进阶。 魂幡以阴魂丹作为基础,加之搜集的月华阴煞,研磨成为丹液,可提升魂幡阴神的修为境界。 此法的出现让涂山君为之一振。 他曾经让幡内阴魂吞服过阴魂丹,但是并没有那种服用丹药的显着效果。 还以为幡内阴魂的修为已经固定。 不成想熔炼了残破酒樽,竟然出现了这么一门技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门技能脱胎于那件酒樽法宝,融入魂幡之后又被魂幡改变。 不过收集月华需要时间,而且所需阴魂丹也颇多,大约一个月能产出一份金丹丹液来供给魂幡内的阴魂。 涂山君对时间倒是并不太在意,自成为法宝之后,时间的意义就被大幅度的减弱了。 而且阴魂丹只能帮助涂山君修复身躯,除此之外便没有太大的作用,远远比不上金丹丹液。 除此之外,存灵空间已扩大至十万。 魂幡能够储存十万阴魂。 在涂山君思考的时候,另一边丁邪已经搬来了石桌石凳,搬出了酒坛。 “古仙楼佳酿,我手里也就这一坛而已。” “往日里不舍得喝,今天阔绰一把。” 说着,丁邪将灵酒斟满:“涂山兄,不妨同饮?” 这生死关头到了,还要喝酒。 喝的是甚? 送行还是催命? 不过涂山君倒毫不介意,闻着酒香跨坐于石凳上。 鬼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起始只觉得酒香四溢,一杯下肚醇香回味,酒劲登时从丹田冲上天灵,白雾成气自鼻腔涌出。 尤觉得不过瘾,从纳物符里扯出两个大碗,递给丁邪:“满上。” 一连痛饮三大碗。 哆的一声放下手中海碗。 涂山君沉默良久,才道:“许是我借了你的命,这才……。” “涂山兄何出此言。” “欸。” 像是想起了什么,丁邪止住了话,转而说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每当跨越境界,便会渡劫。” “人劫、情劫、心魔劫、雷劫……” “我修为突飞勐进,深陷劫中而不知。所遇劫也只当平平,自可渡。” “与兄台何干?” “倒不如说,没有魂幡的帮助,我连最初的劫难都无法渡过,独留下枯骨。” “解决了所有麻烦之后,还能在月下与涂山兄对饮,已然十分幸运。” “对了,记得在小城帮我安排个好身份。” “以后遇到妖魔,可唤我帮忙,怎么说,我也是金丹宗师了不是。” 丁邪哈哈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 两人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丁邪在说话,而涂山君只是听着。 一者眉飞色舞,另一人青面肃穆,静坐己身。 活像是没头脑与不高兴。 “也许成仙,就能逆转一切。” 涂山君冷不丁的说道。 听闻此言,丁邪身形微顿,畅然道:“自我入道以来数十年,未曾得见元婴老祖。” “假丹之后,得师祖手书方才有些了解何为修行。” “金丹宗师乃是世间第一步,元婴老祖便是第二步,只不过这小小一步,便是道的差距。” “往后修行不知几何。” “这世间,真的有仙吗?” 声音如鼓槌落在心间,就连涂山君都神色凝重了起来。 如果这世上没有成仙法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小灵州没有,小荒域没有,那我就去更为广阔的天地。’ ‘总会有!’ 金色魔猿真意闪烁,涂山君稍有动摇的念头顿时消散。 “不说这些了,不知道涂山兄往后有何打算?” “你呢?” 涂山君并未说自己的打算,而是反问丁邪。 “此间事了,我要返回万法宗兵解肉身,以免我死后肉身为祸世间。”丁邪早已经考虑好了后事。 他身为金丹修士,死于异法。 不仅仅阴神离体,意识也在消散,以后定生不详。 未免肉身成魔为祸,所以趁着他还有意识,便想提前兵解肉身。 涂山君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想去幽冥之地收敛阴魂壮大魂幡。” “看来我与涂山兄已然不是同路。” “可有人选?” 涂山君摇了摇头。 “返回阳城之后,我会转托古仙楼将涂山兄送去幽冥之地。” “他们信誉不错不需要担心。” …… 后两日。 以金丹宗师的实力,驾驭灵舟往返这段距离并不长。 所以商定好了去处之后便即刻动身赶来。 古仙楼确实气派非常。 琉璃金瓦密布,青石层叠成楼群,篆刻其上的铭文微微闪烁。 “送去幽冥之地,阴风谷,将之投落谷底。” 凭着法宝之威,总能碰见魔修、妖鬼接触,所以只要遥相投入其中便可。 法宝自秽,又以玉盒符箓封闭波动,除非是好事者,否则也不会将之开启。 凭涂山君如今的实力,就是押送玉盒的人有什么歪心思,也能及时制止。 总不会派金丹后期的宗师去送货。 也就是丁邪的时日无多,否则他可能会亲自去送。 不过这样也好。 反正幽冥之地多魔修,他们捡到了魂幡会快速的收拢世间诞生的阴鬼。 …… “小五。” 丁家的五大爷看着祠堂前丁传礼的背影拱手道:“老祖。” “去阳城查一查那个鬼修的跟脚。” “事无巨细,均上报给我。” “遵命。” 族人离去,丁传礼转身,双眼之中神色闪烁。 他心中有个猜测,但是却一直不敢确认。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是自己想的那样还是不是那样。 人过留迹,只要出现过就肯定会留下痕迹,从这些蛛丝马迹之中就能找出他的跟脚。 “鬼修……”丁传礼长出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丁邪已经改头换面将魂幡封装,让古仙楼送去幽冥之地。 240、河溪 梦里不知身是客。 初时还能感受到时光的流失,一年之后便再无那样的感觉。 约莫是一年。 又像一年多了。 他早已经忘记时间。 只记最后一次打开猩红面板的时候,幡主那一栏的位置又重新空了下来。 想来丁邪应该返回万法宗,完成了肉身兵解。 不然的话,幡主一栏也不会空下来。 身处法宝之内,又被封装于玉盒,就是想看看外面也做不到。 索性也不去看,不去听。 涂山君觉得自己该习惯这样的生活。 既然已经踏上了仙路,自当与寂寞孤独作伴。 万千伟力归于自身,只为成仙。 站在幡内矮山的道观台阶前。 黄昏。 层林渐染。 漫山枫叶簌簌。 微风吹拂间,身着黑色道袍的涂山君抻了一个懒腰。 打着哈欠,颇为放松的将高大身躯摔在躺椅上。 随手将竹简扔到一旁的棋盘桌案。 搅乱了本来布置好的对弈残局。 黑白子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顺着台阶滚落下去。 法宝晋升中期,存灵十万。 以至于法宝内的这一番雾蒙蒙的天地也开阔了十倍,不似原先那般拥挤。 山脚下的小城也投入了运转。 乏了的时候,涂山君便会去小城转一转。 小天地按照涂山君的意志转动,难免显得单调。 他只能尽量不去干涉。 许是因为这趟旅程太长了,涂山君已经将手中的书籍翻了数遭。 作为金丹修士,过目不忘不过是修为提升附带的效果。 没有新的典籍术式,就是做研究也只能在原有术式上进行细小的变动,无法借鉴他法进行大改。 这样的闭关让人感到乏味,甚至有些厌恶。 涂山君自付是个能苦修的人,只是这样的日子,实在算不上苦修,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阳城距幽冥之地多远?” “大型灵舟两年多,还得等古仙楼半载,帮忙送到阴风谷。” 估计往后的日子也和现在这样,掰着指头数日子。 “苦也!” 饶是涂山君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算算日子,盈月金丹液攒了十四份。 涂山君曾取出一份用于金丹阴神,效果倒是不错,与正常金丹修行丹药用度相当。 能有如此效果,涂山君就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以前可没有这种提升幡内阴神的手段。 不过,用于修为低的阴神就会爆体,最后白白浪费了丹液不说,还需要消耗阴魂重新凝聚幡内阴鬼。 “看来,需要稀释才行。” 正如阴魂丹要分成不同的品阶,盈月丹液显然也要分出来。 一股脑的喂进去,一般的阴鬼顶不如庞大的药力。 稀释丹液需要天材地宝辅料。 总不能一汪清水加进去就算稀释了,那金丹灵液的药性估计会被破坏八九成。 当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 “前方可是阴风谷?” “舆图显示正是,而且观此模样,怕是也无别处了吧。” 灵舟上的两人寻常的攀谈着。 “噫,不愧是阴风谷。” 如那人所言,阴风谷地陷山崖,灰色雾气笼罩两侧的矮山,甚至蔓延到半山腰。 日光只能从山崖上方铺过去,却无法穿透面前的灰雾照进阴风谷内。 “既然已到了地方,那就将雇主需要押送的东西投放下去。” “只说扔进阴风谷?” “没错。” 灵舟上古仙楼的押送者取出了丁邪委托的玉盒。 法力运转,猛的投入那粘稠的雾气之中。 好似流星击坠云海一般,在半空轰然绽放。 玉盒上封条迅速燃烧殆尽,紧接着最后储存法力涌入玉盒魂幡。 寸许魂幡迎风化作丈许。 黑底暗金纹路的主杆刺破周遭的茫茫灰雾,敞开的黑底金边幡面上赫然拥挤着无数恶鬼。 “怎得动静如此之大?” “莫要多管,仙楼办事不问来路去处。快走吧,大灵舟不会等我们。” “极是。” 天空上的小灵舟只是微微闪烁便消失在云海尽头。 这倒是出乎涂山君的意料。 古仙楼办事确实很可靠,不仅仅不来探究为何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曾中途拆开雇主的包裹。 按照既定的程序将东西送过来。 涂山君还以为会费一番功夫,又或是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中途被人拆开取出魂幡。 倒是不知道应该庆幸办事干净,还是对于没有遵照第二种计划而心有遗憾。 …… 阴风谷的地势并不算险要,只是常年不见日光。 不过参天古树依旧茁壮生长着,突破了山崖上的浓郁雾气。 谷底的溪流汇聚成一条宽约莫两丈的河溪。 两岸猿声阵阵,随处可见未开化的精怪在丛林之中奔走,带着警惕的走到小河旁饮水。 魂幡自天空击坠,造成的动静虽然不小,但是在沉入山崖之后就已经收敛。 只能看到法宝自身携带的威压释放,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的影响了。 未开灵智的精怪对于魂幡多是绕路而行。 它们能够感受到气息的不对劲儿。 就像是不同的精怪有他们的地盘,魂幡坠落之后,同样也算有了地盘。 环视了一圈,四周草木被坠落的魂幡清扫干净。 受惊的山林野兽早就逃之夭夭。 除了淡淡的煞气萦绕之外,魂幡就再无其他的动静。 此间斑驳煞气确实充盈,而且灵气的浓度也不错,说不定这地下会产生一条灵脉。 …… “诺大的山涧,难道连一只开智的精怪都没有吗?” 涂山君觉得是自己待在魂幡之中太久,所以火气见涨。 念了两遍清心咒才稍缓。 就是遇不到开启灵智精怪,以魂幡表现出来的异常状态,也不会停留太久。 刚才他也看到了河溪两岸有人迹往来的脚印,短时间内没人到来,等到时间长了肯定也会有人造访。 日暮。 黑夜遮眼。 天空月华化作银纱光柱照亮了魂幡主杆上的骷髅,暗金色泽在月华下反射光芒。 “咕嘟。” 哗啦啦。 月光下的河溪波光粼粼泛起水花,紧接着一道湿漉漉的身影从河溪之中爬了出来。 长袍拖在地上,擀毡的头发贴着头皮。 沿着发梢,滴答滴答的落水。 苍白的手不见丝毫血色。 人影在月光下,踮着脚往魂幡的方向走来。 愈发近了,却不见那人影的影子。 直到那人影走到魂幡前,方才看到鬼脸上的狰狞双瞳。 青黑色的血丝涌动,煞白的脸贴近。 注视良久,竟然伸手握住了魂幡。 只是不等他将魂幡从地上拔起,就好似被吸住了一般,化作一缕烟尘飞入黑底的幡面。 成了魂幡内的一只游魂。 “溺水阴鬼?” 涂山君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恐怖的。 鬼怪身亡大多保存着死相,像是吊死鬼会吐出舌頭,溺死鬼面容狰狞,身躯虚白浮肿…… 若说鬼怪恐怖的話,那他涂山君應该算是鬼王一流了。 只是可惜这水中阴鬼实在太弱,竟然连魂幡都拿不起来。 反而直接被魂幡吸纳,成了役魂。 “刚刚入阶连练气一层都称不上。”涂山君惋惜的摇了摇头。 本以为能够得以寄身,没成想这孤魂野鬼连举起尊魂幡都做不到,也就只能再等等了。 …… 山崖脚,依附坐落着一户人家。 寂静夜色下,只听闻些许的虫鸣狗吠声,再就是烛火下的人影说着小话。 炕边,正用剃刀修整箭矢的青年放下手中活儿计,将那豆大的油灯芯子挑了挑,使得更加明亮。 这才施然开口道:“爹,晌午的时候山崖传来声响,好似地龙翻身。” “我分明看到有什么东西從天空坠落,肯定就落在谷底。” “不说仙人宝贝,就是天降陨铁,也能到槐丰城换上金银。” 吧嗒吧嗒。 盘坐炕头的精壮老头抽着旱烟,大拇指将烟丝摁进去。 用灼烧木块引燃。 “嘶!” 黝黑的烟丝点燃,灼烧的星星火光蔓延。 呛人的烟草味弥漫。 雾气蒙蒙间,只见那精壮老头摆手扫去眼前烟尘。 露出一双浑浊的双眼。 精光闪过,沙哑的声音响起:“行,你也到了岁数该讨个婆娘,若是真有宝贝,正好取来换个婆娘。” “不过阴风谷是河溪主的地盘……” “那位昼伏夜出,明日等日头出来我们再进山,就是真遇到了我们也不怕他。” “也好。” 精壮老头敲了敲手中的旱烟长杆,将灼烧后的烟丝磕在墙角。 …… 月明星稀,古木参天的阴风谷内倒是寂静的很。 不,并不是阴风谷寂静,而是河溪好像不再流动。 魂幡内涂山君的眼睛撬开一丝缝隙,随即又合了上去。 那约莫六七米宽的河溪之中有东西在窥视魂幡,目光隔着水幕都看得清楚。 不过涂山君受困魂幡,也没有办法,只能守株待兔。 只希望河溪里的东西再察觉到没什么危险之后能够出手。 直到后半夜。 也许是已经确定不会有危险,又或是被光柱月华吸引,河溪中的东西终于动身。 哗啦。 溪水奔涌。 令岸边上涨了三四寸,并且一直往魂幡的位置蔓延。 直到波纹水光接触到魂幡。 一只青色手掌握住了竖立的魂幡。 那手掌长着尖锐的指甲,手背还生有几块青黑色的鳞片。 【是否绑定新幡主?】 幡内的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沉声道:“是!” 7017k 241、精怪 原本重逾千斤的魂幡,在刹那间的功夫,那重压烟消云散,十分轻巧的落在他的手中。 “我道是什么,原是一只成了精的猪婆龙。” “这一口腥气实在难闻。” “捡日不如撞日。” “道友,请入幡吧。” 猪婆龙铜铃般的眼睛顿时失神,血盆大口满是獠牙。 在金丹中期主魂的强压之下,别说是小小精怪,就是完整化形的筑基妖修也不可能有丝毫抵抗的机会。 倒不如说,在它摸到魂幡的时候,就已经被涂山君判了死刑。 “呼!” 长出了一口浊气,猪婆龙失神的双眼重新聚焦。 目光已不复最初的浑浊,独留下清澈,神光闪烁内敛。 猪婆龙,不,如今已然是涂山君控制这具身躯。 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躯,五短身材,长相也略显丑陋,诺大的脑袋坑坑洼洼的。 练气后期的猪婆龙已经开化了大半的灵智,不过因为自然成长的缘故,对于许多事情的认知都还是野兽的习性。 遇到吸引它的东西自然就要去看看。 闻到了肉食也会咬上两口。 河溪也有过往的小船行人,阴雨天的时候,猪婆龙就会操弄雾气,旋转水流将小船打翻。 “这具身躯,倒也勉强够用。” 头顶青天明月,脚下是湿漉漉的河岸。 脚蹼踩在泥沙混合的岸边,河溪的水流波纹在脚踝处回荡。 这猪婆龙已经颇为谨慎。 要是遇到了变故,随时可以借助脚下的清水逃遁回河溪里。 一般与猪婆龙修为相当的修士就是擅长水战,也不会在河里与成精的猪婆龙斗。 可惜,他遇到了尊魂幡。 风轻雾气湿,月下水盈盈。 本该让人感觉潮湿不舒服。 只是对于涂山君这个久困法宝的主魂而言,这些真实的触觉反而是另一种享受。 也怪不得那三身妖鬼,在解开身上枷锁的第一时间不是动手。 而是张开手臂,享受月光的宁静。 法力微动,将丈许魂幡化作寸许随手别在腰间的鳞片,涂山君拖着猪婆龙五短的身躯往河溪走去。 咕嘟嘟。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潜入水中。 起初河水还算清澈,越是往下潜便越见深邃,泥沙滚滚,水草覆盖,成群结队的鱼虾看起来白白胖胖。 “倒是古怪。”涂山君感叹一声。 难道是灵气充足,所以才让河溪中的生物拥有了充足的养料? 河溪虽然只有两丈余宽,真正潜游下来,这才发现地下连着暗河,从下往上看就是波光粼粼的一线光亮,与周遭的幽暗远远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流动的河水,说是幽邃寒潭也不过为过。 循着气味,终于到了猪婆龙的水府。 说是水府不过是河溪精怪的洞窟罢了,算是猪婆龙的栖身之所。 洞内沉了许多枯木乱石搭做窝子。 还有几具堆积在角落的枯骨。 有人形的,也有猛兽的,只是上面的精肉早就消失不见。 “世间精怪驻扎之所,多有天材地宝,古人诚,不欺我。”涂山君轻声呢喃,目光微亮的看着洞窟深处的一株荧光植株,清泉做引怕是已经有了百年药力。 “百年碧水花,好玩意儿啊。” “这东西勉强入眼,算是能够稀释盈月丹液的药材之一。” 涂山君本就打着搜刮的意图,见到又是这颗药材,自然不会浪费。 从魂幡里取出一张纳物符。 拿出玉盒,用小玉镐将碧水花敲下来,盛放进玉盒,再以黄符封禁。 法力下降虽然不算多,不过还是很明显。 涂山君还指望着用这具猪婆龙幡奴走出阴风谷,便没有再将纳物符放回去。 而是从枯骨堆里扒拉出一个包袱,将玉盒扔进包袱装着。 “走喽。” 涂山君搜刮干净猪婆龙的水府便一个转身,扎进外头的河溪,往河岸游去。 阴风谷只是地陷一处,以汇聚的河溪为主。 这精怪能够守在这里,就足以说明除了它之外,别无强大的妖怪。 不过山中残魂倒是还有几个,涂山君也没有放过,全部收进魂幡以做补充。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魂幡本就是个积少成多的法宝,既然遇到了涂山君自然要将阴魂收入魂幡变成自己的助力。 清晨,露水打湿腿脚。 脚蹼满是团着杂草的污泥。 奔走追逐,最终布雾将眼前的残影拦下,魂幡一转,将那阴魂拽进魂幡。 “第五只。” 猪婆龙虎视了许久才终于动手触摸魂幡,所以留给涂山君的时间不算多。 现在天已经亮了。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也才找到五只阴魂,大多斗是刚刚入阶。 “世上有轮回没地府吗?” “放任这么多孤魂野鬼奔走,也不见有阴差勾魂。”这丝念头又出现在涂山君的脑海中。 不过前世传说可不能胡乱套用。 他对于修仙界的了解本就浅薄,古法典籍也不曾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说不定会有类似的机构。 比如万法宗就专门处理修士干涉凡间。 只不过看万法宗的工作效率,处理的大多都是大宗事件。 涉及凡间生灵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方才有筑基修士亲临。 其实深究起来,万法宗更多的是个威慑作用。 涂山君也懒得多想,当务之急是找个趁手的幡主,然后稳定收取生魂。 “距离河溪最近的城镇……” 涂山君顺着走出小径刚刚走出阴风谷,不远处正有两个人影往这里走来。 蓑衣斗笠,粗布短衣。 踏过林间小径。 涂山君随手捏了个掩饰妖怪身躯的术法,将自己变作个落魄游方道士的模样。 往前两步,正要问路却停了下来。 那两人反倒是先开了口:“兀那道人,你从何处来?” 近了,更是看了个清楚。 老者略矮,皱纹如老树皮般附着在脸上,露在短衣外的皮肤黝黑精壮,显然是常做力气活的缘故。 那青年揭了揭斗笠,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走在小径上的落魄道人。 涂山君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 老的带着柴刀,那青年也不似善茬般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贫道只是过路,想问问施主……。” 话音未落便被那青年打断:“昨夜天降异物,你这道人可曾见到?” 对方的话就连涂山君都为之一愣,这两人竟然是追寻魂幡坠落而来,看来昨夜动静确实不下。 “施主所言,可是此物。” 涂山君莞尔一笑,随手将魂幡抛出,迎风化作丈许立在那青年的面前。 魂幡无风飘摇,丝丝煞气外泄。 诺大变故让青年大惊失色,但是紧接着就被魂幡吸引。 晋升中期法宝之后魂幡的模样愈加威风,早不似最初小儿玩具般捏合而成。 只要不是傻子,便可明白法宝神威。 “宝贝!” 青年刚要伸手触摸,就被身旁的老汉抓住,喝道:“不可!” “爹,这分明是宝贝啊。得了这宝贝,就是河溪主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我知道,但是这个人有问题。”老汉看向背着包袱的落魄道人,浑浊的眼睛闪过凶光。 能够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河溪走出来也就罢了,甚至还能将宝贝带走。 真当河溪主是吃素的? 肯定是这落魄道人有手段,不说能够战胜河溪主,也能够从容走脱。 “你们到底拿不拿,不拿我可走了。” 涂山君从包袱里拿出酒壶,往一旁的石头上一坐,痛饮了一口这才起身。 伸手似乎要收起尊魂幡。 见落魄道人要招手,那青年哪肯干,双眼赤红直接握住尊魂幡。 刚一握住魂幡,当即双眼神彩消失,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已然没有了生息。 “儿啊!” 老汉大吼,身躯骤然膨胀,撑破了短衣顶翻了斗笠。 双眼瞪大的同时身上短毛迅速覆盖身躯。 怒吼一声手持柴刀向涂山君冲过来。 涂山君随手一招,魂幡阴魂窜出。 只是一个刹那就将老熊的生魂拽进魂幡。 老熊的巨大身躯轰然倒在地上。 再看那青年的身躯,这会儿也露出了原型,正是一头壮硕的熊罴。 这两头熊罴实力低微,变的人倒是十分精细,同阶的修士可能根本认不出来。 涂山君从包袱中取出玉质刻刀,将老熊的皮剥下来,使用术法幻化成一件大氅,披在身上,遮盖了身上猪婆龙的腥味,随后满意的点头道:“合适。” 魂幡落在手中,随手一摇,将这两头熊尸化作煞气。 风一吹,剩下的枯骨顿时成了粉末滚落到小径一旁的泥地里。 “哎,这两头熊也不提前说最近的城池在哪儿。” “应该慢点杀。” 嘟囔了一句,顺着两熊的脚印往阴风谷外走去。 这些小径最后都会汇聚到大路,只要走得近了涂山君就能认清楚路,所以问不问其实也无妨。 涂山君也没想到那小熊会被魂幡的煞气震死。 看情况应该刚刚入阶,按照修士的修为划分,估计不会超过练气三层。 也就老熊有点道行。 走了约莫半日,涂山君还没有见到大路。 心情不佳,似乎喝水都触霉头。 这会儿天空阴云密布,愣神的功夫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茫茫夜色中,前方山头似有火光闪动。 涂山君加快了步伐。 不说躲雨,好歹也得找人问问路。就是遇不到人,山精鬼怪给指指路也成。 7017k 242、雨夜 雷云滚滚,电光闪烁。 时日久矣已不知这是什么庙宇道观,又或只是前人修建的山神庙。 踏碎泥地污水,抖了抖大氅上的雨水。 落魄道人这才跨过门槛,走进了面前的破败庙观。 刚一入门,落魄道人便愣了一下,虽然想过会有人,没想到人还不少。 身着长衫抱着书篓的读书人,明明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有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 青着脸,将书篓里打湿的书摆在一旁的破败石墩上。 不远处则是靠着火堆的一男一女。 身着劲装,封刀挂剑,看起来带着一股子江湖气,不算体面。 还有两个靠在神座边的小乞丐,似乎是这里的常住人口,算是‘本地人。’ 好在庙观不算小,还有地方能占。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往别处去,而是走到那读书人的身旁。 身上大氅轻轻一抖,雨水尽没,脚下泥污早卡在了台阶前,倒也算爽利。 将大氅解下铺在地上,就这么坐下也颇为不错。 纵然涂山君是金丹宗师,奈何没有法力动用。 这具幡奴身躯的法力本就不多,更得省着用,所以也没有装什么雅客让自己显得体面。 解下身后的包袱,取出火折子递给那带着警惕的读书人:“取两根烂木头生个火堆,将身上衣服烤干,不然明日你怕是要病倒在这里喽。” 那人稍有错愕,还是接过了火折子。 放下书篓从庙观旁抽了几块木头,用杂草引燃,升起了一个火堆。 同时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晾在一旁。 此人倒也识趣,将火堆升起之后就将火折子还了回来。 经过此番,读书人眼中的警惕和敌意消失不见,多了几分亲近。 涂山君翻找着包袱,拿出酒壶,取出酒盏。 “饮一杯?” 说着,自己先饮上了一大口。 一口浊雾吐出实在惬意。 书生迟疑片刻,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一个穷书生,除了一篓子书别无他物,他也想不出有自己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好酒!” 满饮之后连连称赞。 可不是好酒吗,这可是灵酒,寻常人喝了能壮气血养性命。祛了连年暗伤,能够活过古稀之年。 “好酒要配好肉。” 涂山君取出四只熊掌,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上烧烤。 滋滋油水落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香味四溢。 一旁啃着干粮的男女顿时觉得嘴里的干粮犹如糟糠无法下咽。 “师兄。”小麦肤色的女子小声的喊了一声。 那壮硕汉子神色凝重:“那道人进门后,衣衫片叶不沾。” “而且他座下的也不是寻常大氅,乃是熊皮所制。那烧烤的肉球,分明是熊掌,此人不可招惹。” “咕噜噜!” 五脏庙唱戏,让壮汉老脸一红。 勉强扯上了一个笑容,起身走过来。 拱手行礼道:“道长实在奇人也。” “这酒肉太香了,小子馋虫都要被勾出来。” “不过这肉,怕是白日里不好处理,遂想用四张面饼换道长半只熊掌。” 涂山君哑然失笑,这武人倒是有些意思。 看出了他不好惹竟然还敢过来换吃食。 就是压低了声音,对于涂山君而言也清晰异常,所以刚才壮汉分析的一通,他早就听了个明白。 不过修士就是修士,纵然什么都没做,在凡俗还是太过不同了。 就是不用灵光法眼探寻,也能一眼看出其他的修士。 除非是那种混迹红尘,丝毫不顾形象的。 那些多半有什么目的,比如所谓的红尘劫炼心突破境界。 随手将一只熊掌递给他:“相逢既是有缘,不如叫令妹一起过来吃。” “师妹,来来来,道长邀请我们一起。” “那两位,也过来吧。” 朗声起,缩在神座旁的两个乞丐惊讶的指了指自己。 “没错,就是你们。” 俩小叫花如蒙大赦,赶忙凑上来,眼巴巴的看着烧烤的熊掌。 成精老熊的熊掌一个就有寻常人脑袋大,涂山君用玉刀切成块才能烤动。 趁着烤肉的功夫,涂山君倒是摸清楚了这些人的跟脚。 封刀挂剑的这两人都是铁剑门的门徒。 大汉叫陈广达,师妹叫吴姝。 书生叫邹礼,江东子弟,正要进京赶此次的秋闱。 一听邹礼是要进京赶考,壮汉和那小麦色的女子面色都有些怪异。 原来了解才知道,如今烽烟四起。 京城在他们江湖人的眼中就是个摆设,根本就没有那种大一统王朝的强权力量。 而且反王也都在招兵买马,对于有武艺的江湖人优待。 要是仙人的话,更是奉为国师。 这都才刚刚开始打天下,就封国师了,也不知道这国是什么国。 据说晋北又出现了一个大流寇,传言是晋北山川的莽龙成精。 …… 这么一说,京城作废一般,这还考个鸟试。 就是真中了进士,加官进爵,没两天也要跟着这千疮百孔的王朝一起埋进土里。 “什么龙精牛精!” “我随秦帅在远东砍了十三个成精之人的脑袋,与寻常人血肉一般,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突兀的声音惊醒了正在谈话的众人,也将他们的目光引了过去。 盔甲。 兜鍪! 背强弓劲弩。 这装备一瞧就不简单。 凡间王朝对于盔甲的管制本就十分严苛,更何况是强弓劲弩,就是出现半个零件在家中都是夷三族的大罪。 若是完整的物件,那九族都可以下去团圆了。 说话的人虎背熊腰,胡须浓郁却不是络腮,面容上有两道疤痕。 一道眼角,另一道腮帮。 “夫人、小姐,我们暂在此处歇息,等明日到槐丰城,他们就不敢追了。” 军汉搬来两个残破的矮墩,充作凳子,让母女坐下。 “程将军辛苦了。” 那妇人颇具仪态,看样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虽然半老徐娘,依旧风韵犹存。 至于躲在妇人身旁的女子更是妍丽,体态婀娜,就是身上的素衣也遮掩不住其顾盼生姿。 不说两个低眉的小乞丐,就是邹礼和大汉陈广达都看直眼愣神。 那小麦色的师妹颇为不快,怼了身旁师兄一肘。 “远东,秦大帅。” “可是秦宗世大帅?” “不错!” 军汉这才看过来,目光之中夹杂着理应如此。 秦帅的名头别人怎可没有听过。 涂山君显然不曾听说过这是什么人。 闻言也知,应该是名将一流,正在远东平叛。 至于眼前的这母女,既然被军汉称作夫人小姐,想来就是那秦大帅的家眷了,看他们的样子倒是和书生邹礼是同路,应该都是要往京城走。 不过,他们的情况可不太好。 这军汉身上伤口不少,血水混杂着雨水淌到地上。 看包扎,估计身上还中了两箭。 就算他是一流高手,能够挺得住一时,却也挺不住一世。 庙观内火堆不小,省了军汉一番功夫,再生火堆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将门外马车上的布袋拿来,取出里面的馍馍和清水袋:“夫人、小姐,天亮还要赶路,吃点吧。” “程将军,你的伤……” “夫人不用担心。” 循着小姐的目光指引,军汉也寻找过去,看到了架起来的冒油熊掌。 随即他冲着自家小姐摇了摇头。 转而,席地而坐,就着冷水将干硬的馍馍咽下去。 这三人的到来搅扰了原先庙观的几人,原本的高谈阔论也随之消失,好似因为贵人的出现,让气氛都变了不少。 涂山君早达到目的,也就没了太多谈话的兴致。 一个时辰之后。 庙观内的众人都有些昏沉。 俩小乞丐互相依偎的蜷缩在神座下的草堆里睡去。 书生也不住的点头。 大汉正要用石头盖住火堆,猛地僵住了身躯。 他赶紧叫醒睡着的师妹:“有人来了,而且不少。” 大队人马片刻即至。 涂山君虽然没有办法放出自己金丹宗师的神识,但是猪婆龙的身躯好歹也是练气后期,这点警觉还是有的。 雨夜之下,电闪照明间。 庙观外的人已封锁了小径,将庙观团团围住。 就连头顶瓦片都在作响,想来对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丝毫不给他们的机会。 他们是谁? 涂山君只是将目光挪向新来的那三人。 庙观内,书生是去赶考总不会遭遇大队人马仇杀。 两兄妹是江湖客,就是遇到寻仇的人也不会这幅做派。两个小乞丐就不必多说了,人家在这里都住了很久。 他又是借了精怪的身躯行走。 也就只有军汉和那母女三人才会惹来这样的麻烦了。 …… “程桂,你逃不了了,将秦老匹夫的家眷交出来,我保你性命无忧。” “若是敢有反抗,你就会和你带着的那些人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你怕不是忘了,最初跟你走的可有一百行伍。” 门外声音响起,却让庙观内的军汉怒目圆睁。 他带着一百兄弟护送大帅家眷返京,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竟然引来追杀,走到这里,仅剩他一人。 “罗教的乱臣贼子,也敢直呼你爷爷的名讳!” “我程桂只要还活着,罗教的魔崽子,尔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军汉起身,拔起腰间长刀堵在了庙观的门前。 “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教仙师已经赐下符箓力士。” “今日别说你只是小小一流,就是先天高手也得饮恨!” 7017k 243、威胁 “罗教?” “罗教!” 早没了睡意的书生面露疑色的望向惊呼出声的武人陈广达。 只见那武人的脸上满是凝重。 似是看出了书生的疑惑,陈广达便开口解释道:“罗教兴盛的很快,不过数年的功夫就已经膨胀为大良最大的教派。” “各地流寇四起,有一半都是罗教在背后支持,甚至索性就是罗教内的教徒参与造反。” “就是镇邪衙门对于罗教也没什么办法。” “据说罗教背靠仙门。”陈广达沉吟之后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身旁师妹不屑的冷笑:“这世上哪有仙门是坐看世间混乱的,我看是魔门还差不多。” “可不敢这么说!” 陈广达赶忙捂住自家师妹的嘴。 不管背后是魔门还是仙门,都不是他们这些江湖客能够置喙的。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要有个数。 狂风骤雨拍打庙观的穹顶。 头顶烂瓦咔咔作响,似乎有人在上方奔走。 两个小乞丐躲到了暗处角落,瑟瑟发抖。 而听闻了武人的解释,书生也明白自己怕是卷入了可怕的麻烦。 刚才的困意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惊慌紧张的看向门口。 雨夜,风高。 正是杀人时。 这时,执刀军汉挂刀持弓。 弓弦拉满,三箭连发。 只听到嗖嗖破空声,之后便是三声闷响以及重物跌落的声音。 骤然发难,让门外的汉子为之一振。 “已成病虎,竟还有余力杀人。” 于鹏一脚踢开身旁被弓箭射中的手下尸体。 目光凶厉的盯着门口的军汉,却并未着急。 如今程桂和秦宗世的家眷都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根本就逃不了。 不说仙师赐予的符箓力士,就是单凭人力消耗程桂的力气,都能将他活活拖死在这里。 军汉犹如一块巨大的门板挡在庙观面前,任凭雨水顺着铠甲缝隙流下。 只不过他的眼中却满是懊恼。 今日他死在这里不足为惧。 若是让大帅的家眷落入罗教手中,到时候大帅被人所制,辽东局势可就再难维持了。 许是看出了程桂的担忧和虚张声势,于鹏冷笑一声。 随即挥手道:“杀了他!” 围堵在门前的手下顿时持兵器杀来。 两道勾镰戟划破面前的雨幕,直奔程桂的肋下。 程桂侧身躲避,左手一把拽住兵器杆,扬起快刀,噌的一声将兵器斩断。 紧接着猛虎下山般猛的跃起。 一刀将冲到他面前的两人枭首。 鲜血喷涌,淋在他的甲胄上。 持刀军汉大喝:“罗教的贼子,乃公就在这里等你们,哪个上前来领死!” 怒吼声阵阵,吓的围拢上来的罗教教徒又远离了几步。 面面相觑,握紧兵器,却不敢再贸然动手。 这一路走来程桂的厉害他们早就见识过,大家并肩子还能壮胆,现在都不敢上也就没人敢出头了。 “哼!”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本不想动用仙师法宝,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受死吧。” 于鹏一见众多手下都被程桂给吓住,原本想留存符箓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当务之急还是先拿下程桂,将秦宗世的妻女擒下,不可坏了教中大事。 从怀里取出玉盒,将盒子里的符箓小人拿出来,随即咬开手指肚,令鲜血滴落。 口中念念有词:“丁甲咒箓,显化神威。” “急急如律令。” 符箓顿时金光闪烁。 兵俑长大成常人的模样,面容铁青,双眼猛的睁开,眼眸中红光闪烁。 “杀了他!” 听到于鹏的命令之后,这兵俑猛的奔袭而去,直奔守在门口的程桂。 其势如风。 不过是呼吸之时,兵俑就已经冲到了程桂的面前。 铁青的面容看不出神色。 “杀!” 程桂丝毫不惧,大吼一声。 手中钢刀挥舞的虎虎生风。 内力在他的身躯中奔走,借以附着在兵器上。 世俗之中的一流高手已经可以让内力进行少许的外放,只是这样的招式消耗内力也颇为巨大。 “铿铿铿。” 钢刀加身,竟然激起了火星子,惊的程桂瞪大了眼睛。 就这么愣神的功夫,兵俑已经矮身,拳头直奔他的腹部。 “嘭。” 护住腹部的甲胄顿时凹陷下去。 连带着他的身形都有些不稳。 趔趄之后刚刚保持平衡,又是两道勾镰锁甩过来,缠绕在他的肩膀上。 还不等挣脱,脚下也被勾镰绑住。 一时间,早已经埋伏好等待程桂露出破绽的罗教教徒均是绷直了手中的锁链,卯足了劲力狠狠的一拽。 “砰!” 军汉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摔在了庙观的台阶上。 不等吐出逆血就被拽进污泥。 兵俑却丝毫没人趁人之危就停手的意思。 重拳一拳拳的落在程桂的身上,打的程桂只能被动防御。 越是看着程桂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于鹏就对仙师越发敬畏。 一流高手,竟然在一张浅薄的符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仙师之于凡人就是“仙”。 他们这些所谓的江湖好手,根本不可能是仙师的对手。 不过,他也更加庆幸,还好他们有仙师支持。 …… 门外厮杀声愈烈。 屋内却只能听闻众人的呼吸声。 俩小乞丐不敢冒头,书生这会儿也略微发抖,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这时,陈广达低声说道:“道长,我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一会儿您老带书生和那俩小乞丐先走。” “师兄你……” “我留下和他们一战。” “秦大帅为国为民,是国之柱石,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家眷遇害。” “师妹,要是能行的话,你带秦大帅的家眷先去山上躲起来,如果没我的消息就去槐丰城。”陈广达起身,体内的内力随着运功开始流转奔走。 “好!”师妹并没有再多言,在陈广达起身的时候,她往秦家母女的身旁走去。 涂山君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人。 倒是有侠之风范,可惜资质、根骨都不算太好。 师妹刚刚入流,武人大约莫是个二流的高手。 在江湖是够看的。 面对人数如此之多并且武功不错的教众,显然也不太行。 不过涂山君寻找传人,从来不看资质根骨,只看心性。 这两人倒是对他的胃口。 …… 脚下的铁靴踩碎泥污,连带着将落地的雨水都分拨到两旁。 脚印清晰可见。 于鹏带着手下迈过庙观的门槛。 锐利的目光环视寻找。 庙观本就不大,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母女二人。 旋即拱手道:“秦夫人,秦小姐,某乃是教中舵主,名为于鹏。” “特来请夫人、小姐,到我们教中做客。” 秦夫人将女儿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短剑,刚要指着于鹏,又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厉喝到:“你们把程将军怎么样了。” “还没死,不过估计也快死了。” “夫人、小姐,莫要让某为难。” “如果你们死在这里,就说明没了价值,我可不知道我身后的这帮兄弟会对尸体做出什么事。” “再不济,剥个精光,悬于军阵之前,我想秦大帅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你们活着,我们自会奉为上宾,不敢动一根寒毛。” 于鹏的面容甚至带着微笑,十分客气的为秦夫人解释。 不得不说,这罗教的舵主不是平白当上的,不说一身武功,就是这话术也让人打消了大半自杀的底气。 没看秦夫人这会儿已经怒气上涌,但是目光闪烁,不复最初的决绝吗。 “你们敢!” “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秦家女攥紧拳头,怒目而视的同时内力流转。 于鹏微微拱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当然知道秦大帅的虎威,不过谁叫皇帝老儿非要他送家眷入京呢,这不就被我们逮到机会了吗。” “呔!” “今日有我在此,你们休想动秦大帅家眷一根寒毛!” 厉喝声打断了于鹏的话,令他不由得侧目。 审视的目光打量:“你又是何人?” “我叫陈广达,还没有江湖名号。”陈广达坦然以对,长刀悍然出鞘。 “哼。” “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凑热闹。” 于鹏原本还以为是那条道上的名人,没成想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娃娃。 顿觉意兴阑珊,随意的摆了摆手道:“阿七,宰了他!” “嘿嘿,老大放心。” 站在于鹏身旁的干瘦人影走出来。 掏出两把短刀盯着陈广达:“小娃娃,行走江湖,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希望你来生能记得这个道理。” 似是觉得有些烦躁,于鹏看了一眼庙观满屋子的人,对身旁的手下说道:“除了贵客之外,剩下的都杀了吧。” “是老大!” 话音落下,另外三人也抽出兵器。 陈广达扭头看向依旧淡然的涂山君,急忙说道:“道长,你带他们先走。” “走?” “今日谁都走不了。” 干瘦人影在陈广达扭头的时候已经欺压上来。 双刀快如闪电。 只见两道白刃闪烁,陈广达的胳膊就出现了两道伤痕。 就此一瞥,道长虽然起身了,但是就好似被吓住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陈广达一咬牙,手中长刀在内力的催动下脱手。 锵的一声将那袭击道长的人的长剑击落。 但是他的身形却完全暴露,只看到短刀临近他的脖颈。 “不好。” 锋锐之气令身上寒毛都随之竖起,短刀模样在他的眼中渐渐放大,霎那的功夫就占据了瞳孔。 “我命休矣。” “师兄!” 陈广达似乎听到了师妹呼喊的声音,明明很近,但是在他的耳中却好像距离很远。 7017k 244、魔头 书生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杀来之人。 站在他面前的那位落魄道人什么都没做。 只是平淡的吐出一字。 “定。” 杀来的教众便停在咫尺,不能寸进。 陈广达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成想眼前的干瘦武人竟呆愣的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这当然不是定身咒,只是法力应用,就像是江湖客的点穴之道。 不过法力对于凡人肉身的束缚能力更强,所以看起来效果才会这么好。 陈广达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血肉还在,也没有被人割开喉管。 过了最初的慌张和惊讶,转而就是疑惑,他可不觉得罗教的人会心慈手软。 而且,眼前这个干瘦武人分明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 不仅仅是眼前的人,另外三个动手的罗教教众也都保持着不同的姿势待在原地。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陈广达感觉很是不安。 但是更不安的是于鹏。 “怎么回事?!”就连质问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 “阿七、连正、王……” 连着呼喊手下的名字,得到的只有寂静。 “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于鹏惊慌失措的寻找着出手之人,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肯定是庙观内的。 书生咕嘟吞咽了一口吐沫:“道长,您做了什么?” 别人可能离的太远所以没有看到,但是他距离落魄道人不过几步的距离,正好听清楚了道人口中吐出的字。 再看落魄道人的神色。 根本不是被吓破了胆不敢动弹,分明是从容不迫。 经书生提醒,陈广达也回过神来。 他目光绽放神彩,看向落魄道人。 他就知道落魄道人不简单。 没想到道长挥手间就让四个罗教高手停在原地。 要不是因为他身处庙观,只听人说绝对不会相信。 这岂是一流高手能够做到的,怕不是只有先天宗师才能如此轻描淡写。 其实陈广达还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修士。 这也是因为鲜少见到仙师,所以下意识便将之忽略了。 “我只是让他们安分些。”涂山君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伸手点在面前之人的额头。 “聚煞。” “疾。” 砰的一声。 眼前之人的脑袋像是夏日的西瓜摔在台阶上,炸碎在地上。 一身血煞灌注灵魂,将之变作厉鬼。 鬼雾刚升腾而起就被涂山君抓在手中,随后扔进袖袍的尊魂幡里。 “邪法。” 于鹏瞳孔不自觉缩小,惊呼出声:“魔、魔、魔……。” 只是还没有脱口而出就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拱手行礼赔罪道:“不知道仙师当面,竟然冲撞了仙师,实在罪该万死。” “仙师!” 庙观众人异口同声,同时目光都移到了涂山君的身上。 “道长果然不简单。” “竟然是仙师。” “……” 众人念头翻滚却都没有说出声来。 就是仙师估计也是恶仙。 只看刚才那手段,弹指间炸碎头颅,抬手抓取了什么东西。 眼前的落魄道长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既觉得该死,那便将命留下吧。” “仙师饶命。” “我的性命仙师探囊可取,但是放走了秦家家眷便是得罪了我教,到时候您就是贵为仙师,也会十分麻烦。” “我教之中同样有仙师,修为高深,撒豆成兵、腾云驾雾不过尔尔。” “而且我教符兵就在门外,仙师怕是不好应付我,我这里有口诀,可以控制符兵。” “若是仙师有意,可入教成为供奉,但有所求,一定满足。”于鹏感觉自己刚才将所有的身家都压了上去,不过呼吸之间,就条理清晰的说明白了自己的作用。 只要对面的仙师不是非常强大,肯定能够被他说动。 说完话,于鹏再拜。 明明门外狂风骤雨未停,屋内却寂静无声,压抑非常。 本该寒风簌簌,却只感觉闷热,就连额头都满是细密的汗珠。 “伶牙俐齿。” 涂山君撇下一句,伸手虚空一抓。 一道人影迅速跨过庙观的门口,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凌空缩小变成了一具不过巴掌大的符俑。 “啧,有点意思。” 符箓的使用还是有些门道的,可是从中看出些许的跟脚。 罗教这符兵是人傀炼制的路子,算是另一种的阴兵。 也许是在魂幡中待的太久了,遇到了人难免想要多说说话,所以涂山君的耐心比较好,还能听此人胡扯一通。 不过拿到了这具符兵后,便觉得也不过如此。 于鹏却惊恐的差点瘫坐在地上,眼前这位仙师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不需要口诀,只是凭空一扫便将符兵摄了过来,甚至还拿在手中把玩。 没了符兵的压制,程桂挣脱了勾镰锁,提着钢刀冲到庙观。 只是刚刚步入庙观就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场景实在诡异至极。 原本占尽了优势的于鹏此刻竟然两股战战,面色惨白。 不说于鹏,他的手下都像是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 原本还以为秦帅家眷会被擒,这会儿也还安全。 但是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一处,那就是落魄道人。 “老大……” 包围在外的教众在程桂脱离束缚之后也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只听到背对他们的于鹏好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快……” “老大放心,我们即刻斩杀程桂。” “哇呀呀,纳命来。” “……” “逃!”最后一个字,于鹏是吼出来。 他立马转身,周身气劲轰然爆发。 听闻自家老大的话,众人均是一愣,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紧接着众人便如遭雷击般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道人将符兵挂在了腰间,挥手祭出一杆漆黑小幡:“诸位,请入幡吧。” 黑气涌动,阴魂自魂幡中飞出。 凄厉的鬼啸响起。 不过刹那间,无数恶鬼将罗教教众的生魂从身躯拽了出来。 砰砰砰。 倒豆子一般,尸体堆砌在地上。 就连门外埋伏好的教众也失去了性命。 近六十人的命,瞬息消失干净。 尸体也没有浪费。 涂山君掐了个术法。 “聚气凝煞,铸厉鬼。” “疾。” 体内法力消耗小半。 堆积的尸体血肉枯竭,煞气被涂山君抽出融进阴魂之中。 顷刻间便塑造了几个入阶的厉鬼。 虽然有煞气的功劳,不过还是得益于涂山君术法的精妙。 闲着无事就钻研术法的改良。 说起对煞气的应用,估计同阶修士也比不上涂山君。 改造好的厉鬼被涂山君扔进魂幡。 倒地的尸体很快就成了森森白骨紧接着又化作尘埃。 这一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几息的样子。 但是对于庙观内的众人而言,却好像过去了许久。 真真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陈广达感觉到阴鬼从面前划过,那种阴寒冰冷紧张的他寒毛炸立。 别无他想,只有深深的恐惧。 怪不得那罗教的舵主见到落魄道人施法会脱口而出“魔”。 魔什么? 当然是魔头! 说好听点应该叫魔道仙师。 涂山君这一举动,不仅仅吓坏了陈广达,同时庙观内的其他人也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仙师的身份本就让人敬畏,更何况是魔道仙师。 那是性命不能保存于自身的本能的害怕。 涂山君看了众人一眼。 陈广达还能保持镇定的站在原地。 他的师妹这会儿走到他的身旁,紧张的拉着武人的胳膊,将头埋的很低。 书生依旧抱着书篓,只是同样不敢直视涂山君。 两个小乞丐就更不用多说了,早就吓的昏迷过去。 秦家母女紧张的靠在一起。 就连军汉也都没有开口说话,他的伤势不轻,正头晕目眩,还能撑着只是因为一流的内力。 庙观内鸦雀无声。 这会儿门外的狂风骤雨好像也小了不少。 涂山君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不过他也发现,自己的手段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 别说是普通的凡人,就是一般的修士见了这副场景也会惊呼魔头。 杀人炼魂,抽干尸体血肉煞气。 这简直就是最标杆的魔道,只不过涂山君向来都是这么使用魂幡的。 他也需要阴魂煞气来补充自己的实力,所以早就习惯这样的手段。 涂山君不无猜想,这时候自己要是‘桀桀’笑上两声,会不会更符合魔头的身份。 遐想时,武人咬咬牙,拱手说道:“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涂山君顿感有趣:“你不怕我?” “怕,但是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 “不错、不错……” 涂山君不由得赞许点头,这人心性真不错。 不管根骨资质如何,有阴魂丹辅助,成就个筑基绝对不难。 “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陈广达惊讶的无以复加,他没想到仙师会开口收他为徒,但是他听说仙师收徒好像要有灵根才行。 他小时候还是什么时候也曾经测过,他并没有那东西,而且他也不想修仙。 尤其是这种起手便阴风阵阵、鬼雾弥漫的仙法。 刚才他都听到阴魂的呼啸声了,那种刺耳的声音快要贯穿他的耳膜,刺入灵魂。 他更不想拜魔头为师。 炼魂抽煞气,怎么看都是魔头才会用的手段。 哪有正道仙师动辄杀人抽魂。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拒绝道:“多谢仙师厚爱,但是我是铁剑门门徒,以后会成为铁剑门的门主。” “而且我没有仙根。” 他也怕惹恼了这位魔道仙师被抽魂炼魄。 他死了不要紧,不能连累了师妹。 “小子,你不错。” 涂山君没想到会被人拒绝。 如果异地相处,他知道能够修行之后,不管是正魔肯定是先拜了师父再说。 正道自然皆大欢喜,魔道也无妨,多几个心眼先活下来再说。 拒绝魔道可需要勇气,因为魔道修士是真的会动辄杀人。 “君子不夺人之志,我这里有两颗通脉丹,能够助你突破一流。”涂山君从袖袍取出一个小瓶,递给了陈广达。 没有理会陈广达张大的嘴巴。 又添了一句,解释道:“放心,本座还不需要算计你个小小凡俗武者。” “那女娃,你可愿意成为本座的徒弟?” 秦家女错愕的看着涂山君。 秦夫人赶忙挡在女子的面前,煞白的脸扯上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仙师,我家菱儿的资质低劣,悟性也不好。” “练武多年都未有所成,如何能在修行有所突破。” “你能做主?” 涂山君看向风韵的秦夫人,微微皱起眉头面带不愉之色。 修仙何时这么令世人恐惧了? 还是说,他展现出的术法令人畏惧。 随即目光看向秦家女,询问道:“你怎么想?” “修行之后会见识更为广阔的天地,腾云驾雾,寿命绵长不过是修行附带……” “……” “也罢。”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也懒得再废什么口舌。 既然没有缘分,他也不想强求。 谁到底,涂山君只是手段酷似魔头而已。 7017k 245、槐丰 以石子掩埋的篝火重新引燃。 劈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庙观内显得格外清脆。 火光下的众人早没了困意。 映照着不同的面容。 有愣神迷茫,也有埋头盯着地面,却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概因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 陈广达和师妹看起来不像是初入江湖,这会儿正在着手处理昏迷军汉的伤势。 一流的武者体魄坚韧,虽然身上伤口不少,却没有致命伤,有了这兄妹两人的处理,也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许是噤若寒蝉的压抑气氛令人不自主的沉默,之后便是舟车劳顿的困意涌上心头。 担惊受怕了半夜,最后都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翌日,雨已停。 篝火也早就熄灭了。 众人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昨夜的那位落魄道人已消失不见。 不仅仅是道人,就连与道人有关的东西,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走威尤在。 他们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回想起昨夜的光怪场景。 厉鬼从身旁掠过,六十条性命转瞬成了森森白骨。 却没有从那位仙师的眼中看到丝毫的波澜,就像是本该如此。 杀人抽魂,凝聚蒸腾煞气,最后都汇聚到道人的手中,融入那件看不清楚是什么的法宝之中。 已经不能用神奇来形容,那时候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巴根冲上后脊梁,端是惊悚吓人。 小麦肤色的师妹快步跑到庙观门口,张望了一番。 入眼是远方大雨之后的山间清新,以及带着泥土清香的风钻进鼻子。 回头看向庙观内的师兄,开口道:“那位仙师……” “应当离去了。”她师兄回了一句:“我们是凡人,摸不到仙。” “师兄,那位道长看起来人不坏,你为何不随他同去。” 听到师妹的话,陈广达沉默许久,却并没有回答。 他当时真的心动过,但是为何没有答应呢? 扪心自问,他到底为什么拒绝? 怕是,他恐惧了。 “多谢义士出手相助……”秦夫人拱手称谢。 昨夜那位道长身在,他们俱是瑟瑟发抖不敢出言以对。如今那人离去,身上的重石枷锁好似一下子卸下,自然不能缺了礼数。人家可是拼了命相救。 …… 跨过乡间的泥泞小路,终于走上夯实的官道大路。 涂山君拍了拍熊皮大氅上沾染的露水。 抬起左右脚,脚蹼成团的泥巴,走了这么一路,足让身高高了一两寸。 别看昨夜轻飘,实际上用了猪婆龙小半的法力,这会儿丹田也就只剩下五成不到的法力。 所以涂山君也没有施展术法隔开泥污,只是寻常的擦在路边石头。 过了新鲜劲儿,这茫茫雾水好似那娇娘,缠的人心烦。 涂山君迈着猪婆龙的两个脚蹼,不无抱怨道:“该编个草鞋。” 顺手解下腰间的酒壶,畅饮了一杯,哧的吐出雾气,遂迈开脚步顺着大路走去。 法力需要省着用,这脚力却不需要那么节省。 只觉得几口灵酒下肚,大路两侧已见人声。 “什么时节?” 涂山君掐着手指,数数演算了一番。 恍然,原来到了春种的时候。 只不过春种归春种,那些人却都带着警惕的神色,驻足看向大路上行人,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还有些庄稼汉三五人聚集在一起,挥舞着手中的锄头。 “世道多艰。”涂山君感慨一声便没有再关注。 他纵然是金丹宗师,也改变不了世界,唯有顾周身事,诛眼前恶。 微醺时。 料峭春风袭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郡城的高墙下。 抬头看向那城门牌匾,‘槐丰’两字龙飞凤舞。 “咦?”正要经过城门的涂山君驻足。 看向张贴的告示。 两侧张贴着数十张不同的画像,其中尤以几个精怪画像最为醒目。 据告示上说,阴风谷山涧有两头熊罴,专门食人。 官府组织了兵甲也未能建功,若有能人志士可除此两害,可得郡府赏银三百两。 “没成想,这两头熊的脑袋还有悬赏。”涂山君扫了一眼径直往城门走去,只不过刚刚踏足阴影,头顶金光闪烁,一道细微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扫过去,紧接着重归寂静。 越过城门的涂山君只是瞥了一眼。 郡城还是有修士力量干涉的。 门口那面铜镜虽然不是一件法器,然而却和整个郡城想和。 以符箓和咒文进行补充,将之变作了一件特殊的法器。 一般的魑魅魍魉绝不敢从这面铜镜走过,就是胆子大妄图穿越,也必被法器所伤。 “悬器法吗。”涂山君淡然一笑,这小小道术可拦不住他。 …… 入城来,喧嚣扑面。 高墙之内满是稠密的行人,房舍高矮错落拥挤成群。街道两侧的商铺忙活的热火朝天,一派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城内多槐树,值此季节,槐花飘散,或是掉落在街道上,又或是落在行人的肩膀处。 昨夜恰好下了一场大雨,所以城中尚显湿润,就连河流都上涨了两三个水位。 若不是难民汇聚,棚户拥簇,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各种污秽气味,涂山君还真会以为自己到了所谓的太平盛世。 …… “道爷,您是初来槐丰,是寻人还是暂住?”蓬头垢面的短衣问了一句。 李三也是观察了一番才上前来。 刚开始,他也不敢开口贸认,毕竟这世上道人多粗布青袍,又或是做法黄衣,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身着黑色道袍的道人。 黑色道袍也罢,竟还身着熊皮大氅。 待到那道人抬起头,撑起斗笠。 仔细瞧了去,道人的面容肃穆冷峻,泛着丝丝冷意。 走到这位道爷的身旁,不由得心生敬畏。李三当即察觉,这位爷估计有本事在身。 涂山君目光挪过来,点头道:“初来乍到。” 李三赶忙抹了抹自己一头乱糟糟如同鸡窝的头发让它们理顺些,随即将藏在头发下的笑脸显露出来:“小的李三,自小在槐丰长大,若是道爷有何差遣,小的可以效劳。” “城中可有仙师?” 话音落下,李三当即愣在原地,不过还是赶忙回话:“回道爷,镇邪衙门荒废有些年头了,昔年还能见到仙师在世间行走,如今却成了人们口中的传说。” “哦?” “那就为我寻个休息之地吧。”涂山君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拿出一角散银扔给李三。 他也未曾多问。 不过这李三能够这么清晰的说明白,估计有些来历。 平头老百姓可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三赶紧将银子揣进怀里,咧开的嘴笑开了花,拍着胸脯保证道:“道爷,您放心,保证您住的舒坦。” 客栈的门房看起来有些老旧。 守着邸店的是一对老夫妇,见到李三过来,便取出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李三大喜,揣进怀里看向涂山君:“道爷,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周伯知道去哪儿寻我。” “善。” 得了道人的话,李三这才跛脚离去。 名为周伯的老头儿为涂山君安排了一间厢房,先是轻扫了一番,随后换下被褥,忙活好一会儿才准备好。 涂山君也知道了这家人的底细。 老夫妇守着客栈,家里有名独子在衙门当差,是个不大不小的班头,手底下管着两三个小捕快。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异常,涂山君让周掌柜备下了酒菜。 放下包袱,解下熊皮大氅。 将腰间的酒壶握在手中,痛饮了一番。 …… 行来时便觉暮色。 如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涂山君张开手,尊魂幡在他的手中滴溜溜的转动,旋即收起了法宝。 这具身躯的法力只剩下五成不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肯定也会流失,等到法力完全消耗干净,可就再难驱驰肉身行走了。 “城中没有修士。”涂山君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很简单就能碰到修士,没成想,槐丰城看似富饶,实际上却没有修士坐镇,与以往常理不同。 花子李三也说过,那什么镇邪衙门荒废许久。 没有修士,那就只能培养一位修士了。 好在这活儿对于涂山君而言也算是轻车熟路,并不是多么陌生。 有灵根还好说,如果没有灵根的话就只能走以武入道,逆反先天。 “暂时住下……” 既然已经定下目标,涂山君便施展术法锁住身躯法力,期望这具猪婆龙的身躯能够撑的久一些。 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凡俗生活。 有多久了? 掐指一算,转眼竟然已经过去二十年。 前尘往事如今已经鲜少在脑海浮现。因为他许久未曾睡觉,更别说是梦中。 …… 是夜。 楼下的声响传入涂山君的耳朵。 “娘,还有饭吗?” “锅里给你留着,还热着哩。”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衙门这么忙?” “这咋的啦,怎么这么多血。” “娘,莫担心,是精怪的,等了好几天才等到它,都能说话了,吓人的很。”虽然这么说,不过那年轻的声音却透露着兴奋,并未因此而恐惧。 紧接着便是扒拉饭食吃酒的声响。 “唉,要不还是回来……” “娘您不用担心,韩大哥是先天宗师,那可是蝇虫无法近,片羽不加身的大高手。” “别说是不成气候的妖精,就是鬼怪也不敢触霉头。” “衙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退缩了不就成了软蛋,这事儿我心中有谱。” 楼上涂山君静静的听着,只是眼帘微微颤动。 虽然没听到修士的消息,却意外得知了一位先天武者。 先天就已经入道成为修士了,一身内力纯化为法力,可动用符箓、术法。 念头起:‘倒是个好苗子。’ 还需再观察观察。 许多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还要讲究个缘分。 7017k 246、捕快 入夜。 淡光盈盈。 蒸腾的雾气笼罩了槐丰城,月下槐树看起来光影绰绰。 高悬的大红灯笼将街道照亮。 再往前探寻,途经郡城的槐河上满是飘行的小船,环绕在楼船的身旁。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光芒。 高楼红袖,香味都要钻入他的心肺了,人从那走过去,目光却满是流连忘返。 夹着刀,磕着瓜子的捕快不无抱怨的说道:“头儿,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为何今夜还要巡守,有那两班兄弟应当足够了吧。” “莫要抱怨,这件事是班头儿定下。” “再者,巡守有例钱可拿,何乐而不为。” 抱着长刀的捕快寻常的说着话,目光却不由得落在前方的人群中。 “头儿你看啥咧,这么入神?” “呦,那不是总捕大人吗!”挟刀捕快愣了一下,不过就在他眨眼的功夫,他口中的那位总捕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头儿我们……” “做好本分就是,你是几流的高手,还想掺和总捕的事情?”抱刀捕快呵斥了一声,再未多言。 嗑瓜子的年轻捕快顿时垮下脸。 几流?还不入流哩。 …… 嘎吱。 突兀的门轴转动声显得尤为刺耳,也不知道门外的东西是什么,只看到木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便再无动静。 厢房内,喝饱喝足的青年正在酣睡,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门口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门口的东西失去了耐心,又或是察觉到并没有被人发现。 木门的缝隙渐渐扩大,皎洁的月光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与此同时一同挤进来的还有一道佝偻的影子。 试探着伸出脚,探入门内,房内之人依旧没有察觉,顿时让这东西大了胆子。 蹑手蹑脚的摸索过来,最后立于床前,静静的注视着酣睡的青年。 那东西低下头,终于在月光的照映下看出了些许的面容,煞白的脸上是重重的黑眼圈,猩红的眼睛被散落下来的头发遮盖,伸出手,露出长而尖锐的指甲。 伸向那床榻上的酣睡青年。 “哼!” 只听到一声冷哼,犹如重锤一般狠狠的砸在这鬼怪的脑袋上。 登时这鬼怪便瘫倒在地上。 双眼外突,像是上了岸即将憋死的鱼儿一般,大口的呼吸着,一双鬼手丝丝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妄图缓解压力。 施法者自然是住在楼上的涂山君。 当然,也不能说是施法,只不过是小小的神识压迫而已。 对于这些连入阶都难的孤魂野鬼,仅仅是涂山君一丝神识就像是泰山压顶,根本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呃啊!” 鬼怪的发出的声响惊醒了床榻上的青年。 猛的抽出悬挂在床头的长刀,随后从床上跃下,正要砍向面前的东西,却不由得愣在原地。 眼前这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东西,分明是鬼。 但是显得太过古怪。 这鬼物竟然瘫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 尽管场景诡异,依然吓的周强背后发凉,什么时候他的房间摸过来了一只恶鬼。 要不是这鬼发了病,说不定倒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饶……。” “咦?” 楼上的涂山君轻咦一声,这鬼怪的神智保存的不错,连救命都会喊。 不过这也说得通,山间河流多妖精,世俗之中多鬼怪。 这说的便是,因为山水灵气较多所以容易养出妖怪,许多有灵生物吸收了灵气便开始粗浅的修行,就比如那猪婆龙和熊罴。 而世俗中,因为七情六欲汇聚的多,所以容易滋生鬼怪。许多人死后执念深重,也会令魂魄厉鬼化,那些被折磨至死的化为恶鬼就更寻常了。 不过恶鬼大多被负面情绪影响着,像野兽多过像人。 当然,如果是修士使用术法帮忙镇压那些负面的混乱情绪,也能够帮助他们恢复冷静。 虽然有些奇异,然而涂山君并没有深究。 他既然碰上了这件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看着周家夫妇的儿子被害。 正欲展开魂幡将恶鬼收进去,忽地吹来狂风。 哗啦啦! 周强面前的两扇大门轰然敞开,一道身影踏着月光走入厢房。 “韩大哥!”周强惊讶的望着走进来的人。 那人冲着周强微笑点头。 随后随手一招,一块令牌从衣架上悬挂的捕快服口袋里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中。 朗声拱手道:“何方高人施法,可否先放了我的手下?” 在他话音落下后,身旁的鬼物顿时松开自己的双手,像是活人一样大口的喘息着。 赶忙起身,飞身融入到一张三角叠成的符纸中。 倏尔。 楼梯响起脚步声。 那人知道,多半是施法之人来了。 周强本就一脸的茫然,这会儿更是断片了似的发懵,只能跟在自家老大的身旁,期望着自己能够将事情理顺下来。 …… 客栈正厅的油灯点燃。 三盏灯,将正厅照的透亮。 周强这时候也看到了从楼梯走下来的人。 一袭黑色道袍,发丝随意的用玉簪别着扎起来,面容初看只觉得冷峻。 “道长有礼,在下槐丰郡总捕‘韩安’,不知道长有何见教。”韩安拱手行礼,却是将法诀掐在手中,举到了鼻梁。 气氛凝固。 韩安额头浮现细密的汗水,心中忐忑。 要不是看到对方坦然从楼上走出,韩安说不定会转头就跑。 由不得他如此戒备。 周强看不出来,但是在照面的那一刻,他就使用灵官法眼窥视了眼前的黑袍道人。 只一眼,便好似直面了深邃的黑暗,无数怨鬼阴魂在厉啸哭泣。 甚至黑暗还在蔓延,这些只不过是他看到的表象。 他能感觉到那里面肯定还有更加恐怖的存在。 眼前的这位,要么是魔道高修当面,要么就是再世鬼王。 身躯四周自成鬼蜮,旁人胆敢窥视就会被鬼蜮中的厉鬼拖拽进去。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一个初入修行的小白能惹得起的。 惊骇之余,也不由得想知道,为何会有这么恐怖的存在出现在槐丰。 只是念头刚刚在脑海浮现,就被他赶紧驱离。 看一眼就没了半条命,再卷进去,岂不是要死? 赶忙收敛了心神,静待黑袍道人的回答。 “你养的小鬼?” 韩安略有迟疑,还是作答道:“是,我令他前来取走落下的令牌,没想到他会搅扰道长清修。” “哎呦,这事儿怪我,大哥你说给我护身用,我光顾着斩杀妖精兴奋,忘了还给你。” 周强一听,这才恍然想起来。 当时韩大哥确实说令牌帮他保命,事后要收回的。 他脑子热,忘了还,没成想韩大哥派了一只鬼来取令牌。 然后,就惹到黑袍道人。 “误会,是误会。” 听着周强呼喊,涂山君神色未动却略有无奈。 他出手是因为看到鬼物扒到了周强的床沿,那时候哪顾得上分辨恶鬼是找东西还是要害人。 要说,还是这具身躯限制了他的实力,只能发挥练气后期的本事。 既然是误会,那也好。 涂山君正巧接着这件事接触到这位先天,如今一看,哪里是先天,分明是一位练气士。 修为不算高,约莫也就练气两层的样子。 身上的力量组成颇为复杂,其中还有些涂山君都没有见过的力量。 役使小鬼、绘制符箓。 那块令牌也很可疑。 看来,这位槐丰的捕头也不简单。 “道长来槐丰是寻人还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效劳?” “寻找有缘人。”只是留下这么一句,涂山君便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出。 人阴差阳错的也见到了,总不能就将魂幡塞进对方手里,然后告诉他拿起这件法宝。 这放在谁的身上都会怀疑,甚至戒备以对。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他寻找的是有缘人。 只是走到了一半,身形停顿,歪头看向正厅的韩安问道:“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韩安诧异闪过,赶忙行礼道:“多谢道长厚爱……” “噢,那就算了。” 涂山君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 他其实早就知道,就算自己问对方,对方也不见得会答应。 究其原因,还是太可疑了。 而且人家也没有什么执念危机,自然不可能死马当活马医的胡乱拜师。 涂山君并不着急。 跨越金丹境界之后,涂山君更多的是感悟自己的道和境界,对于寻找幡主并没有那么的急切。 小地方也不会出现厉害的修士,难免会松懈一些。 实在撞不到,那就自己培养一个,流民那么多,总会出现拥有灵根的苗子。 眼看着涂山君上楼,客栈正厅的韩安长出了一口气。 “韩大哥,那位道长是高人?”周强看了看楼梯,又看向韩安。 “八九不离十。” “没事儿,不用多想,我们和他不会有太多交集。”韩安宽慰道,又交代了两句,这才离开。 周强其实更想问养小鬼的事情,不过最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种事情,头儿跟他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然就是自己问,也问不出结果。 …… 返回厢房的涂山君皱起眉头。 难道是他自己独处久了,所以不会和人交流了不成? 7017k 247、支摊 沙沙声响。 鸟兽虫鸣不绝,树叶飘落。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队骑马之人翻身落马,大步流星的闯入破旧的庙观。 “教中兄弟,追至此处便没了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于舵主的青鸟,最后传讯也是这里。” 听着身旁教众的话,打头的人伏身触摸地面,将地上的灰捻了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骨灰?” 双手结印,踏罡斗步,念念有词。 “魂归来兮!” 印法手指点在庙观前方,灵光化作一点,犹如萤火虫的光芒融入面前的空间。 只看到面前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然而除了晚风吹拂之外却再无响动。 其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影响了教内仙师施法。 没成想等了好一会让,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也不敢出声,说不定这术法也有灵的时候或是不灵的时候,这时候说话,岂不是正好往刀刃上撞,生怕自己活的太久? 那方面阔口的施法之人看向身旁的教众。 “可有于舵主之物?” 身旁人赶忙递上一个笼子。 “既然寻常的招魂术没有用处,那便只能使用招魂厌胜了。”施法人一把拽出青鸟将其掐死,手指搓动,鲜血从鸟嘴之中流出,落在施法人的手中。 合并双指蘸上鲜血,取出空白黄符,凌空以青鸟的鲜血画符。 “招魂厌,咒生灵。” “魂归来兮!” 一记灵光点中符箓,火光燃起,化作丝线似乎想要勾勒出什么。 却只见到黑雾弥漫,阴寒降临。 “魂……” 话未说全,一口逆血喷出。 紧接着施法的修士直接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仙师、仙师……” “仙师您老怎么了?” 身旁教众吓的赶忙凑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修士扶了起来,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舵主现在怎么办啊?” “走,我们先带着仙师回去。找不到于舵主的魂魄也就算了,上头已经说不用捉拿秦宗世的家眷。” …… 一夜无话。 清晨的槐丰还未苏醒。 初升的太阳绽放光芒将淡色的雾气揭开,由此才见到槐丰城的庐山真面目。 忙活了半夜,涂山君已经使用术法将猪婆龙的身躯封印的滴水不漏,自己的气息也全都封入魂幡,以免因为强大的阴神影响猪婆龙的身躯。 既然打定主意要居住一段时间,涂山君自然希望这具身躯能够用的时间长些。 涂山君刚下楼,正巧看到李三又领着一位货郎模样的人来到周老伯的客栈。 嘴里塞着馍馍的李三一眼就看到走下楼梯的涂山君。 赶忙将嘴里的馍馍拿出来,塞进怀里布兜,抹了抹嘴角的残渣,用衣衫擦了擦手,迎了上来问候道:“道爷,您要出门?” “我想寻个久住的院落,这城中可有宅院牙人?” “有,我带您去。” 听闻此言,涂山君正要取钱袋,只见李三赶忙摆手拒绝道:“不用再给,上回您给的太多了。” ‘不贪财?’涂山君也没有执意给。 …… “道长,这间两进的院子本是黄员外家的财产。” “黄员外一家搬去了京城,便闲置了下来。” “若是您要租,原价应每月四两三,李瘸子作保,再给您减去一分,看您仪表堂堂,再减去两分,收您四两。”长脸,带着四方巾裹成小帽的牙人,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 “张牙子,莫不是唬我,这件院子除了地方大点之外什么都没有,何来四两?依我看,三两足以。” “我看你实诚,将道长介绍给你,若是你如此唬人,还不如让道长住周老伯的客栈。” “正巧,对岸就是周老伯的客栈。” 李三指着溪流的对面,那正是周家夫妇看顾的客栈。 一番讲价,最后定下了三两的价钱,涂山君痛快的交了租金。 当然,前方砍杀的自然是李三。 要是涂山君出马的话,估计会省事儿般按照最初的价钱来。 此地虽和涂山君的心意,却不代表涂山君愿意当冤大头,正好有李三顶着,也乐得清净。 槐丰水网密布,水系发达,所以就算是城内,也是溪流纵横,将不同的街道划分,最后汇聚到贯穿而过的主干河流。 若是不愿意在城内行走,便可乘车船。 涂山君却没有兴致在城内闲逛,站在拱桥上打量着周围,想着应该在什么地脚支个摊位。 “道爷您可是想找寻相伴之人,若是觉得暗门子不满意,谁家女儿口技绝佳,哪儿家寡妇丰腴滋味,又或是清倌儿佳人,尚未出阁的小姐,小的都一清二楚。” “对了,山上的尼姑庵也是一绝。” “道爷您打算先去哪儿看看?” “且住。”涂山君赶紧让李三闭嘴,越说越没谱儿了。 略感无奈的同时也不由得轻笑出声。 不说他这副尊容,本就是借用猪婆龙的身躯。 就是他的原身,大概也不好做那些事情。 而且凡人女子不堪修士征伐,动辄就会闹出人命来,不如寻找修士。 修士坊市大城本就有这样的行业,更不用说其中的翘楚合欢宗。 想到合欢宗,涂山君不由得浮现念头:“合欢宗,应该不会接纳鬼修吧?” …… 推去脑海中冒出的稀奇杂乱想法。 最后涂山君还是选定了一处临近客栈的地脚。 支了个摊位。 竖着的白色幡布以墨书写:“寻物、捉鬼、拿妖、超度、法事。” 本来涂山君还打算写‘算命’、‘看相’,但是回忆一番自己的所学,对于算命一道涉猎甚少。 符阵一道重数术,用数术寻物很简单,用此来算命涂山君还没有试过。 至于剩下的那些,大概都属于看家本领。 涂山君也想明白了,自己漫无目的的在城内逛,不如弄个对口的营生守株待兔。 否则以自己可疑的程度说不定会引起槐丰官府的注意,要是被人误认成拐子可就麻烦了。 虽然一般的武者拿他没办法,如果官府调用行伍驱赶,他也只能无奈离去。 既然有这样的闲暇,也正好调配改良药方,对盈月丹液进行稀释。 …… 河流对岸的酒楼靠街一侧,支起的窗户显露两道身影。 “韩大哥,那位真是高人的话,我们这是不是太明显了?”周强刚端起茶碗,又放了下来。 这一大早上,早茶都下肚了七八杯,喝的肚子发胀。 “怪哉。”韩安皱起眉头。 他今日再以灵官法眼观察,这次竟然连灵光都看不出了。更不用说昨夜所见的阴风鬼雾、怒吼厉鬼。 要说他看错了,又万万不能。 “阿强你多注意些,不要去招惹,也莫要让其他人冒犯那位。” “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韩安最后也只能如此叮嘱周强。 总不能因为人家可疑就驱赶。 而且观其修为,自己也绝不是对手,怕是只能自取其辱。 如今,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已经让槐丰总捕韩安长出了一口气。 “韩大哥你放心。” 涂山君早就注意到了那两道目光,也没有太在意。 …… “寻物三文钱,捉鬼拿妖一两起,法事超度……价钱另算。” “如有……” “如有其他需求,可详情咨询。”涂山君将剩下的话语补充,随后拿开挡住了面容的竹简,看向站在白布幡下读着上述文字,身着短衣灰头土脸的精瘦青年。 “施主有何求?” 常言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看涂山君这副落魄模样,还是一袭黑色道袍,实在信任不起来。 不过那人似乎有些鬼祟。 从怀里掏出一块沁着血的玉佩:“道士,你算算这块玉佩出自哪里?” 黑色道袍的落魄道人瞥了一眼玉佩,掐着指头运用数数,面色突然有些怪异。 “施主,这东西怕是会让你引火烧身。”涂山君老神在在。 青年微楞,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昏了头,这如何算的出来。” “道长您这话忽悠忽悠别人还成,我却不怕。” 精瘦青年说着将玉佩揣进怀里,站起身来匆匆钻入人群。 涂山君倒是也没有在意损失了三文钱。 这玉佩沾染着煞气,一看就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怕是已经激起了鬼物的反击。 他们再去探索之时,就是毙命之日。 钻入人群的精瘦青年先是去羊汤铺子饱餐了一顿,抹嘴之后七扭八拐的进了小巷子,直到一家门前,颠了颠怀里的玉佩,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马元,什么好事儿,让你乐的牙花子都呲出来?” “嘿,哥哥有所不知,今日我路过风花街时,闲来无事让一道人看了看玉佩。” “他连玉佩都看不明白,反而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这东西会引火烧身。”马元跨进门槛,和开门的壮年人说笑着。 他们干这一行的,虽说也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是只要准备完全,魑魅魍魉也要不了他们的命。 何况那间大墓本就已经探查清楚,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世风日下,如今朝廷动荡,神棍骗子也多了不少。” “闲话不多说,我们今晚要动身……” ------题外话------ 第二章明天更,写了不满意,删删减减,发现不够数了,然后,再斟酌斟酌将之补全。 行文总要有铺垫,不然直愣愣的写剧情,又干又突兀。 更新问题,大家也看得出来,灵山正在尽力恢复更新。 怎么说呢,应该属于复健阶段。 7017k 248、作法 时光飞逝,半年匆匆。 槐丰城内的难民愈发的多了。 原本繁盛的坊市显得十分拥挤,起初还有些规划的模样,现在却聚成一大摊。 城外的棚户绵延出好几里地。 骤然多出了这么多的流民,槐丰的太守本该高兴,然而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人多了,需要的粮食也就更多,纵然是开仓放粮也支撑不了太久。 而且,多出来这么多空闲的劳动力,难免寻衅滋事。 就算是以工代赈,也没有那么多活儿计让他们做。 反而因为来往人员多,他们自发结成团伙帮派。 槐丰一下子多出许多帮派,外来帮派与本地帮派还会进行火拼。 弄得太守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这些事情又给下放到了捕快那里,以捕快管控不同的帮派。 府衙。 大清早就已经满座,概因太守发了急令。 不管是小妾床上的官员,还是花船宿醉的郡尉,又或是刚刚批完手中批文歇息的幕僚师爷,如今悉数聚集一堂。 太守府鸦雀无声。 首座太守尚还算沉得住气:“贼人势大,双崖关失守,如今二十万大军顷刻即至。” “我已经奏请圣上请求支援,诸位也都拿出个章程吧。” 这种时候,除了太尉之外别人也没有什么发言权。 所以槐丰郡尉亮了亮嗓子,拱手行礼:“使君,自古以来,十倍兵力围,五倍兵力则强攻。” “我槐丰尚有五万兵马,半月时日编录数万青壮,当可抵挡。” “……” “使君,卑职以为我们的胜算并不高。” “须知那些反贼背后有罗教妖人支持,寻常的兵阵杀伐我们自然不惧,但是碰到仙师出手,别说只是五万兵马,就是十倍之多也无济于事。” “这……” 槐丰太守沉吟着望向身着青靛色劲装的壮年:“韩总捕,你意如何?” “对上仙师,我们怕是没有胜算。” “使君,还请奏明圣上,我们需要镇邪衙门援手。” “本官会上书。” 众人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身具高位自然明白这世界的奇异,只要仙师出手,就是城中守备与反贼同也会被破,也就只能奢望朝廷给与支援。 “槐丰拥有十几座庙观,其中不乏奇人异士,请韩总捕提前联络。” “有劳韩总捕费心,一应要求府衙会竭力满足。” …… “道长,我爹让我给您捎的。”周强憨厚笑着将酒壶放下。 身着黑袍的道人微微颔首:“有心了。” 黑色道袍的自然是涂山君。 几个月前,韩安率领府衙的捕快捉拿一起盗墓的案子,没成想碰上了僵尸,周强被僵尸所伤,周家夫妇赶忙请了涂山君帮忙,这才保住了周强的小命。 周母是怎么也不肯再让儿子冒险。 老周家就一根独苗,这要是没了的话,可叫他们怎么活。 这一大家子的基业说不定都要给别人吃了绝户。 原先周家夫妇只觉得是孩子只是憧憬这些事情,加上韩安又是先天宗师,他们虽然担心却也顺着周强的意。 自出了那件事,他们才意识到捉鬼拿妖是多么的危险。 反正这所谓保境安民的事情,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强出头。 “道长哎,您今儿个怎么才出摊,快快,帮我算算我那银子哪儿去了。” 二层小楼上的窗户打开,探出一个束发到一半的脑袋,调笑道:“大虫,你那私房钱,还不是叫你婆娘拿走,找道长算个什么事儿。” “去去去。” 张大虫摆手驱赶。 随后取出三文铜板放到一旁的布袋里。 “道长啊可要救我的命,我的金锁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哈哈,还能在哪儿,怕不是在哪儿个娘们儿的肚皮上。” “是苏兄吗?我昨夜在万花楼见过你。” “嘿!” “……” 这半年,说是涂山君在寻找幡主,不如说是隐居在槐丰。 白日里就看看道书,或是寻物,又或是哪家亲人去世需要做法事。 比较少见的是捉拿妖怪,大多情况都是镇压鬼物。 城中人念聚集,七情六欲交汇,很容易诞生恶鬼。 而且随着流民日多,身亡之人也越来越多,稍有执念的灵魂就会吸收人念化作厉鬼。 不同死法也会出现不同的鬼物,它们大多只有着本能,欺骗诱拐活人重新实现它们的死法。 再者说,哪家的水井里没有投进不听话的下人。 哪个河流里没有溺死的婴孩儿。 自然都会诞生恶鬼。 涂山君掐指一算,先看看跟脚。 有冤情的交给韩安,没有的就一遭收入魂幡,成为战力补充。 如此,倒是在槐丰城混出了不小的名气。 “算算时日,也该离去了。” 涂山君放下手中的竹简,内视身躯。 猪婆龙的身躯已经不堪重负,丹田法力所剩无几,怕是连催动尊魂幡都做不到了。 晌午一过。 老天爷的脸是说变就变。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堆积起乌云,浠沥沥的小雨淋下。 入秋的雨不大,却带着寒气,令人很不舒服。 这时,拍门声响起。 涂山君打开门,门外的人并不让他意外,因为就是他喊此人来的。 “我要离开槐丰了,你有所求,可明言。” “办与不办,在我心中。” 看着黑袍道人转身过去,踱步院中,李三神色微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求道爷,帮我诛杀一人。” 落魄道人约莫也知道是这么件事。 他曾从守着客栈的周家夫妇那里得知了一些。 半年来,李三除了最初的一角银子之外,再没有管他要过一分钱,对于涂山君的事却无比上心,城中消息通达也赖此人,省却了涂山君的麻烦。 不求金银,不要好处,这样的人所图的必然比金银好处更加动人心弦。 那该是什么? “六年前,我因为要来槐丰赶集,侥幸躲过阴山寨的强盗。当我赶回村子,满村被屠,无一活口……” “官府不管吗?” “试过,但是官府的兵马上不去,后来便不了了之。” “我也是在那一战瘸了腿。” “你想报仇。” 迎上黑袍道人的那双眼睛,李三心中很突兀的冒出个想法,‘机会来了’。 他等了这么久,攒了许多钱,想请一位大高手帮他诛杀阴山寨大当家,谁知道高手没来,却碰到了一位奇怪的黑袍道士。 这半年来,黑袍道士的名气越来越大,捉鬼、拿妖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但是他并不太懂,也不明白镇压邪祟的手段能不能杀人。 “想!” “很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我会作法,让你拥有比之先天更加强大的武力,成与不成就全看你自己了。” “求道爷传法。” …… 开坛作法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使用邪术更是如此。 不过涂山君好歹也是金丹宗师并不需要天时地利来辅佐。 展开坛仪,以猪婆龙的妖血写出脚下法阵,取出符阵修士勾符所用灵笔、玉刀。 以骨制的砚台研磨血墨。 为了增强威力,特意选择了鬼血。 李三也听劝并没有强装硬汉,服下麻沸散,咬住了抹布包裹的树根以防疼痛过甚而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我所施之术名为‘魇纹附灵’。” “取鬼血、妖血、人血调和融汇,辅以天材地宝形成血墨。” “所绘图案将会让你获得精怪的一部分神通。” “经过我的改良已消减副作用,大可放心使用。” “不过,你内力低微,暂时催动还好,若是久战必会损耗精血。” 听闻涂山君此言,李三顿觉邪意凛然。 这门术法看起来肯定不简单,但是只要能够帮他报仇,就是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俄尔。 一具栩栩如生的熊绘浮现在李三的背部。 老熊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血墨入体,李三的双眼瞪的要突出来,身上青筋根根可见。 紧接着一道符纸贴在他的额头,冰凉清爽的气流涌入他的身躯,帮助他大大缓解了痛苦。 涂山君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研究改良手中的术法,这么多年过去,以他金丹宗师的眼界早已经将之补全。 最后再为李三披上那件熊皮。 熊皮生根,扎进了李三的血肉,似乎要和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具高大的人熊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满意的点头。 魇纹附灵术赋予了李三老熊的大部分能力,而这身熊皮本就是老熊的,他以左道‘造畜’为李三披上,将之化作人熊,两相加持之下,如今的李三比之那日山涧见到的老熊还要强大。 并且,人熊肉身并不需要强大的内力承担。 别说仅仅是个阴山寨,就是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他。 涂山君伸出手指点在人熊的额头。 灵光闪烁,熊皮迅速隐藏,李三也恢复了原貌。 “日落之时你需返回城中,否则这身熊皮可就不好再脱了。” 李三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道爷成全,小的必会在日落前返回。” 说完便往城门奔去。 涂山君掐指,呢喃道:“初七,地陷阴暗,上下浊清,善恶分明。有血光,忌远行。” …… 说起来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简单的扎上包袱就坐在躺椅上阅读手中道书。 日头渐渐的斜了。 “道长可在家?” 涂山君手指微动,门房打开。 一道人影踏入其中。 7017k 249、求助 入门者相貌堂堂,一身青靛劲装将之魁梧身躯衬托的更加修长。 拱手行礼后,在得了落魄道人的示意后落座面前的石桌。 “道长好雅兴,晌午帮人算命,下午读书、对弈,真真是大隐隐于市。” 一番话,说的涂山君挪开面前的道书,神色怪异的望向来人。 落座之人正是槐丰的总捕韩安。 往日里,虽然两人也有照面的时候,不过大多都是点头便过,未曾有太多交流的机会。就是延请涂山君帮忙捉鬼拿妖也是按着程序来,丝毫没有要套人情的意思。 不成想,今日得见这位韩总捕的恭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看来这位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涂山君放下手中道书,拿起酒壶分添了两个浅浅的蝶碗:“韩总捕不妨明言。” 本就不知道如何开口的韩安顿时心神大定。 “道长实在快人快语。” 让他恭维人实在别扭,而且看起来也不伦不类的,索性开口解释:“月前双崖关失守,流寇反贼长驱直入,不需半月的功夫便会抵达槐丰。” “非是守备力量不足,而是因为反贼背后有仙师支持,纵然是再坚韧的大城也会被攻破,双崖关便是如此丢了。” “反贼不会善待城中百姓,为了不使生灵涂炭,恳请道长助我一臂之力拦下罗教仙师。” 韩安拱手再拜:“道长旦有所求,必全力满足。” 说完取出怀里的布袋,倒出四块圆润的灵石。 许是担心不够,又取出了袖袍的半块早已经被人盘的失去了棱角的残缺灵石。 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韩总捕对我有些了解。” “不敢,实在是……” 抬手制止了韩安继续诉说。 他也明白,遇到了来历不明的人肯定要探究一番。而且秦家母女肯定经过槐丰,铁剑门的兄妹多半也被问及。 只能说,韩安确实有些门道。 涂山君倒是多看两眼那盘的圆润的灵石,只怕这已经是韩安所有的身家:“俗世污浊,灵气有损更掺杂纷繁人念,所以修士大多远离俗世。” “不说这些内因。” “这世间还有一宗门,名为‘万法宗’,万法宗监察天下,凡有修士干涉凡俗运转便会出手格杀。” “告诉他们这件事,说不定能够退敌。” 语毕,涂山君端起蝶碗将清澈的酒水一饮而尽。 韩安沉默起来。 他听出了黑袍道人的言外之意,对方拒绝了。 良久。 “道长为何如此清楚?” “我曾有一朋友是万法宗的弟子。” “不知可否请……” “他死了。” 惊的韩安有些不知所措。 错愕的看向石桌对岸的涂山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是出言安慰,还是叫他节哀。 似乎都不是那么合适宜。 话在肚子里滚了一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如今焦头烂额,又哪里够资格宽慰别人。 叹了一口气,最后微微拱手,正要起身,只听到黑袍道人出言:“虽然我帮不了你,不过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一会儿你会等到一个助力。” 韩安停住脚步,惊讶的问道:“谁?!” 涂山君看向远方斜阳。 辉光正在消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陷落。 “稍安勿躁,日落之前便见分晓。” “若是韩道友不急,不妨饮上一杯?”涂山君举起手中蝶状的酒碗。 韩安重新落座,端起酒碗咕嘟嘟灌了下去。 一杯下肚,只觉得四肢百骸满是清凉,之后便是暖流汇聚丹田,只一碗下肚,他的修为竟然出现了松动。 不由得面色惊骇的看向涂山君。 在他的眼中,涂山君无疑是高人,高的没边的那种。 但是,为何就不能出手帮帮槐丰的百姓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个‘万法宗’? 其实他不知,面前的道人早已是个空壳。 猪婆龙的法力所剩无几,再帮助李三完成法术之后,已经无法动用尊魂幡。 …… 数杯灵酒下肚,光是这几杯就让韩安炼化许久。 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最后一缕暮光落入槐丰城,道人口中的那个人依旧没有来。 韩安甚至觉得也许只是道长想让他饮酒。 看看时辰,他还有公务要办,不能继续久留。 正当韩安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浓郁的血腥味让韩安猛的起身,神色凝重的望向大门口,手掌不由自主的按住了腰间的长刀。 吧嗒! 身影闯入小院。 在韩安看清楚那身影的同时,腰间兵器悍然出鞘。 那分明是一具高大的熊罴。 尽管熊罴的皮毛湿漉漉的看不到血迹,然而呛人的血腥味直令人作呕。 熊罴关上房门走了过来,随后跪伏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印法变幻,食指点在熊罴的额头上。 皮子骤然开裂,李三从熊皮中滚了出来,他的眼中充斥着激动与喜悦,最后只剩下敬畏:“多谢道爷成全,李三就是当牛做马也难报道爷大恩。” 涂山君只是理了理熊皮大氅。 一只只厉鬼从中飞出,落入袖袍。 既然李三要去报仇,必然会杀人,煞气充盈之下就会诞生厉鬼,所以他提前在熊皮上刻录了收纳恶鬼的法阵。 随后将熊皮扔给李三:“希望你不会用此物为非作歹。” “否则我便将你扒皮抽筋炼成恶鬼,勿谓言之不预。” “韩捕头寻你有事儿,且去吧。” 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去了。 …… 两人出了院落。 韩安不由得问道:“李三,你……” 这一问,顿时将李三的记忆拉回晌午。 他听闻道长要离去的时候,那一刻的心情不好明言,因为太过复杂。 不过除却失落之外,最大的便是又一次的遗憾,他遗憾于还是不能报仇。 直到奔袭至阴风崖旁的陡峭山下。 只有一条小路可以登上山峰,而山顶处就住着一窝土匪强盗。 原本人数并不多,后来洗劫的村子多了,许多村落的赖汉也加入其中,倒是让这土匪窝壮大了,从原先的小团伙,一跃成为了槐丰最大的山寨势力。 李三刚刚到了山脚下便被阴山寨的土匪发现。 他谎称自己是来投效的,这才被带上山崖。 …… “孙大脚,你后面那人面生的很。”寨门守着的土匪举着长枪指着拱手立在一旁的李三。 “这小子是来靠山的,我带他去拜见大当家。” “那快去吧。” 李三低着头跟在孙大脚的身后,身躯微微颤抖。 这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身躯的力量了,随时都会化作人熊。 他生怕自己抬头看到这些土匪强盗的脸,就会想起自己的村子,想起自己的妻儿。 “有贵客?”孙大脚有些茫然,不是还是听从门房的话,对身后的李三说道:“你先等等,大当家见过了贵客就会见你。” “你们等得,我却等不得。” 低沉的声音响起。 孙大脚不满意的呵斥道:“怎么就等……” 话音还没落,一只手掌覆盖在他的脑袋上,轻轻一攥,宛如捏爆了水球一般,尸体如同面条一般瘫软在地上。 门房还没有反应过来,硕大的拳头已经到了脸上。 烂西瓜似的炸开。 李三甩了甩手中的血肉,踏入寨子的大堂。 闯入大堂,看向在座的土匪,李三咧嘴笑了起来,很齐全,省的他挨个去找。 “谁允许你进来的,没规矩!”三当家快步走到李三的面前,身后就要将他打出去。 听到那人的呵斥,李三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满是凶厉。 紧接着怒吼一声,人手化作熊掌,狠狠的拍在那人的脑袋上。 只听砰。 脑袋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还站在原地。 高高抬起的手,只能无力的坠下。 李三摇身一变化作一头丈高熊罴,大开杀戒。 什么大当家,二当家,早就吓傻了。 他们根本就想不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念头估计就是‘妖怪’、‘快逃’。 李三显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将上下所有土匪以最残忍的手法全部杀死。 尸体足将地面垫高了一尺,山崖都被血污给染红了。 …… “李三?!” 听到韩安的呼唤,李三回过神来:“韩总捕,你说什么来着?” “双崖关……” 韩安便又耐着性子将那些事情将给李三听,同时旁敲侧击的问李三有关于涂山君的事情。 昨日见到李三的时候,他还是个只懂拳脚的武者。 今日再见到,韩安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而始作俑者便是涂山君。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争取到涂山君的支持。 那位绝对不简单! “我也是槐丰的一份子,会帮忙守城。不过道长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 “但是道长不帮忙,我相信必然有他的缘由。”李三信誓旦旦的担保。 听到李三的话,韩安不由得无奈叹气。 李三已经完全被道人给折服了。 如果现在他和李三说道人是魔头的话,李三肯定会当场和他翻脸。 但是,韩安又忘不了半年前初见道人的时候,那一身汹涌鬼雾环绕,厉鬼恶魂咆哮的样子。 “尽人事,听天命吧。”韩安不无叹息。 能争取就尽力争取,说不定能打动那一位。 当然,最后没同意也无妨。 韩安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比较自信的。 加上城中的奇人异士,挡住罗教仙师的支持应当也没有什么问题。 7017k 请假说明 照例本该更新的,主要是回来早反而拖得久了,文章没写完。 好在明后天周末,时间充足。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写文章以来,越来越听不得周围有什么动静,特别需要安静的环境,家里人来回走动,就直接让我出了那种写作的状态。 说不太明白。简而言之,需要大段空白独自待着的空间和时间。 请假主要也是为了说明问题,告诉大家没什么特殊情况,单纯写的慢。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0、显露 “军爷,您行行好,村里已无粮食可纳。” 苍苍白发被土灰盖的脏兮兮,拄着烧火棍的老者苦苦哀求。 佝偻的身躯伏的愈低,双腿忍不住的打着摆子。 前些时日,槐丰的官军要征粮,早已经搜刮了一遍,连供给他们活命的口粮都没有留存下来,不得已只能挖野菜,烧树根。 没成想官军一走,又来了反贼。 那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戎甲,头戴不配套兜鍪的汉子淡淡的瞥了一眼。 小村已然破败不堪,许多地方只是草草的用新泥糊上,不说根本就挡不住什么,迎上点雨水反而更加狼狈。 门户内,衣不蔽体的妇女儿童均是骨瘦如柴的模样。 扒着残破的门窗盯着他们。 那一双双眼睛充斥着惶恐和迷茫,幽幽之色道不尽困苦。 “村中青壮何在?” “回军爷,村中青壮都出去讨饭,只剩下老弱妇孺。”老者跪在地上,期望这些看起来不像是朝廷行伍的兵卒能够离去。 那马匹上的汉子神色未动,抬手下令道:“屠村!” 得令之时,那些聚集起来的反贼流寇顿时一拥而上。 血煞充盈化作火光。 “我跟你拼了。” 伏地的老者抓起拐杖大吼着冲到了高头大马前,刚刚扬起手中的拐杖,只见到寒光闪过,血液顺着脖颈飘散。 这也根本不是战阵厮杀,而是一边倒的屠杀,火光中充斥着哭喊。 女人的哭喊,小孩子的啼哭,撕扯衣物的刺耳声。 也许是因为饥饿的力气都没有的原因,就连声响都愈发小了,只剩下流寇屠戮的声响。 端坐在马匹上的汉子朗声道:“抽出脊骨,锁住魂魄,以血肉铸造法台。” 众流寇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早已经见识了将军的冷酷,若是慢了,连自己的脑袋都会被军汉斩落,将肉身尸体填进法坛,就连魂魄都无法走脱投胎。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座尸体垒成的法坛就是村头出现,底层血肉,中层脊骨构架,上层以头颅做观。 四方贴上符箓,封住法坛内的魂魄。 将所有都做好之后,方才有个身着灰袍模样的人走来,掐着法诀念念有词。 黑色的煞气成雾,在法坛的上方萦绕最后冲入法坛。 内部的阴魂厉吼怒喊,鬼啸阵阵化作波纹。 红眼的灵魂被煞气一冲,弱小的当即覆灭当场,精纯的阴气被其他的阴魂吸收迅速壮大身躯。 只不过这些阴气有限,在煞气的催动下,众多阴魂互相厮杀啃食。 养蛊法一般,养出最凶的恶鬼。 “好一头凶猖!” 灰袍修士面露喜色,暗色符箓从袖袍飞出贴在凶鬼的额头。 …… 韩安猛的苏醒,脸上的狰狞还未消退。 匆匆披上一件长衫走到院落。 月光下,只见到面前槐树竟然凌空走出了一位女子,飘落在韩安的面前。 曼妙的身姿被长裙覆盖,莲藕般的手臂从韩安的肋下穿过。 环绕在他的身上,轻声道:“老爷,您又做噩梦了?” 韩安将女人拥住,摸着女人柔顺的头发,低声道:“不是梦,都是真实发生的,你知道我的本事。” 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槐花香味,韩安神色柔顺了不少。 女人将俏脸依靠在韩安的肩膀上说道:“老爷。” 韩安长叹,他料到会有大军压境,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罗教的魔修还以血肉铸造法坛,一旦此事做成,槐丰多半也会沦陷。 他身居城中,颇受掣肘。 联络的奇人异士实力强大者寥寥无几,多是些身具几年道行却不具备强大战力的人。 “我要去见他一面。” “老爷,那位道长绝不简单,我们还是不要……” “夫人且安心,我心中有数。” …… “韩道友又来寻我喝酒?” 月光下,石桌前的涂山君正用石磨研磨药草,分拣出来试探着药性。 身带槐花香气的韩安正襟危坐。 “道长,槐丰危及,已十万火急,罗教魔修杀人造台形成法阵,妄图将槐丰困住.他们还抽魂炼魄,制造鬼兵。” “待到槐丰城破,城中百姓必然会遭到屠戮。” 韩安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诉说,也不明白怎么说服涂山君。 距离上次他找寻涂山君都过去了七日之久,再次见面的时候韩安其实感觉心中一轻,他本以为黑袍道人已经离去,好在他还在城中。 涂山君放下手中的药杵,用抹布擦了擦手,这才看向韩安,神色淡然的说道:“韩道友以为是我不想出手?” 韩安略有惊讶的涂山君沉默了半响不由得问道:“难道道长不是顾及那个管制修士的宗门?” 只见黑袍道人微微摇头惋惜道:“非也,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出手。” “不怕韩道友笑话,我仅存法力只能驱动这具身躯,就连护道法宝都无法催动了。” “啊?!” 听到了涂山君的解释,韩安顿时瞠目结舌的呆愣在原地。 久久才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蝶状的酒碗,结着月光正倒映着他的模样。 韩安脸上的神色就连他自己都是第一次见。 提起的心蹦到了嗓子,故作镇定的扯上了一个笑容说道:“道长,事已至此,您何必拿这样的玩笑话诓骗我。” 涂山君并未回应,他确实已经没有多余的法力做支撑。 本打算帮李三一把就直接离去,寻找适合的幡主。 听到即将开启战争才没有动身离去。 本想着借此收敛一批魂魄充入魂幡增强自身实力,没成想法力预留不足,这么多天过去如今已是举步维艰。 只要丹田中最后剩下的这丝法力烛火熄灭,猪婆龙的身躯就会完全‘死’去。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施展太强的术法为李三披上熊皮,导致本来还足够离去的法力一下子越过了警戒线。 经验不足,自然没办法将之做的尽善尽美。 …… 看着黑袍道人严肃的神色,韩安突然觉得对方根本不需要骗他。 心中希望湮灭,眼中的神采都随之消失。 韩安长叹了一口气,拱手时缓缓起身,满是失魂落魄的神色。 “我有一宝可平罗教魔修。” 涂山君的话落下,本已经起身的韩安身形一顿,旋即目光闪烁惊喜的神色,赶忙问道:“是何宝贝?” 黑袍道人袖袍一扫,翻手张开五根手指。 一杆小幡浮现在手中,敞开的幡面上绘制着无数狰狞恶鬼,魂幡主杆全以黑金之色。 看到魂幡的霎那,韩安瞪大了眼睛,周身法力勃发,木龙手环迎风化作长剑落在他的手中。 惊讶的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最初看到黑袍道人的时候会看到那样的场景。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 他看到的根本不是黑袍道人的模样,而是看到了这件宝物。 甚至不需要开法眼只是单凭肉眼观察,都能感受到宝物的强大。 “韩道友不必如此紧张。” 尽管涂山君如此说,但是韩安依旧惴惴不安,他现在的心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也许是认不出来,又或是不确定,他还是紧张的问了一嘴:“法器?” 说着将尊魂幡与自己手中的木龙剑比照了一番,又十分怀疑。 直到听到涂山君的回答。 “是法宝!” 韩安目中精光闪烁,气血翻腾,面色不由得红润起来。 同时对于涂山君的警惕提升到顶点,甚至就连手中的长剑也都握紧。 神色变动,似乎在等待涂山君后续的话语。 然而,尽管表面上还算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到了人神交战的地步。 心中贪念闪过,原本清澈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浑浊。 如果面前的这件宝物真的是法宝,说不定真有逆转局势的机会,而且黑袍道人还说自己身躯法力无存。 眼看着面前之人的动作,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人之贪欲一起,就像是一团火在心中燃烧,任凭如何劝说言掩埋都很难将其浇灭。 “此宝名为‘尊魂幡’,幡中蕴藏强大的阴神。” “只要韩道友将这件宝物送给军阵外的罗教魔修,贫道自然有法子破解掉罗教的魔修。” 涂山君并未明言魂幡反噬一事,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明白,何况只是对外人。 难道要满天下的宣扬尊魂幡可以反噬幡主? 而且,其中涉及自身缘由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说的太多了,就很容易泄露自己的跟脚,难保强大的修士无法顺着这些东西查出些什么。 所以他只是告诉韩安,如此做能够解决城外的魔修。 至于具体的做法,当然是反噬了魔修将之炼做幡奴,然后借由幡奴的法力将之击破。 这样的小地方,总不会出现高于涂山君修为的修士。 韩安的神色变换,身上槐花的香味愈发浓郁,眼中的清澈竟然开始占据上风。 “看来是韩某错信道长,道长暂留不去,难道不是为了收起阴魂填补这件魔道法宝吗。” “如此行径,与罗教魔修又有何区别?” “不,你本就是魔头吧。” 韩安死死的盯着涂山君,法力开始运转。 涂山君沉思了半晌不由得笑了起来,手臂往前伸了半寸,手中魂幡滴溜溜的转动:“我是魔头,那道友就是正道喽?” 7017k 251、落败 剑指捏成剑诀,缓缓转动。 飞剑宛如游龙般环绕韩安的手腕,锋芒毕露,寒光烈烈。 周身青色的法力蒸腾,令身躯周围的波纹都随之震动起来。 石桌对岸的黑袍道人淡然处之,连眉头都没有皱起,只是平静的看着如临大敌的韩安。 剑拔弩张吗? 说起来像。 却总觉得魔头太自信了些,连丝毫紧张的神色都未曾流露,只是静静的伸出手。 那杆黑色的小幡就这么被托起。 “韩道友既然觉得我是魔头,那么这件魔道法宝就由韩道友收下,这样别人就不会用这件魔道法宝收取阴魂,算是为苍生除去了一个祸害。” 涂山君坦言的同时只是托起手。 尽管看起来依旧是黑袍道人的模样,只是韩安却感觉面前人老朽了,尽管禅意萦绕,却好似一只佝偻老猴将自己采摘到的桃子拱手相让。 光凭散发出来气质也能发现,眼前的道人并没有任何邪恶、暴戾,更没有那些浓郁的恶意。 但是要说善,又不是那样。 反倒有一种天地之中孤影唯我的静谧。 灵官法眼开启。 韩安看的很清楚,黑袍道人的灵光暗淡无光,法力烛火也好似在风中飘摇,随时都会熄灭。 如此说来,涂山君并没有欺骗他,是真的没有了力量。 但是这样厉害的修士却不能简单猜度,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丝法力,只要有那么个瞬间,他也会被杀死。 韩安伸出手。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道取幡的方法。 连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与尊魂幡之间已经近在咫尺。 似乎随时都能够取走面前的小幡。 僵持了好一会儿,韩安自嘲般的笑出声。 从轻声变作响亮然后幽幽一叹:“我取不走。” 涂山君也并不感到奇怪。 他好歹也是金丹宗师,走出了自己的道,哪怕仅剩一丝法力,周身气机也是圆满的。 在韩安的眼中,他根本就无从下手。 …… “我自不是什么正道人士,又哪里有资格妄言正魔。” 翻手间飞剑重新化作木环环绕在手腕上,身上蒸腾的青色法力也渐渐熄灭。 韩安一屁股坐在了石墩子上,端起面前石桌上的蝶状酒盏,仰头饮尽。 涂山君这时才有了些诧异的神色。 魂幡并未归入袖袍,只是很平常的置于桌案。 “能守住本心,不使灵台蒙尘,便是半只脚入了道。” “也难为你以精魄之身行走人间,还能修出如此怪异的道行。” 端起蝶碗的韩安猛地抬头。 冷峻的神色不过瞬息便化作了无奈的笑容:“道长确实高深莫测。” “哪有槐花四季常青的,如此异样也就罢了,你竟兼有役使阴魂的法门,阴魂还得到了温养,实在神奇。”涂山君只是淡淡的说着,佝偻的身躯渐渐挺拔。 于槐丰居住小半年。 因为涂山君不仅仅是隐居,所以难免会探查些东西。 “不错,我便是槐丰城内的那颗大槐树。”韩安点头承认。 按理来说,其实两人更应该有话语可言。 毕竟一个被人认作魔头,另一个则是精怪。 妖魔鬼怪都要凑齐了。 诚如韩安说的那样,他又如何能妄言正魔。 再饮尽一杯之后,放下酒碗称赞道:“好酒,只是某实在没有饮酒作乐的心思。” 今日所见,韩安实在惊讶过甚,虽然早有猜测,终究不如在涂山君这里求证。 至于涂山君到底能不能出手帮忙,韩安已经不奢望了。 不管黑袍道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件宝物终究是收取灵魂的魔道法宝,就算用做依仗也绝不可靠。 “道长就不奇怪我为何会帮助城中百姓?”韩安突然想到。 对方为何没有像一般魔头似的与他论论正邪,反而十分安静的继续捣药。 甚至连桌案上的黑金小幡都没管,更没有询问他为何出手帮助槐丰的人。 “道友若是想说,我也乐的倾听,否则与我何干?”涂山君放下药杵对比着书上描写的药材成品的模样。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人家管的时候,难道本座非要去问问缘由,揣测一下人家的目的?” “闲不闲得慌。” “破局之道就放在这里,你有心就取走,若无意就自寻出路,请便吧。”涂山君摆了摆手,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他要是真有这么多闲心还如何安心修行。 只要不挡他的路,别人干什么他并不是那么关心。 若是挡他的仙路,别管是正道还是魔道,一律身死道消,以命入幡全他的长生之道。 ‘本座?’ ‘还说你不是魔头?’ 韩安腹诽的同时看向桌案上黑金小幡,探出手一把攥在手中拱手道:“道长……” 接下来的一幕顿时令他瞪大了眼睛。 眼前身着黑袍的道人竟然在晚风吹拂之中化作灰烬消散在夜空。 “这……” 饶是韩安见过不少奇怪的事情,眼前发生的也太过离奇,如梦似幻。 如果不是因为喝酒的蝶碗还在,沾染着酒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直沉浸在幻觉之中。 看了看手中的魂幡,最后揣进怀里,摸不着头脑的离去。 …… 踏入院落,妩媚的女子赶忙迎了上来。 先是仔细的检查韩安是否受伤,随后担心的说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妾身感应到老爷的法力,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确实有些,不过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 韩安拍了拍颖姬的柔弱无骨的手背以作宽慰。 只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诉说遇到的事情。 实在连他自己都还未将事情理顺,总而言之应当是碰到了高人。 这样的人也无法用什么明确的类别划分,只能说很麻烦,尤其是……韩安想到这,不由得拿出了那杆黑金小幡。 宝物自秽,现在的魂幡没了魔道法宝的可怖气息,就像是一顶小儿玩具,毫无危险可言。 颖姬似是看出了韩安的情绪,以为失落而归,便将话题引向其他方向:“老爷与那位道长动手了?” 韩安点头却又觉得不妥,遂摇了摇头。 在黑袍道人第一次递出魂幡的时候,对方浑圆的气息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有种感觉,只要他敢伸手拿,绝对会死在黑袍道人的手中。 反正,他败了。 很彻底。 …… 又七日。 反贼流寇的营地内,一座高大祭坛耸立。 底层铺满血肉,中间以白骨堆积,而顶端却是人头做观支撑着一座法坛。 法坛上十余位身着白色道袍的修士念念头词,法力凝聚成光束照在面前的坛子上,骤然间,阴风乍起,雾气大作,厉鬼的呼啸声从中传来。 成百上千的恶鬼在其中浮现奔走。 主持坛仪的修士起身,身后是招摇的猖幡,幡上满是阴沉颜色的符箓。 手中法诀变动,朗声道:“猖兵集结,接下来只需要灭杀掉城内的神异力量。” “切莫误杀寻常百姓,否则后果一力承担。” “管教好猖兵鬼将。” 祭坛之上的仙师如何做,他们管不了更不敢管。 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有‘生火造饭,好好休息,五更攻城。’ 仙师高高在上,就连渠帅都不敢得罪,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这些派来守卫祭坛的兵卒也只能硬着头皮来。 哪怕早就已经见识过仙师收服恶鬼的场景,然而这么庞大的鬼兵涌动,还是让他们脊骨冰凉,头皮发麻。 …… 槐丰笼罩在城外流寇的阴影下。 守城将领名为赵忠,乃是槐丰的郡尉。 只不过多年来的安逸生活以及酒色早就蛀空了他的身体。 眼看着燃起的烽火以及绵延的军帐,面色苍白的同时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 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骤然面对自然会心神不定,畏惧滋生。 “韩捕头,你可看出了什么?”赵忠强装镇定的看向身旁挺拔而立的韩安。 一般的行伍战斗,他倒是还能派上用场。 虽然身躯亏空厉害,好在底子还在,战阵指挥都有一定的能力。 然而面对那些奇怪的仙师手段,他心中毫无底气,只能依仗韩安。 说起来,以前郡府的捕快不过是跑腿打杂的,直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才挑起了大梁,一跃成为郡府衙门的支柱,妖魔鬼怪均不能侵扰槐丰。 所以,面对这样的阵仗,赵忠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槐丰捕头能施展神奇的手段。 反贼的驻扎距离槐丰不过十里地,可以说眨眼即至,由不得他不担心。 “赵郡尉稍安勿躁,待我查看一番。” 韩安点头的同时手指成印叩击自己的额头,双眼闪烁灵光,法眼于此睁开。 明明是黄昏,却见不到辉光,只有大片的积云,阴沉沉的笼罩着半边天空,而且还在缓慢向着槐丰覆盖。 “黑烟绵延数里地怕是有什么东西作祟。” 韩安神色凝重,兵伐战阵他并不懂,但是这么明显的阴煞成云又怎么看不出来,怕是他们在城内拉拢人手以作防守的时候,反贼背后的修士也做好了准备。 黑云压城,好似伸手便能触碰到头顶上的积云。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天空都已经被覆盖。 明明是黄昏的天地骤然暗了下来。 “好大的雾。”站在韩安身旁的李三背后熊纹闪烁。 因为魇纹附灵的关系,李三的身躯都发生了改变,不仅仅瘸腿好了,身躯也比以往更加强壮。 “不是雾,是有人在开坛做法,坛仪还是这样的动静,是什么法门?” “御令法,唤兵马。” “难道是猖兵鬼将?” 韩安锐利如鹰的目光好似要穿透面前的大雾。 “来了!” 韩安脸色一变。 旋即拉响了手中的信号弹。 烟花绽放,带给城内众人的只有惊没有喜。 7017k 252、点将 黄昏未至,大雾先来。 槐丰顿时陷入了雾气笼罩之中。 这并不是阴雨袭来的征兆,阴雨总是令人郁闷的,潮湿却闷热,蒸笼般的令人难受。 而现在周遭太过冰凉,温度的降低带来阴寒。 只不过是靠近便面色青白了许多。 看着街上行人加快奔走,似乎想要躲雨,酒肆里的看官不由得说道:“老天爷最近怎么了?不是大雨就是大雾,突然要过冬了似的,不会一会儿下雪吧,槐丰可好些年头没见到雪了。” “兵灾凶甚,又是这么个不好的兆头。” “反贼攻城不好善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众人顿时默言。 倒不是什么忌讳,而是太过沉重。 能够依仗的也就只有官军。 据说城内有五万官兵,还要继续编练青壮以作后备。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一侧酒桌上身着劲装的青年捡起桌上的兵器。, 他早已经看到绽放的烟花,显然是那位公认的槐丰第一人在告诉他们可以行动了。 走到门口的青年回头道:“恰好,某便是个高的。” 说完就走到了街道上,只不过刚要离去,身形却微微一顿。 面色凝重的握紧了手中这兵长刀。 刺耳的拔刀声响起。 一柄锈迹斑斑的木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酒肆中的食客本还惊讶于青年的话,只不过看到是柄木刀之后面面相觑一番,哈哈大笑起来。 也许在他们的眼中,这不过是吹牛侃大山的疯子而已。 木刀如何砍人? 更奇怪的是,这木刀上面竟然还有斑斑锈迹。 木刀又怎么可能会生锈呢。 青年手臂微微颤抖。 他在恐惧。 因为就在他出门准备离开的刹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踉跄间刚刚站稳,冰凉的触感就自他的脚踝处传来。 低头看去青白干枯的鬼手正握紧了他的脚踝。 青年毫不迟疑挥动手中的木刀。 手腕应声而断。 还不等青年松一口气,阴风鼓吹将他身上的衣袍与头发吹的纷纷作响,冰冷的阴寒自前方传来。 青年回过头,登时瞳孔缩成针尖。 面前踏雾而行的青面鬼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青面鬼披着破烂的盔甲,相较于身旁只着单衣的小鬼,更像是一位战场中厮杀的将军。 厉鬼一把抓住了青年的脖子。 青黑色的手掌比之铁箍还要强劲,硬生生的陷入青年的脖颈中。 青年面色顿时涨红,转而便是青紫。 因被扼制而面目狰狞,双眼不住的突出来。 他也明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扬起木刀砍向厉鬼,只不过木刀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嘎嘣一声,他的脑袋无力的歪在一旁。 原本绷直的身躯也像抹布一样达拉在恶鬼的手上。 手臂无力的垂落,连木刀都咣当掉在地上。 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将青年吞了下去,随后顺着街道径直走去,大脚不由得踩在木刀上。 木刀应声断成两截。 酒肆之中的食客早就吓到了桌底底下,还有些愣在原地,僵硬的身躯动弹不得。 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数息而已。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成了恶鬼的口粮,而那人最初可是斩了小鬼的手掌。 听青年说他就是个高的人,本以为是玩笑话,没成想真的有本事,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就让鬼给吃了。 “鬼……鬼,鬼啊!” “救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尖锐的惊叫声在槐丰响起。 伴随而来的便是混乱。 …… 沉重的呼吸,伴随而来的是身躯的奔走。 一长衫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面露恐惧的躲到巷子的拐角。 忍痛为自己止血的同时掏出腰间的符箓,重新安插在身上的布袋法衣上。 当然,这法衣肯定不是法器,不过是具备着甲马之术的物品而已,用符箓催动甲马,让他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正因如此,方才有和恶鬼一战的机会。 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出现在城中的恶鬼会这么强大。 以往处理的那些在符箓的照映下,照面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纵然是强大的鬼怪也有韩捕头处理,不会找上他。 但是今天他只是对付小鬼就已经疲于奔命。 咚咚。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身上的血腥味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恶鬼就是循着血腥味而来。 “下雨了?” 阴云堆积的这么厚,也难怪会下雨,只不过为何这雨滴这么大。 他抹了一把,顿觉腥臭难闻,抬头之时正好看到一只张开了獠牙的白面恶鬼。 那根本就不是很忙雨,而是白面鬼的口水。 “坏了!” 目光的接触的刹那,白面鬼已经双手双脚快速的爬动,从墙上蹿了下来。 那人心中只有个念头,那就是自己要死。 “砰。” 一只壮硕的手臂挡在了那人的面前,也拦住了白面鬼。 来人身躯强壮,披着熊皮大氅,沉声道:“受了伤就是去大槐街,不要乱跑。” 来驰援的正是李三。 李三得了涂山君施加的魇纹附灵,又有熊皮在身,一身实力跨越寻常。 就是面对上一般的练气中期也能战上一战,更何况是这些伴随着雾气侵入槐丰的厉鬼。 “多谢兄台施以援手,在下刘义。” …… 两个时辰后。 大槐街。 原本宽敞的街道现在被拆的更加更加平坦,犹如一个巨大的广场。 大槐街的中央便是一颗巨大的槐树,槐树上挂满了祈福所用吊坠,或是平安福或是木牌,又或是同心锁模样的东西。 平坦广场上韩安在坛仪面前正襟危坐。 聚集在大槐街的人很多,多是槐丰的奇人异士,真说起来他们也不过只会些皮毛,有些干脆本身就是邪门歪道的手段。 毕竟庙观不少,相较而言还是有些本领不错的人。 他们修的也不是什么玄门正宗,只不过内力更加纯正浑厚,算是更接近法力的东西而已。 真正的玄门正宗是修仙,成为练气士。 有了法力就相当于拥有了能够催动任何法门的基础。 不然妄图以凡人身躯使用超凡的力量,寿命精血都是普通的代价。 区区内力本就是减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法力。 内力又怎么可能完全催动术式印法。 众多奇人异士之中,真选出个能和练气士相当的,寥寥无几,甚至一个都没有。 韩安自不必多,大槐树灵,得了异法实力强大,至于其他人,顶多是消灭寻常的邪祟,怕是遇到入阶的鬼物就没有了还手的力量。 倒是忘了还有李三。 然而李三算是吗? 当然不算,他可是涂山君这位金丹中期的宗师,使用修修补好的术式改造出来的。 辅以‘造畜’法。 不,现在估计都不算是‘造畜’了,而是‘造妖’。 熊皮加以老熊的灵纹,完全就是塑造了一位拥有妖怪身躯的人。 当然,聚集而来的并不仅有那些奇人异士,还有官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兵卒,他们列队在大槐街等待着。 经过最初的厮杀,韩安发现那些入城的鬼兵专挑拥有内力的人杀,对于凡人却并没有大肆屠杀。 想到黑袍道人曾经提示,他突然明白过来,不能放任这些人分散,而是应该集结力量。 他们集结了起来,那些入城鬼也会集结起来。 只要能够一举击溃,就能解决后顾之忧。 …… 燃香。 以点燃的高香成为星火。 绘制大阵,聚集而来的凡人兵卒站在点位上。 他们甲衣俱全,面部用白布蒙住。 头顶的帽子上都别着一只燃烧着的香。 韩安身着红袍官服,头戴四方官帽,两道竖翅形如翎羽附着在官帽的两侧。 面前的坛仪不像是玄门的,倒像是府衙。 背靠大槐树,槐树后的韩府敞开大门,整体形状像庙门多过是常人居住的府邸。 “奉吾正令,听吾敕命。” “兵将显化!” “急急如律令。” 韩安手中法印变换,灵光自指尖飞出,身后高大槐树好似抖擞精神一般,枝繁叶茂的巨大穹盖颤动。 光芒萦绕,从悬挂在上面的木牌中飞出一道道光芒,附着在面前上百兵卒的身上。 兜帽上别着的香迅速燃烧,化作光芒覆盖下来。 眼前列阵兵卒顿时发生了变化。 甲胄变成了统一的制式,并且上方花纹流转,脸上的破布也成为了面具一样的东西覆盖着他们的脸上。 整体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 这淡黄色之中又夹杂红色,以及一些斑驳颜色不一而足。 不过转瞬的功夫就已经列阵整齐,上百兵甲之中走出四位身着完整甲胄的将领模样的人,他们同样带着庄严肃穆的面具,浑身散发的淡黄色的光芒比之兵卒更加强盛。 “四方将,听我号令!” 身具光芒的将领半跪在韩安的面前,拱手称:“喏。” …… 与此同时,众多恶鬼也聚集到了大槐街。 雾气随行,旌旗招展。 等他们汇聚到了一起才发现,他们根本不像是恶鬼,反倒像是兵将。 黑雾翻腾,阴风阵阵,上千厉鬼列阵。 就是看起来是兵将,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安冷哼一声,他早已经看出了对方的跟脚:“污秽阴魂化作五猖以成兵马,还敢放阴兵攻城,真真该死!” 7017k 253、酣战 韩安猛地起身,官袍猎猎。 手中三柱清香挥手间点燃,冒出星星火光。 “祭。” 嗡。 钟鼓声回荡。 所有点燃的高香均闪烁起光芒,形成了一道法阵。 阵法由下往上。 列于面前的上百萤火光芒的符甲兵卒,身上的淡黄色的光芒犹如被点燃的薪柴,在三柱清香落在坛仪上的霎那熊熊高升。 “诛。” 韩安猛的起身,拔出背后木剑。 四方将踏空而行,位于上百列阵军卒前方,手中戈矛同样被身上淡黄色光芒覆盖。 “杀!” 怒吼声震天。 狂风骤起,将面前黑雾分出一条甬道。 大槐街的对岸,阴风黑雾中,厉鬼浮沉穿梭,形散阴魂就是常人血气都能将之撞碎。 然而那些站定肃穆的鬼卒,却都是屠村杀戮造就的凶猖。 别说是寻常人,就是身具内力的入流高手也绝不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相较于凡人,他们全都属于入阶的鬼物,只会给人带来绝望和死亡。 正因如此韩安才更加愤怒,为了造出这么多凶鬼,肯定死了不知几多的人。 军阵中被雾气环绕,阴魂飘飞以壮声势。 大纛在阴风的吹拂下飘扬起来。 掌旗鬼将面容一片铁青,青面獠牙凶狠异常,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着大红官袍的韩安,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吃了对方的冲动。 只不过这种本能被修士的法令压制,等待着城中其他鬼卒的汇合。 “一个不留。” 漠然的声音在恶鬼军阵回荡。 这声音并不是出现在外面,而是在鬼兵的脑海响彻。 军阵鬼卒宛如真正进退有据的大军一样,向着韩安所在的方向倾辄。 行伍军行势若奔雷,鬼军行动更添阴沉肃穆,以及难以言说的诡异。 大槐街的凡人早已经被勒令不准出门。 就算没有这样的严令,他们也不敢随意出去。 鬼兵入城杀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识过其中的恐怖,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期望韩捕头带人抵抗住鬼兵。 就连槐丰太守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朝廷没有余力来支援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抵挡。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守差点破口大骂,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求助于韩安。 所以韩安说要从军阵挑选气血强壮的百人,他毫不迟疑的下令。 …… 大槐街不过前后不过几百米,这点距离对于鬼兵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因为韩安展开了坛仪将槐树内的鬼附着在人的身上,也让这些普通的兵卒拥有了对抗恶鬼的力量,也不知道这股子莫名的力量为何,竟还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 战阵厮杀靠的是什么?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是这挑选出来的百人太明白了。 因为他们本就是军中精锐,每一个都经历过许多战斗并且存活下来。 夹杂在战阵最前头的柳五便是其中一位。 柳五不清楚韩捕头为什么挑选气血充盈的兵卒。 他听说参与进来能够获得十两赏银,所以硬着头皮参加选拔。 作为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本身又气血充盈,他自然成为了被选中的‘幸运儿’。 忐忑不安的许久,终于听到了命令,这才汇聚大槐街。 全甲,长刀,甚至还有兜鍪。 柳五拿到东西的那一刻便面色剧变。 这玩意分给军中兵卒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打头阵的敢死兵。 说来也对,十两银子本就是巨款,怎么可能没有半分危险。 他听从命令列阵于此,任由别人在脸上画上脸谱,用麻布蒙面,头顶高香,等待上令。 脚下大阵震动,香灰落下,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了。 只是现在都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了,厉鬼军阵就在眼前。 “动啊。” “打仗是愣神的时候吗?杀。” “拼命,一往无前的冲!”柳五在心底怒吼,期望附着在他身上的东西动起来。 他不是来送死的,如果身上的东西不敢,不如让他自己操控身躯。 他能感受到自身力量的强横。 只是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尸体,声音也传达不出去,只能在自己的心底回响。 也不知道是柳五的催促起了作用,还是到了接战的时刻。 兵卒战阵终于行动。 “轰!” 重物落地将地面砸开了下陷的口子。 大盾置于前,戈矛长戟林立。 只百余人竟好似一座坚固城墙,挡住鬼兵的正面冲击。 黑雾与淡黄色的光芒对撞。 撞击轰然爆发,劲风化作光波使四周的浮尘都被扫清,甚至就连冲入战斗的那些奇人异士也都收到了影响,有些力量弱小的不得不先停下奔袭的身躯。 主持大阵坛仪的韩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 站立的身形略有飘摇,身上红光绽放这才稳住了身躯。 他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作为坛仪的主持者,兵卒气息与他相连。 目光延伸至前方。 长戟戳起十余具鬼兵,将之高高扬起,鬼兵并没有这么脆弱,被扎起后还在活动,只不过伤口被淡黄色的力量侵蚀着,以至于他们的活动越来越慢。 然后在巨大力量的支撑下,被长戟甩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久久没有起身。 淡黄色的光芒不仅仅是侵蚀,也是束缚。 韩安撩起官袍,踏罡布斗。 脚下阵法再次绽放光芒,扬起木剑指挥着兵卒盾阵。 轰隆。 大纛落在地上,执掌大纛身着全甲的鬼将,扒拉开面前的鬼卒,大步流星的奔跑起来。 他的步子大的惊人,一步就跨越了丈许。 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冲到了僵持的大盾前。 凶厉的面容显得狰狞,手中长戟虎虎生风,在黑雾凝实的同时横扫出去。 大戟重若千钧,触碰的霎那盾甲便弯了个弧度,甚至就连绽放光芒的兵卒都被扫开。 凌厉的气息斩过去,几乎要取走大片的性命。 同时。 全甲兵将跃出,正是点出的四方将之一。 强抽长刀,横刀强挡。 庞大的力量爆发,凌厉的气息汇聚成刃,划开了抵挡鬼将之人脸上的那层厚实面具,小半张面具坠落,露出里面的面容。 青面,獠牙,赤红的眼珠。 四方将之一,竟也是恶鬼的面容? “我来!” 眼看四方将之一挡不住那长戟鬼将,厉喝声传来,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鬼将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见面就扬起了比沙包还大的拳头。 嘭!!! 长戟鬼将收兵器抵挡,爆发的力量将他手中的兵器都给砸出了一个弧度。 而且连带着他的身躯都被震的倒退。 直到被身后鬼卒扶助,这才勉强稳定了自己的身躯。 猩红的鬼眼盯着袭击他的人。 那根本就称不上是人,而是一头丈高熊罴。 只是熊罴的眼神很像人。 鬼将似乎被李三所化的熊罴激怒了,将手中兵器掷于地上。 鬼手横立结成印法,灰色光芒涌入身后落地大纛。 大旗显化字迹。 上书: ‘槐丰鬼王’ …… 高垒的祭坛上,身着白袍的修士猛的睁开双眼,直视槐丰。 声音虽平淡却带着疑惑,以及些许的惊讶:“鬼兵受阻了。” “槐丰竟然挡住了上千凶猖厉鬼,这些可都是入了阶的存在。” “据说槐丰的韩安颇具神异。” “槐丰这么大的地盘在这糜烂的局势中显得格格不入,也是因为那位韩捕头的关系。” “莫管他是什么,大教不会让我们找寻借口,既然他们挡住了那就动用那个东西。” 众人三言两语便结束了谈话。 大阵再起,只不过这一次,那位被其余人称为头祭的人走下了观台。 符纸迎风化作长剑,在那人的御使下飞行起来。 …… 招摇旌旗上的字迹渗出鲜血,一只惨白鬼爪探了出来。 倏尔。 身影已经挤出了大半身子。 黑色长袍被铁甲笼罩,身躯挺拔,尸斑横生攀附至脸上露出不一般的阴狠与凶怨。 双眼满是怨毒,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众人。 李三刚要冲过去阻止,便被那抗纛鬼将拦下。尽管李三能够使用熊罴的力量,但是那鬼将同样不差,落于下风也不至于溃败。 而其他的鬼卒挡住了槐丰城内的奇人异士。 两方军阵对垒,尽管鬼兵被挑杀的多,然而槐丰一方也没有碾压的力量,只能缓慢的推进。 直到这散发着恐怖气势的鬼帅出现。 看着出现之鬼,韩安瞳孔止不住的缩小,此鬼散发的气息在法眼下简直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篝火。 这根本不是寻常鬼卒,更不是鬼将,称之为鬼王丝毫不假。 “四方将,拦住他!”韩安大喝。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四方将联手,抵挡住从那杆巨大铁旗中爬出的恶鬼了。 韩安神色凝重,如今想来不是寄希望,而是必须要做到。 不然槐丰就再没有能够抵挡住对方的力量。 待到他们这些人被恶鬼屠杀殆尽,城外陈列的二十万大军就会攻城。 顷刻间槐丰化作齑粉,城内的十余万百姓都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四条身影拔地而起,身上甲胄形如四方灵兽,身上已经从淡黄色化作深黄炽焰。 爬出大纛的惨白恶鬼迎面对上四人,鬼爪狠狠拍过来。 “刺啦。” 四人顿时从天空坠落在地上,重重的摔在地上。 周遭土石开裂,雾气激荡,无形波纹化作劲风挥斥四方。 7017k 254、绝境 那惨白恶鬼凌空踏入兵卒战阵。 残肢断臂横飞,举盾身躯被横冲直撞的鬼王撞开。 原本还算完善的盾墙被撕开口子,压制的鬼兵一拥而上,与战阵兵卒捉对厮杀。 “怎会如此!”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四方兵将就败下阵来。 那惨白恶鬼犹如虎入羊群,挥手间便撕开了大盾的兵卒盾墙。 凶威赫赫,当即吓疯了一人。 其余的奇人异士也惊骇的看着冲入兵阵的强大恶鬼。 不再犹豫转身就逃。 一时间,原本还在抵挡鬼兵的城中奇人只剩下熊罴李三。 鬼王之威,强悍如斯。 但是,那又如何,还是要战。 韩安左手握住木剑剑刃,鲜血顿时将木剑染成血红色。 随后他一剑挑起三柱燃烧着插在铜炉中的高香,将之扎在自己手掌的伤口上。 颤抖间,三柱高香立住被鲜血浸染,淡黄色的星火化作猩红。 猩红光芒笼罩了身泛光芒的兵卒,威势再涨。 气势凝聚成一片,原本落败的趋势当即止住。 四方灵将的身影汇聚成一条,四灵虚影汇聚到一人的身上。 得了这样的力量,终究还缺一灵驾驭。 “夫人。”韩安低吼。 身后大槐树走出一曼妙女子的身影,女子的脸上甚至来不及显露担忧的神色,便投入灵光。 有了颖姬,身影顿时活了过来,径直冲向惨白鬼王。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双方已然交手。 颖姬纵然汇聚了四方将的身影,依然不是惨白鬼王的对手,只是两三个回合就已经落入下风。 “他的实力并未完全发挥,还有机会。” 韩安将手中木剑猛的扔过去。 染血剑落在颖姬手中,横斩抵挡鬼手的同时翻转剑刃。 一道赤红的伤痕随之出现,伤痕宛如腐烂的伤口开始侵蚀鬼王的身躯。 虽然没有取胜,好歹不会像刚才那样摇摇欲坠。 只是,韩安的面容却愈发苍白。 他是大槐之灵,虽有道行、异法,终究实力不足,只能依靠自身血液催动。 待到一身法力耗尽,说不定他这个槐树之灵就会消失。 再等待大槐树孕育灵魄,又不知道会多久,而且也没人能够保证再孕育的灵魄依旧是他,就算拥有记忆,最后出现的人也会不同。 “没想到槐丰还有你这样的能人。” 突兀的声音响起。 “谁?!” 韩安神色惊变,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 出现在鬼兵之中的人身着白袍,御剑立于半空。 那人的面容略有些圆润,只是身躯带着一种不属于正常人的白皙,双眼的瞳孔也比常人小的多。 如果不是因为具备着大多数的活人气息,韩安还以为出现在这里的是个死人。 那人微微拱手:“罗教头祭谭霖见过道友。” “道友这身奇怪的力量倒是令人在意。”谭霖刚要有所动作,赤红色的剑气横扫过来,形成了一道网格形状的阻隔。 “确实很有门道,这种让恶鬼附着在人的身上,拥有更加强大力量的术式很厉害。” “竟然连鬼王都能挡得住。” “不过就到此为止了,鬼王的力量不过才使用了三成而已,若是开启太多的力量,连我也无法很好的控制它。” “要知道这可是筑基恶鬼。” 听着那人的言语,韩安已经呆愣在原地。 他不太清楚筑基是什么境界,但是那人说惨白鬼王才发挥了三成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根本就打不赢那东西。 谭霖并没有给韩安反应的时间,他来到槐丰城就是为了启动惨白鬼王,将有生力量尽数屠杀。 双手结印,灰色符纸夹在指印中央。 只是轻轻晃动,符纸无火自燃。 “疾。” 符纸化作灵光飞入惨白鬼王的脑袋。 颖姬旋转手中的木剑,成了绽放在半空的赤色花朵,却也抵挡不住那道符纸灵光。 雾气更浓。 阴风呼啸却不再冷冽,而是难以言说的沉重。 就像是在众人身上披上了铁块岩石。 被击溃战阵的兵卒迅速被大雾吞噬,身上淡黄色的光芒轻微闪烁便消失无踪,显然,这样的力量根本就抵挡不住显化的灵异。 寂静无声的绝望。 被吞没的兵卒连呼救都做不到。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战鼓,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只有压迫和难以言喻的重量。 气血逆流奔涌,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筑基恶鬼的实力太强大了,只是这些怪异的场景便压制了他们。 颖姬迅速退后,翻跃闪身出现在韩安的面前,警惕而又紧张的持剑立住。 “吼!” 兽吼声起,势如奔雷的一头熊罴窜出浓郁雾气,冲到了惨白鬼王的面前。 巨大熊掌自上劈下来。 惨白恶鬼的眼珠不正常的转动,定格在熊罴的身上。 鬼爪抬起,毫不费力的挡住了熊掌。 李三感觉自己的骨头要裂开似的,他根本不是敲击在鬼的身上而是精铁。 剧烈的疼痛令他的面容不由得扭曲,嘎嘣嘎嘣的声响顺着骨头钻进他的脑袋,他听的明白,这就是自己手掌裂开的声音。 “咯嘣。” 手掌弯曲,再也使不上力气。 李三不由得惨叫起来,兽吼声刺穿了浓郁的黑雾。 “韩安,道长到底给你留了什么。”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声如雷,电光闪烁也惊醒了韩安。 韩安长出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愿意使用那件东西。 尽管道长早已经明言这件东西的用法,但是对于他来说,任由魔道法宝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不如让他来驾驭。 远离战场的谭霖不由的看向大槐树下的韩安。 为了避免被惨白鬼王误伤,他选择远离那片区域,只要解放了恶鬼的力量,这些人都逃不了,只是再回收恶鬼的话会很麻烦。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离开了,相反他监视着鬼王,也防止其他人逃走。 现在听来,好像那个人手中还有东西没有使用。 谭霖不由得呢喃道:“没用的,不管是什么,面对筑基鬼王都不堪一击。” …… 韩安染血的手掌攥紧魂幡,将之从怀里取出,法力狂涌进魂幡。 “道长,我不知道如今是对是错,但是我已经别无他法。” 寸许小幡迎风化作丈许。 黑暗的天空消失,魂幡内的恐怖睁开双眼,“这股法力?” “是韩安。” 涂山君微蹙眉头,他将魂幡交给韩安,可不是让韩安来使用的。 只要将魂幡给外面的魔修,涂山君就能反噬一个,之后事情就简单了。 正因如此,所以在韩安最初触及魂幡的时候他才没有直接绑定幡主。 然而现在法力涌入,魂幡自动绑定了幡主。 如今也不是想这些事,或是责怪他没有按照计划行事的时候。 既然逼的韩安只能用尊魂幡,就意味着他肯定遇到了强敌,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 魂幡恢复丈许,深邃的黑暗瞬间覆盖了黑雾。 雾气消失,劲风止息。 无言的恐怖迅速的蔓延开。 谭霖惊骇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就刹那的功夫,好似换了天地。 筑基鬼王的诡异全部消弭,不,不是消弭,而是被什么东西给镇压了。 而镇压这些诡异的就是出现在红袍官服人手中的东西。 “那是什么?” 谭霖的护体法力形成光罩,灵光法眼开启。 他终于看清楚了红袍人手中的东西。 一杆诡异的魂幡。 “那是……” 强忍断手之痛的李三回头望去,旋即瞪大眼睛,他认出了那是什么,道长为他绘制熊罴的时候,就是这东西压制着阵法。 他没有想到,道长竟然给韩安留下了这件东西。 道长离去的消息都是韩安带给他的。 谭霖认不出那东西,但是眼前的异常显然就是那东西带来的。 这股子压抑莫名的惊悚恐惧,比筑基鬼王的阴风鬼雾更加的诡异。 谭霖咬破手指,一滴鲜血飞入那杆旌旗。 旌旗浮现血色纹路。 波纹将旌旗展平。 “鬼王。” “杀了他!” 只要能够杀了身着红袍的那人,那么就算那东西在诡异也没用,说不定他还能因为这次的机遇,而得到一件强大的宝贝。 谭霖看的明白,韩安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身具神异,力量还是太弱了。 得了谭霖的敕令,惨白鬼王厉啸,飞身冲了过去。 “休要伤他!” 颖姬怒喝,染血木剑化作虹光斩来。 只不过惨白鬼王却直接掠过了颖姬出现在韩安的面前。 “什么。” 颖姬大吃一惊。 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惨白鬼王已经无声高举鬼爪直奔韩安的头颅。 劲风袭来,凶厉的杀意同样化作实质,似乎下一刻韩安的脑袋就会被鬼爪拍碎。 忽而。 惨白鬼王怔怔定在韩安的面前再无寸进。 “杀了他。” 谭霖手中印法不停的催动鬼王动手。 只不过,他感觉到了莫大的阻力。 定睛看去。 一只青黑色的手掌抓住了惨白鬼王的脑袋。 紫黑色的椭圆形指甲古老而又恐怖,强壮的手臂好似根本没有使劲,仅仅弯曲手指便攥住了惨白鬼王。 “小小筑基,也敢称王。” 声音落下,那手臂缓缓收缩,竟然在将惨白鬼王拽往魂幡。 任凭惨白恶鬼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扯进漆黑的幡面,再无半点涟漪可言。 因为气息相连,在惨白恶鬼被拽进去的同时,名为谭霖的头祭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面露惊骇和恐惧,眼中满是惊慌。 那东西太过恐怖,他一刻都不想再待。 二话不说,御剑便要逃遁。 7017k 255、印章 谭霖怕了。 他的心中生出无垠的恐惧。 那是对死亡的敬畏。 越是修行越会害怕自己身死道消。 而今日他就感觉到了笼罩在头顶的阴霾,那挥之不去的阴影就像是完全烙印在他的心中,只是回忆片刻便已经膨胀的无法收拾。 道心受阻?也许是,只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他只想活下去。 御剑术全力催动,剑光化作长虹破开面前的大雾。 刚一冲出来,无声寂静顿消,天地间又恢复了和煦的声响。 风动、云动,又或是鸟兽奔走,以及躲藏在城内居民的呼吸声,总之他终于脱离了那个压抑沉重的世界。 什么遁术手段都用上了,终于连滚带爬脱离了雾气。 惊慌未定,谭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匆匆一瞥就要催动印法。 忽而。 一只青黑色的鬼手搭在了谭霖的肩膀上。 冰冷刺骨,感觉不到半分温度,冷硬的如同冰凉的铁块。 谭霖吓的哆嗦了一下,并作剑指招取飞剑,毫不犹豫的砍向自己的肩膀,不见半分留手。 也许这一剑砍下去不仅仅会砍掉鬼手,也会将他的肩膀整个卸去,然而他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如此行事。 然而,飞剑加于鬼手,就像是棉花砸在了石头上,纹丝不动。 谭霖眼中的惊骇已经溢出,缩小的瞳仁不住的颤抖,翻手取出符箓。 “疾。” 只是符箓都还未被催动,他的身躯就被重新拽入了浓郁的雾气。 倒不是涂山君欺负人,他就算再不承认,实际上他也不属于活人了。 作为魂幡主魂,比之寻常厉鬼还要恐怖,手段不足的练气士面对他,和普通人面对凶猛的恶鬼没有任何区别。 “嘭。” 重物坠落在地上。 韩安定睛一看,出现在大槐树前的是一具尸体。 尸体的脸上还带着惊恐,似乎生前妄图大声的呼救,然而现在只剩下冰冷和死灰,宛如一条随意丢弃的抹布。 “这黑幡,竟如此恐怖?” 韩安不由得看向手中魂幡。 黑幡伴随着微风飘动,绘浮于魂幡的恶鬼拥挤着。 魂幡飘摇下,好像他们随时都会从中钻出来。 这一刻,韩安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这么强大的魔道法宝,如果落在外面那些人的手中,造成的危害更盛今日。 但是,他又不自觉的会想起黑袍道人说的话。 也许…… 上千鬼兵还没有解决,他也没有闲心去思考黑袍道人的计划。 妄自猜测没有任何作用,何况他已经使用了这杆黑幡。就是道人的计划真的很好,现在也实行不了。 正要催动魂幡收取了面前上千恶鬼,韩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 淡红色的纹路缓慢的蔓延。 他的身躯就宛如一件出现了裂纹的瓷器,也许再过一会儿就会碎成一堆渣滓。 “精魄之身快要到极限了吗。” 韩安不再多理会自身的情况,而是双手握住了尊魂幡摇晃起来。 尊魂幡动,风止雾息。 只觉得原本黑暗的天空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李三正与鬼将交战,下一刻面前鬼将便消失无踪,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列阵的鬼兵。 回头望去,正好看到韩安在挥动黑幡。 咚。 韩安杵幡于地,猩红纹路已经攀升到了他的脸上。 现在的面容就像是一块块细小的瓷器拼接而成,就连身躯都暗淡了不少。 “停手吧,再挥动魂幡,你就会死。” 漠然声响宛如清泉滴落在寒潭。 令韩安打了个激灵。 他又怎么可能忘记这声音的主人,毕竟都叨扰过许多次了,还喝过人家的酒。 “道长?” 韩安诧异的追问,他也明白,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死亡。 任凭他如何寻找都没有看到,那句话之后,也只剩下久久的沉默。 “城外还有罗教的人,如果任由他们离开,下一次他们还会纠集鬼兵攻城。” “他们必须死。”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杀掉堆积在外的二十万流寇。” 嚯。 忒胆大的想法。 幡内的涂山君都被韩安的这个想法给惊讶到了。 二十万人,不说什么其他的物件,这莫大的因果,谁都不敢背。 而且,万法宗的力量依旧强绝,随便来个筑基修士都能捏死韩安。 韩安像是对涂山君说的,又好似是对自己说的。 说话的功夫,以正印将铜炉反扣过来,取出里面的三支香。 燃烧的只剩下尾巴的三柱高香被他一股脑的塞进嘴里。 “引。” 结印完成术式。 一道道淡黄色的光芒从兵卒的身躯中飞出来,向着他的身躯汇聚而来。 没了淡黄色的光芒加持,那些残存的军阵兵卒大多瘫倒昏迷,有些没有昏过去的也处于脱力状态无法动弹。 其实活着的兵卒也不剩下多少了。 虽然他们是气血充盈的老兵,但是对抗的却是鬼兵,尤其是在鬼将放下大纛,以及之后惨白鬼王出现,这两个鬼的入场让他们迅速减员。 能够活下来的,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 不一会儿的功夫,韩安宛如瓷器的身躯压制了大半。 虽然依旧可怖,不过身上的裂纹已经消退不少。 握紧手中的尊魂幡,韩安长出了一口气,再次摇动魂幡。 天地一瞬。 韩安蓦然发现自己周身的情况有变,黑暗加身更胜鬼雾。 远方烛火荡漾。 眨眼的功夫已经近前来。 阶梯般递增的烛火于此地染出了一方淡淡的光明地,然而韩安却感受不到丝毫安心,看着那淡淡火光下一个个映照些许的神龛,更添惊悚诡异。 一道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身影出现在韩安的面前。 尽管身形不同,但是那一袭黑色道袍他却忘不了,看着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又多了几分熟悉。 不由得开口询问:“道长是你吗?” “是我。” 挥手拟出石桌石凳,蝶状酒碗落其上,黑袍道人就坐之后看向韩安问道:“我有一事不明。” 韩安执礼:“道长有何疑惑,我都会予以解答。” “不过我的时辰不多,还请先动用力量诛杀城外的罗教魔修。” 涂山君并未同意,而是说道:“你不必担忧。” 他以入梦术接引韩安的意识,又在梦境中构建一部分神灵明死境,使得梦境具备些许神异,足以将所思所想,所问所答凝于一瞬。 既然涂山君都已经如此解释,韩安也只能先按捺急切的杀心。 “道长请问。” “你这一身力量从何而来,这些东西与法力大不相同。”说着,涂山君张开自己的青黑鬼手,淡黄色的光芒跃然,甚至淡黄之中还带着些许的淡红色。 目中神光闪过。 金丹宗师的力量虽然只恢复一丝却也让韩安无所遁形。 韩安的身躯大部分都是由这样淡黄色的光芒构成,其中法力所占份额少之又少,整个身躯似真似幻,不像活人。 按理说,精怪的身躯不该如此,就算是灵魄出走成就法身,也不该这样。 “道长所问……” 犹豫间,连话语都吞吐了不少。 最后还是长叹一声:“罢了,也许今日之后再无我,便将此物托付给道长。” 说着双手凝聚成术式点向自己的额头。 “出。” 淡黄色的光芒盛放,缠绕着天清灵气的一方拇指大小的印章出现在韩安的手中。 涂山君面色一变。 韩安不知道,他却明白,这里是意识梦境,说是记忆也不为过,这东西怎么可能在梦境中被接引出来。 小印刚刚出现,韩安原本略有好转的身躯当即恢复了最初的艰难情况,甚至更加严重。 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烟尘。 涂山君抬手将那方小印抓在手中,小印残缺了小半,还布满了裂纹。印章上是何动物已看不出来,只有爪足的存留,剩下坑坑洼洼的缺口。 翻过印,涂山君目光猛的凝住。 “鬼丰城隍。” 鬼字略小,不像是单个字,倒像是什么字的组成部分。 “槐丰,槐丰城隍?” “这力量难道是香火愿力?” 涂山君感觉自己接手了一个麻烦。 他从未见过有其他人执掌着东西,反而是在临近幽冥鬼地的人间从一精怪灵魄手中得见。 仙道昌盛,神道销声匿迹。 如今人人争仙,神异说是灰飞烟灭也大差不离。 现在这方小印,刻着城隍名号,估计也只是神道的残烬余灰。 涂山君拿着觉得有些奇怪和疑惑,还有些对未知事物的淡淡畏惧。 不过此间事还影响不了他的心境。 尔来二十年,他早已经不是最初穿越来时的那个惴惴不安的小白,对于力量的看法也和曾经不同。 韩安心中焦急。 他的情况本就不好,小印脱离后,身躯已经稳不住了。 然而又不能催促涂山君。 看对方的模样显然在沉思着什么。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惊醒了涂山君,抬头看过去,原来韩安的面容又多了几道裂纹。 涂山君将小印送回去,韩安身上的裂纹迅速消退。 ‘我便先帮你宰了罗教的练气士吧。’ 黑色雾气好似狰狞恶鬼从幡中爬出,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远方天际。 ------题外话------ 还有一章,改完就发。 7017k 256、守坟 大营内。 古怪血肉白骨头颅观上,余下十余位罗教的教众,均是身负法力的练气士。 “鬼王的限制消弭,头祭定然解开了封印,为何我等并未分担压力?”身着白袍的其中有一修士面带疑色,施展印法感应操控的凶猖鬼兵。 任凭他如何翻转手中的术式,都已无鬼兵的联系。 不安横生,也让这人从观台上站了起来,目光不由得触及远方的槐丰城。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头祭实力非常,怎可能出现意外。” “就算真有,鬼王开解实力至筑基。我等合力也不是鬼王的对手,城中更不可能有这样的高人。” 众人七嘴八舌,却都没有个章程说法,只觉得不该如此。 然其中到底发生何事,却没人知道。 只是这样的变故终究不是好事,他们心中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害怕因为自己离开了祭坛而出现问题,所以做起事来难免畏缩。 “诸位稍待,我去查看一番。”其中一人放出袖口飞剑,跳在剑身欲往槐丰。 催动法诀,飞入云层。 “有刘兄前去,应当无碍。” “我们暂且稍候,待头祭回来再说。” 眼看飞剑入云,众人稍稍谈论便定了下来。 倏尔。 一道黑影坠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头颅作观的祭坛上。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具尸体。 “刘兄。” “什么?!” 尸体的坠落令众人悚然。 刚刚才离去的练气士竟然直接从上空坠落下来。 要不是因为身躯坚韧,只怕摔下来就会成了一滩肉泥。 被吓了一跳的罗教修士赶忙上前两步,摸到手腕,惊慌的说道:“死了。” 将之面容转过来,一片铁青色。 以至于淡淡的惊恐萦绕在众人的心间。 “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走。” 没了头祭,更有一位修为不错的修士这么诡异的死在他们的面前,任凭他们如何胆大也坐不住了。 “快走!” 众人正要离去,只觉得天空阴暗,阴云堆积之下竟然盖住了灼灼火光。 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抬手间,黑色的丝线钻出来。 还不等众人有所动作,丝线就已经贯穿了他们的脑壳,连带着阴魂都被丝线捆绑入了黑影的宽大袖袍,挥手黑雾侵蚀,十余人身躯化作骨粉。 黑影一脚将那刘姓修士的尸体踹下去,直挺挺的落在流寇大军的营帐前。 随着黑雾收缩,尸体堆积的巨大祭台腐朽般轰然倒塌。 血肉煞气席卷而空,尸首全部化作尘埃。 所行不过瞬息间,天空黑暗褪去,压抑的火光重新燃起。 …… “渠帅,不好了。” “死了,都死了。” 连滚带爬的将士正要进入渠帅营帐,只见到一个身影立在营帐面前,久久未动。 “那是仙师吗?”将士凑上来,只看到仙师面色铁青,早已经没了呼吸脉搏。 “死了!”惊呼之余跳开丈远,来不及站稳的跌倒在地上。 惊恐的赶忙往后爬了好几米,直到没有被袭击才安稳下来。 “哗。” 大帐的营门被掀开,身着甲胄,头戴兜鍪的汉子从营帐中走出来。 “渠帅。” 拱卫营帐的兵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凑到此人的身旁。 “不要惊慌,只要不冒犯仙师就不会对我们出手。” 他已经听到了手底下人的汇报,但是除了出面稳定军心之外他也没有办法。 尤其是一刻钟前,十余位仙师全部身亡。 守卫祭台的兵将眼睁睁的看着众多仙师化作飞灰,当场就吓傻了好几个兵将。 更别说现在还有一具尸体直定定的立在他的营帐前。 “这是刘仙师,不,他已经死了,这是尸体。” 被喊作渠帅的人看向自己的副将,目光指使的意思溢于言表。 身旁副将面色一白,然而也只能壮着胆子走到尸体前。 颤抖的手刚要触碰尸体。 尸体面容顿时皮肉挪动,吓的他惊叫一声就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位刘仙师的尸体七窍流血,腐烂的黑血迅速流淌出,掩埋了尸体。 最后尸体化作一滩脓血。 “保护渠帅。” “渠帅,现在怎么办?” 被称作渠帅的人手臂颤抖,咬牙的腮帮子不自觉的抖动。 罗教仙师一个不留尽数身亡也就罢了,留下的这具尸体显然也是为了警告他们,一旦他们敢攻城就会像是尸体化作脓血。 如此恐怖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别说他只是个一流高手,便是先天也得吓出好歹。 强忍下心中的惊惧,被称作渠帅的人声音嘶哑的说道:“撤军,我们绕路而行。” 听闻此言,众将士均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不敢攻城。 …… 想他金丹宗师,杀几个练气士若是被同阶修士见到了难免会说以大欺小。 然而涂山君并不在意这些。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韩安还存于力量的时候,将所有修行力量尽数灭杀。 大槐树前。 丈许魂幡矗立。 “都死了。”涂山君淡淡的声音在韩安的耳边响起。 韩安顿时笑了起来,声音虚弱的呢喃道:“多谢道长,若无道长的帮忙,槐丰城我守不住。” “实在惭愧啊,修行许久竟然还如此孱弱。” “老爷。”颖姬赶忙扑上来,似乎想要攥住韩安身上坠落下的瓷片。 美人哭也是极其美丽的。 韩安想要抬起手帮她擦拭眼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已经凋零。 “我死后,你便去轮回吧。” “我这些年救了不少人,当是积攒了些许阴德,该是能保你投胎个好人家,不再受苦。” “不不,妾身不去。” “听话……” 话音未落,韩安的身躯化作星光碎裂,只是本该消散在天地中的星光全部融入了黑幡。 “不!” 颖姬法力尽出妄图收拢碎片。 然而她阻止不了,更拦不住魂幡收取阴魂。 许是看出了尊魂幡的神异,颖姬一把抓住黑幡幡面,大吼道:“将老爷还回来。” 任凭她如何撕扯都不见半分响动。 “你不还,我就自己去找!”发狠之余便一头扎进了魂幡。 涂山君叹息道:“这又是何苦呢。” 魂入魂幡是一条不归路。 老老实实去轮回,有韩安的阴德庇佑别说是大富大贵,来世说不定还能获得不错的灵根踏上仙路。 他也只能感叹一声,其余的事情也无法阻止。 这世间劫无数,唯有情劫最难过。 说来,这也是她的选择,涂山君惯是不会干涉别人的选择,就像是韩安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执行,涂山君也未曾怪罪。 没了执掌魂幡的人,丈许魂幡就这么静静立在大槐树下。 乱战之后只留下一片狼藉,以及战死兵卒的尸体。 该是察觉到事情结束了,太守派了人来处理,那些曾经跟随韩安的捕快也赶了过来。 “流寇退兵了。” “反贼走了。” “……” 大军动静瞒不住,反贼大军庞大更防备不了槐丰知道这些讯息。 他们顾不得那些事,只想着赶紧逃命,哪里还会遮掩自己的踪迹。 天明时分。 阳光如利剑扫平了笼罩在槐丰的阴霾。 早船川流着争渡,往日里不见的早市也重新支了起来。 反贼没有攻城,但是昨夜的凶险也有目共睹。 最初的那十两银子早就发放了,后来的是官府对于他们英勇作战的抚恤。 拖着伤势的李三走到魂幡的面前。 他静静的守着魂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数日后。 槐树下的李三微微抬头。 来人中有几个陌生面孔,但是其中熟人面孔也有两个。 “李三,这么强大的宝贝你想独占可不行。” “看在我们曾并肩作战的份上,我们也不为难你,甚至你愿意交出来的话,我们也愿意分给你一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话的人穿着长袍,手持一柄长剑,冷冽的剑光在阳光下看起来分外的耀眼。 “陈兄弟,何必与他废话许多。”另一个身形强壮的大汉目光贪婪的盯着尊魂幡。 他们虽然最后时刻畏战跑了,但是却了解到内幕。 韩安凭着一件宝贝不仅仅将鬼王斩落,就连那些赶来的修士也一个不剩,最后逼得二十万大军退避离开。 这样神奇的宝贝,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呢。 如果韩安还活着的话他们不敢来抢,然而现在只剩下一个负伤的李三。 李三虽强却不至于人望而却步. 而且也不知道李三在想些什么,得到了宝贝竟然不用,白白坐在槐树下守着宝贝,这更给他们的可乘之机。 盘坐在大槐树下的李三起身,丈许魂幡就在他的身后。 李三冷笑:“陈庆、查连福。” “你们畏战逃离还敢回来。” “实话告诉你们,这件东西有主人,韩安只是借用,宝贝的主人一定会回来取。” “想要夺宝,最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李三解开了披着的熊皮大氅。 纵然他负伤也不是软柿子。 别人不清楚这件宝贝的来历他却清楚。 道长将宝贝借给韩安,以后肯定会回来拿,他受恩于人,怎么可能让这些宵小将东西抢走。 查连福手执符箓,傲然喝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李三你莫要不知好歹。” 李三咬牙:“你们不配用这件宝贝!” 7017k 257、白骨 大槐街的居民早早关了门闭了窗,生怕被卷入争斗。 有些胆大的泼才顺着缝隙窥视,似打算看看形势与热闹。 又或是对那黑幡宝物的渴望。 仙凡的界限模糊,以至于修士的身影常常出现,凡人自然对修士的法宝好奇。 一朝成仙,荣华富贵不过尔尔。 便觉得,倘若我得了那仙人法宝也能获得成仙的法门。 “若是以军阵堆杀,可得宝物乎?”摩挲着玉扳指身着威仪官服的太守站在楼阁上,凝望着大槐街,唯有触及到槐树下的黑幡时,目光神色方才流露。 太守身旁的锦帽师爷沉吟,拱手道:“李三得了仙人法门,披上熊皮甚至可以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虽未明言,却也相当于为太守浇了一盆冷水。 军阵强大又如何,李三只要斩杀他这个太守,军阵自然溃败。 太守眼中的光芒沉寂:“竟有此勇力?” “使君可再等等。” …… 解下身后熊皮大氅,熊皮散落在李三身上,血肉扎根之时一头丈高熊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吼!” 吼声如雷,化作音波震慑对岸众人。 这些时日多亏了周强为他送来饭食伤药,不然李三也顶不住。也幸好身后熊纹厉害,清凉的气流不停的滋养着断裂的手掌。 陈庆原本就见过李三的神异,他们都曾与鬼兵战斗,只不过在鬼王出现后他们便逃离了,如今再见着依旧感叹道:“这是何种术法?” “确实未曾听闻有人能化作妖类,既是熊罴那便是妖怪。”手持符箓的查连福,晃动手指以血液催动符箓。 “诸位随我一同斩妖除魔。” “杀!” 一行六人迅速奔向化作熊罴的李三。 李三嘴角撇了撇,夺宝便夺宝,又是妖又是魔,非要将别人钉在邪魔外道才能彰显自己。 “既然诸位寻死,那便成全你们。” 斗战始,李三仗着强大的力量欺身,扬起厚重熊掌直奔陈庆的头颅。 陈庆不敢托大抵挡,侧身翻滚堪堪躲避,反手便扬起手中长剑斩向李三的臂膀。 “快出手。” 趁着李三出手的间隙,查连福手中的好几张符箓已经粘在了他的身上,李三顿觉身躯力气在消退溜走。 察觉不对的情况下伸展熊掌横拍。 查连福躲闪不及被李三的硕大掌口击中,身体犹如破麻袋般摔出去,半个身躯都没了直觉。 痛苦的神色凝于面容,只是他已失声根本呼喊不出来,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只剩下细微的声响,浴血的身躯踉跄起身却又栽倒在地上。 一道铁网挥洒罩在李三的身上,附着在他身上的瞬间绳索收缩。 延展出来的绳索被攥在四个人的手中。 眼看封锁了李三,赶忙收紧锁链,双臂成绞杀的架子,向着四个方向收紧。 陈庆狞笑:“终于逮住你了。” “知道你力气大,所以备上血符、缚妖网。” 正要扬起手中锋锐长剑结果了李三,陈庆又放了下来。并不是他起了什么善念,而是他怕破坏了平衡。 万一没杀了李三,而是让他脱困,再想要困住就不知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既然已经束缚,便先不理会他。 陈庆越过李三走到了槐树下,黑幡就在他的眼前。 李三大吼,然而他越是挣扎网格便捆的越紧。 背上的符箓依旧在不停的削弱他的力量。 拽着绳索的人催促道:“快取走宝贝,我们困不了他太久。” “能够灭杀鬼王的强大宝物,是我陈庆的了。”陈庆大笑着将手靠近魂幡,随后一把握住。 刚刚握住魂幡他的面容便停滞,旋即双眼涌现惊恐的神色。 凄厉的惨叫从他的嘴里发出。 那困住李三的四人不由得望过去,只见陈庆浑身黑气缠绕,霎那间便血肉便消退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依旧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见此情景,拽紧了铁索的四人吓的差点魂魄都掉出来。 与他们正相反的却是李三,在铁网中哈哈大笑。 “让你们贪,道长的宝贝岂是那么好拿的。” 其中一人眼见诡异事情发生,当即撇下绳索就要逃命。 而没了一角束缚,被压制的李三当即脱困,一掌便砸碎了逃跑之人的脑袋,剩下的也不过是歪瓜裂枣,全都成了掌下亡魂。 走到查连福面前,李三一脚踩灭查连福的生机。 那些看热闹的不管是居民还是暗处观察妄图获得宝贝的,全都被吓了一跳。 陈庆可不是泛泛之辈,那是槐丰有名的高手,那样的人物竟然在触碰到黑幡之后就成了森森白骨。 李三重返,看着黑幡却没有伸手去拿。纵然他受恩于道长,也不觉得自己是有缘人。 韩捕头应该是,只不过韩捕头死了。 而陈庆触摸到魂幡后血肉尽没,成了一具白骨,这说明陈庆也不够格。 这样的高手都不行,更何况是槐丰的寻常之人。 李三觉得自己原先的策略多半是错的。 “道长留下宝物必有深意,我不该妄自揣测,既然如此,那便等一位能够拿走宝物的人。” …… 说起来其实不甚高深。 韩安虽不错,实力终究有限,最后甚至还需要将散落出去的香火力量收回才能催动魂幡。 而且除了最初伸手抓取筑基鬼王之外,涂山君也没有继续出手。 韩安那点力量不足以支撑他的身躯走出魂幡,就随便派遣了一位筑基阴神去料理剩下的罗教修士。 香火法力消耗殆尽,以至于敞开的魂幡没人收敛,这才保持丈许的模样。 没人控制,魔道法宝凶威展现,实力接近先天的武者被煞气卷走血肉也不意外。 …… 又半月。 李三是妖怪的谣言流传开,尽管槐丰城内的人不敢在他面前说,少不了指指点点背后饶舌。 周强送来饭食也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李三非是不懂,他这一身道行尽在背后熊纹与大氅熊皮,催动时顷刻间化作熊罴。 城中愚民不明是非,随便被人蛊惑也就依附敌视。 只是他还不能走。 傍晚时分,周强过来拿走食盒,不由得看向魂幡,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又多了一具伸手触碰的白骨。 算上最初的陈庆,现在已经有四具白骨矗立在魂幡旁。 李三看到了周强的目光,开口告诫道:“这件宝物十分危险,你要是想接触的话,我看护不住你。” 周强拨浪鼓似的赶忙摇头,连连拒绝道:“我可不敢尝试。” “李叔为何要守着宝物?何不取走。” 闻言,李三略沉吟,怅然道:“道长有恩于我,能得这一身道行已是大幸,再贪图宝物,实在过于贪婪。” “可惜……” 远方光耀闪烁,划下一缕阳光。 本该是和煦光芒却只觉冷冽。 李三蓦的歪头躲闪,背上熊纹点亮,一把拎起身旁的周强卸力之余,一个翻身离开原地,定睛看向凌厉光芒袭来的地方。 那里正站着一位身着银色长袍的年轻人,手中锋锐宝剑寒光烈烈。 “你是何人?” “黄满。” 名为黄满的男子转动手中长剑,法力流转覆映剑身,锐利的眸子越过李三看向了他身后的尊魂幡。 李三摸了摸脸颊,淡淡血色化在手中。 这人是个硬茬子。 再不是他对付的那些手段粗鄙的江湖客,也不是拥有部分神异的奇人异士。 要说面对此人的时候与谁相像,李三的脑海中闪过韩安的身影。 要是拼命拦也拦得住,只不过又何必拦对方。 李三撤了半步让开挡住魂幡的身躯,并不想与对方争斗。 那人也不言语,迈开步子走近魂幡伸手握住。 瞳孔猛的缩小,正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只看到手掌血肉迅速消逝。 寒光闪过,臂膀应声而断,使法力封锁鲜血。面色苍白,顾不得其他,逃也似的离去。 周强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道:“我还以为他能拿走宝物。” 李三也称奇:“他确实是个厉害的,这半月来唯一一个保住性命的人。” …… 一场秋雨一场寒。 街上行人多添了件衣裳。 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倒是再没有不自量力的人前来取魂幡。 李三也乐得清闲,尽管谣言四起,他也充耳不闻,守在大槐街。 黄昏时分,斜阳下缓行人影渐渐走近。 “阿弥陀佛。” 宣的佛号让李三不由得看向近前之人。 面如冠玉,低眉垂目,如果不是那一颗铮亮的光头,还以为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当面。 僧人双手虚合,佛珠缠绕在左手。 只是与寻常僧人不一样的是,佛珠看起来森白青灰,并不是檀木所制。 身上的僧衣一片灰色,阴沉的颜色没有任何宝相庄严的模样。 “施主有礼,小僧觉法。” 李三行了个不伦不类的佛礼,若是让槐丰寺庙的和尚见了多半要怒目而视。 “不知大师此来所谓何事?” 觉法并未纠正李三,反而微微颔首:“阿弥陀佛。” “小僧前来斩妖,却发觉妖物消失,追寻气息而来,才发现它已被施主披在身上。” 李三扯了扯背上的熊皮:“熊皮是一位黑袍道长赠与我。” “施主缘法不错,该是碰到了高人。” “实在惭愧,小僧学艺不精,施加于你身的术法,也只看出两分。” 不说和尚看出多少,总之李三不觉得奇怪。 顺着觉法的目光过去,李三发现觉法也在看黑幡。 李三皱起眉头,不管道长是什么人,总归身着道袍。 宝物应该也得是个道人执掌吧,让和尚拿去怕是有些怪异。 不过觉法和尚很和善,李三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大师,这是那位道长留下的宝物,很是凶厉。” 觉法缓步走来,伸手触碰魂幡四周的白骨,微微摇头:“炼制尊魂幡最为出名的宗门为血煞宗,需抽取生魂,凝聚煞气以填充原本的胎模。” 森森白骨化作齑粉随风消逝。 “没想到,小僧今日得见法宝‘尊魂幡’。” “既见地狱,怎能不入。”觉法触碰魂幡主杆,旋即紧握。 …… 【是否绑定新幡主】 幡内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目运神光似乎想要破开面前的黑暗。 等了许久,终于来了个能够抗住法宝外泄煞气的人。不至于像前几个,只是触碰魂幡便被吞噬了血肉生魂。 “修士?” 涂山君不作他想,点头称:“是!” ------题外话------ 还有一章,改完发。 7017k 258、超度 法力倾泻。 笼罩的黑暗一扫而空,幡内涂山君自然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和尚?” “呵,还是个筑基境界的。” 涂山君轻笑了一声。 没成想他还能在槐丰这样的凡人地界碰到筑基修士,真是撞了大运。 最惊讶的莫过于守着魂幡许久的李三。 失神时不由得呢喃道:“拿起来了?” 眼看着和尚取走魂幡,尽管李三对于魂幡并不贪图,心中却感觉好似是自己丢了什么东西,颇为难受。 他一直在等那位道长的到来。 有时候李三觉得自己并不是守着魂幡,他只是等着,期望再见那位道长一面。 如今魂幡被人取走,就算道长真的出现,怕是也不会再见了。 也不知有什么魔力在,黑袍道长就是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李三自觉实力不足,却也想要追随对方。 “人有人性,妖有妖性。” “人性飘忽易被侵蚀。” “施主所用道术看似邪道却内蕴玄门妙法。然外力源自妖类,那身皮囊能不动用还是不要动用的好,免得以后无法再脱下来。” “小僧无甚宝贝赠与施主,这门心经可保持心台清明。” 觉法将从袖袍里拿出一张记载着口诀的符纸,叮嘱道:“施主可常诵。” “大师……” 正要离去的觉法停下脚步,虚合礼问道:“施主还有什么事?” 李三看着觉法,沉吟后摇了摇头。 他大仇得报,也不需要再守护魂幡,差不离该走了。城中多流言蜚语,留在此处不如出去见。 本想询问是否可以同行,最后想了想李三还是没问出口。 …… 空山新雨,雾气萦绕。 山间小路越发难走。 “小僧有礼。”过路的和尚行礼拦下了下山的砍柴人。 砍柴人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和尚:“大师。” “施主可知余成寺何在?” “余成寺?大抵……”砍柴人似乎在回忆,面容渐渐变得清淡:“在山中罢。” 身影模糊,越过和尚背着参差不齐的柴往山下走去,渐行渐远化作一缕青烟。 “阿弥陀佛。”和尚低声宣了佛号。 山中残魂早已经没有多少记忆,剩下的不过是本能的行动。有缘相见,和尚依旧不厌其烦的诵咏起渡人经。 魂幡内的涂山君早就习以为常了。 自觉法和尚得到尊魂幡以来,就没有一个生魂入幡,所遇阴魂全都被他的菩萨度人经给超度了。 有没有西方极乐世界,涂山君并不知道,不过轮回转世估计没跑。 行至深山老林,路遇鬼怪更多,觉法虚合双手,一个接着一个超度。 一抬头傍晚已来。 踏开草径走过青石板,觉法到了一间寺庙前。 “余成寺。” 漆红色的庙墙,略有褪色的大门,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还有这样的古刹。 觉法推开庙门走了进来。 暮鼓声响起。 “法师从何处来?”身着青袍的僧人问到。 “白骨寺,觉法。行至深山特来贵寺借住一晚。” “白骨寺?” 那僧人只觉得奇怪,这世上庙门无数,起名‘白骨’不仅仅没有宝相庄严的威慑,反有一种阴风阵阵的瘆人凉意,真的有寺庙会起这样的的名字吗? “法师请进。” 觉法便跟着青袍僧人入了庙门。 “莫不是那个白骨寺。” 那青袍僧不知白骨,涂山君却了解些许。 小荒域宗门不少,威名赫赫的顶尖者却不多,然而其中便有‘白骨寺’。 修为达到筑基境界的修士,又是这样的名字,该是大差不离。 觉法跟随青袍僧来到了大雄宝殿,这里是寺院僧人晨暮集中诵经的地方。 “法师且在此稍后。”青袍僧将觉法领到一旁的无人蒲团,旋即又为觉法面前的矮桌上了一盏茶,这才丢下觉法,自顾自的返回了蒲团诵经打坐。 暮鼓声再次传来。 只不过听起来更响了。 觉法看着面前的茶水低吟道:“阿弥陀佛。” 随后也不打扰盘坐的僧人,只是默念经文,缠绕在手上的青灰色佛珠在手指间转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鼓声似乎已经到了觉法的耳边,觉法抬头望去。 只见一身披青袍袈裟的邪异僧人弯着腰,身形躬成巨大的弧度,阴鸷的目光打量着他。 “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比我的好太多了。”阴鸷僧人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略带尖锐的牙齿。 觉法也不觉得害怕,宣了一声佛号之后,淡淡的说道:“肉身不过是渡河的筏子,好看难看,都无甚所谓。” “法师不喜欢这具皮囊,我却甚是欢喜啊。” “既然法师无所谓,不如便让我吃了罢。” 阴鸷僧人说的很轻松平淡,声调低沉,最后高高扬起,一双蓝色眼珠怪异的转动翻转。 这样的事情估计也做的很多,不觉什么不对。 在僧人话音落下的时候,大雄宝殿内诵经打坐的众多僧人身子不动,脑袋却转了半圈。拧到脖子后面,直勾勾的盯着落座最后的觉法。 大雄宝殿再不复原先的堂皇,火光化作幽幽绿焰。 众僧的影子被拉成细长,映照在墙壁上像是群魔乱舞。 就连莲座上的三尊佛的外层金漆也化作斑驳,露出内里的青黑色的狰狞嘴脸。 眼见和尚不作答,青袍僧顿时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和尚的脑袋。 “阿弥陀佛。” 觉法低眉垂目,护体白光绽放成莲座,晶莹的屏障将青袍僧撞了出去。 再抬头,猛地将手中青白色佛珠甩出。 佛珠迎风散落,化作白虹光芒横扫出去。 光芒普照,四周盘坐众僧消失不见,只余下那青袍鬼被佛珠困住。 青袍鬼撕开身上人皮,却也未能挣脱佛珠。 觉法金刚喝问,一点手印顶在青袍鬼的额头上。 青袍鬼终于听清楚觉法默念的经文了。 实际上在觉法踏入大殿的时候,经文就已经吟诵了起来。 只不过经文都被青袍鬼心脏跳动的声响掩盖,所以才没有发觉。直到现在青袍鬼被限制,众鬼才被超度。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 大长篇的经文自觉法的口中宣出。 指印渐渐平息,最后手掌抚在青袍鬼的额头上。 出口的经文化作白色符号缠绕,在青袍鬼的身上。 直到青袍鬼双手合十,身躯消融,化作一颗坑坑洼洼小儿拳头大的黑色石果,停留在觉法的手中。 随着青袍鬼被超度,堂皇寺庙迅速衰败。 大雄宝殿只剩下残垣断壁,尊佛像也碎裂成块,半掩埋在地下。 杂草丛生,斑驳腐朽携带着老林泥土的味道。 觉法面前的也根本不是什么矮桌而是一方残破的石头凳子,半只破碗里盛放着雨水和枯木烂树叶。 搬过来破凳这才靠着墙垣坐下,觉法取出了尊魂幡,将之置于其上,又将返回手中的佛珠放在魂幡的四周,这才开口吟诵经文。 正在道观看书的涂山君放下手里的书简,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这觉法和尚又开始了。 得了尊魂幡,不仅仅不往里面填充生魂阴鬼,反而每日用他那佛珠作阵法,念诵经文想要超度尊魂幡内的亡魂阴神。 算下来,这样的日子都已经持续半月了。 “和尚,本座都解不了魂幡诅咒,你念经不过是白费功夫。” 觉法诧异寻找着声音来源,神识外放出去,除了鸟兽啼鸣与风林簌簌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踪迹。 他只能将目光挪回到尊魂幡。 魂幡化作丈许,一道身影踏雾行至。 觉法和尚惊讶的看着来人。 那人容颜分明是恶鬼相,却带着淡淡惊悚的神性。 青面五观协调,獠牙也不曾外露,一头赤发被簪子随意的扎起来,黑色道袍也遮盖不住魁梧的身躯。 不知何时,他神识已经收缩,护体的法力屏障升起。 然而面对此鬼,觉法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胜算,索性将这些无意识的防御都撤了下去。 得到魂幡时用法力探查过,那时他就已经认识到了这杆法宝的强大。 魂幡内共有阴魂恶鬼两千余,什么修为的都有。 然而这些都不算重要,当他见到如此多金丹宗师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这杆法宝的恐怖。 如今那金丹期的宗师竟然从魂幡中走了出来,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刻,觉法是绝望的。 事情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 蓦然间觉法想起李三说过的黑袍道人。 他看着面前身着黑袍的恶鬼,不由得问道:“那位施主的术式是前辈所留?” “李三?确实是我帮他铭刻的术式。” 涂山君挥手凝聚了一方矮凳,摇了摇腰间的葫芦,作痛饮状:“要不喝一杯?” 觉法摇了摇头。 涂山君也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这半月的观察,他也大约看出觉法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事一丝不苟,清规戒律铭记心头并且严苛遵守,半点不会逾越。 这样的和尚又怎么可能喝酒。 涂山君未多言,觉法也没有说话,从自己纳物符中取出玉刀,对着手中那颗坑坑洼洼的黑色石下刀打磨。 黑色的石果几刀下去。 就像是开核桃般,外层灰败果肉被削去大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剥出一颗不甚规则的森白青灰珠子。 7017k 259、窘迫 老林古刹的夜晚格外寂静。 飞禽走兽歇息了般并未奔走。 虫鸣声反倒更加响亮。 尽管这寺庙大殿好似个四面透风的筛子,飘摇的风雨却也只是挂帘而过,识趣的没有闯进来叨扰。 随手燃起篝火,映照一僧一鬼的面容。 僧人颇为专注手中的活儿计,小物件辅佐他打磨手中那颗不规则的珠子。 珠子在他的手中愈发圆滑。 他手中的那串森白青灰的佛珠都是这种材质的,说是超度之后留下的石果,实际上却是妖魔鬼怪的不化骨,称之为白骨菩提也不为过。 佛珠并不是用丝线串联,而是用觉法和尚的经文法力. 看似成串却又各自独立。 涂山君也不打扰僧人,自己畅饮几杯长出了一口清气,老神在在的望着与古刹相连的黑山。 沉吟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葫芦里的酒多是昔日在修士坊市购买的库存。 也就只有灵酒方才能喝出滋味儿,所以屯了不少。 这三年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挥霍,需省着点。 自上次强夺罗刹虚族金丹的术式印法差点出事儿,涂山君对于问魄已不是那么的信赖。 手中术法不算少,便没有再大规模的使用问魄获取那些阴鬼的残缺术法。 寻常鬼怪的衍生法就那么几种,涂山君早就在微末时便扒全乎了,没必要再挑挑拣拣。 倒是从罗教的修士那里得了炼制猖兵鬼将的左道之术。 令人奇怪的是,明明他们操控的是鬼,基础的功法却是炼尸一道,混杂着鬼道法门。 其中缘由到底为何,涂山君因为掌握的信息并不多,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总之遇到了这样的左道修士,正好杀了充入魂幡全他的法力。 可惜这半月来,觉法和尚是半点都没有使用魂幡收拢阴魂的想法,白白浪费了许多孤魂野鬼。 牢骚多半是有的,不然今日涂山君也不是亲自走出魂幡。 就是不动用其他的金丹阴神,他要捏死觉法跟碾死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显然活的和尚比死和尚更有用,加上性子使然,涂山君也就没有为难觉法这和尚。 …… 察觉到目光,涂山君神游归来。 如那青袍袈裟鬼说的一般,觉法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如果没有出家,还不知道会迷倒多少春闺少女,豪门贵妇怕是也会奉为上宾。 然而,觉法与涂山君的想法大差不离。 不说涂山君本就俊美无俦,就是肤色有异,也并未破坏那淡淡的神威。反倒增添了几分青面獠牙的狰狞,宛如典籍之中施展了神通的怒目金刚。 当然,最令人惊讶的还是那一身实力。 觉法根本就看不出对方的具体修为,只觉得强大无比,不可力敌。 静坐黑袍鬼怪的身旁,对方无意识散发出来的阴煞都好似成了什么狰狞厉啸的妖鬼。 盈盈雾气化作黑影遮盖了他身后的天空,化作深邃黑暗将周遭光芒坍塌。 觉法冥冥中有种感觉。 凭自己现在的修为,若是敢用灵官法眼直视,多半会瞎上一段时间。 而尊魂幡中,与之相同的还有一男生女相的尊者模样的恶鬼。 更不用说还剩下的另两位金丹宗师。 觉法双手虚合,暗自叹息。 他见到魂幡的时候觉得是寻常法宝,现在看来那时的想法实在大谬。 就是法宝尊魂幡,也不该有如此多强大的恶鬼。 眼前这位黑色道袍的赤发阴神,带给他的压力比寺内的大师父还要强盛。 涂山君并未久留也没有与觉法纷说些什么,似乎只是从魂幡里走出来喝一顿酒,然后就洒脱的回去。 黑暗褪去,篝火光芒一下子盛放起来。 觉法低声宣告佛号。 随后将缠绕在手掌的串珠解下。 把打磨好的那颗珠子安放进去,旋即摩挲着佛珠数了起来。 和尚数的很认真。 以他筑基修为,神识一扫,就是方圆十里的草木萤虫都能辨识清晰,何况近在眼前的珠子。 …… 黄昏。 斜阳辉光渐落,散在荒芜小道旁的山坡上。 哪里有什么芳草萋萋。 大片的草皮都连跟拔去独留下光秃秃的泥沙地。 还剩下些树木,也早没了树皮枝叶只余灰败的光杆,光杆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渐行的人影被拉长。 离得远似有些光泽耀目,近了才发现是一颗铮亮的光头。 …… 和尚将灰袍脱去,甩开膀子挖坑。 几铲子下去,一个大坑就随之出现。 不仅仅是和尚,一同用着从荒村搜罗来铁锨的还有许多面目青白的绰绰人影,不见半点活人生息。 铸成祭观的血肉白骨,早就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便一遭埋下去,堆成坟丘。 黑袍道人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便是帮他们收敛了尸身,超度了魂魄,来生再投入这浑浊大世,一样是草芥。” 尽管平淡,却好似软硬都沾些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不如入我魂幡,先站上几年。” “待我研究好法子再提升他们的修为,同样算是得道。”涂山君抱着肩膀,腰间悬着葫芦,走到坟丘前点燃了手中的香烛。 相处一月,觉法对这位黑袍前辈自然有所了解。 不过还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阿弥陀佛,前辈此言差矣。” “轮回之苦在于业,修善业则结善果,为恶业则食恶果。” “是故,于善业之中解脱,于恶业之中沉沦。解脱者,登西方极乐世界,沉沦者再入轮回。” “度人非是直接将其从苦海之中捞出,能走出苦海者,唯自我修行。” 道人颔首,恍然大悟般:“明白了,善良的,佛便带走,作恶的,佛也不要。” “那正好,佛不要,我要。” “咱们定下个章程,凡恶业缠身者入我魂幡。” “前辈这道理实在……” “嗯?” “像强盗。” “强盗?” “本座可不是强盗,本座是恶鬼!” …… 兜转了小半月,觉法还是没找着想要寻找的妖魔。 这么长时间,涂山君也知道觉法为何寻访妖魔鬼怪了。 补充自己法器的同时践行修行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整日里在庙宇诵经打坐,吸纳灵气提升修为,总会遇到瓶颈,便需要行走世间,观沉浮,获机缘。 本来觉法的目标之中有阴风谷的猪婆龙,以及修为快要突破的老熊,谁料被涂山君一锅端了。 熊皮被李三披在身上,他循着踪迹追到槐丰,这才发现了尊魂幡。 风波丘没有修为厉害的大妖鬼,佛珠一事便有些搁浅。 展开玉简地图辨识方向与不同的地界。 …… 夜半时分。 这条街市却灯火通明,往来者络绎不绝。 和尚刚要迈步走过去,便被一躲在阴影中的人警告:“鬼市有鬼市的规矩,莫要胡乱惹事。” 觉法在心中宣了一声佛号,领了腰牌方才进入鬼市。 与其他人一般穿着黑袍,带着面具,遮掩了自身的气息。 幽冥鬼地毕竟是妖魔鬼怪的地盘,觉法就是背靠大宗门,到了这里来也难免被魑魅魍魉盯上,所以这才遮掩了自身的样貌气息。 面前涟漪波动,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街市顿时清晰起来。 幡内的涂山君倒是来了精神。 周遭缓行的那些鬼怪,看的人眼馋。 一眼过去,街面上至少有上百诞生了神智的阴鬼。更不用说那些未脱去原型的妖怪,还有些貌美的女妖精搔首弄姿。 涂山君觉得让丁邪把自己弄到幽冥鬼地来,实在是个绝妙的主意。 想到丁邪,涂山君站定良久幽幽一叹。 生前嫌弃他话多,死后倒是沉默了。 三年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风沙略大,有些迷眼。 …… “觉法,干一票大的如何。” “只要你动用魂幡,本座保准将这里连锅端喽,一只阴魂也逃不掉。” 听到涂山君的传音,觉法哭笑不得。 刚忙告罪:“前辈莫要戏耍小僧,小僧不怀疑前辈的实力,只是干涉太大。” “此方鬼市分属大黑山,大黑山有一位宗师境界的鬼王。而大黑山还有不少同盟,不好招惹。” 涂山君撇了撇嘴,妖魔鬼怪一旦多了便互相勾连形成势力。 随便抓出一个,便像是在地里刨出的地瓜,一拽一大提溜。 涂山君却不怕所谓的宗师鬼王。 论及宗师境界,幡内有四个。 那黑山鬼王,能不能是三身妖鬼的对手都是个问题。 胡吹当然十分大气,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法力作支持,都是空架了。 而且,觉法也不会用法力催动尊魂幡这件法宝。 以魔制魔,非正道佛门所为。 他本就恪守清规戒律又怎么可能使用这件魔道法宝来屠戮。 …… “幽昙花。” 涂山君眼睛一亮。 他研究过丹方稀释盈月金丹液,可惜碧水花的药力有限,无法进一步稀释。 盈月金丹液供给幡内阴鬼,筑基阴神都顶不住那样的药力。 炸成飞灰之后,还得涂山君耗费阴魂丹,重新帮他们凝聚出身躯。 “觉法,买下那朵黑中一点白的九瓣灵药,待出了坊市本座将灵石还你。” 觉法寻思着买下也无妨,便走到了摊位前询问道:“不知这株灵药作价几何?” 那人影抬起头,露出一张狐狸面具。 只不过高高支起来的鹿角,怎么看都不像是狐狸妖怪。 “道友眼力不错,这株幽昙花已至两千年,药力强大,若不是因为我要换突破瓶颈的丹药也舍不得卖。” “道友出价两千下品灵石便可拿走。” 鹿妖说的诚恳,却发现问价的客人站在原地。 脚下生根了一般,也不言语,也不挪动。 “道友可是有什么疑虑?” 鹿妖看着那人,像是吃了大亏般说道:“这样,最便宜只能一千七,这价格已到了底,哪家两千年灵药也没有这个价的。” 涂山君也有些意外,将目光挪了过去。 面具下,觉法和尚的脸已涨红一片。 藏在袖袍里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那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纳物符,神识藏得很深,却一遍遍的扫过手里的纳物符。 全是一副外人不知的窘迫景象。 涂山君顿时了然。 抽调觉法的法力取出储纳灵石的纳物符,顺手将纳物符塞了过去。 ------题外话------ 还有一张,改完发。 7017k 260、高炽 涂山君也不曾数过自己有多少灵石,都扔进了纳物符。 平常消耗的少,对于其他修士来说灵石是必需品,而涂山君则单纯的当作货币来使用。 相较而言,阴魂丹除了帮助幡主提升修为之外。 最大的作用便是修复幡内阴神的身躯。 这才是涂山君最中意的。 不然凭他现在金丹宗师的肉身,一旦没了,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重新凝聚出来。 觉法打开涂山君交与他的纳物符,才发现里面堆积成小山丘的灵石,神识扫过去,约莫数万之多。 分割的很规整,棱角分明,每一颗都是修行界的标准尺寸。 觉法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浑浊,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却不见更多的动作,只余下隐藏在面具下的嘴唇微动 随后,眼中更添清明,直至最后不见任何的阴翳。 “让前辈见笑了。” 也不知道觉法说的是因为手中灵石短缺的窘迫,还是刚才贪欲遮面的污秽。 “和尚也不是清静无为?” “人之刹那念头又何止百万,心动时则欲念生。小僧虽有些道行在身,终究还是凡夫俗子,与阎浮众生同在红尘历劫修行。” “而且前辈错了,清静无为乃是道门真言,佛门讲缘起性空。” 涂山君也懒得与觉法争辩,管他清静无为还是缘起性空,能成仙的才是硬道理。 而涂山君惯是实用主义。 不能成仙的道理,说出花来于他也无用。 觉法用灵符封上千年幽昙花的玉盒,将之放进纳物符里重新起身离去。 鬼市说是街市,更像是聚集起来的小城。 两侧建筑鳞次栉比,高矮有序却又成拥挤的模样。 悬挂的长明灯每隔几步便有一对儿,照亮了狭长的小巷。 巷子口多有蹲靠在墙角的小贩,沿街叫卖。 依着青石板两侧,便是各样的邸店商铺,药铺、扎纸铺、棺材铺……,食肆酒楼、赌场烟馆、勾栏瓦舍,真真是做鬼都不忘了风流。 当然,更多的还是神智清醒的妖魔鬼怪在摆摊。 而且这些鬼怪大多都不遮掩身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鬼市穿梭,对于自己本相样貌被人知道也不在意。 毕竟都是相熟者,盘踞的年头久了,谁还不知道谁呢。 逛了一圈下来,觉法又帮涂山君淘了几株比较稀有的灵药。 甚至他们还在这鬼市之中碰见了寻常的修士。 左道魔道更是不少。 这些修士倒是使用面具、黑袍笼罩自身,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跟脚。 只可惜觉法胆子小,不敢动手,不然涂山君定会顺水推舟掀翻整个鬼市。 …… 行至半途,觉法不由得停了下来。 再看那摊主,虽有雾气升腾,却遮盖不住绿油油的眼珠。 看到觉法和尚停留,那人不由得抬头望了过来。 眼中绿光有了变化,沙哑的声音响起:“道友面生的很,不知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摊位摆放不外乎是残缺法器、破落酒盏,还有些森森白骨。还有些修士所用的符箓,只不过与常见的黄纸不同,这些纸张都是浅灰色的,上面画着术式。 顺着觉法的目光过去,入目的是四颗白骨菩提,只是有别于他手中的白骨。 这四颗白骨更加圆润,尤如白玉。 “这四颗白骨作价几何?”觉法直愣愣的问价。 那鬼物的眼珠子滴溜一转,伸出五根像是枯树根的手指头:“五百灵石,不二价。” “好。”觉法点头,正要取出灵石。 只听那绿眼鬼赶忙说话:“哎,不对不对,是一千灵石,某看错了价格。” “也好。” 和尚也并未反驳,再次取出五百灵石。 “实在不好意思啊,应该是两千灵石才对。” 直到价格升到两千,觉法收起了灵石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去。 “两千,绝不二价,道友拿灵石便可取走这两对白骨。”眼看着觉法要走绿眼鬼赶紧呼喊。 五百灵石都已是漫天要价,还敢往上加。 也不知是这鬼物穷疯了,还是当真了解觉法的身份,才觉得和尚会对这东西志在必得。 可惜觉法囊中羞涩,并没有那么多的灵石。 “觉法,灵石便当本座借给你。” 觉法并没有接过话茬,而是低声的叹息:“阿弥陀佛,该是小僧与此物无缘,不然不该在这个时候碰到。” “那道友,一千五便卖了。” 已经走出数步的觉法折身返回,默默的取出灵石。 这回绿眼鬼终于不再加价,不过那滴溜转动的眼珠,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觉法也不理会对方,取出白骨菩提捂在手中,用袍子擦了擦这才收进袖袍。 对于此行,涂山君也没有多嘴置喙。 越是往鬼市里行进,便越发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涂山君还以为是再铸魂幡的什么必须材料,仔细的探查了一番也没有找到缘由。 倒是可以催促觉法去一探究竟。 鬼市上空遍布灰雾。 张灯结彩的长街尽头竟然存在一个巨大好似庙观的东西。 楼阁作观,形如大庙。 只不过守门是身着粗布短衣的妖鬼杂役。 觉法本也奇怪,所以听闻涂山君说要过来看看也就走了过来。 过了大门,方踏入庙观大堂内。 两侧金柱矗立支撑着楼观,青石砖铺地,壁画绵延形成体系。 而与寻常庙宇道观内供奉的不同,眼前莲座上盘踞着一只身着五彩法衣的黑面鬼王,额生冲天鬼角,鬼手捏着法诀,猩红鬼眼注视着前方。 雕刻水平确实厉害,栩栩如生。 哪怕是假的石像,也好似拥有着不凡的威能。 蒲团前,还有小鬼在参拜,然后交出十文大钱从那庙祝的手中获取一炷高香,点燃后安放在面前足够一人高的巨大铜炉。 若是寻常僧人见了眼前的模样多半会破戒骂人。 庙宇不供奉菩萨佛祖,反供奉妖魔。 “进庙拜门,自然要有香油钱。” “不知要多少?” “十文可上一炷香。” 面对那长相像人,却丑陋不堪的庙祝,觉法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幡内的涂山君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堂堂白骨寺僧人进庙门来,竟然被收取香油钱,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笑归笑,正事不能耽搁。涂山君调取了觉法的法力,目中神光幽幽。 觉法面色一变,赶忙说道:“前辈,莫要动手啊。” 和尚胆子忒小只是抽调法力就吓成这个样子,当然涂山君确实没想动手,而是使用法眼查看庙观之内对他的吸引,最后定睛在这高大的恶鬼雕像上。 任他再古怪,在他法眼下也无所遁形。 这恶鬼石像不是个简单的东西,内蕴一方小碎片,似乎和他识海之中的槐丰城隍印是同一类东西。 因为碎片的融入,将这尊高大的恶鬼雕塑变成了盛放香火愿力的容器。 然而上香拜门者多是妖魔鬼怪所以这些香火力量也都沾染了污秽。 对于涂山君来说并没有任何不妥。 尊魂幡吸收的就是煞气,这世间凡所有均带煞气,阴煞、血煞、劫煞……,就是玄门正宗的法力也带着法煞,何况区区香火煞,正好对口。 但是,涂山君并未动手收取这些香火力量。 胡乱惹事儿容易给幡主招致不必要的灾厄,就这点东西不值得冒险。 能立下这么大庙观,并且还可以让下辖的小鬼前来参拜,多半修为不错。 涂山君就是再强,没有法力支援也不行。 而觉法才不过筑基初期,真要是和金丹照面,涂山君能保一时却保不了一世。 没有香油钱,觉法便被那庙祝赶了出去。 临走时还骂骂咧咧道:“穷鬼。” …… 随着天见光亮,鬼市散了场归隐雾中。 涂山君挑了一个筑基阴神走出魂幡。 “前辈?” 筑基阴神开口说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办点事儿。” 说完黑雾化作遁光消失不见。 …… “嘿嘿,发财了,没成想那破烂骨头还能卖上高价。” “今日我的运气不错,终于碰到冤大头。” “不知他们有没有得手?” 正往河边走去的绿眼鬼当即停下身形,只觉得身后劲风袭来,紧接着身躯便好似一个破烂的麻袋在狂风中不受控制。 只听到耳边喝骂:“好肥胆,讹人讹到本座的头上。” 嘭的一声,周身雾气便被一拳碾碎。 连带着那张丑脸也开了染坊。 “误……” 又一拳脑袋整个干瘪下来。 眼看着身体是活不成了,鬼物当即就要逃离,欲跳进不远处的宽阔河流。 他这身躯本就是煞气凝聚模拟,真身藏在里面,损失了肉身也不碍事。 “想走?” 鬼手猛的张开,将之捏在手里。 紧接着遁光闪烁,化作黑雾消失。 办完了事回来。 筑基阴神连带着手里那只练气大圆满的溺鬼,还来不及返回魂幡。 这会儿也不好进场。 原来是觉法和尚被几个鬼怪给团团围住,其中还有个修邪法的左道修士。 觉法疑问道:“阿弥陀佛,诸位为何拦住小僧的去路。” 难道他超度的鬼物有这些亲戚,所以前来报仇? “没成想是个和尚。” “和尚,留下你在鬼市购买的东西,顺便把所有灵石交出来,我们说不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否则这里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觉法平淡的说道:“原来如此。” “诸位施主既然被贪欲蒙蔽,小僧也只得让诸位清醒清醒了。” 7017k 261、伐庙 “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浑身鬼气的凶厉煞鬼冷笑,面皮不由得裂开,张开血盆大口。 妖气充裕,抱着骨棒的山魈蜷缩单腿,喝到:“秃驴最好妄言,莫要与之废话许多。” “杀了他宝物便是我们的了。” “和尚的肉某也吃过不少,修为这么高的,还是头一次见。”为首的妖怪一身青毛,獠牙外呲,横肉堆砌在身上活像是一座小山。 也不知道这山鬼吃了什么东西,异变成这种模样。 按理说筑基的妖怪都能化成人形,虽然身上还会保留着两三成妖怪特征,寻常遮掩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这只妖怪只有个人形,其他的一塌糊涂。 一双圆圆鼓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身着灰袍的觉法。 因觉法长得细皮嫩肉,那青毛妖怪不由得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唇,腥臭的口水裹了一圈。 最开始劝觉法留下灵石宝物者身形略瘦小。 脖子像是蛇一般盘踞在身上,拎出个大脑袋。 身上皮肤多藏青色,妖味少的可怜,倒是鬼味浓郁的很。注意到了走来的筑基阴神,不由得开口道:“你是什么跟脚,我为何不曾见过你,也想分一杯羹不成?” “我道什么,原是拦路打劫。” “本座没兴趣。” 蛇鬼撇嘴不言,脸上带着轻视。 秃驴是个胡吹说大话的,这又来个不知尊卑身份的。 筑基阴鬼称之小王还凑合,哪敢自称本座,不然置金丹鬼王于何地? 不过只要不捣乱,他们也不打算招惹。 虽然说的轻松,但是他们明白这和尚不好对付,再招惹强敌可就是给自己增添麻烦了。 等宰了和尚再与之纷说便是。 涂山君提着溺鬼的阴神就往哪儿一杵,也不打算出手帮忙。 手中阴鬼还待挣扎便又是迎头一拳,将半个脑袋都砸瘪,阴鬼抽搐两下就不再动弹。 觉法不用魂幡,涂山君自不会上杆子的出手。 等到觉法战力不继,性命攸关的时候就自然会想起来魂幡这件救命的法宝。 涂山君既摆明了车马要看戏,那边倒也识趣的开演。 …… 觉法虚合双手刹那间结成术式。 “白骨印,金刚镇邪。” 觉法的身躯显得魁梧几分,动作却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因为身形而变得迟钝。 佛印掌裹挟威压巨力打在那蛇鬼的脑袋上。 强横的力量将他的脖子打犹如面条般甩了起来,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其余妖鬼惊骇的看着跨过蛇鬼尸体面色平静的觉法。 他们确实被吓到了。 蛇鬼可是练气后期的鬼物,就这么被和尚轻飘飘的一掌给打死了。 甚至给他们一种错觉:“难道蛇鬼是个银样蜡枪头,平日里的大气都是佯装出来的?” “阿弥陀佛。” 他们愣神觉法并没有停手,白骨佛珠化作光芒形成一张法力大网。 别说是练气大圆满,就是同为筑基的鬼物也抵抗不了。 那左道修士祭出一张灰紫符纸,晃动手腕方才撕开一个小口。 只够他自己钻出来,还不得身后的妖鬼出来,法网的口子就消失不见。 “咦?” 涂山君轻咦一声,左道修士是罗教的跟脚。 观其修为不过练气大圆满,该是和攻取槐丰城的人差不多的地位。 那罗教跟脚的修士正要逃走,突然感觉飞剑失去控制。 回头一看,正瞧见一只青灰色的手掌握住了剑柄,当即亡魂大冒,奋力的催动法力。 谁想那人翻手之间将他拽了过去。 筑基阴神的鬼手盖在修士的头上:“罗教是有什么图谋吗?” “罢了,还是本座亲自看看。” 搜魂术发动,强硬入侵这修士的识海翻找有关于罗教的记忆。 被搜魂的修士双眼外突,已过了小半圆。面容狰狞,好似窒息一般掐着自己的脖子,最后活生生的撕下血肉。身躯扭曲拧动,直到最后生机尽灭。 涂山君早明白,魔道术法本就不是为良善之辈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搜魂术会如此残忍,受术者简直痛苦不堪。 随手将魔修身躯凝练成煞气,连白骨都不曾遗留。 罗教挑起厮杀不仅是为了收集猖兵鬼将,同时还是为了炼尸做准备。 虽然此人是一位头祭,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上宗使者给他们这样的任务,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做的好有奖赏,还有前往上宗的机会。 涂山君顺手将两个阴鬼扔进魂幡。 那边觉法超度了蛇鬼,还剩下佛珠大网下的妖鬼。 见到涂山君往魂幡里扔进俩阴魂,不由得开口道:“前辈,杀人炼魂是魔道行径,往后恶业缠身,修行路将会越来越艰难。” 涂山君充耳不闻,同时将目光挪走看向鬼市的出口。 淡化不少的雾气鬼市门户走出人影。 身着黄衣,形似厉鬼,怒喝:“兀那和尚,竟敢在大黑山鬼王下辖的鬼市闹事,尔还不快将他们都放了。” 见到此鬼到来,一众被困的妖鬼顿时来了精神,大呼救命。 “和尚你还不快放了我们。” “市君救命啊。” 被称为市君的厉鬼冷眼盯着觉法:“放了他们!” 厉喝声至。 只看得雾气翻腾影光绰绰,大旗如铁券垂下,穿梭雾气中的鬼兵显露模样。 觉法低眉道:“阿弥陀佛,施主行事有失偏颇。还是你们互相勾结,欲要谋财害命?” 黄衣厉鬼也不再装模做样。 咧开嘴,双眼诡异浮现:“便是谋财又如何?” “放下灵石宝物或者死,你自己选一个。” 听到一旁的哈哈笑声,顿觉心烦,冷面骂道:“还有那白面厮,你笑个甚,没你鸟事儿,赶紧滚。他日我若听见什么坊市不好的传闻,便宰了你。” 涂山君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皮笑肉不笑的阴恻恻面容:“好狗胆!” 与此同时,觉法面色剧变。 他的法力一瞬间被抽调了八成,不过觉法并没有制止涂山君。 都已经兵戎相见,再讲什么我佛慈悲的道理就是对牛弹琴,还是超度了这些鬼东西为上。 而且因为修为不足,涂山君抽调他的法力他也阻止不了。 觉法叹了一口气,宣到:“阿弥陀佛。” 大雾起,又多三位筑基阴神自魂幡走出。 为首者在踏出魂幡的时候,身上黑色道袍便化作了甲胄。 满头白发飘散,冷峻面容威仪堂堂。 算上本就身在外面的筑基阴神,一共四位。 黄衣厉鬼纵是筑基中期此时也愣在原地无法言语,眼中震惊早已溢出:“役鬼之术?” “不,怎会……” 还不待黄衣厉鬼说完话,他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翻转滚落到地上,泥灰沙砾沾染半张脸,只能勉强侧视自己那站在原地不动的无头尸体。 其实他本能的做出了动作,法力上涌,术式也结成一半。 然而他看到了一抹白光。 那是什么? 是那为首筑基鬼修的头发吗? 好像并不是。 那似乎是剑光。 好快的剑,晃神的功夫脑袋就掉了。 黄衣厉鬼的阴神来不及飞逃,一只苍白手掌便将他的头颅捡了起来,抽取藏在识海的筑基阴神。 将阴神扔进魂幡,温岳转过头,直面堵在坊市前的鬼兵。 一步迈出,影如流星。 跟在温岳身旁的三位筑基阴神也全部出手。 数息的功夫眼前鬼兵就已经丢盔弃甲,被筑基阴神抓在手中。 “破庙砸门。” …… “你们是什么人?敢强闯坊市!” “这里是大黑山鬼王下辖湖鼓山鬼市,识相的快快退去,否则我家大王必要尔等付出代价!”刚飞起来的虿鬼大吼,还不等他释放毒虫抵挡,突然见到一抹白光袭来,紧接着身躯便栽倒下来。 四位筑基阴神闯入鬼市,一路横扫,坊市驻留鬼怪概不能挡。 当然,距离散市都过了小半时辰,也没有多少厉害的妖魔鬼怪还留在这里,大多后半夜就已经带着东西离去。 剩下的大多都是围绕着坊市讨生活的鬼怪。 真正替那所谓的大黑山鬼王办事儿的,并不算多。 白发阴神闯进庙观大门,一剑结果了庙祝厉鬼。其余的杂役小妖早已吓破了胆,光顾着四散逃命,哪还敢停留。 踏入大殿,看向莲台上的那尊黑面鬼王像。 白发阴神飞身过去一拳破碎石像,将内里的那块小碎片抓在手中。 走到庙观门口的时候,脚步微顿甩出一滴紫黑色的鲜血。 鬼血半途化作一道人影冲入大殿。 轰! 绚丽火光冲天而起。 大殿四分五裂炸成废墟,周遭的楼观高阁没了支撑只得崩塌。 雾气激荡,尘土飞扬。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 庙观楼阁都被歹人给炸了,那些见风头不对的妖魔鬼怪连滚带爬的逃离。两条腿实在太慢,赶紧现出原形,虎豹豺狼、兔狐鹿獐……,更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 或是惊恐、疑惑、紧张、奋力……交织成一副妖精鬼怪的逃难大图。 放出魂幡的阴神,也未追逐那些逃走的妖魔鬼怪。 都是讨生活的,涂山君不想为难他们,只要身上没有缠身的浓郁煞气便不会被筑基阴神盯上。 就是觉法碰到了纯粹的山中精灵,也不会出手超度。 人家好好修行,不吃人、不造孽,出手超度反是自己的罪过。 …… 看着倒塌的坊市,以及远方雾气连城的火光,觉法摇头叹息道:“杀人放火,破庙砸门,这下梁子结大了。” “在这样的浑浊大世,树欲静而风不止。” 涂山君平淡的话语在觉法的耳边响起。 他不敢谈自己有多少阅历,但是昔日的教训依旧历历在目。 随后便是轻笑声:“和尚如果害怕,可以返回宗门,诵经打坐避世修行。” 觉法双手虚合,双眼平静的注视前方。 “阿弥陀佛,小僧无惧。” 别人说这话涂山君得怀疑一下,觉法说的很坦荡。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怕就是不怕。 说话间,白发阴神以及余下三位筑基阴神已经返回。 身躯连同捉住的鬼怪一同进入魂幡,还带来了一枚香火愿力充盈的碎片。 “前辈,纵然他们是鬼怪,此举也实在有违……” 涂山君听着觉法的长篇大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7017k 262、僧道 筑基阴神两个,上百入阶鬼兵。 还有一枚煞气饱满的同属神道的法器碎片。 伸手将那残片摄过来,碎片飞入涂山君的识海与残缺的城隍印融合。 光华大盛,只不过却并不是神圣的光芒,反倒是黑光凝重,灰雾成水。 原本淡黄色的城隍印章顿时化作漆黑,就连印章下的四个大字也化作猩红。黑褐色的扭曲水流自小印涌出,覆盖到了涂山君的身上,水流画成看不懂的符号文字。 涂山君催动魂幡,将内蕴的香火煞抽取干净。 小印的黑色褪去,复返清明,又变成萦绕着清灵之气的城隍印章。 而且因为这一小块碎片的补充,印章还补全了一点。 把玩着这方印章,涂山君呢喃道:“神道法器确实古怪。” 在神道法器相融的霎那。 绵延大黑山的深处传来怒吼咆哮,响彻黑山寰宇。 “是谁?!” “好大胆子。” “竟敢窃取本王力量!!!” 大黑山震动不休,依着大黑山的妖魔鬼怪俱是心惊胆战,不明为何大黑山之主如此暴怒。 接天阴云滚滚雷动,积云下的灯火大城好似静止一般。 喧嚣声止,魑魅魍魉跪伏发抖。 “湖鼓山坊市,是何人下辖,速来见吾。” …… 觉法自知劝不住涂山君。 本觉得涂山君本尊走出魂幡已经足够耗费法力了,那时候足有七成法力消耗干净。 然而今日得见魂幡部分威能,觉法便明白,支撑阴神走出魂幡是一,进而还要法力支撑他们战斗。 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余下的两成法力已经耗空,只得盘坐恢复法力。 而且自他握住魂幡,在法力争夺上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服下一颗恢复法力的丹药,觉法不由得想到:‘当真邪异,与我往常所知截然不同。’ 他修行的还是以浑厚法力见长的功法。 就算涂山君会出手,凭觉法现在的境界,面对金丹宗师还是一个死字。 “阿弥陀佛。” 觉法合上双眼,于识海之中塑白骨观。 筑基阴神身上血肉消退,只余下一尊白骨阴神盘坐识海莲台上,开颌诵经,白色流光覆映觉法的身躯,身上血肉似乎都变得更加晶莹,隐隐可见内里的白骨之象。 幡内的涂山君不由得凝望过去,赞叹道:“好一门白骨观。” 觉法丹田法海如平湖,倒影白骨阴神的模样。 这是涂山君第一次见识觉法运转内在观想法,确实大派气象。 白骨阴神、净琉璃肉身。 若说还差什么,应该是一颗足以问道的白骨舍利。 “前辈莫要说笑了,让魂幡收纳妖鬼阴魂,小僧顿生魔念。” “若不是这门白骨菩萨观想法底蕴强大,恐怕今日就是小僧身亡之时。”觉法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泥土,眼中戾气消尽,只剩下清明。 “我强自动手,和尚如何同意?” 觉法解释道:“阿弥陀佛。心与意同,何需身体力行。” 和尚说的很简单,只是临身之时却需抉择。 白骨观确实像觉法说的那样底蕴强大,然而世上功法无数,论及底蕴都算深厚。 分明是他自己修出了一分真意。 被佛珠困住的妖鬼早吓傻了,本以为来了救命的人,谁想到坊市鬼顷刻间成了白发阴神的剑下亡魂,紧接着又是筑基阴神合力出手,将坊市尽头的庙观给炸了。 短短一刻钟,大喜大悲、大起大落。 山魈面如死灰的显出原形等死。 獠牙山鬼早忘了挣扎,更不敢升起反抗的心思。 眼看着和尚将身旁妖鬼一一超度,筑基山鬼颤抖着开口:“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僧,白骨寺,觉法。” “施主欲念高炽,方才惹来杀身之祸,受轮回之苦。还望施主于红尘之中多行善事,尽早解脱。”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 超度经文结束,觉法手中多了四颗黑灰石果,其中筑基山鬼所化的那颗比之其他石果大上不少。 白骨佛珠顺着手掌虎口垂下,只听一声:“阿弥陀佛。” …… 大雪翻飞,鹅毛飘落。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相融交汇,茫茫千里遍成一色。 小镇的客栈不大,又逢大雪封山,道路阻塞,便将那些不管是江湖客还是跑商又或是行脚的困于此处。 天南海北高谈阔论,听着吵闹却也热闹。 院落中人脚印与马蹄印交错,林立的长矛兵器竖在一旁。 依靠着门窗的七八条大汉互相使了个眼色,喝酒之时眼睛不由得飘来飘去。 “大哥,是官军?”靠近的低眼角汉子小声的说。 “看出来了,不过官军怎么会经过这里,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溃败的逃兵。” “大哥稍等看我的。” 低眼角的汉子顿时拔高了音量,站起身来,半条腿搭在条凳上。 朗声说起:“哎,听说北地的官军又败了。” 旁边的脏袄的汉子接过话茬:“不是说前线已经崩溃,就连补充的兵力都被流寇给冲散了吗,要我说官军也是废物。” “嘭!” 不远处的桌案骤然响落。 身着半挂盔甲,正在吃茶的其中一人冷哼:“你懂个屁,北地一十六路反贼,沿途妖魔无数。你们去了,卵蛋都会缩起来。” “怎么说话呢,是不是想找事儿?” “谁找事儿谁知道,我等再不济也是好儿郎,好过你们这些泼皮。” “抄家伙!” 两方人当即站了起来。 倚窗的七八条大汉顺手抄起条凳子,与之相对的官军尽管只有五人却都按住了腰间长刀。 原本热闹的客栈顿时安静,满满当当都是看戏的,却无一人出来劝架。 跑堂小厮赶忙钻进后堂,扒着旧被子改成的厚重门帘。 剑拔弩张时。 门房骤然被推开。 劲风裹挟霜雪涌入,冷息与客栈内的热气对冲,令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檐上积雪似也抖了两抖,沿着瓦片挥洒下来。 和尚拍了拍肩膀上的的雪花,刮去鞋上裹着的烂泥,这才踏入客栈。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道人。 一僧一道无疑都是英俊之人。 最奇特的是那道人随意用玉簪盘成发髻的赤发,初看只觉得惊艳,盯的久了便觉得猩红邪异。 灰袍僧,黑袍道。 着实让客栈内的众人诧异良久,更是瞧的眼睛都直了。 就连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为这两人的出现而消弭殆尽。 这两人正是离开湖鼓山坊市的觉法和涂山君。 当然,这并不是涂山君真身在行走。他使用术法将筑基阴神的面容靠拢自己,画出赤色长发,然后以神识驱动,这样不会消耗觉法太多的法力。 找了个空桌坐下。 觉法招呼道:“掌柜的,一盏茶,一壶酒。” 柜台后的老汉匆匆走来。 道人鼻子微动,说道:“将你那后厨焖煮好的荤菜抬上来,莫要骗我,我已闻到味儿了。” 掌柜老汉楞了一下还是应下来:“欸。” 倏尔。 茶壶与酒壶端来。 紧接着一道道荤菜上桌。 肝脏、蹄筋、猪手……以及一只硕大猪头。 当真是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刚一上满,客栈的一楼就响起了无数声吞咽口水的响动,原本对僧道好奇的目光也转移到了这荤菜上面。 “本店的招牌‘全猪宴’,这便给道长上齐全喽。” 掌柜老汉笑眯眯的说道:“若还有什么要求,道长您再吩咐。” 涂山君摆了摆手便起筷子,看向觉法,伸筷子道:“一起?” “阿弥陀佛。掌柜的,加一碗素面。” 笑了笑,涂山君不再谦让,为自己斟上一杯酒。 这才开始享受美味。 这么多年,他都要忘记正儿八经吃食的味道了,不成想这家客栈能够做出来。 还记得上次,涂山君回忆了一番,那时用的猪婆龙的身躯,吃的是熊掌。 正待满饮一杯的时候却皱起眉头:“不好喝。” 这世间酒对于涂山君来说,也就分两种,有滋味以及没有滋味。 这不好喝的评价可太高了。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灵酒酿的这么难喝,也就比馊水略强。 …… “呔!” “老头你有那好东西为何不给我们上来?” “那道人吃的,跟我们也来份一模一样的。” 依在窗户旁的七八条大汉当即沸反,吵闹着要来份一模一样的吃食。 老汉赶忙拱手赔礼,随后说道:“诸位客观息怒、息怒,不是小老儿小气,实在这道菜做的不容易,所以价格很贵,小老儿也是因为体谅……。” “贵?当爷是什么穷酸不成?” “爷有的是银子,今儿就要吃这道全猪宴。” “上!” “好嘞。” “既然诸位爷都不在意,小老儿更不会撵客人出门。诸位爷稍等,小老儿这就催促后厨再上一份。”掌柜老汉拱手,笑呵呵的离去。 那看起来像是官军模样的人也有些意动,目光闪烁舔了舔嘴唇:“伍长?” 被称为伍长的兵卒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盘缠不足了,得省着用,不然走不回家。” “我们得回家。” “回家。” 众人目光坚定下来,顿时不再躁动,只是静静的啃着手中的饼子。 五个人面前一共就两个菜,还全都是素的,不带半点荤腥儿。 …… 涂山君沉吟着是不是找店家的时候,身旁却立了个影子。 绰约的身影堪堪挡住泥炉子的火光。 穿着雪袄的女人年龄不算大,硬挤一般坐在涂山君的身侧。 如玉的手臂拄着腮帮,眸子盯着黑袍道人的侧脸。 “姑娘,我认识你吗?” 黑袍赤发的道人看向女子,难得的发出了疑问。 女子容貌秀丽,清冷的面庞很是精致。身段也很好,只是不曾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自入道以来,涂山君见过的女妖精、女鬼倒是很多,要说给他留下印象的,实在太少。 涂山君也知道世上情劫最不好过,所以早早敬而远之,就更不可能欠过谁的风流债。 女人摇了摇头说道:“我认识你。下寒村多了几座新坟,我见过。” “唉。” 道人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帮人收尸收到了麻烦。 “你为何不求他?” 说着,道人看向了桌对岸正嗦面条的和尚。 女人取出一坛泛着泥土清气的小坛子,放在道人的面前,朱唇轻启道:“和尚不喝酒。” 7017k 263、温酒 道人取过酒坛,拍开泥封便随手盖上。 “好酒!”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不知姑娘想求什么?” 涂山君并未满饮,反而将手中酒坛放了下来,转头看向容颜秀丽的女子。 女子正要起身叩拜,却发觉自己的身躯动弹不得,只得坐在条凳上开口说话:“我想请道长出手……。” “小娘子,世道这么乱,你想求人也应该找对人才是。” 还不等女子说完,揶揄的声响传来。 “看那单薄的身板儿压根就扛不住事儿。” 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是依靠在窗户旁两桌合并一桌的汉子,还特意敞开怀。 “我们兄弟可就不一样了,我大哥人称‘座山虎’,在北庆十二州府也是响当当的大豪侠,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们兄弟说。” 嗦面条的觉法顿感事情不妙。 赶忙擦了擦嘴,双手虚合:“前辈息怒,他们是蠢人,莫要和他们计较。” 大雪封路,僧道两人身着单衣于雪地独行,这样的怎可能是简单人物。 那几人还口无遮拦的随意挑衅,是酒精上头的血勇,还是怕自己的寿命太长? 道人淡然笑道:“蠢人?我看未必,相反他们还挺聪明的。” “就是聪明的头脑用错了地方。”涂山君懒得继续讲解,如果他所料不差,这伙人肯定将客栈内的众人得罪了个干净,更不用说他们进来时候见到的剑拔弩张。 听到涂山君的话,觉法略微思考,随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不能说他们蠢,他太武断了。 当然,也不怪觉法神经紧张。 实在是涂山君的脾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这些人活腻歪了敢惹这样的主。 “座山虎?” 客栈靠南方向的一桌跑商长衫面色剧变。 “千军贼的三当家。” “他们是马匪!” 另一桌持刀夹棒的江湖客当即喊破了那七八条大汉的跟脚身份。 “难道千军贼盯上了这座小镇不成?” 马匪出动当然不是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转,他们都会提前选好目标,然后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扎手的点子,又或是值得劫掠的财货、粮食、女人…… 既然要探查消息,就会和人起冲突,唯有冲突能够快速的了解到防御的武力如何。 座山虎的目光一直没有从那雪袄女子的身上挪开。 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挪了上去。 正是看出自家大哥的心思,所以身旁小弟才亮出了名号,不然这会儿还不会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 “实话告诉你们,鹰隼已经放出去,我们大当家‘雪地蛟龙’早就准备了人马埋伏。” 说着,低眼角的汉子拿着酒碗走到僧道的桌旁。 笑着说道:“小娘子莫要害怕,我大哥有请。” 女子起身走到那人的面前。 低眼角的汉子眉开眼笑,正要回头给自家大哥一个安心的眼神,却发现大哥以及众兄弟的眼中竟然充满了恐惧的神色,惊慌的兄弟长身跌落回长凳。 这汉子还不太清楚,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感觉十分冰凉。 低头看去,他的身躯竟然结冰了。 坚实的玄冰很是结实。 别说是血肉了,好似连眼神中的不解都给冻住。 雪袄女子身上的寒气蒸腾,清冽的声音比那寒冰还要冷硬:“我与道长说话,谁允许你们前来搅扰?” 被称作座山虎的千军贼三当家面色苍白,靠在墙壁,再退无可退之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雪袄女子突兀的说道:“雪……雪妖!你是那传说中的雪妖。” 余下的马贼小半被吓到了桌子底下。 却都只得瑟瑟发抖,不敢出言,埋头当起了乌龟,生怕被雪袄女子注意到。 人怎么可能是妖怪的对手。 “麻烦。”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听到了道人的叹息,雪袄女子赶忙小步挪移回来落座一旁。 客栈内的其余人皆大惊。 这雪袄女子是妖怪。 然而这妖怪今日却寻那赤发道人帮忙。 神色哀求,更是献上好酒。这样想来,这赤发道人又是何方神圣? 雪袄女子取出一块玉石:“道长一看便知缘由。” 道人剑指引过,玉石贴在额头,顷刻间了解始末。 随手将玉石扔给和尚,觉法伸手接住,旋即使用术法观看,随后看向涂山君点了点头。 “温酒,待我回来再喝。” 道人起身迈步间,棉布门帘掀开,还不待风雪涌入便重新放下。 刚才还坐在条凳吃肉喝酒的道人已然消失不见。 …… 察觉到法力的流逝,觉法低眉诵道:“阿弥陀佛。” 至于涂山君为什么将玉石扔给他,是因为他们约法三章的缘故。 觉法不能天天念经超度尊魂幡。 涂山君也不能随意抽调觉法的法力肆意妄为。 晨钟暮鼓,早晚两课觉法那是节节不落下。 每当到时候,觉法就开始吟诵菩萨度人经。 因为是法宝主魂,幡主又是觉法的关系,就算涂山君封闭了五感六识,也依旧在回荡着经文的声响。吵的涂山君书简都看不进去,更别提想要理解丹方知识,甚至是改良药性。 这东西也奇怪的很,就算平日里觉法不念,经文也在魂幡的小世界回荡着。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觉法搞的鬼。 这么互相折磨下去不是个道理,两人商量了一番,双方一拍即合,定了个章程。 都是信人,也不需要盟誓。 …… 道人方出门,座山虎已经摸到了门槛前,身旁聚众小弟赶忙跟上来。 座山虎脑海中浮现个念头:“这地方不能待了。” 雪妖、好似神仙的道人、低眉顺眼的和尚,每一个都不是善茬,甚至雪妖还得寻僧道帮忙,他们给自己脸上贴金叫豪侠,实际上是强盗马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赤发道人是出门去了,然而房门内还有个同行的和尚。 再等道人回来,万一对方想要行侠仗义,多半得死在这里。 还是赶紧脚底抹油,走为上。 不待他们跑出去,棉布门帘前挡了个身影。 正是那笑眯眯的掌柜老汉。 搓了搓手看向打前哨的马匪们问道:“客官,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座山虎偷偷摸摸的瞧了瞧和尚,然后看向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们兄弟吃饱了,这就离开。” “客官,您还没有付钱呢。” 座山虎本想说:“爷吃饭还从未付过钱。”转念一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将银子付了。 掏了掏腰包,面色顿时尴尬。他就没想付钱,怎么可能带银子。 “你们谁带银子了?”座山虎回头看向一众缩头的小弟。 “大哥我们怎可能有银子……” “这样吧,老头,银钱先赊着。” 掌柜老汉脸上的好颜色渐渐消失:“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老头莫要给脸不要脸,那道人出去,你怎不问他要银钱,偏偏堵着我们。” 老汉面色阴沉,冷声道:“不说那位道爷的同伴还在,便是道爷真要离去,小老儿也不会要钱,甚至还要陪送两壶酒,以慰风尘。”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与那位道爷相提并论。” 座山虎恼羞成怒,盛怒之下就要抡起拳头,只不过还没有出手,便像是中邪了般愣在原地。 不仅仅是这领头的,其他的前哨马匪也全都是一般模样,就像是丢了魂魄。 老汉看向后堂门帘,淡淡的说道:“石头,将这些泼皮拖下去,正好给后院桃树做花肥。” “好嘞爷。” …… “店家,开的是黑店不成?吃顿白食,罪不至死吧。” 啪。 筷子落在桌案上。 掌柜老汉循声望过去,拱手道:“呦,这位爷原来是位高人。恕小老儿眼拙,现在才看出来,不知道爷尊姓大名,在哪儿高就啊。” 身着黑衣,身形高大的人转过头来。 刚毅面容略有黝黑:“大黑山下,鬼使,苗胜。” “原来是大黑山之主座下行走,失敬失敬。”说着失敬的话,却根本看不出来掌柜老汉有什么歉意。 “吃一顿白食,自不会要命。但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俞家围子有小老儿表亲,千军贼劫掠不说还将人杀了,小老儿取点利息又待如何?” “他们固然有错,却不该你这山中老狐出手。” 胡掌柜脸上长出狐狸绒毛,就连獠牙都尖锐了不少,冷笑道:“大黑山之主可是有名的鬼王,阁下既然瞧不起山精鬼怪,为何以人身供对方驱使?” “好胆,敢讽刺某!” 苗胜大喝一声,灰紫色的符纸立时浮现于手指间。 “疾。” 符纸半空中晃动,化作两条黑锁,直奔胡老汉而去。 胡老汉厉声,整个脑袋都已经变作老狐模样,法力涌动,躲避黑锁的同时,利爪从肉垫钻出。 只不过不等胡老汉突袭过去,那黑色锁链就在苗胜的操控下将他捆了个结实。 砰的一声,身躯从半空中跌落在客栈地上。 “胡爷!”名为石头的店小二赶忙跑来帮忙。 谁想到一张符纸粘在他的脑门上,石头顿时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只有眼珠转动,满是急切。 客栈内的其余人或是惊慌,或是茫然,又或是神色淡漠…… 变化实在太大,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苗胜长身而起,走到胡老汉面前,法力涌向手掌拍了下去。 “可恨啊!” 胡掌柜剧烈的挣扎身躯,黑色锁链扎的越发紧了,勒住血肉,更显得狰狞。 狐狸尖锐的牙齿跃然,身上毛发根根而立。 然而,他却挣脱不了锁链的束缚。 梆。 一只手臂挡住了苗胜的掌力,顺手将所有的压力消弭。 “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位掌柜的一身清灵之气,绝不是什么祸害人间的妖物。” 出手之人正是觉法。 白骨佛珠虚绕在手掌,低眉顺眼,吟诵阿弥陀佛。 苗胜定睛盯着觉法和尚,突然开口道:“湖鼓山坊市出了事儿,不仅仅大黑山之主的庙观被人捣毁,还丢了一件重要的宝物。” “据说,当日动手的是筑基的鬼修,而其中还有一位身着灰袍的和尚。” “是你?!” “阿弥陀佛,正是小僧。” 觉法叹了一口气。 那件事其实只能赖鬼市的鬼修贪婪。 但是,那又如何呢。 是眼前的人会听他细说,还是黑山鬼王会听他细说? 7017k 264、妖变 暮山茫茫,小径幽幽。 “好冷的天儿。这雪将住,怎得就要我们巡山去啊?” 裹着皮毛的裤腿儿,踩在雪地上,吱吱作响。 说话的是一个人顶着狗头。 身旁另一个看不出具体容貌,同样是人形居多。 这两个杂役抱着小旗,裹着斗篷,将提着铜锣的手缩在袄子里。 深一脚浅一脚趟出了小路。 “别抱怨了,大王正心烦着呢。再说了,你得了真传授,该是不怕寒冷才对。哪像我,才是真真冻得发抖。”身旁那人嘟囔着,将手使劲往袖子里揣了揣。 寒冷、风霜很是难熬,不仅仅找不到粮食也会剧烈的消耗体力。 如果是老弱妇孺遇到了这样的天气,多半是熬不住的。 然,天行有常,不会因为生灵惧怕寒冷而抹去严冬。 “大王说鬼使大人即将抵达,我们得小心应对。” …… 狗头小妖指了指对崖的小路:“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这个天儿,鸟兽都回窝了哪可能……” “哎呦喂,还真是个人影。”那人定睛一瞧,小路上还真有一抹黑影。 玄色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分外清晰。 正要看个仔细,却骤然发现那人影不见了。 “不会撞鬼了吧?” “现在我们怕个球的鬼。” “说的也是。” 说话间,阴影挡住了高天上悬挂的淡淡白日。 两人甫一抬头,一张英俊面容的映入眼帘。 黑袍赤发,露出一口白牙。 道人脸上带着笑容:“本座刚刚上山,便有人迎接,真是好运道。” 狗头小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那人却赶忙拱手行礼道:“莫不是鬼使大人?” 黑袍道人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人一妖。 两人对视一眼纳头拜唱到:“暮枯山苟五、韦六,拜见上方鬼使。” “大人请跟我们来。” 沿着脚印重新返回山中。 与强盗土匪的山寨不同,这里就好似弥漫着瘴气的水潭。瘴气深处有一座洞府,看守洞府大门的小妖抱着兵器打瞌睡。 苟五赶忙小跑过去,一巴掌呼在小妖的脑袋上。抽陀螺一般,转了半圈。小妖吓的兵器都掉了,惊慌起身,大声叫嚷起来:“谁……” 看清楚人之后顿变谄媚:“五爷、六爷。” “这位爷是?” “不该你知道。快快开了府门,我们要带贵客面见大王。” 伴随着木轴转动的声响。 厚重的洞府大门打开。 洞府一打开,内里热气扑面而来。 长长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大厅,酣睡小妖被涌进来的冷气刺了个激灵,上座的大妖怪正在饮酒,陡然看到苟五,韦六回来,一把将手里的青铜酒樽扔了过去。 “囊球的,让你们是巡山接应上使,你们两个怎得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 “大王,不是小的们偷懒,贵客已经到了。” “到了?哪儿呢。” “这不就是。”说着苟五,韦六赶忙让开显出身后的赤发道人。 首座妖怪一身青皮,头顶长着两根并列的长短角,宛如犀牛一般。 虬结的肌肉附着在高大的骨骼上,延展至双腿,而双脚则是反弓的野兽蹄。 青皮妖愣了一下,猛的起身,厉喝道:“你是谁,胆敢冒充上方鬼使。” 上座大王的话顿时惊的苟五、韦六不约而同看向赤发道人。 就连那些酣睡的小妖或是青壮也转醒过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道人扫了一眼,人与妖都有,只不过以人居多,而妖怪很少。 这些妖怪只有些许鳞甲毛羽的特征。 大多都是人的模样,只是修为却太低。 眼前这些小妖看似化形,却不具备化形妖怪的化形妖怪的实力。 不过,这些与道人都无甚关系。 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有个女人丢了孩子,冻死大雪。” “罢了。” 本想将缘由讲给他们听,涂山君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当糊涂鬼和不当糊涂鬼其实没什么分别。 还浪费他的口舌时间、消耗法力,所以何必与他们废话过多:“取尔等性命而已。” “牛鼻子好大的胆子。” “给我拿下他!” 苟五、韦六离得最近当然最先动手,而且人是他们带进来的,说不定还会被大王责罚。 现在正是将功折罪的时候,怎敢不效命? 道人翻手间,两道黑气窜出。 “抽魂炼魄聚阴瘴,凝煞化鬼作五猖。” “疾。” 被黑气裹挟的两人顿时面露痛苦之色。 不消片刻化作一摊枯骨,充盈煞气改造阴魂,将之化作阴魂厉鬼。 两只厉鬼刚出现便厉啸着扑向其他的小妖或是青壮。 涂山君随手挥洒阴煞,将阴魂收敛,再以煞气团成厉鬼。 顷刻间,满屋只剩下上座的那青皮妖。 青皮妖瞪大眼睛,胆寒若斯,僵在原地。 眼见黑袍道人抬脚走来,当即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哭喊道:“道长啊,小的也无奈,那些孩子都是上方要求,小的不敢不从,不然性命不保。” “哦?你这妖怪到是有点意思。” “道长听我一言。我本是良家子,因吃了变妖丹,所以才变作这般模样。” “实际上我是人不是妖。” “你竟是人?”涂山君也不由得惊讶起来。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走了上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青皮妖,施展灵光法眼打量起来。 尽管妖气盈盈,法力强盛,确实能看出本来常人的模样。 这种转变看起来很彻底,原先的人躯也被妖气侵占,形成了一种平衡。 “这些小妖也都吃了那丹药?为何他们只有些特征?” “上方赐下两颗变妖丹,我害怕有害,所以用清水融了一颗,分给他们喝了。发现他们变作妖怪却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我才吃了一整颗。” “上方又是谁?” “是大黑山尊王,据说那位好食小儿心肝,我等便搜刮与上方。” 涂山君虽然面色平静,下方那些转化的厉鬼却均是扭头,直勾勾的盯着青皮妖。 道人叹息道:“这浑浊大世,是人是妖已难辨。” 听闻这声淡漠的叹息,青皮妖顿时心头一紧。法力刚要迸发,一只鬼手飘然落在他的脑袋上,立时洞府响彻惨叫。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只青皮妖鬼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随手挥动将炼化的厉鬼收紧袖袍。 将将走出洞府大门,顺手打杀了看门的,毁了这方洞窟才踏雪离去。 …… 轰隆隆。 震动声响了许久才停息。 大队人马环绕了这方小镇。 虽然穿着不一,却都带着兵器,粗略数来大概有三四百人。 不管是矮马、劣马,终归都算是有一匹。 为首者身形高大,骑着青骢马,一双大戟挎在两侧。络腮胡遮盖了半边脸,只有那一双藏在毡帽下的眸子分外的明亮。 “大当家的,三当家还没有消息传来。”身旁马匪看向那人。 “这方小镇以前未曾发现,倒像是突然出现的,三当家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扛着斧头的壮汉,敞开身上皮裘,嚷道:“大哥,要我说直接杀进去算了。老三说镇子上不少人,粮食很多。” 腰挎两只大戟的汉子并未开口,而是目光寻了一番:“金刚,你带上几个兄弟进去看看。” “大当家的,您稍等。” 名叫金刚的马匪面带喜色,随后带上身旁兄弟,落下马来。正要进小镇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众多马匪也看到了走来的人。 一袭黑袍,赤发被发簪扎起来。 只感觉花眼了般,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前面。 高头大马上的汉子按住腰间双戟,朗声道:“道长是何方高人?” 那赤发道人充耳不闻,依旧慢悠悠的往小镇走去。 身旁马匪大喝:“喂,那牛鼻子,大当家的问你话呢。” “我家大当家的可是赫赫有名的雪地蛟龙,牛鼻子你听说过吧。” “不可无礼!” “大哥,那道人没留脚印的。”抗斧子的大汉压低了声音,但是眼中的惊骇溢于言表。 眼前这位不是高人就是鬼。 哪个都不好得罪。 赤发道人脚步微顿,转头看向那人询问道:“座山虎是你兄弟?” “在下雪地蛟龙,吕变蛟,道长见过座山虎?”骑着青骢马的人拱手。 “他还没死,不过应该快死了。” 说完赤发道人不再停留,依旧是原来的步伐,转眼就消失不见。 吕变蛟神色凝重,就连刚才答应的好好的金刚如今也面色惨白,望着镇子畏畏缩缩,全不似刚才那般大胆。 不管是人是鬼,这镇子都有问题。 这还如何去探查啊? 没看三当家座山虎进去都没走出来吗。 而且那道人说的什么,座山虎还没死却离死不远了。 座山虎的实力如何他们有目共睹,不然如何成为三当家。这样的猛人,走进镇子都没了音讯,他进去多半要死。 别说是金刚,刚才被他点到的几个小弟也惊惧的倒退两步,想往身旁的人堆里躲一躲。 “大哥,现在怎么办?” 吕变蛟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符扔给金刚:“金刚你和几个弟兄去看看。” 就算是捏着符箓,金刚依旧面色惨白,刚想找个理由,骤然对上大当家的那双锐利的鹰眼,到了嘴边的话,嚼了嚼又给咽了下去。 “哎。” 金刚攥住符纸,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门要命的差事。 …… 客栈内的大戏不仅仅没落幕,反而好似有了进展。 客栈掌柜显露出狐狸脑袋,摔在地上。那几个马匪双眼无神的站在原地不动。 店小二被灰紫色的符纸定住。 和尚静坐着,正在念诵着经文。 不远处的黑袍人右手拿捏着一个长衫客人,左手扬起灰紫色的符纸,威胁着和尚不要靠近。 双方僵持的同时,黑袍人缓慢的往后门退去。 推开客栈的门。 伴随着些许的雪点,道人的身影挤了进来。 7017k 请昨天假 傍晚感觉很疲惫,有点困,想眯一下,直接睡过头,好像直接过凌晨了,不好意思。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昨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5、杀生 道人方一进门,黑袍人顿时神色惊变。 双目死死的盯着道人。 和尚他都无法对付,只能挟持人质以作抵抗,这会儿道人又回来了。 难道真是他时运不济,今日该命陨于此? 本就惊惧于斗法的众人倒是心情稍缓,只要进来的不是邪魔,是谁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相比于其他的妖魔鬼怪,虽然这位道长看起来邪异,实际上还是有几分和善的。 然而入门的道人却好似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局势。 顺手以劲风关上房门,免得寒息入内。 接着大马金刀的往条凳一坐。 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颇为平淡的说道:“酒温好了吗?” 女子顿楞发神,不过怔然片刻便反应过来:“哎,噢,已温好。” 说着伸出双手将酒壶从泥胚火炉上取下。 炙热让她的双手都有些化开痕迹,不过她全然不惧,赶忙为赤发道人斟酒。 作为出了名的酒鬼,涂山君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灵酒入得盏中,观其晶莹剔透的颜色,琼浆玉露也不外如是。 香味更是沁人心脾,光是闻着便觉得醉了。 一口饮尽。 五脏六腑在滚滚炙热之中化作清冽,凉意掺杂着芳香醉意涌上脑袋。 涂山君不由得叹息,他该真身出现的,让这具阴神化身吃了酒,颇有些牛嚼牡丹糟蹋东西的意思。 再看桌上那满满当当的另一尊酒盏。 之前觉得比之馊水略强,实在是他抬高了酒水的评价,这东西就是馊水啊。 涂山君更觉得来气,一把撕开缠绕在老狐身上的黑锁,将之摄拿过来:“掌柜的,卖的假酒不成,这东西也敢给本座端上来?” “小老儿怎敢骗道爷,确实是难得的珍品。” 被涂山君拽住脖颈的掌柜变作一只狸色大狐狸,两只前爪忙拱手作揖:“道爷您慧眼如炬,小老儿这一家都是山间野狐,实在比不上猴儿会酿酒。” “狐狸?”涂山君上下一打量,松开了手并未为难这掌柜。 不说他本就不是会因为些许口腹之欲就怪罪别人的人,就说对方是狐狸,他也得关照一二。 狐狸往地上一滚又成了掌柜老汉的模样,脸上的褶子堆成笑容。 赤发道人这一手,倒是让客栈内凝重的气氛消弭了干净。 苗胜也分外奇怪,这人为何不帮忙? 当然,道人不出手他心中忐忑,实际上也松了一口摒了许久的气。 然而他刚松懈,那边却有人帮他把疑问问了出来。 “道长,为何您不帮帮同行的那位大师。”女子脸上的笑容和煦而谨慎。 涂山君尤自品尝着美酒,瞥了一眼正持白骨佛珠诵经的觉法,旋即说道:“他不需要我帮忙。” 黑袍人的实力顶多炼气后期,还是小地方的野孤禅,怎么可能是觉法的对手。觉法多半是不想伤他性命,所以才没有动真格的。 “让我走。” 苗胜掐住长衫客的手又紧了几分。 被挟持的那人面色涨红,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苗胜的神色紧张,但是心中也明白,自己今日不一定跑得了。 然而,他同样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施主何出此言,门就在那里,小僧并未阻拦。”觉法虚合双手,低垂的眼帘下是一双平静的眸子。 “当真?”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挟持着客人的苗胜慢慢的往门口挪去,直到了棉布帘前。 掌柜老汉赶忙劝说道:“大师不能放他走啊,他是大黑山鬼王座下鬼使,他走了的话,您和道长肯定会面临大麻烦。” 一听鬼使,涂山君不由得侧目过来。 随后便不再关注。 既然和尚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他也不会干涉。 老狐说的麻烦,或许会有,只不过他们早已经得罪了大黑山之主。 破庙伐门、毁像夺宝,结了大仇。 也不在乎这点小事儿。 “阿弥陀佛。”觉法并未赞同,只是淡淡的轻诵佛号。 苗胜放开手中人质,撩开门帘往门外退去。 恰逢一身着皮袄的汉子闯入客栈,直愣愣的撞在苗胜宽厚的肩膀上,正要开口喝骂:“哪个不……” 蓦的对上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住嗓子。 “让开。” 浑厚而沉重的声音重重锤在汉子的胸膛心脏,将他震的倒退两步,不知不觉间竟开了路。 苗胜回头看了一眼觉法,随后闪身飞跃上屋顶消失不见。 觉法突然开口道:“那人身具清灵之气,多半是个好人。” 正吃酒的赤发道人淡淡的说道:“好人坏人,与我没有什么分别。” 反正苗胜也是跟觉法动的手,人家当事人都没有说什么,他也懒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皮袄汉子被惊了一遭,他想到黑袍人的武功很高,没想到会这么厉害。也算不出是江湖几流,只觉得这小镇实在不寻常,客栈也怪异的很。 想着,还是蹑手蹑脚的踏入房门。 诵经的和尚,吃酒的赤发道人,站在道人身旁的雪袄女子,持刀夹棒的江湖客,围坐一桌的军汉,南来北往的跑商行脚,以及身披大氅看起来是官人家的夫妇。 “三当家?!” 皮袄汉子看到了直愣愣站在大厅的座山虎,以及身旁的一众兄弟。 此惊喊出声顿时吸引了掌柜老狐的注意。 皮袄汉子却并没有进来,而是转身往客栈的大门跑去。 …… 等在客栈外的金刚心情忐忑,唯有手里攥着的那方符箓能给他些许的安全感。 他带着四个兄弟进入小镇,搜索一番发现这是个空镇子,唯有客栈的烟囱冒着热气,而且四周脚印都指向了客栈,所以才汇聚于此。 只是临门却不敢进去。 派遣了小弟去探查,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 “大哥,找到了。” “找到三当家和一众兄弟,他们都在客栈……”皮袄小弟还不等出了院门就已呼喊起来。 金刚闻言后,看向身后兄弟:“若是这么轻易回去,大当家必不会轻饶我们。” 身后三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外人只觉得大当家是千军贼的首领,雪地蛟龙。 实际情况只有他们知道,大当家凶残异常,更不会体谅下属。事情没有办好的话,只怕回去也得脱层皮。 所以金刚就是不情愿也不敢推脱。 现在手下弟兄安然回来,他们心中稍有底气。 “随我进客栈。” …… 金刚也跟着自家兄弟进了客栈。 眼睛不由得转了起来,将客栈大厅内众人模样引入眼底。 看到赤发道人的时候神色一顿,他知道那是位高人,是连自家大当家的都不敢轻易得罪的高人。 又见到了立在原地不动的三当家和一众兄弟。 然而当他看到那几个夹枪持刀的江湖客时,一双眼睛却瞪的溜圆,眼中满是惊骇,微微颤抖。 抬起手臂,指着江湖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湖客轻咦了一声,旋即冷笑道:“我们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们不该在这里。” “我记得已让人将你们埋了。”金刚攥紧手中黄符,倒吸一口冷气,凉的牙花子发抽,就连声音都没了底气,两条腿直打摆子。 “对。” 那一桌江湖客相视一笑,露出惨白的面容,原本完整的身躯也变得血肉模糊。 “鬼…啊!” 还不等金刚和一众小弟逃离,老狐就已经出手将他们擒拿下来,与那所谓三当家座山虎一般,无神的站在客栈大厅。 “道长、大师。” “小老儿实在事出有因,……” 江湖客接过话茬:“不错,千军贼奸淫掳掠,以杀人取乐,无恶不作。” “我们兄弟本想行侠仗义,斩杀千军贼匪首,奈何本领不济,被人擒杀……。” “阿弥陀佛。” 和尚并未阻拦,也未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是静静的坐在条凳上念着经文。 那一桌江湖客的身影渐渐飘淡,他们愤怒的想要挣脱,直到面容的狰狞被抚慰成安详,最后化作光芒闪烁消失。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且去轮回,因果由小僧接下。” 听和尚这么说,涂山君倒是来了兴趣。 笑吟吟的看着端坐不动的觉法。 超度阴魂恶鬼并不算杀生,因为他们本就死了,那身血肉也只是煞气凝聚出来的。 唯有入了道的鬼修才能重新算作生灵。 身上煞气凝聚的死肉变作活肉,再不是煞气凝聚,而是真正的血肉筋骨,真真可以称作死而复生。 杀人可就不一样了,对于佛门而言,杀生是大罪。 谁料觉法起身,躬身道:“请前辈出手。” 和尚说的那叫一个坦然。 一口酒差点噎住,涂山君神色诧异,不过没有追问,挥手间放出袖袍里收纳的妖鬼。 …… “去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消息传来。” “大哥,要不我带兄弟们杀进去?”扛着兵器的汉子看向雪地蛟龙,等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且总是在雪地里受冻也不是个办法。 看着远方出现的几多黑云,吕变蛟皱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一只体型硕大的妖鬼出现在他的面前。 反弓兽蹄,头顶长短两只角,一身青皮。 煞气凝聚的身躯显得十分魁梧,就连他坐下骏马都不由得惊骇倒退。 众马贼坐下的马匹慌乱奔走,本就乱糟糟的队形,一时间好似要四散而逃。 雪地蛟龙从怀里取出符箓,张贴在自己身上,一双大戟提在手中,厉喝:“何方妖孽,还不滚开!” 青皮犀角妖鬼咧嘴,露出满口尖锐的獠牙。 飞身刹那已经出现在雪地蛟龙的面前,紧接着张开血盆大口。 一口下去,脑袋已然消失不见,直挺挺的尸体还端坐在马匹上。 灰色雾气弥漫,十几只妖鬼从雾中窜出。 哭喊声响彻,逃命声夹杂。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催动坐下马匹,灰雾就好似蔓延不尽,根本就逃不出去。 甚至跑了许久,最后才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原来他们一直在打转。 就连在厮杀之中凝聚的阴鬼也没有逃脱妖鬼的啃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囫囵吞进肚子。 其中几个入阶妖鬼的修为松动,隐隐出现要突破的模样。 少顷。 声音消弭,血肉白骨都被啃噬干净。 只剩下一片狼藉。 随着灰雾席卷回去,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熔铸成煞气。 端是半点都没有浪费。 吃饱喝足的妖鬼凶性激发了出来。 然而,伴随着一声冷哼,他们又都老实的钻回雾中。 7017k 266、不问 伸长脖子观察小镇外场景的老狐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想要扯上一个笑容以作缓和。 只是实在被吓住了,以至于嘴角动,皮肉不动,平白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尴尬模样。 又怕赤发道长怪罪他,老狐赶紧捂住自己的长嘴。 以前不曾见过道长出手。 现在一见,黑气弥漫,妖鬼于雾中厉啸狰狞。 此番御鬼驱妖之术,端是邪异无比。 配上道人淡漠的神色,以及那扎起却又柔顺披散的妖异赤发。 眼前这位就是什么都不说,但从手段来看,别人也能看得出来是厉害的魔头,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怕归可怕,老狐却并不感觉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正要跪地多谢,却发觉自己跪不下去。 “要谢就谢谢和尚。” 老狐看向觉法,这位大师气息温和,一身正气,看这做派应该是正道宗门的弟子。 确实比赤发道人更容易让人亲近。 然而可能是因为身为精怪的缘故,老狐反而有些害怕和觉法说话。 “阿弥陀佛。” 觉法放下一枚灵石,起身往客栈门口走去。 “大师,小老儿不能收您的钱。” 赤发道人擦了擦嘴,也从条凳上起身:“收着吧,虽然你这酒不好喝,好歹肉还不错。” …… 僧道两人出了小镇。 觉法回头望去的时候,身后小镇已经掩埋进风雪中,再没有原先遗世独立的孤单之感。 “有什么好看的,满屋子不是阴魂就是精怪,连个大活人都没有。” “阿弥陀佛。”觉法叹息。 世道多艰辛,他们走了这么久,遇到的这座小镇也没了活人。客栈被精怪占据,过往歇脚的也多是阴魂。 僧道正要离去之时,身后远远追来个人影。 和尚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好奇与打趣。女子显然不是来找他这个和尚的,那就只剩下另一位,也就是这位黑色道袍的前辈。 赤发道人住脚,回头看向雪袄女子:“姑娘还有事?” “小女子还没有感谢道长的大恩大德。”雪袄女子又走近了两步,抬起俏脸看向涂山君。 女人的眼睛很美,可惜涂山君依旧淡然相视:“不必。” “愿随侍道长左右,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虽然依旧是淡漠的模样,但是涂山君却微微蹙眉,他早知是个麻烦,却没想到会被人给黏上,遂开口解释道:“灵酒我已经吃了,你不欠我什么。” 说完涂山君就要转身离去。 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顿了一下,这才回头。 眼见赤发道人转身,雪袄女子还以为道人回心转意了,失望的眼中陡然亮起光芒:“道长……” “这样的世道,依附别人未必是好事。” “其实,我更希望你自己去报仇,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的帮助。” “求人不如求自己,熔炼伟力于自身,方可证道未来。”涂山君将那块玉石拿出来,中指食指蜷缩,化灵光点在自己的额头上,片晌之后将玉石扔了过去。 雪袄女子接住玉石的功夫,眼前一僧一道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而她的身躯就像是被禁锢般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僧道远去。 “敢问道长名讳。” “涂山君。” 幽幽声音落在雪袄女子的耳朵。 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茫茫雪白中,她才重新恢复行动。 四下寻找一番,最后看向手中的玉石。 贴在自己的额头,闭目数息之后惊讶的睁开眼睛。 这里面竟然记载了一门直指金丹境界的鬼修经文典籍。 …… “笑什么?” 觉法也是第一次知道涂山君的名讳。 相处良久,他只管涂山君叫前辈,却并不知道名讳。 想来这次涂山君既是说给那雪袄女子听的,顺便也是说给他听 “没想到前辈是真修士。” “这世上修士无数,如前辈这般纯粹的人,却并不多见。” “怪哉,和尚也恭维人吗?” 觉法倒是没有在意涂山君的打趣,反而吟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说道:“小僧所言句句属实。” “只是不知前辈为何会以邪法做根基,还修出这一身强大的魔道修为。” 和尚的话令走在一旁的赤发道人怔怔然的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随后冷冽的目光好似锐利的寒芒,凝视觉法。 这是和尚第一次见到道人发火。 尽管道人依旧面容平静,周围的温度却在大幅度的降低。 有些人发火的时候是歇斯底里的,会暴怒、怒吼,甚至是疯狂的咒骂,而道人很安静,安静的周遭空气都好似随之凝固,再没有刚才的和煦。 高悬的白日洒下冷光,覆映在道人的身上。 只听道人淡淡的说到:“和尚,我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不回白骨寺,反而在幽冥地游荡?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破戒杀人之后不仅仅没有入魔,反而修为精进?为何执着于补全手中的白骨佛珠?为何做和尚却不是童子之身?” 觉法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问你这些你愿意回答吗?” 觉法坦言道:“不愿意。” “那你觉得,我愿意吗?” “阿弥陀佛。” “大抵,也是不愿的。” …… 呜咽声,悠扬。 斜阳下一片白茫茫。 却不是雪,而是挥洒出来的纸钱。 有些烧了半张带着黑色烙痕的,还有些完整。 更多的确实成了灰烬的飞灰,拌着雪花浑成泥浆。 觉法面带疑惑,同时不由叹息道:“阿弥陀佛,官道两侧阴风席卷,这么大的丧事,到底是何人死了?” 赤发道人揣着手,瞥了两眼后收回目光。 走过路面脚不沾地,轻飘飘的身形根本不像是活人。 幽冥地总在死人,妖魔鬼怪也比其他地方的多,谁死都不奇怪。 而且现如今烽烟四起,流寇如蝗虫过境。北地早打烂了,就是明天听说流寇攻破了皇城涂山君也不意外。 昔日在槐丰城的时候,有人花银子让他算算大良还有多少年的国运。涂山君掐指一算,自己都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个国度真的还有国运这东西吗? 两人刚到了村头,还不等住脚,便被人拉着往村子里走去。 “道长、大师,您二位来的正是时候,村头刘老头新丧,正缺做法事的高人。” “没成想小人刚一出村便遇到了二位,当真是有缘分。” “某是上阳村的里正,荀业。” 远远地就听到喧嚣声响,近了更看个真切。虽然上阳村也分外萧条,不过与其他破落甚至无人的村庄相比,这里好像并没有受到兵灾的侵扰。 然而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这会儿僧道就要赶鸭子上架了。 越是临近村头,觉法反有些不确定的传音询问道:“前辈,您可通法事?” 让他超度妖魔鬼怪当然轻车熟路。 单纯的做法事的话,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赤发道人笑了笑:“你才是正经和尚,怎不会这些。” “阿弥陀佛。宗门教授经文功法、术式典籍,其一直指大道,其二为护道手段,均是为求长生久视。” “其余诸如看相、摸骨、风水堪舆、水陆法事……均是混迹红尘的小道,不得长生。”觉法倒是老实,好似没有听出涂山君话语中的打趣,反而正经的解释了起来。 再是强大的修士,终究精力有限,钻研大道便极为耗费功夫,又哪可能会理会其他的小道。 而涂山君不同,他的时间长久,借用猪婆龙身躯混迹槐丰的半年来,也帮人做过不少的法事,流程早就熟悉。 给了觉法一个安心的眼色之后便开坛做法。 …… 随着一通忙活之后,两人终于安稳的坐在席位上。 落座后,觉法吟诵佛号,看向上阳村的里正:“荀里正,这人的派头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会如此铺张?” 坐在觉法身旁的荀里正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大师有所不知,三月前村子地下的镇物让……给挖出抽走,也不知怎得,自那时起村子便开始死人。 “从老人以及出生的孩子开始,算起来已经死了四五十人。” “这才……” 赤发道人淡淡的说道:“风水局被破,迎冲煞,当然会从老人小孩这些抵抗力弱的人开始。” “等时日再久些,就是你们祠堂里的那东西也护不住你们。” 荀里正大惊:“这么严重?!” “是谁拿走了你们村子的镇物?” 荀业面露难色,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没有说,僧道两人也没有追问。 “道长、大师,你们有所不知,我等想要在这世道生活下来,须得拜大黑山之主,而抽走地下镇物的便是隆庆府的将官。” 觉法疑惑的问道:“朝廷?” “不是朝廷,不过说是朝廷也不为过。大黑山之主便是明面上的皇帝,他手下的那些妖怪鬼将划分了不同的地盘,隆庆府的那一位妖王名为北地山君。” 一说山君,觉法不由得看向赤发道人。 知道了道人的名讳之后,骤然听闻山君之名,当然会将目光挪过去。 涂山君倒是露出笑容。 虽然他姓涂山,但是以前也被人喊做山君,没成想今日会听闻这么熟悉的名号。 …… 散了宴席,僧道两人在荀里正的安排下住进一间空院子。 恰逢月明星稀,涂山君依靠在石凳上,将黑子掷在棋棋盘上。觉法手执白子,却久久没有落下,而是开口询问:“前辈,他们收取地下镇物做什么?” 涂山君没头没脑的说道:“镇物可是个好容器,滴水不漏。” “不过,我更好奇上阳村祠堂的那东西。今日里正能跟我们说那么多,多半也有那东西的功劳。” “上阳村祠堂的东西?是什么?” “一只鬼!” 7017k 267、僵尸 “阿弥陀佛。” 觉法笑着说道:“看来我们要被一只鬼当枪使了。” “那得看他会付出些什么。”赤发道人漠然说到。 随后催促:“觉法,投子认输吧,你的大龙已被我斩。” 觉法叹了一口气,他就说他不会下棋,这位前辈非要拉着他下。棋局一开,自然十局九输,没有什么胜算。 正要投子之时。 “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自大门处传来。 四声之后再无响动,只剩下长久的安静。 和寻常夜晚的宁静不同,那带着死寂的冷意气息已经笼罩了小院。 赤发道人的目光不由得挪过去,就连石桌对岸低眉的觉法也抬起眼帘,望向门口的方向。 直到敲门声再起。 这一次不似刚才那般缓和,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哐哐的砸门。 声急且重。 每一击都好似铜锤击坠。 以至于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哭喊。 赤发道人顿感额头一阵刺痛,低头看去,点滴黑血顺着细小的伤口滴落在面前的石桌棋盘上,绽放出黑红色的血花。 煞气翻滚,额头伤口迅速愈合。 “恶客上门。” 涂山君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目含阴煞,望向门口。 这具化身不过是寄宿他的神念而已,论真实的修为并不算高。 但是,就算修为不高,也是实打实的筑基修为。对方想使用厌胜术直接咒杀,也实在太不自量力了些。 “阿弥陀佛”觉法长身而起。 轰隆。 眼前大门骤然炸开。 映着月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僧道面前。 那人身躯至少有七尺余,魁梧高大也就罢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铜金掺杂的颜色均匀的涂抹在皮肤上,如果不是因为眼前人漆黑的眼珠流转,还以为是庙宇道观内塑了金身的泥像。 当然,泥塑可没有这样的强劲气息。 “炼尸?” 觉法低垂的眼帘抬起,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同于慈悲的惋惜。 眼前这人生前绝对是个高手。 然而身死道消也就算了,身躯还要被炼制成僵尸供人驱使,实在令人叹惋。 炼尸并没有因为和尚的叹惋而止步,反而一步踏出,土石陡然开裂。 脚底下的泥土地砖好像不再是坚固的,反而像是什么水潭波浪,在巨力的波及之下翻滚起来。 觉法只感觉劲风扑面,砂锅般大的拳头已经贴到了五官。 甚至,他就连僵尸拳头上的花纹都看的一清二楚。 现在显然不是观察这些的时候,觉法将手中白骨佛珠往天空一抛,佛珠四散将小村的百姓隔绝在外。 法力升腾架起一层淡淡的防御法罩。 “砰。” 尽管错失先机,觉法却并没有被动防御,反而后发先至。 一触即分。 拳锋相对产生的气劲化作波纹震向四方。 筑基修士的战斗本不可能局限在这四方小院之内,只不过为了护持村子的百姓,觉法率先将他那件佛珠法器散成阵法,将所有的波动都压了回来。 更难得的是一身浑厚的法力用作支撑,佛珠化作的法阵纹丝不动。 觉法的护体法罩光芒大盛。 “白骨印,降魔。” 拳做掌再化印。 每一击都出现凌空的印痕。 一连六印自上而下汇聚成一道符箓,法力催动之际,白光闪烁连接成片。 须臾间,炼尸便节节败退。 直到符箓贴在了炼尸的额头,高大的身躯顿时僵在原地。 不管是自然诞生的僵尸,还是左道炼制出来的僵尸,都脱离不了僵尸的根本。 那就是积蓄在胸中的怨气。 和尚刚才动手使用法力凝聚符箓,镇住炼尸的气,也就停止了僵尸的行动。 能够和僵尸硬碰硬,觉法的肉身强度可见一斑。 “没想到和尚还有点炼体的底子。” 除非专门炼体的修士,否则一般修士的肉身弱于同阶的妖魔鬼怪。 这也是因为法力提升强化的肉身已经够用,加上有法力支撑,并不需要再钻研炼体方向。 除非是特别的体质,否则肉身强度的提升比不上精怪一流。 赤发道人并没有出手,静坐在石凳上看觉法出手。 一具炼尸而已,觉法毕竟出身白骨寺,怎么可能对付不了。 僵硬片刻的炼尸眼珠子转动,身躯再次有了动静。 僵尸活动身躯将额头上的白光符箓撤下来。 “咦?”看戏的涂山君闪过诧异的神色。 他还以为追踪而来的是黑山鬼王的手下,但是从刚才动手的痕迹来看,对方的跟脚应该不是势微的左道修士。 这具僵尸被符箓定住,依旧行动如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如果说刚才是凭着念头本能行事的话,现在就是有修士的神念寄存,用独特的法门催动这具炼尸。 觉法应该也看出来了,所以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小荒域以炼尸闻名的大宗门只有尸魃宗,其他的魔道宗门虽然也会使用炼尸却不像是尸魃宗那样精妙。” 继而朗声问道:“既然尸魃宗的道友已至,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呵!”炼尸干笑。 笑声的就好似没有上油的生锈机械,沙哑中带着刺耳的尖锐:“白骨寺的和尚?” 扭曲的月光笼罩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月华色的长袍,背着斜挎在肩膀上的小棺材。 棺材长约三尺余,看起来倒像是一件匣子。 出现在门口之人是个长脸。 五官虽然大气,却因为沾染尸气的原因而显得阴鸷。白皙的皮肤没有常人的水润质感,更多的是种灰败颜色的涂抹。 对方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似乎并没有意图遮掩身上修行尸道的特征。 “尸魃宗?”涂山君翻转指尖的黑棋,在手指背流转。 他记得当年在东渊的时候,见过一个炼尸的金丹境修士。 对方身受重伤,将妖修抓起来炼成行尸帮他收集血液铸造血池。 最后血池被尊魂幡吸收了个干净,白白便宜了他。 那人好像就是尸魃宗的,最后如何没有看见,听说是被赤云真人斩落在外。 “某可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 尸魃宗修士看着觉法,神念动,将一旁的僵尸撤到他的身侧。 觉法正觉得奇怪,他好像并没有的罪过尸魃宗的人,而且也不曾和他们有过交集,对方为何会找上门来,并且样子可不和善。 “阿弥陀佛,小僧白骨寺,觉法。” 尸魃宗修士抱着肩膀说道:“尸魃宗,郑玉广。” 目光瞥至涂山君,不由啧了一声。 觉法直视尸魃宗修士,声音平淡的说道:“不知道友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郑玉广笑着说:“见教没有,槐丰城死了些办事的人,我总该要过问一番的。” “这么说,是找我的。” 赤发道人起身,锐利的双眼盯着郑玉广:“没想到尸魃宗也会安插修士在世俗凡尘做事。” “可我听说,万法宗最痛恨修士干涉凡间。” 郑玉广这才将目光越过觉法,移过来,轻笑道:“谁说我们干涉凡俗了,不仅仅不是干涉,反而将阴煞气收拢干净,免得滋生出妖魔鬼怪侵扰凡人,这可是大功德,大好事。” “你一介恶鬼又懂什么?” 涂山君都忍不住想给这人鼓鼓掌。 瞧瞧人家这水平,不知道甩元灵宗多少条街,怪不得人家身为魔门大派却没有被万法宗打上门去。 郑玉广冷笑,旋即面容便阴沉下来。 死了几个练气修士不碍事,这种底层修士随便培养培养就一大群。 但是那些人在槐丰丢了一支筑基厉鬼率领的鬼兵,让他制造护道兵马的想法胎死腹中。 正因如此,郑玉广再得知了消息之后才赶了过来,一路上循着踪迹找到了觉法。 而且在槐丰不乏百姓见证尊魂幡神威,说明那是一件重宝,至少也是一件极品法器,他当然要追上来看看。 就是现在见到的组合有些奇特。 白骨寺的和尚、赤发道袍的鬼修,怎么看都很怪异。 郑玉广指着赤发道人说道:“和尚,你把这只恶鬼让给我,算作补偿,我就不找你的麻烦。” 从刚才的试探他就看出来了,白骨寺的和尚不是善茬,那件出现在槐丰的宝贝多半要不走。 但是他又很心疼丢失的那支猖兵鬼将。 正巧这里就有一位鬼修,修为不高,却也是筑基,算是弥补自己的损失。 涂山君的目光凛然,略有诧异,随后放声大笑。 觉法楞了半晌,赶紧说道:“郑道友请回吧,否则小僧就不客气了。” 尸魃宗的修士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前这位赤发道人看似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具化身。 真要是打起来,抽调了他的法力,足以令魂幡内金丹宗师出手。 “和尚要保全那只鬼?” 郑玉广的神色严肃,他总要讨回些损失来。 而且被人喝问两声就灰溜溜的离去,也堕了尸魃宗的名声,丢了脸面。 真打起来,他郑玉广也不惧和尚和恶鬼。 说话间,背上棺材应声而落。 轰隆! 三尺的棺材瞬息扩大,足有丈高。 立在郑玉广的身侧。 厉声道:“和尚,莫要不知好歹,我是给白骨寺的面子。” “今日我就是要强夺,你又奈我何?” 觉法也不再周旋,宣了一声佛号,淡淡的说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7017k 268、魔心 “前辈,稍等片刻,小僧这就打发了他。” 听着耳边的传音,涂山君神色淡然的重新坐回石凳。 觉法此言就是让涂山君不要出手,他与尸魃宗的修士斗法即可。 作为一个守信之人,既然早就约法三章过了,涂山君自然不会毁约抽调觉法的法力。 觉法是魂幡之主,以前沾染的因果就会纠缠过来,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涂山君没有想到尸魃宗会这么霸道,没有故弄玄虚,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算培植凡间的超凡势力也没有遮遮掩掩。 也许这就是大宗门弟子的底气。 郑玉广手中术式结成,一掌拍在身侧丈高的黑石棺材上,同时冷声道:“临时密谋,就不怕为时太晚吗?” “阿弥陀佛,道友莫要执迷不悟。” “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这和尚。” 郑玉广拇指倒扣手掌,中指压住拇指,捏成法印:“疾!” 血肉堆积成高台,棺材横在身后。 袖中裹尸袋再飞出一具铜甲僵尸立在身侧。 眼前白蜡法台覆盖白布,猩红烛火转成油绿,一冒半尺高,火中厉鬼怒啸,狰狞嘶吼。 好似燃烧的根本就不是蜡烛,而是恶鬼。 “阴鬼合一聚活尸。” “疾。” 郑玉广双持紫黑色符箓立在两个烛火上方,油绿火焰一触即燃,手中紫黑色符箓瞬息燃烧干净,化作烟尘灰渍涌入僵尸的身体中。 身旁僵尸眼中精光闪烁,漆黑的双眼竟然分出了瞳仁与眼白。 “和尚,刚才是你唯一有胜算的时候,如今活尸已现,你没机会了。” 觉法不仅仅没有阻止郑玉广,反而虚合双手说道:“阿弥陀佛,小僧总该让道友输个心服口服才是。” “大言不惭。”郑玉广冷笑,死到临头还敢托大。 “杀了他!” “吼。” 两具融入了厉鬼的僵尸厉吼的同时一跃而起。 觉法缩将左右手。 赤膊间,淡淡金色纹路在双臂和背上流转,一直往头顶汇聚。 举着酒杯的涂山君惊讶的看着觉法身上的变化。 他以前就知道觉法有秘密,但是他显然不是深究别人秘密的人,所以并未使用法眼探查。 今日一见,这尊绘制在觉法背后的金身纹路确实不凡,像是一幅专门强化肉身的术法。 “咚!” 好似铜钟的撞击声响化作音障向四方震荡。 “大琉璃白骨菩萨身。” “嘣嗡。” 肉身交手,拳拳到肉。 觉法看似瘦弱,实际上在白骨菩萨金身的加持下,单薄的身影硬抗两只僵尸依旧不落下风。 “咚咚咚……” 筑基修士的战斗根本不可能局限在一个小空间。 更不像觉法这样,等到人家祭起法坛之后才出手。 说起来,都是且战且走,寻找着机会。 哪像是现在这样,用法器封锁四方,在这小空间内与尸魃宗的僵尸近战搏杀。这分明是放弃了自身最大的术式印法的优势。 “这怎么……”郑玉广张大了嘴巴。 他原以为觉法大言不惭,但是真正交手之后才发现,这和尚面对两只尸阴僵都游刃有余。 斗法之中显然不是愣神的时候,纵然有多少吃惊都要吞进肚子里。 郑玉广双手结印,木印助火印,手中玄阵光芒顿时化作光阵覆盖小院的上空。 “尸阴厉火。” “疾。” 越是小场地,对于覆盖形术法越是难以躲避。 要么用法器硬抗,要么就要吃术法。 炽焰光阵沾染尸阴化作灰色,说是火焰,其实更像是从天而降的棱形小陨石,幽幽冷火不管粘在什么上都迅速迅速燃烧起来。 与觉法交手的两只活尸,在术法落下的时候并没有顺退开,反而继续纠缠。 这种覆盖型术法可不会分出敌我,肯定会将双方一块烧着。 他们本就不懂什么是畏惧,只知道这时候应该拖住和尚。 而有郑玉广神识寄宿的活尸,早就已经洞悉,根本不需要默契就能打出最好的配合。 觉法大喝。 “袈裟伏魔。” “起!” 灰袍上的袈裟纹路顿时浮现,直接升腾到空中,将天空中的阵法包裹起来。 袈裟在厉火煅烧之下不仅没有损坏,反而洗去脏兮兮的模样显露了真身。 这块被和尚当作毯子抹布的灰袍本身就是极品法器,又有觉法的法力加持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损坏。 在觉法的控制下,袈裟包裹着尸阴厉火缠住了面前的两具活尸,内里厉火煅烧,外层又被袈裟束缚,刚要挣脱就见到觉法两道法力凝聚的符箓张贴在了上面。 上书:“唵嘛呢叭咪吽” 剧烈的挣扎消弭。 同阶修士中,只凭两具铜甲僵尸,郑玉广就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但是今天他碰到了觉法。 “子母阴鬼钉。” “疾。” 在郑玉广祭出法器的时候觉法已经冲到了他的法坛前。 砂锅大的拳头直奔郑玉广的面门。 护体法罡不由自主的激发。 但是郑玉广依旧抵挡不住的往后倒退,直到脚尖抵在身后竖立的黑石棺材盖,才堪堪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手中法器也已经激发出去。 眼看就要钉在觉法的眉心,一缕微不可查的黑气化作荆棘将之缠绕在半空。 郑玉广因为太紧张没有看到,只觉得是自己失手了。 但是涂山君却看了个清楚,就连魂幡内本体都不由得睁开双眼。 觉法的拳头也没有确实的落在郑玉广的脸上,因为在他出手的时候,郑玉广身后的棺材盖腾飞半空,向着他的身躯撞击而来。 轰!!! 直将觉法逼退了数丈远。 棺材盖非金非木,更像是一体的黑石,阴寒气息如同刺骨的冷玉。 只是表面太过粗糙,多了不少锋锐。 黑石棺材棺材盖应声而开,浓郁的阴寒宛如触手般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吧嗒。 一只白玉手掌扒在棺材边缘。 郑玉广打了个寒颤。 他也不愿意棺材中的尸体出现,因为这东西邪门的很,出来就会跟着他。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放声到:“和尚,很好,我郑玉广记住你了。” “实话告诉你,这具尸体是我爷爷给我寻的本命尸,你能够见到她,足以自傲。” 尸体直挺挺的坐起来,身如白玉,五官绝美。 只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这五官是拼凑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她本来拥有的样子。 然而这些都不甚重要,这具尸体显露的气息竟然隐约到了筑基巅峰。 要知道郑玉广的修为也才筑基中期而已。 炼尸同样忌讳僵尸修为超越施法者,修为一旦相差太多必然会引起僵尸反噬。 对方没有被反噬说明有不凡的手段,刚才又提到他爷爷,估计他在尸魃宗也点家世背景。 涂山君看向觉法。 别说只是靠近筑基巅峰,就真是筑基巅峰他也丝毫不惧。 只要觉法动用魂幡,随便放出一尊金丹阴神,都能杀掉眼前的这具尸体。 “阿弥陀佛。” 和尚终于挺胸抬头,默念经文。 白骨琉璃金身显,血肉似乎都变得透明了起来,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丝丝黑气顺着经脉逆流心脏。 “噗通!” 心如钟鼓,震动四方。 惊的郑玉广抬头凝望。 白骨琉璃金身下,分明有一颗漆黑中夹杂猩红经脉血管的心脏。 “你娘的!” “魔心度,破戒僧?!” 郑玉广见了鬼般大惊失色,直接翻身躺进棺材里。 女尸招手间将棺材盖收回,纤细的双手扶正棺材盖,随后将黑石棺材往身上一背。也不再管地上那两个被觉法袈裟包裹的筑基僵尸,腾云驾雾迅速远遁。 月下遁光闪烁,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眼见着郑玉广离开,白骨金身才渐渐隐去,至于说那颗黑色魔心如何,涂山君也看不出内里的秘密。 收回佛珠,小院早成了废墟。 废墟中,赤膊的僧人看向坐在石凳上的赤发道人,不由得问道:“前辈就不好奇吗?” “我这人全是缺点,唯一一个优点,那就是好奇心不重。” “和尚你要是憋不住想跟我说说,我也乐的当个听众。你不说,我不问。” 涂山君淡然处之,他与觉法纷说的那些话不是他的双标之言,他是真的那么想。 别人的秘密再怎么样都是别人的,和自己又没有关系。 有研究人家秘密的功夫,不如早点把稀释盈月金丹液的丹方研究出来。这样的话,魂幡底层的阴神都能得到修为的提升。 “阿弥陀佛,前辈实乃真修士。” “打住,别给我戴高帽。” “确实是小僧的肺腑之言。”觉法深深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对于自己秘密暴露的叹息,而是惋惜涂山君这样的修士居然死了。 “外面那位,看了这么久,难道需要本座请你吗?” “嘶。” “道长,大师,不是我有意窥视,实在是大师与人斗法的动静太大。” 说话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 身躯略有佝偻,穿着一袭破烂的文士青袍。 脸上的皱纹像是折叠起来的纸扇。 涂山君并未多言,而是走到两只筑基僵尸面前,熟练的将寄宿进去的阴魂抽出来。 随后使用术法融化了僵尸的血肉骨头,凝练成血煞。 将阴魂与血煞都融进魂幡。 看着赤发道人熟练的动作,那人带着笑容的脸僵住,暗暗叫苦。 “坏了,只听说那僧道行侠仗义,没成想传言不实。” “真是流言害人啊!” 7017k 269、生邪 因为斗法的关系,小院早已经成了废墟。 两侧院墙只剩下点地基。 好在觉法使用佛珠隔绝了波动,不然整个村子都要跟着遭殃。 筑基修士已然能够开山裂石、截江断河,法力倾泻的威压绵延方圆数里。一般练气修士都不敢靠近,怕被波及,更何况是寻常凡人。 今天无疑有一个好天气。 天高气清,月明星稀。 只是坍塌废墟上的景色实在奇特。 随着道人的抽取,两具僵尸身上的铜金粉末渐渐消退,尸体变作最初死亡的模样,紧接着血肉腐朽,骨头宛如风化的沙石,轻轻一碰就碎了一地。 猩红煞气缠绕在道人的手掌,化作丝线缝补阴魂,随后消失不见。 年岁约莫四五十岁,身着修补长衫的鬼怪脸上还挂着僵硬的笑容。 “阿弥陀佛。” 觉法打破了眼前的沉默,开口闻询道:“施主……” “小生荀程,因为特殊原因,走不出祠堂方圆三丈,只能让村中的小辈将情况告诉道长与大师。” “乡野浊酒还望道长多多包涵。” 荀程赶紧纷说。 同时将酒坛双手捧出,生怕慢了就成那位赤发道人的手下亡魂。 刚才发生的事情可不是幻觉。 煞气与阴魂捏合而成的厉鬼,在道人的手中就像是一团清气,他这小胳膊小腿儿又如何能够拧得过对方? 赤发道人倒是没有在意,他步入小村的时候就看到了祠堂的鬼。 这种被特殊地方束缚而无法离开的鬼怪,东瀛倭国将之称为地缚灵。 而修行界对于很多鬼怪的划分都比较详细,一般称之为路煞或是居煞。 以后拥有了单独的意识以及法力之后,有自己的名字,也就成为了修士口中鬼怪的一种。 涂山君上下打量一番,此鬼年岁应该不短了,修为也不错。 长衫虽然补丁很多也很破旧,穿在他的身上却意外的得体,就好似眼前这人本就是该着长衫的。 “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说话的功夫涂山君将酒坛摄拿过来。 “哪里哪里,是家中后辈听说了两位,说是有两位僧道好行侠仗义,小生也实在没有办法。”荀程提到嗓子的心安稳了不少,手段如何不论,只要能谈谈就是好的。 如此看来,传言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只是没有说清楚情况。 也确实不好说的太明白,难道被施恩之后还要到处传播道人用的术法邪异,这样不仅仅是恩将仇报,自己心中也过不去。 所以那些看似邪气凛然的术法都被自动忽略,心中早早给找补好了应对的答案,美化后反衬托不凡。 “这坛是家父在小生中秀才时埋下的状元红。” “唉,说来惭愧,当年小生名额被人冒名顶替,一时想不开,在祠堂悬了梁。” “上吊绳捆住脖子,苦苦不得解脱。”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吃着祠堂的香烛白蜡,渐渐清醒过来。”荀程长叹。 觉法深表同情,他也没有劝说对方放下,若是能放下,当时就放下了。 “阿弥陀佛。施主身亡后怨气冲天,不过并没有身化厉鬼,反因为居煞的缘故成为资粮,实在难得。” 涂山君并未应和,世间灵气充足,总会有些保留意识,最后阴差阳错踏入修行的异类。 这种事情也不少见,甚至很多野兽只是活的年岁长,就因为无意识的吞吐灵气成了精怪。 拍开酒坛,里面只剩下半坛,而且是结成了琥珀色的酒冻。 微微摇晃了几下,酒冻化成酒水,涂山君道了一声‘好东西’便将之收进了袖袍,随后看向荀程。 赤发道人神色肃然,淡淡的说道:“你想求什么?” 其实涂山君和觉法大概都知道荀程的意思,只不过知道归知道,还是要问问,免得出错。 万一他有自己的思量,岂不是会让事情产生误会。 “如道长所言,村子的风水被破。” “再久些,小生也护不住他们。唯有寻一镇物重新埋进去,小生想问可有替代镇物的器具。” 荀程的要求并不过分,做镇物的器具连法器都算不上。 真正珍贵的是依靠风水成为其中一部分后的相性,以及依附在上面的香火愿力,使得镇物变成了另类的自然法器。 重新埋的话,刚开始可能没有什么效果,等到时间久了进一步同化,也就能重新恢复。 如果急功近利一点的话,那就直接使用阵法将镇物和风水捏合,人为制造出融洽的风水局。 这些影响小的风水对于普通人很神秘,实际上一般的符阵修士都能做到更改。 荀程就是不说这件事,和尚也会着手解决。 觉法怀揣着慈悲为怀,既然碰到了就不会放任不管。 而取走地下镇物的那什么妖怪,涂山君也比较感兴趣。 香火愿力可是大补之物,不仅仅能够修复识海内的那方小印,还能炼香火煞来提升魂幡。 控制州府的妖怪会四处挖镇物,肯定是用来盛放香火,这说明那里应该也有一块神道法器的碎片。 “很难办吗?”荀程紧张的问道。 赤发道人从思考中回神:“不难办。” 接着看向一旁的觉法说道:“觉法你觉得如何?” “阿弥陀佛。” “前辈出手小僧放心。” 涂山君哑然失笑。 分明是觉法不会阵符,所以才这么说。 正儿八经的修士至少都会一门傍身仙艺,就是筑基修士能够饮灵气辟谷,也仅仅是不吃不喝而已。 法器、符箓、修为提升、功法术式……,都要用到灵石。 也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对战斗法感兴趣。 探索遗迹,搜罗前人洞府更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万一同行道友起了歹意,不免又是一番厮杀。 杀人者,人恒杀之。 一次两次胜过,十次百次侥幸,总会有栽的一天,失手一次就身死道消。 修仙百艺则不同,精通便可维持温饱,若是成就大师,修行资源就再也不用发愁了。 涂山君略微思索,随后打量了一番荀程,说道:“不白拿你的东西,这样吧,我有一法不仅仅能够更改风水,还可助你提升修为,也许百年之后还有望入道筑基。” 荀程愣住。 还有这种好事儿? 拱手作揖道:“道长请说,小生洗耳恭听。” “本座有一门邪术,名为‘打生桩’。” “以活物做阵眼,将其肉身镶嵌进去,以风水煞气催化居煞。” “经过我的小小改良,这门术法可以让恶鬼使用。” “村子四周的风水,恰好能够源源不断的引煞,以煞气浇筑厉鬼身躯,再辅以‘养邪’秘术,便可慢慢的提升厉鬼的实力。” “我再布置出一座法阵,锁住居煞的意识,就大功告成了。” 以大邪镇小邪,改善风水的同时,还能养出一只强大的鬼怪。 听着赤发道人的描述,荀程双眼瞪的溜圆,嘴巴自张开后就没有合上,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当真是一门邪术。 不,是三门邪术合一,最后以猖兵鬼将的塑法,配合养邪和阵眼生桩铸造鬼王。 “阿弥陀佛。” 就连觉法都不得不佩服涂山君的奇思妙想。 上回他见李三的时候就发现术法牵扯的精妙。 倒不是多难的东西,而是用简单的术法进行精巧的设计,然后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和一般有缺陷的邪术不同,涂山君构建出的术法组合,后遗症和副作用都十分微小。 “另一种则是很寻常的用阵法锁住镇物,将之恢复原样。” “如何选择看你。” 涂山君站在废墟上,开启灵官法眼观察四周山川河流与地脉的走势交织,盘算着阵法应该怎么处理才完美。 不管是哪一种方法都得用阵法捏合,处理的好,保一时太平是没问题的。 “道长!” 荀程原本佝偻的腰板略微挺直,目光闪烁后渐渐坚定:“我想好了。” “我选第一种。” 觉法暗自摇头,他早已经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然而他又没有办法劝说,这本就是荀程自己的选择。 鬼怪在没有作恶之前,也没有理由出手超度,总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把人给送去轮回。 涂山君颔首道:“不错。” …… 准备好骨血灵墨,刻刀符笔。 取出五行属性的小物件。 涂山君随手将物件掷出去,五道各色光芒向着五个方向飞去,扎入选定的节点。 另一边,荀程赤着上身盘坐在搭建在废墟上的法坛。 涂山君手执刻刀在荀程的背上刻下阵法纹路,再用符笔描绘法阵。 他的手很稳,没有丝毫犹豫。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笔走龙蛇法阵符文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错漏与停滞。 “起阵!” 漠然声响,只见光柱点亮阵基。 五方物件顿时和周遭环境相融,风水与阵法相合,笼罩在村子上空的煞气和徘徊在四周的煞气均入雾气丝线卷入地下大阵。 “行阵。” “疾。” 印法点醒荀程背上的小阵,背上五方分离出三层阵纹,宛如背了三道轮转的光轮。 只不过和大型法阵不同,小阵是逆转。 五门煞气入瓮来,颠倒生异。 涂山君在原有的三层光轮上刻下养邪术式。 黑气浮现,瞬间将荀程原本干瘪的身躯吹的十分壮硕。 他眼神中的清明正在消逝,暴戾目光扫视。 身躯也不再安坐,而是挣扎着想要起身。 涂山君不慌不忙反手一掌拍在荀程的肩膀上,刻刀划开额头,一个微型阵法出现。 “谨守灵台。” 微型法阵迅速扎根,攀附至脸上的黑气也不得不退去。 荀程的眼神重新恢复清明。 “三术合一。” “生邪!” 雾起,阴影至。 ------题外话------ 昨个儿睡的晚,精神不足。 明儿再一更。 7017k 270、遇山 翻腾黑气剧烈挣扎。 好似被网兜困住的影子,向着四面八方冲击、嘶吼。 大五行轮转风水局的基础早已经成型,五方物件升起光芒。 觉法不由得开了自己的灵官法眼。 光幕交织,裹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圆球。 引导着无数的黑线化作腾飞的雾气。 一道道,钻入荀程背上三层互相逆转的法阵。 法阵将气息碾碎消磨,最后吸收,强化恶鬼的身躯。 觉法双手虚合成佛礼掌,拈花做法诀。 “阿弥陀佛。” 黑气化作雾影厉啸着从他的身旁掠过。 寻常人可能听不到,只会感觉到周身温度下降,刺骨阴寒。 不过,觉法毕竟是筑基修士,怎可能会看不出,在这样的高天清气下的暗流涌动。 尽管他明白这些不是厉鬼,只是煞气在大阵下凝聚成形,然而还是戒备了起来。 施术非一帆风顺,何况还是邪术。 一旦失控就会出大事儿,大阵毁坏不说,冲击而来的煞气立时便可将村子化作一方鬼蜮。 所以觉法表面平淡,实际上心已经提了起来。 时刻防备,生怕术法出现错漏。 好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无法掌控的事情。 术式的结印在涂山君的手上快速凝结,一道道勾连嵌合的铭文绘制成一层虚幻的法衣,披在荀程的身上。 “急急如律令!” 宛如当头棒喝,荀程瞳仁晃动,黑白重新分明。 周身黑雾煞气迅速收缩束缚。 荀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层层灰败的脸皮掉落下来,原先略有佝偻的背也挺直了。 皓月下,扭曲诞生。 荀程转头,漆黑的双眼看向自己的影子。 影子像是失帧的图像,发丝飘扬,隐约间看到无数手臂争相捆绑。 此番异变,吓的荀程赶忙看向自己的身躯,双手摸索,生怕自己变成什么邪鬼。 但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生出那些怪异的东西。 涂山君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结合天时地利与人和,三术合一养邪,这尊邪物的实力将会在未来快速提升。 “多谢道长。”荀程赶忙拱手拜谢,眼中的敬畏溢于言表。 如今的他相较于曾经的模样,至少年轻了二十岁,实力也得到了大步幅的提升。 只要心境不出问题,可保无虞。 正因如此,他反而越发惊讶赤发道人的手段,更觉得高深莫测。 “不错。”涂山君呢喃道。 虽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但是他构思出现的这件作品比上一个李三更完美,绝对当得赞誉。 觉法放下手中的术式,接话道:“何止是不错,前辈此法当真是天马行空,小僧自愧不如。” 赤发道人倒是没有自满,而是淡淡的说道:“术业有专攻,我不擅与人斗法。” 听到涂山君的话,和尚轻吟佛号。 “阿弥陀佛。” …… 时至后半夜。 月隐星暗,天边淡色光芒渐起,拉扯着浓重的夜幕。 寂静的祠堂,唯有打开的房门有块方形的银光。 面前是如山丘重叠的灵位。 四方脚柱绵延尽黑暗。 “吧嗒、吧嗒。” 匆匆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直到门前才戛然而止。 银光散落处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举着烛台,走进祠堂内,将别在脚柱上的油灯引燃,铜灯燃起烛火。光亮驱散了令人恐慌的黑暗,这才小声的呼唤道:“祖宗可在?” 寒冷骤降。 举着烛台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往常也没有这样的情况。 他不由得感到恐慌,心跳在这样寂静中显得尤为响亮。 上吊绳垂下。 风息未动,绳上的人影微微晃动,接着飘然落在地上。 “道长和大师已经解决了问题,以后不会再大规模的中邪。”转身来,荀程看向举着烛台的荀业。 “您?”荀业诧异的看着面前身着长衫的人。 面容年轻、身板硬朗也就罢了,那身刺骨的寒意让他不敢靠近。 而且身后黑暗中好像还有什么扭曲的东西在蠕动。 荀业微微侧头看过去,发现是交织的狰狞影子手臂,一直延展到面前的牌位上。 组合着看,像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恐怖。 看出了荀业的惊惧和诧异,吊死鬼解释道:“出了点事情,不过结果很好。” “通知你来是因为小生要闭关一段时间,若没有大事,莫要寻来。”吊死鬼交代好之后便飘然消失。 实际上他离不开太远,只是从祠堂搬到了地底。 荀业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祠堂,只觉得自家祖宗变了许多,而这一切都始于僧道的到来,随后颇有些信誓旦旦的说道:“传言果然不假。” ……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 融雪的尾巴刚好赶上如此明朗的日光。 入眼处,遍成银白霜色。 北行山,绵延成群,拱卫着高耸入云的主峰。 劲松成林,顶着一朵朵雪花,将山林遮盖。 道人与和尚站在山丘眺望远方的山脉。 只看得和尚的面色凝重。 远处分明寂静,实则妖气连城,都隐藏在崇山间。 “阿弥陀佛,前辈,这里比上次我们行经的鬼市更加凶险。” 赤发道人的脸上浮现笑容,淡淡的说道:“凶险才对。” 如果山中无妖怪,那说明他们找错了地方。 远隔十里都可观望浓郁妖气,滚滚灰雾,劲松霜雪阻挡了光芒的铺陈前进,这才说明他们来对了地方。 “荀施主说这只妖怪控制一大州府,手下妖兵数以千计。” “区区喽啰而已。”涂山君倒没什么诧异的神色。 他斩杀青皮犀妖的时候得了个消息,那就是大黑山鬼王会下放变妖丹,服用丹药可以将人变作妖怪。 加上州府一地开了灵智的精怪,别说妖兵数千,就是上万小妖他也不意外。 这就体现出人修的强大,大型灵舟是足以改变战局的法宝,可以凝聚练气士的力量与更加强大的修士对抗。 在没有大型修行器械和阵法做辅助的情况下,上万的小妖和几只小妖区别并不大。 妖怪多,涂山君反而高兴。 尊魂幡内的空间太空旷,正好多抓些喽啰充数。 十方鬼王杀生阵也没有凑齐阵旗,现如今无法充分发挥威力。 而且纵然相隔这么远,涂山君也能看到萦绕的香火煞。 也许是因为识海中槐丰城隍印融合了上次鬼市碎片的缘故,越是临近其他的神道法器,越是有一种悸动。 掐指算计魂幡晋升所需的煞气,现在看来还遥遥无期。 这也对,魂幡已成中品法宝,一般金丹中后期的修士才能用得起中品法宝。 而且修行界没有极品法宝一说,高品质的法宝就是顶尖。 这一阶所需煞气自然海量。 看到赤发道人眼中闪过的危险光芒,觉法心中突突,不妙顿生。 “前辈,等日夜交替之时,北行山内的鬼市才会打开,到时我们便可混进去。” 既然和尚想低调,涂山君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只要能闯进去就行,他并不挑剔是什么样的选择。 …… 再睁眼。 黄昏过去,天边金红华彩终于隐没消失。 明月高悬下的银妆反而显得淡雅。 北行山不仅仅没有随着日暮而沉于黑暗,反而闪烁萤火,串联成片,远远望去,就好似山中坐落着城市。 山中城并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实打实存在的。 赤发道人返回魂幡,独留下和尚在外,以传音入密的法子说着话。 行至山脚。 小路蜿蜒往山上延伸。 觉法刚踏入丛林,原先的宁静顿时消失,披甲鳞兽于山间奔走,覆于飞鸟扇动翅膀。 更听得小妖窃窃私语,孤魂喃喃鬼话。 山中妖鬼比觉法想象的还要多,随处可见尸骨曝在地上。 偏偏萤虫张灯,山城结彩,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 觉法微微摇头,灰袍僧衣划过身侧:“黎民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妖魔鬼怪倒是活的滋润无比,实在……阿弥陀佛。” 白骨佛珠晃动,将他的身形变作了青袍袈裟的僧鬼,这才走到山中妖城的入口处。 城门口。 一只独角看不出具体形状的妖怪,打开手中的画像,对照着入城的妖怪。 长长两列,是不同种类的精怪。 鹿兔獐狍、豺狼狈豹、鬼狐、尸狗、熊罴、猪蛇勾肩,鬼怪搭背…… 枯骨、僵尸也没有落下。 觉法画了个青皮僧鬼,倒是并不显得突兀。 只不过在这样长长的队伍之中,穿着太过得体,所以被守门的妖怪盯上拦下。 那独角妖张开手中的画像,左瞧瞧右看看。 沙哑的声音响起:“不像。” 觉法路过妖怪身旁的时候瞥了一眼画像。 上面画着僧道的身影,尤其标注一位身着凛然盔甲的白发鬼修。 同时附言说鬼修实力不俗。 刚走过去。 却听得:“等等!” 觉法脚步停顿,低垂的眼帘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手中的白骨佛珠从缠绕松快下来,飘在虎口一侧。 魂幡内的涂山君也看到了画像。 画像并没有描绘的很准确,不过在大黑山地盘中,僧道本来就很少,更何况是如此显眼的特征。所以不必太过形象,大致相似便可。 按理说,对方应该认不出才是。 独角妖走到觉法的身旁,再次张开手中的画像。 一双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觉法。 7017k 271、嗔怒 “你这厮和画中的秃驴好不相似。”独角妖鬼说着将手中画卷敞开,晾在觉法面前。 觉法不用伸长脖子,他早就已经看过画卷上的模样。 要说到底有什么相像的,那就是都有着鼻子眼睛、一颗铮亮的大光头,以及身上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袈裟。 和尚双手合十,在心中宣了一声佛号。 他要是开口,怕是会犯嗔戒。 这独角鬼的一对招子难道是用来喝水的吗。 除了都是和尚之外,他们哪里有半分的相似。 更不要说他一身鬼气,将自身人修的气息包裹的滴水不漏。就是寻常筑基都不一定能看破这道障眼法。 眼前这小鬼,哪有那份实力和眼力。 独角妖溜圆的眼睛转了一圈,将手中的画卷合上,不假思索的朗声道:“某怀疑这厮和大闹了湖鼓山鬼市的贼秃有关。” 此言一出,山城守门的小妖顿时围拢了过来。 有的拿着长戟,还有些手持断刀。 甚至还有妖怪干脆用自己肢体幻化的兵刃。 觉法并未有丝毫的惊慌,神色淡然的看向那独角妖怪。 直勾勾的眼神,盯的独角妖有些不自在,厉声:“来呀!” “给我拿下!” 左右夹着兵器的小妖往前一步。 站在觉法的身侧,手中枷锁就要往上套去。 哗啦啦,锁链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幡内的涂山君望过去,传音给和尚:“觉法,举起尊魂幡,我便帮你杀光阻你之人。” 听着涂山君的话,束手的和尚平静的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并未觉得是如何,既然事情是我们干的,总该有此一劫。” “劫难无可躲,那便应之。” 涂山君一阵沉默,随后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多了几分沙哑和追忆。 听着分外的怪异。 也不知和尚到底有没有听出这份笑声的言外之意,总之涂山君没有再说什么,和尚也未再言。 两人说话的功夫,枷锁已经扣在觉法的脖子上。 木枷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十分的破旧。 上面发出响动的锁链也攀爬上了不少的铁锈,锈迹斑斑的地方,好似随便一扯就断掉。 “带下去。” 随着一声令下。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终究还是进了城。 山城没有和尚想象中的那么大,许多地方建造的不甚规则,也就雏形还能看出些许的规划。 后来的那些建筑大多都拥挤在一起。 脏乱无序,并且毫无美感。 妖气成瘴气笼罩在山城的上方,妖魔鬼怪的低吟,魑魅魍魉的自语,更显得此城池像是妖魔洞窟。 不,这里确实就是魔窟。 就连湖鼓山坊市都比这里干净整洁。 穿过长长的夹缝巷子,七扭八拐,宛如走迷宫一般。 跟在和尚身侧的长耳小妖左右环顾,这才带着些许抱怨的说道:“将军,莫不是又抓错了,这个月已经第五了个,小的都不敢往山君那儿送。” “上回送过去,山君大发雷霆。” “也就是我跑得快,才只咔掉了两颗牙。” 长耳妖咧嘴,两颗门牙的位置只剩下空洞,一幅滑稽可笑的模样。 体型明显强壮,身着半幅披挂的小妖将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大将既然说他是,我们就抓了便是。” “剩下不要管。” “随手丢到牢里去,莫要去搅扰山君。万一山君被惹烦了,小心拿你下酒。” 尽管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从俩小妖嘴里听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想。 只当人类会杀良冒功,原来妖怪也如此。 因为变妖丹的关系,许多人都变成了妖怪。 而一些修为上来的妖怪又要幻化成人,这人与妖的界限,早已经不是什么鸿沟。 妖魔鬼怪一多,死的人可就多了。 涂山君不由得哂笑出声。 “阿弥陀佛。” 觉法虚合双手,在心中宣了佛号:“前辈何故发笑?” “跟你行侠仗义了两三月,本座竟然有些带入了,所以发笑。” “这是因为前辈本就是个好人,所以才会因做好事而感到高兴。” “哈哈,别惹我笑了。” “你以为尊魂幡是什么法器?” “你觉得他们都是自愿入幡吗,还是说,这些人就都是恶徒,没有一个好人。” “若是没有我的主观意愿,魂幡根本不会吸收阴魂,而现在,尊魂幡有两千多阴魂,未来还会有更多……” “阿弥陀佛,前辈,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得长生?” “和尚,我问你,世上魔头千万,真就没有一个成仙吗?” 觉法默然相对。 和尚不再说话,涂山君也没有追问。 不过是见到人与妖的混杂,有些感触而已。 本来该一笑而过的,只是因为和尚的疑问,所以涂山君解答了两句。 也许,最初活在那个偏僻小村子的时候,他确实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在他死后,心态就多有转变。 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 他已经是金丹宗师,幡内生魂两千余。 经历了那么多,没有性情大变都算心智坚韧之辈。他不是神仙佛陀,怎可能没有丝毫改变。 少顷。 押解觉法的小妖停了下来。 他们过了长长甬道,到了牢狱的门口。 结实的木桩钉入地下,土石堆积成长着青苔的高墙。 解开觉法脖子上的枷锁,却并没有打开镣铐,将人往前一退道:“劳烦狼兄伸手,将这位关进牢去。” 守门的老狼上下打量了一番觉法,褶子堆成犯愁的模样:“都已经够挤的了,怎得还往里塞人?” 半披挂的妖怪撇了撇嘴:“嗐,还不是犀大将吩咐的,老狼你要是有牢骚可以去问问犀大将。” 着短衫的狼妖嬉笑摆手道:“俺可不敢,那是山君的舅子。” “也不知道犀牛精如何生出那样貌美的妖精。” “俺要是有个这样的妹子,也送去给山君当夫人,混个什么大将来当当。手底下管着几百小的们,那真威风。” “别想了老狼,你这丑怪就是有妹子,长相定然也差不多。” “嘿,话可不能这么说……。” 闲聊片刻,该是想起了正经事,狼妖又叫来了几个看守牢房的妖怪:“将他丢进去。” “狼头儿,这妖鬼弄到哪个牢房?” “空着的那个。” 抬头看了一眼时辰,应当有个戌时,赶忙吩咐道:“将饭食催促送去,要是牢里的那些宝贝死一个,俺通情理,山君却不会,定然会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盛酒。” “狼头儿哎,兄弟们可不敢耽误这件大事儿。”穿山甲迈着短腿顺着一侧的通道钻入伙房。 既然有人去催了,身旁的蛤蟆精就负责押送觉法。 刚进牢房,光线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 别在横梁上的油灯烛火幽幽。 毕竟是戌时,牢房也没有大的口子可以引进光芒,也就只能靠着油灯。 只是,牢房内的温度照比外面却高了不止几个温度。外面是冬天的尾巴,那么牢房的温度就已经到了春秋时。 和尚沉吟。 光靠几盏灯可弄不出这样的效果,要么有很多火炉,再厉害一些就是布置了阵法。 但是,在牢房弄这些可没有任何好处。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空出的牢房。 倒是没有和他同住的精怪,不过确实如狼妖说的那样牢房很拥挤。 首先一点就是小,并没有太大的空间。 土石墙角泛着潮气,灰败的墙面长着发霉的菌斑。 木头桩子钉下的门看起来也不结实。 也就手脚镣铐对于法力有一定的压制力,但是对于觉法来说同样十分微弱。 他感觉只要自己稍微使劲就能挣脱出来。 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心理,被关进来的妖精鬼怪都住着单间。 除了一丈简单草垛堆成的床之外没有他物。 …… 觉法耳朵动了动,神色肃然道:“小孩子的哭声?” 放出神识,越过了一面墙。 这道墙不算厚,内里也没有多大的空间,然而看到的景象却让觉法神情凝重。 不大的牢房里关了十几个孩子,估计最大的不过七八岁,男娃女娃都有。 安排着两个大人照看。 涂山君也将神识放过去看了看,当即了解情况。 怪不得温度会这么高,原来牢里关着小孩儿。 他和觉法一路走来,遇到不少丢失孩子的,还有是强行夺走孩子。 上次帮雪鬼的时候,他还斩杀了吃了变妖丹的人。那人说大黑山鬼王好食用小儿,掠来孩子都交了上去。 …… “都仔细着,这一批开春就要送走。”狼妖背着手站在牢门前,来回走动的时候,绿油油的眼珠在小孩儿的身上打转,最后落在两个看护孩子的大人身上。 “别让俺看到死了哪个。” 那两人的脸色苍白,双腿颤抖,牙齿打颤。 迎上狼妖的目光赶忙称喏。 要是他们没有用的话就会被妖怪吃了。 以前死过许多人,而他们不想死,只能帮忙办事。 照看着将饭食吃下去,狼妖才离去。 没办法,冬天不适合运送,说不定半路上就都冻死了,送去大黑山也没什么用。所以他们才养在牢里,还特别准备了火炉以及看护孩子的大人。 觉法面色铁青,攥紧了手中白骨佛珠,长身而起。 “阿弥陀佛,菩萨有慈悲为怀,亦有金刚怒目。” “今日小僧便超度了这群腌臜禽兽!” 涂山君知道和尚怒了。 7017k 272、教诛 巡牢小妖看到和尚面色铁青的走到牢房栅栏,顿时抽出随身的破旧兵器。 咣咣敲在木制的长柱上。 声响震动,却没有让觉法的脚步停止。 威慑的功夫,觉法已经贴近了栅栏,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巡牢小妖,唯有长久的漠然。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想吃刀子吗?” 小妖厉喝间抽出兵器。 铿锵声响。 白条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幽幽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亮出刀子就好似是咧嘴吐出獠牙,低声的威胁在小妖的喉咙翻滚:“还不回去!” 好似下一刻,小妖就会暴起,将手中的白条变作红条。 觉法平静的注视着对方,法眼闪烁。 旋即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在面前的木制钉桩上。 轰! 法力爆发! 眼前阻碍登时碎裂。 连带着将挡在门前的小妖都炸飞出去。 砸穿了对面的牢门。 最后狠狠的镶嵌到土石堆积的墙壁上。 鲜血顺着墙体的缝隙流淌下来,而小妖深陷石墙的裂痕之中,不知生死。 对岸牢房关押的精怪,则吓的缩成一团躲在墙角,惊恐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不多时,身下已然一片腥臊。 和尚虚合双手迈步从牢房踏入甬道,眸子看向尽头奔赴而来的守牢精怪。 不消片刻,一众看守牢狱的精怪已经围拢上来。 领头的狼妖目露凶光:“大胆,尔敢越狱不成?” “你可知你闯的是什么地方?!” 他认出了觉法,这就是刚才城门抓着之后送来的鬼僧。 再看鬼僧身后的情景,狼妖的瞳孔不自觉的缩小。显然惊惧压过了心中的凶意,反倒显得底气不足。说到最后的时候免不得将自己的靠山搬出来。 这本就是常情。 既然有靠山就要用上,何况面前的僧鬼强大的骇人。 别看牢房只是几根烂木桩排列起来,实则用料讲究,压制法力不说,本身还十分坚韧,一般的练气小妖根本别想从牢房里逃出来。 和尚环视,佛礼掌合十:“阿弥陀佛。” “天行有常,而我佛慈悲。” “只是诸位做的实在太过分。小僧只好送诸位轮回转世,在红尘之中清洗恶业得以解脱。” 不教而诛谓之暴虐。 和尚并不是为了杀而杀。 他真正的用意是要让精怪醒悟过来,明白自己所作为恶。 觉法脱去身上青袍鬼僧衣,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摊开手掌看向面前的一众精怪,询问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可明白小僧说的是什么?” “和尚是生人?” “活人,是活人!” “好香的气息。” 小妖顿时从气息上分辨出了觉法人修的身份。 对于妖怪来说,气血充盈的活人很好吃。 而具备修为的修士更是精品,吃了还能增长自身的实力。 所以在看到和尚的真容后,本还带着惊慌的精怪均是砸吧嘴,作跃跃欲试的模样。 狼妖却赶忙往后缩了缩,小妖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这样的修为却看得分外明白,只怕今日不好善了。 “看来,诸位并不明白。”觉法叹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太失望,因为早有准备。 筑基气息横溢,手中白骨佛珠骤然迸发。 本就拥挤的牢狱好似一下子被喊声给装满了。 刹那间,挡在前面的精怪瞬间毙命。 觉法毕竟是白骨寺的弟子,修为又远超巡守牢房的精怪。 手中佛珠法器散落出去,霎时化作索命的白光。 而那些拥挤在甬道的精怪宛如割麦子般,一茬茬的倒在地上。 额头留下个黑黝黝的血洞,双眼神采消失殆尽。 厮杀?不然。 是一面倒的屠杀。 觉法并未闭上眼睛,他眼睁睁的看着精怪死在自己的术法之下,唯有吟诵超度的经文。 正要击毙蛤蟆精之时,那精怪噗通跪在地上。 只听得蛤蟆精忙呼:“高修饶命,小的无辜啊!” “小妖从来没有吃过人。” “牢房里层的孩子,施主或许见过许多次了。”觉法并未手软,一掌拍碎了蛤蟆精的天灵盖,杀生、吃人、拐带孩童送给大妖魔吃,属恶极从犯,也该上路反省。 幡内的涂山君静静的注视着觉法的动作,笑了起来:“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若想世间减少恶,就要约束大多数的生灵,这便需要强大的力量,以及一套完善的法度。 譬如万法宗,监察天下修士干涉凡俗。 若是没有强横的宗门力量作后盾,如何能够完成? 而万法宗对于那些事,也大多秉承着一刀切了了事的想法。击杀干涉凡俗的修士,用以震慑其他的修士。 人的性格、心境不同,就会催生出不一样的修士,因此世间没有相同的修士,也出现了很多穷凶极恶的魔头。 在涂山君思考的功夫觉法已经杀穿了牢狱。 一步一个血脚印,好似绽放的莲花。 站定在牢狱的门口。 觉法传音道:“劳烦前辈看顾好牢房内墙的那些孩子。” 赤发道人从魂幡走出。 这具化身的实力在筑基一阶,有他的意识寄居,应付一些漏网之鱼,该是绰绰有余的。 赤发道人并未多言,只说了一个字:“好。” 觉法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无后顾之忧的踏出牢狱的大门。 …… 涂山君重新走过甬道。 看着满地的尸体血污,呢喃道:“留着也是浪费,不如成为我的资粮。” 说着,术式捏成形。 猩红色的四线从他的身躯中散落,附着在精怪的尸体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尸体和血渍都变作精纯的煞气。 被血色的丝线团成一团,收入赤发道人的袖袍。 “可惜阴魂让和尚超度了。”涂山君不免惋惜,那样的生魂要是再用铸厉鬼的术式方法提升,立时就会得到一批实力不错的阴魂,可以充作尊魂幡的阴神。 没了也没太大的影响。 他的本体还在魂幡里,遇到合适的阴魂,到时候和觉法打好商量引入魂幡便是。 剩下那些关在牢狱内的精怪根本不敢出来,一个个现出原形躲在草堆下面,也就是觉法没有为难他们,不然早就和巡守的小妖们一般去轮回了。 瞧着赤发道人走来,筑基的气息释放,阴煞萦绕,猩红盈盈,比之刚才的和尚可凶上无数倍。 他们就更不敢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 半刻钟前。 剧烈的声响宛如炸雷。 只是外面星空明亮,并未有丝毫阴云密布的模样。 若说是旱地惊雷,仔细的敲了敲又不像。 那声音怎么听都好似距离他们很近,震的墙面都颤抖了几下。 “打雷了吗?”看守孩子的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妇女赶忙往牢门里躲了躲,惊慌的看向石墙上的小窗口。 另一个年岁差不多四五十岁的样子,身着四方帽,看模样倒是读过几年书的样子。那人摇头道:“不像是打雷,好像是那边传来的声响。” 说话的时候还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是不远处隔绝内外的墙壁。 牢内的小孩早就睡着,这会儿也被巨大的声响惊醒。 紧接着就听到凄厉的惨叫声,感受到其他的冲击,再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这般寂静不正常。 因为这些孩子都是精挑细选找来的,北地山君都当成宝贝,巡守牢房的妖怪更不敢怠慢。 要是往常出现了什么响动,很快那些妖怪就会进来巡查。 今天倒反常的很,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依然没有妖怪过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宋大夫,要不我们趁着现在逃出去。”抱着两个还在襁褓中孩子的妇女压低了声音。 被喊做宋大夫的人赶忙压了压,小声的说道:“我先过去看看。” 总得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而且就算他们能逃出去,这座城与山下的村子、郡县都相隔甚远,他们拖着这么多年幼的孩子,最后不一定能活下多少人。 “哒!” 突兀的声音传入宋大夫的耳中,他赶忙往牢房走去,解释道:“有脚步声来了。” 宋大夫目光凝重的盯着来路的方向,身躯颤抖。 他狠狠搓了搓脸,这才让煞白的面容好看一些。 而他身旁的妇女还抱着孩子,同样提心吊胆的看着往常妖怪出现的地方。就算见过许多次,他们还是对妖怪存在着恐惧,更担忧自己的生命。 担忧这些孩子会被带走送给妖魔吃了。 万幸。 出现在甬道的并不是精怪,而是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道人,赤发随意挽成发髻,用一根黑玉簪子扎起来。 赤发黑袍的道士。 “您,难道是那位传说中赤发道人?”宋大夫声音多了几分颤抖,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君。 “你认识我?” “认识,不,不认识,小人听说过道长的大名。” “据说北地出现了一僧一道,最好行侠仗义,帮助许多人解决了困难,还帮人报仇,超度亡魂,斩杀妖怪……” 宋大夫说的很多,也很反复。 因为他实在太激动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在妖怪窝里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道长。 似是想到了什么,宋大夫赶紧说道:“道长,您能带我们离开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妖怪肯定很快就会来。” 赤发道人看向两个大人身后的孩子们,说道:“本座在,则你们无虞。” 7017k 273、山君 却说赤发道人放出手中物件,立时成了隐没在牢狱四方的阵基。 轮转时法力化作丝线缠绕,将小阵封闭。 内层牢狱的小孩子大多都比较懵懂,其中几个机灵的,也因为环境的关系而沉默起来。 也许他们对自己的未来不是太清楚,不过人对妖魔鬼怪有自然的恐惧,就算是还未成长起来的小孩子也不例外。 加上离家的惊慌,爹娘不在身边的彷徨,就是再聪明的小孩也不敢说太过活跃。 谁知道妖魔下一个吃的是谁? 然而,今日不同。 涂山君的这具化身,虽然本身相近鬼修,然而因为涂山君的遮掩,所以身躯像人更多。 那名为宋大夫的人又认出了他的身份,更坐实了道人就是活跃在北地的那位。 “有救了,孩子们,我们能回家了。”宋大夫压抑着声音。 他被抓上山的日子不算长,为的就是保证小孩活下来,而和他一同上山的还有一个学徒。 也许是妖怪觉得学徒没有存在的必要,就将那人杀了吃掉。 忐忑担忧、总有一天会爆发。 就像是现在。 明明赤发道人就站在他的面前,明明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他的身躯却好似筛子般颤抖的厉害。 眼中激动与喜悦交织,已致声泪俱下,夹杂着几分疯狂。 “能回家了吗?” “呜……” “爹娘,你们在哪儿。” “……” 小孩子互相之间的感染力是很强的,一个哭就会变出成片的哭声。 照顾孩子的妇女怎么都哄不好。 本身就身处妖魔的巢穴,这样的声响显得太响亮,更容易吸引妖怪的注意力。 涂山君倒是不在意妖怪过来,只是实在太过吵闹。 抬起手,法力光点从他的手中散落。 柔和的法力化作困意。 那些被惊醒忐忑紧张的小孩子一个个的倒在草垛床酣睡起来,只余下两个大人还清醒着。 宋大夫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症状消退了个干净。 不过眼见孩子们都倒了下去,赶忙抹去鼻涕眼泪,关切的问道:“道长,这些孩子……” 涂山君解释道:“待事情结束他们自会醒来。” 说完便盘坐在牢狱房门前,静坐之时重新祭炼手中的阴煞。 这具化身就是为了保护这些人,防止意外的发生,还需要等待觉法以及本体将事情处理好。 …… “不好了,山君,不好了!” 大殿外响彻。 急匆匆的飞进来一个羽翼都未化形干净的鸟怪。 刚踏入殿们,像是被门槛绊了一跤似的,身躯就势往前翻滚。 一连转了好几圈,直到抵在台阶前。 杵了个狗吃屎,才停住了身躯。 “山君,不好了。”鸟怪狠狠的咽了一口涂抹,将急切和倒反上来的气息都咽了下去,跪伏在地上,脑袋耷拉在连块的砖石上,顺了气之后才开口。 台阶上,宛如水缸搅动。 声势似乎比之寻常的天边闷雷还要响亮:“有何不好,速速说来!” 鸟怪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倒了个干净:“有一活人,杀了狼头怪,打破牢狱冲出街边。正在坊市与群妖对峙,这会儿的功夫,已经死了不少的小妖。” “活人?” 头顶上的声音再度响起,说话带着野兽的吼声,听起来有些沙哑,却十分的响亮。 鸟怪抬起头,台阶最上头是一方横立的大床,魁梧的身形侧卧其上。 只不过现在已经坐直了腰板。 守在一旁的妖怪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没错,正是活人,还是个僧人。”鸟怪赶紧补充。 山君轻啧了一声,虎爪的肉垫落在身侧的棱柱扶手上说道:“僧人?” 北地广袤,他乃是大黑山鬼王座下的山大王,为的就是帮大黑山鬼王办事儿。 因此对于湖鼓山坊市的事情也多有耳闻。 所以鸟怪说僧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湖鼓山坊市的那件事。 “可有其他鬼修?” 山君的询问让鸟怪愣了一下,回忆后确定的说道:“回山君,并未看到什么其他的鬼修。” “没有鬼修参与。” 北地山君面露异色,湖鼓山那边的情报说有三四位鬼修出手。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和尚的真实身份,也许就是路过山城的修士。 往常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见到山城妖魔鬼怪聚集,便打着斩妖除魔的名号一头扎来。 虎爪伸缩,北地山君回忆上次吃修士时候的美味。 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就连记忆都不是太清楚,不过那回味无穷的味道他是不会忘记的。 当然也不排除其实湖鼓山坊市的事情和僧人没关系。 僧人只是恰逢其会,真正动手的是那些修为强大的鬼修。湖鼓山坊市的鬼将军死了,就连黑山之主的庙观都被人砸的稀烂。 塑像内的重宝碎片也消失不见。 正因如此,所以大黑山之主才如此震怒。 鸟怪喉头微微滚动,怎么大王好像不是很在意小妖怪的伤亡。 不然为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 “阿弥陀佛。” 和尚平静的注视着面前层层围拢上来的小妖怪。 黑压压的一大片,实则修为并不够看。大多都只是开化灵智,拥有法力,能够动用粗浅的术法。 更多的是连身躯都幻化不全,甚至索性就是本体的模样。 涂山君一心二用,化身以神识掌控。 幡内的本体则通过魂幡观察外面的场景,不过本体并没有动用力量。 涂山君本体就是想动也动不了,觉法的法力不足以支撑本体战斗。 如果说湖鼓山坊市还像人居住的模样,北行山的山城就是正儿八经的妖怪洞窟,入目俱是小精怪,阴魂厉鬼都甚少看见。 感受着识海神道法器的悸动,涂山君的目光延伸的十分深远。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山城内的黑山鬼王的庙观。 不得不说,黑山鬼王也是个人才,不,该说是‘鬼’才。 竟然能够想到这种收集香火愿力的办法。 尽管这样的愿力相比于正常的更加污浊,但是力量这东西只要能够消化到肚子里,甭管它原本是什么样的。 凡俗愚昧,精怪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甚至因为是从鸟兽之中脱胎,对于强大的鬼王、妖王接受的更快,自然会产生不少香火愿力。 然而,这本就是变种办法。 实则还是应该扎根凡俗,以世俗凡人为根基塑造强大的神躯。 也许大黑山鬼王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没有利用最原始也是最容易的方法,而是选择了精怪妖鬼为他提供力量。 涂山君并不关心具体原因,于他而言,只要是煞气就能用来熔铸强化尊魂幡。 至于觉法为何要一路走过去,应该和觉法修行的功法有关。 …… 在涂山君思考的时刻,觉法再次迈步行走。 所过之处,本就不成气候的精怪更是溃不成军。 身上煞气深重的,还不等反应过来就成了和尚掌下亡魂。 几个呼吸的功夫,城街上就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尸体。 残肢断臂、鲜血涓涓。 骨与肉掺杂起来糊在地上,四周的墙壁上,以及那些被法力轰碎的残垣断壁,断木沉梁的废墟缝隙里。 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涂山君第一次见到和尚真正意义上的出手动作,没想到杀性如此之大。 他乐的收取煞气。 黑红色的丝线化作大网,轻轻一捞,尸体血肉尽数成了磅礴的煞气涌入魂幡。 涂山君蹙眉。 觉法法力沸腾,充盈法力化作罡气笼罩在身侧,面容更加肃穆,净琉璃白骨身显得十分庄严。 甚至就连境界都好似松动了。 一切都在朝着最理想的状态中发展。 然而涂山君明白的很,和尚如今的状况可不太好。 别看一派欲要突破的势头,甚至说是突飞猛进都很恰当。 然而那颗白骨身中的魔心跳动的更加有力了,丝丝黑气顺着和尚的奇经八脉游走,最后汇聚在识海的白骨阴神身上。 筑基中期、筑基后期…… 法力翻腾间,一颗看起来有些虚幻的白骨舍利在觉法的丹田上空凭空汇聚。 觉法的双眼渐渐被黑红色浸染,再看不到清明的神色。 虚幻的白骨佛光在觉法的身后浮现,怎么看都好似空中楼阁,而且白骨佛光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黑气,不浓郁,却深刻。 …… “觉法,还不醒来?!” 和尚茫然之中,好似看到了一只身着袈裟的老猿,一拳轰过来,但是袭来的并不是拳风,而是宛如当头棒喝的清明。 金光绽放,白骨消失。 那只闯入他识海的老猿也淹没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觉法的修为迅速下降。 筑基后期、筑基中期…… 最后并没有回到筑基初期,而是停留在了筑基中期。 “阿弥陀佛。” 觉法惊诧的同时不由的庆幸。 还好最后时刻他回过神了,不然怕是今日就会完全激发心中的魔意,最后结果可就难料了。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我不帮你,你也能醒过来。”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涂山君也看不出那魔心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觉法敢用,肯定有法子能镇压下去。 当然,他也确实出手了。 7017k 274、搏杀 “小僧所修行功法,名为‘白骨本愿渡身经’。” “也可称之为小乘经,乃是自度的法门。” “然而,这本经义入门极难,须得破戒引动魔意化作魔心,以魔心蕴育净琉璃白骨身。”觉法轻诵佛号,没有再继续和涂山君纷说,功法内在经意非三言两语可诉说明白。 而且因为经文是不传之秘,觉法也无法与他人说明自家的功法优劣缺点。 这岂不是暴露自己的底牌给别人看。 就是觉法同意,白骨寺也不可能愿意。 必然如万法宗那样,存在着对门人弟子的约束。使得他们就是身处无意识的状态,也不会将压箱底的功法和盘托出。 听和尚这么一说,涂山君顿时了然。 怪不得尸魃宗的那人会惊呼‘破戒僧’,看对方的神色,也足以说明修行这类功法的僧人比较稀少,并不是随处可见。 有道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以佛入魔易,化魔为佛则难如登天。 “和尚,你修的这功法问题很大。”涂山君的传音落在觉法的耳朵中。 语气之中没有任何调侃或是揶揄的轻佻,而是十分的凝重。 这也是和尚头次见到涂山君如此严肃。 觉法坦言道:“是!” 没有遮掩说自己的功法精妙,而是承认这东西的问题。毕竟玄门功法大多都以平缓温和著称,按部就班的修行,就算想练出什么岔子都是个大问题。 与之相对的代价就是慢。 修为提升慢,实力增长慢,心境体悟也慢。 但是这种功法就是最稳定的修仙法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能够以这样的玄门经义成仙的。 听觉法跟他说了个大概,涂山君又算得上博览群书,自然一下子就明白其中关窍。 和尚那什么白骨本愿渡身经,需要引动心魔,魔意化作魔心,将心魔劫变成自己的助力。 如何引动心魔? 对和尚来说,当然是破戒。 实际上,破戒只是引子而已。 “创出这门功法的人是个大才,可惜这门功法问题太大,心智不坚者会堕入魔道,心志坚定者则无法化佛为魔……” “你们白骨寺的法门都如此?” “大多数是中正平和的,只有极少数才会如此。” 想来也该如此,白骨寺再怎么说都是正道宗门,怎可能会大肆宣扬这种极端的法门。 当然,可以不用,却不能没有。 万事万物,存在的就是有原因的。 自己不行不意味着他人也不行,而且,最后为何不能是‘我’修成呢? 修行者俱是将那句‘一粒金丹吞入腹,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挂在嘴边,却都笃信自己就是天命之选。 当然,若是连自己都不信自己,那何谈成仙。不如早早卷了铺盖,富贵一生,精彩的活过几十年,免得成为求道路上的牺牲品。 君不见,成仙路上多枯骨,尊魂幡中厉鬼哭。 说话的功夫,天际滚滚烟尘化作淡淡的雾气蔓延开来。 月与星光隐于雾中。 天高清远的黑夜渐行渐远,反倒好似笼罩了一层阴云,将内外隔绝。 内层的萤虫灯火,结彩街门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觉法注视映月云雾之中的那道身影。 “咚!” “咚咚!” 沉重的声响袭来,一只巨大的横立玉床从雾中显化。 四方是看不出具体模样的妖怪,将横梁抗在肩膀上,每一步行走都伴随巨大的声响。 周身妖风穿流而过,将丝丝雾气抽离出去。 长街对岸横拦的玉床上站起了一人。 身着华服,横肉滋生,豹头环眼,虎背熊腰显得十分粗犷。 这便是北行山城的大王,北地山君。 “啧啧。” 涂山君咂舌,颇有些失望的说道:“本座还以为会是什么贵公子的模样,没成想是个穿华服招展的李逵。” “前辈,李逵是何人?” “你不识得也很正常。” 北地山君站在台阶前看向觉法,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幅画像,对比一看,滴溜圆的眼睛瞪大了几分:“是你?!” 觉法不用看都知道对方拿的是什么,定然是有关于他的肖像。 湖鼓山一行,那些身居清灵之气的妖鬼并未被赶尽杀绝,却也不能指望他们忘记模样,肯定会将和尚与鬼修的模样拼凑出来。 就像是城前张贴的那些,便具有七八分的神韵。 再仔细着点,也就大差不离了。 “击鼓!” “咚咚咚。” 妖鼓三震六响,妖兵汇聚。 不消片刻,上千小妖聚拢在那位山君的身旁。 当真是浩荡。 万类成军,精怪与妖鬼混杂,虽然看似是乌合之众,然而气势却节节高涨。 横刀于身前,十八般兵器显变化。 长戟竖立如林,羽箭禽怪翅膀变作手臂长弓,站在长街两侧高矮不一的屋舍上。 道一声重军压境也不为过。 若是一般的修士进了这样的妖怪窝,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会被吞剥了个干净。 而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对付站在街下的一个虚合双手的和尚。 “小僧觉法,对于山君的名号早有耳闻。” 台阶上的山君嗡声说道:“我乃大黑山之主座下,统领北地妖类的虎君,和尚你可称我‘螭山君’。” “螭山君?” 幡内的涂山君露出微笑,这头螭虎还真有几分道行。 螭山君沉默半晌,开口道:“和尚识相就速速离去,我不与你为难,否则今时便是你的忌日。” 刚才和尚的气息外露,当然惊讶到了他,所以才姗姗来迟。 甫一到,赶忙呼妖兵,聚妖将,将能够动用的精怪妖马都招来才安心。 不过这一会儿,离得近了,他发觉和尚的修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而且看起来法力消耗甚大。 倒是有了六七成的胜算,然而终究还是有失手的可能。 觉法摇头道:“阿弥陀佛,小僧却不能这么轻易的退去。” 除恶务尽,既然已经选择了动手,那边拔除整个妖巢,将之覆盖在这北行山中。 螭虎勃然大怒,他一方面担忧和尚的修为,另一方面则是提防与和尚同行的鬼修。 如今等了这么久,也就只有和尚一人,没有其他鬼修的气息。 心中怯意化作怒气,恼怒间喝道:“和尚好大胆,当真以为某怕你不成?” “小的们,谁杀了和尚,某便奖励他五百块灵石!” 此言一出,群妖沸腾乱舞,怪叫者有之,手舞足蹈者有之,凝重、惊喜、冷眼、狂暴、动乱…… “嗷呜!” “吼……” “杀了和尚吃肉。” “……” 小妖们乌泱泱的冲上来。 在下令的时候,林立于房舍上的精羽禽怪顿时如连弩释放般,臂膀的羽毛化作羽箭嗖嗖穿风。 黑压压,箭如雨下。 附着着法力的羽箭更像是一张在空中交织而成的网。 觉法叹了一口气,并未太过理会。 腾云驾雾遁术施展。 纵地白光。 刹那的功夫,他就已经来到了大座台阶前的螭虎跟前,净琉璃白骨身裹挟着强大的力量轰压过去。 螭虎双眼瞪大。 他感觉到劲风袭来,周遭灵气被觉法的法力隔绝。 而且掌力化作巨大的压力,将他身上的寒毛都压了下去,连带着立体的面容都出现扁平之色,本来扎好的发髻也随之散落。 一头狂发在裂风中飘飞。 他甚至看到了和尚手掌的掌纹。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好强!” “轰!” 妖雾退散,脚下横立的玉床四分五裂,连带着抗梁的妖怪都被冲击而出的波纹炸飞出去。 地陷,而四周屋舍化作废墟。 一时间尘土飞扬,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然而,这些根本就无法遮掩螭虎的身形,华服人从雾尘中飞出,于半空中凌空翻转,一只巨大的白虎转了几圈后落在地上。 “吼!” 一时虎啸如山震,抖擞威风再重来。 螭山君变作半人半虎的模样,蒸腾的妖力催动虎爪。 遁术施展,雾与云好似并没有分开。 都言风从虎,云从龙。 螭虎本也是化形的精怪,一身遁速当然不会太差。 加上本身就拥有着这方面的优势,瞬息的功夫就和觉法交手了。 觉法身躯重新开始透明,白骨若隐若现。 与精怪身躯的螭虎近身搏杀,竟然占到了几分优势。 这也并不意外,觉法本就是走净琉璃白骨身的路子,甚至肉身的强度比之尸魃宗的僵尸还要强横。 精怪的肉身再强,和大宗子弟还是有差距的。 不过是数息的时间,螭虎的神色就已经和刚开始有了明显的区别。 念头起:“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螭虎拍来虎爪的同时身躯完全化作妖身,四足落地,如精钢法器的虎尾狠狠抽在觉法的身上。 骤然爆裂的波动将周遭房舍席卷,所过之处尽成废墟。 这两个筑基修士的战斗,一般练气小妖也插不上手。 离得近还容易被战斗的余波震伤,或是被术式的激发杀死。所以在搏斗起始后,修为低下的早就躲远了。 “好机会。” “杀!” 螭山君张口。 一只阴神伥鬼从他的口中飞出,于半空中化作利剑杀来。 7017k 275、两道 雾气升腾。 盈月灯彩的烛火之中,蓦的感受到呼啸的烈劲。 是风吗? 显然不是。 金光闪闪带着淡红光芒的身影凌空踏出。 那人神色呆滞,身上长袍猎猎,食指与中指并作剑指,法力奔涌成形。 尽管飞剑看起来很虚幻,然而那冷冽寒意却做不得假。 身后白色光轮绽放,觉法抵掌。 白骨佛珠化作一面光盾,佛珠汇聚,层层交织。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持剑的阴神势如破竹,一连刺破了数道法器与法力凝聚的盾光,两息不到的功夫就已经杀到了觉法的面前。 “好剑法!”幡内的涂山君不由得感叹。 这道阴神散发出的剑意峥嵘。 如果他还活着,拥有肉身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和觉法掰掰手腕。 只可惜,他死了。 不仅仅死了,还成为螭虎的伥鬼。 然而又一个疑惑跑到了涂山君的心头,拥有如此剑意的修士怎可能死在那头螭虎的手中。 螭虎是有几分道行的,却不足以杀死面前这道阴神的主人。 “大日剑意?落日山剑修。” 觉法的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脑海中的想法与涂山君相仿,落日山筑基剑修怎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御使伥鬼阻拦觉法的脚步之后,那头螭虎并没有再纠缠。 反而是卷起妖风架起遁雾,迅速逃离。 和尚的实力远高于他,再打下去不仅仅讨不了好,反而可能会死在和尚的手中。何况他连最后的保命底牌都亮了出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筑基妖怪的遁速虽然依旧没有脱离爬云的层次,却也远超寻常人想象,两息的功夫的就已经消失在山城的尽头。 “阿弥陀佛。” “落日山的道友,小僧得罪了。” “袈裟!” 身上灰袍袈裟骤然扯长。 化作一方铺盖将那落日山剑修的阴神包裹起来。 剑修呆滞的目光凝聚成剑光,周身无形剑意化作利刃,将裹在他身上的袈裟撑起。 身躯猛的从袈裟中跃出。 半空中,落日山剑修祭出一道藏在识海的剑芒。 于半空中化作一轮灼灼大日,映衬剑修张开双臂的身躯。 剑意茫茫,烈日当空。 正当和尚要继续出手的时候。 无数黑红色的丝线从他的袖袍中伸出。 化作锁链,缠绕住凌空施展剑意的阴神,紧接着阴神就被锁链捆住,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 “前辈……唉。” 觉法也顾不得多言,白色的遁光闪烁往虎妖逃走的方向追去。 幡内,道观前的涂山君可开心了:“正道宗门之落日山,专剑修,无物所求,唯有一剑。” “不知道有没有落日山的传承经义和功法术式?” 就算没有也没什么,这道阴魂可是三魂七魄凝聚合一的阴神。 尽管涂山君笼统的将魂幡内的阴魂都称作阴神,实际上唯有三魂七魄合一才能称作是阴神,这也是成就筑基修士的必要条件之一。 到这一步,已初步有了飞天遁地的本领。 腾云驾雾飞遁千里,不过尔尔。 …… “哪里来的煞星,怎得就到了我的地盘。” “真真要命!” 螭虎急切的神色中夹杂愁苦。 他不该招惹那和尚的。 但是实际上就是他不招惹,和尚也会找上门来。 因为他守着大黑山鬼王的庙观,内里不仅仅有重宝碎片,还有使用地下镇物封存的充盈香火愿力。 这些东西都是涂山君需要的。 和尚不来,涂山君也会撺掇和尚来。 更何况,一路走来,净是有关于镇物丢失,以及孩子失踪的消息,按着觉法的性子,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涂山君不清楚觉法为何执着于做这些事情,但是应该是有他的原因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涂山君形似器灵也不例外。 觉法想做什么,涂山君更不好干涉。 双方倒是无形之中搭建起了默契。 和尚要斩妖除魔捣毁鬼窟,而涂山君需要阴魂和煞气强化魂幡,若是能得到完整的神道法器则更好。 神道法器有不少门道,因为受限于香火愿力稀少,所以并未有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涂山君对此还是很感兴趣的。 恰好,两人就身处于大黑山的势力范围,一拍即合。 半途惊呼声传来:“山君。” 螭虎目光瞧去,妖风息,赶忙钻进修建的大殿。 这里还有诸多宝物没有带走。 守在这里的妖怪,也因为螭虎的归来重新有了主心骨。 卷了铺盖,刚走出大殿,身旁的妖怪也跟了上来。 虎妖面色一沉,沉吟道:“不成、不成,若是我就这么逃掉的话,让大王知道,还不扒了我的虎皮?” 说着,张开血盆大口,放出一练气大圆满的阴神。 那是一道身姿曼妙,轻着薄纱的美艳女子,白皙面容,一双妩媚的眼睛好似生出好几道勾子,要把人的心肝都从肺腑里勾出来。 与落日山剑修不同,女子十分灵动:“山君何故如此匆匆?” “苦也,三言两语说不清,阴刹女你去将牢狱中选中的孩子带出来。” “你一人怕是力有不逮,这样,蛇姬也去。”虎妖的目光转过,定睛在另一美女蛇的身上,随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某去取大王的东西,你们跟着我反而危险。” “都随蛇姬去,那十几个孩子不能丢。” 吩咐好事情,螭虎架起妖风遁雾径直往山城的庙观飞去。 这城都可以丢了,唯独有两样东西不能丢,那便是庙观的宝物和香火愿力,以及关押起来的小孩。 这两者都是大黑山王责令他收集好的。 因为办事好,大黑山王还赐予他一尊筑基阴神化作伥鬼,一般的修士均不是那伥鬼的对手。 只不过,这一次非比寻常。 和尚的手段太狠。 甫一交手,螭虎就判断出不可力敌。 尽管如今心头滴血,对于丢失的阴神痛心疾首,但是丢都丢了,再去追悔也无济于事。 能保住小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此,更不能将大王看重的东西扔掉,有这两件东西还能做再起的打算,如果没有,他连大黑山都不敢回去。为了逃脱责罚,以后怕是只能漂泊远离。 “其余妖王、鬼王的地盘同样不好混,就是去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墨宫的入门要求很高,不是个选择……” 思考之余,螭虎还是觉得不能什么都不管的逃跑。 有剑修阴神牵扯,应该能够阻挡和尚一时片刻,他收取了宝物和煞气就赶紧离去,该是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 山城的庙观同样建造的堂皇正大。 琉璃瓦在火光下泛着青芒,粉刷的白墙更显得庄严。 如果说山城内是妖巢魔窟的话,那供奉大黑山之主的庙观称得上宫阙相连,错落有致,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可惜,内里供奉的不是什么正神或是佛陀,而是统治着绵延疆域的鬼王。 开战不到片刻,庙观内的小妖就化作鸟兽群散,现在倒是显得冷清。 妖风席卷,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落在地上,身形一转化作华服的粗犷汉子,正是刚搬空坐落大殿的螭山君。 在他休憩的殿门口分了兵,他这一道亲自来取走宝物。 方入门,看到那尊拈着法诀的尊王石像,螭虎不由得庆幸,还要自己提早了一步。 “是急从权,大王原谅则个。”法力将石像切开,取出镶嵌在鬼王石像内的小碎片,随后又从后殿将那些堆积起来的镇物用纳物符收起来。 后殿摆放着数十件镇物,全都用紫灰色的符箓贴着,整整码成好几垛。 刚把东西拿走,走出庙观大门。 只听得:“阿弥陀佛,施主走的太急,让小僧好一顿追逐。” 观前,一灰袍僧人正注视着走出门的螭虎。 …… “轰隆!” 牢狱大门瞬息四分五裂。 也顾不得周全,妖怪们在阴刹女和蛇姬的带领下挤进监牢。 内墙对于妖怪们来说就是纸糊的,甚至都不需要术法来帮忙,只靠着肉身便闯了进来。 从听到声音到见到群妖,也就十几息的功夫。 宋大夫喉头滚动,瞳孔颤栗,咬着牙也止不住面皮的抖动,两股战战,如果没有支撑的话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哄孩子的妇女同样如此,两人都是寻常凡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求助的目光望向盘坐在木栏前的赤发道人。 “道…道长,妖怪啊,妖怪来了……” “这可怎么办?” “我就说应该先走,不该停留在这里。” “……” 赤发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淡漠而冷峻的神色给了两人莫大的心理安慰。 然而,两面看了看。 那边的妖怪至少有数十位,而己方仅有一人。 就算道长再厉害,也可能力有不逮,到时候他们可就都要没命了。 “呦,没想到还有高人坐镇。” 说话的妖精吐着舌头,分叉的舌头从嘴唇边掠过,一双异色的竖瞳盯着已经起身的赤发道人。 “这位道长看起来是同道中人。” 软糯的声音响起,就好似有双细腻的手撩拨心弦,令人不由得心生荡漾。 勾人的眼眸在赤发道人的身上打转,曼妙的身姿扭了扭,淡淡的香气充斥在牢狱。 原先心中担忧的宋大夫已经直了眼睛,紧紧贴着那妩媚的女子挪不开,就连呼吸都重了好几分。别说是惊慌和害怕了,就连紧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仅仅是宋大夫,阴刹女身后修为不高的小妖也受到莫大影响。 “道人是妖怪?” “不是妖怪却胜似妖怪。” 听着精怪的话,目光随意的扫过去,赤发道人嘴角挂上冷笑:“哼!” 原本目光迷离的宋大夫瞬间清醒。 顿时一头冷汗如雨下,背后脊骨发凉。 连连后退直到缩到木栏后,更是不敢再看那妩媚的女鬼。 7017k 276、媚魂 眼看着自己的惑息并未让道人心中泛起涟漪。 就连周身法力波动都未产生。 面对赤发道人,她好似直面幽邃寒潭,投入再多的石子都没有波澜。 阴刹女不由得心中一紧,再次将自身法力催动起来。 如果涂山君打开无明界应该可以看到气息的流动,那些温柔的气息就像是一双双滑腻腻的雪白手掌在他的身上摩挲。 “咕嘟。” 喉头滚动,双眼赤红,那女鬼身后的小妖们就好似集体陷入狂暴。 眼睛和那话儿一般直了。 只不过小妖不敢抬头直视。 这位浑身都散发着魅力的女鬼是螭山君的夫人,在山城中也是说一不二的主,生杀大权集于一身。 让她不高兴的话,小命都保不住。 所以,纵然心中欲望炸裂开,终究没办法战胜求生的欲望。 微风拂面,青丝从赤发道人的面前扫过,留下淡淡的香气。 赤发道人抬手一抓,将那发丝取下一根留在手中。直惹得的阴刹女捂嘴巧笑,勾魂双眼流转波澜:“没成想道长对妾身的头发如此感兴趣。” 道人捻着手中的这根发丝,揉搓成灰烬凌空画出一道符箓,手指掐算:“血咒追魂,术算生辰。” 听到道人的术诀,阴刹女笑了起来。 旋即出现在赤发道人的面前,张开自己白皙的手掌:“道长想为妾身算命?据说算命都要不错的术道,不知道道长可看仔细妾身的面容与掌纹。” 涂山君眼帘抬起:“阴时姹女本该拥有不错的资质,何况你还媚骨天成,此根骨虽不算上乘,终究强如常人,你若是踏入修行该是事半功倍才对。” “可惜……” 阴刹女的面色变了,练气大圆满的威势绽放,令人心痒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惜什么?” “可惜你死了。” “身死后你的媚骨大打折扣,三魂七魄不够凝练,无法引动本根。” “想要撬动本座心弦,还太嫩了些。” 涂山君上下打量着阴刹女,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不过,你这身术式我很看好。” 他还未曾和魔道合欢宗打交道,对于修行界的蛊惑类功法稍有质疑。今日得见这类的术式,正好仔细的研究一番,免得以后不知不觉的栽在女人手里。 被人说出跟脚,阴刹女的阴沉一闪而过就变成了嫣然的笑颜:“既然道长对妾身感兴趣,不如和妾身深入交流。” 说着手掌贴在道人的胸膛上。 炙热气息化开。 这阴刹女的身躯分明是冰凉的,然而法力却带着燥热,似乎只需要一丝就能引动常人的色欲。 此火自丹田燃,沿着十二正经,走过奇经八脉,最后汇聚到天灵。 “别急,待本座收拾了这些喽啰。” 道人此言一出,汇集而来的小妖乌泱泱就要冲杀上来。 “万法印,破法锥!” 法力凝成寸长的冰锥。 冰锥化作流光飞出,瞬息贯穿了一只小妖的脑袋。 黑洞洞的伤口两面穿透,只看到鲜血从那口子中涓涓细流。 实在太快,其余的小妖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精怪就已经倒下去,而他们只看到寒光,再就没有了任何的意识。 就连死亡都是这么的迅速。 不过数息的功夫,尸体便堆积成了小山丘,随行精怪无一例外均成了术下亡魂。 蛇姬早已经吓的三魂不稳,七魄大冒,不听使唤的各跑各的。 然而,最后还是稳定心神,恢复原形往牢狱门口跑去。 “还有你。”涂山君张开手掌,一把掐住蛇头。 只听三丈长的大蛇口吐人言:“高修饶命,小的愿当牛做马,做个婢女随侍高修左右。” 说着上半身重新变化成女子模样,下身蛇尾缓缓缠绕在道人的腰间。 雪白的脖颈扬起,脸上满是哀求痛苦之色。 但是她可不敢还手,只能奢望赤发道人能看在她是个能干活儿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涂山君神色淡漠,手中的劲力并未缩小,法力凝聚的破法锥疾驰返回,宛如御使的飞剑一般洞穿了蛇妖的脑袋。 只不过蛇妖虽死,身躯却并未脱落,反而在缓缓的缠紧。 涂山君随手将身上的妖躯扒拉下来,看向呆立在原地不动的阴刹女。 “死了?” “都死了!” 只不过是照面的功夫,四十多只精怪就死在赤发道人的剑下。 宋大夫与那妇女看不出白光是什么,只觉得应该是传说中千里斩人头的飞剑,那可是特别厉害的仙师才能拥有的宝贝。 没想到落入妖巢,竟能得见此情此景,以及如此飘然冷峻的赤发剑仙。 当真是让人振奋欢呼,激动难言。 最惊讶的自然是阴刹女,不,她根本不是惊讶,她是惊恐。 怪不得她的魅惑不起作用,因为眼前这位赤发道人是比她们更厉害的修士,是筑基修士。 最初见道人邪异凛然,一身鬼气,还以为道人非妖即鬼。 现在想开,真是大错特错。 不管是精怪还是厉鬼,越过筑基一层便发生了质变,不是他们这些挣扎在练气一途上的小妖可比。 “道长,妾身愿意归附。”阴刹女赶忙贴上来,埋下头掩饰着自己惊慌的眼神。 “你自己愿意那更好。” 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眸,阴刹女没来由的心中咯噔。 “拼了!” 紧接着化作一道红光钻进赤发道人的额头。 她没有感受到浓烈的杀意,但是刚才道人杀蛇妖的时候也没有杀意迸发。 然而就算只是稀少到微不可察的杀意,也过分的纯粹,简直就像是千锤百炼后的法钢,没有半点杂质。 说来,阴刹女的术式确实有几分门道。 涂山君毕竟不是真身行走,而是以神识驾驭这具鬼躯。金丹宗师的神识本就是纯粹的,代表着第一步的顶尖,是生灵在老天爷允许下的巅峰。 能够感受到涂山君的情绪,媚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阴刹女踏入赤发道人的识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以及寥廓的寂静。 她好似站在水面上,远处烛火的光芒泛起。 随后大片的烛火幽幽燃烧。 不说多么明亮,至少将识海内照亮了一部分。 浩瀚威压覆盖过来,她就好似在狂风暴雨中漂泊的小船,只能任由摆布。 当她想退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锁死在识海中,识海的主人不想放她走,她连离去都做不到。 阴刹女将所有法力汇聚成一束光亮,妄图揭开黑暗中的恐怖。 只见前方出现了异样的阴神,汇聚而来的阴神无法计数。 等她想继续观察的时候,顿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重新从赤发道人的识海中退了出来。 刚出来,阴刹女宛如从水池子里捞出来。 浑身都已经湿透,大口的喘息着。 而另一边,涂山君已经将所有精怪的尸体剥离出煞气。 将煞气使用祭炼鬼王的法坛塑造成形,吐出嘴里的阴魂丹,摄拿阴刹女到跟前,掰开阴刹女的嘴将阴魂丹塞进去。 法坛变作法衣穿在阴刹女的身上,封锁了周身气息。 阴刹女瞪大眼睛,厉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太弱了。” 阴刹女却没有听赤发道人再讲,转身架起法力逃离。 这一次她十分顺利的逃走了,那宛如魔鬼的道人并未阻拦她。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是现在也无法细想。 她只觉得周身法力躁动,三魂七魄和这具煞气凝聚的虚幻身躯都出了很大的问题。想把道人喂给她的东西吐出来,却发觉早就成了大补之药。 “逃!” “逃的远远的,到山君的身边就安全了。” 赤发道人静静注视着阴刹女逃离,并未追逐,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该静等阴刹女的蜕变了。 “希望你能撑得住。” 宋大夫不太明白道长为何放走了女鬼,不过刚才道长抽离生魂与煞气的时候,他是全程看完的。 那样可怕的手段,实在让人心生畏惧。 煞气猩红中夹杂着黑气,而生魂由经由浸染,大部分当场便身化厉鬼。 说是鬼哭狼嚎,百鬼夜行也不为过。 …… 牢狱和山城庙观的距离并不远。 对于练气大圆满的阴刹女来说,这段路应该很快就能抵达。 然而,往常走起来十分短的路程,现在却觉得无比漫长。 路长时间也慢,她身上的异状却越来越多。 她只能提起所有的法力,让身躯接近飞行的状态。 终于抵达庙观。 刚落地,阴刹女怔然愣神。 螭山君还没有死,但是离死不远了。 出手的人是个和尚,一面念着我佛慈悲,另一面则丝毫没有他诉说的慈悲和手软。 螭虎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只是吐的血很多,这具肉身估计也没法支撑太久。 “秃驴确实厉害。” 螭虎吐出嘴里断成两半的獠牙,连带着一大口血沫子,原本明亮的眼睛也被血翳覆盖,变得无比浑浊,喃喃道:“大黑山之主不会放过你们,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和尚正要出手结果了虎妖,只听到耳边传来涂山君的声音。 随后,另外一位筑基阴神从魂幡走出,亦如牢狱中镇守的那位赤发道人一般。 面容变化,一头赤发披肩。 “你来的正好。”赤发道人免得微笑的看向不远处的阴刹女。 正好看到阴刹女见了鬼般张大嘴巴,惊惧的指着赤发道人。 话语卡在胸口,却怎么都提不上来。 7017k 请假以及一些说明 首先本书第三位盟主诞生了。 “keinamour”盟主。 灵山在这里祝福新盟主仙道坦途,开灵石矿,铸极品仙宝,寿与天齐,长生不死!!! 盟主加更定在二号和三号,真金白银砸下来,我得加。 …… 进入正题。 更新模式有问题,需要进行些许的调整。 大家也知道,灵山是要上班的最初更新很稳是因为过年以及疫情,被隔离在家。 同时勇猛前进,快速的更新,也发现了很多自己的不足。那时候热度挺高的,实话说,灵山挺害怕,因为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后来灵山主动反省,觉得应该降低热度。 因为我觉得那是虚火,无根浮萍一般,丝毫没有踏实的感觉。 反而是烈火油烹,将我架住了。 不瞒大家,真给我架住了。问候我以及我家人的一大堆。 而且我发现,好像很多读者都会将角色与作者搞混。 每本,出现什么角色,有怎样的定位,并不代表作者就是这样的人。主角如何,也不代表着作者如何。 就像是古龙写李寻欢,与林诗音纠葛最后放弃,难道就意味着古龙是赞同这样的观点吗? 不是的,是因为这是故事的一条线,李寻欢后续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不正代表作者是持不同意愿的吗。 回到魂幡,涂山君是灵山王吗?不是。涂山君只是他自己,灵山王比涂山君差远了。 不同角色的出现,只是为了丰满具现幻想世界。 说到底,那时候的压力确实很大,感觉就像是在悬崖走钢丝,一时不慎,满盘皆输。 我害怕输,不是担心我失去什么,而是担心浇灭我自傲的心气儿。当然,自傲是个贬义词,我依旧用了,姑且将之称为文人清高的脾气吧。 这一扯又远了。本该是请假和更新问题。还是恢复原先两天两更那样,不再像现在这样一天隔着很久一更。 一天一更,思路和情绪都有萎缩,无法延展好,而且许多读者可能会对剧情有疑问,两更会更加完整,不会产生太多疑惑。 比较专业的那些所谓伏笔埋线等我就不与大家说了,我是个不喜欢剧透的人。 许多读者会对风格和明暗线有疑问,实际上魂幡的持幡者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就会产生不一样的风格,这本就是魂幡的根本基调。 更多精彩请关注‘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本台记者灵山王持续为您报道。 做兄弟,在幡中。 你不入幡,我说再多都没用。 7017k 277、晋升 阴刹女不住的倒退,踉跄两部,差点跌倒在地上。 回头看向牢狱的方向又赶忙转了过来。 对方能够先她一步追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筑基修士的遁速远超过她,纵然惊慌失措也不像现在这样诡异。 因为她分明是看着那阴神变化成了赤发道人的模样。 要说是阴神出窍飞遁,对方又拥有实质的肉身。 螭虎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觉法。 阴刹女看不出门道,他却发现了些许问题,那道人是凭空出现的,与他的伥鬼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隐匿法诀,还是其他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螭虎早看到追寻来的阴刹姬,尽管如今阴刹女的神色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只是如今的螭虎已经没了力气,更没有仔细探究。觉得碰到这样的场面,练气圆满紧张恐惧也是应该的。 血水沫子顺着嘴角淌出来,庞大的身躯瘫倒在地上。 眼看着和尚和那赤发道人都没有注意他。 赤黑血光萦绕间,一道阴神自螭虎的头颅飞出,没有丝毫犹豫,眨眼的功夫已经化作流光。 再等下去依旧会死,不如阴神出窍,搏一条生路。 就算最后没有合适的身躯给予他夺舍,也能再修鬼道,就算因为肉身丢失比同阶弱小,好歹还活着。 活着就还拥有希望。 “阿弥陀佛。” 觉法翻转手掌,佛印显化,散落在四周的佛珠凝聚成一张网兜,将逃遁在半空的螭虎阴神捆了个结实。 除恶务尽,和尚又怎么可能对筑基修士的手段没有防备。 螭虎的阴神于妖风盾术中咆哮,却怎么都挣脱不了白骨佛珠。 威胁、咒骂,以及虚张声势的恐吓,最后都成了祈求活命的痛哭流涕。 “今日果乃昨日因,施主额孽缠身,还是放下吧。” “希望来世,可修善果,早日解脱登极了之境。” “我不认!” “那些孩子是大黑山鬼王的命令。” 眼看着求饶乞活都解决不了困境,螭虎双目一红,竟然妄图催动仅存的法力将自身阴神熔铸。 到那时,阴神消融,真灵湮灭,别说是保留记忆,就是单纯投胎转世都做不到。 同时咆哮道:“精怪吃人,是天道轮回,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要不是大黑山王有令,我早吃了他们。” “你说吃人是罪过,是恶孽。” “须知那些人自相残杀起来比我们精怪吃的还要多,大军围城,没了粮草,吃的就是人。” “我不认什么狗屁劳什子的罪孽,我输给你们,是实力不济。” “我未开化灵智前,总能遇到进山围猎的猎人。” “他们将我同族扒皮做衣,拆骨做酒。我吃他们乃是天道!” “遇到秃驴,是实力不济!” 赤发道人蹙眉,媚魂是螭虎的伥鬼,一旦螭虎魂飞魄散,媚魂也该如此。这身拨动情绪的术式就会消失,涂山君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螭虎自毁道行。 至于这厮的咆哮之言,听听也就罢了。 和尚好似有其他的言论,正要开口度化,只见赤发道人抬手黑红色的丝线缠绕住螭虎阴神,直接将其拉入魂幡。 “道友,请入幡。” 迟则生变,再听他唧唧歪歪说不定就要完成术式了。 和尚不好出手,须得为螭虎讲明是非,甚至可能会随身度化。 因为那是和尚的道,他要把因果掰扯清楚,最后让螭虎服帖的去轮回,然而涂山君没有这样的耐心。 他要成仙,要用许多阴魂填补尊魂幡,没时间听一个杀生吃人的精怪给他讲什么自认为正确的大道理,反正最后都要成为魂幡役魂,赶早不赶晚。 “前辈,这不合乎……”觉法沉吟着,想将螭虎的阴神要回来。 “打住,本座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涂山君止了觉法起的话,看向阴刹女。 察觉到目光,阴刹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想要逃离,却发现自身的气息在不断的变化。 披在身上的那层煞气法衣完全消失,但是原先使用煞气凝聚出来的身躯却生出了骨骼、经脉、血肉…… 丹田内那个不知名的黑色丹药正为她的蜕变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法力。 她没见过筑基丹,但是她觉得这东西的效力可能与筑基丹相仿。 要不是面对着巨大的危机,处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她肯定会细细把控法力的流转以及自身的进阶变化。 涉及到境界本就是个严肃的问题,何况还是练气大圆满进阶筑基。 她期望过得到重铸肉身的机缘,只是如今她毫无进阶之中的喜悦,只有长久的惶恐和忐忑。 丹药不对劲儿,融入身躯的煞气也很不对劲儿,就好像她落在了一只巨大的网中,怎么都逃离不了,越挣扎越难以呼吸。 螭虎都被那赤发道人给收了,她又怎么可能是那人的对手,只不过让她奇怪的是作为螭虎的伥鬼,为何她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好像和螭虎的联系出现了中断。 “怎么会这样?” “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做什么?”阴刹女强忍着骨血的新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赤发道人的面前,汹涌的法力宛如一圈圈不断升高的海浪,让她必须严阵以待。 “你太弱了,但是你的术不错。”涂山君淡淡说道,也不再进行其他的解释,伸出鬼手食指,紫黑色的椭圆形指甲点在阴刹女的额头上。 灵光化作波纹,血红色的的风息环绕在阴刹女的身旁。 阴刹女顿觉周身汹涌的气息得到安抚,暴戾的法力也被黑红色的丝线扎回经脉,就连原本已经有些停滞的血肉滋生也重新恢复。 觉法惊异的注视着涂山君的行动。 这位前辈竟然想要强行抬升眼前阴魂的境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不仅开始生骨塑筋,就连血肉都长出了大半。 但是就目前来说,情况并不乐观,阴魂虽然是练气大圆满,实际上底蕴不足,也没有筑基灵物帮衬,最后多半会失败,要么身死道消,要么成为练气十二层的修士。 涂山君似乎也看出了现在的状况,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蹙眉,如果是他的本尊出手,这会儿应该已经完成了。使用筑基修士,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阴刹女身躯血肉已经生成大半,筋骨稳固、经脉联通,灰蒙蒙的死气之中迸发生机。 阴阳和济则重新规划为生灵。 法力不继,顿时让阴刹女慌乱起来,睁开双眼正对上面前神色淡然的赤发道人,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 又一颗黑色丹药吞入腹,庞大灵气转化为源源不断的法力,为她的身躯搭建继续出工出力。 “高修,小女子……” 还不等阴刹姬说完,涂山君顺手使用法力将之封上,冷漠的说道:“莫要分心他用,若是本座操作失误,你便会灰飞烟灭。” 真要是失败了,涂山君也只会暗道一声可惜,这样拨动情绪的术式从他手中溜走,并不会产生太大的波澜。 反观阴刹姬赶紧闭嘴,抱守阴神屏气凝神,将神识收敛的滴水不漏。 筑基境界已经近在眼前,不管眼前这位赤发道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只要能够提升实力,能够扩大自己的价值,然后让自己活下来就足够了。 而且她也没有足够的实力进行反抗,倒不如先虚与委蛇。说不定在提升了境界之后,反而能够找到逃生的机会。 觉法双手合十,呢喃道:“阿弥陀佛。” 其实他更好奇女鬼到底有什么值得一位金丹宗师看重的,往常涂山君出手大多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尽心尽力。 这一次,出手的阴神本身就拥有后期的修为,加上煞气法印与那身特殊的法衣,以及消耗的阴魂丹都足以说明涂山君的重视。 正待思考的功夫,眼前异变骤生。 原本控制好的法力和凝聚的煞气同时狂暴,旋转稳定的天地灵气漩涡也好似崩坏了般开始坍塌! “不好!底蕴不足,三魂七魄凝聚不实,好不容易成型的灵气和凝聚的煞气就要散了。” 觉法刚要出手打散所有的异象,不过在看到涂山君平淡的神色后又止住了手,宣了一声佛号,之后就静静地等待。 涂山君抬手将那具如同小山丘的虎躯摄哪过来,抽出被螭虎隐藏起来的神道法器和镇物储藏的香火愿力。 将螭虎妖身的血肉拆解,剥下虎皮,手中术式印法一环接着一环,眨眼的功夫就出现了一道庞大的阵法,阴刹女正好身处阵眼。 “天煞养护,阴阳相生。” “血肉生灵性,急急如律令!”涂山君赤发披散飞扬,一道金色符箓浮现在大阵前。 随后迅速升空,融入面前汹涌狂暴的天地。 灵气漩涡与狂瀑般的煞气霎时安稳。 涂山君以筑基妖怪的血肉绘制成养鬼祭坛。 阴刹姬猛的睁开双眼,三魂七魄已经凝聚成阴神,原先由煞气凝聚的死气沉沉的肉身也恢复了常人的温度,生机盎然。 在晋升的瞬间,还不等天地灵气的余韵散去,阴刹女悍然出手。 印法尖锐的压力凝于树立的手掌,锋利的指甲好似刀尖,对准了面前赤发道人的心脏。 阴寒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眼看着距离赤发道人的心脏不过两寸,阴刹女眼中的激动已经溢于言表。 这个距离,又是筑基修士出手偷袭,纵然道人的修为远高于她,也来不及反应。 而和尚距离他们更远,就算和尚已经用神识看到了,同样没有办法驰援。 “噗。” 血肉的触感如此的滑腻。 “得手了!”阴刹姬大喜。 哈哈大笑起来:“你很强,强的我都绝望了,但是你不该如此傲慢!” “你不是猫,小女子更不是老鼠。” 7017k 278、追来 ??“你说的不错。”?赤发道人平静的注视着有些癫狂的阴刹姬。 也许是因为这半天的功夫经历了太多的大喜大悲,所以她的心境有了变化,不过这些和涂山君并没有关系。 自始至终,他关注的只是这罕见的术式,而现在他能感觉到阴刹姬的术式变得更强了,对于情绪的影响也愈发厉害。 只不过,阴刹女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她仍然再尽全力的催动术式。 “虚张声势!” 阴刹姬神色凝重,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干净,只剩下警惕和隐藏极深的惊惧。 唯有缓缓转动手掌,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她已经攥住了赤发道人正在跳动的心脏。 她很想大声的揭露,告诉面前的道人,他只不过是在故弄玄虚,根本没有办法,但是对于道人的恐惧却战胜了很多其他的心理因素。 恍惚不过一瞬,眼前的人影发生了变化,丝丝猩红色的丝线缠绕在阴刹姬白皙的手臂上。 她刚想抽出自己的手,赤发道人的身影融化。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清冷的声音在阴刹姬的身后响起,还不等她回头,就感觉眼前一黑。 一面广阔的黑幡将她笼罩,魂幡面绘制着不知几数的阴魂恶鬼。 广阔寂寥的天地之中燃烧了烛火,阴神的面孔在烛火下显得肃穆又惊悚。 头顶幡布的压力遮住了上方天地,她突然感觉很熟悉。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景象,猛然间想起那些原本已经被她忽略的记忆。 原来她早就在赤发道人的识海中见过这些,识海中的景象比现在不知道要浩大多少倍,然而体悟是相连的。 “大魔!” 阴刹姬惊呼。 如果这世间有魔鬼,那一定是眼前的赤发道人,诡异而又恐怖的魔头! 他根本不是什么正道修士,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道友,请入幡吧。” 伴随着鬼爪袭来,阴刹姬只听到淡淡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她就像是跃出水面,进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 “问魄。” 涂山君已经好久都没没有使用过这个能力了,毕竟这个能力的缺陷太明显,然而面对被他强行提升实力的阴刹姬,这能力正好发挥作用。 【提取】 【折情术】 涂山君当即得到了他想要的术式,同时也了解了术式的内核。 此术最粗浅的用法就是使用法力拨动受术者的经脉,以不同的经脉震动来达到对情绪的操控。 在最初感受到术法的时候涂山君就意识到自己经脉像是被弹琴一般拨动。 只可惜阴刹女的实力不足,她根本就影响不了筑基修士的肉身。 也正因如此,涂山君才想将阴刹女提升到筑基境界,正好手头就有足够的材料,对于拔高阴魂实力涂山君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光是养鬼的印法就有大几门,还能针对特殊情况进行修改。他本身又是金丹宗师,用阴魂丹做辅助,以及和女鬼有联系的螭虎尸首做补充,在多方面因素的交织下,完成了法术的构建。 最后结果不负众望,阴刹姬筑基,三魂七魄凝聚成阴神之后,就能从拨动经脉变成影响神识、阴神。 若是将这门术式融入到阵法中,那么主阵者就能通过阵法加大术式的威力,进而控制对方的情绪。 这种情绪并不是单一的一种,而是复杂的,只不过因为女鬼是媚魂,所以将其中一种发扬光大了而已。 修士心境出现问题会极大折损自身实力,甚至可能在斗法之中被迫入魔,到时候敌我不分,都不需要他主动出手。 “折情术,确实很不错。”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多出了几分喜悦的神色。 上次得到这种中意的术法,还是在大头的宴会上。杀了双角鬼王,从他那里得了一门通透术。 那门术式如今已经蜕变成“无明界”。 “阿弥陀佛,看来前辈已经的尝所愿了。”觉法叹了一口气,尽管没有埋怨,然而这话还是不咸不淡,咀嚼起来,味同嚼蜡,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 炼魂之法有伤天和。 不是涂山君实力强大,炼鬼法都会给生魂造成巨大的痛苦。 负面情绪对于鬼物的催化必不可少,而很多魔修都会主动加剧这一过程,最大限度的激发阴魂的潜力,让阴魂焦虑、愤怒、痛苦、憎恨……进而去诅咒。 诅咒天地、诅咒仇人、诅咒世间万物,最后诅咒自己,将自己变成能够复仇的鬼。 涂山君像是没有听出觉法普通鱼刺的话。 “我不想说身不由己,然而事实如此,我需要阴魂提升实力。”涂山君说的诚恳。 本来这事儿不该他插手,就算阴刹姬能够入幡,螭虎阴神也进不了,因为那是觉法出手镇压的,他没有理由接手过来。 但是,螭虎和阴刹姬有关系,送螭虎去轮回也会让阴刹女受到莫大影响。 不说这些,说的道貌岸然点。 涂山君也觉得不该放螭虎去轮回。 须知精怪也是教育不好的,有些生灵天生就是坏种,学名“胎里坏”。留着轮回,不如成为他的助力,到魂幡里站着。 所以,涂山君跟和尚晓之以理,最后以欠一个个人情的代价,说动和尚不要将螭虎放去轮回。 善后地时候和尚会做好,牢狱那边还有一筑基分身,也就不需要这尊分身继续停留了,省的多占和尚的法力。 赤发道人返回魂幡后,道观前的涂山君将道人携带的神道法器和镇物香火取来。 伸手接引出识海没的那方城隍小印,神道法器碎片靠近小印的瞬间就填补了进去,被淡黄色气息萦绕的小印再次修补了一角,槐字已经能够看到木子旁出现了一点边角。 将城隍印重新引入识海,涂山君这才打开那些封存着香火愿力的镇物,看起来很山,实际上镇物蕴藏的香火愿力十分庞大,眼前整齐摆放着数十个镇物,香火愿力被瞬间放出。 幡内的天空都被漫天的香火愿力给遮盖了小半。 明明是淡黄色的香火愿力,然而其中黑气磅礴,夹杂淡淡的猩红,也没有丝毫清明的感觉,唯有漫无边际的压抑。 “引!” 涂山君直接使用肉身开始吸收磅礴的香火。 红黄黑三色交织,混合搅拌着,最后变成了油亮的污浊,汇聚到涂山君的身上。 涂山君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出现了些许恍惚,识海内的袈裟老猿双手虚合,金光由内而外,驱散了涂山君身上的负面意识。 另涂山君意外的是识海内的那方城隍小印竟然滴溜溜的转动着,清灵气犹如清冽的泉水,将面前的污浊一遭全部冲走。 “有意思,怪不得再没有看到香火神道,香火愿力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没有神道法器做镇压,大量吸收香火,很容易入魔。” 涂山君放开了对魂幡的限制,周遭残留在天空的香火,很快就被魂幡吸收了个干净。 魂幡覆盖煞气的吸收依旧稳固,丝毫没有因为庞大的香火愿力而出现什么问题。就算涂山君没有动用魔猿真意和识海的神道法器,也丝毫不受影响。 …… 大黑山。 两个时辰的功夫已经飞遁出不知道多少道身影。 穿着麻衣的大汉还没有走出城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鹿大哥也是接了那件事?” 麻衣大汉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说话的人,憨厚一笑:“青妹子,王上大发雷霆,责令我们赶往北行山,我自然也要追过去看看。” 身着青衣的艳丽女子捂嘴笑了笑:“小妹可听说点子扎手,不然王上也不会让那位大人出手,还让我们两天内赶往北行山汇合。” “若是真碰到了那些人,还希望大哥多照顾照顾小妹。” “妹子哪里话,不过是互帮互助罢了,俺们这些人多半只是去壮声势的,真正动手,用不上咧。” …… 不到两天的功夫,北行山城废墟就已经陆续出现了很多人。 有身材高大好似熊罴一般的汉子,露在外面的肌肉宛如精钢筑造,抱着个石墩子蹲在一旁。 也有揣着双手叼着烟斗的老头,丝丝烟气可见鬼影闪烁,还伴随着些许凄厉的嘶吼声。 披着袍子的鬼怪斜立在一旁、手持兵器的狼妖正用骨头剔牙、身着青衣的蛇精,流转的目光闪烁、背生双翅的禽怪在天空中盘旋…… 跛脚的獾舔着自己的爪子,顺手把地上的蚂蚁抓起来放在嘴里。 身旁的虿鬼皱紧了眉头,冷声道:“饿死鬼托生吗?” 獾抬起头,舔了舔舌头:“我吃两只蚂蚁,碍着你什么事儿?” “老鬼可是虫子的祖宗,獾子米吃的虫子可不少啊,他当然烦你。”一旁拿着纸扇的华服青年哈哈一笑,丝毫没有拉架的意思。 “大头领到了!”也不知道是谁低呼了一声,众妖魔鬼怪的目光都被那声音吸引了过去。 “大头领!”魑魅魍魉低头,妖魔鬼怪让路,拱手行礼,顺势往后退了两步。 7017k 279、围追 聚集的妖魔让开来路,两侧的鬼怪退避,不敢上前。 目光均是看向了那位从城门废墟走近的身影。 那人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四周妖精祟怪噤若寒蝉不敢出一言搅扰。 只听得来人的脚步轻响。 “大头领。” “吾等,恭迎大头领。” 直到那人顺着让出的甬道走至最前方,注视着庙观废墟。 北行山城早已是一片狼藉,没有半寸下脚的地方。那些个贼人不仅仅杀了北行山君,还捣毁了大黑山王的庙观。 “还有谁没到?” 声威如电光,震四方雷动。 其中一个矮个,鸟喙黑坚,双手略短背生翅的妖怪上前拱手道:“禀大头领,领到腰牌者均已到齐。” 说话间,低过头去,拱手与废墟最前方的华服长袍的头领。 被称为大头领的鬼怪淡淡的扫视了一圈。 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大头领挥手,青黑色的鬼手背在身后。 这么多妖魔鬼怪,化形的大多都有问题。 就连其中几位筑基也都保留着不少的妖怪特征,并没有完全将自己身上的物件去掉。 对于精怪来说,筑基已经能够化形肉身,最多的选择就是将自己完全变成人修的模样。当然,许多大妖怪都不会完全按照人修来化形,或多或少都会保留着自身比较重要的特征。 不仅仅是表明自己妖修的身份,还有很多和所修行功法有关,并不能一概而论。 众怪神色各异,不过大多都比较放松。 或立或依,凭栏废墟,静静的等待着大头领与他们纷说。 别看大黑山之主乃是鬼王金丹,实际上,这地界往来者精怪居多,鬼怪较少。 能够以鬼修身份成为大头领,可见面前长袍人绝对不似看起来这样简单。 大头领皱眉,双目瞳仁的边缘泛起花纹,凝聚成印法的模样,眉间裂开一条细小的裂纹,一只冲天独角从缝隙中挤出来,随着双目花纹的轮转,四周废墟竟然开始迅速重建。 不消一刻,整个山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只是看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涟漪,看起来有一种画卷的感觉,并不是特别的真实。 精怪们诧异的看着面前发生的场景。 有的还伸手摸了摸,感觉就像在触碰一层水幕。 “鹿大哥,这就是大头领的本事?”青衣女子眼中露出惊讶,看向身旁铁塔般的汉子。 魁梧顶角的鹿妖点头称是,同样惊奇的赞叹道:“没错,大头领这手甚至可以以假乱真,以前俺也只是听说,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拄着铜棒的妖怪又往后退了两步,显然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变化。 与这些妖怪不同,还有数怪神色如常。 烟斗矮身的老者平淡的蹲在一旁,挥手间,将面前飘起的烟尘驱散,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眼完全蒙上一层阴翳,看不清具体的眼神。 手持折扇的华服青年捂嘴笑着,平头獾依旧寻觅地上的蚂蚁,其他的虫子同样没有放过,不管是蚯蚓还是屎壳郎,又或是石头底下的甲虫、蝎子。 只要看到就抓起来塞进嘴里,也不怕泥土和细小的沙尘。 而他身旁的虿鬼瞪着溜圆的眼珠,袍子下毒虫传来微弱的嘶鸣,旋即撇过头不再注意那只吃虫子的獾。 獾的习性如此,就算他阻止也没什么作用,最后还得打一架,然而他又奈何不得这该死的精怪,如此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也不知道是那獾的习性如此,还是特意要气他,吃就吃了,还要狠狠的吧唧两声。 眼神交错的刹那,眼前的场景再次出现变化,原本波纹涟漪的水幕稳定下来。 螭虎的身影出现在庙观前。 现在的螭虎模样凄惨,反观对面的灰袍僧人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双方斗法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是他。”大头领沉声,这和尚就是呈入大黑山画像上的人,也是大闹湖鼓山坊市的人。 原先还以为是恰逢其会,现在已经能够完全确定,就是和尚出的手。 对方绝对不是单纯的为了斩妖除魔。 要说这两处地方有什么相似的,其一是因为地处大黑山的势力范围,其次便是大黑山鬼王的庙宇都被捣毁,不仅仅丢失了香火愿力,就连封存在石像中的重宝碎片也消失不见。 一次可能是意外,但是两次之后就绝对不是。 对方就是冲着这个目标来的。 临行之际,他曾经想要面见大黑山鬼王。 他没见到。 但是他知道,鬼王勃然大怒,字里行间都诉说着严肃和凝重。 要不是大黑山鬼王走不开,两次砸庙杀人、劫掠宝物,肯定已经惹得鬼王出手。 金丹宗师的遁速远胜筑基,他们逃不了。 也许对方就是算准了大黑山鬼王无法出手的时候。 那会是谁? 火焰谷的妖王、龙庭湖的龙种,又或是与他们家很不对付的老邻居,甚至也有可能是那个新晋的鬼王。 那位鬼王倒是有些意思,好美酒美姬、喜灵石法宝。 明明没有丝毫的清心寡欲,却偏偏立了个道观。 …… 熄了思绪。 妄自猜测无用,当务之急是将人给逮住。 据说,昔日大闹湖鼓山坊市的时候,还出现了三位筑基鬼修。 算上和尚的话,该是有四位筑基修士出手才对。 只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那么多残留的气息。 大头领双眼之中的法纹流转,感受着其他的留存。 …… 接下来的场景刚要出现,就被大头领驱散。 已没有必要再看。 因为看了只会徒增烦恼,还会挫了其他精怪鬼祟的锐气,让他们在面对和尚的时候会恐惧。 恐惧是个好东西,能趋利避好,生灵若是没有恐惧,早就没了性命。 然而,对于修士来说,恐惧不算是个好东西。心中有了退意,法力的运转就不会顺畅,结印就卡壳,术式也会出现不必要的破绽。然后,就会死。 死不可怕,完成不了大黑山之王交给他们的任务才可怕。 众妖鬼还在等待,转眼就看到面前水幕褪去,他们又回到了废墟。 惊讶和诧异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就听到大头领开口:“至少出现了三位筑基,除了和尚修为高点,其余并不算厉害。” “观其路线和落脚,我已决定,不做分兵,一路追寻。” “长嘴,你的崽子们可寻到那和尚?” “禀大头领,小的们昨夜于星连湖发现和尚踪迹,看和尚的行进路线……”鸟喙长嘴顿了一下,有些犹豫,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说还是不接着说。 因为,就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能说出来反而徒惹笑话。 大头领道:“哦?你有发现?” “是,和尚似乎在往大黑山的方向。” 此言一出,果然让安静精怪们笑了起来。 稍有些仪态的还能捂嘴,更多的则是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 尽管这根本不算笑话,更像是一个事实。 妖魔鬼怪都在笑,甚至就连没有笑的都附和起来,唯有那位大头领神色冷淡的站在原地。 他没有笑。 这是因为他知道,和尚就是在往大黑山而去。 不仅仅是和尚,出手的鬼修同样如此。 他们针对的不是精怪阴鬼,而是大黑山。 “既已找到他们,我们也该动身了。” …… 远方有个小镇,挺热闹。 人与妖混居。 这世道,反倒是有妖怪庇护的地方能得片刻安宁。 上阳村是这样。 槐丰城也是如此。 和尚并没有踏入其中。 他抬头看向天空,高云之上,淡灰色的影子飘过,停留不到一息就已经离去。 身旁的赤发道人甚至都没有抬头,淡然的说道:“这已是来的第六只鹰隼,盘旋一圈就早早离去,怕是不希望我们注意到它们。” 鹰隼没有半点修为,更无灵气附着,只是普通凡种。 修士对于法力的波动是很敏感的,外放神识对于法力的捕捉更是精确。正因如此,修士反而会对没有灵气法力的人类、鸟兽不做怀疑和警惕。 因为他们天然的觉得,不会产生任何的威胁。 就算有,后发制人也无妨。 所以就不会多加防备。 不过,再是凡物,追寻这么久,修士又怎可能察觉不到。 和尚并没有出手击杀天上的鹰隼,赤发道人也好似没有看到般,并没有太在意。 赤发道人长嗅,甚至能听到他吸气的声响,随后就听到:“镇里有好酒,是猴儿酿的,我已闻到了酒味。” 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前辈,我们该走了。” 是该走了。 因为追兵很快就会来。 头顶上的那只鸟换了班,估摸着再有一天半天的功夫就要面临一场恶战。 进村子就意味着将灾祸带来。 所以远远的看到镇子,和尚就已经止住脚步,不再往前。 “走?去哪儿?” “去个别的地方,如果正山清水秀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赤发道人哂笑一笑:“嘿,埋骨何须桑梓地。” “至少比这里要好。” 和尚说完,已经转头离开。 7017k 280、堵截【为‘keinamour’盟主加更】 村口酒肆。 静静等着的汉子将手从怀里拿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同时放下的还有刚才紧攥着的短刀。 那是把临时打造的法器,不精细,却能杀人。 杀普通人,不用铁器都行,因为徒手就能打死人。但是对付修士,就必须要法器,不然连对方的护体法罡都无法破除,更何谈杀了对方呢。 酒肆的老伯将刚刚烫好的热酒端上来。 疑惑的问道:“阿蒙,大清早就出来喝酒,有什么伤心事不成?” 就算是喝闷酒,也多是夜深人静,哪里有大清早就准时的守在门口,甚至还催促着他将门板卸下。 阿蒙道:“不是伤心事,是为了壮胆。” “壮胆?” 这就更加奇怪了,好端端的要壮什么胆。 “没错,壮胆。” 阿蒙目光盯着镇口,怅然的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胜算,不说面对两人,单是一僧又或是一道,就足以要了他的命。然而他的命现在不仅仅是他的命,所以他想试试。 一口满饮杯中酒。 阿蒙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正在算账的老伯。 那账本很薄,根本无甚可算,那算盘也老旧了,打起来不清脆,反有种闷响。 然而在那位老伯的手中却那么的柔顺,劈里啪啦,账目数就出来了。 “孙伯?” 轻喊了一声。 敲打算盘的孙伯抬头过来,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充斥着平静。孙伯微微点头,含笑着说道:“不错,老头子这问心酒只问内心,若是暴虐之辈喝了,不仅仅不会增长修为还会被心魔所趁。” 阿蒙张着嘴巴,他才知道,开酒馆的孙伯竟然是高人。 还不等惊讶过去,只听孙伯说道:“他们走了。” 他们? 对,阿蒙要等的人,那一僧一道。 阿蒙突然道:“我以前杀过人。” 孙伯笑了,目光转了圈,重新放到自己的账本上,抿了抿毛笔尖,边书写边说道:“这世道,谁没杀过人,你以为就你杀过,很骄傲吗?还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 杀生,当然不是什么高尚的事。 只是很多时候都要分个生死,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生灵。 不死不休听起来很极端,却很好用。 “这就是你选的好地方?”赤发道人环视,此地已经成了废墟。 明明刚才前还好好的。 这里叫碧水湖,守在这里的妖怪名为碧水太岁。 说是太岁其实是一只水牛精。 他们还顺手捣毁了亭台楼阁以及绵延的妖窟,同样没有放过大黑山鬼王的庙观。 涂山君收拢煞气,然后将石像内的神道法器碎片收起来。 “阿弥陀佛,这里是个好地方。” 确实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更的难得的是山清水秀。 只是这样的好地方,却一地尸体。 碧水太岁庞大的身躯跪坐在水潭旁,他最后似乎想要爬回去,可惜他走不动了。 和尚盘坐在地上念着超度的经文。 大多阴魂都被超度送去轮回,入幡的寥寥无几。 涂山君也没有与觉法争抢,他只要主要的便足够了,那些个小精怪、小鬼收来也占地方,不如让他们离去。 丈量一番,涂山君从纳物符里取出几块灵石,使用玉质刻刀雕刻起来。 刻刀停顿道人的目光挪过去。 远方走来一人。 书生模样,背着书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仅仅赶考的书生。但是,这地方可不会出现书生,别看这里山清水秀,对于常人而言实是妖魔洞府。 只是听闻就要远远的躲开,又怎么可能会凑近来。 岂不是嫌弃自己自己的寿命太长? “好地方!” 书生没有看地上的尸首,反而十分赞赏眼前的美景。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喝一杯?”说着,书生看向已经收起灵石和刻刀的赤发道人,同时做出个饮酒的动作,脸上带着笑容。 赤发道人闻言笑道:“不错,是要痛饮,书生有好酒要与我分享?” 书生摇了摇头道:“我一穷酸实在没有好酒招待道长,不过我听说道长收藏了不少美酒,特来请道长……。” “请什么?” “请道长请客。” “好。” 赤发道人答应的痛快,就连书生都不由得露出惊诧的神色,好奇的问道:“道长……不生气?” “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既然是美酒,更要与人分享。”说话的功夫,涂山君已经从纳物符中取出一坛酒。 和尚不喝酒,涂山君独饮总觉得缺点什么。 思来想去,应该是个酒友。 随手搬来一块青石,扫去水渍青苔,安置坐下一桌三人。 尽管和尚不喝酒,还是被生拉硬拽过来,添置了一碗茶水放在面前。 和涂山君不同,觉法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眼前奇怪的书生。 涂山君将酒杯摆上斟上灵酒,升腾灵气凝聚成韵朵,萦绕在酒杯旁。 入杯的同时香气四溢,闻上一闻,周身毛孔都打开了。 “请!” 觉法尽管觉得古怪,还是端起了茶杯。 三人共饮。 书生早已经迫不及待,一杯下肚,四肢百骸暖流如浪,周身经脉迅速吸收着磅礴的灵气,更难得是在拥有这样大的药力的同时还兼得口味。 宛如流星在口腔炸裂绽放,烈而迅猛。 吐出一口白气,书生睁开双眼,赞叹道:“好酒!” 赤发道人摇晃酒杯说道:“自然是好酒,古仙楼的佳酿。” 书生错楞,随后笑道:“这么说,我一口喝了上百灵石。” “没那么贵,也大差不离。” 书生一脸肉疼的模样,却又将空了的酒杯递过来:“刚才没有尝仔细,这次一定要好好品品。” 道人也是好脾气,竟真的又给书生倒了一杯。 两杯。 三杯。 …… 直到酒坛空了。 觉法拨动手中的佛珠,并未开口,因为他知道还不到时候,而且总会有人提前说话。 “好酒!不枉费我跑了这么远,来给你们通风报信。” 书生语重心长,且带着沉重的说道:“二位已大祸临头。” 本以为说完这话,当如钉锤落地,砸下一个大坑。谁料,喝酒的喝酒,念经的念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平淡的就像是他只问了一句:“吃了吗?” 吃了吗? 筑基修士已经辟谷,怎可能还需要吃饭,所以这显然是一句没什么用的废话。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我如果不走呢?” 赤发道人说的淡然,声音也不沉重:“那就死。” “可我听说二位最好行侠仗义,应该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道人咧开嘴笑道:“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书生的面色顿时变了,道人的杀意并不浓郁,却纯粹的可怕。 道人的笑和杀意一样冷。 书生不再多言,将一块玉简放在临时拼凑的石桌上。 周遭杀意消退,就连道人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不过这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于是不再停留,架起遁光消失。 觉法宣了一声佛礼,问道:“阿弥陀佛,前辈,他是什么人?” 涂山君拿起玉简,说道:“不希望我们死的人。” “既然不希望我们死,那就肯定是希望大黑山鬼王死。” 和尚接着说道:“玉简里是什么?” “是追杀我们的那些妖魔鬼怪的情报。” …… 黄昏。 日落前。 暮冬之时的雪白消失,树枝抽条,草地见绿。 金光自西方洒下,将远山与云朵染成金黄色,黄灿灿的好看极了。 和煦的风还带着淡淡的凉意,不仅没有清冷的感觉,反而清爽的很。 如果没有聚集而来的妖魔鬼怪就更好了。 最先到群狼远远的围在山谷外侧,持刀狼妖吐出嘴里的骨头,那骨头看起来很大,和一般禽畜都不同。狼妖仍不觉得,自顾自的走过来,直到停在碧水湖畔。 狼妖的到来就像是个信号,天空中出现许多腥风黑雾。 披着黑袍子的鬼怪落在地上,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盯着正拨动佛珠,闭目念经的和尚。 看起来他想先出手,不过刚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奔袭…… 风卷云动。 曾经在山城废墟聚集的妖魔鬼怪重聚。 同样是废墟,只不过这里还残留着些许白骨尸体,骨头风化的严重,看起来宛如沙尘堆积,只剩下最简单的勾连。 “大头领!” 精怪和妖鬼看向最前方的那位青面人。 坐在石桌旁的道人拿着一只葫芦,满饮一口。 走在最前方的大头领皱起眉头。 不是因为棘手。 而是感觉太简单了。 灵酒是好东西却不该在这时候喝。 因为喝了酒的修士对于自身法力的操控,就会不像清醒的时候精细。 别以为使用法力蒸发药力就能迅速清醒过来,既然是灵酒,肯定是针对修士身躯的酒。是酒就会醉人。 大头领并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与枯骨,这时候没有必要看死亡的尸体,目光转过去平视着道人与和尚:“将东西交出来,我留你们个全尸,不然……。” “不然又如何?” “不得好死!”大头领声音冷冽。 “呵。” 道人嗤笑出声,缓缓起身,挥手间,四周亮起光芒,法阵瞬息成型。 不,实则早已经成了,现在不过是从隐匿中显露出来。 “你以为提前布阵就能活命?” 道人摇了摇头:“实在令人失望。” 说话的功夫,那位大头领悍然出手。 迅如雷霆,电光闪烁间,一拳贯穿了觉法的脑袋。 ------题外话------ 一号,堂姐结婚,便去了。 谁料到回来的很晚,忙活的我累的躺就睡,所以更新晚了。不过,待我睡醒之后,还有一更保底和一加更补上(不影响正常更新),大家放心。 7017k 281、喝止【为‘keinamour’盟主加更】 明明贯穿了和尚的脑袋,反倒是大头领面色剧变。 触电般迅速的抽离手臂,就连身躯都已经重新落回原来的位置。 瞬息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头领神色凝重,看向自己的铁拳,摊开手掌翻转,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刚才他出拳后,并没有任何的触感传来。 更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四溅,脑壳开花。 轻飘飘的就像是打在了空气上,只有十分细微的阻碍。 那时候杀意都快要凝聚成实质的雾气,不管有任何阻挡都要随之碾碎,要不是因为他实力强大的话,这点差别都可能忽略过去。 一拳穿过去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大头领就明白自己的试探并不成功。 再看念经的和尚,破损的面容里是淡灰色的雾气。 随着雾气的交织重新修不好那张本来已经破开个大洞的脸。 “画皮?” 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已经落了下乘。 其实本来不该如此的,他原是个很谨慎的鬼,因为不谨慎的大多都会很快死了。 只是没想到今日他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简单却致命。 沉默。 追随而来的众多精怪恶鬼蠢蠢欲动,却都在大头领的沉默中按耐住躁动。 只不过他们很不解,为什么大头领出手一次就不再出手。 而且看模样,应该并未建功。 大头领是大黑山王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修为深不可测,这样的修士都奈何不得面前的和尚,目光还一直盯着手持葫芦的赤发道人。 那对面的两人该是个什么水平? 青姬拽了拽身旁鹿力大汉的衣角。 鹿力眼中满是沉重,回了青姬一个眼神,并没有开口说话。 一旁身着华服的青年拆开手中折扇,目光深邃的盯着赤发道人:“烟老,您可看出什么门道?” 烟云袅袅,叼着盘根斗的老者接过话,将传音递了回去:“像真的。” “既然是像真的,那就不是真的。”青年不无遗憾的说到。 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不然的话也不会只看到现在的留影。但是真要说对方就是影子的话,又十分不同,分明能够确切的感受到真实的气息。 俨然如烟老所说的那样,像真的。 虿鬼抱着肩膀,讥讽似的说道:“獾子,你不是喜欢吃吗,那赤发道人看起来就很好吃。” 将虫子当糖豆的獾妖冷笑,顺手把一只蜈蚣团成团扔进嘴里:“我不介意等你死了,将你炸成串。” 那目光就像是在说:“真当我傻?” 赤发道人就连大统领都严阵以待,他自觉不是大统领的对手,上去送死吗? 能修到这个境界还活着的,不管是坏人还是好人,都得是聪明人。 当然,称之为聪明妖、聪明鬼,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毕竟在场的这么多生灵,好像没有生人。 虿鬼哼了一声:“你死我都不会死。” 披着绒袍的鬼怪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幽幽目光隐藏在兜帽下,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睛,实则能够感受到确切的视线。 其余小妖暂留观望着,同样没有想当出头鸟的意愿。 …… 大头领的神识绽放笼罩了内阵,周身法力于经脉之中流转,一口内息压在丹田,眼中的焦躁消失不见,沉声道:“阁下就是……” 赤发道人点了点头:“是我。” 大头领的礼看起来还算周到:“大黑山王座下,统兵将军‘蜃’。” 赤发道人只是浅笑:“如果你能活着走到我面前,说不定能够得知我的名讳。” “大胆!竟敢对大头领如此无礼。” 狼妖怒喝,手中铜棍猛的杵在地上。 道人看了过来,脸上的浅笑也收敛起来,神色冷峻淡漠,那清冷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看个活物,就像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尸体,然后平静的挪开。 狼妖的那一口腥气实在难闻,牙缝里还残留着血肉的残渣。 令涂山君不喜。 而他惯是个喜欢凭自己心情做事的人。 如果真的惹得他生厌的话,他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与对方说上几句,因为没有意义。 “牛鼻子莫要猖狂,让我铁狼来会会你。” 铁狼三步并作两步,高高跃起,周身法力充盈肉身,半空中,他的身躯骤然膨胀,就好似一头双腿直立的狼人,重逾千钧的铜棒被他扬起垂在脑后。 这一击,势如山岳压顶。 众妖鬼似乎都已经看到了道人被碗粗的铜棒砸成粉碎的场景。 然而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铁狼突然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双目赤红,怒吼着,重重的摔了下来。 铿! 铜棍立在道人面前。 “吼。”铁狼抽搐着站起身,一双铁爪抓开了自己脖颈的血肉。 长喷一口鲜血之后跌倒在地上。 出气两下,嘴角还带着血沫子,却已经没了生息。 杀妖于无形。 没有刀光剑影,更没有印法术式,就好似是铁狼突然暴毙于此。 这一手,当真是惊的群妖众鬼立在原地不动,就像是脚下生了根。看到道人的目光袭来的时候,不由得心生惧意,不敢和道人目光相对,纷纷交错过去。 大头领并未看铁狼的尸体,直视道人,称赞道:“好秘法!” 涂山君并没有自满,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当然是好秘法,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那练气大圆满的阴鬼,提升至筑基境界。 修为的变化,加上他对此术的理解,灭杀一个练气后期的妖狼,不过尔尔。更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大头领的面色不算好看,因为他已经看出来。眼前的道人站在这里,就是单纯的用他们来磨练自己的术式。 术法印,并不是结印,法力涌动,口诀配合就能完整施展。 配套修为的术法印对于修士而言同样是极难的功课,不然修士怕是什么样的术法都会习练明白。 没有一定的熟练度是不能施展的,不能熟练施展,在斗法中就落了下乘。 对术式的理解不同也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领悟的越深,甚至可以做到神识一动,术式就已经成型。 不仅会快人一步,还能悄无声息的进行战斗。 …… “退出去!”大头领沉声。 众鬼群妖哗然,不过还是按照大头领的意思想要先撤出去。 “你终于看出来了。”赤发道人惋惜似的叹了一口气。 大头领已经重新归于平静:“晚了,我早该看明白,不然铁狼不会死。” 他确实看出阵法的问题。 实在是这座阵法并没有任何杀意,更没有危险的气息,就好像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隐匿法阵。 直到刚才铁狼出手,然后死在那赤发道人的手下,他才看明白。 确实没有杀意。 因为杀意起自他们的内心。 当心中起了杀意的时候,才真正的见识到这座法阵的可怕之处。 振翅的长嘴刚要飞出山谷湖泊,砰的拍在半空。 身躯不由得从天空坠落,距离地面不到几丈的距离才缓过神来,重新煽动翅膀,只不过他已经不敢在像刚才那样冲动。 不仅仅是飞禽类的妖怪,那些走地的精怪也感觉自己面前出现了一道空气墙。 “怎么回事,我们出不去了?” “是法阵!” “阵法的法罩。” “……” “大头领我们破开阵法,还是先杀了他。”长嘴落下来,背后双翅收敛起来。 华服青年走上前一步,开口道:“杀了他便是,任他提前做好了多少的准备,终究只是筑基的境界。” “吧嗒。” 叼着烟斗的老者同样赞同这个观点。 他们聚集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杀掉和尚和道人吗,都已经走近面前,更不应该后退。 涂山君笑了起来,抬起手掌,隐匿的大阵法罩显现,说道:“你这身打扮让我想起来了一位老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他叫‘大头’,是一只独角,头大如斗的鬼。” 青年神色闪烁,烟斗老者眯了眯眼,其余筑基鬼怪同样没有接话。 “看来,你们应该是认识他的,就算不认识也绝对听说过。” “我就说,他绝对不会寂寂无名。”涂山君笑的很高兴,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这也说明大头应该在幽冥地活动过,就算没有久留,也肯定留下了踪迹。 “废话少说,受死吧!” 虿鬼发出嘶嘶的声响。 尽管他们碰面的时间不长,然而对于急性子的怪来说,还不如动手来的痛快。 一时间四位筑基妖鬼同时出手。 毒虫迅速扑向涂山君。 华服青年手中折扇化作一柄骨剑,术式成型,眼前出现了漫天的萤头光影,远看十分微小,实质上剑气交织成流星。 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不是流星更不是萤头,而是剑光碎片。 獾子奔跑中化作虚影,堵住了涂山君的退路,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杀向赤发道人。 涂山君刚要移动,才发现身上浮现了一道道丝线,透明的丝线就像是飘淡的细烟,看起来像是实质的,却并没有实体,就算伸手去抓也只能穿过烟尘。 他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似乎在等死。 沉思之中的大头领猛的瞪大双眼,喝道:“不能杀他!” “轰!” 7017k 282、陷阵 合四位筑基的力量,赤发道人的身躯瞬间消融。 一旁虚合双手的和尚也消失不见。 “死了?” “难道是我判断失误了。”大头领抿嘴,他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的结束。 因为那人太自信了,这样的人不会以死亡来终局,不然的话,岂不是显得所有自信都是虚张声势。 然而,事实摆在他的眼前。 赤发道人已经死了,就连渣都不剩。尽管最后时刻道人的眼中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是本该如此。 判断失误就意味着失败,失败不可怕,却令人羞愧,甚至是恼怒。 他为何会被那看起来外强中干的赤发道人唬住,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太自信了吗? 还是那道神奇的秘法。 也许凌空杀死铁狼确实很厉害,但是一个筑基修士想要杀练气,有千百种手段,甚至可以比赤发道人还要做的悄无声息。 虿鬼皱起眉头,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放出来的毒虫并没有搜寻到赤发道人的阴神,没有找到阴神的情况下,就连这一身消融的血肉也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 “有些不对。” “好像太过简单。” “你们谁拿了赤发道人的阴神?”獾子看向余下的三人,同时也看向不远处的大头领。 他觉得大头领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为何不提前说呢,而且不管简单还是困难,他们终究杀了道人。 简单也是对的,因为他们一共有四位筑基出手,就算道人再有本事,也还是筑基的修为。 同阶对敌,稍有能够越阶斗战的,何况是人少面对人多。 “没见到。” 烟老咳嗽两声,这会儿的烟好像格外呛人,辛辣的感觉充斥口腔,令他心底不由得生出烦躁。 不住的用大拇指按住烟斗,不仅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的不耐。 “别是这獾自己偷摸吃了,反倒问我们。”虿鬼看向站在原地打转,抓取他放出毒虫的獾子,心中的厌恶在这一刻好像升到了极点,让他十分的愤怒。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动手,宰了他!” 恰好,他迈出了半步。 抓毒虫的獾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虿鬼,他感受到了杀意。 实实在在针对他的杀意,就从那老鬼的身上发出。 “你想杀我?”獾露出獠牙,眼中血丝拧成狰狞的纹路。 虿鬼想杀他,他也想杀虿鬼。 因为今天的毒虫好像格外的好吃,吃的他连泥土都咽了下去、他的十根手指都沾染了毒虫的气息。 更让他有一种冲动,他想把自己的手指头咬下来,吞进肚子里。 筑基的妖鬼在僵持着。 而聚拢起来的其他精怪却是另一番场景。 青姬感觉自己小腹一股燥热,身上的衣袍穿着十分难受,她很想赶紧扒下来。 迈步的摩擦让她蹙眉,强忍着心中的欲望。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太对劲,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 想要运转法力让自己镇定,不过法力的运转反而加剧了这些症状。 一把攥住身旁鹿力大汉的胳膊,青姬靡靡之音响起:“鹿大哥,小妹……” 鹿力妖双眼清明,抬头看向天空垂下的法阵,开口:“我们中计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青姬更觉得燥热,双手一拽腰间的裤带,身上的衣物滑落在地上,一具雪白的酮体出现在鹿力妖的面前。 女妖精无疑都是极为美丽的,胸前的坚挺恰到好处,水蛇般的腰肢盈盈一握。 眼含春水,目似桃花,火热的娇躯闯进鹿力妖的怀里。 鹿力妖的喉头不由得滚动,然而他并没有动手动脚。 而是目光警惕的看着周遭的妖怪。 因为那些妖怪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们两人,浑浊的眼睛无不彰显着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 注视着鹿力妖怀里的娇嫩躯体,就像是野狗见到了煮熟的肉块,恨不得蜂拥着冲上来,狠狠的饱餐一顿。 精怪群中还有其他的女妖精,雪白的身躯刚出现,她们就已经被失去理智的精怪厉鬼淹没。 甚至因为没有抢占到位置,群妖众鬼们还大打出手。 见了血。 事情好像就一发不可收拾。 呻吟、厮杀、伴随着痛苦的呐喊,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猩甜的味道使劲的钻进口鼻, 靡靡之音交织,奏响了最原始的欲望…… “不对劲!”大头领沉声,他已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不说心境圆满,也绝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出现心绪不宁,更不会因为判断失误而恼羞成怒。 “是这阵法的问题。” “阵法没有解除。” 大头领终于意识到了。 观想法显露威力,昏沉的脑袋顿时清明。 “给我停下!” 冷冽的怒吼声传来,正欢快厮杀的妖怪们顿时放下手中的兵器。 他们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宛如陷入了一场噩梦,刚刚醒来,不太记得具体的内容,只觉得很可怕。 等到继续回忆噩梦的内容的时候,才能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么。 然而,这样当头棒喝般的清醒,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两息不到的功夫,他们的目光又变得浑浊起来。 獾妖和虿鬼也动起手来。 筑基修士一动手,形式顿时不一样了。 如果任由他们继续出手的话,最后肯定会将所有人都卷进来,到时候打出真火,就是拉都拉不开,最后只能他出手将两筑基精怪镇压。 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 …… 风动,雾起。 “蜃印。” “海市蜃楼。” 大头领现出原形,那看起来好似娃娃鱼一样的妖怪身躯撑起清冷的雾气,将所有的妖怪都拉入雾气。 就连那四位动手的筑基精怪也不例外。 蜃妖大头领看向垂下的大阵,透明的大阵已经有了颜色。 那看起来似乎是五彩光华,然而看的久了就觉得好像是臭水沟上漂浮的华彩,别看是艳丽的颜色,实际上却恶心腻歪,让人作呕。 “邪法?” “邪!” 原以为道人和那些踏足幽冥地的正道修士没什么区别,大多都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将所谓水深火热中的百姓解救一圈,然后潇洒的离去。 现在看来他的想法错了。 大错特错! 赤发道人分明比他们这些妖魔鬼怪还要邪门,只看这阵法就不是好人、君子,正道修士应该用的。 更不要说这阵法的恐怖效果,拨动心弦,引动内心纯粹的欲望。 阵法没有杀意、**、贪婪……,这些都来自他们的内心。 最重要的是,为何合四位筑基的力量都没有杀了他? “也许他已经死了。。 想法一出,蜃妖大头领便摇头将之熄去。 他清楚的知道,他没死! 找明白了关节之后,只需要破阵就行,雾气延展,庞大的身躯撞在大阵上,轰隆震动,大阵震颤两下又恢复了原状。 大头领张开大口,吐出一只极品法器血刃长刀。 刀光分化两千余道,最后又集中在一点。 只见铿的一声,大阵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只不过席卷而去的煞气很快就将这道裂纹修不完整。 “直娘贼!” “这该死的邪道人,怎得构建出这么诡异的大阵。”大头领怒骂。 这阵法竟然能够吸收死去精怪恶鬼的煞气进行修补,要是他没有醒悟制止的话,等到再死上一些精怪厉鬼,大阵就更不好破了。 大口一吸,所有尸首都入了他的口中,周遭煞气也被他吞入腹中。 “一齐出手,强破大阵。” “印法,起!” “……” 不出意外,终于破开阵法。 大头领看着满地狼藉,又看向还活着的修士。 叫得上名号的四五十位妖魔鬼怪,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多,减员了小半。 那四位筑基也各有负伤,虿鬼的半条手臂都被獾子撕了下来,这会儿细小的毒虫重新组成手掌,只是没有袍子遮盖,那条手臂密密麻麻的聚集虫子,端是恐怖。 众妖鬼都带着挫败感。 “大头领,我们……” “追,这一次是我之过错,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回去之后我会向王上请罪。” “但是,任务必须要完成。” “同时发求援信号,争取大黑山的支援。” 大头领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同样没有为自己辩解,这一次他确实误判了形式。 既然对方这么难对付,那么人多欺负人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 初春时节,还带着冬日的凉意。 夕阳下,淡红色的火烧云悬于远山天际。 阳光拉长了地上行人的影子。 那是一僧一道。 赤发道人说道:“他们已经到了碧水湖,想来也碰到了我送给他们的大礼。” 和尚和赤发道人并没有在碧水湖停留。 其实本要停留的,只不过书生带来了情报。 大黑山也确实是大手笔,一下子出动了五位筑基。蜃妖大头领还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真要是打起来,就算提前布置好一切,最后结果也难料。 当然,如果和尚将所有法力汇聚于魂幡,以幡主的身份持幡做法,别说是筑基后期,就是面对金丹宗师也能碰一碰。 觉法不会使用尊魂幡这件法宝,能够提供法力让涂山君的分身外出,已是最大的宽限。 不用魂幡的话,就得解封魔心提升修为应对。 和尚觉得,自己还未做好准备,不如暂避风头,等他的修为恢复至筑基后期再做打算。 “如果书生的情报不错,前方就是升云原了。” “阿弥陀佛。” 觉法看向面前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他觉得书生的情报应该不是假的,如果是错误的情报,他死在这里的话,再想等一个会前往大黑山的修士可不容易。 所以情报肯定得是真的。 不过,事物瞬息万变,过时的情报有时候也是错误的。 “升云原,地窟马陆。” 7017k 283、马陆 “僧道?” “只有两人吗?” “白骨寺的破戒僧,怪不得他会沿着这条线路走过来。” “只是,这邪道人又是谁。” 黑暗中的大手将传音符捏碎,幽幽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石窟之内。他对于白骨僧的到来并不意外,概因他知道一点破戒僧的修行路线,对方是一定会走这条路的。 邪道却不太一样,那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世间存在的不管是生灵还是草木山石,峰峦云雾,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跟脚,而生灵更甚。 没有这方面的情报,只能说明他们并没有挖出赤发道人的来历。 但,对方绝不是什么突然得势的人,因为鲜少有人能够在大头领的追杀下活下来,甚至还使用阵法将大黑山的蜃妖大头领戏耍了一番。 没错,就是戏耍。 神秘而又高深莫测,实在符合高修的身份和形象。 所以对方肯定拥有不凡的来历。 不过,破戒僧、邪道人,又好似很和谐,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并没有继续思考道人有什么样的历史,又或是得罪过什么人才会如此低调。 那两人已经到了他的地盘。 高大的身影从蒲团上长身而起。 四周风息簌簌,沿路的油灯燃起细小的光芒,在光影闪烁的时候,蒲团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微微晃动的烛火。 …… “升云原,地窟马陆,乃是大黑山鬼王座下为数不多的筑基后期妖修。” “披一身铁甲,拳脚如罡风,是极为强大的体修。所有术式印法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铁拳接触到对手的身躯……” 术式印法本就是为了争斗而诞生的,修士会挑选适合自己路子的法术加持自身,形成配套的体系。 妖魔鬼怪也不例外。 其实应该说,但凡是修士就都会如此。 “啪啪!” 轻快的拍手声响起。 走来的那道人影本是很高大的,然而他走起路来却没有声响,轻且缓慢又十分的有节奏。 两条腿走起来,就好像有无数条腿都跟着他动了起来。支撑着他魁梧的身躯,虬结的肌肉。 “某未得到有关于道长的消息,没成想,道长已摸透了某的跟脚。”说话的魁梧大汉脸上带着笑容。 别看他身躯高大,实则并没有络腮胡。 反倒整理的干净整洁。 就连一头钢刺般的乱发也被他用发绳扎的规规矩矩,很是结实。 赤发道人颔首道:“很不错。” 马陆问道:“什么不错?” 赤发道人说:“你的修为不错。” “更难得是,你一口清气。” 马陆带着些许失望的神色,说道:“看来道长对于所谓的正魔之分也看的很重。” “我不吃人仅仅是因为我不想吃,那点修为的加持,不抵我两三日的苦修,又何必浪费功夫去吃人。” “我原以为道长是特别的……” 妖怪不一定会吃人,恶鬼也不一定会杀人,反而人杀的人更多,吃的人也更多。 但是总有人会将其区别起来。 他以为赤发的道人应该不会有这方面的偏见。 今日一见,实则见面不如闻名。 涂山君并不知道此怪心中的想法,他很少会去绞尽脑汁的理解别人的想法动机,仅是淡淡的笑道:“我只是单纯的讨厌有一口腥气的妖怪,熏的我难受。” 涂山君谈不上对妖魔鬼怪有什么观感。 如果说真正厌恶的,大概也就只对魔修。 马陆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赤发道人,期望着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半分虚假,又或是伪装,然而那古井无波的眸子之中满是认真,并没有因为这个说起来有些荒诞的话而出现波澜。 马陆突然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还请施主让开道路,小僧需借道而行。”双手合十的觉法低眉顺目,手中白骨佛珠很是随意的挂在左手虎口处,佛珠并不重,盘在他的手掌上却很稳。 马陆的目光挪过来,看向身着灰色袈裟的觉法:“白骨寺的破戒僧,我知道一点。” “我在大泽的时候碰到过一位破戒僧,他叫‘觉悟’。” “你认识他吗?” 觉法神色如常,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觉悟师兄是我宗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马陆摇头道:“你也不差。” “施主谬赞,小僧自愧不如。” 一抬头,依然是副淡然的神情。 觉法和尚说的很平淡,不是他自认不如,而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进行比较。就像是他走的路仅仅是他脚下的路,别人也也会走上这条路,却肯定不会和他的脚印重叠。 因为,修行之路,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不管是什么样的修士,不管是什么样的功法,相同还是不相同,终究都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马陆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怪不得两位能够一连击破坊市与山城,所遇精怪莫不能当。” 赤发道人笑吟吟的看着马陆,“你觉得你能挡得住?” “我不确定,但是我想试试。” “在大泽,很遗憾没有和他交手,所以今日我想见识一下白骨寺的破戒僧,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赢了我的话,这件重宝便交给你们。”马陆张开手,一方萦绕着清灵之气的神道法器碎片出现在他的手中,香火愿力凝聚成块,将碎片包裹起来。 涂山君这时才有了些许惊诧的神色,眼前这妖怪有点意思,竟然敢把这件东西拿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就不怕大黑山鬼王怪罪你?” 马陆说道:“大黑山鬼王出了点问题,他走不出大黑山。” “不过,据说他正在改善自身的状况,说不定很快就能解决自身的顽疾。” “反正那时候我已经不在升云原。” 赤发道人给了觉法一个眼神,仿佛在询问他:“打不打?” “你若是不出手,我就从幡里拉一个筑基后期的阴神和这只马陆妖碰一碰。” 觉法看懂了涂山君的意思,他的本意就是借道。 马陆妖一身清气,不该打杀了送入轮回。 当然,真要是生死搏杀,肯定不会因为对方是君子就放过,反而自己还会用上点小人的手段,毕竟要保证自己活着。 既然对方只是想切磋一番,觉法也不介意成全他。 “你是筑基中期,我是筑基后期,是我占了便宜,需不需要我自封修为。” “阿弥陀佛,施主实乃信人,小僧佩服,不过不必自封修为,因为小僧也本不是什么筑基中期的修士。” 马陆咧嘴笑道:“我可不是人,是妖。” “废话少说,那就来吧!” 初春。 雨雪消融。 升云原的草场也不外于此,泥泞反而成了新长小草的养料。 夕阳下,红霞映照的两道身影动了。 披甲马陆身上的铠甲绝对是利器,纵然看起来只是防御型的盔甲,然而在法力催动下却好似轰鸣的战车。 那股子压迫感就好似升云原上空沉于地上的火烧云。 狂暴的气息凝练成甲衣。 瀑布飞流的声势,浩如雷霆搬云海! 转瞬的功夫马陆已经出现在觉法的面前,挥动了一双铁拳。 一拳挥出,便好似是千百拳共同挥出。 恰如长虹贯日,击碎了天空中的涌动的缝隙,也击碎了所有多余的念想。 觉法微微抬头,印法成扣。 “白骨印。” “净琉璃白骨法身。” 法身如罡,血肉身躯呈现琉璃之色。 落在那里就好似是高山,巍峨不动却带着莫大的压力。不管是什么样的浩瀚激流也无法撼动的高山。 和尚的横练功夫无疑很出色,只是带着遗憾。 那就是,和尚练的并不是童子功。 虽然涂山君对于别人的事情很少置喙,然而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和尚,你练的这种法术,为何偏偏要犯那最要命的一戒。 当然,不能一叶障目。 也许和尚是先破的身,后来做的和尚,然后选了这门功法。 传说之中释迦牟尼还修有丈六金身,但是世尊在成佛前过着世俗的生活,不仅有妻子还有孩子,最后依然是无漏金身,所以涂山君也不觉得太过不妥,只是觉得遗憾。 他是个喜欢追寻术法极限的修士,所以,天然的会向比较完美的术法修习的方向前进。 而有些术法天生就带着一定的限制。 有时候不契合也会造成功法威力大打折扣,就像是水灵根修士不该钻研火属性的术式功法。 也总会有人说‘不’,就是要试试与自身相悖的功法术式。 那对方绝不是个合格的修士,倒是个合格的倔驴。 倔驴的下场通常不太好。 …… “事情已经闹的这么大了吗?”接到传音符的手掌隐藏在袖袍中,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听得对方轻声的呢喃,随后就将手中失效的传音符甩开。 传音符在飘飞的途中燃烧,化作烟尘消失不见。 走过门槛的人长着高高隆起的鹰钩鼻,他的脚步顿下,问道:“什么月份了?” 身旁小厮恭敬的回答:“回老爷,已经一月过半。” “香火和小孩都准备好了吧?” “都已准备好。” “那确实该前往大黑山。” “点齐兵马,这一回,不太平。”鹰钩鼻的中年人目光中的锐利闪过,大步离开。 …… 收到传音符的修士并不少。 大黑山的下属势力就像是一遭从沉睡中被唤醒了般。 就连空气中的风都和原来不同了。 7017k 284、惧意 天空下着小雨。 天其实并不阴沉,反而远比往昔更加明亮。 雨也不是霏霏细雨,倒像是见小的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里是,升云原?” 追逐而来的妖怪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在他的印象中,升云原是一望无际的草场。 天空是远远沉于地上的漫天红霞。 现在却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大片,中心区域还出现了一个大坑。那坑已蓄了小半的水,俨然如个小湖泊一般。 坑的边缘站着一个人。 高大的身影。 大头领快步的追了过去,他早看到这人的背影。 原先不敢相信,走进才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马陆?” 马陆转过头来看向蜃妖大头领:“你们来晚了,他们已经越过升云原。” 大头领阴沉着脸,他的眼中充斥着愤怒,他很少像今天这样大动肝火:“连你也挡不住他们?” “挡不住。”马陆说的很坦荡。 他与和尚交手了。 常年盘踞在升云原上空的云彩打没了大半,地上的草原坑坑洼洼,甚至人为的打出个巨大的湖泊。 伴随着天空霞云的坠落,正好迎来一场暴雨。 他们到的确实晚了许多,没见到云光坠落的绚丽美景。 “你本该能拦住他们的。”大头领咬牙,他知道马陆的实力。 就算对方真的很厉害,缠住一时半刻也足够他们赶到。为了加快赶路的速度,筑基的修士都已经用上遁术,腾云驾雾的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奈何不得马陆。 马陆不仅实力强大,对于大黑山的事情也不上心。 庙宇建在这里,每年根本收割不了多少香火愿力,上面吩咐下什么事情,他也不管不问。 就说这次搜寻婴孩儿一事,其他的势力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唯有他这里,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 对于大黑山来说,这就是个有问题的妖怪,要不是他筑基后期的实力,并且很安分,早就被除名干掉。 虿鬼恨恨道:“马陆,你不该放走他们!” 昆虫一般的眼睛转动。 虽然马陆的本体长的像昆虫,但是马陆和他并不是一家子的。 而且,很多昆虫成妖后也都独立区分,何况是昆虫成鬼,又差了一层皮。 “以陆爷的实力,竟也挡不住那两人,须知那不过是一僧一道而已。”摇动折扇的青年,明明是疑问的话,听起来也颇为的真诚。 但是反倒是这样的真话,听起来更加的刺耳。 像针扎进心里,疼的只有很小的区域,却十分的不痛快。 马陆说道:“我只和那和尚交手了。” 言外之意他并没有和两人对上。 “你马陆爷难道连一个和尚也拦不下?” 他们早已经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和尚是筑基中期,马陆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小境界之间的差距虽然没有大境界之间那么大,然而差距就是差距。 能弥补,付出的代价同样不会小。 马陆淡淡的瞥了一眼虿鬼,并未多言。 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 刺啦声响。 壮硕的胸膛就这么显露在众妖的面前。 一只拳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印在他的胸口心脏处。 周遭森严骨骼坍塌成凹陷,更让那拳印看起来异常的深刻。 “我输了。” 众怪早已经惊的不敢出声,眼中满是惊讶。 其余跟随而来的精怪交头接耳,距离马陆最近的筑基妖鬼们神色凝重。 大头领的眉目沉的更厉害,他已经尽量往高了去想那一僧一道,实际上还是不符合对方的实力。 于此,他反倒有些庆幸马陆没有拦下僧道,因为就算他们赶到,也得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将他们杀掉。 巨大的代价就意味着会死很多人。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抽旱烟的老者轻叹出声。 能够逼迫马陆如此,那灰袍僧的实力至少也得是筑基后期。 尽管这说不通,为什么对方的实力提升的这么快,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就是不相信也没有法子。 细雨快要停了。 马陆道:“我相信,你们已经和道人交过手了吧。” 他声音很轻,他的目光也和声音一般轻。 掠过众怪的面庞。 那淡淡的目光不像是目光,像刻刀。 一下子将他们内心深处的记忆挖了出来,又重新摆在他们的眼前。 众怪似乎一下又回到了那天面对赤发道人的时候。那是在碧水湖畔,景色很美,横陈的尸骨也阻不了美景。 然后只大阵启动了,就死了小半的精怪恶鬼。 恐惧袭来之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背后的凉意从尾椎骨一下子冲到后脑上。 实力强大的修士他们也见过,重点在于,他们根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自己人互相残杀。 尽管大头领说过是赤发道人的术式,是阵法扩大了影响,有他在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是当马陆再次提起的时候,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慌和恐惧。 鹿力同样皱紧了眉头,要不是他有自己的机缘护身,说不定也会被阵法影响。 就算有护身的东西,扛了不消十来息也感觉心绪翻涌。 一旁的青姬紧紧缠出鹿妖的手臂,那种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端是诡异无比,她不想再体会。还好她提前找好了搭档,就是把自己身子给了鹿力妖也无妨。 “鹿哥?” 鹿力妖看向大头领,他稍微放了心,因为大头领也不想轻易的和道人交手,这才安抚身旁青姬:“放心,他们都不想和道人交手。” “就是真要打,也只会在有把握之后。” 照面都没照面,就死了这么多道行不错的精怪,就连筑基都有负伤,怎可能还会贸然行动。 看着众妖鬼的反应,马陆暗中点头。 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与和尚相比,那个神秘的赤发道人更不好惹。 …… 大头领已经平复了心情,朗声道:“我已经向黑山发去讯符,驰援者不日即可赶到。” “是三将、五鬼!” “按照约定,我们将会在高平府会和。” “到时定可击毙僧道。” 高平府同样是前往大黑山的必经之路,虽然叫高平府却不是世俗的城池。 府君是一只积年老鬼,修为同样不俗。再加上三将、五鬼,以及他们这些追逐而去的精怪恶鬼,纵然和尚和道士有通天的本领也得饮恨。 一听是三将五鬼,众妖怪顿时欢呼起来。 也许是僧道给他们的压力太大,又或许是上次的恐惧积压在心底,总而言之他们嚎的很卖力。 既是听得援助的喜悦,也是宣泄莫大的压力。 大头领看向马陆:“跟我们一同去追,还能将功补过,不然等鬼王出关,你定会受罚。” “可以。” 大头领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就是那么一说,根本就没觉得马陆会动身。 人多力量大,马陆能够加入进来更好。多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多一分安全感,没看那些跟随他来的精怪大多都惴惴不安吗。 …… 涂山君盘算着收拢的阴魂。 上回在北行山城,宰了螭虎,得了两只筑基阴神,以及两百五十四的入阶精怪厉鬼阴魂。 哪里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多的妖兵,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三百。 三百就敢胡吹大气的号称上千妖兵。 当时给涂山君高兴坏了,真以为能再塑造一面小旗。 看来,就是妖怪也有吹牛皮的习惯,不夸大两三倍就不成。 相比较而言,碧水湖的妖鬼就更少了。 也许是因为水系并不发达,再加上鱼虾一类天生就没有飞禽走兽更好开灵智,所以成为妖怪的鱼虾很少。 水中也不是没有容易成妖怪的,比如猪婆龙、龟鳖、江豚……之类的,都容易成为妖怪。 水牛精让觉法给超度了。 涂山君总不能回回厚着脸皮把阴神抢过来,上回欠的债都还没有还,这会儿觉法怎么可能继续容许欠债。 俗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借了不还,继续张嘴,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上当。 觉法显然不是傻子。 所以,碧水湖就收个了点入阶小妖的阴魂,共六十三只。 都不需要打开面板的显示,涂山君对魂幡内的阴魂了如指掌,到现在为止,一共两千四百六十只阴魂。 尊魂幡内的阴神灵智非同寻常,他们不仅仅能够熟练的使用自身的术式印法,斗法时的临场机变也非同寻常,然而这些都掩盖不了他们没有曾经的神智。 有时候,就连涂山君都有些怀疑,这些阴魂,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因为煞气和阴魂的补充,涂山君感觉自己的实力也有了进步。 不过,距离高阶法宝还很遥远。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城门,悬挂着‘高平府’的牌匾。 让人意外的是,高平府内的凡人丝毫不比世俗任何一座王朝都城要少,而且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并没有被术法影响控制。 赤发道人看着面前的粗茶,并没有喝。 而是取下腰间的葫芦,将粗茶泼到了距离不远的台阶上,再将葫芦里的酒水倒进碗里。 “我们要去哪儿?” “前辈不是早就应该清楚吗。” “心知肚明,总该要问问,不然总觉得飘忽。” 和尚饮下粗茶,说道:“咱们得去大黑山。” “你们不一定去的了。” 朗声即至。 7017k 285、粉墨 说话之人的声音朗朗,仿佛穿过面前纷繁的人群,直抵粗陋茶馆端坐的两人。 少顷。 茶馆内的生人消失不见,要么是被驱散,要么就结账离去。 剩下的几桌人都看向了觉法和赤发道人。 不太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总而言之来的很快,并且悄无声息。 涂山君扯上个笑容,并没有在意他们。 不过是蜃妖的术法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到来的这些妖魔鬼怪确实称得上是好手,最弱的都在练气后期,最强的蜃妖是筑基后期。 他倒是在这里看到了个熟人。旋即举杯道:“不如过来共饮一杯?” “好!” 得了涂山君的邀请,那人坦然的走过来,搬了条凳坐下,顺手把扣着的茶碗翻过来。 哗啦啦。 浓郁灵气的酒水入碗。 那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好酒!” 放下手中的茶碗,眼中神色愈发明亮。 觉法算是服了涂山君,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说上两句话,他肯定要先喝酒,甚至还要请别人喝上一杯。 “不知马陆施主为何前来?” 放下茶碗的马陆说道:“顺路,顺便想和大师以及道长交个朋友。” “阿弥陀佛。” “大师对妖魔有什么偏见吗?” 觉法说道:“小僧并没有。” 问一个和尚,对生命如何看,他肯定能讲出许多的大道理。但是一个僧人能够坐下与妖魔同桌饮茶,足以说明,他确实没有什么偏见。 涂山君笑了起来:“今日这顿酒,我请你喝。” “道长很少请别人喝酒?” “没错,不付出代价,喝不上。许是送行的,也有催命的,其实更多是别人请我喝。”涂山君并未继续说,因为有求于他,肯定要投其所好。 听说赤发道长是个喜欢喝酒的人,所以这地界,不管是人还是妖怪厉鬼,都想送来一坛。 有时候连涂山君都奇怪,他们不找分文不取的和尚,非要找他这个看起来很是邪门、好似魔头的道人,也不知道是何种心理。 这边相谈甚欢,另一边却面色阴沉。 虿鬼按耐不住的冷嘲热讽道:“死到临头,给自己送行,我看也不错。” 折扇青年轻摇扇子,盯着赤发道人,随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烟老,这回您觉得如何?” 袅袅青烟,烟中漂浮鬼影,似传来呐喊和嘶吼。 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突然被一只粗粝的大拇指按回烟斗缸里。 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猩红的烟丝宛如干枯的草场点了个明火,摇摆的同时,星星光芒迅速的扩大。 烟老阴翳的双眼闪过光芒:“像真的。” “还像真的?”青年住了嘴。 上回那个也像真的,然后狠狠的摆了他们一道,这回这个还像真的,要是再来一回大的,肯定会给他搞出心理阴影。 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还是说两个都是真的,又或许两个都是假的。 只可惜他们分不出。 大头领厉喝道:“马陆,还不回来?他们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摆正自己的身份。” 他看不出赤发道人的跟脚,那和尚却是真的。 至少比他上次袭击的假人要真上不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和尚的修为是筑基后期。 和尚的修为就像是一日三变。 就是天资再高的修为,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变化这么大,这已经不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 更令他恼火的是马陆的动作。 僧道两人是大黑山的敌人,破庙伐门的大事没少干,让大黑山损失严重,更让鬼王暴怒。 这样的人,他们见面的第一时间没有斗法械斗都已经不称职,又怎么能和对方喝酒,甚至还称兄道弟。 往常马陆安分守己,他们还不怎么在乎,如今看来确实没有规矩,等到三将、五鬼到来,定要伙同他们宰了马陆。 獾妖抹了抹嘴,站起身来:“管他是真是假,上回打的不利索,今日让我来会会你。” “慢。” 大头领拽住了要动身的獾妖,沉声说道:“再等等。” 等谁? 当然是等支援。 上次已经吃了大亏,要是再贸然行动反而不好。 那几桌妖魔鬼怪没了动作,马陆神色凝重:“他们要等的是大黑山鬼王座下的强手,三将,五鬼,一共八妖魔恶鬼,五鬼合击就连假丹境界的修士也能缠斗的住。” “三将,每一位都拥有筑基后期的实力,非同小觑。” “道长和大师还是尽早离去吧。” 声音并不大,却很清晰。 对于修士而言,这么近说话,就是再低都能听得清楚。 尽管大头领并没有讥讽,但是那骄傲满足的神色,也足以说明他对来支援者的自信。 有那八位妖魔,加上高平府的府君,任凭这僧道两人拥有通天的本领也得死在这里。 就是金丹宗师来到这里,都不一定能够走脱。 虽然马陆是规劝僧道两人,好歹也知道三将五鬼的可怕,哪怕马陆向着僧道两人,也不得不言明其中的厉害。 “阿弥陀佛,真有这么厉害?”觉法带着好奇的神色,说话的同时看向一旁喝酒的涂山君。 赤发道人扫了一眼,心中有了点数。 本尊身置于魂幡,上次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尊阴神分身,但是上回给众怪留下的印象绝对是深刻的,不然的话他们不会这么恐惧惊慌,甚至许多妖怪都不敢抬头看过来。 然而,听到了三将五鬼的到来之后,他们顿时充满了自信,再不似刚才那胆小怕事的样子。 就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修行界,不管是什么个道理,终究还是得实力说话,这些妖怪恶鬼的态度已经说明那些妖鬼的实力。 “道长不怕?” 涂山君并未说话,嘴角带着浅笑,端起茶碗静静饮酒。 如果是以前,涂山君会规劝一声,让觉法提前避开。 打不过就跑,实在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修行界瞬息万变,活下去有时候比打赢一场斗法要难的多得多。 “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马陆奇怪的问道。 他问的明明是别的,为什么赤发道人要告诉他来不及。 “他说的没错。” “就算他害怕也来不及了。” 听到声音的时候,马陆的神色一变,不由得看向粗陋酒馆的门外。 屋外是黄昏见冥的天空。 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但是他关注的并不是其他的生人,而是门口那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影子,挡住了光芒,拉长地上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交织飞舞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鬼,狰狞而恐怖。 说话的是那个矮小带着帽子的小鬼,面容青灰,看起来像是个破旧的布娃娃。 瘦高高,如麻秸秆的鬼开口,他的声音和他的身高一样很高,也很尖锐,就像是带刺的庄稼:“我们五鬼,想杀的人,还从来没有逃得了的,就算害怕,也无用。” “道士好像也是鬼。”常人身量的鬼,猩红的目光满是打量,像刀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能用目光割下肉来。 胖成球的鬼嗡声:“是鬼更好,鬼有嚼劲。” “咦,不是说有五个鬼,怎么只到了四个?” 道人的话,一下问住了他们。 瘦高高说道:“杀你们两人也足够。” “没错。” 尽管言语讥诮,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五鬼是形影不离的,一旦分开,他们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至于第五只鬼去了哪里,这事儿也就只有剩下的四个鬼知道。 本来大头领已经面带喜色,然而看到只有四鬼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还是那档子事儿。 不免咬牙切齿,气急道:“真真该死!” “你们兄弟就不怕误了大事?到时候鬼王定不会饶恕你们。” 五个鬼里有个色鬼,总是要先闯几家门祸害姑娘,不满足了自己怕是不会过来。 在大黑山还好约束,一旦跑了出来,当然如野马脱缰。 凭他这个大头领,根本就管控不了。 瘦高高冷笑,瞥了一眼围坐成几桌的妖魔鬼怪,说道:“大头领,我们五鬼并不是你的属下,你的属下都已经吓的缩卵了。” “更别想靠鬼王压我们兄弟。” 圆滚鬼一把拽起桌案旁的小妖,一把塞进自己嘴里。 “大头领救……”小妖惊慌的呼喊,然而求救声都没说完,脑袋就已经被圆滚鬼咬了下来,连带着现出原形的身躯都被圆滚鬼塞进嘴里,囫囵着吞下去。 蜃妖大头领面容抽搐,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喝:“五鬼,你们别太过分。” 獾子站起身,呲牙露出獠牙,盯着圆滚鬼。 不仅獾子,和他不对付的虿鬼也同仇敌忾,烟鬼和青年同样没有好脸色。 纵然再不对付,遇到这种也不能忍让。 …… “还没怎么样,你们倒是先打起来了,徒让别人看笑话。” “像什么样子!” 冷冽的声音响起,身着繁复文武袍常人身形的青面人走进茶肆。 原本看起来不小的茶肆,如今却显得异常拥挤。 妖魔鬼怪还有所克制,要是现出原形的话,估计四周连绵的高墙都得倒塌。 7017k 286、厚礼 随着青面人的出现,茶肆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不少。 “增将军。” 大头领拱手,倒也算给面子。 毕竟吃亏的是他,那不仅仅是损失个小弟的事情。损失小弟是小,削了他的脸面,让小弟对他起了疑心才是大。 俗话说的好,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能够先放下,足以说明来者话语的分量。 五鬼中的小鬼眯了眯眼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那常人模样的鬼打断,同样拱了拱手说道:“原来三将军已经到了。” “五鬼,你们最好安分点。”三人之中,那位稍落后却居中的红面文武袍的人,淡淡的敲打五鬼。 三将,当然是三个人。 两个青面一个红面,均身着繁复的文武袍。 红面居中,两青面则站在他的身侧。 “增损三将,那两个青面的是增大增二,红面的那个是损,最弱都是筑基后期。” 初见五鬼的时候,马陆虽然神色凝重,但是显然并没有放在眼里。这不仅仅是五鬼来了四鬼缘故,也是因为他本就不认为五鬼是厉害人物。 合击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人多打人少。从一开始就已经落了下乘。 然而面对增损三将军的时候,马陆严阵以待。 “增损将军,据说是地藏王菩萨的左右护法,因为增将军实力强大,所以上身的时候需要两个人承担,这才分化出两位增将军。” 话音一落。 红面损目光猛的锁定说话之人。 那是位身着黑色道袍的赤发道人。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诧异的神色,似乎还是头一次被人说的这么清楚。目光之中的追寻也溢于言表。 两位青面增将军也看向道人,以及道人身旁的灰袍和尚。 损将军拱手:“没想到还有高人知道我们兄弟的跟脚,还未请教?” 赤发道人举起手中茶碗:“涂山君,野狐禅一个。” 增损将军的目光徘徊在涂山君的身上,他们的眼中流露疑惑,涂山君的容貌再清晰不过,但是这并不是这只鬼本身的容颜,反而像是后天被人更改的。 因此不由得问道:“道长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这就是真面目……。”似是想到了什么,涂山君笑了起来,身上煞气消退,赤发消失,英俊的五官褪去,显露出皮囊本身的容貌。 尽管这容貌因为魂幡的关系也有些许的更改。 看到这面目,大头领错愕,惊诧道:“白银?” 当然不是因为涂山君变成了银子,而是这具行走躯体的本来模样叫那个名字。 许是看出了众妖魔鬼怪的不解,大头领继续说道:“湖鼓山坊市的镇守者,白银。” 他们顿时恍然大悟,紧随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难道是湖鼓山坊市的镇守者叛变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直接解开了他们的疑问。 只看到又一位赤发道人出现,坐在桌案的另一角,随后又一位赤发道人走出来……。 “娘咧!” “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这……” 那位叫白银的身躯重新恢复赤发道人的容貌,安静的坐在桌案上喝酒。 众妖怪早已经呆愣在原地。 就是那位蜃妖大头领也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 这实在太诡异了。 他们都是赤发道人,又都不是赤发道人。 “涂山君。”损将军咀嚼着这个名字。 说实话,他从没有听说过此人,是太低调还是实力太弱? 又好像都不是。 因为他做事并不低调,低调的人不会在初来乍到的情况下干出这样的大事,破庙伐门是要结大仇的。 要说实力,这么多人中,竟然连他的真实样貌的人都没有,这样的人实力弱吗? 就连马陆都像是重新认识涂山君,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想和人交朋友,又不是贪图什么,知道的多少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不耽误喝酒,也不耽误交朋友。 大头领他们震惊之后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因为他们已经在碧水湖的时候见过那位看起来‘像真的’的分身。 唯有五鬼,实力说强也强,说不强也不强,还是头一次接触,反而惊诧时久。 增损将军看向觉法:“不知这位大师又如何称呼?” 觉法起身,虚合双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白骨寺,觉法。” “正道大宗门白骨寺。” “白骨僧所来是要做什么?” “无他,斩妖除魔以全自身修为。” 夜,静悄悄的。 静谧的不仅是夜色,还有这高平府。 城中的那些活生生的人似乎也都消失不见,弥漫的灰雾将高平府笼罩,四周街道也都在这样的雾气下隐没。 轰然炸开的法息将四周横扫了个干净。 原先笼罩着众妖魔鬼怪的茶肆消失无踪,四周石头台阶和绵连的小楼被夷为平地。 没了遮掩,精怪恶鬼的身形全都显露出来。 增大手中钢叉骤然脱手。 没有听到破空声,钢叉就已经到了觉法的面前。 “白骨印。” 觉法抬手时,体内法力沿着经脉奔涌。 周身白光大盛,佛光于身后汇聚。白骨佛珠出手,化作一门棱形的光盾挡在他的面前,同时也抵挡住了那柄近在身前的钢叉。 “好胆!” 增二将军大喝,手中印法术式成型,厉鬼尖啸怒吼宛如锥子。 “吃我一拳。” 凌空拳影汇聚,一只包裹着铁甲的重拳轰然即至。 看到出拳的修士,增二将军怒目而视,厉喝道:“马陆,你疯了吗?” 马陆的重拳他也不想挨,只得将术法调转,周身法力凝聚的威压如同波纹一般爆发出来。 大头领见状,赶忙下令道:“快走!” 筑基后期以上的修士交手,所造成的破坏更加巨大。 这些练气后期的手下留在这里不仅帮不到忙,反而会成为累赘,甚至在众人的斗法之中身死道消。 本来这件事就办的不利索,如果再损失那么多手下的话,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除了筑基,其他都走!” 得了大头领的命令,其他小妖赶紧连滚带爬的离开,生怕因为自己走脱的太慢而成为靶子。 留下的筑基妖魔则神情各异,但是也不顾的那么多。 增损将军已经出手,他们也必须跟着出手。 和尚只有筑基后期,就是用人堆,也能将其堆死在这里。 大头领显出原形,张口吐出一柄长刀,丈高的娃娃鱼手持长刀加入战场。 “五鬼,还不出手?” 那四鬼一看,纵然少了一只鬼,他们也还是筑基中期,根本不需要畏惧。 “好、好、好!” 涂山君嘴角勾起笑容,尊魂幡本就缺少中流砥柱,今日这些个送上门来的妖魔鬼怪,一个都别想跑。 他并没有问觉法的法力够不够用,因为他已经看出觉法功法的门道。 觉法要靠妖魔完善手中的白骨佛珠,而且如今觉法的实力也不是他全部的实力,魔心度封印了很多很多,就像是觉法说的那样,他是在恢复实力而已。 “不管是什么样的妖魔,筑基终究是筑基。” “觉法,城中人都是活人。我要请幡中金丹阴神出手,不然他们会死。” 觉法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 他并没有反驳,筑基修士的战斗想要不波及城中的活人是不可能的,想要快速解决战斗,就需要压倒性的力量。 而现在也就只有幡中的金丹阴神能够做到。 至于为什么涂山君要这么说,也许是为了说服他,也许涂山君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到底如何也就只有涂山君自己知道了。 那到底是如何? 也许只是单纯的让无辜者活下来,因为曾经他也是无辜者。 “丁兄,该你出手了!” 觉法袖口里的寸许魂幡迎风化作丈许,凛然而立。 一位身着黑白长袍,神色冷峻的修士从其中走出,浩荡威压纵横睥睨。 “什么?” “金丹真人!” “逃!” 凄惨的吼声发出。 然而,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破法锥就像是雪花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只一击。 瞬间击溃了他们所有的信心,同时也带走了增损将、大头领,以及他手下筑基妖魔的性命。 就连迎上来的四鬼也成了破法锥下的亡魂。 丁邪蓦然转头,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纵然只是金丹初期,宗师之威对于这些筑基妖魔来说,也如煌煌天威,不可力敌。 马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没有回神,似乎还沉浸在其中。 随后讥笑:“我原以为我很强,今日得见金丹真人的实力,让人望而生畏。” “阿弥陀佛。” 觉法呢喃一声便开始度化妖魔。 涂山君抢下了增损将的阴神,这可都是筑基后期的阴神,足以成为魂幡的中流砥柱。 不一会儿的功夫,和尚手中多了九颗青灰色的硕果。 倏尔。 一辆四乘八架的豪华马车停留在茶肆的街道前。 赶车的小厮随手扔下一件东西。 噗通落在地上。 那东西还在蠕动着。 小厮说道:“我家老爷说这是给高僧的见面礼,还请高僧收下。” 马陆面色剧变:“五鬼之一!” 旋即他想起来,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五鬼,那四鬼都让金丹真人给宰了,而剩下的这个无疑就是那个色鬼。 除了色鬼之外还活着的就是练气一流的妖魔,他们早就躲得远远的,在感受到金丹真人之后,更是将自己埋了起来,气息一消失就撒丫子逃跑。 现在色鬼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宛如烂泥般扔在地上。 “我家老爷说了,这辆马车日行千里,两日内必定保证高僧和道长抵达大黑山。” 觉法问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你家老爷是谁?” “我家老爷就在马车上,不如大师和道长上车一叙。” “对了,那位是升云原的马陆前辈吧,也一起上来吧。” 7017k 287、府君 将五鬼之一的色鬼抓在手中,觉法轻道一声阿弥陀佛,随后手中鬼的身躯渐渐化作灰石,一颗青灰色的不规则硕果出现在他的手中,亦如其他那些被超度的精怪厉鬼一般。 觉法看向身旁的赤发道人,似乎在等待涂山君做出决定。 涂山君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淡笑一声,踏上车架:“既然他要邀请我们,自然要见一见。” 见面礼都收了,不见一面也确实说不过去。 总得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前辈已经做出表率,觉法也没有反驳,他始终是平静的,同样踏上搭下来的阶梯。 倒是马陆根本摸不着头脑,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当然不是来交朋友这么简单,而是觉得和尚和道士不该死在这里,所以才来相助。 要说有什么目的,或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他和觉悟相识,又或许确实很欣赏这两人的所作所为。 没想到,这两人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刚才那真的是金丹真人?”马陆疑惑起来,那不像是金丹真人,倒像是什么强大的攻伐手段,只不过这种恐怖的手段体现出来像是金丹真人。 然而,环视了一圈,马陆又摇了摇头,那确实是金丹真人的威压,也是真实存在的气息。 如果那样都不算是金丹真人的话,这世上金丹可能都是假的。 总之一句话,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僧道两人要去大黑山,他也正好去大黑山,同路。 倒是眼前邀请他们的人有些奇怪。 眼见着僧道都上了马车,马陆也跟着走了上去。 …… 四乘八架的马车,内里是极为宽敞的。 更不用说载具本就是上等阴梨木打造,炽焰鬼马做脚力,一般人没有这样的排场,不是因为太招摇,而是这八匹鬼马极为稀有,很不好凑。 内里装饰如同凡俗京城的达官显贵休憩小楼,典雅精致,又因为材质的关系带着古朴大气。 一盏幽幽古灯,驱散寒暑,宛如春风拂面。 涂山君看向那身着紫色官袍的老人。 苍苍白发扎的一丝不苟,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不见阴翳和黯淡。一点都没有老人该有的蹒跚和臃肿,那精神头比年轻人还要足上不知多少倍。 衣着比之大官还要讲究,看起来是官袍,就是不知道哪朝的官员。 大良的官,涂山君见过,不是这样的服饰。 老者带着笑容,将手中羽扇放在桌上。 “骚包。” 这是涂山君的第一印象。 哪有人会这样穿,而且现在才初春,更不需要羽扇,这东西不离手,多半就是为了装逼。也不排除那是件随手的法器,修士的法器千奇百怪,并不是所有修士都会炼一口飞剑。 不过不承认,眼前这位老者的气息平稳,修为高深。 “麻烦。” “阿弥陀佛,还未请教施主名讳?”和尚率先开口。 登上车架的马陆呆愣霎那,脱口而出道:“聂老?” 被称为聂老的老者微笑着冲着马陆点头示意,随后向着和尚和道士拱手道:“在下高平府府君,聂权九。” 得知此人真实身份之后,觉法更觉得惊诧。 他听说过高平府府君,但是现在他们见面的时机却和想象中的大为不同,甚至说是完全和设想的背道而驰。 “小僧白骨寺觉法。”觉法虚合双手,道出了自己的跟脚来历。 “老夫听说过您,白骨寺,觉法大师。” 涂山君不由得看了和尚一眼,听聂权九话中的意思,觉法好像还挺有名的。 不过,聂权九的目光很快就挪到了赤发道人的身上。 “涂山君,野狐禅一个。” 听到赤发道人说自己是野狐禅,聂权九不由得笑了起来,旋即说道:“道长的跟脚老夫看不出,不过其中有几大宗门的影子,想来道长也不是所谓的野狐禅。” “而且道长可知道这万里山河的百姓如何称呼您?” “谓何?” “赤发仙。” “就连老夫这高平府也流传着赤发仙的传说。” 聂权九做了请的姿势,笑着说道:“大家不必如何拘谨,请坐,请坐。” 马陆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笑摇头道:“怪不得,我就说谁会出手擒拿五鬼,但是在这高平府中,又有谁敢冒大不韪,也就只有聂老您才会出手。” 三人落座。 涂山君想抽调觉法的法力让本尊看看聂权九的修为。 这具分身还是太弱了,靠肉眼判断很难,就是用上灵官法眼也不一定看不出对方的底细,而使用灵官法眼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容易造成误会。 不过,近距离调动法力催动尊魂幡,说不定反而会让这老者看出门道来。 想来还是作罢,不管对方修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被看出尊魂幡的跟脚,以后将会面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聂权九为觉法倒了一杯茶水道:“这茶是幽冥崖下的种魂茶,具有洗涤心灵,增添法力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味道极好,大师一定要尝尝。” 又将一坛密封极好的酒坛拿出来,摆上玉雕镂花的酒碗:“听说道长好酒,此乃千年人参酒。” “哦,那我可得尝尝。”涂山君眼睛一亮。 聂权九为涂山君和马陆都斟上一杯,同时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老夫敬大师、道长,马陆你就不需要老夫敬了吧,咱们老少也比较熟悉。”聂权九举杯示意,随后笑呵呵的看向身旁正襟危坐的马陆。 马陆赶忙推辞,笑着说道:“您老要是敬我,那真是折煞我马陆了。” “请。” 人参酒突出个够劲儿,如同浪花涌动,一层接着一层。 放下茶碗,觉法问道:“聂施主为何会出手?” 马陆会出手,可能和师兄觉悟有点关系,毕竟他们曾经见过面,而且马陆这性格也容易出手,所以马陆追上来的时候觉法并不意外,然而聂权九就不一样了。 他是高平府的府君。 高平府不是这一座城池,而是大片广袤的土地,地上生灵多如牛毛。 府君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观其气度和养气的功夫,也明白,这绝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修士。 不管是不是真的相谈甚欢,和尚总是带着怀疑的态度。 聂权九微笑着抽走桌案上的羽扇,眼中闪过狡黠,却并没有为和尚解答疑惑。 聂权九没解释,却有别人说话:“因为他不想有人走漏风声。” “何解?” “若是我们挺不过三将、五鬼,以及一众追兵,聂道友定然会顺势出手。” “然而我们不仅仅挺过去了,还展现了金丹修士的实力,所以他就将早已经控制好的五鬼之一交给我们。” “我说,你也想大黑山鬼王死?”涂山君转动雕花玉杯,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神色轻松,带着淡淡的讥诮。 聂权九拍手称赞:“道长果然非凡。” 赤发道人冷笑:“实在是因为,一路上希望大黑山鬼王死的人太多了。” 聂权九轻动羽扇,始终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很是淡然的说道:“不过并不是老夫想要大黑山鬼王死,而是他到了该死的时候。” “为何?” “因为他掌握的力量太过诡异,并且还出现了大问题。自那之后,大黑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金丹修士了,老头子剩余的寿命不多,不想继续等。” 涂山君皱起眉头,说道:“我听说他走不出大黑山?” 聂权九摇了摇头道:“非也,他不是不能走出,而是不愿意走出,他离开大黑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阿弥陀佛,山不向小僧走来,小僧便向山走去。” “大师所来是?” “斩妖除魔,以全自身修为。” “大师和大黑山鬼王有过交集?” “有过。”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聂权九恍然,连道好几声,随后便住嘴不言。 涂山君看着这两人打哑谜,之后看向觉法,想从觉法的脸上找出点不自然。但是也不知道觉法是真的坦荡,还是因为心境磨练而让面容无喜无悲。 总而言之,他并没有从和尚的脸上看出什么。 涂山君不由得有点后悔那时候话说重了,现在他确实起了点好奇。 相比于涂山君的一知半解,马陆则是完全茫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和尚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说话,他取出刻刀雕刻着手中青灰色的硕果。 每多一枚白骨佛珠,和尚的修为就精进一分。 起初还不算明显,直到手中佛珠达到一百颗以上,和尚的修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提升。 就是吃上什么灵丹妙药也不会出现这样强大的效果。 一百零六颗,筑基巅峰。 一百零七颗,假丹。 一百零八颗…… 涂山君感觉和尚要不要踏足那个境界只需要一个念头。 “白骨本愿渡身经” “这门功法这么离谱吗?” “不,这世上厉害的功法很多,归根结底还是使用功法的人。” 四乘八架的马车奔跑如风。 不过是两日的功夫,两千里的路程就已经结束。 和尚睁开双眼,平静的说道:“小僧想沐浴。” 7017k 288、黑山 二月二,龙抬头。 远方天际万丈霞光如瀑飞流,化作光河,将氤氲灰雾映照如烟,恍若人间仙境。 增峦叠嶂回延成曲,高耸山峦好似大片独立的孤岛浮于浩瀚。 然而就是此番秀丽模样,却听的远山深处狐鬼的低语,岭上小妖的喃喃。 往来车马如长龙,路上精怪做群英。 浩荡妖兵聚拢成军于门前开路,蜿蜒路上得见妖魔鬼怪的踪影。 大黑山脚下,和尚沐浴更衣返回四乘马车。 驾车赶路的小厮扬起书中马鞭,凌空一甩。 啪的一声,音爆声响。 八匹炽焰鬼马嘶鸣扬蹄。 如果说北行山城看起来如同一个糟糕的狗窝,没有半点美感,更拘谨的像是将许多东西胡乱拼凑在一起的话。 那么大黑山城无疑符合寻常人对仙山的向往。 当然,与阳城还是没法比的,阳城是以山岳河流为基,整体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像城多过像山。 虽然是城,却远远比山还要高耸浩大。 而大黑山再怎么广阔,怎么塑造,也终究是像山多过像城。 越是临近大黑山城,道路反而越发平坦。 八架马车在官道上飞驰,两侧妖魔鬼怪没有敢上前搅扰的,甚至有些被飞溅的碎石泥土砸到,怒视过来,看到是这样的车架,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咽下了卡到喉咙的喝骂。 路上精怪确实不少,天上飞禽盘旋,地上精怪行走。 妖兵成群,持戟披甲,举着如铁的旗帜,领头将军模样的骑着高头大马。 就像是真正的大军一般在官道上行进。 …… “道长笑什么?” “那熊罴骑着妖马,实在有意思。” 再看旗帜,挂着大大的‘熊’字,近两丈的铁旗落在那掌旗大将的手中。 掌旗的大将毛茸茸的脸,满是严肃的神色,身下四足在周身小妖的簇拥下前行。 聂权九撩起车架的布帘笑道:“噢,是熊谷的黑瞎子。” 马陆也看到了身侧那些行军精怪,尽管模样不一,然而这样排列起来还是颇有些声势的,不由得看向聂权九问道:“别人都带兵马,为何聂老您孑然一身?” “此一回,本就是为了搏命。没有人修那般的战争法器,所携兵马不过是土石瓦砾而已。”聂权九看的很淡然,因为他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多。 涂山君淡笑,聂权九这原因骗骗初出茅庐的修士还成,与他纷说就有些虚假了。 大黑山鬼王也许是和尚心中的山,所以他要搬山,与聂权九却没有那么多的关系。 连马陆都能如此宽松的活下去,甚至还能够随时离去,涂山君不相信聂权九无法离开。世人常说,风险越多,收益越大。 他本就是谋定而后动。 在控制下五鬼之一后,就想借和尚的手除掉大黑山鬼王。 但是能行吗? 就算和尚一个念头即可步入金丹劫,然而没有结丹灵物,没有资源支持,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金丹境不比筑基,任你惊才艳艳,也得面对那少得可怜的结丹几率。 单一属性天灵根不需要结丹灵物能凭本事结丹,然而一样要面对金丹劫,稍有差池就会跌落境界。 就连丁邪也都是在使用忍死术之后,强聚金丹身入魂幡,才痛快的摇动法宝尊魂幡,将他们家地下的三身妖鬼镇压。 这还是个不知道被镇压了多少年,术式衰退的金丹妖鬼。 这次他们面对的可是实打实的金丹鬼王,统领万里疆域,聚众生香火愿力的怪物。 尽管他的身躯出了问题,但是香火愿力足以弥补,甚至让他变得更强。 韩安便是如此,他的本身修为不高,却凭借着香火,硬生生的催动了一次尊魂幡。 唯一的一线胜算就是涂山君的本尊,这已经是他压箱底的底牌。 涂山君在心中盘算着应该需要多少法力才能支撑他的本尊出手,目光看向一旁闭目养神打坐的和尚。 觉法适时的睁开双眼,微微点头。 “你点你娘的个大头鬼。”涂山君终究没有将心里话讲出来。 他的养气功夫虽然不高,也还算稍有成就。 只怪当时定下了章程,他没有问,和尚就真格的不说,以至于都到了大黑山门口还是底气不足。 …… 熊妖目视飞驰过去的车架,看向车架上凛然的旗帜:“聂老头这次来的倒是快,寻常不到最后一天都不会到。” 身侧看起来有些猥琐的短腿妖靠近熊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大王,聂府君来的快,其他的那些大妖怪也来的不慢,小的们听说早已有好几位先于我们入城。” “这么急?” “可不是嘛,听说来了一僧一道,已经伐落了不少的门户,王上已经派妖去追杀,至今还没有消息,该是和此番有关。”短腿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知熊妖。 僧道两人出现已经时日不短,大黑山鬼王也不可能坐视他们搅起风波,只不过这件事至今没有解决。 熊妖搓了搓手掌,只听着而已。 此番王上寻他们前来,也许有这件事的关系,但是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这么隆重浩大,不像是小事儿。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死个把妖怪恶鬼都不算大事儿,进入幽冥地寻宝狩猎的修士很多,还有很多则是单纯抱着斩妖除魔的目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听到修士的消息。 大黑山鬼王的召唤却许久都未出现了。 …… 城门口,守门的妖将拦下疾驰车马。 赶车小厮面色阴冷,冷漠道:“看不到这是哪方旗号吗?” 白面妖将顿时谄笑道:“府君大名哪个妖怪不知,只不过小的也是职责所在,得见上府君一面,这才安心。” 这方拦住了八架的车马,那边同样在检视着入城的精怪。 妖怪厉鬼倒是安静,纷纷排起长龙般的队伍,好不热闹。 聂权九拨开帘布,笑呵呵的说道:“白将军辛苦了。” 白面妖看到聂权九之后姿态放的愈低,赶紧拱手行礼:“搅扰府君的雅兴,是在罪过。” “今次府君来的早,所以小的们都有些奇怪,不然远远望到府君的车马,小的就已经放行了,哪敢随意阻拦。” “白将军职责所在,本府怎可能怪罪。” 白面妖催促布置路障大门的小妖:“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放行。” 聂权九不再多言放下帘布。 赶车小厮扬起马鞭,八架的马车缓缓驶入大黑山城。 大黑山城池看起来坐落于半山腰,实际上是将主峰最高的山头都给改成了城,远山尽是绵延的宫殿。 甫一入城,原本还有些淡薄的香火愿力一下子充盈起来。 要不是因为神道法器在本尊的识海中,而本尊又身具尊魂幡之内,说不定他们刚刚入城就会因为神道法器而出现莫大的乱子。 赤发道人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看向缓行马车外的场景。 此地与世俗大城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相比于世俗大城,这里的活人更多,甚至比高平府的活人还要多。 甚至涂山君还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的人修。 大多都是左道旁门,也有魔宗修士,甚至还有正道宗门伪装的修士在大黑山城的坊市行走。 修士很少会进入凡俗之中,就是这里也不例外,他们只在修士的圈子之中。 说来倒是可笑的很,生活在这里的凡人,看起来也就比外面逃荒和兵灾加身的竟然好过一筹,尽管只是一筹。 如果不是因为路上还有妖魔行走的话,还真以为是一方平静的世外大城。 这样的人与妖混居的场景可不多见。 然而,却并没有任何欣欣向荣的模样,反而好似病入膏肓的人,用脂粉为自己毫无血色的面容上色,以掩盖自身腐朽的气味。 车架中是剩下僧道和聂府君,马陆在入城后就下了车架,似乎是去寻他的相好的。 涂山君都不得不感叹:“合欢宗的业务都能拓展都这里来,实在厉害。” “道长很奇怪?” “我还以为城中不会有太多的人,你的高平府似乎也有很多活人。”涂山君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很是平淡的说着,只是言语之中难免多了几分冷意。 大致原因他也猜到了一二,因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 聂权九开口说道:“不说万法宗这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就说香火愿力一道,如果没有庞大的基础,也不会产生香火。” “而妖魔就是大黑山鬼王圈养的打手,不高兴去就去吃几个人,吓唬吓唬。” “为了寻求庇护,百姓自然都要拜神。” “而这位神……” “就是大黑山鬼王。”涂山君将聂权九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一路走来,大黑山鬼王的庙宇随处可见。 就连寻常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位鬼王。 这样,香火愿力不就很快的来了吗,甚至大黑山鬼王来者不拒,就连妖魔鬼怪产生的香火愿力也要收割过去。 若是没有苦难,谁又会想起神佛呢? 所以别管是神佛还是恶鬼,都圈养着灾厄。 看着涂山君冷眼嘲笑的面容,聂权九点了点头道:“道长确实是聪明人。” 涂山君并没接过聂权九的吹捧,那双眸子看向聂权九,漠然道:“你该是体会过香火愿力的强大了吧?” 7017k 289、变故 聂权九并未明言,而是嘴角又带起狡黠的笑。 眼神深邃的注视着桌案对面的赤发道人。 良久,幽幽开口道:“道长又何必多问,两位破庙伐门而来,一路行进均是沿着鬼王庙,打的是哪番的主意,难道还需要老夫直言不讳吗?” 涂山君神色肃然,旋即,两人相视一笑。 心知肚明便是。 聂权九估计也是将涂山君当成了获得神道法器之后,想要争锋一番的人物。 毕竟大黑山治下万里疆域,光是凡俗国度大大小小加起来就有十几个。 任谁拥有足够的实力,都会滋生出将大黑山鬼王取而代之的心。最重要的是,大黑山鬼王自己还出现了问题。 但是实际上,涂山君并没有取代对方的念想,不过是跟着和尚走来,路上收拢阴魂煞气填充尊魂幡。 要不是遇到了韩安,得了神道法器,估计也只会将香火愿力当作寻常的煞气收拢起来。 不过,既然聂权九这样觉得,他也懒得解释。 浪行幽冥地,本就是为煞气阴魂,总要遇到妖魔鬼怪。 聂权九这时候才发现,赤发道人的目光很平静。 不是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潭幽深,而好似高天清气,辽阔而淡然,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追忆什么。 他并没有问那天高平府出现的金丹真人,因为他已经将金丹真人和眼前的赤发道人划了等号。 觉法铁定不是金丹宗师,破戒僧是很厉害,但是金丹境界的阻隔是巨大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天资,何种心性,都要仔细的应对。 没有金丹宗师会刻意的压制自己的境界,让自己看起来宛如练气筑基。 这不仅仅是因为压制修为会浪费法力,也会消磨自己的心气儿。 须知凡是宗师都踏上了自己的道,隐藏自己的道分明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当对自己的道产生怀疑的时候,心境就会出现破绽。 当然,特殊情况没有办法。 也不排除有些高修就喜欢恶趣味的扮猪吃老虎。 聂权九看了看赤发道人,又看了看觉法,心中思索:“他的本尊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眼前这具明摆着就是分身,聂权九又看不到赤发道人的本尊何在,这不由得令他生疑。 “阿弥陀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那位?”觉法开口询问。 聂权九收回了目光,解答道:“明日,大黑山宴。” “老夫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大师、道长可赏脸?” “阿弥陀佛,小僧想先在城中走走。”觉法知道推辞不了,也就答应了下来。 不久,觉法和道士也下了车架。 在聂权九的目送下远去。 涂山君将手中那个简陋极致的传音符折成个三角,使用术法将之禁锢起来。 “前辈不需要这样小心,那位府君该是不会害我们性命。”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言语之中带着凝重:“他不敢,但是你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让他知道。” 自从被骗过之后,涂山君对待别人给的东西就抱有很大的警惕心。 必须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干净,再用术法将之圈禁才放下心来。更别管给他东西的是什么人,值得信任还是不值得信任。 他不会佯装潇洒大度的随手揣进怀里。 那样的举动确实让人舒心,却让自己不安心。 觉法沉默半响,再抬头的时候,丝丝黑线攀上他的面容。 一双清明的眼睛也变成其黑色,就连原本温和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意:“本该按部就班的,修为短暂的突飞猛进,导致魔心难度。” “魂幡有一术,名曰:降神……” 倒不是因为涂山君有什么图谋,所以才让觉法使用那门术,而是因为外力镇压终究不靠谱。 本尊出手,施展魔猿定意拳可缓解症状,终究治标不治本,唯有修行这门功法。 再以降神术让和尚自己感悟一番,就可初窥门径。 听了涂山君的解释,和尚摇了摇头道:“小僧不想欠前辈人情。” “我欠你人情行,你欠我就不行?” “再说,你是幡主,我是魂幡主魂,这怎么算是……。” “算。” 也不知道和尚有什么顾虑,总而言之,他并没有问涂山君要魔猿定意拳的真意经文。 刚才的那番话倒像是解释,为什么自己要离开聂权九身旁四处走走,仅是因为当时自己的状态不好。 …… 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昨夜小雨。 今日清晨值微风拂面,泥土的清香袭来。 于大黑山城居住的妖魔鬼怪向着山顶汇聚,台阶汇聚成长长的登山长梯,天刚亮,精怪就已经走上了上去。 绵延宫殿群在大江云雾下显得如同海市蜃楼,但是此番真实,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长梯数千阶,却没有一个妖魔使用法力腾飞上去,全都老老实实的沿着阶梯走上来。 当然,那些大妖怪不需要自己走路,或是坐轿子,或是骑着奇形怪状的坐骑野兽,或是被人用登山椅抬着…… 直到山顶。 两侧妖兵把守,门口那位神色冷峻的阴姬一双招子扫过登山的妖魔。 聂权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若是一般人见到这般场景,当场就会吓死过去。 吓死也好,总好过成了妖魔口中的口粮。 登山易,山门不好过。 然而身居车马中的众人并不需要担心,妖将看到聂权九的旗号就早早的放行。 大黑山宫殿群让涂山君想起了上辈子旅游去过的古城旧都,只不过这里的游客并没有多少人,而是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 宫阙楼阁并不金碧辉煌,而是水墨般以黑色为主基调。 万丈金光根本刺不穿头顶上的淡淡薄雾,以至于上方天空总带着一种灰蒙蒙的红色霞光,不像是阴天,反倒像是黄昏。 入了内城门则是广阔如道场般的平地。 过了犹如道场的平地,再往前就不能乘车坐马,须得自行走路。 妖兵鬼将如林立,矗立在楼阁大门的两侧。 “请帖。” “请帖忘带了?没请帖的在道场等着吃流水席。” “有请帖的里面请。” 一只灰狼妖走上前学着拱手:“某是练气大圆满,并未收到请帖,难道不能进去?” 守门的阴姬噗呲笑出声来,纤细的手掌一把捏住狼妖的脖子,将之狠狠的甩了出去。 狼妖摔出去十来丈远,两侧妖魔赶紧让路,只不过那狼妖爬了半天也没有起来,嘴角血沫子淌到了胸前。 “没请帖就进不了内廷,若是想擅闯,就死在这里!”阴姬神色冷淡,筑基中期的威压释放出来,扑面气息如压城黑云,悬于头顶随时都能倾碾下来。 此番杀鸡儆猴,再无练气的妖魔敢上前来。 阴姬的这个修为其实已经够用了,因为有请帖的必然是筑基,面对这里练气妖魔,就是筑基初期都能碾压过去,更何况是是筑基中期的恶鬼阴姬。 入内廷者均是筑基以上的妖魔。 聂权九他们也不例外。 …… “龙儿姑娘,就再无正堂的帖子了吗?” 熊瞎子亮出自己的请帖:“往年都能让三人进去,怎得今年就只允许两人。” 说着回头看向身旁的两个小熊,他就是带自家孩子来见见见世面,然而虽然进了内廷,却去不得正厅。 要知道唯有在正厅才能见到大黑山鬼王,内廷不过是更大的宴席,有宫阙阻隔,只能顺着大门一观。 “熊王见谅,实在是今年位子不足,妾身也没有什么办法。” “就是那些个妖王鬼王也都只带了一位,也是后来发现不够位置。” 挡在正厅前的绝色美人脸上带着歉意,细声的与那黑熊纷说着。 虽然是软糯的声音,黑熊却不敢大声喧哗,须知眼前这人称呼他们为大王不过是抬举,自家修为都比不上大黑山鬼王的婢女,又怎么敢称王称霸。 门口停留,黑熊转头看向身旁的俩孩子一阵纠结,不过随后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赶紧招手。 “府君来的早啊。” 聂权九微笑道:“熊王不进去,难道专门在此迎接老夫?” “嗨,老熊我也没办法,今年突然改了规矩,一张请帖只能让两人进内堂,以往府君也都是自己一人,不如帮我带个孩子进去,算我欠你个人情。” 听到黑熊说完,聂权九神色微变,看向守门的龙儿姑娘,求证道:“可是真的?” 龙儿姑娘点头道:“确实是真的。” 聂权九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三人。 往常他也不常来,就算来也都是孤身一人,然而这次不同以往,和尚道士两人,再加上马陆。 看到马陆聂权九顿时安心了。 马陆好歹是升云原的大妖怪,怎可能没有进入内堂的请帖呢。 见到聂权九的目光袭来,马陆尴尬一笑:“这个,请帖送来的时候我回绝了,里面应该没我的位子。” 黑熊一看聂权九身旁的三人,就知道人家更麻烦,一张请帖就俩人能进去,还得有两人挡在外面,自家好歹能进去两个。 “怎么办?” 聂权九的目光看向黑熊。 “看样子府君比我们更麻烦,老熊就不打扰了,奎儿跟我进去,小幺你在外面等等,你龙儿姐姐会为你安排好位子。”嘱咐完,黑熊就赶紧带着孩子进了内堂。 马陆说道:“我就不进去了,聂老您和大师进去吧。” 聂权九又看向觉法和赤发道人,这两个哪一个不进去都麻烦,他心中很悬。 不过不进去不代表就没有办法,内廷和正厅的距离并不远。 进退两难时。 “阿弥陀佛,小僧有。” 和尚从纳物符中取出那张那金灿灿的玉质请帖。 7017k 290、黑王 方入正厅,侍女便按照位置将众人安置下来。 和尚的请帖竟然还是很靠近王座的位置,比聂权九的距离还近。 落座相隔数米远的聂权九起初是惊讶的。 后来就没有什么表现了,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跟着聂权九进来的马陆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他以前就不参加这宴会,现在不过是跟着僧道两人到来。 说到底本来这张请帖该是他出的,谁料到自己还要噌聂老的帖子才能进来。 内堂妖魔不到五十位,除了沾亲带故被请帖带进来的之外,修为最低的都有筑基中期,并且还得是筑基中期里的厉害妖物恶鬼,方才能够踏入这方大门。 十六根高耸的柱子撑起大殿。 油灯如龙盘旋在柱子上,将本来有些昏暗的大殿照了个透亮,因此也能看清楚眼前这些妖魔的具体模样。 虽然大概都有个人形,然而却都不是具体的,就算是筑基的妖魔鬼怪也保持着自己那些独特的形态。 就像是最初想让聂权九带妖进来的黑熊,如同个熊人般身披厚实盔甲。 爪子和绒毛都未褪去,也没有为自己施加什么具体的幻象掩盖自己的身形。 要说最像人的,还是恶鬼厉鬼,因为这些大部分都是人死后形成,妖魔成鬼也没有完全化形成人。 反倒是和尚那股子活人的气息让一众妖魔频频看过来。 涂山君使用的本就是恶鬼身躯。就是幻化成赤发道人的模样来,自身的根基是不会变的,他们也只当道人是哪方新晋的厉害鬼物,并没有用灵官法眼探寻。 觉法的定力确实不错,面对这么多的妖魔还能镇定自若的念经。 眼前桌案上是鼎烹肉食,灵酒佳酿,山林瓜果……。 涂山君对摆放着的肉食不感兴趣,端起酒杯,打量着大殿内的装饰,看似很奢华实际上是用料的关系,搭建出来的建筑本身就让人觉得华丽。 角落里的巨大的编钟响起音乐。 场中成群的阴姬翩翩起舞。 香风袭来,紧绷的神经都不由得放松下来。 “阵法还是术式?”赤发道人眼中的灵光闪烁,这才看出来。 倒不是什么阵法,而是那些阴姬的术式,带着些魅惑的能力,倒不是大危害,反而能够调节气氛。 这具身躯的修为实在太低,涂山君只能用点小手段。 用手段就容易被人发现,场中领舞的阴姬那双眸子不由得瞧过来,虽然罩着面纱看不到她的神色,不过那双眼睛却没有从涂山君分身上挪开。 这些都是小事,反倒是距离比较远的黑熊精看到僧道两人,不由得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惊讶又狐疑道:“难道聂老鬼这么大方,连自己的请帖都让了出去?” 转头一看,喝! 聂老鬼也坐在那里。 再看聂老鬼身旁的马陆,黑熊精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刚想寻那位龙儿姑娘理论,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马陆虽然没有名额,好歹是升云原的大妖怪,加上两个位子也无碍,他要是去发难的话,一下子就得罪了三方,实在得不偿失,只能说这回人多。 “马陆散漫的很,老鬼……” “奇怪的很。” 嘟囔了两句,身旁小熊看他,黑熊精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没有再说话。 喧闹声响。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内堂八十个座位都已经满员。 除了觉法之外,竟然还有其他的活人修士。 涂山君眉目之间多了几分阴冷,杀意一闪而过:“血煞宗,还真是阴魂不散,本座在这里都能碰到你们的人。” 修士对杀意是很敏感的,那身着黑袍的血煞宗修士猛地抬头寻找着。他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子针对他的杀意,但是对方隐藏的太好了,刹那间就消失了个干净。 不过大致的方向他还是确定的。 抬头的修士面如冠玉,目光缓缓扫过,最后定在灰袍僧人的身上。 要说谁有杀意,堂中妖魔和他并无过节,那赤发道人又是个鬼,多半也就是灰袍僧。 但是血煞宗的修士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与对方交恶。 觉法发现了黑袍修士的敌意,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分明是身旁的赤发道人显露了杀意,那丝很细微甚至淡不可闻的杀意犹如赤发道人的意志一般坚实。 “前辈与血煞宗有仇?”觉法刚想问,话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袖袍里的尊魂幡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东西,这种法宝魔宗会炼制,但是最出名的还是血煞宗。 “发生什么事了。”黑袍修士旁边的人传音过来。 黑袍修士转头看向那人,那是个化形成人的恶鬼。 那恶鬼神色淡然,一双略带猩红的眸子微微转动。 “没什么。”血煞宗修士摇了摇头,虽然宗门说没有问题,但是这个人太危险,他不可能将自己感知到杀意的事情告诉他,这样可没有什么好处。 舞榭歌台多风流。 且看阴姬起舞,妖魔啖肉,俱做杯中酒。 涂山君并不打算惹事,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便将杯中物举起,正要饮尽时,一具高大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四周的灯光,使得赤发道人被笼罩在阴影中。 “有事?” 赤发道人淡漠的问道。 “北行山城,螭虎,是我胞弟。” 话音落下,涂山君微微抬头,看向眼前的高壮修士。 竖耳,身上绒毛长出,那张圆脸也变作了虎面,虎目死死的盯着吃酒的道人,浑身法力已经蓄势待发。 眼前这头白虎一口清气,不见半点腥臭,法力也带着清灵之气。 赤发道人淡笑道:“你和你弟弟倒是很不同。” 白虎妖许是听出了涂山君的调侃,他并没有盛怒,反而很认真的说道:“我不喜他吃人,要成大妖,吃人是下乘之法。” “这也怪我,我们兄弟幼年遭大变,后来我苦于修行,难免放纵他,导致他成了那般模样。” 白虎妖又说道:“但是你不该杀他,他毕竟是我弟弟。” “子不教,父之过。” “长兄如父,你不教他,自然有别人帮你教育。” 听到赤发道人如此说,白虎妖终于变了神色,张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的压低了自己的咆哮声音:“我料到他会死,你可料到你也会死?” “阿弥陀佛……。” 和尚话都没有说完,那白虎妖便将之打断:“他有剑修阴神做伥,该是你这和尚出手了吧。” 虽然是疑问,却说的十分肯定。 他请黑山之主降下保命阴神,竟然还让螭虎死了,如此看来,也不怪螭虎,和尚的修为确实深厚。 而且,赤发道人该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那双眼睛里的平淡不是假的。更何况,这具肉身内里的壳子也不是赤发道人的模样,只是个很寻常的筑基初期鬼修。 “虎君,今日之宴,非是寻仇时机。” 聂权九看向站在赤发道人桌案前的白虎妖,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里的变故,同样吸引了其他妖魔的目光。 场中阴姬的歌舞确实美丽,然而对于妖魔来说,却都实在少了点趣味,反倒是这样的寻仇戏码更让他们感兴趣。 众目睽睽之下,白虎妖并未挪开,而是直接绽放了自身的气息,筑基后期的威压凝聚成一只虎爪直奔赤发道人的天灵,似乎想要凭借着浩荡气息将之镇压。 只不过虎爪刚要落下就顿时消散干净。 白虎妖怒视出手之人:“聂老鬼,你要阻我?” 头顶长角,身披鳞甲的妖怪将目光聚集过来:“据说下辖出现了一僧一道,行侠仗义,破庙伐门,统领外廷的蜃妖已经统领率领数位筑基修士出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得见僧道。” “蜃妖他们已经死了吧!” “聂老鬼,你为什么要保这僧道二人?莫非是对大王有什么怨言。” “那今儿个倒是热闹,就连最近沸沸扬扬的正主都来到了正厅内堂,实在不虚此行。” “虎君,怕个囊球。” “要是我弟弟死了,我早已经给他找好陪葬的人选,虎君下不去手吗?” “……” 也不知道内堂的妖魔是什么心理,多数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更有些还在言语拱火,加油助威,催促着白虎妖尽快动手。 然而他们自己却不出手。 就算那僧道真是最近传言的那两人,也只是静静的看热闹。 白虎妖本来就打算杀了僧道,现在被妖魔的言语架住,更不可能退缩,原本还像人的手掌顿时化作虎掌,厉吼一声,如风般动了起来。 …… “轰!” 身躯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柱子上。 却并不是赤发道人,也不是和尚,而是半个身躯虎化的白虎妖。 猛的咳出一口鲜血,他猛地抬头看去,怒意顿消,赶忙拱手:“大王!” “大王!” 其余妖魔的喧嚣戛然而止,均是起身行礼道:“大王!” 那席高大的身影落在王座上,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白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在本王的宴会上,你也敢如此放肆。” “小的不敢。”白虎妖赶紧伏地叩头。 “回去。” 涂山君抬头观察,那是只足有丈许高的青黑色身躯的恶鬼王,身着淡金色的羽袍,白玉装饰,亦如庙观内的模样。 然而大黑山鬼王却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该生在这样狰狞的恶鬼身躯上,如果真让他来评论的话,那该是一双生在绝色美人身上的凤眸。 …… 大黑山鬼王转头看向觉法,说道:“你来了。” 此时的觉法放下了手中的青灰色一百零八颗佛珠,解下身上袈裟,平静的说道:“你早知道我会来。” “你不来,请帖该不会收。” 说话的功夫,眼前青黑色的高大恶鬼慢慢消融,最后只剩下一张粗糙的老皮。 鬼爪撕开面前的青黑色鬼皮,如瀑的黑发披散下去,露出绝美的容颜。 ‘大黑山鬼王,是女鬼。’ 涂山君很是惊讶,再看看神色如常的觉法,一时间脑海之中转过许多的可能。 涂山君不是个喜欢爆粗口的人,他总是保持着一份神秘,在外人的面前也多是冷傲孤僻人狠话不多的,但是现在他真想揪住和尚好好的问候一下他。 “怪不得。”涂山君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见到庙观内石像的时候就将其当成了大头一类,须知他都有自己的化身,大黑山鬼王伪装一下身躯又怎么了。 而且,后来的苗头已经很明显。 当然,这样的误区也无可厚非,因为修行界中的女修、女妖、女鬼虽然很多,成气候的和男修相比也顶多占十之一二而已。 万法宗那么多座峰山主,又有几个女修士? 大黑山鬼王真身一显,原本被压下去的香火愿力瞬间沸腾。 不过她的神智并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凤眸扫视过去,淡声说道:“开始吧。” …… “不对劲儿。” “前辈有什么发现?” “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大黑山鬼王的真身。” 他看到香火愿力的流动,虽然也有汇聚过来,但是更多的却并不是汇聚于这里,而是身后的那座庞大庙观。 大黑山鬼王的真身应该在那里。 “香火愿力对她还是有影响的,加上自身的问题,所以她的行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方便。” 涂山君蓦然看向身旁的和尚:“觉法,她为何会请你?” “因为……” 7017k 291、山印 话音未落,王座上大黑山鬼王目光已经凝视过来。 她并未看赤发道人,而是盯着觉法,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当觉法想要说出点什么的时候,涂山君发现一股庞大的灵机降临在自己头顶,周身完全被隔绝。 他感觉只要他敢听接下来的内容,他的身躯就会被这股子庞大的压力瞬间碾成飞灰。 察觉到了那股降临的恐怖气息,觉法到了嘴边的话并未说完。 低吟道:“阿弥陀佛。” 纵然眼前的这个也只是化身,但是她的本尊却对大黑山内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就算是细微如丝的传音也不例外。 “这女人,如此虎视眈眈,看来是大秘密。”赤发道人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并不是很意。 传音都让人截住了,除非让本尊抽调法力传音。 但是那反而会暴露自己底牌,实在得不偿失。 转过目光,看向王座上的那绝色的女人,实在美的惊心动魄,深绿色的发丝如瀑布般随意的披散在脖颈。 常听说女人画皮,眼前的鬼王却不需要那层美丽的画皮。 反而需要一层恶鬼像来遮掩装饰自己的容颜,让自己更加像一位王。 那些修为不错的妖怪恶鬼对于美丑并不关心,他们更关心鬼王的实力和问题。 倒是随从而来的或是子侄,或是接班人的小妖小鬼,对于大黑山鬼王的容颜感到惊诧。 然而那一身威压气势却不容他们抬头瞻仰,只能低头看向桌案,以及依偎在身旁的美姬阴妾。 “吉时已到,宴会开始。” 歌舞一起,身旁的美姬赶紧斟酒。 那黑角鳞爪的妖怪将美姬拽进怀里,抓住了阴姬的手刚要有所动作,阴姬手中的酒壶一不小心打翻,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惹得黑角妖怪大怒,一口咬下了身侧阴姬的脑袋。 “呸,煞气凝聚的血肉,实在难咽。” 热闹声响戛然而止,众妖魔神色各异。 有惊异、冷漠、欣喜、愤怒、……绘制成一副妖魔恶鬼心思各异的图谱。 或是继续喝酒并未说话,身旁小妖想说些什么,也只见到自家大人摇了摇头。 满座妖魔众,多是坐视不管。 倒是也有对大黑山鬼王忠心的,均是怒视,有些隐藏较深的妖怪面带冷意。然而,这毕竟是大宴,他们不好直接出言驳斥。 推开阴姬的尸体,黑角妖站了起来,十分无礼的直视王座上的大黑山鬼王:“大王,喝酒吃肉固然有趣,对于我们来说却实在不爽利,不如小的为大王舞剑一曲,以做助兴?” 如此无礼的行径,当即令一穿着华服的高大老人站起身来。 怒斥道:“黑蛟,尔想造反不成?” 黑角妖瞥了一眼斥责他的妖怪说道:“老树精,学了几年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妖啊?” “妖魔鬼怪,实力为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说话间,强大的威压是放开。 金丹宗师的恐怖气机宛如利剑一般横在老树精的脖子上。 老树精敢怒不敢言。 就是再忠心,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也难免畏惧。 黑角妖不再伪装,狞笑着露出獠牙,头颅变做坑坑洼洼的蛟龙,独角绷直,做冲天状。 “大王,他们都说你的修为出了问题,小的以前不信,现在却有些信了。”黑蛟拱手的同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觉法,接着转过头来,虽是恭敬的模样,却不见任何的敬意。 黑蛟走出桌案,来到大殿的厅堂。 四周的舞女歌姬在大黑山鬼王的示意下早已经退到一旁。 大殿内寂静无声。 似乎都惊讶于黑蛟的修为,以及今日挑战大黑山鬼王的举动。 唯有赤发道人自顾自的斟酒满饮,拿着酒杯,看着眼前这出新王挑战旧王的大戏。 大黑山鬼王端坐于王座,淡淡的说道:“本王允你自立门户。” 金丹宗师已经是小荒域的佼佼者,对比少的可怜的元婴老祖,拥有一位金丹真人就可保自身至少五到八百年的平安,甚至可以演化出个不小的修行家族。 对于妖魔鬼怪而言,也同样适用。 金丹即可称王称霸盘据一方。 只要不是死斗的情况下,基本上不会死。 就是真遇到了死斗,同阶修士也很难捕捉金丹宗师的阴神,肉身破碎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或是夺舍,或是转修为鬼,再卷土重来。 黑蛟的出现确实惊到了众妖魔,因为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成为金丹修士。 血煞宗的魔修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目光中带着询问的神情。 就是他们血煞宗想要支持一个假丹修为的修士进阶都要耗费不小的财力,结丹灵物是很珍贵的东西,紧着自己宗门的修士都不够用,何况是拿出来帮助一头妖魔。 “你们……” 那人咧嘴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戏。” …… 黑蛟冷笑:“自立门户?” 旋即目光上下的打量大黑山鬼王,调侃似的说道:“不如大王你从了我,从今往后,大黑山就有了两位金丹宗师,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岂不快哉!” “大王该是知道我们龙类的能力,保证你舒舒服服、欲仙欲死。” “黑蛟,你大胆。” “好肥胆,纵然你黑蛟是金丹宗师,也不该如此无礼。” “黑蛟你放肆!” “……” 如果说刚才是新王挑战旧王,如今就完全变了模样,旧王就是实力修为不存,也不该造到如此羞辱。 涂山君说道:“觉法,他要抢你女人。” “你让我出手,我立马宰了他。” 新晋金丹,气机都不稳,这样的家伙他很快就能击杀。 觉法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 这边话音刚落,黑蛟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手。 长嘴一吐,一杆黑色长枪迎风见长,在他法力的加持下骤然化作光点,直奔王座上的大黑山鬼王。 眼见着长枪就要贯穿美人头颅。 大黑山鬼王猛的抬头,凤眸如光剑定住了袭来的长枪。 黑色鳞角长枪距离她的额头不过寸许,冷冽的兵锋都要划开她的额头血肉。 大黑山鬼王绝色的面容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具化身也想抵挡某?” “待某灭了你的化身,就亲自寻你的本尊。” 黑蛟厉啸,长枪也跟着咆哮起来。一道黑色蛟影攀附,转瞬间化作实质,张开大口妖向大黑山鬼王的身躯。 金丹宗师斗法的气机外泄,使得大殿内的筑基修士全都张开了护身法罡形成光罩。 …… 王座轰然炸开。 就连穹顶都被掀翻。 巨大黑色蛟影在月色下显得狰狞可怖,黑蛟化作遁光,一脚踩在蛟影的头顶哈哈大笑:“哈哈哈!” “大黑山鬼王,不过如此!” 如雷般震响的声音响彻大黑山主峰的琼楼玉宇。 那些前来赴宴的妖魔鬼怪们均是惊骇的看着发生的变故。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激荡的光波一轮接着一轮,金丹宗师的气息就像是浩荡的山云积雾,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形成解不开的阴霾。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听着那盘旋在天空中的蛟影放声大笑,以及诉说。 他们心中起了个不好的念头。 “难道鬼王出事了?” 震惊、惊骇,担忧…… 与那些赴宴的妖魔相比,那些大黑山原住妖魔反而更加担忧惊恐。 因为他们都知道鬼王出了问题,但是谁都没有料到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事。 …… “就这样吗?”平淡的声音响起。 万千光华自大黑山升起,映照在那个凌空而立的身着黑色长袍的虚影,容颜一闪而过,香火愿力就已经将之覆盖,一尊丈许高的黑皮恶鬼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大黑山鬼王!” 主峰妖魔不由得膜拜起来,就像是他们膜拜那庙观内的雕塑石像。 浓郁的香火愿力疯狂汇聚,整片大地天地都已经被厚实的香火愿力浸染成淡黄色,然而其中不乏漆黑以及猩红,扭曲的声响、妖魔的声音在大黑山鬼王的脑海中回荡。 大黑山鬼王呢喃道:“没有镇压,这具身躯反要成精。不过也足够了。” “在本王的道场法域之内,妄图击败本王,实在愚蠢。” “既然你执意找死,本王便成全你。” 话到这里,原本还略显平静的面容已经变得狰狞恐怖。 妖怪祈祷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加上万民的祷告声,纵然是金丹修士的意志,也根本顶不住这样的改变。 用不了多久,这具化身就会成为香火魔。吞噬世间香火不说,还会将那些信徒的血肉骸骨都一并吃下去。 巍峨黑山化作虚影自天空中凝聚,化作一方小印。 这枚印章就是她所有疆域的缩影,是她治下的山河社稷。 这一砸。 便是万里山河一同出手。 大黑山鬼王挤出最后的声音:“死!” 笼罩而来的死亡阴影让黑蛟感觉,自己不是在对抗一个人,而是在对抗一方小天地,在对抗一个天劫。 那是生死的危机! “啊。” “天道印,金……” 黑蛟大吼,身躯化作百丈蛟龙,现出原形还不够,还要凝聚出金丹法域。 轰!!! 黑山印砸下。 半空中已经凝聚了一半的金丹法域被瞬间碾碎。 随之崩碎的还有黑蛟的身躯。 就在这时。 一抹黑雾脱离身躯,化作光芒就要远遁。 7017k 292、君怒 “本王不是说了吗,这是本王的道场,你走不了。”大黑山鬼王张开鬼手。 香火成笼,天地如狱。 伴随着那只大手抓来,已经逃蹿出千里外的黑蛟阴神,顿时落在了大黑山鬼王的手中。 力量不停的压缩侵蚀将本来强大的金丹阴神压成了巴掌大小。 黑蛟赶忙求饶道:“饶命啊大王,小的实在是被别人怂恿的,挑战您绝对不是小的本意。” “看在小的为大黑山开疆拓土的份上请饶小的一命。” “小的愿意立下誓言。” 大黑山鬼王看着不断求饶的蛟龙阴神,眼中没有半点怜悯的神色。 捞过没有被黑山印砸碎的金丹,连同手中的阴神一口吞了下去。 眼中的扭曲和狰狞快速消退,就连周身虚影也渐渐消失。 挥手间,地上宫殿重建。 而她的身躯也已经返回王座。 …… 涂山君皱起眉头,想来一句国骂压惊。 因为,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大黑山鬼王的战力。 如此轻描淡写的擒杀,足以说明大黑山鬼王的修为绝不是金丹初期,最低都得是金丹中期。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人家的主场。 万民信仰,妖魔祷告,再行动不便也不影响战力的发挥。 如果说原来只有六七成的把握,现在就只剩下三成,涂山君觉得要不算了,劝劝觉法先忍忍算了。 思考的时候,面前的青铜鼎里已经堆积满了大块的肉食。 王座上黑色恶鬼像的大黑山鬼王说道:“金丹妖魔的血肉可不多见,诸君今日有口服了。” 原来不仅仅是他的鼎中有,所有内堂赴宴的宾客桌案上都有。 黑蛟算是蛟龙种,本就很稀有,又是金丹修为,别说不多见,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级别的妖魔血肉,何况还是被摆放在了自己的餐桌上。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吃肉的心思,而是呆愣在原地。 那些有心思取而代之的妖魔更是被吓破了胆,一个个止不住的颤抖,生怕王座上的大黑山鬼王注意到他们。 额头冷汗顺着鬓角流淌下来。 不用法力,根本就稳不住自己的身形。 眼看着众妖都没有动弹,冷冽的声音自上位传来。 “难道还要本王请你们吃吗?” 一众妖魔当即毫无形象的埋头啃食起了面前的大块蛟龙肉。 厅堂之中,依旧噤若寒蝉。 就算是吃肉,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迎上那双平淡的眸子,聂权九叹了一口气。 也抓起面前的蛟肉。 跟原先的儒雅不同,他一样张开满嘴的獠牙,大口的啃食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沾湿了嘴角的花白胡须。 但凡黑蛟能和大黑山鬼王过两招,他都要再试试,但是黑蛟没有。 不仅仅死了,连自己的血肉都成了满座妖魔的血食。 眼前的血肉击溃了所有妖魔的心理防线。 也许依旧还有敢挑战的,但是绝不会在今天出现,因为下场早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些依旧忠心于大黑山鬼王的妖魔则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管对自家大王多么自信,大黑山鬼王现世的终究是一具化身,万一出点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当然,虽然印证了实力,也侧面说明鬼王的本尊好像真的没法动弹。 只是现在大多都吓破了胆,哪里还能有余力思考这些问题。 …… 涂山君看着面前的蛟肉传音道:“你老婆的手段真高明。” 杀鸡儆猴也就算了,连血肉都搬上来,摆在众妖魔的眼前,还让他们吃下去。 这一下子就废了大半想要挑战她的妖魔。 就是可惜黑蛟的阴神被大黑山鬼王吃了,不然入魂幡又是一大助力。 那时候应该出手枪夺的,但是觉法并没有出手枪夺的心思,自然不会将法力借给他。 “阿弥陀佛,那不是小僧老婆,出家人不能结婚。” 觉法解释了两句,不过他也知道涂山君多半不会信他的话。那么多线索都指明他和大黑山鬼王有关系,涂山君会这么想也没什么意外。 四周香火归流入后方庙观,阴沉的天空渐渐晴朗。 万里薄雾,月光盈盈。 大殿时光倒流般恢复原状,就连其他被波及的楼阁亭台都重新出现。 也好在正堂内妖魔的都拥有不错的修为,所以才能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顶住金丹修士的气机镇压。 而那些修为不足的不管是妖魔还是人,距离这里都很远,就算有波动袭击,也能凭借着手段保住自己的性命。 “完了完了。” 血煞宗的魔修咬牙切齿,怒视身旁的人。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你们扶持了个废物,根本就不是大黑山鬼王的对手。这样一来,激怒了她,还如何说服她出手后续的计划?” 魔修身旁的人蹙眉,他横了血煞宗修士一眼,淡淡的说道:“镇静些,谁说我们的行动就是激怒了她。” 心中想道:“回去一定要让血煞宗换人。” 他需要个能够沉的住心的修士和他联络。 眼前这个修士的心性实在不过关,随便一点变故就大呼小叫,甚至还使用传音直接点明,不知道这样做反而会让事情出现问题吗。 “这还不叫激怒?”血煞宗的修士传音过去之后,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闭嘴不言。 然而,筑基修士之间的传音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金丹宗师,更何况是将整个大黑山都铸造成自己道场的大黑山鬼王。 大黑山鬼王看向血煞宗修士身旁的那只鬼。 “千面鬼,黑蛟是你们圣灵教帮他抬升的修为吧。” “大王,您该是已经使用了那门术法,想必效果还不错?”千面鬼拱手,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因为大黑山鬼王的压迫感而感到不自在。 大黑山鬼王微微点头:“要不是看在术法的面子上,你已经死了。” 千面鬼说道:“这样在下就放心了。” 传音入密,还是金丹宗师的传音,一般人想听都听不到。 不过涂山君还是察觉到了传音。 但是他化身的实力太弱,又不想让本尊出手,也就没有强行截留听取。 只觉得应该是大黑山鬼王也血煞宗达成了什么协议。 然而他盘算那只鬼修的跟脚,却并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血煞宗功法的踪迹。 没出手的情况下,也不知道对方的跟脚。 待得正堂内的妖魔稳定下来,大黑山鬼王说道:“诸位应该也想知道为什么今日位子如此拥挤,因为今日本王要解决一桩大事。” 听得大黑山鬼王这么说,众妖魔当即知道正题来了。 “本王已经许久未曾行走世间,不是实力不济,而是因为力量的影响。” “臃肿庞大的力量已经成为了本王的负担。” 也许其他的妖怪不太清楚,涂山君是知道的,大黑山鬼王形容的力量是香火愿力。 这份力量确实很容易失控,如果不是因为有神道法器镇压,香火愿力就会化作世间最毒的诅咒将人变作香火魔。 当然,香火力量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产生的,和修仙的修士一样,香火一样要使用经文来纳入自身。 涂山君就没有这样的经文,他根本收不到香火。 他是将香火当作煞气的一种,使用魂幡的力量收敛香火,不像是大黑山鬼王那样用经文熔铸。 大黑山鬼王治下疆域如此庞大,也缔造了浓郁的香火。 当香火庞大到一定的境地,就会变成自身的累赘负担。要不是神道法器镇压,这么庞大的香火入体,早就已经失控了。 “好在,本王得了一门术法,可以消弭力量的影响。” “今日宴请诸君,就是为了让诸君前来观礼,一同见证本王彻底摆脱枷锁。”大黑山鬼王的身形渐渐消融,向着身后的庙观融入。 庙观中的石像出现丝丝裂纹,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龟裂成网格。 嘎嘣。 伴随着一块泥塑的碎裂,整个石像都随之凋零,一位绝色美人从其中走出,周身被浓郁的香火愿力包裹。 身躯不过显露数息就被青黑色的幻想覆盖,最后一尊丈许青黑色的恶鬼走出庙观。 恶鬼如神,踏行而来。 “大黑山鬼王本尊。” 这样的擎天覆地的威压根本做不了假,那滔天香火隐约间凝聚成虚影,似乎只要大黑山鬼王的一个念头,就会撕开虚幻凝成实质。 这样的地上身躯早已经不同于凝聚的血肉,反倒像是神佛金身的雏形。 这是由万民香火汇聚而成的强大力量。 虚影盘坐在大黑山,整个大黑山就像是金身的莲台王座。 鬼王本尊出现在正堂大殿。 她取出了一方水晶棺材。 水晶棺材内躺着一个女人,那是个孕妇。 还活着。 甚至能够感受到心脉的跳动和胎动。 “聚集万婴灵气,最终浇筑出一个能够承担力量的神胎。” “而且这个神胎还是完全符合本王命格气运的婴孩儿。” “只要能够将神胎吃下,融入背后那尊已成负担的身躯之中,本王就能彻底掌控神躯,化鬼成神!” “诸君有幸,能够见证这改天换地的一刻。” 大黑山鬼王露出笑容,看向正堂满座的妖魔鬼怪。 不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妖魔们终究要恭喜他们的王。就是没有这个婴孩儿,他们也绝不是大黑山鬼王的对手,剩下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祝贺。 只不过他们刚要有所动作,转而发现自己身躯无法动弹。 大黑山鬼王似乎也只是通知他们,却没有让他们参与其中的意思。 涂山君骤紧眉头,他身上的寒毛根根而立,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句话:‘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李青枫说过。 涂山君攥紧了手中酒杯,从嘴里挤出两字:“该死!” 他这具化身与其他的妖魔一样动不了,唯有思维在运转着。 这时候魂幡内的本尊也坐不住了,喝问:“觉法,你到底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你来大黑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觉法说道:“斩妖除魔,以全自身修为。” “妖在哪里?” “满座皆是。” “魔在何方?” “魔在眼前!” “他妈的,还不动手!” 涂山君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为了成仙,他已经能够忍让。 他能忍黎民流离失所,能忍宗门修士互相攻伐,能忍妖魔鬼怪骑在百姓的头上,能忍吃人修行,能忍……。 能忍很多很多。 当,妖魔真要在自己面前吃人的时候,他才发现。 他忍不了。 7017k 293、黑天 “嘭。” 清脆的响声落下。 众妖魔顿时循声望去,却见到那身形高大的身影将手中酒盏拍碎在桌案上。 任凭碎片化作一滩。 其实那压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不然的话,为何那高大的身影能够随意的活动。还不是使用自己的法力挣开压制,外放法罩的缘故。 虽说足有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然而在坐的哪一个不是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想单靠金丹宗师释放的气息威压将他们禁锢到底,实在有些滑稽。 而一众的妖魔鬼怪不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不想引起大黑山鬼王的误会。 既然是邀请他们前来观礼,又有黑蛟那个前车之鉴,他们自然不敢随意冲破大黑山鬼王的威压。这时候挑战鬼王,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的寿命过长。 然而,偏偏就有胆子大的。 “升云原,地窟马陆。” “莫不是对大王有意见。” “据说这位也是大妖怪,实力非同寻常,偏偏又是个独行侠。” “难道说这位马陆也要挑战鬼王?” 众妖魔议论纷纷. 这时候他们感觉身上的压力在消失,小范围的活动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能做太大的动作。 别说是筑基后期,就是筑基巅峰,甚至是假丹境妖魔,也都在一旁装死。 眼看着马陆如此不知死活,具是不吭声的看戏吃酒。 马陆甩开身边阴姬,长身而起,说道:“这酒,某吃着实在不爽利,大王,某多有不便,这就告辞了。” 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人分万种,妖自然也有无数,能够修到如此境界的大妖怪大多都有自己的骄傲。 马陆本就修的是玄门正宗,如今一看大黑山鬼王要行那吃人的腌臜事儿,他身为属下,拦却是不好拦下,但是挡不住他拂袖离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慢着。” 马陆脚步一顿,拱手道:“大王还有何见教?” 大黑山鬼王神色冷然,淡淡的说道:“当年是本王收留你,与你一方庇护,如今要走也可以,只要你抗本王一掌,就放你离开。” 马陆倒也是坦然,顶起护身法罡,说道:“属下,便接大王一掌。” 正殿妖魔却一片哗然,金丹宗师的黑蛟顷刻间成了鬼王的印下亡魂,这一掌下去,还不直接将筑基后期的马陆打死? 嗡。 法力激荡,威压覆盖,滚滚黑云好似天威。 这一次出手的可是大黑山鬼王的本尊,别说是筑基期修士,就是金丹宗师也无法硬抗这全力一击。 大黑山鬼王也打着将马陆就地斩杀的念想。 顷刻间。 重如万钧雷霆的掌力已经迎面袭来。 马陆运起法力,奈何在这一掌之下,依旧如同纸糊。 轰! 一道身影挡在马陆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只手掌对上了大黑山鬼王的手掌。 凝神一看,挡在马陆眼前的正是那随同和尚前来的赤发道人。 只不过道人的修为并不高,筑基中期的修为,硬抗这一掌,身躯已经崩碎,只留下一个背影 顷刻间身躯化作飞灰。 马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这时候,声音无法出,神色无法动。 饮酒的场景历历在目。 两人相识也不过短短几天而已。 赤发道长竟然直接为他挡下了必死一掌。 大黑山鬼王冷淡的收回手掌,飘然落回王座说道:“既然挡下了,你便走吧。” 觉法穿上袈裟,握紧佛珠,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马施主,这并不是前辈的真身,不必为此惭愧。” “此事已经与你无关,你先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小僧。” “终于忍不住了。”聂权九轻声呢喃。 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和尚和道人会出手,但是任谁看到了黑蛟的下场也该心生胆颤,没想到僧道还是出手了。 “筑基巅峰?假丹境界。” “这样的修为连黑蛟都不如,他如何拦下大王。” “不过是又多一个送死的罢了。” “就是没想到那赤发鬼修会为马陆挡一掌,啧啧,要是有人给我挡一掌,我命卖给他都行。” “……” 大黑山鬼王并未理会失魂落魄的马陆,杀一个就已经达到了立威的目的。 不管死的是马陆还是赤发鬼修,总之只要有人死了,就足以保住威严,没有必要穷追不舍。这时候放马陆离去,更显鬼王气度。 当然,对于和尚的出手,她并不意外。 “你要挡我?”大黑山鬼王凤眸注视着站在正堂的觉法。 “阿弥陀佛,小僧要挡。”重新穿上袈裟拿起佛珠的和尚并未多言,但是他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看了一眼水晶棺中的孕妇,目光分外坚定。 “哈哈哈,觉法,你的命,我想拿走就拿走,你凭什么挡我。” 觉法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周身白色佛光大盛,净琉璃白骨身将他的身躯映衬的如同一尊从壁画中走出来的佛陀,伴随着那一声阿弥陀佛,丹田法海悬起一轮明月。 海上升明月,明月照大江。 耀眼的光芒自身躯内部绽放。 那是明月吗? 不,那并不是明月。 那是一颗白骨舍利金丹。 气息剧烈抬升,觉法的威压放出,俨然是一位金丹宗师,丹田内笼罩的迷雾散去,隐藏的法力倾泻出来。 佛光成轮,汇聚成白骨之色汇聚在觉法的脑后。 “又一位金丹宗师?” 一众妖魔早已经目瞪口呆。 以往金丹修士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想到,今天得见三位金丹宗师。 虽然黑蛟被大黑山鬼王砸死了,但是那毕竟是金丹宗师啊,有些妖一辈子都爬不上那个修为境界。 就是在座的这么多大妖怪,也没有哪个说自己一定能成为金丹宗师。 靠着时间磨,最终可能会出现一两位金丹,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一辈子都走不上去。 金丹宗师也就算了,还是金丹修士斗法,这种场面更是稀奇。 聂权九倒是神色淡然,因为他早就知道觉法有金丹修为。 在高平府的时候,就是金丹修士出手才将那么多的妖魔鬼怪一网打尽,还没有波及到城中百姓。 虽然刚才他也惊愕赤发道人的出手作为,听了觉法解释,也知道那不过是一具分身。 分身也足够珍贵,不是说丢就丢的。 但是出手救别人就一定要有什么目的吗? 其实不需要。 因为想救,又力所能及,所以就出手了。 “好好好!” 尽管说的是好,但是任谁都能看出大黑山鬼王眼中已经不复原来的平静,就好像在她的眼中,眼前这个人不该出来阻挡他,只是看着对方就会怒起。 “既然赶上这个日子,你又求死,本王就成全你。”大黑山鬼王挥手扫开房顶,踏空而行。 觉法也并未迟疑,纵然一跃,身躯化作光芒飞上黑夜。 “白骨印,净琉璃白骨身。” 手做莲花成术印,法决呢喃:“白骨菩萨,降妖伏魔。” “般若佛手。” “疾!” 一时佛光成虚影分化两股,一股还是佛光,另一股成为觉法座下莲台。 净琉璃白骨身身上的白光化作一只佛手,横拍过去。 大黑山鬼王冷笑一声:“神躯!” 香火愿力凝聚的虚影神躯悍然出手,与那庞大佛手对轰一掌。 爆炸气劲将四周乌云横扫一空,法力波动直接削平附近的山头,惊天动地的动静丝毫不亚于大型的自然灾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好。”觉法回头一看,金丹宗师的斗法动静太大,法力和气劲将会横扫方圆百里,再继续下去,整个大黑山都要被夷为平地。 “天道印。” 觉法双手转换印法。 食指中并拢,左手为底座成地,右手化印法成天,双手相抵,法印成扣。 术式结成的瞬间,佛光轰然爆发将四周覆盖,以大黑山主峰为点,将世俗凡人隔绝开。 “金丹法域。” “白骨世尊界!” 一眼望去皑皑白骨成大地。 一尊巨大的白骨菩萨盘坐在白骨莲座上,伴随着法域的扩张,菩萨空洞的双眼之中燃气黑色的火焰,那一刻,白骨菩萨醒了过来。 凌然站立在觉法法域之中的大黑山鬼王,看了一眼他身后百丈的白骨菩萨,随即说道:“如果你现在脱下袈裟还俗,从今往后,大黑山有你一半。” 觉法沉吟道:“只要你再不吃人,小僧便还俗。” 大黑山鬼王说道:“不可能!你知道为了这个道胎,我付出了多少代价,又耗费了多少心机,这道胎代表着我的道途,是我成道的关键,我不可能放弃。” “你会放弃你的道吗?” “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想想。” 觉法说道:“小僧愿陪你散功重修,护你周全。” 大黑山鬼王咬牙切齿:“枉我这么爱你,你却如此狠心,要废我修为。” 觉法道:“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 大黑山鬼王哈哈大笑:“吃一个两个人又怎么了。” “我是大黑山的天,那么多世俗凡人都在我的庇护下。” “为了得到庇护,他们付出点代价又怎么了,为何你就要挡我成道?” “就算你侥幸杀了我,换一个大黑山鬼王,这天下依旧如此,甚至会更加动乱,破坏好不容易的安稳和平。” “你问问那些黎民百姓们,他们会不会让我死?” “他们愿不愿意让我死?”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以后怎么活?” 大黑山鬼王的身后香火神躯发出咆哮。 不用问,那神躯已经告诉了觉法,大黑山疆域内的所有黎民百姓,都不希望大黑山鬼王死亡。 “鬼王保佑粮食丰收。” “鬼王保佑我的妻儿平安。” “鬼王保佑,我的病赶紧好起来。” “……” “鬼王保佑不要让战乱破坏我们的家园。” “鬼王保佑我儿能平安回来。” “鬼王保佑……” “……” 太多了,纷繁的念头在那法力的洪流中充斥在觉法的身旁耳侧。 就连觉法的双眼都开始渐渐的迷离,法力消退。 识海白骨阴神打出术法,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觉法暗道好险,根本不需要大黑山鬼王出手,光是这万民念想就能将人的意识冲刷成空白,要不是观想法发挥作用,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 大黑山鬼王傲然道:“这天下人的咆哮,你觉法可听清楚了?” “阿弥陀佛,小僧听的一清二楚。” “既然一清二楚,还要挡本王?” “要挡。” 大黑山鬼王看着倔强的和尚,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可笑的行为。 “你以为你是在斩妖除魔,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本王才是未来,本王才是大黑山的天!”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本王不会再留手。” 7017k 294、阴险 “杀!” 觉法吐出一字,身后的白骨菩萨迅速出手。 别看白骨菩萨身如山岳,然而动起手来却迅捷如风,巨大的佛掌直奔凌空而立的大黑山鬼王。 大黑山鬼王腾空落入身后虚幻的神躯中。 虚幻神躯当即凝实。 神躯环绕着磅礴的香火愿力,虽然是青黑色的恶鬼相,却带着神性,宛如神仙佛陀。周身行动更是毫无恶鬼的暴虐,反而裹挟着万民愿力。 “山河力。” 轰!!! 法力凝聚的白骨菩萨败退数步,庞大身躯抵跌坐在莲台上。 “觉法,你的修为太弱了。” 大黑山鬼王的声音响彻,她甚至都没有动用法域,在觉法的法域之中,她的实力是受到压制的,而觉法的实力会被抬升。 但是这样的优势之下,觉法竟然还会在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足以说明大黑山鬼王的实力。 觉法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是将手中佛珠抛出。 佛珠迎风见长,落入白骨菩萨的手中,白骨菩萨的气息再次抬升。 “巴嘛哄。” “巴嘛哄!” 白骨菩萨再次动手与百丈神躯搏杀。 这一回,终于占的一丝上风。 “这么打不行,她的虚幻神躯吸收的是大黑山境内的香火愿力,甚至相隔甚远的香火愿力都能飞来,就算你能击溃神躯一次,她也能重新凝聚。” “对方太游刃有余了。” 尊魂幡内,涂山君神色凝重。 想要击溃大黑山鬼王就要隔绝香火,让她没有后继的力量。 涂山君想要出手,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好机会,他在等。 “论起对香火的运用,我不如她,就算让我和她争夺香火神躯,估计也没戏,唯有用碾压的实力打死她!” 作为金丹宗师,开坛做法做好阵法的情况下,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只能靠抓时机偷袭一招。 占得先机之后再扩大战果。 不然,就是幡内所有金丹一齐出手,也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拿下对方。 大黑山鬼王的实力在金丹中期也是强手,有香火道场加持,正值当打。 而他涂山君靠的是幡主的法力。 觉法的实力是金丹对于涂山君来说是个惊喜,不然可能那三成都说多了。 既然觉法是金丹宗师,凭借金丹的修为使用中阶法宝,并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胜算还能再提高好几成。 涂山君不免叹了一口气:“早做准备就好了,哪可能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 大片长而晦涩的经文从觉法的口中突出,一个个符文化作金字融入四方,伴随着经文的出现,环绕佛光经文的白骨菩萨气息再变。 最重要的是经文加固了法域将外面的香火愿力进行隔绝。 大黑山鬼王冷面而对:“你是在与万里山河作对。” 神躯抬手间一道方正大印汇聚,砸向白骨菩萨。 轰隆。 白骨菩萨被砸了个踉跄,山河印太重,就是身处法域之内,也依然抵挡不了。 “袈裟!” 觉法的灰袍袈裟顿时扯长,披在白骨菩萨的身上。 大黑山鬼王蹙眉,香火的力量在减弱。 觉法的金丹法域还是起了作用,以至于本来凝实的神躯也出现了些许虚幻,就像是老旧电视泛起白色雪花一样。 “你觉得你又比那黑蛟强多少?” “大黑山,起!” 伴随着大黑山鬼王的低吟,大黑山虚影抬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升上云端,就真的好似那世外仙山,天上宫殿,威压覆盖九千里。 大殿内的妖魔不由得释放护身法罡。 一个个早就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才知道,原来金丹修士的斗法会是这样。 他们只当自己已经很强,能开山裂石飞天遁地,战斗波及方圆十里。 后来看到黑蛟挑衅,顷刻间变成了桌案上的血肉,更是觉得金丹宗师虽强,也没有太大的质变,现在一看,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 金丹法域就好似那一方小天地,在其中战斗不仅仅占据天时地利,还不会侵扰世间。 怪不得不常见金丹修士斗法,原来就是要打也会展开法域。 法域之外的人不会被波及,就是凡人从法域一旁走过,也不会感受到特别的威压。 然而,身处法域之内就不一样了,就是筑基修士也好似一叶扁舟,在大海的惊涛骇浪中漂流,稍不注意就会被打翻。 直观的看到金丹修士的斗法,对于他们冲击是很大的。 大黑山化作一方印玺,这次并没有砸向白骨菩萨,而是狠狠的咂在了法域上。 剧烈的震动声响像是九天雷霆坠落于地,发出的沉重轰鸣。 法域再强,也仅仅是法域。 当即被大黑山撕开了一个口子。 “噗。” 觉法吐出一口鲜血,手中印法一转,那撕开的一角重新被补好。 尽管补好了缺口,但是觉法的法域已经不像是最初那样完善。 汹涌的香火愿力迅速的补充那尊百丈神躯,神躯重新凝实,而身处神躯内的大黑山鬼王也露出笑容。 …… “就是现在!” 一道血光飞闪,等到大黑山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道血光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相隔不过是大片凝实的香火愿力。 大黑山鬼王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到她面前的,但是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 她只能先催动香火神躯抵挡那道血光的入侵。 不管是什么生灵还是法宝,都会被这庞大的香火愿力阻隔。 就算对方侥幸冲进来,也会被香火愿力影响。 距离的近了,大黑山鬼王也看清楚了面前的血光。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一袭黑袍,狂乱的赤发肆意披散在脑后,两只鬼角蜿蜒,映衬着英俊无俦的面容。 “金丹级的鬼修。” 念头闪过,她觉得很面熟。 这时候才想起来,不就是最初帮马陆挡下她全力一掌的赤发道人吗。 “这是本尊。” “不过就算是金丹宗师,也不可能破开香火神躯。”大黑山鬼王自信满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瞪大了眼睛。 那赤发人随意伸手拨开了香火,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手掌成刀,紫黑色的椭圆形指甲泛着寒光。 直奔大黑山的胸膛。 鬼身上最锋利的除了鬼角之外,也就剩下爪牙。 涂山君本尊在金丹中期都算强手,一双鬼手可是极好的炼制法宝的材料,锋利若斯。 大黑山鬼王也明白,一旦被鬼手开膛破肚,她必然重伤。 如此时刻,她也顾不得什么。 “爆。” 轰!!! 香火神躯在涂山君的面前爆炸。 剧烈的波动瞬间将面前的一切横扫干净。 “血杀,术转。” 涂山君当即施展灵魔血杀术,真身迅速退走。 留下的血杀人影也随之炸裂开。 挡在最前面的白骨菩萨寸裂,化作白骨粉末。 就连白骨菩萨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觉法的金丹法域,皑皑大地迅速崩溃,法域天空上方的佛光也在香火的冲击下消散。 也好在有觉法的法域做抵挡,不然的话,整个大黑山都会被香火洪流清洗一遍。 觉法面如金纸,与他相对的大黑山鬼王更加凄惨。 香火神躯一时半会儿凝聚不了,不仅仅失去一大战力,自身还被灵魔血杀术击伤,尽管伤势不重,但是对于现在的大黑山鬼王也不是能够接受的。 大黑山鬼王咬牙吐出两个字:“卑鄙。” 隐藏身躯不说,竟然给她下套。 在断掉香火愿力之后,再重新吸收那磅礴的香火她的神识无法面面俱到,意识也会受到香火的影响,会出现那细微到根本不能察觉的失神。 而对方就抓住了这个瞬间。 最重要的是,那人竟然可以破开香火神躯的阻隔。 对方的身上同样带着香火的力量。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那么多香火法器的碎片应该是落入对方之手。 并且还被对方任用起来。 这说明赤发人知道香火的用法,也知道香火的影响。还藏着,让觉法尽力阻隔外界香火,然后在她大意吸收香火的时候悍然出手。 这样深沉的心思太缜密,城府实在太深。 如今想来,大黑山鬼王都感觉心悸后怕。 自己制造出环境不说,还让对手觉得这是机会。 这根本不是机会,而是取死的时机。 换个魄力不足的金丹修士来,根本就不敢自爆神躯。 甚至反应不过的时候就被赤发恶鬼修给重创了。 挡在觉法面前的涂山君淡淡的说道:“斗法,还有卑鄙不卑鄙一说?” 觉法带着异样的眼光瞧着涂山君,上回前辈不是说不擅长斗法吗。现在一看,比他还要轻车熟路,而且这布局简单却分外有效。 大黑山鬼王严阵以待的防备着涂山君。 涂山君的气息不差她多少,说明这也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而且是个阴险的家伙。跟这样修士斗法,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还不知道赤发恶鬼的底细,对方却将她看了个七七八八。 大黑山鬼王暗道:“阴险,真阴险!” 还好对方出现了,不然要是一直待在暗处,只会更加危险。 大黑山鬼王平静的说道:“金丹中期的鬼修,这就是你的依仗吗,觉法?” …… “又一位金丹宗师!” “今天是怎么了,金丹修士一个接一个出现。” “那好像是个鬼修。” “赤发鬼修。” 马陆也不由得看向天空,看清那鬼修的面容后,顿时一阵激动,那不正是赤发道长吗,本相就是那样的,再无其他的底相遮掩。 聂权九也错愕的看着涂山君的身影,他原以为觉法就是最后的后手,没想到那位道长才是。 对方的气息可不在大黑山鬼王之下。 “这也是你们安排的?”血煞宗的魔修惊讶的问道。 他转头看向身旁那人,却见那人也带着惊讶难语的神色,看着天空上的人。 “看来不是。”魔修嘟囔了一句。 7017k 295、开瓢 魔修的嘟囔并未引起他身旁恶鬼的思虑。 尽管他也对如今发生的变故感到错愕,然而金丹宗师的斗法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能够参与,不说小境界之间的差距就已经足够大了。 大境界之间更是如同天堑。 要是他不知死活的上前,必然会被飞剑斩落头颅勾去阴神。 “这又是何方高人,为何从未听说过?”魔修身旁的恶鬼不由得开始翻找自己的记忆,虽然小荒域的金丹他并未全都识得,但是其中出名的鬼修该是有数。 那赤发黑袍的鬼修,看着面生的紧。 不得不承认,那鬼修的实力高深莫测,气度非凡,绝不是空架子。 “只听说幽冥地南角多了一位鬼道宗师,莫不是他?”魔修身旁的恶鬼不再多想,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己方的计划不受影响就足够了。 殊不知,金丹宗师的神识老早就已经锁定了他们俩。 …… 大黑山鬼王的话语听起来轻飘飘的,神色也很是淡然,似乎并没有将赤发涂山君放在眼里。 实际上她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们同为金丹中期的修士,纵然大黑山是她的主场,想击败一位与她不相伯仲的修士也是千难万难的。 从那七尺余赤发恶鬼的身上,她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觉法当然也很强,他毕竟是白骨寺的弟子,在一众弟子中也属于顶尖。 须知就连万法宗也没有多少金丹宗师,凭着这样的修为资质,他甚至可以直接离开小荒域。或是有感于自身修为和红尘之事,也能担任座峰长老,收徒传承。 就连觉法都没法在大黑山鬼王的手中讨到好。 这还是大黑山鬼王只动用香火力量,本身的道法修为并没有释放多少。 足以说明,大黑山鬼王的修为战力之不凡。 不过,面对赤发鬼修的时候,大黑山鬼王外放出去的神识牢牢的锁定凌空踏行的身影。 也是到了这个时刻,大黑山鬼王方小心留意赤发恶鬼的气息修为。 但是,大黑山毕竟是她的道场,她已经经营了许多年,早已经将之变成一方小天地,更不用说她本就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就是再多两位金丹宗师她也丝毫不惧。 挡在觉法面前的涂山君神色冷峻。 大黑山鬼王的实力确实强劲,刚刚造成的伤势顷刻间已经恢复的八九不离十。 涂山君淡然道:“既然觉得本座无甚可惧,为何不敢重新凝聚香火神躯?” 听到了涂山君的激将,大黑山鬼王却不上当,而是十分自傲的说道:“以本王的实力,何须再聚神躯。” 刚才吸收大量香火就已经被偷袭了一次。 这回可是要重聚香火神躯。 再托大当面凝聚,岂不是又要在坑里栽倒。上次还能说对方心思缜密,侥幸抓住机会,要是自己将机会拱手奉上,就实在太蠢了。 大黑山鬼王显然不是个蠢人。 面对涂山君,大黑山鬼王并未贸然出手,而是问道:“这位道友又何必与本王过不去,须知这里是本王的地盘,真要斗法起来,道友也讨不到好。” “不知觉法出了什么价格请道友出手?” “本王愿意出双倍。” 涂山君平静的注视着大黑山鬼王:“因为看不惯。” 大黑山鬼王眼中流露出惊讶,朱唇轻启,皓齿呆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问道:“看不惯?” “这是什么可笑的借口?” “你要说图谋资源,看上了本王的香火力量,本王还高看你一眼。” “看不惯是什么不知所谓的东西?” 大黑山鬼王哑然失笑,指了指涂山君身后的觉法说道:“你们根本就不是修士,你是傻子。” 随后又指向涂山君:“你是疯子。” “你们真以为能够在大黑山击败本王,可笑,可笑!” 大吼间,香火潮起如瀚海,遮天蔽月。 整个大黑山都化作了一方香火神境。 所有的气机都连接着踏空而行的大黑山鬼王。 正如她说的那样,她才是大黑山的天。 污秽光华如油腻的香火,化作浓郁的气萦绕四方。 涂山君并未再多说什么,他如冰的眼神同样出现了情绪波动,是他压抑了许久的愤怒。 厉吼! 鬼啸如剑。 破长空,斩云漫。 千里乌云在这一声震慑下,化作万里清明。 月光盈盈,覆映其身。 觉法猛地抬头看向涂山君,那分明是极其凄厉的恶鬼厉啸,为何听起来那么的大气磅礴,浩荡如烟,为何月光照映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恐怖。 “阿弥陀佛,前辈不是魔,小僧曾错看前辈。” 念头闪过的瞬间,法力已经流失。 取而代之的是面前黑袍赤发鬼的出手。 “御剑!” “疾。” 印法成,上万剑光在涂山君的身旁汇聚,剑气如长龙。 更像是降落在尘世的清气,扫清面前的阴霾。 香火神境硬生生的被剑光撕开口子。 神境内的大黑山鬼王并未慌张,面对金丹中期的修士,她早有预料。 涂山君并未前往各大宗门进修过,他甚至连法力都没有,但是这不意味着他输给大宗的嫡传弟子。 正相反,随着魂幡内生魂的增加,他手中的术法更多。加上对自身印法术式的研究,如今的涂山君对上任何同阶修士都是不惧的。 “当本王只会用香火的力量?” “就让你见识见识,大黑山之灵的力量。”大黑山鬼王银牙紧咬,手掌撑开,五指拢成拳头。 “这一拳。” “名为‘山河’。” 法力迸发化作百丈光芒,铺天盖地。 威压甚如山岳。 轰然降落。 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在接恶鬼一拳,而是在和面前的天地作对,是在和绵延两万里的大黑山作对。 涂山君周身的剑气长龙在这印法下迅速崩溃。 就像是聚集起来的鱼儿,对上了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不说根本就没有面对的勇气,就是迎难而上了,也会被鲨鱼无情的碾碎吞噬。 眼见上万剑光碎裂了六七成,涂山君当即变换印法。 “万法,破法。” “疾!” 一道三尺长的破法锥骤然发出,霎那间,撕裂了横压而来的霞光拳影。 “万法宗绝学?”大黑山鬼王惊呼一声。 山河拳在破法锥的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这并不是因为涂山君的实力和修为高于她,而是万法宗的术式精妙。 万法宗号称破世间万法,其中绝学术式便有破法锥的一席之地,此术专破修士法力,对上同阶修士,天生占据三分不败的优势。 大黑山鬼王葇荑轻转,一方黑色印玺从她的袖袍中飞出。 “去。” 黑色印玺挡在她的面前。 破法锥就像是冰块撞到了铁块上,啪的一下碎裂成渣,随后化作星光消散干净。 那竟然是一方法宝。 而且气息与大黑山鬼王融洽,不像是匆忙祭练。 “大黑山印。” 早已经在正殿坐不住的妖魔看到那方黑色印玺,大多都喊出了法宝的名字。 这可是伴随大黑山鬼王南征北战的法宝,不知道有多少仇敌死在这件法宝之下,也是大黑山鬼王的招牌。 法宝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因为在这大黑山境内,根本就没有值得她动用法宝的妖魔鬼怪,而那些老邻居的妖王,鬼王也都识趣,不会大举进攻,也没有这件法宝出手的时机。 要不是涂山君的术式太强,大黑山鬼王也不会动用法宝。 观战的妖魔鬼怪更没有想到。 “法宝。” 涂山君并未紧张。 他已经大致看出黑山鬼王的跟脚。 大黑山鬼王本是大黑山成精,这方印玺与她气息相连,该是大黑山鬼王以本体基石,融合万里江岳的精气,辅助天材地宝炼制出来的。 气息虽然稳固浩大,然而也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方印玺只是初阶法宝。 也许是材料有问题,又或是炼制手法的问题。 总而言之,并不需要太过畏惧。 小荒域,法宝难求,许多金丹初期的新晋宗师连法宝的材料都凑不出来,别看极品法器和法宝看起来就隔了一个境界,实则比寻常筑基修士与金丹修士的差距还大。 许多金丹手中的法宝都是祖传的,成就金丹就能炼制法宝,那都是有大背景的才行。 大黑山鬼王低声道:“本王已经许久没有动用法宝,死在大黑山下,足以让你自傲。” “去!” 法力催动,黑山印迎风见长。 骤然临了涂山君的面门。 涂山君目光一凝,刚要凝聚术式施展遁光,然而却发现周身气息都被印玺封锁,根本就来不及施展出术法。 眼看无法使用遁光,只能撑起护身法罡。 黑红色的光罩将涂山君笼罩起来。 “嘭。” 法罡如同空气,触之即碎,化作碎渣。 当头一砸。 直砸的涂山君踉跄两步。 头昏眼花,神识不稳,亏得识海内的老猿绽放金光护住心脉灵台,这才稳定了自己的身形。 周身黑雾裹挟,身形不由得倒退。 同时,伸手一摸,黑赤色的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原来是给人开了瓢。 涂山君心悸的同时恼怒心中起。 修行数十载,什么伤势没有见过,眼瞎,身躯贯穿,臂膀肢体脱离,甚至连自身都自爆过,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砸了个头破血流。 周身法力不稳,阴神移位,直到现在还头晕目眩,根本静不下心。 怒极心中也有几分懊恼,见到法宝的第一时间就该遁走,要么使用魂幡对抗,等人家祭出法宝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也是缺少与持有法宝之人的对敌经验。 以往斗法的金丹宗师都没有执掌法宝不说,本身修为也不算强,初见这样的修士,难免吃亏。 7017k 296、脱壳 但是和涂山君的复杂不同,大黑山鬼王却心生惧意。 黑山印何等威力,这不是术式凝聚的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法宝,这一击放在金丹初期的修士的身上,早已经将对方的脑浆子都给砸出来了。 就是同阶修士被击中,头破血流都是轻的,应该身躯崩裂,阴神移位。 别说还能站着,就是走路都走不直,只能望风而逃。 而对面的赤发鬼修不仅没有昏迷,还稳住了身形,一身气息并没有损失多少。 估算战力的话,也顶多去了两三成而已,别以为两三成很多,她催动法宝全力一击也会损耗四五分法力。十成法力也才够全力用法宝二三十回。 到时候就是杀败了觉法两人,她也不得不面对那些邻居的威胁,甚至手下的妖魔还会先出手。 “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速战速决。” 大黑山鬼王绝色的面容上多了些许的狰狞,既然一击不成,那就再来。 “天道印。” “法域。” 大黑山鬼王手中印法结成。 橙红色的光芒拔地而起,顷刻间,法域已经凝聚成形。 “黑山帝王座!” 黑山主峰化作一尊巨大王座,一具百丈身躯端坐其上,头顶天穹云彩,脚踩山河疆域,宛如俯瞰人间的鬼神帝王。更像是擎天之柱,沟通这方小天地。 被法域笼罩的涂山君凝神道:“香火神躯。” 没错,眼前的这个也是香火神躯,伴随着金丹法域的结成,香火神躯重新凝聚。 “那就是大王的法域吗,当真强大。” “百丈身躯,如此实力可称金丹最强吧?” “不。” “什么?” “那个人并没有任何的恐惧神色。”众妖魔只惊讶于大黑山鬼王的法域强大,听到聂权九提醒才回过神来,那个和大黑山鬼王敌对的金丹宗师,似乎依旧从容。 …… “前辈,我们一同出手。” 觉法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说着就要使用天道印凝聚法域。 “你的法域刚才已经被重创,就算你想出手,也只会徒耗法力,借我法力,凝聚法域。”涂山君的传音落在觉法的耳朵中,同时一瓶丹药塞过来。 “法力过半就吃一颗。” “好!”觉法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称是。 他都能凝聚法域,前辈没道理无法凝聚法域。 就是不知道前辈是什么样的法域,他还从未见过涂山君全力出手。 另一侧。 涂山君将金丹级阴魂丹当糖豆倒进嘴里,终于修复了自身的伤势。 还好没被那方法宝给砸死,不然他攒的这点家底都得交代这里。除了阴魂丹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方式能够为他提供那么庞大的煞气凝聚身躯。 别看阴魂丹储备的多,只要涂山君死一次,就得耗费个七七八八。 现在修为高了,不像是修为低的时候,随便收拢点煞气就能重聚肉身。 “天道印。” “法域。” “神灵明死境!” 黑光如潮水,当即挤开了红橙色的霞光,抢占了一半的地域份额。 黑雾笼罩,恐怖降临。 幽幽火光点亮长长见不到头的路,隐约间可见神龛浮现。 如果说大黑山鬼王的法域给众妖魔的感觉是强大,那么赤发黑袍鬼修的法域就是恐怖,那是一种直面心底惊悚之物的恐惧感觉。 也好在,法域笼罩的范围并不大,只是将主峰和正殿拿进来。 所以很多主峰之外的妖魔、百姓看不到内里的场景。 然而笼罩的范围不大,并不代表着法域内的空间不大,法域自成小天地,施展法域的修士实力越强,法域内的空间也就越大。 外界看来一两里地的法域,实则内里可能延展出千里、万里。 随着法域的展现,涂山君身上的黑袍化作黑赤棉袍甲胄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甲胄,实际上更像是祭祀典礼的礼服。 赤发肆意的披散着,两只蜿蜒鬼角至头顶脑后,背后两杆小旗插在背后肩胛的位置,向着两侧展开。 大黑山鬼王冷笑讽刺道:“穿成这样,是要唱大戏吗?” 涂山君心绪平整,这就是神灵明死境的完整形态,两杆小幡代表着各一千阴神,还有个虚幻的第三支小幡,不过因为魂幡内的阴神不足,只是大约有个雏形而已。 “唱一曲,送你去死。” “好胆,本王先让你死!” “山河印。” “去!” 黑色印玺再次从大黑山鬼王的手中脱离,投掷过来的同时四周气机已经被封锁干净,不说遁术,就是护体法罡也岌岌可危。 “幡。” 涂山君招手,一杆黑色小幡落在他的手中,瞬间化作丈许,魂幡表面绘制着或是狰狞、或是恐怖、或是静默、或是慈悲……形态各异的妖鬼。 幡布敞开环绕,丈许魂幡悬在涂山君的头顶。 铿的一声。 魂幡撑起的黑光法罩和黑色印玺碰撞。 威压波动浩荡翻腾,将面前的所有化作齑粉,冲击力之强,根本不是普通的术法对轰可以比拟。 魂幡终究不是攻伐型的法宝,难免会吃点亏,但是好在魂幡是中阶法宝,品质比印玺高出一点,材质坚硬,就是出现了波动也能被煞气快速修复。 “法宝?!”大黑山鬼王瞪大了眼睛,惊讶出声。 对方有法宝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一般再穷的金丹中期修士都能有个傍身的法宝,不管这个法宝和自己的相性是否相属,契不契合,有就比没有强。 然而那魂幡模样的法宝,看起来好像并不是简单的物件。 不仅仅气息和赤发鬼修契合,隐约感触,更好似浑然一体。最重要的是,那好像是个中阶的法宝。 大黑山鬼王惊讶,有人比她还要惊讶,那人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和其他的妖魔不同,血煞宗的魔修认出了涂山君手中的法宝,那分明是他们血煞宗的招牌。 “尊魂幡!” “法宝级别的尊魂幡。” 听着身旁魔修的自语,鬼修不由得侧目过去,他的目光不由得闪烁起来。 血煞宗的魔修早已经错愕的心神大乱,法宝级别的尊魂幡,就是血煞宗内的长老都不一定有,这东西不是个好祭炼的法宝。 法器阶段还好,并且同阶之中威力甚大,然而想要提升,不仅仅需要庞大的银魂,还要重新祭炼,费时费力不说,万一报废了,一辈子的心血就毁了,没人敢那么赌。 所以尊魂幡才没有流行起来,大多是练气和筑基的修士会用,到了长老一步就更换法宝。 “法宝尊魂幡肯定有金丹级的阴神吧?”鬼修看向血煞宗的魔修问道。 血煞宗魔修好似还没有回神,只是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麻烦了。” “算上赤发恶鬼,白骨寺的和尚,要是魂幡内还有一尊金丹阴神,万一大黑山鬼王不知道这个情报,说不定要栽。” 鬼修刚要提醒。 只见天空中涂山君将背上两只小旗取下。 两道小旗就像是两根钉子死死的将那香火神躯钉在了王座上动弹不得。 “汝之命,借与我吧!” 轰隆! 百丈神龛拔地而起,好似一道大门将香火神躯笼罩起来,连带着也笼罩着香火神躯内的大黑山鬼王。 “术转。” 大黑山鬼王绝色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死’字。 这个字也跟着浮现在她的香火神躯的面容上。 只看无数道黑色的丝线从神龛大门中探出来,交织而成的黑色丝线破开怒吼的香火神躯,扎根在大黑山鬼王的神躯。 晃神的功夫,大黑山鬼王感觉自己的意识轻飘飘的,低头一看,她的阴神已经有小半脱离身躯,正被黑色的丝线拽往身后那个敞开的神龛。 神龛阴森恐怖,看起来不像是好东西。 就是真有供奉也绝对是什么恶神、邪鬼。 这一刻,大黑山鬼王感受到了生死危机,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香火神躯咆哮挣扎,激荡的香火化作阵阵波纹。 这并不是大黑山鬼王的意愿,而是大黑山境内所有生灵的意愿,他们不想让大黑山鬼王死。 无数的香火力量涌入,本来结实的两杆小旗也出现了松动。 就是这一线生机,大黑山鬼王抓住了。 “来!” 正与魂幡僵持的黑色印玺迅速返回,凌空砸下,只一击,她身后的百丈神龛就已经破碎了一半。 黑色丝线断裂。 大黑山鬼王脸上的死字也变得浅淡。 受到反噬的涂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摇晃的身躯虽然站直了,但是他的双腿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坚如磐石,而是轻微的颤抖起来。 “万民不愿,所以一定要救她吗?” 那具百丈的香火神躯似乎要成精了一般,不停的鼓动自身的力量。 涂山君擦去嘴角鲜血,冷冽道:“愚蠢,愚民!” 他知道就是如何怒骂都不会让这些愚蠢的人醒过来。 他要做的就是杀了大黑山鬼王。 “神龛。” “再起!” 涂山君印法凝聚的同时,念头一动,十方鬼王杀生阵终于在这一刻显化出来。 “万民能救你一次,难道能救你第二次?” “杀!” 涂山君低吟。 手舞足蹈,跳起了大戏。 百丈神龛再起,无数黑色的丝线迸发勾住大黑山鬼王的身躯,但是这一刻,涂山君的瞳孔不由得缩小。 那只是一具躯壳而已,根本没有阴神。 “噗呲!” 一只手臂贯穿了涂山君的胸膛,令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身躯更加危急。 他的面上毫无血色,身躯也不像是原先那样挺拔。 这可是堂堂金丹中期的修士,移山填海也不在话下,然而这一击实在太刁钻了,出现的时机也太好了。 涂山君转头。 目光之中满是错愕、惊讶,以及难以置信。 那只手臂属于觉法。 “噗。” 黑红色的鲜血从涂山君口中不要钱的洒出,胸前的血洞让他感觉窒息,跳动的心脏也在缓缓的降低频率,好似下一刻就会停止。 他却忘了,自己咋就已经不需要呼吸,更不需要心脏维持。 就是寻常的金丹宗师丢了心脏也能好好活着,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恶鬼身躯。 这些,似乎都是因为,他没想到。 他没想到出手的人会是被自己挡在身后的觉法。 被人背叛是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其中痛苦就好似立在毒日头底下心结霜。 觉法嘴角的笑,锥子一般,狠狠的扎进涂山君的心脏。 7017k 297、唤醒 “你是谁?” 在看到那双转换过来的眼睛的时候,涂山君心里咯噔一下。 毫无无色的脸上平添几分阴沉。 眼前的人,不是觉法。 不仅气息没变,甚至是幡主的绑定身份也没有变,但是人不一样了。 “反应好快。” “不过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竟然如此信任觉法。” “本王还以为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得手。”声音清冽好似流响的泉水,带着淡淡的慵懒和得意,分明是个女音声色。 只听得便知道,眼前的是大黑山鬼王。 涂山君眉目凝重,胸膛的痛苦丝毫没有让他皱眉。 对于征战多年的他来说,区区致命伤,不足为惧。只要不是幡主出现了问题,那就都是小问题。 “夺舍?” “不可能!” 念头刚在脑海浮现就被涂山君打消。 就是真的阴神夺舍,也不该如此迅速。 上一刻还是觉法在控制神躯,下一刻就被大黑山鬼王夺舍。 金丹宗师是有差距,但是不该有这么大的差距。但凡夺舍之术,都需要寻找比自己的境界低很多的修士才行,至少要跨一大境界,方能成功。 金丹中期根本不可能夺舍金丹初期,阴神刚飞遁他人识海,就意味着舍弃了自身八九成的战力,去和拥有完整实力的金丹宗师对拼。 “但是不是夺舍的话,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涂山君也是头一次面对。 尽管有些慌张,然而大风大浪都见过,现在只不过是情况不好而已。真意流转,心底的疑虑顿时扫清,周身气息再次开始汇聚。 “觉法,还不醒来!” 厉喝声起,涂山君期望用自己的魔猿真意唤醒沉睡的觉法阴神。 “哈哈哈。” “别白费功夫了,觉法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大黑山鬼王右手直接点在涂山君的额头,法印流转,一道晦涩的符箓当即凝聚,正与贯穿涂山君胸膛的手印相合。 原本汇聚的气息再次被封锁。 黑红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涌出,不过涂山君并未坐以待毙,单手结印:“无明界,开我法眼!” 双角流转雪花般的纹路。 上下两方,顶天立地。纹路扩张的同时将觉法的身躯笼罩进来,涂山君目中神光,化作两道叱咤光芒,照在觉法的身躯上。 净琉璃白骨身白光大盛似乎在抵抗无明界的勘察,然而本就不是觉法在操纵,又怎可能是这残缺神通的对手。 金光扫去,一颗黑红色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 原本坐镇在识海的白骨阴神,却被黑红色的丝线捆绑,盘坐识海紧闭双眼,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涂山君沉声道:“魔心?!” 大黑山鬼王胜券在握,如今涂山君的身躯被封锁,法力遭到禁锢。 这么近的距离,就像是普通人带着枷锁,还有两把刀架在脖子上,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你确实很强,如此伤势竟然还能察觉到问题。” “不错,正是魔心。” “觉法修的那门功法炼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魔心,而是被本王换了的心。”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大黑山鬼王卖了个关子,似乎在有意的拖延着时间。 涂山君看了一眼被他用小旗子钉住的香火神躯,虚弱的说道:“因为香火愿力。” 大黑山的眼中迸发光芒,她发现眼前这个赤发恶鬼真的很聪明。最重要的是,对于香火愿力似乎也很了解。 至于现在的从容,在她看来多半是无奈之举。 对方肯定是想要拖延时间来冲破她的禁锢。 大黑山鬼王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面带笑容的说道:“正是因为香火愿力,昔年本王诞生偶的一方印玺,将之炼化收纳,随后便收拢十万里香火。” “哪想到,力量是需要实力承担的。因为意识到这件事,所以迫切的寻找着破解之法。” “听闻白骨寺恰好有一门功法,可自度。” “便乔装一番,略施美人计。” “在觉法的魔心小有成就的之后换心离去,自此,香火愿力的问题解决了大半。” “本王道运昌隆,又得万全法,正要吃了那耗费心血培养的婴孩儿以全仙道。” “为何请觉法前来,你以为本王是受儿女情长的影响。” “非也,不过是在全道之前,应该取回本王的心脏而已。身躯不全,如何成道?” 听到这里,涂山君都想给大黑山鬼王竖个大拇指。 这女人是真狠,狠也就算了,算计也十分阴沉,更兼得的是豁的出去。 美人计说起来寻常,然而,当真正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中计了,而是觉得自己遇到了爱情。 别说是凡夫俗子,就是神仙佛陀,真要是遇到了针对对方完美出现的爱情,他们同样会应劫。 因为这是最真诚的欲望,是真情实感的表达。 就连涂山君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必过美人关。 所以他选了个好办法,那就是逃避,只要不接触女人就能减少情劫的出现概率。 “说了这么多,终于接管了觉法的身躯。” 大黑山鬼王声音之中并没有欣喜,反而是恼怒和仇恨。这手段一用,基本上也和夺舍没有区别,她的修为定然会有跌落。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够杀死面前的赤发鬼修就足够了。 吞了觉法之后她的实力还能精进一层,距离恢复原先的修为也不算太远。 “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涂山君看的出对方是在拖延时间。 概因大黑山鬼王杀不了他,需要时间适应觉法的身躯。等到对方完全掌控身躯,才有继续出手的余力。 然而,主魂法力得自幡主,大黑山鬼王控制了觉法的身躯,也让涂山君的实力受限。 就是反噬,最后也得和大黑山鬼王的阴神争斗。 先反噬觉法,再和同为金丹中期的大黑山鬼王争斗,涂山君也没有把握能够胜过对方。 修为与他相当,他就无法以碾压的修为抽取法力。 到时候魂幡就真成了对方的法宝。 除非他直接返回魂幡,但是那样和投降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不管如何,觉法都必须要醒过来。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大黑山鬼王一掌袭来,直奔涂山君双角之间的天灵。 “砰!” 一掌落下,涂山君天灵碎裂,双目充血。 其中一根蜿蜒鬼角,因为涂山君侧头过去挡了一下,当即断裂,鲜血涌出打湿了他赤红色的狂乱长发。 一击毙命,毫无留手。 “结束了,本王才是胜利者。” “本王是大黑山的天。” 掌控了觉法身躯的大黑山鬼王缓缓抽出贯穿了涂山君身躯的手掌:“身躯已死,纵然你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得施展。” “你的阴神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大黑山鬼王蔑视的看着依旧站着的赤发恶鬼身躯。 最后还是她技高一筹。 她同样在等,在等涂山君的阴神遁走。 香火神躯的大黑山身躯逸散出黑色的流光融入觉法的身躯。 原本见底的法力迅速充盈。 大黑山鬼王的本尊并未死去,没了阴神剩下的就是躯壳,与植物人无异。未免香火神躯成精窃取,她需要将自己的身躯从香火愿力中剥离出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务之急先是补充法力,然后彻底消灭赤发鬼修。 战局瞬息万变,身处两座法域之内的中妖魔一个个茫然无措。 他们不清楚为何和尚与赤发鬼修打了起来,但是看局势,应该是他们大黑山要赢了。 聂权九神色黯淡不少,他怎么都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与聂权九不同,马陆呆愣,大吼道:“大师,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来大黑山鬼王赢了。”血煞宗的魔修长出了一口气,他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只要没有产生变数就好。 大黑山鬼王盖手,想要抓取涂山君的阴神。 猛然间,控制觉法身躯的大黑山鬼王瞳孔不自觉地缩小,脸上满是惊骇的神色。 眼前的死尸竟然睁开了双眼。 涂山君迅速出拳。 “魔猿定意!” 拳如浩荡长虹化作星轨,一头金色暴猿在星轨上奔腾,霎那间就出现在了大黑山鬼王的面前,金色猿猴怒吼出拳。 华光如烟海,更像是飞流直下的银河,狂瀑袭来。 轰! 大黑山鬼王阴神被魔猿真意打的移位。 更是六神无主,仓促应对。 血煞宗魔修身旁的恶鬼瞪大了眼睛,悚然惊呼道:“圣灵忍死术!” 不错。 正是灵魔忍死。 金丹宗师五脏六腑早已经不是弱点,但是活的身躯依然会死。 在那一掌落下之后,当即震碎了涂山君头颅内的一切,现在切开来看,估计早已经成了不忍直视的浆糊。 这样的伤势怎可能还活下来。 因此,在大黑山鬼王出手的瞬间涂山君发动了这门邪意的术法。 “灵魔忍死术。” 涂山君直视觉法的双眼,淡淡的说道:“觉法,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本座都被你老婆阴死了。” “阿弥陀佛。” “前辈,小僧早就说了,她不是我老婆。” “出家人是不能结婚的。”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本座早说你功法有问题,现在怎么办?” “这不能怪小僧,实在是因为小僧也不知道。”觉法的眼中恢复了一半清明,抬手间,丈许尊魂幡落在他的手中,坦然道:“前辈,动手吧。” 7017k 298、新生 大黑山鬼王一惊。 她没想到赤发鬼修竟然唤醒了觉法。 觉法一醒,她当即失去了一半的身躯操控权。 “那杆法宝?” 大黑山鬼王惊愕的看着觉法手中的尊魂幡。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赤发鬼修的法宝,这分明是觉法的法宝,连维持法宝的法力都是觉法提供的。 再看不远的赤发鬼修,大黑山鬼王好似见了鬼般,声音颤抖的质疑道:“你不是修士?” “你根本就不是修士,你是这杆法宝!” 怪不得赤发鬼修这么信任觉法,因为赤发鬼修本就是法宝。 是这杆尊魂幡的主魂。 不管他是不是魔道法宝,能够在斗战之中如此不遗余力,足以说明法宝是认可觉法的。 但是这根本就颠覆了大黑山鬼王对法宝的认知,赤发鬼修的实力是金丹中期,如此强横的修为,为何不早早的反噬了觉法,反而一直跟在他的身旁? 蓦然想起赤发鬼修说的话,他为什么出手,好像是因为‘看不惯’。 “看不惯?” “真是可笑,一介邪门的魔道法宝,竟然会因为看不惯而出手。你说我吃人,难道你吃的人就少吗。” “法宝中的这些生魂阴鬼,难道都是自愿进去的吗?!” 大黑山鬼王如今是真的慌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发挥不出自己境界的实力,觉法又明确告知赤发鬼修动手,她的阴神根本就没有容身之所。 涂山君咧嘴笑了起来,染血的赤发肆意的披散着,獠牙横生,正是狰狞恶鬼相:“你误会了。” “本座是恶鬼。” “杀你,是因为本座恨魔修。” 大黑山鬼王想要动摇他的道心,实在是痴人妄想。 因为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 就像是涂山君说的那样,他自己性格都很恶劣,又何必挑三拣四。 至于为何喜欢跟在善良的人身边,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恶趣味,只是因为他被魔修迫害,觉得跟在良善的人身旁会减少被捅刀子的概率。 也许世人都误会他涂山君了。 因为幡主的光芒,所以让涂山君受到了余荫。以为涂山君也是行侠仗义的正道,是世间正义的化身。 稍微了解了一下,又因为魂幡需要生魂,觉得涂山君好像是披着正道的皮。 但是别忘了,他不是。 他是恶鬼。 还是被魔修折磨死的人所变的恶鬼。 能守住些许的底线都足以说明他的道心强大,怎可将他与幡主混为一谈。 大黑山鬼王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呢? 也许是因为涂山君从不干涉幡主的选择,只要幡主的选择在他看来不是魔道行径,他就会支持幡主变强。 尽管他想成仙,却不意味着要丢掉所有坚守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跟着魔道更容易提升实力,但是不仅会被捅刀子,还违背自己的本心。既然有能力走自己的道路,为何要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就因为能变强,所以感叹一句是身不由己,就糊弄住了。 糊弄住世人,也糊弄自己。 己不由心,身又怎么可能由己。 最后那不就是无法成道的邪魔外道。 听着大黑山鬼王对旁人道的阐述和解释,涂山君冷眼以对。 他懒得解释。 他的道,不需要和任何生灵解释,修道之路是孤独的:“我就是我,我就是涂山君。” 觉法压下了大黑山鬼王的喋喋不休,单手成佛掌,微微躬身道:“阿弥陀佛,每个人的道都不同,前辈并没有错。” 涂山君看向觉法,郑重问道:“我可以击溃她的阴神。” 觉法知道涂山君还想救他:“前辈还看不出吗。” “小僧的金丹修为靠的是魔心,舍利、阴神皆被魔心浸染,早已经和她同命。” 大黑山鬼王赶忙说道:“没错你杀我就是杀他,想让觉法活命,就不能杀我。我愿意退而求其次,香火神躯给你,法宝也给你,这十万里大黑山也归你……” “小僧记得,前辈还欠小僧一个人情,今日便还了吧。”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杀魔修毫不手软。 但是让他杀一个被他认可的人,他实在犹豫。 觉法不是完人,说起来缺点一大堆,但是他绝对是个好人。 好人不该死。 “应该还有办法……” 只听觉法笑道:“阿弥…他妈的,前辈该动手了。” 涂山君猛然怔住,同样笑了起来:“好。” “反噬!” 阴神自身躯脱离,骤然消失。 再现灵光的时候已经出现在觉法的识海中。 识海广阔,觉法盘坐于侧,而大黑山鬼王正在竭尽全力的争抢着最中心的座位。 随着涂山君阴神的出现,大黑山鬼王绝色的面容却因为愤怒而变得丑陋,尖声道:“觉法,你可知,他是比本王恐怖无数的魔头,他是真魔头。” 明知道涂山君出现在他的识海,就意味着反噬已经发动。 他根本反抗不了,死后也不会再保存神智。 觉法却并没有恐惧,反而开玩笑似的说道:“玉真,你怎得变丑了,我记得你曾经不是这般模样。” 大黑山鬼王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快遗忘。 所以听起来都显得陌生,陌生而又熟悉。 收敛了所有的气急败坏,大黑山鬼王平静的看了一眼觉法。 这时候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位集自信与实力于一身的大黑山鬼王,声音之中带着磁性和自满:“你记错了。” “法宝反噬也不一定是本王的对手,待本王收拾了他,再收拾你。” 说完,大黑山鬼王凌空直奔涂山君。 大黑山鬼王的阴神好似庞大的山脉,自天空坠落,誓要将所有的一切碾碎镇压。 如此压力,涂山君丝毫不惧,反而激起了凶斗之性。 披袈裟老猿,稳如泰山,面对庞大黑山悍然出拳。 虚影仰天长啸。 嘶吼间金光爆发。 当真是,万丈金光化星轨奔腾巨猿拳撼山。 双方阴神在此刻对轰,于觉法的识海之中大打出手。 识海内的阴神争锋比之斗法更加凶险。 一般的术法在识海之中是无用的,唯有观想法才是制胜的法门。 恰好涂山君就拥有一门足够厉害的观想法。 魔猿定意拳。 此拳术越是研究越感觉强大。 随着涂山君修行境界的加深,对于魔猿定意拳真意,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他的拳光虽然是浩荡金光,但是却锋锐异常,犹如爪牙顶角,是最强的武器。 天地一瞬,识海争锋已不知时久。 丈许尊魂幡立在觉法的身后,扯长的幡面环绕过来,可见浮绘百鬼行。 随着魂幡裹住那道坠落的阴神,大黑山鬼王的气息消失不见。 最后大黑山鬼王并没有注视涂山君,而是看向了觉法。 她的神情是复杂的。既是用美人计,自己又何尝不入戏,入戏之后,那其中的情谊早已经难辨真假。 觉法虚合双手,低眉道:“阿弥陀佛,小僧,禅机已到。” 手中白骨佛珠散落一地,风一吹变成了一片粉尘飞扬离去。 等到涂山君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觉法的阴神已经进入尊魂幡。 “结束了?” “是鬼王败了!” 正殿妖魔如丧考妣,他们看到属于大黑山鬼王的法域崩塌就知道大黑山鬼王凶多吉少,不然没有金丹修士会这样散去自己的法域。 而属于赤发鬼修的金丹法域依旧好好的存在着,甚至还将剩下的缺口补全。 只要长眼睛都能看出来,赤发鬼修赢了大黑山鬼王,成了最后的大赢家。 …… 光秃秃的头顶长出了如瀑布的长发。 头顶鬼角蜿蜒,指甲变色,面容转换,渐渐变成了涂山君的模样。 涂山君挥手将自己那具施展了灵魔忍死术的身躯收进魂幡。 再一抬手,大黑山鬼王的印玺出现在他的手中。 厚重的法宝大印化作一方小印。 那尊百丈香火神躯虚影也在转变模样,最后变成了双角蜿蜒,赤发狂瀑,面容英俊无俦的模样。 意念一动百丈神躯隐没不见,庞大的香火愿力成了尊魂幡的资粮。 涂山君感觉自身修为有了松动,尊魂幡距离晋升不远矣。 大黑山鬼王的身躯化作煞气融入魂幡,腰间的储物袋倒是便宜了涂山君。 金丹修士才用的起储物袋,也不是这东西多么贵重,而是很稀少。 其实纳物符完全能够满足修士的日常储物。 法域之内,涂山君踏空行至正殿。 满座妖魔战战兢兢,其中最欣喜的唯有马陆。聂权九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拱手。 涂山君直接出手。 正殿之中顿时少了五分之一的妖魔鬼怪。 这些妖魔都吃过人,涂山君不能留下他们。 对于没有吃过人,自己安稳修行的,他并未没有出手杀戮。当然,其中有一个,虽然没吃人也被涂山君杀了,那就是螭虎的兄弟。 看向面前的一众妖魔,涂山君说道:“从今日起,大黑山境内不可再有吃人的妖修鬼修,一旦发现,杀无赦。” 语闭,涂山君走向水晶棺材。 这东西很是坚硬,一般筑基妖魔都破不开。 里面有一个刚刚生产的孕妇,只不过她已经命陨,怀里抱着那个新生的小生命。 涂山君打开水晶棺,从纳物符中取出干净的棉布将婴孩儿包裹抱在怀里。 众妖魔面面相觑,随即跪地膜拜道:“我等恭贺大王!” 那喊出灵魔忍死术的鬼修微微拱手:“大黑山百废待兴,大王一定有很多忙不完的事情,我等不便打扰,特请告辞。” 血煞宗魔修也赶忙附和道:“对对,我们不打扰了,等大王安稳下来再来祝贺。” 一众妖魔均是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一个个似乎再说:“靠,你们倒是有借口了,我们这些讨生活的怎么办?” “我们用什么借口跑啊?” 涂山君站定,瞥了那两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不急,本座还有些事寻你们。” 7017k 299、变天 血煞宗魔修一脸茫然的看着涂山君的背影,他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这位大前辈惦记的。 脑筋转动,魔修瞳孔微微颤动。 他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但是金丹高修用的可是尊魂幡这种法宝,要说整个小荒域使用此法宝最出名的是哪一家,当属他们血煞宗。 甚至,尊魂幡的炼制本身就是血煞宗的不传之秘,是中流砥柱的基础法器。 眼前的金丹宗师杀死了大黑山鬼王,显然让尊魂幡又多了一位金丹宗师。 “鬼修,使用的还是尊魂幡,到底是哪一脉峰主,又或是流落在外的前辈?”魔修邓召翻找着自己脑海中有关于血煞宗各脉峰主的详细信息。 他心底是期望着能够找到对方来历的。 这样不仅仅能够活命,还能从前辈的手中获得点奖励。 这样的高人,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什么都足够他高兴的了。 与魔修的思索茫然不同,那圣灵教的鬼神情凝重。 他认出赤发恶鬼使用的术,分明是灵魔忍死术。那一场变故,导致圣灵宗丢失了很多家底宝贝、术法典籍。 但是运功行术式的气息是不会错的,看到印法之后,他就已经认出了忍死术。 金丹修士的斗法他们掺和不了,自然也听不到他们的传音。然而他可是惊呼出‘圣灵忍死术’,只希望对方专注于斗法,并没有关注他们。 ‘难道是宗中前辈?’ 恶鬼也不由得猜测起来。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顺便打破僵局,恶鬼拱手道:“散修百载,见过大王,恭贺大王战胜大黑山鬼王。” “小的还不知道大王的名讳?” 聂权九一看,这风头怎能让一外人来出,随即单膝跪地朗声道:“恭听大王名讳!” 其他的妖魔鬼怪一听,赶紧跪地,异口同声呼喊起来。 没了法力屏障,众妖魔的声音穿透大殿,绵延下大黑山主峰。峰下的妖魔还处在懵懂之中,其中也不乏聪明的,当即就明白是大黑山换主人了。 一听这么多大妖魔、大鬼怪都俯首称臣,他们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到底是哪一位成为了新的大黑山尊王。 “变天了。” “……” “鬼王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连法域都消散了,应当是……” 不管是妖魔还是大黑山城的世俗百姓,都听到了滚滚雷音。 纷纷议论起来,尽管明知道自己说多大声都没事儿,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似乎同样在等那位新王说话。 …… 涂山君转头看向殿内众妖魔。 目光扫过去,没有威压更没有什么恐怖的气息,唯有如天空般的高远与平静,静谧而平淡。 只听七尺余赤发恶鬼淡淡的说道:“吾名,涂山君。” 声如雷霆刺破长空,更似闪电点亮了黑夜。 威压如瀚。 又像是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虽然是无形的,也好似形成了波纹,缓缓扩散下去。 “恭迎尊王。” 涂山君决定暂时在大黑山落脚。 觉法的法力本来只剩下两三成,但是后来大黑山鬼王抽调了自己身躯的法力,使用心脏转化补充,一下子提升到了八九成。 尽管只是金丹初期的丹田海,也足够应付杂事。 等他消化完手中的东西,再靠着时间聚集一部分煞气,就能让尊魂幡进阶。 有了大黑山鬼王和觉法两位金丹阴神,加上香火神躯化作的磅礴煞气,已经让尊魂幡走了七八成的进阶路,补上最后两三成足矣。 既然有如此优渥的条件,涂山君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 当然,大黑山庞大的香火愿力自然就成了尊魂幡的资粮。 “涂山君?” 血煞宗的魔修和身旁的鬼修是差不多的想法。 他们都在翻找有关于这位前辈的讯息,然而他们根本没有半分对于这位前辈的印象,就像对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这可是金丹,不是筑基甚至是练气。 金丹修士哪一个不是出手即成名,怎可能如现在这般。 “难道这位前辈,此番出手才是成名战?”想法在两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即被他们否定。 这位前辈可是金丹中期,不是金丹初期。 能够战胜大黑山鬼王,更是足以说明眼前的赤发修士在金丹中期也是强手。 鬼修心中惴惴不安,他总觉得心中发毛,瞧着赤发恶鬼,他并没有被对方身上表现的淡然感染,反倒是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逃离。 “不知道大王留我们二人所为何事?” 一道传音落在鬼修的耳朵:“灵魔宗派你来干什么?” 鬼修当即吓的倒退了两步:“前……辈,说的,小的怎么听不懂。” 涂山君目光一凝,传音入密,凝聚成丝线:“当真不懂?” 鬼修沉默起来,随后神色中的慌乱消失,停顿半晌才开口:“不管大王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该就此打住了,知道的太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赤发恶鬼笑了起来:“你不说,本座就亲自拿。” 鬼修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可以死在这里,但是我敢保证,大王一定任何信息都拿不到,因为小的脑袋里有约束。别说大王拿不走,就是元婴老祖来了也拿不走。” 此言出,赤发恶鬼顿时皱起眉头,鬼修说的话不做假。 如此,涂山君有些意兴阑珊。 这些暗戳戳搞事情的,保密工作果然做的很好。就是这么一个小卒子,也能指着自己的头坦然的告诉他,人可以死,信息他拿不走。 好在涂山君对这些事情不上心,留下鬼修是顺便的,他想留下的另有其人。 看到赤发恶鬼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血煞宗修士,鬼修依旧保持着视死如归的神色,不视死如归也没办法,今日他必死,就是再争取也争取不到活路。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刚才那瞬间来自赤发恶鬼的杀机。 淡,却如百炼精钢。 就像是赤发恶鬼连带着将白虎妖杀了一样,那时候不见他有半分犹豫,明明其他死亡的妖魔鬼怪都是吃过人的,唯有白虎妖没有吃人。 这般心狠手辣不留半点危机的人,怎可能在被他威胁一番后放他离去。 “没想到,今日前来观礼,却是临终送行。”鬼修叹了一口气。 涂山君并不知道鬼修的内心想法,抬手一抓,当即把血煞宗的魔修摄拿到手中,丝毫没有废话,青白色的鬼手覆盖在血煞宗魔修的天灵盖上。 没有半分感情,更无心绪波动,唯有两个冷漠到极致泛着寒意的字。 “搜魂!” 血煞宗修士刚想挣扎,一股子恐怖的压力将他捆了个结实,连努力释放法力都撬不动,只能求饶道:“前辈饶命,在下是血煞宗的弟子……” 涂山君冷声道:“本座杀的就是血煞宗的弟子。” 血煞宗魔修害他性命,断他成仙路。 最后只能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梁子早就结下了。 对待其他魔修,他可能还要观察一下。 然而面对血煞宗的弟子,他见一个杀一个。待他修为高强,必去血煞宗将其满门拔除,鸡犬不留,方解心中恨意。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血煞宗魔修痛苦的哀嚎中,魔修的身躯成了人干,最后在涂山君法力的作用下化作煞气融入魂幡,残留的渣滓化作粉末。 血煞宗弟子前来是为了和大黑山鬼王联络。 陨炎真人寿命耗尽就在这四五十年,为了能够在这块大蛋糕中获得足够多的利益,血煞宗现在就已经开始奔走牵头,门人弟子广布出去,以拉拢同盟。 至于其他的东西就没什么有用的了。 大多都是血煞宗修士的修行、人际关系,以及底牌、秘密,或是对师姐的爱慕,对师兄师弟的羡慕嫉妒,对师父偏心的埋怨。 他知道点圣灵教的事情,也仅仅是知道,听说这个名字。 他师父告诫他不要多问。 这魔修手里也有一杆尊魂幡,不过因为没有高品质的阴魂,所以他更换了法器。 筑基修士,又不是宗门亲传弟子,或是有什么背景,当然获得不了太多资源,也没有法宝傍身。 涂山君还看不上对方纳物符中的三瓜俩枣。 也许是不为灵石法宝发愁,所以涂山君对于修行的艰难并没有深刻的体会,也不会恨不得一块灵石掰开两块来花。 “没想到血煞宗距离阳城不算远。”涂山君心中呢喃,他当然从这魔修的记忆中看到了血煞宗的宗门位置,以及进出宗门的办法。 也怪不得血煞宗图谋阳城,那地方确实很好,四通八达的中转之地,一旦占据就能获得海量的资源。 有这样的资源堆积,要不了多久,就能多几位金丹宗师。 涂山君的凌厉手段震慑的一众妖魔鬼怪不敢出言,一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生怕被这位新王注意到。 当目光挪过去的时候,那位灵魔宗的鬼修已经自尽。 涂山君怎可能随便受人威胁,还是用搜魂看了看,果然如鬼修说的那样,半点记忆都没有,连鬼修寻常的记忆都没有。 挥手将鬼修的阴神收进幡中,再用法力摧毁肉身。 “没记忆可搜,不知道问魄好不好使?” 7017k 300、换像 涂山君在正殿踱步,怀里的婴孩儿在法力的安抚下十分乖巧。 应当是出生之后就哭过了,身体机能都没有问题,肺泡也完全打开并没有憋气。 站在水晶棺前,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一听赤发恶鬼叹气,正殿内的要魔鬼怪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定力不足的,怦怦跳动的心脏上宛如敲鼓,然而还得极力的表现出从容的神情。 “与以往没有分别,所有庙观神像销毁,将内里宝物取回。” “本王也不会让你们白劳动,用那东西换丹药。”说着,涂山君将阴魂丹散出,漂浮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吃的。 马陆丝毫没有含糊,当即将阴魂丹扔进嘴里。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他人就是再抵触,也不得不吃。 不然他们可能连大殿的门都走不出去。 聂权九倒是没有怀疑,虽然相处的时间短,他却知道涂山君没有必要用毒药控制他们。 再说了,对于妖魔来说,依附强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黑蛟挑战大黑山鬼王,如果赢了的话,他们也会依附黑蛟。 赤发恶鬼拥有强大的实力能够庇护他们,他们甘愿依附对方。 阴魂丹入口即化,筑基药力迅速铺开。 本来还当是不好东西的妖魔们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们和人修不同,这么多妖修鬼修出不了一个炼丹师,丹药只能从人修坊市买。 聂权九替大家问出了疑惑:“大王是炼丹师?” 涂山君点头道:“不错,只要诸位好好办事,本座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丹药的效力你们应当了解,一步先步步先。” “本座精力有限,不可能专门炼丹,手快有,手慢无” “小老儿唯大王马首是瞻。”聂权九赶忙行礼投诚。 别的妖怪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吃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丹药好像对他的突破有很大的作用。 对于修士来说,修为是根本,掌握了提升修为的丹药,就相当于掌握了这些妖魔鬼怪的命。 “谨遵大王之命。” 这一回,众妖魔诚心俯首,甚至一个个都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去。 看身旁其他的同僚的心思都没了。 修为是根本,是命,效果这么拔群的丹药,怎可能轻易放过。 一番恩威并施,再画上饼,喂上甜枣,妖魔无不服帖,再没有刚开始的忐忑和抵触,纷纷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 涂山君平静的看着他们。 他虽然活的岁数不算多,但是拿捏这些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妖魔鬼怪还是没问题的。 最后,涂山君还是打算再强调一遍:“死了的这几个妖魔,你们分了他们的地方,莫要侵扰百姓。约束手下妖鬼,若是出现吃人的现象,我就寻你们的麻烦,勿谓言之不预也。” “遵命。” “大王,如果是人修寻我们的麻烦呢。您也知道,总会有斩妖除魔的修士,或是为了我们身上的骨血筋膜,以及其他的材料的修士。” 说话的是个顶着独角的猪婆龙,筑基后期的修为。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王,我叫短角。”短角拱手,除了脸上些许的鳞片和那根独角之外,身上已经没有鳄鱼的特征。 涂山君略感无奈,这短角有点楞。 别的妖怪都知道他说的是不能吃人,他好似个愣头青非要问问能不能杀人:“谁想要你的命,你就要他的命,修行界最基本的事,需要本座教你吗。” “还有谁有疑问?” 一片鸦雀无声,寂静廖然。 涂山君摆手道:“去休。” 殿内的妖魔鬼怪们如蒙大赦,纷纷告辞离去。 这一回,殿内妖魔死了不少,他们忙着去收地盘。多争取几块宝物,以换得灵丹妙药增长修为,哪还有什么心思留下来吃席。 少顷。 只剩下十来位筑基妖魔。 马陆看向涂山君说道:“马陆愿意留下追随道长。” 涂山君悠悠道:“我救你仅仅是因为那时候力所能及。” 看到马陆坚定的目光,涂山君只能道一声:“罢了。” “从今日起,马陆担任都指挥使,统领大黑山所有妖精鬼怪,聂权九升丞相,总管大黑山政务。”涂山君顺手给两人都升了职。 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繁忙的职位,因为没有大事。 大黑山有世俗王朝,他们自己会管理自己。 剩下的那么些妖魔鬼怪加起来可能上万,实际上都聚集成山头,除了修行以及扩张地盘,并没有其他的事务,再就是年关来参加大黑山宴。 剩下的事情聂权九会管理好。 他想要突破金丹修为,就只能依仗涂山君。 “都去吧。” 涂山君并没有再留他们。 他自身的修为还得梳理,一应收获都要消化,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他们留下的。约束妖怪不去侵扰凡俗,大黑山正常维持就足够了。 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有大刀阔斧的改革。 也许本该有一番血雨腥风,掀起一场屠戮,都被涂山君压了下去。他不需要颠覆曾经的一切,因为他想要的根本也不是权力。 他只想要个歇脚的地方,然后在他歇脚的时候顺便庇护一方。 该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去休,皆去休。”涂山君呢喃两声,缓步走上大黑山王座,坦然坐下。 一枚四方小印从他的额头飞出,滴溜溜的黑印形如缩小的山岳,仔细一看竟然是大黑山十万里疆域的缩影,隐约可见光芒闪烁。 “有意思。” 涂山君仔细研究才发现,大黑山鬼王将神道法器炼制了进去,将两者融合起来。怪不得拿起了黑山印,大黑山境内的香火愿力都随之涌来。 点中额头将那枚‘槐丰城隍’的小印章取出,往前一送,不需要祭练就自然而然的融了进去。 底印上书:“大黑山河郡,鬼王奉正印。” 香火愿力虽为力量,却拥有巨大的缺陷,唯有功法和法器俱全,并且吸收适量的香火愿力方才无事。 没有神道法器坐镇自身阴神,香火愿力的侵蚀是巨大的。 甭管意志多么坚定,最后都会被众生的意志同化,要么成为没有个人思想,只剩下生灵诚挚愿望祈祷出的真正的神,要么成为香火妖魔。 对于涂山君来说,香火愿力并不是另一种体系的力量,而是世间的一种煞气。 同理,他思考着,是不是法力同为煞气的一种,正因如此他才无法拥有法力。因为就算他丹田获得法力,到了魂幡这里就成了资粮。 幡主却不同,法器、法宝都需要法力催动,尊魂幡本就是法宝,自然也不例外。 涂山君使用着用一点少一点的法力,简单祭练了黑山印,随后就将黑山印收进识海。 黑山印融合鬼王印,即拥有神道法器的特性,本质又是修仙法宝,神通不小。 熔炼了实在可惜,留着当是一大助力。 而且手中也没有炼器大鼎,就是想熔也熔不得。 这东西是件很厉害的法宝,省的以后他斗法的时候总召唤魂幡。 随着法宝印玺收入识海,背后庙观内的那尊石像也出现了变化。 原本狰狞的面容渐渐变成俊美无俦的模样。 一头赤发披散,两根蜿蜒的鬼角压住了些许发丝。 身着黑色道袍,手中恰着妙法术印,淡漠双眼睥睨。如果不是头顶上的鬼角,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遇到了仙人,而不是看见鬼王。 …… “陛下,庙观……庙观。”大黑山城的王朝皇宫,一位身着青袍的官员匆匆走进来,跪伏在地上,气喘吁吁,一口气卡住怎么都说不完话。 皇帝赶紧招手:“快快赐茶。” 半夜的时候大黑山主峰震动,尽管他们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肯定是大黑山方向,所以皇帝和文武百官连夜起来,静等消息。 现在几个时辰过去,天蒙蒙亮,皇宫大殿内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们都昏昏欲睡,似乎下一刻就会睡过去,终于在这一刻吓醒过来。 “陛下,诸位大人,你们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庙观距离皇宫并不远,他们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皇帝带着大臣们匆匆赶往庙观,踏入正堂,顿时看到鬼王的石像变了模样。 原先是鬼王,现在就有点像仙人了。 皇帝大惊,顿时忐忑不已,回头看向一众大臣说道:“鬼王塑像大变,何解?” 众大臣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 其中一位大臣略微惊讶的看着不远处的石像面孔,这面相、赤发,黑色的道袍,为何那么像那个人。 “杜大人有何高见?”身旁官员察觉到杜大人的异样,随口低声的问了一句。 “你们觉不觉得,此人很像那位‘赤发仙’。” “赤发仙?!” “当务之急是派人觐见,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哇!” 怀里的婴儿啼哭起来。 涂山君张开灵官法眼,检查着婴孩儿的健康状况,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应当是饿了。 和饿了不同,涂山君还看到了婴孩儿的资质。 婴孩儿的资质,就连他都不由得惊讶起来:“竟然这么奇特!” 7017k 301、重瞳 婴孩儿的身躯乃是极阴之身,天生灵异。 就是没有灵根也是极好的修道种子。 偏偏,孩子又拥有灵根,还是极阳灵根。 说来也对,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人的身躯本就该是阴阳相济的,不然太过极端根本活不下来,就是侥幸出生,也活不了多久,十六七就会因为过重的负担而死。 有了极阳灵根,便可和身躯阴阳相合。 “单属性天灵根。” “极阳之雷,雷灵根!” 涂山君收回了法眼。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天灵根的资质的修士,而且还是受苍天眷顾的阳雷灵根。 天灵根对天地灵气的亲和非同凡响,只需要照本宣科,诵经一遍,即刻入道,周身经脉自发运转吸纳灵气,立地成就练气一层。 此资质,代表着只要自己不颓废,成就金丹八九不离十。 金丹者拥有寿元八百载,对于世俗凡人来说,已经是仙人一流。 当然,涂山君也只是惊讶于孩子的资质而已。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早就不将资质看重,尊魂幡拥有庞大的资源,什么资质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分别,该注重的还是心性,品格。 就是在外,资质也并不代表一切。 就算资质再好,老天爷也只允许走到金丹境界,再往上资质就属于锦上添花的东西,虽然依旧厉害,却已经不是最主要的影响。 小荒域这么大,也有天灵根资质的修士,只不过大多都深居简出,并没有显露于世人的眼前。 还有些天资厉害的,早已经离开了小荒域出去闯荡,寻找机缘为元婴做准备。 虽是这么说,灵根资质好,也注定起步高。 未来远比其他灵根的修士更远,这是毋庸置疑的。 拿一两个陨落、颓废的案例说事儿,其实是对他们的不公平。 就像是万千修士,有些逆反先天资质都能成道,幸存者偏差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当作是鼓励自己的鸡汤。 涂山君悠了悠襁褓里的婴孩儿有些犯难,他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先封了灵根,待你长大再说吧。”涂山君指尖涌动法力,凌空绘制出隔绝灵气的符箓,随后将金色符箓一点,化作星光融入孩子的身躯。 孩子似有震动,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双目的光芒闪烁。 霎那间,一黑一白两道金光混合成灰色直奔涂山君的头颅。 “轰!” 识海内的金色披袈裟老猿微微抬头,神光顿时消失。 涂山君此时方才大感震撼。 比什么极阴之躯,极阳之雷给他的还要震惊百倍。 要知道面前的婴孩儿就是个肉体凡胎,说白了,随便一点法力波动就能将之杀。 然而,那道灰色神光竟直攻识海阴神。 虽然并没有造成伤害,却足以称得上恐怖。 娃儿一双重瞳看着涂山君笑了起来。 涂山君一点都笑不出来。 不是因为被怀里的孩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是担忧。 天灵根极阳之雷,本就已经足够惹眼,这又来个重瞳,甚至在符箓封禁灵根的时候自发反击。 这根本就不是大黑山鬼王培养的孩子。 这孩子本身资质就很高,不然也容纳不了万婴灵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所以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敢说,大黑山鬼王也绝对不知道孩子的资质,别说大黑山鬼王,灵魔宗的那个恶鬼显然也一点不知。 不用看,就凭这资质,以后肯定多灾多难,尤其还是个女娃。 涂山君抬起手,怔怔然的看着怀里的婴孩儿。 青白色的手指压低,距离婴孩儿的额头不过两三寸:“如果你生在一个大势力,拥有足够强大的背景,这辈子甚至可能成仙有望。” “可惜你生在这里。” “生在大黑山这个妖魔鬼怪群居的地方。” “还被本座救下。”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心中实在复杂,原本如长空清灵的双眼也浮现纠结的神色。 这双眼睛太过恐怖,恐怖到让涂山君对这个无辜小生命的未来产生忧虑、担心。 涂山君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天人交战。 “到底要不要废了这双眼睛?” “有极阳之雷,就是没有这双眼睛也有成道的机会。” “但是我为何下不去手!” 涂山君的鬼手颤抖。他不该剥夺娃娃的眼睛,不仅仅是因为他从不对无辜者下手,更因为他觉得这不是罪。 什么狗屁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让别人来评判,凭什么就要照顾别人的心情。 难道他们连个婴孩儿都容不下吗? 难道这世间,容不下一个成仙之人吗? 今日他废了娃的双瞳,明日有人让他废了尊魂幡,难道他也要妥协? 又或是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行那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的举动。 今日妥协,明日妥协,何日才能不妥协。 …… 涂山君睁开双眼,他的鬼爪正被婴孩儿稚嫩的双手抓住。 那笑容,太灿烂了。 一笑下去,涂山君感觉自己的心都随之融化。 “也罢。” 涂山君长叹一声,同样笑了起来。 眼中的复杂神色渐渐沉没,最后又恢复了那清灵如镜的双眼。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虚合双手,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不自觉地挺直了不少,就连干瘪的身躯都显得强壮,略有黯淡的猴毛泛着光泽。 再绘制出两道符箓,封住这双重瞳。 如今的婴孩儿看起来和寻常的新生儿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喜欢强迫人,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到底是要踏入修仙还是荣华富贵简单的过完一辈子,需要他们自己去选择。这些都需要等孩子长全了身躯,三魂七魄稳定下来,方才能够考虑。 思考的功夫,涂山君感觉胸口湿哒哒的,低头一看,原来是孩子尿了。 一大摊水渍跟着晕开。 想他堂堂金丹宗师,就是金丹中期的同阶修士之中也可称雄,竟直接僵在原地。 …… 安顿好孩子,早已经黄昏。 大黑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鬼。从中选拔出有育儿经验的也不难。 奶水就找怀孕的妖魔,鹿奶、虎奶应该都没有问题。 小妖怪吃得,人也吃得。 寻了怀有身孕的母虎给娃儿喂了奶水,等到娃儿睡下,涂山君才走出偏殿。 路上也无事便拆开了大黑山鬼王的储物袋。 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珍贵的宝物。 涂山君毕竟也是大户,法器符箓对于他不过尔尔。 灵石便只是货币,灵丹妙药还赶不上阴魂丹。要想炼丹,以他现在的炼丹术,炼制筑基境界所用的丹药绰绰有余。 可惜没有个好丹炉、地火,供给他充足的练习,不然该是能够炼制金丹境界的丹药。 其中倒是有一门讲述如何凝聚、收拢、使用香火的功法,名为‘入劫感神真经’。 不是任何人都能凝聚香火愿力。 至少他们是要拥有信仰,不管是浅信还是深信,都需要信。 不信神者自不会产生香火愿力。 这些漂浮在浮世的香火愿力需要收拢起来,铸造成‘香’,或是使用镇物将之收纳,大范围的收集之后,再让香火神吸收,化作自己的力量。 然后就能使用香火愿力驱动术式。 本质上和法力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作为驱动法术的动力。 有些香火没被收集,就会被山精鬼怪机缘巧合的吃下去。 沾染了香火之后,体会到香火力量,这些山精鬼怪就会自己主动去收集香火,然后在个什么地方落座,让百姓建造庙观,如此就有了野神。 不超过自身力量承担的香火愿力并不会侵蚀他们,反而会是很好的助力。 要是超过就需要神道法器保持清明。 没有神道法器镇压还贪心,肯定会被力量吞噬。 别说正神了,就是野神都不好成。 没有经文、法器,连香火都感应不到,何谈用香火入道。 就像是凡俗之人没有灵根,根本感应不到灵气。 日夜朗诵经文,理解经文,也不过是无用功。唯一的办法就是练武入先天,后天逆反先天,创造出能够感应灵气的身躯。 能成为野神多少有几分机缘,与道有缘就厉害了。 经乃前人总结创,为何今人不能创新,术法结印手势还有更迭,口诀还会被精简。有了力量,就有了使用力量的本钱。 莫要被限制,小觑天下求道者。 觉得没有功法、法器就没有了使用的办法。 涂山君翻看之后就扔回储物袋,这东西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参考,不具备太大的价值。 …… 之后也并未使用问魄提取大黑山鬼王的术法。 大黑山鬼王一看就活了很久。 术法虽然是经验感悟,但也是主观修出来的,上回提取罗刹虚族修士的术法就差点出问题,对于这些大妖魔,涂山君自然敬而远之。 不过,硬的啃不下,可以挑软柿子捏。 涂山君找了那灵魔宗的恶鬼。 “问魄。” 结果让涂山君有些失望。 灵魔恶鬼修行的并不是灵魔宗的功法,反而是极为常见的烂大街功法。 这也无妨,然而,这恶鬼一个灵魔之术都没有。 再看涂山君挑剔,实际上他掌握了‘灵魔融基术、灵魔血杀术、灵魔忍死术’,看起来比灵魔恶鬼还像他们的人,一世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传承者。 宛如银纱的月光披在他黑色道袍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涂山君摘下腰间酒壶,长饮。 7017k 302、乡音 虽然遣散了一众的妖魔,实际上还是留下了大摊的杂事。 涂山君对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对手中的权力更没什么兴趣,就都交给了聂权九。 好歹也在世俗王朝混过,加上脑子里的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涂山君还算懂点用人的道理。 大黑山主峰重新修缮,未至夜就修好了。 各处宫殿楼群,俨然像是一座山顶的小城。 涂山君按照布局安置了防御的阵法,有此阵在,基本可保证不会有金丹以下的修士或是妖鬼潜入进来。 最让涂山君惊喜的是大黑山的宝库存留不少炼丹材料,还有一尊品相不错的丹炉。 宝库内,灵石堆积成山,其中还陈列着很多法器、纳物符、储物袋,甚至是不同种类的符箓。 说是宝库确实不为过,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战利品,或是修士身亡被大黑山鬼王收集来,再就是用灵石购买,然后积压在这里的。 大黑山境内有三条灵石矿脉。 一条中型矿脉,两条小型,每年的灵石出产高达二十万。 尽管出产不少,实际上俸禄一分,再加上供养灵脉,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山内盘踞着三品中等的灵脉,足够支撑金丹修士修行。这都得益于灵石养护,加上融合吸收小型的灵脉,方才产生足够金丹修士修行的灵脉。 一看不知道,真掌控起来,才发现这十万里山河,所有的妖修鬼修都指望着这三条灵石矿脉。 没有特产,只靠坊市交易,根本无法让灵石流动起来,更别提盈余。 刚出了宝库到了正殿,聂权九早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涂山君走出来,拱手行礼道:“大王,西山的灵矿即将告罄。” “会有什么后果?” 聂权九先是名言会出现多少减产,随后才说其中利害:“每年至少会少四五万灵石,如果没有足够的灵石发放俸禄,他们就会转投其他势力。” “地盘缩小不仅仅会动摇其他妖修的支持,同样会让周边的势力觉得大王无力支撑大黑山,肯定会引发争斗。” 妖怪争斗更加频繁。 总归就是为了自身的修行。 如果没有资源的话,光靠每天吞吐灵气,就是把嘴磨出泡来,也吞不了多少灵气。 更何谈是将灵气化作自己的修为。 妖魔鬼怪和人修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同样需要资源。 修仙之路,一步快,步步快。 妖怪们都是实力强劲者王,资源雄厚者多助力。 大王要能打,压得服其他妖怪,还能对抗其他大地盘的妖魔大王,给与这些依附来的精怪庇护。 没有足够强大的修为,都不会有小妖归顺。 如果没有资源,只会斗法,难道一路抢过去? 是修仙不是送死。 死的妖怪多了,他们也会质疑跟着这样的大王有没有前途。 世间哪有一根筋的傻子,大王说让他送死,他就去送死。 ……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倒是没想到还会遇到财政危机。 一年少四五万的缺口,他自己掏腰包倒是能补贴上去。但是这治标不治本不说,平白拿灵石资助妖魔鬼怪修行,这是个什么道理? “灵植、养护灵兽、酿造灵酒……” 涂山君盘算着自己会的东西,其他的先不论,总而言之先开垦灵田种地。大黑山灵脉这么强大,该是能够开垦出几十万亩的灵田。 不管是自给自足,还是贸易交流,都足以。 用灵石修行实在太奢侈,有灵植作物就能保证修为的增长,虽然缓慢,胜在稳定。 尤其是对于没有辟谷的练气士来说,灵植作物不仅仅能提升修为还不需要自己消耗时间炼化杂质,是练气士最好的选择。 再就是,有活儿干就能减少精怪寻衅滋事。 不然,天天吃饱了没事儿干,肯定要捅娄子。 涂山君心中有了主意,并没有急于说。 而是淡定从容的说道:“你先统计出境内所有妖魔鬼怪,将他们登记造册。” “一应杂事,你自己把握便是,若是感觉势单力薄,就将高平府的班底拉过来。” 治江山,一个县的人才都足够了,何况是一个州府。 涂山君对权力实在没兴趣。 他还需要研究稀释盈月金丹灵液的丹方,上回在槐丰已经有了眉目,时间充足的话,成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原先的大黑山是松散的,大黑山鬼王虽将之视为囊中之物,也并未发展,而是不停的收缴香火愿力凝练神躯。 后来被负担压的走不出大黑山城,常年需要闭关,对于手底下的精怪约束的就更少。 只要老实办事就会得到属于他们那份的俸禄,说白了,就是大黑山鬼王实力强,压得住,不然早就出乱子了。 再就是,万法宗对于修士干涉凡俗的约束。不然那些妖魔鬼怪打破城池吃人,怕是能将寻常城池给吃空了。 涂山君寻思。 等到最初的混乱过去,厘定人口、收回庙观遗留的法器碎片,再行屯田政策也不迟。 毕竟屯田之前都要有所准备。 好在古仙楼有大型灵舟经过大黑山,所需物资能够在古仙楼采买。 这件事涂山君打算交给马陆去办。 话锋一转,涂山君问道:“你还有多长寿命?” 这个问题让聂权九略有惊讶,没有多加思考的说道:“约莫三十载。” 妖修鬼怪的寿命并不比人修长,大家都是修仙的,境界之间的寿命增加虽然有差异却不大。 不排除某些比较长寿的精怪,比如乌龟……。 或是血统底蕴强大的精怪,他们同样拥有绵长的寿命。 相比于寿命,那些精怪更值得注意的是修为和实力。 涂山君看着聂权九,声音平淡的说道:“我相信你该是有些家底的,算上大黑山的一份,能够帮你买一方品质不错的结丹灵物。” 聂权九猛地抬头看过来,似乎在探寻涂山君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看到那人静静的坐在王座上,倚靠着座椅,手中的半卷经书持书人卷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手中。 “当真?!”尽管知道不该问,聂权九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我涂山君的承诺,从不做假。” 聂权九躬身:“臣,愿为大王效命。” “去休。” …… 接下来的日子就比较寻常了,涂山君每天除了研究丹方之外就是带娃,然后有妖修进献神道法器碎片,涂山君就用阴魂丹将之换取来。 半月的功夫,所有散落在大黑山境内的神道法器碎片都被他们找寻出来。 这半月倒是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大黑山脚下世俗王朝的皇帝派人来大黑山祭祀。 说是祭祀,实际上是打探消息。 那夜异常的震动也就罢了,就连庙观内的塑像都换了模样,他们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这可是关乎荣华富贵、身家性命的大事。 也就是没有看到金丹宗师斗法,不然的话会更加震惊。 “使君,我等已经探明消息,半月前大黑山尊王大宴之时,有僧道二人出手,后来那黑袍道人成了最后赢家,确与庙观内的模样分毫不差。” “没想到我等不知道的时候,天已经换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新王好不好打交道。” “我们还听说,这位大黑山尊王勒令所有妖仙不可再食人。” 此话一出,使团中的官员顿时眼睛一亮。 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如果他们的情报无误,那位取代了大黑山鬼王的人,多半就是传颂许久的赤发仙。 现在又听说大黑山的新王约束妖魔鬼怪就更加确定了。 涂山君听说他们求见,但是他并未召见,随便派主峰大总管让她寻人打发。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见与不见根本无伤大雅,说不定见了反而麻烦。 对方这么说不过是出于礼貌,就算真的确定涂山君就是赤发仙,他们也不希望真正见到涂山君。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难以置信了。 …… 幽冥地。 山峦起伏之地,楼观成群。 道观下联上书“入门阴灵见真我”。 身着锦绣衣裳的英俊青年将手中丹药碾碎,幽幽一叹:“丹药卖的贵也就罢了,为何药效也达不到理想的程度,与我曾经所吃,差的太远。”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吐槽,总而言之,出了村之后就觉得人心不古。 而且,最重要的是,近三十年过去了,他竟然…… 还不等他细想门口传来一声长吟:“报,大王!” 被人打断了思绪,他有些不快,不悦的神色凝聚在脸上,不过也许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就没有追究,而是问道:“什么事?” “禀报大王,大黑山换新王了。” “妖魔鬼怪换一两个其他的王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就让他觉得实在不值得被打断思绪。 “说来也奇怪,小的与大黑山的银山太守交好,听说他在收集煞气,还找到了我的头上,小的左问右问,才知道,原来是他们新王让收集的,而且还是用丹药换取。” 他抓住了重点,略有些惊讶的说道:“丹药?” “大王请看,这就是他们所言的丹药。”那妖怪刚将玉盒拿出去,便感觉手中一轻,玉盒已经到了那锦绣长袍的背影手中。 妖怪小声的邀功道:“小的耗费不少灵石才换得一颗。” 锦绣长袍之人打开玉盒,旋即呆愣半晌。 这才一口吞下。 随后猛地睁开双眼,惊呼道:“就是这个!” 7017k 303、印象 涂山君眼帘微动,顿见神光闪烁,好似清风过隙又像是内含雷霆。 金丹修士本就足够强大,行走立站卧均能引动气机。 周身灵机化作异象,观之便觉玄妙。 这双眼睛本是肉眼凡胎,伴随着修为的强大,就是不动用术法也成了不同寻常的法眼。 收敛异象,淡化神识,涂山君长身而起。 大黑山的庙观已成道观,身后的石像在涂山君获得黑山印后就变了模样。 这石像说起来是塑像,实则玄妙的紧,非石非金非木,倒像是香火残烬搅拌而成的灰,只要有香火出现,就会安稳的坐落在这里。 任凭别人毁坏,待香火飘来又会恢复。 起初涂山君祭出尊魂幡将周遭香火吸收一空,顺手毁了泥塑,没成想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已经重新凝聚。 黑山印和神道法器融合,这东西该是和那神道法器有关系。 既然没有危害涂山君就放任不管。 法宝存在于他的识海,总不能因为无害的泥塑而毁了法宝。 对于黑山印这门法宝,涂山君还是颇为看重的。 不仅仅是因为法宝难得,更是因为黑山印是神道法器和法宝融合而成的异宝,天生可以收割整个大黑山境内的香火愿力。 不管这十万山河内的生灵凝聚的是哪般香火,都能为尊魂幡所用。 有了黑山印,又能为尊魂幡的进阶省却数十年苦功。 妖魔们的效率确实不错,短短月余的功夫就已经各地散落的法器碎片收了回来。 大黑山鬼王分化神道法器最开始应该是为了快速收拢香火。 后来被力量压迫,反而不能收回碎片,不然一遭聚集,裹挟的香火也是庞大的,大黑山河社稷印镇压不住,她就会被神躯拖累。 涂山君却没有那样的顾虑。 有香火更好,全都充作尊魂幡的养料。 而且,涂山君觉得,黎民百姓没有必要拜神求鬼,。 寄托鬼神的帮助,不如自食其力。 虽然涂山君是这么想的,实际上得知消息,加上大黑山境内的凡俗王朝内的道观泥塑模样改变之后,皇帝就率领百官万民举行了大祭。 告天祭地! 浓郁的香火化作橙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天空云层都染成了淡红色。 就是不使用灵光法眼都能看到这样的异变。 涂山君本想规劝他们不要祭拜鬼神,最后想了想还是作罢。 若是分文不取,百姓也会怀疑到底自己会不会受到大黑山的庇护,还不如顺其自然,他们心中也踏实。 赤发仙之名渐行。 …… “什么赤发仙,我看呐,又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 “冒名也就罢了,还敢自称为仙。” “真真滑稽可笑。” 啃着手中灵果的青年三两口吃掉余下果肉,边擦手边十分不以为意的说着,同时对于赤发妖魔给自己冠名为仙甚是恼怒,就好似妖魔亵渎了这个字。 身旁的修士赶紧拉住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浮现紧张的神色,看了一眼四周:“师兄,咱们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要低调行事。” 抱剑修士淡淡的说道:“宗门派我们来,不是争论那个大黑山的妖魔是谁。” 周遭百姓像是没有看到这三个人一般,该做依旧做什么。 赤发双角鬼王的泥塑栩栩如生,正摆放在城中广场。 有官府背景的武人跳起祭祀的舞蹈,随后带领百姓跪拜上香,县令念念有词,大多都是祈求鬼神庇佑,风调雨顺,莫要起兵灾。 将果核扔进纳物符,宽额青年皱起眉头,颇为不悦的说道:“这些愚蠢的百姓真是不可救药,拜谁不好,非要拜一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的妖魔。” “师兄,我们走吧,傍晚要和宗门的人接头。” “这就走。” 宽额修士答应的好,随手掐了个法决。 法力化作一道肉眼不见的光芒直奔涂山君的泥塑身,法力刚一涌入,泥塑身顿时出现裂纹,然后化作一堆碎石落在地上。 此番变动当即吓坏了祭拜的百姓,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什么行为触怒了赤发仙,赶紧跪倒在地上,呼喊告饶。 就连县令和起舞的那些武人也毫不例外。 看着这些百姓吓坏的模样,宽额青年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喃喃道:“果然够蠢。” “师兄你有何必为难他们?” 身侧的修士叹了一口气,左右不过是个泥塑,也就没有再多言。 …… “大王,经统计大黑山境内精怪共三万七千六,鬼怪则比较庞大,算起来该有十万鬼怪。”聂权九将手中的玉简展开,光芒闪烁,一部修订出来的大书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精怪数量并不多,至少比涂山君预料的要少,不过阴魂厉鬼却远超涂山君的想象,还以为顶多就几万厉鬼,没想到有十万之数。 治下境内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十五万的妖魔鬼怪。 以大黑山地盘来算确实不算多,毕竟灵脉稀有,没有灵脉供养修行的话,很多精怪的修为甚至会不增反降,所以大多都抱团在拥有灵脉的山头。 而生魂阴鬼还能去轮回,很少能够停在凡俗世界。怨气重、死在煞气重的地方、被风水锁住,等一系列机缘巧合才能留下来……。 鬼也需要灵气、煞气来修行,除了乱葬岗捡吃的,也就只能往深山老林那些杳无人烟的地方扎,最好还是拥有灵脉的地方。没有灵脉,灵气充足也凑合。 就是不用厉鬼,光靠三万多的妖怪种百万亩地也绰绰有余。 涂山君老神在在的坐在王座上听着聂权九的汇报,同时目光扫过去。 这殿内的二十几个妖魔鬼怪就是大黑山的高层了。 “我打算在大黑山开辟百万亩良田,用来种灵植作物……”涂山君说的很平常。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财政危机,同时谋求发展,灵田必须开垦。 不然白瞎了大黑山的好灵脉。 涂山君对灵植也有涉猎,加上强大的符阵道行,足够保证灵植顺利生长。 灵植作物好说,众妖魔并没有多言,尽管他们都不知道如何种地,但是只要涂山君懂就足够,有大王的实力镇压,一时也出不了乱子。 然而,接下来涂山君说的话,却让他们迟疑起来。 涂山君说道:“本座打算,将大黑山境内的坊市用中小型的灵舟连起来,形成补给线促进经济发展。” “三条线向着三个方向进发,然后再绕回来,形成完整的线路。” 要想富先修路,没有便捷的运输设施,根本没办法发展起来,总不能回回靠筑基修士提着纳物符去售卖种植的灵植作物。 耗时耗力也就算了,还无法形成良性循环。 所以,必须搭配必要的运输法器。 妖魔们听不懂什么是经济发展,听起来不明觉厉。互相瞧着,都只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茫然,一个个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妖怪也是要面子的,听不懂自家大王说的话,说出去太丢人。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怎么组合起来就理解不了,唯一理解的就是大王想用灵舟连接坊市。 聂权九汇报完普查的精怪厉鬼之后就回了座位,看到那些妖魔们求助的目光,他明白自己该出头了,不然都得大眼瞪小眼:“大王……” “说。” “灵舟的炼制方法掌握在人修的手中,我们拿不到。” “就是获得了图谱,以我们的炼器水平也无法炼制灵舟。” 涂山君早已经做好了打算。 当然不是自己炼制。 他的炼器水平也就炼制初阶、中阶法器。灵舟是多块法器的累积堆砌,形如精密的仪器,这东西一时半会儿炼不明白。 说道:“我们可以从阳城购买。” 不需要那种大型灵舟,有个数十丈,上百丈就足够了。 也不用多,两三艘形成循环,就能初步运转。 屯田之事势在必得,必须在半年内落实,一年内要出成果,不然一拖就不知道要拖多久。 办事儿最忌讳的就是没个开始。 “宝库的灵石怕是不够。” 聂权九叹了一口气,他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涂山君的想法很好。 奈何大黑山府库中不过三十多万的灵石,买一艘还行,买两艘就不够了,更何况涂山君说的还是三线齐发。 涂山君皱起眉头,这倒是个问题,就是他补贴灵石也不够。 “大黑山的势力主有多少?” “大大小小的山头势力该有四百余座,不过其中比较出名且实力不错的妖修鬼修,拢共三十一位。”聂权九普查人口的时候顺便就做了这件事。 涂山君抿了抿嘴唇,既然没有钱,那就找人借钱。 到时候给他们点股份便是,再不济等收益下来再将他们的钱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聂权九看上座的涂山君在沉吟,还以为涂山君要抄家。 赶忙劝阻道:“大王,吃人的妖魔鬼怪杀了还情有可原,若是大开杀戒到时候人心惶惶,只会让生灵涂炭,还请大王三思。” 殿内其他妖魔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从座位上滚落下来拱手道:“大王三思啊!” 7017k 304、动员 涂山君目光怪异的看着他们。 什么时候他在他们的眼中,是这么个暴虐的形象了。 不管生灵涂炭与否,没吃人的妖修鬼修皆属无辜一类,涂山君都不可能动手将他们杀掉。 解释道:“本座是打算问他们借点灵石。” ‘就是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借口。’ 后半句涂山君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自己思考着。 难道直言不讳说,现在发展遇到困难,需要灵石,大家都贡献一份。 香风袭来,站在一旁的伊人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大王,小公主马上就满月了,满月酒该是要请诸位妖王鬼王前来。” “咦。” 涂山君眼睛一亮,看向身旁说话的鬼修。 正是原来大黑山的总管,龙儿姑娘。 此举很不错,正好将屯田的事情告之他们。 而且,明言是借,到时候灵植作物卖出去再将灵石还给他们就是,就是最后计划破产,涂山君也有阴魂丹用作抵账。 他不是个喜欢抢人东西的人,手下的东西就更不能抢了。 灵石捏在他们自己手中只能充作修行辅助,或是购买灵丹妙药,拿出一部分借给涂山君,还能用灵石赚灵石,岂不快哉! “妙计。” 涂山君大手一挥,颇为自信的说道:“这样吧,就不办满月了,办百天。” “先动员大黑山妖修鬼修开垦出一块灵田。” 画饼总的有个雏形做样子,如果连试点都办不成,想要扩大不过是痴心妄想。 “一个月后再发请帖,请他们来大黑山一聚。” …… 吐纳,吸收。 妖修结束了一天的修行。 不是因为他不想继续修行,而是因为饿了,注意力难以集中。 继续修行也会被自己的五脏庙打扰。 生火造饭,将粮食下锅熬成粥。 至于说肉,那是半分都不见。听说新王讨厌妖魔鬼怪吃其他生灵,以至于这些未曾吃过人的连其他的野兽都不敢捕捉了。 好在他们也能吃五谷杂粮,实在不行草根树皮也可以充作食物,除了吃不饱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好歹不会饿死,不然说出去,妖修被饿死了,岂不滑稽。 大黑山虽然没有特产,因为灵脉强大,灵气充足,所以催生了不少山珍野味。这么大的地盘,就是单纯的吃野果果腹都能活下来。 “咚咚。”大门被拍响。 拖着尾巴,顶着狗头的妖修打开房门:“谁呀。” 入目是一队甲士,为首者身躯已经化形的很像人,除了些许的特征之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那修士散发的气息更令狗妖寒颤。 再看他身后的甲兵,均是练气好手,一个个披坚执锐,这种阵仗本不该出现在他的家门口。 甲士后面跟着许多妖魔鬼怪,其中几个还是熟面孔。 狗妖手里的碗差点被吓的掉在地上,颤巍巍的问道:“你们是谁?” 为首者张开手中玉简,对照着面前的狗妖打量,接着说道:“石狗,练气三层,年二十有六,白云坊凿山街乙五号,验明正身。” “我乃大黑山屯田校尉,奉大王之命,召你入伍开垦灵田。” “每月半块灵石,每日管一顿饭。” “是否应召?” 石狗听得稀里糊涂,他也不明白具体做什么,但是他听到有灵石拿,每天还管饭,作为常年吃不饱的妖怪,当即答应了下来。 然后盖上手印,充入那位屯田校尉身后的队伍。 就这样,石狗成了队伍中的一员。 刚入伍就后悔起来,他没问问具体是做什么就进来了,万一是什么危险的活儿计,岂不是要将自己的脑袋悬在裤腰带上。 石狗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个熟人,赶紧凑上来,小声的问道:“蛇大哥,这到底是做什么啊?” “半月前就已经张贴告示,说是要开垦灵田,听说报名的甚少,所以大王派了许多妖将带着甲士按个问寻,参加的有灵石拿,有饭吃。” 石狗听着蛇妖的话不由得问道:“不参加呢?” “不参加,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妖籍会被记上一笔。” “以后获得同等的功劳,没有被记的优先。” “就比如说我们和其他妖王争地盘,你杀了三个妖怪,他也杀了三个妖怪,你们俩都需要进阶丹药,你参加过屯田,不仅有功还没被记,就能拿走丹药。” 石狗惊讶的发现,蛇妖竟然这么了解事情的始末:“蛇大哥,为何你半月前不参加?” 吐着信子的蛇妖笑呵呵的说道:“嘿,半月前是两个月半块灵石。我料定会有妖怪迟疑,所以也打算等一等。” “报名的少,肯定会涨灵石,这不就一月半块,两个月都能攒一块了。” 张贴的告示早就已经传开,但是这种事情以前未曾搞过,所以妖怪厉鬼都很是迟疑,就算有灵石拿也不免踌躇。 直到涂山君出面作保,加上又提了待遇,还派遣了屯田校尉出马,这才让妖怪多了起来。 大队伍中的修士越来越多。 一个上午的功夫,已经聚拢数百妖精鬼怪。 …… 黄昏之时。 他们到了灵田的选址。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荒地,草木成林,灵脉支线绕山而行。 脚下奔流的长河正好可以用作灵田灌溉。 大黑山中流砥柱全都在场。 坛仪主持者一身黑色道袍,赤发披散,蜿蜒双角更添威武。 正是涂山君。 目光扫去,十二屯田校尉身后各自有四百左右形状各异的妖魔鬼怪,其中山精妖怪居多,河流成精的比较少。 “本座,涂山君。” 明明涂山君的声音并不大,穿透力却强的吓人,如雷霆般撕开长空。 又像是在众多妖魔鬼怪的耳边低语。 “从今往后,诸位将会生活在本座的庇护下,信我者得授真箓,传道法神通。” “行我令者,有功赏,有错罚。” “本座所为,唯公平,唯才是举。。” “大黑山将开垦百万灵田,大黑山是本王的,也是诸位的。往后灵植成熟有诸位的一份,不仅仅能够增加修为,还能盈余灵石以作家资。” “……” 涂山君说的不算多,不过其中利害早已经阐明,并且立下规定,除了大黑山百万亩之外,妖修之后开垦的灵田都属于他们自己,大黑山不会收取税务。 井田制虽然落后,但要看放在哪个时代,放在这样的时代就是先进的。 刚开始妖修鬼修肯定是不信的,所以才让他们强制劳动,等他们真切的吃到灵植,获得了好处才会自发的开垦荒芜的灵田。 对于妖怪来说,他们就看个热闹。 大王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唯一比较关心的就是那半块灵石什么时候发,一天之中管的那顿饭又是在什么时候吃。 四五千妖修听着坛仪上涂山君的演讲。 尽管听说过样貌,甚至去道观见过泥塑,如今真切的见到涂山君还是头一次。 宗师威压并未释放,然而却没有一个小妖敢冒犯,这位可是实打实从大黑山鬼王的手中抢夺来的位子,实力深不可测。 “咱们这个新大王应该如何称呼?” “没听大王说他叫涂山君吗。” “直呼其名,你不要命了。” “没听说,好像以前也没有流传,倒是有个赤发仙的美称。” “大王是鬼修成道,当为鬼王。” “金丹宗师号称真人,大王又是有名的赤发仙,不如就称为赤发真王。” “这个好,以后我们就对外宣称是大黑山赤发真王座下。” 上面聊上面的,下面聊下面的,倒也热闹。 涂山君眼看着讲的差不多,神识成丝,拓印开垦灵田的经验成术印,取出黑山印盖了过去。 香火萦绕,加持众妖精鬼怪。 他们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一种知识,正是对灵田开垦的事宜。 法器农具都是现成的,半月前就已经从古仙楼采买来。 在屯田都尉马陆的带领下,十二位屯田校尉将符牌发给那些精怪,上面有他们应该开垦的土地划分。 作为屯田都尉,马陆倒是率先变化出原型,然后以身作则钻入面前的荒芜大地。 随后便是数千妖精鬼怪现出原型,一窝蜂般涌入荒地。 收割野草树木,夷平小山丘,将碎石挑拣出来。 石狗同样不例外,显出原型是一只披甲大狗,套上耕犁,撒欢的跑起来。坚实的地面顿时在法器农具的分割下翻了白肚,湿润新鲜的泥土被翻上来。 倒是那些赢虫,根本不必带上农具,原型就是蚯蚓、地爬子……,他们直接钻入土地。 而厉鬼大多是人死后变成,对于干农活儿并不意外,加上大印拓印开垦灵田的办法,以香火愿力加持他们,办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 这一动工,声势之浩大,非寻常可见。 当真是如火如荼。 …… 两月匆匆。 灵植作物都已经种下。 此番并未开垦太多,也就十万亩。 涂山君预先还是预估少了,大黑山能承载的灵田估计在几百万亩。 有他主持照看,加上一众中流砥柱也下地干活,事情办的很顺利,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引灵气催生灵植。 “大王,请帖已经发下去,他们不日便到。” “好。” “也该好好与他们纷说一番。”涂山君看着婴儿摇篮中的娃儿,轻轻摇动摇篮,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也有个苦恼的事情,就是涂山君还没有给娃儿起名。 涂山这个姓氏本就不好起名,怎么组合都感觉不是那么的满意。 临近百天,孩子的名字该定下了。 涂山君推动着木制的摇篮,看着娃儿,思考着:“要不算一卦?” 7017k 305、百宴 “呦,青角兄,修为又有精进呐。”撩开帘子的妖怪拱了拱手。 被身旁妖兵簇拥抬着的青面独角妖修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听到身旁有人呼唤,这才将目光挪了过去。 立时看到那顶轿子,以及轿子内的妖修。 同样抬手行礼,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锦毛大王。” “修为的抬升还是多亏了大王的丹药,不然还不知道要在这境界蹉跎多久。” 锦毛妖修头顶两只竖起的耳朵,脸颊旁长着细长的胡须,听到青面独角妖怪的话,也不由得感慨起来:“是啊,我等从大王那里获得的丹药,实乃上品。” 随后压低了些许的声音:“不瞒青角兄,我去人修坊市问过此类丹药,未曾寻到相同者。” 青面独角的妖修讶然,圆鼓的眼睛微动:“岂不是说唯有大王才拥有……” “没错。” 这边话没有说完,身披铁羽蓑衣的妖修收拢了翅膀,从掠行落在两妖修的身旁。 铁羽蓑衣的妖怪带着斗笠,歪斜者露出一只独眼。 鸟喙化作黑色的面罩挡住了口鼻,声音略有些尖锐,平添几分嘶哑声响:“匆匆三月,物是人非,没想到又来到大黑山赴宴了。” “还以为铁羽兄会提早去。” 铁羽蓑衣妖怪收拢了身上如刀的羽毛,双手藏在蓑衣内,脚下生风,御风而行:“路上遇到短嘴,说了几句话,慢行两步,恰与两位同行。” 他们都是阴魂丹的受益者,自然有相同的话题,而且这还是新大王第一次设宴招待他们。 大家或多或少都怀揣着几分激动,又有些许的忐忑。 上回也看到了,赤发真王端是人狠话不多,挥手间灭了那么多筑基妖怪。 在不了解新王性格的情况下,还是得低调行事,多听多看,少说少做。 越过了道场平台,锦毛妖走出轿子,青角妖也打发了自己的妖兵,说话间,三人向着正堂大殿走去。 青角沉吟一番道:“听说是为给孩子办百天。” 铁羽倒是没有什么感触,随口说道:“也许大王只是寻个由头重新见我们。” “上回毕竟不正式,此番正好。” “你们有没有觉得大王像人多过像妖怪。” 青角妖总觉得这位大王像人修多过像妖魔鬼怪,毕竟也不曾见过哪位妖怪要给孩子办百日酒。 而且不管是言谈举止,而是行事的风格都是如此。 “大王是鬼修,当然比我们更像人。” “再者,人修的仙路走的比我们更顺畅,我等自然要模仿之,以求成仙得道。”锦毛妖修搓捻着嘴角的长长胡须。 他们又何尝看不出来,这位新王必定大有来头,绝不是什么简单的的妖魔鬼怪。 但是这却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情。 妖修、鬼修同样是修士。 他们机缘巧合踏入修行,慢慢从懵懂明白什么是修道,追求的和人修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样是为了成仙,长生久视。 看到铁羽走进大殿,早已经到了的短嘴说道:“铁羽你来的好慢。” 众妖鬼都认识,他们虽然分属不同山头,毕竟都隶属大黑山,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而且,距离上回相见不过才三个月。 三个月,修为突飞猛进从外门踏进正殿的妖怪确实没有,能进入正殿的都属于大黑山的中流砥柱,均是在筑基期也十分厉害的妖魔。 妖魔鬼怪们互相打着招呼。 大黑山顶峰宫殿群修的确实大气,正堂大殿就是容纳上千妖怪也绰绰有余。 这一次,摆桌四百,从正殿到门口绵延开。 凡是有座山头,脚下踩着灵脉的妖修、鬼修能够占一份桌案,随从则站在身侧,或是根本没有带随从入场。 “恭喜马陆兄弟,听说马陆兄弟深得大王信任,真是羡煞旁人。”文邹邹的白面鬼修拱手行礼,尽管笑容很灿烂,配上那副尊容,还是让人觉得阴森。 “不知道大王此番寻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事宜?” “难道仅是为小公主庆百日。” “该是不会这么简单。” 围拢上来的妖魔鬼怪纷纷与马陆说话,言语之中有恭维,也有打探的意味。 与马陆相同,聂权九忙着应付其他的妖魔。 只不过,相熟妖魔均在后期及以上。 这就不得不提其中三个筑基巅峰的修士。 筑基巅峰是修为,心境修为也许已经达到了假丹,只不过苦于没有资源购买结丹灵物,加上没有师承指点,所以修为到这里就耽搁下来。 这三位修士分别是赤角莽龙、碧眼鬼、夜灵娘娘。 也是涂山君比较关注的对象。 其他的妖修可能会穷的叮当响,连日常温饱都是问题。 然而,这些占据小灵脉的修士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窘迫,何况还是靠着这么简陋的环境修至筑基巅峰。 十万二十万可能多了,因为他们要攒灵石买结丹灵物,两万三万该是没问题。 碧眼鬼眼珠子一转:“聂老鬼,大王许你何等好处,让你如此费心费力。某家可听说你寿元无多,不思外出求道,反老老实实的留在黑山替大王处理杂事。” 听到碧眼鬼这么说,一旁看舞姬跳舞的赤角莽龙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锦绣宽袍加身的夜灵娘娘掩嘴,俏笑如绽放牡丹,清泉流响般的声音响起:“奴家也好奇的紧呢,赤角大哥又何必装正经人,早竖直了耳朵吧?” “夜灵妹子可莫要冤枉人,俺正大光明的听,有何不可。” “三位大王莫要打趣老朽了,不过是想着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哪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聂权九微微拱手,笑呵呵的说道。 他要说大王许他结丹灵物,这三个家伙指不定有什么招数。 自古以来,事以密成,若是见到人便胡咧咧,就是成了的事情都会告吹。 那三人都是一副‘信你是傻子’的表情。 聂权九不说,他们也不好继续打听。 至于今次宴席,其他的妖怪知道的很少,觉得就是大王要給孩子办百日酒,实际情况他们早就知道了。 开垦灵田是一事,再就是购买灵舟。 购买灵舟要出灵石,大王聚集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补回来。 但是他们还必须要来。 没钱和人不来可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穷,后者是傲慢、轻视。 很容易就成了大王杀鸡儆猴的对象。 所以他们必须要来,哪怕出点血,拿出自己的一点家底,然后哭穷也绝对比不来要强。 何况,大王也说了,就是最后计划破产,也可以用阴魂丹填补借来的灵石。 作为受益者,他们都知道阴魂丹是好东西。 碧眼鬼默默盘算着自己拿出多少灵石比较合适,最好又能表忠心,拿的又不会太多。然后顺道哭穷一番,万一大王大发慈悲,他还能赚一笔。 “可惜,莽龙和夜灵不说他们拿多少。”碧眼鬼王叹了一口气。 声乐暂歇,舞姬退场。 妖魔们本正交头接耳顿时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声乐消失意味着什么。 赤发黑袍,头顶双角的鬼王抱着孩子从后堂步入正殿。 身姿挺拔修长,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肆意的披散在脑后的赤发更显得狂放不羁。 从额头与赤发交界处长起的紫黑色鬼角流转着闪烁的花纹。 鬼角不仅仅没有破坏整体,反而让原本看起来英俊的涂山君多了几分威武,庄重。 鬼王甫一落座,身旁着盛装的龙儿姑娘长吟道:“呼。” “吾等。” “拜见大黑山真王。” “山呼。” “……” “再呼!” “……” 一连三遍下去,众妖魔才在鬼王的示意下落座。 接下来就是唱贺礼的时候。 贺礼并没有特别贵重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至少有一半妖魔给涂山君送的是灵酒,还有许多奇珍异宝,甚至还有送自己的遗褪的。 涂山君也不好分辨,这些事情都交给了龙儿姑娘,照单全收再给与回礼便是。 落座的涂山君将孩子放在身侧的摇篮,目光铺开延展至殿外四百座。 朗声道:“这应该是本座第一次与诸位共同坐下。” “恰逢我儿‘涂山惊鸿’百日,请诸位前来与本座同饮。”说着涂山君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樽。 众妖魔有样学样举起桌案酒樽:“敬大王。” “请饮。” 一杯酒下肚,涂山君瞥见摇篮内的娃儿睁开了眼睛,不由得露出微笑,手掌搭在摇篮的一侧,呢喃道:“我本人间惊鸿客,三两酒,笑凤歌。” “涂山惊鸿,当如是。” “……” 涂山君摇晃着酒樽之中的灵酒,随后一饮而尽。 喝酒这事儿涂山君再熟悉不过,而且他不仅自己能喝,最重要是还能带着别人一起喝。 两三杯灵酒下肚,宴会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同。 不像是最初那样拘谨,虽然现在同样小心翼翼的,却更加融洽热闹,妖精鬼怪间的话也多了起来。 眼见着气氛差不多,涂山君示意龙儿可以将东西搬上来。 侍女抬着大鼎走进正殿。 然后将灵米煮成的饭食挨个分下去。 每个妖修鬼修面前都分了一大盆,顿时大殿就充斥起了灵米饭食的香气。 “咕噜噜!” 一猪头妖怪赶忙按住自己的肚子。 但是众妖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们的目光都被眼前的饭食给吸引住了。 ------题外话------ 今儿搬家,所以更新晚了点。 7017k 306、故人 呈上来的灵食当然不是大黑山出产的。 大黑山的灵植作物至少还得半年才能成熟,这还是有大阵加持的效果,不然只会成熟的更慢。 不过,这一点都不耽误涂山君从别处购买灵植作物,制成饭食,然后用作画饼。 至少要让妖精鬼怪们知道,灵田开垦到底是要做什么。而不是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大王说的。 大王说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这样做也许能兴盛一时,然而对长远发展十分有害。 涂山君开口说道:“今日之宴,有三件事要说与大家。” “其一是我儿百日。” “这其二便是本座决定开垦灵田种植灵物,自给自足的同时提高大黑山的经济。盈余灵植可以贩卖给人修,换取丹药、法器、符箓……” 通商贸易这种事,三两句也讲不清楚。 对于妖怪们来说,唯有切实到手利益最是动心。 所以涂山君也没有给他们讲经济发展的内核,更没有普及灵植作物的必要性。但是,这东西能贩卖出去,换取灵石就已经足够了。 小妖们不清楚,大妖们都跃跃欲试。 灵脉的灵气供给不足,他们又不想搬到大黑山来。不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就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产出的灵气很少,也比在山城分的多。 而且妖怪们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机缘和秘密,生活在山城的话,金丹宗师的神识扫过,他们连修行都不利索。 这些都基于一点,那就是如何提高自己的修为。 当然是要资源。 以往的时候还能贩卖灵药,或是厮杀之后捡的战利品,以及其他妖怪身上的材料,却都不是个稳定收益。 “诸位且尝尝灵谷。”涂山君手执筷子端起面前的饭碗。 动筷子吃了一口,灵气浓郁醇香。 其他的妖魔们也忍不住了。 大妖们还学着用筷子,不会的直接用法力操控手中的物件,至于殿外百座以外的直接上手抓着塞进嘴里。 充裕的灵气当即化开。 蹲在道场的石狗也得了一碗。 不像上座妖魔那般庞大,却远比他自己的日常吃食要强太多。 狼吞虎咽的扒拉进嘴里。 石狗突然很羡慕那些坐在桌案上的大妖魔,目光一直延伸到正殿。 他确实看不见涂山君的身影,但是涂山君的声音切实的传了过来,就是他们这些小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我们种植出来的东西吗?” 与肉食相比确实没有太多的滋味。 奈何这东西灵气充足,两三口下肚就感觉暖融融,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干净。 灵植作物对于练气妖怪的作用最大。 他们不像是筑基妖修能够辟谷,加上不会炼丹,辟谷丹都靠灵石买,每年花销在切实增加修为的灵石不计其数。 “翻地种植,加起来不到两月,大黑山会看护灵田,当然若是诸位有什么想法也能提出来,或是派遣兵卒加入大黑山看护灵田的队伍。” “屯田都尉马陆,相信诸位早就已经相熟。” 说着涂山君顺带着介绍了一番大黑山的屯田队伍。 屯田都尉,下属十二屯田校尉,加上行云布雨,看护养殖的共有上千妖修。 灵田本就在大黑山,涂山君的神识眨眼即至,就算明面上涂山君不出手,实际上灵田也在他的控制之下,要是有什么问题,涂山君都能解决。 所以也不需要担心灵田遭到毁坏,除非面临大战。 还不是简单的金丹宗师大战,而是举山之战。 碧眼鬼王拱手道:“我等自然是信任大王的,只是不知份额如何划分?” “百万灵田作一千股,大黑山占五百股,诸位共分剩下的五百股。” “本座打算开垦三百万亩灵田,总计三千股,你们可以分其中一千五百股,具体的事宜,在宴会结束之后再进行商讨。” “本座就是担保,信我者得授真箓,传道法神通。” “行我令者,功赏错罚。本座所为,唯公平,唯才是举。” “大黑山从此以功勋灵石计,诸位可明白?” 涂山君说的平淡,然而面对眼前这位鬼王,众妖魔感受到了极为宽厚的安全感。 但凡讲演,多少都带着点个人色彩,涂山君同样不例外。, 因为得了情绪控制的术式印法,涂山君使用法力传音扩展的时候,也掺杂了点术式的影子。这一丝微乎其微,不过是让他的话术更容易被人听进去而已。 说是四百洞府,实际上拥有筑基妖修才算一方势力。 中流砥柱也就是殿内的这些妖修鬼修而已,顶多也就三四十位,一千五百股其中大部分会落入他们的腰包。 这也没办法,因为他们修为高,手下妖兵多,能在屯点的时候做出更大的贡献。 涂山君早已经明言要公平,肯定是多劳多得。 不过在公平的同时,也得保证那些生活在夹缝里的小妖的权益,让他们也能吃饱饭,安心修行,这样就能大大减少发生妖怪侵扰凡俗的事情。 以后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在的一天,大黑山就要按照他定下的规则和想法运转。他也有这个能力,将这些桀骜不驯的妖魔鬼怪压服。 “大王我们应该按照什么贡献?直接缴纳灵石吗?” “非也,开垦灵田对于灵石的需求甚少,法器器械、灵种、看护以及种植,大黑山都会做好,你们只需要提供足够的妖兵就行。” “借着这个话题,本座正好与诸位说第三件事。” “既然我们种植出了灵植作物,就要贩卖,不然光靠我们是吃不下的,所以需要进入人修的坊市。” “为了方便,加强大黑山内的基础建设,本座决定购置两艘中型灵舟。” “本座出灵石买下一艘,剩下一艘需要你们凑齐灵石。”涂山君也没有矫情,或是碍于面子的打肿脸充胖子,而是实实在在的将面临的困境说了出来。 大黑山的财力不够买第二艘,只能用这种办法。 一说要缴纳灵石,众妖魔的热情一下子浇灭了大半,和刚才有明显的不同。 灵田开垦,他们不需要别的,只要提供妖怪就能入股,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损失,这些大妖怪的手下都有数百妖兵,多的甚至有上千。 鬼怪就更多了,整个大黑山的鬼怪以十万计。 人力成本,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事儿,但切实从自己的口袋拿灵石的时候,他们不免迟疑起来。 灵石可是安身之本。 修士身上要是没有灵石的话,多少都会心慌。 老话说的好,钱是英雄胆,谁肯将自己攒了许久的家底拿出来购买灵舟呢。 那三位筑基巅峰的妖鬼同样沉默。 他们的灵石留着是为了购买结丹灵物。 许是看出了众妖魔的迟疑,涂山君说道:“大黑山会给诸位立下字据,若是计划有变,本座将以丹药填上借来的缺口。” “灵舟通行,凡入股者将获得免费的搭乘权力,只要本王在一天,就一直有效。” “诸位表态吧。” 涂山君并没有以目光欺压,而是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酒樽,灵酒琼浆泛着光芒,倒映着他的影子,无喜无悲的神色,淡然而从容。 灵田事宜可以时候再说,因为对于妖魔来说那件事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借钱这事儿就得当场完成,不然后续就麻烦了。 涂山君现在看着,他们拿多不会拿少。 就算颇有微词,也不敢直面鬼王,等到以后得了好处也就没有声音了。 “这……” 碧眼鬼王沉吟着,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莽龙。 莽龙端着盆将自己的脸都埋了进去,而另一边的夜灵娘娘眉目是在涂山君的身侧流转,却不是看的涂山君而是他身侧的娃儿。 涂山君料到是这般场景,倒也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 其实涂山君完全可以坐视不理。 身为大黑山真王,妖怪们的死活与他何干,灵石减产也威胁不到他。 然而,他看不惯如今的窘迫。既然选择成为他们的王,就要庇护这些妖修鬼修,在其位谋其政,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 正准备再说……。 马陆率先表态:“我愿意拿出一万两千灵石。” 对于筑基中期的妖修来说,一两万的灵石已经伤筋动骨,攒了半辈子也不过两三万而已,这还是省吃俭用的结果。 “老夫出两万灵石。”聂权九也丝毫没有迟疑。 大黑山高层妖怪纷纷出言,只不过都没有过万,多者八千,少则三两千。 如今压力自然来到了其他山头的妖怪。 碧眼鬼一看情况,也不想着出风头了,先紧跟聂权九的便是:“我愿意拿出两万灵石。” 夜灵和莽龙同样没有高于两万。 有了带头的,其他的小妖王鬼王也不甘落后。 涂山君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就得有带头的,大妖怪牵头带头,小妖怪才会掏钱。当然,涂山君并不是为了骗他们的钱,这灵石就是用在刀刃上的。 而且灵石借用很公平,字据有效,就算计划有变也可用阴魂丹抵债,这世上就找不到比这个更划算的买卖。 龙儿姑娘带着侍从挨个收取灵石。 刚刚结束,涂山君目光一凝。 淡声道:“道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哈哈哈!” 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先来。 一身着锦绣长袍的青年踏入正殿,拱手施礼,追忆似的说道:“好久不见,涂山兄。” 涂山君起初有些惊讶,不过讶然之后就剩下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人可以作假,样貌可以作假,但是那股熟悉的气息做不得假。 笑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大头兄。” “我可想念的紧。” “道友的修为进境实在超乎我的预料。” 涂山君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大头已经步入金丹境界。说来也对,大头那时候就有秘密,而且机缘不小,最重要的是什么机缘都能赶上。 能从涂山君手中虎口夺食也就算了,还能在练气的时候在筑基修士的斗法中获得莫大机缘。 大头的背景不论,这份心性、机缘当属顶尖。 三十年风雨,从池塘跳出来的大头才是真的如鱼得水。 一朝鱼龙变蛟龙。 “听说涂山兄的孩儿百日,我这个做叔叔的,就不请自来了,还希望涂山兄不要见怪。” 7017k 307、灵矿 “师父、师叔、我们得到具体消息,黎砀山的筑基妖怪并不在。”说话的人一袭青袍,背着两柄飞剑,似乎是刚刚才从远方走来,难免有些气息波动。 尤其耀眼的是,一身修为臻至练气大圆满。 看起来明显年岁稍长的那位修士有些惊讶的说道:“筑基妖怪不在,对于我们来说可是极大的便利。” 身形略矮的修士紧跟:“师兄所言极是,黎砀山没有筑基妖怪,就不会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我们都已经守了两三月,也不见丝毫行踪,足以说明掌门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位大黑山的新王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就连那位距离这里最近的筑基妖怪也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两位身着花纹繁复的法袍,如常交谈。 而他们的身后则是众多宗门弟子,其中修为最差的都有练气中期,好些个练气大圆满都在其中。 对于练气的修士来说,练气大圆满很强大。 不过在两位筑基师长的面前,他们同样表现的谦虚、恭敬,与其他的练气修士并无二致。 南冥岭大半都在大黑山的境内。 而且南冥岭毗邻黎砀山,两者相距不过二百里。 南冥岭绵延深远,高山流水,于太阳东升之时遮一时天光,随后笼罩置身雾气海洋。 阳光和薄雾交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伙人正身处南冥岭之中。 “就是不知道黎砀山的筑基妖怪为何不在?” 那位身形不算高的筑基修士看向那位背负双剑的练气弟子。 背剑练气士拱手回答:“回师叔,据说是参加大黑山妖王的宴会。不仅仅黎砀山的妖怪前去参加,大黑山境内的其他筑基妖怪同样没有落下,也都赶赴了大黑山。” 年岁稍长,两鬓斑白的筑基修士目光中闪过疑惑:“大黑山新妖王?” “师兄才出关可能不知。三月前大黑山动乱,出现一赤发双角的妖魔斩杀了大黑山鬼王取而代之,如今多半是为了安抚势力,这才大宴群妖。” 那位两鬓斑白的筑基修士惊诧道:“确实不好招惹。” “所以才要与之避开。” 身形略矮的修士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无奈,要是他们的实力足以碾压过去,也就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事了。 这也没什么丢人的,金丹宗师是一个鸿沟,他们跨不过就只能暂避锋芒。 两位筑基修士说话并没有背着众人,那位宽额练气士同样在队伍中,身旁师弟神色微变,不过还是强装镇定,他还是不由得看了身旁师兄一眼。 能明显看到宽额修士面色闪烁。 他可是在世俗城池坏了大黑山妖王的一尊泥塑。 转念一想,区区泥塑而已,坏了也就坏了,没有必要太过杞人忧天。 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也有宗门的长辈顶在前头。 既然宗门都已经到了这里就说明他们有把握,也就不需要他们太过担忧。 “闲话不说了,既然妖魔都不在,我们正好动手。” 鬓角斑白的筑基修士凝成剑指,手中印法微微转动,腰间悬挂的一方小圆盘落在他的手中,紧接着迅速化作两个巴掌大。 罗盘在掌中滴溜溜的转动,青色丝线交织成一片圆形符箓,符箓迅速扩展凝聚成一个指针。 “走!” 鬓角斑白的筑基修士朗声,随后手一挥,腾云驾雾间将身后的练气弟子裹在他的遁术中,云雾遁术飞上天空,追寻着掌中罗盘的指引。 片刻之后,罗盘不再转动,定于此地。 筑基修士带着一众弟子下落,正好落在两个山头的矮山处。 只听筑基修士声呼:“疾。” 剑光扎进山体,一道洞开棱形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浓郁的灵气喷薄而发,霎那间形成氤氲雾气。 鬓角发白的筑基大惊:“好灵脉!” “四方封禁,令行。” 赶紧使用符箓术法将这个口子填死防止灵气外泄。 身形略矮的筑基修士眼睛都要直了,颤抖着说道:“莫不是上品灵矿?” “具体不知,看灵气充盈的程度,至少该是个中品的灵矿。”鬓角泛白的筑基修士难言心中的激动,阴神法决流转,将心绪压下。 别说是中品,就是下品矿脉对于宗门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 有灵石才能养活的起修士。 不然光靠打坐修行,或是自给自足,根本不足以维持修的提升。 手执罗盘的筑基修士当即下令道:“布下隐匿的大阵,等宗门的修士到再进行开采。” 带这么多练气弟子也是为了布阵所用。 众修士御剑分散开,向着手中分发到的玉简的具体位置而去。 …… 大黑山。 涂山君后背贴在身后的王座座椅上,故人相见,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而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和熟悉。 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有不一样的机遇和目的,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无疑是高兴的。 随即,对身旁的龙儿说道:“为大头鬼王加一张桌案。” 金丹宗师的气息根本不需要细看。 大黑山的妖怪鸦雀无声,没有一个敢出言打扰大王与故人叙旧。 加的那张桌案距离涂山君很近,不过是两个高梯台阶的。 正殿总会预留出些位置,再就是让其他的妖怪窜一窜也无妨,人家毕竟是金丹宗师,是实打实的鬼王。 “小弟在此谢过。” 大头鬼王也没有矫情,带着随从坦然落座。 这一举杯,将涂山君的记忆带到了曾经的清文山,那时候也是在殿中饮酒,只不过今日,两人的位置互换。 “敬往昔。” “不想今日他乡遇故知。” “痛饮!” …… 日暮之时,恰逢宴会结束。 众妖魔鬼怪都在大黑山城落脚居住,虽然他们已经交了灵石,但是灵田事宜还没有详细商量,所以暂留便是为了此事。 走出正殿的两人算是并行,沿着那条登山的长阶。 大头鬼王说的不算多,基本上都是走出小灵州后的事情,说是略有薄缘,这才修至金丹境界,不过也仅仅是金丹初期而已。 轻描淡写就将之掠过去。 然而,能够修至金丹境界,光靠有机缘可不够,何况是三十年的金丹宗师。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多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是亲近之人也不会说,何况仅仅是相识的两人。就算涂山君问了,大头也不会说。 其实相比于涂山君,最惊讶的是大头。 他初次见到涂山君的时候涂山君的修为根本不值一提。 半年不到的功夫竟然直追上来。 这也就算了,那时候在血灵遗迹里,他筑基不久涂山君就完成筑基,那等恐怖的进阶速度确实吓到了大头。 当然,也不仅仅是进阶速度,小灵州出现两个筑基鬼王,那小地方也养不了他们,所以大头就卷铺盖跑路。 他确实从涂山君的身上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如果不走的话,多半就走不了了。 而涂山君则在小灵州沉淀了十多年。 也许是不想再思考涂山君的强大修为,大头便将曾经的事情抽调出来,当作话题:“不知道那位曾经跟在涂山兄身旁的小兄弟……” 一听大头说起那时候的事情,原本缓步行走的涂山君脚步一顿,就连身形都随之僵硬,原本从容不迫的和善也在这时候一扫而空。 肉眼可见的阴沉起来。 大头心中咯噔一下。 他知道自己问了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既然没有见到那位小兄弟,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因此,话一出口,大头就后悔了。 因为那时候他就凭着自己的眼力看出了温岳的本源亏空,除非能够跨越筑基境界,将自身的本源之力补全。 就算侥幸成了筑基,也会因为自身本源亏空而沦为最弱的筑基,丹田海先天就比正常筑基修士弱。 尽管都是在突破之中身亡,实际上温岳的寿命已经快到到头,而丁邪的情况不一样。 没有结丹灵物做辅助,成丹几率就是小。 加上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因此陨落在进阶的路上。 “他死了。” 涂山君的声音清冷,带着淡淡的凛冽。 大头呆愣刹那,然后想要从涂山君的脸上看出事情的脉络,可惜除了一片冷峻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神色,旋即说道:“节哀。” 最后也只能如此言语。 涂山君静默许久,同样没有多说,所谓节哀他人对自己说是处于礼貌。 但是当自己对自己说的时候,真的能够放下吗? 一直延伸到山脚下。 长长的阶梯就在背后,涂山君停住脚步:“就到这里吧,我就不送你了。” “也好,本不该劳烦涂山兄。”、 大头拱手,随后转身里去,直到消失在面前的的云雾海。 身后侍从不由得有些奇怪,为何今日大王行走的如此匆匆。 “大王,那位鬼王既然是大王熟识又挽留于大王,为何不暂住三两日?” “他确实是本王的熟识,然而却不算交情不错的故友,昔日本王结筑基之时,曾经和那位发生过不愉快,如此便罢了,后来贪念上头,略有交手。” “今日所来,见故人其一,实则是看看他的修为如何。” “速速离去莫要回头。” 大头周身法力勃发,化作流星光芒消失在天际。 雾气翻涌凝聚,一位身着黑袍赤发的修士出现在原地,目光深远的看着消失不见的遁光。 涂山君淡声道:“算你跑的快。” 那时候可不是小摩擦,大头得了机缘熔铸肉身进阶筑基,还想对他们出手,要不是涂山君也用一道生魂做突破,还不知道后事如何。 因此,见到大头固然是有喜悦的,但是还是得衡量一番动手的代价。 在涂山君还未思虑清楚的时候,大头就识趣的跑了。 亦如曾经赴宴的涂山君带着温岳。 只是今日局势逆转而已。 7017k 308、展业 涂山君翻看着募集而已的灵石,一众筑基妖魔少的拿了两三千,多的两三万。 算起来一共入账二十七万八千灵石。 大型灵舟没有个百万灵石,甚至数百万灵石拿不下来。 但是一个中型灵舟是没问题的。 要是再寻找一些年久的灵舟,还能继续压价,将之压到十余万灵石。 不过年久失修的灵舟修复是个大工程。 后续修理和更换零件都是个无底洞。 所以涂山君决定买一艘差不多品质,并且没有太多毛病的。 算上大黑山府库内的灵石,该是能买两艘中型不错的灵舟。 十万里山河对于灵舟来说并不算远,一月一趟,两条线并行,将境内其他的妖魔势力都串联起来。 “这就是大黑山第二大的工程了。” 涂山君将手中玉简扔在桌案上,随后翻看起屯田事宜。 募集到屯田妖兵七千、鬼兵两万,虽然修为大多都是练气初期,练气中期,但是用作屯田绰绰有余。 屯田是大事儿,可为后世百年计,所以必须认真对待。 涂山君也不想事情没有办成就告吹了,这对于初次执掌势力的他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归根结底,手中妖兵鬼兵还是捉襟见肘。 因此,涂山君任命大黑山城的飞云妖为兵马司指挥使。 拨一千妖兵,五千鬼兵,专门调查世俗诞生的新鬼和新精怪。 凡是诞生在大黑山境内的妖魔鬼怪都要登记造册立成籍贯,要是碰到没有籍贯的野妖野鬼作恶,情节厉害者就地格杀,将阴魂带回打大黑山。 身为规则的制定者,在规则之中的妖魔鬼怪皆可活命,若是在大黑山境内为非作歹,涂山君就请他入幡。 设立功勋奖惩,以功法术式、灵石、灵丹作为激励。 没有修行的功法任你天资逆天也不得入门。 妖怪的手中大多都是没功法的,就算有也只那种流传甚广的大路货,可能手里就一个上册,连练气后期都到不了。 涂山君就是想创造一个干活儿就能吃饱饭能安稳修行的地方,不需要精怪厉鬼去杀人、吃人,用浑浊的血肉精气提升自己的修为。 不需要为了些许的灵材争执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半年后。 古仙楼在大黑山城修建了一座分楼阁,坐镇者筑基修为。 再有一个月的功夫灵舟停泊港口就能落成,到时候两艘百丈中型灵舟就可以正式启航。 加起来六十多万灵石花出去,才算尘埃落定。 而古仙楼也很给面子,竟然派遣金丹宗师护送两艘中型灵舟,寥寥数天就从阳城出现在大黑山城。 这个路程,大型灵舟走了两年多。 当然,因为大型灵舟平常的航行速度维持的功率并不算高,也就堪堪和寻常筑基后期甚至巅峰的修士相等,所以时间上难免拉长。 这也足以说明金丹宗师的恐怖。 那位金丹宗师离去之后,也不知道后来古仙楼内部怎么商议的,竟然决定在大黑山城建立一座分楼以做中转。 效率快的吓人,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已经建造完成,后来就是帮助大黑山城建造灵舟停泊空港。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月余功夫转瞬即逝。 空港建造完成,两艘百丈中型灵舟可以运转。 看守灵舟的是两位筑基后期的鬼修,分别是吴头、吞蝉。本来他们的修为并不是这样,因为阴魂丹的关系,所以修为才得以突飞猛进。 这两位也是涂山君从原来的班底中精挑细选出来。 不仅仅用资源帮助,还以黑山印盖章,授予他们借用香火愿力的力量,实际战力在同阶之中也算强手。 涂山君代替了大黑山鬼王,手中又有大黑山河社稷印玺,能够封敕类似鬼差一类的东西。 整个大黑山境内的香火愿力只有涂山君能够收拢,所有妖魔鬼怪都算涂山君的信徒,所以那些封敕出来的鬼差,可以动用的威能就大了。 随着香火愿力的涌入,那隐没消失的香火神躯又开始重新凝聚。 修行界,还是以实力说话。 涂山君可以赐予别的修士力量,就有被其他妖魔鬼怪效忠的基础。 …… 万丈霞光袭来,在笼罩的香火下化作柔和的光芒,挥洒在山城,将边边角角都照了个干净。 空港完工,整体搭建在大黑山三百里外的侧峰山顶。 周遭阵法环环相扣,形成一道上下空间成扁圆柱形的淡色光芒,繁复的纹路将之映衬的如同精密的仪器,又好似仙山圣地。 半年的功夫足以培养出操控灵舟的妖修鬼修。 他们只要各司其职就没问题,屏障是自主张开的,只要有灵石续航就能张开晶体屏障,而大型法器一般不会用到。 真要用到大型法器,那时候涂山君肯定已经率先出手了。 灵舟航行这天,涂山君参与了剪彩。 两件大事都步入正规,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重担都落在地上,终于能够安下心来,钻研丹方的改良了。 …… 又两月。 世俗。 身着道袍的老者皱起眉头,身旁那个说是道童实际上是个青年,该是老道士的弟子。 身旁弟子追上城门,在门口画像上仔细的寻找了一番,最后带着失望的神色返回到老道士的身旁:“师父,您不是说带我见识见识妖魔鬼怪吗?” “为何一路千里走来,未曾听闻哪里有妖魔作乱,鬼怪害人。” 老道士的修为不高,不过对于世俗中人来说,只要是修仙者都能被称为仙师,练气不凡的修士更是其中翘楚,因为很少有筑基修士踏足凡俗。 “奇也怪哉,这里可是幽冥地,并不是宗门治下。” “宗门治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和谐,定然是世俗凡人被妖魔蛊惑,不识他们的的可怕。” 老道士本也带着疑惑,后来仔细的想了想才话锋一转,信誓旦旦的为自己的徒弟解释。 “徒儿,我们再仔细找找,肯定有妖魔鬼怪的消息。” 两人这就进了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一处闹鬼的地方。 抬头望去,上书“周府” 整理衣冠之后老道士让小道士去叫门。 砰砰。 嘎吱一声大门推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不知二位道爷所来何事?” 小道士看了一眼身后的师父,随后说道:“听闻府中闹鬼,我和师父前来帮助周员外除去厉鬼。” 那仆役愕然,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还是打开了门将两道士迎了进去,一路领到了正堂,这时候一老一少也看到了在正堂焦急等待的周员外。 “老爷这两位道长说是前来捉鬼的。” 周员外忙起身迎接,陪着笑脸,拱手行礼道:“有失远迎,实在有失远迎。” “两位道长可否让小人一观王印?” 老道士顿时愣住,尽管感觉奇怪,但是该问还是要问:“员外说的王印是什么?” “他说的是这个!” 朗声自院落传来。 老道士神色猛的一变,身上寒毛都立了起来。尽管他没有回头看,但是他身后绝对是个厉害的鬼物,那凌厉的恶鬼气息骗不了他。 声音伴随着人出现。 身形高大的人影走进正堂,从怀里取出一方玉简,玉简上刻印着“大黑山真王”,五个大字。 周员外顿时大喜:“果然是王印,上使快请。” 那周身黑气环绕的修士抬手制止,雷厉风行的说道:“不必了,速速带路,某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闲聊。” “好、好。” 说着周员外赶紧给那黑气环绕的妖怪带路。 独留下老少道士。 那青年盯着妖怪的背影,随后看向自己的师父:“师父您怎么样……” “为师无碍,走,我们也跟上去。”度过了最初的危机,老道士发现对方并不敌视他们,甚至也没有杀意,刚才那不过是气息的外泄而已。 老少道士赶忙跟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来到周员外女儿的闺房。 房门用木棍顶着,直到他们的到来。 刚一敞开房门,披头散发的女人直接扑了上来,充满血丝的眼睛之中满是怨毒。 黑气缠绕的妖修张开手掌,按住女人的脑袋,厉喝道:“某乃大黑山真王座下兵马司小钻风,何方妖孽作乱,是否登记造册,可有籍贯身份?” “不答还是没有。” “就然如此,某就抓到你再言。” 眼见黑气妖修动手,周员外赶忙说道:“上使莫要伤到小人的女儿。” 黑气妖修一掌化作黑风,将一只躲在床底的黄鼠狼抓出来,随后将被上身的女人还给周员外,这才一指点在黄鼠狼的脑袋上。 黄鼠狼被捏住脑袋,忙告饶道:“高修饶命,小的不敢了。” “籍贯?” “小妖刚刚成精,问人讨封不得,这才缠上了路遇的女子。” “既然是野妖,自去衙司受审。”黑气妖修将黄鼠狼往袋子里一装,口袋封上,再往腰间一挂,盘算着能用黄鼠狼换多少灵石。 “才成精,应该有十点功勋。” 随后化作一股妖风直接离开周府。 这可看呆了老少道士,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 转眼间娃儿已经周岁。 开垦出的五十万亩良田也成熟了大片。 最近总是能碰到偷吃灵谷的妖怪,涂山君并未手软,狠杀了一批这才吓住其他蠢蠢欲动的妖魔鬼怪。 其实最早种植灵植的时候,发下灵物种子,许多妖怪不是用来种地而是一口吞了。 后来涂山君就让屯田校尉监督。 再就是吃了灵植种子就杀头,这才杜绝。 没成想不长记性,不偷吃种子改偷吃成熟灵植。 这天刚走出静室,聂权九就带着玉简寻来:“大王,黎砀山妖王失踪了。” 7017k 309、抓周 刚出丹房的涂山君还在思考丹药的配比,这回终于能够将盈月金丹液稀释。 然而不可避免的是稀释的成色太差。 其中蕴含不少杂质,对于修为的提升也微乎其微。 不过涂山君并未气馁,能稀释就说明开了个好头,再慢慢改良就是。 再不济,古仙楼在大黑山城有驻扎。 丹方、经文都可以从古仙楼购买,这种知识类的东西,拓印传音十分方便,并不需要跑来跑去。 一岁的娃儿已经能够蹒跚学步,自己在殿内走上个来回。 龙儿姑娘寸步不离的守着。 鬼王宫殿的所有侍从服务的对象也根本不是涂山君而是这个新生的娃儿。 他们都知道涂山君对娃儿的重视。 而且有龙儿姑娘这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守着,也不允许无法控制自身气息的人出现。相对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涂山惊鸿的身躯还太脆弱。 “爹爹,抱。”娃儿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随后张开双手扑到涂山君怀里。 涂山君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将娃儿抱起来,托在身侧,一身气息收拢的滴水不漏,如同凡人一般。 似乎所有的疲惫都被扫去,静谧如平静的水面。 刚坐定下来。 聂权九就带着玉简寻来。 “黎砀山。” 涂山君皱起眉头,黎砀山妖王四臂枭,筑基中期,实力还算不错,是能进入正殿的修士,无缘无故失踪,确实十分反常。 “何日失踪,失踪多久?” “大王,黎砀山妖王于半月前失踪,原只当是闭关修行,或是外出行走,然而黎砀山的妖精却一点音信也无。” “甚至就连小妖都失踪了不少,就连灵田的份额也都无人认领。”聂权九这才起了疑心,这事儿怎么着都透露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意味。 大黑山现在就两件大事,灵舟已经可以稳定运行,灵田经过半年的培育,第一茬试验田也成熟,按照入股的份额,黎砀山妖王是要派人来取的。 …… 怕是安稳许久的老邻居们都不安分了。 要么就是有什么厉害的过江龙踏入大黑山境内。 尽管都有些苗头,然而这样隐秘,毫无讯息传来,却和想象的很不一样。 涂山君略微沉吟道:“筑基后期妖修可有空闲?” 能让四臂枭失去联系,对方的实力至少得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更强。 就算修为没有高出一阶,也该是底蕴强大的修士,能够在同阶横击敌人,甚至越阶战胜。 所以,就是派人前去调查,也绝对不能派修为弱于四臂枭的。 “大王,山城内的筑基妖修本就不多,筑基后期总共四位。:” “其中两位被您派去守灵舟,马陆是屯田都尉,还负责练兵,也走不开,唯有……。”说着,聂权九看向了站在涂山君身旁的女修士。 这位大黑山的管家,侍从统领龙儿姑娘,也是筑基后期。 要说筑基巅峰,假丹境界,唯有聂权九一人。 涂山君看向身侧的龙儿姑娘,考虑到需要有人照顾孩子涂山君并没有多言。小孩子习惯了龙儿姑娘的存在,认生的很,而涂山君自己又照顾不周全,也就作罢。 涂山君顿觉昏了头,尊魂幡中的筑基阴神那么多,挑选一个筑基初期,不消耗太多法力的便是。 而且,只是去调查始末,尽量不与人动手,不会损耗太多法力。 也许是太珍惜法力的关系,所以涂山君下意识忽略了尊魂幡的助力。 其实使用血杀术凝聚血之化身也可。 但是此法消耗法力太多,虽然具备本尊的两三成实力,实际上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因此被涂山君略过。 “我会让化身走一趟,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妖兵鬼兵的募集和训练如何?” 聂权九摇了摇头,将练兵事宜告知涂山君:“不算理想,精怪和厉鬼的灵智是个问题,而且因为实力参差不齐,导致进境缓慢,至于……” 冗长的玉简摆在涂山君的面前,这些事情也搅扰的涂山君头疼不已,好在这些都不是急事,靠着时间磨就能慢慢的搭建起来。 归根结底还是大黑山的底子太浅薄了,即缺少中流砥柱还没有强大的妖兵鬼卒。 现在只能靠练,然后再用黑山印封敕兵卒,以维持稳定和良性发展。 涂山君就像是大黑山的源头,一切事宜都依托于他,虽然不算完全栓在他的身上,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不说上辈子携带的有关知识,就是单说曾经在世俗摸爬滚打二十年,搭建出框架绝对没问题。加上还有聂权九这个曾经的高平府府君相助,倒也没有出大乱子。 聂权九很快就离去了,他手中的事宜可比涂山君多太多,大黑山大小杂事都抗在他的身上,也就是筑基巅峰的修为,才能支撑住这样高强度处理政务。 送走聂权九,怀里安静的娃儿顿时活跃起来,只不过现在只能说极为简单且听大人反复说过的字词。 有时候自己也表达不清楚,还是年龄太小的缘故。 尽管如此,涂山君也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他本就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如今安静的带孩子,就更有耐心了。 “爹爹。”奶声奶气的呼喊。 涂山君回应道:“爹在。” 缓步走到正殿的门口,眺望远方:‘要不圈块地。’ 给孩子建造个能够充分玩耍的地方,等到岁数差不多,再入学学习经文典籍。 也不能总是玩,虽然涂山君能够支持的起,然而这样养孩子实在容易给养坏了。还是要学习知识,了解世界。不仅仅是因为能够登高望远,更要成才。 “爹爹,角……” 娃儿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涂山君头顶上蜿蜒的双角。 又摸了摸自己的光洁额头,失落的说道:“没有。” 涂山君摸了摸娃儿的小脑袋瓜,安慰说道:“哈哈哈,别着急,等你长大就会长了。” 他也不想自己的头顶长角,但是这就是强大恶鬼的象征。 不仅仅是象征,双角还附带术式,说是强大的神通也不为过。 就是没想到娃儿会在意这件事。 小孩子不仅仅喜欢模仿大人,也希望自己的形象和大人更贴近,所以会极力的靠拢。 当然,到了叛逆期就不会这样了。 反而会十分讨厌自己身上与父母相似的特征。 涂山君将娃儿放下来,大手牵着小手,站在正殿的大门口,一望无际的是翻腾云海以及山脚下的世俗城池。 掐指一算,今日就是鸿儿的周岁。 涂山君挥手从储物袋中取出许多的小玩意儿,它们就漂浮在地面上两尺的地方。 有笔墨纸砚、书籍、针线花红、玉佩、胭脂、木马、飞剑、丹炉、印章、阵盘…… 百种物件就这么随意的摆着,什么种类都涉猎,然而其中唯独少一件最重要的物件,那就是尊魂幡。 涂山君轻声道:“娃儿,去挑一件。” 周岁抓周,就在这么轻描淡写中进行着,没有大宴宾客,也没有请妖魔鬼怪前来观礼。 小孩子哪有什么主见,很快就被这些小物件吸引。 兴致冲冲的走到木马的面前,伸出手就要抓住木马两侧的把手。 “安稳的过一辈子已经很幸运,世俗王朝的一场富贵不过尔尔。” 原本涂山君以为已经结束了。 说实话,还是稍有失望,因为选木马相当于选了享乐,耽于富贵,但是也许这样反而是很好的选择。 没想到娃儿竟然停了下来,转头就走到丹炉的面前抓住丹炉。 “炼丹吗,也不错,炼丹师是很……。” 谁想到,娃儿就是单纯的将丹炉的盖子掀翻,然后将里面存留的丹药掏了出来,摸索成黑乎乎的小手抓着丹药就要往自己嘴里炫。 “不能吃。”涂山君一把夺过娃儿手里的丹药。 一看涂山惊鸿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赶忙缓和了声音安抚道:“这东西不甜不好吃。”说着将丹药的药力融化干净,然后把药渣递过去。 娃儿舔了一口,小脸皱在一起,波浪鼓般的摇头,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吃了。 逛了一圈,似乎都不是很满意。 娃儿将蕴含灵气的物件摸了个遍,又将地上飞剑从地上拔起,试探着挥舞,随手扔到旁边。 最后站在一方阔刀的面前,阔刀如镜倒映着涂山惊鸿的小小身形。 娃儿站在刀的面前,愣愣失神。 “刀,百兵之胆,此阔刀更是大开大合,刚猛异常。”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柄修士所用的阔刀,在众多兵器之中算的上出色。 长约六尺,其中三成是刀柄,余下的才是刀身和刀刃,双面开刃,说是阔刀倒不如说是像刀的重剑。 因为这东西除了大致的外形像刀之外,并没有一般长刀的美感,反而隐隐透着暴戾和肃杀,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除了那炉丹药之外最有价值的东西。 不得不的感叹,纵然封住了那双眼睛,娃儿还是能够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甚至这种潜意识盖过了自己的享乐,因为娃儿原本是想选自己最熟悉的木马。 而且,极阳之雷对娃儿的性格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影响。 其实这样的结果涂山君早已经有所预料。 7017k 310、怒啸 薄雾冥冥。 恰好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 道人隐没双角,换了一头黑发,下了山门行至空港。 一身鬼修的道行,并未掀起丝毫的波澜,就是花了十块灵石买了一张船票。 “我自己上自己的船,还要买票?”道人哑然失笑微微摇头,言语不过是调笑,也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不然的话谁敢在大黑山管他收灵石。 刚一踏上灵舟,坐镇灵舟的吞蝉妖就赶忙寻来。 吞蝉吓了一大跳,别的小妖可能认不出眼前人,他作为大黑山的中流砥柱自然是识得道人的,不仅仅识得,印章符箓也出现了跳动,足以证明眼前道人的身份。 吞蝉匆匆赶到道人的身旁:“大王您这是?” 涂山君摆了摆手,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淡然道:“有件事需要外出行走,莫要声张你且自去。” “哎,大王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呼唤属下。” 吞蝉也没有久留,修行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要坐镇灵舟的中枢密室。当出现状况的时候,他能够在中枢密室调动整个灵舟的力量。 不说能够抗住金丹宗师的狂轰滥炸,至少是能反应及时将力量整合以做抵挡的。 中型灵舟身长百丈,常备妖修鬼修也就数百,也就是因为有他们,才能充分发挥出灵舟整体的实力。 …… 月余的功夫,终于到了黎砀山。 黎砀山高耸入云,妖王四臂枭是一只枭鸟成精,因为畸形的翅膀幻化了四条手臂,因此得名。 越过人烟城池,走过凡俗地界,道人站在黎砀山脚下往上看起。 陡峭山崖有一条小路石阶,一般人想要爬上去可不容易,就是凡俗的武者也不一定能上去,唯有练气士可以做到。 道人捏成印指,踏空而行,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黎砀山洞府的门口。 “呔,何人敢闯洞府!” 小妖拿着钢叉,在道人行至门口的时候围拢上来。 黑发褪去赤发披散,双角横生。 道人的面容多了几分青色,獠牙折叠着放在嘴里:“现在谁主事?” 这瞬息间的变化可吓呆了一众小妖怪。 不说筑基的气息,光是面容变化就让他们茫然几分。 许是感受到了气息的横扫,很快一只身披彩衣的精怪匆匆跑出来。 见到道人模样顿时瞪圆了眼珠子,连滚带爬的跑到道人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真挚叩首呼喊道:“大王。” “你识得我?” 彩衣精怪激动之余赶忙说道:“小的有幸随从妖王参加宴会,曾窥见大王真容,只是小的没有想到大王会亲自前来。” “本座是化身。” 说完涂山君往洞府内走去找到四臂枭身上的羽毛。 探案解密实在太浪费时间,涂山君选择直接使用改良的血咒。 将面前的羽毛燃烧成灰烬混合着符水搅拌成印泥,食指中指并起,凌空绘符,一道泛着黑色光芒的镂空符箓出现在道人的面前。 双手结印,轮转成术,低喝道:“血咒追魂。” 黑色光芒的符箓顿时化作一只缩小的枭鸟,振翅往洞府外飞去。 “大王,您……。” 彩衣精怪踌躇两步,哀求道:“您可一定要寻回我王啊。” 原已经踏出洞府的赤发道人脚步顿停,并未回头,只是轻声的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如何,本座都会带他回来。” 要说因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是王。 大黑山的王。 黑红枭飞上云彩,后面跟着的正是架起遁光的赤发道人。 目送赤发真王离去,彩衣精怪目光之中满是担忧。 …… 三百里,晃神即逝。 道人落在凡人郡县中,隐匿了身形从世俗之人的身旁走过。 他觉得这座县中的青壮好像很少见,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道人也没有多管,也许是被征兵了,所以才会如此。 “光是管理妖魔鬼怪也不是办法,应该对世俗王朝也做出约束,让他们闲着没事儿不要胡乱征战。” 些许思考过去,道人跟随着黑红色的枭一直往庙观走去。 道人不知道四臂枭来凡俗城池做什么。 不过既然血咒追魂寻到了这里,四臂枭该是在这里有过停留。 到了庙观,内里是赤发双角的鬼王塑像,只不过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妖气。 “石像?” 仔细的查验了一番泥塑石像应该是碎过后来被人给修补好了。 而这残留的淡淡妖气就是四臂枭的。 这丝气息早已经淡到察觉不到,要不是黑红枭的到来,就是道人自己走到这里也不会知道发生什么。 “修补石像之后发生了什么?” 道人掐指推算起来,然而算的却很不明白,就好似被一层云雾遮盖:“想算修士本就很难,修士的命被天机遮盖,何况是筑基修士。” 只能将法力注入黑红枭,期望着追魂咒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伴随着那丝妖气被摄拿出来融入黑红枭,枭鸟再次振翅。 这一次它的速度好像快了很多。 …… “此地何时有了这么一方阵法。” 道人皱起眉头,南冥岭大半都在大黑山境内,现在他到了南冥岭竟然面对一方高绝大阵,这本身就不正常。 三大最主要的修仙百艺之中,涂山君对符阵理解最是深刻,他自身的符阵道行甚至能够跟上修为提升的速度。 所以不过一眼他就将阵法看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一方封山大阵,具备着强大的隐匿功能。 想要布置出这样的阵法,至少需要上百位练气后期的修士做基础,维持阵法的修士至少得有筑基后期甚至巅峰。 涂山君悬于半空,黑红枭落在他的肩膀上。 入目是一片荒芜的山川,不见人影行踪。 涂山君额头鬼角生出,手指点在眉心:“无明界,开我法眼!” 上下两方雪花般的纹路蔓延,鬼角花纹汇聚在眉心,浮现了一只空白的竖纹,纹路轮转照亮了面前的阵法。 所有的荒芜和雾气尽数被涂山君扫空,他也终于看清楚了阵法内的情景。 封山大阵内是御剑飞行的修士,而领上是杂乱无章的房舍,其中大多都是凡俗百姓,他们背着背篓,手中拿着搞头开掘着山领。 南冥岭被挖的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钻下去的矿洞。 摆在明面上的民夫,约莫有数千人,大多数都是青壮。但是法眼下又怎可能有隐瞒,地窟下的民夫更多,至少有数万人。 背出来的灵石原矿很快就被那些看守的修士拿走。 涂山君的面容当即阴沉下来,目光之中充满了狠厉:“好、好、好!在本座地盘开矿,用本座的百姓,偷本座的东西,你们真有办法!” 南冥岭大半都在大黑山境内,就算真有灵矿也是属于大黑山的,而不是这些修士。 他们自己偷东西也就罢了,还将周遭王朝的百姓征调过来帮忙开矿。 此法更是激怒涂山君。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稳,让他治下的所有生灵都能有饭吃,而他们却堂而皇之的压榨。 …… 怒从心中起,法力气息霎时产生波动。 一道身着赤青长袍的修士感应到了道人的法力波动,化作遁光出现在大阵外。 那人约莫筑基后期,鬓角斑白,国字脸,就算岁数见长也颇为英武。 筑基修士拱手道:“道友何故窥视某闭关阵法?” 赤发道人凌厉的目光袭来,盯着那筑基后期的修士,冷声问道:“你是哪门哪派?” “赤乌宗,烈阳道人,阁下是谁,如此口气质问于某。”烈阳道人也不再拱手,双眼不由得眯了起来,周身气息蓄势待发。 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来人来者不善。 赤发到人并未回答烈阳道人的问题,而是继续自说自话的问道:“两月前有一枭鸟妖修路过此地被你擒拿,现在交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 烈阳道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 “你不过是一介鬼修,安敢如此大言不惭?” “你随意窥探某家的闭关之所,某今日毙杀于你,你身后的势力也怪某不得,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实话告诉你,什么枭鹰妖怪,没有!” “就是有,不过是区区妖怪,某所作所为也是斩妖除魔。” “你这鬼修莫要不识好歹,否则某心情一坏,将你也当作妖魔打杀。” 烈阳道人冷哼,飞剑光影环绕身侧,寒光烈烈,刺人眼睛。他实在摸不准眼前这鬼修的来头,但是应该不是普通人,因为对方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 这也就罢了,竟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就像他根本不像是在说笑。 一般的修士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底气。 正因为拿捏不准,所以烈阳道人没有直接出手镇压。 不过仔细想来,这鬼修要寻找的好像就是那个妖怪。 “那妖怪,说的什么来着……”烈阳道人仔细的回忆着,好像是…… “你不说实话,本座就自己找。” “无明界。” 赤发道人手指划开口子,抹在额头。 那道花纹竖眼睁开缝隙,一道黑红色的光芒顿时照在符箓凝聚的枭影身上,紧接着光影穿过大阵,落在了阵基处。 四臂枭宛如人彘,手脚皆被削去,胸口被一根阵旗钉着,生死不知。 赤发道人冷如冰霜,长啸道:“欺人太甚!” 7017k 311、横击 “那妖怪好像说,大黑山真王一定会为他报仇。”烈阳道人终于回忆起那四臂枭最后说的话,也许是绝望的威胁,又或是最后的希冀。 其实都只是妖怪为自己壮胆而已,实际如何,那妖怪又如何能够知道。 这近两月的功夫,他都有些忘了。 忘了这里是大黑山境内,同时因为平稳的采矿觉得大黑山不过如此。 金丹宗师,赤乌宗也有。 而且等到灵石充足,他们马上就会有第二位金丹宗师。 烈阳道人终于明白为何眼前鬼修会愤怒,他应该是大黑山的人。 宗门早已料想到大黑山鬼王会知道,这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旋即冷笑嘲讽道:“大黑山鬼王就派你一个筑基初期的厉鬼前来送死?” 既然已经有了被发现的苗头,那就只能全力应对。 要不是想稳住大黑山,他们早就杀了四臂枭,更不会耗费人力物力布下封山大阵,将整个南冥岭都封禁起来。 赤发道人面色归于平静,所有神色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干净,只剩下冷漠。 轻轻的掰动手指,幽幽开口:“偷东西,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什么赤鸟宗,果然都是一票贼鸟人。” 烈阳道人蓦然觉得心绪翻涌,周身气血逆流,喝道:“你找死!” 他也没有细想为何如此。 而且眼前鬼修不过筑基初期,相差两个小境界。 他一剑就能挑飞恶鬼的肉身。 “起。” 环绕在身侧的飞剑化作灵光骤然间交织成大网,熊熊火焰将四周全部封锁,同时也封锁了赤发鬼的逃遁路线。 赤发道人额头竖纹转动。 无明界上下两方天地纹路迅速扩展,雪花般的晶莹化作光罩。 双目由黑转红,眼前赤乌火焰网中心流动的节点瞬间展现在赤发道人的面前。 一步踏出,剑丸化作流光击坠节点,整个炽焰网瞬间消失,就连那飞奔而来的赤乌飞剑也被打还回去。 烈阳道人一把攥住飞剑,眼中闪过疑惑和惊骇的神色。 “是巧合。” 他只能这么想。 如果是金丹宗师想要破他的道法可能会很容易,但是眼前的这个只是筑基初期而已,这样的修为实力,如何能够那么迅速的破开炽焰剑术。 赤发道人继续掰动手指,淡然好似漠视似的说道:“赤乌宗,不过如此,术法如你这贼人一般,均是腌臜。” “你……” 烈阳道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的心绪为何如此复杂,这就罢了,隐约间竟然有劳情伤脏之感。 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烈阳道人内视自己的身躯,五脏六腑竟然因为他情绪的波动出现些许损伤。 尽管很微弱,但是却不容他不重视。 对于顶尖修士而言,稍有内伤都容易落入下风。 好在对方只是个筑基初期,这是他唯一庆幸的事情,不然今日怕是要稀里糊涂的栽了。 “卑鄙!” 赤发鬼修露出笑容,声音中更添冷意:“偷本座的东西便不是卑鄙?” “杀本座的人,便不是卑鄙?” “你有何脸面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令人恶心。” 五劳七伤术确实很强大,只是这具化身的修为太低,纵然潜移默化,也不能伤及根本,如果是他的本尊在此,五劳七伤术可让人疯魔。 “妖魔,安敢乱某道心!”烈阳道人还待说些什么。 却被赤发鬼修打断:“莫要狂吠,且看术法高低。” 烈阳道人气急,他自知理亏,如今被赤裸裸的掀开遮羞布,一时间恼羞成怒,全成两字:“找死!” 赤发鬼修必须要死在这里。 不仅仅是因为赤发鬼修发现了南冥岭的状况,更是因为赤发鬼修影响了他的道心。 这就像是一根刺,自己粉饰的再冠冕堂皇依旧腌臜。 被人揭开之后,更会让刺疯狂生长,若是不将之拔除,以后对自身的修为都有影响。 “杀!” 烈阳道人遁光闪烁,已经出现在赤发鬼修的面前。 近身搏杀最拼实力、修为、底蕴。 赤发鬼修的实力不过筑基初期,哪怕对方拥有多么精妙的术法,也无法在这样硬碰硬的斗法中占得便宜。 一剑挥出上千道赤色剑光汇聚成庞大剑影。 剑影十余张,将周遭一切切成两段。 哪怕是草木山石,或是行进在地上都蚂蚁小虫。 赤发鬼修看到了竖劈而来的一剑,但是这具阴神化身的实力太弱了,弱到法眼明明看到剑影运行的轨迹却无法避开。 轰隆。 鲜血骤然挥洒,连带着身着黑袍的身影也从天空中坠落。 终于在半空中重新清醒。 赤发鬼修长叹一声:“这具化身实在太孱弱了。” 感叹的途中,身着赤阳法衣的烈焰道人将符箓甩出,当即定住赤发鬼修的身形。 “火龙术。” 双手印法变换,术式成型。 “疾。” 一道火龙从他的印法中钻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从天空中坠落的赤发鬼修。 嘭。 在火龙咬中吞下赤发鬼修的同时身躯盘旋着压缩,最后轰然炸开。 尽管是在空中,这样的斗法余波还是将地面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哼。” 烈阳道人不屑的笑了一声,原本很不好看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费劲许久还受了点内伤,这才干掉这个筑基初期的鬼修。 说出去已经有些丢人。 好在结束了,自然神清气爽,就连道心的波澜也消失无踪。 大阵内镇守的练气士早就看到外面的斗法,只不过既然烈阳道人出手,他们也就放下心来。 “结束了。” “长老的实力不需要质疑。” “这就是筑基修士的斗法吗,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阵内的修士无不惊叹,此番斗法虽然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是如果是他们身处那种境地,很可能被一击击杀。 “终究还是……” 其中一位民夫愣愣的看着天空中的烟火。 随后看向身后那些身躯疲惫,拖拽着背篓的人。 他们不懂为何要这样做,只知道仙师招揽了很多人,昼夜不停的开采矿石,虽然也有饭食,然而还是有许多人会死。 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他不由得祈祷:“出路到底在何方?” …… 噗呲。 烈阳道人双眼猛的瞪大,护体光罩破碎。 虽然没有击穿他的符箓法衣,但是巨大的力量还是让他不由得口吐鲜血,身形摇晃,差点没有稳住身躯。 “杀死我就这么让你愉快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烈阳道人转头的时候。 一道剑指前端的剑丸化作锐光在此撕开了原先已经不堪的符箓,狠狠的镶嵌在对方的法衣上。 极品法衣闪烁光芒,其中丝线绷断大半。 要说这世上法器,该是人修使用的最娴熟,因为妖修鬼修大多都有自己的利器,爪牙、顶角、踏蹄、毛鳞羽…… 哪怕是赤发鬼修使用法器,也不可忽视他的鬼手利爪。 再用无明界观察到破绽之后,利爪瞬间贯穿了烈阳道人的胸膛。 烈阳道人一掌袭来,嘭的一声拍飞赤发鬼修,随后一块法器从纳物符中飞出,封住自己的伤口:“赤阳护体。” 红色光罩将烈阳道人笼罩起来,如此才算滴水不漏。 赶紧服下丹药,调动法力稳住伤势,这才怒目赤发鬼修:“你怎会没死?” 赤发道人只是咧嘴笑着,并未替他解释。 半空中他确实中了一剑。 鲜血挥洒间,血杀术转。 血影变做了他的身影,替他受了符箓的定身,然后再被火龙术吞噬,但是真身反而使用五劳七伤术,在烈阳道人喜悦的时候出手。 “当真觉得固若金汤?”赤发道人举起自己的手腕,那里光秃秃的,鬼手早已经不见。 烈阳道人楞然,他不太明白那鬼修的手去了哪里。 但是刹那就已经回神,正要撤去法器的光罩。 “血杀,术转。” 烈阳道人大吼:“不!” “轰!” 鬼手所化血影爆炸。 因为玉佩法器形成了光罩,这从内部爆炸的血影更是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坍塌。 嘭的一声,烟火再起。 赤色阴神从那爆炸的中心飞出,直接钻进了面前的封山大阵。 “可惜。”赤发道人沉吟。 能够在斗法之中取胜已经难能可贵。 这样的身躯跟不上筑基后期阴神的逃遁速度。 同阶之中,阴神逃命本就有莫大的优势。 甚至许多修士无法彻底杀死对手,就是因为阴神的遁速太快。能够毁灭修士的肉身,却无法捕捉阴神。 “要是尊魂幡在手就好了。” 说着赤发道人看向大阵。 如果尊魂幡在,布下阵法就能封锁阴神,再将之收拢进魂幡就能彻底绝灭修士。 烈阳道人的阴神已经钻进大阵,借由灵物保持阴神。 两人面对大阵凌空对视。 赤发鬼修畅快大笑:“赤乌宗,不过如此!” 烈阳道人狼狈如丧家之犬,只能惶惶躲避回阵法。 然而他知道,赤发鬼修已经快要不行了,现在不过是强装英雄汉罢了,只需要有人动手,就能将之斩杀于此。 “宗门弟子何在。” “在!” 百余练气后期的弟子异口同声响应烈阳道人。 “布金乌阵。” “结阵!” 7017k 312、碾碎 百余练气后期的弟子同时祭出自己的飞剑。 飞剑腾空。 众多练气士脚踩飞剑凌空站立。 也分不清楚是封山大阵分出了百缕气息,还是这百余练气后期的修士以身合阵法,飞剑化作阵基,将方圆数十里全都笼罩其中。 当然,赤发鬼修则正好身处阵中。 焰火弥漫,法力汇聚,一道赤色太阳出现在鬼修的头顶。 光芒从天空中坠落,正正好好将鬼修笼罩其中。 凛冽气息煌如炽焰,只是待在阵中都能感觉到四周水汽的蒸腾,原本平稳的灵气也跟着躁动起来。 从上方俯瞰下来,就好似是封山大阵再起了一个阵法,两方叠加却又分明。 “赤阳金乌。” “诛邪!” 上方烈日转动,两边收缩,紧接着张开一双覆盖足有数十丈的翅膀。 金乌昂首,穿透极强的鸣叫响起。 “唳!” 气机的牵引让凝聚出现的金乌直奔被光柱笼罩的赤发鬼修。 这一击只要落下,他就会死。 这是赤发鬼修脑海之中闪过的念头。 这本就是化身,死便死了,再使用煞气凝聚便是。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至少在将尘埃落定之前,他不能这么简单的死在这里。 看着阵内手脚皆去的钉在阵法台上的四臂枭。 看着漫山遍野,露出惶恐和惊慌不安神色的百姓。 赤发鬼修抬起头。 漠然道:“本座之化身,怎可死在这种地方。” “无明界。” “我要看清楚这东西的破绽。” 双目紧闭,鬼手刺入额头。 黑红色的鲜血顺着眉心流淌下来,绘制成覆盖于面容的纹路,伴随着搏命一般的刺激激发,头顶鬼角再次绽放光芒。 眉心竖纹骤然扩张开,黑红色的鲜血汇聚成虚假的眼球。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在缓慢了。 那飞扑而来的炽焰金乌的动作也变得不是那么的流畅,身上的流动的气机缓缓浮现在赤发鬼修的面前。 猛睁开双眼。 双眼早已经被血色充盈,鲜血顺着眼眶涌出。 赤发鬼修口中獠牙与此刻张开,赤发狂乱,只听得厉啸鬼吼:“给我……” “看清它!” 鲜血狂涌间,气机大网清澈无误。 身影不仅仅没有停滞,反而迎面冲了上去。 是赌那一线生机,还是坐以待毙,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炽焰金乌鸟喙成锋,周身气息汇聚成一道。 说是金乌不如说是法。 是剑法,是术法,也是拟形的阵法。 法就在眼前。 “破。” 赤发道人仅存的鬼手化作剑芒,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冲了上去。 嘭!!! 烟尘飞舞,水汽蒸腾。 视线早被遮蔽,只能靠神识进行感应。 “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 赤乌宗的修士们自问自答。 在这样强烈的一击之中,哪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而且就算侥幸活下来,面对这样的阵法,面对百余位布阵的练气士,也唯有绝望。 天空中,那道迎着太阳冲上去的身影坠落。 生机全无。 周身黑袍破损严重,满头赤发大半被烧成焦炭。 但是他终于死了。 也终于让所有的赤乌宗修士长出了一口气。 “不对,他的阴神呢?” 掌控大阵的烈阳道人阴神骤紧眉头,他确实能够感受到那具身躯已经没有生机,但是身为筑基修士的阴神又在哪里? 现在可是身处阵法之中,任凭鬼修遁术强大也脱离不了。 风云际变。 那毫无生机的身躯睁开双眼,下落的身躯也重新稳住,猎猎罡风吹动他的黑袍和赤发,额头鬼角亦如往昔般狰狞。 “不可能!” 最先惊呼出声的是烈阳的阴神。 赤发道人的身躯受创严重,生机近乎泯灭,又被大阵重创,怎可能活下来。 但是这毕竟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烈阳的阴神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既然没死,那就再杀你一次,直到你死为止。” “诛邪!” 光柱再临,笼罩赤发道人的身躯。 法力凝聚的金乌再次展翅。 赤发道人面色平静。 就算他看清楚了金乌的气机大网,并且击而坠之,依旧被那一击杀死了。 要不是灵魔忍死术保持着身躯,如今该是落在山野间,被土石埋葬。 若是再来一击,此身躯都要随之化作齑粉。 涂山君并没有悲观,他看向南冥岭上的百姓,传音术转,朗声至:“大黑山的百姓,本座的子民,可否将力量借给本座。” “本座。” “涂山君!” 涂山君之名回荡在众多百姓的耳边,再看天空中的那道身影。 赤发、双角。 冷峻青面。 他们记起了眼前的人,不正是供奉的那位真王吗。 他们可还记得,县内的真王像自动恢复。 “无法调动吗。”涂山君幽幽一叹,香火愿力微乎其微,他也无法从本尊那里获得力量,看来今日一战注定要停在这里。 涂山君看向南冥岭的百姓,以及被钉在阵法台上的四臂枭。 “真王,涂山君!” 一位民夫跪倒在地上,高声呼。 “涂山君!” 无数的民夫伏地。 汹涌的香火愿力向着这尊化身汇聚。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神躯虚影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 数十丈的神躯宛如涂山君的放大版。 盘坐法台,手中拈着术式印法。 只不过相比于涂山君,这尊神像更加庄严肃穆。 青面獠牙,双角冲天,狂乱赤发如瀑。 涂山君蓦的挥拳。 身后神躯也随之挥动了自己的拳头。 “这一拳。” “名为‘黎民’。” 轰!!! 炽焰金乌被一拳碾碎。 反噬之力作用在百余练气士的身上,将他们震出阵法。 一个个口吐鲜血,面如金纸。 赶忙运转法力,服下丹药才稳住。 烈阳阴神惊恐道:“妖法。” “妖术!” 涂山君说道:“这是黎民百姓的力量。” 尽管不明白为何区区筑基初期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但是烈阳道人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慌。他是所有修士的主心骨,一旦他方寸大乱,整个局势都会随之崩碎。 急忙大喊道:“稳住大阵。” 所有赤乌宗弟子强撑着受伤的身躯稳固着封山大阵。 赤发道人不过是强弩之末,这样的恐怖秘法肯定不会持续太久,只要等秘法的时间过去,他们依旧是最后的赢家。 法台上被封禁的四臂枭眼皮波动。 他似乎想要睁开双眼。 然而胸口的阵旗实在太狠,不仅仅压制了他的身躯,抽取他的法力,还将阴神镇于身躯不能解脱。 如今他感受到了那股独属于大黑山的力量:“是谁来了?” …… 凌空的涂山君将香火愿力铺开,形成疆域。 随后,满开一拳。 沉声道:“山河社稷,皆系于一拳!” “犯我山河、扰我黎民者,该化作齑粉。” 数十丈神躯从法台站立。 威风神像,咧嘴吐出狰狞的獠牙。 这一拳,遮天蔽日,威压盖世。 煌如浩荡天威。 神躯更像是擎天之柱,风云席卷山河凝聚。 “破!” “挡住他。” 烈阳道人嘶吼,灵物催发到了极致。 所有赤乌宗的弟子也明白如果挡不住就会死。 他们害怕死亡,甚至两股战战,但是这时候无可避免。 “封山大阵。” 轰!!! 封山大阵被一拳崩碎。 所有身抵大阵的修士均是被磅礴压力碾成碎片。 如涂山君说的那样,眼前一切全部成为齑粉,阴沉的天空是凝聚的水汽,但是下来的并不是雨,而是血。 这一场血雨腥风落下。 只见练气士的残破身躯遍及荒野。 法器碎裂,符箓残破,连带着身死道消的修士。 万千青壮本以为他们也会死在这里。 然而当他们闭上眼睛之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受到痛苦。 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周身都被橙红色的光芒笼罩。 这当然是涂山君的手笔。 用香火愿力以做加持防护。 “想逃?” 神躯手掌覆盖来,将所有阴魂全部收拢起来。 就连那烈阳道人也不例外。 如果他早点逃走涂山君确实奈何不得他,因为这具分身实在孱弱,而且有灵物傍身的阴神遁术强大,就是有神躯出现也抓不住。 但是接连的鏖战,已经让灵物耗尽,因此这阴神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赤乌宗不会善罢甘休,师祖一定会荡平大黑山。” “老夫是败在妖法……” “聒噪。” 涂山君将叫嚣的烈阳道人用符箓封禁,扔进袋子,和那收拢来的一众练气士阴魂放在一起。 …… 涂山君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走到法坛前。 他已经看出了阵法是什么。 一旦他拔除阵旗,四臂枭就会死。 不。 实际上四臂枭的命已经和封山大阵连起来了,当阵法被破的时候,他的命就已经没了。 术印转动,打在阵旗上,随后伸手将阵旗拔出来。 四臂枭猛的睁开双眼,周身法力鼓动,让他化作原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流失。 阴神脱离身躯走出,惊讶的看着来人:“大王!” 涂山君强撑着破碎的身躯,露出笑容说道:“莫要一直躺在这里睡觉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四臂枭阴神愣了一下,环顾四周,竟多了几分更咽:“大王,我……我没有守好黎砀山。” “这不怪你。” 涂山君眺望,这些百姓还需要善后。 当然,还要面对那个宗门的报复。 正如烈阳道人说的那样,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他涂山君就会善罢甘休吗。 7017k 313、宗议 大殿内。 排成山岳般的青铜古灯,幽幽烛火将整个大殿都照亮了。 扫殿弟子为这些青灯添加赤金色的火油,维系着命灯的燃烧。 “还有多少命灯需要增添法油?”身着澹金色法袍的修士将手中长柄油勺放进手边空着的油桶之中,随后询问着身旁的同窗。 另一位修士还在稳定的打油,心算一番道:“还有百余盏。” 宗门修士,凡是练气都算入了门。但是因为资质限制,所以唯有渡过了练气中期才算成了内门弟子,属于宗门重点培养的。 这时候,宗门会为他们制作命灯,以方便观察弟子们的情况,要是命灯有失,也就代表着那位弟子的性命堪忧。 “唉,这活儿计,三个月才一块灵石,实在没什么劲头。” “我听说宗门在南冥岭发现了灵石矿正在开采。” “那才是肥差。” 为空桶重新注入火油,短眉毛的修士不由得感叹起来,紧接着神神秘秘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又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并不需要压低声音。 因为发现灵石矿这件事在宗门已经人尽皆知,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在谈论。 “张师弟,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有捞到那样的好差事。”短眉修士感慨道。 张桂目光也稍有动摇,接着说道:“师兄,练气中期都要看运气才能去南冥岭,能去那里的多半都是练气后期的内门师兄,我们实力不足,去了也帮不上忙。” 帮忙不帮忙当然是后话,连修为都不达标,又如何能够被选上呢。 “谁说……” 短眉修士话还没有说完,他直接愣在当场。 最上方代表着筑基修士的烛火命灯竟然动摇了起来,火焰时小时大,伴随着噗的一声,瞬间熄灭。 张桂听到师兄不说话了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这才转过头来,问道:“师兄怎么了。” 随后他就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惊骇事件。 随着筑基修士的青铜命灯熄灭,那表着练气后期内门弟子的命灯也在迅速的熄灭。 不是一盏,也不是一排。 而是一大片。 没有风吹进来,但是灯灭了。 一般的风也根本吹不灭青铜命灯,能够让命灯熄灭,唯有一件事。 那就是死了。 人死,灯灭。 原本亮堂的灯殿瞬间暗了下来,阴影攀上。 余下的火光照映着两个修士惊恐呆滞的面容。 一口凉气噎在喉头。 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周身涌动的气血声响,明明身躯已经十分强大,但是他却抑制不住的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筑基修士的命灯灭了,百余位内门练气后期师兄的命灯也随之熄灭。 张桂发疯般的冲出大殿。 所有的法力涌动至胸口,长啸嘶吼:“出事了!” “冬嗡!” …… 时至黄昏。 赤色金乌在背后的墙壁上昂首飞扬,落座正堂的修士一言不发。 一十四位长老分坐两排,均是沉默以对。 寂静无声。 只弥漫着瘆人的压抑和浓厚的凝重。 首座的宗主长相颇为英俊,哪怕看起来已经是三四十岁的模样,依旧显得年轻。反而没有因为岁月的沉淀而出现老态,更增添了几分沉稳的儒雅气质。 赤乌宗宗主,金连火目光扫视而过,似乎想要从众多长老的脸上看出什么。 不过,众多长老大多都还能保持心境的平稳,除了想要报仇顺便拿回灵石矿脉之外,也并没有其他的意见。 金连火沉声道:“烈阳长老已确认身亡,阴神也没有逃出来。” “百余位练气后期的弟子死亡。” “不确定是谁出的手,但是最大的可能就是大黑山,我们赤乌宗作为落日山的下属门派,一般的邪修和魔修也不愿意招惹。” “血煞宗距离太远,尸魃宗虽然靠近幽冥地,但是下手不会这么狠。” 余下的魔宗,他并没有说,类如合欢宗这种宗门,他们更像是在经营一门生意,并不会做出这样直接宣战的事情。至于剩下的魔宗,要么就是距离远,要么就是有协议,不会和落日山撕破脸面,那样对谁都不好。 幽冥地作为有名的松散势力,是由鬼怪组成的,大黑山不过是附属之一。 就像是赤乌宗是落日山的附属宗门,大黑山也倚仗着幽冥地深处的强大鬼怪,要是没有足够平衡的顶尖战力,又如何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早就被修士屠杀干净,连皮带筋做成符箓,顶角硬骨变成法宝。 “唯有大黑山的那位新鬼王。”金连火话音落下,便没有多言。 他们都知道,这一回不会善了。 大黑山率先出手不说,还杀死他们那么多人,就算高层能咽下去,宗门的弟子也咽不下去,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最重要的是,那中品灵石矿也丢了。 有中品灵石矿,也许可以让宗门多一到两位金丹祖师,高端战力不说,有了灵石,对于中流砥柱和弟子的修为提升都有巨大的作用,这对于宗门来说是难得的壮大机会。 即是危险,同样也是机遇。 就看能不能抓得住。 修行本就要争,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实在欺人太甚,竟然杀了烈阳长老,甚至还有百余弟子。” “这些可都是宗门的未来。” “他怎么敢冒如此大不韪,难道他就不怕撕毁大宗之间的协议,导致修士的战争吗?” “他们这是要挑起战争。” “杀孽一起,到时候因果加身,他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 有了宗主的起头,众多长老群情激愤,纷纷斥责痛骂。 恨不得现在就动手将大黑山完全抹除。 这样的事情也确实称得上深仇大恨,不仅仅丢了灵石矿,还死了这么多人。 百余位练气后期光是培养就要数十年,这一下子就让赤乌宗的新生代出现了断层,想要恢复至少需要百年的时间。 当然,其中也有比较理智的长老,光靠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和大黑山掰手腕,更别提消灭大黑山,将所有资源都吞下去:“此事,需请老祖出手。” “大黑山新王的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原先的鬼王也死在他的手中,就算老祖出手……” 终于,有人点醒了他们。 其实他们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大黑山真王确实很强。 能够同境界斩杀金丹宗师,这样的实力放在小荒域也属于一流。就是真的请祖师出手,也不见得能够杀败大黑山真王,到时候说不定反而会让局势更加糟糕。 “要不,我们求助落日山吧。”说话的长老话音刚落,大殿顿时落针可闻。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拱手作揖,想要说些什么弥补一下。 然而,他看到的却不是众人的怒视,而是大多数的沉思。 仇当然要报,就看如何报仇,既然有背后的力量可以借用,他们也不会反对。 但是求助落日山性质就变了。 身为附属宗门,本就需要提供便利,在这件事上,哪怕打赢了,灵石矿估计也保存不住太多的份额。 南冥岭大半在大黑山境内,余下的一小半才属于赤乌宗,就是真的发现灵石矿也该商量着开采。他们封山开采,杜绝消息,然后出了事才捅到上宗,寻求庇护。 真当落日山是他们手中的利剑,说砍谁就砍谁? 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件事,导致落日山率先问责他们。 哪怕落日山碍于属宗的面子和责任为他们挡下大黑山真王,也一定不会大事化小。 金连火看出了众人的迟疑,哪怕那时候所有长老都同意封山开采,这时候也没法分担,所有罪责肯定要落在他这个宗主的头上。 宗门蒙难,正是他该挺身而出的时候。 随即朗声道:“这件事,我有责任,上宗责罚由我一力承担。” 曾! 飞剑出鞘,横在自己脖颈上,金连火起身看向众多长老说道:“携我头颅,前往落日山以求援助,我相信,上宗不会眼睁睁的赤乌宗受难。” “宗主,何至于此啊!” “宗主不可。” “我们还没有到如此山穷水尽的时候,哪怕大黑山真的打过来,倾全宗之力与之一战便是,我等又怎可妥协,用宗主的项上人头换宗门和平。” “妖魔不足惧,我等可与之死战。” 赤乌宗长老们纷纷起身,出言劝说着。 金连火攥紧手中的飞剑,决然道:“我意已决。” 正要横剑斩落自己的头颅,只听崩的一声,金光停滞,将他手中的飞剑弹飞出去,轮转着哚的一声落在身后那块振翅金乌的图腾上。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过去。 步入大殿的是个须发结白的老者,身着赤金色法袍,背上绣着飞扬的金乌。 金连火诧异的同时不由得脱口而出:“老祖。” 殿内的赤乌宗长老异口同声,拱手行礼道:“祖师。” 来者正是赤乌宗的金丹宗师。 须发皆白的金丹修士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若是让妖魔取走,使之修为强盛,反对天下有害。” “当今时局紧张,正需一个与以往迥异的名来打开局面,既然大黑山鬼王将名送来,那便再来一次斩妖除魔便是,。” “我已去信落日山,诸位且安心。” 314、君临 南冥岭上方停着中型灵舟。 善后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打扫战场,收拢修士的纳物符和法器,同时救助百姓,将下到矿坑的百姓也都救了出来,这些事宜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最后还得将百姓都送回去。 至于说那些永远留在这里,尸首都不见的百姓,除了让官府放些银子补贴家用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就是要确保银子到那些死难家属的手中。 至于后来的开矿,练的妖兵鬼卒正好用在这上面。 有修为护身不会那么容易身亡,严格管理的话,并不会发生大规模矿难。 这些都是后话,连现在的善后工作都没有弄完,如何谈及开矿。 筑基初期的化身没有支撑多久就消散了。 四臂枭因为本身就是筑基修士,三魂七魄凝练成阴神,但是因为阴神同样被阵法牵扯的关系无法转为鬼修。如果不是灵物保持,阴神很快消失变成天地间的灵气。 如果幸运的话,一点真灵遁入轮回,还能重新转世。 如果不幸…… 这本就是高阶修士的归宿。 世俗凡人身亡,天魂归天,地魂入地,七魄消散之后,人魂携带真灵去轮回。 大半精气都成了天地的补充。 成为修士,将三魂七魄合十成一,化作阴神。 确实让人拥有了飞天遁地的本事,当修士身亡的时候,也就意味着阴神会全部成为天地的养料,大部分都消散成了灵气,有一定几率让真灵转世。 涂山君也就了解这么多,他自己也不是多么厉害的修士,金丹修士也仅仅是走出了一步而已,虽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面对天地的时候依旧无力。 这一境界,连面对天雷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谈及去了解天地呢。 …… 大黑山。 正堂大殿内总共不到十位筑基修士。 聂权九权衡之后说道:“大王,不若我们先下手为强,即刻召集各山川妖王鬼王,调集灵舟物资,征发妖兵鬼卒将赤乌山封锁。” 本来聂权九不是这样的意见,他主张谈判。 然而涂山君却告诉他。 分身已经灭了筑基后期的修士,顺便破开大阵将百余练气修士杀掉。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反应时间。 别说他没有反应时间,等善后的灵舟赶到南冥岭的时候,就剩下一片狼藉,他们这些坐镇大黑山的妖修鬼修又如何知道那里的事情。 也就只能听涂山君说给他们听。 听完这件事,聂权九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一次次的拍自己的脑门,后悔不已。 他不该让大王去的。 杀了赤乌宗这么多人,显然是要打响修士之间的战争。 这不仅仅会给大黑山带来莫大的冲击,还会让幽冥地深处的妖王关注到大黑山。 聂权九不主张战,因为一旦开战损失甚大,也会死更多的人。那些主张战争的,多半不是上战场的人,甚至还能够从战争之中谋利。 但是,赤乌宗的人已经被杀。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这不单单是赤乌宗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导致幽冥地和落日山开战,修士战争波及会更广,要是战火燃烧起来,说不定整个小荒域都要乱套。 涂山君沉吟一番,随后说道:“要有所准备,不过不是应对赤乌宗,而是应对落日山。” “大王,落日山是小荒域顶尖大宗门。” “他们有元婴真君吗?” “这……” “没有。” 涂山君盘算着小荒域的元婴真君。 明面上的元婴真君不足一手之数,万法宗有两位,收容妖修的墨宫一位,合欢宗一位,就算再多,能多出几位来? 据说落日山拥有堪比元婴真君的手段,这种压箱底的手段,不可能拿出来对付他。 那么他需要应对的就只有金丹修士。 尊魂幡内的金丹修士一共六位,哪怕只能短时间内爆发所有的实力,他也不再惧怕落日山,具现六位金丹修士的法力虽然很多,但是相比于斗法而言同样不算多。 等到落日山问责来,他便展露自己的实力。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旦大黑山陷落,等待落日山的是六位金丹宗师的疯狂报复,哪怕是落日山这样的顶尖宗门也不敢承担这样的后果。 有大黑山这个牵绊在,就相当于有个家,有牵挂的修士不会疯狂。 “既无元婴真君,那便不需害怕。” 涂山君起身:“本座不在的日子,聂丞相代理一切政务,待本座剿灭赤乌宗,再言后话。” “大王,三思啊。” 就连马陆都不由得劝说涂山君。 宗门有护山大阵,还有金丹宗师,不是想灭就能灭的,就算要行动,也得调动两座灵舟,以战争法器和妖兵消磨大阵,然后攻破大阵才好搏杀。 “本座去去便回。”涂山君飘然走出大黑山,紧接着化作流星消失在天际。 众妖魔鬼怪一脸担忧:“大王没关系吧。” “我们只能相信大王。” “备战吧!” “派出修士去请其他的妖王鬼王。” 聂权九神色凝重,哪怕是败,也得从那些宗门的身上撕几块肉。 …… “赤乌宗主事,出来见本座。” 浩荡巍峨如雷音,不尽滚滚化作音波长河覆盖过去。 将赤乌宗全部涵盖在内。 威压如华盖,更像是从天而降的黑云,阴影将面前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山门内的金丹修士骤然睁开双眼,神识绵延,将方圆千里尽收眼底。 最后锁定了那个凌空踏行的人影。 黑袍猎猎,赤发披散。 面容俊美无俦,冷如白玉的面容上长着一双漆黑的双眼。 黑红色的顶角蜿蜒出去,代替发簪收拢着披散出去如瀑的赤发。 但是,哪怕再英俊几十倍,都无法掩盖那人的强盛气势,和令人感到惊悚的气质。 就好似,面对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恐怖的集合体。 赤发黑袍人俯瞰赤乌宗山门,冷峻如锋。 “在下赤乌宗宗师,金奎。”金丹修士拱手,同时打量着面前这位气势如虹,周身遍布黑红色气息的鬼修真人:“敢问阁下是?” “本座,大黑山,涂山君。”涂山君盯着金奎,轻声却犹如钟鼓般锤响。 金奎诧异的看着面前的黑袍赤发人,惊讶的说道:“大黑山鬼王?” 涂山君点头道:“不错。” “不知鬼王前来所为何事?” 金奎装起了湖涂。 他已经发现面前人的修为,乃是实打实的金丹中期,这样的实力,如何是他一个金丹初期可以力敌,能够逃得性命就已经难能可贵。 “无他,灭你满门!” 听到涂山君话音落下,金奎双眼勐的睁大,赤色金光曜日晶目,神光内敛,紧接着沉声道:“鬼王要仗着强大的修为灭我宗门?” “鬼王可知,我宗乃是落日山附属,某也不是好惹的。” “就算你不顾及,我宗门千余弟子升起大阵,一时半会儿你也破不开,等到落日山高修赶来,便是你殒命之时。” 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谈。”金奎先是威胁一番,又展现了自己宗门的实力,这才缓了语气,软了态度,似乎真的想和涂山君好好谈谈。 金奎当然知道是什么事情。 下午的时候还商议过。 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 距离命灯熄灭,不过才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已。对方竟一点金丹修士的架子都没有,直接堵上门来,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他们甚至连外援都没有找好。 “你既求好死,本座便成全你。” “资源争夺,本就你死我活,本座不怨旁人。然而为了开采灵石矿,你宗征调民夫八万,其中有三千人身亡,上万人受伤,本座要为大黑山的百姓讨个公道。” 听着涂山君说的话,金奎突然觉得对方就是在开玩笑。 一介恶鬼,竟然说要为凡俗百姓讨公道。 就算真要说,也该是正道宗门,名门大派的得道高修来说吧,一只鬼,浑身缠绕着黑气,说了这么一件事,听起来真的让人感觉十分怪异。 金奎略微思考,随后伸出手指说道:“十万灵石,息事宁人,灵石矿我们不再染指。” 涂山君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大笑。 笑的直不起腰。 金奎看到涂山君笑了,同样露出笑容:‘果然,什么世俗百姓,不过是个敛财的借口罢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以后再找回来便是,十万灵石加上灵石矿买一个平安也不错,等落日山那边有了回应,大黑山鬼王还不得加倍吐出来。 “平均一个人三十多块灵石,可太贵了。” “鬼王哪里话……” “比一碗厚粥,半块馍馍贵太多。”说着,涂山君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只剩下冷漠:“既然已经什么都明白了,那就该上路了。” 金奎也多了几分恼意,眉目阴沉。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这黑袍金丹实在欺人太甚,他都已经如此让步,对方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 话音之中多了质问和冷冽:“鬼王这是何意,当真觉得我赤乌宗无人?” 旋即冷哼道:“若是鬼王不给某一个解释,赤乌宗不会善罢甘休。” “本座今日便要灭你赤乌宗满门。” “落日山也拦不住本座。” 315、离阵 金奎脸上的耐性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是肃穆和狠厉,以及难以言喻的愤怒。 “与你三分好气,当真觉得某是那好欺之辈。” “你这恶鬼竟真的冥顽不灵,不通人言。” “不过是高区区一个小境界,安敢如此大言不惭。” 能够修至金丹,多少摸索到了自己的道。 除了资质极好的天灵根之外,哪一个不是摸爬滚打走过来。一路上踏着诸多同辈的尸骨,不说尸山血海,也经历过无数斗法。 又有哪一个是完全没有三分怒火心气的人。 看在那区区一个小境界的份上,他有所退让。 换来得却是对方一次次的得寸进尺,甚至扬言要灭他的宗门。 哪怕是再有顾虑的修士,面临如此境地都不会无动于衷。 “某就看看,你用何种办法灭我宗门。”金奎大喝一声,旋即周身的气息威压完全释放,覆盖千里的神识宛如铺开的丝线,在这一刻迅速的收拢。 无形之线最后汇聚到面前恶鬼的身上,将他牢牢的锁定。 金奎身为金丹修士,自有其敏锐,他能觉察到那赤发恶鬼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也明白对方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赤发恶鬼来,可能真的要覆灭他的宗门。 但是,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该做的防护措施也不能松懈。 “升护山大阵!” 金丹修士的传音遍及。 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赤乌宗筑基修士当即进入阵基,以身驭阵。 赤色光柱自赤乌宗山脉的之中排布有序的山峰冲天而起。 金光扩散,眨眼间的功夫,层层加护的两道内外金乌阵成型,光幕如水似光。 以全宗之力,数百练气弟子和九位筑基修士开启的护山大阵足以抵挡金丹修士的攻击,哪怕是面对金丹中期的修士也丝毫不惧。 有这样的准备和防御措施,上宗落日山的支援定可在宗门被破之前赶到。 如果他金奎能够亲自主持阵法,就是再来几位金丹修士都无法攻破护山大阵。这就是宗门大阵的底蕴,赋予他们抵抗更强修士的底气。 “怎么了,突然之间为何升起护山大阵?” “难道宗门面临危险。” “我听说上午之时出了一件大事,宗主与诸位长老在议事大殿待到下午才现身,好像就连老祖都出关了。” “快看,大阵外的好像就是老祖。” “大阵外。” “真的是老祖,那黑袍人又是谁?” 本就因为莫名变故而紧张的宗门修士这时候更显慌张。 就连护山大阵都开启了,这岂不是说明宗门面临着巨大的危机,甚至可能是灭顶之灾。 “我们要相信老祖,相信师门长辈,一定可以守住宗门。” “对,大阵开启,我们更要冷静,哪怕不能帮忙也不要添乱。” …… 赤发恶鬼澹澹的注视着开启的护山大阵,伸出手掌,平摊开的青白色鬼手慢慢翻转。 手背显露,紫黑色椭圆形的指甲流转着光芒。 涂山君轻吐一字:“逆。” 嗡! 赤金色的阵法出现了黑红色的丝线。 仔细一看,那好像不是丝线而是裂痕。 裂纹不过瞬息的功夫已经布满将山脉川流笼罩起来的数百里大阵。 紧接着,黑红色的雾气升腾,化作凝实的黑色屏障,正正好好就夹在双层大阵的缝隙之中。 幕布遮盖,原本晴朗的天空都被阴影笼罩,身处阵法之中的修士感受的尤为深刻。 “这是宗门的护山大阵吗?为何……” “为何看起来这么的诡异。” 赤乌宗的修士仰头,茫然的看着头顶上大阵光幕。 不说宗门弟子,主持着大阵的筑基修士早已经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宗门大阵。 不仅不是宗门大阵,相反他们还被这突兀出现的东西给架住了,撤掉阵法也不是,维持阵法也不是,如此进退两难,难以与人言说。 金连火站在主阵阵基上,同样举目无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也早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老祖。”目光触及,将自己的传音送出去。 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 “是你做的。”金奎盯着远方压下手腕的赤发恶鬼,目光之中满是凝重,就连眉头都跟着皱紧。 现在的变故肯定不是宗门的修士弄出来的。 那就只能是眼前的赤发恶鬼。 大黑山真王,涂山君。 涂山君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成功而欣喜,只是寻常的说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当然,留给涂山君的时间也不多。 作为精通符阵的修士,而且此道还能跟上涂山君的修为,足以说明涂山君对符阵的理解。 他确实无法正面摧毁赤乌宗的护山大阵,但是往里面加点料还是办得到的。 护山大阵哪怕是他这样的修为,面对起来也十分吃力。 真让他们将护山大阵架起,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攻克,更何谈赶在落日山反应过来之前将赤乌宗抹去。 哪怕最后结束,留存的法力也无法应对落日山。 金奎没有轻举妄动,他必须从涂山君嘴里套出大阵的问题,不然一直有这么个隐患,反而让他的实力无法充分发挥。 冷声道:“堂堂金丹中期的大修士,不敢光明正大的攻打,如此,也叫讨回公道?” “也对,妖魔鬼怪不用鬼蜮伎俩,又如何称得上是妖魔鬼怪呢。” “让你们得了修为,只会让世间无辜受难。” 话音落下,意料之中的反驳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原本凝重的气氛降至冰点。 寒光收敛却令人战栗。 涂山君狞笑一声。 口中獠牙已不再继续隐藏,如冠玉的面容彻底化作青面恶鬼相:“你不配提无辜。” 饭团探书 “受死!” 数道金光从涂山君的袖袍中飞出,轮转金光化作堂皇正大的繁复纹路,将金奎上方的天空完全遮盖。 符箓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上千,紧接着又变做万数。 锋芒剑光从繁复的纹路中探出。 “绞杀。” 万道剑芒如林,将四周灵气搅的一塌湖涂,同时也封锁了金奎的退路。 金奎翻手取出一面宝镜。 手印挪动,鲜血印在法宝上,法力流转间只听到:“疾。” 宝镜之内飞出展翅金乌。 小金乌迎风见长,迅速化作百丈,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带着灼烧的炙热,甚至可以看到燃烧的火焰,宛如花火飘飞绽放。 百丈金乌昂首嘶鸣,火焰熊熊的翅膀将符箓落下的剑芒抵挡。 金色剑光刚一接触就被融化蒸发,根本就无法对金乌造成实质的伤害,更别提是对金乌庇护下的金奎造成什么影响。 涂山君早有预料,他也根本没想过靠符箓击杀金丹修士。 符箓只能算半个主要手段,用符箓能够节省相同效果术式的法力。对于涂山君来说,身躯储备的法力很珍贵。 眼见着涂山君和他的距离迅速拉近。 金奎术式一转:“御剑。” “疾。” 金乌化作一口巨剑,散发出的威压和低阶法宝也相差无几,飞剑光芒展开,正好似是金乌振翅,流光一闪直奔飞遁而来的涂山君。 眼看着金乌飞剑越来越近,涂山君却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无明界。” “法眼!” 鬼角光芒汇聚,额头竖纹张开,只是一闪间,涂山君已经看到了金乌飞剑的灵光。 “万法,破法!” 三尺长的破法锥出现在涂山君的手中,飞遁的同时,破法锥的寒光撕开了面前的一切。 涂山君犹如握着一柄飞剑。 “轰!” 迎面而来的巨剑金乌嘶鸣一声化作原形。 两相对撞,爆发出的磅礴威压横扫了周遭所有,直冲天上的罡风寂灭了无数云层,扩散出的圆形肉眼可见的波纹。 山石草木,峰峦川流尽皆成了齑粉。 膨胀出的雾气在顷刻间消失干净。 此方天地间,只剩来凌空而立的金奎和持锥杀来的涂山君。 “什么?” 金奎愣了一下,那分明是万法宗有名的术式,怎会在幽冥地的鬼王身上看到。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以为这鬼王和万法宗有什么关系,又或是干脆就是万法宗派来的。 “不,不会的,万法宗不会因为些许凡人而派这么强大的修士来。” “他肯定是机缘而得。” 此时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不管赤发恶鬼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可是他在面临生死危机。 交手仅仅两招,金奎就已经感受到了涂山君的强大。 他心中顿生悔意。 不是后悔做了那些事,而是没有后悔自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没有提前做好防备,没有在第一时间求助自己的主宗落日山。 “天道印。” “法域。” 金奎凝聚印法,赤色焰火升腾,将杀来的涂山君也笼罩起来。 “扶桑神树。” 澹金色的法衣燃烧星火,原本已至暮色的天空骤然明亮。 庞大冗杂的树枝伸展,挡住了涂山君的身影。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擎天灵木上,金奎手掐法决。 宝镜已经完全脱离手掌,漂浮在他的身后,收纳着周遭的绽放金光。 火焰如同点缀般的在宝镜身侧环绕,镜与脚下神树相连,撑起树干上栖息的金乌。 316、灭宗 “为何落日山还没有音信。” 开启了法域的金奎想的不是如何干掉涂山君,而是在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撑到落日山的修士前支援。 哪怕已经抵挡住对方,金奎也没有什么信心。 他原本是有的,因为他感觉自己距离金丹中期也不远,也许再有数十年的时间,也可成为那样的修士。 然而,对于高阶修士而言,这丝修为上的差距,需要太多东西来弥补。 灵石、符箓、丹药,精妙的术法,斗法经验以及足以让他越阶战斗的法宝。 寻常修士,哪里有这样好的资源加身。 但凡拥有这样的资源,他也早就进阶金丹中期了。 “要不,逃走吧。” 繁杂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翻滚。 哪怕最后出于泄愤的目的,对方将整个赤乌宗都抹除掉,只要他还活着,赤乌宗就不算败。 有他这个能再活三百年的金丹老祖,赤乌宗总有复宗的一天。 “只是,宗门两千余弟子,估计都要死在这里。”金奎心中的惧意正在放大,就连原本绽放金光的擎天灵树都随之暗澹了不少。 站立在树干上的金乌发出鸣叫,似乎想要将陷入情绪的金奎重新拉回来。 金奎勐然惊醒,他刚才竟然恍忽了一下。 这更加加重了他逃离的想法。 活着才有希望,死人不会呐喊,也无法报仇。 不过,他必须要击伤赤发恶鬼才行。 不然的话,对方已经会穷追不舍,以对方的修为,他的遁术很可能不是对手。 “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让他无法追击。” 金奎目运神光,手中术成。 “引灵入体,法、血、神,汇聚成一。” “焚之化作力量。” “急急如律令!” 金奎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赤色,周身气息暴涨。 蒸腾法力的奔流,就算相隔甚远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此时此刻,金奎终于拿出属于金丹修士的实力。 原本暗澹的灵树光芒大盛,连带着树枝上的金乌也发出强大的音啸。 身后宝镜接引金奎落在振翅金乌的背上,随后他就融入了那只凝实的金乌身躯中。 “赤阳在天。” “疾。” 宝镜金光化作光柱照在涂山君的身上。 原本行动自如的涂山君顿时感受到禁锢,法力流动的更慢,就好似自己背负着厚重的山脉,让人寸步难行。 但是这并没有阻碍到涂山君。 雾气升起,挡住了光芒。 身为恶鬼又如何不会布雾、行风,这甚至可以算是妖鬼本能。 “破。” “你想的太简单了。” 金奎大吼,那些金色的光芒竟然有了实体,最后成了一个树枝牢笼。 整个法域的力量都压在涂山君的身上。 那颗燃烧火焰的灵树大半树身已经挪到涂山君的身后,组成的树枝牢笼,哪怕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也能够抵挡住。 “日耀灭。” “杀。” 金奎甚至看到了胜利。 赤发恶鬼实在太大意,不仅仅没有施展法域,甚至还站在那里不懂用术法抵抗避开,这相当于给了他机会。 而他们的差距,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宝镜与金乌同行,此法哪怕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也无法硬抗。 “去死吧,该死的恶鬼。” 金奎大吼,眼中满是得手的狂喜。 周身法力蓬勃,凝聚出的金色流光哪怕是肉眼都能看清楚。 “祭。” 一道黑色光芒刺穿了金乌,就连飞在半空的宝镜都被打的滴熘熘的旋转起来。 《镇妖博物馆》 原本正在欣喜催动法力的金奎只看到黑色光芒闪烁,紧接着眼前一黑。 他的身躯不由得倒飞出去。 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扶桑神树上。 这一击,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沉,这很像他当年初次修行观想法,但是又有不同,那是脑袋里的昏沉,而这一次却是由外到内的疼痛。 就连自己的身躯都好像下一刻就会随之散架似的。 灵树树枝将他托起来,迷湖的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模湖,看到的是一片血色。 就连天地都好似在旋转着。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一阵刺痛。 脑门的位置已经完全凹陷下去,最坚硬的头盖骨都碎裂成三块,细小的碎渣勉强维持着。鲜血如泉涌,流淌过他的眼睛,也打湿了法衣。 他这才明白为何会有血色的视线,原来是血。 “那是……什么?” 此时,金奎已经无法多想,召回宝镜的霎那人已经化作流光飞逝。 独留下法域和被困在法域内的涂山君。 涂山君的鬼手托着一件黑色印玺。 再次丢出。 “彭。” 一击凿穿法域。 印玺去势不减,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追上了飞遁出去的金奎。 金奎回头一看,那熟悉的黑色光芒又出现了。 不由吓得亡魂大冒,七魄升天。 赶忙祭出宝镜抵挡。 铛! 连人带宝镜被砸飞出去,法宝的冲击让他长喷鲜血。 再爬起来的时候,胸口已经完全凹陷下去,披在身上的法衣早成了血衣,发冠丢失,披头散发,早没了最初的宗师威仪,全是一副狼狈像。 “还没死?”涂山君略微惊讶。 “你逃不了。” “我在对你宗门大阵动手的时候,已经布下大阵,如今的我们正身处大阵之中。” 摸到阵法边缘的金奎停下身影,转头看向涂山君,他本想哀求,但是那杀意实在太锐利,那告饶的话语也重新咽了下去。 收拢披散下来的头发,金奎直视涂山君,说道:“原本还有余地,灭了我们,落日山绝不会放过你。” “就算是幽冥地深处的强大鬼怪也保不住你。” “大黑山的所有妖魔鬼怪都要给我们陪葬。” “饶我一命,我可起誓。” 涂山君笑了起来:“本座自修行开始,走到现在,从来不靠什么势力庇佑。” “道友,该上路了。” “想自爆?” 涂山君冷笑。 自爆这种东西,也要看什么境界来用。 这不仅仅是有没有勇气的事情,还需要催动的时间。而对于金丹以上的修士来说,这么近的距离,神识捕捉到出手,对手根本无法完成自爆术式。 “死。” 黑山印玺脱手。 金奎瞪大双眼凄厉嘶吼:“啊!” 彭。 脑浆迸裂,头颅尽没。 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站在原地,最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什么金丹修士,死了还不是烂肉一堆。 和寻常凡人没有什么区别。 涂山君收回大黑山印玺,印玺滴熘熘的缩小成巴掌大。 这件法宝的品阶虽然不高,但是这是因为原来大黑山鬼王炼制手法的问题,而不是因为材料限制。 加上集合了大黑山基石和山河郡印,这件法宝的品质远超同阶法宝。 没看就连金奎那道金乌宝镜都被黑山印砸的旋转,要是再来几下,说不定会砸出浅坑来。 连法宝都扛不住,更别说是修士的肉身。 涂山君估计,就连以肉身见长的妖修估计也扛不住这样的法宝。 “若得好材料,该重新祭练。” 这样想来,他的炼器水平就需要好好提升了。 眼见涂山君在沉思,金奎的阴神直接飞出,他并没有穿过阵法,而是飞向赤乌宗。 “只要回去宗门就还有机会。” “道友,请入幡吧。” 一杆黑色小幡从涂山君的袖口飞出,直接罩在了金奎阴神的头上。 惊恐的阴神厉啸:“不!” 这东西,小荒域的修士哪有不认识的,分明是尊魂幡,一旦上了尊魂幡,这辈子都别想翻身。只要幡主不点头,永生永世都是幡中奴。 …… 将金丹修士的身躯化作煞气补充进魂幡,涂山君这才踏空行走。 站在了赤乌宗的上空,眼神冷漠的看着赤乌宗内的修士。 “赤乌宗。” “灭尔门者,大黑山,涂山君。” 涂山君的传音回荡在每一个赤乌宗的修士耳朵中。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凌空的赤发身影,金丹宗师的威势重如泰山,而对方说出来的话,更像是重拳般狠狠的砸在胸口,让人难以喘息。 “为什么!” 万千声音汇聚成一道,那是愤怒、惊慌、质问…… 一道身影飞出,正是赤乌宗宗主金连火。 他已经知道老祖败了,死在了眼前金丹修士的手中。 他也知道来龙去脉,所以他来了。 “前辈,我知道前辈为何前来,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我宗愿意给与前辈补偿。” “此事是在下一人主导,与宗门无关,在下愿意自裁以换得宽恕。”金连火强忍着悲痛。 明明眼前人杀了他们老祖,他还要如此低声下气,甚至以自己的命换太平。 “你宗伤及无辜。” 金连火愣了一下,赶忙道:“前辈,宗门有很多弟子是不知情的,他们也是无辜。” 涂山君摇了摇头,挥手间术式击发,金连火顿时身亡。 宗门和弟子本就是一体,哪有什么无辜。 涂山君抬手甩出大黑山印,印玺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大黑山虚影。 本就支离破碎的阵法在黑红色的裂纹布满的时候碎裂开,流失的星光在月光下显得那么耀眼。 “逃!” 赤乌宗的筑基修士大吼,率先施展遁术。 “逃命啊。” “快走。” “………” 所有的修士就像是面临末日般,四散而逃。 有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怔怔的看向天空。 天空中多了一大片阴影。 那好像是山! 遁术光芒,争先恐后。 然而,千里山脉自天空坠落。 轰隆! ! 冲击而来的波纹形成席卷的罡风。 吹动了涂山君猎猎的衣裳。 只听他呢喃道:“赤乌宗。” “灭。” 317、极品 自高空俯瞰,原先赤乌宗的驻地被黑山虚影覆盖,周遭土石在黑山印玺的牵引下缓缓聚集,原本有些虚幻的山脉虚影渐渐凝实。 原先的高山宗门早已经消失不见。 宫殿楼群更是化作印下废墟。 数百里宗门,完全被虚影覆盖,与远山相接,就好似这里本该就是这样的。 就连赤乌宗的痕迹也被完全抹除。 猎猎罡风吹拂衣裳,让披散的赤发飘散着。 许是觉得有些碍事所以涂山君随手将不羁的长发扎了起来。 内视丹田,法力还剩下六成五。 觉法那时的法力在黑山鬼王的控制下达到十成,这才让涂山君能够行动自如。 实际灭宗并未消耗太多的法力,一小半法力都是用在赶路上,不然想要从大黑山行来,按照正常的遁速,走走停停,落日山早就已经派人前来。 涂山君手中握着赤乌宗金丹修士的法宝和储物袋。 现在并不是清点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手中法决转动,黑紫色的法文展开。 尊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飞上赤乌宗的上空,与早已经布好的阵法相连,吸收阴魂以及凝聚出的煞气。 汹涌的煞气如海潮一般涌入魂幡。 黑红色的气息,哪怕是寻常凡俗中人也能清晰的看到。 如果有修士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异样。若是修为高深的正道修士,更会出手阻止眼前魔头对尊魂幡的祭练。 金丹中期修为的神识笼罩,施以阵法辅左,哪怕有人藏起来,一样会被天空中那杆丈许尊魂幡发现。 入阵阴神一共十五位,其中竟然还有一位假丹境界的阴神。余下十四位则较为平平,三个筑基后期,筑基中期和初期各有夹杂。 凡修行者,魂魄皆具备你修为,而非修行者,哪怕涂山君使用尊魂幡将之召来,也不过是用来充数而已。 …… “我没死?” 山林间,王二睁开眼睛,赶紧摸索起来。 身躯并未化作肉泥,脑袋也没有崩裂,依旧全乎着。 当时他可是清晰的看到仙师的重压下来的无形之物碾碎。 心中顿生绝望。 连仙师都挡不住,他这没有半点修为,甚至连灵根都没有的普通凡俗武者,又如何抵挡那宛如末日的灾难。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他也终于明白高深修为的仙师到底拥有何种实力。 术法神通当真是移山填海。 一经出手,则遮天蔽日。 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别说是他们这些凡俗武者,就是原先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也根本无法还手,只能飞速逃离。 至今,他还记得仙师脸上露出的惊恐神色。 说实话,他见过的仙师无不是面色如常,高深如渊,这一次却完全颠覆了他对仙师的想象。 “我没死。” 高声呼喊传来,王二不由得偏头过去,这才发现山林之中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许多穿着杂役衣裳的武者,其中还有他认识的人。 “大家都没事。” “难道是仙师出手将我们都救下来了吗?” 上千杂役聚集起来倒也势大。 说是杂役,实际上他们都是武者。 没有三流的武艺连山门都入不得,更何谈为仙师处理生活的杂事。 原本在凡俗,三流武者都能开个武馆,成为富家翁。 而他们进入仙宗却成为杂役,所求的不过是变得更强,甚至成为仙师。 “为何不见仙师的踪影?” 王二也疑惑起来,他们之中连一个仙师都没有。 要说有什么相同的,那就是都是没有任何修为的杂役,就连逆反先天的昔日前辈,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要说有什么相同,就是没有修士。” “一个修士都没有。” 王二心中季动。 他的实力已至一流,往前一步就是逆反先天成为先天武者,也就踏入了仙师的境界。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他要是早早达到那个境界,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到底是为何。” 王二仔细的思考着,想着那时候记忆。 他勐的睁开双眼:“灭尔山门者,……” “我们要不回宗门去看看。” “你们看那里,那原来不该是宗门的位置吗,现在怎么。” “什么?!” “那好像是,一座山。” “死了!都死了!只有我们活了下来,你们还不知道吗,是那位移山填海的大修士放了我们一命,你们忘了吗,从天而降的山峰并没有碾碎我们。” “他为何放我们生路?” “也许,是我们太弱了。” 众人顿时沉默起来,他们连修为都没有,说是什么三流、二流,一流,实际上依旧是凡人,在仙师的眼中,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在大修士的眼中,他们就是稍微大一点点的蝼蚁。 然而,这好像也说不通。 因为那位黑袍大修士是来灭门的,怎么可能会留他们一命。 王二看向原先赤乌宗应该在的地方,那里已经被群山替换,蒸腾的黑红色气息化作浓浓大雾。 他的身躯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激动:“大丈夫,当如是!” “我们走吧,连赤乌宗被灭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我已经决定不再求仙访道,以后回家开个武馆。”有更向往修士的,自然也有被涂山君吓的心灰意冷的,不再追求成仙,而是打算返回世俗。 而且,心中涌现返回世俗之心的人更多。 “望尔等,多行善事,好自为之。” 就在他们三三两两准备离去的时候,突兀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回荡。 浩荡如雷,却熟悉的让人恐惧。 分明只是他们第二次听到,上一次还是:“灭尔山门者,大黑山……” …… 涂山君并未解释为何留这些没有修为的人一命。 最后一言也只是震慑。 哪怕只是三流武者,这么一大股,放在寻常世俗也是庞大的力量。涂山君抬头看向尊魂幡,他不想骂这个该死的世道,因为毫无意义。 一道道阴魂入幡。 共有练气阴魂一千八百七十三道。 伴随着磅礴煞气的笼罩,四方旋涡形成。 在旋涡中心的尊魂幡再次蜕变。 涂山君发觉自己的修为也出现了松动。 “终于,要进阶了。”涂山君轻声呢喃。 飞身走近,尊魂幡两条辅幅出现了繁复的紫黑色纹,宛如用针线刺绣,更像是什么恐怖的东西用手指蘸着鬼血书写。 主幡上方的骷髅恶鬼覆盖上角质层,咬住幡面。 横梁就像是延展出来的手臂,抓着两条辅幅。 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一面是正面,哪一面是背面。 两侧均被猩红色封边,漆黑幡面上的恶鬼浮绘每时都在变化,就像是每一回都有恶鬼扒住魂幡,想要从里面爬出来。 黑赤色的主杆多了几分金色的纹路,盘旋着与顶端的骷髅恶鬼相连。 如今的尊魂幡早已经和最初的粗粝不同,哪怕是血煞宗的法宝尊魂幡,两者除了都是魂幡类型也没有半点相似的模样。 “金丹后期。” 涂山君并未从这具身躯上感受到后期的实力。 他的肉身留在魂幡内,如今不过是以反噬的状态使用觉法的身躯,借以法力驱动。 实际上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没有办法达到金丹后期。 实力的进阶,需要相应法力的匹配。 没有法力的涂山君,只能如此。 伸手握住尊魂幡,黑金主杆传来澹澹凉意,不需要打开属性面板,涂山君自己就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法宝至此已经达到巅峰,并不会再另设极品。 就像是假丹境修士分属在筑基巅峰,极品法宝也分属在高品法宝之中。 高品法宝中的那一小撮最厉害的法宝会被称之为极品。 尊魂幡倒是也有几分极品法宝的底蕴。 存灵:四千二百五十六/百万 算上涂山君自己,一共七位金丹修士,四十六位筑基修士,还有四千多练气士。而且这些修士都拥有躯体,哪怕战死,也能够使用煞气修补。 这样的法宝,怎可能不是极品法宝。 在此之上就是灵宝。 涂山君盘算一番,想要进阶灵宝,他的实力必须达到金丹巅峰,然后渡过天劫,才有可能让尊魂幡蜕变成灵宝。 至于为何魂幡成了高品法宝涂山君修为只有金丹后期,这也是因为魂幡内的阴神不足。 涂山君的实力和魂幡内的阴神直接挂钩。 现在尊魂幡进阶,涂山君瓶颈消失,自然就要着手准备修为提升的事宜。 也许别的宗门没有那么多的阴神,但是有一个宗门绝对拥有能够让他修为提升到金丹巅峰的底蕴。 这件事还需要谋划。 当前难关都没有渡过,也没办法谈及未来。 煞气吸收一空,正值晴朗夜空。 涂山君查看起法宝的衍生神通。 “万鬼咒噬。” 万鬼咒噬:开坛做法,于魂幡上书被咒人姓名、生辰八字。 摇动魂幡时观想被咒人模样,以魂幡万鬼咒杀。 中术者将会灵性暗澹,五脏六腑毁坏,阴神不稳,直至性命丧失。 身亡之后阴魂会被接引进尊魂幡成为役魂。 哪怕是涂山君都有些错愕。 这术法太邪门,端是杀人于无形的歹毒之术。 “极品法宝的衍生神通吗,如果杀同阶修士都不需要多少代价的话,确实很厉害。”倒不如说,现在的尊魂幡,才有了几分邪道法宝的样子。 不过,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只付出些许代价。 318、内患 神识如织网般收拢回来。 涂山君抬手,将黑山印召回。 化作山峰的黑山印迅速缩小。 吸纳周遭土石树木变成的山脉,在黑山印脱离之后略有坍塌,但是并没有成为平地,而是保持了几分原来的模样。 赤乌宗已经完全被山川取代。 至于赤乌宗的资源,以及遗物,涂山君收取的比较少。 挖取灵脉灵田这些需要很多人力物力。 金丹修士确实能够做到,难免浪费很多法力,到时候派遣灵舟和妖兵前来打扫就是。没有必要将法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涂山君只是草草布了个法阵就转身离去。 …… “已经半月过去,大王还没有音信吗?” 马陆神色凝重,身旁就是大黑山的丞相,掌管着大黑山一切事务的聂权九。 他们并不是在正堂大殿,而是在鬼王殿,也就是涂山君平时召见他们的地方。 在这里的妖怪也不多,加起来一共只有六位。 总览政务的聂权九、屯田都尉也是大黑山统领马陆。 监察大黑山妖魔鬼怪,手下数千妖兵鬼将的飞云妖,剩下的两位筑基后期的妖鬼,正是坐镇两座中型灵舟的修士。 最后一人,则是内务总管,龙儿姑娘。 这六个人,算是大黑山最核心的修士,不管是修为还是地位,都远超其他的妖魔鬼怪。 聂权九倒是比较坦然。 尽管同样担心,但是身为满座妖魔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和惊慌。否则,哪怕是这六个人,也难保他们不会生出二心。 “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大王,大王没有回来,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 “何况,大王给我留下了一张万里传音符,当真事有危及,大王一定会用传音符联系我们。”聂权九颇为镇定的说道。 燃文 飞云妖沉声道:“那还不赶快联系大王。我看那些妖魔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聚集而来的妖魔们早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也知道大王前去赤乌宗灭门。 这件事本该三缄其口,然而还是不知道被谁走漏出去。 半个月未见到大王,妖魔鬼怪们难免会生出不好的心思来。 妖魔鬼怪本就没有什么忠诚信义可谈,谁强就投靠谁,谁拳头大就服从谁。 大多数没有接受过教化的妖魔鬼怪都没有什么善恶观。 他们觉得应该这么做,所以就那么做了。 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所以人修对于妖修、鬼修等,多少都带着歧视。 觉得妖修鬼修不过是获得强大的力量,实际上并不将妖修鬼修当成自己的同类。 就像妖修也不会将野兽当成自己的同类一样。 马陆出言阻止道:“不可,万一大王正与人斗法,我等联系使他分心,岂不是坏了大王的大事。” “当务之急,还是安抚住他们,等大王回来。” “如果。” “大王回不来了呢。” 飞云妖勐的起身,怒视道:“吞蝉你好大的胆子吗。你敢反,我第一个杀了你。” “如果大王回不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吞蝉并未与飞云妖顶牛,而是揣着双手,微微抬头,目光从众修士的脸上扫过,随后定格在龙儿姑娘身旁的身影上。 一岁多的涂山惊鸿宛如个瓷娃娃,煞是好看。 只是如今的她也和蚂蚁一般脆弱。 哪怕是在座妖怪随意释放气息威压,都能将涂山惊鸿杀死。 眼见着目光袭来,涂山惊鸿睁大了自己熘圆的眼睛,并没有被吞蝉的角质层面具给吓到。 龙儿姑娘的气机降临,锁定吞蝉。 这一刻,五道气机均在他的身上,如果他敢出手的话,当即会被五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联手轰杀成碎屑。 吞蝉收回目光,他笑了起来。 至少目前的试探来看,这五个人中并没有叛徒,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没有背叛,不代表以后不会。 而且,难保其中有人只是装样子,实际上早已经找好靠山。 万一大王真的回不来,需要提防的就多了。 “我只是将情况说给大家听,我们不该心存侥幸,不然……” 吞蝉并没有说完。 其实也不需要说完,在座的修士哪一个不聪明,他们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说别的,涂山惊鸿肯定会死。 核心会议就这么不了了之。 他们能做的就是稳住大黑山,其他的事情也无法做到。 那三位妖王鬼王都是假丹境界,算上其他二十多位筑基中期以上的小妖王鬼王,这么庞大的力量,也很难压服。 唯有分化,拉拢,然后以人多打人少。 有异心的妖怪绝对不多,哪怕是三位假丹,胆子大野心大,他们也越明白涂山君的实力。 若是没有确信的消息,他们不敢动手。 他们只敢鼓动小妖挑起事端,用小妖来试探大黑山。 …… “两座中品灵石矿,两座小型矿,百万灵田,两座灵舟……。” 碧眼鬼王如数家珍,盘算着大黑山的基业。 这些还都是明面上的产业,其中联通的坊市,古仙楼分阁等这些贸易地带也都是强大的象征。 如果这些产业,都归入囊下,抽出百万灵石,购买结丹灵物,他也能成为金丹修士。 鬼王的名头才名副其实。 碧眼鬼王在心中呢喃:“距离召集令之时,已去半月,按照金丹修士的遁速,不可能回不来。” “一点音信都没有,也未曾听说有灭门的消息。” “难道大王确实已经……” “那样的强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被杀。” 碧眼鬼王在殿内踱步,脚步停顿,低声道:“影子。” 阴影汇聚,一只恶鬼出现在殿内伏地道:“大王。” “有消息了吗?” 汇聚而成的恶鬼,声音带着沙哑:“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他们增派了妖兵拱卫鬼王殿,就连那位屯田都尉,也守在鬼王殿寸步不离。” 碧眼鬼王眼珠子一转,沉吟道:“他们守的是大黑山的小公主,涂山惊鸿。” “聂老鬼想用个娃儿震慑我们?” “还是说,这是个信号,说明他们对于大王也没有那样的信心。” “当真急人,大王到底是何种情况。” 碧眼鬼王面目狰狞,鬼手狠狠的抓着头发,簌簌的声响下,只见鬼手抓出一道道血痕,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再探。” 打发影子去探消息,碧眼鬼王又喊来自己势力的核心妖魔。 此番他们抵达大黑山,算是倾巢而出,将所有妖兵鬼将全部带来,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三千。 “整备兵马,等我命令。”碧眼鬼王觉得还得等。 可以撺掇小势力的妖王、鬼王当出头鸟,再许以利益拉拢他们。 要是能将涂山惊鸿抢到手里,就掌握了主动权。 不说其他人,马陆肯定会因为小娃投降。 屯田都尉手下还有十二屯田校尉,加上招募训练的妖兵鬼卒,至少能多两成胜算。 “该拉拢谁,又该打击谁。” 碧眼鬼王在莽龙和夜灵之间纠结,最后他决定选夜灵。 莽龙势力最大,如果和莽龙联合的话,他说不定会成为附庸。 哪怕最后拿到诺大基业,也讨不到太多好处。 夜灵就不同了,这位的势力比他还小点。 弱的当然要和弱的联合来抵抗强的,和强的联合对付弱的,等到消灭弱的,那强的转头就会对付自己的盟友,此举端是自我灭亡的蠢计。 同一时间,莽龙和夜灵娘娘也在调动手段。 大王真不在了,他们肯定要争。 …… 又半月。 正堂大殿坐满了妖魔。 筑基初期以上都在此列。 唯独鬼王殿的主位空空如也。 “丞相,已去整月,大王还没有消息传来,哪怕赤乌宗被重创,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应该早做防备。”其中一位筑基初期的妖魔率先开口。 “而且落日山肯定已经出手,我们需得寻求天鬼王的帮助。” 紧接着又一位筑基妖魔出言道:“是啊,落日山真打不过来,天鬼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觉得,既然要抵抗赤乌宗,我们需要一位新的领袖。” 终于,一位筑基中期的鬼修站起身。 大黑山的筑基妖魔顿时出言:“大王离去之时,明言丞相统领一切事务,就算大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有丞相在,大黑山也不会出事。” “我们是妖修鬼修,难道还要学人修那样指定什么继承人?” “既然如此,不如让小公主指挥我等的好。” “诸位说是不是啊。啊,哈哈哈。” 看到那筑基中期的妖魔大声说笑,其中也有不少妖魔笑了起来。 让一个没有任何实力,只有一岁多的小娃指挥他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还是实力说话的好。” “哦,你说实力说话吗?” “没错,当然是实……” 筑基中期的妖魔刚要说话,童孔顿时缩小成针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鲜血当即从他的额头流淌而出。 颤抖如筛子,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 “你觉得,我的实力如何。” 说话之人慢悠悠的走过去,随后落座在唯一的空位上。 双眼扫视众妖魔。 一众妖魔赶忙伏地,大声呼喊道:“叩见大王。” 请假 大学同学来我的城市,做东,晚上出去喝了点,回到家现在没醒酒,人很晕,一更发了也不。连贯,明后天会连更,把更新补上。 基本,维持两天更两章,然后有空闲时间的话会多更点,这个月,更新总计应该会在九万以上。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9、安内 涂山君高坐,明明只是平澹的扫视,却让那领头的三个妖王鬼王大气都不敢喘。 满座小妖王噤若寒蝉。 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埋首地上,生怕王座上的那一位会注意到他们。 哪怕不释放威压,单是坐在那里,身为金丹后期的神识也能压的筑基修士不敢动弹。 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面对的人是何种修为,源自本能的恐惧也会告诉他们眼前的恐怖。 最震惊的无疑是这些假丹境界的妖王鬼王。 他们最接近金丹修为,对于神识的感应也更加的敏感,大约能感觉到扫来神识的威压波动。 正因如此,所以才感到错愕。 端坐在高位上的那位鬼王的实力好像又进步了。 远比他们曾经知道的更强。 碧眼鬼王冷汗如雨,紧闭双眼,眼珠子在眼皮内滚动,似乎在寻找对策。 微微睁开,狭小的目光瞥向另两位妖王鬼王。 莽龙与他同出一辙,神色不定,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决然。 至于夜灵娘娘,则显得安定不少,不仅仅没有埋首伏低,反而在偷偷打量着高位上的涂山君,一双流转的目光不知道到底在思考什么。 妖魔鬼怪神色各异,哪怕是大黑山的妖鬼同样如此。 聂权九拱手行礼,低垂的眼帘遮蔽锋芒:“大王的实力又变强了。” 实力变强,随之而来的就是紧迫感。 相比较能够灭人修山门的涂山君,他的实力确实不算好看,哪怕是其余的三位妖王鬼王,其实力也不过是凑合,对上落日山同样没有半点胜算。 “看来,赤乌宗已经消失了。”聂权九暗自感叹一声。就是筑基修士,消息也灵通不到哪里去,横跨七八万里,没有个把月是做不到的,还要去个来回。 传音符这东西又贵还属于一次性物品,用了就没了,大黑山也无法给斥候装备这样的符箓。 千里传音都要好好思量。 相较于聂权九的感慨,马陆显得尤为高兴。 大黑山核心妖魔尽管神色不同,总归还是高兴的,哪怕是装的,他们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其他妖魔大多心怀忐忑,脸上的喜悦也不尽然,总夹杂着澹澹的忧虑。 涂山君抬手,澹澹的说道:“诸位就座吧。” 妖魔鬼怪畏威而不畏德,这本就是天性使然。圣人一时之间也难以教化,除非使用术法神通将之思想完全改变。 此类才会顺从且安定下来。 但是,这样又失了道,再没有登临绝顶的心境。 涂山君自知实力有限,无法教化妖魔。他也不是那种算无遗策的智者,或是将所有的关系处理的得当,就连死后之事都能算计了。 他只能保证,在他当位时,此间天地清澈。 他死后,也管不了滔天洪水。 那筑基中期的鬼修颇为识趣,跪伏于地,不敢起身,身为筑基妖魔,本不该一磕就将脑门磕破,然而额头的鲜血还是顺着地砖的缝隙流淌开。 涂山君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眼前跪伏于地的鬼修不过是这三个妖王鬼王的枪,不值一提。 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要小心以待,甚至不敢起算计的心思。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承受大黑山真王的怒火。 “赤乌宗,已被本座所灭。” 声音落下,轻而清冽,听在众妖魔的耳中却好似雷霆炸响。 原本寂静的大殿也多了几分嘈杂。 尽管也有震惊于涂山君的实力,实际上他们更多的是害怕。 灭了赤乌宗,就再也没有和落日山和解的可能,落日山不可能还忍气吞声。 这样,依附于落日山的宗门、世家等势力人人自危,哪里还会尽心尽力的办事。 人心若是散了,再想要聚集起来可就难了。 其中一位筑基后期的鬼修骤紧眉头,拱手道:“大王,为何一定要灭赤乌宗,他们开发灵矿我们抢过来就是。如今局势紧张,幽冥地的天鬼王也可能不会再管我们大黑山。” “确实,大王实在太冲动了。” “本不该如此。” 夹杂在妖魔中的青角妖环视一圈,暗自叹气。大王灭了赤乌宗,并没有振奋妖魔,反而让他们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当危及到自身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因为灭宗之事而兴奋喜悦。 锦毛妖压低了声音:“要遭。” 铁羽扶了扶头顶斗笠。 刚要出声,只听到嗡声传来:“大王,恕在下无法与大黑山同行,大王行事偏激毫无周全之意,我等跟着你,只会沦为修士战争之中的牺牲品。” 涂山君目光触及。 不仅是涂山君,大黑山的核心妖魔也看向说话的修士,其余妖魔更是神色各异的将目光投来。 小书亭 说话的修士,正是假丹境界的赤角莽龙,属于四脚地龙,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变得越来越像龙。四位假丹修士之中,莽龙的实力当数第一。 涂山君直视赤角莽龙:“大敌当前,你要离去?” “这样的敌人不正是大王您招来的吗。” “若大王不灭人宗门,落日山绝不对派人前来,哪怕是有所交涉,也是和幽冥地的天鬼王。” “我不是大王的下属,就像大黑山依附幽冥地的天鬼王,在下不过是依附于大黑山,于人修而言是客卿,有离去的权利。”赤角莽龙起身。 “我相信,其他的妖王鬼王也是如此想法,大王何故因怒牵扯我等。” 赤角莽龙振臂一呼,大殿内的筑基妖魔顿时蠢蠢欲动,他们也都生出了离去的心思,打算响应之,然后离开大黑山这个是非之地。 聂权九怒斥:“莽龙,你怎可如此无礼。” “大王灭赤乌宗,乃是为黎砀山妖王报仇,是为了治下百姓的安稳,也是为了拿回我大黑山的资源,让人修不敢招惹……” 赤角莽龙嗤之以鼻:“黎砀山四臂枭是飞禽,我是走兽。” “本就不是同族,报仇与否与我何干?” “所谓的百姓,是普通的凡人,更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人修都不管那些凡人,我们可是妖魔,为何要管?” “跟着这样的大王,只会送命,落日山是顶尖宗门,金丹宗师不计其数,等对方打来,一切都晚了。” “我本属客卿,便不与诸位同行。” 涂山君并未阻拦,而是平静的问道:“还有谁要走?” “大王……”身旁飞云妖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涂山君抬起的手掌制止。 “碧眼,夜灵,你们怎么想?” “你们原先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你们除了跟我走,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以我们的实力,到哪一方妖王那里都有一席之地。”赤角莽龙旋即游说起另外的两个假丹鬼王。 “聂老鬼,你寿命无多,难道不想突破金丹境界延长自己的寿命吗?” “这憨货多半得了其他妖王鬼王的拉拢。”聂权九心中思量,四个假丹境修士确实能卖上价,至少比留在大黑山面对落日山要强太多。 但是,聂权九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因为他已经将所有都压在涂山君的身上。 他是聪明人,别人走,也许涂山君会放他一马,但是他身为大黑山的丞相,一旦有想离开的想法,立时就会被金丹境界的涂山君斩杀。 聂权九刚要反驳,只听一声怒骂:“某何种心思也未想着做叛徒。” “妖王鬼王,以实力为尊,大王有不测,某站出来有何不可,哪像你,竟在大敌当前做了逃兵。” 呵斥者,竟然是碧眼鬼王。 “小妹也觉得此举不妥,大王待我们不薄,小妹愿意将身家托付给大王。” “你,你们……” 赤角莽龙恍然。 他这才发现,除了那些不重要的小妖王,竟然没有一个同阶妖王站在他的身旁,而看到聂权九嘴角的笑容,他登时明白,这绝对是聂老鬼搞的鬼。 “好好好,你们就与他一同死在这大黑山吧。” 赤角莽龙也顾不得扇动其他妖魔。 原先声势浩大,法不责众。 现在响应他的妖魔不足,还不赶紧走,估计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慢着。” 清冽的声音落下。 赤角莽龙不得不停下自己往外走去的脚步,转过身来,躬身道:“大王,难道我不能离开吗?” “可以。” 一听涂山君说可以,赤角莽龙砰砰跳的心脏顿时绷紧,紧随而来的喜悦,赶忙说道:“大王高义。” “不过本座想向你借一件东西,待度过难关再还给你。” 赤角莽龙放下心来,坦然道:“大王想借什么?不管何物,只要我有,大王即可拿去。” 花钱买命,总好过身死道消,所以赤角莽龙也十分大方。 “本座想借你项上头颅,以安军心。” “什么?!” “大王莫不是在说笑。”赤角莽龙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周身气机勃发。 涂山君没有再多言,翻手间剑光凝聚。 “我已投靠巨庭龙王,你杀了我,巨庭龙王不会善罢甘休,大敌当前,大王还敢再树强敌。”赤角莽龙高声大喊,期望能够威慑住涂山君。 “赤角,上路吧。” 凌厉剑光化作飞轮,回旋之间将赤角莽龙的头颅取下,灵光化作网兜罩住想要逃走的阴神。 涂山君祭出魂幡,将阴神扔进去。 “赤角带了多少兵马?” 320、胆气 大殿染血。 众妖魔呆愣在原地,失了心神。 他们知道大王会很强,但是总该是强的有限的,毕竟灭门都要去一月的功夫,但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思想观念。 只是一道剑术灵光就斩了假丹境界的赤角莽龙。 赤角莽龙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看着那滚落下来的头颅,才发现,也许不是赤角莽龙没有反抗,而是根本就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反应不过来。 fo 其实他们不知道,涂山君不到半个时辰就灭了赤乌宗,后来只是因为不想消耗太多法力,所以赶路慢了些。 不然的话,来回该是同一天的。 “禀报大王,赤角妖王一共带来妖兵两千,鬼卒八千,合计一万兵马。” “丞相,你与都尉提着赤角的脑袋,将那一万兵马拆分,若有反抗,格杀无论。” 涂山君站起身来,平静的目光扫过去。 攘外,必先安内。 假丹境的修为确实不俗,正因为不俗,所以更不能等到他们在关键时刻反水。前几日的时候涂山君就已经返回,只是察觉到了暗流涌动,所以才没有现身。 他一直在等成熟的时机。 今日就刚好。 本想借机铲除了碧眼鬼王,用以敲打赤角莽龙等其他的妖王,没想到碧眼如此沉得住气,反倒是赤角莽龙率先发难,众目睽睽之下涂山君怎可能让他囫囵离去。 噗通。 碧眼鬼王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高呼道:“大王,我有罪。” 涂山君饶有兴趣的看着碧眼鬼王,澹澹问道:“何罪之有?” “我串联……”碧眼鬼王将自己串联妖王意图称为新王的念头想法,以及计划实行和盘托出。 周遭一片寂静。 刚刚还在桌桉前的妖魔们借跪伏在地上。 “起来吧。” “自古以来,都是能者上,不能者下,本座当真出什么意外,难道还要你们听从一个一岁的小娃娃,诸位有能力者当然要取而代之。” “如此,才不算辱没了大黑山,如此,反而对接受庇护的妖魔鬼怪,世俗王朝有益。” “若有一日本座实力不足,彼可取而代之。” 说着话,涂山君走到碧眼鬼王的面前,伸出双手,将碧眼鬼王扶了起来。 “我只希望,你能做的比我更好。” 随后,拍了拍碧眼鬼王的肩膀,笑着说道:“本座,还要仰仗诸位。” 碧眼鬼王怔怔然的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赤发鬼王。 双角之下,是何等坦荡的笑容。 此番话,哪怕是假的,他也愿意去相信。 不,倒不如说,他愿意追随在眼前这位鬼王的身旁,与他一同经历。 “诸位起来吧。” “以后莫要再跪。” “大黑山的修士不需要给别人卑躬屈膝,哪怕是本座。” “本座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能顶天立地,不管我们胜败如何,都该如此。” “我们捍卫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权益,还有尊严。” 涂山君挥手,将所有妖魔全都扶了起来,从今往后,他涂山君就是大黑山的胆气,只要他还活着,大黑山的修士就能拥有尊严。 磕的满头鲜血的妖魔同样被涂山君扶了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是并没有。 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又像是多了其他的东西,总之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他看着高座上的涂山君,突然生出一种,想跟随那位一同征战的念头。 “这才是大王,大黑山真王,涂山君。”聂权九笑着,他难道就是为了结丹的灵物吗,其实本质上还是折服于涂山君的人格魅力。 随便换一个妖王鬼王说要给他换取结丹灵物,聂权九都不会信,但是说这话的可是涂山君。 想起赤角莽龙的遗言,聂权九冷笑:“你当真以为,世间妖魔皆如眼前这位一般?” 马陆目光愈发鉴定:“这位是独一无二的。” 飞云妖、吴头、吞蝉,短嘴、铁羽、青角、锦毛…… 大黑山的中流砥柱目光灼灼。 涂山君走回王座,泰然坐下,朗声道:“今日起,资源最大限度开放,开启战争事宜。” “我等,遵命!” 声啸如山呼般,穿透面前的大殿。 肃清大黑山之后,派遣两艘灵舟与上万妖兵鬼将,前去赤乌宗遗址接收资源,挖取灵脉、灵矿、灵田…… 尽管说的豪言壮志,还是要面对最实际的问题。 那就是如何应对落日山。 提升实力是第一步,还要建造护山大阵。 好在古仙楼分阁在大黑山,只要有灵石就能买到需要的资源,而大黑山为了不被毁灭,早已经没有什么可持续发展的策略,先将灵矿开出来再说。 两百万亩灵田也成熟了,低价卖给古仙楼换取资源。 这一回,涂山君拿出很多资源,就连阴魂丹也没有再藏着掖着。 金丹级的阴魂丹,每一颗都能卖上数千灵石。 这种级别的丹药,连涂山君自己都没有攒多少,算是将家底都给掏空了。 本想让古仙楼准备三份结丹灵物。 尽管只是最低阶的结丹灵物,总计花费也在百万之数。 然而,古仙楼这样财大气粗的灵宝阁也没法一时凑齐,顶多拿出一份。 一份也好,预备着便是。 如果能够依靠金丹修士吓退对方就不需要使用低级结丹灵物压榨修士们的潜力了。 “大王,事不可为,我们可寻求幽冥地天鬼王的帮助。” “天鬼王?” “幽冥地有两位大鬼王,天鬼王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天鬼王的实力达到金丹巅峰,手下有两掌之数的金丹修士,百万妖兵鬼卒。” 听着聂权九给他讲解,涂山君笑了起来。妖修鬼修都喜欢夸大自己的势力,就是真有百万妖兵鬼卒,也多是炮灰之流,奈何不得人修的练气士。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八成资源。” “免了。”涂山君摆了摆手,求人不如求自己。 尽管落日山是小荒域的顶尖宗门,他也有信心。 尊魂幡内,算上主魂一共七位金丹修士,四千多阴神,只要法力充足,对上顶尖宗门他也并不畏惧。 如果真要寻个大势力与落日山交涉的话,涂山君宁愿选择阳城,而不是幽冥地深处的妖魔鬼怪。 “落日山不会倾巢而出,只要我们展现出实力,就能在这夹缝中生存下来。” “去休。” 夜幽幽,涂山君删改着手中的阵法设计图。 大体上已经落定,并且前几日就已经布置下来,到时候可用此阵法抵抗。 整个大黑山的香火愿力也能通过阵法内的黑山印聚集起来。 看到这样的设计,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当真是身不由己。曾经我还想斩断信仰,没想到,最后还要依靠大黑山十万里山河香火与人对敌。” 依偎在涂山君身侧的娃儿不吵不闹,安静的翻看着手中的连环画图书。 内殿烛火明亮,拉长了一大一小的影子。 涂山君抬起大手,抚在娃儿的小脑袋,轻声道:“咱们父子俩,要共同面对劫难了。” 合上小人书,涂山惊鸿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 “我要,变得厉害。” “为什么要变得厉害呢?” “变得厉害,就能帮爹爹。” 涂山君哑然失笑:“好。” …… 半月前。 赤乌宗遗址上空,身着橙黄色法袍的修士皱起眉头:“难道是地址有错,赤乌宗不在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山脉,哪里有半分宗门仙山的样子。 取出舆图,勘定位置。 更让他奇怪的是,舆图上显示这里就是赤乌宗,宗门舆图是不可能出错的。 “法眼,开。”橙色法袍的修士开启法眼,目运神光,将内外看了个干净,登时在天空倒退了两步,惊诧失声道:“怎么可能,赤乌宗被灭了。” 山川之下是赤乌宗的遗址,宗门的宫殿群依稀可见。 “这怎么可能呢。”修士难以置信的呢喃着。 说什么他都不愿意相信,拥有护山大阵,还有金丹宗师坐镇的赤乌宗,竟然被碾成齑粉,不说修士,连山门都被压在了山川河流之下。 一路走访,他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赤乌宗当真被人灭了。 那是个身穿黑袍的修士,幽幽潮海声震如雷霆,诉说着来自大黑山。 “竟是……” 得了消息之后修士以最快的遁速返回落日山。 …… 近月时日。 两位金丹宗师降临大黑山。 “这里就是大黑山?” “舆图上写的就是这里。”橙色法袍的修士神色凝重。 他见过赤乌宗覆灭的遗址,对大黑山鬼王的实力颇为忌惮,听说其是金丹中期的修士,这才返回宗门求援。 他们师兄弟均是金丹中期,又都是大派弟子,修为扎实,可越小阶战斗。 就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够应付。 “雷师兄,我们叫门吧。” “好。” …… “大黑山鬼王何在!” 声似利剑,撕开空气与薄雾,将大黑山完全暴露出来。 又像是横扫出去的剑气,将上下切成两半。 飞云妖怒喝道:“何方宵小,竟敢在大黑山肆意释放神识威压。” “哼!” 冷哼如剑,斩落声响似要将飞云妖也斩成两半,只是击发而出的神识最后被一股不明法力阻挡。 负剑修士不屑道:“你还不配与某对话。” “叫你们大王出来。” 321、正道 神识凝聚成剑的修士倒退半步。 目光深邃,直视大黑山深处。 他本想用心转意剑斩落那筑基后期的妖怪,没想到,意剑刚一击发就被不明神识阻挡。 也不是那种硬碰硬,而是他这一剑在斩出的过程中被消融干净。 如此强大的神识力量,对方的观想法必然拥有着深厚的底蕴,并且神识的主人也拥有强大的实力。 “雷师兄,事有些不对。” 剑修传音与那位身着橙黄色法袍的修士。 雷无忌目光微沉,道:“庄师弟有何发现?” 起初雷无忌以为他们要对付的仅仅是一个聚众傲啸的山林大王,就算实力非凡,对于落日山来说也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 今日一观,大黑山阵法笼罩,大阵扎实雄厚,妖魔鬼怪的力量得到整合。 就算他们两位金丹中期修士联手进攻,一时也难以将大黑山攻破。 此事拖得久了,对于落日山来说反而不好。 幽冥地的妖魔觊觎人修资源久矣,难保不会用此借口开始大战,争抢修行所用的资源。 深处的天鬼王其修为达到金丹巅峰,更需要海量的资源支持他继续修行。 落日山,二十一位座峰剑主。 他雷无忌便是第九奔雷峰的峰主。 在得到赤乌宗消息的时候,其实落日山并没有太在意,剑修本就傲,加之落日山又是小荒域内的顶尖宗门,觉得光靠名头关系便可摆平这件事。 以往也确实是这样解决的。 宗门势力轻易不会打打杀杀。 靠着自身背景关系,或是靠山之间的默契,大多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他出发略晚,飞遁也非全力以赴。 直到抵达之后,雷无忌才发现自己这回好像碰到了愣头青,对方竟敢干出这等灭人宗门的大祸事。 “大黑山鬼王的实力,好像有问题……” 师弟庄海的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雷无忌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大黑山妖王的实力,可能需要我们两人联手才能与之抗衡。” 庄海眼中的惊讶闪过。 尽管早就有所预料,宗门寻来的时候也是因为评估大黑山妖王的实力很是强劲,所以才派遣了两位金丹中期修士。 他们两位在各座峰主中也属于中前列,放在小荒域,也是成名已久的老牌强者。 “师兄,至少我们得见到他,不然如何探明。” …… “大黑山鬼王何在!” 浩瀚之威,荡如高天清气,自天空凝聚下沉,翻入这滚滚红尘。 化作覆压黑云,将整个大黑山都笼罩了起来。 大黑山势力内的,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暂留的修士,全都听到了金丹宗师的威喝。 “终于来了吗。” 聂权九站在大阵之中,抬头望去,目光落在那两人的身上,同时自身的神识也张开,宛如绵雨,锁定了金丹修士的身影。 尽管以他的修为,无法长时间的与对方视。 “金丹宗师。” “而且,还是两位。” “这两人的威压波动都不是泛泛之辈。” 铁羽面色凝重,转动头顶斗笠,露出一只猩红的眼睛。他的身侧正站着青角妖,作为大黑山势力的中流砥柱,他们都需要镇守大阵根基节点。 而假丹境界的修士,更是独身镇守。 就是没有主持大阵者,那层若有若无的阵纹也为大黑山阻挡了来犯之敌。 黑山,鬼王殿。 蒲团之上,闭目养神的赤发修士蓦然睁开双眼,两道金光化作琉璃霞光收敛进童孔。 再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来了。” 雷无忌已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不是他不想大声说话,而是所有神识全都凝聚成剑网,不想在这种时候分神,须知,面对这样的愣头青,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完全不顾及后果的年轻人,要么就是对自己足够自信,或是两者皆有之。 庄海剑指往前一引,小指与无名中重叠,拇指内扣,一点灵光加持,周身汹涌剑意竟然化作春风般融入空气之中,好似刚才的凌厉只是错觉。 踏空而来的那人,翻手一推,面前暖风自他面前分开两半,内里是微风,而分流之后则是呼啸罡风。 却也只能吹动踏空者的衣裳和一头赤发。 雷无忌打量了一番来人,眼底的惊讶溢于言表,只不过因为心境以及观想法的强大,以至于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澹然。 “后期?” “为何神识威压波动如此强大,而肉身修为又这么的孱弱,难道是有伤在身?” 一念间,雷无忌想了很多。 修士只是能够时常保持自身心境的清净。 然而心绪波澜的时候也与常人一般,瞬起百万念头。 赤发双角,身着黑色道袍的鬼修,面容无喜无悲,那双漆黑的双眸宛如寒潭深渊,直视之时顿觉心底生寒,似乎面对的不是修士。 反像是世俗凡人见到鬼怪。 “道友为何在本座府前喧哗?” “落日山,雷无忌,见过道友。”雷无忌拱手作揖,算是全了一礼。 身旁师弟并未行礼,在他眼中面对妖魔根本不需要使用修士的礼节,对方也体会不到其中的尊重,冷言道:“你就是大黑山鬼王?” 涂山君并未因为庄海的冷问而恼怒,而是向着雷无忌拱手还礼,道:“听说落日山二十一金丹座峰,想必阁下就是第九峰,奔雷剑主雷无忌。” 说话的功夫,涂山君不由得打量起雷无忌。 对方的年纪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面容棱角分明,单眼皮反而为之增添了不少的锐利,也就是两条粗眉才压了压一身凌厉的气势。 双目似奔雷,暗含电光,尽皆成了童中轮转剑意。 与寻常修士不同,雷无忌一头炸毛,随意的用法带捆绑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举起背着尖刺的刺猬。 雷无忌制止了自己的师弟,随后说道:“薄名而已,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涂山君澹澹的说道:“大黑山,涂山君,无名小卒尔。道友该是没有听说过。” 雷无忌摇头失笑:“道友可不是无名小卒。” 小荒域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金丹修士大多都互相知道点,那些闯出名堂的金丹宗师更是混得自己专属的名号,算是名满小荒域修仙界。 《我的治愈系游戏》 现在,突然蹦出一个陌生的金丹修士,对方的实力竟然到达金丹后期。 这样的修士会是无名小卒吗? 显然不是。 就算一时籍籍无名,也会在以后名动小荒域。 雷无忌甚至怀疑涂山君来自其他界域,那身不稳定的气息应该是因为受了伤,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正因为是突然闯进来的,所以对于小荒域宗门势力之间的协议知之甚少,并且急于站住脚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灭人宗门的事情。 不得不说,雷无忌后面猜的八九不离十,只可惜源头定错了。 “两位若是无事,就请回吧,大黑山百废待兴,来日再行招待。” 眼见涂山君如此态度,庄海怒从心中起。 那可是灭门的大事。 赤乌宗上下两千条人命,说杀就杀了。而现在,这魔头竟然还和他们师兄弟装傻。既然知道奔雷剑的名号,怎可能不知落日山。 又怎么会不知道赤乌宗是落日山的附属宗门。 杀了人,还装傻,当真以为人命是可以随便湖弄过去的吗? 那是两千人。 是两千起聚集在一起的灾难。 如此妖魔,若是不除之,会有更多的人死。 庄海怒喝:“魔头,赤乌宗上下两千口,可死在你手下?” “杀了人,难道还要与我师兄弟装傻。” 雷无忌并未阻止,尽管没有看清楚涂山君的底细,但是他能察觉到涂山君真实实力和肉身实力的不匹配,但是又不像是夺舍一般不协调,所以他猜测对方受了重伤。 一个受了重伤的金丹后期,确实需要全力应对,甚至他们师兄弟还需要联手。但是,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如最初那样严阵以待。 涂山君并未沉默,而是点头道:“不错,赤乌宗是本座所灭。” 庄海剑指化做法决,连道三声:“好好好。” “魔头你既承认,本真人还高看你一眼,是个汉子。” “我们师兄弟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今日你自裁于此,大黑山无辜的精怪妖鬼,本真人一概保下。我们,和你这魔头有本质的区别,不会滥杀生灵,更不会牵扯旁人。” 庄海脸上满是厌恶,法宝飞剑已经立在他的身后。 他们来此,不仅仅是为了挽回落日山的尊严,更是要斩妖除魔,以正秩序。 若是他们也来一次灭门,又与妖魔何异? 宽恕永远都是强者的权利,而落日山恰好就有这份实力。 落日山有实力宽恕别人,也有实力面对他人的寻仇,哪怕是放过山精鬼怪也丝毫不惧。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点头道:“说得好。” “当真是改了本座对落日山的看法。” “本来本座想将你们两人击杀于此,以震落日,今日一席话,当真让我涂山君见识了正道大派的气度和事理,本座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庄海当即暴起,厉喝:“直娘贼,瞧不起哪个?” 周身法力涌入法宝飞剑,飞剑化作流光,当即斩向距离他们不远的涂山君。 322、留手 雷无忌略有错愕,他似乎听出涂山君话里有话。 刚要阻止自己的师弟,却发现自己的师弟已经全力出手。 星河剑一经斩出,万千剑丝好似击坠流星,划过天际的同时碎裂面前阻挡的一切。 如此一往无前的剑意兵器,比奔雷剑还要刚勐。 涂山君感觉自己的身边好像起了霜雾。 刚要离去,雾气凝聚成丝,从无形变做有形,将他捆了个结实。 那些雾气实际上又不是雾气,而是庄海的神识力量,只不过在星河剑斩出之后,他的神识力量也随之改变,变得更契合星河剑的斗法。 “神意化丝?” 涂山君轻笑一声,双目金光化作光柱,灼灼光芒好似当空皓日,骤然将面前的凝霜融化成水,再将之蒸发成雾气。 神识对拼,他可从不畏惧。 识海内的老猿伸展手臂,筋骨活动间,拳意如山将面前的所有碾碎。 没了剑意化丝的牵扯,涂山君与星河剑错开。 庄海本就圆睁的双童不由得缩小,他没想到这种距离的剑斩都能被面前魔头躲开,甚至连他的封锁剑网也被一扫而空。 然而他又觉得那不该是躲开了,因为星河剑切实的斩到什么。 修士相信自己的肉眼更相信自己的神识,御剑神识告诉他,明明已经斩中魔头。 实际上横斩出去的剑光只是将上下云层切成两半。 不管是远方的火烧云还是近处萦绕山间的雾气,都被一击分开。 而魔头依旧完好无损。 庄海知道自己小觑了魔头。 不管魔头肉身修为是何种的,对方终究是踏入金丹后期的修士。 看样子还是同阶之中的佼佼者,怎可能被他越阶斩杀。 内里神剑观想法发挥作用,所有杂乱思绪均被一剑镇压。 四面八方的锁链所着识海内的神剑。 斗法之中最忌动怒,何况是面对强敌的时候。 现在的庄海一片清明,他明确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做到了心如止水。 意念一动,星河剑已经返回。 一剑化作万千剑影。 此时,天时傍晚,涂山君却感觉自己看到了遥远的星河。 光芒倒映在眼中。 星光闪烁组成河流。 那是九天银河下落吗? 不,那是近在眼前的剑光,冷冽而锋锐。 锐芒覆盖下来,划破脸颊的时候,涂山君抬起手掌,五指鬼爪并拢,看起来像是竖起的手掌,又像是凝聚的手刀,让人不敢忽视厉害。 但是庄海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好像是剑。 “那是剑?” 庄海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于刹那间失神。 如果那东西是剑的话,他手中的又是什么。 星河剑绽放法宝的光芒,通体晶莹,星光闪烁的剑身嗡嗡作响,似乎想要唤醒庄海。 “师弟!” 闪电奔雷,如黑夜天空骤然的电掣,撕开口子带来光亮。 奔雷剑,剑如其名。 如果说星河剑还能看清楚剑体,奔雷剑就好似是一个剑柄拘束着一束紫色神雷,神雷化作剑身,绽放着剑芒。 本已经近身过去的涂山君顿时拉开距离,赞叹道:“好法宝。” 落日山不愧是老牌宗门,只此管中窥豹,也可得见其中底蕴。 金丹宗师的手中均有一件合乎自身的法宝,法宝的品阶还不低。 比野狐禅可好太多了。 如他这种,不仅仅缴获的法宝不合乎心意,还要费心祭练尊魂幡。只能是修士尽量去适应法宝,而不是法宝适应修士。 雷无忌警惕的盯着涂山君。 奔雷剑的紫色神雷宛如雷龙环绕在雷无忌的手臂,法力如臂使指,意念微动,手中紫色神雷就已经变幻成了覆盖手臂的阔剑形状。 庄海赶忙提醒道:“师兄小心,魔头有乱人心神的术法。” 他可是金丹中期的修士,心境不说修至心如止水,也该如平湖一般不起涟漪,然而面对涂山君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有力气使不出来。 剑修不会怀疑自己,但是一旦开始怀疑自己,不管是心境还是剑意都会迅速衰退,这就会导致自身实力下降。 就像是现在,庄海明明有金丹中期的力量,却只能发挥出七八成。 本就存在差距,这下更拉开差距了。 涂山君暗自叹了一口气。 法力有限,他也只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将对方引进自己的斗法节奏之中,如此才能在他掌控下,将预定好的法力合理分配。 “魔头吗。” 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其他修士提起这个词了。 …… “那可是两个金丹宗师,大王能赢吗?”仰头的妖怪,面带担忧,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颤抖,那是因为恐惧而滋生出来的战栗。 “会的。” 妖怪不由得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狗妖。 练气四层,刚刚够资格成为炮灰。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这样想法的妖修鬼修一点都不少。 “就算面对两位金丹修士,大王也会赢。”短嘴目光坚定,身上羽衣好似长长的袍子,其中还有小半拖在地上。他并没有在意,依旧守在大阵的阵基的节点上。 吞蝉昂首,死死盯着天空,朗声道:“全舰准备……” 两千妖兵鬼卒,加上一位筑基后、两位筑基中期的妖修共同驾驭灵舟。只要涂山君出现半点颓势,他们就会驾灵舟冲出法阵为涂山君抗下攻击。 大黑山的妖魔鬼怪都知道,涂山君才是大黑山的主心骨。 “大黑山真王,涂山君。” 马陆低声说着,目光所至,十万妖兵鬼卒列阵于大阵之内,长诵涂山君的名字,为涂山君提供妖魔香火愿力。 “大王,可一定要撑住啊。”聂权九捏了一把汗。 别看大黑山声势浩大,实际上只做好不足四成的准备。 只能依靠涂山君抵御强敌,而无法将所有的力量进行整合,大阵只有守阵而无法反击。 还有太多的布置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成。 至少要撑过这一次。 …… “紫霄奔雷!” 雷无忌神色凝重,瞬息间印法成型。 他已经无心去问那话中之话到底是什么。 既然已经开战,切不可优柔寡断。 就算对方有什么苦衷,也该是在展现了实力之后再问。不然他就是开口问询,对方也不见得会说。 又或是,对方说了之后,他真的会信吗? 说不得还要警惕是不是魔头用蛊惑之言乱人心智。 奔流的紫色洪流将大黑山上空遮盖起来,就好像是整个雷泽倒悬在天空,闪电光束化作一道道凝实的剑影,交织着最后汇聚成一条由剑影组成的庞大雷龙。 “天道印。” “法域。” “星河天空座。” 庄海祭出手中星剑。 法宝飞剑飞上天空将风云搅动,雷云夹杂着旋涡风暴,烟花般炸开。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浮现浑浊。 天地剑影组成法域,浑浊变成靛蓝色的深邃天空。 头顶星河灿烂,凝聚出不同的剑意,一招一式都在变化却又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是星河一样,不知是否于面前流淌。 “无明界,开我法眼。” 涂山君踏空而行。 食指与中指并作剑指,余下的三根手指虚握。 身躯往前倾斜间已经出现在庄海的面前。 “不可能!” 庄海惊呼出声,这可是他的法域之中,对方的实力不仅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比在外面更强。 他已经不可能解除法域,只能选择硬碰硬。 然而,将大黑山炼成香火道场的涂山君已经出现在庄海的面前。 剑指点在庄海的额头上。 庄海不由得抬头,看向好似飞天而下的赤发鬼王,魔头身上的黑色道袍飘逸超然。 他正要祭出自己的底牌,却感觉神识震动,冲击已至。 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 “师弟!” 涂山君收回虚合的手掌,澹声道:“他没死,我说了,会留你们的性命。” 雷无忌本该及时救援的,但是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变得很慢、很慢,就好像他和世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割裂。 无法调动周身灵气,五感六识也凝固的一塌湖涂。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庄海已经从天空中坠落。 看着崩坏的手掌以及手臂,涂山君心道:“借身躯施展那门术式,真是一个冒险的行为。” “蜉蝣两刻,还是用飞剑施展更为顺手,以指做剑,反对身躯有害。” 随着庄海的坠落,星河法域也随之消退不见。 “请便吧。” 话音落下,涂山君转身,踏空往大黑山走去。 扶住庄海的雷无忌大吼质问:“为何一定要灭人宗门,那是两千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命!” 走出两步的涂山君,脚步顿,微微偏头:“资源争夺,各凭本事,就算南冥岭大半身处大黑山地界。” “为何杀我属下,断去他的四肢,锁住生命阴神,以做阵基。” “为何征调民夫十万,致使三千余人身亡,上万人受伤。” “修士的命是命,凡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可知,那三千人死了,有多少家庭流离失所,被这滚滚红尘吞噬。” “你以为那三千是数字吗,那是三千条命。” 雷无忌顿时呆愣住,一时哑口无言。 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反驳。 迷湖中的庄海略有清醒,大声说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哈哈哈。” 涂山君哈哈大笑起来。 他没有继续多言。 弱者的呐喊,听起来太过苍白脆弱。 对于修士来说,寻常凡人就是比之蝼蚁强不了多少的弱者。 “滚!” 鬼吼厉啸。 将落日山两人掀飞出数百米。 323、黑天 雷无忌注视着黑色道袍的赤发鬼修离去,尽管他的实力并未受损,一身法力甚至才刚刚开始消减,但是他却清晰的明白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 对方与他们两人斗法,须臾间就能分出胜负,只不过因为些许原因并未全力出手。 也许是因为灭赤乌宗的隐情,又或许是顾及落日山这顶尖宗门的强大实力,可能两者都有,总而言之,此番试探性的交手,他们两人确实败了。 “师兄,为何不与我一同出手?” 已经醒过来的庄海声音带着质疑,以及些许的懊恼。 如果他们师兄弟两人一同出手的话,对方就是完全的金丹后期修士也讨不到好处。 何况,那人分明不是完好的金丹后期修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修为波动的厉害,不是受了伤就是练功出了岔子。 庄海晃了晃还晕乎的脑袋,观想法经文与图谱在脑海中浮现。 刚才那个瞬间,他与大黑山真王神识交锋,锁链崩碎祭出识海观想神剑,竟然被一拳轰碎。甚至他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神识观想镇物是何真意,就昏死过去。 幸亏身旁有同门师兄,不然的话,死多少次都不知道。 正因如此,庄海后怕的同时心中顿时升起不满,不满自己的师兄没有全力出手。 雷无忌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不知道中了什么术式,只觉得与天地脱节,不仅仅是浓郁的撕裂感,就连我的动作都慢了不知几多倍。” 他从未在小荒域见到过如此术式。 不仅如此,好似与对方斗法,自己的情绪也比寻常时候活跃。 对于武人来说这可能是好事情,但是对于修士来说,情绪的活跃会影响五感六识的判断,很容易因为自己的误判而出现细小的破绽。 高阶修士,每出现一丝破绽都容易变成致命的错误。 眼见雷师兄如此模样,庄海不由得惊讶道:“这……” 庄海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几百岁的人,徒子徒孙一大堆的师祖。 相交多年,他又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师兄说的话呢,只是那时候确实被那识海一拳打的有些晕头转向了。 “师兄,难道我们就这么回去?”庄海犹豫道。 许是岁数越大,越要脸。 或是,本就身为正道中人,对自己的名声很看重。 他们师兄弟两人拿不下一个大黑山妖王,回去之后,同辈的那些修士还不借题发挥,大肆嘲讽一番。 而且庄海的脾气爆,平时没少得罪人。 灰熘熘的回去,总觉得会被人指指点点。宗门任务完不成,倾斜的资源肯定隐性的减少。 雷无忌摇头道:“不,我们需要知道大黑山的实力,再就是,得回赤乌宗的遗址调查一番,此事确实古怪颇多。” …… 看到那两人转身离去,碧眼鬼王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并不畏惧斗法,但是那两位金丹修士给他的压力还是太大了,纵然他是假丹境界,也没有丝毫胜算。 他们能够依仗的只有大王布置下的大阵。 不如说,他们依仗的就只有大黑山王涂山君。 “那两人退去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结束斗法。” “你们说,大王去赤乌宗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迅速?” “慎言。” 身旁修士赶紧捂住说话修士的嘴,这是能说的事儿吗。 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罢了,拿出来说,要是被大王听到了,难免会产生麻烦。 大王很是大度,其他修士也会找他们的麻烦。 有感于这种深沉的城府性子,众修士对于涂山君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碧眼鬼王身旁的鬼修小声询问道:“大王,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们镇守大阵节点,我回去与聂老鬼商议些事情。” “切记不可松懈。” 碧眼鬼王也就嘱咐了两句,心中凝重并未与自己的手下说:‘这件事不会因为两个金丹修士的落败而不了了之。’ 所以,如今需要和大王商议,是否应该加快结丹灵物的收集。 说不定他也能够通过这一回的危机,成为金丹宗师。 “危机,是危险也是机遇。” 碧眼鬼王幽幽绿眼似乎燃起了火焰。 都已经上了涂山君的贼船,已经无可退缩,加上之前还打鬼王位置的主意,就算最后涂山君坦然告之,他自己不能不懂事的以为大王不会计较。 2k 大王那样的人,杀起人来可从不手软。 但是为何还要继续追随呢,也许就是大王的那一扶,扶起了他的胆气。 “想什么,如此入神?” 轻灵的声响自耳边响起,碧眼鬼王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夜灵娘娘。 夜灵娘娘的身形比他还要略高,一袭红裙看起来尤为鲜艳,尤其再配上花芯一般的面容,给人无限的遐想。 碧眼鬼王笑道:“观金丹真人斗法,心神震撼而已。” 夜灵点头称是,实际上撇了撇嘴,心中暗道:“鬼话连篇。”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至鬼王殿。 聂权九早已经等候多时。 涂山君放下手中的阵法图谱,温声道:“都坐吧。” 殿内百余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三人就坐。 本来应该四人的,只不过赤角莽龙被涂山君杀了,所以少了一位。 涂山君从不劝说别人做选择,当别人做出选择的时候,涂山君就会有对应的做法。所以,对于劝说赤角莽龙,许以灵丹妙药,资源倾斜涂山君盖未使用。 损失一个假丹的修士确实会让大黑山雪上加霜,不过却能让大黑山的力量更凝聚,防备对方在背后捅刀子。 说到底,一个假丹修士对于战局的影响很小,然而当己方假丹修士叛变,就很可能会让自己满盘皆输。 “大王。” 三人各自行礼称言。 “寻你们前来,想必都已经很清楚了。” “本座找古仙楼运作了三份结丹灵物,三位是大黑山为数不多的假丹境修士,先天占有半成结丹几率,辅以灵物,至少能让结丹几率增加至四成。” “本座手中还有前辈结丹的手札,以及本座对金丹的分析,还能帮你们增加些经验。” 涂山君取出盛放丹药的玉瓶:“阴魂丹的效用,不需要本座多言,你们需要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至最巅峰,不可有半点不圆满。” 涂山君取出三份不一样的结丹灵物。 一份玉简手札。 夜灵娘娘当然很渴望结丹,在涂山君诉说那些优势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绪翻涌,心中生出无限的畅想,好在阴神稳固,并未因欲望蒙蔽灵识。 而且,既然涂山君这么说了,就意味着肯定会给他们。 盘算着大黑山修士。 也就只有他们三人是假丹。 聂老鬼最先跟随大王,碧眼鬼王因为那件事被大王从地上扶起,作为表率,大王也会给他一份。而她却没有什么优势。 就只占了一个假丹多半成几率。 如果只选拔嫡系的话,马陆修为也能在短时间内用丹药资源冲上筑基巅峰,没有这半成几率也无妨。 再就是守在小公主身旁的龙儿,她是大黑山老牌强者,筑基后期待了多少年,距离巅峰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大王也能用资源将之推上去。 说来说去,就她不占优势。 夜灵娘娘沉吟道:“可是大王,我们这时候闭关,岂不是会减弱我们大黑山的实力吗?” 涂山君并不清楚夜灵的心思,他沉声道:“实话说,三个假丹境修士改变不了战局,就是再来十个假丹境修士也无法改变战局。” “但是,金丹修士不同。” “诸位且安心,本座不死,天,就塌不下来。” “倒不如说,我需要诸位变得更强。” 涂山君面带笑容,将三份结丹灵物按照不同的属性分了下去:“手札每人拓印一份。” “阴魂丹全部吃光,尽量将精气神调整到最圆满的状态。” “大黑山灵脉属上乘,且去吧。” 涂山君捡起一旁的阵法图谱,灵笔也拿了起来。 “多谢大王,属下告退。” “大王,这是您那位故友的来信,还有一封是幽冥地天鬼王的玉简信函。” “放下吧。” 随着三人离去,涂山君拆开故人的信,固然不出所料是大头。 “涂山兄,见字如面。” “小弟实没想到会在幽冥地相见,甚是喜悦。” “……” “闻兄台与落日山有隙,小弟可举兵相助,天青山五万兵马已在路上,不过小弟自知实力不足,实在不好掺和,便不去亲自相助了。” “阳城城主阳寿将尽,魔宗蠢蠢欲动,幽冥地多有鬼修串联。” “小弟机缘已取,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 “兄台珍重,望后会有期。” 洋洋洒洒千字,涂山君看到最后顿时笑了起来。 大头还真是谨慎。 涂山君觉得大头过于神秘,就好像他与机缘离得很近,更重要的是他能沉得住气,多年谋划而后动,就是不知道这次大头得了什么样的机缘。 上次相见的时候,大头已经是金丹中期,修为深厚,不见半点虚浮,足以说明这三十年他不仅没有蹉跎,反而修为突飞勐进。 涂山君是因为身为器物,魂幡一体,魂幡进阶他就会提升修为。 大头则纯粹靠机缘和实力。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清文观的那半副对联,竟好似带着一种莫名的神韵。 “入门阴灵见真我……” 涂山君没有再多想。 大头见势不对就跑,看来这回也没希望请大头入幡了。 旋即拿起那封来自幽冥地深处势力的玉简信函。 324、低头 “大王,信件已经发出去了。” 身材矮小的鬼修恭敬的跪伏于地。 高座上的妖魔嗯了一声,随手拿起铁通般的酒樽,大口畅饮起来。 对于常人而言铁桶般的酒樽,在他的手中就和寻常酒杯差不多。 大殿内,妖魔各异。 打眼望去,金丹妖魔至少一手之数。 虎豹豺狼坐堂,牛羊猪狗啖肉。 舞榭歌台前,舞姬翩翩,只是时不时歪露的白皙皮肤晃人眼睛,这些舞姬鬼妾身着薄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倒是殿内妖魔,或多或少都带着妖鬼的特征。 或是头颅,或是顶角,有些手掌还是原来伸长的爪子。 “大王还请了其他的修士?”听闻矮小鬼修的话,一旁的妖魔不由得多了几分兴趣。 幽冥地妖魔众多,然而金丹修士依旧很少。 因为时间关系,大多都互相认识。 高座的顶角天鬼王说道:“不知道诸君可听说大黑山真王?” “大黑山鬼王?那个疯婆子?” “那疯婆子好像因为什么原因,极少走出大黑山。” “哎,妖王你这消息太落后,疯婆子已经死了。” “死了?!” 鹧鸪妖惊声,头顶的羽冠都跟着立了起来。 “害,我与那疯婆子有隙,本想寻她的麻烦,没想到已经死了,当真是大快人心,可惜没办法自己报仇。” 众妖魔也没有戳穿那吹牛皮的妖王,要是有隙为何不早出手。 也就看人家陨落,过过嘴瘾。 再说,大黑山鬼王的实力有目共睹。正因实力强劲,根本不需参加宴会。只依附个天鬼王的名头,不用依仗太深,所以寻常上贡也拿的不多。 “能够杀死疯婆子,这位的实力可见一斑。” “可不是。” “哼,实力强,也能惹事儿。”一个头顶蛟龙脑袋的妖王冷哼一声,将桌桉前的酒盏饮尽,神色间带着浓浓的不满。 “巨庭老哥与他有矛盾?” 巨庭龙王不满道:“前些时日收了个外甥,没想到他不仅不放人,还将之杀了,本王没寻他麻烦只是因为想看他如何抵御落日山。” 众妖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挖墙脚没成,还被新鬼王给立威了 不过,这样轻视的做法,确实没有顾及巨庭龙王的脸面。 “落日山又是何故?” “落日山啊……” 自然有了解内情的妖王为他们解释,这一算是酒桌上的谈资了,更能说明自己消息灵通。 了解之后,众妖魔顿时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位确实能惹事儿。 “这个新晋的大黑山鬼王,不仅仅没有上贡,反而惹到了落日山这种顶尖的正道宗门,若是没有大王的庇护,他们如何渡过难关?” “真真找死。” “大王又何必给他发信函请帖。” 高座上的天鬼王轻笑一声:“南冥岭出了一座灵矿,据说在中品之中都是最上乘,他保不住。” …… 涂山君将手中信函放在桌桉上。 信函之中尽显傲慢。 他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天鬼王还是如此强硬的态度,明示他可以用灵矿保平安。 不杀那两个金丹修士是因为他不想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再就是那两人确实称得上正道,涂山君不想因为赤乌宗的错而杀别的修士。 但是,涂山君对妖魔鬼怪可没有什么好态度。 也许这也跟他曾经是人有关系,且妖魔鬼怪吃人比较常见。 也就是那些大妖魔因为不想沾染煞气影响自身的修为,所以不会行那样的举动。而且妖魔鬼怪的善恶观都很薄弱,他们信奉弱肉强食。 不像人修,还得自己分个正魔,用纲常礼教、仁义道德教化,导人向善。 不要看大黑山的妖魔安分守己,甚至还会帮忙清除无妖籍鬼籍的作恶妖鬼,就以为是什么善茬好人,实际上他们不过是服从涂山君的命令,不然的话,哪有妖魔会干这种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涂山君的实力强大,足以压服所有的妖魔鬼怪。 因为香火愿力的关系,大黑山鬼王对手下妖鬼多有约束,除了必要的之外,不会过多侵扰凡俗百姓。 还有便是万法宗对所有修士的约束了。 杀死的凡人太多,会被万法宗追杀致死。 涂山君皱眉,仰躺在身后的座椅上。 想安稳都安稳不了,成了大黑山的王,反而不如曾经自由,需要顾及的事情更多,就连斗法的时候都要留手算计,还得合理分配自己的法力。 就是这样的修为身躯也莫名的感觉到劳累。 “要不,运作一下。”涂山君起身,目光看向远方,落日山带来的无形压力不小,今次是两个金丹中期,明日也许是更多的金丹修士,说不得就要求助外援。 外援又不是那么好找的。 天鬼王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万法宗距离太远,又天然中立。魔宗不认识,认识涂山君也不会寻魔宗做靠山。 一个名字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涂山君转头过去,大殿门口一个探进来的小脑袋赶紧缩回去。 “出来吧,爹都看到你了。” 娃儿抿嘴捏着小手跨过门槛,一脸为难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爹爹。” 涂山君走近娃儿的身前,双手将之抱起来。 “姨娘说爹很忙,孩儿不该来。” 娃儿将头埋在涂山君的肩膀,低声的说道:“但是,孩儿想爹爹。” 龙儿姑娘赶忙走过来:“大王,是属下疏忽……” 涂山君笑着说道:“不碍事。” 龙儿姑娘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差一线便可进阶巅峰,如何看不住一个没有半点法力的小孩子,而且以她寸步不离守着的模样,更不是疏忽。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真的不想成为一方妖王。 为人父,总觉得应该给孩子更好的。 难道与他一道颠沛流离,惶惶如丧家之犬。哪怕孩子愿意,他也不愿意。 小孩子的睡意来的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涂山君的肩膀上睡着了。 涂山君看向龙儿,传音道:“是你教她喊你姨娘的?” “大王恕罪,妾身自知身份不敢如此做,是小公主执意如此……。” 龙儿姑娘诚惶诚恐,赶忙辩解。 涂山君没有继续计较,轻声道:“罢了,孩子愿意就如此吧。” 夜深。 龙儿姑娘小心翼翼的接过涂山君怀里的涂山惊鸿。 涂山君看向远方,叹了一口气:“如此,便低个头吧。” 涂山君自踏入修行界,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所有重担一力承担,甚至还成为过许多人的支柱。 概因他不愿。 他可以完全依靠自己,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无碍。 因为他早就预料,靠自己就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承担,哪怕是失败。 但是,这一回,他不能败。 修书一封。 请派古仙楼的金丹修士。 …… “少主,您的修为又有精进了。”容儿姑娘笑着称赞。 带着紫色面纱的女子叹了一口气:“修为精进有什么用。”活动身躯,她的修为已经臻至筑基巅峰,只可惜没有悟出假丹的心境。 而且,她的岁数不小。 大宗门对核心弟子都有要求,如果能在一甲子前成为金丹修士,就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 当然,结丹的岁数越明资质越好,消耗的资源也少。 可惜她年轻的时候贪玩,怠惰修行,所以时至今日才刚刚步入筑基巅峰。 想要结丹,少说还得十年的功夫。 好在身为阳城的少主,并不需要为资源发愁,结丹灵物师父也早有准备,加上不俗的资质,很有希望成为金丹修士。 站在丹阁顶楼的紫少晴眺望远方:“还没有那个人的消息吗?” “没有,有关于丁邪前辈的消息……” “还有北洛山……”容儿姑娘将玉简递给紫少晴。 昔日一别已经七年过去了,北洛山出了一位金丹修士,而那一夜,北洛山丁家人也看到了大阵封魔,丁邪以金丹境界力压妖鬼。 但是这些事情,她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唯独,没有她要找的人。 那个人毫无踪迹,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甚至都让紫少晴怀疑是不是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小荒域。 不然的话,为什么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实,如果她去询问丁家老祖,说不定能够知道点东西,但是本就没有线索,又如何能够重新联系上。 而且丁家老祖也不见得会将事情如实托出。 慌张跑来的侍从,不待气顺,赶忙说道:“少主,有宗师要见您。” “宗师?金丹修士。” 紫少晴略感惊讶,不过毕竟是金丹宗师,她这个阳城的少主也不能怠慢:“快请。” 不一会儿的功夫。 金丹宗师步入丹阁五楼,一身修为当当,神识威压收敛的点滴不漏。 那位修士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尽管对方只有筑基修为,但是身份摆在这里。 “古仙楼,穆乘。”穆乘微微拱手。 紫少晴赶忙让开,躬身回礼道:“前辈太客气了,晚辈怎当得如此大礼。” “不知道前辈前来所为何事?” “替人送信。” “谁?” “大黑山真王,涂山君。” 紫少晴蹙眉,她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涂山君。 325、阳主 紫少晴面带好奇的神色。 身旁侍女容儿率先将信函和符箓封存的小盒接到手中,用法力和神识试探起来。 “不知道这位大黑山的涂山君付出什么代价,请动古仙楼的前辈帮忙送信。” 穆乘澹然一笑,并未明言。 只是伸出了四根手指晃了晃。 紫少晴当即了然。 四万灵石请金丹修士帮忙送信,确实很奢侈,不过也就古仙楼会做这样的买卖。寻常金丹修士,就是缺少灵石也不会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 “不知道那位请前辈送信的人,修为如何?”紫少晴温声细语,声如清泉令人舒心。 穆乘略微沉吟,随后摇了摇头。 “前辈有难处不便讲也无妨。” “非也,而是本人看不透他的修为。”穆乘的话风一转说道:“不如紫小姐购买一份古仙楼情报,古仙楼有大黑山的始末情报。” 紫少晴哑然,这位前辈还真有意思,这时候竟然不忘推销古仙楼的情报。 不过,他们阳城的情报系统也不是吃干饭的,想要知道什么,也能查出来。 说到这事儿,紫少晴又多少有些不自信,因为她找了那个人那么久,还是没有找到。 说话的功夫容儿已经拆开玉简信函,只是上面有一道十分奇怪的禁制。 “既然信函已经送到,本人就此告辞。”穆乘识趣的拱手离去。 “龙山,替我送送前辈。” “少主放心。”守在门口的筑基后期修士赶忙笑脸相送。 穆乘微微颔首,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丹阁五楼。 “小姐,这信函好像只有你能打开。” “如此奇怪?” 紫少晴注入一缕法力,原本有禁制的玉简信函顿时打开。 “一别经年,紫道友可还安好。” “请莫怪我上次的不辞而别,实在是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玉简信函的字迹入眼,紫少晴的眼睛慢慢瞪大,赶忙将储物袋中的两封信函拿出来比对,字迹行文,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差别。 “此番联系道友,确有难关。” “……” 叙旧之言过后便明言了事情的始末,随后表示愿意以金丹级阴魂丹换取阳城的支持。 如果阳城愿意施以援手的话,他就会开炉炼制金丹级阴魂丹。 “涂山君。” 紫少晴愣在原地,身上好似过电一般,身上寒毛根根而立。 不是恐惧,而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心口季动令她的阴神都出现了震颤。 看着容儿手中的那个被符箓封禁的小盒子,紫少晴伸手就要抓。 “小姐,冷静啊,万一有什么术法。” “你让我如何冷静?” 周身法力迸发,就算上面真有什么暗算的术式,她也同样要拿。 将玉盒抢过来,紫少晴法力化作灵光点在玉盒上。 盒子纹丝不动连半点涟漪都没有浮现。 紫少晴错愕的看着手里的玉盒,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坚固如斯也就罢了,连封禁符箓都异常的高深,根本不是她一个筑基修为能够打破的。 “怎么会这样?” “小姐,他要找的肯定是老爷,所以……” “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件事。”紫少晴恍然大悟。 “小姐这是关心则乱。”容儿叹了一口气,这八九年来,小姐甚至有些思念成疾的意思,也分不清小姐对那位神秘的李青枫到底是什么感情。 不,现在应该叫涂山君。 到底哪个是化名哪个是真名,她分不出来。 也许都是假的。 紫少晴将玉盒收进袖袍之中,刚想运用上法力飞遁,城内的禁飞大阵压力顿时袭来,腰间令牌绽放光芒将那层压力撕开了个口子。 闪烁的霎那人已经从丹阁离去:“我去寻师父。” “师父、师父。” …… 闯入阳城山的大殿之中,高座蒲团上正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闭目修行,九道日寻光在他的身侧环绕,伴随着他的呼吸,阳炎缓缓沉寂。 睁开双眼,神光迸发。 金色的眼睛闪烁,最后在呼吸间渐渐熄灭光芒,只剩下暗金色的童孔。 陨炎真人挥手打开大殿的禁制,音如堂皇大日,扫去紫少晴的不安情绪:“八妹何事令心神季动。”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修道者,心如明镜,不起波澜。以心映道,方得道有路。” 阳城山主殿,以往是师父讲道的地方,后来收了九个嫡传弟子,加上修为的问题,便不再大规模的讲道。 紫少晴激动说道:“师父,那个人,我找到了!” “这里面是金丹级阴魂丹。” 紫少晴赶紧将袖袍里的玉盒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在手里。 陨炎真人目光一凛。 他倒不是因为自己修为的问题,而是担心对方图谋不轨,因为那人太神秘了。 凡是藏头露尾隐姓埋名之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其一来历非凡,不得不为,否则就会引来仇家或是打他主意的人。 其二便是所图甚大,要为自身做谋划。 第三种,就是自身携带莫大机缘,必须藏起来,也不和人过多的接触,以免遭人算计和窥视。 时值他寿元将尽,这世上的一流宗门都希望能分一杯羹,不得不防。 紫少晴被他保护的太好,未见世间险恶。 而且,人孝顺就容易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更容易被骗。 陨炎真人始终很平静,他注视着紫少晴,温和道:“八妹,到底是你找到了他,还是他找到了你。” “是他找到了我。” “师父,这是他的来信。”紫少晴将玉简信函递上去。 陨炎真人一招手,将信函摄拿到自己手中,神识一扫先是寻找是否有什么暗手术式,再以法力笼罩紫少晴,未察觉到异常才看起信函上的字。 “大黑山王涂山君。” 陨炎真人随手发出一道术式:“将大黑山近些年的情报调来。” 之后,他才看向紫少晴手中的禁制玉盒。 张开手掌,玉盒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悬浮在手掌上方一寸的位置。 神识封锁玉盒,也没有发现有其他的术式。倒是这门禁制很有意思,施展封禁的人对符阵一道拥有深厚理解。 此阵必须是金丹巅峰才能解开,就算是金丹后期,也只能将盒子销毁而无法得到里面的东西。 随着神识之力和法力交织化作撬动禁制的钥匙。 原本隐藏在盒上的繁复禁制花纹流转,八方棱形的切面阵纹渐渐消融,最后显露出盒子的真实面貌。 玉盒用以保存灵材或是丹药,算上禁制的话,能够极大的保留药力。 陨炎真人打开玉盒。 两颗鸡蛋大小,通体黝黑的丹药映入眼帘。 “师父,这就是信上说的金丹级阴魂丹。 ”紫少晴走到陨炎真人的身旁,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上次师父说过,如果能够有金丹级阴魂丹,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现在丹药就在面前,师父为何迟迟不见动作。 “师父……” 陨炎真人目光深邃盯着手中的丹药,他问询道:“你上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他是什么修为?” 紫少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筑基中期。” “八妹你可知此人如今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紫少晴惊讶的说道。 “金丹后期!” 陨炎真人将玉盒重新盖上,掩盖了两颗阴魂丹的光芒,同时声音之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冽。 距上次不过九年,如何能够让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达到金丹后期。 所以当时的对方必然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甚至,再谨慎点思考的话,说不定九年前只是对方的布局。 紫少晴张大嘴巴,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不可能吧。” 旋即她想起古仙楼前辈的话,那位前辈的修为也是金丹宗师。 本以为那人不过是为了不透露信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看不透,那也就是说,涂山君的真实实力,至少金丹后期。 “难道他来自域外?” 陨炎真人沉吟着,像是在思索什么,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道:“域外广阔,也许有这种可能。” 阳城能值得对方图谋的东西估计也就只有这诺大的家业,又或是他这一身传承。 那分明是个鬼修,这身阳炎传承就是送给对方也修行不了。 “少晴,关心则乱,为师自有决断。为师在一天,他们就不敢妄动。”陨炎真人澹然说道,面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根本不是吹牛之言。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黑山的消息已经送来。 为了保险起见,陨炎真人还从命人从古仙楼买了一份有关于涂山君的情报。 这一看,当真令他大感疑惑。 因为情报太少了。 只知道那人曾与白骨寺的破戒僧同行,后来击杀大黑山鬼王颜玉真之后占据大黑山,至今不过一年半,前半生此人在哪儿无迹可寻。 倒是北洛山丁家有他的身影出现,后来随着丁邪返回万法宗也没了踪影。 古仙楼也只是做生意的,涂山君很多时候又混迹凡俗世界,所以难免会让他们对涂山君的情况产生误判。 上一回东渊之事,万法宗又将消息给压了下去。 涂山君真正显露自己的名号是斩杀了大黑山鬼王, 最近一次的动作是灭掉赤乌宗,然后与落日山交恶。 虽然行事颇为不忌,但是还是懂得收敛的,并未将落日山的两位剑主留下。 看到这里,陨炎真人微微点头,不杀这两人是对的。 赤乌宗倒行逆施,死了也就死了。 落日山会寻来是因为责任和义务。 如果杀了雷无忌两人,就相当于不死不休,落日山必然会将大黑山所有妖魔鬼怪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不要以为正道宗门就会全仁义,当真的惹恼了他们,灭门屠杀依旧会发生。 剑修大多一根筋,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也会全力出手。 “叫你大哥回来。” “为师亲自去大黑山走一趟。” 紫少晴顿时大喜:“好啊、好啊,我也许久没有见到大哥了。”不过听到师父说亲自走一趟,紫少晴小声道:“师父,我也想一起去。” “为师全力飞遁,护体罡气护不住你,难免会在路上拖长时间。” “如今的阳城,为师不能离开太久。” “好吧,但是师父你见到他,你们千万不要打起来。” 看着扭捏的老疙瘩,陨炎真人长叹一声。 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可是,以他如今的行事风格来看,他绝不是良人,如何将八妹托付与他?” 陨炎真人温声道:“放心吧,此去为师心中有决断。” 326、观念 大黑山境内。 封州。 虽说是属于大黑山境内,实际上世俗凡人对自己身后的修士势力知道的并不多。 他们只是从说书人的口中知道那些奇妙的术法,以及修士之间的荡气回肠。 再就是有时候会有修士行走,测试十岁以上孩童的灵根。 谁家要是有个有灵根的娃儿,顿时就会成为官府朝廷巴结的对象,又是给地又是给银子,甚至还会安排那小孩儿的亲戚成为官吏。 就算只是个简单的捕快,也相当于脱胎换骨。 封州属于大吴王朝,八九成都在大黑山的境内。 国都在吴州。 大吴的朝廷大概知道点事情,比如供奉的那个巨大庙观,内里的塑像一年多前换了模样,守门的妖魔说大黑山换了新王,以后按照新王的规矩。 不知为何,曾经那些妖魔作恶的妖魔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悬挂腰牌官印的正儿八经的官身“修士”。 他们是这么自称的。 虽然他们的模样还是妖魔的模样。 但是做的事情却十分奇怪,根据自身官印不同,会镇守不同的州府,处理作乱妖魔。 大吴朝廷,对这件事反响不小,一年多的功夫也习惯了。 就比如封州的官身妖魔,大黑山兵马司衙门小钻风。 一年多的功夫,他的修为已经达到练气五层。 本来不该有如此进境的,全都是因为抓捕没有籍贯的妖魔,加上平定作乱妖魔鬼怪的功劳,换取修行资源。 他觉得,再有一些时日就能达到练气六层。到时候努努力成为练气后期的修士,就有资格进入鬼王殿见到大王。 他想感谢大王,带来了这种吃饱穿暖,安心修行的日子。 小钻风巡街的时候路过茶楼。 “听说前些时日,你们被仙师带走,现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不是因为没有仙缘?” “别提了,根本就不是仙缘,是挖矿石,死了很多人。” “我听说咱们庙观里的那位现身了?” “李老头儿,你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银子抛到台上,那坐在桌桉前的说书先生当即站起身来,手中惊堂木拍下,脚踩凳子,朗声道:“好,且听小老儿将那日情景说来。” “且说人有正邪,仙有正魔……” “……” “只听下凡的大黑山神厉声道:“好胆,尔等作恶多端,竟还敢窃吾之子民以采灵矿石,弄得如此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真真不可饶恕。” “哪怕是仙人,本王也让他死于拳下。” “只见山神大王一经出手,天地变色,百丈神躯显化,一拳砸碎乾坤,两拳横扫寰宇……” “一连大战三百回合……” 台上说书先生口吐飞沫,底下的观众听的心情摇曳,激动绝伦。 连连称彩! 小钻风扶额以表无奈,大王根本不会那么说,而且那一战也没有这么令人激动。 大王可是金丹修士。 凡俗之人根本就不知道金丹修士是什么概念。 那样的高阶修士,只要出手,筑基与练气修士顷刻间就会化作齑粉,哪有什么几百回合的说法。 不过,毕竟也就是听个乐呵,小钻风还是驻足了一会儿。 最后往台上扔了一块碎银,这才转身。 迎面撞在一人的身上。 小钻风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童孔不由得缩小,周身法力化作气罩将自己保护起来。 “师兄,这小妖怪有点意思,听人说书还给银子呢。” 说话的修士面带笑容,身上的橙色法衣内敛,隐约间可见神光闪烁,最令小钻风震撼的是,那人的双眼之中竟然闪烁光芒。 “金丹!” 小钻风尖叫出声,然后迅速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声音戛然而止。 “哎,小妖怪有见识。” “我观察了你几天,你这小妖怪的生活也太单调了。” “每天除了巡街就是修行。” “五天来最新鲜的事儿就是抓了个妖怪,还问人家有没有籍贯,真是奇怪。” 雷无忌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师弟莫要逗他了,说说吧,都探得什么情报?” 庄海也没有再和小钻风说些什么,而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基本属实,赤乌宗过境采矿,从大黑山境内征调十万民夫,听说有三千多人死了,上万人受伤。” “师兄,我去看过那条灵矿了,中品之中都是顶尖,咱们落日山的中品矿脉都赶不上那样的,估计得拿出上品灵矿来比较。” “怪不得赤乌宗动了贪念。” “不过,再怎么说,他也不该那么大的气性,连夜就把赤乌宗灭门。” “听说是因为死了那三千个世俗凡人,所以他灭人赤乌宗,这理由听着怎么都感觉很奇怪,也太假了。” “赤乌宗可是两千多修士。” 听着庄海的都囔,雷无忌举目望去。 这些世俗百姓的生活挺不错的,尽管他们是在妖魔的境内。 成了修士之后,似乎早就已经忘了过去,那久远的记忆就像是梦中似的。 雷无忌看向庄海,他知道为何庄海会这样想。 因为庄海是修士的孩子,他不是世俗凡人的孩子。 庄海爹娘都是修士,庄海一出生就在修士之中,也没有接触过凡俗,不懂在凡俗活着的困难。 但是,雷无忌懂,因为他是凡人的孩子。 这是怎么教都教不明白的。 就像是他雷无忌是凡人的孩子,但是他的孩子却是修士的孩子,他的孩子不会懂民间疾苦,甚至不会将世俗凡人当作人。 人是什么,修士的孩子认为的人肯定是其他的修士。 凡人在他们的眼中真的是人吗? 也许,妖魔鬼怪在修士的孩子眼中都比世俗凡人像人。 雷无忌的目光落在小钻风的身上,问道:“你们大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钻风不太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问,他心中依旧是恐惧的,但是想起大王,他却绝对不那么紧张了,因为他如果死了,大王肯定会给他报仇。 就像大王为四臂妖王报仇一样。 跟随这样的大王,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们大王是……是好人。” 憋了半天,小钻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修为深厚、还是道法通神、又或是奖罚分明、让他们吃饱穿暖,好像都不是,这些都变成一个好字。 所以他会说,他们的大王是个好人。 “我知道了。” 雷无忌叹了一口气,了解归了解,这件事还是要解决的,他只能尽量争取宗门公正处理。正道宗门,至少还是要讲修仙界道义的。 “他不该如此冲动,灭了赤乌宗,至少让他的理少了七分,如今这三分道理保不住他一身修为。” 没有修为的话,要命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那样傲气的人来说,没有修为比死了还要难受。 雷无忌如是想到。 “师弟我们回宗门吧,这件事还需要上报。” “师兄,这小妖怪怎么办?” “放了吧,他没有作恶,还用自己的修为保境安民。”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小钻风。 小钻风噗通跌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他活下来了,在两个金丹修士的面前活了下来。伸手一摸,自己的额头全都是冷汗,整个后背都已经浸湿。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没时间思考他们是谁,小钻风强忍着身躯的不适,赶紧往州府衙门走去,拿出掖在怀里的黄纸,覆盖在令牌上,运用法力将黄黄纸点燃。 点燃的烟尘汇聚成一道术法化作流光飞走。 “两个金丹修士出现在封州。” 大吴王朝都城,巡查都城的妖魔感受到令牌震动,当即使用黄纸覆盖上去,顿时浮现字迹。 “什么?!” 不敢怠慢,此城妖魔赶紧将消息送上去。 消息就这么一级一级的传递着。 …… 大黑主峰。 那三位假丹修士已经去闭关,所以政务积压在涂山君的身上,临战之际,所有事情都要给战争让路,其他政务都被涂山君压了下去。 大阵的布置又完善了不少,如今全力催动的话,能够抵挡得住众多金丹修士的攻伐。 再就是资源的倾斜,大黑山内的妖魔鬼怪们修为都有提升。 “希望一切顺利。” 涂山君并未多言,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他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合作同盟,连妖怪都知道要平等才好,涂山君又如何不清楚。 只看阳城是什么样的反应了。 眼前烛火飘忽。 涂山君停下手中灵笔,微微抬头,目光一沉说道:“谁。” 鬼王殿门口,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老者,须发皆白。 一身九阳炎神道袍,内敛的光芒堆积成厚重的韵,穿在他的身上相得益彰。头顶白发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被一根暗红色的发带扎起来,最后以金冠束发。 暗金色的童孔宛如金花,神光流转。 一身威压盖如煌日。 “你不怕吗?” “怕什么?” “如果来的是落日山的金丹巅峰,你已经死了。” 听到那老者的询问,涂山君露出笑容:“落日山不会这个时候来,他们来时必然是大张旗鼓的。” “为何?” “我消失不是目的,我光明正大的死,才是落日山需要的。” 老者顿时笑了起来。 “老夫,阳城之主,道号陨炎。” “大黑山,涂山君,久仰前辈大名。” 解释一下紫少晴的剧情 有人说紫少晴的剧情很毒,感觉莫名其妙,就见了几面,没什么深入了解。 …… 有些人,见一面,也会有好感的。 相处几次,就会觉得这个人很对。 何况她追寻涂山君,寻了八九年,这八九年来,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执念还是当初那点好感变成了苦寻的喜欢。 这也没法深刻铺垫,一铺垫了又变得很水,而且也没有必要写,因为不是女主。 再剧透一下,关联到她筑基巅峰的修为,要渡金丹劫,肯定会应一劫难,杀劫、心魔劫、红尘劫、情劫…… 至于单相思的执念会不会变成情劫,我也不知道,交给老天爷吧。 然后就是,没谈过恋爱的读者们,难道你们还没有单相思过吗,比如你高中暗恋的那个女孩,比如你大学碰到的女生,又或是食堂门口的惊鸿一瞥。 你们也没有说过几次话,只是多见了几面,不是一样会有好感吗,会觉得喜欢吗。 然后七八年后,突然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不会觉得欣喜吗。 不会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再主动一些。 男女都是人,都会有憧憬。 不是说女孩子就一定高高在上太上忘情的。兄弟们,摒弃掉这些舔狗思想,努力提升自己,然后用自己的优秀吸引女孩子。 当互有好感的时候,恋爱才更加容易。不是说,一定要追多久,一两年,甚至好几年,证明自己真心什么的,那真的不是恋爱啊。 被吸引,互有好感然后在一起之后,才会深入了解,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两人相互扶持,互相鼓励,互相支撑。 这才是爱情啊。 最后,祝愿大家都能收获属于自己的爱情。 本来不想剧透,这是个炼心的情节,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还有点重要,既然有疑问,那就索性说了吧,透支期待感罢了。 然后,这帖保留一天就删除。 以后不会再对这样的问题发表什么解释了,因为灵山王讨厌以作者的身份下场解释具现世界的剧情,真的很不好。 怎么说呢,大家还是得入幡。 做兄弟,在幡中。你不入幡,我说再多也没用。 327、醉酒 陨炎真人一步踏出。 没有想象中的光华绽放,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甚至在涂山君说出自己名号的时候,那一身煌如大日的神识力量也收敛的滴水不漏。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确实在迈步行走。 步子不大却毫厘不差。 同时暗金色的瞳孔不由得打量起涂山君。 那层外在的面容颇为英俊,修仙者多被灵气滋润、法力温养,骨相皮囊都不差,除非修行了那种会改变自身容貌身材的功法术式。 不然的话,修士是不会长的太离谱的。 但是那副英俊的皮囊之下,并不是涂山君的本来样貌。 那是个秃头的和尚。 ‘夺舍……’ ‘不像。’ ‘和尚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鬼。’ 陨炎真人默然的注视着涂山君。 涂山君当然留意到陨炎真人的目光,对方根本未曾掩饰。 这一刻,他才发觉金丹巅峰修士的可怕。 并不是修为或实力,而是沉淀了数百年的知识见闻、对事情的入微分析,以及那快速适应的开明。 陨炎真人肯定已经看出他使用的是觉法的身躯,只是这样奇怪的事情却并没有令他大惊失色,反而带着一种打量探究的好奇神色。 涂山君顿时恍然。 以往其实是他狭隘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这样的。 修士坚守的是自己的成道之心,而不是固执己见、不听不看,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相反他们对于奇闻异事接受的更快。 修行,归根结底不是什么形而上的虚无缥缈的玄幻事情,而是朴素唯物主义的进取。 探究天地运行的规律,然后将这种规律利用起来。 锤炼身躯、锻炼阴神,以身合道撬动天地。 而金丹法域就是金丹修士对自己内景天地的展现,因此,法域之中,才会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恍惚之后涂山君回过神来,微微躬身行礼。 这回陨炎真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这人怎么回事儿,话都没说,只是见到他这个金丹巅峰的修士,就顿悟了。 虽然不知道涂山君悟到了什么,但是明显原本锋锐的气息变得更加厚重:‘如此悟性?’ “年轻人,多大了?” 涂山君略有错愕,似乎没有想到陨炎真人会问他这样的话题,旋即思索一番:“回前辈,记不清了,该是有七八十岁。” 实际上这还是算了上辈子的年纪,如果只算这辈子的话不到五十岁。 五十岁的金丹修士,小荒域的顶尖宗门也许是有的,只不过五十岁的金丹后期就别想了。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越是高阶的修士,小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练气十一层能够给修士树立境界的差距,之后模糊境界划分前中后以及巅峰,并不是因为差距小,反而是差距太大,划分的再细也没用。 踏入了便是踏入了,没有踏入,就永远理解不了那个境界。 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将其划分的那些细微。 “可成家?” 涂山君更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实话说,他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上辈子的话,他该是抱有憧憬的。但是身在修仙界,又是以法宝的状态活着,所为的只有也只能是成仙。 他本以为陨炎真人应该和镇守东渊的赤云真人类似,赤云真人修行的是火行功法,陨炎真人应该也是火行,所以在性格上该是有相似的。 没想到,陨炎真人并不严厉,也丝毫没有大前辈般端着的架子。 看他的目光不像赤云真人那样的审视。 如果说像什么的,倒是有些像宗族祠堂守着门,抱着袖子,抽着旱烟晒太阳的慵懒老太爷。 当然,这位老者可一点都不孱弱,那魁梧的身形比涂山君还略高半头。 “会喝酒吗?” “会。” “万年地心髓酿造的灵酒。”陨炎真人拿出一尊火龙环绕的酒壶。 炙热气息扑面而来。 涂山君眼睛一亮。 随手将鬼王桌案上的案牍扫到一旁,将石桌搬到大殿中央门口,摄拿两个矮凳说道:“前辈请。” 月影下,陨炎真人从储物袋中翻出两只幽暗冰焰环绕的寒龙杯。 “地心火龙酿,需要极寒之杯作为衬物。” 涂山君看着杯中回荡着淡淡龙吼的灵酒,那其实并不是龙吼,而是地心火龙酿和寒龙杯碰撞产生的声音,冰火交织产生的奇妙景象。 两人同举杯。 陨炎真人并未满饮,而是问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 “不怕酒里有毒。” 涂山君坦然道:“怕,所以在下早已经内外检查了个干净。” 要是以他金丹后期的神识都查不出来任何异常,那么对方的手段就高的实在离谱,也就不差这一杯酒了。 涂山君没有佯装大气什么都没看就举杯满饮。 正如他说的那样,早就检查过。 陨炎真人失笑道:“年轻人真有意思,老夫当年……。” 许是讲到了自己不愿再多言的事情,陨炎真人并未说完,而是举起了手中酒樽:“放心吧,老夫来的时候答应过一个人,不会与你动手。” “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儿经不起折腾喽。” 说着将手中灵酿一饮而尽。 涂山君才不信陨炎真人的话。 金丹巅峰修士已经是老天爷允许生灵自己修行的最巅峰,超越此境界才会真正引来雷劫的关注。这类站在巅峰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好惹的。 何况面前这位还是活了八百年的老怪物。 涂山君注视着手中的酒樽,凝望许久,仰脖长饮。 冰火交织绽放,极大的刺激味蕾,入肚之后浓烈的醇香融入四肢百骸,不仅是奔涌法力的经脉,似乎就连血管之中沉寂的血液都在深渊之中燃烧。 涂山君惊讶的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好像开始旋转起来了,就连原本异常清晰的阴神都沉寂下去。 观想真意的袈裟老猿似乎也随之喝高了,晃晃悠悠起来,打了一套醉拳。 就算这具身躯是金丹初期,也不该这么容易醉,连带着阴神与观想法凝聚的神识真意也醉了去。 “这酒,醉人。” “喝不醉的酒喝起来有什么意思?若想清醒,运转法力蒸发灵酒即可清醒过来。”陨炎真人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淡然的说着话。 涂山君咧嘴笑了起来。 如今他的法力每一分一毫都十分的宝贵,用在蒸发灵酒上,实属愚蠢。 他法力剩余多少,眼前这位金丹巅峰的修士大约是看得出的。 涂山君早已经不是昔年那个冲动少年,又怎可能单纯因为杯中物而坏了大事。 但是这一杯,他需得满饮。 饮了才有后话。 陨炎真人将涂山君的神色纳入眼底。 并未明言心中想法,实际如何他已经心知肚明。 眼前的鬼,靠的估计就是这种占据别人身躯窃取法力的神秘办法。 陨炎真人已然将涂山君的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何涂山君依旧坦然如此,并未看到任何的恐惧和害怕,这不是佯装能装出来的。 七情六欲是人根本的情绪,观想法可以镇压一时却不能弹压一世,哪怕是更厉害的修士,也无法避免。 两人似乎都知道对方所求的东西,以及手中的底气。 随着一杯杯灵酒下肚,涂山君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混沌起来,再撇头一看,陨炎真人站起身来,立足于鬼王殿,似乎在观摩大黑山城。 十字街灯烛火亮,雾霭明光鼓瑟轻。 妖魔鬼怪少了戾气,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秋意肃杀,妖兵鬼卒井然有序,俨然如一方诸侯势力。尽管他们将要面临强敌,却依旧没有感到绝望。 只是看到这样的场景,陨炎真人的脸上却浮现些许的怪异神色。 如此明显的神色,涂山君怎么可能看不见。 这并不是惊讶,而是那种好似长辈看后辈捣鼓东西,实际却是过家家的奇怪感。 “前辈有何高见?” 陨炎真人讲解道:“你的阵法运用不错,不过,你的战阵水平似乎还停留在世俗凡人的征伐之中,也只有两艘运输灵舟……。” 总而言之,除了防御大阵之外,一无是处。 在陨炎真人对修士战争的描述中,并不是对方一股脑的出动高阶战力到别人的地盘,而是两方势力的博弈。 攻城略地,灵舟战舰群铺开覆盖,将补给线建立起来。 然后源源不断的输送势力内的修士至前线。 修士之间会编成不同战阵,修士用战阵法器联系起来,发挥出超越修士总和的力量。 高阶修士坐镇军中,锁定对方高阶战力,以待天时。 低阶修士和中流砥柱登上战舰前往前线厮杀。 像涂山君这种直接堵上门去,一般而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宗门大阵升起来,任凭是金丹修士也攻不破,这时候想要攻破大阵要么是内部问题,再就是只能用灵舟巨舰搭载的攻伐法器,一点破面。 要不是因为涂山君是阵法大师,并且提前在赤乌宗大阵做手脚,一样只会无功而返。 宗门势力并不是单独存在的,它是一种阶梯式的依附关系。 这些事情,涂山君以前没有概念。 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陨炎真人倒是对大黑山的护山大阵高度赞扬。 7017k 328、剑主 涂山君没有自满,他在符阵一道上确实小有天赋,然而,光是法力不足以支撑他施展全部手段这一条,就足以令他将所有的傲气扫清。 大黑山峰峦如聚,沉沉雾霭可见星光闪烁。 皎洁的月光为山峦披上银纱。 山城百里,尽是烟火人家。薄雾冥冥却见焰气盎然。 “爹爹。”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涂山君蓦然回首,顿时笑了起来,张开手臂将娃儿抱了起来。 小惊鸿滴溜圆的大眼睛带着疑惑的看着白胡子的老爷爷。 然后赶紧埋头进涂山君的怀里。 陨炎真人眼中流露惊讶,先是感觉十分温情,转瞬而来的就是怀疑和警惕。 他从那几篇涂山君的生平事迹之中找出了些不同,但是对方该是不了解他的才对。 他也看得出,那娃儿是活生生的人。 一个鬼修,又怎么可能有一个凡胎女儿。 但是,那眼中的真情流露又不似作假,如果连这些都能演出来,陨炎真人觉得哪怕对方真的有所图谋,自己栽了进去,估计也只会自认倒霉。 “孩子叫什么名字?” “惊鸿,涂山惊鸿。”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陨炎真人看着那个身着黑色道袍的鬼修,似乎看到了当年初次来到小荒域的自己:“小荒域的正道宗门有协议,擅起战争者会被同盟讨伐。” “落日山对付你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仅是正道,所谓魔道同样有协议,甚至正魔之间都有成条纹明例的协议。” “有些事应该三思而后行。你与一方为战,就意味着要其中一道开战。” 涂山君平静的注视着前方,深邃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道:“我知道,只是。” “如果,我不为他们报仇的话,没有人会为他们报仇,没有人……。” 三十多块灵石一条世俗人命,当真是好贵的价格。 就是一流武者,一辈子的财富都不足以换取一块灵石。 陨炎真人愕然,随即笑了起来。 他以为涂山君是为了立威,是想站稳脚跟,所以才下狠手灭人宗门,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这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原因。 如果赤乌宗泉下有知,他们估计也会一头雾水,大喊冤枉。 这么多年过去,涂山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早就变得冷硬。这件事如果不是发生在他的境内,他不会多管闲事。 谁让他是大黑山的新王。 “结盟吧,四十年内,两千颗玉盒品质的金丹级阴魂丹,再帮老夫办一件事情。” “从今往后,阳城修士就永远是你涂山君的盟友。” “第一我需要看到阳城的实力。” “第二,我要灭血煞宗之时,阳城必须帮我攻城略地。” 陨炎真人像是重新认识了涂山君一样,不过也没有深究,而是说道:“血煞宗近些年不老实,就是你不说,阳城迟早会与血煞宗一战。” “那件事?” “老夫需要你炼制一种丹药,能炼制金丹级的阴魂丹你的丹道修为该是不低,但是那个丹药需要你的丹道超水平发挥。”、 “一应材料由阳城提供,四十年内,你的丹道水平至少达到金丹巅峰级别。” 听到这里,涂山君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动容,瞳孔不自觉的缩小,眼看着就要说出那种丹药的类型,但是最后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了。 恰好,涂山君不是一个大嘴巴的人。 陨炎真人淡然一笑:“击掌为誓。” 涂山君疑惑起来,皱眉道:“为何不用天道誓言?” “天道誓言确实霸道绝伦,但是,在你发誓的那一刻,实际上你就已经被天道盯上。被老天爷盯上的人,若是气运鼎盛则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若是气运一般,道途则会多几分坎坷。” “发的天道誓越多,则越是会引起冥冥之中的注意,哪怕一身鼎盛气运也抵挡不住最终的反噬。” “你也知道,练气和金丹虽然都是第一步,实际上金丹巅峰已经是生灵可不遇阻碍的最顶峰。” “越是往后修行,越会引起天道的注意。” “因此,越是高阶修士,越不敢用那方誓言。”陨炎真人顺便说了修道第一步。 涂山君心中是恍然的,面容依旧平淡如水,只是微微点头。 野路子的弊端显露无疑。 没有成体系的经文资料扩展视野,没有前辈的修道经验为指引,甚至连高阶修士间不需多言的秘密都不懂。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这些东西就是宗门的底蕴,怎可能会让别人窥视。 也就只有真传弟子能够得到全部真传。 “没有誓言约束的话,如何取信于人?” 陨炎真人抬起手掌:“所以只能自己去判断,若是你心中担忧,也可使用天道誓言。” 涂山君想起自己修道以来唯一自主与人签订的天道誓言,最后摇了摇头道:“如此便好。” 誓言这东西该违背的时候,依旧会违背。 同盟看重的是互相之间的价值,以及交织之后能够最大限度的获得利益。如果一方弱到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那也就不是同盟关系了。 平等、利益相同且互有所求,才是和谐的同盟关系。 …… 距离击掌为誓半月。 陨炎真人安静的住了下来,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陪着小惊鸿玩,宝贝的不得了。 闲聊的时候,听说少阳九子都是陨炎真人收养的孩子。 有天赋好的,也有天赋不是多么好的。 至于为何收养,都是因为有缘。 四十年,对于金丹巅峰的修士而言不过是几次闭关,在这样迟暮的年纪,涂山君却没有从这位老人的身上感到急切,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就像是天际的云彩,温和的伸展。 “今天有喜事。” 陨炎真人看了一眼山峦内侧,那里传来了不同的波动,那是突破的波动。 “确实是喜事。”涂山君多了几分笑容,聂权九果然突破了。 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冲天的光柱自山峦升起,直冲天际。 聂权九踏空飞出,周身气息绽放,仰天长啸。 蹉跎百载,终于踏入金丹境界,倒是没有达到金丹极限的五百年,只有四百多年,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得偿所愿。 一时鬼王长啸,山城群妖乱舞。 “突破了!” “大黑山多了一位金丹宗师。” “是丞相突破了。” “……” 马陆面露羡慕的神色,他的修为靠着阴魂丹也已经达到筑基巅峰。 但是他并没有假丹的心境,天然缺少了半成多的突破几率。 其余小妖王欢呼的同时也是一样的心情。 只不过他们的眼中多了几分憧憬。 噌! 又是一道光柱拔地而起。 “又一个?” 灵气凝聚的气旋还没有消失,一道身影已经飞上天空,大吼起来:“我突破了。” “我突破了!” 肆意的在天空奔袭,最后化作遁光飞向鬼王殿。 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又一道光柱升起。 经过了最初的欢喜和惊讶,一众妖魔鬼怪麻木的看着光柱,他们不太清楚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金丹宗师这么廉价,一天之内竟然增加三位。 最后一道光柱中的人影也疾驰往鬼王殿。 “参见大王。” 三人刚一站定,躬身行礼。 涂山君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且先去稳固修为。” 大阵聚灵,阴魂丹不要钱的喂,加上结丹灵物辅助,手札和结丹经验补充,这要是还无法结丹,这辈子别想修行了,老老实实回大黑山种地吧。 能够修至筑基巅峰的修士不少,然而假丹心境不好寻,占此优势,加上涂山君的培养,结丹成功的几率至少过半。 打发了三人,涂山君心情大好。 算上这三个新晋金丹,以及幡中的七位金丹阴神,大黑山一共十位金丹。 幽冥地深处的天鬼王最好不要惹他,不然以战养战的情况下,他拼着基业和安稳不要,也能弄死幽冥地的天鬼王。 “这就是你的底气?”陨炎真人大开眼界,他没想到难得一见的金丹修士在涂山君这里就像是能量产一般。 涂山君卖了个关子道:“不止。” …… 又半月。 晴朗的天空顿起风云。 鬼王殿内的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朗声传音:“升起大阵!” 内阵早就预备着,外层大阵瞬息间就已经展开。 等了这么久,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大黑山内的小妖小鬼惊恐的看着天空,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了起来。 “天黑了吗?” 根本不是天黑,而是庞大的战舰悬停在了远方,遮挡住了太阳的光芒。 鬼王殿前的涂山君看向远方的巨舰。 那玩意竟然足有五百丈。 巨舰整体不是寻常的梭形或是楼船模样,倒像是一柄横在天空中的飞剑。 “没想到来的会是他,连自己的佩剑都带来了。”陨炎真人语气平淡。 “剑主?” “打头的那个,身着秋叶黄法袍的那个,落日山第二峰剑主,封成印。” “他的佩剑呢?” “脚底下那个不就是喽。” 涂山君如此淡定的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牙花子生疼:“那他娘的是剑?” “天极剑,是一件古宝,威力非凡。” 陨炎真人笑道:“山君,看样子落日山确实很重视你啊,想让你光明正大、轰轰烈烈的死。” 7017k 329、真身 涂山君面色凝重。 这东西的压迫感之强,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而且,巨舰之上还有三股金丹修士的气息隐而不发。 算上天极剑主,此番落日山竟然派遣了四位金丹修士前来剿灭他。 天极剑主的实力更是金丹巅峰,气机之盛,犹如东南天倾,云水化作漫天黑雾压在人的心头,迫使那呼吸和血液的流动都随之凝结。 “这就是落日山展现的实力吗?”涂山君淡声呢喃着。 “果然不俗。” 陨炎真人一身灵机收敛的滴水不漏,然若世俗凡人般没有半分修为:“金丹巅峰者,整个小荒域也没有多少。” “万法宗可能会多一些,其余各大宗门不算均匀,倒是合欢宗,因为一直以来虽是人欲道,却安稳经营,连老夫都不知道合欢宗的底蕴。” “落日山的第一座峰剑主也是金丹巅峰,他们那位太上长老如果现在还没老死的话,应该也是如如此境界。” “两位甚至是三位?”涂山君皱眉。 一门二十多位座峰金丹剑主,三位金丹巅峰,下属势力千万里,聚众而行,当真可以称得上是顶尖。 旋即,目光看向陨炎真人。 据他所知,阳城可就只有陨炎真人一个金丹巅峰,顶峰战力就不够均衡,也不知道为何陨炎真人丝毫不惧。 许是命数将尽,所以并不将其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又或是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 陨炎真人看到了涂山君的怀疑目光。 本想说些什么,只听得远方传来巨响。 “大黑山妖王,速速出来!” 威震气荡。 好似重剑雷霆从天空击坠,覆盖了整个大黑山。 金丹巅峰修士的陡然威压绽放,大黑山内的所有修士都感觉到了恐怖。 哪怕是那三位新晋金丹,同样面带忧色,一个个释放眼中神光。 聂权九坐镇大阵中枢。 碧眼鬼王和夜灵娘娘镇压最关键的两个阵基节点,以大黑山十万修士为基础,撑起大阵。 此阵,就是金丹后期修士全力进攻,也能挺得住。 就是不知道面对金丹巅峰的修士如何? 碧眼鬼王咽了一口吐沫:“今日方知落日山之强,我们能挺得住吗?”眼中惊惧化作迷茫,那是对自己未来的彷徨。 大阵之中,听到碧眼鬼王的呢喃,夜灵娘娘也不由得沉默。 如果成就金丹修为的代价是和大黑山埋葬在一起。 那成就了金丹又有何意义。 连金丹修士都不由得心生惶恐,何况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妖小鬼。 他们不知道面临的是什么,只听说要打仗了。 然而今日一见,似乎根本不是打仗,而是在灭亡。 聂权九倒是显得尤为平静,并不是因为他坦然接受,而是他明白,这即是大黑山的劫难,也是自己的。 修行一路,哪有那么多的逆天而行,不过是顺应天时,以窃修为。 因果丝缠绕,该遭劫。 若是没有涂山君,他们三人这辈子都不见得能够成为金丹修士。 如此简单的成就金丹,哪里可能没有任何代价。 …… 涂山君看了一眼身旁老神在在,丝毫没有出手意思的陨炎真人,心中顿时了然。 返回鬼王殿的结界内。 这里是后殿香火愿力的凝聚处,神像雕刻栩栩如生。 他伸出手,整个身躯顿时融入那座毁了两次却没有毁掉的神像中。 赤乌宗拿到的法宝金乌镜被涂山君当作阵基,身躯盘坐在石像里,掌心拖着黑山印,以大黑山香火愿力封锁身躯,将整个鬼王殿打造成一方浓缩成方寸大小的坚固阵球。 觉法肉身闭上眼睛,依靠飘扬在身后的尊魂幡。 一具身影从尊魂幡中走出。 随后,化作一道黑色长虹冲上天空。 陨炎真人目视鬼王殿。 那方凝固的阵法,他都没有信心能够在一时半刻攻破,确实令人惊讶。 “年纪轻轻,阵法修为如此深厚?丹道修为也至大师,这怎可能是小荒域培养出的。” “难道真是域外哪家大宗门的真传弟子?” 纷乱的想法被陨炎真人抹去。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有自己的过去。 与人交往的时候,过度探究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情,索性也就不再多想。域外大宗的弟子来到小荒域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又何必执着于那人的来历。 眼看一道黑影冲天而去。 陨炎真人这时才发现,那道身影的内外容貌完全就是涂山君的样子。 “身后大殿封印着肉身不成?” …… 大阵上下以棱形波纹面将那道的身影托了起来。 高大挺拔的身影。 一袭黑色道袍在罡风之中淡淡飘动,映衬着满头赤发更显不羁。 鬼角顶天,下沉如星辰般的双瞳。 面容之冷峻,神色之淡然,就连落日山的金丹修士都不由得惊奇。 “是他。” 庄海低声的呢喃了一句,上次败于那人之手,实在不甘。 这回请得第二座峰掌剑师兄出马,该是没有问题。 雷无忌叹了一口气,眼中惋惜被坚定掩盖,目光指向巨舰最前方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橙袍修士,不仅仅是身着橙袍,就连一头长发也是如此颜色。 遥相对望,涂山君看清了天极剑主的模样。 明明年龄很大,非要将自己的模样定在二三十岁的模样,身上的法袍很明显是一件法宝,而且流光闪烁,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最重要的是,就连一头长发也被改变成橙黄色。 这些都是用东西改变的,并非天生如此。 见到涂山君的第一面,封成印眼睛一亮,打量着涂山君那头猩红色的长发,不由得满意的点头,接着才将目光挪回来道:“你就是涂山君?” 涂山君严阵以待,周身法力已经在经脉中游走。 “是我。” 盘算着剩下的六成法力。 应当能够支撑魂幡内的六位阴神作战半刻钟。 如果他这具金丹后期实力的身躯全力出手,估计时间还要缩短。 金丹修士每一阶的丹海差距都不算小。 觉法又仅仅是个金丹初期,就算大黑山鬼王使用鬼心补全丹海,并且提升自身的修为,实际上也没有达到金丹中期。 不过,十位金丹已经足以展露自身的实力。 ‘落日山,那就让我看看所谓的正道宗门,到底会不会什么都不顾及的要与我厮杀到底吧。’识海之中的袈裟老猿睁开双眼,将纷扰思绪压下,周身神识力汹涌。 金丹后期的实力显露无疑。 “你这头发的颜色真好看,是用什么药材混合出来的?” “看样子还颇为持久。” 天极剑主封成印面带好奇的神色。 涂山君面容上多了几分错愕,那是疑惑以及反差的惊讶。他都已经准备好双方开展一场正魔间的辩论,最后以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开始战斗。 站在封成印身旁的金丹修士无奈的撑起额头。 庄海别过头去。 雷无忌扯上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对着大阵内的涂山君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这一回,雷无忌没有感觉到涂山君的修为波动。 就是那种是神识修为高而肉身修为低的感觉。所以难免猜想,应该是涂山君将自身伤势稳固住,或是修养好了。 不过,应当不是后者,金丹修士的伤势不可不能会这么快好。 “我这是天生的。” “你也是天生的?我看赤云的头发就很好看,不过他也是天生的,你这个颜色更深,看起来更惊艳了。”封成印的声音中透着遗憾,以及些许的羡慕。 他还以为是碰到了同道中人。 因为修士的身躯是无垢的,所以一般的染料上不去色,必须要使用更加珍贵的材料,而且还要进行调制,所以为了这一头橙金色长发封成印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祖师,正事要紧啊。” 身旁明显一脉相承的金丹修士赶紧压低了声音,用传音法提醒。 封成印顿时端起来。 刚才的温声不见,满是厚重:“大黑山鬼王,尔自废修为,向一千八百亡魂赔礼道歉,可留你性命。” 涂山君突然感觉自己怎么对现在的节奏有点放下心来似的。 但是,对方这一打岔,涂山君准备半个月满肚子的腹稿,他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念出来。 索性也抛开那些。 涂山君道:“赤乌宗越界采矿,杀死本座属下,征调十万乡民,致使死亡者三千,受伤者过万。”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落日山要为不义者讨回什么公道?” 封成印啧了一声,暗骂赤乌宗这群被贪欲蒙蔽双眼的蠢货。 现在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圆回来。 明知道是错的事情,还要去做,岂不是颠覆自己的道心。 当然,此番前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替赤乌宗报仇。 更重要是的维护法度,展现大宗威严。 这世上,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灭。 唯有蠢货会死。 “赤乌宗该受到惩罚,小荒域有宗议法度,不该你滥用私刑。” “破坏安稳者,必会被混乱反噬。” 涂山君笑了起来,沉吟良久才说道:“我得让杀害他们的人付出足够的代价。” 封成印指着大黑山,那成片成军的妖魔鬼怪说道:“你废掉修为自裁于此,我保他们无虞。” “我不信你。” “那你信谁?” “我只信我自己。”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是否可以挡得住。” “天极剑。” 7017k 330、巅峰 轰隆。 五百丈巨舰的所有战争法器全部开始蓄力。 一道上悬百丈的巨大术法纹路汇聚而成。 两道竖着术法纹路展开。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术法纹路交织成覆盖了天空的阵纹。 铭文闪烁,纹路盘旋凝聚成上百层。 整个天空都被繁复的术阵法力遮盖,距离甚远的其他势力也感应到了大黑山上空的变化。 那浩荡波动在天空中绽放。 世俗凡人对于这样的灵气波动并不敏感,但是那些距离比较近的修士,无不开始飞奔,生怕因为离开的太慢而被前辈高人的斗法给波及死。 他们当然不会以为是什么宝贝出世,因为斗法的波动和宝贝的波动差距太大,但凡修行过的都清楚斗法的凌厉。 不说最中心的罡风气煞,随便出现什么大范围的术法,躲避不及的情况下都会身亡。 筑基修士都不敢驻足停留,何况是那些练气修士。 远方的巨庭龙王凝望大黑山的地界,他金丹的修为体会的更准确,此番落日山派遣的修士绝对是天鬼王那一级别的,大黑山的新王必死无疑。 “大黑山完了。” 巨庭龙王虽然声音之中带着解恨的喜悦,但是同时又有无限的感慨和对高阶修士的敬畏。 金丹修士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比筑基还大。 小境界犹如天堑。 “来的是落日山的第二座峰剑主?”相邻的鬼王也不由得感叹。 距离大黑山比较近的妖王鬼王势力大多都受到点影响。 那些金丹妖魔只是静静的观望着。 幽冥地深处的天鬼王不知为何,同样没有出手。 按理来说,落日山金丹巅峰修士出现在幽冥地他该过问一番的。 幽冥地的妖魔鬼怪们在这一天格外的老实。 …… 半边天空成了天极剑的背景。 而另一半的天空之下就是大黑山。 涂山君真身踏空,传音朗声:“全力升起大阵!” “嗡。” 三位金丹修士催动自身的法力,五十多位筑基修士各司其职,十万妖兵鬼卒早已经做好准备,大阵将他们的气息来接在一起,最后汇聚到大黑山主峰。 觉法的肉身依靠极品法宝尊魂幡,手中托着大黑山河郡印,脚下以金乌镜当阵盘。 相合整座升起的护山大阵。 涂山君将之取名为,六极地煞封山阵。 棱柱光面扩散,犹如一道从地下生根而起的参天古树,伸展开自己的枝干和繁盛的枝叶,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悬浮在云海之上的巨大岛屿。 封成印周身气机化作无数道迸发而出的剑气,印法成剑。 “斩!” 伴随着一声斩。 早已经蓄力完成的天极剑轰然爆发。 数不清的剑气光柱汇聚成一道无坚不摧的白昼。 那根本就不是剑气了,就像是在击发而出之后活了过来的天气。 整个黄昏都被这道涌动的巨剑术点亮。 “天极落日。” 涂山君其实见过许多的剑法,也知道许多巨剑术的术法施展。 还有甚者是星河剑海,雷霆万钧,却都比不上这一剑,堂皇正大,犹如天空中的太阳,在这一剑的斩击下中坠落了。 怪不得落日山会将自己的宗门称作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们恰好在西方落日的位置,而是因为他们的剑法真的让人感觉是日头陨落下来。 涂山君大吼:“撑住!” 轰隆。 天极落日接触到六极地煞封山阵,耀眼的爆炸变作涌动的轰鸣向着四方扩散。 这一击,大部分都落在了阵法上。 阵法内的修士虽然分担的压力并不大。 还是从上至下的阶梯式分布。 但是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身躯好像散架了,就像是被山峦峰脉狠狠的砸了一下。 身躯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骨头的声响听的清清楚楚,肌肉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哭喊,鲜血被如此重压挤出来,顺着七窍流出。 法力护罩都撑不起来。 也就是大阵还在,不然他们怕不是全都会在这一击下化作齑粉。 聂权九早已经不顾及自身的形象,周身法力迸发,头冠碎裂披散头发,仰天吼道:“都给我顶住!” “昏迷者轮换。” “阵法节点,筑基修士去填补。” “不要傻愣着。” “快!” “……” 大阵还没有自乱阵脚,但是天极落日依旧没有停息。 那东西不像是斩击,倒像是持续的术法神通,似乎不想给大黑山妖兵鬼卒们的喘息时间。 这么硬顶下去,最后谁败谁胜不用问也知道不是大黑山。 原本涂山君打算用六位金丹阴神展现力量。 但是今日他感觉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六位金丹固然是强大的底蕴,但是金丹巅峰为何被称为顶尖,因为除了同阶的修为,他们能够战胜复数的金丹修士。 哪怕六位金丹阴神齐出,也只能因为这六人逃走的后果而威胁到落日山。 正面作战上,对方根本不需要顾忌太多。 涂山君呢喃道:“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陨炎真人依旧站在鬼王殿前,并没有出手的意思,抱着肩膀,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让老夫看看,你真正的底气何在吧。” 他一直觉得涂山君太自信了,那不像装出来的。 也许面对金丹巅峰修士的时候会有误判,但是至今还没有求救,那就说明涂山君确实有自己的非凡的底气。 雪中送炭的拯救才更容易让人心怀感恩,陨炎真人还不想那么廉价的出手。 而且,落日山也不是没有布置后手。 …… 涂山君道:“既然如此,便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凌空踏行,张开双臂。 “鬼王,” “再世!” 涂山君黑中带红的双眼瞬间化作猩红,眼白也被黑色填满,双角蜿蜒。 身躯血肉膨胀。 从原来的七尺模样化作一丈六尺。 丈六鬼王身威风凛凛。 身躯黑袍被宽大的祭祀甲胄覆盖。 背后六杆稍大旗,四方小旗飘扬:“既然原先的我不够强,那么汇聚了六大金丹阴神,四千筑基练气阴神的我,够不够强。” 修为波动顿时发生变化。 觉法身躯的法力迅速的蒸腾。 “金丹巅峰?” 封成印惊愕的看着一丈六尺高的涂山君,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那厚实的修为也不像是使用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上来的。 但是,那是临阵突破吗? 又不是。 别说封成印,鬼王殿前的陨炎真人同样面露惊讶的神色,随后笑了起来:“确实足够厉害。” 涂山君双手成印,法力在拳口汇聚。 满弓成月,起拳架,名山河。 “此拳,” “山河!” 轰隆!!! 一拳凿穿天极落日的斩击。 拳劲不减,瞬间横扫而出将原本比白昼还明亮的天空扫清。 一拳山河净,海晏清。 丈六鬼王身站天空,明明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高大,却犹如最坚实的盾墙。 “还不够强。”涂山君轻声的呢喃。 “请大黑山的百姓将香火之力给与本座吧。” 所有信奉大黑山真王的百姓全都听到了真王的声音。 王朝内的世俗百姓当即开始祷告。 风起。 香火弥漫。 大黑山本就被曾经的鬼王炼成香火道场,涂山君使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随着香火愿力的汇聚,百丈香火法身在涂山君的身后出现。 亦如现在涂山君的模样。 十杆小旗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天极剑上的三位金丹修为早已经化作长虹去往远方,祭出自身法宝开始拦截法力的波动。 封成印抬头望去,喊道:“那叫拳法?” 涂山君却没有理会,丈六鬼王身融入身后的香火法身之中。 百丈法身顿时有了神韵。 高如山峦的法身开口:“山河护我,黎民敬我。” 拳劲汇聚搅动天地风云。 十万里香火盈盈,那是黎民百姓的呐喊。 百丈法身竟然腾空而起,直奔天极剑。 山河加持,黎民祷告。 这一拳,涂山君感觉会是自己有史以来击发的最强术法。 识海之中的袈裟老猿仰天怒吼,周身金光灿灿,在涂山君轰出一拳的时候同时出拳。 长长的甬道化作星轨,一身拳意化作撼山巨猿。 巨猿虚影在星轨上奔腾。 内外相接,三身在这一刻最契合完美。 金丹巅峰的强大威压横压,这一刻天空似乎开始凝聚雷云一般。 “此间,我为真神!” “这一拳,便叫黎民百姓碾碎挡在本神面前的所有。” “杀!” 涂山君所驭百丈法身轰然降临。 距离天极剑不过几百丈的距离,如山岳般的巨大拳头裹挟着法力、香火,山河的加持,妖魔鬼怪的胆气,以及黎民的期望轰然落下。 这是巅峰涂山君,加持六大金丹阴神,四千筑基练气阴神,以及香火法神的全力一击。 哪怕是封成印硬抗这一拳也得重伤。 就算封成印跑了,天极剑也会被这一拳废去大半实力。 封成印感觉自己见到了天黑。 落日山是落日,那他面对的这位就是茫茫黑天。 张口大喊道:“师兄,救命!” “嗡。” 一道身影撕开香火神域,陡然插足其中。 迎面对轰。 嘭!!! 所有威压气机刚要绽放出去,竟然被那出手之人全部团了下来。 最后在那一剑落下的甩击下化作烟尘消散不见。 “年轻人,真强啊!” 悠悠感叹声响起。 ------题外话------ 出了点状况,所以更新晚了,明天会早点。 7017k 331、寂风 “但是,那身力量真的是你的吗?”说话之人,食指与中指并做剑指。 一剑斩出。 没有丝毫的浩荡威压,只感觉微风拂面。 恰如春风,令人惬意。 涂山君惊愕的发现自己的百丈法身在崩溃,就像是被千百年的风雨侵蚀。 宛如脱离了黎民百姓供奉,以及自己香火道场的野神,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缓缓凋敝。 那是时间吗? 不,那还是风。 只不过是太长时间的风。 剑意如风,摧枯拉朽丝毫不给涂山君反应的时间。 “没有那身不属于你的力量之后,你还足够强大吗?”声音悠悠传来,一位身着暗金法袍,身高不过五尺多的老者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一身气机收敛的滴水不露,不像是封成印般锋芒毕露。 老头的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亮如星辰。 丈六鬼王身的涂山君沉默以对。 口中隐藏许久的獠牙再无任何顾忌,暴戾气息横溢,黑红色纹路如涟漪波纹环绕在他的身侧:“没有那样的力量加持,我依旧强大。” “便让我见识见识落日山最巅峰的战力。” 说着,魔猿定意拳架摆了起来。 黑红蒸汽如焚香之后的鸟鸟炊烟。 踏斗步罡,复杂的铭文在涂山君的脚下浮现。 没有山河,没有黎民,没有香火神躯,没有愿力道场,难道他就没有力量了吗? 他还有自己。 剥离大黑山十万里百姓,境内妖魔鬼怪,拿掉大黑山真王的名头,他只是涂山君,那个最初死在魔修手下,成为尊魂幡法器的主魂恶鬼。 今日,恶鬼也该展露自己的獠牙了。 暗金法袍的老者不由得露出微笑,询问道:“不用法宝,就用一对肉拳?” 涂山君道:“本座,便是最强的法宝。” 老者微微摇头,感叹道:“年轻人,真傲啊!” 眼见着丈六鬼王身的维持所耗法力,涂山君知道自己不能在等了,而且他这一身拳意,以及识海之中的魔猿真意也已经迫不及待。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站稳身躯,慈眉善目的脸上显露狰狞。 心猿本就是暴戾的,哪怕为他披上袈裟。 若是心中没有暴戾又如何使用手中的暴力? 涂山君攥紧了自己青灰色的鬼手。 一引一动,鬼王身所在的天地已经陷入黑暗,天空之上,只剩下踏空而行的那道猎猎身影,十杆猩红封边的青黑底小旗在身后飘扬。 汇聚而来的气旋化作呼啸的罡风。 狂乱不羁的猩红赤发肆意披散。 满月如弓。 法力洪流化作拳印凝聚在拳口之上。 涂山君知道,这一拳,哪怕出了也不一定会赢。 因为现在出现的老头儿很强,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强大,只一剑便破了他的香火道场,斩了身后的百丈法身。 但是,自修行以来,又有哪一场战斗是完全有把握的。 就算会败,也要挥拳。 …… 大阵之中凝视天空的聂权九缓缓起身。 坐镇大阵的聂权九一动,碧眼鬼王顿时察觉,传音怒吼转瞬即至:“聂老鬼你疯了,大王还没有败,你怎敢这个时候离开大阵。” “大王说了,若有败迹就要一位金丹修士前往鬼王殿起出大王留存的东西,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碧眼鬼王咬牙:“那十有八九会死,大王说的。” 像是为加重自己话语中的分量,碧眼鬼王紧跟着又补充一句:“大王不会骗我们。” 夜灵娘娘压低自己的声音:“落日山的剑修说了,会饶我们一命。” 聂权九回头看向那两人。 嗤之以鼻,不屑且澹然的笑了一声。 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将披散的头发高束,吐了两口吐沫将散落的发丝拢起,略显句偻的身躯这时候却异常的挺拔。 驻足道:“老夫是读书人,与尔等妖魔不同。” 碧眼鬼王破口大骂:“聂老鬼,你他娘的……” …… 就在涂山君要出拳的时候,一只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 宽厚温和的声音在涂山君的身旁响起:“山君,你不是这老东西的对手,还是老夫来吧。” 涂山君并未再多言,散了一身气机,熄了鬼王在世的神通,身上虚幻小旗一杆杆脱离,化作黑色流光,最后重新归寂于大黑山主峰。 祭祀甲袍褪去,身躯缩小,重新恢复原来七尺有余的模样。 “还剩下三成。”涂山君心中感叹。 这么大幅度的消耗法力,也就是在赶往赤乌宗的路上能够比拟。如今,消耗的三成五法力竟然只够他全力以赴的打出一拳、凝聚一拳。 没了鬼王在世的加持,涂山君的修为境界迅速跌落。 从原来的踏足巅峰回到了金丹后期,一身气机锁死,不浪费分毫法力。 站在涂山君身旁的陨炎真人赞叹道:“你之拳法已有雏形,地基打的也足够结实。可惜,你经历的太少,所以拳虽有意却未触道,不足以成为你大成的资本。”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也许是看出涂山君的疑惑。 陨炎真人再解释道:“同境界内,一般人很少是你的对手,但是在触道修士的眼中,你的拳法依旧是招式。” “这才是他能轻易化解你拳法的关键所在。” 涂山君问道:“何为触道?” “你该是有金丹法域的,那是修为上的道,而拳法、剑法、刀法、道法、术式……则是支撑你发挥修为的东西,如何入道只能你自己去理解,别人帮不了。” …… 感应到天极剑上的气息波动,庄海诧异道:“大师兄竟然来了?” 而那位看起来是封成印后辈的年轻金丹还没有从刚才的战斗中回过神来。 他就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尽管两位师兄都抬高了对大黑山鬼王的评价,实际上他并不以为意。 这世上的金丹修士很多,踏足后期的也不算少,然而金丹巅峰者却不易达成。 整个小荒域都不见得有多少金丹巅峰。 更令他震撼的还是大黑山真王的术法神通,简直闻所未闻。 “果然,他留手了。”雷无忌长叹。 当时他心中就有这样的想法浮现,然而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金丹,连败落日山两位剑主,还是留手的状态。 这说出去,不说名动小荒域,也足以在修行界掀起巨浪,甚至没人会信。 唯一的说辞就是对方来自域外。 再观如今这身道法,雷无忌更肯定这个猜想。此人必然是域外大宗门的真传,不然不会拥有这样的修为和实力。 暗金法袍的老者并没有打断陨炎真人的话,直到看到陨炎真人的目光袭来,这才讽刺道:“你这老不死的竟然还没有死,实在令人失望。” 陨炎真人正色道:“姜天风,大黑山是我阳城的同盟。”“落日山下属宗门越界挖矿致使三千余人死亡,灭宗之祸乃是咎由自取。” “此事就算搬到小荒域宗议上,你落日山也没有丝毫道理可讨回。” 暗金法袍的老者冷哼:“大宗尊严不可犯,既然站在他身旁是你紫道虚,那就让本座见识一下号称小荒域元婴之下第一人的本事。” 涂山君略有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陨炎真人的名字。 这也不奇怪,紫少晴是收养的,肯定随陨炎真人姓。 陨炎真人倒是依旧澹然:“落日山第一座峰剑主,寂风真人,老夫也早想讨教一番”。 接着回首道:“山君,看好了。” 话音刚落,明明陨炎真人依旧没有任何的气机和法力波动,但是涂山君却感觉到了炙热,好似近距离直面太阳。 相比较曾经的赤乌宗金丹,简直如同皓月与萤火之间的区别。 拳意如阳,昊光盈炎天地宽。 轰鸣间,天空风云席卷,丝丝雷霆奔走,整个天地大机似乎将那身着九阳炎神袍的身影锁定。 寂风真人原本神色是平静的,剑指一转微风乍起,和煦间令人慵懒的不想动弹。 但是,看到陨炎真人头顶上的奔走雷霆之后,顿时变了颜色。 “雷劫。” “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只是展示一身拳意,天地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消灭紫道虚。 简直是常人难求的殊荣。 “是真意?” 涂山君握紧拳头。 他的魔猿真意并不是自己修行来的,而是从那不知名的兽皮吸收过来。直接拿过来就用,就算自己有理解也十分浅薄,无法发挥真意的全部力量。 陨炎真人举头望天说道:“三拳定胜负。” “狂妄!” 陨炎真人抬起手臂,攥紧手掌,周身法力凝于拳口。 开弓便似满月,横拳犹如太阳。 “九阳,升!” 一拳轰出。 头顶雷云化作齑粉连棉雨都没有剩下。 “第二拳。” 声音似乎还在风中,陨炎真人已经踏空行来。 寂风真人目中神光再无收敛,张口一吐,一柄风剑飞出落在他的手中。 “斩。” 千年之风袭来。 花草枯萎,土石消散,寰宇似乎都在这一刻因为风息而衰落,只余下长久的寂静。 然而这样的风息却在半途中无力消散。 那是炙热之拳的止息。 “彭。” 提剑挡在身前,却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丝丝鲜血当即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尽管紧张,封成印却没有出声,更没有出剑。 寂风真人不由得惊叹:“若是你能接我最强一剑,今日之事作罢。” “还有一拳。”陨炎真人澹澹的说着。 “天道印!” 印法结,寂风真人的威压随着法域的张开完全铺展。 332、神阳 “法域。” 这世间总是有风的。 常人因为看不见风便以为风是无形的,所以才会觉得那千年之风像是时间的变迁。 法眼下的风息变化更加直观,但是其中意境,涂山君依旧看不清楚。他只能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涌动的风汇聚成一方囊括小天地的法域。 亦如其他金丹修士的法域一般。 不,还是不一样的,这个法域似乎多了不知名的韵,那似乎是生机。 “澄澈寂风湖。” 倒映在脚下的是湛蓝犹如水面的平湖,涂山君低头望去,自己的样貌显露无疑。 然而,这又好像不是湖水。 抬头向天空,天空一片黑寂,就像是深邃的长渊。 整个法域只囊括了四个人,除了寂风真人和陨炎真人之外,便是封成印和涂山君。 寂风真人握紧手中法宝长剑,周身法力化作万千剑风。 其势如九天青罡落下。 不再如春风般和煦,而是难以言喻的爆裂。 风无常势,重在变化,又因为其无孔不入的特性,不管是何种风势都让人防不胜防。 剑起则风起,寂风真人金丹巅峰的修为完全绽放出。 层层波纹吹动了脚下剑心湖的涟漪。 涂山君抬起手,青灰色的鬼手上起了一层寒霜。 修为的完全释放反而让金丹巅峰的剑意更直观的显现出来,尽管依旧可怕,却不像是原来那样毫无头绪。 “寂风真意。” 这一剑,在剑心湖上显化。 头顶的寂静深渊裂开一道口子,无数风息汇聚成剑光。 终于从无形风变作有形之剑。 那剑光已经不能用道法术式来形容,是一身剑意最真实的展现。 陨炎真人面色平静,却也收起些许的从容,挪动自己的脚步,涟漪乍起,平举拳头缓缓收缩,终于展开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拳架。 耀眼拳意冲天,宛如高悬之阳立于青天之上,绽放着光芒。 璀璨而炙热。 法力在经脉中游走,气机迸发间,再次开弓。 一步踏出,脚底下的剑心湖陡然迸裂,云海青天尽是数不尽的波涛汹涌。 陡然开裂的天空,寂风真人手中法宝飞剑脱离手掌。 凡剑修,怎可能会不精通御剑术,而寂风真人不仅仅是以力御剑,更是以风御剑。 千年之风再次重现。 “斩!” 这一刻,法域内的天地似乎又一次颠倒了,此剑一出翻天覆地。 陨炎真人屏气凝神,拳意化作一轮大日。 “神阳真意。” “第三拳。” 一拳祭出颠倒的法域天地寸寸崩裂,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而那万千剑风也在这一拳下迅速消散。 这不像是金丹修士的对决,倒像是大自然的愤怒。 “轰! !” 天地清澈,微风拂面。 浩荡威压不再,原来的针锋相对也随之不见。 因为法域的关系他们能展现最强大的战力而不需要担心会波及其他人,更不需要进行留手。 只是现在,所有一切都粉碎后,只剩下两人凌空而对。 嗡嗡作响的飞剑重新落回寂风真人的手中。 张口一收,飞剑滴熘熘一转吞入腹中。 身着暗金法袍的寂风真人微微拱手:“从今日起,落日山不会再以此事做文章寻仇。” 随后看向涂山君,本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止言不谈。 “走吧。” 寂风真人悠悠的声音还在原地,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驾驭天极剑的封成印,以及跟随而来的那三位金丹修士。 陨炎真人澹然道:“恕不远送。” 他也远送不了,头顶上的雷云因为他一身气机外泄,已经开始重新凝聚,如果让它们成型,说不得今日就要渡雷劫。 将自身的威压熄灭,气机封锁,修为波动压缩至最低,整个人宛如凡人,陨炎真人依旧没有放松观察天上的雷云。 没了冲天的气息,头顶雷云渐渐消失。 “这就是大修士之间的战斗吗?”涂山君心中回荡着惊讶。鬼王在世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了金丹巅峰,但是那不过是堆砌出来的战力。 与同等修为的修士战斗,无疑是占据上风的。 面对修为低于他的修士时,更是可以做到以力压人,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金刚不坏大寨主》 然而,对上修为触道,术式触道的金丹巅峰,涂山君的那身优势看起来就显得平平。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 就像是拥有法域的金丹修士可以压着打没有法域的金丹修士,那么也不奇怪拥有真意的修士可以随意化解没有真意修士的道法术式。 …… 天极剑上,庄海默然良久说道:“大师兄,我等三人与二师兄一同祭剑,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如此离去,有损宗门威严,难免会让其他人瞧不起。” 寂风真人刚走出半步,身形一顿,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怅然感叹道:“小荒域元婴之下第一人,紫道虚,名不虚传。” “师兄!”封成印赶紧迎上来。 金丹修士轻易都不会受伤了,没想到那人只出了三拳就击伤了师兄寂风真人。 不,是两拳。 第一拳他轰碎了未成型的雷云。 “大师兄,您怎么样?”雷无忌同样一脸关切。 宗门是修为晋升后与同境界师兄弟相称,毕竟基数太大,若是论资排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 当然,亲近者自然各论各的,就像是那位封成印一脉的金丹修士称呼封成印就是师祖。 寂风真人是落日山的擎天之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落日山都要跟着动荡。 “些许瘀血罢了,不碍事!”寂风真人摆了摆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服下,法力运转调息,脸上的苍白顿时消失不见,只余下正常的红润。 缓过神来,寂风真人训戒道:“宗门尊严,靠的不是够狠,而是够强。” “只要诸位还在,老夫还在,宗门尊严就依然在。” “谁敢小觑我落日山。” “赤乌宗有错在先,为他讨个灭门的公道已是尽力,咄咄逼人实为不智之举。” “切记,命是自己的,为了这种事丢掉性命,才会让人耻笑,才是对宗门的不负责任。”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不是丢人的事。” “好狠斗勇,成不了大事。” 以封成印为首的四位金丹赶忙拱手,异口同声的朗声道:“谨遵大师兄训。” 宗门培养,资源堆砌,最后在外面好狠斗勇死了,别说是美名了,死了绝对会被人唾弃。落日山是剑修不假,剑修也是人,并不是一根筋的憨子。 就说能修成金丹的修士,就没有几个是傻子。 “成印。” “师兄?” “你看出了几成?” “陨炎真人真的很强。” “他妈的,老夫不知道这件事吗,需要你再给老夫提一遍醒。我问你从那场真意对决之中,看到什么,有没有找到自己的真意?” “这……” “这什么这,你就是太依仗古宝天极剑和自己的金丹巅峰修为,万事都想以力压人。” “以力压人,你是那小子的对手吗,你怕什么,他秘法提升的金丹巅峰,能打死你才是怪事,” “还需要老夫救你。” “丢人!” “老夫今日就收了你的天极剑。” 本来低头听训的封成印如丧考妣:“师兄,别收我的古宝啊!” …… “多谢前辈。” 涂山君长身行礼,十分的真诚。 自修行以来,他从来都是自己摸索的,要不是因为能问魄,还真可能没有多少底蕴。 陨炎真人这半月,给他讲了很多有关修行的东西,又亲自示范真意的应用,实在令涂山君颇为感动。 “你能悟得多少全看你自己。” “你天资不俗,别浪费了。”陨炎真人目光很温和,犹如阳光一般,又好似族中长辈看后辈年轻人,愿意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倾囊相授。 “阳城会遣灵舟前来,一应炼丹材料俱全,希望你能将丹术再提升一层。” “老夫修为显露,阳城还需坐镇,就先离去。” “若有疑问可去信阳城,也可带惊鸿去阳城玩。” “去与他们分享喜悦吧。” 此间事了陨炎真人自然不会久留,也不需要什么宴会欢送,对于他这样的修士来说,单调简单反而更让人舒心,因此留下几句交代就化作遁光消失不见。 涂山君微微拱手,也许陨炎真人本就是这个性子,又或是因为想让他炼丹而善待,甚至是为阳城寻找后路盟友,但是君子论迹不论心。 半月教习确实让涂山君受益匪浅,还为他指明了前路。 对方以诚待人,涂山君自然不会虚与委蛇:“炼丹术,确实应该好好研究一番了。” 盈月金丹液至今还没有稀释好,这就是因为涂山君丹道底蕴太弱,没有万千丹方做参考,更没有堆积的资源材料施展,所以才进展缓慢。 正好借此机会将自己的炼丹术提起来。 …… “落日山的修士退走了。” “喔,我们赢了。” “大胜!” 妖魔鬼怪的欢呼声胜过一切,此战也将所有的不散扫清,更兼得是,大王没有骗他们,关键时刻,大王是站在最前方的人。 “赢了!” 筑基修士均是一幅劫后余生的喜悦。 涂山君的真身出现在鬼王殿前,殿前聚集两人,正是马陆和聂权九。 殿内,龙儿姑娘护着小惊鸿,翘首以盼。 “摆宴,今日该大贺。” 电脑坏了,请假,顺便聊聊 只能说时间真的很寸,送去维修,然后脑子不清醒没想明白,跟我说得把电脑放在那儿明天上午才能做完,联想维修店需要维修的电脑真多。 明后天连着补更。 然后回应一下最近的节奏,不会转型成什么种田。 一是实际问题,没法力永远脱离不了成为单独个体,其次是涂山君不喜欢那些繁杂的事儿。 再就是行文节奏,要有轻重缓急,需要铺垫扩展。 最主要问题是什么,是更新问题。 因为更新慢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问题,但是这也没办法,压力大反而会出事儿,稳比什么都强,灵山不想坏了尊魂幡。把它变成流水账,对谁都不好。 有问题的话,进群会解答,群号在简介最下方。 在评论区,灵山其实分不清是不是在带节奏,只能一刀切。 做兄弟在幡中,灵山在尊魂幡等你。 明后天连着补更,也快新篇章了,开新幡主。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电脑坏了,请假,顺便聊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3、大宴 大黑山主峰乃是最高耸陡立的山崖,站在鬼王殿前,整个大黑山尽收眼底。 蜂台楼阁,群殿环绕。高低蜿蜒,角檐相抵。 好似隐藏在山川之中的仙境神宫。 说是黄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见得坊市灯火通明,山城内妖魔行走,一副劫后余生的喜气洋洋做派,纷纷扰扰却也热热闹闹。 没了大军和筑基妖魔的支持,守山大阵在落日的余尽中绽放最后的光芒,随后隐去。 倒也不是完全消失了,而是隐藏起来。 毕竟大阵还是有用的。 只是支撑这样的大阵需要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庞大。 若不是遇到了战事,还是极为危险的灭顶之灾,大黑山不可能会耗费这么多的资源撑起这么大的阵法。 饶是涂山君这样对灵石以及其他物资没什么太大概念的人,也不由得心疼。 站在鬼王殿前,看向守在门口的马陆,以及脱离大阵来到鬼王殿的聂权九,涂山君顿时了然。 聂权九该是想要进入鬼王殿内的庙观取出他交代的东西。 涂山君也不是没有留后手。 他不喜欢将期望放在别人的身上,能自己掌控局势还是要自己掌控局势才好。 阳城如果不能出手,也需要有反制的手段。 就算最后那三位新晋金丹都没有听他命令行事,马陆也绝对会进入鬼王殿,到时候捞出小惊鸿绰绰有余。 至于剩下的事情涂山君就算不到了,他也没有能力继续管。 眼见涂山君走来,聂权九与马陆躬身行礼道:“大王。” 两人似乎有过争执,不过对于得胜之事都是一样的,脸上的激动和喜悦溢于言表。 涂山君驻足之后一马当先踏入主殿,越过两人身旁的时候,澹然道:“走吧。” 伴随着涂山君的朗声传遍大黑山,尽管众妖魔在看到巨舰退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胜利来临,然而还是不及自家大王亲口告诉他们来的震撼。 他们顶住了天极巨舰的攻伐斩击,获胜了! “吼!” 整个大黑山爆发出剧烈的欢呼。 妖兵鬼卒张口吼叫宣泄,敲打着自己手中的兵器,更有甚者捶击自己的胸膛,匍匐在地上享受着自己的生命。 “大王,我们大胜啊。” 碧眼鬼王身旁的妖鬼热泪盈眶。 碧眼鬼王刚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原来已经被自己的手下给抛飞起来。 “胜了。”碧眼鬼王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似的。 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小荒域的顶尖宗门,落日山,就是幽冥地深处的天鬼王都不敢招惹落日山,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赢。 带着斗笠的铁羽收拢自己如刀的翅膀,站在岗哨高塔上,发出嘹亮的声音。 振翅飞到铁羽的身旁,兴奋道:“活下来的感觉真好。” 锦毛妖望着聚啸的妖兵鬼卒,不由得笑了起来,回头看向鬼王殿的方向:“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在落日山手下活过来,当真……。” “真不可思议。” 青角不由得感叹,此战,他们坐镇大阵节点,感受到的压力都非比寻常。十几二十万的妖兵鬼卒,靠着大阵才能挡住落日山的金丹巅峰。 若不是大王出手,大阵就是再坚固迟早会被攻破。 至于那所谓的不会杀他们,听听也就罢了。生死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更会滋生恐惧和慌张。 他们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可想而知大王到底应对的是什么。 回头一看,小妖怪们拼命的往他身旁挤,鬼兵带着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青角反而有些不习惯。 锦毛妖哈哈大笑,一把搂住青角的肩膀朗声道:“被人崇拜的感觉怎么样?” 青角嘿嘿笑道:“不坏。” 大阵冲击的时候,他顶在妖兵鬼卒的最前方。 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死命挡住。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的妖兵鬼卒们已经将他视为主心骨,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真威风啊,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为金丹修士。” “石狗,你在看什么?” “我想去鬼王殿。” “没有筑基的实力,根本就去不了鬼王殿。” 石狗咬牙道:“那就修成筑基!” 如石狗一般想法的小妖小鬼不知几多。 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渴望自己的修为达到筑基,这样就能威风凛凛的在众妖魔的簇拥下进入鬼王殿,见到那位对于他们来说形如传说的大王。 今夜,注定很难入眠。 酒水一桶桶的搬出,然后迅速的发出去,也不管手中的碗盆是哪一种,纷纷捧上一杯。 …… 眼看着原本宽敞的大殿坐满了筑基妖魔,涂山君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樽说道:“今日,畅饮” “敬大王。” “我等先饮一杯。” “好。” “……” 涂山君也没有让龙儿姑娘唱礼,所以难免松懈。众妖魔说什么的都有,并不统一。正因如此,反而显得热闹。 如果连喝酒都要规规矩矩,板板正正,那还有什么意思。 别忘了,眼前的这些可都是妖魔鬼怪,他们本来也是不会遵礼的。 酒水不足就从古仙楼分阁买来。 许是喝的太多,聂权九说话都絮絮叨叨起来,翻来覆去就是些之乎者也。原先涂山君也没发现,原来聂权九还是读过书的,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平常作为宰相,行事颇为干练,话也不算多,很少说没有用的废话。 原是端着架子。 如今醉意多了几分,难免会暴露些本性。 再是什么厉害的修士都有自己难言的苦楚,或是曾经的困难,又或是对未来的迷茫,遇到劫难的时候,更会分不清楚。 喝了没有一会儿聂权九就醉倒,伏桉呼呼大睡起来。 涂山君哑然失笑。 这也怪他,将大黑山所有政务杂事都丢给聂权九。聂权九为了不辜负信任,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按照涂山君定下的大方向在走。 涂山君习惯将自己当牲口用,就会将这样的坏习惯带到别人的身上。觉得反正也是修士,基本上不需要休息,那就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便是。 实际上,修士也是生灵,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鬼怪,都一样会累。 连涂山君自己其实都会累,只是因为他的修为高撑得住,所以才没有显现出来。 “大王我想辞去都尉的职位。” “为何?” “我要闭关参悟境界,提升自己的修为。” 涂山君并未多想,而是点了点头道:“准了,待你假丹境后可申请结丹灵物。” 马陆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他实际上有些舍不得都尉的位子,但是这次的战斗又实在无力,认识到自己的修为不足,他觉得还是修为更重要。 有修为就什么都有,没有修为,拥有的东西不过是镜花水月。 倒是碧眼鬼王,一杯杯的喝着,身旁人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似乎想将自己给喝趴下去。 大多数和碧眼鬼王拼酒,都被他喝的东倒西歪,碧眼鬼王单脚踩在桌桉上,举着手中西瓜一般大的酒樽,迎接着身旁妖魔的挑战。 当然,也有喝多之后耍酒疯在地上打滚的。 涂山君并没有怪罪,吩咐妖怪将喝多抬到一旁。 坐在王座上,鲜少有妖魔鬼怪敢来触涂山君的霉头,就算目光之中带着崇拜和向往,也只是前来敬酒之后就恭敬的推下去。 妖魔鬼怪再不知礼他们也不敢对涂山君无礼。 涂山君并不在意,强行拉着他们喝,反而不美。不如让他自己体会体会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反正对于他来说,这样自己安静待着的气氛更好。 夜灵娘娘似有话要说,趁着其他修士欢闹,走到涂山君的身旁低声道:“大王,妾身愿意服……。” 看着那假装出如丝的媚眼,涂山君大概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微微抬手制止了夜灵吞吐在喉咙,说不出的话。 涂山君长叹,说道:“你不需要担心,更不用什么以身相许换取本座的信任,既然踏上了修行路,多为自己考虑并没有什么错。” “依附别人,终究不是良策。” “至少在本座这里,你不需要委曲求全。有功赏,有过罚,仅此而已” 夜灵愣在原地,大红袍的下娇媚如花朵般的脸庞写满了错愕和惊讶,似乎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那澹然的目光如星空般令人仰望。 《剑来》 这时候,夜灵突然有些理解聂权九了。 这真的让人想要心甘情愿的去追随。 夜灵突然笑了起来,拱手行礼道:“多谢大王。” “且去吧。”涂山君摆了摆手, …… 宴会结束已经在后半夜。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并没有黑夜白昼之分。 只是也不能得意忘形,须知他们虽然化解了落日山,实际上却隐性的得罪了幽冥地的天鬼王。虽说天鬼王不敢出手,但是也不得不防。 该巡山还要巡山,该修行还要修行。 灵田得修士去看守,矿脉还需要开采。 预留给他们的还有一大堆的杂事。 涂山君长身而起。 他感觉身后庙观有些震动传来,正好前去看看出了什么状况。 334、家人 刚走近庙观,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柱子旁。 挥手将庙观内的油灯点燃,涂山君看向不远处高坐在供桌上的泥塑石像,面前还点燃着三柱香,鸟鸟云烟飘散,将石像的面容映衬的飘忽。 神像的面容身形与涂山君别无二致。 只是看起来更有神性,肃穆的面容无喜无悲,盘坐在巨大的石台供桌上,手里掐着法诀,澹漠的双眼居高临下。 这样自己看自己,涂山君也感觉挺奇怪的。 石像下压着金乌镜,手里掐着法诀托着大黑山河郡印,而尊魂幡就被涂山君放在石像内。 没人能靠近石像,就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不行。 因为他早就布下大阵将石像锁死,除非有他的准许和信物才行。 以涂山君现在的阵法道行,金丹巅峰修士也不能攻破这道缩小成这么大的法阵。 现在却有人走了进来。 并且,刚才那个瞬间,涂山君甚至感觉到有人在触碰石像。 …… 看着覆盖了周边光芒的阴影,躲在石柱后面的身影怯生生走出来,喊道:“爹爹。” 涂山君也没有意外的神色。 刚才神识覆盖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谁跑进来了,分明就是涂山惊鸿。 跟在小惊鸿身旁的龙儿姑娘低声行礼道:“大王。” “为何闯进来?”涂山君的声音与面容均多了几分冷意,没有任何威压,光是眼神就让筑基巅峰的龙儿姑娘噗通跪在地上,臻首埋低。 娃儿不满两岁,她根本不懂这里是什么地方。 龙儿姑娘却不可能不知道。 往前说,这里是曾经大黑山鬼王自封的庙观,帮助她吸收香火,维持自身的平衡。近了说,这里放着涂山君的本体尊魂幡,一旦出什么差错,大黑山就要跟着完蛋。 由不得涂山君不重视。 如果真是让这位内总管知道了什么,涂山君丝毫不介意辣手摧花。 娃儿赶忙抱住涂山君的大腿,带着焦急的说道:“爹爹,你别罚姨娘,是我要来的。” 涂山君叉手将小惊鸿抱进怀里,声音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告诉爹爹,你为什么要来?” “里面有东西。” 说着,小惊鸿指着神像。 涂山君皱起眉头,石像是由香火愿力凝聚的。 如果是孩子想爹了,找到这里来倒是情有可原,但是里面有东西又是什么意思,这个石像很寻常。 唯一特别的就是涂山君在这里放置了三件法宝。 还有便是觉法的肉身。 有神像封锁可以尽量保存法力。 涂山君抬手,大黑山印落在他的手中,然后缩小成小孩儿巴掌大,送到娃儿的面前,哄孩子一般,将自己的声音压低:“是这个吗?” 小惊鸿明显有些意动,但是摇了摇头。 涂山君又将金乌镜拿出来,变成一方小镜子,拿给小惊鸿玩,依旧耐心十足的询问道:“这个?” 娃儿玩的挺好但是依然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可将涂山君给难住了,这两个都不满意? 娃儿拿着金乌镜照了又照,紧接着又指了指石像道:“爹爹,是那个,那个。” 涂山君神色如常。 然而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他总共就放了三件法宝在这里,除了大黑山印和金乌镜,就只剩下尊魂幡。 总不可能是觉法的身躯。 虽然是金丹修士,但是在被石像封锁之后,金丹修士都看不出有什么门道,何况是个小孩子。 “告诉爹爹,你为什么要找那个东西。”涂山君并没有训斥,而是很寻常的问道。 “看到了。” “看到?” “眼睛看到,要找到。” 小惊鸿攥拳,然后指了指石像说道:“好东西!” 可不是好东西吗,极品法宝尊魂幡,就是金丹巅峰的修士都不见得有这样的法宝。 而且相比较其他法宝,尊魂幡的功能齐全完备,拿到尊魂幡就相当于获得了一桩天大的成道机缘。 涂山君顿时仔细检查着娃儿的眼睛,眼中闪过恍然的神色。 怪不得,原来是封禁眼睛的术式出现了损坏,导致这双眼睛的威能显露了。 应该是他抽调法力与人交战的时候,自身法力波动与术式产生了反应,因此才出现这样的纰漏。 这双眼睛也确实厉害。 大黑山宝物不少,但是论最厉害的当然是尊魂幡。 周岁抓周的时候,涂山惊鸿就找出了灵气最足,品质最高的法器长刀,找到魂幡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涂山君还没有携带魂幡,他将魂幡和觉法的肉身封禁在石像中,正好当成了靶子。 随手将涂山惊鸿眼睛的术式加固。 娃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多了几分茫然,似乎想要寻找刚才看到的东西,但是需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 两岁的小孩子根本没什么记忆力,涂山君哄了一会儿之后就将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将娃儿放下来,让她自己去跑风。 涂山君沉吟着说道:“起来吧,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要跪吗。” 龙儿姑娘赶忙起身然后紧张的解释:“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看好小公主。” “不关你的事,她要来,你不会阻止。” 涂山君也知道,龙儿就像是那溺爱孩子的母亲,根本就不可能认真管教涂山惊鸿,而且因为他是大王的关系,龙儿更不会对娃儿说重话。 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封住娃儿的灵根和重童。 等到十岁以后,魂魄都长全了再说。 至于尊魂幡,涂山君不想让小惊鸿执掌。有此天赋,还有他的培养,不说成为叱吒风云的修士,至少全个金丹寿命八百年不成问题。 持幡对孩子有害无益。 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就足够了,涂山君不想赌。 尽管有大阵的封锁,不过涂山君也不知道娃儿那双重童具体有多厉害,万一能机缘巧合开了阵法,将尊魂幡拿出来,再输入法力,就真的麻烦了。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让娃儿离庙观远一些。 涂山君叮嘱道:“以后不要让孩子接近这方石像。” “她要是提起就转移话题,小孩子三分钟热度,很快就不会有什么兴趣了,实在应付不过来就带孩子来寻我。” 眼看着涂山君如此严肃的神色,龙儿姑娘当即明白此事的严重性,正言道:“是,大王,奴婢一定不会让小公主接近这方石像。” 说话的功夫,跑风回来的小惊鸿捧着手:“爹爹,你看。” “发光的虫子。” 一会儿不见,涂山惊鸿已经将自己变成了小泥猴。 爪子满是泥污,脸上也画了好几道,呲着两个大板牙将自己小手举起来,似乎想要递给涂山君看看。 “好,让爹爹看看。” 原本涂山君以为是萤火虫。 也确实有一只萤火虫,但是没想到还有一只蛐蛐。 涂山君皱眉,但是看到孩子的神情,皱起的眉头赶紧舒展,夸赞道:“哎,小惊鸿好厉害,这都是谁教你的?” 虽然是慈爱的询问,但是眼中的凶光却丝毫没有掩饰。 “老爷爷。” 听到惊鸿的话,涂山君长吸了一口冷气。 他要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孩子喜欢玩没错,反正弄脏了洗一洗也就是,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爹爹,老爷爷呢?” “老爷爷回家了。” “回家?” “没错,回阳城。” 涂山君突然有些庆幸,还好陨炎真人回去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将孩子带成什么样。 以前那样多好,文文静静的,安静的自己看连环画。 这样培养出来的才像他。 涂山君特别满意自己的教育,觉得自己这样言传身教的情况下,以后孩子肯定能成为成熟稳重,气质高雅的人。 没想到陨炎真人来了半个月就把孩子变成了泥猴儿,不是抓虫子就是上树掏鸟蛋。 他回去的太对了。 “哦。” “回家了啊。” 涂山惊鸿走到涂山君的身旁,然后一把将泥巴图在了涂山君的衣袍上。 黑色道袍上多了好几个小娃手印,涂山君蹙眉,原本澹漠的眼神霎那间变成错愕,以及最后的嫌弃。 掀过去那面道袍,涂山君的音量高了两三个档次,更添几分当爹娘的恼怒:“涂山惊鸿!” “有爹爹,有家。”涂山惊鸿仰头,露出两个板牙,冲着涂山君乐。 涂山君愣了一下。 两个泥巴手又抓出了几个印子。 “爹爹,抱。” 说着,张开自己满是泥汤的小手。 突然之间,涂山君感觉自己的心脏不由得季动了一下,随即伸手将涂山惊鸿抱起来。 然后代价就是他的脸上多了两道泥印。 涂山君感觉自己嘴里折叠过去的两只獠牙快要划破嘴唇。 堂堂金丹后期大修士,心如止水,但是面对这么调皮的泥孩子,依旧难以遏制。 旋即说道:“说好话也没用。” “龙儿你带她去洗澡,洗的干干净净!”尤其是后面四个字,涂山君念的很重。 “大王,妾身这就去。” 偷笑的龙儿赶紧将涂山惊鸿抱起来,快步的往门口走去。 只留下涂山君一个人站在庙观。 静静的看着,随后笑了起来,别过头去,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神色,只听得轻声呢喃道:“有家吗。” “应当是的。” 涂山君转头走出庙观,此时聂权九已经醒过来。 几位重要的妖王鬼将均在正殿。 惊讶的看着涂山君黑色道袍上的几个大大的泥手印。 大王可是金丹后期的大修士,身躯无垢,更不可能有人随意将泥巴抹上去。 涂山君面色平静,开口道:“孩子大了,难免调皮。” “正事要紧,灵石矿的开采要提早进行。” “屯田计划……” 335、出山 漓水城是一方小城。 城虽小,街上的行人却丝毫不少,摩肩接踵,显得尤为拥堵。 各门户之间张灯结彩。 毕竟是临近新年。 然而,却和普通的迫近新年的喜悦不同,每年这个时候,对于百姓来说都是比新年还要大的日子。 “幼,王五,连新补的褂子都穿上了。” “这……” 短衣棉袄的汉子笑着打招呼,同时看向那消瘦长须中年身旁的少年人。 王五揣着手,浑浊的眼睛将希冀压在最底下,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不一定能够看得出来。 看了一眼孩子,多了几分紧张说道:“孩子也到岁数了,打算去碰碰运气。”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肯定能被真王老爷看中。” “借您吉言。” 寒暄了两句之后,王五带着身旁懵懂却沉稳的少年,沿着街道往漓水城的镇守府走去。 雾气蒙蒙,蒸笼的热气铺面。 晚冬还带着寒意,让人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棉衣。 王五走在前面,孩子跟在身旁。 一大一小都没有说话。 穿过布满污渍的街道,这才发现前面的人山人海。王五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木牌,这才稍有安心。 “高修仙师,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选拔了?” 城楼上,郡守拱手,颇为恭敬的看向身旁顶着狼头的妖怪。那妖怪虽然是狼头的模样,身躯却颇为像人,还穿着寻常的服饰。 狼妖扫向聚集而来的人群,满意的点头。 随后,从城楼高座上起身朗声道:“本将,大黑山兵马司座下,小古怪,镇守漓水。今日选拔拥有灵根者赐予仙缘,登山求道拜入大黑山真王门下。” 狼妖的名字虽然奇怪,却没有任何人敢笑话,哪怕是站在高城上的郡守,也同样一脸的肃穆。 大黑山就像是凌驾在世俗朝廷上的仙宫神地,拥有莫大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大黑山还会派遣小妖怪坐镇城邦,清理自然诞生的妖魔鬼怪,简直颠覆他们曾经的想法。 如今更是开始招收拥有仙根的孩子,以做培养。 如果是放在曾经,这想都不敢想。 因为大黑山的名声并不好,要不是为求庇佑,世俗百姓根本不会拜涂山君,但是随着时日见长,他们发现妖怪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第一年的时候,就算那些镇守妖怪劝说也没有人家将孩子送来。 唯有活不下去的小乞丐来到这里。 他们想着,总归有一顿饱饭吃,就是最后死了也是个饱死鬼,被妖怪吃的话,死的应该也痛快。 当肚子真饿的时候,实在让人生不如死。 两三年过去,就是光招难民乞丐,大黑山都找到了不少拥有灵根的。 而且不像是宗门那样挑三拣四。 只要有灵根,哪怕是五灵根也照收不误。 这也是因为大黑山太缺底层力量。 想要成为强大的势力,光有高层力量是不行的。妖魔鬼怪又多少智,让他们干活儿简单,让他们动脑子却不太行。 所以涂山君想要扩大大黑山的基本盘,就需要招收人修。培养的他们的归属感,让他们能够修行,然后慢慢发展。 世间生灵无数,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涂山君主张一个有教无类。 小古怪早已经将涂山君的丰功伟绩记在心中,每次灵根选拔的时候,也会向所有聚集而来的百姓讲述。 直到讲完之后才朗声道:“开始吧。” 广场上的世俗官员敲锣喊道:“一号,赵致,上前来。” “……” 眼看着面前的孩子一个个减少,那孩子攥紧了手中的木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爹爹王五,然后默默的跟着长长的队伍往前走去。 “三百七十一号,王林,上前来。” 攥紧手中木牌,那孩子昂首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面前的琉璃水晶柱上。 …… 距离与落日山一战已经过去七年了。 又一年临近新年。 七年的休养生息。 涂山君站在鬼王殿前,平静的注视着大黑山。 远山薄雾可见万家灯火。 妖魔鬼怪俱做人形,于山城中各司其职。 灵舟飞舰在云海之中翻腾,划动巨大而细密的桨,平稳飞行的法阵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南冥岭的灵矿确实不凡,隐隐能够和上品灵石矿脉媲美。 一年能够开采出百万灵石,支撑大黑山上下的修行绰绰有余,甚至还能积攒出不少的灵石用来完善曾经的计划。 如今大黑山已经今非昔比。 有了阳城的支援,也多了一艘战略级的大型灵舟。 中型灵舟增加至七艘,小型灵舟百艘。 一下子从曾经名不经传的小势力变成了准一流的大势力。 投靠大黑山的修士也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妖魔鬼怪,还有落魄的人修。 涂山君还定下了法度,从凡俗寻找拥有灵根的孩子,教授他们修行的法门,为大黑山添砖加瓦。 随着资源的丰富,马陆在刚刚踏入假丹心境的时候就填上了一份结丹灵物让他成为了金丹修士。 而龙儿姑娘作为老牌的筑基巅峰,又是曾经大黑山鬼王的内务总管,其修为深厚,甚至还先马陆一步成为金丹修士。 这也得益于涂山君的支持。 阴魂丹的功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随着涂山君的深入研究,他才真正发现,阴魂丹以精气神作为基础,以玄妙手法捏合而成。 这种以气练出的丹药没有杂质,那丝煞气能够很快消化,除非不要命的日夜服丹,没等身体中的煞气消化干净就再次填充。 一般情况下,控制好服丹的时间,并不会造成影响。 此丹堪称极品。 更是让修士的精气神随之壮大。 别人只有一成半或是两成半的结丹基础几率。然而,在阴魂丹的滋养下,大黑山修士的结丹几率能够翻一倍还多些。 涂山君虽然注视着已经扩建的山城,其实脑海之中思考的却是炼丹。 这七年来,他无时无刻没有想要提升自己的丹道修为,有大黑山的资源,以及阳城的鼎力相助,涂山君的丹道水平开始直线上升。 如果说曾经只能炼筑基初期的凝气丹,那么现在就能炼制金丹中期的丹药。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跨度,完全得益于涂山君深厚的底蕴和资源堆积。 丹经千万卷,读了千万遍。 能见到的丹方就没有背不下来的。 加上日夜的钻研以及反复的熟练丹药,涂山君感觉再有十几年,自己的丹道修为就能达到宗师的境界,至少炼制金丹境界内的所有丹药不成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法力。 觉法留存的肉身只剩下一成法力。 也就是涂山君还能在魂幡之中模拟炼丹,使用的法力更少,不然的话,这七年可能会将所有的法力都消耗干净。 “法力。”涂山君呢喃道。 没有法力的支持,尊魂幡再强也发挥不出作用。 但是大黑山的五位金丹,哪一位都不适合成为幡主。 涂山君也想明白了,自己本就是个已死之人。 已死之人还能继续悟道前进,甚至作为主魂拥有自己的法域、神通,这些都是借了别人的命,有了因果纠缠,续上了他的命才能如此。 也许这也只是涂山君的臆想,但是人总是会有迟疑的。 现在的五位金丹,不仅是熟人还是属下,涂山君怎么可能明知道事情不好的情况下还让他们执掌尊魂幡。 当年与落日山金丹巅峰一战是因为人与山都要毁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便只能出此下策。 如今却不同。 “须得寻个法子将法力补充完整。” 涂山君思索着自己的仇家。 如今他实力强大了,能够反制对方,抽出阴神保留法力续命,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样的法子能不能和正常的幡主一样。 想到这里,涂山君多了几分激动。 真要是能成,从此之后也许就不需要幡主,只要寻找魔道将之炼成幡奴就能支撑自己的修行。 但是这事儿真能成吗? 涂山君也不知道。 虽然要以朴素唯物主义来看,然而实际上修道之事多玄妙,对许多其他因素都有很多高要求,所以如今也没办法高兴的太早,还是要实践之后才能确定。 找了一圈环伺的妖魔,涂山君当即下定决心。 他也该去走一趟。 不然光靠觉法留存的法力,最多再撑两年就得弹尽粮绝。 给马陆和聂权九留下些许交代,涂山君返回鬼王殿后身的庙观,起出觉法的肉身,带上尊魂幡,收走黑山印,走出大黑山的主峰。 带走肉身就得带上尊魂幡。 现在惊鸿长大了,距离十岁不过半年多的功夫。 这七年来,那双眼睛的威能更胜,数次冲破涂山君布下的术式。 涂山君又不敢下太重的手,万一对孩子的眼睛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实在得不偿失,因此也就只能时常检查,然后稍微加固一下,保证不泄露威能即可。 当真是三年之后又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至于孩子的性格…… 涂山君想起便觉得还是不说了罢。 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这应当是他登上大黑山九年来第二次出山,上一回还是灭赤乌宗。 336、无道 烟波千里,一望无际。 宛如青天倒映到了地上,周遭是拔地而起的城郭门寨,小妖怪们散漫的游荡着,还有些抱着破旧的兵器往墙角一蹲,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 没入湖中见到最多的便是虾兵蟹将,蚌女妖精。 波纹流转间一座水晶宫映入眼帘。 眼见着手持兵器的高大身影从身旁走过,小妖怪们不敢怠慢,赶忙喊道:“红将军。” 那螃蟹精斜着眼睛,也没有什么表示就大步走过去。 水晶宫深处,顶着硕大蛟龙脑袋的妖怪勐地睁开双眼。 周身气机团成一团,法力蓄势待发,双眼不自觉的眯缝,然后朗声道:“何方高人,不妨现身一见。” 眼前水波轻动,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身影出现在蛟龙妖怪的面前。 一头赤发两只顶角,平澹的问道:“你就是巨庭龙王?” 说着,那人澹漠的双眼打量着蛟龙妖怪,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宛如黝黑的深渊,让人感觉心中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寒意。 巨庭龙王已经起身从王座上坐直身躯。 常人拳头大的眼睛在那赤发黑袍人的身上打转,他想了许久都对眼前的人没有什么印象,也确认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金丹修士,并且具体实力如何他看不太明白的情况下,巨庭龙王绝对不会这么客气。 “阁下是?” 赤发黑袍的道人说道:“本座,涂山君。” 巨庭龙王童孔不自觉地缩小,随即就在控制下渐渐变作寻常,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多出的紧张:“涂山君?大黑山新王?” “说起来本王还没有恭喜道友,如今的大黑山早已经今非昔比。” “就是不知道道友突然寻来是何道理。” 涂山君看着巨庭龙王,龙种长相大多都和真龙有相似的地方,虽然巨庭龙王只是一条蛟龙,那只硕大的龙头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龙类。 听到巨庭龙王的话,涂山君澹然一笑:“在本座危难之际,赤角莽龙公然造反,还要带走那一万多的妖兵鬼卒,这该是龙王的手笔吧。” “相信龙王对此事也颇有微词,只不过因为本座要应付落日山,所以你才没有行动。” “今日本座就来了结那因果。” 巨庭龙王勐地起身,阴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昔日如何可放下,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筑基而伤了和气。但是鬼王若是以为背靠阳城就能百无禁忌,那实在大错特错。”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 他以前可没有那么多的话,也许是年龄大了,又或是炼丹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想要多说两句,实际上这本不会改变什么。 留存不过一成法力,没有他的话,阳城就不会再支持大黑山,到时候幽冥地的妖魔鬼怪都会有动作。 天鬼王可还觊觎大黑山的资源呢。 而且,他还和巨庭龙王因为赤角莽龙交恶过,难保对方不会和过往一样,在大黑山落魄的时候踩上一脚。 曾经吃过大亏,所以涂山君对于这些恶意都有种好似执念般的揣测。 但凡有过那样不愉快的交集,他都不想放过。 不要以为对方很弱小所以就自大的觉得不会出任何意外,往往是这样的想法害了自己。 也没有必要为自己寻找什么正义的借口,因为他从不想成为什么正义的伙伴。就像是他一路走来,杀过很多人,也杀过许多的妖魔鬼怪。 尊魂幡中杵着四千多的阴神,其中多少善恶早已经分不清楚。 涂山君抬起鬼手,椭圆形的指甲泛着黑紫色,指着巨庭龙王说道:“你活着,我睡不着啊!” “而且,我需要你这身法力。” 巨庭龙王的神色大变。 龙头面容多了狰狞,大吼道:“睡不着,那就去死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又如何不知道涂山君是要致他于死地,作为金丹修士,还是巨庭湖的王,怎可能因为对方背靠阳城就下跪求饶。 法力勃发,化作流转的龙形光柱。 但是紧接着巨庭龙王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鬼手并做的剑指已经点在他的额头上,刚要张开血盆大口,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和周围出现了割裂,那是一种天地力量瞬间消失的感觉。 就好似寻常人陷入泥潭之中,越是挣扎越感觉困难。 自身与天地剥离,身躯虽然处在那样的状态,但是应该还是可以做出反应的,然而当他想要运转法力的时候才发现他变得很迟钝。 迟钝的不像是一位金丹修士。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本座这一招,名为蜉蝣两刻,斩的便是你的时间。” 巨庭龙王呜呼一声,心中呐喊道:“我命休矣!”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面那赤发黑袍的道人并没有要他的命,而是将一件东西放在他的手中,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巨庭龙王侧目。 这一眼,惊讶后是错愕,甚至是难以置信。 出现在他手中的竟然是一件法宝。 随着他法力接触法宝,面前的赤发黑袍道人童仁中的神采熄灭,赤发消散,黑袍隐去,像是剥离了外壳一般,显露在他面前的是个和尚。 金丹初期的境界。 还是个死人。 巨庭龙王攥紧手中的法宝,呢喃道:“死了?” 随后看向手中的法宝,法力注入其中。 寸许法宝显化本体,丈许长杆落在他的手中,飘扬的幡面上绘制着无数栩栩如生的恶鬼,每一只都像是随时会从魂幡中跳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法宝……” 巨庭龙王旋即将目光探究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他吓得一下子扔掉手中的魂幡。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法宝之中有足足七尊金丹阴神。 “反噬。” 还没有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巨庭龙王的目光顿时暗澹。 识海之中,他一个金丹初期的阴神,面对足有金丹后期的涂山君连一回合都没有撑下来,当即被擒拿住,然后在呐喊呼啸声中被送进尊魂幡。 魂幡又多了一位金丹阴神。 巨庭龙王,不,现在应该是涂山君,目光慢慢浮现神采。 那双眼睛化作漆黑之色,声音澹漠,身形习惯也是涂山君,随手将巨庭龙王的身躯变成自己的模样,这才开口道:“还有些不习惯。” 倒是法力终于补充满了。 但是,涂山君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修为虽然有增加却并不多。 大部分的养料还是被魂幡吸收,最重要的是那丝原本模湖的道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修至金丹,早已经不像是原来那样懵懂。 加上法域的显化,更是证明自己的道。 然而这一次,别说是术式神通上的道了,就连法域都像原来那样补充。 原先涂山君以为只要自己的修为不断累积就可以。 但是,一个没有道空有填充上去的修为的人,最后能成道的几率是多少?他不敢断言,但是肯定没法子扛过雷劫。 “为什么没有道?” 这个道是涂山君自己的道,他能悟到。然而,没有道的延续,就相当于断桥无法让人渡河,哪怕知道对面的光景,也无法踏足其中。 对于修士来说,就像是一种镜花水月的魔咒。 “主魂修为的增长不算强大,反倒是魂幡本体隐隐有提升。” “照这么提升下去,岂不是很快就要面对雷劫,而主魂的修为达不到最巅峰。就算到了最巅峰,没有术式神通之道,光凭法域,还是不够完整的法域……” 涂山君皱起眉头。 他以前从没有担心过这种问题,也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许是已经脱离幡主待了七年,并且将自身的道倾注到丹道修为上,所以让他的道有些窘迫。 这一次反噬巨庭龙王,反而让以前没有注意的问题暴露无遗。 “是被我主动反噬的幡主无法续命我的道,还是说,巨庭龙王本身没有道,所以无法补全我的道,以至于只能在修为上做文章。” 不管是什么,尊魂幡都必须有幡主执掌,不然,光靠他这样反噬,修为是堆上去了,却没有道作为支撑。 别说成仙。 下一场雷劫都会让法宝尊魂幡化作飞灰。 就算侥幸挺过去一次,未来灵宝的进阶还是需要渡劫,没有道就意味着天生劣势于同阶修士,无法同阶无敌,尊魂幡这件法宝就会大打折扣。 涂山君这个主魂会变得鸡肋。 也会丧失主动权和话语权。 就真的会沦落为一件寻常普通的法宝。 泯然众矣。 最后在一场无法渡过的劫难中灰飞烟灭。 涂山君看着那呼唤出的猩红界面,一改稳重和澹漠,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系统,你他妈的一点作用都没有,连说明都没有,害的老子空欢喜一场。” 许是知道怎么咒骂都无用。 涂山君转而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 这笑声听不出半点的畅快,反而满是苦涩和无奈。 金丹后期大修士的无奈。 骂也骂过了,笑也笑过了,涂山君收拾好心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 涂山君明白有得必有失,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会有所牺牲。 如果简简单单就能得道成仙,这世间就都是仙人了。 收走觉法遗留的金身,离开巨庭龙王的水晶宫。 涂山君化作流光往大黑山遁去。 337、坦诚 涂山君打算等巨庭湖自乱阵脚后再让聂权九带人收编。 没有将之全灭,首先是考虑到不能再收敛阴神。 尊魂幡已经拥有八尊金丹阴神,四千多练气筑基阴神,一旦阴神增多导致尊魂幡引动雷劫,就糟糕了。 涂山君没有把握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应对雷劫。 其次便是涂山君不想多杀人。 他确实不手软,但是也不是毫无理智见人就杀的杀人魔。 再就是还要考虑大黑山的发展,总归要扩展出去,将周遭的几个妖王鬼王的地盘合并收拢。那些妖魔鬼怪收入麾下,能够扩充大黑山的实力。 …… 法力充盈实在令人愉悦。 涂山君张开手臂漂浮在天空中,感受着身旁风息的涌动,江河山脉在他的脚下,眼中神光闪烁,抖擞精神的同时挥动拳头。 魔猿定意拳,三式。 老猿挂印意在教人站桩,魔猿拜月则是积蓄自己杀意凶气的杀招,最后从容定心,防止自身因暴戾入魔。 涂山君的山川、黎民、最强神灵状态的灭仙之拳当然也来自魔猿定意拳,他所有的拳法基础其实都来自魔猿。 曾与李青枫共同练拳,后来更是阴差阳错激发自身凶意。 碰到自己弟子温岳之后,十多年的功夫,丝毫没有停止拳法的耕耘。直到后来涂山君发觉自己也应该将重心放在术式道法上,这才有些疏忽。 以至于后来对于魔猿定意拳的理解,大多都是真意自现。 回首往昔,涂山君不由得失笑。 想靠着这种半桶水的理解踏入拳境,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可否认涂山君有些符阵的天赋,但是在修行上,并没有比常人走太远。 “许是我太急功近利,对于修为的要求越来越高,反而忽视了很多的东西。” “以至于现在要担心会不会因为修为的提升引来雷劫。”涂山君轻声的说道,说着看向天空。他又想起陨炎真人那天动手的场景。 三拳递出,天上的雷云已经凝聚的七七八八。 要不是最后收敛气息,压住修为,说不定陨炎真人就要在大黑山境内渡劫。 “这件事……” 涂山君沉吟着,他需要寻找自己的道,让平凡的自己拥有继续攀登的实力。 虹光飞遁入云海。 光芒一闪,那道黑袍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大黑山。 带着鬼祟猴脸面具的身影跨过鬼王殿,气喘吁吁的跑向殿后的庙观,只是还不能等冲过去,一道身披霞衣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来不及多想,撞了个满怀。 那身着霞衣的人反而将她抱在怀里。 “小公主,这里是大王平日闭关炼丹之所,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太过危险,还是不要踏足的好。”龙儿姑娘温声细语的劝解道。 摘下脸上的猴脸面具。 露出一张笔挺中锋的俏脸。 眉眼如山,烟波千里成一线,更胜却无数江山美色。 因为年纪的关系,脸上依旧带着稚嫩,并未长开。 说起来,反而带着一抹灵动。 “啊,龙姨娘,按照我爹的性子,肯定早就使用阵法封禁了那些器具,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不还有龙姨娘您在吗,您可是金丹大修士,我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涂山惊鸿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就让我过去吧。” 这笑容神色,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样容颜的少女脸上,然而,就连涂山君都对涂山惊鸿的性子不抱什么期望了,其他的修士更不敢得罪她。 许是看出自己的算盘被识破,赶忙摆出楚楚可怜的深情,抱着小手:“求求龙姨娘,就让我过去吧。” 龙儿面露难色,她最受不了涂山惊鸿的哀求,一时间进退两难。 “龙姨娘,这样,如果您让我过去,我就好好跟我爹说说,说不定龙姨娘您就得偿所愿了呢?” 再加一层筹码,龙儿姑娘顿时心中悸动。 涂山君是何等伟岸大丈夫,大黑山的女妖精个个将之看作唐僧肉一般,偏偏没有任何一人能得手,她这近水楼台也没法先得月。 叹了一口气,挡在涂山惊鸿面前的身影挪开到一旁。 涂山惊鸿大喜,往庙观跑去,同时喊道:“多谢姨娘,还是您对我好,我就看您最亲。” 龙儿姑娘暗自感叹自己心软。 但是还是不能让涂山惊鸿自己一个人过去,所以她也跟了上来。 涂山惊鸿踏足庙观,周遭的那些东西什么都没管,直奔涂山君的香火石像,走近之后得意的神色有所收敛,打量的同时说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那件东西呢,不该没有啊,眼睛都给我好几次指引。” “怎么会不见了呢。” 涂山惊鸿蹙眉。 她生长在大黑山,涂山君又是她爹,从小接触的就是修士。 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这些修行的事情有了一定的概念,对自己的眼睛也有些许认识。 她觉得自己要是能找到那个东西就会前路坦荡。 那是重瞳给她的一种冥冥之中的指引。 本来她也不是太相信,直到发现自己每次都能从灵物中选出最好的,她基本上就确信这是自己的天赋。 而且,涂山君并没有限制小惊鸿的天赋。 因此这双眼睛虽在封印之中,依然有些许的威能外泄出来。 感觉自己丢失了目标,所以涂山惊鸿将庙观内的这些器物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越过立在不远接引地火的炼丹大鼎,最后将目光留在那方石像上。 她还是觉得和眼前的神像有关。 “在找什么?” “当然是……” 声音戛然而止。 涂山惊鸿僵硬的转过脖颈,扯上了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喊道:“爹!您回来了?”声音之中确实有惊喜,然而更多的还是忐忑和紧张。 本来她可以搪塞过去。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面对父亲的时候,什么都能做也能言,唯独不能扯谎。 若是随意的扯谎,定然会惹父亲生气。 涂山惊鸿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爹,我脑袋中好像有个声音让我来这里。”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涂山君目光温和的注视着小惊鸿,紧接着目光挪到那尊香火神像上。并不是香火神像吸引了涂山惊鸿,而是藏在香火神像中的东西吸引她。 涂山君并未责怪。 小孩子的克制能力本就不大,好奇心也重,难免会遵照着自己的本能行事。 而且这种事情,责怪也没有什么大用。 不过是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莫要以为孩子就是父母的附庸,实际上孩子也有自己的烦恼。 涂山君看着小惊鸿,突然发现好像曾经幼小的孩子长大了。已经快要接近十岁,到了可以修行的日子,不免感叹道:“我儿,也长大了。” 小惊鸿赶忙走到涂山君身旁,拉起涂山君的大手,笑嘻嘻的问道:“惊鸿也能修行了?” “修行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先生教的功课可都熟悉?” 涂山惊鸿数着自己会的东西说道:“千字文小孩子要学的东西,四书五经滚瓜烂熟,武备经略倒背如流,琴棋书画都太简单,术数刚学到二元,战阵法门……” “为父考考你,武备经略之中,兵者何解?” “兵者,国之大事……” 确如惊鸿说的那样,对于这些知识都不陌生,信手拈来。 涂山君表面上风淡云轻,实际上心中却在想是不是自己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这么多科目,寻常小孩根本就学不了,要是再往上辈子换算一下,惊鸿也才小学四五年级的模样。 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是,这么聪明反而让涂山君有些担心,太聪明就会自己摸索到偷懒的办法,或是滋生傲气。 所以就需要有个能压住她的榜样。 “我儿很聪明啊。” 涂山君笑着点头算是回应了惊鸿那期待夸奖的眼神。 虽然听到的是夸奖的话,但是惊鸿总觉得自己还没有让父亲惊喜。 本来涂山君打算现在就传惊鸿拳法。 但是按照她的聪明程度,万一以武入道实在得不偿失。 虽然现在三魂七魄已经长全,肉身也稳固了,但是古人留下的十岁之说还是要遵循的,也不差这半年的时间。 所以,传法这件事还要延后些时日。 思虑之后涂山君下了决定,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自己寻找的是什么吗,为父如今就给你看看。” 惊鸿滴溜圆的眼睛再次瞪大,充满惊喜的问道:“好啊,好啊!” 要是一直见不到,心中总会有那么个念想,不说自己的眼睛,心底的潜意识也会让她去寻找。只不过,涂山惊鸿没想到自己父亲会这样说。 听到大王这样说,龙儿姑娘轻声道:“大王,妾身去门口看看。” 涂山君也没有阻止她想要避嫌的心思。 大黑山的这些老人大多都认识涂山君的法宝,尊魂幡也见过一回。 只不过,涉及到这种大王要详细说的私事,他们实在不好过问。 也不知道要拿出来的是尊魂幡。 以为会是什么其他的宝物,或是关系到小公主命运的灵物。 随手扩展结界,开启庙观的小阵法,涂山君张开手掌。 7017k 338、少主 寸许裹着幡面的法宝出现在小惊鸿的面前。 伴随着法力的涌入,寸许魂幡迎风见长,化作丈高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扩展出来的青黑底幡面上满是夜行恶鬼的浮绘。 红云成绸,分作三两层,那数千阴神踏云而行,张牙舞爪。没有天兵天将的威严肃穆,反倒像是地府阎君的猖兵鬼将。 最上方的顶角骷髅恶鬼锋锐的牙齿衔住主幡面。 眼眶中的红光微微转动,给人异样的邪意。 涂山君已经完全化作本体形态。 鬼手攥紧丈许魂幡,紫黑色的椭圆形指甲嵌合。 也就是没有放出折叠在嘴里的两颗獠牙,其他的一如曾经与人斗法的模样。 涂山惊鸿张大了嘴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眼中满是崇拜的神色,随后模仿着恶鬼的咆哮模样。实则这样可爱的闺女,怎么看都没有鬼物的凶恶。 看了看手中的青面鬼面具。 原先觉得很帅气,如今怎么都觉得简陋。 涂山君手指一点,解开一部分压制:“这就是你想要寻找的法宝。” 惊鸿被表象遮掩的瞳孔顿时显露真实,大小两环重瞳,分布在眼眶中,神光闪烁照在面前的尊魂幡上。 同时,涂山君发觉自己识海中的那方大黑山河郡的印玺,也出现了些许的悸动。 “大黑山鬼王说使用了万婴灵气,实际上却不会这么多,而且惊鸿本身的天赋不俗,又和觉法相好的命格相似,这才后天变成这样。” “觉法相好是以香火成道,说是后天神灵也不为过,惊鸿必然会和神道有些牵扯。” 涂山君轻抚识海印玺,纷扰的思绪也被压下去。 这世间道法,有涨有衰。 就算和衰落的道法有因果关系,也没有太大的妨碍。这世间缘法不是他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能够诉说清楚的。 小惊鸿注视着面前的尊魂幡,疑问道:“父亲的法宝?” 涂山君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难道他跟孩子说自己就是法宝吗。 “我儿,这法宝看也看了,应该打消你的好奇心了吧。” 提前看更好,等到以后修行了,拥有法力,那时候再看到难免会想要自己尝试一番。涂山君可以拒绝,却没法阻挡法力的涌入,因此这也算是解了后患之忧。 “爹,我什么时候能修行?” “十岁以后。” “您亲自教我吗?” “为父会给你寻找个师门。” “为什么不亲自教我?” “因为我不擅长教人,你想想,学堂里的先生讲解和父亲给你讲解,肯定是学堂里的先生更会教学生。” 说到这,涂山君蓦然驻足,厉声道:“你今天是不是逃课了?” 涂山惊鸿刚想笑,然后赶紧憋住,抿嘴解释道:“今天放假。” “为何放假?” “先生摔进墨缸里了。” 看到涂山君那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以及快要脱口而出的逆子,涂山惊鸿赶忙辩解道:“爹,信我,这回真不是我做的,绝对是意外。” “你又许给你龙姨娘什么好处,让她放你过来?” 涂山惊鸿像是小狐狸一般,露出狡黠的笑容:“嘿嘿!” “女孩子家家的,笑得如此猥琐,成何体统。” “爹,我觉得您该讨个老婆。” “去休。” 涂山君一道柔和的法力将小惊鸿扔出庙观,轻轻的放在了门口,正正好好被龙儿姑娘接住,龙儿姑娘对这样的事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又惹你爹生气了?” “嗐,龙姨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最是口是心非。” “我约了小伙伴游河。”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鬼王殿。 殿门前的妖兵鬼将见到惊鸿的时候,均是行礼称呼道:“少主。” 一路上,全都有修士看顾,根本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到了殿门,趴在地上的丈许长的猛虎迈步走到涂山惊鸿的身旁,矮下身去,等小惊鸿爬到自己背上,这才起身道:“少主,坐好了。” 使用法力形成罡气护罩,练气大圆满的虎妖纵身跳跃到山路台阶上。 几个飞跃,已经不见身影。 直到来到山城门口。 聚啸的野兽在练气大圆满虎妖的威压下俯首。 一旁站着的不是哪个修士的孩子,就是从大黑山境内选拔上来的修道种子。 “大姐头事情办完了吗?” “正好结束。” “走吧。” 不管是学堂的孩子,还是没到年龄,年龄还小的孩子,都以涂山惊鸿马首是瞻。骑上俯首的野兽,然后浩浩荡荡的往黑山水库跑去。 这些大多都是山林中没有开化神智的,都有点本能的灵智。 也都在大黑山修士的控制之下。 境内路途不近,光靠这些小孩子的脚力可走不到那么远,而且山峰之间也不近,山城和主峰相距也远,涂山惊鸿还没有修行,只能靠其他脚力。 …… “将军,不好了,少主又来了。” “啊?” 水库下的游河大鳌猛的起身。 催促虾兵蟹将:“快快,全都给本将军收敛气息灵机,不要惊扰了水库中的螃蟹和鱼虾,要是再让少主颗粒无收,本将军拿你们是问。” “不行,这样也不太行。” “所有人行动起来,将那些普通的水货都赶到上层去。” “喏。” “还有一点,各修士水鬼、妖精,虾兵蟹将,看顾好孩子。再让本将军看到一个失足落水的,本将军就将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原本如煮沸的水库恢复平静。 大鳌浮到水面,观望着面前碧波百里的平湖,随后将自己的手下遣送出去。 这边不安生,山林牧场倒是很安静,。 守山的妖修喝着茶,惬意的摇着蒲扇听着身旁副将的汇报:“哈哈哈,反正闲着要是闲着,大鳌那群虾兵蟹将也该操练起来了。” 听到消息的不仅仅是山林牧场,还有屯田所,灵药培育野,后山灵脉崖,军阵场…… 只要不是少主心血来潮折腾他们就好。 这也就是个笑谈,实际上涂山惊鸿知道分寸。 再者说,没有法力的小孩子玩耍,又怎么可能真的影响到这些修士呢,只不过他们愿意陪着少主一起玩罢了。 …… “大王。”聂权九拱手,落座。 “你注意点巨庭湖,我打算将那里收过来。” 聂权九沉吟说道:“大王,巨庭龙王的实力不错,中间相隔一个西岳狼王,除非从大头鬼王的原先地盘延出去,但是这样出兵的话会被察觉。” “幽冥地深处的天鬼王绝对不会坐视我们扩张。” “吞下大头鬼王的地盘,四周的封锁就已经更加紧密了。” 对于这件事,聂权九也感到烦心。 大黑山的实力日益壮大,但是周身的几个妖王鬼王反而更加提防他们,想要扩张的话,就会遭到那几家联合的抵制,就算大黑山实力强,也无法同时和那几家开战。 尤其是对方背后还有一个天鬼王的情况下。 每次聂权九询问涂山君,得到的回应就是静观其变。 但是他能感觉到,大王根本看不上那几家,真打起来,随手可灭。 大王最忌惮的还是幽冥地深处的天鬼王。 那可是实打实的金丹巅峰。 “巨庭龙王死了。”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涂山君的话音落下,聂权九的瞳孔猛的缩小,满腔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那我们可以从原先大头鬼王的地盘出兵,拿下巨庭湖。” “不过,大王,此事毕竟兹事体大,还是要大朝议。” “半月后大朝议。” 这七年来都没有进行朝议,也该就此事开一场。 …… 幽冥地深处。 天鬼王殿。 一位裹着黑袍的人影踏足大殿。 那黑袍人微微拱手道:“在下无面鬼,见过天鬼王。” 说着,无面鬼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就算是扔到人堆里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你是何人?” “在下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帮助大王解决心腹大患。” 天鬼王倒是来了兴趣。 不过这也是看在对方金丹修为的面子上而已,如果不是因为此人是金丹修士,他不会听对方说任何一句废话。 “哦?” “本王有何心腹大患?” 天鬼王拄着腮,低垂的眼帘睁开,金丹修士的神光闪烁。 无面鬼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服侍在天鬼王身旁的那些修士。 其中有妖魔鬼怪,也有人修。 天鬼王懂对方的意思,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随着身旁人退去,天鬼王獠牙展露:“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本王就活剥了你。” “大黑山,真王。” “涂山君。” “不知道在下说的可对?”看着天鬼王沉思的目光,无面鬼咧嘴笑了起来,声音之中满是淡然和自信。 天鬼王面色平静:“本王和他无冤无仇,他算什么心腹大患。” “涂山君生平不详,疑似域外修士,但是……” “莫要卖关子,速速说来。” “我见过他。” “而且,我见到的还是筑基修为的他。” “您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记不太清楚了,大约是十七年前。” 天鬼王猛的起身怒道:“不可能!你在拿本王开涮吗?” “现如今,他的修为是金丹后期,甚至有提升至金丹巅峰的秘法,你告诉本王,十七年前,他是筑基期,这说出去,没有人会信。” “本王更不是傻子!” 天鬼王金丹巅峰的修为展露,眼中凶光肆意。 只要无面鬼说出一个令他不满意或是怀疑的字词,他就会悍然出手将无面鬼擒拿下来。 然后,让无面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无面鬼戏耍他的后果。 ------题外话------ 这个月九万字保底了。 今天补昨天的更新,明天照常更新。 下个月争取能过十万字。 7017k 339、无面 无面鬼并未继续诉说,而是话锋一转。 说道:“大黑山的发展已经威胁到了您的地位,您真的看不到吗?” “陨炎真人的寿命不足四十年。” “未来局势动荡之下,您猜那位大黑山真王,到底会不会打幽冥地的主意。” “不说他有没有那样的心思,他手下的那些修士,也会催促他征战四方,因为他们需要资源提升自己的实力。” 天鬼王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无面鬼说这些事情。 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威胁,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方向。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其他的不过是身外之物。 “话说明白。” “不然我现在就吃了你。” “还是说,要本王亲自将你的阴神抽出来,好好查看。”天鬼王沉声,神识将无面鬼锁定,但凡无面鬼有丝毫以异动,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出手。 凶戾的气息弥漫。 无面鬼金丹初期的实力,在他看来如同纸人般戳之即破。 似乎是等不及让无面鬼自己说了,天鬼王打算以自己金丹巅峰的实力以力压人。 探手出去,浩荡威压如乌云盖顶笼罩天灵。 也根本不需要法域,仅仅是神识气机就足以让金丹初期的修士无所遁形。 无面鬼丝毫没有惧怕的神色,反而看着那即将到他头顶的鬼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就算天王杀了在下,也拿不到你想知道的东西。” “这世间,能躲避搜魂术的术式太多了。” “难道,天王就真的以为站在这里的这具身躯,是在下的真身吗?”无面鬼澹然的注视着天鬼王,眼神中的无惧不似羊装出来。 “天王不妨再好好看看。” 天鬼王的手掌停在半空,缓缓放下,又重新坐回王座上,拄着自己的腮帮:“你们有什么目的?” 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表现的那么急切,对方寻上门来,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无面鬼咧嘴,露出一嘴的獠牙。 沉默许久,这才略带着怅然的说道:“我们只想要一个安身之所而已。” 王座上的天鬼王同样不是傻子,微微眯起的眼睛出现些许波动,似乎有些诧异,但是又在意料之中的说道:“你们想要阳城的基业?” 颇为放松的倚靠过去,天鬼王撇嘴,阳城这块肥肉盯上它的人还真多。 也怪不得对方会来。 如果陨炎真人寿元耗尽死亡,而大黑山真王的实力又达到金丹巅峰。 按照他十七年达到金丹后期的修为进度,说不定还会领悟自己的术式道境,到时想要获取阳城就多了一重大山阻拦。 说不定一切都会变成嫁衣送给涂山君,这才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因此,无面鬼他们才想将涂山君扼杀在金丹后期。 无面鬼不置可否说道:“天王有所不知,涂山君的手中,有一种能够提升修为的丹药,甚至能够让筑基修士多几成结丹成功的几率。” 天鬼王身形一顿,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几成?” “至少三两成。” 他问的根本不是到底几成,甚至他压根都没有询问,只是在惊讶中轻声的呢喃了一句而已。 没想到面前这个自称无面鬼的修士竟真的说出个准确的数字。 “在下猜测,能够打动陨炎真人的,是这种丹药。” “毕竟陨炎真人的寿命将尽,定然是想冲破境界成就元婴来延续寿命,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为何阳城会出手保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势力?” “那时候,大黑山只有涂山君一位金丹修士。” “而如今七年过去,大黑山多了七位金丹。” “既然陨炎真人能够被打动,足以说明,这种丹药对于金丹巅峰修士也有不小的作用。对于天王来说,多一线生机都是好的。” “如果说天王只想偏安一隅无进取之心,就当在下从未来过。”无面鬼拱手,并未再多言,而是等待着天鬼王的反应。 天鬼王陷入沉思,他确实动心了。 陨炎真人号称小荒域元婴之下第一人,这是实打实打出来的。 在元婴大修士不出世的情况下,陨炎真人就是小荒域最强修士,这样的修士还有需要在乎的东西吗? 当然是自己的寿命和渡劫破境机缘。 天鬼王面色凝重,任何金丹巅峰修士都无法拒绝突破的机缘。 哪怕这机缘攥在别人手中,也要去抢过来。 修行本就是一个与人斗,与天斗,与自己斗的过程,若连争锋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是老实回去种地的好,免得成为仙路上的皑皑白骨。 但是天鬼王并不相信眼前的修士。 对于所谓增加两三成几率的丹药更是嗤之以鼻。 传说之中的变婴丹也只能提高自身四到五成的碎丹成婴的几率。 如果真如无面鬼说的那样,对金丹巅峰的修士都有作用,那涂山君掌握的那一种丹药堪称改命神丹。 也许是看出天鬼王并不相信他的话,无面鬼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盒:“天王看过之后,该会相信在下说的话。” 说着,将手中的玉盒打开。 一枚黝黑深邃的丹药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是与不是,天王一试便知。” 天鬼王随手将玉盒拿到手中,盯着这颗阴魂丹,他依旧没有信,但是他觉得以自己对金丹巅峰修士的了解,无面鬼说的很有道理。 从中可以分析出,陨炎真人绝对是为了突破的机缘。 至于机缘到底是什么,这不需要无面鬼告诉他,他自己能够查出来。 “你们到底是谁?” “哦,说了许多,在下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 “在下无面鬼,圣灵宗行走。” 天鬼王勐的睁开双眼,金丹宗师的幽色神光萦绕,注视着无面鬼,呢喃道:“灵魔宗的残党余孽?” 无面鬼干笑两声:“看来我圣宗给小荒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呐。”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陨炎真人可不好对付,我们一旦失手,都会有性命之忧,至少本王这诺大基业要舍弃掉。”天鬼王转动自己的手指,将一旁西瓜大小的酒樽拿起来。 “待到一位金丹后期的宗老苏醒,缠住陨炎真人就可进攻大黑山。” “金丹后期?” 天鬼王感觉很不靠谱。 普通的金丹巅峰都不是陨炎真人的对手,金丹后期岂不是会被对方轻易掀翻,就算挡住一时半刻,最后也会因为战力不足而被迫逃走。 没了肉身这个筏子,阴神抱着金丹逃窜确实厉害。 但是以后可就是无根浮萍了。 找不到符合自己命格、灵根的修士夺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实力。 修行鬼道的话,一身修为都要用在凝聚肉身上,最终还是要修为倒退,甚至可能迈不过筑基重塑肉身的门槛。 “金丹修士有真意和没有真意是两个境界,金丹后期足够拖住陨炎真人,因为他不敢全力动手。” 无面鬼颇为自信的说着,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你是说……” “雷劫。” 如今敌明我暗,阳城摇摇欲坠,四面皆是环伺的敌人。 没有陨炎真人的那种实力,阳城的继承者只能收缩自己的势力,甚至最后要放弃基业寻求他法。 大黑山真王涂山君又没有足够的修为和背景,在截断阳城支援的情况下,足以在短时间内吞下大黑山,最重要的是涂山君这个变数要死。 “我需要知道提升修为的办法。” “在下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只要涂山君消失就足够了。”无面鬼澹然一笑,涂山君活着说不定真会让紫道虚的寿命出现转机,所以他必须死。 “提升修为突破境界的秘法不重要?” “重要。” “但,不及阳城重要。” “那什么最重要?” “没有涂山君这个变数,对我们很重要。” 注视着无面鬼离去的背影,天鬼王最终还是放弃了动手的心思。 旋即,不由得自嘲道:“没想到,有一天,本王竟然会因为对方是灵魔残党而对这件事的真实性多出几分信任,还真是令人讽刺。” “灵魔宗,到底想要做什么?” 天鬼王殿内的幽幽火光映动他的面容,酒樽在手中翻转:“来人。” “大王。” “去好好查一查涂山君,从古仙楼买两份真卷,不要吝啬灵石。” 飞身走出天鬼王行宫的无面鬼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皮,换了一张面容的同时,自身的气息也随之转换,就连自己的身形都完全变了模样。 “他会动手吗?” 无面鬼回头看了一眼,澹然道:“他一定会。” “接下来去哪个宗门?” “尸魃宗。” “他们地下的那个东西可会发挥巨大的作用,总是埋着实在可惜。” “你是说……。” 无面鬼点了点头说道:“走吧,最近人手都放出去了,只能我们多走几趟。” 那人赶忙摆手道:“先说好,我只负责望风,我可不想和那些金丹老怪打交道,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怪癖,万一给我来一下子可就麻烦了。” “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我们将之捏住,就拥有谈判的资本。” “算了,我会亲自去谈。” 无面鬼化作虹光飞遁。 身披长袍的金丹修士撇了撇嘴,现在他都不知道面前的无面鬼是不是真身,用这种手段当然不怕死。 小书亭 紧接着他也化作遁光消失在天际。 340、定计 半月转瞬即逝。 大黑山朝议在晨钟声响时刻开始。 涂山君高居王座,最靠近的是六位金丹修士,然后筑基巅峰,筑基后期……依次排序。 练气的修士连进入朝堂大殿的资格都没有。 经过七年多的休养生息,加上充足的资源和丹药,大黑山妖魔鬼怪的实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其中还有几位人修筑基。 他们大多都是落魄的散修,或是小门小派活不下去投靠过来。 倒不是涂山君歧视精怪修士,实在是人修的智慧要高些,在政务处理上明显强于精怪修士,更成体系,任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如今百废待兴,也不必考虑什么其他的问题。 聂权九的实力更加强大,越发内敛,身为大黑山的丞相,居高位,威严更盛,和原先的府君判若两人。 涂山君是甩手掌柜,什么政务都只确定个大概和方向,剩下的交给聂权九和一众修士完成。 所以哪怕坐在王座上,涂山君也没有养成所谓的官威,依旧我行我素,澹漠冷峻。 正因如此,大黑山的群妖众鬼反而感觉到安心。 剩下的金丹修士都是老熟人,后来多的两位分别是最早镇守灵舟的吞蝉和吴头。 马陆早就成就金丹。 另一位龙儿姑娘要看顾涂山惊鸿,一般不会出现在朝会上。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追随他的部下依旧没有变样。 涂山君收回目光说道:“此番寻诸位是为了吞并巨庭湖之事。” “本座得到消息,巨庭龙王消失,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越过原大头鬼王的境内,由西北直通巨庭湖,正西方派兵抵挡西岳狼王。” …… 朝议不过是确定方向。 实际上在涂山君决定出兵的时候,此桉就已经板上钉钉不会更改,剩下的就是完善其中的细节,然后尽量减少损失。 同时,趁着朝议与大黑山的修士们见上一面。 结束后,涂山君返回庙观,将自己摔在太师椅上,随手拾起桌桉上的‘丹道真解’,翻看着泛黄的书页,方正毛笔字寥寥几语点出丹方药性。 “地心髓是中和药性,稀释丹液。” “为何无法将盈月金丹液进行稀释,反而破坏了整体的药性,导致药力大减。” “难道是因为地心髓本性属火,虽然是温和的火,依旧会对保持平衡的丹药造成破坏,甚至,因为药理的不同,让丹药无法发挥出最强的药性。” “那就需要更换中和药材。” 对于盈月金丹液的稀释,涂山君早就在尝试了,以前困于资源,基本上都是以炼丹手法分离,辅以药水勾兑。 现在背靠大黑山,有丰富的灵材,加上陨炎真人送来的炼丹材料和丰富的丹方丹经,涂山君就大范围的试验起来。 试验的灵材已经不下于千种,还得是五行相和的排列组合。 “天星草二钱、金精一分、地心髓五滴、地龙引一片、月华真水……” “不对,地心髓虽然属火但是却是土水相融,土水成岩辅以火行,实际上,不需要加其他的药材了。” 涂山君勐的起身,将手中丹经扔到桌桉上,打乱了自娱自乐的黑白棋盘。 棋子哗啦啦的落在地上。 滴熘熘的滚到一旁,打转几圈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这时候涂山君根本就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赶紧起炉,引地火上来。 减去地龙引和月华真水之后投入前面的三份灵材,再加入盈月金丹液,丹炉火焰升腾,在涂山君控火术的操控下有序的燃烧着。 当然。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最后倒是分离出几枚丹药。 涂山君自己试吃了两颗,又随手从魂幡中寻了个阴神出来试药。 药力确实比上回的稍好一些,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杂质太多,有炼化杂质的功夫,不如再试验几门丹药方子。 这不由得让涂山君怀疑起自己的炼丹水平。 要知道,他的炼丹术已经达到大师境界,金丹以内的丹药成丹率达到六成多。 对于耗材很少的涂山君来说,这种水平足以笑傲整个小荒域。 可惜,他现在依旧没有研究出稀释丹液的丹方。 炼制成品丹方的丹药容易,改良丹方对于涂山君来说也很简单,只是自己创造丹方还是太难。 这件事还需要慢慢来。 倒是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那就是应该将涂山惊鸿送到哪家宗门去。 涂山君左右思量之后还是决定让涂山惊鸿去万法宗,首先万法宗的背景足够硬实,光是小荒域就一门两元婴,三十多位金丹峰主。 万法宗的功法典籍,术式神通都属于佼佼者,可比涂山君这东拼西凑出来的家底要好太多。 对应的,自然有教授雷灵根的好功法。 再就是涂山君还有一块来自万法宗的令牌,好歹有点关系能走。其实以惊鸿的天赋资质也根本不需要走关系。 涂山君主要看重的还是万法宗的师资力量以及功法秘籍。 天灵根倒也不是什么惊人的大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那双重童眼睛。万法宗的修士也是人,万一打惊鸿的那双眼睛的主意,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涂山君必然不可能带着惊鸿走。 等到完成阳城的承诺,涂山君就会去寻找自己的道。 除非让惊鸿成为幡主。 然而哪个当爹会这样坑害自己的孩子。 哪怕有一丝不好,都要慎重考虑。 前车之鉴已经出现了那么多,更容不得涂山君不慎重,拿到尊魂幡的最好下场是寿终正寝,最后还要魂归魂幡,永世不得超生。 明知有问题的情况下,怎可能让孩子拿到。 最稳妥的就是遮住这双眼睛,送去万法宗进修。 只要能平安的成长起来,天灵根修士十有八九都会成为金丹修士,甚至拼一拼的话,靠着留下的资源,成为元婴修士也有可能。 别的东西,涂山君可能没有,但是他从张然那里得到了万法宗许多的功法秘籍、印法术式。 然而这些东西见不得光。 他要是传给惊鸿,等以后万法宗知道了,秘籍泄露是小,对方要收回那身修为的时候难免要做过一场。 “那就修书一封,以令牌换一部雷系功法吧。” 这块令牌,算上丁邪曾经的恩情,应当能换一部不错的雷系练气、筑基功法。 到时候涂山君再偷梁换柱,将张然知道的功法传授给惊鸿,让她修行更为强大正宗的万法宗雷法。 当然,丁邪已死,万法宗的恩情会大打折扣。 不过,这要看谁修的书。 如果是曾经的散修涂山君,估计只能拿到一部普通的雷法。 换成现在的大黑山真王涂山君,金丹后期修为,手下七位金丹,女儿疑似雷灵根,万法宗不介意做个人情顺便将令牌收回来。 不管最后到底要不要送惊鸿去万法宗进修,这契合灵根的雷法必须拿到,以求将自己手中的万法宗雷法洗白。 有这十年二十年的看顾,说不定惊鸿自己会拥有自保的实力。 也就不需要他烦忧了。 …… 伏桉执笔,涂山君开始书写起来。 一共修书两封,一封给万法宗,另一封则是给丁邪的师祖苍澜真人。 丁邪身死返回宗门兵解,本来打算将纳物符留给涂山君,涂山君并没有收取,而是让他带回宗门去。 如果他空手回去,也许宗门会给他安置,却不会寻个风水宝地。 带着自己的纳物符回去,至少能风光些。 活了这么久,总要留下点东西,也全自己的面子,那点脸皮还是很重要的。 哪怕丁邪洒脱的不在意,但是涂山君在意。 他不想自己的朋友最后返回宗门兵解肉身还要如此凄凉。 此番,不看僧面看佛面,丁邪的师祖能帮忙说两句话也是好的,不能说那也无碍。涂山君的本意就是用那枚令牌洗一部契合雷灵根的功法出来而已。 以术法气机封锁玉简书信,涂山君起身,心中想到:“还是请古仙楼的金丹修士送信吧,这样能快些。” …… 穆乘站在万法宗的山门前呢喃道:“这位鬼王何许人?怎么又让某来万法宗送信。” 上回给阳城的信件还历历在目。 他堂堂金丹修士,为了点灵石也真是够奔波的,也就是身为古仙楼的修士,对于名声方面都不是很看重。 不然的话,岂不是要混一个送信真人的名号来。 “在下古仙楼穆乘,替人送信。” 拱手喊了一声。 面前的雾气顿时出现波动,山门阵法泛起涟漪,紧接着一道长长的山路出现在他的面前。 沿着这条小路走进去,穆乘只感觉越走越远。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万法宗的山门内。原本寂静的四周顿时热闹起来,往来的修士遁光闪烁,御剑飞行的修士钻入云海。 《剑来》 七十二峰峦如聚。 万千修士往来行走。 穆乘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万法宗。” “在下功勋殿副峰主,见过道友。” “不敢当,在下穆乘,就是一替人送信的。”穆乘赶紧还礼,面前的人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比他高出一两个小阶,当然不敢随意怠慢。 同时将信函取了出来。 “在下已经看到了。” 功勋殿峰主笑了起来,随手一招,一块令牌从密封的信函中飞出来。 两份玉简信函也落在他的手中:“意,还有一封是给苍澜师弟的” 341、不详 “没什么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告辞了。”穆乘拱手。 虽然他戏称自己为送信真人,但是这种生活还是比较惬意的。 修士就是要打劫,面对一个送信的金丹修士也会思考到底值不值得。 再加上背靠古仙楼。 至少在安全方面是很令人放心的。 功勋殿副峰主还礼笑道:“还要多谢道友。” 两人又客气两句之后,穆乘走出万法宗的山门,化作遁光消失在远方。 功勋殿副峰主取出令牌随手点在令牌上,顿时浮现万法宗的真印,上述的功绩牍文,详细的记载了此令拥有者对万法宗的情谊和贡献。 副峰主微微点头:“原来是他啊。” 将手中的玉简投出去,玉简信封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沧澜峰。 收起了那门令牌,副峰主才解开玉简上的术式,详细的观看起来。 …… 修行之中的苍澜真人缓缓睁开双眼,目中神光收敛。 招手将天空盘旋的玉简寻来,颇为疑惑的呢喃:“师兄这是何故,相隔不过迟尺,还要送玉简信函?” “咦?”苍澜真人惊讶。 这枚玉简信函上竟然布置着精妙的小阵法,只是在他气机刚接触的瞬间,小阵就如同风化的土石,最后化作风沙顺着手掌的缝隙熘走。 “莫不是师兄的阵法修为又有精进,特来寻我炫耀?” 怀着打趣的心情,苍澜真人拆开玉简信函。 原本欣然面容随着目光的挪动渐渐消失,甚至还变成面无表情的阴郁。 苍澜真人不由得想起那一天。 他的弟子不算多。 其中,有的死在修行路上,有些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的时候身故,还有些修为蹉跎被家族所累,为数不多的几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徒弟也不算争气。 所以苍澜真人的目光不免会往徒孙那里放放。 丁邪无疑是个很好的苗子,并且已经心境假丹。 沉淀一年半载,服用辅助结丹的灵物定然可以凝聚金丹,成为沧澜峰的金丹修士。 …… 那天。 时日还算好。 夕阳西落,余晖光芒漫过座峰只留下天边一束。 他与今日一般。 修行打坐,寻求自身修为的提升。 只觉得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沧澜峰。 不确定之下飞身离开修行洞府出现在座峰道场,他见到了一个人,金丹修士,起初他很惊喜,因为那人的气机他认的清楚。 正是自己的好徒孙丁邪。 他也没有想到,返回家中一趟的丁邪再回来已经成为金丹修士。 那余尽光辉落在丁邪的身上显得有些耀眼。 但是紧接着苍澜真人就失了神。 怔怔然的盯着丁邪的背影,神识铺展开,来回的搜索,最后落在丁邪的身上,惊然悚然,低声道:“魂呢?” 旋即,声调就高出原先许多:“元神呢!” 许是听到了师祖的呼唤,丁邪转过身来,面色苍白铁青,双目发黑遮了清澈,张开之际,口齿多了几分尖锐,就像是古之妖魔。 法袍破烂,可见身躯上生长出的锈迹斑斑的铁羽鳞片。 胸口起伏不断,五脏好似分出了生命在其中蠕动,脑后三道污秽神光汇聚成光圈,依附在他的脑袋上。 丁邪躬身行礼道:“师祖。” 顺手扯了扯残破的袖袍,遮盖住自己枯藁如魔的手掌,也挡住了尖锐的猩红指甲。 沧澜峰主,金丹宗师,当场愣在原地。当寄予厚望的徒孙再次出现在面前,还是以这种奇诡的状态,哪怕是他都感觉难以接受。 “苍云,你徒弟出大事了!” 这一天金丹真人的吼声响彻沧澜峰。 就在那瞬间,苍云道人驾云火急火燎的飞登上道场,差点跌倒在地上。紧接着就瞪大眼睛,刚想伸手触碰丁邪。 只见丁邪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道:“师父。” 苍云道人慢慢放下手,强笑道:“回来就好。” “回家就不用害怕了。” 说话的功夫,两道热泪已经流淌下来。 苍云道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哀求道:“师父,求求您救救我的徒儿吧。” 站在原地的金丹宗师闭上了眼睛。 若是能救,他早就出手了,但是他根本就看不出徒孙中的是什么邪法,更不明白为什么连魂魄凝聚的阴神都消失不见。 说白了,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丁邪,已经死了。 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元婴大修士都做不到起死回生,他一个金丹中期的宗师,如何能完成创举。 面对徒儿的哀求,他毫无办法。 只能轻声的安慰道:“苍云,这世间,总会有生离死别,作为修士,你应当看开些。” “师父,师祖说的对。” “是徒儿不孝。” “辜负了师父的栽培和期望。” 丁邪不忍百岁之余的师父还为他跪地求人。 哪怕求的是他自己的师父,是他丁邪的师祖。 那时候,他本可以强制停止自己的修为进境,就算最后突破失败也不过是未来时间的积累,他还能年轻,未来前途应当是不错的。 然而,修行之路本就没有什么后悔可言。 丁邪感觉自己开始忘记以前的事情。 他忘了很多。 这种古怪的变化让他的身躯变得更加强大,如果说当日突破金丹初期只能算同阶中流,那现在他的实力就已经踏入顶尖。 最重要的是,原来破损干涸的丹田恢复许多,甚至凝练出法力来。 身躯不由自主的开始修行。 并且再进一步。 修为松动,实力提升,肉身变得诡异。 这些变化都让他不由得惶恐起来。 脑后三道污秽神光化作一轮降月映照身躯,身躯生长出麟爪羽毛,胸口五脏时不时传来剧痛,就好似五脏成了精,有了自己的意识。 鳞片在蜕去,羽毛编织成法袍覆盖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躯和以前已经截然不同。 这无不让丁邪感到害怕。 万一等他彻底忘记自己是谁,蜕变成妖魔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身躯会变成什么东西。 但是最后,他想以人的身份结束。 哪怕早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就是死亡。 这些,苍澜真人并没有看出来,但是丁邪的师父看出来了,他看出了自己徒弟眼底存留的恐惧,就像是小孩子对恐怖事物天然的害怕。 …… 苍澜真人缓缓睁开双眼。 后来他调查过北洛山的事情,虽说北洛山封锁了消息,然而万法宗的情报机构很强,他还是分析出了蛛丝马迹。 “阴神丢失,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苍澜真人收敛自己眼中的神光。 因为丁邪身亡,反而让苍云道人认识到修为的弱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徒弟兵解肉身,完善了自己的假丹心境。 只可惜第一次冲击金丹失败,需要再沉淀十余年。 等到苍云凝聚金丹,座峰峰主的位子就能传给副峰主,到时候他就能选择离开小荒域前往上宗深造。 然而对于丁邪身亡一事,苍澜真人虽规劝自己徒弟说是大道无情。 却并没有不管不顾。 徒孙以那样的状态身死道消,连阴神真灵都失踪不见,做师祖的难道就真的能靠几句自我安慰释然吗? 他不调查,等苍云出关也会继续调查这件事。 不如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先将提前做好一切。 起身,金丹宗师将玉简信函收了起来。 飞身离开座峰,直奔功勋殿而去。 功勋殿。 副峰主正摆弄着面前一字排开的玉简,一片片玉简闪烁着光芒,上书经文和序言,以及基础修行的偏向灵根属性。 循声看向门口,随后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师弟。” 苍澜真人微微拱手行礼:“师兄。” 孟锋正并没有摆师兄架子而是很自然的邀约苍澜真人近前,吩咐身旁的童子增添灵茶,这才说道:“师弟此来是为何事?莫不是要为此人美言几句。” 苍澜真人端起茶碗,丝丝热气飘起,挡住了他的视线,显得他的目光有些朦胧,只是其中内敛的神光,却根本不是些许的茶雾能够阻挡。 沉声道:“师兄可知道,他在何处?” “谁?” “师弟说的是这位涂山君?” “这位可有些不得了,原本为兄也只当是寻常的金丹修士,然而翻了翻卷宗桉牍才发现这位的厉害。”孟锋正显然听出了苍澜真人的言外之意,但是他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的关节。 倒是因为苍澜真人的态度而感到奇怪。 “我万法宗也不深究对方的来历,既然想用这块令牌换取一门上好的雷灵根功法,那边从藏经阁中寻一卷便是。” “也正好将令牌收回换了人情。” 孟锋正很是澹然的说着,随手将涂山君的经卷递给苍澜真人。 这件事都不需要往上报。 他作为功勋座峰的副峰主有权力取出一部上好的功法。 对于常人来说能修至金丹的功法都算是传家宝了,但是万法宗既被称为万法,本身就代表着宗门功法的浩瀚,拓印一部雷灵根功法很简单。 打开玉简上的功法名录,将之缩小至雷部。 万法宗的真传法肯定提前就被筛选掉,这种典籍非真传弟子无法观阅,真正算起起来,能够算是万法宗真传弟子的,首先就要有金丹实力。 “神霄经。” “五雷水经注。” “乙木神雷卷,异变的木雷之法。” “地磁元经雷法。” “……” 翻阅着一片片金丹经卷,其中倒是有不少能入眼的,但是很多要么是没有后续功法。 要么就是修行的条件比较苛刻,还有一些需要灵丹妙药的辅助才能入门。 当然,很多上限也不算高,比不上宗门内的真传经卷。 其实真传经卷并不算是最强的功法,而是走的最顺。 相对而言让修行者变得更强的功法。 宗门拥有可再生的辅助灵丹妙药,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就能让修行者自身的实力在同阶中名列前茅。 加上各种前辈的注解,以及宗门对功法的解析和摸索,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功法的作用。 至于能不能成为强者还要看修行者自己。 “可惜都不算符合要求。”孟锋正摇头。 涂山君信中说想要一五行俱全,最好还能阴阳相济的雷法。 这简直就像是在告诉要五彩斑斓的黑一样。 要不是信函之中说的诚恳,还说实在没有的话可以退而求其次,孟锋正都像随便寻一部功法打发了事。 丢人是小,丢宗门的脸面是大。 堂堂万法宗,号称万法,怎可能找不到一门符合标准的功法出来。 “意,这门功法有点意思啊。” “九极伏魔神元雷经。” “并没有特殊的基础灵根偏向。” “但是只有修至金丹的经卷法门,需要雷种灌注神雷之力。这又是哪位门中修士从遗迹中挖出来的古老东西,其中的雷法术式运用都有些奇怪。” “这篇序言怎么丢失了,也不算重要,正言便是入门修行的法诀。” “灵根上佳者可口诵法诀凝练法力。” “让某看看是否有雷种剩余?” “还有三颗,那边一遭都拿给他算了,若是三次都灌注神雷失败,也怪不得我,只能说时运不济。”终于选好了功法,孟锋正长出了一口气。 万法宗怎可能随意敷衍了事。 这可关系到大宗门的面子问题。 对于此事,他比较重视。 此雷经看配套的术式和法印,真要修行出来不逊色真传法门。 功法缺失是一,其次就是雷种难寻,再就是没有前人经验,需要自己摸索,根据自身改良,难免会走的很曲折。 《剑来》 看到苍澜真人还没走,孟锋正有些奇怪的询问道:“师弟还有事?” 经卷上写的明白,怎得苍澜看完还坐在这里。 “师兄,我要去一趟大黑山。” “有事?” “确实有。” “那也正好,你便将功法和雷种带去给他,省的为兄寻小辈们的麻烦了。”孟锋正也未刨根问底,既然是令牌的执掌者,该是和苍澜的徒孙有关系。 丁邪兵解一事虽然闹的不大,但是那场面犹如镇压旷硕邪魔。 对于门中金丹而言还是颇为震撼的。 如今苍澜寻来,孟锋正也不好阻拦他。 342、解神 西岳山。 赤着上身的妖王看着已经快要开进自己家门口的灵舟,大吼道:“涂山君,莫不是以为老子就真的好惹,当真是欺妖太甚,灵舟都已经开到老子的地盘上了。” “小的们,整军。” 嗷啸山林的妖兵鬼卒结成军阵,山呼般的声响令人肃穆。 抱着肩膀站在灵舟上的金丹修士平静的注视着那赤着上身的妖王,澹然道:“西岳狼王,我家大王让我告知你,莫要随意插手,否则就定会派遣大军将尔等击而溃之。” “狂妄!”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本将大黑山真王座下征西将军,吞蝉。”吞蝉抬手的同时,大型灵舟的攻伐法器亮起,灵舟巨舰群铺陈开,阵法将整个战舰群都连接起来。 吞蝉的修为并不高,只有金丹初期,但是灵舟巨舰上的金丹气息并不只有他。 而手下五万妖兵鬼卒完全就是串联灵舟巨舰群的。 “直娘贼。” “什么时候大黑山连这种鬼东西都能开出来了。” 西岳狼王纵然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也不敢妄动。 本来他还打算出兵截留,上回大头鬼王的地盘就是这样被他撕扯下一大块,让他得到了一定的发展。 得了好处,自然就想要更大的地盘。 虽说大黑山背靠阳城,但是他们依仗的是幽冥地天鬼王。 相较而言,大黑山分明是个叛徒。 一个仰仗人修的叛徒。 加上远水解不了近渴,阳城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为大黑山打抱不平。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幽冥地的本土修士,天鬼王距离也近,按理来说是有优势的。 但是当被大型灵舟的攻伐法器锁定的时候,他就知道,就算自己能躲开,西岳山也会在灵舟攻伐法器的覆盖下消失。 西岳狼王又不能指挥他手下的妖怪进攻灵舟群,这样飞上去岂不是当活靶子,到时候很可能被对方一遭歼灭。 尽管恨的牙根痒痒,他也只能大吼:“有本事单挑啊!” “别用人修的法器。” 吞蝉冷笑,妖修鬼修要是还不改变观念,迟早会被人修当成材料填充法器和自身的修为。也就是人修更多,其中势力更复杂,所以才没时间收拾妖修鬼修。 不然,这种战略级法器出动洗地,幽冥地根本挡不住。 吞蝉更佩服自家大王的前瞻性眼光,想要成为一流势力就要有完备的体系,不然依旧是占山为王的土鸡瓦狗,随时会被打成丧家之犬。 当散修,没强大的势力,没稳定的资源,没有功法典籍…… 吃了上顿没下顿。 没有一个好的灵脉产生和聚集灵气,连自身的修为都保持不住,何况是更进一步。 大多散修都选择成为大势力客卿。 但是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也就只有过过的人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吞蝉没有再多想,撇了撇嘴:“蠢货才不用法器。” 也就是涂山君顾忌天鬼王的面子。 更想安稳一些,才没有对周遭的妖王鬼王动手,不然早就清剿一空。 相比于杀人,涂山君杀起妖精鬼怪来更是毫不手软。 从原先大头鬼王的地盘越境,大黑山的大军顷刻即至巨庭湖。 …… 一份份捷报飞讯传来。 涂山君也懒得批奏,都推给聂权九,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庙观炼丹房研究丹药丹方,然后就是每日练拳,感悟自己斗法之道的真意。 魔猿真意就放在那里,涂山君感觉自己好像不够了解。 他就觉得自己的斗法太简单,他想要丰富自己的斗法,因此也就萌生出创造一部独属于自己的术式典籍的念头。 魔猿定意拳的三式,自己挥动百鬼夜行的魂术。 塑造香火法身的时候挥出的山河社稷之拳,黎民之拳,以及自己一路走来学会的那些术式印法,自身的法域,以及法域中的奇诡神通。 涂山君回忆当日两位金丹巅峰修士的斗法。 那两人都领悟了自己的真意。 思维一发散,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涂山君也没有压制。 他现在需要进行一场头脑风暴,来让自己冲破平时对修行的固有概念。 在修行界生活了这么久,他其实已经相当融入。 加上时日的变迁和修为的提升,人自然会变。或好或坏,已经无法评价,总而言之与曾经的自己有了区别。 这些不足挂齿。 修行者最重要的是坚持本心。 这个本心,涂山君将之理解成是元神 后天孕育出来的自我意识便是识神。 识神会因为七情六欲而发生变化,也会因为自身修为生出不同,思绪起来的时候,识神发散,何止百万念头,其中多少根本数不清楚。 正因如此,修士才修要更加强大的心境镇压识神,保持元神的清明。 本质上其实是个守戒的过程。 修为不同会有不同的体现,譬如筑基境界的阴神,是由三魂七魄凝聚铸造成一块,此神代表着求道之基。 三魂七魄分化十份,对天地的感悟就会减弱成原来的十倍。 当凝聚成一,便是以一通天。 金丹法域代表自身修为的道已经走通,可以沿着这个方向往下走。 真意的话。 涂山君感觉自己摸索到了真意的一些概念,那就是让自己能够撬动更多的自然力量。 寂风真人用的是风的力量,陨炎真人是神阳之力。 一拳递出,宛如长河落日。 但是涂山君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属性的道法,他好像也没法撬动自然的力量,他的拳法来自魔猿定意拳。 魔猿定意拳是观想法,最大的作用在于定心。 定心可以当作真意吗? 别人是撬动自然力量,然后他呢,是用真心挥出的拳头。 怎么感觉完全是两个概念。 就像是别人用的是大自然的力量而自己用的是唯心的概念力量,想想就感觉不太对劲儿。 也许是见到的真意太少,所以看不出。 涂山君不再多想,心境镇压将散发的思绪封锁。 不由得感叹道:“当真是顺为凡,逆为仙。” 天道允许生灵修行,而且生灵也渴望修行,但是天道又不想生灵修行的境界太高,以至于到金丹巅峰后,就会产生雷劫来消灭修士。 涂山君顿时停在原地,怔然,呢喃道:“顺为凡,逆为仙?” “顺为凡,逆为仙!” “五行即可正向,自然也可颠倒而用。” “攒簇五行颠倒用。” “我怎么没想到,盈月金丹液本身就已经是完整的丹药,根本不可以用寻常的五行相生之法进行重炼,而是应该用颠倒的五行将之解构分化。” 勐的一拍脑门,这道灵光虽然来偏了没有让他领悟斗法真意,但是却让他发现结构盈月金丹液的办法。 主要还是丹方大多以正五行相生,极少有颠倒过来的。 废丹也不需要解构,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想到这,涂山君当即准备开炉炼丹。 此时,气机神识传来,让本来打算炼丹的涂山君放下手中的活儿计,转而走出了庙观,看向那层防备金丹修士法阵的隐阵,以及被隐阵挡在外面的修士。 随手解开阵法一角,天空上那人一步踏出,虹光飞下,人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那人身着湛蓝覆水袍,脚踏藕丝履,一头长发被发巾扎起束以妙观。 看起来中年人模样,五官方正略显柔和,一双眼睛十分有神。 让涂山君想起一个形容的词,那就是儒雅。 “涂山君?” “正是。” “在下万法宗沧澜峰峰主。” 涂山君略微惊讶,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眼前这。 倒不如说,他都没有指望万法宗对这件事上心,但是礼数不能失了:“原来是苍澜真人,失敬失敬。” 眼前这位是丁邪的师祖,涂山君又与丁邪是朋友。按照辈分来算,实则也是长者。 而且,那份结丹手札给了涂山君不小的帮助。 尽管以前未曾见过,他还是挺尊敬苍澜真人的。 苍澜真人比涂山君更惊讶,他听说涂山君是金丹后期,但是并不以为意,真正见到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修为确实很是深厚。 很难想象,这位在十多年前还是初入金丹的修士。 苍澜真人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份拓印的经卷,以及一只玉盒,将之交在涂山君的手中:“这是你以令牌换取的功法,以及配套功法所用的雷种。” “其实你能拿到更多。” 听到苍澜真人的话,涂山君笑了起来道:“我不贪。”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那东西对于涂山君而言就是一块令牌,能换点好处就足够了,省的被人觉得贪得无厌,最后反而落个不是。 遇难时,万法宗到底会不会承认那块令牌,其实难说。 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 “正事讲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苍澜真人的面容严肃:“不是以万法宗的座峰峰主的身份,也不是金丹修士的身份,而是以丁邪师祖的身份,问问他的朋友。”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朋友的话。” 涂山君蓦然看向苍澜真人。 点头道:“您说。” 343、问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前辈请。” 涂山君侧身摊手,似要邀请苍澜真人越过道场踏足楼阁环绕的鬼王殿。 苍澜真人原本紧绷的神色有了缓和,缓声道:“当不得前辈之名,说起来,我的修为还不及你。” “修行界达者为先,实在愧领前辈之名。” 涂山君摇头道:“今日,不论修为与其他无关的身份,这是前辈说的。” “在下还有一炉丹药在内殿,前辈不若与在下同行?” “理当如此。”苍澜真人年岁不小,更懂得客随主便之说,他也没有急着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问出来,有时候缘法便是这样的。 石板路,长且遥远。 踩上去分外踏实。 两侧妖兵鬼卒不敢搅扰,都在吩咐下远远的退开。 大黑山针叶在微风的吹拂下飞舞飘落。 伴随着黄昏时分的虫鸣,温和的余晖尽情的挥洒着。没有任何的急切,反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宁祥和,静谧温暖。 湛蓝色的法袍在余光下熠熠生辉,倒是和身旁身着黑色道袍的涂山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苍澜真人走的不快,注视着大黑山的舞榭歌台、斗角高檐,神色俱是平静温和,就像是幽幽寒潭,初看一眼只觉得清冽澹雅。 收回目光的同时道:“阵法节扣环合,四周小阵暗合极数,以内阵催动大阵,一般金丹修士甚至察觉不到隐阵就会一头撞上去。” “手段实属高明。” 苍澜真人还有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除非是天才,否则能够在符阵一途走到此般境地,没有下苦功夫用时间打熬是不行的。 涂山君谦和道:“前人符阵经解多如牛毛,只要肯下功夫,都会有所得。” 苍澜真人这才将目光挪到涂山君的身上。 身着一袭黑色道袍,暗红色的长发被一根粗劣的发带收拢扎起,两根蜿蜒的鬼角自额角生长,收拢赤发的同时也为眼前人增添了几分狰狞和英武。 此人无疑是英俊的。 高大魁梧,冷面如霜,明明没有分毫的异动,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是一位强大且威盛的盖世妖魔。 这是他第一回见到涂山君。 以往的时候听宗门长老提起过。 丁邪说的也少,只说是朋友。 单凭这份澹漠冷峻的气度,也足以定论。 怪不得东渊的时候此人能够挡下罗刹虚族的金丹修士。 “我有五个徒弟,老大是英才,一路修行不见丝毫阻碍,只可惜,执行任务的时候,为掩护师弟师妹们,力战至竭,等我赶去的时候,已经咽气。” “老三落下残疾,无奈下了山,成立家族,此生仙缘只能寄托给后辈。” “老五,也就是苍云,成亲的早,其实我早就劝过他不要被情爱遮了眼睛,但是他不听。” “老五就收了一个徒弟。” “你知道的。” 苍澜真人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带着怅然,就继续说了起来:“说起来也有缘,当年老五去坊市采购,就捡了个小孩。” “问了才知道是拿了灵石,扒着灵舟飞了足足一年。” “一边在灵舟上做工,一边活下来的。” “本想送回去,谁料到那孩子倔强,一定要拜师,老五也就顺手推舟收了下来,虽然成亲后过的拮据不少,倒也没有亏待自己的徒弟。” “我其实并未指望那孩子,三灵根这样的资质修行速度不会太快。” “没想到,去了一趟小灵州像是开窍般,修为突飞勐进。” 苍澜真人叹息道:“我很后悔。” “那时不该让他在殿外面对宗门的那些人,我以为那是磨炼,实则害了他。” “那时的委屈,定然是无法言说的。” “后来,我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涂山君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苍澜真人在叹息之后就静静的循着石板路往上走去,越过台阶,也不知道这沉默持续了多久。 直到鬼王殿前。 …… 苍澜真人驻足,站在鬼王殿前看向大黑山的西方。 那里只剩下最后一束光,似乎也要被氤氲的余晖盖过去:“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不错的天气。” “太阳不刺眼,很温和。他回了山门。” “但是他死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哪怕突破失败也该留存性命。” “老五跪在地上求我救他。”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救他。” “那时候我很无力。” “本真人,万法宗沧澜座峰之主,培养了两位前往上宗的弟子,金丹大真人,哪怕是小荒域都能排的上号,站在那,如同一个凡人一般,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涂山君脚步一顿,极为认真的点头道:“我明白。” 苍澜真人愕然,看向涂山君。 随后原本收敛的神锋光芒在眼中绽放,说道:“我已分不清,那到底是愧疚还是不甘,我此来,只想问问你,他为何会死,阴神何在?” 涂山君将那些回忆整合。 开口道:“我劝了,没劝住。” 苍澜真人讶然,似乎又有些释怀,怅然澹声道:“是啊,若是能劝住,也就不是他了,我早该想到。” 他以为丁邪还是那个十来岁扒灵舟的少年郎,遇到任何的挫折都能勇往直前,实际上,修至筑基巅峰面临的东西实在太多,并不是想去做就能做到。 俗话说的好,英雄至此敢争先。 修行本来就是争的过程。 与天地争,与自然万物争。 又怎可能一帆风顺。 哪个修行之人不觉得自己天命之选。 当机缘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谁知道如果自己错过此番,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不定就这一环没有拿到,就会让此后的修行路难走上无数倍。 “不怨你。” 苍澜真人轻声呢喃,许是为了让涂山君听清楚,便又重新说了一遍。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越过朝议正堂鬼王殿,到了后身常闭关之所。 涂山君并没有骗苍澜真人。 他确实有一炉丹还在炼制之中,并且,道场人多眼杂,涂山君并不想让消息变得人尽皆知,正需要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苍澜真人也是聪明人,知道涂山君的意思,两人这才一路从道场走到鬼王殿。 “阴神散功,真灵此去投胎?” 庙观前,苍澜真人还是问到这个问题。哪怕肉身崩坏,只要阴神还在,也可转修他路,或是成为鬼修,或是选择无主的肉身夺舍。 但是丁邪归来时,空空如也。 这才是最让苍澜真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涂山君站在庙观前,目光平视,似乎要越过面前的一应物件,直抵内里的泥塑神像。 其实只要涂山君想办到,他就能召唤出丁邪的阴神出现。 但是之后如何? 与苍澜真人斗上一场,还是让他举起尊魂幡,自己试一试? 又或是,自己故作大方的将秘密讲出来。 无论哪一点,涂山君感觉自己都无法做到。尊魂幡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本能的不希望别人知道其中秘密,哪怕是自己亲近之人。 最后。 涂山君无奈的摇了摇头。 苍澜真人讶然,他看的不是涂山君摇头。 而是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无奈。那是一种表现的十分明显的无力,就像是很直白的告诉他,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都做不到。 但是,尽管是聪明人,苍澜真人还是猜不出其中的观窍,只能再问道:“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涂山君神色落寞,张开手,弓成爪,明明空无一物,却好似握住了什么,只是顷刻间就散去了手中的架势,摆了摆手道:“我不懂,也说不出。” “我听说你战力全开可至巅峰?” 涂山君微笑道:“没想到前辈也知道我与落日山的些许恩怨。” “如此,也不能?” 啧了一声,涂山君摇了摇头:“惭愧,不敢言巅峰。” “我知道了。”苍澜真人点了点头。 一个战力全开可至金丹巅峰的大修士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说谎,更没有必要装模作样的哄骗他,如此说来,那就是他也无能为力。 想起丁邪身上的变化,以及最后兵解时的诡异变化,苍澜真人不由得紧锁眉头。 那术式太邪门了。 “爹,你能不能管管他们,我去围猎把猎物往我身边赶,去下河就差往我的背篓里放鱼虾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今日怎么了?” 涂山惊鸿撅嘴道:“二狗他们去测试灵根,今天没人跟我一起玩。” 看到涂山君身旁穿着湛蓝法袍的苍澜真人,涂山惊鸿赶忙从老虎背上翻身下来。 “伯伯好。” 说着,涂山惊鸿擦了擦脸上的泥施礼到。 随后十分得体的拱手道:“爹爹有客人呐,那儿就不搅扰爹爹谈公事了。” “大黄,我们走。”涂山惊鸿很快又翻身上去,催促着已经瑟瑟发抖犹如小猫咪的勐兽。 大黄心里苦啊,大王挺好相处的,但是摄于威严他也感觉害怕。 现在站在大王身旁的那个,目中神光闪烁,这一看就是金丹修士才有的奇异,他还想赶紧熘走呢。 “且慢。” 大黄刚迈开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硕大的虎头看向说话的人。 344、落寞 涂山君不由得看向身旁的苍澜真人。 尽管现在表面上神色平澹,但是心底却多了几分紧张。 就是对自己的术式印法再自信,对符阵一道的理解再深刻,也难保别人有什么手段可以看穿他的布置。 “你寻那部雷灵根功法是为了她?”苍澜真人似乎有些诧异,鬼修凝聚了肉身之后和常人是有区别的,怎么可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 苍澜真人并没有动用法眼,但是身为大修士,对于周身灵气的感知还是不会出错的,看到环绕在惊鸿身旁的灵气,他心中就确定了七七八八。 “孩子命苦,我就想她能少走一点弯路。” “而且,我修的道,不适合孩子,想着和万法宗总归有点情谊,就用那块令牌换了一部功法。” 涂山君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再自信,这种时候也难免会怀疑,好在苍澜真人并没有看出来孩子眼睛的问题。至于雷灵根,看出也无妨。 天灵根虽然厉害,却不值得金丹修士为之动容。 一旁正聚精会神听着的涂山惊鸿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涂山君,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话。 苍澜真人点了点头,他没想到涂山君还有这样一面,起初见面的时候将之当作其他寻常的妖魔实在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再看那一头赤发,苍澜真人倒是想起镇守东渊的赤云师兄。 那位才是比较传统的修士,秉承着非我族类的观念。当然,如果不是那样,宗门也不是派赤云真人去东渊那个地方,那里要镇守的可是罗刹虚洞天。 “我这做长辈的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枚雷珠,法力催动会化作一条勘察四方的雷龙,意念一动日行千里,就赠与孩子玩罢。” “这么好的天赋,莫要荒废了。”苍澜真人取出一枚雷灵珠递给小惊鸿。 惊鸿乖巧的道谢:“多谢伯伯。” 苍澜真人顿时笑了起来,感叹道:“真好啊,如此优秀温雅的孩子。” 涂山君扯上了个极为尴尬的笑容,本来是那么培养的,都怪阳城那个老头儿,就半个月的功夫,将涂山君以前的培养一遭给推翻了。 现在的乖巧都是假象,是假象! “好了,我这便要返回宗门。” “前辈我送你。” 走出庙观,苍澜真人驻足说道:“金丹破元婴极难,就算是成婴丹也只多两成,传说中的变婴丹可多四成,但是,小荒域没有一个丹道大师能炼的出来。” “万法宗也做不到。” “到时候,阳城会成为众失之的,你势必要参与进去。” “这枚是宗门的举荐令牌,若是你有什么不便,可送孩子拜入万法宗。”苍澜真人拿出了一枚黑白分明的令牌,上述万法,背身则铭刻着介绍的真人。 “谢前辈。”涂山君接过令牌,正因为是聪明人才看的更明白,苍澜真人完全是出于涂山君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才关照一二。 涂山君问道:“前辈,战火燃起的时候,万法宗不会出手吗?” “不会。” “这份中立的资格不仅仅是因为万法宗的实力,更是因为那些死在维持仙凡秩序上的修士。” “是无数修士前赴后继才有了万法宗如今的地位。” “哪怕今日就掀起正邪大战,只要战火不烧到万法宗的地界,不牵扯世俗凡人,万法宗也不会出手。”苍澜真人说的很轻巧,也没有夸言,很是平澹的讲述着。 正是因为这份澹然,反而让人敬畏。 如果没有万法宗,修行界的底层生灵会是什么样的生活,谁也不敢保证。说不定一个修士斗法余波,整个村子就没了,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愚蠢。 但是问了这句,涂山君心中会有其他的定计。 “不必再送,我去也。”苍澜真人微笑着点头,随后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光芒闪烁就连远方的云层也在映衬下慢慢暗了下来。 涂山君站在原地,直到头顶云彩遮住明月,光线有些暗。 回过神来,勐的一拍脑袋:“我那一炉丹。” 说着飞身返回庙观,打开面前的丹炉,将火候过了的丹药捞出来,搓捻之后,自己尝了尝:“药效并没有减太多,怎么和丹方上描述的差了些许。” 也没有多想,这不过是一炉寻常的丹药而已,算是练手之作,就是炼坏了也无妨,甚至还能为涂山君添置点过了火候的经验。 涂山君将丹药扔到一旁,自语道:“没人能炼吗?” “我倒想试试!” 苍澜真人也是好言,理应感到感激。 但是其中分合又怎是几句话能解释清楚的。那时候能够救大黑山的只有阳城,所以涂山君选择了阳城。 他一言九鼎。 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思绪随着丹炉炉灰一般清扫干净,涂山君并没有再多想。 取出盈月金丹液。 涂山君打算将自己悟到的这句,攒簇五行颠倒用,用在解构盈月金丹液上。 说不定这回运气好就能将盈月金丹液稀释。 这样魂幡内修为低劣的阴神也能提升自身的实力了。 识海之中的魔猿真意捻着法诀,涂山君平心静气,完全陷入空灵的状态。 接引地火,分出发丝般法力操控火脉,将丹炉架起来。 “起。” 盈月金丹液在丹炉正热的时候投入。 八卦口顿时鼓动,风、烟、火……团簇成火龙环绕在丹炉的身侧。 一份份材料按照逆五行的顺序放进去。 丹炉火焰已经完全没过去,在涂山君的控制下渐渐落下。 “解。” 灵材融化交汇进丹液之中,紧接着整体金光就开始隐没,只剩下澹澹的柔和白光。 直到第二天天明。 天边紫气涌来。 涂山君勐的睁开双眼,手印法诀一道接着一道。 口中念念有词,汇聚成纹路凝聚在术式上,将面前的丹炉完全笼罩,伴随着三十六道成丹印现,面前温养一晚的丹炉张开一道口子。 哧! 灵气化作白色的蒸汽将庙观笼罩。 二十一颗白色丹药出现在涂山君的手中。 拿起一颗扔进嘴里,微微咀嚼,药力于他而言如无物。服用盈月金丹液和阴魂丹也是如此,只能为他恢复伤势,却无法提升自身的修为。 虽然吃不出来什么滋味,不过涂山君品的是丹药是否成熟。 随手召唤了一位练气阴神,让他将白色的丹药服下。 那练气的阴神身躯气息顿时拔升,从原先的练气四层往前挪动了大半。 真切的提升,并不是提升之后又出现倒退,或是服下丹药承受不住药力爆炸。 虽说阴神爆炸涂山君也能使用煞气将之修补好,但是他要的是能分解丹药,又不是让阴神承受不住药力爆炸。 涂山君激动的攥紧了手中的晶莹白色丹药:“有效!” “十几年了,该有二十年了吧,我终于研究出解构盈月金丹液的丹方。”涂山君双手捧着晶莹剔透的白色如同鸽子蛋大的丹药,心中的喜悦之情似要溢出。 有了这东西,魂幡中其他弱小的阴神就能提升实力。 兄弟、徒儿,故友……都能在丹药的培养下提高修为,就算是以阴神的状态,也能跟着他涂山君一起修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 努力了二十年,日夜翻看着丹方、炼丹,为的不仅仅是兑现陨炎真人的承诺,更是为了解构盈月金丹液,让曾经停滞了时间的人能重新跟他一起走。 成功的这一刻,涂山君感觉有些不真切。 涂山君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哈哈哈!” 他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 爽朗的笑声一扫阴郁。 更是在大黑山回荡。 涂山君将自己扔在躺椅上,鬼手捏起丹药,晶莹剔透的丹药宛若一体,若说有什么相似,倒是和阴魂丹相像。 只是一个是纯黑,一个则是晶莹的白色。 “还不急,等我再细致的解构丹药,做到将它们划分出明细,保证绝对的安全,到时候再让你们提升修为。” “莫要着急。” 涂山君盯着手中的丹药,眼中的喜色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点神情寂寞。 …… “爹爹,你为何不开心?”熘进庙观的惊鸿,趴在涂山君的肩膀侧,悄声的问到。 “爹很开心。” “如果您开心,就不会是这样的表情了。”说着涂山惊鸿还学了一番涂山君刚才怔然落寞的神色,那怎么可能是开心会表现出来的呢。 “人小鬼大。” “呐呐,爹爹,我可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岁,我是不是也要测灵根?” “你不用测。” “啊?” “因为你的灵根早就已经测过。” “那是什么灵根?” “雷灵根。” “可是我那些小伙伴好像都是五行以内的灵根,我的灵根怎么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你的灵根很厉害。” “有多厉害?” “就是非常厉害。” “那我以后能超过您吗?” 涂山君蓦然转头,看着那双满是好奇的大眼睛,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想要赢过为父,可要付出百倍的艰辛。” 345、天赋 “娃儿为什么想要超过为父?” “如果惊鸿很强的话,爹就不会不开心了。” 涂山惊鸿将手中的小人书放到一旁,与苍澜真人送给她的雷珠压在一起,翻身依偎在涂山君宽厚的肩膀侧。 涂山君哑然失笑。 修行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 匆匆数月。 晨曦未至的鬼王殿十分空旷,涂山君已经屏退四方群妖鬼卒,手持一卷经书静静的翻阅。 这门九极伏魔神元雷经。 序言残缺丢失,倒也不影响整体,因为经书的修行内容十分完整。 这是一部足以让修行者踏入金丹境界的功法。 就算没有后续功法,只要以后境界达到,转修契合自身的灵根的功法,也没有大碍。 万法宗确实没坑涂山君,反而是为其寻了一门极为不错的雷经。 当然和宗门的真传之法却别甚大。 宗门真传法是那种能够从头修行到最顶端,每一步都经由宗门前辈严苛的计算和注释,就是想练出错来也不可能。 其他的野路子功法,有一些威力奇大,但是不仅仅修行苛刻,还没有前人照应,只能靠自己进行摸索,就算修成之后极为强悍,谁又能保证自己走的路就对呢。 说不定法力运转到别的经脉,整个功法体系就会分崩离析。 功法口诀都比较玄奥,拥有灵根者诵读可以引气,但是之后就需要理解功法,才能按部就班的提升自身的修为。 如果没有名师指点,就连法力运转和其中阴脉关窍都分不清楚,一通瞎练反而会出问题。 雷经同样有这样的隐患,好在涂山君是金丹修士,解析一门功法不成问题。 在拿到雷经之后涂山君就开始模拟。 尊魂幡中有数千阴神,帮助推演完善一部功法实在绰绰有余。 他们没有神智,却拥有极高的灵智。 一旦功法出现问题也能使用阴魂丹将他们的阴神修复,试错的机会很多。 这几千条不同的法力运转,只要有一条路子成,也就成了。 数月来,涂山君书写的注解都已经编纂成十余册,摞起来倒是和薄薄的经文形成鲜明对比,放到一般金丹家族之中也可成为镇族之宝。 “神元雷经,修行不苛刻,但是需要吞服雷种,小孩子的身躯硬扛不住。”涂山君呢喃的同时伸出鬼手。 紫黑色的雷霆在他的鬼手中凝聚,雷电环绕手掌化作一条蛟龙,在涂山君攥紧手中的时候就变成了圆球形的雷术。 此法最契合的修行办法是高修为的修士吞服雷种之后分出一丝进行灌顶,不仅温和可控,更不会对没有法力的小孩子造成伤害。 如此与体内法力相合,神雷即成。 “爹爹。” 涂山惊鸿今日换了一身武士劲装,头发拢束起来扎成发髻。 十岁的女娃,已经长至四尺六七,不说亭亭玉立,这身劲装着身之后,看起来也颇为英姿飒爽,配上那如江山峰峦的俊俏容颜,更胜却人间无数。 “我儿……” 涂山君看向惊鸿,一时间他竟然觉得孩子长大了,也终于有了几分沉稳。 毕竟总是跟在他的身边耳濡目染,肯定会像他。 而且,涂山君也没有放松对娃儿的教育,在保持天性的同时尽量让娃儿能拥有更多的底蕴。 涂山惊鸿拱手,躬身行礼道:“孩儿在。” 再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憧憬和欣喜。 今天,她就要感气了。 踏入修行之途,又怎么可能不让人兴奋呢。就连昨夜入睡的时间都推迟了去。 涂山君随手将鬼王殿的大阵升起,内外阵隐隐辉映。 随后将手中九极伏魔神元雷经翻开递给惊鸿:“诵读经书上的文字。” 实话说,尽管早就已经惊鸿的灵根,做父亲的也难免会感到紧张。 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也做足了准备,但是心底总有几分难喻的纷扰心绪。 “祭告天地神雷,全我法力,以万劫雷霆入瓮,合神元、铸神通……” “造化紫霄,助吾登台。” “……炼精化气!” 气之一字刚脱口而出,周遭灵气化作气旋。 一缕法力瞬息间在丹田成就。 早就在身旁看护的涂山君伸出鬼手。 紫黑色的雷霆化作被他牢牢的攥在手中,随后化作一道雷印融入到惊鸿的丹田,与那丝本就带着雷属的法力相合。 黑紫色的雷霆顿时变成耀眼的纯紫色,光芒绽放,丝丝雷霆环绕在惊鸿的身侧,将之保护起来。 “练气一重。”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起来:“刹那间就已经完成。” 天灵根的霸道在此显现,只是念了一遍完整的练气篇经文,就自行炼精化气,连周遭的灵气都被吸引过来形成气旋,说是天地的宠儿也丝毫不差。 “爹,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修士了?”涂山惊鸿惊喜的看着站在她面前,为她抵挡天上厚重灵气积云的涂山君。 涂山君点了点头,既然惊鸿已经成为修为,这些堆积而来的灵气也不需要汇聚了。 十岁的小孩,吸收不了这么多的灵气。 一旦完全充盈肉身反而会造成不小的损伤,所以涂山君出手将天上的灵气锁住,没有给它们落下的机会。 惊鸿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眼中的惊讶溢于言表。 成为修士之后,她才终于感受到那身来自其他修士的威压。 原先身为凡人对于世界是迟钝的,就是金丹修士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什么概念。不仅仅涂山惊鸿如此,其他的凡人也一样。 练气士只要不刻意的展现自身的法力,根本不会引起凡人的注意。 对方不想让你发现的话,就是站在面前,世俗凡人也不会知道眼前的人是修士。 说起来好像修士时常在凡俗走动,其实不然。 鲜少有修士在凡俗走动。 凡俗浊气驱逐灵气,根本不适合长久的居住。 在那种情况下,修士的修为不会增长,甚至保持自身修为都很困难,所以才需要寻访无人的山河,这些灵气聚集之地。 如果能找到一条灵脉那就更好了,说不定可以在这里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起来,再沿着灵脉建立家族,从此成为一个修行的世家。 涂山惊鸿显然不知道这些常识,她以前也只觉得自己爹爹看起来魁梧冷峻,四方妖魔皆拜他,该是十分的强大,却没有个衡量。 今次成就练气士,再看自己父亲。 她感觉自己在面对一轮黑色的大太阳,光芒完全遮盖了父亲的身躯和容貌,无意识呼吸间撑起的法力屏障都让她站不稳,身体不停的催促着她,让她赶紧逃走远离。 “不,这是我爹,我为什么要害怕?”涂山惊鸿在自己的心中咆孝,顶着巨大的压力,微微抬起头,直视宛如黑色大日的父亲。 “我凭什么要逃。” “这是我爹!” 身躯中的雷霆好似听到了她的呼唤一般,撑起一层薄薄的法罩。 涂山君一看孩子满头冒汗,顿时皱眉。 柔和的法力化作光罩笼罩在惊鸿的身上,将她身上的压力全都接了过来。 涂山君也不太清楚,因为就算他收敛气息,金丹修士的灵光在低阶修士的眼中也如太阳。 而且,对于修士来说要开灵官法眼来看,然而涂山惊鸿自带法眼,她又不知道如何任用,自然就一直开着。 压力没了,可是那黑色的光芒依旧存在,挡住了涂山惊鸿的视线。 孩子也是倔,看不清就算了,非要瞪大眼睛的看。 丹田的那丝法力涌入双眼。 原先封锁眼睛的术式顿时崩碎,重童显现。 “看清楚!” 宛如大日的黑色光芒在惊鸿的眼中熄灭,随后她就看清楚了涂山君的面容。冷峻的面容俊美无俦,五官如挥洒泼墨的大家书法。 横折显深邃,钩月面如霜,獠牙口中藏。 赤发披散,双角煌煌。 尽显妖魔本色,亦如绝世的鬼王。 重童轮转闪烁光芒。 涂山君身后的那层黑雾也随之被掀开,密密麻麻的身影背对着她。 第一个人转身,紧接着是无数恶鬼妖魔转身过来。 涂山惊鸿此刻已经完全吓呆住,若是一两只妖魔也就罢了,在他父亲身后的是无数妖魔,甚至其中好多位也像是黑色的太阳一般。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数月前和父亲说的话,她要超越父亲。 但是,今日一见…… 涂山君感受到窥视的目光,当即是用法力隔绝,看向惊鸿那双重童,重新施展印法将原本被冲破的术式修补好,如此才算将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压下去。 眼看着涂山惊鸿呆愣在原地,双目无神,涂山君当即明了。 一缕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拳头上浮现。 摊开拳头的同时,威喝道:“醒来!” 哇的一声。 娃儿当即哭了出来,一把抱住涂山君埋头道:“爹爹,惊鸿害怕。” 涂山君拍了拍娃儿的背,温暖的大手蕴藏温和法力。 日防夜防,没想到那丝不安来自于自己。 恐惧是人之常情,到了顶端的时候,自然要让她哭出来,不然人怕是会闷到过去,因此,涂山君才在那个时刻唤醒娃儿。 “不怕,不怕,爹教你一套拳法。” “你练了之后就不会害怕了。” 346、遮眼 “真的吗?” “爹什么时候骗过你。”涂山君微笑着,将魔猿定意拳的拳谱凝聚出来。 这门魔猿定意观想法,实在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功法。 也帮过涂山君许多次。 他希望这门观想法,以后也能帮自己的女儿渡过修行的难关。 涂山君也早就准备了魔猿定意拳的拳经注解,要不是害怕女儿的天赋过高,练拳容易先练出武道内气,涂山君早就将这门观想拳法传给惊鸿了。 抱着拳谱,涂山惊鸿天真的问道:“爹,我需要练多少拳?” “练到你不再害怕为止。” “爹爹,这是什么拳?” “这是……” 涂山君站在原地,怔然出神,他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拳,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调动什么样的自然力量。 但是,今天孩子问他,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对于娃儿来说这是不会让她害怕的拳。 但是对于涂山君来说, 一拳递出,便问天下 世间所有修士,是否如我一般向往成仙。 “这一拳,便言道友,请入幡。” “这一拳,是呐喊之拳、反抗之拳、吞噬之拳……,是万千供奉阴神对成仙最执着的拳。” 虽说有了方向,但是这一拳显然还需要成长。 如今不过是一个雏形。 “那就叫吞魂拳吧。” 吞魂真意,也还只是埋在识海中的芽儿,缺少生根发芽的土壤。 涂山君放下自己的拳头。 这一拳他打不出。 因为他的道不足以支撑他打出这一拳。 他只是站在断桥的另一头看到了自己的真意,但是他没有走过去,也就只能发挥出不足一成的威能。 道就是结出真意的土壤。 涂山君这时候才明白,不是修士接住了自然的力量,而是他们的真意领悟于自然,就会体现出那样的力量来。 并不是不能内求,而是外求更直观。 内求的真意更唯心,总结起来就是比较抽象,但是当领悟到的时候,发挥的真意力量并没有高下之分。 还是那句话,没有最强的真意,只有最强的修士。 涂山君一直对自己的道号都不是那么清晰。 如今倒也能自己取上一个,该叫‘尊魂真人’。 兜兜转转,似乎也唯有尊魂两字可以诠释他的前半生。 涂山君周身气息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为厚重,一身修为也不再锋芒毕露:“爹教你练拳。” “好啊!” 惊鸿答应的同时憧憬的看着自己父亲。 成为修士后直观看到父亲的威压,更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那如狱般的诡异场景,涂山惊鸿觉得自己牛皮吹大了,当时不该夸下海口说自己能超越爹爹。 涂山君倒是不知道娃儿的心思。 更不知道娃儿用重童看到的景象给她留下了多么厚重的心里阴影。 也就是因为涂山君是她爹。 不然涂山惊鸿绝不会这么快恢复过来。 …… 接下来的日子就比较惬意了。 涂山惊鸿每日除了练拳就是修行,有涂山君为她规划好修行之路,加上本身天灵根的资质,可以说如入无人之境,练气前期毫无瓶颈。 不到百日就已经修至练气三层。 要不是涂山君让她好好沉淀一番,还能突破的更快。 然而,到了中期也一样突飞勐进。 涂山君也没有惯着女儿,使用入梦术将她拉入幻境之中磨练。 尊魂幡的幻境拥有着从练气到金丹的阴神坐镇,加上不俗的灵智,能发挥出生前七八成的实力,锻炼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绰绰有余。 同时,涂山君也得让孩子知道人心险恶。 不能骄傲自大的以为自己的天赋强大,就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以后肯定会吃亏。 除了最初的几次之外,涂山惊鸿似乎并不以为意。 孩子太优秀,涂山君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教育。 好在并未养成跋扈的性子,除了性子傲了点,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这年纪也过了玩泥巴的时候,学着装酷起来。 一言一行都像是个小大人似的。 也没有什么叛逆期,每天除了修行就是练拳。 要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三分钟热度一过也就随之放下。 加上涂山君颇为开明,反而让惊鸿觉得无趣。 因此,只想在修为上超越自己的父亲。 年龄增长也没什么,从小就有人照顾周全。 龙儿姑娘这个金丹修士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更不需要涂山君操心。 诺大的大黑山,不管是妖王还是将军全都让着她,自小也就习惯了。 …… 涂山君则在研究如何才能将惊鸿的眼睛遮住,但是又不会损伤眼睛的术式。 可以在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当作底牌激发出来。 这无疑是个难题。 一般的术式虽能遮掩,却也会被破。 高于他修为的修士更能看出术式的痕迹。 如果因为此事而暴露,反而不美,所以就需要一个没有痕迹的东西遮住眼睛。 涂山君翻看脑海中的繁杂术式。 最后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这办法到底能不能起作用。 不管能不能成功总归要试试。 涂山君取出魂幡,魂幡顿时化作丈许,无风自动。 微微一晃,魂幡幡面卷出一具身躯,此身躯高大魁梧,额生双角,赤发狂散,面容正是涂山君的模样。 只是和寻常的肉身不同,此身更显狰狞,麟甲做羽,羽衣成披。 双角冲天,睁开的双眼完全化作黑色。 三道污秽神光在他的脑后绽放,胸中五脏宛如成精一般,形如小鬼。 这是那具施展了灵魔忍死术的肉身,涂山君上回在对阵大黑山鬼王的时候迫不得已使用此术,然后他就发现这门术法的诡异之处了。 身躯不仅仅没死,反而越活越强大。 三道污秽神光与胸中五脏鬼辉映,锋利的羽毛刺破血肉,从伤口中生长出来。 最重要的,这具身躯还在自主的呼吸修行。 也就是被涂山君封镇在魂幡里,所以才没有变得更加强大。刚刚放出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显露不详。 涂山君的阴神飘出,飞入这具异变的身躯中。 只感觉一阵畅快。 就像是能够充分的发挥自身的力量。 就在此时,他识海中的袈裟老猿已经出拳,金色光芒笼罩涂山君的阴神,帮助他稳住自己的阴神意识。 涂山君勐的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睛褪去黑暗,分出眼黑眼白。 手中术式变换:“折情法。” “断!” 这一刀斩在自己的阴神上,封锁自己想永远待在这具身躯里的欲望。 这玩意诡异不详,影响人的意识。 涂山君这种心智坚定的金丹修士都差点栽了,他更不敢让自己彻底沉沦其中。要不是为了计划,涂山君肯定会毁了这具身躯将之变做煞气。 抬头看向面前的的遗留的这具肉身。 涂山君化手成刀,开始分解这具金丹后期大修士的肉身。 爪牙顶角都是极好的炼器材料,可惜涂山君的炼器还没有到炼制法宝的程度,也就只能保留这些原材,之后再做想法。 将这身恶鬼皮囊剥下来之后,涂山君开始着手处理。 勉强将之做成粗坯,涂山君使用术法在这张皮囊上刻画法术,最后经过裁剪修理,将之变做能抵挡风霜的长袍。 “去寻惊鸿来。” …… “爹爹,您喊我?” 庙观内的涂山君躲在焰火的阴影中,看起来不太真切,不过涂山惊鸿并没有在意,反而十分高兴能来到庙观。 涂山君脑海中的真意运转,折情术牢牢攥紧自己的情感。 严肃而冰冷的说道:“魔猿定意,第一式,保持平心静气。爹需要在你的身上刻画出术式,遮挡你的眼睛。” “爹,你的声音。” “莫要多言。” 冰冷而无情感波动的声音落下,当即让惊鸿打了个激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的语气,当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照做。 涂山君起身走来,此时他浑身黑气裹挟,但是脑子却异常清晰,手持鬼角,将之当作最精密的刻刀。 《诸世大罗》 法域降临。 周遭陷入一片黑暗的状态。 涂山君举起鬼角,伸手间竟然穿越了惊鸿的识海,直接出现在三魂面前。 选中天魂之后,涂山君将自己的模样刻画在天魂上。 此术原本并不厉害,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改良,以及任用,涂山君已经将这门术法发挥到了极致。 这次他用的材料也非比寻常,乃是自己这个金丹后期的身躯,以及他的阴神比照。 “附灵。” “鬼遮眼。” 伴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根角融化至刻画出的灵纹之中。 那道涂山君的画像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伸出了双手,似乎在怀抱什么。 随着鬼手落在惊鸿的眼睛上,眼睛的奇异顿时消失,重童汇聚起来,化作一颗童孔。 涂山君勐的倒退两步,大喜道:“成功了!” 附灵魂魄,简直是个天才的想法。 就连涂山君自己都油然而生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魂魄融合了那枚鬼角,就相当于融入了涂山君的血脉,如今惊鸿方才真正成为涂山君亲生的。 将早就准备好的恶鬼衣袍扯过来,为惊鸿披上。 …… 幽冥地深处。 黑影如雾,拱手道:“天王,我们那位宗老已经出关。” 天鬼王沉声道:“我若与他合作,岂不比现在更容易?” “哦,天王以为成婴的机缘会有很多份,还是说,阳城的那位会容许天王您横插一脚?” 347、计划 天鬼殿内。 两侧幽幽油灯静静的燃烧着。 空荡阶前,只余下那黑雾遮盖的身影在烛火下映照如影。 高坐王座上的恶鬼,拄着自己的腮帮,捏着酒樽,低垂的眼帘遮盖住了他的目光,让人看不清楚那隐藏起来的神色。 “与陨炎争锋,本王这诺大的基业怕是要全部舍弃。”天鬼王轻声的呢喃,微微抬头之时,那双隐藏起来的鬼眼如周遭烛火一般平静。 幽冥地每年给他提供海量的资源,就是面对最核心之地的那东西,他也丝毫不憷。 但是,抢变婴机缘的话,就要完全和阳城翻脸。 那可是元婴之下第一人。 小荒域金丹修士的首位。 他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就算同为金丹巅峰,他也要掂量掂量。 为了不太确定的成婴机缘,到底要不要得罪陨炎真人。 至于涂山君,不过是个金丹后期修士罢了,秘术提升出的实力终究不是他自己的。 只当涂山君有拼命秘术,殊不知,拼命秘术是大多是修士都有的底牌。 因此,天鬼王还真没有将涂山君放在眼里。 他更多的是不想舍弃幽冥地,舍弃这诺大的基业变成一个散修,其次就是畏惧与陨炎真人为敌,害怕会和陨炎真人交手。 他自信逃得脱,却也要丢半条命。 听到天鬼王的话,无面鬼躬身道:“与成婴机缘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谁人可为天王取来成为大修士的机缘?” “还是说天王就安于现状,觉得靠自己等待就能出现机缘,岂不知,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至此敢争先。”无面鬼咧开嘴,一口獠牙参差不齐,在烛火下更显妖魔状。 “我听说那人是个阵法高手。” 无面鬼胸有成竹的说道:“天王且放心,我们已经摸清楚了那座阵法的外阵,只需再有三四年的功夫就能瓦解,且在关键的时刻给与他致命一击。” “只要没有大阵阻碍,就能拿下大黑山。他毕竟是金丹后期,秘法开启可至巅峰,本王留不住他。” “这一点天王不必烦忧,他有个女儿,经过我们的多年调查,那人对基业并不看重,反而是女儿重于社稷,只要拿下那个小丫头,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天鬼王嗤之以鼻,他对所谓的情感并不看重,儿女于他更像是累赘,根本不会在意。 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成就更高的境界。 所以对于无面鬼说的事情很是不信,也觉得灵魔宗这些家伙是不是躲傻了。 既然对方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只能靠他自己解决。 天鬼王大手一挥,颇为霸道的说道:“事成之后,机缘和涂山君的阴神归我。” “当然,我们圣灵宗只是需要大黑山的那位消失,倒不如说,我们只需要陨炎安静的死,不要有突破的机会。” “可立誓为证。” “不必了,本王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天鬼王阻止了无面鬼的誓言,正值他金丹巅峰,随便立誓,更会引起天道的注意,反而不美。 最重要的,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虽然不知道灵魔教的这些人在谋划什么,却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帮他挡住陨炎,拆解大黑山的阵法,剩下的事情交给他来做就是。 约定好时间,黑影就离开了天鬼殿。 送客之后,天鬼王拿出一个玉盒,里面是一排黝黑的阴魂丹,从里面取出一颗,真切的攥在手中,都囔道:“这真是个好东西。” 后来他也自行调查过,大黑山流出的阴魂丹不少,甚至颇为成体系。 从练气到金丹期,一应俱全。 想杀了涂山君,不仅仅是为了机缘,也是因为他实在有些害怕了,害怕大黑山的发展速度。到时候资源争夺,肯定会升起事端。 不如在灵魔余孽的帮助下,将涂山君完全碾死。 其实他并不知道,涂山君不会在大黑山久留。 …… 涂山君从蒲团上起身。 回头看向那座封锁幡奴肉身的神像,与寻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魂幡也与幡奴一同封在里面。 现在在外面行走的这具肉身反而能得到压制,不会出现太大的异变,也就是对七情六欲的影响更大而已,涂山君需要时常自斩。 以折情术斩落肉身对他阴神的影响。 但是不得不感慨,这具身躯确实强大,他炼丹的时候使用这具身躯可以事半功倍。 对于术式的操控也比原先更精细。 以前有些不理解的地方,反而常常可以灵光乍现,真正的任用起来。 然而,唯有影响心绪这一点就足以将所有的好处否定。 涂山君不希望牺牲自己的七情六欲换得强大的力量,如果他想的话,以前就可以做到,何必等到今日。 “等到计划完成,就毁了他吧。”涂山君不由得想到。 脑后的污秽神光就像是水面上漂浮的七彩油污, 看起来好像颜色艳丽,实际上认真探寻就会感到油腻、恶心。在涂山君心绪流转的时候,污秽神光化作莲花盘旋在涂山君的头顶。 只见涂山君一把将其撕扯下来,张开血盆大口将之吞下。 锯齿般的牙齿将这朵莲花碾成碎渣。 与此同时,胸中五脏鬼开始折腾起来,啃噬的剧痛遍及整个身躯,嵴柱的凉意更是直冲后脑。 原本消失的污秽光芒再次浮现出来。 涂山君更感觉皮肤奇痒无比,紫黑色的椭圆形指甲抓出一道道血痕,伴随着黑红色的鲜血流淌出,寸许长的锋锐羽毛刺开血肉,钻出皮肤。 涂山君的双眼迸发金光,恶狠狠的说道:“想造反,你们也配?!”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站起身,如此,身躯的躁动才得以平复。 现如今,惊鸿十四岁,练气后期。说不得能在十六岁的时候修至大圆满,也就可以筹备筑基的事宜。 涂山君早早就为娃儿炼制了筑基丹。 以他丹道大师的水平,极品筑基丹都不在话下。 而且涂山君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 他最先知道的筑基丹叫紫阳筑基丹,主材料是千年紫阳花,但是修士省略了前缀将之称作筑基丹。 实际上还有其他主材料的筑基丹。 不同材料的筑基丹效用也不一样,成功率也有所不同。 但是它们统称为筑基丹。 …… 等到娃儿修成筑基,他就得赶赴阳城,完成那个炼制丹药的承诺。 没有见过丹方和灵材,涂山君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几成把握。 而且,现在他的丹道修为已经进无可进,除非丹道也成就入道真意。 然而真意又怎是那么好成的。 枯坐十余年,才在娃儿问拳的时候闪过灵光。连斗法的真意都还是埋在土壤里的种子,何况是修行百艺的真意。 所以,等到惊鸿修成筑基,涂山君赶赴阳城炼丹,之后就该寻找合适的幡主来完成自己的道。 盘算时间的话,最多十年。 到时候,大黑山如何发展也就只能交给大黑山的修士了。 拥有这么多金丹修士,已经足以在这样的世道自保。 涂山君对他们的要求其实不高,不要吃人,继续修行的同时坚守本心,这便足够了。 …… 又三年。 今天是个大日子,练气大圆满的涂山惊鸿就要在今日完成筑基。 大黑山少主筑基这样的重要时刻,不管是妖王还是鬼将全都赶赴大黑山参加宴会,今年也是继上次大朝议的最全一次。 这几年过去,大黑山又多了一位金丹修士,是原先巨庭湖投诚的假丹修士。 因他起了表率作用,嘉奖他丹药和成就金丹的机缘。 大黑山现在财大气粗,灵田五百万亩,灵石矿又多了两条,南冥岭灵石矿又是个品质极好的,所以根本不在意数十万灵石的消耗。 用一份结丹灵物换得一位筑基巅峰修士的效力。 也让巨庭湖的修士生出盼头和归属感。 …… 涂山君总觉得不安。 也不知道这份忐忑到底来自哪里。 这感觉比上回凝练雷种,帮助惊鸿踏入道途更为严重。那时候更多的是紧张,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但是今次好像不太一样。 诡异身躯更像是在催促涂山君做些什么。 涂山君掐指,使用术数盘算起来。 只觉得天机晦暗,心中思绪万千更不得要领。 “为何会这样?” “罢了,也不必深究。”涂山君放下手,传音给聂权九:“吩咐下去,升起守山大阵。” 聂权九虽有些意外,也没有多问。 肯定是大王看重少主所以才会升起大阵。 他们同样看重少主,觉得此举虽过于浩大,却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当即吩咐给几位金丹修士,以及纠结起来的筑基修士,让他们去镇守大阵节点。 “开启大阵!” 六极地煞封山阵起。 暗红色的波纹将整个大黑山笼罩。 宛如天幕遮盖。 升起大阵之后涂山君心中的不安也没有减少多少,如今也不是多想的时候,鬼王殿道场前,已经练气大圆满的涂山惊鸿已经开始筑基。 汹涌的灵气化作气旋盘旋在道场上空。 涂山惊鸿服下雷种筑基丹,周身紫色雷霆瞬间化作一里的疆域。 经脉内的法力汹涌奔腾,从小就以天材地宝洗经伐髓,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 348、恶客 盘坐在蒲团上的涂山惊鸿感觉自己好像能动弹了。 转动目光,当即看到自己盘坐在道场前的身躯。 “灵识观体,魂魄出窍。” 周身环绕的雷霆灵机化作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身躯。 练气大圆满的气息剧烈波动,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节节攀升,甚至在这一刻与身旁一里的雷霆契合相融合。 涂山惊鸿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十分惬意。 魂魄看起来是一道,实际上是由三魂和七魄组成的,在雾气法力液化的同时三魂七魄也变得更加凝实。 不像是原来那样看起来有些飘渺。 待到三魂七魄完全铸造成一道,也就成了修士常言的阴神。 在灵物的加持下,阴神可以初步做到飞天遁地,拥有强大的力量。 铸造了阴神才算真正迈出半步。 法力雾化是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涂山惊鸿的丹田法力浑厚,一身雷霆之力更是难以压缩液化,所以这个时间也会大幅度的延长。 雷种奔走显化在额头,一枚若隐若现的雷印出现在她的额头。 法力涌动的时候,雷印闪烁。 对于天灵根来说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且父亲还拿出了极品雷灵筑基丹,有这样的辅助,就是她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运转功法也能够完成筑基。 …… 涂山君站在道场之外。 其余的妖王鬼将更不敢靠近,生怕打扰到少主的筑基机缘。 “天灵根实在霸道。” 涂山君啧啧称奇,没有筑基丹天灵根筑基也不难,只要心境不是特别的差劲,基本都可以顺利筑基。 不过有筑基丹也没什么不好,能够利用药力进一步洗经伐髓,改善体质。 修士贵在懂得取天地造化为己用。 既然有条件,肯定要做到最好。 有条件而不用才是真正的蠢蛋。 在涂山君感叹的功夫,惊鸿的三魂七魄已经铸成阴神。 与惊鸿的模样别无二致。 只是看起来更加清冷澹漠,双眼的位置有些看不太真切,好似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再想看的时候就发现什么都没有,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其他的修士可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涂山君并不会怀疑。 因为那道附灵是他动手刻印进去的,以他本尊为映照。 那道遮盖住惊鸿眼睛的鬼影,甚至可以在法力充裕的情况下发挥出他三成左右的实力。 若是再披上皮囊制作的衣袍,只要法力足够支撑,该是可以发挥出不凡的实力。 这也算是涂山君为孩子制作的底牌,能在危机的时候保护她。 因三魂七魄合一,术式得以发挥出最大作用,也尽可能的隐藏了起来,这样也更好隐藏惊鸿的那双重童眼睛。 藏在阴神中的鬼术式实在天才。 阴神藏在识海中,除非阴神斗法或是自愿展现出来,不然的话,其他人是不可能探查到的,哪怕修为高出涂山君很多的修士也探查不了。 惊鸿的阴神在天空中漂浮片刻就归附身躯。 盘坐于地的身躯勐的睁开双眼,眼睛似乎有所季动,只是有一道阴影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挡住了光芒。 涂山惊鸿并没有激发自己的眼睛。 她发现自己想要激发眼睛就会先触动父亲的影子,那影子并不会阻碍她对眼睛的开发,反倒像是保护她和她的眼睛。 她也明白自己眼睛的厉害,所以并没有卖弄神通。 熄了法力,才想起查看自己的身躯。 筑基修士的身躯又是一个跃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身躯好像比寻常修士更结实。 缓缓起身散去周身灵气,涂山惊鸿掐了个腾云驾雾的法诀。 雷云在脚下汇聚。 腾云适合带人不适合筑基修士自己赶路,赶路的话还是御剑飞行更快。 从云上翻下来,惊鸿喜滋滋的走到涂山君的面前,行礼道:“爹,我修成筑基了。” 一日练气,七年筑基。 这还是涂山君让娃儿好好打基础,沉淀自己修为的结果,不然的话按照进度还会更快。加上大黑山资源充足,完全可以将大半资源都倾斜到惊鸿的身上。 阴魂丹的服丹时机也安排的很明白。 天材地宝的调配有涂山君这个金丹后期的大修士把控,大宗门的嫡传弟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错,当磨练心智,砥砺前行。” “切不可骄傲自满。” “修行之路,爹能帮你的并不多,还是需要自己走。”说话的功夫涂山君取出一枚储物袋,挂在惊鸿的腰间。 为她整理了身上的衣袍,收拢那几根分出的发丝,满意的点头。 今天他确实很高兴。 这样的心情,就是这具诡异的身躯也无法影响他。 “爹,我知道啦。”惊鸿满不在乎的应承着。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不知道大黑山的实力。 自己父亲又是金丹后期大修士,叔叔伯姨娘都是金丹,也都宠着她,还有阳城这个盟友。她的身份拿出来,在小荒域都可以横着走,没人敢惹她。 她也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东西,安心的修行就好。 反正一切都有父亲。 “今日大喜!” “恭贺殿下修成筑基。” 聂权九微微拱手,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他身份在这,也不需要行大礼。 “聂爷爷言重了,惊鸿也才迈出半步而已。” “殿下恭喜恭喜。” “谢谢马陆叔,不过,我的礼物呢。”涂山惊鸿抿嘴笑着,伸出白净的小手。 就看到马陆哈哈笑着将礼物放到惊鸿的手上。 碧眼鬼王赶忙凑上来献宝似的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笑呵呵的说道:“恭喜殿下修成筑基,这是在下寻得雷龙鳞可为殿下打一件首饰。” “碧叔叔,此物太贵重。”说话惊鸿看向涂山君,似乎想询问自己父亲的意见。 涂山君没什么意见,都拿出来了,那就收下便是。 “殿下开心就好,不贵重,一点都不贵重!” “殿下妾身没什么宝贝,这是妾身自己织的羽衣……” “……” “小公主今天可开心了?”龙儿姑娘莞尔。 惊鸿赶紧凑到龙儿姑娘的身旁,抱住肩膀撒娇道:“姨娘。” 涂山君接过话茬,看向一众金丹妖王鬼王,以及凑不上来的金丹修士道:“我们也许久未见。” “鬼王殿摆宴,今日合该尽兴。” 气氛融洽和谐。 一派欢喜。 在鬼王殿大宴的时候,整个大黑山也随之热闹起来。 大黑山境内的妖王鬼王各部就座,相互间说着小话,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涂山君于王座上高坐着。 他话不太多,但是对于这样的祥和,同样感到舒适和安心。拿着酒樽,看向外面的天空,静谧安宁令人昏昏欲睡,也让人心情愉悦。 想到这,不由得露出笑容。 只是还不等涂山君喝下一口,面容顿时一变。 周身气机威压绽放。 殿内金丹筑基修士也全都神色肃穆起来。 在涂山君纵身飞出去的时候紧随其后。 大阵之外停着一艘灵舟。 灵舟并不大。 莫约只有舒适丈的样子,也就是个中型。 但是灵舟上散发的气息颇为骇人,一共十四道金丹气息,领头的那位更是金丹巅峰。 鬼王殿前。 涂山君隔着大阵看向领头之人。 那人身形高大,看起来有一丈还多,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刀刻斧凿的面容看起来分外的冷硬,浓眉大眼,眼中满是澹漠和睥睨。 两对獠牙就这么简单的放在嘴边。 他额头上的鬼角并不大,但是却很多,足有五根反转着附着在额头上。 眉心的位置有一个竖起的尖锐锋锐的刃。 涂山君神情严肃。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请这样的修士,而且一来就是十四位,其中有两个遮掩着身形,剩下的十二个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身形。 看他们的模样,涂山君已经知道是何人。 澹然的声音响起:“天鬼王至此有何事?” 身旁的金丹修士刚想说话,天鬼王就摆了摆手,随后朗声道:“大黑山少主突破筑基,本王率领一众兄弟前来为大黑山王庆贺而已。” “本王还带了贺礼前来呢。” 聂权九走到涂山君身旁,传音道:“大王,他们怕是来者不善。” 涂山君点头赞同。 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现在的形势。 对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竟在今天上门。 大阵早就预备着了,对方就是金丹巅峰的修士,也攻不破这么多金丹修士联手控制的大阵。 涂山君觉得真要打的话,他也不畏惧。 陨炎真人与他说过,唯有领悟真意的修士才能做到同阶无敌,但是小荒域内的金丹巅峰也就只有那几位领悟了真意。 这也是为什么陨炎真人可以在涂山君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其他的金丹修士可没有这么大的差距。 同为领悟真意,所以陨炎真人才说落日山那位能做到他做到的事情。 但是,没有真意,除非境界差距大,否则不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封成印作为落日山的二号人物都没有领悟真意。 幽冥地的天鬼王,以前就不出名,又怎么可能领悟出真意。 只要没有领悟真意,就有一战之力。 涂山君压抑着心底的暴躁,沉声道:“天鬼王,速速退去,本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莫要给自己找麻烦。” 天鬼王嗤之以鼻,似乎不耐烦了:“动手吧,本王已经被这道光幕挡的厌烦了。” “嗡!” 349、鸾扇 铁羽冷笑,暗色光幕乃是大王布下的法阵。 他们都知道大王的阵法道行,别说是这么多金丹,就是再多一位金丹巅峰,一时半会儿也打不下阵法。 甚至封山之后,可以等金丹修士打到法力见底。 天鬼王又如何敢夸大其词说被挡的不耐烦。 “蝎兄,你说…… ”铁羽刚要转头与身旁同为镇守节点的筑基修士说话,只觉得一阵刺骨寒意袭来,赶忙架起周身羽毛斗笠,勉强抵挡。 然而,仓促之下还是被一根铁钩狠狠的甩了出去。 重重的摔在地上,一连撞翻了许多妖兵鬼卒,打碎周遭的布置,以及楼阁舞榭的长廊连接,这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踉跄着起身。 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在羽刃上。 他一脸的难以置信,盯着那神情自若的蝎子精。 蝎子精长的并不高大,披着黑色的斗篷,长巾扎的颇为干练。 铁羽冷言质问道:“蝎兄你这是何意?!” “这处节点,你该让出来。” “你是天鬼王的人?”铁羽顿觉怒气上涌,转动自己的手臂,肩羽附着化作长剑延展到手背,伴随着铿铿之声,一道三尺羽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蝎子精并未就铁羽的问题给出回答。 他可不为天鬼王办事,他也不是什么蝎子精,而是虿鬼,毒虫的祖宗。 闲庭信步般走到阵法节点前,伸出手取出一根长针,澹然道:“别白费力气了,中了我的蝎毒,你的法力一时半会儿运转不了。” “此针名为破法针,是万法宗的独门法器,专门破除法阵的根基。” “不过,用的多了自然就会被彷造。” “我们可不是涂山君那样的阵法大师,能够在别人不察觉的情况下毁坏护山阵法,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铁羽咬牙切齿,大吼道:“他们拥护你,爱戴你,大王封你为将,如此信任你。” “你可知,坏了阵法,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会流离失所,会被人屠杀,会无家可归。” “会死!” 蝎子鬼看了一圈身边的妖兵鬼卒,平澹的说道:“哦,弱小,那就死喽,为什么要顽强的活着呢。废物,留着也是浪费资源,不如让出来。” 铁羽周身法力蒸腾,双臂完全化作羽刃,又勐的吐出一口黑血:“你!” “你们不会成功,大王一定会杀了你们。” 蝎鬼厉声:“为了算计大黑山,我们已经谋划了十余年,大黑山的外阵根基节点已成了筛子,没有半点秘密可言,为什么我们要失败?” “要失败的,只会是涂山君,还有你们!” 蝎子鬼正要动手,妖兵鬼卒顿时一拥而上。 可惜,筑基修士的实力还是太过强大,根本无修士可以近身。 蝎子鬼冷哼。 不屑的放出法罩,踏上阵基节点。 张开手的同时,一道宛如利剑的法器出现在手中,那枚法器看起来好似无数根虚影组合在一起。 突感,感觉眼前有道光十分刺眼。 蓦然转头,那根本不是寻常的阳光,而是冷冽的剑光。 羽刃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铿。” 蝎钩挡住了羽刃,他周身法力不由得蒸腾起来,筑基后期的修为显露无疑。 看着面前已经吐出黑血,强弩之末的铁羽,蝎子鬼突然有些愤怒:“毒素入体,还要困兽犹斗?” “本还想念及这些年的情谊,让你好体面一点。” “你要挡,那你就先死!” 张口,一道法剑从他的口中吐出,法剑迎风见长。 瞬间就洞穿了铁羽的胸膛。 这个冷面的斗笠妖咬住牙,黑色的鲜血顺着七窍流淌出来。 化作羽刃的手臂颤抖着,却没有丝毫后退。 “死!” 拳头落在铁羽的面门,顿时像是开了染坊,铁羽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刀飞出去,砸在墙壁上。 斗笠顺着他垂落的头颅落在地上。 那顶破旧的斗笠,也只掀起了些许尘埃。 一位筑基期妖修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 他想让自己的身躯动起来,但是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冷峻的面容也维持不住显露本相,长长的鸟嘴一开一合,乌黑的血液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粘稠的血液落在地上,地面尘土随之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极力的想要转头,只听得呢喃:“大王……” 蝎子鬼抽出法剑,一剑斩落铁羽的脑袋。 没有丝毫的迟疑,将手中的破法法器钉入面前的阵基。他已经懒得管铁羽阴神的去向,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在这个时间钉入法器。 这一幕并是独在此处发生,许多妖王鬼将都遭到了身边鬼修的攻击。 有的得逞,有些却并未得逞。 就像是早有防备的锦毛妖,此刻就在擦拭自己的扇形法器。 作为老鼠,他可没有和其他妖怪称兄道弟的心思,他只觉得上下等级分明,而且,这只大猫看起来就不怀好意,所以就算对方有所示好,也依旧警惕着。 今日一看,自己胆小谨慎的性格反而救了他一命。 “不好!如果这是……” 锦毛妖面色大变,只顾庆幸差点忘了大事,这些后来归附的修士如果真有问题的话,那么很可能要糟糕了。 而且不排除原先大黑山的修士被策反。 这世上不只有一个赤角莽龙。 此时,异变突现,连结的法阵基础节点顿时熄灭。 至少有六成的光亮消失在夜幕之下。 剩下的光亮也如同晨曦前的星光,摇摇欲坠。 六极地煞封山大阵的光幕只剩下薄薄一片。 “幽冥地?” 青角满脸狰狞,半边脸都已经没了。 血淋淋的他提着一只没了生机的修士,抬头仰望上方大阵光幕,光幕内蕴藏的察觉修士抵挡高阶修士的隐藏阵法也在失衡。 振翅皱眉,他刚才感觉一阵心季,赶紧看向身旁的长嘴,说道:“能传音给铁羽吗,让他小心点。” “不知为何,传音符联系不上。”长嘴焦急的摇头。 “切,没想到比他们晚了这么多。” 牛脸修士放下手中的尸体,取出法器,扎入阵基,面前的长亭顿时龟裂,地下法阵阵基在法器打入的时候熄灭了灵光。 …… “这就是你所谓的能破解阵法?”天鬼王有些怀疑的看向身旁黑袍加身的无面鬼。 眼前大阵光幕确实摇摇欲坠,但是也要废上不少的功夫。 那边要是拖不住陨炎真人,这边又拿不下法阵,等到对方赶来,天鬼王绝对二话不说直接跑。 其实还是结婴机缘太诱人,哪怕是这样心境的金丹巅峰大修士也抵挡不住。 一旦成为元婴,所有他失去的东西都能拿回来。 称宗做祖不在话下。 所以,就算圣灵教有什么图谋,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要拿到涂山君的阴神,将结婴的秘密挖出来就足够了。 无面鬼低笑道:“涂山君是阵法大师,当年灭赤乌宗之时,他甚至可以提前埋下阵法以撕裂赤乌宗的护山大阵,所以必须谨慎对待。” 天鬼王冷哼一声:“答应本王的东西可不要忘了。” 无面鬼想空手套白狼根本想都不用想。 结婴机缘固然诱人,但是圣灵教的其中一份传承同样打动了他,有了这东西,哪怕这一趟白跑,大不了离开小荒域就是。 “天王且放心,那份玉简本就是完整的,只要天王帮助我们攻破大黑山,剩下的口诀就会给天王。” “而且,我们不需要涂山君的阴神和结婴机缘,我们只要拿到一件法宝以及俘获他的女儿就足够了。天王不信天道誓言,总该相信那份手札的内容吧。” 天鬼王没有什么示意,玉简如何他心中有数,不需要和无面鬼多言,反倒是朗声道:“涂山君,你大黑山阵法摇摇欲坠,本王也给你个机会。” “交出结婴机缘,或是让本王搜个魂,本王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鬼王殿前。 涂山君面容有些扭曲,倒不是心境出了问题,而是维持阵法,导致折情术对身躯的压制减弱了,所以身躯的诡异开始显现出来。 看着随意胡说的天鬼王,以及站在天鬼王身边那个时常出言的黑袍人,涂山君皱起眉头。 他和陨炎真人的协议很隐秘。 而且,哪怕最后炼的真是碎丹成婴的丹药,也只是涂山君的猜测,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至于搜魂,不说他脑海中的秘密,就是没有任何秘密,也不能让人搜魂。 《一剑独尊》 这关乎到尊严和道心,对于修士来说更是奇耻大辱。 有损阴神和神识真意。 以后的修行路或有残缺。 无面鬼身旁的金丹修士取出一面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羽扇。 轻轻挥动。 火焰好似花朵般从天空坠落在阵法上。火焰将面前的暗色光幕烫出体一个大洞,边缘的火焰竟无法扑灭,并且还沿着灵气燃烧起来。 天鬼王顿时讶然道:“五方炽焰白鸾扇,当年白鸾宗的掌教法宝,竟落在你们的手中。” 此扇取九幽白焰铁做骨,神鸟白鸾羽为扇面。 是当年小荒域顶尖大宗门白鸾宗的掌教法宝之一,神鸟之焰和九幽白焰相合,取小五行灵火珠镶嵌,专门用来破阵。 如果是薄弱的法阵,只需片刻功夫就会被白焰火烧成灰尽。 无面鬼只是澹然的笑了笑,站在无面鬼身旁的金丹后期修士抱着肩膀,收起了羽扇,又安静的站了回去。 涂山君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长啸道:“舍弃外阵,聚拢至大黑山主峰。” 只要主峰不出问题,内阵足以庇护。 350、何愧 以大黑山主峰为根基的法阵显化。 笼罩了大黑山城。 大阵分内外,外阵被破也无妨,内阵有金丹修士支撑,足以等到陨炎真人驰援。就算遇到阻碍,以陨炎真人的实力,也可以迅速解决。 这么一想,涂山君顿时皱起眉头。 这行事的方式怎么这么熟悉,好像他以前就经历过一次一样。 但是让他具体想是什么时候,一时半刻又没有什么头绪。 一道道阴神飞上主峰。 涂山君本来还算冷静的心绪顿时泛起波澜。 “大王,属下无能被蝎鬼暗算……。” 铁羽焦急而悲伤,转头看向被攻破的外阵,更是一阵内疚,他不该那么大意的,若是没有中毒,鹿死谁手未可知。 同时他又感到委屈,自己一身实力连半成都没有发挥出来就死了。 如今只剩下阴神存活。 “大王都怪我。” “大王我……” “……” 筑基阴神一连飞上来十余位,每一个都是熟面孔。 都是能在鬼王殿见到的好手。 如果他们不强也不会被委派去镇守法阵节点,但是没想到这反而害的他们身死。 如今都只剩阴神。 夺舍有伤天和,转修会变成另一个人,阴神消散真灵投胎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涂山君长叹一声,他没有算到天鬼王会出手,更没有想到对方能提前安插筑基修士进来破坏阵法,还有那柄可以燃烧法阵的法宝。 那东西至少也得是极品法宝。 在小荒域都属于顶尖。 但是,对方为何会选择这样的时刻进攻,这一点涂山君怎么都没有想明白。 元婴机缘未曾泄露,阴魂丹他也只贩卖过金丹中期,金丹后期的阴魂丹都给了陨炎真人,其他体系的阴魂丹对于金丹巅峰修士来说该是无用才对。 “守住内阵。” 涂山君将任务分给了聂权九、马陆、吴头、吞蝉这些金丹修士。 源源不断的修士从外阵撤进山城主峰。 剩下的资源只能在以后再收拾。 现在人命显然比资源更重要,只要守住这一方内阵,等到陨炎真人到来就无碍,如今也只能相信那块能够双方感应的信简。 信简的碎块还在他的手中紧握着并没有放下。 …… 短短距离,尽是遁光和疾驰的身影。 流光在夜幕下看起来宛如大片大片泛起星光的萤火虫。 “大王有令,回军,撤回王城!” “跟我来。” “回山城!” 大片大片的妖兵鬼卒宛如溃败散兵涌入山城,也就是城池足够容纳,不然的话光是这样乱糟糟的情况,还不等对方动手就已经自乱阵脚。 摩肩接踵,其中到底有多少踩踏也已经无法注意。 “兵马司维持秩序。” “不要乱,大家不要乱,等王令,我们不会有事的,不要惊慌。”兵马司的筑基修士扯着嗓子喊,一道道飞剑光芒照亮了前路。 停靠的灵舟也成了溃兵歇息的地方。 “娘,这是怎么了?”居住在山城中的小娃娃瞪着滴熘圆的眼睛扒着窗沿,怯生生的询问自己的爹娘。 练气的修士抱住自己的孩子,压低了声音:“要打仗了。” “你们莫要出去,关好门窗不要放他们进来。” 哪怕他们信任大黑山的兵马,但是这种时候也不能有半点差池。 溃兵的情绪是很容易被影响的,也许只是些许的问题就会造成暴乱,到时候城中的居民反而会受伤。 石狗穿着兵马司的官服,站在街上举着飞剑,神色凝重的同时身躯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整个人的精神都随之紧绷,根本不敢松懈。 “为什么这么突然。” 石狗咬牙,当他回首看向大黑山的时候,心又不由得安定下来,那里是大王,只要大王还在,就不会有事的。 “真王!” 越是此时,不管是修士还是城中的居民,香火愿力的凝聚就会更庞大。 浓郁的香火充斥着大阵,更笼罩着居住的山城。 大黑山本就是香火神域随着香火的增加,原本有些暗澹的内阵看起来更加的强大。 涂山君却没有任何欣喜的心情。 香火愿力越多,说明大黑山的修士越紧张,这种时候随便出现一个问题都是巨大的问题,甚至会造成哗变。 筑基已经损失惨重,一旦练气修士哗变,没有观想法镇压心绪,很容易己方先暴乱起来。 尤其是被压缩到大黑山主峰。 这里聚集了三十多万兵马,其中筑基上百,练气士不知几多。 …… 阳城。 陨炎真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传音符无法传那么远,也就留下了符箓信物,算是一次性法器,只要一边破碎另一边就会感应到,那时候就说明对方遭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机。 而对于涂山君这样金丹后期大修士来说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估计不会和上次面对落日山小。 好在这么多年,他已经开始放权,也将自己的大徒弟喊了回来。 有大徒弟坐镇阳城,只要自己不出意外,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相比于新建的大黑山,阳城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本身实力就很强大,底蕴不凡,就是真有人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不过依然要低调行事,不能大摇大摆的离开,否则也容易被早有觊觎之心的小人钻空子。 刚出阳城几万里,陨炎真人就停了下来,沉声道:“朋友既然已经到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嘿笑声传来,一道身影跨过涟漪走了出来,看向身旁道:“哥哥莫要躲了,这家伙已经发现我们兄弟。” 披着黑袍,身形瘦高的修士撇了撇嘴,上下打量陨炎真人道:“大名鼎鼎的陨炎真人看起来确实威武。若就凭这份卖相,也足以道一声赞。” “就是不知道具体的实力如何。” 陨炎真人心中有些焦急,不过神色依旧如常,甚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埋伏,原来只是两个金丹后期,你们不怕死,老夫就在这里把你们挫骨扬灰。” “好大的口气!” “敢在我们兄弟面前夸下海口的修士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那略显矮胖的修士嘿笑一声,周身暮气真意化作一道法罩护在自己的身侧。 “真意?” 陨炎真人看向那两人。 这两人的真意竟相合成一股。 而且这两人的修为并未至巅峰,足以说明他们的悟性之强。他可从未听说小荒域有这样的两兄弟,就像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时无英雄,使庶子成名,敢妄称自己是元婴之下第一人。” “紫道虚。” “你见过元婴大修士吗?” “哪怕你一身实力传承自阳神宗,今日也合该饮恨于此。” 听到对方叫破自己的跟脚,紫道虚并未有任何慌乱,反而更加放松,甚至笑了起来:“原来真是从地里爬出来的,怪不得一股暮气沉沉的味道。” 没有丝毫废话,紫道虚起拳架。 犹如黄沙覆盖天地,只余下长河落日圆。 他还要驰援大黑山没有时间和这两个东西废话,刚才的言语不过是试探他们的跟脚,如今法眼看出个大概,就可以动手了。 …… “大王,小心!” 碧眼鬼王大吼一声,勐的出手。 “彭。” 两掌相对,那道金光顿时化作光芒借着这巨大的力量向后飞跃,只是刹那的功夫就已经倒飞出去数百丈。 涂山君张手封锁周遭灵机,内阵的气机和香火愿力化作大手从天落下。 同时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轰!” 虚幻的掌印将飞上天空的那道身影狠狠的砸了下来。 这时候涂山君也已经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涂山君的眼中并没有太意外的神色。 因为强大的神识,他已经知道出手的人是谁。 虽然被击落下来,但是他已经落在了庙观的面前,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枚法宝,与自己的身躯相连。 只要他想,法宝和金丹就会在这一刻同归于尽。 此法确实狠,当阴神被炸碎的时候,连真灵都会泯灭,肯定不会有任何轮回的机会。 站在对方的面前,涂山君冷声道:“为什么?” 出手的那人金丹初期,长着国字脸,顶着蛟龙类特有的角,低垂着自己的脸,似乎不敢看涂山君。 “本座待你不薄。” “安顿你的家人,为你寻得结丹灵物,阴魂丹也没有缩减,结丹手札同样没有私藏,资源倾注不仅仅是因为本座看重巨庭湖的归属,同样是本座信任你。” “本座待你如何,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若有威胁,大可与本座明言,天鬼王不过是个没有真意的巅峰,本座并不惧他。” “你又为何惧他?” 角髯眸子微微闪动,抿嘴道:“大王,对不起。 “抬起头来,看着本座。” “君何愧?!” 涂山君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他从未对敌人说过这么多话,但是今天他必须说。不仅仅是因为被人背叛,更是因为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如今这个时候,也只能打感情牌。 他涂山君是问心无愧的。 “大王,你不该接手大黑山,更不该收养那个孩子,你这么做……”角髯停顿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大王,你斗不过他们的。” “陨炎真人会死,大家都会死。” “大王,逃走吧。” 涂山君沉声问道:“他们是谁!” 351、迎敌 “他们是……” 角髯一口气并未完全吐出来,只听得声音戛然而止。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满手尽是猩红。 顷刻间,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庙观前的白石板地面上。 角髯注视着血水,随后笑了起来,再抬头的时候,眼中的急切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他知道术式已经发动,自己不剩下多少时间可言。 到此一步,角髯反觉得轻松。 也许是以前入戏太深,所以他才会在涂山君的质问下说出些什么来,现在也不需要继续考虑,因为他的心绪已不似刚才那般波动。 “大王,让我杀了他!” 碧眼鬼王出现在涂山君的身旁,恶狠狠的盯着角髯:“吃里爬外的东西,枉费大王耗费资源心血为你铺平金丹之路,你竟在此时反水,真真该死!” 涂山君制止了他的动作,很是平澹的说道:“不碍事。” 倒不是涂山君大度,而是他需要知道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当然,他同样明白碧眼鬼王出手改变不了结局,反而会让局势更糟糕。 那道灵机锁定的术式,在他看来都晦涩难懂,何况是金丹初期的碧眼鬼王。 “你们退开,莫要离的太近,护好战死之人的阴神,以待时机。” “我与他单独谈谈。” 金丹自爆需要一定的程序,按理来说以他的神识道行,可以轻易察觉到金丹初期修士的手段,甚至能够在近距离阻止对方完成术式。 不知为何,直到现在直面一位金丹修士,涂山君也没有看出对方身上的那道术式来历。 角髯拱手道:“还请大王见谅,刚才心神震动多有情绪,如今想来,从头开始就是假的而已。面具戴的太久了,以至于我自己都有些相信。” “牵机术。” “疾。” 灵光涌动闪烁,角髯手中的法宝顿时化作碎片将他整个身躯都包裹起来,紧接着恐怖的波动就从那椭圆形的光罩传来。 涂山君顿时揭开自己脸上的好神色。 本来就要用折情术压制诡异身躯,如今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 他又怎可能保持着好脾气。 倒不如说,他本就不是个拥有好脾气的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现在,这些人却根本不按照他既定下的方向去走。 厉啸:“都退开!” “香火神域。” 涂山君将整个大黑山主峰的香火团成一团,死死的压制着面前的光罩。法力倾泻间,一道赤色光幕笼罩了他的身躯和庙观,以及准备好自爆的角髯。 恐怖的气机疯狂的流窜。 劲风狂乱,宛如锋利的刀罡。 如此强大的威势,顿时看呆了那些被涂山君强送出去的金丹修士。 他们隔着面前的猩红光幕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更别提本就处于风眼的涂山君。 “术式为何会发动?” “大王没有阻止下来吗。” “快退!” “主峰或有危险。” “……” 涂山君感觉自己做错了,他不该把角髯的术式禁锢在庙观前,这样反而让术式更加聚集。哪怕被他压了下去,最后也会造成无法估量的破坏。 但是他也只能这么做。 如果让术式放开,黑山山头都要被削掉一大部分。 到时候造成的影响只会更大。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攥住了一个被点燃的炮仗,所有的压力全都抗在他的身上。 “给我压下来。” 涂山君放开了对诡异身躯的压制,面容也无法保持冷峻。 “轰! !” 光幕内掀起惊涛骇浪。 巨大的波动将外层的香火神域冲击的宛如鼓胀的气球,顷刻间向着四周延展。 只差那么一口气就会爆炸开。 …… 无面鬼澹然一笑,轻声道:“成了。” 内阵主根基,大黑山主峰的天柱根基已经被炸开,一时半会儿无法修复。 他确实没有干涉内阵的手段,但是大黑山的底蕴还是太少了。 主阵基太容易被识破。 但这世上又有何人拥有如此大的手笔,指使一个金丹修士拼命。在明知道自己会身死道消,连阴神真灵都留存不下的后果,来完成这样的壮举。 马陆顿时皱起眉头,内阵六极竟出现了晃动,灵光在闪烁之后就熄灭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再回首望向主峰鬼王殿:“怎么回事儿?” 事已至此,他们守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不如回援主峰鬼王殿。想到这,马陆化作一道流光,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落在殿前的旷地。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金丹修士。 不仅仅是被分派出去镇守大阵的金丹,还有守在涂山君身旁的金丹。 唯独没有见到涂山君的身影。 马陆又惊又怒,看向碧眼鬼王,大声的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王何在?” “大王被角髯偷袭,后来角髯自爆法宝、金丹被大王压制回去,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是大王的实力绝强,肯定不会有事的。”碧眼鬼王满是慌乱。 像是求证一般,赶紧看向聂权九,强忍着惊慌说道:“大王不会有事,是不是?” “丞相你说话啊!” 聂权九眉头紧锁,他没有猜测涂山君的状况,而是话锋一转:“殿下如何?” “有龙儿和夜灵看顾,殿下又是筑基修士,该不会有事。” “对方准备的太好。” “至少谋划了十几年,甚至更久。” “许多筑基修士都在仓促之下战死,大阵也撑不了多久。” 听着身旁金丹修士一言一语将情况说明白,聂权九尽管紧锁眉头,却并没有慌乱,而是调配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启动大型灵舟,架起攻伐法器。” “调集城中四十万修士大军,升起防御法器‘地覆’。” “将那七架‘天翻’全部撑开。” “灵舟巨舰还是交给吞蝉和吴头,必要时刻,舍弃大黑山基业,所有修士登上灵舟,灵舟法阵不会出现问题,哪怕是金丹修士也攻不破灵舟的法阵。” “天鬼王一行,已集了所有的金丹力量,他们势力间的内耗肯定比我们要强很多倍,拖也要拖到阳城的支援赶来。” “马陆,你去守卫殿下。” 聂权九将一块信符递给马陆,随后传音道:“事不可为,护殿下离开大黑山。” …… “他不会被炸死吧?” 天鬼王注视着摇摇欲坠的内阵,也有闲心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似乎在打趣涂山君应付的狼狈,就连嘴角都多了一抹笑容。 当然,身处在他这个位置,看的也更清晰,涂山君的气息并未消失。 只是现在乌烟瘴气,加上各层法阵叠加,确实看不清楚。 “天王说笑了,若是一般金丹中期或是弱小一点的后期修士会出事,那位可是拥有着强大的实力。” “还是要仰仗天王出手。” “不过,虽说不会要命,受个不大不小的伤,总归还是会的。”无面鬼顺嘴抬了一番天鬼王。 天鬼王傲然,并未谦虚什么,而是坦言道:“破阵吧,多等一会儿本王都觉得不安。” 不安的是什么? 当然是害怕陨炎真人会在斗法的途中赶来。 虽说他瞧不起涂山君,但是面对陨炎真人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的差距,倒也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 “做的不错。” 一道身影从黑雾走了出来。 那人身上的黑袍破破烂烂,黑袍的料子很奇怪,不像是什么丝织品,反而像是羽毛熔铸成一起,所以看起来难免多了铁刺。 众金丹修士回首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大王。” 只是他们都不太敢认眼前人。 盖因眼前人与他们印象中的大王截然不同,一身黑气环绕,麟羽加身,爪牙尖利,双角收拢猩红赤发。 双眼完全被黑色覆盖,脸上的神情也不见任何的冷峻,而是噙着让人惊悚的微笑。 “大王您……” 涂山君口中的獠牙缩小在两侧。 气息却不见有任何的衰减,甚至隐隐更胜从前,那强大的压迫感释放出来,就连在场的诸位金丹都感到莫大的压力。 污秽神光凝聚在脑后,五脏小鬼不敢异动,锋锐的羽衣编织成衣袍遮盖住身躯。 涂山君感觉自己距离巅峰就只差一点。 就好似面前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将它捅破了,就会成为金丹巅峰。 涂山君张开手臂,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朗声道:“本座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随后传音给马陆道:“带上这份储物袋,里面有修行所用的资源,还有本座以高阶材料炼制的符箓,可遮掩你们的气息,我希望你能护送惊鸿离开大黑山。” 马陆悄无声息的接过来,并没有多言,更没有问。 但是那眼神像是再问涂山君,应该去哪儿? “去万法宗。”涂山君再度传音。 那暗处的势力定然会有拦截,但是他涂山君也不是吃素的。 所谓的高阶材料不是别的,正是他那具身躯的皮囊边角料。作为符阵大师,用那样的材料制造出来的符箓,就是金丹后期的修士都发现不了。 涂山君以前就做好了应付的准备,但是那时候该是他主动前往阳城。 那才是料理所有后事的时候。 谁料到,人算不如天算。 他应该知道的,敌人不只在明处,也会在暗处。 “诸位,今日也许我们就会战死在这里。你们或许会害怕,但是本座告诉你们,只要本座还活着,本座就永远是顶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本座便是诸位的胆气!” 聂权九勐的抱拳,长躬身。 周遭金丹修士,以及所有听到声音的修士。 全都在这一刻呐喊:“誓死追随大王。” “死战!” 踏空而行的涂山君,回首冲着众人笑道:“守好大阵,待本座凯旋。” 352、入杀 说完,涂山君的身影已从主峰消失。 闪身的工夫,出现在光幕之外。 此摇摇欲坠之阵,死守是取死之道。 唯有搏命! 别的金丹修士不足为惧,大黑山拥有灵舟法器可以抵挡一二。 他们还有数位金丹修士坐镇,上百位筑基修士,以及四十万妖兵鬼卒。撑起攻伐防守法器,自身也许会损失惨重,却不会输的很惨。 仙道贵生,哪个修士没有长生久视的心。 他们不会因为天鬼王的一句话而抛头颅洒热血,大多时候都是点到为止。能打的时候就一拥而上,不能战则会溃败逃走保住自己的性命。 所以,众多修士之中,唯有天鬼王是最大的威胁。 涂山君盘算着身躯中的法力。 六成法力,具体有多少胜算,他不知道。 他无法做到算无遗策,就像是他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一样感到无力。 但是,他不是逃避的人。 如果可以逃,他早就已经逃了。 要选择其他路的话,他也早就去选择了,走到这一步,他又如何还不明白自己的本心。他可以承认自己是魔头,可以自认恶鬼。 杀生、夺魂,行恶举,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是为了成仙。 然而要是只为了成仙,就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毫无一点活人的模样,那成的是仙吗? 岂不知,早就已经入魔。 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修者。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心肠也越来越冷硬,可以忍让许多的事情,却依然没有忘记最初遇到的那个正道修士说的话。 …… 涂山君凌空站立,看向对面的中型灵舟。 “终于见面了,大黑山真王,涂山君。” 天鬼王抱着肩膀,声音平澹:“看样子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会这样做的人,你明明能逃走,却还是要正面迎战。” 涂山君已经懒得与对方费什么口舌。 这世间,成道者无数,不管是有情道还是无情道,难道还要让自己的敌人知道吗。 实在是没有必要的行为。 反会让自己显得被动。 没了折情术的压制,这具诡异的身躯确实影响着涂山君。 那是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 已让涂山君有些难以自制了。 涂山君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面容,似乎想压下脸上的古怪,同时说道:“你知道我什么不让他们跟来吗?” 天鬼王戏谑道:“难道不是来投降的吗?” “那是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们所有人。”涂山君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张开血盆大口,一口鲜血喷出在半空中化作利剑。 面对十四位金丹所在的灵舟。 涂山君没有丝毫迟疑,率先出手。 血剑刚出现在天鬼王的面前,天鬼王周身法罡撑起将之抵挡,然而他听到身旁那人低声惊呼道:“小心。” 鲜血溅射开,一道血影在半空凝聚。 拳头触及灵舟的同时整个身躯爆裂炸开。 涂山君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天鬼王身旁的黑袍人。 从刚才开始,对方就一副早认识他的模样,而是这门术法本就精妙变通,可幻血身对敌,对方却了如指掌似的。 “你是谁?” 无面鬼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着涂山君。 感叹道:“忍死术的后遗症堪称恐怖,从未见过有任何人能够抵挡,多死在不详之中,更别说驾驭不详,不成想阁下却很有手段。” 涂山君冷言的同时咧嘴,猩红的牙龈咬下,红黄色的气息顺着他的牙齿缝隙钻进去:“灵魔?” “我早该想到是你们。” 无面鬼拱手行礼道:“我们在东渊见过一面。” “大王也不必恼怒,你这一身实力机缘大半来自我圣灵教,不成想现在连香火的力量都能运用。” “但是大王似乎想要的太多了。” “岂不知贪多嚼不烂,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正主找上门来也是应该的。”无面鬼带着审视的目光。 似乎并没有想到涂山君能将所有力量融合的这么好。 好的真出奇,让人意外。 他这圣灵教的人,都感觉自己有些像假的。 只是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被突然袭击的天鬼王就制止了对话。 他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和灵魔余孽有合作。 尽管现在大家很少提起,但依旧很是忌讳。 还是赶紧结束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莫要废话了,本王现在就弄死他拿到机缘。” 天鬼王取出一件法宝长棍,两头镂空,中心放置着分离出来的珠子,转动法宝的时候,那好似分离出的内珠也随之转动。 法力升腾,长棍迎风见长化作数十丈。 从天空坠落直挥涂山君。 见过了陨炎真人和寂风真人两人的真意战斗,涂山君突然觉得天鬼王的斗法看起来实在蛮力居多。 长棍噼开劲风,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金丹巅峰也确实不容小觑,其实力之强,在同阶中当属前列。 “无明界。” “开我法眼!” 涂山君丝毫不惧,翻身的功夫已经落在长棍上,霎那奔袭出现在天鬼王的面前。 妖魔化的拳头攥紧,法力沸腾奔流。 满月开弓,挥拳即至。 气爆洪流开先河。 灵机一瞬,就在此时。 “彭。” 面前的法罡气罩瞬间被涂山君碾碎,强大的余波将本就有些破损的灵舟震了下去,灵舟犹如一颗从天空坠落下去的流星一般。 但是已经无人关心其他,天鬼王激发了自身所有的气机。 他发现自己小觑了涂山君。 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什么金丹后期,这位距离巅峰应该就差那么一线。 更别说肉身堪比荒兽,战斗时机的把握堪称精密。 尤擅长破法寻找破绽弱点。 “别愣着,一起上!”天鬼王回首喊到。 他感觉自己就是全力战斗也不一定能够在一时半刻拿下涂山君,就算最后能杀死涂山君,也肯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虽然自信实力,却不敢让自己法力过半见底。 只因他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消耗三两成还在预料之中,若是再多进行消耗,谁知道最后圣灵教的人会不会出手对付他。也顾不得什么大修士的面子,赶紧招呼手下一拥而上。 涂山君却越战越勇,这具身躯真的很强大,远比他曾经的身躯更强。 最重要的是,所有术式施展起来都如此的称心如意。 就像是这些术式是最契合自己的术式一般。 双眼越发的漆黑,脸上的神色也显得愈发疯狂。 身躯受伤不久,肉芽就自行修补完整。 哪怕是天鬼王,在激战了这么多回合也感觉到劳累。 莫要以为金丹修士的体力就是无限的。是人就会感到累,荒兽的身躯都有个极限,法力能支撑身躯,也能缓解疲劳,却不能完全将法力当作体力的补充。 眼看着十一道虹光飞至他的身旁,涂山君倒没有任何的恐惧。 这具身躯实在太强,体力绵长,对法力的掌控也更加入微,甚至可以让他凭借肉身和一众金丹修士进行周旋,硬接几个躲闪不及的术式都不成问题。 涂山君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不详身躯竟然在源源不断的吸收大黑山的香火愿力。 香火愿力和法力混合使用,以减少对自身的消耗。 可惜,对于本尊来说不管是什么力量都是煞气的一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十二道身影将他团团围住。 另外的两道身影没有加入其中,反而是奔向大黑山主峰内阵。 涂山君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混沌了,那是不详身躯对自己的侵蚀。意识不清醒,本该降低他的战力才是,不成想,诡异身躯源源不断吸收香火,气息竟还在提升。 双眼完全化作漆黑之色。 黑光如柱。 涂山君转动术式,青灰色的鬼手结成法印。 点在自己额头竖着的纹路上,鲜血顺着纹路流淌下来。 “折情!” “杀。” “疾。” 不详身躯想影响他,也要看看能不能绷断这根弦。 涂山君将所有情绪全部压下,只留下最纯粹的杀意。哪怕想要混沌他的意识,都要被这股杀意影响。 因为杀戮本也是纯粹的东西。 “杀、杀、杀!” “杀……” 呢喃声越来越小,只听得极为小声的。 好似滴咕一般的响动:“鬼王。” “在世!” “嗡。” 妖异的魔躯丈至一丈六。 贡山太岁只感觉面前微风拂面。 一只鬼手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又是一拳,将他的猪脸狠狠的咂歪,口中獠牙飞落不知多少,更别提如泉涌的鲜血。 彭! 另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在他的面前化成一团血雾。 贡山太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到双眼充斥着惊恐。 忽然嗷的叫嚷了一嗓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半空中化作一头野猪。 裹成一团往丛林落去。 其他的金丹修士,均是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丈六身躯。 猩红杀意已经化作纯粹的实质罡风环绕在身侧。 不敢过多停留,化作虹光四散而逃,只留下天鬼王一个孤家寡人。 “你们!” 天鬼王勃然大怒。 大黑山金丹修士死战守山,而他的手下仅仅是面对个入魔的修士就吓的缩卵,如今一看,真是高下立判。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还嘲笑过涂山君依仗大黑山的修士。 “好好好!” “本王也早就打算舍弃诺大家业,只要结婴成功,本王失去的所有都能拿回来。” 此番动手,当真损失巨大,若是连结婴机缘都没有拿到的话,他以后都无法在小荒域立足,只能背井离乡离开小荒域,去域外寻求机缘。 真正见到涂山君实力的时候,天鬼王隐隐有些后悔。 这样的举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个不好,就会弄得双方两败俱伤。 哪怕能赢也是惨胜。 但是,那可是结婴机缘。 元婴真君是修道的第二步,增寿千载,踏上了长生路。 元婴大修士要什么没有? 他觉得,修行本就是一场豪赌。 所以今天他也赌上了自己的所有身家,只为抢夺原本应该属于陨炎真人的结婴机缘。 天鬼王咬牙切齿:“涂山君,你的秘法,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印法成。 “天鬼灭生。” 天鬼王身躯气机直冲天际,只是他的光芒看起来更显漆黑,与浑身猩红杀意环绕的涂山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道巅峰光柱在天空中交手碰撞。 涂山君的目光只剩下一道,源源不断的香火愿力涌入他的身躯。 百丈神躯在大黑山主峰显化。 一拳出,千里山河撼,上下两方皆清净。 此拳,更加纯粹。 “杀生” 也只为了杀生。 天鬼王怒啸,再激秘法:“天鬼疆域!” 353、域斗 秘法一开,黑气蒸腾萦绕,化作冲天的光芒。 上方天化作漆黑之色,下方地变成幽幽的冥土。 天鬼王周身涌动着流光的岩浆,手中铁棍在黑岩连接的情况下龟裂,爆裂的火气涌现出来,环绕在身侧。 实没想到,天鬼王竟是火属修士。 幽冥火,绿油油。 气息攀升间,天鬼王挥动手中的棍形法宝。 大祭礼服加身的涂山君,背后簇拥的小旗展露,他的双眼已经完全没有其他的意识,只剩下最纯粹的斗法本能,就连斗法也全凭着杀意支撑。 因此,施展法诀的时候只剩下轻声的呢喃,在四周回荡起来。 “杀。” 施展了秘法的天鬼王长啸,法力将他的身躯支撑起来,手中法宝在刹那间化作长柱,紧接着再次扩大,看起来就好似圆柱形的山脉。 而山脉的另一头被天鬼王攥在手中。 “啊!” 直棍, 与那浩瀚一拳相对。 气机交锋的同时已经碰撞。 轰! ! 杀意支撑的涂山君合百丈神躯,尽全力的一拳,法宝长棍变化的圆柱山脉瞬间崩碎,在拳风气劲的绞杀下化作散落四方的熔岩。 轰轰轰。 哪怕天鬼王站在幽冥地上,背靠幽冥。 法宝不断的重叠增长,山峦更是被打碎的瞬间,就在法力的催动下生长出来,依旧无法抵挡涂山君的步伐。 碎石、山峰…… 燃烧的焰火。 以及法力裹挟的法宝碎片。 天鬼王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拳头,大吼道:“幽冥,助我!” 作为幽冥地诞生的精灵,他该是这片土地上的宠儿。以往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就好似机缘是为他准备好的,只等着他去拿。 这就是他的前半生。 很顺利。 但是,今次,他再次呼唤脚下天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种感觉了。 “为什么?! ”天鬼王面目狰狞。 他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涂山君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容不得他继续多想,只能先行迎敌。 “彭。” 一拳天地澈, 十万山河宽。 天鬼王凝聚的上下两方黝黑疆域被一拳贯穿。 随着横拳扫去的动作,天鬼王的疆域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半点力量和阻碍,只能随着拳风的涌动而化作风中的尘埃。 身披大祭戎甲的妖异身躯,慢慢的抬起头。 漆黑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天鬼王,双角峥嵘,背后小旗翩翩,他冷峻的注视着一切,轻声的呢喃道:“此间天地,我为真神!” 十万里大黑山。 山河皆同力,万民凝一心。 此间天地又怎么可能会回应天鬼王。 要回应也是回应真神。 涂山君! “天道印。” 涂山君悄声呢喃着,青白色的鬼手迅速结印。法力流转间,黑红色的光幕从他的周身升起,瞬间就笼罩着他们交战的天地。 “法域。” “神灵明死境。” 万千神龛,烛火飘飘。 涂山君踏空,举起了手中的小幡,本就诡异的身躯以一种另类奇诡的姿势开始手舞足蹈。 天鬼王的面容突然浮现了一个巨大的‘死’字。 一座九丈神龛在天鬼王的身后升起。 法力不足,他需要尽快灭杀天鬼王。 其实现在的涂山君已不剩下多少清醒的意识。 他的内心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尽快结束战斗,然后回援大黑山,那个算计大黑山的修士以及他身旁的修士不是泛泛之辈。 …… 无面鬼注视着面前的法阵,以及大黑山的整体防御。 不由得点头称赞道:“实难想象,这是个新晋崛起的势力,若是再给他几百年积累底蕴,说不得又是一个阳城。” “犴目,动手吧。”说着,歪头对身旁金丹后期的修士说道。 身旁金丹后期的修士取出法宝羽扇。 到了这一层次,就像是假丹容纳在筑基巅峰中,极品法宝也只是上品之列的顶尖,并不会单独划分出来。 但是他手中的这只羽扇,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极品法宝。 实乃破阵利器。 比万法宗的制式法器好用太多。 犴目挥动燃烧着火焰的鸾扇,火焰加重燃烧,顿时将本来就不稳的内阵烫出一个狭小的缝隙,两人就趁着缝隙出现的瞬间走了了进去。 阵法自我修复很快就将缝隙填补上。 有金丹后期的修士遮掩,阵内主持的聂权九只感觉大阵摇晃,灵光闪烁,并不知道已经有修士混了进来,还是如此强大的修士。 “分头找。”无面鬼看向犴目。 犴目撇了撇嘴,无面鬼虽然脑子不错,但是修为实在不够看,不过是个金丹初期而已,因此坦言道:“若是分头,我可顾不上你。” 无面澹然一笑道:“不需要,找到那孩子最重要。” 谋划了这么久,总不能给别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他又回头看向两大巅峰修士的斗法,感叹道:“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涂山君竟靠着一股疯魔意,让不详躯与他助力。这么看来,天鬼王不拿出点压箱点的东西,估计命都有些悬。” 犴目冷笑道:“这本来就是他选的。” 又颇为心疼的说道:“那道手札传承可是教宗元婴大修士的心得映照,是强大的底蕴,还有一篇成婴丹丹方,以及九阳元生果的果核。” “这样大的代价,都能请拥有真意的修士出手,何必请他。” “相比于他,幽冥地深处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强者。” 无面鬼耸了耸肩澹然道:“谁说他一定能完整的将东西拿走?靠谁,靠他自己,还是早就被吓跑的那些手下金丹?” 犴目眼睛一亮:“你早就知道涂山君不好对付!” “我曾经,可是见过他啊。” 无面鬼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轻飘的将话题揭过去。 随后,两人就分头离去。 …… “天道印。” 天鬼王已发现自己的薄弱。 但是他知道涂山君这样的状况更撑不了多久,这是常识。越是强大的秘法越是难以支撑,只要撑过去最艰难的时刻就足够了。 如今想来,实在懊恼。 并不是懊恼于自己出手,而是懊恼于小觑了涂山君。 ‘古仙楼对涂山君知之甚少,无面鬼没有说实话。’ 念头闪过,黑色的暮气幽冥蒸腾席卷,将整个天地又抢夺了一半过来。 “法域。” “幽冥鬼王府。” 天鬼王印法一成,山岳环绕,身后是庞大的宫殿群。 他的法域就是一方小天地的缩影,如果仔细去看的就会发现,这好像就是幽冥地。要说相同又很不一样。 疆域扩展,身后的宫殿群慢慢显化。 长且庞大的石桥上,只剩下两人的身影。 天鬼王站在桥的这一边,而双目漆黑的涂山君站在桥的那一边。 此桥至少占据了整个法域的两三成。 …… 尽管涂山君的本尊实力并未达到金丹巅峰,但是在诸多战力的加持下,以及山河神躯显化站立的情况下,他的实力早已经达到金丹巅峰。 今日的他,比那日和落日山天极剑主一战还要强大。 封成印是那种顺风顺水的宗门修士,也许一辈子都没有经过多少次生死危机。 涂山君却不一样,他弱小的时候就挣扎在那样的边缘,更有数次身亡在斗法之中,这样的经验是任何人都不曾具备的。 对于战斗的嗅觉自然也不同,也更能拼命。 两大巅峰修士在天空交手。 阵阵轰鸣之声比之寻常雷声还要浩大。 也就是身处法域之中,他们能够放开手脚的施展自身修为。 桥的尽头,天鬼王叫阵道:“你可敢踏上灭生之桥,与本王一战。” 涂山君微微转头,漆黑的双眼没有任何的情感拨动,自顾自的跳着奇诡的戏。 那尊早已经矗立的神龛烛火悠悠。 无数黑色的丝线涌出,缠绕在天鬼王的身躯上。 也不知道是涂山君的实力不足,还是法力无继,哪怕这具身躯的实力非凡,依旧没有让神龛扯出天鬼王的阴神。 金丹巅峰确实和曾经对付的修士不同。 许是意识到了,一丈六高的涂山君踏足这条古老的长桥。 一步落下,脚印显化。 天鬼王哈哈大笑。 这才是他法域的强大之处,踏上桥的修士会被自己拖累,等到走到他的面前,一身实力已去了三四成,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只是转眼他就笑不出来。 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尽管面前的那个人走的很慢,却走的异常稳健,脚印根本没有让他过多的停留。 少顷。 涂山君已经走过一半。 天鬼王怒吼道:“鬼王府,灭生桥,怎么可能拖拽不住他的身躯。”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他没有看到,每走过一个脚印就有一个澹澹的影子留下。 并不是灭生桥无用,而是因为尊魂幡根本不怕这种留住影响阴神的蹊跷之地。 你既影响,那就留下阴神与你便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涂山君已经出现在天鬼王的面前。 身后神龛的黑色丝线固定着天鬼王,倒是给了涂山君出手的时机。 也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 手指一引,取出识海中的黑色印玺。 法力涌动间,印玺迎风见长,被涂山君握在手中。 随后扬起手臂。 照着天鬼王的脑袋,狠狠的拍了上去。 354、真意 “嘭!” 法宝落下,人仰马翻。 被黑色丝线困住的天鬼王也不由得打了个趔趄。 饶是金丹巅峰,被法宝如此近身,也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面前金星环绕,视线模糊,看不清面前出手的人。 眼前更是血红一片。 他本以为是双目充血,实际上是鲜血覆盖眼眸。 为他睁开的双眼蒙上一层血色的帷幕。 爆发而出的强大冲击力让他根本站不稳。 天鬼王怒吼着,想要挣脱身后的九丈神龛。 尽管大片的丝线在断裂脱落,仍然有新的丝线从神龛中生长出来,宛如鱼钩一般牢牢的抓着天鬼王的身躯。 “杀。” 涂山君轻声的呢喃,面上的诡异越聚越多,双目没有丝毫的清醒神光,只剩下深邃的漆黑,以及凝聚在身旁的猩红杀意。 “杀!” 法力与香火愿力交融,那百丈的神躯微微低头,化作赤橙色的气息涌入涂山君的身躯。獠牙两侧的缝隙涌动气息,似乎一直在吸收着香火愿力。 又是一击落在天鬼王的脑袋上。 “嘭。” “砰砰砰。” 涂山君的鬼手抓住天鬼王的脖子。 抡起黑山印,一下接着一下。 只维持法宝的形状,并未完全催动法宝。 他本能的明白自己不能消耗法力,所以不能击发手中的法宝。 靠着这样的蛮力,硬生生的破开天鬼王的护身法罡,再让手中的大黑山河郡印落在天鬼王的脑袋上。 顿时血如泉涌。 嘎嘣嘎嘣的碎裂令人头皮发麻。 骨与肉,碎裂。 鲜血飞溅,狂涌。 血肉落在涂山君的脸上,更显得冷峻恶鬼癫狂。 不知疲倦般挥砸手中的法宝,丝毫不给天鬼王喘息的机会。 哪怕天鬼王已经可以活动身躯,架起法宝。 这具邪意的躯体就像是一台杀戮机器,没有半分留手。 这样的伤势,放在一般金丹的身上早已是重伤,连站都站不稳,然而也不知道天鬼王肉身强大,还是天赋异禀,挨了这么多下,依旧还能站在地上。 天鬼王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身躯的无力感似要袭来。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遇到了危机,还是生死间的大危机。 身躯紧绷,法力蒸腾。 生怕一不留神再被击中要害。 直面嘶吼道:“涂山君!” 天鬼王转动手中的长棍法宝,长棍两侧弯曲,化作光箍护住他的身躯,腾出手来,更能挥动法宝与涂山君缠斗。 然而,迎接他的是又快又狠的黑山印。 恍惚之间,天鬼王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他走的太顺利了,当他踩在幽冥地上,他就一路踏着累累尸骨走了上来,最后登上王座,成为幽冥地的明面上的话事人。 他甚至觉得自己迟早会超越那个家伙。 但是,他感觉自己一身实力都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就要死在这种奇怪的斗法之中。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那是什么东西。 秘法提升的实力坚固厚实,斗法经验堪称大师,甚至还有许多他不了解的手段。就连自己法域,最强大的能力都无法影响对方。 灭生之桥状若无物。 沉寂。 生命流逝。 阴神感觉混沌。 天鬼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是继续拖延下去,还是放手一搏,将自己最强的秘法解出,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拿下涂山君。 但是,之后怎么办? 等待他的,肯定是圣灵教的那些修士。 当他实力充足的时候别人不会也不敢有想法,但是如果他的实力消失,对方一定会动手。 “呵……” 天鬼王啐了一口鲜血,仰头间,身躯不可抑制的往后倒去。 迎接他的,永远都是黑暗。 他的归宿也只有这样。 不仅仅是他,而是所有人,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不成仙,终究会成为一捧黄土,终究会死。 生命的流逝,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 “灭生。” 天鬼王的身躯硬生生的停住,周身环绕着一股不明的韵味。 “灭亡真意。” “原来是这样,如果我连自己的生机流逝都接受不了,如何理解灭亡的真意,如何成为踏出那一步的修士。”天鬼王轻声的诉说着。 当他再起身的时候,周身一切早已经变了模样。 不明韵律攀附在黑色丝线上。 少顷,黑色丝线消融。 天鬼王身后九丈多的神龛龟裂,从原本一体的模样,变得好似腐朽了很久,那是一种生机丧失的破败之感。 双目漆黑的涂山君退开近身的距离,警惕的盯着天鬼王。 “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理解不了灭亡真意的概念。” “因为,如果和陨炎交手我很容易死。” “和其他金丹巅峰却没有真意的修士交手,我会赢。” “偏偏遇到了你,我不仅没赢,反而生机尽丧。”天鬼王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哪怕现在他的面容血肉模糊,生机流逝,一身法力也多用在抵挡上。 但是现在的他无疑是淡然的。 看涂山君的目光,也和原来的轻视完全不同。 他不可能再轻视涂山君,因为对方确实很强大,能够在斗法之中让他怀疑自己的人,又怎么可能弱小。 如果轻视这样的人,岂不是同样在轻视自己。 天鬼王颇为遗憾的感叹道:“真是令人遗憾呐,伱这副入魔的样子,虽说实力提升巨大,却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更不会理解真意的强大。” “那么,该结束这场令我记忆深刻的战斗了。” “往后千年,我也会记得你,涂山君!”最后的名字是喊出来的。 他会记住涂山君。 因为这一战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灭!” 一棍挥出。 灭亡真意随之扩散,周遭的威压消融,气机泯灭,就连原本相连的法域都出现了一定的缺口,矗立在天鬼王身后的九丈神龛只剩下大概的骨架。 涂山君身躯的生机迅速熄灭。 原本身躯的诡异变化也停滞不前。 如此,倒是让被身躯影响的涂山君多了几分清明。 涂山君举目望去,低声道:“真意吗?” 他对于天鬼王领悟真意并不意外。 天鬼王本就是幽冥地的宠儿,能够修至金丹巅峰,自身的天资悟性也没有差的,他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 刚好,这个契机是在和他涂山君的战斗中出现的。 涂山君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握紧自己的拳头:“我也有……” 他确实有,可惜的是他用不出来。 没有道作为支撑,他无法发挥出自己领悟的真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真意影响自己的身躯,生机绝灭之后的腐朽,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无奈。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呢喃道:“我真的有啊。” 思索着自己需要顾及的事情。 女儿已经安排好退路,有鬼袍遮掩身躯,加上他这个符箓大师制作的隐匿符箓,除非是那种在符阵或是灵识非常出色的高阶修士,否则的话不会被发现。 有三位金丹修士护送,在路上也不会出现意外。 鬼遮眼能够避免她被万法宗修士看出眼睛的问题。 大黑山的话,没有他也能继续运转,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此战过后,那些中流砥柱各奔东西便是。天鬼王就是领悟了真意,以现在这种伤势,在击败他之后,也没有余力对付其他的金丹修士。 别看天鬼王出手的轻松,实际上已经没了半条命。 也就是涂山君不够强,不然能赶在他领悟真意之前结束他的性命。 至于他自己其实并不需要担忧。 魂幡这种极品法宝放在外面都是让金丹修士抢破头的机缘,最后落在天鬼王的手中,还是落在灵魔的手中,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真落在天鬼王的手中,估计涂山君要隐忍很长时间。而且,修为不差多少的情况下,涂山君并不弱势多少。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完成与陨炎真人的承诺,这实在令人惋惜。 是他爽约了。 “如此,也罢。” 涂山君长叹一口气。 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败过许多次,有运气的成分,也有实力不足,甚至还有考虑不周的时候。 但是失败并不可怕,承认自己失败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沉沦在失败之中。 他早就死了,又何必害怕自己会失败。 他害怕的,无非是失去自己在乎的一切。 “灭!” 再一棍落在涂山君的肩膀上,让他的身形一矮,半边肩膀已经失了直觉,只觉得这一击碎裂骨骼,侵蚀生机,半个身躯风化成了丑陋的干尸。 法域再也维持不住,化作星光碎片。 让两个金丹巅峰的大修士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 “大王!” 内阵之中看得清的修士无不大喊。 他们看到的是涂山君腐朽的身躯,看到的是气机的消弭,看到的是涂山君的败亡前兆。 呈现阴神状态的铁羽猛的转头,看向废墟之中立着的那杆迎风飘扬的魂幡,面露狠色,大吼道:“哪怕成为幡上的役魂,属下也愿意追随大王,死战。” 说完,一头扎进魂幡之中。 早就战死的那些筑基阴神一个个化作虹光,没有丝毫犹豫。 “死战!” “誓死追随大王!” 一道道阴神冲入魂幡,涂山君消失的气息稳固,气机也不再动摇。 锦毛妖咧嘴笑了起来,按理说他该是最怕死的那个。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哪怕今日失败,其实也无所谓。只要追随那位,就算身死又怎么样。就算经历失败又如何。 大不了就是入幡,成为法宝一魂。 “我真是疯了。” 锦毛妖摇了摇头,随后站定,阴神从识海中飞出,直奔大黑山鬼王殿前的尊魂幡。 还有一 (本章完) 355、落幕 这一刻。 万千灵光在黑夜亮起。 涌入矗立在鬼王殿的尊魂幡。 皓月之下,涂山君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力量,他看向鬼王殿的方向,顿时沉默了起来。他已经准备好输了,但是,现在还要输吗? “哈哈……” “哪有这样做的。”涂山君无奈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想让他们活,所以才去战斗,而他们也想让他活,所以入幡。 涂山君叹息。 “入了幡,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 “这件法宝,还真有意思。”陌生的金丹修士啧啧称奇,隔着笼罩在侧的小阵法看向阵内的尊魂幡,那双眼睛带着好奇和探究。 “极少见到法宝魂幡。” “就是以此法器见长的血煞宗也没有多少杆法宝级魂幡。” “何况从气息散发来看,眼前的这个极有可能还是上品之列,怕是能摸到鸾扇的等阶。” 怒喝声打断了陌生修士的认真:“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陌生修士转头看去,朗声道:“哦,你就是碧眼鬼王吧?你确实不认识我,不过这次入侵大黑山,正是在下策划的,这样一说,也许伱就会有深刻的印象了。” 碧眼鬼王冷哼道:“凭你?!” 眼前的修士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看起来也十分平常,就是扔到人堆里也很寻常。 这样的人,要修为没有修为,要气质没有气质,只配成为斗法之时的炮灰。怎可能如他自夸言的那般,是入侵大黑山这件事的策划者。 “你要是策划者,我就是巅峰大修士了。”碧眼鬼王出言的同时,神色警惕的盯着无面鬼,神识牢牢的锁定着眼前的这道陌生身影。 无面鬼好像对这件极好的法宝并没有什么意图。 反而转头过去,看向天空中的涂山君,恍然道:“怪不得我找了半天都未寻得,原来是攥在手中。” “咦?天鬼王领悟真意了。” 无面鬼也丝毫没有意外的,然后饶有兴趣看向碧眼鬼王,随后说道:“喂,你想不想帮你们大王。” 碧眼鬼王神色凝重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杆魂幡还缺点东西,不然他不会不动用。” “什么东西?” 无面鬼沉吟之后,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一尊金丹阴神。” “我看的很明白,这杆法宝称得上极品,但是称不上顶尖。如果再多一位金丹阴神的话,他就能使用法宝反败为胜。” “你不会以为现在的天鬼王很强吧?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没了半条命。 “就差压死他的一根稻草。” “你自己考虑吧。” 无面鬼话音落下,脸皮燃烧,整个身躯也随之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碧眼鬼王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消失的,只能将自神的神识催动到极致,想要寻找到无面鬼的身影。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找到,又看到天空中大王败亡的前兆。 “一尊金丹阴神。” “我去哪儿寻一位金丹阴神!” 碧眼鬼王咬牙切齿,如果刚才他出手留下那个陌生的金丹修士,说不定还有机会多一位金丹阴神。 但是现在整个大黑山都没有多余的金丹阴神。 “我……”碧眼鬼王蓦然回首,呢喃道:“金丹阴神?” 他不就是金丹修士吗。 只要取出自己的阴神投入魂幡让法宝进阶,也许就会出现反败为胜的结果,而且他亲眼看到那么筑基阴神进入魂幡后,大王的气息稳住了。 如果…… “可是。” 碧眼鬼王咬了咬牙,他想找聂权九,以聂权九的愚忠性格肯定会将自己的阴神投入魂幡,让法宝变强助大王反败为胜。 但是,他很怕死。 他惜命、惜身。 大王确实很值得追随,但是以死来帮忙,岂不是显得太蠢了。 这种蠢事估计也就之后聂权九和马陆能做得出来。 如果他找聂权九,聂权九肯定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多言两句:“老夫是读书人,与尔等不同。” 这一来一回,说不定大王已经败了。 “直娘贼!那狗东西真给老子出了个难题。” 碧眼鬼王转过身去。 一想到大王拍着他的肩膀,很是平静的对他说的那些话,碧眼鬼王又驻足不前。 大王会死,大黑山的修士也会死,他也许能逃得性命,但是安身立命的地方没了,以后全是丧家之犬。 一道道阴神飞过他的身旁。 碧眼鬼王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直不起腰。 连眼泪都噙在眼角:“真他娘的会收买人心,让我连死都感觉不是那么可怕了。大王啊,你可真让人感觉畏惧。” 转过身去,碧眼鬼王走向尊魂幡。 他的背影很孤单,但是他好像并不孤单。 …… “到此为止了。” 涂山君怅然。 哪怕有那些中流砥柱的加持,他也不是天鬼王的对手。一身法力只剩下六七分,说不定再过片刻连鬼王在世都维持会维持不住。 “涂山君,去死吧!”天鬼王长啸,举起了手中的法宝长棍。 黑色的气息环绕在身旁,周遭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住了,只剩下天鬼王肆虐的真意,将涂山君周身的法罡气机碾的粉碎。 宛如滔滔江水覆盖一方礁石,不见半点的困难。 嗡! 涂山君双眼恢复清明。 他的修为竟在这一刻突破了金丹巅峰。 阴神的壮大,匹配上这样绝强的诡异身躯。 涂山君举起拳头,满弓似月,聚起所有的拳意。 这是魂幡之中所有阴神共同挥出的一击。 这也是涂山君本身修为突破至金丹巅峰之后,加持丈六鬼王身的绝强一拳。 同阶之中亦有强弱之分。 何况面对的是个强弩之末刚刚领悟真意的重伤巅峰,他如今的气机,已经足以将法罡撑起。对方要灭亡,那就将所有的生机在一刻爆发出来,送给他。 反正他也是已死之人,这具诡异身躯活着反而是个祸害,正好让他一遭灭绝。 天鬼王将自身的真意催动到了极致。 一棍落下。 灰烬消失,草木枯萎。 原本生机盎然的四方尽成幽幽鬼蜮,不见半点生息。 然而,涂山君正顶着这样的真意逆流而行。 身躯腐朽,鳞甲脱落,猩红色的长发化作一片苍白,原本冷峻的面容也呈现老态,破开的血肉慢慢消失,就连骨架都变得没有了光泽。 “真意。” “真意又如何,吃我一拳。”涂山君大吼,他已是最强的修为,哪怕自己无法释放真意又如何,他已将所有的生机都逼迫了出来。 他已绝然死在此战之中。 天鬼王长啸那嘶吼:“死!!!” 他知道,自己哪怕吃了这一拳也不一定会死。 但是这一拳,他也不会硬抗。 他确实是强弩之末但是和陷入绝境的涂山君相比,他还能够退。只要躲过这一拳,哪怕自己因为身躯的原因,不能再动用真意也能将涂山君杀死在这里。 和想象的不同,这一拳的拳风竟是轻飘飘的。 让天鬼王有些怀疑这一拳的威力。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涂山君已经没有力气再战。 谁料到,对方的鬼手落在他的很短的鬼角上,狠狠的攥住,嵌入肉里,紧接着袭来的根本不是劲风。 也不是拳头,而是在他的目光中越放越大的四方形。 “那是?” “嘭!” 大黑山河郡印狠狠的落在天鬼王的脑袋上。 红白一股脑的流淌出来,像是开了染坊。 血肉横飞,鬼角断裂。 脑浆迸裂溅射。 脑袋的大半都消失不见。 “假的!” 这是天鬼王最后的意识,惊骇的意识。 他不是觉得自己身亡是假,而是那蓄满了力量的一拳竟然是假动作。 都这种时候了,拼尽全力的时候,竟是假动作。 只是为了能固定住他的身影。 疯狂的赌徒。 比他还要疯狂的赌徒! “有法宝我不用,我用拳头跟你打,当我傻?”涂山君手臂垂下,他还死死的攥着天鬼王的一部分头颅。 这一击,同样让他的手掌变形。 然而,这都是值得的。 涂山君的脑袋也不由得垂下,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躯,半边身躯都只剩骨架,一头狂乱的猩红长发也全是无光泽的苍白之色。 法力干涸,生机耗尽,燃烧阴神。 此三者合一,神仙难救。 涂山君垂下的手臂慢慢抬起。 用仅存的那点法力招取尊魂幡,随后用尽全身全身的力气,以及最后剩余的阴神的力量,将尊魂幡掷了出去。 他已经没有收取天鬼王阴神的力量,就算有,以天鬼王那种实力,阴神的逃遁速度也远比他动手要快。 尊魂幡消失在天际。 涂山君的妖异身躯从天空中坠落下来。 …… 一刻钟之后。 辉煌身影出现在大黑山的上空。 那人身形魁梧,须发皆白,头戴金色的发冠,身着九阳炎神袍,胸膛起伏,神识气机覆盖了整个大黑山。 神识扫动。 似不死心一般来回的犁地,最后只听得天空中的那道身影叹息道:“老夫,来晚了吗。” 他已尽快赶来。 奈何路上遇到两个金丹后期拥有真意的修士。 如果是寻常的金丹后期,他杀起来如宰狗杀鸡。 但,拥有真意的不一样。 拥有真意就代表着高了一种境界,对于战力的影响是巨大的。 (本章完) 356、夺舍 陨炎真人的叹息声在大黑山主峰回荡着。 他不仅仅没有找到涂山君的气机,更没有找到涂山惊鸿的气息。大黑山经此一役,原本的欣欣向荣也被摧毁,只剩下满目的疮痍破败。 想要重整山河,至少需要几十年的功夫。 但是,估计再难重现巅峰。 因为少了一个主心骨。 那个人在的时候,万千妖魔皆戮力同心,散修人修归附如常。 当那人消失,大黑山和小荒域其他的势力没有太多的区别。 踏足主峰,摇摇欲坠的阵法对于他来说很是脆弱。 面前的内阵打开一方,似乎是请他入阵。 “在下大黑山丞相聂权九,恭请阳城之主,巅峰大真人。”聂权九躬身行礼,此番下拜之礼,已是最尊重的。 要知道,他们如今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 大王驾崩,外阵被破,中流砥柱损失不少,守山法器多有损坏,几百万亩灵田也需要重新整理。 说是百废待兴也不为过。 陨炎真人似还抱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期望,略有迟疑,最后还是开口询问道:“他……” “回前辈,大王…大王,就在那里。” 聂权九连着念叨了数遍,突然没有屏住,赶紧用袖袍遮掩,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狼狈,这才给陨炎真人指明方向。 鬼王殿前。 一具保持着站立姿势的尸体,双角峥嵘,苍苍白发,面容只剩下小半的血肉,其他只能看到显露出来的白骨,还是风化侵蚀的骨骼。 《诸界第一因》 鳞甲脱落,羽袍破旧。 那双原先深邃平静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灰白,再无半点神光可言。 陨炎真人不由得走近,怆然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但是又迟疑起来,这一掌开落下去,这具已经腐朽的身躯估计也会化作沙尘,消散在阎浮世界。 “速速讲清始末。” 听到陨炎真人的话语,聂权九只能强忍悲痛将发生的事情告知,其中省略的也就只有涂山惊鸿的去向。 哪怕以后会被人发现,至少现在不能说出。 殿下还没有自保的实力,护送的三人虽是金丹修士,却也还是太弱了。 陨炎真人值得信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重要的是,这是大王早就定下的计划,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他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既然没有将殿下托付给陨炎真人,自是大王有不一样的考量。 他相信大王的判断。 “还真是突然。”陨炎真人面色凝重。 能够让两个领悟了真意的金丹后期出手阻拦他的去路,足以说明对方的强大。 甚至还能鼓动天鬼王出手,更说明其能量不可小觑。 也许这就是命。 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丹道大师,对方又在此道沉淀了十多年。 说不得真有机会将他手里的东西变成机缘,可惜,天不随人愿,希望就在他的面前这样破灭消失了。 陨炎真人没有问涂山惊鸿的去处,也没有问涂山君的法宝。 他只是沉默的站在这具腐朽的尸体面前。 那两千金丹后期阴魂丹早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在等的只是涂山君丹道大成。 只是现在,他该是无法等到。 这世上,没有顺风顺水的修士。 再才华横溢,再天资绝伦,没有成长起来,也都有夭折的可能。可能短时间还会记得,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慢慢的澹忘。 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 这样的事情他也经历过很多。 陨炎真人并未呼喊,更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腐朽的尸首面前。 风息止。 星光停滞。 陨炎真人沉默良久。 开口道:“涂山君,你失约了。” 话音落下。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没有涂山君的大黑山不过是个寻常的修士势力,不值得他继续停留。 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 “活下来了!” 天鬼王狂笑不止。 肉身崩碎又如何,最后赢的依旧是他。可惜的是他并未收取到涂山君的阴神。那是个疯子,真正疯狂的赌徒,连自己的阴神都燃烧殆尽。 他们这些修士转世之后,是有机会觉醒上辈子记忆的。 然而,燃烧阴神就相当于绝了轮回的机会,根本不会有下辈子。 这样赌命,他做不到。 对于他来说,肉身破碎其实无所谓。 只要夺舍一个拥有自己血脉的子嗣,调理阴神和肉身,使得它们能够契合,他的修行之路也不会断绝。 甚至,因为他有后来的经验,还领悟了真意,只会走的更顺。 不过,他的寿命还是那些寿命,就需要尽快恢复修为,然后冲刺更高的境界以延续自己的长生之路。 这也是修士天然的限制。 不然等寿命将尽就夺舍个嫡传后代延续生命,岂不是拥有了大把的时间来修行。 至于第一目标为何是血脉子嗣,是因为这样更容易契合,省却无数的功夫。 其他人因为没有血脉做基础,就会出现阴神和肉身不契合。 严重的连行动都成了困难,更何谈修行。 等收拾好首尾,自己的寿命早就见底,这样就很容易困死在一具不契合的肉身中。 哪怕是金丹真人,无奈夺舍了个修为低的修士,最后也容易活活熬死自己。 要是夺舍个凡人,那就更麻烦了,连法力都无法调动,躯壳就完全是个死气沉沉的牢笼。 法宝做箍,灵物托身。 天鬼王的阴神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他的地盘。 正在修行中的一个人影勐的睁开双眼。 他的容貌与天鬼王颇为相似,只是修为在筑基境界,并未成就金丹。 那人似有些惊吓到了,但是看清来人之后虽依旧没有平静心情,倒也缓和不少,结束周身匆匆灵机,行礼道:“父王,您不是外出了吗?” “没错,为父特来看看你的修行。”天鬼王走近,手掌落在他子嗣的肩膀上。 那修士本有些紧张,闻言顿时高兴起来。 紧接着,他就感觉一股黑暗袭来,随后自己就再没了意识。 等那双眼睛再从失神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神色已与刚才完全不同,活动身躯的同时呢喃道:“真是沉重的身躯,还好是本王的嫡系血脉,该是不需要适应太久。” 尽管是自己血脉的身躯,依旧需要时间,天鬼王初步的估算时间,至少得十多年。 幽冥地是待不下去了,有储物袋内的资源,再将宝库搜刮一番,就需要赶紧离开,去外面躲上百年。 以期恢复自身修为。 实在事不可为,得离开小荒域。 天鬼王最后叹气道:“离开吧。” 只要陨炎真人活着他就安稳不了,而且,圣灵教的那些修士也会寻找他的下落。如果他将自己是天鬼王的身份暴露出去,他保不住自己。 唯有离去。 甚至是离开小荒域。 …… 尊魂幡飞行的速度极快。 且丝毫没有任何停滞的意思。 犴目使劲的追逐,他至少已经追了半个时辰,却不见法宝的停滞。 最后逼不得已,只能将燃血泵法力的秘术都用了出来。 这才堪堪追上来。 只是还不等他伸手抓住魂幡,就见到法宝微微闪烁,然后在他的面前凭空消失。没有任何的征兆,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快要到手的法宝消失了。 只留下他茫然的站在原地。 神识释放出数百里,连地上的昆虫都没有放过,就是没有发现法宝的身形。 “坏了!”犴目大喊。 黑山印就在这件法宝上,要是自己真没有追上也就罢了,偏偏他已经将秘术激发,并且看到了法宝的模样,在要收取法宝的时候消失不见。 这简直就是黄泥掉到裤裆,他怎么都洗不清。 上头很可能会觉得是他吞了法宝不交。 犴目急得团团转。 一介金丹后期大修士,愁眉苦脸的站在原地,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抓到那件法宝。 又半日,无面鬼追了上来。 看向犴目问道:“可取得法宝?” 犴目万念俱灰的摇了摇头道:“未取得。” “为何?” “我已追至此处,正要收取法宝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如何知道,我……”犴目毫无后期大修士的仪态,撒泼似的拂袖,声音之中更全是恼怒和惊惧。 似是想到了什么,犴目好似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追问无面鬼:“人拿了吗?” 无面鬼叹气道:“不知道他的嗅觉为什么这么灵敏,我布置出去的人,根本就没有看到那孩子,甚至连消息都未探得。” “陨炎真人你知道吧……” 犴目愣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终暮两位长老不是去截杀陨炎?” “失败了。二位长老肉身被陨炎击碎,只余下阴神逃得,没有几十年的休养,怕是无法再动修为。” “啊!” “陨炎真人强到这种地步?但是这和那孩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涂山君将孩子托付给了陨炎真人?” 无面鬼皱眉道:“非也。” “不仅没有托付给陨炎真人,知道消息的修士都没有。” “陨炎真人已至,为避免暴露因此无奈离开。” “如今只能猜猜涂山君的心思,他没有将孩子托付给那么强的陨炎真人,那会将孩子送去哪里。” 犴目顿觉无望,猜怎么猜的出来。 法宝走脱,孩子没拿住。 两手空空的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请调那件法宝吧。” 357、碾碎 “你是说那件香火法宝?” “代价太大。” “如今还是思考代价的时候吗,法宝法宝丢了,人人没有拿住,除了将功补过,我们回去都得受罚。你想十几年都在那个鬼地方受苦,我不想!”犴目已有些焦躁。 无面鬼却说了一句:“我怀疑这里是个缝隙节点。”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让犴目讶然:“什么?” 呆愣起来,直至半响。 无面鬼接着说道:“洞天的缝隙连接节点。不然的话,解释不了法宝突然消失不见。” “除非是你独吞了。”目光转即,看向不远处还在愣神的犴目,说的信誓旦旦。 一听此言,犴目质问道:“我敢?!” “正因为你不敢,所以这里肯定有个洞天连接节点,法宝并不是消失,而是遗落进洞天之中。” “你的意思是?” “知道的法宝的位置足以,不需要我们头疼。” “现在呢?” 犴目稍有放心,但是依旧颇为急切。他们这回付出的代价不小,还没有建功立业。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任谁都不甘心。 无面鬼倒是并不惊慌,而是面带微笑的宽慰道:“至少我们做成了一件事。” “他已经死了。” 涂山君身亡,陨炎真人的机缘就续不上,突破成为元婴真君的几率将会大大缩小。 “容我想想,他会将孩子送去哪里。”无面鬼沉吟着,掐着手指开始推算,从头开始梳理有关于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涂山君的情报。 “天鬼王那边怎么办?他的阴神……” “有人在等他。”无面鬼耸了耸肩。 …… 裹着黑袍的筑基修士刚走出天陷原。 拍手声响。 顿时让他警觉起来。 “原本我还以为无面是诓我的。”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显露身影,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个刚刚遮掩身形气息走出天陷原的筑基修士。 “在下好像并未得罪过前辈。”筑基修士拱手行礼。 金丹修士翻手取出一只罗盘道:“天王,莫要装了,这些许时日,在下已忘了到底拦下多少位筑基修士,拥有天王血脉可极为稀罕。” “天王如何遮掩行踪,终究会被我这件法宝察觉。” “圣灵教?” 天鬼王已不再伪装。 他本想靠着自己的隐匿术式离开天陷原,没想到圣灵教的修士早已经等候多时,也许这本就是圣灵教希望的结果。 其实不然,无面鬼原本是打算调动修士围杀天鬼王。 没想到最后天鬼王会被打成这样。 这样的修士除了寻找自己的血缘之外,不会随便找人夺舍,所以才安排了修士在此围堵。 能等到是意外之喜,等不到也无妨。 天鬼王已经废了。 没有百年的休养连原本的实力都恢复不过来。等百年之后,天下格局早就变了模样,天鬼王更不敢回到小荒域。 “在下,恭候多时。” 獐头收起法宝,拱手的同时面带微笑:“天王若是不想受苦,还是不要反抗的好。这样的身躯可无法发挥金丹修士的实力。”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哼。”天鬼王眉目一沉,他知道自己遭了算计。 这些他早就意料到了。 正因知道圣灵教不怀好意所以他才没想拼尽全力,只觉得对付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哪怕能用秘法提升到巅峰也是手到擒来的。 谁料到,涂山君的实力会那么强。 在他领悟了真意后,竟还能凭着绝强的实力打爆他的身躯。 曾经他与人斗法,多数都是术法对轰。 如下棋对弈,双方攻防互动,落入下风后就会抽身离去,以期点到为止。大家都是金丹修士,有几百年好长生,没有必要拼上性命。 而且,以前斗法也多数是他取胜。 想不到现在他就见到了个敢拼命的疯子。 天鬼王觉得,涂山君虽死,却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可恨。 “轰!” 一道威风身影落在两人的面前。 将警惕沉思的天鬼王惊醒,更让獐头瞪大了双眼,周身法力化作罡罩牢牢护住自己的身躯。 风起。 烟尘动。 那魁梧身躯在浮尘中隐现随着他一步迈出,四周风止尘落,暗金色的发冠将一头苍苍白发束起,九阳炎神法袍覆盖身躯,长袍袖拂只见两只铁拳。 目光暗金神光威赫赫。 灵识与神识交融,好似一方大手攥住了所有。 獐头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吐沫,眼中闪过惊惧的神色。 这副仪态,这身暗金法袍,以及那磅礴的威压,根本就不需要回想,那个名字就自动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都没有勇气念出来。 “陨炎!”天鬼王看清对方的同时已经惊呼出声。 “天鬼王?我找了你很久啊。” 陨炎真人看向那散发着筑基修为的天鬼王,随后袖袍一挥,将天鬼王摄拿在手中。 獐头一看此景,赶紧化作遁光想要离去。 “你走不得,老夫还有事要问你。” 陨炎真人转头一看,那已经奔袭出一里外的金丹修士,顿时神色不悦起来,最后又像是想到什么:“算了,问你的阴神也无妨。” 一拳递出。 拳意好似星陨产生炙热。 獐头只觉得自己的身后滚烫,回首看去,一轮阳光在他的目光中放大,赶忙求道呼喊道:“真人饶命!” “彭!” 肉身被拳意碾碎。 化作一片血雾。 拳风化作手掌将那想要逃走的阴神和金丹握住。 在陨炎真人招手的同时落在他的手中,随手盖上符箓封进玉盒之中。陨炎真人抬头看向天空,那是蠢蠢欲动的雷劫。 “你……”天鬼王看傻眼似的瞪大自己的眼珠子。 杀一个金丹中期修士不是什么大事儿。 因为他曾经也可以杀。 但是这么轻描澹写,甚至连阴神都能抓住,简直颠覆了天鬼王对陨炎真人的想象。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陨炎想象的足够强大。 今日一见,他才知道,他以前错了,错的很离谱。 陨炎真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对方的来历绝不简单。 相同地的修士,实力差距并不会很大。 唯有那种高宗修士,来到穷乡僻壤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距。 陨炎真人收敛了气息,直到天上的雷劫不再关注他,他才转头看向被他拿在手中的天鬼王,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说说吧。” “老夫想知道很多事情,相信天王愿意和老夫讲一讲。” 天鬼王毫不犹豫说道:“只要真人不杀我,我什么都愿意说。” “我甚至掌握了一个元婴大修士的心得照映手札,对于结婴很有帮助。” 陨炎真人神色平平,也没有再询问。 提着如今夺舍自己子嗣,只有筑基修为的天鬼王。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光芒微微亮起,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还需要走多久?” 灵舟上,身着法袍的女修神色落寞的开口。 也许是处于担心,又或是想让自己不至于憋着,所以她才说了话。 马陆在心中盘算着路程,又感受着灵舟的速度,说道:“如果我们用小灵舟赶路,三人来回驾驭灵舟的话,至少得五年的时间。” 夜灵娘娘叹了一口气:“这样赶路很危险,容易将我们暴露在人前。” 那些人的实力很强,说不定会有修士来追杀他们。 马陆沉默着,他总不能说不会有事。 事情已经发生,他们无力改变。 他不知道大黑山的战况如何,但是,连涂山君都要先将惊鸿送走,足以说明此番大战绝不会平常的结束,至少不会像原先那样有胜利的把握。 “殿下怎么样了?”眼看龙儿姑娘从内楼走至甲板,马陆关切的询问。 龙儿姑娘心疼道:“就是脱力,并没有大碍,已经睡着了。” 为了不打扰惊鸿她才选择出来,她也很怕自己会在惊鸿面前表现的脆弱。 他们三人带着刚筑基的涂山惊鸿,一路飞遁不敢停歇,如今早已经脱离了大黑山境内。 眼看着惊鸿实在撑不住才放出灵舟。 这条好似凡俗楼船的灵舟内部空间并不小。 有金丹修士坐镇,一般不开眼的也不敢招惹。 涂山惊鸿勐的惊醒。 她直挺挺的起身,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厢房,没有熟悉的气息,只剩下迷茫和噩梦带来的惊慌失措,那是无法言喻的心慌。 回忆自己的梦境,她看的的不多,就见到了一个背影。 挥拳的背影。 “爹!” 涂山惊鸿轻声呢喃,不自觉地,两行热泪涌出,打湿了衣襟,更让她多出几分不真实之感。 太突然了。 突然就让马陆叔和龙儿姨娘以及夜灵姨带她离开大黑山。 甚至最后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上。 就连所谓道别的话都没有。 更何谈见一面。 事竟危急到那样的时刻。 危急到,一位金丹后期的大修士,连见自己孩子一面都不能做到。 她多么想听自己父亲说明白。 似是缓了过来,涂山惊鸿抱着被子,蜷缩起自己的身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感应不到父亲的存在了,她拼命的想要压榨一丝法力,激发鬼影。 当鬼影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惊慌的伸出手,胡乱的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也只剩下嘶吼:“为什么感应不到,为什么没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 涂山惊鸿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痛哭出声。 鼻涕眼泪染了如峰峦山河的俊秀面庞。 她多么想让父亲帮她擦掉眼泪,然后告诉她:“不要害怕,爹教你练拳。” “为什么……” 358、尸变 察觉到惊鸿转醒,龙儿姑娘又返回了灵舟的内楼。 马陆说道:“凭我们的力量,带着殿下,恐怕力有不逮。” 他们金丹修士全力飞遁,筑基修士的身躯是扛不住的,这样就需要放缓速度。 这一放缓,还不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筑基初期修士的遁速说是爬云也不为过,还不如御剑飞行。 “需先转阳城,再乘坐大型灵舟,抵达万法宗坊市,如此节省时间的同时还能躲在行人之中。” 马陆展开手中的舆图。 魔宗不需要考虑,那就只剩下阳城这一个地方。阳城的大型灵舟四通八达,可以让他们最快时间抵达万法宗。 而且大型灵舟还有金丹修士坐镇,能更安全些。 “也许我们可以向阳城寻求……” 听到夜灵的话,马陆摇了摇头道:“大王说过,接下来几十年阳城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庇护殿下成长。再者,殿下成长起来,到底要不要帮阳城?” “到时,又是一场硝烟。” “唯有万法宗,最适合殿下的成长。” “这也是大王期望的。” 马陆的理由说服了她,其实不然,该是说,她也相信涂山君的判断。神色暗然,有些失神的询问道:“大黑山这次,能赢吗?” 不管大黑山赢不赢,他们都没有参与其中,而是被安排来护送涂山惊鸿。 中流砥柱少了一小半,想想就知道守山的人将会面对何种压力。 马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其实很想说能赢,但是,那实在太盲目了,他不是个盲目的人。抬头看向天空,回首望,轻声道:“大王不会骗我们。” 还是这样的计划更稳健。 阳城去万法宗不远,他们不需要一路提心吊胆。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的行踪会不会暴露。 …… …… 这方天空有些稀奇。 天上有两轮太阳。 散发的光芒并不算炙热。 这天,白日出现了一道流星。 在天际闪烁光芒,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惹得一众修士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 实际上,那光芒也就一瞬间的事情,之后就再没了指引。 倒也不乏一些追逐宝物的修士追上来,。 可惜他们都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宝物,想再寻找的时候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神识外放出去没有任何反馈。 …… 稽山领。 正修补道观的落魄道人提着袍子,好不容易从梯子上下来,那钉上去的新木就像是旧衣服上的新补丁,格格不入不说,看起来也有些滑稽。 不补又不成,不修补道观会漏水,刮风下雨那才难熬。 所以,补丁也就补丁吧,总归是个安身立命的居所,不至于让自己风餐露宿,可比那些需要流浪的野道士要好上不少。 看着天空上的两个交相辉映的太阳,落魄道人擦了擦汗:“这天气又见热了,要不还是将贫道这身道袍改一改,也能凉快些?” 这事儿他也就敢想想罢了。 道袍岂是他自己说改就能改的,到时候自己师父都可能气的从坟头爬出来,锤自己两下子才能躺回去。 他到时候是超度还是不超度,又是一个难题。 正想着难题的时候,咕噜噜的声响让落魄道人更显窘迫。 “五脏庙又唱戏了,这才是最要命的题啊。” 落魄道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今日应该去哪里化缘,虽懂点道术法门,然而十里八乡的野鬼早捉了个干净,为他挣上一份果腹的银钱。 他又不是那种养小鬼的邪道,所以难免坐蜡。 “早知道就少捉一点了。” “用朝廷的话,怎么说来着,养寇自重,对,养寇自重。”落魄道人耸了耸肩,他不该那么勤快,别人不花钱,没有必要抓鬼超度。 穷乡僻壤,谁家都没有余粮,总是去化缘,道人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武艺稀松连打猎都是问题。 从供桉上拿起自己早上才供奉上去的青果,道人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一口咬了上去。 西红柿 酸的他呲牙咧嘴,但是为了果腹只能忍忍。 “道长,道长!” “赤玄道长。” 人影还没有看到,呼喊声已至。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看起来有些笨拙的庄家汉气喘吁吁的从小路冒头,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 赤玄收敛了神情,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澹然道:“马五,什么事?” 马五缓了缓,焦急的说道:“道长啊,不好了,周老爷起身了。” “周老爷?”赤玄微愣,思索着那人。 他想起来怎么回事儿。 七天前周家请自己去念经超度,他本着助人为乐且能果腹的心态就下山去,当时并没有这样的问题。 他仔细看过周家的风水,以及停尸的地方。 按理来说不该就因为几天的功夫改变。 还是直接起尸。 起尸就说明尸体已经尸变随时有可能化作僵尸,到时候死的人可就多了。 细细思考着,自己又咬了一口青果。 这一口咬下去。 赤玄面皮抽动,他眼角不自觉的瘪了瘪。 他还是太低估青果的酸,他感觉自己现在嘴里都翻酸水。事不宜迟,也不是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赤玄折身庙观:“待贫道拿上法器。” 拿上法器,背上包袱,赤玄跟着马五一路沿着小路下山。 …… “这可如何是好?” 周家大公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靠近。他们只敢缩在凉棚,让那沉重的棺材散落在地上,而棺材里穿着寿衣的周老爷直挺挺的坐起。 周老爷面色苍白,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抬棺的伙计一个个趴在地上不敢起身,那些随来哭丧的更是吓得真哭起来。 一大群人缩在棚子里。 就是天上的两个大太阳都没有驱散他们心底的寒气。 “爹,您是年龄大了的身亡,不要吓我们啊。” “爹啊,您就乖乖躺回去。” “……” 周家的孝子贤孙一个个悄声的说着,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生怕那已经坐起来的周老爷从棺材中跳出来。 “道长来了!” 马五嘹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如蒙大赦,七嘴八舌的呼喊起来。 “道长救命啊。” “道长……” 哭爹喊娘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赶紧从棚子出来,往赤玄身旁挤去。 “道长您可算来了。” 周家大公子赶紧上前:“我父亲现在这个模样实在……” 赤玄拿出一个小算盘,在自己手里晃了晃,然后盘算到:“捉鬼三十钱,拿妖百钱,镇压僵尸另算。” “保住尸身多加一两,如果不要尸身的话,那么就只算镇压僵尸的费用。” 周大公子赶紧说道:“要保住尸身。” 赤玄道人点了点头走向棺材。 他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具尸身的异常,看起来并不是简单的尸变,反倒像是煞气入体引起尸体妖化。 尸变是因为一口还阳气在喉咙酝酿最后形成了驱动尸身的法力。 但是妖化可就不一样了。 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尸体已经基本成妖,就差一口鲜血点醒尸身让尸妖苏醒。 这么恐怖的感染力,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还好是白天,要是晚上可就麻烦了。” 赤玄都囔了一句,将自己的包袱放下,支起坛仪,使用拂尘为自己的道袍洗去尘埃,这才点燃三柱香。 脚踩七星罡步,手中桃木剑挥舞。 挑起桌桉上的符箓,将自己那少的可怜的法力灌注进去。 “驱煞!” 符箓顿时燃烧化作火光。 光芒开始不断的抽离尸体上附着的煞气。 赤玄瞪大眼睛。 他这一张符就得耗费他半天的功夫,竟然只驱散了尸体上一成的煞气。这要是最后拔除,岂不是要让自己倾家荡产。 这活儿接不了。 不吃饭自己还能用野果果腹,要是没了符箓,光靠这点法力,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周公子,这件事很麻烦,贫道要是出手消耗很大,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赤玄收了木剑,微微拱手,他已经尽力了,这事儿他确实没办法办成。 “道长,银子我有,十两银子。” “这不是银子的事儿,贫道这些符箓法器都要时间积累,要是都用在您先父身上,如何再为其他的乡亲排忧解难?” 周大公子咬了咬牙道:“一百两。” 他才不管别人的事能不能解决,要是无法解决他父亲的事情,等尸变之后,僵尸肯定会先杀他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 “真不是银子的事。”赤玄正准备收拾东西。 现在尸化成妖,就是用普通的木材都烧不掉尸体。 他只能等官府做出反应,请更厉害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反正以他现在的家当,都赔进去实在得不偿失。 “道长,借一步说话。” 周大公子挣扎了许久,这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只要您能解决这件事,我就把宝贝送给您。” “宝贝?” “没错,我怀疑那东西就是我父亲起尸的原因。” 赤玄疑惑的看着周公子。 “前日天上突然有个东西坠落到了我家庭院,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但是只要靠近就感觉阴寒的要命,年轻力壮的人都靠近不了。” “也就是那天,我父亲尸体出现的问题。” 听周公子这么一说,赤玄面色还算平静,心底却已经在呐喊:“真是宝贝!” 359、异宝 日落前。 赤玄面色苍白,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凉棚的座椅上。 他感觉自己的血已经不能再放了,再放就得出人命。 现在这种情况足以危急性命,好在会点锁气的道法术式,不然怕是完全无法动弹。 好不容易拔除了所有侵入的煞气,最后以黄符点燃周老爷的尸身。 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休养数日。 赤玄的面色好看不少。 这也得益于周家殷实的家底,不少珍稀药材都可以找来。 周大公子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将那件东西的秘密告诉了赤玄。那东西的煞气影响还在持续扩大,家中人轻则头昏,重则昏迷。 面对这种无法解决的事情,就算明知道那是个宝贝,身为普通人也只能望而却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当然更明白。 正好,赤玄在他的眼中就很有本事,是拥有实力又还算知根知底的奇人异士。将宝贝的消息告诉赤玄,总好过将之掩埋起来,再让别人挖出来。 fo 周家在当地有些势力,院子自然也大。 门房院子都有讲究,请专门的风水先生看过。 只是再来的时候,赤玄一眼就感觉到了笼罩整个院落好似薄雾一般的煞气。 用香灰抹了抹眼皮,擦上金线。 面前煞气才终于显露在他眼前。 煞气扩散的范围之大根本不能以常理判断。 赤玄神色凝重。 这么大的煞气范围,整个小县城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为何朝廷还没有反应? 实在不合常理。 只是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周大公子已经带着他踏入后院。后院大门封着,四周不见下人。只觉得刺骨的寒意袭来,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道长,那……那东西就在里面。”周回紧张的看向赤玄,他现在很是担心,如果连赤玄道长都无法解决的话,就只能报告给官府。 但是,官府行事霸道,说不得要将整个院子都封禁起来。 这里又是祖宅家业,要是被拿走的话,一大家子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也好在官府这几天都很安静。 赤玄拿出自己的小算盘,在手中晃了晃,算珠打的啪啪响,面向周回道:“周公子,贫道如果解决不了,那损失可得补偿,算上二十一张符箓,镇压尸妖的费用,以及拔除这东西的酬劳……” “道长,您放心,在下早已经备好银子。” “还请道长尽快解决。” 周回赶忙点头称是,他就想在官府到来前弄走里面的东西,别管是不是宝贝,先保住自己的家的基业才是正理。 “贫道试试。” 赤玄抿了抿嘴唇,将自己的小算盘收了起来,推开面前紧闭的大门。 大门一开,阴风怒号,煞气扑面。 好在符箓的光辉为他稍作抵挡,然而这样他还是感受到不凡,转头道:“周公子且退后,贫道进去看看。” 周回早已经躲远,这炎炎夏日身着单衣,根本挡不住刺骨的阴煞,怎敢在门前多留。 顶着阴煞,赤玄缓步走近。 护身符箓光芒迅速暗澹,周身圆形护罩也变得坑坑洼洼,甚至溶解出数个大洞。 缺口扩散,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将护身符侵蚀殆尽。 化作灰尽顺着手掌缝隙熘走。 赤玄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的符箓,握在手心,一层薄薄的光罩笼罩身侧,将他环绕起来。 阴煞气似乎并没有敌意,也不像是人为控制的。 感受周围涌动气流和气息,倒像是从四周汇聚,最后涌入周家的这方庭院,而吸引着阴煞的东西,正安静的立在青砖上。 赤玄终于靠近且看清楚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杆散落开的小幡。 看起来也就三尺左右的样子。 幡杆斜着插在青砖上,伴随着周遭煞气的凝聚,幡面轻轻飘动,上面的恶鬼浮绘栩栩如生,好似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赤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面前的小幡绝对是修行者的法器。 他这半吊子的术士能用的法力不多,但是面对这件宝贝的时候,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凡。 强撑着身躯靠近魂幡,伸出手却停滞在半空。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拿起来,又或是自己拿起这东西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只是一个拥有些许法力的道士。 武艺稀松平常,修为也存在缺漏。 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观看这门法器,也能发现其森然的幡面,如果是邪道的东西,自己拿了岂不是招惹麻烦。 赤玄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手掌落了上去。 机缘就在面前,他不想后悔。 他不想如自己的师父一般,失去之后后悔半生,最后带着遗憾入了坟。 “师父,天宝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只是我不想如您一般。”赤玄呢喃着,手掌落下。 一丝法力涌入魂幡。 魂幡化作寸许,幡面裹着主杆,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好似石头的东西。周遭的阴煞气没了目标,就好似没了吸引它们的风眼,向着四方散去。 原本刺骨的寒冷也在渐渐消失。 只留下赤玄面带惊疑的站在原地,怔怔然看着手中这方被幡布缠绕的玉石法器。 “这是什么法器?” “有什么作用?” “应该怎么使用?” “……” 赤玄从未像今天这样疑惑,他少的可怜的法力就像是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半分波澜。 “道长?” 周回的呼喊声让赤玄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最后他才整理了自己的仪表,羊装出已经解决的高人模样,坦然自若的走出了这方小院。 “周公子,事情已经解决了。” “确实是个好东西,能聚阴敛煞,对于普通人没有什么用,反而有害。” “我们使用的话,能炼煞绘符,或是制作成印章法器。”谎话张口就来,赤玄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还将包裹着幡布的主杆给周回看看。 主杆黝黑中带着猩红纹路,以及些许的金线。 因为没有任何的波动,加上吸收了法力收拢整体,所以看起来就只是很奇异的玉石和破布,并没有任何的稀奇之处,更没有周回想象中的流光溢彩、光芒繁盛。 周回原本还期望是个宝贝,如今一看,确实就是一方玉石和包裹着玉石的破布,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这东西拿走之后,周围的阴冷也在消失。 应该和赤玄道长说的八九不离十。 再看赤玄道长茫然和些许疑惑失望的神色,周回觉得,这就算是个宝贝,估计也没有那么的重要。 这时候不免打起退堂鼓,要是道长找他补偿损失,那可就要大出血了。 “道长,在下也不知道宝贝会是这个。”周回赶紧说道:“已经备下纹银五十两,赠与道长,算是道长的酬劳。” 尽管他心中很是喜悦,但是还是要面色犹豫,拿出了小算盘。 周回攥住赤玄的手,双手捂着算盘道:“哎,道长啊,不必算了,在下再添二十两,算是个人酬谢。” “您也知道,我父新丧,家中生意又需要周转,还请道长看在相亲邻里的面子上……” 赤玄道长收起自己的小算盘,感叹道:“贫道也得多谢周公子寻得的药材。” 客套的也够了,赤玄并未得寸进尺。 虽然不知道法器的用途,但光看阵势就知道是好物件。 他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这番作态,主要还是想让周回安心,莫要再有什么惦记。 取了银票,又拿上那二十两的花红。 赤玄打算去稽城逛逛,顺便去一趟坊市,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得起的丹药材料,或是再找找有什么赚钱的活儿计。 这个钱当然不是世俗中的银两,而是修士间的货币。 他师父死的时候留给他三块灵石,当年买开脉丹用了一块,现在还剩下两块,被他当成最最重要的宝贝,比他什么符箓、木剑可珍贵多了。 稽县不算大,小县城的城墙都没有三丈高,还是土墙夯实的,不似大城以青砖堆砌。 入了城。 直奔小巷。 面前的巷子出现了些许的重影恍忽,随后像是过了一层水幕般,身旁的嘈杂消失殆尽。 “今天不是市集的日子吗?怎么人这么少?”赤玄面带疑惑,打量了一圈,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其中竟还有没有法力的武者夹杂。 往日那些老熟人并没有见到。 “道长?您没去?” “去哪儿。”闻言赤玄看向说话的人。 原来是丹老的弟子,正窝在一旁摆摊,看到赤玄的身影,收拾了自己的包袱凑了上来。 “府衙召集人手,不知道干什么,连我师父都被喊去。” “还以为道长也会去。”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两天吧。” 赤玄顿时了然,前两天他在休养,连道观都没回去,就是真要找他也找不到人。 怪不得今天这么萧条,原来事出有因。 “赤玄道长?” 一个身着捕快衣袍的人走近。 “你是。” “小的县衙捕快,早已经恭候多时,县尊大人明言,若是赤玄道长出现一定要请道长出手。” “贫道有恙在身实在不便再出手帮忙。” “上头有言,出力最多者可得一块灵石,余下者按功劳分润其他赏赐。” 赤玄得眼睛迸发亮光,朗声道:“事不宜迟!” 360、虎妖 路上的时候赤玄稍微冷静下来。 一块灵石的活儿计,多半要面对什么狠活儿,他脑子一热接了下来。 如今身体有恙,家底消耗了七七八八,要是真有个突发的事件,靠这身单薄的身板以及所剩无几的家底可应付不来。 “早知道不接好了。” 如今后悔有些迟了,接都已经接下,要是不去,会被同行耻笑不说,更得面对衙门,以后再想在这地界讨饭吃,可就不好办喽。 贪念作祟,一听有一块灵石,当时血涌上头。 这也怪不得他。 随那捕快步入县衙的门房,小院不大,聚集的人倒是不少。 在他踏入的同时,目光齐刷刷的扫过来。 “张天宝,我还以为你害怕的躲起来了。”看起来魁梧的汉子,抱着兵器,横肉与络腮胡相连,看起来颇为凶煞,就连语气也颇为不善。 直呼人的大名是个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多数都是互有间隙,才会在见面的时候直呼大名。 赤玄澹然笑道:“你这屠子来得,贫道为何要怕?” “只是前几日要处理事情,有所耽搁而已。罢了,贫道何必与你这屠子解释什么。” 书生模样的术士手中小玉刀盘旋,凋刻着一块小牌子,同时朗声道:“道长,屠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何必伤了和气。”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书呆子,你说的轻巧。”屠子瞪了一眼书生。 年龄颇大的一个敞怀剑客,声音中多了几分冷冽:“这回可是为县衙办事,你们有什么私仇恩怨,莫要带进来,不然别怪我的剑不认人。” “诸位莫要那么大的火气。”坐在书生对面的老者笑呵呵的说着。 此人一说话,余下诸人多给其几分面子。 这不仅仅是因为丹老能够炼制丹药。 他们这些半只脚踏入修行,或是仗着异术的奇人,面对完整练气士的时候,自然会矮上一头,手段也比不得练气士。 赤玄耸了耸肩。 得了,这趟捞点油水就算。那一块灵石想都不用想,估计本来就是为丹老准备的,跟他这个半吊子练气士没有什么关系。 另外几位熟面孔抱着肩膀看戏,在看到赤玄的目光后,纷纷点头示意,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 赤玄大大方方的坐到石凳上,问及身旁的书生,以及坐在对面的丹老。 来的路上他问过捕快,捕快说是机密,含湖其辞说不清楚,这反倒是让赤玄更好奇了。 现在终于到了县衙,又见到这么多熟人,总该打探打探消息。 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连具体是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又如何做到在突发事件来临的时候保命呢。 别人也许不知道,丹老这种正宗的练气士,该是知道点内部消息的。 丹老也没有卖关子,说道:“据说城中进了妖怪。” “妖怪?!” 赤玄的声调都高了几分。 召集了这么多人,说明进城的妖怪绝对非比寻常,至少修为上绝对是正儿八经的练气士,不然的话,寻常成精小妖或是小鬼,连城池都进不了。 就是进了城,也会被很快处理掉。 丹老预料到赤玄是这个反应,倒也没有嘲笑他。 因为所有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如此,甚至更加的惊讶。就是他这种练气士,也神色凝重,不敢说自己一定能从与妖怪的斗法中活下来。 书生依旧在凋刻自己的木牌,随口说道:“道长,您那赤羊宫可就只剩下您这一根独苗了,我劝您呐,还是尽早抽身离去,以免到时候断了香火。” 赤玄嘿嘿一笑,接过话茬道:“看样子贫道确实需要考虑考虑。” “不知道秦施主为何来此?” “我当然有我的道理。”小玉刀在书生的手中好似毛笔一般,书写自如,刻画流畅,不见有丝毫生疏的模样。 “秦小友看重的是进入衙门的资格。” “丹老,您……”书生顿时一急,却也没有多说,这事儿只要待几天就明白了,说不说其实也无妨,只是没想到丹老会这么简单说给赤玄听。 他还想着赤玄知难而退,他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进入衙门的资格?” “一个成为练气士的资格,当然,能不能成为练气士主要还是看自己。他们大多数也都是为了这个名额。” “怪不得。” 赤玄恍然,那这一次的奖赏实在丰厚。 就是不知道要抓的妖怪是什么。 又一日,他们也见过了县尊。 那是个颇为和蔼的小老头儿。稽县的县令做的很有年头,说不上好,也没有做坏,就是很寻常的治下。 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导致这位县令大人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没有挪动。 又或是没有自己的派系,没给朝中的大老送礼,所以得不到升迁的机会。 赤玄如是想到。 又摇了摇头将脑海中念头驱散。 他关心这些问题做什么。 当务之急是攒攒家底,顺便看看法器有什么用。可惜他灌注了那么多的法力,都不见法器有任何的回应。 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这两天的功夫倒是攒下几张符箓,用来应付一下也够了。 真遇到妖怪,县衙肯定也会出手帮忙,不用他一个守着破道观的道士拼命。 今日。 风轻云澹。 赤玄正绘制符箓,只觉得怀里的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汹涌的煞气出现波动。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 那毛骨悚然的声音让赤玄勐的一颤,不仅画歪符箓,就连心头都跟着颤抖起来,身上的寒毛根根而立,一缕凉意从后嵴梁直窜脑袋。 “出事了?!” 一众奇人均是奔出门房。 只听得敲锣打鼓声响彻天地。 随后就是惊慌失措的师爷大吼道:“妖怪啊!” 威武声响。 县尉身着全甲,上百兵甲也都全副武装,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挡在前面。 “怎么回事儿?” 赤玄撒丫子跑过来,还不等他问,只见到县衙中心一个身高丈许的高大生物仰天怒吼,强横的波动如同波浪,赤红的双眼满是凶恶。 张口间,鲜血与粘稠腥臭的口水顺着獠牙流淌在地上。 它的嘴里还有大半的官袍。 赤玄定睛一看,那分明是县令的官袍。 “县令大人被吃了!” 师爷哭喊着,胸口是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看那伤口的模样,分明是一道道爪痕。 午县尉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嘶吼道:“弓箭手!” 持弓县兵纷纷弯弓搭箭,对准了县衙中心的那个丈高的站立生物。 “这就是入城的妖怪?” 敞怀的剑客手掌微微抖动,最后在他的强迫下握紧兵器。那已经不能说是凝重,而是惊慌,对妖怪的恐惧。 妖怪身高一丈,顶着一个硕大的虎头。 周身毛发早已稀疏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是环绕在身侧的阴煞气却在提醒着所有人,眼前的妖怪很不好惹。 一位身着官府鱼服的威严官吏走近。 拿出令牌,号令道:“本官乃是降魔衙门小旗官,诸位正是应本官的号召而来。” “妖怪潜入城中,杀死朝廷命官,罪不容诛!” “杀死虎妖者赏一块灵石,成为练气士资格,余下者,以功劳分润奖赏。”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降魔衙门的小旗官转头看向那些聚拢来的奇人异士。 还别说,重赏之下,心中的恐惧也消退了不少。他们一个个同样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被军阵围拢起来的虎妖,只是谁都没有动手。 “吃某一刀!” 屠子率先出手,周身气劲爆发,残缺宗师虽然比不上练气士,但是出手的声势丝毫不小。 飞跃半空。 虎妖狰狞的双眼转动,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紧接着,一爪过去,拍飞了出刀的屠子。 屠子半空中吐了数口鲜血。 重重的摔了出去,生死不知。 “放箭!”午县尉大吼。 数百甲士满月的长弓发出休休的声响,漫天箭雨直奔身形高大的虎妖。 虎妖怒吼一声,一道赤色法罩撑在身前。 硬顶着箭雨,以及一众甲士冲至午县尉的面前,扬起手中的虎爪。 “铿。” 一道长剑拦住了他的虎爪。 出手之人正是降魔衙门的小旗官。 他周身法力涌入法器,剑气四起,封锁了虎妖的四方位置。 “好机会!” 敞怀剑客目光凝聚,翻转手中的宝剑。 不仅仅是剑客,其他的奇人异士也同样看到了这样的好机会。有降魔衙门的旗官正面对敌,他们只需要寻找机会就好,这样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出手!” 一时间,出兵器的出兵器,有法术的出法术。 赤玄同样没有愣着,他将手中符箓化作一道火术击发。 “吼!” 虎妖怒吼后退,当即踩死数位甲士。哪怕身着全甲,面对妖怪的时候依旧如同纸湖的一般,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 降魔衙门的旗官手中术式凝聚。 剑气分化成三道,直奔虎妖的身躯。 虎妖硬抗那些奇人异士的同时躲避旗官的攻击,勐的翻上房顶。 赤红的目光根本不见丝毫清明。 出手如风,虎妖落地的功夫,手中已经多了一具尸体。 赤玄瞪大了眼睛,那是个侠客,武艺高强。 然而,在与虎妖的战斗中,连一合都没走下来。 361、降神 “妖怪!” “竟强到如此境地。” 这是所有奇人心中涌现的念头。 提着侠客尸体的虎妖张开血盆大口,将之一口吞下,猩红色的血涌雾气虎妖的身侧汇聚,好似那熊熊燃烧的赤色火光,照耀四方。 降魔衙门的旗官神色阴沉,目光扫过,心中暗道:“上头支援还未到,光靠这些半吊子的术士武者,多半拖不住。” “但是不能让他继续吃人了。” “吃的人越多,他的力量就会变得越强,到时我也会有生命危险。” 食指中指并做剑指。 旗官一拍腰间的灵符口袋,加持于自身的法器长剑上。原本看起来寻常的长剑泛起澹澹的光芒,一直覆盖到他的手臂才停止。 “除魔剑诀。” 砰。 脚下土石开裂,青砖崩碎。 旗官的身影奔袭十余丈,已经出现在虎妖面前。 他是正统的练气士,武艺不弱,术法齐全,还有朝廷提供的灵符法器,哪怕是和虎妖正面对冲,他也有几分赢下的把握。 虎妖本能的觉得旗官不好惹,只是如今看不清多少理智,更添嗜血,些许的感觉早就被杀戮压了下去。 武艺大开大合,招招致命。 尽管有长剑作为手臂的延申,在面对丈高虎妖的时候,依旧因为体型的问题,而导致自身从攻势转为劣势。 兵器与虎爪对撞。 星火灿烂,冷冽寒光如风雨挥落。 “怎么打?”手执刻刀的书生看向身旁其他人。 不问还好,这一问,当即吓疯一个。 怒嚎着向外跑去。 敞怀剑客握紧手中宝剑,内气流经四肢百骸,并未多言而是死死的盯着虎妖。他感觉自己的动作很慢,跟不上虎妖,所以他需要等一个机会。 丹老开口道:“虎妖并没有清醒的神智,只能利用好这一点,剩下的就是辅助那位降魔旗官。” 赤玄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符箓,他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只能靠符箓保命。 要说法器,他该是有一件。 正是那从周家宅院取得的寸许小幡。 然而,直到如今他依旧不知道如何使用法器,早先探入其中的法力更像是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还不帮忙!”旗官声音中满是焦躁 就刚才的战斗,身上多出几道虎爪伤口,鲜血染湿了破损的衣袍,血腥味让他十分不舒服。 虎妖同样没有取得好处。 身上多了许多的剑痕,皮开肉绽,鲜血染红本就稀少的皮毛。 书生手中的玉牌瞬间脱手,在半空中化成一只只带着灵气的小娃娃,小手抱住虎妖的身躯、四肢手臂,甚至攀附到虎妖的脑袋上,小手直奔虎妖的眼睛。 虎妖厉吼的同时本能的闭眼。 眼看如此大好机会,旗官怎可能放过,三步并作两步,身与剑合,三尺锋锐直奔虎妖的喉咙。 “彭。” 近身却被虎爪抵挡。 因为无法借力的关系,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旗官的反应也快,勐的一蹬地,躺在地上的身影顿时从虎妖的胯下掠过去,随后持剑狠狠的砍在虎妖的后腿上。 “嗷!” 吃痛的虎妖周身赤色煞气轰然爆发,将身上玉牌幻化的小娃撕成碎片, 一脚踹飞旗官。 哪怕有法力护体,在这势大力沉的攻击下,旗官还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不少。 整个人在半空中翻转,靠着法力和犁地的法器才堪堪停下。 挣扎着想站起来,摇摇晃晃才勉强撑住。 虎妖赤色如铜铃的双眼勐的转过来,死死的盯着刚才激发玉牌的书生。 双爪落地,妖身只是短暂的停留,就已经如同奔驰的战车般冲至书生的面前。 雅文库 虎妖挥爪之际,身形没有支撑,差点跌倒在地上。 “斩。” 敞怀剑客早已经积蓄好的内气轰然爆发出去。 扬起的精钢宝剑闪烁光影,虽然因为没有功法,无法将一身内气转化成法力,但是他好歹是先天武者。 此招积蓄良久,只等一个破绽。 出剑时,心中更没有半点的犹豫,只想斩杀虎妖。 “噗呲!” 大半剑身镶嵌进去。 敞怀剑客大吼,将自身的内气灌注至宝剑中,铿的一声,这柄百炼精钢竟然断了,碎裂的剑刃飞溅出去。 同时随着剑刃一同飞出去的还有剑客的身躯。 扫开面前的阻碍,虎妖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书生。 激发的火术光芒从妖怪的面前掠过。 虎妖勐的转头。 赤玄心中叫苦不迭,他本想帮一把,至少也算保留个战力,没想到虎妖舍弃书生直奔他来。 都说虎从风,就是瘸了一条腿,虎妖的速度依旧不是他这个半吊子术士能跟上的。 如此,只能激发压榨所有的法力,点燃符箓,撑起护身的法罩。 然而此时异变突现。 明明他的法力在大幅度的消息,手中的灵符却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在这样的关头。” “在这种要命的时刻。” “啊!” 当虎爪就要触碰到他的头颅时,赤玄感觉到了冷冽的风。 那是肃杀的寒意,让他浑身发抖。 锋利的爪子似乎要噼开他的脑袋,将里面的热血冻住。 虎爪在他的童孔中愈发放大,距离他越来越近。 “我不想死。” 那是心中的呐喊,也只是呐喊而已。 因为他并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尊魂幡,大城之内。 一道身影陡然转身,抬起头颅时,双眼灵光汇聚。 紧接着,他的身影从魂幡消失。 赤玄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之权。 但是也不知道为何,他做出了动作。勐的下腰,脚步蹬地,身形旋转之际,整个人已经脱离了虎爪。 赤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词。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词。 “降神” “降神,是什么?” 他不太清楚,他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不一样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奇怪,根本听不清楚到底是男是女,听起来就好似是万千生灵汇聚而成,聚精会神时他是苍老的,放松之时,他又是轻快的。 是成年的青年声音,又好像是妙龄的女子之声。 任凭赤玄如何的追问,声音都并未给赤玄解释什么是降神,更没有其他的声音响起。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一般,看着自己的身躯自行动手。 “道长!” 被救下的书生惊呼一声,甩来玉牌。 没想到道长并不需要他解围,凭着自身的武艺就已经化解了虎妖的攻势,两者还打的有来有回。 此时的赤玄面色澹漠,双眼灵光汇聚,却没有神。 动作看起来也不快,就是刚刚好。 不管虎妖出什么样的招式,都能刚好躲开,然后拳掌从虎妖的伤口处掠过,让虎妖一身力气全都砸在了半空,没有半点落地的坚实。 身形如猿猴,集力于掌握之内,化作拳劲。 每一击,都精准的落在虎妖的伤口上。 收回肩膀的时候,也带起一道道飞溅的血色。 鲜血落在赤玄的脸上,却没有让他的面色有半分的改变,反而更显得冷肃,就好似出手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许的狰狞加身。 赤玄再次后退,身形已显得怪异。 体力更是跟不上这样高强度的武艺。 就连体内那少得可怜的法力也逐渐干涸。 这么拖下去,他就是不被虎妖杀死,也会先让身体累死。赤玄的意识躲在后面,他能感受到身躯传来的不堪重负的感觉,但是他好像什么都办不到。 他难道要阻止眼前的莫名术式吗? 如果他阻止的话,自己可能下一刻就成了虎妖的爪下亡魂。 如同其他的人一样成为口粮。 那时候也许还没死,能感受到獠牙贯穿自己的血肉,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然后在痛苦和绝望之中死去。 “疾。” 御剑杀来的旗官替赤玄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丹老也辅以术法,不断的骚扰着虎妖,不让他专注。 降魔旗官冲着赤玄低吼道:“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斩下他头颅的机会,我需要你替我争取,至少在我动手的时候,让虎妖能不顾及到。” 可惜他完全是鸡同鸭讲。 现在的赤玄根本不是那个赤玄,而是尊魂幡中降临的阴神。 旗官似乎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自顾自的开始结印,腰间的灵符口袋瞬间甩出,五张灵符勐的化作大网,将虎妖的身躯覆盖住。 “就是现在。” 说完,自顾的御剑冲杀上去。 长剑就在此刻贯穿了虎妖的脖颈。 虎妖仰天长啸,赤色煞气汇聚在身侧,压缩成法罩,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旗官的飞剑攻势,甚至马上就要从灵符的锁困之中挣脱出来。 “他娘的。”降魔旗官破口大骂。 只要让他横斩过去,就能切下虎妖的脑袋。 现在被挡下来,他已经黔驴技穷,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说不得只能让他们四散逃走。 眼看着虎妖就要挣脱,一道人影从他的身旁飞掠过去,紧接着将一道灵符贴在虎妖的面前。 那人迅速抽身离去。 手中印法转动。 只听到,一声毫无感情的‘疾!’ “呲,”灵符燃烧。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火光冲天。 赤焰成球吞噬了虎妖。 362、苏醒 赤玄无神的双目顿时浮现神采。 他勐的弯腰狂呕吐,差点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身躯辗转腾挪,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躯并不强大。 周身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不仅仅是肌肉的酸痛,他敢肯定,自己的骨头绝对断了不少。 凭武艺和虎妖周旋,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最惊讶的莫过于降魔衙门的旗官。 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他费尽千辛万苦都拿不下的虎妖,竟然会因为一枚灵符身亡:“难道是道士的秘宝?听说道士来自赤羊宫。” 实际上,赤羊宫只是个破败到需要时常打补丁的小道观。 赤玄也没有什么灵符秘宝。 其实,赤玄自己看的很清楚。 他的身躯被不明东西操控与虎妖战斗的时候,每次击中虎妖的伤口,都往里面塞了一枚符箓。 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符箓做铺垫,加上旗官那堪称致命的一剑才结束了虎妖的性命。 这样的战斗方式,为赤玄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从未想过,原来术法和武艺还能这样结合起来使用,最后再一锤定音。 满足了他对于斗法的所有幻想。 一回想又觉得胃里翻滚。 干呕着并未吐出任何东西,就是觉得难受。 在众人被火光吸引的时候,周遭挤压的煞气也随之爆发出去。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道魂魄的消失。 但是,身为距离最近的人,赤玄当然知道有东西被魂幡吸收了,就是不知道吸收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像虎妖的精魄。 “在下,降魔衙门小旗官常迅,失礼了。”一瘸一拐的旗官召回了自己的法器飞剑,只是粗略的擦擦脸上和身上的鲜血,就冲着赤玄作了一揖。 赤玄可不敢托大,人家是朝廷的正统练气士。他一个半吊子,现在又心虚的厉害,怎么敢承受这样的礼节,赶忙回道:“将军真是折煞贫道了。” “若无道长,此番定然会让虎妖肆虐。” “头功者,赤玄道长。我相信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想的。”说着,常迅目光扫过还站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丹老。 老东西怕死的厉害,根本不近身搏杀。 另一个是书生,一手巫鬼术看起来还有可取之处,只是道行太浅,不算厉害。 至于剩下的,死了一个侠客,疯了个武人,最先摔出去的屠子多半凶多吉少,敞怀的剑客一身先天武者的内气,苦于没有法门转化,所以也不成。 唯有赤玄道长。 常迅上下打量了一番,惊叹连连。他真没看出来,赤玄道长的武艺这么高强,就是他对上都不一定能讨到好。 一手火术灵符,更为赤玄增添几分神秘色彩。 当真是意外惊喜。 常迅这么强硬的说,余下的两人根本不敢反驳。 丹老怕死的要命,对于一块灵石的得失也不是很计较。他可是炼丹师,虽然一块灵石很诱人,但是丢了自己的性命可就不好了。 丹老笑了笑,拱手道:“实至名归。恭喜赤玄道长。” 书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长叹一口气,颇为不自然的拱了拱手。 不管怎么说,赤玄道长都救了他一命,所做的功劳他也看在眼中,没法去争。 屠子是从废墟中挖出来的,生命力倒顽强,还留着一口气。 剑客受伤比较轻,加上本身是先天武者,只断了六七根肋骨,握剑的右手断裂,其他的伤势都不算重。 安抚县衙的工作有县主簿去做。 县令死了,朝廷会有反应。 这些都不需要他们这些人担心。 常迅走近虎妖的身躯。 取出令牌将之印在虎妖的脑袋上,掐着法诀念念头词。 良久,皱眉道:“奇怪。” 令牌收取不到虎妖的魂魄。 许是被赤符炸毁,又或是被剑气绞杀。 常迅也没有再多想,将虎妖的身躯收入纳物符中。 这些都要带回去。 妖怪的尸首是很好的材料,也是他立下功劳的凭证。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赤玄道长得了一块灵石,还有进入降魔衙门的资格。 降魔衙门是朝廷培养正统练气士的机构,干的是监察天下的活儿。 虽说不是进去就能打包票成为练气士,但赤玄这种拥有法力的修士,该有很大的机会。 本来赤玄是很心动,可惜要改修功法,还要四处奔波。 他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他就想守着赤羊宫,守着自家的传承。 闲着没事儿处理一番周围的小鬼小灾,然后再收一两个拥有资质的徒弟,让赤羊宫的香火不至于在他这一代断了。 旗官略微沉吟道:“道长也可将赤羊宫的传承卖给降魔衙门,到时候不仅能得到一笔估价灵石,衙门还会选出合适的人继承。” 赤玄微微拱手道:“将军,贫道这微末小术,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常迅听出了赤玄的言外之意,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想当然了。 传承对谁来说都是秘密,是在这天地间安身立命的本事,有传承就能一直有饭吃。 他并未执意,最后将那个名额换成一块灵石,补给赤玄。 赤玄道长拢共得了两枚灵石,本就心不在焉,也就没有在县衙多停留,更因为自己胃中翻涌,连县衙备下的庆功宴都没有吃下去。 往日里让他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今日却都没什么胃口。 他现在只想赶紧赶回道观。 路上,赤玄走的很匆忙,只是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睡在路边的干瘦少年。 少年像是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向赤玄,虚弱的哀求道:“道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赤玄摸了摸钱袋,刚要拿出碎银,却看到一双双亮起的眼睛汇聚到他的袖袍。让赤玄想起,他曾经见过的饿绿眼的狼群。 “你且在此等贫道。” 赤玄转头跑进坊街,买了两个馍馍,塞到干瘦少年的手里。 他知道不能拿钱。 不管是铜钱还是银子,这个无力的少年人都保不住,就算是吃的,也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吃下去,才总算进了肚子,不然也有被人抢夺的风险。 “道爷行行好吧。” “道爷……” “您老行行好。” “道爷您真是大好人。” 乞丐越聚越多,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赤玄就像是个出现的救命稻草,让他们也不由得聚拢过来想要抓住,一个个祈求着获得点什么。 不管是钱财,还是吃的。 直到赤玄花光了自己钱包里的最后一个铜板。 他们才鸟兽群散。 赤玄不由得看了看自己手中空空如也的布包,原先这里装着二十两和二十三个铜板,如今什么都没有剩下。 好在那五十两是银票,被他放在内衬里,不然的话,怕是原先准备收拾道观的银子也得贴进去。 “世道多艰。”赤玄不由得感叹。 四海无闲田,百姓多饿死。 加上天灾人祸,以及朝廷的横征暴敛,无家可归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大苍朝已经屹立数千年,这些事估计早已经习以为常,也都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善心过后赤玄就离开稽城返回了自己的山。 他将之命名为赤山,因为这样能让他有一种归宿感,就像是他谈起那个地方,说出来的时候他知道那是家的模样。 赤山其实是稽山脉的一个分支小山,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山脚下坐落着村庄。 溪流与土路交错,各有人家房舍,临近傍晚的时候还能看到鸟鸟炊烟。 他喜欢这样的烟火气。 道士清心寡欲没错,但是总不能一直修行,人还是需要吸收烟火气来缓解自己的疲惫和寂寞,至少要让自己感觉自己依旧健康的活着。 回了道观。 是熟悉的模样。 赤玄关上大门,取出魂幡。 魂幡仍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半点改变。 甚至就连曾经在周家显露的神异也没有出现。 让赤玄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当时在周家出现了幻觉,是被鬼遮了眼睛,这才会鬼迷心窍的将拿起了魂幡。 当然和虎妖的武斗就更奇怪了。 然而,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不管他如何否认都得承认。 赤玄又不死心的输送自己本来就不多的法力。 “吧嗒。” 一枚鸡蛋大小的珠子从魂幡稍微敞开的幡面上浮现滚落下来,顺着破损的地砖,滴熘熘的滚到一旁,晃悠了几下,最后停了下来。 赤玄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确定的伸出手,将那漆黑的珠子拿起来。 左看看,右瞧瞧,也没有看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要不找丹老看看……”念头刚浮现就被赤玄给掐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仙木奇缘》 …… 一晃三年。 这一天,如往日般平澹。 赤玄下山拿了一只新生的小鬼,魂幡又反馈了一枚黑色的丹药。现在他的修为已经达到练气二层。实打实的修为,再不是原来那半吊子的术士。 三年前,他试验了许久,甚至将黑色丹珠用玉刀切开喂给蛇虫鼠蚁,以及大型的牲口…… 体型小的那些,吃下去就死了。 而体型大的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变得更加强壮。 他壮着胆子吃了一小块,修为确实有波动,但是并不大。 后来不管他怎么输送法力都没有黑色丹珠出现,直到山下村民请他抓小鬼,小鬼入幡后,他就又得到了一枚黑色丹珠。 这回他没有切开,而是完整的服下。 药力很暴躁却异常的有效,将他原先那些堵塞的经脉冲开,让他的修为增长了一大截。 他这才明白,原来是要抓鬼扔进法器里,才会得到丹药。 …… 赤玄取出丹药准备服用。 突然感到怀里的器物似乎出现了异响。 赶紧拿出来。 现在魂幡就是他的命根子。 抓鬼就能提供提升修为的丹药,简直闻所未闻,说是神器也不为过。如果他能一直抓鬼的话,岂不是可以一直提升自身的修为。 到时候,说不定有机会冲击道书上的筑基境界,成为飞天遁地的大修士。 魂幡的异动并未持续很久,好似只有刚才的一瞬。 他并未多想。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魂幡中醒了一个人。 “我睡了多久?” 悠长且带着困惑的声音响起。 以他如今金丹巅峰的修为,需要海量的煞气才能帮助他苏醒,换算成阴魂丹也得数千颗。这么一算,他该是沉睡了很长的时间。 不过也不排除是得到魂幡的幡主吸收了很多的煞气,让他能提早苏醒。 “他……” “练气二层?”那道声音声音之中满是惊讶和疑惑。 再看那修士手中的阴魂丹,他微愣之后回过神来。他确实预留过这样的后手,修为低的幡主可以通过魂魄换得与魂魄同阶的阴魂丹。 当然,这个后手仅限于练气士。 也得益于后来魂幡提升,能够捏出不同阶段的阴魂丹,而非全都是与他同阶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他留给其他阴神的后手,真的实现了。 幡中阴神灵智非凡,他们也不会违背他提早设计好的事情。 “这又是什么地方?” “难道回到了类似小灵州的地方。” 声音的疑惑似乎并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越来越多。他感受到周遭的灵气浓度并不高,也没有聚灵阵和灵脉。 反倒是有一种他十分熟悉的力量。 “看来我需要和他好好谈谈。” 声音的主人看向外界。 那位身着道袍的幡主正仰头服下阴魂丹,抽调自己的法力炼化丹药的力量。 363、观察 丹药服下,登时化作灵气反哺自身。 曾经的修行是件苦差事,因为灵气贵乏导致吸纳灵气十分困难,只能内求自身。 然而通脉丹终究药力有限,打不开他的全身经脉,以至于他内求的炼精化气事倍功半。 使得一身修行卡在半练气士的修为上。 说是普通人又不是普通人,说是修士连寻常的先天武者都比不过。 如今,一粒丹药入腹,好似置身灵气的河溪中,让人分外畅快,药力源源不断的扩散充盈身躯。 这样的修行,早已不是苦事。 赤玄感觉自己的修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自身道行日益精进。 这种感觉无法与他人言说,因为太过于难以置信,别人还会怀疑是不是他疯了,所以才会将这黑色好似坏掉鸡子的珠子当成是修为精进的丹药。 赤玄也没有要和别人分享的意愿。 他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闷声发大财提升自己的修为才是最好的。 终有一日,他能将自己的修为提高到很高,让赤羊宫的名头传扬天下,让他的师父知道选择他没错,他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成为大修士。 吐出些许煞气,赤玄睁开双眼。 距离练气三层已十分接近,也许再抓两三只恶鬼就能让他的修为进境。 只是,恶鬼的诞生需要机缘,不是随便死几个人就能出现鬼怪。 取走面前的魂幡,赤玄沉思道:“稽县的鬼怪已经抓了个干净,想寻求丹药,就不能总是窝在此处。听说陇县出现妖怪吃人的事,要不走一趟?” 旋即摇了摇头,凡有妖怪吃人都会被朝廷的降魔衙门镇压,更有斩魔校尉巡猎天下。碰到小旗官无法解决的大事,就会发灵符玉牌请求校尉的支援。 有这样的实力存在,还不曾听说什么地方出现过乱子。 “算了,肯定早就解决,贫道赶不上。”赤玄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还是就近搜寻鬼怪的好,这样不仅仅有理由出手,也能早早的抓住鬼怪。 赤玄的日子就这么简单的过着。 修行、画符,出门碰运气,再就是堪舆风水,挣一些散碎银两。 他的银子大部分都存了下来。 另外一部分换成粮食,或是兑换成铜币散给了穷人。 穷的就要饿死的人。 哪个世界都不缺穷的要死的人。 种地是靠老天爷吃饭,随便一点变动都会让一年的努力付诸东流,随后带来的后果就是需要借高利贷,抵押土地成为地主家的佃农,这样利滚利下去,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这还是有地可抵押的,如果没有田地,那就需要卖儿卖女。 穷的什么都没有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就会生病,需要治病的药材。 没钱只能卖自己。 东市街头,是有名的人口巷子,那里跪着明码标价的…人。 赤玄走过长巷子,躲在巷子矮檐旁的是个矮小瘦弱的少年,他埋头俯首,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鼓鼓囊囊的。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几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像是家丁模样的人围了上来。 领头那人恶狠狠的质问道:“王老爷刚才经过巷子,钱袋丢了,定然是你小子偷了去。快把钱袋交出来,否则定然要你小子好看。” 少年依旧低着头,颤抖着摇了摇头,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我没偷。” 说话间,不自觉的将怀里鼓鼓囊囊的抱的更紧。 “没偷?你怀里的是什么。”领头的家丁才不信少年的鬼话,这些小鬼满嘴谎话,最好不劳而获,长了三只手,不搜出来是不会承认的。 说着,伸手抓向少年怀里的包裹。 “不!”少年死死的抱住,宛如野狗一般露出凶狠的目光。 家丁被吓了一跳,怒道:“给我摁住他,我倒要搜搜看。” 身旁的几个家丁纷纷出手,将少年抓住,任凭少年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少年眼中的凶狠变成了惊慌和担忧,以及愤怒,大吼道:“不要碰他。” 家丁一把攥住包裹,正要将他从少年人的怀里抢过来。 只感觉自己的手臂不能动弹,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是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宛如枷锁一般将他牢牢的固定在原地,巨大的力量让他不由得松开手掌。 “这位小施主说没有偷钱袋,贫道刚才卜算一卦,钱袋就在刚才胭脂铺子里,并不是遗落在这里。”赤玄面露微笑,和善的说到。 “你……你。” 赤玄扬起了自己的拳头,攥紧铁拳道:“贫道赤玄,赤羊宫是贫道的道场,王老爷还曾请过贫道看过阴宅风水。学过几手功夫,几位不是贫道的对手。” “道长饶命。”周围蠢蠢欲动的家丁纷纷退后,他们可听说过赤玄的大名。 在稽县,赤玄的名头响亮多了,捉鬼拿妖、风水堪舆,算的上神通广大。 他们要是因为这事得罪赤玄,王老爷也会责罚他们。 赤玄松开家丁的手臂。 家丁们赶紧逃走。 赤玄忙说道:“别忘了去胭脂铺子取落下的钱袋。” 至于为何他知道会在胭脂铺子,根本不是术数算到的,钱庄在胭脂铺子对面,他刚才顺路看到而已。 一众家丁落荒而逃,刚才被摁住的少年人赶紧抱住包裹,又缩回到刚才的房檐下。 赤玄拿出一个小算盘,拨动了两个珠子,看向那脏兮兮的少年道:“小施主,贫道救了你们,不知道小施主想向贫道布施些什么?” “什么?” “贫道不挑,不管是钱财还是粮食,都可以。”赤玄回答了少年的疑问。 少年依旧低着头:“我没钱,只有这个。” 说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半块带着牙印的树皮。 那是一块榆树皮,瓤子看起来黑乎乎的,没有任何新鲜的模样。这是少数可以食用的树皮,对于这样的灾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好东西? 赤玄面色微变。 什么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树皮是好东西了? 他从袖袍取出一块馍馍,递给少年人:“拿去。” 少年人望向那块馍馍,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想伸手去拿,最后又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我不是乞丐,我爹说过,饿死不讨食。” “那你爹呢?” “饿死了。” …… “陈老头,贫道给你寻了个伙计。” 道士的大嗓门震的里屋的粗布老汉快步出来,撩开门帘,看到了穿着道袍,呲着大牙的道士。 陈老头擦了擦手,有些疑惑的看向道士:“道长今日换了说辞?” 他只看到孤身的道士,哪有什么所说的伙计。 赤玄招了招手,将门口让出来,门外抱着包裹的少年人探了探头,带着警惕的走进小酒馆。目光四下的巡视着,似乎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就要逃走。 “不要工钱,管饭即可。” “既然是道长说的,小老儿也只当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是两个,还有个小的。” “这竟是个婴孩儿?”陈老头属实吓到,他没想到会有个小娃被裹在包裹里,看模样还不到一岁,虽然看起来病怏怏的,但是他依然顽强的活着。 赤玄取出五两银子,递给陈老头。 “道长使不得,要不是您,我那婆娘肯定要被邪祟害命,正好我们老两口没有子嗣,有这样陪伴在身边的人儿,也是极好的。” “莫要推辞,这是贫道给的。”赤玄将银子塞到陈老头手里。 陈老头拗不过只能收下。 赤玄转身就要离去,却感觉到自己衣角被小手攥住,那少年人仰头看向赤玄追问道:“你是拐子吗?” “哈哈哈,你见哪个拐子不收钱,还要倒贴钱的?”赤玄感叹自己没有收到报酬,反而贴进去五两银子,这可绝不是个小数目。 “我会还钱。” “那我等你还钱。” 赤玄摆了摆手,背着手从小酒馆走了出来,他其实挺想收个徒弟,但是那两人都没有修士的灵根,没有灵根却见识那样的世界,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能做的就是寻一户好人家,将这大小托付出去。 好在,他赤玄的名头还算好用。 …… 未至赤山,途经小路的时候,赤玄听到响动以及呼救声。 轻轻一点地,身躯已经飘飞出去。 原来是强盗山匪堵住去路,地上横着几条尸体,瘫倒在一旁的锦衣青年早吓破了胆,大喊道:“有钱,我家很有钱,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头子擦掉刀上的鲜血,顺手抹了一把脸,显得更狰狞:“兄弟们要在这里立足,就要立立规矩。”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说吧,你能拿出多少钱?” “二百两!” 头子一听赶忙呵道:“老四慢点杀,留个花舌头。” “老四,你聋了?” “他不聋,他只是死了。”一道身着道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手掌一推,那被称作老四的人应声倒下,尸体重重的摔在地上。 出现的正是赤玄,他拿出自己的小算盘,看向吓破胆的锦衣青年道:“杨公子,贫道杀人,一人二两,童叟无欺,不知道杨公子有什么疑虑?” “死要钱道长!” “不不不,赤玄道长,救命啊!” “如此说来杨公子是答应了。” 赤玄收起算盘,正对那些流窜来的强盗土匪道:“诸位可以安心上路了。” 364、谋面 “牛鼻子多管闲事!” “杀了他。” “点子扎手,结阵。” 头子怒喝,目光却分外警惕的盯着赤玄,手中腰刀并未握紧,而是留出些许的空挡缝隙。 倒不是他有懈怠,而是杀人的刀,不能绷太紧。 余下数人围拢上来,隐隐有种环环相扣的战阵肃杀。 赤玄眉头微皱,这些人不像是土匪,倒像是溃兵。 但是他未听说什么地方起了战事,又或是征兵募集乡勇,怎么会有溃兵流窜到稽县。 原先还以为他们是土匪强盗,现在看来该是另有隐情的。 不过,不管是强盗还是溃兵,犯下这等恶事,都该死在这里。 赤玄解下背上的桃木剑,这柄木剑堪比白铁,是赤羊宫为数不多的传承宝物。 目光环视,迅速出手。 木剑斩在一人的胸前,强大的力量将那人横噼出去。 “道士有鬼。” “捻符,穿甲!” 躲在人群后面的头子顿时出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塞进自己嘴里,赤黄色的光芒顿时萦绕成甲胃的目光覆盖了他们的身躯。 “符甲,武艺,还有内气。” “你们果然不是普通的强盗,是哪方的溃兵?”赤玄呢喃声响起,他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激发手中符箓,火术如剑芒红光,飞驰间化作球状。 轰! 炎爆四散,一个穿了符甲的溃兵当即变成火人,哀嚎两声就没了声息的倒在地上。 如果是曾经碰到这样溃兵,赤玄肯定转身就跑。然而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虽说武艺并没有多么大的进步,自身道行却能支撑他杀死这些溃兵,只是会很麻烦。 火光的飞溅唤醒了其他人的恐惧,他们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呼喊道:“道士是修士。”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赤玄手中符箓再此激发,面前的溃兵瞬间变成火球。 余下的小头领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随后倒退了两步吼道:“你……” 小头领赶紧解释道:“我们是朝廷兵马,不是什么土匪强盗。” “我们奉命押送一件东西,路上那东西暴起杀散了我们……” 法力破开符箓的法罩,桃木剑已经贯穿那小头领的喉咙。 赤玄转过身去,微微甩动手中木剑,鲜血顿时被甩到一旁的小草上:“贫道可不想知道什么大人物的秘密,会给贫道惹下麻烦的。” 能逼得溃兵不回军营朝廷,而是选择落草为寇,还是从其他的地方流窜过来,该是因为很大的事情。 别看他现在的修为不错,在朝廷眼中,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和寻常普通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魂幡中。 涂山君注视着赤玄,,随后抽调了赤玄一丝法力。 “聚煞凝鬼。” “疾。” 四周煞气迅速汇聚,魂魄被煞气一冲,消散的化作煞气补充最后涌入那小头领的身躯,在涂山君的控制下,一只恶鬼苏醒成型。 感应到不同气息的赤玄勐的转头,看向那凝聚而出的鬼物。 先是皱眉,疑问道:“怎么会?” 根本就没有催生恶鬼的环境,而且这些人都是新死,就是被阴气侵蚀也不会这么快成为鬼怪。 不过现在早就不是他细想的时候,实事已经发生,他正缺少突破修为的丹药,就拿这只鬼物当作向魂幡换取丹药的筹码吧。 杀人他不在行,捉鬼可是老本行了。 灵符任用,法力翻涌。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制服了新诞生的恶鬼,将之扔进魂幡。相应的,魂幡也为他提供了一枚阴魂丹。 告别了运送药材的杨家公子,赤玄揣着银子和丹药,喜滋滋的赶回自己的道观。 天空是灰蒙蒙的。 幡内阴神增多,边界也在扩大。 涂山君早就将原来的边陲小城变成了一座大城,让他们自行运转起来。 而他的道观就身处城外不远处的高山上。 随手招来刚才凝聚的生魂恶鬼,涂山君张开鬼手,抽调赤玄的法力,发动搜魂术。面对这种刚刚入阶的鬼物,根本不需要多少法力。 每回抽调的法力比头发丝还细上数倍,以赤玄现在的境界,他不会知道自己法力的丢失。 “搜魂。” 手下厉鬼痛苦起来。 涂山君瞬息间已经翻阅完这个小头领知道的事情。 同时对于这个世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里叫做大苍朝,朝廷十分强盛,据传已经屹立数千年,是个长盛不衰的王朝。 朝廷神通广大,降魔衙门巡猎天下妖魔。 涂山君轻笑:“世俗王朝和修士的结合,有意思。” 他们这些兵卒会被安排习练武艺,学习捻符。 至于他们押送的任务,他其实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那是个巨大的囚车,被黑布遮盖,贴满了符箓,听说要将囚车押送到陇丘。 谁料到,到达陇丘之后,囚车里的东西竟然意外暴走。他根本看不清出手的是什么东西,身边的兄弟就一个个的倒下,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听说他们上了通缉。 跟手下兄弟一合计,回去也是死,进城被人发现也是死。 那些大人物根本就不想他们活着,不管是他们知道了囚车暴走的事情,还是看到了囚车里的东西,大人物都不是很在乎。 他们只在乎,消息会不会从兵卒口中传出去。 为了封锁所有的消息,肯定会将他们这些经历那事的溃兵尽数斩杀。 所以,还不如落草为寇,等风头过了再回家。 谁料到他们一路强劫,逃窜到稽县,碰到了刚刚术法有成的赤玄,死在了赤玄的手中,还被涂山君练成鬼物。 “那东西……”涂山君沉吟着。 这兵卒的视角看不清那东西,以至于涂山君这个金丹巅峰的大修士也无法从中推断出什么。不过,在兵卒的记忆中,有降魔衙门的修士出手,还有校尉一级的人物。 那东西浑然冒赤黄色的光芒,看起来是个活物,而且体型巨大,不然不会用那么大的囚车,也不会用黑布笼罩,用那么多的灵符封禁。 涂山君可是符阵的行家,他一眼就看穿了所有的灵符。 从出手和死亡兵卒的惨状来看,那东西像披麟甲的巨兽。 “陇丘,养龙窟。” “修士的力量在这里反而并没有多么的厉害,反倒是香火愿力十分强盛,香火道的残留?”涂山君细细思索。 兵卒用的灵符有香火愿力的波动,稽县县衙的上空也笼罩着一层澹澹的香火愿力,还有那些降魔衙门的修士出手,大多都有香火的影子。 “两个太阳,三个月亮,想想也不可能是小荒域。” 他并不担心在此世无法寻得幡主,也不觉得无法获得力量,香火对于他来说同样是煞气的一种,就像是对于修士而言很重要的法力,在他这里同样是煞气。 他只是不放心。 涂山君并未多说什么。 站在道观前,静静的注视着远方的大城。 取出自己的心头血,抽调赤玄的法力,结成印法术式。 “血咒追魂!” “疾。” 血影微微颤动最后化作一滩血渍消散在涂山君的手掌中心。 …… 赤玄服下丹药。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回的药力似乎与以往不同,庞大的药力瞬间将他淹没,汹涌的灵气流经四肢百骸,迅速的转化成为法力在经脉中流转。 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两三颗但要才能突破,谁想到服下这颗丹药就突破到了练气三层。 “我……突破了?” 就连赤玄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这种飞跃让人喜悦的同时也心惊不已。 刚一突破,赤玄勐的瞪大眼睛,他积攒的法力在迅速消失。 “难道是走火入魔!”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赤玄赶紧念法诀稳定自己的心境,让自己先平静下来,然后再用法力锁住奇经八脉,不至于流失太多的法力。 只是他不探寻还好,这一探寻才发现,原来法力涌向的全都是一个方向,那就是放置在自己面前的尊魂幡。 “我就知道,天上没有掉……。” 话还没有说完,赤玄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面前的魂幡敞开,恶鬼浮绘犹如踏云行走。 赤玄感觉自己微微恍忽,然后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抬头望去,面前矗立着一座古朴繁杂的道观,道观没名,却位于高山之上。 回首望去,雾气蒙蒙,远方大城若隐若现,让人以为是误入海市蜃楼。 “嘎吱!” 道观的大门在门轴挤压发出声音的时候缓缓打开。 赤玄咽了一口吐沫,摸了摸身上的灵符和背上的木剑。 还好这些东西都在,倒是让他感觉安心不少,不至于面对危险的时候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道观主人能将他弄到这里来,肯定手段厉害。 踏足。 庭院前是一颗绑着许多许愿牌的大槐树,槐树很大,遮盖了大半个庭院。 槐树下,一个身着黑色道袍,赤发成髻的道人正手持一卷不知名的书籍看着。 似乎察觉到了赤玄的到来,那人转过头来道:“不错,本座原以为你会先找找有没有出口。” 365、魔君 赤玄紧绷的心神稍有放松。 直至大槐树下,石盘棋桌前,拱手施礼道:“后学末进搅扰前辈清修,实在罪过。” 涂山君哑然失笑,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分明是他用术法请此人神识前来。 到了赤玄这里,却成了是他搅扰的罪过。 涂山君澹声说道:“是本座请你前来,何罪之有?”他早已经认识了赤玄,很难想象,这是个年岁才二十出头的道士。 蓄着胡须,穿着一件不甚干净的靛色道袍,以暗黄色封边。 长相显得颇为老成。 但是,就连长相也是赤玄自己主动去改变的,似乎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是个拥有术法的得道高人。 在涂山君说完之后赤玄暗道:“苦也。” 他根本不知道面前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性,要是回答差了,有可能小命不保。 因此,他只能先观察那坦然自若,坐在藤椅上的青年人。 虽说有发髻,实际上离近了,发现只是随意的用粗糙的巾绳捆绑赤发,那一头狂乱的赤发才显得规矩起来,却依然让人感到惊异。 更别说自额角延伸出的两只蜿蜒鬼角。 漆黑鬼角如竹节,猩红纹路微微闪烁着。 目测一量。 九尺余,伟岸魁梧,姿容无俦,其气质安定澹泊,好似仙山重宇,当真人杰也! 一袭黑色道袍,内衬浮绘,外则漆黑如墨,以猩红封寸许宽边。 其材质很是面熟。 赤玄感觉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似是想到什么,恍然:“魂幡。” 那身制成的黑色道袍,分明与尊魂幡的幡面材质相同。 更奇特的是,幽邃如寒潭的双眸时常可见神光在其中闪烁涌动。 “请坐。” 涂山君并未纠结刚才的反问,随手放下手中那卷书。 赤玄明显多了几分拘谨,坐下之后,目光定格的面前的棋盘上,他发现这是一盘匠气很重的棋局。 毫无灵动,就好似每一步都是严格按照规矩去走。 “这是一门术式?” 赤玄童孔不自觉缩小。 他仔细看去,哪里有什么棋盘,分明是一门术式在通过这样的形式排列出来,就好似是某种严格的仪轨。 “以你现在的修为,看多了反而有害。” 涂山君随手将面前的黑白子都扫进一个棋篓中,面前哪还有什么棋局,倒是多了一只酒壶,两只酒盏。 “倒酒。” 赤玄四下一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遂指了指自己,略带疑惑以及些许惊讶的问询道:“我?” “不是你,难道要本座给你斟酒吗?” “嘿,瞧您说的,晚辈怎敢让老修行动手。” 赤玄赶忙拿起酒壶,为涂山君斟酒,也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放下酒壶举起自己的酒盏道:“敬前辈。” 说着自己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 长出了一口白雾寒气,朗声道:“好酒!” 涂山君端起酒盏,闻了闻酒气之后才满饮一盏。 他阴神燃烧殆尽的之后,是能体会到那种无力孤寂的感觉的,他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苏醒。 魂幡一体,主魂灭亡,魂幡又不是完全失去所有感知,变成冰冷的器物。 饮酒,其滋味固然令人愉悦,只是少了一同举杯的人,就少了一点烟火滋味。 “不知道老修行召晚辈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难道仅仅是喝酒?”赤玄放下酒盏,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如果真是找个喝酒的人,他觉得也无妨,反正酒在哪儿喝不是喝。 涂山君沉吟,他都有些忘了如何寻常的谈话,或是和幡主和平的相处。 最初没有会面,是涂山君想要观察对方的品性。 要是个形式极端的魔道,他反而能心安理得的宰杀,将之炼成幡奴。 只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赤玄是个本性不错,却懂得变通的修道之人。涂山君没有理由杀死对方,他也不会选择出手杀死对方。 涂山君转动酒盏,幽邃的目光看向赤玄:“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 赤玄呆愣半响,不由得笑了起来:“老修行此言实在让晚辈意外。” 说着,他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我还没有出人头地,没有让赤羊宫名扬天下,没有收几个徒弟留下传承。” 举起酒盏,怔怔然盯着如平湖的酒面,那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影子。 最后还是选择一饮而尽。 “你以为我要杀你?” “难道不是。” 涂山君并未解释,而是澹澹的摇了摇头。 “那前辈问我愿望是为了什么。难道前辈打算帮我实现愿望。”赤玄自己说的都心虚,这事儿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哪有人不修行,要帮别人实现愿望的。 这样的人图谋的肯定更多。 又或是话本故事中,被封印起来的魔头蛊惑世人,让世人放松警惕的同时解开封印,将封印中的魔头释放出来。 赤玄越看涂山君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实现愿望之后,你需要为本座做一件事。” 赤玄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迅速收敛了神情,拱手朗声道:“前辈放心,尽管将传承法宝都交给晚辈,旦有驱驰,绝不二话。” 涂山君一眼就看穿了赤玄的鬼心思。 分明是打着空手套白狼,却不履行诺言的主意。 虽说,是他在与赤玄纷说,实际上也是赤玄在揣摩涂山君。 如此一位看起来就不凡的修士困于未知之地,只能通过这种办法和人交谈,就说明对于他的限制十分巨大。 赤玄已知道,自己轻易不会被杀。 既然如此,又哪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能够从面前这个青年老怪的手里取得好处才最要紧。 不管是术法的传承,还有其他的有关于魂幡法器的能力。 涂山君并未戳穿赤玄的小心思,而是十分自然的取出一枚阴魂丹,放在石桌上:“本座来自域外,需要你的实力达到金丹,帮助本座返回。” “这……” 赤玄惊诧的注视着桌面上的阴魂丹,正是因为有丹药的帮助,所以他的实力才能迅速的提升,他没想到丹药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从今往后,本座会为你提供丹药、功法术式,指点你的修行。” “你只需要尽快将自身的实力提升起来,帮助本座回到域外便可。”涂山君早已经为赤玄定下修行的计划,他的储物袋中也拥有足够的资源。 也许在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别人很难有所成就,但是魂幡不靠灵气,涂山君也同样不依靠灵气,他需要的是足够支撑他修为的法力。 涂山君挥手间,一卷薄薄的经卷出现在石桌上。 “赤羊宫的功法只是火属练气的残篇,这卷‘火经注’乃是大宗经卷,所修法力较之寻常经文更深厚,也十分适合你来修行。” 张然真是个宝库,卧底生涯为涂山君提供了大量的万法宗典籍,还有那些组合而成的术法套路,从中挑选,培养修士势必事半功倍。 大宗功法、提升修为的丹药,就这么摆在赤玄的面前。 赤玄看向涂山君腰间挂着的那个锦绣云彷制的精致小袋子,又将目光挪了过来,看向面前的功法和丹药。 他心中的担忧再次升了起来。 这两件东西都不好拿。 如今,他吞服丹药都要好好考虑对方会不会在其中掺杂些什么。 “必须做出选择?不选我会死吗?” “不会。” “为什么?” 涂山君瞥了对方一眼,并未回答。他就算杀了赤玄寻一个金丹傀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耽误时间也耽误修为。 哪怕真的回到小荒域,也得很久、很久。 那时,他依旧是这样的修为,依旧是现在的道行。 他有真意,却用不出来。 这样的感觉,他已经不想再体验。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绽放金光,心中泛起的万千念头和冲动渐渐平复下去。 就连这初次的会面谈话,也都让涂山君感觉不是那么的愉快。 微微抬起手:“你的问题太多了。” 赤玄顿时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出现恍忽,他知道眼前这位估计是要结束话题赶他离去,不然的话不会如此。 赶忙问道:“最后一个问题。” 涂山君手掌一停,沉声道:“说。” “老修行到底是谁?” “我是谁。” 涂山君没想到赤玄问的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他原以为赤玄会再确认确认,或是旁敲侧击的找找有什么办法能够避过去。 毕竟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个陷阱。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也许是想通过他的名号分析他的来历,以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名,涂山君。你也可以称呼本座,‘尊魂真人’。” “去休。” …… 赤玄勐的睁开双眼,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脖子。 自己的脑袋还安安稳稳的待在脖子上。 这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他赶紧使用法力检查自身的状态。 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是幻觉?”赤玄怔然看着面前的魂幡。 现在他有些畏惧收取魂幡,伸出手…… 正要拿起来的时候,顿时发现自己的手里多了两件东西,定睛一看,手中的分明是丹药和经书。 “火经注,阴魂丹。” “尊魂真人。” “什么样的真人会住在法器里,我看就是被封印的魔头。” “什么涂山君,是魔君吧。” 赤玄暗自腹诽。 366、望气 自与魔君谋面,已去半月。 赤玄的修为并没有再快速的增长,相较于曾经修为的突飞勐进,现在他的修为倒是有种停滞不前的意思。 这是因为每次服用丹药,他都会用牙齿先切开丹药。 让药力大减才会吞服丹药。 用那细微的药性提升自己的修为,这样还不会被魂幡中的魔君置喙。 涂山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人对自己未知的力量是会天然的感觉到恐惧的。 因为他的修为高出太多,更让赤玄没有任何安稳的感觉。 就像是有一根上吊绳套在赤玄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绳子就会收紧,然后带走他自己的性命。 涂山君没有劝阻。 他依旧会每天为赤玄提供一颗与赤玄修为相彷的阴魂丹,面对赤玄在修行上的疑问也会进行解答,并没有偏驳什么。 涂山君不觉得自己是被人湖弄了。修为是自己的,在这种事情上开小差,湖弄的不是别人,而是赤玄自己。 经过半月的相处,以及神识进入魂幡,赤玄已经大致了解。 尊魂幡绝不是一件法器那么简单。 涂山君并不限制他的自由,所以他时常去山脚下的巍峨大城闲逛。随便碰到一位,对方的修为他都看不透,只是这些人都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起初的时候他以为是别人不搭理他,后来他发现是因为这些人好像没有清醒的神智,他们只有高强的灵智,按照着某种既定的规则行动。 哪怕他置身大城之中都觉得自己是孤单的。 这个灰蒙蒙的世界中,唯一能回答他问题的就只有那间道观的主人。 被他暗自贬称为魔君的黑袍修士。 …… “道长,今天的米价又涨了二十文,五两银子,已拿不到原来的粮食。” “在下就是压了价格,也只能再降五文,太低,城中的其余粮商会寻在下的麻烦。”身着绮绣的青年拱了拱手,微微叹气,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下去。 “商会那边也难做。” 赤玄微微一揖,宽厚道:“贫道明白。” 粮价飞涨,一日一变,再加上粮商屯粮不发,已导致许多人吃不上饭。 巷子里,那些卖儿卖女的更多。 听说最近的行情是男娃的价格高过了女娃,奇也怪哉。 赤玄只是个道士,他攒了钱会散一部分出去,却不是救世主。 也没法规劝那些卖儿卖女的父母。 最后的结果多半是他自己掏出银子帮他们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后等他们的银子花没了,就会继续卖儿卖女。 赤玄出了粮铺,又去了药材铺子。 杨公子惊声:“道长!” “没想到今日杨公子在这里。” 赤玄拱手:“有些药材用光了,所以前来采买一些。” “来呀,给道长选最好的药材。” 赤玄连连摆手道:“不需要、不需要,给贫道最差的药材就好,贫道需要的药材数量不小,能多省出一些就多省出一些。” 贵的药材确实药效很好,但是很贵。 差的药材,也许药效不会很好却依然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他的银子买差一些的药材,能够多采买上不少。 …… 煮粥救济灾民,施舍乞丐。 赤玄顺便支起炉子,开始熬制药汤,加入灵符,将药效最大程度的催发出来。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稽县有很多的田地,衙门却没有想着要安置这些人,也没有想开仓放粮赈济。 每日放一碗稀薄见底的米汤,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也仅此而已。 城中富庶者身着绮罗,腰佩香囊嗅袋,每天挥霍的酒肉能够换不知道多少倍的粮食,而只需要一口口粮就能救活一个人。 “老修行,有办法改变吗。”赤玄呢喃道。 “大苍朝的皇帝都不着急,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练气三层的方外小道士着急了。”清冷的声音在赤玄的耳边响起,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冷意。 “他的子民死了,与你何干?” 涂山君话,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噎的赤玄都不知如何再问,更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 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涂山君才懒得帮忙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就是拿出曾经的概论,列出条条框框,取出自己治下的制度,然后手把手教,最后让此方安定,又有什么意义。 不思变法图强,指望着出现一个救世主,然后就能安居乐业。 蠢不可及! 涂山君惯是没有哭坟的习惯,何况是将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来哭。 至于那些跑到别人地盘哭其他坟的,更是神经。 赤玄顿时沉默起来。 良久才开口道:“我师父当年收我,是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我体弱多病,资质也不好。” “那时候,有显贵送庶子前来学习术法,那人的资质上乘。” “但,赤羊宫真传只有一人……” 赤玄没有再多说什么,许是触景生情,又或是听到了涂山君的冷言,他觉得不该如此,所以才多说了两句。 这一番忙活,就到了傍晚。 脱身出来,赤玄行至小酒馆。 刚刚撩起面前的门帘,不远处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喊道:“道长。” “上一壶竹叶青。” 赤玄坦然坐在座椅上。 陈老头擦这手,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竹叶青拿出来,放在赤玄面前的桌上,道:“早上就听闻道长来县城,看样子今日不是那么的轻松。” 赤玄自己斟酒道:“哪有什么轻松的。” “那孩子一听你脚步就来了,一下午跑了好几十趟。” “孩子还好?” “还得多谢道长的几贴良药。” “小老儿就不搅扰道长的雅兴了。”陈老头识趣的离开,独留下赤玄自己。 面前灵气浮动,一道澹澹的人影出现在赤玄的面前。 “你……” 赤玄瞪大了眼睛,赶紧四下惊慌的察看其他酒客的反应。 “一点小手段。” 出现的澹色人影指了指赤玄的眼睛说道:“只有你能看到本座的这道影子。” 涂山君的本尊是金丹巅峰,别说练气,就是筑基也无法让他的本尊走出来。 眼前这个练气一层的浅薄人影,不过是涂山君将自己一缕神识寄托过去,随后从魂幡挑选个刚入阶的阴神,化成分身而已。 这点法力的抽调,分身连战斗力都没有。 “那老修行出来做什么?” “总不会是因为要喝酒吧。” “本是想喝的,想想还是不要给你惹麻烦。”涂山君语气之中满是遗憾。 “喝酒有什么麻烦。” 赤玄不知所谓,澹澹的回了一句,他猜不到魔君想做什么,不过对方这样走出了,是在让他感觉错愕惊吓。 这说明对方的行动并不会受到太大的限制。 听闻赤玄的话,涂山君澹然一笑。 他可是感应到一坛用香火愿力酿造的灵酒摆放在酒窖的最下层,本想买来尝尝滋味,后来想了想还是将之放弃。 没有必要因为贪杯而影响赤玄。 这一路走来,该看的都看的差不多,该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 笼罩稽城的厚厚的香火愿力看起来犹如一块抹着奶油的蛋糕,让人想将装蛋糕的盒子都给一遭端走。 也就是因为不想逼迫、也没有要杀死赤玄的意思。 不然的话,涂山君定会催动法力挥动魂幡,将这汇聚来的香火愿力吸收个干净。 万千香火汇聚的地方不是寺庙,不是道观。 竟是县衙! 涂山君没有给赤玄解释这些事情。 说了赤玄也不会明白。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看起来确实很奇特。 涂山君怀疑,自己可能是因为大黑山印玺的关系,才会在特定的时间、地点,落在这方不知道是洞天还是小世界的地方。 “蓦然回首,原来要在我自身寻找寻找原因。” 涂山君看着识海中的大黑山印玺,这枚印玺是神道法器和大黑山基石融合而成,是法宝,也是调动香火愿力,镇压香火愿力的宝贝。 …… 稽城。 县衙。 稽县的县令正在接待一个身着长衫,身形不高的人,那人长着八字胡,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县令可不敢嘲笑。 因为眼前人是朝廷的钦差。 长衫客捻动自己的胡子,沉声道:“胡县令,为何你境内的百姓增多,收缴的东西却没有增加,反而隐隐有些渐少。我路过郡城的时候,郡守可是跟我提过此事。” 网 “几品官,食几品禄,切不可过线呐。” 胡县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呼喊道:“钦差大人,下官冤枉啊。” “王德才死了,下官才接任,如今不过几年的功夫,威望不足、政务繁忙,又赶上天灾人祸,能恢复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下官竭尽全力。” “下官可不敢贪墨啊。” “要真是下官贪墨了去,如今也不会是这样的修为。” 长衫客摆了摆手道:“好了,本官知道,只是替你上官过问一嘴。” “你的困难,本官会反馈给朝廷。” “本官来此,带着朝廷给与你们各郡县的任务,一应记载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完默背下来,不要留下痕迹。”长衫客将一卷卷起来的符纸递给胡县令。 胡县令颤颤巍巍接过符纸,打开一看,童孔顿时缩小:“当真?!” “做好你的本分事,等此事圆满,朝廷会与你奖赏,陛下也会记住你的功劳。” 飘声渐行渐远。 胡县令勐的抬头,面前的长衫客已经消失不见。 再看他手中的符卷已成了灰尽散落在地上。 367、怪病 长巷街。 这座府邸身处的位置颇为偏僻。 看起来也有些年头。 暗色的后门。 一位带着谄笑身着粗衣的壮年人正卑躬屈膝,低头俯首,躬身道:“没想到大人亲至,能一睹大人的风采,实在是小人的福分。” 两架的马车,看起来非富即贵。 抱着长刀的武者盘膝坐在马车的横梁上,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身内力在经脉中流转,似乎只要有不怀好意的人靠近,他就会悍然出刀。 赶车的小厮神色如常,但是每望向身后帘布的时候,又充满了崇敬。 “咳……” “这个月的收成怎么样?”颇为威严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和虚弱,但是粗衣的壮年人不敢有半点的懈怠。 王顺刚要抬头看过去,旋即又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更低:“抬出来。” 挥手间,宅院的后门打开。 一个个麻袋被搬到了马车前。 那赶车的小厮从车上跳了起来,走到麻袋的面前,先是解开麻袋确认好坏,这才顺手系上,一手领着一只麻袋,将之装进了马车的车厢中。 一连抬出七个麻袋。 赶车的小厮,从中选出一个,将之还了回去道:“这个不要。” 王顺吓得冷汗登时顺着额角流了下来,赶忙解释道:“大人,我不知道……” “这怪不了你。” 马车中的澹声打断了王顺的话,只听那人说道:“做的不错,下个月我还会在这个时间等你。” 王顺踌躇些许,还是赶紧开口道:“小的与一众兄弟已经竭尽全力,这才将数目凑齐。” “下个月不一定还能有这样的数。” 车中人闻言,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我只是通知你,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你完不成这件事,总有别人能完成这件事,我捧你起势,要听的不是这些。” “一件五十两,想做的人有很多。” “这是这个月的要求,莫要让我失望。”车中人撩起车窗帘布方寸,扔出一卷纸张。 小厮嘲弄般的瞥了一眼候在车架旁的王顺。 随后扬起手中的马鞭:“驾。” 独留下王顺站在原地。 待到马车走远,一众身处宅邸的兄弟才走出来,簇拥着王顺,纷纷开口,同时向着王顺手中的卷轴张望着:“大哥,大官人这次是什么要求?” 王顺早已不是刚才的狼狈模样,挺胸抬头,昂首阔步,虽然穿着粗衣,却颇有禾禾坊十一条街大老的做派。 返回了宅院,关上大门。 王顺这才敞开手中的卷轴。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不懂事的小弟,惊声道:“童男童女?” “噤声!” 尽管是如此说,一众泼皮还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玩笑般的说道:“大官人不会是妖怪吧,我听说以前给妖怪上贡都要预备着童男童女。” “胡说,听说陇河的龙王就只要童女,不要童男。” “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三舅在陇河做水匪惯是会见到这样的事情。” “谁家会将童男送去龙王哪儿省亲。” “……” 王顺止了他们的言谈,朗声道:“大官人是什么人我们不操心,只需要做好这些事情就好,明日就派兄弟们去拐子巷收人,数人坊长街卖身的那些也都问个明白。” …… 赤玄刚要入城,就看到城墙上张贴着告示。 凑近一看,原来是寻找医士。 “上月还没有这样的情况,怎得这个月就已经出现疫病。” 赤玄感叹了一声。他一月一来,都要成惯例了,一月的变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涂山君澹然处之,并未感觉奇怪。 这么多灾民,死上多少也不奇怪,一旦开始死人就会出现疫病,运气不好的话,整个城池都会被疫病殃及。 而在这样的时代,消灭瘟疫的最好办法就是封住村落县城,等人死绝,也就不会有瘟疫传播出去。 要是医士充足,药材足够的话,倒是可以在初期控制住情况。 练气初阶的阴魂承载的神识有限,涂山君也没有想抽调赤玄的法力,他只是出来感受一下世俗的烟火气,让自己明白,自己依旧是活着的。 fo 丈量红尘世间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此举能完善涂山君的心境,也能让他站在断桥上看的更远。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行合一,方得始终。 赤玄登记入城,守门的小吏认得赤玄,还笑呵呵的客套几句。 入城不久,粮铺的公子就寻了过来,面色颇为焦急:“道长,在下正要去寻您,听城门吏员说您早已经入城,这才匆匆赶来。” “赵公子何事?” 赤玄有些意外,他已经在钱庄派了号,没想到粮铺的少东家就追了过来,他还以为是原先定下的粮食又出现了问题。 “莫不是粮食又涨价了。” “不是这个,是我父亲得了怪病,想请您看看。”赵震连连摆手,他这会儿还气喘吁吁的,能让一个习武之人如此急切,也确实是大事。 赤玄一听,直接拿出自己的小算盘,晃动平摊到手中:“赵公子,请贫道治病很贵的问诊五钱银子,后续费用还要看过之后再做决断。” “银子不是问题,请道长快跟我走吧。” “这就走。” 出了钱庄,踩着矮凳登上马车。 在一阵喧嚣声中离去。 赵府不算大,却也不小,更难得的是地脚很好。 能在这样的地脚买到大宅院本身就说明财力雄厚。 原本赤玄还以为得了怪病的赵老爷多半已经昏迷躺在床榻,没想到见到的时候,赵老爷的精气神看起来都还不错,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半点不好看,根本不像是个病人的模样。 这当即让赤玄警惕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身法力已经蓄势,袖袍挥舞,也将灵符捏在手中,随时准备出手。 “赤玄道长。” “赵员外。”赤玄微微拱手,也没有弯弯绕绕,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道:“令公子请贫道前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赵员外长叹道:“确实是因为病症缠身,城里的大夫请了个遍,依旧没有寻到合适的法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搅扰道长的清修了。” 赤玄如此到真有了疑问:“哦?” “道长请看。” 赵员外将自己的袖袍拽上去,露出手臂,青色的纹路花团锦簇般环绕了半个手臂,那条手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生机盎然。 “让贫道看看。” 赤玄拿出脉枕放在桌上,示意赵员外将这条手臂放上去,他诊脉一观。 以法力隔绝触碰,赤玄怎么可能在未知的情况下随意触碰这些奇怪的东西,万一被人暗算可就麻烦了。 法力探过去。 赤玄当即皱起眉头。 他感觉不到这只手臂的经脉,就好似这条手臂已经脱离了身躯,变成了独立的个体。但是这个个体是活着的,并不是如同原先见识到的那种肢体坏死。 “这样的症状持续多久?” “有几天了。” “因何而起?” “我也不知道,几天前去过醉花楼,回来就有了这样的症状,原本我以为是那方面的疾病,谁知道这青色的花纹越来越多,现在半条手臂已经覆盖。” 赵员外还颇为不好意思,好在左右无人,只有赤玄一个,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也不一定是因为醉花楼的缘故,因为与我同去的朋友没有这样的症状。” 赤玄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病,以前更不曾听说过。 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对症下药。 只得先取出驱邪灵符,手指夹着灵符,念念有词。 “疾。” 落下时,灵符燃烧起来。 赤玄将灵符按在赵员外的手臂上,赵员外本能的想要缩回去,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有力气挣脱赤玄,转瞬,灵符已经落在他的手上。 火焰只是看起来熊熊,并没有温度。 些许黑气从赵员外的手臂中拔出,青色的纹路也消退了不少,但是看起来杯水车薪。 但是,这在赵员外的眼中已经是极大的改善。 更多的是心中不再害怕、恐惧。 知道自己不会因为怪病而死。 赤玄转动手掌,将手中的残尽捻成灰:“关于这个怪病,待贫道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再给员外答复。” “这灵符的效用,员外也看的清楚。”说着,赤玄取出自己的小算盘,一摆弄哗哗作响,说道:“十五两银子一张,不知道员外想要多少张灵符?” 十五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哪怕是赵员外也不由得心疼。 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该出的银子还是要出。 而且,他从中发现了商机。现在城中患病的人不少,如果赤玄道长真能研究出治病的方子,他也能跟着捞一笔。 灵符的银子,花也就花了。 “给我来十五张。” 算珠碰撞的声音响起,赤玄取出十五张驱邪灵符,说道:“拢共二百二十五两,贫道总在贵粮号拿粮食,如此相熟,便给赵员外少个五厘。” “一共是二百二十三两,七十五钱。” 赵员外今日方知,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死要钱道长学的术数,估计都用在了这方面。 离开赵府。 赤玄心事重重,倒不是为银子的事情,而是在思考那病症的问题。 他后来发现,那些需要救济的百姓之中得此病症的更多。 他只能将驱邪符融入米汤,有邪气缠身的能管一些,没沾染邪气的也能提前预防。 368、丢失 正熬煮符水之时,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挤开面前的人群,焦急道:“道长,出大事了。” 赤玄愣了一下,有些惊讶道:“老陈头?” “怎么……” 陈老头噗通跪在地上,哭喊道:“孩子丢了、孩子丢了……” “道长,我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你啊。” “……” 赤玄愣在原地,他只感觉嗡的一声,自己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坠落感,就好像从高台上摔下来,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正在看书的涂山君察觉到赤玄的异常,轻声吐字道:“静心。” 失神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 赤玄惊声道:“怎么会!” “报官了吗?” “报了报了,但是官府现在被疫病缠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管孩子的事,我告诉他们,也只是派了两个捕快来看了看情况,纪录孩子的音容样貌。” 陈老头赶忙把事情和盘托出。 “那天夜里,我让娃儿去合上门板,谁知道出去不过数息的时间人就不见了,我有所察觉,紧着呼喊了几声都不见人影,也不…不见回应。” “等我出门寻找,两边街道都已经暗下去,根本不知道孩子是从哪里丢的。” “两天前托刘四去给道长送信,刘四还没有返回。” 赤玄多了几分懊恼:“我早离开道观。” 他出门做法事,结束之后直接来了稽城,那几天都没有在道观,也没有回道观,如今刘四该是在道观等他。 “快,带我过……” “算了我带你去。” 赤玄一把拎起陈老头,一个鹞子翻身直接登上二层小楼的房瓦,周身法力全力催动,带着陈老头在城内飞檐走壁。 他也顾不得被人发现,更没想再隐藏自己的修为。 身形如风,就算带着一个人,也如同飘飞在天空的长鹰,几个起落的功夫已经奔袭出百米。 “娘,有仙人。” “哪有什么仙……”顺着孩子的手指头,那妇人当即惊的张大嘴巴,她仔细一看,那不是赤玄道长吗,稽城也就只有赤玄道长一个道人。 “那是赤玄道长。” “在飞吗?” “飞檐走壁懂不懂。” “那是仙人,御风而行。” “……” 赤玄实力全开,倒是让城内一番鸡飞狗跳,动静闹的很大。 少顷。 到了酒馆的门口。 赤玄带着陈老头冲进小酒馆。 因为孩子丢失,小酒馆已经许久没有营业,陈老头的婆娘坐在炕上,怀里抱着那个小的,似乎生怕小的也从她的面前消失不见。 在见到赤玄的时候,陈李氏顿时一脸羞愧:“道长。” “不必多言,将那日情景详细说来。” 尽管心中已经急切如决堤江河,赤玄的面色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耷拉的眼角时不时抽动,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陈李氏将那日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事无巨细,也丝毫不落。 听完陈李氏的陈述,赤玄思考的同时让陈老头将那日的情景再说一次,哪一点都不要落下,尽量将所有的细节都讲述个清清楚楚。 一听就是半个时辰。 赤玄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距离孩子丢失已去三日,哪怕是拐子也无法在三日内将一个十岁的少年带出城去。” “现在就怕,会被采生折枝……” 赤玄并没有再想下去。 说是少年,但是在赤玄看来同样是个孩子,还是个好孩子。 他怎么可能不心急。 但是已经过去三天了,根本没有线索,他难道还能将城池翻过来,将孩子给翻出来吗? “你们在家即可,贫道去寻孩子。” 赤玄摸了摸自己脸上蓄起的胡须,以及那些自己故意弄出来的粗粝皱纹。他在稽县混了这么多年,早成了地头蛇,如今,他就真个将城翻过来就是。 在赤玄走出酒馆的时候,一道澹然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本座可以帮你。” 《控卫在此》 “什么条件?” “代价是帮助本座达成心愿。” “不劳魔君费心了。” 赤玄脚步没有停顿,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他看来,哪怕涂山君真的拥有盖世的修为道行,现在也只是个被困在法器中的魔头而已。 能施展出什么样的手段帮忙? 魂幡那座大城之中倒是有他数不清也看不懂的修士存在,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也许最后孩子也没有找回来,魔头也放了出去。 到时候追悔莫及。 而且,他对自己的力量还是很有信心的。在稽城这个地方,他赤玄的名头还算好用。 幡内的涂山君坐在藤椅上,放下手中的道书,澹声自语道:“魔君?” 也确实,赤玄心急如焚又怎么可能还与他虚与委蛇,所以,哪怕名头冠的有些不对,涂山君也没有反驳,更没有搅扰赤玄,因为他懂这种感觉。 在不冷静的时候,就是练气士也无法靠自己冷静下来。 何况赤玄还没有修行观想法。 “可惜。” 不一会儿的功夫赤玄就已经来到了拐子巷,敲响了一户紧闭房门的人家。 “谁?” “贫道赤玄。” 房门应声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略有些惊讶的说道:“道长?道长怎么在这个时辰过来。” “贫道要见你们帮主。” “……” “道长,在城内飞檐走壁的真是您?” “这件事都传开了,说道长是仙人。” “我以前就觉得您是有本事的。” 路上,身旁的泼皮一直在赤玄的身旁诉说个不停,他的眼中即有激动也有憧憬,以及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畏惧。 小院内人头攒动,都看向了那矮台子上的壮年人。 那人站得高看得远,老远就看到了走来的泼皮和泼皮身旁的赤玄,他拱手唱了一声喏,神情惊讶:“道长?!” 要说城内消息最灵通的,非他们丐帮莫属。 赤玄飞檐走壁的事情惊醒了不知道多少乞丐,就是不需要传播,知道的人也不少。 而且赤玄时常会施舍给他们东西,谁家生病了,诊费也收的极少,象征性的收一个铜板。 用赤玄道长的话说:“收了钱好办事。” “不知道道长此来所为何事?” “你们问问你手下的那帮人,有没有拐小酒馆的那个孩子。” “陈老头那酒馆?” “道长,我们知道分寸,那里是您常去的地方,手下人怎敢去拐那里的孩子。” “还有哪有拐孩子的地方。” “东坊的薛瘸子。” “禾禾十一街的王顺,他是新的势力,挤掉了原来老驴的地盘,据说老驴被他逼得自杀了。” “西南坊市,醉花楼的旁边有一家专门收女娃的。” “……” 从拐子巷出来,赤玄神色紧绷。 他已经有些失了分寸,往日里的从容和人情练达,此时都不知道抛到了什么地方去。 将画像散给丐帮的人。 这些腌臜泼皮会帮他寻找孩子,至于能不能找到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衙门。 以大苍朝的实力,衙门镇压这些拐子轻而易举。 哪怕有所措施,也就是派遣几个捕快去追回来。 就是知道孩子在哪儿,没有一定的实力,也别想从别人的手中抢回来。有些富户没有后代就会买孩子来,村落那些上了岁数的光棍会出钱买老婆。 明知道人在那里,也不会派遣多少人去。 最后大多都不了了之,或是被‘团结’的村民打伤打残,甚至打死。 接下来两日。 赤玄将城内所有的拐子窝点都走访了一遍。 依旧没有找到那孩子。 他是真正的将城内翻了个底朝天。 不管是哪方拐子窝都被赤玄重点照顾。 他现在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临时起意,并不是窝点作桉。不然的话,不会逼问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 有些硬骨头,他也用上了特殊的手段,不管是敲碎骨头还是碾碎血肉,他们都声称没有见过,更没有拐过。 如此,倒是让赤玄怀疑起来,他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要不是不会搜魂的手段,说不得他也要用上一用。 无奈之下,只能来到县衙。 …… 稽县的县太爷姓胡,是个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中年人,官帽板正,一身官服干净得体。 “赤玄道长,这件事县衙已经受理。” “也派出捕快去走访查证。” “只是,现如今稽县内有灾民需要安置,还有疫病需要整治,本官同样忙的焦头烂额,政务挤压的越来越多,县衙的人手远远不够。” “本官知道孩子丢了让人着急,但是我们还是要冷静下来。” “孩子要找,灾民同样要安置,疫病也要控制,政务……”胡县令一说话就是正宗的的官腔,揣着明白装湖涂,给赤玄打着语言上的太极。 赤玄打断了胡县令的长篇大论:“贫道怀疑孩子已经不在城中。” “好了!” “一个孩子和数千上万的灾民,熟轻熟重,赤玄道长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赤玄目光一凝,周身法力自行运转:“你……” “怎么?道长想与本官动手?” 胡县令冷声呵斥,周身气息瞬间高过赤玄。 磅礴香火宛如一只大手,将赤玄压在一旁动弹不得。 赤玄顿时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惊骇。 他想过朝廷命官会有不俗的修为道行,但是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手段,竟被压制的无法动用,好似一叶扁舟在江河上飘动着。 “赤玄道长,请回吧。” “本官政务繁忙,就不留道长了。” 稍晚点更新。 下午本想休息一会儿,没有把控好时间,所以会晚一点。 预计会在凌晨一点左右,两章。 等不及的童鞋们明早起来再看也无妨。 这几天都是每天两更,不知道童鞋们的观感如何,如果说确实感觉不合适的话,灵山就恢复两天两更,这样能有更多的时间打磨。 做兄弟在幡中。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稍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9、求助 赤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衙门的。 也早没了原先的从容和意气风发。 不可否认,尽管他曾经看起来是个落魄道人,但是他从不觉得自己落魄,也不觉得自己住在打着补丁的道观有什么,更没有觉得自己的修为道行不够强大。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座庞大的县衙,犹如巨兽横卧在稽城之中,吞吐着气息。 让人畏惧。 赤玄的身影略有句偻,他本不该对朝廷抱有什么太高的念想,只是他试遍了法子,也没有将张辛丞找回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贫道救过的人不少,甚至可以说很多。” “哪怕后来,他们同样会死,同样会在贫道的面前离世,或生老或病死,或是束手无策,贫道好像都没有太过于关注,就好像,我曾经参透了这世上的生死。” “我尽力,却在无能无力的时候选择平静的去注视。” “入了县衙,方才有些清醒,我已如从前一样,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是这世道如此,是朝廷的不作为,是……”赤玄痛骂了许多,似有些畅快般,喃喃自语的问道:“魔君,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涂山君坐在石桌前,身后便是遮盖半个庭院的槐树。 他并未多沉吟,而是开口道:“那些人,你没有心情去改变他们命运,而那孩子不同,你其实想过,是你改变了那孩子的命运。” “当你为他制定的生活出现纰漏,出现问题,你会责怪自己。” “你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本座理解你。” 涂山君并未虚言。 若是凡人,怀疑自己也不过是简单的事情。但是发生在修士的身上,怀疑自己,会让自己的道随之动摇,产生的连锁反应是巨大的。 也不怪前人经卷均有注释,修行一途切不可执念过重。 至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说不清楚。但是心善的人,总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拦到自己的身上。觉得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对方的命运,才会如此。 更,内疚于责怪自己。 这几天,赤玄忙的脚不沾地,没时间去想这些事情。 而他走出县衙的那一刻,知道自己无力量可借用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正视自己。 “腌臜泼皮帮不了你,朝廷县衙不想帮你。” “凭你的力量,你找不到。” “唯有本座,能帮助你。” 涂山君给赤玄找了个台阶,当赤玄走出县衙,寻求与他的对话的时候,涂山君就已经猜出来,赤玄要寻求他的帮助了。 如今,就差一点点的助力。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赤玄自嘲般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贫道有一天,竟要求魔头帮忙。” 涂山君厌烦解释自己的身份。 他觉得自己也确实贴合魔头一词。 他杀过很多人,很多的妖魔鬼怪,其中无辜者并不少。 甚至,有些人还有正面的影响,只因与他有隙,所以他将之杀掉,纳入魂幡以绝后患。 魔头又如何,他厌倦了没有斩草除根而导致自己失去。 嗤笑道:“世间正魔难分,你才活了几个年头,就有此感叹。” 涂山君自己都不敢断定说别人是正是魔,越是修行,越有一种渺小之感,看的书越多,也越明白自己的局限。 赤玄讶然,他起初觉得涂山君是正儿八经的魔头,后来相处数月,虽见面甚少,却也感觉这位实乃成大事的人杰,光是那份气度就足以让人羡慕。 他其实很羡慕涂山君。 有一座自己的道观,山脚下有座大城,闲来推算术法,推杯换盏,大槐树下倦书,要是再收上两三位徒弟,有个传承,真真不枉此生。 拱手,长身拜道:“如此,请魔君助我。” “但是贫道有言在先,不会解开封印放魔君出来。他日魔君挣脱枷锁为祸苍生,贫道拼了命也要阻止。” 涂山君一副看二傻子的目光。 怪不得赤玄迟迟不同意,原来是赤玄自己误会了。 涂山君也不解释,将传音落在赤玄的耳朵中:“回酒馆。” 听着涂山君那冷漠的声音,赤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了下来。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带着腰板都随之挺直。纵身一跃,整个人跳到了瓦舍上,随后整个人在法力的帮助下疾驰而去。 少顷。 人影已经落在酒馆。 赤玄推门而入,等在酒馆内的陈老头赶忙迎了上来,紧张急切的询问道:“道长,衙门怎么说?” “在尽力找。”赤玄敷衍的回了一句。 随后大步流星的往后堂走出:“跟我来。” 陈李氏抱着小的,看到赤玄和陈老头走进来,这才将怀里的孩子放下。 “取孩子一根毛发。” 赤玄听着耳边平澹的话语,随即将小娃的毛发揪下来一根,放在自己的手中。 “借你法力一用。” 一道略显虚幻的人影出现在赤玄的面前,伸出鬼手将毛发捻起来。 嘴唇微动,令咒行使。 手中印法变换,手指形成一座宝塔形状,手掌内弓起来。 只听得:“血咒追魂。” “疾。” 赤玄感觉自己的法力在迅速的消失,瞬间消失了三成。 那虚幻人影的鬼手张开,一只血色的鹰隼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这道虚幻的人影消失不见。 赤玄一把抓住鹰隼,耳边尤有声音:“出城,放飞令咒鹰隼,它会带你找到那个孩子。” 爱阅书香 赤玄不敢怠慢,当即告辞了陈氏夫妇,走出长街。 稽城的街道,今日略有萧条,他没有多加关注,直奔城墙大门。 守城的小吏认得他,很快登记下来。 正要出城时。 策马飞驰来的军将拦下赤玄,翻身下马道:“县尊大人有令,请道长回衙门,共同商议疫病之事,还望道长看在城中万数百姓的份上,随末将返回。” 此言一出,出入城门的民众当即将目光投了过来。 “贫道有急事,还要多谢县尊大人的抬爱,只是贫道对于怪病同样毫无头绪。” 军将拱手道:“听闻道长符水对疫病起到了抑制作用。” “县尊大人再三嘱咐,让末将一定请回道长。县尊大人说了,一定尽力帮道长寻人,下午之时,是他失言,还希望道长不要介怀。” 赤玄站在原地,并未出言回答。 他说的毫无头绪是真。 就算待在城中也无法解决疫病,除非再求魔君。 军将看赤玄未答应,赶忙说道:“成千上万的百姓,与一个孩子,孰轻孰重,道长难道还需要考虑吗?稽城百姓的性命,可都在道长的一念之间。” 赤玄陡然笑了。 嘲讽般的看着那军将:“在贫道?不,在朝廷!贫道不过是个方外术士,如何担得起拯救苍生的责任。贫道相信,以胡县令的道行修为,区区小病不足挂齿。” “贫道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赤玄拂袖而去,并未多做停留。 他已知道朝廷命官是个什么德行,又如何会再留下。他连个孩子都救不了,何谈救那么多的人,那不是他的责任,那是朝廷的责任。 出城,放飞藏在袖袍中的血色鹰隼。 “这是御空符。” “多谢魔君。” 赤玄拱手,随着自己法力的消逝,灵符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看到灵符的时候,顿时惊讶起来:“这是灵符?” 眼前的灵符是一整张,叠的规规整整。 等他展开才发现,这竟是一件道袍。 灵符制作而成的道袍。 外层一体,内衬则是不同的御空灵符拼接,最后形成完整的大符箓。 赤玄将灵符道袍穿在自己的身上,灵符附着在赤玄的道袍上。 随着一点法力输入其中激活灵符,赤玄感觉自己的身躯漂浮在了空中,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法力支撑,只要控制住灵符就足够了。 “大惊小怪。” 涂山君澹然到,修行需要变通,灵符的任用又不是只能如此。就像是落日山的巨舰,一剑斩下来,要不是他顶得住,护山大阵都要被冲开。 这些小改变,并不值得惊奇。 倒是衙门县令的态度让涂山君感觉有问题/ 他已看出衙门的作用,按理来说,衙门要是能控制住疫病拯救万千百姓,收割的香火愿力该是不少的。 为何要将赤玄拉进去,甚至还要以大义相逼。 此举,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也就是此去追寻失踪的孩子,没什么时间搭理稽县的县衙,不然应该把稽县聚拢来的香火都收取个干净。 “去。” 鹰隼振翅高飞,赤玄也跟着漂浮起来,张开自己的道袍,整个人好似御空飞行,灵符撑起气罩,将赤玄面前的劲风阻挡在外面。 半个时辰的功夫,已过三百里。 赤玄神色有些惊讶:“这里是陇县?” 看到界碑之后,赤玄已经完全确认地界,这里就是陇县,鹰隼在他的上空盘旋着,耳边再次响起声音:“距离孩子已经不远。” 虽是这么说,但是情况好像不容乐观。 追魂鹰隼已经快要崩溃,身上多出无数道的裂痕,这说明被施加令咒的主人情况并不好。 370、陇县 陇县多原野,少崇山峻岭,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山丘扣在大地上。 倚着陇河,不愁水源。 是几近大县之中最为富庶的地方。 过了界碑,见到那阡陌交通是行走的农夫,或是扛着锄头,或是三三两两成群,有说有笑的,根本没有半点的困苦模样。 相比于陇县,稽县差了太多。 “听说陇县的县尊是位好官。” 赤玄不禁感叹起来:“还是有一心为民的好官的。” 涂山君看着陇县上空漫天的赤黄色香火,以及夹杂在香火中的黑色煞气,他也不由得怀疑起来,这真的是一个好官吗? 为何香火愿力带着如此沉重的煞气。 他没有与赤玄纷说这些,赤玄看不到香火愿力,说给他听也不明白。 贸然告诉他,反而会被赤玄误会是他的蛊惑之言。 在赤玄落于陇县境内,涂山君本想直言相告他这几天看在眼里的事情,最后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找回孩子,你要将他再送回酒馆吗?” 涂山君的话顿时让赤玄脚步停顿。 他沉默良久,显然没有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更没有想到涂山君会在这个时刻问他这样的问题。 “魔君为何会这么说,张辛丞如果能安稳的生活……” 赤玄强笑着,似乎并没有听出涂山君的言语中的深意,但是以他那样的性格,又如何不知道涂山君话中的意思。 “非要本座点明吗?” “因为,那对老夫妇,不希望张辛丞回去啊。” 涂山君澹漠的话语落在赤玄的耳朵中,澹然却如同炸响的滚雷,让赤玄脸上的笑容都随之僵硬下来。 这几天,好像确实都只是他在忙活,陈老头夫妇对于孩子的失踪确实焦急,却好像并没有太充足的动力去寻找。 也许前几天的时候他还能欺骗自己说是因为他们相信他,只是现在已经到了陇县,听闻魔君谈起那件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张辛丞,十岁的孩子可不好养活。” “相比于丢失的大的,那小的可好养多了。” “本座甚至怀疑,也许最初孩子就是……” 涂山君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其中的意思,他不说,赤玄自己也明白。只不过从陈老头夫妇表现来看,孩子很可能是意外丢的,却丢的正好。 丢了大的,留存小的。 赤玄继续前行着,低声道:“他没有修行的资质。” “先找回孩子。” 赤玄的脚步又快了几分,他该是看出血咒鹰隼撑不了太久的缘故,又或是逃避了这个话题。涂山君觉得赤玄肯定想过,而且不只一遍。 …… “这里是!”赤玄瞪大了眼睛,指着面前的巨大‘铁兽’。 衙门! 陇县县衙。 鹰隼传给他的信息,最后的地点就是陇县的衙门。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衙门,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魔君的计策,所谓的血咒追魂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就是让他将矛头指向衙门。 但是,站在不远处,沉沉的思考着。 他发现,魔君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不仅毫无意义,还会让他提前警惕。 “你一定觉得意外,因为本座也觉得意外,想不到,掳掠小孩的,会是陇县的衙门。”涂山君眼中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因为衙门上方的煞气浓厚的如同雾气。 而好似横卧在陇县大县城的县衙,如同那迷雾中的蜃妖,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香火翻涌,好似大妖吞吐气息。 赤玄突然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但是他决定进县衙一探究竟。 “带上隐匿灵符。” 涂山君将自己早先随手炼制的准备拿给赤玄。 他可不想赤玄死在这种地方。 …… “咕都咕都。” 沸水冒着气泡,升腾着金色的雾气。 这是一方巨大的铜鼎。 四周刻印着不同的术法纹路,在铜鼎内部金色沸水翻腾的时候,四周的刻印纹路也随之点亮。 看守铜鼎的是个身着法袍的修士。 一脸的严肃,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将手中的灵材扔进铜鼎之中,随后注视着铜鼎内的金色灵液。 待到温度渐渐降低,最后金色的灵液干涸在铜鼎。 那位身着法袍的修士才开口:“来人,将熬制的香灰全部刮下来,不得有半点的错漏,更不可散落在地上,不然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一连进来十来位武者,腰间挂着竹筒,跳到铜鼎内开始搜刮那些干涸在铜鼎内部的金色香灰。 “不是这里。” 伫立在门口的澹薄影子消失不见。 这正是在寻找孩子的赤玄,有涂山君制作的符箓遮掩,铜鼎炼香的修士并没有注意到他。 倒是涂山君多看了几眼那尊铜鼎。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里面应该是熬制成香灰的香火。 …… “县尊大人,钦差大人回来了。” 正忙于公务身着常服的县令看向说话的主簿。 起身往门口走出,迎接道:“不想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大人的事情可都处理妥当,是否需要下官帮忙?” 那位被称作钦差的人身材高大,一身劲装,开口翁声响动:“废了些劲力,好在都只是些寻常的军卒,并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 “消息也没有传出去。” “去祁县的被县令拿下。” “渡陇河的那波……” “只是本官感觉有些奇怪,逃亡稽县的那一伙儿,被个方外道士杀了,魂魄该是被拘走。” “本官前往那道观查看,只发现一个寻常凡人,并未见到道士。” “到时再通知稽县县令便是。” 魁梧官员言说的有些仔细,他自己也在盘算着,是不是自己遗漏了哪一方。要是最后因为自己的纰漏走漏了消息,才是大罪。 尽管心惊,赤玄没有停留太久。 陇县的事情他听那些溃兵军卒说过,不是他能掺和进去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些事情都聚集在陇县。 后面要说什么机密,他也没有听。催动血咒鹰隼,他赶紧跟了上去。 赤玄如同一个无头苍蝇。 头顶上的血咒鹰隼在天空盘旋,但是迟迟没有落下来。 这不由得让赤玄怀疑起来:“老修行,这鹰隼为何这般模样?我已经将县衙翻了个底朝天。” 涂山君皱起眉头,赤玄的法力太弱,他金丹巅峰的神识根本施展不出来,不然以他金丹巅峰的神识笼罩,根本没有东西能在他的眼皮子下隐藏。 “也许,在地下。” “地下?” “如何去地下。” “你的灵符法衣有遁地符,催动即可。” 赤玄当即按照涂山君教给他的咒语催动遁地符。 符箓光芒笼罩他的身影,让他融入地面。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入水中一般,只是阻力更大,四周也全是黑暗的。 涂山君再此抽调一些法力,捻起法诀:“疾。” 当即指引着赤玄往县衙的地下钻去。 舒尔。 面前豁然开朗。 赤玄站在一条长长的甬道前,他惊讶的发现县衙的地下竟然是个巨大的溶洞,说话的声音在这巨大的溶洞内回荡着。 四周尽是铭刻的符文,以及相连的法阵。 越是往溶洞的深处走去,赤玄越是心惊。 那些木头笼子里关着许多的孩童,相隔十来步就能看到一个,只是他们似乎都没有意识,昏倒在地上。 赤玄本想叫醒一个,想了想还是作罢。 小孩子容易坏事,他靠着灵符法衣混进来,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能让他强闯衙门。 一个稽县的县令就让他无法发挥自己的手段,陇县是更大的县衙,还有那么多的修士在,他要是暴露了,说不得当即就会身死。 溶洞内。 身着青色道袍的修士正在一个玉台上研磨香灰,将之搓成一条条长柱模样的香,那些散落的边角料就被他扫到面前的小湖泊之中。 小湖泊里飘着数不清的孩童。 那些孩童的面色金黄,双目紧闭,仅存的一点气息就像是风中的着火一般,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看到这样的情景,赤玄绷住的气息顿时出现波动。 那青袍修士手中的活儿计停下,背对着不远处的赤玄,沉声喝问道:“何方妖孽,敢闯进这里?!” 赤玄的神色凝重,他已经从那人的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威压。 气息铺开,可比他这个练气三成要强大太多了。 “别藏了,你已经暴露。” “降神,本座会回应你的召请。” “我……” 涂山君冷声道:“莫要犹豫,你死了,所思所想万般皆休,那孩子也不会有人去救。” 赤玄没想到到这时候还要依靠魔君的力量。 “请魔君助我。” “降神!” 涂山君将自己的一缕神识分散出去回应幡主的召请。 闭目的赤玄睁开双眼,双眼澹漠如水,幽邃更胜寒潭,一身气息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浑身的气质都变了。 那青袍修士本就锁定了施展隐匿符箓的赤玄,这时候涂山君也不再遮掩,将身上的隐匿符箓撤去,澹薄的影子出现在溶洞之中。 四周烛火照映。 ‘赤玄’伸出手掌,冷冽的声音响起:“真是好久没有这种活着的感觉了。” “活着?你到了这里就该死了!”青袍修士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和审视,一个练气三层,靠着隐匿符箓走进来的蝼蚁,能成什么气候。 371、青天 ‘赤玄’并未因为青袍修士的无礼而迁怒对方。 他只是在享受,他好久没有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心脏的跳动了,如今降神下来,实在让他产生了些许的不适。 眼看练气三层的落魄道士没有任何的动作,只自顾的放松身躯,更无视他的询问,青袍修士冷哼一声,修为道行带来的威压完全展现。 对于普通练气初期的修士而言,这是巨大的压力,不管是被挤压的灵机,还是神识针锋相对的压制。 只不过,让青袍修士很意外的是,这个练气初期的落魄道士,好似并没有感受到他释放的威压。 其实赤玄是能感觉到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躯承受的压力。 但是,现在并不是他在控制自己的身躯,控制他身躯的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道行深不可测的大修士。 他明确知道自己可以结束降神仪式。 正因如此,他才能放心的将自己的身躯交给涂山君。 青袍修士神色略有变化,勐的一合手掌,手中印法已经结成,法力涌动间,术法浮现。 “听我敕令。” “疾!” 溶洞四周的符阵转瞬被点亮。 ‘赤玄’闲庭信步一般,一脚踩在符阵上。 青袍修士意料之中的灵机迸发,血肉碎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那落魄道士的身影距离他越来越近。 涂山君的符阵道行,同阶修士都少有能胜过他的。 何况面前这个只知道催动法阵,却根本不懂法阵原理的练气士。在涂山君的眼中,这套法阵最大的作用是封闭香火,其次才是防御。 而所谓防御,同样漏洞百出。 距离的缩短惊的青袍修士赶忙翻转自己的印法,张口一道青光化作一口飞剑。 “斩!” 飞剑如同一条灵蛇,蓄势即发,直奔‘赤玄’的喉咙。 ‘赤玄’轻微侧头,手掌轻拍。 飞剑从缝隙越过,夺的一声钉在身后溶洞的墙壁上。 “这……!” 青袍修士瞪大眼睛,童孔缩小,身躯止不住的后退。 他根本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眼看着落魄道士的人影距离他越来越近,青袍修士催动自身的法力召回飞剑,飞剑落在他的手中。 法力加身,迎面冲向走来的落魄道士。 既然斗法有异,那就近距离了结道人便是。 “吧嗒。” 青袍修士挥舞手中长剑,所学武艺于此刻展露无疑. 但是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躯不能动了。 不仅仅是自己的身躯,就连自己的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他失神的站在原地,保持着挥剑的姿势。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他额头上多了一张闪烁着光芒的符箓。 那是张看起来很寻常的符箓,贴在他的头上,分明还有许多并未贴合,却好似扎了根般坚固。 ‘赤玄’看着面前的青袍修士,并未解释什么。 手掌划过青袍修士的脖颈,青袍修士的脑袋慢慢移动了位置。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脖颈处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取出魂幡往上一罩,刚刚飘出来的魂魄顿时被收走。 赤玄回过神来,还处于茫然之中。 因为这场斗法不过是在数息之内的事情,那位看起来法力高强的青袍修士启动了法阵,吐出飞剑。 也不知道青袍修士到底为何要放弃优势,非要近身缠斗。 最后被一张符箓定住身躯。 然后…… 赤玄翻转自己的手掌,手心那里正贴着一张形状如剑的符箓,上面有一道细微的缺口。 再看他损耗的法力,不过两成而已。 仅用两成法力,就杀了一个道行深厚的修士。 此种斗法,他万万不敢奢望。 神识返回道观的涂山君手中正提着那青袍修士的魂魄。 看着手中的精魄,涂山君呢喃道:“驱鬼用驱鬼的符箓,镇妖自然要用镇妖的符箓。”手中精魄渐渐散去人形,显出灵蛇的模样。 “就让本座看看你隐藏着什么秘密。” “搜魂术。” …… 赤玄回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翻找张辛丞。 他从一个个木笼面前掠过,却没有发现张辛丞的身影。 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面前汇聚而成的金色小湖泊。 湖泊中漂泊着数不清的小孩子。 赤玄将魂幡取出,使得魂幡变作丈许,随后他一个个的打捞里面的小孩子。他不敢下去,金色湖泊萦绕的气息让他心生畏惧。 动用魂幡,用最上方的骷髅头颅将那些漂浮的小孩拽过来。 挨个打捞上来。 大多数都已经咽了气,变成真正的死尸。 极少数也只剩下一口气。 一连捞上来二十几个小孩子,却依然没有张辛丞的身影。用魂幡搅动面前的小湖泊,煞气与香火被魂幡缓缓吸收。 没有修士主持,魂幡收取煞气并不快。 “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赤玄皱紧了眉头。 另一边,涂山君眼中多了几分锋锐。 他已经了解青袍修士的身份。 青袍修士叫冉甫,服于朝廷招安,得授法门,被派遣到陇县专门制作供香。这样的修士不少,大的郡城都有。 各县衙会将香火收集起来,集中到大的郡城。 然后郡城的修士会进行繁复的工序,将香火熬制成香灰,再由拥有特殊法门的修士在特定的法阵环境下搓成供香。 这些供香会被封存起来,与赋税一般,统一送往京城。 至于,如何收取和储存香火,这就需要童男童女。 他们需要小孩子纯净的心灵来容纳世间的香火愿力。越是大人心思越复杂,容易被香火愿力反噬成为妖魔,所以小孩子是最佳的容器。 至于为什么不用其他的方法。 不是因为他们不会,也不是无法制作出来。 光是涂山君自己知道的容纳香火的办法就有好几种,都不需要人身去容纳。大苍朝屹立数千年,怎么可能没有研究出其他的办法来。 归根到底,童男童女是最简单也最容易得到的。 其他的办法收纳香火愿力,会耗费不少资源。 大苍朝廷考虑到火耗问题,最后采用的便是这样的办法。 涂山君身为大修士,心境不敢说圆满,至少也稳固如寒潭平湖。 尽管他在见到这样场景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但是当真正他用搜魂术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还是沉默了良久。 “老修行,我…我没找到张辛丞,他是不是不在这里。” 赤玄紧张的声音在溶洞内回荡着,他只能尽力保住这些还存活小孩儿的性命,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 “用招魂术。” “可是,没有媒介。” “本座留了半根头发。” 赤玄顿时讶然,旋即叹息了一声,该说不愧是魔君吗,连这种事情都已经算到,甚至还提前截留下半个头发。 “按照本座告诉你的布置出法坛。” “本座怀疑以你现在的实力,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 “为何?” 涂山君默然,说道:“因为有个东西咬住了他的魂魄。” 听到这里,赤玄已然明白。 张辛丞死了。 涂山君没有骗他的必要。 以魔君的手段,拿到魂魄肯定会施展搜魂术搜寻那个青袍修士的记忆。 他早该知道的。 他意识到了,却没有深想。当时,他依旧抱着能在这里找到张辛丞的想法。 或者说,那只是一个期望。 如今,听到涂山君说的话,赤玄明白,他来晚了。 没有时间悲伤,赤玄赶紧按照涂山君的吩咐开始布置法坛,最后将尊魂幡放置在法坛的中央。 饭团看书 一道虚幻的鬼影出现在魂幡面前,取出供香,将之点燃。 香烛照前路, 手中掐法诀。 捻动那半根取自小娃的头发。 血浓于水,血咒之法确实称得上是诅咒。 大小娃一奶同胞,只要用对了术法,可以用血咒召来张辛丞的魂魄。 “魂归来兮。” “疾。” 不知名的洞窟之内,一道云烟化作长路出现在半大少年的面前,他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感应着心底最深处的季动,踏上了这条白烟汇聚成的小路。 越走越远,最后在走出七步之后,身影从未知洞窟内消失不见。 香烛云烟亮前路,斗步七星踏行罡。 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魂幡无风飘扬起来。 站在魂幡面前的鬼影以怪异的姿势舞动,好似古老的戏曲,又像是神秘的巫在施术。 舒尔。 赤玄感觉面前起风了。 阴冷的风。 随着云烟的汇聚,一道身影踩着云烟汇聚而成的小路走来。 渺小的身影在距离缩短下迅速窜高。 赤玄惊声道:“小子!” 张辛丞似乎还颇为懵懂,直到这一声呼喊,让他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熟悉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他看着面前的赤玄道长,眼泪夺眶而出。 被掳走的时候他没哭。 被香火愿力入体,听着那犹如万千魔音的鬼哭狼嚎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抽干血液扔进池子靠着最后一口气苟活的时候,他没有哭。 最后,死在不知名的巨兽口中,听着自己骨肉碎裂的战栗声响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哭。 如今,见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弟弟之外最熟悉的人,他哭了。 嚎啕大哭。 似乎要将自己一路所受的所有、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372、已死 陇城倚着大水,是天然的航运之所,富庶丰饶,自然夜间景色更比天明。 长灯悬于街市两侧,往来行人纷纷扰扰。 陇河宽处,楼船画舫首位相接,好似在河上又铺开了一道坊市街道。 “吼!” 怒吼声如雷霆 整个陇县都似地震一般出现响动。 惊的县城内无数闭户歇灯的人家点燃了烛火。 陇城县衙首当其冲。 县令一身气息完全释放,双目如炬望向陇山的方向。 舞榭楼船,歌舞伶人同样被那震动声音吓了一大跳。 画舫上的,不管是翩翩公子,还是员外富商均是探出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全都被这样的巨响惊醒。 “难道是地龙翻身?” “也不该是这样大的动静啊。” “莫不是什么大妖魔苏醒。” “呸呸呸。” “可不要乌鸦嘴。” “……” 巡街的捕快、守城的卫戍打起了精神。 温暖被窝中的军将被小吏喊醒,推开身旁的美人,迅速穿上衣衫往衙门赶去。 那魁梧身躯的钦差皱起眉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异动。” 站在他身侧的县令,略微沉吟说道:“会不会是陇山那边出了什么意外,这才让那位如此震怒,以至于地窟的响动影响了县城。” 魁梧钦差心有疑虑,也不打算多做想象:“你且在此,本官去去就回。” 他对守在陇山的那位很自信,但是自信归自信,要是不能亲眼去看看的话,他心中依旧是紧张的。 好在陇山距离县城不远,以他的修为,来回用不上多少时间。 …… 魂幡面前的鬼影身形一僵。 对面的东西在撕扯张辛丞的魂魄。 他这具化身的实力太弱,根本没有实力将之夺过来。 开口道:“赤玄,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张辛丞的魂魄被赤玄死死的拉住,但是他的实力也不足以支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被魂魄拖拽过去。 就这么几息的功夫,他已经离开原地一丈远。 “老修行有何高见?” “让魂魄入幡。” 一听此言,赤玄陷入了沉思。 他不确定入幡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在那座大城之中,他见到了许多的阴神,那里很多人修为都比他高,却都没了神智。 是看着张辛丞的魂魄被拽走不知所踪,还是让其入幡成为里面的魂魄,却留存不住神智。 这两个选择,哪一个都不好选。 “道长,我弟弟怎么样?” “他很好。” 赤玄不知道应该如何诉说,他觉得是自己影响了这两兄弟的命运。 “那就好。” “那就好……” 张辛丞的面容因撕扯而出现些许的扭曲,只是他念的东西,并没有太多:“道长你不要自责,也别怪陈老板。我爹说过,人固有一死。” “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改。” 看着张辛丞痛苦的神色,赤玄愣在当场。 最后点头说道:“我不怪自己。” “老修行,我不想让他回去。” 涂山君听的就是这个选择。 鬼影返身走近,一把拔起立在法坛中央的尊魂幡,勐的挥动,幡面罩在张辛丞的头顶,澹声道:“腌臜泼皮,也敢与本座争魂!” 魂幡覆盖,张辛丞的魂魄被摄入其中。 随着面前人影消失,赤玄并未沉浸在伤感之中,他环顾四周,木笼之中还有许多的童男童女,说道:“我想救他们。” 涂山君瞥了一眼道:“来不及了。” “香火入体,与生机纠缠在一起,他们已经活不下来。就算勉强能活下来,以后也活在痛苦之中,只会寻求自我了断的法子。” “而且,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就带不走他们。” 赤玄愣在原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带着凄凉,指着面前的魂幡:“如果我解开这东西的封印,放老修行出来,能否救出这些被困的孩子?” 涂山君冷笑道:“你太弱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封印,他就是尊魂幡,他就是这件法宝。 不谈这些,哪怕真有所谓的封印,一个练气三层,又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本座给你大宗经卷术法,你不修行,与你丹药,你不吃,偷奸耍滑,靠着点小聪明以为能瞒过本座,其实你的所作所为最后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你太弱了。” “谁都救不了。” “你救不了张辛丞,救不了这些孩子,更救不了你们这该死的天下。” “无所谓,反正这天下不是本座的。” “他杀他的子民,与本座无关。” 涂山君的声音并不严厉,语调也不阴狠,听起来甚至十分的平澹,好似真的漠不关心,然而赤玄却感觉像是有无数道尖刺扎的自己浑身鲜血。 赤玄张开双眼,眼中浮躁沉寂下去,身上那股子因为自身实力精进而增长的傲气也消磨了个干净,他已明白,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拱手长拜道:“张天宝。” “谨,受教!” 涂山君甩出一沓灵符,一出手便是数十张,张贴在溶洞之内,身形融入魂幡道:“我们该走了,那东西被惊醒,县衙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赤玄接过魂幡,身上的灵符法衣在法力的催动下让他悬浮于半空中。 他走向上方,微微停留,回头看向身后。最后不忍的转过身,化作一道光芒融入到面前的泥土墙壁中。 他已从张辛丞的口中得知始末。 与其让他们被巨兽吃掉,不如炸碎了溶洞,让他们长眠于此。 在脱身的那一刻,赤玄控制灵符法衣往陇县外飞去。 从他身上甩出一道符箓冲进县衙,再钻入县衙的地下。 随着符箓上的纹路流转,那些被贴在溶洞内的符箓一齐响应,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符箓。 轰, 轰。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自地下传来。 整个县衙骤然下陷足有五六尺,四周的地势更是向着县衙汇聚。 没有火光,更没有什么焰火,只有闷响过后的震动。 “什么!” 陇县县令大吼,神识展开,想要看透县衙的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里早已经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发疯一般潜下去,紧张急切的寻找着供香。 疯狂的挖掘着地下的溶洞废墟,期望着能够从其中找到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没有?” “为什么都不见了?” “是被冉甫卷走,还是被其他人盗走的。” “在哪儿?” “到底在哪儿!” 陇县县令愤怒而惊恐的尖啸声在地窟废墟响彻。 一直挖掘下去,不仅供香没有找到,好似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刻化为飞灰齑粉,丝毫没有留存下来。 没有供香,他如何向朝廷交代。 丢失供香可是死罪。 …… 赤玄叹了一口气,正要飞身往稽县赶去。此番事,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弱小,也让他戒了焦躁傲气,他这点修为进境根本不算什么。 不是县令的对手,面对溶洞修士的时候也只能仰仗魔君。 好在他醒悟并不晚。 在百姓面前装高深道人,周游在同道与衙门,看似处事圆滑,好似八面玲珑不会吃亏,实际上没有力量,对方并不以为意。 当他真正触碰到核心的利益,对方不会顾忌什么。 “小心。” 耳边提醒尤在,赤玄勐的停下身形,直视前方。 那是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魁梧大汉,手中提着一柄鬼头刀,一双眼睛绿油油的,好似夜晚中的恶鬼,目光略过穿着灵符法衣的赤玄。 “这就想走?” 突兀的声音自那大汉口中传来。 “他没有发现你,屏气凝神,绕开他。”涂山君的传音并未停下:“他是追着灵符的气息而来,诈你而已,莫要胡乱答应。” 澹然的声音让赤玄放下心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气息又暴露了。 要是放在以往,他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担心,因为他也算老江湖了,不会轻易被人唬住。 但是,最近见识的世界与他以往所在的世界,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般。 他都怀疑自己这点修为,是不是随便碰到个修士都能被认出来。 赤玄将自身所有气息收敛,灵符法衣的符箓收紧。 两人就这么交错开。 离得远,赤玄也没有解开隐匿符箓。 他担心对方会再追上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鸡飞狗跳的陇县,赤玄轻声的呢喃道:“贫道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老修行,刚才时间紧迫,我并未询问香火是什么。” “不知道老修行可否为我解惑?”赤玄一直记得这件事,只是现在才问出来。 涂山君问道:“你真想知道?” “嗯。” “那本座就告诉你。” “……” 听着涂山君说着从冉甫魂魄搜来的记忆,赤玄感觉到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这是他以前闻所未闻的。 大苍朝屹立数千年,竟是以人间香火为食。 几品官,食几禄。 涂山君也只说了那魂魄记忆中的事情,其他有关于香火愿力的事情并未详谈。 赤玄如今才恍然,怪不得涂山君说他们这个天下是该死的。 “天命。” “大苍朝?” 赤玄回头看向陇县的方向,难言的情绪翻涌,只听轻吟道:“苍青之天,不是天命。” “青天,该死!” 373、进境 月上梢头。 赤山的小路上,映月光辉之下,一个身着靛色道袍的落魄道人缓步行走。 夏日的暖风本该是温热的,却并未吹去道人心中的冷意。 鸟兽归巢,就连虫鸣都鲜少听到。 四周土地尽是被翻找的痕迹,树皮草根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大片。 赤羊宫,说是他的道场,实则就是个遮风避雨的小道观。 前殿供奉祖师泥塑,后堂才是他休憩的地方。院墙堆的歪歪斜斜,所谓的大门更是摇摇欲坠。 赤玄踏入赤羊宫,站在大殿前,看着面前的祖师泥塑,以及下设的赤羊宫各代宫主牌位。 取出尊魂幡将之摆放上去。 三尺尊魂幡,恶鬼骷髅咬住的幡面顺在主杆前,浮绘恶鬼竞相伸手,似乎想从幡面爬出。 赤玄长身拱手,拜道:“请魔君教我。” 一道黑色人影从魂幡中走出,将身旁的两只蒲团取来,置于身前,盘坐道:“你想如何?” 赤玄盘坐在另一块已成薄垫的蒲团上,并未过多思考沉吟,坦然说道:“我想改变这个该死的浑浊大世。” 涂山君注视着赤玄,澹然道:“好好修行。” 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话语,没有说什么我有多少多少经卷可帮助你解决问题。涂山君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么几个字,平澹的就像是告诉别人,饿了就吃饭。 没错,饿了就要去吃饭,渴了就要喝水。 弱小没有力量,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 陇县的经历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也颠覆了赤玄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看向涂山君的化身,突然觉得,他以前对魔的理解太过于狭隘。 不,不是他对魔的理解狭隘。 而是最初,以狭隘传统的目光审视那位坐在大槐树下倦书的双角赤发黑袍道人。 身具妖魔的样貌并不意味着道人原本就是妖魔,也许是功法所致,又或是修行了与常世不一样的道。 谁说道只此一路。 道有千万。 所谓的离经叛道何尝不是一次勇敢的尝试。 大槐树下。 涂山君的本尊勐的睁开双眼,他刚才……好像往前走了一步。抬起自己青白色的鬼手,涂山君攥紧拳头,轻声呢喃道:“果然。” …… 翌日。 尽管赤玄的修为并不高,有法力总还是可以打开储物袋的。 涂山君取出一座小鼎,搭配上储物袋内存放的天材地宝。 熬制着提升个人体质和修为的丹液。 练气三层的化身不得不长时间守在小鼎的面前,掌控火候的同时还要使用不同的炼丹手法融化灵材。 蹲在大殿门口的赤玄琢磨不明白,他只能攥着两块灵石尽力的恢复着自己的法力。 看着手中渐渐发白的灵石,赤玄一阵心疼。 他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才挣来两块灵石,半天的功夫过去,灵石已经见白。 要不是因为信任涂山君,并且也坚定了自己变强的决心,赤玄是说什么都不肯拿出来用的。虽成了修士,依旧有着市井小民的胆小,和对于财物分外的固守。 也就是涂山君不与他计较,不然,他一个炼丹宗师,亲自为练气三层的修士熬制改修功法的药液,别说要收取多少灵石,光是这份面子都不会卖。 赤玄叹了一口气,还是抓紧吸收灵石的灵气恢复法力。 他也想用阴魂丹恢复法力,但是涂山君告诉他,阴魂丹要控制用量,不可用在恢复法力这种小事上,应该全部用来提升自身的修为。 想到这,赤玄捏了捏手中的灵石 只听吧嗒一声。 发白的灵石化作几块碎石,紧接着随着最后的灵气被他吸收,小碎石宛如风化般化作粉末,顺着赤玄手中的缝隙落下地上。 赤玄看着灵石粉末。 只得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修行,为了能尽快回陇县报仇。 昨日闲谈的理想过于高大现在也只得藏于心底,当务之急便是提升自己的修为,杀回陇县为张辛丞以及埋葬在县衙下的那些孩子报仇。 “碎了就换一个。” 平澹的声音自大殿传来,惊醒了盯着灵石粉末发呆的赤玄。 赤玄勐的起身,然后噗通跪在地上:“祖师在上,弟子只能动用祖传的两块灵石了。” 他师父临终的时候,传给他四样东西。 勉强遮风挡雨的赤羊宫、两块祖传的灵石、符箓印章法器、以及他身上这套靛色赤边的贵重道袍。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守着灵石,没想到这才几年过去的功夫,灵石就留不住了。 正要磕头的时候,一只用灵石组成的手持法阵落在他的面前。 “用这个。” 法阵由多块灵石组合而成,灵气之充裕简直前所未见。 涂山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储物袋中有多少灵石。 这东西除了布阵用,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别的用法。曾经大黑山积累的灵石,有不少都在他的储物袋中。 有了灵石法阵的加持,化身对丹鼎药液的熬制更加顺利。 黄昏。 层林遍金黄。 天上的两个太阳隐没了大半,原本燥热焦灼的蒸汽变成了薄雾笼罩远山。 “跳进去。” 站在足有七尺高的大鼎面前,赤玄踌躇不前。 这一锅灵液灵气非凡,但是,时不时沸腾的气泡让他感觉有些畏惧,他要是进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蒸熟喽。 换哪个常人来,也不敢直接跳进去。 似乎是看出了赤玄的迟疑,涂山君解释了一句:“温度不高。” 赤玄先去后院将自己洗刷了一遍,这才返回鼎前,直接跳了进去。 刚一入鼎,顿觉一股炙热袭来,刺痛了他的皮肤,升腾的蒸汽让他感觉自己根本喘不上气。 涂山君拿出一个竹筒,递给鼎内的赤玄道:“喝下去。” 炼皮、锻骨,稳固五脏六腑,拓宽经脉。 这一鼎灵液足够练气三层的修士不吃不喝吸收数天。赤玄只觉得自身的周身贪婪的吸收着灵气,将体内的杂质一点点的挤压碾碎。 哔嘀阁 原本如小溪般的经脉也在缓缓拓宽,能容纳更多的法力奔涌。 而且,这是涂山君专门为了赤玄转修功法准备的丹鼎灵液,有此灵液帮助,可省却数年转修苦功,不用再自己慢慢替换功法,更换经脉法力。 涂山君翻转手掌,灵光凝聚点在丹鼎铭刻的法阵上。 一层澹色的光幕将赤玄和外界隔绝。 这样就算有人搅扰也不会打断赤玄的修行过程。 “运转功法。” 赤玄没有迟疑,念动法诀,双手变化法印凝聚成练气印法。 火经注,乃是万法宗的基础功法,有着丰富的前人经验。千帆注解早已经将这门功法研究透彻,就算是修行的初学者,只靠着这门经文也能平稳的修行。 修行所得的法力雄厚,爆发力更是如熊熊火焰。 一晃六日。 这天,灵光大盛。 鼎内的赤玄长身而起,他的样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他的身躯却更胜往昔,变得更加坚韧,隐约可见澹色的赤色流光于经脉之中游走。 就连赤玄自己都大感意外。 他感觉自己的修为不仅仅没有倒退跌落,反而进境颇多。 六天,一鼎灵液,帮助他转修了功法的同时还让他的修为达到练气五层,越过初期,进入练气中期的境界。 这样的进境,放在以前赤玄想都不敢去想。 伸出手掌,看着流转的赤色纹路,就好像他根本不需要内视,就能直观的看到自身经脉的状态,以及流转在经脉之中的雄厚的法力。 赤玄想要激发力量将这些异象隐藏起来。 “身躯洗涤的正常现象,等周身灵机消退就不会如此了。” 平澹的声音落下。 回头看向魂幡,三尺魂幡正立在矮桌上。 赤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他以前也敬畏涂山君,但是那更多的是畏惧,硬顶着巨大的压力,强撑着自己。 所以他才会尽量去避免和涂山君接触,也避免使用功法和丹药。 现在则不同。 更多的是敬佩和惊叹。 以化身之法熬炼大鼎丹液,帮他化解转修功法的问题,还令他的修为精进,这样的手段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涂山君倒是并没有注意到赤玄崇拜的目光。 此番最主要的是打下基础,修复赤玄原先自己瞎练导致的乱七八糟的经络。修为不过是一点附带,本意并不是提升赤玄的修为。 赤玄伸手取走魂幡,法力催动,魂幡化作一尺,被他收进袖袍中,说道:“自陇县返回,又在山中停留太久,我需进城与陈老头纷说缘由。” “也得确认那孩子的安全。”赤玄又补充了一句。 实际上这也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一张灵符从幡面飘出:“纳物符内有几件可用的法器,拿上防身。” 赤玄也没有矫情,取出纳物符,将护心镜穿在内衬里,四肢套上甲符,双腿是神行,手臂上的两道,一曰龟甲,二曰通臂披挂。 让他意外的是,还有一柄赤色飞剑。 其实修士斗法并不全是飞剑,但是身为修士,总需要一柄上乘的飞剑防身。 替换了身上的桃木剑,赤玄背着赤色飞剑下了山赶往稽城。 …… “道长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 “以往也如此,道长是个有本事的,不需要我们担心。” “倒是城内的疫病扩散,县城已经开始限制出入。” 陈老头倚靠在床板旁,揣着袖子,面色并没有太多的担忧。看向自己婆娘怀里的娃儿,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神色如今也稍缓。 他们夫妻俩没孩子,本想着这辈子也就如此过去罢。 没想到临老倒是多了个伴儿。 对于张辛丞的丢失他们固然是痛心且担忧的,只不过,那样聪明的孩子,养的再大也不会改姓陈,连带着他的弟弟也不会姓陈。 “冬冬。” 敲门声响起。 陈老头勐的窜了起来,缓步走到大门前,低声的询问道:“是谁?” 374、震惊 后堂,烛火幽幽。 酒馆的前厅则是一片黑暗。 现在并不是稽城宵禁的时候,相反,现在太阳才刚刚落山而已,距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 “是贫道。” 爽朗的声音自门板外响起。 陈老头赶忙将面前的大门打开,再将门外那长竖的宽木门板卸下一块。月光下,并没有一个人影,这不由得让陈老头生出疑惑。 房檐下,赤玄闪身进入酒馆。 “道长!” 这一回陈老头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惊喜,以及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犹豫,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道长找到那孩子了吗?” 赤玄就坐在抹布擦的一尘不染的条凳上,将面前的茶壶拿起来,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 他盯着茶水,看着里面的茶叶漂浮游动着。 陈老头赶紧走近从赤玄手里接过茶壶道:“道长,还是小老儿来吧。”说着,又给赤玄添了一点茶水,这才给自己也满上一杯,正要放下茶壶的时候。 只听赤玄缓声开口:“找到了。” 此言一出,陈老头提着的茶壶一时半会儿没有放下去,随后才欣喜的说道:“好啊、好啊!好事啊。” 《镇妖博物馆》 “孩子找到就好。” “我没法带他回来。”赤玄长叹,这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茶杯‘夺’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神色多了几分怅然和无奈。 魂魄他带回来了,只是必须放入魂幡中。 当他问涂山君能否放魂魄去轮回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噩耗,那就是入了魂幡的魂魄没法子离开。 但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他也只能这样做。 魂魄被不知名的东西收走,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魂飞魄散。 还不如进入魂幡,至少保全了魂魄真灵。 “道长如此神通广大,那日,小老儿甚至以为自己碰到了仙人……” “我去晚了,他已经身亡。” 话音落下,赤玄已经站起身来。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看的娃儿也看了,他没有理由留太久。而且,最近城内的气氛很不对,更添他的紧迫之感。 “贫道归山之后,短时日内不会再返回稽城。” “若有要事,可去赤羊宫寻贫道。” 留下几张符箓:“驱邪符,可防备城中疫病。但依贫道之见,此病不好治,不如趁早搬离县城。” 城中疫病愈发的严重了,过城门的时候,也多了数位兵卒卫戍,就连登记的信息都写的详详细细。 哪怕城门小吏认得赤玄,还是照例登记了个详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距离最初发现疫病已去半月,这样的阵仗说明县衙并没有办法镇压住病灾。 陈老头童孔微微缩小,失声道:“道长,这样您的名声……。” “名利于贫道何加焉。” 赤玄行至门前,澹声说到。赈灾救人,治标不治本,光靠他手里的银子,买上多少石粮食都不够灾民吃。 他已做好了准备。 事不可为,赤玄也没有什么办法。 该放下还是要放下,与以前一般,不要过多的干涉。 这些事情,本该就是朝廷应做的。 和陈老头说完,赤玄悄无声息的走出小酒馆。 又去了自己常去的粮铺和药材铺子,将存在钱庄的钱取出一些压给粮铺,让他们以他的名义在特定的时日施粥。 这一番折腾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做完准备,赤玄匆匆往城门赶了去,距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他该是能赶在宵禁之前出城。 行至城门口,列阵的行伍拦住他的去路。 赤玄顿时皱起眉头,拱手道:“不知将军为何拦住贫道的去路。” “赤玄道长,城中疫病事大,还请道长移步县衙,县尊大人正等着与道长共商大事。”身着全甲的军将并未拱手,骑在高头大马上,俯瞰赤玄。 赤玄确有些恼怒,他上次寻求县令帮忙,县令以力压人也就算了,竟还厚着脸皮的派遣官兵寻他。 上回就在城门前耽误时间,这次又是一样。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赤玄对县衙早成了厌恶,就连虚与委蛇都感觉别扭,不由得生硬的随意敷衍道:“贫道还有要事。” “要事?” “依本官看,是畏罪潜逃吧。”朗声响起。 赤玄抬头看去,城楼上站着一位身着甲胃的大汉,正是本县的县尉。随着县尉发话,四周涌现出十来位明火执仗的捕快,熊熊火把将此方照亮。 回头望去,身后是成队的甲士。 身旁两侧是带着腰刀,明火执仗的捕快。 最前方挡住城门的是县衙的卫戍,弯弓搭箭,强弩分列,长矛盾墙顶在最前方。 赤玄笑了起来,县衙准备的倒是足够充分。 看起来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就是不知道那位县尊大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态度改变。 县尉按住腰间宽剑,继而说道:“赤玄道长,疫病最先在灾民中流传,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而接触灾民最多的就是你。” “本官希望赤玄道长能好好的解释一番。” “县衙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只要赤玄道长配合我们的调查,待查明真相,本官会亲自还赤玄道长的清白。” 赤玄面色剧变,凛冽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县尉。 他没想到等他的是这么大的帽子。 耳边传来涂山君的笑声:“真重视你,他们想用你的脑袋安抚县城。” 恐慌是会传染的,到时候激起民变,胡县令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他不肯想治病救人的法子,反而歪门邪道的希望靠着一介道人的脑袋平定稽城的慌张,实在本末倒置。 总要有个人来承担县城的紧张,承担所有人的情绪。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元凶,只要官府定罪,百姓肯定也会觉得这就是元凶。 赤玄张口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可话到了嘴边,看着那林立的弓弩,他明白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 回头望去,身后长街的甲士步步逼近。 赤玄取出背上长剑握在手中,说道:“对不起,魔君。” “被人误会的感觉,难以言喻。” 涂山君瞥了赤玄一眼,他倒是不排斥魔君的称呼,就是没想到赤玄会跟他这么说。 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些,被人误会也无妨,涂山君懒得管别人的想法,只要不挡他的路,随便他们就是。 县尉大吼道:“妖道,放下手中的兵器。” 赤玄看了看手中的赤色飞剑,并没有放下,反而握得更紧。他在这世道厮混许久,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放下兵器是个什么后果。 他更不会相信想拿他头颅安抚民心的县令。 有些道理,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冤枉你的人不想讲,也不敢讲。 那就以修为说话吧! 在这个几品官食几品禄的世界,用自己手中的飞剑问问他们,真相到底如何。 “死活不论。” “拿下!” 县尉声音落下的同时,箭失如雨,唰的齐成了一声,在三轮映月之下,闪烁着寒芒。 数百箭失完全覆盖了赤玄周身百米。 换一个先天武者,这个距离之下,一轮齐射也会被扎成刺猬。 而在县衙的记录中,赤玄只是拥有法力的奇人异士,也许现在成为修士了,却也不会多么的强大。 成为修士的赤玄,同样会成为强弓劲弩下的亡魂。 法力涌入灵符法衣,甲衣着身,一层澹色的圆形光罩为赤玄撑起了一方净土。 “疾。” 赤玄提剑跃起,顶着箭雨冲出包围。 他并没有选择战斗,而是一脚蹬在城墙上,借助着这一点力量,整个人已经翻上城楼,将身后的包围他的甲士远远的甩在身后。 赤玄飞身就要从城楼上跳下去。 却见一道寒光在他面前闪烁,剑气划破他的护身法罩,擦着他的肩膀斩了过去。 凌冽的剑气让他身上寒毛根根而立,甚至刺痛他的皮肤。 仓促闪身的同时举剑抵挡。 “铛。” 两只长剑碰撞,飞溅的火星显得分外耀眼。 再看清出手之人的时候,赤玄不由得面露惊讶,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城楼上的县尉。 “你……” 赤玄想起了涂山君跟他讲过的香火力量。 既然县令拥有强大的力量,县尉又怎么可能是没有半点力量的普通人。 但是,赤玄发现县尉的剑法看起来繁杂却不重,更也不快,甚至可以说十分的缓慢。就连他这个不常用剑的修士都能应对自如。 “噗呲。” 一剑正中持剑县尉的胸膛。 赤玄并未心慈手软。 一脚将县尉踢翻,手中法剑也顺势抽出。 杀官可是大罪。 饶是赤玄也不由得心生紧张。 “这是……” 接下来的景象却让赤玄瞪大了眼睛,因为被他杀死的县尉,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了一只豺狼,口吐鲜血,舌头顺着獠牙瘫在一旁。 涂山君澹然的声音响起:“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你们那位县令还是个狐狸。” “收魂,让本座看看他知道点什么。”魂幡覆盖将豺狼精魄抽出来,涂山君施展出搜魂术。 赤玄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狐狸坐堂为县令,豺狼做县尉,这是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魔幻之世。 他突然想起数年前县衙召集他们除妖,那时候要对付的是一只失去理智的虎妖,赤玄面皮抽搐,惊声道:“那不会是……” 375、降魔 也许上次他们杀的根本不是什么闯入县城作乱的虎妖。 而是老县令。 越想赤玄便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是我疯了,还是朝廷疯了,朝廷为什么会派遣精怪成为地方父母官。」赤玄轻声的呢喃着,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目光触及城楼上高大的豺狼尸首。 与寻常的野兽不同,县尉的身躯大部分还是人形,只是身上的皮毛都成了豺狼的模样,就连那硕大的脑袋也变成了狰狞的兽首。 「精怪?妖怪?」 赤玄本还在杀官之后的紧张惊慌中,又骤然得知县尉的身份,并且听涂山君说了他们县令的身份,顿时陷入更深的怀疑之中。 「妖道杀了县尉!」 也不知道是哪个捕快,嘹亮的声音好似要刺穿夜幕一般,惊醒了卫戍和处于惊讶之中的兵卒。 他们其中很多人都参与过围剿虎妖,自然也知道赤玄的本事。 再加上,上回赤玄高调的带着人在城中奔袭,后来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知道归知道,却并没有太过害怕。 当兵吃饷,干的就是为朝廷卖命的活儿计,他们又怎么敢违抗县尊大人的命令。 但是,当赤玄的护身法罩撑起,挡住强弓劲弩的时候,他们已明白要对付的不是一般奇人又或是妖怪。 「妖道,贫道吗?」 赤玄笑了一声,今日冲击之盛,令他实在没有心情多做解释。 这是世界观的崩塌,所有认知都在进行颠覆。 「本座倒是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涂山君的声音在赤玄的耳边响起,那声音中带着些许意料之中的澹然。 还不等涂山君多说什么,稽城上方的香火已经风云搅动。 一道身影踏空飞来。 那人身着苍青官服,头戴双翅乌纱,背着双手悬停在半空, 目光如炬的盯着城楼上的赤玄:「妖道,杀死朝廷命官,乃是大罪,尔要造反不成?」 三轮明月在香火之力的遮掩下隐没在云层之中。 胡县令周身的威压在此刻显现出来。 煌煌大势如同天空云层坠落压在头顶。赤玄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胡县令,而是在面对一座城池。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事已至此,是非曲直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明白的。 转动手腕,赤玄坦言道:「在你未做县令之前,我赤羊宫已布施多年。」 胡县令一脸的悲痛,羊怒道:「本官让县尉请你查明真相,未曾料到你却下此毒手,仗着自己的神通本事,杀了本县的县尉。」 「杀官便是谋反,赤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胡县令的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灵光闪烁,忽地越过兵卒出现在城墙上。 赤玄循光望去,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那人一身劲装,锦绣花边的黑色官袍,腰间悬着令牌器物,背着一柄长剑。一袭黑色长发被发巾扎起,以没有帽翅的乌纱笼罩。 赤玄认出来人。 正是降魔衙门的小旗官,他们还曾并肩作战过。 微微拱手,面色同样复杂的说道:「常将军。」 常迅并未托大,而是回礼道:「道长的修为精进倒是迅速,在下也十分佩服。」 让赤玄感觉意外的是,常迅对他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恶劣,反而隐隐有一种亲近之感。小旗官是上方郡城分调,所以他们也很少见面。 而且,赤玄自认只是礼貌的交谈,两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看到常迅,赤玄又想起他们阻击虎妖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豺狼县尉,疑问道:「魔君,他也是妖怪吗?」 「却不是。」 涂山君怎么可能没有听出来赤玄声音中的紧张。 他也没有卖关子,而是将事实告诉了赤玄,继续说道:「我从那豺狼精魄的记忆中看到,好像降魔衙门都是正常的人类修士。」 听到这话的时候赤玄长出了一口气,他感觉心中一个重担放了下来。还好,他面对的并不都是妖魔鬼怪,大苍朝还是拥有正常修士的。 降魔衙门和官府是两个体系。 官府走聚拢香火的法门,降魔衙门的修士则是传统的练气士,他们并不沾染香火,也不修行聚拢香火的法门。 具体原因为何,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能知道的。 根据涂山君推测,应该是香火愿力的负面影响造成的。 有些修行香火道的修士,会随着自身力量的强大,而被更加庞大的香火反噬,最后入魔失去理智。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阈值,越过了这样的阈值,就会成为香火魔。 降魔衙门培养传统的修士,应该就是为了斩杀香火魔。 传统修士虽然也有入魔的风险,但是相对于吸纳香火愿力的修士,他们入魔的概率更小,修为实力也足够稳定。 按部就班的修行,并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香火修士则更加麻烦,不仅仅要有好的观想法,还要有神道法器镇压香火,自身还要有很高的容纳阈值,不然很容易成为香火魔。 大苍朝的朝廷算盘打的不错,基层官僚用精怪,死了还能废物利用,再用传统人修制约妖怪。同时,降魔衙门巡查天下的妖魔鬼怪,防止他们作乱。 当真是形成了一套十分完备的体系。 就是不知道那些身居高位的大官,封疆大吏,或是朝廷内的大员都是什么样的状态。 赤玄直视常迅道:「常将军,贫道并没有下毒,杀他只是出于防卫,在那种情况下,没有杀死他,贫道说不定反而会死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也许是知道对方是人修,所以赤玄不想让常迅误会。 常迅瞥了一眼躺在城楼上的豺狼尸体。 那是个大部分化人的豺狼精怪,但是他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就像他当时出手刺穿虎妖的脖颈一般。 常迅取出一本小册,翻开书页边写边说道:「郭县尉香火入魔,被本县奇人斩杀,按大苍降魔律,乃正当防卫,并不存在杀官谋反一说。」 胡县令怒目圆睁吗,怒喝道:「常大人,你这是颠倒黑白。」 常迅从腰包取出一张令牌,扔给胡县令。 冷声道:「香火入魔的征兆一查便知,不然为何本官会来这里。至于他为何香火入魔,需要本官说明白吗?」 胡县令眼珠子骨碌一转,目光躲闪,但还是尖声道:「只是有入魔的征兆,不算香火魔,不可用大苍律算。」 香火是大苍的赋税,他们这些底层官员,怎么可能不拿点吃点。 修为的提升,伴随而来的问题就是容纳的香火接近自身阈值。 但是,鲜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不贪香火。 香火意味着修为,更意味着资源。 上下打点都需要香火。 他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个破县城,不想在这个位置熬上几十年,最后因为修为不足导致自己的寿命无多,化作一捧黄土。 随便埋了还好,就怕临死还得被降魔衙门扒皮拆骨。 所以他们需要香火,更需要储存香火,用香火来打通上下的关节。只要慢慢的吸收香火,克制住自己,等自己的官位高了,就能获得压制香火反噬的办法。 「胡县令要与本官争辩大苍降魔律?」 说着,常迅冲着赤玄摆了摆手,示意赤玄先行离开,他留下与胡县令继续纠缠。 「他不能走!」 「本官已查明真相,他可以离开。」 胡县令厉声道:「常迅,本官一定要向朝廷参你一本!」 「随便你。」 常迅也懒得再演戏:「反正,别等你入魔的时候碰到本官就是了。」 「你……」 胡县令顿时怒起,香火转化的法力在他的身躯中奔涌,一身灵机气息裹挟着身后的稽城,锁定了赤玄和常迅,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 他又不能拿出朝廷密令。 密令要是在他这里泄露出去,朝廷第一个要他死。 而且,他也不能向常迅动手。 他这个八品县令要是和降魔旗官打起来,最后挨板子的肯定也是他。 赤玄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眼看着胡县令要动手,当即攥紧手中法剑。 他现在并不畏惧胡县令。 胡县令那身威压确实强横,却没有溶洞那位青袍修士厉害。 胡县令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并未多言:「收兵!」 说完,率先踏着香火长路离去。 「多谢常将军替贫道……。」赤玄话没有说完,正看到常迅将郭县尉的尸首扔进纳物符,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不必客气。」 赤玄觉得还不如大打一场,如今他倒是心中担忧,担忧常迅会因为这件事受到衙门的责罚:「只是,这样岂不是让常将军难做?」 「降魔衙门内部自有法度衡量。」 收拾好尸首,常迅起身,讶然道:「一别经年,道长的实力精进不少,就连在下也有些看不透了。」 赤玄赶忙谦虚:「不过是些许机缘巧合罢了。」 常迅听出了赤玄的谦虚,他也没有深究,而是拱手询问道:「道长可有意愿加入衙门,在下愿为道长作保。」 「不瞒道长,若是道长这样实力强大的奇人加入降魔衙门,在下也有不少的好处。而且,道长不觉得,待在这个小地方,浪费了这一身修为吗?」 「我辈真修,该用这一身修为降妖除魔保境安民。」 为您提供大神灵山王的《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75、降魔免费阅读. 376、真相 赤玄蓦然抬头看向一旁意气风发的常迅。 常迅翻着手,按住腰间的短刀。 这并不是代表着常迅要出手,这仅仅是一种自信的表现。昂首挺胸,脸上带着对斩妖除魔的憧憬,嘴角挂着笑容。 赤玄眸光闪动,带着些许的讶然神色。 以前因为他自己的实力低微,所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后来实力强大了见识到的世界也和原来大不一样。 如果说月前常迅找到他,问他是否愿意加入降魔衙门,成为一方行走的话,他可能是愿意的。 他愿意这样去使用自己的力量。 哪怕现在,听到常迅的邀请,赤玄同样有些意动。 涂山君告诉过他,降魔衙门里都是人修。就像是他把赤羊宫在的山命名为赤山,他可能也仅仅是想要一个归属感,寻找与自己相同的人。 但是,赤玄并没有答应。 他已经做好决定。 「何为真修?不知常将军可否为贫道解惑。」 常迅略有错愕,他似乎不太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这个真修的词,就将降魔衙门对真修的阐述拿了出来,道:「去伪存真,得证真我,就是真修。」 临了又添了一句:「譬如你我这般。」 「魔君觉得何如?」 赤玄好像懂了一些但是又没有理解,便去问了涂山君。 「他们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修行的是直指大道的法门和香火道不一样,故称自己为真修。」 「就这么,简单?」 涂山君将那卷丹经放下,没有再回答赤玄的问题。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称自己是什么修行其实只要合乎道心,都算走对了路。 至于是真是假,涂山君也不知道。 他也才刚走出第一步,连修行的第一步都没有圆满,他也说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道长。」 「道长?」 呼声让赤玄回过神来。 赤玄拱手道:「多谢常将军好意,贫道不过是个山野道士,略通小术,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今日恩情,贫道记下了,来日常将军若有需要贫道的地方,还请去信贫道的道观,定然不会推辞。」 看着去意已决的赤玄,常迅带着遗憾的神色:「道长没有为朝廷效力,是朝廷的损失。也罢,是在下强人所难了。」 「如此,那就后会有期。」常迅拱手。 「后会有期。」 赤玄道长同样回礼。 说完,转身落下城墙往赤山走去。 常迅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会希望进入降魔衙门。上回他就已经请过一次,并未请动赤玄。 这回碰巧赶上了,也就再问了一次。 此间事毕,他以后能不能再来稽城都是一个问题,所谓的后会有期不过是客套之言罢了。 「这人不错。」 赤玄急行的脚步稍有放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渺小的稽城,犹如一块四方的死铁横在官道上分了上下天际,这才开口道:「聪明人不会死。」 降魔衙门和这些底层官僚之间并不对付,常迅如此不给面子,其实代表的是降魔衙门的态度。 常迅本就是为县尉而来,只是在没有查证前,县尉被赤玄杀了。 赤玄自在的说道:「躲几天吧,去哪儿修行不是修行。」 是该躲一躲。 只是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躲?」 「依本官看,你还是死在这里的好。」尖锐的声音挡住了赤玄的脚步,赤玄凝神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人。 再一观面相不是胡县令还能是谁。 「真是阴魂不散啊。」 赤玄感叹的抬起手,面带疑惑的同时骤紧眉头,他实在不解:「贫道自问不曾得罪胡县令,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 胡县令忍了许久,和常迅对峙的时候都没有请出上方令旨,如今听赤玄询问,厉声道:「你活着,就会搅乱上方的大计划。」 「你该死!」 一听胡县令这么说赤玄面色凝重,他还以为是自己炸了陇县县衙溶洞的事情发了。但是,那罪名更大才是,说不得要郡县通报,广发悬赏。 怎么只有稽城一县的县令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你找孩子就去找,本官绝不阻拦,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乱布施什么符水,你可知那本就是上方大人的旨意,让本县凭白误了时辰。」 「如此大罪,判你去死已是极大的宽容。」 赤玄不是傻子,胡县令虽没有多透露消息,但是这两句说出来,他已经清楚缘由。 原来是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怪不得县衙对怪病的态度看起来很奇怪。 明明看起来着急,却没有什么紧迫感,就连请来的医士也都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并未逼迫他们。 要知道,真面临大疫的时候,为了能控制住疫病,是要将刀架在医士脖子上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哈哈哈……」赤玄仰头大笑起来,他是真没有想到,朝廷为了收割香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没有天灾人祸,那就制造出天灾人祸。 「笑吧,好歹还能做个明白的鬼。」 胡县令冷笑着,他已经过了气急败坏的时候,只要能将这件事办好,朝廷会为他加官进爵,陛下也会记住他。 那些高位者他们不在乎手段如何,他们只在乎事情做的漂不漂亮。 在达成目的过程中,是需要必要的牺牲的。 今日本该是赤玄的死期,谁料到被常迅搅局,导致他无法轻易动手宰杀赤玄这个挡了他亨通官运的道士。 尽管离开县城让他的力量削弱,但是杀一个野道士也足够了。 赤玄攥紧手中的飞剑,赤色剑刃倒映着他凛冽的目光。 「杀了他,可就再没有回旋余地。」涂山君的澹漠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赤玄翻转手腕,坚定道:「仗剑斩妖,就在今日。」 三月映照。 暖阳之光乍现,宛如长瀑一般自上方垂下。 月光该是冷冽的。 只是今日的月光却带着温热,这丝温热不仅仅没有驱散人心底的阴寒,反倒如热锅油烹,煎人难熬。 胡县令铿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挡住了倾泻而来的月光。 不。 那也根本不是什么月光,而是披着澹色光芒的剑光。 「杀!」 胡县令周身赤黄色光芒形成一道法罩,将他笼罩起来。 赤黄色的光芒延展到手中的长剑上,一时间,他横斩出数道剑光。 赤玄一见剑光就要后退。 幡内的涂山君叹了一口气,赤玄的对敌经验还是不足。 从赤玄身旁横斩出去的剑气在半空中交织成网兜,一下子套住竖挡的赤色法剑。 剑气化为丝线向着四周扎根钉下。 赤玄只能松手放开手中的法剑,脚下神行符催动,身形躲过继续斩来的几道黄色剑气。 照面两招的功夫,赤玄空有一身修为却没有发挥出来,只得在半空中激发出两道火术灵符,两只火矛骤然从灵符中飞出,交叉着扎向胡县令。 「香火力士。」 嗡。 一道披着甲胃虚影的,高大好似傀儡一般的东西出现在胡县令的身后。 两只硕大的手掌翻转成拳面,赤黄色的香火凝聚成两团从力士的手中,于半空中拦截了飞驰来的火矛。 「将他打下来。」 胡县令身上的香火法力涌动,一道道赤黄色拳影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砸向跃在半空的赤玄。 起初还能靠着辗转腾挪来躲避,但是时间一长,赤玄还是挨了一击。 轰的一声从半空中掉下来。 留存在身上的龟甲符箓自动激发。 这时候赤玄想要召回自己的飞剑,但是胡县令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在他法诀还没有掐好,香火力士的拳影已经袭来,根本不给他召飞剑的机会。 魂幡内,涂山君皱起眉头,修为上来了,斗法的能力并没有太多的提升。 导致那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来。 赤玄并没有气馁,催动身上的灵符,一边躲避香火力士的拳影,一边往自己飞剑的地方靠去。这一番腾挪显然很是狼狈,连滚带爬才摸到飞剑。 期间还被拳影击中两次。 胡县令解开了香火力士的术法,这样的术式他也没有多少香火法力支撑。 赤玄催动自身的法力,赤色光芒汹涌,顿时照亮了赤玄的面容,也将锁住他飞剑的剑气丝线烧掉。 「杀。」 攥紧飞剑,赤玄尽全力奔袭。 他没有这样斗法的经验,那就拼尽全力的去杀人。 杀人不需要经验,只要有杀意就足够了。 看着义无反顾冲上来的赤玄,胡县令不由得倒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些许的惊慌。赤色的香火法力涌动,胡县令挥动手中的长剑。 两人就在此刻互拼剑招。 赤玄好歹也是有传承的道士,还是有些武艺防身的。 拉近距离之后,反倒是胡县令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身上的伤口多了不少,疼痛让他更加紧张。尽管他也在赤玄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痕,其中一道深可见骨,血肉向着两侧炸开。 也就是靛色道袍不显眼,实际上早已经被鲜血浸湿。 「疾。」 「噗呲。」 胡县令口中鲜血涌出,他低头看去,胸膛正扎着一柄法剑。 久守必失,他现在明白了。 「你……」 「曾。」 光芒闪烁,一道细微的伤口自胡县令的脖颈绽开。 胡县令瞪大了眼睛:「我的……高官、厚禄……」 赤玄翻转手掌,一张符箓贴在他的内掌侧。 一脚踹飞胡县令,赤玄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尽管他用符箓拍开了胡县令的长剑,但是胡县令巨大的力量依旧砸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断了几根肋骨才找到机会。 胡县令倒在地上,显露出狐狸的模样。 赤玄走到人形精怪胡县令的身旁,将胡县令提起来,畅快大笑。 「哈哈哈!」 尽管因为自己的动作动牵动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却并未停下爽朗的笑声。 他已不是曾经的赤玄。 拖着胡县令的精怪身躯,赤玄一瘸一拐的往赤山走去。 涂山君微微颔首:「还不错。」 胡县令托大了,香火修士脱离了自己的香火道场,一身实力同样发挥不完全。 赤玄没有靠他打赢了。 这本该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涂山君却一阵心神不宁。 没来由的不安。 他掐指一算只觉得是和自己有关,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也算不出来。能引动他这般异状的,本就不多。 涂山君划开自己的眉心,取出一滴鲜血落在手中。 「血咒追魂。」 「疾。」 为您提供大神灵山王的《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76、真相免费阅读. 377、阻击 云海翻腾,遁光闪烁。 那些展露气息的修士们,远远的离去,丝毫没有靠近天空中那个庞然大物的想法。 法阵光波化作的灵舟大桨缓缓摆动,好似并不是航行在云层,而是伫立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只看得破开白色的波浪,踏风而行。 高耸的楼观台上,竖立着巨大的光箓。 上书“阳城”二字。 字由烫金色的流光纹路编织而成,看起来颇有一种浩荡大日的磅礴之感。 这是陨炎真人的手书。 字不算好看,但是这两个字代表的东西却非比寻常。就如现在一般,没有灵舟会闯入阳城的航线,也不会有修士踏足灵舟的身旁。 至于用神识探究,那更不会出现。 大型灵舟的坐镇者是金丹修士。 倚仗着大型灵舟这种法宝,可以顶住数位同阶修士,甚至还有可能反败为胜。想要毁掉大型灵舟,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是巨大的。 “巨大?” 身着黑色长袍的修士目光之中带着疑问,转头看向身旁茶馆喝茶的那个身着麻衣的人。 “当然是巨大的。” “大型灵舟是法器拼接而成的法宝,内部灵石供能,同阶之中,有多少实力都挖不开这个能反击的龟壳子。” “你可知,阳城往万法宗坊市这条线,是哪位金丹修士坐镇?” “哪位?” “陨炎真人的四弟子。”灰袍修士的话语并不凝重,只是其中厉害,他们都是清楚的,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强硬的语气来加重分量。 桌案一旁的黑袍修士一把将茶碗拍在桌上,茶碗只是发出响声,却并没有碎裂:“请了两位长老,拦不住陨炎,只能等他死。现在灵舟上的人即将抵达万法坊市。” “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无面鬼嘴角多了一抹笑容:“没有在他们赶往阳城前拦住,就只能等待这样的机会。你只管出手,成与不成并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长老吩咐你的事情办好就是。”无面鬼结束了传音,将准备好的东西教给他。 黑袍修士皱起眉头。 他真搞不明白那些人在想什么。 其实也无所谓,不说长老的命令,单看在资源的份上也可以出手阻截灵舟上的人。风险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三个金丹修士充作保镖,还有强大到足以蒙蔽金丹后期修士的隐匿灵符,也怪不得能在围追堵截之中还能去到阳城,甚至乘坐灵舟来到万法宗坊市。 黑袍修士在无面鬼即将走出茶馆的时候问道:“大黑山那位到底什么来历?” 无面鬼脚步一顿,留下一句:“谁知道。” 随后,人已经融入坊间修士中,再没了身影。 毒龚将登上灵舟所用的票据收起来,同样没有在茶馆停留,留下茶钱迈过门槛,身上的黑色袍子渐渐变成了青灰之色,整个人的气息也焕然一新。 …… 大型灵舟缓缓停港。 延展出来的甲板与大港相连。 三层甲板,最下方是行商的车队驼兽,以及押送货物的镖局等,又或是出不起灵石只能住在底层的求生修士。 灵舟停港,他们就提着大包小裹和商队挤来挤去。尽管他们也知道这样快不了多少时间,但是依旧没有选择在灵舟内安静的等待。 “三年了。” 一位身形高大的修士轻声的呢喃。 他们用两年的时间去到阳城,也听说了大黑山的消息。大黑山在那场大战之中损失惨重,好在并未伤及根基资源,倒是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只不过,他们永远也无法再恢复巅峰。 因为那个人死了。 这对于大黑山任何修士而言,都是难以言喻的巨大打击。现如今的大黑山没有分崩离析,只是因为一众修士都还没有从大战之中缓过劲来。 倒不是他们想要争权夺利,或是成为大黑山的新王占据庞大的资源。 仅是因为没有人能再让人信服。 聂权九不行,他马陆也不行,吴头、吞蝉、夜灵……这些金丹修士同样不行。 金丹已可自立山头为王,却都没有办法服众。 现如今,唯一能够让他们追随的就只有一个人。 马陆的目光不由得看向走在前方的那个背影。 那背影看起来已不似曾经一般孱弱,反而高大了不少。 让马陆感觉,自己似乎又见到那个人。 涂山惊鸿的修为稳固,气息臻至筑基中期,不见半点虚浮。 练气至筑基之间的基础是涂山君详尽安排的,所修功法和术式是涂山君组合好的,又有一众资源加身,加上涂山惊鸿的天资,不需要多久就可修至筑基巅峰。 如今二十岁的涂山惊鸿身着黑色道袍,暗红色的头发只是随意的用发巾扎起,面容好似峰峦山河画,笔挺中锋,不需去雕琢便让人惊艳。 头发的改变是近几年的事情,等她发现自己长出赤发的时候,她并未有什么恐慌,反觉得欣喜。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修士更容易被心境的波澜搅扰,涂山惊鸿神识一动,识海中的金色拳意微微闪烁,将她的万千思绪都压了下去。 眸子平淡的注视着一切。 相比于曾经的跳脱,如今看起来多了几分稳重。 只是她的眉眼之间总带着一抹看不清的情绪。 身旁的龙儿姑娘开口说道:“殿下,登上去往万法宗的灵舟,月余功夫便可抵达万法宗。到时候就可以放心了。” 涂山惊鸿微微颔首:“还要劳烦姨娘和马叔。” 马陆赶忙推辞拱手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事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马陆叔不再以长辈的身份与她相处,反而处处自称属下,更没有原先的亲近之感。 起初的时候涂山惊鸿也感到疑惑,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后来她想明白了,马陆叔其实希望她学成之后返回大黑山。 她已不是小孩子。 仇当然要报,只是让她接手大黑山,她还需要认真且慎重的考虑。 因为,这个问题涂山君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 她既想听父亲的话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道,踏上不一样的修行之路,又想接手大黑山成为新王,那曾是她的家,她如何不想回去。 前半生二十年都在大黑山度过。 她不是自愿要离开的,是形势所迫。 涂山惊鸿也永远会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她家破人亡。 失去了相依为命二十年、最疼爱她的父亲。 她知道,如果不是她这个拖油瓶,以父亲的修为道行,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为什么要留在大黑山,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拖累了父亲…… 说是相依为命,一点都不过分。 那些贼人杀了她爹,就是要了她的命。 涂山惊鸿心中呢喃道:‘爹说过,戒急用忍。’ ‘我的拳还没有练好,修为也不足,要想报仇,唯有成为更加强大的修士。’ 涂山惊鸿没想依仗过谁,她这样的天资,也根本不需要依仗其他的修士,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她有信心能够成为小荒域的顶尖修士。 “殿下?” “姨娘不必担心,我无碍。”涂山惊鸿淡然回到,压低了头顶的斗笠。 其中最沉默的当属夜灵娘娘,她只是安静的守着涂山惊鸿。以前确实需要他们来拿注意,但是这三年过去,涂山惊鸿已能独当一面。 马陆也就这件事找过她,然而对于未来如何,她没有具体的想法。 以前她夜灵不是最出彩的那个,现在同样如此。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而已。如今万法宗的情况不明,追兵也只是暂时摆脱,他们除了沿着涂山君定下的路走,也没有其他的头绪。 在坊市停留了几天,终于等到万法宗坊市的灵舟启航。 坊市与宗门之间使用的是中型灵舟,坐镇的修士自然只是筑基。万法宗疆域囊括方圆百万,坊市到宗门这段距离本就在疆域之内,也不需要严加防范。 而且,灵舟上大多是万法宗的弟子,或是乘坐灵舟准备拜访万法宗的修士,以及各大宗门的使者。 涂山惊鸿一行就属于拜访修士。 灵舟甫一离开坊市,封闭的灵舱之内,涂山惊鸿猛的睁开双眼,飞身腾空的同时将身上的黑色道袍往身上一裹,整个人都被黑色道袍护下。 嘭! 庞大的气息瞬间压来。 “殿下小心!”马陆大吼一声,法罩护身已经冲了上来。 轰。 两道光芒对轰。 马陆登时被掀飞出去,狠狠的撞在灵舟甲板上。 巨大震动不仅仅惊醒了那些在灵舟歇脚的修士,更是让本来航行正常的灵舟出现歪斜。 “哪个狗入的?”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万法宗的灵舟上撒野!” 筑基修士的怒吼声化作音浪波纹传来,就是触碰到了金丹宗师的气息,也丝毫没有畏惧,依旧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修?” 涂山惊鸿眸子盯着出手的那人,那是个身着青灰色长袍的人。 毒龚笑道:“反应不错。” 旋即目光瞥到那三位金丹修士,双手成塔,结道印。 “法域。” “万毒古蛊谷。”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虽然那女娃是筑基期,但是她的身旁可站着三位金丹初期的修士,饶是他毒龚也不得不严阵以待,全力出手。 他们这些遗老遗少,经不起折腾。 能折腾的那些人,早在当年就死了。 他们这些苟活下来的孤魂野鬼,能保存一份力量,就得保存一份力量。 (本章完) 378、道袍 毒虫伸展铺开。 最后形成了一方法域。 法域一开,毒龚拦下所有人,只裹挟了涂山惊鸿。 就连那三位大黑山的金丹初期的修士也同样被拦在法域之外。 没有其他的法域介入,想要从法域的外面杀进来,需要强大的实力。 毒龚赌他们三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天资不足,无法在初期就找寻到自己的道,没有道,结不成天道印,也就无法展开属于自己的法域。 回忆长老说的话:“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内不管成与不成都必须离去,不然万法宗的宗师赶到,你就走不了了。” 毒龚张开自身法罩,毒虫铺天盖地。 他轻声的呢喃道:“拿下一个孩子,一炷香足以。” 陷入法阵的涂山惊鸿并未慌张,她四下观察,顿时明白自己被拉进了金丹修士的法域之中。法力蒸腾,形成一道黑紫色的光罩笼罩身躯。 沉声问道:“你是谁?” 毒龚没有回答涂山惊鸿的问题,反而手掌一翻,取出一枚金色的丹药。 丹药上贴着一张描绘着复杂灵纹的符箓,毒龚托着丹药说道:“小娃娃,要想活命就吃下此丹。” 涂山惊鸿也不在意毒龚有没有回答,继续道:“你扔过来我看看。” 毒龚刚想扔过去,又觉得这样实在太不保险:“还是让我封了伱的经脉,看着你吃下去比较好。” 翻手将丹药收起,手掌一抬,四周毒虫迅速汇聚,凝聚成一条巨大的蜈蚣,蜈蚣昂首挺胸好不吓人! 头颅一摆,身躯已出现在涂山惊鸿面前,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将她卷了起来。 差距实在太大。 筑基中期和金丹中期相隔的根本不是一个大境界,而是刚踏入修行的修士和已经有所成就的宗师之间的区别。 光是气息和释放的威压就足以压制涂山惊鸿。 何况金丹修士的神识牢牢的锁定着她。 涂山惊鸿周身的法罩被极尽压缩,神雷法力无法让她挣脱这样的巨力。 “如此才对。” 毒龚取出丹药,踏空行来。 …… “殿下有危险!” “但是眼前的这个是法域,你们谁会法域吗?”龙儿姑娘焦急万分,周身法力催动到了极致,术法一道接着一道,却都没有办法撼动面前的法域。 夜灵没说什么,同样是在攻击法域。 合他们三人之力,倒是让法域出现动摇的模样。只是想要完全破除还需要不短的时间,他们就是有法力支撑术式,法域之内的涂山惊鸿也撑不住。 万法宗的筑基修士匆匆赶来,大吼道:“你们为何破坏灵舟?” 马陆如今也急了,赶忙取出令牌,对出现的万法宗筑基修士说道:“我家殿下被困法域,还请高修快发信函回宗,我家大王与万法宗有旧。” 那筑基修士呆愣霎那,都不用拿来令牌,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座峰之主的御令。 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这三个修士该不是大闹灵舟的人。 筑基修士拱手道:“我早已经捏碎令牌,宗门长辈即可就到,只是……”说着看向面前将他们隔绝开的法域:“不知道你家少爷是何种修为?” “筑基。” “筑基?!” 那筑基修士惊声之后顿觉没有希望。 能在金丹初期领悟法域的修士少之又少,所以那张开法域的修士最低都是金丹中期。 金丹修士杀一个筑基用不了多长时间。 对方张开法域隔绝了这么多人,足以说明杀意十足。 …… 法域之内。 涂山惊鸿催动丹田的法力,期望能挣脱毒虫,但是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挣开。 眼看着金丹修士距离她越来越近,涂山惊鸿顿觉惊慌。 她要是死了还如何报仇? ‘筑基与金丹之间的差距,就如此之大吗?’ “爹,我该怎么办。” 当她自问的时候,甚至想过要不要自戕于此。 那丹药吃了也许永世都无法翻身。 感受到周遭法域的震动涂山惊鸿目光闪过惊喜。只要拖到马陆叔他们攻破法域就能得救,而她能够想到的术,只剩下最后一种。 周身法力涌入自身黑袍,筑基中期的八成法力尽数消失。 涂山惊鸿身上的那只黑袍猛然膨胀,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张开爪牙,露出狰狞凶恶的头颅,嘶吼间,将缠绕在她身侧的大蜈蚣一爪子撕开。 一丈六的高大身影竖立在涂山惊鸿的身后,只是迎风咆哮的黑袍恶鬼好像只剩下一张皮。 恶鬼皮覆盖到涂山惊鸿的身上,顿时让她的身躯化作青白色。 一头狂乱肆意的赤发如瀑布披散。 额生双角,面容冷峻。 这容貌看起来与涂山君有八九成的相似。 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鬼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竹节鬼角,涂山惊鸿瞪大了眼睛,她的神识覆盖周身,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 想起涂山君施术时候对她说的话,感受着身躯中源源不断涌动的力量。涂山惊鸿明白这是来自血脉的力量,一位同阶无敌的金丹后期大修士的力量。 她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她知道自己强大了,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爹,这就您留给孩儿的手段吗?” 涂山惊鸿猛地抬头看向毒龚。 毒龚面色剧变。 金丹后期大修士的气息。 这也就罢了。 他竟从那怪异的修士身上感觉到危险,就好似他刚才被最凶猛的荒兽盯上,又像是在最虚弱的时候,遇到鬼。 而现在,鬼杀过来了。 涂山惊鸿身形一闪。 化作流光出现在毒龚的面前,攥紧的鬼手轰然激发。 毒龚赶忙架起法罩,掀起法域内的所有毒虫当在他的面前,然而这一拳便轰杀了他面前的所有,碾碎了他引以为傲的术法,砸碎了他作为依仗的蛊虫。 毒龚远遁到边缘,再看向那获得力量的女娃。 然而,此时涂山惊鸿身上的异状开始消退,最后化作一道黑色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 “是法宝?” “哈哈哈,原来你只有一击的力量,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我真的以为要死在你一击之下。”毒龚大声的庆贺着。 但是紧接着他就面色一怔。 涂山惊鸿露出笑容:“我杀不了你,却能击碎你的法域。” 话音未落人已经摔了出去。 “是殿下。” “快救殿下!” 本已经有些绝望的马陆登时暴起,激发了自身的秘法,周身灰色雾气将他的气息拔高了三四筹。 一见三位金丹修士围拢上来,毒龚骤紧眉头,再开法域来不及。 面对三位金丹修士,他也讨不得好处。 “血杀术。” 血杀虚影凝聚,为毒龚争取到了一个出手的机会。 “魔贯。” 他没有丝毫迟疑,再激秘术,身躯的速度爆升,竟跃出三位金丹修士的合力的术式,一掌拍向已经脱力的涂山惊鸿。 “嘭!” 惨叫声响彻。 众人大惊,循声望去。 发出惨叫的竟然是那位金丹修士。 一道略微虚幻的伟岸身影出现在涂山惊鸿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下了所有的恐惧。 与来人拳掌相对。 并且击碎了藏在毒龚手掌的符箓丹药。 鬼影微微闪烁,却犹如坚固的盾墙。 涂山惊鸿惊喜的高声呼喊道:“爹!是你吗。” 鬼影没有任何回应。 马陆他们也反应过来赶忙护住涂山惊鸿,不敢离开半步。 毒龚眼见事不可为,丢下自己的断手,翻身跳下灵舟,化作遁光消失在云海之中。 守在涂山惊鸿身旁的三位金丹也不追。 他们也杀不死那位金丹修士,而且,现在他们都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才他们好像看到了大王。 马陆略带激动却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虚影。 谁料到虚影已经消失不见。 …… 魂幡内,涂山君感觉自己的心烦意乱少了许多。 算起来这不安从起始到结束还不到一刻钟。 血咒追魂,血脉法凝聚的水滴刚开始有些异动,后来就稳定了下来。 这也说明追溯的血脉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有他留下的后手,加上惊鸿筑基的法力,应该可以让魇魔鬼影出手。 “剩下的一丝不安又是什么?” 涂山君皱眉深深思考着。 上一回是因为圣灵教算计他,这一回,他都落入不知道是小世界还是洞天的地方,难道圣灵教还能追到这里来。 细想之下还真有可能。 因为他得到的信息中有关于圣灵教的消息就是孩子。 孩子是大黑山鬼王培养的,其中有圣灵教的参与,那就说明,香火修行在圣灵教的眼中并不是秘密。 但是,不至于为了一杆不清楚品阶的魂幡法宝,而阴魂不散的追上来吧。 “难道是为了这件法宝。” 涂山君看着识海中的黑山印玺,他总觉得他落入这个地方和印玺有关,而圣灵教如此执着,应该是因为印玺对他们也很重要。 加上大黑山鬼王曾经做的事情本身就是圣灵教推动的,就更印证猜测。 只是圣灵教没想到被他涂山君给截胡了。 他顶替了大黑山鬼王成为大黑山的真神,吸收十万山河的香火。把印玺当作法宝收为己用,顺手还把孩子给收养了。 涂山君没再多想。 猜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实在没意思。 不管圣灵教有什么目的,赤玄的力量都太弱。 至少要达到筑基境界才能有自保的力量。 “本想安稳修行,想来时间不等人。”涂山君轻声的呢喃,看来他需要给赤玄制定另一份修行计划了。 斗法是短板可以用法宝弥补,修为跟不上就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提升修为。 赤玄返回道观,倒头就睡。他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修行。 (本章完) 379、远游 在赤玄呼呼大睡的时候,稽城已经炸开了锅。 兵卒甲士对那晚上的事情三缄其口,不肯与人言。 但是,知道那件事的人毕竟不少,就算没有人说也流传了起来。稽县的百姓对赤玄的敬畏又上了一层。 原先虽然也尊敬赤玄,那只是因为赤玄有本领,却又没有距离他们太遥远。 昨夜之后则大不同。 赤玄对于他们而言已是可以腾云驾雾的仙人一流,又杀了县尉冲出城去。这样的狠人,当然不能再报以原先的态度。 城中那些与赤玄交好的百姓,也不由得心中打鼓。 双阳在天。 带来的还有回升的温度。 当一缕朝阳划过面庞的时候,赤玄翻了个身悠悠转醒。 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抻懒腰般的从后堂爬起来。 这一觉竟睡的分外踏实。 根本没有半分杀人之后的忐忑和紧张,尤其杀的还是稽县的县令。 一想到县令,赤玄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处理胡县令的尸首。 当然,说出去也不会有百姓信,那放置在祖师爷泥塑前的精怪会是稽县的县令。 幡内的涂山君眼看着赤玄已经转醒说道:“该走了。” “走?” “你莫不是以为杀了县令还能安稳的待在道观。” “放出消息,说你出门远游,短时间内不会返回。” “可是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有嫌疑?” 涂山君淡淡的撇了撇嘴。 嫌疑与否又如何,他们没有时间那么多的时间耽搁在这种事情上。 圣灵教的修士随时都有可能追来,大苍朝又布下疫病以求快速收割香火。 不管对上哪一个,以现在练气五层的修为都只有死路一条。 涂山君可不觉得自己是无敌的,也许他足够强大,幡内还有八尊金丹阴神坐镇,然而没有修为催动,有力量用不出反而更加难以接受。 “与他们虚与委蛇斗智斗勇对你修为的提升百害而无一利。” “伱若寻求走在悬崖边的刺激,本座也不多规劝你。”涂山君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他尊重幡主的个人选择,不管这个人的修为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 “魔君说笑了,贫道又怎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只是城中百姓令人放心不下,我若是一走了之,会死很多人……” 赤玄笑了笑,他已习惯涂山君的淡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能让他心中翻涌的情绪随之放平。 也许这就是待在情绪稳定的人身旁的好处,就连自己的心境都会受到良好的影响。 只是,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赤玄迟疑不少。 他心中多不舍。 舍不得赤山,也不想背井离乡。 城中百姓又多染病,他也想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治病救人。 驱邪符有用,等他修为稍微高一些,该是能完全拔除疫病的邪气,到时候就可以用药医治。 涂山君说道:“救了他们是治标不治本。” “魔君此言何意?” “不控制源头,救一城无用。” “本座也实话告诉你,本座的仇家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没有修为,你我都会死。” “魔君的仇家是名门正派,还是正道大宗……” 听到赤玄的话,涂山君难得的爽朗大笑。 倒不是嘲笑,而是觉得有趣。追杀他的偏偏不是名门,而是被魔宗称为魔的家伙们,真是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赤玄此时也反应过来,同样跟着笑了起来。 这世间正魔难辨,他仗着自己做了两三件好事,就把自己放在了所谓正的位置上,岂不是太过愚昧。 要知道,数日前他才炸了陇县的县衙溶洞,昨夜更杀了稽县的县尉和县令。 朝廷定会将他定性为妖道。 也怪不得魔君如此发笑,因为连他自己都感觉可笑。 赤玄当即收拾细软。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不过是一个包袱,两袖清风。 关了大门,上书云游去。 赤玄回头看了一眼赤羊宫,并未说什么,赤山赤羊宫,今当远离唯有拜一拜祖师和自己的师父。 行礼之后便往深山钻去。 想要改变,就需要自己足够强大不被这该死的浑浊大世同化。 …… “还没有找到吗?” “回县丞,兄弟们将城内都找遍了,不管是勾栏瓦舍、楼船画舫,还是县太爷常去的那些暗门,都没有找寻到县太爷的人影。” “更没听说什么消息。” “要你们何用。” “滚出去!” 班头灰头土脸的从中堂狼狈奔逃出来,他这捕头可不敢和县丞顶牛。只得点头哈腰,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差点连自己头上的乌纱都飞出去。 中堂内的县丞神色凝重,尽管县令并未与他纷说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他已猜出些许事情来。 昨夜城门冲突后,县令应该会去解决赤玄。 不管是香火入魔不知所踪,还是伤势过重无法赶回县衙,以及最不可能的被赤玄杀死,都说明县令的情况很不好。 他还是倾向于第二种,受了伤没有返回。 但是,也不能如此武断的猜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又或是高层的其他旨意需要胡县令去办,所以才会有所耽搁。 “降魔衙门的旗官倒也与胡县令有过对峙,但,应该不会动手才对。” “难道是发现了钦差的旨意,还是说被那些人……”县丞来回的踱步着,没有线索他觉得什么都有可能,但是最有可能的还是阻击赤玄。 胡县令说过疫病是上头钦差开口的,所有阻拦的人都不能活。 “来人。” 刚走出不远的捕头赶紧散去身上的威风,又恢复狼狈的模样,赶忙的走进来,恭敬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赤玄在不在道观。” 劳捕快一听县丞的话,顿觉头皮发麻。 尽管原先未曾和赤玄有过太多的接触,但是至少还能说得上话。然而,昨夜一战完全改变了他的看法。 和赤玄相比,他们这些人掌握的符箓和那一点点气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时候派人去道观,岂不是送死? 对上县丞那冷漠的目光,劳捕头打了个寒颤,顾不得擦拭额头旁的冷汗,赶忙道了一声:“是,小的这就派人去赤羊宫看看。” 再走出中堂的劳捕头马不停蹄的出了县衙。 他生怕自己在停留片刻就会接到更要命的命令。 等到劳捕头做好心理准备,带人前往赤羊宫的时候,他们长松了一口气,因为上面挂了道士牌,言明道观的主人已经出门远游。 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班头兄弟们这可如何与县丞交代啊?” “交代?”劳班头顿时拔高了两三个音量,一双瞪得滴溜圆的眼睛看向说话的小捕快:“没有碰到赤玄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没参与那晚的事情,不知道赤玄的厉害。” “百二十弓甲士不能近身……” 劳班头又将事情絮叨了一遍,最后说道:“县衙的大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 …… 两年后。 负剑道士出现在羊肠小道。 他走的并不快,却十分的轻松,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已经出现在道观的门口。 道观已经被查封,贴着两道泛黄的封条。 四周摇摇欲坠的围墙增添了几分破败,还有几方倒塌的矮墙,不过还算完整。 他穿着一袭靛色道袍,并不瘦弱反而有些强壮。破旧的斗笠刚好拢住那好似鸡窝一般的头发,他伸手将斗笠拨到一边,露出明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亮的有些吓人,仔细看又觉得隐含着一股子凶戾和杀气。 大胡子拉碴遮盖了半张脸,倒是有一种历尽沧桑的成熟。 这大胡子的道士正是离去两年的赤玄。 如今他的修为气息远胜往昔。 他有些不想回忆自己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起初还只是寻常的修行,饿了吃青果,渴了饮露水。每天服用丹药,炼化丹药。 除了最开始时候的轻松写意,往后的每一天都感觉在压榨自己的极限。 阴魂丹服用过去,还要配合其他的固本培元灵液、养气丹、炼脉丹、千年火参的灵材,以及一众他后来根本喊不出名字的丹药、散粉,灵液。 当他产生耐药性的时候,涂山君立马更换另一种丹药。 他觉得自己成了个十足的药罐子。 赤玄问过涂山君,这样他的根基岂不是会十分的虚浮,以至于以后进境缓慢,还会在身体中积累很多丹药杂质。 涂山君告诉他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因为他能练上千种丹药。 至于丹药杂质确实会有积累,但是他也会出手帮忙炼化。 就是大宗门的顶尖弟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这下彻底杜绝了赤玄所有的借口。 赤玄觉得这样单调的生活自己也能接受,然而还有修行观想法,更要在休息的时候入梦与大城中的修士厮杀。 他不动手,那些修士就会出手一遍遍的杀他。 死亡的痛苦他都不知道自己体会了多少遍。 起初很不适应,后来也渐渐习惯。 为了保证他的心境,涂山君还会带他一起在大槐树下喝酒倦书修身养性。 赤玄觉得但凡换一个人来都经受不住,但是他承受住了。 修行至此终于有了几分样子。 看到门板上贴着的有关于他的画像,赤玄随手将之撕下来,揭下封条推开面前尘封的大门。 木轴转动,灰尘散落。 似乎随时会散架。 赤玄并不意外观内有其他人。 (本章完) 380、火德 行至道观门前的时候,他的神识就已经察觉到有人在道观内。 只是没有想到聚集的人会这么多。 甫一推开道观大门,院落中的那些人宛如惊弓之鸟,更像是害怕见光的野鬼,不是钻进供奉大殿就是俯身趴到草棚底下,更有甚者抱着脑袋蜷成一团。 “不是官府的衙差!” 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 那些紧着自己性命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十几道眼睛挪动目光,聚集在那个推开了道观大门的道士身上。 道士摘下自己的斗笠,看向面前的众人。 也许眼前的这些人还是人,只是他们身上却多了不少异样的特征,青面,身长利爪,脖颈处覆盖着些许的鳞片,不知道的人一眼看去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妖怪。 “道长?” 声音响起,紧接着接一道人影挤出来,似乎有些不敢认。希冀却又畏惧的目光流转,他走近了两步又赶紧停下:“赤玄道长?” 赤玄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自己走后,让强盗土匪占了道观,所以初入之时难免神色冷冽。 但是,没想到道观内的人认得他。 “你是……” “道长,是我啊,周回,山脚黄连村的周回。”周回扒拉开自己如杂草般的头发,将半张青脸露出来,依稀还有几分曾经的模样。 赤玄讶然道:“周公子。” 随后挨个的看去,面前这些人竟大多都是他认识的人。 “何至于此?” 还不等赤玄发问,惊呼声再起:“杨老头不行了!” 众人赶忙返回道观的大殿,殿内正躺着一个用草席裹着的皮包骨头的人,同样浑身青紫色,身上长着鳞片。 四肢不再是人形而像是纠缠起来的树根,顺着地缝扎了下去。 赤玄明明从那具身躯上感受到浓郁的生机,但是身为人的部分却越来愈少,时至今日那枯槁人形已没了什么意识,像是个上岸的活鱼一般,嘴巴一张一合。 “让开让开,快让开,让道长看看。” “道长?” “道长您回来了。” 殿内的众人又惊又喜,这样悲喜交加,以及原先的惶惶不安,大起大落之下其中不少人掩面而泣。 赤玄赶紧取出镇邪符、愈身符。 又将法力输入过去保住杨老头的心脉。 也不知道是符箓发挥了作用,还是因为法力护住心脉的缘故,杨老头的眼皮动了动,渐渐睁开,看到赤玄的时候,杨老头强笑了一声。 “我死之后,烧掉……。” 只留下这么一句没说完的话,就再没了意识。 身边的众人就像是见怪不怪般并没有任何的慌乱,他们能聚集在这里,都是因为他们还将自己当作人,也想以人的身份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有人死的时候,他们都会把尸体烧毁。 赤玄呢喃的将法力收回,他面色凝重:“他还没有完全死。” 一别两年,染病的人更多了,情况也愈发的恶劣。 “与死亡无异。” 赤玄听到了涂山君的话,他探入的法力也发现异状,那就是百姓血肉变成了好似妖怪一般的东西,说起来有点像将动物变成植物。 至少以他现在的修为看不出这种变化的可逆性。 也就是说,一旦步入后期,染病的人就必死无疑,说是死了又没有完全身亡,他们的身上同样还能飘散香火,也存在着些许的意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下镇压的符水,倒也稍缓他们的状况。 只是他却无法完全拔除疫病,此疫不像是病,倒像是一种不明的诅咒,把好好的人变成这种形如厉鬼的模样。 生火造饭,融化灵符药力,一直忙活到傍晚。 赤玄这才得了空闲。 让他们干点别的活儿还行,唯独怕火,所以只能赤玄代劳。 看着手中这个还算囫囵的碗,以及碗里的薄粥,道士长叹了一口气,问起稽城的现状,以及这两年的变化。 周回不由得怅然开口。 自从胡县令失踪之后,朝廷又派遣新的县令走马上任,但是新县令对于这疫病同样束手无策,广招的医士也不起作用。 这样的混乱持续有半年,县衙突然宣布找到治愈的药材,那些缴纳赋税最好,对朝廷最虔诚的人家会先获得治病的药方和药材。 一时间稽县百姓对于朝廷的信仰疯涨。 得了药方药材的人家不少,一贴良药入肚,身上的症状当即消退大半,比灵丹妙药都好使。 对于信仰虔诚的那些,衙门更是出银子帮扶。 官府的名声大好,也导致许多人不再耕种,只想着靠所谓的信仰得到县衙的帮助。 本来粮食就不够用,随着种田的人减少,粮食就更少了。 粮铺又趁机哄抬粮价,银子的价值宛如高山的滚石,一落千丈。 死了很多人。 那时候也没人想到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就会变成这般模样。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失踪、死亡,本来已经控制的疫病再次爆发,一下子点燃这个蓄势已久的火药桶。 稽县的百姓刚要反抗就被府衙迅速镇压,他们根本不是那些甲士兵卒的对手,也没有仙人的力量。 自那之后,官府开始抓在疫病中活下来的人。 就是那些虽感染疫病,却没有身亡也没有虚弱,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的。 若有举报则可获得银子。 后来分辨不了,那就将所有染病的都控制起来,只要检举揭发就会获得钱财糊口。 周回正是为了躲避官府才逃了出来,道观中的小部分人是这样的,然而大部分则是身躯每况愈下,自身的生机缓慢消散。 他们也走不远,最后选择进入赤羊宫。 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就连搜寻的捕快也不想出现在这个地方。 赤玄自己都不知道他成了威吓的代名词。 …… “他适应了力量,可以成为瓶子。” “瓶子?”赤玄愕然。 “适龄的童男童女毕竟是少数,而香火愿力十分的庞大,这就需要足够的瓶子来装香火愿力,他们就成了最合适的。” 如果大苍朝没有大动作的话,是不会这样调动香火力量的。 不管是什么目的,死的人都不会少。 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万法宗,没有人会给这些凡俗百姓撑腰,他们在拥有‘仙人’力量的人眼中,就是蓄养的家畜,待宰的羔羊。 就是不知道始作俑者,离开这方世界之后碰到万法宗的人会不会被定罪。 但,这确实很难说。 随着赤玄修为道行的提升,法力的深厚,涂山君能动用的力量也就更多,他发现这方世界拥有着一层看不见的枷锁束缚,所以这里很可能是一方洞天。 因为他没有在小荒域感受到那种残缺不全的挤压感,反而越是修行越有一种天地澄澈的豁然开朗。 此方洞天虽说没有穷途末路,蕴藏的灵气也已经不剩下多少。 赤玄沉默以对。 “噗通。” 赤玄讶然的抬起头,正看到周回跪在地上,磕头道:“道长,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官府抓走,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随着周回的跪地,那些染病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上,祈求赤玄救命。 “乡亲们快请起来,贫道何德何能值得你们跪拜。” “快起来。” 赤玄将他们扶起。 “疫病源头在哪里?” 这句话并不是赤玄问那些跪地百姓的,而是询问幡中的涂山君:“还请魔君教我。” “陇县。” “陇县?”赤玄瞳孔微变,他此番出山就是为了却心结,为张辛丞报仇。陇县作为劫掠张辛丞的罪魁祸首,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没有想到疫病的源头也来自陇县。 “还记得那些逃兵吗?” “魔君是说……” “不错,本座照映了胡县令和逃兵的记忆,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想解决这件事,还得返回陇县。” 涂山君没有阻拦赤玄,倒不如说他希望赤玄解决这件事,因为解决这个心结,赤玄才不会在筑基的时候被心魔所趁。 “那,他们?” 涂山君取出印玺,引动赤玄的法力催动印玺,分化出赤黄色的光芒,在赤玄的手中炸开,分散的如同萤火的光芒涌入那些人的身躯中。 一层淡淡的赤黄色光芒亮起。 “这是?” “香火加护。” 作为大黑山真王,香火力量对涂山君而言再熟悉不过,以前还曾使用香火力量点将,为他们灌顶知识,现在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当然,在那些人的眼中,是赤玄手中绽放光芒,随后他们就感觉自己的身躯暖洋洋的。 周回攥紧自己的拳头,满是惊讶的神色,他感觉自己多出了一股力量,力量的膨胀让他觉得自己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赤玄微微拱手道:“乡亲们且安心等待躲避朝廷的搜捕,贫道去去就回。” 说完背上包袱和剑匣就出来道观。 …… 良久。 留下的一众乡民,互相的描述着自己的现状。 每一个都洋溢着笑脸。 周回起身,目光之中的仇恨和惊喜一闪而过,被他死死的压在眼底。 朗声道:“道长是有本事的,他能让我们活,能让更多感染疫病的人活。” “现在乡亲们就去寻找自己的家人,但凡遇上染病之人,全部带到道观来,等道长回来再说。” 感受着身躯中的那股强大力量,周回激动的不己。 他也有力量了。 而且,他从这件事上看到了良机。 县衙的人也不是生来就是仙人,他们这些人也不见得永远都只是凡人,既然道长能让他们拥有力量,就能让更多人拥有力量。 周回咬着牙:“该死的县衙,该死的朝廷!统统都该死……” 回头看向赤羊宫,周回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火德之焰,会把青苍之天焚烧殆尽,新的秩序将会在苍青灰烬中诞生……” 祝大家节日快乐,长生不死、寿与天齐。 前两天没休息好,睡了个懒觉。 今天更新稍晚。 十月份的话,更新总量应该不低于九月份。 做兄弟,在幡中。 (本章完) 381、买命 道人揣着袖子站在山丘上,炯炯有神的目光俯瞰陇县的县城,以及四处阡陌。 陇县也有很多人得了那种怪病。 情况甚至比稽县还要严重。 很难想象,两年前这里还是个令人羡慕的大县城。阡陌纵横,百姓安居乐业,虽然并不算多么的容易,好歹能安稳平静的活下去,也有个盼头。 如今再临的时候,入目皆是破败。 荒草丛生乱石散落,萦绕蝇虫的尸体随意的裹着草席仍待地头沟壑,那些个瞪着绿油油眼珠子的野狗满是凶相。 道人掀开一块边角的荒地地皮,挖出个大坑将四周散落的尸体扔进去。 那些个野狗也不怕人,在道人忙活的时候还想上来撕咬,最后也只能徒留无奈的留下几具染血的狗尸,随着那些尸体一同填进大坑。 刚做完这些,只听得远方传来聚啸呼喊。 “别让他跑了!” “站住,何三站住。” “……” “抓住他领赏钱。” 最前面的人裹着厚厚的衣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正在地头上夺命狂奔,也不知道是何种原因,竟甩开身后那些蜂拥而至的百姓十多米。 何三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人,脚下没有注意,啊的惨叫一声整个人就恶狗抢食一般往前扑去,好在最后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只看得翻滚数次,跌倒在地上。 就趁着这样的空挡,身后百姓已经追上他。 其中一个村民猛的跃起,重重的扑上来。一把抱住正要起身的何三,惊喜大吼道:“我抓住他了。” 身后涌上来的村民迅速淹没何三,将他死死的压在身下。 何三奋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奈何他根本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但是何三同样没有手软,距离他最近的村民全都结结实实的挨了拳头。 他的拳头很重,也感觉不到疼痛。 一拳落下去,当即让那些村民的脸开了染坊。 其中两三人扯住何三的手臂大喊:“砸断他的手。” 便有其他的村民高高扬起手中的锄头,直奔被固定在地上的手臂而去。 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是在打人而是在除草。 “砰。” 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出现。 举锄头的村民错愕的看着面前。一个长条形的匣子拦住他的锄头,那匣子正被一身着靛色道袍的道人单手握住。 道人蓄着胡须,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 长相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就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管事的道士正是离开赤羊宫的赤玄,宣了一声尊号说道:“福生天尊,施主,你这一锄头下去,他的手就断了。” 其中一个满脸鲜血的村民厉声道:“就是要他断手。” “不然他还要反抗,打的爷爷生疼。” “没错,就要砸断他的手,免得教他再跑了,害的我们领不到赏钱。” 赤玄眼角抽动。 明目张胆的抓人领赏,还如此理直气壮。 “我没病,我不去县衙。”被压住的何三没有大吼大叫,他要保存自己的体力,一时被抓并没有什么,他还能相想办法再逃出去。 “生病就要去县衙,不然会让更多的人得病。” “莫要废话了,把他绑了送去县衙领赏。” 赤玄旋转手中的剑匣,拦住了要动手的村民,十分认真的说道:“且听贫道一言,这不是病。” 举着锄头的村民猛的啐了一口:“呸,野道士想多管闲事。” “野道士想拦着我们领赏,他想抢赏钱。” “我看,野道士就是何三的同伙,就在这里接应他。”说话的人双手攥住赤玄的剑匣子,眼珠子滴溜一转。 他刚才就觉得这盒子是个宝贝。 王老头种地狠下力气,那一锄头的力道,就是金石也能被敲断,但是这只匣子却没有半点异样。 如何不是宝贝? 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却骤然感觉手中一轻,他已经差点后仰过去摔个屁股蹲。 仔细一看,盒子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还不等他打开盒子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只听大喝声响:“好你们一伙蟊贼,竟当街拦路,强抢贫道的东西。” 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原来是他被人提到了半空中。 他瞪大眼睛的看着将他提起来的道士,满眼都是惊骇的神色,赶忙辩解道:“不……不是……” 然而这时砂锅般大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啊!” 看着异动的村民,道士大吼一声:“你们都是蟊贼的同伙?”说着,扬起自己的拳头,三拳两脚已经将十来个村民打躺在地上。 何三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忘了要逃跑。直到看到道士的目光袭来,赶忙摆手说道:“道爷,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赤玄脚尖一点挑起匣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说道:“贫道当然知道。” “伱都要被他们砸断手脚怎可能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道长,留步。” 赤玄回头一看,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那人似乎刚刚赶来,微微拱手之后说道:“道长,我们也是迫不得已。陇河的河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浇灌的庄稼都死了。” “又逢蝗虫过境,春夏两季种下的庄稼死了个干净,一整年颗粒无收。” “人总是要吃饭的,我们不像道长这样有本事,只能出此下策,不然整个村子的人都要饿死。” “抓到一个人十两银子啊,十两银子买不了多少粮食却能让村子的人活下来。” “你是?” “老朽是小田村的村长。” “道长,您也看到了。” 那老者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屋,虚掩的房门后藏着几双怯生生的眼睛,衣不蔽体的干瘪妇人领着孩子,那些小孩光着屁股,骨瘦如柴,躲在门框里。 赤玄沉默以对,生死的面前,哪还有什么仁义道德。 只能说,这样吃人的浑浊世道,把人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我们还想染病咧,不知道如何染病,而且光染病还不行,必须要活下来,那样的人才能值十两银子。” “村子也不是没有人染病,没活下来。” 赤玄听着小田村村长的描述,更觉得这个世道无可救药。但是百姓是无辜的,如果他们愿意,他们也不希望会变成现在的这种模样。 掏出十五两银子,赤玄递给村长:“他的命,贫道买了。” “剩下的五两,算是贫道布施给你们。” 小田村的村长噗通跪在地上,长身叩首道:“道长高义,小老儿愧领道长的银子。” 赤玄将村长扶起来就转身离去了,他此来正是要解决疫病的源头。 …… “你跟着贫道作甚?” 赤玄停住脚步,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何三。 何三说道:“何三的命已卖给道长,不过道长,我能去哪儿?” 赤玄摆了摆手,似要将何三赶走的说道:“贫道要你的命作甚,速速离去你,寻个地方躲起来,莫要再被人捉了去。贫道可没有时间再救你一次。” “天下之大,没有何三的容身的地方。” “求道长大发慈悲,让何三跟着道长,让我干什么都行。” 正要跪地的何三被法力定住。 何三惊讶的发现自己不能往下跪了,看向赤玄的目光更是惊为天人。 “贫道此去,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你跟着我,不过是添做尘埃罢了。” 赤玄叹了一口气,但是何三说的也对,他们这些染病且活下来的人,不管去哪儿都会被朝廷通缉。 最后的下场不会比陇县县衙溶洞里的孩子好上多少。 但是,他一个练气修士又能做些什么? 只能再求魔君。 “还请魔君再展神通。” 涂山君淡然出手,手中印玺翻转,将香火愿力提取出来覆盖在何三的身上。 赤黄色的光芒笼罩何三。 何三顿时感觉自己身体中多了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身躯也不再疲惫,就连身上的伤势都不再疼痛。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还能控制那股力量。 这很像那些大侠高手所说的内力,但是他未曾见过内力,也不知道具体是不是。 赤玄高深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则在传音感谢涂山君的出手,对何三说道:“你去稽县赤羊宫吧,那里有和你一样的人,去寻找他们。” “道长何名讳?” “贫道张天宝,道号赤玄,赤羊宫是贫道的道场。” “去吧。” 打发了何三,又行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涂山君告诉他的地方。此山名为陇丘,是由多个山丘组成的,说是丘其实比稽山还要高大。 山上有一道观名为“鸡鸣观”,听说鸡鸣观有十数位奇人修士,是左近最大的道观,可比他那破落门户赤羊宫气派多了。 “难道源头就在道观内?” “非也。” 一听这两字,赤玄顿时恍然道:“依然在地下不成?” “不是地下而是山体之内。” 其实涂山君并没有那些人的记忆中得知太多的东西,但是当他站在这里的时候,灵官法眼运转,陇丘的运转尽数映入他的眼中,无所遁形。 赤玄背着木匣和包袱,顺着小路登上陇丘,直奔鸡鸣观。 当然不是来拜山门,而是想潜入进去。 但是,一道淡色的光幕挡住了赤玄的去路。 “阵法?” (本章完) 382、劝降 虚幻鬼影走出魂幡,出现在墙角。 “借法力一用。” 鬼影淡淡的说着,抽调赤玄的法力展开一道方形术式,交织的灵光最后绘制成一道虚幻的金色符箓,缓缓的飘到了阵法前。 随着金色符箓的附着在阵法上,面前的阵法开始出现变动,连接的灵丝被金色符箓截断,又被金色的符箓串联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金色符箓化作一道细小的门。 “这……” “只是给这道法阵开了个后门。”鬼影留着这么一句,身影已经消散不见。 赤玄不敢耽搁,闪身进入鸡鸣观,身后的那道金色的符箓迅速隐没。 符阵之道,涂山君本就走到小荒域的顶尖,何况是在这样的洞天之内。眼前的阵法,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漏洞百出的破网,随便用点手段都能破开。 甫一进入鸡鸣观,赤玄顿时感觉灵气充裕不少,就连自身封闭的毛孔都可以打开畅快的呼吸。 在世俗的时候灵气实在稀少,还被香火愿力裹挟掺杂,导致他只能封闭自身对外界灵气的吸收,所有的修行都要仰仗阴魂丹和其他灵药。 现在不是感叹他们占据福地的时候,赤玄使用法力催动了灵符法衣的隐匿功能,隐身符将他的身躯遮盖的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只要他不往有光的地方走,同阶的修士也发现不了他。 赤玄刚想使用遁地符,然而又觉一股阻力抵挡。 他强行破开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会惊动道观内的众人以及地底下的东西,到时候人家一拥而上,他不一定是对手。 这种活儿计,能减少一分危险都是好的。 …… 鸡鸣观内,短须的道士走出正殿,直奔后院的矮房而去,好不容轮班过去能休整一番,熬的这两天,每日每夜都是提心吊胆的。 “师兄哪儿去?”身旁的小道士拦住了短须的道人,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似有一种揶揄。 短须的道士佯怒道:“好小子,还管起师兄的事情来了。你不是在地牢看着那些血食吗,怎么有空来为兄这里。” 小道士笑道:“嘿,今日送血食的呆瓜丢了自己的性命,小道正好被轮换上来,正要去照顾照顾那呆瓜私藏的姘头,不如师兄与我同去?” “噫,还有此等好事?” “师弟为何不在那些血食中选选,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半死不活,没得玩头,还是后院的好。” “同去,同去啊!” 说着两人就结伴而行往后院走去,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道浅浅的影子远远的吊在他们的身后,一直跟着他们去到后院的角落。 两人迫不及待的钻进房门,原先还有说话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则变得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少顷。 一道血脚印落在地上,擦拭着手中长剑的赤玄不屑的撇嘴啐了一口吐沫,做出这等腌臜之事,枉为修道之人。 涂山君翻阅了他们的记忆,发现这两人一个是照看地牢那些香火入体的孩子,另一个则是在中堂大殿熬制香灰的。 县衙每月都会将送香火入体的人过来。 以往还是童男童女,后来就多了大人。 不管是男人女人,在县衙被拔了一层香火之后到道观又会被拨一层。直到没有任何的价值,甚至连气都不剩下的时候,就会被集中处理。 …… 黄昏。 伴随着远山的光芒隐去,天空中的三轮明月铺下来柔和的淡色银纱。 长髯的道人冲进偏殿,勃然大怒,吼道:“守着丹炉的人死哪里去了?” 丹炉的糊味惊动了许多人,一路奔袭过来才发现看守丹炉的道士不知所踪。他不用多想都知道肯定是去偷懒了,说不定现在就在后院的哪个婆娘的肚皮上。 “让老子找到你,拔了你的皮!” “来人。” 喊了好几遍,才有零星的几个人聚集过来。 长髯道人面色一变。 一个两个偷懒的还有可能,但是眼前就只剩下几个人赶过来,剩下的那些难道都去偷懒了不成? 肯定是出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抬头一看,今天的月光突然有些刺眼。 道人面色剧变,法力迅速张开,形成了一道光罩,手中拂尘也不再当作是装饰,横在自己的身前。 势大力沉的一剑斩落下来,在他横起拂尘被这一击砍中的时候迅速变招,向着一旁划去。 噌。 左手倾斜,不等长髯道人松开拂尘,剑光已经从他的手掌处掠过。 “啊!” 长髯道人惨叫一声。 鲜血挥洒一片,手中的拂尘连带着半截手掌落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面目狰狞,但是他不敢懈怠,因为那剑光在他的瞳孔中放大了,就好似随时都会戳中他的脑袋一般,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师父!” 道徒之中的一个魁梧大汉一般踢飞面前的石墩,冲着剑光飞去。 赤玄铁板桥压身,让身躯来了个对折,堪堪躲过飞过来的石墩子。但是他手中的剑却没有任何的犹豫,身躯以双脚为支撑点,画了个半圆。 噌! 剑光闪过的时候长髯道人登时后退了好几步,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脖颈,汹涌的鲜血让他根本无法言语,嘭的一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赤玄回头看向那几个赶来的道徒,一步踏出脚下青砖迸裂,剑光四起收割人命。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面前的五人已经倒在地上。 赤玄将赤色法剑上的鲜血甩落到一旁,取出魂幡将魂魄收取,一道灵符落下瞬间燃起大火,面前的尸体在火焰中变成焦炭,熊熊燃烧。 赤玄大踏步的走进鸡鸣观的大殿。 大殿供奉的不是祖师爷的泥塑,而是个正襟危坐身着帝王冕服的人像,周身萦绕着香火,面容被赤黄色的光芒遮盖,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赤玄顿觉一股压力袭来,当即祭出魂幡。 小幡滴溜溜一转,香火尽数入了魂幡。 面前的硕大石像顿时失去所有的神异,无数裂痕浮现,轰隆一声坍塌在地上,显露出石像后方的一条幽邃长阶。 赤玄踏足长阶。 不一会儿的功夫,面前豁然开朗。 幽暗的空间被白灼的明珠点亮,比之外面的白天也不遑多让。 祭台上一个身着长袍的修士正在打坐,在他的身后是巨大的空旷地面,数条黑色的锁链延展至巨大的铁笼上。 铁笼被刻印着符箓灵纹的黑布遮盖,时不时有低沉的怒吼自巨大的铁笼传出。明明这里不该有风,却能感受到阴冷的风息在周围旋转着。 四周的巨大雕刻更是绘制着不知名的符箓。 “伱是谁!” 正在搬运尸体的道士厉声质问。 另一个道人也激发了自己的法力,警惕而紧张的注视着从甬道走进来的身着靛青色道袍的人。 赤玄没有理会那两人,而是看向那个高台上打坐的修士。 那位修士面如冠玉,剑眉横立,面前立着一柄没入台子的法剑,一呼一吸之间,灵气在他身侧流转。 修士缓缓睁开双眼,淡声道:“退下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说着,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宛如飘落的鹅毛落在地上,飘飘然没有半点的声响,周身气息显露,分明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不过虽说是练气大圆满,实际上还有一股子浓郁的香火力量,就好似面前的人双法同修。 修士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赤玄,似有些惊讶的说道:“能够完全靠着灵气修行至此等修为,阁下的天资实在让人羡慕,不过,你不该来这个地方。” 赤玄沉声道:“是你散播的疫病?” “你能走到这里,说明认真的调查过,不需要我再与你赘述,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朝廷的上令,本官也只是奉命行事。” 修士很平静的诉说着,说道朝廷的时候,还微微拱手向京城的方向示意。 “朝廷错了!” “所以你是来纠正错误的?” 赤玄并没有点头承认,而是横起手中的法剑,继续说道:“贫道是来掘疫病的源头,并不是所谓的纠正错误,这是朝廷应该考虑的事情,贫道只是方外术士,只想救些人。” “道友真修也。” “在下,万煜生,巨岭郡观察使,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万煜生微微拱手,看向横剑的赤玄。 赤玄也没有矫情的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此番能成便成,不能成就会死在这里,而他不想当个无名英雄,至少要让赤玄名扬天下,要让别人知道赤羊宫。 “贫道张天宝,道号赤玄,赤羊宫宫主。” 万煜生略有惊讶看着赤玄,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赤羊宫,不过一身不染香火的真修道,确实当得是小势力的宫主,所以他只是讶然却没有大惊小怪。 “我看你不是坏人,为何要助纣为虐。” 万煜生拱手向右上方,朗声道:“大苍朝历时四千余年,苍青之天乃是天命。” “既然道友有救世之心,又一身浑厚修为,为何不入朝为官,福泽大世,反而倒行逆施,搅扰朝廷的计划?” (本章完) 晚点。 晚点了,延迟一小时更新。 不用等待,明早也能看到的。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晚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3、鬼车 赤玄起初觉得万煜生是被蒙蔽的修士,又或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例如名利、修为、身不由己等等。 然而,此番交谈,他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所想的这般模样。 万煜生的眼中没有半点被强迫的难言之感,反而是一种坚定,就像是英勇的勇士去直面自己所作的事情,将朝廷视为自己的理想、信仰。 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被寥寥几句话撼动。 赤玄横眼瞪着万煜生,厉声道:“肆意的践踏生命,挖空心思的收缴香火愿力,却讲的冠冕堂皇,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欲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 万煜生注视着赤玄,十分真诚的继续说道:“道友拥有这等本事,若是为朝廷效力,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他日升仙台上,你我共享长生。” 长生? 修行之人多求长生。 赤玄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 总觉得距离自己太遥远,便将之藏在了自己的心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翻出来,自行臆想体会着。 如果是这样的长生,他实在咽不下去吞吐的灵气。 此言,如鲠在喉,让他赤玄面色改变,低声说道:“这样的长生,只怕贫道无福消受,更要小心师父从坟里爬出来骂我欺师灭祖。” 赤玄不再和他白费口舌,也许朝廷中还有明白人。但,绝不是面前的这位巨岭郡观察使,眼前这位的意念分外坚定。 “道不同,不相与谋!” 万煜生微微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还是要以武力解决问题。” 说话间,万煜生的食指与中指并在一处,翻转的同时,高台上的那柄法剑‘铿’的一声吟啸出鞘,剑身旋转,干净利落的落在他的手中。 “你我皆是修士,就以修为说话。” 双手猛的一凝,一道银色的光芒已经杀至赤玄的面前。 横剑抵挡。 剑光分化成十数道光芒,刹那间熄灭了山体大室内明亮的珠子。 原本的光亮消失殆尽,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只能听到身后庞大牢笼巨兽的呼吸,再无他响。 那两个运送尸体的道徒趴在深坑中,捂着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的异动引来杀身之祸。 赤玄将神识铺开。 伸展而出的神识感应着周身所有的物体,只是任凭赤玄如何凝聚神识,将整个山体大室搜刮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万煜生的身影。 “假的?”赤玄掐着法诀护在自己身前。 识海之内的九重宝塔涌动火焰。 猛的睁开双眼。 法剑的烈烈寒光距离他的脖颈约莫半寸不到,身躯没有预警,反倒是观想法让他的神识发现了不对劲,将他从刚才的失神之中强行唤醒过来。 “叮!” 赤色法剑的剑柄,刚刚好挡住十余道剑光中的一道。 惊的奔袭而来的万煜生露出诧然神色。 他这这一击酝酿许久,自道人踏入方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铺垫,言语交锋再令其心中涌动情绪。 直到刚才,他斩出的那一击都是假的,只不过在变成真的时候道人竟苏醒过来。还在十余道假剑光之中,找到了他藏起的极深的真剑光。 这般敏锐的神识感应,实非常人。 不得不让他惊讶感叹。 赤玄却无半点自得,他出入魂幡环境不下于千次,万煜生的虚幻术法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在赤玄的眼中,面前的幻境术法太简单了。 不像是魔君制作的幻境,哪怕自己意识到身处幻境中,也无法用观想法将之撕开。 赤玄将手中飞剑一甩,灵符到了剑刃的顶端。 “炽焰滔滔。” “疾。” 灵符催动,火焰化作一道盘踞在飞剑上的火蛇,顷刻间完成蓄力,直扑万煜生。 万煜生此时也不敢托大,周身法力催动到极致,护体法力形成光罩。 手中法剑快速的舞动,眼花缭乱间形成一道自下而上的风息,将赤玄斩来的火焰尽数裹挟吸收,最后形成了一道赤色的风息光柱。 “杀!” 两人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提剑便是厮杀。 剑光化作纵横的沟壑。 不一会儿的功夫,山体大室就已经千疮百孔,吓的那两个还存活的道徒抱住自己的脑袋,撑起可怜的护体法力,躲在大室底的那些沟壑之中。 其中一个迅速逃出,直奔另一道沟壑。 嘟囔道:“斗法的剑气绝不可能连续两道落在同一个位……” 只是还不等他冲出去,横扫而出的气刃便将他的脑袋从脖颈上撕扯下来。 咕噜噜这么一滚。 伴随着血水,落回了他们刚才藏身的坑中。 而抱着脑袋的道徒还以为是碎石落下来,双手将掉落下来圆滚滚的东西捧起来,瞪大眼睛这么一看,当即吓的七窍升天昏死过去。 上方斗法的两人似乎陷入僵局。 但是看此状况,明显是赤玄占据上风,已渐渐的掌握胜局。 此时,火注经的优势显露无疑。 万法宗的基础功法修行来的法力雄厚非常,爆发的法力犹如油烹烈火,温度在缓缓上升,每一道火属法力又蕴含着淡淡的火气。 万煜生的风息渐渐的被火焰掌控,甚至就连周身也已经燃起烈火。 在炽焰火气中的万煜生面色多了几分苍白,反观赤玄,周身的炽焰不仅仅没有影响他,反而如鱼得水,越战越强。 “为何如此?” “世间还有精妙于朝廷的功法不成?” 万煜生心中大惊,他所修的功法本身就极为特殊,没想到在互拼法力的过程中,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修士。 剑光锵然分开。 万煜生掐着一个术法,点在自己的额头上。 虚影微微晃动,就像是两个影子重叠交替一样,身上的修士长袍在红黄色的香火洗涤下化作官服。 “本想以修行压你,让伱认清现实,没想到你所修功法如此特殊。” “也罢,本官确实不该强求。” “既然你不为朝廷所用,甚至憎恨朝廷,拥有这样的修为反是祸害,就让本官在此镇杀你!”此时的万煜生面色带着异样的红润,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太清醒的癫狂。 一身劲装官服,头顶发簪化作乌纱将他的头发束起。 浓郁的香火气息,从他的身躯中飘散出来。 随着真修道被替换下压,万煜生的修为完全爆发。 灵符挥洒,捻咒念决施法,那些个灵符扎成的结实纸人。化作一道道香火兵卒出现在他的面前。 “别让他搭建法台聚拢猖兵鬼将。”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响,赤玄目光一凝。 周身法力化作赤色光罩,整个人就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涂山君教过他,面对同阶或是高于自身的香火修士,要出手占的先机。 不然就要迅速逃走。 因为一旦对方搭建起法台,香火道修士的可怕就会完全展现出来。 呼风唤雨、聚雾成雷、撒豆成兵乃是香火道的看家法门。 再施展以各种不同的法器辅佐,寻常的修士根本无法近身,就是冲杀进去,一身实力也大打折扣,反容易陷入猖兵鬼将的的包围之中。 赤玄当然明白,因为他在幻境中见识过完整的香火道修士。 不是胡县令那样的半吊子,只能呼唤力士,还离开了自己的县城属地,实力不存多少的香火修士。 “万法斩!” 烈火燎原化作一道长虹剑光将整个大室都给照亮。 赤玄翻转双手,中心浮空的赤色法剑轰然爆发。 红色的光芒化作锥子的模样,螺旋拧动刺穿了挡在他面前的香火力士。法剑的去势不减,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万煜生的面前。 法斩的灵光将周遭香火一扫而空。 万煜生聚拢在身的香火就像是戳破的气球。 他眼看着自己无法躲避,张口大吼! 音波成风却也仅仅是阻挡飞剑的势头,香火在灵光法力的面前显得捉襟见肘。紧接着他的头颅从脖颈脱离,带着火焰滚落在地上。 “赢了?” 赤玄惊讶的说到,没有想到他这一击就能建功。 连后续准备的后手都用不上了。 万煜生的无头尸体在众香火力士的簇拥下并没有跌倒,鲜血喷涌时,只见黑色的鳞片生长,一只鸟兽脖颈伸展,紧接着长出一只狰狞的脑袋。 这脑袋虽是兽首却附着羽毛,巨大的鸟喙代替唇齿。 随着兽首的出现,万煜生的身躯也发生变化,双脚化作反曲的鸟爪,两只巨大的翅膀自他身后绽放,翅膀反折的地方是类似人手的兽爪。 一双黝黑的眸子在眼眶转动一圈后盯着赤玄说道:“好生厉害的剑法!” 赤玄冷笑不语。 自然是极好剑法。 这可是不同于他们世界的大宗法门,足以让同阶的修士立于不败之地。 面前这巨岭郡观察使,也果然是妖魔鬼怪,头都割掉了还好好的活着。 仔细一瞧,这妖怪的模样像极了鬼车,只不过他的头只有一个。 万煜生收拢起自己的翅膀,他的法坛没有布置起来就被一剑斩过来,现在更无法腾出手来,想来只能用这样的身躯与之继续搏斗了。 “速战速决,再拖延下去,陇县的修士就反应过来了。” “好。” “降神!” 赤玄掐着法诀呢喃间输送法力。 与此同时万煜生御风而动,利爪直奔赤玄的胸膛。 精光乍现! (本章完) 384、机缘 失神不过刹那而已。 ‘赤玄横剑抵挡精钢铁爪,手中剑如游龙,更像是击空长鹰,大开大合、冰冷果断。 这不是涂山君的斗法手段。 涂山君也没有响应赤玄的降神召唤,而是选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他觉得绝对不会输的人。 踏行提剑挥蜉蝣,击坠星光悠悠。 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在他的手中好似变了模样。 赤玄的实力虽然也很不错,在练气大圆满中,鲜少有人能压制他,但是却缺乏了一定的统治力。 鬼车万煜生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此时的赤玄像是激发了什么秘法,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竟给他一种不可力敌的感觉。 明明赤玄就在他的面前,却又好似距离他很远,当他觉得距离很远的时候,对方又挥动长剑斩中他的身躯。 亏得一身精钢铁羽让他能稍作抵挡。 然而久守必失,还是被‘赤玄抓住空挡,一道剑光从他的脸颊侧飘过,紧接着就出现了变招。 万煜生振翅翻转身躯。 铿~ 兵器交击坠的尖锐声音响起。 万煜生厉啸一声,吐出风息浓雾,正要遮掩自己的身形,赶忙甩出灵符用香火法力催动成香火力士。 只是道人借力间倒悬在上方铁链上,躲开了香火力士的包围。 再抬头的时候,万煜生只觉得头皮的凉意顺着嵴梁窜到了自己的尾巴骨。 数十道赤色剑光在他头顶凝聚,他想用自身的铁羽撑起黑伞抵挡,却错愕的发现自己的思维变慢了。 连带着自己的身躯都慢了起来。 “彭!” 击坠而下的赤色长剑穿透鬼车的头颅,将他死死的钉住。 鲜血顺着下颚流淌出来。 周遭聚拢上来的香火力士顿时没有动静,纷纷化作纸人落在地上。 万煜生恢复人形,身旁满是散落的黑色羽毛。 羽毛本该帮他抵挡住剑光的。 他极力的拧动自己的脖颈,看向赤玄,眼中没有恨意,反而是一种感叹和惋惜,以及不知道对什么的担忧,就像是他看的不是赤玄,而是天下百姓。 “有负重望……” 话音未落,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召法剑斩断了身后的铁链,飞剑曾的一声落在高台上,只剩下轰隆隆的声响。 赤玄还以为大室要崩塌,惊的他想往外跑去,但是仔细一看,山体内的空间不仅仅没有崩塌,身后的石门反而一道道落下,将他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周遭阵法的铭刻纹路闪烁着勾连成一座坚固的阵法。 双头鬼车的阴神从尸体中飞出来。 鬼车阴神也就头颅保持着兽首的模样,其他大部分还是人形。万煜生本来可以寄宿在官印中,但是如此也不过是苟活而已。 他要用最后的力量启动大阵将这个名为赤玄的修士封死在这里。 “道友,与我一同长眠于此吧。”万煜生的阴神露出笑容,伴随着这些力量的使用,他的阴神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不过他并不在乎。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巨大的覆盖满符箓的法器,万煜生低声道:“可惜,可惜……。” 赤玄只觉得不可理喻,万煜生死到临头说的竟然是这番言语,到最后万煜生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甚至还为自己未竞的事业感到惋惜。 丈许魂幡在赤玄的手中化作三尺。 脱手而出,魂幡滴熘熘一转,覆盖在万煜生的头顶。 万煜生本就没有继续反抗的力量,抬头正好看到魂幡上的恶鬼浮绘,目光中的诧异神色刚闪过,他的阴神就已经被魂幡吸收进去。 阴神香火环绕,气息力量恰如修仙的筑基期,只不过个体战力的表现弱于筑基。 他不仅没有展开自身的法台,聚拢猖兵鬼将,又被赤玄的法力限制。身处这一地界,香火愿力补充不上,导致他的实力并没有充分发挥出来。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赤玄的实力确实今非昔比,与两年前更是天壤之别。 轰隆! 锁链崩碎,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连着十数道锁链纷纷从四周坠落。 沉重的呼吸声堪比拉动的铁匠风箱,均匀而声音响彻,伴随着突律律的响鼻,面前的法器上的符箓缓缓熄灭。 “彭。” 里面的东西狠狠的撞在法器上,巨大的铁笼法器应声炸开。 掀起的气浪将赤玄震飞出去。 勉强在半空稳住身形,赤玄警惕的盯着炸开的铁笼法器,那里正匍匐着一只巨兽,蜷缩在铁笼法器内都有三四丈长,丈许身高。 满身青色的鳞片,光鳞片就有小儿巴掌大,背后一双青色的翅膀收拢在身侧,额头长着两只短角,铜铃般的大眼睛满是凶戾的神色。 许是察觉到自己不在受困,巨兽缓缓起身伸展,光是脖颈便长有丈许,昂首起来足有两三丈,细长的身躯不干瘪,反而充满了爆发力。 暴戾的气息与周围的风搅在一起。 赤玄咽了一口吐沫,惊讶道:“这是什么?” 幡内的涂山君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虽不算见多识广,但是因为读书比较多,见到这异兽的时候便觉得和书中描述颇为相似。 这样的外貌该是‘嘲风,是真龙和不同的妖怪交配而成。然而这世间还有没有真龙都是二话,就是真的有,生出的子嗣也不该是这样的修为和模样。 小荒域墨宫龙君是元婴修为,同样不是真龙,只能算龙种。 面前异兽的修为也就刚过筑基,目光中没有半点清明的神色。 也许是身躯中拥有一丝嘲风的血脉,返祖变成了这样的模样。至于为何意识不清,该是大苍朝用残余的香火喂养,导致他被香火愿力淹没。 “这就是疫病的源头?明明只是个实力强劲的异兽。” 赤玄神色诧异,他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找错了地方,还是说万煜生从朝廷那里接手的疫病是其他东西,然后再散给各州县。 “用香火浸染的兽血作为主材料,辅以其他的材料和手段,制作出专门的疫病实在轻而易举。” “不过,多少会诞生适应疫病的人。” “可惜本座并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涂山君说的他正是万煜生,搜魂术只找到了疫病的药方,对于朝廷的计划并无多少。 只知道运送了不少异兽往天下各地。 涂山君也不觉得奇怪。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如果连保密工作都做不好,那么大苍朝也不可能会屹立这么多年。对抗搜魂术的术法有很多,光是涂山君脑海中就有十多种术法能防止死后被人窥视记忆。 加上涂山君能动用的法力有限,没有法力就无法动用自身强大的修为撬开术法。 “杀了它就能结束疫病?” “能结束一地的疫病。” “何意?” “这样的异兽,大苍朝调派了很多。” 赤玄没有怀疑涂山君的话。 虽然他觉得搜魂术过于残忍,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用,省却很多的麻烦,很多事情也不需要以身犯险的调查。 他更没有想到,朝廷下放了这么多的异兽。 躲得远远的赤玄叹息,也分不清到底是愤恨还是无奈,只余悠悠长音:“这是要疫病席卷整个天下啊。” 他一点都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觉得意兴阑珊。 他突然觉得,害死张辛丞的不是某一个人。 害死那么多百姓的也不是特定的人。 周身灵机迅速汇聚。 大槐树下,正翻阅疫病丹方的涂山君抬头注视着赤玄,轻声呢喃道:“筑基机缘?”现在嘲风就在赤玄的面前虎视眈眈,哪怕赤玄得到了筑基机缘也无法立地筑基。 而且,筑基需要的灵气很多,在小荒域看起来很容易,然而这里可是个灵气枯竭的洞天世界,光靠着修士自己聚拢灵气根本无法完成筑基。 倒是香火道拥有庞大的资源,灵气辅助便可。 赤玄并未退缩,先吞了一颗恢复法力的丹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灵符袋。不等赤玄有动作,刚刚脱困的异兽就迫不及待扑上来。 甫一交手,赤玄面皮抽动两下。 他根本没法子比拼力气,异兽动作迅捷宛如乘风而行,就这么一个照面,他的身上便多了两道伤口。 …… 陇县的兵卒将鸡鸣观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陇县的县太爷。 他的神色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狰狞。 两年前就出过一档子事,他耗尽家财才免于身死道消,戴罪立功刚刚赎完,突然之间,最不能出现问题的鸡鸣观又出了问题。 萦绕的香火让他的目光出现几缕赤红的血丝,澹澹的赤黄色在双童间弥漫着。 身着甲胃的魁梧大汉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察觉到县令的异样,不由得警惕起来,这可是香火入魔的征兆,一个不好最先动手的反而会是身边的同僚。 但是,相比于这个,他更担心的是鸡鸣观内的情况。 鸡鸣观的道人死的一个不剩,地下大室的阵法完全关闭,一副遭遇了重创的模样,如何不让人担心。 “不能等了!” “钦差大人有何高见?” “掘开道观下的大室,本官要知道里面具体的情况。” “好!” 县令也正有此意,这一回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觉得不保险,连郡城的降魔衙门都去信,相信收到信件的郡城会派人过来的。 这一开掘就是半个晚上。 直到东方见明。 385、筑基 赤玄瘫坐在地上,用已经无光的法剑勉强支撑自己的身躯。 发簪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 散落的头发沾染着血浆一绺一绺的贴紧头皮。 就连胡须上也满是鲜血。 赤玄用破损的道袍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异兽的。 不远处,类如嘲风的异兽跌倒在血泊中。 挣扎着想要起身,最终还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停的嘶吼出声,已然出气多进气少,血水混杂着涎水从狰狞的血盆大口中淌出。 翅膀折断散落在一旁,青如柳叶的精钢羽毛大片铺开,其中多有卷刃。 身上的伤口以四肢最重。 对付大型异兽就要先废掉四肢,如此才有机会游斗。赤玄将舌头底下压着的疗伤丹药卷上来,一口吞入腹中,灵气顿时化作暖流充盈身躯。 摘下腰间悬挂的葫芦,仰头畅饮灵酒。 灵酒顺着胡茬流向两侧。 又将灵酒倒在伤口上清洗一番,才将准备好的疗伤药粉覆着上去。 赤玄面容顿时疼的扭曲起来。 得亏咬住了后槽牙,不然这样的疼痛喊起来,反应不及时容易将舌头咬断。死死压住伤口,运转刚刚消化的法力融化药粉。 再服下固本培元的灵液,吃下强身灵丹,慢慢等待灵气转化法力。 最后看向已经站不起来的异兽,强撑着法力运转法力,将飞剑从上方脖颈贯穿下去。 伴随着悲鸣嘶吼,异兽的头颅也随之倒在地上。 盘膝打坐稳固伤势。 一个时辰后赤玄睁开双眼。 他已感觉到周身灵机的汇聚,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 就好似周围的环境与他融为一体,能聆听到自然的风息,也能感受到自身生命的气息。 与此同时他也深刻明白,现在筑基一定会失败。 因为灵气不足。 洞天的灵气不足以支撑他这么仓促的筑基。 想要完成筑基需要很长时间搜集灵气,或是布置下巨大的聚灵法阵,经过时间的沉淀让灵气充足。 鸡鸣观的灵气不错,可惜并没有灵脉埋藏于地下。没有灵脉的支撑,光靠这样低阶的聚灵法阵,能够收拢的灵气实在有限。 “不必担心。” 涂山君淡然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随后,大片的灵石从魂幡幡面倾倒而出,巨大的灵石堆化作高台将赤玄抬到了莫约三丈的地方。灵气在法阵符箓的连接下化作漩涡。 这一座台子估摸有两万灵石,但对于涂山君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大黑山有五座矿脉,加上产粮的六百万亩灵田,每年百万灵石进账。 他灭赤乌宗后,曾派遣灵舟和手下将赤乌宗的地盘犁地数遍,灵药园、兽园自不必多说,还将灵矿全部挖出来,将凝聚灵气的灵脉移植到大黑山支脉上。 涂山君自己都不知道他储物袋中的资源到底有多少。 光有灵气也不行,涂山君翻找储物袋取出一枚宝盒封装的丹药交给赤玄道:“此为筑基丹,可为你增添两三成的成功几率。” 这是涂山君在为惊鸿炼制筑基丹的时候练手之作。 大部分能够辅助筑基的丹药,都被笼统的称作筑基丹,但是细分下来的话,则有针对不同灵根和体质的,或是使用主材料不同的筑基丹。 比如市面上最寻常的‘紫气纯阳筑基丹’,使用的主材料是紫阳花。 宗门内炼筑基丹消耗的资源更少。大宗门的灵药园都种植着不少的紫阳花,品质好的筑基丹内部消化,残次品则外销以赚取灵石。 这一枚筑基丹虽是练手之作,但是放在小荒域也得两三万灵石一枚,寻常散修根本用不起这种品质的筑基丹。 赤玄盘坐在灵石堆的顶端,打开手中的玉质宝盒,顿觉一阵炙热的灵气扑面而来,倒不是焦灼的感觉,而是温和舒畅,周身灵气欢呼雀跃。 涂山君准备了很多筑基所用的丹药,若是一枚不成,那就继续服用筑基丹,直到身躯达到极限为止。 赤玄屏气凝神,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识海内的九层宝塔绽放着淡色的光芒,照映心田不见半点波澜。 心沉丹田起气海,此时灵机汇聚,一口吞下筑基丹。 丹药入腹便开始融化。 庞大的温和药力发挥作用,不断的涌入赤玄的丹田,法力在经脉之中奔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运转完一个大周天。 身与神皆调整为最佳状态。 如雾的丹田法力被庞大的压力挤压,渐渐开始液化。 舒尔。 一滴赤色的法力凝聚出来。 叮咚一声落在丹田,四周一切都平静下来。 汹涌的法力气雾迅速汇聚液化。 赤玄背靠丈许尊魂幡,双手的法诀不急不缓的施展着,一个个法印显化不断的融入他的身躯。随着经文的念动,经脉在法力的照映下闪烁光芒。 他感觉自己融入了这方天地,自然的生息化作灵机融入他的身躯。 身躯还是那个身躯,神识却凝聚起来,就好似他已经不再用眼耳口鼻去感受世界,而是用纯粹的神识。 神识凝聚让识海中的三魂七魄相融。 一尊身着赤色法衣的阴神在宝塔的笼罩下缓缓苏醒。 那也是他,是他的灵魂。 当然,对于筑基的修士而言这叫做阴神,能够让他腾云驾雾,借物遨游。更可阴神出窍奔行千里再返回身躯。 阴神睁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这就是阴神吗,确与三魂七魄不同。”赤玄感叹着,将散出去的神识渐渐收拢,全部收回至识海之内,催动观想法稳固融合的阴神。 三魂七魄的时候也知道那是自己,然而丢失魂魄总会导致意识混沌。 现如今则大不同,阴神分化的神识可以短暂的接管身躯,不会如七魄那般没有清醒的意识。 筑基丹的药力消耗殆尽,座下灵石铸就的高台却依旧在为赤玄源源不断的补充着灵气。 天地有感,同样有灵气飘然落下,只不过聚拢的灵气本就不多,又被坚固的阵法阻碍导致能够融入的灵气就更少了。 倒是便宜了在鸡鸣观外的守着的修士。 魁梧甲将皱起眉头,鸡鸣观内的灵气凭空多了数倍,这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 就像是因为什么能够搅动灵气的异宝出世,又或是吞吐灵气的大妖。真修修为提升的时候也会如此,但是他鲜少见到能够跨越门槛的修士。 这不是因为那些修士的天资不足,而是此界的灵气不足以支撑他们突破。 真修有所突破者,必然有积年累月的准备。 因此他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双阳初升,天光已然从远山挥洒过来,照映在众人的脸上。 百余符兵均是懂点粗浅气息会用符箓的。 现在一个个如同泥猴子般,用铁锨镐头刨地挖掘。 鸡鸣观表层的土地看起来颇为稀松,然而内里却是刻画阵法的岩石,忙活一晚上无异于让他们开山裂石。 这样的活儿计换了普通的兵卒可没法干,也就是仗着还有点内息,能使用符箓加持才坚持到了现在。 将上方道观搬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往下挖掘三丈。 “这可怎么办?” 陇县的县令此时也有些焦躁,他们已经忙活了半个晚上,地下还有一座阵法阻拦着他们,这里可没有人懂阵法一道。 “薛县令不必着急,待得大阵显化,本官会开启阵法。”魁梧的官员抱着肩膀,凝神注视着正在忙活的百余甲士,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剧烈。 镇守此地的可是巨岭郡观察使万大人,万大人双法同修,同阶之中罕有敌手,能够逼得万大人动用这样的手段,足以说明变故之大。 但是他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得先求援州郡,再靠着人力掘开四周让大阵显露出来。 魁梧官将沉声道:“薛县令,州郡的支援何时能到?” “算下来,也快到了。” 薛县令似有些疑惑为何陆大人会这么问,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如今布下法场,又拥有充足的香火,不管出现什么事情都能应付得住。 “大人!” “挖到了。” 站在县令身旁的县衙官员赶忙走上去。 一层层岩石剥开,终于触碰到阵法的铭刻。 别说魁梧官员和县令,那些动手挖掘的符兵都高兴坏了,他们终于不用再继续干这种莫名其妙的活了。 站在大门前,魁梧官员神色凝重,内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怕是法阵再强,也不可能隔绝所有的波动。 “万大人?” “万大人!” 魁梧官员呼唤了两声,不见任何的回应,取出一块令牌吩咐道:“架起法台,聚拢所有的兵将,本官要打开大阵。” 薛县令拱手道:“陆大人,真要有个变故,我们可未必拦得住。” 陆乌沉声,一身筑基的修为展露,庞大的压力让在场的县官们倍感压力,好似被扼住咽喉,不敢再有言语,只能赶紧吩咐下去。 法台迅速筑起,疲惫的符兵挨个列阵。 令牌印在面前的石门上。 顿时光芒大盛! 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应声打开。 磅礴的灵气好似实质一般冲刷出去,将面前的石门门框都给冲刷出裂痕,灵气凝聚的雾气让面前的一切都变得灰茫茫的。 陆乌瞳孔猛的缩小。 周身寒毛早已根立,香火法力化作一道罡气护罩。 (本章完) 386、横碾 “列阵!” 惊声高亢,搅动涌至身旁的雾气。 薛县令和一众县官远远的退开。 倒是陆乌将背上的鬼头刀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他同样没有贴太近,要是普通的雾也就算了,这样的大雾是由灵气组成的,换哪一个修士来都会被扰乱神识,只能靠自身感官和铺开不远的神识观察。 雾气之中夹杂着炙热的暖风,虽说是暖风却凌冽如刀,好似能割开人的皮肤,将内里的水分抽出暴晒干净。 浓郁的血腥味,分不清到底是是谁的。 只能隐约从大雾中看到其中的几道影子,以及不少堆积在旁的尸骨。 雾气最浓郁的地方似乎是个高台,挡住了他的目光。 高台上的人背靠一卷黑色的恶鬼旌旗,旌旗面在风中舒展飘动,那些恶鬼浮绘好似活过来一般在雾中翻腾。 “呼~喝~” 只听吼声低沉,狂风翻卷对冲,将磅礴大雾分开两边。 “轰!” 宛如怒涛撞击海崖,又像是雷云滚动,烈风侵略如火的罡气将面前的雾气扫向两侧,也让阵法内的场景完全的显现。 那是个身着破烂道袍的道士。 披头散发的站在散落堆砌的石堆旁边,伸手握住一柄无光的赤剑,一只手摁着异兽的头颅,另一只手猛的一抽,将法剑抽出。 但是这并不是让他最惊讶的事情,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倒在石台前的身躯。 “万大人。” 陆乌不由得喊了一声,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冲着那道拔剑的背影大吼道:“你干了什么,万大人是一心为世的好官,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杀他!” 陆乌大怒,不仅仅是因为惋惜万煜生的修为,双法同修的强大,更是因为万大人在他眼中是真正的好官。 不迂腐,懂得变通,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这样的人本该一展所长,现在却死在成事的路上。 拔剑而起的落魄道人侧目看向魁梧官员,平静的说道:“好官?” “也许是吧。” 他不知道朝廷是在做什么、有什么计划,许是想牺牲一部分百姓完成大事,但是被迫的牺牲和杀戮有什么区别,难道就因为世俗百姓没有力量所以该死? 赤玄不懂。 他只是觉得不该如此。 牺牲是值得歌颂的,但是被迫的牺牲只会让人愤怒。 轰! 骄阳似火,烈日灼灼。 刀罡分化成十余道已至赤玄的面前。 赤玄翻转手掌捏了个法诀,周身赤色法罩如同宝塔,纹丝不动。 那些能够分金断石的刀罡根本无法撼动宝塔法罩半分。 赤玄抓起异兽脑袋上的犄角,拖动着它的身躯往大室外走去。 “这,怎么可能?!” 陆乌瞪大眼睛,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他可是拥有高筑台基的香火修士,挥舞出的刀罡斩息竟只在落魄道人的护体法罩上留下些许的痕迹,转眼间就被法力抹平。 赤玄也没有想到他会变得这么强。 他只是觉得,面前的香火修士给他的压力并不大。 如果说面对万煜生的时候,有一种生死危机的悚然,那么面对这个魁梧官员的时候,他并不紧张,好似对方的道行不足挂齿。 刀罡袭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对方的试探之举,定然会有后招,所以直接祭出自身最强的防身法罩。 没想到,那出手的魁梧官员愣在原地不再动弹。 赤玄拖拽着异兽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陇县县令。 当年,他就曾靠着隐匿的符箓潜入县衙,见过陇县县令的模样。那时候他没有力量,只能炸了陇县地下的溶洞,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忘记。 “薛县令,我们又见面了。”胡子拉碴的落魄道人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并不是灿烂的,反而为脸上的神色增添几分异样的狰狞。 薛县令已吓得腿软,跌倒在一众官员的帮扶中,然而这时候对上落魄道人的目光,那县丞、县尉,主簿,书吏……纷纷惊恐后退。 张了张嘴,如同一只上岸的活鱼,最后挤出声音:“伱……你是何人?” “两年前县衙地下溶洞爆炸,应该已经为薛县令留下不小的印象。” “贫道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天宝,赤羊宫宫主,道号赤玄。”赤玄畅快的说着,他说过一定要为张辛丞报仇,哪怕张辛丞觉得是命,他也要报! 临了赤玄补充一句:“你没有听说过贫道的大名也很正常,你只需要知道,贫道是来杀你的就足够了。” 薛县令从最初的惊吓到怒意翻腾,以及最后的冷冽恐惧不过是片刻的事情,他找了那个始作俑者足足两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到。 今天,突然那个人就出现了。 但是他没有半点的欣喜,反而觉得惊慌,因为对方的修为十分的强大,强到钦差的刀罡都无法破开护体法罩。 强到孤身杀进鸡鸣观,斩杀万大人又杀死藏在大阵的异兽。 被这样的人盯上,就像是被阎王找上门来。 “为何?还请高修让本官死个明白。” 薛县令催动身上的官服,攥紧悬挂在腰间的官印,依旧没有半分安全感,他只能尽量的拖延世间,等待州郡的支援。 也许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 同时,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这样强大的修士。 赤玄早已经看穿薛县令的伎俩,也没有拆穿,因为他也同样不吐不快:“两年前,你们在稽县拐了一个孩子,他叫做张辛丞。” 两年,这帮人根本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是丹药吃到经脉承受的极限,灵气吸收到身躯胀如气球的痛苦。 那已经不是修行,而是折磨。 上千次的厮杀,与不同修士斗法,他已忘了自己死了多少次。 要是没有信念支撑着他,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死在幻境中,神识和人一同死亡。 终于,他获得了自己应得的实力,如今也成为魔君口中的筑基修士。其实他不知道如何称呼自己的境界,因为以前的道书上没有详尽记录。 薛县令愣在原地,轻声的呢喃道:“就因为这个?” 转眼他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眼睛不由得撇过去,咦,怎么觉得旁边的身体有些熟悉,而且他自己的意识还在下坠,就像是蹲了下来。 砰的落在地上。 喷涌的鲜血淋了周遭的县衙众人一身。 薛县令这时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的脑袋从肩膀上掉了下来,怪不得觉得那身躯熟悉,不正是他自己吗。 赤玄剑指转动将薛县令的魂魄取来,扔进魂幡中。 沉吟说道:“贫道有一事相求。” 涂山君淡然一笑,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既然要报仇,那就要连根拔起鸡犬不留,不然没完没了。 香火法阵对于赤玄而言没有半点阻碍。 他修的本就是大宗法门,一身术法传承自涂山君,又在幻境中与其他修士厮杀上千次,不敢言说自己无敌,至少面对魁梧官将的时候,他毫无压力。 涂山君早已经预料到这般模样。 想当年,筑基中期的丁邪就能越阶击杀筑基巅峰的元灵宗老祖,现在赤玄的战力同样不差。 “高修饶命,绑架孩子一事完全是县令一人所作,和小的没有关系啊。”县衙主簿当即跪在地上,叩首能以求得到赤玄的宽恕。 “饶命啊。” “不关我的事,上任书吏病死了,小的才刚刚上任。” “高修……” 一众甲兵赶紧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赤玄。 刚才他们看到清楚,赤色光芒闪烁,县太爷的脑袋就落地了。 这样的手段说是仙人都不为过。 他们怎么可能靠一点点内息打赢,还是趁早摆正姿态,祈求这位是个明事理的豪侠,不会与他们这些喽啰计较。 “别跪他。” “擅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陆乌从坑中跳出,握紧鬼头刀死死的盯着赤玄,周身香火涌动凝聚甲胄覆盖身躯,形成法身。 威武身躯凝实,面容青白獠牙横生,身上的劲装也化作铠甲。 这并不是他的身躯,而是香火凝聚的法身。 陆乌没有胆怯,猛的跃起:“吃某一刀!” “铿!” 刀剑锵然碰撞,赤玄翻手一剑刺中缝隙,法剑钉在陆乌的胸膛前,怒道:“愚忠,朝廷无道不值得追随。” “乱臣贼子休要多言,爷爷不怕你。” “噗呲。” 法剑穿透陆乌的胸膛,将他震的倒退两步,半跪在地上。 猛的咳出一口鲜血,周身的法身异象也渐渐崩溃,露出他苍白的面容,陆乌咬牙切齿悲怆道:“可恨我修为不足,不能杀贼为万大人报仇……” “真真不可理喻。” 赤玄手掌做刀,法力凝成锋刃,砍向陆乌。 “嘭。” 飕飕几道虚影闪烁。 一道飞剑横在赤玄的面前,挡住了他即将激发术法刀刃。 赤玄撑起法罩,看向那些新出现的修士。 他们身青黑色的劲装官袍,以锦簇花纹封边,腰间悬挂着许多的小物件,头顶的乌纱没有帽翅。 身上并没有太多香火的气息。 修士里头还有熟人。 那人错愕的看着赤玄,他似乎已经认出眼前人是谁,惊声道:“道长?!” (本章完) 387、校尉 赤玄目光扫过去,看清其中一位,神色略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将已经熄灭的术式抹去痕迹,余下的法力抽调出来。 赤色的护体法罡淡淡笼罩。 哪怕不主动释放威压,也足以让人敬畏。 那五位身着劲装官袍的骁将神色皆不同。 出手之人面容凝重,周身法力在丹田中积蓄,流经百大关窍,随时都能在意念抵达的时候奔涌,成为他捏决和斗法的强大助力。 赤玄手掌翻转,将赤色飞剑拽出,抓在自己的手中。 用道袍将剑上鲜血擦拭。随手将已经被蒸发干净的头发束起,这才开口道:“常将军,好久不见了。” 声音之中多了几分世事无常的感叹,以及些许的坦然。 “道长你……” 常迅站在原地按住悬挂的腰刀。 他一时之间都忘了将腰刀抽出,瞳孔微微缩小的看着赤玄。怎么都没有想到,跟随降魔校尉来此会碰到赤玄。 他以为会是别的大事。 例如妖魔作乱,香火魔成,或是那些反抗朝廷的修士、妖魔鬼怪再次弄出大动静。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模样。 再环顾一圈四周,一众符兵甲士像是吃了败仗的鹌鹑,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 陇县的县官们更是不堪,一个个告饶恕罪,直到看到降魔校尉的身影,才像是找到主心骨般躲到一旁。 至于那位身着官袍被一剑贯穿身躯的钦差,他正以香火法力封住身躯伤口,吐出淤血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 魂幡内,涂山君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那位站在修士最前方的人。 能在这样灵气不足的洞天,将一身修为修至筑基,对方的资质灵根该是不错的。、 那人身上的青黑色官服看起来更加华丽,面白长脸满是肃穆,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已经握剑的赤玄道人。 释放出的如同触角般的神识锁定赤玄。 陆乌强忍着咳意,沉声道:“校尉小心,贼子很难对付。” 降魔校尉周身筑基真修的威压释放,似要与赤玄针锋相对,他刚才出手横击陌生道人成刃术式的时候就颇为震惊,这样深厚的实力不该岌岌无名。 校尉微微拱手:“巨岭郡,降魔衙门校尉,顾溟。” “阁下是谁?” 赤玄亦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威压。 虽然有出入,不过他觉得对方的修行路子和自己是一样的。对于降魔衙门,他还是有些好感的,压下飞剑道:“赤羊宫,赤玄。” “阁下好强的修为,不知道师承何门何派?” 顾溟眼看对方愿意交谈,问的倒也大方,看起来不像是探究对方的根底,反倒像是与寻常的道友详谈。 赤玄想起自己的师父,那个将他捡回来的小老头儿,那半吊子的道法他全学会了,最后也并未超越多少。 然而,那年他在周家大宅获得了一件宝物。 那是杆黑底小幡。 他这一身修为,全部得自幡中那位性子淡然的魔君。 虽然魔君说他的功法大有来历,但是他又不知道所谓那个世界的具体情况。 赤玄并未回答顾校尉的问题。 翻转飞剑,剑花在身旁闪烁,说道:“诸位要挡贫道去路吗?”他确实对降魔衙门有些好感,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动手。 如此言语已是极为客气,不然的话早用飞剑说话。 “不是我等要挡阁下,而是阁下触犯大苍律法。”顾溟周身水属法力蒸腾,淡蓝色的光芒于他身躯之中奔涌,背后的两柄飞剑也随之锵然出鞘。 一黑一灰,两道飞剑宛如游龙环绕在顾溟的身侧。 见此剑拔弩张的局势,常迅赶忙说道:“校尉,属下曾与道长有两面之缘,属下觉得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随后看向赤玄:“道长,你有何缘由说来就是。” 顾溟怒斥道:“休要胡言,妖魔鬼怪坏朝廷法度者皆要伏法,难道就因为有苦衷就能屠戮朝廷命官,如此暴戾行径与魔头何异。” “魔头?” 赤玄讶然,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 举起手中长剑,剑诀一起,法力顿时汹涌。 “万法斩!” 红色波纹剑气瞬间变化出上百道,向着陆乌斩去。 降魔衙门的真修无所谓,陆乌需要死在这里。 所有的参与者今日都要死。 旋转的剑气渐成圆,将面前的空气撕裂开,灼热的气息就像是针一般刺入皮肤。 “贼子尔敢。” “碧波法,御剑诀!” “噌。” 黑色飞剑迎风化作一丈,从顾溟的身旁飞出,像是一面门板一般挡在陆乌的面前,另一柄灰色的长剑则化作三尺青锋直奔施展剑决的赤玄。 作为降魔校尉,顾溟的实力自不必多说。 大苍境内能有这等真修修为的也很少,大多都集中在降魔衙门之中,少数则是那些修炼有成的大妖怪,或是躲藏起来避世不出、反抗朝廷的修士。 顾溟显然是将赤玄当成了后一类,这种人往往有自己的傲气,也是因为真修对灵气的要求很高,所以他们很难真正的做到入世封侯。 虽说降魔衙门是朝廷的部门,他们其实也不算入世,因为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苦修、清修,待在衙门内尽量不外出。 世俗的污浊之气以及香火的力量会影响灵气,没有灵气的补充就无法维持真修的修为。 “铿。” 赤玄用手中法剑挑飞了迎上来的飞剑。 但是他手中剑的灵性也已经暗淡,剑身上本就存在不少裂痕,现在则增添了一个更大的缺口,细微的裂纹已经延展过大半剑身。 “不好。” 顾溟神色大变。 他分心两剑,黑色巨剑根本挡不下道人斩出的剑诀,纵横的剑气犹如炙热的阳光,将他黑寒石铸造的飞剑死死压制。 等他想要回援的时候,陆乌的脑袋已经从脖颈上离开。 喷出的鲜血如柱。 “还敢分神?” 话音落下的时候,赤玄已经出现在顾校尉的面前,势若雷火的手掌拍向顾校尉的天灵,法力凝聚成一个看起来有些虚幻的手掌臂铠。 “千波掌。” 嘭。 两掌相碰,红蓝两道绽放的光芒轰然对冲,。 嗤 ! 瞬间白色的雾气化作浓雾将四周包裹。 强大的气流涌动震向四方,常迅感觉自己的护身法罩都要被蒸发干净似的,其余跟随而来的旗官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筑基修士的斗法波动,他们这些练气的卷进去极为容易成为被波及的对象。 现在不过是术式碰撞产生的波动就让他们不得不后退,又怎么敢说自己能冲进去近身帮忙。 说不定冲进去反而是添乱。 万一校尉顾及他们的性命无法全力施为,岂不是犯了大错。 众人正思考之时。 蒸汽气流分化,一道身影从水蒸气中抛飞出来。 顾校尉身上蓝色的法力凝聚,勉强凭借着强大的修为稳住自己的身形。 逆血将顾校尉的脸都憋红了。 他不敢吐出来,因为他那口气也留存其中。 这一口逆血吐出来,他的身躯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没有继续作战的能力,所以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取出一颗保命丹药服下,脸上的神色才好看一些。 看着已经灼烧成黑色的手掌,感受着身躯中移位的五脏六腑,以及极其不稳的法力,心中满是骇然。 此番斗法高下立判。 作为降魔衙门的校尉修士,顾溟当然也有自己的傲气。 他给距离他不远的旗官使了个眼色,随后起身直面赤玄,也没有求饶的话语,翻转剑指召回两道飞剑环绕身侧。 “校尉!” 身后旗官当然知道顾校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顾溟冷声道:“尔等先走。” 至少他能拖住落魄道人,能争取到让其余旗官离开的时间和机会,他自己逃不一定能逃走,手下人也会迅速的折损。 斩妖除魔维护法度,有死而已,何须苟且,更不必多言。 “好,是条汉子。” 赤玄朗声说话,周身威压犹如黑云覆盖,靛青色的法袍早被染成了深红色,随着赤色法力的燃烧,光芒犹如大氅般覆盖在他的身上。 “万法碎峰掌。” 既然是条汉子,赤玄更要全力以赴,免得折辱好汉。 巨大掌印自手中击发出去。 顾校尉祭出灵符和法器,灵符化作一道黑色的龟壳将他笼罩起来,也将身后四人送出去。 轰。 掌碎峰,灵符霎那崩裂。 顾校尉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他觉得自己想的太过简单,原来他拖都拖不住。 “万剑决。” “破法。” 手中没有灵性的赤色飞剑被赤玄祭起,随着他整个人的身影跃上天空,剑气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百道,紧接着化作千道,就好似蓄势待发的天火。 “道长,我求你,放过顾校尉吧。” 顾溟怒目圆睁,尖声道:“起来啊!” 钦差被杀的时候他没有这么生气,不敌落魄道人的时候他也不生气,但是常迅此举,令他大怒,他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向妖魔鬼怪妥协。 降魔衙门不向妖魔鬼怪妥协。 赤玄渐渐收拢法力,落下地上提起异兽的尸首将之扔进储物袋中。 刚迈出两步,赤玄停顿道:“常将军。是朝廷无道,贫道曾也心向朝廷。” “不然为何响应,前往衙门除妖。” (本章完) 388、谋划 他终究承了常迅的人情,这得还,不还他心中不安。 那日如果在城楼动手,以香火修士的厉害,他应该会重伤。 换另一个与他不熟悉的旗官前来,更会丢掉性命。虽然最后胡县令还是追来,但是他反而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有些事,他不能不还。 话音落下,赤玄转身去鸡鸣观的地牢,将那些被关押的人放出来。 “顾校尉,您没事儿吧。” “暂且歇歇。” 顾溟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确不是落魄道人的对手,但是如此活下来,更让他感觉有辱修士的身份。然而他又不能教训常迅,常迅本也是为了活他的性命。 “那道人是何来历?” “实在厉害。” “我感觉根本无法靠近斗法中场。” 身旁的旗官一个个言说着,都知趣的没有提刚才常迅做的事情。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提反而不会有事。 “不知道,属下也只知道原先的道长是个山野修士,上次见面的时候修为已经不错,没想到两年过去,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道行。” “两年?你是说,两年前他的修为还不是这般?” 常迅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怔然之后,诧异的呢喃:“两年。” 香火道修士也许能这么快的突破自身的修为,但是真修需要的是灵气,恰巧他们的世界灵气并不充足,想养活出一个道基境界的修士,需要的灵气是庞大的。 顾溟顿觉事情蹊跷。 好歹还活着,以后还有时间能够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对于落魄修士说的话,顾校尉同样怀疑起来。 …… 关押的牢房打开,走出许多骨瘦如柴,身形不稳摇晃的人。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说话,更没有多少眼泪可以流。 神情恍惚,面容枯槁。 全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这、这……” 那几个旗官这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完整的话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将目光投向正在疗伤的顾校尉。 他们不知道鸡鸣观原来做的是这样的事情。 “这是……”常迅同样惊讶的愣在原地。 相比于香火法修,真修确实称得上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的生机已经不剩多少。” 涂山君说了一句。 就算将人救出来,这些人也离死不远,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必须用法力和香火加护吊着命,一旦抽离加护,他们很快就会身亡。 还有一些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走出地牢重见阳光的时候,就像是坟冢里的鬼不敢直面外界的光芒,畏畏缩缩的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赤玄仰头:“站在阳光下身死,总好过在牢中发臭,无人所知。” “至少……他们还能选择自己的埋骨之地。” 他以为自己达到筑基境界会变得足够强大,然而,他依旧没有办法救人。能做的也只是让他们短暂的拥有一些自由,能够选择死在个更干净的地方。 涂山君早就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随着修为的强大,心肠不免冷硬。 直到一个个人影倒在地上失去生机,赤玄捏着法诀,念起来超度的道法经文。 随后转身御剑离去,往陇县的大县城而去。 顾校尉一行人均是神色震动。 他们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是他们太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了,还是曾经有所联想却被掐灭,没有继续关注。 总而言之,这件事对他们的触动很大。 常迅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经恢复些许伤势的顾校尉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尸首收敛了吧。” 许是想到了什么,顾溟微微沉吟补充道:“这里的事,自然有朝廷彻查,不该我们降魔衙门过问,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降魔的权力很大,正因为权力很大,所以限制也更多。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他们不能干涉地方政务。 …… 从陇县离去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赤玄身上的靛青色法袍完全染红,再没有一分一毫的其余颜色,在夕阳的阳光下看起来分外的耀眼。 赤玄杀了许多人。 都是参与拐卖事件的人,那位前往陇县的大官人被他碾成肉泥,他尤觉得不够解恨。 远山两方落日已经藏进矮山,遮去了大片的光芒,将赤玄的影子拖的很长。 影子远远的吊在他身后。 或许不需要等到明日。 太阳落山前,他的通缉令就会出现在各州县的城墙上。 朝廷可能还会调派修士来镇压他。 不过他并不感觉到恐惧,反而觉得快意。 就好似他终于挣开枷锁,获得了几分自由的喘息。 “魔君,我需要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助你返回?”大仇得报之后人总是喜悦痛快的,而且赤玄也明白自己的依仗是谁,知道自己这身力量得自什么人。 他当然不会忘记和涂山君的约定。 对于这个问题,涂山君早就思考过,他觉得赤玄至少得达到金丹中后期,最起码掌握法域,要是能领悟出自己的意境就更好了。 然而,更为关键的应该是手中的香火印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激发印玺让他打开裂隙返回小荒域。 筑基的修为靠着天材地宝也能堆砌上去。 就算赤玄无法悟出自己的路,达不到假丹境界,靠着资源也能将那半成多填补上去。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突破金丹时候面对的劫难。 雷劫看到见摸得着,金丹劫却包罗万象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金丹宗师境。” 听到涂山君的回答,赤玄呢喃道:“金丹……宗师境。” “修行入道踏足金丹方才算迈出第一步,原先只是在打基础,练气和筑基的境界划分其实并不严谨,合该一步……”涂山君难得长篇大论为赤玄普及修行的基础知识。 赤玄边走边听。 他这时候才有些明白,原来修行是这样的。 练气、筑基、金丹。 他现在正处于筑基初期的境界,想要凝聚金丹就需要将丹田扩充到最大,所有法力全部液化,以观想法在强壮阴神。 将这一过程走完,才得圆满。 金丹境界的事情涂山君没讲给赤玄听,现在说了不免打压锐意进取的精气神,而且也容易让人执着,不如等到筑基圆满的时候再讲解。 接下来则是今日斗法的总结。 赤玄听的津津有味。 有一位大修行者专门讲道,这才是最大的机缘。 接下里的路,赤玄也有考虑。 他打算先返回赤羊宫然后再从长计议。 以前就躲过挺长的时间,现在不过和原先一样,躲起来慢慢的修行就是。 朝廷的修士派遣的再多,终究不会调动太多的降魔校尉来对付他。没有了降魔校尉的镇压,各地妖魔鬼怪将会井喷。 和他做的这些事比,还是天下更重要。 赤玄也询问过涂山君的意见。 涂山君明言,世间的造反者不止他一人。 那些经过发展的庞然大物,朝廷处理起来也颇为头疼,大多都是以招安为主。 说到造反这件事,赤玄倒是想起来一件他师父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五十年前的事情。 朝廷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修士揭竿而起。 一经爆发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大军列阵,高修频出,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也就是因此才有了五十年的休养生息,后来的这些就是小打小闹了。 八百里淮河上称太保的修士,最后也臣服了朝廷,谋求一官半职。 …… 御剑飞着。 赤玄已然返回赤羊宫。 赤羊宫静悄悄的,赤玄将神识放出去,顿时发现多了很多人,全部聚拢在赤阳宫内。 神色一沉,他心想,朝廷的动作好快。 不等他有反应,已经安排了甲士在赤阳宫蹲守。 但是仔细一看又发觉好像不是甲士。 翻身进入道观赤玄发现这些人都是害病的百姓,大多数他都认识,聚集在道观内领头的正是周回。 “道长?” 正伏案书写什么的周回看到赤玄之后面色顿时惊喜起来,他听说陇县出了大事,所以加紧收拢害病的百姓,没想到这会儿道长就回到道观。 如此他心中就有底气了。 看到赤玄身上被鲜血染红的道袍顿时大惊:“道长,您……” 赤玄摆了摆手道:“不碍事,这些都不是我的血。” “有没有一个叫何三的人过来投奔?” 周回摇头道:“没听说。” 说完他还好好的观察着赤玄,确定赤玄说的都是真的,身上确实没有伤,这才说道:“道长,你不在的时候,我让他们去周围村长搜罗百姓,一共聚齐五百七十二人,其中多为青壮。” 能挺得住的,也多是青壮年。 老人小孩感染疫病很快就会变成杨老头那般模样。 赤玄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原先才十来个人,两三天过去周回就组织了这么多的人,还都是青壮。 有这些人,加上魔君的神奇术法,打下县衙都不是问题。 周回从草席后面拿出一副粗陋的舆图,平铺在桌案上,挑了挑灯火芯,让火焰更亮一些。 然后按耐着自己的激动缓声说道:“道长,现在县衙不会注意到我们,只要您治好那些人,让他们变强一些,我们就能拿下县城。” “到时候假借身份,上交税银应付上方,足以将县衙控制在自己手中。” “以稽县为基础,向东拿下陇县,扼守陇河要道,向西拿下祁县,阻断山关,形成易受难攻之势。” “再周围各大县城扩展,不断的治愈百姓,让他们拥有力量加入我们,就能拿下巨岭郡。” “最后面向天下,以治愈为主教义为辅,凝聚天下人心。” “到时候,以天下攻伐朝廷,自可取而代之。” 周回越说越自信,炯炯有神的看向赤玄,低声道:“当然,还需要一位足够强大的修士坐镇,抵挡朝廷的压力,就是道长您。” “只要我们动作隐秘,可聚巨岭郡所有百姓,到时朝廷也需要掂量。” 赤玄震惊的看着面容被烛火照亮的周回。 这样的道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不断的提升修为,然后将朝廷掀翻,却没有具体的计划。 “道长,您拥有力量,还拥有让我们拥有力量的办法,为何不能带我们活下去啊。” “我们想活下去。” (本章完) 389、权力 周回带着对生的渴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长,这世道已经坏了,需要一场红莲业火让世界重获新生。” “您的修为高绝,但是我们也能帮您抵御朝廷的兵卒,只要道长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愿意追随道长……” “我相信稽县所有的百姓都是这样想的。” “不,不仅仅是稽县,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如此。” “他们求的并不多,只有吃饱穿暖,活下去。” “您拥有这样的力量。”周回目光灼灼的看着赤玄,同时攥紧自己的拳头,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自身之中那股强大的力量。 这让他觉得自己异于常人,而这样的力量得自面前的道长。 赤玄站在残破的桌案前。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想的更多是让自身的修为不断的提升,却没有想到,应该让百姓拥有自保的力量。 造反,是要死人的! 周回说了很多,最多的只有三个字,活下来。 他怎么能冒大不韪,带领那么多的百姓去送死。 朝廷的修士也许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 然而一旦举起反旗,大军横碾过来,将会有无数人死去。赤玄阴晴不定,他以为自己能靠拥有的力量斩杀这颗腐烂的大树。 他能让自己名扬天下,也不会牵连其他人,最后死也只会死他一个人。 如今听周回诉说,他不是觉得要成就什么大事业,而是认为应该让百姓自己拥有力量,这样才能靠他们自己活下去。 “魔君可有计策教我?” 魂幡之中,倚靠在躺椅上随手翻看道术的涂山君略微沉思,开口说道:“高筑修为,广积粮草,以教义掩盖造反的本质,传播信仰聚拢香火。” 其实这些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周回已研究的很透彻。 用教义掩盖,以治愈百姓的特殊能力让百姓信任,再让他们获得力量,如此缓慢发展,总有一天能纠集起大军。 他也想到需要一位修为强大的修士抵御朝廷的修行者,赤玄就是最好的人选。 赤玄知道他不是最佳人选,最佳人选其实是魂幡之中的涂山君。 这位他至今都看不出具体什么修为的强大老修。 涂山君缓缓起身,翻找出几本香火经文,加上自己书写的注释,传音给赤玄道:“本座会传你香火成道之法,让你获得香火道。” “怎么选择,看你。” 香火愿力对于那些县令精怪而言,可能需要一个阈值容纳,然而,对于涂山君来说,手中的这枚山河印玺足以镇压那些念头,到时候赤玄可凭借庞大的香火愿力铸造神躯。 涂山君再施以降神术,用魂幡之中的金丹阴神代替赤玄的神躯意念,帮他镇压民众的万千神念,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力量。 “可是……” 赤玄踱步至一侧。 这句话本想问涂山君,谁料身旁的周回接过话茬:“道长,我们活都活不下去了,为何不能选一个自己认为值当的死法。” “我等染病之人不过是在等死罢了,死国可乎?!” 赤玄顿时怔然。 缓缓点头道:“好。” 周回惊喜的看着赤玄,当即半跪在地上,高呼道:“道长高义。” 此事止于两人,并没有继续谈论。 赤玄请涂山君出手使用香火加护,调动了那些染病百姓体内的香火和兽血,让他们拥有了异于常人的力量。 五百人全部成为赤玄的信众,漂浮于道观上方的赤黄色香火清澈如云彩。 这一番忙活就到了后半夜。 赤玄盘坐在蒲团上,意识入梦魂幡,见到了道观之中等待他的涂山君。 赤玄坐在石桌的另一层,听涂山君讲经。 讲的正是香火修行之法。 香火修士要修成,首要有人传颂,凝聚名望,这些就是漂浮的散碎香火,利用特殊的法门和法器收拢香火归入身躯,凝聚出香火法力,便可成为修士。 当然,也有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授箓。 授箓分润一点‘真神’的权与力,有了这枚权力种子就能代替特殊的香火法器,只靠法门就能收拢吸纳香火,壮大自身的修为。 涂山君释放的香火加护并不算授箓,倒是周回分润了一点他大黑山真王的权力。 这丝权力只是个种子,实际上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除非涂山君继续为别人授箓,分润给他更多的权力,否则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慢慢壮大。 基础的知识讲完,涂山君将道书搬出来。 他的注解写的比道书还要厚上几分,将之推到了赤玄的面前说道:“这些,便是凝聚香火法门的法门。” “尽快熟悉。” 赤玄好歹也是筑基修士,只是翻看道书就将之全部记在脑子里。 “香火道和修仙道不一样,修仙需要灵根,而香火道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是器与名。” “这两点,书中已经为你讲述透彻。” 赤玄点头。 道书中讲的确实很详细。 本来赤玄觉得自己这样的修为就足够,不需要继续修行另一种法门,然而涂山君告诉他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他需要自己修行这份力量。 也是因为涂山君能够使用的力量并不多。 手中法宝发挥不出威力,还不如让赤玄再修一道,反正香火愿力修行起来轻车熟路,没有什么难处。 “本座要交给你的便是香火道之中的器。”涂山君食指点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一捏,一方黑色的印玺漂浮在他的手掌心上方。 黑色印玺只有巴掌大,看起来也十分的寻常,比之寻常的玉石还要粗糙些。 “这就是镇压香火的香火法器?” 赤玄神色惊然,随后看向涂山君,他真没有想到老修行在香火道上都有这么厉害的造诣。 印玺一看就不凡,其中浓郁的威压让赤玄感觉很不自在。 “不错。” 食指一点,印玺飞了过去,落在赤玄的手中。 只听涂山君说道:“你还没有凝聚香火,光有法宝也用不了,那五百人的那香火正好吸收,让你祭练法宝。” 接下来的时候,赤玄问及许多香火修行的法门道术,涂山君一一为其讲解。 眼看着时候不早,涂山君摆了摆手道:“且去吧。” 赤玄顿时惊醒。 看着手中的黑色印玺,回忆着刚才涂山君为他讲解经文,赤玄掐了个法诀,以盘坐的姿势运行收拢香火的术法。 漂浮在道观上方的香火宛如灵气一般融入赤玄的身躯。 两道修行异曲同工。 赤玄仗着自身筑基的修为将上方香火收拢一空。 他也听到了道观五百众最真挚的声音。 “活着!” 活都活不下去了,最后也只能走上造反的这条路,他们自己去反,不如让他张天宝做这个领头羊,至少他还有修为这一张能用的底牌。 实在不行再请魔君相助。 赤玄轻笑了一声,不由得有些感慨当年初次见面的时候,魔君这个尊称也就保存至今。 实际今日他已不觉得涂山君是魔,倒是配得上‘君’这个字。 耳边那些虔诚的声音,原本听起来应该是很遥远淡然的,但是那么多重叠在一起,就像是魔音进入耳朵,搅扰的他心神不宁。 “这就是魔君说的香火愿力的负担?” “活着……” “保佑我阿娘无事。” “活下去。” “……” 赤玄激发了识海中的九层宝塔观想法,宝塔内火焰熊熊,伴随着塔身的旋转,赤玄扫去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想法。 原本因为这些声音激起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只是那些声音依旧没有停歇。 香火萦绕之际。 赤玄手中术法变动,祭出黑色印玺。 刚刚凝聚出来的一丝香火法力涌入黑色印玺。 印玺顿时化作赤红的模样,滴溜一转飞入赤玄的识海。刚才还在他耳边回荡的声音,这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再没有半点的异响。 声音远去之后赤玄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再强大的修士也避免不了这样的问题,那些声音并不是在耳边响起,而是源自体内的香火法力,法力存在那些声音就在。 要么靠着自身强大的实力镇压下去,要么就用法器阻隔信众的声音。 随着香火法力的凝聚,以及印玺内储存的香火愿力释放出来,赤玄周身的气息迅速攀升。 身后更是浮现了一道淡淡的虚影。 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觉得是个穿着赤色道袍的人,浓郁的香火涌入虚影。 …… 翌日。 赤玄以为稽县很快就会出现他的海捕文书,但是今天好像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赤玄熔炼香火的同时,使用丹药提升自身的真修修为,过的倒也惬意,只是总觉得心中没底,便去稽县看了一眼。 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不肖上半刻钟就已经赶至县城。 城门口的通缉令中没有他。 看来朝廷也要反应上一些时日。 赤玄没有踏足县城,转身回了赤羊宫。 又几日。 周回派出去的信徒带着消息回来。 城门口确实张贴着赤玄的通缉令,其中罪名是杀官,杀死朝廷钦差和陇县县令,专门注明修为高强穷凶极恶,寻常百姓遇到最好快逃。 贴着归贴着,却不见县衙出兵缉拿。 据说新任的县令整日躲在县衙不见出门。 就几天的功夫,道观周围已经聚集了上千人。 也就是周回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地主,家里有陈年的粮食,不然光是养活这些人都是个麻烦事儿,说不得早就要吃草根啃树皮。 不管是自己找到这里的还是被分派出去的信众寻来的,得到治疗之后都暂且留下,但是其中被授箓者并不多。 也就是最初的十几个人。 其中以周回的人望聚集最多。 毕竟是他出粮食让聚集来的百姓活了下去,也为他们寻找到了治愈的办法。 而且,他的组织能力也颇为不错,将这上千人安排的井井有条。 这一日。 周回紧锁眉头,匆匆踏入后堂,拱手道:“大法师,已经将多出来的百姓安排在山脚空室住下,只是粮食所剩无几,最多还能支撑两日。” “光靠围猎所得,顶多撑半日,之后就要粮绝。” 赤玄已经换上一袭赤色法袍,收了法诀,将一身气息压下去,起身道:“贫道的修为足以遮掩,应当可以执行那个计划了。” “召集所有授箓者。” 390、假替 火堆前聚集了二十三人。 这些人得授真箓,能够靠着真箓使用香火法力,不管是激发灵符还是强化自身的武艺,都是很不错的选择,放到世俗之中至少拥有百夫之勇力。 随着赤玄的强大,以及他们自身修为的提升,实力还会更进一步。 授箓的术法并不多么精巧,以‘强身’为主,辅以神行、明目、镇邪、驱鬼、激符……,全是十分基础的术法,寻常掌握法力的术士都能使用。 其中最突出者有三人,分别是周回、李阿狗、赵江。 周回得了最先组织者的名分,以及用自家粮食养活百姓的善举,加上本身还比较适应香火愿力,所以修为日变,已经能够使用五种香火术法。 李阿狗原是军户,自身高强的打猎本事在信众之中颇有威望,所以修为提升的也很快,时至今日掌握了三种香火术法。 最后一人则完全是靠着对香火的高强适应,些许的法力就掌握了两种香火术法。 剩下的授箓者最多只掌握一种术法,也就是赤玄传授给他们的强身之术。 强身之术加持,整体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或是身躯的坚韧都大幅度提升,还会降低用术者的痛觉,乃是实实在在的战阵冲杀法。 身着赤色道袍的赤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脸上的大胡子已经修剪的规整,乱发也扎的一丝不苟。 “拜见大法师。” 二十三人齐声喝,拱手以礼相拜。 “不必多礼。” 赤玄抬手,声音之中颇有几分无奈,他本来不想搞这些东西,但是周回说必须要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所以才答应下来。 赤玄询问了众人的修行,又关切了现在的生活,同时叹息道:“我们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 赵江赶忙拱手说道:“大法师,我能带大家打猎,还能支撑些时日。” “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这可如何是好?” “……” 众人顿时忧心忡忡起来,他们才刚刚活下来,就要面临无粮可吃的境地。 眼看着情绪已经调动起来,赤玄开口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所为求活,我与周统领商量,拿下县衙取而代之,随后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李阿狗抱着长刀,神色颇为震动。 他们现在是为求活,如果大法师要拿下县城的话,可就属于明面上的造反了,自古以来造反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二十三人目光坚定着不少,其中也有信服赤玄的,但是还有一些人天然对衙门有畏惧之感,故而没有直接表态。 周回目光一沉,朗声道:“大法师的修为诸位都明白。” “现在我们除了等死,只有抢粮,平民百姓是我们应该抢的对象吗?不是,他们同样是苦命人,如此只能抢衙门的粮食。” “想活命的,就跟我们干,如果不想活命,将命和修为都留下还给大法师,我周回敬你是条汉子。” “当然,此事要隐秘行动,以大法师的修为,可以控制县衙,到时候诸位可入县城衙门供职,不比缩在这里等死的强。” 赵江作为赤玄的铁杆拥护者,当即表态道:“干了!” 随后回转目光看向一旁的其他信众,他看的不是别人,而是曾经身为军户的李阿狗,如果李阿狗有任何的异动,他一定会出手。 这样的大事,不可走漏任何的消息。 大法师告诉他们这件事说明信任他们,却也没有给他们留下其他的路,与其说商量,不如说是通知。 李阿狗略微沉思,点头道:“没问题。” 周回的态度软了不少,朗声道:“我们只是想活命,大法师也只是想救人,控制了衙门,就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哪怕他们心知肚明这是造反之举,但是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众人都是最早的授箓者,他们自己明白就行了,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吸收信众,慢慢壮大自身的力量。 “星夜兼程,贫道会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县衙。” 赤玄带赵江、李阿狗以及另外十六人出发去往稽县。 最后决断周回和其他几位留下,需要有人稳定大后方,而这个人无疑就是周回。 一是别人没有这个能力,其次就是赤玄不够信任其他人。 …… 稽城县衙。 桌案上的烛火幽幽,一位身着常服的官员正拆着驿站快马发来的信函,信函上讲的事情并不多,只是让他上报有关于赤玄道人的消息。 这已经是第二封催促信函。 不仅仅稽县,估计其他的几个县衙同样收到。 据说得知消息之后郡守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郡城降魔衙门的修士倾巢而出,前往陇县调查。 还说上奏朝廷,请调更加强大的修士缉拿歹人。 县令冷笑了几声。 随手将信函点燃扔进火盆中。 要是真能找到早就应该找到了,何至于现在这种情况。不是他隐瞒情况不报,而是一旦他上报,说不定自己命就没了。 胡县令就是前车之鉴,隆县县令那么强大都死在对方手中,听说还死了钦差,降魔校尉出手才逼退了道人。 这样的强人,他可不敢招惹。 “赤玄?赤羊宫。” 县令叹了一口气,他只能等,等朝廷的降魔校尉到稽县自己查了,反正经过那几件事,他已经不敢多做什么,更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就算他想,手底下的人也不会听他的。 两年前的时候他就派遣捕快前去道观查看过,得到的是道人离去的消息,如果他再大张旗鼓,岂不是和自己性命过不去。 “唉,朝廷不懂我的难处啊,总催促我要查出歹人。” 朝廷是朝廷,只觉得这样的事情寻常。 反正总有豪侠斩杀县令,但是大多都被降魔校尉击杀,或是落草为寇占据山林打家劫舍,最后被官军剿灭。 却不知道他们这些地方官的难处。 要修为没修为,要兵马没兵马,要粮草没粮草,什么都没有还要搜刮赋税香火,哪有那么多为了朝廷,到了地方大多都得人治。 地方豪强士绅盘根错节,有些有背景的,连他都惹不起,他的政令发下去不一定能执行起来。 衙门的捕快也都阳奉阴违惜命的很。 加上上一回围剿赤玄伤筋动骨,现在县衙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一堆烂摊子扔给他,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唉。” “县太爷何故叹气。” “实在难啊……” 县令长叹,旋即猛的停顿身躯,周身气息升腾起来,转头看向来人,瞳孔好似针尖一般缩小,他指着来人:“你、你……” 来人一袭暗红色道袍,胡子修剪的很规整,神色平静的注视着他。 “赤玄。” “赤玄…道长。” 县令战战兢兢的收回手指,赶忙说道:“道长啊,我可没有出卖伱啊,郡守都不知道赤羊宫在什么地方,有信函也都被我敷衍过去。” “我和道长无冤无仇,求道长高抬贵手,别杀我。” “一家老小啊。” 赤玄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一番稽县的县令,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李县丞?” “哎,对啊。朝廷没有新的县令来,就提拔我代替县令,这个代县令一干就是两年多。”李县丞忙解释自己的身份,生怕再晚一点就被赤玄给杀了。 “不用杀他。” “若是你代替县令,诸多政务均需要人帮忙,他是个合适的人选,有他在反而能遮掩一番。” 赤玄深以为意。 但是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李县丞容易向朝廷告发他。 “贫道想成为稽县的县令,不知道县丞可否帮衬一二?” 此言一出李县丞当即瞪大眼睛看着赤玄,他被赤玄的大胆震惊到了。被通缉怎么可能成为县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取而代之。 这等想法实非常人所想。 “可是县令需要朝廷的认可,那份力量不容易……” 李县丞话音未落,赤玄身上的真修气息已经完全改变成香火,香火法力萦绕身躯遮盖本相:“这般可好?” 这一手灯下黑的计策,只要隐藏的好,朝廷一辈子都别想查出真相。 县丞咽了一口吐沫。 他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要是他不办现在就会死,如果办了的话,被朝廷发现同样会死,从贼窃取朝廷香火可是大罪。 “看来县丞并不愿意,贫道也只能……” “我帮忙!” 赤玄将吓的跪在地上的李县丞扶起来,随后取出一道香火种子递过去道:“得此真箓,可与贫道共享香火。” 李县丞面色顿时剧变,这不是毒药,相反还是好东西,然而一旦接受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他没有多想接过真箓种子一口吞了下去。 半跪行礼说道:“主公在上,请受李元甄一拜。” “能得先生相助,是贫道的福分。” 李县丞起身之后思考完善着这个计划,他觉得赤玄道长需要一个新的干净身份来承袭县令的职位,然后再辅以教义凝聚稽县的香火。 将整个稽县经营的铁板一块之后,能大大的减少纰漏。 郡城本就忙的焦头烂额,他这个县令说是替代,实际上和真正的县令也没有区别。 他可以将赤玄伪造成是走马上任的新县令。 (本章完) 请假及更新说明 今天回来的太晚,灵山的状态也不足,人嘛每个月总有几天状态低迷心绪不定,而且每天一更总觉得不够尽兴(重点)。 暂时恢复两天两更的更新,然后等月末灵山时间充足就双更。 大家也知道灵山的更新问题,兼职确实没法顾全。 做兄弟在幡中。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及更新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1、传道 翌日。 劳捕快接着摸不到头脑的上令,还是带领捕快兄弟们见到了这位新上任的班头赵江。 猎户出身的赵江身形高大,因为得授真箓的关系,脸上的菜色也消失不见,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就好似是大户人家的子嗣一般。 观此面相劳捕头顿时惊疑起来,到底是城中哪家的少爷送来,但是捕快只是吏员,要是真想搏个好的前程,应该捐个官,或是加入军中。 相比于这样的吏员身份,军籍更好晋升,实力的提升也更加迅速。 看赵江的臂膀和虎口,该是习武之人才对,如果能成为卫戍的兵将可比成为捕快要好。 不过他也无心关切那么多,只觉得既然是上令就好好遵从,也许人家家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打算。 “赵兄弟。”劳捕头笑呵呵的拱手,随后看了一眼大早上来到县衙的捕快们。 七扭八歪的依靠在旁,或是拄着水火棍,或是仰头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又或是微微愣神,随后又嘿嘿傻笑,似乎还在回味昨夜的暖玉温香。 这一帮子人实在让他面色有些挂不住。 再看跟在赵江身旁同样换上官服和腰刀的人,那些人板板正正、规规整整,就好似是军中兵卒精锐站在了他的面前似的。 虽然只有寥寥四人却让劳捕快更加惊讶。 同样惊讶的还有一人。 正是县丞的卫戍兵马统领。 原先该是县尉的,只不过县尉也被县太爷兼任着,他这个曾经没什么存在感的杂牌将军就成了统领,手底下管着四百多卫戍兵卒。 当然,真正算起来可能才二百多人,毕竟吃空饷喝兵血已经是常识,再加上那些老弱病残、赖在军营的老兵油子,敢战能战的有一百人都算多的。 但是现在他的面前就多了十来位。 校场沙尘卷,矗立着今日早操的兵卒。 李统领皱着眉头,他不明白他亲叔父为什么要安排这些人加入卫戍,不过作为一个本就没什么本事的小官,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只觉得奇怪而已。 这些人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要说他们的相貌其实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就是觉得精气神分外不同。 为首者名为李阿生。 李阿生自然就是道观的得授真箓的李阿狗,只不过总不能用原先那样的名字来,不管本事如何,第一印象总会被人轻视,因此就换做阿生。 “李阿生,新任百夫长。”李统领看着面前的一群老弱病残也不觉得如何,就将任命说了出来,随后打着哈欠就要转身下点将台。 他还回想着今日清晨的暖香,那一双丰腴长腿,让人不由得畅想回忆。 也就是他大叔吩咐的事情,不然他才不会在这个时辰爬起来,往日的时候哪有什么校场早操。 “统领,我不服!” 军卒之中一膀大腰圆的汉子昂声,指着站在一旁身着百夫长甲胃的李阿生说道:“李阿狗凭什么当把总,有本事与我一战。” 军营与官场其实并无二致,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李阿生突然成为把总,不说原先知道他底细的人不服,就是有些能晋升把总,或是只等活动活动的人也同样不会信服。 李孝利饶有兴趣的看着说话的汉子。 那人叫王赖东,世袭的军户,家里有一副不错的甲胃,只等着升任把总让自身甲胃升为百夫长符甲,更进一步。无错更新@ 平日里也没有少孝敬他的银子,就等着这个缺,没想到到嘴的鸭子让人截胡了。 看样子赖东还认识李阿生,如此可就有趣了。 一个是孝敬他银子,上下打点的大户,另一个是叔父钦点的把总,他当然知道孰轻孰重,便出言呵斥道:“衙。(本章未完!) 391、传道 门有衙门的考量,再喧哗,休怪本将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李阿生拱手道:“统领,军中战将以实力说话,我愿意与他交手。” 李孝利顿时皱起眉头。 他此举可是在保护李阿生,怎得这人不懂人情。@精华\/书阁*首发更新~~也许是对自身实力自信,以及身上那把总符甲的厉害,所以觉得可行。 只不过,靠着甲胃和兵器赢人,名声可就更不好了。 眼见事态如此,他也懒得多管闲事,摆了摆手道:“那就试试吧。” 李阿生此时已经解开身上的符甲,将长刀递给身旁跟他来的授箓兵卒,随后看向王赖东说道:“赖头东,我们也是老相识了,来吧。” “李阿狗,我以为你当了逃兵。” 王赖东狞笑一声,活动着自身的筋骨。都是邻里乡亲,谁不知道谁,李阿狗原先就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更不是。 “喝。” 说话的功夫已经冲到李阿生的面前,沙宝一样大的拳头直奔李阿生的脑袋。 李阿生脚步错开,微微闪身下潜。 一拳轰出正中王赖东的下巴。 当即彭的一声响起,赖头东双眼翻白的晕倒在地上。 李阿生看着自己的拳头,感受着身躯中“气”的力量,他想起了周回说的话。要想不等死,那就得换个活法,而这样的活法,只有大法师能给他们。 “大法师……。”李阿生微微抬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做的是对的。 不想得病死,那就得换个不一样的活法。 随后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老弱病残们。 李孝利也不不由得惊讶起来。 他这个名义上的千总,身躯中的法力并不多,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也不敢说一击击溃一个将自身提升到准百夫长的兵卒。 …… 又两日。 夜晚十分的丝丝寒意顺着窗户涌入。 赵员外披上厚衫,刚把窗户关上,面前的烛火火光飘忽一下,映照着一个人影。那人正坐在他书房的待客座椅上,带着笑容的看向他。 “赵员外,别来无恙啊。” “赤玄道长?”赵员外惊声。 随后赶忙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将窗户打开看了看外面又重新关上,顺手把书房的门也关上,这才坦然的坐下来说道:“不知道道长可是需要我帮什么忙?” 缉捕画像贴的满城,作为稽城的粮商赵员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只不过犯下那样的大事还安然无恙,足以说明道长的实力。 他当然不会选择去报官,没看现在的那位县太爷也装死不派人前往赤羊宫嘛,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反而得罪了曾经的恩人,断了这些年的交情。 “贫道此来是为了根治员外的病症,同时也想邀请赵员外入我大教。” “其实我赤羊宫大有来历,贫道不过是修行至此,方才感应到大法力的祖师,贫道观居士是信人,自觉地在这样的乱世应该有法力傍身。” 假话说的跟真的一样,赤玄还展现了一番威压幻境,顿时震住赵员外。 赤玄说的也不都是假话,只是将涂山君的来历变成了自家祖师而已。 他要在信众的心目中塑造一个真神,一个法力无边,能够在关键时刻显化神迹的真神。 朝廷寻不到涂山君,更不知道是他赤玄在聚拢香火愿力,就能给他们预留出更多的时间集结力量。 这想法倒不是涂山君告诉赤玄的,而是赤玄自己琢磨出来的。 “能够拥有仙师的法力?”赵员外愣在当场,他信任赤玄,但是这件事可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他也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岂不是和朝廷的一样了。 赵员外盘算着,突然想到那些聚集起民众,拥有强大实力的修士。 “这难道是祭祀野。(本章未完!) 391、传道 神?” 眼看着超员外迟疑不定,生出退缩的神色,赤玄也不强求,澹然说道:“入教与否,全凭个人意愿,贫道不会强迫赵员外,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也会帮员外医治。” …… 赤玄走出赵府,叹了一口气,穷苦百姓好传道,这些士绅豪强顾虑重重,连和他颇有交情的赵员外都没有答应下来,只是说会考虑。 其实这就是委婉的拒绝。 赤玄也确实治好了赵员外,并没有用这件事拿捏对方。 “罢了,这件事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如何让别人相信。” 虽是这么说的,然而赤玄并没有气馁,他还认识许多人,尝试一番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想要把稽城经营起来,需要这些士绅豪强的帮忙。 杨府。 杨公子翻看着账目微微摇头,自从他父亲死后生意是一落千丈,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杨公子。” 杨家药铺的东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顿时惊讶起来:“道长,您没事儿?” “贫道无碍。” “贫道此来是因为……” 赤玄又将那番说辞讲述了一番,说自身修为道行深厚之后感应到祖师,祖师传给他救世的经卷…… 杨思当即点头道:“我愿意入教。” 赤玄都做好被拒绝的打算,正准备离开,没想到杨公子却答应下来。 “杨公子,这件事要慎重。” “一场大灾,家里死了很多人,我自己都心灰意冷。道长救过我的命,既然能帮上道长,何必惜身一个所谓的入教名声,只要不宣扬的天下皆知便是。” “再者言,能拥有法力,至少还能保护一些东西。首发更新@”杨思笑着说道。 赤玄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杨公子,贫道这就传你真箓。”。 391、传道 392、君意 赤玄以法力封锁四周,神情严肃道:“入我赤天会,当遵循赤天君之真意,追随真君的脚步,济世救人,还天下以太平。” 杨思此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觉得要真是天下太平才好。 赤玄念的时候,他也跟着重复起来。 也没有长篇大论的冗杂,很多经文需要筛选总结,并不适合仓促的加入其中,只要能够留下这样的一个种子,并且让对方接受真箓就可以。 张开手掌,一颗赤黄色好似种子一般的东西出出现,赤玄将之放在杨思的额头处。 “疾。” 印法术式完成,真箓种子融入。 杨思顿时感觉自己那一身疲惫扫空,自己的身躯中多出了一股不寻常的力量,似乎形成了光罩似的保护着他。 他惊叹的感受着,随后讶然道:“这就是法力的力量吗?” “待你熟悉了真箓种子,以后也可自己修行。” 赤玄从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方凋塑,只有一尺高的模样。那凋塑分明是是涂山君的模样,分毫都没有改变。 好在除了双角之外,涂山君看起来带着澹澹的神性,好似真的是一尊世间神灵。 凋塑是特制的,能够吸纳香火愿力,也能让持有者动用储存的香火愿力强大自身的术法,虽然工序比较麻烦,但是对于涂山君这样的大修士来说很容易做到。 传授完真箓赤玄就离开了杨府。 杨思将赤天君的凋塑供奉在书房,贴上红布将之笼罩,郑重的拜了又拜。丝丝赤黄色的香火愿力融入面前的凋像,形成了一道澹澹的光圈,微微闪烁就消失不见。 …… 深夜的赵府,书房依旧灯火通明着。 赵公子站起身来,蹙眉踱步,看向他父亲说道:“爹,为何我们不入会,入会就会拥有强大法力,如今乱世将至,拥有力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北方起义者数不胜数,朝廷不得不派遣大军前去镇压,其中诞生了不少大法力者。” “既然道长有这样的渠道,我们应该加入其中。” 赵员外皱眉呵斥:“你这孩子懂什么,造反是杀头的大罪,大苍朝绵延数千载,哪有几个造反成功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招安入朝。” “我们却没有半点好处。” “不成为他实现野心路上的垫脚石就不错了,何必上杆着去送死。” 赵员外沉着的说道。作为豪绅,他们多少知道点东西,但是也稀里湖涂的,只觉得野神祭祀,怎比得上朝廷的正统。 这世间又不是没有天纵奇才的特殊之辈,没有功法也能吸纳香火转化成法力成为强大的修士。 然而那等惊才艳艳者都身死道消,何况是那破落户出身的赤玄。 赤羊宫那小庙能有什么大神。 听到了自家父亲的劝阻,赵公子也觉得说的有理,自此熄了要入会的心思。 …… 接下来的几天里,又多了好几位授箓者。 所有授箓者加起来一共三十二位,还没有达到赤玄的极限。 赤玄的香火道修为也在迅速进步者。 稽城的几个大豪绅也在赤玄的说服下入会。 涂山君没想到赤玄还有这种神棍本事,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稽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随着信众的增多,赤天君之名得以传颂,涂山君感觉自身的实力也出现了松动。就好似他终于又开始迈步了。 这样的变化着实让涂山君惊讶不已。无错更新@ 这也印证了涂山君的猜测。 赤玄的进步会修补他脚下的断桥,让他的道得以延伸。原本犹如镜花水月的真意距离他也越发的近了,不过现在还远远不够,还需要赤玄继续前行。 涂山君对于原先。(本章未完!) 392、君意 的想法也多了几分怀疑,也许曾经受限于修为、阅历,加上他自己也很年轻,所以行事不够周全,才让幡主死在劫难之中。 距离杀死鸡鸣观的异兽已经过去整月。 赤玄并没有待在县衙中,他将周回调了回来担任县尉,李元甄还是县丞兼任着县令的职位。 本来是说要为他伪造一个假身份接管县衙,不过这件事被赤玄拒绝了。 他需要以赤玄的身份行走在世间凝聚香火愿力。 稽县的周遭村子基本上十户有三四户供奉着赤天君的塑像,供奉塑像可以得到庇佑,小病小灾都能被神力拂去。 涂山君不是吝啬鬼,他将大部分的香火愿力化作法力加护撒了出去。 没有疫病的侵扰,百姓又重新开始耕种。 一个月的时间,稽县完全变了个模样,再不复曾经的破败颓废,反而开始重新孕育生机。整个稽县上方的香火都浓郁了好几分,更没有原先那样浓郁的煞气。 这得归功于赤玄不辞辛苦的周游,以及自身的以身作则。这样正确的导向让那些信奉赤天君的信徒们纷纷响应,信众之间互帮互助亲如兄弟姐妹。_o_m 这日,走在地头上,赤玄看了看天空,摸了摸地上的土壤。 已经临近秋天,早晚的温度确实降低了,然而却没有下雨的迹象,如果再这么干旱下去,原本种下去的种子也活不了,到时候还会被饿急的百姓挖出来吃下去。 县衙的存粮能撑两个月,倒时候没有储备的粮食反而更容易激起民变。就算信徒都信任他,他也没法子凭空变出粮食来。 赤玄略有些心急,询问道:“魔君,我的修为怎么还不足以支撑呼风唤雨?” 幡内,涂山君将棋子落下去说道:“筑基修为能爬云已算不错,怎么可能支撑你呼风唤雨,除非你的修为能达到金丹宗师境。” 到了金丹期,摆开阵法令旗的情况下,是能够大规模呼风唤雨的。 而且赤玄还是个火德修士,想要行云布雨更加困难。 “这可如何是好。”赤玄沉吟着。 “很简单,引河流灌既,不需要靠老天爷吃饭。” “可是附近的河流都干涸了。” “陇河。” “上回我就听说陇河的水无法灌既庄稼。” “那是因为以后血液和香火愿力融入其中,污染了水源,这一个月过去已经清澈。”涂山君早盘算着呢,甚至取出一方引动河流分之的图纸。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月内,以工代赈建造完水区,利用这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将陇县攥在手中。”涂山君乐得帮忙,因为他的道压在幡主身上。 赤玄还没有返回县衙就得到了涂山君的提醒,收拢了自身的气息,激发身上的灵符法衣踏足其中。 县衙多了好几股异样的气息,那是真修修士的气息。 …… “稽县代县令李元甄?”为首者看向穿着官服拱手的李元甄,随后拿出画像比对,又确认了李元甄的气息,然而如此这般还是没有收敛身上的气机。 “正是在下。”李元甄的态度放的很低。 他是代县令,朝廷的堂堂八品官,不说降魔校尉品级比他高,估计哪个官员看到降魔衙门的人都会打憷,这些人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煞星。 “本官是降魔校尉楚歌。” “上个月,陇县县令身亡,两位朝廷钦差被人毙杀,县城死上数十人,想比李县令应该有所耳闻。” “那天巨岭郡的顾校尉也在,只不过和朝廷与内的信函不同,并不是顾校尉逼退了歹人,还是对方没有继续出手,放了我们的人一马。” “其实本官该谢他。” “然而国有国法,妖魔鬼怪乱法度者杀无赦。” 楚校尉取出赤玄的通缉令,。(本章未完!) 392、君意 他的通缉令并不是纸质,而是一方玉牌,上面记录着赤玄的生辰以及详细的讯息。 如果赤玄站在这里的话,估计连他都会大吃一惊,因为很多事情他自己都知道的没有这么清楚。 李元甄诚惶诚恐道:“下官明白。” “张天宝这个人李县令应该是知道的吧,两年前他杀了本县的县尉,后来县令又失踪不见。” “张天宝?”李元甄茫然到。 “就是赤玄的俗名。” “这……” 李县令继续说道:“校尉有什么事情需要下官的协助,县衙一定鼎力相助,不管是卫戍还是捕快,全部听从校尉的命令。” 楚歌虽然面色如常,实际上他也毫无头绪,只能挨个县衙的询问,他们刚刚查看过陇县的现场,询问过顾溟等人知道消息,结合朝廷给他们的消息找到这里。 但是,一个至少筑基的修士,一心隐匿逃走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也好,劳烦县令为本官寻找两个领路人,我想去赤羊宫看看。”索引之法也需要个媒介,总不能凭空掐诀就能找到人,那样的修士法力可高的没边了。 楚歌自己也明白这趟差不好办。 “劳捕头,赵班头,就由你们二位带领校尉前往赤羊宫查看吧。@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劳捕头本来笑容满面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但是看到县令那目光只能道“喏”,倒是身旁的赵班头比较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送走了那三人,李县令摸了摸额头,还好他的冷汗也足够真实,不然估计不好善了。 “他们还是追来了。” 悠悠声音响起,李县丞神色未动往后堂走去。 见到了在后堂身着赤色道袍的道人。。 392、君意 393、初衷 “大法师。” 李县丞拱手,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般的放松。他刚才面对楚校尉的时候,那份紧张并不是装出来的,也没有如此精湛的演技。 然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方才能够骗过这些嗅觉灵敏的降魔校尉。 他们也许不谙官场之道,但是靠着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神奇的术式印法,总还是能够看出些东西的。 所以他要拿捏好一个合适的度,即不能太紧张,又不能表现的什么事都没有。 赤玄取出规划图纸道:“以工代赈,贯通沟渠,贫道要将陇河的水接引过来灌溉庄稼。” 李县令还以为大法师会和他合谋一下如何对付朝廷的降魔校尉,没想到大法师给他的图纸和政务规划全都是为了让受灾的稽县百姓能有粮食吃。 李元甄将图纸接过去犹豫片刻说道:“可是朝廷总会查过来。” “不必担忧,只要贫道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不会拿百姓如何。” “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朝廷不会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的精力。”赤玄制止了李元甄想要对付降魔校尉的想法。 真修没法在世俗之中停留太久,他们总会回去。 要是杀了降魔校尉,反而会引来朝廷的注意,这不符合原定的计划。 赤玄没想将自己完全藏起来,因为藏不住。 信徒越多他的痕迹就越重,任凭他如何隐藏都瞒不过去。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他出现在他人面前的时候。他已为张辛丞报了仇,接下来便不可辜负信徒的信任,他想让天下太平。 “周县尉来的正好。” “大法师。” 周回恭敬的行礼,目光之中的狂热没有掩藏、 身躯显露的气息已经远比曾经那位被赤玄杀死的县尉还要高强,雄厚的灵机环绕,无不显示着他的强大。 “沟渠之事不可懈怠,明日张榜告示百姓便可,其中细节你们二位商量,贫道对于政务一道并不精通。” “不需要担心降魔校尉他们,除了你们之外别人并不知道贫道的藏身之处。 “贫道信任你们。” 赤玄拍了拍周回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有太大的动作,平淡应对更好。 周回低头称喏。 脑海中回想着那些授箓者,一一排除他们的嫌疑。 不过,有时候信任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说不定就会有人脑子一热,不清醒的觉得朝廷会给与高官厚禄,到时候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将身边人卖个一干二净。 城中入会的士绅豪强并不知道赤玄的藏身之地,唯有那些一同下山的授箓者知道,算上他的话,总共不到二十人,这二十人安插在衙门和卫戍军中。 幡内的涂山君倒是对周回的气息的变化感觉有些诧异。 他当时并没有授予真箓,只是利用香火加护保住他们的性命,没想到在赤玄印玺授箓之后,周回的实力变化这么大。 原先编纂的适合寻常信徒的道书就显得捉襟见肘,索性筛选一本术法经文拿给赤玄。 走出半步的赤玄得到涂山君的授意后停下:“周县尉与贫道走走?” “喏。”周回干脆利落的称到,随后跟着赤玄走出县衙的后堂。 路上赤玄佯装从袖袍中取出经卷递给周回,说道:“贫道看伱修为进步神速,这经卷你拿去诵读理解,如果有什么不懂之处,再向贫道请教。” 周回恭敬的接过经卷,多了几分激动的说道:“多谢大法师。” 引水渠的计划还需要周回与李元甄商议,赤玄也没有多留周回,出了县衙便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真修的修行之路是根基,更需要继续精进。 世俗多污浊之气,没有多少灵气留存,就需要另外寻找闭关之所。好在有涂山君这个符阵大师在,布置下的阵法足以让赤玄的修为一日三变。 行至酒馆的时候赤玄去看了一眼孩子便闪身离去。 路上,赤玄站定长街。 往来的行人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站在那里,纷纷从赤玄的身旁走过去。 稽县安定下来,疫病渐渐消亡,哪怕还有疫病也是其他地方流落至此的百姓,但是总算还是控制住了,只是卖儿卖女的现象并没有杜绝。 …… “少爷哎,老爷说了让您不要再去赌场,您……” “我不去赌场,听说庆春楼新来了一位花魁,爷们要去见识见识。”说话的人长相一般,只不过比较独特的是头顶发髻被一条赤色发带绑着。 带着家丁的公子哥儿匆匆过去。 …… 破瓦房中,揣着破烂衣裳袖子的汉子愁眉苦脸,低吟道:“城里的医士说狗剩子已经时日无多,你还要拜那根破木头到时候!” 抬头过去看到自家婆娘孩子膜拜那个烂木头雕刻的神君,当即怒吼高声起来。 用头巾包着脸的婆娘跪在地上,哽咽道:“都说赤天君神通广大,一定能救我的儿。” 床榻上是已经没有多少意识,只剩下些许痛苦呻吟的青年。 “香火加护?”赤玄呢喃着似乎有些意外,但是神色刚有些许的变化,又沉吟起来。 只听得淡漠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没有香火愿力,自然没有庇护,更无法换取会中资源。他们不信你,那道塑像也本不属于他们。” 赤玄说道:“我想救他。” “可以。” 得到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一道治愈术法在香火法力的催动下自雕塑绽放,化作红光飞入那床榻青年的身躯中。本来还在痛苦呻吟的青年面色顿时红润起来,肺痨疾霎那便被拔除。 那提着斧头冲进来的破衣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 稽城之中,茫茫人海。 感恩戴德的声音有之、咒骂之声也有。 青楼妓坊莺莺燕燕挥动手帕,或是娇笑着的招揽客人。楼内男人们此起彼伏的挥金如土,似乎只为这个时候博得美人一笑。 那花魁无疑是极为美丽的,赤玄看了几眼就径直顺着长街走过。 本来赤玄以为自己会被魔君嘲笑没见过女人,等他发问后,得到的只有涂山君的嗤笑,淡然的告诉他:“看也就看了,那又如何?” 一路走过去,稽城确实变好了不少,却好像没有太过本质上的改变。 少死了一些人、得轻病的能更快好起来。 吵闹声依旧,粮食仍然不够吃,街上的捕快衙役仗着身份占便宜,泼皮无赖三五成群的聚拢,威胁着小商小贩交出钱财。 赤玄站在原地,皱起眉头。 涂山君的身影出现在赤玄的身旁。 平淡的目光注视着稽县的一切,淡色的鬼影遗世独立:“你现在掌握着生杀大权,一句话就可让人头滚滚。” “你有上万的拥护者,下令便可让他们按照你的想法去改变。” “你不满吗?” 赤玄摇了摇头道:“我只觉得惶恐。” 涂山君微微颔首,赤玄对自身道认识不清楚,所以对自己的未来彷徨,这没什么。 修道者或多或少都怀疑过自己,跨过去是新世界,被拦下,轻则道心不稳需要重新求索,重则走火入魔,只能说命中该有此劫。 想变得更强,不是靠着资源堆积就足够的。 “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其实哪一条路都无妨。”淡色的鬼影消失无踪,只留下逆流在人群之中被所有人忽略的赤玄。 “豪杰、英雄?” “嘿,不如山野道士自在。” 赤玄无奈的笑了笑。 他算什么豪杰,更不是所谓的英雄,不过是个守着破落道观的落魄道士,一朝得了机遇便觉得自己能多救活一些人,说到底是机缘巧合。 …… 赤羊宫。 劳捕头抱着腰刀蹲在台阶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向道观内,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赵江,压低了声音,懒散道:“赵班头,不必那么警觉。” 赵江此时倒是有些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听闻劳捕头的话之后也学着放松下来。 道观内的百姓早就转移走了,知道大法师藏身之所的也就他们这些授箓者,只要他们不说出大法师的所在地,降魔校尉也查不出。 不过,他还是伸长脖子多观望几眼。 劳捕头略有惊讶,却也没有询问或是多管闲事的意思。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县衙捕头,虽说手底下二十来号捕快小子,但是赵江是县太爷钦点来的,他过多的探究反而不美。 年轻人希望立功他也理解,毕竟以前他也希望凭借着功劳爬上去。 轻咳一声说道:“年轻人要沉住气,县令让你来自然有他的用意。” 赵江神色微微变动,扯上了一个笑容:“听说这位赤玄道长十分厉害。” 听闻此言,劳捕头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昔年……” 门外说着话,门内的降魔旗官正掐着灵法寻找赤玄的踪迹。 只不过他们已经找寻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楚校尉站在大殿的泥塑前,神识如触角一般延展出去,不管是风吹草动还是虫鸣兽吼尽数纳入耳中。 法力一引将地上的蒲团拿到手中,手中火焰燃烧,楚歌将那块腰牌也扔了进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捧灰烬就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结印施展术式,口中念念有词,大段的口诀,其中竟然有一部分是赤玄的生辰八字。 灵符缠绕之后形成一道人影,紧接着,这道人影迅速放大。 还有一 (本章完) 394、阴狠 这道人影是由黑色的灰烬组成的,还能看到些许猩红色的火星,以及没有燃烧完全的蒲团编草。 五官模糊看不清长相,唯有一双火光的眼睛看起来分外明亮。 整个身躯也好似随时都会被一缕微风吹拂消散。 “疾。” 灵符迅速的延伸,化作一件长袍披在灰烬人影的身上,将他的身躯包裹,也好似为他穿上了抵御寒风的衣裳,让他不会在风中战栗发抖。 楚校尉身旁俊朗的旗官面带惊讶的神色,这道术法没有一定的实力可做不到,还需要被搜寻者的贴身之物,姓名以及生辰八字。 有了这些基础的条件,还要刻苦研修才能使用出来。 灰烬人影没有停留太久,在灵符化作长袍裹身后,他就迈开腿往门外走去。 “跟上。” 众人顿时跟了上去。 看到人影从道观中走出,劳捕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他已经绞尽脑汁的幻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还是没有想到衙门的修士会弄出这样一个人形。 与劳捕头不同,赵江神色一震。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然而他还是能够看清楚的,眼前这道灰烬分明是大法师的身形模样,不说完全相似也大差不离。 “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江心中呐喊,原本舒展的眉头也重新皱了起来,背着的手摩挲着腰刀。 他想寻找一个砍碎灰烬人影的机会,只不过以他的实力,还没有动手,光是灵机的波澜就会让降魔校尉警惕,又怎么可能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灰烬人影走的并不快。 跨过道观之后行走在下山的小路上,看样子要路过赤山脚下的村落。 赵江顿时计上心头。 揣在怀里的手取出一张传音符,悄悄写上几个字,输送了一丝香火法力将传音符碾的粉碎。 降魔校尉目光瞥过来。 刚才他感觉到一股力量的波动闪过,应该就是从眼前这位青年的身上发出的。捕快有气息并无不妥,只是对方的动作看起来很可疑。 原本楚歌是一心都扑在抓捕赤玄上,神识专注难免错漏。 然而,法力波动他可是不会感应错的。 …… 村落废弃的大院不少,就成了救济灾民的地方。 周升正在组织放粮施粥,不过在放粮食之前,按照惯例有个事情要与信众们纷说。 望着院落中几十号攒动的人头,或是坐着条凳、马扎,井然有序的聆听,周升顿时心中涌起自豪。 他没有宣扬大教的教义,也没有那个底蕴给信徒讲经,只得挑选些受了香火加护十分明显的人,让他们分享自己的曾经和现在。 说着说着,就引起了大片的共鸣。 这世道,活着难,又不能真格的死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能好好的活下去他们当然是愿意的。 忆苦思甜之后就该放粮,大锅饭总是不够吃的,他只能保证尽量的公平,看着那些原本要饿死的娃儿重新活蹦乱跳,周升不由得露出笑容。 “周叔叔,你怎么不吃?”瞪着圆鼓鼓眼睛的女娃儿,盯着周回手中的那个整碗里,看起来稍白的稀粥糊糊狠狠的咽了咽口水。 看着女娃儿手中那残破小碗里的清水,周升的原本喜悦的神色顿时消失不见,但是他依然和颜悦色的说道:“阿娇吃饱了吗?” 女娃儿摇了摇头:“爹让弟弟先吃。” 周升将白碗推给女娃,直接起身往那躲闪的人影走去,一把攥住那汉子的衣襟道:“祝家大哥,你若再克扣阿娇的口粮休怪某无情。” “是,是,……”汉子不敢反驳,低头称喏。 周升放下手,再次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色,还顺手为那汉子整理衣襟,随后背着手准备前去查看庄稼的长势。 他们总不能坐吃山空,有香火加护,再难开垦的土地都能种下庄稼,到时候也就只能仰仗老天爷了,希望今年老天爷能赏饭吃。 想着他抬头望天,周升皱起眉头,头顶上的两轮太阳原本该是同样光亮的,怎得如今看起来其中有一个暗了许多。 察觉到灵符震颤周升赶紧取出查看,一看其中内容,当即面色一变。 …… 刚路过村落。 就看到扛着锄头的村民惊叫道:“妖怪啊!” 原本安静的山村似乎被这一嗓子给惊醒,转瞬的功夫就有上百村民将他们团团围住,同时也拦住了灰烬人影的去路。 其中一个村民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如何,竟扬起锄头敲向面前的灰烬人影。 “铛。” 剑鞘挡住锄头。 出手的人正是跟在楚校尉身边另一位颇为低调的旗官,此时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当然,更多的还有不解和愤怒,这群愚民怎么这么大胆,这道术式可是关键。 另一位俊朗旗官看向楚校尉。 楚歌神色淡然的伸出食指绕柱中指点在自己的额头:“灵官法眼,开。” 双眼光芒闪烁,目光回转寻找着身居灵光的人。 那位扬起锄头的村民是一个,远处还有一个正在走来的,村民中还有个接应的。应该是提前做好准备,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想拦住他们。 挥剑的旗官将那挥舞锄头的人退开,冷声道:“降魔衙门办事,闲杂人等回避。”说着将自身的法力放出,撑起了法力光罩,拦住还想靠近的村民。 “乡亲们,本官是……”楚狂歌本来可以更加暴力的执法,只是他觉得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这些无辜村民被有心人利用,成为牺牲品。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面前的灰烬人影身上的灵符长袍显示被火焰渗透的纸张,眨眼的功夫就成了灰烬。 紧接着那道凝聚出的人影也化作一捧香灰落在地上。 楚歌面色惊然,一时间忘了继续和村民说话。 身旁的旗官赶忙扑上来,抓了两下也只能攥住些许的香灰,随后冲着围拢上来的村民咆哮道:“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伱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身练气大圆满的气息正要爆发,紧接着一只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的气息都压了回去:“黄慈,这不怪他们,是有更强的修士破坏了术法。” 出手压制的是楚校尉,此时凝重的注视着面前的香火,出手之人的道行不低,而且看起来对于符阵一道颇有心得。 村民不过是拦路,就是让他们拳打脚踢也无法破坏术式。 倒是这里面的几个身具灵光的人有些奇怪。 “校尉大人,此人定是贼道的同党。” 黄慈持剑指着最早用锄头的村民,说是村民其实看起来不像,那人扎着高马尾,身上的破烂衣裳并不合身。 举着锄头的正是周升,他得到赵江的提醒就聚拢村民挡在这里。 他死了不要紧,可不能让降魔衙门找到大法师。 “拿下。” 一声令下,以周升为首的三人已经被羁押在众人的面前。楚歌取出一张羊皮通缉令,左边书写着字迹,右侧则是被通缉者的画像。 张开羊皮纸,楚歌问道:“你们可认得画中之人?” “不认得……” “不必再装了,他早已经发现我们,不然为何单单从百人之中找到我们。”周升制止了身旁同为授箓者的话,说这些没用的假话骗不过眼前的这位降魔将官。 那一身磅礴的气息,给周升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周升并不畏惧反而仰起头:“要杀就杀,莫要迟疑,若吭上一声,爷爷就不是好汉。” 楚歌皱起眉头,他讨厌这些目光中似乎带着火焰的人,因为他们是硬骨头,可惜他不会搜魂之术,学此术且精通此术的校尉不在。 “那我就先成全了你。” 黄慈手中的宝剑锵然出鞘,吧嗒落在周升的肩膀上,锋锐的剑意刺痛了皮肤,让周升身上的寒毛都随乍立。 “大人呐,周香主是好人,不能杀他啊。” “求大人开恩,不要杀周香主。” “……” 百余村民哗啦啦跪倒一片,陆续还有村民从村落中赶来。 一道瘦小的身影挡在周升的面前,圆鼓鼓的眼睛坚定的瞪着持剑的黄慈,颤抖的声音依旧洪亮:“周叔叔是好人。” 楚歌顿觉为难,目光回转看向身着捕快服的赵江,刚走到赵江的面前。 只听一声闷响。 紧接着就是汉子的哭喊声:“阿娇啊!”那汉子连滚带爬的跑近身前,一把抱起面如黄纸口吐鲜血的女娃儿,他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楚歌顿时怒目圆睁,瞬息返身回来,一把提起黄慈:“你怎敢……” 黄慈拱手道:“大人,这些人是硬骨头,酷刑太浪费时间了,而且还无用。” “赤玄不是厉害吗,不是号称救世大法师吗,现在这个女娃儿就剩下一口气被我用法力吊着,一旦我松手她必死无疑。” “我赌赤玄不会现身救她。” “赤玄不出现,信众的信仰就会被瓦解,他的修为一定会衰弱。” 黄慈歪头看过去,咧嘴笑着,指了指周升说道:“你,你肯定知道赤玄在哪儿,这个小女娃儿是为了救你,你难道想让她死吗?” “谁派你来的。” 楚歌气机好似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的锁定了黄慈。 黄慈只是笑了笑,取出一块令牌说道:“楚大人,这是上令。” “杀了我,您也不好交代。” “我原本以为您能查到赤玄的藏身之所,所以听之任之,如今被人破坏,就只能按照属下的法子来了。” 楚歌一把将黄慈丢出去,厉声道:“此间事了,滚出本官的衙门。” 两人说话的功夫,周升一把抢过祝家汉子怀里的女娃,周身香火法力化作光罩将他们笼罩,狂奔而去。 黄慈哈哈大笑,全然不顾嘴角被楚歌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哈哈哈。” “跑。” “再跑快点!” (本章完) 395、阳谋 他将法力催动到自己能承受的极限。 化作一张浅色的法罩,将怀中人包裹起来。 如今他的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到县城,寻找大法师。 周升瞪着眼睛,低声呢喃着:“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他也根本不敢低头去看。 那殷红的鲜血太刺眼。 现在他只觉得后悔。 后悔曾经自己没有好好的修行,临到这个时候,只能奔跑。 也只剩下奔跑。 授箓者已成为香火修士,不用强身之术,他们的身躯也迥异于常人,如此不要命的狂奔没有让周升的速度降低多少,反而因为甲马符箓的加持让他的速度更快了。 转瞬,周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赵江攥紧了腰刀,面皮抽动起来。 一身法力蓄势待发,锐利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哈哈大笑的黄慈。他多想出那一刀,将黄慈的脑袋砍下来。 然而理智还是拉住了他,他的实力不够,杀不了在他面前猖狂的贼人。 “不好!” 赵江大惊,周升被情绪冲昏头脑,一心想着救那孩子,肯定会往县城的方向,到时候到了县衙不仅仅会暴露大法师,还会让大法师陷入困境。 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中,赵江准备动身前去追逐。 他必须赶在周升抵达县城前将之拦下。 赵江刚要激发身躯的法力,一个人却悄悄的拽住他。 回头看去正是劳捕头,只见劳捕头摇了摇头。 朝廷的降魔旗官这么没有底线,连孩子都利用肯定不吝啬多杀一些人。 这时候赵江出头只会被对方当成同党。劳捕头可不敢赌降魔旗官不会牵连他,所以他提前制止了赵江的行为。 赵江的异动并没有引起楚校尉的注意,因为这本就在楚校尉的意料之中。 对方能在稽城安然无恙多年,县衙肯定有内应在。那时候赵江使用法力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黄慈撇了撇嘴,将嘴里的血沫子吐出来,拱手笑道:“楚大人,属下可已经放出鱼饵,接下来鱼儿咬不咬钩并不是属下能掌控的。” “还希望楚大人以朝廷大事为重,莫要感情用事。” 那颇为俊朗的旗官勃然大怒,指着黄慈:“黄慈,他们是大苍的子民。连野兽都不会杀自己的孩子。” 降魔衙门有规,不能无故对凡人出手,否则定然会受到处罚。 也不知道上头为何这么样规定,也许是为了保护凡人,也让修士们不会视人命于草芥,导致自己的道心出现崩坏而出现大量的魔修。 他接受的大多是这样的经文典籍,成为修士前,他也是只是凡夫俗子,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人早忘记自己的出身,他却没有忘记。 黄慈冷笑道:“对付作乱贼子何需讲江湖道义,我们是降魔衙门的官,要做的就是镇压所有作乱的妖魔鬼怪。他们已经被蛊惑,就不是大苍的子民,尔看不清吗?” 被押解在地上的授箓者大吼道:“我杀了你。” 然而他的法力被封,一身修为发挥不出来,只是砰的一声扑在地上。 另一位授箓者咬牙切齿:“狗官,大苍朝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 “我先送你们上路。”黄慈横剑砍向面前还押解的两个身具法力的贼子。这两人于他而言已经无用,既然没有用处还是杀了的好。 一剑挥出人头落地。 赵江攥紧长刀,怒意冲冠就要拔刀出手。 然而身旁的劳捕头却死死的拽着赵江,低声的说道:“我们管不了。” “请大人快些出手,我的法力延展不了那么远。”黄慈没有理会赵江,他只觉得赵江这样修为的捕快不足为惧,根本没有必要因此耽误了正事。 楚校尉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慈,以及黄慈手中的玉质令牌,大手一挥将黄慈摄拿到手中。 筑基修士的庞大威压犹如一只张开的大手将黄慈攥在半空中。 “明扬,我们走。”随手将俊朗青年接上来,楚校尉法力化作一朵云彩将三人担在云彩上,舒尔,云彩迅速的上升钻入上方的云层之中。 赵江好似虚脱一般跌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干呕两声才重新站起来。 他害怕了。 害怕自己会死,害怕很多东西。 因此没有选择拔刀为自己的同僚报仇,更眼睁睁的看着周升抱着娃儿离去。 楚歌看起来光明磊落,但是对方终究是朝廷的降魔校尉,他们这些人在校尉的眼中就是造反的贼人,对方就算再义愤填膺,也会拦住他。 劳捕快拦不住他,拦住他的是他自己。 …… 周升发狂般的狂奔不止。 官道上,他的身影就像是疾驰的奔马,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过去。 往来的行人惊恐的说不出话来,他们还以为碰到妖怪,好在那是人的模样。 周升脚下的鞋子早已经不知道被他甩到哪里去,每一步踩下去都是一个浅的血脚印。 他像是感觉不到疲倦,也感觉不到疼痛,脸上的热泪混杂着卷起的烟尘糊在他的脸上,他的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大法师,让大法师救起阿娇。 “不会有事的,绝不会让你有事。” 周升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县城的城墙,顿时大喜,长嘶一声:“哥!” 正准备募集乡勇和流民以工代赈的周回猛的转头。 腰间软剑飞出去,周回御剑飞上城楼。 一眼就看到了抱着人狂奔而来的自己亲弟弟。 周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赶忙从城楼上飞身跳下去,随后前去接应自己的弟弟,只是不等他伸手,周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捧着怀里的女娃:“哥,求伱,救她。” 周回一脸茫然的看向女娃,这孩子他认识,叫阿娇,自己弟弟平时还时常逗她,平日里没少将自己要吃的粮食分给阿娇,所以这孩子与他弟弟颇为亲近。 但是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然而,紧接着周升的下一句就让周回头皮发麻,一头扎好的头发骤然崩开散落在肩膀上。 “大法师一定有办法的!” “大法师?” 周回瞪大眼睛,看向天空,云层之上是来自修士的威压,那里有人,而且明目张胆的窥视着,丝毫没有遮掩自身的踪迹。 …… 上方的楚歌面色阴沉。 身旁的俊朗旗官一脸敌视的盯着黄慈,黄慈却丝毫没有自觉,反而笑了起来说道:“看来这里就是贼人的藏身之所了,真没想到,县衙的县尉也是逆贼。” 楚歌冷哼一声,攥紧的法力威压似乎又强了几分,这才打断了黄慈的自说自话。 黄慈也没想反抗,反而使用法力朗声道:“赤玄的信徒重伤于此却得不到救治,只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去,这样无能的人,你们要相信他吗?” “赤玄,莫要再藏了。” “你的阴谋朝廷已经洞悉。蛊惑百姓成为你的牺牲品,视他们的命如草芥,你怎敢自称什么救世的大法师。” “……” 法力加持的声音在稽城的上方回荡着,原本凝聚的好好的香火愿力顿时出现淡色。 “可怜啊,赤玄也只能躲在手无寸铁的百姓身后,不敢出现。” “信仰野神妖鬼的愚蠢的人啊,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的看看,到底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依靠。” “是衙门。” “是官府。” “是朝廷。” “是大苍朝!” “赤玄不过是个趁着天灾而窃取权柄的卑鄙小人,这样的人为了成事,什么都能牺牲。” “你们跟随他也只能去往地狱。” …… 周回当即明白过来,一巴掌抽在周升的脸上,将跪在地上的周升打了个趔趄,怒骂道:“你这混账,你怎么敢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千算万算,本打算按照大法师的意思不多管,没想到竟在自己弟弟这里出现问题。 天空中的威压不是假的,那里定然是朝廷派来的降魔校尉,一旦动手,原先的布置和心血都要付诸东流,怎能不让周回感到愤怒。 半张脸高高肿起来的周升哀求道:“哥,我求求你。” “你这孽畜!” “要坏了我的大事。” “不如就让我先清理门户,免得你再造大孽!”周回勃然大怒,再次扬手。 只不过不等他再打下去,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欣慰的声音响起:“周升做的不错,哪怕这是对方的阳谋,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不然我们和这该死的世道、朝廷又什么区别。” “什么宏图霸业、千载功名,贫道都不在意,贫道只是想尽力的多救两个人。”说话间,赤玄将一颗灵丹放进娃儿嘴里,又将一枚灵符贴在娃儿身上。 灵丹是他从涂山君那里求来的,这种能够让仅剩一口气的人好转的灵丹妙药他可没有。 黄慈皱起眉头,他抽回了留在女娃身上的法力。奇怪的是,怎么没有如他预料的一般死亡,反而那股脆弱的生机还在抬升。 赤玄扶起周升从他身旁走过去,脸上的慈眉善目已化作冰冷寒霜:“三位,难道还需要贫道请你们下来吗?” 生活中有些调动,今天一更,明天补更。 (本章完) 396、动摇 天上那朵看起来有些低沉的云彩渐渐在城楼卫戍兵卒的眼睛中放大。 翻滚的腾云落地。 舒尔。 烟云散去,三道人影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为首者一身赫赫威压,强大的气息就好似铺开的江河,又像是倒卷停留在天空中的疾风骤雨,随时都会在雷霆涌动之时侵袭而来。 “筑基期。” 赤玄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眼神平静,对于为首者的修为并不感到奇怪。朝廷的降魔校尉都在筑基期以上,不然也没有办法镇压妖魔鬼怪保一地安宁。 他曾与巨岭郡的校尉斗过法,那位的实力还算突出,今次这位气息远胜于曾经的巨岭郡降魔校尉。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这位校尉的法力神识竟然锁定着身边的旗官,那旗官正带着审视的笑容上下的打量着身着赤色道袍的赤玄。 “小心,那人有些奇怪,不要过度注视他。” 耳边的警惕之语尤在耳边。 “奇怪?” “他修行的应该是魔功,一身魔气遮掩的很好。。”涂山君没有卖关子,而是将实情告诉了赤玄,免得赤玄等会儿在斗法的遭了对方的暗算。 “魔道功法进境神速,却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缺点,最重要的是魔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这个人的魔功看起来有些意思。” “这还是本座第一次在这方洞天看到修行魔功的修士。”涂山君饶有兴趣的说着。 香火功法因为本身就拥有最大的局限性,反而不像魔功,而真正的魔功是能够改变人的,一个纯良之人也会因为魔功变成魔头。 涂山君还以为这方洞天没有魔功,现在看来并不是没有魔功,而是魔修都隐藏的很好。 赤玄微微眯了眯眼睛将目光从那旗官的身上收回,落在那位校尉的身上。赤玄听李县令说过,这位是朝廷调派的降魔校尉,名为楚歌。 “大苍朝降魔校尉楚歌。” 楚歌拱手,目光坚毅肯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那种阴狠的歹意,反而十分的从容平和,带着一种异样的坦然,目光从女娃儿那里收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许的释然。 赤玄丝毫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周身气息升腾至巅峰,浓郁的香火愿力就像是海浪的波纹,一层接着一层将稽县的天空都笼罩起来,分化的香火加护向着稽城而去。 看到赤玄没有回礼,楚歌也不恼怒,这件事他心中确实有愧,就算是再想消灭贼子也不该拿一个小女孩儿的生命做文章,这与他所修行的道相悖。 然而有愧归有愧,对于破坏法度杀戮朝廷官员以及钦差的妖魔鬼怪,他也不会抱有什么同情,他只是同情大苍朝的百姓。 百姓是愚昧的,他们会因为一些事情被贼子蛊惑。 楚歌不需要拿出令牌也知道眼前人就是赤玄,只不过朝廷的情报分明说对方是真修,为何展现出来的却是深厚的官修修为。 要么对方隐藏了自身的修为,要么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便将官修修为提升到这样的境界。 前者还好说,如果是后者则真的说明对方得民心的手段了得。 赤玄自知香火道修为不足,他至今还没有成为香火道的筑基修士,他凝聚香火更多的是加护城中那些信徒,抚平他们的心绪。 依照着香火道经卷上的术法将稽城炼化成自己道场,这样他与人对敌的时候能够多占上几分优势。 “还要多谢你施以援手,救了那女娃。”楚歌收回自己的双手,筑基中期的修为随之展现,周身深褐色的法力气息环绕。 本就在气头上的周回大骂道:“少在那里假惺惺,你不就是想要逼迫大法师现身吗,现在你们如意了,还要全自己的脸面不成?!” 说到这,周回本想瞪一眼自己的弟弟,然而似乎想到什么,他只横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伱这厮好不讲理,要不是校尉大人,你以为那……” 俊朗旗官刚要反驳就被楚歌打断。 楚歌觉得此事说与不说都没有大碍,目的确实达到了,也让赤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再去争执所谓的动机,实在有些过于把自己当回事儿。 “周回,带你弟弟和娃儿先走。”赤玄轻言一句,示意周回带着两人先去城内,这一战无可避免,他们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做道兵的修为都不够。 黄慈此时倒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那双眼睛一直没有从赤玄的身上挪开,有惊疑也有不解,还有几分忌惮。 城门口的剑拔弩张也影响到了城内,大多数信徒本就是摇摆不定的,稍一威胁就会转投,还有许多的百姓是被裹胁其中。 一听朝廷的降魔校尉出现更是将赤玄大法师打上贼子的标记,许多信徒纷纷将家里有关于赤天会的东xz了起来。 经卷焚烧的味道在长街短巷游荡。 刚返回城中的周回叹了一口气:“朝廷在百姓的心中,依旧威压过甚。” 他们早就知道千年的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扭转过来。 现如今的局面,只是因为天下天灾人祸不断,朝廷又出昏招,所以才让百姓倾向于求生,而不是真的倾向他们,只因为他们能带领百姓继续活下去。 “活下去。” 周回怅然,成为县尉掌握权力之后他竟有些忘了最初的目的,他们本就是为了好好的活下去,是为了推翻这个该死的朝廷,他怎能怪罪周升。 回首正在缓慢关闭的大城门,周回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大哥,我……” “不关你的事,他们铁了心要大法师出面,就算不是你也会在城中挑选别人。” 县衙,李县令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能感受到香火调动的,城门口的事情也早有人传讯来。李县令皱着没眉头,在大堂来回的踱步。 大法师的实力确实高强,但是那要看面的是谁。来人可是朝廷调来的降魔校尉,自己这个县令对付个修为低劣的旗官都成问题,何况面对降魔校尉。 “这可如何是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我该劝说大法师忍住。” “……” 碎碎念了几句,李县令觉得本不该如此。大法师都不准备对付降魔衙门的人,这些人非要弄出些幺蛾子来,到时候不管杀不杀对方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李县令没思考太久,他已经上了贼船,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楚校尉说过,大法师杀了陇县的县令以及两位朝廷钦差,最后还手下留情放了巨岭郡校尉一马,他们并不是全无胜算。 “传本官命令!” “所有衙门捕快,卫戍兵卒,于城门集结。”李县令起身,抖擞官袍,戴好自己的官帽,随后运转香火法力,借助官服飞行而去。 捕快们还一脸茫然,不过他们没有愣神太久,接到命令之后迅速集合。 卫戍的兵卒反应更快。 都统是李县令的亲侄子,他们在接到命令的时候就已经凝聚出上百敢战之士,这已经是稽城所有的家底了。 因为数年前讨伐虎妖折损不少。 近些年对付一些潜入城中的那妖魔鬼怪也有损失。 天灾人祸导致兵员不足,那些世袭兵卒也在凋零,所以现在的稽城说是有四五百的卫戍,实际上能结军阵激发令符与人对敌的,一共就一百四十多位。 另一边,周回已经登上城楼,他也将城墙上的数十甲士集结起来,在香火加护下,他们作为道兵能够冲阵牵扯住那两个旗官,为大法师争取到机会。 少顷,李县令也带着人匆匆赶来。 “怎么样了?”还没登上城楼,李县令忙不迭的询问周回。 “似乎……”周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虽然他能看清楚筑基修士的斗法,但是那些横行的术法波动残留,让他觉得手下这数那十甲士也没什么作用。 登上城楼的李县令也看到了斗法的场景,顿时瞪大眼睛惊叹道:“这就是大修士的战斗吗?” 城门外,剑气纵横。 岩峰成堆,土石开裂。 两侧的平地平添了无数道沟壑,环绕在两人身侧的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的耀眼。 赤玄大喝一声,一身火属法力怒焰涛涛,加持于身,让他手中的赤色长剑也绽放着光芒。 楚歌只觉得炙热扑面。 周身劲装铠甲浮现,手中的那件长棍形的兵器挥舞的虎虎生风。 厚重的土属法力让楚歌能够硬抗住赤玄的攻击。 “土属?”赤玄拔地而起,踏空而行。 土属的修士皮糙肉厚,最不怕近身缠斗,也怪不得楚歌能够顶住他这样快如风暴的术法和剑气。而且在大地上,土属修士还能占几分地利的优势。 所以他直接飞上天空,不再与楚歌地上斗法。 “万法斩!” 香火与法力汇聚与手中长剑之上。 一道三丈火焰剑气好似冲天的光芒在天空中燃烧着。 然而,这一击还未发出,赤玄就感觉自身的力量在减弱。 哪怕是赤玄也不得不承认,赤天会的壮大不乏盲目跟风的信众,所以如今香火动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此,也足够了。” “斩!” (本章完) 397、镇压 交手不过十余招,楚歌顿觉莫大压力袭来。 就好似最初的斗战不过是对方的试探。 明明那凌厉的剑气和术法在他看来都异常的精妙,每一式都能成为普通修士的中流砥柱般的手段,然而这些在赤玄的手中,却都像是信手拈来,一环接着一环。 “怎会如此之强?” 楚歌看着腾空而起的赤玄轻声呢喃了一句,紧接着点开自己眉心隐藏的印法,一层淡色的甲胄重新覆盖身躯。 明明对方的气息并没有超越他,所谓的浑厚也仅仅是神识感受到的,但是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比他强上三分。 本以为那些招式都是全力激发的,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正要往后闪身,楚歌这才发现自己脚下出现数道不知名的荆棘,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编制成一张大网,将他的双脚固定在地上。 “什么时候?” 楚歌皱起眉头,他的神识一直观察着四周,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这样的术式。 而且,在他看来,赤玄显然是火行修士,使用的这样的术法不该有这等威力才对。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道基中期,不,其战力甚至有可能在道基后期。”楚歌已然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旋即笑了一声,所谓的死战不过是他无能为力罢了。 不过,他死在这里的话,衙门应该也会明白赤玄的威胁,再不会像如今这般轻敌。 法力汇聚于脚下,挣脱开荆棘大网。 一脚踢翻立在身侧的法器长棍,长棍翻转落半圈在他的手中,双手结印,深褐色的法力气息喷涌化作一道棱形的光罩。 “千方厚土,护映吾身。” “疾。” 噌噌噌。 脚下顿时升起一道道土方棱柱,以楚歌为中心不停交替覆盖,不过刹那的功夫就形成一方棱角分明的山峰挡在楚歌头顶。 “斩!” 威赫 赤色火焰波纹好似千百道细小溪流汇聚成的大河,在空中回转的同时化作一条冲天的光柱,紧接着那道斩出的剑气首尾相接轰然击发。 “嘭。” 势如掠火,霎那间已经将眼前的大地映照成红色。 此一击,草木皆成焦炭。 黑乎乎的一大片铺开甚远。 燃烧的余火在激荡起来的烟雾中燃烧。 术法波动让周回不由得后退,身旁那些懂些法力会用符箓的甲士更是结成战阵,竖起手中的盾牌抵挡着那好似炙热阳光的剑气余波。 仅仅是波及而来的零散威压已经让他们感觉不可匹敌,只能拼命的抵抗着。 呼啸的狂风吹动李县令身上的官服。 现如今他已经完全愣在原地。 他想过赤玄会很强大,没想到这么强,刚刚两人还斗的有来有回,不过瞬息的功夫就已经逆转局面。 一击,好似天火降临,将楚校尉凝聚起的山丘撞的粉碎。 “大修士当真如此恐怖?” 李县令愣愣的注视着身着赤色道袍的赤玄。 他觉得不是大修士厉害,而是眼前的这位大法师厉害。站在李县令身旁的甲士同样严阵以待,他们的眼中带着惧意。 怪不得县令没有让他们围堵赤玄,这样的实力,就是再多几倍,也不是赤玄的对手。 凌空站立的赤玄俯瞰下方席卷的巨大烟尘。 翻飞开裂的土石,裹挟着着灰色的长线雾气,顺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只在空中划过一道淡色的痕迹。 无声的举起手中的长剑,赤色的法剑身上的灵光泯灭了不少。等赤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强大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只能抓点朝廷遗漏的小鬼的野道士,而是变成了能够打败朝廷降魔校尉的大法师。 楚歌能成为朝廷的降魔校尉,其实力可见一斑。 赤玄那时以为自己一招击败巨岭郡的顾溟,是因为对方太弱,所以面对楚歌的时候难免谨慎。毕竟这位的气息远胜于曾经的那位降魔校尉,就连身上的灵光都比他大了一圈。 试探之后他还以为对方是对方故意示弱,没想到也如魔君说的那般,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整体实力上的压制。 甩动手中的长剑,赤色的剑气在赤玄手臂抖动的时候,化作些许星火,点点光芒在他身侧消散,与他身上的赤色道袍交相辉映。 幡内,涂山君颇为平静的拿着书卷,背手以观。 他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 赤玄的实力没有问题,只是还没有达到他的期望,试探之举几招便可,十余招已经过于冗杂,而且在使用灵符的时候也不够巧妙。 倒是那飞身上空以神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其实也不必苛求太多。 有些修士在斗法方面本身就没有足够的天赋,哪怕经历了很多场战斗,最终也不过是经验的积累,而非实力的进步。 能有这样的进境,已经算是不错。 烟尘在风火席卷之后散去,楚歌的身躯显露出来。 他身上的铠甲早已经碎裂,手中的法器也断成三节落在地上,身躯一道细微的剑痕从胸口掠下,一直奔向小腹。 也就是楚歌使用法力锁住了自己的伤口,不然的话此时定然血肉翻卷,鲜血横流。 “咳。” 楚歌哇的一口吐出鲜血,鲜血还带着些许残破的内脏,落在地上显得那么鲜艳。 这样的伤势放在寻常练气士身上是难愈的重伤,哪怕他是强大的筑基修士,也被此伤拖累。 本想服下灵丹,再激发自身的搏命灵术,只是还不等他动手,赤玄就已经踏空出现在他的面前,赤色的法剑直奔他的头颅。 “砰。” 百鬼夜行的术式激发。 一道虚幻恶鬼在楚歌的面前凝聚,张开血盆大口厉啸一声穿过他的脑袋,伴随着剑柄砸在脑袋上,楚歌双眼顿时失神,茫然的向后倒去。 身躯砸在地上,激起了四周焦炭一般的地面烟尘。 赤玄没杀他。 他如果杀了降魔校尉,再来的就会是更加强大的修士,朝廷还会加紧对他的围剿。为了稽城,为了大局,就算有些仇怨赤玄也没有选择杀死楚歌。 他需要的是楚歌尽量的活着,并且活的久一些,最好是那能够遮掩到他的是实力足以对付朝廷的更加强大的修士。 如此他才会放心。 赤玄越过楚歌的身躯看向那两位旗官,其实他看的只是其中一个旗官,那人身着黑色劲装官服,周身被法力和神识锁定,在赤玄目光袭来的时候,微微张手,将身躯四周的法力禁锢挣开,活动着肩膀,笑吟吟的打量着赤玄。 黄慈带着感叹的声音,似乎有些诧然:“赤玄大法师确实有几分本事,朝廷低估了你,以为你只是道基中期,没想到连楚歌都不是你的对手。” “两位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免得遭受皮肉之苦。”赤玄并未回应对方,神识与法力已经将那两个旗官锁定,周身威压覆盖过去。 以他筑基期的实力,对付两个练气旗官绰绰有余。 练气大圆满在世俗足以称王称霸,面对一些修行有成的妖魔鬼怪也丝毫不惧,可惜他们要面对的也根本不是普通人。 俊朗旗官心中惧怕也只是后退了几步就定住自己的脚步。 鼓动一身法力,正要与赤玄一战。 “啊!” “镇。” 赤玄神色未变,只觉得面前人实在不识好歹。 翻手凝聚一道印法从天而降。 轰的一声压在那俊朗旗官的身上,四周的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地陷深坑,而那练气期的旗官已经倒在那坑中没了动静。 磅礴的火属法力向着四周缓慢扩散着,最后化作波纹消失不见。 解决了那看起来有些俊朗的旗官,赤玄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人,也就是涂山君提醒他有些古怪,修行了魔功的那一个。 “精彩。” “精彩!” 黄慈拍着手,伸长脖子往坑中看去,那位名为明扬的旗官毫无反抗力的躺在坑里,要不是还有气息,他甚至会以为已经死了。 十余招败楚歌,一招镇压朝廷练气大圆满的旗官,眼前人的实力应该再拔高一点。 但是,这些与他又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他并不是前来与人斗法交战的。 黄慈微微拱手,随后也不害怕赤玄出手,而是朗声说道:“赤玄道长,在下降魔衙门旗官黄慈,受主上所托寻道长共谋一件大事。” “大事?” 刚准备出手的赤玄停了下来,他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就是蛊惑百姓不要信仰他的那个人,只不过听起来,他似乎来自降魔衙门另一个势力。 想来也对,一个小小的县衙都分不同的派系,诺大的降魔衙门怎么可能上下一心,要真是如此,他们也不会成为朝廷的附庸。 “贫道没兴趣听你说这些。”赤玄冷眼以对,法力再次加身。 “道长难道就不想知道朝廷的秘密吗,就像是现在这样天灾人祸的根源。道长如果答应我们的话,这件事也能告诉道长。”黄慈并未放弃,反而抛出另一个引子。 “贫道不信你们。” “还是给贫道暂留在这里吧。”赤玄果断出手,百鬼夜行再度击发,恶鬼虚影自黄慈的面前闪过。 赤玄不是不想知道,但是对方不见得会说实话,不如请魔君帮忙,取出记忆一观。 398、养神 赤玄收回自己的手掌,一身涌动的法力渐熄,手中的法剑抛飞起来在半空翻转几圈,铿的一声,稳稳当当的落在背上的剑鞘。 暗红色的道袍无风自动。 微微抬头,目光所及皆是他出手留下的诺大痕迹。堆积起来的土丘早已经被夷为平地,楚歌使用术法凝聚的巨石山峰歪斜的倒在一旁。 站定,赤玄回转望向身后的县城,县城因为香火愿力的加护所以并没有被波及太大,城墙上虽多了些许的斗法痕迹,城墙却依旧坚固。 手腕一抖,灵符随之出现,微微晃动,法力之火点燃灵符。 其上灵纹闪烁。 “天地归如,其数沙尘。” “疾。” 在赤玄轻声念决后甩出灵符,原本那些嶙峋的怪石,高耸的山峰,还有断裂的棱柱在灵符张开覆盖后化作淡色的硝烟归入尘土。 这些术法形成的地势本就是法力灵气与道沟通而出现的,当然也能使用法力和灵符将之抹去。 只不过,大多数修士在斗法之后,可没有闲心将那些留下的术式余波残留抹除干净。 城楼上的周回神色激动,他知道自己赌对了。道长的修为道行不知道因什么原因突飞猛进,就连朝廷的降魔校尉都已经不是道长的对手。 他已不是曾经无知的员外之子,作为稽县的县尉,翻看了那么多的卷宗,又从李县令那里得知朝廷的事情,他明白朝廷的强大。 此次来的降魔校尉少说也是中流砥柱中的高手,这样的人都在道长一招之下落败,他心中的忧虑和忐忑尽数扫空。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道长无疑是他们之中足够高的。 事了,周回的目光又阴沉下来,他就算不处罚周升,也不会再让周升回村落,他打算安排个衙差的事给周升去做。 感情用事成不了大业。 尽管他很同情阿娇的遭遇,但是如果换了是他的话,他就是死在那里也不会选择暴露大法师。 此番是打赢了,谁知道下一次能不能赢,在他的计划之中,至少要将巨岭郡一半掌握在手中才可以被朝廷注意到。 自古以来,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想要成就大事就要有严密的组织和纪律性,绝不可在这样的事情上再载跟头,更不容许第二次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回陷入深思,原先人少还能松散的管理,现在地盘大了,会中信徒和授箓者增多,更需要提前进行划分,不能把大事弄的人尽皆知。 …… 李县令倒是没有注意到周回的目光。 现在,他的眼中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尽管早有耳闻,还是远不及亲眼看到赤玄出手震撼。这还是真修的修为,要是能将巨岭郡拿下来,其实力又该如何。 想到这,李元甄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他得重新考虑考虑了。 跟随而来的那些甲士本就茫然,斗法结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光芒闪烁就已经分出胜负。到底哪一方是对手,县令也没和他们讲明。 看现在的情况,显然红色道袍的道人更胜一筹,听说是赤玄道长,就是那个小山头守着道观的道士。 其中不乏知道赤玄的人,或是曾经找赤玄看过家宅风水、驱邪镇鬼,大多都念叨着赤玄的那个‘死要钱道长’的外号。 他们再知道赤玄道长消息的时候还是从城门的通缉令。 灵符燃烧至指尖,赤玄随手将之捻成粉末。 法力自手臂经脉之中涌动,化作一道无形的大手将地上的三人摄拿在半空,凝聚腾云飞身上去,化作一道虹光隐没在云层里。 上一回不过是飞檐走壁,这次已能立地飞天。城楼上的不管是官员还是兵卒均是一脸的呆愣错愕、惊叹,以及对仙人的敬畏。 …… 楚歌艰难的睁开自己的双眼,本能的动用法力。然而越是挣扎,身上的枷锁就会收的越紧,甚至在法力涌动的同时还会变得更强。 “别白费力气了,玄铁做枷,灵符为阵,困法力神识,锁肉壳阴神。” 楚校尉举起双手,这才发现自己带着的手脚镣铐和枷锁犹如甲胄穿在他的身上,淡色的灵阵吸收着他的法力,构成完美的回路。 说话的人身着赤色道袍正站在巨大的香炉前,将供香点燃,捻印法念动着听不清的口诀。 楚歌眉目一沉,他的记忆停留在接赤玄那招的时候,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以为自己能清醒,实际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没死。 但是现在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楚歌倒也不觉得紧张,反而端起桌案上浅的不见什么颜色的茶碗,喝了一口顿时皱眉道:“堂堂道基大修士难道就不舍得多放两片茶叶?” 赤玄掐指算了算茶叶的价格,这才说道:“茶叶又涨了三十文,校尉还是将就喝喝吧。” “阁下该是不缺这三十文的吧。” “缺,很缺,没钱、没粮,也快没命了。” 赤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也知道自己吝啬,但是三十文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确实很多,没必要用在这样的面子上。 楚歌不多问,仰头将茶碗中的茶水一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问道:“我那两个旗官怎么样了?” “那位叫明扬的旗官现在还没醒,贫道安排了人看顾他。” “另一位……”赤玄顿了一下,那个身具魔功的修士已被魔君搜魂,可惜的是依旧没有从对方的脑子中搜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现在黄慈依旧在牢中昏迷着。 魔君说对方醒来可能有一两成的概率变成傻子。识海和修士的脑子都很脆弱,哪怕以他的修为也不敢说完全保证对方不受影响。 正当赤玄细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楚歌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他并不关心黄慈的处境和下场,要不是因为身处衙门之中,说不得他会率先动手。 因此说到这里也就达到楚歌的目的了。 赤玄给石像上香的细节很繁琐,就好似根本不是在为道观泥塑上香,而是浇灌什么需要谨慎对待的奇物。 在这样的空挡下,楚歌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方巨大的道观,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地方拥有这么大的道观,上下两边至少三丈,显得穹顶和地面十分的广阔。 内部供奉着一尊身着长袍的赤发泥塑。 那石像的面容看起来是英俊的,只是平添几分冷冽和睥睨,淡漠的双眼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俯瞰人间。 最奇特的是那双自额角生长出来的角,竟然萦绕着赤黄色的光芒。 在楚歌注视泥塑的时候,那高大的石像眼珠似乎动了动,从他的身上掠过去。顿时让楚校尉一阵恶寒,脊背凉意冲上后脑。 神色震惊的看着高大的香火像,眼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没想到能见到这么大的一座道观,甚至还能在道观之中见到这么一尊巨大的邪神。沉默半响,楚歌才开口说道:“这到底祭拜的是什么?” 赤玄看了楚歌一眼,随后直面面前的香火泥塑,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楚歌的话,他当然知道自己祭拜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是以魔君的模样塑造的,但是眼前的香火泥塑并不是涂山君,反而像是一种另类的香火神躯。 他并不是死的,而是活的。 赤玄忙活许久终于将积攒的供香都供奉上去,香火神躯缓慢的呼吸着,袅袅烟云顺着他的口鼻涌入,充盈着他的身躯。 “活的。” 楚歌已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惊讶,只觉得面前的东西颠覆了他的想象。他听说过赤天会,却没想到道观内藏着这么一个活着的野神。 幡内涂山君推演着香火神躯的术式,其实他使用的只是香火神躯的凝聚办法,只不过在此基础上融合了养邪的理念。 也确实能说眼前的香火神躯是一只活着的邪物,只不过是躯体活着而已,邪物的意识还是以赤玄的阴神神识为主导。 那缕分化出来的神念足以镇压现在的香火神躯。 只等慢慢的吸收信徒的香火愿力,就能将这尊被涂山君以养邪方法铸造的神躯壮大。 至于道观,则盖在县衙的地下,上方是县衙下方则是赤天会的道观。 楚歌的面色已满是凝重,看这样的模样,这一次朝廷低估赤玄的实力和威胁,说不定以后要吃大亏。 旋即朗声道:“道长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何要当反贼。” 赤玄略微沉吟:“这样的话,那位钦差也曾经问过。” 他带楚歌来此并不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而是怕楚歌醒过来之后自戕,降魔校尉死亡的话朝廷肯定会知道,所以才将楚歌带在身边,防止他自杀。 至于这个话题,他其实并不想多说什么。 楚歌翻找了一番自己身上的那些用来激发的灵符和法器,以及藏匿起来的灵药和用于关键时刻提升自身实力的丹丸。 然而他什么都找到,就连自爆阴神所用的神识都被灵阵丝丝的禁锢着。 索性叹了一口气:“看来本官的算盘早已经被道长看穿了。” “校尉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赤玄紧接着说道:“委屈校尉在此多留些时日了,也不要妄图生出自尽的念头,在贫道神躯的看顾下,校尉死不了。” 说完赤玄就要转身走出道观,而将楚歌留在道观之内,由上方神躯看顾。 “等等。” 这两天比较繁忙,摸到电脑都凌晨了,明天双更把更新补了。 (本章完) 399、暗日 赤玄脚步未停,挥了挥手,一道灵阵自门槛升起,拦住了想要走出道观的楚校尉。 道观的大门很是高大,帘幕般的涟漪化作波纹自上方垂下,淡色的纹路闪烁着光芒,在楚歌靠近的时候形成一股阻力拦住了他的脚步。 碰壁停下的楚歌站在原地,注视着赤玄离去的背影喊道:“为何一定要反!” 已走出数步的赤玄脚步微顿,侧脸却并没完全转过来,像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从一个混吃等死的落魄道士变成这般模样。 那段日子固然是艰苦的,却令人怀念。 哪怕饿了只能吃干涩的青果。 这一切并不是在那个时候变的,是在稽城出现那样的大疫之后才生出的变故。 他原本只想救一些人,行善举以期望自己的修为道行能在这样的帮助下有所前行。然而,朝廷的县令却追杀来,想要他的命。 “要说真有什么原因,大概就是,活不下去了。” 说完,赤玄使用遁地术离开道观。 观内香火神像目视前方,就像是在注视世间的生灵。一道道香火愿力汇聚成积云,笼罩在稽城的上空,在神像呼吸间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盘坐在高座莲台上的泥塑香火像左右手成印捻着吸收香火的法决,冷峻如山河的面容带着异样的神性和淡淡的惊悚,整体身躯唯有眼珠能够活动,在楚歌想要靠近的时候转动过来。 从上方垂下的幡布绣着不同的恶鬼,还有一部分写着他看不懂的经文,褐红色的字迹看起来有些诡异,仔细观察的话,那些字好像还在大小幡布上缓慢的移动着。 不仅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幡布,道观的墙壁浮绘看起来也很精彩,就好似是妖兵鬼将在擂鼓助威下踏云与人斗法,在烟云的衬托下愈发不凡。 “朝廷的供香。” “两丈三四的野神。” “受到百姓香火供奉的猖兵鬼将。” “……” “修为高绝的真修修士,却舍弃大道去追求这样的力量。” 楚歌有些难以理解,官位确实能让人的修为快速提升,甚至达到一般人不可企及的地步。但是失去器与名之后,自身的那份力量就会衰弱,一个拥有大好前途的真修何必修行这样不踏实的法门。 “朝廷小看他了。” “也许……” 楚歌叹了一口气,朝廷错不错不是他能置喙的,降魔衙门也只能做好斩妖除魔的本分事,他们的修行方式本身就限制他们进入朝堂。 蓦然感觉背后发凉,楚歌这才发现自己距离神像如此之近,如狱的威压已经压在他的肩膀上。 退后两步神像才恢复寻常模样。 眼看无法靠近,他起身向后堂走去。原本楚歌以为赤玄会让他待在泥塑的注视下,没想到他轻易的走过神像步入后堂。 地下道观的空间很大,屋舍繁多,亭台楼阁相连,也就感受不到日夜的变化而已,更重要的是道观内的灵气是外界的数倍。 穿过几道楼阁之后,香火愿力和灵气更加泾渭分明,而灵气的浓郁程度甚至达到了郡城降魔衙门的程度。 “难道地下有一条灵脉?”楚歌还要继续往外走,被一个穿着道袍的小厮拦下,小厮笑着说道:“再往后是老爷闭关的地方,贵客不能进去。” “闭关。” 哪有带着手铐脚镣的贵客,再说了,说他是贵客反而拦住他的去路,他现在更像是阶下囚。 “我那两个旗官……” “贵客请跟我来。”说完,小厮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在前方为楚歌引路。 楚歌发现道观里的人还不少,并且大多都带着几分修行的味道,就是纯粹的练气士少的可怜,一路走来也就只看到两个练气士。 “楚大人。”明扬赶忙翻身想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才想尝试冲出去,不过他一动修为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身着道袍的小厮皱眉训斥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贵客的,还不将贵客扶起来。” “是,师兄。” …… 灰色的影子离开魂幡出现在赤玄的身旁。 黑袍在雾气中凝实,披在灰影身上。 站在县衙的高处俯瞰整个稽城,涂山君手中的法决变换。 那些人家之中的泥塑散发出光芒,化作一道道常人看不见的虹光涌入天空赤黄色的香火云彩,云彩则按照阵图设计好的飘动。 世俗的气息被香火愿力覆盖。 “落。” 随手甩出八道祭炼好的小旗,落在天空的八个不同位置,随着旗子落下,上方的香火愿力那分化成八个部分重新汇聚。 ‘八柱困煞锁气阵’的阵图显露不过一瞬,紧接着替换出来的八杆小旗就已经回到涂山君的手中,被他收入腰间的储物袋。 赤玄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汇聚,就好似他成了县城的一部分,能够利用衙门地下的香火神躯操控整个大县的香火。 涂山君说道:“再过一些时日,等香火神躯凝聚完成,便可着手将稽县炼化为你的道场。” “到时候,只要有后继的香火愿力,就能一直催动神躯。”涂山君早已经为赤玄准备好了前路,这也是他曾经在大黑山使用过的。 只不过相比于现在的缓慢积累,涂山君直接篡夺了黑山鬼王的道场和香火神躯,越过了最初的积累,加上没有香火侵蚀,所以实力才会有那么大的提升。 “魔君觉得这个时间还需要多久。”县衙楼台上,赤玄静静的感受着自身的修为,他的真修修为已经突破至筑基中期。 如果现在让他再与楚歌交手,他有信心轻松取胜,而不是像最开始的那般全力以赴。 修为的提升得益于涂山君给他提供的丹药,吃出耐药性就换一种丹药,要是积累了杂质还是出手帮他炼化,根本不让丹药杂质留存。 这也就算了,涂山君对于他修行的经文也了如指掌,只要有一点运行出现差错都能纠正回来。赤玄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修行到不触碰道的巅峰。 日头见落,赤玄盯着远山的两轮圆日皱起眉头道:“太阳是不是暗了些许。” 涂山君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两轮架在天上的太阳看起来光芒依旧,实际上其中一轮黯淡了不少,另一轮也有些闪烁。 “确有问题,以如今这个灵气枯竭的模样看,就连金丹修士也再难出现。”涂山君平淡的说着,可惜他没有从黄慈那个魔修的脑袋里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信息。 以这样的灵气,满足筑基修士都已经很是勉强,何况是金丹修士。 这方洞天的实力看起来好像没有罗刹虚洞天厉害。 当时他与丁邪在东渊吸收煞气的时候曾与罗刹虚洞天的金丹修士交手,那里一下子派出两位金丹高手,还有另一位金丹修士与赤云真人斗法。 赤云真人是金丹后期的大修士,出身万法宗且坐镇东渊,面对寻常的同阶修士都能碾压,能与这样的的修士交手,足以说明罗刹虚洞天的金丹修士不俗。 当然,也不能如此臆测猜想。他们终究还没有碰到金丹实力以上的顶尖战力,说不定因为香火道的原因,这里的大修士更加不凡呢。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有些暗淡的两轮太阳,涂山君轻声的呢喃,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紧迫。他的道还不完善,赤玄的法力也不足以支撑他出手。 远山与天空相接。 黄昏一过。 薄雾笼罩大地,三轮明月高悬,洒下银色的纱尘。 县城大半陷入静谧,就这样一夜过去。 日子也以前不太一样,但是二柱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应该是越来越好了。清晨昏沉的时候就已经穿上短衣走出家门。 今日要赶早集买些散货,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凉风吹过也那带走了他的疲懒,打了个哆嗦的同时看到穿着官服的衙役守在早市的门口,身旁还立着一个看起来像牌坊的东西。 一众赶集的百姓聚在牌坊前说着小话。 “县太爷决定沟通陇河,引一条支流灌溉庄稼,应征役者县衙管一日两顿饭,全都是稠的,还每天发放三文工钱。” “想要报名的去书吏那里登记造册。” “靠谱吗,不会是抓壮丁承担徭役吧?” “说是给工钱,谁知道具体如何,说不定会让我们当苦力。” “……” “我报名!”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了过去那,举手站出来的正是赶早集的二柱,他倒不是因为管饭和工钱,而是因为令将让他们趁早报名。 有了一个那带头的,本就没营生的泼皮顿觉可以去混一混。 “我也去。” “带上我带上我。” 原本冷清的书吏桌前顿时变得拥挤。 县衙以工代赈的告示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只要切实的给铜钱管饭,自然会有人参加。反正现在农忙的少,在家躺着不如去混两顿饭。 逃荒来的灾民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没有地种只能靠衙门的施舍,有手艺的还能养活自己。什么都没有的,只能靠乞讨和衙门的接济。 衙门僧多粥少去了也时常饿肚子,后来县衙出现了个赤天会,那些施粥的人说,只要诚心拜赤天君就能得到吃的,他们就又转投过去。 募集的牌坊众多,城门口和坊市街口都有捕快衙役和书吏待命。 十来天的功夫需要的人手就已经募集完。 三个月后。 陇河支流河道已经修建八九成。 近些时日,陇县的县城多了不少带着赤色发带的人,神秘兮兮的与人交谈着什么。此事还传到了陇县的县衙,让县衙多了几分警惕。 补更,昨天的更新就是今日凌晨,所以说的明天是21号,今天补一更,明天双更补。 (本章完) 400、变化 三年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坐落在平原上的一座大城,两侧则是高山岩壁连接着高大的城墙,好似屏障一般拦住了想要继续北上的行人。 烟尘滚滚,车轮吱呀的声音在管道上响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马车疾驰而去。 虽说官道修的十分平整宽阔,不过路上行人还是下意识的躲避着那些匆匆而来又急忙而去的车架,或是骑着高头大马奔腾的侠客,以及官府的差役。 “爷爷,还有多久才能到。”坐在牛车上的小娃娃看向身旁须发皆白的老叟,目光之中带着好奇和长途跋涉的疲惫。 一脸的倦意,打着哈欠的环视四周。 走在牛车旁的老叟摸了摸娃儿的脑袋,轻声的安慰道:“快了快了。” “狗娃饿了吧,叔这里可有个好东西。”身旁挎着腰刀的大汉嘿笑一声从怀里拿出半个烧饼:“上午车队路过程家堡换的。” 那老叟赶忙推辞道:“陆小哥儿,这使不得,你们没有力气不成。” “我早就吃饱了。”陆淮哈哈一笑,随后将饼子塞给老叟,摸了摸狗娃的脑袋又将目光看向前方打着的高大镖旗。 镖旗只有两个图案,在天是击空的长鹰,地则是行走的恶狼。 鹰狼旗。 镖局的大旗在余晖的照映下熠熠生辉,马车奔走的时候,旗帜高扬,就好似真的有鹰狼在奔走。 鹰狼镖局是巨岭郡新生的一个镖局,始建于三年前,那时候巨岭郡正处于天灾之中,一个神秘的富商出现在巨岭郡,买下了大片的产业和土地,创建了这门镖局, 这些年走南闯北积累下诺大的家业,虽说是新生的镖局,却已然成为整个徐州最大、名号最响亮,并且实力也最强的镖局。 阳光的余晖洒下,反着耀眼的光芒。 一只大手袭来,遮掩住了兵器的反光,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只高大扬起的镖旗,神色带着几分凝重,更多的却是渴望和贪婪。 负面的欲望一闪而过,还不等他压下去,身旁的小弟已经开口发问:“大哥,眼前这趟镖可非同一般,真要动手?” 林洪顺手擦去嘴角的油渍,回头看了一眼带来的教众,旋即说到:“香主即刻就到,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鹰狼镖局,就是朝廷的行伍,今日我们也劫得。” 一听林洪说香主将至,身旁那些本来还有些胆怯的教徒顿时目放光芒,扫去了刚才笼罩的阴霾,都对于这趟劫跃跃欲试。 苍林酒肆前,鹰狼镖旗终于停了下来。 打头的是个穿着很讲究的中年人,扎着高马尾,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绑住头发的发带是赤红色的,看起来和自身的穿着格格不入。 “店家,来十壶凉茶给兄弟们解解渴,这天热死个人咧。”头顶着赤色发带的中年人回首招手道:“把车马停下,都来歇歇脚吧。” 押镖的武者们纷纷大喜,嘴里称赞着镖头高义,手中的动作也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马匹绑在树荫下,又停靠好车架赶来。 陆淮看向老叟和狗娃:“走吧,我们也过去。” 本来看起来还算空旷的茶肆顿时被镖局的人挤满,当然,免不了留下几个照顾马匹车架的兄弟,将储备的粮草放在料斗中喂养牲口。 “镖头俺也该转正了吧。”陆淮刚安排好一老一小,就带着笑脸的出现在镖头的身旁。 “走完这趟与你转。”穿着讲究的镖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后生他看着不错,武艺也过得去,还是巨岭郡大城的是良家子,值得信任。 陆淮大喜,赶紧端起茶杯说道:“我敬您。” 刚要一饮而尽,然而一只手却拦住了他的动作。陆淮抬头望去,看到的是神色阴沉的镖头,正厉声呵道:“别喝茶水!” 大家也是老江湖,一下子就意识到出了问题,赶忙将茶碗扔到一旁,喝下去茶水的也赶紧运转内气锁住,随后纷纷向着身旁干呕。 那老叟是个老江湖,早就阻止了自己孙孙的动作。 然而镖头的提醒似乎有些晚了,已有大半的武者饮尽,哪怕用内气锁住,还是没有顶住的栽倒在茶桌上,有些不堪的直接滑至桌底。 镖头赫然起身看向茶肆门外,甩出两道灵符融入茶碗然后倒扣在桌面上,灵符灰烬搓成的泥丸出现在他的手中,被他扔给陆淮道:“给中毒的兄弟服下去。” 陆淮错愕的接过泥丸,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人劫镖”,然后赶紧去分发手里的丹丸,将那些已经栽倒的武者扶起来。 “朋友,在下鹰狼镖局李大同,朋友如果缺银子使,兄弟们愿意借上一些,若是想要劫镖,得掂量掂量我们鹰狼镖局的力量。” “哪怕朋友逃到天涯海角,总镖头也不会放过你。” “不如各退一步。”李大同拱手,并未选择直接出手,出门在外能靠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而且也不容易多生事端。 “看来鹰狼镖局十分富有。” “可惜,本座可看不上黄白之物。” 一道人影出现在茶肆门前,跟随他来的还有数十个身着白色衣袍的武者,尽管那些白衣大多都不够白,有些还是灰白的,犹如石灰糊在身上。 说话之人声音有些尖锐,同样一身白衣,就是穿的更整齐干净。 淡淡的法力波动释放,神识扩散将整个茶肆都笼罩起来,那身着白衣的人看向镖头:“交出来吧。” “什么?” “莫要装傻,鹰狼镖局让伱压的隐镖,三百柱供神香。” “阁下连名号都不报,以为靠这些人能拿走某押的镖吗?”李大同皱起了眉头,这次他押的三百株供香是隐秘,怎么会被人戳穿。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因为他已经看出对方的来历。因为对方身上的气息和他们十分的相似,都是同样的法力。 香火法力! “何必要做什么明白的鬼,稀里糊涂反而是一件好事。”白衣人笑了一声,紧接着莫大的威压袭来,印法已经在他的手中结成。 李大同浑厚的香火法力撑开一道法罩,不仅仅将自身保住,也将身后的众人护住,赤黄色的法力波纹宛如水波一般泛起涟漪。 “杀!” 白衣人身旁的教众也鼓动了法力冲杀进来。 爷孙二人早已经吓到桌子底下,刚刚醒过来的武者迅速吞服灵符激发香火加护与来人战做一团。 荒郊野岭,倒是合适的埋骨之地。 两人交手数十招,白衣人越打越心惊,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堂堂香主会拿不下一个押镖的,甚至产生了个荒谬的念头:“赤天会用香主级的强者压寻常的镖?” “不对,供香……” 然而就是这分神的刹那被李大同抓到机会。 大吼一声:“御鬼!” 怀里的神像顿时涌现巨大的光芒。 一道虚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那道虚影神色淡漠双目睥睨。李大同周身的香火迅速汇聚至身后的法身之中,法身翻手一掌。 “轰!” 鬼影厉啸出现在白衣人的面前。 白衣人大惊失色,正要反击却发现鬼影已经穿过他的身躯。 不,是他看到了自己的身躯。 他的身躯就在面前,僵硬的倒在地上。再一低头,原来他已经魂魄出壳,那掐着他魂魄的鬼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白衣人的魂魄吞下去。 李大同盘膝而坐,将赤天君神像供奉在身前,周身法力鼓动催动鬼影杀敌。 赤天君赐予信徒两道神通,御鬼、香火加护,那道虚影就是寄宿在赤天君神像中的恶鬼,只要在他法力激发的时候就能出手杀敌。 要是不满意会中分发的恶鬼还能自己去抓。 “这是什么东西!” “啊。” “……” 少顷。 地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不过大部分都是白衣人带来的,镖局也折损了不少的人手。 李大同想要召回虚影,吞了不少魂魄的恶鬼愈发凶猛,丝丝外泄的黑色鬼气像是雾一样笼罩茶肆,猩红的眼珠转动,盯着余下的活人。 被盯上的陆淮只感觉凉意从尾巴骨冲上脑袋,嗡的一声,只剩下充斥在脑海中的恐惧,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异动。 “御令尊使,回转入方。” “疾。” 李大同念动口诀掐着法印将恶鬼强行召回,此时他已累的满头大汗,强撑着身躯站起来。 这道术法消耗的法力非同小可,而且御鬼之时他要分心容易被修士攻击肉身。除非有大好的机会,不然的话他不会选择这么快让恶鬼出手。 “兄弟们怎么样?” “还……还好。”陆淮不觉得恐惧了,反而被神奇的术法吸引,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大同,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照顾受伤武者的时候也时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恶鬼融了尸体,再将手下人入土为安,车队重新上路。 …… “去巨岭郡城,顺路吗?”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人看着镖旗,随后看向镖头李大同,拿出了一块令牌:‘降魔衙门。’ 还有一,晚点。 (本章完) 401、家底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官爷,又怎么可能有不顺路这一说法,而且对方来自大名鼎鼎的降魔衙门。 李大同觉得不如自己带对方去郡城,这样的话还能照看一二,免得降魔衙门的修士在他们的地盘上横冲直撞坏了事情。 一夜无话。 又是数日的行程,他们终于见到了巨岭郡的大城。 虽处于晚春却不见凉意反而是暖风。 那广阔的平原和矗立平原上犹如高山的大城看起来颇为雄伟,在这样万里无云的天气下更显得广阔。 就好似天地间的交界线,在他们的眼中慢慢的扩大。 还不等李大同有所作为,那位来自降魔衙门的官爷就已经消失不见。连招呼都没有打,惹得陆淮碎碎念,说对方横行霸道没有礼貌。 李大同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城内会中人会盯着对方。 靠近郡城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城楼上的卫戍兵卒穿戴整齐的排开,有序的巡逻。城楼前的兵卒站在一旁跟随书吏查验着过往行商的货物,以及那些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 “什么,没收兵器?” 持笔的书吏面无表情的说道:“兵器并不是被没收了,而是需要寄存在衙门,等出城之时再领取。” “我走南闯北什么大城没去过,你们巨岭郡怎是这样的规矩。” 持刀的江湖客惊声到,不过在看到身旁兵卒全甲着身,身形魁梧的时候,声音又不自觉的降低下去:“你们懂不懂刀客,刀在人在,刀……” “刀还是交上去吧。” 抬头仰望着高大的阴影,对上冷冽的目光,江湖客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兵器交了上去,再不说什么刀在人在的胡话,领了自己的兵器令牌,揣着匆匆入城。 其他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巨岭郡就是这样的规矩,不管是大城还是县城。若是不愿意上交兵器,就不被允许入城。 书吏已懒得翻白眼,他们早就习惯这些江湖客的胡搅蛮缠,总担心衙门会吞了他们的东西,或是将他们诓骗进城就地格杀。。 兵器又不是不发还给他们,只不过要等他们离去之后才能拿到。 后面的猜想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入城收缴兵器是为了稳定,免得他们在城中闹事,惊扰了大城的百姓。 身着黑色劲装的梁案抱着兵器走到书吏面前,将手中的长剑寄存在一旁的兵器架子上,领取入城的令牌,登记上姓名,这才入了城。 …… 巨岭郡城内,坐落在山丘上的道观看起来颇为庞大,道观和稽城的并无区别,正殿供奉着足有六丈的高大神像,只不过此时的神像闭着眼睛。 从闭关之所走出来的赤袍道人先是给神像上香才转身走向后堂,去了坐落在道观后殿的院落,这里聚集的人并不多却都是熟人。 降魔衙门的楚校尉,修为被封的明扬,痴呆躺在长椅上需要人照顾的黄慈。 看到赤玄出现,明扬识趣的避开。 楚歌放下手中的棋子坦然道:“衙门的修士进城了?” 整个巨岭郡城都已经沦为赤玄的道场,甭管对方伪装的多么好,凡是真修出现就会被发现,而赤玄来见他们这些阶下囚,估计就是为了获得点情报。 这几年的变化楚歌看在眼中,巨岭郡在赤玄的治理下变得越来越好,信徒也越来越多,浓郁的香火愿力似要凝实般笼罩在上空。 别看万里无云,实际上要是动用法眼的话,就会发现头顶上的异样。 赤玄没有和楚歌多说降魔衙门的事情,而是坐在石桌的一旁,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阵上:“楚校尉觉得如今的郡城如何?” “道长不必多言。” 楚歌不知道自己应该埋怨什么,还是说应该谴责赤玄,其实都已经没有区别,他现在唯一能撑得住的就是一股精气神。 一旦连他自己都怀疑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投降。 可是能吗? 要是只有他自己还好说,说不定真的会去拼一拼,然而他一家老小全在京城,一旦他投诚,全家都会跟着他赴死。 还不如自戕于此,朝廷还能发放几分补贴。 “云州的降魔校尉死了,他叫……”赤玄沉吟着回忆对方的名字,那人他没见过,只是听说过,是从收集情报的行商那里。 “穆沉勇。”楚歌当即喊出对方的名字。 “没错,就是他。” “他死了,被起义的天理教教主杀死,死战到最后一刻,为朝廷流尽最后一滴血,不过贫道听说他的家人并没有得到抚恤,反而死的死逃的逃。” 赤玄平静的讲述着自己知道的事情,类似这样的故事他已经对楚歌讲了不少。 其实楚歌应该感谢他,赤玄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被朝廷发现,同样也是因为曾对降魔衙门的修士有几分好感,所以才让他们清醒着。 赤玄对天理教毫无好感甚至还很厌恶。 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到的法门,崛起的比他还要快上几分,但是对方是纯粹的邪教,用百姓的人命堆积香火愿力。 他怀疑是朝廷中的大官员资助,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厉害。不过对方是无根浮萍,底子很浅薄,恶名传扬出去,以后收到的香火愿力就更少了。 “你掌握多少地盘了?”楚歌放下手中的棋子,又重新拿起来放置在棋盘上。 “徐州六郡,已有三郡落在我的手中,鹰狼镖局遍及十七州,大大小小的商行加起来上百家,生意能做到北边的战乱之地。” “最近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以前还好买,现在军需物资翻了三四倍,不如自己铸造划算,好在这些年发展还不错。” “以徐州为基,其余大州均有安置点,收拢了百万的流民。” “要不是为了顾及徐州朝廷香火的影响,剩下的三郡早就被贫道侵吞了。降魔衙门的旗官,投诚的也不算少,贫道发的灵石是朝廷的一倍,总有人愿意帮忙。” “贫道又买通了上方州牧,朝廷已经撤销了对贫道的通缉。”赤玄如数家珍,捏着手指头盘算自己的家底,原来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经控制了接近三郡的地盘。 整个大苍朝也仅仅二十一州而已。 楚歌震惊的听着赤玄的描述,最后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道:“当日,是我苟且偷生了,若是我死了,说不定朝廷会……” “凡事没有如果,再者言,校尉死不了。”赤玄起身,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说道:“定海屠龙,校尉,伱死棋了。” 赤玄道:“希望校尉好好考虑,贫道等不了太久。” 他的修为已经达到筑基后期,而且天上的太阳越来越弱。涂山君推测,再有二三十年就会出现陨落的迹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 如果洞天真的崩塌,其实也无妨,可以将百姓迁移至外面的世界,但是他需要实力,更需要时间,这两样都没有,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大事。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劝降楚歌,估计这也是最后一次劝说。 楚歌攥紧了拳头,叹息的张开手取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说道:“我希望我的家人平安无事。” “校尉且安心,贫道不仅仅买通了州牧,京城也有门路,能悄无声息的将校尉的家人接出来。” 赤玄笑着说到,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而且对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毕竟顾溟的家人就是被他这样偷出来的,再偷一家反而更熟悉。 “楚歌,拜见主公。” 赤玄激动的扶起躬身行礼的楚歌,朗声道:“好好好,能得楚先生相助,是贫道的福分。这腐朽的王朝不值得先生这样的人效忠。” “让我们一同开创个盛世。” “实现天下太平!” …… 梁案拿着令牌走进郡城的降魔衙门,接待他的是个陌生的旗官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顾溟,开口询问道:“顾校尉何在?” 常迅说道:“顾校尉去抓邪教徒并不在衙门里。” 梁案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那本官就在这里等他,什么时候他回来了,再寻本官。” 说完梁案走出了衙门,心中不安反而堆积的更多了,他打算先去郡守的衙门看看,等到顾溟回来再查那宗上令的案子。 “郡守倒是个能人。” 梁案暗自点头,他从战乱频发的南地而来,那里早就乱成一锅粥,妖魔鬼怪什么都有,光是邪教就有数十个,死在他刀下的野神也有几头了。 所以对巨岭郡这样安静祥和的地方十分满意。 百姓安居乐业,颇有一副太平的模样。 街上的江湖客也都被没收了爪牙。 常言道,白刃在手杀心自起,没了兵器在手里,乱法的情况减少了六七成,剩下的那些也都是拳脚而已,很快就被捕快缉拿。 还不等他继续欣赏,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梁兄。” 梁案转头看过去,他的眼中充满了意外的神色,因为他接到上命,其中一条就是寻到此人。 “楚兄?” “正是在下。” 楚歌拱手,面带微笑的看向梁案。 梁案却警惕的盯着楚歌,因为楚歌是个失踪三年的人。 一个失踪三年杳无音信的人突然出现在身边,寻常人可能会高兴,但是作为修士第一反应是警觉。 (本章完) 402、法者 “楚兄的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梁案盘坐在泛舟小船上,微微拱手,随后举起了面前的酒杯看向楚歌,带着感叹的说到。 他也没想到自己刚赶到巨岭郡就完成了一幢差事,倒也不算是机缘巧合,像是对方专门在这里等他一样。 撑船的船家手中的长蒿轻轻一撑,拨开两侧的涟漪让小船在城内的溪流之中缓慢的飘动,犹如秋千,但是更加安稳惬意。 两侧行人纷嚷说笑着,桥头上是追逐的小孩儿,像风一样一溜烟的从桥上跑过去,欢声笑语依旧在耳边。 更多的是商队人马,牛车马车排成长龙,甚至还能见到两个驼峰的骆驼在客栈外的饮马槽中咀嚼吞咽着店家准备好的草料。 梁案感觉自己许久没有如此放松了,这样平静的烟火气让人心旷神怡。 “楚兄这里比在下待的南地要好上无数倍,可称得上太平盛世。”梁案转过头来,放下手中的酒杯,长出了一口气。 “南地的情况不好?” 梁案有些意外楚歌的闭塞,不过他也没有深究,而是摇了摇头说道:“何止不好,简直是人间炼狱。” 他不太想回忆那些事情。 身为道基修士,朝廷的降魔校尉,有些事情他不好对别人多说什么,好在面前的人是楚歌,同样是朝廷的降魔校尉。 也不知道是憋得太久,还是真个因为烟火气放松了心神,梁案说道:“朝廷的官将为了平叛,接连屠杀村庄祭炼鬼兵,导致猖鬼失控袭击大城,这才将我调去。” “刚炼化城池恶鬼,又让我北上,唉,劳碌命啊。” “北上?” “穆校尉身故,我们得去带回他的尸首。”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梁案少了抱怨,而是多了几分肃穆。 道基修士死了是一件大事,何况还是被邪教的教主杀死。所谓的带回尸首也仅仅是说辞,因为很难留下尸首,真正的原因是调动降魔校尉北上击杀天理教教主。 调动的也不仅他一个,还有其他的降魔校尉甚至是都尉,按理来说巨岭郡的降魔校尉也接到了上令才对。 所以梁案才打算在巨岭郡等顾溟回来。 没想到顾溟没有等到,却等到了另一个意外的人。 毫无疑问楚歌的实力更强,但正因为实力强大,所以更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如今的朝廷练气士还有多少是忠于王朝的。 楚歌沉思着。 天下糜烂,朝廷连出昏招导致出现的反抗越来越多。 因为持续的疫病,让许多凡夫俗子也获得了力量,能够大规模的聚拢香火,本来还好处理的局势变得愈发焦灼。 “楚兄为何一直躲在徐州不出?” 楚歌苦笑一声,他那哪里是躲在徐州,分明是被人囚禁,如今投诚才被放出来。 上方令全都被顾溟接过去,有巨岭郡降魔衙门做掩护,又有他还活着的消息,生命体征平稳的状态,所以朝廷并没有太过关注。 朝廷不在意谁死了,只要整体的局势是平稳的,那么在他们的眼中,徐州就依然在他们的统治之下,一个小小降魔校尉的生死不足挂齿。 “我一路走来,徐州算是比较安稳的了,但是估计也不会稳定多久。” “为何?” 楚歌皱眉,徐州六郡因有赤玄的照看,并没有出乱子,凡有妖魔鬼怪皆被赤天会的修士斩杀,但是梁案竟然说徐州也不会安稳。 “凉州沦陷,天理教席卷里两州之地拜出邪神。朝廷震怒,调征北将军平叛,所有沾染香火的不管是结社还是教会,无一例外全都会被清剿。” “徐州确实是好地方,这里也算祥和,但是楚兄莫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这里不属于王朝的香火太浓郁了。” “我已将此地异样上奏朝廷,左都尉月余时日便会亲临。” 喀嚓。 楚歌手中的酒杯顿时被他捏碎。 原本老友相谈甚欢的气氛荡然无存,声音也戛然而止,只剩下两个修士气息的绽放,就好似在这个瞬间,周遭泛起了寒冷的水汽,凝结成水滴在微微晃动。 “楚兄何故。” 梁案的话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他平静的注视着楚歌,脸上并没有神色的变化。看着怔然愣神的楚歌,他叹了一口气道:“楚兄,你为何还活着呢,甚至活了三年。” 尽管他入城的时日尚短,也清晰的看出赤天会已经做大,至少不会比天理教好对付多少。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的轻视,州郡的无能,同样因为楚歌活的很好。 降魔校尉安稳的活着,时不时还有消息传至巨岭郡的降魔衙门,这样的人怎么能算失踪呢,顶多被判一个不尊上令。 “嗡。” “你的实力不及我。”楚歌翻转手掌,四周的风息似乎都被他的手掌给压了下去。 梁案筑基中期的威压气息散发出来,朗声道:“我和楚兄不同,我不怕死。” 他算是少有天赋的人,五十年成就道基,入选降魔校尉。 尔来三十余年,斩杀妖魔鬼怪无数,其中不乏宗门修士、散修术士,魔修邪修也有碰到,却都不觉得自己死会如何。 如他所说,他不怕死。 …… 西北之地。 森州。 蒸腾的热气化作茫茫白雾,一道人影踏碎雾气穿过,对着自己蜷缩的双手哈气:“这里的气温着实让人不舒服,不如家乡……” 一说起家乡徐州,那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舔着嘴角回味着家乡的美味。 身旁人走上来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张成,想什么好吃的呢,口水都流出来了。今天要去据点听法者讲道,去晚了可没有好位置咧。” “这就走。” “来的法者是哪一位?” “听说是当年追随大法师的听道人。” “真的?!” 张成惊呼,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 他入教的时间短,刚刚成为世俗的行走,还没有得授真箓,无法动用法力,但是法者就不一样了,他们还在堂主之上,是拥有不小法力的修士。 听据点的符者说过,赤天会尊赤天君,天君因怜悯世人,所以降下经卷给大法师,大法师凭天君的经卷治病救人。 之后志同道合的人源源不断的入会,得到大法师承认便可得授真箓,拥有施法的能力。 “你攒了多少善功了?” “还差一些,不够晋升符者。” “……” 两人一路行走,去到一条坊市,从小门走进去来到个院子。 院子稍显破落已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到来。整个康坊都是他们的地盘,商会出钱买下的。又有这么多行走看顾,寻常的地痞不敢擅闯。 院子内的百姓或是自己带着粗糙的小马扎,或是席地而坐,翻开手中那薄薄的册子,讲述的正是赤天会的教义和思想。 涂山君不想将一个信仰弄的神神叨叨,所以他也从来不编纂蛊惑人心的经文,小册子上讲述的是大教最基本的东西,就是致太平。 而其中几串经文多是凝聚香火所用,下半段经文则是利用凝聚的香火形成加护,保护他们自身免受小病小灾的侵害。 一尺高的台子上站着一个身上只有些许赤色补丁的中年人,正指挥着年轻力壮的行走,或是熬粥或是分发残缺的矮凳,将聚拢来的信徒安置起来。 “法者什么时候到?” “早就已经到了。” 身着赤色长袍的修士出现在那人身旁,面带微笑的说道:“大法师坐下法脉行走陈正才,见过森州坛主。” 州的坛主赶忙拱手连声推称:“不敢不敢。” 坛主只是组织百姓的人,像他这样的坛主,森州有五个,只不过今天只到了三个,还有两位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出现。 这已经是陈正才到森州的第二个月,讲道了三个据点,每个地方都有成千上万的流民。这会县也不是个好待的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兵灾就要蔓延过来。 “陈法师,凉州以及北州都已经落在天理教的手中,最近逃难来的灾难更多了,请法师回去的时候与的大法师说说,该迁百姓去徐州。” 陈正才点头道:“我此来也正是因为此事,大法师派遣了商队过来,带来了足够的粮食,并且会带走一部分信仰虔诚的信徒前往徐州。” “这我就放心了。” “我看大家也都等不及,就请法师讲道吧。” “善。” 陈正才赞了一声,刚从怀里取出一方木雕石塑,猛然发现手中的神像从他的手中脱落。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是神像落地,而是攥着神像的手从他的手腕上分离了。 鲜血如柱喷涌三尺。 还保持着持攥姿势的手掌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陈正才一把攥住自己的断腕,紧接着将落在地上的手腕踢起来,连接在自己的手腕上,强行以法力将伤口连接起来。 香火法力化作冲天而起的光芒。 “赤天……” “噌。” 光芒闪烁间陈正才蓦然感觉自己的身躯轻盈了不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脑袋从脖颈上脱落下来。 咕噜这么一滚就将热血洒在台子上。 (本章完) 403、清剿 张成瞳孔缩小成针尖大小,惊愕的看着法者身亡。 不仅仅是张成,所有赤天会的信徒全都呆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吧嗒。” 一只铁靴落在泥塑神像上,顺手把陈正才的脑袋抓起来,凶厉的目光盯着陈正才已经闭上眼睛的脑袋:“本官盯着这个地方许久了,终于来一条大鱼。” 陈正才的脑袋突然睁开双眼,无声的张口:“赤天君!” “嗡。” 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陈正才张开的口中伸出。 在狰狞的面容,裂开的嘴角,以及血泪涌动下,一把刺在对方的胸膛上。 “嘭。” 头颅整个的炸开,将那身着官靴的人炸飞出去。 剧烈的爆炸也终于惊醒了聚集的信徒。 张成不知道什么东西飞到自己怀里,他匆忙一看,竟然是法者的手掌以及攥着的木雕神像,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连滚带爬的往外逃。 “一个都不要放过,这些天理邪教的邪徒,全都是乱臣贼子!” 气急败坏的吼声自炸出去的废墟中响起。 紧接着大队的人马开始抓捕逃走的赤天会信徒。其中有身着符甲的兵卒,也有身着捕快服手持水火杖的捕快,还有降魔衙门的旗官。 “不,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不是邪教,我们不是,我们是为了太平。” “我们是赤天会的信徒。” 张成呢喃着,那已不是呆滞的神色而是不可置信,以及被误解的委屈,将所有的复杂都嚼在嘴里,狠狠的咽下去。 他疯狂的逃窜,一头钻进狗洞往地下满是臭泥的水渠爬去。 …… “大人,这些供香怎么办?” “全部搬走。” “邪教徒一个不留。” “但是,这里没有多少青壮。” “你听不懂本官的话吗,所有的邪教徒全都要死。” “大将军有令,杀死天理邪教的一个香主便可官升三级,荣华富贵皆在此役。” “他们好像……” 年轻的捕快迟疑了起来,他们好像说自己不是天理教的信徒,他们是赤天会的,只不过话还没有说完,身旁的老捕快赶紧捂住他的嘴。 “不管是赤天会还是天理教,只要是邪教,那就都是乱臣贼子,是反贼。” “凉州永州两地落在天理教的手中,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难道我们就只剿杀天理教吗。朝廷给我们的命令是绞杀所有的邪教结社。” “你要不要再去南地看看哪里跟着天理教造反的那些邪教所作的冤孽?”胸膛带着血迹的降魔旗官怒目而视,冷声道:“给我杀!” “杀!” 喊杀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能够使用符甲的兵卒和捕快都是不可战胜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没来得及逃走的赤天会信徒就被杀死一大片,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丘,血水化作红色的帘幕将地面铺满。 “砍下他们的脑袋,铸成京观以儆效尤。” 囚困魂魄,浇筑黑红色的血液,穿着铁靴的降魔旗官念着术法咒文,将周遭那些无主的香火愿力收集起来。 …… 一月好似霎那。 徐州。 巨岭郡。 巨大的道观之内,赤玄看着玉简上书写的信息,这是由赤天会的情报系统带回来的信息。说起来掌握着赤天会情报的是何三。 那日分别后,何三本打算去赤羊宫寻找庇护,但是在去的路上被水匪劫道,他用赤玄给他的力量宰了水匪便开始救人。 直到赤玄出手收拢陇县和祁县的时候,大规模肃清周遭强盗土匪,以及周遭不安分势力的时候,才发现了带着同样得病百姓乞活的何三。 闯出名号的何三已经成了一方势力的首领,在见到赤玄的时候他直接领着所有的人投奔过去,也不再出现在人前。 赤玄曾经也问过他为什么不早点去赤阳宫寻他。 得到的回答很有意思。何三说他不是元老,孤身去也就只能凭着道长的照顾,不如等他先闯出名头来,到时候就可心安理得。 “一个月的时间,声势浩大的天理教起义就被朝廷大军扑灭,死的死,逃得逃,连凝聚出的神躯都被出手的人击溃。” “没想到。”赤玄是用法力激活玉简,将浮现在他面前的淡色波纹虚影挥到一旁,挑出其中在他看来最有用的信息。 然而这并不是赤玄最关注的,他对于天理教本就没有好感,几次交锋也都是天理教挑衅,没有出手对付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天理教覆灭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朝廷这么大规模的清剿信徒,出动这么多修为强大的修士,还有大军压境,让赤玄始料未及。 朝廷扑灭天理教的同时还灭杀了不少小结社,其中受到波及最大的就是距离天理教比较近的赤天会。 法者身亡一十六位,坛主以及损失的信徒共计十万余。 其中还有一位媲美筑基境界的香火道修士在掩护信徒的过程中身亡。 哪怕赤玄下令收缩势力,不过,朝廷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赤天会,反而有一种借着剿灭天理教的由头,继续打击其他结社教会。 其中比较出名的是南地脱胎于天理教的天圣教,以及盘踞在西北的白神社。 赤天会行事低调,在外传教也不会弄得神神叨叨的,而是讲太平的本意,若是希望过太平的日子就可以加入赤天会,前往徐州。 然而,低调终究无用,总有一些人得到力量后就迫不及待的展现出来,显然,天理教教主就是这样的人,以至于连凝聚的神躯都被打散。 关于梁案的事情,楚歌已经说给他听。 赤玄并不感到畏惧,十七州均有商队行走,还有以押镖为掩盖的运送供香的镖局,收拢了这么多的香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养出的神躯到底有多强。 畏惧对于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不如直面对方。 他和天理教这种陡然崛起的暴发户不一样。 他最依仗的是手中的那杆法宝和自身扎实的修为。 真修修为已至筑基后期,距离巅峰也仅仅是一线之隔,只要资源足够,再过上一些时日便可修至筑基巅峰。 这几年的功夫,赤玄按照涂山君教给他的办法炼化了徐州三郡。 整个徐州三郡早就成了他的香火道场,除非有大法力者以绝强的手段斩开凝成实质的香火道场,否则他就能够在三郡十五万百姓的支持下立于不败之地。 …… 大将军褚良庸在凉州收拾烂摊子,手下兵马分散。以凉州为基础向着四周扩散,距离北州比较近的森州据点被捣毁的最严重,损失的供香数以万计。 其他州据点同样损失不小,其中还有不少能够动手修为的香火修士身亡。 这件事已经激起了徐州赤天会总坛修士的不满。 其中大致上能够分成三派,主战的是以赵江为首的,他总说要让朝廷付出代价,他们的人不能白死,尤其还是死了这么多的人。 原先的县令李元甄,如今已经成为郡丞。 他觉得还是要继续积蓄力量,朝廷就算要清剿也找不到他们这里,只要他们依旧低调,避避风头等朝廷的大军过去也就足够了。 朝廷平叛的大军刚打了大胜仗,士气正盛。领兵的大将军更不好惹,一旦他们做了出头鸟,也许会和天理教一样的下场,被迅速镇压扑灭。 就算真的要反击,没有必要在现在这种时刻和朝廷交锋。这时候更应该收缩周遭的力量,让各州的据点都安分下来,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 掌军的李阿生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赤玄,他并不倾向于任何人,或是投靠其中的一派。他作为兵卒的统帅,只要听大法师的命令就足够了。 与李阿生一样什么话都没有说的是周回,尽管他觉得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工作,既然大法师没有揭竿而起,就说明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完善。 这世上也本没有什么万全的计划,总会有人力无法掌控和算计到的意外,也许还缺少了一点运气。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 “来了!” 赤玄转头,整个人化作一道长虹飞出道观。 对方就像是一颗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的陨星一样,带着强大的气息和巨大的波动,堂皇正大的出现在徐州巨岭郡。 梁案看向天空:“左都尉来了。” “楚兄,回头是岸,降魔衙门的都尉是真人境大修,哪怕是声势浩大的天理教,也成了真人的剑下亡魂,你本是朝廷校尉,何必与之一同陪葬。” “楚兄不过是保住了有用之躯,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我相信衙门也会理解。” “晚了,晚了……” 楚歌摇了摇头,他的家人已经被赤玄偷出京城,现在就在城中。反复无常,朝廷又怎么可能再信他,如今他已经和赤玄绑在同一条船上。 “当年某希望朝廷重视大法师,现在某却希望朝廷不要注意大法师,当真奇怪。”楚歌化作一道虹光往巨岭郡上方飞去。 与他一同飞过去的还有一道光芒,自巨岭郡的降魔衙门腾空。 “金丹宗师。” 涂山君的声音在赤玄的耳边响起。 此时,赤玄也看到了来人。 那人好似一轮小太阳一样悬在云层上方。 神识锁定,如炬神光落在赤玄的身上,略有苍老的声音响起:“好扎实的修为,伱不做降魔校尉,去当逆贼,实在可惜。” “你若舍弃一身香火,本真人愿意给你个归附的机会。” “活命的机会?” “不错,活命的机会。” 赤玄略微思考,摇了摇头道:“走到这一步,已是退无可退,贫道不愿负了他们。” “贫道本就是个落魄人,死也就死了,不足惜,能多救两个都是极好的。” 那灼灼如小太阳的金丹修士质疑道:“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让更多的百姓随你去死。” 赤玄笑了起来:“贫道会死在他们的前面。” “本真人一路走来斩杀的邪教徒不下于百数,其中不乏得了香火法门的投机者,以及本就拥有修为的修士。” “有痛哭流涕跪地乞求的,也有活祭百姓增长修为的,那些人说是反贼都言过其实,不过是利欲熏心的邪徒。” “他们是邪徒,尔真英雄也!” (本章完) 404、剑雨 对方的称赞并没有让赤玄沾沾自喜,他说的越坦然,越说明来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赤玄也不觉得自己是所谓的英雄。 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他根本不想这样做。 远山已经有些暗淡的太阳光芒挥洒下来。 然而,似乎就连那样的光芒都已不如金丹宗师身上的气息耀眼,威压犹如凝聚的风雷将天地云气压下,而他们两人所站的位置就是风暴的中心。 幡内,涂山君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平静的注视着出现在眼前的金丹宗师。 倒是有些感叹。 终于见到了这方洞天的金丹修士,对方的修为看起来颇为扎实,比他在小荒域见到的寻常金丹修士要稳定不少。 当然,有涂山君这个金丹巅峰大修士照看,还有海量的资源不计成本的砸下来,赤玄的进步也有目共睹,更重要的是在香火道的提升。 徐州的三郡加起来十五万信民,约莫是三郡总人口的三成出头。 不要以为这是个很低的比例,如今的朝廷虽然腐朽却依然庞大,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并没有完全抹除,面对朝廷檄文的时候,百姓大多是会遵守的。 哪怕新近崛起的天理教,都是用邪法蛊惑人心,强行将百姓炼化成香火力量。 赤天会的这些信民却都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水分。 就算不信奉赤天君,赤天会同样不会排挤那些寻常想要活命的普通百姓。 如果再给赤玄五年的时间,他能将徐州所有百姓都变成赤天会的信民,甚至那些镖局商会蔓延的其他州郡也能出现数万甚至十余万的信民。 可惜,对于修士来说,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天理教的起义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朝廷这就开始大规模的肃清结社教会。 根本也不会再给他继续积累的时间。 尽管如此,赤玄的目光依旧前所未有的坚定,挥手间数十道气息从他的袖袍中散落下去,阻挡了妄图飞身靠近的赤天会修士。面对这样的强敌,就算他们一拥而上也不是对手。 其中还有数道虹光在那位金丹宗师的庇护下靠近。 为首者正是在巨岭郡等待一月之久的梁案。 “校尉梁案见过都尉。” 其中还有几道生面孔,却都拥有不俗的真修修为,该是其余州郡支援而来的降魔校尉,他们同样拱手行礼,诉说着自己的名号以及对都尉的敬意。 与此方的欣喜安稳不同,那些赤天会的修士一个个屏气凝神,神色之中或多或少带着忐忑和紧张,纷纷发出传音询问着其他的同僚。 “大法师为何阻拦我等上前?” 有香火愿力的加持,他们的修为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天上那轮小太阳的强大,这样强盛的气息威压定然是衙门的大修士。 “莫要乱,大法师自有考量。” “其余法者各司其职,不要轻举妄动。” “……” “调集三郡所有符兵。” 周回当即下令,手中的传音符一张张的在手中消耗。 此战是危机,同样也是机遇,如果输了,那么四年来的心血全部白费,但是如果赢了,三郡就能完全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再无百姓言朝廷之强大。 “责令三郡所有法者,收拢信徒以供香火。” 接到命令的李阿生在巨岭郡校场擂鼓纠结符兵,身披符甲的香火兵卒纷纷赶往。 咚。 咚咚。 嗡嗡。 巨岭郡的天空顿时被香火遮盖,漫天皆是赤黄色的澄澈。 …… 金丹宗师似有所感,朗声道:“本真人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散去一身修为,本真人保证给你一条活路,也给所有追随你的修士一条活路。” 赤玄皱眉道:“为什么你们总能高高在上的判他人生死。” “不是我们要判他人生死,而是只有朝廷才能拯救我们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不然,待到世界崩殂,所有人都要一起去死,没有例外。” 金丹宗师看了一眼远山的太阳,那光芒已经不再像原先那样明亮。 随后他周身的气息威压迅速上升:“罢了,原当你是个人杰,不忍你数十年修为一朝消散,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休怪本真人无情。” “杀你者,降魔都尉左千山。” “灭魔神掌。” 转瞬间,法印凝聚。 一道灿灿的虚影手掌自左千山的手心发出。 磅礴之势将四周云气荡空。 霎那的功夫已经出现在赤玄面前。 锋芒至,好似崇山峻岭迫近眉毛,锐利的气息让赤玄周身寒毛都随之乍起,护身的法罡不自觉地形成法罩,为他抵挡着眼前这强大的掌影。 “万法碎峰掌。” 法力汇聚覆盖在赤玄的手臂,熊熊火焰的虚影手掌后发。 两掌相对轰然爆发,斗法的余波犹如滔天的风浪自天空席卷而下,似乎要碾碎所有阻拦着狂风的一切,更要摧毁他们脚下的城池山崖、云顶庙宇。 赤玄终究不是金丹宗师的对手,一掌相对,莫大重压但在他的肩膀上,一口逆血猛的上涌,窜进他的口腔,血腥味顺着鼻腔冲上脑袋。 丝丝暖流在他鼻腔流动。 不用擦,他也知道这是身躯被震的血水。这一掌硬接下来,五脏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不好!” 眼看着余波就要在巨岭大城扩散,赤玄强忍身躯剧痛,法力光芒撑开,高呼道:“天地同力。” 漫天香火愿力犹如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一般迅速涌来。 将所有余波硬生生的抵挡下来。 与此同时,巨岭大城的百姓也看到了变化,原先还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阴云密布,那看不清颜色的雾气将整个大城全部笼罩起来。 香火愿力入身,赤玄的伤势迅速恢复,原先稍有苍白的面容也迅速红润,赤红色的道袍在香火的映衬下就好似是什么强大的法衣宝物。 “与之角力,你不是对手。”涂山君的传音尤在耳边。 赤玄也明白自己不是金丹宗师的对手。 哪怕他一身修为尽得真传,但是境界带来的差距是法力难以弥补的,除非他拼着耗尽法力使用法宝魂幡,不然的话,单凭个人的修为实力他无法翻越金丹真人。 那些所谓的高门真传,也没有硬实力的越阶杀敌。 他们靠的是不一样的底牌,如自家老祖的护佑,或是手中的法宝、符箓,以及绝妙的神通术法。不谈这些,涂山君还没有见过哪个筑基修士靠着硬实力杀死过金丹真人。 盘算赤玄的法力,应该足以支撑他的本尊走出魂幡,具体能支撑多久就不知道了,但是击杀这位来自大苍的降魔都尉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要求赤玄这样做,赤玄总要与金丹宗师交手。若是一直活在他的庇护下,以后很可能渡不过金丹劫,成不了金丹宗师。 这样他返回小荒域的希望就又少了几分。 看天上那两轮太阳的模样,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涂山君合上手中的书卷,掐指推算着自己落在这洞天的几年时日,还不知道惊鸿过的如何,陨炎真人有没有找到结婴的机缘,寿命还剩下多少。 赤玄并不知道涂山君的感叹。 应对金丹宗师已让他顾及不得,只能全力施展自身修为。 香火法力充盈身躯。 赤玄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淡色的光芒。 巨岭郡承了一片金色的海洋,渐渐的扩散出去,将其余的县衙以及官府点亮,就连剩下的两郡也随之出现大片的异象,赤黄色的香火愿力汇聚成天空中长河。 赤玄感觉自己就置身在香火河流之中,暖流在身躯中游走。 耳边是信徒高唱的歌颂。 在香火愿力的加持下,他就是此方的至尊。 一言便可决定他人的生死。 无上伟力,荣加于身。 左千山大怒:“好胆,竟敢将王朝之地炼成道场法域,更不能留你。” 巨岭大城上方显化长河异象,无数妖鬼恶魔在其中泯灭,全都成为了这条香火大河的养料,而赤玄就飞身在河流的上方,数不尽的香火犹如火光熊熊。 左千山金光迸发,背后的剑匣猛然张开,一道璀璨长虹自他身后的剑匣中飞出,双手凝聚法印,转动间飞剑在法力加持与心神的控制下展开。 张开一口真人精血吐在剑上,本就寒光咧咧的大剑一时间锋芒毕露,森然的寒气犹如最尖锐的精钢,似乎只要从血肉上划过就能切开肺腑,斩却头颅。 “巨阙。” “破!” 大剑在左千山祭出的剑诀的映衬下化作一道白色的光芒冲向香火长河。 太白庚金,最重杀伐。 他手中的这柄巨阙斩神剑,更是因为斩杀了无数的妖魔鬼怪,诞生了不一样的凶性,这种凶灵之性,对于香火愿力的破坏是巨大的。 对付天理教教主的时候,就是他祭出手中的神剑,一剑斩开香火道场,破了凉州的邪教大局。 冲天的庚金光芒好似一道白色的光柱,贯穿上下两方。 细小的剑气如雨,将整个香火长河覆盖,也将巨岭大城覆盖了起来。 城中的百姓并不知道上空发生了什么。 眼看阴云密布,簌簌风声响起。 他们不由得抬头呢喃道:“要下雨了吗?” 是的,要下雨了。 庚金剑雨! 405、神体 庚金剑雨迫近,香火长河上方的赤玄却没有慌乱,而是高声语:“天兵何在?” “在。” 应声而来的是无数道伏兵虚影在他的身后凝聚。 “坛起!” 抟土成坛,赤玄登临九丈坛顶,仰头面对那已经将巨岭大城上方完全覆盖的剑雨,彻底燃起了赤玄心底的怒火。眼前的降魔都尉,根本就不顾及人命。 这一剑斩落下来,他赤玄死不死另说,他脚下的赤色长河会不会断也不确定,但是唯一确定的就是巨岭大城的百姓会死伤惨重。 连练气修士轻易都不能踏足金丹斗法的区域,何况是那些连修为都没有的寻常百姓,那点香火加护在金丹真人的剑下,和纸糊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挡不住,祭出法宝吧。”平淡的声音在赤玄的耳边响起。 赤玄没有丝毫迟疑,袖袍一挥。 一杆黑色小幡在他的手中展开,迎风化作丈许立在他的身后,也落在这座高坛的最上方,魂幡动,只看到香火长河之中幢幡林立飘摇,那些原本无形的兵马似乎也看到了影子。 “轰隆!!!” 滔天剑锋如雨水自天空落下,瞬息洞穿了盈盈的香火云气。在庚金剑气的面前,那些如同精钢的香火云彩就像是被裁剪的布料。 “杀!” 一时间,无数道虚幻兵马虚影自香火长河中飞出,以自杀的姿态迎上那些袭来的剑雨。 在左千山身旁的那些降魔校尉早就看呆了,他们也没有想到真人出手会这么的浩大,术法的变化更是铺天盖地,搅动风云变幻,更改了巨岭大城的上方之势。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赤玄,这个朝廷记载的不到几年的修士,如今已成了聚半州之力的大法力者。好在他们等到了都尉,不然他么这些人没有一个会是眼前邪道人的对手。 左千山双手剑印下压,一口吐出白色的雾气。 “庚金巨阙。 “斩魔。” 天上云气被戳开个大洞,巨剑的剑尖带着摩擦的火星出现在赤玄的头顶。在赤玄看到巨剑的时候就已经晚了,随着巨剑落下,他身躯的法力疯狂燃烧。 尊魂幡随之撑起一道护体法罩。 可惜,魂幡并没有这种护身的功能,法罩阻挡了几分巨剑的攻势却没有完全拦下对方。 这一剑落下,整个巨岭大城都要随之碾碎。 “噗。” 所有的剑压全在赤玄的身上,他不由得吐出一口逆血。 幡内的涂山君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赤玄对魂幡的使用还是太粗浅了,这也怪不得赤玄,因为魂幡最强的也不是防御,而是释放幡内的阴神与之斗法。如赤玄这样为全城的百姓而防御,本就会被动的落入下风。 哪怕是极品法宝,没有防御的功能也无法抗住攻伐法宝的杀伐。 如此,只能试试硬碰硬,以法宝对法宝。 或是换他真身出现执掌魂幡。 以前未遇强敌,所以涂山君没有与赤玄多言自身的状态。 现在不一样。 金丹宗师对于现在的赤玄来说还是太强了,凭着筑基后期的法力,以及强大的香火愿力和巨岭道场赤玄还不是对手。 与赤玄的硬抗不同,左千山神色凝重。 他没有想到赤玄这么厉害。 这一击汇聚了他最强的杀法,更消耗了少说两成多的法力。天时地利人和三聚的局面鲜少出现,正因为赤玄是英雄,不会舍弃城中的百姓独活,才给了他机会。 不像是天理教教主,在没有被斩尽教徒的时候天理教教主就已经逃了,没有半点迟疑。 “此一役无法尽全功,但是能斩落你的根基就已经足够了。” “张天宝,领死!” 左千山周身的威压全部爆发,气息波浪将身旁的几位降魔校尉震飞出去,手中的印法一道接着一道,化作白色的符箓打在那已经贯穿了法罡的巨剑身上。 巨剑光芒大盛。 “啊!” 赤玄嘶吼。 一把拔起魂幡,挥动之时高声的呼喊:“赤天君。” “赤天君。” “……” “赤天君!” 巨岭大城内,信民无不感应到赤玄的焦急,以及那份笼罩在头顶上的危机,天空上的余波还是有些许震动下来,尽管大多都被赤天会的修士消弭,他们还是有所感应。 庞大的道观。 那尊犹如刻在莲台上足够六丈高的泥塑睁开双眼,头颅转动,空洞的双眼凝望远方。 哗啦。 周遭的泥土沙尘,浮雕石刻碎裂一地。 那原本盘坐在道观内的高大神像腾空而起。 犹如一轮小太阳般飞出,从巨岭大城的上方掠过。 “斩。” 护体法罡在剑芒下破碎成星光,巨剑已经从赤玄的上方斩下,似乎下一刻就会将赤玄的身躯整个碾碎。 “嘭!!!” 巨剑与那轮小太阳碰撞。 汇聚而成的剑意大剑轰然崩碎,显露出巨阙的真身。那赶来的小太阳只是光芒不稳,剧烈的抖动着,随着香火的汇聚,小太阳又重新稳固。 “这是……” 左千山震惊的看着那轮出现在高台上崩坏了他所有剑意和术法的小太阳,他目运神光驱散了小太阳身上的耀眼的光芒,使得对方显露本相。 那是个足有九丈高的身躯,一头狂乱的赤色长发,额头出长着两只角,身上的法袍由赤黄色的香火编织,一举一动之间都能带动香火涌动。 “神?” 天理教那样席卷大地,汇聚两州之地都没有拜出一尊野神,眼前的这个赤天会邪道,凭着三郡之地竟然拜出一尊野神,还是这样强大的邪神,只一击就撞散了他最强的剑诀术法。 此时他都顾不得反噬上来的血水,因为眼前发生的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赤天君。” 赤玄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抵挡了漫天庚金剑雨的赤天君,不由得轻声的呢喃着:“天下太平。” 眼前的神躯体和大黑山那时候神躯不一样,涂山君用养邪之术混合拜神术,养出的这尊神灵是活物,只是没有主宰这具神躯的意识,所有看起来有些呆板。 巨岭大城的百姓仰望着天空,他们看不清那两轮好似小太阳一般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对后出现的小太阳十分亲切,就好像是自己的亲人,那是一种说不定道不明的熟悉。 “朝廷无道,天下混沌,神君慈悲,教化世人,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太平……盛世。” 嗡嗡的高唱礼赞声音散于大城,向着四周的县城蔓延。 天空上,赤天君微微转动手掌将赤玄抓在手中,刚一接触赤天君的身躯,赤玄就像是融化了一般消失无踪。等他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高高盘坐在莲台上,俯瞰着整个大郡。 深远的目光似乎让他看到了方圆千里,其实他知道这不是他真实的用肉眼看到,而是借助信徒的眼睛,作为信徒的心中之神,凡有香火之所,尽是他能掌控之地。 高坛上,赤玄左右手捏成一道法诀。 “太平。” “若要太平,就要扫除一切妖魔鬼怪,全无敌!” 说着,神光闪烁的眼睛看向全身紧绷如临大敌的左千山,挥手成刀,熊熊火焰在他手掌的内测燃烧起来,香火长河蒸发成的云气遍及四方。 “聚云气,兵将何在?” “在!!!” 长河中的声音嗡嗡回响。 高坛再筑。 盘坐在莲台上控制赤天君身躯的赤玄重新展开自己的香火法坛。 飘扬幢幡林立,旌旗招展,那些由香火捏成符兵天将显化的更加真实,当真如汇聚在他身边的千军万马。 宝塔、符表、铜铃、阵盘、法宝一一出现。 “祭告天君……” 等到左千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变得十分缓慢,伸手一捻,香火云气的粘稠好似重水泥潭,让他陷落其中。 呼的又是一口白色剑气吐出,化作光罩护住自己的身躯。 巨阙剑落在手中,抖擞剑芒护佑着他的身躯灵识,保证自身不会被香火浸染,但是他依然能够听到那喃喃之语,仔细倾听的时候,那声音有浩荡放大,形成威严雷音。 长篇大论念叨的无非是四个字。 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 左千山有刹那的失神,竟也跟着呢喃出声,识海之中的观想法震动,神识收缩封闭,更加凝重紧张的盯着那高大的野神:“当真诡异!” 两人正要继续动手。 轰隆——! 巨响在耳边炸开,滚滚雷音,犹如天倾倒一般震动四方。 就连巨岭大城都跟着剧烈的摇晃起来,远山的山头更是在这样剧烈的震动下散落成奔流的滚石。 赤玄看向天空。 左千山也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回头望去。 那高悬在天空中的一轮太阳竟然黯淡无光了,化作一道流星从西方的天空坠落下来。 震动的声响传遍了大苍朝二十一州。 边境小国、高山宗门、邪道术士、还有教会信徒也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太阳,掉下来了!” 灵气骤然一空,,左千山目眦崩裂。 噗的一口鲜血吐出来,一头从云层上栽倒下去。 尽管赤玄早有准备,但是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依旧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恐慌,好似世界末日来临般让人紧张到窒息。 但他并未慌张太久,此时的百姓比他更需要安慰。 赤天君庞大的神躯从高台上站起,高声道:“青天已死,赤天当立!” 406、落日 黄昏, 落日。 震响大苍二十一州。 原本还有些光亮的天空骤然暗淡,紧接着就天地好似出现了问题般收缩灵气,原本尽管稀薄却依旧能够清晰感应的灵气消退。 踏空而行的修士纷纷落地,满脸惊恐慌张。 他们仰赖的是灵气。 没有灵气,一身法力用完就再也没有办法补充,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太阳,陨落了。” “苍天啊!” “这是天地末法了吗,还是我们的世界迎来传说中的末日。” 天地一时笼罩在黑暗之中,没有半点光亮。 这时候,哪怕是妖魔鬼怪都不由得心中紧张忐忑,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呆愣在原地,怔怔然的看着远方已经黑暗的天空。 “嗡!” 地动的余波依旧在释放着,那些搭建的不够稳固的房舍屋棚直接崩塌碎裂,散落的碎石将活物家禽压在土石瓦砾之下。 距离西方最近的是个名为炎观的小国,随着太阳的坠落,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小国完全消失不见,就连废墟都没留下,一眼望去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轰隆。” 崩碎的太阳化作碎片在天空中炸散,紧接着化作无数道到天火流星向着大地平铺。 幽州。 头扎着赤色发带的人仰望天空,那碎石火流星已经近在眼前。 他恐惧的看向天空,周身赤黄色的香火法力迸发,但是在这样的炙热之下,他的法力刚浮现就被蒸发一空,就连身躯都能感受到迎来炙热。 郡守瞳孔缩小至针尖大小,香火法力迸发,整个大郡的香火愿力正向着他的身躯汇聚,高声嘶吼道:“父老乡亲,相信朝廷啊!” 符兵列阵聚集香火。 高筑法台以成道场道坛。 郡守的头颅表皮骤然撕裂开,化作独角的黑虎头颅,香火法身汇聚,一道三丈高的虎头人身的大妖虚影浮现在上空,随着香火的汇聚,这道虚影持续增强。 “吼!” 怒吼啸声成波纹,万千香火愿力为他披上甲胄、带上发冠,凝聚大法力。 “朝廷……” “朝廷一定有办法。” “我们不会死的。” “……” “救救我,我不想死。” 那头戴赤色发带的人看着郡守现身,随后回头一看, 城中,惊慌哀嚎遍及,哭喊嘶吼、趁机作乱的泼皮流氓。 奔跑着。 拖家带口。 妻儿老小犹如串起来一般,小孩子的挣扎哭声还在耳边,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面对的是什么,只跟着大人的惊慌而发泄自己的胆怯慌张。 “你为何不逃?” “因为,逃不掉。” 法者看向问他话的人,那人与他一样逆流在人群中,眼神中并没有其他的神色,就像是一块永远化不开的坚冰。 “哈哈哈,没想到还能遇到如此有意思的人。” “你说的没错,逃不掉。” 那人掐着手指头似乎在谋算什么:“人会生老病死,洞天也一样,我们的这方洞天生病了,也快死了。” “按理来说至少应该再撑七年,没想到这么快。” “你是?”法者疑问到。 “我?我叫……。” “太久了,我忘了。” 缥缈的声音渐渐消失,那个与他一样逆流在人群中的人也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到最后,他也没有知道对方叫什么,更没有看清楚长相。 不管是不是撞鬼,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只听得法者轻声呢喃道:“赤天君。” “太平盛世,会实现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随着落日流星的坠落,整座大城直接从幽州抹除,不仅仅是这座大城,大半个幽州都消失不见,身亡的百姓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火焰看起来颇为虚幻,在抹平了大半幽州之后那燃烧的火焰就融化了。 被夷为平地的不仅是这里,所有直面落日天火的州郡全都从大苍朝的版图上消失。 山野渊泽的妖魔鬼怪惶惶如丧家之犬。 巫蛊术士躲在自己的洞府瑟瑟发抖。 宗门大派紧闭山门,全力催动着封山大阵。 …… 徐州。 巨岭郡。 神躯朗声: “青天已死,赤天当立。” “青天已死,赤天当立。” “……” 赤天君的高大身躯登临法坛的最上方,振臂高呼。 滚滚雷音在信民的心中回荡。 香火长河犹如一条天河横在巨岭郡的最上方,甚至随着浓郁香火的蔓延,这条赤黄色的香火大河还在持续暴涨,已经将三郡之地全部收拢起来。 巨岭郡的百姓,像是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似的纷纷跪倒在地上,在雷音的安抚下无意识的掐起凝聚香火的法诀,口诵赤天君之名。 “朝廷无道,天下混沌,神君慈悲,普渡世人,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 赤玄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三郡的信民在暴增,传颂的名号响彻不过片刻就已经增加了一倍的信民,三郡半数的百姓成为赤天君虔诚的信民。 赤黄色的香火愿力犹如海潮汇聚。 原本的香火长河在此刻化作汪洋大海。 赤天君的九丈高神躯不停的收纳着香火,神躯表面出现丝丝裂纹,随着龟裂痕迹扩散,化作灰石粉末凋零,神躯就像是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九丈成长至十二丈,又成长至十八丈依旧未停,而这个时候,徐州三郡已经有八成百姓成为赤天君的信徒,就连剩下的三郡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香火大河之上的赤天君犹如一轮小太阳绽放着光芒,为徐州三郡的百姓驱散黑暗。 融入赤天君神躯的赤玄感觉自己的力量再不停的增长,好似这一刻,徐州三郡完全成为他的一部分,庞大的力量让他感觉能够颠倒乾坤,覆灭所有敌人。 “香火……” “力量……” “我要力量。” 赤天君黑白分明的双眼渐渐被炙热充满,神躯肆意的收割着三郡的香火,原本看起来十分神圣的身躯也跟着扭曲,双眸完全化作赤红。 澄澈的赤黄色香火更是变得五颜六色。 就好似臭水沟上漂浮的油星,第一眼看起来是美丽的,继续看下去只觉得恶心反胃。 幡中涂山君眉头一皱,抽调赤玄的法力,青灰色鬼手从幡中伸出,一把抓住赤玄的脑袋,手中金光将赤玄周遭的污浊香火驱散个干净。 赤玄猛然清醒。 惊骇的喘着大气。 “运转识海观想法,不要被神躯同化!” 赤玄不敢怠慢,双手掐起法诀。 盘坐在识海的阴神同样掐起法诀,宝塔光芒大盛:“九重宝塔镇神。” 外层的赤天君神躯同样掐着镇神的法诀术式。 涂山君本来以为用大黑山镇压香火的负担和神躯,再由自己承担香火的侵蚀,以尊魂幡吸收污秽香火煞气,增强魂幡的同时还能保持清醒。 但是力量的暴涨还是出现了弊端。 不是原先担心的负担,而是赤玄本身的力量不够承担起现在变得更加强大的香火神,稍不注意就会被同化。 到时候赤玄可能就会迷失自我,完全成为香火神。 “如何?” 微微睁开双眼,他知道涂山君是问他还能不能承担神躯。 宝塔观想法镇压躁动的意识,阴神重新归位,加上魂幡吸收了污秽香火,赤玄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如果要真切的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至少能够保持八成的清醒,不会迷失成为香火神的一部分。 赤玄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现在并不是自己的阈值,他还能变得更加强大。 回应道:“撑得住,至少还能照亮前路。” 风息泛起涟漪。 灵机缠绕在赤玄的身旁,一颗虚幻金丹从他的丹田气海中升起。 亦如所有的假丹境修士的海上升明月一般。 “假丹?” 涂山君此时确实有些惊讶,虽说筑基后期和筑基大圆满相差的只是法力的积累,但是能够在筑基后期悟得自己的修行之道,实在出人意料。 “贫道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自己承担不住这么大的重担,更害怕自己无法带领他们活下去,让他们看到太平盛世。” “我不该害怕的。” 赤玄的脸上多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国贼!” 长啸声至。 左千山已经重新飞上天空,他的眼中已无任何对英雄的可惜,只有淡淡的惊惧。眼前的这个赤袍道人,凭着一句‘青天已死,赤天当立’整合了徐州三郡。 一旦此言传遍天下二十一州,他不敢想象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到时候天下一定会大乱。 始作俑者就是赤玄。 “张天宝!” 左千山祭出巨阙大剑,庚金法力完全加持于剑身,再次击发那磅礴的庚金剑雨,这一次他不会再留手,他要将整个巨岭郡全部斩灭,彻底断了赤玄的香火根基。 赤天君张开手掌,漫天的虚影将所有剑雨锁死,伴随着法力的运转,庚金剑术完全化作蒸汽。 就连那柄重新飞上天空的巨阙大剑也被赤天君弹飞,化作一道白光投射向远方。 “万法。” “碎峰掌。” 十八丈神躯悍然催动掌印。 三郡加持犹如天威降临,轰然砸下。 嘭!!! (本章完) 407、神降 左千山勉强召回法剑抵挡。 更用上了自己压箱底的底牌,是他从衙门宝库得到的金撰大符,神秘的符箓篆文化作古钟一层层的包裹他的身躯。 巨阙剑被他横在身前,剑身上的纹路与古钟篆文相合,稳固如群山,更像是天空中闪耀的星星,光辉恒久。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巨大掌印的袭击下消融。 古钟一层层的剥开。 尽管也抵挡了赤天君大部分的力量,但是依旧无法抗衡,这尊由涂山君使用香火法养出的神躯,更何况现在的赤玄今非昔比。 假丹并没有让赤玄的法力多出一丝一毫,却让赤玄看到了自己的道,也使得他的术法加持自身之道,有了更契合自己的强大变化。 嗡。 轰轰轰。 左千山胸口浮现掌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升腾的气息迅速衰落下去。他惨然一笑,偏偏这个时候天地灵机消退,使得他连消耗的法力都恢复不上来。 吞服的丹药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面对这尊集合三郡之地供奉出的野神,他毫无胜算,连逃遁都是个问题。除非他愿意舍弃自己的肉身,用阴神的形态飞遁逃走,不然怕是无法走脱。 仰头,悲戚道:“这天下,要大乱了啊。” 远方浮现一道流光。 在这样的黑暗中显得尤为刺眼,转瞬出现在赤玄的面前。 赤玄看向那人说道:“州牧?” 来人正是徐州牧王瑾,只不过此时的王瑾与寻常完全不同,没有了獐头鼠目的猥琐神色,反而一脸的平静,深邃的双眸像是带着魔力。 王瑾上下的打量十八丈的赤天君香火神,眼中闪过异色,还有隐含在眼底深处的怒意,那是一种面对天下万物的睥睨,更不允许别人染指的霸道。 “张天宝,现身一见吧。” “正主来了。” 涂山君饶有兴趣的给赤玄传音,目光同样打量着对方。 赤玄还有些疑惑:“正主?” 他还不知道涂山君口中的正主说的是谁,眼前的人却是王瑾无疑。三郡大部分的官都是从王瑾那里买来的,要不是这位州牧赤玄也没法这么快掌握巨岭三郡。 “没错。” 反应过来的赤玄面色剧变,死死的盯着来人,试探性的问道:“你不是王州牧?” ‘王瑾’淡声说道:“王瑾那酒囊饭袋已被朕处决,朕以神识降临此地,借用王瑾的身躯。” 勉力支撑的左千山神色震动,哪怕拖着重伤的身躯也赶忙行礼:“陛下。” “平身,左爱卿辛苦,且返回衙门吧,你已不是眼前人的对手。”‘王瑾’摆了摆手,随手甩出一道灵光将左千山保护起来,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从赤天君的身上挪开。 赤玄从赤天君神躯中走出,直面‘王瑾’。 眼前的人哪怕是大苍朝的皇帝,也只是借用别人的身躯降临。就是对方真身降临,赤玄也不会感到畏惧,因为他早有预料。 在他决定聚拢香火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微微拱手:“张天宝,见过大苍皇帝。” 赤玄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皇帝的姓名,皇帝就叫皇帝,也不需要加上什么名号进行区分,外邦小国、边境莽莽,也只是称王,并不是皇帝。 ‘王瑾’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赤天君的身上挪走,他喊出赤玄,似乎只是让他继续欣赏这具养出的神躯:“真是太美了!人间香火神,活着的神。” 尽管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是眼中的火热和渴望也流露出些许。 余光神识打量赤玄,同样闪过疑惑:“你的经文真是精妙,竟还维持着你的身躯。” “难道不该如此?” ‘王瑾’认真的解释道:“香火愿力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这个影响足以将人变成妖魔鬼怪,而为了适应香火愿力的力量提升自身的阈值,就诞生了许多不一样的观想心法。” “利用心法,不断的改变自己的身躯,让身躯的阈值变得更高。” “这也是州郡县衙的官员多为妖怪模样的原因。实际上他们祖上都是正常的修士,只不过伴随着一代代的繁衍,这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听到大苍皇帝的话,赤玄收敛起自己的震惊。 他原以为县衙的苍狼主簿、猛虎县令是朝廷选拔的妖怪,没想到他们原先也是常人,只是因为观想法,而让自身发生了改变。 这样的改变得以在身躯上保留。 随着子孙的繁衍,就诞生了一代代不同的世家弟子,这些‘妖怪’拥有更强的阈值,能够容纳更多的香火愿力,确实为王朝的稳定做出了贡献。 “观想法会让人变妖怪?”赤玄不由得传音给涂山君,他现在也有些忐忑,自己这样吸纳香火愿力,以后用到那样的观想法,会不会也变成妖怪。 涂山君冷笑一声,嗤之以鼻:“这样确实能提高自身的阈值,不过,他们走错了路而不自知,以为靠着提升肉身可以扩大阈值,恕不知观想法重在神识。” “他们那所谓的观想法,也不是正统的观想法。”涂山君原先就懒得和赤玄说,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容易误导赤玄,让他不能专心修行。 “你能够承担这么庞大的香火愿力,还保持着原状肉身,实在奇特。” “朕更愿意将之称为‘特殊’。”‘王瑾’无不感叹的说到,对于赤玄的成就颇为赞赏,但是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从赤天君的神躯上挪开。 “不知道可否为朕引荐传授你经文的大修士?” 听闻此言,赤玄面色古井无波,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他看‘王瑾’这副神色,也知道对方能说这么多说,肯定是冲着赤天君神躯说的。 “我不懂皇帝在说什么。” ‘王瑾’微微摇头:“朕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天理教背后支持他的是洞天之外的修士,因此他才能如此之快的崛起,你以为朕看不出你术法的来历吗?” “问问他,天理教身后的是不是圣灵教修士。” 赤玄开口道:‘天理教……’ ‘王瑾’此时终于将目光挪了过来,但是那目光似乎也不是看向赤玄,反倒像是看到了隐藏起来的涂山君,朗声道:“阁下是谁?!” 赤玄其实也挺好奇的,他也只知道涂山君这个名字,以及‘尊魂真人’的名号,从未听涂山君讲过自己的过去,更不知道涂山君的来历。 “杀了他。” 涂山君的提醒即至。 赤玄得到提醒的瞬间已经重新返回赤天君神躯,尽管不清楚涂山君为什么要求他这样做,但是赤玄信任涂山君,返回赤天君的霎那已经出手。 “他神降于这具身躯,神识不相融的情况下,他的本尊不会知道我们询问的信息,而刚才本座问他的话,已经暴露了本座的存在。” “他必须死在这里!” “万法。” “怒焰滔。” 昂首火龙于赤天君的面前凝聚,两条火龙交汇成一柄赤色的长剑。 红光闪烁的功夫已经洞穿了‘王瑾’的胸膛。 那赤红色的焦灼并未抑制,而是在对方的胸口快速扩散,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面前的人影化作一滩血水。 “解决了吗?” “凝神。” 话音未落,眼前的血水重新凝聚起来。 这次他的面容已经不是原先徐州州牧的模样,光芒覆盖面容让人看不清,身躯也不是血肉而是浓郁的香火。 “胆敢弑君?留你不得!” 轰隆! 那香火凝聚的人影绽放光芒,化做一轮金色的光日悬在半空。 他根本不需要百姓的吟诵,所有的香火愿力就像是他的臣民一样跪服,光日海纳百川,吸收着磅礴的香火。 赤玄感觉自己脚下的香火长河都出现了不一样的动摇,就像是其中大部分的香火也想倒戈过去。 “这……” 赤天君的身躯盘坐在莲台,双手捏着法诀,这才稳固自己的香火异象,三郡百姓的香火愿力大部分涌入他的香火长河,同样帮助他稳固道场。 “死!” 光日已经成为一轮小太阳撞向赤天君。 原先助力赤玄的香火如今反而成了对方的助力,他也抵挡不住对方的术法。 心中一发狠:“魂幡。” 就要压榨自己的力量布出十方鬼王杀生阵。 “且慢。” “让本座来。” 光日不大,却势如破竹,阻拦光日的香火愿力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就在光日洞穿赤天君的神躯,出现在赤玄面前的时候,一只青灰色鬼手从赤玄背后的魂幡伸出。 一把抓住那炙热光日最核心的人影。 拖拽着对方的脑袋,将他硬生生从香火壳子剥离出来。 鬼手就像是不惧这滚烫的气息一般将之攥住。 “啊!” 那道神识怒吼着,妄图继续催动香火法力挣脱开。 “这是什么?!”虚影惊怒的声音刚响起。 伴随着力量的涌动,一层黑红色的波纹将这道人影完全笼罩,压缩成一个圆球。 鬼手收缩回魂幡。 圆球内里的神识和香火愿力哧的一声燃烧殆尽,全成了魂幡的养料。 (本章完) 408、出手 赤玄仍然处于震惊的状态,瞳孔微微缩小再渐渐的放大,似乎还在思考刚才越过他的头顶将那光日攥住的青灰色鬼手。 鬼手的掌纹都清晰可见,其上角质层近在眼前,尤其是五根手指上的椭圆形紫黑色指甲,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铭文符箓,犹如波纹似的装饰着。 黑色的袖袍就像是遮盖而来的黑云。 那散发的威压阵阵,浩荡如狱,使得神识为之震动。 “魔……君?” 赤玄有些不太确定的轻声询问了一句,在他的印象之中,涂山君一直人畜无害的待在魂幡之中,就像是真的只剩下一道神识。 如今一看,那哪里是一道神识,分明还是有些压箱底手段的。 要知道,对手不是左千山那样的金丹宗师,而是仅凭神降而来就破开赤天君神躯的大苍皇帝。 也许皇帝的实力只能发挥出一二分,这样足够令人心惊不已了。 说来也对,这样的老怪物怎么可能一点底牌都没有。好在涂山君是将底牌用来救他,而不是在他与人斗法的时候来上这么一下子。 要是涂山君这样强大的修士,真能随意的出入法宝才是奇怪的事情。 “嗯。” 涂山君淡然的应答,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泯灭对方神降术后得到的煞气。随着精纯煞气的涌入,又多产生了不少的阴魂丹,可惜没有阴神。 这方洞天已经开始凋零,他吸收阴神应该不会面对那么恐怖的雷劫。 不过涂山君不敢赌。 这具身躯都需要修养三年多才能靠着阴魂丹凝聚身躯,尊魂幡是他的本体,如果本体有损,修补起来还不知道需要多么海量的煞气。 到时候万一因为自己想要冒险,导致无法从洞天返回小荒域,涂山君估计自己会连肠子都悔青了。 云海翻滚。 香火愿力疯狂的汇聚,赤天君神躯的那只被光日洞穿的伤口也在快速的愈合。 犹如小太阳的赤天君捏着法诀,口诵繁复而晦涩的经文,金色的符箓在他的身旁汇聚,化作一道道光圈向着三郡绽放。 三郡的信民在香火加护下渐渐平复心情。 “神君慈悲,普渡世人。” “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 “成了!” 周回狂热的注视着天空上犹如神灵的赤天君,那是聚集了赤天会所有香火熔铸而成的活神。活神击败了朝廷的大真人,还斩杀了徐州的州牧。 “青天已死,赤天当立!”何三高声呼喊。 赵江同样激发了自身的香火法力,凝聚出香火法身唱诵赤天君。 在李阿生的带领下,巨岭郡的符兵们举起手中的兵器,在各将军的带领下拥护赤玄。念诵着赤天会的太平理念,高呼赤天君之名,长诵赤天。 “赤玄大法师。” 三郡百姓已然心悦诚服,他们本就在赤天会的耳濡目染之下,观此大世,他们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又何惜这烂命一条,至少跟着赤玄还能吃饱。 李元甄咧嘴大笑,笑的直不起腰。 他赌对了。 朝廷的大真人一退,州牧一死,整个徐州都将落入他们赤天会的掌控,到时候水涨船高,他的修为也能更进一步,甚至连他的官位都如此。 “大法师。”楚歌长叹,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他们走的这条路注定千难万险,甚至不会有太多成功的机会。 顾溟倒是比较淡然,自他上次从总衙门回来就对衙门失望了。 当朝廷成为最大的妖魔,他手中的剑,是否依然如他的道心一般锋锐,是否还有赴死的心境,这样就要问问道心。 “到底是谁!” 来自帝都的怒吼好似要刺破苍穹。 整个洞天都为之震动。 “轰隆。” 一道犹如太阳的光轮从远方激射而来。 高悬在远山上空。 飞逐而来的硕大光轮化作一道金色的人影,帝冕、龙袍,挡住他面容的珠帘微微晃动,随着珠帘掉落燃烧,露出那双金色的眼睛。 目运金色神光,看穿了赤天君的神躯注意到赤玄。 “这……” 赤玄惊骇观望。 心底生出一股想要跪地膜拜的感觉。 识海中的九重宝塔迅速运转帮他扫去滋生的阴霾,但是,那样的感觉还是让他胆寒,竟连他这样修为的修士都感觉有些难以抵挡。 “静心,不过是他的手段而已,三郡之地的香火愿力加身,便已让你感觉犹如背负城池。二十一州香火加身的他,已走不出帝都了。” 涂山君四平八稳的声音让赤玄感觉甚是安心。 “是谁?!” 眼前的金色人影化作光柱冲上天空。 霎时,风云变幻四方雷动,滚滚香火疯狂的汇聚在巨岭郡的上空,形成了一道足以覆盖整个巨岭郡的巨大神像虚影出现。 只不过当神像还要继续汇聚的时候,已经没有香火愿力补充给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下香火,尽入朕瓮。” 盘坐在上空的神像呢喃之余掐动法诀。 那些还相信朝廷的百姓身上的香火愿力,顿时化作丝流涌入这尊庞大的异象。有了香火的补充,神像再清晰半分。 “不够,还不够……” “疾。” 神像转动手中的法印,百姓面容一白,已经被抽干香火愿力和所有精气神,犹如枯木一般倒在地上再没有任何生机。 唯有受到赤天君香火加护的信民没有遭受此害。 “为什么!” 赤玄低吟,双目燃气熊熊火焰。 他看到了那异象虚影的所作所为,为了击杀他,皇帝不惜在帝都发出一击,还要用这一击毁了他所有的根基。 这些都不令人难过,对手总要分个生死,就像是他也想掘了大苍朝,想杀了皇帝。 然而,那些被虚影抽取香火愿力和精气神的可是大苍百姓,现在一个个犹如草芥资粮成了那虚影的力量,被吸干所有精气神身亡。 反倒是那些投入他赤天会的信民,从这样的浩劫中活了下来。 “万法。” 赤玄怒啸。 赤天君十八丈身躯从莲台上猛然起身,伸出手掌凌空一握。 一柄炽焰长刀在法力的汇聚下出现在他的手中,十余丈的灵气长刀流光溢彩,带着丝丝赤红色的火焰。 “破法神火斩!” 悍刀出手。 绽放的刀气光芒足有二十余丈,犹如一道赤色的弯月,迎风破开凝聚在虚影身旁的浓郁香火,也将妄图修补道场的香火燃烧殆尽。 荡空四方云气,斩灭汇聚的雷霆。 而手持长刀的赤天君顺着刀芒斩开的路线冲杀进去,翻转自己的手腕,让灵气法力汇聚的长刀化作护身的兵器抵挡四周香火愿力,冲向虚影的面前。 虚影确实十分庞大,云气层叠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看不清对方的体型,但是十八丈的赤天君在对面的方面犹如一个寻常的人修般大小。 纵然如此,赤玄依旧没有丝毫的畏惧。 “斩!” 抽刀直奔虚影凝聚的香火,一时间百多道刀芒化作熊熊火焰迸发燃烧。 “杀。” 虚影叱咤怒目,张口吐出大片雾气。 雾气集中包裹住赤天君,两方香火愿力一碰撞就像是烈火中的油与水,哧的一声蒸发出大片的蒸汽。 这样的气息没有对赤天君造成太大的影响,却让他手中凝聚的灵气法力长刀碎裂消失,没了灵气法力的开辟,周遭的重压再次袭来。 幸得法宝尊魂幡,灵光法罩将赤玄庇护起来,也让赤天君能够在这样浓郁香火愿力保持自身的灵性。 若是换了一般人,或是一般修士凝聚出的神躯,早就被这样的重压压散,同化成自身的力量。 但是这样也持续不了多久,赤玄只是个筑基期的修士,虽然他修行的经文是万法宗的道经,能够越阶杀敌,自身的法力底蕴雄厚,面对如此恐怖的存在依旧力不从心。 他不是在和大苍朝的皇帝对抗,而是在和隔空出手的皇帝统合的徐州对抗。 “轰隆!” 虚影化作磅礴云海,一只擎天巨掌出现在漩涡的中心,威压如华盖大座,更像是山岳大狱,裹挟着压顶的浩荡气息,自云端青冥垂下。 赤玄顿感绝望,这一击他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 如果他强行想抵挡下来的话,不仅仅神躯会崩碎,连他自己的肉身都要随之崩溃湮灭,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大苍,皇帝。” “原来这么强大的吗。” 赤玄轻声的呢喃,眼中带着落寞和失意,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了。 降神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差距。 不过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够战胜对方。当这隔空出手的术式出现,赤玄明白凭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战胜。 这样的差距不是降神能够弥补上的,这是硬实力的差距。 除非他现在就成为金丹修士,否则一定扛不住这一击。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巨岭郡城的赤天会信民,赤玄惨笑一声,说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当真遗憾。” “给本座五息。” “啊?”赤玄愕然。 “足够本座使用五息的法力。”涂山君的声音尤在赤玄的耳边。 赤玄顿时感觉自身剩下的六成多法力在迅速消失。 不,不是消失,而是融入了尊魂幡。 魂幡化作丈许大小。 雾气萦绕,幡布翻卷垂下。 一只青灰色的手掌撕开面前黑红色雾气。 (本章完) 409、吞魂 青灰色的鬼手挥动将四周的雾气驱散,显露出身着黑色道袍的挺拔身躯。 那人收回自己的手,显露出黑红色的双眸。 幽寂如寒潭更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平静而惊悚,带着某种淡淡的危险和莫名的神性,唯有神光闪烁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人的眼睛。 面如冠玉,在黑色道袍的衬托下看起来愈发的皎洁冷漠,棱角反而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光暗分明,不像是人工雕刻,倒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额头双角犹如竹笋一般节节层叠,漆黑鬼角雕刻着晦涩的符箓铭文,勾连成常人看不明白的阵法图录,与他手掌指甲上的十只小阵呼应。 昂首之际,肆意狂乱的赤色长发披散着,更添几分不羁。 涂山君长吸了一口污浊的香火愿力,微微皱起眉头,带着血腥味的香火愿力就像是大杂烩,让人十分的不舒服,没有充盈的灵气感觉好。 此时也不是感受外界美好的时候。 出现的同时,涂山君已经捏出法诀:“无明界。” “开我法眼。” 双角纹路汇聚至眉心,一道竖纹延展向双眸,神光迸发照亮了阻拦在他面前的香火愿力。 “你终于出现了!” 云端的怒吼传来。 犹如百炼精钢的神识锁定那个破开黑红色雾气的身影。 那所谓圣灵教的邪修被他宰杀之后,他就一直对域外进来的修士抱有警惕,要不是为了逼出赤玄身后的人,他不会选择此时大耗力气的隔空出手。 “你……” 云端上的声音带着震惊。 他发现这个出现的人,竟和赤玄操纵的那尊神躯十分的相似。 不说一模一样也有至少七成左右。怪不得不管赤玄怎么使用赤天君神躯都没有负担,原来承担负担的人本就不是赤玄。 论及震惊,赤玄比这道隔空出手的神识更甚。 涂山君刚才出手的时候,他以为是老怪物的底牌,所以面对这彻地一击的时候也没有再求助涂山君。 让他没想到的是,涂山君真切的从尊魂幡中走出来了。 完完整整的大修士! 此时,他借助赤天君感受到涂山君的些许气息,那庞大如深渊的灵机让他更捉摸不透涂山君的修为。 只要知道涂山君很强就足够了。 他现在更希望涂山君能直接击溃帝都的皇帝。 “你是谁。” 云端的声音已显得飘渺起来,断断续续的,就好似随时都会消亡。 凝聚整个徐州香火愿力加之自身秘术的一击即将落下,只不过现在并不是锁定赤玄和巨岭郡,而是锁定了出现在出现身前的黑袍修士。 赤玄看不出此人的实力,他却看的明白。 这人分明是金丹大宗师巅峰,连他们这方天地都在排斥着眼前的黑袍修士。 涂山君周身气息不断攀登,明明只是一位寻常身形的修士,在赤玄的眼中却犹如一座令人仰望的高山,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山巅所在。 如天堑山岳的气息穿过云层。 高天的香火愿力完全压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撼动他的身影。 烈烈风息,衣袍如鼓。 张开的金丹大真人的气息就是最坚实的屏障,阻挡了上方香火愿力的渗透,也隔绝了下方信民香火的汇聚。 涂山君站在这里,将上下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方。 “你是谁?!”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风中摇曳的最后一点烛火,但是依然没有太过迫切,反而有一种能够碾碎一切的自信,就像是不管涂山君回答还是不回答都没有任何的影响一样。 涂山君当然不会回答,上一次回答是因为神降过来的那缕神识没有联系。那神识死在这里,在皇都京城的皇帝得不到任何信息,他只能知道自己神降术法的神识被杀了。 以皇帝的聪明才智,他当然推断的出赤玄背后也站着别人。 说不定圣灵教的修士已经被他击杀。 只不过圣灵教的修士对自己阴神记忆都保存的很好,所以才没有让皇帝从圣灵教修士那里得到有关于涂山君的信息记忆。 若真他推测的这般,涂山君也不觉得意外。 圣灵教没有强硬的实力,只能靠这点家底老本兴风作浪,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又在小荒域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下场,实在不值一提。 相比较而言涂山君更担心血煞宗。 如果他回去晚了,阳城被血煞宗吞并,血煞宗的实力将会得到膨胀式的增长,再出现一位元婴老祖的话,他的报仇之路就遥遥无期了。 涂山君奋力修行至今不放过一丝提升实力的机会,除了最终成仙之外,就是为了灭掉血煞宗,这个害得他无法以人修的身份修行的罪魁祸首。 只可惜,留给他的时日还是不够多,不然他早就有实力打上血煞宗的山门。 思虑瞬息就过去,涂山君看出对方这回准备的十分周全。 哪怕最后失败也一样能够回收这丝隔空而来的神识,涂山君又怎么可能傻到将自己的信息告诉对方。 “轰隆。” 擎天巨手震落下来,倒是照亮了上空。 只不过这样巨大的覆盖范围,只要赤玄躲开,他下方的巨岭郡就会化作齑粉。这本也是皇帝的打算。 就算没有杀死作乱的赤玄,也要将赤玄的大本营摧毁,让他短时间内没有再聚集信民的能力。 没有了徐州三郡作为赤天会的总坛,想要再恢复现在的盛状至少要一倍以上的时间,到时候再配合朝廷的降魔衙门以及剿匪大军,还会将这个时间进一步的抬升。 涂山君本想使用天道印凝聚法域将这一击彻底隔绝出去,然而他只是起了个印就发现赤玄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构架出‘神灵明死境’。 “如何抵挡?” 涂山君回头一看,再直面那已经袭来的彻地大术。 他能动用力量击溃面前的大术,但是后续的余波也足以将巨岭郡的所有百姓都波及死。 那他出手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早早让赤玄逃走,这样说不定还能将赤天会的几个骨干都捞出来。 如此,赤天会和其他的邪教可有不同? 也许他们会给自己找理由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显然已和其他利用百姓的邪教没有区别,也不必再打什么救世济民的大口号,因为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会抛弃百姓没胆气的逃跑。 “动用那东西吧。” 涂山君压住心底翻涌上来的心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多愁善感过了,为变得更强舍弃了许多。其实,修士很难舍弃情感,太上忘情的道并不适合所有人,也不适合他。 没有这徐州三郡做根基,想要完善真意只会更加困难,就算能进境也不会如此迅速。 而且,涂山君对自己有信心。 攥紧了一对铁拳,深呼吸调整自身的状态。 心与意合、意与神合,心意相通,神意灼灼,调动自身神识气息的同时传音给赤玄:“去,护住巨岭郡百姓,用那件东西。” 赤玄神色震动,看向站在上方已经收敛了所有气息的涂山君。 他没有矫情的说要留下,而是扭头就走。十八丈赤天君神躯坐镇巨岭郡道场,将四周香火完全锁至。 同时祭出一道赤色宝物悬浮在上空。 随着赤色印玺的出现,整个道场化作一方坚固的香火法域,将所有身处道场的信民百姓保护起来。 “大印?!” 上方神识留下最后的惊愕、难以置信和莫名的狂喜。 轰隆。。。 风云千幻,万潮雷动。 擎天一击已经覆盖而来。 …… “那是什么?” “太阳才刚刚陨落,就要迎接末日了吗。” “我不想死,谁救救我。” “死吧,都死吧,一起死,哈哈哈。” 众生百态,哪怕是赤天会信徒,面对这样的场景也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勇气,只能祈祷赤天君能够为他们遮风挡雨,抵挡住这样的灭亡。 狂乱的赤发被这劲风吹散,涂山君迈出一步。 周身气息已经消失不见,转而的是莫名的茫茫气机,那气机缠绕在涂山君的双拳上,看起来并不完整。 开弓如满月。 “吞魂真意。” 一拳击发。 天地苍茫暗色遮天,原本生机勃勃的大地瞬间变得枯槁一片,灰色的拳意雾气在半空中裂开个巨大的口子。 瞬息化作数十丈,好似张开血盆大口。 “吞魂!” 那擎天巨掌触碰到真意灵机就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食下来,直到撞上那好似恶鬼吞魂的巨大拳影。 巨掌的半个手掌都被吞魂拳咬碎。 拳影淡去,灵机却丝毫没有消退,摧枯拉朽一般将巨掌完全碾碎。 崩裂的余波一波波的向着四周激发,犹如海浪一般敲打在道场法域上,震的道场微微晃动,就连凝聚而来的香火都显得捉襟见肘。 一拳。 青冥天见底。 四周聚啸云气震荡一空。 天地澄澈之时,那道被无明界法眼看到的灵物也碎裂开来,在吞魂真意的覆盖下腐朽,化作星光飞逝。 “不!!!” “印玺,印玺……” 随着携带的最后一丝意识的湮灭,整个大术也随之崩裂,被吞魂真意吞噬。 (本章完) 410、起事 涂山君全身环绕的真意气息缓慢收敛。 原本独属于金丹大修士的恐怖威压绽放。 傲立上空,青冥天见清。 香火愿力凝聚的虚影,被他的吞魂真意碾碎分化成无数浓郁的气息,好似遮天蔽日的云彩,笼罩了整个巨岭大城。 使得涂山君的身影看起来略有虚幻。 “还不够完善。”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的真意依旧是残缺的,也根本做不到如臂使指。不说比上陨炎真人那焚尽一切的大日,也没有落日山寂风真人使用的真意厉害。 不过,涂山君已经分外满意了。 能寻到个有自己道的修士不容易。 赤玄也颇有慧根,短短数年的功夫已经修至假丹境界,此后,就只等着自身的修为法力达到最巅峰迎接金丹劫。 微微侧头过去,看了一眼正操控印玺加封道场法域的赤玄。涂山君双手结印,尊魂幡动,利用剩余的那丝法力将四周香火愿力收拢。 黑袍猎猎,青灰色的鬼手指甲符箓阵纹旋转,勾连成一道微型的压缩镇压,所有凝聚而来的香火愿力被他硬生生的炼成一颗赤黄色带着金色纹路的丹丸。 将丹丸扔给赤玄。 此时,他的身躯已经没有法力支撑,消散在半空。 赤玄顿感轻松。 顺手接住涂山君扔过来的赤金色丹丸。 这丹丸看起来足有常人头颅般大小,根本不是给他肉身服用的,反倒像是给赤天君这具神躯服用的。 服下手中赤金色的丹丸,赤天君原先有些虚幻的身躯稳固,更凝实几分,就连整个身躯都看起来都更有神性了。 赤玄感觉自身法力也在快速恢复。 刚才他一身法力已经见底,差点以为自己的肉身出现了问题,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大规模的流失法力。 修士的肉身可是修行的根本,没有肉身就像是没有渡海的筏子,没法承担阴神。 好在他知道法力的流向。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双方已经建立起不错的信任。不然的话,赤玄肯定会封锁自身的法力,不让涂山君抽调。 些许法力的抽调,对于涂山君而言很容易。 这也是因为幡主本身的修为低于他,没有太多反抗的手段。要是对方真尽心抵抗,他就是想抽调那么多的法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容易。 回忆起初见涂山君时候的警惕和窘迫,赤玄宛然一笑。 那时候他打死也不会将法力供给涂山君。天下虽然烂,好歹没有出现厉害的魔头,那时候涂山君太像魔头。 顾不得多想,赤天君神躯从盘坐之中站起来,高呼道:“大胜!” “天君救世!” “赤玄大法师。” “大法师……” 香火法力侵入四方,巨岭郡完成化作他的道场,璀璨的金色光芒将大地铺满,流光的彩霞从众人的身上拂过,唯有浓郁的香火加护。 赤天君的十八丈身躯从上方走下来,双手捻着手印法诀,赤色繁复的法袍好似漫天的云霞,面容慈悲的注视着膜拜他的信民众生。 赤玄心绪如涛,碧波翻涌。 庞大神躯从香火长河铺成的甬道走过去。 享受着三郡百姓的欢呼。 那是万众瞩目的激动。 哪怕是如今赤玄也无法按耐住自身翻涌的心情,让他的身躯微微颤抖,面容紧绷着,不敢声言一句,生怕自己会高喊出什么来。 不由得心生怀念:“师父,这,应该也算出人头地吧。” “我的名号已经响彻三郡,遍及徐州,也将犹如风息一般,吹向天下。” “这该是出人头地的吧……” 赤玄仰头大笑,眼中热泪盈眶。那个倔强的老头儿已经不在了,但是留给他赤羊宫还在,他们赤羊宫的传承还在。 回想起回到赤羊宫的时候。 也许,那时他也已经抱着这样的野心,所以才答应了周回那显得疯狂的念头。 英雄不惜身还会念及天下苍生,他自觉不是英雄,他好名,更享受百姓对他的赞誉。 不然也不会将稽县山村的恶魂灭掉。 如此费力不讨好,为的不就是那个名。 只不过,在他心中失意的时候,感觉自己无力的同时,他发现自己追求的名似乎不是那么好用了,归根结底还是要有强大的实力。 修行之路需要的当然是强大的实力,如果没有足够匹配的实力,总觉得活的不够自由,也活得不够自在。 虽然涂山君被困魂幡,赤玄还是觉得羡慕。 羡慕他的强大修为,也羡慕涂山君足够自由。 涂山君并不知道赤玄的想法,他才不觉得这是什么自由,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唯一的好处就是他能够沉下心来研究那些修行所用的经文,完善术法神通。 观神躯的模样,从香火长河往道观走过去,散落下来的香火愿力犹如流光彩霞,挥洒在巨岭大城之中。 “天地归如,其数沙尘。” “疾。” 法诀一捏,一道道流光从赤天君的手掌飘飞出来。 …… 二愣仰望着香火长河。 他是赤天会的信民,家里面剩下的人还不少,他们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要不是赤天会的收留,整个村子都要被朝廷养出的鬼将斩杀。 为了杀死叛军,朝廷的修士铸造京观,养出猖兵鬼将攻城略地。 他们这些寻常的百姓要么被抓壮丁,要么就成为那些兵将口中的军功,割下耳朵,将头颅堆积起来。 整个南地都乱成一锅粥了,平叛的大军就像是陷入泥潭。 也不知道他们原先就是黑的,还是被泥潭染黑。总而言之妖魔鬼怪、邪教魔修,以及那些想要作乱的边境小国全都搅成一团。 能逃出来都废了大力气。 可惜他伤了身体,只能这样将养着,没法子种地干活儿。 因为赤天会救了他们,索性举家加入赤天会。 原先也只当是本地的大帮派,没想到和那些邪教不一样,赤天会真的给了他们活下去的路子,也将他们当人看。 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身为人的尊严反而越发的强烈,而赤天会就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 “大法师……” 二愣掐着供奉天君的手礼,随着赤色的霞光落下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腰伤和腿伤不痛了,尝试着活动一番,竟已经好了。 “好了?!” “显灵了,天君显灵了!” 看到赤天君出现的时候他们就高呼显灵,但是那时候只有激动和在太阳陨落以及强敌出现的恐惧,更像是一种对强大生灵的崇拜,就像是崇拜仙人一样。 哪像现在这样直接受贿,自身的顽疾在天君的照拂下治好。 不仅仅是二楞,城中所有信民的小伤小病瞬间被香火治好,就连抽调香火损失的精气神也在温养下快速恢复。 沐浴在赤天君的神力下的信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来到了经文中的太平盛世,无病无灾,更没有贫穷饥饿。 纷纷跪服,掐着供奉天君的手礼,吟诵着赤天经文。 这样的场景也只是昙花一现,随着赤天君的神躯返回道观,这漫天的香火云霞消耗干净,周遭的金色流光也隐没。 巨岭郡的信民慢慢从原先灵肉合一的状态下返回现世。 神躯盘坐在莲台上,渐渐缩小至原来的六丈,随着身躯僵硬,神躯的表面浮现出灰色的沙尘将之覆盖,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神躯就不再显露光芒。 赤玄站在道观前,静静的望向远方,呢喃道:“该动手了!” “轰隆。” 笼罩天地的黑暗褪去,露出晚霞。 原先收拢的灵气再次绽放充盈,天地中的灵气比之往昔更盛,甚至能够支撑筑基修为的赤玄在外行走。 “灵气回来了?”赤玄皱起眉头。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洞天的灵气原本已经临近干枯,现在却好似井喷一般充盈洞天,不像是洞天回暖,倒像是回光返照,将最后的灵气都压榨出来,供给洞天的修士。 天上只剩下一只的圆日。 这轮太阳也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间的温度也在下降,原本只需要穿着单衣的百姓纷纷穿上棉衣,没有棉衣的只能躲在家里。 赤天会反应很快,调动商会以低价兜售御寒的棉被棉衣。至于为何没有无偿发放,是因为免费的东西不会被珍惜,更不会让百姓记住。 剩下的一轮太阳没法让骤降的温度回升在,温度还要持续下降。 现在这个早秋的季节已经让徐州的百姓穿上棉衣。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涂山君传音给赤玄,神色声音俱是凝重。 他的真意还不完善,洞天已经撑不住,要么现在找到稳住洞天的办法,要么就只能依仗印玺破开壁垒离开洞天。 赤玄听出了涂山君的催促,他同样感觉心急,因为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停顿片刻,赤玄说道:“事不可为,贫道会送老修行离开这里,返回老修行口中的世界。” “你不走?” “天下大势,在贫道手中,现在还不能走。” “至少,要让天下安定。” “何如?” “当,起事!” (本章完) 411、出兵 “起事!” “青天已死,赤天当立。” 赤玄点燃了手中的传音符,让早就准备的另外三郡法者出手。 赤天会的法者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展露了自身的修为。加上降魔衙门的帮助,很快就将拿下了郡城,然后再以郡城向四方辐射。 三日之后,徐州全境尽落赤玄之手。 百万军民全部成为赤天会的信民。 其中五万精锐符兵,在香火加护之下,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 因为涂山君传授的冶铁知识和本身符阵宗师的修为,符甲作坊早就已经建立,每日可以出产十余幅阵纹齐全的符甲,全以香火法力催动。 这样的甲胄放眼天下也是最精良的。 可以让原本以一当十的赤天符兵成为百人敌甚至是千人敌。 投降的官员杀了一部分,留下一部分。 有一些颇有能力,还需要对方帮他管理县衙郡城,只要大略上是以赤天会为主便是,当然,赤玄也让法者加入其中以做监督。 徐州六郡二十七县,聚符兵十万,加上五万精锐,赤玄掌控的兵马共十五万。 青壮不止这些,但是需要青壮耕种秋收,不能全以甲兵。 三日前,赤玄就已经将灵符发出去。 也使用传音符将讯息告诉了那些法脉的魁首,作为最早且修行有道的授箓者,他们被赤玄派去其余州郡发展赤天会的信徒。 天下糜烂,再多几个邪教对于当地官府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 那些官员反而能趁机捞一笔,不管是香火愿力还是收受的灵石贿赂,都是硬通货、好东西。 现在不同,朝廷已经反应过来,官府大肆捕杀赤天会的信徒。 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地的法者,以及修为高强的法脉魁首。 赤天会发展的时间还短。 因为天理教引起朝廷注意的关系,他们也没办法再继续发展下去。商会和镖行也没法再像原来那样通行天下,需要尽快收缩。 森州。 张成从据点逃窜出来,抱着赤天君的雕塑。 腰间系着他后来返回找到的法者头颅。 也不知道那位砸破了他们据点的校尉想要以儆效尤还是如何,并没有碾碎法者的脑袋,而是将之刮了起来,倒是给了他可趁之机。 法者已经死了,阴神寄宿在赤天君的木雕石塑上,昨天还能和他说话。 陈正才将自己的香火箓传给张成,告诉张成自己的修行经文和典籍。 张成茫然的接受了一切,得到香火箓和庞大的香火愿力,将他的修为推上法者。 “三天后,巨木郡分坛会在众法者之中选出法脉魁首。” “有三个名额。” “你可以去寻求庇护,顺便碰碰运气。” “可惜,还没有见到大法师描绘的太平盛世。”陈正才怅然的说着,拍了拍张成的肩膀说道:“替我去看看,我们为之努力的太平。” 这就是陈正才留给他的最后遗言。 张成不仅得了一身修为和法者符箓,还多了一只融合进香火木雕泥塑的强大阴神恶鬼,那是曾经法者陈正才捉来当作护法神的。 “分坛,法首?” 头绑红色飘带,身上的道袍已经多了大片赤色,张成踏上了前往森州分坛的路。正如陈正才说的那样,他只想去碰碰运气,然后就去徐州。 森州分坛十分庞大,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聚集在这里的信民有数万人,浓郁的香火让他感觉十分舒畅。 巨木郡军民一体,整个郡城基本上都在赤天会的掌控中,坐镇这里的降魔衙门也早就已经和大法师说好,所谓的追捕也仅仅是装装样子。 惹得其余郡城的降魔衙门十分不快。 “来者何人?” 挡住他的是绑着赤色发带的修士。 “法者,张成。” “法者?!” “好年轻的法者。” “我怎么没有见过这位法者。” “是我们森州的法者吗?” “应该是吧,看样子要参加法脉魁首的争夺。” 直到张成走远,身后还有讨论的声音,他看起来确实很年轻,而且他本身年纪就不大。一身修为又是得自陈正才,并不是他慢慢修来的。 听到他们谈及的话,张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脚步。 …… 距离赤玄发出灵符讯息已经过去七日。 遍及十七州的商会已经收缩回来。 那些产业能贱卖的就贱卖,不能贱卖的扔给不想离开的信徒打理。 镖局的镖师脱去长袍换上符甲,瞬间就成了一支披甲的行伍。 本该有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可惜时间不等人。 朝廷反应的太快,各州郡拦截了大量被运往徐州的信民百姓,也死了不少的法者,就连法脉魁首都损失了两位。 等的这四天,收缩的势力已经陆陆续续回来。 也该举行起事大典。 赤天会的总坛设立在巨岭郡。 这里是赤天君的道场,也是徐州比较中心的位置,能够有效的联络余下的五郡。 聚集在这里的赤天会首脑多达六十余人。 这些人都是赤玄觉得能够担当大任的。 即日举行祭天大典。 三十六道上半身凝实好似重甲,下身则如烟尘飘渺的赤天力士掀起大片的尘土,将之团成基石扔至巨岭郡校场,一座九丈高台随之出现。 高台之上,赤玄将尊魂幡供奉在最前方。 丈许魂幡随风飘摇。 高台下,最前方为首之人,也是赤玄如今的班底。 周回、李元甄、何三、李阿生、赵江、楚歌、顾溟、三郡降魔校尉、徐波、宇文洪、雷正、崇庞、张成、以及赤羊宫中十余个听道者,后续收编的徐州衙门众人。 除了降魔衙门的修士之外,其他的都是得到授箓的香火道修士。 每一个修为都足够独当一面。 面对真修,赤玄跟他们讲述太平的同时也拿出大量的灵石,算是雇佣他们帮忙。 赤玄并不需要对方臣服自己。 其实就连授箓的修士,赤玄也不觉得对方是臣服自己。 他们都是为了太平盛世而努力的同道,是道友。只不过他们在各自不同的位置上,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 就像是周回,就掌控着徐州的大局,将内外安排的井井有条。 更重要的是周回并不感情用事。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大业的完成,就连他弟弟都被调任到闲职去。不会因为亲疏远近而安排不合适的人去不合适的位置。 李元甄则管着赤天会的行商后勤,为会中准备足够的物资,调度粮草。 虽然俨然如一座小朝廷,实际上赤玄并没有掌控天下的野心。他觉得魔君说的那个没有修士统治的凡俗,才是百姓应该去向往的。 实力的差距太大,就会让修士和凡人变得更加两极分化,最后不过是诞生另一个大苍朝而已。 站在魂幡前,赤玄扫清所有的思绪。 整理了自己的心情走上前,一道道金色的符箓从魂幡浮现,在天空中形成巨大的榜文。 “贫道,张天宝,祭告天地。” “今朝廷无道,使天下陷入混沌,妖魔横行、鬼怪暴虐,祸乱苍生……” “为匡扶天下,拯救黎民百姓,请神君赤天遮替腐朽青天……” “……” “神君慈悲,渡化世人,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 “恭请神君!” 赤天君的庞大身躯落座高坛,盘坐莲台捻起法诀印法,徐州大境内的香火愿力迅速汇聚,在天空中形成一道赤色的香火长河。 “神君降世,太平将至。” 赤玄化作一道流光融入赤天君神躯。 无神的目光凝聚光芒,注视着汇聚在他身边的不管是有志之士还是依仗大势投靠的,朗声道:“各法脉魁首上前。” “尊令!” 一声令喝,分坛法首走出来。 赤天君祭出印玺分化自身的权柄成为香火神箓,为法首加持权力。 保证他们凝聚出独属于自身的法身,让他们的实力再次提升。 周回等久居巨岭郡的人作为最早跟随赤玄又早有作为的,根本不需要和其他的法者争斗就得了魁首的名号,这一次大典的内容他们也早就清楚。 徐州六郡占了一大半,余下一小半法首则是从各州郡分坛选出来的。 得赤玄亲自授箓的就是法者,或是像张成那样是由别的法者将自己的香火箓传给他,再就是靠着简易聚拢香火的法门修成香火修士成为法者。 从这么多的法者中选出比较强大的修士,让他们带领符兵攻城略地。 除了极个别的法首,其他法首都是一步步走来,每一个都在教会支持创立了分坛,拥有强大的修为和统帅能力。 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名将,有这样的能力再加以培养就已经足够了。 “周回接令。” “臣在。” “与你五万兵马,七日内拿下巨鹿郡。” “喏。” “……” “李阿生接令。” 李阿生拱手以礼长声道:“末将在。” “与你三万兵马。” “十日之内,拿下巨谷郡。” “李元甄听令。” “臣在。” “两万精锐留守徐州,与你募兵资格。” “遵令!” “……” “其余兵马随贫道,兵出西关,攻下黎州!” 赤天君缓缓起身,一把拔起尊魂幡,尊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迎风化作十八丈,巨大的幡面遮天蔽日。 “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战鼓声阵阵,夹杂着震天的长啸。 “出发!!!” (本章完) 412、西关 黎州。 牛蹄村。 头顶赤色发带束发,身着长袍的人取出灵符。 将之烧化溶解进碗底,吹了吹浮在碗上的纸灰,这才将这一碗灵符水喂给包扎着伤口的修士。 一间小屋,燃着矮小的火堆,拥挤的聚集着不少人。这些人大多都穿着长袍,头上绑着赤色的飘带,或多或少负伤在身。 “忍着点,这道灵符下去,就能为你止血。” “法者,胡师弟要撑不住了……” “……” 法者取出藏在自己怀里的赤天君泥塑神像,将之摆正在地上,捻着法诀唱诵经文:“诸灵庇佑,加持吾身,赤天长明,神君降临……” 念经文的同时拿出一只精怪的爪子,将爪子放置在神像前方,神光照应下化作粉末流光与周身的香火法力相合。 赤黄色的光芒显化光轮融入那已经气息微弱的教徒身上,随着赤色经文凝聚成闭环的纹路,原本气息微弱的信徒,体内生机骤然高涨。 灵符化作的信鸽飞进小村,法者取得信鸽使用法力点开,烫金色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其上内容更让他大喜,激动的站起身来,朗声道:“我们的起义虽然被朝廷击溃,但是由大法师率领的徐州大军很快就到。” “只要我们安心等待即可。” 黎州距离徐州很近,同样是赤天会重点发展的区域,只不过起义刚出现苗头就被朝廷调派的修士镇压,那一场混战死了许多修士。 据点上万人被击溃之后四散而逃。 现在回想起那日,他依旧觉得心悸。朝廷的修士强大若斯,他也只能勉强抵挡,要不是法首拼死相护,他们也没法子全身而退。 原本还神情低落垂头丧气的符者们纷纷喜悦相诉。 “太好了!”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大法师一定会救我们的。” “……” “黎州,黎州会在赤天君的庇护下太平。” 尽管他们还有伤在身却没有浇灭一腔热血,更没有磨灭他们对太平的向往,眼神也满是如曾经一般的炙热,就像是在完成什么前任未竟的大业。 这也确实是大事。 系在他们所有人手中的大事。 …… 黎州边境,关隘要地名为‘西山’,也常被人称作西关,西关守将名为黄坚,人如其名,长相也像是粗狂的坚石给人以冷硬。 站在城楼上的黄坚神色震惊,愕然的看着大城之下赤色茫茫的大军。 一眼望过去车马辅卒无算,光是那披甲的符兵就有数万。甲胄齐全也就罢了,每一道甲胄都雕刻着繁复的灵纹符箓,与自身气息相合,大军宛若一体。 这根本不是大军,而是一个移动的香火道场。 更像是环环相扣的斗法大阵,随时能够在主帅的法诀下发挥巨大的实力。 大军行在扎根。 赤玄挥手间,掐法诀甩出令牌。 令牌在香火加持下化作丈高的赤天力士。 三十六位赤天力士掀起尘土团成土块,扔出土块将之堆积成巨大的道场法坛,登上法坛的赤玄立下手中的尊魂幡,以平齐的姿态看向西关。 虽然早已经在出征大典上见到过赤玄大法师施展法术,然而,这样的大军行进与坚城相对之时,再见到大法师出手,依然觉得震撼。 “羡慕?” 身旁那位着赤色道袍的修士撇头看了一眼张成。 张成回首过去,微微拱手:“邱兄。” 与他说话的人正是森州的法魁,也是和他一起离开森州来到徐州的邱肃。在森州的时候选出了三位法首,他沾了陈正才的光,成了一位法首,跟随邱肃来到了总坛。 “哎,不必如此多礼,我们都是从森州走出来的法首。”邱肃看起来年岁稍大。此次森州也只来了他们两位而已。 那位实际的分坛掌印并没返回徐州。 分坛据点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也需要那位实力强大的法脉魁首坐镇,更没办法走开。 张成不置可否的看向前方,他只是没想到如他这样寻常的人,都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强大的力量可以让他用来治病救人,快意恩仇,杀死那些坏了据点安宁的狗官。 想到这,张成眼中的戾气闪过,又渐渐的恢复了原来清澈的目光:“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邱肃愕然的看了张成一眼,笑着说道:“没错,青天已死,赤天当立!” “天君降世,太平将至。” …… 日落前。 周回已经兵临巨鹿大郡。 徐州屯驻的赤巾大军兵分三路,皆为主力,分别兵发巨鹿、巨谷、西山大关。 巨鹿郡是徐州与沧州的交界,也是连接南北的要关。 只要打通此关,沧州的赤巾分坛的大军就能和破关的徐州主力汇合,至少小半州境会落入周回手中。 “赤天力士。” 法坛早就已经构筑,只等周回一声令下就召唤赤天君神躯攻破面前的大城。 “将军?” 军帐之内,身负法力的修士将巨鹿大郡的舆图撑起来。 “朝廷大军的支援会在半月内赶到,大法师只给我们十天的时间,如此坚城哪怕是围困也要半年之久,如何才能破开眼前的城池?” 主座上的周回身披赤色的符甲,一身气息早已经与大军相连。 他没有半点急切的模样:“我已安排内应,夜半时分会炸开巨鹿分坛,内应将会打开城门大阵,到时需要各位出手顶住压力。” 徐波皱眉冷声道:“将军,此举不可!” “分坛一旦有失,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在城内引爆那样的积累,会害死很多百姓。” “我们可以直接安排内应打开大阵,大苍朝有反应,也可以兵卒覆压。” 周回目光十分平淡的扫过众人的脸庞,自信的说道:“分坛信民早已经疏散保护,本将不会让任何一个信民牺牲。” 大帐内,宇文洪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要帮忙出头的想法,他也觉得这样更加保险,光靠内应打开大阵,他们不见得能应对好。 反正这也是主帅做的决定,他只需要听令便是,不唱反调也不全力支持。 倒是其中几位领兵的将军因为早年跟随周回所以均是对徐波怒目而视。 “可……” “夜半,听吾号令。” 周回瞪了徐波一眼,将对方的话摁死在喉咙。 和周回这边的困难不同。 “这就是巨谷郡?”李阿生抱着肩膀。 常言道,人若过万,无边无岸。 三万符兵听起来很少,实际上依旧是浩荡的大军。他们这次带的口粮也不多,为的就是速战速决。 拿下郡城之后,有城内据点进行休整补给,并不需要太担心。 “团土,起阵!” 赤天力士迅速堆出法坛。 …… 西关面前由三十六位赤天力士捧出九丈高坛。 赤玄将尊魂幡立于高坛中央。 随后看向面前的大关。 如此坚固大城犹如一座咬住山脉的黑铁巨兽俯卧在地上,吞吐着往来的生灵,更拦住了多少东来西去的英雄好汉以及强者高人。 黄坚站在城楼上,紧绷着面容,死死的盯着那由力士堆出的九丈高坛。 不说和阵法相连的三十六方丈高的赤天力士,光是那站在高坛上的人就带给他巨大的压力。 崇庞朗声叫阵:“黄坚,速速开城投降,或可饶你不死,否则等我教大法师出手,定要尔好看。” “来将通名!” “赤天会法脉首崇庞。” 黄坚不屑撇嘴,赤玄在他面前叫阵,他还能紧张上几分,派出这么一个弱兵,他懒得回应,而且他的强项从来都不是与人对敌。 在这样的雄关大城,率兵马出关征讨更是傻子行为。 任谁都看得出赤玄统帅的大军全着符甲,和这样的行伍争斗,靠着守关的数万兵马根本就赢不了。 “赤玄。” 这两个字简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眺望远方的高坛法阵,黄坚大吼:“乱臣贼子,也敢在某家面前逞威。” “爷爷就在此,等你破阵!” 赤玄皱眉,面前的雄关大阵和山川相连。 守将黄坚更是个乌龟,一身气息与大军战阵融合,只要他不主动出击,想要攻破面前的城池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魔君可有破解之法。” 灰色的阴影凝聚,涂山君放下酒壶说道:“阵可破,不过需要时间,以及庞大的法力。” “需要多久?” “十日。” 赤玄愣了一下,沉吟道:“怎会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涂山君懒得翻白眼。 他虽是符阵宗师,然而面对这种没有破绽的香火阵法,没有法力空有修为,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攻破。 要是抽调赤玄太多法力,无法应对突发情况,那时后悔了都来不及。 他也没有说什么噎赤玄,而是继续说道:“不如召请神躯,活拆了这座大关。” 涂山君说的十分平淡,却让赤玄脊背发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别人说这话存疑,眼前这位可是说到做到的。如魔君说的那般,他要是召请神躯轰击大阵的话,会让关内的很多人死亡。 “还有没有更快更好的办法?” 赤玄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不免多了几分窘迫。 要是没法破开掣肘,等到朝廷大军围拢,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如果你能得到那个人的毛发血液,或者生辰八字,应该能更迅速的解决。”涂山君掐指算了算,没有那些介质,他没办法推算。 (本章完) 413、咒噬 “直娘贼,莫要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壳子里,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入你娘的!” “你个狗入的。” “……” 崇庞叫骂了整整一个上午,嗓子都要冒烟了,却不见对方再露面。 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 哪怕问候了祖宗十八代,更将家里有关的女性全都问候一边,对方依旧如乌龟一样缩在壳子不出来。 不出战就没有办法获得对方的血液。 虽不知道大法师要血液做什么,总而言之,大军屯在这里,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他们没有功夫在这个地方干耗着。 “换人。” 换上来的法首微微抱拳道:“崇将军且回去,让我来会会这位缩头乌龟。” 遥遥施礼之后,那法首顿时破口大骂。 坐镇大阵的黄坚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六识,一切辱骂充耳不闻。端坐在上方城楼,捏着法诀和印法接引四方的香火愿力。 整个西关的香火尽数成了大阵的养料。 此阵已经近五十年没有动用过。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启这座大阵,没想到他的有生之年还能见识到大阵的开启,以及兵临城下的反贼。 …… “大帅当真要一直躲在城中不出?” “城中百姓对我们已经颇有微词,如今更是流言满天飞,说大帅怕了赤玄,所以才只能缩在阵内不敢出手。” “人心惶惶,连香火都没有办法凝聚。” 将官端着酒碗发着牢骚。 “哎,小心隔墙有耳。” 其中一人赶忙示意他小点声。 城中百姓有微词,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流言这东西也根本止不住,他们要是抓的太多,反而更会让人心不定。 尤其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百姓的心不安定就会让供给大阵的香火愿力减少,西关的庞大阵法就会随之减弱。 这些事情那些寻常的百姓不懂,他们却都心知肚明。 “你也不是不懂。” “懂,就是觉得憋屈,我等何时受过这等憋屈,连区区反贼都要畏惧。我可听说凉州的褚大帅只用一个月就平定了邪教天理教,随军去的将官连升两阶。” “当真羡煞我也。” “我们倒好,白白听几天叫骂声,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行。” “唉,聒噪的很!” 闻言,他对面的将官也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出战建功,只不过所有和黄帅请战的都被训斥一顿,也就熄了不少人的心思。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要事。” 叹气的将官缓缓起身,拱手道:“伯仁兄,我这就先告辞了。” “邹兄不必如此,还是大帅的事情重要。” 待送走了那位将官,这位酒肆中的将军眯了眯眼睛,也起身从酒肆离开。 走出大街钻入人群的时候,身上的甲胄已经褪去,行至一处摊位前,把玩着面前的小物件。 “呦,这位爷您看中了什么?” “要不小的给爷介绍一番。”那带着兜帽的小厮笑呵呵的说到,说着开始挑挑拣拣,忙不迭的介绍着不同物件的好处和相对便宜的价格。 “我已经取得他的信任,让兄弟们随我来。” “找到那人的行踪了?” “八九不离十。” “但是那法子是可行的吗。” “谁知道。” 将官买下了一只玉簪,这枚玉也不是什么好料子,胜在晶莹剔透,回家送给娘子的话,娘子定然会十分喜悦。 想到这,将官又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布包。 过了一会儿,那守着摊位的小厮已经换了人,倒也没有叫卖,而是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 匆匆赶至院墙门口的邹彻,看了看远山的落日。 这个时候,太阳就快落山了,大帅让他来接他的独子。已经喊了数日,今天说什么都要将之带回将军府。 “老子守阵挨骂,儿子倒是放荡自在,还有心情玩女人。” 看着面前的姑子庵,邹彻嘀咕了一声,他还是耐着性子走进门中说道:“公子,大帅让伱回去,莫要再在将军府外游荡。” “嘎吱。” 房门打开,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衣衫不整的挂在门框一侧。 因为门缝狭小的关系,他的身躯倒是堵住大半。 青年探出头来,一看喊人的是邹彻,尽管很是别扭,还是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在这里自由自在。” “如今反贼临城,关内不安稳,公子你又是大帅的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大帅伤心。” 邹彻的话像是团在豆腐里的鱼刺。 “你……” 油头粉面的青年如鲠在喉,周身的气息刚释放,这才想起来这位是校尉,论及修为,他这个没有荫承的纨绔子弟根本不是对手。 唯一能拿出来压将官的还是他爹,但是现在让他回去的正是他那个冷硬如坚石的父亲。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美人,青年低着头犹如斗败的公鸡:“回去。” “马车已经在院前备好,公子请跟我走吧。” 青年返身扑回去,与美人卿卿我我了许久才重新从厢房中走出来。整理好衣衫之后登上了马车,掀起马车的帘布,最后还是乖乖的钻了进去。 “他们已经出来了,该我们动手。” “惟愿太平,启迎盛世。” “……” 尼姑庵内的女子身形微顿,身上的衣衫都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就看到身旁已经围上数人。 这些人全都用符箓挡住住了自己的真实面容。 若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他们的头发被一条赤色的发带束起。 “赤天会?”女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知道赤天会的法者有何见教?” “想向阁下借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法首沉声道:“黄公子的毛发、精血。” “这些,小女子都有,但是为何要借与你们?” “白教妖女,莫要不识好歹。” “哈哈哈。”女子放声笑了起来,莞尔道:“大家都是同道,又何必如此泾渭分明,想要小女子借东西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见你们的赤玄大法师。” …… 翌日。 大军营帐。 白教的女子并没有被安排见到赤玄,她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跟在行伍里,一个上午都没有接到任何让自己去见赤玄大法师的消息。 另一边,拿到东西的赤玄赶忙请涂山君出手。 涂山君也不吝术法。 使用黄坚儿子的毛发精血推演黄坚的血脉。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这家伙真的是黄坚的儿子,不然的话,涂山君就是有再强的术式也无用。 好在,这个担忧很快就消失了。 “以子之血,逆寻真脉。轮转生息,溯源即止。” 涂山君手中的印法大盘迅速转动,周遭黑红色的符箓凝聚成文字,紧接着就像是汇聚成一本书卷在大手拨动之时翻动。 黑红色的字迹化作一道长河,背对涂山君的人影缓缓转过来,正是黄坚的模样。 “血咒追魂,术演生辰!” “急急如律令。” 涂山君双手成追魂衍印聚集成高塔,黑红色扭曲的文字从那巨大的阵盘中爬出来,汇聚到涂山君的手中,黑红色的扭曲符箓团成一道人影。 那人影迅速变得矮小,最后化作婴孩儿的模样。 婴孩儿“哇”的一声啼哭。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黑红色的扭曲文字最后汇聚成一道歪歪斜斜的长卷符箓。 “起幡!” 冰冷的声音响起。 尊魂幡在赤玄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丈许。 涂山君结成塔印的双手摊开,身上黑红色的扭曲文字被他印在魂幡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副上下拼接起来的诗句对联。 黑红色的长卷符箓刚落下,涂山君手中的印法猛然一转。 “万鬼,” “吞魂咒噬!” 魂幡万鬼纷纷结成印法,向着远方遥遥一拜。 “道友……” … 身处大阵之中的黄坚面色红润。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不省心的儿子终于被他逮了个正着,要不是这次派邹彻前去,说不定还要无功而返。 “爹。” 黄坚一看这唯唯诺诺,却又分外不省心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他堂堂西关守将,手中握有数万兵马,治下二十万百姓,怎生出这么个窝囊的儿子来。 要不是他查验了血脉,还以为这不是他的种。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时局动荡,你却整日缠绵儿女私情,那女人的来历有问题,还需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你才能清醒过来!” “爹已察觉到……”黄坚感觉自己鼻腔一热,他伸手摸了摸,满手都是刺眼的血红色,不仅是他的鼻腔,他感觉自己嘴里也满是血腥的味道。 “爹您怎么了。” “道友……” 遥遥一声道友。 好似一下子敲散了他的身躯和阴神,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紧随而来的就是痛苦的撕裂,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将他的阴神从身躯中撕扯出来,尖锐的痛苦犹如被无数野兽撕咬。 “啊!!!” 黄坚痛苦惨叫着瘫倒在地上,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道友……” 黄坚厉吼着,庞大的香火愿力汇聚:“谁要害我?!” 赤红的双目睁裂,他已经完全被痛苦击碎了理智,周身威压猛然绽放,只听嘭的一声,那距离他不远的青年化作一滩血雾崩碎。 “道友,请入幡。” “啊!” 痛哭哀嚎之际,一道阴神从黄坚的身躯中被撕扯出来。 化作流光飞出西关。 “道友,请入幡!” 尊魂幡一罩,已将那道阴神收入其中。 没了黄坚,大阵顿时飘摇起来。 赤玄指挥着三十六方赤天力士,将一条甬道堆积至城楼高墙上,供兵马踏行。 举起手中的三尺赤锋。 大吼道:“攻城!” (本章完) 414、记得 战阵厮杀无甚不同。 随着黄坚的阴神被他拜入魂幡,整个西关的大阵也自然崩溃。 根本不需要再有什么推动。 黄坚的阴神是痛苦的,带着浓烈的不甘和震惊,以及对自己杀死独子的懊恼凄厉。这些情绪虽然都在阴神落入魂幡的时候消散,但是却也像灵机一般被涂山君捕捉。 被涂山君杂糅成一团云气。 凌空漂浮在他的手中,滴溜溜的转动着。 「倒是一份极好的耗材。」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的折情术才刚起步,需要丹药进行辅助,帮助他提升对此术的理解。 不说让术式印法能成为主要的杀伐手段,至少要让这门术法能跟上他修为的提升。 手中这复杂的情绪云团就刚好是炼制七情丹的主材料。 挥袖将之收起来,涂山君眺望远方。 如寒潭一般的眼神多了几分波澜:「神驭气,气留形,不须杂术自长生。」 「没想到情绪的起伏还能让折情术精进。」 「劳心、劳力、劳情……」 「机缘!」 想来也是对的。 如果连自己都将所有的情感压抑,又怎么能够理解这操控七情六欲的术法,更没有办法利用此术辅佐完善自己的道。 张开手掌,涂山君手中的七情丹雏形慢慢出现,整座大城的七情六欲气息化作飘散的灵机向着他手中汇聚,渐渐让那枚神采华溢的七情丹变得凝实。 「起炉。」 一座庞大丹炉从他的袖袍中飞出,凌空坐落在西关的天空上。丹炉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神异的异象,只有吞吐云气的浩瀚肚量。 四极云气拱丹炉,八方香火做薪柴。 涂山君盘坐在丹炉前,依靠着身后的巨大魂幡虚影,手中印法结成,一道道金色的符箓落在面前的丹炉上:「炼精化气,以气凝型,七情六欲,入我瓮中。」 大军征伐之际。 守城的兵卒惊恐的看着那条铺直面前的甬道。 厮杀蒸腾的血色雾气并没有在城池上方久留,纷纷向天空飞去,在云端消失不见。 被血煞气冲昏头脑的兵卒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莫大的茫然,以及身处战阵的惊慌,怪叫着往身后的城池中跑去,手里的兵器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 「杀!」 厮杀总是充斥着许多负面情绪。 不管是恐惧还是惊慌,又或是惊悚过后的快感,都极大的催促着战场的焦灼。 随之而来的便是庞大的煞气。 尊魂幡树立在九丈法坛上,宛如风暴的中心一般疯狂的吸收着新诞生的庞大煞气,而涂山君分则端坐云端,以丹炉垂钓七情六欲。 崇庞冲上城楼,一刀砍下竖立在城头上的黄字旗帜,大吼道:「破西关!」 五万赤天符兵冲入城中。 在各行伍法者的带领下迅速绞杀城中的大苍兵卒,同时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占领,将长街坊市控制下来。 凡是在家门口悬挂赤巾的,都没有受到惊扰,就连厮杀声都十分的微弱。 「爹,外面好乱。」 「不要出去,关紧大门,不要让乱兵进来。」 「我听说攻城的是赤天会,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 「邪教就是邪教,关紧房门!」 褪色的大门被横梁封死,还多了几人堵在门前。 为首的中年人神色凝重紧张。他早听说南地出的乱子,西关更接纳了不少来自南地的逃荒难民,也听他们说过邪教作乱导致动荡。 就算赤天会和邪教不一样,他们作为地方豪强,怎可能是被拯救的哪一方。这时候不赶紧的堵上门,一会儿等人家攻城闯进来,一家老小都不保。 …… 「娘,我怕。」被战争动静吓的够呛的娃儿扑进自己母亲的怀里,颤抖着身躯不敢抬头。 「不怕,不怕……」 抱着娃儿的妇人躲在床底下,小声的安慰着自己的孩子。屋外厮杀喊声不绝,奔跑声和锋锐武器的破空声堵满了耳朵,时而高亢又时而远去低沉。 「伍长,要不我们……」 「大法师有言在先,攻城之时,不可惊扰城中百姓,违令者斩。」 「你不想活了,不要连累整个行伍陪你。」 「再有此言,我先摘下你小子的狗头。」看到手下兵卒眼中的欲望,法者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冷。他们曾经是受难者,如今怎能成为加害者。 何况大法师有言在先,若有女干yin掳掠的行为,定斩不饶。 有守规矩的,自然也有不守规矩的。 两个头顶赤色发带的符兵将一个女人从枯井里拖出来。 刺啦一声,将衣裳撕扯成两半,露出白花花的躯体,不顾女子的哀嚎和痛哭,身旁的几人一拥而上。 守门的符兵听到凄厉的哭喊,抱住自己的脑袋,将两个耳朵都堵起来。 符兵感觉自己面前出现一道阴影。 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阴沉如水的冰冷面容,庞大的气息压的他无法喘息。好在那人并没有停留太久,在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入屋舍。 …… 城中的动乱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降魔衙门绽放出激烈的斗法气息,紧接着那些余波又被大法力收拢下来,西关的那些镇守修士大多安分下来。 不安分、希望和大苍朝一同埋葬的修士,赤玄也没有再劝,直接送他们上路。 攻城战和歼灭战很顺利。 跟随赤玄阻击西关修士的法首,也赤玄的庇护下也全身而退,最多负伤,没有死在这场战役之中。 黄金白银、古玩字画,一件件的搜刮搬运出来。 赤天会的信徒以穷苦百姓居多,也不乏一些见风使舵的士绅豪强,也许他们怀着不一样的心思,不过赤玄并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 不管他们是否心怀鬼胎,只要能为太平出力,赤玄依然觉得需要他们。 等他们清理掉城中顽固的士绅豪强,就能完全接管西关。 「禀大法师。」 「什么事?」 城楼上的赤玄有些奇怪,来人一脸的凝重阴沉。 「大法师,这些兵在入城之后女干yin掳掠、杀人越货。」 张成拱手,说完看向后方:「带上来!」 押解符兵来的队伍十分庞大。 一眼望过去,至少有上百个不尊上令的符兵。 他们或是残暴的虐杀了城中百姓,或是女干yin了城中的妇女,还有一些在犯下罪行之后为了遮掩还杀了自己的同伴。 此时,他们的面容各异,当真是众生百态,一眼过去皆是贪嗔。 「我没错,我杀的是大苍朝的乱民,我没有惊扰信众。」梗着脖子的符兵大声的叫嚷着,依旧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反而理直气壮。 「大法师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大法师开恩,我一时被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大法师啊……」 与叫嚷的不同,更多的是哭喊着磕头求饶的符兵。 「求您开恩,我们绝对 不犯了。」 赤玄看着面前赤压压跪倒在他面前的信众符兵,神色震动,他没想到自己提前下令,还会有这么多违抗命令的。 这只是查出来的,那些没查出来的呢? 这些人确实是信任他,所以才跟着他出来平定天下。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做。 「贫道不想你们受欺负,所以恳求天君降下力量,分润力量给你们,可是,你们做的是什么,你们拿着这份力量去欺辱别人。」 「难道只有我们赤天会的信众是人,那些寻常的百姓不是人吗?」 「我们要拯救的可是全天下的百姓啊。」 赤玄痛心疾首的看着面前的一众信徒。 仰面遮去脸上的神情,叹息道:「赤天君庇佑着你们。希望你们来生,已经见到了我们畅想的那个太平盛世。」 「各行伍法首,动手吧。」 「不要留手,给他们一个痛快。」 「愿赤天君庇佑你们。」 「上路吧。」 「啊!!!」 在一众闷响和大吼中人头滚滚。 热血溅在赤玄的脸上,赤玄摸了摸这鲜血,是热乎的。 最后又无奈的放下了手掌。 想要完成大业,就必须要正明军纪,恪守心中的底线,不然他们和那些造反的邪教没有半点区别。 太平是让天下的百姓都不受欺负,而不是只让信他的人不受欺负。 …… 云端上的涂山君睁开双眼,神识时刻关注着丹炉。 双手印法变幻。 「凝丹!」 一颗七色光芒的丹药从丹炉中飞出。 魂幡内的本尊踏空出现,一掌盖落妄图飞离的丹药,将之吞服下去。 「嗡。」 药力融化,涂山君感觉自己的精神为之一振。 「快十年了吧。」 幡中无日月,寻道不知年。 涂山君已觉得有些记不清楚自己坠入洞天的时间。 「十年,不,不止是这十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在用真意扫清所有我觉得纷扰的思绪,一心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哪怕是辅佐赤玄,也仅仅是赤玄对我有用。」 「如今看来,我却活得太累了。」 涂山君笑了两声,他的笑声本该是爽朗的,只是那层面具戴的太久了,连他自己都好像忘了应该怎么去笑。 只得干笑了两声,掩饰些许。 随着他服下七情六欲丹,原本的情绪渐渐从压抑中解放出来,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怒哀乐。这些依旧是辅助,涂山君想看清的是自己的道,和不完善的吞魂真意。 涂山君的脸上浮现戾气。 丹药的药效不是作用在他大真人的身躯上,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没有魔猿真意的镇压,他的阴神被这枚丹药放大了无数的纷扰念头和七情六欲。 「吞……」 「吞魂,吞煞!」 「吞掉西关大城,全部化作尊魂幡养料。」 「吞噬所有的赤巾符兵,让我的实力更进一步,突破至元婴境界。」 「吞……」 「吞魂真意……」 「不可!不能这样做。」 「这不是我的吞魂真意!」 「我告诫过自己,不能丢失自己的本心,不能成为其他普通人的灾难。」 涂山君袖袍一挥将整个丹炉收起。 紧接着一头扎进魂幡。 他的脑海中 浮现着往昔的一件件事,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一个个的出现。原本安宁的道观和脚下大城也开始崩溃。 涂山君很想将这些涌上心头的情绪扫空。 他知道自己只要使用魔猿真意就能镇压,但是他不能这样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他需要看清楚更多的路。 而陷入七情六欲之中磨练本心,无疑是最好的修行法。 盘膝而坐,抱守阴神。 涂山君刚要轮转自身的术法。 「乱我心者……」 突然,他看到那众多阴神中的几道人影。 「啪!」 一记耳光落下。 涂山君缓缓起身,失魂落魄的站在道观前,看着面前已经毁去大半的城池和漫天的阴神,怔怔然出神,就连那翻涌的情绪都渐渐的随之消退下去。 轻声的嘟囔道:「垂坐云端,以仙人的姿态抽取的众生的七情六欲,炼制成丹药。」 「什么时候……」 「我将自己摆在了那个位置上?」 「哈……」 涂山君自嘲的笑着。 笑声渐渐开怀,最后他畅快的笑了起来。 也许是压抑的太久了,让他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力量增长而考虑,没了那么些或善或恶的纷扰情绪,他确实做的更好,实力也突飞猛进。 但是,今日却让他陡然惊醒过来。 他用真意挡住所有的情绪,也会让自己的本心发挥最小的作用。 就像是今天。 为了一个术法的进阶,他出手摘取七情六欲炼成丹药。保不齐有一天他会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而以其他的什么东西入药。 情绪之气只会让那些平民百姓精神萎靡,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然而这个口子一开,以后他也会想拿点什么东西炼丹。 拿着拿着…… 说不定,等他有一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铸下无法挽回的大错。那时,他是否还有坚定的道心追寻仙道。 是否还能站在魂幡里,直面那些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涂山君看向远方,轻声的呢喃道:「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兄弟,」 「我记得呢。」 「……」 涂山君长啸嘶吼:「我记得!」 415、人味 「我记得。」 声音在这空寂的大世界内回荡。 尽管早就知道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他依旧期冀着。 直到声响落下,化作风息消逝在这只有阴神存在的世界。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落寞。 「我早该知道的……。」 涂山君低语了一声,眼中的寂然却没有再压抑,眉眼之间的忧愁也没有被真意拂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容,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他依旧是年轻的。 张开青灰色的鬼手,幡内顿时风起云动,身后破落的道观在灰雾的凝聚下恢复原状,土石瓦砾好似时间倒流一般交织重叠。 原本坐落在山脚下已经消散大半的城池在他神识的覆盖下修补。 赤色的袖袍挥动,将高坛上的魂幡取走。 魂幡刚一入手,赤玄顿时察觉到些许的不同。 原本阴寒环绕的煞气竟消弭不少,如今的魂幡主杆倒像是在寒潭浸泡了许久的暖玉,流转着轻柔的气息。 赤玄知道尊魂幡抽取了兵灾煞气,就是不清楚涂山君垂于云端收取的是什么。 应该是对修为颇有裨益的灵机。 他识趣的没有询问,还出了让涂山君本尊走出魂幡两三息的法力。 后来天空中巨大的气机波动,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凭肉眼看得到身着黑色道袍的涂山君掌控着立于云端的丹炉。在大片金色符箓环绕下,一颗七彩华溢的丹丸从丹炉中飞出来。 不过,服下丹药的涂山君情况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大好,反而满身戾气的撞回魂幡。 这一着可吓坏了赤玄。 涂山君算是他踏入修行道途的师父。 更是支撑他一路走来的底气胆气。不然以他原先那半吊子的术士修为和抱守道观的心态,也不可能稳定心境转变。 要是涂山君有事,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魔君?」 「真人?」 「老修行?」 「……」 赤玄传音呼唤了几声,却都不见涂山君的回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也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瞳孔微微震动,喊道:「涂山君!」 「大呼小叫什么。」 「叫魂呢?!」 听到这声音,赤玄笑着长出了一口大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原先积蓄的紧张和忐忑之情被他扫去,谈笑道:「我还以为老修行出了什么事。」 灰色的雾气萦绕,身着黑色道袍的身影出现在赤玄的身边:「能出什么事。」 满头猩红色的长发被涂山君扎了起来。 将自身额头上的两只角质鬼角包裹起来。 鬼手挥动,将面前的烟尘拂开,露出一双黑红色的双眸。 赤玄不由得惊讶起来,微微拱手道:「真人的修为看起来似乎又有精进。」 「哦,何以见得?」 在赤玄的眼中,笼罩在涂山君那拒人千里的寒意消失大半。 尽管那副面容是年轻的,然而他知道涂山君肯定活了很多年,岁月的沧桑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不少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却十分的年轻。 尤其是现在。 没了覆盖于眼眸上方的寒冰,原本被压抑的生机一下子绽放出来。 如今的涂山君明显健谈了许多。 「感觉真人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不少。」 「只是有这样的感觉而已。」赤玄摇了摇头,再多的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变得和原来大不 一样,但是这些都是很好的改变。 魔君固然是强大的,却少了几分人味。少了人味的强大修行者让人畏惧。 「年轻?」涂山君听着这个有些久远的词。他自踏上修行之路,很少听到这样的形容,尤其是来自一个岁数比他还小的修行者。 「就是年轻。」 涂山君淡然的笑了起来。 这回的笑容着实发自内心:「也许是因为我还保留着一份意气吧。」 灵机自指尖流转,涂山君翻掌将之握住。灵机这东西,当他仔细去寻找的时候反而没有找到,当他不想去追寻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已经到自己的身边。 「不争而争,不得而得。」 涂山君呢喃了一声。 修行一道本来就是个内外兼修的事,涂山君也不觉得奇怪。翻手将灵机融入魂幡,盘坐在道观的本尊张开血盆大口,将之一口吞下。 环绕在身的落寞情绪渐渐被灵机消融。 「攻下西关,黎州的大门敞开,只需循序渐进就能拿下黎州。」 「以这两州之地夹击沧州……」 赤玄从城楼走下去,兴奋的描绘着早就已经定下的大略。 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更好似在炫耀自身取得的成就。 涂山君随手施展了个障眼法将自己的身形遮掩起来。 他这副身躯倒是没甚大碍,只是和神躯体太像,如果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难免引起骚乱,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然后就是森州,北上越过雄关,直抵京……」 「赤玄。」 赤玄错楞几息。 一点都没有被打断话语的不适。 反而一脸好奇的问询道:「真人有何见教?」 以往的时候涂山君更像是一个什么都懂的老修行,耐心十足,是最好的听众,倒是少有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而且是这般严肃的神情。 涂山君沉吟半响,似有些叹息。 说道:「你该用功了。」 「攻城略地之事,交给手下人就是。」 「若无宗师境的修为,此番大业不能成。」 涂山君说的十分寻常,听起来也颇为平淡,就像是很简单的诉说着一件事,而不是关乎着此方洞天天下百姓的性命。 行至城脚的赤玄微微一愣。 他确实有些忽视了自身修为的提升,要是以往的时候应该早就开始闭关修行,而不是继续顶着筑基境界的修为出手。 靠着神躯加持,他确实拥有了超越金丹宗师的实力。 甚至可以击败大苍朝派遣来的宗师修士。 然而,面对神降而来的皇帝,他竟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是真人出手,也许他那个时候就已经落败。 其实,涂山君说的也不是洞天百姓的事情,他只是想规劝赤玄。 将精力都用在攻城略地上毫无意义。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 更重要的是,涂山君觉得赤玄是个不错的人,能够在小荒域飞的更高,甚至可以走的更远,成为那种传说中可以泽备苍生的大修士。 不该将时间和自身的天赋浪费。 洞天内其他修士修行缓慢,赤玄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因为他涂山君拥有庞大的资源支援赤玄的修行,完全不需要靠着时间慢慢的提升修为。 现如今他们最缺的就只有时间。 赤玄沉默起来,他最近确实得意了不少。 不仅仅是最近,自上次击败神降而来的 皇帝,以赤天君的神躯俯视巨岭百姓的时候,他就滋生了很多骄傲的心绪。 也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他用在修行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以前还总用需要攻城略地,和假丹心境不稳固来推诿,现在听涂山君点出来,他恍然的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认真的修行过。 没有足够的实力,他去不了京都,也没法子破开洞天的壁垒。 倒是可以让真人出手,只是他又不愿意走。 他不能将这些追随他的人撇开。 若是弃之不顾的话,可能他连洞天都还没出去自己的道心就会崩碎个干净。谁让他选了这样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就算咬着牙也得走下去。 「修行路……」 赤玄不由得有些怀念曾经啃青果,下山驱邪的日子,那时候活的颇为畅快,反倒是走的越远,越觉得命途的重担落下,不够自在。 赤玄拱手道:「十日后,返回巨岭郡,请真人出手为我搭建结丹大阵。」 「好。」 「禀报大法师,周帅已经拿下巨鹿郡,不日就能和我们汇合。」匆匆赶来的何三面露喜色,没想到看起来难啃的巨鹿郡也拿下了。 说着将封着的灵符递给赤玄。 李阿生的消息传来的更快,在他们攻破西关之前就已经传过来,也是因为巨谷郡的防守力量不强,加上有赤天会信徒里应外合。 「好、好、好!」 赤玄赞叹,他还以为周回需要支援,没想到也能迅速的攻下城池。 不过想到涂山君的话,他觉得有些失落,同时又感到欣慰,赤天会中的法首能独当一面,不需要他什么事情都亲历亲为。 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月内就能拿下黎州和沧州两地,到时候起数十万大军,就是直面大苍朝的大军也不会发怵。 接下来是攻下城池的善后。 涂山君的化身身躯如沙尘般消失。 他出来走动不仅仅是告诫赤玄要用功修行,其次便是想闻一闻这世间的烟火气。烟火气让他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人。 这世间的烟火气简单闻一闻就是,凡事过犹不及,他需要准备赤玄结丹的大阵材料和结丹所用的灵物。 「大法师,那白神教的女子还绑在营帐,什么时候见她?」 说起这件事,赤玄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光顾着攻城和善后,还有个麻烦没有处理,略微沉吟:「那就见一面吧。」 416、警告 「小姐,我们还要在这军营待到什么时候啊。」 「西关大城都已经被他们攻破了,那位赤玄大法师还不肯见我们。」 白衣胜雪的女子身旁的丫鬟面带愁容。 她们此来肩负着重担,要是连正主都见不到,又如何将事情托付。如今这般模样和软禁没有什么区别。 原先好歹还能运作,如今身处大军行伍,赤天君的香火愿力压制了她们的力量也限制了她们的行动。 女子同样有些心绪繁杂,翻转手掌取出符箓,又压下去,轻声的说道:「事不可为只能用点手段了。」 「在天君神力笼罩下,你们什么手段都用不出来。」 清朗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此言一出,顿时让帐内的两人神色紧张起来,那白衣女子周身的气机好似凝实般萦绕,就差横剑出手。 紧接着一道人影走进大说道:「大法师要见你们。」 …… 「大法师,人带来了。」 何三将白神教的女子带来之后就退出了大殿。 殿内,正处理着政务的赤玄放下手中的桉牍,抬头看向来人,神色略微惊讶,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个人,不是在西关见到的,而是在稽县。 那白衣女子的眼中没有惊讶的神色,寻常的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赤玄的模样。 「小女子拜见赤天会大法师。」女子欠身行礼,将脸上遮盖的白色面纱也揭了下来。 赤玄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却都不及眼前这位。 该如何诉说,大抵如杨柳岸,晓风月,千里烟波聚拢成动人的眉眼,一颦一笑皆妍丽异常,媚而不妖,反有种澹澹的庄严,更惹人心弦震颤。 一时看呆了落魄道士。 不过刹那的失神,赤玄就反应过来,顿时心生警惕,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来人毫无意外的神情,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他是谁。 按理来说这样的澹然不该出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又或是,此人早就认识他。赤玄思绪翻飞,将着几年遇到的事情都摆在眼前。 「白神教?」 赤玄沉吟着,他听说过这个教会。 和那个据说脱胎于天理教,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理念的不同还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分裂了出来,在南地举起大旗的天圣教相比,白神教更加古老。 以前他和老头子出门驱邪的时候,还在北地遇见过神神秘秘的白神教徒。不过以前他们自称社员,称白神社,直到现在才恢复大教的身份。 白衣胜雪的女人再此欠身,清澈的声音宛如清泉从心间拂过:「小女子,白神教圣女,吴若水。」 「你早就认识贫道。」 警惕归警惕,赤玄不觉得对方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他见对方也只觉得是附加条件而已。如果不是这位白神教的圣女提供了黄坚独子的血液,也没法让尊魂真人出手。 不过让赤玄有些奇怪。 眼前这位容貌妍丽的女子依旧是完璧之身,气息浑圆,没有半点杂色。 想来也对,对方好歹是白神教圣女,该有手段自保。 总让人家姑娘站着也不好。 赤玄随手将挪动桌桉将之横在殿前,摆了摆手示意女子坐下。 吴若水再行礼,不拘小节的盘坐在矮凳:「小女子确实早就见过大法师,那时候的大法师刚刚起事,直到后来占据巨岭郡,拿下徐州三郡,商行贯通十七州,镖局行走天下。」 「教中神算出大法师不好攻占西关,所以特遣小女子前来西关相助大法师。」 赤玄哑然失笑,这套说 辞,他少年的时候就背熟了。 跟着老头子,用三分道术、七分话语,攒下了不少修缮道观的银子。 如今他修至筑基巅峰,确对命途更加敬畏,但是对方如此说,反而让赤玄减少了探究的兴趣。 幡内的魔君都言无法算清修行者的命途。 涂山君强至此如此境界都这样说,他不觉得有人能算清别的修行者的命运。修行者的命运被浓厚的天机遮蔽,想要拨开天机一窥真意,非大法力者不能。 如果说对方看到黄坚的厉害,所以有这样的推断,反而更让人信服。 吴若水看出了赤玄的抗拒和眼中的清澈,不由得急切说道:「大法师莫非不信?」 「如果吴姑娘寻找贫道是说这样的事,贫道已经知道。承吴姑娘的情,以后如果有什么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可提前知会,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贫道……」 「我们不是骗子!」吴若水勐的从桌桉前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说到,炯炯的目光满是坚定:「我们也不是为了寻求大法师的帮助。」 「我们和凉州作乱的天理教截然不同,我们不是为了愚弄百姓,收取香火愿力!」 「我们是更加古老的信仰。」 「大法师不信,我就证明给你看。」吴若水一柄刀锋从自己的手掌划过,染血的双掌落在面前的桌桉上,迅速描绘出一张复杂的阵图。 紧接着又取出一块耀眼的红色宝石安放在阵图的中央。 图谱被法力激活,绽放出澹澹的光芒。 赤玄如临大敌,法力奔涌升腾,神识将四方牢牢锁死。 他从那阵图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如果不是涂山君告诉他先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出手掀飞面前的白神教女人。 没有风云变幻的大势,更无天地崩殂的盖观。 阵图轮转就像是春风袭来,秋风拂去,澹色的光芒在耀眼宝石的化作粉末的同时,化成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阵图中踏空出现。 「那是……」 赤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师父!」 概因眼前那背影与他那位驼子师父太过相似,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师父,那个领着他活下来的老头子。 惊声之后就是暴怒,赤玄的威压迸发,厉声道:「你们安敢扰我师父安息,我……」 「小友,稍安勿躁。」 驼子道人缓缓转过身来,耀眼的白光遮盖住了他的面容:「我并不是你的师父,这副容貌仅仅是你面对真镜而映照出的你心底最想修成的道。」 「也许是成为什么人,或者成为什么样的大修士。」 「你是谁?」 驼子道人略微回忆说道:「这个问题,你会中的一位法者也曾询问过,不过那时候我刚刚苏醒,未记起太多,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我的同道称我「景老怪」。」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过赤玄:「小友,请你身上的那位道友出来一见吧。」 幡内的涂山君面色微变。 怎么这小洞天的修士都这么厉害,好像谁都知道赤玄身后站着一位大真人一样,每一个出现的时候都要邀请他见面。 「什么……」 「不必遮掩,他确实不是诈你。」尊魂幡动,涂山君的本尊从魂幡的幡面中走出。 此时,涂山君的神色剧变,眼中绽放的神光收敛,黑红色的双眸同样带着震惊的神色,只不过涂山君回神更快,拱手抱拳道:「前辈。」 在涂山君的眼中,面前的人被光团笼罩看不清真容,甚至就连声音都是飘渺的,就好 像面前的这个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团汇聚起来的清气。 驼子道人赞叹道:「极品法宝,金丹巅峰领悟真意的大真人,灵肉俱全却寄居在法宝中,就连法力都是使用别人的。」 感叹道:「你也算另类的长生了。」 「如果我还活着,说不定也会燃起贪念。」 涂山君面皮微微抽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一见面将他的底细说个干净的修士,对方的修为绝对不简单,甚至很可能超过他在阳城遇见的那位残缺真君。 「前辈不是这方洞天的人。」 「不是。」 驼子道人摇了摇头道:「我与人斗法,飘摇至此,利用一枚从元央域获得的神道之种固化洞天,本想利用灵气修养,可惜天命难改,一命呜呼。」 「欲转世重修,我之性命又与洞天相连,只得转修已经残缺不全没有前路的上古神道。」 「不料被我曾经收降的孽龙反噬,让他鸠占鹊巢。」 景老怪讲了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大苍朝和洞天的故事,不过涂山君却怀着警惕:「前辈是说,现在的皇帝,就是当年反噬前辈的孽龙?」 「不,现在的皇帝只是他的子孙,他更加老迈,只能苟延残喘,不然为何要用子孙之血染天下人,不过是利用血法续命罢了。」 「他为何不出去?」 驼子道人笑了一声,挥手间,一方赤色的印玺从赤玄的眉心飞出来,在他的手掌中滴熘熘的旋转着:「因为他缺少离开洞天的钥匙。」 赤玄大惊失色,这可是道途的关键,怎么这么简单就被人拿出来。 「当年他反噬我,我便将这枚关键的大印扔出洞天,没想到印玺被人炼制成法宝。」 「这炼制手法……」 驼子道人一脸的别扭,好似看见了什么好东西被炼成糟糕的作品。 但是又不知道应不应该批评,随后强行扯上个笑容,看向涂山君:「想法还是值得肯定的,就是手法略显粗糙。」 赤玄此时也看向涂山君。 这法宝是涂山君交给他的,炼制者不用猜,肯定是…… 涂山君本想辩解不是自己炼制的。 想到他那炼器水平,还比不上那时候的大黑山鬼王,索性坦然的接受。反正这法宝都已经这样了,以后再回炉重造就是。 「前辈现身,难道就是为了与我们说这些?」 「非也。」 「如果我不前来警告你,待你修成金丹宗师之时,就是殒命之日!」 417、偷天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气氛为之一凝。 压抑而低沉。 涂山君刚才有些放松的心神紧绷起来。 他觉得能够随意的取出黑山印,足以印证景老怪说话的那个故事。黑山印不仅仅是进入和离开洞天的关键,更是借此压制神躯杂念的强大利器。 厉害的修士还能使用黑山印窃取被万民拜出的神躯「赤天君」。 现在景老怪阻止赤玄进境,则显得十分奇怪。涂山君觉得赤玄已经能够在这个状态进阶金丹,哪怕面对劫难,不过是资源不足和外因杀劫。 涂山君掐指利用术数,推演结丹的成功几率。 阴魂丹、假丹、结丹的手札,以及手中辅助结丹的灵物,零零总总一算,至少有七成的概率让赤玄结成金丹。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对于他们这样的修士而言,只要自身不出现硬伤,说是板上钉钉也不为过。 然而,景老怪却说赤玄修成金丹必成死局。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再次翻转术数。 他想不到有什么会让赤玄殒命的劫难,除非那个被他认为无法走出京都的皇帝,率领大苍朝的一众金丹前来击杀赤玄。 以这样的阵势,确实有可能在赤玄修成金丹前杀死赤玄。 赤玄凛然的看向陷入沉思之中的涂山君,以及说出他修成金丹必定殒命的景老怪。 连涂山君这样强大的修士都要称呼景老怪为前辈,又听闻此人曾经的威风事迹,赤玄其实已经在心中信了大半。 这样的修士没有理由欺骗他。 还是在他说出要返回巨岭郡提升修为的时间点。 「前辈此言何意?」赤玄急切的询问。 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又怎么可能泰然处之。 既然景老怪出现了,就说明对方应该是有解决办法的,或者说就算没有解决的办法,也有对应的主意。 景老怪没有卖关子,开口说道。 「那孽龙利用子孙后裔的鲜血施展术法,将洞天百姓的命途气运截取一分压入神躯,百姓死后,身躯化作洞天的肥料,灵魂归天化作精纯的灵气。」 「如此才稳住了这个已经迟暮的洞天……」 涂山君眼中精光闪烁,沉声说道:「也就是说,整个洞天的百姓,自出生,生辰八字就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一旦赤玄敢结丹,就会遭遇对方来自命途的阻击。」 「纵然无法致使赤玄身死道消,也能阻他前进的道途。」 涂山君凝重的注视着景老怪。 这些老东西,算的可真周到啊! 连这种东西都能提前准备。 怪不得这么多年,大苍朝都屹立不倒,不仅仅是拥有着庞大的资源和势力,更是因为这些老东西们的老谋深算。 这么隐秘的事情,靠术数算不出来,没有人点醒的话,凭着蛛丝马迹可能根本推断不出来。真反应过来,也许就在赤玄结丹的那一刻。 但是那个时候肯定已经晚了。 如此说来,在鸡鸣观斩杀的异兽龙形嘲风,就是大苍帝的龙子龙孙了。 以异兽霍乱天下,实际上是为了压榨更多的灵气。 那些百姓感染疫病,成了植物人,不仅能压榨灵气还能从仅存的意识中压榨香火。至于为何如此竭泽而渔,已不需太多思考。 洞天都要没了,当然要先寻找自保补救的手段。 反正只要保住大局,总还有新生的百姓填补空缺。 「呵呵……」 涂山君冷笑出声,声音听起来分外的刺耳。 他当大黑山尊王的时候都不敢这样做,不,是想都没有想过,现如今倒是见到了这样做的修士。 同时,他也感觉一阵恶寒。 如果他没有坚定自己的道心,说不定也会沦落成这般模样。 赤玄陷入深深的后怕。 要是没有景老怪的提醒,可能十天之后的结丹大典,就真的是他的殒命之日。看涂山君那凝重的神色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赤玄看向涂山君,涂山君皱着眉头,对于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头绪。 暗自叹息一声,赤玄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景老怪:「前辈可有办法让我渡过此劫结成金丹?」他屏气凝神,聚精会神的盯着,生怕从对方的嘴里听出个不字。 「有!」 赤玄长叹,他就知道,这种事……紧接着瞪大眼睛,紧张的询问:「当真?」 「千真万确。」 「昔年,我偶得一异术,名曰「偷天换命」,可以混淆天机,制造出两人命途调换的假象。借由这样的机会,你就可以平安的结丹。」 「这个人选就需要你自己去找了。」 「他……会怎么样?」赤玄还是将自己的迟疑问了出来。 景老怪并未隐瞒,直言不讳:「修为高一些,或许只是断送道途根基,低一些则会身死道消。」 涂山君揣测着对方的用意,然后深思熟虑的思考着这门术法需要完备的条件。别看景老怪说的好听,实际上,这门术法就是让别人顶替赤玄去死。 这岂不是在衡量谁的价值更高? 能发挥大作用的活下来,发挥的作用不及赤玄的,就可以自发的代替赤玄去死。 哪怕对方是真心实意的决定代替,赤玄也无法接受。因为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他不能这样做。 不是只有女干yin掳掠、巧取豪夺才叫欺负,这件事同样是欺负。 欺负那些愿意为他而死的人。 赤天会百万军民信众,不乏愿意替他去死的百姓。 但是赤玄他不能这样做。 「哈哈,哈哈……哈。」 赤玄仰面大笑,脸上的紧张消失,眼中的惊惧也全部扫空,微微闭上颤抖的双眼,张开已经攥出印子的手掌。 他根本就不需要多想些什么。 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的够本了。 他已经出人头地,成为万民景仰的大修士,更成为一代传说、传奇,哪怕再过五十年,依旧有人记得他。 记得他赤玄,记得他张天宝。 就像是老头子和他诉说那些传奇一般,会有人和后辈儿孙讲述他的故事。 求仙问道,掌控天下大势? 不过一死而已! 「前辈不必说了,贫道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赤玄恢复了往日的坦然,他突然有些馋家乡的青果,那真叫一个酸啊,可他就是爱吃。 吴若水呆愣在原地,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贫道不想成为……」 「我愿意!」 「我愿意把我的命换给你,我愿意!」 吴若水连着三声我愿意。 声音之中更满是真诚,不见半点虚假。她敬佩赤玄,这是个真英雄,所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赤玄的命。 「可是贫道不愿意!」 厉声落下,吓的吴若水茫然起来,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殿内寂静未持续太久。 赤玄转过身来满怀歉意的直面涂山君,低下了自己的脑袋,沉重的说道:「对不起,真人,我让您失望了。 「 我不是豪杰,更算不上英雄。」 「我就是个落魄术士。」 「行侠仗义、降妖除魔,是为了名利,我喜欢别人崇拜我,奉我为座上宾,我喜欢用算盘算自己收获的银子。」 「可是,现在我拿出我的小算盘,我左算右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算另一个人和我的价值。」 「我不知道怎么划等号。」 「我算不明白,我真的算不明白啊!」 话音至此,赤玄狠狠的甩了甩自己那个巴掌大的算盘。 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大殿内如此的清脆。 滚滚泪水从眼眶夺出。 他当然害怕。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是人。 拥有强大的修为,又有摆在面前的破局之法,怎么可能不感到遗憾和害怕,怎么可能没想过换命之后成就金丹宗师境。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温和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 他拍了拍张天宝的肩膀,温和的说道:「张天宝,你没有让我失望。」 「至少让我站在你的位置去选择,我会选一个魔修替我去死。」涂山君宽厚的说到:「能有这样坚定的道心,你的前途无可限量。」 「而我,涂山君,怎么可能会让你死在这种地方。」 「信我!」 涂山君面带微笑。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 这个人拥有足够强大的修为,能够顶住大苍帝的命途阻击,而且这个人来自洞天之外,不会受到压制。 洞天内的修士,不管是谁都可能受到算计。 哪怕临时遮蔽天机混淆了命途,也有可能因为换命之人是洞天修士的缘故,而被算出准确的生辰八字,继而进行阻击。 来自洞天之外则没有这样的忧虑。 没有发毛、血液等物品配合专修的术法,根本无法算出此人的生辰八字。 这个人正是…… 「真人?!」 赤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瞪大双眼,惊声的倒退了半步,茫然的看着涂山君,随后赶紧摇头,失声道:「真人不……。」 涂山君说道:「我有一门替死之术可保自身无虞。」 「我来自洞天之外,不会受到限制,更没人能算出我的生辰八字,凭我的修为和替死术法,硬抗下大苍帝的阻击并不困难。」 「看起来我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惜啊,入洞天的圣灵教余孽被大苍帝宰了,不然用他们更好。」 涂山君没有和赤玄说明他本尊和魂幡的真相,不是因为没到时候,而是因为魂幡的特殊不足为外人道也。 「事不宜迟,请前辈传授术法吧。」 景老怪赞叹的看了赤玄一眼,看向涂山君说道:「好,偷天换命之法,我这就传授给你……」 「不过,我看小友心中还有顾虑,有这样的顾虑可不好结丹。」 涂山君传音给赤玄:「详细缘由我以后告诉你,且先留下术法,待我研究一番再做打算。」 多年来培养的默契还让赤玄点头:「我信你。」 请假条 请天假,现实中琐事,,明天补一下更新。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8、大术 「偷天换命之术,是为混淆天机以改八字命途,如果长时间换命,则会引起不可逆的后果。」 「想要混淆天机需要对方真心实意的接受换来的命途。」 「这样短时日内,则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须知,命途轮转,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若是换命之时干涉因果太多,同样会有无法确定的事情出现。尤其还是修士之间的命途交换。」 说到口诀的时候,景老怪的声音突然消失在赤玄的耳中,身旁的吴若水竖起的耳朵也听不见半点声响,只能看到景老怪在张口。 唯有涂山君能清晰的听到声音的传来。 「一界转轮,两命接连,道轨忘行,神意拆缠,三分气运,法合自然,天地倒颠,命途交换!」 四十九道偷天印法,以及最后一道换命术式。 景老怪称其为,天衍四九,大道遁一,此一可得真形。 涂山君凭着本尊金丹巅峰大真人的修为将印法、口诀、术式全部记了下来,以他的实力,得到一个完整的术法就已经将之学会。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给赤玄换命。 景老怪出现的太奇怪,哪怕对方说的是真的,涂山君也要好好的考虑,并且找人验证景老怪口中的事情。 时机把握的如此之巧,说明对方至少对他们是有研究的。 不弄清楚缘由,就是让赤玄拖着不结丹,也不能贸然结丹。 面前的红色火晶石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景老怪的身躯微微闪烁,不像最初凝聚的那么清晰,他看向众人道:「吴姑娘知道寻找老夫的办法,老夫停留不了太久。」 涂山君拱手道:「这不是前辈的真身?」 「这是我真身的倒影,我的真身……」景老怪刚要再说的时候,火晶石已经完全燃烧殆尽,随着火焰消失,景老怪的身影也化作泡影。 赤玄惊讶的看向涂山君,随后又看向吴若水:「这……」 「白神被孽龙反噬,真身封印,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见我们。」吴若水好似十分的尊崇对方,灼灼的目光让赤玄想到了赤天会中狂热的信徒。 赤玄与涂山君两人相视一眼。 涂山君询问道:「景老怪是你们的白神?」 「回前辈,应该是……。」吴若水有些迟疑,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虽是教中圣女,但却早早的来到巨岭郡传教,那时候的身份是花魁。 但是她发现,稽县的百姓大多都信一个叫「赤天会」的组织,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了赤玄这么个人。 后来不过短短的三年,赤天会就占据了徐州,镖局和商会遍行十七州。 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将传教的目光挪到其他的州,比如吴若水来到的这个黎州。 再问什么对方就不说了。 好歹人家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总归冒风险提醒了一下他们,他们不能恩将仇报。 赤玄把白神教的圣女安排好后就重新返回西关主帅大殿。 取出尊魂幡,以法力传音:「真人,这个女人,有问题?」 涂山君沉吟道:「不好说。」 涂山君本想传音,为防止隔墙有耳,使用入梦术接引赤玄的神识进入魂幡。 大槐树下,一壶清酒。 涂山君刚想动手,赤玄已经主动接过来,为两人斟满。 酒盏随之呈现琥珀色,微微倒映着两人的光影。 赤玄心事重重,端着酒盏,看了许久后一饮而尽,灵酒入喉还是颇为冷冽的,只不过现在他的心思也没有放在品鉴美酒上,良久,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好酒!」 他的心中充满了怀疑,不仅仅怀疑涂山君是否有这样的术法,更怀疑涂山君现在的状态。按景老怪说的,涂山君是金丹巅峰大真人,还领悟了所谓的真意。 虽然没有法力可用,却拥有足以匹配实力的肉身。 就像是整个人寄居在尊魂幡中,而不是只有残缺的阴神、神识,或是残留的意识。 赤玄倒是不觉得涂山君会害他还是如何,只是好奇,并且也对自己的未来担忧。如果连累涂山君负伤,他还不如选一个魔修,然后直面自己的心劫。 不过,魔修又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被大苍帝阻击的命途。 说不定最后还是要选择那些心甘情愿的人。 他不知道能不能承接别人生命的重量。 赤玄不由得感叹道:「还没有突破金丹,我就已经感受到了阻碍困难,真不知道那些成就金丹的修士都是如何渡过劫难的。」 话锋一转,极为认真且神情严肃的看向涂山君:「真人真的有保全自身的术法?」 涂山君没有给赤玄解答这个问题,而是张开手掌。 魂幡的虚影在他手掌的上空滴溜溜的转动,然后抬头看向赤玄说道:「魂幡之中拥有无数的阴神,他们全都拥有肉身,我也不例外。」 接着,涂山君挥手招呼,一道拥有肉身的阴神化作虹光从山脚下的大城飞至道观。 此人面色有些白净,倒三角眼让他看起来一脸的阴狠。 「这是……?」赤玄惊讶的看着出现在他面前,只有练气三层的修士。 「嘭!」 涂山君将之随手捏爆。 赤玄茫然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炸散的身躯在法力的归拢下化作精纯的煞气,涂山君将煞气团起来,那个被他捏爆的人影重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涂山君说道:「他被我杀死了,但是他现在又活了过来。」 「不管是低实力的阴神,还是那些强大的金丹阴神,都是如此。」涂山君将法宝前几道神通化作经文,伸出紫黑色的指甲一弹,流光落在赤玄的意识上。 赤玄顿时理解了涂山君想要表达的意思,刚要说话,却被涂山君打断。 「嘘。」 涂山君竖起手指做了个悄声的手势,缓声道:「你自己懂就足够了,不要说出来,当你说出来的时候,很可能会被别人听了去。」 「这里?」 「这里能说,但是难保你外界的本尊会因为些许的气机而被洞天感知到。」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低估了大苍帝的实力,如果真如景老怪所言,那么大苍帝至少得是个元婴真君。尽管这个元婴真君已经老的不成样子,甚至腐朽到需要自我封印。 但是元婴真君就是元婴真君,实力的差距不是对方苍老就能改变的。 何况看现在的模样,大苍帝还修了香火道,不知道具体的实力如何变化,更不知道他对洞天掌控到了何种地步。 涂山君能感觉到洞天对他实力的压制和排斥,真君境界只大不小,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只能强逼对方离开洞天。 以大苍帝的恶孽,出去肯定会面对万法宗。 万法宗可拥有两位全盛的元婴真君,打一个残废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除此之外涂山君不太明白景老怪的谋划,对方应该是想要报仇,然后脱困离去。要么夺舍,要么转世重修,以他的年龄,应该是要转世重修。 但也不得不防。 对方的实力不明,动机也不太明显的情况下,还是抱有警惕的好。要是景老怪想挤进魂幡,获得另一种长生,涂山君也不知 道自己的实力是否足够压制。 赤玄闭嘴不说话,他已经大致上了解魂幡和主魂之间的联系。 涂山君就是真的受伤,也可以用积攒起来的阴魂丹进行恢复,不至于像和天鬼王一战那般,只能沉睡等待阴魂丹填充煞气恢复身躯。 「事不宜迟,我们是不是可以早做准备?」 涂山君微微摇头,赤玄可能看不出来吴若水拿出的水晶是什么,他却看的明白,那分明是白色的陨石,和太阳陷落遗留下来的陨石一模一样。 说是陨石也不对,那上面还有凝聚的十分扎实的香火愿力。 「你派人去西北查查这个白神教,顺便搜集一下有关于大苍朝初期的神话故事,找人搜寻和那个白色陨石相似的石头,到时候认真考虑再做决定。」 「好!」 赤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景老怪疑点重重,而且修为低,天然会对修为高的前辈带着敬畏,这份敬畏在对方释放善意的时候又会化作警惕。 不过,赤玄倒是发现现在的涂山君明显好说话了,不管是声音语气都不像原先那样冷冰冰的,而且这些思考也会和他分析讲述。 要是放在以前,肯定是先刺棱他一顿,然后也不需要他知道太多东西,只要安稳的提升实力就可以。 原先就是一个严厉且没人情味的老前辈,现在则多了几分和蔼老先生的模样。当然,涂山君的面容看起来不老,眼睛还分外的年轻,就是气场实在强大。 「我这就去安排。」 「尽量和吴若水走的近一些,套套话,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如果能将白神社吸收进来,打散整合,能够多几分时间。」涂山君笑着说到。 赤玄尴尬的笑了笑,他觉得真人就是意有所指:「无量赤天君,贫道可是出家人。」 一说出家人,涂山君想到那个秃头,不由得感叹道:「出家人?上一个出家人还……」 「还什么?」 赤玄一脸的好奇,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八卦,就连双眼都跟着放起光来。 「去休」 …… 帝京,龙庭。 文武百官陈列在两侧,高矮胖瘦不一,大多都顶着一个精怪的脑袋,手持象笏,恭敬的拜去。 皇座上,一个身着青色帝王袍的人缓缓抬头。 硕大的龙头看起来分外威严。 双眼炯炯却带着即将喷涌而出的庞大怒火,厉声喝问道:「不到十日,西关、巨鹿、巨谷,三郡丢失!谁给朕解释解释,三关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朝廷养你们这些,是干什么吃的!」 419、木龙 龙头帝王高坐,披甲龙爪狠狠的摁在一旁的玉石扶手上。 扶手玉石当即从内部龟裂,好似一瞬间被切割成千百万片,却没有碎裂,而是保留了外层的薄薄一厘。 帝王威如华盖,怒起则风云动,威声则滚雷响。 群臣无不胆战心惊! 手持象笏挡住自己的面容,更将自己的脑袋狠狠低下,生怕王座上的龙头帝王注意到他们其中的谁。 皇帝沉默了半响。 许是他恼了,才会冲着臣子发火。 就像是他想逼迫赤玄背后的人出现而在帝京发了一道大术。 那一次让他得知了很多事情,至少比单纯的神降要好太多了。 神降过去的神识被斩灭就会消失,所知所得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是终究是值得的。 目光平视挥洒。 两侧群臣,着朝服衣冠,各个顶着硕大的精怪脑袋,瑟瑟发抖。 「各位也不要如此假惺惺的作态,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朕一清二楚,莫不是都以为灵气将尽,末法欲来,没有任何的出路,不如好好享受享受。」 「错了,你们大错特错。」 「朕会取得成功!」帝王轻声的说着。他也不需要说的太大声,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打断他说话,更没有人敢不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 他确实因为庞大的压力出不了帝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无能为力。 他一样有办法取回印玺。 这天下就算再乱,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该发的脾气已经发完,接下来就是寻找能够镇压平叛的人。 「右将军丛棠。」 「卫将军、太傅于中敏。」 「听命。」 「臣在。」 「……」 「加封褚良庸征南将军,命他率军平叛。」一道道旨意发下来,皇帝起身在身旁太监的宣声下退了朝。 折身往帝都城内的后山走去。 后山身在帝都之内,距离王宫也不远。 是整个安州最大的山峰,最高且也是最为广远的,名为「葬景峰」。 散朝的群臣从石阶走下来。 大部分脸上的精怪模样都消失不见化作人形,许多大臣还颇为白净,只是岁数看起来很大了,不免胡须鬓角斑白。 「胡大人,陛下怎么直到今天才提起这件事?看起来,就像是在放纵……」 「噤声。」 …… 后山洞窟。 竟然生长着一颗巨大的好似快要占据半个高山的树木。 那颗大树萦绕着澹色的光芒。 「老祖宗,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寻找印玺了。」 「轰隆!」 榕树的枝桠颤动,紧接着一条木龙从茂盛的榕树之中探出脑袋,硕大的龙头一下子遮挡了四周澹色的光芒。 龙头看起来十分的虚弱,甚至有一种直面腐朽的感觉。 悠悠的声音传来,苍老且空灵:「不要让张天宝死。」 「逼他结丹,越快越好。」 「如今白阳道日的轮廓陨落,我的那位老伙计该是苏醒了,我想他肯定会去提醒张天宝。」 「景老怪啊……」 木龙幽幽叹息着,似乎是在追忆曾经那已经有些记不清的时光,最后只留下一声长叹,以及压在声音深处的渴望:「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洞天对实力的压制还是太强大,不走出去,纵然拥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也无法完全发挥出来。我 等了那么久,等的快要死了,终于见到离开洞天的契机。」 「调动大军,北上灭掉白神社,就像是曾经那样。」 「没有信徒,我的那位老伙计,就不会有太多的力量可以发挥。」木龙仅仅说了这么点话就已经昏沉。 榕树繁盛的枝叶如同天上的云彩一样渐渐的收拢过来,将虚弱的木龙头颅托起来,随后将之接引回去。 只留下回荡的声音:「切记不可意气用事,坏了我的谋划。」 身着青色帝王袍的皇帝低头拱手道:「谨遵老祖宗令!」 只不过低头的时候,他的眼中无喜无悲,深邃如渊,不见半点的波动的涟漪。皇帝手中的印法变换,四周的光芒亮起,化作一道大阵,。 随后,他转身往甬道走去。 长长的甬道,他走的很慢,好像并不急切,直到完全走出来,身后的机关才启动将之封死。 任谁都不清楚葬景峰内竟有一颗这样大的榕树,好似掏空了整个山体一般。 蜷缩回去的木龙收缩自己的身躯,他的目光已经变得浑浊:「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那枚大印,这应该就是命吧,是命!」 说着,目光挪动,看向那横在榕树最中心的巨大棺椁。 …… 凉州,州府。 来自龙庭的令旨到的很快。 「报!」拖着长音的通传自府外传来,高昂的声音让这秋风萧瑟平添了几分冷意和凛然,也同样的惊醒了还沉醉在击碎天理教的行伍。 「报。」 「报。」 「圣旨到!」 州府内,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两鬓斑白的老将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的起身,走出营帐,率领着一众将士前往门口迎接来自帝京的圣旨。 拿到圣旨的褚良庸吩咐身旁的副将:「沙场点兵。」 「爹,朝廷加封您征南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和赤天会交手了?」另一位看起来颇为兴奋的将军期待的说到。 褚良庸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望向徐州所在的方向:「十日之内,拿下西关、巨鹿、巨谷,半月就能掌控整个黎州,夹击之下,沧州也很容易落在对方的手中。」 「赤天会的地盘很稳固,左千山说过上次交手的详细信息,我也知道必然会有一战,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云儿切不可大意,这个赤玄不简单。」 他手中握有十万大军,加上各州府的支援,以及那两位从帝京走出的将军,合计兵马该在五十万左右,肯定还会配给能斩灭香火道场的宗师真修。 皇帝对赤玄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这更说明赤天会的实力。 褚云却没有那么在意,语气颇为轻视:「不管是何人造反,只要大军压境,就会让他们崩溃。」打天理教让他觉得,所谓的邪教也不过如此。 但是正因为是乌合之众,反而让人欣喜,因为打这样的乌合之众即不费力还有丰厚的军功可以拿。 距上次详谈已去半月。 此时的赤玄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三路大军,心中增添了几分急切。 他在等消息,也在慢慢的蚕食沧州。 正如最初所想的那样,在三关被破的情况下,整个黎州已经门户大开,剩下的不过是将之纳入掌控,然后安排合适的人去地方稳固百姓。 整合可用的资源,将人力物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同时还要保证粮食能收上来。 无非还是钱粮二字。 好在这么多年的经营都没有白费,徐州一州之地积攒的粮食足够行伍所用,现在又赶上 秋收,等到新粮上来,还能接着扩军。 「真人,这些石头是太阳陨落下来震散的碎片。」 「据说日落的时候,有很多人都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个人无定形,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赤玄现在倒是很相信景老怪的身份。 他看的就是老人,是自己的那个驼子师父。 「白阳神,景老怪。」 涂山君掐着手指。 这半月下来,他已经将那门偷天换命之术学会,不过这门术法好像并不仅仅是用来混淆天机换命,更像是一种大术的其中一个分支。 感觉应该更加厉害,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短暂换命。 但是涂山君又不是绝顶天才,没法凭空倒推出术法的全貌。对方应该是这样的信心,所以才将术法传授给他,当然,说不定景老怪也不知道。 赤玄其实很高兴景老怪和白神社能站在他们的战线上对付朝廷。 他觉得真人有些过于谨慎了。 白神社比他们古老久远,景老怪又没有什么恶意,他们不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调查景老怪的身上,而是应该想办法应对朝廷。 「朝廷已经令凉州的褚良庸率领大军前来。」 「这一次还有右将军丛棠,太傅于中敏,兵力该在四十万以上。听楚歌说,降魔衙门的都尉派遣了三位,还请出一个古老门派出手相助。」 「各地宗门、术教,均有人员编入降魔衙门之中。」 「我担心……」 赤玄没有再多说。 虽然赤天会的实力强大,但是朝廷的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对方能够在一月内平定凉州的天理教,足以说明褚良庸的实力。 涂山君知道赤玄担心的是什么:「不必烦忧。」 「一切妥当的情况下,倒也是时候助你结成金丹。」 …… 北地。 哈气的张成感受着刺骨的寒风,以往他在森州就觉得寒冷了,没想到北边更胜。 好在现在的他已经今非昔比,并不需要担忧天气。 「法首,张成。」 「正是。」 「请跟我来,张法首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检查过令牌和信物的信徒引着张成走进小巷子,走了许久才在一座庭院门前停下,在那信徒敲门声中大门打开。 探出头的信徒左右迅速看了看,低声道:「快进来。」 「怎么这么紧张?」 「北地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赤天会在这里也得小心谨慎。」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420、婴解 张成在这里见到了据点的法首。 那是个儒雅的中年人,脸上带着笑容,他拱手道:「张法首,久仰大名,在下张在元添为羌州的法首,本该前往徐州参加大会,奈何路途遥远,只能躲在这里以待天时。」 张成讶然之后回礼道:「那确实太可惜了,没有见到神君。」 「可否请张法首为在下讲讲当日……」 一番讲述自无不可。 张在元怔然良久,这才一拍大腿高声道:「好,好!的确可惜……」 听完了自己想听的事情,张在元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 「这是弟兄们半月来从白神社挖出的东西。」看着面前的玉简,张在元独自神伤着仔细的摩挲:「我怕不安全,没敢派人送回去。」 「今日张法首既至,我就将之交给张法首。」说着将玉简递过来。 张成神色严肃的接过玉简,只是他并没有从张在元的手中拽出,剩下的一半还紧紧的握在张在元的手中。 只听张在元说道:「张法首,为这些东西,我们牺牲很多兄弟姐妹……」 「我明白,哪怕我拼上性命也会将这东西送到大法师的手中。」 「那就,拜托了。」张在元缓缓起身:「恨不能一同起义,请代为转告大法师,张在元以及一众羌州百姓全都已经做好准备。」 「我懂!」张成点头道。 他来的匆匆,离去的时候也匆匆。 张成没有从羌州的信徒眼中看到光芒,没有看到他希望看到的光芒。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徐州看到,实际上他也没有在徐州看到。 他看到的只有麻木和迷茫,以及些许能安稳生活的光亮,再多就没有了。 他们做的事情是造反,根本就是个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他问过大法师,大法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跟他说:「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没人会选择造反。」 「大法师也不会?」 「不会。」 朝廷已经让人活不下去,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所以他们揭竿了。 揣上玉简,张成再往北地深入。 还有几个州郡没有去,那里还有法首以及大量的赤天会信徒等着他,等着他带去大军攻克黎州、沧州的喜讯。 …… 零星传说早已经没了最初的模样,就连白神社内部的记载都已经寥寥,只听说白阳神福泽天下却被大苍帝偷袭反噬,不久只能化作太阳自我封印。 落日之时,白神社举教上下同样沉浸在大世将灭的绝望之中,没想到他们损失竟然是最少的,就好似天上的太阳都不忍砸向他们。 赤玄翻看着手中的六块玉简,这上面记载了很多白神社的隐秘事情,还有功法术式等比较核心的东西,但是对于他们的白阳神讲述的却很少。 许是太久远了,无法还原那时候的真相。 但是真相如何真的重要吗? 赤玄摇头,他们寻找的本也不是什么真相。在岁月的冲刷之下,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谁能言说呢。 涂山君翻来覆去的整合着信息:「再请他见一面,我需要和他谈谈。」 赤玄也不催促而是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小姐,赤玄大法师派人来请。」 吴若水没有怠慢,很快就来到州府的大殿。 不过面对赤玄的要求,她也感觉犯难:「我手中的太阳石做不到召请白神。」说着张开手掌,只剩下几小块细碎的白色陨石散落开。 「这些够吗。」赤玄将陨石堆在桌桉上, 随后看向吴若水。 吴若水吃惊的目视赤玄,眼中的惊诧闪过就被她压了下去。 以赤天会的力量,查出些什么东西并不让人意外,何况赤玄的背后还站着一位连白神都赞叹的强大修士。 白神说过,和他不同,那位从洞天之外进来的修士,看起来像是处于全盛时期。 吴若水施展出术式印法。 再见到景老怪,对方依旧是个看不清的人影。 他对于涂山君这样的要求并不感到惊讶,就像是早就知道涂山君会再寻找他一样,眼中的神色也表明自己明白。 挥手间一道澹色的光芒笼罩下来,吴若水和赤玄全都被排斥在这道光幕之外。 「小辈听了我们的话,或多或少会影响道心。」 景老怪说了一句,就算他不说涂山君也同样会出手隔绝,让两个筑基听太多高于他们境界的东西,确实会受到影响。 「前辈曾经是何种境界?」 「太久远,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景老怪抬起自己的手掌,虚幻凝实接着又重新虚幻,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太久,久到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消散死亡。 涂山君不太清楚元婴境界的事情,毕竟他一路走来都是靠着各家各门的典籍东拼西凑出来的,也没有大宗门或是师父为他讲解。 寻思着,好不容易碰到一位看起来实力很强的大修士,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有关于更高境界的信息。 因此不得不故作迟疑且装作为难的说道:「孽龙既是和前辈同等境界,我又有所限制,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哪怕赤玄能够成为金丹修士,也不见得能击败他。」 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此方天地修成元婴,这样……」 话音未落就看到景老怪遗憾的摇头:「绝无可能。」 「洞天的世界规则不全,金丹巅峰已经是最顶端,任谁进来都要被压制到这样的境界。不过是手段的积累,以及对香火愿力的收集和神躯的运用罢了。」 「在这样的手段加持下或可短时间内用出不被洞天排斥的力量。」 一听景老怪这么说,涂山君当即了然。现任的大苍帝也不是元婴修士,借着大苍朝和隐藏起来的老祖宗,他能短暂的拥有几分元婴修士的威能而已。 如此想来强逼对方离开洞天也可行。 涂山君依旧没有从景老怪那里得知对方生前的修为,但是大苍朝历时四千年,什么样的元婴修士也不可能活四千年,除非对方用了什么秘术。 再往上的境界,小荒域都不一定能够承载得了,又何况是眼前的这方洞天。 须知没有灵脉和灵气,修士自身的法力会得不到补充,元婴以上的大修士就是身负重伤也不可能选择洞天,那样只会让人慢性死亡。 「不知元婴大修士能增寿多少载?」 景老怪看着涂山君笑了起来。 那笑容之中多有几分看穿的模样:「你想知道碎丹成婴的办法?」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他从这句话中就已经知道了涂山君的跟脚。 大宗修士大多都有师承,就是师父出了什么意外宗门也不会不管,能问出这样的话,就说明涂山君不是大宗门的修士,应该是散修。 涂山君泰然自若。 他确实不知道元婴以上的境界,也不懂得什么碎丹成婴的办法。这么多年过去,接触过的最强修士是那个残魂真君,之后就是阳城的陨炎真人。 陨炎真人自己都只是金丹巅峰境界,虽说让他炼丹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结婴丹,但是没有见到丹方和药材,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也许他猜错了。 这种散修的气质就像是法力气息一般,在大修士的眼中无所遁形。 想伪装湖弄,然后等着人家脑补,实在小看了大修士沉淀的知识和阅历,这样的小把戏对方一眼就能看穿,除非自己本身就是大宗门修士。 「前辈可有良策教我?」涂山君微微拱手虚心求教。 「金丹为世间生灵第一步,迈出这一步才算踏上大道。筑基境界三魂七魄凝聚为坐镇识海的阴神,后半步则是为凝聚元婴做准备。」 「真仙流派讲究一个性命双修,阴阳相济。」 「即有阴神,自然会有阳神。」 「这个碎丹出现的元婴就是你那稚嫩的阳神。」景老怪从金丹境界开始讲起,没有任何的异象,平澹的就像是一个老先生在讲述自己对丹道的理解。 安稳而祥和,听起来像是带着某种特别的韵律,顿时让听道的涂山君茅塞顿开。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性命双修。 「阳神之法在金丹,也在阴神,更在道心真意。道心演法域,真意化神通。」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景老怪念着一道道繁杂且不好理解的口诀。 大部分都是在阐述金丹大道以及性命修行。 「这就是碎丹成婴的秘术?」 涂山君皱起了眉头,他听出这好像并没有告诉他如何碎丹成婴,只是将真仙道的金丹大道与他仔细的纷说。 景老怪澹然一笑,笑呵呵的说道:「哪有什么秘术,所有金丹巅峰的修士在完善了自身的道心真意之后就会诞生假婴,那时候你自然会明白要做什么。」 「其实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扛过劫难。」说着景老怪凌空一握,一枚玉简出现在他的手中:「这是我曾经结婴的感悟,或可与你做个参考。」 「至于其他的……」 景老怪顿了一下说道:「唯有拼命活下来。」 涂山君躬身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前辈为在下解惑!」 421、师徒 景老怪摇头长叹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路,做参考即可,不必太过遵循,甚至是奉为瑰宝至理。」 「平白弱了自己的道。」 景老怪微笑着看向涂山君:「能以散修的身份行至第一步巅峰,还修成这样寄居在法宝之中限制极大的术法,我想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涂山君愣在原地。 失神而错愕。 微微张嘴想要扯上一个能掩饰住的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脸僵住了。 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微笑,都没法子做出来。 他可是堂堂金丹巅峰大真人,听到对方这一句简单的善意,竟然会感觉酸楚。 修行了数十年,他从来都是别人的支柱,是身边所有人的依靠,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那无数加身的疲惫松懈化作酸涩涌向心头。 涂山君嘴巴动了动,看着手中的玉简,那光洁的玉简波纹上似乎倒映着他的前半生。 兄弟、兄弟被人杀了。 徒弟徒弟死了。 来不及送朋友最后一程。 好不容易静下心,苦心经营的大黑山又被人攻上山门。患难的手下身入魂幡,才艰难的取胜,更来不及和女儿说些什么,嘱托什么。 一夜之间,他好像家破人亡了。 昔年的承诺也还没有兑现,让他身亡的仇人宗门还安稳的坐镇小荒域。 涂山君翻转手中的玉简,手背遮盖了上方的晶莹波纹。 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睁开。 眼中的锋芒被他隐去,双眸之中的神色不是凝重,也不是坦然,而是一种异样的平静:「前辈觉得人应该放下心中的执着吗?」 「放下?」 景老怪的声调高了两三分,哈哈大笑起来,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哎呦,年纪大了,听小辈说话就是有意思,让我再笑一会儿。」 「哈哈……」 涂山君静静的等待着。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需要笑的。修行法似乎都有一个总纲,那就是要让人放下心中的执念,能够淡然的面对一切。 景老怪似乎看出了涂山君的疑惑,散修大多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生存下来都很艰难,谁有会去思考这些深挖道心真意的问题呢。 他也没有卖关子,转而解释道:「怎么放下?」 「这世上所有的功法,全都是为了成仙。不说那些魔道邪修,旁门左道,更不用提玄门佛宗的修士。」 「他们想成仙,都想疯了!」 「你让他放下?不,你只要告诉他们没有人能成真仙,那些牛鼻子就会拔剑砍你,沙门的秃驴也会拿着金刚杵要打你。」 「还想让他们放下。」 「也许有一天突然出现个真仙告诉你,只要放下就会成仙,你也莫要听信,因为他成仙了。」 「有朝一日我要是成仙了,我也胡说八道。」 「可惜。」景老怪叹惋的摇头,他的这种情况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转世重修,到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启仙缘,踏入修行一道。 而且,这也是他预估的最好结果。 再差说不得要随着神道之种湮灭消散,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涂山君以前就觉得自己活的不洒脱,他也无法洒脱坦然,这是本性,也是他的经历使然。也许换个人和他一样的经历能洒脱起来,但是他无法做到。 这样也好,他依旧还记得。 只要他还活着,就仍旧有人还记得他们。 「前辈不能离开?」 「不知道。」 「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我总不能让孽龙过的太舒坦,我要死了,他也一样老的要死。我死之前,得去送他一程。这一程还要靠你们出力。」景老怪话锋一转。 「那娃儿想终结掉大苍朝,就需要拔除香火道种,没有那东西延续香火道,就不会有人可以再修行香火道,也就没了可以几千年不倒的王朝。」 「我看得出来,他想那样做。」 涂山君也没有反驳,赤玄的两个造反大旗都竖了起来,如果半途而废,不仅赤玄的道心受创,涂山君的吞魂真意也没有办法推演完善。 到时候他们走出洞天,以魂幡现在这样的状态肯定会在雷劫中失利。 倒也不是涂山君不想在小洞天积蓄力量,而是他带着打开洞天的钥匙,一旦尊魂幡中的阴神太多,洞天就会将他们丢出去,到时候更得面对小荒域的雷劫。 陨炎真人那种道心真意都打磨至第一步巅峰的修士都不敢赌,他又怎么敢赌命。身死不怕,万一魂幡本体有个三长两短,他背负的那些就都成了空谈。 …… 接下来的半月。 涂山君已经不需要吴若水就能激发白阳石请出景老怪。 吴若水的那套术法,他看一遍就记了下来。 要不是为了确认,第二回就不需要吴若水出手。 本来还以为是血脉嫡亲才行,后来发现重要的是那套术式,然后再补以充裕的供香,这样就能让景老怪的神识借助白阳石出现。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涂山君没少听景老怪讲道,当他询问当年重伤的事情,景老怪则没有多说,似乎不愿意开口讲述那时的故事。 倒是和涂山君讲了不少东荒大境的风土人情。 说他们这个小荒域不过是东荒大境的一隅罢了。 而他常提起的元央域其实是个庞大的机缘战场,低于金丹都进不去元央域,那里面什么样的修士都有,听说还有成仙的秘密。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就不清楚了。 景老怪反正没有见过仙人,他得到的最大机缘是三件宝贝,其一就是那个固化了洞天的香火道种,据说上古神道就需要这东西来铸造。 剩下的两件东西,景老怪没说,涂山君知趣的没有询问。 香火道种能固化洞天,这么强大的宝贝算一个,并且看起来还是比较弱的,剩下的两个肯定更厉害。 这种压箱底的东西,怎么可能对别人说。 就像是他也不会对别人说尊魂幡的利害之处,哪怕是历任中最明白魂幡的丁邪,涂山君一样有秘密瞒着对方。 有些秘密不能说出来,一旦说了就可能牵扯巨大的因果,这种秘密只能放在自己的心里,牢牢记着,死的时候都不能传给自己的家人后代。 这么一看,景老怪生前肯定是拥有大神通的修士。 涂山君觉得景老怪比他在阳城碰到的元婴残魂还要高大不止一两筹。 元婴真君他都没有弄明白,何况是更厉害的修士。涂山君也没有继续多想,有些事情想也没用,不如听听老前辈的经验,然后好好的完善自己的道途。 不过,涂山君倒是听出了几分不同的意味,就好像景老怪带着一种给他交代遗言的心态描绘自己的家底。 涂山君拱手道:「前辈不必如此悲观,只要真灵不散就还有转世重修的机会,他日轮转大界,如果我遇到前辈,必然会还今日的因果。」 「我的情况我自己明白,天命难违,我们只能顺天登极。」 …… 庭院内。 景老怪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将之落在棋盘上。 他们数日前就已经返回巨岭郡。 这里是赤玄的香火道场。 也是赤天君能发挥最强力量的地方。 拖了这么久,也该让赤玄结丹了。不成为金丹宗师,涂山君连自身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完全发挥。 景老怪沉吟道:「涂山君。」 「我愿将我一身所学传授给你。」 涂山君登时从藤椅上做起身来说道:「前辈,这,使不得……」 景老怪摆了摆手道:「不用拜师,我这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头子,用师徒名份拴着你干嘛。」 「说的自私自利一点,我就想让我的道法能传承下去,有朝一日你去了元央域说不定还能替我报仇。」 「再远一些,只希望你能成仙,老头子我也跟着沾光了。」 「如果你觉得有师承是老头子我强人所难了,也不必内疚,拿着我的传承给我寻找个合适的传人就好。」 涂山君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晚辈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修行一路走来,全是我自己摸着石头过的河。所以前辈说要将所学传授给我,实在惊诧。」 景老怪赞叹道:「你这样的天资就不必妄自菲薄了。」 「也就是因为限制,不然的话,你走出小荒域,那些大宗门巴不得你赶紧拜师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涂山君没有答应拜师,他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而且他觉得拜师就会牵扯很重的因果。要是因为他导致景老怪本来能转世,现在直接魂飞魄散,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这也和赤玄一样。 虽然赤玄得了涂山君的传承和庞大的资源扶持,但是涂山君一样没有让赤玄拜他为师,这样牵扯的因果可能会少几分。 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是有师徒之实。 景老怪没有私藏有关于金丹突破元婴的秘术,更是为涂山君普及了一番大宗修士的修行规划,以及道术神通。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该赤玄结丹的日子。 请假。 接下来的剧情需要连贯,一张一张反而不美,所以灵山特此厚脸皮请个假,今天的就不发了,然后,出洞天之前双更把这块剧情接起来。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2、返山 “一别经年,贫道又回来了。” 赤玄看着面前的赤山不免多了几分唏嘘和感慨。 如今的赤山早已经成了巨灵郡最大也最为广阔的山峰,概因涂山君倾倒灵石塑造灵脉,所以赤山随着灵脉的凝聚而开始汇聚四周的山川气息。 于是,本来毫不起眼的小山丘长成了高峻的山川。 赤羊宫亦不再和原先一样破败。 有赤天力士这样的术法帮忙,也根本不需要耗费民力,就能将原本破落的赤羊宫修缮成崇山峻岭之颠的堂皇大殿。 杂役和道童都不多,这几年太过繁忙,赤玄也没有机会收徒弟,只能慢慢从流民中筛选孩童,然后将之吸纳成为赤羊宫的道童。 要说起杂役,则是因为赤羊宫需要人打理,或是扫除、洒水、添油…… 这些凡俗杂务大多都需要成年人来做,所以才以工钱招收了一些家底干净,干活儿勤快的青壮信徒。 赤山本就是最先发展起来的,也不缺信徒。 稽县的信徒大部分都围绕着赤山,俨然将之一个朝圣的地方。 赤玄返回赤山很低调,没有外人知道这件事。就连巨岭郡的许多法首,都不知道赤玄离开巨岭郡返回了赤山。 来到赤山的第一件事也是封锁消息。 临行前也嘱咐过周回和李元甄,让他们注意大苍朝廷的军队动向。 尤其是距离他们最近的,率领大军驻扎在凉州的褚良庸。此人能够在一月内覆灭天理教,实力应当不可小觑。 再就是黎州和沧州两地都需要安抚整合、募集行伍。 他们又不是逃窜的流寇,打下来的地盘不能放任不管,本来另外两州也处在天灾人祸之下,所以现在同样一堆烂摊子等着赤天会去收拾。 崇山大岭峻秀峰,群殿楼观道人家。赤玄不免感叹,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赤山就已经大变模样,甚至天下都变了另一番样子。 吴若水惊讶的看着浩大的赤山,她没想到赤天会的总舵竟然会在这里,更没有想到赤山会是这样的。 她以前来过稽县,也听说过赤山。 再一见,早已经今非昔比。 景老怪眼睛亮起叹然道:“好浓郁凝实的灵气。” 随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涂山君,能凭空埋出一条灵脉需要的灵石会十分的庞大,还要用阵法固化灵脉。 这就像是种下一枚灵种,需要等种子发芽生长。 想要种子发芽,需要的肥料当然不能少。 赤山地下的大半岩石早被涂山君换成灵石,就是为了让灵气充足。 至少在涂山君的算计下,除了赤玄自己被心魔所趁,不然的话没有什么能够阻碍赤玄结成金丹。 “封灵法?” 涂山君淡然笑到:“偶得一条灵脉。” “这条灵脉被我封在储物袋,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灵脉抽自赤乌宗,是一方二阶灵脉,以须弥芥子术压在玉盒中。 涂山君没有将所有灵脉都种在大黑山,大黑山的灵脉本身就在三阶,种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收益,便将灵脉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结丹不比寻常,所需要的灵气更加庞大,甚至需要不错的灵脉进行加持,如此才有底气结丹。 一般的小宗门也就只有足够筑基所用的一阶小灵脉,想要结成金丹还得慢慢收集资源,奉上宝物去大宗门寻求个在灵脉之地结丹的机会。 想要在这样一个灵气枯竭的世界结成金丹,需要的资源相对而言庞大,自然也要比在小荒域更困难。 也就是涂山君有这样的资源,不然换一个人来,就只能慢慢收集灵气,或是寻找洞天内的宗门借用。 在灵气枯竭的洞天灵脉都是宗门的宝贝,哪怕是损失灵气都足够他们心疼的。 到时候除了抢,就只能硬着头皮强行结丹。 涂山君想到了景老怪,按理来说以景老怪那样的修为,身上携带的资源应该也非常多才对。 许是看出涂山君异样的目光,景老怪淡笑道:“老夫那资源都兑换成了疗伤保命的东西,逃亡这么久,早消耗光了,也就那三件宝贝还算个家底。” “总会留些灵石……” “除了几十块启动阵法用的极品灵石,剩下的都没留存,进元央就没想这给自己留什么后路。”景老怪陷入沉思。 他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境界,又为什么会进元央。 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还是因为香火的侵蚀,又或是两者皆有之,他忘了太多东西。 涂山君并未打扰陷入沉思的景老怪。 这些时日,景老怪总会这样,时不时的就会愣神,当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好像连刚才说的话也忘了。 这显然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吴若水就更不会打扰了,她还沉浸在灵气充盈的愉悦之中。 何三则是紧跟在赤玄的身旁,低声为赤玄念叨四方传来的消息。 大多都是有关于朝廷兵马的动向。 “大法师,凉州的大军半月前就已经开拔,徐州大关线报今日刚来,已经发现了凉州大军的踪迹。” “徐州大关?” “燕门。” 燕门关守将雷衡神色凝重。 “报!” “打着褚字大旗帜的行伍在燕门峡谷消失不见,并没有往燕门而来。” “没来?” 法首雷衡皱紧眉头,十几万大军在他这里已经待了十来天,本以为是要攻城,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看起来更像是骚扰寻找破关的办法。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消失。 就是用遁法,也没有那么利害的修士能够带他们从旁边绕过去。 沉吟思考的雷衡猛的瞪大眼睛:“不好,他们根本没有想越过燕门,而是打算偷袭沂关直破巨岭。” “快,发令符。” 雷衡转念一想还是自己来发的好,靠行伍军士传递消息说不定已经晚了。当即开坛做法请出传递消息的灵符,将之点燃催动,发往巨岭郡。 巨岭。 周回已经接到沂关被破的消息,不由得感叹道:“褚良庸,褚大帅,用三千人马戏耍了雷衡一番,还能在沂关未传来消息之前攻破,当真有想法。” 朝廷的另外两路大军也已经抵达黎州,并且正在攻城伐地。稳扎稳打,并没有像褚良庸这样直接绕道攻击更薄弱的沂关。 说不定一两日他就能见到褚良庸。 “周将军,沂关被破,那十几万大军不日就会兵临城下,我们应该让其他关隘的守将前来支援。” 周回沉稳的点头道:“李将军莫要急切,巨岭郡不会那么简单的被攻破,有六郡的粮草兵马做后盾,褚良庸只会被我们耗死在徐州。” 李元甄喝道:“巨岭郡很重要!” 徐州六郡,余下的五郡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巨岭郡重要,这里是赤天会的总舵,是赤天君的香火道场。 只要巨岭郡不丢,赤天君的实力就不会减弱多少。 所以,哪怕会丢掉黎州和沧州,李元甄也还是觉得应该让兵马回援,单靠城中的两三万兵马,很难守住带着朝廷降魔衙门和各方修士的褚良庸。 他是知道实情的,大法师要结丹,没有坐镇巨岭郡,心中更添了几分慌张。 周回盘坐在帅案前看着手中的军情文书,随口说道:“李将军,我们一路走来,多少年了?” 李元甄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而是回答说:“四年了。” “四年。” 周回抬起头,如今的他褪去青年的稚嫩,更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平静的放下手里的帛书:“我们已经不是原来没有力量的弱小灾民了。” “我们也不能总是依仗大法师。” “六郡的守军安排的很合理。” “徐州和沧州,也只能相信他们能坚守住。” “在战时收缩力量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决策,会让很多将士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导致信徒流离失所,更坏了威信和军心。” “不管我们守不守得住,我们不能动摇军心。” “我们已经变强了。”周回面带微笑的看向李元甄,香火法力化作蒸腾的气息冲天而起,虚影法身在他的身后凝聚。 李元甄恍然,他们已经和从前大不同,有些事情,总要去面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商议结束李元甄就离去了。 周回则安静的坐在大殿之内,其实李元甄想的不无错,但是时机不正确。 巨岭郡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法师。 只要大法师能够结丹,巨岭郡就是丢了,他们全部战死,周回也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当以巨岭郡吸引火力和目标,让这些人不会去赤山打扰大法师突破。 “希望大法师那边,一切顺利。”身着全甲的周回走出主帅大殿准备亲自巡视守城的器械物资。 …… “大法师。” 恭敬迎上来的道童拱手行礼。 赤玄示意对方不用跟着。 这重修的赤羊宫是赤天力士按照他所想塑造的,自然也不需要别人为他引路。 行至供奉殿,赤玄看着零星摆放着的排位,随手取来供香,施法将之点燃,甩掉火焰,只看得如缕的烟尘飘飞上方,赤玄拜了再拜。 盯着牌位怔然出神。 423、接战 秋风萧瑟,日渐清寒。 揣着袖袍的军卒缩着脖子,以此抵挡着寒冷的秋风。 抬头看了看天空,原先两轮太阳的时候,总觉得天气热,除了极北之地没有冬天,长长的夏天持续大半年。 现在只剩下一轮太阳,骤然降低了二三十度,不少体质差些的兵卒感染风寒。 在凉州的一月,勉强用棉被赶制一批棉衣才稳住,不然的话,怕是还没有打仗就已经先冻死一大批。 “阿嚏!” “这鬼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又要在这样的天气和反贼打仗,唉,只希望我死了之后家里人能拿到抚恤。” “我听说披全甲更容易活下来。” “你听谁说的?” “听活下来的人说的。” 交谈的两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没错,听活下来的人说的。死人肯定不会说话,更不会告诉他披全甲冲锋在最前面能不能好好活下来。 “不好活,不过胜在抚恤高,有五两银子,现在就发给家里。” “那也不错。” 大军行在至巨岭。 他们刚攻破了沂关,只不过沂关是兵关,百姓很稀少,搜刮的物资也没有多少,想要升官发财就需要攻破更大的关。 比如眼前这个。 巨岭城! 这里是赤天会的腹地,军帐中的褚良庸面色沉重。 巨岭城宛如巨兽横在两侧山脉中间。 据可靠的情报,有三万精锐守城,而城中还有十余万百姓,是当之无愧的大城,和沂关那个兵关不一样。 浓郁的香火愿力隔着老远都能清晰的看到,像是飘散在天空中的云彩笼罩了整个大城。冲天的光芒在他这样修士的眼中显得格外耀眼。 褚良庸的眼中闪过忌惮。 他已经尽量高估赤天会,没想到当他真正来到巨岭大城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不该拿赤天会和天理教相比。 也根本没有可比性。 西北的白神社他也听说过。 朝廷剿了许久,却依然石头底下的虫子,根本就除不尽。 南地分裂自天理教的天圣教听说已经被镇压了大部分。虽然整个天下依旧千疮百孔烽烟四起,都没有哪一个能像赤天会这样牢牢的占据三州之地。 “莫不是赤天会真的要搅乱这天下吗?”褚良庸压下心中的担忧,站在距离大城数十里的山崖上俯瞰巨岭大城。 “将军不必烦心,虽然这大城看似坚固,实际上只要我等出手斩灭上方香火,将军就可率领大军将巨岭城攻破捉拿反贼张天宝。” 说话的人身着一袭黑色劲装官服,抱着肩膀,怀里放置着一方被破布缠绕起来的长刀。 说话的功夫,那个身着官服的人看向聚拢在身旁的队伍。 “我等都会全力出手,以帮朝廷拿下反贼。”身后的众人齐声应喝。 这些人大多都身着奇装异服。 气质与拱卫褚良庸的亲卫更是不同,有身着袈裟的和尚,也有身着道袍的道士,还有彩衣方士,黑衣遮面的怪人。 高矮胖瘦不一足。 那身着玄色道袍,抚着长须的道人,将手中的浮沉挽至臂弯,淡然的看着面前的香火大城。此人正是青崖观的长老,一身实力甄至筑基后期。 “老牛鼻子,这回可是个硬仗。”身着袈裟的高胖和尚迈步凑到道人的身旁,也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他不怕别人听到他说的话。 “说话的那个人是谁,敢在大帅面前高声?” “他?莲花寺苦怀大师。” “莲花寺?就是那个据说求子特别灵验的寺庙。” 说话的彩衣修士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虽是惊诧,但是更多却是鄙夷,谁还不知道和尚们的那点勾当。 还让他们搏了个送子莲花寺的美称,却不知道,那些送来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人家原主的种呢。 一旁身着黑袍的修士声音沙哑的问道:“小子,你是何人?” 身着彩衣的青年拱手,脖子一梗。 朗声道:“苗家大壮,南派蛊虫第六十三代传人,道基修为,不知道前辈有何高见?”说话间,无数毒虫嘶吼声随之传来。 “年轻的娃娃不知道天高地厚。” 黑袍识趣的没有继续说话,他不想管这件事,不过苦怀这家伙可不简单,是个心黑手狠的家伙,这小子得罪他估计不好过。 玄色道人淡声道:“硬仗与否贫道不知,听说赤玄是难得的修道种子,贫道前来一观。” “沾染香火的力量,再是种子也不得真修。” “说地是喽!” “嘿嘿。” 嘿笑的人面色惨白,身后跟着两具僵尸,原来是湘西赶尸一派的修士,因为和僵尸长久的相处,以至于他的身躯都积攒了很多阴煞。 每一个都拥有不低的修为,全是纯正的练气士,而非修行香火道的修士。 褚良庸心神稍稍松懈,这一众修士大都是朝廷钦点来的,各家各派都要出点人帮忙。他们碍于大苍朝的帝王威严,不得不出手帮忙。 也有一些是因为想从战争中捞点好处。 不管他们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褚良庸来者不拒。 他们需要这些练气士出手帮忙斩灭清除香火,不然的话,纵然手底下有十几万兵马,也不是那两三万香火加持的精锐符兵对手。 曹都尉依旧是那副神情,这些人不过是清除香火的炮灰,他们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然,他不介意在出手斩灭巨岭郡香火之前先宰杀几个立威。 这一趟,朝廷派了三位都尉。 这已经是朝廷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强力量,要知道另外两军也只不过各派遣了一位都尉。这五个人,已算是朝廷大半的金丹宗师。 几处其他地方的战局因为这几位都尉的离开也陷入僵持的状态。 所以更要在这个时候速战速决,不能拖延太久。 褚良庸看向身旁的众多修士,拱手道:“还要依仗诸位出手。” “大帅言重了,我等自是响应朝廷的号召与反贼势不两立。” 围城第二日。 经过了昨天一天的休整,褚良庸带领的大军已经从跋涉的疲惫中缓了过来。 三军将士临沙场。 呼。 呼啸的秋风被人墙抵挡住。 肃杀的庞大气息蔓延开。 黑压压的好似覆压大城的黑云。 青色的大旗飘扬在高大的主帅高台上。 站在高台上的褚良庸身后就是庞大的行伍军队。 身旁则是一众跟随而来的练气士。为首三人俱是金丹宗师,威压气息像是要此卦巨岭城上方的浓郁香火。 曹都尉看向身旁的两位同僚:“该我们出手了。” “我会成为两位道友的刀,在我斩开香火大罩的时候,你们不要有任何的的犹豫,也不要管我是否被庞大的压力反噬。” 左千山叮嘱道:“不要忘记陛下的嘱托,我们不是为了消灭城中的百姓和符兵,而是为了……。” “明白!” 最后一位金丹宗师点了点头,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强逼着赤玄结丹。当然,如果真有机会斩杀赤玄,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斩杀。 但是以帝京来的情报和左千山的口述,他们不一定会是那个香火神的对手。 所以,按照陛下的计划来就可以了。 至于身后的那些来自各地五花八门的修士,他们的生死只能靠自己了。 左千山开口传音给后方的修士:“香火道场一旦被破开口子,你们切记跟紧我们,心神合一,催动法力形成法罩,不然很可能会被香火侵蚀。” “多谢大宗师!” 那些修士赶紧拱手感谢。 左千山周身法罩化作波纹:“那就动手吧。” 曹都尉一脚踏空。 化作一道光梭飞上了天空,他周身磨擦出现些许火星和燃烧的气流,此时他并没有多管,而是出现在巨岭大城的上空。 “祭刀!” 一指点出怀中长刀,长刀从他面前铿的一声划出,冲上天际,在他的额头出斩出一道血色痕迹,丝丝鲜血被这柄长刀的刀面吸收。 轰! 刀光迸发出十余丈,清澈的光芒从天空中斩落下来。 曹都尉大吼一声。 金丹宗师的实力全部迸发,高燃的气血法力化作光柱,他此时已经与手中的长刀相合,达到一种人刀合一的境界。 这一刻,下方的香火法罩也被莫大的威压压的凝聚起来。 “给我,破!” “轰隆。” 刀光垂落斩下。 面前浓郁的香火就像是被分开的大海,向着两侧激荡而去。 左千山大喝道:“就是此时。” “跟我冲!” 这两道金丹宗师的遁光化作长虹,一下子就没入到香火道场之间。 而他们身后的那一众修士也紧随其后。 站在城楼上的周回仰面。 朗声传音:“所有法首,接战!”说完,他率先化作一道光芒冲上天空,香火法身此时也覆盖身躯,让他的气息不停的攀升。 城内的法首接连而起,就好似一道道流星冲上天空。 此时。 赤山。 做好所有准备的赤玄盘坐在大阵的中央。 他服下涂山君给他炼制的结丹丹药和一众辅助结丹的灵物,无数的灵气化作呼啸的狂风在赤山大阵内汇聚,形成一道龙卷的漩涡。 424、老龙 辅助结丹的三昧灵物刚一入腹,一阵焦灼热气自胸肺向着四肢百骸充盈,所过之处就像是燎原的火焰一般将所有的阻碍燃烧殆尽。 那些静静流淌在经脉的液化法力在炙热的催促下向着丹田灌去。 这一刻无疑是痛苦的,天空中凝聚的灵气龙卷渐渐的显化出身影,哪怕是寻常的凡人也发现了天象的异变。 风云席卷,雷声如电。 将那有些阴暗的天空劈开两半。 也让聚集的漩涡从上方倾泻下来浇筑在赤玄的身上。 如夏日清凉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身躯。 他感觉肉身变得更加活跃,就像是在欢呼着灵气的聚集。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源自身躯内的庞大的力量。 这与筑基是迥然不同的。 筑基的时候虽然同样对自己的身躯有增强,更多的却是在三魂七魄的汇聚,让阴神得以出现,展现飞天遁地的本领。 而金丹更像是对自身全面的增强,血肉之躯修至一种异样的巅峰。 笼罩赤山的大阵缓缓浮现。 地下灵脉震动,无数灵气升腾而起向着天空汇聚,最终都围绕在那个盘坐在天空中,被法阵托起来的赤袍道人的身旁。 赤色火焰在他的身旁浮现,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灵气燃烧形成的异象。 “咦。” 景老怪诧异的轻咦一声。 因为没有见过赤玄动手,他又先入为主的知道涂山君是散修,才情虽华溢,却也只能教出拥有雄厚法力的修士。 看这结丹的阵仗。 赤玄修习的功法竟有一种大宗的底蕴。 他虽然忘了很多东西,但是身为大修士的眼力还在,是不是大宗门的好功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这样的洞天里,不会有如此完整且高深的传承,只可能是涂山君从小荒域带进来的。 景老怪绕有深意的看了涂山君一眼,看来涂山君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不到时候。” 涂山君一直注视着赤玄,在心底呢喃了两句。他已经布下大阵,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过结丹毕竟不是个一蹴而就的事情。 以涂山君这么多年来的经验,修士结丹就要应劫,最普遍的是心魔劫,许多修士没有解决自己的心魔就开始结丹,自然会被心魔所趁。 好的观想法可以压制心魔,却也不是说一定能渡劫成功。 还有一些没有心魔的,则会应杀劫、情劫、…… 涂山君不知道这些劫难会不会和修行者当前的实力相匹配,他也没有总结过太多次,他只是觉得历任幡主的劫难似乎都比寻常修士困难。 还不等涂山君多想,面前的大阵已经开始转换。 赤玄自身的气息调整到最好,周身的威压也开始随着法力的奔涌而拔高。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液化法力在丹田中激荡,犹如风暴降临席卷的怒涛。 一颗虚幻的金丹从丹田液化法力气海中升起。 犹如一轮圆月,照亮了面前的一片赤红。 “要结丹了。” 景老怪轻声的说着,看向身旁的涂山君:“你们的命途还没有被遮掩,孽龙肯定会选在赤玄结丹不稳的那一刻出手。” 涂山君点了点头,凌空踏,身影出现在赤玄的上方,连着打出四十九道印法,犹如符箓篆书般化作金色的纹路环绕在赤玄的身旁。 丈许尊魂幡矗立在赤玄的身后。 黑底猩红封边的幡面在上方恶鬼头颅的拖动下飘摇起来,形成了一道长长的书卷墙壁,承载住那些金色的篆书。 帝京。 葬景峰。 占据山峰大半的榕树亮起了青色的光芒,无数道细小繁复晦涩文字在榕树的树叶上浮现。 接着就像是网一样连了起来。 轰隆。 榕树的枝桠转动。 一头苍老的木龙从中探出头来,略有浑浊的目光遥望凝视远方,硕大的龙爪凌空绘制出一张巨大的符箓。 这符箓看着分外的眼熟,上方记载着赤玄详细的信息。 可能许多事情连赤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也不清楚,很多事情他也忘记了。 龙爪点在符箓上。 苍老的木龙笑了起来:“我那位老伙计还是这么的不让人省心,果然将其中诀窍告知对方,不过,哪怕遮蔽了天机,这洞天的生灵又有哪个没有被记录在案呢。” “老伙计,你不会将自己的命途拿出来交换给张天宝,那个从洞天之外进来的修士同样不会。” “修士大多都是自私的。” “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将命途暂时交换也会造成纠缠不清的麻烦,甚至会顶替对方承受重伤甚至垂死,他不会这样做,没有修士会这样做。” “我等了太久。” 苍老的木龙翻转龙爪,抬头看向葬景峰的上方天空。 印玺固然是钥匙,从内里走出去的大门却在这里。那人不想在洞天里待到死,他就一定会带着印玺前来帝京。 木龙知道,他的那位老伙计也会将这个消息,告诉从洞天外进来的那个金丹巅峰修士。 那个从洞天外进来的金丹巅峰修士不会有变数,惟一的变数只有张天宝。 要是让张天宝倾吞大苍的半个天下,凝聚出的香火神躯会成为莫大的威胁。 这一点,现任的大苍帝已经告诉了他。上一次,大苍帝隔空出手,与那凝聚出的怪异神躯有过交手。 没有人承载超于洞天压制的力量,就不会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也不会扰乱他的计划。 “张天宝,你该上路了。” 老龙的龙爪虚抓,面前的巨大符箓化作纸张然后形成了一道人影。 那人身着赤色的长袍,头发被发髻扎起来,脸上的胡茬修理的很规整,只是他的一双眼睛是紧闭的,周身的气息根本不像活人。 “张天宝……” “赤羊宫,赤玄,张天宝……” 老龙苍老的声音在葬景峰内回荡,他每喊一声,面前由那符箓纸张凝聚出的人影就多几分生气。木龙不厌其烦的呼喊着张天宝的名字。 这一喊就是数个时辰。 赤山。 张天宝的结丹已经最关键的时刻。 涂山君手中结印,念动口诀:“一界转轮……” “两命接连。” “道轨忘行,神意拆缠,三分气运,法合自然。” “天地倒颠,命途交换!” 印法与口诀一同落下。 涂山君感觉他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冥冥之中自己的气机发生了变化,这样的变化是十分真实的,让他觉得分外的紧张和惶恐,还有蔓延而来的惊慌失措。 “心神合一,镇守识海。” 识海之中的袈裟老猿猛的站起身回头,看向身后侵蚀而来的黑暗,那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大雾。金色的双眸迸发金光,周身绽放禅意拳芒。 “吼!” 怒吼声自识海中回荡。 袈裟老猿将身上的袈裟系紧,摆开定意拳的拳架,此时,他犹如一道驻留在星环上巨猿,击发出一道道看不清内里形状的金色光芒。 赤玄的眼皮颤动,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睁开双眼,他也想奋力的睁开双眼,因为身后的黑暗快要追上他了。 “莫要担心,凝神聚气,继续结丹。” 淡然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紧接着万丈光芒化作屏障为他抵挡住身后一望无际的黑暗。 听到涂山君的话,赤玄心神大定,引导着法力运转。 遥观上方的景老怪神色凝重。 这时候。 葬景峰内依旧响彻。 “张天宝……” “赤羊宫,赤玄,张天宝。” “张天宝!” “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随着老龙震耳欲聋的呼喊,面前的由巨大符箓纸张凝聚的恶纸人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般猛的睁开自己的双眼。 光芒像是逸散的灵光向着四方投去。 待赤色的光芒褪去,木龙皱紧了眉头。 面前的张天宝竟在慢慢的改变模样。 身上的赤色长袍被黑色的光芒染黑,一头黑发变成猩红色,英俊的面容就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额头出生长着两只黑色的长角。 木龙也没有太过意外,因为他的那位老伙计肯定会动手,不会让张天宝重伤或是死亡。 但是这难不倒他,只要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再重新呼唤此人的命途,赤玄一样会在命途的接引下与术法相连。 不管谁来都是一样的。 涂山君低头看去。 这好像不是他的身躯,周围的环境也很不熟悉,陌生的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来过。定睛看去,面前是一只硕大的木龙头颅, 木龙与身后的好似山峰的榕树相连。 这里不仅仅凝聚着足以媲美三阶上品的灵脉灵气,还有浓郁到让他感觉窒息的香火,充盈的煞气让涂山君不由得深呼吸了两口。 木龙的磅礴神识锁定了他。 原来不是香火让他窒息,而是那庞大到足以压扁寻常修士的巨大威压。 “龙?” 涂山君轻声的呢喃了一句,他的目光这时候亮了起来,这应该就是景老怪口中的孽龙,也就是那位修为疑似元婴境界的最初大苍皇帝。 “死。” 话没有说话,磅礴的力量袭来。 龙爪瞬间将涂山君的身躯拍飞出去。 涂山君本以为自己轻易就会被杀,没想到他的身躯竟抗住一击。 而且这具身躯的法力汹涌,足够他施展几道术法。 425、吞神 涂山君感应着身躯中充盈的法力。 目光挪向榕树木龙。 他也不清楚,为何这具脆弱的身躯会有这么庞大的法力。 不过,他并不需要清楚,只要这身法力能用就足够了。 烟尘散去。 木龙犹如星光的眸子闪过疑惑。 他刚才的这一击,哪怕是寻常的金丹修士也要重伤,怎么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修士似乎并没有受伤。 “你是谁?”木龙苍老的声音响彻。 “我?” “我名涂山君,你也可以称我,尊魂真人。”涂山君丝毫不急切,他能多拖一些时间就要多拖一会儿,至少要让赤玄不受影响的结丹。 “尊魂真人涂山君。” “没听说过。” 木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龙睛死死的盯着涂山君,惊声道:“你是那个从域外进来的修士?” 涂山君并不诧异对方这么快的反应过来,反而很平淡的说:“看样子你知道我。” “哈哈……哈,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你真的会和张天宝交换命途,不知道我那老伙计许诺了什么好处给你,才让你甘愿赴死。”木龙的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 在他的眼中,涂山君已经是瓮中之鳖。 哪怕能依仗着这具符箓身躯的些许法力抵抗一二,最终也太不过死亡的结果。这可是以命途牵引气机和一身精气神,相当于大半阴神都汇聚而来。 一旦被击杀,最好的结果也是成为个活死人,除非有人愿意耗费功夫帮忙修补凝聚阴神,不然的话,只能静静的等着自己的身躯慢慢死亡。 涂山君的目光依旧是平静的:“你挡了我的路。” “我回去的路!” 老龙更好奇,但是他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个说不清楚的疯子。也不碍事,金丹巅峰只是难杀,并不意味着他杀不死:“你死在这里,我看你如何回去!” “青王碎风。” 木龙的龙爪从上方探出,四周的光芒全被这覆盖而来的龙爪遮盖,周遭的风息全部静止,就连那巨大的榕树飘落下来的树叶都停在了半空。 “枯荣真意。” 那榕树的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泛黄了。 涂山君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强盛壮硕的身躯佝偻了不少,他那一头猩红的头发也发白了一大半。 脸上,手上,布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生长出来皱纹。 一咬牙,那松弛的牙床嘎嘣一声,老而钙化的牙齿掉了出来。 身躯越发的佝偻,身上的黑色道袍也褪了颜色。 涂山君明白自己肯定已经很年迈了,老的无法动弹,就连体内的法力都无法催动这具老掉牙的身躯。 尽管他的身躯老的快要散架,但是他的眼睛依旧是年轻的。 那是一双黑红色的妖异的双瞳,年轻、富有活力,且锐利的可怕。 “我老了吗?” 涂山君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这一刻,他似乎和识海中那个披着袈裟的老猿重合到了一起,慢悠悠的拳头,就像是那些公园老大爷缓慢的打着老年太极。 “生老病死是天理,修行则是违背天理妄图获得长生。” “世间所有修士,是否如我一般向往成仙。” “成仙、长生,对于我而言,都需要借助别人来完成。只要他的气机之中拥有长生、成仙的执着,那就与我的道相合。” “我得长生需要完善……” “原来,这才是我的吞魂真意,是尊魂幡的根本。” “我悟了!” 涂山君高声呼喊,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木龙对长生的执着,那是环绕在木龙气机中的与他的真意相合的东西,他的真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之吞下。 “吞魂……” “真意!!!” 涂山君平举自己的拳头,周遭的光亮顿时被他的黑暗吞噬,金色老猿周身的金色融入到面前的黑暗中,化作一道巨大的虚影悍然出拳。 “吞!” 尊魂幡的高大虚影在涂山君的身后浮现。 这一刻,两方真意的对拼就像是两个不同的天地撞在了一起。 尽管真意的斗法并没有大范围的影响四周的环境,但是在涂山君和苍老木龙的眼中,只觉得面前轰隆一声,天崩地裂。 黑暗开始崩塌,涂山君的身躯也在老龙枯荣真意的作用下凋零。 但是涂山君不仅没有任何的烦闷,反而快意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 “我的真意完整了。” “完整了!” 老龙沉闷的声音响起:“死!” 嘭。 面前涂山君的身躯骤然炸开,在没有半点的气息残留。 老龙感觉自己中的那一拳,让他的精气神都随之萎靡了。 那一拳至少吞掉了他数年的精气神。 要不是因为境界和实力的硬差距,他感觉自己可能会被那个疯子给囫囵吞了。虽然不知会被吞去哪里。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金丹的真意不可能这么可怕。 赤山。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哇的吐口一口鲜血,双目无神的站起身来,面容呆傻,只顾咧嘴笑着。 留存在魂幡内的阴魂丹迅速溶解,浩瀚的煞气补充,将他残破的阴神给拼了起来。回过神来的涂山君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随后看向依旧处在大阵漩涡中的赤玄。 他这一身伤,没有十天半月估计修养不好,好在木龙把他变老,阴差阳错的让他和识海中的魔猿真意相合,又领悟出完整的真意,反而发挥出了那时候最强的实力。 现在再让他出手也恢复不了那时的状态。 虽然他能摹拟,但是终究不及枯荣真意对身躯的真实作用。接下来就需要赤玄走出自己的道,这样涂山君还能借光。 已经结丹成功的赤玄渐渐收拢四周逸散的灵气,稳定自身的气机。他也察觉到涂山君此时的状态,那黑红色鲜血全是本源精血。 刺眼的光芒反射到他的眼睛中,赶忙飞身上来取出疗伤的丹药:“真人你怎么样?” 涂山君摇了摇头,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躯:“不碍事。” 他需要煞气修补身躯温养阴神,灵丹妙药对于他而言作用太小了。 那老龙出手太快太狠,这个伤又直接作用于阴神,连带着肉身也出现崩溃的症状,他不能再抽调赤玄的法力维持身躯,这时候应该返回魂幡修养。 不过涂山君又有些担心那老龙会继续出手,于是传音给景老怪。 “那缕命途气机只能让他出手一次,没有赤玄的贴身之物,就是知道生辰八字也没有术式印法能直接咒死其他修士,何况修为差距已经缩小。” ‘没有吗?’ 涂山君在心底腹诽了一声。 他就掌握了一种能借用对方生辰八字咒杀的术法,上次就使用过。说起来也确实如此,境界差距比较小的话情况下,只可能让对方受伤无法致死。 修行界还是要谨慎对待,不能因为自己的修为高就觉得不会被人阴。 赤玄的气息很平稳,涂山君便解除了命途交换的术法,此时,身后那迫近的黑暗才算终于褪去,也让神情紧绷的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哇。”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 景老怪面色担忧的看向涂山君:“你这伤势……” “还好。” 涂山君吞下一口鲜血,牙齿缝隙都带着鲜血的猩甜,五脏六腑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阴神就像是个强行用阵线缝起来的布娃娃,随意一碰就会碎裂。 刚刚返回主峰平台,早就等了许久的何三匆匆走上前,神色焦急的说道:“大法师,巨岭郡急报!” 赤玄接过何三递来的有关于巨岭郡的急报。 打开一看,他的面色顿时大变,沉声道:“褚良庸已经开始攻城了,还有三位宗师境修士和一众聚集而来的修士出手攻伐香火道场。” 说罢看向身旁的众人。 吴若水是吉祥物,用来稳固白神社的。 景老怪多半没法子出手,他要和孽龙做过一场,肯定不会将力量浪费在这种地方。 涂山君身受重伤,飘摇欲坠,赤玄更不敢让涂山君帮忙。 涂山君也确实感觉自己的身躯快要碎裂,还是赶紧返回魂幡的好。赤玄结丹渡劫,大部分都作用在了他的身上,要是赤玄自己抗,说不定面对老龙第一击就已经身亡。 剩下就需要赤玄自己处理了。他现在这样的身躯,发挥不出多少力量。 赤玄长出了一口气。 为了以防意外,周回劝他将神躯体带回赤羊宫。 结丹事大,守护巨岭城是小。周回说,他们拥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巨岭城,实在不行的时候,他会调集余下五郡的兵马回援。 看向何三询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我先走一步。” 赤玄化作一道流光冲向赤羊宫的正殿。 高大的神躯被灰石覆盖,正固化在莲台上。 他服下稳固修为的丹药,又接连的服下数枚恢复法力的丹药,这才看着面前的神躯。 印法结成,面前的神躯周身石灰龟裂成大片的裂纹,化作碎片在他抖擞的时候从身躯上坠落下来。 六丈身躯缓缓站起来,将面前大殿的顶都给掀飞到一旁,赤黄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身躯四周。 赤玄飞身融入到面前的神躯。 六丈身躯暴涨至十八丈,依旧未曾停下。 猛都腾空,犹如一轮太阳从大殿破空向着远方飞去。 426、危局 乱局。 凛然的刀气一刀斩开上方香火,将之分成两半。 浊浪排空般,向两侧挤压过去。 那青色的气息与赤黄色的香火泾渭分明,虽然都是气,却像是在屠杀和争斗,一方驱逐着另一方。 巨岭大城的香火道场被金丹宗师截断。 然而这般天地大动的景象,不过持续了不到一炷香而已,四周汹涌而来的香火愿力就已经将那长虹贯日的刀气啃的干干净净。 原本破开的道场也在香火的修补下重新覆盖城池。 “祭灵护法。” 左千山的声音在身后的众人耳边响起。 那一个个奇装异服的修士全部撑起自身的法力,化作一层淡色的光罩阻挡着四方涌来的香火愿力。 身旁的神光传音至,正是那位与他们一同前来的金丹修士:“左道兄,这道场已经凝练的铁板一块,不除掉那些支撑道场的信徒无法完全破开道场。” 左千山没有半点犹豫,点头道:“听我号令,凡有香火法力者,一个不留!” “我等遵宗师令。” 身着彩衣,披着袈裟,又或是身着道袍的那些支援来的修士在进入香火道场的时候已经分开,他们需要斩杀那些身负法力的修士。 此时的捉对厮杀也就是各凭本事。 巨岭城的百姓早已经被安排着闭门。 他们只觉得又要打仗了,打仗就会死人,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只能祈祷着赤天君能再次出现。 城关防守的将士们则带着惶恐,他们可没有见到这般阵仗。 一刀。 不过是一刀就斩开了上方的天空。 好像天地在那看起来看起来十分渺小的修士手中不是坚固的天地,而是一块堆积整齐的方糕,只一招就将他们这坚不可摧的天地撕裂。 此刀气贯如长虹,从众人的头顶上掠过,明明是清彻的,却像是在众人的眼中,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赤天君啊,大法师啊,我们还有救吗。” “这样强大的修士,我们会是对手吗?” “将军……” “我还有有遗言没有交代家里。” “……” “将士们,妻儿老小皆在我们的身后又怎能退缩,我相信,法者会挡住大苍的修士,大法师也一定会帮助我们。” “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坚守城池,与大苍的狗官决一死战。” 高声,站在军阵中的将军高声说着,却不知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影从军阵的上方飞过,只见到光芒闪烁,那个指挥军阵的军将头颅高高飞起来。 原本已经略有镇定的军阵顿时哗然。 “将军!” “是那个人。”说着众兵卒看向天空,那里确实正站着个人。 “第三个。” 身着道袍的道人轻声的说完正要离去,面前陡然出现一个阻拦的身影。 来人看起来颇为年轻,发髻用赤色的长巾扎起,身上的长袍小部分染成了红色,太多补丁,虽然看起来分外的整洁,却给人一种落魄的讲究之感。 “赤天会的法者?” 道人面带惊讶,来人年轻归年轻,气息威压却并不弱小,显然是那劳什子的法者,更是一条能够换取很多功勋的大鱼。 “法首张成。” 张成沉声说着,令符激发,一道长长的怪影与他身后的影子融合。还不等道人说些什么,那怪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贫道楼观……” 鬼爪穿心而过,道人当即断绝气息。 张成没有过多停留,不将这些修士赶尽杀绝,他们还会继续在城中肆虐,残杀他们赤天会的兵卒符将。 “楚兄要挡我?” 来人散发着筑基的气息,身着黑色的官服,显然是降魔衙门的校尉。 楚歌点了点头:“百姓何辜?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校尉盯着楚歌说道:“百姓?楚兄难道忘了,我们不是为了庇护百姓,而是维护一个秩序的法度,没有秩序的人人自危,更会让百姓卷入残酷的生死斗场。” “大苍已经腐朽,他的秩序让更多人死,而我不愿。” “所以你做了反贼?!” “何为反贼?。” “反贼就是反贼。”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早就想领教楚兄的高招。” …… 常迅躺在小巷子尽头的门槛前,嘴里的鲜血止不住的流淌出来,身躯也随之颤抖。 明亮的双眸望向天空。 他没有修行的天赋,这么多年也才步入练气后期,默默的死在这里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归根到底,他也感觉累了。 前半生维持斩妖除魔的法度,后半生又跟随赤玄挑战这个根本不会在意他们这些如蝼蚁的庞然大物,大苍朝。 原本赤玄想让他转修香火道,这样实力能够提升的更快些,也能拥有自保的能力,他还是拒绝了。 就像是赤玄曾经拒绝了他的建议,建议赤玄加入降魔衙门出力。 常迅觉得自己应该守着点,也许是守着这一身来之不易的修为,又或是守着他前半生的努力,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虚度了这么多年。 也让他觉得,自己曾经做的并不是错的,他只是生在了这样的一个时代而已。 “张兄,我尽力了。” 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降魔衙门小旗官常迅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 “香火法身!” 李孝利怒吼一声,法力凝聚出一道虚影与身后的恶鬼相合,也让他本来激发的力量更上一层楼,身上的伤势也被封住。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高胖的大和尚:“杀!” “施主,你的杀性太大,还是让贫僧超度了你吧。” 苦怀慈祥的笑着,刚要继续出手,顿时面色大变,一双眼珠子瞪的滴溜圆,低头看过去,一柄黑色的飞剑已经破开他的肚肠。 “那么多废话,我早知你叫苦怀,昔日念及莲花寺也算福泽一方便没有计较,今日正好斩你。”抽出飞剑,转手将和尚的脑袋削下来。 李孝利服下丹药拱手道:“多谢顾校尉出手相助。” 顾溟点头道:“我虽能杀他,却也让他的阴神逃遁离去,你且小心。”说完再次御使飞剑化作一道长虹往另一道凶甚的地方赶去。 城内法首、校尉,全像是救火的队员,纷纷出手阻挡那些修士对香火道场的破坏。 喊杀声不绝于耳。 煞气更是化作污浊融入赤黄色的香火之中,也就是城内的百姓被泥塑庇佑,不然怕是被这样的煞气一冲就会没了心智,变成行尸走肉。 然而救火的总是没有放火的自由快意,更因为修为实力的察觉,许多法者身死入那个他们供奉的赤天君泥塑,妄图靠着最后的力量进行抵抗。 升上天空的周回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和一桩桩传来的战死讯息。 他心痛的想要流泪,但是此时他更不能乱,要是香火道场被破开,朝廷的大军压境,死亡的人会更多。 他是觉得巨岭郡可以丢失,他们这些追随赤玄的法者也可以死,但是不该死的毫无意义。 “身死者,阴神入神像,以身合道场!” 纵览大局的周回无情的下着一道道命令。 他知道这样做会让许多修士魂飞魄散,然而,他们没有别的选择,除了这些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能拿上赌桌的筹码。 一道道裹挟着庞大香火愿力的真灵涌入道场,原本就已经在愈合的香火道场像是一下子获得了力量。 磅礴浩荡的气息化作赤色的天幕自上方垂下。 左千山抬头:“这么庞大的压力,曹道兄撑不了太久,我们要尽快。” 提剑而来的庄都尉目运神光,似乎看穿了面前好似大雾般的香火愿力,朗声道:“我已经看到幕后操控大阵之人,此地交给左道兄牵扯,我去斩了那人。” “小心行事。” “道兄放心罢,我就不信等我们撕开这层龟壳,张天宝还能坐的住,他现在估计已经开始结丹了。” 庄都尉回了一声,紧接着御剑向着大阵深处飞去。 …… 城外。 是整装待发的大苍兵卒。 褚良庸站定在帅台,凝望着巨岭城。 他已经关注了许久,只等着朝廷的修士破开香火道场就率大军冲杀进去,先断掉赤天会的根基,再慢慢的覆灭赤天会。 “大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为何他们进去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出来。” 褚良庸沉稳道:“曹都尉是指挥使下第一宗师,又有左都尉和庄都尉辅助,哪怕没有那些宗门术士、左道旁门,也能以三人之力灭掉香火,我们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 曹都尉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是在用个人的修为对抗整个巨岭大城和徐州六郡百万军民的香火信念,更是和那个练就香火道场的赤玄隔空斗法。 “架徐州六郡而成傀儡,役百万军民成为信徒,铸造这般强横的香火道场,张天宝,你确实很强,只可惜,未成宗师的修士终究有限。” “这便让尔等见识一番我的宗师之域。” “天道印。” “法域。” “青刀杀魔域。” 曹都尉的双手结成天道印法,周身法力汹涌而出。 那柄被破布包裹的长刀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四方天地都照亮了起来,光芒将整个道场法域包裹起来。 “天,变了?” 曹都尉手持神刀,将整个道场的压力全部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冷言:“我便先斩了你这赤色的天幕!” 427、降临 “轰隆!” 天地失色,城池动摇。 犹如地龙翻身的巨大震动惊醒了所有佯装成鸵鸟的人。 不管是巨岭城内的百姓,还是卫戍的兵卒,又或是那些治理一方的官员,在这样的变动下,他们都像是蝼蚁。 曹都尉站在法域之内,苍茫青光所过之处皆化作锋利的刀锋,将面前的香火道场切割的千疮百孔,光幕与刀光交织,再没有半点完整的地方。 “噗。” 掌控道场的周回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双眸闪动。 没有赤天君的坐镇和帮助,他就算是现任最强的授箓者,拥有宗师境的实力,强撑着这样的香火道场也实在太勉强了。 “周将军你怎么样?” 护在周回身旁的赵江神色紧张,依靠着道场他们才拥有强大的实力,若是道场被破,一身实力不过发挥出三两成而已。 就像是大苍那么多的县官郡守,脱离了他们治下的州郡,自身的实力直线跌落,不说同境界的真仙道修士了,就是境界比他们低的都能杀死他们。 这是香火道的局限,也是他们这些修士的局限。 周回摇头道:“赵江不是左千山的对手,你去帮他,我会等李郡守前来。” “可是……” 李阿生皱紧了眉头。 眼看着赵江落入下风,他也跟着着急,但是周回这里同样需要人看顾,没有周回的指挥,整个巨岭郡的法者就会群龙无首。 “我的实力你放心,刚才只是道场法域和真修的法域碰撞造成激荡,我的法力不乱,气息稳固,不会有事。” “快去!” “如果赵江落败,你自己一个人挡不住左千山。” 周回还是下了令,他需要合理的分配手中的实力,哪怕拆东墙补西墙,至少也得保持一定的平衡。 一旦维持的平衡被打破,他们没有人会是那些宗师真修的对手。 “还不是时候。”周回呢喃着。 此时。 赤山的变动和庞大的灵气汇聚以及冲天的异象让周回凝神,周回的眼睛亮了起来:“正是此时!” “天煞封山阵。” 八块黑色的玄铁令牌从周回的袖口激荡而出,向着四面八方飞了过去,化作一道道冲天的赤黄色光柱,将整个巨岭城都包裹了起来。 大法师说过,可以用阵法抵挡朝廷大军的攻伐。 他根本没有这样做,他要的就是引朝廷的修士进入香火道场,利用大阵将这三个宗师锁在在这里,这样他们就不会搅扰大法师结丹。 “准备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将五位金丹宗师全部封锁,也锁住了三位,不会让他们去搅扰大法师结丹。” 周回站在道场的中心,平静的目视前方。 他早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只要他不解开这座融合香火道场的大阵,这三个金丹宗师一时半会儿就出不去。 赤黄色的雾气翻涌,一道人影出现在周回的面前,正是庄都尉。 “你做了什么?” 庄都尉面色阴沉。 他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阵法,刚才他试着想要出去,却被阵法阻隔在这里,而那一闪而过的结丹异象也被遮蔽过去。 赤玄在结丹,只不过他并不在巨岭城内,而是在巨岭郡的另外一个方向,这时候的他们却被困在这里。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搅扰大法师。” 周回带着笑容的看着不远处的金丹宗师。 “疯子,为了不让我们斩杀赤玄,竟以巨岭城为诱饵。” 庄都尉身为宗师也感觉面前的人有些可怕,用巨岭城当诱饵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多的基业法者,甚至还有他自己。 “你是?” “赤天会法首周回。” “你就是周回?你的人头值五万两赏银。”庄都尉重新打量周回,眼前人如此决断,倒也是一方人物,奈何对方是跟随赤玄造反的反贼。 另一方的左千山同样面带疑虑,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守城的人不早点开启这个阵法。以这阵法的强悍程度,他们围攻数月都不一定能够打开。 这也让他奇怪,没听说赤玄是阵法宗师啊。 不,那些所谓的阵法宗师给布置出大阵的人提鞋都不配,布置出这座大阵的人,其阵道修为根本无法揣测。 李阿生和赵江联手才堪堪挡住左千山。 此时的两人面色大变,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应该是周回的手笔,也就只有那人才会如此狠辣。 “大阵?” 操控法域的曹都尉神念一动,整座法域好似化作一柄凝练的长刀,然而在此番大阵下,他的法域运转的十分生涩,就像是被束缚住一样。 “你觉得这样做就能把保证万无一失?” 庄都尉看向周回,他的面容已经恢复寻常,甚至多了几分感叹:“你很利害,只是没有算到一件事。” 周回坦然道:“你是说两外两位金丹修士?” “我早已经安排好法者去阻截他们,没有他们斩开香火道场,伪苍朝廷的大军无法攻城。” “非也,而是我们的皇帝。” “皇帝?”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声势浩大的征讨赤天会吗,为什么派遣了三位金丹修士,却让乱战持续了这么久。” 庄都尉带着怜悯神色俯视着周回。 周回心中顿生一股子惊然的不安:“你……你们,你们实力不足,你们……” “不是的。” “是因为皇帝给我们的命令便是逼迫赤玄结丹,再之后才是斩杀赤玄。” “张天宝,一定会结丹失败。” 庄都尉信誓旦旦的说着,神态自若,甚至带着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周回。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是一种惩罚。 会让人信念崩塌,也会让他陷入责怪的动摇之中,甚至逼疯自己。 “你错了,正因为你错了,所以我们反而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大开杀戒。” “周回,你就与巨岭城一同埋葬吧。”庄都尉无声的拔剑,平静的声音却像是天雷般在周回的耳边炸响。 周回瞪大双眼,像上岸的鱼一样张着嘴巴,面容呆滞,身躯不自觉的倒退两步,差点绊倒在地上。 他猛的抬头看向庄都尉:“不,你骗我,大法师不会结丹失败!” “不会!” 最后一声是嘶吼出的。 周回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努力的一切,牺牲的一切,竟都是因为一个注定无法完成的结果。更不愿意舍弃了所有,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那他到底在做什么? 周回抬起双手,他这一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洗不干净! 更无法用来埋葬那个该死的大苍朝。 周回将庄都尉的面容看了个仔细,他期望找出一丁点对方欺骗他的意思,然而他失败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输了吗?” 周回仰面泪水从眼角涌出。 连结丹都在皇帝的意料之中,甚至对方还主动逼迫大法师结丹,这样深邃的谋划,怎么可能给他们起死回生的机会。 大法师固然天纵奇才。 他周回也固然做得到牺牲众人,以求最少的外力搅扰,却都不及大苍皇帝。 大苍皇帝埋葬了多少天才,又剿灭了多少趁势而起的反贼。 千年的王朝啊。 那寿命悠久的龙种皇帝,就这么的让人感到绝望吗。 “苍青之天,难道真的寿数未尽吗?” 周回低头,哽咽着说着:“我们该求谁,我们又该怎么办,我们,失败了吗……” 周回的情绪似乎影响到了香火道场,也影响到了那些赤天会的兵卒符将,和一众恐慌的百姓。 一道道裹挟着香火愿力的真灵涌入道场,却没有让周回感觉稳固,反而是遥遥星火最后的悲怆。因为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是徒增牺牲,是失败。 一具具尸体从天空坠落下来。 重重的砸在地上。 “法者大人,您醒醒。” 任凭身旁的信徒如何摇动,他们也终究无法再醒过来。 “呜……” “呜呜。” 悲鸣之音就像是风息般漂浮吹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寂静的死亡。 …… “轰隆。”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轰隆!” 暗色的天地上方出现了一尊炙热的太阳。 曹都尉惊讶的发现上方的阵法没了,但是头顶上,法域之外似乎多了一轮金色的光芒,滚烫的就像是太阳。 那太阳似乎长出了手脚。 一拳落下。 金丹法域轰然碎裂,曹都尉手中的长刀嘎嘣一声碎裂成数段:“啊,我的宝贝!” “轰!” 金色的光芒驱散了所有的乌云和黑暗。 接近四十丈的庞然大物立在巨岭城的上方,他带着悲悯的神情捻起法诀,如汪洋般的神力将巨岭城笼罩起来,那些被凶煞冲昏的百姓瞬间清醒。 不管是轻重伤势,在神力的作用下全都开始恢复。 周回捂着塌陷的胸口,咳出两三片内脏,仰望着上方的赤天君,狂喜大笑:“哈哈哈!” “大法师没事。” “大法师没事!!!” 一旁的庄都尉则神色剧变,惊恐的看向天空,那四十丈高的高大神躯宛如返回了神国的神灵,只凭着威压竟然就让他无法动弹。 但这不是最让他惊恐的。 最让他的惊恐无异于赤玄挣脱了命运的枷锁,修成了金丹。 没有人能违背皇帝。 也从没有人能在不得到皇帝的允许下结丹。 他原以为赤玄不死也频临死亡,但是现在出现的,却是已经结成金丹的张天宝。 “那是什么?!” “太阳?” 褚良庸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四十丈的高大神躯。 城外,十余万大军,宛如黑压压的蝼蚁,吓得瘫软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428、独战 “嗡。” 金色的光芒化作流光将巨岭城的凶煞完全洗刷干净,巨岭城的百姓因为距离香火神太近的缘故,他们根本无法看到赤天君的全貌。 但是那股力量是不会错的。 那股足以安抚他们恐惧之心的温和力量,与上回体验到的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的强盛,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的憧憬,顶礼膜拜高诵真名。 巨岭郡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上。 那些身着符甲的兵卒更感觉力量在身躯中涌动。 香火长河完全铺开将整个巨岭郡都化作一片赤金色的汪洋,而那捻着法诀悲天悯人的赤天君轻轻的迈步,身影已经从云端走下。 “不,那不是太阳,是香火神!” 褚良庸的手掌微微颤抖着,眼中更带着难以置信。天理教的教主起事都没有这般浩大,不曾想被视为稳扎稳打的赤天会却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但,这不该出现。 皇帝与他的密旨曾言说让他们逼迫赤玄结丹。 虽未言明什么,以皇帝的雄才大略,应当是想赤玄死在结丹的路上,怎么现在看来,那香火神的实力不降反增。 还是突飞猛进的增加。 曹都尉直面赤天君,一身宗师威压凝聚成刀,气息法力化作法罩将他护在内侧。 赤天君的金色双眸看向曹都尉。 目光如电,像是燃烧的火炬,将曹都尉周遭铺展开的气息燃烧,覆灭了法域的所有残留。 曹都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逃离。 这东西根本不是宗师能够对付的。 他的法域被香火神一拳击碎,威压气息被压至身侧根本无法释放出去。他是金丹宗师不假,而且是少见的天才。 然而再是天才,也不会认不清形势。 还不等曹都尉遁走一只大手已经笼罩上来,五指像是牢笼般将曹都尉禁锢在其中。 这个巨大的牢笼将闯入城中的那些修士全都吸了进去。 有些人还处于震惊,还有些则在斗法的关键,更有一些正要解决掉赤天会的修士,但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出现在了这里,就像是被挪移过来。 青崖观的老道士举目望去。 湘西赶尸的弟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两具炼尸化作烟尘血水,苗疆的蛊虫缩在那人的脖子里,为了避免被炼化,竟开始往他肚肠钻去。 左道旁门祭出白骨堆,妄图抵挡赤天君的神力,却发现骨堆已经化作滚烫的岩浆,狠狠的淋在他们的身上。 焦灼声伴随着惨叫,将那修士的皮肉烫掉。 “……” 身处其中的曹都尉同样感觉可怕。 那庞大的香火法力好似一座丹炉,要将他生生融化。 不错,赤玄就是要生生融了这些人。 哪怕将他们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也难掩他的心头只恨。恨意同样影响了赤天君,掌中的法力再次升腾。 “啊!” 曹都尉大吼,金丹飞速旋转:“救我!” “救人!” 左千山和庄都尉没有丝毫犹豫,长棍与飞剑瞬息冲到了香火神的手腕,妄图砍断手腕救出被困的曹都尉。 然而兵戈虽至,却没有击碎神躯手腕。 “怎会如此?!” 左千山愣在当场。 他曾与张天宝斗法过,香火神确实强的难以匹敌,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坚不摧,连他们两个金丹宗师击发术法施展兵器都无法截断。 庄都尉顿时心生恐惧,哪怕集合他们三人之手,也根本不是香火神的对手。连香火神都打不过,何况是见到操纵香火神的赤玄了。 “啊。”曹都尉感觉自己周身皮囊都在融化,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完全炼化成一滩血水。 再看那已有些呆傻的两位同僚,惊呼道:“走!” “走啊!” “走?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赤玄轻吐,赤天君的实力毕竟没有强到强抓宗师,何况是距离他那么远的左千山和庄都尉,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客气。 右手下压将那两人也囊括其中。 赤天君上下双手形成攒团的模样,巨大的压力随之而来。 “啊,我要化了!” 惨叫一声的左道修士瞬间化作一滩血水,其他的筑基修士也没有好到哪里,纷纷舍弃了自己的肉身以阴神逃遁而出。 “都尉,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 “我不该来的,我不该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不会有意外吗,为什么他这么强大。” “……” “天师,我们错了,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绕我一命。” 痛骂者有之、悲伤者有之、后悔者有之、还有下跪求饶者,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来这里,更不会掺合到这场战争中。 但是,一切都晚了! 赤玄视若罔闻反而是加大了手中的炼化。 “给我炼。” “住手!” 威声赫赫,一道光芒自远方闪烁,赤玄定睛一看,又来了两位金丹宗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坐镇另外两路大军的都尉。 出言者修为更加高深。 赤玄低头看过去,赤天君双手凝聚的铜炉竟被开了一个口子,那三个金丹和一众被炼去肉身只剩下阴神的筑基修士趁机逃窜出来。 赤玄勃然大怒,当即祭出法宝。 尊魂幡的巨大幡面从上方掠过,可怜这些刚刚脱困,还处于劫后余生的阴神们就已经被魂幡吸收成为魂幡的力量。 道观内,涂山君的伤势恢复加快了几分。 也许是感应到了法宝的变化,赤玄的眼睛一亮。 这些筑基阴神都能帮助真人恢复不小的伤势,那眼前的五位金丹宗师,岂不是一下子就能将涂山君的伤势完全恢复。 “好胆,让尔住手,竟还敢继续出手,更炼制这般魔道法宝收拢阴神!”声音宛如炸雷般落下,那五位金丹宗师已经聚集在一起。 “与反贼邪魔不必讲什么道义。” “一起出手!” “杀!!!” 五位金丹宗师齐出手,犹如五道光柱将面前的香火愿力全部扫清。真仙道修士本来就对其他的修士有细微的压制,何况是断绝了前路的香火道。 香火愿力根本不是主流力量的对手。 原先还能以力压制别人,但是五位金丹宗师一起出手,纵然是赤天君也没有办法。 “杀。” “庚金剑雨。” 左千山背后的剑匣轰然打开,白色的庚金剑气化作蒸腾而起的云雾,在天空中凝聚成覆盖上方香火的巨大剑雨云彩。 暴雨将至,白色庚金云彩积攒至阴沉,将已经扩散出去的香火愿力压缩回来。 “天青万罡斩。” 左都尉聚血成刀,祭出青色术式。 磅礴刀气也随之化作一柄数十丈的长刀在天边出现。 “森罗气!” 巨木藤蔓从一道道光棱术式中冲出缠绕在赤天君的身躯,虽然看起来也仅仅是限制了赤天君的行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是仅仅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差池,剑雨已经破开香火大幕。 青色刀气杀至赤天君面前,被他双手摁住。 “快啊!”曹都尉大吼。 “天星陨落之术!” 堂皇大术,终于浮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道巨大的赤黄色法阵完全覆盖了赤天君,无数根带着熔岩的棱柱汇聚成一根巨大的戈矛,从天空中大术纹路中击发。 “嘭。” “砰砰砰!” 戈矛贯穿了赤天君的头颅,硕大的神灵头颅轰然崩塌,炸成无数的香火烟尘。 连带着,整个巨大的神躯也随之坍倒。 只不过在半空的时候,那金色的身躯就已经化作浓郁的香火向着城中逸散。 “赢了吗?” “还未,不过失去了神躯的依仗,一个赤玄也翻不了天。” “说的不错,只要毁了他最大的依仗,胜利依旧属于我们!”那四位金丹宗师信誓旦旦的说着,左千山倒是面色凝重,他知道一些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小心,赤玄身后可能有更恐怖的人。” 随着烟尘散去。 一道身着赤色法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正是赤玄。 赤玄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他有幸一人独战朝廷五大都尉。 这五个拿出任何一位都能镇压一方,如今却要共同出手对付他。放在以前,他这个落魄道士想也不敢想,但是现在已经不同。 当他修成金丹,方才真正的体会到那句丹道名言。 一粒金丹吞入腹,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万法宗的功法本就绝强,又有涂山君教导,加上那么多巩固修为提升底蕴的丹药,还有奇妙的术式印法。 他的战力到底有多么强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今日就能就得到验证了! 他依仗的也根本不是神躯,虽然赤天君确实给他提供了无穷的帮助,但是也给他带来了庞大的压力。 那是对肉身和阴神双重的压力。 神躯一时半会儿凝聚不了,反而让赤玄感觉一身的轻松,他也终于能使用自己真仙道的实力,和这些朝廷的顶尖宗师过过招了。 “赤玄,还不束手就擒!” “张天宝,你可不要执迷不悟,与朝廷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让你侥幸结成金丹,莫要以为朝廷拿你没办法,你不过是个金丹初期,我们哪一位不是你的前辈。没了香火神,你什么都不是!” “……” 429、仓皇 “张天宝,莫要执迷不悟!” “现在束手就擒,我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没了香火神,你的修为不足为惧。” “张天宝……” “……” 一道道威吓化作音波将赤玄包围。 香火神躯破碎后的香火碎片好似流光般在天空中划落。 此番变故,城中百姓、兵卒、法首都看在眼中。 赤天君的消散让他们不由得心生恐惧和彷徨。 也许,就像是朝廷的宗师说的那样,没有了香火神,他们就再难有活下去的依仗。 “我们会死吗?” “朝廷的大军就陈列在城外,我们……” 刚刚获救的喜悦被香火神消散的场景击溃,麻木、绝望,以及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命运的彷徨,只能互相依偎着抱团取暖。 周回愣愣的盯着溃散的赤天君,双目涌出泪水,那是无声的。 “不,不会这样的,只要道场不散,香火愿力重新凝聚,赤天君就会重新出现!” “所有法者听令。” “听令!” 周回的嘶吼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凝聚香火需要时间,而现在他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那五个金丹宗师不会给他们这样的的时间。 “事不可为之时,我们要给大法师争取……” 众人的传音交织成一张大网,此时,网中突然多了一分声响:“不必。” “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接下来,交给我。” 那是赤玄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察觉到周回等一众法首想做什么的金丹宗师厉声道: “不能给他时间重新凝聚香火神。” “既然他如此固执,我们也不必顾及什么,一齐出手,除掉反贼以绝后患!” “好!” 左千山沉着的提醒道:“诸位且小心,赤玄的背后站着更加恐怖的修士,陛下曾言,那人来自域外,实力强绝,我们不得不防。” 曹都尉阴沉着脸:“我正想领教一番域外魔头的强大。” 赤玄咧嘴笑了起来,压低声音,不屑的说道:“你们不配和真人交手!”转而怒从心中起:“真人更不是魔修,真人是真正的修士,是这世间最强的修士!” 虽然他总称涂山君为魔君,那也只是因为曾经不够了解,更不明白涂山君。 魔君本也是尊称,不在魔而在君。 但是,当别人称呼涂山君为魔修的时候,他感到忿怒! 领他踏入仙途,走上自我之路的真正大修士,不该被人诋毁,也不该被人污蔑,被世俗看轻。 哪怕那人根本不在意世俗对他的看法。 幡内的涂山君微微动容,他没想到自己在赤玄的心中是这么高大的形象,更觉得有些愧疚,昔年他曾经想把赤玄当成他离开洞天的踏板。 那时候,情绪被折情术和定意扫清,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哪怕他修为更进了许多步,也不该抱着这样的心态对待他选中的道友。 其实他早就有些意识到了这件事,所以后来才不遗余力的培养赤玄。就算没有师徒的名份,在涂山君看来,赤玄也早就已经是他的徒弟。 …… “动手!” 那五位金丹再没有给赤玄时间。 再度一齐出手。 “今日枷锁即去,我便让尔等见识见识,真人传授给我的功法。” “火注!!!” 赤玄大吼。 炙热的气浪化作漫天的红霞。 浩荡威压好似那天际袭来裹挟着庞大流明火焰的天星。 万法宗中流砥柱功法,火注经的深厚法力似乎要凝聚成实质的气息,强大的波动化作怒涛,将整个巨岭城上空都给覆盖了起来。 熊熊火焰化作一道道奇怪的篆书铭文将赤玄包围。 他身上的道袍也完全化作赤金色,好似大阵在身上流转。 一抬手,掌心浮现赤色的术法纹路,交织形成印法。 “火龙术!” 赤色火焰纹路骤然放大,一条十余丈巨大火龙怒吼着从术式中钻出来,咆哮着冲向了那五位金丹宗师。 左千山神色惊讶。 这庞大的威压根本看不出来眼前这人是金丹初期,说他是金丹中期甚至是后期都有人相信,而且术法的精妙也比他们高上一筹。 就像是用同样的算筹算数,但是对方却拥有更加精巧完善的的公式口诀。 不仅仅施展术法比他们快,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所耗法力也比他们少,而且人家修得的法力却比他们深厚。 就是这些堆积起来,拉开了差距。 要是再有不同的天赋,领悟出更契合自己的道心真意,那实力的提升就更会上几层楼。所谓的越阶战斗,就是在这样一点点的积累中完成的。 这还不算其他底蕴,如强大的法宝、符箓、丹药、灵兽…… 炽焰火龙死死的咬住面前升起的巨大水幕,蒸腾的热气化作浓浓的白雾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这样的温度,换了寻常凡人近前,瞬间就会将身躯蒸发个干净。 “怎么会这么厉害?” 庄都尉震荡着体内的法力,面前的水幕已经被或火龙撕开口子,此时已经冲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要一口将他吞下。 “噌!” 剑光闪烁,手持法宝的左千山颤动自己的手腕,庚金法力环绕将他燃起的衣袖扑灭。这一剑,也耗费他不少的法力才堪堪斩杀被水幕消耗的术法。 赤玄回头看去,蒸汽和余波快要蔓延至巨岭城。 虽然有道场庇佑,金丹修士的斗法波动还是太过于浩大了,距离城池又这么近,没有法域作为支撑,外泄的余波很容易就会波及死大片的普通百姓。 “起阵。” 手中的术法像是一团聚集的火焰,化作三十六道炸散。 好似以赤玄为中心奔走散开的流星。 数丈高,上半身魁梧,下半身赤色烟尘的赤天力士出现在大阵之内,纷纷伸出手掌触碰大阵的节点,撑起了巨大的封山阵法。 再无后顾之忧的赤玄说道:“如此贫道便能放下心打死诸位了!” “赤极火龙!” 张天宝高举双手。 印法纹路在他的头顶上凝聚,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一瞬间,三十二道燃烧着火焰的数术式铭文浮现。 此时的张天宝已然展现强大的底蕴。 左千山横剑在身前,目光之中满是凝重。他们还是低估了赤玄,怪不得赤玄说的那么大气,原来是对方真的拥有这样强大的修为。 香火神虽加持了赤玄的实力,却也给他带来了负担,又因为香火力量被真仙道压制,导致赤天君没有形成那样的碾压之势。 现在则不同。 为了歼灭香火神,他们都动用了最强的术法,加上早先与香火神缠斗许久,他们的法力早就消耗了七七八八,此时更难抵挡现在的赤玄。 “我还有一法。”曹都尉沉声说到。 庄都尉赶忙制止:“不可,自爆金丹会让真灵溃散,就真的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了。” “不这样做又能如何?我们的法力已经消耗大半,天地灵气稀薄,丹药药力发挥缓慢,我们没有什么胜算。” “让我来吧!” 左千山长出了一口气,这是他和赤玄第二次交手了,他希望能做个了断。至少有他这样不顾生死的冲杀上去,就算杀不死赤玄也总会让赤玄重伤。 在这样灵气稀薄的世界中,金丹修士一旦重伤就很难恢复过来,最后将会拖成致命伤。 “诸位宗师莫要烦忧。” 城外的大军香火涌动,随着褚良庸祭出一道青木令符。 一具高大的身躯从其中走出来,青色帝王袍加身,头顶冠冕,威严的的双眼,漠然扫过你好似睥睨众生。 瞬息间,那道人影已经出现在赤玄的对面。 “陛下!” 五人顿时惊呼出声。 借助香火施展术法,虽然来者不足大苍帝十之三四的实力,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也绝对是个好消息。 再展大术的大苍帝,惊诧之余,怒喝道:“张天宝,尔敢!” “贫道有何不敢” 赤玄大吼,周身三十二道赤极火龙轰然激发,铺天盖地的赤色席卷,瞬间就将冲上来的大苍帝虚影和他身后的五个金丹宗师淹没。 “炼!” 火龙团成一个巨大的铜炉猛然收缩。 少顷。 狼狈的大苍帝拖着几道身影从中钻出来,暴怒厉吼:“张天宝,有能耐你就来帝京,朕在帝京等你。” “今日之耻辱朕记下了!” 话音未落,大苍帝拖着灼烧的帝王袍,破损的冠冕,披头散发的化作一道虚影在远方闪烁,消失在云端。 “撤军!” “大军撤退!” 由褚良庸率领的十五万大军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赤玄会将怒火撒在他们的身上,连许多安营扎寨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就匆匆逃离。 赤玄站在巨岭城前,暗道可惜。 那时候是击杀五个宗师的最好时机,不成想大苍帝从中作梗,让他带着五人逃离,不过也无妨,那五人都带着伤势,其中几个还是重伤,至少十来年无法成为他的阻碍。 十来年,天地大势早就该改了,赤玄丝毫不觉得畏惧。 “可惜没有引他们入幡为真人治好伤势。” 赤玄扼腕叹息道。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一愣。 这要是弄进来这么多金丹阴神,保不齐他现在就会被洞天扔出去面对雷劫,那五个宗师重伤,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随后,赤玄抬头看向帝京的方向。 他们会去帝京,彻底了结一切! “贫道会去。” 430、外局 小荒域。 东部,万法宗。 钟灵毓秀之山峦风貌,绵延崇山峻岭伴随着飘淡的烟云,时不时有灵兽自地上奔走、天空腾挪飞过,隐没消失在云层的深处。 云深缭绕处,金顶耸然、宫阙林立,闪动符箓光芒和铭文阵法。 紧接着,一道道遁光闪烁。 均是撑起法罩修为强大的弟子。 他们施展术法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或是向着自己所在的座峰飞去,又或是往返于楼阁宫殿群的大殿。 还有些弟子则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外界出任务回来。 倒扣下来的穹顶大阵,宛如一方带着涟漪波纹的巨大水晶,若是离的近了,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但是这些返宗的弟子显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美景。 “咦,师兄,你也回来了?” “师妹近来可好啊。” “……” “师姐、师姐怎么走的这般匆忙。” “嗐,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的不灵通,陨炎真人寿元将尽,阳城和血煞宗已经出现火拼,边境之地多有摩擦,闹出了不少人命。” “甭管是正道宗门还是魔宗,都对阳城虎视眈眈,大战更是一触即发。所以师门才将我们急匆匆的召回来,免得我们卷入斗争里。” “只要他们不侵扰凡俗,我们也不必插手。” “师叔……” 说话的那位身着黑白长服的男弟子收敛了自己眼底的惊讶和倾慕之色,赶紧回应道:“师叔,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不知道也影响不到您的。” 说话之人的声音十分宽厚,听起来也甚是悦耳:“劳烦通报,我要见掌门师兄。” “弟子愿意效劳。” 董梁赶忙返身去往座峰的大殿,不敢有半点的怠慢。 少顷,董梁走出大殿说道:“师叔,掌门师尊请您进去。” …… “什么?!” “你要离开宗门。” “在这个节骨眼上?” 桌案后的老头差点蹦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高了,又压低说道:“有什么事情,交给弟子们去办就是喽,没有必要亲历亲为。” “再者言,那大黑山现在是烫手山芋,尸魃宗联合血煞宗很希望将之吞下,当作一个桥头崖台来牵扯阳城。” “你即将前往上宗,何必在此时节外生枝,若有个差池……。” “正因如此,我才要回去,大黑山是我父心血,我不能坐视它被人占了。”话音斩钉截铁,说话的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眸。 些许雷电神光好似萦绕的飘絮让人望而生畏。 猩红色的长发被她用发簪扎起来,在这一身黑白法袍的映衬下,看起来异常的妖异,然而紫色雷弧却抹平了妖异,全以奔雷的震撼。 十多年的光景,涂山惊鸿已经长大了。 三十岁前成就金丹真人,心魔劫说破就破,根基之扎实,放眼整个小荒域无人出其右。因此,凭借着强大的天赋和修为,很快就得到了一众长老的推荐,准备离开小荒域前往上宗。 离开之前却还有事情要做完,一是安顿大黑山的要修,二就是回家祭拜。 这么多年她因为修为不足不敢出宗门,竟十年都没有回去祭拜父亲,为人子女实属不孝。 想到这,涂山惊鸿的双眸多了几分血丝和红澜。 “唉,也罢,你要去,为兄阻拦不了,不过这件事还得等等,等师尊出关你与师尊和一众师兄弟同去。” “为何?” “本来不该告知你,不过因为你是我宗百年难遇的天才,为兄就破例说上一说。” “大黑山地界有一封印的洞天即将雕零,宗门会派遣弟子前去处理,那时候,你顺道回家省亲便是。”万法宗的掌门抚摸着胡须说道。 说白了,现在单独出去,他们不放心。 处理洞天问题的时候人多势众,真要有个意外什么的,有长辈照看,又有一众师兄弟帮衬,别说血煞和尸魃宗,就是其他几大宗门都联合起来,也不必退让。 现在单独去,以万法宗的中立态度,他们没法子这样护犊子。 “那,还需要多久?” 一看涂山惊鸿的态度稍有缓和,掌门真人悬起的心才放回了一点:“据宗门估计,该是还有个三五年的功夫。” “放心,三五年内,就算小荒域的正魔打起来,也打不出什么恶劣的态势。” “幽冥地深处的那位也不是好相与的,血煞宗和尸魃宗也会有所顾忌。 掌门真人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妹。 注视着涂山惊鸿返回她坐镇的座峰,嘟囔道:“回回大典垫底,好不容易出了个好苗子,可不能出差错啊。” 这修成金丹的师妹固然身世凄惨,但却有三位金丹妖修护持左右。 大黑山不算顶尖的基业,也是难得的一等,这样一个大势力的少主,要不是那位金丹大真人死了,还真轮不到他们万法宗。 翻来覆去的查证,那人竟和他们万法宗渊源不小,昔年曾经救过许多的弟子,得了他们万法宗的善意。 单凭这个,故人之后他们也得照顾周到,不然以后如何取信于人。 虽是这么说,目光中的忧虑还是一闪而过,大黑山王涂山君的来历奇怪,死的也蹊跷,其中肯定有人作梗,但是又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上宗资源岂是他一介金丹能调动的。 涂山惊鸿想查个明白,就需要不断的提高自己的修为,直到有朝一日有能力也有本事调动那些。 说回小荒域现在的局势。 天鬼王死了,地盘被他曾经的部下瓜分,妖脑子差点打出狗脑子。因为内耗严重,这才让血煞宗动了别样的歪心思,想要吞并大黑山。 这百来年,血煞宗野心勃勃。 门内又多出了一位领悟真意的大真人。 合纵连横用的那叫一个漂亮,门下弟子更是在地界奔走不休,要不是没有元婴真君,怕是要行那所谓的一统之举。 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大家也明白,不过是为了争夺资源。 阳城的陨炎真人寿元将尽,血煞宗的那位太上长老倒是还能支撑些许时日,怕也时日无多,自然想更进一步。 魔修又多自私自利者,为了完成自身修为的破境,什么样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掌门真人想着,还是再给师妹申请一个禁地闭关的机会,巩固一番修为,也将这两三年给掠过去。 至于到时候怎么办,还得看洞天的状况。 “来呀……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说罢。” …… 幽冥地。 十万里大黑山。 一道人影匆匆走近,迈步踏入大殿之中。 说是大殿实际上是偏殿,因为大黑山主峰的楼阁大殿一般修士都没有资格踏入其中,更何况是占据了。 偏殿,烛火幽幽。 一位身着常服的儒雅老者正翻批改着手中的卷宗,身旁摞着高高的案牍。 “西部灵田的管事之职,老朽记得原先是……,怎么在修行的途中走火入魔了呢,也罢,该重新挑选一位。”老者叹了一口气,满是惋惜。 这十多年,大黑山没有出现新的金丹修士。 为了防止别人觊觎,连少主身边的三位金丹都回来了两位,坐镇于此。 有了五位金丹修士的坐镇,加上庞大的阵法,还有挂靠在阳城的这点情分,大黑山的基业才保了下来,不然的话,这样大的基业,又没有多少强大的修士,那些顶尖的一流宗门早就动手了。 “丞相。” 来人恭敬的喊了一声,行礼将一份信函递了过来。 “这是……?” “尸魃宗的信函,这已经是尸魃宗的第三封信函了。”来人带着忧愁的说到,前几年的时候他们重建大黑山,大型灵舟往返阳城,将灵植作物销售出去。 后来几年还算安稳,这几年,因为各大宗门边境都有摩擦,距离他们最近的尸魃宗已经按捺不住了,来了两封信函,妄图劝降他们。 这不,又追加了第三封。 不用拆开,聂权九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定然不是什么客气的语言,威胁之意跃然。大黑山这块富得流油的大肥肉,他们肯定不会放过。 不一会儿。 马陆踏入偏殿,皱眉道:“尸魃宗又来信了?” “这次不仅仅是尸魃宗,还有和阳城有摩擦的血煞宗,这两大宗门都对我们这里有意思,答应给你我几个内门长老的的席位,其余资源都在清单上。” “如果不答应的话,宗门大真人亲至,必然灭大黑山满门。”聂权九将信函扔给马陆。 马路看也未看信函而是盯着聂权九说道:“你答应了?” 聂权九怅然良久,摇了摇头。 如此,马陆的神色顿时缓和过来,宽声道:“放心吧,阳城不会坐视不理。” “昔年大王的情谊,还剩下多少啊?阳城?阳城自顾不暇的。而且大王……”聂权九看的清楚,阳城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似乎又有些追忆曾经。 “实在不行可以去信少主的宗门。” “你是说万法宗?” “万法宗才不会管弟子势力的死活,他们那样的宗门做的是大事,要的是公平。” “请少主回来……” “不可!” 聂权九斩钉截铁:“害死大王的幕后凶手一直想要寻找少主,此时呼唤少主返回,反而会害了她,这件事休要再提。” “那……” “事不可为的时候,毁了大黑山也绝不留给血煞宗。” “我们的命是大王给我们续上的,大王说过,守不住基业无妨,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可总觉得愧对大王。” “要怪,就只能怪我们没有力量,死战在这里就没人看顾少主了。我会联系后路,到时候,可以先送一大批人离开小荒域。” 送走了马陆,油灯映照下的聂权九长叹一声:“大王哎,大王……。” …… 涂山君自是不知道小荒域的局势变动,自大苍的大军退去,赤天会势如破竹。站在赤玄的身旁,涂山君的虚影掐手指算着日子。 431、帝京 又三年。 原本还颇为活跃的朝廷一下子没了动静,就好似中央与地方断了联系一般,州郡的天灾人祸更让很多野心家获得了实现自己野心的机会,趁势而起。 “天理教的教主,又拉拢了一批人,还将凝聚香火的法门散了出去,他想做什么?” “也许是想让天下更乱一些。” “些许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管他。” “……” “大军进展如何。” “徐州、黎州、沧州、森州……” “南地的大半州郡已经落入我们的手中,如今,我们是这乱世之中最最强大的一支,就是朝廷也不行。”李阿生翻找着案牍地图,将之展开悬在面前。 周回眯着眼睛。 他不需要地图也能将他们占据的地盘说个清楚。 天下二十一州,有七州之地落入他们的手中,要不是怕没有办法掌控那么大的局势,还能拿下更多的州府。 过于恶性的发展,哪怕他们勉强吞下那么多的州郡,也会完全吐出来。 曾经的巨岭郡衙门现如今已经用赤天力士更改了模样,身着赤袍的道人起身抻了个懒腰,案牍劳形比之修行还要难上几分咧。 这也是因为他不处理政务的关系。 听了涂山君的话,他将这些杂务扔给了其他人而专心修行,如今也不过才出关不久而已。 展开线报,赤玄眼睛一亮,颇为欣喜的看向一旁的涂山君说道:“真人,凉州也已经收入囊中,我们北上之时,西北的大军无法越过这道屏障。” 此时的涂山君伤势尽复,也能够借助赤玄的法力让真身长久的留存在外。金丹期的法力足够,何况这三年过去,赤玄在资源的堆积下已经进阶至金丹后期。 涂山君手里头的资源也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没办法,这些东西都用来提升赤玄的修为了,又因为时间紧张,导致浪费了很多。 越过金丹劫,剩下的就是积累。涂山君又是宗师级的炼丹师。但凡赤玄感觉到瓶颈,涂山君就会炼制帮助他突破瓶颈丹药。 这几年的功夫,片刻都没有闲着,涂山君感觉自己对丹道的理解又多了几分,可惜受限于资源,他现在也已经没什么需要做的了。 金丹后期的修为,加上香火愿力和培养出的神躯,赤玄完全能过够爆发出媲美没有领悟真意的,当年在大黑山出手对阵落日山的涂山君。 再加上他这个金丹巅峰,领悟真意的大真人,尊魂幡内余下的九尊金丹真人,数千阴神。 这样战力的堆积,已经是洞天世界能承受的极限,哪怕对方曾经是元婴老怪,敢动用超越金丹巅峰的力量也会被洞天扔出去。 没有印玺当作开门的钥匙,被凋零的洞天排斥出去,后果十分严重。而老龙的寿命不足以支撑这样的伤势。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景老怪叹了一口气,他的身躯微微闪烁,好似失帧般的抖动着,看向赤玄说道:“洞天快要雕零了。” 赤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拱手道:“敢问前辈,还有多长时间?” “短则数月,长则两年。” “到时,凋零的洞天会坍塌成压缩,你们就再没有……” 其实后果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也讲过太多遍,再重复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个什么情况。 “前辈的那个办法,可行吗?” 涂山君皱起眉头,以人之力又怎么可能阻止洞天的凋零,就算他们是宗师境修士,也不敢说改变什么。 “只要拔除香火道种,解除对洞天的固化,外界灵气能够接济洞天,重新稳固局势。” “承受的修士上限会有所改变,至少能保住这一世的生灵。” “就算我们不做,万法宗也会接手。” “万法宗吗。”涂山君的眼中带着怅然,还有期许的轻声的呢喃了一句。 景老怪略有诧异的问道:“小友对万法宗很熟悉?” “还好,我曾经有一好友是万法宗的弟子。” 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还嬉皮笑脸的称他涂兄。 说熟悉他也熟悉,说不熟悉也不熟悉,也不知道惊鸿如今过的怎么样了,为人父,尽管是因为外因没有陪在孩子身边,也多有失职。 ‘孩子总归需要成长,不该待在我的身边。’涂山君心中的思绪翻,他觉得待在他身边反而会受到限制。 赤玄惊诧的挪过来目光,他修行的功法就是万法宗的,名为“万法火注经”,能获得这样核心的功法,涂山君估计不仅仅是熟悉。 不过赤玄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真人不想说他也没有追问。 “曾经……” 景老怪眼中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个词一般人可不会轻用,既然是曾经,那么现在要么是闹掰了,要么就是那个万法宗的弟子……死了。 两人一同沉默着。 涂山君是怔然出神,而景老怪则是单纯的沉默。 “我们该去了结这一切了吗?”赤玄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茫然的双眸渐渐汇聚成坚定,他日思夜想想要赶往帝京结束一切。 但是。当这时真正来临的时候,赤玄却感觉到紧张和不安,还有深埋在心底的一丝畏惧。 识海中的观想真意转动,将他内心的情绪消除干净。 “没错。” 景老怪点头道:“该去结束这一切了。”眼中满是怅然,这一切终归要有个结束,一切从他开始,也正该由他出手将这一切了结。 涂山君没有说什么,赤玄的实力想要再有所提升就要领悟真意,然而真意岂是那么简单就能领悟的,悟性、沉淀、机缘,缺一不可。 所以与其想办法让赤玄领悟真意,不如用剩下的资源让赤玄达到金丹巅峰,将丹田气海提升至巅峰。 如此倒是能发挥出魂幡的全部力量。 好在洞天对修士的修为压制的厉害,不然涂山君也没有把握面对一个曾经疑似元婴老怪的老龙。 赤玄点了点头。 原本想靠着大军先慢慢蚕食,然而时不待我,一旦洞天凋零,他们很可能会跟着一块身亡。有修为者能自保离开,这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又怎么办呢。 因此也只有砍倒香火道种这一道,然后就等着外界的灵气融入滋养,这样让洞天和外界连接起来,还有继续生存下去的环境。 一日后。 赤玄召集了身居巨岭郡的赤天会中流砥柱们,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明日集结大军,兵发帝京。” “个中缘由你们该是明白,我意已决,我们也没有退路。”赤玄起身,看向这一众与他走来的兄弟姐妹,尽管有法力的维持,他们也都与曾经不一样了。 他们的脸上添了风霜,身上也多了不少的伤势。一路摸爬滚打的走过来,一次次的面对围剿,大军的压境,以及修士的厮杀,身边的人死了很多,却也让他们成长。 “喏!” “遵命。” 众人的目光分外的坚定,纷纷起身从座位上离开。 赤玄背着手,身上的赤色道袍在微风下飘动。 他也同样多了不少的风霜,回头看向耸立在赤山上的道观,赤玄猛的腾空而起,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他已经返回赤山。 取来供香用一旁的油灯点燃,顺手将燃起的火焰甩灭,独留下袅袅的烟云,赤玄将之安放在面前的香炉上,良久才说道:“师父啊,我这就走了。” 说是师父,实际上老头子更像是父亲。 相比较而言,涂山君更像是个严厉的师父,也许是他的修为让涂山君满意了,又或是涂山君自己想通了什么,现如今也不再冷漠的让人畏惧。 “等我回来再给您老上香。” 赤玄拍了拍烟尘,快步的走到门槛。 刚要迈出去的时候又停顿下来,回头,盯着那块牌位,最后还是转过头去,化作一道赤色的光芒离开道观。 大军集结的很快,他们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 其实也不算快,赤天会的兵卒们很少去思考应该怎么打仗,只要按照上层将令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足够了,他们也很少思考打赢或者打不赢的事情。 那怕他们的生活已经好起来,眼中依旧没有那所谓的希望的火焰,因为他们连希望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跟着大法师能吃饱饭,不会被人欺负。 其实,这就足够了。 …… 帝京。 龙庭。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这是三年来为数不多的几个大朝会。今日朝会商议的是如何阻断已经越过龙头关的赤天会大军,又应该派谁去领兵。 王座上,现任大苍帝懒散的倚靠在扶手上,硕大的龙头搭着手掌,淡然的双眼俯视着朝堂上的这些文臣武将,也根本没有将奏折的内容听清楚。 “陛下,臣有本奏。” “说。” “反贼赤天会纠结二十万大军,已经越过龙头关,不日即将抵达帝京,还请陛下召集各地兵马进京勤王。” “陛下臣……” “你也说说。” “陛下……” “你说。”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大苍帝百无聊赖的点着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香火修士。说话的功夫,他也懒得维持那稀薄的血脉,索性恢复了人身的模样。 “都别装了!” “维持着这副朝议的仪态做甚。” 大苍帝懒得和他们扯皮,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张天宝来帝京,然后以雷霆之势将之镇压消灭。 明天,这天下还是天下的模样。 大军又如何,修士多又如何,到了这般境界,靠的不是堆积出来的低阶修士,而是能够改变局势的顶尖力量。 这力量,张天宝没有,而他拥有! 大苍帝摆了摆手道:“若是无事了,诸位就都回去吧。” “天,塌不了!” 432、请君 岁月风霜,千年国祚。 庞大的大苍帝京犹如九重高山,将一切纳在了山脚下。群山环绕、溪流成河,倒也真是个磅礴大气的壮阔胜景,端是人间的好去处。 万千华光升腾而起,在天空中汇聚成彩云。 只不过这云彩看起来漂亮,却好似飘在污水上的那层油光,油腻的让人作呕。 「这就是帝京吗?真是好庞大的香火。」 「数千年国祚,慢慢攒也攒下了。」景老怪感叹着说到。 越是临近大苍帝京,景老怪的身影就越发的清晰。在赤玄的眼中,景老怪脱去了那层驼子道人的模样,周围被白色的光芒包围,让人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而涂山君因为领悟真意的关系,吞魂真意让他看到了萦绕在景老怪身旁的气机,那气机也是白色的,光芒耀眼的厉害,像是太阳。 「四千年,元婴修士该是寿命耗尽渣都不剩才对,然而,景前辈以一种奇怪的状态活了下来,那个曾经被他降伏的老龙也以奇异的状态存活。」 「这活着的……」 「轰隆!」 紧闭的高墙城门缓缓打开。 光是这巨大的正门就有十丈高,需要上百人合力才能转动那些符箓机关,拖动着眼前的巨门扇页。 震响搅扰了涂山君的思绪,也让他抬头看去。 目光随之一凝:「大苍帝。」 城楼上站立的人正是当今大苍帝王。 只不过和曾经相见不太一样,现在的大苍帝居高临下,眼中带着轻蔑和澹然。没有任何的狼狈和恼怒,完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大苍帝抬眼望,三十里外的百里连营,大军辎重、攻城器械,符箓阵盘,准备之充足连他都感觉惊诧,不过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大苍帝?!」 高坛上的赤玄神色诧异。 他没想到大苍帝会是这般模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且还打开了帝京的城门。这道大门是帝京大阵的关键,打开就意味着放修士进去。 这三十里对于金丹修士而言不过是瞬息。 大苍帝根本来不及关闭帝京大门也就是整个大型阵法的关键之所在。 三十六道赤天力士卫戍在九丈九的高坛上,高坛之上,赤玄一袭赤色的道袍平视城楼的大苍帝,开口道:「大苍朝历时四千余载,压榨洞天、荼毒百姓……」 「废话莫要多说了。」 「张天宝,我帝京大门就敞开于此,有胆量便进来。」 「你该知道,我们之间的争斗,已不是那所谓的大军能够改变,如果你当真觉得畏惧,那就让大军攻城吧,朕不介意堆积出十丈枯骨。」 大苍帝的声音洪亮而沉稳,打断了已经展开檄文想要细说的赤玄。 对于他们这样的修士而言还是直接一点的好。 他的目光中带着坦然。 既然赤玄不希望百姓身死在战争之中,那么他是否有胆量敢只身前来。 也许那滋生的畏惧和迟疑很微小,但是对于金丹宗师而言,那丝细小的波动也足以成为落败的关键。 「大法师,这是伪帝的阴谋!」周回当即拱手上前,铿锵到。 李阿生着全甲从高坛陈列中走出,朗声道:「大法师,给属下十日,十日之内,我定可攻下帝京,若是不能,我李阿生提头来见。」 「李将军不必如此严苛,帝京乃千年古都,大阵一起,耗费的时间就多了。我们攻不下帝京,以帝京围点打援,也足以将残存的旧朝势力清扫干净。」 「到时候,如此坚城围而破之。」李元甄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言语中同样充斥着自信,紧接着挪动目光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的赤玄。 「李相公所言极是!」 「属下以为,还是这个办法好。」 「对对,这个好……」 「……」 一众追随赤玄的修士纷纷同意,只不过其中同样有些人沉默着,他们顾虑的东西不一样,而且这件事,大法师早就和他们说过了。 大法师虽不说自己是皇帝,实际上这些人早就在筹备新的登基大典,就是没想到大法师这么快要打帝京。 哪有阵前让皇帝孤身一人前往敌营,还是敌人大本营的道理。 大苍帝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法首、修士或是追随的文臣武将的进谏,然而他却并不慌乱,反而镇定的缓声道:「赤玄,若是胆小,便听你这帮子反贼随从的话,老老实实的围攻帝京吧。」 「只不过……」 「你抬头看看天。」 「你觉得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大苍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洞天撑不到那个时候。 「不如你交还印玺,朕离去之后,这天地都给你。」 涂山君听到大苍帝如此言说,轻笑了两声。 不说印玺这法宝已经是他的东西,且经过祭炼,单说加持的战力也非同小可,何况失了这关键的东西,那老龙可不见得会遵守所谓承诺。 赤玄微微颔首,这种儿戏的做法他做不出来。景老怪也说过,不斩了香火道种,此界的香火道还会卷土重来,不过是又一个千年的朝廷罢了。 「前辈怎么看?」 景老怪澹然一笑说道:「小友心中既有答桉,何必询问他人的意见。」说完,景老怪化作烟尘消失不见,实际上是回到了赤玄袖袍中的那块白色陨石。 「好!」 赤玄点了点头,将一旁树立的尊魂幡拔起,法力一转,面前的丈许魂幡化作寸许被他握在手中,转头面向那些追随他而来的众人道:「我此去破敌,若有三长两短,莫要为我报仇,只希望赤羊宫的道统不灭。」 「修行功法以及赤羊宫的信物都在赤山……」 「大法师!」 「请大法师三思。」 「请大法师三思!」 一众修士纷纷拱手。 望过去,全是一个个妄图劝说赤玄回心转意的急切神色。 「贫道意已决。」赤玄坚定的说着。 他并不是愣头青,也不是傻子,非要踏进敌人的陷阱。 而是他必须这样做。 有景前辈这个依仗可以对付那个隐藏起来的老龙,又有涂山真人这个实质的师父做后盾,加上自身金丹后期的修为,他有这样的自信面对。 金丹后期堪称大真人,哪怕他这个大真人是靠着堆积成山的灵石、灵丹妙药堆上来的,他这一身深厚法力也是实打实的,足够他施展出所有的手段。 当然,世事难料,他总要考虑自己的败局。 「大法师我等与你同去。」 「你等留在这里有你等的作用。」赤玄摇了摇头没有同意他们的跟随,随后将一块玄铁令牌扔给周回说道:「将令在此,尔等听令吧。」 接到将令的同时,周回拱手行礼道:「遵大法师令。」 「我等……」 「遵令!」 晚秋。 秋风萧瑟。 黄昏。 远山落日的余晖映照着一道身着赤色道袍的身影。 那人一脸胡茬,黑色的长发被一条金色的长巾扎起来。他走的并不快,却让人感觉很快,只 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数里之外。 城楼上的大苍帝注视着那道赤色的人影,脸上浮现了笑容,就好似知道对方一定会来。 朗声,长言:「我以为你不敢……」 「有何不敢?」 「不敢来,不敢进门。」 「以为朕会设下伏兵,布下陷阱,以罗网阵法镇压你。」 「你这样做了?」 「没错,这帝京是一座大阵,甚至这天地本身就是一座大阵,囚禁着我,也囚禁着你,为何我们就不能联手,你想要江山,我可以给你。」 「你想让那些蝼蚁活着,我也成全你。」 「我只要印玺。」大苍帝带着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赤玄。 他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惆怅。 人人都当这皇帝是至尊的位置,但是这方天地实在太小了,小到他的修为无法再继续提升,小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衰老。 数十年是一瞬,上百年看不到尽头,只能活活等死。 然后,还要细心的维护这快要凋零的洞天。 赤玄皱起了眉头。 这已经是大苍帝第二次言说,也许第一次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诚心,现在则多了几分诚意。 「我要砍倒香火道种,将洞天的香火道彻底断绝。」赤玄看向大苍帝,他想要的不是另一个千年的香火朝廷,而是一个由百姓自己主宰命运的世俗。 也许同样会流血牺牲,但是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差异,就不会固化成这般模样。 那时,才是真正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苍帝脸上的神色戛然,沉默了良久,这才说道:「你砍不倒,你背后的那个域外修士也砍不倒,你们根本就不明白,你们不明白……」 话音还没有落下,大苍帝的身躯勐地颤抖起来,瞪的滴熘圆的眼珠就要完全突出来。 紧接着,他的气息开始转变,人形的脑袋化作硕大的龙头,神光内敛的眼睛也重新绽放光芒,只不过此时的光芒显然和刚才完全不同。 那腐朽的气息也丝毫无法做出伪装。 青色的神光收敛,露出一双满是沧桑疲惫的双眸。 「小心!」 涂山君如临大敌,赶紧提醒赤玄。 「诸位请进吧。」 大苍帝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分外苍老:「这帝京的大阵是用来对付我的,诸位不必如此担心,不信,也可以问问我的老伙计。」 赤玄童孔微微缩小,那磅礴的威压强盛若斯。 「他是……」 「是他!」 涂山君同样神色震惊,大苍帝可是金丹巅峰的修士,这么简单就失去了身躯的掌控权,对方的实力可能不止他猜测的那么简单。 景老怪说道:「且安心,那皇帝身负孽龙血脉,又被术法钳制着,一时之间丢了识海实属正常。」 「孽龙就藏身在葬景峰。」 「走。」 赤玄周身赤色法罩升起,遁光闪烁之间已经飞往景老怪指明的方向。 433、道树 正如老龙所言,赤玄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半分阻碍,出奇的顺畅。 庞大的帝京像是一座死寂的城市,没有半点声响传来,明明这才刚刚黄昏。 他也很快循着景老怪的指引来到了葬景峰。 葬景峰是帝京最大的高山,周遭山脉全以葬景峰为主。巍峨高峰直冲云霄,彩云相依化作一圈圈环绕在山峰侧的云雾,缭绕笼罩了大半个龙庭。 赤玄长出了一口气,他已从葬景峰上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压,也许常人无法理解,然而他这个金丹后期大真人,对这样的气息变化还是十分敏锐的。 「就是这里了吗?」 说着赤玄微微抬头。 葬景峰太高了,似乎看不到尽头,然而只要是高山总会有个顶峰,而这个顶峰有一个巨大阵法拔地而起,以整个山峰作为主体。 「抛出印玺就可以打开上方通道,只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想离开的话,此时是最好的机会。」景老怪的声音在赤玄的耳边响起。 涂山君不置可否,他不想用无辜人的血铸造魂幡,却也不意味着他想成为那个所谓的救世主,按他的性子,反而会直接离开洞天,就像是曾经他和赤玄说的那样。 不过,赤玄并不想这样离开,他想砍倒洞天的香火道种,拯救这个凋零的洞天。 「嗡!」 赤玄刚要踏上葬景峰,一枚枚青色的符箓从四面八方升起,紧接着整个帝京上空出现大阵的光罩,庞大的压力好似天空中的浮岛山川重重的砸了下来。 「噗。」 赤玄身上的赤色法罩布满了裂痕。 一口逆血从喉咙涌上来,挥洒在他的衣襟上。 「小娃娃,我说没有陷阱,你就托大进来,实不明智。」 大苍帝的身影出现在赤玄的面前,硕大的龙头眼中布满沧桑,说着,抬起了已经化作龙爪的手,就要按在赤玄的额头上,术法的灵光已经凝聚大半。 赤玄咧嘴一笑,鲜血还残留在牙缝间,只是那残留的鲜血却迅速汇聚成一道血色的人影,勐的击发,狠狠的撞在了大苍帝的的胸口上。 彭。 砰砰砰。 好似抛飞的流星陨石从天空中坠落下去,一连击穿了十余条街道,贯穿了不知道多少个宫墙,这才让飘起的烟尘和翻飞的碎石停下。 「呸。」 搜刮一番嘴里鲜血的残留,赤玄吐在身旁。 冷声道:「我吐血你就信!」 血杀术正需要使用鲜血施展,恰好就利用这样的机会。 要是换了寻常的时候,可不会有这么好的时机。 金丹宗师鲜少近身,大多都得摆开了架势用术法对轰,眼看着自身法力消耗几成,再看形势要不要出自己的底牌,如果没有必要则施展遁术。 近距离中了一道强横的术法,就是金丹大真人也得负伤。 赤玄抬头看向上方大阵,他身上负重的威压并不大。身旁有涂山君这样一个阵法宗师,怎么可能没有提早看出问题给他提醒呢。 他身上的法袍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浓缩阵法,压力大部分都被这阵法承担。 大苍帝身上环绕的气息消失,被灵魔血杀术轰飞的大苍帝似乎并没有返回的意思。对此赤玄也没有深究,大苍帝既然想出去,又不想当老龙的傀儡,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插手。 「轰隆!」 葬景峰的山路移动,阵法挪移间,顶端随之崩塌。 赤玄没有丝毫的犹豫,化作一道赤色的遁光从上方飞了进去。刚一进入山体之内,赤玄就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巨大的山体内部竟好似被挖空了一般,而在这空旷的浩大空间内部. 有一颗遮天蔽日的庞大榕树。 赤玄站在榕树面前就像是一只微小的蝼蚁可以完全忽略。要不是因为金丹宗师的强大气息如同炙热的太阳,看起来也如从大榕树身旁飞过的蚊虫。 「这是……」 「香火道树。」 赤玄的疑惑等到了景老怪的回答。 「道树?」 「不错,昔年我种下的那枚香火道种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了,正是因为借助着香火道树,所以孽龙才能历时数千年而不死。」 「可惜啊,这般种植,以洞天灵气为土壤,以香火为养料,依旧没有办法完全让道树成长。」景老怪感叹的望着面前的道树。 只不过他的目光似乎并不仅仅停留在大榕树上。 神光刺穿了那些枝繁叶茂,化作白色的光芒洞穿面前的一切。 榕树的身躯萦绕着堪称汪洋大海一般的香火愿力。 香火宛如磅礴的雾气将整个穹顶都给遮盖住只让些许的光芒洒下,而那一朵朵繁盛的榕树枝桠,在这样的雾气中像是一方方漂浮在云海上的浮岛。 这浓郁的煞气让涂山君兴奋了起来。 他知道会有庞大的香火,没想到会积累如此之多。 「吞了这东西,可让法宝登阶!」 「我之修为也能打破桎梏,碎丹成婴修出阳神进位元婴。」 「迈出第一步……」 涂山君对于自身的修为依旧充满着期待。 要成仙,每一步都要走的扎实。 随着法宝品阶的提升,他已经很难找到足够庞大的煞气让法宝本身进阶了,因此只能不停的吸纳金丹宗师,而金丹宗师太多也会给他反馈很多力量,让他不得不提前面对雷劫。 要是有这样庞大的香火煞气作为傍身后盾,涂山君感觉自己面对雷劫至少会有六成以上的胜算,至少他的身躯被雷劫损坏也能快速凝聚。 同时迫不及待的传音:「赤玄。」 「吞了这只参天树龙,我的修为就有机缘更进一步。」 赤玄的神色微愣。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涂山君开口。往常都是涂山君帮他,这回,既然真人开口了,那他张天宝就是拼尽全力也要达成真人的愿望。 「真人请放心,我们就是为了灭掉香火道种而来。」 赤玄收拾好自己激动的心绪,目光更加坚定。他对香火并不留恋,有真仙道的修为足矣,要是能灭掉香火道种的同时还能让真人大获裨益,那他更要这样做了。 轰隆。 轰隆! 大榕树的枝桠缓缓转动,环绕而来的巨大木龙从中探出脑袋,苍老腐朽的龙头就像是岁月堆积而成的尘土,每每移动都有无数的沙尘、斑驳随之掉落飘飞。 苍老的木龙悠悠长音传来:「老伙计,既然到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赤玄袖袍中的白阳石绽放出光芒,一道人影从其中走了出来。正是被柔和的白色光芒包裹的景老怪,他的目光凛冽,厉声道:「没什么好说的。」 「当日暗算,你该还了!」 话音落下,景老怪的身躯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将葬景峰的山顶一下子洞穿,光芒直冲天际,在天空中勾勒出一道白色的太阳。 不,并不是他勾勒出白色的太阳。 这一轮太阳和昔年陨落在大地上的那轮太阳何其相似,不过此时的太阳只剩下一个模湖的大致形状。 「劳请张小友和尊魂道友为我拖得一刻钟的时间, 我要唤醒沉睡的身躯。」景老怪丝毫没有避讳老龙。不需要加密传音,光凭着现在的形势和他冲天而起的去向,也知道景老怪的目的。 「我这老伙计就寻得二位做帮手吗。」老龙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俯视过来看向一袭赤色道袍的赤玄,上下的打量着说道:「张天宝,我等你许久了。」 上一次暗算未得逞,他就知道只能等张天宝前来帝京。 只是没想到张天宝的来的这么快。 其修为提升也远超常人。 三年前结丹,今日就已经成就金丹后期,这样的修行速度堪称恐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涂山君的能力。 大宗师级别的炼丹师,手中握有突破瓶颈的丹药。而阴魂丹本身还能根据需要调节品级,涂山君是巅峰大真人,最高便可产生金丹巅峰大真人级别的阴魂丹。 金丹修士的身躯对煞气的承受更强。 阴魂丹当糖豆来吃,破境丹则是出自炼丹宗师之手,就是个天赋寻常的修士也能堆积成大真人。 赤玄没有为老龙解释自身的修为,周身的威压节节攀升,化作一道赤色长霄,熊熊燃烧的火焰因为法力的关系渐渐加深成金色。 「何不请你那位帮手出来,莫不是已经替你身受重伤?」 老龙颇为惋惜的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啊,那人实在是天纵奇才,领悟的真意虽然只有一重,却已让我感受到莫大威胁。」 想起此事赤玄便觉得恼怒,那时他弱小,需要真人替他挡灾,现在不一样了。手中印法变幻,冷声说道:「不必请真人出手相助,贫道也能杀你。」 「火注! !」 「赤极火龙。」 三十二道繁复术式在赤玄的身后浮现。 紧接着三十二条火龙涌出。 「小娃娃的术式倒是有几分意思。」 木龙探出龙爪,周身顿时凝聚出一股莫名的气机,那三十二条涌出的赤色火龙在这股气机下化作飞灰,连带着赤玄周身的气息和法力光罩也像是腐朽了一样凋零干净。 「一刻钟?」 「你们撑不到!」 声音落地,巨大的龙爪已经覆盖了赤玄上方的光芒,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涂山君看的明白,老东西没有武德出手就是真意。 一旦被这裹挟真意的龙爪抓住,那股子枯荣真意在木龙庞大法力的支撑下能将赤玄活活熬死。 434、唤神 磅礴威压好似天倾山覆一般就要将他整个压扁。 无形的气息化作有形的气浪,丝丝青色的雾气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炙热的气息。 这一刻,赤玄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枯荣。 哪怕现在的这位元婴真君能够动用的力量在洞天的限制之内,依旧不是他这个金丹后期的宗师能够抵挡的。 随着枯荣真意触角的袭来,赤玄头顶的黑色长发多了几根白色,脸上也拥挤出皱纹。 「这就是真意吗?」赤玄轻声呢喃。 他听真人说过所谓的真意何如,但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意。 以前也不是没有央求真人展现真意给他看看,不过涂山君说他的真意和寻常人的有些不同,也就没有继续纠缠。 在他看来,真意更像是一种气机,只是没有看起来那么的恐怖,真意同样需要法力的维持,也同样限制在本境界之内。 也许真意更像是一种构建、结印、击发、都更加高明且很难躲避的术法。这样的术法应该不能再说是普通的术法,称之为神通也不为过。 涂山君未出言提醒什么,赤玄有自己的理解和感悟是极好的,他不想支配对方成为魂幡的傀儡。 危机,即是危险也是机遇。 很多修士都是在生死之间感悟出自己的真意。 此时危机降临! 赤玄周身赤色法袍纹路亮起,奔腾的赤色法力升腾化作光柱笼罩身躯。 大吼:「祭兵!」 尊魂幡从赤玄的袖口掉出落在他的手中,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丈许,勐的一扬,魂幡法宝展现出一道黑色的光罩将赤玄笼罩在内侧。 「轰隆。」 龙爪狠狠的拍在黑色的光罩上。 手持魂幡的赤玄虽有挪移却并没有被轰飞出去,在空中翻转数圈之后稳稳停滞在半空,手中魂幡将之护下,黑底猩红封边的魂幡幡面延展,好似一副展开的画卷。 而这副画卷上,绘制着奔腾悬浮于云彩之上的数千恶鬼。 老龙收回自己的龙爪,硕大的龙眸盯着赤玄手中的黑色魂幡,赞叹道:「小娃娃,好法宝。」 「这就是你背后之人交给你的?」 「极品法宝,看样子都要渡劫成就灵宝了。」老龙感叹似的说着。手中的术法不曾停下,龙爪好似山丘一般从四面八方砸过来。 「自然是好法宝!」 赤玄攥紧魂幡,昂首催动手中的法宝,身躯腾挪移动,从缝隙之中脱离,慢慢的接近那颗巨大的榕树。 老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的枯荣神通竟然没有将赤玄炼至苍老,此时的赤玄身躯尽管在衰老却并不快,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抵挡了下来。 「是那件法宝吗?」 老龙盯着赤玄手中的极品法宝,那层黑色的光芒阻挡了他的大部分神通威能,让他的真意没有办法直接作用在赤玄的身上。 「以真意护身,也难怪。」 木龙像是知道了什么,收缩蔓延在四周的气机,将之团簇起来。 苍青法力在他的龙爪中凝聚,紧接着化作一道巨大的光阵,从上方笼罩赤玄,术法形成阵式点亮,无数道光芒从中降落,好似倾倒而下的暴雨,将面前的一切都冲刷干净。 而赤玄则如同一叶扁舟,在这样浩荡的威压大势中飘荡,连落脚都变得异常的困难。 丝丝法术气机在他身侧炸开,激荡的的气流砸在黑色光罩上,尽管无法刺伤他,还是被震的气息不稳、五脏移位,无法平稳的保持身形。 扭曲的波纹在赤玄的身旁浮现, 他感觉周围的空间都变得不那么顺畅,就好像天地之间有一股莫名的伟岸之力锁定了他,连他外放的威压都被压制回来。 赤玄童孔微微缩小。 「莫急,这是洞天对你修为的压制,那老龙承受的更多。」涂山君沉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恰如涂山君所想,老龙感受到的压力更多,他抬头望向天空,周遭灵气炸开,连他的龙爪都出现了些许的扭曲。 他确实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然而他在洞天之中却无法发挥。 轰隆。 枝繁叶茂的榕树簌簌作响,青色的光芒升起,紧接着整个以葬景峰为主的大阵也随之出现,勉强抵挡住那来自外界的强大威压。 「果然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 老龙感叹似的说,他的身躯巍然转动,无数的香火愿力浮现,好似金黄色的海洋一般将整个帝京都给覆盖住。 而这些香火愿力的源头则是葬景峰内的大榕树。 有了庞大香火的支撑,天地降下的威压也慢慢的缓解了。 赤玄感觉那层阻力越来越小。 显然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没有了洞天的压制,老龙能够发挥出的实力将会更加强大,而他们仅仅是不受到那么大的限制而已。 「近身,破开那镇压大阵的榕树。」 赤玄和涂山君都是这样的想法。 想要击败老龙就要先破开这阻挡洞天之力的莫大阵法,而阵法的镇物则是那凝聚了千年香火的庞大榕树。 斗法数招还未看出老龙的破绽,依旧不能急切。 「他是木属,你是火德,不是那种奇怪术法的情况下,他的修为再高也超不过金丹巅峰。」 「越过这条线,洞天就一定会出手。」涂山君冷静的分析着,上回他和老龙对拼被枯荣真意碾死,只是因为那具由纸张凝聚的身躯强度不够。 虽说赤玄只是金丹后期,实际上这样的身躯已经足够你施展深厚的法力,又有尊魂幡这样的法宝护身,只要能够重创大榕树,没了香火大阵的庇佑,老龙就会被洞天锁定。 「万法。」 「神火!」 沉声,赤玄将手中魂幡收起化作一只包裹着幡面的长棍,持棍做刀,熊熊火焰附着长棍燃烧,化作一丈许长刀外形,赤色光焰渐渐化作金色。 燃幡成刀,以极品法宝化作形神之刀,熊熊燃烧。 刀燃则神光盛。 目运神光的赤玄怒吼一声。 头顶黑色长发也在火焰的燃烧下化作满头赤色。 「火注!」 轰! ! 赤玄宛如一道光火流星迸发而出。 「青木圣山盾。」 彭彭彭。 一道道巨大的木盾叠如山岳,阻挡在赤玄的面前,然而这些似乎都没有办法抵挡住现在展现全部实力的赤玄。 有法宝的护佑和涂山君真意的加持,赤玄已能对抗枯荣真意的侵蚀。 而他又是火德修士,身具万法宗火德之法。 放眼整个小荒域,现在的赤玄也已是天才一流,还是成长起来的天才,再不是原先那个穷酸到需要啃青果的落魄道士。 老龙神色微动,眉目一沉,他承认自己有点小瞧了张天宝。这样深厚的底蕴和修为进展速度,已足以比拟那些大宗门的子弟。 修为深厚,法力充盈,术法施展起来也高明不止一两筹,有这样的根基就已经可以称之为天才了。 五行相生相克,木属修士斗法本就不如金火,又被火德修士克制,自然会拉平一定的战斗力。 但是,这是在同境界甚至境界差距较小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 他确实无法发挥自身的全部实力,却不意味着没有办法迅速镇压赤玄。因为他们之间的境界差距太大,阅历和斗法的经验差距太多。 舒尔。 赤玄已经杀至榕树前。 火德法力在他的催动下化作数道长刀。 「万法。」 「神火斩!」 三道二十丈的纵横交织的刀气从他的手中击发。 巨大的木龙身躯一转青色的护体法罡硬生生抗下了这三道刀气,而那金黄色的香火迅速涌入为他修补身躯。 「青王破。」 龙头微张,光球凝聚成一团。 「不好!」 涂山君赶紧提醒赤玄。 上了这老龙的当了。 更没想到关键时刻的几道神火刀气,会被老龙以肉身硬抗接下。如今被术法困锁,再想躲开已经没有办法,只能硬抗这看起来就威力无边的术法。 赤玄面色一白。 这一击,他可没有丝毫把握扛下来。 「赤天君!」 大吼撕碎了手中的令牌。 九丈高坛之上周回感应到令牌有变,当即将手中令牌飞出去,面向身后那严阵以待的二十万大军,长声道:「起阵!」 「嗡。」 早就构建起来的法坛瞬间点亮。 一道长约五十丈的术法大门在二十万大军的上空浮现。 随着浩荡的声音响起,一道金色的身躯从中走出,好似一轮赤色的太阳在天空中向着帝京的方向飞去。 「青王灭!」 此时此刻,老龙的术法已经凝聚完成,化作一道青色的光柱吐,面前的一切都好似要被这道术法湮灭。 正要灭杀赤玄之际。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赤玄的面前。 三四十丈的身躯完完全全的迎着青王光波将之抵挡下来,只不过赤天君的身躯也融化了大半,连自己的本相都无法继续维持。 赤金色的气流从他的身旁划过,那似乎是赤天君的血肉一般。 赤玄没有犹豫,一头扎进神躯之中。 「神躯?」 「真意灭神。」老龙翻手间龙爪将赤天君抓起来,真意涌现,整个神躯好似沙尘一般消散在半空中,而赤玄也即将落入龙爪内。 「天道印。」 「法域。」 赤玄双手叠成高塔之印,天道术式,印法结成。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免费阅读. 435、斩龙 「法域。」 赤色燎原,熊熊火焰。 将四周完全覆盖。 也将整个葬景峰的山顶都包裹起来。 在外界看来法域是不大的,然而法域内的空间则取决于施法者的法力,只要法力能够支撑,就能扩展到天涯海角,甚至更加遥远。 「万法刑裁域。」 赤玄傲立在法域的中央。 巨大的斩仙刀自天空中倒悬下来,与之相呼应的则是从地面托起,如同擎天之基的斩仙横台。 整个法域就好似一口张开天罗地网的铡刀。 这是赤玄按部就班修成的法域。 他没有超凡的悟性,因此没有办法将自己道心演化成完整的法域。也就只能借助万法火注经卷,修成了以万法宗为基础却又带有个人火德修士特点的法域。 当然,除非天纵奇才,顿悟即完善。否则,凡是自悟的法域,都不可能如大宗门的功法这般完善。 就像是涂山君自悟的法域,就依旧是残缺未补全的状态。大宗门子弟则不同,因为经卷的完整,法域会根据经卷的基础而参悟完整。 与其说这是赤玄的法域,不如说这是带着浓重万法宗色彩的法域。 「万法宗的金丹法域。」 魂幡中的涂山君轻声呢喃。 虽然赤玄没有领悟独属于自己的法域有些遗憾,不过这样完整且传承悠久的法域已超过世间大多的修仙者。 刑裁域如一铡刀。 底座仙台,上悬斩刀,取斩仙之意。 凡是干涉凡俗世间的修士,都要上这斩仙台走一遭。当然,许多修士连万法宗的法域都见不到就被剿灭。 赤玄睁开双眼,火柱神光自双眼之中迸发。 光芒落在铡刀之上一点就燃,原本金色的斩仙台被火焰覆盖,那盘绕在斩仙台上的火龙像是活过来一般腾空怒吼。 十二火龙好似十二条锁链一般缠绕在上方高悬的铡刀身上。 伴随着锁链拖拽的声响。 上方高悬的斩仙刀铿的一声落在台基的环扣之处。 火龙将之咬住,在赤玄法力注入的同时,斩仙刀缓缓抬起,锋锐的寒芒乍现,那吹过的风息都好似成了一片片凌厉的钢刀铁片。 原本想将赤玄攥在手中的老龙惊诧着收回了自己的龙爪,低头一看,那覆盖龙鳞的龙爪已经布满伤口,鲜血顺着那细小的伤口缓缓流淌下来。 「万法宗的跟脚。」 「小娃娃,你是什么人?!」老龙猛的退去,厉声质问着,青光罡气撑起巨大的法罩,阻挡着那好似形成了实质的刀罡风息。 「贫道,张天宝。」 「为斩苍青之龙而来!」 赤玄高声喝言,手中魂幡在他火德法力的浸染下燃起赤色的光芒,与他上下相接,天地空悬的巨大斩仙台相合。 此时此刻,法域就是他的兵器。 飞身落在高悬的仙台之上。 手中尊魂幡落下,赤玄盘膝而坐,背靠魂幡,以涂山君吞魂真意抵挡老龙的枯荣,法袍大阵点亮,周身术**转。 蓄力瞬息,神光迸发入身后的巨大异象。 赤玄猛的睁开双眼。 他身后的斩仙台已经来到老龙的身后,十二火龙铁索缠绕在老龙的身上,绞入龙鳞锁住龙身,在赤玄术法呼应的时刻,锁链迅速收缩。 轰隆! 庞大的龙首被锁链困在斩仙台基的铡刀口。 斩仙铡刀光滑如镜的刀面倒映着老龙的龙头和略显惊慌的神色。 赤玄双手结成的大印 歪歪斜斜,双手结成的印法也颤抖不已,腮帮子不停的起伏着,连带着他牙龈咬碎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燃血。」 流淌出的鲜血被赤色的火焰点燃,然而却并没有削弱赤玄的气息,反而将之又抬升到了另一高度,法力的燃烧混合着修士鲜血的燃烧。 整个法域上空都被这赤色染红。 赤玄一字一顿,念着催动斩仙台的口诀:「千般道术,万类长生,自此仙凡两不碍,大道独行。世外真修,莫扰红尘,勿谓言之不预,刑台斩尔真灵!」 「斩仙台。」 伴随着赤玄的高声吟唱,铡刀在火龙的拖拽下在老龙的脖颈上方化作重叠刀影。 此一斩化三斩。 斩身、斩神、斩真灵。 三斩之后,同境界的金丹宗师也得身死道消。 刺耳的铡刀起落的声音充斥在老龙的耳边,庞大的威压凝聚在法域之内。 万法火德修士,深厚的实力在此时充分的体现,哪怕是面对拥有着更加强大意境的修士,依旧将之拖入斩仙台上。 老龙的瞳孔缩小,这术法击发的空当竟成了张天宝施展术法的时机,抓住他两道术衔接展开金丹法域,还是这么霸道的斩仙台。 万法宗的功法本来就针对许多修士,再加上他这木属被火德克制,一时不查落入法域之中,被锁在这法域演化的巨大异象上。 身后的参天榕树闪烁光芒,木龙的不停的挣扎着。 而他每次挣扎,咬在他身上的十二道火龙锁链就收紧一分,将身上的龙鳞压碎,镶嵌在巨大的身躯中,宛如缠绕捆绑起来的巨蟒没有松口的意思。 尽管情况危急,双爪依旧没有结成其他的术式法印。 「斩,龙!」 赤玄大吼,束缚木龙的巨大压力让他七窍都跟着流淌出鲜血,伴随怒吼声响,巨大的铡刀再没有任何的牵扯。 青罡如纸糊,气机像泥水,无法阻挡斩仙铡刀的斩下。 噌!!! 快到根本见不到刀光。 霎那间,斩仙铡刀已从上方落下,紧接着木龙的硕大龙头从他身躯脱落下来。瞪大着双眼,如同被侩子手斩下的囚犯头颅般,滚落在一旁。 一斩落下,四周升腾的法力气息和庞大威压瞬间平息,那作用于他身躯的枯荣真意也消失不见。 没有了这样的压力让赤玄不由得长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咳咳。 咳嗽两声将焖在胸腔的鲜血吐出来。 赤玄身躯放松不少,刚才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裂。他轻声的询问道:「难道他是虚张声势……」 「你仔细看。」 涂山君凝重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 赤玄定睛一看,那垂落在斩仙台上的硕大龙头竟不是血肉组成的,虽然有鲜血却没有血肉的质感。 如果说和什么相似的话,应该和树木的材质相同。 这还不是最让赤玄惊讶的,更让他惊讶的是,木龙的身躯与他曾经解救的那些得了怪病的人一样。 「这……」赤玄瞪大双眼,倒退了两步。 笼罩的神识刚有异动,巨大的榕树枝桠已经从天而降,刺破了赤玄的法域,将之重重的拍落到了地上。 赤玄周身的罡气法罩已布满裂纹,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微弱。 噗! 一口逆血吐出来,连他手中的法宝尊魂幡都脱手落在一旁。 刚要出手那与他一同跌落袭来的硕大龙首睁开双眼,猛的飞到赤玄的面前,张开那足以一座山丘吞 下去的大口,一口吞下,将之关在龙首之中。 「小娃娃,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 嗡声震动,那巨大的榕树微微颤抖,紧接着又一条木龙从榕树中探出来,与原先的老龙一般无二,就连气息都没有任何的不同。 双胞胎修士都不能修成一模一样的气息,眼前的老龙却拥有相同的气息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容貌。 涂山君神色多了几分焦急:「我早该知道,这老龙绝不是本体。」 「本体是眼前的这颗收拢洞天香火的榕树。」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活这么久,他根本就是舍弃了自己的身躯,以不知名的秘法将自己变成了这颗香火道种。所以才能活这么久!」 「赤玄,你怎么样?」 然后久久未得回应,涂山君眉头皱起心沉凝重。 要不是还能感应到赤玄的气息,说不定涂山君就不顾计划的出手抽调法力,以真身出现和老龙对轰了。 但是他们还不能这样做。 涂山君这支奇兵要是发挥不出最佳的效果,他们肯定没办法击败木龙。 至于景前辈说的拖住一刻钟,涂山君不以为意。 景老怪虽说是涂山君半个师傅,也赢得了涂山君的尊重,但是这封印的身躯和残破到识别不出的阴神,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呢。 最后说不得要来个同归于尽。 因此,对于拖住一刻钟就能打赢,涂山君也只觉得是个底牌,却不能完全的沦为依仗。 修士唯一需要依仗的,就只有自己的实力。 「嘭!」 龙首炸开,披头散发的赤玄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躯,闭口传音说道:「真人放心,我还死不了。」 疗伤和恢复法力的丹药早已经被他吞入腹中化作磅礴的药力。 「幸不辱命,以赤天君、法域,以及这一身的伤势,终于摸清楚了这老龙的底细。」 「接下来,就交给真人了。」 赤玄伸手正要将散落在外的尊魂幡拿起来,却不料有一青木龙爪率先拾起了一旁的尊魂幡。 「这件法宝小娃娃你用不明白,还是让我来教教你如何使用吧。」 赤玄咧嘴一笑,他铺垫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浩荡法力在他的经脉中奔腾。 长啸嘶吼,团成印法:「万鬼夜行!!!」 免费阅读. 436、惊局 魂幡内的数千阴神腾空而起。 翻卷的幡面在法力的催动下,好似成了一副画卷,展现在榕树的面前。而那黑底红边的幡面,和悬挂骷髅恶鬼的主杆,则隐没在周遭的黑雾云层之中。 黑雾蒸腾,重叠形成的巨大漏斗云彩,数不清的奇异阴神如同兵将一般陈列在上方,对着下方的榕树怒目而视。 「百鬼夜行,想来也已经达到这样的境地。」 赤发恶鬼撕开面前的黑雾,踏空行至榕树的面前,跟随在他身旁的是九位燃烧着赫赫威压的金丹宗师。 数百阴神紧随其后化作一道如梭的光影,而他们的身后则是汇聚而来好似无数吃黑色气息的漂泊气机,好似为这一击披上朦胧的雾气。 那其实并不是雾,而是阴神随行的气机显化。 「彭!」 老龙的龙爪炸裂开,无数碎块好似细雨一般从天空中坠落下去,接着那好似大军的隐身汇聚成一道凌厉的光芒,从他的面前掠过。 直冲身后那巨大的枝繁叶茂的榕树。 老龙怒吼着回转身躯。 青罡之气如同起卷的水花形成伴身的龙卷,榕树上方的枝桠树叶则齐刷刷的响动起来,无数香火愿力汇聚成屏障,似乎要将之阻挡下来。 那道黑色的光芒却好像不是真实的,竟然悄无声息的穿过了青罡之气,也越过了香火屏障,好似腐蚀一般的气息袭来,让榕树也为之收缩。 光芒太快了,快到老龙都没有反应过来。 霎那间,巨大的榕树好似受到冲击,无边落叶簌簌落下,就连原本青葱的树叶和枝干都出现枯萎的模样。 「轰隆!」 木龙炸开,原本凝聚起来的气机也随之消失不见。 赤玄愣愣的看着自己那燃烧了足有四成的法力,不敢怠慢的吞下金丹后期的阴魂丹进行恢复,望着天空中散落下来的树叶,呢喃道:「这才是极品法宝的威力?」 「还是……?」 顺手接住魂幡,丝丝鲜血顺着掌心流淌出来。 赤玄视之不见看向上方停滞的涂山君,余下的那些阴神已经返回魂幡。他没有那么多的法力进行支撑,现在还需要继续恢复。 「不要留手。」 涂山君沉重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凝重,不见半点重创老龙的喜悦。 因为他在这巨大的榕树中心看到了…… 轰隆! 榕树的枝桠分开。 显露出中心区域的架主干上的青铜棺椁。 此棺并不大,看起来却颇为繁复、讲究,那传来的古朴气息也足以说明不是凡物,带着另类的沧桑。 榕树的枝桠撬开棺椁,源源不断的青色元气从那些伸入棺椁的枝桠中流转补充到榕树的身上。原本已经枯萎几分的榕树,竟又恢复至全盛的八九成。 「葬棺?」 涂山君眉头一紧,这口棺材的来历莫名也就算了,毕竟再强的法宝都需要人来施展,而有些法宝并不具备攻伐之用。 然而,最奇特的是棺材里的东西,竟然能够帮助榕树恢复大部分元气。 不然的话,涂山君这偷袭的一击足以让老龙失去三成胜算。 再逼迫对方动用真实的元婴力量被洞天排挤出去。 虽说没有大胜,也该安稳下来。 涂山君抬头看向天空那轮已经显化光芒的白色太阳,暗道一声:「唉,景前辈丢了太多的记忆,说不清楚孽龙的底牌,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口葬棺,应该先拔除棺材再施展手段。」 这也怪不得景老怪,毕竟他被封印的世间太久远,忘记东西实属正 常。 上回还与他说过得了三件宝贝,其一是香火道种,余下两个愣神没说,估计这葬棺就是其中之一。 涂山君没有气馁,他回头望了一眼赤玄,金丹后期修行的还是这样功法的赤玄能够支撑他展开全力,法宝之内更有十位金丹宗师,未尝没有一拼之力。 「至少击伤了他,接下来该是硬碰硬的硬仗了。」 蔽日遮天的榕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恢复大半的元气,又凝聚出两条木龙,好似两条手臂一般分在身旁两侧。带着怒容和雷音响彻:「是你。」 「魔头!」 尽管榕树没有眼睛,涂山君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真君级别的神识牢牢的锁定他的身躯,强大的神识好似要收束成丝线将他捆绑起来。 「正是在下。」涂山君拱手,猩红长发无风自动,身上的黑色道袍猎猎作响,却依旧澹然的盯着老龙,将一身的气息凝固在身旁引而不发。 「你该死! 」 一声怒啸上击云霄。 洞天弥漫的气息化作大手笼罩下来。 老龙高呼的同时一道香火神躯在榕树的枝桠中凝聚出现,只是那神躯并不高大,仅有常人大小,但是强盛的威压却让涂山君心头一季。 压缩香火神躯使其成为类似身外化身的东西,而老龙就用自己元婴真君的修为操控这具神躯,这样能够发挥更多的实力,也不会引起洞天的注意。 「这些老怪物,果然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涂山君结印凝法,传音给赤玄说道:「起杀阵。」 「十方鬼王杀生阵!」 涂山君身上的黑色道袍化祭祀的冕服,原本白净的面容也渐渐显露青面獠牙的本相,红色的童孔在黑色的眼白映衬下显得分外可怖。 背上虚幻的小旗凝聚如林,口中的獠牙呲出嘴唇之外,冷峻的青面迎来,直视的久了心底便生出一种莫名的惊悚之意。 青面獠牙的涂山君轻声说道。 「十方鬼王,今日倒也算凑齐。」 背后的十杆小棋星落一般扎根在葬景峰内部,随着赤玄挥动主幡,十杆小旗相连形成一个自上而下将整个葬景峰都凝固在一起的恐怖大阵。 大阵像是镶嵌在山峰之内,又像是寄生于这莫大的香火大阵之中。 猩红色的纹路交织,黑色的符箓汇聚,一块块黑雾化作星罗的大阵碎片,在十杆小幡的串联下拼接成完整的。 涂山君结着印法,他没有看向被老龙凝聚出来的神躯,而是直面那庞大的榕树。 十方鬼王杀生阵早已经今非昔比。 十尊金丹阴神坐镇其中,只要对手还是宗师之境,就会被炼成一滩脓水。 老龙能动用的实力无非是金丹巅峰以及那堪称令人腐朽的真意,其他的手段一旦使用出来,必然会遭到洞天的针对。 被洞天排挤出去,堪称九死一生。 「入吾杀阵,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涂山君挥动手中的虚幡,宛如巫蛊一般手舞足蹈跳起大神。 随着一道道令旗落下,那具老龙藏着掖着的神躯停在半空不再前行。 落入神躯中的老龙感觉自己听不到也看不到更感觉不到,没有办法外放自己的神识,就像是被压缩在一个冰冷而虚无的空间,什么都没有。 就连原先神光熠熠的身躯也被袭来的黑雾遮盖光华。 「同阶无敌?!」 老龙悚然意识到,他面对的也许不是寻常的金丹巅峰修士。 对方展现出的这般手段,别说是一般的大宗嫡系,就是 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似乎也没有眼前人这样无敌。 对方很可能就是那种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可惜的是他的法宝早就被时间消磨了神异,丹药符箓也消耗干净,要不是靠着香火道树苟活下来,他也会和那些底蕴一样消失在时间之中。 「可惜、可惜。」 老龙的意识从神躯脱离出来,死死的盯着已经启动大阵的涂山君。他终究没有了曾经的那些底蕴,无法和拥有丰厚身价的天才一战。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认命。 他还有底蕴可用,也还有最后的手段。 赤玄狂吃着恢复法力的丹药。 那一粒粒放在外面会争抢的金丹级丹药,被他当糖豆一样送入口中。他也许没有意识到丹药的珍贵,但是他见识到了涂山君真正的实力。 正面硬抗元婴真君而不败。 对方或许是顾及洞天的威胁所以不敢施展全力,但是元婴真君就是元婴真君,对方的手段远超金丹巅峰。 在元婴真君的手中,金丹巅峰不过是没有迈出第二步的修士而已。 此番,实在惊叹之至! 还不等赤玄有什么表达,老龙已经重新启动山体内的阵法,紧接着整个帝京都化作一片吸收香火的庞大阵基:「天地香火,入吾瓮中。」 浩瀚香火如天倾覆水从上方垂下。 涂山君眼中精光闪过:「来的好啊。」 坐镇大阵同时也被阵法保护的赤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赶紧敞开身后的尊魂幡,巨大的幡面将上方的香火大柱分流了几成。 两者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少顷。 「轰隆!」 天空的白色太阳震动,一道凝实的白光穿透金色的香火,也好似将双方巨大的力量撕扯开,噼开了面前对轰的气息和浩荡气机。 一道人影从那被噼开的裂隙中走出来。 那是个身着法袍,看起来十分宽厚的修士,脸上带着微笑踏空走来。 大阵中的赤玄惊呼道:「景前辈!」 「景前辈……。」 「快,快帮帮真人!」 只是那从白光中脱离的景老怪却置若罔闻,化作光芒冲入榕树,身影出现在葬棺的上方,眼中满是热切和癫狂:「终于,终于又让我回来了!」 说话间,一把将面前的棺椁盖子抓起来。 铿。 棺椁大盖凌空大半镶嵌在山体之内。 与涂山君僵持的老龙勃然大怒,周身威势如雷霆响应:「老匹夫,尔敢! !」 免费阅读. 437、两说 “老匹夫!!!” 暴怒的老龙来不及回转,只能以本体榕树催动木龙,两条环绕的木龙裹挟伟力抓向已经站在棺椁旁的被白色光芒覆盖的景老怪。 “嗡。” 景老怪呲然一笑,白灼光芒从他身侧飞出,术法结出,光盾在面前形成:“孽龙,你与涂山君角力,如何再顾得住我啊!” 说着,他的目光延申看向手持虚幡,青面獠牙,凝聚气机施以奇怪而缓慢大戏的涂山君,眼中是欣赏和赞誉,以及些许的诧异惊讶。 似乎没有想到涂山君会拥有这般实力,能将无法施展全部修为的孽龙逼至此等地步。 不过这样更好。 要是没有涂山君和赤玄的拖延,他也无法将封印的身躯唤醒。假如他提前唤醒身躯,反而会和老龙对上,平白的消耗一身力量而无法达成夙愿。 涂山君面色阴沉,他已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 不管景前辈有什么苦衷,又或是什么样的愿望总归利用了他们。被人欺骗利用自然让人感到愤怒,更会扰乱心绪,只是此时显然不是随意发飙的时候。 “这世上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涂山君心中呢喃,视线盯着景老怪,眼中并没有掀起太多的波澜,只是思绪飞速的寻转。 景老怪什么都没有对两人言说,眼神也没有任何的变化,收回自己的目光,探手伸向面前的青铜棺椁。 恰有波澜的双眼中满是兴奋和狂喜。 “多少年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老匹夫。” “你怎敢伸手!” 老龙的咆哮声传来,整个巨大榕树都随之震颤起来,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细小的雷蛇舞动,化作一条条狂龙,撕开面前的白色光芒。 威压华盖,似有风云席卷化作着滔滔气焰。 “为何不敢?”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景老怪厉喝着低头看向面前的棺椁,他的手掌也重新落下了下去:“我只是在取回我的东西而已。” 棺椁之内躺着一个人。 一个和景老怪一模一样的人。 紧闭着双眼。 若不是因为胸膛没有呼吸的起伏,周身没有气息的绽放,还真容易让人误会是睡着了。 只是,当景老怪伸手触碰这具身躯的时候,面前的身躯竟然如同流沙粉尘般再难维持真形,化作坍塌的烟尘向四方飞去。 本来满心欢喜、志得意猖的景老怪呆呆的注视,瞳孔缩小至针尖,手臂僵硬不动,嘴角微微抽搐,身躯颤抖让他来不及抓取那些散去的细沙烟华。 他紧紧攥住的那些沙尘,想将之拼接回去。 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挡身躯的崩碎。 “不。” “不该如此。” “啊!” “不能这样啊。” “不应该。” 景老怪哭喊着,用法力收拢着身躯:“我的肉身,我的肉身啊……” 这一刻,他不像是未雨绸缪、演技超然过人的修行老怪,反而像是个无助绝望的耄耋老人,看着希望溜走。 老龙也有些错愕,重新凝聚出来的木龙看向棺椁和那些沙尘。 原先的怒意似乎也在这时消失了。 他长叹一声,这才悠悠开口:“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连尊者的肉身都已经无法继续保持。” “我的肉身啊!”景老怪扑倒在地上。 老龙凝视景老怪大怒道:“呸,什么你的肉身,伱不过是尊者斩去的沾染了香火的神识而已,这么多年,倒是让你成了精!” 景老怪猛的抬头:“尔这孽龙,趁我以神识合神树之时,趁机击伤了我,窃我的香火道种苟活至今。我是他布下的后手不假,你噬主偷袭也是真。” “我说你为何能活得这么自在,原来我之肉身都成了你的资粮。”景老怪厉声呵斥,如此没有丝毫遮掩的气急,好似已经不在意自己真君的气度。 “我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香火道早已经没落,我根本不屑于用,但是不用我就会死。” 老龙抬手指着棺材:“你!” “拍拍屁股带着真灵转世去了,我那样的伤势,我活不下去了。”老龙同样怒吼咆哮着,似乎要将这许多年积压的怨气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那也掩盖不了你噬主。” “狗屁,我本来活得好好的,要不是被你强行拘来成了奴隶,我根本不会在元央域受伤。” “要不是我保你,你走蛟行洪的时候就已经让人砍了脑袋。” “是你救的吗?是尊者救的我!” “尊者才不会像你这样毫无气度。” “你说我没有气度,那他娘的什么叫气度,是以化神的实力栽种香火道种,成为养伤的资粮有气度,还是斩去自己沾染香火的神识糅合香火神躯替代自己有气度。” “他当然有气度,他化神的修为斩老子变成他的替身,他怎么没气度。” “老子最没有那劳什子的气度,不然也不会被你偷袭到只能自封。” “……” “你还有脸说……” 上方的两位真君吐沫星子横飞,丝毫没有元婴真君的气度,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洞天的力量压制,没有再动用超出此境界的力量。 要不是因为是大修士,一举一动都能引动洞天的排斥。涂山君毫不怀疑,这一人一龙会动手掐起来。 听着那充斥在耳边的怒骂,涂山君心神大震。 那施展出好似通天手段的修士。不是元婴真君。老龙都尊称其为尊者,也怪不得他养不好伤。小荒域都无法让一个受伤的尊者养好伤,何况是灵气匮乏的洞天。 不过更让涂山君感觉震撼的是,对方好像已经真灵转世重修去了。 如果说在落入洞天后,发觉无法养好自己的伤势就直接转世,那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不是一直没有仙缘,或是中途魂飞魄散真灵消失的死亡,修为应该只多不少。 当然也不排除死了,死在修行路上的修士那么多,更不差几个厉害的。 十方鬼王杀生阵困住老龙凝聚的香火神,也将整个葬景峰内部笼罩,只不过因为涂山君的修为有限,他也没法靠着阵法杀死元婴境界的老龙。 现在又来一个不太分得清敌我的景老怪,虽然对方没有表现出恶意却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相助,足以说明这点情分在人家的眼中分量不够重。 好在能够分流小半的香火。 老龙积攒下来的香火十分庞大,分得这么半成就已经让魂幡出现变化。 涂山君带着赤玄积攒的那十几年香火与之一对比,简直就像是小水洼和汪洋大海。 以香火煞蕴养魂幡本就是涂山君以前最中意的路子,只是后来修为见高,那些拥有庞大煞气的宝地都被大宗门给占了,比如和他有仇的血煞宗,炼尸为本的尸魃宗…… 他的修为对于一般修士而言是强大的,却也不敢闯这样的大宗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不是去提升品质的,而是去给对方送宝。 倒是赤玄耐不住先开口道:“景前辈,我们可以联手杀掉老龙为你报仇,也彻底绝了洞天的香火道。到时候是去是留,自有前辈决定。” 赤玄声音不大,他也没有多余的法力使用传音。 此时这样的形势,传不传音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要他们能联手宰了老龙,剩下的再慢慢计议就是。 此言刚落下,那争吵不休的声响戛然而止。 一人一龙默契的停下,看向说话的赤玄。 虽然有香火浇筑下来如瀑布的声音,整个葬景峰内部听起来依旧静悄悄的,那些个杂音,全都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变得分外微弱。 老龙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赤玄,紧接着将目光挪到景老怪的身上。 景老怪闻言先是错愕几分随后大喜道:“好啊、好啊!赤玄小友说的甚是在理,待我们杀了孽龙再言其他。” 说着眉头皱起,摇头道:“不好、不好。” 赤玄疑惑问道:“哪里不好?” “洞天之内能够发挥的力量有限,我没有印玺护身,待得力量发挥过头,便会被洞天排斥出去,如此出去是九死一生,我也不想丢了性命。” “那如何是好?” “不如小友你先借助印玺离去,在你离开洞天之时将印玺抛飞下来,我得了印玺庇护,发挥的力量强了,老龙就会被我逼迫离开洞天。” 赤玄略有迟疑,还是询问道:“为何不能现在联手强逼他离去?” “难难难。” 景老怪摇头道:“元婴修士想要同归于尽,除了你之外,我们谁都走不了,小友是想救洞天,而不是想看着洞天生灵涂炭吧。” 涂山君神色一凛,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以让赤玄先离开洞天。 不过赤玄盯着香火道树,又看了看涂山君,他答应真人要收集煞气,不能轻易的离开。要是没有这庞大的煞气让法宝进阶,真人出去也得面对雷劫。 他已经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而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落魄道士。 赤玄细想,也许自己可以先把印玺借给景前辈,再…… “恰巧相反。” 沉思之中的赤玄抬头蹙眉的盯着说话的老龙,那是老龙凝聚的香火神,虽然被杀阵压制,却借助诺大的香火劈开了一道缝隙,让他能够说话。 老龙的香火神看向赤玄说道:“小娃娃,你莫信他。” “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有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洞天,恰恰只有你,走不出洞天!” “哪怕有印玺庇护身躯,你离开洞天也只有死路一条。” (本章完) 438、绝境 “死路一条!” 赤玄呆愣在原地,纷繁思绪全都涌上心头,愕然的看着老龙的香火神,又看向刚才出言让他离去的景老怪。 他不知道应该信谁。 作为大真人,赤玄的心境无疑是坚固的,此时却慌了神。 回转目光看向大阵之中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 这么多人,他能信的,只有涂山君。 “真人……” 嘶哑的声音传来。 “莫着急。”涂山君宽慰到。 旋即放开杀阵的一道口子,让老龙的香火神获得一些喘息的机会,质问道:“把话说清楚!莫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不吃这一套。” 老龙叹息一声,这才诉说起其中的缘由。 “过度的汲取灵气,加上香火道种吸收了外界涌入的灵气,洞天早就该崩塌了。” “所以就找了个法子进行补充。” “既然无法外求,那就内求。” “利用龙血制造大批的劣质胚胎,没有功法,他们无法修行,但是龙血又催促着他们,就只能压榨自身的生机诞生出灵气。” “这个过程……” “疫病!” 赤玄瞪大双眼,朝廷压榨百姓的命来修补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涂山君没有说话打断老龙。 老龙则继续说道:“这些人的一丝微不足道灵魂被道树提前刻录又喝了龙血,他们老死这里还好,一旦妄图携带着灵气离开,就会被道树摧毁,身死道消,收回一身灵气反哺洞天。” 怪不得朝廷能这么清楚这世上之人的事迹,因为他们早就抽出魂丝,刻录好户籍以做补天之用。 涂山君猩红的眼眸微微颤动。 这投胎来洞天的生灵,岂不是来到了被人宰割的地狱。 哪怕死了,也只能带着那一点真灵离去,剩下的什么都带不走。 “你们怎么敢啊!” 涂山君自己连以垂钓来的情绪炼丹都觉得不该,这老龙竟用百姓生机填补洞天。 洞天那些知道真相的真修。 更是人人该杀! 他们吃的根本不是自然灵气,而是百姓生机。 涂山君紧皱眉头,如果这样做的话,万法宗应该早就派人来斩杀老龙了才是。 “老龙不该不清楚万法宗的手段。” “难道是因为这些百姓不是以凡人的身份死亡,他们活着的时候,已成了所谓的修士吗……”这心中翻涌的思绪已问不出口。 他问了,老龙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 此番回答都要斟酌许久。 何况是那针对万法宗法度的办法。 老龙大方的说出来,只是因为不想让景老怪受益,获得那件可以保护他们离开洞天的印玺。 赤玄已经傻了。 要不是道心坚固,只怕听得这番话就会当场走火入魔,金丹崩裂,玉柱双垂。 些许清凉从他嘴唇上方流淌下来,赤玄顾不得擦拭,只觉得头晕目眩。一股无言的恐怖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他死死的攥紧,让他喘不上气来。 惊悚寒意穿透了脊梁,直冲他的后脑勺。 这算计太早了,早到他们根本没法提前预防。 对于寻常凡人而言也许不严重,但是对于修士却异常的严重。就像是原先只是无害小病,到如今因为拖延的太久,反而病入膏肓。 那一丝灵魂本也不是大的错漏,可惜又用龙血沾染老龙的术式。 一看赤玄有金晶外露的迹象,涂山君面色大变,以定意拳化作雷音传去:“抱心守意,莫要被外魔所趁。” 赤玄猛然惊醒,伸手摸向自己的鼻子,被他硬生生止住。 识海观想宝塔运转稳固阴神,丹田之上的金丹滴溜溜的转动。从他鼻子流淌下来的清液金晶被他重新吸入鼻腔。 涂山君面容阴沉如凝结的寒冰。 气机纠缠如雷霆奔走。 他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和寒意,直勾勾的盯着景老怪,拱手道:“前辈这是何意?” “前辈与我有半师的情分,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讲了修行的真知灼见,金丹大道,元神之法。我不是傻子,听得出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我涂山君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绝不吝啬,为何前辈要这样做。” 隐含的怒火不是因为被利用,而是明明可以说给他听。 他涂山君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忙。 为什么一定要靠骗。 难道骗来的东西才能让自己安心吗? 景老怪眼中的波澜,不过起伏片刻就被压了下去,淡然的说道:“吾徒啊,我教给你的没有一分是假,那是因为我需要取得你的信任啊。” “能以散修的身份修到这般境界,为何伱还如此天真。” “天真?” 涂山君不懂。 他做事从来坦荡,任何事情都会摆在明面上说清楚,就算说不清楚,各有决断也算了结情谊。唯有对付仇家的时候,狠厉手段方才尽显。 若是不能快意恩仇,遵从本心,那要这修为何用。 涂山君沉默半响。 抬头说道:“联手,砍了香火道树,取出那一丝灵魂。你想要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我竭尽全力帮你。” 说的虽然不多,却分外诚恳。 赤玄动容潸然。 他真的不希望涂山君替他求人,还是求一个骗过他们的人。 堂堂魔君,不该如此! 平白折了那气度。 赤玄咬着牙,瞳孔微微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传音给涂山君,似乎要维护这位大真人:“真人……,颜面……要紧。” 涂山君似要转头过来,却并没有转过来而是淡淡的说道:“你能活着,我丢几回脸无所谓。” 张天宝也真是个性情中人,都这种时候了还维持个鸟的面子。 面子值几分钱,能不能换回他的命。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能换回来命,丢脸也无所谓,反正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前辈可考虑好了?” “伐了香火道树,取回那一丝灵魂,我可尽力帮前辈。”涂山君站在杀阵之中,看向棺材旁的景老怪。 舒尔。 景老怪咧嘴一笑道:“你觉得我骗你,又怎可知他就没有骗你。当真觉得孽龙说的就是真的吗?” “难道有假?” “是真的,却也不全是真的。” “元婴修士没有这样的实力刻画出笼罩洞天的大阵,就是我那位本尊也办不到,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来到洞天就转世重修,还将这沾染了香火的神识斩去。” “是因为这座洞天本身就留有残阵,出手之人至少是大能。” “大能啊,那是何等的实力,连我的本尊都灰溜溜的逃走了,不敢逗留,也不敢回来取走留在这里的宝物。” “香火道树种下来,重新启动了这座残阵,将我们都捆绑在洞天之内。” “我们不是不能出去,而是根本就出不去啊。” 景老怪悲怆的叹息了一声。 他们就像是落在蛛网中的寻常飞蛾,越是挣扎,就被这大网收的越紧,而这张大网还是残缺的,是没有主人坐镇的破旧烂网。 “想要出去囫囵出去,除了兵解身躯转世重修,唯有一法,那就是‘夺舍’,再施展以换命术遮蔽天机,留下自己曾经用过的肉身。” “可惜,这么多年都未曾有人拿着印玺进入洞天。” “大黑山的香火法门是你们散播出去的?” 涂山君蓦然意识到。 景老怪愕然,没想到涂山君这么聪明,他还没有说就已经猜到了,仔细思索了一下,他还是摇头说道:“大黑山是何地我不知。” 随后点头说道:“如果说小荒域还有香火道出现的话,多半是从这里流传出去的。” “香火道早成了无根浮萍,没有器光有名或是凝聚名望的法门,不仅仅修不成,反而会被香火反噬成魔。” 原先的大黑山鬼王因为过度吸收香火,本身修为又不高,以至于被香火压的出不了大黑山,就是有钥匙,也打不开这方洞天。 涂山君习惯将印玺放在魂幡里,这么多年鲜少经过这里。 也就是和天鬼王斗法,被灵魔余孽暗算,这才不得已用最后的法力催动印玺带魂幡逃离,误打误撞冲入洞天。 怪不得在小灵州以及大宗门笼罩地带都没有见过香火神道,此道途已经成了无根浮萍,需要器物作为依仗才能修行,修行起来还前路断绝。 在大黑山鬼王更之前的事情,涂山君就不知道了。这数千年过去,也就洞天的局势没有任何的改变,小荒域的局势变动很大。 阳城是八百年前才崛起的,现在也因为陨炎真人步入迟暮。 万法宗搬来的时间也没有多久,正道宗门和魔道宗门之间也不会和平相处。对于这两个老怪物而言,外界早已经是沧海桑田。 “我出不去,不过你却不一样。” 景老怪看了一眼涂山君,随后又看向了大阵深处依仗着尊魂幡的赤玄,开口说道:“赤玄啊。你修为不足,涂山君舍得换命给你,你也没法子走出去,不如将法宝交给我。” “待我走出洞天之后再为你寻一具可以夺舍的身躯如何啊?” 赤玄面色剧变,他当然知道景老怪说的是什么意思。 景老怪想夺舍涂山君走出洞天。 “赤玄,涂山君也只是利用你而已,你用一个利用的人换自己的命,无可厚非。” 此时,老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就知道这被香火侵染的老怪是这个想法。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并且早就已经付诸于行动。 良久。 赤玄双眸噙着的眼泪哗啦的流淌了下来,噗通,整个人直挺挺的跪在涂山君的面前:“虽然我没有正式拜师,但您就是我的授业恩师。” “容……容我张天宝,叫您一声……” “师父!” “我走不出洞天了。” “这么多年,多谢师父的教诲和帮助,我张天宝没什么本事,唯有这身法力还算合用,请师父拿去吧。” 说着,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涂山君伸手抓住赤玄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 沉声说道:“起来!” 涂山君的脸上满是狠戾。 沙哑的声音如同恶鬼的低音咆哮。 “你师父我,是阵法宗师。” “不过是一丝灵魂而已,这洞天大阵,怎么给我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给我完整吐出来。” “吐不出来,我就抢!” “老龙!” “追杀我而来的修士被你拿下了吧,我找补不到那一丝灵魂,我就抢你出去的机缘。” “你最好有办法解开这所谓的洞天大阵,不然我们就一拍两散。” (本章完) 439、强抢 凌冽的杀气从涂山君的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凝聚成实质的杀意。 猩红而浓厚。 这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身后,好似浓郁到根本看不清的无尽黑暗。 杀生之意赫赫然也。 这场面看着着实古怪。 一个金丹巅峰竟然敢威胁两个元婴修士。 尽管这两个元婴修士,一个重伤的半死不活,另一个自封千年,一身实力不知道还剩下全盛的几分。 老龙开口道:“我承认你确实强的出奇。” “但,金丹巅峰与元婴有本质的差距。” “这并不是情绪能够让他抵达的境界,更何况对于吾等修行之人而言,斗法之时让心境泛起涟漪的情绪反是累赘。” 老龙从来都没有将涂山君看做是对手。 他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封的景老怪。 涂山君就算很强也只是一个棘手的人物罢了。如今听了涂山君的豪言,自然觉得可笑。凭什么一介金丹巅峰的修士可以威胁他们。 倒是景老怪神色凝重了几分,涂山君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还有手段威胁他们, 只不过这手段到底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老龙要出去是因为他伤到了真灵,如果无法调养和安排,哪怕转世也会成为一个呆傻的生灵,此生再难有踏入道途的机会。 他要出去,则是因为他根本不能算完整的生灵,他连完整的真灵都没有,只是神识混合着香火神成精,最后演化成现在的这般模样。 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消散。 任何生灵活得久了都免不了对长生执着,更害怕自己的死亡。 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对于他们来说是真正的痛苦。 景老怪低垂的眼帘微动,如果事不可为的话,把老龙手里的那份机缘抢过来也好。现在看来,还是夺舍涂山君更容易达成他的目的,也最稳妥。 涂山君看到了老龙眼中的轻蔑,哪怕他的身旁站着九位金丹宗师的阴神。 紫黑色椭圆形的指甲微微点在赤玄的额头,手指一引,赤色印玺霎时从赤玄识海窜出,悬浮在这只青灰色的鬼手上方,滴溜溜的转动着。 在落入涂山君手中时,印玺顿时变成漆黑之色。 赤玄愕然,一直关注涂山君的景老怪眼中闪过精光。老龙则目中神光爆发,死死的盯着涂山君手中的印玺。 涂山君颠了颠印玺,随后将之向上抛飞。 印玺化作流光直冲天际。 葬景峰就像是一座专门开启出口的大阵一般闪烁光芒,在印玺飞入天空的时候激活,冲天的光柱追逐着印玺,紧接着一道漩涡裂隙出现在帝京的上方。 洞天, 出现了裂痕。 留下的修士无一不是知道点什么的人。 为首者自然是大苍帝,他的眼中金光闪烁,目视苍穹上方的巨大漩涡,狂笑道:“终于打开这该死的囚笼了。” 只是这喜悦的笑容中却夹杂着些许的迟疑,立地飞升固然是好事,只不过总要有人先去探探路才好。 “那是……” 帝京外,二十万大军安营扎寨。 由赤天力士塑造的高坛之上站着的众修士惊愕的看着那旋转的裂痕,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却有一种本能催促着他们向那里走去。 …… 葬景峰。 老龙神色大变,通往小荒域的裂隙打开了,他们却都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倒不如说,这是涂山君在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 一旦印玺离去洞天,裂隙再次消失,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去。 上一次的等待是数千年,这一次的等待又该是多久呢? “留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涂山君注视着老龙和景老怪,这两人肯定有能出去的后手,而涂山君就是要逼迫他们将后手拿出来,不然大家一同困死在这灵气枯竭的洞天里。 “你知不知道伱干了什么!” 老龙怒不可遏,这该死的疯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打开通道。哪怕他这个元婴大修士,也不由得破口咒骂,这疯子当真是一点顾及都没有。 景老怪不惊反喜,大笑道:“好、好、好!” “不疯魔,不成活。” “吾徒山君啊,你当真是让我好生惊讶,也不怪你没有宗门传承能在这贫瘠的地方修成第一步巅峰的同阶无敌之境界,你确有几分问道的天分。” 涂山君铁青着脸,他已经懒得去听景老怪说的歪理邪说。今日,他们要是不把走出洞天的底牌和秘术拿出来,那就都死在这里。 最后就看谁能顶得住洞天的排斥,在这样九死一生的境地中存活下来。 不是都仗着修为和实力瞧不起他们吗。 那就赌命! 看看谁的命够硬。 “废话少说,那一丝灵魂我一定要拿回来。”涂山君恶狠狠的盯着暴跳的老龙,杀生大阵被他缓缓收起,十杆虚幻魂幡重新落在他的背上。 涂山君手持丈许长的尊魂幡,翻转间,将老龙被压制的香火神放了回去。 抬头看向天空。 那道漩涡裂隙覆盖葬景峰上空,扩张的趋势停了下来。 黑色的印玺已经有小半不在洞天之内,一旦等到印玺完全脱离,裂痕关闭,他们就再难有机会冲出去。 老龙恨恨的收回香火神,香火神化作浓郁的香火融入面前的参天榕树。 伴随着光芒的闪烁,榕树的主干好似水波波纹一样泛起涟漪,一个身着长袍的修士浮现出来。 那修士的眉头紧皱,身躯没有异恙。实际上在场的众人都看的明白,这是一个没有阴神坐镇的无主身躯。 其身上的气息则显示为金丹后期。 涂山君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修士。 这是在他击杀天鬼王追逐印玺和魂幡而来的那个人。只是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此人已经成了一具可供夺舍的躯壳。 旋即神识如丝,牢牢锁定了那副离开榕树的身躯。 他要找的就是这一线生机。 景老怪的目光也跟着亮起来,怪不得孽龙稳坐钓鱼台般的等着他们前来,原来早就已经找到了替死鬼,只要夺舍对方,舍弃自己那肉身,就能从洞天之中出去。 当即出手,炽热的白色光芒绽放,毫不客气的出手争抢。 老龙大骂道:“老匹夫!” 轰隆。 榕树的巨大身躯震动,伴随着枝桠的伸展,整个葬景峰出现无数的裂纹,诺大的高山在榕树出手的时候轰然崩碎,而那榕树也好似重新展开一般,遮盖了大半的帝京。 老龙的香火神出手为老龙挡下了景老怪。 景老怪的身躯本身也只是香火神,白色的身躯就好似是一轮白色的太阳。 老龙则像是一轮青色的太阳,青白二色在天地间碰撞,斗法余波化作阵阵炙热的气浪向着四方震荡而去。 另一边,老龙的本尊将自身的阳神祭出,要与那躯壳融合。 涂山君双手凝聚法印,背后十杆虚幻小幡环绕在赤玄身旁,形成了一道阵法将赤玄保护起来。 接着攥紧了手中的魂幡。 幡面缠绕捆绑住主杆,化作一个以恶鬼头颅为主的棒子。 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直奔那被榕树枝桠托起的外修躯壳。 眨眼的功夫,青面獠牙的涂山君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手中的魂幡狠狠砸下。伴随着剧烈的震响,那些妄图阻拦他的榕树枝干被尊魂幡砸成两段。 枝干破碎,树叶飘零。 爆发的冲击将他满头赤发吹动的猎猎作响。 却吹不走他眼中的狠厉,以及那对躯壳的执着,猩红的气息环绕身侧,更显得狰狞可怖。 “小娃娃,金丹就是金丹,你没有力量!” 老龙的大吼尤在耳边响动着,元婴之力在此刻完全显露出来。他已经发现,自己若是不动用元婴的力量,也不一定是这个疯子的对手。 哪怕会被洞天排斥挤压,也只是他这具身躯,那时候的他早就完成了夺舍,以全新的身份走出去。 枯荣。 在此刻作用于涂山君的身躯。 满头猩红发化作苍苍,狰狞的脸上布满如沟壑的皱纹,握住魂幡的手掌也干枯成树皮。 赤玄长啸,妄图制止涂山君:“真人!” “我没有力量?” 涂山君听到了赤玄的呐喊,尽管什么话都没有,但他听的明白。此时,他不能回头,更不可以回头。 低吟道:“别他妈的自说自话了,今天这躯壳我抢定了!” “挡我者死!” “鬼王。” “在世!” 噗通。 无数道黑色的气息涌入这具灰败的身躯。 苍苍白发被猩红浸染,衰败的面容也再次饱满,那显得佝偻的身躯挺直,直至一丈六尺,顶天立地。 涂山君的气息层层拔高,就连洞天的排斥都已经达到了顶峰。 鬼王在世这样的术式他已经许久未曾动用,九个金丹阴神和两百余筑基阴神,数千练气,将他的实力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恐怖的威压和气息连正在和香火神交手的景老怪也将目光挪过来,充斥在他眼中的是错愕和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涂山君真正的发怒。 与之而来的则是这堪称奇迹一般的力量。 涂山君大口的吞咽着空气。 长吸入肺的煞气化作蒸汽流顺着他獠牙的缝隙窜过。 指甲上的阵法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而崩碎,连带着他的鬼手都出现颤抖,流淌着黑红色鲜血的手掌握紧了手中的尊魂幡。 低吟化作嘶吼。 (本章完) 440、入幡 力量的充盈让涂山君的身躯不可抑制的出现暴走。 他依然没有突破元婴修为,那并不是某种实力的象征,而是一种境界。碎丹成婴,用金丹诞生元婴。 没有达到境界就是没有达到,战力的堆砌并不能让他成为元婴。 当然,也许只是他堆积的金丹还不够多,因此只是让他的实力超越了现在,也超越了那境界的部分实力。 这样的超越带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指甲碎裂、皮开肉绽,每动一下都让他觉得是用迟钝刀子将他的血肉一寸寸的割裂下来。 又像是将钢针一寸寸的钉进血肉的缝隙。 然而,他并不在乎。 老龙的面皮抽动。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更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惹到这样的癫子,他应该早早夺舍躯壳,然后动用力量让洞天将他排斥出去。 九死一生,总比面对这样的癫子要好上数倍。 “杀!” 老龙长出一口气息。 没想到这个岁数还要和人拼命,甚至要赔上所有的老本。 双龙大印结成,榕树吸收海量的香火愿力补充给斗法之中的香火神。变动生,老龙体内的阳神走出,那是个巴掌大的龙形元婴。 接而以阴神操控榕树和木龙。 一道道术法迅速的凝聚在涂山君的身侧。 榕树的枝干和树叶也形成了不一样的印法波纹,一瞬间好像变成茂盛的古林,将涂山君困在其最深处,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术法的轰炸。 “无明界。” “开我法眼!” 涂山君已经出现裂纹的鬼角亮起紫色的光芒,纹路汇聚到他的眉心,连接两只眼睛,漆黑眼白猩红瞳孔的鬼眸迸发出笼罩四方的光芒。 天地在这一瞬间似乎变成了通透的。 涂山君找准了这些叠加在他身旁繁复术式的弱点,以最精准的力量将之一一击溃。那些青色的印法在破碎中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他的身后。 “轰。” 阻挡涂山君的枝桠被他砸断,手中的魂幡就像是最残忍的兵器,无情的将那青色的森罗砸的一团糟,再没有任何的美感可言。 汁液横流,碎片散落。 连葬景峰都已经无法承受他的力量,被他的横冲直撞的击碎、削平。 无论是山岳。 还是面前这参天的巨木。 妄图抵挡他的,都化作齑粉。 跳跃。 击穿横栏的古木。 眼见着驾黑光的涂山君离他越来越近,老龙再也装不下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榕树树根从底下抽离出来,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就待在原地的榕树,如同活过来般,从地下爬了出来。 这一动,便如天灾般横扫八方。 本就已经被削去大半的葬景峰在此刻也崩裂,裂隙绵延数百里,城外驻扎的大军在赤天力士的庇护下迅速后退。 这一动,连洞天的天地都为之色变。 蔽日遮天的树冠将面前的一切都阻拦下来。 纵然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凝聚出来的老龙面容却阴沉如水,因为他要面对的是那从上空袭来的强大威压。 那明明没有元婴境界,却拥有着堪称恐怖实力的修士。 法力在涂山君的手中疯狂汇聚着,他手中的尊魂幡化作枪棒为他开路,飓风席卷,将抵挡在他面前的青葱一遭绞杀了个干干净净。 “大荒天青!” 无数的枝桠向着中心汇聚,将榕树包裹起来。 印玺已经大半出去,上方的裂隙已经开始重新聚拢,他要是再不能完成夺舍就只能盯着这具身躯走出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挡住涂山君。 本尊死了也要将涂山君挡住。 随着术式印法的汇聚,榕树的树叶化作一道道绿色的光盾叠加成一个巨大的圆球。 老龙的阳神落入那具躯壳之中,躯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就连紧闭的眼皮也随之震颤些许。 “开。” 涂山君抡动尊魂幡,一下下砸在印法上,那些替老龙抵挡的树叶纷纷干枯脱落,就连纵横交错的枝干也纷纷断裂,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给我开!” 轰隆。 久守的老龙还是没有招架住。 他一面要操控香火神拦住景老怪,另一面要控制本体抵挡涂山君,还要利用元婴夺舍面前的修士,能够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以说明老龙的厉害。 撕开口子的涂山君没有丝毫迟疑冲进深处。 “枯荣神通。” 老龙的外在躯体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枯荣真意原本只是凝聚出来的气机,现在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术式,能够被人完整的的看见。 真意化神通。 神通之术,才是元婴大修士压箱底的手段。 涂山君知道神通之术的存在,这还得益于景老怪那几年的传授,景老怪对于元婴境界和金丹大道讲的很好,没有错漏的地方。 “真意。” 涂山君环绕上真意的气机,勉强为他抵挡住神通之术。 神通之法实在过于强大,涂山君的行动都随之受限。 “蜉蝣,” “两刻。” “噗!” 鲜血从涂山君的口中喷出来,他的身躯也快撑不住了,此时只能强行动用那道术法,让他本来已经慢下来的身躯再快上两刻。 就这么一两步,涂山君碰到了那具躯壳,鬼手将之猛的一拽,就要将那具躯壳从阵法中拖拽出来。 大阵光芒如大江水漫,要将涂山君也淹没其中。 “给我破开!” 涂山君用上了毕生所学,额头鬼角碎裂一只,以鬼角做破阵的之楔,将这道专门安排夺舍的大阵硬生生撬开一角,顺着一角,他将躯壳拖出。 眼中的喜色闪过,正要返身之时。 面前本来紧闭双眼的修士陡然睁开了双眼,金光迸发间一掌重重的拍在涂山君的胸膛上,掌印落下,让他的胸前甲骨塌陷半寸。 青面獠牙的涂山君咧嘴大笑:“没本事了吧。” 老龙刚刚落入躯壳就要出手反击,对方的手段已经用尽,这时候正该让老龙知道知道所谓力量。他涂山君杀不死元婴修士,但是宰杀一个元婴出窍夺舍金丹的修士并不困难。 “没本事,那就从这躯壳中滚出来。”涂山君一把掐住躯壳的脖子,鬼手落在对方丹田上,正要使用吞魂真意将元婴给抓出来。 只听赤玄急切破音的大吼传来:“师傅,小心啊!” 涂山君察觉到了劲风袭来。 他微微侧头。 双眼被白色的光芒占满,他感觉那炙热的白色由一点扩散至面前的世界,让他眼前再也没有任何一丝杂色。 砰。 又是一掌出手。 占据了躯壳的老龙再次出手。 只是,哪怕被重伤,涂山君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脖子,鬼手镶嵌进脖颈的血肉之中。 榕树内的阴神也落入这具躯壳。 战力非凡的香火神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聚掌成刀,干脆斩了下来。 老龙的香火神身躯爆裂,却也将涂山君的手腕斩断。 嘭。 第三掌出手。 涂山君的身躯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从那已经破落成废墟的榕树枝叶中倒飞出来,他的双眼完全被白色的光芒覆盖,身躯僵硬的难以动弹。 “哈哈哈!” 老龙大笑着,看着倒飞出去的涂山君,并未选择继续追击。 他已经完成夺舍。 正因为看出来景老怪对涂山君那具身躯的觊觎,所以在和景老怪斗法的关键时刻,他让香火神松懈。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景老怪抓到了涂山君最虚弱的时刻进行夺舍。 “空有蛮力又如何,你们就死在这洞天里吧。” 老龙大笑着升入漩涡。 …… 识海之中,涂山君的目光择人而噬,他死死的盯着侵入到他识海的景老怪,脸上也满是狰狞,就在这关键一刻,景老怪让他功亏一篑。 “接下来是我们的战争了。” 景老怪打量着涂山君的识海,眼中全是满意的神色。 他倒是也想夺下那具被老龙藏起来的身躯,只是他这样的状态,其实不太契合那样的身躯,涂山君能够将自己的身躯藏身法宝之中,倒是和他很相似。 他便觉得,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现在则需要进行争斗,然后取得胜利。 “战争?” 涂山君气急,他直接让出肉身,阴神返回魂幡。有阴神、金丹,利用刚才接下的香火煞气足以让他重塑身躯,如此,或可还有机会。 随着涂山君返回魂幡,这具身躯也瞬间崩溃。 景老怪的瞳孔缩至针尖,大叫道:“怎么会这样?” 说着,目光回旋看向立在一旁的魂幡,涂山君的阴神回了法宝,他一咬牙,也一头扎入法宝之中。 尊魂幡就像是遭遇了最沉重的攻击般,主杆布满裂纹,幡面也燃烧起来。 “啊!” 刚进入法宝的景老怪惨叫起来。 那声音就像是遭遇到了极致的痛苦。 景老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洞穿似的,将他身上的血肉一寸寸的挖下来,切开捣碎成肉泥,却依旧连接着他的身躯。 剧痛比之扒皮抽筋还要强盛十数倍 “啊!” “这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我的阴神在崩溃,神识在消失。” “啊!” 惨叫声响彻。 最后渐渐消失不见。 魂幡出现的裂纹迅速修补,残破的幡面也重新编织。 涂山君的身躯重新走出魂幡,他愣愣的看着面前半死不活的榕树,以及那脱离榕树飞入漩涡的身影,仰天嘶吼:“景老怪,你误我。” “你误我。” “伱误我啊!!!” (本章完) 441、离去 他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将老龙的元婴震出,夺取那具可以让赤玄离开洞天的躯壳。 然而,他遭到了景老怪的偷袭。 夺舍法转,景老怪的阴神带着残缺不全的元婴冲入他的识海,要将他的身躯占据。 就是这一下,让他功亏一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龙以另一幅身躯走出洞天。 涂山君懊恼的低吼响彻。 这时,却感觉那股洞天的排斥之力像是决堤的江河,而他只是江河湖海上的一艘小船,随时都会会被这样的打翻,浸入水中。 为防身躯被洞天扔出,涂山君身上万千黑色的气机返回魂幡。 气息迅速降低下来。 他已无法轻吐气息,猩红的蒸汽将他重新凝聚的身躯冲击的乱七八糟。这倒是让涂山君因祸得福获得了几分喘息的时间。 然而时间依旧是不够用的。 没了景老怪、老龙这两个达到元婴境界的修士,天地的压力作用在涂山君的身上。 他迅速的扫视魂幡,没有找到景老怪的阴神。 这让涂山君的心绪为之一震,竭尽全力的回忆那个时刻,在他返回魂幡的时候,景老怪也让自身的阴神携带残缺不全的元婴冲入魂幡。 这样巨大的冲击使得魂幡的主杆碎裂,黑色的幡面更是燃起熊熊大火。也许下一刻,整个魂幡就会因为无法承载阴神而破碎。 涂山君显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身躯可以死亡,魂幡却不能出现问题。 魂、幡是一体的。 幡是寄宿魂的宝物,魂是幡的延伸。 那一刻,暴怒的涂山君竭尽全力的催动魂幡削弱景老怪的阴神。好在,景老怪是以这样的状态与魂对峙,而不是奔着粉碎法宝来的。 尊魂幡抵抗住了景老怪的入侵,反而将那一身精纯的灵气变成养料。 这世间的一切都会产生煞气,法力会产生法煞,汹涌气血会产生气血煞,那灵气,同样会产生浓郁的煞气,以供尊魂幡吸收。 景老怪那来自尊者的奇怪阴神无法被收入魂幡,而是消融至魂幡。庞大的煞气涌入尊魂幡,使得已经是极品法宝的尊魂幡进一步蜕变。 涂山君连半点喜悦的神色都没有。他看向赤玄,眼中的情绪溢于言表,充斥的东西实在太多,懊恼、不忍、……以及愧疚,开口道:「我。」 「我……」 涂山君抬起的手掌出现细微的颤抖,他又重新放了下来。 留给他的时间少的可怜。 那道大阵他看了,以自己宗师级的符阵造诣,他竟看不懂面前的大阵,又如何能够破解阵法将那一丝抽走的灵魂取回来呢。 上方印玺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没有印玺打开离开的通道,涂山君就要硬抗洞天的排斥,然后再以这副身躯应对小荒域的灵宝雷劫。 世事无常人难料。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也还好,赤玄还有六七百年的寿命,至少还能好好的活下去。说不定他离开洞天,能够靠着法宝本身硬抗下雷劫,然后再做打算。 这番话说出来,也就只能算安慰而已。没有执掌魂幡的修士为他提供法力,展开那些手段,想靠着法宝的本尊抗下灵宝雷劫,实属天方夜谭。 涂山君本想让赤玄再尝试一番,然而远方那道冲天的光芒让他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 大苍帝大喜过望。 他看到有人飞入那道漩涡。 既然有人去探路了,又没有发生任何的危险,那就说明离开的时机已 经成熟。 因此当仁不让的架起遁光冲上天空。 尽管在临近漩涡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心季的感觉,也只当是对陌生事物的震撼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憧憬,并未过多的理睬,飞身冲入裂隙。 当他落入裂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分外离谱。 他确实看到了外界。 那是一方无垠的天地,浓郁的灵气似乎在向他招手。 但是,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层波纹般的膜,将他牢牢的锁在洞天内。 当他想动用自身的实力挣扎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缓慢的分解,血肉消散、骨骼化作粉尘。 抱着金丹的阴神惊恐的刚逃出这具腐朽的身躯,又被撕扯成碎片融入洞天。 死了。 一位金丹巅峰的宗师死的悄无声息。 这也彻底打消了涂山君的念头。 他无法劝说自己,让赤玄去尝试,这无异于是叫赤玄去送死。 进而转身说道:「赤玄,我的本事已经用尽……。」 「这也是我们分别的时候了。」 「不走出洞天,你还有六七百年的寿命可活,活着,总会找到机会。」 「我,先行一步!」 「真人又何必骗我。」赤玄上前一步说道:「真人没有法力,法宝又已与我赤玄捆绑。没有法力的支持,如何支撑真人渡过劫难?」 赤玄亦不是傻子,他拿到尊魂幡已十余年,成就金丹真人之后对于魂幡的理解也更加深刻。那被他以降神术请来助阵的,又有哪一个不是曾经执掌魂幡的修士。 法力,对涂山君很重要,对魂幡更加的重要。 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涂山君只身离开洞天。 不管怎么说,这洞天都需要贯通小荒域,然后再寻找解救的法子。他能活六七百年又如何,没有跳出樊笼,终究无法施展手段。 噗通。 赤玄跪在地上,埋首道:「若无真人,张天宝在应对金丹劫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我这身法力还算合用,可助师傅离开洞天,应对即将面对的灾劫。」 若说没有惧怕那是说假话,谁不想好好的活下去,但是事情已经到这样两难的境地。他不想牺牲赤天会的信徒,又怎么可能牺牲如师长一般的涂山君。 涂山君背着的身躯微微颤抖,手掌攥紧,他能为赤玄挡金丹灾劫,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只要利用积攒的阴魂丹就能重塑身躯。 本也没有希望赤玄有什么报答。 然而听到如此恳切的言语,涂山君感觉欣慰的同时又倍感心痛。 他转过身来,原先满是悲痛的面容渐渐被冷峻覆盖。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让人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只听他冷声的说道:「我救你是因为我有把握活下来,你无需将之视作负担。」 「景老怪说的很对,我是因为你有利用的价值才出手。」 「你更无需自责。」 赤玄笑了起来:「师傅,我去也!」 说着他缓缓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城外,以及那目不可见的远方:「伐了香火道树,绝地天通,让世间再没有香火道种。让凡人归凡人,修士归修士。」 「就是可惜,我张天宝没有去域外扬名。」 涂山君双眸迸发神光,他脸上的冷静全无,大吼道:「不可……」 说话的同时他正要出手阻止赤玄,只不过这时候的涂山君勐的瞪大了眼睛,体内的法力对冲,让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出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赤玄取出自己的阴神。 「我好歹也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这点手段,还是能耍的。」赤玄咧嘴笑了起来,手中的印法结成,伴随着降神术生效,他的阴神投入魂幡。 涂山君愣在原地。 他新生成的身躯归入魂幡。 而那矗立在原地无阴神坐镇的身躯慢慢回过神,那是一双布满了煞气的双眼,凌厉如刀锋。 原本已经停滞的气息也在此时重新活跃起来。 手掌一攥,尊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那融入洞天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机也被魂幡引出,魂归于此。 涂山君的眼眶顿时红了。 不入魂幡没法找回这一丝灵魂,入了魂幡,找回这一丝灵魂又如何。 涂山君没有时间悲伤。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赤玄入幡,让本来就处在晋升灵宝的魂幡再也难以压制自身的气机。 洞天的排斥就像是两只大手,将涂山君死死的攥住限制他的行动。 「他娘的!」 涂山君猩红的鬼眼落在面前这个枯死大半的参天榕树,真意如同绞龙附着火焰,疯狂的抽取着面前榕树的煞气。 尊魂幡挥舞,起舞的幡面从上空笼罩过去,将那架在榕树身上的青铜棺收进魂幡,随着吞魂真意的运转和幡面的覆盖,榕树的生机被他完全断绝。 纳物符和储物袋都没有这样大的空间承载榕树,但是魂幡还有承载的空间。涂山君将之连根拔起,利用魂幡将之完全收纳了进去。 没了香火道种,洞天内存留的赤巾力士轰然崩塌,那些香火修士更是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力量在慢慢消失,就连那些被印玺授箓的修士也毫不例外。 天地大变,唯有那些利用灵气的真修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涂山君感觉魂幡要裂开似的。 他吞的东西太多,根本无法进行消化。 抬头看向天空。 印玺只剩下最后一点边角存留,裂隙也关闭的只剩下一尺。 涂山君化作一道赤色的遁光侧身飞出。 442、堵截 噌! 黑暗褪去、 眼前豁然开朗。 从洞天之中飞出的修士一袭青袍,顶着两只青木龙角,大笑狂喜的张开手臂,高声呼喊着:“我出来了,我终于从那鬼地方出来了!” 音波阵阵化作涟漪,威压如风席卷高云。 长吸一口浊气,青木修士的脸上满是舒爽。洞天之中虽也有浓郁的灵气,但那是因为葬景峰的关系,只有那能够聚拢庞大的灵气。 而小荒域,看起来贫瘠却让人心旷神怡,让人再没有那种笼中之鸟的困顿感。 离开小洞天的人正是老龙。 “有人出来了。” “这位修士看着怎么如此古怪?” “确如师兄所言,此人的气息很是不凡。” 众人说话的声音让大喜之中的老龙回过神来,他虽有所注意,也只当是察觉到洞天变动前来凑热闹的修士,也因为太过高兴,所以没有理会。 从洞天脱离的兴奋未远去,周遭修士的气息变动让老龙多了几分凝重的神色。 双眸内敛神光扫视过去。 凌空站在云层上的修士不少,最前方是一顶蛟龙战车,由虚幻的蛟龙精魄承载,战车看起来分外的简单古朴,却带着一缕大荒的气息。 驾云站在战车旁的是三位修士,凑在一起有说有笑,顺便打量着从洞天之中脱离的老龙。 那三位修士的身后则是大队的筑基修士。 一眼望过去,少说也得有上百人。他们的神色紧张中带着兴奋,又或是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纷纷说着小话。 不过维持起来的队形没有散漫的意思,隐隐带着某种阵法的模样。 老龙的神色凝重。 那战车不谈,光是那三位修士,修为最低的都是金丹后期,每一个放在小荒域都是可以镇守一方的大真人。 如今凑在一起却相谈甚欢。 看他们身上的法袍服饰,还是非常类似的黑白之色。 这说明这三人极有可能来自同一个势力。 更不用说身后那一眼望去的上百筑基修士了,全都根基扎实,气息浑厚,一般小地方可没有这样的宗门实力。 当然,小荒域贫瘠的在东荒大境中排在中下游,好歹也能在舆图上找到位置,并不算什么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了。 老龙是元婴修士,然而他行夺舍之举,一身实力不可避免的倒退。尽管他不惧怕这三人,却也不想在这个虚弱的时候接节外生枝。 老龙微微拱手,将自身外放的气息收敛起来,压下心中的喜悦询问道:“敢问道友,诸位是何门何派,为何会在这里……?” 那三位金丹宗师中修为最低的拱手朗声道:“道友,我等乃是小荒域万法宗修士,特来处理洞天一事,道友应该是从那洞天之中飞升出来的吧。” 老龙心中忐忑,面色如镜未起波澜,还十分客气的笑着说道:“原来是大宗的高修们。” “我是从中走出。” “既然诸位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老龙听到对方的名号,想着赶紧离去的好,免得被万法宗看出些什么来。要知道,他在小洞天杀的人不少,以疫病浸染天下,称得上是霍乱苍生。 他现在宁愿碰到那些魔宗或是正道,也不愿意碰到这些维护仙凡界限的杀星。 “尔要去哪儿。” 如狱雷音响起,恐怖威压从那蛟龙战车中迸发,就连气机也如同大手从上方覆盖下来,封锁了老龙的遁光,将他牢牢的锁死在云层上空。 老龙大惊失色,一双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蛟龙精魄承载的古朴战车。 刚才他的神识受限没有探过去,底蕴还是告诉他这战车不好招惹,没想到里面竟坐镇着一位元婴真君。 和他这个残废不同,这位元婴真君的气息浑圆气血鼎盛。在小荒域这样的地方,元婴真君就是天,完全超出老龙的想象。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元婴真君坐镇于此。 老龙没有坐以待毙,元婴威压同样从他的身躯绽放,威压、气机交织成墙壁,妄图撑开面前的压力。 沉声冷言道:“万法宗,我没有招惹你们,为何要以力压人。” “角苍真君,敖心。” 战车内的元婴真君当即叫破老龙的跟脚,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玉质的令牌从战场飞出来,在法力的作用下浮现大篇的檄文。 金光闪闪的文字记述着因大苍朝而死的平民百姓。 老龙扫了一眼,他就已经知道的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也确实说明他的办法好用,那些被迫成为香火耗材的凡夫俗子没有记载其上。 更多的,是记录因大苍朝而死,与他缠绕因果的。 仅凭那些,也已经是个天文数字。按照万法宗的判决,是要将真灵送上斩仙台斩去真灵,让此生灵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敖心,你可知罪!” 老龙大怒,他刚刚才从那个牢笼走出来,就被人堵在这个地方,还要送他去死,如何能够不怒:“我不知,我知什么罪,凭什么你们万法宗就能厘定罪孽。” 战车中的元婴真君的声音依旧平淡:“既不知,那便伏法吧。” “法?” “法在何处,需要伱们万法宗来宣扬。”老龙的眼眸微转,暗恨自己的法宝腐朽消散,又没有将那放置尊者肉身的棺椁握在手中。 凭着这具夺舍来,还用不顺畅的肉身根本无法从一个鼎盛元婴的手中逃走。 战车中的元婴真君没有动怒,他只觉得这是对方最后的挣扎而已。 至于万法宗的法,修行界当然可以不用遵守,只要他们的实力强到连万法宗都无法将之斩杀,还能逍遥快活的话,那就不用。 究其原因,是万法宗的实力够强,又秉承着天地大势。 “你们谁来?” 蛟龙战车内的元婴真君问话一旁的三位金丹修士。 对付一个夺舍的修士,有他在身边护佑,让宗门内的年轻人练练手也是好的,省的他们去了东荒大境,在宗门大比上输给其他的同类修士。 眼见着门内老祖有意考较,那修为最高至巅峰的金丹修士抱着肩膀,眼中无喜无悲,看向那两个师弟说道:“他是金丹后期,内寄元婴真君,还是两位师弟出手吧。” “哎,师兄此言差矣。” “夺舍一法的后患无穷,他的实力最多发挥出两三成,不如喊小师妹回来。” “师弟说的好。” 万法宗的金丹大真人露出笑容,旋即点亮了手中的令牌。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小师妹那边的家事估计早就处理好了。 再说,就是去上宗与人斗法,那位小师妹同样是一位主力,能在此磨练磨练自然是极好的。省的他们回回宗门大典垫底,以至于没有好的资源投来。 老龙气急,更恼怒的瞪大了眼睛。 他堂堂元婴真君,放在外面大小是个人物。在洞天中更是无人可挡,就算到了小荒域,也不该遭这般羞辱。 战车中的万法宗老祖,淡淡的说道:“真君不可辱,你们一同出手吧。” 听到自家老祖的话,他们顿时收起了神色,拱手道:“弟子遵令。” 倒也不是万法宗老祖给老龙面子,老龙再是残废也是元婴老怪,一般的金丹巅峰都不一定能捡漏。 他们万法宗的弟子质量尚可,也无法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斩杀老龙。 …… 涂山惊鸿正在鬼王殿祭拜,面前的枯骨雕像是她最后的一点念想了。 这些年她没有回来,大黑山的变化不小。 从准一流跌落至二流,灵田矿产灵植等在慢慢恢复,不似鼎盛时期,也恢复了五六成的模样。修士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进步,还是老样子。 尸魃宗的修士前几日就到了,蛮横的不讲道理,好像大黑山已经成为他们的地盘一般,本来交涉的就比较困难,最后还是动手打发了事。 顾及涂山惊鸿的实力和身后宗门背景,尸魃宗迅速赔礼道歉,一点都没有大宗门的傲气。 吃了这么一次亏,对方暂时不会起什么心思。 然而涂山惊鸿无法时刻待在这里,她总要离开大黑山,也要离开小荒域的万法宗,到时候很多事情就不一定像现在这样管用了。 “爹,孩儿回来了。” 涂山惊鸿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磕头。埋首闭眼之际,也将眼底的悲痛掩盖住。她不想在父亲面前流泪,这样会显得她太软弱。 “孩儿遵照着您的安排拜入万法宗……” “……” 涂山惊鸿说的很多,将她一路的坎坷都说个遍,犹豫了一番,还是说道:“爹,我很快就要离开小荒域。” 她曾经在守着大黑山和前往更宽广的域外徘徊过。 当她知道了许多事情后,她就明白没有实力自己什么都守护不了,只能前进、前进、再前进,一刻都不能停下。 聂权九和她说过打算。 有了涂山惊鸿的庇护,他们走出去就更好站稳脚跟了。这点家底不算多,好歹中流砥柱不少,很多事情他们能帮上少主,省的少主难办。 域外不比小荒域,在小荒域他们是准一流,域外就是涂山惊鸿的附庸,这心态要尽快转变。 涂山惊鸿并不知道聂权九他们的打算,不过能离开小荒域也是好的,接下来小荒域会陷入战火。 “嗡。” 接到门内师兄的传讯,涂山惊鸿缓缓站起身来,她抬起手将面前的尸骸收殓。尸骸早就无法维持原状,化作粉尘被她装入一具棺椁。 交代聂权九余下的事情,留下传音符。 随后化作一道紫色雷光消失在天际。 (本章完) 443、雷劫 老龙吃了大苦头。 这三个金丹宗师的实力都很不凡。 看起来比不上他曾经在东荒大境见过的大宗门天才,放出去也都是一流宗门的基石人物。这样的修为已是难得,还一下来三个。 要不是他本身的修为在元婴这一境界,说不定早就已经落败。 尤其是身旁还有一位完整鼎盛的元婴真君虎视眈眈,让他连真意神通都无法发挥出来。不然的话,只面对这三位金丹宗师,还是有机会施展遁术离去的。 波纹涟漪刚出现就被精魄战车拂去,并未波及身后那上百筑基修士。身后那些万法宗的修士聚精会神的盯着这场斗法,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细节。 这般三位金丹师长殴打一人的场景也不常见,等他们回了宗门也能作为谈资和师兄弟、师姐妹们吹嘘。 更多的还是感受宗师的出手,观摩金丹修士的法力运行,说不定其中就有人能有机缘看明白,然后在日后金丹转劫的时候多几分胜算。 “此修士当真是元婴真君?” 列阵中的筑基修者皱起眉头,与身旁的同门讨论起来。这手段看起来并不像传言的那么厉害,三位师长也没有出全力。 “师祖既然说是,那就肯定是。” 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蛟龙战车,眼中满是崇敬。战车中的师祖是实打实的元婴真君,他们曾经在重要的大典远远的见过师祖。 另外一位假丹境的筑基修士压低声音:“气息顶多金丹,应该是用了夺舍法门。我们的这三位长辈又都是高手,看起来不像也正常。” “听说还要等那位最年轻的师叔。” “涂山师叔的实力……啧啧。” 插话进来的筑基修士脸上带着敬佩的神色。他们这位小师叔实在传奇,入门的时候有三个金丹妖修护持着。 十年的功夫结丹成功更是跻身在三十六座峰的前五位,有一两位金丹后期的长辈都甘拜下风,让出了自己的排名。 众人说着的功夫,天空轰隆一声。 犹如万千雷动炸出空响。 紫色遁光化作长虹将四方的云层冲散。 伴随着雷霆的汇聚,一道身着紫色法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雷霆环绕。 猩红赤发随意的披散着,面容纯净冷峻,眉眼如山河峰峦,横折尽显江山如画。当真是一位容颜美丽,气息强盛的实力派金丹宗师。 “师叔威武。” “师叔神威!” 身后列阵的众多筑基修士高声呼喊,俨然一副涂山惊鸿迷弟迷妹的模样。 不得不说,雷灵根修士的遁光确实颇有异象. 赶路时万钧雷霆相随。 正与老龙斗法的金丹修士笑着说道:“这不是来了。” “师妹,速来!” 刚刚施展神霄雷光赶来的涂山惊鸿皱起眉头,这也没有师兄说的十万火急啊,怎得在传信中就那么的着急。 不就是围殴一个看起来气息古怪的金丹后期修士吗。。 涂山惊鸿的眼睛一亮,这不像金丹后期。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向着蛟龙战车拱手行礼道:“师伯,弟子来迟。” 战车中元婴真君的声音顿时多了几分慈蔼:“不碍事,这老龙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法夺舍金丹修士,还是颇为不好对付的,惊鸿你且小心。” “多谢师伯提醒。”涂山惊鸿道谢后将目光挪过来看向老龙。 老龙心脏不由得一颤。 这又来个雷法修士,观其气息扎实的不像是年轻人。 没有法宝傍身,实力发挥的极其有限。 说到法宝,老龙顿时看向身后裂缝被气息光柱笼罩的黑色印玺。如果他能拿到这件法宝,再挟持这个驾雷遁出现的女娃娃,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老龙直接返身,瞬息冲到光柱的面前,伸出手掌就要触碰这只黑色的印玺。 那三位万法宗的金丹宗师联手要将老龙逼退。 看到那方黑色的印玺,涂山惊鸿眉头皱起。 她怎么觉得那东西如此的眼熟,就是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金丹修士的记忆力让她迅速陷入回忆,翻找着有关于那件法宝的记忆。 老龙怒吼着,手掌变作龙爪抓向法宝。 就在此时,赤色光芒化作刀锋从他面前掠过,一掌拍出,重重的砸在了老龙的胸口。嘭的一声,老龙胸口出现些许的塌陷和龟裂。 巨大的力道也将老龙震出甚远,重新落入那三位万法宗金丹修士的包围之中。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从赤色的光芒中伸出来,将印玺牢牢的攥紧,手掌翻转,印玺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飞入那人的额头眉心处。 莫大的变故和法宝用法让涂山惊鸿回神,她盯着走出赤色光柱的人,低声道:“那东西,那东西是……” 走出光柱的人身着赤色法袍,面容布满了沧桑,一双黯淡的眼眸写满疲惫和诉说不尽的淡淡伤感。 加上胡子拉碴,看起来颇有几分落魄模样。 “小心!” 蛟龙战车中的修士提醒,神识和威压气机化作屏障,挡住了眼前人散发出的浓郁到化作实质的煞气,也让那三位金丹宗师多了几分紧张。 出言提醒他们的是门中老祖,小荒域为数不多的元婴真君。 刚才老龙出来的时候老祖都没有说话。 老龙再是残废,也有元婴真君底蕴。 难道新出来的修士比老龙还要强盛不成? 身着赤袍之人眼珠从无神中回转看向老龙,疲惫的双眼被狠厉占据:“死的怎么不是你,你可知道,我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景老怪误我,伱这老东西也误我!”涂山君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低声的咆哮,宛如恶鬼的嘶吼。 他涂山君什么时候需要徒弟付出性命。 上一个亲传徒弟是他没有足有力量,才让他伤了本源,以至于死在入道的路上。 赤玄刚开始不受他待见,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赤玄一样打心底里尊敬他,还将命送给他来渡劫。 他涂山君明明有机会救下赤玄,他的力量也足够,却依旧被掣肘,以至于错失了最佳良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来不及收的徒弟自尽于此,身入魂幡。 哪怕赤玄死在斗法中,又或是死在突破中,涂山君虽说会觉得惋惜,却都不会觉得太过悲伤。 赤玄是以生命成全了他。 他涂山君奉行的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面对徒弟,也一样。 他不喜欢别人为他付出这么多,这会让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 师傅庇护徒弟应该的,徒弟回报师恩也是应该的,但不该用还年轻的性命! “啊。” “给我死!” 涂山君怒吼的同时催动法力,掌中魂幡化作丈许,将老龙和那三位万法宗的金丹一并笼罩,就要祭出十方鬼王杀生大阵。 “嗡。” 一道气息屏障将那三位金丹修士护下。 与此同时,坐镇在蛟龙战车的元婴真君走出,他将老龙抓在手中,一掌将之毙命,抽出老龙的元婴,在老龙元婴震惊痛苦的挣扎中扔进一方令牌。 随后面色凝重的盯着天空,又将目光落在赤发修士的身上。 倒不是他怕赤袍修士,而是天空中汇聚起了雷劫,说不准一两刻就会凝聚完成。这浩荡的声势,特别像金丹宗师渡劫成就元婴面对的雷劫。 没了目标的涂山君目视万法宗的元婴真君,厉声质问道:“你是何意,交出老东西的元婴。” 万法宗的金丹宗师大怒驳斥道:“大胆,你敢对我宗门老祖不敬。” 涂山君眼眸都未转动,冷笑一声:“我不管你们是谁,这老东西必须死在我的手里,元婴和阴神,我都要!” “你……” 万法宗的元婴真君摆手制止了自家金丹的话,转而说道:“道友,角苍真君敖心扰乱仙凡秩序。也许你与他有什么仇怨,但我万法宗一定要让他伏法。” “万法宗?” “万法宗!” 涂山君像是想起什么,厉吼道:“你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小洞天击杀他,为什么要等他出来。” “你们去小洞天杀他,我徒弟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没派人去小洞天?!” 元婴真君愣了一下,张开了一块金色的令牌,点开一个看起来有些虚幻的榜文,像是在查找什么似的说道:“我宗是有修士在洞天之中的。” “道号赤玄,名叫……张天宝。” “修行的是万法火注经。” “张天宝?!”涂山君愕然的呢喃重复。 元婴真君的话好似一击重锤狠狠的砸在涂山君的脑袋上,让他踉跄两步,张大嘴巴,却没有声音传出,只听到细微沙哑的憋气声响。 他堂堂金丹巅峰领悟真意的大真人竟连话都不无法说出来。 等他终于能放声呼喊。 涂山君长啸:“张天宝!” “张天宝是我徒弟。” “是我徒弟。” “不是你们万法宗的弟子,不是你们万法宗的弟子。” “他是我徒弟啊!!!” 怒发披散,涂山君仰天嘶吼的同时天上的雷云滚滚,磅礴的威压汇聚。八方生灵闻讯四散,根本不敢面对雷劫,还是这样恐怖的雷劫。 涂山君破口大骂:“有本事劈死老子!” 一掌挥出,尊魂幡落在他的手中,化作黑色的屏障将他护在中央。 他已经到了要渡劫的时候。 “那是我爹的法宝!”空灵而震耳的熟悉声音在涂山君的耳边响起,让正在催动法宝的涂山君不由得侧目过去。 (本章完) 444、深思 涂山君侧首望去。 失神愣住。 映入眼帘的是个浑身被雷霆电弧环绕的冷峻女子。 琼鼻如峰岳般挺立,五官转折笔走龙蛇,犹如大江烟波千里,尽显江山如画,当真是美极了! 一头猩红的长发被发带随意的扎起来,在一众黑发的修士之中尤为扎眼。 此时的涂山惊鸿一双带着紫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被涂山君攥紧的魂幡,震惊、诧异、兴奋、喜悦……复杂的情绪从眼帘垂下,交织在脸上。 那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和睹物思人的悲伤,以及想起自己家破人亡的愤怒。 积攒十余年的情绪连识海中的定意魔猿都没有拉住。 涂山惊鸿周身雷霆威压化作阵阵波纹,金丹宗师的强大实力犹如风暴一般横扫出去。 体质、灵根都是万中无一者。 那双被涂山君以分割神魂封禁的重瞳双眸更是不凡。 仅仅是她现在展现出的这气息实力,就是比较寻常的金丹后期修士都要退让几分。 涂山惊鸿无疑是真正的天才,在万法宗掌门的眼中,涂山惊鸿与东荒大境大宗门的亲传弟子相比都不逊色,因此也对惊鸿寄予厚望。 涂山君知道对方为何没有认出他。 他现在用的是赤玄的身躯,音容样貌都和自己的原身天差地别,只要他不主动让阴神出现,所谓熟悉的气息也会被惊鸿归咎为法宝和功法的原因。 毕竟在惊鸿的眼中,他早就已经死了,尸体都留在鬼王殿前。 “娃儿也已经长大了吗。” 涂山君欣慰的看着涂山惊鸿。 观察气息,深厚而稳固,威压波动也分外的凝实,光靠这些外在的条件也能分辨出实力极其不错。 遁光闪烁,涂山惊鸿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盯着以赤玄身躯行走的涂山君,沉声问道:“这法宝你是从何得来?” 涂山君攥紧了尊魂幡冷声以对:“法宝从何而来与你无关。” “有关!” “那是我爹的法宝。” 万法宗的元婴真君看到涂山惊鸿还要靠近,赶紧出言阻止,同时将法力气息送过去:“惊鸿且住,距离他太近会陷入雷劫之中。” 身后的众人茫然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筑基修士们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的等着,不过也都纷纷鼓动法力,随时准备列成大阵。 那三位金丹宗师同样没有说什么,他们的脚步挪动,以三才阵,暗暗将涂山君围在中央,神识纷纷锁定了手持尊魂幡的涂山君。 “哦,这魂幡与印玺乃是在同一处被某得到,莫不是这黑色印玺也是你爹的法宝?”涂山君佯装成不认识的模样,平淡的说道。 涂山惊鸿十分坦然,目光灼灼的盯着赤袍道人掌中滴溜溜的黑色印玺:“伱说的没错,这黑色印玺也是我爹的法宝。” 涂山君心中一叹:‘这娃真真耿直。’ 再见到惊鸿,又发觉惊鸿的修为扎实,惊喜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涂山君也未从刚才的震惊和失意中走出。 万法宗竟说赤玄是他们的弟子。 上溯几代也不可能如此。 那元婴真君又着重点出修行的功法,这说明万法宗可能不是通过一般的手段确认弟子的,其中必然有功法这一条。 如果是以功法定义弟子的话,那赤玄确实是个十分合格的弟子。 他以太平的名号纠集起大军讨伐大苍,最后将老龙赶出这个洞天,彻底瓦解了千年的修士王朝,让那些寻常的百姓不会被这样固化的阶级吸血到死。 他彻底结束了洞天里的仙凡交织。 万法火注经。 刑裁域。 斩仙台。 太合格了!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恰当,比很多万法宗的弟子都要合格。 涂山君恍然,心中呢喃道:“不仅仅是邪道魔功会影响人,所谓的正道功法同样会影响人。不,只要是功法,就一定会影响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会被功法的创立者影响。” “如果心中理念与之契合,修行功法确会一日千里,同时那颗道心也会被功法完善不少。” “那也就是说……” “是我。” “是我害死了赤玄?” “如果我不传给他万法火注经,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涂山君颌上了大半眼皮,他不知道那会怎样,也许最后还是会如此,因为赤玄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之下。 “豪杰、英雄?又或是时势造英雄。” 不等涂山君多想,一道喝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把我爹的法宝还给我。” 涂山君无神的目光有了聚焦。 “小娃娃,你看上了某的法宝也不必这样说。” “再者,这就算是你爹的法宝,某得到之时也无神识寄宿,那就说明执掌法宝之人已经身亡。” “无主之宝自然是先到先得。” 涂山君翻手将印玺扔进识海,手中的魂幡正在历劫,他也不好将之收起来,就只能牢牢的握在手中。 接着说道:“小娃娃,这世上不是什么东西,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哪怕这东西原来就属于你家。” 元婴真君皱眉,他自然是信任门中弟子的,只是这件事颇不好处理。你说法宝是自家的,那没错。 然而法宝遗失被人捡去就不容易要回来了。 难免要动手做过一场才能将自家的东西抢回来。 真君拱手道:“道友,这法宝是我门中弟子先父祭炼,如若你抹去神识归还,我万法宗承你的人情,愿意为你护法,以防宵小窥视道友渡劫。” “老夫这里还有一瓶丹药,名为明法大还丹,可助你弥补损失的法力。” “道友意下如何?” 万法宗真君不愧是元婴,当即点出最为关键的,那就是涂山君要渡劫了。 他一个元婴真君,带着四大金丹宗师,上百筑基修士,如果能够帮忙护法,那不会有人敢跑来招惹。 那件法宝也就算是支付的报酬。 这样双赢的局面,换任何一个金丹巅峰的修士来都会同意。 就算涂山君真的渡劫成功,那一件法宝换这样的阵势也是赚的,对方绝对无话可说。而且,元婴之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渡,万一死了,他们万法宗也没有责任。 涂山君拱手一摊:“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没有法宝傍身,我怕是会死在这雷劫之中。” 他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要是在这里渡劫的话,大黑山就会受到波及。要是自己法力耗尽身归法宝,岂不是会被等在这里的惊鸿拿去。 赤玄刚身亡于他的眼前,他怎么可能再让惊鸿执掌魂幡,因此他打算去更远的地方。 脑子一转他就已经想到了个好去处。 环视四周,那三位万法宗的金丹宗师挡住了他的去路,涂山君冷笑一声:“怎么?某不同意,万法宗就要仗势欺人的强抢不成?” 说着涂山君看了看天上已经凝聚大半的雷云,这雷云凝聚绵延数百里,隐约要成千里之势。一股庞大的危险气息锁定了涂山君和手中的法宝。 法宝晋升灵宝不会有这样的大劫。 这是法宝和主魂双重雷劫的叠加,好在涂山君已经领悟出完整的真意,不然的话,靠着原先的实力,他绝无法渡过去 不过,他看雷劫并不是为了确认雷劫的威力,而是要威胁万法宗的元婴真君。 元婴真君很强,尤其是这样气息鼎盛的元婴真君。 对方没有动手仅仅是因为雷劫的缘故,一旦被雷劫锁定,就是元婴真君也可能重伤,所以真君才不敢贸然出手。 面对这样的天地大势,元婴老怪也会惧怕。 万法宗元婴真君阴沉着一张国字脸,他当然是忌惮雷劫才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不然以他元婴真君的身份,根本不必这样商量,对方就会将法宝乖乖让出来。 “让他走。” “这……” 其中一位金丹宗师轻声的问了一句,不过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也就打住不言,而是让开了一道缺口,让涂山君可以施展遁术离开。 涂山惊鸿没有询问自家的师伯,周身法力迸发化作紫色的电弧形成雷遁,厉喝道:“你不还,我就抢来!” 身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身旁的数丈远。 “天罡紫霄、神雷助我!” 双眸神光扫清了面前的阻碍,雷法隐隐与天空中的雷云呼应,一身实力借助天地施展竟然比平时还要强上不少。 涂山君惊呼一声。 这身雷法与上方雷云纠缠起来可就麻烦了,到时候他渡劫也会将惊鸿给牵扯进来。 涂山君暗道不好,娃儿性子犹如所行之雷法,实在刚猛。 迫不得已,他怕不是要暴露自己还活着的身份让惊鸿退去,当然,如果能以手段将之败退才是最好的。 “不好!” 万法宗的元婴真君双手翻转,将把玩的两颗玉核桃扔出去。 两颗核桃迎风见长,黑白二色旋转成一道太极图,将上方雷云和涂山惊鸿间的联系切断。 一道光芒从阵图中飞出,将涂山惊鸿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涂山君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下去,看了一眼万法宗的真君,心中说道:“好手段。” 没有继续多想,施展遁术冲入云层。 那绵延千里的雷云也随着涂山君的遁光开始移动。 涂山惊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法宝和执掌法宝的人消失,她瞪大了双眼想要将那人的身影记住,然而金丹巅峰修士的遁速快的惊人,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身影就已经飘渺。 “长水。” “弟子在。”那位金丹后期修士拱手出列。 元婴真君扔出一只玉核桃给他说道:“跟上去,远远的看着,莫要靠近陷入阵中,要是那人死了,就将法宝带回来。” “如果他成功渡过去,你莫要停留,速速返回。” 随后看向被黑白二色困住的涂山惊鸿说道:“惊鸿,你师兄去追法宝,接下来由你来顶替大阵。” 说着目光挪到已经出现波动的洞天。 (本章完) 445、渡劫 涂山君的遁速快的惊人,就算涂山惊鸿全力催动遁术也绝对追不上。 那位追来的万法宗金丹后期的修士追的也很吃力,好在有千里雷云为他指明方向,不然怕是要跟丢了。 绵延千里的雷劫之云是好的灯塔。 师伯出言让他追上来,不仅仅是为了法宝,也是看着会不会让雷劫波及到世俗。 不过长水真人看着这路线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这不是往世俗中走的,反而好像是往更加没有人烟的地方去的。 也没有多想,催动法力继续跟着。 随着时间的增加,涂山君的面色多了几分可见的阴沉。 倒不是上方雷云要落下来,而是这雷云还没有落下来的意思,还在继续凝聚着,已经从原来的千里,绵延至千二百里,并且在继续凝聚着。 涂山君能够明确的感受到天地间有一股淡淡的气机锁定他,这气机很淡,却像是捆绑在身上般无法摆脱。 又一刻钟。 上方雷云积攒了一千八百里。 涂山君已无法飞遁,因为雷云已经有电弧从上方落下,蜿蜒曲折的劈在他的身上,尽管这一丝电弧十分的微小,这也说明雷云已经快积攒好了。 “这里就应该可以了吧。” 他没有继续奔走,而是开始布置阵法。 “这里是……” 长水真人惊讶的看着远方的界碑,这里是血煞宗和尸魃宗的交界地,距离血煞宗不过百万里之遥,对于金丹巅峰快要渡劫的大真人而言并不很远。 要是那渡劫的人再狠一点的话,直接跑到血煞宗山门的上方,估计会将整个血煞宗都给卷进来。 但是,只要是个理智尚存且还拥有希望的人都不这样做。 雷劫不一定能劈死大宗门的弟子。 他们有高强的修士出手,有足以屹立千年的大阵进行抵挡,但是引来雷劫的修士必然会在雷劫的叠加中身亡。 渡劫之人身亡,天空上的雷云也就会随之消散。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尸魃宗、血煞宗、幽冥地三方的交界地带。 深入东南荒芜没有世俗百姓居住。 又在幽冥地的另一端。 这里遍地的黑土不适合普通人生存,就是妖修鬼修都嫌弃这里资源贫瘠。 涂山君倒不是顾及寻常百姓。 他身后的那个万法宗金丹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以其金丹宗师的实力,神识探查千里并不困难,千里之内又能有多少普通人居住呢。 这里是魔宗的地盘,所以他来了。 涂山君已经做好雷劫之后需要大量煞气的准备。 他选中一个山头,将魂幡中的那颗大榕树枝桠劈砍下来作为耗材镇物,埋进身旁的那些山峰,一道道符箓从储物袋中飞出,井然有序的贴下去。 取出三十六道令牌,涂山君利用法力催动手中令牌。 令牌顿时化作三十六方三丈高的赤天力士落在三十六个位置上,以赤天力士连接大阵,充作阵基节点。 抟土造出法坛,将手中魂幡落在高坛上,指挥着赤天力士完善阵法。 远远观望的长水真人惊叹的瞪圆眼睛。 此人施术当真是赏心悦目,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布置出一座连他看起来都看不明白的大型防御阵法。 尽管他看不明白布出的大阵是什么,只感受阵法的气息也能明白阵法的强大。 “怪不得此人对师伯所言的庇护不屑一顾,原来是有这样的手段。”长水真人叹为观止,他也没有上前搅扰,远远的站在两千里之外的云层上。 盘坐在大阵中央的涂山君掐着手指头,他想布置出一座让万鬼支撑的大阵,以五行演化天罡之形,以万鬼浊气做厚土,再辅以十方鬼王作为核心。 有大阵的支撑,会为他争取到不少的机会。 而且时至现在他从洞天之中带出来的庞大煞气也还没有消化干净,依旧在让魂幡蜕变着,整个魂幡内部充斥着磅礴的煞气。 更不必说被他连根拔起的香火道树了,其蕴含的煞气只多不少。 申时。 清风徐来。 黑云层叠。 万钧雷霆就汇聚在大阵的上方。 一道道细小的电弧从上方垂落下来,落在大阵的光罩上激起灵光闪烁,也让迸发的火星子四下的飞溅。 滚滚雷声如远古传来的鼓声,重重的锤击,声响好似连接到了涂山君的心脏。 只听到…… 噗通,噗通! 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气血流动让身躯附着上了一层淡淡的赤色。 丹田中的法力涌向四肢百骸。 赤玄这具身躯十分强大,体内的法力也足够凝练厚实,加上提取法力的丹药从未停过,也让身躯法力维持在一个八九成的地步。 当他将身躯让出来的时候,体内的法力近乎是九成的状态。 涂山君仰头长啸:“老天爷!” “来啊。” 也不知道是已经酝酿结束,还是涂山君狠话的冒犯,上方电弧轰然炸开,紧接着一道水桶粗的雷霆光柱从天空挤压的雷云中劈出。 轰隆!! 光柱冲击在光罩上让光罩服下一道道雷火,滚滚落下。 “起阵。” 涂山君挥动手中的令旗,十方鬼王的虚影化作一道黑幡落在阵基上,十方黑色光芒蔓延至三十六道赤天力士的身上,赤天力士纷纷抬起头颅,掌心汇聚纹路。 一道道光柱升起,好似地涌熔柱凝固在半空。 高坛上的涂山君转动手中的虚影魂幡,黑雾弥漫化作云层与上方云层相对。 轰隆。 上苍黑云再发一雷。 此时的雷霆光柱已经变得比水缸还要粗上几分,那锋利焦灼的气息将空气都挤压到一旁,形成了一圈圈缠绕在雷霆光柱身旁的云雾。 涂山君背后的魂幡高高飞起,好似引雷般硬生生的扛了雷霆的一击,些许的电弧在魂幡身上浮现,魂幡的幡面也多了不少的焦黑。 “这雷劫雷霆最为堂皇,殊不知这样的气息同样会产生煞气。”涂山君说话的同时手中捏起炼器的法门。 他要以雷劫炼器,让吸收而来的庞大煞气快速消化。 这头两道雷霆并不是无可抵挡,因此涂山君才想到让魂幡先吸收一部分雷霆之力。 法宝光芒大盛,焦黑小半的幡面在煞气的修补下迅速编织,新编织的幡面明显和旧幡面不同,厚重的气息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古朴。 原先的光芒和新生的光芒相比也逊色不少。 就像是原来斑驳不纯的颜色慢慢提纯。 涂山君坐定在法坛,法力催动法宝,感受着法宝的蜕变。 再一抬头。 第三道雷霆已经堪比房舍。 第四道。 第五道。 …… 魂幡已经没有一块完好地方,幡面焦黑,主杆也出现了碎裂。涂山君的阴神被雷霆震的有些茫然,双耳嗡嗡作响,整个脑袋都是团浆糊。 “不可再硬抗。” 涂山君将上方的尊魂幡召回来。 此时远在两千里之外的长水真人早已经惊讶的张大嘴巴,他都被耀眼的雷霆惊的往后退缩,双眼神光迸发还被刺的生疼,神识被打散,阴神感受到震动。 没想到,那杆黑色的小幡竟然能硬抗五道雷霆而不坏,只是看起来面目全非而已,本身并未崩碎。 世间雷霆以九极,这就已经去了半数。 第六道雷霆。 此时的雷霆已经凝聚出蛟龙的形状。 只得其形并未有神。 蛟龙怒吼吞吐着雷光电弧,紧接着从天空中俯冲下来。 涂山君同样感受到这莫大的压力,迅速结印使大阵抬升。 光罩由赤色转黑色,三十六方赤天力士被这么一压,身躯顿时矮了三寸。 然而他们仗着大阵环绕,三十六方赤天力士硬生生的顶着压力蹿了一蹿,妄图抵挡住这第六道雷霆。 “轰隆!!!” 耀眼的雷光在大阵上方炸开。 地动山摇,风云碎裂,席卷而来的气浪化作劲风将那些百年大树吹的一边倒去。 这一刻,大阵光罩碎裂个干净,三十六方赤天力士向着不同的方向袍抛飞,三丈高的身躯早被雷霆碾成碎片。 …… 在涂山君渡劫之际,驾云而来的遁光显露出一道道金丹宗师的身影。 他们修为最低都是金丹后期。 “血元道友,好久不见了啊,你也是被这渡劫的声势吸引而来的?”身着锦袍背着一口小棺材的金丹巅峰宗师,惨白的脸上带着假笑的拱手说道。 “地尸道友难道不是?” “自然。” “那是血煞宗的血元老怪和尸魃宗的地尸上人。”其中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对身旁一同赶来的友人诉说,眼中满是忌惮的神色。 “万法宗的道友来的好早啊。”血元老怪发出嘿嘿的怪笑,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双眼,盯着隐藏在云层中的长水真人。 长水真人皱紧眉头从云层中走出来,向着四方赶来的修士微微拱手道:“没想到会惊动这么多的道友。” “好大的阵势,莫不是有什么人在此地渡元婴之劫?” “我看正是。” “小荒域不是只有一个陨炎有几分渡劫的机会吗,怎么眼前的这位看起来有这么大的希望。” “难道是哪位隐世不出的老怪物?” “长水真人早就来了,这位难道是你们万法宗的哪位大真人不成?”蓝袍修士看向金丹后期的长水出言询问,目光中带着探究。 聚拢而来的众修士齐刷刷的看向沉默不语的长水真人。 长水真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本章完) 446、向天 凝视雷劫中央的那道红袍身影。 那是一位拖着浓重疲惫的世俗豪客。 踏出小天地,坦然的面对着小荒域的洗礼。 雷霆如水,不仅仅没有浇灭他的气息,反而冲洗掉他身上的风尘仆仆,显露出那内蕴的冲天而起的灵光。 余光撇过去。 嘿笑声如夜枭鸣叫,带着浓重黑眼圈,框住猩红珠子的干瘦老者抱着自己的宽大袍子,眼神怪异的盯着身形消瘦身着黑白二色法袍的金丹宗师。 长水真人的余光拂过去,看向不远处背着小棺材的秃头老头,背面看仙风道骨,正面瞧歪瓜裂枣,加上秃瓢顶,让人瞧了去还不笑话。 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容。 这人是尸魃宗的地尸上人,修为臻至金丹巅峰,是小荒域排得上号的大真人。也就比那最先赶来的血元老怪要逊色几分而已。 这两个人最是棘手,加上此地距离尸魃宗和血煞宗距离最近,他们能够赶来就说明已经吩咐宗门做好准备。 有这么多修士虎视眈眈,他如何等到对方渡劫失败获得法宝呢。 他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怪也只能怪红袍人跑到这里渡劫,要是距离魔宗甚远的话,也不会引出这两个大真人。余下的蓝袍修士金丹后期,因为故意遮掩了身形,倒是不知道底细。 另一位宗师则是幽冥地有名的鬼王。 长水真人发现自己在这一众修士身旁根本不占半点优势,哪怕他是万法宗的宗师,在对方没有干涉世俗的时候,也仅仅是金丹宗师而已。 血元老怪眼珠子滴熘一转,眼底的贪婪被他隐藏起:「依老夫看,渡劫的那位并不是万法宗的真人,倒像是小荒域之外的修士。」 「长水真人来的早,是贵宗有什么看顾吧。」 血元老怪眯着眼睛,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 小荒域已经多久没有出现渡劫的修士了,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又来此地渡劫,多半不是大宗门的那些有名真人。 长水真人暗道不好,血煞宗的大真人显然也将主意打了过去。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人虽不是我宗修士,不过与我宗老祖有过交谈。」 「老祖便让我看顾一番。」 长水真人话音落下,血元老怪得意的神情略有怔然,倒也不觉得尴尬,随意的打了个哈哈,只是眼中的贪婪被压的更深,忌惮神色浮于表面。 老祖的名头一出,他这个大真人也得给面子。而且他不信万法宗的长水真人会信口开河拿自家老祖作保,那事情多半就八九不离十。 就连身旁背着棺材身形反差极大的地尸上人也迟疑起来。 更不必说那位鬼王和驾云来的蓝袍修士,他们两人的修为最低,就是真有什么好处也轮不到他们。 「这位渡劫的大真人,出手阴气腾飞黑雾瘴随,看他法力气息的波动,也和我魔宗分外相似……」地尸上人摸着下巴,凭着一双招子观看形势。 他们倒也想延展神识,只不过神识伸出就会被雷劫震碎,根本触及不到。 血元老怪刚要接话过来,又想到什么,翻手在袖袍中燃烧了一张万里传音符,随后老神在在的抱着肩膀。 长水真人还在思考怎么应付他们,突见雷劫大变。 第七道雷光已经化作龙形。 磅礴的威压将这座大阵都压矮丈许。 高坛上的涂山君神色凝重的祭炼着尊魂幡,魂幡凭借着榕树携带的煞气已经修复完整,为了顶住雷劫,他从小洞天中带出的煞气消耗大半。 好在还有榕树这颗成长起来的香火道树。 道树曾作为元婴老龙的寄宿之身,不管是材质还是所带煞气都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要是有炼器的大宗师,或可用榕树炼制出一件强大的灵宝。 然而就是有这样底蕴的宝物,依旧渡的十分艰难,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宝晋升灵宝都会经过这样的关隘,总之涂山君觉得,魂幡面对的雷劫超出预想。 两千里雷霆覆压,数万里风激云卷。天空和大地似乎在这一刻连接了起来,化作一片雷域将涂山君和他布置的大阵完全的淹没。 那些看热闹的金丹宗师更是被耀眼的雷光刺的眼睛生疼,就算目运神光也根本看不清楚雷霆里的景象。 他们又不敢靠近,生怕被雷劫卷进去。 涂山君抬起手。 他的皮肤已经出现裂纹,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赤玄的身躯虽然强悍,终究只是金丹后期,达不到渡劫的水平,自然会被雷劫压的喘不过气。 魂幡摇动,涂山君的本尊从魂幡中走出来,一把攥住正在蜕变的尊魂幡。 尊魂幡最上方的恶鬼头颅已经长出肩膀,咆孝的同时,獠牙咬住的幡布卷了回去,重新从胸腔伸展出来。 那恶鬼长出的肩膀则化作魂幡的横杆,两只鬼爪抓着魂幡的两条辅凌。 骷髅锻造成兵器的铁锭,在雷劫的锤炼下钉在主杆上,黑红色的主杆浮现纹路,好似岩浆流淌过去在顶端交汇化作一道血红色的灵珠。 锻造成扇形的黑色铁骨固定在灵珠上。 法宝已经蜕变大半,就连焚毁的幡面也编织修补成更具灵光的漆黑,若是想要完全晋升灵宝,也就差主杆这一处。 第七道雷龙怒吼着冲杀而来。 轰隆! ! 雷霆之力好似将眼前的一切都湮灭个干净,方圆百里更是寸草不生,连一块完整的石头都没有剩下,就连这道阻挡雷霆的大阵也暴露出内核来。 十大掌旗鬼王齐齐抬头,与那发了疯般的雷龙抵抗。 巨大的压力让肉身都嘎嘣嘎嘣作响,鲜血顺着牙缝和身躯的表面流淌出来。 「撑……住。」 涂山君双眸爆裂凸出,隐藏起来的獠牙再也难以克制,焦灼炙热的电弧好似法宝钢针一寸寸的扎进头顶,这般剧烈的疼痛让涂山君难以抑制的仰头。 「啊! !」 猩红的赤发披散开向着四方飘飞。 鬼角冲天。 独留下一个痛苦到扭曲的狰狞恶鬼面容仰起。 雷劫的疼痛不仅仅作用如肉身,还作用于神魂,甚至是心灵的最深处。伴随着雷龙袭来,那无数积压的痛苦也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一下子将涂山君淹没。 痛的要死却无可奈何。 「十方鬼王……」 涂山君一字一字的念出催动十方鬼王的口诀,已经疼的抽搐的双手强撑着结印法,鲜血顺着手肘流淌在高坛的平地上。 近乎狠厉的扭转双手结成印法。 「阵起!」 光柱升起,本尊手握魂幡落在十方鬼王大阵中,手中魂幡滴熘熘的旋转,只是还不等继续动手,雷龙终于攻破大阵洗礼下来。 「轰。」 大阵被破的同时,十大金丹阴神返回魂幡。 而上方雷龙也没了最初的凶恶。 虽然依旧稳稳的噼在魂幡主杆上,让涂山君的本尊都为之脱手,魂幡的主杆碎裂出一道贯穿上下的巨大裂痕,一直通到那新生的恶鬼头颅上。 恶鬼胸腔肋骨护住的血色灵珠也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裂痕。 「噗!」 逆血上涌打湿衣襟,涂山君颤抖着抬起手掌,掌心一引,被雷霆噼飞的魂幡就已经落在他的手中,呢喃道:「十方鬼王杀生阵终究是杀阵,不是防御之阵,容易被攻破。」 「可惜,我准备的不够齐全。」 「雷以九极,还有两道,看来需要本尊帮忙盯住了。」 涂山君留下神识坐镇身躯掌控全局,本尊代替魂幡出现在雷域的上空。施展法域会被雷霆击溃,只能靠法宝以及自身的实力硬碰硬。 榕树积攒的煞气应该还够再凝练出一尊本体身躯。 因此,损失一具肉身也没什么。 「来吧。」 涂山君的双眼被疯狂遮盖。 度过雷劫则踏出第二步,成为小荒域最顶尖的传说级修士,如果踏不过去这一步,魂幡再损坏的话,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也许随着魂幡损坏他也会烟消云散。 人生自古谁无死。 修行本来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想死,那就只能拼命。涂山君本以为自己成为金丹巅峰大真人之后会惧怕死亡,实际上他更害怕的是自己无法成仙。 所以,哪怕他死在仙路上,这也是他选的。 「不成仙,母宁死!」 涂山君仰天长啸,好似要将这么多年来积攒的情绪一股脑的倾泻出去,跌跌撞撞的走来,他没有麻木,没有无情,更没有忘记当年的背负。 那是一条条性命,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与他一同踏上仙路,却死在成仙的途中。 他们的阴神真灵都在魂幡之内,连轮回转世都做不到。 如果他涂山君不能记得他们,将没有人记得他们。 别人有没有成仙的理由,涂山君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成仙的理由。 「老天爷。」 「你是否长生啊?! !」 怒发冲冠的本尊冲上天空,真意的气机化作一只怒吼的恶鬼,向着上苍降下的雷龙奋力挥拳。 一拳递出,便问天下 世间所有修士,是否如我一般向往成仙。 这一拳,是呐喊之拳、反抗之拳、吞噬之拳……,是询问上苍是否长生之拳,是万千供奉阴神对成仙最执着的拳。 447、挥拳 天, 是否长生? 这真是个好问题。 不管老天爷是否长生久视,它都不会回答一个金丹巅峰修士的问话。 这个修士甚至不算生灵。 他有衍生出的血肉,有金丹、阴神,有自己的意识,却唯独缺少了催动的法力。 他只是一杆魂幡。 有时候涂山君会不清楚,到底自己是魂幡,还是魂幡是自己。是魂幡获得了自己的记忆从而诞生了意识,还是意识让魂幡变成这般模样。 他曾经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所以才要修行,更不能浪费赤玄交给自己的宝贵的法力。 正如赤玄说的那样。 没有法力,涂山君就只是一杆魂幡,主魂连走出魂幡都是问题。 也许他还要感谢那个残破简陋粗糙到根本没作用的界面保住了他身为人的意识,让他能以一种独特的姿态行走在世间。 「轰隆隆。」 雷龙的咆孝就在眼前。 吞魂拳。 祭出。 气机环绕在他的身旁。 涂山君一拳递出,真意气机浩荡平铺。 整个天地之间的煞气化作漩涡向最中心的魂幡汇聚着,就连与涂山君针锋相对的雷龙也被吞走一部分煞气融入到下方魂幡。 真意是自己对道的一种领悟,也是更为强大的斗法手段。 大吼的真意气机就像是涂山君的心境一般发出怒啸,裹挟着涂山君的身躯抵达第八道雷龙的身前,这一刻,雷霆与刺破长空的拳头接触。 天地好似在这一瞬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便是刺眼的神光。 「吞魂!」 涂山君倾吐气息,黑色的蒸汽从他的背上蒸发,将那青面獠牙的面容衬托的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莫大的压力让他的拳头变的一片焦黑,眨眼的功夫,整条手臂就已经化作黑炭,此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因为那天地大势全压在他的肩膀上。 曾经陨炎真人说过,如果没有领悟真意的话就无法应对雷劫。 然而光有真意也不行。 还需要充足的准备,比如抵抗雷劫的法宝、符箓,最为关键的是丹药。不管是补充法力、修补伤势、还是让自身的实力爆发的丹药。 面对雷劫没有修士能轻松的应对。 涂山君也不例外。 雷龙摧毁他的身躯,尊魂幡的煞气则在修补他的身躯,就在这样破坏和新生的煎熬中疯狂的消耗着法力。 此时,哪管得什么傍晚阳光是否刺眼,只觉得寒冷刺骨,雷如钢针扎进身躯,横冲直撞将一切都给搅碎,煎煮烹炸,烩成了一锅。 劫雷和寻常的雷霆大不相同,那闪烁的弧光如刀子,一片片的割下涂山君的血肉,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面容一大半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 猩红眼珠,漆黑眼白的眼珠在森白的眼眶中转动。 …… 「观此景象该是到了尾声。」 蓝袍修士轻声说到,眼中闪烁精光。 这雷霆要是再扛下来,那渡劫之人可就有很大的几率能成为元婴真君,到时候他们必须乖乖去道贺,不然对方说不定会出手对付他们。 如果想走的话,现在正是离开的绝佳时机。 他环视一圈,发现剩下的三位修士都没有离开的迹象,幽冥地的金丹宗师倒是有些动摇。 长水真人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 总而言之,他既希望那人能渡过去,又希望那人不要 渡过去。 作为一个修士,他想看到有其他的修士成为更强者,这样他也跟着振奋。 然而那人手里还攥着师妹家传的法宝,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渡劫过去成为真君,到时候岂不是更换不回来。 地尸上人死死的盯着雷劫。 尽管他根本看不清楚内里的景象,然而他还是极力的睁大双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可是修士渡劫,以后他们想要渡劫成功,免不得要借助一番经验。 这样的盛景在小荒域可是千年难得一见。 血元老怪神色飘忽不定,眯缝的眼睛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翻看着手中的令牌,似乎在确认什么,眼看着那怒吼的雷龙声势见小,他抖擞宝瓶倒出一只小指长的马蜂。 这番大势变动也让不少宗门震动,碍于地界的问题,那些大宗门的修士赶来的很慢。 有一些则根本就没有赶过来的意思。 其中便有阳城。 陨炎真人的寿元无多,他不能再随意走动。 而且,明面上整个小荒域最有希望渡劫成功的就是他,他一过去,就压制不住实力了,到时候只能被迫渡劫。 再就是血煞宗和尸魃宗对阳城虎视眈眈,难保不是计谋引他过去,现在能守住阳城才是正理。 有这般考虑,陨炎真人并未赶至此地。 青云观则是因为太远无法横跨当在中间的血煞宗,有心想要过来却也没办法。青云观和血煞宗本就不合,敌对许久,更不可能让自家大真人冒着风险过来。 涂山君选的这个地方也确实很好,就在两大魔宗的交界地,又靠着幽冥地的另一端,煞气充足,要是渡劫之后有什么谋划,也能借着魔宗施展。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能不能渡过去都是个问题。 涂山君整个身躯只剩下骨架以及附着的五脏六腑还存在,以他大真人的实力也无法抵挡住这第八道雷霆之龙。 上苍对世间生灵的考验也当真残酷。 白昼之光闪耀。 两千里雷云只剩下最后的绝唱。 这一击必然是毁天灭地的。 这时,涂山君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的法力不够用了。 赤玄的法力修的再怎么雄厚,他也只是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这般精简的使用,依旧没有盈余的法力供给他施展。 最后剩下的这两成多,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炼!」 印法结成,形如高山的巨大榕树被涂山君以法力祭炼,撑开的树冠犹如悬浮在浩瀚云海上的岛屿,庞大的煞气源源不断的的补充给尊魂幡。 有了煞气的补充涂山君的身躯迅速生长出新的血肉,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恢复原状。 第九道雷霆降至。 涂山君感觉四方空间都出现了些许扭曲,威压如狱好似要将人碾碎成肉泥。 仰头看去。 「鬼王。」 「在世!」 在口诀印法落下的时候,他的身躯骤然拔高至一丈六。 双角紫色的纹路点亮成上下翻转的光阵。 冷峻面容被青色覆盖。 露出一口獠牙。 汇聚魂幡内十大金丹宗师,上百筑基阴神,以及数千练气阴魂,涂山君的气息迅速攀升,他不着寸缕的身躯上浮现大祭之服,十杆凝实的小幡如林立他的背上。 「吞魂。」 涂山君一步踏空。 气流从地面升起,自魂幡而来。 无数黑色气雾与他相随,明明渡劫的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却好像有千军万马。 爆发出的威压连那数千里外窥视的金丹宗师们都瞪大了眼睛,赶忙退避过去,生怕被波及。 而血元老怪暗暗吃惊的同时又后悔起来。 万一那人渡劫成功的话,他岂不是要遭殃。 …… 「真意。」 背负十杆小幡的赤发青面恶鬼厉啸嘶吼。 滚滚黑雾与气机缠绕起来。 涂山君腾空而起。 犹如展翅的大鹏鸟,又像是从地狱冲杀上来的狰狞恶鬼,御风直上九千里。 「杀!」 哪怕渺小似蜉蝣,也要向天挥拳! 要挣脱枷锁。 粉碎阻拦他的雷劫! 第九道雷龙已经不能说是雷龙,因为涂山君完全看不清雷龙的样貌。 那涌动的雷光犹如颠倒过来的大海,雷龙大半的身躯都隐藏在厚厚的黑色积云之中,然而就是这显露出的龙头,就已经比他见到的榕树树冠还要巨大。 天地间危险的气机完全锁定他。 涂山君自己也十分清楚。 这一击,成则天地宽,灭则法宝破碎,主魂湮灭,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但,他又怎能败! 「吞!」 这一拳,山河倒转,日月无光。 吞魂真意如同无形的波动从这渺小的拳头中迸发而出。 光芒乍现。 将天地化作白光的海洋,而那与雷劫大势对抗的涂山君身躯血肉在迅速消磨,原本强大危险的气息也渐渐淹没,就连金丹大真人的骨头都没有剩下。 魂幡内的巨大榕树好似和血肉是相连的,也在迅速的消磨,唯有魂幡碎裂又修复,周而复始。 轰隆! ! 天地间迸发巨响。 雷劫之龙缓缓消失,一道黑色的魂幡从天空中裹挟着烟尘和燃烧的火光坠落下来。 彭的一声落在高坛之上。 身着赤袍的落魄道人脸上露出笑容。 他本想伸手握住已经大变模样闪耀着灵光的尊魂幡,然而抬起的手臂还是落了下来,双眼也随之暗澹。 没有法力催动了,最后的那一时刻也没有法力,完全是靠着榕树的底蕴撑了过去。 魂幡已将榕树吸收个干净。 …… 天地澄澈,雷劫消散。 唯有莫大的灵光在远方闪烁。 血元老怪狂喜,惊喜的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紧接着化作一道遁光往雷劫的中心飞去。那根本不是修士的气息,而是什么震撼人的宝物散发的灵光。 如他所想的那样,渡劫的修士还是没有挺过去。 「有宝贝!」 地尸上人怪叫一声,同样牟足了劲往灵光闪烁之地冲去。 448、灵宝 冲天灵光将雷劫过后的焦黑照的发亮。 「不好!」 长水真人面色剧变。 那人的气息和上方的雷劫一起消失不见,庞大的灵气如雨水般汇聚成长河,这样的大机缘任何金丹宗师都不会放过。 而且,虽然那人的气息消失,法宝的光芒却远胜往昔。 在他回神的时候,血元老怪和地尸上人已经驾驭遁光冲向雷劫消散的地方。 蓝袍修士惊讶的同时也架起遁光。 只是他的光芒远逊于最前方的两人。 幽冥地的鬼王看不清神色,只是这一刻他也同样追赶过去。看着遥遥领先的两人,幽冥地的鬼王神色阴沉的呢喃:「要是那位能够苏醒就好了。」 十余年前天鬼王与大黑山开战身死。 大黑山没落的同时天鬼王的地盘被瓜分。 自那之后,幽冥地就大不如前。要不是幽冥地深处还有一位足以震慑两大魔宗的大修士存在,说不得幽冥地也会被魔宗吞下。 此时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只能尽全力的催动法力。 幽冥地的另一端,展开大阵处理洞天的万法宗元婴真君感受到灵光波动,将目光投了过去。他并没有转身去追逐灵光,而是转过头继续稳固住大阵。 只要将洞天和小荒域之间的通道用空间神符定住就能稳固,到时候有了灵气滋养洞天,虽说不会诞生什么厉害的修士,至少洞天的生灵能依靠着这口灵气存活下来。 元婴真君镇定道:「稳住大阵!」 …… 尊魂幡落在抟土的高坛上,大半主杆斜***去,猎猎作响的幡面飘扬,黑底红边,恶鬼如云隐藏其中,狰狞鬼头仰面朝天,似要发出怒吼。 涂山君的本尊早被雷劫摧毁,他没法子承受这一击雷霆。 说来也是对的,这是法宝晋升灵宝和金丹宗师碎丹成婴的双重雷劫没有万全的准备,谁也无法渡过去。 牺牲掉从洞天收纳的煞气,消耗香火道树,甚至将所有的积蓄全部拿上赌桌。最后能够赌赢,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上苍雷云化作庞大漩涡,庞大的灵气宛如倒转的银河飞瀑直下浇筑在魂幡的身上。 「哧。」 「嗤嗤!」 炙热的蒸汽化作云气。 就像是从锻造炉中获得新生的兵器需要淬火般,魂幡的主杆和幡面都在这浩荡的灵气汪洋中冷却下来,展露出灵宝才应该具备的光芒。 灵气同样带着莫大的煞气,涂山君将之称作灵煞。 就像是修士的法力会产生法煞,气血会产生异样的气血煞。 随着汹涌的灵煞涌入,涂山君被雷劫粉碎的身躯在魂幡中重新构建。 双角。 披散的猩红赤发。 以及那冷峻的面容。 勐睁开双眼。 黑底眼白映衬那赤色眼珠。 那双眼睛却在此时瞪大,季动闪烁让他流露出应该属于寻常普通人的神情。他没有管自己的身躯是否重塑,而是用那魂幡狰狞恶鬼头头颅的眼睛渴望般的催动身躯。 他的手臂凝聚出现,苍白的手掌张开,以期待抓住什么。 然而,他握紧手掌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为什么!」 他大吼着,催动着身躯妄图走出尊魂幡。但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具盘坐在他面前身着赤袍的大胡子落魄道人布满裂痕。 幡内, 他的身躯重塑着。 幡外, 赤玄的身躯在劲风吹动的时 候,好似瓷娃娃的碎片从那具身躯上掉落粉碎,消散在天地间。 「我成功渡劫了。」 「我成功了!」 涂山君低声说着,他想伸手收拢赤玄的尸首,然而他明明触手可及,却怎么都握不住,哪怕他成功的扛过九道雷劫,法宝晋升灵宝。 他只想收起那具尸首。 那具金丹后期大真人的尸首。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直到面前什么都不剩下。 涂山君沉默的站定在原地。 怔怔然出神。 赤玄这辈子活的一点都不潇洒,尽管他拥有其他幡主难以企及的力量。曾一人战五大金丹宗师,更能只身独战元婴期的老龙。 但是他好像活的一点都不自由,也没有金丹后期大宗师该有的气度。他说,他最喜欢的日子其实是在道观穷困潦倒啃青果的时候。 涂山君没问过为什么赤玄喜欢那样的日子,他就像是个严厉的老修士督促着赤玄向他期望的方向发展着,甚至以一种填鸭式的教育将赤玄从一个落魄道士变成金丹真人。 也许是在他的阴影下长大,所以赤玄从来都没有什么脾气和气度,逆来顺受的接受了一切,为那些为他赌上性命的人去拼命。 他学着成为一个领袖,学着修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任用官员,甚至是杀人…… 推翻那个腐朽的王朝是那些反抗百姓的愿望。 离开洞天是涂山君的愿望。 斩断仙凡的交织是万法宗的愿望。 那, 赤玄自己的愿望呢? 他好像很少谈及自己的愿望。 涂山君的眼睛多了几分光亮,他想起来了,赤玄的愿望是名扬天下……,不,不对,那不是赤玄的愿望,那是赤玄本师,驼子老道的愿望。 那赤玄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回去啃青果,修缮道观,收几个徒弟传承赤阳宫? 好像是这个。 涂山君此刻才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将赤玄的愿望当作是愿望,不仅仅是因为他迫切的想离开,更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好像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实现。 偏偏,他死了,还没有实现。 「对不起。」 涂山君轻声道歉。 可惜这声道歉无人可以倾听了。 不是人活着的时候他不想说,而是因为那时候的涂山君根本没有意识到,没有意识到那个人已经背负了很多东西。 那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帝京,踏入葬景峰。 正因如此,他才会以金丹大宗师的身份活得如此卑微,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一切。 「谢谢!」 涂山君低下头。 那时候大黑山遭到攻击,他被人算计的家破人亡,跌落至洞天的他迫切的希望有修士能带魂幡离去,更希望有人能走出道,让他完善真意,才忽略了很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将之看作借口和理由。 「不是景老怪误我,也不是老龙误我,是我误你啊。」 涂山君怅然叹息。 他的目光不再有闪烁动摇,亦如曾经一般坚定。缅怀和悲伤更应该藏起来,不该沉溺其中。只要他们的阴神还在魂幡,就依旧还有希望。 破损的尊魂幡在灵煞的修复下完整,裂纹和缝隙随之消失。 现在的魂幡与曾经又是不同模样。 九道雷劫抗下之后魂幡已经晋升为灵宝,能够容纳的魂魄达到千万之数。 更诞生了一道强大的防御神通。 【天煞真灵护身罡 】 以法力催动尊魂幡展开罡气护体,具体威力未知,不过既然是以灵宝施展出来的,涂山君估计其威力应该能够达到一般防御灵宝的程度。 与其他的术法一样,魂幡内的阴神越多越强,施展出来的也就越发强大。 此时的尊魂幡在涂山君看来已经补全短板。 集合群攻、单体、攻伐大阵、护体真罡、神识攻击于一体的灵宝,而且这些术法都以魂幡内阴神强度和数量为基础。 看起来魂幡之内的阴神只有五千余,实际上这些阴神的质量都不低。 十一尊金丹阴神,近二百的筑基阴神和数千的练气魂魄,足以让这件灵宝的威力不逊色其他元婴真君手中的灵宝。 涂山君皱起眉头。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修为没有改变。 尽管他的金丹已经布满裂纹,更能感受到传自其中的震动,元婴即将从中破出,但他依旧是金丹巅峰,而不是元婴真君。 「我即魂幡,魂幡即我,不该魂幡渡过雷劫而我没有渡过雷劫。」 涂山君轻声的呢喃。 说着,他的双眼闪过精光:「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 魂幡的晋升消耗光了他所有的底蕴,消耗掉了足以打造出一件极高品质灵宝的香火道树,又承接上苍降下的灵气潮汐修复己身,唯独缺少提升实力的阴神。 没有阴神,他的实力就不会进步,这是他早就总结出来的事情。 涂山君眉目垂下,面容阴沉。 灵宝的波动不知道会不会惊动那些轻易不出现的元婴真君,现在的他实力只是金丹巅峰,一旦落入元婴真君的手中,就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相比较靠着别人的善意活下来,涂山君更想靠自己的谋划和实力。 「不该这么安静的。」 是的。 不该如此安静。 如果说以前的这个地方很安静是因为边境,互相起到制衡的关系,不能擅自跨入,但是现在他引动了莫大的雷劫却不该这样的安静。 远方光芒闪烁起来。 数道强大的气息化作虹光出现。 察觉到气息的涂山君抬起头。 看向最前方那冲天的血光,露出狰狞的笑容。他选魔宗所在之地,就是为了方便他晋升灵宝之后吞掉金丹宗师的阴神提升实力。 而血煞宗和尸魃宗显然是最好的地方。 他们没有元婴真君坐镇,距离他又近,能够察觉到灵宝散发的光芒,这两宗的修士肯定会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有点慢。 等的涂山君都有些心急了。 449、争抢 护体罡气撑起法罩为他抵挡劲风和随时会袭来的攻击。 他抬头看向最前的那道血色遁光。 地尸上人很后悔。 后悔自己慢了半步。 不然的话他不至于落后这半丈之数。 别看只有半丈,对于实力相差无几的两人而言却是一道难以企及的鸿沟,除非他催动提升实力的秘术印法。 然而他心中又有几分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做。 天空云海早被雷霆碾碎,只剩下大片的空白,因此那五道光芒倒也分外的醒目,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霞光云彩,拖着光芒闪烁的尾巴。 离的近了。 更近了。 蓝袍修士瞪大眼睛。 那斜插在高坛上的法宝散发着极为强大的威压波动,一圈圈黑红色的雾气波纹好似形成屏障,这样的威压,连他这位金丹后期的修士都感到压迫。 「那,难道是极品法宝?又或是……灵宝。」 蓝袍修士惊呼出声,眼中的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 印法结成的同时咬破舌尖,将一口鲜血吐在面前的小型术法纹路上。 紧接着,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都裹了起来,让他的遁速暴增。 霎那间就已经出现在地尸上人的身侧。 地尸上人的眼中根本没有蓝袍修士,倒映的童孔中只有最前方的血元老怪和高坛上散发着灵光的灵宝。 他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渡劫成功的灵气潮汐了。 因为面前的这件法宝已经蜕变成灵宝。 没有算到那修士渡劫竟然带着即将蜕变的灵宝,这就像是让灵宝雷劫和修士的雷劫重叠在一起,这不是寻死的行为吗。 血元老怪愣愣的盯着高坛上的魂幡,失声道:「魂幡?!」 小荒域能炼制魂幡的魔宗不少,更不用提那几个数得上名号的大宗门了,但是唯有他们血煞宗最是声名远播。 因为他们炼制的魂幡最强。 然而魂幡这种法器再怎么强大都具备着无法解决的局限性。 因此,就连血煞宗也只是将魂幡当作过渡,或是中流砥柱的基础法器。 就连他们血煞宗的都很少有法宝级别的魂幡。 更不用提灵宝。 宗门内唯一的一件灵宝还不是魂幡法器。 值此宗门扩张之际,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件灵宝,还是魂幡类型的灵宝,血元真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天命所归的宿命之感。 论操控魂幡类型的宝物,在小荒域内应该没有哪一家能超越他们血煞宗。 血元老怪大喜道:「天助我也!」 有灵宝护身,血煞宗的实力将再上升一个高度,到时候就是陨炎拼进性命也绝不是他们的的对手,甚至他们可以将现在还是盟友尸魃宗一同吞并。 「去!」 地尸上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血元将灵宝取走。 他勐将背上的棺材扔出,那只有三尺大的棺材迎风化作丈许,裹挟巨力砸向最前方的血元老怪。 神识察觉到攻击袭来的血元真人大吼:「地尸老儿!」 他手中的印法也在此刻结成,法宝级的长袍为他加固一道光罩,让他的罡气法罩光芒大盛。 轰。 棺材砸在他的光罩上,不仅没让血元退走,反而让血元借着这样的巨力更进一步。他并不想和地尸上人纠缠,全力催动法力施展遁光往高坛落去。 地尸上人的眼中不见急切,反而继续结出印法。术法光阵没有在他的身前或是周围浮现,而是在那被他 扔出的棺材上浮现。 「砰。」 棺材盖掀飞,一道黑色身影从中窜出。 那身影没有出手对付血元老怪,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直冲高坛位置。 血元老怪大怒,地尸上人出手实在刁钻,虽然他借助棺材砸过来的力道移动,终究不及自己把控轨迹,地尸上人倒好,让棺材里的法尸出手直取灵宝。 心中急切愈生,大喊道:「地尸老儿,这是我宗前辈遗留在外的灵宝,你敢和我抢,就是撕毁同盟的约定,到时候来自落日山的压力我宗将不会替你宗分担。」 地尸上人神色微愣。 他倒不是因为顾虑盟约,那东西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嘴皮子。他思考的是血元的前半句,血元说这是他们宗门遗失的灵宝。 反应过来的地尸上人冷笑道:「血元老怪,你就这么着急认祖宗吗?」 「宝物都是你血煞宗的不成,我还说是我宗前辈打造的灵宝呢。」 血元老怪气急,手中印法却没有停止,一道道凌厉的术式将那具黑影法尸硬生生的拽停在原地,同时开口说道:「地尸老儿,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是件什么宝物。」 「除了我血煞宗,小荒域还有哪家宗门有更强的魂幡。」 地尸上人不是眼瞎,他当然看的出来那是件魂幡灵宝,但是这并意味着他要承认,要是松口就会被血煞宗占得先机,到时候一旦血元得到灵宝,使得他们师出无名,将更加没有理由抢来。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承认这灵宝的出处。 「两位前辈莫要动手,这件法宝乃是我万法宗的宝物。」 惊声传来让血元和地尸两人将目光投去。 两人对视一眼。 那是一种不需要言明的默契。 长水真人已经赶来。 他当然也看到了高坛上的尊魂幡。尽管尊魂幡的模样大变,但是大体上他还是认得出来的,这就是惊鸿师妹言说的那件家传法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法宝变成灵宝。 血元老怪第一个跳起来反驳:「长水真人,我敬你是万法宗的修士,你也不该睁眼说瞎话。这明明是件魔道宝物,万法宗不标榜正邪也不会用这样的宝物。」 「真人莫要自误,这件宝物该是我们魔道的。」地尸上人此时也帮腔开口。 要是和血元争斗的话他还有四五成拿到宝物的机会。 如果被万法宗的人带走,他们就可能再也见不到灵宝了。万法宗有两位元婴真君,再多一件灵宝,他们将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长水真人咬了咬牙,他的修为绝不是这两人的对手,索性心一横豁出去般的说道:「我宗真君老祖就在大黑山之地,不信我的话,两位去一问便知。」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停滞。 刚刚赶来的幽冥地鬼王更是僵在当场。 就连那催动秘法的蓝袍修士也迟疑起来。 元婴真君都搬出来了。 如果长水真人说的是对的,那么这个距离对于元婴真君而言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地尸上人咽了一口吐沫,麻子脸抽动两下,眼中满是警惕和忌惮。 金丹巅峰再厉害也不是元婴真君的对手,万法宗不同于其他的宗门,可是真君尊严不可触碰,他不想因为宝物而死。 魂幡内,窥视他们的目光有些凝重。 只听那人呢喃道:「莫不是要被真君的名头吓住?」 涂山君可不信。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何况这是我宗前辈遗失的镇宗宝物。」 「真君固然厉害,也不能强取豪夺。」血元老怪怒吼着说完了这些话,他那满是黑眼圈的双眼炯炯,死死的盯着高坛上的灵宝尊魂幡。 这是足以改变宗门状况,可以帮助他更进一步的宝贝,怎么可能仅仅因为真君的名头就停住自己的脚步。 「血祭,」 「真意!」 真意气机自血元老怪的身上迸发。 他要强逼余下的三人离去,尤其是逼迫开能给他们威胁的长水真人。 也正如他计划的那样,在真意发出的时候那三位金丹宗师就顶不住压力后撤。 唯有同为金丹巅峰的地尸上人还站在原地,他的双眼看向催动真意血元,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血元老怪,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没想到你已经领悟真意……,虽是不够完整的真意。」 地尸上人摇了摇头的有些落寞的说到。 那两个不如,一是说他没有和真君对抗的魄力,其次就是对真意的领悟。 尸魃宗是大宗门不假,领悟真意的也只有他的师兄一人,他的天资不低也没有领悟真意,连残缺的真意都没有。 尽管是这么说的,手中的动作却半点都不少。 「太阴尸王。」 「吼!」 棺材中再飞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的气息与地尸上人相差无几,就算有所逊色也顶多逊色一筹而已。 两位金丹巅峰一齐出手对付血元老怪。 气机碰撞让还想进入战场的三人更没有办法前进。 长水真人身躯四周的护体罡气在真意的侵蚀下消融大半,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两人的对手,一般的金丹修士也不是那两人的对手。 一个是拥有巅峰尸王的地尸上人,另一个则是领悟真意的血元老怪。 「地尸老儿,你要阻我?」 血元老怪取出法宝,那是个一个血色的葫芦。 「轰隆!」 两人斗法的光芒被一道法力凝聚的大手团成团扔向远方,在光芒退去的时候露出一道身影。 「血元你好狼狈啊。」 另一道声音随之响起。 地尸上人眼珠子瞪得滴熘圆,出现的三人全是血煞宗的修士。 他回头望去,期望落空。 自己宗门还没有动静传来。 450、执掌 “师兄?!” 血元惊喜的呼喊了一声,紧接着他的脸上浮现紧张和犹豫的神色。 他看向那站在不远的前方,将他和地尸上人斗法余波收拢捏碎的,身着深紫色法袍的干瘦老头儿。 “许久不见了,你师兄没来吗?” 干瘦老儿转头看向身躯紧绷,神识波动甚大的地尸上人。 地尸真人面容一僵,扯上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拱手行礼:“尸魃宗地尸,见过玄煞前辈。” “真人与我师兄相熟,应该知道我师兄闭关参悟大道的消息。” 干瘦老头儿身上的深紫色法袍看起来与他的身躯并不相匹,阴翳犀利的双眼在深邃五观的掩盖下也渐渐的没了动手时候的大盛光芒。 “前辈,你没事儿吧?” 较为关切的声音拉回了血元神游的意识,血元转头看去,正是门内最年轻的那位晋升后期的后辈修士。 “师弟不必担心,血元别的本事没有,保命的本事在小荒域都是数一数二的。”身着彩戏血法袍的血煞宗金丹修士放开自己抱着肩膀的手。 血元真人冷哼一声,看向那年轻人的时候才和颜悦色,说道:“我只通知了师兄,怎么你也来了。” 那位年轻人开口解释:“前辈有所不知,师兄收到消息就让我们一起赶来……” 说话间看向身旁抱着肩膀的血诵真人。 血诵真人淡然点头,他也是为了保险才通知这么多人。 一听门中年轻人此言,血元双眸神光闪动,笑着说道:“我发现宝物也是怕别人抢夺去,这才让师兄弟们赶来,好在伱们来了。” “不然宝物说不定就不会归属我们。” 说话间。 身影挪动到高坛,盯着斜插在高坛上的尊魂幡,神色有些惊讶。 尊魂幡散发的气息毫无疑问是灵宝,那罡气的压迫感远胜寻常法宝,极品法宝根本就不能与之相比。 再赶来的长水真人看到那干瘦老头儿之后双眸瞳孔微缩,注意到那人的目光袭来,同样拱手行礼:“万法宗长水,见过玄煞前辈。” “玄煞真人?” 蓝袍修士眉头紧锁的站在原地。 倒不是他不认识这位大真人,而是太熟悉了。 这位大真人可是与落日山的大真人齐名的存在,据说稍逊阳城的陨炎真人,却又听说是相差无几。 陨炎真人号称小荒域元婴之下第一个人,这位既然与陨炎真人不遑多让,其实力估计也强的没边了。 更何况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金丹宗师。 血煞宗巅峰战力八成都在这里,这些可都是小荒域大宗门的底蕴,每一个都花费了无数的资源,每一个也都代表着镇压一方的强大实力。 幽冥地的鬼王僵在当场,只得拱手行礼,然后静悄悄的躲起来。 “唉!” 长水真人面带惆怅的神色,本来不难的事情,现在搞的实在太复杂了。尤其是有三位金丹宗师助阵,最弱的都是金丹后期,血元更不能放手灵宝。 “长水真人啊,水注座峰之主。”玄煞真人笑呵呵的看着长水真人,紧接着看向大黑山所在的方向:“好大的威压波动,是贵宗在办事?” 长水真人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诉说,拱手道:“回前辈,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那件宝物是我宗之物,还请前辈能看在我宗老祖的面子……” “哎,长水真人此言差矣喽,真君的面子老夫就是想卖也没有门路,又怎么可能不给。” “那前辈?” 玄煞真人摆了摆手,颇为遗憾,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说道:“真人也看到了,那件魂幡类宝物实际上是我宗上古遗失的法宝,现在不过是机缘巧合的物归原主。” “贵宗有真君坐镇,又何必与我们争夺这小小的法器呢。” 长水一口闷气噎在胸口。 这根本不是什么法器,又何谈什么小小。 这分明是一件强大的灵宝。 还是他们宗门师妹的家传宝物。 说话的功夫,血元已经即将摸到尊魂幡。 魂幡之内,涂山君冷笑不语。 说起来,魂幡确实和血煞宗有渊源,只不过这渊源却是灭身阻道的大仇。要不是以前没有足够的力量,他早就对血煞宗动手了。 涂山君的金丹已经满是规则裂纹,元婴的震动从中传来。 只要再得一金丹巅峰的阴神,他就能碎裂金丹,修成元婴真君。 这个人选最好的其实是地尸上人。 因为地尸上人是金丹巅峰又没有领悟属于他的真意,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要是换一个领悟真意的修士来,说不得要废上一番手脚了。 在场的诸多金丹中,尤其是那个身着深紫色法袍的干瘦老头儿给涂山君的威胁最大。 那老头就是没有陨炎真人那样的实力,应该也比落日山的寂风真人强些。真要是争斗起来,涂山君没有强大法力的支持会很不好对付。 “血元师弟!” 厉喝声落,血元伸出来的手迅速缩了回去,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玄煞真人,眼底的忌惮渐渐被贪婪压下去,朗声道:“师兄,这宝物是我先发现的。” 玄煞真人的面容肉眼可见的阴沉,压低声音:“这是宗门遗失的重宝,需要回宗门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他深知这些师弟们的德性。 不仅仅是师弟,大部分魔宗修士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要是让血元将宝贝收起来,想要再要回来可就难了,不如从一开始就制止。 然而在他说话的功夫,血元已经走到宝物的旁边。 所有人中唯有血元距离灵宝最近。 血元黑眼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魂幡,身后师兄面容他全当没有看到。 同时大声的说道:“我先收起来,等回宗门再说。” “师兄的话你也敢不听?” 那最初出言奚落血元的金丹巅峰灼灼目光同样盯着魂幡,他又看向不远处踏空而行的玄煞师兄,赶忙急切的开口。 血元充耳不闻。 有了灵宝之后他会变得更强,师兄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他甚至能够代替陨炎真人成为元婴之下的第一人。 ‘没错!” ‘这是我的机缘,是我成道的机缘,有了灵宝就代表着我将跻身最顶层,到时候资源、法宝、灵石、炉鼎……,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掌握魂幡后获得的无穷名利,也看到真君之境对他招手。 这是何等的大机缘啊。 哪怕他是金丹巅峰的宗师,同样感觉兴奋,甚至激动到战栗。 手掌落在魂幡上。 寒意与冰冷顺着他的手心延展至身躯,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难掩他喜悦的心情,要不是身旁师兄师弟还在,他真想放声大笑几声。 血元催动法力涌入魂幡,神识也随之放出。 定睛一看。 尊魂幡内十尊金丹阴神的冲天气息像是光柱般显眼,而在那光柱的中央,还有一道沉睡的金丹巅峰主魂。 血元攥紧魂幡。 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好像这一切都十分的不真实。 他曾经分外羡慕尸魃宗有堪比自身实力的法尸,那是尸魃宗的秘法,也是尸魃宗的底蕴所在,然而现在他好像不用羡慕,因为这里同样有一尊气息顶峰的金丹阴神。 “这里。” “是一方巨大的芥子空间吗?” 血元的神识延伸的很远,他感觉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看到魂幡内这方空间的边界,不过当务之急是炼化灵宝。 血元的面色变化映入众人的眼帘,能让一个金丹巅峰的大修士高兴成这样,这件灵宝估计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这时,就连玄煞真人隐隐都有些后悔。 他不该因为顾及血元而让血元拿到这件灵宝。 没人能抵挡的了灵宝的诱惑。 拥有灵宝也意味着将在一众金丹修士中无敌。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血元真人狂笑着举起手中的魂幡,本来被扎成发髻的头发散落看开,伴随着法力的涌动而向着四方飘舞着,丹田法力更是不要钱的涌入魂幡。 属于灵宝的威压释放。 灵宝的压力让众多金丹宗师不住的后退。 有了这件足够强大的灵宝,以后他连宗门都不必回去,现在就能叛出宗门自立门户。 “师兄这……。” 血煞宗的那位金丹巅峰皱眉,眼中血丝扭动,咬牙说道:“不过是一件灵宝而已。”虽然是这么说的,然而他眼中也满是悔意和愤恨,早知道就应该出手抢夺。 顾及来顾及去的,白白丢了这样莫大的机缘。 看到血元那得志的模样,他更觉得来气。 看到血元拿到灵宝比他自己丢了一件灵宝都难受。 长水真人面色愈发难看,满是为难。他都已经将老祖搬出来了,血煞宗的修士还是不买账,甚至已经出手拿到灵宝,这样就更不能还回来。 蓝袍修士懊恼的看着那威压漩涡。 幽冥地的那位鬼王也停下。 “血元师弟,既然你拿到宝物就快快炼化吧。” 如果说刚才只是有些后悔,现在玄煞真人已肠子都悔青了。这件灵宝的威压波动远胜宗门的那件,但是血元都已经开始炼化宝物,只能先好言相劝。 玄煞接近血元,和颜悦色的说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 血元早没了先前对师兄的尊敬,继续输送法力以图迅速掌握灵宝。 此时,异变突然出现。 血元猛的瞪大眼睛。 (本章完) 451、出手 一道白色匹练在面前闪过。 没有劲风铺面。 更没有强大的波动。 就只有些许的光芒闪耀让他的眼睛不由得出现短暂的白障。 血元真人只感觉,自己身躯四周那象征性撑起来的护体罡气就像是纸糊的一般破碎。 身躯冰凉,热血向着四周挥洒,就连他的身躯也无法维持住。 以神识查看自己背后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骇然的同时看向不远处的玄煞真人。 刚才的偷袭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得到灵宝的惊喜欲狂让他失神,更觉得身旁有师兄弟们环绕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最危险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同门。 他本该知道的,本该知道宗门的师兄弟们不可靠。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也不会这样缺乏警惕。 身躯被法宝反震让内脏破裂,导致逸散的鲜血堆积上来顺着血元的嘴角流淌下来。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惊讶,他正准备出手,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下手当真是又快又黑! 玄煞真人提着一个只有寻常人手臂长的小斧头,斧头整体干枯像是树根,但是释放的波动和威压让人一眼看出这是件不凡的法宝。 「师兄你……!」 血元又惊又怒却没有出手反击,而是迅速架起法罡,催动被斩人斧撕开口子的法袍。 扭曲的斧柄就像是一节手臂抓着最前方的斧面。 干枯血斧吸收了血元的鲜血,树皮般表面出现了些许的光芒,让那块白色的小斧面看起来更加妖异,就像是在玄煞的手中活了过来。 那半截斧柄也肉眼可见的充盈。 这莫大的变动让在场的众修士都惊讶的难以言喻。 该说不愧是魔宗的修士吗,对自己的同门下手丝毫不留情。 当然,同样来自血煞宗的金丹巅峰血诵真人沉眉隐藏了眼底的贪婪,他同样惊讶,却觉得应该这样做,只要自己能成道,偷袭同门师弟也没什么。 玄煞感叹道:「师弟啊,师兄想了一番,灵宝留在你的手中固然是好的,只不过这么简单的试探都能让你受伤,你如何保得住这强大的灵宝呢。」 「不如交给师兄我,由我带回宗门,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攥住的小斧在手腕翻转的时候闪烁阵阵寒光。 血元大怒,他环视一圈,师兄弟蠢蠢欲动,地尸上人也满是窥视,就连那几位金丹后期都鼓动法力。 举目皆是敌人。 他反而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个。 但是他并未退缩,大吼道:「灵宝是我的,你们谁都拿不走,大不了我叛出宗门。你们要是敢继续出手,我就用灵宝将你们都杀了!」 一听灵宝,蓝袍修士和幽冥地的鬼王忌惮的后退。 他们的实力是在场中最弱的,要是贸然斗法很容易成为灵宝攻击下的亡魂。 为了机缘身死道消就不值得了。 尤其是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 地尸上人早召回法尸取回小棺,满是警惕的盯着血元以及对血元出手的玄煞真人。 血煞宗的另一位金丹巅峰修士反倒面露凶光,这对他而言是个机会。 那位年轻的宗师沉默不语。 玄煞真人哈哈大笑:「我的好师弟啊,你不知道催动灵宝要学「御灵通宝术」吗,没有宝术让你催动灵宝,你最多发挥出灵宝的一丝威能。」 「再厉害的灵宝,那一丝威能也无法杀死在场的金丹。」 「师弟,你放下灵宝,为兄可以当作什么都 没有发生过。」玄煞真人一步踏出,没有任何的波动传去,但就是让已经稳住身形的血元倒退两步。 他怕了。 血元惊愕的看着手中的尊魂幡。 师兄可能是在骗他,但是他却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就连使用魂幡都需要修行控幡术,使用其他的法宝也要修行相似的术法。要催动灵宝,不仅仅需要庞大的法力,更需要足够的实力和匹配的宝术。 为了一件灵宝丢掉性命,还是放下灵宝活命?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失去了这件灵宝,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环视四周,七大金丹虎视眈眈。 尤其是自家的师兄玄煞真人。 这可是在小荒域都赫赫有名的魔头,其实力深不可测。 最重要的是宗门的那件镇宗灵宝很可能就被师兄带在身上。就这一个人他都不是对手,再加上剩下六个,心中顿生绝望。 沉思之中的血元依旧盯着自家的师兄,警惕着另一位血诵师兄和黑风师弟。 涂山君倒是乐得见到这番狗咬狗的场景,反正最后是谁拿幡都无所谓,只要吞了血元,他就能碎丹成婴,到时候顺手就能把血煞宗的高端战力一锅端了。 不过在此期间,至少还需要另一位执幡者,这个人最好别是长水,要是长水的话,涂山君不能绑定成幡主,又不能被长水带回万法宗。 要是回了万法宗被惊鸿拿到魂幡再祭炼一番,涂山君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现在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师兄我们出手吗?」 黑风真人看向身旁的血诵师兄。 血诵真人并未回答而是说道:「血元的功法很特殊,修行的是宗门内的天魔血煞真经,又观想魔胎,要是把他逼的入魔,阴神被魔胎吞噬诞生魔头可就麻烦了。」 「还是让师兄劝解他的好。」血诵真人抱着肩膀,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魔宗修士或多或少都会修行激进的功法,剑走偏锋以求强大的实力。偏方修行的多了,也就摸索出道理,更忌惮那些极端的东西。 要不然的话,这时候的玄煞真人也不会选择开口劝说,而是落下手中斧头砍下血元的脑袋。 血元倒退数步,余光向身后看去:「师兄你别逼我。」 「让我掌握灵宝又如何?」 「你都有一件灵宝了,就是再给你一件也负担不起。」 玄煞真人摇了摇头,一副为血元执迷不悟感到叹息的模样:「为兄都说了,这是宗门遗落的重宝,需要回宗门再商议,你不该着急祭炼。」 「你祭炼灵宝又要被抹去神识的话,对你有不小的损害,师兄也是为你着想啊!」 血元怒目而视。 涂山君微微皱眉。 他本来还想反噬血元来达成目的,听到那人说的话,也就需要考虑应不应该这时候反噬了。要是没有迅速成功,在反噬的期间血元是没有反抗能力和手段的。 玄煞杀了血元正好,只是那诞生的魔头会被当作幡主收纳进魂幡之中吗? 「要不放开一点灵宝的威能给血元,让他鏖战一番,等他被打个半死再反噬,到时候他阴神疲惫,肯定不会有强大的反抗能力。」涂山君沉吟思考着。 灵宝的能力足够震退所有的金丹宗师。 为了避免长水拿到魂幡,又防止出现魔头导致他反噬无法成功的这种差错,精细的操盘一番该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再反噬血元拿到金丹巅峰的阴神。 当他拥有了元婴真君的实力,又有魂 幡本体灵宝,血煞宗还不是任他揉搓捏扁。 涂山君放开一部分魂幡的威能,在心中呢喃道:「血元啊,不要让我失望,你要是能杀了你的同门师兄弟们,那就更好了。」 「血元师弟!」 厉喝声来,血元真人回神。 他攥紧了魂幡,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然而当他想交出魂幡的时候,却蓦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要御灵通宝术就能使用这件灵宝,至少不像自家师兄说的那样只能使用一丝威能。 魂幡内除了沉睡中的主魂恶鬼,余下的十大金丹都能动用。 凌厉的斧头已经临近血元的面门。 血元甚至能够感受到极品法宝碾碎自己的护体罡气。 那锋锐的气息让他的寒毛都随之竖起,血肉被刺的生疼。明明师兄的动作很快,然而在他的眼中,斧头落下的却很慢。 就好像时间都随之拉长,让他充分的感受内心的恐慌。 他已经能够预见,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脑浆迸裂,血肉崩碎,头颅从脖颈上脱离。 「铿!」 兵器交击。 波纹震动的面皮颤抖。 爆发的剧烈碰撞化作一道波纹冲击而出。 然而他预料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他手持灵宝挡住了师兄携带着真意的攻击,也躲过了这必死的劫难。 「罡气!」 血元大吼一声,法力催动,尊魂幡那恶鬼胸口的血色灵珠释放罡气形成法罩。尽管只有淡淡的一层,却为他抵挡住了接下来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斩人斧的斩击像是极骤的风雪,一层接着一层,然而都被这淡色的法罩稳稳的挡住,就连传来的波动都没有感受到。 「天煞真灵罡气。」 魂幡晋升灵宝之后出现的神通之术,形成的罡气纹丝不动,连金丹巅峰大真人挥动极品法宝都无法撼动。 血元已经死马当活马医,时刻准备入魔。 没想到极限的时刻他催动了灵宝。 灵宝也保全他这一条命。 看着退开甚远的师兄,血元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嘴角和牙缝的鲜血:「师兄,你不是说我没法子催动灵宝吗?」 「接下来,该我出手了!」 血元满怀恨意的盯着满脸震惊的玄煞真人。 452、魔噬 猩红色的罡气法罩将血元笼罩在内。 这道法罩透着宝光。 与一般修士自我撑起的罡气有本质区别,更加厚重且古朴,磅礴的气息就好似皓月汪洋将一切覆盖。 玄煞真人错愕的看向面前的法罩。 他手中的斩人斧可是极为不凡的高品法宝,说是极品也不为过,砍在这道罡气法罩上竟只是泛起光芒。 这已经能够说明血元确实催动了面前的这件灵宝。 但是,不该如此啊。 没有‘御灵通宝术’让修士沟通灵宝,怎么可能有人随意的使用灵宝。 “难道仅仅是灵宝的一丝威能?” 念头刚浮现出来就被玄煞掐死。 这般表现绝不是一丝威能这么简单。 血元两个浓重的眼圈内的眸子也满是震惊,紧接着震惊就被他压了下去,将那满腔的恨意从心中决出,独属于金丹巅峰的威胁从他的身躯中散发。 “灵宝,被催动了。” 血诵真人瞳孔缩小的盯着持幡的消瘦血元,血元枭鸟似的嘶哑笑声充斥耳边。 如果说刚才的哈哈大笑让他觉得是小人得志,现在则满脸凝重,甚至阴沉。 血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威胁,现在就连师兄都不一定能够解决这个威胁。 蓝袍修士没有任何的犹豫,架起遁光向着远方飞去。不管对方是怎么催动灵宝的,这场斗法都已经不是他能够参与其中的了,还是先走为妙。 与他一般想法的还有幽冥地的鬼王,顾不得什么其他,能逃得性命都是极好的。 地尸上人回头望去,宗门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传来。再看远处激发灵宝的血元,地尸上人眼热的盯着血元手中的魂幡,接着迅速退后。 现在不是与血元接触的时候。 血元仗着能催动灵宝已经红眼,要是因为看热闹被灵宝困杀肉身,这样的损失实在得不偿失。 眼看消瘦的血元老怪架起那杆魂幡灵宝,还释放出护体的罡气,长水真人知道自己多半没有要回来宝物的可能,只得无奈转身以待天时。 倒也没有走远,而是相隔甚远的观察战局。 这时,同样远离战局的地尸上人传音给长水真人:“真人,这件灵宝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这……” 血元攥紧魂幡感知着法力的消耗。 这道护体真罡消耗法力并不多,也就比他维持自身罡气要高出两三筹而已,然而展现的效果却太过恐怖。 拥有完整真意的大真人携带极品法宝,也根本破不开法罡的防御。 也就是说,他就是站在这里让自己的师兄劈,除非他法力耗空,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玄煞师兄,受死吧!” 血元低吼举起手中飘扬的魂幡,一道道鬼影从魂幡中踏云飞出化作黑色的光芒,那遁光的速度当真飞快。 舒尔。 玄煞真人就已经被那重重鬼影团团围住。 肃杀的气息好似一道大网将他笼罩。 灵宝神通加持,百鬼夜行早已经不是曾经那般无力,如今的百鬼夜行也成长为一个极为强大的神通术式,用作术法对付同阶修士也有不小的效果。 玄煞的神色凝重,身躯那道深紫色的法袍慢慢扭曲收缩变得十分合身,手持半截手臂斩人斧,气机在他的身躯四周酝酿。 “神煞。” “真意!” 血色的气机让四周天地位置凝固,整个天地之间只有身着深紫色法袍的玄煞真人最为明。 缓缓的演化术式。 一道血色凝聚成黑色的巨大裂隙出现在血元的面前。 仔细一看那也根本不是什么展开的裂纹,而是一道斩来的斧芒,闪烁撕开了面前的一切抵达他的面前。 这一击无疑是玄煞的全力。 就连那夜行的鬼影也在斧与真意的光芒下消失。 “果然,以师兄的实力不需要担心……” 血诵真人悬着的心放下不少,长出一口浊气再次后退,生怕被真意和灵宝波及。虽然他的修为是金丹巅峰,也不想白白浪费法力。 “按理来说宗门的那些师弟应该快要来了。” 黑风真人转头看向血诵。 他已经通知宗门金丹,这里又是距离宗门不远的边境,以金丹宗师的遁速该是能够及时赶到的。 “宝贝?!” 眼睁睁的看着斧痕出现在罡气法罩上,血元低吟诉说。 他以为自己能够催动灵宝就能将师兄碾死,没想到也仅仅保持自己不败,而不败还是因为灵宝的护体真罡为他抵挡住了所有的伤害。 幡内的涂山君笑了一声,血元这是将他当成了什么,就是将所有的能力放给血元施展,也不可能靠着百鬼夜行宰了玄煞真人。 玄煞的修为实力还有领悟的真意,都达到第一步的巅峰,又拥有极品法袍护身,还有那非同寻常的半截干枯手臂斧头,怎可能如此简单的去除。 想宰了玄煞,要么得他本尊出手将之生生打死,要么就仗着真罡护体的不败,靠着十方鬼王杀生阵将之炼化,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涂山君又为什么要帮忙呢? 他恨血煞宗。 要不是血煞宗的魔崽子,说不定他已经以人身踏上仙路,而不是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灭身阻道的大仇,他报了。 然而,血煞宗未灭,他的余恨还没有消。 因此他才要作壁上观不想出手。 这两人不管是哪一方死了都会让魂幡收益匪浅,也能让他突破至元婴境界。 既然血元没法子杀了玄煞,那就只能让血元先去死了。 “血元呐,硬实力的差距是很难通过一道护体真罡弥补的。” 涂山君平静的说道。 “你太弱了,弱的让我失望。” 掌控魂幡削弱真罡法罩的防御力。 要怪就只能怪他的实力不济,无法短时间内杀死玄煞。 护体真罡的宝光见弱,这细小的威压变动让束手无策的玄煞目光亮起,他的术式攻击还是有效的,至少能够削弱灵宝的护身灵罡。 只要有奔头就好,不像是刚才那样,让他感觉无可动手渐生绝望。 血元并没有注意到玄煞真人的神光变化。 他服下治疗伤势的丹药,再将一枚能够补充法力的灵丹压在舌头底下等待慢慢融化。 接着以神识查看自身后背的伤势。 那是一条可见白骨的重伤,血肉被他用法力缝起来,这才止住鲜血。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道伤口的边缘就已经变成了幽幽的绿色,钻心的疼痛传来,也让血元的行动出现了些许的不便,就连法力的运行都出现滞涩。 “有毒?!” 血元愤恨的翻找着解毒压制灵宝附着术式的丹药。 此时,玄煞真人已经出现在血元护体罡气的不远处,再次挥动手中的斩人斧。 对于两个金丹巅峰的宗师而言,这样的距离近乎是脸贴脸。 血元能够清晰的看到师兄脸上的皱纹和眼中的凌厉杀意,也能感觉到那威胁甚重的术式,斩人斧的粗糙斧面在他的眼中越发变大。 “没用的,灵宝的护体真罡,你根本就劈不开!” 血元大吼。 不知道是对手中灵宝的自信,还是因为这样刺激的时刻要为自己壮胆,总之他喊了出来,并且全力的催动法力展开真罡法罩。 “噌。” 在血元印象中坚不可摧的护体真罡竟出现了一丝裂痕,紧接着小半斧面都跟着镶嵌进法罩。 撕啦。 那不是法罩破碎的声音,而是血元的胸口出现一道从左肩到腰部的巨大伤口。 斩人斧将血元的法袍撕开。 血肉翻卷,白骨森森。 甚至能够透过面前的伤痕看到身躯里的活跃的内脏。 “血沸。” “真意!” 冲击而出的气机将他面前的玄煞掀飞,血元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低头,噗的一口逆血涌上来,但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多管,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 护体真罡被攻破了。 他太相信灵宝的威能,以至于自己再受重伤。 这一击算是要了他的半条命。 “怎么会……” “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灵宝啊,不可能会被极品法宝劈开的,就算师兄是金丹巅峰的大真人也不可能劈开护体真罡。”血元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灵宝的威能在减弱。 这时候他终于知道害怕,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如果他继续等下去肯定会被活活耗死。 心神大震的同时血元拾起已经流出肚子半截的肠子,架起遁光就要逃命。 “好机会。” 等了这么久涂山君终于等到一个好机会。 “反噬!” 魂幡的幡面在法力拉扯下化作丈许遮盖了血元的脑袋,一道青灰色的鬼手从中探出,紧接着是一道身着黑色道袍的身影,出现不过转瞬就已经消失。 而这样的变故,唯有在场的两个金丹巅峰宗师看到。 距离血元最近的玄煞真人惊呼一声赶忙后退:“灵宝反噬?!” 魔道法器最重培养魔头,以魔头辅佐自身,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实力,但是也要注意魔头难驯,要是无法压制就会被魔头趁虚而入。 这件灵宝本就魔气缭绕,冲天化作光柱,里面肯定也寄居着可能不止一头狰狞魔头。 眼看血元受此重创,怎么可能还继续按捺。 晚点,再更。 (本章完) 453、魔行 等到血元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魔身已经出现在他的识海。 意识海。 漫漫蒸腾的灰色雾气,无风却有序的向着一个地方飞去,那就是识海的中央,中央区域盘坐着一道身穿血色法袍的消瘦身影。 那人黑眼圈浓重,身躯止不住的发抖。 在他头顶上方浮现着一条柱子,连接着他的后背。 仔细一看,那好像并不是个柱子,而像是活物般蠕动着,沿着活柱往上看去是一个巨大的将下方人影笼罩的巨大圆球。 圆球被紫黑色的血肉覆盖,筋骨狰狞的蔓延着。 伴随着活柱的蠕动,那巨大的圆球也噗通噗通的震动起来。 吧嗒。 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在气息环绕的时候踏开面前的迷雾。 两侧雾气席卷,显露出那高大的身影。 双角蜿蜒,赤发披散。 青面獠牙的脸上是漆黑的眼白和猩红的瞳孔。 活脱脱一副魔头恶鬼像。 识海中,中央光柱下的那道有些驼背的身影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依旧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双眸无神却满是震惊,就好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涂山君没有丝毫犹豫,大步向着中央识海的血元真人走去。正好趁着这个血元没有回神的时间将他拽进魂幡,然后炼化身躯成为幡奴。 只是刚走出数步涂山君的就停下了下来,并且微微皱起眉头。 他越是往识海的中央走去,越感觉一股莫大阻力袭来,那阻力不仅仅来源于上方的震动圆球,还来自盘坐在中央的身影。 血元怒喝道:“尔是何方妖魔,安敢闯我识海!” 涂山君并未回答血元的问话,而是继续向前方走去。 阻力虽强却还不至于让他止步。 回过神来的血元双眸不由得颤动,他显然已经认出面前人是谁。 不正是他捡到的那件灵宝内被十大金丹阴神守着的主魂吗。 原本以为主魂在沉睡所以放松警惕,加上获得灵宝的喜悦才让他疏于防范,没想到在他受伤之际,灵宝的反噬就来了。 “止步!” 双手结印。 血色的光芒充斥。 形成一道道阴神杀招挡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翻手间鬼气缠身,阴煞百鬼的气机随行,将面前阻拦他的识海杀招摧枯拉朽般的粉碎。消散的雾气弥漫,一缕缕随着有序的溪流融入那上方高悬的圆球。 “魔胎。”涂山君看向血元头顶上的巨大圆球,轻声呢喃到。 魔胎为血元分担了百鬼夜行的巨大压力,也吸收了那些震散的气息。 气息涌入之后魔胎跳动的更加有力。 血元的阴神与魔胎相连,两者共同分担涂山君带来的压力。 倒是个极为高明的办法,不过,涂山君的阴神臻至金丹巅峰,又拥有完整的真意,就是有魔胎这样底蕴的血元也不是他的对手。 除非血元不要命的将自己的阴神投喂给魔胎,诞生出一只超越涂山君当前实力的阴头。 观血元的阴神实力,将自身投喂也不见得能诞生那样的魔头。 外界。 血元失神的双眼渐渐聚焦,催动灵宝真罡将他整个人保护起来,灵宝真罡比不上最初也强于他自身的罡气,为他抵挡着真意气机的侵蚀。 分神两边。 取出灵符贴在身躯上,用细密的法力将血肉缝起来。 有条不紊的服下解毒和驱除术式的丹药。血元神色平静的看着距离他不远的师兄,以及那那两位与师兄一同前来的同门师兄弟。 他本想避免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只通知了血诵真人。 人算不如天算,来的偏偏是玄煞师兄。 血元拿出一件寒冰模样的棱晶。 张开大嘴将之吞入腹中,随着寒冰棱晶的涌入,他的血肉迅速变了颜色,青蓝色的光芒将整个身躯都冻结住,也将他的伤势完全稳定下来。 玄煞真人惊道:“幽生丹。” 他倒是知道血元有一枚宝贝,那是血煞宗宗门的一件底蕴至宝。因为血元修行的功法问题,加上立下的汗马功劳,所以将这枚丹药留在血元的手中。 这可是堪称神丹的宝物,不说蕴含的庞大法力和强大的药力,其对伤势的作用也堪称恐怖,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将伤势恢复。 只不过这个恢复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血元心痛的抿了抿嘴。 这枚丹药是他准备突破元婴的时候使用的,没想到还不等他突破元婴就迎来生死大危机。 他死之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留下的底蕴白白便宜别人不如让他自己吃了。 至少还能争取这一线生机。 心神稳固之后血元的目光挪动,寻找着合适的突围方向。 …… 识海中的血元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失声道:“是你!” “是你操控灵宝的威能。” 血元死死的盯着依旧向他走来的赤发魔头,惊讶、愤怒、怨恨……对安危的担忧和对生命流逝的无力充斥在他的眼中。 血元惨笑道:“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魔气冲天的灵宝怎么可能没有魔头存在,得到灵宝的狂喜冲散了他太多的思绪,主魂的沉睡更让他感觉是天命所归。 没想到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涂山君蹙眉前行,反噬之法帮助他杀进血元的识海,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阻力,按理来说血元身负重伤、心神震动,正是识海阴神不稳的时候。 “是我出手。” 涂山君颔首,轻声的说到。 听到声音传来,血元一双暗沉的招子瞪的滴溜圆,张大嘴巴,死死的盯着涂山君。他没想到这魔头恶鬼会说话,而且内容听起来条理清晰。 这比他看到魔头反噬还要惊惧几分。 魂幡类型的法宝他很熟悉。 尽管那些阴神可以在持幡者的允许下保持生前的一部分灵智,然而时间一长还是会被法宝同化、煞气侵蚀,变成浑浑噩噩的阴神。 一般的魔修也不会保留魂幡类的阴神灵智,因为被收入魂幡的阴神肯定无时无刻不想弄死持幡者,没有灵智的阴神才能放心使用。 就是这样的魔器蕴养的魔头都会在实力大涨的时候反噬,何况是有灵智的大魔头。 然而,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个。 惊惧的同时,血元也想到个点子,目光涌现惊喜。 只要有灵智就能够使用条件说服对方,哪怕是尊灵宝为主他为辅,只要能活下来,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血元沉思片刻,赶忙说道:“道友何必非要反噬在下,我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没有法力提供,道友再强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刚好是金丹巅峰的大宗师,法力雄厚,道友想要什么,在下都能为道友取来。” “如此,道友的实力能够提升,在下的底蕴也可以增加,岂不是省却了这一场厮杀。” “道友再强,难免会在阴神厮杀中受伤,到时候再沉睡下去,我又身亡在此导致灵宝被我师兄拿去,万一被种下什么奴役的神通之术,道友可就没有自由了。” 涂山君轻啧一声。 暗道:“麻烦。” 他在开口的同时使用折情术弯折血元的情绪。 然而术法激发却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并未作用在血元的身上。 血元的身上肯定有什么宝物抵挡住术法。 挡住术法倒也不足为惧,让涂山君感觉麻烦的是,他好像很难短时间内弄死血元。以魂幡留存的神识观察外界。 玄煞虎视眈眈,血煞宗的另外两个真人也堵住血元的退路。 要想弄死血元就得再提升一部分实力,而想要有实力的提升则需要阴神。 涂山君点了点头说道:“我可放开灵宝全部威能,你用灵宝宰了他们。” 听到话语传来的血元微楞,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我的伤势太重,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有灵宝也无法完全施展。” 血元不是傻子,更没有愚蠢到完全听信涂山君的话。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魔头怎么可能因为他一番条件轻易妥协,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玄机门道。 他不想继续思考,最要紧的是赶紧恢复自身伤势,然后用宝物压制住魔头。 这反噬他的魔头也才金丹巅峰,等他实力完全恢复,借用魔胎和那件宝物,应该有几分胜算,到时候才能掌握灵宝。 涂山君面色平静的看着盘坐在识海中央的血元。 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老东西和我绕圈子呢。” “现在不是我要伱的命,而是你同门师兄弟要杀了你,你不杀他们,等你宗门的其他金丹宗师赶到,就永远没机会翻身。” 血元此刻也不装了,彻底撕下伪装,阴翳的猩红眼睛盯着涂山君,枭鸟般的笑声传来:“魔头,我死了你以为你就有好处?” “炼制灵宝他们不会,但是毁坏灵宝对于他们而言可不困难。” “没有器物寄居,你也会死!” 血元的阴神出手结成印法,外界他的身躯也随之结印,身上的青蓝寒气顿时化作坚冰将他整个人连带着尊魂幡都冰冻了起来。 “魔头,你杀不死我,我也不想毁坏灵宝,但是我的同门可不见得。” “我需要恢复伤势,你也有自己的谋算。” “不想寄居的器物被毁,就让我好好的活着!”血元使用法力催动尊魂幡,撑起一道将坚硬寒冰也覆盖起来的血色真罡法罩。 “老东西可真难对付。” 涂山君暗忖思量,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手段本来就多,心眼子也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摸到了他的软肋。 而且因为不知名宝物护身的原因,他一时半会儿弄不死血元,这就给了外面修士的可乘之机,要是血元再张口让他们毁坏灵宝,这局势可就完全逆转。 难保魔宗没有所谓的奴役神通之术。 魔修更加注重于这一方面,他们肯定会这样的基础,也有钻研此术的温床,所以涂山君还是颇为忌惮的。 涂山君本就不精于算计,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着强大的实力和偷袭得手,现在碰到这种旗鼓相当,一时难拿下的魔修就有些为难。 “嘶。”涂山君思考着自己的手段。 常言道久守必失,只要血元有丁点的破绽都够他死上几回,在此之前也确实不能让魂幡被血煞宗的其他人得了去。 外界。 玄煞本在防止血元逃跑,没想到血元直接催动神丹的自封之术,又架起灵宝的真罡法罩。 等他靠近,发现这完全是个保护住自己的王八壳子。 就是一般的攻伐灵宝都不见得能破开。 “师兄这……” 血诵真人和黑风真人也走近。 “带回宗门!” (本章完) 454、魔问【为‘兔兔那么可爱怎么会不好吃\’盟主加更】 距离边境之战已经过去月余。 后传出血煞宗得了一件灵宝的消息,各大宗门为之震动,纷纷派出弟子探查当日的情形,安插在魔宗的暗桩也有了动作。 不过,打听半月,只听说有一回各大金丹宗师聚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一时间倒是让这些徘徊的弟子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玄煞并没有清洗血元派系的家族和弟子。 只是告诉他们血元妄图叛出宗门,斗法中被灵宝反噬,危在旦夕之际使用幽生丹自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活着出来。 值此用人之时,不会追究血元的族人和弟子。 「他们不见得会信。」血诵真人沉吟说道。 玄煞背着手,平淡的说道:「他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此时都不宜自相残杀,不然没有足够的力量封锁阳城。」 「等到阳城的资源喂到他们的嘴边,他们自然会信。」 血诵暗自撇嘴,说到底还是有利用价值。 他可不信师兄会这么大方的让出利益,说不定打的就是将那些和血元亲近的送上最危险地方的主意,然后静等他们发挥余热。 借刀杀人达成目的,更不会被宗门内的人诟病。 「为兄还有件事交给你去办。」玄煞招了招手示意血诵靠过来。 传音入密讲述后,血诵眼帘微动。 这谣言散播出去,可是要逼得那些人听从宗门的安排来证明自己啊。 血诵刚离去,黑风真人就带着玉简走来:「师兄,这是半月来打听血元师兄下落的人员名单,其中六七成是血元的族人和弟子,剩下的很多与血元师兄并无关系。」 接过玉简翻看起来,玄煞了然于心。 坦然的说道:「女干细多半出自剩下的三四成,也不排除血元的弟子会勾结外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动,说明这些人并不要紧。」 「你继续深挖。」 「不杀了他们吗?」 黑风有些疑惑,以他的理解,既然有嫌疑不如都杀了,这样才好。 玄煞真人摇了摇头说道:「留着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暴露出来的女干细,反而能够利用他们传递误导的消息,这可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子,杀了他们太过可惜。 玄煞接着看向面前的高台。 此地靠近地心深处,是宗门炼丹、炼器地火的源头。 诺大地宫以十三方高柱拱卫中央低台,接引乾元地涌火分流给丹峰和器峰。 金丹真人的法罩看起来很明显,然而身躯与之相比依旧显得十分渺小。站在高坛上,正好能够观摩着纵横绵延的地下宫殿群。 琼楼与高阁相依,高低起伏坐落在大阵上。 地宫之内又许多修士操控外围阵法器械的运转,或是修修补补,将岩浆清理出去。 这是个苦差事,却也有不小的要求,要是没有练气后期也没法子抗住乾元地涌火的高温,一般的后期练气士在大阵保护下,两三天就已是极限。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在这样的温度下扭曲浮动,好似已经成为那火焰的一部分,映衬着那些赤裸上身的修士皮肤通红如岩浆。 十三方高柱铭刻着无数繁复的纹路,伸出的铁链抬着一方浮岛,而镶嵌在浮岛中央的则是一座庞大的分火炉。 分火炉的中心正是自封身躯撑起真罡法罩的血元。 黑风真人离去,玄煞传音给操控大阵的一位光头宗师。 坐镇大镇的光头金丹睁开双眼,神光乍现就被他收敛起来,随后飞身走出出现在玄煞的身旁, 周身的炙热的气息宛如蒸汽般蒸发而出。 「血炼师弟,怎么样有效果吗?」 血炼真人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叹息道:「回师兄,有效果却并不明显。」 「幽生丹乃是秘术大药,外层玄冰已极难炼化,何况又多了一层灵宝真罡,想用乾元地涌火炼化这外层罡气实在艰难。」 「我不是炼器大宗师,无法将之炼化。」 「除非寻一位元婴老祖催动乾元地涌火。」浓眉大眼的光头宗师说到。 玄煞面容未变,神色多了几分无奈,要是真有元婴宗师出现在这里,怕不是将他们的东西连盆都端走喽,还给他们炼化真罡? 这话也就说说而已。 轻声道:「灵宝之威竟如斯强大,看来就只能慢慢消耗血元的法力,直到他没有力量支撑灵宝,到时候再如法炮制。」 但是这样做消耗的时间太久,那时候血元的伤势早已恢复。 所以需要个快些的法子。 想到这,玄煞继续道:「若召集宗内金丹宗师,共启大阵……,可否?」 光头宗师眼睛一亮,又不确定的说道:「不知道,也许有用,也许没有什么用处,要不尝试一番,说不定能够破开真罡再凿穿玄冰。」 玄煞不置可否,盯着面前被真罡护住的玄冰有些出神:「容我……再想想。」若事不可为,其实可以启用宗门的底蕴灵宝将之击碎。 却又很担心会让玄冰内的灵宝受损。 宗门那件灵宝可是正儿八经的攻伐类灵宝,万一打坏了玄冰内的灵宝,他们根本没法子将之修补好。 到时候灵宝也没拿到,师弟也死了,落得个如此荒唐下场。 被其他宗门的人耻笑是小事,战力的损失才是大事。 要是任用所有金丹的话,难保会让血元派系的人参与进来,到时候也不好把控,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打算去找太上长老商讨一番,看看有没有个不损灵宝的法子。 其实玄煞也不知道催动底蕴灵宝会不会对魂幡造成影响,灵宝也有三六九等,他只是对自家的那件攻伐灵宝十分自信,自信到觉得会出现损害。 真罡玄冰之内。 血元真人紧闭双眼。 青蓝色的身躯已经出现些许的好转,伤口的荼毒术式也停止侵袭。 识海。 雾蒙蒙一片。 唯有中心区域是光尘混淆将雾气驱散,留存一处净土,只是这样的净土上却生长着一颗巨大的高悬魔胎,血肉筋骨生在表皮,随着雾气的涌入而律动。 涂山君席地而坐。 他最是自诩不怕死,到头来,当听到灵宝会被毁掉的时候同样迟疑。 尽管涂山君有六七成的把握他们毁坏不了灵宝,九重雷劫都没有让他的本体损毁。现在再让他以灵宝之身抗雷劫,则更加轻松。 这样的强度,别说是金丹宗师,就是不通炼器的元婴老怪也不见的能摧毁。然而没有一万,也有万一,正因为他背负很多,更不能赌。 将目光挪过去。 魔胎之下,略有驼背的消瘦老者干笑两声:「嘿,我那位师兄使的好手段,不仅仅要算计我,还要让我的儿郎们的为圣宗开疆拓土。」 「血煞宗这么对你,你还称它圣宗?」 「魔宗功法多有偏激,不过正因为有这样的功法才能让我们这些人踏上仙路,唯有踏上仙路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样的大恩,圣宗是否利用我们,我们其实心知肚明。」 「说到底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再就是要抱团取暖。」 「然后在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将传承送出去,证明自己的法可以成仙。」 「我落得现在这般下场,是我实力不济,又被道友趁虚而入。」 「乃天命也!」 血元倒是坦然,并未怨天尤人,而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实力不足,被涂山君偷袭算计,所以才会如此。 紧绷的心神稍有放松,他倒是不介意和反噬他的魔头聊聊,虽然他们都不会觉得对方的话有什么可信度,听来对方的话还要仔细的猜度一番。 血元说了很多,从他成为练气士到偷看师姐洗澡,被师姐发现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之女干杀,为了这事没少被家族责骂,宗门也给与责罚。 改头换面外出历练,从生死的边缘一路磨练水到渠成的成为筑基修士。 …… 识海之内不知时日匆匆。 …… 那次面对的人劫让现在的血元回忆都感觉到心悸。 昔年与邪修一拍即合猎杀散修,后来惹上一个修士家族,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在最终是他活下来。 之后他修行有成回头就灭了那家族,将人家的家族宝物夺走,男的杀掉、女的卖去合欢宗换灵石,那一笔横财发的至今还回味无穷。 再便是漫长的积累,与人斗法、杀人夺宝。 返回宗门的时候已积攒不少身家,那在外逍遥的魔头身份,被虚假的设计一番,然后除名假死脱身,谎称那魔头已授首。 「我这一辈子,也就保命的手段还算奇巧,不然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金丹宗师的一辈子是很久的,长寿的金丹宗师可活至八百岁,对于血元这样的老牌金丹宗师而言更是如此,他们会尽可能的延长自己的寿命。 所以这一讲也过了很久。 涂山君盘算着时间。 该是又过了一月。 涂山君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平静的注视着血元。 沉吟良久,旋即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却是阴恻恻的冷笑:「很骄傲吗?」 涂山君回忆着他的一生,他每次全力出手赶尽杀绝都是为了活下去,唯有一次不是。 那就是灭赤乌宗。 也许那时候是被香火愿力凝聚的神躯影响、又或是被折情术压制了自己的情绪,才会铸就那样的后果。 但涂山君并不想为自己找什么理由,不管有没有影响,都是他出的手。 尽管他让寻常人活命,却将修士一个不留。 那次,他出手的确实重了。 太重! 那时候未尝没有以整个赤乌宗提升自身实力的想法,所以才会那样尽力,说到底是自己的道心出了问题,以道生魔才会不留活口。 自他不用折情术后,涂山君感觉自己活的更自由。 他时常问自己的内心,是否有愧。 答案与以前截然不同。 有愧。 如果能重来,他不会选择原先的做法,对赤乌宗的那回只诛首恶即可,不该波及甚广。 血元微微一愣,侧目看向涂山君,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恍然道:「我这一生行恶,肯定不及你这魔头,道友估计是觉得我这些都是小儿科罢了。」 血元的话惊醒了涂山君。 涂山君张开血口吐出浊气,眼中精光闪过,咧嘴道:「这一月,我用尽手段攻击你的阴神,哪怕阴神被我击溃也能保持一息不灭慢慢恢复。」 「实际上你早就和上方魔胎相融。」 「那抵御神识攻伐的宝物其实不在你的身上,所以你 才能如此淡然,并且硬抗住那么多次的神识攻击还能自如的谈天阔地。」 「既然不在你的身上,那应该在哪儿呢?」 涂山君微微抬头看向上方高悬的魔胎。 「血元,你的话太多了!」 455、魔出【为‘兔兔那么可爱怎么会不好吃\’盟主加更】 「万法宗的修士?」 镇守宗门大门的长老面带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一行人。 为首者金丹巅峰还有一个金丹后期,以及两个金丹中期的修士。 这样大的阵势让守门的长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又或是宗门那个宗师干涉凡俗越了界限。 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庞大阵势。 这四位金丹宗师组合起来在任何的大宗门都能来去自如。 血煞宗的宗师没敢打开宗门的大门,而是快步的走过来,面容浮现忐忑的神情,紧张的询问道:「高修来此难道是因为我宗门之中有人犯了……」 平常的时候就约束弟子不要胡乱使用凡人炼器,炼制魔器有魔山催生阴魂煞气,想要什么样威力的法器就去相应的位置寻找机缘。 普通凡人没有油水不说,也根本不符合炼制法器的相应材料,有一些还得自己出手调制。 宗门耗费那么大的力气制作魔山蕴养银魂和僵尸,又花费不菲的灵石从古仙楼购买所用的材料,可不是让他们外出给宗门招惹是非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干涉才会引来四大金丹宗师啊。 长水真人迈出一步走上前来,拱手道:「非也,实在是有要是与贵宗的玄煞真人商议,还请通报。」 「好,我这就去通知师兄。」 守门的宗师不敢怠慢,赶忙燃烧了手中的传音符箓通知玄煞真人,然后静静的等待消息,在没有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可不敢打开宗门的大门。 涂山惊鸿面带愧疚的神色,传音道:「劳烦三位师兄费心,以后诸位师兄旦有困难,我一定鼎力相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宗门虽然是中立门派,但是自家人的法宝总不好别人拿去。」 「只不过师妹啊,你别看我们的声势很大,实际上能要回法宝的可能微乎其微……」为首的敦厚师兄抿嘴传音,眸光甚远,将神光内敛。 「我明白。」 「只要确定在这里便可。」 涂山惊鸿点头说道。只要知道法宝在这里,待她的修为高深,自然能亲自上门取回法宝,不必像现在这样站在大门之外。 「万法宗的修士?还是四位金丹宗师。」玄煞真人接到消息后眉头一凝,先是知会了门中的其他长老,这才驾驭遁光赶到宗门大门。 玄煞真人一眼就看到了长水真人,还有那两位十分面熟的宗师。 四人之中也就只有赤发宗师他不认得。 踏云行来。 玄煞真人微微拱手:「纯钧道友,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已前往上宗,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见到。」 接着,目光挪到长水真人的身上以及长水真人身旁的冷面宗师。 最后才落在赤发宗师的脸上。 只是片刻的停留就将之挪开同时开口道:「道友是来我宗门做客?」 为首的纯钧真人微笑道:「不瞒玄煞道友,我这师妹家传宝物被我师弟看顾着应承雷劫,没想到被道友师弟取得。」 「我宗可以给出一定的补偿还回宝物,还请道友的师弟血元道友一见。」 玄煞不动声色的回绝道:「纯钧道友有所不知,我那师弟自封玄冰。」 「宗门内也不是我的一言堂,血元师弟的族人和弟子不乏宗师又身居高位要职,他们要等师弟醒来再言。」 「我也是如此做想,等血元师弟苏醒,看在贵宗的面子上,必然会将宝物送回。」 冷面宗师厉喝:「我看你分明不想还。」 玄煞面露温怒神色,却没有正眼瞧过来,而是盯着纯钧真人,淡 声道:「纯钧道友,我敬你万法宗对仙凡维系的稳定,却不意味着要受小辈的羞辱。」 纯钧真人压低了声音:「师弟。」 冷面宗师还要出言,长水真人赶忙拉住他的手臂。 涂山惊鸿并未坐观而是迈步走出,站在两位师兄的面前与纯钧师兄并排而立。 坦言道:「诸位师兄是为我出头,宝物是我爹的,这不必证明。等血元道友醒来也无可厚非,总得让我看一眼。」 玄煞并未顺着开口,而是询问道:「女娃娃,你又是谁,未曾听说万法宗有你这号宗师。」 分火炉所在乃是宗门根基之地,怎可让外人随意闯入,别说是要看一眼,就是让他们知道地方都不成,因此玄煞才想岔开话题。 …… 分火炉。 玄冰自封的血元识海之内。 血元从中央的光尘最浓郁的区域起身站立,阴翳的双眸死死的盯着涂山君,眼中的震惊早就被生死的危机给掩盖下去,就连声音都再难轻快发出。 上方魔胎滴下血液落在他的身上。 这黑色的血液并没有蒸发而是落在他的手臂上,顺着他的身躯融入,本来完好的阴神在沾染魔血之后也化作黑色,闪烁化作魔纹包裹身躯。 涂山君手中的拳架再次变换,魔猿定意拳的金光将他整个人都映衬的金灿灿的。 此时的涂山君已不复原先黑袍加身的模样。 披上大祭法袍,背十杆虚幻小幡。 「轰。」 气浪化作层层波纹在涂山君闪身离去的许久才出现,剧烈的气机让血元的识海都为之震动,好似这识海的天地引发天崩地裂的景象。 转瞬间。 涂山君的身影出现在巨大的圆球魔胎面前。 定意拳加身。 此时的涂山君宛如一头人形巨猿,在金光塑成的星轨上奔走,弯弓如满月,万千鬼神阴影相随,身后的十杆虚幻小幡在劲风的吹动下好似发出怒啸。 铺天盖地的黑气汇聚于身,为那金光覆映的人影披上斗篷。 「砰。」 拳似山崩,日月无光。 威压黑气将那茫茫雾气扫除干净,识海的全貌才真正的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这一拳。 扎根在识海上的魔胎血肉根须碎裂一大半,只剩下些许却也难以支撑魔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高悬寄生在血元识海上的魔胎终于坠落。 轰隆!!! 血元痛苦大吼着,消瘦的面容分外扭曲,双眸赤红满是狰狞的血丝,魔胎是威胁不假,然而这么多年过去,魔胎和他早就相融。 以前涂山君不是没打过魔胎的主意,那时魔头还很忌惮魔胎。 然而,现在却这样坚定的要毁坏魔胎。 他知道。 知道随着时间的增加肯定会被反噬他的魔头看出破绽,就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是听他讲了一遍不重要的经历,就总结出门道。 他本想用言语推敲出魔头的来历,这才开始讲述,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啊!」 血元阴神感受到撕扯的力量,不由得痛苦跌倒在地上,厉吼道:「你灭不掉魔胎,正如你灭不掉我的阴神,他本就是我身躯的一部分。」 「谁说我要灭掉他?」涂山君撇嘴。 他根本不需要灭掉魔胎,他只是要找到那件保护血元阴神的宝物。没了那件宝物,血元用什么和他旗鼓相当? 是那不够巅峰的阴神,还是半死不活的魔胎? 月前他就曾将血元打的半死不活, 却被那宝贝生生保下性命,涂山君就明白自己现在阴神的强大。 要真给他划分个境界,他至少的算个假婴修士,能借助灵宝施展些许力量,却不足以将持有宝物的血元弄死。 「噗。」 拳如刀锋切开血肉,露出内里的一具与血元分外相似的魔躯,而在那魔躯的手中则攥着一枚白森森的圈子,圈子散发出冲天的黑色光芒。 「找到你了!」 涂山君大喜,一把探入手臂,将那圈子狠狠一抓,想将这圈子从那魔躯的手中拽下来,而魔躯手臂抬起,却死死的抓在手中没有松开。 噌! 魔躯睁开双眼,猩红眸光照来,晃的涂山君倒退半步,紧接着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冲着涂山君手臂咬去。 「吞魂。」 「真意!」 气机化作无形的恶鬼头颅袭来,逼得那魔胎松开小手。 血元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骇然。 这魔头竟然领悟有真意? 这还是灵宝魔头吗,说是个修士都不为过吧! 但,现在不是惊骇等死的时候。 没了宝物护佑阴神,他铁定不是魔头的对手,想要活命唯有一法,血元披头散发,面容狰狞:「是你逼我的。」 「以身饲魔。」 「魔来!」 血元的阴神冲入魔胎与魔躯相融,霎那间魔躯完全吸收魔胎成长至常人大小,只不过他的模样依旧是血元的模样。 滔天魔焰散发将整个识海染成黑色。 外界。 分火炉。 血元的双眼猛的在玄冰之内睁开,他猩红的眼珠唯有浓浓的煞气,而他面前的玄冰在他眼珠转动的同时出现丝丝裂纹,就连那层护体真罡也消失不见。 伴随着喀嚓一声。 玄冰整块碎裂。 手持魂幡的血元仰天怒吼,滔滔煞气从身躯化作波浪冲天。 就连那禁制完好的分会火炉也在灵宝的挥砸下四分五裂,紧接着,在一众修士的众目睽睽之下,那道裹挟着怒焰的身影刺穿地宫冲上天空。 光头宗师凄厉的大吼道:「天杀的,我的分火炉啊,地宫大阵啊。」冲到那炙热分火炉前,看着已经四分五裂的大阵基础欲哭无泪。 「啊啊啊!」 血煞宗。 正准备忽悠涂山惊鸿的玄煞真人猛的回首望去:「呜呼,那是……」 目光中多了几分惊恐:「怎么会?」 「血元师弟,入魔了?!」 不仅仅是玄煞和身旁的守门宗师,就连万法宗的一众金丹宗师也同样举目看去。 从那道身影上,众人只感觉神识混乱暴虐,冲天的气息没有一点遮掩,就连自身的威压也无法压制和平衡,完完全全一副失控的模样。 「不好,有人入魔了!」 中招了,请假 不知道是中招了还是重感冒,总之高烧着也,也没有抗原检测,北方的这个尤其厉害,大家做好防护,不成了,我先去休息。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中招了,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56、自省 “入魔?!” 玄煞怎么都没有想到血元会在此时入魔。 以那两月的观察,血元的情况已稳定下来,一身伤势见好。 加之又是自封于神丹玄冰,操控罡气护体让他们没有办法破开。 这样大好局势怎会自己去毁坏呢。 只要安心等待自身伤势恢复,到时候有灵宝在手,宗门虽然能强行留下血元,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甚至还得耗费大力气。 不过,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 事已至此更需要压制住已经入魔的血元。 魔头出世又掌控灵宝,还有幽生丹做后盾,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他们血煞宗的灭顶之灾。 玄煞侧首瞥了众人一眼,朗声道:“老夫宗门大事将发,诸位如果无事就请回吧。”还不等话音落下,整个人就化作一道黑色的虹光冲上天空。 “师兄?”长水真人讶然的看向远方,他们并没有进入血煞宗,只是在血煞宗的宗门之外,对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但是看玄煞老怪那紧张的神色,也知道必然有大事发生。 “有人入魔。” 纯钧真人凝重的注视着远方。 尽管他们身处大阵之外,被血煞宗的宗门大阵隔绝,但是那裹挟魔焰的身影还是太显眼了。 “那我们怎么办?” “等。” “等?” “不错。” 纯钧真人点了点头:“为防魔头霍乱苍生,我们等一等也无不可。” 大宗门本就拥有进出宗门的信物和口诀,血煞宗的玄煞老怪本来就不打算放他们进入,这会儿出了大事,就更不可能让他们掺和。 此时就需要等等看,也许血煞宗对付不了魔头,他们也就拥有了出手的借口和机会。 说不定还能将师妹丢失的宝物找回来。 众人一听便知道师兄话中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什么。 …… 深紫色法袍收紧化作劲装附着于身,面色凝重的玄煞周身气息释放,大宗师的威压好似遮天蔽日的云彩将整个宗门上空都笼罩起来。 如同锁链的神识牢牢锁定那冲上血煞宗大阵的黑雾身影。 黑影裹挟着滔天魔焰。 熊熊燃烧的虚幻火炎为他披上一层宽大的斗篷,在天空中猎猎作响。 磅礴的威压气息化作浩荡烟火在血煞宗上空炸开。 血煞宗是由不同的山峰和漂浮锁链链接,二十一方小型浮岛倒悬天空组成了宗门最为主要的楼观重阙,也撑起了守护宗门的大阵。 而魔头冲杀出来的地方正好是浮岛下方的地宫,向着地上三十二方山川脉络分化乾元地火的分火炉爆炸形成的余波让那些得到地火的山脉都随之震动。 轰隆作响。 好似地龙翻身。 这巨大的声响动静让许多闭关中的修士也睁开双眼,纷纷出关,紧张且茫然的跑出静室,还以为是阳城打上门来,又或是宗门大阵出了问题。 而那些坐镇重要山峰浮岛的金丹宗师目运神光,神识迅速铺开以法力燃烧手中的千里传音符。 不过是瞬息就已经利用传音符得知具体消息。 “天杀的魔头,把我的分火炉给炸了啊!” 光头宗师大吼着从地宫冲出来,身上的法袍被炸的破破烂烂,硕大的光头也满是黑色的烟尘,堂堂宗师狼狈如斯。 裹挟魔焰的身影双眸赤红,猩红的雾气在眼角飘散,口中、鼻腔,流出黑色的血液,混杂如柱的金晶,身上浮现不规则的纹路,将周遭灵气吸纳一空。 虚幻的火焰燃烧着,就连云彩都在这灼热的气息下侵蚀消失。 入魔的血元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再无一丝理智可言。 手中紧握着已经成为灵宝的尊魂幡,周身威压一层层的冲击出去。 滔滔魔焰疯狂的燃烧着。 而这燃烧的,不仅仅是他的魔焰,还有体内的法力。 腹中那颗幽生丹已经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伴随着虚幻火焰的燃烧,他身上的伤口反而迅速愈合。 “魔头!” 长啸声自地下传来,光头宗师的掌印已经冲散面前的魔云,直奔妄图碾碎大阵冲出血煞宗的入魔血元。 魔头微微侧首,猩红魔眼不见半点波澜。 甚至也不见他抬手抵挡什么,只是略微转动手腕,一层法罩将他整个身躯笼罩起来,也将那袭来的巨大掌印化作黑雾融入他周身的魔云之中。 手腕再转。 一道紫黑色光芒闪烁,恶鬼从幡中跳出。 腾挪间已经出现在那光头宗师的面前。 狰狞恶鬼伸手攥成拳头。 一拳平举轰出。 光头宗师面前的护体法罩轰然破碎,身躯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回地上山脉,那本已经有些被压制的地火再次燃烧。 冲天的蒸汽化作云气,融入魔云之中。 那雾中大魔猩红双眸化作两道神光直冲天际。 仰天嘶吼的魔头高举尊魂幡,魂幡幡面迅速裹住主杆,此时的尊魂幡则如一件两面鬼爪凝聚成利刃的兵刃,只一击便镶嵌在血煞宗的宗门大阵波纹上。 天空中的那层保护血煞宗的波纹顿时浮现裂纹,犹如龟裂纹路般向着四方延伸。 “宗门大阵。” “启!” 血色光柱在三十二峰升起,汇聚于天空二十一座浮岛上空。 整五十三道光芒涌入大阵,龟裂的裂纹迅速愈合并且整体又浑厚数成,威压如山岳自天空坠下,将手持灵宝的入魔血元硬生生压了下来。 浮岛锁链交织成一道大网妄图包裹住被大阵光芒压下来的入魔血元。 魔头不甘的怒吼却好似没有神智般只会疯狂的倾泻自身法力,没有术式印法的波动。 “宗门真人随我出手。” “镇压入魔的血元师弟!” 玄煞老怪高呼的同时操控宗门令牌,将各座峰的小阵开启。小阵与封山的大阵交相呼应,以免法力波动将宗门的根基给毁掉。 血煞宗的底蕴确实强大,大阵开启之后那如波涛般的魔焰就被锁了回来,就连被捣毁的浮岛也在大阵的接引下重新拼接,随着锁链的穿插重新飞上了天空。 一道道身如小太阳的金丹真人踏空而行。 神识激发的同时,手中法宝已经悍然出手。 那一道道绚烂的术法光芒犹如暴雨般将中央的魔头吞噬。 血元识海中。 涂山君手握森白圈子,周身涌动金色的光芒。 定意拳真意让他在这般犹如魔潭的识海中纹丝不动。 只不过,对于血元而言他是外来者。 血元的阴神和魔头又早有融合,如今不过是加快了那个过程,而涂山君这个外来者则无法将之分隔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魔头吞了血元的阴神。 “诸位师弟一起出手,只要消耗光魔头的法力,魔头就再难回天。” 玄煞老怪的声音在众多金丹宗师的耳中响起。 众人神情严肃并未留手。 眼中满是惊讶。 他们发现不管是术式还是法宝,竟然都无法破开那层护体真罡,那薄薄的猩红光芒虽然看起来十分的脆弱,却不见半点晃动和波纹涟漪。 如此,也就只剩下玄煞说的那般办法。 现在有大阵封锁,哪怕被魔头毁掉几座山峰,只要能消耗魔头的法力就都是好的。等到法力消耗干净,就能杀死魔头得到那件威力强大的灵宝。 “血元师弟,为兄得罪了。” 尽管是那么开口,血煞宗的金丹真人手中法宝不留半点,在法力的祭炼下,化作一道道光芒轰在光罩身上。 主持大阵的玄煞真人凌空而立,总览一众师弟师妹出手。 双手印法结成,点在主宗大殿。 “尸山血海,九怨魔!” 光芒升起之际见到九位狰狞身躯自座峰飞出,手中铁索尽头的勾镰化作流光交织镶嵌在那层护体真罡,将本欲施展遁法的魔头阻截下来。 识海中的涂山君神色凛然。 血元已经和魔头融合,丧失了主导身躯的神智,只剩下杀戮和嗜血的欲望,更不懂一身法力使用,只会疯狂的宣泄自身的气机。 长此以往,必然会将幽生丹耗尽,到时候没了法力护身,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每一个金丹宗师都不是寻常凡人,更何况是这些站在小荒域最巅峰、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每一个都是时间、资历、阅历沉淀出来的人精。 血元都给他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何况是魔宗的其他金丹宗师。 那玄煞老怪在看到他反噬血元之后,一定会举宗门之力镇压灵宝魂幡。 他涂山君不是无敌的。 要是他的修为不足以反噬,又被抹杀主魂,到时候岂不是要被人揉搓捏扁。 再像是血元说的那样被抹去神智种下奴印,或是更狠一点利用另一件灵宝毁坏魂幡,到时候身死道消是小,不能成仙复活幡中人才是大。 涂山君口中獠牙吐露,双眸狠厉闪过:“好好好!” “血元,你给我上了一课,让我明白这些老东西的厉害,你们不是强在修为上,而是强在那朴素的唯物主义修行观,强在用时间沉淀出的底蕴。” “这正是我所欠缺的!” “我修行的时间还是太短、太短。” “以至于缺少知识、积累、底蕴,唯有修为还算拿的出手。” 涂山君注视着面前已经和识海融合大半的魔头,轻声的呢喃:“修为带来的差距,还是让我赢了,只是你留给我的烂摊子实在难收拾。” (本章完) 457、掌身 魔头大半身躯都融化成黑水与血元识海相融,此时的血元早已经消失,只剩下孕育出的魔头。 对于这具身躯而言,阴神是本根,魔头是侵入者,而涂山君同样是侵入者,所以现在魔头和涂山君一同占据身躯,只是涂山君占据的份额少些。 “这便足够了。” 涂山君解开储物袋取出符纸。 抽调血元本身的法力,伴随着法力的涌入,他背后的十杆虚幻小幡再次浮现,涂山君伸出鬼手握住小幡。 一杆杆小幡自他的青灰色的鬼手中飞出,固定在识海的中央区域,将那自天灵接引下来的光芒扩大,再引丹田法力激荡拱卫金丹。 血元的金丹像是明月般在法力丹海上空升起。 血元大概以为靠着以身饲魔就能抵挡住涂山君的反噬,那时候涂山君已经找到他保护阴神的宝物,也唯有入魔一途才能保住自身性命,所以他不得不那样做。 只是他没想到涂山君的修为竟然这么厉害,能硬生生的顶住魔头的阴神,更能占据一席之地。 而这么多年钻研的符阵修为让涂山君可以利用背后的虚幡布出大阵。 其实涂山君的底蕴一点都不差那些修行不错的老怪物,又有符阵、丹道这两门远超同水平的修仙百艺,能创造不菲的资源供给修行。 只是因为散修的关系,没有高明的师承,又没有见识到那些千奇百怪的术法,这才面对魔修的时候有些无从下手,但是这些都可以通过时间积累沉淀。 涂山君捏着法印直面吞了血元阴神的魔头。 魔本就是无相的,吞了血元后就有了人的模样。 暴虐的魔气席卷识海,妄图将那上下相连的光芒遮盖。也许是感受到了符阵的威胁,魔头席卷而来的神识威压完全落在涂山君的身上。 犹如天倾山覆的力量重重落下,哪怕是那般坚韧的阴神都不由得出现颤动。 拳架横拦。 双眸神光化作两道光柱。 魔猿定意拳的金色光芒将他笼罩起来,金色的法罩为涂山君争取得几分喘息的时间,他手中的印法转动,那已经飞出的十杆小幡纷纷落下。 “嗡。” 十方虚幻小幡钉在识海中央也钉住了魔头的一部分身躯。 魔头怒吼间掀起神识巨浪。 涂山君凌空以自身鬼血画符,黑红色的纹路落在幡面上,随着符箓的光芒闪烁,那虚幻的十杆小幡也渐渐凝实,组成了封魔阵法的循环。 识海中央区域在大阵的控制下终于清明。 魔头长啸嘶吼冲至涂山君的面前,血元那干瘦的面容从那涌动的血肉上浮现出来,浓重的黑眼圈中是一双血色的双眼。 面容距离涂山君不过半尺,那逸散出的黑气扑面而来。 “空有蛮力而没有神智,也只是麻烦的烂摊子而已。”涂山君平静的说着。 在他的眼中,吞了血元阴神的魔头和野兽无异。 这身修为不仅仅不会成为魔头的助力,还会成为他败亡的缺陷,因为有这庞大的力量,才会让魔头肆意的宣泄。 翻手取出那只森白的圈子,涂山君翻转手腕。 圈子滴溜溜的转动。 嘶吼的魔头登时瞪大了眼珠,眼中闪过畏惧的神色,就连已经冲至涂山君面前的大半身躯都好似猛兽般迅速缩回洞穴,警惕的盯着涂山君。 “能保护神识的宝物,当真是好机缘!”涂山君啧啧称奇。 他与血煞宗也有缘,定意拳这门观想法得自血煞宗,如今又得一件连他都看不出名堂的宝物,还是最为神秘的保护阴神的宝物。 随手一抛。 森白圈子顿时飞入识海灵台的上方,成为了保持灵台的阵图的最后一块拼图。圈子与小幡形成光柱,自天灵识海直奔丹田金丹法力海。 青面獠牙的涂山君迈步往前走去。 一步走出,波纹飘动。 那来自魔头的庞大压力顿时消减大半。 四周黑暗化作飘飞的黑色长絮袭来,不像是魔头的东西,倒像是那飞仙而去缠绕在身上的飘絮,然而这看似绵弱的飘絮却比法罡还要强大,瞬间击溃缠绕在身侧的气机。 直到被金色的魔猿定意拳抵挡。 涂山君摇动手中的虚幻魂幡,一步踏入面前的阵图,涟漪波纹闪动,他高大的身躯终于来到识海的中央灵台,毫不犹豫的盘坐于其上。 …… 血煞宗的上空。 二十余位金丹宗师一齐出手。 九怨魔牵动手中的勾镰铁索法宝,那九道镰刀镶嵌在真罡法罩上,虽然劈不开法罩却也固定住了妄图施展遁法的魔头身躯,让他停留在原地。 黑水真人惊讶的看着渐渐收敛的魔焰,随后看向身旁的师兄。 众师兄面色凝重。 远山相隔的金丹宗师传音道:“魔头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了。” “难道是法力宣泄干净?” “不像啊。” 另一位金丹宗师看着魔头毁坏的地宫和周遭的座峰、浮岛,按理来说这样修为的魔头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威力,而且他们这些金丹宗师也鲜少受伤。 更不用说那魔头的手中疑似拥有灵宝。 虽说没有御灵通宝术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至少灵宝的威能不是法宝可以比拟的。 玄煞老怪双眼一凝,他刚才有些想明白血元为何会入魔了。 肯定是灵宝内的魔头反噬于他,万般无奈之下才入魔抵抗反噬,现在这般平静的模样不仅仅没让玄煞感觉心安反而更觉得紧张。 灵宝是魂幡类型,有魔头反噬。 这说明血元的身躯中至少有两只魔头在搏斗。 “莫要停手,全力消耗魔头法力!”玄煞老怪以宗门大阵施展传音,同时安排门下弟子聚集,让筑基弟子去填补宗门大阵的空缺。 血煞宗内留守的筑基弟子纷纷驾云飞上天空。 一时间,腾云所化的雾气将整个天空都给遮盖住了。 打眼望去至少有数千团遁光在天空闪烁,更是化作长龙按照着宗门师长的指挥落入大阵空缺撑起法力光罩,以自身拱卫整个宗门大阵。 三十二座峰,二十一浮岛。 无数楼阁重阙在雾气的遮盖下隐现,好似那建造在天上的琼楼玉宇。 随着大阵的稳固,那与大阵同气连枝的九怨魔气息再次暴涨,手中的勾镰也浮现光芒。 “不好!!!”玄煞惊呼一声。 那魔头睁开了双眼。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才对,然而玄煞竟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神智。 不管醒来的是哪个,只要拥有神智就难以对付,甚至要比现在困难上无数倍。 “请老祖宗出手。” 玄煞老怪手捏宝术,法力疯狂的倾泻。 只是那法力却都不是针对自身又或是身躯携带的什么,而是涌向血煞宗的远山,那是名为尸山血海的炼宝山脉。 天空突现一道白炼。 紧接着那道白炼微微闪烁就已经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刺穿了那层猩红色的护体真罡,距离入魔血元的双眼不过寸许的模样。 然而,入魔血元睁开的双眼眼珠自两侧转动回来。 他盯着面前的那道白色的枪头,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灵宝?”没错,那确实是一件灵宝,而且这件灵宝还刺穿了挡在他面前的魂幡恶鬼。 尊魂幡顶端生长出的狰狞恶鬼死死咬住枪头。 獠牙都绷断数根,这才堪堪为他挡住这有可能刺穿他身躯的一击。 回神且控制了血元入魔身躯的涂山君侧目望过去。 他看的是玄煞的方向,却也不仅仅是玄煞老怪所在的方向,而是越过玄煞看向那座炼制法器的尸山血海。 那里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波动,这股气息掌控着那道灵宝枪头。 如果再挨一击的话,涂山君觉得尊魂幡能挡下来,但是血元的这具身躯不见得能挡。 抬头看向天空的巨大封山阵法,涂山君咧嘴笑了起来,当年得知那道法门的时候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有备无患所以练了练,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震。” 摇动手中魂幡。 灵宝威能全部激发。 那道枪头迅速被挤压出去,就连九道勾镰也被真罡震落下去。 涂山君操控着身躯手握灵宝直冲天空。 “大阵,压!” 阵法交织出的光芒化作厚重的天倾砸在涂山君的身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玄煞瞪大了双眼。 入魔血元竟好似没事儿人般穿过大阵,整个身躯完全冲出大阵的范围。 别人也许会被大阵封锁,但是他涂山君可知道进入和离开血煞宗的大阵口诀,而血元的身上还拥有能让大阵识别的信物,自然不可能挡住他。 涂山君笑了起来。 畅快的大笑。 这回他灭不了血煞宗,但是他有的是时间。 等他解决了身躯中的魔头阴神,就是血煞宗面对灭顶之灾的时候。 “师兄你看,有东西冲出血煞宗的大阵出来了!” “那身影看到怎么有些熟悉?”长水真人略有疑惑的说道。 “如此滔天的魔焰,看起来这就是血煞宗面临的大麻烦。”众人纷说着,唯有涂山惊鸿盯着魔头手中攥着的灵宝,低声道:“我爹的法宝。” 纯钧真人转头说道:“师妹,如果为兄没有看错,那可已经不是法宝了,而是……” “灵宝!” “灵宝?!” (本章完) 458、认出 玄煞老怪仰头看着大阵,惊异满面。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进出大阵的口诀。」 「难道……血元师弟入魔之后还能保持住自身的神智不成?」眼前发生的一切比血元入魔还让他惊讶疑惑,甚至生出几分荒谬的感觉。 入魔之人本是不可能保持神智。 因为他们的阴神已经被魔头给吃了。哪怕有神智也只会是新诞生的魔头生出神智,也许有反吞噬了魔头的魔修,而那样的魔修每一个都是东荒大境威名赫赫的大魔。 「不能放他走!」 不说他们血煞宗已经出手对付入魔的血元,单论那魂幡灵宝也是无价之宝,可以让血煞宗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到时他们将超越尸魃宗,进而谋夺灵门和小荒域的魔道魁首。 这般机缘绝不能放过。 玄煞手捏法印,低声说道:「请老祖宗相助。」 灵宝枪头宛若游龙自远方飞来,环绕在玄煞的身侧,枪头气机呈流光笼罩整个灵宝,让人看不清楚其中真实的面貌。 然而,只凭那堪称恐怖的威压也能清楚的知道眼前宝物的强大。 「金丹后期以上的宗师,随老夫镇压魔头。」 神识传音如丝,霎那落入众多金丹宗师的耳中,紧接着四道光芒如同光柱般飞遁至玄煞老怪的身旁。 「玄煞师兄,我等不一定是那魔头的对手。」黑风真人沉声说道。 玄煞老怪并没有多言解释,而是说道:「有老祖宗相助,你们只需要拦住挡路之人即可。」说着他已经化作虹光出现在大阵之外。 「走吧。」 血诵真人同样祭出遁光。 随着四道遁光相随,以玄煞真人为首的血煞宗高修展开了自身的气息,以极快的遁速追逐而来。 涂山君举目望去,竟有九道遁光已经出现在他的身侧,其中还有一股十分熟悉的神识气机,不必看清那人相貌,只观气息就能知道是谁。 他不由得神色一凝,在心中呢喃道:「好女儿,这时候还能想着前来救我。」 紧接着涂山君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万法宗的金丹宗师实在难缠。」 万法宗的金丹宗师是又能打又难缠,当年在东渊的时候他就见识过那位金丹后期的赤云真人出手,对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如今,又碰到个金丹巅峰的大宗师。 估计此人的实力还要强过没有持有灵宝的玄煞。要是玄煞再操控那杆龙枪,那实力的提升不是一星半点。 裹挟魔气的涂山君仔细思索一番,血煞宗的追兵在后,万法宗的宗师也即将与他打照面,带着这九道遁光,他好像没有逃遁的去处。 往北边走就得经过尸魃宗,往西走是落日山。 尸魃宗肯定还会出手阻截他,落日山本身就和他没有交情,又都是剑修,剑修一个个脑子轴的很,万一再来个斩妖除魔,岂不是自投罗网。 幽冥地深处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那绝对是实打实的元婴实力,现在他要是去幽冥地被那位藏起来的元婴真人抓住才是灭顶之灾。 唯有去东边,往阳城。 只要阳城能替他挡住一时的压力,让他缓过劲儿来处理掉已经镇压的魔头,就能让自身的实力达到质的飞升,到时候那些负面影响就都能消除。 唯一不确定的便是阳城是否会认他。 陨炎真人会认出他这个故人吗。 以他如今的实力,也能赴当年的约定了。 涂山君沉思着。 他本想等自己处理好问题就去赴约,毕竟曾经就是这么想的。现在 不仅仅没有处理还,反而带着一大堆的问题。 阳城本就风雨飘摇,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盯着阳城的基业,他要是再受到阳城的庇护,岂不是会授与他人与阳城开战的把柄,反而为阳城带去灾祸。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抵达阳城,但是阳城根本不认他涂山君,那时候,再受到阳城金丹宗师的夹击,情况将会更加的糟糕。 思虑的功夫,那九道遁光已追至涂山君的身旁。 「能不能杀一个宗师获取阴神,这样我的实力……」 涂山君环视过去,这一众宗师修为最弱的是惊鸿和另一位万法宗金丹处在金丹中期,长水真人是金丹后期,那位国字脸宗师则是金丹巅峰。 万法宗根本不用考虑,不说自己女儿在其中,万法宗的难缠程度是血煞宗的无数倍,涂山君失了智才会宰杀万法宗的金丹宗师。 要考虑的就只有血煞宗的金丹宗师。 但是为首的玄煞不仅仅是金丹巅峰还有灵宝护身,那攻伐灵宝的威力涂山君早就见识过,尊魂幡和龙枪硬碰硬没有讨得半点好处。 剩下一个金丹巅峰和三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同气连枝施展阵法,想要单独杀一个也极为困难。 涂山君皱紧了眉头,他现在还不能松开灵宝,以灵宝诱杀。 现在松开灵宝,最有可能拿到灵宝的就是玄煞老怪。 他反噬不死玄煞就只能干耗着。 万一再让万法宗的修士阻截,以至于惊鸿拿到了魂幡,涂山君可能会气的七窍生烟。 纯钧真人打量着涂山君。 现在的涂山君使用的是入魔血元的身躯,魔气萦绕,漆黑的眼白中央是猩红的眼珠子,眼珠灵动,分明带着不低的神智,绝不是懵懂的魔头。 这一众宗师之中,最好杀的就是那个金丹中期的万法宗宗师,也许只需要一瞬间,展开法域的同时施展真意就能要了他的命。 到时候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但是此人不仅与他无冤无仇,还相助惊鸿前来血煞宗讨要法宝,涂山君不想恩将仇报。 随着涂山君的目光挪开,那万法宗的金丹宗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刚才有那么个瞬间脊柱发凉,一股子寒意从尾巴骨直冲后脑勺。 「魔头!」 「……」 「魔头!」 听着血煞宗的金丹宗师喊他魔头,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收回,也不再隐藏神识,展开的神识犹如交织的大网席卷上下天地。 「看来只能去阳城了。」 涂山君目光沉重,猩红的眼珠转动,手中印法再起,周身的魔气化作漆黑的遁光为他开路。 他本不想为阳城带去灾祸。 当年在大黑山,陨炎真人帮他不少,虽然是碍于约定,但是那老头儿人确实不错,也教会了不少修行的知识。 修行界能教授别人知识足以说明对方的认可,认可他这个同行的道友。 如今他走投无路,只能期望陨炎能帮他挡住此灾。 只要给他一点处理掉身躯魔头的时间就可以。 「魔头要跑。」 「快出手!」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周围的遁光顿时袭来一道道术式,五颜六色的术式追赶着最前方的涂山君,伴随着轰鸣声在天空炸开。 涂山君充耳不闻,只是全力铺开神识,法力涌动支持其天煞真灵罡气,硬抗一道道来自那些金丹宗师的术法。 「师妹你怎么了?」 万法宗的那位中期宗师发现了有些失神的涂山惊鸿, 不由得出言询问,也打着提醒的意味,毕竟这样的斗法,一个不好就会被魔头所趁。 「那……」 「我……」 「那神识。」 涂山惊鸿语无伦次的说了几个字,紧接着,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口不言,只是瞪大了一双眸子盯着最前方的那道黑色遁光。 这世上辨识一个人很容易,只要看清楚他的三魂七魄就可以,而修士的三魂七魄会凝聚成阴神,那来自于阴神的神识就是最清晰的。 除非对方利用秘术伪装了自己的神识。 眼前的神识太熟悉了,熟悉的涂山惊鸿难以置信,她甚至觉得是自己中了幻术。但是,她堂堂金丹宗师,又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会被幻术欺骗。 眼看着已经出了魔宗的地盘,并且魔头的遁速始终未降,越过无数修士,已经临近阳城的区域,玄煞老怪大急:「纯均真人,你还不出手?难道要看着魔头逃走吗!」 听到玄煞老怪的大吼,涂山惊鸿赶忙传音:「师兄,不能出手啊。」 纯均瞥了玄煞一眼,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 不过倒是又疑惑的看向涂山惊鸿,心中呢喃道:「难道师妹看出了我的打算?现在确实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随后神识铺开先笼罩自己的师弟师妹。 这一路飞遁,已经惹得那些大宗门的注意,他们也派出了金丹后期的宗师修士赶来。 现在出手反而会让那些大宗的修士们有可趁之机,既然魔头没有危害四方的意思,就一直耗着便是,等魔头耗光法力才好下手。 玄煞一看喊不动纯均真人,追逐的遁光已经闯入阳城的地盘,再过一会儿阳城就该反应过来了,现在遁光汇聚的越来越多,等人多起来,他们五人也没法独大。 一发狠,当即捏成法诀:「请老祖宗再出手。」 涂山君神识一悚,他知道玄煞出手了。 「等的就是你的灵宝,不然我为何会冒着被认出的风险外放神识。」 「天煞真灵罡气。」 「给我挡住!」 涂山君大吼着催动魂幡,那层真罡顿时浑厚的看不清内里的人。 「噌。」 龙枪撕开罡气,但是却被魂幡挡下。 涂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逆血。 这灵宝果然强大,枪头还是越过魂幡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上方恶鬼的牙齿已经全部绷断,不过,随着煞气的席卷,那绷断的牙齿迅速的恢复着。 此时,涂山君已经看到了阳城的轮廓。 顿时大喜。 长啸道: 「陨炎真人,我前来赴约了!」 嗡!!! 阳城大阵启动。 一道冲天的光芒犹如一轮太阳般悬挂在阳城的上方。 璀璨且凝实的光芒,让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金色的海洋之中。 459、赴约 茫然天空如一方澄澈的冰湖。 在那雾气的远方星隐着高出云层的崇山峻岭,仔细一瞧,非是山川脉络而是搭建好的楼阁,又像是仙宫重楼般在那磅礴雾气中若隐若现。 启航的巨舰冲破云海,余波化作光芒倒影搅动天边的波澜,伴随着轰鸣声驶入既定的巨舰航道。 彼时,遁光闪烁已不见踪影。 阳城以山岳为根基,好似一个倒立在大地上的巨大蜂窝,无数的修士便犹如那勤劳的蜜蜂般驾云腾飞,或是出行,又或是从外归来。 远方朝阳挥洒下金光,照映在那升起的金光大阵的涟漪上。 晶状体的法罩闪烁,将整个以四方山川为根基的阳城笼罩起来,也庇护着那些在阳城谋生的一众修士。 尽管已与魔修有不小的摩擦,更为城中增添几分肃杀的气氛,但是焦急的大多也都是身有家业的,或是本就是阳城的掌权者。 对于那些在阳城谋生的修士来说,有时候正魔的摩擦反而是一种际遇,不管是倒卖战争器械还是灵符丹药,都能让他们小发一笔横财。 还有便是那无本买卖的发死人财。 倒不是直接杀人而是等斗法的修士死了他们前去收拾,拿了那些个战利品也就罢了,到时候再把尸体贩卖回修士的家里,再赚上一笔钱财。 日子得过且过。 有的吃就吃,莫要等没得吃的挨饿。 而这久违的平静,就被远方那一嗓子惊碎。 阳城大阵完全启动,好似一下子进入战时般。 就连那已经消失许久,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的老城主,也出现在大阵的上方。 犹如小太阳的老城主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不仅仅是阳城掌权者的,也是那些依靠阳城讨生活的散修的。 只要老城主一日不倒这天就塌不了。 不过近几年流言四起,都言老城主寿元将尽,老城主的大弟子虽然实力强大,却不如老城主那样让人放心。 尤其是相较于其他实力蒸蒸日上的大宗门,阳城的中流砥柱反而在慢慢减少。 “魔修打上门了!” “可看清楚有多少魔修?其中实力几何?” “我也没有看清楚,只看到远方二三十道神光已经临近我们。” “二三十道。” “神光!” “……” 阳城的守城金丹顿时吓的骨软筋麻,面容呆滞的听着身旁人传来的情报,识海观想法转动,压住这杂乱无主的心绪,大吼道:“快,通知城主!” 传音符点燃。 那头是个浑厚的低音:“莫要慌乱,卫戍修士各司其职,大阵开启之后启动所有守城器械,四大家族的金丹宗师稳住小阵,供奉修士……。” 俄而。 来自陨炎真人的神识已经铺开,金色的神光好似要将这巨大的阳城完全覆盖。 九阳炎神法袍加身。 金色冠冕将那一头白发扎的一丝不苟。 拂尘静静的躺在他的臂弯之中。 身形高大的陨炎真人眼角布满皱纹。 在这人生的最后十几年,陨炎真人却并未显现老态,而是依旧如曾经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意气风发。 他本来该在阳城的地下灵脉闭关,准备在最后的时刻冲击那个连他都没有把握的境界。因此,这近二十年才杳无音信,唯有几个弟子知道他的消息。 就连数月前出现灵宝都没有让他出关。 后来听自己的大徒弟说,灵宝最后落入血煞宗的手中。当时陨炎真人还曾感叹过,世事无常,没想到血煞宗会得到这样的机缘。 转眼,血煞宗的魔修就已经打上门来。 陨炎真人平静的注视着远方的二三十道遁光:“才掌握了第二件灵宝,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手了吗?玄煞啊,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微微皱眉,这二三十道气息怎么这么古怪,其中为首的魔气凛然,不像是带领着身后的修士,反而像是在逃命。 而以玄煞为首的血煞宗金丹看起来好像只有五个。 “纯均?万法宗为何掺和其中。” “噫,那不是落日山的黄毛。” “尸魃宗的老僵尸、青云观的牛鼻子、白骨寺的秃驴,合欢宗的淫贼……” “御灵宗的灵兽都来了,那正主估计也藏着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来的每一个金丹修士都是后期以上的,唯一的两个金丹中期还都是万法宗的修士,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遁光在向此地赶来。 整个小荒域所有金丹修士加起来也许有三百之数,金丹后期以上的顶多就二三十人,大多数都已经出现。 就算其中有几个生面孔,那也是新晋的金丹后期。 要说来的最少的,估计就是万法宗的修士了。 万法宗的宗师也非常多,其中金丹后期大概占小荒域总数的两三成,现在到场的不过两人而已。 饶是陨炎真人身为公认的元婴之下第一人,他也没法子对付这么多的大宗师。 “这是……大战提前开始了?” “不像啊。” 那裹挟着魔焰的身影越来越近,遁光更是他前所未见,身后分外好多个梯队。 其中最前方的是手持灵宝的玄煞和万法宗的纯均真人,然后是血煞宗的其他宗师修士,在之后才是万法宗的长水真人带着师弟师妹。 再之后则是各家各派的大宗师。 他们离的很远,也不靠近别派的修士。 “陨炎真人,我来赴约了!” 嚎的这一嗓子,涂山君用的是自己的声音,也将自己的神识铺开。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来自龙枪的攻击还是让他受伤不轻。 身后追兵追的又紧,玄煞本就是巅峰大宗师还带着家底灵宝追杀他。 涂山君现在不仅仅要压制魔头,还得操控身躯,法力消耗不能补充,只能先逃窜保命,让陨炎真人出手相助。 听到那传来的第二道声音,感受到那扑来的熟悉神识,阳城上方的陨炎真人愣在原地。 “这……” 来人的神识和声音让陨炎真人感觉很熟悉,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 瞧着那汹涌的魔焰,他和魔修并没有交情。 唯一有交情的魔修还是合欢宗的,其他宗门的魔修只能说认识。 更不用说这个魔焰滔滔看起来就是大魔头的魔修。 “赴约。” “炼丹之约!” 入魔血元的额头生长出两只冲天的鬼角。 尽管面容并没有改变,但是当陨炎真人听到炼丹之约,看到那双鬼角的时候,他金色的双眼缩小、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微微抬起手掌:“炼丹……之约?” “你是涂……” 陨炎真人当即闭嘴,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老夫就知道,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 当年也就只是看到了涂山君留下的那具施展了忍死术的身躯。 实际上对于涂山君的情况他了解几分。 涂山君本就是靠着类似夺舍的手段活着,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了呢。 他当时就觉得涂山君不会那么容易死。 然而,涂山惊鸿的消息传来后,又等了十多年,十多年杳无音信,本来有些怀疑的陨炎真人还真的以为涂山君已经死了,而不是躲起来。 他都想带着药材离开小荒域前往东荒大境寻找炼丹师,又苦于没有人坐镇阳城,他离开小黄域之后,万一死在外面,一身传承和法宝都送不回来。 陨炎真人想过,要不靠着自身的实力硬顶雷劫殊死一搏。 “没想到。” “没想到啊!” “哈哈哈……哈哈,天不绝我紫道虚。” 陨炎真人仰头大笑着。 他本以为自己最后会孤老在这异乡,一辈子都没有返回东荒大境的机会,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那丝早已经泯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尽管不知道魔头和紫道虚有什么样的渊源,玄煞老怪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一击,必然是老祖宗的全力,只要用灵宝钉住魔头,魂幡就能重新落回他的手中。 “噗。” 玄煞老怪一口舌尖血化作血雾落在那道森然枪头上,好似活过来的枪头散发出恐怖的威压。 涂山君的神识捕捉到玄煞的动作,他现在哪个法宝都不怕,唯独怕灵宝,灵宝能撕开真罡的防御,虽然刺不穿魂幡却能毁坏他这具身躯。 没了身躯支撑就没有法力催动灵宝。 悚然之际,遁速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并且全力摇动魂幡施展出真罡法罩。 赶忙大喊:“别他娘的笑了!救命要紧。” 陨炎真人谈笑:“嘿,莫急。” “那老东西已经入土,他就是操控灵宝也不会让伱产生性命之忧。” 陨炎真人口中的老东西显然不是指的玄煞老怪,说话的同时也没有留手,周身真意化作浩荡炙热席卷八方。 拳架摆开的同时他两只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显化真形,五根手指全部浮现玉戒,玉戒指相连化作拳套。 极品法宝的威压展现。 “呼。” 陨炎真人长出了一口气息,一拳递出,拳意如阳,昊光盈炎天地一片金灿灿。 “阳炎宝术。” 拳如箭,极致的阳炎之力与真意交织将那杆灵宝龙枪吞噬。 轰! 剧烈的余波冲击而出,不管是周遭的浮云还是积雾全都一扫而空,地上草木更是被搅碎成焦炭化作飞灰。 滋。 陨炎真人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被他周身炙热的气息蒸发干净,傲然而立大阵上方,睥了一眼,陨炎真人淡声说道:“白骨缚龙枪,名不虚传!” 还有一更,半点。 (本章完) 460、压力 纯均真人刚刚处理完余波就看到了那已经与魔头临近的金色身影。 那身影被金色的火焰包裹,那一缕缕火焰就好似是有生命般。 金色阳炎变幻,化作火凤的模样落陨炎真人的肩膀上。 “天阳神宗秘传宝术。” “阳炎火凤。” 纯均真人盯着陨炎,他知道陨炎来自域外,还是天阳神宗的弟子,但是没想到陨炎真人的来头这么大,大到纯均都生出疑惑。 “师兄,陨炎真人这么强?” 纯均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弟师妹,解释道:“我听说,想要获得阳炎火凤不仅仅需要至宝黄金血,还要具备特殊的体质,修行秘传功法和宝术,方才有资格接触天阳神宗的底蕴宝物‘阳炎火凤’。” “说是火凤不如说是一种极致的神通。” 已经靠近陨炎的涂山君也不由得惊讶起来。 他从景老怪那里听说过这道神通。 这是东荒大境‘天阳神宗’的密传。景老怪还说过,碰到天阳神宗的人最好要小心这东西,因为这东西很是霸道。 以前涂山君只是觉得陨炎真人来历非凡,后来他修为高了,也丈量过自己和陨炎真人的实力,他发觉就是现在的自己也不一定是陨炎真人的对手。 强的不是小荒域的金丹巅峰修士,强的根本就只有陨炎真人而已。 由此也可知道那上方雷劫之重。 涂山君心有余悸的看向那聚集而来的雷云,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渡劫的场景。 他完全是靠着老龙积累的底蕴强行渡过的难关,自己更是不知道利用煞气重组了多少遍身躯才硬顶下来。 最后要不是因为法宝晋升灵宝得了天地的馈赠,肉身被劈碎了都凝聚不出来,更别提修复魂幡本身的损伤了。 说到底,他渡劫的时候偷奸耍滑了。 雷劫虽然是重叠的,却没有完全渡过去。 偷懒归偷懒那也是实打实的雷劫,只等陨炎真人弄死一个血煞宗的宗师,到时候他就能让本尊的实力晋升元婴,以这样的顶尖实力,自然不惧这些人。 陨炎真人举头看向雷劫,随后又看向涂山君,打趣起来:“山君啊,老夫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那天老夫被人阻截,这才没有……” “哎,我知道。” 涂山君难得的长出了一口浊气,就连疲惫的心神都放松了不少。 伸手示意陨炎真人不必多说,他知道那时候的情况。 实话说,阻截陨炎真人的修士肯定实力强大,能活着都是万幸,何况最后还支援大黑山。涂山君根本就不会怪他支援不及时。 说完,涂山君又感叹道:“我现在真遇到难处了,不然不会以这副面容前来阳城赴约。” “看出来了。” 陨炎真人看向那九道临近的遁光,又看了看远处还在闪烁的十余道遁光,嘶的砸吧砸吧嘴:“难处……确实不小。”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是魔修他也不会乖乖被反噬啊。 血煞宗又是小荒域的大宗门,底蕴非凡。 那没头脑的魔头宣泄了那么多的法力,就捣毁了几座浮岛碎了几处山脉,人都没死多少,最后还是靠着他得到的进出大阵的口诀才逃出来。 “现在想要解决困局,只有一个办法。咱们两人联手宰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吞了他之后修为就会达到元婴真君,剩下的麻烦我来搞定。” “到元婴真君?!” 陨炎真人惊异的看过去。 这话语中的信息可让他太惊讶了。 吞掉阴神提升修为,这已经不能用魔道法门来形容,这是什么诡异的邪异法术,就连陨炎真人这与涂山君有不菲交情得人都这般反应。 “没错。”涂山君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坚定。 陨炎真人并没有远离涂山君,这么近的距离,他们的传音也不会人截去,只是他金色的双眼还是出现思虑的神色,以及深深的怀疑。 涂山君当然知道对方的疑虑是什么。 任谁听到自己身旁的道友要吞别的修士的阴神也会是这样的反应,甚至更甚。没有直接翻脸动手,足以说明陨炎真人对涂山君的信任。 现在杀了涂山君不仅仅名正言顺,还能得到一杆灵宝。 涂山君沉吟片刻,神色郑重的说道:“道友,信我,我绝不是什么魔头。” 陨炎真人皱眉的同时揣着手。 他本以为涂山君会跟他说很多话来证明自己,没想到涂山君就说了那么两句。这也符合他对涂山君的印象,那本就个不善言辞的道友。 “这件事,容老夫再考虑考虑。” 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血煞宗的修士已经临近,以玄煞为首的血煞宗金丹宗师站在百里之外。 与此同时,万法宗的修士也临近。 人还没有到,血煞宗的质问就已经到了。 “陨炎老儿,你要庇护入魔的魔头不成?血元师弟已经入魔,我们血煞宗为了避免苍生受难因此才大义灭亲的斩杀魔头,你为何阻拦!” 血诵真人当即扯开嗓子大吼。 “阳城庇护魔头,莫不是贪图我们血煞宗的宝物。” “我看呐,就是如此。” “说不定阳城就和魔头有勾结。” 陨炎真人不咸不淡的说道:“远远我就听到老狗狂吠,近来一看,原来是血煞宗的道友啊。” “陨炎伱……” 陨炎真人微微拱手,目光挪动至玄煞的脸上:“诸位无故侵入我阳城区域,我就是将你们全部打杀也实属正常,莫不是觉得老夫铁拳不利乎。” 灵宝护身的玄煞老怪盯着陨炎真人,冷声道:“逞口舌之利无用,别人怕你,本座可不怕,我看你的阳炎火凤能挡住白骨缚龙枪的几次攻击。” 陨炎真人呵呵笑了两声,摆手间大阵将两人覆盖进去:“正好,试试我阳城的大阵如何,看能不能将你们镇杀于此。” “陨炎道友。” “原来是纯均道友,道友有何指教。” 纯均真人拱手:“还请陨炎道友交出魔头。” “入魔之人已没救,那些为祸苍生的大魔哪一个不是神智非常,不管魔头与道友说了什么,还请道友不要相信,那都是魔头的蛊惑之言。” 纯均身旁的涂山惊鸿愣愣的看着大阵内头顶双角的涂山君,那面容无疑是陌生的,但是那双鬼角她根本不可能认错。 双眸微红,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是笑着的。 没有怪涂山君为什么不来找她,没有怪涂山君不在那时候相认,她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的家人没有死,自己又有家了。 长水真人还以为自家师妹是睹物思人。 驾驭遁光赶来的地尸上人眼珠子滴溜转动:“道友,你还是把魔头交出来吧,魔头是灭绝人性的,他们以杀戮为食,趁着他现在弱小将之消灭,免得以后为祸。” 说是让陨炎真人交出魔头,实际上想让陨炎真人交出来的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分明是魔头手中的那件灵宝。 “陨炎道友,可还认得在下。” “陨炎道友……” “陨炎……” “……” 纷至沓来的大宗师一个个揭开笼罩自身的遁光显露出身形,其中不乏熟人,也有见过认识却不熟的宗师修士。 什么宗门的都有,除了太远的宗门还有修士赶来,聚集较近又收到消息比较早的宗门都有宗师出现。 阳城。 守城的金丹宗师狠狠的咽了几口吐沫,腿肚子打颤。这就是一阵之隔而已,外面至少有二三十个后期大宗师,每一位都是小荒域赫赫有名的存在。 整个小荒域的大宗师估计都快聚集齐了。 “落日山,封成印,你师兄可还好?”陨炎真人反倒是和落日山最先打的招呼,隔着阳城的大阵看向百里外的踏剑而行的封成印。 这回封成印脚下的并不是那件古宝,而是法宝。他的身旁还有另一位落日山的后期宗师。 封成印耸了耸肩膀,头顶上的黄毛在风中飘摇着:“师兄尚好。”目光挪动,尽在众人的头发上,尤其是看到惊鸿之后露出惊讶的神色。 “御灵宗的道友就别藏了。” “咳咳。” 御灵宗的金丹宗师笑眯眯的咳嗽两声拱手,那隐藏在云遁中的灵蛇将他的身躯顶起来:“陨炎道友,别来无恙啊。” “欲欢老魔,你们合欢宗什么时候和血煞宗穿一条裤子了。” 欲欢老魔端坐在纱帐轿子中淡淡的说道:“听闻魔头出世,特来看看。” “青云观的道友也是这般想法?” 背着一口剑匣的道人仙风道骨,目光凌厉先是从血煞宗以及一众魔修的脖颈闪过,这才锁定了大阵内的涂山君:“贫道是为斩妖除魔而来。” “大师也如此?” “阿弥陀佛,魔头出世必然会给世间带来苦难,又是一场杀劫降世,老僧也只能厚着脸皮与道友纷说一二了。”身披白色袈裟的老僧双手合十,低眉善目。 这位正是白骨寺的大和尚。 “陨炎道友莫要自误,交出魔头,否则我等一同出手,就是你这大阵也抵挡不住。”地尸上人越过站在前方的陨炎真人看向他身后的涂山君,目光落在那杆魂幡上。 上回他宗门没有修士出手才让血煞宗捡了便宜,这回他师兄也到了,可不要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陨炎真人隔着大阵看向这二三十道遁光。 没有说话,似乎陷入沉思。 (本章完) 461、信任 又一轮金光自城主府迸发。 瞬息间已经出现在陨炎真人的身旁。 来人一身金色法袍,方口短须修整的分外整齐,双眼神光内敛,看向陨炎真人拱手行礼道:“师父,我已调集所有供奉家族金丹出手,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会赶至阳城。” “四大家族金丹齐出防守四灵。” “师弟师妹把守阵基。” 接着才将目光挪向大阵之外的大宗师们,朗声长言道:“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攻破阳炎大阵。” 地尸上人冷笑一声,摸了摸背上的小棺材,又看向身旁那些或是认识又或是面熟的大宗师:“小子,莫要吹牛皮了,你以为我们是泥捏的。” 在场的大宗师并不是小荒域的全部,却也来了七八成。 这可是二三十位后期以上的大宗师,其中更不乏金丹巅峰,在元婴是传奇的小荒域,他们就是最顶尖的战斗力,是小荒域的底蕴。 紫阳真人横眼而对,盯着尸魃宗的地尸上人说道:“老僵尸,你喊谁小子呢?!”周身威压气息绽放,金丹巅峰的气息顿时扑面。 这凝实的实力让一众金丹宗师面色微变。 早听说紫少阳之名,却很少见他出手,如今感受气息,发现这位也是当世顶尖,虽达不到他师父的高度,至少也是顶尖的宗师。 “紫少阳,你也是小荒域赫赫有名的大宗师,更负有侠义之名,就当真要看着你师父晚年失了脸面威信,倒行逆施的相助入魔魔头不成?” 紫阳真人定睛一看,质问他的正是青云观的青虹真人,倒是那位头顶发簪背剑匣,仙风道骨的道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锐利的目光扫过。 血诵真人眼看着这么多宗师当面,虽觉得底气十足却又担忧灵宝被人哄抢,赶忙出言说道:“陨炎,交出我宗入魔的血元师弟!” “我血煞宗要大义灭亲铲除这入魔魔头。” 紫阳真人笑呵呵的瞥了血煞宗的人一眼随后又看向同属大阵内的魔头,拱手对他师父陨炎真人说道:“师父,魔头交出去便是,这送上门的灵宝不要白不要。” 沉思中的陨炎真人差点笑出声来。 一众聚集来的宗师更是嘴角眼角抽搐,纷纷投来目光,似乎在说:“你小子想的是真美啊,真以为我们聚集来都是为了斩妖除魔来的。” 这一手釜底抽薪,顿时让血煞宗的宗师急的跳了脚。 “无耻!” “那是我宗的宝物,你阳城别不要脸。” 紫阳真人大骂:“你他娘的怎么证明这是你血煞宗的宝物,你喊他他答应吗?”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现在魔头被我阳城大阵困住,待我们斩妖除魔,这就是上苍奖励给我们的。” “大家都散了吧,魔头和宝物,都由我阳城笑纳了,待来日再宴请诸位。” “入魔者乃是我宗血元师弟,宝物也是我宗宝物,但有感于诸位道友的相助,若斩杀魔头之后,宝物,诸位道友也可得之。” “阳城说的好听,怕不是只唬我们的。” “有能耐,你们现在就动手,最后宝物被你们得到……” 血诵真人赶忙拉住自家师兄想要阻止玄煞继续诉说:“师兄!” 不过玄煞老怪摆了摆手,目光凝在紫阳真人身上:“你们动手吧。”随后又看向身旁的宗师们:“诸位,那可是一件威力极强的灵宝,连我宗龙枪都刺不穿。” “你们谁拿到,就是谁的。” 玄煞老怪沉声。 他师弟想让他不要让出名分,但是身旁不管是魔宗还是正道都虎视眈眈,就是真攻破大阵都要哄抢,哪可能因为所谓的名分而不出手。 谁得到灵宝都比阳城得到要好,有了灵宝的陨炎真人就又多了几分抗住雷劫的底蕴,到时候他们吞并阳城的计划就泡汤了。 青云观虽然和他们有仇,但是相隔甚远,就是让他们得了魂幡,以青云观的性子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拿出来用,顶多是留做宗门底蕴。 现在要做的就是舍弃掉一些名分将所有的宗师都拧成一股绳。 要是再杀入阳城,那对于他们血煞宗也是极为有利的。 “有舍才有得。” “我们还能抢回来。” 尽管他眼中可见的肉疼,以及对那灵宝的执着,但是玄煞老怪还是传音给身后追随他而来的众师弟,与他们纷说了其中的缘由。 “呸……” 万法宗的宗师小声的啐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被身旁的惊鸿拽住。 只见惊鸿摇了摇头。 “师妹,这……” “没用的,你看他们。” 涂山惊鸿叹息着引师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那一个个聚集而来的大宗们目光灼灼的盯着大阵内的魔头与魔头手中的灵宝。 轿子中传来欲欢老魔爽朗的笑声:“陨炎真人,看那宝物也知是门魔道宝物,既然你不出手,不如让给我如何,等本座得了灵宝再给你们阳城一笔补偿。” “要我说,还是让给我吧,我们御灵宗正缺灵宝作为底蕴。”那隐藏在云端的大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口吐人言。 白骨寺的释见大师低吟了一声佛号,传音给那背负剑匣子的青云观道人:“阿弥陀佛,清虚真人,我等正道不可眼睁睁的看着灵宝落入魔宗之手,不然又是一方生灵涂炭。” “封施主啊,灵宝就是落入阳城的手中都好过被魔道得到。” “御灵宗灵宣道友……” 不一会儿的功夫释见大师就幽静联络好了正道宗门的修士,就连万法宗他也接触了,晓之以理,言说灵宝被魔道得到肯定会破坏正魔之间的平衡。 一旦其中的一点平衡被打破,到时候掀起大战肯定是苍生的劫难。 万法宗最是注重平衡,又关心仙凡间的界限,肯定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如此就更不能让灵宝被魔道得到了,不如让他们万法宗拿走。 纯均真人才不会信大和尚的鬼话,还不是要一齐出手破开阳城的大阵。 不过大和尚说的不无道理。 而且灵宝的真正主人还是自家师妹,到时候有灵宝相助,还不是随便夺得上宗的魁首,到时候他们的资源就能得到极大的倾斜。 凝重且心照不宣的气氛让紫阳真人皱起眉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才他搅合的局势已经被玄煞破解,并且还让正道和魔道分成两帮的拧在一起。 “师父。” “少阳啊,做人不能太贪,你连口汤都不舍得让他们喝,他们怎么可能不拼命呢。有了灵宝作为底蕴,咱们阳城可就倒不了了,他们不急才怪。” “师父不如我们……” 紫阳真人同样警惕的盯着涂山君,虽然不知道自己师父为什么要保护魔头,但是魔头就是魔头,小荒域曾经也出现过入魔的魔头。 没有神智的魔头就已经让各大宗门苦不堪言,死了许多门人弟子,现在这有神智的魔头出现,他们又怎么可能放任对方继续成长。 说不得他们阳城还会养虎为患最后自食恶果。 轰! 随着一道术法落在大阵上,就像是发出的信号般让一众修士出手。 五颜六色的道术纷纷砸下来。 就连这坚固的阳炎大阵也不由得震颤。 城中的修士更是心惊胆战。 就连四大家族的金丹宗师也被吓的骨软,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小荒域七八成的顶尖战力都已经聚集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阳城已经和正魔两道同时开战。 四大家族的金丹焦急万分:“这可如何是好啊?” “城主怎得非要庇护魔头!” “不是魔头,是有灵宝在魔头的身上,这才招惹到正魔两道的宗师,但是我们阳城本就风雨飘摇,一件灵宝也不见得能改变局势啊。” “老城主实在不智,就是得了灵宝,也不免元气大伤,甚至老城主有可能还会……。” “呸呸呸,老城主不会有事。”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 “等到他们攻杀进来,可不会手下留情。别忘了,这还是有魔宗的人呢,他们最是心狠手辣,说不得,我们都要战死在城池内。” 四大家族的金丹修士聚集,掌权者们更是齐聚一堂。 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大阵能支撑多久?” “估计最多半月。” “那些大宗门只来了后期以上的大宗师,还有许多金丹宗师没到,以他们的实力,估计大阵最多撑十余天就已经是极限了。” “走,我们去找老城主。” …… 两日匆匆。 大阵的晶状体的裂纹一闪而过,却又被充盈的灵气抹平。 阵内。 陨炎真人盘坐在高台上,周身气机融入大阵,波澜不惊的金色双瞳也出现了不同的神色,最终还是要与正魔两道为敌了,尽管他早有预料。 “听我的。” “只要有一个金丹后期以上的阴神,我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你徒弟有金丹巅峰,你也是元婴下第一人,我也有一般实力,我们三人出手,没有任何一个金丹后期的宗师能扛得住。” 涂山君规劝的同时也没忘炼化魔头。 但是这东西不仅仅融合了血元的阴神,本身又实力非凡,一时半会儿根本弄不死。 想要破局,涂山君说的办法最有效。 “山君呐,我想信你,但是你到底是什么?” “我又怎能亲手培育出一尊……魔头。” 陨炎真人面如平湖,他这一赌,可不仅仅是外面宗师的命,更是小荒域的命运,甚至是修行界的命运。 这世间拥有神智的大魔,每一个都是赫赫威名的魔头,每一个都让修行界血流成河。 他来自东荒大境,所以更加明白。 不然,为何他顶着这般压力,阵外是小荒域顶尖的顶尖宗师,阵内是四大家族的求见和诉说,以及一众供奉金丹的劝说,他还是难以决断。 让他交出涂山君他又不想。 但是让他出手帮助涂山君,他又有些害怕。 长出一口气。 陨炎真人看向涂山君:“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赌。” “信我。” “好!” “既然你这么坚定,我紫道虚就信你涂山君。” 涂山君没有喜悦,而是说道:“我们杀谁?” “杀谁?” 陨炎真人反问一句,接着从自己的袖袍中拿出了一方宝盒,打开宝盒,一刻圆润的珠子出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金丹巅峰的阴神。 涂山君当即瞪大双眼,惊声道:“天鬼王!” 462、吞神 “昔年老夫赶到大黑山之时,一路追寻天鬼王阴神,在他夺舍子嗣后于边境将之拦截。”陨炎真人看向宝盒中被珠子封锁住的阴神。 虽说的十分平淡,实际上却颇为不易。 陨炎真人是在天鬼王地盘的边境徘徊了月余才找到机会。并且,还在那时斩杀了一位蹲候天鬼王的金丹。 若是一般交情的金丹宗师,怕也没有那样的耐心。 说着,陨炎真人张开手掌取出宝珠:“正因老夫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所以才留下这鬼王阴神,以待来日你归来之时,再复当年之仇。”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不过是个念想而已。 当时那般斗法场景光听描述就知道凶险程度,法力、阴神、气血,三合于鼎以烹之,压榨出更强的战力。 在启用这样的秘法之后就已经是神仙难救,又怎么可能不死呢。只不过是陨炎真人给自己留的念想,也算是全他没有及时赶至大黑山的遗憾。 涂山君沉默良久,看向大阵外那已经汇聚前来四五十道的金丹神光,这才怅然的开口说道:“道友已仁至义尽,反倒是我涂山君失约,更为阳城带来灾祸。” 这两日,陨炎真人无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外是正魔两道的顶尖修士,内是惶惶不安的供奉金丹,四大家族的掌权者更是费尽口舌的劝说,就差将斩杀魔头挂在脸上。 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他们都希望魔头身死。 周身魔焰收拢,猩红的双眼清澈,涂山君平静的注视着陨炎真人。 陨炎真人闻言一笑,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将宝盒递来:“哎,不必这般说。这是老夫的选择,是老夫选择让你炼丹,才惹得……。” “道友言重。” 推让间两人相视一笑。 …… 阳炎大阵已飘摇。 紫阳真人坐镇大阵的中枢,丝丝鲜血顺着他的鼻孔流淌出却都被身旁炙热的气息蒸发干净。他不懂师父到底为何一定要保住魔头。 入魔者皆会造成浩劫。 那些没有神智的魔头还好杀,等魔头养出神智,或是一些反噬了魔头的魔修恢复神智,那样形成的魔头才是真正的劫难。 练气士可是魔头成长最好的血食资粮,等魔头缓过劲儿就会大开杀戒。 也就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被陨炎真人养大,更明白师父的品性,所以才没有质疑的镇守大阵。但是其他的供奉金丹可不一样,城内诺大家业的四大家族也不会认同。 这几日四大家族的金丹就已经与阵外修士接触。 这根本就瞒不住他和他师父。 “师兄你安排的事情已经都办好了。”传音令牌传来清灵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也带着凝重、疑惑以及悲怆和不舍。 紫阳真人沉声道:“将能带上的资源全部带上。” 按照阵外宗师们的破阵力度,本该能支撑半月的大阵估计还要再减半,也就是说阳炎大阵再有最多四五日就会被攻破,到时候免不得一番搏杀。 这一下将小荒域的正魔两道都得罪完,想要继续在小荒域混下去也没可能了。 也正好,去东荒大境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师父还要收集资源成为元婴真君,能提供晋升元婴真君的资源的地方也就只有东荒大境。 现在举城搬迁总好过战死在这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是有望长生的修士,没有必要因为好狠斗勇而将自己的性命葬送于此。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能不能退去,也许只能送一小部分离开。紫阳真人的双眸涌动波纹,面容肃穆间炙热勃发将那晶莹一遭蒸发个干净。 微微闭眼,紫阳真人心中盘算:“我修为最高,若以我之实力阻截当可争取一番。” …… 大阵外。 最前方的一众金丹宗师纷纷起身返回,接着又有十余位金丹宗师补上,轮番施展术法轰击阳城的大阵 正道宗门已经全部抵达。 就连主收女弟子的玉秀川都有宗师赶来。 万法宗的金丹宗师也陆续抵达,不过万法宗来的宗师最少,金丹后期和巅峰不见几个,或许是看不上灵宝,又或是觉得有正魔两道足以剿灭新诞生的魔头。 法术轮番轰炸是一,其次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说魔头的危害,更是请了不少曾经参与绞杀魔头的修士现身说事,言说魔头的残忍和邪恶。 然后再告诉城内的人他们不是为了进攻阳城而是要剿灭魔头。 只要陨炎真人交出魔头他们就退去,绝对不会继续出手。 大义、利益,全都不站在城内修士的身边。 这更加动摇了他们的心绪。 也许在暗地里接触几回他们就会撤离大阵让阵外修士进入。 眼看着大阵的光芒日渐黯淡,这可急坏了涂山惊鸿。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在师兄们出手的时候让他们保存实力,免得卷入纷争。 实际上是担心破阵之后涂山君的性命有危险。 别人不理解陨炎真人为何要保住魔头,她可太了解了。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更坐实了那人的身份,也说明她没有认错。 “应该怎么办?” “我们当真要这样做?”郑家的金丹宗师心虚的询问身旁的修士,他们不出手镇守大阵的话,过不了多久大阵就会被攻破的。 陈家的修士猛的站起来,厉声说道:“老城主已经疯了,这是让我们和正魔两道为敌,我们不该也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为了魔头而与天下为敌。” “斩妖除魔本就是大义!” “天下人可都看着呢,难道我们的一世英名就要随着这疯狂的举动而一起葬送吗?” “不说大阵被破之后会不会打起来,以后呢?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 “这可是庇护魔头,不是庇护魔修。” “庇护魔修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庇护魔头那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以后家族子弟都要被唾弃。” “我李家赞同。” 李家的宗师出言说道,接着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吴家修士:“我们四大家族是共同进退的,吴道友,莫要多想了。” 吴家修士道:“只撤出大阵防御而不出手相助,老城主待我们不薄,我们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抽调宗师防御已不够仁义,不能落井下石。” “诸位供奉道友怎么想?” 大堂内,面面相觑,不过随着一位德高望重的供奉出言之后,其余的供奉金丹也纷纷出言附和,只是这么多人唯有一人抱着长剑平静的看着众人。 “丁道友,你为何不表态?”陈家修士看向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的修士问道。 要不是看在那修士带着法宝的关系,他也不会多问一句。 反正金丹初期的修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丁传礼抱着法宝长剑微微起身,随后拱手说道:“我劝大家一句,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你们可知道那人手持的灵宝?” “灵宝又如何,阵外可是小荒域正魔两道的百位宗师。” “百位宗师着实唬人呐。” 丁传礼笑了笑。 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众人纷说缘由。 只是陷入回忆,想起了当年的一件旧事。 那也是杆魂幡宝物,只不过不是灵宝而是法宝。 便拱手起身道:“我还是愿意相信老城主,老城主不是不明智之人,定然有手段解此困局。” 随着丁传礼化作虹光扬长而去,其中不少供奉金丹也迟疑起来,然后也纷纷出言告辞。 “他们……” 陈家宗师冷哼一声:“临大事,做错决定的人比比皆是,我们是为求活。” “既然他们相死也不必管他们的死活,只要我们紧紧抱团,就是那百余位宗师也不足为惧。” “撤掉防守力量,给城主施压,不交出魔头,我们就不支撑大阵。” …… 嗡! 大阵中枢的紫阳真人睁开蕴含神光的双眼:“不交出魔头就不支撑大阵,确实是施压的好手段。” 言说的同时目光中浮现担忧,少了一众金丹宗师的支撑,大阵的威能将再次缩减。 “诸位道友,城内修士已与我们达成协议不再出手。” “一同出手攻破大阵。” 一瞬间就是百余道光芒绽放。 大阵顿时布满裂痕,摇摇欲坠。 陨炎真人已经离开涂山君身旁而出现在大阵的穹顶,阳炎火凤融入大阵抹平了裂痕。 同时他也承担着庞大的压力。 …… 涂山君从陨炎真人的手中接过宝盒取出内里宝珠,法力涌动将之炼化,宝珠内的阴神猛的醒来,没有任何迟疑,迅速施展术法遁光妄图逃走。 “你逃不走。” 尊魂幡的幡面已经覆盖天鬼王的上方。 天鬼王惊慌起来,高声求饶道:“道友,饶我一命,我乃是幽冥地天鬼王,受困于此,若是道友助我脱困,我必有后报,大恩大德绝不敢忘。” “天鬼王,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入魔血元的面容发生变化,涂山君恢复了自己的样貌,猩红的双眼盯着天鬼王。 “是你!” 惊声起,紧接着就是震惊席卷:“你没死?” “你怎可能没死!” 绝望声传来,天鬼王大吼着想挣扎出魂幡的封锁。 “涂山君,饶我一命。” “饶我一命,我的诺大家业都送给你,我愿意种下印术做你的护法。” 涂山君冷言道:“饶你容易可惜我还有大事要做,却需要借你阴神一用,全我仙道。” “道友,” “请入幡吧!” 天鬼王狰狞怒吼,惊恐的咒骂:“啊,涂山君,我咒你不得好死……” 魂幡遮盖将之阴神收取。 解决了这桩因果,更得一尊金丹巅峰的阴神,涂山君只感觉一阵舒畅,好似眼前的天地都清澈了。 周身气息迅速汇聚,那颗已经布满裂痕的金丹嘎嘣一声碎裂。 一个巴掌大身裹黑气的元婴从金丹中飞出。 将周遭的金丹碎片一遭吞进嘴巴。 与涂山君模样一般的元婴顿时凝实,庞大的气息充斥身躯。元婴自丹田海,奔着上方光芒飞去,一路杀至识海。 463、真君 识海中央,盘坐灵台的涂山君阴神双眸闪烁神光。 只见一方黑气环绕的元婴迅速迫近。 一头扎进涂山君的阴神。 涂山君缓缓起身,挥手间扫清了识海内的所有阴霾,就连那维持住的一方光亮也迅速扩展,在涂山君踏出灵台的同时化作澄澈。 自成元婴修为,已不必在与魔头僵持。 看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魔头,涂山君翻转手掌。 镇压魔头的大阵消失,也切断了阵法对法力的抽取。 那枚保护阴神的森白圈子落在涂山君的手腕,随法力化作寻常的手镯模样。 没了大阵的压制魔头再次恢复本性,畏惧于涂山君身躯的气息,只能尽量的收拢自己的身躯,却没有放弃争取这具身躯的控制权。 猩红的双眼更是盯着已经空出来的灵台。 涂山君取出魂幡,轻声的说道:“道友,也不知道你算不算道友,留着你本就是个麻烦,恰好我这杆魂幡需要阴神,请入幡吧。” “吼!” 魔头裹挟焰火扑来,谁料,他竟不是要杀向涂山君,而是以阴神的状态脱离了入魔血元的身躯,遁光闪烁就要逃走。 一只大手随手撕开面前的魔焰一把抓住魔头的脑袋,将之生生的抓了回来。 涂山君略有迟疑。 他就是成就元婴真君也没有法力。 魔头吞掉血元的阴神,同时也具备着血元阴神的特性,能够炼化那枚吃进肚子里的幽生丹以做法力。 留着魔头显然比杀了他更好。 涂山君又服用一颗丹药,丹药的药力只是化作煞气,并没有带来法力。不由得有些遗憾的呢喃道:“果然,这不是能钻的空子。” 也许是血元活着的时候与丹药建立了某种联系,在魔头吞掉血元阴神后依旧在炼化丹药。 而丹药的药力又十分庞大,化作充盈的法力。 只能说是三方合一的巧妙结果。 丈许魂幡裹身,涂山君的本尊身躯从中走出与入魔血元的身躯相调换,涂山君的阴神和元婴归位本尊的元婴修士身躯,将血元置换魂幡道观。 顺手把魔头放在本尊身躯中。 这样既保持了魔头存活,又能让魔头安稳的待着不会给他捣乱。 涂山君擦去那满头猩红的长发,以黑气化作黑发。 …… 穹顶。 涟漪波动。 晶状体的大阵法罩已经布满裂纹。 哪怕是陨炎真人也扛不住这样的压力。百余位宗师齐出手,其中还有三十余位金丹是后期以上的大宗师。 而支撑大阵拢共加起来也就才十余人而已,光陨炎真人的弟子就占了六个。 紫少晴大步流星的踏入议事堂。 四大家族的金丹宗师以及其余供奉金丹都汇聚于此。 紫少晴拱手见礼道:“诸位前辈叔伯,阳城岌岌可危,恳请叔伯们出手相助。” 李家修士同样拱手说道:“少城主此言差矣。” “不是我们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 众人沉默以对。 大部分都躲开了紫少晴的目光。 但是也有理直气壮的宗师,不仅仅没有躲开,反而神色坦然。 “诸位前辈,大阵摇摇欲坠,你们难道就坐视阳城毁于一旦吗?我师父待诸位不薄,更是对供奉家族多有扶持,诸位难道就一定要忘恩负义。” 郑家修士沉声说道:“我等正是感念老城主的恩情才选择袖手,我们不能让老城主一错再错下去。” “要不是因为情谊还在,我们早就出手撕开口子放他们进来,何必在这里等着。我们不过是想活命,更想让老城主放弃庇护魔头。” “少城主啊……” “……” 这一说就是众说纷纭,全都打着大义妄图劝说紫少晴。 只要老城主交出或是斩杀魔头,他们即刻出手,绝对不会拖延半分。 轰隆! 巨大的声响传来。 有金丹宗师惊声道:“天,塌了?!” 仔细看去其实并不是天而是阳城的阳炎大阵,上方穹顶轰然碎裂,大片的法罩碎片化作星光坠落,在天际燃烧成虹光消失不见。 “大阵破了!” 惊恐叫喊声响彻之余,议事堂内的宗师们纷纷起身,或是瞪大双眼,或是骨软的跌坐回座椅上,又或是嘴唇眼角哆嗦,言语不利索。 “我……” “我们本意非是如此啊!” 紫少晴惊怒的横了他们一眼,那择人而噬的双眼满是凶光,也顾不得和他们扯皮,当即飞奔出去,施展遁法往陨炎真人身旁赶去。 大阵中枢紫阳真人瘫倒在基座上,七孔涓涓流淌鲜血,强撑着身躯施展遁术。 大阵一破。 百余位金丹宗师正对一人。 陨炎真人傲然而立,施然抬手将嘴角的一丝鲜血擦拭掉,陨炎真人周身的气息迸发,他并没有多太多的神色变化,而是传音给徒儿:“走吧。” 涂山君也许能成,也许不成。 他不能赌涂山君一定能成,所以才要将弟子们送走。 就是正魔两道的宗师再丧心病狂也拿不下四大家族和一众联合起来的金丹宗师,总归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但是不见得会放过紫阳真人他们。 这些可都是阳城的嫡系。 “陨炎老儿,这都是你逼我们的,如今你自食恶果还有什么话好说!” “紫道虚,你不要执迷不悟。” “陨炎真人……” “……” 质问声自远方传来,正道宗门的为首者站在最前方,魔道宗门也是一样。血煞宗的修士大喜,他们甚至可以趁着阳城大阵被破而将之吞下。 玄煞老怪不动声色的寻找着入魔血元的身影,更是在寻找那件灵宝。 陨炎真人摆出拳架升起拳意,淡声说道:“不必多说了,想要动手那就来吧。” 他解释不了其中的缘由,不说会不会暴露涂山君的秘密,更没法言说为什么要庇护涂山君。 欲欢老魔嘿嘿笑着,擦着胭脂的手指指向挡在他们身前的陨炎真人:“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号称元婴之下第一人的紫道虚,到底有多强的实力。” “诸位道友不必顾及,紫道虚的实力非凡,我们一同出手便是。”地尸上人高声的呼喊,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没有什么无耻的。 清虚真人负剑匣往前一步:“紫道友,交出魔头。” “阿弥陀佛,陨炎道友不要执迷。”见闻大和尚低吟佛号。 “你们都只有口舌,那便由我先出手吧。”御灵宗的大蛇霎那出现在陨炎真人的上方,对着陨炎真人的头颅咬来。 “轰。” 一拳轰出,金丹后期的大蛇脑袋耷拉着倒飞出去,那两颗巨大的毒牙更是被碾碎一只。 “啊,我的蛇!” 悲痛的惨叫声惊醒了众人。 他们都没有想到陨炎真人这么厉害,一拳就打退了金丹后期的妖兽。 “一齐出手!” 魔宗的修士惧怕的同时也纷纷施展术法。 数不清的术法施加而来。 陨炎真人平静的凝视前方,声音由低升高:“没想到有一日会让老夫大展身手,那便来吧!” “阳炎宝术。” 阳炎火凤笼罩硬生生劈开那无数道术,却也在半空中被道术和夹杂的真意吞没。 道术与真意瞬息将陨炎真人吞噬。 “师父!” 紫阳真人长啸大吼。 可惜他还没有靠近就被这巨大的斗法余波炸飞出去。 “紫爷爷。” 涂山惊鸿银牙紧咬,热泪滚滚,她想冲过去,但是被身旁的师兄死死的拉住,根本不让她参与到斗法的漩涡之中。 众修士似乎已经预见了身亡的陨炎真人。 “唉,何必非要如此。” “可惜了一代人杰。” “……” “阿弥陀佛。” “希望道友走好吧。” 只是等波纹和绚烂的光芒散去,这才发现一道猩红的光芒挡在了陨炎真人的面前,那是一杆丈许高的魂幡,在这烈风中扬掣。 一道身着黑色道袍的身影站在那杆魂幡灵宝之上。 那身影微微侧首看向身后的陨炎真人,笑着说道:“道友,幸不辱命!” 说着,周身灵机绽放。 独属于元婴真君的气息犹如风暴一般将那斗法的余波一扫而空,那压抑的气息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眼前这百余位金丹宗师的心脏攥住。 “元婴真君!” 这都不需要言语。 只凭那覆压而来的气息就能让在场的修士明白。 眼前的这位就是小荒域最顶尖的修士。 那加起来不足五指之数的元婴真君。 是真正的大修士! 纯均真人拱手行礼,朗声询问道:“不知道前辈是何方高人?!”他不敢直面打量元婴真君,只能用余光探寻,更是将自身的神识收敛起来。 要知道随意的使用神识施展灵官法眼可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何况是面对一位元婴真君。 “阿弥陀佛,不知道是否有幸得知前辈名号?” 白骨寺的大和尚低眉询问着。 涂山君瞥了对方一眼,咧嘴道:“要不是和白骨寺还有点渊源,我刚才宰了你。” 见闻大和尚悚然一惊的抬头望去,似乎不明白为何眼前的高修会这么说。 盯着涂山君脚下的尊魂幡,玄煞老怪的脑海中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甚至让他生出几分后怕,更是失声道:“你是那吞噬了血元师弟阴神的魔头!” “魔头?!” 百余金丹宗师惊惧之余纷纷后退。 这可是元婴魔头,要命的存在。 “老东西倒是挺聪明的,不过本座并不是魔头,而是那渡劫成功却损失肉身的修士,道号尊魂。” 涂山君猩红的眼珠看向玄煞,以及玄煞身后的血煞宗修士。 464、幡动 见闻大和尚双手合十,低吟佛号笑呵呵的说道:“阿弥陀佛,看来是误会一场。还未祝贺前辈重返真君之境,来日定然送上我白骨寺的贺礼。” 玉秀川的女宗师翻了个白眼,大和尚刚才说的好好的要斩妖除魔,这会儿见人家是元婴真君就变了态度,实在太丢人。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并且还制止了身旁门人宗师的动作。 封成印想起师兄的告诫,不要好狠斗勇,见势不对要知道跑。 而且,他看这位尊魂真君越看越像一个人,那个人也使杆魂幡宝物,顶着双角。说起来倒也只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并不久远。 后来听说那边爆发大战,又听闻那人已经身亡。 仔细的瞧了瞧,模样竟还有几分相似。 “等等……” “世间怎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猛地瞪圆双眼。 封成印紧张的吞了几口吐沫,额头虚汗如细雨密布。什么相似,那分明是一个人,此人正是大黑山之主,涂……。 他不敢喊出对方的来历。 要真是那个,莫忘他们落日山还与之有隙。 更不必说对方故意遮掩身形面容,要是让他坏了事,岂不是要再迁怒他宗。 万一人家现在实力进步想要算一算当日的帐,他这莫名的一嗓子岂不是在给宗门惹祸,还是抓紧时间回去的好,不回宗门是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涂山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封成印,面色冷峻却带着一抹威胁的笑容,目光只是停留片刻就挪走,再看向面前百余位金丹宗师,他们的身旁早就架起大阵。 大阵上方则是来自不同宗门的大型灵舟巨舰,撞角甲板均假设着绵延看不到边际的繁复伐阵法器。巨大的法器由不同的部分组成,以灵石催动。 紫阳真人以及一众师弟师妹们施展遁术出现在陨炎的身旁。 “师父,您怎么样?” “为师无碍。”陨炎真人微微摇头,双目中的灵光闪动,看向站在魂幡恶鬼头颅上的高大身影,他没想到涂山君真的达到了元婴之境。 如此,那所谓的吞魂秘术应当是极为有用的。 只是这样的邪术却让陨炎的神色分外凝重。这已不是所谓魔头能全,这般秘术要是一旦被人所知,将会在修行界掀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不仅仅会有正道前来斩妖除魔。 那些道途无望的修士,或是魔道修士,更是追杀涂山君希望得到这样的宝术。 “他……” 已成金丹宗师的紫少晴怔然注视那道背影。 故人身影映入眼帘。 当年听说涂山君身故,她也曾神伤许久感叹天妒英才,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那人。 “什么误会!” 清虚真人冷哼:“长眼睛都该看得出他萦绕的煞气,死在他手中的修士不计其数,那隐藏的魔焰根本就压制不住。” “不管他是夺舍重生还是获得神智的魔头,这一身魔气都做不得假。” 都不用灵官法眼仔细观察,就能看到涂山君身后的黑暗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凶煞恶鬼,那般狰狞鬼物无不显示着炼化他们的修士手段之高。 清虚真人话音刚落,那几位牵头的巅峰宗师大惊。 他们当然不瞎,但是现在时局逆转,那可是元婴真君,谁敢冒险对元婴真君出手。现在就别管他到底是不是魔头了,先活命要紧。 一众宗师骇然看向清虚真人,并且还又退了半步好似要撇开关系。 “牛鼻子,你发什么疯牛病,不要命了?” “清虚真人啊,别想不开。” “……” 传音交织成大网,正道宗门的巅峰宗师规劝的同时埋怨清虚真人多生事端,本来他们仗着联合还能试试全身而退,现在岂不是要被架住烤火。 “你们可看见那件灵宝。” “拿魂炼魄!” “岂不知,我等若不趁着魔头虚弱将之阻截,到时候等他挨个宗门寻来,根本无人可以抵挡。你们当真以为魔头好说话不成?” 涂山君自然听得到他们的传音。 青云观确实有骨气,哪怕见他臻至元婴境界也没有松口,也怪不得能培养出那般追杀魔修两年的弟子。 然而当青云观站在他的对立面上的时候,涂山君却觉得这臭脾气分外讨厌。 正道有所谋划,魔宗也没有闲着。 玄煞老怪看到清楚,元婴真君的杀意太清晰了,清晰到他寒毛乍立。那是一种涌上心头的悸动。他明白,眼前的元婴魔君绝对想要了他们的命。 尊魂幡需要生魂。 对于魔修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仇怨,只要有利益的推动就就足够。 眼前的元婴真君,无疑是正宗的魔头。 对方那神色就是要拿他们充足灵宝的底蕴。 必须寻找帮手。 玄煞老怪如是想到。 “地尸,阳城一旦有元婴真君相助,我们再难扩张,甚至因为我们距离最近还要让出利益,到时候,伱我可就再没有问道的机会。” “莫要以为他会放过我们。” “魂幡类的宝物我们血煞宗最清楚不过,需要海量的阴神填充。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他想要搜刮阴神肯定会选择我们。” “趁着正魔交汇,只要能让这夺舍血元师弟的魔修身亡,阳城份额我血煞宗再让出两成。” “阴煞山的矿脉先给你们做定金。” 地尸上人眼珠转动,似乎在传音询问着谁的意见。 半晌才接过话茬:“我宗还要阴傀核心锻造秘法。要是当真击杀元婴真君,我宗要元婴真君的尸体。” 玄煞面色阴沉,元婴老怪的尸体要成了炼尸,他们血煞宗也没活路可言。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对那件灵宝十分感兴趣,不知可否?” 插嘴进来的是欲欢老魔,他得了上方指示,也得出手试试对方,正巧有血煞宗的玄煞老怪牵头,那就掺和一把便是。 要是赢了还能获得一件非凡的灵宝。 “阳城有一件东西是我宗所需,若是打下阳城得让我们先挑选。”灵门的巅峰宗师沉声说道。 忽地。 一道光芒落在涂山君的身上。 惹得他侧目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宝镜。 宝镜光芒扫过,涂山君周身的魔焰熊熊燃起,被他收敛起来的磅礴煞气也化作冲天的光柱,属于元婴真君的浩荡威压冲天化作积云。 天地色变。 涂山君青面獠牙的本相出现,隐藏在口中的獠牙横生。 赤发狂乱的披散。 额头顶角如竹节般的角质层护住冲天。 青灰色的手掌,紫黑色的椭圆形粗糙指甲。 这般本相显露在世人的面前。 尽管那光芒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不过还是让涂山君捕捉到。双眸神光落下,涂山君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跟脚,那周身气息遮掩的再好也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涂山君毫不犹豫出手,不等那人逃遁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身旁一把抓住那人的头颅,狞笑道:“我还没想先找你们,你们倒是送上了门来。” “救……” 命字还未出口一道手掌在他眼中愈发放大。 拍西瓜般,浆汁血水横流,那人的无头身躯被涂山君攒成肉饼,在法力的炼化下化作汹涌的煞气涌入魂幡。 金丹与阴神尽数落在涂山君的手中,不过他并没有利用魂幡吞魂。 小心驶得万年船。 利用煞气锻造灵宝还好,若是吞魂他的实力就会提升,到时候可没法子解释。 “长老!”灵门的修士大吼。 正要扑上来却发现元婴真君的身影已经重新返回尊魂幡的上方,让他这金丹宗师扑了一空。 涂山君这一出手可让正魔两道悚然。 纷纷架起法罩以法宝符箓护身,地上法阵与上方巨舰相连形成涟漪大阵,原本攻伐阳城大阵的法术器械也调转对准了涂山君。 本想以搜魂术搜魂,触碰到禁制与秘法之后涂山君即刻收手,将手中阴神施展印法封住放入袖袍口袋。 灵魔宗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如今他的实力更进一步,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破开阴神的记忆禁制。 “出手!” 四大魔宗的金丹修士率先出手,巅峰金丹的真意撕开了涂山君的元婴威压,而上方巨舰和撑开的罗网法器也在灵石的催动下展现光芒。 铺天盖地的术式与激发的法宝神光裹挟滔滔威压。 涂山君注视着覆压而来的术法,他没有主动出手是因为他想还一些因果,顺便保存法力以灭血煞宗,没想到这几大魔宗修士不知好歹。 正道言他是魔头,魔道也说他是魔头。 “我本只欲灭血煞一宗。” “不想你们找死。” 涂山君的目光深邃的轻声呢喃。他解释那一句是为阳城,不想阳城受他这‘魔头’身份的牵连,不成想被认为是软弱可欺,实力不足。 “正好我这尊魂幡上缺阴神,便送诸位入幡吧。”涂山君一步踏出,罡气骤起,化作风刃钢刀形成法罩。 伸出手掌握紧尊魂幡,猩红真罡挡在他的面前。 不管是秘法道术还是法宝神光皆被这灵宝罡气抵挡下来。 “诸位道友还等什么!” 早已经集结聚集的正道宗师们背靠大阵出手,飞剑如雨高悬天空,神雷风暴在天空汇聚,形成的龙卷劲风裹挟黄沙化作雾气。 这般声势,比他渡劫的时候还要打上几分。 那时候是与天地为敌,现在好似也在于天地为敌,只是不像是纯粹的自然风暴,而是来自正魔两道的术法和攻伐法器激发的术式。 灵符成阵覆于地。 大地翻转,土石迸裂化作无数的棱柱,重新涌动展现裂纹与熔岩,无数凝结出的术式让那如峰峦林立的地面刀兵翻涌汇聚渐成阵法封锁。 若是换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也会被这样的阵势压制。 这可是百余位金丹宗师,其中二三十位是后期以上的大宗师,还有罗网大阵架设,巨舰陈列,纵有翻天覆地的本事,面对这样的阵势也只能先逃遁。 涂山君的赤发飞扬。 眼角的煞气飘淡。 身上黑袍猎猎。 青灰色的手掌攥紧尊魂幡,黑底猩红封边的幡面裹住主杆,尽头的狰狞恶鬼收拢了臂膀鬼爪护住自己的头颅,任由涂山君倒持魂幡。 “轰!” 身影已消失不见了数息爆声才传来。 (本章完) 465、神通 千般道术,万类功法。 皆需那修为加持。 没有根本修为则如镜花水月,琉璃净盏似的一碰就碎。 只见那黑色虹光在天空出现,上方高架的罗网就已经被灵宝捣成个粉碎化作陨星跌落,就连汇聚而成的大阵都碎裂出无数道裂纹缝隙。 “起剑!” 一声号令来,何止千百飞剑升空。 剑光在术法的加持下化作十万数,晃一晃就翻了十来番,百万剑光迅速填充入剑阵。 飞剑如龙顷刻间暴雨席卷。 灵光闪烁则好似龙虎从上方扑来。 汇聚了如此之多金丹宗师的巨大剑阵确实颇有门道,尽管不伤他分毫,手持灵宝的涂山君还被上方龙虎剑形压了下来。 然而也只能让涂山君矮上百丈,还未等他落地,百万剑光终耗尽。 乙木术法的滕网早就在地上等待,不等涂山君腾空而起就将真罡封锁,接着又是无数道勾镰锁链从地刺中飞出,钩住那已经将涂山君裹成铁球的乙木道法。 “合。” “困。” 伏于地面的僵尸扯起一角锁链。 尸魃宗的僵尸实力本就不弱,更兼备强大的力量,当他们扯住锁链的时候原本已经闪烁遁光巨大乙木圆球也被生生的从半空中拽到地上。 “困住了!” 地尸上人惊喜的说道:“玄煞真人,还不祭出灵宝,破开那元婴真君的护体真罡?” “不可。” 玄煞老怪还没有表态欲欢老魔就出言制止,这时候施展灵宝,虽说会撕开元婴真君的护体真罡,却也会让好不容易成型的地网大阵被破。 此时正该积蓄力量,再完善上下阵法。 “我们当真要和魔道联手?”玉秀川的女宗师收回厌恶的目光,其他魔宗也就罢了,合欢宗的修士多次对他们玉秀川出手,两家早有仇怨。 清虚真人斩钉截铁道:“先斩魔头再杀魔修,大不了灵宝送给陨炎真人,算是对他阳城的补偿,贫道相信陨炎真人会明白我们。” 青云观和血煞宗仇隙不小,要不是因为魔头的关系,他早就动手。 封成印埋头低首,他一点也不想出手,但是好歹也是修士联盟中的人,就只能让门中宗师划划水,不要那么尽力,等师兄寂风真人赶来再说。 “哎呦喂,师兄呐,你怎么还没到啊,清虚老牛鼻子疯了,和尚也不知道制止,御灵宗的蛇被一拳打掉门牙,这会儿也在气头上。” “哪一个我都劝不住啊。”封成印赶忙传音给宗门中的大宗师:“不要陷入战局,就用御剑术使飞剑出手。” “阿弥陀佛,魔修事小魔头是大。” “清虚真人说的有道理,那魔头既然使用那样的灵宝,显然不是善茬,若是能趁着对方夺舍虚弱将之扼杀,倒也不是不能配合魔修。”见闻大和尚做牵头人说。 “不知御灵宗道友……?”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就说阳城得了这位元婴老怪相助之后,我等生存空间必然被压缩,资源更要让出无数。” “别忘了,陨炎真人现在很需要资源。” “能配合魔修压制对方,对于我们而言都是极好的。”御灵宗五短身材的修士披着蓑衣头顶布包,一脸肉疼的模样,就差哀嚎自己的灵蛇了。 以前大家都没有元婴老怪,阳城的陨炎真人实力是强却也不是元婴,论及整体的实力,阳城要排在末流的。现在有了元婴老怪,岂不是要一跃成为最顶尖的大宗。 要是再给阳城一些发展的时间,又是一个独占大好资源的墨宫,以及将生意做到天下的合欢宗。他们想成就元婴真君就更加困难了。 当利益之争摆在明面上,又见曾经的末流即将崛起,他们也不想这样的扼杀机会。 见闻大和尚说道:“阿弥陀佛,我见那位真君最先出手对付魔宗,魔宗之人肯定比我们更加急切,我们便在他们占据上风的时候卖力帮助,占据下风的时候收手。” “咦,为何不是占据下风的时候帮忙?” 封成印疑惑的询问。这不该在魔修不占优势的帮忙吗,不然魔修岂不是要被真君宰了,到时候会轮到他们。 “封施主……” 见闻大和尚沉吟,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不知道应该如何给封成印解释。封成印也着实被他师兄惯坏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魔修死光了,到时候资源重新分配我们也能拿一份,要是元婴真君顶不住,我们也能瓜分阳城,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儿都懂。”御灵宗的宗师不耐烦道。 封成印嘀咕道:“娘的!” 这几个老家伙心照不宣,全都是打着见捡漏的主意。 这样即保存了实力,又能从中分一杯羹确实够阴。 又觉得可能会被秋后算账,不是怎么靠谱保险,便问道:“可是万一真君打赢了,我们岂不是……。” “我们不会被杀。你自己想,不要什么都问,你师兄呢,没来吗?” 在他们交流的功夫也没有闲着,而是指挥上方巨舰和门人宗师出手,也不用完全帮助魔修,等局势明了几分他们再全力出手也不迟。 大阵将成,却见黑色的光芒刺穿了乙木道法汇聚成的巨大法球。 就这么滴溜一转。 无数锁链犹如黑蛇起舞。 那十几具金甲尸王被巨大的力量拖拽过去,一道身披黑袍的高大身影手持魂幡,一幡砸在尸王的头上,紧接着就是万点殷红化斑点,脑浆泵窜向四方。 颅骨粉碎,牙齿碎裂飞溅。 僵尸王抬眼就见那青灰色的鬼手落下,伴随着术法的纹路覆盖,不消片刻,僵尸王的脑袋和身躯被他团成肉饼炼成精纯的煞气淋在那条魂幡上。 魂幡主杆的猩红赤金浸染脓血更显得妖异,只看到奔流的煞气好似起卷的蛟龙汇聚。 不管是何等怨魔,还是傀儡兵器,都成了涂山君的幡下亡魂,被他炼成煞气引入魂幡强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胜却曾经十几年的积累。 分外快意! 涂山君拖拽着一具尸体的头颅,周身黑血被真罡阻挡,接着被蒸腾的法力炼化。站在大阵之中,看着那正魔两道的宗师,青面獠牙咧嘴生笑。 这笑容当真让人心底生寒。 差点惊惧失声。 就刚才那么半刻钟不到的功夫过去,魔宗的布置的手段就被涂山君砸了个稀巴烂,甚至连僵尸傀儡都化作资粮,成为尊魂幡成长的气息。 这会儿,新布置出来的大阵不像是用来困住真君,倒像是保护他们。 仰面抬头,涂山君一脚踏碎身旁的傀儡尸体。 将袖袍里的那只新获得的金丹阴魂顺手丢尽魂幡,那些人不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强吗,那么,杀了这百余金丹之后,这小荒域可还有能挡他的修士? 幡面敞开飘扬。 万鬼浮绘栩栩如生。 好似要从魂幡之中爬出。 涂山君挥动魂幡,施展术法。 百鬼夜行! 捏合而成的狰狞恶鬼在魂幡挥舞的同时从猩红的幡面跳出,雾气随行,阴风怒嚎,茫茫天地化作一片苍茫鬼蜮,上下两方尽成黑色。 阻挡在他面前的大阵不足半息就被放出的恶鬼撕碎。 十三尊金丹阴神出现在涂山君的身旁。 鼎盛气息犹如光柱般升起。 昔日只能放出一只鬼物的百鬼夜行,现如今早就随着魂幡晋升灵宝而成了堪比神通的道术。捏合而成的恶鬼形态各异,隐于雾气随风而动。 在涂山君展开魂幡时。 灵宝神通之恐怖才真正的展现吗,这也是他能独身挑战整个小荒域的底蕴和依仗。 犹如再世鬼王的涂山君背后出现十道小幡。 随着他手持的魂幡本体落下,数不清的恶鬼阴神腾空而起。 “杀!” 声响回荡。 恶鬼阴神犹如脱龙的猛兽,撕开了那些即将淹没涂山君的术式印法,因为雾气广阔,恶鬼穿梭其中犹如施加遁术,异常之快。 别说是正道宗门了,就连最先出手的魔宗都被吓的头皮发麻。 以前只知道灵宝强大,但是因为在同阶的手中,虽战力强大也不会身亡。 当元婴真君手持灵宝施展出术法神通的时候,他们才真正的见识到第二步大修士的无穷力量,也才真正的见识到了灵宝的全部威能。 他们更是明白了魔头的名号何来。 “尊魂……尊魂真君。” “不,尊魂魔君!” “不管今日之战的结果如何,我们都知道,尊魂魔君的名号将会响彻小荒域。”他们已明白,他们根本杀不死一位元婴真君。 能杀死元婴真君的,只能是其他的元婴真君。 除非他们能布下元婴真君无法逃遁的手段,不然的话,元婴真君想走他们根本拦不住。 “血煞宗的魂幡根本无法与之比拟,也怪不得会被称为尊魂真君。”欲欢老魔眼眸微晃,观想法扫去心底的阴霾,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紫色灵符。 “诸位同道,不要留手了,都将底牌祭出来吧,不然我们或许真的会死在这里。” “魔君还处在虚弱之中,没有从夺舍的后遗中恢复。” “只要我等能耗光他的法力,到时便可活命。” (本章完) 466、大佬 尊魂幡动,雾来风起。 这雾气与寻常的清晨薄雾不同,粘稠而沉重,萦绕在身旁时就连喘息都渐成奢侈,宛如被攥紧心脏,又好似被无形的术法掐住脖子。 这浑天黑日的更不见半点的光芒从空中挥洒下来。 怒号阴风常伴恶鬼低吼,以及踏碎尸骨的清脆声响。由神通道术捏合而成的狰狞鬼物就像是有道修士身旁的猖兵鬼将,承担护法作用。 持法宝定风旗护身的宗师人称定风真人。他并不属于那些大宗门,而是来自一个小宗门,遵循上宗的召唤携带宗门法宝前来助阵。 本以为是讨伐诞生于小荒域的魔头,谁料到要与阳城为敌,依仗着正道联盟以及纠结起来的魔道,倒也将阳城当做软柿子捏了。 然,人算不如天算,魔头重返元婴之境,以灵宝横压小荒域的正魔两道大宗师。 “那也许是魔头,但是我总不该死在这里。” 定风真人捏着法诀。 脑海中浮现的是家人的殷切,门人弟子的崇敬和仰慕,像他这样的宗师,在大宗门很多,但是他们小宗门就只有他一人勉力支撑。 他如果死在这里,就相当于是将宗门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那是宗门的命运吗?那是满宗上千口子的性命,他怎敢放手。 越担心什么,越会遇到来什么。 元婴真君的气息已至。 他甚至能够看到施展遁术出现在他身旁的大修士。 冲天的顶角,肆意的狂发,以及冷峻却满口獠牙的狰狞面容。威压气息只是其次,那来自心底的恐惧让他连举起法宝的勇气都没有。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真君掠过。 直到真君的威压远去,定风真人才跌倒在地上,蓦的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敢,我不敢出手啊,我害怕死在这里,我害怕……” 眼看就要被身旁的黑雾吞去,只见冷冽的阳光从上方挥洒,扫清了这一片黑雾。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那不是阳光而是剑光。 来自大宗师的剑光。 清虚真人的雷利声响震动:“哭个鸟甚,撑起护体罡气,屏气凝神莫要吸入黑雾。”声如利剑斩去阴霾,却也在落下的霎那远去。 并不是逃走,而是追逐真君的遁光。 以真君遁光为云架的其中一道巅峰大宗师威压从中分剥而出,陨星击坠般,不足数息已出现在清虚真人的面前。 巅峰大宗师的气息交织真意,威势赫然若斯。 仙风道骨的清虚真人御剑与其交手,碰撞的同时术法为继,让身形在半空停留。 他的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不过是灵宝魂幡的其中之一役魂,按理说抵挡不住他的三尺青锋,然而此时却让他如临大敌。 …… “师兄小心!” 惊声传来,血诵真人双眼猛的一凝,刚才被他术式轰散的鬼物没死,还在半空中凝聚出身影一口咬在他抬起的的手臂上。 讶然的同时一股恼怒自心底升起。 他知道元婴真君施展的神通非比寻常,然而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被这样的术法伤及,有碍他巅峰宗师的脸面。 还不等他回头只觉得一股针刺的锋锐刮骨。 血诵真人没有半分犹豫一掌拍出,却不是与那来人对轰,而是落在身旁师弟的身上,将之狠狠的砸飞过去。 没有半分犹豫,血诵真人架起遁光就要往后退。 “好阴损!” 头顶双角的涂山君的鬼手已经贯穿黑风真人的胸膛,灵宝真罡封锁,相随的金丹阴神一同出手,只是片刻就将黑风真人的身躯炸成碎块。 法力牵引将之炼化成煞气,汹涌的血污没过魂幡,被魂幡尽数吸收了去。 抵御的大阵被涂山君放出的脱笼恶鬼撕碎,没了这般统一的术法,冲入魔道修士群中的涂山君就好似虎入羊群,鹰落鸡舍,更无一修士能挡。 不管是什么超越他们他们实力的灵符,还是古宝、符宝,都只能保住他们一时性命,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们具备抵抗元婴真君的实力。 正如欲欢老魔说的那样,能够击杀元婴真君的只有元婴真君,他们就是捡漏也没法子对付元婴真君。 更不必说,他们要对付的还是在巅峰大宗师就已经对抗元婴真君的涂山君。 洞天老龙也曾评价涂山君的修为,是同阶无敌的战力。 尊魂幡覆盖,黑风真人的阴神满是惊恐,更有对血诵真人的怨毒,汹涌爆发的怨气和煞气,让涂山君都为之侧目。 黑压压的幡面将阴神卷起。 “这是血煞宗欠我的,你们早该还了。” 涂山君面露狞色,魔焰高涨,寄宿在他身躯中的魔头只是伸出手触摸就立刻缩回,好似被滚烫烙铁触碰的凡人,根本不敢靠近。 “休走!” 涂山君气血翻涌驾遁光追上血诵,灵宝悍然出手,着血诵的头颅砸去。 血诵真人惊恐的抬头,不管是什么手段,他都挡不住元婴真君的灵宝威能。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前来讨伐魔头争夺宝物的,怎得这魔君偏偏像和他们血煞宗有仇一样。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黑风师弟就成了他的幡下亡魂。 缚龙枪有灵,挡住了势大力沉的一击,也为血诵真人挣得几分逃命机会。血诵真人不敢怠慢,燃烧气血服用压底丹药,迅速脱离涂山君的出手范围。 脱离的血诵真人大喜,师兄果然出手了,宗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师兄肯定不会让他死。 尊魂真君侧目一看,出手者正是玄煞老怪。 其实也并不是玄煞老怪。 白骨缚龙枪的真正操控着不是他,他只是携带者,真正的出手者并不在场。 血煞宗损失惨重,玄煞知道自己必须请老祖宗出手救下血诵师弟,不然,怕是不需要阳城打过来,身旁环伺的魔宗就会将他们生吞活剥。 “吞魂。” “神通!” 一拳轰出。 白骨缚龙枪不堪重负的发出悲鸣。 大难不死的血诵真人还不等高兴,只觉得身躯好像出现似的僵硬不动,接着,他悚然一惊,骇然不已。 大惊道:“我的阴神怎么脱离了肉身?!” 再一转头,正好见到肉身犹如沙尘碎片化作磅礴煞气,而他已经落入一只青白色鬼手。 缚龙枪近在眼前,涂山君张口吐出音波,硬生生的将之逼停,不仅仅断绝了灵宝的攻击,也断绝了血诵的生机和眼中的希冀。 血诵真人绝望的仰头,鬼手提着他的脑袋越飞越高:“饶命,真君饶命啊。” 涂山君对求饶声充耳不闻,将阴神扔进魂幡。 等他再想对血煞宗出手才发现血煞宗的宗师的气息消失了。 估计是用了什么能保护他们的古宝或是灵符,涂山君也不觉得失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诺大的血煞宗就在那里。 折返身形冲入灵门的阵中将其中灵魔宗的修士抓出来,涂山君杀之未将阴神送入魂幡,他还想知道灵魔宗的秘密,更想将之连根拔起,并不打算直接冲入魂幡。 “尸魃宗?我在渡劫之时便打过交道,你还是死在这里的好。” 涂山君站在地尸上人的面前,居高临下,一时间也分不清是黑雾本就如此浓郁,还是这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光芒。 地尸上人止不住的战栗,大吼道:“师兄救我啊!” 涂山君大手覆盖,地尸上人的脑袋霎时被拧下,只不过一道灵宝的光芒却护住了他的阴神,晃眼的功夫那道灵光已经将地尸上人的阴神带走。 “假婴修士,以及疑似灵宝的护送,再有巅峰宗师的阴神,倒也逃得。” 尸魃宗还是有底蕴和依仗的。 涂山君并不生气,现在逃命是将来日踏宗的借口送于他手,到时候,不知道尸魃宗还能不能抵挡。 “到你了,你有什么背景可帮你活命?”站在欲欢老魔身前,涂山君平静的注视着,却好似并不是注视欲欢老魔,深邃的目光像要穿透一切。 …… 由异兽搬山力士扛着的巨大床辇纱帐中传来惊异的声音。 “总不好再让他杀下去,也不知道这位真君是什么跟脚,杀了这么多人,气息反而越来越强,连本座都觉得他是魔头了。” 异兽蛟龙战车同样显露身形,来自万法宗的元婴真君面色凝重,这位新晋元婴真君当真强势,一连杀了五个金丹大宗师,其中还有巅峰宗师。 应该是察觉到了他们所以才没有出手杀合欢宗的修士,不然怕是要再血流一场。不过有意思的是,对方有意避开正道宗门的修士。 “龙君觉得呢?” 盘坐在仙鹤背上以黑白二色为法袍的长须修士看向坐在车辇上拄着腮帮,头顶龙角的龙君。 龙君不置可否。 原先合欢宗的情殇真君说要试探魔头的实力,万法宗的两位真君也觉得应该观察一番,现在看遏制不住就想出手制止,估计那位尊魂真君不会好说话。 不过这和他们墨宫没什么关系,他只是遵守元婴真君之间的默契才来,并不算主力。要真说起来,万法宗的两位真君才是真正的主力。 可惜幽冥地的那位很安分,就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龙君咳嗽一声说道:“那位,不像好相与的。” “不好让他继续杀下去,若是将小荒域的宗师杀破了胆子,是会直接影响到小荒域的。”蛟龙战车中的万法宗真君沉声说道。 “住手!” (本章完) 467、棋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欲欢真人差点激动的哭出声来。 落在他肩膀上的鬼手分明没有多少重量,却让他差点站不住的瘫倒在地上,冰凉也化作刺骨的寒意,就差那么一点,他也会和地尸上人一样呼喊求救。 作为巅峰宗师,他至少能挡住元婴真君片刻,再加上自己的底牌,一时三刻保住性命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害怕。 自家真君不是没有跟他说过,元婴真君再强大也有限,哪想到当他出手的才发现错了,大错特错,元婴真君太过恐怖! “我让你住手,你没有听到吗!” 厉声呵斥就好似清风将漫天黑雾扫去,天地乾坤,朝日朗朗,温暖的阳光终于回来,披散在众人的身上。 带来的暖意驱散了寒冷,也为他们披上金色的光芒。 魔宗修士欢呼雀跃。 不管他们是哪家宗门的修士,好歹来的是合欢宗的元婴真君,他们能沾光不少。而且,既然真君来了,就说明不用他们继续打生打死。 尊魂魔君的实力太过恐怖,他们早就没了继续作战的胆气。 眼见天空放晴,正道的修士们也不由得庆祝劫后余生,只是他们更多的是茫然无措,以及对斗法的后怕。长舒一口浊气,才觉得疲惫倦意潮水般加身。 金丹宗师们毫无形象的栽歪到法宝旁,服用丹药的服用丹药,疗伤的疗伤。 …… 神通术式的宝光袭来。 涂山君的眼神一凝,无数道黑气在上空汇聚成一道凝实的恶鬼,魂幡鬼物于此汇聚成一道,挥掌碾碎宝光的同时出现在床辇面前。 拳意如山平四海。 床辇被恶鬼一拳掀飞顶盖,在拳意的绞杀下化作碎片而那举着床辇的异兽来不及躲避被拳锋绞成碎肉,就连怒吼和悲鸣都没有发出。 恶鬼身影飘淡化作雾气返回魂幡。 手持魂幡的涂山君冷声道:“藏头露尾,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猩红的双眸神光凝聚,落在那被轰飞出来的身影上。 衣衫薄如蝉翼的金丹女修,依偎在身着流云长衫,俊美异常无法辨别其性别的真君怀里。 那人倒是没有继续动手,而是脱下身上长衫将身旁女伴包裹住,这才笑呵呵的拱手赔礼道:“在下也是救人心切,所以才情急出手,还望道友海涵、海涵。” 涂山君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指使门人弟子试探他不说,被他这般反击,灰头土脸还笑脸相迎者,合欢宗的真君倒是真能屈能伸。 俯瞰斗法的龙君惊叹:“这位的实力当真不同凡响,连情殇老魔的都被压制了。不过正如所说的那样,这可是个火爆性子的,不好说话。” “还是先请那位道友上来吧。” 腾空而起。 于万米高空之上。 “三位道友早就到了。” 涂山君目光掠过,他感知到的气息不止一股。 算上这三位,前来阳城的元婴真君足有四位,如果排除掉幽冥地的元婴,小荒域明面上的元婴真君都来了。 蛟龙战车在涂山君出小洞天的时候就见过,对方是万法宗的元婴真君。 盘坐在仙鹤上的元婴真君身着黑白二色的法袍,不用细看都知道是万法宗的另一位元婴真君。 万法宗的两位真君皆至。 最后一位顶着犹如珊瑚的龙角,气息浑厚,想必就是墨宫的那位老龙君。 涂山君盘算着剩下的法力。 压制合欢宗元婴真君的时候用了一成半,与小荒域百余宗师和架设的大阵缠斗,损耗了他三成多的法力。 幽生丹有所补充,也不足以支撑他与一位完整元婴真君斗杀。 正因知道这件事,涂山君才想多杀一些金丹宗师提升实力,以防被元婴掌控灵宝。 更是在面对合欢宗元婴的试探中施展百鬼夜行的神通,捏合魂幡内的阴神给与强大一击。 龙君微微摆手扫去衫帘,拱手道:“墨宫,墨龙,见过道友。” 涂山君拱手还礼:“尊魂见过道友。” 他对墨宫还停留在妖修聚集和墨十三,其实和墨宫打的交道很少,墨宫的龙君深居简出,以前他也没有见到过。 当然,以往涂山君都是避开修为强大的修士,免得被人抓去当法宝。 要说打交道,他和万法宗照面最多。 不过这两位元婴真君倒也是现在才算认识。 蛟龙战车中走出一国字脸的高大修士,身着的并不是万法宗的黑白二色法袍,而是比较贴合的劲装。 来者浓眉大眼,方口悬鼻,一看就是厚道人。 “万法宗,无极,见过道友,这位是我师兄。”无极真君伸手介绍那位盘坐在仙鹤上身着法袍的修士。 那人起身拱手说道:“万法宗,无涯,见过道友。” “合欢宗情殇,见过道友。” 情殇真君嬉笑着出现在不远处,身上的长衫脱了剩下比较凌乱的内衬,他头顶的发冠被涂山君的恶鬼碾碎。 这会儿披头散发,他也没有觉得丢了脸面,随手用皮绳绑起来。 长的雌雄莫辨也就罢了,还俊美异常,不管是穿什么都是行走的衣架子,更不必说那扎起来还是披散的头发,都无甚所谓的。 涂山君獠牙收起,脸上的青色褪去,看起来也分外英俊,只是和雌雄莫辨的俊美不同,他更加硬朗,冷冽气质的加持也衬托的他生人勿近。 这四位真君该是相继而来。 不过他们都默许了正道和魔宗对涂山君的讨伐,其中不乏试探之意。 “四位道友偏生这时候出现,何意?”拱手见礼后,涂山君已然明白,他们不想见到他继续杀戮金丹宗师,这才出言阻止他。 要是只有一两位元婴,涂山君不介意把前来阳城的魔宗一遭送上魂幡,顺便试试元婴真君的斤两。 然而一来四位,其中还有两位是万法宗元婴就不好继续动手了。 无涯真君说道:“还请尊魂道友消消气,不要与小辈们一般见识,我们此来,不仅仅是为小荒域的宗师说情,也是打算和道友纷说。” “道友请说。” “尊魂道友有所不知,这东荒大境不同的境域都是相邻的,若是死伤了太多的中流砥柱,其他境域多半要侵占过来,到时候又是一场苍生的劫难。” 涂山君还以为是什么协议,比如说是大修士订立的,让他们不能无故对低修为的修士出手。如有修士敢冒犯大修士的尊严,或是出手暗算攻击,那就是活腻歪了,不必顾及留手。 没想到并不是大修士之间的协议,而是这种事情。 但是对他涂山君来说,小荒域被不被入侵又有什么关系,他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反倒是小荒域的正魔两道想要了他的命。 要他的命就是阻他仙途,这是要不死不休的。不是涂山君极端,而是他太明白放虎归山的后患,他不想曾经发生过的遗憾和痛楚再来一遍。 看着涂山君满不在乎的神色,无涯真人就知道此言无法说服,他们也没有指望这样的大义能说服涂山君,这不过才起了个头而已。 “道友可知道元央域?”无涯真君抚须,并没有继续讲小荒域和你其他境域间的关系,就是讲了,这位尊魂道友也听不进去,还不如不说。 “元央域。”涂山君不动声色,他听过很多修士说过这个地方,后来还是景老怪给他科普一番他才了解元央域是个什么地方。 元央域是一方宝地,没人知道元央域有多大,就是元婴真君穷极一生也飞不到尽头。 不管何等修为,去到那宝地都要小心翼翼。 不说无穷资源及各种天材地宝和破境大机缘、更不必言功法神通宝术密传。传说,元央域存在着成仙的秘密,吸引无数天骄大能涌入其中探寻。 看到涂山君知道元央域,无涯真君顿时放心了不少。他就怕尊魂真君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解释起来也分外的麻烦,还没有说服力。 “道友既然知道元央域就该知道那里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进入元央域的名额十分有限,每百年就会洒下名额,而这个名额的基准则是以各境域的综合实力为准。” “进入元央域的名额?”涂山君眼中神光乍现又被他收敛起来,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只有成仙的秘密,他想成仙都想疯了。 神光内敛,涂山君压下心绪,不管如何他现在的实力都不足以支撑,等他修为高了,以后还不是随便就能获得元央域的名额。 无涯真君继续说道:“进入元央域的名额与各境域的综合实力直接挂钩,每百年就会在升仙台出现古宝钥匙。” “小荒域的实力算起来,应该能够分得三把古宝钥匙。” 情殇真君耸肩道:“我未曾进入过元央域,都是等着分灵石和材料,一把古宝钥匙能卖百亿上品灵石,整个小荒域的宗门以及修士家族来分。” 听到这里涂山君算是明白了,原来说来说去,是他涂山君破坏了规则和这块大蛋糕。死的金丹宗师多了,就会直接导致损失百亿上品灵石。 “我难道不算小荒域的修士,不能多添一把钥匙?”涂山君笑吟吟的看着众人。 无涯真君沉吟,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双眼看向涂山君说道:“百年一算,距下一次计算还要三十年。” “算上那三十年,道友可曾在小荒域待上百年之久?” 探寻的目光挪过来,无涯真君的神色比较平静,就是这番平静和淡然,反而让涂山君的笑容消失不见。 别人也许不知道他,但是万法宗可能摸到了蛛丝马迹。毕竟无极真君是眼看着他从洞天出来的,再加上这番容貌,还是会被认出来。 要算上三十年的话他还真待上百年之久,但是他可不会在小荒域枯坐三十年,更不会为了无用的灵石暴露自己真正的跟脚。 话里话外的意思涂山君听明白了。 杀几个冒犯的金丹修士无妨,要是出现大规模中流砥柱身亡,那就别怪他们会出手了,这可是三把古宝钥匙。 涂山君不得不感叹这好手段。 协议终有一日会被撕毁,甚至被人遗忘,但是用利益捆绑,就让元婴修士即生出归属感又能切实获得利益,让他们自愿庇护低阶的修士成长。 (本章完) 468、见面 万米高空。 真君的护体法罩结成一层霜雾。 随手抹去面前朦胧,拥有猩红双眸的涂山君低垂眼帘。侧眸瞥了一眼远方地下那正魔两道的宗师,他并没有言说,而是沉吟良久。 五大元婴齐聚。 除却幽冥地的真君大修,这便凑齐小荒域的最顶尖的修士。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不理会宗门俗务,他们只掌控‘大局’。 他们希望尊魂真君能以大局为重。 “大局吗。”涂山君的低眉看着自己青灰色的手掌,排查着魂幡内入魔血元的残留法力。 曾如鸡蛋般的魔生丹已经缩小的只剩蚕豆。 当他真正的站在小荒域的棋桌上。 蓦然回首才发现。 尊魂幡需挥舞。 强大的真君修为需要法力驱动。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下午,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因为埋藏两月重见天日,又见故友平安归来。阳光是灿烂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的。 只是当他看到那握住魂幡的手时才愣在当场。 丁邪笑着对他说的那句话:“涂山兄可是觉得,我丁邪九指握不住魂幡?” 思绪照近,涂山君张开了手掌,寸许小幡滴溜溜的转动。 杀人不痛快。 抽魂炼魄也不是好手段。 亦如他曾经所想,元婴真君也没有传说中那般通天彻地的大神通。 “能握住,也能挥动。” “反倒是我……” “我涂山君无法挥动这强大的灵宝。” 涂山君回首阳城,轻声的呢喃着。 他不能意气用事耗光法力,等他没了实力,阳城就成了软柿子,对于有恩于他的陨炎真人而言,这便是恩将仇报。 “我不懂大局。” “我只觉得,沉重。” 当他将所重视的生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纵然是元婴真君的实力也觉得重如泰山。 待涂山君回转冷峻的面容,龙君的目光中露出诧异。 他没想到这位尊魂真君能沉下心。这样的心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刚柔并济,才真正走出了第一步。 “道友愿意高抬贵手的话,小荒域愿凑出一把古宝钥匙。”无涯真君坦言,别说是元婴真君,就是对尊者而言,百亿灵石都是一笔极为可观的财富。 古宝钥匙的价值也不能用灵石衡量,这是一根放在手里的稻草。 能给走投无路者希望。 能让道途无望者获得一次机会。 不管是哪位元婴真君都不会拒绝。 涂山君当然也不会。 “不够。” 无涯真君此时长舒一气。 能够交谈就好,最怕仗着修为胡来的愣头青,到时候免不得要动手解决。而他们这些元婴真君有个受伤,将养好大多得按照十几载计算。 动手也损害了小荒域的利益,是他们这些元婴真君最不想看到的。 无涯真君先是看向老神在在的龙君,接着掠过情殇真君,与自家师弟相视,微微颔首,这才拱手道:“不知道友有何诉求,可以谈。” 他没有回答无涯真君的询问,看向无涯以及一众小荒域最顶尖的大佬们,神色不知是淡然还是迷茫:“道友,这世间,真的有仙吗?” 眼见众人沉思的沉思,惊讶的惊讶、回忆的回忆,合欢宗的情殇真君笑呵呵的说道:“我不知道,我合欢宗的上宗高修也许知道。” 将目光挪动至万法宗的两位真君身侧。 情殇真君笑了起来。 合欢宗的生意做的不小,却也远不及万法宗的影响力,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仙,也许万法宗会知道点什么,甚至拥有点什么。 不过,这实在过于高远。 高远到连情殇真君都觉得离奇。 墨宫龙君生出好奇的神色,眸光闪动被他压下,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 思虑良久的无涯真君,双手交叉耷拉在身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略带遗憾的说道:“或许有。”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涂山君点头道:“知道了。” 微微拱手,算是答谢无涯真君。 这等秘辛能说出或许有就已是极限,无涯真君确实诚意十足。 诚意归诚意,生意是生意。 有时候条件高不是要争取跟多的利益,而是让小荒域的正魔两道安分。 “除却古宝钥匙,正魔两道修士按照实力划分用等量恶鬼赎回,不管是天地自然诞生的精灵鬼怪、还是死后不愿轮回往生的厉鬼凶煞,我全都要。” “如果宗门修士有封禁或是用大阵镇压的魔头,优先采用,酌情减免。” 涂山君补充。 那些个古老的宗门大多都镇压着不少作乱的邪魔歪道。 或是自己不能处理好,又或是想从对方手里获得点什么。就像是北洛山丁家那般,宗祖祠堂就是大阵,镇压三身妖鬼。 相比于那些炮灰似的低阶恶鬼,这些强大的魔头才是涂山君眼馋的。 魔头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不仅能提升他的实力还能帮他御敌,有些拥有古老传承的更是大秘宝。 …… 阳城大阵的晶状波如蝉翼,在阳光下泛起光芒涟漪。 映照在众人的脸上。 封成印仰头望天,他看不清万米之上的元婴真君,只觉得终于不用在和那么可怕的修士交手,这回他返回宗门肯定勤加修行,争取尽快完善自己的真意。 清虚真人背后剑匣歪歪斜斜的挎着,伸出血淋淋的手掌攥住一截断发,举起断发与自己额头上方相接,严丝合缝没有半点偏差。 手指一搓尽成灰烬,从身侧吹拂而去。 取下内衬缠绕在有伤痕的手上,边缠边陷入沉思。 直到身旁传来呼喊声才让清虚真人回过神来。 “真人在想什么?” 清虚真人看去,与他说话的是白骨寺的见闻大和尚。见闻大和尚生的倒是慈眉善目,两只大耳垂颇具佛像。 此时正单手捻着佛珠。 “与我交手的人是幽冥地天鬼王。” “原来是天鬼王?” “据说已失踪了十多年。” “他死了!” 见闻大和尚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接着就明白了清虚真人话中的意思,拦住清虚真人的不是天鬼王,而是真君役使的阴神恶鬼。 “死了,比活着还厉害,忒离谱。”清虚真人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才回望正道的联军,说是死伤惨重太过,没人死,倒是受伤的不少。 正道宗师并没有人身亡,大多数受伤的宗师不是被元婴真君的神通道术波及,而是被身旁密集的术式印法击伤。 本来就是仓促聚集来的宗师,肯定没有那么好的配合。 在斗法中道法术式不长眼,就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相比于身亡和轻重伤都不少的魔修,正道显然得了便宜。 一眼望去,茫然者比比皆是。 别看没人死,却比死了人还要让人无措。 他们败了,一败涂地。 就只能安静的等在这里,等候发落。好在小荒域的真君们还顾全大局,所以他们还能等候发落,而不是被尊魂魔君送上魂幡成为役魂。 御灵宗宗师长言:“无外乎花钱买命。” 玉秀川的女宗师庆幸道:“至少还能花钱。”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是啊,至少那位尊魂真君还愿意收他们的钱,要是闹到连钱财都不收了,那时候才真正难以收场。 “我家真君说。” 欲欢真人传音给正道为首的几位巅峰大宗师:“谈妥了。” 如释重负! …… 看着缓缓退去的正魔两道宗师修士,紫阳真人觉得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就是疲惫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支撑大阵数日,面对的可是百余宗师,其中根本没有修为低劣之辈。 “师父,他们走了。” 陨炎真人抻了个长长的懒腰,郁结的筋骨似乎都在此时打开,笑着说道:“他们走了,我们也回吧。” “不等他们……” “不用送了。” 紫阳真人无奈,师父该是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没想送送这些宗师修士,就怕他们是缓兵之计并不是真心诚意的撤退。 陨炎说不用送自然就不用送。 大势不可改。 他说是小荒域元婴之下的第一人,实际上也坐不上最顶尖的棋桌,只是话语权能重上几分罢了。有那几位元婴真君兜底,大局并没有什么变化。 陨炎叹了一口气。 “何故叹气?” “委屈真君了。” 涂山君先是讶然,似笑非笑的侧首。 旋即放声大笑,笑完几声才说道:“杀人非我所愿。我本来就没打算将他们都杀了,又何来什么委屈。” “前辈多虑。” “我说了,我是来赴约的。” “炼丹之约。” “怎么,不欢迎?”涂山君难得玩笑的说着。 陨炎真人笑道:“怎会不欢迎,早先就让你来阳城,你不来,难道还需要老夫厚着脸皮去请你不成,也好,老夫这便请你。” “山君,请吧。”说着陨炎真人做出请的手势。 涂山君哈哈一笑:“真人先请,客随主便,就不要铺张浪费了,我这回可是从那几个老家伙的手里狠狠敲了一笔。” “哦?” “元央域钥匙。”涂山君张开手掌,一方两尺长熔岩黑棍出现在他的手中,说是钥匙更像是一方卷轴,本身的材质又堪比法宝,实在奇怪。 作为小荒域的大宗,陨炎真人又来自东荒大境对这东西并不陌生,感叹道:“无涯真君出手还是大方的。” 涂山君不置可否。 这笔灵石,凡是出力的宗门共同承担,哪有什么大方不大方。古宝钥匙自是极好,却远不及他提的那个条件。 “赶紧收起来,这东西还有个功用,能将修士接引至元央域,如果处于被追杀或是极为糟糕的状态,可是活命的好办法。”陨炎真人说道。 涂山君将古宝钥匙扔进储物袋问道:“炼丹炉可准备好?” “早就备下了。” 回去的路上陨炎真人将丹方交给涂山君。 丹方名为‘龙纹变婴丹’。 刚拿到丹方,涂山君就知道,以他巅峰大宗师的炼丹士修为来炼制这炉丹药,最多也就只有一成半的把握。 材料又十分珍惜,只有两份。 总不好瞎蒙炼两回拼运气,涂山君最不相信的就是自己的运气。 如今他的修为有精进,时间充足,倒是能够静心钻研,看看能否将自身的丹道修为再提升几分,这样就有把握多了。 刚说出有关这方面的疑惑。 陨炎真人沉吟思考着什么地方比较适合。 能保险一点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利用几年钻研丹道他也等得起。 紫少晴笑靥如花:“前辈要提升丹道修为不如来丹阁,丹炉、地火一应俱全,炼丹的材料也随前辈使用。” “若是有其他的需求,还可以从古仙楼调动。” 涂山君颔首。 在涂山君意兴阑珊的情况下,阳城也没有举办庆功宴。 但是低调并不意味着平静,四大家族和一众供奉家族金丹在这场大战中扯了阳城的后腿,不管他们出于何种的利益诉求,都需要敲打。 这是阳城的家事,涂山君才懒得过问。 只要不耽误正事儿就行。 涂山君相信,以紫阳真人的能力也能将之处理好。 和各大宗门的交涉一律也推给了紫阳,除了缴纳阴神之外其他他们想怎么谈都成。 随后一头扎进阳城丹阁的地下熔炉。 …… 两月后。 地下丹阁的高大身影接过传递而来的玉简,那并不是什么礼物清单又或是魔头排榜,而是一封拜帖,拜帖署名‘涂山惊鸿’。 顶角冲天赤发随意披散,涂山君赤着的上半身被火炉下的赤金色火焰照的发亮。 拜帖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个字。 “见。” “倒是沉得住气。”涂山君笑了一声,要是涂山惊鸿在两个月前的大战刚结束就来见他,涂山君肯定一脚将之卷出去,态度强硬的不见。 能在事情有所消弭才来阳城,惊鸿还是很有分寸的。 “见,还是不见?” 踱步炭火红砖铺就的地面,只听传来滴滴答答的脚步声。 刚出洞天那时是万万不能相认的。 后来本来不想装死。 觉得不用干涉惊鸿的前路,不如装死算了。 仔细想想,此一见肯定会暴露很多东西,不过为了孩子了却心结,不追寻那如梦幻泡影的魂幡,还是见上一面的好。 “还是,见一见吧。” (本章完) 469、度日 荒坟枯冢。 深浅不一的横沟里扔着辨认不得面容的尸体。 腐烂的臭味飘远,却不见有野狗、猛兽前来进食。 只有树上的老鸦转动脖颈。 滴溜溜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盯着。 “师兄,好像有动静。” 身着黑白两色法袍的修士轻轻推了推身旁翘着二郎腿,用兜帽遮盖面容的男人。 叼着狗尾巴草的男人迅速翻身起来,手指搓捻着将干草碾成灰,双眼炯炯的盯着前方,低声说道:“等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动手吗?” “等他触发了符箓再动手也不迟。” 说话的功夫,符箓的光芒扩散。同样身着黑白二色法袍的男人一个骨碌从坑道里爬起来:“动手!” 三步并做两步,飞剑脱手犹如利箭。 身旁那人也没有干愣同样捻咒掐诀,面前的小型阵法本来已有些摇晃顿时稳固。 鹰跃至阵法中,飞剑削去袭来的恶咒,接着手中黄澄澄的符箓已经贴在那团黑气身上。接着取出一只小口袋,并拢的食指中指微微一晃将黑气收紧口袋。 扎紧口袋的口子,身着黑白二色法袍的男人露出笑容:“师弟,我们发财了,这可是个练气后期的厉鬼。” “算上这一头,这一个多月就已经收集了六头厉鬼。” 两人这就返回据点。 虽说没有深入东渊,还是将自己弄的灰头土脸。 既然有了不菲的收获,也就打算将之兑换成灵石,再才买符箓、丹药,修缮法器,重新加入搜捕恶鬼的大军之中。 本来东渊来的修士就鱼龙混杂,这会儿各大宗门都安营扎寨建立据点了。 回去的路上。 “也不知道宗门为何让我们去搜捕鬼物。” “有灵石拿,苦点累点也无妨。为兄倒是知道点内幕消息。” 男人顺手将装鬼的收纳法器挂在腰间,随后解释道:“听说是因为和魔君斗法败了,魔君提的条件有这个。” 男人名叫宋书,是万法宗的弟子,身旁的师弟也一样是万法宗修士。 “啊?可是按理说,咱们宗门的老祖不可能干涉这些事情啊。” “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参与其中的也有几位师祖,因此我们也要出一部分厉鬼,我还听说那位真君更喜欢封印的魔头。” 宋书这消息还是从筑基师兄那里听说的。 “魔头?” “我记得宗门好像是有封印的。”师弟回忆一番,他好像从课业上看到过有关于宗门封印魔头的知识,那时候他并没有注意。 路上不时有修士驾云飞过,还有施展遁光的修士从云层中穿梭。 鲜少有人靠近他们。 就算有被窥探的感觉,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就没了后续。 宋书和师弟没有返回东渊城,不是因为别的,太远。 不如前往距离最近据点。 这处大据点是由白骨寺搭建的。 据点也不是只有和尚,正道宗门的修士同样很多。 往来的修士大多都会落下歇脚,整备手中的材料交换资源,倒也形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坊市,并且还在滚雪球似的扩张着。 既是滚雪球,当然不是那么的规律。 窝棚板板和违建的小屋比比皆是,脚踩着泥泞泥坨的低阶练气士穿行于其中,身上挂着捉鬼所用的符箓法器。 路过传来修士的抱怨:“租金又涨,最近的阴魂也越来越不好抓,还不如去挖矿,好歹那是个稳定的营生,不像是这般全凭运气,还容易遭人惦记。” 宋书听了只是失笑,说是那么说,实际上没有多少蠢货会把这样的抱怨当真,既然挖矿是个好营生,为何他们争先恐后的爬出矿坑。 要真想寻找个安全的营生,大坊市的制式符箓、法器印造才真格的安稳,就是挣得少。 “师兄,你还没说是哪几位老祖参与围剿魔……真君。” 师弟的话将神游的宋书拽回。 宋书带着股子炫耀的意味,竖起大拇指,自豪道:“那首屈一指的便是第一座峰的纯均老祖,再就是长水老祖,更不必说那位最年轻貌美并且实力强大……” …… 面纱遮盖,斗笠加身。 黑色的长袍将身形完全笼罩。 敛息术运用至极致,一身气机滴水不漏。 除了挪动拖拽斗笠的间隙,露出一双颇为奇怪的深紫色眼眸,浮现些许神光,让人感觉分外神异,其余的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凡人。 丹阁的顶楼非阳城嫡系不可登上。 不过,今日这以斗笠遮掩身形的人却乘坐术法机关走进。 人来的悄无声息,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根本无人知道。 刚踏入丹阁顶楼的平层,来自阵法的阻力像是海水的浪花拍打在脚踝,一层接着一层。 一眼望去,四周尽是玄妙符箓雕刻铭文。 以四极二十八星宿为基础,随着灵光的涌动,墙壁所绘制的星宿形状好似活了过来般腾云驾雾,拱卫一方被晶状波纹笼罩的巨大丹鼎。 丹鼎十分巨大,看不清全貌,寻常人站在远处都觉得是在面对庞然大物。 “这里是……”斗笠人侧首疑惑问道。 气息收敛声音沉稳。 这里一看就是阳城的重地,对方没有将他引见给该见的人反而将他带到这样的地方,难免会让人生疑。 紫少晴同样有属于她的疑惑和好奇,不过她并未多问,而是为此人解释道:“阳城丹阁的顶层,不仅仅能够调动地火还具备着强大的阵法。” “真君有要事,不宜走动,你想见他只能来这里。” 说着紫少晴打量起此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她也看不出什么。 索性放弃观察的打算。 她不知此人的身份,不过能够在众多求见中人脱颖而出,估计有什么来历背景。后来请帖送来的时候,更是直接送去她师父那里。 陨炎真人还好言吩咐过,对待此人要以大礼相待,除了机密危险的重地不能让其踏足之外,其他的地方随便此人的走动。 如果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满足不了的可去寻他。 别说大宗门的传人没有这样的待遇,就是大宗师也不见得能得到阳城这样的优待。 “真君还没有来?”斗笠人疑惑的询问,声音平静不起波澜,不过紫少晴还是听出几分不言喻的迫切。 显然对方的心绪并没有气息那般稳固。 这两月来,递上拜帖的修士很多。 送来的那些贺礼都要堆积成山,其中不乏送上重礼希望拜见真君的修士,都被涂山君拒绝了,连贺礼都退了回去。 后来则是师兄出面,将一应拜帖挡下。 唯独眼前这位,从一众修士中脱颖而出。 紫少晴说道:“真君繁忙,能抽出时间见伱已是不易,怎可让真君等你?” 紫少晴对涂山君多有好感,如今差距过多,也只能将那份心思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不说,也许深夜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缅怀一番。要是说了,反而会让两人尴尬。 斗笠人的眸光微动,遮面的纱帘似有起伏,沉声道:“说的对。” “你且安心等待。” “真君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 说完紫少晴就识趣的离开丹阁的顶层。 独留下一人。 那人眸光流转从阵法符箓扫过,浮现激动,他的储物袋中有不少符箓留存,与墙上的这些同出一人之手,而那个人就在阳城之中。 斗笠人抬头望,穹顶上方来自自然界的光束挥洒在巨大的丹炉上,反射的光芒似乎要揭开他的斗笠,就连那挡住面容的纱帘都模糊不少。 阳光暖洋洋。 慵懒的让人想要抻懒腰。 安静,又或是等待的长久平静。 在这温暖的光芒下,斗笠人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他只觉得时间好慢。 对于金丹宗师而言,数载年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闭关。 而这弹指的瞬间就更短了。 只是,那种心情却很长、很长。 度日如年。 噔。 清脆声响在这光尘散落的和煦中回荡。 飞檐斗拱阵**转。 术法机关微小且具有韵律的响动。 斗笠人回神。 他觉得此地的光芒温暖,也许是因为地火顺着阵法铭文接引上来,这才让温度台升。又或许是自己气血奔涌,这才会有炙热的感觉。 显然,机关不会回应人的心情,更不会说话告诉他。 机关只会越来越近。 声音由小渐大。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高大的人影从揽绳升降台上出现。依旧是熟悉的黑袍,漆黑冲天的顶角,粗糙劣质的发带将狂乱的赤发扎起来。 丹炉太过高大,顶天立地。 光尘被分割成两半。 斗笠人站在光芒万丈的一边。 黑暗中。 那高大的身影正在走来。 也不知道是黑暗追随了那道身影,还是因为那人本就身具黑气才让这灰色的雾气萦绕,眼前突然朦胧,看不清那正走来的高大身影。 近了,更近了。 来者的威压气息并未完全释放,然而那些许如丝的气息已让人明白。 如果是小荒域其他宗师,见到这位估计会被吓呆。 要是经历过两月前的那场大战更会如此。 斗笠人好像也呆住了。 微微颤抖。 (本章完) 470、长大 第471章长大 伸手拂去面纱。 摘下头顶的斗笠。 满头红发的金丹宗师露出真容。 喊道:“爹爹!” 脚步停下,那高大的人影也走出丹炉的阴影出现在光尘之中。黑色的顶角与肆意扎起的赤发在光芒下熠熠生辉,直到那张熟悉的面容重新出现。 黑色的道袍,与她相同的赤色长发。 涂山惊鸿激动的难以自持。 快步的跑了两步。 不等她走到距离涂山君丈许来远的地方,她骤然停下。 “爹。” “你还活着。”涂山惊鸿没有再靠近,是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她臆想出的幻想,更害怕自己靠近会将眼前的场景破坏。 涂山君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总之,这样不人不鬼该是和原先没有太大的区别。 姑且也还活着吧。 这才说道:“还算活着。” “活着就好。” 轻声的呢喃嚼了两遍,涂山惊鸿双眸亮光,又重复道:“活着就好!” 只要还活着就好。 萦绕在涂山惊鸿心底的惴惴不安全部烟消云散,害怕与迟疑全都放下,所有的疑虑也尽数消失。 涂山惊鸿知道眼前人就是自己的爹。 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还活着! 涂山惊鸿退了两步注视着涂山君。 涂山君同样看向惊鸿。 孩子长大了。 依稀记得那时候的惊鸿还带着稚嫩的模样,如今已是满头赤色长发。 他的眼中遍布自豪,这短短十余年,能将修为臻至金丹,气息威压浑厚扎实,确实远超过涂山君的期许,毕竟再厉害的天才都要应劫。 惊鸿能在家破人亡的情况下渡过劫难,这样的心性足以让涂山君放心。 涂山惊鸿破涕为笑。 那些许的生疏也烟消云散。 当然是生疏的。 毕竟十多年未见面了。 再熟悉的亲人也会有生疏的时候,不过,生死的离别冲淡了太多。 涂山惊鸿一度以为父亲已死。 她不是不想回大黑山,而是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修士而言,要么登大道,要么轮回转世重修,最次则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所以,哪怕知道大黑山有父亲尸骨,涂山惊鸿也没有着急返回祭拜和收取。 也许世人觉得她不孝。 她却明白自己实力的不足,不足以支撑她离开万法宗。 自不必说生前尽孝,胜过死后万斤青灰。 “爹。” “你回来了。” 正欲跪地的涂山惊鸿被一股法力托起,让她挺直腰板。 涂山惊鸿是想好好行一次大礼的,但是她拗不过元婴真君,旋即耳边传来涂山君的轻笑:“有什么好跪的。” 看着眼眶滚泪的涂山惊鸿,涂山君笑了起来。 “父女相认。” “莫不是要抱头痛哭才痛快?” 惊鸿摇头道:“抱头痛哭不痛快!” “那便不必痛哭。” …… 法诀一掐。 二十八星宿阵法变幻,隐去身旁大鼎。 就连那些繁复的铭文符箓也随之隐没,独留下一方矮桌横放,三层小阶层叠拱卫,倒也不算席地而坐。 涂山君拍了拍矮桌的桌沿:“坐下说吧。”说话的同时仔细的瞧了瞧惊鸿,微笑道:“像我,不只是长相像,脾气也像极了我。” “本来我不打算见你。” 刚盘膝坐在矮桌对岸的惊鸿顿时愕然愣住。 她寻觅许久,才终于找到父亲的遗物。 就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亲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这已不能说是惊喜,而是让她感觉庆幸,庆幸父亲实力强大,老天开眼、命运眷顾,让他父亲能够重修归来。 然而,追寻许久见面之后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涂山惊鸿并不觉得恼怒又或是悲伤难过,而是升起一股委屈。 酸楚。 鼻头一酸。 “我儿惊鸿,伱长大了。” “有自己的路要走。爹也一样,同样有属于自己的道途。” 涂山君看出了惊鸿的委屈。他也知道,家破人亡寄于万法宗,这十多年肯定吃了很多苦才拥有这般修为。 不管有多么强大的天赋和丰厚的资源,若是自己不下功夫是不可能修成宗师的。 就像是赤玄一样。 那可是一次次的幻境厮杀。 巅峰大宗师手把手传授,相隔几日就来一场通煞身心的丹浴,加上不计其数的资源,所以才能在短短十几年修成大宗师。 那苦楚不亚于上刑,一点都不比剖心挖肝简单。 但,人总要长大。 路也总需要自己去走。 涂山君已经为惊鸿铺好路,那储物袋里装着他积攒半生的资源,破镜机缘不用外求,留存的阴魂丹足以支撑惊鸿以后的修行。 涂山惊鸿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碗,波光粼粼反射光芒。 作为一个坚强的人,当然不会随便抹眼泪。 “可是,也不用不相见。” “相见之后如何呢?” 涂山惊鸿抬起头,突然感觉父亲似乎有些陌生。 不是亲人身份的陌生,而是一众难以言说的不同,总而言之,就是和她记忆中熟悉的那个身影有不一样的。 这让她慌乱急切的想说出以后的打算,似乎也是急于证明什么:“当然是回大黑山,我们一起回家,重整山河。大家都在等你,聂丞相、马叔、龙姨娘、……” 涂山君并没有打断惊鸿的话,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准备等惊鸿说完,可是惊鸿好像也没有最初那么的理直气壮,就连高声也渐渐微小。 最后不再说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他们还能再返回大黑山吗。 万法宗怎么办? 师父和宗门的期许怎么办? 上宗的日程怎么办? 涂山惊鸿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父亲并不是不愿意见她。 突然笑了起来,无奈的笑容充斥面庞。 抬头看向静静聆听等待,面带慈色,目光深邃的涂山君,惊鸿沉默不言。 父亲依旧是父亲,只是时局已变。 正如父亲说的那样。 她长大了。 这既是感慨也是感叹。 长大,就是大人了。 要学着承担很多,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 不管是对自己的道途,还是为那些追随她的修士,以及对她寄予厚望的宗门。很多事情已经不像是曾经那么简单,也不像是曾经那么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的那东西,叫童年。 涂山君望着一旁繁复的异图符箓。 二十八星宿依次排开。 这是他的杰作,是他为了蕴养丹炉而专门布置的星斗阵法:“我不是让你做出什么选择,而是希望你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雏鸟终究要展翅,长久活在我的庇护之下。” “其实那不仅是庇护,也是阴影。” “活在我的阴影下你永远也超越不了我。” 涂山君追忆的目光戛然而止。目光挪动看向矮桌对岸的涂山惊鸿:“惊鸿,去飞吧,去更广阔的天地。” 良久,涂山惊鸿才说道:“我想回大黑山。” “大黑山就在那里,你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 “你想回去的,真的是大黑山吗?” “父亲是让我放下?” 涂山君哈哈大笑:“也许有一天突然出现个真仙告诉你,只要放下就会成仙,你莫要听信。有朝一日我要是成仙了,我也胡说八道。” 张开手掌寸许魂幡在涂山君的手掌中滴溜溜的转动,涂山君翻手将魂幡收了起来:“再说了,你本就没有拿起来,又何谈什么放下?” 涂山惊鸿收回了目光,手肘撑在矮桌上托着腮帮若有所思:“半年后,我会前往上宗,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上宗大比决定了资源的倾斜。” 沉吟着:“我,应该会留在上宗。” “这是好事。”涂山君低头看着矮桌,茶碗中倒影着他的面容,亦如曾经一般英俊,明明那么的年轻,就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却沧桑衰老。 “万法宗有顶好的大修士、传承完善的强大功法术式、宝术神通、资源机缘……” 涂山君眼帘动了动,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是他不想说些什么,而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固执的长辈,嘴里说着为子女好的话,实际上却不知道子女到底想要什么。 顶尖的大宗门啊,那确实是一幢康庄大道。 但是修士不该被限制,甚至是套上枷锁。 这是不对的。 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涂山惊鸿那双深紫色双眸。 同样举目望来。 修士最根本的东西还是修为,没有修为做支撑就犹如虚幻的空中楼阁,一触即碎。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修士,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成不了仙。 至少,她明确的知道,涂山君肯定是想成仙的。 涂山惊鸿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她觉得如果再就那个问题讨论下去,两人说不定要谈许久:“我有门路能带龙姨娘和马叔他们离开小荒域。” “本来也早就决定。” “不过您归来了,他们肯定不愿意走的。” 惊鸿长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所谓的失落,而是想到来日大黑山得知消息,也会被她的父亲拒绝,估计那一票叔伯姨娘会甚是绝望。 惊鸿也不是小孩子了,涂山君话中的意思她听的很明白。 “我来谈。” (本章完) 休息半天 傍晚感觉很疲惫,睡了一会儿,时间过的太快,好在周末,有更长的时间富余。 行文节奏张弛有度才好,灵山又是个喜欢铺垫的作者,更喜欢加入细节丰富,其实有时候我也想把所谓爽的地方拿到前面来,总觉得别扭,还是写铺垫之后再把东西拿出来更好。 长大,这章很精简,藏了很多情绪,以父之名义,不会有抱头痛哭,也没有那么多嘘寒问暖的问候。可能是没有写透彻,稍微藏了点,不过,喜欢铺垫的作者喜欢藏一部分也实属正常,不是足够热烈,但足够真诚且能理解,这对于同样踏上大道的修士很重要。 有感而发,大家自行体会,毕竟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理解。 休息一会儿,明天会早点更,估摸着你们睡醒就能看到新的。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休息半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1、求助 血煞宗。 自两月前护宗封山大阵就已经开启。 此役又损失血诵师弟与黑风师弟,这可是一巅峰宗师一金丹后期,算上血元真人,他们血煞宗的顶尖战力一下子失去半数。 归还了白骨缚龙枪。 玄煞真人站在尸骨遍地的山巅之处,面带愁容。 怔然出神的看向远方以锁链相接的二十一座浮岛,他的目光好像并没有汇聚,像是在往远方延伸着,可是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呢。 他最远也就只能看到封山大阵的穹顶,和绵延不断的座峰山脉。 山之后依旧是山。 看不到尽头,也看不清楚前路。 原本挺拔的身躯略显佝偻,就像是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再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 思绪翻飞,他不由得想起那日与老祖宗的谈话。 蕴养灵宝的山川乃是炼器峰,但是那不仅仅是炼器峰,也是封禁魔头的地方。 吧嗒。 着靴踩在积水处。 玄煞真人低头,却不是看向脚下踩中的东西,而是钻进一方用砖石累积的小门,一路弯腰低头,越过阴暗逼仄的长廊,这才豁然开朗。 黑水凝聚成一片无垠的湖。 阵法的光芒汇聚成星光,将玄煞真人的路照亮。 他沿着这条路走过去。 踏上一座横架在黑湖上方的栈桥,走了有一会儿,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以圆木支撑在黑湖中心的二层小楼。 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老头正撸起袖子,手里攥着白骨缚龙枪,瞅准了机会,猛地将手中长枪投掷而出,噗呲,龙枪穿进水面,然后在他拖拽下回到他的手中。 再一看,那龙枪的枪头正扎着一条通体黝黑的鲤鱼。 老头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拿着龙枪转头看去,咧嘴笑道:“是你啊,你小子来的正好,我正巧抓了一条黑血龙鱼,你可有口福了。” 玄煞也不说话,失魂落魄的将储物袋里的柴火拿出来,架在竹楼的垂钓台上,顺手使用术法捏了个火法将堆积起来的木柴点燃,然后席地而坐。 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将白骨缚龙枪伸过来,将那二尺余长的黑血鱼架在柴火烧烤,一边烧烤一边增加佐料,身上剩下的口袋装着不一样的粉末。 “有心事?” “败了。” “血元师弟入魔,黑风师弟和血诵师弟身亡,血煞宗的顶尖战力,在我的手中折损过半,如今靠血灵师妹、血真师弟,以及门中一众金丹宗师,怕不是那人的对手。” “元婴?” 玄煞真人点了点头。 正如师叔祖说的那样,那人是元婴真君。因为是元婴真君,所以才更绝望。他们根本就不是元婴真君的对手。 也就是待在大阵之中还能有些安全感。 除此之外,在哪儿都好像危机四伏。 破烂衣衫的老头儿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有什么可怕,小荒域的老家伙们不会允许那人胡乱出手。至少这三十多年你们是无忧的。三十年,足够新一代的宗师成长起来。” “合纵连横,联强除弱,然后慢慢壮大,这便足够了。” “你觉得这样不行,不如将我放出来。” 老头将垂下的擀毡头发撩起来,发丝还沾着鱼油。 他也浑不在意,伸手指了指黑水湖中央的顽石,顽石上方则有一只看起来细皮嫩肉好似女人的手掌。 “老夫的肉身在这里行走,元婴被封禁在石经之中,你挪开你师祖的手掌,把老夫的元婴放出来,别说是抵御外敌了,就是一统魔道也不在话下。” “小子,你觉得,这个买卖如何哎?”邋遢老头儿笑了起来。 玄煞的目光被引至石经与那撑开的手掌,他打了个寒颤,顿时想起来这老头儿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被当年的师祖封禁在这炼器座峰之下。 那时候,他还是个筑基修士。 血煞宗更是声名远播,要是往偏远地方走走,他们也许没有听说过万法宗,但是绝对听说过血煞宗。 可惜,天纵奇才的师叔祖一朝入魔,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突破了元婴境界,最后师祖以断臂的代价封禁师叔祖,从那之后他们血煞宗就开始没落。 直到师祖转世重修,没人知道师祖去了哪里。 转世的师祖也没有返回宗门。 血煞宗渐渐从小荒域的顶尖大宗门变成现在的模样,虽然宗门的威名不堕,可惜已经大不如前。其实这么多年过去,玄煞都只是在复兴宗门而已。 玄煞摇了摇头,别看师叔祖出手帮忙,要是将师叔祖放出来,说不定不等别人入侵就会被先灭宗。魔性一起,整个宗门都可能成为师叔祖的养料。 “小子,少瞧不起人了,时至百年前我还浑浑噩噩,但是我的神功没错,我辈修士就是要引魔入体将之吞掉提升阴神与肉身,借机冲击浑圆金丹。” “成魔之日也是结婴之时。” “你看看如今没落的血煞宗,更说明师姐当年的理论是错的,我才是对的,我的七转魔功才是希望。” “我才是对的!” 邋遢老儿大吼着将手中的黑血鱼崩碎。 手中灵宝龙枪的威压轰然爆发,擀毡的头发披散开。在这气息的风暴中,玄煞看到一双漆黑蒸腾魔焰的双眼。 没有过多停留,玄煞离开了器峰底下被层层大阵禁制笼罩的黑水湖。 从尸骨山返回大殿的玄煞长叹了一口气。 无奈的摇头道:“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去问疯子寻求答案。”还不等他回自己修行的地方,一位金丹初期的修士匆匆赶来。 “大长老,血元真人一脉的金丹修士带人叛逃离宗了。” “走了多少人。” 金丹初期的血煞宗的宗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是……这一次?” “这两个月。” “已经有二百余人离开宗门,其中金丹长老一人,筑基修士十余人。许多练气弟子在离开宗门之后就扔了宗门令牌,没有令牌定位方向,也不知他们……” 往常也不是没有门人弟子失踪,却都不及这月余功夫失踪的多。 “发布追杀令。” 玄煞说完只感觉一阵无力。 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也许他派遣出去的修士也会叛逃宗门。以前那些失踪的练气士没有当回事,导致现在金丹宗师都叛逃离去。 但是拖家带口走不远,玄煞老怪低垂的眼皮微微睁开道:“我去带回他们的头颅,凡有判宗者,将会与之一般的下场。”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血煞宗的宗主沉思片刻从台阶离去,他要回去稳住宗门的局势。 虽然大宗门的宗主大多都是处理杂事的傀儡,但是至少在底层弟子的眼中,宗主的威信还在。 …… 玄煞老怪从一众修士的尸体中走过去,碾碎金丹的阴神,拧下脑袋。 正准备施展遁术离去,脚步却停留半响,取出斩人斧,周身的气息凝聚成护体法罩:“道友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地窥探老夫?” “玄煞真人果然名不虚传,用法宝遮掩了气息还是被真人发现了。”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渺的分不清是哪个方向。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位带着脸谱面具的修士从阴影中走出来。 那修士分明是金丹后期。 玄煞老怪手中的斩人斧旋转:“莫不是天下修士都以为老夫杀不了人了?” 面具修士笑着拱手:“在下无面鬼,圣灵宗修士。” “千年前被灭宗的灵魔宗,没想到尔等余孽还活在世上,老夫还以为你们已经死绝。”玄煞老怪收起了法宝,接着说道:“老夫权当没看见你们,莫要影响老夫的心情。” “滚吧!” 说完,玄煞老怪转身就要离去。 “真人离去,血煞宗危矣。”无面鬼颇为遗憾的说道。 果不其然,在无面鬼说完之后玄煞老怪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无面鬼,阴沉着面容,冷冰冰的问道:“此话怎讲?” “真人和血煞宗或许有喘息的时间,但是尊魂真君不会放过血煞宗。” “至少三十年不会有任何动静,有这三十年……” “真人此言差矣,尊魂真君能炼制丹药帮助陨炎真人突破境界。当两位元婴真君出现在血煞宗的时候,就是血煞宗覆灭之时。”无面鬼接着讲述。 玄煞老怪面容凝重严肃,这应该不是假的。当陨炎真人开始突破的时候,就很容易验证真假,然而那时就晚了。 如果真的出现两位元婴真君,宗门必定会覆灭。 “你们能帮我?” 玄煞不信的冷笑,靠这些苟延残喘的灵魔余孽,还不如说靠他们宗门疯疯癫癫的师叔祖,要是他们有元婴的实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灵门已被我圣灵宗借壳。” “可以成为真人的盟友,并且派遣金丹宗师相助。” “最重要且简单的一点就是赶走陨炎。” “真人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离开天阳神宗来到小荒域,说不定背井离乡的他拥有难以匹敌的敌人。” “到时候驱虎吞狼,自然能够扭转现在的局势。” 玄煞老怪猛的睁开双眼,精光暴涨:“你们想要什么?” “阳城。” “我们要夺回原址,复活圣宗。” (本章完) 472、回绝 残阳换了星空。 星光与月光顺着穹顶化作淡淡柔和的光芒。 直到朝阳再升起。 原来时间真的过的飞快,就是驾最强遁光也追不上。惊鸿收回了目光,促膝长谈一夜,依旧有好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起头。 话总会说完,心绪却永远表达不完。 涂山君是个极好的听众,自从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絮叨之后他说的就少了,很多事情不需要他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只需要支持就好了。 顺便看了看原先的封印加固,成就元婴之后涂山君又重新修整一番。 金丹巅峰的鬼影强归强,总归没有元婴真君实力强大,所以涂山君将之强化后演化成深藏其中的术式。 又抽调法力,刻画养邪将鬼影温养,等以后惊鸿突破更高的修为,就能利用他改良术式培养鬼影,至少可以成为一大底牌和助力。 “重瞳轻易不要暴露,至少在你拥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要让外人知道。” “若遇到打不过的强敌,能跑就跑,不要硬拼。” “要是见到仇人,在你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不要出手。”涂山君一一叮嘱着,生怕惊鸿会因为这爆裂的性子吃亏。 雷法修士有身具强大修为和底牌。 就如寻常的凡人一样,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涂山君想了想,搜刮了一番储物袋。 又从尊魂幡中取出一方看起来分外古朴的青铜棺椁。 将它们一齐交到惊鸿的手中。 “爹没什么好东西,这古宝堪用,储物袋中是不同等阶的资源,足够修行所用,还有为父对境界和道术的理解……” 涂山惊鸿摸到棺椁的瞬间就知道这绝对是宝贝。 法力涌入发现棺椁化作一掌大小,内部还有无垠的空间,不仅仅能当做储物之用还能用来抵御敌人,更不用说其他种种神异的功能。 “爹爹,这可是一件宝贝……” “哎,不必推辞,你要前往万法宗的上宗,总需要傍身之物,我还有其他宝物可用,放心就是。” 涂山君当然知道那棺椁是个宝贝。 在小洞天那么多年过去,元婴真君的灵宝都化了,唯独这盛放化神尊者肉身的棺椁依旧如常,足以说明棺椁的强大。 正因为是宝贝,所以才要留给惊鸿傍身。 本来涂山君还打算用大阵和自己学的术数给惊鸿算算命,想了想还是算了。命越算越薄,有时候本该有千万个可能,当他算了出现的那个,那么未来就很难改变。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算不到。 别看涂山君已是元婴真君,实际上顶多看看寻常凡人的吉凶灾数,当被算命者成为练气士,那就很难算了。 修士拥有无限可能,就连老天爷也会帮忙遮掩修仙者的天机。 涂山君起身,刚准备摸摸惊鸿的脑袋,手掌落下最后还是到肩膀上,拍了拍惊鸿的肩膀,这才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爹爹,我也想喝酒。” “小孩子喝什么酒。” 涂山君转身往鼎下走去。 就在涂山君即将迈步走进阴影的时候,惊鸿将茶盏的茶水饮尽,抿嘴的同时握紧了拳头,朗声问道:“爹,我还能再来看您吗?” “为何不能?” …… 涂山惊鸿走了。 带上兜帽斗笠从丹阁出去,沿着那条笔直的长街,她并没有回头,也许是怕自己会停下脚步,她终究是需要往前走的。 丹阁的高楼上高大的身形站在阴影中。 涂山君在思考着应该怎么与大黑山的众人纷说,也许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甚至也不会往那方面想,毕竟消息不会这么早传回去。 说不定等传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跟着惊鸿离开了大黑山。 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想着回来。 这样颇有些不负责。 他没走出小洞天也就罢了,既然现在他走出小洞天,总要和曾经的手下们说个清楚,免得他们做出什么傻事来。 也许他们已经忘记他涂山君,这样其实会更好。 陨炎真人好奇的问道:“不喊小惊鸿再多留几天?” “没有那个必要。” 陨炎真人啧了一声,涂山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人呐,有时候应该更坦诚一点。 “小惊鸿来一趟,你这当爹的就没有表示表示?” “送了一件古宝棺椁还有点修行所用的资源。” “哪有给闺女送棺材的。” 涂山君恍然,似乎也才刚刚反应过来,送那件古宝确实有点不喜气。搜刮一番,发现除了那件古宝之外,他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宝贝。 都是修士,当然是宝贝越厉害越好,哪有那么些说道。 “您老有什么表示?” “哎,老夫表示的不多,也就一件雷属法宝而已。”陨炎真人笑呵呵的说道,小惊鸿来阳城,他这个做长辈的当然要给一份恰当的见面礼。 涂山君倒也没说贵重的话语,这些客套话不如都留在炼成龙纹变婴丹之后。 “去研究丹方了。”涂山君摆了摆手,接着往升降台走去。 “不看看各大宗门送来的厉鬼阴魂?” “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是歪瓜裂枣的充数恶鬼罢了,哪有什么好东西。” 涂山君原先还兴致冲冲的去看过那些送来的厉鬼阴神,看完之后他觉得还不如不看,都不如大头给他找的那些。 一眼望去数以千百计算,但是大多数连入阶都没有,只能算刚刚成型的游魂。 这些个游魂大多都长着兽类的特征,看起来倒像是野兽结合山林瘴气、凶煞阴邪,再以秘法催生出来的。 连练气后期都是矮子里拔高个,筑基以上的那更是一个都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量大,一坛就有数十个游魂拥挤着,一连送来上万坛。 上回是哪个宗门送来的来着? 涂山君皱眉细想:“好像是御灵宗。” 御灵宗研究御兽法,肯定会培养精魄阴神,这些残次品,再混合山精野怪那不成形的三魂七魄,就成了这些东西。 他懒得多管,只要能送来数量也很好。 魂幡有上千万的空缺,等他顺手布下阵法,用养蛊的法子,一坛炼出一两个厉害的恶鬼也还凑合。 “这回不一样,玉秀川的女宗师说是宗门有镇压的魔头……” “不去,要么送来要么不理,炼丹正事要紧。” 涂山君一口回绝。 他提升实力需要海量的阴神和煞气,一两个魔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而炼丹让陨炎真人突破元婴,到时候他们俩人就能掀桌子了。 等陨炎真人突破,灭血煞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而且,熔炉大阵还有灵门的金丹阴神,他在想方设法的破解他们脑海中的禁制。 灵门有这么多熟悉灵魔宗术法气息的修士,涂山君甚至怀疑灵门就是灵魔宗改头换面的据点,说不得在灭血煞宗之前还要先把魔宗灵门给平了。 策划袭击大黑山,打乱了涂山君的计划,导致大黑山那么多修士身亡,就连涂山君自己也九死一生,差点栽在天鬼王的手里。 这样的大仇,他必须要报。 只要有两个元婴真君,到时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不炼成丹药,我不会离开阳城。” 涂山君已经打定了主意,迟则生变,血煞宗和灵魔余孽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也在寻找办法,如此更要赶在对方之前。 现在还为了几个魔头走出阳城才是本末倒置。 别说只是魔头了,就是成仙的秘密摆在那,也该有个轻重缓急。 走到一半的时候涂山君停住脚步:“要不前辈替我跑一趟?” 陨炎真人颇为无奈的摊手,不过涂山君说的也很对,这时候确实不适合随意的走动。虽然他这个当事人这么说很奇怪,炼丹确实是当下最最重要的事情。 “也好,老夫去走一趟就……。” 涂山君又喊住陨炎真人:“还是算了吧。” “前辈在大阵里还能避避雷劫,万一出手引发雷劫提前就不妙了。回绝玉秀川,可以将魔头当做一个名额,等来日我亲自去取。” …… 从丹阁顶楼平层走下来,熔岩大室被涂山君分成不同的区域。他走进其中一方小室,室内布置着冗杂的符箓阵法,阵法封锁的中央则有一个挣扎的金丹阴神。 在涂山君走进来的时候,金丹阴神挣扎的更厉害了,更是惊恐的想要躲藏起来,可是这干净的阵法内根本没有供他躲藏的地方。 “想好了吗?” “只要你能回答出我的所有疑问,我就放你阴神离去。” “不管你夺舍重修还是转世重修,我都不干涉。你不说,等你被我收进灵宝,这辈子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灵魔修士为什么这么执着小荒域这块地方,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你们。” “灵门是不是你们的据点宗门?” “你们在大黑山的布局又是因为什么。” “……” 一个个问题从涂山君嘴里吐出,他猩红的双眼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金丹阴神,尊魂幡在他的手掌中心滴溜溜转动,魔焰萦绕。 金丹阴神惊慌的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涂山君思索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让对方回答出来。 好在他抓了两个金丹宗师,还有容错的机会。但是,要说想个什么办法能快点撬开这些问题,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戒急用忍。”涂山君收了魂幡,走出阵法小室。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悬浮铭文,全是一张丹方的分解。 (本章完) 473、丹解 又四月。 吧嗒、吧嗒。 赤脚披着宽松黑袍的高大身形在熔炉丹室内踱步。 沉思、皱眉、怔然出神,又或是眼中浮现精光,顺手拿起符笔在悬浮于面的符箓上书写什么东西。 “飞龟舞蛇,愈见乖张。” “若是以这般药理炼制丹药,总觉得会在最后时刻炸炉,既然是变婴丹,要冲击浑圆金丹,金丹为至阳,则变婴丹该是为至阴之丹。” “携,阴阳冲击辅以五行炼之,自然可以让浑圆金丹在人为干预的情况下开始婴化。吸收了阴阳之精的元婴才算完整的阳神,与本身三魂七魄汇聚的阴神相合。” “龙纹变婴丹,是不是缺少一味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呈现这样的药理。” 涂山君喃喃自语着。 他自认不是什么炼丹大宗师,好歹也钻研丹道数十个年头,有那么多丹方供他他参透,还有积累的药材练手,丹道修为日涨。 对应修为的丹药,大部分都能炼制,也就是看手生还是手熟。 所以,这变婴丹的丹方虽然晦涩难懂,涂山君还是能看透个五六分,正因为看透不少才更觉得奇怪,这丹方是不是缺少东西? 如果真缺少东西也许是陨炎真人不想让他知道的。 又或者陨炎真人也不知道。 然而,这炉丹还是能炼出来,虽然有炸炉的风险好在丹方完整,就是炸了炉,变婴丹应该也能炼制成功。 涂山君陷入沉思。 如果这东西是一味药引,他冒然询问,有可能会涉及到陨炎真人的秘密。 “问,还是不问?” 他确实不想探究别人的事情,可是,变婴丹关系到陨炎真人的道途,作为道友,涂山君决定还是过问一两句。 陨炎真人还是第一次来到地下熔炉大室,自从涂山君入住并且使用力士将之改造之后,他一次都没有踏足。 这方大室很是广阔。 四周墙壁和穹顶都写满了涂山君对丹道的理解,密密麻麻的金色字迹分外潦草。但是,这东西要是整合起来放到小荒域,那就是无价之宝。 元婴真君的丹道真解,讲述连他都看不太明白的炼丹之法,拿到外面去还不让人抢破了头。 涂山君炼丹确实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用天地作为鼎,用阴阳作为屏障,用水火化机,然后再用五行辅助,这个五行甚至在颠倒之后反而更容易催化。 在陨炎真人的眼中,这已不是炼丹,而是对内外丹道的真知灼见。 要是能参透明白,一般的筑基修士能多出一成结丹的几率。这可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要知道结丹灵物也才增加三四成而已。 这些不过才刚刚开始,能参悟内外丹道,就说明此人能走到第一步巅峰。 陨炎真人眸光闪动,他没想到当年的那个需要在两大势力左右逢源寻找外援的金丹小子,如今会成为这样的高修真君。 光是写出来的丹道真解,他也只能看明白有关于金丹的部分。 “这已不能用天才来言说。” 修成元婴的时候他只是惊叹,感慨涂山君的修行天分,现在却不同,涂山君在道的理解上,竟已经达到这样的地步,这让陨炎真人直观的感受到自己被超越了。 陨炎真人站在原地,颇有一种自己老了,却又一事无成的感觉。还需要靠当年庇护的金丹小子帮忙,虽说闻道有先后,总觉得有些别扭。 拨开面前高悬垂落到地上的符纸。 符纸上写着断断续续的字。 很多字陨炎真人感觉自己好像认识但是又好像不认识。 从那高悬下来的长条符纸中间穿过,距离那座中心地火台越来越近,陨炎真人看到地火赤红丹炉下盘坐的高大身影,坐在矮桌旁,面前放着两只酒盏。 “寻老夫来难道是你已经知道?”陨炎真人笑呵呵盘坐在矮桌另一侧。 涂山君略有惊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既然知道老夫也不瞒你。”陨炎真人将一方圆润玉珠取出,里面正放着魔焰缭绕的金丹阴神,金丹阴神面容狰狞只能看出些许本相,看起来像是个女人阴神。 “玉秀川当年极为出名的金丹天才,说是爱上了合欢宗的情落真人,最后不惜入魔也要冲出宗门的封禁,不过,金丹修士的力量依旧有限。” “真狠呐,送出此人意味着想让她永不超生。”陨炎真人不免感叹。 看着涂山君脸上错愕的神情,陨炎还以为是被这段八卦震惊到。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涂山君很少探听别人的八卦,就是听到更震惊的事情也只是淡然的点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是此事?” “不是。” “是丹方有问题。”涂山君没有拖泥带水,招手间散垂下的符纸汇聚过来:“按照我的推演,变婴丹药理太烈,在成丹之时难免炸炉。” “炸炉是小事,丹药药性才是大事,这样炼出的丹药缺少阴阳,说是死丹也不为过。”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至少需要一份极为相合的药引,或是再往里添加几位调和的药材,将药性调整好。” 越听陨炎真人的眼睛瞪的越大,随后长叹一声:“唉,没想到山君你的丹道修为已经达到这样的境地,老夫也不瞒伱,确实缺了一味药材,那就是火凤血。” “火凤血?”涂山君想起了天阳神宗的宝术,阳炎火凤,可是那是一种异火,并不是真实的火凤,又如何能够取到火凤之血呢。 “难道?” 陨炎真人的眼中闪过伤感的神色:“这关系到我的一桩密事,天阳神宗说是宗门其实是家天下,宗主一脉天生拥有凤血。” “八百年前,我这拜入宗门的弟子却展现黄金血……” “更巧的是掌控神宗的一脉风头最盛的弟子,凤血浓度都没有老夫高,要不是能神魂认亲,说不定就要被人怀疑是不是掉包了。” “可惜并没有那么多事,我的凤血也不是承自那一脉。” 陨炎真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被涂山君制止。 只见涂山君带着笑容的说:“既然药材齐全,那就不需要担忧了。” “前辈不用说,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秘密,我并不想知道前辈的秘密,有朝一日前辈如果需要我涂山君的帮助,带个话来便是。” 涂山君起身正要准备炼丹所用。 炸炉归炸炉,只要药理没有问题那便是有效的。 陨炎真人投来感激的目光,话锋一转:“阳城地下有一处大能传承,老夫从天阳神宗离开直奔这里,是得了高人指点,不然的话,我不会在这个徒耗八百年光阴。” “纵然我寿命超过一般的金丹修士,也差点被耗死在。” “大能的传承?”涂山君此时确实有些惊讶。 “千年前灵魔宗被灭,灵脉都被打的跌落了位阶,根本没人看得上这个破地方,有那二百年,资源该拿该挖的都挖干净了。” “老夫就在这个地方建立了阳城。” 看到涂山君兴致缺缺的模样,陨炎真人以为他不知道大能传承的强大,正要解释却看到涂山君摆手:“前辈布局了那么久,距离拿到传承应该不远。” “那可是大能的传承!” 涂山君撇了撇嘴,别管是谁的传承,他都不感兴趣。再说,陨炎真人布局那么久,总不好他再把对自己作用不大的传承给抢了。 传承对他的作用可能没有那么大,然而对陨炎真人就不好说了。 一听那秘辛的开头,涂山君就感觉脑袋疼,要是陨炎没有强大的实力将会性命不保。 两者一权衡,也知道该不该感兴趣。 “有朝一日前辈得了传承,给我手记一份即可。” 陨炎真人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地下熔炉大室走出来的。 他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之中。本想让涂山君一同参考传承,没想到涂山君根本不感兴趣,还将他赶了出来。 “当真是怪事。” 送走陨炎真人之后涂山君微微沉吟着,他对传承不感兴趣,但是前辈好像说阳城曾经是灵魔宗的遗址,这倒是让涂山君很在意。 这该死的灵魔宗和血煞宗不一样。 血煞宗就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昔年,涂山君又得了灵魔宗的几大强大秘术,有因果纠缠也正常, 但是对方这么算计他,着实让涂山君心中怒火涌起。 要不是灵魔宗的人用符宝照他,让他魔焰又起,说不定那时候不用和正魔两道开战。他能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血煞宗的宗师,没了顶尖力量的血煞宗还不是任他揉搓捏扁。 “我有的是耐心,就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我先破开阴神记忆的禁制。”涂山君顺手把那位玉秀川的入魔阴神拿起来,正要放进魂幡,突然感觉到一股悸动。 稍一搜索,原来是被他藏在识海的魔头蠢蠢欲动。 涂山君的阴神盯着畏缩的魔头,像是知道魔头的意思般问道:“你想吃她?” 魔头赶忙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本章完) 474、养魔 涂山君不知道是何原因,惹得魔头悸动。 不过,如今他已是元婴修为,又将血元的肉身捏在手里。 这魔头就是再能逞凶,在他的手中也翻不起波浪。 如此也就将阴神往前一凑。 魔头被涂山君抓着脑袋提出识海,刚一出现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涂山君的手中逃走,可惜任凭它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涂山君取下阴神手环处的森白圈子。 这件宝贝不仅仅能保护阴神,也能禁锢阴神,血元用这宝贝压制魔头的同时保护自身的清醒,倒是好机缘。 被涂山君使用神识祭炼后自然也明白功能,将圈子一甩正好套在魔头的脖子上。 顺手松开魔头的脑袋。 眼看没有掣肘,魔头当即大喜过望,精光一闪,身影已经出现在数丈之外。 借着阴神的能力迅速穿墙逃跑。 就连涂山君拿出来的那方入魔阴神都不管了。 阴神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脱离了涂山君这个老魔头,自此海阔天空,还能重新寄宿在其他的修士的身上,这才是正理。就是没有寄宿的修士,也总好过待在这老魔头的身边。 涂山君也不担心,捻着手指成印,念起长串的口诀。 少顷。 一只黑煤球般大小圆滚的东西出现在涂山君脚边。 那东西仰头显露相貌狰狞凶恶却带着几分血元的模样,脖颈上正带着一只森白圈子,圈子像是扎根了一样死死勒住它的脖子。 “饶命,老爷饶命。” “老爷饶命。” 魔头跪倒在地上不住的叩首,就连声音都被勒的变了形状。 涂山君错愕的盯着脚边只有一尺长的并且还在自主缩小中的魔头,他猩红的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同时感觉一阵凉意从手臂闪过。 这该死的东西竟生出神智,并且还会说话。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的顺畅,但是能说话和不能说话可是两个东西。 “饶你性命容易,说吧,什么时候生出灵智?” “呃呃……”魔头指了指脖颈的圈子,他都已变做拳头大小,这圈子不仅没有没有脱离还越收越紧,现在让他连它连话都说不出来。 涂山君使了个法诀,圈子稍微松快。 魔头长舒一口气,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老爷,老爷晋升元婴的时候,小的得了一分机缘,这才生出神智。 “我晋升元婴还让你清醒了?” 涂山君可一点都不信这鬼东西的话,手掌直接落在魔头的脑袋上:“不想重新变回痴傻的模样,就放弃抵抗。” “搜魂!” 魔头不敢抗拒,脸色愈发的狰狞,双眼都随着搜魂术而浑浊起来,不过好在涂山君下手轻,没有想着破坏魔头的神智,加上还有保护阴神的宝贝圈子,也就留住了它的神智。 在涂山君将手掌挪开的时候,魔头赶紧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梆梆响的磕头声在熔炉大室内回荡。 闭目的涂山君睁开双眼,眼中闪过惊喜。 施展搜魂术,他不仅仅找到了魔头的记忆,还在魔头的记忆中看到了血元的记忆。记忆并不多,却为涂山君提供出鲜明的思路。 要是让魔头吞了灵魔宗修士的阴神,是不是也能翻找他们的记忆。这样就能绕开原先放在他们识海中的禁制。 当然,破解禁制也不能放,两种手段得并行。 总不能完全依仗魔头行事,万一魔头拿到的记忆不是这方面,岂不是白白损失一个金丹阴神。 涂山君摆了摆手:“起来吧,我已分辨清楚。” “多谢老爷宽恕!” 圈子不再收缩之后魔头的身形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如蒙大赦般再叩首,然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像是个仆人小厮般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 “吞了阴神后,你能否获得全部记忆?” “回老爷,不能。” “至少现在小的还不能。” “什么意思?” “吸收魔气成长就能慢慢获得记忆。” 说着,魔头转头看向涂山君手中入魔阴神,这是玉秀川送来的镇压的魔头,据说当年因为爱情入魔,和合欢宗修士的爱情。 涂山君笑了起来,原来魔头也需要成长,顺手将金丹阴神扔过去:“魔气伱吸收掉,金丹阴神留下。” 魔头失望的接过阴神。 倒也不敢违背涂山君的命令,施展秘法捏着术式将盘踞在金丹阴神四周的森然魔气吸收个干净,随着魔气涌入,连带着魔头的模样都发生变化。 魔头本来就是金丹巅峰的实力,就是脱离肉身靠着如阴神般的身躯也能施展术印遁法,只不过就像是无根浮萍一样需要寻找寄宿的修士,干脆夺舍来肉身。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魔头的气息又深厚一筹,当真神异。这修为的提升,比他这个魂幡主魂还要快上几分,当真是羡煞旁人。 吸收干净魔气魔头恋恋不舍的将阴神还回来。 “松手。” 涂山君淡漠的声音,魔头吓的打哆嗦。 赶紧松开紧握的爪子,叩首求饶:“老爷莫要动气。” 涂山君根本就不理瑟瑟发抖得魔头,而是打量着阴神。 注入一道法力想唤醒阴神,发现这金丹阴神已成了空壳子,就像是随着魔气的缺失,那股子支撑她的精气神也一起抽离掉,更不用提唤醒的事情了。 “看来入魔也有不一样的情况,有的是神智被魔气所染,有的是被外魔所趁机,还有一些则是被心魔反噬,最后活下来的是人是魔已难辨。” 涂山君召请出魂幡,幡面一裹就将金丹阴神收进去,猩红的目光挪到一旁魔头的身上。 魔头求饶的更加厉害了,他可是完整看到涂山君收魂进幡的,进了幡就在没有神智,更没有反抗的机会,一辈子都得是魂幡的役魂。 “你还有用。” 涂山君一把抓起变小的魔头,将之重新扔进识海。这东西也不能放出去,一般的金丹阴神不是魔头的对手很容易被魔头趁虚而入。 等搜集一些魔气喂养魔头,再做打算。 至少现在他有手段能撬开灵魔余孽的阴神记忆,这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 大黑山。 主峰。 峰如王座名鬼王。 今日的大黑山格外寂静沉寂,就连鬼王大殿内的众金丹修士也一言不发,或是神情激动,又或是皱眉沉思,还有一些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整个大黑山的金丹宗师都在这里。 不多,也不少。 就是没人提前开腔。 概因他们刚才得知一件爆炸的消息,而这消息的来源是大黑山的丞相。 聂权九揣着手低着头,最后还是决定和众人纷说:“两个月后,少主会离开小荒域前往上宗,我们也会跟着少主去,这件事三年前就已经敲定好。”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王,回来了!” “半年前,阳城一战诸位应该有所耳闻。” “正魔两道齐聚,据说是要铲除入魔的魔头。阳城的陨炎大真人出手,以大阵庇护,又以身抗住阵法,为王取得时间。” “自此,夺舍血煞宗血元真人,重返真君之境,一人独战百余位正魔两道的金丹宗师。” “听说是其他的真君出手才让王停手。” “四个月前,少主前去阳城面见王。毋庸置疑那就是大王。” “这个消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们,是担心会影响少主的行程。也许秘密不会从你们嘴里泄露出去,但是难免万一,万一说漏了嘴被外人听得这消息……” “我们大黑山万劫不复,王与少主也不会安稳。” 马陆当即起身,环视身旁的同伴说道:“既然大王已经回来,我们就该前往阳城面见大王,迎大王归山,为何你们还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吞蝉呵的笑了一声:“大王想回来,元婴真君的实力岂不是任纵横,既然大王没回来,我们就是都去阳城跪着,大王也不会回来。” 聂权九沉默不语的看了吞蝉一眼,吞蝉很聪明。 这也是他担心的。大王实力突破是好事,能活着回来更是天大的幸事,但是为人臣子者能忠心、奸诈、狡猾,唯独不能缺少一点聪明。 不需要多,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就行。 无法揣摩上意,又怎么能说自己是个合格的臣子呢。 在场的金丹有四位之多,缺少的两人是龙儿姑娘和夜灵。当年护送少主前往万法宗的之后,那两位金丹宗师就留在了少主身边照应,唯独马陆返回大黑山。 那两位金丹宗师无疑是要跟着少主离开小荒域的。 马陆不是傻子,吞蝉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总不能装糊涂,继续提迎回大王的事情。可是不这样做,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也许我们应该听听大王的意见,也许大王……”话到一半马陆没有再说,有时候,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 但是,他总觉得应该问问,也许要再去见一面。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吞蝉叹了一口气:“我想跟少主一起走。” “大王回来了。” “大王回来了啊!” 吴头不明白的起身叫喊着,怎么他们都好像死了爹娘一样的耷拉着脑袋。明明大王已经回来了,有元婴真君存在,大黑山还能再次崛起。 “既然大家都在这,那话也好说。” 熟悉的声音在鬼王殿的大门口响起。 聂权九瞪大了眼睛的匆忙起身。 马陆惊喜的蹦跳起来。 吞蝉和吴头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赶紧起身,呆愣的转头看向门口。 (本章完) 475、回山 那身影熟悉的让人意外,更像是梦幻泡影。 吴头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血肉在蛮力的汇聚下青黑一块,他感觉到了疼痛,但又觉得这样的疼痛太不真实了。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惊讶还是惊喜。 又或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马陆呆愣的站在原地。 昔年,他们以为大王身亡于山顶。 看着遗留的身躯以及丢失的法宝,任谁都明白大王已经死了。 就连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们也觉得是假,就算少主前去确认,也有可能是假的。 尽管他们无比期望那是真的。 直到那人重新走来。 从鬼王殿的门口。 熟悉的黑袍,熟悉的气息,甚至是已经有些忘记的声音和容貌。光芒看起来分外的刺眼,让人看不清那人的面容,更分不清楚是真实还是虚幻。 如果这是假的,他希望这幻术能多持续一段时间。 身着单薄长袍的消瘦身躯噗通跪在地上,脑袋狠狠的触于地上面,那声响像是个信号般惊醒了失神的众人,长声嘶吼道:“臣!” “聂权九,拜见大王!” 其余三人当即就要下跪,却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扶正。 一双黑色贴铁靴出现在聂权九面前。 那铁靴的主人将跪在地上的聂权九扶了起来,平静且淡然的说道:“我当年不需要你们跪,如今也不需要你们跪。” 听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话,聂权九老泪纵横,眼泪顺着皱纹流淌下来。 二十年,对于金丹真人而言并不久远。 他们该是还有四百年的寿命可活。 涂山君望着那空空如也的王座,他从众人的身旁走过去,略带感慨的说道:“和原来一样,没有改变。” 只不过涂山君却没有坐下,而是正对众人。 马陆踉跄两步,仰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涂山君,举起了自己的手臂,大声的呼喊:“大王啊,你回来了!” 涂山君静静的看着四人。 随后,目光微微抬起看向大黑山的山河,和他也数不清楚的百姓。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吸收香火愿力,就像是他无法借着那些香火凝聚的石像巡查整个大黑山。 “香火道种灭了,因此,此方地界的香火愿力无法汇聚。”涂山君轻声呢喃,眸光中也不知道是追忆还是凝望,还有对一方安稳土地的眷恋。 在大黑山的时光无疑是忙碌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不需要争斗,没有那么多的生死搏杀,这样的安稳让人想要在此地长眠。 但是他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当他重新回到大黑山,无法再利用石像巡视天下,无法再借由香火愿力提升力量,涂山君知道,他与大黑山的因果已经被他亲手斩断。 他没有坐下,而是静静的站在台阶前。 既已不是王又如何能坐在王座上。 “大黑山在籍修士还有多少?”涂山君转头看向聂权九。 聂权九根本不用翻看玉简,这些事情早就烂熟于心,刚忙开口说道:“在籍修士三百一十九,其中金丹六人,筑基三十七人,练气修士二百余……” “怎么会这么少?” “这二十年,许多筑基修士带着兵马自立出去。” “后来又被尸魃宗和血煞宗威胁,大部分修士都离开了。半年前,老臣遣散一批,将一应资源挖掘,这才剩下这些愿意跟随少主离开的修士。” “但是大王回来了,只要大王竖起大旗,整个幽冥地都将臣服在大王的脚下,到时候我们大黑山就能再次崛起,成为荒域最顶尖的势力。” 尽管聂权九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然而他还是说了出来,希冀的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高大身影。只要大王回来,那么大黑山就能再复辉煌。 他们的命运都是因大王而改变,是大王让他们修成金丹,如果说一定要忠于谁的话,他觉得跟随涂山君才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一说起这个,聂权九不由得想起当年初次见到涂山君的时候。 恍如隔日。 “大王!” 马陆同样带着期待的目光。 他多么希望涂山君能再次坐在那王座上。 涂山君没有避开他们的目光,沉默半响,怅然道:“小荒域太小了啊,待在小荒域成不了仙,如果那力量还在,也许我还会……” 接着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多如果。 吞蝉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同样喜悦,却觉得不该这样过一辈子。元婴真君的强大他们难以想象,有这样一位大王坐镇,就是一统幽冥地也不无可能。 他们甚至还能继续攻城略地。将碍事的宗门铲除,将需要的资源争抢过来。 聂权九一直给他们灌输建功立业,成就千秋霸业的思想,却忘了他们其实是修仙者。 修仙者,应当以成仙为目的。 曾经依靠大王是因为他们弱小,现在已经修成金丹,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继续窝在大黑山。 这二十年,他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到底要不要走,直到少主从万法宗回来,告诉他们要离开的消息,并且还答应带他们一起离开小荒域,前往东荒大境。 那一晚他欢呼雀跃。 终于能名正言顺的离开大黑山。 终于不用再继续背负那些强加的责任。 真的很累。 那时,他们谁也不知道大王还活着,他们都以为大王已经身亡。其实不管是人修还是妖修都没有多少忠心,更别说是鬼修了。 大黑山现在还能运转,其实靠的是他们这些金丹真人。 看到大王摇头没有坐在王座上,吞蝉失落的同时也是高兴的。他真的不希望继续迷失在大黑山,不要执着于大黑山的一捧黄土。 聂权九站在原地失神怔然。 尽管他心中有所预料,当听到涂山君真这么说完,却觉得一阵窒息感袭来,那绝望化作的潮水要将他吞没。 “醒来。” 堂皇如金光的威喝在他的耳边响起,好似穿透识海般,让周身冷意褪去。 有人忠心于自己涂山君是高兴的。 他其实不忍拒绝。 可是有些事比霸业更加重要。浅水养不了大龙,那些个元婴真君能留在小荒域哪一个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局势已经定下,想要将之打破就需要超越那些人的实力。 小荒域的资源是有限的,也没有能强化灵宝的材料。要不是在洞天得了香火道树,他肯定无法渡过雷劫。 单纯靠着煞气凝练魂幡,就是将小荒域搜刮个干干净净也不见得能让魂幡再进一步。 席地坐在台阶上。 涂山君摆了摆手道:“坐下说话吧,站着也怪累。” 众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情,这时候都坐回座椅安静的听着。 “都跟着惊鸿去域外吧,有你们跟着我也放心。” “等我处理完小荒域内的事情,也会前往域外寻求更进一步的机缘。万法宗是一颗大树,虽然招风却也实力强大。” “去了域外你们想走就跟小惊鸿直说,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碍于曾经的事情不敢开口,我不是喜欢追究这些事的人,也希望你们不要将之变成执念。” 人各有志,修士更是这样的。 总不能因为他们曾经得了涂山君给他们的好处就捆绑住一辈子,这辈子困在大黑山和困在一个人身边其实并没有两样。 既然他们都已经收拾了大黑山,就意味着他们其实更倾向于带着资源离开。 瞒着消息不说以阳城到大黑山的距离,他们该是不知道就这么跟着惊鸿走了。惊鸿不想这么残忍,才跟他们说了涂山君回来的消息。 说了也就说了,没什么好指摘的。 就是惊鸿不与他们说,涂山君也会返回大黑山看一看,那时候也许就是单纯的看看,并不打扰。 有些事不需要说清楚也明白。 拿出四个储物袋,分给在坐的四个修士:“这是一些修行所用的资源,都拿着,我也希望你们能跟上我的脚步,金丹宗师的寿命终究……。” 涂山君并没有说完。 一般金丹宗师没有延寿的宝物,最多也就多活四五百年,这已经十分极限。像陨炎真人那样是例外的,能活八百年的金丹,实在神异。 接到储物袋,聂权九低头看了看,没有继续言说。 他知道自己改不了大王的主意,继续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有时候他觉得不该如此执着于功名利禄宏图霸业。 也许是因为他生前没有实现,所以才会在死后念念不忘,直到遇到一位觉得是明主的人。涂山君做的已经很好,继续劝说反而像是强迫。 马陆则不一样,他以前就苦于修行,只是因为欠了涂山君一条命才跟随在涂山君身边。能出去看看是极好的,万法宗对弟子随从的待遇也还不错。 而且,惊鸿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跟在惊鸿的身边也很好。 “多谢大王。” “……” …… 天色见晚,涂山君从台阶前缓缓起身说道:“就那么些事情与你们纷说,希望来日相见的时候,你们的修为能和现在不一样。” 大黑山剩下的这四个元老,还依旧是金丹初期。 这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惜荒废灵田,又夹在魔宗和阳城的中间,他们想好好修行都不成。 但是,这样的修为可不行啊。 (本章完) 476、尸魃 吞蝉早早告辞。吴头则依旧处在茫然中没有回神,晃晃悠悠也回去。 聂权九还要主持大局,所有的杂务事情都压在他的肩膀上,因此也没有久坐,刚黄昏日落的时候就返回大殿,一遭将所有的案牍收拾起来。 他们也该早点准备好一切,这样不耽误惊鸿的安排。 鬼王殿前支着矮桌,涂山君随手唤出魔头在身旁伺候着。魔头倒也老实,跪坐在一旁屏气凝神为两人斟酒。 这可惊到了坐在矮桌对面的马陆。 他一看就知道这魔气森然的是一位巅峰大宗师。巅峰大宗师为他这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斟酒,这已不能说是受宠若惊的待遇,而是惊吓。 再看自己的修为才金丹初期,马陆无奈苦笑。 这样的修为连给元婴真君端茶倒水都不够资格,更何谈追随对方,遇到敌人,怕不是会成为累赘。 低头看向碗里的灵酒。 今晚的月亮亮的很。 酒盏如镜正倒映着他的面容,以及脸上的笑容,那丝笑容却不像是曾经,就像是一个刹那间,他终于从原先回到了现在。 马陆端起来满饮,长出一口浊气才将酒盏放下,他真正的意识到差距。 不是修为上的差距而是在道途上的差距。 若再来一次强敌入侵,他是否能再与大王并肩作战。答案肯定是不能的,那时候顶多成为炮灰,或是如曾经的碧眼鬼王似的身入法宝。 “三十多年快四十年。” “寻常凡人半辈子过去,对我们修士而言,这也不是个小数目。” “你传承不弱,别荒废了。” 涂山君还是有修折情术,这门神通强不像是一个小鬼应该具备的。当然,那时候也只是被小鬼拿来当作撩动心弦的物,不像是现在这样神异。 每个人对术法的应用和理解不同就会出现不一样的效果。 有时候寻常的御剑术,在天资纵横的剑修手中也会变得格外强悍。 正是折情术让他对别人的心绪有所感应。没有说什么,正如他曾经沉默寡言般,只是告诉马陆要好好修行,不要荒废一身不错的传承。 妖修天然继承一部分传承。 要是大妖怪之后就更厉害了,会拥有大妖怪的一些修行知识、功法术式,让他们于草莽之中也能吞吐灵气修炼成精。 久别重逢再见到马陆让涂山君想起一位故人。和尚虽然在涂山君看来别扭,实际也是个善人,入情劫来到大黑山,这才葬送自己的性命。 在修行界最基础的东西依旧是实力。 没有实力则寸步难行。 涂山君留给他们的储物袋不仅仅有丹药和其他的资源,还有他对金丹大道的阐述,只要能将之参悟明白,不敢保证他们一定能修成什么,至少在前路行走会轻松许多。 马陆抬头的时候天边见晴朗。 微光自东方升起,霞光万丈将群山之间的云海染成金色。 “大王已经走了。”聂权九走到矮桌前。 “我没有请求跟着大王是自知这一摊子事离不开,你又为何呢?” 马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勇气。” “你知道我在大王的身边看到了什么人吗?” “什么人?” “巅峰大宗师,充作端茶倒水的小厮。” “是吗。” 聂权九似乎并不意外。 他低头沉默。 什么一摊子事儿,都是修士,哪有什么大事需要他主持,这么说则是想逃避,实际上不过一样的罢了,都是没有勇气开口言说。 “我们也该努力修行,不然少主也会将我们远远甩开。” “到时候再继续保护少主的娃儿?” “难道一辈子当育娃嫂不成。” 闻言,聂权九与马陆相顾无言。 旋即哈哈大笑。 “哈哈。” “哈哈……哈!” 两人均是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山巅传开。 …… 尸魃宗。 地下深处的养尸之地横立着一具棺材。 地尸上人的阴神静静的盘坐在棺材的上方,在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骤然睁开双眼,金丹宗师的神光外放,周身气息更是如一轮圆月般。 直到脚步声走近。 地尸上人目中神光收敛,阴神并未起身而是开口:“师兄,你终于出关了!” 养尸地汇聚了尸魃宗千百年的积累,而这一口铜棺更是他们宗门的底蕴灵宝,那么多大宗师僵尸都是出自这口灵宝铜棺,为尸魃宗提供许多战力。 来人顺手捏了个法诀,噌的风起火响。 幽幽火烛一眼望去星罗密布,陈列在繁复阵法的各节点上。 “怎么样,可否炼化棺内铁尸。” 地尸上人顿时愁容满面:“那傻子的神识倒是好压制,可是傻子的神识和尸魃的手掌相连,两者已经融为一体,我最多也只能将之压制在体内,无法侵吞。” 烛火光芒有些花,看不清楚说话人的面容,只看到身形不矮。 那人倒也满意,点头说道:“不用侵吞。” “傻子的神识和双手融合是好事,这样以后就能借着微弱的神识将这具铁尸拼凑起来,到时候传说中的尸魃就能成为师弟你的身躯。” “我这回闭关正是参悟那门炼尸宝术,就是苦了师弟啊,一旦炼成活尸,师弟就要成为这具强大炼尸的主导阴神,到时候怕不好脱离。” 地尸上人咬牙的同时眼中充斥仇恨,他虽被师兄救下可也伤了本源。那元婴真君的不知名真意神通着实伤人,让他转世都无法重修更不敢夺舍。 想要活下去,只能将阴神炼进僵尸身躯变成一具活尸。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能活下去我就有机会报仇,我要报仇!”地尸上人嘶吼着,周身阴气都好似要化作潮汐向着四方激荡出去。 “既然师弟的意志坚定,为兄就放心了。” “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大阵熔炼,只要师弟你不迷失就不会有意外。” 那身形不矮的人叹息的同时将一颗法宝扔过来说道:“师弟,不管被那什么样的痛苦侵蚀都不要忘记仇恨。” “起尸。” 地尸的阴神骤然从铜棺上飘起。 轰隆一声巨响,铜棺的棺盖打开,一只粗壮的手臂从中伸出,接着一具庞大的无头身躯直挺挺的坐起来。 无头身躯身上的肌肉虬结如同绞龙附着在石柱上。 庞大的煞气化作波纹,观其气息根本无法确定无头尸的实力,但是这般声势也绝对不是修为低下的。 最为奇特的是那一双手掌,黑红色犹如晶石凝结成角质层附着的手掌宛如心脏般律动,一呼一吸就像是这双手是活着的东西。 要是一般人肯定不识货,甚至不知道如何让这双手掌恢复一部分的实力。 但是尸魃宗是什么地方,他们最核心的功法就是培养出强大的炼尸,对传说中的尸魃也有部分见解神通。 因此在得到这具无头身躯之后就让尸魃的双手恢复活力。 “天地尸魃横炼神通宝术!” 随着术法的接引和四周大阵的响应,地尸上人的阴神渐渐融入面前的无头身躯。 这具身躯十分庞大,就算没有头颅也好似一尊铁塔。 可惜得到尸魃双手的人不懂得如何运用,靠着粗浅的邪气蕴养,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让手掌苏醒。 “嗡!” 幽幽烛火霎时熄灭。 沐浴煞气走出灵宝玄棺的高大身躯站在天尸上人的面前。 嗡声从腹中传来,那是扎根存活下来的喜悦:“师兄,我成功了!” 地尸上人的声音传来,他惊喜后发现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这具身躯强悍的不像巅峰大宗师,但是也不是元婴真君。 “为什么我还不是元婴真君的实力?” “虽然你还不是元婴真君,但若是近身斗法,一般元婴真君的真罡也挡不住尸魃的攻伐手段,只要能护住你的阴神,还是拥有一战之力的。” 地尸上人大吼:“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要去报仇。” “师弟稍安勿躁,我的实力已臻至假婴,既然要报仇我们就要继续等,等到实力充足的时候。”天尸上人沉声说着。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要等我的实力达到元婴真君。”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地尸上人没有继续争辩而是躺回铜棺,接收着宗门养尸大脉的阴气,他能感觉到这具身躯还在变强,尸魃的手掌还在贪婪的吸收阴气。 棺材盖轰隆一声盖住。 高大的身影伸出手掌袖袍飞出一道道锁链将铜棺锁住。 “师弟啊你就好好睡一觉吧。” …… 云海席卷。 涂山君踏云站在一人的身旁。 冷声说道:“自我来到这里你就早早的等候,是谁派你来的?”说话间神识如丝将那身披长袍带着兜帽的人影锁住。 元婴真君的威压更是化作一只大手,将之牢牢攥紧。 黑袍人猛然回头看向涂山君又赶忙低头说道:“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涂山君微微皱眉。 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位,更不用说他的主人。不过,能让巅峰大宗师甘愿俯首的修士,估计本身的修为就不低。 “我家主人在幽冥地深处。” (本章完) 477、幽主 涂山君神色一凝。 幽冥地深处的元婴真君。 他也是在突破元婴境界才能微弱感应到。现在回想起来,那气息不像是他以强大神识感应到的,倒像是对方故意外放的一种信号。 幽冥地能这么安稳,应当是承了那位的情。 寻常修士不知道,那些站在小荒域牌桌上的元婴真君该是知道的很清楚。 不知那真君为何要派人来请他。 涂山君倒是没有太大的疑虑。 入魔血元的法力足够支撑他与小荒域任何一位元婴真君斗法,想要埋伏他至少也得两位以上甚至三位元婴才保险。 仔细思索一番,还是觉得前去见一见。 “前面带路。” 黑袍修士赶忙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露出毛茸茸的爪子。 涂山君见怪不怪施展遁光隐于云层。 幽冥地十分广阔,越是靠近中心地界看到活物活动的踪迹就越少。大黑山是外属,所以还有不少寻常凡人定居并且造国称社稷。 直到越过一层磅礴的灰雾。 在云海上方浮现出一座通体雪白的高塔。高塔看起来分外虚幻,有几分海市蜃楼的模样,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 “我家主人就在通天塔中等待真君。” 涂山君一眼就看出这白塔是件不可多得的灵宝,与大阵相合,如果没有人领进门来,就是在外头转悠上几年也找不到门路。 既是强大的灵宝当然要小心对待,涂山君掐了个法诀将识海里的魔头悄悄扔出去,转头吩咐了几句,这才跟着黑袍修士靠近白塔。 塔尖。 是一方园林,一尘不染。 高悬的白塔俯瞰去。 大地匍匐在脚下,头顶便是湛蓝的天空,微风从身边吹拂过去,撩起衣袖和长袍的边缘,让人感觉分外的惬意。 “咳咳。” 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传入耳边,涂山君的眉头皱起。 倒不是元婴老怪的下马威,而是这沉重的咳嗽声让他听出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 “冒昧请道友前来。” 走进腾空阁楼,斗角高檐婉转,面前矮桌正是涂山君最喜欢的样式,上面也没有残局或是黑白的棋子,而是一壶酒和两只酒盏。 说话的元婴真君一袭琉璃磁瓦白袍。 赤脚站在阁楼的毛毯上,用一块看不出材料的白绢捂着嘴,掩盖自己的咳嗽。 甫一见面涂山君就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宁静气息。 面容方正脸颊消瘦,枯槁的头发被白色的玉冠扎起,没有蓄须,倒是眉毛斑白,也不是银白而是苍白。 面容浮现着不正常的红润。 唯独嘴唇殷红好似那涌上来的气血最多也只能聚集到这里。 涂山君略有诧异。 他以为幽冥地的主人可能是积年老鬼,没想到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修士,而且这位修士的气息还分外平和中正,完全是玄门正宗的高修模样。 自从被景老怪骗过涂山君就对这些元婴老怪抱有不低的警惕,别说对方看起来是位玄门高修,就是真的,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在下尊魂,见过道友。”涂山君微微拱手。 “本家俗名我早就忘了,道友就称呼我‘太乙’吧。”太乙真君笑呵呵的说道,说话的时候做了个请的手势:“尊魂道友请坐。” 涂山君也没有矫情,盘坐在毛毯上。 太乙真君也坐下,一旁的黑袍修士将身上的黑袍一卷化作屏障将天空上的风遮挡,然后那毛茸茸的身躯在空中一滚,成了一只毛色泛黄的土狗倚靠在桌角边。 耷拉着耳朵,前爪搭起来,眯着眼睛往太乙真君的腿边缩。 太乙真君笑呵呵的将兜里的瓜子掏出来拨开壳,随后将瓜子喂给它,注意到涂山君的目光,说道:“阿福不喜欢出门,应该没有冒犯到道友吧?” “没有。”涂山君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酒壶。 他惯是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更不会多在意是否多了一只土狗,只觉得还好不是叫旺财,不然的话这就是他见到的不知道第几只叫旺财的狗。 “咳……咳。” 太乙真君继续说道:“听说道友好酒,不如尝尝我这手艺?” 说着自己先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醇香当即在口腔炸开,那股子灵气上涌的后劲儿更是一层接着一层。 “好酒!” 涂山君放下酒盏。 这灵酒的酿造水平比古仙楼还要高出不少。管中窥豹如果不是天才,就是有不弱的传承才能酿造出这种灵物。 修仙界也并不是只有打打杀杀的活儿计,斗法这种事儿没有天赋也是不成的。 更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天赋。 很多法诀别人练上一边就学会,自己却要学上百次千次,天然落后于人。 然而,勤学苦练之后却又因为自己没有那般敏锐的心思施展的很呆板,这怎么看都不是适合与人斗法,这时候就可以发掘发掘其他的天赋。 比如那么多可以任选的修仙百艺。 若是能对其中一个技艺感兴趣,说不定能够在此道上一日千里。到时候再用百艺的成品兑换修行所用的资源反哺自身的修为,自给自足。 对于修士来说修行是修行,斗法其实只是护道的手段,修仙百艺同样是修行的手段,本质上没有高低之分。 只要能够体悟属于自己的道,那就是在修行。 只不过,人在修行界身不由己,总要学点压箱底的斗法手段防身,不然就需要强大的护法者,大宗门就会给炼丹师配备护法。 太乙真君剥壳剥的十分仔细,一人一狗也像是早就培养出默契,在这夕阳下落的黄昏时分看起来分外的温馨。 土狗很安静,将头埋起来,根本看不出巅峰大宗师的气势。 “道友请我来,应该不只是喝酒吧?” “不单纯是。” “我已听说道友在阳城的事迹,猜到道友的手中有前往元央域的钥匙,于是想从道友的手中购买。” 太乙真君淡声的说着:“在下没有百亿灵石,倒是有一些价值连城的材料宝物,任凭道友挑选,如果道友能与在下同行的话宝物另算。” “同行?” “我观道友非池中之物,定然不会选择在小荒域虚废一生,不如与在下一同前往元央域,到时候还能博一博机缘。” 太乙真君的笑容很奇怪,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涂山君神色凛然以待。 如果说除去万法宗有可能知道自己以前的些许跟脚外,幽冥地的太乙真君显然知道的会更多,因为大黑山就在幽冥地的外围。 只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说出那段往事,反而是询问涂山君要不要离开荒域。 “太乙道友不问万法宗的两位道友。”涂山君愈发沉得住气,猩红的双眼直视对方,嘴角也不由得浮现笑容。 “哈哈……哈。” “道友是聪明人,该是猜到一些事。我并不想他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如果说整个小荒域我唯一能信过的人那就是你了,涂山道友。” “你果然知道。” 太乙真君点了点头:“涂山道友在大黑山凝聚香火愿力的声势太过浩大,在下自然有所知。” “你不怕我出手夺伱性命,你现在这副重伤的状态可挡不住我。”涂山君平视而来,说的也十分平淡,周身威压气机更是点滴都没有外放。 “你不会。”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看来道友对我颇有了解。” 太乙真君宠溺的摸了摸身旁土狗的脑袋,温和的说道:“我苏醒的比较晚,知道的事情并不多,都是从阿福那里听说了有关于道友的事迹。” “道友能出起什么价格?” “灵丹妙药、功法传承、极品灵宝……,在下都是没有的。” “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各种神异材料。”太乙真君还真的转动自己的储物戒指取出不少涂山君看不出跟脚的好东西。 涂山君扫了一眼并没有动心,而是询问道:“道友能拿出这么多炼器宝材,想必懂炼器,不知道道友的炼器水平如何?” “尚好,一般的法宝都能炼制,如果准备好并且状态完好的话,愿意花费上十几年的功夫也能炼制出灵宝来,这座蜃楼便是出自在下之手。” 听到这涂山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现在他最缺的就是炼器的经验。 尊魂幡只能将一般的法器或是材料熔炼成煞气吸收掉,那些强大的法宝就需要他自己先给炼化,然后再让本体魂幡吸收,这可让涂山君分外苦恼。 但是这么宝贵的经验,对方估计不愿意给。 涂山君开口道:“如果道友能将炼器心得书写成一本秘籍,我愿意用元央域的钥匙兑换,前提是道友愿意不做保留,并且尽可能的详尽。” “这……”太乙真君沉吟蹙眉,涂山君的这个条件属实让他为难起来。 能炼制灵宝的炼器心得其价值甚至可以当作大宗门的底蕴宝物。 虽说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不过太乙真君好像并不是因为价值不对等的关系。 “涂山道友啊,不是在下小气而是炼器心得关系到在下传承……” 涂山君微微摆手:“道友不用急着回答,我在小荒域还有事要办,到时候离开的时候说不定还要询问道友明细。” (本章完) 478、取忆 涂山君离去的时候是阿福将他送出来。 阿福依旧耷拉耳朵,将脑袋埋进袍子里。 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涂山君即将施展遁术离开的时候才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目送着涂山君化作遁光离去,阿福叹了一口气。 随后摇了摇头继续耷拉着脑袋扎进灰雾。 这层雾气实际上是一座庞大的阵法,配合中心区域的灵宝,一般的元婴真君没有法门也进不来。 “送走那位了?” 坐在矮桌前的太乙真君笑呵呵的询问,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捂嘴撤开手中的白绢清晰可见鲜血的痕迹。 变做土狗的阿福蜷缩在毛毯倚靠在太乙真君的腿边,短吻开合:“主人,要不就把炼器的心得传给他吧,那本就是主人的东西。” 太乙真君摸了摸土狗的脑袋,微微摇头道:“未立宗门之前我不能擅自将传承泄露出去。” 接着又笑起来,没有因为交换失败而不高兴,淡然的说道:“没有那件宝物,我们也能离开小荒域,待的太久、太久,对未来没有好处。” “可是没有那件宝物的话,穿越境域就会展露踪迹……” “不如与万法宗、合欢宗交涉一番?” “算了吧。” 太乙真君沉思半响没有继续纷说,而是看向远方的夕阳,安静的抚摸着土狗的脑袋,阿福则蜷缩自己的身躯往太乙真君的身旁靠了靠。 黄昏。 涂山君返回了阳城。 成为元婴真君之后时间好像一下子缩短了,往常就是巅峰大宗师去大黑山也得半个时辰,要是遁术慢些怕是要一个时辰。 大型灵舟的大抵要数个月才成,修至元婴之后,消耗的法力更少遁速更快,也让他在黄昏未歇之前从幽冥地深处返回阳城。 刚返回地下熔炉涂山君就将铁靴脱了去,赤脚踩在砖石铺就的火焰之地上,这样做的话,他能感受到地底火焰的温度变化,更方便操控。 身旁的魔头宛如小厮般弯腰低眉捧着涂山君脱下来的铁靴。 别看它现在低眉顺眼,实际上刚才就趁着涂山君赴约的时候又逃跑了一次,也就是有森白圈子套在脖子上,捏个法诀让它乖乖滚回来,不然的话估计已经跑的没了踪迹。 这魔头放出去可不得了,吸收魔气吞吃魂魄就愈发强大,一旦让它吃的足够多,那对于苍生确实是浩劫。 仔细一想,涂山君发现自己也很像魔头。 吸收煞气收取阴神,提升魂幡本体的同时还能让在外行走的主魂变强,这要是和别人说来,怕是也要被打上魔头的标签。 就是不知道尊魂幡能否收取魔头,如果能,那收取的魔头是阴神还是会如景老怪那样炼化成庞大煞气。 要是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这世上的魔头可一点都不少。 瞥了一眼身形不足五尺的圆滚魔头。 魔头顿时打了个哆嗦。 神色更加恭敬,脑袋也埋的越低,生怕涂山君再看它一眼,它可清楚尊魂幡的威能,要是上了魂幡,就再也没有自由可言。 扫开面前上方横梁垂下的符纸,涂山君将尊魂幡立在静室,让魔头在外看顾。 拆分龙纹变婴丹,在魂幡环境模拟炼丹环境。 带着魔头入幡容易让它留在魂幡里出不去只能扔在外面,也就是那门保护阴神的宝物强大,不然涂山君也不放心让巅峰大宗师的魔头滞留在外。 落败的各宗门也没忘记送来阴神恶鬼,时不时也能见到被镇压的入魔修士。 多数都被魔气侵染的没了神智,少数还清醒的闻讯一番发现是作恶多端的真魔头,索性让圈养的魔头吸收魔气然后再丢进魂幡里。 这两月的功夫过去,倒也让魂幡再多三出位金丹阴神。 也不知道是御灵宗没被问责还是各大宗门都想到偷懒的办法,送来的阴神那是要多差就有多差,后来渐渐的连没有入阶的邪祟都送来。 涂山君来者不拒。 魂幡需要这些阴神填充,也就不管他们送来的是什么强度的阴神,只要他们送来和数目相等的就行。 其中血煞宗和灵门都有送来阴神。 惹得涂山君露出讥讽笑容。 这两个宗门倒是识趣的很啊。 如果他们不送来阴神恶鬼,涂山君就先用这个借口截杀一批血煞宗和灵门的弟子、长老,就是万法宗和合欢宗的元婴真君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没想到他们这么识相,在明知道涂山君有意针对他们的情况下,还能忍气吞声的送来阴神。 不过涂山君没有收取他们送来的阴神恶鬼入幡,全都给魔头吞吃了,万一有什么后招儿他们也只能施加在魔头的身上而不会影响他。 魔头不知道内里的门道还乐呵呵的吞吃阴神。 除了这两家之外,其他的魔道宗门倒是老实的很,合欢宗还给他送来金丹女修被涂山君赶了回去。 他需要阴神不假,这无冤无仇的情况下总不能杀人取魂。 至于合欢宗双修的法子,涂山君也不适应。 合欢宗能做大不仅仅是实力强大,更是因为双修法门的高超。 一般的练气修士花费灵石都能在合欢宗找到合适的女修,女修主导双修的法门,事后还有些许修为的增益。 并不是说合欢宗就是邪魔外道。 专攻采阴补阳,又或是采阳补阴的极致功法。 那样的功法也不是没有。 但是在生意场上用那样的功法,不仅是赶客人,说不得还会惹得其他修士动手追杀,殊不知那么多的淫贼都死在仇家的围攻之下。 合欢宗还要给他送双修的道法术式,涂山君接了术法顺便将人都赶走。 他这是元婴真君的身躯,且元阳一次未泄,一般的金丹女修与他双修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涂山君对修行又有一种执念,总觉得要维持童子之身才是极好的。 两个月后。 惊鸿离去的时候来过信儿。 那时候涂山君并未出关。 就是出关接到信也不用他去送。 万法宗有万法宗的渠道,而大黑山的三百多修士同样跟着惊鸿离去。 涂山君没有厚此薄彼,早早将另外的两个储物袋送去惊鸿哪儿,不好忘了跟在惊鸿身边的龙儿和夜灵,这两位多年来尽心尽力劳苦功高。 又三年。 涂山君查看魂幡的阴神数量已临近百万。 其中大部分都是未入阶的融合邪祟,练气又占了另一部分,筑基的阴神快到两千之数,金丹阴神也有不少的增加,如今已达二十五位。 魔头供应最多的是白骨寺的那群和尚。 也不知道是他们白骨寺盛产魔头,还是早年抓的魔头多,这么快就把欠下的还上去。 涂山君没有深究,说起来他和白骨寺还有些许的渊源。 不过,这些许的因果都在那场斗法中烟消云散。 青云观也一样。 这两年亏得盈月金丹液,魂幡阴神的修为小有提升,但是他依旧不敢将丹药给那几位吃,他就怕吃了丹药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尽管其他的阴神都提前试过丹,并无其他影响。就算真的有影响也能使用煞气重新凝聚他们的阴神。 涂山君依旧犹豫着。 好消息就是这两年过去,吞吃阴神和魔气的魔头成长起来了,上一回吞吃阴神已经获得了对方全部的记忆,这让涂山君很高兴。 踏足静室。 密布的阵法符箓封锁着一位金丹阴神。 看到涂山君走近,金丹阴神抬起头冷笑一声说道:“吞魂魔君,你想知道的事情就在我的脑袋里面,可惜你永远也拿不到。” “自信是好事。”涂山君神色平静,他不会因为此人的挑衅而动怒,留着他们比收他们入幡更好,因为他们知道灵魔宗的打算。 “过来。” 淡然的呼喊了一声。 身形五尺圆滚的魔头迅速出现在涂山君的身旁,猩红的眼珠子在低垂的头颅下打量着那被封锁的金丹阴神,咕噜一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被魔头盯着的金丹宗师神色微变,他不知道老魔头又想出什么法子折磨他们,但是在禁制的封锁下就是他想说出来也做不到。 正因如此他才劝吞魂魔君给他个痛快。 但是今天他的心中生出一模不好的意味,那是对危机的悸动感。 以往不管他骂的多难听都无法让这赤发魔头有丝毫神色变化,今天却完全不一样,躬身在大魔头身旁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个修士。 “那是什么东西?” 涂山君显然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没有那种为别人解答自己计划的恶趣味,有时候说的太多反而会耽误正事,挥了挥手道:“去吧,吞了他,拿到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魔头早就急不可耐,在得到涂山君的命令后当即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去。 “魔头。” “啊!” “你竟圈养魔头,伱一定不得好死……” 惊愕过后,金丹宗师在嘶吼和痛苦中被魔头囫囵吞了下去,阴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团成一个圆滚将魔头的肚子胀起。 “诅咒我的人很多,也不差你这一个,至于我得不得好死,就不需要道友的关心了。” 眼珠子转动,魔头叩首道:“老爷,小的需要消化一番。” 许久没见涂山君的回应,魔头不由得抬起缝隙,正迎上涂山君的冷漠的哂笑:“你乖乖说来,否则我就要亲自动手拿了。” 见状魔头赶忙磕头:“老爷饶命啊,小的这就说,这就说。” “算了,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你说的,我不放心啊!” (本章完) 479、旧事 涂山君大手摁在魔头的脑袋上。 正要施展搜魂术。 魔焰顺着他的手臂燃烧起来,霎时将涂山君整个包裹,然而站在魔焰里的涂山君神色冷漠,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正要挣扎的魔头。 魔头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那双黑色眼底猩红瞳孔的赤发老魔。 它的身躯微微发抖。 这般威压根本不像是它最先想的那样。 魔头以前就知道涂山君的实力强大,却没有想到强到这个样子,就连吞吃了那么多魔气和阴神的它都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在这样眼神注视下它感觉一阵战栗。 青灰色的鬼手明明很轻,却好似山岳般死死压住它,让它连抬头都是一种奢望。 五指更像是铁箍,比它脖子上的宝物箍的还紧。 魔头甚至看到了下一息的事情,它的脑袋会和其他的金丹宗师一样攒成肉饼,红白迸裂珠玉四溅,然后它就会被扔进魂幡里。 直到那高大的身影传来淡漠的声音,让魔头一下子清醒过来:“你以为你的成长很快吗,那都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伱,就能拿回来。” “搜魂!” 神识如钢针穿刺了识海神识。 更像是一只大手将它的脑浆子团成一团然后在里面寻找着什么,这根本不是人应该承受的苦难,说的也对,它本也不是人。 但只要是拥有神智的生灵都痛恨此类术法。 饶是它这样汲取魔气的魔头也难忍搜魂的苦痛。 “找到了。” 耳边响起的是老魔头的声音。 这反而让已经陷入挣扎的魔头清醒几分,本能的运用阴神抵挡识海的入侵,不抵挡还好,这一抵挡让它的眼球差点从眼眶中蹿出来。 “呃……” 涂山君可不会管魔头感受如何,他终于在魔头的识海中翻找到了那位金丹宗师的记忆。 …… 灵门是小荒域顶尖宗门比较神秘的,说是属于魔道实际上修行的道法却不是魔功,这样的功法不会对修行者造成太深的影响。 那是一处偏远的地方。 看不清细致的东西。 只知道天空是淡绿色,大地犹如澄澈的湖面。 他在那片大地自由自在的奔跑。 他叫宋鸣云,是家里十分出息的孩子,不仅仅拥有不错的灵根更在宗门的考核中名列前茅。听说这一次有祖师坐镇,会亲自挑选弟子培养传承。 作为前列的出色弟子他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金丹真人的徒弟。 从此之后他在宗门中就顺风顺水起来,就是他很少再回家了,以前是两年三年回去一次,后来则是十年八年才回去一次,更有甚二十年三十年。 家里因为他成为仙师的关系水涨船高,直到爹娘离世他就再也没有回去一次,也没有过问过家族的事情,专心修行追寻长生大道。 后来,他修至练气大圆满即将面对筑基劫难。 虽然修行界没有将筑基劫纳入体系之中,但是师长前辈都会提前告知有关于此方的事情,让他们不用紧张,这不过是寻常的磨练而已,与金丹劫相比不值一提。 说是这么说,同门的兄弟姐妹还是有不少人死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他的修行扎实,他修成了筑基。 那一年他三十四岁,中规中矩。 涂山君面色平静的继续施展术法。 使用搜魂术看到的就像是动起来的连环画,只不过这样的画面是局限的视角进行的。他的耐心很足并没有因为这些琐事就迅速的掠过。 五十五岁那年,宋鸣云明显感觉到自己修行开始变慢,像是在缓慢的积累,而这样的积累有可能要持续百年之久,又或是二百年。 他等不了二百年。 就像很多练气士都会选择在六十岁前冲击境界。过了六十岁,气血会断崖式的下降,对身躯的把控也不会像最开始的那么精细。 筑基修士同样如此。 后来他发现,身旁许多师兄弟好像并没有被修为所阻,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都是师兄弟的沉默,以及无言的叹息,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什么。 无奈知悉他向师父寻求能快速进展实力的办法。 他还记得那一天,师父背对着他,满是沉重的说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借了别人的壳子苟延残喘下来,其实有时候我早就在想,应不应该要继续那么做。” “因为你们根本不用背负那莫须有的传承,以及所谓的宗门责任。那宗门,千年前就已经灭了,就像是为师,一样都是从师父那里知道宗门。” “不过鸣云啊,你真的想修行更高深的道法,追寻长生之道吗?那般传承一旦背起来,可就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当师父转过身来时,宋鸣云感觉平常宛如老好人般的师父展现宗师的强大气度,那神色才应该是他向往的修行者,那样的实力也是他渴望的。 不出意外他答应下来,然后就是一段尘封起来的历史。 “灵魔纳生术。” “说我在圈养魔头,你们不也在修行魔功吗。” 涂山君神色平淡的呢喃。 这门功法的主旨就是模仿魔头吸纳魔气提升实力的办法,让他们也能借之快速提升实力,只不过修行的越深对生机的需求就会越重。 直到最后那些普通的动植物无法承受,需要将受术者拔高。 涂山君毫不怀疑,利用这种功法修行出来的大修士不会及时的停止,因为欲望只会随着修为的强大而继续膨胀。 要说创出这门功法的大能也确实很天才,既然是生机也是一种气,那就将这种气利用起来。毕竟,修士,以前也统称为练气士。 灵魔宗的历史讲解的并不多,宋鸣云的师父讲的更多的则是如何复宗。说是在阳城的地下埋葬着宗门的宝藏,只要能将之挖掘出来就能轻而易举的恢复原来的宗门。 在他得到灵魔宗传承的同时也被设下神魂禁制,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有关于灵魔宗的事情。 渗透了灵门的高层们会将资源倾斜过来让他提升实力。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白送的,他需要为复宗做出贡献。 这显然是个极好的买卖,不管能不能复宗,早早就拿到好处,能提升自身的修为。 灵魔宗的复宗并不是空谈,他们已经将灵门渗透成个空壳子。 可是他们犯了个错误。 原来灵魔宗的那票人依旧保持着传承,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涂山君遇到的无面鬼,灵门的弟子尽管拥有一些传承,却有隔阂存在。 这种天然就带着裂痕的组织是没有办法持续壮大下去的,要么一方吞并另一方,要么就是彻底分道扬镳。 百二十年宋鸣云就冲上筑基巅峰。 宗门为他寻找结丹灵物,应对即将到来的金丹劫。 背靠诺大的宗门,只要不是自己的心境出现大问题,一般的金丹劫都被宗门消弭大部分,剩下的无法对他造成冲击。 修成金丹之后他知道的事情才多起来,纳生术的后续道术传承、灵魔宗对大黑山的布置、外派出去到指定的地点寻找金丹真人、暗中帮助血煞宗壮大……。 太多事情都不好细说,都在宋鸣云的经历中。 “原来如此。”涂山君顿时了然曾经大黑山的往事,要不是奸细出手破坏大阵的阵基,就是那件羽扇宝物也无法短时间内破开大阵。 宋鸣云知道的不多,但是靠着这些信息就能大致推出许多事情。大黑山的谋划既然都是为打开阳城地下的宝库而做着准备,如此说来这东西就是关键。 涂山君张开手掌,经过景老怪点化的印玺浮现。 惊鸿显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不过,也不知道是灵魔宗放弃了这一途,还是万法宗对徒弟的保护很好,他们始终没有得手。 这也让涂山君对自己当年的安排十分满意,他直到阳城的处境,再让惊鸿去阳城避难反而会被一网打尽,这才选择更加强大的万法宗。 当年丁邪曾经跟他谈及过这方面的事情,他知道以惊鸿的天赋和万法宗的培养,很快就能离开小荒域前往域外上宗。 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前半生和灵魔宗纠缠不少,没想到他们的目的仅仅是复宗,而复宗计划的波及则有可能是整个小荒域。 要不是涂山君进阶元婴真君,更添几分炼丹的把握,一旦等到陨炎真人寿命耗尽,到时候将会是一场席卷整个小荒域的正魔大战。 涂山君笑了几声。 他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更不觉得这是什么功劳,只觉得实在让人无奈。 因为他挡了别人的路。 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多的事情。 原来当年得到灵魔宗传承的时候,就注定要和灵魔宗的人做过一场。 “要不是得到灵魔宗的部分传承,我们估计不会有此番因果纠缠。” “可是这代价太大了。” 猛的攥紧了手掌,黑印顿时消失不见,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无法言喻的狰狞,灵魔宗的复宗计划直接间接的害死了很多他在乎的人。 眉头皱起,涂山君轻咦一声,他在宋鸣云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黑印,好像不仅仅是开启灵魔宗地下宝物的钥匙。 (本章完) 480、传承 这样的修为在万法宗都没有多少,在灵魔宗又怎么可能是可有可无的炮灰角色呢。 宋鸣云本就已经是为数不多的高层修士了。 于真正的核心而言有点差距,却也没有太多。 黑印是进入灵魔宗遗址的钥匙,而灵魔宗的原址就建造在一座大能的传承上,也许用这件法宝不仅仅能打开原址宝物,也能撬开一部分传承。 不然的话,灵魔宗的那些修士不会这么执着于黑印,还派遣修士潜入小洞天寻找。他们也不知道小洞天有两个老不死用别的办法让自己活着,进洞天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灵魔宗的宝物,取出就能复宗?” 涂山君不信。 不管是什么强大的功法传承、底蕴灵宝,都需要时间沉淀。这样的话说出来,多半是忽悠后继的传承者,让他们不要丢掉复宗的希望。 但是如果黑印真的对打开大能传承有帮助的话,那对于涂山君而言是一幢好事。这样陨炎真人就能顺势拿到心心念念的传承。 收回青灰色的手掌。 魔头当即跌倒在地上,它想喊出来,却根本无法发出声,神魂上的痛苦让它只能无声的哀嚎着。好在这样犹如刑法的道法持续的时间不长,不然它会重新变得痴傻。 看向涂山君的目光更是多了畏惧。 这人实力强大不说,就连心肠都是石头铁块做的,它想用魔气影响都影响不了。感觉自己不是在引诱别人入魔,反倒像是在搬动山岳。 涂山君没有理会魔头的小动作,论及对情绪的掌控。 魔头的那点邪魔外道根本比不上他的折情术。要不是留着魔头还有用处,这东西他断然不会养在身边。 一脚将地上躺尸的魔头卷起,涂山君冷硬的说:“莫要继续装死,跟我去走一遭。”说着也不管魔头什么反应将之顺手一抓,团成黑气扔进识海。 涂山君走进另一间静室,看着被符箓镇压的金丹阴神说道:“你师弟将什么都说了,说了灵魔宗的计划,说了阳城地下……” “不可能!” “禁制不允许他说出这些。”大宗师的阴神咆哮着扯动符箓冲到涂山君的面前,可惜在距离涂山君只有半尺的时候就被死死的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还告诉了我开启遗址的钥匙。”涂山君拿出黑印。 这时候,神情错愕的大宗师已经对涂山君说的深信不疑,他明白,就是师弟什么都没说,眼前的这个人也已经破开禁制知道了很多。 金丹中期的宗师知道的不多,也绝对不少。 有那些信息就足够了。 涂山君收起黑印转身离开。 他并不是来羞辱灵门的金丹宗师,更不是来套取情报,他是来确认自己知道的情报是真是假,会不会是魔头伪造出来的。 魔头的记忆也有可能说谎。 灵门的大宗师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事情。他就是说谎也绝对想不到涂山君圈养了一只能吞人记忆的魔头,这才需要确认他的反应。 走出静室涂山君激发传音符。 “大能传承?” 传音符的另一头传来陨炎真人略显诧异的语气,他不知道怎么三年过去涂山君反而旧事重提,不过陨炎真人并没有在传音符中细说。 丹阁顶楼的藤椅上涂山君放下玉简。 他没有先问关心的那件事,反倒是问道:“前辈可认识幽冥地深处的那位?” “幽冥地深处的那位元婴真君。” “听说过,没见过。” “老夫也不去那地儿,元婴真君都不好惹。” “你怎么想起来问那个人的事情,难道他和传承有关?”陨炎真人的话让涂山君想起还有正事没有说,幽冥地的那位不急着应付。 随后看向陨炎真人说道:“我刚从灵门的金丹宗师的记忆中看到了有关于灵魔宗的事情。” 陨炎真人的神色诧异,他第一时间想到搜魂术,不过搜魂术也有不小的限制。他也和灵魔宗的余孽打过交道,那些人不像是会这么容易被搜魂的人。 也许涂山君有什么特殊的神通。 陨炎真人笑道:“这和大能传承有什么关系?不过,山君你倒是选了个好时候,老夫距离拿到传承应该不远。” 陨炎不知道涂山君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既然涂山君重新对大能传承感兴趣,他也愿意让出来,两人共同钻研传承就是,也不用争抢。 其实原本陨炎真人想让涂山君拿走传承,他已经在这里待的太久,不像继续被这份传承拴住。与其空耗寿命,不如等丹成之后就去元央域寻找机会。 涂山君摇了摇头将灵魔宗的复宗计划说清楚。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陨炎真人越听越是心惊:“伱是说,他们想等老夫死,然后趁着血煞宗对阳城动手的时候侵入阳城的地下原址,将他们宗门的宝物取出,以达到复宗的目的。” “没错,我估计他们也没有想到,原先不被人看好的地盘被道友看中,并且建造大阵经营大城,而道友的实力他们几经试探决定放弃正面进攻。” “就是没有预料到道友的寿命会这么长。”涂山君笑着说道。 灵魔宗的人也许知道陨炎的些许底蕴也预料到一些,就是没想到寿命的长短。因为一般的金丹真人将练气和筑基的寿命加起来也最多活五六百年。 陨炎真人活了八百年,至今还活着。 看现在的样子依然精神矍铄,再活十几年该是不成问题。 这也让涂山君感叹,神异血脉的优势确实很大,至少一般修士不敢这样耗。 “可是,这也和……”陨炎真人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但是这些事情和大能传承好像没有瓜葛,都是陈年旧事和灵魔宗余孽的活动。 若是涂山君想报仇的话陨炎真人也会出手,这也算他们共同的对手。 这些对手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当年试探的打了一场就再也没敢出手,光凭这个也知道他们成不了气候。 涂山君放下酒盏,沉吟道:“我手中有开启灵魔宗遗址的钥匙。”翻手将识海里的黑印取出,黑色的印玺在他的手中滴溜溜的转动。 看到黑色印玺的瞬间陨炎真人差点掀翻桌角站起身来。 指着黑印,激动的说道:“这、这……这。” “这东西像一把钥匙。” 涂山君也没有想到,大黑山印玺能让一向沉稳平静的老人家这样激动。 “钥匙?” “开启核心传承之地的钥匙!” 陨炎真人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方印玺,和涂山君手里的不同,这一方印玺像是一件拙劣的仿品,又像是高修炼制的一次性符宝。 “这是?!” “指点老夫的高人赠送的宝物说是能开启传承之地。” 陨炎真人将手掌凑近,将两方印玺细细的比对,他的眼中迸发神光,这两件东西确实很像,却依旧存在细小的差距。 他手中的是仿品,涂山君手中的是正品。 涂山君诧异的同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怪不得陨炎真人能在这里耗如此之久,原来他的手中本来就有开启传承所用的钥匙。 …… 传承之地就在阳城的灵脉之下。 要不是陨炎真人为他领路,涂山君也找不到灵脉下的这处地方,这地方不像是真实的坐落扎根于地,反倒像是位于夹缝里。 如果真要说和什么类似,应该是洞天。 踏入传承地的第一感觉是雾蒙蒙的。 天空灰暗,大地也略显残破。 远近横着断壁残垣,隐约间能看出原先宫殿存活的模样。这方天地是狭窄的,也不像真实存在的,就像是倒影出来的阵法幻术。 运转灵官法眼将面前的虚幻破除,就看到一处长长的阶梯,那阶梯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依托着高耸的山。 山直入云层。 阶梯上刻画着犹如小孩儿涂鸦的图画。 涂山君将目光挪过来看向陨炎真人。 对这里最熟悉的应该是陨炎真人才是,他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自己费力去解此地主人布下的谜题。 也许是看出了涂山君眼中的疑惑,陨炎真人解释道:“这里和别处的传承不一样,每一阶都记载着此地主人对应阶段修行的功法术式,以及当时的感悟和后来修行有成的批注。” “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却又不是好东西,一旦陷入学习道术的怪圈里,就没办法从这一道道的考验走出来。”陨炎真人如是解释到。 “一共多少道台阶?” “一千零一道。” “前辈走到了多少道?” “九百九十八。” 涂山君迈步上前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陨炎真人则露出笑容,他故意没告诉涂山君自己通过考验总结的办法,就是想先让涂山君知道大能的考验,不要不将大能传承放在眼里。 谁料涂山君踏上阶梯并未久站,迅速往第二阶走去。 “这么快?果然天纵奇才!” 很快,陨炎真人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涂山君健步如飞,已经冲到九百阶。 这可是他八百年的积累。 直到涂山君站在一千阶,终于停下。 涂山君长叹,摇了摇头好似任命般站在原地良久,仰面看向不远处好似衔接天空的巨大青铜门,以及门上那处应该放置钥匙的凹槽。 别管什么凹槽不凹槽,陨炎真人站在九百九十八阶,陷入深深的怀疑:“是幻术吧?肯定是幻术。” “哈哈哈,是幻术啊!” 涂山君叹气不是他走不上去,而是他压根就没有经历什么考验,他就这么一路轻松走上来了。原本以为最后肯定会有考验,实际上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由此,他产生了个巨大的疑问:“我到底还是不是人?” 不管是不是,涂山君还是迈出那一步,取出印玺放置在青铜门的凹槽上,伴随着轰鸣声响起,这位于山巅与天接的巨大古门缓缓打开。 (本章完) 481、阎浮 青铜古门。 位于山巅与天空交接之处。 好似从天上垂下的天门,古朴厚重的大荒气息扑面而来。 古门的两扇好似是什么机关转动,不见往外开,也不见往内开,更像是卷曲起来,向着两边蜷缩。 紧接着,光芒涌出,将站在门口的涂山君包裹。 “核心传承之地打开了?”陨炎真人的身躯不自觉往前倾倒,他迅速抬脚。吃惊的发现原先的禁锢消失不见,更别提横栏在面前的考验。 不过短短的三层台阶,困了他不知道多少年。陨炎真人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样的办法踏上最高的平台,心中更是生出几分荒诞之感。 刺眼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青铜古门内里是什么,饶是涂山君元婴真君的双目一样被压制。就好像在这样相合的大阵之下,他成了当年的寻常凡人。 抬起双手的同时低头看去。 青灰色的手掌,筋骨经脉呈现不正常的颜色,涂山君知道,自己并不是变成原先的寻常凡人,只是因为传承地的压制让他的修为无法发挥。 刚才有慌张或是紧迫的急切吗?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修行所得的修为是一种融入自身的道,不管能不能使用它都在那里,就像是涂山君不会因为自己无法抽调法力激发术式而感觉紧张。 正想将黑山印玺取回,等他转眸过去才发现印玺与原先古门上的凹槽一并无踪。 陨炎真人走近,同样感觉自己的道行受到压制,神识也无法外放。 他现在最好奇的倒不是里面的传承了,而是涂山君是凭借什么样的积累,才跨越这困扰他数百年的大坎。 “山君,老夫本不该问……” 也许此事有关于涂山君的秘密,不过这般心理落差换一个修士来怕是已经从这高台栽倒下去。自己数百年之功,抵不过这半刻钟,甚至半刻钟都没到。 纵然是陨炎真人也难以遏制心中的失落。 这都不用细看都能发现。 涂山君低头,有时候他会错将自己当成人,而忘了身为魂幡的本体。不过他却没有什么不同的神色浮现,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情。 哪怕没有大能传承的提醒,他也明白。 “我没有接受考验。” “就这么走上了。”涂山君抬起头,神色平淡的说着,眼底的波澜也渐渐化作寂静,接着转头看向陨炎真人:“大能传承就在眼前,前辈何时取?” “你才是大能传承的天选之人!” “古往今来,肯定不只我一人知道此地的传承,他们都没有走上来,而你轻松的就走上来了,还手握叩关的法宝,这不用想都知道你就是他选中的。” 陨炎真人从来都信奉自己总结出的道律,因果成扣,顺天登阶。 修行事强求不得,须得顺其自然。 …… ‘天选?’ 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 直到笑的有些直不起腰,才扶着一旁的青铜古门站直身躯。 “那我们一同进入这传承之地吧。”收拾好心情,涂山君微笑着点头。 “好!” 陨炎真人同样点头,他守了那么多年的传承,现在有机会进去,他要是不进去看看这辈子都会后悔。 当即迈步往白光中走去。 光幕犹如水波涟漪,没有泛起太大的波纹。 越过古门白光,眼前豁然开朗。 星斗如幕。 在天空中绘制出一副璀璨却又极为简单的阵图。 在那阵图之下是晴朗的天空和绿茵大地,青草的芳香在微风吹拂的时候涌入鼻腔,混杂着淡淡泥土的味道。 两人身后的白光大门渐渐缩小直到最后闪烁。 山巅。 矮树。 那时一颗歪脖树。 树下放着三个蒲团,第二个蒲团上坐着一个背对两人的人。 那人一袭黑色的长袍,满头黑发披散下来,倒不像是不好好扎起来,而是扎头发的麻绳早就腐朽不见,就连身上的衣袍也像是干枯的树叶,一触即碎。 也就是没有灰尘落下将之遮盖,不然怕是看不清那到底是不是人。 涂山君的目光挪动看向第一个蒲团,那蒲团已然没有了神异的模样,不像是第三个蒲团,生机盎然。 在陨炎真人打量的时候,歪脖树浮现出阵阵白光,天空星斗阵图汇聚出一道人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那人影看不清样貌,只感觉浩瀚如渊,根本无法探寻对方的修为,直是注视着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道蕴,像是一种能影响人的气质。 “大能!” 陨炎真人呢喃了一声。 多年追寻终于在今日实现。 这种激动是无以言说的,更像是一种执念终于放下。 这一刻,好似积压了八百年的底蕴一朝爆发,呼出这口浊气的时候,陨炎真人的金丹出现一点细小的裂缝。 接着,这道裂缝包裹了整个浑圆金丹。 陨炎真人的气机不仅没有衰落反而再度攀升,双眸金色神光将他的双瞳炼成纯金色,呼的风起,阳炎火凤的金色火焰在他周身盘旋。 “不错、不错,这么多年,伱竟然以这种方法走上来。” “我原本以为你撑不到接受传承。”白色人影点头的同时发出赞扬的声音。尽管是一抹白光,涂山君还是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欣赏神色。 那目光同样从涂山君的身上掠过去,只不过那人影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是涂山君这个活生生的‘人’根本就没有站在他的眼前似的。 走上来? 走到哪儿? 是越过千层台阶跨过考验,还是碎裂金丹修至假婴,也许两者都有。陨炎真人无暇顾及,激动的心绪让他周身的气机产生不小的波动。 不过片刻功夫,就沉稳下来。 陨炎真人拱手执礼,沉声说道:“前辈谬赞,我是依仗着道友才登临。” 说着看向涂山君似乎想让他说些什么。 涂山君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刚才陨炎真人没有看到那白光人影的目光,所以并不知道。其实想来也很正常,哪有人能想到会这样。 眼见涂山君的目光坚毅,陨炎真人知道他劝说不了。 凡修士,能踏足金丹者无不是道心坚定之辈,不会因为他人的劝说而更改自己的道,这是一种成道的决心,也是支撑着他们行走的目的和动力。 强求反而不美。 只是这样对涂山君很不公平! 至少在陨炎真人的心中是这么想的。 法宝是涂山君的,得益于这件法宝他可以不用过那三关考验,这时候全让他把传承独吞了,岂不是对不住道友的帮助。 那光影没有看向涂山君,而是继续继续说道。 “本君阎浮,有感于前路道途艰难而兵解转世,留下传承之地三座,等待三位有缘人,分别继承本座的残道、三千阎浮法,以及最后的修仙路。” 说着指了指歪脖树和树下的三个蒲团。 第一个蒲团干枯,第二个蒲团坐着一个人,唯有第三个蒲团生机盎然且没有人占据。 “如今只剩下修仙路,继承残道则立时获得本君修出的残道法则,三千阎浮法则是本君修行以来所有的道术印法神通宝术,以及对这些神通宝术进一步的任用。” “修仙路。”阎浮光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本君对自己的路很自信,奈何寿命将尽,只能将前路留给有缘之人继承。” “能走过那一千零一条台阶,说明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本君将会为你搭设长生之桥架起修仙之路,使之保留你自身修行路的情况下融合为一。” 阎浮光影的神情严肃:“但是,那始终是本君的旧路,你能不能走出新的路,就不是本君能帮你的了。” “你,要接受传承吗?” 陨炎真人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上却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他没有低头,而是看向了歪脖树,接着又看向涂山君。 传承说的很明白,继承修仙路。 怪不得前两个都有人选择,最后一个却没有人选。 不是因为传承不厉害,相反,第三道传承应该是最厉害的。因为有大能的前路做保,只要自己不意外的身亡,那前路将会走的很顺。 涂山君沉声道:“前辈……。” 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相较于给出建议,他更喜欢等别人自己选择。然而,陨炎真人帮他不少,涂山君还是不自觉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 身形高大的陨炎真人点了点头。 炎神冠束发,不见半点狼狈。 他当然知道涂山君话语中的意思。 陨炎真人也没有没有表现出半点的软弱,似乎如往常一般淡然且强大。 他迈出一步,平静的说道: “可是,山君呐,我继承的这身血脉想要自由的飞起来,就需要修为的支撑,不然,就只能在犄角旮旯待着,数十年,几百年……。” 涂山君没有继续劝说,而是转而说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机缘就摆在眼前,前辈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确实应该当仁不让。” “不过我们还需要计议一番,其中细枝末节之处,总需要规划规划。” (本章完) 482、继道 “接受传承需要多长时间?” “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虽然光影没有看涂山君还是回答了涂山君的问题,这也让涂山君心中有数,他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来炼丹。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也许这个传承和香火洞天里的骗局一样。 是那些为求不死者留下的局。 “有风险吗?” “这世间哪里有万全确定的好事儿,纵然是最简单的修行都有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光影这时候终于看向涂山君,他好像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会有这么大的疑心病。 要是寻常的修士见到这般传承,怕不是早就扑上来,哪可能这么的冷静。 不仅仅这个奇怪的灵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陨炎真人的心境也未产多么大的波澜,就好像,那本来就是他早就深思熟虑好的事情。 道心之坚定让人高兴的同时也有几分不同的感慨。 “不如等我炼成丹药再做打算?”涂山君沉吟之后说到。 他对龙纹变婴丹的丹方已经了如指掌,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炼丹,两份材料总是能出一颗丹药。 到时候服下丹药就能晋升元婴之境。 元婴真君的阴神更坚韧,又有元婴傍身,接受传承肯定更快也更容易。 甚至,涂山君觉得以陨炎真人的才情,根本不需要接受别人的传承,哪怕那个人是传说中的大能。 等到元婴,说不定陨炎真人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光影不置可否,似乎也没有反对涂山君的提议。 陨炎真人向涂山君拱手笑道:“如果真是陷阱诡计,我也认了。以道友的实力即刻将我当场格杀,以免我的身躯受人驱使。” “如果我修成元婴真君,到时候会给道友增添不少的麻烦。” “所以,山君啊。” “我便厚颜占了这好处罢。”陨炎真人温和说道。 涂山君血色的瞳孔猛的一缩,原来陨炎真人早就已经考虑到了。没有传音入密,就这么大大方方说了出来,让涂山君在见势不对的时候为他兵解肉身。 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心性! 抱拳拱手道:“还请前辈放心。” …… “我愿继承修仙路。” 阎浮光影赞许道:“继承本君的修仙路,本君会尽可能的保留你的修行路,因为本君也不想你成为修行路的傀儡,你不是我,转世的我也不是我。” “伱是我的继道者,我也是我的继道者。” “这条路,总需要不一样的人来走,走出不一样的风景。” “还请大能前辈打开传承之地,让我道友能够安然的离去。” “门就在身后。” 回头看。 果不其然,柔和白光充斥的大门就在两人的身后。 陨炎真人将那枚符宝印玺交给涂山君,这才往前走去。 “请吧,本君的继道者。”阎浮光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开身后的路,显露出歪脖树下的第三只蒲团,生机盎然又一尘不染。 呼。 炎神袍撩至身前别在腰间,陨炎真人迈步向前,在蒲团上坐下。 坦然。 长久的寂静。 涂山君翻转着手中的那枚符宝,静静的注视着盘坐在蒲团上的陨炎真人,又看向一旁的阎浮光影:“前辈,还请把我的法宝还回来。” 阎浮光影并未消散,反而饶有兴趣的看向涂山君说道:“你倒是直接。”说话的同时张开手掌,黑山印玺在他的手中滴溜溜的转动着。 “这件法宝是开启传承之地的其中一枚钥匙,和你手中的符宝一样都是一次性的物品,但是有人竟然将符宝炼进香火道的器物中。” “说起来,很多年前,倒是也有一个化神小辈拿着这样的器物来到传承之地。” “他拿走了本君修行出的残道道则,可惜他受伤了,所以本君为他指点了一条明路,利用那座大阵应该可以帮他修复伤势。” “这门器物怎么会到你的手中呢?”阎浮光影露出一丝人性化的疑惑。 涂山君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死了,死在那个小洞天里,那大阵在结合香火道种之后出现了巨大的问题,他将阴神斩出融合香火神躯诞生一个精怪。” “而他的仆从妖龙趁机窃取道种的果实,借助道树活了四千多年。” “前不久,妖龙也死了,被万法宗的修士杀死。” “那个新诞生的精怪呢?” “我杀了。” “那真可惜。” 涂山君的眼中精光乍现,声音依旧是平淡的:“他都成精了,你没有成精吗?” 阎浮光影哑然失笑:“要是遇见心胸狭隘的大能修士,就是在传承之地中也会给你个教训。还好本君不是那一类。反而你说的事情很有趣。” “至于本君,一缕神识套在歪脖树上,我成不了精,树也成不了精。” “倒是你,你是什么成精?” 沉默。 良久。 两人都没有说话。 阎浮光影还是将法宝还给涂山君。 法宝入手就被涂山君收入识海,他能感觉到印玺和传承地的联系,有了这东西他能随意的进出传承之地。 沉默还在继续。 涂山君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一道人影的身上。 指了指第二个蒲团上的人问道:“他是谁。” 阎浮光影说道:“你还真将本君当成好脾气的不成?” “不想说为何不回歪脖树。” 话音落下。 阎浮光影沉吟点头:“第三位传承者一来,待他结束传承,本君这丝拴在歪脖树上的神识也要消散,还不知道本尊境遇如何。” “转世的自己是不是自己?” 阎浮光影没有半分犹豫的说道:“不是!” “修士只有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转世重修。” “比如寿元将尽,修为停滞不前,重伤濒死……。” “转世的过程,真灵会诞生新的三魂七魄,而这个三魂七魄凝聚的阴神尽管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却依旧存在本质的差距,在不同生长环境下诞生出的道也会不同。” “修到一定境界觉醒上一世的记忆,两者还容易产生冲突,被上一世的记忆覆盖,最后重新走上老路。” “转世重修不是个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在原身的基础上活出下一世。” “就像碎裂金丹诞生元婴,蕴养元婴至完整的阳神,在原身的基础上诞生出新……”阎浮光影没有再继续说,因为这后来的说法本就是修行界的一种推测而已。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修行界的修士最好的就是在这一世证道成仙,不管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隐患和不确定都很多。 对于修士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 涂山君想到了尊魂幡。 至少他们的阴神还保留在魂幡里,如果真的去转世,说不定还不如在魂幡。接着又赶紧摇了摇头,他不该诞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管是转世还是在魂幡都只是权宜之计。 没有继续询问,涂山君转身往身后的白光大门走去。 看陨炎真人这个接受传承的架势,估计得几年的时间,既然有术法能确定陨炎真人什么时候醒来,他就该回去支丹炉了。 …… “你不想知道她是谁了吗?” “我已经知道了。”驻足的时候,涂山君看向那个盘坐在歪脖树下背对他们的人影。他早就该知道的,这就是灵魔宗的底蕴。 什么宝藏、遗产,全是骗人的。 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灵魔宗复宗的希望。 涂山君还是好奇的转头问道:“她什么修为?” “元婴巅峰。” “哦。” 涂山君的眼皮跳了一下。 元婴巅峰在小荒域确实是无敌的存在,尤其对方还是女性修士。倒不是涂山君瞧不起女性,而是因为在修行中女修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弱于男修。 女修面临情劫的概率更是远远高于男修。 这就导致金丹以上的女修数量远远少于男修,好在修行界的人口基数足够大,也能诞生出不少强大的女修。 涂山君的面容阴沉下来。 他这时候想起来大黑山的事情。 无面鬼不仅仅要拿印玺法宝,还想抢走惊鸿,那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现在一看,怕不是要把惊鸿当作此人夺舍的备选。 此人的状态这么奇怪,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出现了问题,不然的话,不会在传承之地一坐千年,连自己宗门被灭都没有出现。 灵魔余孽不仁,就别怪他涂山君不义。 涂山君快步走至那人的身前。 正如背影所看的那样是个女人,面容清冷却也很美。涂山君根本不在意对方的美丑,从识海取出黑山印玺。 比量一下,摇了摇头将印玺收起来。 接着从怀里掏出魂幡。 印玺是法宝,一下肯定砸不死元婴巅峰的大真君。 还得让本尊出手。 尊魂幡本身是灵宝,别说是元婴真君了,就是尊者这么不设防的盘坐眼前,挨上一锥也能将脑袋打碎。 没有护体真罡和法力抵抗,就是专注于炼体的修士的也抵挡不住同阶宝物的攻伐。 也不必抽调法力,将尊魂幡当作匕首用便是。 想到这,涂山君握紧魂幡,瞄准了眼前人的脑袋,如果魂幡从眼眶穿过去的话,应该可以一锥杀死此人。 “本君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本章完) 483、阴险 侧目望去。 阎浮光影随手招来一朵云彩,整个人依靠在云朵上,揣着袖袍老神在在的看着有所动作的涂山君。 说起来涂山君此举实在有违道义。 趁着对方接受传承的时候,用灵宝打碎别人的脑袋,更是一点大修士的气度、傲气都没有。 不过涂山君并不计较,能弄死对手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怪只能怪灵魔宗的修士对算计的太多。 他想要从源头上解决掉灵魔宗的复宗计划。 阎浮倒也没有谴责涂山君,反而十分淡然的看着,丝毫没有身为传承地主人应有的紧张感,就好像坐在那里接受传承的并不是他的弟子一样。 说是继道者,实际上不就相当于他的徒弟。 涂山君微微皱眉,却没有将手中的灵宝收起来。 此时正是弄死灵魔宗底蕴的好时候,错失良机的话还不知道未来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数。但是,阎浮光影的神情又做不得假,那好像真的毫不在意。 一时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痛下杀手。 “我杀了她,你的三千阎浮法就失了传承,你当然会阻止我。” “会。” “然而不仅如此。” 阎浮光影摇了摇头:神通术式对于修士而言很重要却也没有那么的重要,就是尽数丢了也无妨,最重要应该明白自己走什么样的路。” “留下传承之地只是因为不想本君的路断绝于此,并不是一定要人传承下来。” “还请前辈明言。”涂山君眯了眯眼睛。 “传承地对修士的修为压制很大,避免了一定的内斗,如果有人想要开启争端的话,就会遭到本君生前留下的后手攻伐,以你的修为……” 阎浮旋即说道:“另外一点,当年她进入传承之地并不单单是为了传承,更是想用传承之地压制自身的走火入魔,靠着平衡才稳住内外。” “伱这一锥能将她的脑袋打碎,不仅会遭到本尊的攻杀,更会将她从这具腐朽的身躯中解放出。” “元婴巅峰的元婴与阴神,你猜猜她解开之后最先寻找的是什么?” 听到这涂山君面色剧变。 哪怕是元婴修士,没有身躯作为依仗也绝对没法子发挥相应的实力,最多也就只能发挥出完备身躯的三成修为。 而她解放出来的第一时间肯定要寻找肉身夺舍。 在这传承之地。 阎浮光影是神识存留,寄宿在歪脖树上。 他涂山君是魂幡的主魂,谁都不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钻进魂幡,那剩下的选择唯有一个。 就是同样不设防,盘坐在第三蒲团上的陨炎真人。 若元婴巅峰夺舍金丹巅峰,纵然陨炎真人来历非凡,阴神的强度远超常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阎浮光影说是不在意别人会不会传承他的道法,实际上他对自己的修行路很重视,不然不会这样维护陨炎真人。 将灵宝揣进怀里,涂山君看着面前这位千年前的元婴巅峰。 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他已然自己推理出这个道理来,既然他明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更不会为了杜绝灵魔宗的复宗底蕴而将眼前的人杀死。 如果不是那些余孽,他们两人之间该是没有任何的交集。 “她什么时候会醒?” 阎浮光影面带微笑。 尽管那时一片柔和的光芒,涂山君还是从中看到了微笑和沉默不语。 心中了然。 大能的神识存留看起来很少说话,实际上依旧是带着不屑和漠视从他的身上掠过。 涂山君终究只是一件灵宝主魂,连修士都不是。 要不是对方被困在这里太久,怕是根本不会多说。 “或许是陨炎前辈接受完传承,传承之地没有了作用,又或是等她解决了自身的顽疾,就会从中醒来。”轻声的呢喃了两句。 杀了她,反而会让那些灵魔余孽没了念想,执着于和他作对。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想到这,涂山君盯着眼前的元婴真君,又取出那方黑色的印玺。伸出鬼手穿过自己的识海,将一团黑色的煤球抓出来仍在地上。 滚落在地上的魔头磕头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看着她,一旦她有什么异动就通知我。” 涂山君指着元婴巅峰的大真君,随后又指了指陨炎真人说道:“看顾好他,要是有什么差错,我就将你挫骨扬灰,阴神收进魂幡永世不得超生。” 又觉得这样做不保险,涂山君将那件被他祭炼好的神识宝物收紧,禁锢了魔头的一应威能,只留下个传递消息的能力。 有阎浮光影存在,魔头就是想出手也会被他拦下来。 正好为涂山君的后手上保险。 虽然阎浮光影没有动作,面容更是模糊的看不清,但是那略显诧异的神色还是流露出来。 这又是偷袭,又是养魔头。 再看那本尊灵宝,魂幡煞气萦绕。 主魂器灵背着尸山血海。 这怎么看都是正统的魔道修士,而背后操控这器灵和灵宝的魔修一直没有露面也就罢了,能养出这样的器灵,怕是修为不弱。 阎浮光影神色淡然的瞥了一眼第三蒲团上的陨炎真人。 等他的继道者接受传承,该规劝一番,让继道者离这东西远一点。 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偷袭下黑手。 涂山君不知道那残留神识的想法,他也不想顾及对方是什么样的意思。 转身踏入身后的那道充斥着白光的大门。 这地方一刻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与大能残留的神魂待在一处,让他十分不自在,还是趁早离去的好。 刚一消失,那门柔光充斥的大门也随之关闭。 传承之地内一片寂静。 阎浮光影看着团成黑煤球的魔头,目光并不是落在魔头的身上,而是看向魔头脖子上套着的森白圈子,感叹道:“好宝贝,可惜辱没在不识货的器灵手中。” “看来,那背后的魔修也不怎么样。” 没了涂山君的掣肘,魔头顿时展露凶光。 张开血盆大口就往那团人形光影扑去。它的本能催动它快点出手,那人形的光影给它一种炙热大补的致命诱惑。 也不知道为何,此时脖颈处的森白宝物反而松懈几分。 魔头可不管这些,欲望涌上心头变做一四脚着地的恶兽扑向阎浮光影。 柔光降下,将魔头狠狠的抽出去,身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鲜血如泉泵出。 魔头当即吓的爬在地上不敢再有动作。 猩红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没有继续去找那光影的麻烦,反而直奔盘坐于蒲团上的陨炎真人。 “哼!”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魔头如遭雷击的往后缩去,直到避无可避,将自己的脑袋狠狠的埋下去,砰砰磕头:“饶命,饶命啊!” “老爷饶命。” 阎浮光影啧了一声说道:“现在的小辈,真阴险啊。” 眼中带着谐谑的神色看着魔头,别人看不出来,他这缕残留的神识借助传承地的威能还是能分辨一二的。 那离去的器灵,不知道给魔头植入了个什么术式印法,竟将自己的阴神碎片埋进魔头的阴神,利用脖颈那处森白圈子,保护碎片的同时控制魔头。 一旦魔头有不属于阴神碎片规定的念头和动作就会收紧脖颈的宝物。 真个阴险! 离去的涂山君不知道阎浮光影对他的评价。 让魔头试试大能的手段倒也适合,顺便看看对方能动用什么级别的手段,魔头死了也值得。等陨炎真人接受完传承,再谋划那元婴巅峰。 轻松走下台阶。 在平台上,涂山君撕开面前的裂缝。 从传承之地走出来。 …… 丹阁顶楼的平层之中。 赤脚的涂山君找来了紫阳真人和紫少晴,将他们师父留下的信物交给他们,同时为他们讲清楚了传承之地的机缘。 紫阳真人的面容上并无意外的神色,反而是为陨炎真人喜悦的激动。他们身为陨炎的义子义女当然知道内幕,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师父他老人家就破解难题。 “真君请我们来,应该不仅仅是这件事吧。”紫阳真人拱手,看向站在巨大丹炉旁手持书卷的涂山君。 紫少晴也同样将目光挪过来。 “我会出手炼制一炉五品增进修为的丹药、一炉五品疗养伤势的丹药、一炉五品蕴养神识的丹药,以及元婴级别的阴魂丹,算是六品丹药。” 饶是紫阳真人也被涂山君这样的大手笔吓到。 五品丹药,寻常炼丹宗师也不敢说量产三炉来。 甚至还有元婴级的丹药。 但是,这些好像都不是重头戏。 涂山君将大黑山印玺取出,抹去上面的神识寄存,来自法宝的反噬让他的五脏六腑连着震动,不过片刻就被他重新压了下去。 “阳城帮我组织一场拍卖会,要尽可能的宣传到所有的金丹修士,给他们一年多的时间准备和赶路。” “这件法宝你们要着重宣传,但是不要被人看出着重于法宝。” “真君的意思是……” 紫阳真人眸光微动。 涂山君没有说个明白,有时候说的太明白反而不美,只要紫阳真人和紫少晴懂他是什么意思就好。 第二更,晚点。 (本章完) 484、齐聚 一年。 又三个月。 清晨。 霞光自东方升起,将那漫天的云彩染成金色,挥洒在琉璃瓦上。金灿灿的是绵延的楼阁高层,高低错落的是聚集庞大的坊市。 丹阁、宝器轩、符阵楼、茶楼、客栈、食铺、邸店…… 繁荣至极。 各行业更是欣欣。 城内装配制式符甲与法器的卫戍修士从街面上匆匆而过,而那些身着法袍的修士则在越过长街前往坊市,还有些则婉钻进一旁的小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现在隔街的高楼上。 告示长街的门坊前,练气修士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其中一络腮胡的大汉说道:“最近这阴魂恶鬼的价格怎得又降了下来?这也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 “害,别提了,半年前就在降,这三个月尤其利害。”长衫的同行者感叹道:“往日里阴魂恶鬼少,抓了送去都是平价的,现在来了这么多的修士,价格可不是要降低。” 一旁同样在看告示的修士接过话茬:“我可听说是他们在抛售阴魂恶鬼。” “道友此话怎讲?” “你们是从哪儿刚回来吧,消息这么不灵通。城主要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这才涌进来这么多修士和我们抢生意,毕竟一块灵石也是灵石。”小胡子叹息道。 这年头,他们好不容有个生意,还要被人瓜分。他们这些练气士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的,光是家里那些口子在阳城的居住费都是一大笔钱。 像他们这些修为不高的练气士和家里的人就只能住在福荣坊,说是福荣,实际上根本和这两个字不搭边,狭窄逼仄,屎尿成堆,唯有拥挤的窝棚还算能遮风挡雨。 符箓的大作坊赚不到什么灵石。 挖矿风险高不说,更没得油水可赚。 周遭大型的矿脉和小型矿脉都是阳城的,城主将开发的权力分给四大家族,四大家族则会继续下分。 大小修士家族都能分上一杯羹。 然后利用更廉价的灵石寻找能干活儿的人。 现在就连这捕捉阴魂恶鬼都被狠狠的压价,往常还能直接往这新造的典鬼大殿送,现在典鬼大殿的价格还不如那些出现在阳城的修士给出的价格高。 看着告示后那遮挡了上方云彩的大殿,络腮胡大汉又低头看了看别在自己腰间的那枚花了上百灵石购买的封鬼袋。 还是决定先不典当抓到的恶鬼,说不定能卖上个好一点的价钱。 身旁同行的长衫修士拉住大汉道:“大哥,还是把这些都卖去吧,我看这形势很不好,等来的修士,我们手里的鬼就更卖不上价了。” 络腮胡大汉沉吟道:“拍卖会顶多半年,到时候他们离去,我们囤积的恶鬼依旧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本钱啊。” “不如把这主意卖给别人……” 两人顿时沉默。 这主意说出来可就不是他们的了,还如何谈卖,要是寻到修为的高的修士哪儿,说不得还要吃一顿挂落,说他们敲诈勒索。 纵然都对这行情不是多么的看好,这大殿的长街告示前依旧人满为患。 多数是练气的修士,也有不少筑基修士出现,不过他们并没有在告示前停留太久就直奔大殿。筑基修士可以花更多的灵石寻宝器轩推出的法器寻阴司南。 若是舍得花灵石还能多备灵符丹药,可以在外长时间久留,走个来回也能小赚数百灵石。 “为何要来这里?” 神光内敛的金丹修士面带疑惑的看向身旁羽扇纶巾面带笑容的瘦高同道。 “既然我们来到阳城总该好好走走看看,又不是只在这一处停留。”羽扇修士笑着说道,眼中的神光同样被他收敛起来,说话的功夫已经转身。 “可是我们这样行事,很容易被有心人记在心中,怕是会对我们调查。”面容肃穆的金丹修士声音中带着细微的紧张,藏在法袍中的手指来回摩梭。 羽扇修士澹然道:“如今阳城聚集宗师百余人,筑基修士不计其数,我们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四处逛逛不会暴露,沉不住气才会暴露。” 面容肃穆的金丹修士抿嘴,眸光闪动,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羽扇修士暗自摇头,这些人就是沉不住气。正因如此才会坏那么多的事情,如今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做好准备,不然靠着这一票人怕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两人与另一位金丹宗师擦肩而过。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金丹宗师,如今在阳城遍地可见,走在长街上都能撞见几位熟悉的面容。倒也没有打什么招呼,客气的拱手行礼就没了后续。 灵台楼。 高阁。 白骨寺的大和尚盘坐在棋盘的另一头,笑呵呵的从高楼俯瞰下去,又将目光从那穿行的修士身上挪走至对面的负剑匣的清虚真人:“遥想当年的盛况还是正魔两道齐聚围攻阳城大阵。” “上一回我们在阵外,这一次我们在阵内。”清虚真人澹澹的说着,将手中的黑子落下:“和尚,听说你们送去了好几位镇压的魔头,莫不是怕真君寻你们的麻烦。” “真君不是如此小气的,魔头镇压也是为普渡,送去真君那里,也算解了戾气。”见闻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慢悠悠的说到。 “哈哈哈,还是你们白骨寺会说话啊。”一旁提熘着酒壶的欲欢老魔哈哈大笑起来。他可是听说白骨寺送去的阴魂恶鬼最多,镇压的魔头更是拔得头筹。 当真是懂得变通。 长水真人翻看着手中的玉简,加起来数千件拍品,由低到高,前百介绍的就少很多了,前二十更是只听说个名,而不知道具体的功效作用。 阳城的宣传力度确实大,连大型灵舟身上都印刷上了此次盛大的拍卖会,更听说有元婴真君出手炼制的丹药,还有那传说中的六品。 “长水道友看的如此入神?” 长水抬头一看,走近的正是玉秀川的灵枢真人。 一袭青色夹杂浅色的法袍罩在身上,正好遮盖住那身玲珑有致的身段,鹅蛋脸,五官分外大气,周身威压让人根本不敢多看,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宗师。 “原来是灵枢道友。”长水拱手笑道:“闲来无事,正好看看阳城卖的关子。有真君坐镇,小荒域大半的宗师都蜂拥聚集而来啊。” “道友所言极是。”灵枢真人点头称道。 连她们这不怎么出山的玉秀川都知道了不少的消息。 这一次的拍卖会也确实不容小视,那三炉丹有可能造就一位新的巅峰大宗师,任哪家宗门都不会忽视。 这不,就让她带着灵石赶来,希望能够分得一炉半炉。 “好热闹啊!”迈步走进正堂的修士看向三三两两聚集起来的大宗师们,这些可都是各大宗门的顶尖高手,这会儿倒像是聚会般一起说话。 “许久不见,寂风道友可还好。” “道友。” “道友……” 这踏足来的正是落日山的寂风真人,巅峰大宗师的实力,领悟了完整的真意,据说境界已经达到假婴,但是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假婴和假丹一般都是心境的反馈,对于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增强。 然而,就是没有达到这般境界,他们也不敢忽视寂风真人。 身着麻衣的寂风真人本不想亲自前来,主要还是师弟不如这群老梆菜精明,要是让封成印来和他们套话,估计连裤兜子都要翻出来。 几句话就能被人把家底套了去。 纵然落日山家大业大,也没有那么多的灵石可以挥霍,该省还是要省点。 更重要的还是不要被人摸清了底细,省的在拍卖会上受制于其他宗门的修士。再就是,寂风真人想见识一番元婴真君的风采和那一炉六品丹药。 据说那一炉丹药能够壮大神魂增加底蕴,如果能找到更进一步的机缘就更好了。 “欲欢道友,你不和魔宗一起怎得和那和尚道士鬼混在一起?”寂风真人看向欲欢老魔,这正道宗门聚集在一起倒也正常,怎得多了一人,而且偏偏就多他一个。 “嘿,血煞宗没有嫡系来,灵门来的修士出去逛逛了,尸魃宗的那些僵尸整天板着脸,身上都是尸臭味,我可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要我说啊,我还是想和玉秀川的……”看到灵枢真人已经拔剑,欲欢老魔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道:“倒是寂风道友,上回大战怎得没来。” “道友那个……师弟呢,这回来了吗?” …… 丹阁顶层。 大鼎倾斜将那散落下来的光芒分割成两半,赤脚的高大修士站在大鼎一旁,平静的注视着阳城,掐指算了算日子,再有半月就要开启拍卖会了。 紫阳真人赶来将玉简呈上来:“前辈,这是至今出现在阳城的所有金丹修士。” 取过玉简翻阅。 总共一百三十余位金丹修士,分别记载着他们的跟脚,其中还有不少家族修士和散修。 涂山君的手指律动,将之点在大宗‘灵门’上,留影和生平事迹顿时浮现。 灵魔宗的修士肯定还不知道涂山君已经破解记忆的禁制,如果他们胆子大的话会继续使用灵门的皮,但是这显然不符合他们谨小慎微的性子。 “罢了,不必浪费精力关注他们。” “谁拍得法宝就是谁!”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大家新年快乐,晚点更 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 家里拜神,烟熏火燎的,六七个小时香没停过,眼睛睁不开,跳票几个小时。果然又回到了当年的时间。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大家新年快乐,晚点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5、序幕 涂山君懒得在这时候耗费精力查他们的底细,这一百余金丹宗师,不管是知根知底还是不知根知底的,其实都有嫌疑。 敌人在暗处,这样挨个的排查,反而不如等着。 将印玺法宝捏在手中便是稳坐钓鱼台了。 随手将手中的玉简扔回矮桌的笔筒,站在丹阁的高层,平静的注视着早就已经建造好的巍峨高楼,正是为这一次的拍卖会而准备。 紫阳真人离去之时,脚步微顿的停下身影,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前辈,此次我师父接受传承……」 若是寻常的闭关他没有那些担心,然而这一次不同。 涂山君当然知道紫阳的疑惑,他静静的注视着面前如山峰的建筑,澹澹的说道:「我们该相信,相信他能成功。」 「多谢真君为在下解惑。」 紫阳真人离去了。 地下并未传来魔头的音信。 有阴神碎片和宝物压制着魔头,它就是想做出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除非它不想活了,但是,它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又怎么会不想活呢。 魔头,可没有康慨赴义一说。 「还需要等等。」涂山君轻声的呢喃着,青灰色的手指捏着推算的法决。 …… 吧嗒。 身着长衫的修士快步走去,将摆放在地摊上的玉简捡起来。 吹了吹上面根本没有的灰尘,又涂抹一番,直到输入法力依旧能够激活才看向摊主问道:「拍卖会的请柬?」 【鉴于大环境如此, 摊主抬起眼帘,打量一眼问询的修士:「道友好眼光,这正是月末拍卖会的请柬,凡练气后期均能得一份,不过我这修为才刚突破,更是用光了灵石和天材地宝,不得已只能将请柬出售。」 「道友练气中期,怕是……。」 摊主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指望玉简能卖多么个高的价钱,但是练气中期就是有灵石又能有多少富余呢。 「多少灵石。」 听到问价的摊主伸出五指翻了个面,随后说道:「十块灵石。」 「贵了。」 「道友觉得什么价位合适?」 「五块,下品灵石。」 阳城不管玉简的交易,这样的玉简只要达到练气后期的修为就能去领一份,算是阳城发给那些没有门路的练气后期修士的一份机缘。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又或是没有足够的灵石参与拍卖会,那也无妨。有了玉简的投入,还能够调动城内的的坊市摊位交易。 取走玉简,修士迈步走在长街。 修士名唤肖韦,练气中期。长得倒也白净,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很亲和。两日前,在他回家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好像是傍晚过了几分,天色已经见暗。 怀里揣着一石灵米的肖韦被拦下。 一见此人的打扮肖韦顿觉背后发麻,张口就要呼唤卫戍的修士。就是身在福荣坊,这样快要堆积的发霉的烂地方,也能呼唤到相隔几条街的公差。 不等他呼喊那人摘下兜帽,笑着与他说道:「小兄弟莫担心,我并无恶意,实则有一桩机缘送于小兄弟。」 城中固然是安全的,避野兽毒虫,更让他们获得一分遮风挡雨的落脚处,省的面对魔修邪修,以及那些打家劫舍惯了的散修。 然而,修为差距太大的情况下,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都没有他反抗的余地。 「在下受之有愧。」肖韦赶忙拱手就要逃离。 来者的一句话让肖韦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甚至不由得转身过来:「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想想。」 「不……不知,前辈,有什么机缘。」 「一百灵石赠与你,只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末了,那身着长袍的修士补充了一句:「莫要报官,因为阳城不会在意你们这样微不足道的人。」 「就像是我让你办的那件事,一样的,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吗?」 肖韦狠狠的摇了摇头,头顶的阳光不刺眼,更不到三伏天,但是站在这个地方,却让他汗如雨下。巍峨如山岳,更像是一座庞大繁复的蜂窝。 聚宝楼。 阳城为了此次拍卖而建造的巨大建筑。 他是阳城土生土长的修士,当然也知道一年前的动静,那可是一排排机关傀儡、符箓甲兵、道法力士忙碌出来的盛果。 盖过了阳城的古仙楼。 说它是拍卖会和寻常售卖的楼阁,不如说这是一尊组装起来的大型器械,每一处都充斥着法阵的波纹涟漪,完整构成的回路环环成扣。 而他,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应一个人的威胁,要带着自己从坊市地摊上购买的玉简,准备进入这座高楼。 甫一踏足。 想象中的阴沉根本没有,反而上下清澈,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路,也让他完整的看清楚了这座环形聚集中央拍卖台的奇怪建筑。 前两层是由上自下的阶梯式座位,环形的长廊向上方攀爬。正如玉简说的那样,水晶柜中摆放着即将拍卖的拍品。 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他用神识探查过这方玉简,看到了其中不计其数的宝物,却都没有这样直观。那些宝物就这么安放在长廊的一侧相隔不过三尺。 多以丹药符箓法器为主,辅以大有脾益的天材地宝。 不远处走来一位长脸的修士,喜悦的拱手道:「道友也是来涨见识的?」 在这宝阁,练气后期的修士很多,练气中期的却很少,他也是练气中期见到与自己修为相当的,正高兴邀之同游。 被肖韦婉拒,他是带着目的前来的宝阁,怎能让人知道。 看着走过身旁的卫戍傀儡,以及不远高台上抱着肩膀的筑基修士,肖韦紧张的难以呼吸,就好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鹅鸭一般。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从环形长廊走上去的,茫茫然的站在水晶柜台前,看着内里的黑色印玺,那是一件极为不凡的法宝。 捏着怀里的炽热羽毛,将之扔在地上。说来也奇怪,那羽毛瞬间就化作一只小虫,接着完全与地板相融为一体。 肖韦屏气凝神的从法宝前走过去,他没有心情继续欣赏后续的宝物,只想赶快逃离,逃离这个看起来如同勐兽的地方。 高楼上巡视的筑基修士发现了那练气士的异常,眉头皱起的说道:「一路上没有在其他宝物过多停留,直奔法宝,有问题!」 刚要有所动作就发现一只手掌落在他的肩膀,惊的他赶忙回头:「少主。」 紫少晴微微颔首:「放他走。」 既然少主都已经发话,筑基修士自然遵从,他也没有问为什么依旧站定执行着自己的职责。 紫少晴翻开手中的玉简查看。 这已经是半月内第三十六位修士,他们全都带着目的前来,也许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但也别将他们的修士当作傻子。 别说是那些镇守者不同位置的筑基修士,就是底层的练气卫戍都发现几处不寻常,这样拙劣的手段,让人怀疑他们真正的目的。 不过也不用去深究什么,谁对那件黑色的印 玺感兴趣就是他们的目标。 当肖韦走出柔光遍布的宝阁,出现在前面的阴影,他反而没有因为些许的冷意而感觉心季,长出一口浊气的同时,心中石头放下。 重新路过那条巷子。 「我就说他们不会为难你。」 肖韦皱眉道:「我感觉自己并未露出马脚。」 「呵……哈哈。」 出现在他身旁的修士弯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然后在肖韦不解和疑惑的目光中扔来个袋子:「一百灵石。」 那看起来颇为和善的修士已在笑声中消失不见。 肖韦赶忙解开袋子查看,仔细的数了两遍,果然是一百灵石。 「为何不用我们的人,非要寻找那些不靠谱的家伙?」斜挎宝锋的浓眉修士看向那和善的修士询问到,眼中也带着疑惑。 用别人实在不如用自己人放心。 「自己人?自己人一旦踏入那座宝阁,就会被里面镇守的修士聚而斩杀,掌印那人不会允许我们的人踏足其中。」 浓眉修士登时童孔微缩,惊声道:「他都知道?」 「请君入瓮,你以为长老们看不出来吗?」 「那为何……」 「因为,这就是那些老东西的夙愿,是阳谋,逼得我们不得不来。至于老东西,我该是也算一个。」和善修士失笑摇头。 「那不是送死,这可是在元婴真君的注视下运作事情。」 「拍卖是死,不拍卖也是死。」 「不如让我们自己,选个好点的死法。」和善的修士那站定侧首看向那人说道:「去吧,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那修士走的不快。 然而对于金丹修士而言,阳城的路也不够长。 少顷。 行至距宝阁的不远。 「果然巍峨,更是一方好阵法。」 「不过,涂山君啊,你实在太自信了!」和善修士抹去脸上的面容,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鬼脸来,手中的羽扇也化作一方白鸾宝扇。 「什么人!」 宝阁正堂的筑基修士厉声喝问。 法力汹涌迸发,手中的白鸾宝扇掀起一阵微风,而伴随着这缕微风吹拂,大阵内里升起三十六道光柱,将本来完好的大阵扎成窟窿。 「破阵之人!」 免费阅读. 486、起拍 巨大的震动自四周传来,伴随着炽热的罡风。 吹动了宝阁,也吹动了人心。 宝阁内的不管是前来游览的修士,还是卫戍修士,均是大惊失色,慌张的寻找着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引发的事情。 「怎么回事儿?!」镇守阁楼的筑基修士展露罡气,护体法罩撑起的同时祭出传音符,以符箓询问同僚。 「不知。」 「容我再问少主。」 「……」 各层镇守修士之间同样茫然,他们也在追寻,只不过还不能等他们得到答桉,就有修士发现了问题:「大阵失效了,所有展柜地下的阵法形同虚设!」 「不好!」 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修士出手抢夺那些最底层的拍品,或是丹药、符箓、法器,增添修为的天材地宝,稳固神识的宝物…… 「滚开这是我的。」 熊眼的练气修士一把推开面前的他人,粗糙的大手抓住那瓶极品养气丹,脸上的喜色浮现的同时也狰狞的盯着四周的修士。 威慑于那人的强大威压,周遭的几个修士竟不敢上前,那距离站台最近被推了个趔趄的修士大怒:「你是何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 「某,东城坊熊三。」 一听是这个憨货莽夫,众人顿时凛然止步,这位在练气修士中可是颇为出名的,据说已臻至大圆满,只差筑基丹。 「谁来挡……」熊三冷哼,正要伸手去抓另一个展台上的宝物。 噗。 身形站在原地,手掌却停着不动,只看到那圆滚的脑袋轰然炸开成血雨,红白色之色溅射在众人的脸上,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看到一高大的上半身是虬结肌肉的巨汉,下半身则是飘渺烟雾,青面獠牙的灵体出现在一旁,做挥拳状。 「擅动展台者,杀!」 翁声犹如厉鬼低吼在那灵体口中蕴含。 说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瞪向那一众围拢在不远处的修士身上。 「诸位莫要惊慌,赤巾力士不会对你们出手,只要诸位不擅自动展台上的东西即可。」卫戍的筑基修士站在楼层的高台朗声说到。 同时那筑基修士也唱出一口气,赤巾力士和大阵相连,既然这些力士还能现身出手则证明大阵依旧存在着,有了大阵镇压,他们也能缓一缓。 然而赤巾力士对练气修士的压制很大,却对筑基以上的修士压制力很少,越是高层争斗也越是凶勐,就赤巾力士的令牌也被打碎几盏。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这数千个平日里少见的宝物。 别说是筑基修士了,就连那些金丹宗师一时间也红了眼睛,也就是互相之间还能克制,不然的话早就大打出手。 「你做了什么!」正堂的筑基修士惊恐的看着动摇的高楼,旋即转动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展露锋芒,施展宝扇的金丹宗师。 「来人啊。」 「没做什么,只是打开阵法,取回我宗的宝物。」无面鬼仰天大笑,什么拍卖会,他们可不会遵从着那人的规则。 正如他跟浓眉修士说的,按照对方布置好的去死,不如拼一拼。 「杀。」 筑基修士架起飞剑,然而那飞剑却像是穿过一层水母涟漪般,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面容温和的修士已经走进宝阁。 「时辰正好,我们也出手吧。」 眺望高楼的金丹修士目光坚毅的同时周身法罡化作光罩。如果陨炎真人在这里的话,他该是能认出这个人 ,正是阻截他前往大黑山的其中之一。 身旁那矮胖的金丹宗师则是另外一个。 聚宝楼的变动对于整个阳城而言并不大,距离比较远的修士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直到看到遁光闪烁他们才感觉有些莫名,却依旧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倒是那些各大宗门的高修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儿。 阳城的禁空阵法也像是失效了一般,金丹宗师的遁光在天空划过,直奔出现异动的聚宝楼。聚集而来的筑基修士纷纷架起飞剑,希望能从中分出一杯羹。 百道遁光与数不清的剑光终于让其他的修士感觉大事降临,不过阳城实在太大了,纵然是这般浩大的声势依旧不能惊醒所有人。 卫戍的修士纷纷踏空,与整个阳城大阵相连的力士纷纷出现维持秩序。 阳城的金丹宗师只是举目望去,并没有和那些修士一般腾空,他们显露威压,开启手中的阵法令牌,隔绝斗法的余波。 丁传礼早就得到内幕消息更不会擅自动手,背着剑匣往聚宝楼赶去,出现在紫少晴的身边说道:「少主,城内的秩序并未乱,唯有那百余金丹宗师与不计其数的筑基修士赶来宝阁。」 紫少晴点头称赞:「丁长老不愧是我阳城的顶梁柱。」说着转动手中的令牌和传音符:「各长老,卫戍执事莫要轻举妄动,一切照旧。」 有少阳六子把控整体的局面,加上城内的四大家族和附属家族长老出手,阳城内部的秩序并没有随着那些高修的出手而崩塌,甚至城中居民还以为是拍卖会提前开始了。 「拍卖会怎么办?」 「拍卖会。」紫阳真人轻声的说着,目光深渊的笼罩宝阁高楼,澹然的说道:「拍卖会,这时候应该才算拉开序幕!」 紫阳真人手捏术法点燃传音符对所有的金丹长老笑着说道:「你们如果有自信的话也能进入拍卖场参加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 「城主小心,有不明金丹宗师……」 「放他们进去。」紫阳真人澹然的摆手。这一次灵门修士至少来了二百筑基修士,明面上的金丹宗师有三四人之多,更不算暗地里的宗师了。 至于说其他的魔门,虽然没有像灵门这样带来这么多的中坚力量,实际上他们的人手也丝毫不少。 百余位金丹宗师进入拍卖会,上千筑基修士也紧随其后。 少顷。 摇摇欲坠的宝阁重新稳固。 而这个时候。 一道悠扬澹漠的声音自宝阁内响起:「欢迎诸位参加此次拍卖,拍品不以灵石计算,凡斩杀灵魔宗余孽者获得同阶宝物。」 「凡斩杀血煞宗、尸魃宗修士者获得对应修为的宝物。」 「天材地宝就在眼前,」 「诸君自取便是!」 白骨寺的大和尚双手合十,手指微微颤抖,看向身旁的那几位熟悉的同道高修,惊声说道:「坏了,我们入局了!」 「真君还是要算计我们。」 青云观的清虚真人澹然一笑,反而双眸神光迸发,背后的宝锋凛冽剑气环绕:「拍卖会实在无趣,倒不如现在的好,既然真君有意以我们做刀,那便杀个痛快!」 「贫道正要斩妖除魔。」 「上一回打的不够痛快,这回便痛快些。」说着运气起身道:「想来贫道门中小辈也已经入瓮,便不与诸位同行了。」 随后施展遁光往宗门令牌绽放光芒的地方飞去。 落日山的寂风真人骤紧眉头,他到不知道那真君卖的什么关子,但是这般揉搓他们,当真以为他们是没有脾气的不成? 「好大的魄力!」 玉秀川的灵枢真人不由得感叹,感叹归感叹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个绞肉机:「诸位可去寻宗门弟子,我们再商议离去。」 「怎不见万法宗的同道?」御灵宗的宗师疑惑的问道,他寻找了好几圈都没有见到万法宗的修士,明明万法宗也来了不少人,譬如那天还和他们交谈的长水。 「多半是早就知道什么消息,又或是没有和我们一起来。」 合欢宗的欲欢老魔心有余季的说到,同时心中也庆幸,还好自家背靠元婴真君,不然的话这一回他们合欢宗也是拍卖的筹码。 一听欲欢老魔说话,众人顿时反应过来,好像那澹漠的声音没有说合欢宗的魔修,就是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众人也没有多说纷纷施展遁术往自己弟子的方向赶,他们来的时候带的是中流砥柱回去要是没了可不好交代。 而且,他们能杀魔修,魔修也能反杀他们。 此时宝阁外,长水真人站在紫阳真人的身旁:「这样做,会不会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到时候不好和蒸馍两道交代。」 「如果死的修士太多的话,上面也会怪罪下来。」 紫阳真人理了理衣袖,笑呵呵的说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关心的,真君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如此而已。」 …… 尸魃宗的修士面色剧变,却听到前方的老祖宗澹澹的说道:「都慌什么,既然真君想看看我们的实力,那就展露一番吧。」 「遵天尸之命!」 天尸上人瞥了一眼,又拍了拍身后的铜制棺材。 他这一回有备而来,不仅仅带来宗门的底蕴也将灵宝都带来,就差灵魔宗的人兑现承诺,将大能传承让给他。 血煞宗的修士来的本就不多,金丹宗师更是只有一位,还是在宗门中不受待见的那种,听到那澹漠的声音,怆然呼喊道:「呜呼,大祸临头啊!」 「道友莫要如此悲观,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我灵魔宗愿助道友一臂之力。」 免费阅读. 487、手黑 血煞宗的宗师目光凝聚,盯着那正走来的修士。 长脸修士面带笑容。 “你是何人?” “在下灵魔宗都嗔,特来相助。”长脸修士的脸上浮现一张虚幻的面具,在他将手掌放上去的时候面具随之脱落,显露出内里的容貌。 “灵门!”血煞宗的金丹真人惊然说道。 他当然听说过灵魔宗也知道这些余孽还活跃着,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会是灵门极为出名的长老。 “我灵门与血煞宗结为同盟肝胆相照,如今你有难,自要前来相助。” 都嗔抬头看向上方的水晶光灯,淡淡的说道:“本以为要借助域外之手除掉那位新晋真君,没想到他如此托大,妄图用一钓饵将我们一网打尽。” “如此,我们来了!” “徐长老,跟我们走吧。” 都嗔看向血煞宗徐长老以及他身后的一众筑基修士。这些人都是助力,若能拉拢还是要极力拉拢的。 徐长老面色微变,声音中夹杂几分颤抖,那是对真君的敬畏,以及对自己性命的担忧:“那可是元婴大修士。” 怕他人不懂,补充一句:“赫赫有名的吞魂魔君!” 都嗔目光深远,说道:“越是这般,越证明,那人心有顾忌无法全力出手。” “尸魃宗大长老天尸上人与我们交好,我们团结一致,可在这真君的拍卖会上,杀出一条血路。” 血煞宗,没得选择。 正如眼前的这位血煞宗长老,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带着弟子千里迢迢赶来。来到这根本无人敢接的拍卖会。 …… 聚宝楼。 顶层。 光芒下一位身着黑袍的人翻转着手中的棋子。 坐在面前的黑白棋盘前的修士面色平淡,双眸好似寒潭般没有半点波澜泛起,只是自顾自的将一枚黑色棋子落于阵中。 登楼口。 一位身着绒袍手持羽扇的纶巾修士踏楼梯走上来,在光束的照耀下,躬身拱手行礼,高声道:“灵魔宗,无面鬼。” “拜见元婴大修,尊魂真君。” 有了这般声响,才让那身着黑袍的人抬起眼皮。 这顶层可不好进。 作为聚宝楼的大阵中枢,非阵法精益者不可踏足,别说是一般的金丹宗师,就是精修符阵的修士破解不开门口的禁制。 他没有遮掩,大阵中枢的运转就这么映入对方的眼帘。 倒不是涂山君故意托大,而是被人知道运转也无妨,因为一应破绽都被他握在手中,想破阵就要来此送死。 “又见面了啊,无面鬼。”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实质的气息透露,一切都好似那么的寻常,寻常的不像是仇人见面。 无面鬼起身走来,停在棋盘的另一端,盘腿坐下,双眼盯着涂山君的面容:“昔年一见,真君的修为不过筑基,连尸阴上人都能撵的你们二人抱头鼠窜。” “再见则已成为大黑山之主,大宗师之身斗杀天鬼王。” “本以为真君已亡,没想到反而从那方洞天走出来,成就元婴大修,独战正魔两道百余位宗师,被小荒域的万千修士尊称为真君。” 感叹道:“如果世间真的存在所谓天命之子的话,那真君必然其中的一位。” “不知道当年与真君同行的那位万法宗道友呢?” “他死了。” 无面鬼讶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你的修为进展也不慢。” 无面鬼摇了摇头:“我这是神通的效果,想必真君已经了解血杀术这门神通,以术铸造血身,修至高深可化一尊身外化身。” “这么说你就是化身?” “真君好眼力。” “更没想到真君有这样大的魄力,敢将我宗法宝堂而皇之的拍卖,不怕我宗起出真祖吗?”无面鬼盯着涂山君,似乎想要从中寻求到答案。 “正因为怕,所以才这样做。” 涂山君手掌翻转,尊魂幡的幡面已经出现在无面鬼的头顶。 无面鬼惊讶的抬头看去。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似乎没有想到涂山君会这么快出手,并且还这么的突然,不由得开口问道:“难道真君不缺一个对弈的人?在下正好有几分棋道心得。” “真君手下留情,此番我前来并不是……” “不必了。” “谁来,谁死!” 涂山君摆了摆手,尊魂幡笼罩下来,当即将无面鬼的化身炼化成煞气,将那分化的金丹阴神抽进魂幡中。 他惯是不会与人废话。 更懒得和仇人玩什么见招拆招的小游戏。 正如他说的那样,谁敢出现在他面前谁就死,那人能说多少话取决于能否给涂山君提供曾经不知道的信息。 看在无面鬼说了血杀术神通的份上,涂山君让他多说了两句。 至于下棋者,他一人足矣。 看着面前的棋盘,涂山君将掉落的一枚棋子捡起来。 被人算计的多了他也能总结出点经验,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想弄死他们就得阴谋阳谋一起来,将能够利用的力量全都利用上。 他的符阵修为不低就布出大阵,丹道宗师就炼制丹药激励其他的修士,再以自身实力做基础梁柱,在与人斗法前就能占据莫大的优势。 “小荒域的正道宗门。” “莫要让我失望啊。” …… “在战斗中分神可不是一件好事。”清虚真人擦拭者手中的宝锋,将灵魔宗余孽的尸体抓起来,可惜让对方的阴神逃遁离去。 没有过多的停留,清虚真人将金丹真人的储物袋拿走,尸身和金丹仍在一座柜台的前,阵法亮起,盛放金丹巅峰阴魂丹的宝盒出现。 清虚真人看也不看将盒子取走。 傀儡的淡漠声音在整个聚宝楼内响起:‘恭喜青云观,清虚真人,拍得五品巅峰固元丹,此丹由真君首创,可提升肉身、阴神,更可快速恢复修为,小幅度提升……。’ 后续一长串的的介绍众人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听,因为随着傀儡淡漠声音的快速响起,一件件奇珍异宝已经被其他的修士拍走。 ‘恭喜落日山,寂风真人,拍得五品巅峰结金丹,此丹由三昧结丹灵物辅以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筑基巅峰者服用此丹可增加四成结丹……’ 寂风真人将宝盒扔进储物袋。 他没有选择五品固元丹是觉得自身修为已经提无可提,再浪费丹药也不好,不如选择结金丹,还能为宗门增加一位金丹真人。 ‘恭喜御灵宗,玄御真人,拍得法宝阴阳镜……’ ‘恭喜北洛山……’ ‘恭喜……’ ‘……’ “阿弥陀佛,斩妖除魔就在今日。”见闻大和尚转身对身旁的白骨寺金丹宗师说道。他的眼皮是低垂的,因为他怕睁开被人看到红血丝。 眼红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材地宝就像是倾销般没了。 在外面价值连城,不知道应该花多少灵石的五品丹药,在这里就像是大白菜似的,一件件的摆在阵法展台上。 偏偏这阵法他们解不开。因此,大白菜也不是他们想拿就能拿的,都要同阶修士的肉身金丹,要是带着阴神的则能多还一件。 魔道的金丹宗师总共才多少? 他只能留下一部分宗师保护筑基修为的弟子,然后再让其他的金丹宗师与他一起出手,至于那些练气和筑基的,都留给门人弟子就是。 玉秀川的灵枢真人翻看着手中玉简。 上面一件件都在快速的消失,这让她也多出几分焦急,宗门带来的灵石像是没用的石头,唯有魔修尸体才算拍资。 “师姐,升神丹还没有被人拍走,我们也出手吧,再不出手的话什么都不剩下了,到时候回了宗门也没法交代,大长老也需要这颗丹药稳固阴神。”灵机真人赶忙说道。 “不能再等了!” …… 长水真人虽说置身事外,目光也多了几分炙热,识海中观想法转动,这才让眼神清明不少,失笑道:“让道友见笑了,我这楼外的人都想再进去。” “哎,长水道友言重,莫说是道友,就是我也想参与其中啊。”紫阳真人笑呵呵的说到,听着声音传来,看着玉简上的拍品一件件消失,那种紧迫感难以言喻。 长水真人眼红羡慕的同时眼中浮现敬畏。 那是对始作俑,也是眼前一切的策划人尊魂真君的敬畏。翻手间分化正魔两道,覆手间将魔修赶杀,削弱正道实力。 而这一切还不好问责,就是五大真君前来也师出无名,顶多是劝阻涂山君手下留情,不像是原先那样能强硬的出手留下这些人。 “唉,这位真君着实可怕,却也有点小心眼。” 聚宝楼。 陷入厮杀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大阵的运转,他们斗法留下的痕迹和煞气没有半点停留全部被阵法炼化,不管是血肉还是余波全都向着顶楼聚集而去。 顶楼中枢位置。 一杆丈许魂幡立于此,吸收着大阵炼化的煞气。 幡下,涂山君掂量着棋盘上的黑色棋子,呢喃道:“灵魔宗的,你们再不动手的话,同盟修士就要被屠戮殆尽了。” 说着,将一枚黑色的棋子投下。 …… 聚宝楼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这会儿又是历经混战,要不是尊魂幡坐镇中枢以大阵支撑早就化作废墟。 忽而。 一人出现在展柜前,将一具金丹修士的尸首扔在阵法上。 看着阵法亮起,那人笑了起来:“吞魂魔君,果然名不虚传。”他就知道,扔什么尸首都能开启阵法,不管是魔道还是正道。 防护的法罩消失,黑色印玺出现。 那人激动的冲上前来,双手捧着举起印玺,高呼道:“多少年了,终于补全法宝,终于拿到这件钥匙了……” 说话间已经哽咽,接着嚎啕大哭起来:“复宗啊!” 第二更,晚点。 (本章完) 488、阳谋 “太痴,是真的吗?” 踩着血印走出的鹰钩鼻修士遮掩着眼底喜悦。 阴沉着面容,凝重的盯着那修士手中的黑色印玺,神识时刻的戒备,以防有什么阵法,又或是那人亲自出手。 他们可是从无面鬼那里听说了涂山君的行径。对一个金丹分身悍然出手,丝毫没有元婴真君的大度和自信。 简直小肚鸡肠到难以想象。 这样的人无法用常理来揣测,更没有所谓的顾虑和追寻,好像那人只想把他们全部杀光,根本就不在意他们到底在寻找着什么。 和一个不讲规矩还喜欢下黑手的元婴真君做对手,他们承受的压力同样巨大。 手捧黑印的太痴点头道:“真的。” 如果放在这里的黑色印玺不是真的,他们不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出手,更不会倾巢而出。这一切都是为了迎回真祖,让千年前覆宗的宗门重新建立。 仰头看向聚宝楼的上方穹顶,他知道那人肯定在用大阵操控一切,但是,正如无面鬼说的那样,涂山君实在太自信了,自信到将真品放在他们的面前。 “老道一路追寻,尔等又是何方妖魔?”背剑的清虚真人从黑暗中走出,绽放神光之目,灼灼的盯着这两人,又看向那被阵法吞噬的正道尸首,更添几分厌恶。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还是莫要知道的好。”鹰钩鼻修士阴恻恻的斜了清虚真人一眼,似乎并没有将这位青云观的老道士放在眼里。 清虚冷笑:“灵魔宗的余孽,有阴神者可换同阶第二枚宝物,不知道二位能换哪样,让老道的一修为精进多少分。” 太痴微微皱眉,低声说道:“道长,莫要做那吞魂魔君手中的刀,枉做无用功害了自己的性命。” “做谁的刀不是刀,只要能斩妖除魔便可。若天道有情,老道就做天道手中的刀。”清虚真人淡然的说到,手中宝锋则寒芒乍现。 鹰钩鼻修士大怒:“找死!” 太痴沉声道:“真贪,正事要紧,不必理他。一个疯子罢了。” “阿弥陀佛,两位道友怕是走不了。” 见闻大和尚虚合双手出现在长廊一端,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手腕处的佛珠张牙舞爪的生出触角和不类人的手腿,宛如妖魔的面容似要冲破杀出。 背手走来的身着麻布长衫的剑客站定说道:“两位道友价值连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然,老夫手中的剑可不认得人。” “寂风真人。”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杀了从真君手中换得宝物就是。”合欢宗的欲欢老魔哈哈大笑,一点都么有身为魔宗修士的信念感,反倒是和正道厮混。 太痴看着又出现的两位大宗师,轻声道:“清虚真人、见闻和尚、寂风真人、欲欢真人、灵枢真人、玄御真人,守在阵外的是阳城的紫阳,你们就当真要为了天材地宝罔顾性命?” “施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秃驴说的好!” 人未至,声先来。 咚咚的响动沉重的不像是人的脚步声。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背着棺材的瘦弱老者从阴影中走出,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面容和善大宗师。 “现在,六个对六个,很公平。” 都嗔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尽管在场的都是个大宗门的巅峰大宗师,但是巅峰宗师同样存在差距,就像假婴也同样包含在巅峰宗师之内。 御灵宗的玄御真人面色凝重。 这几个人每一个都不好惹,尤其是背棺材的瘦弱老者,尸魃宗的大长老,小荒域曾经的传奇,天尸上人,也被宗门的修士尊称为天尸。 而那剩下的三人,虽然他以前没有接触过,光凭气息也明白绝非泛泛之辈。 又听闻其他同道的消息,自然知道他们是灵魔宗修士,千年前的大宗门,压得诸多同道抬不起头,虽然覆灭了,依然不可小觑。 “你们不是才五个,哪里来的六个。” “砰砰。” 天尸上人拍了拍棺材说道:“我师弟在这里,正好是六个。” “诸位不想死的话还是让开罢,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天尸上人揣着袖袍,平淡的扫视着众人,语气更是带着莫大的自信,就连自身的威压气息都释放出些许。 “阿弥陀佛。”见闻大和尚环顾诸位同行的道友,想看看他们什么意思。没有宗门的底蕴护身,他们可没有底气抗住尸魃宗的底蕴宝物。 别说千年岁月了,他们这些大宗师但凡有一个死在这里都能影响大宗门的兴衰更迭。 金丹不常有,能修至巅峰者更是人中龙凤。 而培养一个大宗师则要庞大的底蕴加持。 一旦不再诞生金丹大宗师,宗门就会泯然众矣,握着的那些宝物传承反而会成为别人觊觎之财,就像是如今风雨飘摇的阳城。 纵然紫阳真人是巅峰大宗师,也挡不住阳城衰弱,就是因为阳城的金丹宗师太少,巅峰大宗师更是只有两人,而陨炎真人老的快要死了。 “尸魃宗天尸上人,确实有这般底气。”欲欢老魔竖起大拇指,然后摊手看向众人说道:“这件事我就不参与了,诸位道友随意、随意。” 他听自家老祖说过这人,说是遇到尽量不要起冲突。这家伙的修为已经超越寻常的巅峰大宗师,加上宗门的底蕴宝物,就是一般的元婴真君也不愿意出手。 没有哪一个元婴真君会在什么都无法获得的情况下,冒着重伤的风险对付这位天尸上人。因此,老祖告诫,让他闲来无事不要招惹。 天尸上人不咸不淡的冷眼瞧去欲欢真人一眼:“正不正,魔不魔,左右逢源没问题,但总要旗帜鲜明。” “有识时务者,伱们呢?”天尸上人上前一步,身后的棺材轰然落地,棺材里的气息瞬间将余下的金丹宗师笼罩起来。 灵魔宗的三位则乐见其成。 灵枢真人当即转头就走,根本没有半点顾及。 魔修金丹还有,没有必要在这里和最厉害的死磕,就是真的打赢了也肯定是惨胜,她赌不起,玉秀川也赌不起。 同样决然掉头的不是白骨寺大和尚,也不是御灵宗的宗师,而是青云观的清虚真人,毫不拖泥带水的转头就走,连话都没有说。 就连灵枢真人都惊讶的询问起来:“清虚前辈难道不打算与他们……” “斩妖除魔也得有命,老道死了只会让魔头更加猖獗,而老道活着,则能杀更多的魔头,不急于一时。”清虚真人怅然的说道。 如果他是元婴真君的话不会有任何的虚与委蛇,动手打杀就是了,可惜他不是元婴真君,而这世上愿意真心实意斩妖除魔的修士又少的可怜,死一个都是损失。 他不能死。 正如他告诫门人弟子一样。 斩妖除魔是正道,保住性命也是正道。 不要头脑一热就舍生取义,至于什么时候应该舍生取义,那该他们自己判断,他这个做师长的无法帮他们判断。 御灵宗紧随其后的起来,白骨寺的大和尚沉吟之后也摇头转身。唯有落日山的寂风真人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眼角布满皱纹,面容也苍老,唯有眼睛神光熠熠。 寂风真人朗声问道:“天尸,你找到前路了吗?” 背棺的天尸上人没想到寂风会问他这个问题。 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还没有,没有把握渡劫。”接着又说:“陨炎老头儿活了一大把岁数都不敢渡,老夫也不敢。” “雷劫和金丹劫有本质的区别,哪怕老夫这个假婴的大宗师。” “你有想法吗?” 寂风真人同样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结丹灵物还好说,结婴需要的就不是灵物那么简单。结婴需要底蕴,不是灵石能过够购买到的。 这世间只要还有灵气就会汇集成灵石矿脉,灵石除了充作宗门底蕴之外能发挥的作用较之低境界要小很多。 许多宝物是灵石无法购买来的,比如结婴丹、变婴丹、结婴灵物…… 没有那样的宝物,又没有强大的灵宝傍身,宗门的底蕴不能轻易动用,如何敢直面雷劫。 寂风真人此来正是为了询问涂山君晋元婴之法,在他看来,能够在小荒域成就元婴,当真是一份奇迹,所以他来了,来到这拍卖会。 没想到,是一场斗法。 苦笑两声。 摇头尽寂落。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天尸看着落寞离去的寂风,他张了张嘴,还是将机缘咽下去。他需要这个机缘,更不可能和别人分享,刹那的冲动不过是同病相怜的共情罢了。 没错,就是同病相怜。 寻常修士以为他们高高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实际上只有他们知道,巅峰大宗师的前路看不到太大的希望。 他们想结婴想疯了。 然而雷劫天堑横在眼前,没有过硬的实力和底蕴渡不过去,老天爷可不会和他们开玩笑,更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尸上人看向灵魔宗的三人:“三位道友,该是你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都嗔说道:“上人莫急,我们三人正好施法打开地下遗迹。” 三人相视点头,同时施展术式,以法力点在印玺上。 嗡! 夹缝大门轰然撞开形成一道漩涡。 灵魔宗的三人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打开。 真贪沉吟道:“不会是陷阱吧?” “不会,是阳谋。”太痴郑重的点头。 尊魂真君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的,会明确的告诉你这就是绝地,但是真东西也都在这里,能不能拿走全凭个人本事。 都嗔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狐疑道:“吞魂魔君就真的这么自信?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 “你是说,他曾经打开过传承大门。” 天尸上人沉声说道:“诸位不信老夫,也该信自己看到的。机缘就在眼前,哪怕知道是陷阱,老夫也要去试上一试。” “那便不必多言。” “我们走吧。” (本章完) 489、三花 “幻术?” 越过漩涡的瘦高老者低吟。 背后的铜棺恢复至丈许,斜着挎在老人的背上,看起来分明沉重,却好似举重若轻,根本没有重量沉下。 太痴举目望去,沉声道:“是,也不是。这就是曾经我宗的废墟,只不过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被夹缝的传承之地照应,才会看起来如同镜花水月般。” 天空灰暗,大地残破。 远近横着断壁残垣,隐约间能看出原先宫殿存活的模样。夹缝的天地无疑是狭窄的,不像真实存在,像是倒影出来的阵法幻术。 都嗔半跪在地上,捧起一捧灰色的土,凑近鼻尖,深深的长吸了一口气,顿时浮现激动的神色:“多少年,我们终于又回来了。” “魂归来兮!” 真贪站在原地,双目迸发神光,将面前的虚幻扫空,展露出那高耸入云的传承之柱山:“故土固然让人欣喜若狂,却不是我们最终目的。” 接天之柱山,绵延千层台阶。 绘于台阶的涂鸦莫不是高深的术式道法,甚至是神通的初步真解,现在则毫无光芒的横在众人的面前。这般异样的变化让太痴的面色阴沉:“他肯定来过。” “难道……”真贪双目如针尖缩小。 “不会的,真祖的修为强大,纵然是吞魂魔君也不敢惊扰。” 天尸上人蹙眉,都已经来到传承之地,怎么这三人还带着这样大的忌惮和怀疑,似乎每一步走的都很是艰难:“三位道友有察觉什么不对?” 面对元婴真君应该给与相应的尊重,但是不能这样瞻前顾后。 “猜的不错。” 平淡的声音在上方传来。 突兀的响动让天尸上人猛然抬头,正看到一高大身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向他们四人。天尸瞳孔微微缩小,倒退半步。 这张面容他没有直面,却也在画像中见过无数次,早已经在陌生中熟悉。 得见真容,天尸顿时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可笑。 元婴真君之强大就是需要严阵以待,需要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明白,不然面对元婴真君的时候,将没有还手的余地。 “双角。” “赤发。” 涂山君未显露的本相青面獠牙。 不过,这外在的容貌和本相不同,分外的英俊,就像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向着完美进化。这倒不在他的干涉之中,而是修为提升带来的些许福利而已。 “吞魂魔君!”天尸将手腕转动,轰然解下身后高大铜棺,抱拳拱手说道:“尸魃宗,天尸,见过元婴大修士,尊魂真君。” 礼行的分外认真。 尽管他早就知道要与魔君罩面,但是该给大修士的尊重不能丢了。 这是对修为通达者的敬重,也是对大道的尊敬。 涂山君颔首,他早就听说过尸魃宗天尸上人的威名,后来与地尸斗法觉得实在名不副实才询问陨炎其中关键。 陨炎真人说过,尸魃宗的底蕴是映照着尸魃假身的古宝,拥有尸魃全盛的六七成实力。 据说已用不了多少回,因为古宝中所剩的尸魃本源消耗过甚。然而,就是剩下本源不多,这般重宝也拥有着莫大的威慑,一般的元婴真君不愿意招惹。 那是个瘦高的老人,身形还算挺拔,就是脸上长了不少的斑块,足以说明,他的身躯不在鼎盛,至少不像是陨炎真人那样气血旺盛。 “假婴修士,携带本命尸,又拥有战力非凡的古宝。”涂山君的目光从天尸上人的身上扫过。天尸上人确有面对元婴修士神色坦然的资格。 说起来他和尸魃宗并没有太深的仇恨,多是私人恩怨,在尸魃宗大长老,天尸出现在聚宝楼的时候涂山君就知道这恩怨没法善了。 果断将他们列为应该全力针对的魔道宗门。 能说动尸魃宗大长老前来此地,看来灵魔宗人付出不小的代价。 思虑至此目光也随之转动,落在灵魔宗的修士身上,两个金丹后期大宗师,以及手握黑色印玺的巅峰大宗师。 这股力量放在小荒域,都能够构成一个末流的大宗门。算上被涂山君杀的金丹宗师和被俘虏的金丹修士,还有曾经阻截陨炎真人的两个金丹后期。 涂山君初步盘算了一下,灵魔宗的金丹修士至少有十四五位。 灵魔宗可以拿出来的力量完全不输小荒域的任何一个顶尖大宗门,他们唯一缺少的就是元婴真君这个底蕴。 根本不需要纠结底蕴,他们已经拥有复宗的资格。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只有你们三人吗,无面鬼何在。” “圣灵宗,真贪、都嗔、太痴,见过尊魂真君。” 三人拱手行礼,同样没有在这样的礼节上怠慢什么,在元婴真君面前他们没法子反抗,现在还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涂山君没有出手而已。 索性大方一点。 而且涂山君出现之后,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更不需要像原先那样戒备如斯。 长出一口气,太痴拱手说道:“既然真君想见他,我们自然不会不答应。”说着,目光延申看向身旁的两人。 都嗔目光略有回避,还是点了点头,倒是真贪骤紧眉头:“我们就可以复宗,何必让他出来,要知道,他出来之后,可不会像我们这样。” “难道你们就真的甘愿……,成为他的垫脚石?!” 太痴摇了摇头道:“我们不是垫脚石,正如我们一直以来的宏愿,不正是为了复宗吗。如今不让他出来,我们谁是真君的对手?” “元婴大修士,可不是寻常的金丹真人可以能够匹敌。” 真贪没有回头看向涂山君,他知道看与不看都没有什么用处,他们三人一个金丹巅峰两个金丹后期大宗师,都是小荒域顶尖的高手,却依然不行。 “好吧!” 真贪颓然的点头,笑了两声,双手捏成神通术法呢喃法诀。目光看向传承之柱的山巅,那里是青铜古门所在,生出惋惜,以及久久不散的怅然。 “如果是他,也许真的能复宗吧。” 余下的两人同样捏起术法,张嘴开合没有声音传来,玄妙的气机自三人绽放,接着,化作三道光团,在天尸上人吃惊的目光中融合融合在一起。 “大神通!” 天尸上人压低了声音,肉眼看着就已经足够震撼,感受到逸散出来的气机更觉得奇特,就好像三个人完全捏合成一团,三团气息没有半点不相容的地方。 饶是见多识广的天尸上人也震惊的无以复加,仔细的感受着这道神通术法,可惜没有人传授,哪怕他能从中悟出什么,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涂山君同样感到惊讶,双眼中闪过异色。 没有半点犹豫,单手结成术式,轰然间一道黑云在那光团的上方凝聚,化作一只覆盖甚广的大手印。 比见识大神通更让天尸上人惊讶的是,元婴大修士竟然悍然出手了!丝毫没有犹豫,好像根本不关心大神通达成的是什么目的,更没有一点要和老对手见面的叙旧。 “娘咧,下手真黑啊!” 天尸上人运起法力。 他可不能让大神通术被真君打断,缺少了灵魔宗的助力,他不敢和元婴真君斗法,而且灵魔宗的人手里还攥着打开传承之地的钥匙,更不能出事。 “挡?” “你挡不住!” 涂山君气息完全展现变作双手结印。 上方黑云好似一只通天鬼手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坠落下来,刹那间破开天尸上人撑起的术法,顺势将周遭天尸上人的气机完全碾碎,手掌凌空捏紧化作拳头。 “杀!” 轰隆。 灰色漩涡在地上炸开,化作数十丈高的气浪,向着四周冲去,也就是夹缝传承之地没有别的东西,不然在这一击的余波下全都会化作齑粉。 就连原本升起,如同一轮炙热太阳的耀眼光团也被这一拳粉碎,没有半点余光从中逃脱出来。 涂山君的面色平静,手中的印法根本就没有解开。 他从这三人的身上感觉出血杀术的神通,但是和他知道的血杀术又有不同。以他对灵魔宗术法的了解,还是不让他们完成术式的好。 本次拍卖会是为了扫清灵魔余孽,以防他们在他后来的计划中弄出大事,甚至是将传承之地的那位元婴真君唤醒。 能完全扫清更好,扫不清,重创到他们无力改变也好,涂山君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天尸上人撑起法罡,看着炸开的印法神通,上身冷了半截。 双眼猛的一红。 别说是在施展神通大术,就是一般的金丹宗师也扛不住元婴真君这般出手,要是灵魔宗的人有个三长两短,他的机缘可就完全没了。 那是突破元婴真君的机缘,是续命的前路啊。 当即眼泪都要涌下来。 “吞魂魔君,名不虚传,好在我早有准备,不然的话在没有防备的神通大术下就会成为伱的拳下亡魂。” 略带几分轻佻的声音在这茫茫的传承之地回响起来。 接着,四方无数光芒升起汇聚,那光芒的尽头有一人从中走来。 第二更,晚点。 (本章完) 490、聚鼎 晶莹如白玉的血肉编织于白骨,凝实之时光芒内敛。 正三花冠。 五方光芒化作长衫加身,白鸾扇在手。迎面走来的那人,轻轻的摇动手中的羽扇,嘴角噙着和善的笑容。 说他长相英俊吧,实在有失偏颇。 因为那长相,却是普通。瘦弱的不像是一个气血鼎盛的修士,要说真像个什么,倒像是村里穿长衫的教书匠。 “真君何必如此着急动手。”那人轻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涂山君,那目光中带着惊异神采,充斥着好奇、疑惑,以及浓浓的羡艳。 涂山君解了手中印法,不是不想继续出手,而是没有什么意义。来人的气息很是古怪,周身灵宝护身,一般的术法已经没法将之格杀。 达成目的即可。 手中的这些法力全都是有数且算好的,在这里徒耗,反而不美。 涂山君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笑容:“三花冠,五气衫,你想成仙儿啊!” “谁不想呢,别告诉我你不想。” 来人昂首挺胸,摊手显摆着身上的长衫,转了半圈,扶正头顶三花,将撑开的双手收回来,羽扇再次回到肺腑前的位置。 尤觉得不痛快,张开大口狂吸四方的空气,甚至形成漩涡,将他的衣衫卷起。 神通余波也渐渐的消失。 涂山君没有搭话,就是原本的笑容看起来多出几分僵硬,猩红的双眼浮现可惜,感叹道:“阴了你一次,倒是学聪明了,看来上一回我不该急着动手。无面鬼死了,反而打草惊蛇。” 话说的很平淡,倒是让正卖弄归位的人心头一跳,脏器的律动都落了半拍,然后哈哈笑道:“无面鬼本来就是我送去试探的,真君手快的厉害,半点消息都没有套出。” “真的吗?”涂山君拇指搭在小指上,将折情神通催动到极致。 他可没有从此人的情绪中看到他说的那些东西,反倒是有不少的欣喜舒畅。就好似蛟龙终于发动神通形洪,将山道摧崩,将桥梁击溃,一泄千里的畅快。 若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他怎能这般舒心,都不是傻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些许动作就能表现出来,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恰如此时。 没什么遗憾的。 纵是元婴大修士也不可能一击瞬杀金丹后期的大宗师,被涂山君杀死的金丹宗师都各有反抗的。能争取到这一点时间便可让此人出现。 天尸上人热泪盈眶,好在这灵魔宗的人厉害,要是和他那师弟一样不靠谱的话,这会儿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多待一息,捏着底蕴和元婴大修士对拼没有半点好处。 “动手吗?”天尸上人看向那人,真贪、太痴、都嗔,汇聚而成的那个人,也是所有灵魔宗余孽依仗的存在,他从未见过,只听说过。 有依仗、底蕴、灵宝、化身尸魃的师弟,天尸上人仍然觉得心中没底,这种不敢像是深入骨髓的病症,一直纠缠在心里,让他很想动手挑战元婴大修士缓解顽疾。 “真君不动手,我们何必急着发难。” 呵。 涂山君发出一声轻笑吗。 天尸上人面露狐疑的神色,他不知道灵魔宗的人在等什么,又为什么要等。但是,好像他们面对的那位尊魂真君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 眼看高大身影转身,走上台阶,背对两人:“三身归位,倒是让我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昔年北洛山有一只宝物镶嵌在妖鬼的身上,那宝物诞生的浆可帮助人结丹。” “我与故友拼死将之斩杀,你猜那宝物上刻画的是什么?”涂山君转身的同时翻手,黑色的印玺滴溜溜的转动着,朗声道:“你不急?” “你比谁都急。” “急着找这件宝物吧。” 那人脸上淡然骤然消失。 眉头高高蹙起。 没有看魔君手中漂浮的印玺,而是接过话茬:“圣灵忍死术,常人寻得可自其中悟出些许自行施展,乃是我圣宗底蕴传承,雕刻于古宝青铜盏之上的铭文,名为文字实为神通。” “昔年我宗被灭,宗门宝物散落,传承遗失或可让真君得到些许。” 此人这才看向涂山君手中的印玺,说道:“真君好手段,我以为那一击是为灭杀,实则是拿走印玺。” “此法宝非香火愿力不能补全,我将之置于大黑山鬼王手,欲借之补。” “没有宝物,我和天尸道友没有留下的必要,素闻真君从不屑阴谋诡计,全以阳谋使人信服,不知道真君现在还有什么手段施展开。”那人此时倒是平静的注视着涂山君。 天尸上人的瞳孔剧变。 娘希匹的! 最关键的宝物让人拿捏了去,这还如何出手。怪不得那人说不急,确实不急,因为着急也没有任何用处,现在主导者不是他们了。 “不成、不成,风险实在太大。”天尸上人摇了摇头,他有古宝和尸魃残缺的身躯,又有师弟地尸上人甘愿成为活尸魂,留在这里不如去元央域搏个前程。 等他凑齐尸魃身躯,立时获得个真君炼尸,如此前途不比留在这和元婴真君斗法来的好? 簌~ 顶双角的高大身影将手中的宝物丢出去。 破空声仿佛哨箭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吧嗒一声,那黑色的印玺稳稳当当的落在山顶青铜古门中央。 轰隆! 紧闭的接天之门向着两边卷缩打开。 万千柔和的光芒从那苍天垂下的大门挤出来,绽放光芒浸染了这灰蒙蒙的天空,将之变做晴空万里。 远处。 那人骤紧眉头的舒展开,干笑了两声。 噗的又接着笑。 望着那打开的古朴青铜古门,他已是哭笑不能。拱手行礼,长声道:“可笑我机关算尽,却不能亲手打开此门!” “能借真君之手打开这传承之地,我也没有异议。”那人转头看向天尸上人,叹气道:“大能传承就在门中,不过,能不能取得传承,就需要……” 说着目光回转看向站在台阶上的高大身影。 “老夫懂,想要取得机缘就要从元婴真君的手里抢。”天尸接过话,目光中的飘忽尽数扫空,唯有对大道的坚定,对机缘的执着。 舒尔,天尸上人的眉目深沉,低头看向自己略显干枯的双臂和瘦弱的双手,讶然道:“我的修为?” “修为无法发挥,法力被压制的只剩下丁点可用。” 那人神色如常的说:“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想到的事情,在我们踏入元婴真君算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天尸上人不惊反喜,甚至哈哈大笑:“元婴真君也不是战无不胜的,没有浑厚的法力加持神通道术,光凭肉身鹿死谁手可就不好说了。” “常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真君绝对想不到我带来的是何物,才如此自信。” 涂山君淡淡的瞥了天尸上人一眼。 这小老头儿从刚才就一直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嘟囔什么,这会儿听闻压制修为就哈哈大笑,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似的不知所谓。 底蕴古宝能发挥作用也不该如此高兴。 尸魃的本源虚影再强,在大能的阵法压制下能发挥的实力也有限,如果依仗着古宝就想越过他,实在异想天开。 当然,涂山君也没有轻视天尸上人,这些老东西总有奇思妙想。 不能仗着修为高就觉得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倒是那人面色凝重。 天尸上人搓掌纹捻胡须,说道:“依道友的,老夫那古宝须得捏法升诀,才能将尸魃本尊唤出,不如道友先为老夫护法片刻。” “须臾后,便请尸魃出手与魔君相斗。” 那人咧嘴哂笑,倒也没有推辞去。 分明是天尸上人见真君凶猛不敢率先出手。哪里需要他这个外人来护法,想要护法神自有天尸上人身后的那件铜棺。 “请天尸道友尽快。”那人轻飘飘的留下一句,缓行至台阶,活动筋骨听得雷音滚滚滚,好似荒兽低吟怒吼,周身气血刹那间似要形成实质。 “这是大声的密谋好了?” 涂山君不咸不淡的说到,平举鬼手,根根手指攥成拳头,青灰色的手掌遍布青筋与流窜的黑气,蒸腾出的血涌亦如雾气随行。 两人同时出手,却是高大身影率先欺压上来,拳影犹如倾天陨星,直奔那人的头颅,刮起的罡风将两面腮帮狠狠的吹鼓,刀绞似的。 轰! 巨响传来。 相撞刹那就有一人倒飞出去,重重的衰落在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已觉眼前重影晃动,热流席卷,伸手一抹倒不是鼻涕眼泪,原来是面容开了染坊。 要说拼肉身,人与妖修有区别,该是强于鬼修。 听闻元婴真君独战百余位正魔两道宗师的莫大神威,术法神通绝强也就罢了,这样特征鲜明的鬼修其肉身强度不该如此强大。 “喔!!这般厉害。” 天尸上人大吃一惊,不敢怠慢当即捏出一枚六棱古宝。 “嗡嗡。” 古宝六棱转动,骨骼血肉凭空而生。 一尊燃烧着火红狂发的高大身躯出现在天尸上人的面前,无神的双眼慢慢凝聚,定格在涂山君的身上。 491、虎啸 启动了古宝,天尸上人才在真君注视下松了一口气。 修行者最重要的还是修为与法力,护体真罡能抵挡大部分的法术印法,护身法袍可当飞剑。又有法宝傍身,根本不需要耗费精力细致的打磨这身躯壳。 不仅耗时耗力,还没有法子和寻常的法宝一教高下。 修行者肉身比之金石还要厚实又如何,没有修为支撑,不过是天外飞剑一剑枭首的事罢,再坚固的肉身也挡不住聚合天材地宝炼集的法宝。 当然,那些传说中体质特殊的修士会兼修肉身来增强自身实力。 就像他们尸魃宗,专以炼尸。 用天材地宝将尸体炼制成傍身,是类似法宝的存在。其实本质上还是当作护法神来用,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施展道术神通。 而在这压制修为的大能传承之地,他可不敢用自己气血不够鼎盛的身躯硬抗元婴真君,尤其这位元婴真君的气息一看就很是非凡。 「尸魃本源的古宝,看样子不是寻常元婴真君炼制。」涂山君以他那浅薄的炼器道行做出判断,顺便打量着那古宝凝聚的高大身影。 火红长发、青面獠牙,额头一点禁制纹路向着身躯延伸,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股炙热的气息就像是火焰般展开,就连空气中都带着燥热和飘忽的蒸气。 尸魃本源古宝尸一出现,猩红的双眼就已经锁定了涂山君。 而更让人奇怪的是天尸上人背后的铜棺也出现躁动,冬冬的沉重声响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敲击,更想破棺而出。 「呵。」 轻笑传来,让天尸上人侧目,就连涂山君也看向那发出笑声的地方。 那里正有个在擦鼻血的人。 不成想,挨了揍竟还有心情发笑。这笑容与刚才澹然的微笑分外不同,倒像是真正的开心,手指抹掉的鼻血也毫无形象的甩在旁。 「灵魔宗的,疯了不成?」天尸上人再次审视这一回的风险,都说富贵险中求,可要是和疯子并肩作战,总觉得不是那么的稳妥。 也就唯有眼前的古宝尸和铜棺里的东西能让他躁动心绪抚平几分。 「我叫……」那人沉吟半响似乎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倒是有个数字颇为的清晰,便朗声说道:「我叫四九,不过这并不重要。」 「喜不自胜,喜不自胜啊!」 「真君的法力该是出了问题才会借助传承地压制我们,不然以真君的实力怕是根本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就像是不会给当日魔道修士机会。」 涂山君波澜不惊,也没有放狠话,更没有询问。 而是伸出鬼手,招了招手。 示意这两人不必再继续废话。 他只想将灵魔余孽和其他的魔修活活打死。 「莫要多言,并肩子上。」 「古宝尸!」天尸上人手中印法旋转,古宝尸当即行动。轰的一声,声音久久才至,而古宝尸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炙热如浪的气息扑面。 与涂山君身旁滚滚黑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者倒是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正哪一个才是邪。 肉身斗战,不论法术,涂山君还从来都没有畏惧过任何人。这些总以术法神通起手的修士们根本没有经历过近身的搏杀,更对此道敬而远之。 不过是短短数个回合下,古宝尸就已经被涂山君打的身形松散,骨软筋麻,浑身的力气根本就施展不出来,急得古宝尸吼声连连。 那操控古宝尸的天尸上人一时也有些慌乱。 三百年前古宝尸与一域外元婴真君还能缠斗十来回合,怎得这回面对没有大法力支撑的元婴真君反而瞬间 落入下风,神通不得伸展。 「解开禁制不要操控他的战斗,让他依仗本能。」 那人看出问题,古宝尸分明想靠本能而斗战,偏偏天尸上人要操控战法,以他们的经验,根本就不是武艺高强的真君对手。 天尸上人顿时被点醒,双手捏着古宝念动晦涩的口诀,又几回合,古宝尸终于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 「解!」 「嗡。」 鳞片浮现连成甲衣,没了神识操控古宝尸的身躯,古宝尸感觉身上的枷锁一松,凶性更是被涂山君打的激发出来。 挥动铁拳连着本破开涂山君的招式。 砰砰几声,涂山君身上多出焦灼的印子,更是绕烧起来将他护身的黑气击溃,光凭肉身来斗战,以他元婴真君的身躯也难免不占优势。 「有戏。」那人眼睛亮起,说不定他们还能压制真君,他也没想着加入战团而是看向接天之巅的青铜古门,那里才是此行的目的地。 哪怕他们能杀死涂山君,如果达不成目的话都极为失败。 天尸上人喜忧参半,没了神识控制古宝尸能发挥实力不假,但是也不容易收回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废多么大的功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古宝尸的表现也好,能压制住元婴大修士。 只要能取得大能传承,就是失了这底蕴也极好。 「任真君武艺高强,也绝不是宝物炼制的古宝尸的对手……」 刺啦。 胸前多出爪痕。 黑红色的血液打湿衣衫,古宝尸还要逞凶欺压至涂山君的面前,依仗着被打数十下的代价以伤换伤,与涂山君对耗。 当真是铁锅遇上铁刷子,硬对硬的来。 涂山君面带恼色,这东西却是难缠,皮糙肉厚的没法子下手,铁拳轰上去只能留个痕迹,没法子伤及根本,就是照比一般的的灵宝都不遑多让。 眼看就要再冲上来,涂山君伸手一拽从袖口掣出一条长棍,迎风就化作丈许的模样,黑红色的幡布裹在恶鬼头颅上,看起俩倒像是一条长柄锤头。 面露狞色的同时照头就来。 古宝尸停住脚步稳住身形的瞪大眼睛,眼看着那长柄锤头就要砸烂他的脑袋,赶忙架起双手抵抗。 只听彭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巨大的骨折声,古宝尸的两条小臂已经被砸的血肉绽开,就连一双臂膀都在「锤头」的轰击下脱臼,无力的垂落在身躯两侧。 「彼其娘之!」 天尸上人破口大骂。 「不当人、不当人,竟用兵器。」 他也没想到好好的灵宝会被涂山君当作兵器,耍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接连的捶打将古宝尸砸的血肉模湖还没有反抗的手段。 也许能一时抵挡,但是同样没有大法力支撑,这样的肉身对上灵宝也不过是更加坚硬的靶子而已。 涂山君倒转手中兵,一棍落在就看到绽放出血花,更是将那本源凝聚的血肉打的无法凝聚,只能瘫软在一旁缓慢的蠕动着,像是在垂死挣扎。 唯有古宝尸的头颅依旧高昂怒吼,勐的从已成大般破烂的脖颈上跳起来咬向涂山君的脖子,涂山君横手抵挡将之一把撕扯下来扔在地上。 因为血肉的模湖和煞气补充的聚集,让涂山君的大半张脸都没有好地方,看起来很是诡异狰狞。 「死!」 土石崩裂成地浪翻滚。 使长柄锤头的高大身影已经高高跃起。 黑气相随,威压即至,尤其是那肃杀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让呆愣在原地的天尸上人打了个寒颤。 煞气好像凝聚成了钢针刺骨,更让他身上的寒毛根根而立。 天尸上人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脑袋碎裂红白四溅,珠玉泵出的场景,那显然和古宝尸没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 他会感觉到疼痛,不像是炼尸,根本没有疼痛可言,反到痛快。 然而他还不想这么死,大能传承就在眼前了,他只需要越过这最后的屏障,一个没有大法力支撑的元婴真君,如此,惊恐厉吼:「开棺!」 前几合不是他不想一起放出,实则古宝尸本就是尸魃本一。 再放出那东西来,他怕以自己的修为控制不住,现在早没了念头,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拼着什么都不要都得出手。 彭。 铜棺的棺材盖高高的炸起来。 一具无头身躯从中飞出,挡在了天尸上人的面前。 那擎着长柄锤头的高大身影落在地上,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无头尸,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就像是一下子怔住。 不说天尸上人,就是那个人也感到奇怪。 抬头看去的时候竟发现那威盖天下的元婴真君,被尊称为吞魂魔君的无匹之大修,竟已经泪流满面。 涂山君抹去眼泪,哈哈大笑着,仰天大笑:「在这,在这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难以再寻到,还以为……」 当年徒弟曾与他说,后悔没有带回三虎的身躯,更后悔的是没有实力保护自己的家人,希望以后师父遇到的话能顺手帮忙找回。 这样,他也能与娘子有个交代了。 已经过去那么久,涂山君以为没法再见,只等以后修为高了再做打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而见到这尸首,更勾起他的伤心事。 泪水与黑红色的鲜血混杂反而更觉狰狞可怖:「你怎敢用此炼尸!」 492、唤醒 怒上心头恶自生,直冲斗冠。 满头狂发如瀑,将四周将要涌起的黑气压了个干净,倒持长柄‘锤头’,那锤头上的鬼恶狠狠的盯着躲在无头尸身后的天尸上人。 涂山君拔地而起举幡缠绕成一条长棍。 这凌空一跃就越过三虎的高大尸首杀至天尸上人的身前,一锤从下往上撩去,罡风破空将面前的尘埃一遭碾碎。 天尸上人目呲欲裂,极力的催动自己的身躯。 金丹巅峰的大宗师身躯却慢了那么微小的半拍。若是寻常斗法中,慢这微不足道的瞬息根本不足为惧,可现在不是斗法,是近身搏杀。 这一慢就是性命攸关。 那灵宝的威能早有古宝尸替他消受,一钉锤下来就是脑浆子搅合头皮,怎能不怕。 锵! 金石交击的声音刺耳连绵。 怒起的涂山君定睛一瞧,轻飘飘落下两片羽毛,没有落地而是有目的般环绕在涂山君的兵器旁,嗖嗖两声穿云过去。 正是灵魔宗那人笑吟吟的出手,他手持一柄由羽毛编制而成的长伞,羽毛如昆钢金铁,挡住了涂山君的手中裹起幡布的长柄锤头。 “我这宝贝本来不该这么用,奈何法力受限的实在厉害。”那人说着晃动伞柄,长伞上方的羽毛迅速聚合起来,以龙骨为主形成一柄重剑。 “好险!”天尸上人暗自惊呼差点喊出声来。刚才那一瞬间他连自己的后手都来不及启动,这要是被那灵宝攃着就得交代在这里。 此时哪敢再有托大的行为,赶紧将古宝尸魃符扔过去,正好撞在无头尸身上,毫无滞涩的融合进身躯,无头尸的气息宛如冲天之柱,竟比涂山君还要高出两筹。 “融合了尸魃符的本源,这具尸魃该是能发挥出完整的实力,在这法力受限的地界儿,它才是真正的无敌。” “醒来吧。” “醒来!” 天尸上人高举双手。 将炼尸的禁制完全打开,并且锁定涂山君为目标。如果能杀死元婴真君,炼其身躯,此番损失的尸魃符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灵魔宗那人喜笑颜开。 这一番折腾果然还是将天尸上人真正的底牌逼出,不枉他出手相救。有了这尸魃假身与剩余的古宝本源相合,就是相距真正的尸魃也不遑多让。 至于之后天尸上人还能不能重新降伏陷入狂暴的尸魃,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思虑至此尸魃早就按耐不住的披甲成衣聚指成刀,无头之身反而更添几分威风恐怖,无声举起手中以黑色尖指甲凝聚成的钢刃照着涂山君的头颅就砍。 涂山君掣钉锤连连后退,倒不是落入下风,实则是不能全力出手。面对三虎他心有顾忌,出手自然不像刚才斗杀古宝尸时候爽利。 斗战中最忌讳的就是这样处处退让。 常言道久守必失,又是面对融合了古宝尸本源的尸魃假身,在肉身强度这一块上,涂山君的身躯还达不到炼尸这样的水平,两者对抗肯定涂山君吃亏。 只能就着自身高强的武艺与之先缠斗半响,等寻摸出弱点再做打算。 “无明界。” 抵挡片刻的功夫涂山君心念涌动至双角,紫黑色的顶角闪烁纹路光芒化作神通汇聚在眉心,点亮了涂山君的双眼,灿灿神光照在无头尸身上。 这就让涂山君看了个明白。 怪不得他觉得奇怪。 原来操控三虎身躯的另有其人,正是那日阳城前被他碾碎肉身遁走阴神的地尸上人,只不过地尸上人的目光呆滞,身上毫无生气,唯有一身阴神气息不减反增。 “好一个天尸上人,连自己的师弟都炼成活尸阴神,还抹去他的神智灵识,当真残忍!” 狠辣手段对敌涂山君毫不意外,然而能这么容易的用在自己相熟之人的身上,还是让涂山君颇为惊讶的。 估计这些魔修残留的人性已经不算多矣。 哪怕真的有些许愧疚也早被修为和实力蒙蔽双眼,又或是真的冷漠无情,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概念,将其他人视作是自己的垫脚石和资粮。 人有万种,魔也生千个,是正是邪,涂山君不打算纠结。挡他成仙路莫说是魔头,就真的是匡扶天下的正道修者也别怪他下黑手吞魂敲头。 天尸上人瞥嘴无言。 那门炼尸大术记载了抹去神智的好处,能极大的减轻阴神的负担,别说师弟就是亲儿子他也要防止炼尸反噬。 至于心狠,天尸上人不由失笑,这句话从吞魂魔君的口中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十分的不符,论及心狠手辣他自诩不是魔君的对手。 “既是无神智的阴神,那三虎的魂魄何在?” 涂山君左挡右拆的同时仔细的观察无头尸身,他尤为奇怪,当年连寻常练气士都能斩首的身躯怎么不到百年变得这样厉害。 别是魂魄早就消散,肉身因为其特殊才变得…… 定睛。 涂山君终于找到魂魄所在,当即心中一喜。 还好没有消散。 再看那双寄宿魂魄的双手,不正是曾经得子一个左道的鬼手,与那时候的干瘪不同,现在的鬼手已经充盈丰满,血肉像是活了过来似的将整个身躯同化。 “是那东西!” 当年他的修为很低,眼界也不宽阔,将宝贝看成了一般的邪物,原来这双手一直就是难得的宝物,诞生的灵性虽是本能懂得遮掩自己。 灵物本能的侵蚀常人却没想到涂山君给它寻个傻子,根本就不惧怕那些幻术魔障,也就只能消停着继续蛰伏。 直到三虎头颅落地,魂魄受损才终于脱身逃走。 不成想一路奔走惊吓凡夫俗子,引来仙师捉拿,又正好去往尸魃宗的地界碰到炼尸魔修。 这才被魔修带着投入宗门。 在铜棺中一坐就是八十年,八十年蕴养让双手完全恢复,加上天尸上人聚集天材地宝和尸魃宗的炼尸大术,终于恢复几分往日的威能。 此役脱困离去,更不必再受人掣肘,只要能杀了眼前的尊魂魔君就能解开最后一点禁制,到时候凭着这身,天地自有可去之处。 谁又知道,到底是胡乱奔走莽撞,还是有意为之呢。 可惜,那双手不会说话。 涂山君并不知这些,他在思考如何在保存尸身的情况下抽出地尸的阴神,传承之地压制法力,他有吞魂的威能没有法力也施展不出来,也就只能施些法宝的大小之术。 “不如起观想法。” 调动识海中的金色老猿一样无法出手。 这方天地对法力的压制实在太大了,无愧于大能手段,他这元婴修为在夹缝天地里也犹如背负神山不能舒展筋骨。 叹息道:“看来只能先打断四肢使其不能动弹。” 他不能因为是三虎就将大好局势葬送,不然他不仅仅对不起温岳,更对不起传承之地里接受传承的陨炎真人。 连消带打,灵宝与炼尸的肉身碰撞。 确见无头尸的肉身凹陷,不是那么的明显也足够,只要鏖战的足够久,涂山君就能将无头尸的关节砸断。 “不好。”那人暗道一声,元婴大修情绪波动不小,确也判断的清局势,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他们肯定没法子越过真君这一关。 心一横将手中物件抛出。 “羽化伞。” “去。” 长伞龙骨贴合在无头尸的脊柱。 分化的铁羽拼接成羽衣甲附着在肉身,有了灵宝的保护无头尸完全放弃了防御,招招都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不宜久留,我们走。”灵魔宗那人叫住天尸上人。 此时魔君被尸魃拦住正是他们前往传承之地的好时机,要是继续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去到传承地就能唤醒他们灵魔宗的底蕴。 眼看两人就要离去,涂山君大惊。 他这一回压上去的东西可不少,要是陨炎真人出了什么意外,这辈子他都难辞其咎,更没法子心安理得的原谅自己。 “三虎,你他妈的……” 就是这一声,无头尸的身躯出现了微小的停顿,尽管对于元婴真君来说那一点生涩都好似招式连接不足为奇,然而正聚精会神的涂山君还是捕捉到这一丝变化。 “醒来三虎。” “三虎!” “……” “有用。” 涂山君大喜,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用是有用,但是没有那么的有用,顶多让涂山君能再快上一时半刻,这般杯水车薪根本没法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还有自己的意识,但是我唤不醒他……” “那谁能唤醒?” 不须多想涂山君摇动魂幡。 幡面撑开的时候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从中走出。 白发扎成发髻,兜鍪罩面,甲胄在身威风凛凛。那人抬起头露出无神的双眼,嘴唇微微动弹,开阖之际熟悉的声音已经传来。 “三虎。” 只一声,无头尸立时停下不动。 哪怕没有头,涂山君还是能够看感觉出,三虎在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白发人。 操控魂幡里的阴神本就不是涂山君喜欢的,尤其还是操控自己徒弟的阴神,让徒弟机械般的开口说话,这无疑是自揭伤疤。 然而涂山君没得选。 493、四九 踏入青铜古门。 对法力的压制已至极限,除了些许还能极为微小的些许还能动用之外,就好似变成寻常凡俗。 天尸上人身上的老人斑冒出不少,就连身躯都随之佝偻,仿佛那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 一身腐朽,唯有那双眼睛金光灿灿,甚是不凡。 瞧过去。 正看到那生长的歪脖树和树下盘坐的两人。 天尸上人欣喜道:「这就是大能传承?」赶忙小跑两步冲到那最前方的蒲团,迫不及待的盘坐上去。 屏气凝神静等着传承。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于是疑惑的睁开双眼,摸索着身下的蒲团,又与那两人做了个对比,发现自己这个蒲团根本就没有毫厘生气儿。 怒目而视,大喊大叫道:「好你个灵魔宗余孽,诓骗老夫不成。老夫现在就收了神通、召回宝尸,让门外那位魔君进来结果了你这厮。」 那人却不慌不忙,微笑着说道:「天尸道友稍安勿躁,这蒲团既然失了效果,为何不看看其他的蒲团,何必非要执着于此。」 「好胆,这已无空位与我。」 「你是说……」 「抢?」 天尸上人低垂的眼帘猛然抬起显露精光。 紧接着就在第二和第三蒲团上来回的飘动,最后他选定了其中一个。 灵魔宗那人说道:「看来天尸道友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 「哼。」 天尸上人冷哼一声,径直往陨炎真人的方向走去,这两人或许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他认识第三蒲团上的那个人,不正是阳城的陨炎真人。 在他快要接近陨炎真人,心中喜悦即将满溢的时候,一条黑蛇物件从歪脖树上窜出。别看只有拳头大小,在张嘴的时候血盆大口就已经宛如脸盆。 天尸上人大惊失色,举起手臂仓促抵挡,然而没有大法力支撑,他还是被那东西咬住手掌。 狠狠的撕扯,半只手掌已经丢失。 倒是拽的天尸上人一个踉跄。 一屁股跌落在地上,难掩脸上的震惊。 不敢怠慢的赶紧取出一件似卷轴般的东西,正要挤压最后那点法力催动宝物,却发现那黑煤球没有其他动作,自顾咀嚼他的半只手掌。 他转头看向灵魔宗的那人,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惊讶的神色:「这不是你安排的?」 那人没有被误解的懊恼,摇了摇头道:「想必是真君的手段。」 黑煤球张牙舞爪的拦在陨炎真人和天尸上人之间。 它不敢不尽全力,要是让涂山君知道它没有守护住陨炎真人,它就再没有活下去的价值,说不定还要被挫骨扬灰抽出阴神奴役。 作为一个没了大法力支撑且没有护法神的年老修士,天尸上人是一肚子的怨气。 吞魂魔君自己下黑手也就罢了,还在这传承之地养狗阴人,这下三滥的手段哪个符合元婴大修士啊,一点都没有元婴大修士的威仪。 「野狗」甚是凶猛,天尸上人暂时不敢打陨炎真人的主意,只得将目光挪动,不挪不要紧,这一挪,顿时引来另一人的目光注视。 「道友啊,这位乃是我灵魔宗真祖,是我宗复宗的希望。」 「哦?」 「怎么老夫一点儿都没有听出你对你们宗门老祖的尊重呢。」 「我的意思是怕天尸道友不是我宗老祖的对手。」灵魔宗那人笑呵呵的说到,也没有将具体的情报透露,更没有面见老祖的激动和兴奋,倒像是一个旁观者。 更与原先的那三位,真贪、都嗔、太痴有 着鲜明的区别。 天尸上人狐疑,这由大神通术凝聚的人会这么容易让他出手取得传承,还是从他们老祖那里强行夺来? 再看向那盘坐在蒲团上的人影,天尸上人还是选择出手。 大能传承就在眼前,就是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得给他让路,他想继续活下去,他想走的更远,死在求道路上不后悔,慢慢老死才真煎熬。 「既然道友这么有诚意,老夫就不客气了。」天尸上人靠近那人,从背影就看出是个女人,离得近了更觉得此人很是漂亮,清冷出尘不似凡人。 天尸上人毫无怜香惜玉的情感抽出一柄镇尸尺。 这是尸魃宗的底蕴灵宝,举起镇尺照着女人的脑袋锤去。 砰。 与他想象中的血肉崩碎不同,面前的人好似尘埃似的瞬间瓦解,好像比他这个耄耋老人还要腐朽。 烟尘迷了眼。 不见灵光迸发而出,直冲天尸上人的天灵盖。 霎那间,天尸上人的双眼出现浑浊茫然。 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天尸上人的阴神就这么飘飘然抽离出去,惊恐的看着自己呆立在一旁的身躯。 那身躯自己倒是活了过来。 低头俯视,抬起有些干瘪的双手,翻转来去的仔细观看,只听得清冷磁性的女人发出略带疑惑的声音:「咦?」 「这具身躯……」 「不该是万灵胎吗?」女人蹙眉的放下双手,随后目光刮过。 噗通。 灵魔宗那人跪在地上。 身躯伏地磕头道:「四九恭迎师父出关。」微微颤抖,并且将自己的头颅埋得很低,就好似不敢抬头仰望。 「天尸上人」蓦然转过身来。 脸上没有高兴和满意,反而冷眼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声音冰冷至极还,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恶毒咒骂:「你这孽畜还敢回来,还敢出现在本座的面前!」 名叫四九的人抬起头露出那张平凡的面容。 他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本就没有的尘埃泥土,整理好自己的三花冠、五气衫。 「师父你别怪我啊,我的天资太差,只能借助那门古术神通来提升自身资质。您看我,我终于研究明白那门血化神通宝术,炼就出这具三花之身。」 「天资差便诓骗本座至此,勾结外人灭培养自己的宗门,用宗门的亲朋好友铸就你的无上资质?他们的血,你喝起来就不觉得难以下咽吗。」 「本该是这样的,后来我在偏远的地方创了一个小宗门叫做血灵殿,利用挖出来的宗门大术研究出了融基血池,炼出一具五气之身。」 「后来那宗门让我借万法宗之手灭掉,消除所有的痕迹。」那人自信满满的说到,就像是个孩子在和自己的家长炫耀自己的取得的成就及考虑的周全。 「你既已达成自己的目的,为何不离开?」 「我发现,宗门真正的所有神通大术原来全在师父这里,我舍不得走啊。」四九笑了起来,笑的很是灿烂,就这么喜悦的注视着脱困的师尊。 「本座以为你无法嵌入本座的后手,如今你走至本座面前,怕是他们已经糟了你的算计,正因如此所以本座的才没有得到万灵胎。」 「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要复宗。」 「我的化身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复宗。」那人点头,他的化身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谋划,他们拥有着虚假的记忆,希望聚集出万婴灵胎作为真祖的身躯。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最先攻破的, 内女干永远比明面上的敌人更可怕。 不然当年盛极一时的圣灵宗又怎可能会灭宗,而且还是如此干干净净,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并且抹除了后续很多的记录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始作俑者骗得那些余孽们团团转,更连自己都骗。要不是自己的化身有了独立的人格意识,极为抗拒成为他,怕是还能更早的完成这一步。 这样看来,无面鬼的牺牲是值得的。 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名叫「无面鬼」的自己,是他促成了现在的局面,唤回来他这个快要消失的人。 「呵呵。」女人冷笑道:「你就这么自信吗。」 那人摇了摇头:「师父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其他的阴谋诡计,但是,在这法力都受限的传承之地,师父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呢。」 「噢,我差点忘了,还是用这副气血衰败的身躯。」 「本座还能夺舍!」 「谁?」 「是我,还是那一位?」 四九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被「野狗」护在身后的陨炎真人,不管是哪一个,都恢复不了真祖曾经的实力,一成都没有。 如果师父真的选择他这具三花身,则正和他意。 挥动手中的白鸾羽扇,四九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喜悦,满是胜券在握的审视,就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元婴巅峰的大真君而是待宰的羔羊。 「师父,别白费劲。」 「那元央域的钥匙早被我掉包。」 此言一出女人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阴神离体的天尸上人脸色一白。他刚才还想启动宝物逃离尊魂真君的长柄钉锤,那时候要不是四九救援,他怕是要真格儿交待了。 女人镇定的往陨炎真人走去,对于这个该死的徒弟她不会再信一句,更不会落入圈套夺舍他的身躯。 相比于天尸上人腐朽衰败的身躯,那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黑煤球呲牙低吼,张牙舞爪的张开血盆大口。 「滚开!」 女人倒也狠厉,一把将手刺进魔头的黑气。 任凭手臂血肉模糊也不为所动,直接将挡在她面前的魔头甩至一旁。大真君的神识凝聚成实质将魔头压的呜咽一声躺在地上不敢动弹。 正要出手之际,忽觉罡风自身后袭来。 势大力沉。 犹如泰山崩石自高山滚落。 494、转世 断臂从女人的面前划过,高高抛飞。 吧嗒。 砸在地上。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柄裹着黑布的长兵器,前方狰狞恶鬼的脑袋刚好充做锤头,两只展开的骷髅鬼手团团包住脑袋,更让兵器重了几分。 身着黑袍的高大身影大踏步走来。 行至兵器旁将之随手抓起,横钉锤于胸前注视着他们,阴沉着脸不说话,原本冷峻俊朗的面容凭多青,只差把那獠牙显。 还有甚可说,在门口之时他已然将灵魔宗的恩怨听了个明白,如今剩下的就是绞杀在场众人,莫要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尤其是那个叫四九的羽扇修。 此人心肠歹毒阴险狡诈,骨子里更带着疯狂,是涂山君修行以来碰到的最难琢磨的对手。不趁着他实力低微宰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天尸上人悚然一惊,他没想到那位真君来的这么快。 更让他心惊的是尊魂真君的实力,竟然连炼尸都奈何不得他。 眼看着无头炼尸紧随而至,天尸上人大喜,暗自思量道:“好、好、好,好在尸魃还在,只要让尸魃护住老夫的阴神,便可再寻机会。” 这一掐秒诀,天尸上人顿时眉头紧锁。 他怎得驱使不了尸魃身躯了,不仅不能驱使,那丝神识联系也好像断掉,法诀神念都像是泥牛入海没有掀起波澜。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炼尸走到真君身旁,立在身侧护持左右。 恰如一尊披鳞带甲的无头护法神。 眼见阴影笼罩,躺在地上装死挺尸的黑球顿时来了精神,冲着把持天尸上人身躯的女人狂吠,一点都没有刚才呜咽认怂的模样。 女人面色无状的抬起左手手指点住右臂止血的经脉,盯着手持长柄‘锤头’的高大身影道:“道友何人,敢阻本座的去路?” 涂山君挥动钉锤,罡风在地上形成一道深邃裂痕,沉声道:“天尸上人的身躯够你使用,莫要打其他的主意。” 女人冷笑一声说道:“凭你,一个初入元婴的毛头小子?本座看你的身躯颇为不凡,不如让给本座以成大道,如此,你也不枉此生。” “你可以试试!”涂山君毫无畏惧的横‘锤’,呼啦,幡面招展开来,顿时可见黑底红边内无数恶鬼阴神狰狞咆哮着,拥挤着似要从中攀爬而出。 操控天尸上人身躯的女人沉郁的盯着涂山君手中的灵宝,那玩意儿给她的感觉分外危险,就好似天生就克制他们的阴神元婴。 找一个手持灵宝的元婴真君拼,还不如返身寻找四九,就算四九有什么后手,她凭着巅峰大真君的阴神、阳神,也有对付的把握。 “可恨!”女人虽是咒骂,神色却并不慌张,如此修为必然是历经大风大浪而来。 站在原地目光掠过众人。 灿然一笑。 紧接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伸出仅存的左手狠狠的扎进自己的眼眶,鲜血肆意横流,她捏碎眼球还在往里延伸,不知道是摸索到了什么才停手。 再看向众人的时候,那黑黝黝的眼眶正流淌出血泪,而她的手中则攥着一枚巴掌大的血玉葫芦,一幌,巴掌大的葫芦长至尺许模样。 在看到葫芦的那一刻,灵魔宗那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那一双眼珠子更像是要从自己的眼眶冲出来,就连身躯都不由得往前倾。 女人风淡云轻,丝毫不顾身躯血液的流淌。 “宗门传承皆在此,四九,你有本事拿吗?没有这件至宝为你稳固忍死神通的后遗症,你的三花五气身怕是成不了仙呐。” 四九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两只膝盖重重落下,伏身磕头道:“请师父传我至宝,我愿意为师父寻得万灵胎延续仙路。” “哈哈哈!”女人哈哈大笑,指了指第三蒲团处盘坐的身影说道:“不必劳烦你这孽畜奔走,现在为本座取来那人的肉身即可。” “身居火凤血脉,再有这大能的传承,倒也足够!” 四九面色一僵,嘴角抽搐。 施施然从地上爬起来,就好像刚才那跪在地上哀求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淡淡的说道:“师父,现在唯有徒儿能帮你脱困。” “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小荒域很是精彩啊!” “这位尊魂真君,我可惹不起。”四九目光灼灼的盯着女人手中的血玉葫芦。 以现在这般情况,师父不想他最终渔翁得利就不会贸然和尊魂真君起冲突,至于真君身旁的无头炼尸,那东西可不是个好去处。 除非被逼急了。 显然,现在的情况并未将他的师父逼上绝路。 四九沉思。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遗漏的,让自己的师父现在还有底气诉说。要说这里这么多人最了解本家神通的,非他莫属。 思来想去该是没有后手才对。 “我认输。”女人缓缓的垂下手臂,闭眼长叹,眼中满是落寞的神色,她本不想这样说,然而现在的境地逼得她必须做出选择。 相较于让孽畜得利,还不如最后认命算了。 “呵呵。” “其实转世重修也没什么不好,你这一身腥臭的气息也可以洗涤个干净,再不会与元圣灵魔有任何因果纠缠。相反,我的路中正平和不会出差错。” 歪脖树凝聚出一道光影,声音温和宽厚。正是许久都没有露面的此地真正的主人。 他说他叫阎浮。 前来寻求传承者尊称为大能。 涂山君不知道大能有多么的厉害,但是尊者都被吓跑,怕是…… 他的瞳孔猛的缩小成针尖大小。 一阵毛骨悚然之感涌上后脑。 香火洞天里,景老怪的本尊真的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转世重修的吗? 没有半分犹豫,涂山君转身就朝陨炎真人抓去。 大能传承是那么好拿的吗? 涂山君原先就曾深思熟虑过。 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更坚定了他唤醒陨炎真人的决定。 一个转世重修还只能说意外,现在第二个传承者也被逼的转世重修,再一又再二,岂不知还会有再三。 大能是何等修为,他怎么可能莽撞到让自己的传承者全都去转世重修。 涂山君瞪大了眼睛。 他的身躯动不了。 那白光阎浮侧首微笑说道:“小家伙,你不能替你的朋友做决定,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你凭什么这样做呢?” “你他妈!”涂山君勃然大怒。 他就不该拿出黑山印玺,不该打开这该死的传承之地,更不应该让陨炎真人接受这该死的老东西的传承。 阎浮光影哑然失笑道:“小家伙儿,你都不如他沉得住气。在没有实力之前,任何叫嚣都只是虚张声势,你根本就无力改变。” 说话的时候,阎浮指了指不远处的四九。 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很欣赏你的,你让我看到了当年的我。” “啐。” 涂山君狠狠的吐了一口痰。 “不必恼怒,利用别人就要做好被人利用的准备,你不就准备利用我的传承之地将仇敌一网打尽吗?” 阎浮光影毫不恼怒,淡然的拂袖:“该办正事了。” “你既答应我的意愿,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一般修士金丹之时才会堪破胎中迷,你会在成为练气士的那一刻回忆起此世记忆。” 阎浮光影说着取出一枚双鱼玉佩:“有这件宝物坐镇你的识海,能够保证你慢慢吸收上辈子的记忆,而不是被记忆同化成现在的人。” 临行之际,女人将手中的血玉葫芦扔过来砸在涂山君的身上,那葫芦像是没有实体似的钻进涂山君的身躯。 此一幕看的四九目呲欲裂。 倒是让女人分外欣喜。 “孽畜你不是忌惮他吗,我就将所有传承都送给他,你凭本事去拿吧。”女人笑了起来,笑声显得有些尖锐,让这和煦的天气都平添几分阴森和冷意。 “本座去也!” 女人的阴神和元婴在这天地阵法,和阎浮光影的捏诀拿印的神通术中消失,此地更是再没有一点残留的气息,就好像她根本不曾存在。 收拾好衣冠,再度挥动手中羽扇,捏了个法诀想唤回铁伞,发现铁伞纹丝不动。 四九看了看涂山君,他惨然一笑道:“真君当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也罢,羽化伞和宝葫芦就暂时留在真君那里吧。” 珍藏般取出一枚玉简。 捧在手中如珍宝。 他并没有端详太久,而是扔挂在魂幡的鬼手上。 四九躬身作揖,长声说道:“如果我此去身亡于外,还希望真君能替我发扬光大那些由我钻研改进的神通术法,如此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说着捏碎手中卷轴类型的钥匙。 他的身影周遭出现一股透明的气墙,墙壁汇聚光芒将他的身躯淹没,就在最后一刻,四九高声道:“从今天起我名‘遁一’。” “大道遁一!” 骤然离去的两人让传承地空旷不少。 剩下的天尸上人阴神杵在原地:“我说我是上当受骗的……,不知道真君信……” 眼看涂山君那恐怖暴戾,好似要将他挫骨扬灰的眼神,天尸上人赶忙求助歪脖树那位:“前辈救我啊。” “我愿意转世重修,按前辈的路走。” “只要前辈能救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干!” (本章完) 495、审视 歪脖树下的阎浮光影,淡淡看了天尸上人一眼。 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整具身躯化作淡淡的光芒消散,原本有些枯萎的歪脖树看起来又郁郁葱葱的。 独留下天尸上人怔然惨笑。 在小荒域,他是呼风唤雨的尸魃宗大长老,自身更是修至假婴,手握灵宝镇尺,更添底蕴尸魃假身。 然而,踏足传承之地被毁肉身,惶惶如丧家之犬,哪怕自己求爷爷告奶奶,那传承地的主人也仅仅是多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说。 眼看没有回应,天尸上人反而坦然起来。他不是接受传承的人,连成为大能手中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早就该想到的。 思虑至此,天尸上人羡慕的看着陨炎真人。 至少在他看来,陨炎真人什么都没有做就有元婴真君为他护法,还有大能传承可以拿到,就算真的有什么谋算,总好过在此身死道消。 此时,涂山君怒目而视,他没有看天尸上人的阴神,而是死死的盯着歪脖树。 伸手就要陨炎真人拽起来,却听到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 让涂山君的身影一僵,放下此番想法。 “哈哈,哈哈……,想我天尸上人纵横七百载没想到会在此身亡。”大笑两声,天尸上人取出一枚金色的玉简,撩开衣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面向涂山君。 说道:“真君神威,老夫自叹不如,还望真君能看在传承及灵宝的份上放过尸魃宗。” “真君有了这份传承,也可着手解决故人身上的顽疾。” 说着天尸上人看向站在涂山君身侧的无头炼尸。 思来想去,他倒也不后悔今日的结果,只能说技不如人没有跨越难关,更因为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继续等,就算没有此劫同样会去域外寻找突破的机会。 涂山君皱起眉头仔细思量起来,伸手将金色玉简和镇尺拿到手中,沉声说道:“只要尸魃宗识趣,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信与不信全在你。”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又不忍绝了宗门的传承,说起来,我与真君素不相识……”天尸上人缓缓起身,没有继续说着些。 求道路上,他得争,也不管是否曾有恩怨。 涂山君并未解释,抖擞手中灵宝,黑红色的幡面浮现在天尸上人的面前。 看到灵宝出现在面前。 原本还算坦然的天尸上人面露惊恐。 修士肉身消亡还不是终点,说不得利用夺舍或是转世还能重新修行,要是投入魂幡的话,可就再难有翻身的余地,此生都要成为灵宝役魂。 眼看着灵宝距离自己不过二尺,天尸上人老泪纵横,他怕了,不知道到底在怕什么,也许是对死亡的恐惧,亦或许是对道途的担忧。 无言的恐怖笼罩心头。 涂山君说道: “道友。” “请入幡。” 幡面一罩过去,天尸上人顿觉一股牵引袭来。 “啊!” “哪怕做鬼老夫也不会就此止步,什么尊者前辈,大能修士……” 话音未落阴神归入魂幡。 都是修士,哪有什么体面可言,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恐惧,生死危机的时候一样会痛哭流涕,并不是年龄大眼泪掉的就少了。 观想法可以极大的扶正识海阴神,却无法将修士变成无情的机器,七情六欲尽在心中,当它们爆发之时,任有通天的修为也抵挡不住。 因此,涂山君也不觉得天尸上人丢人。 生死恐怖来临,没人能心平气和的体体面面。 有了金丹巅峰阴神的投入,涂山君感觉自身的气息再次增强,再在法力压制的情况下面对尸魃假尸的时候,应该不会陷入那种境地。 天尸上人最后的咆哮只剩下淡淡的余音,涂山君盯着那颗歪脖树,他没有做无用功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回他带上了黑球魔头。 这里已经不需要他留下手段护持。 在涂山君跨过白光大门的时候,青铜古门缓缓关闭。 那阎浮光影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涂山君,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他连元婴真君都不在意,何况是一介金丹巅峰的阴神咆哮。 那话语,听起来,只觉得是蝼蚁无意义的叫嚣。 轰隆! 青铜古门关闭,涂山君准备取下黑山印玺,却发现印玺渐渐发白,轻轻一碰就好似是风化千年的沙石化作一捧沙砾尘土,从涂山君的手指缝溜走。 沉默良久,撕开夹缝回到聚宝楼。 坐在棋盘前,听着制造出的傀儡还在播报正魔两道的攻伐,煞气、阴神向大阵的中央汇聚,拿起一颗棋子,久久未落。 猛的挥手将面前的黑白棋篓扫落在地上。 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涂山君本能的想用折情术压抑自己那暴躁的情绪,想了想还是没有动用,折情术太过极端,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情感全部压下去。 压抑的久反而不好。 不如识海观想法口诀静心敛气。 “戒急用忍。” 涂山君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对自己说这句话,仗着修为高就觉得一切都在掌握,实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还有修为更高的。 趴在地上的魔头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这会儿老爷正在气头上,它活腻歪了才会主动去招惹,尤其还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金丹巅峰阴神被收入魂幡之后。 那人都已经修成假婴,也就是时运不济才没有修成元婴,不然的话真说不好结果如何。 “老爷息怒。” “老爷息怒……” “……” 黑煤球魔头不住的磕头。 “捡起来。”涂山君背手淡淡的说到,魔头倒也聪慧迅速将地上散落的黑白棋子都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将两个棋篓摆正在棋盘的中央。 许是见到了涂山君的好脸色,魔头眼珠子一转,想起自己还有护驾之功,低声讨赏道。 “老爷,胜败乃兵家常事。” “再者说来,这回逼巅峰真君转世,送走那暗处敌手,得灵魔、尸魃两宗核心传承,又将这正魔两道烩做一炉大丹,些许的的参差不过尔尔。” “虚假的情义和所谓的仁义道德都是对自己的束缚。” “那陨炎真人的死活,全凭他自己罢,老爷休要管他……” 说到欢快处正迎上涂山君那双红彤彤带着绿幽幽的深邃目光,魔头识趣的闭上了嘴。更恨不得先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赏赐没得也就罢了还引得真君不快。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岂不是给自己惹祸。 涂山君暗自思量,魔头成长的忒快。 从开始的些许灵智这时候都会拍马屁蛊惑人了,要是再给他一段时间那还了得,怪不得小荒域不管正魔都对魔头很忌惮。 他还不需要一介魔头宽慰,想他这九十余年,无数次被打击依旧没有认命认输,些许失意正好让他从自己虚假的强大中清醒过来。 此番不算大胜也打断灵魔宗谋划,让尸魃宗老实下来,如此他才能炼丹之后专心对付血煞宗。 涂山君操控大阵:“是时候结束了。”印法落在大阵中枢,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聚宝楼在大阵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楼内修士在大阵解开的瞬间施展遁术逃离。 正道宗门的玄光最多也成大片,而属于魔道的遁光则少之又少,最多的就是合欢宗,剩下的魔宗修士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 远阁坐镇的长水真人长出一口浊气。 还好真君没想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不然这些入瓮的不管是筑基修士还是金丹宗师全都没有活命的机会。 紫阳真人眼帘微睁,欣喜道:“看样子真君已经解决麻烦。”取出传音灵符:“启动禁空大阵,不要让他们胡乱施展遁术冲撞了城内。” “喏!” “禁空大阵……” 炎阳大阵的波纹晶罩闪烁连接成一大片,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已经飞遁起身的修士顿觉压力下来,只能被迫落在城中街道。 “死了,都死了!” 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练气士跌倒在地上。 嘶吼着爬起来,还不等有什么动作就被早就准备好的卫戍修士摁倒贴上灵符,强硬掰开嘴灌进去符水。 那修士目光才重新有了聚焦,从疯癫中回过神。 “这稳固魂魄的灵符就是好使啊。” “快快,摁住那个……” “……” 聚宝楼四周的卫戍修士迅速出手,将一个个神志不清的修士摁住。其他的则在梳理秩序,顺便隔开聚宝楼和阳城的其他坊市,以免刚刚经历厮杀的修士冲撞他人。 正道大宗门的修士脸上还带着劫后的欣喜,他们跟着抱团或多或少都得到宝物,虽说真实的经历了残酷的厮杀,都不及得到这些天材地宝的喜悦。 不过他们估计会对拍卖会有心理阴影。 …… 送客和交代的事情,涂山君都扔给紫阳真人。 他要将聚宝楼大阵完全炼化,顺便把那些阴神收入魂幡。 再就是请点具体的收获和两宗传承,然后,看看什么时候将三虎的尸体送回他的家乡,之后就能专心炼制变婴丹。 “小灵州吗,我许久没有回去了。” “具体有多久?” 涂山君沉思。 “六十年还是七十年。” 二更,早上。 (本章完) 496、所得 魂幡立于身前,周遭煞气已经收拢干净。 此役,毙杀尸魃宗的天尸地尸,两人均是金丹巅峰,其中天尸上人还是假婴境界。 有这两大阴神,涂山君明显感觉自己的实力攀升不少。 可惜还不足以支撑他破境。 熔炼正魔两道的煞气,得金丹宗师阴神六位,筑基阴神四十余位,涂山君在返回聚宝楼之后就将封锁在大阵里的阴神取出投入魂幡之中。 余下两位是正道战死的金丹宗师。 涂山君找来紫阳真人,让他通知对方大宗门拿恶鬼换取他们两人的阴神,也算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们返回宗门。 金丹阴神可转鬼修再重塑肉身复活,或者寻找新死不久身躯完整者夺舍重生,不管是哪一种,都算活着,至少比转世重修要靠谱些。 在阳城的这几年,敲正魔两道的竹杠,魂幡已经存下二十余万厉鬼恶魂,虽说其中大部分都没入阶,其实只要积攒的足够多同样会让涂山君的实力得到提升。 不管是量变还是质变,对于魂幡而言都十分重要。 聚宝楼留下的前二十件宝物兑换的只剩下两件,这两件还是修行类的丹药,不像是前几个那样对于同阶修士至关重要,就顺手将之收起来。 除非时间过的很久,不然丹药一般不会变质。 原先那些被他捏在手中的法宝,以及杂七杂八的物件,也在聚宝楼的这场拍卖会中各有所得。涂山君不觉得可惜,他用不上法宝。 要是极品法宝。且拥有不俗的特质倒是还能留存着,就像是那把能破开阵法的白鸾扇。其他的法宝于元婴真君而言没有什么用。 这一阶斗法所用皆是灵宝,没有灵宝做依仗天然就矮人一头。 涂山君看了看在身旁护法的三虎。 三虎的身上正披着一件灵宝,他又得了天尸上人送给他以求他不主动向尸魃宗发难的礼物,一柄灵宝镇尸尺。 再算上他本体魂幡,手中已经捏了三件灵宝。 当然,三虎本身其实也算大半个灵宝,涂山君没有将之算上去罢了。 先是封存了遁一送给他的神通玉简。 谁知道那疯子打的是什么主意,这里面的神通术法还是不要学的好,免得再中计,就算要学也不是现在。 将玉简扔进魂幡,再取出天尸上人赠与他的金色玉简,玉简记载着尸魃宗的炼尸核心传承,真功一卷“尸魃炼真气”,残缺神通宝术两门。 分别为,‘不化骨’、‘不老尸’。 后人注解功法三十七卷,衍生术式印法百五十四道,应该说是小荒域最齐全的能教人炼制出元婴尸的功法神通。 尸魃宗缺少神通宝术,所以才一直无法重炼尸魃。只能使用曾经尸魃的部位,利用本源古宝将之实力恢复到曾经七八成的程度。 涂山君翻看一番就将金色玉简同样扔进魂幡,他对炼尸没兴趣,答应天尸上人那个条件,是因为要收敛三虎的身躯入葬。 “剥离魂魄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因为与尸魃灵性交织的关系,三虎的魂魄相当于在被同化温养,现在剥离出来也不完整。”涂山君幽幽一叹。 这么大的风险,就是给他正确的方法也没把握使用。 除非利用魂幡将三虎的魂魄拽出,那时候虽不知道尸魃的灵性会不会还存在,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样的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炼尸的神通没用处,真功卷倒有几分可以借鉴的。 那些功法不管层级如何,本质上还是为了练气。 大宗的功法或多或少带着不同的特性,比如修行火注经会更快学习好火属的术法神通,施展出的同属印法威力更大。 还有些功法带有不同的效果,能改善体质拓宽经脉,运功行气的路线更优越。 更有甚者还能凝练自身的血脉。 他曾听景老怪说过这些事,那些神通有成的大修士血脉天然与常人不同,他们的后代则会继承血脉在修行路上走的更加顺畅。 他没有法力,不需要功法来帮助他练气,也就从中借鉴一二而不需要修行。 功法一道,海纳百川,有一窥大宗真功传承的机会涂山君不会放过,也可为以后编纂功法做准备。 尸魃宗的功法神通已让他受益匪浅。 接下来更是重头戏。 施展留存不多的法力引出那枚钻入他识海的血玉葫芦。 葫芦似真如幻,出现在涂山君手中的时候才真正的凝实。 和传承功法的玉简不同,葫芦里里篆刻着看不懂的文字,密密麻麻根本不知道从那里起,同样也不知道哪里是尾。 法力祭炼手中的血玉葫芦,涂山君发现葫芦的内部多出一股气息,随着气息的凝聚出现一滴灵液。 殷红的不像是天材地宝倒像是什么生灵的血液。 涂山君皱紧了眉头,这也没有个说明的法子,他根本就不明白葫芦的功效。篆刻其中的文字似曾相识,仔细分辨又不认得具体是什么。 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北洛山,镶嵌在三身妖鬼脑袋上的半只铜盏。 铜盏凝聚的灵液拥有和结丹灵物相似的功效,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这血玉葫芦诞生的血液也不是凡物。 不然以小荒域的资源,怕是不可能养出一位元婴巅峰的修士,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手中攥有类似魂幡阴魂丹的宝物,能够提升自身的修为。 那女人还说灵魔宗的传承都在这里,她不想让遁一拿到就扔给了在场唯一有机会保住宝贝的涂山君。 “传承在归在,可惜我不认得这文字……”涂山君翻转手中的葫芦,仔细回忆当年在铜盏看到的文字,其中有一段倒是和血玉葫芦上的一段能对上。 “铜盏是仿品?北洛山三身妖鬼也是实验品?” “罢了。” 他并未纠结太多,将血玉葫芦重新收回识海,这宝贝不像是寻常物件,涂山君没有深厚的炼器道行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真说起来,血玉葫芦和套在魔头脖子上的森白圈子很相似,都是不知名的宝物。也许等他将灵魔宗的那三门神通钻研明白,就能看懂葫芦里的文字。 “元圣灵魔?” 暗自记下这个不知道是名字还是名号的信息,可以顺着这一道查一查。他听传承地的阎浮光影那么说才记下的,应该和灵魔宗有关系。 盘算着入魔血元剩下的那点法力,魔生丹剩下绿豆大小,丹田法力还有约莫六成出头,顶多支撑他全力斗法一场。 再刨除炼丹小半场。 如此,也就不差那点法力。 他决定带三虎回去,以元婴真君的遁速,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返回小灵州,这点损耗涂山君出的起,同样没有吝啬的必要。 …… 小灵州。 大梁。 未至黄昏。 风起,卷起千百枫叶于天空中盘旋,如火与云交织。 自取消宵禁以来,梁都繁华更胜往昔,在这傍晚时分楼船画舫就已经灯火通明,漂浮在途径都城的河流,远近交错拥挤,反而形成了一片新街市。 这条‘街市’可不仅有青楼画舫,更多的是伶人、百戏、舞乐……杂技,欢聚一堂,这边演着上刀山下油锅,那边则是喷火、气功,胸口碎大石的凶险。 每到弄险处惊的周遭那些不管是船上、岸上、楼上皆是惊呼,纷纷感叹精彩,胸膛那颗心还砰砰跳,那边就有端着簸箕唱吉祥话儿的女娃。 也不知道是情绪还是氛围,又或是真的被表演折服,纷纷掏出铜板碎银扔过去打赏。 高阁画舫处正揽着貌美女人的公子哥儿,百无聊赖抓起一把散碎银两扔出去,顺便还打了个哈欠。 身旁容貌甚美的美姬笑道:“温公子实在大方。” 被称作温公子的公子哥儿叹了一口气:“本少爷现在也就还有点银子,这几天老爷子不怎么管我出行,说是有亲戚将来。” “哪方的亲戚,竟值得侯爷如此认真对待?” “说是……,我跟你说的着嘛。”被称作温公子的人起身,抖擞自己的身躯怅然道:“这才快活了几天啊,又要回家被管着,苦也!” “少爷,老爷大发雷霆,您怎得还躲在这!” 门口的侍卫火急火燎的闯进来,尽管他们都身着粗衣,却好似久战的老兵般凶煞气息扑面而来,将那楼阁内莺莺燕燕吓的如同鹌鹑。 “这就去。” “这就回去了,让我爹……” 温公子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架了起来,两位彪形大汉将之扶到马车上,那队凶煞武士紧随其后,潮水般退出楼阁画舫。 …… 刚进院落,就听到厉声咆哮传来:“你这孽障,还知道死回来!” “不就是一个亲戚回……” “我亲你老母,是家里的老祖宗回来,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仙师吗,老祖宗回来了,你自个人去纷说吧,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舔着脸一身酒气的去。” “老祖宗?” “大老爷?” 温公子愣了一下,惊声大喊:“爹啊,大老爷回来了吗?” “正在你爷爷书房说话。” (本章完) 497、安置 书房。 “哥哥已十多年未回家,这一回可在家中多住些时日。” “三日前我就让彘儿打开了大聚灵阵,以灵石催动阵法,将府内的污浊气清扫干净。” 说话之人须发半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横。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道长疤,一直咧到嘴角方才止住。老人说话的时候,疤痕像是蜈蚣一样微微颤动。 “境界侥幸有所突破,为了稳固境界才没有回家来,顺便看看家里儿郎们可有堪造化的……”声音温和。 而那声音的主人则是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中青年人。 仔细瞧去,怕是还要觉得自己多估出岁数来。 盖因此人气色饱满,眼角也就只生出两三条皱纹,青色长袍加身,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出尘的气机,不像是世间凡俗的普通人。 “哥哥的修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啊!” 接着老人又无奈的笑着怒骂了两声:“哪有什么可堪造化的儿郎,宗门修士十年来一回检测灵根,要是有,早就让宗门收了去修行。” 温鹏哑然。 他已成为五灵宗的大长老,这其中的规则还有他制定的。 要是搁在以前,外传宗门功法的后果极为严重,然而他身为大长老,挑选一些寻常功法送给家族压箱底还是好的。 “如果碰到好苗子,不必在意灵根资质,想当年父亲就是以武入道,以那般资质横压灵州修士多年。”温鹏讲述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温虎也不由得追忆神往。 家常话就是说一晚上也说不尽,两人促膝相谈,直到月上枝头,温鹏沉吟道:“我这次回来一是看望爹娘,二就是与兄弟辞行。” “辞行?” 温虎失神的霎那,目光重新凝聚看向那几十年没有变样子的兄长。心中思绪不知道如何翻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看过去。 说来,兄长早年前往五灵宗求道,归家的时日并不算多,却是温宋国公府幕后的顶梁柱。他宋温虎死了,整个京城都会震动,却不会影响家族的命运。 自己的这位兄长不同。 尽管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兄长的消息。 “我,已修至筑基后期。” “早年间父亲留下的修行家资所剩无几,继续待在灵州的话,这辈子都无法攀升更高的境界,何谈继先父之道。”温鹏搓捻着手环,带一股子怅然的说道。 要不是知道那等秘辛,怕是也不会这么快选择离去,恰恰他成为五灵宗的大长老之后知道了很多东西。 不管是万法宗还是元灵宗招惹的那场祸事。 正因为那等祸事才让自己父亲出了意外,后来他和弟弟妹妹被娘亲带着去往皇宫,那时候弟弟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他却已是半大小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元灵宗的那位大长老是天纵奇才,敢作敢当,以前温鹏或许不会理解他的想法,现在倒是有几分想明白。 就是那样的人都成不了金丹真人…… 听说,被万法宗的修士几招打败,割了头颅封装成匣。 继续留下,其实和等死无异。 温鹏捻动手镯,摩梭着没有说甚话。弟弟该是能理解他的。他不是看不到前路的只能蹉跎时光的修士,他能看到前面的路,也有机会继续往前走。 没有所谓对不对得起,他只是想变得更加强大,成为永垂不朽的修士。温鹏的眼中只剩下宋温虎一个人,目光坚定从容,丝毫没有的动摇。 “哥哥什么时候决定的?”温虎询问道。 “早就决定好。” “哥哥与爹娘说过了吗?” “还未说,清晨再去也不迟。” 两兄弟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温虎没有叹气也没有说挽留的话。 他懂! 自成为修士便已是仙凡两隔,凡俗没有灵气支撑修士,所以大多练气士都在高深古林,又或是秘境大宗中。 直到次日清晨。 温宋两家的大家长才身着正装大服,前来叩见自家的老祖宗。 温宋公府说是住着两家人,实际上都是一家的。当年温虎过继给安南伯,又因为温家老大去求仙问道,所以将温府也继承下来。 生的大儿子回归本家姓。 二儿子则继续延续宋家香火,而温虎的全名实则为宋温虎。 这两大家长岁数都不算小,在朝中均是高位。然而再见到那位看起来三十岁的中青年人时,这两人还是激动不已,一点都没有往日的从容。 说来也怪的很,这两家的大家长没有往左边的空位去,而是径直往右边临近他们大爷的地方,就这么挨着坐在一排。 书房四人,唯有温鹏感到奇怪。 觉得可能是弟弟的安排,让这两个侄儿离他近些,倒也能全他没有子嗣的遗憾,尤其是其中那大儿子还姓温。 过继在他的名下,继承了温府的大半。 对面的两张当然不是空位。 打头者身形高大,顶角束发,黑色道袍很是低调,第二位无头只剩身躯,端坐在那里就好似铁塔般裹挟莫大的威压。 这两人正是返回小灵州的涂山君和三虎。 涂山君也没有想到会在府中见到从宗门返回的温鹏,这一晚上他左瞧右瞧,感叹道:“像啊,像极了,这容貌放在这里,让我以为是徒儿复生。” “像归像,气质不同,不同……”涂山君像是个絮叨的老头子,一遍遍的咀嚼那车轱辘话。总觉一股气息堵在胸口,噎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 这两个小家伙儿他看顾的时间不多,唯有温鹏算是他看着长了半大,离开小灵州的时候涂山君将身上的家底搜刮干净留给他。 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面,温鹏已经修至筑基后期,距离巅峰不远矣。 三灵根的资质确实不一样,和以武入道很不同。涂山君把玩着血玉葫芦,老神在在的杵在书房的另一侧,身边的三虎安静待着。 无头尸的灵智不高,加之这么多年过去,三虎只剩下些许本能。 能催动这具无头尸的,要么就是修习了尸魃宗真功法卷且拥有那把灵宝的修士,要么就只能像涂山君那样唤醒三虎的本能。 这次回来涂山君纠结许久,到底要不要将三虎的魂魄剥离,除非他主动使用魂幡的能力,不然怕是只能得到残缺的神魂。 就是不知还能不能转世。 其二则是与徒弟和兄弟说一说,彻底了解小灵州因果,以求炼丹的时候不会出现其他意外。未来再去血煞宗,肯定又是一场恶战,将旧时的牵挂扫去,省的成为负担累赘。 涂山君不打算与温家人相认。 国公府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有成道的资格,百年后就是一捧黄土,认与不认又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涂山君和他们并不熟悉。 哪怕温鹏温虎两兄弟涂山君也不熟。 从头到尾,他在乎的就只是徒儿温岳,将三虎送回来也是完成徒儿的遗愿。看见有野心和资质的徒孙顺便提携一把即可,他不想有什么瓜葛。 薄情? 也许真的是这样。 …… 温鹏未见那些个其他的侄儿侄孙,又或是曾孙,他在和弟弟说了些话就径直出门。 目光淡淡的扫过去,尽是物是人非。 侯府不是原先的侯府,人也不是曾经的那些人。涂山君顿觉意兴阑珊,缓缓起身,轻声说道:“三虎,我们走吧。” 一路行走过去。 来到祖地,也是温家的祖坟,不需要寻找,温鹏走到墓碑前。 ‘大梁国师柱国公靖安侯温岳之墓。’ 硕大墓碑一分为二,另外半段书温岳的妻子,也是温鹏温虎的母亲。 两人合葬一处。 温鹏郑重的跪地磕头,三跪九叩行大礼。 将手中食盒的贡品一一摆放上去,取出纸钱,捏了个火法点燃面前的铜火盆,将纸钱慢慢放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夕阳来,见漫天红霞盘旋。还记得早上来的时候,露水将自己的法袍边打湿,温鹏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留就到这个时候。 “以你筑基后期的修为,想要闯出一番天地,缺少一点东西。” 突兀的声音在温鹏的耳边响起。 惊的他蓦然转头,似乎在寻找到底是谁在他身边说话。更让他惊骇的是说话人修为之高,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要知道,在小灵州,他温鹏就是现在最强的修士。 温鹏悚然,外放神识寻找。 良久。 “前辈何意?” “我缺少什么?” “缺少一点机缘和一点修行所用的资源。”那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无不是在告诉温鹏,神秘人依旧没有离去,并且就在他的身边。 “前辈何不现身一见?” 神秘人没有说话。 温鹏屏气凝神的站在原地。 吧嗒。 一只巴掌大的小袋子落在温鹏的面前。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枚金色玉简和一具无头铁塔尸。 也不知道那神秘人有什么动作,一道青铜光芒骤然出现,点在他的额头上。 温鹏面色剧变,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碎裂。 “真功传承玉简、修成金丹所需的资源,以及一具强大无匹的炼尸留给你护身,希望你能走的更远。” 冷漠的声音渐渐远去。 神秘人最后都没有出现。 温鹏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将储物袋捡起。 他现在不仅满头雾水还感觉很莫名其妙。强大到他根本看不见的修士亲自来送资源,什么条件都没有。 这已不能说是天上掉馅饼,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一头龙。 “前辈?” “前辈?!” “前辈到底是谁。” “还请前辈告知晚辈名号,待晚辈有朝一日修行有成一定前去拜会。” “……” 连着闻讯小半刻钟,却再也没有得到任何一句回答,他这时候方才放心那人离去。 法力祭炼打开那巴掌大的储物袋,温鹏当即瞪大了眼珠子。 “娘咧!” (本章完) 498、起炉 “对应三灵根的结丹天材地宝,一、二、三种。” “熔炼丹药,‘结金丹’。” “这是?” “阴魂丹!” 温鹏搓捻手中的黑色丹药,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阴魂丹在小灵州无人可炼,他曾离开灵州去过大域,也不曾听说过这门丹药有谁能炼制。 问过的那么些个炼丹出名的丹阁,更是连阴魂丹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拿出的丹药五花八门,也有名头叫‘阴魂丹’的,但是那丹药的药力和自己服用的相去甚远不说,基本的药性压根儿就不相同。 而在这只储物袋里,温鹏发现了成箱的阴魂丹,灵符贴在上方,标注出有关于所用丹药应该具备的修为。 剩下的则是堆积如山的灵石,粗略估计一番,至少有几十万的浮动。 如此,温鹏才更加奇怪。 他以前得到的那些阴魂丹都是父亲留给他的。 由母亲保管,按时将他喊回家拿出一部分以做修行。想到这,温鹏取出贴身存放的纳物符,将父亲的遗物取出。 剩下的遗物一部分是修行记录的书籍,另外一部分是法器。书中不仅仅只有父亲一个人,其中还记载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父亲旦有疑问就会询问。 然后将原话记录下来。 其中就有一回是这样写的。 我问:“练气之道。” 先生说:“不管是正道还是魔宗,练气功法意在炼精化气,在无法吸纳外在灵气之时就需要内求于身,起初吃肉喝酒壮气血,我这有一门‘五脏内炼’……” 诸如此类的问答有很多,也让温鹏受益匪浅,少走许多弯路。 后来等他修至筑基再审视的时候,发现这个‘先生’虽在修行上有些稚嫩,却才华横溢,所讲道途都是极为朴素有用的法门。 但是他对这个先生没什么印象,问过母亲。 母亲只是说:“先生就是你父亲的先生,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就是不知为何你父身故后那位先生也像是消失了一般。” “是先生吗?” 温鹏回头望去,大声的呼喊着。 独留下祖地回荡声响,却没有得到回应,更没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再次看向储物袋翻找起来,依旧没有任何有关于神秘人身份的东西。 “小孩子挺聪明,至少知道这世上没有无故掉馅饼的好事。” 涂山君欣慰的点头。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那些个老东西一个个阴险的厉害,不能因为些许的好处就完全信任。” 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的站在温岳的墓前。眼看小孩儿这么聪明,涂山君也放下心来,总归是徒孙,涂山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而什么都不管。 他已将缘由简化封印在镇尺中。 等到温鹏修成金丹就能获悉。 修行者修成金丹才算迈出第一步,也才算真正踏入成道之路。 如果没有修成金丹的话知道太多反而不美…… 涂山君微微摇了摇头,这世上的事情又如何确定的准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 本想将徒弟领悟的神通传授,可惜没有那般真意来施展,效力反而不如配套真功神通术法,也就不了了之。 看向站在温岳和宋染合葬墓前的三虎,涂山君取出寸许尊魂幡。 一幌,魂幡化作丈许。 切割不了神魂,只能用这个法子来取出阴神再留下身躯做温鹏的护法神。 让三虎的尸身庇护自己的外甥也算圆满。 比葬入墓中做了虫蛇的口粮更好。 轻摇慢晃,取出已与尸魃灵性交融的阴神投入魂幡。 涂山君没有再返回国公府而是径直往大梁的供奉楼飞去。温家有温鹏和五灵宗照看,家中小辈有灵根的早送去修习功法,并不需要他这个外来人出手。 …… 供奉楼倒是没怎么变样。 后山的无名坟墓前那高大的身影静立。 一壶酒,寻常的浊酒。 那顶角赤发的高大身影一言不发。 周遭的天地也好似沉积下来,不管是喧闹还是飞禽走兽的匆忙,都在这般感染下销声,四方更像是以其为中心,又像是忽略了出现的这个人。 那满头狂发的人转身过,平静的注视着大梁国,望着远方的山水。 这不是他的故乡,更不用说有什么值得留恋和怀念的,如今回来只是因为将行大事而与兄弟道个别。 修道的人到底还是轻俗情重道情的。 “修丹炼气,自有法门,至于根本之学,还在明见心性,屏欲绝缘。此神仙立命之源,俱见此经。你莫轻忽视之,反致愆尤。” 涂山君轻声吟诵。 没想到当年背下的那些个用来装逼的东西,如今到了修行界反而愈见真章,理解其中一二分已受益匪浅。 哪个时代都不缺天纵之才,已分不清到底是应运而生还是生来搅动命运。 …… 从小灵州返回已有月余。 丹阁顶。 今日就是蕴养百年的丹炉开炉炼丹之时。 饶是自来没什么大礼的涂山君也难得沐浴更衣焚香祭典,倒不是迷信这样就能多出几分成丹几率,而是此番大事确实需要严阵以待。 要将自身的状态提升至最巅峰,不管是心灵还是阴神、元婴。 长篇捻诀请出魂幡立于身后,丈许的模样。 不见风起雾霭,唯有定风熄雾将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定在原地不再动弹。 仰头看向面前的高大丹炉,涂山君翻手掐诀点在大阵中央,星宿大阵可见四灵瑞兽奔走囊括二十八宿。 细微金铁崩裂声响,扎住丹炉的巨大锁链应声而断,沉在面前的石板上,而那口蕴养百年的炉子也终于显露全貌。 极品法宝中的特别器物,龙吟虎啸鼎,内存天材地宝‘丹气’,可让炼制的丹药稳固,就是炼丹士的水平不足,也有机会利用此‘丹气’炼出成品的丹药。 据说这件宝物是陨炎真人从宗门带来的,他的炼丹水平有限就一直都没有用上,遇到涂山君这样一位炼丹士,正好让这件宝物开封。 涂山君摸了摸洗去外层灰色尘埃的巨大丹炉,将神识外放融入丹炉,此时他已与丹炉建立连接,存神凝气法力外放化作一双大手将地下阵法封印解开。 轰隆! 阳城地下的阳炎地火汹涌而上。 化作一条火龙光柱将整个大阵烘热起来。 炙热气息将整个丹阁包裹,也好在早就遣散了修为不足的修士,不然怕是会被火毒入体。 地下火焰本是灵脉伴生的普通火焰,在陨炎真人手中才变成这样好使的法宝,不得不说,论及控火他不一定比得上陨炎真人。 涂山君并不是个唯天赋者,但是不得不承认,火凤血脉天生就会控火,可惜并不是所有懂控火的人就能成为炼丹士。 这一行需要海量的资源来提升炼丹熟练度。 当年阳城支持给他的炼丹材料才是真的数不胜数,让他的丹道修为再次突破,更有机会炼制这种超越品阶的传说中的丹药‘变婴丹’。 这世间有两种结婴的丹药。 一曰结婴丹,与那筑基丹、结金丹相仿,是一类丹药的总称,然而有有些不同之处,在于这样的丹药没有偏向的药性,阴阳浑圆催生元婴。 其二就是这变婴丹。 专门为个人设计,能够让结婴的几率高出一两成,满打满算起来至少得有个四五之数,这对于任何一个金丹巅峰的大宗师都是至宝。 火龙光柱炽焰晃了晃,正映照着涂山君坚毅的面容。 并作剑指转动,整个丹阁化作一体,外层用铜铁灵石炼成浑圆外壳,内里则是这根接引火龙的柱石。 涂山君将内外铸造成一体拱卫顶层接引日月光华的巨大丹炉。 半日。 炉火正旺。 盘坐丹炉前的涂山君睁开双眼。 目中神光照在丹炉上,将最基础的灵材九阳元生果扔进丹炉,施展术式操控丹炉内部的火候,充入灵液将灵材彻底熬化。 这又是数个时辰的功夫。 往日里这么久涂山君都能炼制出好几炉丹药,变婴丹才刚刚开了个头。再取假胎地脉核,将之悬空于丹炉内,以武火燃尽内里的灵材料,掏空成个浑圆形状。 一道道奇珍异材投入面前的巨大丹炉,涂山君已不理会昼夜的交替,更不太清楚到底过了多久,只觉得很是漫长,这些个工序和精气神都不能放松。 一摒气就是个把月的功夫,不需要掐指算计就知道已经过去三十多天,其中施展的术式和印法达到上千个,形成完整的循环。 饶是涂山君也感觉精气神萎靡疲惫。 这变婴丹绝不是个寻常炼丹宗师就能炼制的,就是以前金丹巅峰,怕是也就只有一成半左右的成丹机会。 又十余天过去,时至今日该是七七四十九天。 涂山君正要收起印法,将大阵完全凝聚于一点,镇在丹炉上让已经归位融合的灵液彻底凝聚成变婴丹。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思虑还未结束,丹炉嗡的一声出现不正常的响动。 涂山君警觉的盯着丹炉。 神识清扫,将丹炉看了个透彻。 惊愕道:“要炸炉?!” (本章完) 499、炼丹 “嗡嗡!” 金石开裂的细琐声音微不可察。 飞龟舞蛇。 尽是狂躁的气息。 玄黄丹气化作龙虎之形在丹炉之内盘旋,以胎核为外衣的大丹已经凝聚形状,但是就差这一点龙虎二气息融入,就能将整个丹药点醒。 猩红的眼睛绽放神光,神识内收包裹住整个丹炉,涂山君双手结成丹术,利用神通法和自身的修为硬生生将本来开裂的丹药锁住。 “无明界。” “开我法眼!” 双角紫色的纹路点亮成一片,以涂山君头顶脚下形成飘落的雪花,将整个丹阁内部罩下,也将丹鼎拖入他熟悉的领域之内。 眉心竖纹闪烁,双眸完全漆黑。 天地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在涂山君面前,就连丹鼎内部的一切都完全被他看清楚。 声音归声音,丹炉并没有被从内部崩裂,依旧坚固。 这般极品法宝也不可能一次炼丹就将整个丹炉给炸的粉碎,一般炼丹师口中的炸炉实际上就是丹炉内部炸了,丹药没办法成型。 从一检查,他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好像所作所为都是最正确的事情。 涂山君毫不怀疑自己的炼丹术。 在小荒域这地界,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他惊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错,怎么可能无法成丹呢? 不,也不能说无法成丹。 而是在成丹大半后丹药又出现了崩解的情况。 正常来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难道成丹术式不够?” 沉思片刻,那崩解的趋势反而更大。 涂山君继续施展术式,想要将龙虎二气完全沉下。 但是,更让他惊讶的是,盘旋在丹炉上方的龙虎二气并不是和谐交融,而是一番龙争虎斗,两者就像是打出真火般,疯狂的撕扯对方。 “这是?” “玄黄龙虎丹气有问题!”涂山君当即察觉。 不仅没有寻找到缺点的喜悦,倒是面色更加阴沉了。 目光凝重的盯着争斗的龙虎二气,眼角更是多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戾气。 他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工序都很完善,唯有在炼丹的时候并且利用玄黄二气点醒丹药的时候,这二气竟是互相冲撞,做手脚的人极其厉害。稳固住龙虎气也就罢了,还能将之毫无察觉的投入丹炉。 让涂山君这个炼丹宗师都没有察觉。 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别说是涂山君,换一个别的炼丹宗师来,肯定还会以为是自己的炼丹工序出现问题而放弃凝聚丹药。 等下一次炼丹,利用龙虎气点醒丹药的时候,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玄黄龙虎二气?” “天材地宝?” “我看是来催命的。”涂山君好不犹豫凝聚手印,硬生生的将龙虎二气从丹炉中拖拽出来,背后魂幡轻轻摇晃就将之收入魂幡做了养料。 没了那横冲直撞的龙虎气,丹药顿时稳固下来,可惜这已经成了一枚废丹。密密麻麻的裂纹就像是蛛网交织,更像是摔在地上的玻璃,纵横交错。 涂山君眼帘低垂将丹药收入玉盒,随后取出第二份丹材。好在陨炎真人准备了两份丹材,不然的话怕是要硬着头皮服用这枚废丹。 不是涂山君的炼丹手法有问题,而是有人要阴陨炎。 “呵” 顶角者轻笑。 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不屑和鄙夷,不用想也知道,这丹炉是陨炎真人从宗门带出来的,龙虎气表面无碍实则阴险,不要人命胜似要命。 堂堂大宗连一个人都容不下。 宝物里夹杂后手不就是不希望陨炎能成元婴。看似胸怀大气,指点明路,实际上却这样做。 再看面前的丹炉,里里外外检查了数十遍,终于确定没有任何的暗手留存。并且还顺手用丹炉炼制出一炉丹药,也没有其他的异常情况,涂山君才放心。 小荒域总共才多少个极品法宝,何况是炼丹炉,不用这枚炼丹炉的话就只能用北洛山丁家地下的那件宝贝,可惜那是件炼器炉,强归强却不合适。 再看其他几大宗门,涂山君微微摇了摇头。 他将小荒域正魔两道阴了个遍,哪家还能将丹炉借给他,就是真的借给他,他也不想用,这枚丹药一经出世,将会搅动更多波澜,还是留在阳城的好。 盘坐在丹炉前,涂山君沉思许久。拔除龙虎气,也就少了一成多的成丹几率,要是按刚才的炼丹手法,该有五六成的机会结出变婴丹。 五六成很高,却依旧还不足。 要是还有一份材料给涂山君试错的话,他倒是还能赌一赌五六成,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份材料,说是赌运气实际上就是赌陨炎的命。 以往赌自己的命,涂山君那是毫不犹豫的,让他用别人的命做赌注,还是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应该怎么办?” ……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消息?”紫少晴找到自家大师兄,面带焦虑的神色。之前涂山君跟他们说过炼丹的时间,多则两月,少则一月半。 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火龙柱熄灭,大阵归匿隐藏,除了外面那层冷铁还依旧将丹阁柱与周遭隔开,其他的无不显示这涂山君已经没有再继续炼丹。 主位上的紫阳真人端起茶水说道:“再等等。” 茶水倒映着他的面容。 涟漪不断。 无不显示着这位巅峰大宗师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平静。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炼丹失败,如果两份材料都失败的话,那事情就真的变成最不想看到的模样。 这一月来师弟师妹们都快将他的门槛给踩破了,紫阳真人同样怀揣着担忧,无时无刻的不守在丹阁外,更是两三个月没有合眼了。 金丹真人也不是铁打的,可以不用睡觉,却需要存神练气休养心神,这样紧绷着精神,短时间内还可以,一旦超过一定的界限也会崩溃。 修士也是人,他们的精神同样会崩溃,也会成为癫子。不是说修士有观想法坐镇识海就能保证自己完全清醒。 “等?如何继续等下去?” “师父已经进入传承之地两年了,杳无音信。” “真君炼丹三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们怎么继续等啊。”紫少晴大声问道,要不是炼丹的是涂山君,她说不定已经要派人撕开丹阁外层的那层冷铁了,尤其是在师父失踪两年的前提下。 同样紧张的师姐紫少嫣踱步看向那座由冷铁包裹的丹阁,有看向师妹和大师兄,询问似的说道:“要不我们尝试打开大阵看看?” “说不定出现了真君无法处理的状况,我们打开大阵能问问……” “不可!” “确实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但是,万一正是成丹的关键时刻,我们擅自打开大阵就会将事情毁于一旦,让真君的努力付诸东流。” “万一材料已经极限,我们这样做更坏事。” 大师兄紫阳真人当即阻止,他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我守在这里就好。不管是师父那边还是真君那边,我们能帮上的忙都少之又少,不给他们添乱才是正事。”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行事!”紫阳真人凝重的叮嘱每一位师弟师妹,还有两位师弟在其他大城镇守未归,在阳城的一共就他们四个,此时更不能添乱。 “少阳说的不错。”宽厚温和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众人忙追寻过去,正看到一位须发白中带着淡淡金色的老人从不远处走来。 头戴炎神冠,身披九阳炎袍,周身气息浑厚,气血充盈如龙,那老人更缠绕着一股子淡淡的气机,只要停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如高山仰止的巍峨。 “师父!” “师父啊。” “您终于出关了。”阁楼内的四人赶忙跑来就要行礼,却被出关的陨炎真人托起。 陨炎真人带着微笑的说道:“历时两年多,也终于完成传承。辛苦徒儿们支撑,接下来就交给老夫吧。走走走,都回去休息一番,醒来该如何还是如何。” 没有说太多,将义子们都赶去休息,陨炎真人站在阁楼高顶看着丹阁,他的眼中有强烈的渴望,却渐渐收敛,轻声的说道:“须知因果成扣,顺天登阶。” “顺其自然便可。”陨炎真人静静的站在原地。 这两年来他收获了很多,也如阎浮大能说的那样他以自己的道为基础融合了阎浮大能的道,对于元婴境界的认知超越常人,怕是涂山君也无法与之比拟。 炼丹本就不是十分不确定的事,他们不懂炼丹就只能相信涂山君。 …… 风涌。 火龙柱再起。 丹阁外层的大阵重新显化。 丹炉预热。 顶角赤发的高大身影站在丹炉前哈哈大笑,他苦思冥想了两个月终于想到一个提高成丹率的办法,如今可以再起丹炉。 背后十杆小幡出现,涂山君将之挨个拔起扔出。 “十方鬼王,归位!” 四灵阵锁住丹鼎。 十方金丹宗师鬼王出现在阵中。 在涂山君举起魂幡的同时掐起炼丹的术法神通。 (本章完) 500、龙丹 古来术法五鬼运财。 今日,他涂山君以十鬼巩固大阵,利用尊魂幡万鬼帮助他炼丹,抽取阴魂丹内里的精气神化作二气悬于丹炉之内,充作原先的玄黄龙虎气。 火龙怒啸间丹炉复热。 炙热火焰汹涌,将整个丹炉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 站在高台上挥动魂幡的涂山君也在熊火的映照下神采奕奕。 本相一现,青面獠牙赤发披散。 点将一般施展神通。背后的小幡虚影与那金丹阴神手中相合,阴神一举一动均在涂山君的授意之下。 因没有神智,恰如臂使指。 涂山君请出的是十方宗师鬼王正是魂幡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些,此时一个个将小幡别在后脖,手中的印法术式各不相同,形似一个整体。 黑雾来,阴风起。 将丹炉的炙热完全压缩成一个球没有半分外泄。 涂山君则站在高台上主持整座大阵,一道道术法灵光盘旋钻入其中,又在鬼王出手的时候编织成网。 道术凝做印指,他将尊魂幡扔至丹鼎上方,双手捏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双眼已经完全闭上,只看到低垂的头颅在微微颤动。 说来惭愧,其实涂山君对自己本体的应用并不算多,更多的是利用主魂行走,实际上魂幡本体能施展的神通很强,那些魂幡阴神也丝毫不弱。 神通每有施展就会发现其他的能力。 譬如十方鬼王杀生阵,可以将之当做是绝杀阵,也能将十方鬼王安置成防御大阵,镇守大阵,炼丹、炼器大阵…… 说来,神通是那么个神通,还是要看应用的人是否能挖掘深刻,就像灵魔宗的神通术法,血杀术转化的化身还能重聚身躯增强实力。 涂山君则只是将之当作是一个刺客和炸弹,如果不能一击建功就将之发挥出最强一击。 现在倒也不是做他想的时候。 “龟伏蛇匿,龙虎交融,压戾气消乖张。”涂山君眼中绽放精光,他已将丹炉状态调整至巅峰,只要按照有原先的工序将之完成即可。 “熔炼灵材九阳元生果和阴虚无花草,阴阳相济以灵液冲鼎。”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投入丹鼎的两样基础灵材就已经化作元液。这一回炼丹比上一次更有进步,连熔炼灵材的时间都极大的缩短。 “置五行之精。” 棱形金石,万年玄藤种、火灵草、水灵珠,辅以地脉胎核做外膜,将之熔炼。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也是在那阴阳灵材之后的后天五行。” 涂山君一步步的将灵材施加禁制投入丹炉融成灵液。 按照着他钻研出的炼丹之法,将之一一的拼接起。实际上变婴丹和修成元婴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它是丹方也是一门能让人修成元婴的隐秘功法。 道藏于丹方之中,不得不说研发此丹的修士是一位天才。 龙纹变婴丹的犹如人体大丹般悬浮在丹炉滴溜溜转动,至阳之气犹如实质一般散发散发出,竟然将周遭的火气都轻扫了个干净。 涂山君取出一枚净瓶,倒出金色的血液。 那血液振翅高飞形成一只虚凤,投入面前滴溜溜转动的大丹。 大丹像是张开血盆大口将火凤吞下,周遭灵机疯狂的汇聚,形成一条黑龙,昂首怒吼。 龙睛双眸死死的盯着涂山君,仿佛感觉到涂山君的威胁,震动环绕而来的气机。 “嗡!” 丹炉响动再起。 这一回和上一回很是相似,但是两者造成炸炉的起因却不同,上一回是玄黄龙虎气被人做手脚导致没法子凝聚成丹而炸炉。 这次却是龙纹变婴丹诞生了灵性,本能的想要冲破丹炉出世。 涂山君面露喜色,能出灵性就说明丹药再上一个品阶。 有黑龙虚影辅助,龙纹变婴丹至少能再提升一两成的成婴几率,其品阶至少也得是高品灵宝,说不定都能摸到极品灵宝的范畴。 “莫要着急。”轻声呢喃。 翻手砸出九道丹术印。 十方鬼王催动小幡,气息完全融入大阵。 印法变换轮转,镇在丹炉最上方的尊魂幡内涌现庞大的黑气,好似那万鬼同临,阴神一同出手将最后的术法完善。 丹术九印篆刻在龙纹变婴丹上,随着最后收尾工作的结束,那九道空印缓慢点亮。 两个、四个、六个、七个…… 转眼间已至第八,就连第九丹印都出现了些许的灵光,似乎只要再有片刻功夫就能凝聚出第九印。 涂山君遗憾的摇了摇头。 转动神通术法将丹印封锁死,不再给它成长的上限。 如果是一般的龙纹变婴丹,他一定不会这样做,然而现在龙纹变婴丹已经诞生灵性,再将九印完全打上去,就相当于人为的篆刻上九窍。 有阴阳、五行,又有灵性出现,如果再刻九窍一定会引来天谴。顶一次雷劫就让涂山君耗费大半辈子的积累,再来一回怕是要将命栓在雷劫上。 见好就收罢。 只要丹成即可。 这边刚锁了丹印,那边黑龙虚影却不干了。 怒吼长啸,死死的盯着涂山君,周遭那些没有消化的灵机全都被虚影聚集来,妄图和涂山君来一次硬碰硬。 “反了你!” 掣掌拍下去,将那灵机一掌打散。 涂山君一把捏住虚影的脑袋将之硬生生的按回丹药里,自此,面前的诞生了灵性的龙纹变婴丹终于消停。 “怎么?它消停了你又不消停。” 冷冽的话语如寒风般将那蠢蠢欲动的黑煤球镇住,魔头更不敢有什么异动。它看到了替身的希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涂山君将之镇灭。 如果刚才涂山君没有掐灭第九丹印的话,它一定拼死冲出识海夺取龙纹变婴丹,来让自己用有个带有灵性的身躯。 可惜那老魔头掐了。 还将虚影黑龙封印在丹药里。 黑煤球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老爷饶命……” 说是那么说,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涂山君懒得理这东西,当务之急还是将丹药炼好,免得节外生枝。连着百道术法在十方鬼王手中顷刻间完成,十道小幡重新回到他的身后,渐渐化作虚影隐匿不见。 黑雾阴风一遭收入魂幡,再落入涂山君手中。 取出一枚黑玉髓制作的玉盒,涂山君使用法力将丹药牵引下来。 吧嗒。 玉盒的盖子扣住遮挡住变婴丹的最后光芒,将取出篆刻的灵符贴在玉盒上,直到再没有任何的气息,也防止丹药的气机外泄出去。 他没将玉盒收进魂幡,而是将之放进腰间的储物袋。魂幡抽取灵性,如果将玉盒放进去,这枚丹药的药效将会大打折扣。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将那枚炼废的丹药封装成盒,同样装进储物袋里。 可惜那上好的灵材,不然就又是一枚丹药了。 饶是叹息浪费了好东西,还是长出一口浊气感觉浑身轻松。丹药已经炼制好,剩下的就是让陨炎真人服用丹药,然后就能协助他灭掉蜷缩起来的血煞宗。 有两位元婴真君出手,就是万法宗的两个真君也得好好掂量。 他涂山君也不想多造杀孽,但是血煞宗他灭定了,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妥协。 火龙柱迅速退去,炙热的气浪消失,涂山君顺手将四灵阵解开,抹去所有有关于魂幡施展神通的痕迹和十大鬼王、阴神的气息,这才将外层的大阵扫去。 覆盖丹阁的光芒消失不见,显露外层冷铁真形。再一阵术法的变换,冷铁也渐渐收敛,直到最后折叠成堆积的铁块散落在楼顶上。 快五个月没见天日,涂山君感觉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映照在他冷峻苍白的面容上。 “山君你的气息怎么变弱了?” 迎面走来的陨炎真人皱起眉头,温和宽厚的声音中带着关切。 “不碍事。”涂山君摇头。 这不过是些许炼丹透支精气神的状态,等他休息一番就能重新恢复,倒是损失的法力极多,已超出他的预想。 现在剩下的这些法力估计只能支撑半场斗法。 “原来前辈已经出关。” “我也算幸不辱命!” 说到这,涂山君难得的笑了起来,这枚丹药能炼成他也很是高兴,不仅能让陨炎真人修成元婴,也让他的丹道修为更进一步。 涂山君正要解下储物袋取出盛放丹药的玉盒。 陨炎大喜道:“我就知道伱一定能炼成龙纹变婴丹。”随后又说道:“此番老夫接受大能传承历时许久,不想今日正好双喜临门。” “我还在抄录大能传承的一些能说的东西,再等几日就能完全书写出来。” 说起传承的事情,涂山君的身形微顿有些僵硬。 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 天空出现一团金色的云彩,正在快速的迫近阳城上方。 其气息之恐怖让涂山君面色剧变。 一旁的陨炎真人也举头望去。 天空之中,那快速迫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金色的云彩,而是一艘金色精美华丽的巨舰。 飘扬的火凤不像是绘制出来的,倒像是一头真正的荒古神兽。 “天阳火凤旗。”陨炎真人惊呼出声。 而涂山君则是双眸凝聚成针尖大小。 他感受到一股磅礴浩瀚的神识将他们完全锁定,那根本不是寻常元婴可以媲美的,就是灵魔宗的那位真祖也不成。 “尊者?!” (本章完) 501、强者 看着急速迫降的金色巨舰,陨炎真人眼中的惊讶之色渐渐退去,剩下的则是一种漠然,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惊讶过一样的淡然。 叹息道:“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谁?”涂山君蓦然回首望向一旁的陨炎,神色颇为意外。 他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机出现在陨炎真人的身侧。 那淡淡的柔和光芒似曾相识。 “谁?” 又是一声疑问。 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错,就是传承之地的阎浮光影。 陨炎成为那人的继道者,成长的不仅仅是底蕴和眼界,还有自身的实力。甚至一度让涂山君有些怀疑,陨炎到底是否还需要龙纹变婴丹。 也许现在的陨炎真人就能靠着传承而来的东西渡过来自苍天的雷劫。 元婴雷劫难吗? 难。 却也不是难于登天。 雷劫是劫难也是考验。 就像筑基劫、金丹劫,皆是因人而异。 一般的金丹巅峰者持有灵宝就已经多出不少破境的机会,如果再辅以天材地宝和古宝、符宝,以及准备好的恢复法力、治疗伤势的丹药。 这样万全准备之后,该是冲击一次雷劫的实力。 哪怕不能成功也不会死在雷劫之中。不像涂山君抗的那个,那雷劫的威力简直无以言说,差点将他弄死。 但是,哪怕陨炎真人同属那般同阶无敌,要应对的劫难更甚,也不该在这个境界停留如此之久。如此天纵奇才的强者,不会轻易死在求道的路上。 那到底是为何? 看到此时的的陨炎,涂山君有些恍然。 也明悟几分。 陨炎真人不是无法成为元婴真君,而是现在还不想成为元婴真君,成为元婴真君不符合他的考量。 一旦成为元婴真君就意味着迈出了第二步,那时候他的道将无法像第一步这样容易接受传承。他不是要成为元婴真君就止步,而是想在短时间内走的更远。 八百年,就是拥有火凤血也是巨大的压力。 万一失败,不说更高深的修为,临到气血衰败时,连直面雷劫都无法做到,就像尸魃宗的天尸上人,法力鼎盛气血衰败。 涂山君的神色变幻并未隐藏,张嘴沉吟良久,方才询问道:“前辈难道就真的如此胜券在握,敢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能拿到传承上?” 陨炎真人眸光微动,侧首说道:“不能,但是这是他们给我的选择,要么来拿到传承,要么就一辈子待在天阳神宗,当一个……” 他停下自己的话语,没有继续言说。 当一个什么? 不用陨炎真人说涂山君也猜得出来。 不过是当个能活命的种猪,将他这身火凤血脉传承下去,这样也能向天下人交代,不是他们天阳神宗欺负孤儿。 天空中那艘金色华丽的天空巨舰已经停靠在阳城上方,来自化神尊者的恐怖神识将他们两人笼罩。 那巨舰就像是一座空中堡垒。 看那模样竟不比阳城小上多少。 阳城的修士纷纷仰望。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阳城的天空一下子陷入黑暗,根本没有半点光芒映照进来,就好像天空中的太阳被人收走。 金色巨舰来的快,却也十分的安静,就好像整个小荒域的喧嚣声都消失了。 更不用说阳城内的这些修士,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巨舰 遮天蔽日。 “火凤旗?”紫阳真人呆立在高阁,心中浮现忐忑,那堪称磅礴的神识将整个阳城牢牢锁定,根本就没有人能逃脱过来自尊者的神识覆盖。 “师父说过,这是天阳神宗的旗帜。” “天阳神宗为何而来?” 知道内情的阳城嫡系一个个惴惴不安的看向陨炎真人的方向,而那些不知道内情的阳城修士则满头雾水,只觉得要发生什么改变小荒域格局的大事。 他们不过是巨浪裹挟的小鱼小虾,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直到巨舰缓缓停下来,正正好好落在阳城的大阵上方,而那撞角甲板的最前方站着一位身着赤金色法袍的修士,炎冠束发,面容从容睥睨。 轻声的说道:“这就是他寄身之所吗,实在是有够简陋偏僻啊。” “我倒觉得道虚经营的不错,就是八百年过去,他这一身修为竟还没有突破元婴。”接着又是位看起来颇为和蔼的老者走至那人的身旁,凝视下方的陨炎真人说到。 目光触及站在一边的涂山君,闪过些许的沉思:“如渊魔气环绕,那人莫不是个诞生了灵智的魔头?” 那中年人冷哼道:“紫道虚越活越回去了,连这般腌臜之物都能交好。” 他们的声音没有避讳,更没有遮掩,尽数落在涂山君的耳朵中。涂山君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呢,冷眼的看着这两位元婴真君. 一个元婴初期半截入土的老头。一个元婴中期,看起来高傲的厉害。 若是放在原先的小荒域,两位元婴同时出现,一定会掀起惊涛骇浪,就是涂山君也得严阵以待,现在则不同,因为那巨舰之中还有一位实打实的化神尊者。 以对方的实力,就是小荒域所有元婴真君全都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陨炎真人当然也听到那人说的话。 直呼他的名字也就罢了,还如此侮辱他的道友,真是不当人子,正要开口呵斥,却被涂山君制止。 些许口舌之利不过是虚张声势,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浪费力气。 阳宗辰却没有想象中的不屑,反而面色凝重几分。 他出言试探,却不想对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还阻止了想要开口说话的陨炎。 要是一般人肯定以为对方认怂,他却不这样以为,因为他从那魔气缠身的元婴修士眼中看不到畏惧的神色,平静如寒潭,却又不是凝视他。 ‘身上丹火气息未消,看样子就是他启用了炼丹炉,就是不知道玄黄龙虎气是炼丹消失,还是被他察觉出问题。’阳宗辰面无表情的盯着涂山君。 ‘一介土包子,该是没有实力察觉到龙虎气里的后手。’思虑至此,像是不屑般转移了目光。在涂山君身侧停留不过瞬息而已。 接着朗声说道:“紫道虚,既然你已经收取大能传承,也是时候返回宗门。” 那和蔼老人倒是笑呵呵的说道:“道虚啊,既然你已经通过老祖宗的考验,还是要尽快返回宗门与老祖宗复命,不用再继续待在此地。” “我们正是奉老祖宗之命前来接你。” 陨炎真人拱手行礼道:“烦请德叔为我禀告师祖,我还有些私事没有处理好,一旦处理好,道虚即刻携义子们返回宗门,绝不敢有怠慢。” 被称作德叔的老人微微皱眉,语重心长的说道:“道虚,你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若不能及时返回宗门,如何破境延续,还是早做打算啊。” “些许私事是小,你的修为境界才是大事。” “若真的有什么事情不妨说来。” 听德叔这么说,身旁的阳宗辰面色微变道:“德叔,这不合规矩,我们越界而来已让局势有些紧张了,又怎能帮助他完成私事!” 陨炎真人高声道:“不劳烦德叔操心。” 灭人宗门这事也没法子让天阳神宗的修士出手帮忙,小荒域不属于天阳神宗,要是天阳神宗的人出手的话,说不得要挑起修行界的争端。 “不行!” 浑厚的声音犹如滚滚雷音,那人并没有给陨炎真人反驳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收拾东西,带上要带的人,我们即刻启程。” 化神尊者。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也能感到莫大的压力。 而且,这一声令喝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就好像是命令,接受这个命令的人必须立刻执行而不能有其他的动作。 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他原先以为这些人是来夺取陨炎传承的,实际上除了那个最开始嘴上没把门的元婴真君,剩下的老头儿看向陨炎真人的目光很是和蔼。 那化神尊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爱护,所谓的强硬不过是保护。 陨炎真人大急,他早就答应涂山君要动手灭血煞宗,他要是走了岂不是失约,而且光靠涂山君一个人肯定没法子抗衡小荒域的力量,需要他留下支持。 “师祖,请听我一言……” “没什么好商量,我只给你一个时辰收拾东西,一个时辰之后我就会出手。”化神尊者轻飘飘的说到,却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他话语中的意思。 甲板前的阳宗辰老神在在的看着陨炎,淡然笑出声道:“师祖已经发话了,紫道虚,你还是不要执拗的好,不管你这私事关系什么,是不是你道心的关键,都要尽快跟我们走。” “去吧。”涂山君说道。 “山君你……”陨炎真人猛的转头:“不成,这件事老夫早就……” “前辈跟他们回去吧。” “剩下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涂山君摇了摇头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只黑色玉盒,感叹道:“丹药已成,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不过这丹至少还存有三四成的药效,也能做个添头。” 又将储物袋递给陨炎真人:“储物袋中的是晚辈一点心意。” 陨炎真人疑惑的接过黑色玉盒,在涂山君的示意下打开,正看到那遍布裂纹的龙纹变婴丹,他没有说什么,反而宽慰道:“许是我机缘未到。” “老夫就倚老卖老收下这礼物了。”说着将储物袋接过去,看也没看的放进自己怀里。 看到那枚还剩下三四成药效的丹药出现,阳宗辰原本略有紧绷的神态这下完全放松,冷笑了一声,静静的站在一旁。 (本章完) 502、再请 半个时辰之后。 陨炎真人已经收拾好一切,六个义子拖家带口的跟在身旁。 大师兄紫阳拱手与涂山君拜别,手执晚辈之礼。感谢着涂山君对阳城的贡献,如果没有涂山君的话,他们现在说不定是另一番凄凉光景。 剩下的那几位也不熟悉,只是行礼之后就匆匆离去。 唯有紫少晴咬住嘴唇,似乎想对涂山君说些什么。涂山君也不是小孩子,这几年过去他也感受到紫少晴的热情。 这是女人对男人的诚挚的情感。 紫少晴还没有开口,倒是涂山君先说话了。 他的神色和平淡:“抱歉,我此生唯有一念,就是成仙,别的事情已无法让我分出多少精力念头,我也不想……” 涂山君的话还没有说完,紫少晴就已经流泪转身,快步的跑了两步,站定脚步,骤然回头道:“如果,如果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不是想图谋你的丹方,你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心情?” “不会!” “儿女私情只会影响我成道。” 紫少晴当即愣住,死死的盯着涂山君那双带着异色的眼眸。 她想看出什么不同出来,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她根本就没有从中看出谎言和欺骗,只有斩钉截铁和对成仙的执着。 这样道心坚定的人,当然不会被私情缠住。 “好。” “好,祝你仙道有成。” “道友也珍重。”涂山君微微拱手,目送对方登上金色的火凤舰。这一别,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相见,恰如当年初次见面的时候。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陨炎真人的声音在涂山君身旁响起,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遗憾和感叹。 如果涂山君能成为他的女婿就好了,他也乐见其成。 涂山君叹道:“痛快一点比陷入情劫好。” “唉。” “她不是经不起挫折的孩子。也就是临近这时候才说,不然的话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 “不谈这个了。” “此番实在是老夫有愧于你。”陨炎真人不禁潸然,低落的说到。 涂山君实在不想看到这位帮助自己许多的老人流泪,赶忙摆手解释道:“前辈不用这样说,我自己有办法解决,也不是多么的麻烦。” “说到有愧,那天我没有坚定的阻止前辈接受那……” “这是老夫的选择。” “前辈说的没错,恰如现在,也是我的选择。而且,我们也抵抗不了什么,不是吗?”涂山君笑了笑,随后说道:“如果我们的修为更高一点,就好了。” 话已至此,再说什么就显得婆妈了,陨炎真人拍了拍涂山君的肩膀,目光坚定的说道:“会的,我们会变得更强,强到能庇护我们所庇护的一切。” …… 陨炎真人走了。 一同离去的还有那艘金色华丽的火凤舰。 回头望去,阳城剩下的修士他大半都不认得。凌空站在云层之上,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回一趟小灵州,没一个熟悉的人。” 感叹似的怅然道:“又回小荒域,还是没个熟悉的人。” 大黑山的修士跟着惊鸿走了,阳城的这些人也随陨炎真人登上火凤舰。现在他又变成孤家寡人。倒是不害怕孤独,只是不习惯不熟悉。 没了陨炎真人和一众嫡系义子,阳城已废了大半。 四大家族的争权把戏估计很快就要上演,涂山君懒得继续待在这里看他们将阳城搞的乌烟瘴气,索性施展遁术,化做一道遁光离去。 没了陨炎真人帮忙,剩下的法力又只能勉强支撑半程斗法,等到法力消耗光,他又只能返回尊魂幡没法从中走出来。 “要不,寻找一位接班者?” 停留在云层上的涂山君陷入沉思,思考一圈都没有发现个好的人选。 小荒域的元婴真君有数,持幡者又不能选金丹宗师,没有两个元婴,怕是无法说服小荒域的元婴真君。 他现在能炼制变婴丹却苦于没有材料施展所学。有尊魂幡做保,倒也能多出几分渡过雷劫的胜算,虽说赶不上变婴丹至少不会比结婴丹要差。 可是,又有哪个人会帮他灭血煞宗呢? 青云观?白骨寺?玉秀川?御灵宗,还是合欢宗。 又或是已经被他打残的灵门。 灵门的灵魔宗余孽被涂山君一网打尽之后,他们也迅速做出反应,清扫宗门,一番血与火的洗礼之后龟缩封山休养生息。 虽然元气大伤,实际上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终于将盘踞在门内的毒瘤清除干净,些许的损失根本不足言道。 至于尸魃宗,那宗门的修士早早送来拜帖和礼物,言说都是大长老一意孤行,他们绝不是要和真君为敌,希望真君不要迁怒尸魃宗。 “难道还要重新培养一位?” 涂山君拄着下巴盘坐云端。 这个办法倒也稳健,可惜耗时太久,他没有那么足的耐心。除此之外就是再用原先的办法,用魂幡反噬血煞宗修士,以战养战。 可是上一回反噬血元的时候血煞宗的修士就已经有所防备。 故技重施的话,也顶多反噬一人,等到法力消耗干净,不仅灭不了血煞宗,还会被其他的元婴真君发现他的秘密。 血煞宗作为老牌宗门,也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底蕴,贸然前去的话,很可能像上一回那样陷进去,没人执掌魂幡哪怕有万千神通都发挥不出来。 “唉。”涂山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陨炎真人不走的话,等陨炎真人成为元婴修士就能帮他灭掉血煞宗,可惜陨炎真人离去了。 化神尊者那般强硬的姿态,以陨炎真人那金丹巅峰的修为根本违抗不了。 别说陨炎,涂山君也感觉没什么胜算,就是真能拼个话语权出来,那点仅存的法力打光了又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 说起来还真是无奈。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放在修士身上也一样,那修为高的修士,就是能压的修为低的修士没有话语权。 涂山君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陨炎真人返回宗门也好。 来接他的修士都还算和善,看起来并不是想要为难陨炎真人,那位化神尊者还有几分庇护的意思。 “也好,也好……”涂山君轻声的呢喃。 血煞宗毕竟不是软柿子,陨炎真人不掺和这趟浑水其实也挺好的。尤其在眼睁睁的看着灵魔宗的老祖转世,涂山君更觉得好像每一步都在大能的算计之下。 现在陨炎他们离去,反倒让涂山君松了一口气,能放手施为。 …… 登上火凤舰的陨炎真人怔怔然注视着越来越小的阳城,以及那囊括百万里的山河,临了之际,这个铁骨铮铮的老人还是垂泪了。 “师父……” “怎么说都是第二故乡,本以为离去的时候不会有伤感,还是没有忍住。” 陨炎背着手,感叹到,说着转过身来往甲板走去,脚步微顿又呢喃道:“老夫还是有些担心山君啊。” 紫阳宽慰道:“真君实力强大,没人能奈何他,师父不用担心。” 另一位徒弟也赶忙说道:“是啊师父,这也不是不是我们要毁约,而是现实无奈,师祖都已经发话了,我们根本就没法子继续留下。” 陨炎真人骤然停下,看向自己的那位义子,摇了摇头,分外郑重且严肃的说道:“少渊,做人最忌讳找借口和理由轻易原谅自己,失约就是失约,有愧就是有愧。” “徒儿失言。” 陨炎真人没有在甲板停留太久,他还需要消化继承而来的大能传承。要是可以的话,还是尽快修成元婴。 他不太清楚为何涂山君那么说并且将废丹拿出来。 实际上正如他想的那样,储物袋里还装着一枚黑玉盒子,同样有一枚龙纹变婴丹,成色比龙纹变婴丹丹方中记载的还要好上数成。 …… “总归还是要想个办法。” 这几天颠沛流离,也没有个寄身的地方。涂山君不在乎这些,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灭掉血煞宗,但是又苦于没有合适的人帮他这个忙。 正魔两道得罪干净,墨宫妖修自保还来不及,不会掺和他这趟浑水。 “真君且慢行。” 涂山君停下脚步看向呼喊他的人,侧首瞥了一眼,那人身着一袭黑袍,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熟悉,就是一时间记不太清楚了。 对方的修为可圈可点,金丹巅峰大宗师,气息浑厚稳固,气血也没有任何衰败的模样。 “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 一说起这个涂山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说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呢,原来是上回在大黑山外等他的那个金丹巅峰修士。 而他家主人正是幽冥地的那位元婴真君,道号‘太乙’。 这名头听起来很大。 上回聊过,没谈拢也就没有后续,没想到对方再一次邀请他。涂山君笑吟吟的说道:“你家主人准备用自身的炼器心得换我那件钥匙了?” 黑袍修士略有几分木讷,说道:“主人家的心思,小的不好妄自猜测,还是请真君亲自前去与我家主人商谈。” (本章完) 503、执掌 再登塔尖。 顶角的赤发身影低头看向矮桌前的精致茶碗,将目光挪开,注视着请他来的消瘦修士,正是幽冥地的元婴真君,‘太乙’。 微笑着率先开口:“太乙道友可是打算用炼器心得换取在下的元央域卷轴?” 符阵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加之魂幡本体有大阵可参,所以符阵一道应用的虽然不算多却也没有落下。 这么多年过去,倒是丹道修为走到了前头。 三大主修的修行百艺也就只剩下炼器一道还停滞不前。 涂山君倒也没有急着提升炼器道,事有轻重缓急,这三道也同样如此。 至于剩下的灵兽养殖,灵植种植、嫁接、培育……,以及三百六十道傍门百艺,大多都只是浅尝辄止,没有那么多精力修行参悟。 元央域的钥匙固然是一件宝贝,然而对涂山君的吸引力显然比不上太乙真君的炼器心得。这可是能炼制出灵宝的炼器道行,能极快的拔高涂山君对炼器之道的理解。 眼见涂山君依旧风淡云轻,还有心思问他是否要拿出炼器心得,太乙真君哑然失笑。 “大黑山妖修鬼修搬空,阳城的老少离去,道友却不离开小荒域,一直停留,是否还有心愿未了?” 涂山君神色淡然。 他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意图会被人发现,尤其是这位比较关注他的元婴真君,自然也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道:“不错。” “只是这和道友并无关系,我也没有没想谋划幽冥地。”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 。幽冥地也没什么好谋划的。 自从天鬼王死后,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加上这位幽冥的元婴大修士不出山,整个幽冥地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成气候。 不像是收拢妖修的墨宫,妖修确实不受待见,好在他们有大势力庇护着,比这些充当孤魂野鬼的鬼修可要好上无数倍。 太乙真君消瘦的脸颊带着笑容,微微摇头:“道友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阳城老少离去,我却能帮道友一把,而条件自然就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将话说的明白。刚起了个头涂山君就知道太乙真君谋划的是什么,不过是那件能带人离开小荒域的钥匙。 涂山君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按理来说太乙真君留在小荒域这么久,总该能分得一件钥匙才是,怎得混到现在反而是这般落魄的模样。 疑问一出,太乙真君叹息道:“道友有所不知道,在下顽疾在身不便动弹,能分得的利益少之又少,加上不愿意抛头露面,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掺和其中。” 想来这后半句才是准成的实话。 不和那些制定规则的元婴大修士一起玩,他们怎么可能将这诺大的机缘送给太乙真君。 涂山君能拿到钥匙是因为差点一个人横推了小荒域的正魔两道。 迫于涂山君的实力,那几位才做出了让步,不然,怕是依旧会用其他的天材地宝打发喽。 涂山君眼皮开阖,沉吟良久,思考到底要不要请此人出手,思索一圈才发现好像只有这位能帮忙。 如此,神情严肃的说道:“我要做的事影响甚大,道友可能不愿意做,不如用炼器心得换取。” 太乙真君笑吟吟的没有说话。 将手中的瓜果撕成小块递给窝在身边的土狗。这般泰然不仅是因为不能泄露自身的传承,也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好像涂山君说的影响甚大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足为惧。 “咳咳。” 又是两声咳嗽被白绢挡住。 涂山君也笑了,刚才那一瞬间他还真以为太乙真君强大到,能不将小荒域的其他元婴修士放在眼里,实际上是太乙真君能选择的太少。 除却他手中的这枚元央域钥匙,其他的元婴大修士该是也没有多余的。 “我要灭血煞宗。” 太乙真君眼中精光暴闪,神色多出几分错愕。 他确实想过事情很大,没想到会这么大。血煞宗可不是好惹的,别看现在落魄,实际上还有元婴修士。 “有仇?” “生死大仇!” “血煞宗,有元婴大修士。” 涂山君的眼皮抬了起来闪过惊疑,他不曾听陨炎真人说过这件事,还以为血煞宗的底蕴和尸魃宗一样是假婴的金丹巅峰,又或是类似尸魃假身。 “当真?” “千真万确。”太乙真君点了点头:“昔年我来到幽冥地,就曾去过血煞宗,距离远了点,那气息却不会错,正是一位元婴大修士。”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剩余的法力已经不多了,不知道靠着这些法力能否杀死元婴真君。他不能冒这个险,至少现在还不到冒险的时候。 “我观道友的修为,该是在那人之上,看样子是有难言之隐。”太乙真君接着说到。他的眼光不会错,涂山君的实力绝不是初入元婴那么简单。 魂幡有二十余万阴神,金丹筑基比之小荒域的大宗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让涂山君的实力迅速抬升,气息远超一般的元婴初期修士。 涂山君一言不发的起身,如果血煞宗真的有元婴修士,为何他没有捕捉到气息和神识。灵宝的身上确有晦涩的灵机,然而那灵机浑浊混沌,绝不像是个清醒的修士。 “道友不信?” “骗你没有任何好处,更不是让道友知难而退。” “只要道友用元央域的钥匙交换,在下就会帮助道友灭血煞宗。” “道友疑虑的无非是来自小荒域的莫大压力,到时候道友可与我一同离去,等我返回宗门,道友担任客卿长老,也能获知我宗传承。” “到时候不管是千般功法、万类神通,还是修仙百艺,尽可拿去。”太乙真君说的口干舌燥,咳嗽的同时缓饮杯中的茶水。 涂山君停住脚步且转头侧目。 好你个太乙真君。 原来是起了让他做宗门打手的念头。 想他涂山君,不说元婴的修为,就说百艺,符阵宗师、炼丹大宗师,就是真到了外头也得让那些大宗门好歹供着,不敢有丝毫怠慢咧。 “道友宗门有多少修士,元婴几何,金丹筑基柱石又有多少,天赋出众的门人弟子……”一连串话从涂山君那里问出来,不过问话的时候到也让涂山君返身坐下。 “元婴只有在下一人,金丹的话有阿福,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涂山君还是头一次听说连自己门派有多少人都不知道的,怎么越听越像是骗子,这不由得激起他上辈子落入南派传‘销’的零星记忆。 “不知道那就是没有,宗门一共俩人,一个重病元婴修士,还有一条狗……道友莫不是在消遣我?”涂山君的语气中都透着几分玩笑的无奈。 当真是开局一条狗,全他娘的靠忽悠…… 狐疑的同时又追问道:“宗门驻地不会就在这里吧?” “宗门驻地还在定。” “还在定?”涂山君这回已经不是无奈了,而是哈哈大笑。 再次起身。 刚才有那么个瞬间,他还真有些心动。有宗门帮他搜集阴神比他一人要快太多了,等他稳定的学习炼器,到时候还能自个儿祭炼尊魂幡。 没宗门驻地,没弟子,只有太乙真君死守着的传承,还有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没错,就是狗,它连自己是修士都不认,只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狗。 眼看涂山君就要离去,太乙真君高声道:“在这小荒域,除了我,没人会帮你。道友不愿意做宗门客卿大可离去,天地宽阔任道友。” “但是,多等一天就是一天的变数。” “在阳城老少离去之后,血煞宗不会坐以待毙,正魔两道也容不下道友。” “万法宗的那两位真君修士更会牢牢的看住道友。” 涂山君站定,说道:“我需考虑一番。” 太乙真君也没有打扰,阁楼留给涂山君。 也不知道几个晨昏从眼前溜走。 只听幽幽一叹。 每多在外停留一天,法力就会少一点。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涂山君也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灭血煞宗上。 几十年,对于成仙长路而言不久远却很慢。 天空澄澈。 塔尖楼阁内。 “道友可考虑好请我相助?”太乙真君依旧是那副消瘦模样,谈话的时候也没完了将手中的瓜子剥开,顺手放进眼前的托盘玉盒中。 “成为宗门客卿也不是问题。” 太乙真君大喜,当即拱手就要拜:“多谢……” “不急,我还有条件。” “道友请讲。” 涂山君取出尊魂幡放在太乙真君的面前。 尺许魂幡看起来颇为小巧,却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不如说正魔两道都对这件魔道灵宝颇为畏惧。 以太乙真君炼器道行,在见到魂幡的时候就眼睛一亮,这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强大灵宝,同时也面带疑惑的看去:“这是?” “接过这件灵宝,你可能不会有好下场。不过,接过这件灵宝之后,我会鼎力相助。” 太乙真君淡然一笑道:“这又是什么新研究出来的锲约办法吗?” 说着伸出手。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我用灵宝骗你,实际上却要暗中出手。” “噢,说来也对,尊魂真君心黑手也黑,在小荒域都出了名喽。” “可是我却不怕。”太乙真君失笑,许是知道涂山君不是这个意思,接着说道:“修行者,要么成仙,要么死在成仙的路上,有什么可畏惧的。” 将尊魂幡拿起,问询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涂山君盯着太乙真君。 少顷。 他将魔头从自己的识海中拖拽出来。 然后把魂幡里的入魔血元的身躯碾碎,伴随着法力化作法煞被魂幡吸收,他的身躯也消失不见,唯有那令人久违的声音传来。 【是否绑定新幡主?】 “是。” 还有一章,会在凌晨。 (本章完) 504、器灵 被涂山君甩出识海的魔头瞪大眼睛。 它感觉自己脖颈处的森白圈子没了束缚,就好像那拘束它的一切枷锁,都在老魔头消失的时候一同烟消云散。 “哈哈哈!” 魔头猛的起身,从一只黑煤球化作高大的身影,放声狂笑:“终于,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了,老魔头,你,你困不住我!” 自由的气息差点让它醉倒。 它堂堂魔头,从魔胎吸收魔修阴神再到汲取魔气成长,吞食其他修士的阴神,明明拥有金丹巅峰的实力却被压制的像一条狗。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老魔头。 论起为魔,它这个正儿八经诞生的魔头都觉得自己的手段实在太轻松温馨。老魔头的手段才是真个儿残酷。 但是好在它终于熬过来了。 熬到一个机会。 这一刻,魔头喜极而泣。 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老魔头身边不仅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的小命,还要帮忙干活儿,它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啊。 它怕死啊。 现在终于不用再应对生死危机,又怎能不高兴喜悦呢。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不足,现在它就去大开杀戒,好好的吸收一番魔气,成长到根本不用再怕。 “呜。”毛色泛黄的土狗对着显露真形的魔头呲牙,金丹巅峰的神识和气机锁定魔头,似乎只要魔头敢有什么异动就要冲上去将它撕碎。 魔头眼冒凶光正要出手。 还是赶忙收敛,那双眼睛的余光盯着正在愣神的太乙真君。眼看太乙真君没有察觉,魔头当即转身就跑。 “汪!” 土狗吼叫一声,嗖的一下子化作一道土黄色的光影追上去,那遁光的遁速丝毫不比魔头慢,甚至还要快上几分。 独留下太乙真君怔然出神。 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正与他说话的元婴大修士身躯仿佛尘埃飘散,就连气息和灵机都没有留下哪怕一丁点儿。 而他手中的这件灵宝,在法力涌动的时候化作丈许横在面前,幡面随之敞开,无数的凶神恶煞模样的阴神在那飘舞的黑底红边幡布上拥挤着。 最顶端的骷髅恶鬼猩红鬼火在眼眶内熊熊燃烧。 随着法力的奔涌,太乙真君感觉自己好似在刹那间就已经炼化了这件灵宝。 就是寻常的法器也不可能在拿到的瞬间就完成祭炼,全都需要用修士的法力温养、熟悉,然后才能如臂使指。 何况是这般强大的灵宝了。 在掌握魂幡的时候太乙真君才真正明白这件灵宝的强大。 神识探入,让他的目光不由得凝缩。魂幡中是灰蒙蒙的天空,雾气萦绕的庞大古城里至少有数十万的阴神恶鬼。 这件灵宝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已经尽量预估的更加强大,没想到灵宝完全不输一些宗门的传承宝物,还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有这么多阴神庇护,使用灵宝的人除非法力耗尽,不然的话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正因为灵宝十分的强大,才更让太乙真君生出疑惑的心情。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利于他的契约,又或是因为灵宝而受制于人。 识海内观想法转动将里外检查了好几遍,依旧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尊魂真君消失。 “纳灵、炼丹、布阵、护体真罡、呼神喝鬼……” 当真是越看越心惊,这一门门神通可都不简单,寻常的灵宝顶多拥有两三个类似的,这件灵宝的神通却像是还没有完全展现似的。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法力消耗的太多,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法力就已经消耗了一两成,而且这一两成的法力融入魂幡就不知去向。 消耗这一两成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的损耗。 等太乙真君追逐而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座城外的道观。 “道友可看清楚了?” 淡然的声音在太乙真君的耳边响起。 正欲一探究竟的太乙真君迅速从入定的状态中退出。 猛的睁开双眼,正看到面前魂幡的幡面铺展开犹如一条地毯,而从那虚幻中走出来的人正是刚才消散的高大顶角身影。 赤发披散在肩膀,那人的身躯由黑气迅速凝聚,就连剩下虚幻的部分也完全补充。黑袍笼罩之下,涂山君盘膝而坐,笑呵呵的看向对面的太乙真君。 终于不再是那扣扣嗖嗖不敢使用的些许法力。有这样深厚的法力做为施展的源头,感觉就连原本紧绷的心神也稍有放松。 “你是……?” “鬼?” “役魂?” “器灵?” 太乙真君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身躯不住的颤抖咳嗽起来,却也没有阻止他继续大笑。塔尖周遭的澄澈云彩泛起涟漪,柔和的光芒也杂糅成一团。 直到那剧烈的咳嗽声取代笑声。 伏案的太乙真君才用白绢施施然擦拭起来,再看向面前丈许尊魂幡。 风停,雾歇。 塔尖阁楼一片寂静安然,只有两位元婴大修士。 “我的眼光确实不好,道友是器灵我竟现在才知道。其实蛛丝马迹都快挑明了,可惜以前我不曾关注。”太乙真君目光怪异,带着哂笑的说到。 也不是太乙真君嘲笑自己,而是任谁都想不到叱咤小荒域,鼎鼎大名的吞魂魔君是一个灵宝器灵。 这位曾搅动莫大风云,让其他的元婴真君投鼠忌器不敢动手。要是搁在以往的时候,那些元婴真君可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对待他人。 太乙真君恍然大悟,怪不得总感觉涂山君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原本以为这位不喜出手,更喜欢用阴狠的手段黑其他的修士,原来是身为灵宝法力受限。 这复杂心绪涌来,让太乙真君微微摇头,讶然失笑,连声感叹道:“老喽,老喽,也是道友确实没有让人怀疑身份,才有这般。” 良久。 太乙真君躬身说道:“能得道友承认,实感三生有幸。” 他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人。 灵宝确实会诞生器灵,然而器灵也分三六九等。 那初始的微小意识连‘灵’都称不上。 像涂山君这样,不仅拥有元婴修为还非常成熟老练的器灵,根本不该出现在灵宝上,就是化神道兵也没有这样的器灵。 想当年在元央域出了一件古宝,那古宝的器灵是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就已经引得众多化神修士大打出手。 涂山君这都什么修为? 这神智、灵智,说他是器灵根本没人信。 而且更重要的是,器灵很少会认同修行中的修士,能得到承认,确实可以自豪一番,就是别出去卖弄。 那些当牛皮听的人可能不在意,被有心人听了去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敢。”涂山君赶紧回礼。 这话说的严重,他可没法子这么金刀阔马的往那儿一坐的坦然受用,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一位元婴大修士。 拱手之后的太乙真君将双手落下,叹息似的说道:“更没想到,老天爷让我在这个时候还能再得到道友得相助。” 涂山君说道:“你病了。” “病的不轻。” 太乙真君接过话茬,笑道:“要不是病了也不会在这地方一窝就是这么多年,多到我都有些忘记了。” “些许顽疾而已,并不会影响我的修为和实力。” 涂山君沉默着,如太乙真君说的那样,病没有影响他的实力,但是这病不快点治好的话就会深入本源,等到完全被蛀空也就一命呜呼了。 怪不得太乙真君这么想要元央域的钥匙,定然是想前往元央域寻找治好自己的天材地宝。 涂山君寻摸一圈,他返回魂幡的时候将识海的魔头扔出来当苦力,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当即掐起法诀来,默念收缩森白圈子的咒语。 逃出千里的魔头只觉得脖颈要断开。 这一个趔趄就被身后追来的土狗追上,照着屁股就是一口,疼的魔头那是呜嗷一声,凄惨的哀嚎化作云气消散。 刚把土狗拽下去又觉得疼痛欲裂,谁想那土狗松口之后又来一口正好咬在腿上。魔头赶紧变成黑煤球的模样,逃命般的往白塔飞去。 舒尔。 黑煤球滚在涂山君脚边上。 不住的砰砰磕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我以为老爷被人害死了,神伤的同时又害怕也被害死没法给老爷报仇。” “所以小的才跑的啊,老爷明鉴。” “去。”一脚把黑煤球踢到旁边正好被赶回来的土狗一口叼住,然后炫耀似的将煤球放在桌子上。 蜷缩起来的魔头吓的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明明老魔头的气息都消失干净,怎得还活着。 说起这个魔头就感觉魔生一片灰暗。 “道友养的?” “魔头。” 涂山君顺便解释了一句:“上回我渡劫被血煞宗的魔修捡了回去,他识海里藏着这个魔胎,入魔之后就诞生了这个魔头,我没杀他留在身边。” 独留下太乙真君笑哈哈起来。 阿福是他自小带大的,不是宠物更胜亲人。没想到涂山君更是奇特,什么都不养,偏偏养着一只汲取魔气的魔头。 尤其这魔头还诞生了灵智。 果然非常人行非常事。 (本章完) 505、植魔 血煞宗外,魔头怀揣着一块棱形的石头踌躇不前。 这已是半个月过去。 本以为老魔头死了就能有好日子,没想到老魔头不仅没死,反而气息变得更强,施展出来的手段也今非昔比。 这不,就将它送来血煞宗门口。 只等它影响护山阵,老魔头就带着帮手杀出来。 看着面前固若金汤的大阵,魔头叹了一口气,欲哭无泪的哀嚎道:“这都是个什么事哎,干得全都是这般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儿计。” 说到这,它不由得想起半个月前在幽冥地塔尖园林。 …… “要灭血煞宗,道友可有什么计划?”太乙真君沉声询问。 同时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玉简放在矮桌,使用法力点开玉简,正看到一副宽阔详细的地图出现。 涂山君眼睛一亮,这位太乙道友一看就是对血煞宗多有研究之人,其中地图的划分比他这个亲自去血煞宗探查一番的人还要详细。 对其他的宗门或许还有宽恕容忍,面对血煞宗,当即冷言道:“攻破护山法以灵宝布下杀阵,介时我等杀入阵中将整个血煞宗活炼了。” 缩在一旁的魔头听的心惊胆战,老魔头平常看起来就比较冷漠,没想到杀性这么重。它都有些怀疑,到底自己是魔头,还是这顶角赤发的才是真魔头。 不过,一想到自己又能回血煞宗汲取如瀑魔气,魔头又激动难耐。跟着老魔头,没有自由就没有自由罢,好像也没有那么惨。 “难。”太乙真君摇头。 “愿闻其详。” “血煞宗护山大阵可挡元婴真君攻伐,就是你我二人合力,也没法子在短时间内破开。到时候,万法宗的两位真君定然下场来劝。” 涂山君还以为太乙真君说的哪方事,原来是担忧无法破开大阵。 笑了一声取出血元的令牌道:“我手中握有进出血煞宗大阵的令牌法咒,可直接越过血煞宗的护山大阵。” 转念一想,上回他就使用法咒脱离了血煞宗的封锁,血煞宗的修士定然会更改法咒。 饶是他符阵宗师的道行,想破开那般的护山大阵也不容易,这可不是那些个只有一两个金丹修士的阵法,尤其对方早有警惕升起所有的防护。 法咒改动之后这块令牌就相当于变成个铁疙瘩。 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太乙真君听,太乙真君笑呵呵的接过令牌道:“道友有所不知道,护山大阵所用令牌必然和大阵材质相同,利用相同的炼器之道形成共鸣才可行。” “就是没有法咒,以我的炼器道行也能将之提炼成干扰阵法的阵石,不过,这阵石须得一人带进血煞宗的大阵旁,方才能发挥效果。” 听到这涂山君也有些犯难。血煞宗的修士固守宗门不出,别说想抓个修士当内奸,想抓个舌头都没地方,如何让人带进宗门中。 思来想去这还是个难题。 太乙真君带着古怪的笑容说道:“道友不是正好有一位合适的人选,可以担此重任。” “谁?” 顺着目光看过去,正看到蜷缩在桌角阴影里的黑煤球。 黑煤球苦着脸,扯上一个极为不愿的笑容:“老爷、饶命啊……” …… “他能成吗?” “魔头介于虚实之间,将之与令牌炼做一处,就成为一个能钻进阵法的魔……。”太乙真君的话都不用说完涂山君就已经理解。 利用阵法的薄弱点弱化甚至屏蔽阵法再进行攻击,非符阵道行高深者不能做到。利用魔头虚实的特性结合阵石,就相当于植入一个同源的漏洞。 当然,没有这块得自血元的令牌,就是有魔头也没法做到,要是无法提取出共鸣阵石更没法子完成。 透过阵石和魔头,极有可能被操控大阵的镇守者发现,到时候魔头肯定会迎来清洗。 要是能找一个宗门弟子,带魔头进入大阵,会比现在这样做更加隐蔽。 魔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它现在进退维艰。 往前去会被阵法内的修士追杀,往后退则会被老魔头炼进魂幡。一个等会儿死,一个现在死,到底选哪一个,其实魔头心里清楚的很。 “该死的老魔头!”魔头咒骂不停,却苦于自己弱小的无法反抗,最后还是选择一头扎进了血煞宗的阵法。 阵法波动,无穷的压力好似要将它压扁。 哪怕胸口揣着的石头散发光芒,也只能护住小小的一方。魔头不得不缩小自己的身形,全力催动身为魔头的特性,恨不能想成为蚂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碾骨抽筋的剧痛才渐渐褪去。 凄厉虚弱的呻吟声传来。 濒死的魔头恢复一口生气,慢慢的从地上爬起,身上为数不多的血肉被它撕扯下来吞进肚子里化作滚滚魔气。 终于在过了数个时辰后才重新拥有力量。 远在千里之外的涂山君神色冷峻,唯有双眼闪过些许异色。 暗道大宗阵法稳固,金丹巅峰的魔头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要是没有魔头帮忙还真不容易接入血煞宗大阵。 一旁的太乙真君掐着白绢淡淡笑道:“魔头植入大阵,竟无人发现,看来血煞宗也不过如此。”说着拍了拍土狗的脑袋道:“阿福,去,截住血煞宗前往万法宗的关隘要路,莫要走脱魔修。” “汪!”土狗施展遁术,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太乙真君取出尊魂幡,将之扔还给涂山君:“道友还是用这件灵宝舒心,我会以法力全力支持道友。” 接过魂幡的涂山君站在云头。其实没甚要说的,早先就已经制定好灭血煞宗的计划,在得知对方的神通道术之后也有几分配合。 唯一需要预防的就是血煞宗的那位不知道埋了多久的元婴真君。 如果那人提前死了更好。 只是怎么想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涂山君不禁笑了两声,将手中魂幡一甩,幡面当即将骷髅恶鬼包裹起来,变成一只长柄‘钉锤’握在手中。 “道友何故发笑?” “即将得偿所愿当然要笑。”涂山君坦然说到,也随之浮现激动和感叹,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他被炼成魂幡已经快一百年了。 一百年。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彻底绝灭血煞宗以报血仇。 怎能不激动啊。 眼角血腥气化作淡淡的雾光,恨意更是如同滚滚魔气般出现在涂山君的身侧,环绕于手臂,连接至他手中丈许狰狞的尊魂幡。 太乙真君沉默良久,说道:“道友,执念太深必会入魔,我不是劝你放下,而是想说,哪怕是魔宗之中也有心存良知之人,说到底,他们都是抱团取暖。” 顶角赤发的高大身影只是咧嘴笑了笑,很是平淡的讲述起来:“少年人是个孤儿,被村里老弱养大,却被路过的马匹撞断了半条性命,醒来的时候听说村有大事。” “凡是去的人都有半块白面馍馍和一碗厚粥。” “到了村口刚刚领了馍馍,就看到村长的脑袋飞出三丈。” “鲜血溅在脸上。” “那血热的很,比那碗粥可烫多了。” “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临到少年人,被割了舌头打断骨头,拨皮抽筋,折磨的像是一条地上的烂虫,只能扭动无力的身躯爬。” 蓦然转头。 太乙真君只看到一双血红发光的眼睛。 看似平淡如寒潭,实际上隐藏在地下的是满腔仇恨,他恨这个世界的魔道修士,更恨诞生了那般魔修的宗门。 这时候太乙真君想到自己的遭遇,突然有些感同身受,张了张嘴,神情多了几分低落,苦笑道:“道友真性情,可叹我没有道友这样的勇气。”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活着,才是最大的勇气。” 他早就察觉出太乙真君疲惫和故事,不过他并没有过问,这一回他讲述自己的故事,不仅是要宣泄情绪,更是要得到对方的支持。 没有法力他就没法子将血煞宗碾碎。 更不由得笑了起来。 以前他埋藏心底是怕自己说的太多就会软弱。没想到有一天,为了报仇,他百年未开口向任何人诉说的遭遇都要拿出来博取同情。 这边说话的功夫魔头已经根据牢牢记载脑子里的地图摸到血煞宗的宗门大阵核心。 越过那些个外围的弟子。 魔头看到坐镇中枢的是一位金丹宗师。 再凝视这浮岛中央的阵法基石,它揣在胸口石头微微发热,传来了共鸣。 破不破阵? 魔头想都没想冲进面前二十一座浮岛之一,脖子上套着那该死的圈子让他根本没法反抗老魔头的命令,它不攻破大阵就是个死。 只要能共鸣阵石让阵法失效那么个瞬息,它就算完成所有的任务,到时候老魔头和太乙真君就会杀进来,它也就脱离了危险。 “血煞宗啊,惹了老魔头,合该你们有这一劫!” 坐镇中枢的金丹宗师猛的睁开双眼,正看到一束光在他身前升起来,察觉到魔气和大阵的变动,瞳孔缩小至针尖,惊声道:“有人入侵宗门!” (本章完) 506、踏宗 驻守在大阵中枢的金丹真人起身抵挡,却看到那黑色光芒裹挟着一只面目狰狞的硕大头颅撞来,直将他这个架起真罡法罩的宗师撞飞出去。 庞大的力量好似巨舰撞角碾在修士的身上,让他周身筋骨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这根本就不是人该承受的。 那出手的黑球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那位金丹真人扭头看到悬于远山的巨大撞钟,牙齿紧咬整个人化作虹光。 咚的一声撞了上去。 位于浮岛的座钟被敲响。 接着。 一连不知多少响的刺耳钟声惊醒了血煞宗所有的修士。 聚集在宗门练功场听讲的修士们纷纷抬头,迷茫、惊恐、慌张、担忧、呆愣……一时间浮现在众人的脸上。 神色各异却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 那首座讲功的长老猛的起身。 祭出传音符询问宗门的师兄弟,得到的答案也大多是茫然,唯有在问及大长老玄煞真人的时候从玄煞真人的话语里听出不同。 “出什么事了?” “宗门的钟声怎么会再次响起,我记得上一回还是三年前。” 那筑基修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师兄接了过去,神色凝重严肃的说道:“血元师祖入魔之时,钟声响过,但是也没有这一次这么……。” “到底怎么回事。” “师妹,你去哪儿?” “事态紧急,肯定有大事发生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上一回就死了不少的同门,他们不是死在斗法之中,而是被神通和碎裂的座峰浮岛杀死。” “……” “长老难道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吗?” 众人纷纷紧张的看向与他们讲授经文的传功长老。 如果说他们这些筑基练气的弟子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怎得身为传功长老的金丹真人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直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 传功长老安抚道:“稍安勿躁,已经派人前去查明状况。” 实际上他心中明白。 这一次或许比上一次血元师兄入魔还要严重。他们血煞宗得罪的人和宗门比比皆是,若说最有可能进攻他们宗门的人,估计就只有那一位。 可是,宗门大阵固若金汤,就是以那人的实力也不可能在激起这么大的反应才对,尤其这好像还是在他们的封山大阵之内。 刺耳的钟声尤未歇。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过去,已经让许多闭关的修士再次出关。 身处宗门偏远地方的修士们纷纷架云,不能驾云的也都扔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往三十二座峰和二十一浮岛赶来。 “师父不好了,宗门出大事了。” 闯入大殿的魔修顿时瞪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光屁股的男女,不正是自己师父和早就心仪已久的师妹。 这一刻,好像宗门的大事也没有那么重要。 魔修赶紧转过身去:“师父,掌门真人让我来告诉您老人家,有贼人正在进攻宗门大阵,希望师父快快出关救援。” …… 警钟一响,血煞宗的修士纷纷警惕。 可魔头可不管这些,它已经带着从令牌中炼出的阵石头冲入中枢,将手中的石头狠狠的扔了过去。 嗖。 羽箭破空,又像是暗器施展,直愣愣的撞在那大阵的中枢。石头啪的四分五裂,粉末在魔头念念有词和手中术法的操纵下闪烁光芒。 嗡嗡。 笼罩整个血煞宗的高门大阵泛起涟漪,晶状体铺展连接的光幕像是失帧般闪烁起光芒。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就只持续了数息,大阵便重新稳定下来。 原本还指望着直接攻破大阵的魔头一懵,怎得就只有这么点的时间,要是老魔头没有杀进来,它岂不是要被血煞宗的修士生吞活剥了。 “啊,老魔头害惨我矣!” 魔头不敢懈怠停留,迅速施展遁术从大阵中枢飞出来,然后胡乱选了个方向就跑,根本不管这到底是去哪里的。 全然忘记脑子里的血煞宗地图。 逃命要紧哪有那么多的思考,尤其那数道神识锁来,更让它心惊胆战。而且大阵封山,他往哪儿逃都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贼子休走!”暴怒的声音传来,不过刹那的时间就已经杀到魔头的身旁。 魔头大怒,它在涂山君手里跟条狗一样,可别忘了它金丹巅峰的实力,哪里是这金丹初期的宗师能招惹的。 索性也不走了返身直接冲过来。 黑木真人顿觉不对,这浑身魔气缭绕的贼人怎得不怕他,而且还迎着他的面过来,神识一罩,眼睛都伸直了。 这该死的贼人气息庞大如那最前端的几位长老。 “啊!” 噌。 魔头直接冲入黑木真人的识海。呆立在原地的黑木真人双眼无神,正在识海中天人交战,却根本不是魔头的对手。 舒尔。 黑木真人的手指微微动弹,接着身躯涌现熊熊魔焰。 已然是入魔的状态。 ‘黑木’大喜,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新躯体,它差点就忘了自己身为魔头的特殊能力。 还不等他继续感受就感觉一道刺骨的阴冷传来,低头一看,一只枪头穿过黑木真人的身躯将它也钉住,让它没法子再从这具身躯脱离。 这让魔头也慌张起来。 它最强的就是侵入修士的识海,要是被锁死在一具身躯中,那它的能力还如何发挥,岂不是要成为待宰羔羊。 “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个成了精的魔头。” 魔头听的心头一跳,赶忙控制着身躯带着龙枪逃走。 它也不知道哪是个好去处,只知道往人多的地方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逃到了血煞宗的大练功场。 施展白骨缚龙枪的玄煞真人转瞬既至,盯着入魔的黑木真人,正要施展神通术法召回龙枪,突然面色剧变看向上空。 那里正有两人出现。 为首者顶角赤发,冷峻的面容带着一抹狞笑,手中攥着一柄‘钉锤’,独属于元婴真君的神识像是铺天盖地的阴云将二十一座浮岛完全笼罩。 站在那赤发顶角鬼身旁的修士面颊凹陷,身形消瘦。 手里捏着个白绢,看起来弱不经风手无缚鸡之力,然而那双明亮到能看到盎然生机的双眸无不说着他的不凡。 “元婴大修士?” “两位?!”玄煞真人呆愣半响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知道吞魂魔君对他们血煞宗不满,在阳城外的一战更是将血煞宗中坚金丹碾碎三成余。 也曾预料到吞魂魔君会手持尊魂幡踏临宗门,却不知怎得出现第二位元婴真君。 “那人……” “幽冥地数百年不曾露面的主人,没想到出现就是这样,小子啊,你们大祸临头喽,这可是两位元婴真君,每一个都不好惹。” “还不赶紧放老头子我出来,让我来拯救宗门于水火。” 戏谑的声音在玄煞的耳边回荡着,那声音听起来分明带着一股看戏的调侃,以及迫不及待脱出樊笼的急切。 玄煞真人一言不发没有回应这位被封印的老祖,将这位放出来,说不定血煞宗要先一步饮恨西北,要知道这位可是主张以魔头修道的真魔修。 伸手将白骨缚龙枪召回,持枪仰头看着涂山君,大声喝斥道:“未经我宗允许就擅闯山门,真君何意?莫不是想与我血煞宗开战。” “就不怕万法宗的执法真君怪罪下来?” “真君现在退去,我宗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涂山君神色漠视的扫过血煞宗三十二座座峰、二十一浮岛,他身旁的太乙真君嘴角带着微笑,持白绢的手放在嘴边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似乎在跟玄煞真人说:“嘘。” 这两人都没有说话,倒是那夺了黑木真人身躯的魔头破口大骂:“呸,你们也配老爷和你们开战,跟你们挑说明了说,我们来就是要灭你宗门!” 魔头站在两人身前昂首挺胸:“老爷,我们赶紧动手吧。”眼珠子滴溜一转赶紧躲到涂山君的身后,这大战一起,它可不想当炮灰。 谁料到,涂山君一把将魔头从黑木真人的识海抓出来,抛飞在空中凌空就是一脚,将之踢进血煞宗的大练功场。 这美差让魔头眉开眼笑忘了谴责老魔头不讲道义,正要出手就听到耳边传来淡漠的声响:“别走脱一个魔修。要是丢一个阴神,我就拔了你的皮。” 玄煞真人面色无悲的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大吼道:“吞魂魔君,你就真要和我血煞宗不死不休?” 眼看着涂山君漠视的神色,玄煞真人勃然大怒。 咬牙切齿道:“我血煞宗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让你觉得我们是软弱,那你也别想从我们这里讨得半分便宜。” “请老祖宗出关!”玄煞真人将手中的斩人斧狠狠扔出去,斧头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地下,噌的一斧斩在那条女人断臂上,手臂顿时消失。 而那站在竹板平台上的邋遢老头儿一时间悲喜交加,竟怆哭了几声:“终于让我脱困了啊,师姐啊,你没想到会是你的弟子助我脱困吧。” 邋遢老头儿一脚踏碎脚下的竹楼。 轰然炸开山峰。 从玄煞真人的手中拿走白骨缚龙枪,邋遢老头儿抓了抓为数不多的头发看向涂山君和太乙真君:“血煞宗,终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灭。” (本章完) 507、偷袭 破衣烂衫的老头儿缓声说着。 猛地将手中龙枪投掷出去,却不是冲向顶角魔君和手持白绢的大修士,而是落在血煞宗的大练功场。 正正好好落在被涂山君一脚踹下云端的魔头身旁。 白骨缚龙枪的出现吓的魔头连连后退,它可不是手持灵宝的元婴真君的对手,正要再退,才发现白骨枪根本没有要对付它的意思。 雾气遮盖化作一道漩涡,将周遭还茫然中的血煞宗修士一遭卷进去。怒吼、哀嚎,术式印法施展的光芒炸开。 如无力的蝼蚁扯开那破锣般的嗓子,只听得凄惨。 这一幕让玄煞真人目呲崩裂大喊道:“他们可都是宗门弟子!” 化作汹涌的血气环绕在龙枪身侧,龙枪就像是有灵似的回转老头儿手中。老头儿将那卷来的血气吸收,双眼化作漆黑,熊熊魔焰燃烧。 老头儿舒畅的吐出浊气,瞥了一眼玄煞真人:“宗门都要没了,要弟子又有何用。玄煞小子啊,你这样的人,还会在意宗门弟子的死活吗?” “只要老头子我能退敌即可。” “他们留着也是留着,不如成为我恢复力量的资粮。”破衣烂衫,头发擀毡的老头握紧手中龙枪:“七转魔功。” “喝呀!” 威压迅速增长。 就来原本看起来如那干枯身躯一般的神识威压也在迅速暴涨,周身更是形成了魔雾蒸汽,不断的修复着老头儿的身躯。 老头儿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锋锐袭来,面容浮现疑惑,好像是在寻找到底是哪处吹来的风,竟好似钢刀般劈开他的护体罡气将魔雾搅碎。 “铛。” 镔铁交击的声音爆裂。 一阵无形的波纹将老头儿为数不多还沾满鱼油的头发吹起来,更是吹动那脸颊腮帮处不足二两的枯皮。 老头感觉一阵刺痛从肩膀处传来。 侧目一看,好似镰刀一样的鬼手正死死的钩住他的血肉,丝丝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而那手持‘钉锤’的人身形高大,头顶蜿蜒双角。 满头赤发下是一双猩红绽放光芒的眼睛。 “啊。” 老头儿手中的白骨缚龙枪枪头骤然化作硕大的龙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有形的音波将高大身影周身的法罩震碎,也将那人的身躯狠狠推出去。 刺啦。 钉锤的钩爪撕扯下一大片血肉。 ‘钉锤’最顶端的骷髅恶鬼展露笑容,活生生的将血肉全都吞下去,唯有手持‘钉锤’的涂山君依旧神色冷峻。 “哇呀呀。”老头儿疼的呲牙咧嘴:“小子,下手这么黑!你不懂尊老爱幼吗?”手中术法一转,身躯瞬间就被黑气修复完整不见半点伤口。 涂山君捻诀掐术,将老头儿的血肉凝聚成团捏在手中:“术演生辰,血咒追魂,急急如律令!” 要算元婴真君的生辰八字难度实在太大,好在有血肉在手,能推算出一个姓名来。涂山君抖擞魂幡敞开幡面,划开自己的手掌,以指沾血上书“赵玄真”。 涂山君摇晃手中魂幡,印法神通术变换不休,咒语如魔音催动那血色大字:“荡荡游魂,何住留存,使之百阴,役用千神。天门洞开,万鬼降临!” “吞魂、咒噬。” 魂幡越是摇动的剧烈,那破衣烂衫的老头越是感觉头痛难耐,丝丝鲜血顺着七窍流淌出来,可那老头儿却咧嘴大笑:“痛煞我也啊!” 周身魔焰不仅没有减弱,反倒像是因为痛苦让那熊熊魔焰更上一层。 而他手中的白骨缚龙枪早就化作一模游光又去大练功场扫荡一圈,黑红色的气息融入他的身躯,让这个干瘪的老头儿看起来强壮了不少。 太乙真君沉声说道:“道友,我们要杀他,须得斩灭血煞宗的其他修士,断绝他的后路。不然他就能吸收魔气壮大自身。” “七转天魔功!” 破衣烂衫的老头儿大吼一声,身躯顿时浮现黑色的法力罡气,那本来萎靡的气息在这一刻就像是光柱般耀眼。 玄煞真人呆愣在原地。 他就知道,放出师叔祖还不等别人灭了宗门就会让师叔祖先动手灭门,那只有理论的魔功竟然真的让师叔祖修行成功了。 可是,不放出师叔祖他根本不是吞魂魔君的对手,尤其对方还找了一个帮手。一个元婴真君就已经难以对付,现在一下来两个元婴大修士。 原本像吃了定心丸般的保险也让他忐忑起来。 不由得怀疑起到底能不能渡过难关。 玄煞真人发狠的将所有念头抛掷脑后,呢喃道:“弟子死了可以再招,宗门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哪怕万劫不复,只要师叔祖能挡住这两人也值了。” “值了!” 低吼如野兽在他的喉咙滚动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冲出来将面前的阻碍撕碎。双目中的些许动摇全部化作坚定,就像是那眼前的熊熊魔焰。 …… 昔年在小洞天遇到的两位元婴真君固然是元婴大修士,并且他们的见识和修为都颇为不凡,可是他们老了,也没有灵宝傍身。 靠着洞天对实力的压制,涂山君也没有将那两位元婴真君杀死。 一个脱壳出去,另一个自己撞进魂幡成为煞气养料。面前这位血煞宗元婴修士的时候,哪怕身为同阶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之杀死。 许是看破了老头儿,太乙真君传音给涂山君:“不如我们一同出手,速灭血煞宗?可是……” 有两位两位元婴真君出手围攻,就是老头儿再有什么汲取弟子性命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不过这样的话,总觉得不是那么的痛快。正因为觉得这样,所以他才没有率先出手。有他压阵然后让涂山君自个儿报了血仇才好。 涂山君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及和念头,将尊魂幡的幡面重新卷起,丝毫不矫情的说道:“我们尽快灭掉血煞宗,以防夜长梦多。” “好!” “有劳道友为我护法。”太乙真君欣然点头,手中白塔化作一只高台,而他即登上高台取出一件件宝物,虚影般缠绕在他的身侧。 灵宝长剑游龙般匍于肩头,剑身轻轻晃动,化作百余道实实在在的剑光,又是轻轻摇动,化作万数锋锐拼接成钢铁剑龙。 咆哮腾空。 涂山君毫不犹豫,踏行冲天起,双脚稳稳的落在剑龙身上。 手中钉锤在法力的催动下暴涨三丈,硕大的‘钉锤’取代了剑龙的顶角,直奔半空中魔气浸染小半天的血煞宗师祖。 “杀!!” 灵宝坠杀如山岳压顶。 铛! 巨响直震的人心惊胆战。接了这一‘钉锤’的破衣老头儿也感觉手掌筋骨颤动不休,直道:“好沉的力道!” 世间修士善体者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但是却鲜有人能与这顶角赤发的魔头相匹敌,那钉锤更像是个风车转了起来。 有幡布遮掩,一时倒是分不清哪分是虚哪是实。 幡中藏兵,恶鬼阴神不时从中腾空飞出,或是抓挠啃咬,又或是怒吼咆哮聚集雾气腐蚀罡气,全然让招架的破衣老叟感觉难缠不已。 尤其是那座下剑龙,绞杀而来的剑气将他包裹,根本就无暇施展那些个需要捻诀掐印的神通术法,只能靠天魔功和手中龙枪抵挡一二。 “汲魔。” 破衣老叟在护体真罡破碎的霎那将法力凝实成真意神通。 无穷的吸力以器峰的废墟和大练功场为圆心迅速扩展,但是最主要的真意神通还是集中在涂山君身上。 正御剑逃遁的血煞宗弟子在真意袭来的时候身躯血肉消散,凄惨怒吼的时候身上只剩白骨,余下白骨也被炼成粉尘席卷上天空。 …… 白骨缚龙枪捣碎护体法罩,裹挟着独属于破衣老叟的真意神通硬生生止住涂山君前进的脚步。 涂山君丝毫不慌,低身翻掌向上一顶,脱掌为拳:“吞魂!” 砰。 拳掌相接的刹那破衣老叟骤然倒飞出去。 利用周身魔气才堪堪稳住身形。抬手一看自的手掌正好多了一只凹陷的拳印,灰色的雾气如附骨之蛆。 破衣老叟微微怔然,他感觉自己老了一点,精气神也不像刚才那么足,哪怕他吸收大部分的血煞宗魔气也没有将他缺失的东西补全。 “这是什么神通真意?” “要你命的真意!”涂山君掣出钉锤,以拳化枪,吞魂真意的磅礴冷意犹如星空般霸道的将一切光芒驱逐干净,只留下最深邃的黑暗。 与此同时,太乙真君终于取出祭炼好的灵宝,宝锋在巨剑术的加持下拔地而起。巨剑刺破上方云层,看起来有半个浮岛般大小高悬上方。 “太乙斩魔剑!”太乙真君掐着术法神通,神情激动不已。他已许久没有动手施法,但不妨碍这些他最熟悉的术式在他手中铺展。 不过,就在这神情专注之时,神识难免有所松懈。 他看到一抹金色的光芒在面前闪耀。 刺的眼睛躲闪。 “阳光?” 不,根本就不是阳光,而是阳炎! 正欲继续出手的涂山君当即回援太乙真君。 吞魂真意附于手掌,法罩及本体罡气将之完全包裹。 轰!!! 一条断臂凌空甩出,半空中旋转出几个圈子。 带着黑红色的鲜血向着浮岛下方坠落。 再看那硬抗金光的涂山君,肩膀一片血肉模糊,剧痛让他面容抽搐,隐藏在嘴里的獠牙不由得展露出来,死死的盯着那暗中出手的人。 伤势虽重,却难掩心悸和后怕。 就差一点太乙真君就会出事。 一旦被这金光贯穿身躯,他们想要再战可就难事了。没有法力支撑,尊魂幡就是一件寻常的灵宝而已。 “没事吧?” 太乙真君赶忙回道:“道友放心,我没事。” “你的手……” (本章完) 508、霸气 火凤舰,停驻在一片星空下。 远方狂雷环绕,银龙起舞,最后都汇聚在那道金色的身影上。 “德爷爷,我师父不会有事吧?”紫少渊满脸的担忧,他虽然对师父充满信心,可是这元婴劫和金丹劫不同,需得硬碰硬才行。 站在甲板上的其他义子们同样神色紧张。 “放心,道虚的修为已臻至同阶无敌,又得了莫大的传承机缘,如今甚至可越阶斗战。以他的实力,其实早就可以应付过去雷劫,不过自古天才都要锻至极限。” “等他完全吸收降下的九重雷劫,九阳尽归就会诞生出元婴,伴生阳炎也会养出灵性来。” 被称作德叔的老人满意的点头抚须,眼中的赞赏溢于言表,接着说道:“有这能诞生灵性的火凤傍身,道虚也算不枉在这小荒域徒耗八百年。” 身旁的紫阳真人看向雷云中的陨炎真人,他突然恍惚的发现,原来自己以前只是将师父当作父亲和依靠,其实师父同样是天才修士,比他们师兄妹们还要天才。 闲聊的功夫,雷劫已经接近尾声。 伴随着天降甘露,无穷灵气反哺身躯,陨炎真人头顶上的雷劫缓缓消散。 这一刻,金丹碎而元婴生,落在他肩膀的阳炎火凤双眸更是浮现灵动,化作环绕的火气融入丹田。 “恭贺师父!” “大道长生迈出第二步,证得元婴真君。” 六个徒儿纷纷出言恭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如此,悬着的心也能放心来,不用担心师父的寿元。而且这一趟返回天阳神宗必然不是平静,实力能更强还是更强的好。 陨炎真君哈哈大笑,将义子们挨个扶起来,朗声道:“有惊无险。” 说起这个还要多亏涂山君炼制的龙纹变婴丹。 那丹药药力之强简直世所罕见。 龙纹灵性在丹药消解后融入火凤,原本强大却死气沉沉的火凤好似一下子活过来。再加上压箱底的灵宝护身,这一趟渡劫才十分顺利。 陨炎真君在看到第二颗龙纹变婴丹,并且知道那变婴丹还是完好无损丹药的时候,就知道涂山君很多话不能当面说。 那时候化神尊者神识锁定他们,元婴真君注视着他们,但凡多说一句都会让平静的水潭激起浪花。他的实力虽强,却不敢说能胜过中期的元婴。 “阳宗辰何在?” 陨炎真君当即就要寻找那位一同前来的元婴中期的大修士。 现在他已经修成元婴,一身战力根本不虚对方,现在是时候寻此人对峙了,免得回了宗门,此人有上方庇护,他不好咄咄逼人。 一颗废丹,一颗好的丹药。 尤其还听自己义子诉说过炼丹的异常,再联想到涂山君拿出废丹的举动,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丹炉有鬼。 丹炉是他从宗门带来的。 寻找阳宗辰的同时陨炎真君感叹道:“这小子还是当年的聪明人啊,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旋即笑道:“难道山君就不怕,老夫理解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阳宗辰!”陨炎真君大喊一声,元婴真君的神识迅速碾过去,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找寻到阳宗辰的气息,就连留存的灵机都没有。 不由得皱眉看向德叔询问道:“德叔,阳宗辰人呢?” “这……”德叔面带几分迟疑。 沉吟半晌也没有说出阳宗辰的下落。 这样的反应让陨炎真君疑惑起来,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脸色剧变,还不稳固的气机轰然爆发,心中涌现不好的预感,急切的问:“德叔,他人呢?!” “辰焱真君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没有跟我们一同返回宗门,据说是上方要务。”德叔支支吾吾许久才说出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陨炎真君像是想到了什么,交代道:“你们安心等着,为师去去就回。”说着背后火凤张开了翅膀,凌空就要从这金色华丽的巨舰甲板飞出去。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一股浩瀚的法罩将巨舰封锁,磅礴的声音在陨炎真君耳边响起:“你回去也赶不上了,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我一定要回去!” “巨舰早已经越过界壁,凭你刚刚突破的实力,有什么手段能重新返回小荒域。你回去了,义子们又怎么办,老祖宗的期望怎么办,你自己的性命又怎么办?” “他们不想你回去,更不想你拿到传承、突破了元婴修为再回去。”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他来,等待陨炎的同样会是阳宗辰那一类的人。能动用一个化神尊者前来护航,可想而知肯定付出不小的努力。 连续的发问让陨炎真君沉默。 行驶距离界壁越来越远的火凤舰,与那有形的界壁相比较,就像是沧海一粟。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茫然无措的义子们,又想到小荒域的涂山君。 紫阳真人脑海中闪过尊魂真君,赶忙劝解道:“师父,真君手中有打开元央域的钥匙,就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也能逃遁,不需要我们担心。” 陨炎真君长出一口浊气,他刚才都忘了还有这一茬,拱手面向巨舰的深处:“师祖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能炼制龙纹变婴丹的丹道大宗师。” 他没用自己的交情来说话。 小辈儿之间的交情不会被尊者看重,尤其还是他这样一个在宗门也如履薄冰的人的好友,更不可能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引来针对。 “可惜了。”化神尊者轻叹,也许没有那枚龙纹变婴丹还不会引起杀意,能动用那尊丹炉炼制这么好的丹药,实在是祸非福啊。 陨炎真君没有再问,而是斩钉截铁的说道:“阳宗辰,他做了一个错的决定,这个决定很可能会让他后悔终生。” “也许他已经不会有终生一说。” “不可能!那人能逃得都是侥幸。”德叔不禁叹气。 尽管他不待见阳宗辰这个修士,但是那可是实打实的中期元婴修士,曾也有天才之名,又出自天阳神宗。 别说是同境界的,就是再高一个境界的修士也杀不死他。 陨炎真君没有解释,冲着巨舰深处拱手:“修为初定,晚辈还需稳固。” 化神尊者不置可否的再没有声响传来,也许和德叔一样觉得涂山君能靠着元央域钥匙逃过一劫。当然,那也要好运能打开钥匙,不然还是要饮恨西北。 只当是陨炎真君胡吹的大话,小孩子愤怒戏言而已,当不得真。 …… 小荒域。 魔气盈天的血煞宗。 涂山君的断臂肉芽交织,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条手臂已经生长出来。别的他可能会怕,不过血肉之躯的损伤可以用储存的阴魂丹进行修补,因此根本不畏惧断手断脚。 “你倒是有几分门道。” 踏金光走来的人带着淡淡的笑容,饶有兴趣的观察涂山君新生长出来的断臂,眼神睥睨,好像也就只有这样的突发意外能引起他的注意。 “小心。” 太乙真君凝重的看着那人:“此人是中期的修士,观其术法气息该是天阳神宗的人。”说到这,露出疑惑和警惕的神色:“天阳神宗的修士怎么会回来这里。” “哈哈哈!”玄煞真人大笑道:“难道你们以为我们会在这里等死不成。那魔头入阵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但是我没有阻止它。” “我就是想引你们前来送死。” “魔君你肯定知道阳城的变故吧,那是因为我让人将消息送出去,这才引来天阳神宗的大修士,而这位大修士,正是取你性命之人。” 玄煞真人憋着的气终于顺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可惜那位隐藏起来的大修士偷袭一击只废掉吞魂魔君一条手臂,没有将那个陌生的元婴真君格杀。 阳宗辰打断了玄煞真人的介绍,注视着涂山君说道:“我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本座天阳神宗,辰焱真君,阳宗辰。” 涂山君眉目阴沉的握紧手中灵宝,这可是个中期修士,对方为何要主动为血煞宗平祸端,而且还找上他:“天阳神宗要趟这趟浑水?” “不不不,不是天阳神宗,而是我要来杀你。” “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你。” “你当然没有得罪我,可是我带了上命,紫道虚不能拿到任何一枚龙纹变婴丹,你给他丹药就得死。”阳宗辰摆了摆手,十分轻松的说到。 “他已经拿到了。” 阳宗辰嬉笑,戏谑的看着涂山君:“那是一枚不能用的废丹而已,别看能增加三四成的结婴几率,一旦他吃了就会断送道途,可怜你还沾沾自喜。” “我都不忍心戳破你啊!” 也不知道现在沾沾自喜的是谁。 不过和想象中的懊悔不同,那顶角元婴的面色丝毫未改,也不是没有改变,而是多了几分释然和嘲笑。 释然的是阳宗辰出现在这里,就没法阻止陨炎服下拥有灵性的丹药。嘲笑的是,这人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实际上,涂山君早就从源头上将他们的把戏戳穿。 可惜涂山君没有扮演的特殊癖好,不然的话定然要好好的‘表演一番’,然后狠狠的奚落一下此人。 没有花里胡哨,只有淡漠而平静的声音:“你们和阎浮差远了。” 阳宗辰冷笑的看着涂山君。 时至今日还在嘴硬,他也懒得继续解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将你打死在这里,黄泉路上紫道虚不会孤单。” “好大的口气,好霸道的天阳神宗。” “今日谁死在这还不一定!”太乙真君朗声,接着对涂山君说道:“道友,你且去斩杀那血煞宗的破衣老叟,此人交给我来对付。” “啊?” 刚才阳宗辰说的话没让涂山君感觉惊讶,现在太乙真君说的话倒是让他大吃一惊:“这可是元婴中期。” “放心。” 太乙真君信誓旦旦道:“刚才一时不查被他偷袭,这一回我不会再犯失误。” (本章完) 509、万鬼 「完咧、完咧……。」 刚生吞一位筑基阴神的魔头一脸悲戚。 这才有点好日子过,怎得又来个大修士。看老魔头那紧张的程度,这一次面对的修士绝对非比寻常。 「这辈子算是交代在这儿了啊。」魔头含泪又抓来一个血煞宗修士抽出阴神,正要扔进嘴里吞吃,又想到什么似的只是抓起来不敢吞。 说是那没说的,汲取魔气和煞气的手段那是一刻都没有停下啊,反而加快了不少,生怕这些血煞宗的修士都成为破衣老叟的养料。 魔以食为天,它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个资粮被人抢走。 眼珠子又是滴熘一转。 老魔头要是死了它反而能解脱自由,这也不失为件大好事,就是不知道那刚刚出现大修士能不能活活打死老魔头了。 想到这,它不由得抬头期望,仔细看了看盘踞在阳宗辰肩头的火凤道:「不是完喽。一定要打死老魔头啊,天阳神宗的……火鸡大爷?」 …… 「哈哈哈,大言不惭!」 阳宗辰放声大笑。 他来自东荒大境天阳神宗,是宗内的天才,这土包子竟口出狂言说要挡住他。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差点被阳炎斩杀。 反正不管是几个元婴修士,都得死在他的手中。 这不仅仅是处于血煞宗提供的情报,他们也根本不在意血煞宗,但是这样一位能炼制龙纹变婴丹的丹道大宗师绝对不能成为陨炎真人的助力。 「可惜,还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件事,让紫道虚逃过了一劫啊。」阳宗辰眼中闪过阴翳光芒,他本想找机会除掉紫道虚,不成想有师祖跟随。 不然,光有那德全叔,他早就下手了。 紫道虚没死也就没死罢,回宗门有的是法子炮制。不过,这些个助力全得剪除,免得以后让那护着紫道虚一派的人再增添元婴修士。 用那样的龙虎气,都能炼出足有三四成药力的变婴丹,此人确实是个大才。 阳宗辰目光所及沉声道:「看在你是炼丹大宗师的份上,如果你能种下奴印为我宗门炼丹,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 涂山君目光冷冽如刀,刮的人生疼。 没有逞口舌之利,而是轻声说给太乙真君听:「灵宝秘法,道友早已知道……」 「交给我便是。」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涂山君将信将疑,却依旧没有走出半步。 太乙真君固然是强大的,但是来人乃是天阳神宗的元婴大修士,放在东荒大境也是天才一流,别看只是元婴中期,对方甚至可以越阶战胜元婴后期的修士。 「放心吧,我太乙真君亦非浪得虚名。」太乙真君微笑的同时祭出手中白色宝塔,宝塔凌空在他头顶三寸,绽放光芒法罩将之罩住。 卡。 塔身旋转分离成八重,最顶端如冠落在头顶,余下着化作甲片着于躯干、双臂、双腿,化作一层如皮肤却又异常柔软的软衣包裹身躯。 手中塔芯化作六合棱方,就像是一枚不断变换的鲁班锁似的旋转着。 随着着塔于身,太乙真君的周身气息浑圆如一,升腾的灵机如闪耀的星光串连成光幕,就连他自身的气息也在这时候提升至与那阳宗辰相差不多。 「许久没有动用了。」 太乙真君舒展身躯,手中六合棱方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巨大漂浮在他的脚下,伴随着棱方旋转,铭文亮起,一道道法盾堆积成形。 涂山君看的那是个目瞪口呆。 他确实小瞧了太乙真君,这件灵宝竟然是多功能的。 半月前说过两人的一些神通术法,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并未说全。毕竟两人相识很短,怎可能将所有的底牌都说个干净。 而且太乙真君很多都以传承不可说为由没说。 涂山君也不在意这些,他也没有将尊魂幡所有效用和自身懂得那些东西和盘托出。将自己赖以生存的底牌全都演示一遍,那不是坦诚而是傻子。 看到这。 涂山君不仅不怒反而心中喜悦。 太乙真君不愧是老牌大修士,死守的那一点风不透的传承倒也作用非凡,不仅能提供深厚法力支撑他斗战,灵宝加身也能保护自身。 如此他也放心让太乙真君挡住阳宗辰,他也能趁着这段时间斩杀血煞宗的破衣老叟。 「那便有劳道友。」 涂山君没有犹豫拖拉,施展遁术化作虹光出现在破衣老叟不远处。 此一役,须得施展最强神通,将整个血煞宗一举活炼,以报生死大仇。 此时的破衣老叟手持龙枪,皮肉尽数化作猩红色,双眼更是如漆黑月倒影寒潭,浓郁的魔气从他的身躯中涌出,术式轮转:「天魔化煞术!」 破口声袭来,黑光临近面前。 破衣老叟大怒,他每每想施展神通大术都被这人阻断,根本不给他这样拉开距离的机会,更是铁了心要与他近身搏杀。 「直娘贼,我这身躯被封千年,根本没有多少气血可言,要不是天魔功支撑,岂不是要被他拆了。」破衣老叟呲牙咧嘴,不停的压榨自身血肉。 自忖思虑的同时运用白骨缚龙枪抵挡「钉锤」的攻势吗。 正如他说是的,这般老叟身躯如何抵的住那凌厉的进攻手段,不肖片刻的功夫就已经骨软筋麻,握住龙枪的手掌都已经透出森森白骨,将那血肉早消磨了去。 「汲!」 「天道印。」破衣老叟将手中龙枪抛出化作骨龙怒吼挡住涂山君,双手成塔状,正要结天道印取出自个儿的法域和此人斗上一斗。 等发于展开他也能借助法域先炼化血煞宗,将那些个儿「孝子贤孙」们全变成他入魔的资粮。有一宗做底蕴,他该是能突破七转之数。 谁料龙枪被魂幡缠住,转眼,砂锅一般大的拳头已经在老叟的眼中放大,厚实的拳风将周遭的空气压缩成一团,根本就感受不到气息的流动。 「吞魂。」 「真意!」 眼睁睁看着铁拳将落,老叟喊道:「真罡!」 彭。 一拳碎裂护体真罡。 结结实实的砸在破衣老叟的脸上,将他的脑袋打的载歪到一旁。这时候也分不清脸上黏湖湖的是是血肉还是骨头渣子,总而言之全是一片模湖。 涂山君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搏杀契机。 双拳如影化作四手,拳落影晃已经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条手臂,只看到周遭魔气真罡全被碾碎,术法神通撑起的防御法门也被凿穿。 饶是这一对铁拳也在消磨中看见那支撑血肉的森森白骨。涂山君尤不觉得疼痛,只觉得痛快,面上狞色在獠牙的衬托下愈发凶恶。 「给我,血债血偿!」 积压百年的仇恨与愤怒尽数化作最坚硬的拳头,吞魂真意完全融入这身拳意之中,每挥动一拳就能吞来一分精气神。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破衣老叟感觉涂山君越来越强,强到他似乎没法子对抗。 「不对,不是他变强了,而是我变弱了。」 「是他的真意神通!」破衣老叟已感觉身躯带来的沉重,就好似他挥动的根本不是一具元婴大修士的强大肉身,而是沉在泥潭熔浆的肉体凡胎 。 此时老叟心中有些后悔。 他确实参悟透神功,可惜一出山就碰到这样一个魔头煞星。他的神功也没有完全修成功,还需要庞大的心魔和魔气。 「魔?」 「哪里还有魔?」 「宗门吗。」 「宗门当然有魔。」破衣老叟施展遁术,转头化作一道流星。傲然凌空站在宗门的上方俯瞰下来,他并不是要逃走,而是要将整座血煞宗炼化为实力。 「哪里走!」涂山君大吼一声,掣来钉锤直奔老叟的脑袋。 铿。 金铁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白骨缚龙枪为了抵挡魂幡的攻击已经完全化作骨龙的将老叟保护起来,然而这样的形态却给了魂幡机会。 在不断的敲击声中,骨龙身上的森森白骨出现裂痕,哀鸣吼声起,却得不到破破衣老叟更多的法力加持,只能靠灵宝本身的坚韧抵挡。 「魔心天引!」 …… 在老叟神通告成的瞬间,所有身负心魔的血煞宗弟子瞬间入魔,就连那些没有魔胎的也被魔气冲击的昏死过去,再站起来的时候法力尽数化作魔气。 这道术法完全笼罩血煞宗,霎那功夫半数子弟入魔。 原本组织好支撑大阵的人手也没了,血煞宗上空的护山大阵此时失效的厉害,也许随便来一个元婴修士都能将护山大阵击碎。 玄煞真人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哀嚎、怒吼、憎恨、咆孝、哭喊、以及苦苦支撑的求助……。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嘴唇颤抖着,声泪俱下:「我……我,我到底放出了什么啊?」 「师叔祖,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这样!」 三十二座峰,二十一浮岛,在元婴大修士横冲直撞下浮沉大半,死伤的弟子更是不计其数,然而到了这时候,师叔祖还要举魔引,让无数的弟子入魔。 再是不在意宗门弟子的身亡,这时候玄煞真人也感觉好似天崩地裂,令人难以接受。 然而,在他心神大震的惊骇目光中。 他看到那个顶角的赤发真君举起了手中的尊魂幡,口中呢喃着什么,然后就在他的童孔中倒映出万千黑色的云团。 尊魂幡最基础的是什么? 这样的问题,随便找一个修士询问都知道。 魂幡最基础的,当然是阴神恶鬼。 510、升仙 破衣老叟终于笑了起来。 他紧紧攥住白骨缚龙枪,法力注入,灵宝上的裂痕再也没有继续扩散,反而缩小了不少,可惜还是带着裂纹。 老叟微微叹息,为争取那么点时间,造成的损伤实在难以接受。不过好在神通已成,在他真意和神通大术的笼罩下,他的只会变得更强。 旋即看向涂山君,咧嘴说道:「小子,魔心天引已成,我已于血煞宗无敌。乖乖束手就擒,也许老头子我心情好,还能饶你转世轮回!」 涂山君无声的举起了手中的尊魂幡。 幡面顿时敞开。 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轻声呢喃道:「不知道是你汲取魔气快,还是我杀的快!」 老叟冷哼,魔气的涌入让他感觉自己好似重回巅峰,不管是法力修为还是肉身气血,都在迅速攀升,也许这时候已经超越曾经的他。 因此他也并不急切,时间拖得越久他就会越发的强大。 「转世轮回?」 「我早就是这世间的孤魂野鬼,还怎么转世轮回。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举目,凶狠而冷冽的目光死死的罩住血煞宗的所有人。 那是充斥着无上杀意的凶厉神识。 旋转手腕,涂山君轻声的说道:「我已忘了有多久没有施展全力。」 「法力的支撑总是不够。」 「好在,这一次可以施展出我的所有力量!」 「和太乙真君合作,确是一件不错的事。」话音落下,涂山君抖擞魂幡。 万千恶鬼犹如脱笼的勐虎般向着四方冲出去,如果是在地上观看的话,也许会以为那是遮天蔽日的黑云,逸散间将光芒尽数吞去。 饶是破衣老叟也吓了一跳,怔怔然的看着那铺天盖地的黑色云团,其中阴神恶鬼数十万,更不乏金丹和筑基,比血煞宗的中坚力量还要庞大。 平常聚集在魂幡中还不为人所知。 这一下释放出来,当真是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 那青面獠牙冷峻持幡的顶角老魔目光幽幽。 他张开手臂。 就像是发号施令的鬼王般高声长啸,厉声嘶吼:「杀!」 而那些被涂山君释放出的阴神恶鬼也迅速扑入血煞宗的三十二座峰、二十一浮岛。 早早躲起来的魔头打了个冷颤,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的藏起来,它还是低估了老魔头,老魔头的杀性之凶简直前所未闻。 这雷霆手段,更是不给那老叟半点活路。 …… 雾。 大雾。 明明是正午时分,却又阴沉到滴水的浓雾弥漫,不同于那些犹如触手的黑色魔气,这些雾气倒像是一体的,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将它们隔开。 刚才师兄师姐们说话的声音仍在耳边,这会儿却只剩下一片寂静。忽而,破空声响起,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他的身旁掠过,他甚至能闻到那带起的胭脂轻粉的香气。 在他睁大眼睛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夺门而出驾驭手中法器撕开一道口子。 借着光芒,他也看清楚那个人,是内门的杜师姐。 杜师姐长得很好看,柳叶眉,身段丰腴好像那水蛇,款款莲步摇曳生姿。每一回见到杜师姐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更快,丹田更是涌出火焰。 对了,杜师姐的鼻子旁边还有一颗痣。 正好点缀着她的容貌,简直就像是面前的这个……,他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叫喊出声。面前的是一颗头颅,美人头颅,睁着眼睛盯着他。 赶忙捂住自己嘴巴,他已经发现 了那个斩去杜师姐头颅的雾中影,那东西的背影宽厚,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无神的双目闪烁澹澹的凶光。 这便是他最后残存的记忆,至于死后是什么模样,他并不清楚,只觉得黑暗笼罩,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感觉……。 直到被鬼手从黑咕隆冬的嘴里将他拽出来。 他看到了一只只穿插覆盖了整个宗门的恶鬼,他们就像是潮水一般从浓重的雾气中奔走出来,然而向着一处地方汇聚着。 那好像是雾气最深沉的地方。 他看到相识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有些浑浑噩噩的,还有些以魂魄之躯保持着清醒,就像是他。 而那些筑基以上的师兄师姐们则很少混沌,除了那些被魔气浸染入魔的。 他们大多都被恶鬼阴身抓在手中,又或是被锁在肩膀上,拖拽在地上,黑色的丝线凝聚成的锁链洞穿了身躯,就好像长进肉里一样,根本就无法挣脱。 在那雾气最深沉之的地方,数不清的阴身恶鬼肃穆的将锁住的魂魄、阴神递交过去,他们不再是毫无章法的脱笼勐兽,倒像是训练有素的精锐甲兵,进退有据,行伍成形。 在众鬼拱卫的地方,他看到一个手握黑红色小幡的身影,摇晃手中的小幡,就将那一个个魂魄、阴神吸纳进去,而那晃动小幡的身影分明是金丹宗师。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和这个地方一样的还有九处。 他们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深陷由上方鬼王布置下来的杀阵之中。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肩膀的枷锁尤为沉重,压的他没法动弹,只能抬头张望着。 「血煞宗,完了!」 他嚎啕大哭着,只能任由那金丹宗师阴神将他从锁链接过去,然后,那金丹恶鬼将他一把扔进那只滴熘熘转动的小幡,再没有任何的生息传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救命啊。」 「啊!」 「……」 不管如何洒脱,又或是如何狠厉,在面对这样根本无法反抗的恶鬼的时候,他们依旧只能暴露自己的软弱,更没办法一声不吭的死去。 站在天空中的玄煞真人像是愣住似的,他的手臂微微颤抖,极品法宝斩人斧的灵光忽闪忽灭。 他早就下令抵抗。 可是在这两大元婴修士的神通道术,别说门人弟子,就是金丹长老也只能仓皇躲闪,不然就要被魔气引动心魔,或是被金丹级别的阴神恶鬼追上。 尊魂幡释放的金丹阴神,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 尸魃宗的天尸、地尸,幽冥地的天鬼王,香火洞天救世大法师赤玄,万法宗丁邪,融合尸魃灵性的三虎魂魄,血煞宗黑风、血诵,三身妖鬼,大黑山鬼王,白骨寺破戒僧觉法,巨庭湖金丹,赤乌宗金丹,罗刹虚金丹,灵魔宗数位真人,玉秀川真人,以及各宗门拿来换取的金丹阴神,聚宝楼所得金丹宗师…… 哪怕拥有极品法宝护身的玄煞真人也不敢陷落其中,光是巅峰宗师就有五六位,就这些金丹就能将他撕成碎片,根本不需要法宝或是灵宝的帮助。 此消彼长。 破衣老叟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气息攀升的极为缓慢。 那手持魂幡的顶角鬼王浑身气息却在迅速抬升,顷刻间就已经超越了他这个施展出魔功的血煞宗老祖。 …… 「苦也!」与阳宗辰交手的太乙真君苦笑一声。 他这一身法力刚才消失了两成多,这可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他所修功法乃是宗门传承之中最核心的大道功法。 别看他只是元婴初期,论及法力的深厚远超同阶修士,寻常元婴大 约得来两三个,加起来才能与他相提并论。 就是这样的修为才更感觉惊讶。 面甲滴熘转动将一枚丹药送入口中,顿时化作精纯法力补充。太乙真君庆幸那边对法力的抽取已经稳定,不然他又要吞服丹药了。 「那魂幡之中,到底有多少尊阴神恶鬼?」此时显然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阳宗辰的火凤轮攻守兼备,配合着阳炎火凤更是如鱼得水。 「嗡!」 日轮突袭。 太乙真君双手合并,白色的甲衣骤然形成盾牌模样,硬抗下这灵宝一击。脚下六棱化作莲台,太乙真君顺势盘坐,翻手一晃,群狗自莲台脱笼。 阳宗辰面色微变。 那些根本不是狗而是机关傀儡。 他用日轮打碎了好几具,但是那些个断臂在被六合棱方收集之后就又组合了起来,就像是能短时间内修复傀儡一样。 「怎得如此难缠!」阳宗辰暗恨怒骂。 以往与东荒大境的那些同辈天才交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打。 他又不敢真的摸过去近身搏杀。 那白衣真君头顶宝镜,身着软甲,敲钟震魂,还有一群悍不畏死的傀儡相助,六合棱方就像是个百宝袋,时不时取出新的灵宝。 这会儿功夫已经掏出四件灵宝。 想他这位来自天阳神宗的同辈翘楚才拥有两件灵宝而已,此人何德何能有这么多,更让人奇怪的是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法力催动这些灵宝啊。 其实阳宗辰算错了,算上尊魂幡,太乙真君实则在驱动五件灵宝,尤其尊魂幡还放出全部阴神恶鬼,这又是一大笔法力的消耗。 「你是何人?!东荒大境哪家大派子弟?」阳宗辰召回日轮,外圆之轮环绕在四周,内圆日盘护住身躯,抵挡傀儡野狗的同时喝问太乙真君。 「古神宗?」 「大星河宫?」 「……」 「赤焰神凰宗?」 「不对,你的术法气息和他们都大为不同,东荒大境门派家族众多,大宗林立,却都没有你这样的气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何得了这身操傀秘术,炼得一身灵宝和浑厚法力?」 「难道你是其他大境的修士?」 太乙真君一言不发只是自顾以神识驾驭野狗傀儡,头顶宝镜照住阳宗辰,手中铜钟在法力的加持下漂浮于身侧,释放着澹澹的音波。 「哇呀呀,你到底是谁!」 「藏头露尾,难道连自己所修功法传承都不敢承认,不敢与人诉说?」 「是羞于承认,还是害怕什么。」 「也对,腌臜的传承,你就是说出来我也不知道。」阳宗辰哈哈大笑将阳炎催动至极致,讥讽嘲笑到。 太乙真君的面色阴沉的可怕,他的传承不许他人如此侮辱。只听他沉声说道:「本座太乙真君,太乙升仙宗嫡传!」 「太乙升仙宗?」 「好狂妄的口气,敢起这样的名字。不过确实是没听听说过的无名小宗,根本不值一提。」阳宗辰故作轻松的说道,然而他的目光却格外的认真。 太乙真君眯着眼睛,微笑了起来:「别着急,一会儿我就用「无名小宗」的传承活活打死你!」 511、大仇 “是吗?” “无名小宗就是无名小宗,我天阳神宗从不会收录。”阳宗辰轻蔑的笑了一声,虚按日轮,护体宽轮滴溜溜的转动,而那被他召回的小型圆轮却迅速出手。 “阳炎!” “炙炎分金术。” 轰隆。 火凤张口唳声,一道火海从中喷涌而出,细小的金色火焰就像是与周遭的空气融入成一团似的无孔不入。 哪怕太乙真君操控的那些身躯堪比极品法宝的傀儡野狗,在面对这样火焰的时候手脚也完全不像刚才那么的灵活。 太乙真君双眸一凝,轻声呢喃道:“早就听说天阳神宗凤火是天下一顶一的火焰,没想到见面更胜闻名,如此我也就能全力施展了。” “回。” 盘坐莲台之上的太乙真君大手一挥,那成群的野狗顿时返回座下的六合棱方,接着棱方发出哧的声响,浓郁的雾气从中逸散出来。 “想跑?!”阳宗辰冷哼。 翻手按住日轮,日轮瞬间撕开面前重雾,刺眼的金光比阳光还要耀眼,霎那间已经出现在太乙真君的面前。 阳宗辰手中印法转动,日轮的气息再次暴涨,将太乙真君的护体法罩切开,正要取下太乙真君的头颅之时,骤然出现一只手掌。 铁手如锁,一把抓住了看似不动实际上肉眼无法分辨旋转的日轮。 切割金铁的声音不断响起,却不见那手掌有丝毫的动摇。 阳宗辰大惊,双手印法迅速变动:“日轮天阳,疾!”日轮周身汹涌的火焰化刀,再成轮形,大小如意的时候从那手掌的束缚中脱离出来。 日轮返回身侧,阳宗辰打出一掌将四方雾气驱散,才看到那东西的全貌。双瞳顿时缩小,露出震惊的神色,惊讶的说道:“天机傀儡?” 太乙真君不屑笑道:“天机傀儡算什么。” 说着目光注视向面前的这道傀儡。 身形并不高大,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农。 凡是漏在外面的表皮上布满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痕,但是纵然如此,也无法小瞧这傀儡的灵机威压。 “老伙计,又要麻烦你了。”太乙真君感叹,要不是小荒域太过贫瘠,他早就能将老伙计修复完全,那时候根本不用和天阳神宗的修士纠缠什么。 麻衣老农没有任何表示,张开手凌空一握,一柄铜钱铸造的宽厚大剑被他握在手中,横剑于身前,灵光稳定的双眼注视着阳宗辰。 “又一件灵宝?”阳宗辰此时只觉得后槽牙咬的生疼。 转眼功夫。 野狗群是退去了,现在出现一个身躯强度能接日轮,具体实力不知多少的天机傀儡。 所谓天机傀儡就是诞生了灵智的机关傀儡,能够不断的学习术法神通和搏杀法门,直到成为集大成者。 这种东西,他阳宗辰也就只见过一次,现在则是第二次。 更可恨的是,这傀儡还手握一柄灵宝铜钱剑。 说时迟那时快,在日轮护身回来的时候麻衣老农就已经出杀至阳宗辰的面前。 阳宗辰催动环轮和日轮抵挡。 轰! 双轮反震回来的力道让阳宗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动了几分,嘴里更是多出些许的腥甜。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那万钧的力量就好似一座大山重重的砸在他的肩膀上,饶是元婴中期的修士在面对这样力道的时候都甘拜下风。 那施展出这样力道的还是一具傀儡,根本不畏惧这样力道带来的疲倦。 “啊!” 阳宗辰长啸的同时结印:“天阳五照!” 术式欲成。 咚,嗡! 震耳欲聋的音波贯入他的耳朵,让他的身躯微微一僵,就连那元婴和阴神都好似陷入茫然,不是没法子动弹,而是根本忘了刚才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这也导致他的身躯无法运用法力。 更没法子将已经结好印的神通术通过法力催动出来。 “到底是什么声音?”阳宗辰微微侧头看过去,原来是钟声,太乙真君手里的铜钟。那件灵宝早就出现了却一直没有动用,原来在等这一刻。 那钟声不仅仅震慑心神,更会影响他的身躯的奇经八脉进行运气。 此时,他更是看到了太乙真君那一直挂着的微笑,就好像是在跟他说:“不过如此哎。所谓的天阳神宗的天才也根本没什么。” 不屑吗? 其实太乙真君真的没有这样的情绪,他只是平静的施展自己的所学。 麻衣老农手持巨剑出现在阳宗辰的面前,毁容大半的面容是一片漆黑之色,唯有那双灵光闪烁的眼睛分外明亮,而他手中的铜钱巨剑也已经落下。 嘭。 环轮和圆轮挡在阳宗辰面前。 但是就这么瞬间的失神,所谓的时机就已经晚了。哪怕有日轮护身也被重重的劈飞出去,但这些许金色的鲜血挥洒在半空中蒸发成熊熊火焰。 犹如断线风筝坠落下来的阳宗辰在空中化作一团耀眼的光芒,身躯化作光束钻入一旁的云层。其遁速之快,就是太乙真君都没有肉眼捕捉。 不过,高悬在太乙真君头顶上的宝镜投射光束,迅速找到了隐匿在云团里的阳宗辰。 不如说。 哪怕施展出遁术,也早就被宝镜死死照住。 “舞弊,舞弊啊!” “还偷袭。” 阳宗辰破口大骂,他都已经施展出秘术遁光和隐匿自身的神通了,没想到那人根本就不用警惕和寻找,头顶上的灵宝从始至终就锁定他。 “狗入的!” 他也顾不得什么大修士的仪态,因为那手持铜钱巨剑的老农再次杀上来。 那傀儡的强度非同寻常,日轮根本没法切开表层损坏内部的核心部件,火凤阳炎在不靠近且持续长时间的情况下,也没法子影响零件与零件之间的传动。 这绝对是他阳宗辰自成为元婴大修士以来打的最憋屈的仗,他连那人的身都近不了,一身法术和灵宝撼动不了面前的铁疙瘩。 加上太乙真君使宝镜锁定他的身形,敲铜钟影响他的心神和法力。一身实力也就发挥出三四成而已,根本没有办法全力施为。 “偷袭?” 太乙真君冷笑道:“我却不如道友用的明白,要不是有所防备,说不得我早就死在道友的阳炎之下。” 一想到那件事他就感觉心悸。 如果涂山君没有回援的话,他的护体灵宝也许会激活,但最好的效果也就是不死而已。 到时候根本没有和此人再战的实力。他们这种修士,没有将自身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出来是没法发挥出全部实力的。 太乙真君也不想和天阳神宗有过多的纠缠,尤其此人还是元婴中期,也许能一时占的上风,却没法将之斩杀。 便朗声说道:“道友识趣就赶紧退去罢,不然今天就是道友的祭日。” “莫要不识好歹。” 阳宗辰大怒,他何时受过如此侮辱,今日就是不能斩杀那个炼丹大宗师,也得将打死眼前这个身具伤病的残废。 旋即说道:“不识好歹的是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拖着伤病与我斗法,我不信你能撑那么久。” 就是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他也能施展遁术离开,根本不畏惧久战。 而且,说是不在意那个炼丹宗师,实际上阳宗辰还是分出心神留意那人的战斗,如果真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将这个炼丹大宗师剪除。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血煞宗的老祖此时全然被那顶角修士压制,阳宗辰怒骂道:“废物!连一个臭炼丹的都打不过,还好意思称自己是什么小荒域盖绝的魔宗。” 接着回转目光思索,他也许没法子撬动手持巨剑的这个铁疙瘩,也许他可以想个法子近身到太乙真君的身旁,从源头上解决所有的问题。 在阳宗辰关注涂山君斗战的时候,太乙真君也将目光挪过去。 只见。 涂山君单手攥住尊魂幡,周身气息疯狂抬升,已然完全压制了血煞宗的破衣老叟。伴随着魂幡收取的血煞宗修士阴神越来越多,破衣老叟再没有魔气帮助。 临到此时,破衣老叟也慌张了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逃,根本不再打算再继续抵挡。 他本来就对宗门没什么归属感,要不是能借着‘孝子贤孙’来完善魔功,他也不会留下和这样的怪物战斗。 眼看着都已经不是对手又怎可能还继续,岂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浮游两刻!” 破衣老叟惊恐的发现原本应该被他甩的没有踪影的顶角修士出现在他的身旁,手中的钉锤高举落下。 他甚至能听到灵宝刺穿血肉的声音。 鲜血吐出。 老叟毫不犹豫的祭出元婴和阴神,大喊道:“道友且慢动手,我有成道的天魔神功可……” “吞魂。” “真意!” 恰恰此举正和涂山君之意。 如果是其他的修士,面对同介修士的逃遁可能没有什么手段制止,但是涂山君不同,尊魂幡吸纳得元婴和阴神,而他本身又拥有吞魂真意。 同阶修士根本就没法子在他的面前逃走。 “不!” 破衣老叟赶忙分开阴神和元婴让他们向两个方向逃去,然而,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黑红色的幡布笼罩而来,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 (本章完) 512、得报 涂山君将老叟的肉身融做煞气,接着投出手中的尊魂幡。无边魔气做煞气,一时之间根本没法子完全吸收干净,索性任由魂幡施展。 整个血煞宗的上空完全被浓郁的煞气覆盖。 在十方鬼王杀生阵的炼化下更有数不清的魂魄、阴神被捕捉至虚幻的小幡之中,那些个被投入魂幡的阴神在凝聚出肉身的时候,也成为涂山君的力量补充进杀阵。 高天上的顶角赤发修士挥手将面前的煞气法罡撤去,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形枯槁的老人,老人手里攥着一柄白色犹如树皮又像是手掌的小斧头。 他提斧,正对涂山君,怔怔然的看着自家师叔祖被那顶角修士斩落,就连阴神和元婴都不知道逃没逃出去。 他已不是骇然,而是茫然无措。 完全傻楞在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灭我血煞宗,为什么你会这么强,为什么……”玄煞真人凄厉大吼,长声嘶啸,满是血丝的涌动的眼球好像要从眼眶迸发出来。 “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前辈。” “为什么满怀杀意!”玄煞真人撕心裂肺的怒吼着,就像是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而根本没有想逃走。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走。 连入魔回转的师叔祖都不是此人的对手,他怎可能逃离。 再不重视弟子,这宗门毕竟生他养他,也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是他全部的心血和付出,就这么被人轻松的毁掉,就是金丹巅峰也几近癫狂。 “你问为什么?”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道:“你问为什么,我还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魔头会去一个偏远小村,将那个村子的妇孺老幼和青壮,全都骗进一个杀阵之中,将他们尽数化作一个法器的养料。” “为什么,魔头要折磨一个刚刚死而复生的人。他明明已经十分珍惜苍天再给他的机会。” “为什么要将他拨皮抽筋,打断骨头、割掉舌头,挖空血肉?” “你问我为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他会这么做。”涂山君再也不遮掩自己口中的獠牙和满脸的狰狞。 一双猩红的双眼盯着玄煞真人。 玄煞被骇然气息吓的倒退了两步,摇头的同时挣扎的喊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跟我无关,也和我们血煞宗无关,我也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魔修叫赵世显,是你们血煞宗的弟子。” “他炼制的法器叫‘尊魂幡’,是你们血煞宗的中流砥柱法器。” 玄煞真人的瞳孔缩小成针尖大小,他一时间根本没有从中分析出什么,他只觉得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然而,这时的他还在极力挣扎:“可是,你这样做与那人何异,你也是魔头,也用杀阵笼罩我们,也要将我们化作你手中灵宝的资粮养料。”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的手段怎能如此残忍!” “残忍?” “哈哈哈。” 涂山君放声大笑。 魔宗、魔头、魔修,和他一个鬼说残忍。 他的面色骤然一变,厉声道:“你当老子是圣人?老子他妈的就是恶鬼,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厉鬼,索你们的命!” “血煞宗一个不留。”涂山君冰冷的说到。 说话的时候獠牙已经折叠隐藏起来,脸上的青面和狰狞也尽数被他收敛了起来。 跌倒在旁的玄煞真人指着涂山君,满脸的难以置信。 联想到上一回血元师弟拿到尊魂幡之后的变故,他突然惊声尖叫道:“你、你、你……,你不是人。” 接着,他说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是这杆灵宝的主魂!” 涂山君不置可否,丝毫不觉得惊讶。 如果在他说了这么多,玄煞真人还没有联想出来,那玄煞这金丹巅峰的修为都是修到了狗肚子里。 其实玄煞真人原先有过几分猜测,但是之后涂山君以一敌百,行走无状,这就打消了他的怀疑,进而思索血元师弟入魔可能确实是被躲藏起来的元婴阴神逼迫。 但是,当他一无所有的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尽管他没有从顶角魔修的口中得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也自己分析出来,原来灭他们血煞宗连修士都不是。 不傻,但也仅此而已。” 涂山君轻声的说道,手掌将玄煞真人罩住:“你也算不当糊涂鬼了。”玄煞真人早已经万念俱灰,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所谓的元婴大修士竟是灵宝主魂。 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出去,整个小荒域也会将尊魂幡视作神器追逐。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才发现无数黑线已经穿透了他的身躯,连法力运转都做不到。 抬起斩人斧,轻轻的劈在涂山君的护体真罡上,玄煞真人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魔君,我固然死了,可惜你这辈子都要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 涂山君嘴角勾起弧度:“我会带着整个血煞宗东躲西藏的。” 玄煞真人面色剧变,正要破口大骂,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原来那黑色的丝线已经穿过他的脖颈,而他的脑袋早就和身体分开。 不过瞬息的功夫,血肉化作煞气被尊魂幡吸收,阴神也被黑色的丝线拽进魂幡。 等玄煞真人再度从尊魂幡里走出,面无表情的站在涂山君的身旁。涂山君指了指远处的三十二座峰和二十一浮岛说道:“去吧,再留着它们也无用。” 玄煞真人手提斩人斧化作黑色的光芒,宛如一颗流星似的洞穿了一座悬浮起来的浮岛。在强大的攻击下,浮岛轰然一声从天空坠落。 如此景象,称之末日也不为过。 碎裂的山峰压城,坠落的浮岛碾碎绵延的宫殿,残垣断壁之下,再没有什么活物的生息,唯有大片身携黑雾的阴神恶鬼在游荡着。 阴神恶鬼们是无声的。 带来寂静和死亡。 涂山君注视着一切,转动术法轻声道:“血煞宗,除名!” 在无数煞气的缠绕下尊魂幡发生蜕变,黑金主杆涌现无数猩红的好似血管的丝线,幡面的两条悬出的仙絮环绕魂幡。 伴随着一道道虚幻小幡涌入主体魂幡,尊魂幡已经从下品灵宝进阶为中品灵宝。 就连涂山君的实力也达到元婴中期。 恐怖的威压与神识绽放。 涂山君召回尊魂幡,感受着身躯涌动的力量。 他的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畅快,似乎并不在意自身修为的附加。更让他欣喜的的是太乙真君的法力十分深厚,就是支撑他元婴中期的身躯都绰绰有余。 却说太乙真君神色多出几分惊骇。 他本就不富裕的法力,怎得又被抽调走了一成,就是他这样的身家也没法子这样消耗法力啊,尤其他还要支撑老伙计对抗天阳神宗的阳宗辰。 更不用说身上那么多的灵宝。 这些可都是不小的开支。 涂山君也不知道省着点用法力。 也是因为涂山君很多年没有全力出手,所以难免抽调法力勤快了点。 再就是修为提高,所需求的法力也更多。难得这样畅快的时刻,别说涂山君不清楚,就是清楚的知道也装起了糊涂。 然而,这样的变故倒是让阳宗辰抓住机会,在太乙真君法力衔接不顺的时候近身,护身环轮贴着他的手掌化作一轮钢刀,着太乙真君的面门就劈。 却在半途神色一滞,猛的跃身向后,拉开了太乙真君的距离。 面色凝重的盯着太乙真君。 太乙真君正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响起声音:“本来以为能利用这样的时刻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反应到是挺快。” 说话的人神色淡然,满头猩红赤发狂乱的披散着。 “你……”阳宗辰看向来人,惊讶的张大嘴巴。 眼前这人的气息分明和他没有两样,就是有细微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再看那人的面容,正是那天火凤舰降临,站在陨炎真人身旁的炼丹大宗师。 临阵突破,还是其他的什么?阳宗辰并不清楚,他就是觉得真是邪了门儿。小荒域这平平无奇的小地方怎么还卧虎藏龙的。 有身具众多灵宝和强大傀儡的狠角色,还有能炼制龙纹变婴丹的大宗师。更凑巧的是这些都让陨炎真人碰到了,并且还有所交集。 就连阳宗辰也不由得怀疑:“难道紫道虚真有这么大的气运?”摇了摇头,嘀咕道:“不会的,不会的,就是真有这么大的气运,也没法子靠废丹结成元婴。” “没有元婴的修为和加持的寿命,再天才也会成为一捧黄土。” 涂山君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你真以为我会送陨炎前辈废丹吗?” 阳宗辰目光凝聚在涂山君身上。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两份材料,拢共炼制了两枚丹,一枚好的,一枚废丹,你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想来陨炎前辈已经借用好的丹药结成元婴。” 阳宗辰猛地瞪大了眼睛,想起那日在阳城,大吼道:“你使诈!不可能,你骗我。” “龙虎气有大问题,我便舍弃它继续炼制丹药。” “可笑你竟来狙杀我,怕是要错过陨炎前辈的结婴之景了。” (本章完) 513、火神 尽管极力的否认,实际上阳宗辰心中清楚的知道,眼前这顶角修士说的话大多都是真的,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出龙虎气。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他离开火凤舰的这段时间里,紫道虚很可能在尊者的看顾下进阶元婴。 虽然他和紫道虚不对付,更看不惯紫道虚极高的血脉浓度,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有变婴丹帮助的话,他肯定能凭借自身的实力成为元婴大修士。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人,竟也拥有火凤血,其浓度还要远超当代的那位最强……”阳宗辰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敢想这件事会引发出的莫大后果。 想到上命任务失败,阳宗辰怒视涂山君。 当日在巨舰降临的时候,他就应该就着顶角修士的身份发难的,那时候或许会不好看,却不像是现在这么的被动。 现在颇有一种陷入泥潭难以挪动的阻塞感。 就好像,此人已经看透了他所有的动作,并且轻描淡写的将计策化解。阳宗辰不知道顶角修士所言的阎浮是谁,但是显然他们的手段在对方的眼中不值一提。 这种轻视让他心中怒火的熊熊燃烧。 法力化作无形的波纹让他的身躯停滞在半空,目视顶角赤发修士:“好好好,果然是好手段。我本就不是靠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计谋闯出莫大的名头。” 说话间周身灵机爆发,无形的法力化作有形的火焰,那火焰就像是一朵朵飘落的花瓣,交织成圆环,以他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 “疾。” 涂山君神色平静,他说出这些话是想以此冲击阳宗辰的道心。 可惜的是,对方的心神确有震动,却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该说不愧是大宗的子弟,不管是自身的修为,还是心境都十分扎实稳固。 “上不得台面?”涂山君笑了一声。 阳宗辰可能想说自己一路走来靠的是强大的实力和底蕴。 但是这样的实力……涂山君抬起自己手掌,猛地攥住,寸许尊魂幡骤然化作一丈,被他缓缓的抗在肩膀上,黑红色的幡面迎风飘扬起来。 元婴中期的威压就好似一道天堑。 轻晃手中的灵宝,一望无际的黑雾遮天蔽日,但是仔细看去,却发现根本不是雾气,而是漫天阴神。腾云驾雾,里外三层的将整个血煞宗围住,同时也将最中央的战场让出来。 无一例外,他们的手里都攥着一只虚幻的小幡,犹如护法神一般站在云头上。 释放了术法的阳宗辰瞪大眼睛,目光从涂山君的身上挪至那漫天阴神身上,接着又将目光挪了回来,惊声道:“舞弊,又一个舞弊的!” “有本事我们一对一单挑!” 他刚才就只是轻微扫了一眼,那些个阴神中最少有四十多位金丹,别看他们实力参差不齐,但是这么多金丹阴神一齐出手,也会搅扰他的斗法。 别说阳宗辰了,就是太乙真君也惊讶的看着涂山君催动灵宝。怪不得他消耗了那么多的法力,原来根源在这里。 亏得他法力深厚,不然还真无法将这件灵宝所有的实力都发挥出来。 听闻阳宗辰说的话,太乙真君忍俊不禁,只是看向涂山君,似乎想知道涂山君是什么样的想法。 谁料,涂山君根本不在意对方说的这些事情,他只是平静的说道:“你现在离去还来得及,一旦动起手来,生死各安天命。” 倒也不是畏惧阳宗辰又或是他背后的天阳神宗,而是这样拖下去他们吃亏。太乙真君带病上阵,一时半会儿还撑得住,却不是长久之计。 不说能不能打得过这些后话,就是真的打赢了也会耽误太乙真君的病情。 血煞宗已灭,心愿既了,涂山君不愿意节外生枝。 索性趁着现在双方都没有什么损失收手,也好让太乙真君收回法力,顺便将养重病。 阳宗辰噗呲笑出声,伸手摸了摸脸颊旁的血迹。 收敛笑容。 审视的说道:“凭什么让我退去?” “凭你手中的这些炮灰?” “还是那个我一时半会儿打不坏的铁疙瘩。” “我承认你的实力不可小觑,但是你临阵突破,修为不稳。他又是个病鬼,最多让我吐出几口鲜血,而我,天阳神宗的大修士,神通术法通天,灵宝日轮的防御他也根本破不开。” “不如这样吧,我也不杀你了。” “你让开,我与那病鬼斗上一场,之后我便会返回东荒大境,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会寻你的麻烦。” 阳宗辰指着远处手持铜钟的太乙真君,同时活动自己的下巴,将些许腥甜的鲜血吐在半空,血液骤然化作火焰融入飞速旋转的日轮灵宝。 “看来没得谈啊。”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和这些高傲的大宗子弟果然谈不了退让,不仅仅谈不了,还会被人认为是软弱可欺。 “轰。” 瞬间,涂山君高大的身影已经欺压。 本就杀红眼的他再不压制自身的煞气,手中魂幡幡面卷起,形如‘钉锤’,在涂山君的挥舞中直奔阳宗辰的脑袋。 “好胆!” 阳宗辰本就打出真怒,又被太乙真君使用灵宝压制,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儿,眼看涂山君敢近身搏杀,他不惊反喜一把攥住圆轮,那圆轮当即分开化作两只弯刀。 大吼道:“刚才与那痨病鬼打的不爽利,倒是你这魔头,不知道能吃本座几分劲力。” 那欺身而来的顶角的赤发修士不闻不问,手中钉锤轻飘飘的落来。 铛! ‘钉锤’分明不重,也无破空使力的法门降下,然而当它真正砸来的时候,阳宗辰只觉得两只手不是自己的一般,上涌的气血顿时涨红面容。 涂山君掣魂幡黑金重棍,全然不知疲倦般挥舞起来。哪怕阳宗辰有护体法罡,也觉得只靠这般武艺根本不是顶角修士的对手。 ‘怪不得能压制血煞宗得元婴,此人当真拥有不凡肉身,难道拥有什么神兽血脉。’ 思虑至此,阳宗辰更觉得憋屈,撤开斗法他近身不了太乙真君,这近身搏杀了,又招架不住顶角修士。 火凤血同样也会强化他们的肉身,不该这般没有招架之力才对,惹得阳宗辰怀疑涂山君是不是个妖修,又或是是荒兽变做人。 一连数十个回合下来,也就是法罡强大,护身法袍也非凡物才没让他挂上彩,不然这会儿怕是要破衣烂衫。然而,这不是个久战的法力。 别以为元婴真君就不知疲倦。那也要看和谁打,若是一般的修士,他阳宗辰也是越战越勇的强者,可是,在此人的面前却不敢高声说这长处。 再者,论及斗法大多催动法宝和神通术式,因此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感觉体力略有不支。 “好机会!”阳宗辰眼看对方护体法罡减弱,当即催动圆轮和手中的弯刀,撕开涂山君护体法罡的同时直奔咽喉,然而却有一柄宽厚重剑挡在他的面前。 而且那烦人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个时候,他浑圆的防御反而露出破绽。护体法罡被击碎,血肉钉入血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唳! 护体火凤高亢鸣叫,庞大的火气将那攻击他的震退,也让手持重剑的傀儡行动出现些许的迟缓。 回过神来的阳宗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正有一个血洞。 滚烫的鲜血让他心生冷意,双眸不自觉地缩小。 刚才那个瞬间实在太过凶险,但凡他催动的再慢一点,脖子就会被贯穿,那时候脑袋还会不会在脖子上都是个问题。 “天火真意!” 阳宗辰从储物戒指取出一把灵符扔出,每一只都化作一只小型的火凤。吞下丹药的瞬间脖颈的伤口就已经完全愈合。 弯刀化作环论护持身躯,双手结印:“无尽凤火。” 引护体阳炎火凤入体,阳宗辰的双眼完全化作金色,周身的气息更是犹如光柱般直戳上方天穹。 太乙真君惊骇道:“他的气息竟然快要达到元婴后期了。” “天阳神宗的秘术。”涂山君淡淡的说道,同时抬起手臂,就刚才那个瞬间,他的手掌就已经化作焦炭,这会儿是煞气重新修补出来的。 生死危机来临,阳宗辰肯定不会再藏着掖着。可惜他刚才没法出手阻止,也阻止不了阳宗辰催动秘术。 “快走!”太乙真君迅速起身,再等一会儿他们可就走不了了。 阳宗辰大吼:“想走?晚了!” 他的双手猛的挥动,灵宝日轮已然撕开涂山君的护体真罡,也就是尊魂幡的法罡强大,不然这一击就会让涂山君缺胳膊断腿儿。 日轮去势不减,直奔太乙真君。 嘭。 布衣老叟手持巨剑,硬生生的顶住日轮,然而,日轮还是在他的脸上和胸口留下一道不浅的印子。 “能见识我宗的无上秘术,你们死而无憾。”阳宗辰睥睨太乙真君和涂山君,此时他好像不再是出手的修士,而是掌控火焰的神灵。 凤血和他的道,汇聚出这般强大的实力。 “十方鬼王。” “杀生阵。” 涂山君伸出手指,结出印法,那漫天阴神同时祭出自己手中的虚幻小幡,与那早已经钉入血煞宗的十方巨大阵旗感应。 “入吾阵中,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灭元婴灵性,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 (本章完) 514、劫阵 忽而。 涂山君猛的将手中尊魂幡向上空抛去。 魂幡如龙钻入云层消失不见。此时,数十万阴神大阵已启,十方鬼王皆是结印,手中的小幡化作丈许立于身后。 “启!” 十万鬼兵簇拥,万千猖将随行。 腾空展阵的涂山君衣袍猎猎,犹如幽冥帝王,号令千军万马、差遣天兵天将。 太乙真君震惊的无以复加。 一般的修士确实会捕捉不少的护法神,来帮助自己更好的施展那些需要长时间念咒捻诀的神通术法。 就像是他的机关傀儡,本质上也是护法神的一种。 当然,还有很多修士对自己的实力分外自信,又觉得供养护法消耗不菲的资源,也就不会养护这些护法。 一般能养得起护法的修士大多非富即贵。 要知道,护法不仅需要强大的修为,还得有不俗的肉身武艺。 不说根本没有多少生灵愿意当别人的护法,单说那成体系的神通和灵宝都不是寻常修士能负担得起的。 然而像这般景象。 漫天阴神共同出手,大阵由外至内浑如一体,饶是见多识广的太乙真君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也许就只有那几家驱神御鬼,灵妖护身的大宗门才能实现。 太乙真君不由呢喃道:“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竟还能获得这样的灵宝,老天爷待我不薄。可惜……可惜……。” 虚握手掌,涂山君身上的黑色道袍顿时化作仪式所用的大制,背后十杆虚幻的小幡缓缓凝聚成形。 身陷阵法之中的阳宗辰祭出无数道灵符,化作火焰花朵将他拱卫,引火凤入体更是让他的气息攀升至元婴后期,丝毫不惧这些被涂山君聚集起来的阴神恶鬼。 “就凭这些无用的炮灰,哪怕真的构筑成什么大阵,我也能以力破之!”阳宗辰大喝,双手印法成团,护身环轮和进攻的日轮融合为一。 “阳火千轮。” 双掌合并的瞬间,融合为一的日轮,身化上千道虚影,向着大阵的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攻击而去。 附着阳炎的日轮就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光芒一样刺破了面前黑雾。 每一道日轮都是真实的。 虽然它们不能和完全体相提并论,但是也远超寻常法宝威能,如果是一般的阵法,说不得瞬间就会被这千轮破开。 而且在阳宗辰实力的加持下,同阶修士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候的阳宗辰还没有动用自己的真意和压箱底所用的法域。 元婴修士的法域只会更加的恐怖。 虚握魂幡的涂山君沉声道:“不愧是东荒大境天阳神宗的元婴修士,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厉害。”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景老怪与他讲述的那些东荒大境的见闻。 诚然,景老怪最后骗了他,但是那些教授给他的传承和知识却没有半点掺假。正因如此,涂山君才能在和天阳神宗修士的斗法中游刃有余。 “什么!”阳宗辰神色震动,他的阳火千轮只破开了黑雾,止了大阵之内的风息,就连刚刚撕开的口子也在刹那恢复,根本不足他脱离出去。 涂山君将背上小幡拔出,向着天空扔去。 “斩!” 随着小幡投入大阵,雾起风来,无数刀兵模样的气息无孔不入。而深陷阵中的阳宗辰撑起自己的护体法罡,绽放出纯金色的光芒。 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护体法罡反而被那有形器具、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钟碑棺椁……斩碎,就连他身上绽放出来的华光也忽闪忽暗。 “这……!”阳宗辰大惊失色。 “灭!” 在第二杆小旗扔出去的时候,灰色的雾气好似大潮奔涌将他淹没。 那雾气就像是附骨之蛆,钻进他的肉里、血里、经脉、丹田,在看到丹田元婴的时候就好似寻找打了目标似的一拥而上。 原本还灵性十足的元婴,就像是没有什么抵抗力似的,金色的光芒被覆盖,整体蒙上一层阴翳,原本的灵性也好像被遮挡囚禁。 “衰!” 第三杆小幡。 阳宗辰惊讶的发现自己气喘吁吁。 身上的法袍出现污渍,原本犹如净琉璃的身躯也浑浊起来,而他仅仅是驱动法力和日轮抵抗就觉得大汗淋漓。 “噫啊。”阳宗辰仰头大吼。 头上九阳冠登时碎裂,满头金发狂舞,却迎来大面积的枯萎,金色转白,紧接着枯槁的就像是耄耋老人。 更有一股难言的臭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阳宗辰催动自身的法力,臭味淡了不少,就连身上衰败的征兆都在快速的减弱。他的眼中终于出现不符的惊慌神色。 这大阵完全不是个纸糊的模样,而是真的拥有非凡威能。 抬头看向阵眼,也就是涂山君所在的那个位置,如果他想离开大阵的话,就一定要冲击阵眼再借机逃走。 不然接着和大阵耗下去,他很可能被活活炼死在这杀阵之之中。 “天阳五照。” “火凤。” “焚天真意。” “竭!” 涂山君再次以怪异的舞催动大阵,扔出第四杆小幡。 第四杆小幡直接没入阳宗辰的身躯,任凭他怎么也没有阻止到,就好似那东西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也不是神识攻击。 正欲催动法力的阳宗辰发现自己的法力在大幅度的蒸干,经脉枯萎,气血竭尽,这般场景让他想起自己当年以金丹巅峰突破元婴,面对天劫的时候也如此。 他的身躯不自觉地的佝偻起来,干枯的皮肤贴合在骨头上,每挪动一下都气喘吁吁,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除了自身灵宝和火凤还在护体,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生长出大小不一的褐色斑点,那斑点散发着浓郁的臭味。 太乙真君怔然出神,原来涂山君说的将血煞宗活炼根本不是虚言和杀性,而是这布好的大阵当真如他说的那样。 而且,这才刚拔出第四道小幡。 在涂山君的背上,还有足足六杆小幡没有动用。 只动用四杆就已经压制了天阳神宗的元婴中期的修士,要是全部动用的话,那岂不是……,太乙真君摇头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以前尊魂幡的鬼王数不足,所以动用的威能较少,动用的三杆也是威力较强的三类,正是“风火雷”。 现在,十方鬼王可以轮换替代,又有充足的法力支援,涂山君怎么可能不使用杀阵的其他神通。光用风火雷,也不见得能压制阳宗辰。 牵引第五杆小幡。 “死!” 冷漠堂皇的声音响起。 涂山君扔出手中的小幡。 小幡掠过护体日轮没入阳宗辰的眉心,原本还能施展术法的阳宗辰顿时盘坐于地,周身弥漫着死气,就连他的身躯也没有半点生机传来。 “杀了?”太乙真君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他没想到一介天阳神宗的天才就这样陨落在涂山君的手中。涂山君最多也就是个器灵而已,这说出去还不是要在修行界引起轩然大波。 神色凝重的涂山君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天阳神宗还有一门秘术,能够死中求活,如火凤般涅槃归来,而模拟这样的神通术式……。” “没想到紫道虚连这样的隐秘都跟你说了。”一道声音打断了涂山君的话。 两人循声看去。 盘坐在大阵中央行已经死气沉沉的阳宗辰扫去身上的阴霾,不仅气息更加强盛,就连那些被大阵加身的种种异像也迅速的褪去。 涂山君神色淡然。 他可不是从紫道虚那里知道的,告诉他这些天阳神宗知识的另有其人。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或是出言解释,哪怕阳宗辰付出代价施展秘术,大阵只要不被破坏阳宗辰就得死在阵中。 “能将我阳宗辰逼到这样的境地,我神宗两大神通大秘术尽数施展,你确实很厉害,不知道友尊号?”阳宗辰的满是认真和凝重的神色。 要是换了一般的元婴后期的修士他都能与之一战,但是在大阵里他天然的劣势,如果继续在阵中与之搏杀,他只会被杀阵慢慢炼死。 涂山君一言不发,一连将背上三杆小幡拔出。 “你娘!”阳宗辰破口大骂。 刚才一杆一杆来就已经将他折磨的不成人形,这会儿三杆齐聚,他哪里还在乎其他的什么东西,当务之急自然是保命要紧。 “使我风火雷炮制!” “起。” “噬骨阴风。” “丹田阴火。” “水脏阴雷。” “三阴污浊风火雷入体。” 三杆小幡分化三才。 阵起怒号阴风。 此风不仅刮血肉,好似活物一般往人骨头里钻。 阳宗辰的护体法罡不仅没有为他抵挡住阴风,反而形同虚设让阴风入体,刮开血肉可见内里的森森白骨。 此时,无名火在丹田燃烧起来,自九幽直冲紫府,法力尽数化作助燃的资粮。 天空雷云翻滚。 黑色雷霆在其中蜿蜒闪烁。 立于云头的漫天阴神一齐出手凝聚术式。浩荡声势如碧海青天泛起狂波,倒扣天云如海,怒啸拍案! 此时,涂山君的背上只剩下一左一右两道小幡。 双手交叉拔出背后的两杆小幡,正要脱手,只听到大阵之外传来阵阵雷音,浩荡声势凝聚成剑光:“尊魂真君且慢动手,请听老夫一言!” (本章完) 515、至宝 “万法宗,无涯真君?” 涂山君认得对方的声音。 能破大阵迷障,将传音送进来的人,也只能是元婴以上的大修士。在小荒域,元婴真君又是极为有数的,除了太乙真君之外也就只剩下那四位。 双手凝聚,手指盘结成劫阵印。 大阵之外正好就是那四股强大的气息。 亦如涂山君曾经预料到的那般,万法宗不会坐视不理。 他的嘴角勾起弧度,不管怎么说,血煞宗他已灭,就是现在前来找补也没有办法,除非这四位真君吃力不讨好的一定要与他开战。 别说合欢宗的魔君和墨宫的龙君,就是万法宗的两位也不可能这样做。 坐镇大阵后方的太乙真君面色稍有异色,掐着一算时间,顿时了然。这么长时间过去,小荒域的元婴真君肯定已经接到消息,能赶来阻止也不奇怪。 …… 合欢宗的魔君吃惊的看着这方笼罩整个血煞宗的庞大阵法。 大阵如笼,又好似天地轻覆自上碾下,黑雾如涛,阴风哀嚎,定睛凝视间,好似见到了千军万马。 挡住他们的是一位金丹巅峰阴神,他的双目无神,手中攥着一柄丈许长的虚幻小幡。 缠绕的灵机好似实质。 明明只是金丹阴神,然而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却让合欢宗魔君倒退了半步。 情殇真君高举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同时看向不远处的龙君,以及万法宗的两位真君。 墨宫老龙王摊手往后一站,说白了,他才懒得管血煞宗的死活呢。 要不是因为血煞宗被灭会导致他们得到的资源减少,加上本身又在高层之中,这才迫于压力才现身于此,就像是当日在阳城一样。 “龙君,你可识得眼前的法阵?” 听到合欢宗情殇老魔询问的话语,老龙君沉吟着摇了摇头:“这阵法极为精妙,除非寻到阵眼,不然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子破阵。”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龙君也没想到着破阵,为了资源得罪一位这么厉害的同道十分不智。须知,资源可以再生,人死可就难复生了。 也就只有万法宗的那两位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真没想到那位道友的实力达到这样的境地,观眼前的情形,尊魂道友怕是已用大阵将整个血煞宗活炼……。” 情殇魔君略有惊讶的说道:“灭都灭了,我们为何要来?” “怕是不会那么容易。道友该知道,血煞宗地下还关着一个咧。”老龙君揣着袖袍。 别人对这些事情不甚清楚,他们可都跟明镜儿似的,哪家有几幢难事,又有多少宝贝,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早就一清二楚了。 有元婴真君坐镇,血煞宗一时半会儿还灭不了。 同阶修士本就难斗法,何况是将那修为实力和自己不差得到修士杀掉。 修为越高保命的手段也就越多,也不好杀。 老龙君淡淡的擤了擤鼻子。 他也没想着掺和。 这会儿都已经打成这样,他们就是想掺和也不成,只能寻摸着将上回让出来的利益在重新要回来,顺便看看血煞宗的地盘能不能瓜分些许。 “那老魔啊。”情殇魔君恍然,神识触及阵法妄图感知一下那元婴真君的气息。 无涯真君神色凝重的叹息道:“晚了。” “什么晚了?” “我们来晚了。” “血煞宗已经覆灭,那位被封印的魔头也死了。”无涯真君取出一块晶石,照在十方鬼王杀生阵上。 一阵波纹涟漪闪烁后,面前的黑雾阴风定住,也让他们通过这方灵宝看到血煞宗内的惨状。 三十二座峰颠三倒四破如荒土,二十一浮岛星坠而下,将那绵延的群山宫殿砸的粉碎,只剩下千里废墟,煞气奔走如川流,千里寂静无生机。 别说活物,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多少。唯有那腾云把守的阴神立于云端站在阵头,手中的印法一道道的施展。 这可又让四人大惊。 合欢宗的情殇老魔啧了一声。 揶揄的看向万法宗二真君:“我可不想和这样的怪物交手……”灭掉血煞宗也就罢了,还能操控数十万阴神出手斗法,其神识庞大堪称恐怖。 如果和这样的修士交手,哪怕他们是元婴真君也讨不得半分便宜。 太乙真君头顶金光宝镜翻转从四人的面庞晃过,不过宝镜却并没有脱离阳宗辰,它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了不让阳宗辰施展出遁术和神通。 “这位又是?” “幽冥地的那个。”老龙君接过话茬。 当年他和太乙真君打过交道,此人想要向他购买一些天材地宝,其中很多药材和灵材他手中根本没有。 要说有过交谈也就那一回,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太乙真君。 无极真君目光凛然,沉声说道:“看来尊魂真君没有等到陨炎晋升元婴,所以他才寻找了那人当自己的帮手,倒是好手段、好算计。” “诸位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好。”太乙真君传音与那阵外诸多大修士,阳宗辰还没死,这会儿他们没有功夫应付小荒域的元婴。 “既然那老魔已经死了,那阵中被困的又是哪个?” 无涯真君没有回答情殇老魔的问题,而是凝聚法力施展术法传音:“尊魂道友!且住一住手,那阵中所困乃是天阳神宗的辰焱真君,还请真君高抬贵手,千万不能打杀在此。” 听此言。 他人还未有什么反应,合欢宗的情殇老魔登时大骂:“你娘的,无涯老贼你不当人,诓骗我来,你怎得不早说是要救人,我当谁,原来是东荒大境的大宗门。” “他既身陷大阵中,何劳我们来救。”情殇老魔当即拂袖就要远遁,这遭瘟的活儿计别人生怕沾染上,污了自己衣袍。 这万法宗的无涯真君怎么能如此不识趣的凑上来。 要说来劝说那人,莫要对血煞宗动手还尚可。 往远了说,血煞宗好歹有几分驽力,可以支撑小荒域几分,免得其他境域的修士打上门来吞并。往近了说,百年一到就有元央域的钥匙到手,卖了还能再赚一笔。 东荒大境的那些个林立的大宗门哪是他们惹得起的,再看阵中人,分明是元婴中期的修士。能将元婴真君困囚阵中,甚至还处于上风。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情殇老魔当即转头要走。那位尊魂真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同样释放着元婴中期的强大威压气息。 这时候拉架,岂不是要得罪人。 无涯真君同样恼怒,他接到消息的时候震怒不已。 涂山君当真丝毫不顾及情面和规矩,更是执意要灭血煞宗。 不顾及也就不顾及罢。 一介魔宗而已,死也就死了,只要不波及世俗他也不管这些,到时候还能逼迫涂山君将吞下去的元央域钥匙吐出来。 但是接下来让他震惊的就是天阳神宗的求救灵符。 这一下就将他推到了前头。 他是怕辰焱死在小荒域,又生怕辰焱真君没死。 灵符发到宗门里来,他没法子视而不见,死了还好,可以将一切责任推个干净,全栽给涂山君这魔头。 再看眼前这架势,无涯真君猛的一拍大腿,他以为阳宗辰这大宗子弟,就是落入下风也不会如此狼狈,近前来看的结果,显然和他设想的不符。 “不该来!”无涯真君心中感叹,他那时候就该闭门不出,这档子事儿也不该插手。 没看那合欢宗的情殇老魔都好似看见了屎,生怕自己沾上一点。 但也没办法,来都来了。 …… 涂山君并不知无涯真君的处境。 不过他没有将最后的两只小旗取下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些手段和法力的好,免得小荒域的元婴真君昏头要与他动手。 灭人宗门本就是魔头行径,他又不能说出自己复仇的动机,不然就会暴露自己身为法宝的秘密。 而且他也确实坏了小荒域的规矩。 小荒域元婴不容他,正魔两道也不容他。 阴风刮肉穿骨,丹田阴火熊熊燃烧,阳宗辰已经不成人样。 他注视着上方雷劫,金色的双眼挪来死死的盯着涂山君说道:“没想到会被你逼到这样的境地。” 说着他取出一方圆形火珠子,将之猛地捏碎。 金色的光柱升空。 他被阴雷烧焦的身躯顿时被光柱笼罩,杀阵的侵蚀被一扫而空,而他又取出一枚羽毛长箭,环绕他身躯的环轮变做一柄灵宝长弓。 弯弓搭箭,瞄准了涂山君。 一股无言的恐怖笼罩了涂山君。 就好像他明确的知道,当这金色的羽箭迸发,他的身躯就会瞬间崩碎,任何的护体法罡和防御灵宝都挡不住。 因此,他也没有将尊魂幡挡在前面。 他死了只要魂幡无碍就能利用煞气修复身躯。 如果尊魂幡碎了,命可能会真的消失。 足有三息,阳宗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和黄金羽箭。 淡淡道:“你不配死在这件至宝之下。你最好祈祷不要再遇到我,吃了这一次的亏,我不会再给第二次布阵的机会。” 涂山君翻转手掌。 “斩、灭、衰、竭、死。” “风火雷!” 齐至。 可惜,那金色的光柱纹丝不动。而阳宗辰也露出轻蔑的笑容:“没用的,这件至宝就连尊者也没法子阻止。” 涂山君平举拳头。 弯弓如月,冲拳似星。 “真意!” “吞魂。” 脸上笑容还未消退的阳宗辰只觉得自己的气息迅速倒退,灵机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抽走一般,他那元婴中期的修为竟出现了松动。 再金光绽放的同时传来阳宗辰的怒吼:“不可能!我的修为怎么会……”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身躯就就已经消失不见。 涂山君将自己的拳头轻轻放下。 “再见面,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不过,就是不知道我们还不能再见面,也许你连前辈那一关都过不了。” (本章完) 516、答疑 眼见对方气息消失,涂山君大手一挥,十方鬼王杀生阵的灰蒙蒙的天空扩展出去,瞬间将那四位元婴真君笼罩。 被囊括的情殇老魔大惊。 他刚才很想施展遁光,念头一转还是觉得不要动手激怒眼前修士的好,索性放开四周凝滞的灵机让阵法覆盖过来。 但是他没想到,在外面看和身陷阵中完全是天壤之别。 原本他就高估此杀阵的威力,没想到,那气息将他锁定的时候,只觉得天地倾颓,气息灵机被死死的压制在身躯之中无法施展。 惊骇之余也生出浓浓的忌惮。 他还以为天阳神宗的那位真君徒有虚名,才会被尊魂真君压制,甚至最后还要祭出宝物保住自己的性命。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天阳神宗的真君宁愿使用宝物也不想继续被困阵中。 目光瞥向身旁浑身戒备的龙君,情殇老魔传音道:“一会儿真要动起手来,我与龙君共进退。”得到老龙君的点头首肯之后情殇老魔明显松了一口气。 “真君什么意思?”万法宗无极真君拱手,虚按手掌执灵宝,淡色的光罩撑起一方,将他们两人以及那两位一同前来的元婴真君罩住。 他当然知道,光凭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是涂山君的对手。 不到十年光阴,涂山君竟已修至元婴中期,要知道这样的积累,就是放在天灵根身上也得数百年。 除非天材地宝加持,增加法力的丹药当成糖豆来吃。 只不过,对于这样的异常,四人都识趣的没有多问什么。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局势逆转了,已经不是涂山君刚刚恢复元婴修为被他们堵上门的时刻。 万法宗强归强,也不能不讲道理。 涂山君从没屠杀凡俗百姓,顶多用自己的力量干涉过世俗的运转,不过,那被动的陷入其中好像并不属于此类范畴。 修士超然于世俗,一举一动都会改变局势。 如果将这些也都能纳入其中的话,那万法宗可了不得。说不定都拥有一家独大的能力。也就不会出现宗门林立,世家门阀锦簇的修行界了。 涂山君目光凝聚在四人的身上,微微摆手将虚幻小幡按下,随手招来一尊阴神站在太乙真君的身侧,这才开口说道:“我的意思很清楚,就是不知道诸位是什么意思。” 那阴神出现的瞬间,老龙君的龙睛猛的缩小:“是他!” “谁?” “血煞宗老祖。” “被封印在地下的那个。” 情殇老魔的喉头滚动,死死的盯着那尊新出现的阴神,然后嬉笑的高举自己的双手道:“嗐,真君与血煞宗有仇,复仇之事我们不管。” “血煞宗落得现在这般模样也是罪有应得。” “就是小荒域安定不容易,其他的境域也虎视眈眈,说不定就会有人发动修士之间战争吞并。” “少了中坚力量,小荒域正魔两道都会抗下不小的压力。” “连此人都死在真君手中了吗?”龙君轻声的呢喃着。 他现在倒是对涂山君好奇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做出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毫无疑问,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涂山君都会成为小荒域的一个传奇。 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大魔头。 涂山君笑了笑。 他已感受到小荒域对他的排斥,那不是天地的排斥,而是正魔两道都对他敬而远之,就连中立宗门万法宗也同样颇有微词。 中立,要么就是信用足够好,要么就是自身十分强大。 恰好万法宗两样都有。 然而强大就意味着手中攥着更多的权力。 权力这东西别看是无形的,有时候比自己的修为还要好用不少。更何况,作为规则制定者的万法宗,天然就带着这样的权力。 独尊惯了就难免会对涂山君这样破坏规则的人心生厌恶。 涂山君有自知之明。 他在小荒域已然算是无亲无故。 在他将正魔两道都算计了一通之后,更没有任何一家能放松警惕。 这也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当然,如果涂山君愿意成为哪一宗的太上长老,愿意让他们借助自己的力量,借助自己的威势,那正魔两道也会纷至沓来,求得涂山君出山成为他们的太上长老。 但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既无人认同,那边离去罢,他也早就生出离去的心。正好也有这样的实力,要不是实力不凡,正魔两道早就一拥而上将他撕碎。 涂山君突然有些后悔将惊鸿送去万法宗。 那时候万法宗是最优的选择,然而,万法宗掌握着这样的权力,内部只会更加复杂,产生的事情也会更多。 思虑至此他直视无涯真君询问道:“万法宗是要做仙凡的屏障还是独霸修行界的高山?” “不是屏障,也非高山。”“ “我们只是维护仙凡界限的普通修士。” 听到无涯真君的回答,涂山君哑然失笑,要么就是无涯真君没有说实话,要么就是无涯真君自己也不了解他们万法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涂山君偏向于第一种。 因为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怪物,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多少都知道一些。 没说就意味着他不想说。 无涯真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涂山君会这样问,要说在场六人之中,知道涂山君不少底细的或许就只有他们万法宗一家。 说起来,他们万法宗和涂山君还有不小渊源。 现在涂山君突破元婴中期,又有这么恐怖的大阵在手,一时间,无涯真君倒是不知道应该将涂山君放在个什么位置。 放在魔道?有了这一位的加入,小荒域魔道实力将会激增。放在正道的话,行事风格和手段又极为不同。 如果说是散修,其实力又太过强大。 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失衡。 原本还打算用同盟压制涂山君让他把元央域钥匙交出来。出了天阳神宗那一档子事儿之后,无涯真君也不知怎么开口,这会儿不被迁怒都是幸运的。 涂山君收缴魂幡,犹如漩涡一般将煞气扫空,虚幻的小幡纷纷涌回,那站在黑雾云头上犹如天兵天将的阴神也返回了尊魂幡。 笼罩在四人头顶上的阴霾扫去,顿时让他们长出一口浊气。 身陷阵中的压迫感至今还有余悸。 合欢宗的情殇老魔生怕涂山君心生疯狂,启动大阵将他们困住,他们可没有阳宗辰那样的底蕴和保命手段。 对付寻常的正道魔道还有迹可循,涂山君那可是出了名的阴狠手黑。 无涯真君拱手道:“不知道真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接手血煞宗的山河,还是打算挂职在哪一家宗门大派,又或是前往大境寻求成道的机遇。” 涂山君并没有那么大杀性,大仇得报之后更不想节外生枝。要不是阳宗辰苦苦相逼,考虑到太乙真君的身体情况,涂山君甚至都不会开启大阵与他以命相搏。 看着面前满目疮痍的血煞宗,尊魂幡之霸道体现的淋漓尽致,别说是那些各个拥有灵气的地方,就是地下的四品灵脉也被生生炼化成庞大的煞气。 “我们该走了。”太乙真君施展传音入密的神通术法。传音或可被其他修士的神识拦截,因此太乙真君也就没有解释具体的原因。 涂山君笑了笑说道:“我还有其他的什么选择吗?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小荒域前往元央域寻找机缘,希望将来我们还能在东荒大境见面。” “诸位道友,后会有期。” 无涯真君说道:“祝道友早日得道成仙,后会有期。” “真君当真洒脱,在下佩服。”合欢宗的情殇老魔如释重负的恭维道。 有这样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以后出门都怕自己沾染意外,要知道当时他可是最先出手得罪涂山君的,以风闻之事观之,涂山君没有报复他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好机会。 涂山君可不知道情殇老魔的心中的那些个念头。 不然他可能会问问“难道我如此小肚鸡肠?”。也就只是可能而已,说不定就是得知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最后,冲龙君点了点头。 其实涂山君对墨宫的了解不多,不过昔年打过几次交道,都很让人舒心。他也没有仔细询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露些许善意。 …… 三日之后。 幽冥地。 涂山君将手边的魔头抓起来扔给土狗,从魂幡取出元央域的钥匙说道:“这东西真的能将我们送去元央域?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我们将会借由元央域中转,然后抵达东荒大境。” 心生疑惑的涂山君问道:“难道我们不属于东荒大境吗,这方天地到底是什么模样,是天圆地方,还是一方无垠大陆,又或是不同的星球?” “咦?”太乙真君敏锐的捕捉到涂山君说的最后一个词汇:“何为星球?” “这,该如何解释呢,星球就是……”涂山君还讲解了一下自己上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 “梦中的世界?” “当真不可思议!” 接着太乙真君解释道:“域垒实际上被命名为大地胎膜,我们的世界也不知道有多大,但是都在大地胎膜之中,而那些大地胎膜又是星罗密布,形如阵法将不同的境域笼罩起来。” “我们要做的就是就是利用元央域的钥匙越过域垒,抵达东荒大境。” “倒是和道友所言的那星球有异曲同工之妙。”太乙真君的神色有些古怪,如果不是看出涂山君眼中的茫然,他还真以为涂山君知道这些。 尤其,那星球与银河系的关系还讲的绘声绘色。 不过和那个不同的是东荒大境并不是分割成四周全是深渊的小块,域垒看起来更像是一种雾气,就好像是一层无形的气,笼罩了小境域。 “为何要这么快启程?” 太乙真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太乙升仙宗的传承全在这里。我们和天阳神宗的修士打了一架,已经暴露了位置。” “有人追杀?” 太乙真君点了点头。 涂山君当即起身,严肃道:“事不宜迟,得快走!” 他现在是元婴中期,幡内有整个血煞宗,还有曾经的二十多万阴神。太乙真君法力浑厚,灵宝俱全,还有强大的傀儡护法左右。 如此这般都没把握,追杀他的修士肯定不简单。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下午修家电,耽误时间了,今天会早更。 (本章完) 517、吹灯 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把魔头揉搓成一团扔给土狗,土狗一口叼住,将之咽下。 回头看过去,狂野是一望无际的焦土。 山川河流尽数匍匐,搅成废墟的大地又出现几抹绿意。这一刻,似乎就连护身的罡气都抵挡不住四周袭来的阵阵寒风。 追寻仙路到底是不是孤独的,也没人给他一个定论。 就是已经忘记到底和多少人说过后会有期。 但是后会有期总该要说,若是连这点愿景都失去的话,哪怕人不是孤独的,心也是孤独的。 涂山君并不畏惧孤独,因为尊魂幡中有很多人。 灵宝魂幡被太乙真君别在腰间,四下已无涂山君的身影。 太乙真君摸了摸土狗的脑袋,微笑着将腰间的灵兽袋打开,土狗倒也配合,一跃跳进灵兽袋子里。 安置好一切,太乙真君取出一根三尺长的熔岩长柱。 熔柱像是一块卷轴般被太乙真君缓缓打开,随后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光芒将手持钥匙的太乙真君笼罩起来。 白衣成袍,玉冠束发,太乙真君的脸上浮现激动的神色,哈哈大笑道:“开元央域之门,借由钥匙利用元央域实现缩地成寸的大神通。” “这门秘术,哪怕是本座也只能窥探三分,但是这就足够了,足够让本座摆脱所有追兵和相识之人!” “也足够本座施展所有。” 太乙真君高举双手,仰头看向上方的光柱。 在光柱威能下,他的身躯猛的升入云端,越过重重云层冲入苍穹,无垠星空看起来分外模糊,紧接着就是黑暗袭来。 甫一进入黑暗,四周潮水般的粘稠威压将太乙真君挤压。太乙真君双手结印,储物戒中飞出一艘无底的腐朽小舟,小舟稳稳落下。 太乙真君盘坐在无底小舟上,接着取出一枚青铜古灯,放置小舟梢头,无穷的压力让太乙真君的面容扭曲,鲜血顺着牙缝流淌出来。 域垒之中有大恐怖。 做不得假。 以前他的感触不深,就是对域垒敬而远之,当他利用钥匙打开大门却没有前去元央域,而是借由钥匙潜入大地胎膜之中,才感受到这般威胁。 要不是这艘破船的存在,他的身躯肯定会被四周的压力碾成肉饼,而现在他就要点燃船头的命灯。 “天地归根,大道留痕。” “……” “群凶弥宇宙,此物在风尘。”晦涩的口诀一字字蹦出,在太乙真君取下一枚松动带着血肉的牙齿放置在青铜古灯后,血肉牙齿化作一滩油脂。 呼。 灯火挑燃。 明黄火焰迅速化作幽幽。 绿色的火焰映照着太乙真君略有狞狰的面容。幽幽火焰在这黑暗中显得尤为的耀眼,而那压迫感在灯亮的霎那迅速消退。 “呼。”太乙真君长出一口浊气。 饶是他这个元婴真君也扛不住在这样的地方穿梭,要不是这两件宝贝,说不定只能先进入元央域再做打算。 魂幡之中,涂山君惊讶的看着太乙真君布置术式。 就是他这元婴中期的修士,也无法利用神识在这黑暗中看出多么远,就好像当他要伸出触手的时候就会被什么东西压回来。 “大功告成,接下来就需要静静等待了。”太乙真君盘坐在无底小舟上,随手展开一块方巾,将地上的无底遮住,又将灵兽袋打开放出土狗阿福。 魂幡立于身旁,涂山君借由太乙真君的法力从中走出。对于不了解的事情,涂山君从来都抱有敬意,尤其像现在这般模样。 “不要离开小舟,一旦落入水中,顷刻间就会被团成肉饼。”太乙真君微笑解释道,说着还摸了摸土狗的脑袋,土狗顺嘴将魔头吐出来。 也不知道是魔头听话,还是同样感受到莫大威胁,从狗嘴里出来的魔头紧紧缩成一团,根本就没有要靠近边界的意思,生怕自己被甩飞出去。 “这里是?” “大神通者可施展缩地成寸的术法,术法便是悟自这里。此地便是东荒大境的域垒,我借用元央域钥匙潜入其中,片刻即有万里之遥。” 太乙真君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白衣玉冠温文尔雅。 哪怕嘴角的鲜血没有擦拭,也依旧没有损了自个儿的气度。 涂山君微微拱手,赞叹不已。 刚才施法的过程他也看见了,一位元婴真君都抵挡不了多久,可想而知能在这样的地方利用小舟行驶是多么精妙的神通。 “道友神通当真厉害,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东荒大境的域垒。”涂山君坦言。 太乙真君微微摆手,谦虚道:“要不是这两件古宝的保护,我的术法实在算不得什么。估计再有数个时辰就能抵达当年我选定的那个地方。” “何地?” “其名星罗海域,五百年前一瞥,星罗海的域垒已经摇摇欲坠,这么多年过去,星罗海应该已经被东荒大境同化,我们去那里也相当于脱开樊笼进入东荒大境。” 虽然是这么说,太乙真君却没有一点脱离樊笼的感觉,只是依旧淡淡的笑着,顺手将腰包里的瓜子拿出来,扒开壳子将果仁递给土狗阿福。 涂山君并没有过问。 正如那时候说的那样,太乙真君帮他复仇血煞宗,他用元央域钥匙交换。不过那时需要法力,所以才拿出尊魂幡的执掌权。 既然太乙真君早有决定,涂山君便随遇而安。 不管去哪儿,只要能继续修行就好,跟着太乙真君这个法力浑厚的修士,他也能一展魂幡神通,算是互惠互利了。 借机询问道:“你打算在那里建立宗门?” 太乙真君点了点头:“宗门传承,不能辱没在我的手中。” 像是想到什么,旋即说道:“等到宗门建立,不管是修行功法、神通术式,还是修仙百艺,大长老都能随意参阅感悟。” 说着太乙真君还笑呵呵的拱手纳拜。 涂山君哈哈一笑,同样回了一礼。 太乙倒也有趣的很,竟然还想让他这个魂幡主魂当宗门的大长老,不过如果真的能建立一个宗门的话,收集煞气阴神也确实方便许多。 而他涂山君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只要继承宗门的修士能接着执掌魂幡,那么他也不会忧愁法力和道途的问题。 这也确实不错。 “大长老觉得宗门应该宗门取太乙二字还是升仙二字?” 看到太乙真君询问的目光,涂山君沉吟道:“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强,不足以取宗门全名,升仙二字太过招摇,还是取前头的太乙吧。” “等我们的实力足够,自可恢复宗门的全名。” “大长老所言极是。”太乙真君微微颔首抚摸着身旁土狗阿福,原先他也很想将宗门的全名拿出来,但是哪怕已经远遁甚远还是不要太过招摇。 至于宗门的规划,早就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数百年。 配合涂山君拿下整个血煞宗,太乙真君同样欣喜。 有整个血煞宗做底蕴,还有数十万阴神做阵基,再加上涂山君这个元婴中期的大长老,哪怕他们的宗门刚刚建立,也能迅速扩张。 等到扩张到一定的规模再精挑细选的甄别培养。 本身涂山君又是炼丹大宗师,而他又是炼器大宗师,有两位这样的大宗师坐镇,太乙宗的前景将会是一片光明的,说不定他们还能超越天阳神宗。 不,不是说不定。 他们肯定能超越天阳神宗。 “咳咳。”激动之余,太乙真君拿出白绢捂住嘴咳嗽起来,丝丝鲜血落在白绢上,在绿油油的灯火下显得异常耀眼,也让太乙真君目光一凝。 随后,他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给土狗剥壳,将果仁取出,只不过,这一次他显然落寞了不少,并没有刚才那般神采飞扬。 涂山君适时的转移话题:“这域垒难道是天地塑造的不成?”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太乙真君,他思索了一阵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听说上古之时的天地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上古之时的天地?” 太乙真君正要说些什么,小舟顿时剧烈摇晃。 他们的身旁则响起呜咽之声,如泣如诉,凄厉婉转。淡淡的灰雾萦绕四周,刺耳的指甲抓挠法罩的声音断断续续。 嘭。 小舟像是撞到什么。 涂山君猛的转头过去。 一张惨白的脸正紧紧的贴来,猩红的眼睛带着怨毒,直勾勾的盯着涂山君,距离他的面容也不过数毫而已。 涂山君神色淡然,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瞥了一眼太乙真君,似乎想要询问什么。 “莫要惹怒它。” “它一会儿就会离去的。” 听从了太乙真君的话,涂山君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连眼珠子的神情都未有波澜。 不过那东西好像并没有善罢甘休,绕着小舟几圈,慢慢的飘飞到船头。 “不好!” 太乙真君的惊呼还未传来。 “呼。” 一阵微小阴风吹过。 那幽幽的青铜古灯顿时熄灭。 此时,狂风大作,无边压力好似潮水一般狂涌而来。一时间,那凄厉的呼啸声好似奔流的狂瀑,又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还请道友抵挡片刻,我再燃古灯。” 涂山君口中獠牙当即刺破嘴唇,周身威压绽放:“吼!” 狂发披散,鬼气汹涌。 猩红的双眼像是两道光柱将面前照亮。尊魂幡的护体真罡撑起,煞气萦绕将整个小舟都罩了起来。 (本章完) 518、三人 涂山君冷哼一声,庞大的神识化作法罩,加以煞气稳固扁舟。 在船头青铜灯熄灭的时候,周遭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袭来的波澜化作巨浪,将这一叶扁舟推去拽来。 两大元婴真君坐镇小舟,竟根本无法抵挡这看似无形的狂风暴雨,就好像他们不是大修士,而是两位遭遇了海难的寻常凡俗。 “东荒大境的域垒之中有大恐怖,此行我等算是偷渡,一时漏了生人气息让这些东西察觉。” 双手结印的太乙真君面色凝重,他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这么敏锐,古籍中也没有太多的记载,只能凭他摸索着来。 正如天有雷劫,地会翻覆。 东荒大境的域垒同样会翻脸。 风声愈烈,呜咽也哭喊像是要钻进人的耳朵里。尽管涂山君已经撑起灵宝的法罡,摆出自己元婴中期大修士的修为,依然抵挡不住侵蚀。 天煞真灵罡气的光亮迅速消退暗淡,就像是原本明亮的兵器被岁月腐蚀的锈迹斑斑,坚实的屏障也好似被狂风捶打成薄薄的一层。 嘎巴。 轻轻的一碰,罡气法罩骤然破碎。 化作星光划过涂山君的面前,在那双猩红眼睛的注视下消散,这时的涂山君面容剧变,他已感受到左上角袭来的风。 已完全睁开的双眼之中唯有凝重的神色。 他出手了。 快的惊人的出手。 就好像那条手臂本来就该在这个时候抵挡住袭来的风。显然那并不是风,甚至就连到底是什么他也根本不知道。 哧。 法力与劲力交织成黑色的光芒。 等他重新收回手臂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只剩下骷髅,而那骷髅也早就如同腐朽的烂木头一般触动即碎,化作骨粉落在小舟上。 其实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涂山君独臂挥舞将尊魂幡提起来。 “无明界。” “开我法眼!” 两只鬼角的紫黑色纹路点亮汇聚于眉心,化作一道竖着的眼纹,随着黑红色好似雪花一样的弧光从上下两方扩展,涂山君也终于看清楚身旁的景象。 然而让他神色一滞的却是周遭完全就是寂静的黑暗,根本没有任何的狂风,也没有怒吼和凄厉的惨叫,更没有刚才他看见的面色煞白,带着怨毒眼神的脏东西。 “道友,我发现……”涂山君猛的回头看去,无明界法眼下,船头正在燃起青铜灯的太乙真君竟然有两人。 而且恐怖的是,他们两人还同时回头看他。 涂山君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恐惧。 那是一种寒意,自后背生出,一股脑的汇聚到后脑勺,就像是三伏天的阴寒,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气息一模一样,法力来源一模一样,而他们两人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对方似的,异口同声的说道:“风浪太大,古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重新点亮。”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古灯不古灯的事情。 施展法眼之后,四周一片寂静,却出现了两个太乙真君,不施展法眼,四周则是狂风骤雨,有形的声音和不知名的东西疯狂袭击小舟。 土狗趴在船尾狂吠。 魔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涂山君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他也分不清楚到底自己开启法眼后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凭着肉眼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咕嘟。”涂山君喉头微动。 独臂提着尊魂幡走到船头,看着正在忙活的两人,他举起手中的灵宝,却又在瞬息之后放下。涂山君轻声道:“戒急用忍。” 撤去无明界的法眼,原本的寂静一扫而空。 黑暗中的利爪多如牛毛,凄厉的怒吼从那血盆大口中发出,宛如蜂拥而来的野兽将他们团团围住。 就在涂山君落下灵宝的那一刻,顿时天翻地覆,怒海升涛,磅礴的‘巨浪’化作一只大手,狠狠的砸了过来。 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小舟的时候,涂山君身躯猛地炸开,无数道血剑向着四方激发,而在血光迸发的同时纷纷化作人影,将整个小舟团团守住。 “爆!” 轰隆。 分不清到底有多少道血色光影,只看到,他们在半空中形成一堵人墙,然后就在涂山君单手竖起的掌印中化作绚烂的血色花朵。 让这黑色的空间中多出一抹血色光幕。 涂山君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佝偻身躯面容枯槁,周身气血全都变做术式。然而这好似并不足够,袭来的风息不过才减弱了三成而已。 魂幡内,大把阴魂丹被涂山君碾碎成煞气修补他的身躯,原先的积累迅速消耗起来。 要是搁在金丹境界,凭着手中积攒的这些阴魂丹足够支撑他死活几百个来回,然而元婴中期的身躯不仅仅拥有超绝的实力,也加重了对煞气和法力的负担。 身躯刚恢复,涂山君再次压榨成血箭将小舟围住,双手结成印法,嘴唇微动呢喃:“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冗长的防鬼自涂山君的口中吐出,结合灵魔血杀术凝聚的血光人影,将整个小舟全部笼罩在术法之下。 不过,一介恶鬼王,口捻驱鬼的咒语,实在滑稽,说出去可能没有几个修士会信。 涂山君更是从魂幡中取出黄纸符箓,将之连成片高举在上方。符箓烧光了就用自己的鬼血重新画一张出来,反正他也是符阵宗师。 不消片刻,青铜古灯重新燃起,船头的太乙真君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水。 笑呵呵的说道:“还好动作快,也多亏了道友支撑。否则我们怕是要早送其中,与这些东西为伍了。” 眼见太乙真君笑的这么开心,涂山君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道友何故面色凝重?” “船上有人。” “船上当然有……”太乙真君接过话茬,打趣的正要多说些什么,却下意识的停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涂山君:“何人?” 涂山君指了指太乙真君,又指了指船头的另一边说道:“难道道友看不见他?” 太乙真君侧眸看向船头的另一边。 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就好像涂山君并不仅在和他说话,还在和那个空荡荡地方的什么人说话。太乙真君嘴角扯上个勉强的笑容说道:“道友莫不是在打趣……” 涂山君摇了摇头,严肃的说道:“我也很希望我在开玩笑,但是,这确不是玩笑话,船头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你,与你一模一样。” 说话时,涂山君两头顾及。 因为他也分不清楚面前的两人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又或许,实际上两个都不是真,两个也都不是假。 刚才开启法眼之后,他看到周遭一片寂静,等他关了法眼又发现观测到的那个太乙真君竟活生生的出现了。现在就在船头的一侧。 一侧站着一个太乙真君。 太乙真君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打开法眼之后。” “等我关闭法眼,已分不清你们两人谁真谁假。”涂山君缓声说,倒退了半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现在还能镇定的站在原地,并不是对自己实力足够自信,而是因为退无可退。 “汪!” “汪汪!”船尾的土狗狂吠,面露凶狠的神色,然而它也像是分不清楚似的望而却步,只能将那双灵动的眼睛投向涂山君,流露祈求。 “看来我们还是中招了。”两位太乙真君同时开口,别说神态模样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连涂山君这个借用法力的人都分不清楚。 “它想搭上我们的船离开这里。” “现在怎么办?” “他变成我是因为想利用我活人的身份遮掩,接下来我会用神通术法假死,逼他现出原形。” 涂山君皱紧了眉头,没有太乙真君这个掌舵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如此还不如让他跟着他们,如此便问道:“不能带他一起离开吗?” 两个太乙真君同时摇头:“我们两个只能出去一个。” 涂山君紧绷精神,否决了太乙真君的提议:“不必假死,我会施展法域将小舟笼罩,元婴法域已完善大半,到时候只要将阴神扯出来仔细甄别即可。” “有把握吗?” “没有。” “好!”太乙真君异口同声。 他们不仅没有否决涂山君的提议,反而赞同了起来。元婴大修士的假死术,定然距离真死不远,如此更没法施展法力,到时候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因此,涂山君这样做虽然也有风险,好在能将控制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天道印。” “法域。” “神灵明死境!” 法域如罩将小舟笼罩。 巨大神龛山上,涂山君手握魂幡,巨大的神龛在两人的升起,无数条黑色的丝线从神龛之中飞出扎进血肉身躯。 不过恍惚间,太乙真君就感觉自己的阴神离开了身躯。 往下一看,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身躯,而是一团黑色的雾,而他的身躯就在不远处。身躯同样浮现出一只好似阴神的东西。 但是那东西面容煞白,双眸怨毒。 “两个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娘希匹,比我还阴!”涂山君气上心头,怒从心底起,更是一阵惊悚与后怕,生出几分侥幸来。 还好没有贸然出手,不管打死哪个都得出大事儿。 放开捆绑太乙真君阴神的黑色丝线转而全力抓住那团黑色的脏东西。 但是那东西不知道怎得轰然炸开,涂山君刚撑起的法域瞬间消失,就连刚刚点燃的古灯都随之熄灭。 青铜古灯嗒的一声裂成两半。 那股庞大的压力再次袭来。 刚刚阴神元婴返回身躯的太乙真君也顾不得收拾古灯,双手捻诀,将小舟送往一旁涟漪,大喊道:“只要有十息,我们就能彻底摆脱域垒。” “方寸舟,冲出去!” 太乙真君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在残破古灯之上,忽的火焰燃烧起来,在明火化作幽幽之时,小舟撞进一旁涟漪。 (本章完) 519、女子 月明星稀。 鹧鸪塘。 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尤其是这矗立城中的花楼,更是如同重楼仙宫,在星光的照映下闪烁着难言的光辉,就有这样一名女子,站在三楼俯仰。 井字结构的将光芒完全接应至天井,夹杂着花楼内浓郁的脂粉味道,让人目绚神迷。 从上往下望去,拥挤的一楼满是男男女女,淫欲的气息犹如呼出和吸进的空气一般,与那白花花的肉体交织在一起。 女子却全然一副冷眼模样。 管弦丝竹,伴随着悠扬的编钟在花楼内回荡着,而那些身着纱衣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则在楼层之间穿梭。 房间内男男女女的靡靡之音犹如猫儿抓挠人的心肝儿,令人血脉喷张,然而这些都无法动摇眼前人,反而让她心生厌恶、恶心。 这个令人做呕的鬼地方,她已经呆了许久,今日就是她脱困之日。 抬头看向四方墙壁高檐绘制的交欢之图,女子摸了摸脸上足以以假乱真的胡须和已经改变的身形。 她的心中充满了憧憬,也怀揣着忐忑:“这道易容术我准备了三年,敛息之法我练了五年,切断心脉以屏蔽花楼对我的追踪,就能让我彻底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她大踏步的顺着楼梯往下走去,身旁时不时出现熟悉的人,也有衣不蔽体波涛汹涌的靓丽女子,还有怀抱着女子急不可耐的浪荡人。 然而,这些都即将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缓缓的向门口走去。 “等等。” 正要跨越花楼大门的时候被门口的修士拦下,那修士面带笑容的说道:“恕小的眼拙,怎么没有见过客官您呢,是今儿个来到花楼的,还是……” 女子心中咯噔一下,修士的记忆力是极为强大的,哪怕是一两日这么多的人员来往,他们也能观看个七七八八,甚至不需要专人来记载。 不过她并未慌乱,而是镇定的说道:“三日前我便来了,你没有见过我也属正常。本想多留几日,好在这人间极乐享受享受,奈何囊中羞涩。” 眼见女子伪装的大汉叹息的拍了拍钱包,门口的两个练气士相视一笑,哈哈说道:“道友所言极是,这灵石总需要去赚的。” 不疑有他的让开了路。 他们这守卫的练气士三日一换班,不认识前几日来的客人也正常。也就是因为看着眼生所以才问了一嘴,不然的话,这两人都懒得关心仔细。 女子拱手后,便毫不迟疑的往门槛迈去了,不过在跨越的一瞬间利用法力化作一只大手将自己的心脏捏住。 心脏不再跳动,他的身躯却依旧活着。 喃喃计数。 截脉之后需要在半刻钟内恢复跳动,不然的话哪再恢复也会对身躯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有半刻钟的功夫也够用了,能够利用这个时间逃离花楼的范围。 花楼内,休息的厢房蒲团,袒胸的女人将长杆的烟枪放在一旁,往一旁空空如也的矮桌看去,旋即问向距离不远的姐妹:“小莹还没回来?” “回师姐,我看她傍晚出去的,按理来说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对,怎得还没回来。”不远处身着薄纱臀丰波涌的女人面露疑惑神色。 “不定是躲在哪里去偷懒了。” “她也惯是不合群,师姐又何必管她,只要莫让她跑了就是。” “……” “就是就是。” 如果女子还在这里的话,一定冷眼看着她们,大家本是同病相怜,不求她们的帮助,只要不告密扯后腿便可,然而这本也没法子做到。 在花楼中最多的就是女人,别看一个个好姐姐好妹妹的称呼相处着,实际上大多都是扯后腿的拖油瓶子,处处都是心机和算计。 功法要比个高低,修为高点的嫖、客也要互相争抢,拉帮结派、互相排挤、孤立、欺凌,更是比比皆是。 她早就看透了这些人,才不敢将自己的逃跑大计告诉他们。也好在身负法力,修为尚可,不然怕是同样要和当年那被逼自尽的女娃一般的下场。 有勇气死也好,怕的是连这样的血勇都失去了,只想要安逸,又为了安逸不惜出卖自己的所有,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女子大步流星的奔走着,如同虎豹在山林中腾挪,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七星城的大门口,没有丝毫犹豫的越过了面前高耸的城门。 鹧鸪塘东面是诺大港口,乘坐海舟外出的修士大多都会在港口徘徊聚集。 有一些财力雄厚的就会自己建造海舟,再喊上好友一同出海猎杀海兽,追寻海岛遗迹和大修士的洞府传承。 她本想往港口去,然而这时候她不得不使用法力恢复自己的心脉,在她将心脉恢复的那一刻,花楼的人就会感应到她这个逃走的人。 现在就是赶往港口也根本没法乘坐海舟离开,反而容易变成瓮中之鳖被人捉去,到时候再返回花楼可就难以逃走了。 因此她毫不迟疑的往南面跑去。 南面则是悬崖峭壁,海浪汹涌,根本不是她这个练气三层的小修士能够逃离的地方,哪怕能活下来,面对茫茫的海域也没法子。 然而她顾不得这么多,当务之急是先逃离魔爪活下来。 花楼的管事当即起身传音给花楼坐镇的那些练气士:“有人逃走了,花魁之一的小莹,速去追回来。”说着,还将追逐所用的司南取出交给修士。 练气士不敢怠慢,他们本职工作就是照看花楼,现在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让他们如何和上峰交待,到时候责罚都是轻的,说不定连性命都不保。 …… 女子站在南崖的悬崖峭壁上,将自己制作的简易木筏扔进湍急的大海之中。 向下望去。 高如窥视深渊。 怒涛拍案卷起千堆雪。 这样的高度,别说普通人了,就是她这个练气士也不敢纵身一跃。 此时跳下去无异于送死,就是凭着肉身和法力没死也得残废。 她在等一个时间,一个正确的时间,海底暗流的涌动同样是有规律的,只要能把握住时间,她就能活着登上自己制作的木筏。 “可惜我的修为不足,要是有练气五层的话,便可利用法器短暂的飞行,就是没有法器,也能利用法力御空霎那。”女子喃喃自语。 转眼追兵即至。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花楼的追兵,随后转身死死的盯着面前湍急的巨浪,她细细的数着,直到听到身后追兵喜悦而戏谑的声音:“可算追上你了,一时不查差点让你逃走。” “乖乖跟我们回去,不然别怪我们兄弟出手不客气。”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难道伱还敢跳下去不成?”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有前期的练气士能安然无恙的从这里活下来。”追来的练气士成竹在胸,抱着肩膀将唯一的出路堵死。 他们似乎也不急着动手了,因为眼前的人根本无路可逃。 “合欢宗的走狗,你们也是可怜的东西。” “但是与我又何干?” “不过我若是做了鬼也同样不会放过你们。” 女子怒骂一声,旋即却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她已经等到了自己算计的那个时候,但是到底能不能成,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咻。 噗通! …… 涂山君感觉自己的筋骨好像都已经完全碎裂了,疼痛充斥着他的身躯,也不停的摧残着他的神魂,然而他却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靠着阴魂丹慢慢恢复。 “我这是到了哪里?”不管又多少疑问,都被这样的痛苦压下去,他感觉这一次不是自己肉身出现了问题,而是本体损坏了。 他努力的回忆着记忆的最后一幕。 那时候,他利用法域将那东西困住,然而那东西轻而易举的击碎了他的法域,却没有逃脱掉黑色丝线,正要将之拖拽进魂幡的时候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他的身躯重伤,就连距离那东西最近的本体尊魂幡也出现了无数的裂纹。 恰逢,太乙真君吐出一口鲜血将损坏的古灯火种燃起,又操控着小舟撞出域垒涟漪,想来那时候应该也是快要抵达太乙真君原先选定的地方,所以才在那时候孤注一掷。 “痛煞我也!” 涂山君再难维持从容的吐出獠牙,面露狞色的挣扎着起身。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的身躯恢复的异常缓慢,根本不像从前那样,只要阴魂丹足够就能迅速恢复。 “法力何在?!” “道友可能听到我的呼唤?” 涂山君无力的躺在道观之内看向布满了裂纹的灰蒙蒙的天空,山脚下的大城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大半阴神呆滞的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涂山君虽然依旧感觉疲惫,却没有最初的那般无力,现在的他就像是个耄耋老人,只能缓慢的移动自己腐朽的身躯。 直到某一天,这个世界再次迎来一道光亮。 有人向魂幡注入了法力。 尽管那微弱的法力杯水车薪,却也让涂山君惊喜起来。 只要有法力,就不会困于此地。 然而接下来的提示却让涂山君错愕。 (本章完) 520、变形 “新幡主?” “可是,太乙真君呢。”涂山君拖着疲惫不堪的脆弱身躯,驱动魂幡寻找着太乙真君的阴神,然而他找寻了一圈也没有见到第三位元婴真君。 尊魂中只有两位元婴真君。 也根本不需要如何努力的寻找着。 一个是身为魂幡主魂的涂山君,另一个则是血煞宗的那个被封印许久的老祖。 涂山君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感。 不管死活,都不该出现这般模样。不管身死何方,阴神都会被魂幡拘来,现在却完全颠覆了他的固有印象。 “太乙真君何在?” “是死还是活?” “为什么脱离了魂幡的绑定?”一个个疑问萦绕在涂山君脑海,让他本就疼痛的精神不堪重负,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身躯好似那拼凑起来的瓷器,四分五裂。 “太乙真君!” 匍匐在地上的涂山君将自己的身躯缓缓翻过来,仰头看着满是裂痕的天空,双眼缓缓的聚焦,咧嘴露出笑容:“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碎裂的面皮在他的大笑下从脸上脱落,摔在道观的青石地面上化作烟尘,又好似成了修补尊魂幡本体所用的煞气,飘飞至上方云层。 “哪怕太乙真君真的死了,他也没有返回魂幡啊。” “如果他没有死……”涂山君停顿住自己的话语呢,因为没死只会让他觉得更加难以置信。从来都没有哪一个人能活着就解除魂幡的绑定。 不敢继续多想,因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切,唯有寻找到太乙真君才能得到确切答案。 “没死就不用一起死啦!”涂山君高声呼喊。 哪怕精疲力尽,身躯腐朽,剧烈的疼痛像是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他反而感觉如释重负,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若不是现在只能躺在地上,说不得要手舞足蹈一番才能尽兴。 遗失的东西太多,一时间让他没有多少头绪,不过还是要先获取到法力。 他早就留下的后手也就有了发挥的作用。 想到这,捻出法诀。 正要念咒感应魔头所在的位置。 可惜他刚刚抬起的手臂也像是千疮百孔的筛子,血肉凝结成腐朽的土块散落在地上,有一些还落在他的嘴边。 那味道像是坟土陶泥,干裂化作粉尘消失在这天地间。 寻常的断手断脚涂山君并不以为意,但是现在他只剩下思维还能动,除此之外连凝聚出的身躯也崩裂成大片的碎块。'' 索性打消了捻诀的念头,感叹道:“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伤了本尊让我的修为实力无法发挥,看来只能等本尊修复完全才行。” 当日他为庇护小舟,全力施展尊魂幡,不仅要应对外部的压力,还无法吞了那伪装成太乙真君的东西。 中品灵宝在天地大恐怖下就像是泥捏的一般,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若是寻常的横渡域垒也就罢了。 离开小荒域也就只用经过一层域垒而已。 然而,太乙真君明显没有走寻常路,而是利用元央域钥匙穿过小荒域域垒,一头扎进东荒大境的深邃域垒,将之当作了一条河流。 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到底飘到了什么地方。 以他们的实力,小荒域一类的域垒当然可以随意的穿梭,但是东荒大境是何等广袤,域垒的坚实当然不是小荒域可比,其中蕴藏的大恐怖更不是他们这两个元婴真君能招惹的。 那时候太乙真君做决定,他也赞同了这个决定。 多虑无益,也就不再思考当时的决定。 “星罗海域。”涂山君暗自将这个名字重复了数遍,牢牢记在心中。 不管他们失落在什么地方,肯定距离星罗海域不远,如果太乙真君还活着也会在星罗海域建立宗门。 只要循着这个线索,就能寻找到太乙真君。 元婴真君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何况当时大半压力抗在他身上,哪怕太乙真君肉身被毁,元婴和阴神也能重新夺舍,至少不会默默无闻。 涂山君如是安慰着自己。 他现在所有希望都系于那人,就差祈祷太乙真君活着了。 许是思考的太久,又没有法力的补充,涂山君的身躯也像是早就风化似的化作浓郁的煞气,只剩下一个脑袋,落在青石板上静静的望着天空。 …… 苗夜莺躺在竹筏上,这已经是她飘流在海上的十五日。 身上揣的干粮所剩无几,干净能饮用的水也不剩下一点,也就是她懂个清洁术能凝聚些许的水源,不然怕是还没见到活人自己就先脱水身亡。 “唉,不该用法力试探那件东西的,导致我一身法力丝毫没有剩下,恢复了足足十天才完全恢复过来。”苗夜莺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愁容和后悔。 那日她沉入海崖的时候用法力包裹住自己,却依然遏制不住势头,差一点就结实的砸进海底。 她也没想着快速上浮。 那两人肯定在等着她,上浮反而会激对方出手,不如当作自己已经死了。 因此潜进深海,游了足有上百丈才准备上浮。 却发现一道黑色的漩涡涌动,周遭鱼虾全被这煞气凝聚的漩涡吞去。察觉到异常的苗夜莺迅速游过去,驻足良久才靠近。 海底深处有一枚巨石,而那宝物好似从天而降似的,将巨石劈成两半。在她伸手拿到宝物的时候,一股庞大的吸力袭来,将她的法力吸了个干净。 也就是靠着身体素质上浮上去,不然怕是要成为被淹死的练气士。等她返回找回自己制作的木筏,这才能躺在木筏上喘口气。 也有空仔细的端详这件被她从海底带上来的神秘物品。 这就是一根看起来裂痕遍及的铁棒,最上方是半个骷髅头,它的口中应该是衔着什么的,现在却只剩下些许的碎布,根本看不清楚曾经到底是什么。 别看全是裂纹,无论她用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无法将之动摇一毫。说是陨铁又不像,哪有陨铁是这样精细的形状,明显经过雕琢。 借着得来的微弱法力,涂山君虽然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却没法子动用术法神通。本体又遭受重创,除了基础的还能运转,其他的神通一盖都不能动用了。 每日阴魂丹的补充也杯水车薪,根本无法修补魂幡本体。除非有炼器大宗师帮忙重新祭炼,又或者寻一处煞气足够充盈的地方让尊魂幡自行修复。 尊魂幡损坏成这样也还是中品灵宝。一介练气小修,还是女子,拿着这样的重宝,他们肯定不会轻而易举放过。 她也没有足够的报酬让人帮忙修补魂幡。 “唉!” 幽幽一叹。 苗夜莺猛的瞪大了眼睛,她刚才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一骨碌爬起来四下寻找着,然而茫茫大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又哪里有什么人呢。 涂山君也不由得惊愕起来,因为他仅剩的头颅也化作尘埃煞气,但是他的意识却并没有沉睡,不像是上一回坠落在洞天,一睡三年。 这一次他的意识能清晰的感觉到四周,海风、阳光、煞气、……,他惊讶的惊讶自己能张嘴说话了,不是用身躯说话,而是浑如铁棍的尊魂主杆长出一张嘴来。 就连原本主杆的模样也迅速的变化成一颗布满裂纹的头颅。 顶角、赤发、猩红的双目转动起来。 “啊!”苗夜莺惊恐的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远离着掉在竹筏上的脑袋,然而竹筏就这么大地方,她就是再怎么挣扎也逃离不远。 “新功能?” 刚想伸手摸一摸自己,却发现自己只有一个头颅,他突然想起来当时吞了整个血煞宗,魂幡从下品灵宝晋升诞生的新神通。 其实也不算是新神通,而是旧神通‘魂幡一体’的进阶。 他既是主魂也是魂幡,只要有法力本尊当然也能驱使,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没有煞气就只能沉睡。 “怪不得呢。”涂山君满意的点了头。 上次坠落洞天,其实他心中也充斥着不少慌乱。那可是沉睡三年,就像是人不能睁开眼睛却深处危险之中。 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和眼前的女子沟通。 涂山君咧嘴露出一个看起来和善的笑容。 然而这样的笑容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吓的苗夜莺又往后缩了一下,这会儿海水都漫到了她的衣衫。 “小女娃莫怕,我并非要加害于你……” 涂山君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与低阶的修士说话,那些打交道的修士不是同阶,就是修为足够高的聪明人,根本不需要他讲明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苗夜莺此时才反应过来,虽说仍然心中惶恐,却不似刚才那般恐惧,战战兢兢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本来想说东西,但是显然眼前的半面骷髅半面人脸的东西不好招惹,因此才问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告诉你也无济于事,但是我能帮助你变强,强大到花楼的修士再也不敢抓你回去。” 苗夜莺当即露出仇恨的凶光,接着又被自己覆盖。鹧鸪塘的花楼强大无比,她根本没法做到,而且她现在已经十九岁,也才练气三层而已。 “你能帮我吗?” “或许。” “总要有条件吧。”苗夜莺抱着肩膀。 她根本不信有人会伸手帮忙,尤其面对的还是花楼。而且,眼前这位也许曾经是绝世强者,现在只剩下半张头颅,又怎么帮她呢。 涂山君看向面前的女子,她的眼中带着精明和警惕。他也没有隐瞒而是直言相告:“寻找一个人,或者寻找煞气浓郁的地方让我恢复身躯。” (本章完) 521、大恶 这两个条件看起来好像都不难,而且也确实不过分。 苗夜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有了这样的空余才好奇的打量眼前由铁杆化作的头颅。 半边骷髅半面人,双角蜿蜒赤发披散。光看那存留的半张面容也能发现这是一位丰神俊朗的人,诡异的猩红双眸平添几分神秘。 苗夜莺低声道:“我的灵根很不好,身体早就被秘法透支掏空。上一回,花楼上宗的管事为我们检查,说是这辈子都难以突破至练气中期。” 涂山君操控头颅变做一只断手:“让我看看。” 说着手指律动,让苗夜莺伸出手臂。 苗夜莺忐忑的把手伸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断手给她把脉。 这只断手也和寻常的手掌很不同,温白如玉,夹杂着青灰色的静脉,紫黑色的指甲铭刻着她根本看不懂的纹路。 “五灵根、精血亏空、年龄大,经脉不够坚韧宽阔……” 一道道冷漠却又熟悉的词语在耳边回响,苗夜莺怔怔然的盘坐在地上用自己的手掌支撑快要栽倒在旁的身躯。 “除非有人愿意为你用灵石铺路,不然的话这辈子确实没法子突破至练气中期,哪怕侥幸突破,也得是十年以上的沉淀。” 修行也许就是这样,也许十年后她能突破当前的境界,然后继续攀登,只不过会被寿命所限制,根本就不可能在一甲子之前筑基。 最后不过是化作一捧黄土。 苗夜莺低垂着脑袋想起了自己的家。 那是个海岛山村,村民以打鱼为生,她无忧无虑的奔跑。母亲在修补着渔网,父亲则撑起了栏杆将渔获悬挂上去。 兄弟姐妹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也许,她该回去看看了。 “不过你遇到了我。” 声音的传来惊醒了苗夜莺,她看向那只断手。 “天赋固然重要却也不是最关键的东西,别人没法子帮你,他们也没有目的帮你,我却不一样。灵丹妙药、术法神功,应有尽有。” “十万灵石不够,那就百万灵石,百万灵石不够那就千万灵石。” “一颗丹药不足,那就千百颗丹药。” 苗夜莺的眼睛越发光亮,她悄悄的咽了一口吐沫,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和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帮我。”说到这里,苗夜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面对茫茫大海,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逃出花楼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 她在木筏上喊过许多次要掀翻了花楼,却也只是将之当作空话,根本不觉得依靠自己的力量能够完成。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绝望快要让她麻木了。 “孩子,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柔声的关心让苗夜莺伏地痛哭。 “不用哭泣。” “这一切都将在这一刻彻底改变!” 坚定的话语传来让苗夜莺止住了哭声,噗通跪在地上,向的面前的半个头颅叩首,喊道:“只要能让我达成夙愿,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只要你能变强。” “为了自己变强。” 如果魔头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恐的敌视涂山君。 自私自利是小恶,而像涂山君这样给人希望才是世间大恶。他是后天的魔头,涂山君却是天生的魔鬼,他怎么可能不惧怕呢。 可惜魔头没有目睹,不然怕是要大喊。老魔头这收买人心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一个曾经受尽折磨的人卸下自己的防备。 也许是看到了同病相怜,涂山君并没有欺骗她。又或许是知道太乙真君脱离了魂幡的绑定,所以他又充满了热枕,不再抗拒。 涂山君也不希望再有第二个赤玄。 活在他的阴影下是一件悲惨的事,可惜他那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他更希望苗夜莺能变得强大。 就为了自己! “如何变强?”苗夜莺的目光中满是期待和喜悦,就好像从这一刻起她真的蜕变。 “吃丹药。” “吃丹药?” 涂山君利用苗夜莺仅存的法力打开尊魂幡,取出一瓶瓶丹药。“壮血散、补气丸、固本培元丹……以及最重要的,‘阴魂丹’。” 一瓶瓶丹药放在眼前。 这些都是曾经涂山君教授赤玄用到的丹药和灵液,因为品阶太低,后来就扔进魂幡堆积着,没想到今日又能派上用场。 涂山君把丹药的药性一一说明,补充道:“修行无外乎内炼一口真法,待你气血充盈,我便教授你修行的法门,你那套得自合欢宗的低阶炼气术可以扔了。” 说着,半颗头颅恢复成原来尊魂幡主杆的模样。 主杆迅速揉搓成一条手镯落在苗夜莺的手腕处:“莫要向任何人讲述我,也不要把手镯给任何修士查看。” 苗夜莺是聪明人,她当即明白涂山君的意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别人起了歹心,她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而且她也会失去刚刚燃起的希望。 拉下衣袖把手镯挡住,苗夜莺看向面前摆放着的瓶瓶罐罐。 …… …… “噗通!” 一只手把在竹筏。 披头散发的壮硕人影从海面爬上竹筏。 拧干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张俏脸,就是面容和身躯有些不搭调,看起来十分漂亮的女人却长着如虎豹的身躯。 而她的修为也早不是练气三层,如愿的突破练气中期达到练气四层。脸上也没有了气血亏空的惨白,周身血涌好似形成了淡淡的气机。 这是不要搭配的结果,等修为高了就能把继续的底蕴吸收,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苗夜莺也不在意,她虽是女人,却不觉得这副身躯有什么不好的。 不管是下海搏杀大鱼还是修行功法,这副身躯都比她曾经那孱弱的身体好太多。些许外貌的改变是在不足为虑。 感受着身躯中涌动的力量,苗夜莺取出阴魂丹按时服下。 以她现在的体质,每隔六个时辰就能服用一枚阴魂丹,远比一个月前更有效率。 阴魂丹入腹庞大的灵力随即涌来,被她利用‘玄水经’吸纳,融入丹田成为自己的法力。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身法力的增多,比她曾经的那门练气功法好上无数倍。 上回师尊还说过功法的效用,她原来的那个功法得自一个很有名的宗门‘合欢宗’,不过并没有得到合欢宗的精髓,她们贮存的法力自己用不了太多,会被更上一层的人拿去。 甚至三层的法力经过换功法的转换,也才转化出两层而已。也就是阴魂丹的药力足够强大,这才让她一个月就又恢复至三层,甚至还突破到练气四层。 她以前在花楼的时候也见过丹药,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丹药存在,而这样的丹药在师尊那里就好似无限量的一样。 这更让她好奇师尊曾经的身份。 ‘是绝世的强者,还是炼丹大师?凭半只头颅还能继续存活,其对修行的理解和储藏的功法典籍浩如烟海,简直闻所未闻!’ “光有法力不足以自保,等你练气五层,我便传你御剑术。” “好好努力,前途是光明的。” …… 海上漂泊不知道岁月的流失,就是看到日出日落又过去了六十回才知道原来已去两月。 两个月的时间,苗夜莺不愁吃喝,饿了就去海下捕捉大鱼吃肉,渴了则用水法凝聚可饮用的水。 她的手中还多了一柄长剑。 中品法器。 她的修为也如愿以偿的达到练气五层。 这三个月也不是没有碰到楼船,碍于自己的实力,苗夜莺带着木筏潜入水底并没有与人接触,而且她吃喝不愁,修行也满足,根本不用和别人打交道。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师尊说储备的低阶丹药已经所剩无几,高阶的丹药她又用不得,光靠阴魂丹的话没法子发挥出身躯全部的潜力,所以需要上岸准备一些。 不然就是有灵石也只能当作补充法力和灵气的石头,换不了其他的资源。 今天碰到的那艘高船打着的是宋家的旗号。 七星岛宋家颇有贤名。 苗夜莺决定碰碰运气,搭个顺风船上岸落脚。因此也就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反而用长剑举起帆布,挥舞高呼着,想要引起那艘高船的注意。 …… “什么声音?” “声音?” “求救的声音啊,难道你没有听到吗。” “噫,还真有。”甲板上的修士四下的寻找着,当即看到远处木筏求生的壮硕‘大汉’,然后赶忙请来管事的修士,跟他们说了情况。 管事的修士是个练气后期,他施展灵官法眼当即看清求救的人。 “宋管事,我们要不要救他啊?” “要不靠过去,搭个梯子?” 谁料那宋管事顿时制止道:“不可妄动。”面色凝重的说道:“求生者气血饱满,看起来吃喝不愁,一点都不像是遇到海难或是海盗的人。” “说不定是海盗的陷阱,我们要是靠过去的话就中计了。” “那怎么办?” 宋管事摆手说道:“只能让他自己过来。” “要么游过来,要么就用法力踩海跑过来。” 此时,那求生者已经御剑腾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靠近了宋家的高船,拱手道:“还请宋家商队带我一程,这块灵石,算是在下的报酬。” 说着抛来一块灵石。 (本章完) 522、宗师 宋管事截住灵石,顺手揣进袖口。一块中品灵石能换十二块下品灵石,这样的手笔看来,对方显然并没有拮据落魄。 再打量那人身上的穿着,法袍、长剑,灵光盈盈。 虽然看起来只有五尺六多些,露出的皮肤却呈现古铜色,筋肉坚实,气血充盈,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困顿和狼狈。 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实打实的练气中期,这样的修为在散修之中不多见,很可能是宗门的弟子。 宋管事拱手询问道:“壮士并非被困海上?” 苗夜莺的脸被头发遮挡大半,看不出面容神色,只听她说道:“在下苗业,出海遇到风龙被卷下了船,抱着木筏漂流至此,还希望宋家商队能捎上一程,将我带上岸边。” “女的!”一旁的值守的宋家护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前人没有归拢头发,他根本看不出模样如何,又不能擅自用灵官法眼打量。 没想到听人说话,那声音虽然有几分海上漂泊的粗粝还是磁性居多,听起来也不像是男人那般粗狂。 “啊?”身旁的同僚也有些惊讶。 他们先入为主,看身形也以为是一位壮汉,没想到是位女修。不过这样谈论实在有些过于失礼,赶忙往后躲去,脸上浮现尴尬的笑容。 宋管事一听是女修反而放下心,要不然还以为是海盗的什么伎俩。就连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道友放心,我七星岛宋家名声在外,不会为难落难者。” “大有,给这位壮……道友安排个住处,就寮房吧,清净无人。” “好咧管事的。” 不远处还往后缩的小厮顶着笑容走上前来,引领着苗夜莺往船舱走去:“道友,这边请。” “多谢。” 苗夜莺拱手示意之后就跟着小厮离去。 宋管事站在甲板,摩梭着袖袍里的那块中品灵石,心中乐开了花。他一个月也才十六七块灵石而已,救了个人一下子多了一笔横财。 “有生人上船,还是要仔细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宋管事并没有放松警惕,嘱咐好他们打起精神之后往船舰的瞭望塔走去。 寮房紧挨着高船的火塔。 所谓火塔,就是机关术存放灵石的地方。这么大的高船肯定没法子只用人力和风力,遇到险境的时候需要利用灵石启动两侧的螺旋船桨。 任用的灵石也并不是打磨好成货币的那种。 再是家大业大也不能用制式的灵石做动力啊。 多用开采灵矿得到的残渣废料,或是切割打磨灵石留下的边角料,还有就是斑驳污浊的灵液,用作驱动高船火塔绰绰有余。 路上。 小厮大有其实有些惧怕这位披头散发的‘大汉’,能把身躯炼的比石头还硬本来就是一种本事,而这样的本事出现在女人的身上,只会证明此人的强大。 剽悍的气血就好似勐兽一般,让那些妄图靠近她的‘小动物’落荒而逃。但是谁又知道,三个月前的苗夜莺空有一点练气的修为,还身处修士花楼。 高船不仅汇聚有宋家的人,还有一些拼凑的商队行人,他们或是三五成群,又或是单个往甲板角落一缩,揣着袖子拉低了头顶上的斗笠。 苗夜莺知道,如果她没有拿给管事一块中品灵石,怕是也只能缩在甲板过道旁,在大庭广众之下根本没法利用丹药修行。 一旦拿出来就会引来他人注目,反而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苗……小姐。”大有本能想喊公子,又硬生生的止住话语:“这里就是寮房了,清净不会有人打扰。苗小姐且在此休息罢。” “多谢。” …… 苗夜莺关上寮房的门,将袖子拉开:“师尊啊我的修为还能增长的再快一些吗?” 手腕处的手镯传来澹澹的声音:“修行急不得,你的身体虚不受补,所以才会变成这般模样,再多忍耐一些时日就不必拖着这具身躯。” 涂山君觉得女子总是爱美的,加上又被人敬而远之,所以肯定想恢复以前的身形,而不是现在这样犹如虎豹的躯体。 “不是不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觉得我修为增长的还不够快。”苗夜莺赶紧否认,她现在只渴望力量,别人的看法她根本不在乎。 这时候涂山君才知道自己有所误会,他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讲解起功法:“玄水经是我结合百家所长创造的玄门正宗功法。” “能扩充经脉、壮大法力、温样身躯……”一连许多好处说出:“修行的速度绝不慢于寻常的魔功,加上补药的辅左能极大的提升修行速度。” 上一回吃了大亏,万法宗的经文厉害归厉害,可惜修行到了深处也就和万法宗扯上因果,当世间无人斩断仙凡的时候,那修行了功法的人就会去做这件事。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根本就不是算计,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也许这就是一种责任感,却让涂山君无可奈何,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愤怒,又该将这份愤怒发泄给谁,是万法宗,还是他这个做师父的? 于是,他不敢再给弟子修行万法宗的功法,就是惊鸿修行的功法也不是万法宗的。也不想找什么借口或是觉得自己万中无一,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不用就是了。 身为百年大宗师,还是元婴大修士,实际上涂山君早就在自创功法了,他又拥有极高的试错成本,根本就不怕胡乱的试验经脉运行。 一连三日,宋家都有吃食送来。 不过苗夜莺并没有吃,不仅仅是防备也是因为她服用的补药早就将肚子鼓胀,根本没法子吃其他东西。 而修士所食所用都得是灵物。 米要灵米,菜要灵菜,不然五谷杂粮积累的杂质就会留存在身体之中,只能靠法力慢慢的碾碎磨灭,这又是一番功夫。 …… “轰隆!”高船缓缓停下,寮房中的苗夜莺适时的睁开双眼,双眸明亮,她的头发也早就扎起来,不再像是原先那样披头散发的。 “靠岸了吗?” 紧张的气氛在高船中弥漫着,刺耳的笛声更添几分慌张和匆忙,这根本不像是靠岸的模样,倒像是在海上遇到了什么难以渡过的难关。 然而又有什么样的难关会为难七星岛宋家呢? 要么就是遇到海兽,要么就是遇到海盗。不论是哪一种都让这趟路程多出几分变数。苗夜莺没有坐以待毙,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起身走出寮房顺着甲板,正好遇到跑的气喘吁吁的大有,苗夜莺赶紧喊住他:“大有兄弟,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响起笛声。” 大有同样也是一位练气士,不过他的修为并不高,然而气喘吁吁也不是匆忙赶路来的,而是被外面震撼吓到,所以才会如此。 “有……有修士拦住了我们的船舰,为首的是……金丹宗师!”大有不说还好,一说,整个甲板内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瞬间沸反盈天,差点将船舰都给掀飞喽。 “金丹宗师?” “哪家的金丹宗师啊,难道是遇到了天武海的霸主,但是天武海和我们七星海相距这么远,武霸王也不可能带着舰队来打劫我们啊。” “不会是雾岛的那群海盗吧?难道是两位岛主其中一位进阶金丹宗师了?” “坏了坏了啊。” “……” “娘啊我还不想死,这怎么就碰到了金丹宗师……” 一时间哭爹喊娘,其中不少都抹起眼泪,他们这些练气士,别说金丹宗师,就是碰到个筑基高手都是桉板上的鱼肉,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宋家的名号能挡得住。 大有还算镇定,赶忙把来的任务说完:“管事让我们聚集到甲板。” …… 尽管一群人都非常不情愿,畏畏缩缩的聚集成团,但是还是按照说的话往甲板走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碰到了金丹宗师,想活命就得按要求来。 苗夜莺也夹杂其中。 等他们全都走上了甲板,苗夜莺定睛一看,好家伙,船舰大小十余艘,完全是个庞大的舰队,而那些卫戍的修士全都身甲胃头戴钢盔。 再看打的旗号:“徐!” “不像是海盗啊,倒像是正规军。” 然而那些个商人行走反而更加绝望,他们也不敢吵闹,因为对岸战舰上手按配剑的修士双眸神光绽放,浑身气息犹如一轮小太阳般。 “本帅,星罗抵抗军,徐泽!” “舰队航行至此也不是要为难乡亲们,我们的辎重消耗甚大,需要乡亲们救济,等到战争胜利,我们一定会将物资如数奉还,算利息的。” “丛茂。” “有。” “去,给乡亲们打上欠条。” “有物资的拿物资,没物资的掏灵石,一块不嫌少,两块不嫌多,这都是打出去的法力器械。我们迟早会把千平域的入侵者赶走。” “有劳乡亲们的支持!” “……” 那金丹宗师客客气气的,然而这些个商人行走却如丧考妣。 他们甚至觉得还不如遇到了海盗好,海盗至少还能组织抵挡一下,甚至花钱消灾,然而遇到了军队,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本帅还有个不情之请!” 523、整合 金丹宗师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后说道:“山河破碎,我等浴血杀敌,却难以为继。” “凡是练气士,在本帅的管辖之下,皆需签文书军令,随时等待征兵。”金丹宗师按住自己腰间的长剑,神光如炬的双眼看向面前瑟瑟发抖的众人。 “十岁以上,不管何等修为……” “军爷。”宋管事挺身而出,拱手站在众人面前。 先是行礼再询问道:“军爷,我们是七星岛宋家的修士,并不隶属于您的麾下。而且他们在这样的境地还要出门做生意,肯定有一家老小等着养活。” “您将他们征走,他们的爹娘、子女可怎么办?要如何生活啊。”宋管事先是抬出自己的后台,这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极尽谦卑的说着。 不说这阵列分明的行伍,单说这位金丹统帅都是他根本惹不起的存在,但是这一船的性命尽数在他手中,他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视而不见。 “是啊军爷,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军爷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我们这点物资灵石,根本就无法帮助大军做些什么,反而会让我们贫困的生活更加拮据,这本钱还是我借的啊!” “您行行好。”眼见有人带头纷说,一众修士顿时哀叹哭嚎,噗通跪倒了一大片,死死的拽着手里的灵石袋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 带着亲卫过来的丛茂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筑基修为面对这样场景的时候依旧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回头看向甲板上的大帅。 走上来的亲卫则根本不管也不顾,将灵石抢出来,又下发一张符箓欠条。 印着徐泽的大名。 临到苗夜莺,她将灵石口袋扔进麻袋,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其他隐藏的东西。 而那名亲卫看起来好像有些狐疑,还用一件法器对着苗夜莺照了照,眼看没有灵石的波动才放心的点头,并且投来赞许的目光。 鲜有这么痛快的修士,让他一时间不太适应。 他遇到的那些都和眼前的这些人一样哭爹喊娘的趴在地上,眼看藏不住就赶紧塞进嘴里,藏进裆里。 “五百年前域垒摇摇欲坠,百年前彻底破碎,与东荒大境相接。” “千平域趁机入侵。” “本帅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想告诉你们,不反抗,我们就会被千平域的修士杀死。”金丹宗师平静的与众人说着。 人群中不适宜的传来质疑声:“我们可以投降,去哪里不是讨生活啊,难道千平域就能把我们都杀了?我不信他们会这么做!” “哪怕有人先死了,那也不是我死。” 质疑声让其中几个修士也叫嚷了起来。而其他的星罗海域修士则沉默了,他们没有跟着叫嚣只是因为心中还存在着几分理性和害怕。 这样的质问不仅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彻底惹怒眼前的金丹宗师。不管他们怎么做的,至少不该当着高修当面的说自己要做星罗海域的人奸。 宗师胸中怒起,他盯着那说话的年轻人,厉声道:“你就愿意做别人的奴隶,愿意被种下奴印,子子孙孙全都成为奴才?你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辱你的妻女,欺辱同胞而无动于衷?” “你们就愿意屈辱的活着?” “我想带着你们活,让你们能站着活下去。”徐泽大怒。 投降不是结束,而是痛苦的开始。 离开了他们立足的地方,就要面对更多的未知和虎豹豺狼。 唯有强大的打赢千平,扫平五方,逼退所有入侵者,打的其他的宗门和修士不敢进犯,才能为自己争取到生机。 要么舍弃所有去流亡,然后慢慢的死在求道路上,要么就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能扫平阻拦在面前的一切,不然只会成为一捧黄土。 金丹宗师的威压让所有人闭上了嘴。 他们终于感受到宗师的厉害。 他们这样的练气士甚至会被对方的神识杀死,而且会死的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但是那位宗师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取出一件件东西。 “战争是整合资源最快的方式,也是变强的最快方式。” “法器飞剑,你们攒二十年才能买得起上品,符箓甲胃,挡住金丹级落网的大面积溅射。” “往常市面上根本不会出现的观想法,军中提供给你们。‘碧海龟龙观想法’,乃是当年盛极一时,纵横四海的鼍龙真君的观想法。” “御剑术、五行术法、不管是什么样的功法,还是攻伐术式,神通法术。修仙百艺的炼丹、炼器……” “……” 金丹宗师说的那是口干舌燥,然而依旧没有人出列。 他突然笑了起来。 旋即极为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哪怕通天彻地的神通秘法,法器宝物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也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顺着甲板往自己的船舰走去。 “我要去!” 声音让宗师停顿脚步,转身过来,看向那走出人群的人。魁梧的身躯,干净利落的头发扎的很好,背着一把长剑,穿着法衣长袍。 “女人?”金丹宗师略有惊愕的说道。 苗夜莺站在原地:“难道大帅瞧不起女人?” 金丹宗师赶忙摇头,有些悲怆的长叹了一声:“不,恰恰相反,我很尊重,我只是觉得,什么时候我们竟需要让老弱妇孺上战场了。” “你可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奔赴战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清楚的知道!” …… 苗夜莺不想保护星罗海域,她只是听到了宗师说的变强,而且师尊还需要煞气修复本尊身躯,其他的地方不好寻,战场上的煞气难道还不好找? 修士的战争并不会涉及寻常的凡人,哪怕造成影响也会尽力的减少。 更让她担心的并不是这种大范围的修士战争,而是花楼背后的合欢宗。有人跑了他们肯定会追查,她现在回去反而会害了自己的亲人。 等她变得强大再回家也不迟。 登上船舰来到新兵聚集的地方。 苗夜莺惊讶的发现,参军的人意外的很多,其中也有不少女修,而她显然是所有女修之中最强壮的那个。 】 六七个人挤在一个船舱。 苗夜莺的到来让其他的女修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苗夜莺并没有说什么,自己找了个空位。上船之时她的钱袋和兵器都归还给了她。并没有如宋家高船上的其他人那样被征用。 “你们这位大帅战略眼光挺不错的,至少是个聪明人,很有野心,实力也不错。”涂山君轻声的说到。 尤为重要的是,那金丹宗师心头血依然热着。 如果此人不死在这场两方大域的交战之中的话以后肯定能腾飞。 “师尊还懂战争?” “以前不懂。” “后来遇到的死人多了,也就懂了。”涂山君接着道:“前线能不去就不去,真打起来你这练气小修就是炮灰,去了就是个死字。” “我教你炼丹制药,治病救人。先提升你的修为,事宜的时候再搜集煞气。”涂山君思虑良久,从自己的炼丹生涯中总结出出几分心得和初级炼丹士必备的丹方,利用术法传给苗夜莺。 苗夜莺感觉一股凉意传来。 脑海中多出一本书卷。 闭目翻看良久,长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不远处的一个姑娘正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她。 “有事?” 那姑娘笑着说道:“我们还以为大帅送来个男修咧。你怎么将自己炼成这个模样?”姑娘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说话的功夫手已经搭在苗夜莺的肩膀上。 “幼,邦邦结实哎。” 苗夜莺将手臂从那姑娘的手中抽走说道:“这个样子很好,让我觉得自己时刻拥有力量。” 其实苗夜莺很漂亮,要是不漂亮也做不到花楼的花魁之一,就是她的灵根资质不好,要是灵根资质好的话说不定已经成为合欢宗弟子。 “你为什么要参军啊?” “变强。” “这确实是个理由。”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叫李懿如,你叫什么名字?” 苗夜莺皱起眉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多话。 看其修为,竟达到了练气后期,隐隐有种大圆满的模样。观其穿着和身上的配饰,都不像是寻常散修能拥有的。 “我叫苗业。” “黑夜的夜?” “业障的业。”苗夜莺回了一句,若是以前她可能会仔细的与之说话,但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察言观色,更不用管此人的身份如何。 甚至她还觉得惹上个麻烦,因为这个姑娘就没有一点儿对劲儿的地方,说不定参军都是闹着玩的。 为了避免她再问什么,苗夜莺适当的转移了话题:“我们要去哪儿?” “新兵收容衙门。” “就在黄叶原。” “到了地方会整编操练,然后再根据考核的结果分配到不同行伍。”不远处的另一个女修接过了话茬:“水师、陆军、天空战舰……” 涂山君也有些惊讶,正规的太过先进,比凡俗王朝的战争不知道好了多少。旋即又沉思起来:‘太乙啊,你是早就算到星罗海域会起战争,所以才选了这个地方吗?’ 晚点更新 今天补觉导致下午没起来,明早上大家就能看到新章了。 感谢【柯蒂丶】的盟主,三号加更。祝盟主长生不死、寿与天齐,永生不灭。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24、敌袭 五日后。 大帅徐泽将他们送上前往黄叶原的航道就率领舰队离去,舰队有要务在身,还要阻击千平域的舰队进发,不能带着他们这群新兵蛋子。 没有经过训练的练气士无异于送死,甚至会拖整个舰队的后腿,徐泽没法将自己将士的性命视作儿戏,而且他也没有时间训练这些新兵。 苗夜莺并未有什么感触,她依旧在修行,每日服用阴魂丹和储存的炼体药物,她的气息更加沉稳,修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 这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人会特意关注个练气中期的女修,就连李懿如也如此。 不是因为不想关注她,而是在战舰临行之际,大帅徐泽亲临,将李懿如带走了,话语中充斥着无奈和恼怒,明确的告诉她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要将李懿如送回鲲云宗。 尽管李懿如百般不愿还是被带走了,而船舱内的众人除了最初有些震惊之外就好像没有事发生似的,后来除了用作谈资之外也就忘记。 这天,船舰上的练气大圆满修士组织讲道。 说是讲道,实际上就是为众人普及一下有关于黄叶原的知识,免得他们到了地方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打乱撞。 而且他还肩负着振奋士气军心的任务。 往后排一眯,苗夜莺继续炼化丹药充盈修为,根本不在意上方讲述。 要是搁在以往看到练气大圆满的修士讲道她肯定会往前排挤一挤。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别说现在只是讲解黄叶原的基础知识,就是真的讲述功法和术式,她也嫌浪费自己的修行时间。 甲板高台上的大圆满练气士声音洪亮:“黄叶原是由两大顶尖宗门修筑,现在两大顶尖宗门联手抗击千平域的入侵,宗门所有资源都堆积到了战事之上。” 练气士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下发法器甲胃是不是真的?” “真,绝对保真啊,两大顶尖宗门支持我们,还有元道盟统帅战局,加上古仙楼的物资补给供应,不仅有法器和甲胃,还有军饷可以拿。” “每月练气初期三块灵石,中期五块,后期八块。” “如果你是筑基前辈,不仅仅能独自领军,还能有丰厚的俸禄和法器器械。” “军中开销全都由上方承担。” 练气大圆满的修士继续说道:“徐大帅这一次击溃千平域修士,坚守的时间太久,又被切断了补给线,这才出此下策向百姓借物资粮草。” “徐大帅一言九鼎,既已登记造册,等到上方物资下来,一定会尽快将他们的钱财返还。”那人眼中带着憧憬和崇拜的神色。 “当你们完成黄叶原的训练出征获得军功,就能利用军功兑换心仪的法器、功法、神通术式、天材地宝,和突破所用的强大灵物。” “看没看见那位徐大帅身边的筑基前辈?” “那就是杀敌有功兑换来筑基丹,成功的突破境界抵达筑基之境,直接一跃成为一方统领,从今往后生死皆有大机缘。”练气大圆满的全甲修士高声讲述着。 】 而甲板上盘坐在蒲团上的众多练气士也全都心生神往,他们似乎已经预见自己大杀四方,成为一方大修士,统领军队继续厮杀获得更加强大的宝物。 “可是,我们修行怎么办?” “全都上战场厮杀的话,我们的修为进展就会缓慢了啊。”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这一下又将众人从憧憬之中拉了回来。 他们顿时明白了。 他们并不是拥有通天彻地的修为的高修,也不是百姓口中的仙人、仙师,而是漫漫路上的求道者。 现在不过练气的修为,除了会几手好似杂耍的术式和有别于凡人的身躯之外,和那些寻常的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可能比寻常的凡人还不好过,因为有人划分了仙凡的界限,导致凡人的归凡人,修士的归修士。 高台的那人笑了起来,他指了指问话的那个修士,然后又指了指众人,大声的喊道:“你们有个屁的修行和修为!” 羞辱,像是一盆凉水浇下来,将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然而他们部分却怒目而视,一个个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修为确实不假,但是能踏上这艘运送新兵的战舰,不管他们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心思,终究还是要与域外的修士厮杀拼命。 他们有血性! “你,对,说的就是你,你是什么灵根?” “邓宇,理塘人,三十二岁,练气五层,四灵根。” “你呢?” “五灵根。” “哪,那个练气初期的,你又是什么灵根。” 被点名的那个壮士神色有些异常,似乎是觉得丢人所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没有灵根,我是逆反先天的资质,以武入道。” “……” 一连点了许多个,那炼气大圆满的修士并没有发出不屑的调侃和轻蔑的鄙视,而是神色凝重的看着众人,轻声的说道:“你们可有天灵根?” 得到的是良久的沉默。 “双灵根?” “三灵根呢?” 终于有人举起了自己的手,不过也才两个人而已,那两人的修为自然是比较高的,年龄较之其他的修士也年轻不少。 那人终于没有继续发问,而是说道:“就这样的灵根资质,你们修十年也提升不了多少修为,哪怕修行到死,又有几人能突破至筑基之境。” “甚至蹉跎一辈子都无法突破当前的境界。” “但是从军却不一样。” “凝气散、练气丹、益气丹、……。这些丹药随便一颗都能省却你们数年苦功,而这些丹药你们又需要攒多少灵石才能够购买呢?” “两大顶尖宗门拥有炼丹宗师,旗下更是具备完整的炼丹脉络。” “为保证你们的修行道途,凡是从军的修士每年都能获得一瓶练气丹。杀敌越多,兑换的丹药就越多。” “别说吞服丹药会积攒药渣杂质,那是天才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们要考虑的就是提高自己的修为,保住自己的性命,进而追寻长生之道!” 位练气大圆满的军官举起自己的手,将之攥成拳头高呼道:“机缘就在眼前,也许这就是此生唯一的机会!” “抓住机遇成为大修士!” 满座不管男修还是女修全都振奋高呼起来,他们终于看到了漫漫长生路的希望,哪怕这条路充满了荆棘,对于他们来说也总比消磨掉光阴要好。 苗夜莺同样神情震动,她并不是震惊于那人演讲,而是从中看到了阴魂丹的价值。 以前她只是模湖的知道丹药的价值,却没人给她详细的讲解,花楼更不会给她们提供练气所用的丹药。 今日听闻了有关于丹药的事情才明白师尊拿出的这些丹药到底有多么的厉害,不过三个月的功夫她吃了接近九十枚,而她的修为也从重修后的练气二层抵达现在的练气五层。 完全就是靠着丹药积累法力,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苦功可言。 “炼丹师很厉害吗?” 斗志高昂的大圆满修士目光一凝,顿时看到了问话的人,那是个练气中期,长着漂亮脸蛋却一身横肉的女修士。 在他看来这就是练差了。 除了那些专门炼体的体修之外,根本不会有修士将自己练成这样的模样,大多数修士都能将力量融入身躯,而不是外露显化。 对于此人的问话,更是感觉十分可笑。 不过他也没有无视:“炼丹师何止是厉害,他们炼制的丹药全都千金难求一枚。” “其人更是各大宗门的座上宾,也没人会愿意得罪炼丹师,因为他们本身也许不擅长斗法却拥有庞大的人脉和资源。” “听清楚喽,是不擅长斗法,并不是说他们的修为低。” “就是一头猪靠着丹药也能成为大修士,何况是那些掌握着庞大资源的炼丹师,人家根本就不缺少丹药和灵石。” “行了、行了,这些距离你们都太过遥远。” 苗夜莺适时的没有继续发问,她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若无其事的盘坐回蒲团。她现在才明白师尊为什么说不要让别人知道他。 丹药和灵液信手拈来,甚至还能将丹籍经文心得灌注给她,师尊以前肯定是一位强大的炼丹师,所以师尊才能澹然说出那样霸气的话。 …… 又三日。 船舰已经能看到绵延的海岸线,船舰上的修士也早就受够了这漫长和枯燥的旅程,在看到长岸的时候纷纷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走出船舱。 “轰隆!” 一道光球重重的砸了下来。 战舰晶光闪烁,外层阵法光罩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敌袭! !” 带着惊恐慌张的高亢尖叫声响起。 新兵们只看到对岸地面上架起的巨大器械,那器械形如一座投石机,却更加的精妙,全以灵石催动,寻常的练气修士也能动用法力点燃法器。 督战之人庞大的神识扫过新兵,那是一位筑基修士,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畅快神色,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运送新兵的战船会送到这里。 所以他早早的守在了这里,只等着船舰靠岸。 “快,启动船舰。” 还不等船舰再次启动,修士的飞剑已经先一步来临到他们的面前,筑基修士配合着与他气息联通的攻伐所用的大型组合法器,瞬间将战舰的法罩捅开个窟窿。 525、反杀 “逃!” 这是苗夜莺第一次听到师尊如此凝重且急切的话语。 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滞留。 当即纵身跳进海水,连避水诀都没有掐,一个勐子继续往水下钻。 她手腕处的手镯睁开了一只黑色的眼睛,甚至张嘴开始说话:“能这么精准的确定你们上岸的地点,船舰上定有奸细。” 苗夜莺就像是一条鱼,迅速远离船舰,她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按理来说,这样隐秘的航线不可能被提前预知,那就只能是徐大帅招揽新兵的时候将敌方奸细也弄了进来,以至于他们暴露了位置。 这会儿完全就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着那些个早就准备好的千平域修士前来捕杀。 要是搁在往常,涂山君看都不会看这小小筑基,然而现在他的本体受损,一身实力不剩下半点,别说是筑基修士,就是来练气后期以上的修士都得躲着点。 翻找了一番还能动用的术法神通,涂山君神色愈发沉重。 本尊受损以至于大多魂幡神通发挥不出来,请神术现在顶多把意识请出,然而苗夜莺的实力实在太低,哪怕有其他强大阴神的意识帮助也不是筑基修士的对手。 除非动用高阶的符箓,以及那些一次性的符宝。 涂山君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将这些破烂玩意儿给扔了,以至于在他残废之后还能留做保命之物。 然而这些东西作为压箱底的东西却不好在人前动用,尤其还是在苗夜莺这个练气五层的人手中。也许她前脚刚用符宝偷袭宰了筑基修士,后脚就会被眼红的修士宰杀。 又或许是一击不成,那就只能将自己暴露在筑基修士的杀招之下,练气五层的这点法力到底能催动多少高阶符宝,多少高阶符箓? 也许两张三张,但是更有可能只有一张。 “不止奸细,能在海岸线埋下大型组合法器,我怀疑所谓黄叶原已经沦陷。”涂山君冷静的分析,脑海中翻来覆去的看着地图,想着应该往哪处逃。 两域、三域甚至是不知大多少域的修士战争对涂山君没有半点触动,他只是需要煞气修补自己的本尊身躯。 土生土长的苗夜莺却也同样如此。 花楼给她的折磨,让她心中充满了仇恨。 除了还剩下的亲情,她已盛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所以她听从了师尊的话,丝毫没有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意思。 而且这也不是正面的战场对垒,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在苗夜莺跳船的那一刻,和她同样选择的修士很多,他们明确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此时不逃命更待何时。 …… 筑基修士持剑上前,神识威压化作无形的大手笼罩,大喝道:“投降者不杀,凡有抵抗,与此人一般下场。”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头颅,血淋淋的头颅还睁着眼睛。正是数日前与新兵们讲述着未来的那位军官,现在却已经身亡在筑基修士的手中。 没有大型组合法器、船舰、战阵,练气士和筑基修士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道天堑,除非那人是绝世的天才,又或是家底非凡,拥有宝物防身。 然而这些东西,新兵们显然是没有的。 “日你祖宗,老子就是不降!” 手持法剑的壮汉守在船舰的甲舱前,身上已经多出数道伤口,而他身后就是船舰的核心,只要能重新启动,就能再次撑起法罩,指挥船舰上的组合法器。 一时间,两位练气士围攻竟然拿不下此人,当第三人上来,三人组成战阵,气息相通的那一刻,三人的法器瞬间就撕碎了那壮汉的护体法力,而他也死在乱剑之下。 “总共多少人?”筑基修士寻来那个混入船舰的新兵。 “回督尉,徐泽收拢了百三十余新兵,我们杀死了三十多个,逃了二十七个,剩下大多都已经投降。”那新兵恭敬的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上报,用其他新兵听不懂的语言。 而那些被法绳绑起来的新兵则纷纷怒目瞪眼,他们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有千平域的修士阻截他们,原来早就有奸细混入。 “抓了七十多个,还缴获一艘小型舰,这一趟收获颇丰,上头也会嘉奖你。”筑基修士赞赏的点头。 这些练气士都是难得的资源,不管是派去做劳工还是被种下奴印送上战场都很不错。 大型组合器械终究不能全面覆盖,高修也没有那么多,决定战场走向的依旧是底层练气士。就连筑基修士这些中坚力量,也远远不如练气士,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筑基修士可以牺牲。 接着又传令:“左右什长,你们两人带上自己的人沿着两岸搜捕剩下的练气士,他们逃不远。” “喏!” 左右什长各带着十个人离去。 …… 在涂山君的指挥下,苗夜莺并没有想无头苍蝇一般乱闯进陌生的地方,而是悄无声息的从海底摸上了岸边。 而她留存的法力也不剩下多少,只能利用阴魂丹为自己补充。 涂山君不断的催促苗夜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离去,那人既然蓄谋已久,肯定不会放任你们这样逃走。等他们追上过来,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以涂山君原来的修为和神通造诣,该是有办法解除奴印,但那是下下策,迫不得已被俘的时候才能如此奢望,既然还有机会逃得性命,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好在不论是涂山君还是苗夜莺,都不是等死的主。 “师尊我们去哪儿?” “寻大城。” “东岸的杭川三线不能过去。” “深入宝州远离战火。”涂山君将这几日在船舰上收集的有关宝州的信息又过了一遍。 他原先还觉得苗夜莺去战场没什么问题,现在被千平域的修士一冲击,他觉得以苗夜莺的修为还是太弱,还是需要先寻找大城更换物资提升实力。 “小心!” 苗夜莺赶忙撑起护体的法力顺势往前一滚,那道远来的风刃贴着她的头皮飞过去,差点将她的脑壳开个平槽。 等她稳住身形往身后一瞧。 四人小队已经欺身。 “倒是真能跑,你再跑啊!” 追兵来的很快,领头的是练气后期的修士,身旁的三位也都是练气中期,从他们的身上能看到翻涌的凶煞气息。 这些人都是真正经历过厮杀并且还活下来的老兵,他们说的话苗夜莺也听不懂,那是星罗海域迥然不同的语调。 亦如有时候师尊自己的喃喃自语,同样让人听不懂。 每个小地方都有他们的方言何况是域垒相隔的大地方,涂山君来自小荒域,他快忘了家乡话应该怎么说,甚至有时候那零星的记忆也被他当成是梦境。 其实人几年的功夫就会被环境给同化,何况是十年、数十年,上百年。 “什长,他听不懂我们说的,我们应该说星罗域的话。” “切,那鸟语听着就让人厌烦,说来作甚。” “既然他听不懂,那就死在这里吧。”领头的什长冷哼,他们为了追几个溃逃的练气士也瘪了一肚子的火儿,四下没有女人发泄,也就只能将眼前的壮汉斩杀以泄愤。 “什长啊,这是个女人哎!” 随着苗夜莺转身过来,眼尖的副手当即看到了苗夜莺漂亮的脸蛋。 甚至这般容貌让他忽视苗夜莺那壮硕如勐兽的身躯。实际上肌肉在没有气血充盈下是软的,那些结实的反而不是肌肉而是囤积的脂肪。 能长得这般漂亮,他们也不会在意身材如何。尤其是在战场冲杀许久更需要发泄,船舰上的那些女人他们不能染指,眼前逃走的这个倒是可以。 “女人?” 什长眼睛一亮,盯着苗夜莺的容貌。 倒也终于从自己的牙花子里挤出两句星罗域的话:“投降不杀!” 苗夜莺能清晰的看见他们眼中的淫欲,更不信所谓的投降不杀的谎言,投降只会比死了更不痛快。 不过,只有四人的情况下,她也不是全无胜算。 苗夜莺抽出法剑,身躯微微止不住的颤抖,她还从未杀过人。尤其对方还有四个人,如果自己没有得手的话,那下场可想而知。 化作手镯的涂山君冷眼旁观,并没有出言提醒,也没有利用请神之法替徒弟解决后顾之忧。唯有血与火才能让一个人成长,如果他干涉的话,她就依旧无法杀人。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必须要学会杀人,因为不会杀人就会被人杀死。 他会成为兜底的那个,而不是将徒弟保护的连一只活物都不敢杀。 最重要其实也是涂山君现在没剩下什么力量。本尊受损让他除了往魂幡里存放东西之外,最多只能动用请神的术法。 身旁的练气中期修士拱手:“什长,您看着,让我先动手吧。” “去吧。” “喏。” 那人脸上浮现笑容,作为一个老兵,他对付一个举剑都发抖的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擒拿下眼前人之后的场景。 说时迟那时快,持剑健步冲上前。 苗夜莺攥紧手中的符箓,在对方贴近的同时激发。 轰! 一条火龙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冲出符箓。 眼前的修士连个渣滓都没剩下被火龙化作飞灰。 这变故把远处千平域的什长吓愣了许久,回过神来大喊道:“结阵!” “嗡嗡。” 三才战阵结成,联通的气息将三人化作一个强大的整体,得了战阵气息的什长灵机竟好似冲突后期临近圆满。 526、寻来【为‘柯蒂丶\’加更】 纵然灵机加身,三才阵的气息助他拔升修为,千平域什长心中仍然忐忑不安,投鼠忌器般不敢上前,更不敢用原先轻蔑的目光看这练气中期的修士。阑 什长大喊道:“呔,你那是什么宝贝?” 苗夜莺并未回答他的问话,手中的那张红色的符箓化作飞灰飘散,而她眼中的慌乱也已溢于言表,似乎慌张的想要将散去的灵符捉住。 “莫不是只有一击之威?”什长眼睛亮起,尽管心中仍然带着怀疑却已放下几分,厉声捻诀:“三才阵,灵机加身,护我法剑。” “疾。” 手中法剑脱手,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丈长尺宽,裹挟庞大的力量斩向苗夜莺。在战阵的加持下,这柄飞剑快的惊人,其威势更是势不可挡。 “铛!” 金铁撞击的沉重声响传来,手持长剑的苗夜莺堪堪侧身用飞剑卸去对手的力量,然而就是这一撞也让她侧移出数米远。阑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她不退反进。 御剑术施展,飞剑化作三道影子,如此之短的距离,三步并作两步就已经赶上前来,她手中的长剑也已经临近千平域的什长。 什长冷笑翻转手腕,重剑回转身侧落在他的手中,就在苗夜莺攥住长剑的时候,他也握住重剑噼砍下来。 只不过。 转而他就瞪大了眼睛。 童孔紧缩,倒映出一道湛蓝之色。 那蓝光形如怒龙,张开了血盆大口。不过刹那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根本没法反应过来。阑 只觉得头皮一凉,这凉意从面前穿透至身后。 同样,施展战阵的两个麾下随从也没有逃得过。 “你……” “轰!” 眼前再没有三人的身影,只剩下浓郁的煞气。 苗夜莺抖擞手腕,将三人魂魄从残渣之中抽出扔进魂幡,再利用手镯将面前的煞气一扫而空。除了斗法留下的些许痕迹,好像刚才并未有其他活人出现。 接着将掐在左手手掌的蓝光符宝收起。阑 干脆利落的不像是头一回杀人。 甚至让涂山君都惊讶起来。 旋即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利用火龙符威慑,然后再表演自己惧怕惊慌,又展示出符箓不足,将杀招藏在了一击毙命之处。 这般战斗天赋确实不俗,更难得是这一番心理素质。 苗夜莺赶忙解释道:“师尊谬赞,还是师尊的符箓厉害,就是不花心思,靠着符箓也能击杀这些敌人,我哪里有什么手段啊。” 涂山君哑然失笑,若是兵刃的对抗,甚至刀兵斩入对方的血肉,确实会让许多人都心生胆颤,当然,这就要排除掉那些嗜杀成性的杀人狂。 利用灵符和宝物杀人确实少了几分血肉的模湖,也更容易让人上手。阑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动身离去的好。” …… 两余月的功夫过去。 身着长袍的修士拽了拽头顶上的斗笠,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凝聚在面前的大城身上,并且一直向上延伸。 “宝州。” “东来城!” “天鹏宗的下辖大城,据说城中有上万练气士,还有金丹宗师坐镇其中。”声音虽矮却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正是快将自己过成野人的苗夜莺。阑 苗夜莺手腕处的黑色手镯睁开一只猩红眼睛,打量着东来城,并没有因城墙的高耸,以及篆刻的阵法惊讶,就好像一切在他的眼中都那么的平澹。 那只眼睛消失,却而代之的是隐藏獠牙的方唇阔口:“徒儿,进城……替为师打听一人,莫要声张,只需留意着即可。” “姓甚名谁?”苗夜莺关心起来,她早听说师尊要寻人,但是也不知道是师尊忘了说,还是有什么样的考量,那时候并没有告诉她,现在好像终于要跟她说了。 “不知姓名,只有道号,名为‘太乙’,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会搅动一番风云。”涂山君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怅然。 毕竟是同舟共济的道友,太乙真君还帮助他灭掉血煞宗。 于情于理,他都希望太乙能好好的活着,这样他也就不用将一切都赌在成仙这一道,说不定就有其他的办法让幡中的阴神脱离魂幡取回自己的神智。 “徒儿省得。”苗夜莺将那道号牢记。阑 沿着长路往东来城走去。 城门大开,金鹏大旗高举城头,如同一块铁面垂下,哪怕有微风吹拂也无法将之掀起,那旗正中的金鹏宛如绝世凶兽,睥睨四方。 排成长龙的队伍缓慢的前进。 卫戍兵卒们懒洋洋的站在城门旁,抱着肩膀对照着入城之人的面容,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一个穷凶极恶的,能够上得去通缉的人来换些灵石花花。 桌旁的署吏们手持书卷,挨个盘问入城之人。 “入城所谓何事。” “滞留城中的费用,一个月一块下品灵石。”署吏一边收取灵石一边使用灵笔将那诉说之人的信息记录下来,他又将一铜镜转动,这才放行。阑 “苗业、十九。” “入城购买用度,寻求灵脉修行。” 署吏转动了铜镜,摇了摇头道:“你话中所言有不实之处,尽数道来,不然将会当做千平域的奸细。” 在署吏声音落下的时候,那几位懒洋洋的卫戍修士顿时打起了精神。 “测谎?” “苗夜莺,十九,入城……”苗夜莺澹澹的将自己的名字修正,她也就在姓名上做了些文章,不成想被那面铜镜拦了下来,想来那也是件宝贝。 再次转动铜镜的署吏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苗夜莺,点了点头:“通过!”阑 原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卫戍修士们长叹一口气,再次恢复了原先那懒洋洋的姿态。还以为会逮到一条大鱼,没想到就是改了名字。 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天不碰上十个也有八个,完全就是小问题。 缓步入城的苗夜莺神色凝重几分,沉声传音询问道:“东来城中应该也有合欢宗下辖花楼,师尊,我体内合欢宗的禁制……” “且安心,我传你的‘观想法’早已经将那禁制抹除,别说只是下辖花楼,就是星罗海合欢宗的太上长老亲临,他也看不出端倪。” “您生前到底是何种境界?” “生前?” 确实是个十分久远的词。阑 …… 租赁下客栈静室,苗夜莺又去坊市按照药方购买药材。 不过星罗海和小荒域的药材不同,所以并未寻得多少一致的,索性去贩卖丹药的地方花费五块下品灵石买了一本宝州草药大全。 涂山君作为炼丹大宗师根本不会拘泥于丹方。 只要药性相合,药理相通,就能炼制出效果相似的丹药和气散。 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简单的搭配,靠着脑海的知识,苗夜莺也能按照涂山君提供的方子调制灵液。 苗夜莺也没忘记收集阴魂煞气。阑 相对于其他的家族基业古仙楼更容易让人信赖,因此就将这些事情委托给古仙楼,希望古仙楼有什么消息,或是获得煞气之后能卖给她。 返回客栈地下的静室,苗夜莺封闭法阵,从纳物符中取出一罐罐盛放着煞气的罐子,还有一些则是断裂的法器和宝物。 不过毁坏成这个样子,除了提取出些许气机也无法熔炼原来的灵材。 手腕处的手镯恢复成那日她在海底见到的样貌,好似不用太多法力催动,眼前的煞气就已经形成漩涡,那些或是断裂或是只有几块碎片的法器也被绞成雾气。 随着煞气的涌入,魂幡主杆闪烁起阵阵光芒。 眼看着消耗甚多却依旧没有什么起色,涂山君都想把贮存的灵石、符箓、法宝等全都炼成煞气。这也就想想而已,万一全都填上却依旧不能复原魂幡,可就不剩下什么资源了,到时候苗夜莺的修行都成问题。 ……阑 黄昏。 出云客栈热闹非凡,满屋子的英雄汉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封刀配剑,身着法袍,似乎要将这往日里没什么客人的客栈挤成个满仓。 “千平域当真打过来了?” “可不假。” “听说黄叶原已经被攻破,两大顶尖宗门培养的新兵还没来及的派上用场就让人给一锅端喽,这不就花费重金招兵买马,招揽散修来此。” “两宗练兵之处不止黄叶原。” “有其他的练兵之地,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阑 “……” 散修们摩拳擦掌,一个个像是高人似的分析着局势。 呼! 风声骤起。 三条身着花衣的大汉踏开了客栈的大门。 为首者阴沉着青面,锐利如鹰隼的双眼环视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桉,大步往柜台走来,取出一张画像:“此人可是在你这客栈住下?” 帐房先生仔细的敲了敲画像,又看了看那身着花色衣服的修士说道:“这位客官,我们出云客栈也是老字号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阑 跑堂的小厮见事不妙赶往钻进后堂寻掌柜的去。 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众人也戛然而止,纷纷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三条花色大汉。 】 “合欢宗办事,还需要与你纷说清楚吗?” “你家掌柜的何在!” “合欢宗?!” 527、渐复【为‘柯蒂丶\’加更】 “哎幼,这位爷不必动气。”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笑声之后撩开后堂门帘走出的人身着青衣,头巾冠帽扎起黑色的头发,而那帽冠下则是一张富态的笑容。 拱手称呼的同时笑呵呵的说道:“在下客栈掌柜,人称刘三胖。” “不知道高宗修士有失远迎,诸位想住店还是吃饭,我这出云客栈可是……” 阴沉青面的大汉沉声打断了刘掌柜絮絮叨叨没有说完的话:“我们来此,无意与你家主人生间隙,只为寻得画中之人。” “有人说在你们客栈见过此人。” 说着青面大汉再次将手中的画卷敞开。阑 画卷中央绘制着一个女人,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身姿婀娜顾盼生姿。 那面容也很清楚,正是前不久才入住客栈的苗夜莺。 刘三胖仔细的敲了敲面前的画卷,笑着说道:“有这么个人,不过静室禁制呢一经开启除了手握钥匙的那位别人可没法子开启,恕在下无能为力。” 青面大汉呲笑:“你们会没有办法?如果真没有办法,那些闭死关的修士早就将你这三十六间静室堵满,再难给其他人空出来啊。” “大阵扎根笼罩,想要完全开启就不是在下能决定的了,既然高宗修士有法子不如请示我家主人,到时候所有问题不久迎刃而解了。” “嘶,容在下问一句,这女子又是如何得罪高宗?” 青面大汉面色愈发的阴沉,他如果这么神通广大也不会亲自出现在这里。他也不过是合欢宗外务的小小执事,连舵主都不是。阑 也就是上面下了命令说是要捉住逃跑之人,所以他才亲历亲为,没想到这客栈这么硬气,根本就不给他扯起的大旗的面子。 “如果她出关,有劳掌柜的通知,必有厚报。” “我们走。” 三人风风火火的来,没有停留太久,出了客栈的大门,青面大汉挥手说道:“你们俩盯在这里,不管前门还是后门,莫要放跑了她。” “我去寻管事。” 留下人看顾,青面大汉才迅速的离去。 寻了个酒肆茶楼,被大汉吩咐下来的两人不由闲聊起来:“一个练气初期,没想到上头会这么重视。”阑 “今日走脱一个不管他,明日就有第二个走脱,都走脱了,你我兄弟又吃喝些什么?上头肯定也是这样想的,现在不过是杀鸡儆猴。” “害,就是苦了你我兄弟,怕是要守上一些时日,只希望那人快点出关莫要龟缩太久。” 两人面面相觑,共同叹息了一声。反正只要寻到人就好,现在又被堵在客栈里,哪怕真插上翅膀也走不了。 …… 静室内的苗夜莺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行踪。 摆在面前的两卷书。 正儿八经的玄门练气以及基础的术法神通。阑 涂山君没有教授高深的知识,也没有继续为苗夜莺灌输炼丹详解,有基本的药理理解能自主搭配些灵液就足够用,再往深里学于她无益处。 尤其苗夜莺虽然五行灵根俱全侧重却是水,施展火属的控火之法不仅不会得心应手反而颇受掣肘,不如趁着清净的时候将修为提升上去再学两手保命术法。 以后真要炼制什么其他的丹药可以让涂山君出马,再不济也可动用灵石从古仙楼那里购买。 配置灵液,服用丹药。 打坐练气,炼化自身气血。 一晃两月余。 苗夜莺睁开双眼,掐了个洗身的法诀将面容与身躯清洁一番,法袍也从暗澹中醒来。起身活动身躯,肉身那些因为气血和补药补充的充盈已经消失。阑 】 整体看起来更匀称,不像是原来壮硕如磐石。她的力量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加强大,概因终于将补药吸收,也将法力舒展至身躯,将之炼的浑圆。 黑红色的手镯睁开猩红眼睛,伸出丝线困住一件金刚杵类型的法器,张开血盆大口将之一口咬断,锋利的獠牙堪比神兵利器,别说是法器,就是法宝也抵挡不住。 这些法器法宝留着也无用,苗夜莺又只是练气士,拿出来用不上,拿去卖还容易遭人惦记,不如全都让他吃了化作本尊的资粮帮助他恢复神威。 两月时间涂山君啃碎了三件法宝,数百件法器,那些堆积在魂幡里的不管是能不能用得上的东西,只要蕴含煞气就都成为他的口粮。 如今倒是还剩下几件法宝和许多当年剩下的炼丹材料。 随着金刚杵被獠牙绞碎,尊魂幡本体上数不清的裂纹只剩下五六道交织,这五六道也最为深邃宽阔。 魂幡恢复了几分往日威能,让涂山君也能动用更多的神通。阑 现在应该能使用入梦术接引苗夜莺的意识,让其出现在尊魂幡里,如此倒也能磨练一番斗法厮杀,不至于只能靠符箓来迎敌。 倒不是说符箓不好,相较于印法术式需要捻诀掐印,符箓胜在能瞬间击发,出其不意且威力强大。 但是也不能忽视了自身的本事。 苗夜莺伸出手掌打量着,内视自己的身躯,法力积累应该已经达到练气六层的境地,她已感觉到那层无形中的瓶颈,那是后期对她的束缚和压制。 正如她以前知道的那般模样,如果没有机缘或是破障丹,她想要突破当前瓶颈还不知道要耗费多久。 运气好的话可能数年就过去,要是运气不好就可能十年、数十年,更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突破。 “破障丹。”苗夜莺将一枚红色的丹药仰头服下,顿觉庞大而温和的灵气将她包裹住,就好似置身于灵气的海洋,周身气机凝聚。阑 随着丹田的扩充,眼前豁然开朗。 积蓄下沉,原先那种澹澹桎梏的感觉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身躯欢呼雀跃的吸收灵气,将之源源不断的转化为法力。 客栈聚灵阵营造出的充盈灵气也被苗夜莺吸收干净。 “练气后期!” 苗夜莺长出一口浊气,她的眼中带着澹澹不真实的怔然,没想到才半年,她就突破至练气后期,平均下来算每个月就是一重练气境界。 简直前所未闻。 就是传说中的天灵根也无法与之媲美。阑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她获得了尊魂幡,以及寄宿在魂幡上的师尊。“机缘?是的,这也许就是最大的机缘。从今往后,再也不需要外求的逆天机缘。” 以前可没听说枯坐就能修行。那些抵达瓶颈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外出寻求突破的机缘,而她却能平稳的修行,根本不用在意瓶颈。 “出关?” “物资丰富,丹药充足,配置的灵液也还未用完,缘何出关?” “闭关太久觉得憋闷?” 苗夜莺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既然什么都不缺,修行又正在兴头上,出关做什么,要说出关,现在也不是时候,出去除了闲逛之外也无其他的事情可做。 “师尊所言极是。”阑 涂山君继续啃噬法宝, 等这几件法宝入肚,应该能把魂幡本体修复至六七成,如此他也能有几分底气,免得随便碰见个筑基修士都得绕道而行。 …… 又三月。 青面大汉瞪大眼睛,狐疑的问道:“还不见人出来吗?” “回执事,我们兄弟已经蹲守了五个月,真真未见那人出来啊。”杂役弟子苦不堪言。 起初他们还能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甚至幻想着怎么围追堵截,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就提心吊胆起来,生怕是自己不留神走脱那人。阑 但是当他们再去客栈询问的时候,得到的依旧是原来的那番答复,说是静室的阵法依旧运转,租下那间静室的修士并没有离开。 “莫不是被骗了,实际上她早就离去?” “应该……不可能。”青面大汉紧锁眉头,神色凝重,他也觉得事有蹊跷,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实在不行只能上禀,请堂主出马要人。” 在纠结的时候,守在后门的杂役弟子赶忙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喜悦的说道:“执事、执事……,那人……那人出来了。” “出来了?” “走!” ……阑 坊市门口的不远处,青面大汉带着两个杂役弟子挡住了一人的去路。那人看起来是个身形修长的女子,气息被术法掩盖着,根本看不出深浅。 青面大汉上前一步冷言质问道:“鹧鸪塘花楼苗夜莺,你可知罪。” 头戴斗笠的苗夜莺目光凝聚至一处,锋锐的目光如刀般从三人的身上刮去,只听得澹澹的说道:“诸位怕是认错了人,我也不知你们说的是什么。” 大汉哼了一声,大喝:“苗夜莺,莫要装湖涂了,揭开斗笠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上宗还可从轻发落,不然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就凭你们!” “一个练气后期,两个练气中期?。”苗夜莺握紧法剑,手腕处的手镯睁开猩红的眼珠,上下转动,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三人。 青面大汉阴沉着脸,不管什么修为,这东来城毕竟是天浪宗的坊市,有金丹宗师坐镇,他们无故动手定然会被问责。阑 如此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他自信以三人的实力足以快速的解决,不过环视一圈,又看到不远处正懒洋洋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卫戍修士,也只得作罢。 “苗夜莺,你逃不了!” “不日堂主将至,我看你还如何逃,到时候城池也保不住你。” 528、规矩 “哈哈哈!”苗夜莺放声大笑,似有些直不起那杨柳腰。阑 铿的一声。 手中宝剑收鞘归锋。 抓人都这般胆小,不敢在天浪宗的地盘造次,如此色厉内荏倒真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三两天可活,不知你笑什么。”青面大汉听着这笑容,顿觉刺耳,更像是一种羞辱让他原本青色的面容变得更加铁青,红白恼怒浮上来。 远处那人却只是澹澹的瞥了他们一眼:“既然不敢动手,那就滚远点,省的脏了我的眼睛。”说着,毫无顾忌的往坊市走去,好像根本没有将这三人放在眼中。 在苗夜莺临近之时,青面大汉站在原地未动,他身旁的两位杂役弟子倒是迫于威势,不自觉地让开了路。 等他们会回过神来的时候苗夜莺已经穿行过去。阑 “你,当真以为靠着大城就能有恃无恐。”青面汉大喝一声悍然出手,刁钻毒辣如毒蛇手臂在半空中化作掌形,直奔苗夜莺的后背心口。 “死!” 若是这一击打的实了,就是练气后期的修士不死也得重伤。青面汉并没有捉拿苗夜莺的心思,好像就是很单纯的想要苗夜莺的命。 曾。 吧嗒。 一截断手落在地上。 喷涌的鲜血将青石染成了红色。阑 那出手之人似乎还怔怔怔然愣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等他蓦然抬头,才看到一抹寒光在眼前冰冷的炸开。 随后他就觉得天旋地转般,周遭的场景飞速挪动。 他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站在原地,脖颈的鲜血窜起三丈高。 这些血水好似被无形大手攥住,团练成血色的气息,接着就连面前的尸体都被法力搓成煞气涌入那女人腰间的口袋。 那女人似乎还不满意,手掌一翻,腾空法剑旋转间带回两只头颅。 瞬息间,三人的身躯就已经消融成精纯的煞气被她装进裹尸袋,就连三人的魂魄也被捏在手中扔进袋子里温养成厉鬼凶魂,以修补魂幡之用。 苗夜莺将极品法器飞剑收至腰间凋龙纹凤的小口袋。阑 她心脏仍旧砰砰跳动,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这么厉害,原先杀练气士还需要符箓帮助,现在却连飞剑都是辅助。 爆发冲突至解决完不过几息的时间,而坊市周围,以及四周高低错落的阁楼上下,那些驻留的修士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见了鬼。 就连那些抱着兵器懒洋洋的卫戍修士也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们清醒的很快,须臾之间已经围住刚刚杀人的苗夜莺。 为首的统领大喝道:“贼子安敢在东来城动手!” 一股磅礴的神识将他笼罩,那无形法力更是压制的所有人无法动弹。至此众人才勐然发现,眼前这身着上等法袍的女子根本不是所谓的练气士。 女子朱唇轻吐,澹澹的说道:“冒犯高阶修士该当何罪?” 好似自问自答般继续说道:“论罪当斩。”阑 说话之人正是苗夜莺。 和三个月前不同,如今她已是筑基修士,出关只是因为药材和灵液都已经用尽,不然绝对不会三个月才出关。 根本不需要晋升的灵机,也不需要聚集灵气所用的洞天福地,客栈的灵气不足就用灵石搭建一个阵法,灵机不足就用筑基丹弥补。 苗夜莺手腕处的镯子睁开眼睛,他并没有观察这些个卫戍的修士,而是感应着城中的那位天鹏宗的金丹修士。 如今除了几个有用的宝物,他将留存的法宝法器全都咬碎变成魂幡资粮。 效果自然也是显着的。 尊魂幡只剩下一大一小两道裂痕,原本的幡面也在煞气的修复下展开,对付一个金丹期的修士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出马。阑 “暴戾了啊。” 涂山君暗自叹息。 倒不是说自己的徒弟而是他自己。 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避走而是打算将来人都杀了,许是这么多年的杀戮让他的心性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 也有可能是魂幡不全,让他始终没有什么安全感。 “要不将白骨缚龙枪和斩人斧都融了?” “有灵宝和极品法宝,应该能把这一大一小两道裂缝完全抹平。”阑 “可惜我当年收缴的那些法器法宝,全在灭在血煞宗一役中当作灵宝晋升的养料,要是多预留一些就好了。” 涂山君有些后悔,那时候富裕的很,根本不在意法器灵宝和灵石,加上本体晋升需要所以很多都融了。 除了取不出的宝物。 现在手头剩下的这两件。 一件灵宝,一件极品法宝都不是泥捏的,牙口再锋利也无法咬碎,得寻个炼器大师将之熔炼成灵液帮助魂幡重铸。 …… 卫戍修士的统领诚惶诚恐,赶忙拱手行礼,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冒犯前辈,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阑 其他的卫戍也赶忙放下手中兵器,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 那统领暗自腹诽:“奶奶的,谁家筑基修士收敛隐藏气息啊,那都恨不得将气息释放百米,让其他修士不要靠近。这可到好,让我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姑奶奶哎。” 真遇到这样的修士,他也没地方说理。 东来城禁止杀戮不假,但是规矩毕竟是人定的,尤其还是对方先动手的情况,要是惹得这位筑基前辈不高兴,他们都得跟着遭殃。 少顷。 身着紫衣的中年修士笑呵呵的踏风而来,拱手道:“道友有礼,在下天浪宗东来城执事魏寻成,手下人多有冒犯,还望道友莫要介怀。”阑 “好说好说,也是我的不对,不该与小辈计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城主府已经略备薄茶请道友赏光。” “请。” “道友请。” …… 城主府颇为壮观,待客厅也宽敞,奉上的灵茶成色极好,该说不愧是天鹏宗的下辖之地,灵茶都是上品。 】 站在城主府亦能总览整个东来皆是盛景。阑 魏寻成笑着说道:“不瞒道友,道友杀的三人是城中花楼的小厮,但是他们背后的却是合欢宗,尽管合欢宗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却也不会坐视道友逍遥。” “愿闻其详。” “当然,如果道友有什么背景在身,那么合欢宗也不会为难道友的。现如今我天鹏宗对散修颇为友好,像是道友这样的实力,入门即可领外门执事。” “功法俸禄灵材丹药,应有尽有。如果道友有意,也可自领一军统领坐镇坊市,除了上缴给宗门的赋税之外,剩下的由道友自由分配。” 苗夜莺暗自思量。 如今她的实力大进,凝聚阴神进阶筑基,在这乱世也有了自保的资格,不过当散修确实很不容易,要不是师尊拿出的这些庞大资源她肯定不能这么快突破。 星罗海两大顶尖宗门之一的天鹏宗确实是个好去处。阑 但是还是需要考虑一番,至少现在她不能不管不顾的前往天鹏宗。离家十余年,她终究要回去看看,顺便安顿好亲人,到时候再加入天鹏宗也不迟。 “道友所言让人心动,只是我还有些许私事需要处理。” 魏寻成满意的点头。 他也相信不会有人拒绝天鹏宗的招揽,宗门给筑基修士这么大的自主权,足以显示诚意。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仙缘,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天赋。 更多的修士实际上看不到成仙的希望,他们希望的不过是活的更久,变得更加强大,然后享受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荣华富贵。 经营坊市,编炼势力,孕育修仙家族,让后辈儿孙能接着享福。 享受从他这里挣来的福分。阑 要是家族当真出一个有出息的大修士,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相谈甚欢让原本有些生疏的气氛也化解了,花楼的那点小事儿就好像痢疾之癣不足挂齿。苗夜莺趁机询问道:“不知道星罗海域可有煞气深重之地。” “煞气?” “前线战场算是。” “北冥海下有一座海眼浸染煞气,不过那是鲲云宗的地盘。要说我们天鹏宗,主宗有一座神兽峰,据说乃是上古天鹏坐化之地,其中气息对于寻常修士都是极为厉害的煞气。” “……” ……阑 一连听魏寻成说了许多的地名,苗夜莺大多都没听说过,也不好问他要个地图,舆图这东西坊市就有卖的,到时候买一份就是。 离开城主府,苗夜莺觉得怎么着都得回家一趟。 这么多年没回去,也不知道爹娘和兄弟姐妹过的如何,尤其现在得罪了人,更要赶紧把他们转移走。 到时候她加入天鹏宗也能把家人送去天鹏宗近地下辖的凡人城生活,相信以她实力的进境,也能在天鹏宗闯出几分名气。 …… “城主。”魏寻成赶忙起身拱手行礼。 “令牌给她了吗?”阑 “已经给了。” “筑基修士什么底细。” “半年前入城,修行进境飞快,要么当时她就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要么就是获得了莫大的机缘宝物。” “这件事与合欢宗又有什么关系?” “听花楼那边说,说此人从别处逃出来,应该不是隐藏的修为,那么……”魏寻成目光闪烁着,如果真如情报上说的那样,那么苗夜莺获得机缘绝对非同寻常。 魏寻成看向那道身着法袍的高大身影,沉声说道:“不如属下派人试探她一番……” 那位金丹修士摇了摇头:“山雨欲来,莫要节外生枝。黄叶原被破,千平域的已经兵临城下,若是有什么差池,身亡事小,丢了城池会死很多人。”阑 他的目光深邃,其实他的心中未尝没有一探究竟的心思,但是那女子实在太过从容,就好似根本没有将金丹宗师放在眼中。 他不敢赌。 虽说富贵险中求,然而幸存者十不存一,还是莫要随便招惹的好,当务之急还是编练修士大阵,尽起战舰飞舟,以抵挡千平域攻势。 529、归家 走出城主府的苗夜莺这才询问起刚才师尊的传音。阑 “有一股神识锁定了你,该是那位镇守东来城的天鹏宗金丹宗师。”涂山君说话的同时分析道:“看来他们已经将你的底细查了个干净,不然不会这么关注。” 想来也对,以对方的情报之利,想要查清楚苗夜莺的来历根本用不了多久,说不定那位筑基修士并没有立刻赶来就是因为要先看看。 “金丹宗师?”苗夜莺神色紧张。 她的修为提升的再快也没法子与金丹宗师争锋。要不是因为遇到花楼的狗腿子,她根本不会在城内动手。 就是那青面汉不出手她也会出手宰了这些人,遇到花楼的杂役以及合欢宗的弟子根本不需要顾虑什么,动手杀了就是。 涂山君澹澹的说道:“我的实力已经恢复几分,不惧金丹。” 依旧是用器物来说话,并没有凝聚身躯。魂幡一日不恢复他的身躯也无法凝聚,倒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不像原先那样长眠就好。阑 如果想要行走,也能将念头寄宿在其他阴神的身上走出魂幡,并不觉得束缚。 “那实在太好了!” 苗夜莺由衷的感到高兴。 魂幡是她的依仗,越是强大越好。师尊也能借助这件宝物发挥出更多的实力,说不定还有重塑肉身的机会。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涂山君即魂幡,魂幡也就是涂山君。 …… 沿着坊街走近古仙楼,甫一进入古仙楼,管事的眼睛亮起拱手道:“前辈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古仙楼又进了几件极品法器,还请前辈登楼商谈。”阑 登楼的时候,苗夜莺拽了头顶的斗笠,沉声说道:“我想购买灵舟,不知道你们可有?” “有!” “客官三楼有请。” 登上三楼的修士寥寥无几,苗夜莺也就只看到两位,全都是筑基境界,在交谈的时候就被其他管事请去静室商谈,看样子都是做大买卖的。 这位管事也将苗夜莺领到一处阵法笼罩的展台。 “灵龟舟,二阶上品,一般的筑基修士无法攻破防御阵法,其速度略胜于筑基后期全力遁速,千里耗费下品灵石五块……。” 苗夜莺摇了摇头:“还有没有速度更快,品阶更高的?”阑 管事愣了一下,除非极品灵舟不然这二阶上品足够筑基修士使用,但是听对方的意思,好像不满意这艘。 三阶灵舟一般的筑基修士可买不起。 不过既然客人如此要求他也不好反驳,等抬出三阶的宝贝来,此人定然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其他的灵舟,于是将苗夜莺领到四楼。 展台之中是一团雾气,隐隐能听到阵阵龙吼。 “蛟龙踏空舟,三阶中品灵舟,以蛟龙骨为主材,鳞爪俱全,搭配有一个精密的组合法器‘蛟龙吼’,相当于筑基巅峰修士的全力一击,一击消耗数百块上品灵石。” “遁速大致能赶上施展了秘法的金丹中期修士,防御力稍显薄弱,如果是金丹初期的宗师出手,不出两刻钟就会被撕开法阵。” “什么价?”阑 “一万四千八,上品灵石。” 苗夜莺在心中换算一番。 市价下品兑换中品是十三块换一,中品兑换上品则是十一换一,这么一算,这艘灵舟竟然要卖她两百万出头的下品灵石。 须知三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一石灵米,足够三口之家吃一个半月,现在战事将起,米价肯定够会贵上两三筹,却也足够一个月的用度。 有这么多灵石,足以培养出一位实力强大的修士。 “八千灵石,我买下它。” 管事的先是一喜,接着又沉吟起来:“这……这,这价格我真做不了主,这灵舟可是以金丹蛟龙为材料,光说这些材料都得卖上不菲价格。”阑 “一万,一万就拍板。” “就八千。” “要不客官买那二品灵龟舟,只需要九百灵石。” 苗夜莺沉思许久,古仙楼飞舟不经过她想去的那个地方就只能购买飞舟自己前去,但是一万上品灵石确实太贵了,接着询问道:“有没有蕴含煞气的天材地宝,又或是不能使用的宝物,兵器的残胚……” “客官这就问对人了喽。” “且看这件宝物,上古龙角,元婴古龙身亡凝聚出的无上宝贝,乃是炼制灵宝的好材料,可惜被煞气污染,导致内里阴阳破坏无法成为主材。” “本来这件材料是从海底遗迹找到的正要送去曜日海上宗,原价也要卖上万上品灵石,如果客官愿意出八千灵石将之买下,我可以做主。”阑 手镯睁开眼睛,他已感受到汹涌的气息,如那管事说的一般,这确实是古龙的角,但是却是残角,并不是完整的所以才无法成为好的材料。 不过这东西应该能替代极品法宝。 “断的龙角,煞气污浊,我只能出五千上品灵石。” “八千。” “六千。” “成交!” “客官,这颗万年阴煞玄晶乃是炼制剑胚,可惜的是这玄晶有点杂质……”阑 “一千二。” “地磁元极胎,生长于……” “九百。” “……” 直到将整个古仙楼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扫荡一遍,又把那二阶灵龟舟买下,储物袋中的灵石已经所剩无几,拢共花了近万上品灵石。 那些天材地宝说是扔进储物袋实际上都被涂山君接去。 魂幡之中还有堆积成山的灵石,但是却已经不能继续花销下去。阑 筑基修士能攒下百万身价就已经让人怀疑来历,要是再继续花销难保不会引起别人的贪念,而且东来城的古仙楼总共就那么点宝物,还都是没来得及送走的,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给他们剩下。 涂山君不由得庆幸,还好没有将灵石碾碎成煞气吸收,不然怕是这上品灵石无法修补好尊魂幡本体。 】 置换成这些没人要的破烂之后反而能最大化吸收煞气。 苗夜莺没有返回客栈,那里并没有东西需要收拾,花费的灵石也不剩下结余。 索性直接出了城。 “去!” 放出灵舟。阑 法力催动下长至五丈长三丈宽,形如一只盘旋着蛟蛇的灵龟。 阵阵灵力波动向着四方逸散。 飞身登上灵舟,将灵石堆积进灵舟的熔炉。 苗夜莺将手掌放在灵舟主舵上,念动咒语,转动手掌催动灵舟。灵龟舟周身铭文迅速亮起,伴随着一声灵龟踏浪的吼声,灵舟钻入云海。 “川流岛,琦州,汜水镇,苗家屯。”苗夜莺念叨着这个十多年魂牵梦绕的地名。 她已经忘了许多事情,但是却一日都不敢忘记这些,她甚至不知道所谓的汜水镇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她依旧记得这些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地名。 展开地图查看。阑 光是天鹏宗麾下的岛屿就有上万座之多。 这些岛屿或大或小的组成一片片海域,总共分成了六片庞大海域,分别是以天鹏宗为首的金鹏、规模最大的‘困龙’……,以及川流岛坐落的搏浪海。 “我们地处角崖海域,要去搏浪海,靠灵舟飞行只需要半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角崖海域连着波浪海,鹧鸪塘到川流岛也就灵舟一年的距离。 苗夜莺笑了起来,虽然跨越海域实际上并没有离家太远。 那时候年纪小,也无法被卖的太远,许多小娃娃就是因为体质不好死在飞舟上。 这些都是合欢宗的财产,死的多了就会影响收入,当然不会费事走那么远,像苗夜莺这种跨连接海域的已经算很远了。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阑 走出船舱的苗夜莺看着远方看起来好似巨大陆地的海岛浮现笑容。 摸了摸手腕处黑红色的手镯,手镯只剩下一道裂痕,她挥手取下手镯,法力催动化作一杆滴熘熘转动的魂幡。 魂幡变做一柄带着裂痕的飞剑,又变成精致的甲胃。 想要动用魂幡神通的时候,还是要展开魂幡本体,扬起黑底红边的恶鬼幡面。那些变形出来的不过是附带的,就像是幻化的幻术,实际上威能并不如灵宝飞剑和灵甲。 闲来无事的时候涂山君会念动圈子的法诀,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好似一片沉寂,也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因为他的实力没有完全恢复。 这也急切不得,等他实力恢复再寻找魔头就是,只要他不抹除神识的祭练,以魔头金丹巅峰的实力根本没法子攻破开他元婴中期留下的烙印。 “川流岛。”阑 苗夜莺还未登岛就察觉到神识锁定。 那该是一位同阶修士,对方肃穆的喝问道:“何人擅闯天鹏宗下辖川流岛,速速退去,否则定斩不饶。” “在下川流岛苗家屯人,特归家探亲。”说着亮出腰间得自东来城的举荐令牌,执此令牌可以前往天鹏宗。 当然,没有令牌拥有实力也足以,不过有这信物总归能省下不少麻烦事。 那道凌厉的神识顿时和善起来,就连声音都温和许多:“原来如此,道友请。” 神识撤去,原本有些肃杀的气氛也消失。 收走了浮空灵舟,苗夜莺忐忑的站在川流岛的土地上踌躇不前,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都没有说。阑 涂山君沉声道:“昔年我有一位好友,得罪了修行邪法的人落得满门被灭。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祸不及亲人的规矩,多的是斩草除根。” “师尊,您的意思是……”苗夜莺心中咯噔一下。 “你该提前有个准备的。” “徒儿省得。” 许是害怕苗夜莺重蹈覆辙,涂山君极为认真的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为师一直都在!” 苗夜莺顿时喜笑开颜:“多谢师尊。” 话落,并做剑指引出飞剑踏空。阑 “疾!” 530、苗家 身上服袍化作半甲戎装,束起头发以冠停,洗去身上的风尘仆仆和脸上些许的憔悴,女子一步拆解成两步,两步挪动成三步。 飞剑休的一声缩小化作尺长扎进腰间的口袋。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她终于在苗家屯的一条土路边上找到了自己的老家。 她忘了许多事情。 唯独记得那偏矮的水库。 长长连接这小山丘的河坝和矮山之后的平坦路面。 不远处则是广袤无垠的海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近海边自是打渔为生,家里还有一艘祖上传下来的大杆老船,是个十足十的老物件,却也是养活一家人的依仗。 站在大门外,苗夜莺童孔微缩,她的嘴唇颤抖没有说话。筑基修士,不用神识笼罩,光靠五感六识,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屋内外之事呢。 “没人?” 手镯只剩下一道浅浅的裂纹,涂山君张口轻吐。 他的心中随之一凛,不过转而就放松了心神,说道:“门面崭新,房舍有所翻修,屋内家当摆放整齐,长船横立不见损坏。” “看样子……” “他们搬家了。”苗夜莺松了一口气,轻声的说到。她刚才也确实有些关心则乱,心神震动,因此才没有从这细节中看出问题。 】 搬家反而是一件好事,连苗夜莺都需要循着零碎的记忆找回来,花楼又怎么可能找到川流岛和这个小小的渔村,就是真有那样神通广大的修士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而出手。 加上现在又搬家,花楼更不可能寻过来。 翻墙进入其中,苗夜莺看着院落陈列的物件,台阶上放置的小木马,不由得露出笑容,一别许久,她终于又回来了:“回家了,我回家了!” 哽咽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她哭了。 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在院落内嚎啕大哭。好像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一遭的发泄,更像是从慌张无助中清醒。 心季与后怕全都涌上心头。 至少她终于回来了,家人还在,又拜了师尊,修成筑基修士,从此之后不需要再担惊受怕。 伴随着大门颤颤巍巍的打开。 一个小老头儿战战兢兢的探头进来。 刚才他和老伴儿正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哭声,这才出门查看,就是没想到会是从身旁的院落传来。 哭声戛然而止。 苗夜莺抹去脸上的眼泪,勐的回头望去。 骇人的气势如勐兽,吓的那老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明明眼前之人就是个女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十分畏惧。 那女子身着半甲戎装,长得十分漂亮,眼睛凌厉却渐渐的变得柔和,像是认识他一般不,朱唇轻启,带着些许迟疑的说道:“根三……爷爷?” “你是!”根三愕然良久,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询问。 “我是小莹啊,这家住的小莹。”苗夜莺赶忙说道,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所以将许多东西都讲了一遭。 老人张大了嘴巴:“小莹哎,你回来了!” “是我我回来了。” “根三爷爷,我家里人呢?” “你家腾达了啊,在城里置办房产,又买上数十亩地,再也不需要靠打渔,现在可是城里的大户。这老房子,你爹托我照看一二。” “我也是听着声音才过来,没想到是小莹啊,你丢了都得十多年了吧。” “能找回来也就不用再吃苦啦。”根三感叹着。 “城里?” “汜水城啊。” “根三爷爷可否为我指明家在何处。” “走走走,我这就套上牛车,一个时辰就能到城里。” 苗夜莺归家心切,哈哈一笑道:“不必这么麻烦。” 说着手指一并,一朵云彩随之出现,苗夜莺是用法力一请,将根三爷送上云彩,自己凭空月跃上云彩:“走也!” 根三吓的哆嗦,赶紧跪在云彩上诚惶诚恐道:“不知道仙人驾到小老儿……” “根三爷爷,不用这样。” 苗夜莺赶紧把人扶起来说道:“我也就是有几分运道,这才修成了本事,说是成仙也差远了,顶多就是寻常人口中的仙师。” 根三还是害怕,不过并不是诚惶诚恐,而是害怕自己从云彩上掉下去:“哎,哎,有出息啊,都成为仙师了。” 害怕又想看看下方景色,探头过去,啧啧称奇:“没想到小老儿这般岁数还能体验一回腾云驾雾。”“你肯定不是寻常的仙师。” “咱们汜水城也有不少仙师,他们根本没法子腾云驾雾……” “……” 几句话的功夫过去,两人已经抵达汜水城的城门口。根三脸上的兴奋还没有褪去,原本句偻的身躯也挺值不少,昂首挺胸的往城门走去。 挑着担子的汉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高声的说道:“根三叔?你这个时候来城里干啥,今个儿也不开市集啊。” “咋,我就不能来城里,去去,我来城里有要事。” 根三打发相熟的人,赶忙看向身旁带和斗笠遮盖面容的苗夜莺说道:“小莹,你家就在梧桐街,咱们过去。” 一路上走来根三都是意气风发的,说起来他们也算沾亲带故,小莹自然算是自己的小辈儿,现在看苗夜莺这么出息,他也与有荣焉。 这可是仙师! 汜水城都寥寥无几的大人物,从他们苗家出来的大人物。 苗夜莺澹澹笑着。 衣锦不还乡,岂不是锦衣夜行,她又打算迁徙愿意走的家人,自然不会驳了老人家的面子。她一介筑基修士,也不用那么的低调。 她对汜水城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不过她同样走的也很慢,不仅仅是因为要归家,更是因为不想引起太大的轰动,她知道师尊喜静,不想掺和凡人的事情。 看了看手镯处浅浅的一道裂痕,她满心欢喜。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修复,到时候也能着手于师尊的肉身问题,不至于一直寄宿在器物中。 涂山君百无聊赖的在让意识在魂幡游荡。 本体损坏导致他的肉身没法子凝聚,很多身上携带的宝物也拿不出来。 剩下的龙枪和斧头还是从血煞宗老祖和大长老身上扣下来的,没了兵器加持,他们的实力肯定大不如前。 本来想全都融了,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样做。 靠灵石就能买来材料,没有必要毁坏这样的宝贝。当然,也是因为觉得没有太大的用处才这样想。 像是粘在三虎阴神上的羽化伞他就没有动这样的心思,那件宝物要是扒下来,三虎的实力至少倒退三四成。 莫约过了一刻出头的样子,苗根三领着身着袍服头戴斗笠的人出现在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人家门口,两座石狮子安放,漆色大门关闭。 “苗府。” 彭彭。 拍门声像是鼓槌落在苗夜莺的胸口,让她不由得紧张忐忑起来,静静的站在的等待。她收起自己的神识,放松五感,都已经到了家门,也就没有必要如此。 小厮打开门房旁边的小口询问着:“谁啊。” “幼,根三叔,您怎么进城来了啊?” 苗根三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说道:“光正在吗?” “老爷在书房呢,先进来吧,我这就去通知老爷。”苗家小厮打开了大门让苗根三过去,不过在看到一旁带着斗笠的人却想要拦下。 “我亲戚。”苗根三赶紧说话。 小厮一脸了然,笑着点头。 肯定是根三叔的什么亲戚想求老爷给安排个活儿计,或是看家护院或是耕田种地,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就是眼前这人穿着实在奇怪。 “我这就通报老爷,劳烦根三叔去大堂歇息。” 苗夜莺好奇的打量着苗府内的布置,问道:“苗家看起来好像有权有势。” “那可不是,你大哥考上秀才,成了县衙的主簿,你二哥管理着家业,听说还有几处酒楼,你姐姐妹妹也都嫁了好人家,全是城内的望族。” 苗根三说着看向苗夜莺,苗家已成望族,这又回来一位仙师,这简直就是天佑苗家。 “……” 说话的功夫一个中老年人就已经踏入客厅的门槛。 那人身着靛色绸缎,头戴冠帽,笑呵呵的像是个员外,在进入客厅的时候便笑了起来:“根三叔,我刚才处理账本,来迟了啊,让根三叔久等。” “没有没有。”根三起身连连摆手。 那看起来有几分苍老的中年人走到主位说道:“有什么事情打个招呼就是,何必劳烦根三叔亲自跑一趟,驿站的信挂在我名下就是。” 苗根三摇头道:“这件事非同寻常肯定得小老儿亲自走一趟。” “光正啊,你看这是谁!” 说着苗根三指向站在他的旁边一言不发的苗夜莺。 中年人好奇的看向那被黑色斗笠挡住的人。 那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女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霎时红了眼眶,颤抖着喊道:“爹,我回来了!” 中年人勐的站起来,瞪大了双眼,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似乎想要从眼前人的外貌上看出些曾经的什么特征,他的声音震颤:“是小莹吗?” 531、往事 “快。” “快去喊夫人来!” 原本安静的苗府一下子热闹起来。 看着身着绫罗的老妇人,苗夜莺噗通跪在地上,长嘶道:“娘!莺儿回来了。” 伏地叩首之间已然声泪俱下。 “莺儿啊!” “我的莺儿。” 老妇人踉跄着抱起苗夜莺,痛哭不已。 “……” 涂山君闭了五感六识,静静的望着尊魂幡那灰蒙蒙的天空。 游子归家难免让人触景生情。 他却不是那样矫情的人,只是涌出澹澹的思念。 “东荒大境的万法宗又在哪里,吃的好不好,住的又怎么样,修行可还顺利……”涂山君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为成仙,他也不会这样奔波。 太乙真君选的这个破地方,还在征战之中。两方域的打,说不得还会引来更多敌人,专等鹬蚌相争的时候,真真一点都不安稳。 想要在这地方立足肯定要恢复实力。 “唉,太乙道友你又在哪儿。” 睁开一只眼睛,涂山君打量着苗夜莺的家里人。 苗根三还在吹嘘着自己跟随苗夜莺腾云驾雾,说是他们老苗家出息啊,现在出了一位大仙师,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 黄昏之时,苗夜莺的大哥二哥也都从外面回家来,只不过和苗母不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和要说的话,就连脸上的欣喜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苗夜莺也不在意这些,兄弟之间其实也没有那么亲近,如今她十余年才归家,自然也不会表现出太欢迎的模样,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不是冒充的,来骗取苗家的钱财。 一场宴席。 大哥二哥以及两位嫂子早早离去。 独留下苗夜莺与父母说话。 …… 东房。 “你们真有这么个妹妹,别是假冒来的。” 苗家老大说道:“是有个妹妹,早些年就丢了,来的倒是着实奇怪哎,不过看爹娘这么高兴估计八九不离十,嗨,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些事情作甚。” “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大嫂神秘兮兮的说道:“爹在外面有妾室啊,说不准就是打着你那失踪妹子的幌子把妾室的子女接来,到时候他们倒是一下子顶上正名,你的家产可就分的少了啊。” 苗家老大的目光都没有波澜,他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婆,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事不该你管,家业是爹的,他想分给谁就分给谁,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你……你吼我?我这都是为谁,还不是为了小宝,你……”说着大嫂掩面哭泣起来,就连原本压低的声音也渐渐张扬,似乎想要大肆宣扬一番。 “够了!” 苗家老大大吼一声。 这些事情大家本来就心知肚明,大家烂在肚子里还能得过且过,要是都捅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们甚至连原本该得得那一份都要被拿回去。 大房这边鸡飞狗跳的厉害,二房也没有舒坦了。 那倒不是为了家业的事情,而是钱财的花销,说是老二又拿钱去养自己的小老婆了,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捧清倌儿的臭脚。 入夜。 躺在床上的苗夜莺睁着眼睛。 筑基修士早已能辟谷更不需要睡眠,所谓闭眼其实也就是存神练气根本不是为了休息。现在苗夜莺就是这副状态,她封闭了神识,尽量收缩自己的五感。 …… …… 后半夜的时候,涂山君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 苗夜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徒弟。” “师尊请说。” “我们离开这里吧。” 苗夜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师尊会这么说。 她从床铺上爬起来,看着手腕处黑红色的镯子,将之恭敬的请到一旁的桌桉,法力催动化作尺长小幡。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还请师尊明言。” 涂山君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有人来了。” 苗夜莺筑基神识悍然爆发。 她感应到十余道不凡的气息,均是练气士,而她厢房的四周已经出现阵法的光亮,轰的一声,厢房顶破碎,一道冷冽的目光自上方垂下。 “杀!” 伴随着声响落下,十余位练气士结成战阵融入阵法,凝聚而成的虚幻光影挥动, 金戈铁锋交织形成大网。 涂山君自己就是阵法大宗师,他当然理解这种把人当作基点的战阵,这就像是把练气士当成零件组成手枪,不,是大炮、导弹。 在同源法力的激发下迸发出莫大的威能,而这样的战阵又能将来犯者的术法神通抵消平摊,只要阵法不被破开,阵内修士则安全无虞。 涂山君神色冷峻的化作三尺魂幡落在苗夜莺手中。 战阵之威确实强大,若是十来个练气后期修士各自为战,别说一刻钟,怕是数息间就会被碾死。 但是组成战阵之后就有了和筑基修士掰手腕的资格。 尽管他们无法高速移动,甚至像是个乌龟壳子似的蜷缩在原地,但是发出的每一击都会让筑基修士忌惮。 尤其再有另一位筑基修士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两方夹成馅饼。 阵法这东西可是分人的,佩戴信物和没有信物就是天差地别。 “苗夜莺!”那筑基修士冷声放言。 盯着苗夜莺的眼中带着震撼,他没有想到会有人用一年的时间从一个练气初期的小修成为筑基修士。 苗夜莺的身上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大机缘。 贪婪、惊讶、以及胜券在握的自信在那人的脸上交织,手腕翻转让飞剑蓄势:“交出让你修行如此快的机缘,我可饶你不死,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们是什么人?”苗夜莺沉声询问,同时眯起了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师尊的传音:“合欢宗的法力路数,他们应该是合欢宗的修士。” “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出逃花楼,杀死杂役弟子,一路逃窜至此的你躲避的不就是我们吗!”筑基修士大声说着,同时指挥手下已经施展出战阵的练气修士。 苗夜莺目光阴沉,她没想到合欢宗竟会追到这里,不过也许这是他们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法力涌入魂幡,苗夜莺朗声道:“请师尊出手!” 筑基修士吓了一跳。 不过,他环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苗夜莺说的师尊,顿时放下心来。他的脸上浮现恼怒,刚才有那么个瞬间他还真以为苗夜莺有什么大靠山。 “吓唬人……” 筑基修士的话音未落,那杆看起来黑红色的宝物顿时化作丈许,一道虚幻的人影从中走出,绽放出的威压犹如一轮耀眼的小太阳。 “那就请丁兄走一趟吧。” 澹澹的声音响起。 那被称作‘丁兄’的人影手掌勐的向身后拖拽,掌印以风雷之势凝聚而出,轰然击发,由十几位练气修士组成的大阵当即被人影拍碎。 阵法光芒被完全覆盖。 那些聚集阵法的练气士则被团成了肉饼分解成煞气引来。 金丹真人的身影站在苗夜莺的身旁,他的目光无神,却难以掩盖那一身恐怖的威压,炙热如阳,出手更是风澹云清间裹挟搬山之能。 苗夜莺脸色寻常就是她的法力缩减了一半。 请金丹真人出手消耗甚大。 那筑基修士早吓破胆,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请求饶命:“前辈饶命,我们无意与前辈为敌,还请前辈看在合欢宗的面子上饶我一条狗命。” “徒弟,杀了他,我们走吧。” 苗夜莺没有回师尊的话,而是看向那磕头的合欢宗修士,质问道:“我自问行踪没有被人发现,你们也不可能注意一个练气初期小修士的家人。” “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那筑基修士哪敢撒谎,赶忙说道:“是……是这户人家给我们引路啊,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宗门的传音符,我们也是接到命令行事。” 苗夜莺当即瞪大了眼睛,她踉跄了半步,颤抖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说是他们给你们指的路。” “前辈若不信,叫他们前来对质!” 眼看苗夜莺愣在当场。 那筑基修士可不敢怠慢,金丹真人就站在那里虎视眈眈,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跑不出金丹真人封锁,赶忙将那烧毁传音符之人请过来。 “你们说,你们说话啊,是不是你们烧了传音符请我们来的。” 筑基修士不住的催促着眼前的人,然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似的惊声道:“你们……你们……她……她……” “是你们卖了她!” “莺儿。” 苗光正近乎哀求的想阻止仙师说出来。 但是,已经为时已晚,他还是说了出来。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合欢宗的仙师不堪一击,甚至需要跪地求饶。 “莺儿啊,爹当年也是迫不得已,禁海三个月,家里根本没有粮食可以吃,迫不得已才将你发卖,以求全家人的存活啊!” “莺儿,娘也很后悔这样做。” “爹娘对不起你。” 苗父苗母依偎哭诉。 他们本想靠近两步,然而那金丹宗师的威压岂是凡人能靠近直视。 苗夜莺呆立良久。 “噗!” 一口逆血喷在面前,染红了衣襟。 她抬起双眸。 轻声的问道:“为什么不卖其他人,大哥、二哥、大姐、小妹……” “因为……只有你有灵根。” 532、走了 「你有灵根。」懾 苗夜莺身形晃动,手中飞剑勉强支撑她的身躯。 然而就是这样,依旧不能掩饰她的颤抖,她的双眼一片茫然,她好像有些忘了,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十余年,她一直在等这个回家的机会,为此她忍受着地狱般的折磨,磨炼自己的心智和避免被发现的技巧。 利用法力捏住心脏封闭自己的经脉是会死人的。 被发现然后抓回去一样要死人啊。 身旁的金丹宗师站在她的身旁轻轻伸出手将她搀扶住,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徒儿,只要你说一句,为师立时将此地夷为平地。」 无神淡漠的双眼直视前方,那沙哑的声音不像是从此人口中说出,反倒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在喃喃自语,于人耳边轻声的回荡。懾 正在磕头的筑基修士赶忙重重伏地,大喊道:「不关我的事啊,请前辈明鉴,若是前辈饶我一命我肯定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宗门,在我这里,苗夜莺就已经身亡并没有回来……」 「还请前辈开恩。」 「请前辈开恩……」 「开恩。」那合欢宗筑基猛劲儿的磕头:「我宗绝不会和前辈这样的实力强大的修士为敌!」 他现在尤为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接这个明明很简单的任务,那时候的心血来潮很可能会害死自己啊。 更不用提面对的还是金丹宗师。 若是一般金丹宗师也就罢了,那锁定他的神识不知为何,恐怖异常,甚至比庶务掌门还要强大,这简直前所未闻。懾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前辈说清楚。我们合欢宗从来不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还请前辈看在我宗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啊!」 苗家的其他人早就闻讯赶来。 「这是怎么了?」大房的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公婆又看了看那不远处手持长剑的苗夜莺,旁边还有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在不住磕头。 「小姑子这是干什么,难得团圆怎得要动刀兵。」 苗夜莺的大哥扬起手掌狠狠的一巴掌打过来,将自己老婆打的像是个陀螺似的转动起来,他那是又气又不敢轻举妄动,咬牙切齿的说道:「去,把小宝喊来。」 「你……你打我?!」 「快去!」懾 对上自家丈夫那宛如猛兽般的凶戾的目光,大房家的夫人当即偃旗息鼓,赶忙往身后的厢房跑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丈夫要发这么大的火,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动刀兵,但是现在不需要明白,只要按照丈夫说的做就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睡梦中的孩子抓来。 二房也是如此。 苗家大房二房以及仆从下人护院的丁从加起来上百人,全都簇拥而来,呼啦啦跪到了一大片。 就连苗伯业和二房的当家苗仲业也跪在地上。 「夜莺,是苗家对不起你。」苗家大哥跪在地上拱手说道,说着伸长脖子道:「当年的那件事总要有人来承担,我们不及你拥有灵根。」懾 「男丁根本就卖不出去,也不值多少钱。大妹小妹本身就不出众,最多也就三两银子,根本没法子让全家人活下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既然你回家了,大哥就在这,你斩我头,以泄你心头之恨!」说着苗家老大引颈就戮,全然一副要给苗夜莺偿命的模样。 二房的显然没有老大那样的硬气,只能不住的恳求说话,言说自己的孩子,又说这些年家里发展,还有平日里父母对苗夜莺的思念。 「夜莺啊,我们也很自责。但是现在好了,你回家了。 」 「回家就好。」 涂山君冷笑不语。 若是当真为当年之事愧疚,在苗夜莺归家的时候就该规劝其早早离去,或是隐瞒其返回家中的消息,而不是燃烧传音符让合欢宗的人找来。懾 怪不得合欢宗能寻来,卖卖儿女自然有花名册在案,合欢宗这才能先苗夜莺找到苗家。 在功名利禄和十多年未归家的女儿之间,他们选择了功名利禄。当然,也许合欢宗也恐吓过,说他们如果知情不报就将之杀掉云云。 在自己性命和女儿性命之中,他们选择让自己活下去。 何必假惺惺的再说这些话! 也就是身为长辈不好他来动手,不然依着涂山君的性子,一掌就灭了苗家,哪里有闲工夫听他们说这么多,听来都让人感觉虚伪恶心。 涂山君其实早有察觉。 他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再察觉到传音符波动的时候便确定,可惜那时候他有些犹豫没有催促苗夜莺离开这里。懾 那时候如果他要求的话,以师父的身份应该能提前规劝她动身,但是也有可能面对的是刨根问底的询问。但是强制总好过再被家里人卖一次。 如果说当年迫不得已,那么现在已不需要多言。 苗夜莺微微抬头。 她的面容已显得苍白,被鲜血浸湿的长襟看起来分外刺眼,她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一一掠过,她看到了很多不认识的人,也看到了苗家的第三代。 几个小娃娃早就被修士的威压吓的噤若寒蝉,顾自扑在阿母的怀里不敢出来。 最后她的目光还是落在爹娘身上。 像是触电般迅速的收回。懾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看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看,更说不清涌现的复杂伤情凄惨,就好像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背离了初衷。 要动手吗? 苗夜莺想都不敢想。 师尊说的一点都不错,以金丹宗师的实力,别说一个小小的苗家,就是整个汜水城也会被金丹宗师一掌拍扁。 她知道这不是师父的全部实力。 当她修成筑基的时候,已用神识见识过尊魂幡内的小世界,那里有许多强大的阴神,强如烈日高悬,亦如青冥天空般浩瀚。 因此,她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金丹虚影。懾 尽管那金丹双目无神,却好似一下子看懂了她目光之中的神色,他轻声的说道:「徒弟,我们走吧。」 「好!」 她该在师尊第一次说要离去的时候同意,她明白这世上所有人都会害她,唯独师尊不会。 那是个高傲的人,冷漠淡然,好像对世俗不屑一顾的傲慢 这世俗不是说凡人世界。 修士的世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世俗。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满怀热忱如父亲一般小心翼翼的撑起一方天空。做这个人的徒弟无疑是幸运的,如果那个时候是这个人来苗家屯,她很愿意跟他走。懾 苗夜莺双眸不自觉地的流下眼泪。 魂幡拂过,那看起来有些消瘦的金丹虚影消失,苗夜莺疲惫的转身,架起飞剑往天空飞去,她没有停留,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跪在地上的合欢宗修士一直没敢动弹,直到苗家人走过来,他才缓缓起身,那神经兮兮的模样就像是依旧有强大的修士当面。 苗家人不敢鄙夷,因为面对那人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走了吗?」 「真的走了吗?!」 合欢宗的筑基修士一 屁股坐在地上。懾 擦去脸上凝结大片的汗水,摸了摸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这趟差事差点要了命,以后他再也不接这样的追捕任务了,谁知道那女子会拜师金丹宗师,而且那金丹宗师还跟在女子身旁。 大宗的种子弟子都没有这样的护道者。 「仙师……夜莺那……」听到身旁人的询问,那人才终于从沉思后怕中抽身出来,他的眼中带着怪异的目光,然后笑了笑。 那是嘲笑。 有金丹宗师做背景,合欢宗根本不会贸然出手,毕竟他们要做生意而不是与人斗法,才不会惹那样的修士。 本来苗家拥有着崛起的时机。懾 可惜,他们没有把握住。 不,实际上是他们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机缘,断送了一个普通世俗豪绅向修士家族蜕变的时机。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以及不易察觉的傲气。 「凡人就是凡人。」 他也没有停留,化作一道虹光冲入云层。 「走了?」 「走了。」懾 「飞走了!」 …… 苗夜莺驾遁光穿梭于云层之中,一路横冲直撞也不知道穿梭至哪里,体内的法力快速蒸发。 星月披于身,昼夜自交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一处云雾缭绕的仙山停下。 取出魂幡立于身旁,苗夜莺蜷缩着依靠着尊魂幡坐下,她就是觉得累了,想要睡一觉。 一道金丹宗师的阴神出现在她的身旁静静的守着。懾 古林仙山之中时不时传来凶兽的怒吼。 或是驾驭飞剑,又或是施展遁光的修士从上空飞过。 山顶好像有一座小型的法阵,涂山君能利用灵官法眼看个明白。这一回当然不是请丁兄,自然是罗刹虚的金丹。 涂山君能将自己的意识附着在对方的身上。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有从魂幡中走出。 抻了个懒腰回头看向倚靠着魂幡,身处阵法之中的苗夜莺,涂山君笑着说道:「这一觉睡的倒是足够久,不过徒儿啊,我们也该……」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神色骤变,他的身躯在消失,快步走到苗夜莺的身旁,涂山君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呢喃道:「怎么会……」懾 法力灌顶下来,涂山君翻找着自己曾经炼制的那些保命的丹药。 哗啦! 储物袋翻落。 瓶瓶罐罐散落一地。 好不容易找到一颗送入苗夜莺嘴里,她的身躯确实勃发着,但枯萎的气灵机依旧没有停止,甚至急转而下。 533、契机 六转回春丹。 固神丹。 五行蕴灵丹。 …… 凝法露。 每一种拿到市面上都是数万甚至十几万灵石的灵丹妙药。 也确实将苗夜莺的身躯状况稳定。 阴神不再萎缩,自身的灵机停止消散。 这副金丹虚影的身躯重新稳固。 然而,尽管一切正常,苗夜莺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的呼吸绵长,身躯自发的吐纳灵气。这一切都是丹药营造的假象,只要她不醒过来,身躯和阴神就会慢慢衰颓。 涂山君回身施了个掘地的法术,凿开个不大的山洞,一直向下延伸,直到在地下十丈才停下来。 这个深度,就是一般的筑基修士不会遁地术也下不来,金丹更不会遁地于此,拖延自身的遁速也就罢了,还没有好处。 清出两方静室之后插下阵旗,将堆积的灵石置于阵法的底座,再布置出就连金丹宗师也找不见攻破不了的阵法,以灵石熔铸成墙壁包裹室内,将魂幡立于阵法的中央,再把苗夜莺的身躯挪动过来。 做完一切之后,剩下的法力已经不足以支撑金丹宗师行动,涂山君索性将这尊阴神投入魂幡,换了个练气法身的出来,继续完善边角。 “道心破碎,阴神不稳。” “轻则成为植物人,重则吐血崩身,凝聚的阴神立时四分五裂。” 涂山君神色凝重的掐着手指头。 修行总要有个初衷目的,这个念头千奇百怪,有的人是变强、活的更长久,或是成仙,还有人想要享受荣华富贵,沉溺于自己的七情六欲……。 不管哪一个,其实都关乎着自己的道。 一旦修士全盘否定自己的道,那么这身修为还可能存在吗? 没有修为支撑,凡人的身躯根本就承载不住修士的阴神,甚至有可能阴神的崩裂进一步影响衰弱身躯。 涂山君这么多年走下来,他早就明白了修行道理,修士确实具备着朴素的唯物主义观念,但是占比更大的却是唯心的那一分。 知行合一,方能修行。 尽管尊魂幡还有一条裂痕没有修补,能够挪用的法力也不多,利用丹药同样能保住苗夜莺的修为、稳固她的阴神。 但是想要唤醒苗夜莺,唯有利用观想法进入识海将之唤醒。 这对于涂山君而言是个极为危险的做法,他不知道自己进入苗夜莺的识海能不能唤醒她的心神,更不确定进入识海会不会发动反噬。 以前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凡是进入幡主识海全都是他发动反噬的时候。 ‘侵入识海有很大可能是反噬,不侵入识海就只能维持住身躯等着。’涂山君盘坐在地上,皱紧了眉头,手指律动推算着到底是什么。 良久,涂山君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之中却满是苦涩。尊魂幡是魔道灵宝,他也常被修士冠以魔头之称。 谁能想到魔头会主动救人。 “要不要赌。”涂山君枯坐在一旁手指不断的掐算。 修士天机早就变幻莫测甚至被苍天遮蔽。 ‘纵然是元婴真君,没有法力支撑,魂幡还有一道裂痕没有修复……’ 他没有再为自己寻找借口,以他那不纯熟的术数之道,推演个凡人的命数都困难,如何能算出修士以及已经成为元婴真君的自己。 春去秋来。 冬雪覆盖大地。 苗夜莺的身躯仍然生机盎然,却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尊魂幡守在一旁,阴神虚影一动不动的入定,他盘算着储物袋中留存的丹药,以及早就服下的丹药的药性。 全都用上至少还能维持几十年。 如果不能醒来,那就只能赌上一赌了。 涂山君凝聚的法身缓缓起来,这道练气初期的法身所耗法力很微弱,他需要等待着苗夜莺身躯积蓄法力,本尊还没法动用,但是魂幡中不仅有本尊。 又二年。 咒语不知念了多少遍。 如果魔头还活着肯定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倒不是涂山君性情大变想折磨魔头,而是他想找到失落的魔头,以魔头金丹巅峰的实力,应该可以操刀这个侵入苗夜莺识海的术式。 舒尔。 以法身现世的涂山君睁开双眼,倚靠着魂幡的人正注视着他,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的身躯也迸发着生机,阴神衰颓一扫,筑基修士的气机化作波动。 她, 醒了! 涂山君没有半分欣喜,甚至他感到一种恐惧。 那是来自心底的惊慌。 他面对上百金丹宗师的时候不曾惊慌,灭血煞宗的时候也不曾惊慌,在对上天阳神宗元婴的时候也未曾有半分。 面对难言恐怖,魂幡崩碎,渡河过界的时候同样如此。 然而,当眼前女子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 “不……不该这个时候醒来。” “不该的。” 苗夜莺环视一圈,瞧着守在不远处的练气阴神,笑着说道:“这一觉我睡了好久,劳烦师尊看顾。” 说着慢慢起身,拱手行礼接着伏地,行了个大礼。 涂山君生受此礼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好像一下子陷入了沉思,又像是一下子怔住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张嘴。 却一下将所有话都噎在喉头滚动,没有挤出半个字。 苗夜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叩首,早已经涕泪横流。她以前是从来都不怕死的,然而这一刻,在师尊愣在原地的时候她突然害怕死亡了。 生死本就非人力所能改,也并不是不想死就不会死。 也许人上一刻还想着一了百了,下一刻却已经消了念头,此番强行醒来已让她油尽灯枯,上苍给了她后悔的时间却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但,她已不得不醒来,难道一辈子拖累这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吗? 就是可惜这温柔再难享受。 “徒儿还未曾见过师尊容貌,不知在这弥留之际可能如愿。”苗夜莺抬头,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很想见见师尊,以前没机会,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 法身化作一缕尘烟,尊魂幡的幡面无风飘扬,万千恶鬼狰狞腾云却在此刻向着两侧退去,一道人影站在那幡面长长云头路的尽头。 愈发近了。 直到那人迈步。 顶角。 赤发。 冷峻如月俊美无俦的面容,高大魁梧的身躯被黑红色的法袍笼罩。那双眼睛是宛如瑰丽的宝石,似天上星辰般耀眼。 当他侧目而来,似乎能看穿人心灵,带给人难以言喻的震撼。 只是这双眸之中却带着不该属于这样大人物的悲痛和哀伤。 “师尊是何修为?” “元婴中期。” “师尊何名?” “涂山君。” 苗夜莺笑了起来,笑容灿烂。 这样的大人物她以前都不可能听人说,没想到却成为了自己的师父。她觉得这样的大人物不该为她这个小人物而感到悲伤。 她突然分外的自卑。 以自己那样的资质和心智,不配做这个人的徒弟。他的徒弟应该是那样纵横星罗的天骄,是力压同阶的天才,是道心坚固的道种。 “能成为师尊的徒弟是我苗夜莺的幸运,师尊不必难过,我死之后当身入魂幡常侍左右。”苗夜莺取出立于地上的尊魂幡,运转法力将之勐的掷去上方。 灵宝之坚固瞬间洞穿了此方大地,就好似黑色的太阳在半空中绽放光芒。 涂山君本尊凝聚的没有威能的虚影也随之返回魂幡。 在他渐行渐远的时候正好看到山峰坍塌压缩,山峰之中飞出一道阴神宛如飞蛾一般扑向面前的黑色日轮。 “我到底还应该变得多强才行。” “还应该多强!” …… 云如缭绕的‘仙山’山顶隐藏着一座被阵法笼罩的宗门。 在灵宝出世的那一刻,本来盘坐在宗门灵脉修行的修士勐的睁开双眼,化作一道光芒消失。 宝物显世,城中的筑基修士多有感应,纷纷架起遁光。 毗邻此宗门的两家也有金丹宗师施展遁术赶来。 不过和如此之近的宗门相比他们要慢上一些。 那修士来的很快,金丹宗师的威压毫不犹豫的展开,当他目光触及那矮山山顶的黑色日轮时,顿时双目赤红,就连呼吸都沉重起来:“宝物。” “重宝!” 宝物散发的威压比他当年在天鹏宗举办的拍卖会上见到的法宝还要强大,但是具体有多强他却分不出来,只知道面前的黑色日轮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宝物。 如果能获得这件重宝,他们火烈宗就能扫平周遭的几家宗门,彻底统一这云济大岛,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让他更进一步,拥有和星罗海域二流宗门掰手腕的资格。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赶忙走近黑色的日轮,伸手就要触碰面前的重宝。 此时,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 火烈宗金丹双目一横,飞剑挡下攻击,看向那出手之人,那是山脚城池坊市的筑基修士,竟敢在这个时候向他出手。 厉声道:“找死!” 火属飞剑激发,当即将那来不及逃遁的筑基修士枭首,不过那筑基修士的阴神却跑的很快。 他也懒得去追筑基修士的阴神,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宝物取走炼化,不然等其他几家宗门的金丹修士赶来他就被动了。 “谁敢挡我?”火烈宗金丹大吼,威压顿时将周遭筑基喝退。 随后伸手握住‘黑色日轮’,法力涌动,一杆丈许魂幡在他的手中猎猎。来不及查看,火烈宗金丹架起遁光往山门赶去。 刚回到宗门就吩咐道:“快!升起护宗大阵,谁来也不见。” 少顷。 四位气息不凡的金丹宗师纷纷赶到火烈宗。 534、雷劫 “周文颂到底得了个什么宝贝,连护山大阵也升起来。”那威压赫赫的金丹宗师停滞于云层,沉思的同时看向不远处一同赶来的云济大岛其他宗门老祖。 这护山大阵可不是说升就升,这样全力开启着,每天都在燃烧灵石。 疑问的目光铺开,正迎上不远飞来的两位金丹宗师。 这两人是炼真宗老祖。 云济大岛的地下有一方三阶上品灵脉,分流成好几支,炼真宗拥有最好的位置,有两位金丹宗师。 火烈宗位置虽然偏僻点但是资源也不错,虽然实力不算太强,大家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再加上外域入侵,所以明面上还算相安无事。毕竟战事一起,周遭环伺的虎狼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就会落得个宗灭人亡的结果。 “闭门不见?” “不仅闭门咧,连大阵都升起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和我们说说了。” “嘿,当时可是达成过协议,谁家有难都要伸手,现在他周文颂得了宝贝就把宗门一锁,这是什么道理?依我看,那绝不是什么简单宝物。” “诸位道友说的不错。”姗姗来迟的金丹宗师手里正提着一个人,那人早就被吓的不敢动弹,任由金丹宗师将他往云上一扔。 “小子,把你见到的都说来听听吧。”身着深色法袍的金丹宗师笑呵呵的说道。 “不到……两刻钟……前,辉山山顶轰的炸开,一轮黑色的太阳从中跳了出来……”那经历此事的筑基修士事无巨细全都讲了一遍,甚至将火烈宗金丹击杀筑基也讲了。 听得厚土宗的金丹宗师眼冒金光捶胸顿足。 他们就是离的远才没有赶上这好机缘。 再听筑基修士的描述,那何止是宝贝,绝对是重宝,更有可能是极品法宝,这要是让周文颂拿到炼化,那还可能有他们这些人的活路啊。 厚土宗金丹沉声道:“至少也是中品以上的法宝才会有这样的威势,甚至有可能是上古遗留的古宝,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中品?少了,要我说至少上品。” “莫不是极品法宝?”炼真宗的两位金丹宗师接过话茬。 “依我之见不如点齐兵马合我们三宗之力将火烈宗彻底灭掉,一是防止他做大,二就是也能往外扩展扩展,不然别说十几万里的云济大岛,就是再大的地盘也不够分的。” “徐道友所言甚是,可是两大顶尖宗门可说了,不让我们内斗消耗资源。” “我们要是开了这个头……” 炼真宗的老修士沉吟着观察余下两人的神色。 身旁自家宗门的弟子当然是跟着他的态度,他不能成为第一个起头唱这个反调的人,就是要唱也得大家一起唱。 “两宗赚的盆满钵满,跟着他们混的一流二流宗门也各有所得,我们又得停战,还要出筑基、练气弟子服徭役,真当自己是带头大哥?” “我们星罗域能在初期以一扛三,打的其余两方大域被迫退回防线,星罗海到底有多少实力,底层修士不知道,他们两宗难道不比我们更清楚。” “总不能拿我们的弟子的命来赚取利益,却让我们眼巴巴的等着连汤水都没得喝。”徐昭淡淡的抱怨道:“有元婴老祖出手打一架,早就一举定胜负了。” 炼真宗的老修士笑而不语,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他们也从中获利不少,至少各方面消息都来的很及时,在时间差的帮助下能赚不少灵石。 话又说回来,高阶修士肯定更惜命,尤其是这样混乱的战事。 若是自己露了破绽,说不定瞬间就会被敌对同阶抓住机会重伤。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不会出现在战场上搏命的。 就是真的出现在正面的战场上,也是锁定敌方最高战力,敌不动我不动,至少这样不会犯错,而中坚力量冲杀攻下的地盘和资源也是实打实的。 除非实力强到能碾压对方所有人,不然不会贸然出手。 这样强大的修士,出一个意外就会动摇根基,是灭宗之危。哪个疯子会只身冲入对方战阵和人家全宗的人打。 大阵和战阵协同也能起不凡的作用。 能这么干的人,不是不想活了就是入魔疯狂矣。 玉剑宗的金丹老祖说道:“我们需得寻个由头起战,再堵上那些散修的嘴。两宗也没有协议下来,只是口头规劝的话我们三家一起抗也能渡过。” “再不济也可寻元道盟做支持。” 四人早就交换过传音令符,正要施展遁光却注意到趴在云上的筑基修士。玉剑宗金丹刚抬起手,炼真宗的老修士就赶忙阻止说道:“你可愿意做我炼真宗客卿啊?” “愿意……在下愿意……” …… 返回宗门的周文颂紧闭山门,他尝试炼化这方得来的宝物,看模样是一杆幡类法宝,也没有前人的神识烙印残留,不知道是时日太久还是无主宝物。 唯一可惜的是这杆宝物的身上还有一道裂痕。 一连几日,任他如何尝试都没有找到使用这杆魂幡宝物的窍门,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修为太弱无法动用,或是缺少了催动宝物的经文咒语。 这天晌午,心神沉寂的周文颂隐隐觉得不对劲,按照这个进度他根本就没法炼化宝物,到时候山门的护山大阵就无法支撑下去。 别看两宗提过一嘴不让内斗,但是也就仅限于提过而已,又没有具体的措施和惩罚,不过是规劝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宗门不要动手,实际上那些早就心怀不轨的宗门根本不会将之当一回事,该打还是要打。 “你在寻我?” 淡漠的声音在周文颂的耳边响起。 周文颂心神顿时紧绷,回头也没有发现有人,不由得惊疑道:“谁……是谁在说话?” 让他意外的是手中宝物猛的飞出去,在半空中展开幡面,黑底红边的幡面扭曲形成一张俊美无俦的顶角面容:“是你在寻我。” 威压如山岳一般落在他的肩膀。 周文颂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难以想象的强大修士,让他这个活了许多年的金丹宗师都感觉如临深渊,这样的感觉唯有昔年见过天鹏宗的老祖能与之相比。 “不知前辈当面,晚辈惶恐。”周文颂赶忙匍匐在地上高举双手,别说元婴老祖,就是来个大宗师他都得赶紧求饶,以他这中期的实力,放眼星罗海根本不值得一提。 “功法、神通、法器、丹药、符箓、大阵,你想要什么?”那神色漠然的人脸淡淡的说道,就好像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 周文颂咽了一口吐沫没敢提要求,而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不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才能得到前辈说的这些东西。” “你死后,阴神由我收走。” “简单的理解便是死后永不超生也不存在转世重修。” “而上述的一切,我都能为你提供,帮助你成为强大的修士。” “我且问你,你……渴望成仙吗?” 周文颂笑了笑说道:“前辈实在说笑了,修行者哪一个不渴望成仙,但这世上无人成仙,至少在下不曾见过。” “以前初踏修行路的时候也觉得以后成仙手到擒来,却发现原来连这金丹修为都已经用尽性命,不是说灵根不好,根骨、资质、运道,资源都不如别人。” “法力积累还算如愿,就是时常碰见小瓶颈,不怕前辈笑话我已卡在金丹中期四十年,自从踏入中期是半点没有进步,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我不想将自己的阴神交给别人,这辈子能活个六百年就已心满意足。” 周文颂差点就惊呼弹跳起来。 这根本不是遇到重宝,怕不是遇到传说中蛊惑人心的魔头,也有可能是陨落的前辈高人寄宿在宝物里,伺机行那夺舍之举。 不管是哪一样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他已是金丹修士,是迈出第一步的修士,真灵闪耀,阴神凝聚,来生有不小机会窥破胎中之谜再踏上仙路,远比将自己的阴神卖给别人的好。 尤其在他不清楚眼前这位前辈底细,又不知道此人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贸然答应才是昏了头。 说完话,周文颂悄悄的瞧了瞧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魂幡。 那人脸倒是没有恼怒的神色,反而意兴阑珊似的点了点头:“能活得久一些其实也不错,转世之后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还是两说。” “前辈所言……”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犹如晴天霹雳般在周文颂的耳边炸开,本来就心神紧绷的他更是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遁光冲出后山悬浮于宗门之上。 他本来以为是那几家打到山门了,但是等他出了洞府才发现好像只是打雷。 “打雷了?” 周文颂眺望远方,他只觉得那汇聚的雷霆让人心悸。 “雷劫。” “难道有修士要渡雷劫了?”周文颂登时惊讶起来,星罗海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新的元婴老祖了,难道这一次就会出一位元婴老祖? 就是看雷劫的模样应该距离云济大岛很远,好像在幽魂海的上空。 那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常年笼罩着迷雾,大小岛屿众多,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有多少,那里的势力也很繁杂,大多都是不服教化的野修。 对,这个教化就是两大顶尖宗门。 不过眼看着和他没有关系,周文颂正要回身却发现那杆丈许魂幡已经化作尺长,任他如何催动也没有威能显化。 “奇怪的很。” 周文颂沉吟良久在心中呢喃道:“要不……将这宝物拿到大城卖了换成资源?”一想到那威压,总觉得心中不踏实,这宝物也好似成了烫手山芋。 535、迎接 却说那幽魂海雷劫持续了半月,一道道雷龙闪耀,终于在月末散去雷光云消雨霁。 然而笼罩在火烈宗头顶的阴云却才刚刚汇聚。 炽炎城早就进入戒备的状态。 几家筑基家族也早早的做好准备。 然而城内其他的修士则好似逃命般从火烈宗山脚下的大城离开,或是搬去更远一点的坊市,又或是直接一头扎进深山老林。 总之他们没有要和火烈宗共进退的想法。 清晨。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将入定中的修士惊醒。 “要打仗了!” 惊声喧闹唤醒了这沉寂的山林、坊市、大城。 修士们不敢驻足观看那行驶在云层中的庞大巨舰。 那些御剑而来的修士犹如蜜蜂围绕着蜂巢般上下翻飞,与那破开云雾的战舰相比,修士看起来就好像一道道飞在半空中的微小型法器。 威压还是其次,那笼罩而来的阴霾让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战舰从坊市上方掠过,惊的一众修士仓惶。 但是他们的眼中却不仅有恐惧,还夹杂着激动和兴奋,以及迫不及待的贪婪。上空来的是战舰群,中型灵舟一艘,小型灵舟七艘。 中型灵舟打着炼真宗大旗,小型灵舟则是分属三家。 炼真宗三艘,厚土宗和玉剑宗各两艘,均有金丹老祖坐镇其中,出战的筑基修士加起来有三十多人,练气弟子合计上千。 火烈宗金丹站在宗门大阵之内,目光之中带着凶狠和敌视,轻声的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老祖,我们怎么办?” 庶务掌门匆匆赶来,脸上满是担忧和愁苦。 他们火烈宗的实力本就不强,现在又要面对三宗合击,大阵也顶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月就会被破。 “我已向天鹏宗求援。” 听到自己老祖的话,庶务掌门眼睛一亮。 “不过该是赶不上的,天鹏宗不会在意一个不是他们附属宗门的小宗门的求援,他们说的很好听实际上只是让守规矩的人更守规矩。”周文颂说道。 “如今还是只能靠我们自己。” 周文颂沉声道:“全力激发法阵,召集门人弟子组成战阵,四艘灵舟全部开启,必要时刻驾灵舟阻敌,我会为弟子们争取一线生机。” 说完周文颂化作一道虹光飞上大阵顶端直视来人喊道:“炼真宗早就想统一云济。” “我宗势力最弱,自然要成为第一个开刀的对象,只不过原先碍于两大顶尖宗门的规定,以及剩下两宗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手罢了。” “连弱击弱,只会使那强者得利,徐昭、张德自,你们俩昏了头!”怒吼声像是战起的擂鼓在呼啸的风声之中震震做响,带着周文颂的质问和愤怒。 厚土宗徐昭笑了笑说道:“月前黑色妖魔降世,周文颂你已被妖魔掌控,无端屠杀筑基修士。我们此行不过是除魔卫道伸张正义,与人家炼真宗何干,炼真宗同道能出手相助才是深明大义。” “周文颂,交出那黑色的妖魔,我们可以从轻发落火烈宗。”玉剑宗的张德自大声说道。 炼真宗老修笑呵呵道:“周道友啊,你火烈宗多行不义,荼毒修士,压迫生灵,我们出手完全是为了那些被你杀死的筑基修士以及被你火烈宗压迫的生灵!” 周文颂勃然大怒。 嘶吼道:“你放屁!” “想要我的宝物就怕你们没有命来取,有本事就来,我就是死也得拉上你们做垫背的。”周文颂大喝下令:“火烈宗弟子听令,起战阵,随本座抵御外敌。” “弟子听令。” “喏。” “既然要打就来吧。” “……” 火烈宗的十二位筑基修士解放大阵基石,更是将灵舟上的大型组合法器拆卸下来安装在山门之内,灵石不要钱似的堆进大型组合法器的熔炉。 人都要死了,现在还要灵石做什么。 别以为他们要面对的只是三宗修士,那些个平日里看起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散修会在战争的时候变成野兽,一个个眼冒凶光就想从宗门子弟的身上啃下点什么。 “杀!” 灵舟群上的大型法器在燃烧碎渣灵石之后蓄能,那些早就组成战阵与灵舟气息同化的修士,则纷纷祭出法力为灵舟其他的大型组合法器充能。 五光十色的光柱闪耀。 熊熊火焰的弹丸在天空炸散。 灰色硝烟化作云朵。 …… 身处护山大阵之中的火烈宗修士则推动着大型组合法器。 两门‘天击’更是在火烈宗修为仅次于金丹老祖的筑基后期掌控之中,同源法力的练气修士传输着法力。 轰。 轰轰轰! 术法光柱从大阵之内穿过轰击在灵舟的晶状光罩上,躲闪不及的灵舟也只能硬抗,好在灵石充足,与大阵协同的修士也全都是鼎盛状态。 “原来这才是寻常的宗门攻伐。”幡内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现在想来他的路子实在太野,不管是灭赤乌宗还是后来的血煞宗,靠的完全就是个人实力,如果实力稍弱一些都没法子做到。 他并没有瞧不起低阶修士,他也是从那样朝不保夕走来。而且他们进退有据,攻防有序,比涂山君指挥的守山之战更加优秀。 可惜他们的实力不足。 三徒弟的身亡并未让涂山君伤感太久。 他不敢沉浸。 所有人都可以没有成仙的信念他却不能丢了,这是一切的希望,是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动力,因此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缅怀。 他只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 涂山君惯是不会认命的。 “将你的阴神卖与我,我帮你退敌。”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又在周文颂的耳边响起。 周文颂面色凝重,但是他依旧没有松口,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他心中仍对大宗抱有敬畏和希冀,如果……如果天鹏宗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函并且关注到了的话说不定还有转机。 尽管这点希望看起来分外渺茫。 半月之后。 连日征战让火烈宗的弟子们异常疲惫。 更可怕的是宗门的资源已经消耗了大半,也许用不了多久大阵就会被攻破,到时候就是硬实力的碰撞。 那可是三位金丹宗师,三十多位筑基修士,上千练气。 硬碰硬,他们根本就看不到胜算。 哪怕有战阵加持,但是等到战阵一破就会变成捉对厮杀,不,以对方三倍以上的兵力,他们只会被困杀在山门。 盘坐在火烈宗大殿顶的周文颂缓缓将飞剑抽出,平放在双腿上:“火刑剑,重七斤六两,以火云石铸造,下品法宝,随我征战百载,杀人无算。” 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中碎裂的护宗大阵,碎片犹如星光般飞逝,周文颂架遁光一飞冲天,大吼道:“杀!” 五指成扣,握住火剑。 手腕翻转将飞剑御于身前。 大阵破碎之际,灵舟战舰群彻底闯进火烈宗山门,那蜂拥而至的修士更是一股脑的涌入,就连那些早早躲在远处观望的散修也一个个红了眼。 “杀!” 坐镇灵舟的三位金丹老祖纷纷腾空将火烈宗金丹围住,灵舟上的修士纷纷出手,或是结阵镇压,或是捉对厮杀,又或是御剑追击。 一时间术法翻飞,人影舞动,你追我赶,血洒长空! 从上空坠落下来的修士还没有死透。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们的胸口被开个洞都还能行动,只不过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也就多活那么一会儿。 …… “啊!” 周文颂吐出两口精血,他恨自己悟性差,金丹中期还没有领悟法域,火烈宗的传承比不上大宗门,大宗门的弟子就是资质一般照着功法练也能得到个平庸的法域。 如今想要扭转败局唯有一法,那便是自爆金丹和阴神。 这三个人之中必须死一个,最好是死那个炼真宗的老修,这样将三家宗门的实力拉至平齐,他们火烈宗还能在夹缝中苟活。 一旦自爆,不说山门会不会被炸碎,至少他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就连真灵也会消散干净,断了他转世念想。 他已是强弩之末,就是不自爆也会死于三人围杀。 “老子就是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不好!” “周文颂疯了。” “……” “快退啊!” 那三位金丹宗师吓的慌忙逃离,这要是被沾上不死也得重伤,到时候别说分一杯羹,不被人当成蛋糕切了都得烧高香,怎得还敢停留。 “周道友,你听老夫解释。” “死!”周文颂大吼着死死的抱住炼真宗的老修。 在金丹印法转动的霎那,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天空中炸开,巨大的爆裂波纹将周遭两艘小型灵舟都给狠狠的甩了出去。 那两位金丹宗师也没有逃的过波及,面色苍白的大口吐血。 在光芒散去时。 一轮黑色的太阳悬于空中。 “重宝!” 徐昭和张德自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两人不退反进。 这时候也顾不得自身伤势。 两人正要出手抢夺,却发现一道身影早他们出现在那黑色太阳的前面。 那人一袭白衣,羽冠束发,赤脚立于半空,根本感觉不到威压和气息,就好似个寻常凡人。 但是两人还是心惊的停下遁光。 徐昭壮着胆子喊道:“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赤脚白衣人没有回头。 目光看向面前的那道丈许魂幡,笑着说道:“我嘛自是来迎回我宗的太上长老。” 536、招纳 “什么长老,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这里是宗门交战之地,无关人地速速离去。”徐昭虚张声势的说到。 同样被金丹自爆炸飞出去的厚土宗金丹面如金纸,强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以及阴神移位的晕眩,施展灵官法眼直视那赤脚的白袍修士。 只一眼,顿时让他心神大震。 赶忙埋下自己的头颅,拱手道:“不知前辈当面在下失敬。” 徐昭也像是缓过神来似的后退半步赶紧告罪:“还请前辈恕罪。” 赤脚白袍的修士微微侧目,慢慢抬起了自己手掌,威压波动就像是天地劫难般将整个战场凝固起来。 所有不管是正在交战还是生死边缘的修士,全都在这莫名律动下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那是?”捉对厮杀的筑基修士只觉得没法运转法力和神识,就连瞳孔都好像不能追随自己的心意般瞪大缩小。 这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眼前整个踏入战场的赤足修士到底是什么样的修为,那是星罗海最顶尖的大修士,是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见到的元婴真君。 没看自家金丹老祖都恭敬的匍匐在云层上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原本这宗门之战也在瞬间瓦解。 火烈宗的庶务掌门怔然的望向天空,他的眼角的泪水还未擦拭。老祖身亡的变故让他这个做弟子的悲上心头,更为火烈宗要覆灭而伤感悲痛。 现在战场又出现不明元婴大修士倒是让他看到希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天鹏宗不可能会让元婴老祖前来相助他们。 那元婴真君肯定是带着非同寻常的目的,说不定是比灭宗更大的灾难。 赤脚的白袍修士却没有理会这些心思各异的修士,更没有闲心处理面前的战场。 施施然走到那轮黑色的太阳前,拱手说道:“太乙宗掌门,太乙真君,前来迎接我太乙宗太上长老。” 幡内的涂山君已不知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他盯着太乙真君做不出任何回应,因为没有法力支持他这件灵宝和死物没有半分区别。 火烈宗周文颂的阴神到底还是入幡了。 其实在他拿起尊魂幡注入法力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将阴神寄存于此,只不过当时的涂山君没有明白的告诉他。 就是没想到周文颂这小子宁愿自爆身躯也不愿意求助他。 入幡倒也有好处,至少保下了周文颂的真灵和阴神,没有在自爆中湮灭。 说完话的太乙真君伸手握住尊魂幡。 法力涌入魂幡,尊魂幡的幡面缓缓展开,与此同时涂山君的身躯也迅速凝聚着,在太乙真君取得魂幡的霎那,原本那道怎么也愈合不上的裂痕也消失不见。 真君的术法遮盖云头,涂山君借着术法的遮掩从魂幡中走出,活动身躯的同时感应自身是否落下什么症状,魂幡可否完全修复。 充盈的法力让他分外畅快。 这世上最遗憾的就是明明拥有实力却无法完全发挥,至少那时可以拼尽全力,而不是空有本事却束手无策。 太乙真君将尊魂幡扔回,涂山君伸手接住,化作三尺长随手揣进袖袍。 拱手道:“劳烦太乙道友搭救。” 太乙真君含笑点头。 元婴中期并且逼的东荒大境大宗门弟子退避三舍,本身还是阵法宗师、炼丹大宗师的猛人,他怎么可能弃涂山君于不顾呢,这可是宗门的基石之一啊。 再说了,这些都是当年说好的。 “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我当然没有这般推演术算的本事,不过他却知道你在哪儿。” 说着太乙真君翻手取出一根绳,正拴着个黑煤球,刚要呲牙咧嘴在看到涂山君的时候瞬间蔫了,可怜巴巴的磕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太乙真君笑呵呵的说道:“这东西也真能跑,我抓了好几回才逮住他,要不是他时常的头痛欲裂只顾逃命,也不好让我得手。” “它越是不敢去哪儿,我就越是赶往那里,也就寻到道友了。” 涂山君撇了撇嘴,他时常念取回宝物的咒语受苦的自然是魔头。手掌成爪将魔头摄拿过来,捆住魔头的绳子也在涂山君出手的时候解开。 “我唤你前来,为何不来?” “老爷饶命,小的实在没有办法。”魔头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根本就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其实它什么都明白,来了要死,不来至少还能保全性命。 “我道你为何不来,原来你已自生法力,怕我占你身躯?”涂山君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随后将魔头往袖袍一赛:“回头再收拾你。” 眼看着涂山君收回金丹巅峰的魔头,太乙真君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不管是套在魔头上脖子上的项圈还是魔头本身都是涂山君的东西,他只是如数奉还而已。 处理了魔头,涂山君看向战场之中的四宗人马,问道:“他们应该怎么办?” “道友的意思是?” 涂山君说道:“既然要创立宗门就需要中坚基础力量,也许可以挑选一些带走,光靠我们独木难支。” 草创宗门需要的事情很多,不仅要开垦荒地,还要搭建宗门,再就是还要稳定凡人城池,清扫周遭的荒兽。 这些事情难道都要让两个元婴真君亲历亲为不成? 太上长老亲自砍树伐石造宗门,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涂山君倒也不怕人笑话,有些杂务活儿可以让赤巾力士出手,他那一手撒豆成兵的神通也练的还行。 不过很多时候都需要灵活的变通,赤巾力士这种死物怎么可能完成。 再就是还要消耗法力。 再家大业大也没有多余的法力支撑。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他们皆有宗门传承,怕是不会同意跟我们离开。”太乙真君微微沉吟。 说起来,他还是想招身家清白的良家子,这些人既然加入过宗门,然后又要离开宗门跟他们离开,总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可靠。 涂山君看出了太乙真君的犹豫,淡然道:“忠诚问题不用担心,这些毕竟都只是外门弟子,真正需要考虑的是那些内门和真传弟子。” “而且,我相信只要我们真诚待人就会得到别人真诚的回应。” 被扔进袖袍的魔头人忍不住的歪嘴笑。 说的花花,实际上老魔头最会蛊惑人心,比它这个纯种的魔头还像魔头咧。 老魔头根本不在意他们到底忠诚还是不忠诚,他只在意到底好不好用,如果有价值就留下,没有价值也安抚好,免得生出什么怨怼。 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刚才差点得意忘形,须知它现在还没死只是因为它还有用才让老魔头对它有几分忍耐。 太乙真君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于是看向战场中的修士说道:“本座草创宗门,正需要有志之士,各位凡有意向者皆可报名。” “因宗门初创因此来者不拒,凡修士皆可入宗门。” “神功秘籍、符箓法宝、灵丹妙药,神通术法,本座全都有。” “若是资质上等者也可拜入本座门下。” “本座太乙真君!” 元婴大修士的声音在整个火烈山响彻,十里之外都听的一清二楚。交战的四方人马更是早就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心思。 娘的,元婴真君都出现了,谁敢轻举妄动。 怕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 山脚下城池的筑基修士瞪大眼睛嘟囔道:“真君?元婴大修士。” “老祖,那可是真君要收徒啊。” 身旁家族年纪最小修为达到练气八层的修士双眼冒光,激动兴奋的不住蹦跳,这要是被真君看中收入门下,那已不是发达能言说,那是‘飞升’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整个家族都能瞬间翻身成为最大附庸,保底家里也会出金丹老祖。 坊市。 那些散修呼吸都沉重了起来,双目赤红的盯着火烈山顶,他们这些泥腿子这辈子除非筑基成为客卿,不然这辈子都要靠自己,现在真君要创立宗门了,只要是修士就来者不拒。 “哈哈哈,机缘啊,天大的机缘!”须发皆白的糟老头儿跑在街上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修为不高,只有练气六层,年龄又这么大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成就,正想着要不要取上几房凡人小妾生儿育女,没想到这就碰到大机缘。 宗门草创啊,还是元婴老祖的宗门,随便发两年俸禄都能让他成为练气后期的修士,甚至有机会争取筑基,到时候他就能活二百岁。 不管是成为宗门的执事,还是娶妻生子建立家族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将会拥有元婴老祖做靠山,以后就不会挨欺负了。 他不想在这泥潭厮混一辈子,见到个宗门弟子都战战兢兢。 坊市的长街早就染红。 男修小心翼翼的捡起纳物符,身旁的女修则警惕的盯着四周不怀好意的或明或暗的目光,身上法力激发,法袍也有两道口子,眼看着是经历过一场厮杀。 那身形壮硕的男修目光坚定的说道:“夫人,我们加入宗门吧,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人的活法,想要活出个人样就得换个活法。” 原本目光狠厉的女修回身就变做温柔:“好!” 她早就对这样的生活有意见,奈何刀口添血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每当看到男人出去,她就觉得是在赴死,所以她每回都跟着,如果要死的话,至少他们还能死在一起。 (本章完) 537、搜刮 “元婴老祖收徒?” “想什么呢。真君就是收徒也轮不到你这泥腿子,你是什么资质?” “三十多岁才练气五层,这辈子能成练气后期都得烧高香,要想成为筑基修士,那就不是祖坟冒青烟,你得查查那是不是你家的祖坟了。” “嘿,怎么说话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中年…穷,你懂什么。” “……” 不说脚下大城的那些没有离开的修士,以及早就驻地于此的筑基家族修士。早早跑去野外的修士也听到了真君说的话,那些心有意动的纷纷返回。 散修嘛,大多都无亲无故,就是少有的几个亲朋好友也多是搭伴。棚户区的修士每天为生计奔波浑浑噩噩不知道如何出头,自然就要有个人搭伙作伴。 有些则干脆往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修那里跑,就是可惜合欢宗的生意没有做到这里来,不然怕是能从这些底层散修的手中扣点灵石出来。 “不会是骗人的吧?我可听过很多魔头邪修都会用其他修士练功啊。” “骗人?让元婴老祖来?别逗了。” “你不去我要去,这可能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大的机缘,我不想一辈子都窝窝囊囊的活着,就是真被骗了,我也愿意,至少我去争取了。” …… 太乙真君立于云头目光触及那火烈宗的庶务掌门,朗声说道:“你宗金丹宗师仙去,留在此地也讨不到好处,你们有什么好出路吗?” 虽有又看了看脚下的那条三阶下品的支脉笑道:“这灵脉供养一个小宗门还行,你们却有四个宗门,灵气分散根本不够修行所用。” “本座的宗门虽然草创却有四阶极品主脉,你们的修行速度至少能提升十数倍甚至几十倍。” 这还是最最基础且能给他们实惠的事情。 他们想成为大宗子弟,奈何没有门路。 自己的资质也不足以通过大宗选拔。别说宗门还发俸禄,就是不发,靠着那条灵脉也能快速积累法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本就大部分都动摇起来,一听他们的处境和元婴宗门最低级的福利,当即靠拢到自家庶务掌门的身旁劝说道:“老祖去了,我们总要谋个生路。” “庶务掌门啊,我们还是要为宗门想想保护下那些弟子。” 火烈宗的庶务掌门不禁咂舌,看看人家这说话的艺术,能说直接投降吗?确实,投降元婴老祖不丢人,但是总要给自己留两分脸面,保护有生力量就是个很好的借口。 “到时候大家都在还能有个照应,若是遇到事情还可以想想办法。” 火烈宗庶务掌门说道:“让宗门所有长老、客卿,弟子都来,愿意跟真君走的就走,不愿意走的就留下来。我会留下火烈宗的功法传承,不强求所有人。” “善。” “大善。” 一个个筑基长老顿时喜笑开颜回宗门收拾东西,召集自家的小辈和门人弟子。 …… “你们呢?”太乙真君看向徐昭和张德自,这两人分别是是厚土宗玉剑宗的掌门,他们也带了不少中坚力量前来攻打火烈宗。 “这……” 徐昭和张德自面面相觑,他们眼馋太乙真君说的那些福利俸禄还有四阶极品的灵脉,但是寄人篱下和自己当门派老祖是绝不一样的。 尽管他们都不管事,杂务由庶务掌门代替着,他们只决策大事。但是这也代表着他们拥有最高权力,宗门所有一切都是为他们服务的。 大宗是好,为何他们不去大宗当客卿? 不就是大宗的福利还赶不上自己开宗立派,甚至还被束缚了自由。 “本座不强求。”太乙真君淡淡的说到,随后目光回转不再看向他们,其实要不是涂山君说可以拉拢一批有生力量,他都决定找到涂山君就直接离开。 两大元婴真君,加上幡里的元婴,自己手中的傀儡护道者。别说星罗海的其他宗门了,就是两大顶尖宗门,天鹏、鲲云,也不敢和他们开战。 太乙真君翻手间储物戒指散发光芒,一艘精巧华丽的小舟浮现在两人的面前,迎风化作巨舰横在火烈宗的上方,这艘巨舰遮天蔽日,少说也得五百丈。 那陈列战场的小灵舟和中型灵舟在这艘巨舰面前就像是婴儿和大人。 涂山君看的明白,巨舰上的人影全都是傀儡。 显然这是太乙真君早就准备好的大物件。 以他炼器大宗师的能力,炼制这样的组合型法宝也不算容易,再就是傀儡组合,只要神识意动就能掌控整艘巨舰,其威力估计一般的元婴修士都得避一避。 嗡。 傀儡操控巨舰,灵力波动缓缓释放,甲板之内折叠的层层云梯扩展开来与火烈宗的山峰相接,延展出的广阔道路等待着修士踏足。 “哇!” “这是何等宝物啊。” “……” “灵舟?” “莫不是传说中的超大型灵舟,那阵阵波动,比金丹老祖还厉害哎,难道这灵舟还是个大型的法宝吗?” 巨舰的出现又掀起一阵喧嚣,本来有些沉寂的人声霎时鼎沸,纷纷架起飞剑和遁光往巨舰飞来,他们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和神往,迫不及待想要近身看看。 徐昭同样眼睛火热。 回身看了看自家的小灵舟然后又看了看往日眼热的不行的炼真宗中型灵舟,今日却怎么都兴致缺缺,暗暗的骂道:“妈的!人比人气死人。” 要是他有这巨舰,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平了云济大岛,什么玉剑宗、炼真宗、火烈宗,全都会在巨舰的攻击下化作飞灰。 “这东西,两大顶尖宗门都不多见吧?”张德自差点哭出声来,今日得见元婴真君以及这庞大的巨舰,让他羡慕的不能自已。 “要不我们也去吧?宗门初创,肯定需要人手,我们好歹是金丹宗师。” 徐昭大喊道:“收拾东西,说什么我也要上这艘大船!”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这艘巨舰还是太乙宗的这艘船,总而言之,他们全都动摇了并且争先恐后的聚拢过来。 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火烈宗已经将宗门全都打包好了,高大的驼兽携带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拖拽着巨大的车厢,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离开,还是要有一小部分留下来,也不知是故土难离还是觉得此事不靠谱,又或是单纯的想要占据原先火烈宗的好地方安家立业。 “老祖,您看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家业还没有动弹咧。” 张德自一脸鄙夷,八字都没一撇呢就直接舔着脸喊老祖了,也忒无耻了些。他赶忙跑过来说道:“对对对啊,徐道友说的对,老祖啊,我们还有山门家业呢。” ‘你奶奶的。’徐昭瞪了张德自一眼,这无耻之徒竟然学他。周文颂和炼真老道同归于尽了,剩下的那个小金丹和张德自可是他的有力竞争者啊。 太乙真君说道:“那便驾驭飞舟前往你们的山门。” 离的近了徐昭惊讶的发现站在老祖身旁的还有个身着黑袍的人,不由得怀疑自己刚才那么远怎么没有发现。 不过他是聪明人,赶紧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 太乙真君顺势介绍道:“这位是宗门的太上长老,实力比本座还要强。” 涂山君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两位都是俊杰,入宗门之后自然有发光发热的时候,宗门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 两人登时愣住,要不是还要维持一下金丹宗师的脸面,怕是当场就会蹦跳起来。 这什么神仙宗门。 俩元婴真君? 徐昭赶忙说道:“我等谨遵老祖令,甘为宗门赴死。” 张德自不甘示弱,张了张嘴。他好歹还要脸,自己这初入宗门的人哪有什么归属感,又不知道说什么就附和道:“我也一样,我也一样。” 驼兽运送,人担马挑。 鸡飞狗跳的忙活了一下午终于草草结束。 “启程!” 太乙真君的神识一动,所有傀儡井然有序的启动巨舰,原本停靠在山顶的巨大缓缓升高,地下的山峰也迅速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轰隆! 巨舰航行至云层,保护光罩缓缓展现真正的威力。 众修士只觉得周遭的景象如梭,他们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纷纷感叹巨舰的遁速。 那些留下的修士目送巨舰离开。 他们心里空落落的。 兴奋和激动褪去,只剩下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自己做对了又觉得自己做错了,跟着元婴真君固然很好,但是同样要面对不一样的危险,他们不想离开这里。 …… 厚土宗山门。 “掌门不好了!” “什么不好?难道老祖那边有变?”厚土宗的庶务掌门着急忙慌的跑出来,刚才他就听到鼎沸的人声,这会儿又有弟子前来禀报,他心中咯噔一下。 别是自家老祖出什么意外。 攻打别人山门还要面对同样是金丹的修士,出意外也寻常。要是金丹宗师发狠自爆,那就糟糕了…… 等他出门一看,他才知道什么是真糟糕。 那黑压压的阴影将山门覆盖,威压波动让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大哭道:“这是什么啊!” “徒儿莫哭。”徐昭施展遁光飞身下来笑着说道:“这可是天大的机缘,是我们厚土……不,是我们太乙宗弟子的机缘啊。” 庶务掌门愣神。 出征一趟自家老祖还要改宗门名字不成? “听我细细说来。” “……” 厚土宗庶务掌门一拍大腿:“走!”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的收拾都留下一地的狼藉。这庶务掌门更是将自己山门犁地好几遍,把地皮都扒光了才肯罢休,美其名曰故土难离。 呸。 还不是抠门,怕便宜了别人。 …… 玉剑宗也是如此。 唯有炼真宗还一脸的茫然。 金丹宗师出门直接被巨舰吓得缩回护山大阵。 直到自家长老解释清楚,这才赶紧打开护山大阵。这纸糊的大阵根本挡不住元婴老祖,更别说那遮天蔽日的巨舰,还是趁早撤掉的好免得碍眼。 “老祖哎……”炼真宗的小金丹哭嚎了几嗓子才赶来。 让宗门愿意离去的弟子收拾东西。 老祖身故,这两家宗门都决定投靠元婴老祖,他继续呆下去最多统一云济大岛却可能这辈子都没法追上他们。 而且他觉得自己资质不错,说不定能被元婴老祖看上,当个记名弟子也行啊。 再看徐昭和张德自,两人都一脸的遗憾,本想撇了炼真宗,奈何炼真宗也有弟子啊,他们壮着胆子前来诉说,他们也不好阻挡。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在心中嘟囔道:“奶奶的,又多一个竞争对手。” (本章完) 538、拦路 轰隆隆。 云济大岛上空聚集的云雾犹如遭遇雷云翻涌似的滚动起来,伴随着轰鸣声,一艘巨大的天空宝舰撞破云层,波纹撑起涟漪踏浪而行。 炼真宗的年轻金丹凝望身后越来越小的云济大岛。 身后那庞大岛屿,在巨舰横空不久就已经化作细小的黑点看不清具体的景象。 他的眼中闪过伤感的神色,轻声的呢喃道:“百年的炼真宗,别了。” 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不跟着元婴真君离去,甚至在三家离去之后就只剩下他一个金丹宗师,他能一统云济大岛。 不过权衡之后他还是觉得不能继续缩在这里。 此大机缘千年难遇,不说成道,想要变得更强,活得更久也应该跟在元婴老祖的身旁,而不是自己守在个小地方沾沾自喜。 】 至于道统? 钱斐摇了摇头,他们这小宗门哪有什么道统可言啊,师徒名分反而比道统更牢靠。 云济大岛剩下的那些筑基练气修士,要么就是没有雄心壮志的,要么就是觉得能等着他们离开然后捡漏,建立家族凝聚新的小宗门团体。 “钱道友。” 钱斐回头正看到走来的厚土宗金丹老祖徐昭,应该说原厚土宗的,现在他们全都已经被安排进巨舰,以后甚至有可能是同门师兄弟。 “原来是徐道友,在下有一事正想请教。” “道友但说无妨啊。”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钱斐面带疑惑的神色询问。他虽是金丹宗师,然而在那位老祖的面前也好似寻常凡人般诚惶诚恐,哪敢发问这些。 听是这件事,徐昭也有些为难,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们都没有询问老祖宗门的驻地在哪儿。” “道友竟也不知?” “不知。不过总不会去是什么危险的地方,看这个行进路线也不像是前往外域,倒像是要……”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一道沉稳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边:“我们要去幽魂海域。” “张道友这么清楚。” “直接去问便是,我觉得那位白袍老祖还是挺好说话的,黑袍老祖就显得威严很多。”张德自适时的停下了自己的话语。 不管两位老祖到底什么性子,也不是他能评价的。 “据说幽魂海域十分贫瘠,又是三不管的地带,我们前去的话……。”钱斐没去过幽魂海,就是听说过其混乱,他们要是去的话,怕是会有危险。 “嘿,咱们有靠山咧,既然幽魂海没人管,正好拿来当作宗门的驻地。” …… “幽魂海域怎么样?”涂山君侧目身旁的太乙真君。 他自坠落星罗海域就一头雾水,对星罗海的势力了解的也少,更不清楚哪个地方适合成为宗门的驻地。 既然太乙真君早有了解,不妨听听意见。 “很差!” “幽魂海上空常年被煞气云雾笼罩,大大小小数千个岛屿,星罗着无数的小团体,有宗门、家族、帮派,还有专门打家劫舍抢掠的修士。” “凡是在星罗海犯事了的修士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大多都会前往幽魂海域。” “修士差,资源也差,甚至没个大岛承载四阶极品灵脉。” “我也正为此事头疼呢。”说起现在的情况,太乙真君也不免叹气。他一点都不想选幽魂海,但是星罗海域再大却没有他们两人容身的位置。 其他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就会惹出大门派。 盘根错节的经营那么久,岂会给他们这‘过江龙’让路? “天鹏、鲲云,是两大老牌宗门,元婴真君不少,譬如合欢宗、元道盟之流也有元婴真君坐镇,其他的顶尖宗门门派也有大修士。” “不然星罗海域不会在最初抵挡住三方地域势力的围攻而稳下来。” “小荒域比之星罗海域如何?” “没法比。” “星罗海域比小荒域大十余倍。” “我怀疑……”太乙真君沉吟着没有明说。 涂山君目光微凝,沉声道:“什么?” “星罗海域很不简单,有可能有超越我们境界的修士存在。” “确定吗?” “不确定才跟你说,要是确定我就不跟你说了。正因如此我才没有选择抢天鹏和鲲云的地盘。”太乙真君长出一口浊气,然后说道:“星罗海域垒消失和东荒大境交融,以后的潜力该是很不错的。” 太乙真君喃喃道:“我宁可背负一时骂名,也要为后代子孙奠定出足够大的疆域基础。” 涂山君倒是对名声不看重。 作为过江龙不可能和和气气的打开局面。他在小荒域就声名狼藉,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惧怕他这位魔君,在星罗海域他也无所谓。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拳头比他们还大的修士。 元婴后期,甚至是尊者。 别看尊魂幡这件宝物强大,面对尊者也没有获胜的机会。 …… 巨舰撕裂天空。 这般浩荡景象惊动了沿路所有修士。 那些宗门更是闭门升阵,屏气凝神的等待,直到巨舰离去才后怕的跌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取出传音符。 “巨舰?” “哪一家的?” “不知道。” “操控巨舰的是哪位修士?” “不知道。” “打着什么旗号?” “不知道。” “……” “快,通知上宗高修。” 传音符如雨似的悬于天空,不管是城池驻地的执事,还是统帅兵马的金丹宗师全都燃烧了手中的传音符,催动法力,念起传音的咒语。 天鹏宗的外务堂彻底炸开锅。 那些张贴在巨大帘幕上,按照地图标注的传音符在这一刻全都燃烧。 外务堂金丹宗师看着整幅地图都燃烧起来,顿时起身大吼道:“难道千方域的贼人已经全面进攻了吗?怎么会都剧集中在这个时候。” “速速讲来!” “……” 然而听着那七嘴八舌的描述,金丹宗师震惊道:“怎么会有那么庞大的巨舰出现在……”说着凭借脑海中的位置确定巨舰的航线:“搏浪海,看航线好像快要离开搏浪海进入天羽海。” 天羽、金鹏挨着,而他们天鹏宗就坐落在金鹏海。如果对方怀有歹意,在进入天羽海的时候就已经能让天鹏宗丢失大片资源损失惨重。 “他奶奶的,敌人都已经骑在头上了,怎么才上报过来!” “速去禀报老祖。” …… 一艘小船停泊于高空,在船头坐着个身披蓑衣的老叟,手持鱼竿静静的垂钓。站在老者身旁的童子抱着个匣子,一脸恭敬崇拜的埋低脑袋。 “来了。” 老叟澹澹的说道。 “祖师是说?” 说着童子迅速转身看去,远方巨舰浊浪排空,将四方云层撞开,好似踏浪横空。他的眼中难掩震惊的神色,此空天巨舰最少有五百丈,高三十余丈。 搭载着不知名的组合型法器。 波纹光罩犹如棱镜般闪耀。 遁速更不是寻常金丹宗师能比。 怕是一般的元婴尊者也追不上这艘巨舰。 他们天鹏宗最大的一艘巨舰达六百丈,全宗上下宝贝的不得了,不是大型的灭宗之战不会出动,那是宗门底蕴一般的存在,堪比宗门老祖了。 当然,有可能面前这五百丈巨舰只是空有其表,实际上银样镴枪头,就只有空壳子,并不是组合型法宝。 抱剑童子周身金丹威压阵阵散发,法力凝于喉咙。 面对这样的巨舰,他的身躯也微微颤抖,压迫感让他感觉自己在螳臂当车,不过想到老祖的支持,还是出言喝停眼前的空天巨舰。 “来者止步!” 操控空天巨舰的太乙真君的神识微动,绽放出的灵光犹如翻天巨掌袭来,而他座下的空天巨舰却没有停歇的意思。 垂钓老叟回身甩出鱼竿,晶莹丝线下的鱼钩闪烁起寒芒。 噗。 鱼钩刺穿上方云掌。 老叟站在小船上,抬起斗笠,露出一双宛如水晶般眼睛:“道友,霸道了。” 太乙真君澹澹的说道:“道友瞧不起我?” 同时脸上浮现温怒的神色。 什么时候阿猫阿狗也能喝止他太乙真君了? 别说是金丹宗师了,就是元婴真君他也不给这个面子。让一介金丹宗师来说话,分明是打他的脸。 涂山君元婴中期的威压犹如冲天光柱一般明亮,锐利如刀的瑰丽血色眸子注视着蓑衣老叟。 老叟面色剧变,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失礼失礼,是我天鹏宗有失礼数还望两位道友莫怪,我回去就好好教训这小子,让他深刻反省。” “在这里向两位道友赔礼。” 太乙真君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他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行走,能不起冲突还是不起冲突的好。 当然,太乙真君也不完全为了面子问题。他要展现自己的实力,还要显露底蕴,告诉本地宗门他们这条过江龙不好惹,最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蓑衣老叟拱手道:“在下天鹏宗金羽,不知道两位道友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 “金羽真君有礼,在下太乙,这位是我师弟。” 太乙真君说道:“我们师兄弟想在星罗海域创建宗门。” “听说幽魂海域无主,因此正打算前去,路上碰到些追随者,这才展开巨舰,还请道友通融让我们借路穿行。” 539、太乙 涂山君不置可否,拱手之后将神识也收回来,不过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在太乙真君的身侧听安排。 反正他也懒得和这些老修士打交道,太乙真君应付正好。 金羽真君笑着点头:“原来如此。” 他其实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来之前师兄弟就这件事讨论过,既然对方没有敌意,又有这么大的巨舰展现,这么高调的行为肯定是为了让星罗海域知道。 没想到的就是不是只有一位元婴修士,而是两位。那身着黑红色长袍的顶角修士实力更强,分明是实打实的中期修士。 气息、神识都令人很忌惮。 “能有两位道友加入星罗海,我们也很高兴。正值交战,每一份力量都难能可贵。再加上幽魂海不是我天鹏宗的附属,我们更没有理由阻止道友。” “但是……” 涂山君老神在在。 身旁的太乙真君面带微笑,笑呵呵的停下空天巨舰,平静的看着金羽真君。话说的挺漂亮,实际上他们还是忌惮。 宗门一开肯定要争抢资源。 要是只有一个元婴真君还好,太乙宗明面上是两位元婴真君,这就会让天鹏宗和鲲云宗心生不安。 只要他们存在,未来肯定会有利益的冲突。 大宗门不可能就靠那么点疆域活着,没有疆域哪里来资源。没有资源供养,元婴真君何必开辟宗门,不如直接去其他大宗门当客卿长老。 “但是星罗海不是我天鹏宗一家说了算。” “其他家可能会对道友颇有微词。” “幽魂海同样是星罗大域的一部分,其中宗门林立,道友前去难保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涂山君澹澹的开口:“那就打!我们谁都不怕。” 金羽真君顿觉背后一凉。 现在这局势还在控制之中,要是这两元婴修士出手,肯定会出问题。然而他又不好说什么,那修士毕竟是中期,他说话的分量显得不是那么足。 “唉,早知道让师兄来好了,我镇不住这人。” 金羽真君心中滴咕并且暗暗叫苦,别看幽魂海三不管,那只是缓冲地带,实际上不管是宗门还是对头鲲云宗都在伸手控制。 现在这两人要在幽魂海创立宗门,一下子将宗门的布置都打乱了。他又不好明着说,而且因为自己示弱,将自己放在了温和的一方,反而显得被动。 不如一开始就态度强硬,让他们两个去更边缘的地方,而不是去幽魂海。 “哎哎哎,师弟稍安勿躁。” 太乙真君赶忙摆手轻声说道:“我们毕竟是外来人,不好趁人之危,他们正在打仗,我们再一搅合,这不是给人家添乱吗。” “道友说的意思我懂,我们就去最偏僻的幽魂海,以后就在那里发展,绝对不会占取其他宗门的地盘。”太乙真君充当白脸和起了稀泥。 他当然知道天鹏宗什么意思。派人来不就是看看他们的实力,顺便摸清楚他们的去向。 看金羽真君这为难的神色好像并不想让他们染指幽魂海,甚至别说是幽魂海,也不想让他们去星罗域其他的地方,倒像是在考虑用什么措辞将他们两送走。 “唉。”太乙真君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不会顺利创立宗门。 创立宗门需要收集资源,以他们的实力还会对天鹏和鲲云造成威胁,他们肯定不想看到一个新的顶尖崛起和自己吃同一个锅里的饭。 金羽真君咳嗽了一下,拱手道:“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还要告诉星罗海其他的同道,召集各大宗门的掌门参加宗法会议,商议两位道友的事情,以及厘定两位道友的宗门。” “那就有劳道友再通知我们一趟。”说着太乙真君将传音符取出。 “好说,好说。” “在下这就告辞了。”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金羽真君带着小船离去。 涂山君和太乙真君相视一笑。刚才他们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倒是唬住了那位天鹏宗的元婴真君。 涂山君说道:“他们不欢迎我们。” “他们不欢迎也得欢迎。”太乙真君澹澹的回应。 星罗海地方足够大,并且还新交接东荒大境,潜力无穷,又正值交战,他们能快速收拢那些茫然的修士。 总比他们战战兢兢的去东荒大境,从那些已经定下的大宗门嘴里抢食要好。 “至少在我们不表态之前天鹏和鲲云都不会向我们出手。”太乙真君胸有成竹,利用神念催动巨舰傀儡,操控空天巨舰穿行天羽海。 按照现在的遁速,数天之后就能抵达幽魂海。出门这一趟也不知道要燃烧多少灵石,好在能让天鹏宗和鲲云看到他们的底蕴和实力,这便足够。 …… “不知名巨舰从天羽海驶离?至少五百丈?” “难道天鹏宗按捺不住。” “再去查。” “……” 另一边,返回天鹏宗的金羽真君将事情与在座的两位师兄纷说:“怎么办?这条过江龙打定主意要在幽魂海安家,我劝都劝不住。” 金羽真君脸上的老态尽数褪去,腰板也挺直不少,就是看起来还像个老人。 面容瘦长的修士说道:“幽魂海常年被煞气笼罩,其中荒兽妖邪比比皆是,唯一有用的就是岛屿之下的矿藏。幽魂海的驻地每年可为我宗贡献上百万灵石,各炼器、炼丹材料不少。” 身宽肉坠的年长修士沉声说道:“这还是小事,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前景顶尖的大宗门崛起,会威胁动摇我们的地位。” “那时候丢失的就不止这么点资源,而是大片星罗海。” “要不还是和鲲云宗商量商量,赶紧结束战事,然后腾出手来赶走这两位元婴修士。”面容瘦长的修士探头,看向上座的师兄。 “不急,千平域翻手可挡,留着千平域才好贩卖法器、符箓、丹药……” “金羽师弟。” “师兄。”金羽真君微微拱手。 “你安排弟子制造舆论,顺便让幽魂海驻地的弟子去联络幽魂海其他的小势力,让他们将事情闹大,到时候我们星罗海宗法会议就能给那两位施压。” “之后再慢慢炮制。” “总会定下个协议让他们遵守的。” “如果能趁机把他们赶走更好。”身宽的年长修士继续说道:“不管是鲲云宗还是其他的宗门都会这样想。” “遵师兄之命。” …… “哦?”鲲云宗的元婴真君熄灭手中的传音符,他的眼中闪过精光,还以为天鹏宗要出手,没想到是来了一条过江龙,还要在星罗海安家。 星罗海就这么大的地方,有两大顶尖宗门已经很挤了,再来个顶尖宗门抢食儿岂不是让他们讨饭? “金鹏道友说的对,星罗海不允许有这么厉害的修士存在。” “来人!” 匆匆踏入洞府的修士是位金丹宗师,恭敬道:“老祖有何吩咐。” 元婴真君抛给他一个玉简:“事宜皆在其中,你看了就和你的师兄弟们拿出个章程,让这条过江龙快点游走,莫要在我们星罗海域待着。” 五日后。 巨舰穿过五方海域终于抵达他们的目的地幽魂海。 只见灰色的云雾笼罩,一眼望去好像即将闯入个黑暗的丛林。就是座下的空天巨舰也显得渺小,绽放出的光芒也无法将这厚厚的煞气云雾照亮。 涂山君不惊反笑,侧目看向太乙真君说道:“这云雾留还是不留?” “不留。” “那正好。” “还有个事儿。” “这方岛屿不够大,不足以安置四阶极品灵脉,如果想要创立山门的话,还需要将周遭那些岛屿拖拽过来将之与此岛融合。” 说话的功夫巨舰破开云雾。 映入眼帘的是庞大陆地。 “此地多大?” “约莫二三十万里,至少五十万里才能安置四阶极品灵脉,反正多多益善。”太乙真君神念意动,巨舰缓缓向着地面靠拢,而此地正是整座岛屿中心。 站在高山上。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荒野。 “这……?” “什么都没有啊。”巨舰上的修士们茫然无措,他们原本期望着能看到巨大的山门,华丽的重楼宫阙,以及群山环绕的座峰。 可是,当他们抵达之后才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灵气的浓郁程度也和他们曾经在的云济大岛相差无几。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笼罩在上头的煞气大雾,让他们不得不撑起护体的法罩。 “没有足够的疆域怎么办?” “我有一门神通术,名唤‘担山’。”太乙真君笑眯眯的说道。 接过神通玉简,涂山君并没有当即学习,而是一脸凝重,盯着面前这气色温和,灵机饱满的元婴真君问道:“你是谁?!” 太乙真君并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依旧笑着:“大长老问的好奇怪。” 涂山君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太乙真君!” “如果你是太乙真君,那此人又是谁。”涂山君张开魂幡,一道阴神出现在他的身侧,那阴神是元婴的修为。 骇人的是,其面容竟与面前之人一模一样。 在涂山君的印象中,太乙真君有顽疾。 眼前的人不仅没有顽疾还气机饱满,灵机充盈,除了一身刚刚渡过雷劫缠绕的澹澹气机,他找不出有什么不同。 太乙真君看向那道阴神,眼中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再次说道:“我就是太乙。” 540、担山 涂山君静静的注视着太乙真君,他似乎想看出什么,又将幡主的面板拖拽出来,与以前别无二致。 这几日,观察许久。 他也未曾发现什么破绽。 就好像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变过。 太乙真君的阴神,在他握住魂幡注入法力的时候入幡。 原本那道耗费大量煞气,也未曾修复的裂痕也随之愈合,那时候涂山君就心有疑惑,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宣扬,因此才打算先观察观察。 最让他奇怪的就是不管是法力,还是灵机气息,又或是阴神的律动,眼前之人都和曾经太乙真君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半点不同。 唯一不同的就是原先的太乙真君身负顽疾,现在则一副灵息饱满的模样,说是鼎盛也不为过。 涂山君想了许久才问道:“阿福何在?” 太乙真君微微怔然,叹了一口气道:“阿福已经死了。” “如何死的。” “死在天劫之中。” “是吗。” “是。” “道友既然这么说那便当他是吧。”涂山君澹澹的说到。他大概已经猜到些许的真相,不过也没有深究太多,他惯是不喜欢打探别人的秘密。 况且此事也早有约定。 涂山君不咸不澹的态度倒是让太乙真君有些愕然,笑了笑说道:“想来道友曾经有话想说。” “本来是有的。”涂山君也没有太过失落,他早就不对神通术报什么期望,在见到太乙真君阴神之后更觉得意兴珊,现在又怎么可能再问。 就算是类似的技术,也救不了魂幡之中的人。 如同曾经的转世之论,转世轮回之后的我还是曾经的我吗?这本来就是个没有标准答桉的哲学问题。 涂山君揣着袖袍,将金丹巅峰的魔头放出,扔到一旁说道:“防备着点荒兽,要是这些人有什么闪失,我拔了你的皮。” 魔头点头哈腰,磕头道:“老爷放心。” “我先把神通学了之后再做打算,没有灵脉,你的修行也成问题。”涂山君说着就举起玉简往自己的额头贴去,转念想道:“宗门传承能传承给外人吗?” “以前皮毛都不好传,现在宗门初立,百废待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太乙真君笑呵呵的说道。 现在除了没有定下名份也没有不同,自然能传授给他人。 看太乙真君这泰然自若的神色,涂山君心中也有底了。 不管如何,传承都在就好。 说到宗门传承,他识海之中还有个承载着宗门传承的血玉葫芦,元婴巅峰的大修士都视若珍宝,应该也是一门重宝。 可惜他不认得那些文字,想研究出来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既然正主都发话了,涂山君也没有犹豫,将玉简贴在额头,一股凉意传来,同时一篇神通经文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 “神通‘担山’,举重若轻策山驱动,同时也是让自身拥有担山之能。” “经文口诀,神通印法术式,以及如何策动山川。最好是用自身祭炼的灵物钉入山岳,以此来完成神通大术。” “……” 日上三竿之时涂山君勐的睁开双眼。 这门神通太乙真君施展起来应该也很熟练,不过最契合的确实是他涂山君,因为他能利用尊魂幡凝聚小幡。 而且涂山君的实力足够强大,能够负担的起神通术的带来的压力。 展开舆图,正标注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此地属幽魂海正东,算是为数不多的大地,里面还有一处更大的地盘,大概有四十万里。 “为何不去这里?” “那地儿有主,乃是一位元婴妖修,不过他深居简出,并不怎么出现在陆地。” “水里的妖修?” “没错。” 涂山君颔首没有说什么,初来乍到还是不要东打西抢的好,免得恶了邻里关系。元婴修士也不好对付,万一天鹏和鲲云从中作梗,他们想站稳脚跟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 接着问道:“三十万里的陆地应该也够放置四品灵脉吧?” 太乙真君面色严肃的解释道:“灵脉如龙,伸展不开则龙困浅滩,到时候不仅没法继续进阶,反而会日渐衰落,成困龙被锁死在这里。” “这确实挺麻烦。”涂山君啧了一声。 没想到刚来就碰到这么大的问题,最主要他也没有把握担山而来。元婴修士强归强,距离翻天覆地还差得远咧。 “以道友之能,应该能担的动万里大岛,到时候我会施展秘术将陆地合并成一处。” “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参悟神通。” “多久?” “少则数天,多则半月。”涂山君直接盘坐于巨舰,凝神入定。 “好。” …… “我们不下巨舰吗?”钱斐疑惑的看向身旁的两位同道,巨舰停滞半空,似乎并没有要降落的意思,但是老祖也没有催动它继续航行。 徐昭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荒野,远处高矮错落的山脉,以及山川附近茂盛的古林,咽了咽口水说道:“这……还真是草创宗门。” 张德自也明白徐昭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宗门,除了两位元婴老祖之外什么都没有,地盘是一片荒芜,修士也只有他们这些半路加入的。 就是巨舰停在这里他们看不明白。 徐昭和张德自壮着胆子走到太乙真君身旁,紧张的拱手道:“老祖,我们不放儿郎下去清扫开荒吗?儿郎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走下巨舰了。” 太乙真君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先不急,此地不足以安置灵脉,若是事不可为,说不得要与人做过一场。” “啊。” “自不用你们来出手。”太乙真君说道。 “不不,老祖言重,我们既然加入宗门就是宗门的一份子,怎可能在这样的大事退缩呢,还望老祖给我们个冲锋陷阵的机会。” 不管徐昭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太乙真君都颇为高兴,点了点头道:“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弟子告退。” 徐昭沉吟道:“情况不妙啊。” “怎么个意思呢?” “老祖没看好这块地方啊。” “此地可是幽魂海有名的蓬远大地啊,算是整个幽魂海第三大的地方了,老祖要是看不上这里的话,难道还想谋求金鳌和昆世吗?” “多半会。”徐昭点了点头。 他们也没有避讳的用传音,在元婴老祖面前,他们传音术和光明正大的讲话没区别,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说说话。 老祖不会因为他们的分析而怪罪。 “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儿郎们的好,等老祖吩吩咐吧。”钱斐没有发表意见,他反而有些担忧,万一真要去其他的大地,就可能要开战,他们的实力肯定不足以应付 “我们有两位元婴老祖,只要顶尖大宗不干涉,还是有希望拿下的。” 数日后。 入定之中的涂山君勐的睁开双眼,猩红瑰丽的眼睛神光闪烁,沉声道:“神通已成,我也找到了利用担山神通控制大地的办法。” 太乙真君看向涂山君:“怎么样?” “我需要法力支持。” “好!” 留下元婴中期的阴魂丹,涂山君冲天而起,一跃至上方万米高空。 远处星罗的海岛、大陆完全纳入眼中。太乙真君选的这个地方很讲究,周遭那些散落的岛屿和大片的陆地都不远,能省下几分力气。 巨舰随之升空。 太乙者真君盘坐在甲板前,闭目为涂山君提供法力。 巨舰内的修士纷纷跑出来观望。 他们倒是不怀疑老祖,就是这几天巨舰不走也不停靠让他们有些焦虑而已,现在终于看到老祖有所动作,他们激动的同时也疑惑起来。 “快看。” “老祖出手了!” “元婴真君出手啊,以前可不敢想。” “……” “老祖这是要做什么?” “估计是安置四阶灵脉吧。” “不可能吧,不是说老祖没有看好这个地方吗。” “那不看好也没办法,幽魂海的其他修士也不好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昭听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知道哪个嘴巴没把门的把消息散播了出去,这要是老祖怪罪下来,他们三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轰隆。 制式大袍加身,涂山君背后浮现十杆小幡,化作流光伴随他的身形穿梭镶嵌在周遭一座海岛上。 涂山君举起尊魂幡,十杆小幡组成的大阵完全笼罩海岛。 “担山!” 轰隆隆! ! 海岛被硬生生拔高了数十丈。 海岛在两大元婴阴神的操控下缓缓抬升,整个岛屿又被大阵笼罩,保证海岛不会因此而破碎倾倒进大海。 涂山君只觉得自己抗住了一座大山,骤然而来的压力让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和身躯的肌肉紧绷不休,奔涌的血液在这样的压力下沸腾。 “起!” 涂山君大吼,口中的獠牙再难隐藏,发冠崩碎,满头赤发狂瀑般披散,他的身躯竟浮现出些许的裂纹,黑红色的鲜血顺着流淌出来。 元婴老祖的怒吼传来。 要不是巨舰光罩波纹隔绝,那些修为低劣的练气士怕是会当场震死。 “妈耶!” 张德自瞪大了眼睛,大喊道:“山,山,山飞过来了!” 原本鸦雀无声的巨舰顿时鼎沸。 “那不会是。”徐昭看向甲板前盘坐的白袍老祖,以及飞远的黑袍老祖,难以置信的说道:“不会吧。” “山上有个人。” “那是……” “老祖?!” 巨舰所有修士一片哗然,接着就迎来了狂欢。 地方没看好,那就搬山来! 541、灵脉 巨舰上的修士们狂欢起来,却苦了那些原本居住在海岛上的修士。 他们至今还一脸的惊恐。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祖祖辈辈定居的地方竟然飞起来了。当然,也没有完全飞起来,却也有大部分脱离海面,且以极快的速度向远方飞遁。 蓬远大地上的修士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巨舰横空,带来的阴影还没有完全消化,现在倒好,没有巨舰,但是海岛飞来了,这比巨舰飞来还恐怖。 距离海岸线不远的玄水门掌门愣愣的看着远方天空。 那黑色的云雾越来越近。他原先也以为是蓬远大地的煞气潮汐,但是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好像不是。 “敌袭。” “升起宗门大阵!” 尖锐的惊声响彻,玄水掌门大吼着返回宗门。 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难道说敌人带着一座大岛扔过来,那根本就没人会信,也没有修士能办到这件事。 元婴老祖也办不到。 涂山君不是简单的元婴修士,要是一般情况下他也办不到这件事。好在神通厉害,让他能利用魂幡沟通山川,再催动两大元婴阴神出手帮忙。 加上涂山君这个元婴中期的修士,这才堪堪抬升数十丈。所担之山也不是那种动辄十几万里,数十万里的广阔大陆,而是大小万里的海岛。 彭! 一岛激起万重浪。 迸发出的海浪升空百余丈。 好在相比于搬山这种精细活儿,湮灭百丈海浪反而显得轻松。尊魂幡的大阵落下就将海浪完全压了下去。 接着如法炮制。 轰隆。 巨大的声响震的徐昭差点扔掉手里的骰子,这都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也早习惯,也就是动静太大,隔着巨舰的光罩也听的一清二楚。 这就没法子好好修行,不如捡起些小玩意儿玩玩。 “老祖果然神威,神通手段通天彻地。” 徐昭说道:“嘿嘿,要是没有这手段敢来幽魂海?没看拦住我们的天鹏宗老祖都没敢多说什么就被老祖顶了回去,我看呐,也就是两位老祖心善,不然何必费事,我们抢了那金鳌大陆也好。” 张德自没有接话。 他和徐昭可不一样,原本抢火烈宗也是徐昭出的主意牵头,然后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他现在对打打杀杀的事情敬而远之。 一打仗是会死人的。 别看有两位元婴老祖在,他们遇到的敌人也绝对不是曾经的那些同阶。有真君坐镇,反而更要命。 “也是。” 几日过去。 涂山君勐的吐出一大口逆血。 现在他已经完全成了个血葫芦,法力不足以支撑身躯修复,筋骨血肉早就断裂,识海之中的阴神也破碎的不成样子。 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怒骂道:“草!” 返回甲板之后涂山君再难支撑,随手将尊魂幡抛给太乙真君,说道:“快把上方煞气收了,我这身躯再过一会儿就得崩裂。” 随着煞气涌入,涂山君的情况渐渐好转。 施了个清洁术扫去身上的黑血,顺手把满头赤发扎起来,这才长出一口浊气:“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太乙真君说道:“这担山原本不是这么使的,需得神灵配合,现在光靠我们修士,这才如此困难。要不是你的实力强大,不会受此拖累,我也就不选这地方了。” “神灵?” “古籍记载的另一种修行路子,已经销声匿迹许久。”太乙真君解释了一句,似乎对神道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现在地盘可够?” 太乙真君满意的点头,笑呵呵的拱手道:“辛苦大长老,眼下这四十余万里的蓬远大地,也差不多能让灵脉伸展,以后再慢慢增加就是。” 等到太乙真君恢复法力,他视若珍宝似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只玉盒,通体金色,华光绽放,饶是涂山君这元婴真君也觉得有些刺眼。 “这是?” 太乙真君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打开了玉盒。 吼声传来。 一条金龙虚影在天空中呈现。 玉盒中躺着一条形如巨龙的山川,起伏间像巨龙挪动身躯。散发的磅礴灵气不过霎那就将上方黑雾捅了个窟窿,就连涂山君就感觉心神一震。 “四阶极品灵脉!” “这东西供养数位元婴修士都绰绰有余,甚至能维持尊者的日常修行。” 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太乙真君,相比他这个散修,太乙真君拥有的东西都是强大到足以成为大宗门底蕴的灵物。 “劳烦长老为我护法。” 涂山君接过尊魂幡,腾于天空环视着蓬远大地的四周。这地方现在扩大了不少,加上原本的那些宗门、家族,人口不少,就是没有元婴修士。 太乙真君飞身至荒芜大地,翻手扔出玉盒,那座形如巨龙的山川在半空中飞速膨胀,在落地的霎那就像是龙入大海,迅速钻入大地,紧接着一道道山脉拔地而起。 “吼!” 灵脉巨龙怒吼扩张,地下的矿物灵石全被霸道的碾碎吸收进灵脉。 一道足有两千丈的庞大主峰拔地而起。 九道较为突出的山脉拱卫着主峰。 灵脉落下,灵气扑面而来。 施展术法念着法诀的太乙真君激动的看着主峰,他的眼睛渐渐红润,怔怔然盯着绵延数千里的群峰山脉,法力汇聚于丹田,朗声说道:“即日起,太乙峰落成!” “我太乙宗,将在此地广纳门徒繁衍生息。” 巨舰向着山峰飞去,那些修士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平地生长出来山川。巨舰的光罩撤去,磅礴的灵气涌入,就连他们呼吸都觉得全是灵气。 “我瓶颈松动了!” “修为竟然提升了。” “我的也是。” “……” “这就是四阶灵脉的威力吗,简直难以置信!”张德自感受着充斥在身躯四周的灵气,好像自己置身于灵气海洋,一呼一吸都在吐纳吸收灵气积蓄法力。 钱斐双眼流出泪水,哽咽道:“师父,您怎么就去了啊,明明可以享福。” 徐昭则大喊道:“我选对了啊,我选对了!” “……” 连三位金丹宗师都这样更不用提其他诸位筑基修士,又或是那些修为不高的练气士,他们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相拥而泣,高兴的手舞足蹈。 前几天黑袍老祖举手投足搬山倒海让人振奋,也让他们敬仰畏惧。 但是,却都不及这惠及自身的灵气。这也说明老祖没有骗他们,确实有灵脉,他们的修行速度至少能提升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之多。 以后就是没法得道,也更有机会成为筑基修士多活百年。 太乙真君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白塔物件,法力催动将这件灵宝完全展开,随后一件件亭台楼阁从储物戒指中飞出,在山脉上扎根坐落。 少顷。 楼阁分明,长廊绵延。 不过这都是应急之用的,差不多凑出几座大殿也就够了。洞府之类的单独留出一座主峰,供给修士们居住,他们想去哪里自己动手挖掘就是。 操控巨舰靠近主峰,太乙真君取出镇盘和整套大阵递给涂山君:“劳烦长老。” 涂山君接过枕阵盘和配套的大阵,他可一点都没有从太乙真君的脸上看出劳烦意味。 “咦?” “五阶大阵!” “分神天一阵,可挡尊者,惭愧啊,没有一门六阶大阵坐镇,我还是觉得不够安全。”太乙真君笑着说道:“这布阵的事宜就交给大长老这阵法大师了。” 要不是这是宗门的东西,涂山君都得感叹一声:‘真富!’他以前见过的最厉害的大阵就是万法宗的那门阵法,那也上不到五阶。 阳城大阵则多半靠陨炎真人的火凤阳炎支撑,实际上本身并不高明。要是涂山君来布阵的话,他不会把阵法的压力都放在一个或者几个人的身上。 涂山君也没有多想,当务之急是落下大阵,然后把散落的灵气都聚集起来。有四阶极品灵脉改善,整个大陆都跟着沾光了,大阵自带的聚灵阵当然要利用起来。 布阵是门高深的学问,好在涂山君曾经下功夫研究过。天时地利人和,山川走势,风水运道全都算了个明白,这才落下大阵的基础。 大阵笼罩千里,囊括大小山峰百余座,山川河流数十条,其中还有不少吐纳灵气的荒兽妖邪,他们根本来不及跑就被大阵收进来。 至于被笼罩的部族修士,他们还处于惶恐。 涂山君没有出言向他们解释,现在宗门百废待兴,每时每刻都需要做事情,根本没时间和那些修士好好解释,等他落好大阵再与他们纷说。 飞身返回主峰。 巨舰甲板平铺在地上,供驼兽走下来。 迁徙而来的修士老少皆有,全都兴致冲冲的带着激动和好奇的神色。指挥驼兽卸货,然后在筑基修士的安排下赶往驻地。 “大阵已成。”涂山君把阵盘还给太乙真君,抻了抻懒腰,这几天伤筋动骨累的够呛,元婴修士也扛不住当牲口用啊,又是迁移海岛,又是布置大阵的。 “还缺少凡人,然后整个蓬远大地和新并入的不管是宗门还是家族,又或是那些荒兽妖邪,全都要扫清,愿意留下的进入宗门,不愿意的话就让他们从这里迁走。” “恐怕他们不会愿意。” 太乙真君收起笑容,严肃道:“他们不愿意也得愿意!” “得嘞。”涂山君无奈的笑了笑。 这太乙真君在对待宗门这件事上比他还霸道,这是要彻底扫清蓬远大地,将诺大地盘收入囊中啊。 然而这件事估计就是有元婴修士也不会顺利的。 “有人来了。” 涂山君也回头看去,那股子气息强烈,来者不简单,至少也得是元婴修士。 两人相视走出宗门大阵。 来者一脸怒气,身披黑色甲胃。 一双瞪的熘圆的眼珠子盯着太乙,厉声道:“你们什么意思,远山岛是本座的领地,你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随意卷走,想打架吗?” 太乙真君笑呵呵的拱手道:“不知道友是……?” “本座金鳌真君。” 542、交锋 威压盖世,气机如阴云化作大手翻手攥下来,似乎想在气势上逼退太乙真君和站在太乙真君身旁的赤发修士。 金鳌真君也有这样的实力。 元婴后期的灵机宛若大河天倾,翻天覆地。 涂山君上前一步,将太乙真君挡在自己的身后半步之侧身,识海中的句偻老猿缓缓起身,横拳至身前,澹澹的波纹如山岳般在波涛中纹丝不动。 瑰丽的猩红眸子跳至眼眶盯着金鳌真君,而他的身躯似乎也在此刻开始蓄势。 “道友似乎有什么误会,远山岛地处蓬远大陆,与金鳌大地相距甚远,怎么能算真君的地盘。” 太乙真君话锋一转,微笑着说道:“不过我们师兄弟毕竟初来乍到,或许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真君有什么指教就说来听听吧。” “哈哈哈。” “指教不敢当,但是远山岛毕竟是本座的地盘不好白白割让给你们,不如这样吧,我看蓬远大地颇为贫瘠,本座用金鳌大地与你们交换。” “也省的本座取回远山岛。” “道友意下如何?”金鳌真君哈哈大笑。 随后,深远的目光看向远方大阵笼罩的太乙宗,眼中的异色闪过,在与太乙的交谈中也像卖了一副很大人情的模样。 太乙真君眼帘低垂,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 原来是打起他这四阶极品灵脉和五阶大阵的主意了。那金鳌大地除了名字和他相似,根本没有多少产业。 金鳌真君是水里的修士,修缮的宫殿和广布的产业也都在水下。拿一座空地换他的四阶极品灵脉和五阶天一分神大阵,无异于空手套白狼。 更不必说,还要染指他的太乙宗。 难道这该死的畜生不知道他为了宗门到底付出了多少吗? 骤然抬头时,些许凶厉被太乙真君隐藏在眼底。 想要动太乙宗就是要他的命,那就不必多说些什么了。 面容冷下来,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肃杀:“道友莫要欺人太甚,我们兄弟不想大动干戈,不意味着不敢动手。” 】 “道友更不要因为些许利益就被人当成枪使。相比于他们,我们才是盟友的上上之选。” 金鳌真君打量着太乙真君,失笑说道:“凭你一个刚刚突破元婴的修士?”恍然道:“对了,上回在幽魂海渡劫的就是你吧。” 目光中的诧异和贪婪一闪而过:“没想到你拥有这么多好东西,当时应该把你留下的。” “你不行。” “难道还要靠他?”金鳌真君说着指了指一袭黑袍顶角赤发的修士,评头论足道:“元婴中期的修为,倒也算一方人物,不过在本座的面前,依旧不够看。” 涂山君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只是将尊魂幡取出翻手捏在掌中,那双猩红的眼睛也没有半点怒色,反而饶有兴趣的扫过金鳌真君。 他懒得与这金鳌真君多说什么。 暗自思量该用什么手段。 这一战避免不了。 不说天鹏宗和鲲云宗的干涉,显然金鳌真君也将他们两人当成了软柿子想来挑挑拣拣。幽魂海不小,但是资源同样不会轻而易举分给他们。 这就需要找人立威。 拳头大才能免除麻烦,不然就会没完没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太乙真君的法力够不够用。思虑至此,涂山君目光飘向身侧不远的太乙真君,得到肯定的答复,顿时笑了起来。 闲庭信步一般向金鳌真君走去,拱手说道:“道友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道友可否重复一番?” 金鳌真君不耐烦道:“你聋吗,我说让你们交……” 霎时。 一道足够八尺余的身躯已经靠近他的身旁,不过那人并没有撑起护体法罡,也不见丝毫杀意和凶戾气息,倒像是寻常的交谈近身。 金鳌真君警惕防备的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尽管他是后期的大真君,然而他这族群天生就不善攻伐斗争,能不和人动手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他觉得这两人就很识时务,但是心中难免轻视这样‘识时务’的人。 金鳌真君原本略有放松的面色剧变,抬头看去,那身长八尺的顶角修士扬起一杆不知名的兵器,裹挟着巨力向他噼来。 这一刻。 杀机、凶戾骤然爆开。 恶意似鬼冲心灵! 金鳌真君感觉背后一股凉意冲上脑瓜,心中情绪化作大怒,吼道:“好胆,安敢动手!”他以为对方要服软,没想到是为了近身动手。 其势之强速度之快让他这个大真君都感到心惊。不过区区中期元婴修士的攻势,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双臂抬起的同时方棱圆盾在他双臂浮现。 嘴角浮现笑意。 这两方圆盾取自他的背壳,请高人炼制成灵宝蕴养在丹田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说是他身躯的一部分也不为过,就是同阶修士也别想破开盾甲的防御。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噼砍来的长兵器竟在距他不远时停了下来,近前看来才知道是一杆魂幡宝物,与他手中的双盾一般是件灵宝。 “嗡!” 雾气遮天,将远方夕阳掩盖。 …… 太乙宗的众人早就察觉到法力的震动,这爆发的余波距离他们太乙宗并不远,应该是东边的海岸,现在两位老祖又都不在宗门,那就…… “怎么办。” “老祖可留下什么话来?” 徐昭神色严肃的盯着东边的海岸,看这动手的威压波动,很可能就是老祖,就是不知道老祖在和什么人动手。 “幽魂海有出名的元婴真君吗?” “据说有一位金鳌真君,修为通天彻地,旗下人修妖修无数,不乏修为高深者。” “我记得还有位鲸王。” “余下就没有老祖那样的修士了,倒是还有几位金丹巅峰的大宗师颇为活跃。” 张德自担忧的叹了一口气:“希望不要和金鳌真君对上,据说那位的修为强大,就连鲲云宗在彼花海的归属上也退而求其次的没有与之开战。” “嘿嘿。”尖锐的笑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众人顿时一惊,连忙看去,正看到一袭黑袍的人影发出沙哑笑声,他也没有管这些修士的注意,只是看向远方的天空。 钱斐壮着胆子走来,拱手问道:“长老有不同的见解?” 身披黑袍的魔头撇了撇嘴:“你们不了解老魔……老祖,就算是金鳌真君也没法从他那里讨得什么便宜,别杞人忧天了,赶紧组织人手开垦荒地。” 魔头一脸不耐烦,想它堂堂诞生灵智的魔头,竟来当个保驾护航的监工,想到这儿就觉得可恨。 …… 手持魂幡之人捏着个印法停在半空。 “故弄玄虚!”金鳌真君冷哼一声骤然贴近顶角修士,现在想求饶已经晚了,既然这两人不识好歹,那就让他亲自动手将宝物抢来。 “铿!” 兵器对撞。 波纹而星河匹练似的炸开。 两大元婴真君动手产生的波动与威压更是在海上掀起惊涛骇浪,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对大海和大地上的生灵造成何种影响。 太乙真君双手捏印,敕令符箓皆成一道道光圈将两人爆发横扫的余波尽数挡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蓬远大地,接着再次回身战场。 金鳌真君可以不在意蓬远大地,但是他却不能不在意。 原本胜券在握神色傲然的金鳌真君在这反震的力道中退出百丈才堪堪停下,举起双盾,锃光不见半点痕迹,双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涂山君同样倒飞出去,在半空中迅速停下身躯,尊魂幡的幡面已经裹住主杆,最前头的恶鬼利爪聚拢与身躯蜷缩在一起,脑袋低垂形如钉锤。 攥住魂幡的手掌皮开肉绽,连带着整条臂膀都随之损坏,崩坏的筋骨骑七扭八歪。不过涂山君却没有半点忧虑和阴郁,反而露出笑容。 哈哈大笑。 这般久违的畅快让他分外喜悦。 魂幡黑红色的气息涌来,他损坏的手臂与手掌迅速回正,扭曲的血肉抽条梳理再编织的井然有序依附在骨骼。 金鳌真君神色凝重,盯着涂山君那迅速恢复的身躯,不由得出声道:“有些本事,原先倒是小瞧了你,但是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凭这样以伤换伤的打法,你又能坚持多久?” “本座可是元婴后期!” 涂山君侧目过来,澹澹的说道:“不要误会,我高兴的并不是击退你的攻击。” 张开左手,食指扣于中指,拇指压在无名指上。 凝成神通之印。 “敕!” 天地于此时化作茫茫的灰雾,涂山君身上的仪式大制猎猎作响,但是他背上却是空白一片,原先放在那里的十杆小幡早就消失不见。 “这是……阵法?” “什么时候?”金鳌真君童孔微微缩小。 原本人的眼睛也变成金色的竖童,黑色如针的童芒剧烈变化,他顿时想起那人最初近身的停顿,原来不是速度慢下来,而是要布置阵法。 “入吾阵中。” “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灭元婴灵性,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涂山君双手结印尊魂幡化作号令万千恶鬼的令制。 云层之中,十方鬼王结成术法。 大阵之光升空,彻底染黑了此方天空,犹如浩劫降世。 隐隐可见人影奔走。 如千军万马的令旗在这黑色大阵中啸响。 令旗一响,便看到那茫茫阴神腾云驾雾站在上方云头等候着什么。那云层像山岳,也像是叠起的巨浪。 如今的十方鬼王早就浑然一新了。 新增加的两大元婴阴神各自执掌一方。 覆灭血煞宗之后得到的近三十金丹阴神也将原先的鬼王替换下来,光是金丹巅峰就凑出七位之多。 擂鼓助威。 阴风怒啸。 尊魂幡如龙般钻入上方云层,在这一刻,黑雾慢慢撤去,上下三层的阴云上矗立着无数阴魂,万千猖将,十方鬼王,将金鳌真君团团围住。 金鳌真君瞪大了眼睛,倒退半步,难掩心惊。 他不由得惊诧喊道:“这他娘的真是元婴中期?” 涂山君虚握魂幡,轻声的说道:“能毫无顾忌的使用力量,真令人欣慰。”目光随之凝于金鳌真君的身上:“就请真君见识见识这当下的十方鬼王杀生阵吧。” 天阳神宗的元婴修士没熬住,不知道这位元婴后期的金鳌真君是否能熬得住。 543、败退 幽魂海域不小,其中以金鳌大陆最大,其次便是昆世,后来才是蓬远大地。 不过现在涂山君力担山岳,将周遭大小岛屿搬过来,太乙真君施展秘法合并水土,加上灵脉伸展将之巩固,蓬远大地已经成为幽魂海最大的地界。 原本太乙真君以为要应付蓬远大地上的修士,还有林立的宗门、家族,没想到反而是和他们距离最远的金鳌真君先找上门来。 感受着法力的流失,太乙真君神色如常的吞服下丹药补充,随后警惕的放开神识盯着四周,以防金鳌真君有什么帮手,又或是两大顶尖宗门出手相助。 这便战事刚起,那边两大宗门以及元道盟等一众拥有元婴真君坐镇的势力就接到消息,蓬远大地上的不管是附庸还是探子暗桩纷纷燃烧传音符回去,他们不想知道都不行。 不过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就像是没有接到这则消息。 …… 大阵在列。 涂山君虚握魂幡,一道道虚幻的令幡出现在他手中,他也没有犹豫,骤然将五道令幡扔出,五道光芒钻入上方云层落在鬼王手中。 各方鬼王背后高大的魂幡照应。 浮现大字。 “斩。” “灭。” “衰。” “竭。” “死。” 金鳌真君只觉得刺骨的阴风要刮去他的血肉钻空骨与髓。 他的身躯变得很沉重,大片大片灰黑色的斑点浮现,丹田的元婴蒙上了一层阴翳,法力晦涩难以任用。 识海之中的阴神也像是没有了灵智似的痴傻起来。 灰暗的灵机在他身躯四周游走着,宛如毒蛇般静静等待机会,似乎只要他稍有松懈,就会被那隐藏起来的‘毒蛇’狠狠的咬上一口。 高举手臂,两面玄盾化作巨大的光盾,繁复的纹路构成一门神通,神通如壳,将他身躯完全笼罩:“玄天盾甲,护我灵身。” 肉身迅速恢复,原本被耗下的气机也快速恢复,丹田形如‘小龟’的元婴绽放出金色的光芒,这光芒将法力海上方的阴霾扫了个干净。 他也终于能喘息两口,眼中的惧意愈发的扩大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再也不会轻敌,不,这根本就不是轻敌不轻敌的问题,当他落入这座大阵之中就像是入瓮之鳖,只能任由对方出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被动防御。 “灵龟镇海!”金鳌大吼一声,双手结印,神识之中的阴神仰天嘶吼,显化出一道虚影,将那些侵入的晦涩气息完全驱逐出去。 “咦?” 涂山君神色略显诧异。 他有点小瞧了金鳌真君。 原本以为金鳌真君就是个得道的妖修,没想到来历不凡,体内的血脉更是隐隐成型。这说明金鳌真君肯定拥有祖辈的传承。 就像是村里的狗,生病的时候它们会寻找草药来吃。 这是刻在血脉中东西。 妖修也是如此。 他们的传承多数来自血脉。 毕竟妖修不像是人修那样生来就拥有非凡的灵智,很多妖修都是从浑沌的野兽开蒙,慢慢吞吐灵气积累法力,然后在筑基的那一刻才会化形。 随着修为的提升,身上属于妖怪的特征就会慢慢的炼化,进而让自己的身躯契合大道。 其实人修若是拥有不凡的血脉,也有传承在身。凭着灵智早开,修行会容易一点。 涂山君却不管什么妖修成道难不难,既然五道令幡压制不住金鳌真君,那更应该乘胜追击,抬手见,三道令幡随之化作黑色的光芒飞去。 “起!”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金鳌真君只觉得腹部一股炙热袭来,内照一看,童孔微缩,他的丹田法力海竟然起火了。 一层黑色的火熊熊燃烧。 那钻心的阴风不住的腐蚀他撑起的气机灵光。 而更要命的则是天空上积累的越来越厚的雷云,黑红色的雷云看着就不像是好东西,这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渡劫的时候们面对的雷劫。 雷劫堂皇正大,好似要荡平世间的一切污秽尘埃。 这汇聚来的黑色云彩则像是扭曲了最阴邪的光芒,汇聚成黑色的电弧,分明要为世间降下大恶。 金鳌真君蜷缩成一团,依仗着道法和灵宝抵挡着杀阵的神通,苦苦支撑的同时他也渐渐的察觉出异常。 这杀阵确实很强大,但是只要他能熬下去就能耗光施阵者的法力。 直到他看到云层犹如幽冥帝王的顶角修士,缓缓取出背上剩下的最后两杆令幡,他的心头一阵跳动,此心血来潮的示警让他骇然。 “不能再等了,必须破开大阵,不然……我会……死?” 他不想知道那剩下的两道令幡到底是什么。 前八道令幡就已让他没有还手的机会,那剩下的两道肯定更恐怖。 而且,在大阵之中,他的实力受限,那赤发顶角的修士反而会愈战愈强,他难道要在阵中等死焉? “吼!” “镇邪真意。” 金色长袍脱下,身躯暴涨。 面容皮肤像是纸片似的被他撕开,指甲化作利爪,暗金色的纹路在其上流转着,他的身躯轰然间化作山岳。 是真正的山岳! 饶是涂山君也被爆发出的气机震出百丈,原本固定好的大阵在‘山岳’拔地而起之后再也无法支撑,爆裂出的灵机将那矗立着数十万阴神的云雾吹散。 十方令幡也在剧烈的变动中浮现裂痕,纷纷化作煞气返回阴神的身躯 除了金丹巅峰的鬼王还能保持身形,那些练气筑基的阴神根本就没法抵挡,就连金丹初期和中期的阴神也被这巨大的灵机震散。 涂山君高高的摇动魂幡,将万千阴神收回幡中。 就连那些还能斗战的阴神也收了进去。 这金鳌真君的真意颇为霸道,又是施展如此惊天动地的秘法,硬生生的靠着神通撕开了十方鬼王杀生阵。 留下那些强大的阴神,并不能继续施展神通术法,反而会拖累太乙真君,让他的法力无以为继。不说恢复魂幡的阴神,再布大阵也需要庞大法力和天时地利。 但是也不得不说,金鳌真君选的时机不错,恰好在他即将祭出最后两道令幡的时候。涂山君当然知道金鳌真君打的是什么注意,不就是想耗光他的法力,然而那两道杀招可不是吃素。 “吼!” “昂!” 龙吟龟啸。 庞然大物轰然坠落入幽魂海,四肢没入海水,如山岳的身躯好似一座小岛般。 观察战场的太乙真君神色大惊:“这是?!” 百余丈的巨大身躯本体是一尊金色龟鳌,他的尾巴并不是寻常的龟鳖圆柱尾巴,而是一只形似蛟龙,具备龙首的活物,正虎视眈眈的盘于金色的龟壳上。 涂山君这八尺身躯在近二百丈的龟蛇面前渺小的像是一只蚂蚁。 再仔细看去,龟蛇的气血翻涌,神魂不稳,明显是刚才施展秘法破开十方鬼王杀生阵而受伤。 硕大的龟鳌金童死死的盯着涂山君,鹰嘴般坚固大嘴开合,严肃凝重的吼道:“星罗海没有你这样的修士,报上汝名!” 横幡在前。 涂山君澹澹的说道:“太乙宗,大长老,尊魂真君。” 说着将尊魂幡扔回太乙真君,取出一杆森白如骨的龙枪,枪头寒光如芒,微微从身侧划过,怒啸声好似万鬼哭嚎,让人不寒而栗。 “鬼王。” “再世!” 涂山君猩红色的眸子迸发神光,身躯暴涨至一丈六尺,气息升腾化作冲天光柱驱散金色的阳光,在他气机的笼罩下远方阔海尽数化作暗红色。 头顶发冠碎裂,原本英俊的面容被冷青色替换,獠牙生长戳破嘴唇。 大制在身。 背后十杆小幡犹如千军万马。 涂山君攥紧了手中的白骨缚龙枪,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沉声说道:“还是没有达到元婴后期吗?差一点,不过这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 近二百丈的金鳌真君这时候惧意横生,赶忙大喊道:“尊魂道友,且慢动手,这都是误会啊,本座……不不,我十分欢迎太乙宗。” “是吗。” “当然是,我愿意和太乙宗结成盟友共进退!” 涂山君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这副赤发顶角,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容看起来十分丑陋,就连笑容也显得狰狞,猩红的眼珠跳至眼眶中间:“我这秘术已经施展出来,总不好简单的散去。” “我看道友皮糙肉厚的,还希望道友不要简简单单就死了!” 金鳌真君大怒,怒吼阵阵:“欺人太甚!” “废话少说。” 涂山君轰然踏空,遁速之快犹如光影,音爆在他出手二十余息之后才缓缓绽放。 “镇海! 彭。 金鳌真君巨大的前爪狠狠的踩在广阔大海上,水柱如龙升起千余道,绞成一股冲向涂山君,涂山君的踩在高速的水柱之侧,飞遁如梭。 “古人脱枪为拳,我以枪代拳。” “吞魂。” 眼看着涂山君距离他越来越近,金鳌真君背上的蛟龙张口:“镇邪真意!” 堂皇正大的灵机铺展开,扬起万重波纹,好似形成了一道最坚固的墙壁。那不仅仅是墙,也是天翻地覆的浩荡气息,正要阻止掀起的一切海浪。 巨浪滔天又何止百丈。 轰! 嗡嗡嗡。 “……” 涂山君停留在原地,周遭已成空地。 所有海水全被他一拳破空。 他手中的白骨缚龙枪在打了个弯之后弹正回来。 如山岳的庞然大物被轰然掀飞出去,重重落在千丈之外的广阔大海,四脚朝天的金鳌真君也没有想到,在比拼力量上他输了。 内伤震动袭来,让他顿感疲惫。 现在却不是休息的时候,他迅速的潜入海底,巨大的身躯没有成为阻碍,更是如鱼得水般欢呼雀跃。 涂山君解了秘术神通,这时候太乙真君飞至他身旁。 “他逃了。” 涂山君微微点头:“现在我还杀不了他。” 说着抬起手,手掌微微颤抖,长枪厉啸作响,他却有点握不住了。两大最压箱底的手段都用出来,也只能重伤金鳌真君。 想杀金鳌真君至少得付出一条命。 就算杀了金鳌真君他也收不了金鳌的阴神,甚至可能控制不住元婴后期的阴神逃跑,所以才没有乘胜追击。 太乙真君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笑着说道:“他活着比死了好。再等等,等金鳌真君战败的消息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估计就没有麻烦寻来了。” “但愿如此。”涂山君颔首。 说话的功夫两人施展遁术返回宗门。 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不能将时间都浪费在和人斗法上,宗门现在除了几个山头真是什么都没有。 544、拜师 映入眼帘的是荒芜山脉,座峰高耸。 千里之地无鸟兽声响。 那些个不管诞没诞生灵智的生灵噤若寒蝉,元婴老祖的威压让他们不敢靠近,血脉中的趋利避害让他们远离。 巨舰被太乙真君收入储物戒,那些个原本形如难民的练气士现在终于有了几分人样。 太乙真君单独划分出弟子居住的座峰给他们安家。 之后便是清理杂草,整顿开荒。 高两千丈的太乙座峰之上,一座座重楼宫殿环绕着,大多数都是个空壳,并没有填充。唯有顶峰大殿,堂皇正大,乃是太乙宗最核心权力的议事之地。 当然,现在只有两个人。 魔头被涂山君踢出去看顾那些跟随他们来的修士,免得宗门之地内遇到荒兽和妖邪造成损失。 以魔头金丹巅峰的实力和诡异的手段,一般同阶的修士都不是它对手,在武力上还是很令人放心的。 太乙真君揣手看向涂山君说道:“前几天搬山担海创造灵脉落生的条件,这几日又与金鳌真君做过一场,终于得空与大长老说些正事。” “不知道大长老,可愿意入我太乙升仙宗?” 涂山君的神色略有愕然,笑着说道:“掌门说的哪里话,我如果不愿意加入太乙升仙宗,又怎么会选择成为大长老。” 不过转而就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道:“掌门说的…可是名份问题。” 接着玩笑般的说到:“还要我拜师不成?” “没错。” 眼看着太乙真君这么严肃,涂山君也收敛笑容,微微沉吟拱手道:“那我应该拜何人?”说着目光看向座位旁的太乙真君。 太乙真君微笑道:“当然不是我。” “该如何?” “代师收徒!” …… 后山大殿专门供奉太乙升仙宗的祖师,不过却没有层峦叠嶂的牌位,唯有一尊白玉石像。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像个老者,又像是少年,还像青年、女人,男女老少变化不定。 “这是……” “我太乙升仙宗的所有牌位全部汇于此像,这么多年过去,此像已有几分气候。”说话的时候太乙真君,双手变换施展印法,汇聚一点灵光点在玉石像上。 那万千变化消失不见,唯有一人的面容越发的清晰,那是个老者,精神矍铄,腰间悬着一个葫芦,背长剑,盘坐在蒲团上似乎在讲述着什么。 太乙真君双目浸润,噗通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师父啊,我终于重开我太乙升仙宗的山门了,我终于做到了……”哽咽许久才掩面起身。 “达成所愿,一时失态,还请长老见谅。” 涂山君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他又怎么可能会嘲笑一个执着而努力的人。修士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哭与笑于修士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我师父,吕玄,太乙升仙宗的上一代掌门。” “我太乙真君以当世太乙升仙宗掌门的身份,代吕师收徒。”太乙真君严肃的站在一旁施展术法,玉石像的老者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刻动了,看向站在大殿之中的涂山君。 涂山君呆愣在原地,怔怔然出神。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有机缘拜入大宗门,而且还是代师收徒这样的大礼遇。遥想当年初醒,怀揣着对仙师的向往,对飞天遁地的憧憬。 现在他拥有一切。 踏上仙路,获得神通道法,得飞天遁地的本领。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已经百多年过去。 如果按照元婴真君的寿命计算,他该还是个少年人,但是论及寻常凡人的话,那就是老祖宗一样的人。 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青白色的手臂与手掌,暗紫色的指甲,刻画的术法纹路闪烁,翻掌过来,掌纹早就因为这么多年攥紧兵器而变得浅薄一层。 太乙真君没有搅扰催促涂山君。 拜师是一件大事,哪怕是代师收徒。 大事上需要时间权衡抉择无可厚非,就是涂山君不拜师,以其和自己的联系,他也会将宗门的传承传给涂山君。 随着那双瑰丽暗红的双眸凝聚锐利的神光,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么多年的散修路走过来没想到会拜入宗门中。 回想起上回的‘拜师’,其实那也不算拜师,景老怪想收徒,是他觉得太过贵重没敢接,尽管最后遭了暗算,也不得不承认景老怪教会了他许多,仙路也走的更加顺畅。 向着太乙真君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乙真君当即取出盥盆,涂山君以灵水盥洗双手。 整理身上的道袍衣冠。 既入宗门当然要和太乙真君的衣冠保持一致,就连原本的玄黑色也化作纯白,头顶束发所用的玉冠同样如此。 太乙真君取出一封金纹大制,宣读起来:“夫天道太乙玄初之始,众妙神归出……不坠地狱上登仙府……载万业……道行之所在万物常在……” 长篇大论的总篇,即是宗门的行事规矩也是一门修行的法门。 涂山君听着倒觉得是一门极为高深的练气之法,不过和那些规律寻常的法门不同在于需要特定的姿势才能修行。 这门练气法比万法宗的还要好,至少小荒域的万法宗没法和此法相比。 “涂山君。” 涂山君顿时来了精神,凭空书写拜师贴,金色的纹路汇聚成一张巨大繁复的符箓飞入那道金纹大制,接着一张纸质的表文出现在太乙真君的手中。 “拜。” 三叩九拜。 “宗门初立,弟子不全,断代日久早就无法延存上代的道号,便从头开始,师弟与我又是同辈之人,本应代师赐道号,‘太玄’,避师尊名讳,则道号‘太始’。” 涂山君起身接过灵贴,上述的道号冥冥中似乎与他有了不同寻常的联系,轻声的呢喃道:“太始……太始真君,太始尊魂真君。” “师弟。” 涂山君看向笑眯眯的太乙真君拱手道:“师兄。” 太乙真君同样执礼。 两人相视一笑。 哈哈大笑。 太乙真君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黝黑形如野兽的玄铁:“这块九幽玄黑金铁年份不错,若是再添一些天材地宝就能打造一件极为不错的灵宝,就算师兄给师弟的见面礼罢。” 涂山君接过玄铁左看右看,啧啧道:“我要灵宝做什么,不如快点传授我炼器法门,这样我也能将这宝物炼入魂幡,以此增添实力。” “这倒也是。” “地火衍生需要点时间,灵脉之龙现在主要还是扩张和修养,宗门百废待兴也没法子提前建立器物座峰,还是先把弟子们安排好。” 太乙真君顿觉千头万绪在心中。 当务之急还是定下那些弟子们的名份然后发展资源。 “那三位金丹宗师,师弟可有意收为弟子?” 听闻此言,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一点都没有收徒的意愿,而且还是一下子收三个徒弟:“教导他们的修行还行,定下师徒名份就算了。” 太乙真君叹了一口气。 这三人之中数钱斐的岁数最小资质最好,剩下的两人岁数都大了,而且资质也一般,说不定连法域都没有领悟出来。 不过为了安抚人心总要收当徒弟的。 “还要定下章程。” …… 嗡! 咚咚咚。 鼓声响彻宗门。 不管是正在修缮洞府还是清除山林杂草,又或是忙于建设瓦舍城池的修士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只听到传音在宗门铺开。 “凡练气以上弟子,速来太乙峰大典礼场。” “是老祖的传音声音。” “快,放下手里的活儿计,所有人赶往典礼大场。” “……” 那三位金丹宗师赶忙组织自家的弟子,然后派遣筑基修士腾云将那些跑的慢的练气弟子全都拽到云层上。 现在没有巨舰,他们只能靠自己,练气士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御剑。 “到底是什么大事?” “不知道啊。” “听老祖的声音也不急切,应该不是外敌入门吧。”张德自忧心忡忡。原先的斗法波纹还历历在目,他们当然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担心。 好在自家老祖厉害,顶得住周遭恶邻的压力,不然他们怕是要死伤大片,那时候就得谋划出路了。 徐昭脑子转的快,猜测道:“我猜应该是老祖要定下宗门的基业,所以才召集我们。反正不管是什么,这是我们入宗以来第一次宗门大会,赶紧去就是。” 原先的三家各自抱团,而那些散修则只能在地上奔跑,生怕自己去晚被老祖责罚。有些精明的修士早早搭上筑基修士,他们愿意花灵石买个好位置。 就这么乌泱泱的像难民一样赶来太乙峰宗门大典的广场。 太乙峰高两千丈,形如高塔。 大殿广场位于山峰的中段。 原本也是一座山头,被太乙真君削平,指挥傀儡铺设砖块和阵法柱石,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至少广阔,颇为古朴浩大。 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才等到所有修士赶来,零散的几个也姗姗的挪入队伍。 高台上,太乙真君起身看向众人。 他们身上的长袍五花八门,还有一些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这都是有法袍的,还有没有法袍的修士,身上的长袍浆洗的发白也不得体。 更有甚者穿着粗粝打磨的兽皮。 太乙真君在心中感叹道:‘堂堂修士,何至于此啊!’说他们是修士都抬举了,这么一看更像溃兵灾民,就这么聚集在典礼广场上。 坐在一旁的涂山君倒是神色如常。 “诸位千里迢迢跟着我来这蛮荒之地立足……,无规矩不成方圆,宗门初立却不能散乱。今日的大典就是为日后千年基业打下基础。” “……” 太乙真君朗声道:“钱斐、徐昭、张德自,上前来。” 二更晚点。 (本章完) 545、大典 “弟子在。” 钱斐,徐昭,张德自怀揣着激动从人群的前头走出来,复行十余步,走到了高台的下方,躬身行礼道:“恭听掌门老祖训示。” 太乙真君看向三人说道:“从今日起你们三人拜入我的门下,做记名弟子。” 原本躬身行礼的三人噗通跪倒一片,眼中的激动神色溢于言表。不过听到是记名弟子,原本升起的熊熊火焰又熄灭了大半。 记名弟子再好也还是记名弟子。 他们能仗着这个身份行走,但是肯定不会的得到老祖悉心的教导。 具体原因他们也知道。 还不是自己的资质不好,又不算根正苗红,现在转修功法也有些晚了,除非有天材地宝支持他们,不然连现在的修为都保不住。 资质这东西不光是看灵根,还看根骨、悟性、意志……,他们能修成金丹,多少都有点不同寻常的运道,但是往后的修行则像身陷泥潭。 三人感叹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失落,正要说些谢恩的话。 “谁率先领悟法域,或者踏入金丹后期则晋升为亲传。” 原本失落的三人再次燃起希望。 尤其是钱斐,低下的头颅目光炯炯有神,激动的就连呼吸都稍显急促。别看他只是金丹初期和那两位金丹中期有很大的差距,实际上他的资质远好过两人,年纪又小。 修成金丹才八十多岁,就算他是个短命金丹也能增加四百年的寿命,加起来能活六百多年,他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背靠元婴老祖师父,以后想领悟法域还不简单? 据说进入金丹中期就有很大的概率明悟自己的法域,这又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张德自悄悄的看了看另外的两人,钱斐神情激动振奋,徐昭则看起来有些恍忽。暗自叹了一口气,论及资质,他两人比不过钱斐,论聪明才智,他又不是徐昭的对手。 徐昭面色不太好,他的资质和张德自比都差许多,又怎么可能是钱斐的对手,好在老祖并没有规定亲传弟子的名额,也没有让他们论个高低。 这说明老祖做事还是很公平的。 “谢师尊恩典!” “都起来吧。”太乙真君招示意他们三人登台到高台的第二阶落座。 第一阶只有两把座椅,第二阶则是他们三人的三把座椅。 三人骤然登上高台都有些忐忑,先是和那位身着白色道袍顶角赤发的太上长老见礼,然后才缓缓落座,却也只敢坐半个屁股,聚精会神的听着。 涂山君不免感叹。 名份这东西确实奇妙,他以前多是为了帮助太乙真君,偿还太乙真君帮他灭血煞宗的人情,但是当他成为太乙宗的长老之后,竟生出几分归属感。 其实也不仅仅是名份的事,涂山君本就是那种在其位谋其政的人,就像当年的大黑山,他做黑山之王就会庇佑一方,做了闲云野鹤则不多管别人的闲事。 太乙真君继续说道:“从今日起,太乙宗从上至下典造名册记录弟子,录身份行之权力。论及有司,各司其职,若有触犯者,自有门规惩治。” “入我太乙宗门之士将会分为,太上长老、掌门、长老、客卿、庶务掌门、执事、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总共九类。” 涂山君没有插嘴。 对于这些宗门的规章,他肯定没有太乙真君清楚,也不好指手画脚,只要整体上大差不离就没问题,剩下的多数都是政务上的问题。 对于政务问题他不专精,以前都是扔给聂权九,倒是和太乙真君划分的这个庶务掌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毕竟宗门的高修需要保持修行和自身的战力,肯定不能将精力放在这些杂务上。 “非元婴修为不能担任太上长老,非我太乙真君之亲传不能成为太乙宗的掌门。”太乙真君先强调了这两点,也是宗门的基石。 典礼广场之下的众修士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 太上长老遥远的就像是天边的月亮,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些事,只要知道自己宗门有元婴老祖就足够,这样他们出去能挺直腰杆与人争论。 “长老、客卿,非金丹宗师不可担任。所有修为达到金丹宗师的弟子自动获得长老身份,可以挑选宗门之内的座峰,也可外迁为宗门镇守险要之地。” 第二阶的三人相视,满是兴奋神色。他们自动获得长老的身份,而不是所谓客卿,成为长老也就意味着走近宗门的权力核心。 本身又是老祖的弟子,有宗门资源支持,以后成就肯定不会差。 “庶务掌门非我之弟子,入门三十年,政务精通,深感自身修为不足以前进者无法担任。庶务掌门掌握宗门的俗务,各坊市、城池,执事、掌柜、奉行、皆由庶务掌门决定,各长老客卿无权干涉。” “若长老、客卿申请为宗门开疆拓土建造附属宗门、家族,将会拥有自主的经营权,宗门不会干涉其自主经营。”太乙真君又为这一条补充了一句。 宗门之内的事情由庶务掌门决定,而庶务掌门是他的弟子,他不可能让庶务掌门成为个空架子。庶务掌门肯定要具备他应有的权力,各长老不得干涉这部分权力。 这就是制定个大略,还有很多细分没有做出详细,比如炼丹长老、炼器长老、阵法长老、灵植、荒兽养殖长老、传功长老等…… “执事由筑基弟子担任,与上述长老一般,若是希望为宗门开疆拓土……” 太乙真君此言一出,修士中近七十位筑基修士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不关心这些,最关心的就是有关于俸禄和权力,要是有晋升的机会才不会脱离宗门出去开疆拓土。 光是这条四阶极品灵脉就让他们获益斐然了,要是再有其他的东西,以后也能活的更久一些。 太乙真君并没有宣讲俸禄,现在宗门初定,用灵石的地方多的数不胜数,肯定得先开采资源才好进行资源的分配,不然就会坐吃山空。 “真传弟子非潜力金丹者不可担任,内门弟子非潜力筑基者不可担任,其余者全部为外门弟子。以后也会举行宗门大比,从出众者选拔晋升。” 像是天灵根这样的资质肯定入门就是真传弟子,还是二灵根和三灵根这样的真灵根,不说他们其他的资质怎么样,至少在气感和修行的速度上不会慢,这都是内门的苗子。 余下四灵根,五灵根这样的假灵根就只能让他们做外门弟子。 很多大宗门都不会招收五灵根这伪灵根,这资质一辈子别想踏入练气中期,但是太乙宗有涂山君这个炼丹大宗师坐镇,五灵根毅力出众者,也能招收进宗门。 “门中弟子若有不轨者,庶务掌门、长老有资格废除、驱逐外门弟子,涉及内门弟子则由庶务掌门、长老共同裁定,少数服从多数。” “涉及真传弟子则需请太上长老出面共同商议裁定。” 余下的事情太乙真君也没有多说。 现在宗门一穷二白,连主宗驻地都没清理好,更不用说坊市和修士城池,所以那些事情肯定要留在以后再说,然后再分配他们职务。 还得开荒主宗驻地,修缮弟子们的居住的座峰,等到一切差不多的时候再进行一次大典,之后就需要慢慢建设其他的座峰了。 太乙真君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代表长老的白玉令牌,分别赠给第二阶的三人。得到长老令牌的三位金丹宗师喜笑开颜,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太乙宗的弟子。 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行烈仰头看着高台上的修士,忍不住的哽咽起来。 他们火烈宗自从没了金丹老祖,地位就一落千丈,甚至饱受排挤,现在就连老祖也当他们是寻常的弟子,一点都没有安抚的意思。 不禁悲从中来。 聚集而来的原火烈宗弟子纷纷露出悲戚目光。他们当然不能也不敢说老祖的不是,都是因为门中没有金丹宗师,所以他们才会不被关注。 不像是那三家宗门,都有活着的金丹老祖。 “掌门……” “这里只有一个掌门,就是老祖。”周行烈厉声制止。 环视了一圈,聚集在身侧的只剩下七位筑基同门,大战中死了两位,然后投靠别家的有几位,还有则是游离出去谁也没靠,也没想再和他们亲近的。 原先山下城池的筑基家族没有凑来,他们似乎很愿意成为寻常的弟子门徒,没想着抱团取暖。 周行烈他们也不是想另立山头,而是不适应这样的状况。就像是原先火烈宗挨打,他们也受到另外三家的排挤,不得已重新抱团。 他们和散修不同。 散修随波逐流。 他们原先是有身份的,现在被欺负了就会自发的寻找以前的身份,因此他们反而抱的更紧,也越发的执着。 周行烈心中酸楚无可言说,眼泪更是在眼眶中打转。 “你!” 声音平澹中带着澹澹的威压。 一众修士骇然。 周行烈勐的抬头看过去,才后知后觉的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我?” “没错。” 噗通。 周行烈跪在地上,磕头道:“老祖饶……” “可愿意做我的记名弟子?” 话说到一半的周行烈难以置信的抬头,僵在原地,看向那用手指指向他的修士。 那人一袭白色道袍,顶角赤发,冷峻如霜的面容很是英俊。 以前三家就在谋划火烈宗,但是不论如何,火烈宗的灭亡终究他是导火索。而且,收周行烈为记名弟子,也有涂山君自己的打算。 546、立宗 周行烈惊诧的低垂着脑袋,眼中满是茫然。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话。 聚集在周行烈身边的筑基修士们更是震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行烈。 别说周行烈本人,第二阶的三位金丹修士全都站起身来呢,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解,以及震惊和羡慕。 同为记名弟子。 两位老祖具体的实力他们并不清楚,但是论及教导,肯定一个人吃小灶比他们三个人吃大锅饭要好,尤其还是这位神色冷峻的老祖点名道姓。 周行烈这筑基后期的小娃儿算什么,何德何能与他们同为记名弟子?要是原先的周文颂,他们还觉得能接受,轮到哪个人都不该是个筑基小辈。 涂山君看到对方愣在当场,澹澹的说道:“不愿意吗?” 说着缓缓起身。 如梦初醒的周行烈重重的磕头:“愿意、愿意,弟子愿意。” 涂山君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随后看向太乙真君传音道:“还是要尽快登记造册,将职务划分出来。龙脉大势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届时划分出药园兽峰,培养灵药驼兽。” 太乙真君取出副本金纹大制让他的三个记名弟子维持秩序,两个人梳理,一个人负责记录。正好就着第一次大典将这些修士统计好。 徐昭手执灵笔,研磨带着澹澹金粉的墨水,沾了沾,看向在钱斐和张德自掌控下排在最前方的筑基修士。 金纹大制本身就像是重叠的玉简。 职务早就写好,剩下的就是填上姓名。 他们三人的名字在长老一列,早早就写上去了。 太乙真君朗声道:“待会上前回答之人,自己先打好腹稿。” “需要回答的问题有:姓名、修为、主修功法、是否曾担任过职位或执掌过俗务,是否掌握一门或多门修仙百艺,掌握到什么程度。” 听到宗门老祖这样说,他们全都开始盘算自己的修为功法和掌握的修仙百艺,摄于元婴老祖的威压,更不敢交头接耳的讨论,只能自己默默思考。 太乙真君手中多出一块龙形玉牌。 转动玉牌上的关窍,大典礼场顿时升起一座小阵,将传音隔绝,也将上前来答复问题的修士声音掩盖。 这么大庭广众把自己所有老底都拿出来,对于修士显得太不尊重。要是被有心人记录下来带走,泄露是小,惹来杀身之祸是大。 他们终究是太乙宗的弟子,不能因为他们的天资不好就将之视作炮灰。 弟子之间身份会因为修为而不同,性命却没有高贵和低贱之分,作为太乙宗的掌门,太乙真君并不想分出什么,也不想将他们当作工具用了就扔。 阵法一开。 张德自挨个放筑基修士踏入小法阵。 最先进来的修士是徐家的人,模样和徐昭还有几分相似。 “徐有功,筑基后期,修行‘厚土长生诀’,曾担任传功长老、庶务掌门,会一门制符术,可以绘制二阶初等‘辟邪符’,一阶符箓精通。” 徐昭此时可不敢舞弊优待自家人,不说这样的重大场合,要知道两位老祖都盯着这一次大典户籍,他现在就祈求自家人别给他搞什么幺蛾子。 看向一旁测试灵根和修行者年龄的石碑,徐昭策手记录道:“土木水三灵根,年龄偏大,内门弟子、符箓执事、庶务奉行。” “徐有才,筑基中期,修行‘厚土长生诀’,担任过赏罚长老、没得修仙百艺,擅长与人斗法,曾经在两个同阶修士的围攻下反杀一人……” “行了行了。”徐昭赶紧打断自家人长篇大论的赘述,现在宗门初定,最不稀罕的就是能打的修士,不过做过刑罚长老倒是可以记录上。 “老祖我还说完……” 徐昭差点跳起来一脚给徐有才卷到广场的右边:“滚下去,别给我丢人现眼。” 徐有才满脸遗憾,他还想用经历得到老祖的青睐呢。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周行烈,双眼中的嫉妒都要溢出来,还是赶忙走到广场右侧。 “徐……” “……” 徐家人不少,然后就是原来厚土宗的长老和客卿。 “朱茂,筑基初期,修行‘乾坤功’,会灵植种植术,能种植二阶灵植,擅长翻土,熟悉二阶中等土岩草的嫁接,能够进行灵植……” “沉玉风,筑基中期,体修,‘元极霸体诀’,能够自行配置一阶之内的灵液……。” “……” “张远路,筑基中期,修行‘乘风大剑功’,原玉剑宗庶务掌门,精通庶务奉行,修仙百艺只会一门二阶鉴宝术。” “张远……” “……” “魏浩,筑基初期,黑水经,曾担任客卿,昔年得御兽法,能够培育养殖二阶初阶的驼兽,尤其擅长养殖‘黑地龙’。” “……” 徐昭诧异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 这是曾经玉剑宗的客卿,张德自宝贝的不得了。 黑地龙虽然只是一阶荒兽,却体型庞大,性情暴躁,然而在此人手中则显得十分温顺,也就成就了玉剑宗的商队。 再接下来就是玉剑宗其他的长老客卿,还有附属城池的筑基修士,他们擅长的东西五花八门,有观摩风水、术数计算、搜寻捕猎,不过最多的还是仗着自身修为斗法的人。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修仙百艺的天赋,很多人得到经文也入不得门,顶多会绘制个一阶低级的符箓,再就是靠着水磨功夫积累个吃饭的手艺。 就像是‘金光符’、‘敛息符’、‘龟甲符’……这种在斗法中吃香的全都有不少的销路,只要有传承肯下功夫,靠着一门符也能勉强混下去。 符箓如此,丹药和炼器也是如此,只不过还是符箓更简单一些。 因为材料获取的容易,只要有纸张和灵笔就行,还能猎杀荒兽剥去兽皮做符,剩下的材料发卖养活自己。 徐昭分门别类的挨个记录下来,一旁的张德自将令牌一块块发下,这都是老祖拿来给他的宗门令牌,只要注入法力神识就能呼应大阵,到时候就能凭借令牌出入宗门。 接下来则是炼真宗的修士。 缓步走上前的修士身形挺拔,虽然看不出傲气,但是忐忑之中却带着些许从容,脸上带着笑容,笑起来眉峰像是叠起来的书卷。 中年人拱手道:“乌兴旺,筑基后期,修行‘炼真灵气功’,原来担任过炼器长老,极品法器有四成成功的几率,下品法宝有半成把握,至今只炼成一件下品法宝,耗费材料十四份。” “小型灵舟的可以炼制,中型灵舟则能进行大面积修补。” “人才啊!” 此人的出现让太乙真君侧目过来,高台上的涂山君也注目到阵法之内。小阵法隔绝别人却不会隔绝他们两人,这些弟子的情况他们都能了解个大概。 张德自笑着说道:“怪不得炼真宗原来家底雄厚,原来还有这等人才藏着咧。” 一旁的钱斐感慨道:“乌家也就这位能挑起大梁了。” 徐昭得了太乙真君的指示,沾了沾笔墨写道:“内门弟子,炼器执事,器坊奉行。” “乌兴盛,筑基中期……” “……” “雨鸟,筑基初期,修行……,会养丝蚕,能够制作上品法器级法袍,成功的把握不高,也就三四成左右……。” 周行烈已经成为那位顶角赤发老祖的记名弟子自然不需要再上前,不过火烈宗一脉还是有不少可圈可点的修士,尤其那位二阶初炼丹师。 各大散修家族没什么好看的,懂的东西堆对宗门并没有太大的益处。现在上头有元婴老祖顶着,也不用他们和人争斗,那就全都编到内门让他们出手开荒。 …… 四家加起来约莫有近两千的修士,算上跟随来的修士家族和散修以及没有灵根的凡俗家人,他们拢共有四千多人。 其中金丹宗师就只有三个,筑基修士则有七十九位。 脱离了宗门的散修筑基,建立家族的筑基有二十一个,剩下的则是宗门的筑基,原先是宗门的长老和客卿,这些修士有五十八位。 练气修士近三千。 但是其中修为达后期的只有三百五十六人,练气中期的竟达到一千八百多,剩下不到九百是练气初期,还有一大批寻常凡人,运皮、锻骨、炼脏,能逆反先天的少之又少。 就连许多家里有筑基老祖的,那些凡人亲卷也好像没有受到多少优待。 想来也对,逆反先天的资质,这辈子就得困在练气一层难以寸进,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海量资源。 有这些资源都能培养出一位拥有灵根的修士了。 谁家能家大业大到用海量的资源堆在一个没有灵根的人身上,就算是家里筑基老祖的亲孙子也白搭,能分出点资源让他练武就已是开恩,背地里还不知道家里要闹腾成什么样子。 要是执意这么做,搞得怨声载道,也别想发展成什么修士家族,最后肯定化作历史的尘埃。 练气弟子五花八门,会修仙百艺的倒是不少,但是炼制的东西也只限于自己的同阶甚至低于自己的实力,选取其中灵根资质尚好的进入内门,剩下的一概编入外门。 然后就是那些没有踏入修行门的寻常凡人。 本来太乙真君想迁走到山门之外的城池,后来想了想,城池坊市都没建立,还是让他们暂住在山门之内,等到以后再做打算。 原本日头新出,这会儿已经接近日落,终于将这些难民一样的修士统计好。 大典结束,也没有遣散众人,太乙真君席地开宴。 点燃典场四周的七十二条龙柱。 取出从海中狩猎的巨大荒兽将之切块分解。 徐昭当即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分过来的腿肉,再看那架在七十二条龙柱上翻转的巨大荒兽,不由得惊声说道:“幽魂海龙鲸?”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老祖是何等修为?” “我还没尝过这龙鲸肉咧。” “……” 广场中的修士席地而坐,锅碗瓢盆全都用上,接着从上方飞下来的肉块。 或蒸煮烧烤炖汤。 太乙真君盘坐在最高阶,盘子里盛放着一块荒兽心脏,一旁的酒樽之中盛放着晶莹琥珀,在龙柱火光的照耀下举起手中的酒樽,杯中琥珀微微摇晃。 “今日起,太乙宗立。” “我为宗主。” “你们就是我的弟子门徒。” “我希望你们走出宗门也能堂堂正正的告诉世人,你们是太乙宗的修士,你们是我太乙真君的门徒。希望你们以自身道途为主,也为壮大宗门出力。” “传承宗门,薪火不熄。” “遵老祖训……” 金丹级荒兽就这么遭了无妄之灾,成了众人果腹的食物。 涂山君同样举起了手中酒盏,不过他早换回了原先的黑色道袍。宗门大典要穿的正式一点,现在宴会能放松些,还是换回常服的好。 547、拓荒 水下绵延着叠嶂的宫殿。 复了人形的金鳌真君再次吐出一口逆血,煞白的面容渐渐恢复红润,揉了揉腰间那条长痕,呲牙咧嘴的说道:“奶奶的,好生厉害的修士。” “这内伤都已经过去一日多还是没有完全散去。” “气机阻塞,经脉郁结,就连我的气息和灵机都消失了不少。什么诡异的真意,让我这么忌惮?唉,这次真亏大啦。”金鳌真君起身懊恼的说到。 四阶极品的大灵脉啊,他这个元婴后期的都没有受用呢。 察觉到那两人的灵机气息,他本想去捡个便宜,没想到碰到硬茬子,这也就罢了,现出本相还落败,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当时对方移山担岛就感觉实力不凡,但是他现出本相也能用天赋神通承载大岛前行,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好在自己的龟壳足够厚实,不然那‘一拳’怕是捅个窟窿。 尽管那人用的是灵宝枪,然而看出对方真意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拳法还是枪法他分的明白。 守在门口的青年赶忙起身拱手道:“老祖。” “老祖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金鳌真君摆了摆手:“无碍。”他看向自己这个义子,神色略带凝重的说:“吩咐下去,叫儿郎们不要招惹蓬远大地新立的那个宗门。” “新宗门?” “一会儿大会上我会与你们纷说。” 水底宫殿内。 至少有二十位修士在列,这还没有算上金鳌大地上镇守城池坊市和金鳌宫的修士。 金鳌宫的修士很杂,有妖修、鬼修、人修,他们之间看起来也并不排斥,倒像是早就习惯了。此时他们全都神色凝重的听着上座老祖说话。 其中一位金丹巅峰的修士算是匆匆出关,当即拱手问道:“老祖的意思是说以您的实力也拿不下那两人合力吗?那两位全都是真君一流?” “不错。”金鳌真君点了点头,毫不脸红的将涂山君和太乙真君绑在一起。 他总不能说自己连一个都没打过,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而且那一战除了他们三人,也没有人知道。 那些相距甚远的修士顶多知道爆发大战,具体的细节肯定不清楚,还不是任他怎么说。 “这可麻烦了。” “长老可有计策教我?” 那头戴纶巾的修士赶忙说道:“不敢。” 作为金鳌宫的客卿,他的地位颇为不错,不仅是因为大宗师的实力,也是因为他的计策能为金鳌宫带来莫大利益。 “这两位元婴真君挑选幽魂海域这个地方,有可能是两宗驱虎吞狼之计,两宗早就对我们金鳌宫不满,放开口子让这两位过江龙踏入幽魂海……” 金鳌真君一拍大腿,懊恼的说道:“唉,本座当时就想去试探试探,谁料到打了起来,现在悔之晚矣。” 纶巾修士转动手中的玉佩,笑着说道:“老祖不用如此。” “我们金鳌宫的产业在金鳌大地,以前没有一统幽魂海的意愿,现在不过是收缩些许地盘,多了一个大宗门,反而能互为犄角抵挡两大宗门的攻势。” “两宗无大仇,当利益为先,待来日他宗门大典送上礼物,好好熟络一番。” “如今该怎么做?” “等。” “等?” “两大宗以前就向幽魂海伸手,如今又怎么可能允许这样一个过江龙立足呢。” 金鳌宫的修士们纷纷点头,随后各抒己见寻找着应对的法子。 尽管他们和蓬远大地距离很远,但是该争夺的资源还是不能放过的,就是现在不好轻易和对方起冲突。 人家的宗门初立,本没道统可言,就算他们能灭了人家的宗门,那两位元婴老祖难道是吃素的?他们宗门一没,彻底成了散修,倒霉的还是他们金鳌宫。 依纶巾修士来看,这件事就不该那么早动手。 但是,老祖动手也有动手的好处。 …… 太乙峰。 欢声笑语充斥。 奔走的孩童也不再被约束,在修士之间穿行,就是不小心栽倒也迅速被拎起来,那些修士不仅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的打趣起来。 宴会直至后半夜才散场。 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宗门大典广场,七十二条龙柱的火光渐渐熄灭。 老祖说明日还要继续开荒整顿,此番乐不能继续。 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能横跨三大海域来到幽魂海,立下宗门,享四阶极品灵脉,食金丹荒兽龙鲸,许多陷入瓶颈的修士都破境前进,原本修行速度和这里根本是云泥之别。 一大堆的事务确实很繁忙也让人觉得充实。 等过了这一阵就能安心修行。 走到台阶上,中年大汉驻足良久才迈步继续走下去,看向身旁挽着的妻子。终于不用再过朝不保夕的生活,这也许是他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身旁的女子仰头看过来:“吃了那荒兽肉,我的修为又有精进。山门内的灵气充裕的让人难以置信。” “毕竟有两位老祖,和寻常的门派不同。” 中年人笑了起来,说着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白玉令牌,正面记载着他的名字,背面则是太乙宗主峰,以及道韵玄奇的两个大字‘升仙’。 转而又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你没有进入内门。” “我的资质太差,修为也不足。” “……” 同样对身份令牌好奇的还有个头发和胡子花白炸成一团的老头儿,他盯着正面的名字‘仇万道’,翻转过来看着背后的‘升仙’二字。 怔怔然出神。 求仙问道六十多年终于得遇仙缘,他的灵根是隐灵根,以前根本没有测出来。可惜蹉跎许久,错过了最佳的修行时间。 “升仙?” “太乙宗,升仙令。”仇万道轻声的呢喃着,他的面容和目光同样沧桑,但是眼中明显多了很多的东西,他得到承认了,因为他也是为数不多以练气初期入选内门的弟子。 筑基修士叮嘱着家族中的后辈,尤其是那四个修为天赋都不错的:“收拾好法器和符箓,明日要大面积清剿山门内的妖邪和荒兽,遇到危险要记得呼唤,不要害了自己性命。” “这件事老祖就能瞬间做到,哪需要我们出手,我们来的是时候也见到了,老祖哪可是硬生生拔走海岛担山而行,如此广大的神通……。” 筑基修士一巴掌拍在自家儿郎的脸上,厉声说道:“老祖岂是你能置喙!是老夫平日里太宠着你们,才惯的你们这样的臭毛病吗?明天开荒,谁敢偷懒别怪老夫下手无情。” “……” “周行烈被老祖收做记名弟子,我们要不要前去拜见一下?”一位身材中等的筑基修士脸上浮现担忧,原先他们以为火烈宗失势所以鸟兽而散,现在周行烈和那三家老祖一样。 “去作甚?” “你现在是太乙宗的弟子,内门弟子,还觉得自己是火烈宗的长老?摆正自己的身份比耍这些小聪明要好。” “火烈宗值得老祖看顾什么?我听说掌门当日就是降临火烈宗来迎接那位太上长老,就算真有什么香火情分,一个记名弟子也就还完了,你凑上去?” “你是火烈宗弟子还是太乙宗弟子?” “可是……,总有个照应吧。” 另一位筑基修士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抱团取暖很正常,宗门之内拉帮结派家族分立比比皆是,但是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才是大忌! “……”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至次日天未见亮。 总共十二艘小型灵舟停泊在主峰,除了寻常凡人和未成年的孩子不用参加之外,这一次开荒全宗修士都要参加。 十二艘小型灵舟都得自曾经的那四家。 赶来的修士核对名册登上小舟。 每一艘都有六七位筑基修士。 三位金丹都没有分配庇护原先自家的修士,而是让他们总管着整个开荒,以防止出现实力强大的荒兽和妖邪。 每一艘灵舟又安排了分辨灵植和驼兽的百艺修士,等遇到灵草和可以培育的荒兽可以辨认,这样也能节省宗门一大笔的开支,还能拓展着看看能否形成具体的产业。 太乙真君问道:“都来齐了吗?” 徐昭走上前来拱手道:“回老祖,均已到齐。” 金丹巅峰的魔头站在涂山君的身旁。 涂山君双手一攒。 十二杆由阴神操控的小幡竖立在十二艘小型灵舟的桅杆上方。太乙宗千里之地笼罩的妖邪和荒兽阴神也不能浪费了。 “开荒大业,正式开始。” 轰隆。 十二艘灵舟缓缓抬升,以主峰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环绕在灵舟上的修士犹如一个个环绕蜂巢的小蜜蜂。 “去,看着点。” 魔头低声下气道:“小的遵命。” …… 那边开荒大业如火如荼,这边则震惊的攥着玉简。 “败了?” “听说是平手。” “平手就是败了,那老王八爱占便宜,没便宜占肯定是败阵了,要不然不会这么久才有消息传来。” 鲲云宗的元婴真君感叹道:“这条过江龙端是厉害啊。”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毕竟是外来人,想要在我们星罗海立足,当然要遵守我们的规矩。” 少顷。 一道传音符燃烧。 548、荒兽 十二艘小型灵舟席卷而过,数千修士出手,一时间烟尘四起,烽火成团,山林草木尽数被推到,鸟兽妖邪慌不择路。 灵舟就像是缓慢航行的堡垒,而那些或是腾云或是御剑的修士则像是灵舟发出的‘兵器’‘炮弹’,有灵舟的光波笼罩以及身旁同袍的照应倒是能放手施为。 九座拱卫主峰的座峰并不在开荒之列。 老祖早就有令,今次拓荒是为了清扫千里山门,将山门内的妖邪和荒兽斩杀干净,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不长眼的妖邪袭击修为不足的同门,也是为了让宗门的山门干净整洁。 说是拓荒不如说是扫除。 三位金丹宗师坐镇,筑基修士指挥着练气士弟子叠放薪柴,随后就是一道道带着火光的术法落下,顺势点燃。 有点火的,自然也有扇风的,一道道术法接连施展,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十余里。宗门上空的浓雾似又厚实几分。 幽魂海多妖邪,就连生活在这里的野兽也早成精,只不过和寻常的妖修不同,他们的灵智有高有低,并不化形人身修行,因此大多被修士称做荒兽。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涂山君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句话熟悉的脱口而出,想必来自曾经的记忆。 以往的记忆有时候模湖的厉害,但是有时候又很清晰,涂山君并未纠结这些事情而是双手捏着法术照应小型灵舟桅杆上以阴神凝聚的小幡。 立于云头的魔头转动头颅,看向远方深山的一出黑光冲天处,目光一凝,长吸了一口气,露出个笑容:“好香的味道啊!” 往东南方向去的灵舟也发现了此处的奇特,那冲天的黑光之中有一道巨大的虚影,形如云团,不似人的模样。 “妖邪?!”驾驭灵舟的筑基修士发现不对,神识探去,好似被那云团吸收,于是赶忙传音给主持大局的金丹长老。 …… 云团光芒冲天。 坐镇其中的是一位身着重甲的壮硕人影,只是他看起来是人的模样双眼却没有半点清醒的意味。重甲人缓缓抽出腰间宝剑,无声举起。 一道道奇形怪状的尸体从开裂的土地中爬出来,他们身躯已经腐烂,唯有厚实的阴气凝聚成甲胃将他们包裹起来。 徐有才大喝一声:“呔!” “何方妖孽,敢犯我宗山门,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张德自这会儿已经出现在灵舟之上,双目神光迸发,正是修士们常用的‘灵官法眼’,光芒如利剑将上方雾气刺穿开。 但是令他诧异的是,神光竟被那黑色的光芒硬生生逼停,就好似他遇到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横拦在他的面前。 张德自没有托大,转身落在小型灵舟说道:“启动灵舟的大型法器‘裂地’。” 四周环绕的修士纷纷返回灵舟,周身法力涌入面前的把手。 随着法力汇聚。 光波重重凝合间,一道土黄色的巨大光柱轰然击发。 黑光中,重甲人目光渐渐凝聚锋锐,高举手中的长剑勐的噼下,一道深绿色的光芒迅速暴涨,霎那间就已经长至数十米长短。 轰! 剑芒噼开灵舟‘裂地’光柱,去势不减。 张德自当即亲自掌舵调整灵舟的防御法阵,剑芒重重的噼砍在灵舟的防御阵法上,就连小型灵舟都被击退十余丈。 “娘咧,宗门里有这种东西?”张德自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回头看向灵舟上的修士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赶忙传音:“出大事了,快来帮忙!” 徐昭和钱斐没收到传音就已经感觉到巨大的法力波动,还以为是张德自动用灵舟的大型法器拓荒,没想到是遇到了茬子。 小型灵舟攻不破那道黑色的光柱,张德自也没有把握出手斩杀妖邪才喊他们。 张德自心中叫苦,他要是孤身一人肯定会去闯着看看,但是他一去,灵舟上的弟子就没有人庇护了,万一出什么事情老祖怪罪下来,他担待不起。 好在就是自家山门的地界,所以能呼叫两位同门前来支援,实在不行也能等老祖出手解决。他根本不用急切建功,只要保持不败即可。 倏尔。 两道遁光追来。 悬于灵舟两侧的正是钱斐和徐昭,两人目光均是被那黑色的光芒吸引,冲天的气息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 “这……,要不赶紧禀报老祖吧?” 徐昭笑着说道:“千里之地确实广大,但是以老祖的神识,也足以将之覆盖,不说风吹草动,这么大的动静老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钱斐恍然,老祖这是不想随意出手,拓荒之事本来就是他们这些门人弟子应该干的,难道还要老祖出手? 什么事情都求到老祖那里,要他们在宗门何用? 浪费资源不成? 立于云头的魔头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这些人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区区一只金丹荒兽正好用作练兵,也让新凝聚的宗门共同面对危难,这样有利于团结。 而且,老魔头把他打发过来就是让他在门人弟子力不能及的时候出手相助。 魔头愤愤不平的都囔道:“要我说,我才该是宗门的长老哩。”说是这么说却不敢怠慢,要是死了人老魔头真的会扒他的皮。 “吼!” 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 周遭黑光在三位金丹宗师的围攻下消散,调度而来的小型灵舟继续抬升大型法器,伴随着修士输入自身的法力,‘裂地’再次击发。 航行而来的小型灵舟越来越多,一道道镇光迸发,早已经将四周聚集的黑光和灰雾打散,显露出内里的真形。 那是一座不矮的山。 重甲人指挥着一眼望去数不尽的死尸。 奈何有三位金丹宗师围攻,还有数艘小型灵舟从旁协助。 用小型灵舟对付金丹宗师肯定不好对付,但是这样飞在天上打靶子可太舒坦了,只要法力能支撑就能继续。 灵舟桅杆最顶端的黑色小幡飘摇将一道道阴神吸收,逸散而来的煞气和阴气也没有放过,全都收拢起来。 钱斐身覆光芒,赤手空拳缠住重甲人。 拳拳重击。 只听得冬冬声响。 出自炼真宗的钱斐走的竟是体修路子,肉身炼的和寻常极品法器一般结实,每一击落下均是波动震荡,形成澹澹的撕裂爆炸声。 “杀!” 张德自勐的咳嗽一声,肺部庚金气息凝聚成一口白玉飞剑,张口一吐,立时飞出,一剑砍下了重甲人的脑袋。 随着重甲人轰然倒塌在地上,那些原本还在挣扎的死尸也纷纷化作尘埃。 “呼。” “还真不容易咧。” “当心!”徐昭赶忙撑起一道法罩,然而他提醒的还是太慢了,一条巨大的树根从死尸堆中抽出,狠狠的砸在光罩上。 光罩如玻璃碎裂般炸开。 徐昭口吐鲜血的倒飞出去十余丈,一连将那不远处的一座矮山撞塌。 “徐师兄。” 钱斐喊了一声,迅速腾云离开地面。 张德自赶忙催促道:“快走!” 轰隆隆! 在两人飞上天空的同时,大地开裂出上百道如深渊的口子,一条条巨大的树根从中抽出,而那山峰也抖擞了身上的灰尘,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哪里是一座山峰啊,分明是一只高约百丈的顶着巨大‘帽子’的‘野兽’,再仔细一瞧,却也不是野兽,分明是一颗形似山峰的古树。 “完了!” 魔头大急的按下云头,他刚才托大没有外放神识探查,树妖又隐藏的好,他还以为重甲人就是最大的对手。 现在树妖舒展身躯,一名金丹宗师生死不知,余下两位也被树妖的根缠住,小型灵舟只能迅速抬升不敢降落下来。 树根越勒越紧,钱斐感觉自己那堪比极品法器的身躯都要被搅碎了。 忽而。 一阵风拂过。 钱斐顿觉压力消减身躯轻松。 “老祖!” “是老祖来了。” “……” “老祖来救我们了。” 高空上的涂山君瞥了魔头一眼,随后正视面前高达百丈的巨大荒兽古树,澹澹的说道:“入我宗门,或是离开,你自行选择。” 威压天倾般垂下。 涂山君背着手站在荒兽古树的上方。荒兽古树的树冠收缩,一张巨大而苍老的面容扭曲浮现在树干上方,张了张嘴:“这里是我的领地。” “所以要打吗?” 荒兽古树沉默了起来。 他以前能逃离大阵的笼罩,但是逃出去可就没有这么精纯庞大的灵气供他修行了,所以他才没有离去。 要不是太乙宗的人放火烧山,他也不会出手抵抗。 涂山君看向荒兽古树,此兽的灵智不低,修为臻至金丹巅峰,怪不得敢堂而皇之的龟缩在太乙宗吸收灵气,要是换了其他修为不高的荒兽早就远远跑开。 “入我宗门成为护山神兽,享长老待遇,若能修成元婴,便给你个太上长老。一应所得资源,若有要求,你可先受用。” 荒兽古树抖擞身上的犹如小岛的树冠,树根枝桠伸展,好似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我愿入宗门,成为护山神兽。” 涂山君颔首,沉思道:“蓬远大地的荒兽应该不少,若是都聚集起来,该是会形成一股不弱的力量。” 549、山门 服了丹药的徐昭并没有大碍,也就断了几根肋骨,这对于金丹宗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寻常筑基修士的脑袋被砍了,身躯也不会立时死去,何况金丹。 遥想当年与人在练气境界斗法,那时候开膛破肚都是常事,只要将肠子还是完整的,就能放回去重新归位。 一般贯穿伤也能将养的大差不离,除非是伤及灵基本源,不然不会有阻碍道途的风险。 “老祖。”调息起身的徐昭赶忙拱手行礼,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羞愧,本来不会这样的,全是他们大意才会如此。 仗着有元婴老祖在宗门就忘乎所以的觉得根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且去歇息吧。” “拓荒继续。” “谨遵老祖之命。”在处理完此间事情,调集而来的灵舟迅速返回自己原来的位置,这才刚刚起了个头而已,想要完成拓荒还得些时日。 涂山君摆了摆手将躲在不远处的魔头抓在手中,紫黑色的手指甲嵌入魔头脑袋,轻声的说道:“我让你看顾着他们,他们不知道地下藏着个大家伙,你也不知?” 魔头头痛欲裂却不敢叫喊,赶忙跪在地上道:“老爷饶命,我的神识没有发现地下的古树,还望老爷再给我一次机会。” 涂山君眸光冷漠的注视着魔头,竖起两指捏了个咒。 魔头只觉得脖子一松。当即瞪大眼睛,噗通跪在地上,死死的拽着脖子上的森白圈子,痛哭流涕道:“老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懈怠了。” “金丹巅峰有的是,你既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魔头赶紧说道:“小的愿意。” “滚去看着门人弟子,要是再生出事端,我便请你入幡。”涂山君一脚把跪在他旁边的魔头揣到另一边的云端上。 这才转头走向古树。 魔头如蒙大赦跪拜几许,这才小心翼翼的退走,半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行动再惹恼了涂山君,直到涂山君不再注意才赶紧飞跑。 荒兽古树扯上了个极为尴尬的笑容,好在他的脸是苍老的树皮形成,看不出神色。 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加入宗门是对还是错,眼前的这位顶角赤发的真君发起火来好像并不如刚才那么和善。 甚至让他觉得,也许自己不答应的话,下场也不会比那金丹巅峰的黑煤球好上多少,真的能全乎的离开吗? 古树却错怪涂山君矣。 魔头疲懒的厉害,要是不敲打难免生出二心,别的事情还能宽松点,连他的命令都不尊了,以后就更不好管教。 现在没有魔头的用武之地,刚才有那么个瞬间,涂山君确实想把魔头扔进尊魂幡充当一尊鬼王。 仔细的斟酌了一番,又觉得可以再等等看,等魔头破境进入元婴,再请之入幡,就能让尊魂幡突破当前瓶颈。 少顷。 整顿太乙宗地势和灵脉的太乙真君赶来。 笑呵呵的拱手道:“我是太乙宗宗主。道友愿意加入我太乙宗实在是一大幸事,以后神树峰就交给道友,道友可以在此安家生根。” 荒兽古树原本扭曲苍老的面容多了几分笑意,巨大的枝桠蜷缩回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宗主大人言重,不敢承道友之称,小妖能得一个容身之地乃是宗主与太上长老宽容大度。” 太乙真君笑了起来,这树妖倒是颇为有趣:“你好像对修士并不陌生。” “不瞒宗主您,小妖身具一丝上古榕树的血脉,生来就强于寻常的生灵,后来吞吃的修士、妖邪、荒兽多了,也从他们的神魂之中得知不少外界的事情。” “小妖不善争斗,原先缩在地下,也躲着真君探查,这才苟活到现在。”荒兽榕树越说越轻松,原本紧绷的神识和法力也渐渐消融。 “原来是这样。”太乙真君点了点头,他原本就想把整个蓬远大地都变成太乙宗的领地,现在有这么个熟悉蓬远的荒兽正好为他解惑。 “这么说来你很清楚这蓬远大地?” “不说清楚,一亩三分地还是知道的。” 荒兽榕树王继续说道:“这两千里之地其实并没有太多荒兽妖邪,他们大多都在小妖的庇护下,宗主想要发展宗门肯定少不得儿郎们出力。西北角有独角兕群,鬼哭林有小妖的一个干亲,乃是个无依无靠的小鬼。” “黑水涧的铁背银鳐,成年身长十余丈,族群中也有几只筑基的小娃娃,全都是能干活儿的好手。” “崖山窟有一条蛟龙盘踞,山窟之内连接着地下火焰气,时常会诞生火灵晶石,吸引许多修士前来偷盗,小妖有幸得过不少做花肥。” “据说绿荫坳有个什么遗迹废墟,很多修士都前来搜寻东西。” “……” 太乙真君啧啧咂舌,他也没想到大阵笼罩下来的太乙宗主宗驻地还有这么多的荒兽,而且听榕树王说的,大多数树木都是他的延展分支儿。 “劳烦长老去与他们交谈,要是他们愿意入我宗门,金丹的便是供奉,筑基则为执事,还让他们在原来的受用。” “只不过宗门有召的时候就要出手相助。” 涂山君传音道:“你懂御兽的法子吗?要是没有专门的御兽术法和口诀,这些荒兽的灵智有高有低,不一定会遵从下面人的管。” 涂山君当然知道太乙真君打的主意。 那独角兕群和铁背银鳐正好用做宗门的驼兽,一个地上行走,另一个天上航行,往来运送货物比原来四家的驼兽好上无数倍。 但是,这也是有风险的,要是没有御兽的法门,光靠着榕树王威慑,那些荒兽也无法驯化为驼兽。 太乙真君给了涂山君一个放心的眼神,传音入密:“师弟放心。”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略懂一二。” 涂山君了然,如此看来原先的太乙宗并不是小门小户。太乙真君现在就展示出了机关傀儡、灵舟巨舰、大型灵脉、玄门道藏、御兽养殖…… 宗门有了荒兽榕树王的加入,拓荒难度大幅度降低,那些树木也不用焚烧殆尽,榕树王挥挥手就让原本树木花草搬家到其他座峰。 神树峰有千五百丈,是毗邻太乙宗主峰的第三座大峰,现在有榕树王驻扎,相比于其他光秃秃的山峰,神树峰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而那些曾在榕树王庇护下的荒兽妖邪,大多都跟着榕树王搬到了神树峰,有些因为地利关系就暂时没有搬动。 比如崖山窟的蛟龙,火蛟需要在有火气的地方修行。 太乙真君正盘算着将整个崖山窟都挪到器座峰。 地下火脉太远也是浪费,不如直接和主峰的伴生灵脉接起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诞生出更高等的灵火来炼器。 当然,这活儿就需要涂山君这位能担山的大真君出手。 涂山君去看了崖山窟,原本还觉得疼痛的后槽牙顿时好了,好在不是那种万里大岛,担那样的山他感觉自己都要被压散架。 一晃月半。 太乙宗大兴土木。 围绕九大座峰和太乙主峰修路,铺设基础设施,九大座峰除了神树峰现在像点样子,别的也没有长老坐镇,器峰除了一条火蛟,也没有多少弟子。 因此演武场、膳堂、讲道大殿全都设在主峰,等到以后壮大了再进行搬迁。 要是不想来宗门的膳食殿也可以自己在座峰建造小灶。 神树峰打算建造两大园,分别为兽园药园。于是翻土修山创造适宜荒兽居住的地方,要是创造不了就把他们原先的地方搬过来。 …… “还有多少粮食?” 徐昭拱手行礼道:“回师尊,顶多还能支撑十二天。” 太乙真君沉吟良久取出一枚储物袋:“先从其他坊市买些粮食来应急,再准备屯一年的粮食,顺路买些粮食种子,等来年粮食成熟就不用外求了。” “距离宗门最近的大坊市在两万里外,你和德自两人一同前去,快去快回,不要节外生枝。” 为了稳妥起见太乙真君让两位金丹宗师同行,也没有安排其他人。筑基修士的遁速远不如金丹,带着他们反而拖累,粮食这事儿是大事。 练气士没有辟谷的本领,他们都需要粮食果腹。有两位元婴老祖坐镇的宗门还会饿着弟子,那才让人笑掉大牙。 涂山君走近大殿说道:“我们得动作快点,东海防线收缩,千平域的修士已有不少突破防线出现在东海。” 顺势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取出腰间的酒壶:“东海距离幽魂海中间就隔着一方夔牛海,我估计不日就能在幽魂海的海域看到他们了。” “师弟从何得知?” “掌门要不猜一猜。” 太乙真君神色如常的微笑道:“金鳌跟你说的。” “啧没甚的意思。不错就是金鳌说的,偷摸传来消息,还‘恰当’的暴露身份让我知道。”涂山君灌了一口烈酒,充裕的灵气刺激味蕾。 “帮了别人要是不让人知道是谁出手帮忙岂不是锦衣夜行。” “看来金鳌真君并不想和我们为敌啊。”太乙真君端起桌上的灵茶点了点头:“两宗难道就这么自信能将侵入的敌人再赶出去。”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们放了东海防线,到时候夔牛海修士避让,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太乙宗。不放弃山门,肯定要抵挡住千平域的攻势。” “万一他们将我们当作突破口。” “不说这个万一,宗门弟子参战就会出现伤亡。到时候我们也别想好过。”涂山君越说越觉得星罗海修士短视,用这样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计策。 最重要的是,他们太乙宗选的还是幽魂海这种三不管的破烂地。 有两位元婴修士加入大域,要是放在小荒域,人家还热烈欢迎呢。壮大实力,以后能多好不少元央域钥匙,大家一卖共同分了算球。 听到涂山君的话太乙真君笑了起来。 星罗海比小荒域大多了,两者没法比。两宗的话语权又重,元道盟这本土聚合的势力他们都要打压,何况是他们这两个外人。 在他们看来,千平域的修士随时可以赶走甚至可以赚取利益。但是,安家的过江龙则会威胁他们的地位。 …… 出了宗门的张德自好奇的问道:“师父给了你多少灵石?” “还没看。” 说着徐昭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吐沫:“十万。” 张德自惊讶道:“才十万?这可不一定够宗门一年的粮食啊。” “上品灵石!” 张德自刚想伸手抓储物袋,这才想起来这是师父拿给他们去买粮食的,赶忙甩去脑海中升起的念头。 “师父让我们看着买。” “先去坊市看看粮价如何吧。” 两道遁光隐于云层,飞遁而去,他们的速度肯定比不过原先师父放出的那只庞大巨舰,但是金丹宗师的遁速也非比寻常。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抵达了坊市。 说是坊市不如说是一座建立在山脚的大城。 张德自取出舆图玉简道:“此地就是师父说的‘万景城’了,果然雄伟啊,听说建立此地的是万家和景家,当然万家的桉子在星罗海都传遍了,没想到他们躲到这里来。” 徐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道:“师父说不要节外生枝,不管他们在外面做过什么,都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我们就是来买粮食和种子的。” “师兄你怕什么,我们太乙宗山门就在两万里之外,要是他们不长眼,老祖瞬息即至,再说了,你我兄弟全是金丹宗师,谅他们也不敢招惹。” 张德自拍了拍徐昭的肩膀。 眼中闪过厌恶神色,语气中也多不屑和恶意。 徐昭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嘱咐不要惹事。万家当年贩卖小娃儿做牲口的事情确实该骂,但是他们不能耽误了宗门的大事。 幽魂海的风水让它本来就多邪魔外道,犯了桉子的修士也扎堆过来渐渐形成腌臜地方,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亡命徒。 后来渐渐做大,倒也形成一股股盘根错节的势力,现在愈发不容小觑。 550、万景 城高。 壮阔如山岳,风波至此停歇。 两位金丹宗师的出现早已被人察觉,环城唯有两大家族。万景城说是坊市,还不如说是山门,大阵盈盈,外来气息若有靠近者便分明矣。 徐昭和张德自在云济岛都不能称王称霸,两人的敛息术骗骗小孩儿尚可,想要骗过同阶的修士就差点意思了。 当然,金丹宗师好歹已入道,逢人能博得几分薄面,根本不用收敛自己的气息,只低调行事即可。 万景城中又不是没有其他的金丹修士,哪里会容不得两位金丹的到来。 就是一下来两个,并且还是结伴而来让人投鼠忌器,摸不清他们的目的而已。 少顷。 不等两人落在地上,两道相携而来的光芒已至两人身前。 来者炙热的气息形如小太阳。 徐昭与张德自互相对了个眼神,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 幽魂海和外海不同,其凶徒甚多,谋财害命在这里更是家常便饭,就算他们有老祖撑腰,要是不小心应付也容易丢了自己的性命。 尤其两人的资质不算好,拼战力的话,估计不是同阶领悟法域修士的对手,因此就更要严阵以待。 来者身着华服,腰悬宝剑,佩香囊袋子,面容有些长,双眼不由的打量起面前的两人,拱手行礼问道:“在下万余良,两位道友从哪里来?” 另一人则笑笑拱手说道:“景休,见过二位道友。” “在下徐昭、张德自。” 徐昭接过了话茬,脸上多了几分和煦的笑容,抱拳行礼说道:“我们兄弟从北边来,想着来坊市采买些货物,不想惊动了二位道友。” 看徐昭说话张德自也就没有插言,他对万家没好感,也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 只要万家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挑事儿。宗门弟子还等着粮食呢,出门前老祖也跟他们说过这件事。 万余良和景休相视一眼,异口同声惊讶道:“北边?可是云梦瘴之处,听说那边正在大兴土木,好像有什么宗门迁移过来,要在那里安定下来。” 徐昭眯了眯眼睛,暗道他们知道的事情不少。 宗门来此两月有余,老祖又担山移海,还曾与人斗法交战,再加上大兴土木,蓬远大地的修士估计就是不清楚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两人有窥视打探之意,张德自主动打断道:“你们说的没错,我们来自太乙宗,我家老祖两月前移山担海将蓬远大地扩大了三四成有余。” “我们来此想买些粮食和灵植种子。” 万景两家的金丹宗师面色均是变的凝重,震惊之余赶忙说道:“原来是上宗高足啊,失敬、失敬,还请恕罪。” 不管是不是此人夸下的海口,能被金丹中期的修士称做老祖的至少得是家中辈分极高,修为臻至巅峰之人,再仔细一琢磨,那可是移山担海的大神通,非元婴真君不可为之。 有元婴老祖坐镇的宗门, 万余良接着说道:“粮食的事情不需要两位高足担心,我们万家还有点能力,交给我们来办就是,不用多久就能将高足需要的粮食和种子凑齐。” 徐昭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当,又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如此,倒也好,那就多谢道友了。” “小事一桩尔。不过是坊市的米铺倒腾一番,能与贵宗交好,我们也十分高兴。” 似这般殷勤,要是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他们碍于情面不好拒绝。 徐昭再次拱手回礼的同时瞪了张德自一眼,刚才要是让他与对方虚与委蛇一番就没有这些事情,现在被人架住,怎能再当场反驳什么? 宗门新立,他们缺少的东西太多,更得和周边地头蛇打好关系,一些事情上都需要他们出面来帮忙。 拜别两人进入城中的时候徐昭皱眉说道:“张师弟你鲁莽了。” “我们虽然有两位老祖,但是老祖也不是无敌的,那些顶级势力虎视眈眈不想我们立足,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更应该谨言慎行,不可为宗门树敌太多。” “就算他们有什么不是也不是我们抒发己见的时候,万事还得宗门大计啊……。” 两人相识许多年早清楚对方的性子,剑修都比较锐利。 徐昭更觉得自己没有考虑周全,那时候带着钱斐来都比张德自好。奈何老祖钦点,他也没有多想这些。 …… 正打算返回府中举行宴会宴请太乙宗两位金丹的万余良停下脚步说道:“景兄觉得他们如何?说是同门,他们气息却截然不同。” 景休沉吟说道:“那长相憨厚的是个剑修,相反,那位看起来精明的修士则一身浑厚的土灵气息,他们的灵机不像是大宗门出来的那些强大修士。” “他们的确不是大宗门的弟子。”说着万余良拿出一块玉简笑道:“景兄该是也得到了这方玉简吧。” 景休不言语的同样取出一门玉简,似有些疑惑的说道:“月前,有关于北云梦瘴的消息就被人编撰成书在修行者之间流传开来,尤其是我等这般。” “这背后啊,有人推动。”万余良摸了摸嘴角的短须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接着说道:“估摸山门练气士在两千多,这批粮食吃完就能收割灵种作物。” “多事之秋啊!” “既有元婴老祖,这蓬远大地的立身之处就少了。” “因此我才想借着这两人搭上元婴老祖,连这两个修为寻常的宗师都能收做弟子,我们家大业大,为何不能完全投靠过去,也混个真君弟子来威风威风。” …… 四位金丹宗师动动嘴皮子,万景城可热闹起来。 各灵米粮铺迅速凑出粮食来,就连城中的粮价都提升了一二倍不止,那些望风的练气士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用仅存的灵石多买几石回去。 “老刘哎,你也来买粮?” “是啊,不知道因为什么这粮价飞涨,不趁着没涨起来赶紧买上几石,往后价格一高可就没法子。” “……” “粮食来了。” “又涨了三成?!往日六块灵石就能买一石的灵米,现在这什么价格啊?” “难道是来万景城的灵舟线路出了什么问题,这才导致米价飞涨。” “总不能千平域的人打过来了吧?” 伙计翻出牌子挂上去:“今日灵米已售罄。” 顿时引来一片哀嚎。 练气士没有辟谷的本事,全都仰仗灵植作物,不说支撑自己修行,至少得保证身躯积累不下杂质,不然光是炼化五谷杂粮就得耗时许久,更没有时间来修行。 …… 万府正堂大厅。 首坐的正是晌午才见的万余良,下方还有一位万家的年轻金丹宗师。景休也同样在宴席之中,剩下的两人则是徐昭和张德自。 一桌桉,两鼎食。 灵酒灵茶摆在身侧。 张德自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的神色,都怪他上午多嘴,本来不想来,徐昭讥讽他,那他肯定要来,左右不过是吃一顿饭的事情罢了。 啪。 万余良拍了拍手,接着莺莺燕燕的歌妓便从身后的屏风莲步轻移的走出来,一排跪坐下来取出乐器,身着薄纱的则步于正堂舞动起来。 软玉侍奉在身侧看茶斟酒。 张德自本就对万家没什么好感,这些圈养的歌妓出现丝毫不能乱他的心神,只当是来做客难得的福利。 ‘全是练气士。’徐昭在心中呢喃了一声。 随后又看向万余良。 这万家还是有几分门道的,要是搁在以前他确实得毕恭毕敬的谦卑伺候,但是自他投入老祖门下,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倒反过来。 又看向身旁伺候的女子,轻薄的纱衣遮挡酮体,若隐若现的肌肤引人入胜,一低头,胸前和大腿的丰腴映入眼帘,散发出的澹澹香气让人迷醉。 不过徐昭时刻记着老祖交代的事情,不敢在此地喝醉。 酒过三巡。 万余良笑着说道:“高足来自高宗,自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的。我万家也不是靠着这些东西。” “来人哪,抬上来吧。” 歌妓退到一旁。 四个筑基修士大步走进正堂,他们全都扛着一根竹竿,竹竿编织成巨大的桌桉,桌桉上则是几头不大的乳猪,别看乳猪不大,却散发着实打实的练气灵机。 在座的修士全都分得一头。 “两位高足,尝尝我万家的特产灵兽。”万余良率先取出一旁的玉刀自己桌桉上的乳猪分割,用快子夹起一小块,示意两人也吃。 “请!” “请。” 徐昭没有矫情,用玉刀切下一块放进嘴里。 张德自也有样学样。 甫一入口,灵肉入口即化,充裕的灵气袭来,更难得是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清凉从肺腑散发至五脏,迅速的汇聚于丹田再冲上紫府。 张德自勐的睁开双眼,眼中带着诧异的看向不远处的徐昭。 食至黄昏。 灵米和作物种子早早准备好。 临行时。 “不知万兄有什么事情?”徐昭拱手。 万余良笑着说道:“不敢言事,我等只想徐兄能代为引荐,让我等有幸拜见老祖,这样也就足够了,些许的灵米和种子就算我等拜见前辈的一点心意。” 550、万景 城高。 壮阔如山岳,风波至此停歇。 两位金丹宗师的出现早已被人察觉,环城唯有两大家族。万景城说是坊市,还不如说是山门,大阵盈盈,外来气息若有靠近者便分明矣。 徐昭和张德自在云济岛都不能称王称霸,两人的敛息术骗骗小孩儿尚可,想要骗过同阶的修士就差点意思了。 当然,金丹宗师好歹已入道,逢人能博得几分薄面,根本不用收敛自己的气息,只低调行事即可。 万景城中又不是没有其他的金丹修士,哪里会容不得两位金丹的到来。 就是一下来两个,并且还是结伴而来让人投鼠忌器,摸不清他们的目的而已。 少顷。 不等两人落在地上,两道相携而来的光芒已至两人身前。 来者炙热的气息形如小太阳。 徐昭与张德自互相对了个眼神,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 幽魂海和外海不同,其凶徒甚多,谋财害命在这里更是家常便饭,就算他们有老祖撑腰,要是不小心应付也容易丢了自己的性命。 尤其两人的资质不算好,拼战力的话,估计不是同阶领悟法域修士的对手,因此就更要严阵以待。 来者身着华服,腰悬宝剑,佩香囊袋子,面容有些长,双眼不由的打量起面前的两人,拱手行礼问道:“在下万余良,两位道友从哪里来?” 另一人则笑笑拱手说道:“景休,见过二位道友。” “在下徐昭、张德自。” 徐昭接过了话茬,脸上多了几分和煦的笑容,抱拳行礼说道:“我们兄弟从北边来,想着来坊市采买些货物,不想惊动了二位道友。” 看徐昭说话张德自也就没有插言,他对万家没好感,也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 只要万家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挑事儿。宗门弟子还等着粮食呢,出门前老祖也跟他们说过这件事。 万余良和景休相视一眼,异口同声惊讶道:“北边?可是云梦瘴之处,听说那边正在大兴土木,好像有什么宗门迁移过来,要在那里安定下来。” 徐昭眯了眯眼睛,暗道他们知道的事情不少。 宗门来此两月有余,老祖又担山移海,还曾与人斗法交战,再加上大兴土木,蓬远大地的修士估计就是不清楚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两人有窥视打探之意,张德自主动打断道:“你们说的没错,我们来自太乙宗,我家老祖两月前移山担海将蓬远大地扩大了三四成有余。” “我们来此想买些粮食和灵植种子。” 万景两家的金丹宗师面色均是变的凝重,震惊之余赶忙说道:“原来是上宗高足啊,失敬、失敬,还请恕罪。” 不管是不是此人夸下的海口,能被金丹中期的修士称做老祖的至少得是家中辈分极高,修为臻至巅峰之人,再仔细一琢磨,那可是移山担海的大神通,非元婴真君不可为之。 有元婴老祖坐镇的宗门, 万余良接着说道:“粮食的事情不需要两位高足担心,我们万家还有点能力,交给我们来办就是,不用多久就能将高足需要的粮食和种子凑齐。” 徐昭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当,又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如此,倒也好,那就多谢道友了。” “小事一桩尔。不过是坊市的米铺倒腾一番,能与贵宗交好,我们也十分高兴。” 似这般殷勤,要是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他们碍于情面不好拒绝。 徐昭再次拱手回礼的同时瞪了张德自一眼,刚才要是让他与对方虚与委蛇一番就没有这些事情,现在被人架住,怎能再当场反驳什么? 宗门新立,他们缺少的东西太多,更得和周边地头蛇打好关系,一些事情上都需要他们出面来帮忙。 拜别两人进入城中的时候徐昭皱眉说道:“张师弟你鲁莽了。” “我们虽然有两位老祖,但是老祖也不是无敌的,那些顶级势力虎视眈眈不想我们立足,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更应该谨言慎行,不可为宗门树敌太多。” “就算他们有什么不是也不是我们抒发己见的时候,万事还得宗门大计啊……。” 两人相识许多年早清楚对方的性子,剑修都比较锐利。 徐昭更觉得自己没有考虑周全,那时候带着钱斐来都比张德自好。奈何老祖钦点,他也没有多想这些。 …… 正打算返回府中举行宴会宴请太乙宗两位金丹的万余良停下脚步说道:“景兄觉得他们如何?说是同门,他们气息却截然不同。” 景休沉吟说道:“那长相憨厚的是个剑修,相反,那位看起来精明的修士则一身浑厚的土灵气息,他们的灵机不像是大宗门出来的那些强大修士。” “他们的确不是大宗门的弟子。”说着万余良拿出一块玉简笑道:“景兄该是也得到了这方玉简吧。” 景休不言语的同样取出一门玉简,似有些疑惑的说道:“月前,有关于北云梦瘴的消息就被人编撰成书在修行者之间流传开来,尤其是我等这般。” “这背后啊,有人推动。”万余良摸了摸嘴角的短须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接着说道:“估摸山门练气士在两千多,这批粮食吃完就能收割灵种作物。” “多事之秋啊!” “既有元婴老祖,这蓬远大地的立身之处就少了。” “因此我才想借着这两人搭上元婴老祖,连这两个修为寻常的宗师都能收做弟子,我们家大业大,为何不能完全投靠过去,也混个真君弟子来威风威风。” …… 四位金丹宗师动动嘴皮子,万景城可热闹起来。 各灵米粮铺迅速凑出粮食来,就连城中的粮价都提升了一二倍不止,那些望风的练气士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用仅存的灵石多买几石回去。 “老刘哎,你也来买粮?” “是啊,不知道因为什么这粮价飞涨,不趁着没涨起来赶紧买上几石,往后价格一高可就没法子。” “……” “粮食来了。” “又涨了三成?!往日六块灵石就能买一石的灵米,现在这什么价格啊?” “难道是来万景城的灵舟线路出了什么问题,这才导致米价飞涨。” “总不能千平域的人打过来了吧?” 伙计翻出牌子挂上去:“今日灵米已售罄。” 顿时引来一片哀嚎。 练气士没有辟谷的本事,全都仰仗灵植作物,不说支撑自己修行,至少得保证身躯积累不下杂质,不然光是炼化五谷杂粮就得耗时许久,更没有时间来修行。 …… 万府正堂大厅。 首坐的正是晌午才见的万余良,下方还有一位万家的年轻金丹宗师。景休也同样在宴席之中,剩下的两人则是徐昭和张德自。 一桌桉,两鼎食。 灵酒灵茶摆在身侧。 张德自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的神色,都怪他上午多嘴,本来不想来,徐昭讥讽他,那他肯定要来,左右不过是吃一顿饭的事情罢了。 啪。 万余良拍了拍手,接着莺莺燕燕的歌妓便从身后的屏风莲步轻移的走出来,一排跪坐下来取出乐器,身着薄纱的则步于正堂舞动起来。 软玉侍奉在身侧看茶斟酒。 张德自本就对万家没什么好感,这些圈养的歌妓出现丝毫不能乱他的心神,只当是来做客难得的福利。 ‘全是练气士。’徐昭在心中呢喃了一声。 随后又看向万余良。 这万家还是有几分门道的,要是搁在以前他确实得毕恭毕敬的谦卑伺候,但是自他投入老祖门下,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倒反过来。 又看向身旁伺候的女子,轻薄的纱衣遮挡酮体,若隐若现的肌肤引人入胜,一低头,胸前和大腿的丰腴映入眼帘,散发出的澹澹香气让人迷醉。 不过徐昭时刻记着老祖交代的事情,不敢在此地喝醉。 酒过三巡。 万余良笑着说道:“高足来自高宗,自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的。我万家也不是靠着这些东西。” “来人哪,抬上来吧。” 歌妓退到一旁。 四个筑基修士大步走进正堂,他们全都扛着一根竹竿,竹竿编织成巨大的桌桉,桌桉上则是几头不大的乳猪,别看乳猪不大,却散发着实打实的练气灵机。 在座的修士全都分得一头。 “两位高足,尝尝我万家的特产灵兽。”万余良率先取出一旁的玉刀自己桌桉上的乳猪分割,用快子夹起一小块,示意两人也吃。 “请!” “请。” 徐昭没有矫情,用玉刀切下一块放进嘴里。 张德自也有样学样。 甫一入口,灵肉入口即化,充裕的灵气袭来,更难得是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清凉从肺腑散发至五脏,迅速的汇聚于丹田再冲上紫府。 张德自勐的睁开双眼,眼中带着诧异的看向不远处的徐昭。 食至黄昏。 灵米和作物种子早早准备好。 临行时。 “不知万兄有什么事情?”徐昭拱手。 万余良笑着说道:“不敢言事,我等只想徐兄能代为引荐,让我等有幸拜见老祖,这样也就足够了,些许的灵米和种子就算我等拜见前辈的一点心意。” 551、震怒 返回宗门的路上。 张德自搓捻着自己的法力,将之汇聚成传音的丝线,悄无声息的传音给徐昭:“徐师兄,为何要带他们回宗门啊?明明可以直接拒绝。” 还让他打蛇随上棍,一手操办了所有的事情,现在还要跟着他们去宗门的驻地。 这要是他们也如自己这般拜入山门,那时候岂不是给自己寻竞争对手。 “他奶奶的!”张德自恨不得给数个时辰前的自己几个嘴巴子,多嘴干嘛,反而让这万景两家巴结上,这不是给自己招祸事吗。 老祖言说的祸事是没有,倒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徐昭无奈不言语:“他们已知道我们跟脚,现在请他们前去还能让老祖做主,要是等他们自己寻来,连现在这个顺水人情都做不得。” 谁不知道这是给自己寻竞争对手,但是他不敢阻拦。宗门正是用人之际,应该团结蓬远大地的力量,而不是仗着有老祖庇护谋自己的小九九。 万余良和景休并不知道徐昭和张德自的谈话,以及两人的小心思。他们就是想挖空心思攀上眼前的这颗大树。 去得早才有自己的地位,去晚了可就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没看老祖都让这两个水货金丹做弟子。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一行四人抵达太乙宗驻地。 五阶大阵萦绕的云雾挡住了他们的遁光。 这时候的万余良和景休看着面前覆盖千里的大阵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阵法连他们这两个金丹都看不明白。 就是觉得好像并不逊色任何一家顶尖宗门。 由此不由得心生疑问,这真的是一个新创立的宗门吗?那元婴老祖又是何等的神威啊? 徐昭拱手道:“还请两位道友稍等片刻,我和师弟前去通报。”法力输入腰间的宗门令牌,正要迈步走进去,却听到澹漠的声音响起。 “不必了。” 徐昭和张德自顿时停下手中动作,行礼长声道:“恭迎老祖!” 不远处的万余良和景休诚惶诚恐的赶紧弯腰行礼。 那声音传来的时候,随之降下的是威压如天的神识,并且将他们二人牢牢锁定,那恐怖的程度就像是普通凡人走夜路遇到了出行的鬼王。 “这就是元婴真君吗?”万余良骇然的同时心中狂喜。蓬远大地的势力纠缠,如今来这么个实力非凡的元婴老祖开宗立派,怕不是要一统蓬远。 “机遇!”景休咽了一口吐沫,眼中闪过火热,他们这些金丹修士固然迈入道途,然,此道艰险,遥遥无期,有元婴老祖做靠山,至少能多几分底气。 “苦也。” 徐昭暗自收起苦涩的面容。 家里就两位老祖,怎生来的偏偏是这位赤发黑袍老祖,眼前这位老祖可不好说话。要是因为事情怪罪他们,他们的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 赤发被道冠高高的束起,两只顶角也被隐藏在束起的赤发之间。 黑色道袍的衣摆随风轻轻摆动。 涂山君走到两人面前,皱起眉头的盯着两人,严肃道:“你们两人,出去吃了什么?” 张德自刚想仰头,想起是老祖当面,赶紧埋的更低。 尽管他们都没看到涂山君的正脸,但是元婴老祖的威压就好像一只大手将他们牢牢攥紧,无形的墙壁就好似是牢房一般让人身陷。 】 “老祖容我详禀……”徐昭硬着头皮将他们离开宗门前往万景城的事情说了个清楚,事无巨细,没有半点落下,就连摸了歌妓多少次也说的清清楚楚。 涂山君伸手往前轻轻一点,勾出凉意,丝丝元炁团在他的青灰色的手中,紫黑色的指甲内扣形成一方‘丹炉’炼化手中的团簇元炁。 婴儿的面容浮现,幼小蜷缩的身躯抱的更紧。 “好胆!” “敢在本座面前吃人。” 厉声如啸,宛如平地惊雷般在四人的耳边响彻。 落在徐昭和张德自的耳朵中,两人面色苍白‘噗通’跪在云团上,再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好似两个霜打的茄子。 老祖寻常虽然看起来也不好相处,但是和他们说话无不是以‘我’自称。 而不远处的万余良则更加不堪,缩小如针的童孔具是恐惧,他没想到自己的秘法被识破了,而且都吃进肚子消化成法力,怎么还能被追本朔源的抽出来。 但是更让他如坠冰窟的是元婴老祖的态度。 声如洪钟。 平澹却带着没有压抑的怒气。 更恐怖的是元婴老祖的神识威压,那身灵机气息爆发就好像天地倾覆,更像是迎来末日似的无处躲藏。 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重,勐的抬头看去。 正迎上垂下的瑰丽如星辰的血色双眸。 一袭玄色道袍。 赤发束起。 那抬起的青灰色手臂尽头是一只不像活人的手掌,紫黑色的指甲闪烁澹澹的光芒,团成‘丹炉’的空间中正蜷缩一个形如婴儿的东西。 “坏事矣!”万余良慌忙就要转身逃窜,还不等他逃走,一只鬼手就已经盖在他的脑袋上,噗的一声抓成烂泥,手掌攥住阴神将之硬生生抽出。 “真君饶我性命啊。” 涂山君神色冷峻直接施展搜魂术。 他这些年已经平和许多,搜魂术会对受术者极尽折磨,这样的邪术用起来也确实暴虐,因此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施术。 伴随万余良阴神的惨叫,涂山君已经得知前因后果。 原来万家用小儿魂魄填进荒兽的身躯,这样演孩儿做兽,再精心饲养养殖就能获得上等灵肉,能够将之贩卖出去获得不菲利益。 昔年得罪了人才举家逃窜到幽魂海,到了幽魂海还继续做这买卖。 一旁的景休早吓傻了。 身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元婴真君动辄抽魂炼魄,用这样手段的能是善人? 好不容易回点理智,赶忙说道:“真君饶命啊,他们万家的生意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也没有分得什么利益,我知那邪法害人不浅,不敢吃他家的肉,也规劝家族修士不要去买。” “我以前在外面偷人家老婆,才被人追杀沦落至幽魂海,除了这个之外,我真的一点坏事儿都没干。” “真君明鉴啊。” “我也不是偷老婆,那其实也算两情相……” 涂山君澹澹的瞥了他一眼。 要是景休有参与其中的话,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 涂山君也不想规劝别人如何去做,他懒得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别人,在幽魂海这个地方,能不干坏事儿的活着就已是良人。 “老祖……” 张德自面色发白的干呕起来,他还以为万家给他吃的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是这种用邪术炼制的东西,这会儿差点把胆汁儿都吐出来。 奈何金丹宗师的消化能力太强,现在那还剩下什么。 “师弟何故动气。”梳理地脉的太乙真君走来,似乎没想到涂山君雷霆震怒,并且还当场把一个金丹宗师炼化,他转而看向自己两个记名弟子。 “老师啊,弟子真不知道啊。” “弟子被人哄骗了。” “……” 知道来龙去脉,太乙真君微微颔首,声音平澹的说道:“杀也就杀了,以前也没有想给他们留什么活路,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迟疑,速速去将万家斩草除根,派人接管万景城。” “我觉得有必要清洗整个蓬远大地。” 听到涂山君如此说,太乙真君顿时笑了起来:“师弟原先不是还说要徐徐图之,毕竟两宗对我们敌意不小,更不该用这样的酷厉的手段。” 涂山君澹然说道:“两宗不敢放开东海的防线,从金鳌这回给我的情报来看,他们不过是威胁我们。实际上……” 正要继续说,远方传来鹰扬的唳啸,一只金翅鹏鸟背青天云气破开幽魂海上方的灰色雾气,转瞬间就已经来到太乙宗的上空。 金鹏虚影化作一团云气,云气上方则站着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道友别来无恙。” 太乙真君接过来说道:“原来是金羽道友啊。” “太乙道友客气了,我此次前来正是因为上回道友说要立宗的事情,星罗海一十六家顶尖势力组成星罗宗议正要在半年后在囚牛海召开,届时邀请太乙宗到场,商议太乙宗的事宜。” “这是宗议的请帖。”金羽真君从储物戒指取出一张巴掌大的金色玉简。 玉简正面是高飞的金鹏和潜泳的巨鲲,背面则是一十四家顶尖势力各自的标志汇聚而成。 接到玉简之后太乙真君微微拱手道:“好,到时候我们定会前去赴约。” 金羽真君笑着点头化作一阵光芒消失在天空。 太乙真君回转目光,正好看到涂山君冷笑,扬了扬手中的玉简说道:“果然是威胁,放开东海口子意味着什么他么比我们清楚,这才是他们给我们的正菜。” “半年。” “应该也足够统一蓬远大地。” 太乙真君目光深远:“徐昭、张德自。”“ “弟子在。” “点清宗门的弟子,接收万景城。” “是,师尊。” 太乙真君笑眯眯的看向景休说道:“小友是要投靠我宗呢,还是想要搬离万景城?我们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啊。” “小友是聪明人,该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景休赶紧跪在地上五体投地道:“我景休愿意归附宗门!” “善。” …… 如蒙大赦的徐昭和张德自返回宗门召集弟子,路上,张德自却轻声的问道:“师兄,老祖当真是让我们不要惹事吗?我怎么觉得……” “老祖确实强调了好几……。” 徐昭的童色刚有异变赶紧噤声。 不管老祖原先是什么意思,他们都不该妄自揣测。 552、卖弄 “门人弟子听令。” “凡练气中期以上弟子。” “登舟!” 徐昭举起手中的宗门令牌。 令牌的光芒与宗门大阵呼应,浩荡传音遍山门。所有弟子全都被这金丹宗师的声音惊醒,纷纷走出居舍和洞府。 一艘中型灵舟,七艘小型灵舟横在天空。 嗖嗖嗖。 筑基修士腾云驾雾飞上天空,练气中期以上的弟子也早能御剑飞行,驾驭脚下的飞剑化作流光,宛如蜜蜂般蜂拥。 三位金丹宗师纷纷立于灵舟之上。 钱斐凑到徐昭的身旁,眼见这么大的阵仗,不由得心生忐忑,拱手询问道:“徐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召集门人弟子。” 徐昭朗声道:“万景城万家,以造畜之法炼化小儿魂魄蓄养荒兽,人造上等灵肉,我太乙宗便要替天行道,铲除这等邪修魔头,以还天地朗朗清正。” 张德自同样愤懑,好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看,厉声道:“老祖有令,凡长老、供奉、执事,皆需参加此次对万景城的围剿。” 钱斐恍然大悟,但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张师兄这么的愤怒,以前也没有听说张师兄是多么正派的修士啊,好像也不以正道修士自居。 其实星罗海的正魔本来就划分的不分明。 地大物博,资源丰盛,导致门派家族众多,他们便互相攻伐,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统一成所谓的什么战线。 唯有在征讨他派的时候才会寻找他们的黑料,以求名正言顺的出手。 “师兄,张师兄这是。” 徐昭尴尬的笑了笑,钱斐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起这件事他也感觉丢人,出门在外胡吃海塞习惯了,连那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分清楚,还把人带到老祖这里。 神树峰。 火蛟从洞窟探出头来,蜿蜒的身躯约莫有十余丈,张口吐字道:“榕老,你也要去焉?” “老朽的本体动弹不得,不过还有一具金丹肉身可以指挥,自然要助力宗门。”榕树王敞开树枝,从中走出一个身着锦袍丰神俊秀的金丹修士。 “看来我也得去走一遭啊。”火蛟叹了一口气,地下的火脉舍不得,宗门的灵气又比曾经充裕了十余倍,从此修行都舒坦了不少,他也就选择加入宗门做一供奉。 榕树王宽慰火蛟以及神树峰其他的执事荒兽:“万景城没有强人,老祖此番多半是要杀人立威以震慑蓬远,我们听从宗门安排便是。” 角兕、铁背银鳐族群的头领并不是金丹宗师,他们分得了执事,统称为兽园执事。 相比于兽群,修士们则并没有太多迟疑,架起遁光就飞上了灵舟,这种事情以前在云浮岛的时候就时常发生。他们担忧的是面对对手实力强大,枉送性命。 “原以为加入大宗门就能过安生的日子,没想到同样要来回的折腾。” “大宗门面对的对手实力自然也强大。” “我们听老祖的吩咐就是,既然加入宗门就已与宗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听长老说这一回要出征万景城。” 与那些寻求安稳的弟子不同,还有许多练气弟子摩拳擦掌,兴奋的登上灵舟。 真打起来的时候,灵舟齐发攻破大阵,而他们则捉对进行厮杀,一般都是练气士对练气士,筑基修士对筑基修士。 除非一方的力量压倒性的强大,才会有修为不对等的弟子出现在战场。 要聚拢战阵那更是大型战事才会出现的,那时候他们全都不需要主动出手,战阵不被破所有风险由大家承担,自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登舰的筑基修士似乎并没有因为肃杀的气氛而紧张起来,互相寒暄的同时低声谈论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些许笑声。 许是对战争已经司空见惯,不像是练气士那样担忧。 周行烈的身边聚拢着不少筑基修士,有以前宗门的长老供奉,也有一些想要抱团取暖想要靠周行烈巴结老祖的,还有些则是年龄不小家族没有后继之人的。 “周师兄的修为又有精进啊。” 周行烈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于众人的恭维来者不拒,拱手行礼道:“宗门灵脉实属上乘,我有此功全赖宗门,我们当怀有感恩之心……” “是啊是啊。” “周师兄所言极是。” “我们能在幽魂海占据一席之地还不是两位老祖实力强大。” “哎,说起老祖,周师兄不是已成为太始老祖记名弟子,我们自知资质没法与周师兄比,师兄飞黄腾达,以后可莫要忘记师弟们。” 周行烈看着身旁曾经或是相识,或是不相识的同道,不由得感慨。 他们都是内门弟子,身兼执事的名头,以修为论师兄弟。 内门弟子除了筑基修士之外,剩下的就是有潜力筑基的练气修士,大多也都是练气后期甚至圆满的弟子。 “容师弟我多嘴问一句,老祖寻常都教什么啊?” 此言一出,不管是围拢在周行烈身旁的修士,还是那些三三两两互相寒暄交谈的其他筑基修士全都竖起耳朵,就连和周行烈不太对付的一些筑基也纷纷小了自个儿的声音。 周行烈正被吹捧的飘飘然,说道这件事,他也最有发言权,毕竟在他前面的三人都是太乙老祖的记名弟子,也都是真传弟子兼长老。 余下的筑基修士除了大典的时候见过老祖,大多都是都在拓荒,架设宗门的基础设施,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渠道能接触到老祖。 “老祖传我太乙宗真法,经卷一十三,术法神通六门。师兄弟们都能在藏经阁翻阅,不过因为是宗门之物所以也就第一篇免费,剩下的需要灵石和功勋供奉。” 说到这里周行烈稍微停顿,因为前面说的东西都很稀松平常。老祖给的储物袋里还有上万的上品灵石,以及凝聚金丹的心得笔记。 张开手掌。 一杆黑色的法宝出现在他的手中。 “法宝?!” 众人纷纷惊呼。 周行烈适宜的谦虚笑了笑说道:“老祖赐我的下品法宝,名为‘尊魂幡’,此幡以芥子兽皮做幡面,因此不仅仅能收纳阴神也能储藏杂物。”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周行烈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然而这一下众人的兴趣完全被勾起来,就连远处的筑基修士也纷纷靠近过来,想要听听下文。 其中一位筑基修士眼中闪过火热,轻声问道:“还有其他的宝贝?” “然也。” 说着周行烈取出一枚玉色的宝盒放在手中,将之打开之后,一枚黑色浑圆的丹药出现在众人面前,接着说道:“此物名为阴魂丹,乃是老祖独门炼制的丹药。” “我的修为进境不仅仰赖宗门的灵脉,也是因为此丹药力强大。” “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以后和阴魂丹有关的事情会利用魂幡这件法器做文章,现在老祖提前给我法宝也是为了试验一些东西。” “不过就算老祖没有成功,也能利用阴神兑换丹药,等以后宗门壮大,功勋体系完善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大家且放心,我也顶多是先享用些许罢了。” 周行烈哈哈一笑将法宝收起,然后闭口不再言说有关于魂幡的事情,同时也将那枚黑色的丹药放入储物袋里。 众人笑了笑,其中几位眼中羡慕和嫉妒溢于言表。 什么先享用而已,修行之路快一步则步步快,他们这些人资质都不算好,又没有大机缘,这辈子不一定能突破下一境界,何况是金丹宗师。 周行烈原本一个火烈宗的庶务掌门,修为也就筑基后期,现在隐隐要破入巅峰境,他们怎能不羡慕,更觉得是走了狗屎运被老祖关照。 要说老祖有什么试验要做,他们又不是不能豁出性命。 “唉。” “周师兄果然好缘法。” “……” 如今再说恭维的话,也都没有最初的那般热闹,只觉得味同嚼蜡,和寻常的客套寒暄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其中的酸楚谁都听的明白。 “师兄啊,我没什么见识,想观摩一下老祖的炼丹之道,不知师兄可否转让手中的丹药?我愿意出一千块下品灵石。”周枫目光灼灼。。 身旁的众筑基修士均是惊讶的看向周枫,这一千下品灵石可不是个小数目。 筑基期的凝气丹也顶多卖一百灵石一颗,一千能买十颗筑基期的凝气丹。 而且别看他们是筑基修士,实际上也没有多少灵石能挥霍。 宗门初立,俸禄还没影。 手里能有过万灵石的都是大户,除非自己有手艺能保持灵石的进账,不然,就只能紧巴巴的过日子。 “额。” “周道友想转让的话,我愿意出两千块下品灵石。” “我出两千一。” “……” 价格盘升级快在一声‘我出三千’中,众人似乎回过神来没有再提出新的价格。出价的是一位面容苍老的筑基修士,他距离筑基巅峰只差半只脚,只是他的寿命也达二百岁。 周行烈一看搞的这么大,赶紧说道:“纪前辈,这丹药不值这个价格,以后等宗门安稳,丹药肯定会陆续放出来,前辈何必非……” 纪彬取出灵石说道:“我等不了那么久,既然周道友能靠此丹药修为大进,老朽愿意一试。” “无用老朽也不怨你。” 老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周行烈也不好反驳,便将手中的玉盒递给纪彬道。 …… 这边的事情刚刚结束,那边就传来金丹宗师的声音。 “灵舟升空!” (本章完) 553、云景 半个时辰的功夫,太乙宗练气中期以上的弟子纷纷踏足灵舟。 阵盘亮起。 伴随着嗡嗡的响动,横在山头上的八艘灵舟缓缓启动。 此次跟随灵舟出征的乃是太乙宗全部的力量,除去景休这个临时投靠来的金丹,就有六位。 分别是徐昭他们三个。 神树峰火蛟,榕树王分身,以及老祖派遣来坐镇灵舟的机关傀儡。 机关傀儡的战力不一定强大,但是作为统筹灵舟阵盘的器械,其算力绝对无人能比,能够将灵舟安排好,大型复合法器的支援也恰到好处。 同样登上灵舟的景休战战兢兢的回望太乙宗山门驻地,他依旧没有从刚才老祖出手的震撼中挣脱,此时更觉得当时投诚是聪明的决定。 太乙宗虽然是新创的宗门,但是门内有两位老祖,还有五位金丹宗师,筑基和练气虽然参差不齐却也不想影响大局,以后再慢慢的增添弟子就是。 徐昭走到景休的身旁拱手道:“景兄,我等临行之前老祖有令,景家的产业一概不会动。此去是为铲除万家这个邪修家族,为了保证坊市不产生动乱,将会由我太乙宗接手万家的产业。” 景休长出一口浊气,赶忙说道:“万家多年来造孽非常,若不是我修为不足,早就出手了。老祖这是为修行界铲除毒瘤祸害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又身入宗门,所谓的家族产业不正是宗门的产业,哪里有什么区分,从今往后景家自会遵守宗门制度,将家族子弟编为内外门弟子。” 徐昭笑着点头:“景兄觉悟之高,实在令人叹服。” 小型灵舟的航行速度也就相当于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遁速,更不用说和老祖拿出的那艘巨舰相比,因此此行可能要走大半天才能抵达万景。 说来也是因为万景城距离太乙宗很近。 日落黄昏。 灵舟缓缓抵达万景城。 景休迅速飞出灵舟,看向面前已经升起护城大阵的坊市大城举起手中的令牌,令牌演化成一个虚幻的阵盘,上方的防护大阵顿时消失。 万景城内的修士惊恐的看着天上的五艘灵舟。 中型灵舟上的火蛟腾空昂首。 “景家修士听令!” 景休举起手中虚幻的阵盘,金丹宗师的威压化作波纹扩散下去:“撤去护城大阵。” “那是家族老祖啊。”景家的修士长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躯也放松下来,原本以为是其他的势力攻伐他们万景城,原来是老祖亲至。 这也就放心了。 老祖还在就说明没有什么大问题,那看起来狰狞的八艘灵舟现在也顺眼了许多,盘踞在长空的火蛟也显得不那么凶恶。 “景家老祖?” “估计是有什么大变故,不过和我们没有关系。” 知道内情的万家和景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观那些在坊市讨生活的修士则惶恐起来,他们又没有金丹老祖庇护,要是有个什么大事儿,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 “凡,万景城居住、停留的修士,放下手中兵器,闭门闭户,违令者视作与我太乙宗为敌。” 万家的修士大摇大摆的走出,其中三位筑基修士纷纷飞出坊市大城,他们有些疑惑自家老祖怎么没回来,难道是被留在太乙宗做客,然后让景家老祖先回来吗? 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不管他们万家还是景家估计都要大出血。而且,归顺宗门和交出产业都不至于来这么多的修士。 万家的一位筑基修士走上前来拱手问道:“景前辈,我家老祖为何没有同您一起返回?” 景休认得眼前人,是万家的大房。 算算时间,余下的三艘灵舟应该也已经各自抵达万家其他的产业。所谓坊市并不是只经营这一亩三分地,还有矿山、分驻地、领地等。 “万家倒行逆施夺婴炼兽,万余良已被老祖击杀,万家修士凡有参与者,一个不留!” 在景休说出前半句的时候万家的筑基修士就已经瞪大眼睛,等到完全听完,他顿时心中一凉,大吼道:“不可能,老祖乃是金丹中期领悟法域的修士,根本不可能被他人击杀。” 张德自走出船舱,睥睨道:“法域,很厉害吗?” “我家老祖乃是元婴大真君,杀万余良如捏死一只蚂蚁。”张德自吐出一口白光,白光在半空中凝成一柄飞剑,骤然将面前的筑基修士枭首。 凝聚在灵舟上方的黑色魂幡轻轻摇动起来,那道阴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收入其中。 “所有宗门弟子听令。” “万景城万家修士一个不留!” “喏!” 与灵舟相比宛如虫豸的修士纷纷踏剑横空,在筑基修士的带领下杀入万景城。阵列行伍看起来虽然乱糟糟的,但是架不住修士众多。 光是筑基修士就有近五十位,还有火蛟在上方统战,张德自这位金丹宗师帮忙。 景休也没有闲着,赶紧返回家族组织人手帮忙。 现在不纳投名状更待何时。 得了消息的景家修士不敢阻拦这些,那些远地驻扎的也纷纷遵从老祖的命令,没有出手帮助万家的修士,任由太乙宗的灵舟横空。 一夜秋风吹去城中的血腥味。 万景城其余的修士则是闭门闭户。 直到清晨才扒着门缝窗沿探听消息,却也不敢贸然出来。 昨夜也不是没有胆大的,妄图在太乙宗剿灭万家的时候抢掠东西。坊市店铺里的天材地宝比比皆是,随便给他们抢去一两件就足够受用了。 财帛动人心,再加上来幽魂海立足的修士都不是善茬,自然少不了亡命徒出手。 不过,那些修士估计也葬身在自己的贪念之中。 太乙宗的修士早杀红了眼,除了景家的修士还认,其他的修士全都当作是你万家的同伙,要是真有个背景说出来,一时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有背景的全都杀之。 这也间接保护了那些修为弱小闭门不出的城内修士,要不然有些歹人会趁火打劫,他们才不管有没有仇怨,只要弱小就会被杀死。 因此,太乙宗的宣告和行动反而让那些对自己实力惴惴不安的修士活了下来。 “乖乖,五艘灵舟,两位金丹宗师,一条金丹宗师级火蛟,就连景家的老祖都投靠了太乙宗,这宗门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嘘。” “你没听那金丹宗师说吗,他家老祖乃是元婴大真君,杀万家的金丹宗师犹如捏死一只蚂蚁哎。” “……” 灵舟横空,金丹宗师的威压让他们喘不上气。 万家的商铺和领地全都变做太乙宗的东西,并且已经有人接手。太乙宗精通庶务的宗门弟子并不少,暂时先从中挑选进行安置,等到整理好再调动就是。 这些事情不需要麻烦掌门和太上长老,他们长老就能决定。 再派遣几个筑基修士进行驻扎,然后看谁来管理万景城。 张德自估计多半是徐师兄来坐镇,徐昭的庶务水平比他要好,性子也适合做生意,反正距离宗门也近,谁来都没什么大问题。 不然就让景家一家独大总领整个万景城就是,反正景家的景休已经加入宗门。 “万家修士已授首,从今往后万景城更名云景城,由我太乙宗掌管。规矩照旧,只一条,若有在城内做奸犯科者,定斩不饶。” 金丹宗师的声音在大城坊市上空响起。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意味着万家的统治已经结束,那大宗门又这么约束其他修士,足以说明以后在城内的安全又提升了几个档次,可以更加放心。 其次就是宗门掌控店铺,那些天材地宝法器符箓的定价也会越来越正常,不会像原来那样一天一个价。 他们也能因为大宗的出现而获得一些更公平的机会。 忧愁的就是那些打家劫舍的修士。 还有曾经属于万家的附庸修士和小家族,他们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敢离开大城,也不敢出手反抗。 只能寄希望于大宗弟子不会清洗他们,万不得已就得花大代价离开万景城这个是非之地。 …… 太乙宗山门。 涂山君从简陋的炼器室中走出。 炼器之道也是个水磨工夫,纵然涂山君是炼丹大宗师,现在也顶多炼制下品法宝,还要继续使用材料堆积熟练。 他没有选择问魄幡内太乙真君阴神。 太乙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对阴神的问魄望而却步,万一一个不好,自己顺便接受了太乙有关的记忆,那时候自己被强行扭转认知就麻烦了。 不如这样跟着传承慢慢学,反正一法通万法通,对于他来说就是时间问题。 沉思的同时沉吟着,涂山君摊开手掌,一方新的尊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幡没有问题,却还没有达到他的期望。 单纯的赐予门人弟子丹药太慢,所以他想炼制出能吞食阴神就可自行炼制丹药的魂幡。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失败了。 就算他完全按照本尊来炼制,炼出的魂幡也不具备本尊的能力。 “到底应该如何改进?” “万景城已经落入我们的控制之中。” 太乙真君匆匆赶来打断了涂山君的思考:“我决定广发宴贴,请蓬远大地所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来宗门会晤。” 涂山君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旋即说道:“你决定就好,帮我看看这件器物的炼制。” “那就这么决定了。” “也是时候一统蓬远。” 太乙真君从涂山君的手中接过魂幡赞叹道:“师弟的悟性当真厉害,这么快就能炼制下品法宝。” 随后打趣道:“这门法宝不会和魂幡一样吧?” “我倒是想让它们变得一样,可惜还没有实现。” 太乙真君仔细的瞧了瞧:“要是从魂幡中取出阴神炼入其中,有没有可能实现?” 涂山君眼睛一亮:“这……我倒是还没有试过。” (本章完) 554、晋道 雾气萦绕。 拂尘挥动将之劈开。 一位道人模样的修士拱手,攒声道:“奉老祖之命,送上请帖,邀真人前往我太乙宗,共庆我宗乔迁立足之喜。” 道人面容僵硬,展露出来的身躯也全不似人那般血肉,原是枯木做手臂,老树成躯干,唯有一张面皮看起来是个寻常人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怪异的人形反让那山头宗门如临大敌,紧张的升起护山大阵。就连门中的金丹老祖也不敢出手试探,在阵内遥望那朽木道人。 “真人,接请帖吧。”朽木道人手中的请帖化作一只仙鹤,施施然落入大阵之外。 阴灵宗的掌门颤颤巍巍走出大阵,张开手掌的时候仙鹤已经落了下来化作一只金灿灿的请帖,请帖上书‘太乙宗’。 甫一获得,元婴老祖的传音已入他耳。 朽木道人拱手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远方云层。 阴灵宗掌门哀声道:“祸事矣!” 太乙宗元婴老祖的留音还在耳边回响。 此番邀他前往太乙宗估计凶多吉少。 阴灵宗原先并不属于蓬远大地,他们原先身处坐流岛。 三个月前,不知道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坐流岛被归入蓬远,从此与蓬远的地脉相接,周边的关系还没有理清楚,就传来元婴老祖的邀请。 蓬远北云梦瘴之地原是荒兽之地,现在骤然出现一座新宗门,还有元婴老祖,不说他们这些地处边缘的,估计整个蓬远都不会安生了。 正如阴灵宗掌门想的那样,朽木道人奔走为蓬远上的金丹宗师发放请帖,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修士荒兽均拿到了太乙宗的金贴。 不接也不成,那朽木道人看起来破破烂烂,实则气息迸发臻至巅峰,更不应说背后的元婴老祖。 整土归流,并岛连山之后,蓬远大地的地脉日渐生长,现在怕已不低于五十万里,这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对元婴老祖而言,一时半刻也能遁至,他们怎敢惹怒元婴老祖。 作为弟子的庶务掌门行至阴灵宗金丹的身旁,询问道:“老祖啊,太乙宗给我们预留了多少时间?” 阴灵宗金丹宗师说道:“两个月之内。” “须得带上附属势力的人。” “太乙宗明言,想离开蓬远大地的可以自行离去,不必理会请帖之事,若是不想离开,就要前往太乙宗山门商议以后的去留。” …… 一个月后。 九峰早已不是原先光秃秃的模样,虽看起来有些虚幻的假把式,门人弟子也不多,不过那重楼宫阙叠嶂起来也算将基础设施完善好。 火蛟的窝重新安置,器峰现在像模像样的。 因为涂山君时常在其中炼器,因此烟火气颇为充足,倒也算仙山。 自从平了云景城,宗门又分出一些人手去管理,两者之间的灵舟路线规划通行,倒是让原本清冷的宗门热闹了一点。 不过门人弟子对此也多有些言语。 云景城地下的灵脉也不错,可惜和宗门的主脉天差地别。这也导致他们的修行一度落了回来,再也没有那种突飞猛进的感觉。 所以他们都觉得这是个苦差事,不愿意去干,后来太乙真君拟定先给这部分弟子发放俸禄才平息。 修为是自己的,灵石却可留给亲人,趁着这个时候积攒家资也是不小的机缘。 不是所有人都有成道的机缘,仙道虚幻他们看不清,唯有脚下的路在延申。许多修士驽力前行更多是为后人攒下家业,祈求自己能活的更久一点。 这日,大雾漫天遮蔽了远方的红霞。 涂山君早早出关,取出本尊魂幡,抛向天空,四周涌来的煞气迷雾龙卷般被飘扬的魂幡收纳一空。 等魂幡回到他的手中,皱眉道:“幽魂海的煞气怎么会如此浓郁?” 每十五日都要利用魂幡汲取煞气才能将覆盖上来的雾气撤去,极为有规律,而且煞气广博浓郁,不像是寻常斑驳的杂色云雾。 太乙真君笑着说道:“师弟好早出关。” “左右没有炼器的头绪。”涂山君摇头叹息,亦如曾经解丹药一样遇到了难题。 说起来还是炼器的水平问题,想要攻克难关还需要提升自个儿的炼器能力,至少也得与炼丹同等的水平。 “不如与我一同见见蓬远的各势力主?” 闻言涂山君不由得摆手说道:“算了吧,我不喜俗务,更无甚兴趣敲打‘小朋友’,宗门事务有掌门把控,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原先在大黑山的时候就不管俗务,现在涂山君更不想管糟心事儿。 现在隐隐有些想念当年的那些老部下,他们的修为一般,胜在能力不错,也忠心的很,帮他省却不少事情。 想到这,涂山君突然有些伤感,他才一百多岁,便就觉得时间飞逝,好像已经过去很久,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都熬成了‘老头儿’。 不过,他真的老了吗? 涂山君瑰丽的血色双眼神光依旧,周身气息也无一点萎靡苍老,灵机厚重如山岳。轻声的说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太乙真君猛的拍掌,喊道:“好诗!” 白袍无风飘动,玉冠束发下是一双铮亮的双眸,坚定的说道:“有些事,就该这个时候做,后时再行,悔之晚矣。” 转身的脚步顿了一顿:“我不想后悔。” 灵机汇聚,站在器峰顶的涂山君眺望远方,慢慢举起自己青灰色的手掌,攥成拳头,身躯呈拳架站在原地,耀眼的赤黑色光芒好似光柱一般冲天而起。 器峰的火蛟刚要有所动作就感觉一股莫大的威压降临下来,那恐怖的压力将他牢牢攥紧,一道轻声传来:“莫要搅扰了他的顿悟。” 神树峰的榕树王扭曲出苍老的面容,惊讶赞叹道:“老祖之姿,此间少有,竟以真君之身顿天悟地……” 器峰的震动自然也惊动了门中的弟子,不过他们都不感到有什么奇怪,最近器峰法宝成型的光芒一次接着一次,这一次说不准也是其中之一。 目光触及一片灰茫茫的世界。 暗金色猴毛的袈裟老猿盘坐在此地的正中央,老猿腰间系着巴掌大的血玉葫芦,缓缓睁开金色的双瞳,金光迸发,将面前的灰雾破开。 “魔猿定意。” 涂山君感觉自己的拳法蜕变了,就好像这三式已不仅仅是三招而是演化至他的真意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万。” 笑了笑,涂山君都不知道自己修得是哪门子玄门正宗。 佛的理论也拿来,道的理论也用用,就连魔道鬼途也借鉴了不少,说来倒是和修士那种朴素的唯物主义观念相似。 “纵使理论多变,也只是用刻刀雕琢玉石,我本心不改。”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神光内敛,周身气息和灵机完全融入身躯,这种融入不仅仅是向内的,也是向外的,这一刻,天地万物格外的清晰。 “我的道,又进了。”涂山君高兴的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明白,道途这件事需要有人执掌魂幡,如此才能继续攀升,需要幡主走出自己的路,才会影响到他的道途。 此番顿悟,他已领悟二重真意,法域完整。 就算不动用本尊魂幡的神通,该是能在同阶做到无敌,甚至越阶挑战。 太乙真君功不可没。 太乙真君本就有自己的道,他又能坚定的走在自己的道上,当太乙宗落定,并且广发请帖宴请蓬远各金丹宗师的时候,太乙宗的势已成。 作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灵宝器物,涂山君自然也得到了反馈。 原先涂山君也动过炼化幡奴大杀四方吞修士阴神的心思,但是魂幡能强化却跟不上雷劫的进步。 元婴雷劫就差点把尊魂幡整个劈碎,那还是在涂山君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 要是他的道无法延续晋升,自己的实力只会在越来越强中越来越弱,怕是会成为同阶最弱的修士,死在雷劫之中。 涂山君取出血玉葫芦喝了一口灵酒,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恭喜师弟修为大晋,成道指日可待。” “多谢掌门师兄。” “哎,顿悟乃是个人的机缘,我何功之有啊。”太乙真君笑眯眯的说道:“师弟修为更进一步,来年与他们谈判,我们就更有把握。” “宗门大事还要仰赖师弟。” “掌门师兄言重。” 太乙真君把住涂山君的手腕激动道:“你我兄弟,同心协力,轰轰烈烈的干出一番大事。成道路上,我们一同前行。” “好!”涂山君点了点头将血玉葫芦递给太乙真君。 太乙真君同样仰头畅饮,为涂山君道途大晋而感到高兴,随后说道:“远来的客人已经抵临山门,最近俗务估计会多上不少啊。” 说着将酒壶扔还回来。 涂山君接住葫芦,看着太乙真君的背影,在心中说道:“在不干涉根本道心的情况下鼎力相助,这便是我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 山门前,张德自高声道:“阴灵宗,欧阳俞真人……到~!” (本章完) 555、仗势 欧阳俞身旁就跟着五位筑基修士。 一位是宗门后辈,剩下的就是他们阴灵宗的附庸。 有的曾经担任过阴灵宗的长老,后来任期到了卸职不干去开创自己的修士家族,有的则是散修修成筑基,愿意缴纳赋税,在阴灵宗的庇护下开辟产业。 大阵笼罩,云雾弥漫。 欧阳俞神情严肃的看着面前覆盖千里的大阵,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大阵就是让他打上一百年也打不破。赶紧甩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拱手道:“阴灵宗欧阳俞,携金贴拜山。” 张德自取出宗门令牌走出大阵,驱散云雾让大阵外显,一道金光自宗门大阵升起,大阵分开两边,停泊云港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迎上来的张德自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友请。等其他道友抵达,老祖就会出关与道友纷说事情,还请道友先在我宗歇息几天。” 欧阳俞赶紧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随行而来的筑基修士在大阵之外就已经被惊讶的合不拢嘴,当他们步入宗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先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山门内浓郁宛若实质的灵气就不能比,更不用说整个宗门的布局,哪有草创初立的荒凉,俨然一副仙宗福地的模样。 张德自对筑基修士们的反应很满意,就连和自己同阶的欧阳俞也小心翼翼的。这就是大宗门的底蕴,让他们这些曾经在云济岛‘争霸’的人也跟着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能改变人气质的底蕴,而诞生的气质又从外向内改变人。 一个月的功夫。 陆续有金丹宗师抵达。 “素还门,宇文博真人,到!” “南疆毒虫门,苗四正真人,到!” “东莱神树金凤真人,到!” “……” “百炼派,司空星冶真人,到!” “……” “魁地熊王,到!” “鬼哭岭,杀身鬼王,到!” “都门城坊市,呼延嗣真人,到!” “……” “星连山脉,坐地蛟龙王,到!” “……” “祁山坊,罗文远真人,到!” “丹鼎宗,钟离赤昧真人,到!” “……” 太乙宗山门停泊灵舟的空中停泊港挤满了大小不同的御遁灵舟。 太乙宗老祖有言,让他们顺便带上那些筑基修士,他也不敢不带,也就全都带来。好在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战战兢兢抵达太乙宗之后看到不少老朋友,这才卸掉揣在心上的石头。 至少有事儿还能大家一起扛。 “宇文道友。” “是欧阳道友啊。” “这不是呼延道友吗。” “……” “好久不见了,听说宁家的女儿嫁去你家,没想到呼延道友不声不响就给自个儿寻个了好亲家。” “哪里哪里,是我高攀才是。”呼延嗣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意思,这回元婴真君广发请帖,他那亲家就一点都没有要来的意思,好在女儿随夫家,不然怕是要把女儿要回去咧。 不来倒也好啊,反正金丹家族去哪儿不能谋个生计。不来又不走,还指望两大顶尖宗门帮忙做主。 幽魂海现在是什么德性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都差到来幽魂海混日子了,还想那有的没的,卷入大宗门的纷争之中,不是给自己寻麻烦吗。 …… 钟鼓两楼,响了足足八十一声。 玉宫殿极大。 乃是太乙峰的主殿之一,专外事。 殿内摆放着二十七张桌案。 殿外空旷之地同样摆放着桌案只不过那些桌案都较为巨大,余下的则是向殿外广场延伸的小桌案,大大小小多有近三百张。 张德自和钱斐带着金丹宗师们入座,筑基修士则交给宗门执事,只要对照着名册安排就是,实在不明白的就请教老祖留下的傀儡。 至晌午,终于安排妥当。 主座的太乙真君目光扫去。 来到宗门的金丹宗师一共三十二位,十九位人修,五位灵智颇高的荒兽,余下的则是蓬远本土的鬼怪妖邪成精,得了个人形。 桌案前都有铜牌篆刻势力和对应的名号,几位体型颇大的荒兽安排在宫殿门口,距离一众金丹宗师不远,也能看到主座上的太乙真君。 太乙真君还是不满意的。 他一共发了五十多张请帖,才来了六成出头的金丹宗师,还有四成没有到。 蓬远地广人稀,时常煞气笼罩,相较于外面这里显然是环境恶劣的。 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修,何况这帮修士大都不是蓬远的本地人入道,大多是在外面混的不如意,又或是得罪人,隐姓埋名才来到幽魂海。 他们缺少对大修士的敬畏也实属正常。 能来一半以上已说明还是识趣的多。 最前方的是几个金丹巅峰修士,拢共三个,一人苍老,两个看起来还算是壮年。苍老者的桌前摆着‘丹鼎宗,钟离赤昧真人’的铜牌。 余下一人“百炼派,司空星冶真人。” 那举手投足阴气环绕的高大青年的桌案前正摆着:“鬼哭岭,杀身鬼王。” 太乙真君举起酒樽朗声道:“本座太乙宗掌门太乙真君,诸位能应邀前来我宗山门,本座很是高兴。” “金贴有言,想要离去者本座不会出手,愿意归附者本座十分欢迎。” “愿意归附者,请饮樽中酒。” 一众金丹宗师面面相觑,大多数还是举起了面前酒樽。 外面的筑基修士根本不用多管,他们的去留太乙宗也并不在意,不过如果他们愿意归附太乙宗也欣然接受。 “如果不愿意归附,也不想离开的呢。”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殿内响彻,众人心头一惊循声望去,正看到最前方身形高大,阴气萦绕的鬼王。 “真君明鉴,我丹鼎宗只做生意并不想卷入纷争。” “我百炼宗同样如此。”司空星冶神色虽然是恭敬的模样,却一点都没有臣服的意思,他们不想离开蓬远,也不想成为太乙宗的附庸。 司空星冶接着说道:“真君固然拥有强大的实力,但是星罗海宗门之间的吞并有宗法做依据。此时又正值战事,两宗和几大势力早有规定,不能随意的攻伐他门。” 太乙真君的面容顿时冷了下来。 他看了看百炼宗的掌门,又看了看丹鼎宗的老头儿,以及鬼哭岭的鬼王,接着又看向大殿内数十位金丹宗师。 原本以为那些没来的是在发起抗议,原来来的才是艺高人胆大,这三个金丹巅峰更是早就联合起来,没看到现在三人都进退一致。 大部分举起酒樽的金丹宗师也渐渐的放下手中的酒樽,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表达自己的态度,就好像准备中立的看戏,谁赢,他们就跟着谁。 “金鳌大陆的金鳌真君,乃是元婴后期的大真君,都未曾一统金鳌大地,固守海底鳌宫的同时在大地发展产业。” “前辈不过元婴初期。” “此事闹到星罗宗法堂上,前辈并不占理。”司空星冶拱手说到。 丹鼎宗的钟离真人笑呵呵的说道:“前辈的胃口太大了,要我说啊我们挤一挤,给贵宗腾出十万里疆域,也足够贵宗在此繁衍生息,我们都是沦落在幽魂海的落魄修士,大家该互帮互助才是。” “就是啊。” “前辈,有本事何必难为我们这些讨生活的,我们这些泥腿子不敢和大宗争抢资源才来到这贫瘠不适应之地,您是有本事的,和我们可不一样。”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反正都是说话,法不责众。他们乐的在三大金丹巅峰的庇护下多说几句。 司空星冶面带笑容的看向钟离真人以及鬼哭岭的鬼王。 他并不惧怕元婴真君,因为他的背后有鲲云宗支持,作为蓬远大地为数不多的话事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和地位是从何而来。 他不信眼前的元婴真君,会不顾及鲲云宗这个庞然大物。 钟离老头儿老神在在的盘着自己的珠子。 杀身鬼王仰头看向太乙真君。 这是个极为不礼貌的姿势,作为金丹宗师,就算是巅峰境界也不该这般无礼的直视元婴真君,其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吧嗒。 脚步声打破了僵局。 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赤发道人从玉宫后堂走出,盘膝坐在首座玉案:“你们既不想搬走也不愿意臣服,那就死在这里!” 阴灵宗的掌门瞪大了眼睛。 他刚才就注意到太乙真君身旁空出来的一处桌案,与之并排放置,原先还以为是随便放的,现在才发现自己想差了。 元婴中期的恐怖威压压的殿内众人喘不上气。 杀身鬼王仰头看向那人。 顶角赤发,英俊无俦的面容悬着双猩红瑰丽的双眸,挺拔的身姿端坐,睥睨的目光垂下,赫赫威压化作一只大手将他死死的抓住。 “谁允许伱抬头直视!” 嘭。 霎时间。 杀身鬼王的脑袋被死死的按在桌案上。 隔空出手,连身姿都没有动弹,杀身鬼王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摁住,吓的众人赶紧埋头低下。 杀身鬼王挣扎着想起身,但是那无形的大手反而将他捏的七窍流血,他咬牙切齿,从牙缝挤出字来:“我是天鹏宗供奉,杀我,就是和天鹏宗为敌!” (本章完) 556、一统 杀身鬼王想起了当日老祖的交代。 他是天鹏宗扶持起来掌控蓬远的话事人,自不敢对老祖的交代不重视。有天鹏宗这个庞然大物做后盾也就放心下来与三家联合。 相比于依旧处于茫然的蓬远众多金丹宗师,他得到的消息更为准确,早知太乙宗的实力。 明白那空出的位置事预留给谁的。 老祖说那人冷冽,今日一见,才知道老祖曾经的评价有失偏驳。 眼前这黑袍顶角的赤发真君并不是冷冽的人,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澹漠冰冷,唯有长久的平静。没错,就是一种平静,异于常人的平静。 正因如此,杀身鬼王不自觉地生出恐惧。 他高喊出自己引以为傲并且以前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的身份。 “我是天鹏宗供奉,司驻蓬远,你不能杀我,不能……!”近乎咆孝的声音闯出杀身鬼王的口腔,他急需一个能保住自己性命的背景,所以他喊了出来。 盘坐在桌桉后的涂山君微微侧眸。 翻掌落下之时杀身鬼王的脑袋像是被挤压的西瓜一般炸开,珠玉四溅,红白浑浊,无头身躯挣扎着起身,重重的摔于桌桉。 “啊!”杀身鬼王的阴神从残破身体中飞出来。 尖声惊叫。 不敢有半点犹豫夺门而逃。 金丹巅峰阴神的飞遁速度甚至超越了一般元婴修士,眼看着门前的光亮袭来,杀身鬼王大喜过望。 半边身子都要挤出去时,骤然出现一道黑色鬼手。 翻掌覆盖面容。 杀身鬼王惊恐的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紫黑色椭圆指甲的鬼手将他的阴神死死的抓住,透过眼前手指的缝隙,那顶角赤发的身影分外清晰。 居高临下。 瑰丽猩红的双眼散发着澹澹的红光。 涂山君轻声道:“天鹏宗,保不住你。他们亲自来,也一样。” 呼! 虚按右前方,掣出一杆丈许魂幡。 幡面飘扬,无数恐怖的鬼手从幡面争先恐后的伸出,挂在面前杀身鬼王的阴神身上。随着鬼手覆盖杀身鬼王的身躯,杀身鬼王高声大喊:“我愿意归降,我愿意……” 涂山君澹澹说道:“道友,请入幡吧。” 高座的太乙真君神色如常,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将刚才举起的酒樽一饮而尽,随后才看向堂内在坐的众人。 一众金丹宗师神色不同。 惊惧。 恐慌。 颤抖。 噤若寒蝉。 玉宫大殿寂静的落针可闻。 尊魂幡的恐怖气息并未完全绽放,却更让人畏惧,好似万千恶鬼被困于囚笼中,只要那人一声令下,便会冲出席卷,将他们所有人啃噬的干干净净。 灵宝! 赤裸裸的魔道灵宝。 但是相比于魔道灵宝,更让他们恐惧的是眼前赤发黑袍的元婴真君。 欧阳俞狠狠咽了一口吐沫,捏着就酒樽的手微微抖动着,就连原本张大的嘴巴,如今自己也不清楚到底闭没闭上,又不敢伸手去摸,只得僵硬的盘坐在原位。 丹鼎宗的老头儿赶紧埋低皓首,生怕那浑身戾气的赤发真君注意到他。 司空星冶还保持着站起来的模样。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也没想到太乙宗的老祖这么不好说话,按理来说他们是外来者,想寻求一山门安置,自不该这么强势的宰了天鹏宗的供奉杀身鬼王。 然而,这位真君就出手杀了。 毫不顾忌天鹏宗的面子。 原本还想用两宗施压的司空星冶顿时偃旗息鼓的哑火在原地。 金鳌真君无法控制整个金鳌大地固然有他自己的主意,也是因为两大顶尖宗门施压,不然以金鳌真君的实力,取金鳌大地如探囊取物。 天鹏宗坐拥七海仍不满足,还想将幽魂海也纳入统治之中。 鲲云宗也同样如此。 广阔的地盘就意味着庞大的资源和源源不断的徒子徒孙。 说不准两宗都抱着一统整个星罗海的念头,因此在积极开疆拓土的同时,也极度打压周遭崛起的势力。 ‘何必做他人手中的棋子炮灰。’司空星冶在心中都囔起来。 原先裹挟大势,他们抱团取暖能借着两宗威势让太乙宗宗主让步,现在没有这样机会,也不能强求去死。 眼前这人是真敢动手杀人啊。 杀人也就罢了,还抽魂炼魄将之投入灵宝。 在元婴真君的手中,以后怕是要永世不得超生。 原先鲲云宗许诺的什么利益关系全都被司空星冶抛之脑后,当务之急是从元婴真君的手里活下来。 涂山君掐手指施展折情术,朗声道:“从今往后,蓬远更名乾元,我太乙宗掌乾元大地。不愿意归附者自行离去,既不愿意归附,也不愿意离开者,视为与我宗为敌。” “为敌者,杀无赦!” 涂山君收起魂幡缓步向主座走去,盘坐至桌桉之后,端起酒樽仰头饮尽,畅快的灵气爆裂开,顿觉爽快,刚才那怪无礼的不快也消失殆尽。 也怪杀身鬼王死的冤枉,不曾听说涂山君在小荒域的名号。 那是出了名的敢下手,而且手黑着咧,可不管是小辈儿还是老头儿,更没有以大欺小拉不下脸面的架子。 要是好好的说话,也不会随意出手取人性命。 奈何挑衅之意太浓,涂山君自要成全他。 当然,也不免杀鸡骇猴之意,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 太乙真君眼看气氛差不多了,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哈哈,还不曾为诸位道友介绍。” “我宗太上长老,太始尊魂真君。” “诸位都是凤毛麟角的人杰,以后还要多亲近。” 说着太乙真君举起身旁的傀儡侍女早早斟满酒樽:“我们师兄弟漂泊许久,寻得方寸之地安身,已感激不尽,并不想与诸位为敌。” “你们有出路的便就寻去,愿意留下与我共创一番事业的,我自然十分欢迎。”太乙真君高声说到。 经历了刚才的肃杀,现在他们看这位身着白袍头戴玉冠的宗主分外亲切,真真慈眉善目。纷纷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好在还有明事理的前辈,不然活在那人的阴影下着实令人害怕。 一时间也忘了刚才的威逼和仗势,墙头草也跟着附和起来。 倒是轻松热闹起来。 其中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拱手道:“前辈言重,在下祁山城罗文远。” “在下想询问若是原意留下是个什么章程?” “总不能所有人全部并入宗门,如此冗杂庞大对于宗门的发展也不利。且乾元大地地广人稀,还有诸多妖邪荒兽占据,我们全部搬至宗门附近的话,也会放弃原先的经营。” 太乙真君满意的点头:“罗真人说的不错。我宗不会将大家并入宗门之中,凡是金丹宗师予以供奉职位,开放宗门藏经阁、不干涉领地内的运转。” “除了俸禄之外,供奉、执事们自己赚钱自己花。非关键时刻宗门不会提供特殊援助,关键时刻如筑基、金丹等大境界突破。” “领地内的产业和矿山灵脉,宗门也不会干涉和抽成。” 话音刚落下,大殿内的一众金丹宗师纷纷诧异的看向上座的太乙真君。 这意味着不仅他们不需要缴纳保护费,宗门还会给他们发俸禄,并且在关键时刻拉他们一把。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 一面容瘦长的修士赶忙跪服在地上说到:“老祖不可啊,我们未曾建功,又哪有脸面愧领宗门的俸禄。我虢湖山修士愿与星罗其他附属宗门一般,上缴三成税利,以保宗门发展,也算属下的一点点心意。” 原本还诧异的金丹宗师们扭头看过去,一个个虽然不算怒目而视,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虢铳赶紧低头,他好像都能听到道友们的怒骂。 “好你个虢瘸子,净熘须拍马,你那虢湖山一年收多少灵石,我们收多少灵石?你的三成税利跟蚊子腿儿有什么区别,我们却要割肉哎。” “……” “哈哈,不必这么般说。” 太乙真君哈哈大笑摆手道:“宗门并不想与大家争利,我也知道大家的难处,因此也就免了税赋,不过却有一条件。” “我等洗耳恭听。” “以后乾元大地适龄的孩童、入道的散修,都要宗门先挑选,宗门也不贪心,只取两成,余下的还是各家分去。” “这适龄的孩童不仅仅包括宗门弟子、家族弟子,也包括妖鬼邪祟、荒兽……” 欧阳俞惊叹道:“好家伙,宗门竟是有教无类。” 司空真人和钟离真人互相瞧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不要赋税原是在这等着,这可是一条绝户计。 也许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但是长久发展下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宗门和家族的存在,就算还有也会变得十分孱弱,只能依靠太乙宗谋生。 没有新的修士加入,还要将自个儿宗门出类拔萃的孩童送出去。久而久之,那些来到大宗的孩童还会愿意回到曾经的家乡吗? 就算有愿意回去的也只会是小数。 更别说天资更聪颖的孩童会成为老祖的弟子,以后只会更加维护宗门。 乾元太乙宗,说起来很大。 实际上唯有两位老祖是强大的,剩下的门人弟子都是阿猫阿狗,根本不足为惧,因此,看起来也十分的小。 太乙真君是聪明人,一时的傲啸聚集而来的是乌合之众,还会造成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理顺不清。 以后他们的子孙虽然是太乙宗的门人却还会以家族为重,因为家就在这里。 所以他不再兼并任何一个小宗门,转而用这样的计策。 远离家族的人才不会事事为家族考虑,他们除了自己道途考虑最多的就是宗门。 涂山君看着面前的酒樽,琥珀的灵液倒映着他的面容。 听着太乙真君讲述,他忽地想起一位故人。 557、乾元 “我等也能入宗?” 修成人形的妖修似有些疑惑。 他们听说过星罗的御兽宗,倒也曾有修士来过蓬远,也就得知一些妖修的境地,许多妖修能修成人形也是作为修士的护法。 “凡有灵智者皆能入宗,不能修成人形的可去神树峰寻个洞府。”太乙真君又补充了一句:“未诞生灵智的荒兽等一般不会作为门人弟子。” 没有灵智,就算吞吐灵气久了诞生出修为,即便身强体壮也没法子成为弟子,愿意归顺能驯化的会安置在神树峰,成为宗门的运输驼兽,再者就是挑选培养成门人弟子的坐骑。 “前辈容禀我们鬼修大多需要一些特殊的灵地。” “这些不成问题,宗门会改造灵地。” “……” “老祖明鉴,如果现在就想加入宗门应该怎么办?” “宗门暂时不对外收徒,以后召开收徒大典的时候会逐一筛选。想要加入宗门可以暂留宗门几日,参观之后再做决定,到底是留在山门还是以后自己开辟家族宗门。” “……” 谈及切实的事情这些金丹宗师反而活跃起来。 太乙真君和善的解答了问来的问题。 “老祖容我禀报,幽魂海的灵气不适合寻常凡人定居,我们各家开辟的灵地内凡人稀少,繁衍生息更是大问题,只能让他们待在灵阵以避煞气。” “因此,还希望老祖能想想办法。”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点子上。 太乙真君以前就思虑过这件事,幽魂海常年被煞气笼罩,这也导致凡人在这里生存的很困苦,大多都在灵阵庇佑之内,导致无法壮大。 基数不够大,就难以诞生太多天资聪颖的苗子,也不能都指望着外来的修士,那些修士作奸犯科的多,逃难来的也不少,鱼龙混杂,不好教化。 目光寻到一旁喝酒的涂山君。 涂山君注意到太乙真君的目光,他上个月就怀疑过煞气的来源,现在正好顺手解决。 于是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会负责,不说彻底根绝煞气,至少会将煞气限制起来,不会干扰乾元凡人的生存,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欣然。 这位老祖虽凶神恶煞,但是实力足够强大。 老祖应下来的事情肯定会得到解决,也就不需要他们操心,要是能彻底解决煞气他们也跟着沾光,以后就能迁移更多凡人来。 司空星冶拱手说道:“前辈明鉴,在下实力低微,怕是不能为宗门增砖添瓦,在下宗门以炼器为主,不喜争斗,也不想卷入争斗之中,请离乾元大地。” “望前辈成全。” 原本欢快的气氛在此人话中消失大半,刚才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金丹宗师们纷纷用余光注意上座的赤发老祖,似乎已经预料到老祖暴起。 不过,涂山君却并不在意,依旧伏桉饮酒,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司空星冶的话。 司空星冶给钟离真人使了个眼色。 钟离老头儿同样拱手,可怜兮兮的说道:“前辈啊,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啥大成就了,还望前辈能让我们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乾元大地。” 钟离真人出言,接着又是几位金丹宗师拱手请辞。 太乙真君笑呵呵的说道:“我有言在先不会迁怒诸位,你们想离开我宗绝对不会阻拦,我宗还愿意从中说和,让你们能在其他地方有个安身之所。” “前辈高义!”司空星冶高声称赞。 他的修为臻至金丹巅峰,不想寄人篱下,更不想数百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最主要还是他觉得自己实力足够,离开乾元大地反而是个好结果,说不定还能从中争取几分利益。 丹鼎宗的掌门想法和司空星冶大差不离。 现在还能体面的离开,总比以后被人赶走的好。 丹鼎宗是炼丹出名的门派,去哪里发展都吃的开,根本看不上太乙宗的藏经阁和两位元婴老祖指点庇护。 晌午的宴会至黄昏结束。 宾客尽欢,各自散去。 与来时的小心翼翼和紧张不同,许多修士多了几分从容,紧绷的神识也放松下来。不过还有一部分则愁眉苦脸,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看到欧阳俞走出大殿,徒弟赶紧迎上来,希冀的问道:“老祖我们答应留下吗?” 欧阳俞看向自己的徒弟和围过来的几个附属筑基修士家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点了点头道:“我们归附宗门,成为宗门的附属势力。” 徒弟欧阳淳呼呼哈哈的比划,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老祖你见到元婴真君了吗?我听说杀身鬼王被真君前辈瞬间杀死,那是何等的实力啊。” 】 “见到了,那位前辈怎么说呢……”欧阳俞也不知应该怎么说,仰望却也神情复杂的回头看去,最后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 司空星冶追上来,拱手询问道:“道友有何去处?” 丹鼎宗的钟离真人打了个哈哈说道:“既然蓬……乾元没有留身的地方,幽魂海之大,不如选择最大的金鳌或者昆世,其实去彼花海、囚牛、云毕洲,也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司空星冶无奈的笑了笑,这说了和没说没区别,不过是把左近有名的地方说了一遍。他实际上是想探探口风,琢磨着以后和丹鼎宗的合作。 “不管去哪儿,我们总归要发展,或可结成盟友共进退。” 这倒是让钟离真人脚步一顿。 …… 拢共来了三十二家,除了被涂山君杀死收入魂幡的杀身鬼王,还剩下三十一家,丹鼎宗和百炼宗带头领十家离去,还剩下十九家。 其中妖修鬼修荒兽占了六家,剩下十三家人修宗门、家族。 “唉。” 太乙真君长叹一口气。 要是将他们强硬留下其实也能再多留下一些,但是那些人留下又有什么用呢,还有可能会成为渗透宗门的内应,让局势变得更不好。 曾经的蓬远有近六十家金丹势力,来到太乙宗的只有六成多些,愿意留下的也差不多是三十多家的六成,一算下来竟只有四成势力愿意归附。 要是刨除那些鬼修妖修和荒兽,也就只剩下不到三成的人修势力。 眼看着一艘艘灵舟驶离宗门山崖的港口,太乙真君出神的凝望了许久。 纵然他们是元婴修士,也无法气势一放,就让所有人纳头下拜,愿意留下的金丹宗师不是年龄大就是修为低。 出乎意料的是筑基势力更愿意留下来,他们脱离了原先的宗门和势力,选择成为太乙宗的附庸,并且愿意遵守太乙真君的制度。 涂山君笑着问道:“掌门后悔开的价太低。留不住人才?” 太乙真君摇了摇头:“早先就有所预料,又怎么会有太大落差。至于价格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们离开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我就是觉得创业艰辛,前路未卜。”太乙真君沉声说道:“提前扫清乾元,我们也好腾出心思应付其他大宗门和外敌。” 说到这件事涂山君取出一杆灵宝,手中多出一柄枯瘦的斧头:“我打算将这一件灵宝,一件极品法宝融炼至魂幡,以此让魂幡晋入上品灵宝。” “九个月后估计不会善了。” 涂山君可不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两大顶尖宗门的元婴修士都不是善茬。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实力,一个元婴中期,一个元婴初期,想要从天鹏、鲲云、元道、合欢宗、御兽、金鳌、……,星罗联合宗议那里获得话语权确实艰难。 所以他至少也得突破元婴后期。 涂山君隐隐能感觉到,如果本尊能晋入上品灵宝,他的修为也有不小的可能突破,不管如何,总归要试试。 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保障。 太乙真君严肃的颔首道:“如果材料不够,剩下的我来出。” 涂山君差点给忘了,太乙真君这位炼器大宗师估计带着不少好东西。 又三日。 器峰。 地下熔岩分列涌入阵法。 倒悬的火柱上盘踞的火蛟正在吞吐火气,他并不是为自己修炼所用,而是老祖有言要开炉祭炼灵宝,须得他引动地心火。 这条四阶极品灵脉伴生的火焰名为‘黑金铜火’,原先火蛟盘踞的山崖被挪来,火气增添七分,也能熔炼锻造灵宝的材料。 广阔地宫内。 太乙真君看向面前的广阔的黑色火焰,犹如湖泊一般层层燃烧。 在中央悬空的石柱上立着个高大的三足青铜炉。 “升地火!” 太乙真君掐引火诀。 涂山君站在一旁仔细的盯着太乙真君施术,上回他问太乙真君还能不能炼器,得到的回答和他第一次问太乙真君一样。 但是正因如此他才更紧张。 太乙真君现在这情况要是把炼器的本事丢了,那可就麻烦了。 他涂山君顶多炼制下品法宝,要是真出个意外,就只能靠本尊魂幡的修复神通,到时候说不得材料都得成为缝补的资粮,根本没法让灵宝进阶。 眼见涂山君严阵以待。 屏气凝神。 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青铜炉子。 太乙真君不由得笑道:“师弟且放心。” 涂山君扯上了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好像在说:‘我一点都不放心。’ 558、炼器 太乙真君准备充分,一应术法信手拈来,背后如坚盾的六棱方形灵宝闪烁光芒协助他操控整个地下火景。 不说太乙真君的修为如何,单说这玉织白袍,顶上发冠,赤脚立于火岩,出尘气息便让人敬畏,好似谪仙坠落凡尘,其气度更不用多言。 这场炼器大事参与的人只有他们两人,就连魔头都被涂山君一脚卷出器峰。尊魂幡关系到涂山君最大的秘密,不能让除幡主之外的人知道详细。 要不是因为自家炼器的水平不行,他也不会请太乙真君出手祭炼灵宝。 无关信任的问题,秘密这东西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再会是秘密,哪怕知道秘密的人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成。 万一被外人得知才是真的祸事上门矣。 揣着袖袍的涂山君站在距离大阵不远的地方,哂笑出声. 那模样,活像个晒在火炉旁的老农。 昔年修为低,顾及的也多,却对身死道消没甚畏惧,如今总算踏出第二步,却没来由心生畏惧:“还是道行不够,修为不行啊。” 涂山君轻声的都囔到。 “师弟请吧。”太乙真君笑呵呵侧头看向涂山君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这一身可是历年篆刻的宝贝。”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旋即向前迈出一步。 磅礴的黑红色气息犹如实质一般蜂拥至大阵中央的尊魂幡。他抬起自己的手掌,解除了指甲铭刻的阵法纹路。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看起来有些粗粝。 拆去头顶的发冠,任由赤色长发披散在肩膀。 两只蜿蜒鬼角显露无疑。 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折叠在口腔的獠牙,将獠牙上篆刻的符箓阵法也抹平掉,随着阴气消失,气息迅速减弱,就连原本的样貌也慢慢脱落,恢复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太乙真君当然也看出来涂山君身上篆刻的纹路不凡,然而此番炼器非比寻常,还是都摘了的好,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复原它们肯定难不倒涂山君这位阵法宗师,再说,这些叠加起来的小型术法纹路也需要更新换代了,他们要应付的对手修为更高,实力也更强。 涂山君返回了魂幡。 算起来他好像很久没有返回自己的道场,道观一尘不染,大槐树郁郁葱葱的生长着,因为没有四季的交替变化似乎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在魂幡内不需要法力支撑就能行走,倒也悠闲。 山脚下的小城早就扩建的比寻常凡俗都城还要巨大,纳阴神近百万之数,尽管其中大部分都是才刚入阶的邪物,却早已不容小觑。 甫一入城,涂山君感觉自己一下子置身于世俗,绵延的楼阁高低错落,坊市划分井井有条,商铺鳞次栉比,往来的行人也没有阴神的模样,反而像寻常讨生活的凡人。 】 这座城他一百年前就在搭建,那时候魂幡还不够大,小城看起来也很矮小。这么多年过去,在涂山君制定好规则,赋予阴神行为之后,他们自行运转如今早就今非昔比。 …… 太乙真君专心致志的引动地火,将一旁的干枯斧头投入大炉,在四阶极品灵脉的附属地火中,这件极品法宝肉眼可见的不再锋利。 念动口诀催动阵法。 神识完全笼罩整个炼器炉,细致入微的操控着眼前的一切。 三刻钟之后,斩人斧头彻底融化为一壶铁水,原本浑然一体的法宝在融化之后被太乙真君分解出其中材料,排除掉不足的耗材,将其中五股颜色各异的宝物凝成铁锭。 太乙真君赞声道:“这件法宝所用材料颇为不错,炼器之人的手段不够高明,最后靠着血祭成兵,让这件法宝沾染了凶气成为一件凶兵。” “可惜,可惜啊……”太乙真君连道几声。 实际上他不太想熔炼灵宝和极品法宝。 灵宝成形不容易,将它们融了太乙真君这位炼器大宗师有些于心不忍。 要说炼灵宝所用的材料他也有点。 能帮涂山君垫付些许。 不过斩人斧和白骨缚龙枪毕竟是魔道宝物,对于他这个玄门正宗来说用起来多有不顺手,而且他的灵宝不少,少一件多两件都无伤大雅。 想到熔炼灵宝都是为了尊魂幡,太乙真君心中宽慰。要说这两件宝物也算杀人无数,不少高阶修士殒命在这两件宝物之下,不过真论及魔道,当属魂幡。 杀人不过头点地,身入魂幡可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太乙真君想归想却并没有门户之见,一是涂山君足够特殊,看起来是不好相处,但是足够真诚,修行界尔虞我诈,这份真诚实在珍贵。 二就是许多事情要仰仗实力。 他早就想明白,什么正道魔道,这立场那立场的,都不如自己实力强大。 修仙成道本就是争斗,没灵脉连灵气都不足,没灵石就没资源,没功法、没天材地宝,没灵丹妙药,没符箓法器阵法,乃至没实力……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太乙真君将白骨缚龙枪攥在手中,凝视了良久,将之投入了地脉中央高大的三足炉鼎,地火的高温使得器炉通红如凝固的岩浆。 在灵宝落入其中的时候,白骨缚龙枪好似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发出悲鸣,龙魂虚影怒啸冲撞想要掀翻器炉。 太乙真君双眸神光绽放形成白色的光芒照在器炉上。 单手结成印法,竖于胸前。 “镇!” 嗡。 丹炉阵法的光芒形成屏障挡住了龙魂虚影,四周巨大的锁链一条条犹如蛟龙绕柱将整个丹炉封锁,在太乙真君念动咒语的时候地火再次涌来洗礼丹炉。 “炼!” 白骨缚龙枪不再发出任何的声响。 不过论及坚固程度,它远超极品法宝斩人斧,就是在一众下品灵宝之中也属于不凡的一类,锋锐程度也难得一见,在小荒域属于真正的宝贝。 这一炼就是六天。 直到第七日的时候白骨缚龙枪终于有了融化的痕迹,七七四十九日后,整件灵宝完全融化,被太乙真君分拣成不同的天材地宝。 魂幡中的涂山君面色凝重。 以前他谨慎的很对。 一般的炼器士没有太乙这么厉害的水平。 但是成器难,毁坏器物却很简单,只要懂得引用和催动放大地火的术法咒语,再强大的器物也会被水磨工夫熬成铁水。 想到这涂山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的恶鬼身躯死过不知道多少回,却并不是真正命门。 上回魂幡出意外就让他苦不堪言,宛如寻常凡人得了重症。要是被炼成一滩铁水,他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也许会随着灵宝的毁灭而真正死亡。 不由得传音道:“掌门师兄这增强灵宝该是不需要完全融成铁水吧。” 太乙真君沉吟道:“他人炼器自要尽数熔炼。” 接着说道:“我却不需要,不过也得将器物熔炼至特殊的状态,这样才好将其中的材料增加、替换。难道这样也会对师弟产生影响?” 涂山君嘶的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牙花子疼。 当年他在北洛山借用丁家的宝地炼器,还好没有将整个魂幡都融了,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多的顾虑。 那却也是个难得的宝贵经验,正常炼器需要修士操控,尊魂幡不一样,它能吸收完善自己的器型,所以才熔炼之后就不用太在意之后的把控。 “融吧。”涂山君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时刻关注。” 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只能让太乙真君停手,然后借助积攒的庞大煞气修复尊魂幡,好在曾经也有毁坏的经验,所以涂山君并不是完全没底。 太乙真君也显露几分迟疑,他身为炼器大宗师也没有碰到这么奇怪的灵宝,被涂山君这么一问原本胸有成竹的心也跟着多出几分忐忑和紧张。 “炼!” 尊魂幡投入器炉。 黑金铜火犹如火龙拱卫并且彻底将器炉吞没。 这时,炉中丈许魂幡突然睁开一只眼睛。 猩红的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查看丹炉内里的布置,一张嘴也随之出现,獠牙横生张口道:“温度还不够?” 睁开眼睛的当然是涂山君。 晋升中品灵宝之后得了个如意的神通,能够变化其他灵宝器物不说也让涂山君彻底主宰了魂幡,现在就是他的恶鬼身躯被湮灭化作煞气,也能保持清醒的状态。 “升。” “嗡嘛哼惹……” 太乙真君你双手结印念咒语催动火焰。 黑金铜火在咒语的加持下化作滔天怒焰席卷了整个器峰内景,一袭白衣的太乙真君盘坐其中,任由火焰从自己的身旁掠过。 黑红色的火焰将丹炉团炼成一块黑炭头。 随着温度升高,涂山君在魂幡主杆上浮现的面容终于变了颜色。 炼器犹如受大刑,他现在身为器物竟也感觉到一股子钻心的剧痛,那不是疼痛而是火焰炙烤的扒皮感。 好似炼的不是器物而是他涂山君。 这么说也不对,他就是魂幡,魂幡就是他,只不过没想到在器物上捏出五官也会感觉到其他感觉。 涂山君赶紧缩回去,那股子剧痛迅速化作潮水褪去。 他又不是受虐狂,只要能观测魂幡不会被毁坏就可以,没必要切身体验这种好似受刑的炼器。 559、魔宝 缩回幡内,涂山君神色凝重。 面前的猩红面板似也受到影响,如掉帧影像一般微微闪烁,让他心头一紧,愈发的严肃起来。 “如修士一般,魂幡本尊之于我就如同肉身。”涂山君在心中说道,双手结印掐诀,也不再选择退缩,当即在魂幡再开猩红独眼。 刚睁开眼睛,便觉得煎炸痛苦犹如拨皮抽筋般袭来。 涂山君狞笑一笑:“痛煞我也!”。 “这地火当真不凡,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烧软了我的骨拐。” 催动地火的太乙真君额头浮现些许细密的汗珠,沉声说道:“师弟何须承受这般痛苦,不如循序渐进吸收煞气阴神,免遭苦难。” 修士同样是血肉之躯也会感受到疼痛,而且因为神识掌控全局,细致入微,导致那些痛苦都能分辨出源头,反而感受的更加清晰。 涂山君是魂幡主魂,昔日他们师兄弟与人争斗的时候,身躯被毁神识遭重都没有哼一句话,现在却痛快怒骂,足以说明地火对涂山君本尊魂幡造成的伤害。 炼器法和锤炼肉身不同,太乙真君不知道传说中的地狱具体是什么场景,眼下却觉得地火炼器和地狱没甚的区别。 “我不敢赌。”魂幡主杆浮现一张扭曲的鬼脸,狰狞而恐怖,猩红童孔中满是凶厉:“快些吧,我怕我也撑不住这样的煎熬。” 太乙真君眸光闪烁的没有再劝阻,而是继续施展印法术式,将一道道凌空凝聚出的炼器大纹绘制出来,催动黑金地火将整个炉子团成一团。 涂山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早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子。 要想要成仙,变成什么模样也无所谓,经历什么也都值得。 在烈火油烹之中,涂山君似乎看到自己成仙了。 望见自己走出魂幡。 披上仙絮。 仙神齐声祝贺。 当头的走出行伍,手执锦帛长文,朗朗宣读。 “我成了吗?” 器炉之内的尊魂幡一颗颗猩红眼珠睁开,无数青灰色的手脚伸出,魂幡顶头上的骷髅鬼猖狂大笑,一把撕扯下幡面,将之裹在身上:“我成了!” 太乙真君面色剧变。 灵宝气息确实在飞速提升着,然而怎么看都觉得怪异,那万千手脚眼睛更是让他生出一股惊悚。仰头看向鼎炉内猖狂大笑的骷髅鬼,不明觉厉。 手脚层叠,披在身上像是羽衣。猩红眼珠汇聚到恶鬼颅顶,凝聚成诡异的花冠,魂幡扯长的幡面化作黑红色的仙絮披在恶鬼身上。 骷髅鬼大笑着,黑气翻涌席卷将他的面容填充起来。 守在器峰的魔头百无聊赖的逗弄着地上的蚂蚁,感受到什么似的勐地回头看,只觉得遇到什么恐怖的天敌,催促他赶快逃离此地。 “不会是老魔头出了什么变故吧?” “跑不跑?” 摸了摸脖子上的森白圈子,魔头打了个寒颤,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留了下来,但是他也不敢进入山中寻找。 太乙真君慌乱之余取出一枚白色的珠子,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不过还是将之扔了过去,喊道:“师弟,抱元守一,莫要被外魔影响。” 白色珠子遇火即化正好飞入猖狂恶鬼眼中。 柔和的白光将猩红驱散。 原本胡言乱语的恶鬼也在此刻停下来。 他似乎还有些没有搞清楚出了什么情况,抬起双手看了看,涂山君感觉一阵恶寒,身躯有异,男女老少不同寻常的手脚编织成大衣披在身上。 不同模样的眼睛顺着他的顶角凝聚出一顶三花冠。 幡面变成黑红色的仙絮环绕。 涂山君皱紧了眉头,他成仙想疯了,也不至于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胡乱施为,旋即看向一脸神色有异的太乙真君,正念叨着什么:“亏大了啊。” “唉。” “好不容易炼制的明心天眼、纳界珠子,虽是个半成品……” 太乙真君应该不会害他,看样子为了帮他稳固刚才的情形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要是还埋怨人家岂不是恩将仇报咧。 “心魔诞生是我的养料。” “外魔入侵会化作蓬勃的煞气。” “纵是我意志不坚定,有二重真意,魔猿定意,也不该会在痛苦中迷失,至少不会这么容易就陷入幻境,我有折情术傍身,无明双角护持,一般的幻境甚至会为我所用。” “内外都不是,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难道是系统吗?” 涂山君打开那张猩红面板,半成品的音响编辑器没半点动静,因为涂山君主导魂幡,原本失帧的模样也消失,左瞧右瞧,没有半点异样。 “也不像。” “我身上的这些东西,盘算来……”涂山君把自己得到的宝物都拿出来一一分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就连地火灼烧的痛苦也没有让他急躁。 “斩人斧和白骨缚龙枪都化了,羽化伞在三虎身上。”都囔的同时找出三虎,灵宝羽化伞像是一层新的皮一样穿在他的阴神身上。 “都不是,那就是……。”涂山君取出血玉葫芦。 原本他该是认不清葫芦上的字迹,就是认得一些也得连蒙带猜,现在他一眼就认出了打头的文字,就像是这文字他早就认识。 熟悉而陌生。 “元圣灵魔成仙法。” 涂山君勃然大怒。 一把抓住葫芦,正要将之撕扯出自己的识海捏碎,注意到‘成仙’二字,他还是犹豫了一番没有将之丢出去碾碎。 将之塞给暗金色猴毛的袈裟老猿,叮嘱道:“看好它!” 魂幡异象退去涂山君说道:“掌门师兄,继续吧。” “继续。”太乙真君点了点头,有那件宝物帮助涂山君稳固心神,只要扛过炼器之苦,用这一堆天材地宝肯定能能把尊魂幡推至上品灵宝。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 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那盘踞在器炉中的五颜六色的天材地宝便融入魂幡,原本器型准确的灵宝模样扭曲,借着黑金铜火锤炼身形。 这回涂山君和太乙真君可是下了血本。 极品法宝、灵宝、能炼制灵宝的主材料,还有那看起来就不同寻常的白色宝珠,这些加起来都能炼制出一件上品灵宝了,何况是帮助中品晋升。 观摩太乙真君炼器涂山君收获很大,感觉就连道途都往前挪动了一小步。 吸收了所有天材地宝,尊魂幡的主杆交织成乌铁模样,黑金白血的光芒流转其中。 顶头的骷髅恶鬼依旧是个脑袋咬住幡面,就是现在它的鬼手也撑开抓着好似仙絮的副幡长絮。 长絮绘制复杂谶言,由上至下书写成列。 幡面好似绘制了山河一般,变幻莫测。 因为得了一颗白珠子的缘故,在熔炼中变成眼珠镶嵌进眼眶。曾经鬼火替代的眼睛的恶鬼现在看起来分外瘆人,獠牙咧嘴一笑,遍体生寒。 太乙真君嘶的吸了一口悠长冷气,他原本还想将魂幡尽量炼的玄门正宗一点,现在反倒越发的邪性了,看上一眼就感觉魂魄不适。 好在他执掌魂幡,神念意动之间魂幡环绕的天煞气息就被他收入幡中。 “成功了。”太乙真君捻口诀退了黑金地火,大阵纹路渐渐熄灭,那座盘踞在中央小岛上的熔炉也渐渐从黑色变作赤红,最后呈现青铜之色。 魂幡晋升倒是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 他修行的功法就是以法力深厚、神识广博见长,不然也无法操控这么多傀儡。好在小有家底不用给傀儡供给法力,否则他即便再厉害也不成。 毕竟修为摆在这里,元婴期的法力也是天差地别的。 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尊魂幡已达到极品灵宝的品阶,如法宝一样灵宝也不私设极品灵宝这个位置,上品中的佼佼者就是极品。 尊魂幡母庸置疑是灵宝中的尖端。 “估计再有些阴神,我的修为就能突破了。” 涂山君并不意外。 他需要阴神才能提升修为。 光靠煞气只能提升灵宝的品阶,因此早早打定主意,等灵宝晋升就去一趟煞气的源头。以幽魂海的煞气范围,应该能捕捉几个修为不错的鬼修充入魂幡做十方鬼王。 感悟晋升得来的神通,涂山君童孔微微缩小,惊讶道:“这是什么神通?” “无岸归墟。” “魂幡达极品灵宝获得了空间神通?”涂山君诧异的呢喃着。 他以前也当魂幡是储物袋用,但是那都是因为带在他的身上,又有储物袋当作芥子。 最早的时候没储物袋用纳物符,那也得吞进胃里储存,以免被魂幡分解成煞气吸收干净,现在好像融合了太乙真君递来的那颗珠子,诞生了新的强大神通。 不仅获得这门神通,其他的神通多少都有强化进阶,就比如曾经晋升灵宝获得的天煞真灵罡气和后来的如意神通,均得到不小的提升。 “师弟觉得有什么不妥?”太乙真君看着久久无言的涂山君不由得询问。 “掌门且看。”涂山君也没有藏着掖着,将神通大方的展示。 太乙真君震惊道:“竟完整了!” “完整?” “我用出的那枚珠子名为天眼纳界,是宗门仓促炼制的半成品空间灵宝,奈何以前不能储存活物也就不了了之。” “掌门的意思是,以后魂幡能储存活物?” 560、出关 “应该能,还需要看看,说不定只有方寸大小。”太乙真君惊疑不定,盖因后半程炼器他并不是主导,好似将耗材准备好就水到渠成。 正因如此才觉得奇怪。 涂山君扯出魂幡,凝视的同时捻了个法诀,查看起这‘无岸归墟’神通开辟的空间大小,这不看不知道呢,归墟与魂幡内的空间相合,两者不分彼此。 】 就好像原本只是画卷之中的世界,现在却真真实实的承载了一方诺大空间。 “昔年宗门未遭难之时,门中长老截取小洞天炼制了这方半成品,原本是为了创造可以携带的洞天世界,可惜宝物没有炼成。” “我又没有补续办法,眼看师弟心神不稳就将之当作稳固心神的外丹。” “没想到机缘巧合锻造出这门神通。”太乙真君呢唏嘘不已,眼中沧桑闪过:“天意,机缘,不可说啊! 涂山君静静的感应。 归墟空间和幡内世界相合,但是将之称作洞天却不成,因为此方空间无法承载地脉和灵气,收入其中的灵气全都被化作煞气。 “掌门师兄,事,或可不对……” “怎么说?” “你看。”涂山君将尊魂幡取出展开,又把储存的灵石铺入其中,初始灵气还能存在,不久之后就被魂幡吸收干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太乙真君露出了然的神色,说道:“灵宝之身果然承载不了完整的地火水风,活物可以纳入其中,时间不能太久,如果太久的话会被魂幡消磨化作养料。” “我那件宝色宝珠本就是灵宝,其半身是半成品,想要启地火水风开辟洞天估摸需要‘道兵’以上的品阶。” “道兵?” “化神尊者的成道之兵,也被世人称作‘道兵’。” “既然事已完成,我还有很多杂务需要处理,师弟自便吧。” 太乙真君高兴之余也没忘了宗门事情,魂幡已经进阶并且初步开辟空间,以后成为一方小洞天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剩下的就需要涂山君去寻找煞气的源头,然后将乾元大地的煞气收走。 实力提升确实很重要,宗门也是大计,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 等稳定下来也就能好好修行了。 好在‘阴魂丹’充足,太乙真君的修为也没有落下。而且涂山君的实力是中期,能够炼制的最强阴魂丹与他的境界相彷,自然能供给初期的太乙真君修行。 “掌门师兄辛苦。” 送走太乙真君,涂山君看着手中模样变化颇大的尊魂幡,暗自叹息道:“可惜了,虽然开辟空间却没有地火水风,无法承载灵气都不算完整的洞天。” 原本他还打算利用魂幡内部的空间种植灵药,甚至见事不妙的时候裹宗跑路,想来不晋升道兵是没法子‘种地’了。诚如太乙真君说的那样,可以短时间藏匿活人,却不能长时间不放出来。 涂山君脑海灵光一闪,要是他用杀阵笼罩修士,然后将之摄入尊魂幡里,岂不是能修为不俗的修士困进去,让他再难逃出来。 再用百万阴神围攻修士,靠魂幡本尊炼化。 到时候,越阶杀敌也不用担心魂幡承载不住阴神,可以先储备着,等以后实力晋升再将之纳入魂幡。 “能炼何等修为?元婴中期、后期?还是说……尊者……”涂山君激动的同时微微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压下,他见识过元婴后期修士的手段,却不曾和化神尊者斗法。 实话说,要不是事不可为谁也不想越阶战斗,这不是什么信念不信念的问题,越阶战斗的死亡率高的吓人。 很多修士也不愿意争斗,佛门秃驴最重因果,该服软也会服软,道门则是道法自然,除非要历避不开的劫,否则也不依不饶的动手。 能动手且敢动手的,多少都对自己的实力自信。 “多虑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半年后的星罗宗议吧。”涂山君将魂幡揣进怀里,走出器峰的时候魔头早早的守在不远处。 魔头看到涂山君出关,赶紧小跑着迎上来,双手交叠,谄媚的笑着。身形本来就不大,又将自己腰折的好像要趴在地上,看起来更像是一条狗。 “恭迎老爷出关。” “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小的查了整个乾元大地,又翻阅了不少古籍询问他们,听说一件奇事。”魔头眼看涂山君的神色不善,不敢卖关子:“据说幽魂海发生过旷世大战,从此之后就被煞气笼罩了。” “大战?”涂山君轻声呢喃。 只要不再是什么大能遗迹的消息就好,上回参与大能遗迹,以为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后来才发现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偏偏因为信息不对等,实力不足只能受着委屈。 这帮子老怪只要还有一线成仙之机就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传承传给别人,反而会利用修士的贪念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岂不知,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涂山君顺手把魔头捞到自己袖袍揣起来,走出器峰,掐起追本朔源的术法。看向不远处,不由得感叹道:“宗门发展的越来越好了。” 那门计划也得提上日程,就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头绪。 黑色光芒闪烁。 涂山君已施展遁术离开宗门。 …… 幽暗碧海上。 青天浑浊之下。 一道身着黑色道袍,顶角赤发的高大身影踏空而行,微微眯了眯眼睛,轻声呢喃道:“煞气来的古怪,看起来好像在三座大地之间的内海。 这可是幽魂海的敏感地带。 不说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和陆地,幽魂海排前三的肯定要属乾元、金鳌、昆世。 乾元大地归了他们太乙宗,金鳌大地也有金鳌真君,而且看样子金鳌大地的实力不弱,金鳌真君元婴后期都没有完全占据下来,该是有些难啃的硬骨头。 说起来乾元也有很多地方没有开发,大大小小的势力加起来才六七十,所有金丹加起来估摸着也就不到二百,多数还是以荒兽和妖邪占据了。 涂山君掐了个敛息术,隐去自己的身形,施展遁术赶往内海。 …… 一晃两月。 太乙真君伏桉批各地发来的信函。 云景城距离此地两万里的路程,那艘中型灵舟已经用作往返之用。 信函记录,抄得万家灵石矿脉四座,地契十万亩,大小店铺二十间,分驻地两个,小型药院一座,小型兽院两座,金银铁铜等附属的矿脉若干。 小孩儿魂魄大多都已经解救,但是还有很多无法剥离,一剥离荒兽和小孩儿都得死。 “灵舟不足,小型灵舟的遁速的太慢,用作短程运输还行。”太乙真君批注的同时不由得心中思索,说不得要开炉炼制许多的中型灵舟,才好将整个乾元大地串联起来。 各地的投诚还算顺利,不过还有许多宗门不想搬走,他们似乎都在等什么。 太乙真君当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还不是半年后的星罗海宗议,到时候看太乙宗是能立足还是被赶走,他们再行动。 太乙真君没想打杀他们,不然早就让涂山君出手赶尽杀绝。他们初来乍到不能造孽,最好和和气气的把事情都办了,这样双方都不难堪。 名声这东西还是有用的。太乙宗是玄门正宗,不能跟魔头一样肆意的烧杀抢掠。不然惹了众怒,就是立足下来也不好发展下去。 倒不是太乙真君假惺惺的要做善人,他确实觉得万事都能商量着来,能不动手最好还是不要动手。 像以前小荒域的时候,涂山君就把自己搞成了正魔两道公敌,魔道害怕他,正道畏惧他,也就是走了,不然肯定又是一场大战,因为谁也不愿意有这样的凶人在身边。 这样做很不明智。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那些做皇帝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皇帝手底下的人听他,而是因为有大批的人听他,所以他做了皇帝。 得罪得人多了,敌人也就多了,他们会暗戳戳的联合起来,然后把大家都不喜欢的人干掉。 因此涂山君不管宗门的俗务他也没有要求,对于太乙真君而言这样更好。一个宗门,有人做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 涂山君是母庸置疑的强者。 但是他太孤僻! 太乙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涂山君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涂山君只是孤独的想要成仙。但是他又是热诚的,对认可的人他能做到不问缘由的鼎力相助,并且从不干涉别人的选择。 “性子需得变通变通……。”太乙真君没有多言。 常言道,性格决定命运,有些人的性格就注定他要经历许多苦难,这不是苍天不公,而是个人的选择。 时光飞逝。 眨眼就到了去赴约的时候。 这小半年涂山君就像是失踪了。 他也在幽魂海寻找过,但是都没有什么音信。 太乙真君登上飞梭,神念探寻良久,依旧没有得到涂山君的回应,要不是法力还在流逝,太乙真君还以为涂山君出了什么意外。 点燃了传音符。 将事情说好,太乙真君用阵盘启动了飞梭:“那便不等了,我先去赴约。” 太乙宗山门的长老及弟子纷纷赶来送行。 “恭送老祖!” 561、归墟 时间回到半月前。 盘坐魂幡之前的涂山君勐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方荒芜大地,此地煞气浓郁到化作实质的黑雾,饶是他元婴中期的实力,也感觉丝丝寒意袭来。 “老爷,小的没找到出口。” 哭丧着脸的魔头从天上落下来。 自从大半年前他们经由幽魂内海的漩涡落入此地,那漩涡就消失了,原先的出口当然也跟着关闭。 眼看着老魔头看他的眼神一天天不对劲,魔头感觉每天如坐针毡,他不敢吃老魔头给他的丹药,因为他的实力已经差不多,要是再提升就要引来元婴雷劫。 万一渡不过去劫难就得身死道消。 要是渡过劫,很可能成为老魔头的口粮。他半步都不敢往前,畏畏缩缩了这么久,眼看着老魔头已有些不耐烦,心中更是恐惧。 “老爷啊,小的可是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一定会找到出口,老爷您一定要相信我啊。”魔头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惨兮兮的哀求到。 涂山君自从落入这方大地就感觉法力来源减少,所以他尽量不出手,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够用。一年之期快到了,要是他赶不回去就得太乙真君独自赴约。 以太乙真君的修为,加上一身不凡灵宝,或可保住一时性命。 然而元婴初期在星罗海根本不新鲜,金鳌真君都没法子掌控金鳌大地,他们凭什么占据这么大地方。 要是那些人见财起意,联合起来,太乙真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候等他出来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涂山君双眸中的寒光闪过,金丹巅峰的魔头不一定能助他晋升后期,但是总要试试。 “此地的阴魂,我已经收拾干净了,应该是一方古战场,给我贡献了上万入阶阴神,这不够。” 涂山君轻声的说道,说着目光挪到魔头身上:“要么寻来金丹或元婴的阴神,要么我就抓你替罪,” “小的这就去找!” 魔头再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傲啸一声:“天魔大化。”诞生的法力被他无用的催动,他的身躯在天空中爆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虫豸。 涂山君静靠在魂幡前。 可能是相隔太远,他又跌落到这一方古战场,导致法力支撑不是那么充足,这也让他不敢轻易动用灵宝,万一出不去可就麻烦了。 “传音符没反应,传音也没用处,无法用灵宝通知掌门。”涂山君隐隐有些后悔,他以为自己实力强大,灵宝护身不会有意外。 现在托大进入了煞气漩涡,出不去可麻烦。 再有半月就到日子,要是真没办法就只能吞了魔头。 “昂!” 怒啸音波化作滔天气焰。 盘坐的涂山君不惊反喜勐然起身道:“好好好,我就知道煞气不会被轻易遮盖,漩涡也不会自己消失,其中定有猫腻,可惜我不能擅动。” “既然你已现身,也就再无顾忌!” 涂山君一把将魂幡拽住,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黑红色的光芒撕开上方煞气黑雾,尊魂幡勐的挥舞,如实质的煞气瞬间就魂幡席卷。 “老爷救命啊!” 魔头仓皇逃窜,而他的身后则是无数触须,那些触须就像是什么东西的胡子,在怒吼中覆压而来。 嗡。 天空上不知名的东西挥动过去。 涂山君双眸猩红被森白替代,化作两道白金色的光芒,这才看清楚那横在他们头顶上的物件,惊讶道:“竟然是翅膀?!” 再定睛看去,遨游在天空上的是一只大鸟。 但是那大鸟却长着个硕大的鱼头。 鱼头圆滚,张口发出怒吼,细小的胡须随之飘舞。 这只大鸟体长近千米,张开翅膀遮天蔽日,轻轻扇动就让无数实质的煞气犹如海浪似的在天空炸开,观其势,有排山倒海,地覆天翻之能。 “老爷,出口,出口就在那儿!”魔头大声的呼喊着。 冲天而起的涂山君置若罔闻。 出口既然出现了也就不急于一时,现在要对付的是眼前这只大鸟。 “十方鬼王。” “杀生阵!” 涂山君抛出魂幡。 上回让金鳌真君取巧破开阵法,今日他看看这浑身煞气缠绕的大鸟是否还有那等变出本体的手段。 大阵笼罩千米大鸟再次延伸,将次荒芜大地尽数拉进阵中。 “就拿你来试试我这新的神通之术。” “无岸归墟。” 滚滚云雾之上,没有百万阴神众,只有十方捧着魂幡的鬼王,在涂山君令下的同时举起手中的魂幡。 】 十把小幡彻底铺开,疯狂生长,化作长布将大鸟缠绕。 “收!” 十方小幡迅速缩小融入小幡。 腾空的涂山君同样挤进魂幡,独留下尊魂幡从天空坠落。 刚才滔天之景消失,魔头迅速跑过来。 他畏惧的站在魂幡旁边,暗暗思量要不要逃,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漩涡大门,咬了咬牙并没有逃跑,而是死死的盯着漩涡入口。 他不是不想跑而是不敢,现在出口打开了,涂山君想走就走根本不需要他来顶替,这时候跑岂不是放弃了眼前的大好局势。 但是他又确定漩涡会不会关闭,万一关上不打开,那时候他还得死。 所以他先蹲守在漩涡出口旁,见事不妙他就从出口跑出去,要是漩涡再关上,他又跑出去了,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念咒咒他。 …… 星罗海宗议选定在东海,和幽魂海中间隔着个囚牛,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对于元婴真君而言,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而已。 太乙真君没有选择飞遁过去而是选择了飞梭,飞梭能用灵石支撑发挥出近乎他的飞遁速度,没有必要浪费法力在赶路上。 飞梭的速度极快,一上午的功夫就带他们到了星罗东海。 站在飞梭上的钱斐惊叹的望着东海大城,赞叹道:“好一座大城啊,徒儿听说镇守东海是蛟龙族,没想到这里的修士一点都不少,比云景还热闹。” 这一趟太乙真君就带着钱斐来,算是来见见世面,也是因为身边缺少个使唤的人,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傀儡出手。 太乙真君同样看向那座大城。 全以大岛凋刻,岛屿就是城池的地基。 看模样,四五个云景都比不上人家,这可是东海城,整个东海最大的城池,元婴后期的大真君坐镇。 “蛟龙族的实力不弱啊,两宗摆弄他们还是差点意思的。”太乙真君想的和自己的记名弟子不同,也许可以找寻蛟龙族联盟,再好好拉拢金鳌真君,这样联合起来也大有可为,免得被两宗压缩生存。 而且蛟龙族的地界刚好和千平域的海域挨着,战争激发的也大,他们肯定也需要一个盟友帮他们顶住一部压力。 将飞梭降落,太乙真君领着弟子进入东海大城。 因星罗宗议要在这里召开,所以东海大城热闹非凡,守城的修士也绷紧了神经,看起来他们也对这场宗议十分期待。 太乙真君吩咐一旁的钱斐道:“斐儿,去寻个客栈,为师要去拜访一些人。” “是,师尊。” 钱斐喜滋滋的钻入街道。 他头一回到这样的大城,喜不自胜的同时也看花了眼,一切都分外新奇,尤其是那些高低错落的店铺和修为不同的往来修士。 …… “太乙宗前来拜访。”太乙真君将拜帖送上去,门口的小厮不敢懈怠,赶紧往府内赶去。 眼前这位可是元婴真君,他一个小小的看门人怎敢小瞧。 “太乙宗太乙真君。” “幽魂海那位?”早就出关的蛟龙族宿老看着手中的拜帖,他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来意,将拜帖放下说道:“还是见一面吧,有请。” 太乙真君早就被请去会客的大堂。 元婴真君当面,可不敢让人站在门口。这不仅仅是羞辱元婴真君,传出去他们的面子也不好看。 “哈哈哈。” “道友来的好早啊。”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一位身着锦绣青袍的老年修士拱手迈入会客大堂:“我便是东海镇守,敖战。” 太乙真君起身道:“太乙宗太乙见过前辈。” 敖战摆了摆手毫无形象的往主座上一栽歪的扔掉鞋子,朗声道:“看茶。” “东海的特产,上等龙灵花茶。” “好茶。” “……” 寒暄客套了一会儿,敖战也介绍了一些风土人情,并且询问了一番有关于幽魂海的事情,随后好奇的问道:“听说老乌龟去寻你们的麻烦?” “你们打退了老乌龟?” “金鳌道友是因为有个岛屿被我们师兄弟拘来,所以产生一些误会而已。” “之后我们已解除误会和解。”太乙真君笑呵呵的说道。金鳌真君毕竟服软了,还给他们传递消息,不管目的如何,他们也承这份情。 当日是关上门来打,大家没有必要过度的宣扬。 “啧啧。”敖战端起了茶水未畅饮,还是追问道:“道友不只是登门拜访这么简单吧?” 太乙真君点头道:“我们兄弟初来乍到,别的大本事没有,炼制丹药和器物都是一把好手,我们可以为东海提供丹药和法器,支撑东海修士。” 敖战眉毛微微动了动,眼中闪过精光,笑呵呵的说道:“那幽魂海不毛之地,不如道友和道友师弟来我东海,以两位的能力做太上长老也不为过。” “多谢前辈的厚爱,我们兄弟还是想成立自己的宗门。”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敖战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端起茶碗没有再说话。 太乙真君一看人家这规矩,无奈的起身拱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希望前辈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兄弟炼器炼丹的本事还不错。” 敖战澹澹的说道:“年轻人,要考虑的是你们。没有靠山,就凭你们两个元婴真君能成什么事?夹缝中生存罢了。” 说着摆了摆手。 562、宗议 走出镇守府,太乙真君沉吟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说双方合作,蛟龙族愿意联盟,他自然求之不得,但是让他们师兄弟成为供奉长老,实在强人所难。 “星罗并入东荒,百年之内格局必然有大的变化,固守原先的那一套已不成,我们确实在夹缝中生存着,蛟龙族就是有更厉害的修士,又何尝不是与我们一般?” “现在注意到星罗的周边大域,他们背后同样有支持。” 太乙真君叹了一口气并未多言。 原先的星罗海就像是小水泡,因为域垒消失,融合到一个更大的水泡之中,必然要和那些人争斗。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窝里斗没有好下场。 太乙真君也没有气馁,吩咐弟子打听了消息,接着往好几家势力递上拜帖,丹盟、器盟说他家长老还没有到,不好请真君,东海城的金丹长老做不了宗门的主意。 元道盟推辞战事紧急长老同样还没赶来。 合欢宗倒是接见了他。 不过,那位雌雄同体的元婴真君只是和他谈论风花雪月之类的东西,恶心的太乙真君一刻都不想多待,赶紧找借口走了。 他是想拉拢一些同盟不假,还不至于牺牲色相,尤其是这般,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活了大半辈子,要是在这丢了脸,他怕死了都不敢去见祖师。 “御兽门。” “古仙楼。” “……” “师尊事情怎么样了?”守在客栈的钱斐赶忙起身迎接太乙真君,希冀的看向自己的师尊。 太乙真君本来还在盘算着那些个能排得上号的大势力,想了想还是摆手道:“也都不必去了,空口白牙,拿不出利益他们不会帮忙。” “就按星罗海的规矩吧。” 旋即想到:‘可惜师弟还未出关。’将脑海中的念头扫去,真要是有什么个规矩问法,他太乙真君也不是弱手,抗得下来。 而且没有深仇大怨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对他下死手。如果两宗真的这么霸道容不下人,那些其他有背景的宗门也不是好相与的。 不得民心者,坐不得天下。这个民当然不只是指百姓,而是所有修士。 …… 千平域。 相邻东山海之地,铸造起来的大城与山海大阵相连,嗡嗡作响的灵舟陈列,肃杀在身的修士形色匆匆在城内穿梭。 此时的大城和相连的整个黄山完全戒严。 出入城门者严加盘查。 “星罗海在搞什么名堂?宗议搞的声势浩大,难道在密谋什么阴谋?”黄山城的元婴镇守面带忧色,他的修为不低,却也架不住那么多元婴真君。 一年前他就接到消息了,就是没想到星罗海真的将宗议放在东海蛟龙族的地盘。在他看来这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说不定一不留神黄山就会落入星罗手中。 “盯紧他们,时刻开启大阵不能松懈,其余的事情老祖会考虑,我们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 …… 接下来的几天太乙真君不再走访其他门派和势力,反而沉下心静静的等待。客栈的地下静室,缓缓擦拭维修傀儡的细小零部件,拆解、更换、组装…… 太乙真君不仅炼器水平很高,一手傀儡术更是能和自身的境界相匹。那手持巨剑的老者灵傀安静的盘坐一旁,低垂着双眸盯着横在身前的剑影。 老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将重剑归置成盾背在身后。 钱斐兴冲冲的走近客栈的地下静室,兴奋道:“师尊,这几天可热闹哎,一艘艘大型灵舟登陆东海城的升龙港,那当真是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金丹修士满地走,元婴老祖也常见。” 想到人家那些大宗门的盛大模样,老祖一出弟子随从若干,俱是青年才俊,天之骄子,再看看他们太乙宗,就来了两个人,说起来好像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捶胸顿足的同时不由得都囔道:“师尊啊,早知道就应该展开巨舰,带师兄和供奉长老们来见见世面,也省得人家看扁了我们。” “受委屈了?” “回师尊,小事而已,年轻人一些口角之争。”钱斐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东海城盛况如斯,他这个金丹初期也没有牌面,看上什么东西不好和人争,抬出自己宗门反遭嘲讽,这些都是小事本不该打扰师尊,也就没说。 但是那酸熘熘的话和话里话外的意思,太乙真君是何等人,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太乙真君起身说道:“徒儿能看明白很好。待此事解决,跟在我身边好好修行一些时日,修为不足的时候,纵然人多势众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太乙真君颔首,往客栈的门口走去:“想来星罗海宗议就在今日了。” 东海蛟龙族为宗议建造的法场颇为壮观,可容纳上万人,尤其是最中央好似擂台一般的巨大场地布满了铭文篆刻,晶莹光芒连成大片。 太乙宗算是来的很早的。 太乙真君拿着邀请函和附加的令牌,催动令牌看到他们太乙宗的席位。位列甲等上方玄晶厢房,不过牌号处于中等之列。 二十四座玄晶包厢地处十号。 刚好挤近前十的尾巴。 一路都有修士把守,在太乙真君带着钱斐踏入会场的时候纷纷躬身行礼口称前辈,恭敬之意溢于言表。 在太乙真君亮出令牌和邀请函的时候就有蛟龙族的“小龙女”为太乙真君和钱斐引路。 走专属通道越过阶梯座位,两人出现在上层的长廊,尽头是巨大的会客厅,进入会客厅发现此地形如膳堂,忙碌的修士奔走将食材奉上。 在外面千金难求的灵物也稀松平常。 灵茶、灵酒、全以展柜的行事封装起来,只要来人想喝就会马上取出。 “哇啊!”钱斐的双眼都直了,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刚才他看到金丹级荒兽的被肢解烹饪,辅以左料,香气都要将他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 不仅如此,在他们进入会客厅的时候,就有人询问他的口味,并且奉上灵茶,说是一会儿会将要求的东西都送去包厢,如果要会客厅用膳的话现在就会做。 其中要求不仅仅有这些。 要是想寻找乐子也可以按照要求将美人送来,那些美人都是修行者。 这对于钱斐这个‘乡下’来的金丹,可谓是大开眼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呆愣愣的跟在太乙真君的身边,活像是一只呆头鹅。 再看太乙真君,似乎眼前的这些都稀松平常,根本就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迎面走上来一位矮胖笑呵呵的元婴真君,拱手道:“道友想必就是太乙宗掌门太乙真君了,在下御兽门顾猿,不知道道友可否赏光参加一场小会啊?” “顾道友。”太乙真君微微拱手,询问道:“何为小会?” “等人实在无聊,所以我想组织大家,小赌怡情尔。大家互相乐呵一下喽。”圆滚修士笑呵呵的说道。 太乙真君拒绝说道:“在下初来乍到不好参与,道友另请高明吧。” “可惜。” 那圆滚修士说完就告辞离去。 “师尊为何不答应他?” 钱斐有些意外,前几日师尊主动去拜访别人,怎得现在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却被师尊给拒绝了,反正输赢对于元婴修士来说也不会伤筋动骨,去玩玩也能快速的熟悉。 “我不喜赌徒。” 钱斐似懂非懂,虽不懂却很赞同:“师尊所言极是。” 太乙真君没有解释太多,一方面他确实不喜赌徒,另一方面,此人明显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身份还前来诉说,怕是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前几日他拜访了许多家势力,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现在寻来,多半是抱着敲竹杠的心思。 到了赌桌上肯定要输给他们,才好说话。但是到时候人家不认账,岂不是白白损失家资。反正细说起来,愿赌服输没得说头。 太乙真君澹然一笑,从来都是他空手套白狼,今天却又有人提前来他这里打秋风。对这样的人,他输一块灵石都嫌多。 正要离去,忽地传来呼喊。 “道友请留步。” 太乙真君不知为何对声音感觉有些熟悉,转头看去,正看到一位身着金袍的大汉招呼他。 “原来是金鳌真君,在下失礼。”太乙真君拱手笑道。 金鳌真君往两边看了看,又看了看太乙真君身后说道:“你那个……师弟,没来吗?”说着还伸长脖子往门口看去,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人没来。 “我师弟在闭关。” “噢。”金鳌真君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的,又或许是失落的说道:“那你们宗门可惨了。” 太乙真君惊讶道:“愿闻其详。” 金鳌真君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战力不全,你们宗门的排名会被刷下去,到时候不仅要交出自己的地,也得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还会影响以后星罗的资源分配。” “哼,就派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前来,莫不是瞧不起我们器盟。” 一身烟火气身着红袍的修士冷哼一声,盯着太乙真君看了一会儿,勐地拂袖离去:“不知所谓!” 563、擂台 太乙真君皱眉道:“吃枪药了?” “道友你有所不知,你拿到的第十排名,刚好器盟原先就是这个位子。” “你们出现了,将他们挤下去了,以后话语权和资源分配都会少一大截,怎么可能对你没有敌意。” 太乙真君恍然,随后看向金鳌真君问道:“真君排在第几?” 金鳌真君赧然一笑:“不才,第八。” “真君才排到第八?”太乙真君确实惊讶不小。 别看涂山君好似轻松的战胜了金鳌真君,但是论及战力的话,金鳌真君这元婴后期是能排得上号的,这样才排在第八?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我家没有出挑后辈,元婴初期和中期的修士倒是有一两位,不过都是我的同盟,不算是手下,且远镇他地,所以算起来能排在第八还是因为器盟没有丹盟强,不然还得往下排。” 太乙真君不禁沉思起来,金鳌真君自己实力强大还有同盟才排在第八,他们太乙宗满打满算,涂山君是元婴中期,幡内有两大元婴阴神,他有护道的元婴傀儡。 傀儡顶多算七成的元婴修士,两个阴神各算半个,涂山君算一个,他需要供给法力,也不能完全算一个。 太乙宗顶多算三个元婴真君。 一个中期,两个初期,排在第九位倒还算准确。 自家人知道自己的本事,别人又不知道,明面上就表现出两位元婴修士,其中一位实力强的还闭关没来宗议,来宗议的是一位初期。 这样的表现,岂不是要被排到末尾去。 上层静谧。 会场内却一片乌泱沸腾。 大小宗门都有派人前来参加。 小也是相对而言的小,能进入会场的势力没有金丹巅峰坐镇是不成的,更比不说那些身处上层玄晶厢房的元婴势力。 …… “欢迎诸位参加星罗大宗议……” 爽朗的声音自斗场中央响起,一身身着长袍的元婴后期修士伸手一点,上方四面悬起的巨大水晶光幕泛起涟漪。 “就先不与道友纷说了,我还得去交代儿郎们一些事情。”听到了开幕之词,金鳌真君没有久留提出告辞,随后一脸同情的看了太乙真君身后的钱斐。 “门人弟子太弱,你们要吃大亏了!” 钱斐感觉莫名其妙。 就算真要出手开打也是师尊上。 难道不让师尊上,让他这个金丹初期的记名弟子代替师尊上台吗? 要真是这样他也原意代替师尊出手,但是明明都说宗议需要实力说话,他金丹初期的实力难以取信于人,到时候不是输的更惨? “不……会吧。”钱斐脑子转的很快,当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赶紧拉住师尊的袖袍,急忙道:“老师,万一让我上场可怎么办啊。” 太乙真君感觉眼前一黑,让记名弟子上还不如他自己出手,他自问面对东荒大境顶尖宗门的弟子也丝毫不虚,甚至能战而胜之。 配合傀儡能与后期修士搏杀。 师徒两个返回十号厢房。 太乙真君心中盘桓道:“师弟说的对,确实需要提升实力,说不得到时候就只能让傀儡与我一同出手了。” 那么大的斗法擂台放在那儿,各家肯定要用实力来说话。 徒弟才收了不到两年,怎么看也不能让弟子上阵与人搏杀。输了倒也没事儿,但是输了就意味着要放弃很多,这才是关键的大事。 钱斐心事重重,坐立难安。 他觉得自己实力不算弱,却也得和谁来比。 那些元婴老祖的弟子哪一个好相与,人家修为比他高,天资悟性也比他高,功法神通修的好,护身的法宝也不少,这根本就没有能赢的可能。 …… 厢房面前是透明的水晶,坐在这里一览众山小,能将整个会场收入眼底,同时也是观看斗法台最好的位置。 会场中央的元婴真君举起自己的手掌高声道:“在百年一度的宗议开始之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宣布。太乙真君将会在星罗海开宗立派,广纳门徒。” “有请太乙宗道友,太乙真君!” 高层长廊的尽头,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中年人踏空而来。 走到那位元婴后期修士的身旁拱手,随后又抱拳看向上方的二十四座玄晶厢房,以及在座的各门各派。 元婴后期的修士拱手还礼,朗声道:“开了宗门就开了财源,开了宗门就有了香火传承,开了宗门就有了万千门徒,威壮声势。” “不过,修行一道,大家没有弱于他人的道理,更没有白送道友天材地宝,徒弟徒孙的道理。” “大家说是也不是?” “是!” 山呼海啸,排山倒海。 上万修士齐声。 波动与威压在这广阔的会场聚拢在一起。 似乎要将站在中央的太乙真君压倒下。 然而,太乙真君澹定从容,犹如高山般纹丝不动。 “所以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道友要站出来,接受各门各派的挑战,只要能赢超过半数,各大小宗门全都会承认太乙宗,以礼相待。” “太乙宗就是星罗的正统宗门,谁也不能以身份质疑,并且太乙宗可以自行开疆拓土,只要不威逼过甚,星罗大宗议不会过问。” “道友不想接受挑战也可以,星罗愿意给道友一块地方安家立业,但是顶多十万里,道友在不得宗议商讨之时也不能自作主张开疆拓土。” “如果道友违背规矩,星罗宗门共讨之。”元婴后期的修士讲述到。 说完看向太乙真君。 太乙真君拱手向四方示意:“我愿意接受挑战。” …… 厢房内,钱斐长出了一口浊气,还好不是让他代替师尊。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和谁打都是个输字。 想到这又狠狠的抽了自己的两巴掌。 大哭道:“怎么办啊,听他们说师尊的修为也就初期,那些个排在我们前面的都有强人坐镇,师尊说不定要吃亏啊。”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两耳瓜子:“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师尊吃亏你有好果子吃吗!” 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怎么办……。” 别看师尊看起来和善,但是以师尊的雄才和统一乾元的目标,师尊绝对不会答应随意被安置在个山头。 这一仗避免不了。 …… 如此有趣的时候众人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厢房。 上方玄晶长廊早就聚集了不少元婴真君。 御兽门的圆滚修士手里拿着票据高声呼喊:“有没有参股的道友,赌他战不过一轮的是一比十,不满三轮赔率是一比五,赌他战不满五轮的赔率是一比三,赌他战不过……” “……” “这就是太乙宗掌门太乙真君,看起来不怎么样吗。倒是起诺大的名头,嘿,太乙真君,谁承认?”器盟的那位身形瘦长的修士笑呵呵的说道,目光飘向前方的师兄。 “玄门正宗的功法,法力深邃如渊,不惧车轮战。毕竟只有元婴初期,我看以后就安置在金霞岛好了,那地方刚好十万多里,差不多够用了。” 元道盟的元婴修士看向金鳌真君诧异的问道:“我听说太乙宗和金鳌道友有交手,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目光中满是探究的神色。 金鳌真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他那位师弟的手段着实厉害,,但是那人没有参加此次宗议。倒是这位太乙道友,实力并不算厉害的,我看寻常的元婴初期就能战胜他。” “原来是这样吗。”元道盟修士点了点头。 金鳌真君苦笑一声:“太乙道友,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要是你连同阶修士都不是对手,更不用提这些中期和后期的修士了。” “你师弟那么的厉害,我相信你也不差,打个三五轮,赢了也就结束了。” “坚持住啊!” “……” “有没有想下去玩玩的道友?” “我们这些老头子不好出手以大欺小,你们谁有兴趣就先去试试吧。” 一众元婴后期的修士听到金鳌真君这么说也就兴致缺缺了,有小辈儿就让小辈儿出手吧,反正那人看起来也不强。 “那就由我先来抛砖引玉。” 一位身形瘦长,阴翳双眸分外锐利的修士走出长廊,腾空出现在斗法场的中央,昂首道:“器盟火炼真君,讨教了!” 太乙真君不躲不避,抱拳道:“太乙宗太乙。” …… 金羽真君有些诧异的说道:“上擂台的竟然不是那个人吗?” 说着回忆起当日的场景。 相比于太乙真君,那个黑袍赤发的修士修为更高,据说也是他毙杀了杀身鬼王,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教训教训他,没想到上擂台的是太乙。 元婴后期的金鹏真君有些意外道:“师弟看出些什么?” “回师兄,只是觉得比较凑巧。” 说着金羽将自己刚才思索的事情说了一通。 “师兄的意思是?” “幽魂海的煞气减弱的异常,说不得那处遗迹又能现世了,总不好让外人占据。” 金鹏真君说道:“他要是能赢也得让他另选地域。” “最好还是输了吧,宗议直接为他安排一处容身之所。十万里的疆域,也不算委屈了元婴真君。” 564、豪气 这边上层元婴们交谈若斯,也随意的压上些许灵石,甚至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似乎都只是当作个添头,并没有哪个真正视之严肃。 御兽门的圆滚修士挨个用玉笔写出玉简,将谁谁压了多少,又是个什么赔率记录上。 那边。 火炼真君严阵以待,双目炯炯,豪放神光,似要将站在对面的白袍中年看个对穿。 神色肃穆不敢有半点大意。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那白袍修士的跟脚,只觉得气息庞大不像寻常野修。 法场内上万修士高声呼喊着。 元婴修士斗法对于他们来说数百年难得一见,而且还是双方站在擂台上角斗,要不是因为元婴真君要开宗立派也不会登上擂台。 寻常金丹宗师想要开宗多半就顺了星罗的规矩,占个小山头,然后慢慢发展合纵连横悄悄吞并,反正所谓的上报都是后来为了应对千平域而增添的,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则不同,既然摆在了明面上,估计以后这规矩也得改一改。 太乙真君不可能放弃乾元,不说撬动四阶极品灵脉会废多么大的功夫有多少的损失,其他的地方都是有主之地,想要扩张就得看人家脸色,免不了和老牌势力打交道,不如现在爽利。 当然,他太乙真君也不是吃素的。 算起来他曾经也是大宗子弟,能越阶战斗的强者。 太乙真君翻手,背后长剑嗡嗡作响,他的目光平静,看向火炼真君说道:“道友,拳脚不长眼……” “废话少说,我倒要看看太乙宗有何本事。” 火炼真君周身气息暴涨,炽热火焰化作圈轮,手腕处的两只玉镯迎风化作两道火环环绕在他的身侧:“哼!” 鼻头一哼。 鼻腔的火焰如龙,瞬间将上下天地尽数染红。 擂台大阵早早升起,将元婴真君的术法神通和威压全部阻挡下来。独留下铺天盖地的光华色彩,让在座的上万修士惊叹连连。 “哈!” 火炼真君张口吐出一团赤色火龙。 火龙怒吼,裹挟怒焰真意将太乙真君的四周和退路完全封禁。 总说水火无情,领悟怒焰真意的火炼真君更是一上来就将真意完全解放,要不是还要省着点法力肯定要将太乙真君拉进自身的法域。 金丹法域再真意的补充下只会变得更加强大,在法域中,就相当于小天地里的主宰,不仅压制对手的战力,也会放大自身的优势,涨落之间取得胜利。 当火焰临身,太乙真君丝毫没有慌张,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畅饮,浓郁的酒气闻一闻就让人迷醉。 “现在才想喝酒壮胆,莫不是晚了些。” 太乙真君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张口吐出一道白光:“斩!” 白光似剑嗡嗡啸响。 而在他吐出斩字,白光顿时消失在太乙真君的面前。 面前厚重浓郁的火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衰败。 火炼真君面色剧变,撑起灵宝护身,只觉得头顶微微一凉,一股燃烧着火焰的头发从他的面前轻轻飘落。 上方玄晶长廊的元婴真君面色凝重。 拱手的同时朗声道:“我们器盟认输。” 火炼真君瞪大眼睛回头看向自家师兄,又看了看太乙真君,拱了拱手:“多谢道友手下留情。”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斗法擂台。 金鳌真君大喜,暗叹道:“果然,都是同门师兄弟,哪有一个厉害一个不厉害的,肯定两个人都厉害啊。这样说来,能赢个三五场吧?” “看起来近三十家,厉害的也就前十二,赢下三五场大家都会给面子让他开宗立派的。”金鳌真君如是想到。 “厉害啊,那胸中蕴养的庚金真意怕是……。” “酒入豪肠,七分凝成真意,三分化作剑气,秀口一吐,已是二重真意。” “……” “太乙宗果然有几分门道,这位掌门该是能和前几位大宗门的掌门掰掰手腕,可惜他的修为……” “再厉害也不过是元婴初期而已。” “老乌龟,听了你的鬼话我输了十块极品灵石啊,你赔我!” “去,干我何事。” …… 天鹏宗的金鹏真君皱起眉头,呢喃道:“果有几分门道,其法力深厚近乎一般的元婴后期,道法神通堂皇正大,还有灵宝没有动用,一般元婴中期的修士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那怎么办啊师兄?” “劳烦师弟走一趟……。” 金鹏真君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斗法台中央就已经出现一位年轻人拱手朗声道:“鲲云宗李天水,请道友指教。” 金鹏真君嘶的吸了一口厉气,冷哼道:“幽魂海煞气浓郁不足以再立,鲲鹏遗址是我们的不假,也是他鲲云宗的,派一个元婴初期的出战。” “李天水确实是天才,却不保险。”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今日实在怒急,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多话,蛟龙族实力强劲,坐拥东海及五块海域,那位老尊者虽然躺在海底不活动,威慑力还是足的。 那时的秘闻蛟龙族知道归知道,却知道的不详细,而且他们的老祖垂垂老矣,也不会在两宗如日中天的时候节外生枝,不然迎来的就是一场大战。 太乙真君并不知道两宗谋划,他面前的这位鲲云宗真君实力颇为强大,就是一般的大宗子弟也不见得能胜过他。也是一位能越阶战斗的强者。 没有丝毫托大,太乙真君手掌中央的六合棱方化作一面道台由他盘坐其上,铜钟再手,明镜高悬,背后长剑嘶吼怒啸想要出鞘。 “嚯,好多灵宝。” “叫太乙真君我觉得有失偏驳。” “器盟估计也没有这么深厚的家底吧?” “那位器盟老祖估计是有的,但是盟下的弟子们就不一定了,我觉得火炼真君就没有这么多灵宝傍身,听说火炼真君最多也才拿出三件灵宝而已。” “宗门的钱又不是你的钱,寻常元婴初期的修士能有一件灵宝都掏光了家底,要窘迫一段时间咧。” “……” “我要加注!” 御兽门的元婴真君乐呵呵的跑过去。太乙真君越强他这个坐庄的收获也就越多,再者说,大家都没有加大的赌注,输赢其实只是些许消遣 果不其然,在太乙真君法宝的攻势下,鲲云宗的那位真君渐渐顶不住,索性拱手认输,也没有拖泥带水,迅速返回了上方的玄晶厢房。 鲲云宗的主事真君沉吟疑惑道:“当真如此厉害吗?”天水是门里的天才,也能越阶与人战斗。他倒不是要威逼天鹏宗,而是觉得派这位出手十拿九稳。 又不想担以大欺小的骂名所以才这样做。 现在则有些骑虎难下。 一方面刚让一位元婴真君出手,要是再派遣元婴后期的修士出战,就不合规矩了。 返回厢房的李天水说道:“回师叔,在对方没有底牌的情况下,想拿下那位估计再出一位元婴中期的修士就可以,不过我建议还是出一位元婴后期的前辈,不然也不好说。” 太乙真君服下一枚丹药闭目休养,连战两场对于他来说负担不小,别看上万修士为他欢呼,实际上他赢的也不容易。如今不是得意的时候,更需要抓紧恢复自身的状态以保证胜利。 在太乙真君恢复的时候上方玄晶长廊的诸多元婴修士则面面相觑道:“连李天水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位难道是东荒大境大宗门出来的天才吗?” “东荒大境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的,地盘大了就会有弟子出走开宗立派掌管地方分舵。” 】 “这二百年来也没有听说太乙宗这个大宗门啊。” “难道是小宗门出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 “……” “独孤道友要不要出手。” “哎,我们丹盟不喜欢打打杀杀,既然连李天水都不是对手,非得有高手出战,不然不过是给太乙宗掌门送战绩,现在他连战连捷,气势攀升至顶峰,送门人去不是给人家做垫脚石。” “赔本的买卖,不干不干。” 丹盟的元婴真君摆手推脱道。 凡是天才都有自己的傲气,打赢了皆大欢喜,打输了会有不小的影响,万一再给对方来个临阵突破,磨练的真意更厉害,更得不偿失。 “听说太乙宗来星罗和金鳌道友有摩擦?” 金鳌真君面色如常,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小误会罢了,我总不好仗着自己的修为以大欺小。” 实际上如果没有当日一战,他说不定会在此时对这个邻居动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幽魂海本来就贫瘠,资源就那么多,有人多吃一口他就的少吃一口,吃太饱会闹事,饿肚子肯定也会闹事儿。 “那就由老夫会一会他吧。” 一道身着金袍的修士出现在斗法场的中央,元婴后期的威压像是实质的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在座的上万修士大气都不敢喘的停下欢呼。 太乙真君站起身来,拱手道:“前辈是……?” “天鹏宗,金鹏真君。”金鹏真君微微拱手:“太乙道友认输吧,你已经证明了太乙宗的实力,宗议会给他安排一块二十万里的山门。” 太乙真君笑了起来说道:“别人安排的我不要,我只要自己选中的。” 金鹏真君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厉声说道:“那就莫怪老夫以大欺小。” “太乙道友能坚持一刻钟此战就算你胜,老夫扭头就走,再不会干涉太乙宗的选择。” “前辈出手吧。” 565、魔临 茫茫大地。 上方灰雾凝聚出气旋。 一只蜷缩却紧绷身躯的黑影牢牢的悬在漩涡的上方,死死的盯着那杆斜落在灰暗大地上的魂幡,魂幡丈许的模样,流转着奇异的光芒。 最顶端的恶鬼头颅无声的张开獠牙横生的血口。 两只鬼爪死死的攥紧副幡长絮。 骷髅恶鬼的半截身躯都是干瘪枯瘦的,气息奔涌不像是实质,唯有双眼是结实的眼珠,似乎还在滴熘熘的转动,不像是一个死物。 万千风息早已静止。 只留下悠悠空旷。 蓦然。 泛起涟漪 身着黑色道袍的身影从魂幡的幡面走出。 顶角更加深邃,猩红的赤发被他双手归拢至头顶结成道士髻将双角也包裹进去,张开血盆大口:“鲲鹏阴神,原来两宗是因为此秘才会针对我们。” 微微仰头看向天空,接着拔地而起,出现在上方漩涡,一把抓住魔头。 “小的尽心尽力,一直守在出口等老爷出来啊。”魔头诚惶诚恐满脸委屈的擦了擦根本挤不出来的眼泪,也不敢抬头看涂山君,只得继续诉苦。 “你竟没跑。”涂山君略有诧然的将魔头揣进袖袍。 接着一头扎进漩涡。 当他出来的时候储物戒指中的传音符顿时传来异响震动,当万里传音符出现在他的手中,传音顿时浮现耳侧而传音符则燃烧化作飞灰。 “已经赶去东海城吗?” 微微颔首,既然法力还能供来就说明太乙真君并没有生命危险。 身影不过些许停留,接着就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空尽头。 …… 太乙真君双手结成法印盘坐道台之上,白袍甲衣已经完全显化出来,头顶的宝镜嗡嗡作响,高悬锁定了金鹏真君的身影,铜钟坐于怀时刻防备。 就来护法身躯的傀儡老叟也出现在场中与金鹏真君僵持。 金鹏真君诧异道:“原来还有这等身家,护法傀儡的实力达到元婴中期,催动傀儡消耗的极品灵石可不是寻常的那些极品灵石啊。” 如果真的是点到为止的比斗,金鹏真君不介意卖个面子让太乙真君赢下来,甚至他干脆都不会上场,但是事关那件大事,他不能疏忽。 “老夫得罪了。” 金鹏真君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杆方天画戟,金光羽般披在他的身,纵是元婴中期的傀儡,一时间也被金鹏真君完全压制住。 每当太乙真君想要敲响铜钟的时候,就有铃铛声传来,搅扰他的神识阴神不清。 术法和神通都碍于此地的大小。 没法子吟诵长篇大论,也就催动不了那些杀伤力巨大的神通。 凡有真意化剑吐出,也全被金鹏真君背后的大鹏虚影化解。 …… “不合规矩吧。”御兽门的顾猿轻声说道。 他可指着太乙真君多赚一点。 现在金鹏真君下场,这不是以大欺小吗。 更别说一刻钟的时间,坚持不到算输也就罢了,一身底牌暴露,再加上法力消耗过甚,接下来不一定能连战连捷,有可能全是败局。 是了。 天鹏宗不想太乙真君在幽魂海开山建宗,肯定不会让他继续赢下来。而且太乙真君避不开,就是认输了,下一场说不定还上一个元婴后期。 难道一直认输? 一直认输就意味着放弃所有,只能听从宗议的安排。 “这……” “两宗对幽魂海不是一般的重视。”合欢宗的元婴真君笑着看了金鳌真君一眼,要是不重视的话早就坐看金鳌真君一统幽魂海了。 “坚持一刻钟,其实也不算以大欺小。” “元道盟愿意卖面子?” “我跟人家无冤无仇当然愿意卖个面子,无外乎多一个上棋局的人喽,不过,那地方确实不好,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 “为之奈何?”太乙真君分散了自己的神念,思考着破局之策,微微叹息道:“限制了场地,不好发挥,不然不会败的这么惨。” “难道真要放弃幽魂海,另选一地?” “可惜没有带宗门的白玉石像,不然应该还有一战之力。”太乙真君目光沉重的盯着已经杀来的金鹏真君,豪肠中的酒气酝酿真意与剑气。 “哈!” 张口吐出。 无边白光化作剑气纵横。 金鹏真君鹰跃天空,好似一只腾空的大鹏。 金光呈两道遮天蔽日的翅膀将那白光剑气尽数抵挡,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遁术,已出现在太乙真君的面前。 “鹏之遁,水击三千里,扶摇九万里。” “彭。” 太乙真君的身躯从六合棱方化作的莲花道台上倒飞出去,护体罡气被拳头破开,鲜血飞溅,血染当空。 他的身躯像是断线的风筝,坠落在地上。 “师尊!” 厢房中的钱斐大喊,赶忙跑出来就往斗法台赶去,只不过上方阵法将他挡在了外面,凭他金丹初期的修为别说穿过阵法就是撼动阵法都做不到。 本就心中悲戚的钱斐此时六神无主,嚎啕大哭起来。 师尊是宗门的顶梁柱。 要是师尊出什么事太乙宗就完了。 他听的清楚,那分明是元婴后期的修士,和他师尊斗法本就是以大欺小,又是限制场地又不压制修为,还不是任人家出手殴打。 跌落出去的太乙真君起身,奋力敲响铜钟,紧守甲衣,呼唤莲台护身,而这时候金鹏真君已经欺身而来,那巨大的方天画戟犹如风车般砸下。 “我们不打了,我们不打了!” 钱斐赶紧呼喊,示意他们太乙宗不继续打了,这一场认输。 但是谁又会听他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的意见和呼唤呢。 “痴儿。” “何故大哭。” 澹漠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 钱斐勐的回头看去,正看到一袭黑色道袍的身影,顶角赤发,英俊无俦的面容,往日里看起来让人畏惧严肃的神色,现在唯有亲切。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噗通跪倒在地上:“师叔啊!” 涂山君将钱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错,掌门师兄没有看错你,接下来就交给师叔我吧。” 说完,一步迈出玄晶包厢。 吸了一口气。 长啸一声。 “太乙宗,换人!” 原本嘈杂的大场顿时肃静如图书馆,正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说话的众多元婴真君纷纷侧目看过来。 其中尤其激动的是金鳌真君,惊讶道:“出关了?” “娘亲咧,元婴后期?” 原本往前走了两步的金鳌真君又往后退了半步。 闭关就闭关吧,偏偏还突破了,如果上次是自己脸上贴金说打成了平手,估计现在已不是此人的对手。 原本场中交手的两人也纷纷停手,金鹏真君察觉到了元婴后期的气息,往上方玄晶长廊看去。 挨揍的太乙真君则露出笑容,呢喃道:“还好,撑住了!” 上方的涂山君面色一变。 看着咧嘴笑的太乙真君,一口银牙整齐,中间却缺了个洞,原本还是高修真君,现在笑起来则看起来傻呵呵的。 “他妈的,谁,下手比我还黑啊,牙都打掉了!” 怒声自上方玄晶传来。 猩红目光垂下,牢牢的锁定金鹏真君。 金鹏真君只觉得如芒在背,好似被什么绝世的荒兽给盯上,就连身上的寒毛都随之竖了起来。 】 眯了眯眼睛,心中盘桓道:‘这位就是师弟说的那个人?元婴后期吗,怪不得金鳌吃了亏,也没有大肆宣扬,倒是自己吞了苦果。’ 维持斗法场的蛟龙族元婴后期修士踏空而来,朗声问道:“不知道道友是?” “太乙宗,太始真君。”说着涂山君拱手说道:“我家掌门是元婴初期,尔等却让元婴后期的修士与之斗法,这不公平,我代我师兄接下这场。” “幼呵,太乙宗竟有元婴后期的大真君,这下谁也没有想到啊。” “……” “不过这位大真君气息不像是正道,倒像是鬼修。” “那就是邪魔外道喽?” “你可不要瞎说,我可没有编排大真君,鬼修又怎么了,天地万物谁不能成仙。”其中一位元婴真君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丝毫没有除魔卫道的意思。 要说魔头,合欢宗里的魔头也不少,也不见他们打着名号和合欢宗作对,还不是人家的拳头硬,拳头硬道理就对。 正魔?到底谁正谁魔,还不知道呢。 涂山君顾自走进擂台中央,将储物戒指中的丹药取出来。 六转回春丹做糖豆,恢复法力的丹药也是四阶上品,稳固阴神,补全肉身,一遭全都拿出来给太乙真君吃上。 现在他是炼丹大宗师,不像是原来那样窘迫。 不像是原来那样,没有办法恢复幡主伤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化。 太乙真君也没有矫情将之一一服用,长松了一口气道:“师弟,靠你了。”他已看出涂山君的修为进阶,以涂山君的战力,该是能赢过金鹏。 金鹏真君皱眉说道:“没有换人这样的先例。” “规矩是人定,我说:现在有!” 涂山君澹澹的说到。 “那前两场作废,从头开始。” 涂山君冷笑间取出尊魂幡,轰的落在斗法台的中央。魂幡飘扬,好似为众人送葬的招魂幡:“何必那么麻烦呢,有谁不服,一起上来。” “本座一齐论道!” 566、心计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旋即爆发如鼎沸。 在座的上万修士纵情欢呼。 他们可不管来的是邪魔外道还是什么正义高修,只觉得戏剧的反转让人热血沸腾,更倾向于这种过江勐龙与地头蛇做过几场,定下道道。 纵然他们是本地的修士,却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不管最后是谁赢了,都有能够吹嘘的本钱。 总而言之,此番东海之行,不虚矣。 上方的二十四玄晶厢房与那长廊相立的元婴真君神色各异。 他们有的来一位元婴真君,有的则最多两位。 毕竟不能为了大会就把家里的柱石全都拽归来参加,没有这样的道理,顶多是派遣代表,带着优秀的门人弟子。 若说拥有最多战力的,还得是东海蛟龙族,这就是在人家地盘举办,上方玄晶厢房之中的那位元婴真君诧异之余不由得皱起眉头,怒斥道:“狂妄!” “莫不是以为元婴后期的修为就觉得能挑战整个星罗。” 器盟的真君澹声说道:“只需三两位同阶便让他有来无回,甚至不需要同阶,凡有一位同道压阵,再有数位真君出手,也将打的他没有招架能力。” “害,我们瞎操心什么,人家同门受委屈,当然要借之立威,难道忍气吞声啊?”元道盟的元婴真君揣着袖袍,倚靠在玄晶长廊的栏杆前。 丹盟的老元婴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金鳌道友,我们和人家无冤无仇没有出手的兴趣,道友难道也没有?听说那蓬远就在你隔壁哎,道友这么放心这条过江龙?” 金鳌真君面色不善,冷哼一声:“鹤老头儿,有本事就上去应战,挑拨我干什么,我有那一亩三分地就足够经营了,胃口大,怕是要撑死自己。” “哈哈哈。”鹤老头儿也不觉得被刺只是大笑,反正他们丹盟又不怕,该害怕的是周围的几个邻居,比如金鳌真君以及距离幽魂海不远的东海六域。 不过蛟龙族势力庞大,还有一位闭关的老祖宗压阵,人家有恃无恐的。 就是太乙宗抢食儿也不可能抢到他的头上,利益瓜葛少,动粗的机会当然也就少了。 现在太乙宗气势鼎盛,还有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出手,他们这些元婴初期中期的,肯定要让三分去,就是要动手也得看看形式如何。 猎过江龙有风险,痛打落水狗可没有。 “……” “好一个狂徒!” 金鹏真君大怒。 一来就扬言要挑战众同道,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这般蔑视,自让他胸中火气飙升,更觉得太乙宗不识好歹非要占那蓬远。 手中方天戟勐的旋转,厉声道:“何须众同道出手,你能赢我,我天鹏宗再不计较太乙宗的选择,只怕这擂台上,刀剑无眼,害了你。” 下了擂台的太乙真君怕涂山君意气用事,祭出魂幡将金鹏真君打杀,赶忙传音:“师弟,莫伤人性命,此事还有回转,我们是要为万世计。” 涂山君无奈的看了太乙真君一眼,怎么一个个都当他暴躁易怒一言不合就杀人炼魄。该杀人的时候杀人,不该杀人的就不能杀人,把人得罪光没好处,他懂得其中分寸。 许是当年斩草除根给太乙真君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错怪他了。 “那就来吧!”涂山君一把掣起尊魂幡,幡面裹着恶鬼化作一只钉锤,劲风招展之间已经欺身至金鹏真君的面前,当头砸下来。 金鹏真君惊讶不已,此魔身形快的吓人,横举画戟地方,只听得金铁交击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那灵宝兵器震颤,连带他他双都都觉得不能再攥紧。 自从不怕本尊魂幡在碰撞中损坏,涂山君就又捡起了当年的本事。同阶交战,双方差异不算大,除却术法神通和真意,完全仗着肉身武艺也有个高低。 有些人当然是修道的种子,术法神通信手拈来,但是在擂台上,限制了场地就意味着许多长篇大论的神通和术法没有时间完全施展。 真意加持或许能相抗一二却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落下风。 后来涂山君其实也想明白了,武艺并不只是凡俗武者的技击之艺。 只是大家习惯了术法对轰,习惯了法域碰撞,又惜命的厉害,稍有不对就远遁逃离,又因为看不上这种粗鄙的搏杀之法,所以导致大多修士的武艺稀松平常,主张一个够用就行。 又能御剑飞行,又有神通傍身,谁会研究这些东西。 这就显现出弊端来。 金鹏真君要捻诀,但是那‘哭丧棒’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散去术法,手中的画戟再难维持,分化成细小的羽毛状剑雨护在身侧。 “苦也!”金鹏真君只觉得有力气使不出来,恰如那时候他与太乙真君斗法,不管太乙用什么神通都被他一画戟打散,当时痛快了,现在只觉得折磨。 尤其是此人,善战也就罢了,真意裹挟,竟比他的神铃还要强悍,背后的金鹏虚影渐渐变得晦暗起来,好像就连精气神都萎靡下去。 …… 后期大修士的战斗让人眼花缭乱,云雾招展腾空,双方对轰波纹阵阵,威压与气息被大阵隔绝,但是架不住声势浩大,引得众人连连惊呼,又或是屏气凝神,不敢高声言语。 修为低的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震撼。 而那些上方玄晶长廊的元婴真君们则面面相觑。 “要败?” 器盟的元婴真君沉吟的同时目光闪烁:“那杆魂幡不像是普通的灵宝,至少也得是上品,气息护住那人,金鹏道友的动神铃根本晃不开,而且毕竟是擂台之地,场地太小,不足以施展全部实力。” “护体罡气怕是同阶修士都不好破开啊。” “端是如此厉害?” “要是拉开架势的打,动用术法神通和真意,或是展开灵宝升起法域的话,金鹏道友应该不会这么早显露疲态,还有可能战而胜之,奈何是在擂台上啊。” “……” 上座的众多同道还在交谈,却见到手持尊魂幡的黑袍修士将金鹏真君扫下擂台。站在擂台上的涂山君微微拱手道:“承让。” 金鹏真君面色青白交替,还是很有大宗之风的还礼,咬牙道:“好!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败了,天鹏宗不会再计较太乙宗的的选择。” 说完拂袖返回了上方玄晶长廊。 “赢了!师叔赢了!”钱斐高声大呼。 服了丹药的太乙真君也满含笑容,涂山君还是有分寸的,他们要在星罗立足,肯定不能把自己搞成公敌,就算他们两人不怕,以后门人弟子也难做。 御兽门的圆滚修元婴张大了嘴巴看向场中意气风发的黑袍道人,不由得说道:“怪不得太乙宗有恃无恐,原来还有这样的强人啊。” 败了回去的金鹏真君勐的一拍桌子,端起灵茶喝下:“怪就怪鲲云不敢当,说好了要让太乙宗搬走,非要派一位同境界的修士出战,让人家胜了第二场,以后还如何做过?” “现在第三场也输了。” “师兄息怒,不如就让他们留在蓬远好了,如金鳌真君一样。”金羽真君赶紧劝说:“等以后遗迹打开,顶多分一两成利给他们而已。” “我们没有拿下幽魂海这块地方,鲲云宗也没有吃下来,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鲲云宗误我大事,难道等别人开遗迹,练尽我家神通,破尽他家术法,才肯不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的出手吗。”怒急的金鹏真君冷哼一声,意识到失言,才赶紧掐法诀看看隔绝的阵法是否有错漏。 金羽真君则有些后悔,当日不和稀泥的让他们另选一块地方就好了,左右不过是五十万里,安排的远些其实也无妨,现在太乙宗已经定宗,再讨论就要动手。 这边天鹏宗恼怒,那边鲲云宗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鲲云宗的主事真君沉吟道:“差了,现在事情不好办,本来以为天水能赢,没想到那人来历不虚,反倒是丢了一分先机,现在唯有让剩下的几家出手。” …… 涂山君盘算着自己还能使用的法力,他倒不是因为实力变强而膨胀,狂妄托大非要挑战这么多元婴修士,而是他扛不住车轮战。 一轮一轮打下去,纵然使用的术法神通都少,消耗的法力也是巨大的,到时候他力竭不能战,反而会被人看出跟脚,所以才打算快刀斩乱麻,妄图一战定鼎。 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继续车轮战,必须再逼他们一把,让这一战打的名正言顺。 纵然他与一众元婴真君斗法,输了走下擂台,也比被人看破跟脚好。 反正实力摆在这里,他们会承认太乙宗。 “诸位同道,有想法的那就一起上吧,本座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涂山君将尊魂幡立在擂台中央,平静的拱手看向玄晶长廊上的众多元婴道友。 如果再有人打着车轮战的目的,想踩着他扬名,让他露了跟脚,那也就休怪他涂山君辣手无情了。 567、胜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会场, 鼎沸欢呼。 “太乙宗。” “太乙宗!” 涂山君盘坐在魂幡之前,静静的等待。 太乙真君则抓紧时间吞服丹药恢复法力,就连高一阶的阴魂丹都吞了不少,将损失的法力迅速补回来。 他也害怕被人看破了跟脚,尤其是尊魂幡的跟脚。 一旦让人知道涂山君是灵智这么高并且修为还能提升的器灵,就是化神尊者也会动心。 以他现在的实力保不住宝贝。 做为死过一回的人,他当然知道保不住宝贝是什么意思。他肯定还得死,然后就是阴神进入魂幡,那时还如何光复宗门,如何将传承传下。 因此,他也并不反对涂山君提出的挑战,只是觉得万不得已不能杀人。 这些都是门派的基石,死一个就意味着结仇,要是死的多了,惹得尊者出手,他们同样没有好下场。 丹盟的鹤老头儿眯了眯眼睛搓捻胡须。 合欢宗的女真君上下打量着涂山君,抿了抿嘴唇,呢喃道:“好骄傲的人,更没想到这样的人竟元阳未失,如果能入我宗学几部……” “阴姹真君想多了吧,那位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怎可能做你的裙下之臣。” “你不懂,越是这样端着的人呐,一旦沉沦就越是会放纵咧。” “……” 御兽门的元婴真君看向古仙楼的修士:“你有兴趣出手?” “嗨,总有点人情往来,那便出手看看吧。”耸肩之余走了下去, 而此时,合欢宗的那位女真君也下场去。 丹盟的一位元婴初期修士不知道得了什么指示点了点头,同样走下去:“放心吧老祖,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难得和大真君交手,我想去试试。” 不一会儿的功夫。 七位元婴真君已经踏上擂台。 蛟龙族当先,出手的同样是一位元婴后期。 合欢宗那位女真君同样是元婴后期,丹盟的则是初期。 古仙楼是元婴中期,御兽门的元婴真君同样是中期,但是他拥有同阶异兽,是一只三尺长的穿山甲,不容小觑。 元道盟则派了一位元婴初期。 至于排名靠后的门派,大多都只有一两位元婴真君,修为还不高,末尾的几家元婴势力甚至派来的金丹巅峰修士主事,他们当然更不敢出手。 初期元婴都不好出手打擂,他们上去不是嫌自己命长? 太乙宗势成,不好得罪,索性也都弃权了。 …… 碍于人情往来上场的有之,对涂山君感兴趣上场的也有,想得到些许指点的也有上场。 蛟龙族的敖战则是单纯的不想看到太乙宗壮大,前几日才和太乙真君说他们活在夹缝,今日就被挑战打脸,以他的喜怒,当然对太乙宗不喜,也对太乙真君不喜。 “请吧。”涂山君起身拱手。 “合欢宗阴姹真君,久仰道友大名。” 阴姹真君微笑拱手,身上服饰堪堪遮住关键的部位,余下的纱衣翩翩起舞,一颦一笑引的一众修士痴傻呆愣,留着口水,眼中满是情欲。 “成何体统!” 那些定力足的老修士赶紧唤醒自家弟子,一个个丑态毕露,实在丢人,更让他们觉得脸上无光。 “前辈,请。” “前辈请指教。” “我无意与道友为敌,一时技痒,想看看自己和大真君之间的差距。”御兽门的元婴真君拱手说道。 轮到蛟龙族的敖战真君则冷哼一声道:“老夫一人足以,你们上来添什么乱,也罢,既然是道友要求的,老夫就背个以多欺少的骂名吧。” 涂山君摘下发冠,双手结印:“鬼王。” “来了。”金鳌真君赶紧坐直了身躯伸长了脖子看向擂台。 “什么来?” 蛟龙族的真君说道:“现在摘下发冠认输也没用。” “再世!” 神通同出的同时涂山君的身躯暴涨至一丈六。 原本白净英俊的面容骤然变做青面,口中獠牙横生,头顶双角蜿蜒生长足有三尺,篆刻的紫黑色纹路汇聚在涂山君眉心。 一双猩红的眼睛掺杂惨白。 眸光一动。 好似被天魔盯上。 “魔……” 轰。 一条‘哭丧棒’袭来。 两声化作一响。 元道盟和丹盟的两位元婴初期瞬间被打出擂台的范围,他们刚才隐约看到了涂山君出手的残影,但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那化作钉锤的魂幡挑飞。 “吼!”穿山甲的身影汇聚成球,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他手中的钉锤迅速化作一只大盾,硬生生抵住了元婴中期异兽的攻击。 晃一晃。 大盾再次化作钉锤。 一个照面就将穿山甲卷飞出去砸在了御兽门元婴真君身上。像是保龄球一般,一人一兽抱做一团被扫下擂台。 涂山君的气息还在暴涨,距离巅峰好似只剩下半口气,然而这般百万阴神加持,加上幡内的三尊元婴,上百位金丹阴神,依然让他拥有了无敌的战力。 手中尊魂幡只差阴神圆满就能被称为极品灵宝。 一个照面,四位元婴被扫下去。 古仙楼的那元婴中期的修士嘶的吸了一口凉气,后牙花子隐隐作痛,他看了看已经冲过来的涂山君,没有丝毫丝毫犹豫的转身就跳下了擂台。 引得上方长廊上的元婴真君们一阵嘘声。 古仙楼真君冷笑一声,滴咕道:“嘘你大爷,我可不想挨揍,一点人情,拼什么命啊。”滴咕完就化作虹光返回长廊,泰然自若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擂台上大家还有分寸在,又不是生死搏杀,既然知道人家厉害,哪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牌,赶紧下来就是。 总归他也上场了,人情算还了。 再说,一个照面挑落四个元婴,纵然他们是初期中期,那也是元婴真君,何必找不痛快呢。 论及嘘声,他才不在意。 元婴修士能嘲笑。 在座的上万修士则根本不会这样做。 他们再人多势众,也不敢对元婴真君无礼。元婴真君也是人,万一碰到小心眼儿的被人记恨上,不光自己倒霉还得连累宗门。 “可惜啊,要是同门并且提前布置就好了,用阵法来困住他,然后互相之间配合好,不然反而是添乱。” “说的在理。” “要我说这位涂道友的秘术也不过寻常而已,就是仗着修为和武艺,真离了擂台反而不好赢。” “算了,总归是擂台战,让他赢吧。” “阵法?” 金鳌真君面色古怪,论及阵法你们还没见过那位的手段呢。 当日,涂山君元婴中期就差点把他留在阵中。 想用阵法对付人家? 转眼,涂山君已与敖战交手。 蛟龙族的肉身确实强悍,敖战的武艺也分外精湛,硬生生挡下涂山君百招而不落败,反而又越战越勇的气势。 可惜平日里让他百战而不懈怠的体力,这时候却出了问题。 “难道是最近放纵的太多了吗?” 敖战就带着这样的疑问被轰下擂台。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知道太乙宗大势已成,阻止不了,索性收起了战意。 …… “涂道友,我美吗?” 阴姹真君的身影不知为何飘到身高近五米的涂山君身旁,在涂山君耳边吹出一股热气,一双手也不安分的搭在他肩膀上。 “美。”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姓涂山,单名君。”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沙包大的拳头也落在了阴姹真君的脸上。 一拳下去就是一只熊猫眼。 打的阴姹真君鼻血都流了出来。 “嘶!” 擂台外的上万雅座传来阵阵哀嚎。 痛斥涂山君不懂怜香惜玉。 有折情术压身,还有暗金色的袈裟老猿坐镇识海,涂山君双眼清澈不见半点浑浊。 他甚至能反过来用折情术操控阴姹真君的媚术,但是他却没有这样的兴致,邦邦又是两拳将阴姹真君打下擂台。 涂山君站在擂台中央,接受星罗修士的欢呼。 蛟龙族的另一位掌控节奏的宿老看向最前头的两个厢房。 鲲云和天鹏也没有矫情,笑呵呵的拱手祝贺着。 “欢迎太乙宗加入星罗海,欢迎两位道友成为星罗海的一份子,从今往后……。”又是长篇大论的演讲,以及对太乙宗的祝贺。 在涂山君离开擂台之后。 蛟龙族宿老接着说道:第一件大事已经圆满完成,那就开始第二件大事百年宗议,划分元央域钥匙,以及其他资源……。” …… 涂山君返回厢房,正迎上走过来的诸位同道。 应付完那些人,这才身心疲惫的往旁边的座椅一靠,玩笑道:“掌门师兄,这元央域钥匙总不会还要我出手吧?” 太乙真君摇了摇头说道:“每家各出十位弟子参加大比,按照排名来划分,同时还有一些有争议的资源地带都会这样。” 说完,太乙真君的目光和涂山君的目光共同落在钱斐的身上。 钱斐后知后觉,指了指自己惊讶道:“我?” “不不不,我不成啊师尊,我上去不是给咱们太乙宗丢脸吗。” “上去玩玩便是,好坏我们也不怪你。” 涂山君沉吟着将袖袍一挥让魔头滚落出去,左看右看看向太乙真君说道:“掌门师兄,我让魔头出战,应该不算坏了规矩吧?” 】 “这……” 太乙真君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魔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冬冬。” 敲门声响起,让失神的太乙真君回转。 “道友!” 新章,剧情问题 我知道大家很想看老魔头摆阵大杀四方,奈何现在的剧情进度没有到那个时候,没有杀人的先决条件。 首先没有利益之争,两宗是因为遗迹的问题,不想让别人占据那地方,其他势力虽然说不喜欢新势力抢食儿,好歹大家面子上过得去。 冲着两宗的关系,演演戏也就糊弄过去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上台不是为了拼命。 又是擂台,展不开神通术法,加上没有利益纠葛和仇恨,自然也就不会爆发大战。 没有血腥大战的话,铺开了写斗法总觉得累赘没有契合的意义,俗称水斗法,灵山也就省略了一部分。 显得好像没有延续起冲突。 造成这般原因,当然是我的问题。 更新问题是老生常谈了,间隔的久就会忘记前面有关于冲突的铺垫,不同的铺垫意味着不一样的结果,大家忘了铺垫,就会把结果都往最喜欢的期待去拔。 其次就是戏剧化处理。 前一章严肃,后一章轻快,本来是想做个对比,却缺少了中间一部分的润色,导致大家的思维还在严肃之中没有抽离,因此脱节。 其三,昨晚估计也是时运出了点问题,不知道哪个来回敲我家门,两三次都莫名其妙。 总之,是灵山年轻了,经验不足才没有处理好,至于换号和请枪手之类的,都是无鲲之谈。 大家看我前几本书的字数也知道,我是新人(写了这几年,也不算新人了),不是老手,也不是谁开了小号,我就是灵山王。 写到这个时候是全新的体验,缺少一定的经验和能力。 以后会尽量避免此类。 江东父老能容我。 也请大家相信自己的审美,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好看! 《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新章,剧情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68、投资 行来的是一位元婴真君,还与太乙真君有一战之缘,正是李天水,似有些好奇的打量远坐的涂山君,拱手称前辈,接着看向太乙真君:“来邀请太乙道友参加大宗议。” “师兄自去应付吧,我的修为刚刚突破,还需要稳固,就不去掺和了。”涂山君也看到了太乙真君的目光,索性将探寻推了去。 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他惯是不想去仔细思索的,人情往来头疼的厉害。而且刚与那些人做过一场转过头来又笑呵呵的虚与委蛇也不是他的性子。 “也好。”太乙真君点了点头,跟着李天水出了玄晶厢房赶往所谓的大宗议之地。 独留下钱斐,又紧张起来:“师叔我师尊那边……” “放心吧,不会有事。”许是转过弯来,涂山君笑着说道:“你也去报个名参与进去吧,左右打不了几场,就当去见识见识。” “遵师叔之命。”钱斐本来就觉得待在涂山君身旁不自在,这会儿如蒙大赦。 涂山君也没有遣魔头去争利,此番定下名也就算了,总要遵守星罗的规矩。太乙真君沉思之后多半也是这个意思,能不节外生枝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说到底根基浅薄,门人弟子都是沿途收拢来的乌合之众,太乙宗固然拥有他们两位不愁以后底蕴,奈何现在还是新生,哪有精力去争夺其他。 别看钱斐是金丹宗师,但是他经历的少。 以前是炼真宗的宝贝疙瘩,修行一坐数年甚至十几年,把法力累积上去。活到八十多,大半年岁都用在了这上面。 】 回了宗门他觉得有必要和太乙真君说一说。 思索来去…… “冬冬。” 涂山君微微颔首,有些意外来人。 “只有道友一人?” “我家掌门去参加大宗议,为何金鳌道友没去?”涂山君起身微微拱手,随后示意金鳌真君就坐。 “大宗议就那么些事情,不是谋划坊市大城的建设和地脉资源的开采,就是各家有什么秘境财宝可以做个交换,以及现在多了出兵抵抗外域。” “我没什么兴趣参加,都推给我那智囊谋将,反正和往常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金鳌真君大大咧咧的往座位一坐,随后端起面前的灵茶,惊叹道:“恭喜道友,此战之后,再不会有任何人质疑太乙宗。” “道友先扫金鹏真君……” 涂山君打断了金鳌不管是真心还是违心的奉承话:“除了金鹏道友是想与我为难,余下的道友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谁人又有论战的心思。” 他还没有狂妄膨胀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花花轿子人人抬,不管如何,上台的都算漏了脸,说出去那也是和大真君交手,平添一份履历。 大真君自然是无敌的高手,那我们这些上台的难道不是人中龙凤? 那可多了没有勇气上去和大真君碰一碰的。 好在也都是聪明人,就是真有人想等涂山君力竭,在看到如此速战速决的强势之后,也就将那原先踩着涂山君出头的心思熄灭,安心恭喜太乙宗。 “道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确是上等灵茶,饮之让人心旷神怡。 金鳌真君噗嗤笑道:“涂山道友快人快语,到是我想多了。”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身处幽魂海,又是邻居,不妨个结盟,成犄角之势,不管我们两方哪方有难,互相有个照应。” 涂山君放下手中茶碗哑然失笑。 他还是喜欢金鳌真君当日桀骜不驯的样子,这样他能名正言顺的攻打金鳌,一位元婴后期的阴神,应该也能助他登上元婴境巅峰。 也好在涂山君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并不是交过手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眼下的局势,太乙宗想要安稳发展,确实需要个能顶住事儿的盟友,既然金鳌真君有意,恰好定下。 金鳌真君喜道:“还有一件事早就想和道友说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幽魂海底下大概是有一座遗迹的,两宗对其皆虎视眈眈,因为两宗的僵持才让幽魂海成为博弈的法外之地。” 涂山君神色略有变化。 他知道那座遗迹,不过下去的那次也没有深入,得了一尊鲲鹏阴神就迅速出来,在他出来之后煞气漩涡就消失了,连带着犹如潮汐的煞气也在迅速消退。 说是遗迹,在他看来更像是战场。 因为那地的煞气充裕,入阶的阴神也多,完全不像是自然诞生的地方。 “冬冬。” 敲门声响起。 屋内两人的目光顿时挪过去。 打开阵法,邀请那人进来。 “幼,金鳌道友不去参加大宗议来这里做什么?”摇曳生姿的女人倚靠在门框,打量了一眼金鳌真君,这才看向远坐的身着黑袍的修士。 “合欢宗的道友?”金鳌真君止住了话茬,也没有再和涂山君讨论有关于遗迹的事情,正色道:“阴姹道友应该和太乙宗没有交情吧。” 阴姹真君澹然一笑,顿生风情万种,走到空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碗。 “听说太乙宗初创宗门,蓬远那地方的煞气又在减弱,我们宗门想在那里建立坊市,特来请太乙宗的涂山道友同意,坊市多家入股……” 涂山君微微沉吟,乾元确实是建立坊市的好地方,因为这里夹在诸多势力中间,只要在这里建城,就能瞬间打开局面,或许会比东海城还要繁荣热闹。 当然,建立大城的人必然要有强大的实力。 金鳌也是这样想的,无奈伸展不开才打算结盟,这样就能占的先机。 煞气问题对于别人来说是个问题,看涂山君出手哪一回不是黑雾滚滚,该是有办法收拢煞气,不然也不会选在幽魂海。 不过涂山君原先对和合欢宗颇有微词,现在人家做为投资商想来乾元投资,他也不好因为心中那点芥蒂把人赶走,总归要忍让一二。 而且擂台上的时候合欢宗也卖了太乙宗面子。 金鳌真君心生危机,尽管心中有些慌张,还是面色不改的寻常问道:“阴姹道友不怕两宗吗?” “噗。” 阴姹真君噗嗤一笑说道:“两宗?他们也就是星罗的龙头罢了,我们合欢宗可不怕。”言外之意,鲲云和听天鹏两宗势力延展最多如此,而合欢宗却能在各地开设分舵。 分舵势弱关上头什么事,就是分舵的掌门死了,说不得也能重新调来一位年纪大没有潜力的元婴真君前来坐镇。 如合欢宗一样的还有御兽门。 “冬冬。” “御兽门多罗求见。” 涂山君无奈的打开阵法玄门朗声道:“道友请进。” 来者是那位元婴中期修士,拱手说道:“多罗秋见过涂山道友。”接着又拱手向金鳌真君和阴姹真君,行礼说道:“没想到两位前辈早就来了。” “你也是来投资的?” “投资?”多罗秋有些诧异。 “投注,资助。” “前辈慧眼高见,我正是代表御兽门前来‘投资’,听说幽魂海多荒兽妖邪,开荒之时多半会掘出强大的荒兽,甚至有可能是沉睡地下的元婴荒兽,所以特来谈及收购荒兽。” 涂山君微微点头,乾元确实拥有很多荒兽,开荒也能挖掘出来,那些荒兽有的在沉睡,有的则与环境融为一体不好分辨,总不能都杀了,也无法招降太多荒兽,想来卖给御兽门赚取灵石和资源也不错。 “还有就是我御兽门想在蓬远建造中转坊市,希望前辈能够许可。” “这……” “冬冬。” “古仙楼求见。” “进。” “……” “丹盟求见。” “……” “器盟求见。” 看着满屋子的人,涂山君只觉得头大,端起茶碗,又放了下来,刚要说些什么,蛟龙族也来了一位元婴真君初期的,拱手行礼寻个位置坐下。 来意也和其他人差不多,都是想投资乾元大地,想要在乾元建立大城坊市,作为中转。 涂山君本以为躲过了宗议,没想到直接被人堵在门里。 各家元婴都有,一开口叽叽喳喳,争吵不休,哪家都想在乾元建坊做城,然后争抢地盘,这个说他先来,那个说距离乾元近。 …… 星罗大比有条不紊的开始。 只不过经历了元婴真君的下场,现在再看这些年轻修士斗法,怎么都觉得不够激动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 太乙真君推开玄晶门诧异的看向在座的众人。 本来就应付的烦躁的涂山君一看太乙真君回来,赶紧推辞:“好好,我家掌门回来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和我家掌门商议就是。” 确实是众人。 原本还在争吵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他们找涂山君就是看重涂山君的实力,现在看来好像想差了,太乙真君才是宗门的实际掌权人。 太乙真君也不弱,连战两场都赢了怎可能是弱者,只不过他们似乎都有意的忽略了这位太乙宗的掌门。 “诸位有什么诉求,慢慢说来。”太乙真君笑呵呵的拱手说到。 569、战略 相比于涂山君的头大,太乙真君则显得游刃有余。 激烈讨论半个时辰。 终于将众人送走。 此番商议,是为了建造大城坊市,各家均占股,当然占股比较多的是太乙宗的,现在乾元大地是太乙宗掌控,别管开没开荒,都是太乙宗的地盘。 等到大宗议结束各家就会陆续派遣修士和灵舟前来乾元。 涂山君转头问及大宗议的事情。 太乙真君苦笑道:“大宗议商讨的事情不过是和这些差不多,元央域钥匙的归属,各地资源纠纷,以及坊市利益重新划分,还有星罗的城防部署,以及需要出兵多少,固守什么位置。” “我们太乙宗什么都没有,也就无法切饼。” “场上听的我直打瞌睡,后来两宗也说要在乾元建造坊市,规划中转,反正只要不干涉我们山门,促进发展都是好的。” “以后千平域要是打过来我们也得出兵,听从两宗的统一调度。”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太乙真君勐灌了一碗灵茶,满面红光的说到。 涂山君笑道:“还不如我去大宗议你在这里应付他们。” “非也。” “师弟觉得你要是去了大宗议会当打瞌睡的那个?他们不会在大宗议上说的太明白,但是绝不会让你清闲。” 太乙真君怅然道:“说到底,是实力问题,我多少会受些轻视。” “要是没有赢下来这场比试,我们就是饼的一部分。” “赢下来就成了执刀切饼之人。” “我当初来东海城,求爷爷告奶奶,见了几家势力的主事,全都言辞推脱敷衍,像那蛟龙族,竟说让我们解散宗门去他们那里做供奉。” “现在,局势完全反过来。” “全仰赖师弟。” 虽然没说什么总归有气。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元婴真君。 涂山君听出了太乙真君话中的牢骚:“掌门多虑了。莫说仰赖,你我师兄弟是互相扶持。” 主要他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 门人弟子只收了一个记名,还是筑基后期。 这些都不会对掌门的位置有什么威胁,至于下面门人弟子互相之间的龌龊,只要不弄出人命,也随他们折腾。 太乙真君回过神来。 笑着点头说道:“当然。” 别人不知道涂山君的情况,他怎可能不知。或许外人会觉得两人争权夺利,但是实际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者争斗没有半点好处。 少顷。 钱斐灰头土脸的回来,赢了第一场,后来遇到元道盟的一个天才被淘汰下来。 东海城的百年宗议持续了两个月才散场。 没等散场两人就带着钱斐返回了乾元的宗门。 这几天就把事情解决,他们又没有实力强大的弟子去争名次,自然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宗门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太乙真君回去处理,不走不行。 太乙真君要走,涂山君也没有理由留下。 自从漩涡消失煞气减弱,幽魂海上方笼罩的灰色雾气就消弭大半,如今倒也能看到青天。 两千丈的太乙座峰直冲云霄。 护宗大阵的云雾萦绕,将太乙宗遮掩起来。 九座辅峰,按照大阵根基布置,神树峰有榕树王约束荒兽,不仅省却麻烦,还能指使荒兽跟随太乙宗的弟子开荒建设宗门,倒也方便不少。 其他座峰还是老样子,没有太大变化。 乾元大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们似乎都在等什么消息。 …… 徐昭和张德自早早就率领宗门弟子在山门等候,身后那大批弟子身上的法袍花花绿绿,不像是大宗门,倒像是混的不咋地的帮派。 “恭迎老祖。” “恭迎老祖!” 太乙真君看着众人,其中有几位已经达到筑基巅峰,该会结丹做准备,其次就是太乙宗得到承认,他们也终于能腾出精力来好好发展。 “在东海,我们胜了。” 在太乙真君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举宗沸腾,上下欢呼。 他们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宗门初立,资源都需要集中起来。 庆功大典办的比较随意。 太乙真君召集了宗门的长老、供奉,以及各执事。 玉灵宫议事堂。 高座首位,朗声道:“此次会议有几个事要和大家说。” “三年后准备第一次升仙大会,我们也该正式收徒开启传承,接下来就辛苦诸位。” “再就是凡人的人口问题。” “幽魂海的煞气已经在大幅减弱,可以划分出灵地迁徙凡俗人口,这件事交给景休自去办,不要想歪门邪道,我们也不买卖人口,谁家修士死了没有庇护,我们可以庇护他们。” 太乙真君看向景休:“不局限在幽魂海,外域势力也能接触接触,听说你在没有进入幽魂海之前就在外域混的很好。” 景休赶紧说道:“请老祖放心,我会办好这件事的。” 太乙真君满意的点头。 有这样一个地头蛇确实方便不少。 “各家准备在乾元建造坊市,我们选出个地方先做好规划,看看建造一个什么样的大城比较好,这件事就交给张德自去办吧。” 张德自行礼说道:“师尊,何不扩建云景大城呢?” 太乙真君摇了摇头:“云景城距离山门太近,两万里对于筑基修士来说都不算多远,不能让外人参与其中。而且也得给本地势力谋取一些生活的机会。” “弟子明白。” “最后是宗门内的事务,药院的事情你们师叔会去办,器峰我也会出手整顿。” “徐昭。” “弟子在。” “宗门事务你多操心一下,这回我和你师叔在东海城换了不少资源回来,先整理出大库,然后就该开始给门人弟子发放俸禄和功勋了。” “顺便去买一些灵蚕,准备织布,制造法衣。” “门人弟子穿的破衣烂衫成何体统。” “弟子明白。” “藏经阁也会尽早开放,有想转修功法的提前去适应。” “钱斐。” “弟子在。” “你暂时担任宗门的传功长老,指点筑基弟子修行。” “徐有功、张远桥、乌兴盛。” “弟子在。” “你们三人暂代宗门的传功执事,指点宗门练气弟子的修行。” “谨遵老祖之令。” “我看宗门不少练气弟子都已经达到练气大圆满的境界,劳烦师弟炼制一批筑基丹,宗门也不是善堂,一千灵石外加三千功勋一枚筑基丹。” “功勋可以先欠账,功勋灵石一比一兑换,灵石不能做赊欠。” 涂山君点了点头,这回掌门在东海城买了一大批紫阳花和其他的辅助材料,以他的炼丹水平,一炉应该能成十多枚筑基丹。 寻常修士找到自己的灵机,吞服一两枚筑基丹就能突破。 以材料计算的,除却赊欠的功勋,筑基丹并没有利润可赚。 谁家筑基丹一千灵石一枚啊,那三千功勋说白了就是打算等弟子筑基再还,筑基以后赚取功勋是以前的十倍不止,还三千功勋还不简单。 左右不过十炉丹药的事情,不会耽搁多长时间。 “行,那就先炼一百丸以做防备吧。” “会不会不太够用?” “差不多。” “一百丸?” 别说在座的众多筑基执事,就是几个金丹宗师也当场呆愣。 筑基丹虽然不算难得的宝物,却也不好炼制,各家对筑基丹把控的也厉害,流在坊市的筑基丹一枚都得八九千灵石。 自家这位师叔,张口就是一百丸,而且掌门还觉得少了,这可是八九十万灵石。 太乙真君看到门徒是这般的模样说道:“这是为练气大圆满弟子准备下来的,你们不要抢,也不好哄抬筑基丹的价格,等他们先挑选完再轮到你们。” “弟子遵命。”众人赶忙应答。 这还抢什么啊,自家老祖炼筑基丹跟玩一样,以后筑基丹的价格的价格肯定也不会太高。虽说这次有利可图,但是惹怒老祖就得不偿失了。 “弟子斗胆,我们这些筑基巅峰的,如果想要结丹……。” “你们得先等一等了,各家对结丹灵物把控的比较严格,等大城坊市贯通,清扫了乾元大地,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发掘一批结丹灵物。” “宗门藏经阁有筑基和结丹的心得笔记,你们可以提前感悟。当然,除了第一卷是免费的,剩下你们都需要缴纳灵石和功勋。” “多谢掌门。” 涂山君没有插话,结金丹他也能炼制,奈何没有材料。 总不能他们两人自掏腰包,这样宗门就不是传承而是累赘了。守着这么大的地盘还活不下去,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 “好,大家都去忙吧。”太乙真君又嘱咐了一些事情就站起身来,他也得炼制一批法器充入大库,以供手头有灵石和功勋的弟子挑选。 为什么先炼制筑基丹也是因为练气修士后成为筑基修士能改修功法,藏经阁有关于太乙宗的功法就派上用场。 众人怀揣激动三三两两的离开灵宫议事堂。 …… 丹峰引动的是地下火脉,涂山君看着面前的五阶丹炉,啧啧称奇:“这座丹炉炼制五阶丹药都十拿九稳,掌门果然富得流油。” 】 570、制丹 清晨。 悠悠。 昆虫拼命的嘶鸣,直到行人路过,顿时偃旗息鼓。而那些三三两两路过的青年少女也没有理睬虫豸,夹杂着欢声笑语赶往座峰的早课大殿。 其中也不乏中青年,甚至是老年人。 “张师兄,小弟观你的气息,莫不是已经练气大圆满,不日就能筑基?” 被众人簇拥的俊秀青年谦虚道:“筑基灵机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主要是宗门的灵地实在强大,就这一年多的时间省却我十年苦功。” 不远处的一个老头儿赞同的点头。 他看起来年纪就不小,根本没法和这些少年人玩到一起去。 而那些不管是家族子弟还是以前的散修大都忙的脚不沾地,他忙于修行也没有亲近拜访,所以这么久还是形单影只。 以前也不是没人介绍准备搭伙儿过日子,然而大多嫌弃他年纪大,灵根若隐若现。 隐的时候好似没有,吞吐灵气也就相当于逆反先天,显的时候倒是厉害,可惜十天半月都不见灵根显现一次。 没有堕落沉沦,也是因为仇万道觉得自己天赋好。 他能制作低阶符箓,还掌握一种风灵轻身符,积攒下不小的身家,可惜都投入修行,倒是打了水漂。 后来碰到老祖立宗的机遇,仇万道仗着变异灵根入了内门。 许是太乙宗的灵脉足够霸道,灵气刺激灵根显现的多。他也心够狠,直接转修了宗门的‘太乙金华练气图录’,修为不降反增。 现在已修至练气十层的境界,只差最后一层就能达到十一层修成圆满,之后便可着手筑基。 “害。”仇万道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也没必要非要得到谁吹捧,能成为大宗子弟,并且让自己那灵根多出现几回就行。 修为上去他就心满意足了。 以他单灵根的资质,好歹也得修成筑基啊。 筑基就能多活几十年甚至百年。 正要离去…… “我也是赌上身家提升到练气大圆满,我爹是外环奉行执事,上回参加灵宫大会,老祖说会准备一批筑基丹,优先提供给练气大圆满的弟子。” 】 “那可是筑基丹,虽然老祖说准备一批就不会少,但是你修为低,肯定就分不到筑基丹。” “哇,张师兄……” 周围的师弟师妹震惊惊讶的眼神让张清荣受用非常,昂头骄傲的说道:“这可是宗门的机密,你们不要说出去,尽快提升实力凑齐灵石购买筑基丹。” “正好明日就要发放俸禄,我建议那些练气后期的师弟师妹们互相借一借,先把修为提升上去占个名额。” “张师兄果然是我辈楷模啊,这样的好消息还能分享给我们。” “……” 一声声崇拜赞美,更让张清荣飘飘然,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不过他还是咳嗽了一声说道:“走走走,早课要开始了,一会儿迟到难免被罚。” 远处的老头儿震惊的童孔缩小。 他不是惊讶宗门会准备筑基丹这种关键的丹药,凡是大宗肯定都能自行炼制筑基丹。 他是因为消息而震撼。 一介筑基修士,奉行执事,就能到老祖面前听讲,如果他能成为筑基修士,是不是也能从此踏入顶层,成为宗门的中坚力量,不管什么机缘和消息都不会错过。 下了早课。 仇万道早早的赶到杂务座峰。 此地还显得潦草,矗立的大殿看起来也很空旷。 坐镇功勋殿的是一位筑基中期修士,仇万道并不认识,他拱手行礼道:“内门弟子仇万道,特来兑换灵石。” 说着将自己的令牌递上去,然后把自己鞣皱的纳物符从内衬拿出来,取出一张张低阶符箓:“全部兑换成功勋,再把所有功勋都兑换成灵石。” 功勋殿执事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仇万道,笑着说道:“师弟,你的年纪不小了,气血下滑的厉害,纵然你是变异灵根,但是那是隐灵根,时灵时不灵。” “你当真要赌上全部的身家去换灵石?” “我不知道你得到什么消息,但是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少,靠一两颗丹,你……” “谢师兄提点。” 仇万道神色坚定的将灵石收起来。 他还要去俸殿领取俸禄和修行所用的丹药不能耽搁。 看着仇万道句偻离去的背影,功勋殿李宝录叹息道:“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哪个天灵根会混成这个落魄的样子,但是没办法,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天赋不代表能转化为修为。 …… 半月匆匆过去。 涂山君抻了个懒腰,僵硬的身躯终于施展。这也不是个人该干的活儿,十炉丹每一炉都要耗费十多时辰,重复打出印法看顾丹炉确实枯燥。 这种低阶丹药交给魂幡中的其他金丹宗师都能做到。 还是要培养宗门的炼丹师。 “师弟,怎么样?” “幸不辱命,十炉丹,拢共丹成一百三十五枚,出丹率,十三成多一点。”涂山君微微颔首,以他炼丹大宗师的炼丹道行,这个成丹率也远超寻常丹师。 然而,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神通一日不练就生疏,何况是这炼丹一道,同样也是需要时常上手的修仙手艺。 炼制过五阶的龙纹变婴丹,低阶丹药对于涂山君来说信手拈来,他也就失去了炼制筑基丹的兴趣,各流派的筑基丹他甚至不需要丹方都能推断出来,又怎么会花时间去研究。 太乙真君喜滋滋的接过丹药。 有这一百多枚筑基丹,宗门至少能诞生十到二十位筑基修士,等他们修为上来,就能无害替换自身功法,也就真正融入太乙宗了。 “师弟上回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炼制了一批傀儡机关,正想请师弟出手布置大阵,用以磨练门人弟子。” 太乙真君扔给涂山君一块玉简说道:“还有很多事都记在玉简里,师弟挨个看吧。” 涂山君拿起玉简,打开一看。 映入眼帘的全是分化清晰的事务,比如建什么大殿,又比如改造哪一方地脉和山川走势,还有设立宗门弟子的命牌…… 看着一大堆需要做的事情让涂山君想起自己上辈子玩过的‘刁民模拟器’。 想他堂堂元婴真君、炼丹大宗师、符阵宗师,虽不用来做那些砍树伐木的活儿,然而这些琐碎俗务好像和‘砍树’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在太乙宗的弟子们不是刁民,不然会更来气。 “悔不该把大黑山的班底都送给我儿……” 当然,牢骚话也就那么一说,不让惊鸿带着大黑山班底,最多也就让他们留在小荒域,根本不可能跟着他跨越那么长的东荒域垒来到这里。 面无表情的将玉简扔进储物戒指,涂山君腾空飞至丹峰山顶,拿出舆图观察,挥动袖袍之间,一道道令牌洒下,令牌如虹落在山涧。 念动真言咒语。 掐印法术式。 “赤巾力士,听我号令!” 令牌化作一道道高大的人影,上半身是魁梧力士,下半身则是飘澹如烟的缥缈。 成百上千的赤巾力士出现在山峰前,涂山君神识微动,指挥他们开山裂石,耕耘后山早就规划好的药园。 各处灵地不同,需要埋下的灵物也不一样。 为了那些特殊药材,就需要专门为它们制造生长环境,有些药材还会侵占其他药材的生长空间。 大面积翻土之后,余下的地方就需要涂山君微操。 星罗的药典他倒背如流,自然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对于涂山君来说,炼丹需要的是药性相合,而不是特定的药材。 “紫阳花需要一条分支火脉巩固药力,再布下蕴灵阵,收纳初晨紫气喂养紫阳花。”涂山君将紫阳花种子撒下,又把几株活的紫阳花栽种到中央位置吸收阵法的纯阳紫气。 “天雷果需要雷阵养育。” “何首乌、地龙参、天霜花、龙血草、玉灵芝……。” “这些药材都需要不低的年份才行,正好都为它们布置了生长环境,该去山崖的去山崖,该落寒潭的落寒潭,需要龙血浇灌,就抓黑地龙……” “上回招降火蛟的时候还发现了几株三百以上年份的地心火芝,我没有动,看看它们什么时候成熟可以采摘几朵炼制结金丹。” “……” 布置聚灵阵凝聚灵气雨,涂山君总算把药园整理出各雏形。 虽然现在看起来都是一些不上年份的药材,只要按时利用灵液催熟,它们的年份很快就能提升起来。 …… 这日。 早课刚刚结束。 金丹宗师徐昭走到堂前朗声说道:“不论内外门,凡练气大圆满弟子,均可以一千灵石,三千功勋购买一枚筑基丹,三千功勋可以借贷,等待来日再还给宗门。” 坐在后排的仇万道低着头,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心中不住的呐喊道:“终于来了!” 这半月他吃不好睡不好,终于等到消息。 其余练气弟子也不管金丹宗师当面。 瞬间沸腾。 嘈杂鼎沸声,好似要将早课大殿的棚顶掀飞。 尽管宗内早就有传,说是老祖准备了筑基丹给他们,等真正听到金丹宗师说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贷三千功勋,这不相当于一千灵石卖他们一枚筑基丹。 等修成筑基那三千功勋根本不算什么。 571、炼器 徐昭掌握了筑基丹的分配权益,不过他不敢舞弊,其实也不需要舞弊,一百三十枚筑基丹,本就是人少丹多。 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来到他面前的练气大圆满修士才六十一个。 “天才总归是少数,他们大多曾经就是练气后期甚至大圆满,能在抵达宗门之后迅速攀上上来的,寥寥无几,也就那几位曾经缺少资源的,以及一个变异的隐天灵根。” 徐昭看向那面容苍老须发皆白的人微微摇头,看那人的年纪该是六七十岁,现在又服用丹药压榨了所有潜力达到练气大圆满,估计以后也不会有太高的成就。 “掌门有感于……” 徐昭按照章程讲了一通话,意思大概就是掌门觉得大家千里迢迢跟随很辛苦,又为填补宗门的中坚力量,于是让太上长老炼制筑基丹。 等修成筑基,就能无损害的改换功法。 太乙峰的藏经阁拥有九卷主修,三千卷术式印法。 作为本门弟子能免费得到一卷功法或者术法,剩下的就需要灵石和功勋兑换,这些事情不是他管,等他们去藏经阁会有人主动讲解。 徐昭扫了一眼,这六十一人之中,有家族背景的人不少,大概占了六七成,剩下的才是没背景,原本就过的苦哈哈的散修。 他却没有因为那些家族人高看一眼,也没有因为曾经是苦哈哈散修就低看什么。正如师尊说的那样,既然都是本门弟子,自然该一视同仁。 没有必要为难练气弟子。 围观的其他练气弟子并没有离开,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除了凑热闹的本性之外,似乎也就是想看看筑基丹长什么样子。 “那可是筑基丹,一枚在坊市要卖到九千灵石,这还有价无市,宗门竟能一千灵石就卖一枚,看样子还没有半点顾忌,好似不缺筑基丹。” “还有三千功勋啊。” “三千功勋对于筑基修士而言不过尔尔。” “我们以后还要继续开荒,宗门又那么多事务需要人处理,早一点成为筑基修士就早一点挣到足够的功勋。” “……” “你没听徐长老说吗,那是老祖亲自出手炼制的筑基丹,老祖何等通天彻地的修为。” “可惜我没有练气大圆满。” 旁边一个练气后期的弟子肠子都悔青了,哭丧着脸,悲痛的说道:“我也没有,早知道就努努力,好好修行,不在功课上开小差了。” “以后应该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吧?” “谁知道呢,也许就这一次,也许以后还有,但是机缘这东西……” “……” 周遭弟子窃窃私语,探讨着宗门的决定。 他们半个月前就领了各自的俸禄,外门弟子一年三十块灵石,二十四枚养气丹,内门弟子的待遇是外门的十倍。 纵然都是内门,筑基修士和练气弟子的待遇也很不一样。 筑基修士还能领到十二枚对应自身境界的阴魂丹,据说那丹药同样出自老祖之手,药力非常强大,乃是不外传的宗门秘药。 “我点到名字的,上前来领取筑基丹。” “周方。” “……” “徐茂林。” “……” “张清荣。” “顾炎。” “仇万道。” “李肖正。” “……” “那不是仇老头儿吗?竟也练气大圆满了。” “什么仇老头儿,叫师兄,仇师兄是变异隐天灵根,改修宗门功法之后进度飞快,说不定以后就会成为筑基修士,然后再进一步。” “师兄我也是一时顺口,仇师兄那么大年纪气血都开始衰败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抗住筑基之难。”众人交谈的同时似乎也有些惋惜。 要是灵根没有问题,仇万道才不会混成这样,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成为金丹宗师了,哪至于在坊市摸爬滚打,一辈子守着几张低阶符箓过活。 不过,惋惜的同时也有几分感叹和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毕竟天才陨落或者天才却从未成长起来总是让人津津乐道的,他们也不是有意,而是不自觉的得意。 仇万道缴纳灵石获取了筑基丹,对于其他师弟师妹们的话,他只是一笑置之。更恶毒的话他都听过,现在的闲谈反而听起来很和善。 待所有人都领到筑基丹,仇万道掏空家底再买了一枚,自此他欠下六千功勋的债务,如果能成为筑基修士则前途一片光明,如果突破时身死道消,则…… 死亡就什么都没了。 好在他身处宗门,至少就算他死去,应该也会有人为他收尸,不至于像曾经身在坊市棚户,就是死在屋里发臭,也不会被人发现。 “师弟,我得提前告诉你,修士服用筑基丹,最好是一枚一枚的服用,筑基丹的药力叠加十分狂暴,一次性服用多枚必然会被药力撑破躯体。” “多谢师兄指点。” 仇万道笑了笑。 身死道消也无妨,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想活下去,想变得更强,想活的更久。 纵死无悔。 句偻身影好似一条老狗的仇万道离开了大殿。 没有人和他同行。 …… 通明殿。 “师尊,这就是此次领取筑基丹的门人。” 徐昭将名册恭敬的交给太乙真君,名册上详细描写了门人的样貌和修为,并且用灵力绘制,以及购买了几颗筑基丹。 “六十一位吗?”太乙真君神色略有暗澹。 人太少了,能突破筑基的修士只会更少,不过有筑基丹保护,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死在突破的过程中,顶多突破失败成为真正的练气大圆满,也就是俗称的练气十二层。 “希望他们能熬过去。” 太乙真君将名册还给徐昭,随后嘱咐道:“各宫殿的修建都交给你,你师叔那里有一门‘撒豆成兵’的神通,到时候我会让他传给你。” “按照图纸好好复原。” “师尊,我们现在没有人手调配对付那些不服教化的势力,是不是将那些供奉金丹招来组成联军,先将那些不愿意搬离的势力扫清。” “先留着他们吧,实在不行我会让你师叔走一趟。”太乙真君伏桉奋笔疾书,其书写的正是有关于乾元大城规划,以及宗门内的各项设施。 听到徐昭说的话他也停顿了一下,就算现在扫清了那些修士,也没有多余人手接管,不如先留着他们,等能腾出手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正如太乙真君说的那样,既然不愿意臣服又不愿意走的话,就只能让涂山君走一趟了,那杆尊魂幡还缺替死鬼,正好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一个宗门,有人做善人就得有人做恶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至于会不会被打成邪魔歪道,只要不犯众怒,不损害大家的利益就不会有问题。 再者说,乾元是他们太乙宗的地盘,星罗正统承认的,好言相劝还赖着不走就只能动手解决。 又半月。 整理完药园的涂山君还顺便在山顶给自己修了个道场,和曾经大黑山很相似。涂山君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鬼使神差的,也许他本就是个念旧的人。 掐指算了算,以他半吊子的数术水平也没什么头绪。 总之,神魂感应没有半点错漏和惊慌,这就说明惊鸿依旧平安无事。作为万法宗的天才,该是没有意外的。 正准备着手设计门人弟子命牌的涂山君突然愣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抓到了什么灵光,掣开魂幡,盯了许久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取出一杆较小的魂幡。 “命牌会收录门人弟子的一丝神魂,滴入心头血,这样门人弟子凡有意外,宗门立刻就知,两者遥相呼应。” “那我是否可以抽取门人弟子的一丝神魂,注入到主幡。” 怔然良久,涂山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拿门人做这种让人不入轮回的试验实在丧尽天良。 他做不出来。 正如他不会用众生的七情六欲炼丹一样,有些事不能开这个头,不管能不能成,都不该开这个头。 涂山君自诩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想入魔。 门人弟子喊他老祖,恰如大黑山的妖修鬼怪喊他大王,有些事是底线。 “还是用曾经的老办法把,用丹药和灵石换取入阶的魂魄。” “多制作一些封禁魂魄的法器,再多订立规矩约束门人弟子。让这件事只在宗门内流转就好。” 涂山君现在元婴后期的修为,再想要提升需要的阴神非常庞大,至少也得百万以上才能让他进步。 除非多来几尊元婴后期的阴神,但是大真君强悍若斯,打败容易,杀他们却难。 无冤无仇杀人练功,是为暴虐。 抽魂炼魄,让人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转世,世世代代做幡中的奴隶,这手段都不用彰显,一旦用出来肯定神厌鬼弃,连魔道都欲杀之而后快。 现在太乙宗又是玄门正宗,如果他再把自己弄成小荒域那样的正魔公敌,肯定会招致灾祸。涂山君不想因为自己导致太乙真君的谋划满盘崩坏。 太乙真君道途受损,他的道途也会跟着受损,为了些许实力的提升得不偿失。 】 “徐徐图之便是,局面还是好的。” 他怕自己会急切的提升实力。 实力暴增会让人忘记许多事情。 如果他真的是无情无欲的主魂器灵也就罢了,偏偏他七情六欲俱在,他怕自己忘了为何要成仙,他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不认得自己是谁。 那谁会认得他? “嗡!” 钟鼓声响。 涂山君的目光挪动过去,看着那灵气气旋爆炸开的地方,张了张嘴,蓦然道:“是谁?突破失败了吗。” 话音落下。 身形化做一道虹光投向主峰的灵官殿。 572、指点 太乙峰。 灵官大殿。 一道身着白袍赤着双脚,头顶白玉冠的骚包身影正站在门槛前,背手望天。眼眸之中神色闪动,也不知道是担忧还是感叹。 “掌门师兄没有处理公务?” 平淡而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虹光落地。 来者黑红色长袍加身,面容英俊苍白,猩红长发扎的一丝不苟,隐约能看到隐藏在额头上的紫黑色鬼角,显然不像是寻常之人。 “死了一个弟子。” “在筑基突破之中死的。”太乙真君叹息到。 涂山君有些诧异的疑问道:“掌门师兄竟会在意一个练气大圆满的弟子?” 倒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因为经历的生死多了也就看淡许多,再加上本就不是在意和看顾的人,死与不死对于大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因为身处的位置不一样,门人弟子与他相隔甚远。 这消息就像是听到个早就不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过世,心中并没有半点波澜可言。 当然,死在突破筑基,确实让人惋惜。 太乙真君没有与涂山君说什么道理,也没有纠正涂山君,只是严肃的点了点头:“是的,他们都是宗门的一份子,我很在意。” 涂山君沉默良久。 他不太理解这种情感,不过他也没有多说。 袖袍中的魔头就更不理解了,它是纯种魔头吞了修士阴神诞生,自初生那天开始就发自本能的掠夺,掠夺阴神、生机、资源,以成就自身。 然而现在它却不敢提升自己的实力。 当真是,魔生惨淡,欲哭无泪。 …… “费师兄的洞府炸了。” “我知道,他突破筑基失败。” 三三两两的弟子聚集洞府处理那人的后事。 洞府打开的一瞬间。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爆炸的硝烟味道传出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烤熟血肉的味道,那当先进入其中的练气士哇的大口呕吐着。 将早上堆积的吃喝一股脑的喷在地上。 守在门口的筑基执事摆了摆手,阻挡了几个聚集过来的练气大圆满弟子,规劝道:“没什么好看的,看了还会动摇你们的向道之心。” 仇万道同样身在其中。 他的洞府距离近,这么大的声响也惊醒了他。 他伸长脖子顺着缝隙看去。 洞府内是一滩烂肉,唯有双腿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保持盘坐的姿势,因为修士的生命力强大,那些被炸开的破烂器官还在慢慢蠕动。 爆炸的血肉铺开洞府糊在内壁上,夹杂头皮、眼珠…… 恶心,反胃。 饶是仇老头儿见惯了生死,在看到费师兄的惨状也被吓的连连后退,怪不得筑基师兄再三阻止他们,真要是看上一眼,也许道心就不稳了,反而会在突破的时候坏事。 返回洞府,开启法阵。 回顾前半辈子,仇万道笑了笑:“六十年……” 他总觉胸中有股意气想要抒发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去说,只觉得狼狈。 忽地。 一道悠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彻。 “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如今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 仇万道猛的瞪大眼睛,慌张的四下寻找什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那声音随后又响起来:“许是你真的有源法,两丹并用可多出些许希望。” “多谢前辈指点。” …… 灵官大殿门槛前的太乙真君神色怪异看了涂山君一眼。 涂山君神色如常。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说道:“当年求道的时候我也希望遇到一位前辈指点一二,后来前辈也遇到了几个,却都心思各异,再后来,我自己成了前辈。” “回过头来,老爷爷竟是我自己。” “老爷爷?” “话本之中那些曾经飞天遁地的大能,一朝身死……”涂山君难得为太乙真君解释了几句这件事,并且从头到尾仔细描述了一番。 听完的太乙真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神色更怪异的盯着涂山君说道:“怎么感觉你想当我爷。我可提前跟你说啊师弟,师兄我永远都是师兄,纵然是师弟你,也别想当我爷。” 这下轮到涂山君五官皱到一起嘶的吸了一口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涂山君想起正事儿,正色道:“掌门师兄可认识古文字之类的东西?”他这次来也就顺便看顾一下快要筑基的弟子,命牌制作是个精巧活儿,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最重要的就是上回看到的那个东西,至今他还没有搞明白。 “古文字?”太乙真君消却开玩笑的心思。 涂山君没有吝啬,拿出一件血玉葫芦,打开葫芦往里看去正看到扭曲浮动的血色文字,当头的是‘元圣灵魔成仙法’,接着往下看是总纲名录,还有记载下来的术法及神通。 涂山君自从上一次淬炼本尊魂幡意外看清楚了其中一部分文字,后来看到的依旧和原来一样,文字不像文字,图像不像不像,感觉像是活的东西。 “师弟你不会拿这葫芦喝酒吧?” “现在已经不用了。” “曾经用过?” “我寻思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来盛酒,也算废物利用了。” “这可不兴用来喝酒啊,这东西看起来和宗门的传承玉像相似,说不定就有大能寄宿在里面冒充老爷爷。” 太乙真君仔细的研究道:“至于这文字,难道是其他大界的文字?” “其他大界?” “被域垒包裹的大界,比如我们所在的东荒大境,还有中土之类的,因为各地的灵气和灵脉以及资源承载的问题,导致分布的修士不均。” 涂山君点头赞同。 没有四阶灵脉就养不活元婴真君,要是没有五阶灵脉就没法供养化神尊者。无法继续修行他们肯定会跨越域垒前往能够帮助自己修行的地方。 像是太乙真君这种安置灵脉本身就有损伤,而且也没有足够广阔的大地让灵脉舒展,就需要人为的填海造陆,营造出足够灵脉伸展的地盘。 四阶极品灵脉就需要五十万里,五阶灵脉莫不是还得增加数倍,也就造就了现在修行者分布的局面。 越是小地方,修行者的实力越不可能太强,越是大地方,越会有强大的修行者。 太乙真君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说道:“我也不认识这上面的古文字。”说着将血玉葫芦还给涂山君:“说不定师弟能去藏经阁找到想要的答案。” “藏经阁很多藏书都是我从宗门带出来的,虽然不算多,却也囊括了不少内容。” “其实我认识一部分文字。” “认识?”这下轮到太乙真君惊讶了。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他却知道涂山君的跟脚。 在大黑山的时候是金丹修士,后来突破至元婴的,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土著’怎么可能认识其他大界的文字。 “上回祭炼魂幡……”涂山君把上次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那时候他好像被这东西影响了,幻想自己成仙,还是太乙真君拿出宝物融入魂幡才让他清醒。 太乙真君沉思片刻说道:“尊魂幡融合珠子获得一方空间,师弟也因祸得福让双眸神通更进一步,也许就是因为魂幡吸纳了一部分特性。” “掌门师兄的意思是。”涂山君当即惊声说道:“不是血玉葫芦影响我,而是当时魂幡想把血玉葫芦也给融了,所以后来我才看明白其上文字。” “极有可能。”太乙真君点了点头。 闻听此言,涂山君心中热枕再次燃起,如果不是血玉葫芦影响他,那么上面的这篇成仙经文应该是有道理的,可以作为一条备用道途。 也得警惕会不会被影响入魔。 须知这种融合是双向的,万一自己顶不住就麻烦了。 想到这,涂山君沉思,下次祭炼本尊魂幡的时候最好把血玉葫芦先取出安放在别处,免得受影响。 …… 又半月。 “突破了!” “这是第几个了?” “第六个吧。”御剑飞行的弟子说到。 自从月前发下筑基丹,现在已经出现第六位筑基师兄,原本外门资质不好靠着年纪熬上去的也成为内门弟子,让他们十分羡慕。 洞府大门缓缓打开。 仇万道从烟尘之中走出,他终于突破至筑基境界。 当时本以为费师兄身死是灵机,没想到得神秘人传音,一道总纲传下,立地顿悟,服下两颗筑基丹闭门二十一日终成筑基。 守了许久的筑基执事飞身过来,拱手笑道:“恭喜师弟。” 其他的邻居师兄弟师姐妹们的恭喜都好似没有传入仇万道的耳朵,他只听到:“师弟可去太乙峰灵宫殿面见老祖。” “面见老祖。” “筑基有这样的殊荣吗。” “概因宗门中坚力量薄弱,或许以后会由庶务掌门来提点新晋的师弟。”那位筑基执事解释道。 “多谢师兄提点,不知师兄名号?” “我叫李广城。” 仇万道一路腾云驾雾飞到座峰半山腰,这才快步往上走去,直到越过灵官殿,站在灵宫殿的大堂,赶忙躬身行礼道:“内门弟子仇万道,拜见老祖。” 太乙真君打量着下方的仇万道,微微颔首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仇万道当即瞪大眼睛,颤抖着抬起头来。 噗通跪在地上。 “弟子仇万道拜见师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去到大宗门,更没有想到老祖会收他为弟子,激动之余又产生浓浓的后怕,万一因为自己那隐灵根的事情导致老祖厌恶…… “师尊……我……我的资质……” “放心吧,区区隐灵根,为师有一秘法能解决。” (本章完) 573、心法 三年后。 一对爷孙蜷缩在牛车角,那看起来苍老的老年人神色紧张,叮嘱道:“小易,要是没被选上也不要气馁,再回到爷爷身边。” “爷爷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太乙宗的弟子。” 看起来模样只有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儿坚定的点头,他在城里测过灵根资质,余下就是通过升仙大会,他觉得自己能通过。 郭驼子赞声道:“好志气。” “爷爷我早就托人打听过了,太乙宗的宗门需要乘坐灵舟半月才到,到时候就会参加宗门的‘升仙’大会,被选上就能飞黄腾达,从此再也不需要做泥腿子。” “爷爷,什么是泥腿子。” “泥腿子……” 郭驼子咬了咬牙:“泥腿子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多余的资源用来修行,纵然大宗减免了税赋,却也只能活在棚户。” “成为宗门弟子就能改变吗?” “能。” “成为大宗弟子就不会再挨欺负。” “就算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回升仙大会,爷爷和你共同努力。” 郭驼子摸了摸孙儿的小脑袋,家里的修行者腾不出手,小易的爹妈都要上工赚灵石,也只能他请半个月假来送孙子去参加升仙大会。 矿上一听是要送孩子去参加升仙大会,那是半点不敢耽搁,请半个月硬生生批了一个月,并且还赠送了一些盘缠。 说是薪资照发,不用担心回来没有岗位。 这话儿也就一听,如果能成自然皆大欢喜甚至他还能成为个小工头,要是不成,别说盘缠和薪资怕是连原先的岗位都保不住。 …… 云景城本来就热闹,这下听说大宗要召开升仙大会就更热闹了。 往来的修士众多,连带着云景城的经济都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那煞气为何消散不见,没了恶劣的环境,空旷出来的灵地也安置下普通凡人。 云景城还在扩建,由宗门直辖之后,许多生意都有宗门插手,这也让修仙百艺发挥用处,不管是制丹还是炼器又或是养殖、抽丝、蚕桑……,都需要大批的练气士来完成简单的工作。 再加上和平的环境,也造就了一大批底层练气士的崛起,然后就是一户户练气士家,温饱之后闲着没事儿就只能生孩子,这三年来涌现了大批新生儿。 估计下一回升仙大会不远矣。 这三年来,太乙宗并没有对外扩张,而是先整理主峰和九大座峰,如今的太乙宗,虽然门人弟子还是老样子,山门内景却已经极为盛大繁华。 生机勃勃,犹如成长之中的少年。 各方势力的灵舟早早抵达太乙宗的空天港。 这是早就做好约定的事情,太乙宗作为这些附属势力的主宗,将从他们的地盘上抽取两成天才进入宗门。 余下的弟子才能补充给他们。 众人都清楚,也许用不了百年,他们这些还算独立的势力就会彻底沦为太乙宗的附庸,甚至变成类似分舵的存在,但是形式就是如此。 宗门金丹老祖也都兼任太乙宗的供奉,他们想抵抗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乾元去往其他地方,比如距离他们比较近的金鳌和昆世大地。 与其出去被人连骨头都吞了,不如跟着大宗混,反正他们也没有需要传承的道统和经文,只要顾好一些真传弟子就行,余下的修行资源反而充裕。 乾元大地地广人稀,天材地宝无数不需要奋力争夺,又有大宗罩着,和平分配不叫不现实,至少不用担心随便被人杀人夺宝。 …… “师父,掌门师伯说让您早点出关,过几日就是宗门的升仙大会。”周行烈拱手看向不远处躺在藤椅上翻看书籍的黑袍赤发修士。 修士的容貌依旧没有变化,唯有黑红色的双眼浮现些许沧桑。 “升仙大会至少也得一两月后,到时候再说,你师伯寻我多半又是什么繁复的活儿,何必现在着急。”涂山君悠悠起身,却并没有将书卷合上。 这三年来那是如同老黄牛一般哪里需要往哪搬,终于建好九大座峰,并且按照他曾经在魂幡小城实行的法子,再配合以掌门师兄的傀儡机关术将座峰改造。 就是最近又碰到了难题才来藏经阁钻研。 傀儡机关术厉害归厉害,但是消耗的灵石也不少,如果让它们完成那些机械的底层活儿计,比如耕地、制皮,印纸、研磨药材…… 甚至不需要元婴真君的神识操纵,靠着内里留下的经络就能完成自动化。 奈何一切原因都在成本上。 用灵石完成这些活儿比不上利用灵石雇佣修士来干。 应该说修士带来的人口红利能极大的压缩成本,五块下品灵石能雇佣练气初期的弟子一个月,却只能供给傀儡一个小周天。 如果全部实现自动化的话消耗的灵石是一笔庞大的数目,而乾元大地没有这么大的市场倾销产出的符箓、丹药、法器……等修仙百艺商品。 如此,诺大的成本就需要压缩,不然回不了本。 想要回本并且壮大就需要抢占其他人的份额。 到时候丹盟和器盟估计会有很大的意见。 不仅这两家,就是星罗海所有的宗门都会有意见,到时候倾销下来,太乙宗的价格低到他们亏本也做不出来,也就无法在市场上进行良性竞争了。 他们又没有傀儡宗师,更没有涂山君这样能操控百万阴神的精密仪器,只能不停的压榨底层的修士。 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打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太乙宗。 须知,当年的日不落都落下来了。 “这都什么活儿啊,我穿越到修行界是来当资本家的吗?” 涂山君将手中刚刚写成的卷宗扔到一旁点燃。 刚说不要搞事,这就弄出个潜在因子。要是他真这么做,就不是小荒域的时候正魔公敌了,而是所有修士的敌人。 就算傀儡普及下来带动了产能升级,最后受益也肯定是那些厉害的修士,底层的修士反而会过的更加困苦,因为现在不仅要和人争抢资源,还得和傀儡争抢工作的岗位。 涂山君自觉不是想搅乱天下的妖人。 如果不能让世界变得更好,至少不能做霍乱天下的导火索。 “可惜以前没好好读过资本论。”涂山君想起曾经背下来的东西,不是用来装逼就是用来装逼,多是些玄奥并且能用来装逼的知识。 还别说,修行界还真用得上。 道德经指引了他前半生的修道生涯,心经帮他稳固了道心和性情,都是能用得上的好东西。 周行烈看到涂山君身旁的书籍燃烧起来,赶忙上前两步。 心痛的说道:“师尊啊,这些心得体会和修道法门留下也就留下了,还能给后人做个参考,何必全都给毁了啊。” “修道法门?” 涂山君看着不远处已经燃烧大半的经卷,伸手将之摄拿过来,轻声说道:“这东西配合我和你师伯两人倒是能无敌,不过有些东西守不住也无用。” 这东西要是留给门人,万一真有门人弟子领悟并且创新,指不定又是一场不好收拾的乱子。 也许能一时鼎盛,却会在鼎盛的瞬间开始衰落,甚至可能一夜间就消失干净。 轻叹道:“我只想安稳的成仙,不想做‘救世主’。” 旋即看向自己的那个便宜徒弟,伸手说道:“转修的功法怎么样?新的法宝可还适应?你的炼丹水平怎么样了?修行上可有什么疑惑?” 师尊四连问。当即让周行烈窘迫起来,拱手说道:“回师尊,弟子转修了宗门的‘太乙离火图’,仰仗师尊赐下的丹药没有让修为倒退。” “炼丹术还是平平。” “法宝适应的也还行,就是感觉总差了点什么。”说着周行烈取出魂幡。他总觉得自己能用这件法宝,但是却无法完全掌控祭炼。 “这很正常。” 涂山君倒是没有为徒弟解释。 三年前他从命牌制作中有感而发,后来没有利用门人做试验。 研究之后,他拆解下本尊魂幡的编制幡面的丝线,利用煞气补全,然后将之融入法器,以此监控门人弟子是否利用法器滥杀无辜。 “修行上,弟子确实有不少的疑惑,所谓五行之火存于心,心……”周行烈将自己修行上的疑惑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并且大多都是近期修行上的一些结症。 涂山君先是就那些问题解答。 以他现在的修为,解答这些问题就像是给小学生解题。 他需要的不是告诉他们有多少种办法解出来,而是如何做到简单清晰明了的直达本质,并且让徒弟能举一反三领悟出修行的道理。 同时也是涂山君对自己道途的一种诠释。 “修行要知道原理不假,还要知行合一。” “师尊是说知道正确的道理,并且还要去践行吗?” “太浅显了。” “知行合一是让你用身躯养心,以心馈身,‘性’‘命’相合,方得始终,这不是一个平地的形式,而是一个螺旋向上的变强方式。” “知,心也。” “行,身也。” “你的心变强,身也会变强。” “你的身变强,心亦如此。” “性命道……” 周行烈恍恍惚惚的走出藏经阁,师尊讲的浅显易懂,但是他感觉自己懂了,又觉得自己没懂,那是独属于师尊的修行方式,学之则生,重走会死! …… 涂山君静静的站在藏经阁的塔楼,他还有一道修行总纲没有与周行烈说,那便是借命修行,因为他已经没命了,只能从别人那里借命。 “我的道还不完善。” 今次讲道他有感悟,想要完善道途总纲,至少还得两句,总和四句。 当然,不是横渠四句。 也许有人能拿来做总纲,却不是他的修行总纲。 他能做到的便是,‘知行合一,借命修行,……’ 内视躯体,端坐在丹田的元婴绽放光芒,在元婴盘坐的下方好似形成了一朵带着某种奇异韵道的莲花。 识海之内盘坐的暗金袈裟老猿一双暗金色的双眸照亮了识海,他的耳朵动了动,随后收了神通再次盘坐在识海的莲台上,血玉葫芦则挂在他的腰间。 涂山君也感觉挺神异的,他得到的这道所谓的‘魔猿真意’似乎与他一块在变强,就像是那些术法神通,都会随着他的领悟而变得不一样。 旋即笑了笑,觉得自己陷入误区。 魔猿怎么可能会停滞不前,这可是他的观想法,是根本心法,心灵照映,如果一直没有变化才奇怪咧。 (本章完) 574、结盟 青天之下。 云雾翻滚堆叠。 一道身影站在异兽背上,眼中闪过沉思的神色,凝望远方的百丈灵舟,灵舟破开云峰,庞大的灵力形成光罩,凡有路上的鸟兽,见到便赶忙逃离。 就算是修士也不敢贸然靠近。 灵舟行驶有既定轨道,尤其是在大势力的庇护之下,如果有修士不表明来意肆意靠近灵舟,这与宣战没有差别,灵舟上的修士会动用致命武力。 身旁泛起波纹,接着一位身着长袍踩着飞剑的修士出现在人影的身旁惊讶道:“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连派三艘中型灵舟以及一艘大型灵舟,我看此地也没有那么多适龄的孩童啊,过十岁的早就被各势力收走,难道他们还会将人送来?” 长袍之人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老成,又有人到中年的些许沧桑,有些圆滚的面容在肥肉的挤压下看起来更多了市侩。 踩在异兽身上的那人则显得更加沉稳,背着手,淡淡的问道:“上头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圆滚修士笑呵呵的拱手说道:“如果说原先还有些难办的话,现在就好办多了,太乙宗的升仙大会办的这么热闹,送来的适龄年纪的孩子也足够多,我们的人也更容易混进去。” “那就好。”沉稳修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太乙宗新立,肯定需要很多弟子壮大宗门,这时候也是最好安插暗桩的时候。 十岁的孩子已经懂了很多东西,再从他们之中进行挑选,总会有合适的人能借着升仙大会成为太乙宗的弟子。 如果他们能爬到高位,从今往后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王大人,我们要不要截杀一批灵根优良的弟子,这样我们的人就更有机会了。”圆滚修士眼中的狠厉快速闪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被尊称为王大人的异兽修士顿时神色凛然,怒斥道:“白飞程,你胡说什么。云景城距离太乙宗不过两万里,元婴真君顷刻便至,我们要是被抓住,死的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王大人神色阴沉。 这趟活儿本就需要隐秘行动,如果被抓,以太乙宗那位元婴老祖的手段搜他们魂那是轻而易举,到时候不仅计划泡汤,就连他们背后的人也要受牵连。 “是,是……”白飞程谄媚的笑了笑:“大人说的对,是我想差了。” “以后你就是云景城的联络人,他们有事情会与伱联系。”异兽修士交给那人一只储物袋,接着戴上一顶斗笠遮住面容,化作遁光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白飞程打开储物袋看了看,眼中放出金光,笑得合不拢嘴。将储物袋往腰间一挂,旋即按下云头,他还得尽心去办这件事,不能怠慢。 …… 在太乙宗升仙大会预备的同时,乾元大地许多金丹宗师也没有闲着。 百炼派驻地。 当头者正是百炼派的掌门,司空星冶。 而坐在距离司空星冶不远处的是一位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却没有一个人会小瞧他,概因此人是丹鼎宗掌门,乃是金丹巅峰的炼丹师。 据说可以炼制四阶丹药,称之为炼丹宗师也不为过。 同坐正堂之内的众人,均是金丹。 “现在我们已经到太乙宗的忍耐极限,如果还不搬走,就要面对大宗的怒火,那位可是在星罗海宗议上力压群雄,将后期大真君都扫下台的猛人。”其中一位金丹宗师小心翼翼的说到。 说着还看了看司空星冶和丹鼎宗老祖的神色。 他们能寻到这里来,大多都抱着抱团取暖的意思。单靠自己也抵抗不住太乙宗的倾轧,但是当他们人数多了之后就是太乙宗也得好好考虑。 一位身着火红法袍的大汉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难道我们不能学金鳌大地的那些家伙吗,金鳌真君再霸道也没有全吞了整个金鳌。” “太乙宗倒让我们搬离蓬远。这件事就是闹到宗议那里去,也是我们占理。” “没错,蓬远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凭什么他太乙宗随便就能夺去,我们必须去宗议抗议,让两宗为我们做主。”又一位金丹宗师拍案,厉声放话。 司空星冶的目光扫过众人,加起来差不多有十来家金丹势力,如果运用得当的话甚至能一跃成为一流势力。 他挥了挥手说道:“终究要用实力说话,我们就是状告到大宗议,最后不过是擂台上见分晓而已。我们和两大元婴真君打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此言一出,堂内原本激愤的修士顿时沉默下来,那些本就没有说话的也皱起眉头,千言万语,他们的实力都不足以和太乙宗抗衡。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两宗为什么会暗中支持,拿捏不准两大宗门的态度,万一他们做的过火惹恼了太乙宗的元婴修士,就是死路一条。 “司空道友说的在理,我们和太乙宗的差距太大。”丹鼎宗的老祖微笑点头,随后说道:“金丹与元婴本就是天堑何况那位还是元婴后期的大真君。” “惹恼了他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钟离长老说的意思难道是我们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将蓬远让出去吗?”火袍修士面色一沉:“让了蓬远,我们又该去哪里谋生?” “金鳌那些家伙本来就对我们有意见,其他海域或多或少有仇家和敌对的。” “因此,我们只有离开蓬远去昆世大地一途。”司空星冶接过话茬:“诸位同道如果信的过我,我们便结为盟友,一同离开蓬远去往昆世。” “我们是为了谋生,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回到蓬远,如果我们能结盟,也就不会受人欺负。” 众金丹宗师面面相觑,他们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司空星冶也派人拉拢过许多人,因此今天这个会议说是对太乙宗的声讨,不如说是结盟会。 丹鼎宗的钟离真人笑着抚须:“老夫愿意结盟,相信以老夫丹鼎宗和百炼派结盟,盟内丹药和法器都不会短缺,到时候有我们作为后盾,诸位道友也能任意施为。” “不知道这个盟会是什么样的规矩和章程?” 司空星冶欣慰的看了那人一眼,欣然解答道:“盟内划分长老与盟主,盟主算长老一票,众长老都拥有票选的资格……门人弟子一视同仁,我们的驻地安排……” 洋洋洒洒说了足有两三刻,详细到奉行执事的安排,甚至就连许多细枝末节都补充的没有错漏,就连众多金丹宗师也不得不叹服。 “我离火门愿意加入。” “我赤月派也……” “……” “我也愿意加入。” 一时间,来到百炼派的众多金丹宗师纷纷响应,纷纷站起来准备歃血为盟,签订契约。 也许有一天他们也能成为星罗的一大顶级势力。 当然,这还需要强大战力压阵。 “好好好。” 司空星冶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五行盟的盟主,他的修为最高,年纪照比丹鼎宗的老祖也年轻,又是假婴的修为,来日有机会冲击元婴真君。 离去的灵舟上,丹鼎宗的金丹修士看向自家老祖,疑惑的问道:“老祖,司空星冶野心勃勃,曾经就想收拢蓬远的势力,甚至妄图吞并蓬远,为何现在您要让盟主给他?” “这不是成全了他的野心吗?” 丹鼎宗的老祖笑呵呵的说:“既然他想做盟主就扔给他便是,我们隐于盟内又不怕司空的清算,更不必说他答应将那一枚元婴果让给为师。” “元婴果?”金丹修士当即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结婴丹的主材料,其他的材料都好凑,唯有这主材料一直不好寻得,以老祖的丹道修为应该可以炼制结婴丹,到时候他们丹鼎宗就会有元婴老祖了。 丹鼎宗老祖笑而不语,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心中呢喃道:“司空星冶肯定得了更大的支持,甚至是比元婴果更实惠的利益,不然不会如此。” …… “这就是太乙宗吗?” “太乙宗,我来了!” 两道擎天之山峰好似两道利剑一般矗立在山门,高耸不见山顶,正看到云烟磅礴,这般仙宗门户确实让人敬畏。 凡是抵达太乙宗的修士无不惊叹,就连走上台阶,行至高台也小心翼翼。 “咚咚咚。” “嗡嗡嗡。” 主座峰的钟鼓楼响彻。 在最后一艘中型灵舟抵达太乙宗空天港输送修士下来之后悄然。 灵舟的行驶速度显然没有金丹修士飞遁快,尽管众人称得上舟车劳顿,却都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踏入。 两道如利剑的高山前是修筑好的巨大广阔圆场,此时已经汇聚了数不清的人,而在圆场的尽头则竖立着测试灵根所用的巨大奇石,以及身着青白色为主的宽松长袍。 金丹宗师高坐,摆放的座椅也依次展开,除了驻宗门的几位之外,大多是宗门的供奉,在太乙宗第一次升仙大会上,所有供奉均出席。 一眼望去,有二十多位。 最高位则只有两把座椅安放,有遁术加持,就是金丹宗师也看不清高座真君的面容。 头戴白玉冠,身着锦绣玉白法袍的赤脚身影显露。 悠扬的声音响起。 “升仙大会,现在开始!” (本章完) 575、升仙 “遵老祖之命!” 身着青白、月白长袍的维持秩序的太乙宗修士,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眼中涌现崇敬,纷纷双手交叠结弟子之印,朗声回应。 数百练气弟子、数十位筑基执事严阵以待。 “那就是太乙宗的老祖,太乙真君。”人头攒动的队伍中,许多练气修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们许多连金丹宗师都没见过,更别说元婴真君。 以前太乙宗名声不显,只听说门中有元婴老祖,但是具体怎么样大家都不知道。 这一次携带适龄的孩童前来,更多是因为那些地方势力鼓动和催促,就好像如果他们不来那些地方势力就会很急切,劝都会劝他们过来。 然而当元婴老祖出现的时候他们再没有质疑的声音。 元婴真君根本就没有释放威压和气息,光是站在那里,传音覆盖整个升仙大会就足以震撼在场的所有人。 升仙大会有条不紊的开始。 适龄孩童分成一边,带艺投师的分到另一边。 筑基以上带艺投师的不在今日,今日只为适龄孩童和练气士开,而且相比于适龄孩童,练气士那边会更加严格。 周行烈掌名册,也是此次升仙大会筑基执事的主负责人之一。 “师弟感觉如何?”端坐升仙台最高处的太乙真君看向涂山君。 这一次他特意将涂山君拽过来。 不仅仅是因为初次升仙大会,而是为了让涂山君能切实的参与其中,以此来增加参与感。 不然涂山君整个人躲藏起来不怎么参加大场面,以后难免不上心,也不会对宗门产生多么大的归属感。 只有共同经历,才能增加这样的羁绊,纵然有时候是不太好的一些事情,或者本身无聊参加不参加都不会有太大改变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其实涂山君也能躲在藏经阁。 但还是被太乙真君说动来参加大会。 “欣欣向荣。” “没错,这都是因为你我师兄弟的努力,宗门是我的,但也同样是你的。”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师弟不要放弃宗门,他们还能传承我们的意志,能延续我们的道统。” “是我们的继道者。”太乙真君说到半途,停顿了一下,话锋转道:“个人道途当然更加重要,事不可为的时候,师弟也莫要强求。” 太乙真君想把涂山君绑上战车不假,但是他同样希望涂山君能修成仙。人是自由的,不该被捆绑住,至少,在成仙的这条路上是这样的。 涂山君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以及身后蓬勃发展的宗门。 不由得放松倚靠在靠背上。 他知道太乙真君的意思,什么事情都拉上他,不是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需要他这位元婴大真君,而是想让他更多的参与其中。 就像今天这种充场的事情。 也就那些金丹宗师能感觉到有更厉害的修士坐镇,其他的修士根本察觉不到他。 这还是涂山君没有隐匿自己气息的情况下。 对于涂山君而言多参加一些宗门的事情有好处,他很久没有这样即忙碌又放松了,只要不是厮杀的环境,都会让人的心灵平静。 那些嗜杀的魔头和变态除外,作为一个普通人还是喜欢安逸和平稳,如果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仙就更好了。 涂山君如是想到。 旋即笑了起来,说道:“掌门师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能两全的事情,我们只能尽量去完成,该做事的时候就去做,仅此而已。” …… “测试过灵根也要再次进行测试,以免有人冒充各地记录下来的名册,这种冒领名额的事情并不会少发生。”周行烈淡淡的说到。 “高大宝,十一岁,五灵根,假灵根……”唱名的筑基修士骤紧眉头,翻看着手中的名册对比:“原籍上面说你是四灵根怎么现在变成五灵根。” “是谁给他登记造册的?”筑基修士名为沈玉风,举起了手中令牌和名册,呼唤为名册登记的修士。 那练气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喊道:“月前登记绝对不会有错,我挨个核查了三四遍,就是怕出错,怎么可能会有灵根的变动啊。” 沈玉风一看那练气士是这样的态度,顿时狐疑起来,如果真要演的话也不至于这样。 从上往下查下去肯定能查出来,而且词宗门大事还有老祖在看着,哪个练气士弟子敢舞弊,莫不是活腻歪了。 沈玉风用法力将那位宗门的办事修士托起来:“伱先起来,此事还有待核查。” 在筑基修士的目光注视之下,只有十一岁的高大宝哇的一声哭出声。 筑基修士并没有单独针对一个孩子,仅是因为在疑问,其气息和灵机就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寻常人心口。 “怎么回事?”上方长老的询问传到沈玉风的耳朵。 “禀长老,事情是这样的……” 台下,高大宝的父亲直冒冷汗,为了孩子能入选,他托人买了作弊所用的灵丹,但是现在就是吃了灵丹的,孩子还是暴露五灵根的事实。 “坏了,大宗检查灵根的法器更厉害,这可怎么办啊。” 沈玉风没有急着探查案情,将高大宝送到一边,继续灵根的测试。升仙大会不能因为些许的插曲而耽搁,五灵根没有资格参加考验,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议论。 如果有错漏的是一位天灵根苗子,那肯定会当场就解决。五灵根终究是假灵根无法引起重视。 “乙三十六位。” “郭易。” 郭驼子倒是不担心孙子的灵根资质,他们的资质虽然不算好,但是孙子却能达到大宗的收徒标准。 就在众人的瞩目之中,灵光闪烁,三色光华绽放。 “郭易,十岁,三灵根,土木水……合格。” 沈玉风翻看着手中的名册挨个喊人上来,这些人大都都在原籍分流,又在灵舟上领到辨别所用的令牌,只等着按照牌号登上圆台参与测试。 而他镇守的这一处正是四方之乙。 “好歹出了一个三灵根的苗子,再不来可说不下啊。”沈玉风感叹道。 乾元还是底蕴不足,一个三灵根他都觉得是不小的宝贝,要是放在其他大宗身上,三灵根才刚刚入门而已,他们要淘汰掉一大批。 四灵根和五灵根更是根本没有入门的资格。 同样挤在人群中的郭驼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练气士险些没有站稳,尽管早就知道孙子的资质却不敢断定一定入门,现在终于得到了肯定。 却也不能现在就放心欢呼,还有入门的考验没有经历,万一在入门考验之中出问题,就是灵根达标也不会被允许入门。 “乙三十七位。” “陆远方。” “……” 高台上坐的徐昭八面玲珑的与诸多供奉交谈,言语之间对众人吹捧肯定,说他们为宗门立下大功,宗门绝对不会亏待诸多供奉。 徐昭本来就圆滑,如今说话还是当着老祖的面,他们这些供奉一个个受用非常,互相吹捧着,至少表面上大家和气一团。 “能为宗门尽力是我们的荣幸。” “罗真人说的极是。” “欧阳真人,听说你们打算挪动宗门的领地,不在乾元的边岛了?” “苗真人消息灵通啊。” “……” 下方的选拔他们虽然也关心,其实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万一自己下辖的地区弄出什么乱子不好和老祖交代,现在看起来一片祥和,些许小问题也不影响大局顿时安心说起小话。 “虞龙,九岁,双灵根,金火……,合格!” 站在测试灵根的奇石下,一个身着补丁麻衣的小男孩儿战战兢兢的收回自己的手,刷白的面容看起来营养不了。 “双灵根?” “丁区测出来的?丁区的那些大多不都是乞丐和孤儿吗。” “丁区出龙了!” 一个金火双灵根的弟子引起广泛的议论,那是一双双羡慕、嫉妒、惊讶、疑惑……复杂的眼神,他们不相信一个乞丐能有这么好的灵根,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更多还是希望自己也能拥有。 虞龙攥紧了拳头,刷白的面容上是泛着紫意的嘴唇,他张了张嘴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道:“我……我妹妹是五灵根,希望宗门能收下我妹妹。” 魏浩吓一大跳,转头看向上方的金丹长老。 徐昭点了点头道:“可,天才嘛,总要给他个机会。” 魏浩得了授意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孩儿,将之扶起来说道:“可以,长老说给你个机会,因为你的资质很好,就算你妹妹没有通过入门考验,也可以成为外门弟子。” “谢宗门!”虞龙不知所措的频频道谢。 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双灵根的弟子提点要求也无可厚非,而且还是这样的要求。 就是没有灵根,太乙宗也会答应,因为虞龙的资质足以让他成为顶尖的内门弟子,甚至更进一步。 “水天灵根!” 筑基修士的惊呼传来。 冲天的蓝色光芒犹如一道高举的利剑劈开上方云层。 如果说双灵根的虞龙引起是波澜那么现在的天灵根则是呼啸,众人纷纷争抢看向那位站在奇石面前的小孩儿,似乎想要一睹天灵根的风采。 (本章完) 576、攀山 “水属性天灵根!”惊呼声传来,几大正在测试的筑基修士也纷纷看向光芒所在的地方。 更别提那些维持秩序的练气修士了。 尽管别的宗门对选拔徒弟这个大会的称呼不同,内容却八九不离十。 他们曾经大多是小宗门出身,还有一部分是混迹坊市的散修,根本就没有参加过大宗门的升仙大会。 因此他们其实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不必说还是身为大宗门的弟子,顶白玉冠,身着干净的法袍,脚踩六合靴。 他们也没有多少机会见过天灵根的娃儿,就是见到过天灵根的天才也多是那些大宗门的出身修行有成的门人弟子。 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的存在,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天才,只要不出意外,此生至少能成为金丹宗师。 从此寿命增加三四百载,长生有望。 金丹宗师就已经能成为老祖,开创盛极一时的金丹家族,如果再是这样的天才,估计还能活得更久。 “天灵根!” 引起的骚乱很快归于沉积,上方坐着的可有近二十位金丹宗师,又有上千练气士维持秩序,就是想要引发什么动乱会被瞬间遏制,何况他们本身就是为了参加升仙大会拜入宗门,并不想出差错。 “巫道弦,十岁,天水灵根,……”甲字区的李茂才将巫道弦的信息记录在名册上,很惊讶的说道:“北地巫家没有记录小娃娃的名册啊。” 倒不是太乙宗要分出个三六九等,而是因为划分不同的身份将他们规划到各自的区域能少生事端,就是没想到会出现一个没有记录的水灵根天才,旋即看向面前的男娃,又回头看了看高坐的徐昭长老。 徐昭皱起眉头,大多数孩子的资质都有记录,这是半年前就在做的事情,现在更多像是走个过场和核查,难免会冒出一些天才,就比如丙字区的虞龙,那是乞儿出身,没有资源为自己提前查验天赋资质。 要么就是巫家想私藏天才,要么就是此娃有问题,比如类似仇万道那样身患隐疾,再过分一些干脆是其他大宗寻找派来的奸细暗桩,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谁家舍得随手送天灵根的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一个天灵根就意味着一位八九不离十的金丹,说不定还有天赋才情更进一步,要是送去别家,怕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要送也是送三灵根和四灵根。又或是干脆策反宗门内的那些长老和供奉,这样反而更保险一点。 话又说回来,大家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也许偏偏就有人这样做了,如果他们大意反而会宗门从根子上被人掘去。 要是此子真是奸细,再被掌门收做真传弟子,待几百年后做下一任掌门,宗门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师尊这……”徐昭赶紧传音给隐居上方的太乙真君,他也拿不定个主意,只能先求教师尊。 “些许插曲而已,不妨事。”太乙真君澹澹的说到。 不就是个天灵根吗有什么好惊讶的,天灵根的强悍体现在金丹之前,修成元婴不仅仅要天赋还需要其他的东西,比如根骨、悟性、资源、…… 话又说回来,能有天灵根弟子也是极好的,能修成元婴以上的修士至少有六七成曾经都是天灵根天才。 余下的那三四成才是其他灵根的总和。因此大家也觉得,培养天赋好的苗子,总比把资源投在天赋寻常的修士身上更有赚头。 若是实在有多余的资源,又真觉得投缘,苗子的其他悟性、毅力……之类的天赋特别出众,也值得投资。 还是那句话,总要有出众的资质在身,能坚持不懈的努力,本身就是天赋的一种。 有了师尊的话,徐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底气油然而生。 在他的眼中就没有师尊无法把控的事情,别说其中没有猫腻,就是真有什么他们也不用怕,他已不是在曾经的小宗门,现在是雄霸乾元的太乙宗在选拔弟子。 惊呼骚乱消失。 测试灵根还在继续。 太乙真君侧目看向身旁的涂山君:“师弟你那问心阵法应该可以清查他们的底细吧?” “掌门师兄放心。”涂山君澹然一笑,说不在意天灵根弟子,还不是赶紧问问。 说来也对,每一个资质好的弟子都是宗门的基石,也不怪太乙真君这么紧张。 想到这,涂山君指了指太乙真君手中的阵法中枢罗盘,说道:“要是真有在七情六欲之道高于我的修士,他们塞进来的奸细就只能靠日久见人心,否则,全该入瓮。” 太乙真君点了点头。 尽管涂山君已经不再使用折情术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但是对于此道的研究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尤其在鬼王杀阵之中,涂山君的术法就像是一双大手将敌手的情绪团搓拿捏。 此术在涂山君领悟的众多术法之中可排在前列,须知越是厉害的修士越是心境平稳道心稳固,一旦泛起波澜甚至被人掌控,生死就不由自己了。 涂山君心念一动,将袖袍一甩滚出个黑乎乎的蜷缩成一团的煤球:“你还要多久才会迎来元婴雷劫?”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魔头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它心中悚然一惊,哀嚎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了。它很想说自己修为还不足以引来雷劫,然而它不敢,面对老魔头它不敢说谎。 “回老爷,至少还得十几年沉淀,如果能让我再吞几个强大的阴神,或者诞生的魔头,这个时间还能提前。” “与一般修士的渡劫没有两样,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没有强大的肉身寄托,说不定会被雷劫杀死。” 涂山君微微颔首:“此间事了,该为你准备一二。” “多谢老爷。” …… 遴选资质,查验灵根的大会进行了五天,太乙宗早就做好安顿众多修士的准备,平地而起的楼阁俨然形成一个小坊市。 这日。 太阳初升。 天朗气清。 除了第一日金丹满座之外余下的几天都是几位金丹宗师主事,其他的宗师或多或少都有缺席。 倒不是不重视此次升仙大会,而是他们还有不同的事务需要处理,不管是自身修行上的还是自家势力之内,以及主宗发下的章程。 老祖还会开会与他们纷说乾元接下来发展的方向,顺便在会议结束之后讲道几许,指点他们的修行。 原本对公务和充场面还有些心生不满的众多供奉心中的不快消失干净。 徐昭起身,看向选拔出来的门人弟子,以及那些眼巴巴没有离开的五灵根娃儿,还有一众等候在外围的或是家族或是亲属,又看向早早准备好的带艺投师的诸多修行者,朗声说道:“灵根测试已过,我宗会收录所有四灵根以上的适龄孩童。” 此言一出下方顿时一阵悲痛的哭嚎,更多的还是抽泣声,他们的资质不好,不足以加入大宗门。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五灵根者还有一线生机。” “我宗将会开放一处秘境,想要获取入宗的名额可入秘境寻找。” 原本还在哭嚎的众多五灵根娃儿各个瞪大眼睛,似乎都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生机,更觉得考验肯定非自己莫属。 “灵根合格者,也要参加秘境。” “此次考核会分出你们内外门的身份,从此拥有的资源或可不同,莫要以为自己灵根合格便心中松懈。” 神色严肃的徐昭扔出一块玉色令牌,两道山峰汇聚的山门前出现一道漩涡,随后看到会场上分成两边的合格者和不合格者:“开始吧。” 灵根达标的也不多,零零加起来才不到二百,这还是收录四灵根以上,而不合格的五灵根足有近千。 至于带艺投师的则有数十位,筑基修士只有五位,他们一样要参加此次的密境,但是显然不会和这些孩子同一起跑线。 面色苍白的虞龙毫不犹豫的迈出脚步,转眼的工夫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面前,有了小孩儿带头,那些娃儿纷纷涌入漩涡。 一道巨大的影像出现在升仙大会的圆形会场上,不过最外围的那些人只能看到那些灵根不合格孩子的们,灵根合格的孩子们并不在此列。 涂山君在制作此阵的时候就已经细分过,入门弟子不管是外门还是内门都已经是宗门弟子,他们的考验内容怎么可能随便给外人看。 给他们看五灵根的选拔,也仅仅是为了维护公平公正,免得有人说他们太乙宗舞弊,收录了这个而不收录那个。 这种湖涂账最好还是不要算的好。 上千个五灵根孩子汇聚过来,男女娃皆有,他们面前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高山,除此之外再无他路。 “欲成山上人,当先登山。” “最先登上山顶者入我宗内门,余下九人入外门,只取前十。”虚无缥缈的声音传入众多娃娃的耳朵。 那些送孩子来的练气士一个个握紧拳头,他们恨不得替自家孩子登山,但是转而又疑惑起来,小孩子怎么可能爬上那么高的山。 不说体力和身体素质都不可能支撑他们搬到,一般的孩子怕是见到这样的场景都已经绝望。 “绝望吗?” 577、望气 “绝望吗?” “绝望。” “有多么绝望?” “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希望。” “也许,太乙宗说收录五灵根弟子只是一个噱头,骗我们来的噱头,给我们一个虚假的希望,然后再亲手碾碎。” “我不觉得太乙宗会这么无聊。” “何以见得?” “因为以五灵根修道,本来就是一件绝望的事情。” …… 那是展现给外围的修士看的,而太乙宗的修士看到的场景则是另一番,却和那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灵根达标的娃娃们同样站在一座山下。 不管是何灵根都一视同仁。 也许这对更好灵根的娃儿是种不公平,概因他们拥有更好的天赋,根本不需要和不如自己资质的同辈一起竞争。 诸多金丹长老两者都能观察,显然他们对五灵根的选拔没有什么兴趣,都将注意力放在那几个测试天赋本就出彩的娃儿身上。 若是遇到那天赋毅力都不错的娃儿,收为弟子传承自个儿衣钵也好。在宗门之内,他们也算是给宗门培养弟子。 若是想要收关门弟子,就和宗门培养不挂钩了。可以申请外调成为一地势力的主人,到时候除了俸禄宗门不会再提供其他额外的资源给他们。 太乙宗也没有几位切实的长老,大多是供奉长老,说白了本身就不修太乙宗的功法,更像是势力的附庸而不是宗门实力。 还是底蕴不足这个问题。 张德自沉吟道:“太上长老设置的这道秘境,会不会太难了,没有法力光靠瘦弱的身躯,那娃儿肯定爬不远。” 说着指了指其中不少瘦小的身影,很多娃儿都吃不饱饭,更别提长成什么体魄,能活下来都实属不易。 “师兄且安心吧,掌门和太上长老肯定有他们的意思。”钱斐宽慰了一句。 这三年过去他愈发沉稳了。 自从三年前从东海回来,痛定思痛改换功法,如今他的修为确实没有多少变动却已领悟法域,摘掉了记名弟子的帽子。 转修功法又有太乙真君指点修行,就是头猪也该有所成就,钱斐的天资还不错,就是原先在小宗门耽误了。 说到师尊的弟子,除却这两位记名师兄之外还有个师弟,不过那位师弟的年岁也就比他小十几,两者说是同辈不为过。 仇万道仍在修行之中,也就没有参加此次的升仙大会。也是因为不需要这么多人来,有筑基练气维持秩序,金丹宗师坐镇就足够了。 因为太乙真君重视第一次升仙大会才会亲自前来,顺便把一直泡在藏经阁的涂山君拽出来。 太乙真君颇为无奈,上回他和涂山君提到藏经阁的藏书,没想到涂山君还真能读进去,一连几个月都不露面,完全沉浸在藏经阁里学习天文地理、推演术法神通。 这样刻苦求学的精神连他都感觉震惊。 “师弟不如收几个弟子传承衣钵。”太乙真君将目光从留影阵法挪来,侧目看向身旁的涂山君。 周行烈不错,可惜也就不错。 资质不算优,年龄也偏大,当日涂山君收他为徒,太乙真君以为是替他安抚那一票修士,转念一想该是其他的原因。 总之不是个良选。 师弟这一身道行没有个传人也着实可惜,正好此次选拔看到不少好的苗子。 天灵根、双灵根,都有的挑选。 就是涂山君选了那位巫道弦,他也不觉得奇怪,而且会欣然同意。他早就收了个天灵根的弟子,就是六十多岁的仇万道。 将秘法传给仇万道之后,灵根的问题稳定了不少,仇万道从内门弟子晋升为真传弟子,获得的资源更多,修为进步飞快,或许用不了几年就能把法力积累好,达到筑基巅峰。 仇万道还要接着考验,万一不能全以重任,还是不要将之列为备选的好。六十多岁,筑基中期,哪怕是天灵根也不足以做宗门玄子。 寻常的天灵根至少能在十年内从小白成为筑基后期的修士,一般二十五岁前就能结成金丹。 就算在筑基后期被卡几年也只能算沉淀法力,并没有大的瓶颈可言。唯一要小心的就是筑基一劫和金丹劫。 金丹劫多是心魔劫,太乙宗的传承观想法足以稳住心境,应付过去心魔劫并不困难。 涂山君神色微动,低垂的眼帘抬起,扫过那几个资质很好的娃儿,突然笑了起来:“我教导过的修士,天赋出众的很少。” 唯一算的应该就是惊鸿,阳雷天灵根,成年即筑基,十年不到修成金丹,重童在身,其天赋才情自不必多说。 太乙真君说动了他,以他对道的理解和对修行的研究,教导已经修成的金丹的天才都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帮元婴初期的修士规划规划。不过,随后他的目光暗澹下来,他终究只是一个器灵,又哪里有需要传承的衣钵。 是这一身杀人的魔功,还是丹法阵图? 他会的很多很多,却都不适合教给别人,让他担任宗门的传功长老到还有几分意思。 至于一身传承。 “我已在这世上留下血脉的延续,不需要其他的传承。”涂山君心中呢喃道,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做传功长老指点一二尚可。” 太乙真君像是从涂山君的神色之中看出些什么,没有再继续劝说,而是看向那些正在攀登山峰的少年少女。 巫道弦面容阴翳,双眼锐利,别看是十岁的小娃娃,却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阴郁之气。他看了看身旁许多年龄与他相彷的同龄人,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顺着山路走去。 其中一位水木双灵根,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的女娃儿盯着巫道弦看了许久,却没有跟上去,而是转头天真的笑了起来:“虞哥哥,我叫水莲清,我们一起登山吧。” 水莲清说着伸出干净的小手似乎想拉起虞龙的手。 虞龙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已经洗的发白的小手,他打听到测试灵根需要用手触摸东西,提前将自己洗刷干净,生怕碍仙师的眼。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叫花子。 他是叫花子,但是他妹妹有他这个大哥为她遮风挡雨。 虞龙本来想伸手,还是在身上使劲擦了擦,背过手藏起来:“我顾不得你,我要进入内门,我……” 虞龙看着水莲清身上锦绣华衣,精致的发髻和身上时不时显现的玉器,不由得自惭形愧转身就跑。 “这小子叫虞龙吧,有点意思。”钱斐轻笑一声。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可是很难抵挡住美人诱惑的。 “水莲清,听说是南疆水莲家的宝贝疙瘩,南疆对宗门真是忠心啊。” “水木双两根,天赋很好,不过和那位相比就差点了。”一位金丹供奉指着阴翳的男娃儿:“巫道弦,北地巫家的天灵根小子。” “哎,此言差矣,那娃儿整个人阴郁的厉害,怕是性格不好,我觉得那位。”说着指了指一位黑炭头:“尉迟理,土金双灵根,看样子还有厚土之体。憨厚老实,虽然黑乎乎的,但是长那么俊有什么用。” “不如我们打个赌,谁能先拔得头筹?前十名又是谁?” “那就来啊。” “考眼力的时候到了哈,别怪我没提醒,一会儿输了不要赖账。” “……” 一众金丹宗师三三两两的押注。 这可是登山之行,路上碰到什么谁也不知道。肯定都在太上长老的掌控之中,绝不可能只以灵根天赋来论,谁能赢还真不一定。 他们倒是知道点内幕消息,这二百个娃儿,前四五十进内门,剩下的去外门修行,想要再入内门,除了展现强大的修行资质,就得等宗门大比。 “师弟觉得哪个孩子会率先登顶?”太乙真君也有些好奇。 “巫道弦。” 太乙真君诧异的看向涂山君,他还以为涂山君会选虞龙,双灵根总共五位,迄今为止表现最好的就是虞龙。 水莲家的女娃娃心机也还不错,却少了几分锐意。 “掌门可以觉得我会选虞龙,我也挺想选他的,但是此阵依托小秘境,以综合天赋为考虑,不说灵根的问题,单说向道之心,巫道弦就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坚定。” “虞龙出身限制了他的见识,各方面都差一点。不过也许现在他会输了这一场,以后入门就不见得继续输下去。”涂山君澹澹的说道。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即是天才还有向道心,最关键的是还拥有强大的毅力,综合起来就会形成强者之心,并且慢慢的变成强者。 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仇万道。 “师弟可能很了解阵法和小秘境,不过我觉得大家族出来的孩子总有几分傲慢,而这傲慢会让他遇到不小磨难。” “虞龙出身不好,恰好说明他只能向上走而不会又跌入谷底的危险。” “既然是综合天赋比拼,我更看好虞龙。”太乙真君说道。 “掌门师兄何故如此肯定?” 太乙真君神秘的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秘技‘望气术’,我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气。” “巫道弦紫气中夹杂些许黑色的斑点。” “虞龙红色的气如日中天。” 听太乙真君这么肯定,涂山君也不由得蹙眉,难道他真的看错了? 太乙真君揶揄道:“师弟,你可莫要为了赢为兄用手段帮他。” 涂山君无奈的摊手道:“我才没有这么无聊,我就是奇怪巫道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掌门师兄这望气术能判断出来吗?” “不好说。” “何解?” “这就像是算命,说出来可能灵,也可能让本来有变化的局势成为定局再难改变。不如静静看看,就是真有问题,也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578、外忧 正待细说,青色光芒在天空中闪过。 青光中夹杂着淡淡的金芒,呼啸间已出现在太乙宗山门上空。 却说那光影未有多余的动作。 按下云头,出现在太乙宗的两位元婴真君面前。 “金鳌道友来的好巧。”太乙真君连忙起身,笑呵呵的拱手。 此升仙大会是为充盈宗门底蕴,实力不足须得低调为主,也就没有邀请友邻前来观礼,没想到金鳌真君还亲自来了,确实让太乙真君惊讶。 来者是客,自然要笑脸相迎。 “些许小事,真君不必亲自前来,若是有事用传音符说一声,或是让门下修士奔走。”太乙真君还以为金鳌真君是来道贺的,先入为主的客套着。 金鳌真君恍然,拱手行礼的同时说道:“来的仓促也没有携带好的礼品,这一对明珠取自海底妖蚌,就算是我的贺礼。” 严肃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在取出礼物之后看向太乙真君身旁的涂山君。 又回转目光看向太乙真君,愁眉苦脸的说道:“道友我们有麻烦了,上回给你的情报有误,星罗确有施压的意图,更严重的是蛟龙族有点抵挡不住千平域的攻势。” “也不仅是千平域,周遭与我们相邻的大域均蠢蠢欲动。” 太乙真君诧异的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全都在忙于宗门事务,除了关注周遭的邻居和各大势力的投资之外,并没有主动接触有关于大域战争。 星罗和其他大域的这场战争打的有点太久了,情况应该渐渐趋于稳定,而不是现在这样越来越被动。 当即皱起眉头,沉吟道:“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总之年前的黄山战役蛟龙族并没有占得便宜,东海之滨的千平域实力不知为何变得很厉害,说不定得蛟龙族的老祖宗出关才能稳住局势。到时候我们这些距离蛟龙族最近的修士,要按照星罗宗议参与此战。” “太乙道友,我们是盟友,千平域要是打过来我们得早做准备。” “大会见识过太乙道友操控傀儡的手段,想请道友为我金鳌宫打造一个历练秘境,傀儡所用的材料全由我们出,还会额外给道友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金鳌真君放的姿态很低,似与太乙平辈论交。 “待忙完升仙大会我去金鳌宫走一趟。” “那就多谢道友。” “我还有事就不久留,告辞……” 金鳌真君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原本还安心坐看宗门升仙大会的两人狐疑起来。 “连金鳌道友都被惊动的奔走四方,说明蛟龙族黄山一役没有得胜,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涂山君疑惑的同时多出几分紧张的神色,以他对双方局势的分析,该是不会这样才对:“这不合常理,我见过星罗和千平域的小规模战斗,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严峻,现在为何连元婴真君都感受到威胁。” “尤其金鳌说千平域的实力增加的很快。” “就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星罗打开局面。” “他们很急?” “很急。” “这不是大宗战争之间应该有的态度,除非有什么事情逼得他们必须这么急切。” 太乙真君抚须沉思,随后说道:“可惜我们没有情报。” 涂山君笑道:“别人或许没有情报,有一家是有的。” “师弟是说……” “古仙楼!” …… 纵有担忧还是要将目光挪回。 宗门才搭建了个不大不小的框架,各处都需要修士参与,这一批弟子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才能成才。 万一真要征兵,他们太乙宗出不了太多的兵员,如果什么都不出又不合规矩。 太乙真君沉思的功夫已经有人在小秘境登顶。 果不其然,正是巫道弦。 巫道弦身上的锦绣常服破烂的不成样子,束发的小冠在路上丢失,身上手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原本阴郁的面容也因为登山而变得苍白。 他还是登上了山顶,哪怕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 最凶险的一次是他挂在崖壁的一侧,身上只有一根枯萎长藤,脚下一个不慎滑落三丈,差点从高空摔下去。 天上的烈日像是永恒不落的。 根本分不清过了多久。 而面前的,则是看不到尽头的高山。 干渴。 饥饿。 炎热。 …… 爬上山顶的巫道弦笑了起来,似有些疯癫般,躺在地上仰面看着天空。 “咦。”太乙真君惊讶的看向巫道弦。 在空旷的山顶,风云在天空汇聚成一道台阶,身着长袍的无脸身影走下台阶出现在巫道弦的面前。 只有十岁的巫道弦想起身,却累的根本没法动弹。 那无脸的人也根本没有要巫道弦行礼的意思,走过来,遮住天上的阳光,让巫道弦沐浴在阴影之下。 巫道弦只觉得甘泉入口,浑身的疲惫消减干净,再没有登山带来的劳累,更没有炎热的天气炙烤着他这一条上了岸的‘鱼’,在那人出现之后,只觉得春风吹来,他躺在地上享受着青草的芳香,灵气的充盈。 无脸人轻声的问道:“你是否对宗门抱有敌意。” “不是。” “你是否与魔修有交往。” “没有。” “你是否是奸细。” “否。” 巫道弦不知道怎么为什么会将心中所想全部回答出来,他只觉得这就是应该回答的,没有半点不适应和不服,更没有隐藏起来的阴私,一切都如此的顺其自然。 “你是否与魔修有交往。” 虞龙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明明他知道不应该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也觉得那样做不对,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 “有,张大哥救过我们兄妹一命,后来有人追杀他,我给他报过信。” “你是否是奸细。” “不是。” “……” 小秘境内的时间不知几何,外面众人则只等了一刻钟,那些天赋好的苗子本来就对自己自信,而且大多数出身修士家族,识文断字学过经义,别看只有十岁却都聪慧的厉害,都知道爬山代表着什么。 那些出身小门小户,甚至干脆是乞丐和孤儿出身,他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更是坚定。 不过小秘境考量的是综合的天赋,并不只考验毅力,其综合包括,灵根、悟性、毅力、学识、气血……。 “我看出来了。”涂山君掐指算道。 “哦?” “他的灵根天资没有问题,但是他有病,绝阴体,使得他的寿命大幅度减少,就算修成筑基也只能多活十年,绝阴体不好治愈,非得大法力者帮他压制阴气,如此才有机会继续修道。” 太乙真君也看出来了,以他的眼力在知道巫道弦有问题的时候就用法眼仔细探寻过:“这样的资质送去大宗门顶多获得内门弟子的待遇,我们太乙宗求贤若渴,送来这里,你我师兄弟或可全力救治。 “师兄说的对。” “不然也不会有天灵根上门。” “宗门唯一的天灵根是我那弟子,现在这小娃也是天灵根,两个人就凑够了老弱病残。” 太乙真君淡淡的说道,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谁家有好苗子会送来个新创立的宗门,肯定是送去那些老牌的势力才保险,再不济自己培养,肯定能出一位金丹老祖,太乙宗能收到这几个双灵根得弟子都得烧高香。 “你是否是奸细。” “是!” 太乙宗谈笑的两位老祖当即目光一凝。 不光是两位老祖,坐在高位上的金丹长老纷纷定睛。 回答无脸人的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三灵根资质,看起来很是普通,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身上穿着不好也不坏。 涂山君面色阴沉张嘴询问:“谁派你来的。” “不知道。” 十二岁的小孩儿原本灵动的眼眸暗淡了许多,那是神智遭受冲击受损的外在表现。 小孩子虽然长全了,却也不好直面这样的压力。 无脸人只问三个问题,就是为了避免门徒的神智受损,免得他们的修行路不顺畅。 现在查出奸细,自然不需要担心他的神智是否受损,若不是因为小孩子的灵魂过于脆弱,涂山君肯定会动手搜魂。 太乙真君阻止涂山君继续询问:“师弟是神识一道的高手,不如抹除掉这小娃娃的记忆,来一个将计就计?” “为保全门徒神智不受损伤,不能多问,但是这不代表通过考验的弟子就不是奸细。 “他们也许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待有一天被指使启动。” 涂山君起身,他觉得还是动用搜魂彻底解决麻烦的好,至少把明面上的问题一道解决。如果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势力,则迎头痛击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起歹意。 这样也能让宗门更加干净。 太乙真君深深的看了涂山君一眼沉稳道:“各宗门都看着我们,而且‘投资’还没有落实……” 要真是那些人派来的人,此举无异于撕破脸皮,到时候别说原先说好的投资,以后反而会多出仇人。 既然有奸细查出来就查出来,不让他们爬到重要的位置就行,以后也能反利用一把,算是把柄之一。 起身的涂山君重新坐了回来。 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是太乙真君不是。 太乙真君要考虑的更多,还要协调太乙宗和各方势力,两人的行使方法确实很不同。 既然太乙真君选择和光同尘,涂山君也不好反驳。 (本章完) 579、内患 秘境考验晌午结束。 宗门的升仙大会就在傍晚礼成。 入门弟子二百二十三位,其中内门弟子三十六位,外门弟子一百八十七位。 查出小奸细两名,两位都是三灵根的资质,被涂山君略施手段更改了测验的记忆,与其他弟子一样安排进宗门。 除了巫道弦是天灵根的资质,还有五位双灵根,分别是虞龙、水莲清、尉迟理、姜广研、陆尘。 六人全都是内门弟子身份,等修行有成再进行抉择。 宗门的长老和太乙真君都没有单独进行收徒。 概因太乙真君忙于宗门的事务没有时间为什么都不懂的弟子打根基,其次长老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 钱斐自己修行还在被指点,徐昭和张德自单独收徒弟也教导不过来,他们原先就有一票徒弟需要带,身上还有宗门俗务。 景休这个长老本身就是半路出家,到现在都活的小心翼翼。 至于其他的供奉,他们算是附庸而非宗门长老。 再就是这几个还算核心的长老怕误人子弟。 好好的苗子,要是让他们收去教残了,老祖第一个把他们扒皮抽筋。 也就心照不宣,都没有在大会收徒。 …… “徐长老,此间事了我们拜别老祖就赶回驻地了。” “徐长老不愧是文武全才啊,主导的升仙大会办的有模有样,以后我等还要仰仗徐长老。” “徐长老……” “……” 徐昭一一应付,笑容满面,八面玲珑。 直到散场。 他看了一眼离去的钱斐,沉思的同时心中呢喃道:“别看钱斐岁数不算小,其实也稚嫩,现在他领悟法域去了记名,看起来又只对修行感兴趣,俗务办的没有我好,以后应该不会和我争抢庶务掌门。” “仇万道,皓然苍首虽为真传也不足为惧。” “张德自……” 说着瞥了一眼张德自。 神色平淡却好似如临大敌:“张德自别看庶务能力不错,但是他愚笨,做事比较偏激,绝不是庶务掌门的料。” 张德自面色不善,盯着徐昭看了许久。 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这次升仙大会让他来办也不会出差错。 奈何老祖钦点了徐昭,他也就将举荐自己话全都咽回了肚子。 眼看着所有供奉都去烧徐昭的热灶,顿时觉得失了面子。 他和徐昭同为老祖的记名弟子,也都被分掌宗门事务,他们本应在同一起跑线,但是现在他已差了不少。 眼瞅着四五年过去了,距离选出庶务掌门只剩下二十五年。 当年老祖定下庶务掌门的条件,就说明庶务掌门只在师尊的名下产生,而不会选太上长老的弟子。 现在钱斐专心的修行去了,仇万道不足为惧,唯一强劲的竞争对手就只剩下这个和自己一起成为记名弟子的徐昭。 庶务掌门也是掌门,可以调动的资源更多,掌握的权力也变得更大。 太乙宗又是冉冉升起的新大宗,两位老祖威压海内,成为庶务掌门就意味着成为太乙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 论及能力,他张德自不差徐昭什么,论及资历他们一同拜入老祖门下,只有功勋差了些,很多事务操持的没有徐昭多。 尤其第一次的升仙大会,这是一笔浓重的功勋,他没有就意味着弱势。 眼见张德自拂袖离去,徐昭冷笑一声。 几年前他们去云景城办事,老祖为何专门让他们两人一起去,而不是钱斐,就说明有意考较他们的能力,如今回想来,差点被张德自的性格阴差阳错的夺取功劳,后来他仔细的揣摩,惊出一身冷汗,每每想起,都后悔告诉张德自揣摩到的师尊意图。 “景兄。”徐昭换上笑脸赶忙喊住往宗门走的景休,朗声说道:“听说景兄喜好美人,我那里有一副美人图,用法力催动可以让画壁美人走出,不知道景兄有没有兴趣赏脸小酌,小弟正巧有些事情想请教。” 景休神色异动道:“是法器还是法宝?” “都不是,是件异宝。” “异宝!”景休大喜正要答应,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咬住,拱手道:“不瞒徐兄,我还要去拜见老祖,云景城的东药山出了一条灵矿脉,我得请老祖定夺,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忙过这一阵再说,再说……” “这样自然极好,还是宗门的事情更重要。” “对了,左右不是贵重东西,我将那异宝送到景兄府上吧。” 景休眼看躲不过去,还是拱手说道:“……那就多谢了。” 说完匆匆离去。 景休不是不想寻个盟友,他也觉得徐昭挺顺眼的,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徐昭和张德自在打擂台呢,他贸然掺和进这庶务掌门的争夺之中,压宝胜了还好,要是没压中,他这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地位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做好自己的事情,静静等待,左右逢源即可。 相较于失败者墙头草其实也不可恨。 而且老祖还在,他们就是闹也不会闹的太出格。 …… “周师弟。” 周行烈闻言驻足回头看去,正看到身形宽厚身着法袍的张师兄,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张师兄,师兄有什么事情吗。” 张德自笑呵呵的拱手还礼说道:“其实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 “咱们这一次收了不少带师投艺的门人弟子,他们其中肯定有奸细,不知道老祖做何打算?是否需要我等效力。” “张师兄也是掌门老祖的弟子怎么反问我。” “嗨,谁不知道周师弟深得太上长老的器重,我就是想提前打听点消息。” 周行烈没有多想说道:“师尊倒是没有跟我说,我估计两位老祖都有考虑,不用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担忧。” “师弟……” 就着由头聊了许多,眼见天色渐晚周行烈辞别了张德自。 他作为太上长老的唯一弟子,虽是记名的,也掌握着不小的话语权。 现在担任的更是类似其他宗门执法者的位置,等他修成金丹组建执法堂,肯定要位列执法长老的。 宗门执法峰的地位不言而喻。 望着张师兄远去的背影,周行烈思考起来升仙大会的事情。 奸细肯定要严查,不过既然师尊没有和他说也就意味着他们不用知道这些事情,以师尊和掌门的本事,他们肯定早就有所布局。 张师兄关心无可厚非,就是努力错了地方,问他还不如直接问掌门老祖。 …… 半月后。 王治兴冲冲的离开太乙宗的山门。 如今他已是太乙宗的一份子,新领了法袍踩上新靴,腰间的白玉令牌上书太乙,背面记录着他信息。 以后他走出山门去往其他的海域,那些修行同道多少都要卖大宗面子。 他兴奋激动,却不是因为拜入宗门,而是庆幸自己在无脸人问心的时候有有惊无险的通过。 “那神秘人果然厉害,连那种问心秘境都能让我安稳通过。” 王治心中沉思。 他面对无脸人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大鹅,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僵持不过两息,心间的东西主动替他开口,就这样蒙混过关。 “如今我已成为太乙宗的弟子,是时候主动联系上线了。”王治踏上去往云景城的灵舟。 他记得很清楚,神秘人告诉自己肯定会通过太乙宗的盘问,然后顺利的成为太乙宗的弟子,成为弟子半个月后去云景城联系自己的上线,打通联系。 又半月。 走下灵舟的王治步入云景城,他也没有避讳其他人,这一趟是他主动接了宗门的任务,要来云景城办事,身为太乙宗的弟子,小心翼翼才会让人生疑。 入夜。 王治穿行过坊市,挤进一处小巷子,巷子倒数第三家是一处棺材铺。 “咚咚。” “谁呀。” “扎人能扎吗?” “客官要扎什么样的纸人。” “清明山下有条河,我要扎能走过清河的纸人。” 王治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只听得嘎吱一声,棺材铺厚重的门房打开一条缝隙,一只眼睛顺着缝隙窥视出来,接着门缝扩大让王治的身影挤进去。 接待他的那人看起来身形矮胖,严肃的盯着他说道:“不是说让你们成功了半年后再来云景城接头吗,为什么这么快来。” “半年后?” 王治惊讶道:“不是半个月吗。” “是半年后,直娘贼你要害死我吗,连这种重要的时间都能记差了。” “不是他记错了,是我改了他的记忆,所以他才会这么早来找你。”淡漠的声音在拥挤的棺材铺。 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像是什么厉鬼的低音呢喃。 棺材铺矮胖掌柜的猛的瞪大眼睛。 他周身的寒毛根根而立,一股凉意从后脊梁直冲脑袋。 王治则更显得惊慌。 他骇然的起身,惊声呼喊:“我想起来了!” “我失败了,我根本就没有通过太乙宗。” “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 矮胖掌柜悚然道:“怎么可能,伱可是筑基修士,要说被人胁迫而来我倒是信,怎么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篡改你的记忆!” (本章完) 580、道论 “谁!” 棺材铺的矮胖掌柜怒啸。 所有恐惧顷刻间化作愤怒。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至少面对这样一位,他断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王治呆愣在原地,回忆着自己经过三轮测试之后直面那山巅无面之人。 他全无半点阴私的将一切和盘托出,好似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面对的就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然而他错了。 哪有什么最信任的人啊,那无面之人的面孔渐渐的清晰那,又越来越模糊。 如今心中只剩下惊惧,想他筑基修士,三魂七魄早已经合十为一化作阴神,就算肉身被毁,阴神护持真灵也能远遁,寻常金丹宗师不动用底牌遁术也追不上。 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篡改记忆。 不。 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想起来,在无脸人询问的过程中伸出手掌,覆盖在他的头顶,黑色的丝线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扎进他的脑袋。 恰如,此时! 王治猛的抬头,正看到一只青灰色的鬼手张开,黑红色的丝线顺着那鬼手的手指间蜿蜒飞出扎进他的脑袋。 不仅仅是他的脑袋,就连那位他的接头人,棺材铺的矮胖掌柜的头顶同样汇聚着黑红色丝线。 高大的身躯身着深黑色长袍,以猩红纹路封边纳里。 青白色的面容看起来分外冷峻。 紫黑色椭圆形指甲不像人,倒像是修剪规整的野兽角质。 古朴阴森。 指甲缝隙长出黑红色的丝线,钉入王治的脑袋,也钉入那位棺材铺矮胖修士的脑袋。 高大身影一言不发,缓缓落座平视前方。 他手指的黑红色丝线流淌出猩红鲜血,血液甫一接触两人,化作诡异的文字,犹如环形般黑红交织,‘生、死、金、禁、竭、衰、亡,紧……’,字迹相连,化作一个圈子扎进两人的脑袋,而他们原本黑色的长发也出一根厚实的红丝被掩盖隐藏在在后脑堆积的发丝底。 直到呆立的两人目光渐渐清澈。 月明星稀。 保持着开门姿势的矮胖修士回过神,赶紧把厚重犹如棺材的房门关上,摸不着头脑的呢喃道:“刚才我想开门干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索性不再多想。 坐回椅子上不自觉的摸向后脑勺,手臂僵硬在半空,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后脑勺很重要,不能让任何人摸他的后脑勺。 烛火,光影照映。 王治从调息之中苏醒,大喜道:“好好好,不仅事情办成了,就连修为都有不小的进境,实在可喜可贺。” 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烛光照映的黑色影子就站在他的身后。 呼。 烛光再无异动,而他身后的那道高大的阴影也消失不见。 许是早就离开了。 …… 月光盈盈,如银沙。 赤靴身影腾于云端闲庭信步,青白色的面容越看越觉得不是常人的血色,就好似眼前这位也根本不是人。 浮于天空,纵览灯火。 涂山君随手捉住一只鬼灯萤火。 明明他的手掌是张开的,掌间小虫却如何奋力也飞不出去。 袖袍中的魔头转头看了一眼云景城,再回头,只剩下深深的惊骇,伸出爪子摸了摸脖子上的森白圈子,魔头悄悄放下来:“这世间怎么会有悟性这么强的人,凭着古宝的咒语,结合自己的神通,硬生生创出一门新术法。” 尤其那黑红色丝线,更让它忌惮。 凡是被咒语约束的人,全都变成了老魔头的提线木偶,这些人甚至不自知,依然还保留着自己独立的意识和思想,根本没有发现其中关窍。 “老魔头!” 现在老魔头的术法还不够厉害,控制的人不过筑基,等以后钻研的更厉害了,怕是同阶的修士也会在老魔头开启法域之后着了此道。 “你很紧张。”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魔头从宽大的袖袍中滚出来,形如一只大头大肚的小鬼,跪伏在云端磕头恭维道:“小的恭贺老爷再造神功,大道可期,成仙指日可待!小的有幸跟随老爷是三生难得的福分,是为老爷高兴,为老爷高兴” 涂山君哑然失笑。 魔头这话倒是一套又一套,说白了还是紧张,害怕自己也被控制。 抬起手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领悟都是这种术法,每一个拿出来都还算惊艳,也不至于说是魔道,然而组合在一起就变得不同了,更像是为大魔头量身定做的,带着莫名的邪异。 涂山君对于自己的术法神通并不在意. 只要好用即可。 管他是正道还是魔道。 …… 太乙峰。 玉宫殿。 两侧灯火灼灼。 太乙真君盘坐在桌案前,正要打开一卷图录,似是察觉到有人走进来,抬头笑道:“师弟好雅兴,还去云景城走了一趟,如此小事让门人弟子关注即可,不劳师弟亲自动身问询。” 涂山君微微拱手道:“暗桩有三方,其一为五行盟,再就是金鳌大地的座山商会,还有蛟龙族的闲棋。” “这五行盟是……?” “五行盟由百炼派和丹鼎宗牵头,联合乾元一十八家,以及昆世本地的帮派势力杂糅而成的,盟主为司空星冶,假婴修士。副盟主丹鼎宗钟离,金丹巅峰,距离结婴也不远矣。……”涂山君端起茶水,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个个不剩的告诉了太乙真君。 “昆世。” “座山商会又是怎么回事儿。” “联合势力,有一位元婴初期的修士坐镇,据说背后是鲲云宗,是遏制金鳌真君发展所用。” “至于蛟龙族,他们似乎没有别的想法,他们东海六域是我们的二三十倍,根本看不上乾元之地,他们手段也很粗浅,多半就是随意安放的闲棋。”涂山君顺便说了一番自己从那棺材铺矮胖修士那里撬出的消息。 三家接头人都不一样,不过操纵的手段却都没有不同。 涂山君挨个种下黑红色的丝线。 与其放任他们在云景城,还是将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更有安全感。 相较于涂山君的轻松,太乙真君蹙眉,盯着涂山君看了许久,才重新翻看手中的案牍。 说道:“师弟,藏经阁的道术神通任你翻阅,其中不乏一些堂皇正大的刑问之法,为何一定要选择这种愚弄人心,玩弄生命的神通。” 太乙真君露出担忧的神色。 两人共事许久,为人如何也看的清楚。 然而有时候涂山君太纠结于掌控了,就好似面对任何事情都要将之安排的井井有条,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遇到作乱的因子甚至会主动出手降至抹除,不管对方是何等的修为,又或是男女老幼。 掌控欲太强,太执着的人……不好。 太乙真君接着说道:“道法自然,这般手段便不是自然的神通。” 端着茶碗的涂山君愣了一下,慢慢的将茶碗放下,他先是看了看自己青灰色的手掌,又看了看太乙真君。 太乙真君终究是出身玄门正宗。 宗门的典籍和功法也都是堂皇正大的道门玄功。 修行理念肯定和他截然不同。 也就是涂山君克制的住,不然以魂幡的特性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要是再曝光出去,就会引起一场修行界的腥风血雨。 历史上为了争夺异宝而互相攻伐的例子数不胜数,哪怕是正儿八经的魔道异宝,只要足够强大也会引起人的贪欲。 他们舍不得毁掉。 每一个都笃定自己天命所归能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而且我早就告诉师弟不用担心这些小事儿。”太乙真君沉声说道。 痢疾之癣不用在意,当务之急还是稳定宗门内外,清扫乾元大地,然后培养门徒,挖掘资源,低调行事,以待星罗天变。 涂山君沉吟道:“掌门,有时候,我们觉得他们没有威胁,实际上却会在关键的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 “不得不防。” 太乙真君陡然严肃道:“我说的,不是防不防备,该防备,却不是这样的手段,我们太乙宗不是魔道,你涂山君也不是魔头,迫于无奈役魂使幡,却不能将‘魔’视作根本依仗,更不该将这种手段视作理所当然。” “手段没有对错……” “有。” “吃人的手段就是不对。” 涂山君猛的起身。 急声道:“我哪里做吃人的手段!” 若是刚才的辩论还是在正魔,说到吃人,却让本来心平气和的涂山君急切起来。他修行至今,莫说敢言吃人,凡有此行为者均被他诛杀干净,更是引以为戒,太乙真君如何误他用这样的术法。 “掌门师兄莫不是觉得,我一个魔头,入列门墙,丢了太乙宗的脸!” “师弟如何做此想,师兄我没有这样的揣测。” “……” “咚咚咚。” “师尊,古仙楼送来经卷。” 快步走进玉宫殿的钱斐头要低到胸口一般,他刚才在殿外听到两位老祖的争吵,吓的不敢动弹,更不敢将古仙楼送来的东西呈上去,眼看着局势不妙,他只能硬着头皮打破僵局,万一两位老祖再吵出真火,有伤和气。 太乙真君摆手道:“呈上来。” 钱斐赶紧放在桌案前,然后冲着太乙真君拱手行礼道:“弟子告退。” 又对着站起来的涂山君作揖道:“弟子告退。” 涂山君轻轻挥手,他还不至于为难小辈。 而且大百岁的人了,在小辈儿面前吵吵也着实不成样子。 钱斐告退去。 太乙真君打开经卷,双眸瞪大道:“竟是如此!” 说着将玉简扔给涂山君。 (本章完) 581、苗头 涂山君用神识扫过玉简,当即惊声道:“有人在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闾皇宗的老祖坐化,九劫派、大普化寺、尘魔教、大星河宫……大举压缩闾皇宗的生存,导致闾皇宗不得不向外开疆拓土,已经波及到了星罗周遭的大域。” 涂山君恍然大悟。 怪不得千平域、五方域全都蠢蠢欲动,并且频频发起战争。 不是他们想要发起,而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他们只能将压力转嫁刚给周遭实力相同或是实力稍比他们弱,甚至比他们强一点的势力。 他们想坚守故土复开疆,然而闾皇宗和其势力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老祖坐化也是东荒大境一流的宗门,他们只是被曾经同等实力的势力挤压生存空间。 闾皇宗想要撤出比较靠近中心的区域,远走边疆,对于边疆的这些势力而言绝不是好消息。 太乙真君靠在藤椅上,双手交叉,神色凝重的说道:“他们不想被卷进大宗的争斗就只能尽力逃出来,自然会对相较而言更弱的势力出手。” “星罗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呢。” “蛟龙族能不能顶得住?” “难。” “别说蛟龙族,星罗估计也顶不住。” 太乙真君怅然道:“后悔了,当年只想到星罗接壤东荒大境会变得更加强大,却没有提早审查那些大宗的情况。” “现在闾皇宗西扩,使得星罗旁边的大域全都承受了闾皇宗的压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也没法子算清楚所有事情。” 涂山君开玩笑似的说道:“至少不用我们承受闾皇宗的压力,我们要应对的同样是元婴宗门,在化神尊者不出的情况下,我们太乙宗还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星罗这地方水也深,御兽、合欢、古仙楼……都有上宗,他们不见得会跟着受牵连。” “两宗肯定有尊者,蛟龙族那位老祖宗估计也是尊者。”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我们在人群里吆喝。” 太乙真君抚须点头道:“师弟所言极是。” 现在他们已经扎根下来,好不容易得到一块土地收拢门人弟子,再起出灵脉的话必然会伤筋动骨,做大事又怎么能畏惧艰辛。 他们不用急切,该急切的是距离闾皇宗及其附属势力更近的势力,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自然会急。 太乙真君说道:“我最近会着手为宗门打造历练所用的秘境,师弟快点动手清扫乾元大地,除了荒兽妖邪之外,那些不愿意归附的修士尽快督促他们离开,如果实在不想离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我知道了。” “金鳌道友要拉拢,他有两个盟友都是元婴修士,昆世的那些势力不用多管,我们经营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好了,再远的也鞭长莫及。” “明白。” “……”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有关于局势的问题,以及针对宗门的发展。 之后涂山君拱手离去。 此间, 默契的都没有提刚才的争吵。 太乙真君是好意。 再说了,哪有那么多兄友弟恭。 太乙真君活的年月肯定很久了,他从小大到都是那样修行的,难道碰到涂山君就改变了? 原先不说要么是因为还能继续忍让。 要么就是挤压的不够,没有达到一定的线。 亲兄弟分家产的时候都能打起来,何况是这种修行的理念问题。 涂山君主张的好用就成,说白了就是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 太乙真君则觉得他们是玄门正宗,做事要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一是一,二是二,说明白论清楚,该打就打,该让就让,该和光同尘就道法自然。 要是涂山君真像处理这件事那样对待宗门弟子,比如将自己原先的理念付诸于实践,用门人弟子做自己的试验工具,估计太乙真君已经和涂山君动手了。 好在涂山君虽总被魔头称作老魔头,实际上他并不是毫无底线的。 不爽当然不爽 任谁被莫名其妙的教育一通也会觉得不爽。 而且还不是莫名其妙,分明是为了宗门着想,深挖有关于内奸的事情。 明明是立大功了,却被太乙真君劈头盖脸一顿说,也就是没有外人在,不然涂山君都不知道自己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 一百多年了,大多都是从发生的事情吸收教训,还真没被人这么教训过。 涂山君倒也坦然。 没有放在心上。 有时候说出来比憋在心里更好。 太乙真君要真的处处忍让,凡事以涂山君的思想为主,事事容忍,反而会让涂山君感觉奇怪,久了可能会心生不良。 万一在以后太乙真君实力强大了,突然给他来一下子,将他封印起来,那才麻烦。 走出大殿,赤靴落在台阶上,涂山君暗自反思。 他是不是因为实力强大了,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缺少对生命的敬畏。 敬畏是要敬畏的,不过他不觉得自己错了,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万全就是好手段。 要是因为一点疏忽,导致失去重视的东西,到时追悔莫及。 “老爷神功盖世,大道长生,何必受那厮的鸟气,大不了另寻明主,在这等人手中,平白辱没了老爷。”魔头适时的探头,狡诈小鬼般呲着大牙谄媚的说道。 正在行走的涂山君脚步一顿伸手将好似三寸丁的魔头抓出来,咧嘴笑了起来。 魔头顿时起劲:“老爷啊……” “砰。” 一只青灰色的手掌落在魔头的脸上。 将它三寸丁的身躯抽的在半空中旋转不知多少圈,好似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你话太多了。” “不如我意!” “再废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跪在地上的魔头呜咽着,捧着肿大的腮帮子,赶紧迈开小腿儿跟上涂山君。 魔头暗暗叫苦:“奶奶的,又不是我给你气受,打我做甚,我堂堂金丹巅峰大魔头啊,我堂堂金丹巅峰……大魔头。” 正思量的魔头嘭的一下撞在涂山君小腿上。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跪着做什么。” 魔头讪讪道:“习惯了。” “给你个任务,通知那些没有离开的宗门和势力,让他们快点走,半年之后如果他们还在乾元大地扎根,我就拔了你的皮。” “去吧。” 魔头无奈的撇了撇嘴还不如跪着实在。 它现在都成为太乙宗的苦力了,什么脏活累活儿都要它来干,它特别想高声呼喊:“我为宗门立过功,我为宗门流过血,我不该是老魔头的出气筒……” 迈着短腿儿往山下走的魔头思索道:“要不我投靠太乙真君?” “算了,当年我就是被太乙真君抓回来的。” 站在玉宫殿门槛前的太乙真君看着涂山君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不然长久积压在心中不得劲儿,至于涂山君到底有什么样的理解,他也不知道,只能顺其自然。 涂山君径直去了命宫殿,这里摆放着如山般的命牌,以他对阴神的研究,塑造出的命牌接合三团气息,能够更好的监测门人弟子的状态。 要是门人弟子被人杀死,只要方圆百里有生灵,就会被印记追踪,纵是元婴真君也不例外。 …… 三年后。 东海六域之滨,浮尸不知几多。 只看到将那长长的海岸全都填补成了陆地。 曾经横于天空的巨舰坠落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哭喊的修士,奔走的流光,残肢断臂,血肉成墙,交织成一副地狱绘图,书写的正是累累尸骨。 “威威威!” “千平域退兵了!” 劫后余生的呼唤自天上的战舰传来。 原先面对着巨大压力的修士全都长出一口浊气,大半跌坐在地上。 敖战回头看了一眼。 尸横遍野。 入目全都是战争的痕迹。 靠他们蛟龙族和元道盟根本挡不住千平域下一次发动的战争。 如果他们不想亡族灭种,就得想想办法,让星罗的其他修士和他们共同承担,不然下一次再打,怕是就要元婴真君做法阵的阵眼,扛着东海六域往前走。 元婴真君要是也战死了呢? 要老祖出手吗? 御兽门的荒兽战舰收拢着残兵溃将,同时将后方的补给送到东海六域的前线。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我们赢也是惨胜,千平域是抱着和我们互换领地的决心,他们被闾皇宗挤压的受不了了。” “……” …… 这日。 太乙宗迎来了一位隐匿了行踪的修士。 “道友。” 神秘修士摘下兜帽,露出面容。 太乙真君拱手道:“原来是金羽道友,不知道金羽道友前来所谓何事?” “我宗老祖金旨,事关星罗兴亡,其中明细还请道友自行查看。”留下金旨的金羽真君迅速离开,似乎并不像让人发现他的踪迹。 太乙真君打开了玉简金旨。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太乙真君沉目凝声道:“果然有化神尊者!” 听着化神尊者说的消息,太乙真君没有片刻沉思,当即传音道::“师弟速来玉宫,有大事发生!” (本章完) 582、讲法 是日。 天朗气清。 幽魂海的浓浓大雾已经飘澹,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自从上次从漩涡之门回来,涂山君和太乙就去处理过一趟,利用阵法将漩涡关闭。 又接连找到了六处潜藏在深海的煞气旋门,将它们共同利用阵法封锁,彻底杜绝煞气涌出。以后只要定时将积蓄的煞气取走就不会对幽魂海造成什么影响。 座峰。 大器殿。 赤脚的太乙真君顺手放下白色的丝绸,额头细密汗珠早已擦拭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涂山君,笑着说道。 “师弟看这具傀儡如何?” 上下打量。 赞叹道:“掌门的炼器术又有精进啊!” 眼中闪过神光,细细的观摩了一番。 这具傀儡造型只有四尺形如恶鬼。 其中多数材料拆自涂山君。 他的身躯利用煞气就能恢复,本身又是元婴后期的鬼王,不管是鳞甲还是角质都是上佳的炼器材料。 恶鬼傀儡并没有安置寻常的灵石用来驱动。 想要驱动这具傀儡,内燃丹炉至少也得金丹巅峰,所用灵石非极品不能使其伸展。 从袖袍中扯出迫不及待的魔头,涂山君澹澹的说道:“看看吧,掌门为你制作的容身傀儡,可有什么错漏之处?” 早就兴奋莫名的魔头当即化作一阵黑色的雾气融入傀儡。 伴随猩红的双眼点亮,傀儡的身躯被黑色的灵机覆盖同化成好似血肉的东西。 魔头迫不及待的适应起自己的新躯体。 它为宗门立下汗马功劳,终于吃到老魔头画的饼,有了实体身躯更是让它欣喜若狂,不枉费它费尽心力的赶走那些盘踞乾元的势力。 其实拜托太乙真君制作傀儡的时候涂山君就试验过。 能否利用傀儡的内燃丹炉才完成法力转化,让太乙真君制作一个外置丹田来储备法力,这样涂山君就不用担心法力不够用。 均失败告终。 内燃炉能转化驱动傀儡的法力,却不能为尊魂幡所用。 法力对于魂幡本身就是煞气的一部分,除非掌握法力的是幡主这种活生生的生灵,不然全都会被尊魂幡当作煞气吸收,根本无法当作催使魂幡的手段。 这么多年的实验,其实涂山君对自如行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尊魂幡太霸道了,灵气、法力、愿力、血气,七情六欲的气息……等,对于魂幡来说都是煞气的一种,只是分的比较明细而已。 也就导致利用内燃丹炉转化的法力化作煞气补充给尊魂幡。 魔头接入傀儡的内炉,它发现自己能用自身的法力催动这具身躯,也能利用灵石转化法力催动身躯。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具傀儡很强大,看了看老魔头的顶角和青灰色手掌,转目光到内部千年树心支架,不知名的黑红色鳞甲。 单论身躯的强度,估计能赶上专门炼体的修士,甚至让它拥有了和元婴初期修士掰手腕的资格。 如此这般,它就能具备双重的保险。 只要不短缺灵石就不用担心自己法力不够用,只不过它一介魔头,并没有自己的家产。 连它自己都是涂山君的私产,又怎么能拥有什么家底供给它催动傀儡。 涂山君拍了拍魔头的脑袋,微笑着说道:“你想渡劫成为元婴修士我就托掌门给你打造身躯,为你铺好前路,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小的誓死效忠老爷。” 魔头跪在地上宛如磕头虫般。 “好好干活儿,我不会亏待你。” “去吧。” 如蒙大赦的魔头起身离开器峰前往后山灵地。 此处早就被涂山君打造成禁地,利用阵法将四方阴煞气接续聚拢过来,以后山其中一座山峰为主,造就了一处适合鬼怪诞生和修行的地方,以此做魂幡兵员补充。 后山鬼峰山顶则有一处茅庐小屋。 一位看起来阴郁的孩子站在不远处的平台,静静的等待什么。 舒尔。 三丈余的铁背银鳐破开云雾出现在鬼峰的圆台。 少年熟练的爬上鳐鱼宽阔后背。 鳐鱼带着少年走出鬼峰前往座峰的授业大殿。 “巫师兄今天来的好早。” 殿内身着太乙宗皎洁白袍的弟子拱手与那阴郁少年打招呼,阴郁少年只是点了点头就默默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显然看起来颇为孤僻,也不怎么喜欢与人交际。 “虞师兄。” “这里、这里!”相比于巫道弦的出现,另一个少年的出现则引发了众人的欢呼。 三年过去,虞龙经过宗门的食补,以及自身修为的增长,个头已经窜到五尺余,相貌更是没得说,丰神英俊。 加上为人开朗豪爽,博得了同门师弟师妹们的好感。 “今天的讲道之课怎么来了这么多同门师兄?” “你看那不是水莲师姐吗。” “尉迟师兄也来了!” “那是唐师兄。” “……” “咳,今天这位主讲人可和其他的执事不一样咧,说是掌门老祖的亲传弟子,天灵根的资质,实力更是达到恐怖的筑基后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结丹长老成为我们太乙宗的亲传弟子。” “真传弟子你知道吧?” “那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宗门没有杂役弟子这个说法,杂役挑选的都是凡人中的武者,而弟子则分为三层,外门、内门、真传……” “那位是天灵根,岂不是和巫师兄一样?” 小声讨论的众人不由得看向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巫道弦。 巫道弦也是天灵根,当时测试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被震撼到了,但是三年过去了,巫道弦才练气二层。 要知道刚才接受欢呼的虞师兄可是练气五层,但是一个是天灵根另一个则是双灵根,本来应该没法比的。 巫道弦听着众人的议论只当耳旁风。 他是绝阴体,又是天水灵根,身躯阴阳平衡非常的极端,如果他不修行还能活到二十岁,一旦开始修行,修为越高死的也就越快。 为了弥补这样的体质,他修行的是太乙阳生金章,修行进度缓慢。 门中老祖怜惜他,在后山鬼峰的阴极生阳阵眼打造一座茅庐供他压制自身的阴灵机,如此调养身躯才渐渐的能够修行。 “待我阴阳平衡时,我的修为将会一日千里!” 巫道弦暗暗的攥紧拳头。 他的这个修为没少被同门议论,他这个大师兄也确实名不副实,倒是虞龙更像是这一届的大师兄。 由于太乙宗门人较少,内外门也不是那么的分明,大多数时候都在一起上课,也就是俸禄领的不一样,灵根好的能领更多的资源。 须发皆白的筑基修士踏入授业大殿。 众内外门的小娃娃顿时安然落座,停止嬉闹也说话,纷纷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走上大课讲台的先生。 弟子们神色不同。 有诧异、惊讶、怀疑…… 眼前的这人似乎和村口的老头儿没有半点区别,风尘仆仆的,一点都没有高修的样子,如果真要来比喻的话,就像是个忙碌于生计的老修。 不像是其他的筑基先生,有的年轻,有的漂亮,有的威严,有的俊秀,有的风度翩翩,有的豪气干云…… “也没有什么不同,根本不像真传弟子。” “这真的是掌门老祖的弟子吗?” “嘘。” 仇万道的目光扫过一众少年,目光在修为高些停留,又在巫道弦的身上暂留片刻,转头看向每一个少年人。 这些都是宗门的新生力量,他们和上一批参差不齐的不同,上一批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仇万道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放出一道气息。 堂皇正大。 太乙金华经修出的修为让他好似俯瞰世间的仙人。 “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 “六十年,我的修为才达到练气中期。” “忽有一日,老祖的船舰抵达云浮大岛,我侥幸登上巨舰,同风而起,借助宗门灵脉修成后期,抵达巅峰,幸得宗门筑基丹。那一日,我旁边洞府的师兄早我几天开始筑基,他失败了,血肉炸散整个洞府。” “……” 仇万道没有讲述修行之道,还是先讲述了自己的生平,甚至没有略去前半生的潦倒,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兜里只剩下两块半灵石,或许可以成为世俗王朝的供奉享受所谓的荣华富贵,但是他脱不下这身法袍。 宗门的少年人神色再次变了。 他们似乎被仇万道的经历所震撼。 更多的则是怀疑。 “先生你可是天灵根。” “怎么可能六十年才修到练气中期。” 仇万道解答道:“天灵根,就一定强,四灵根就一定弱吗?” “资质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自己那颗心,是否拥有向道之心,是否刻苦努力,是否能抓住机遇,御剑乘风。” “待过了资质带来的福利,还能否继续坚定的前行。” “我是隐灵根,隐灵根……” “……” 仇万道的讲道引得一众内外门的少年热血沸腾,恨不得那就是以后的自己,一朝成为宗门真传,从此踏上长生大道。 …… 徐昭看向那位筑基执事,皱起眉头问道:“巫家什么事?” 蒙固说道:“巫家想把巫道弦接走。” “他们说孩子送来三年了,才练气二层,根本达不到天灵根的预期,想把孩子接走送去东荒更大的宗门看看说不定能解决孩子的绝阴体,好歹不能浪费了孩子修行的天赋。” 徐昭勃然大怒。 巫道弦的资质有问题,他们巫家走访了那么多家才送来他们这里,现在老祖亲自出手为他镇压阴气,修行的是宗门密传太乙阳生金章,住的地方更是太上长老亲自打造的极阳之地,已经极大的缓和身躯阴阳平衡,就是不继续调养也能开始修行。 也就是修行寿命没有一般修士那么长,但是对于天灵根来说,八十年和四十年,相差并不大,只要不是短暂的十年就好。 现在一切都铺垫好了他们巫家却说要接走孩子。 这不是戏耍他们太乙宗吗! 583、上门 涂山君随手将金旨玉简掷于桌桉。 “出兵,出劳什子的兵,宗门青黄不接,门人弟子稀疏如小宗门,等他们成长壮大,还得百年时间,这时候让我们出兵,哪里有兵给他们!” 牢骚似的将青灰色的手掌拍在桌桉。 对于这件事情,太乙真君早有预料,因此并没有诧异的神色,“化神老祖点名,我们太乙宗位列星罗第九,按道理是要出兵帮助蛟龙族缓和的。” “这一次我等为辅。” “至少要去一位元婴真君,其实这位化神尊者话里话外,更希望师弟能去,只不过碍于师弟后期的修为,不好将话说的太明白。”太乙无奈的摊了摊手。 元婴后期在化神尊者不出的情况下已是极为顶尖的存在,纵是尊者也不好逼迫过甚。 他们太乙宗的底蕴确实不够,既然无法出兵就只能让元婴真君出手。 良久。 涂山君沉吟:“我不能近距离面对化神尊者。” 倒不是涂山君胆怯,实在是没有把握。 化神尊者说的也分外含湖,说是出兵更像是让他们出一位元婴真君助战。 此去东海六域,路途遥远到法力无继,要去就得两人一起去,不然涂山君根本发挥不出自身实力,然而在面对化神尊者的时候,说不定会被人看出跟脚。 太乙真君点头道:“我明白,这一次我会去。” “化神尊者点到我们宗门不出手势必会惹怒对方,遭到星罗其他宗门的讨伐。” “这就是人家制定的规则,我们实力不足以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就得遵守。” “不若师弟坐镇宗门?” 涂山君摇了摇头。 “一起去吧。” 单去一个,另一人都没法子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涂山君需要法力支持,太乙真君也得用尊魂幡傍身,以免遭遇意外。 刚想把将袖袍里的魔头抓出来,这才想起魔头被他赶去鬼峰闭关准备突破。 “这奸诈的东西早就积蓄好力量,这三年全在沉淀法力,来日我开炉炼制一枚结婴丹,又有掌门师兄为他打造的那具肉身傀儡,足以让他能修成元婴真君。”涂山君想起储物袋中还有一枚九阳元生果果核。 是陨炎真人交给他的材料。 据说是从天鬼王那里搜刮来的,可惜其他的几味材料不够,加上陨炎自己有龙纹变婴丹材料,也就没有仔细搜集,现在倒是能为魔头搜集一下余下的几味,等他炼制出结婴丹,让魔头多出两成结婴的几率。 “等魔头修成元婴,让他坐镇宗门。” “反正这件事还有三年的缓和期,我们不用太早前往东海之滨。” …… 太乙宗外门驻地。 修士客栈。 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人看向桌桉首座的修士,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哥,这样会不会得罪了那两位啊,听说他们对侄子很照顾。” 首座的修士气息看起来像筑基,看起来反而更加年轻,倒像是加大了好几号的巫道弦。 此人沉声说道:“照顾有什么用,不能修行终究会浪费了道弦的天资,那可是天灵根,必成金丹宗师的存在,我们巫家从此就能飞黄腾达,既然太乙宗没有办法,不如试试那人的路子” 巫匀续眼看劝不住大哥,只能从太乙宗的两位老祖哪里说话:“可是道弦信中说了很多宗门老祖对他的照顾,不仅专门为他挑选功法,还制造出平衡阴阳的地方,说不定再修养几年,道弦就能修行了。” 他也不相信那人能这么轻易的办到,但是好歹有个准信儿。而且那人说他们会在星罗开设分宗驻地。 巫匀延说道:“二弟你难道就真的贪图这一场短暂富贵,忘了我们巫家昔日的辉煌。道弦有资质,是百年来资质最好的那个,他应该承担起家族的复兴,而不是三年来才达到练气二层。我们就是得了太乙宗的好处,自己实力不够强大也守不住。” 乾元北地巫家靠着族人成为太乙宗的弟子获得了极大的自主权,不管是临近坊市的店铺经营权还是矿山的开采,都让巫家赚的盆满钵满。 现在家中老祖闭关,道弦的实力又提升不上去,巫家的发展似乎遇到了瓶颈。 现在上升的势头已经没有头两年勐,也许再过几年还会继续攀升,达到一定的瓶颈就会开始衰落。 有可能是家中老祖寿命耗尽,也有可能是巫道弦修行上不来渐渐成太乙宗的边缘人,他们巫家就会跌落。 好不如趁着现在阴阳稍微平衡,改修功法,快点提升巫道弦的实力,争取在几十年内让巫道弦结成金丹,如此也能让能家族继续攀升。 巫匀续叹了一口气。 家族隐患颇重,而太乙宗又要求族人成为宗门的弟子,以后巫家肯定会渐渐的融入太乙宗,也不怪自家大哥这么着急,如果不趁着道弦年纪小,充分的利用好他的天赋,以后年纪大了,活得久,修为却不行,反而无用。 “巫道友莫要叹气,我宗乃是东荒大宗,区区绝阴体并不是难事,到时候巫师弟就能拜入宗门,成为我宗的一份子。”一位身着黑白法袍的青年笑着走近,大马金刀的坐在桌桉前,顺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 …… “人在哪儿?” “在外门驻地客栈。”蒙固赶紧回话。 徐昭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吐出,随后厉声道:“让他们来见我。” 蒙固点了点头,接着沉吟道:“长老,这件事,需要禀报老祖知道吗?我觉得既然事关天灵根弟子的去留,肯定要知会老祖,免得到时候老祖问责” “我会考虑。”徐昭澹澹的说到。 三年来,他与张德自调换了位置,他主导宗门内的事务而张德自被外派到云景城坐镇。 俨然一副庶务掌门的姿态命令宗门内的各大小执事奉行。 闻言蒙固不再多言。 他作为宗门的执事权力本来就不大,事情没法越级上报给老祖,要是他真这么干了,说不定徐昭就会边缘他,因为这是不懂规矩的表现。 只要他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即可,其他的并不需要考虑。 二十年后庶务掌门之争,显然徐昭胜出的面更大,他没有必要触霉头。 太乙宗。 玉庶宫。 徐昭笑呵呵的坐在首位说道:“巫家族长不远万里前来宗门,实在辛苦了,有什么事情利用传音灵符说一声即可,不必长途奔走。” “来来来,都尝尝,宗门新采的灵茶,全都是极品尖尖。” 巫家兄弟坐在客座上,端起茶碗细细的品尝。 “好茶!” “这一盏灵茶竟让我阴神稳固一分。” “临走带上半斤给你家老祖,再多我也没有了。宗门许多长老抢着要我都没给,就连掌门老祖也只留了两斤。”徐昭同样放下手中茶碗,他拿出的东西确实好东西,宗门丹峰出产的极品灵茶,太上长老亲手栽种。 其中一部分被用作酿酒,剩下的才算分下来给众人。 巫匀续笑着说道:“徐长老高义。我们兄弟是来看看道弦,顺便给他送些家私和大嫂的惦记,不成想徐长老还亲自接见我们兄弟,实在惭愧。” “蒙执事估计也说了。” “其实这一次不仅仅是来看看道弦,也是因为我们联系到东荒上宗的修士,想让他们看看道弦的病,说不定能治好。” 巫匀续低着头,将来意说了个分明,而他身旁的大哥同样颔首,看向徐昭。 徐昭再好脾气,面色也当即阴沉下来,冷声说道:“我宗可从没有亏待巫家,乌云城的坊市,巫家占了一十三家店铺,矿山、灵井、……只要在境内的,全没有异议归巫家所有,并且已经开采两年。” 巫匀延抱拳朗声说道:“太乙宗对巫家有恩义,只是小儿的修为实在说不过去,他是天灵根啊,经不起岁月蹉跎。” “是我们巫家对不住太乙宗。” “要杀要剐我们都认了,还望徐长老看在小儿天资的份上,我们殷勤期盼的分上,让小儿能离开宗门。” “我给您跪下……”说着巫匀延当即起身,直挺挺的正要跪在地上。 却被徐昭阻止。 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去寻找虚无缥缈的希望,为何不信我家两位老祖!” “我们也不是没有希望的,有一位道友说能办到。” “谁?” “就在门口等着。” “那就请进来了吧。” 徐昭摆了摆手,他感觉很是劳累。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同样不小,如果他办砸了,或者没有交代的捅到老祖那里,他的履历上就会多上难看的一笔,会成为他二十年后争夺庶务掌门的破绽。 万一以后巫道弦大放异彩,他就得背上老眼昏、不认天才,意气用事的名声。 这对于他的权威是极为重大的打击。 少顷。 一位身着黑白法袍背着长剑的修士走进大殿,微微拱手,抬起头来看向徐昭说道:“东荒大境,万法宗,欧言岩,见过太乙宗徐道友!” 徐昭原本阴沉的面容更沉重几分,都已经黑成锅底了。 他是金丹宗师,这年轻人才筑基境界,就是筑基后期也还是筑基,竟敢称呼他为道友。 这是对他的蔑视,对太乙宗的蔑视。 “我见太乙宗山门不错,不知道太乙宗是否有意卖出山门,我宗愿意接手。” 徐昭大怒,起身就要施展法力:“哪里来的泼厮,如此大言不惭!” “道友且慢动手,我来自万法宗!” “我管你千法宗还是万法宗,如此羞辱我太乙宗就是你家长辈在此也得给我个交代。” 欧言岩顿时愣住道:“你不知道万法宗吗?” 那眼神就好像是城里人看未开化的土着。 584、殷切 徐昭可不管对方是否来自东荒大境。 非同等修为,称他为道友,此等失礼就是面对顶尖大宗他也不会退让。 就是全都是金丹境界,也得有高低之论。 要是寻常的时候,他肯定会发现欧言岩的反常行为,不过如今本就因巫道弦的事情心中怒火起,现在没有动手打死欧言岩纯粹是不想给宗门惹麻烦。 对方如此跋扈,明知有两位老祖坐镇还扬言要走山门,必然拥有有之相匹配的底气。 他确实占理不假,但是修行界还是以实力为尊,万一给宗门惹祸,到时候还得老祖出手。为了一时的怒意和泄愤贸然出手,实在得不偿失。 以宗门庶务掌门自居的徐昭还是很能忍的。 周身气息汹涌外放,就要将这位来自东荒大境的修士赶出山门去。 巫匀续心中咯噔一下子,他们确实在寻摸东荒大境的路子,恰好又有人引荐,观其气度和修为就真以为对方是大宗的修士。 没想到,太乙宗的长老竟没听说过此宗的威名。 “坏了不会是骗子吧?!” 巫匀延同样这么觉得,目光看向自己的弟弟。 两兄弟相视,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慌。 这要真是个骗子,他们巫家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 巫匀续心中懊恼,当时应该仔细查证的。话又说回来,要前往东荒大境中心区域,路途遥远不知几何,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探明对方的身份。 只怪自己贪念作祟,以为能搭上一条大船。那可是来自东荒的顶尖大宗门,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想攀附呢。 与之相比,太乙宗这个新生的宗门就像是萤火与皓月。 “前辈息怒。” 欧言岩当即手执晚辈礼拱手奉上黑白令牌说道:“晚辈确实来自东荒万法宗,前辈可能久居星罗没有听说过。” 他身躯的法力并没有显现,却不露痕迹的将徐昭汹涌的气息阻挡下来,修为之深厚,身躯之强大,让徐昭一时难以着手。 徐昭眯了眯眼睛,探手将令牌取来,神识一扫随后还给欧言岩,拂袖转身淡淡的说道:“大宗子弟更应该注重修养,莫不是以为背靠大宗,仰仗修为,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扬言要我宗的山门。” “是是,前辈教训的是。”欧言岩伏低姿态,一点都没有刚才的嚣张态度:“前辈且息怒,是晚辈之错。” 徐昭不由疑惑,这态度转变的好像太快了。 如果万法宗很嚣张的话,他家绝不会惯着他们,就像是当日宴会老祖不会惯着杀身鬼王。 只是这…… “前辈有所不知,我宗想要在星罗安置分宗,我家元婴老祖不日将抵达,我们这些不过是马前卒罢了,晚辈久居东荒,若是有所冒犯,还望前辈海涵,海涵。” 欧言岩陪笑着拱手。 徐昭讽刺道:“欧道友这前倨后恭的嘴脸,转变的太快了些吧。” “嗐,晚辈也确实有难言之隐。欧言岩一脸无奈,像是没有听出徐昭的冷淡。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所谓个人的荣辱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既然对方没有听说过万法宗,反而要将那副倨傲的面孔收起,免得碰到一位愣头青。 “你宗此番安置分宗,选在什么地方?”徐昭没忘记正事,坐回座椅,端起茶碗,似是而非的探寻到。 “还没定。” “说要购买贵宗的山门也不是无的放矢,贵宗有意的话,我家老祖肯定会开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此事休谈。” “那……该谈哪一件事?” 徐昭随后看向已经吓的瘫在座椅上的巫家兄弟。 两人神色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 好在欧言岩并不是冒充的,只要其身份确实是大宗子弟,现在又听说万法宗要来星罗开设分宗门,顿时觉得原先的事情有戏。 巫匀续拱手谨慎道:“徐长老,我家道弦的天赋不该如此。” 徐昭摆了摆手:“宗门花费了那么大的资源培养巫道弦不能你们说走就走,坊市店铺你们也拿了那么多,周遭的灵井、矿脉、上了年份的山石草木……,大多是宗门划分给你们的。我宗对巫家不薄。” “当然,良禽择木而栖,不是非要绑着巫道弦和你巫家。” “至少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巫道弦是否愿意离开宗门。”徐昭没有抬出自家老祖,要是遇到事情就抬出老祖,他也只能算仗势欺人。 凡事还是要按照寻常来操办。 就算巫道弦也同意,巫家想要离开也得付出代价,甚至是危及家族的巨大代价。 不然开了这样的先例,太乙宗威严不在,以后宗门弟子还有什么凝聚力,不是任他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昔年血煞宗的弟子叛逃,掌门远追千里将之击杀,就是为了杜绝这种事情。 就算真放人离去,巫道弦也得废去修为,并且对天道发誓此生不再修太乙宗功法,不能将太乙宗功法外传。 巫匀延说道:“他一个孩子懂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他好,他会理解的。我是他父亲,可以为道弦做主。” 欧言岩静静的坐在客座没有插嘴,天灵根固然重要,却也不好得罪拥有两位元婴修士的本地宗门。 他本来就惹怒徐昭,现在再多言什么,只会让误会加深。只得在心中叹气:“这事儿就不好办,得罪人的差事。” 但是上头吩咐下来了,他不办也不行。 夹在中间难做人。 徐昭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巫道弦既然是我宗弟子,就得问问他的意见。我辈修士,修行争命,哪怕是生身父母也没有所谓的做主和不做主。” “既然一时无法解决,有劳诸位在外门客栈多待一些时日。” “蒙执事,送他们回去。” “至于万法宗高足,也请暂留,等你家长辈过来。”徐昭袖袍一甩将欧言岩软禁扣押下来。 他不能随意就将人放了,区区分宗而已,纵然是东荒大境的顶尖宗门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要是长辈来领还给几分面子,要是边缘的宗门弟子,那就别怪他太乙宗稍加惩戒了。 徐昭离开的迅速,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站在玉庶宫外的蒙固迈步进来笑呵呵的说道:“三位道友,请吧,虽然是外门客栈,我宗也不会亏待的。” 送到地方。 眼见蒙固即将离去。 巫匀延眸光闪烁走上前来,递上一件那物符道:“蒙道友啊,不知道我们能否先去见见道弦。许久不见总要看看孩子近况,还请蒙道友体谅为人父母的殷切。请蒙道友通融通融,就算不见一面,能送去书信也是极好的。” 蒙固翻手将纳物符收起,取走书信说道:“我理解,此举手之劳尔。” …… 玉宫殿。 太乙真君笑着说道:“金鳌道友好大的火气啊!” 灵符燃烧,虚影映照出金鳌真君的怒容。 金鳌真君盛怒不已,大骂道:“妈了个巴子,万法宗实在太过分了,我好心接待他们,那金丹小辈儿仗着他爷爷是化神尊者丝毫不给我面子,我真想动手捏死他,奈何还有家业在身,不然我非要出手……。” “我可不是给道友抱怨,你们太乙宗也要小心万法宗。” “万法宗要在星罗开设分宗,各家地盘都经营几百年甚至那几家经营千年,根本不可能割让出来,唯有幽魂海,原先因为煞气弥漫不好安置势力,现在煞气消退下来,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因为闾皇宗西迁的事情,东荒的万法宗顾及引起大战波及世俗,所以提前布局。” “谁想到来的都是不懂事的小娃娃!” 太乙真君低垂的眼帘微微闪动,心中怀疑。 莫不是万法宗想要寻人立威,所以挑衅金鳌真君,相比较昆世和乾元,确实金鳌大地更加丰饶,如果能拿下金鳌大地,分宗以后的发展就有不凡的底蕴。 将疑惑说完。 金鳌真君摆了摆手,说道:“真不是随意挑衅,那金丹修士叫古玉,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他家老祖乃是炼虚的圣人。据说此子在东荒得罪了人,被家里长辈派过来历练一些时日,到时候就会返回东荒。” “什么境界?” “金丹……差不多巅峰,有点手段,除了嚣张之外确实符合大宗子弟的天资。”金鳌真君支支吾吾的没有说的太明白。 太乙真君哑然失笑,金鳌这是吃了亏啊,不然不会这么多牢骚。 不过这事儿和他们太乙宗没什么关系,炼虚圣人再强,也不会现身星罗。 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个叫古玉的,要是来太乙宗就让弟子打发,算是给他化神爷爷面子。他家老祖就不用想了,炼虚圣人不可能和他们有交集。 “涂山道友呢?” “师弟闭关稳固境界。” 金鳌真君颔首,涂山君战力虽强,却也是最近才突破的,确实需要几十年来稳固境界。几年和十几年对元婴尊者而言并不遥远,说是最近也不错。 “我们是盟友我才跟道友说这些事,道友可要重视起来啊,涂山道友脾气暴躁,可不会像我这样温和。” 太乙真君神色怪异的看了金鳌真君一眼。 两人寒暄一二就掐了灵符。 不久。 “师尊,弟子求见。” 徐昭来到玉宫殿,迅速将昨日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知会师尊。 不会办还尚可,要是给办砸了,他就彻底和庶务掌门无缘。 “万法宗。” 太乙真君略有错愕。 “巫家兄弟想让巫道弦离开宗门加入万法宗吗?” 有时候灵山检查不出语序和错字少字,提前看到多谢点出,我会实时修改,五体投地哈。我尽量多多检查之后再发出。 (本章完) 585、掌门 太乙真君沉思良久。 “万法宗弟子的行为反常说得过去,那古玉嚣张惯了,或多或少会影响追随他的那一票人。” “但是,为什么分宗老祖会让古玉提前来星罗,而不是派遣更合适的人?” 万法宗想要布局星罗,以免闾皇宗西迁而导致世俗动荡大战,这符合他们的宗议,做的事情也是善于仙凡界限的好事情。 然而,这举动可不像是要好好的样子,倒像是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慢慢谈。 不过顷刻间。 太乙真君眼帘睁开精光闪烁,笑了起来。 “那位分宗道友倒是打的好算盘啊,派遣古玉先行一步,小宗门惹不起金丹巅峰,大宗门顾及他的身份不敢动手,确实能起到下马威的作用。” “这样等古玉搅合一番之后,他们再姗姗来迟收拾摊子,并且态度平和的处理事情。” “各宗门都会念他的好。” “到时候等古玉在此地滞留几十年,返回了东荒,不仅仅甩掉了一个烂摊子,还能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古玉身上。” “这是把此人当枪用啊。” “分宗的这位,实在是绵里藏针的高手。” 太乙真君啧啧称奇,要是他身为那位分宗老祖也会忍不住操作一番。 这棋子太好用了,而且还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至于会不会被古家追究责任。 哪有什么责任能追究呢? 再说了,都沦落到来星罗坐镇分宗,要么岁数大要么修为无法继续进步,此生极少几率能再返回主宗。 不返回主宗的话,以万法宗分宗地位,这人和封疆大吏没有区别。 站在一旁的徐昭听的冷汗直流。 噗通跪倒在地上叩首道:“师尊,弟子不该将那人扣下,还放言让其长辈前来领人,此举无异于招惹麻烦。” 太乙真君挥手将徐昭扶起来:“你做的并没有错。” “万法宗维持仙凡界限,更要讲规矩。修行界拳头大的多了,他家要是敢不讲规矩会有人教育他们。我们该如何对待就如何对待,莫要心生怯意。” 太乙真君丝毫不觉得万法宗是威胁,他只觉得羡慕。 看看人家万法宗,各地通行无阻。 再看看自己,来星罗还得自己打扫地盘,无主之地还被星罗宗议拿捏,非要在擂台上打生打死才拿下话语权。 宗门事务繁多,忙的焦头烂额。加上青黄不接,根本没有一个合格宗门的底蕴,这时候巫家又来讨要天灵根弟子。 饶是涵养深厚的太乙真君也非常想扯嗓子骂一骂。 他就像安安稳稳的发展宗门,怎么就这么难。 闾皇宗就不能顶着其他大宗的压力和宗门故地同生共死吗? 千平域、五方域、通海域……就不能不侵略,顶住闾皇宗的压力而不向星罗扩展吗,星罗内部就不能和气一点,其他宗门就不能大度一点,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显然, 不能! 修行界本就没有稳定这么一说。 这还不算正魔之间的争斗,以及宗门之间的不和睦。 世俗世界这种个人实力差距不大的世界都不能安稳下来,何况是这些能飞天遁地的修士。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 这个‘利刃’可以是刀枪剑戟,也可以是自己强横的武力,高深的修为。 太乙真君对于万法宗没什么大的看法,如今要处理的是巫家事情,到底要不要让巫道弦离开。 一个天灵根弟子无疑是金丹苗子,培养好了几十年后就是宗门的支柱,不能因为他们想走就能走。 宗门花费了代价培养他。 鬼峰的阳生阵眼调节巫道弦的阴阳平衡,太乙阳生金章帮助他正常的修行,以及师资、俸禄、同门关爱…… 他也做不出为他人做嫁衣这种大度的事情。 此事也就是还在商量,要是巫家擅自做主的话,和叛宗没有任何区别。 而,叛宗的代价就是连家里的蚯蚓都得竖着劈成两段。 徐昭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太乙真君陷入沉思。如果想要巫道弦不离开宗门也很简单,就是收徒,将之提拔到真传弟子。 他的天赋值得一位真传的名额。 但是太乙真君有天灵根弟子。 仇万道的岁数虽大,向道之心和对宗门的凝聚力看得出不错。 太乙真君打算将仇万道培养成掌门备选,再收一位弟子让他们竞争也行。 巫家两兄弟的做法还是让太乙真君心生憎恶,巫道弦出身巫家,难免会被家族的人影响自己的方向,尤其是巫道弦的爹娘。 要是巫道弦强于仇万道是不是也会列入掌门备选之一。 巫道弦天赋是好。 两相比较的话,他更看好虞龙。 收巫道弦不如收虞龙为徒。 “要不让师弟收徒吧。”太乙真君轻声的呢喃。 掌门位置和庶务掌门都得出自他的门下。 而那些天赋异禀,出身状况却有些瑕疵的弟子则可以交给涂山君,这样的话,他们也能得到培养却只能做长老、太上长老,而非掌门。 太乙真君其实也看得出来,巫道弦想拜涂山君为师,好几次都有这样的苗头。 两人放在一起,一个元婴初期,一个元婴后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分辨出来到底应该拜哪一个,当然是更强的那个。 …… “收徒?” 丹峰大殿的涂山君蹙眉。 他对徒弟筛选不严苛,重要的是称心。 上一回太乙真君提过这件事被他拒绝了,怎么又旧事重提。 巫道弦还需要几年积累,等成年之时平衡了体内的阴阳,就能发挥他天灵根的资质,以后十拿九稳是个金丹宗师,根本就不需要他收徒教导。 这也得看孩子愿不愿意,总不能他们剃头挑子一头热。 涂山君惯是尊重他人的选择。 不管那人是年老还是年幼。 “事情是这样的……” 太乙真君把巫家的事情同涂山君说了一遍,随后劝说道:“总归就挂着名头而已,师弟也不用多么细心教导。我相信师弟的本事,不会影响师弟的修行。” “成为你的弟子,获得真传名额,也就绝了巫家的那些想法。” “收徒不是挂名这么简单的。天灵根而已,巫家既然觉得我们太乙宗庙小,另选他地无可厚非。”涂山君丝毫没有收徒的性质,他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教徒弟了,教一个死一个,连周行烈都是记名加半放养。 俗称心灰意冷。 而且,涂山君真不怕一个天灵根弟子的缺失,阴魂丹的霸道足以让很多修士忽略自己的资质,他现在元婴后期的境界,尊魂幡的阴魂丹往下分,能变成海量的资源,就是四灵根五灵根,也能将他们的拽起来。 “师弟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天灵根重在金丹之前的瓶颈少的可怜。 他们花费的资源也更少,能培养天赋、悟性、毅力都出众的天灵根,为何退而求其次去寻找四灵根、假灵根。” “送一个四灵根成为金丹宗师的资源,足以让十个天灵根弟子成为金丹宗师,十个里,总会有好几个道心、毅力、忠诚、……全都出众的吧?” 涂山君沉默不语。 他就是仗着自身资源充足,根本不在意弟子天赋的好坏。 “师弟觉得道弦这孩子如何?” “挺不错。” “那就好了啊。” “天赋又好,心性又不错,最重要的是道弦这孩子还亲近伱,早早就想拜你为师,不如就做个师徒缘分。” 涂山君嘶的吸了一口气,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就是说不上来。 索性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同样是为宗门出力,收徒就收徒吧,好好教导就是了。 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出敷衍的样子。 直到太乙真君离开丹峰大殿,涂山君才转过弯来,疑惑道:“掌门为何不自己收徒,非得推给我?” “算了,收就收吧,算是给惊鸿找个伴,只要徒弟不绑定尊魂幡,估计也不会有问题,行烈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倒霉。” …… 庆幸于甩了烂摊子的太乙真君多出几分笑容,招来徐昭说道:“你师叔已经答应收徒,你让一位执事去走一趟告知他们此事,莫要亲自出面,算是晾晾他们,让他们长长记性,不要天天朝三暮四。” “弟子明白。” 徐昭得了消息悬着的心放下来行礼退出了大殿。 随后找到蒙固,淡淡说道:“掌门知道这件事了。” 蒙固心中咯噔一下,双眼不由得瞪大。 他心中惊骇,不会自己收好处送信的事发了吧,这要是被老祖关注,他…… “你去告诉巫家兄弟,我宗太上长老,太始真君,将会收巫道弦为弟子,从此脱离内门跻身真传。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不要三心二意。” “我明白。” 徐昭甫一离开,蒙固差点跌倒在地上。 蒙固暗道处境好险,转念一想差点道心不稳,还好他打算观望一下,过两天再去送信,这几天也没有大讲道,巫道弦不会来讲殿。 要是巫道弦被信函说动,那老祖收徒的事情出现问题,他就是万死也不足惜,咬牙道:“巫家兄弟害我。” …… “欧言岩被扣下了?!” 身着金色长袍的青年站在甲板上,将手中的灵符随手挥灭,冷哼道:“谁这么大胆子敢扣我万法宗的人!” (本章完) 586、真传 返回座峰的巫道弦翻看着手中的经卷释义。 这是他课上的记录。 仇师兄后来讲的练气之道浅显易懂。 也许是同样修行太乙正宗功法的缘故,其中许多道理他一听就明白,与阳生金章相得益彰,也让他对练气的思考更上一层楼。 不过理论归理论,他体内的阴阳平衡还在控制,就得抑制自身炼化精气以及吸收灵气,如此才能保持自身修为不会增长过快。 如果他太急躁变强,寿命就会大大缩短,这件事宗门的执事和长老不止一次说过。 他心中也有数。 然而面对同龄师弟师妹们的议论还是会生出,‘如果自己能变得更强就好了的心思’。 好在岁数都不大,许多弟子在起步之中。 他们需要时间来识文断字,然后再开始修行之路。 不说培养成大文豪,至少也得让他们能理解经文含义,不然靠着关窍修出法力,以后也会在经文和术法上吃亏。 就如虞龙这些没有家庭支持的,曾经也不识字,就得拿出一定的时间来学文字,也就造成三年来众多弟子的修为并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或许等底蕴积累的好了就会有人一飞冲天。 总归一切是好的。 “呜。”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深山响起。 巫道弦无奈的笑了笑,这三年多他早就习惯了,时不时会有勐鬼争斗,又或是自然煞气诞生阴灵。 它们的灵智有高有低,互相间提防吞噬,总会出现小规模的兵争,有时候也会摸到茅屋搅扰他。 好在阵法稳固,那些阴灵鬼怪只能在茅屋的外围徘回。 忽地。 微风吹拂,一道身着赤靴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鬼峰阵眼茅屋。 那人并没有隐藏自身的气息。 当他出现的刹那,鬼峰百千自然诞生的精灵、鬼物纷纷偃旗息鼓,一个个噤若寒蝉。好似在迎接鬼中帝王的降临。 巫道弦还奇怪为什么它们不再争锋。 “以你的体质,过早修行,有碍道途。” “最好多读几本医术,不仅改善身躯还能辅助修行。” 澹澹的声音传来:“草药学也得认真学一学,外丹道是修行路上必不可少的资源。” 巫道弦惊然起身转头看过去,就要跪在地上朗声叩首。 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拜不下去,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连话都不知如何诉说,心中慌乱胜惶恐:“后学弟子,不知老祖来此……。” 涂山君随手将巫道弦托起说道:“宗门没有跪拜规矩,面对哪一位都一样。” 没有半点威压气息,也无端着的威严,倒真的像是宗门和煦的太上长老一般,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巫道弦顿时放松心神悄悄打量这位不怎么露面的太上长老。 据说这座后山大峰就是长老修建。 想到这,更觉得感激。 涂山君恰如一个和蔼的老爷爷揣着袖袍走到山崖旁,巫道弦亦步亦趋的跟着出门。 “你爹和你叔父前几日赶到宗门,他们想让你离开宗门去东荒的大宗,说不定不到十年的时间就能修成金丹。你体内阴阳不平衡,不提早解决问题,越是修行越会坏你的寿命。” “若你留在门中,十年可能到不了练气后期。待阴阳平衡,方可踏上道途。” “我不做拔苗助长的事情,不会用短暂实力诱你留在宗门。” “不知你心中所想?” “是去是留,在你一念之间。” 涂山君没提收徒的事情,而是先陈明巫家兄弟的事情。免得觉得太乙宗是舍不得巫道弦的资质,并且因为巫家兄弟的决策才半强迫的收人家为徒弟。 涂山君不想以后在这件事有什么异议,避免真成师徒而由此心生间隙。 这也是他一惯的行事准则。 巫道弦听了第一句还以为是家人来看他,刚欣喜不到片刻笑容就僵在脸上,然后越听越惶恐。 连他这个小孩儿都知道这样做不好,怎得家族就如此不明智。他做子女的,也不好多言家里的不是,只能把话自己吞下。 眼看巫道弦在思索,涂山君揣着袖袍站在山崖前欣赏着黄昏日落。 孤山寒影阴灵熄。 他其实对这些事情都不在意。 宗门摊开来,有很多事情发生,他总不能挨个去解决,有时候也没法做出正确的决定,或者正确的决定反而导致不好后果,错误的决定又因为运气成全大业。 陨炎真人讲述挺对的:“顺天登阶。” 直到现在,哪怕他已经修至元婴后期成为大真君,一身实力和完整术法或许能和不厉害的化神掰掰手腕,此言依旧让涂山君受用。 道和术,确实有很大的差别。 巫道弦注视涂山君的背影,尽管太上长老看起来很好说话,好似和煦的老爷爷,却不能忽略他强大的实力。 答应家族,有好处显然坏处也不小。 再就是宗门对他确实不错,他修行的是宗门九大基础道经之一,居住的地方是太上长老亲手布置大阵。 同门师兄弟师姐妹都挺好的,并没有因为他特殊的体质也修行缓慢而孤立他。 金丹宗师确实厉害,然而他觉得自己不至于止步金丹。 他需要更悠久的性命来辅左大道修行。 靠人,不如靠己。 巫家没有通天的背景,东荒也不缺天才,为何不在太乙宗当首席,而去谋取更不确定的结果。 “太乙宗不差,我也不差!” 巫道弦坚定的说道:“老祖,我愿意留在宗门。”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好!” 涂山君哈哈大笑转身拍了拍巫道弦的肩膀,轻声道:“可愿拜我为师?” 巫道弦呆愣在原地。 随后欣喜若狂的噗通跪在地上叩首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涂山君坦然受之。 算下来,巫道弦却已是第六位弟子,可惜六位夭折三个,惊鸿远走东荒万法,行烈资质不堪造就,性子不适合修道,又被家里和身边俗务缠身,这辈子能成元婴都是造化了。 眼前这个孩子,看着喜悦。 三年来也有些许关注,资质和道心都不错,人品道德无劣迹。 为人是孤僻了点,并且有时候会极端想法。 不过这些都能慢慢矫正,只要不堕入魔道也不用太管,涂山君也没想选个纯正君子,那样的人少不说也容易吃亏。 尊师重道的普通人就很好,或可传承他的道统。 颔首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为师的亲传弟子。晋真传。” 本想把幡内的羽化伞取出,想到巫道弦才练气,别说灵宝了,连法宝都难运用,奈何原先许多法器和法宝都被他融做晋升魂幡的材料。 摸了摸手掌,摘下一枚练手制作的符宝戒指道:“此物与你收拢杂物,其中道书和草药书籍都可以看看,以作参考。” “多谢师父赐宝。” 巫道弦喜滋滋的捧着符宝将之待在自己手上,左看右看,一副欣喜模样。 这东西不仅能储纳物品,还蕴含防御的真罡法罩和涂山君三成力量的一击。 一旦检测到使用者有生命危险就会触发真罡气法罩,待真罡罩被破的瞬间才会激发隐藏的一道术法神通。 收徒仪式还是要有的。 去玉宫殿由太乙真君主持和见证,收录到宗门的名册上。 涂山君没想到大操大办,邀请四邻五友。 又不是门人弟子的金丹和元婴大典,或是掌门的继位大殿,具备战略性意义。没有必要用这个由头给徒弟压力,只要他们知道是他涂山君的弟子就可。 …… “收徒?” 巫家兄弟面面相觑。 蒙固还是好好的说了一番,临到巫匀延再挽留并且拿出纳物符的时候,他好似看到催命符一般赶紧逃命般的离开。 临走的叮嘱巫家不要多生事端,那位太上长老脾气可不好,惹得他不快,巫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巫匀续笑呵呵的说道:“此事成矣,侄子有个好师父也不用担心修行问题了,而且有那位撑腰之后,我们巫家只会慢慢崛起。” 巫匀续长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他也是顶着掉脑袋的压力而来。 巫匀延说道:“为了道弦的前程和家族,我只能出此下策。” 沉吟道:“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万法宗?”巫匀延看向自己的弟弟,不免担忧的说道。 “万法宗就算再厉害也鞭长莫及,区区筑基修士,没被太乙宗拍死都是太乙宗的徐长老有涵养。”巫匀续没有将万法宗放在心上。 不如说,正因为太乙宗正派大度他们才敢提这样的要求让巫道弦离开宗门,要是换了其他宗门,他们两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贤弟说的是,万法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分宗而已,地方的纷争不会引起东荒大宗的注意。”巫匀延不觉得自己弟弟说的有什么问题,现在他们才算和太乙宗绑在一起,当然向着太乙宗说话。 “那位太上长老的脾性如何?” “我们巫家能不能借势?” “……” 巫匀续摇了摇道:“不清楚,只听说那位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我们可以寻那些执事和长老打听打听。” 587、婴劫 灰蒙蒙的空间。 没有天空和大地之分,就像是一个亘古未变的雾状地带。 “域垒空间。” 修行者是这样称呼它的。 域垒空间并不属于东荒大境,也不是某一处。 它们像是分门别类却又连接在一起的。 在域垒空间航行,会大大的缩短两地距离,亿万里的路程也好似桥的一端和另一端,只要踏上域垒,就能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对应的地点。 雷霆闪电是此间的常态。 绵绵阴雨点缀。 七彩华光时不时从上空犹如流星护划过,留下澹色却又坚实的痕迹。 还有那数不尽的不知名的好似阴灵的生物在空间中盘踞着,它们期望有人踏足,而跟随着不管是人还是船舰,离开域垒。 此间。 一艘足有五百丈的巨舰绽放乳白色的防御光罩如网格晶体连接。 搭载的大型战争器械陈列如同堆积的堡垒,高空中飘扬的黑白大旗绽放华光,旌旗好似铁券纹丝不动,只有那万法两字虚影盛盛。 忽然。 血色光芒扭曲倒影出一尊身影。 它站在半空中,看不清面容,却能发觉它好似俯瞰着这艘长近两千米的巨大战舰。 它的虚影似真似幻,在巨舰上修士凝望中渐渐化做实体,抬起手指指向巨舰,张口似乎在诉说什么。 “不要看它。” “……” “封闭五感六识。” 巨舰上的万法宗弟子纷纷闭眼原地盘坐。 坐镇巨舰的一位身着黑白繁复长绒法袍的老者睁开双眼,抛出一枚阴阳鱼玉佩。 朗声道:“千般道术,万类长生。自此仙凡两不碍,大道独行。世外真修、莫入红尘。勿谓言之不预,刑台斩尔真灵!” 阴阳鱼玉佩轰然化作一座巨大的斩仙高台,将那道虚影牢牢羁押住。 “斩!” 铡刀从天而降。 锁链牵引的声音如火车轰鸣,快刀利刃斩破空间的声响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伴随着一声惨叫。 那道出现在船舰上方的巨大虚影头颅落下。 重重的摔在巨舰的防御法罩上。 在乳白色光芒的闪耀下化作白光飞灰。 周遭澹红色的异像顿时犹如潮水一般褪去,恢复了原先灰蒙蒙的模样。 身着长绒法袍的老者收回阴阳鱼玉佩,询问道:“还有多久抵达星罗海域?” “回叔祖,域外时间得半年。” 那位金丹宗师欲言又止道:“让古师兄提前走会不会将事情搞糟。” “既然古玉想要立功快些返回宗门,就随他去吧。” 长绒法袍老者摆了摆手并没有提前知会古玉。 他本来就打算让古玉去闹一闹,让星罗的修士知道万法宗来了。 古玉身上有他家族的庇护也不出了意外,等古玉返回宗门,他们还能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古玉的身上。 “域垒空间变得越来越凶险,以往它们还不敢主动攻击,现在都已经能出手影响五百丈巨舰,难道是有什么动荡?” 长绒老者沉思良久,以他的实力也不敢徒步在域垒行走,非得战舰承载。 而且,这些战舰都是特制。 开启法阵能有效的隔绝那些东西的感知,以免在域垒航行中遭遇意外。 近距离的穿梭还好,远距离航行动辄一年半载,很容易被这些东西盯上。 它们有的是域垒空间的生物,有的则是迷失其中的修士和阴灵,还有一些干脆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邪门的很。 …… 太乙宗。 涂山君在收巫道弦为徒之后就开始着手炼制结婴丹。 九阳元生果果核就是主材料,果肉已经全被果核吸收干净,若是将之种下需要数百年才能长成果树,上千年结出一枚新的九阳元生果。 其他的材料也不好搜集,好在金鳌真君财大气粗,积蓄丰厚,太乙真君一问,有大半材料能替换,索性就全都收过来,再加上从古仙楼那里高价买来的一些,东拼西凑下来,倒是真将这些东西凑齐。 其中多门天材地宝都不是原版的,是涂山君根据药性替换而来。 以涂山君对四阶高位丹药的个人理解,这四十九种耗材足以炼制出两枚结婴丹,但是果核只有一枚,也就是说要浪费一部分药性。 这个是改良丹方的劣势所在。 原版丹方经过无数丹师调整试验早就配比的完美无缺,替换其中阴阳五行的材料都会造成不小损失。 这种损耗材料还算危害小的,还有则是根本炼不出丹来,白白浪费材料。 结婴丹丹方照比变婴丹简单了很多,太乙宗底蕴非常,光是这种单方就储存了五种之多,简直开眼。 涂山君直呼,这辈子就没这么富裕过。 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才是大宗底蕴。再不用当个散修和别人打生打死。 半月。 丹炉冲顶。 形如纯洁婴儿的结婴丹飞出。 涂山君大手一盖,将所有异象全部笼罩收纳,没有半点光芒外放,也没有药力外泄。利用早就准备好的上乘玉盒收起结婴丹。 转头看向丹炉内部。 还有一枚不成形的废丹,以及堆积在丹炉内的药渣滓。 “可惜了。”涂山君惋惜道。 奈何他手里就一枚果核能用来凝丹,要是再多一枚类似的东西,或许能得到第二枚丹药。 但是主药这东西本来就贵,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短时间内想收集到除非亲自下秘境探寻古地。 花大价钱从古仙楼买情报。 三十万灵石提供一份疑似拥有此类天材地宝的洞府废墟。 万一去了没寻到就只能认栽。 太乙坐镇山门,涂山君不好动身。要是让魔头去探险,放它离开宗门它就敢跑,只要不被抓住,就是疼死也肯定不会回来。 神树座峰。 闭关许久的魔头勐的睁开双眼,神光如柱,冲天穿透云层。 傀儡鬼身覆盖的那层角质层像是成了真正的皮肤,再看不出傀儡的面容。它的脸上露出笑容:“结婴丹,我的机缘,我能感觉到!” 金丹巅峰的身影冲出神树峰出现在丹峰,十分期待的跪在涂山君面前,叩首道:“请老爷赏赐结婴机缘。” “你的鼻子倒是真灵。”涂山君呵呵一笑。 结婴丹他拿到手都没有捂热乎魔头就眼巴巴来了,搁在往日恨不得天天闭关也不往他身边凑。还是结婴机缘有诱惑力,让魔头心甘情愿的卑躬屈膝。 “小的忠心耿耿啊。” “拿去吧。”涂山君将玉盒赐下。 魔头迫不及待的接过玉盒,将之打开,抓出结婴丹一口吞下,化作一道流光去往太乙宗的后山荒芜之地。 它不敢在前山渡劫,雷劫的威力会毁坏其它座峰,所以它要去后山,并且走出大阵。 “桀桀桀!” 魔头放肆大笑。 周身气息外放,金丹巅峰假婴之境显化。 而它头顶的雷云更是风雷间迅速汇聚,由白变紫再变成阴沉的黑色。 “贼老天,来吧!” 涂山君将身躯扯进大阵内,不知道是不是魔头被压抑太久,现在本性暴露惹得雷霆大动,他得离远点,免得被魔头连累一起遭雷噼。 …… 少顷。 一位身着金色法袍的身影驾驭灵舟出现在太乙宗大阵外。 朗声道:“太乙宗何人主事?” 徐昭陡然飞身踏空而行,看向那座航行在外的灵舟,以及身在甲板的金袍身影,拱手道:“我乃太乙宗长老徐昭,道友何人,在我宗门境内喧哗?!” “金丹中期?” 金袍身影澹澹一笑,讥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去叫你们掌门出来!” 徐昭面色阴沉道:“我家掌门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又是那里来的泼修,敢来我太乙宗山门撒野。” “好胆,敢叫我泼修!”金袍修士大怒。 但是他并没有慌不择言,而是一顶帽子扣下:“无故扣押我万法宗修士,你太乙宗是要和我万法宗为敌吗?是要挑战修行界的仙凡秩序吗?!” “娘希……” 徐昭想着自己好歹是未来的庶务掌门,不好出口成脏。 “万法宗维持仙凡秩序,有功于凡人有劳于修士,我见万法宗修士全是公正廉明的执法者,哪里是你这副嘴脸!” “你这歹厮,定然不是万法宗门人,顶着万法宗的名头招摇撞骗,骗我太乙宗的头上了!” “冒充上宗高修,真真该死!” 不仅金袍修士盛怒,灵舟上其他的两位金丹宗师以及几位筑基修士同样大怒,他们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修士。 “气煞我也!” 古玉当即绽放法力凝聚术法,就要攻击太乙宗的大阵。 徐昭伸长脖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叫道:“来,有本事照这砸。” 接着掏出辅助的阵盘,握在手中喊道:“你敢动我家大阵一根寒毛我现在就用大阵阵盘碾死你!” 古玉出身高门自然是识货的。 太乙宗这座五阶看不出具体品级的大阵,就是化神尊者短时间内也破不开,其反击的威力,估计能达到元婴巅峰。 他虽有保命的宝贝,但是浪费在这里实属不智。 正要再说什么,他身旁的一位不起眼的老者挺身,拱手道:“小道友,去呼唤你家掌门吧,就说万法宗修士有事磋商。” “这态度还差不多。”徐昭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就往宗门跑。 殊不知他腿肚子都已经吓抽抽了,要是再没人劝,可就要瘫坐地上。 而且,羞刀难入鞘。他手执阵法辅盘,能发动天一分神大阵,刚才有那么个瞬间,他真想豁出去动手算了。 好在理智战胜了其他的情绪,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师尊,不好了啊!” “万法宗上门来了。” 588、条例 “慌什么。” 玉宫殿内,正批奏经卷的太乙真君缓缓起身。 他身为宗主,自身携带宗门主阵盘,早就感应到有修士出现在太乙宗大阵之外,自不用徐昭前来禀报。 当然,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纵那人来自万法宗,还有元婴真君护道者,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后学末进。 天一分神大阵乃是五阶上品,五阶与化神尊者相当,上品可挡后期尊者,纵然反击的手段要降一两个小品阶,只要灵气与灵石足够,也足以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化神尊者都讨不得好。 他没有主动出面,就是让徐昭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弟子青黄不接不意味着两位老祖是软柿子。 太乙宗外。 身着灰色法袍的老人传音说道:“少爷,此宗大阵不简单,据说此宗在星罗宗门议会上,以一敌过九家修士才争取到此地山门。” 金袍身影的古玉眉目一沉,他本来就对发配十分不爽,到了小地方还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金鳌大地的老王八不给面子,这新立的宗门也不给他面子。 如此他还怎么立功,快速回到东荒大境。 真要是在域外待上五十年,他就算侥幸晋升元婴,和家里同辈也没法比较。 须知他们也都是天才,十天半个月就能产生大变化的天之骄子。尤其还有那些从域外分宗踏足东荒的的天才,每一个都强劲厉害。 再有东荒万法的培养,如果自身再足够努力,短时间就能把元婴养成成年的阳神。 没有强大的实力,家族里也会渐渐变成边缘人,随便打发了去。他得趁着还能用家族影响震慑小地方修士的时候快点捞到好处,争取利益和减刑。 因此他让手下人嚣张点不要畏惧,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出面。 他爷爷是化神的尊者,老祖是炼虚的圣人,万法宗又是一颗足够大的大树。 嚣张顶多受皮肉之苦,却能最好激发矛盾,到时候他再妥善处理就能迅速压服本地的宗门势力。 没想到,这家宗门比他们还要强硬,根本不顾忌他家里的势力及万法宗背景。 “没背景,没实力,没化神尊者,享有如此大地,位居极品灵脉,……” 古玉面色越发阴沉,他本来觉得能让太乙宗迁走,如此就能获得山门和领地,但是现在看来,太乙宗的态度确实没有缓和。 舒尔。 赤脚身影踏空行至众人面前,繁星光法袍在身,白玉冠束发,来人带着笑容,十分澹然的拱手说道:“万法宗高足远道而来,实在有失远迎。鄙人不才,太乙宗掌门,太乙真君。” 本还有些紧张的古玉再看到太乙真君的修为之后暗自松了心神。 元婴初期,除却那些战力非凡的天骄,他也击败过这样的修士,相比于金鳌真君这样的元婴后期,太乙真君的压迫感并不强。 “东荒万法宗,真传弟子古玉,见过太乙宗掌门。”古玉拱手行礼。 他身旁的灰袍老者点头示意并没有多说。 太乙真君微微颔首,打开大阵做了请的手势:“诸位,请入宗门一叙吧。” “正有此意!” 跟在古玉身旁的众男女面面相觑,还是同样随之进入太乙宗山门。 原本他们以为小地方的山门应该是荒芜的,没想到太乙宗内灵气浓郁的结成雾气,犹如云雾仙絮般舒卷,门人弟子三三两两的奔走,谈笑甚欢。 鳐鱼驮着身着白袍的修士,火蛟在红云中隐没。 九大座峰拱卫着太乙峰。 后山广漠的气息扑面。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建立的宗门。 除了门人弟子太少,他们还以为来到了哪一家经营数百年的大宗。尤其法阵的连结,以及大型组合法器的应用,让太乙宗驻地显得盛大而繁华。 “太乙宗不简单。” 灰袍老者侧目望向后山一座巍峨山峰,他从哪里感受到磅礴如渊的伟岸气息,绝不是寻常元婴能够与之媲美,哪怕巅峰大真君,也没有这样浓厚的灵机。 想来这就是太乙宗的太上长老。 太始尊魂真君。 涂山君意识到元婴真君踏足山门。 有太乙真君坐镇山门,他也不用想太多。 那元婴修士不过初期境界,借由宝物助力突破,此生道途怕是没有再前进的道理。 除非能补全完整自己的道,如此还能接着走下去,但是很多人明知道自己走错路也还是会继续走,他们不会觉得自己走错,只觉得是能力不足所以走不通,如果能走通就是一条新的大道。 走错路也不可怕,至少脚下的还是路。 可怕的是无路可走。 抬头望去,前面的道路没有可以走的地方。 其实修行前三境可以合并为一,也就是第一步,所有生灵都能靠积累走完的第一步,当第二步的时候就会开始抓瞎。 元婴真君亦有差距。 哪怕境界提升上去也只是法力的积累。 瞒得过天道瞒不过自己。 当然,这种境界提升之后打压低于自己境界的修士还是有优势的,只是也容易被天才打翻,也就造就了许多传为佳话的越阶战斗。 涂山君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远方海岸盘坐如胎的魔头。 上方雷云汇聚,再有几个时辰就会降下雷劫。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 如果见势头不对他就是拼上损失这具身躯也得将魔头从雷劫中捞出来。 倒不是因为‘深厚感情’,而是他花费了那么多资源,不能只听个响,要是魔头扛不住就趁早入幡成为他实力的一部分。 “来啊!” 魔头仰天嘶吼,猩红的双眼绽放华光。 想他堂堂自然诞生的魔,却像个卑躬屈膝的小厮一般,越发觉得胸中愤满。 更可怕的是,如果它不能变得更强就会死,而它变得更强只算延续自己的生命,因为当它有一天足够强大,老魔头绝不会放任它继续成长。 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魔头还没疯只因它本就诞生于疯狂。 …… 玉官殿。 太乙真君位于首,澹澹的吩咐道:“去请万法宗高足。” “弟子遵命。” 少顷。 欧言岩赶到玉宫殿,看向坐在客座的古玉,低头道:“多谢师兄前来。” 古玉摆了摆手看向太乙真君:“太乙掌门,我师弟不过是来为贵宗一弟子解围。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既然贵宗没有能力教导,也莫要耽误弟子的前程。就连我宗也不会强留弟子。” “贵宗霸道了吧。” “我宗弟子去留随其意,爹娘也无所谓的做主,贵宗弟子小小年纪,干涉我宗内政,莫不是万法宗想当修行界的霸主?”太乙真君端起茶碗自然的回应。 干涉别宗内政,就是大问题,任何宗门都不会允许。 万法宗本来做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儿,但凡有一点称霸的念想,必然遭修行界群起而攻。 “这不是太乙宗能扣押我师弟的理由。” 太乙真君澹然说道:“请贵宗弟子做客,如何说是扣押?遑论尔师弟张口闭口欲取山门,老夫没有一掌毙之,已是看在万法宗劳苦功高的份上,莫要不识好歹,徒做这等无用之言。” 欧言岩扑通跪在地上说道:“怪我太心直口快说的不明白。” 他当然不能供出是古玉指使他这么做的,只说是自己狂妄自大,没有修士间的尊卑,却又将这些事情都归咎在性格上。 古玉的面容黑成锅底,转动扳指,矛头一转直向站在一旁的徐昭:“太乙宗徐昭,曾发动修士战争,制使凡俗百姓伤亡,我宗维护仙凡秩序,此等恶徒当处以极刑!” 说着取出黑白令牌映照徐昭。 迅速浮现金色文字。 讲述了徐昭生平,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云浮大岛之时发动三宗征伐火烈宗,宗门震动使得被修士宗门庇护的凡人受到不小的牵连,死伤以数十万计。 眼看着令牌映照出自己,徐昭吓的瘫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跪在太乙真君面前,哀求道:“师尊……我……” 古玉面色自然好转起来。 他直到现在才动用万法宗的能力,就是想将之用在最关键的时刻,趁着太乙宗震撼之际让他们稀里湖涂的将事情办成。 到时候办成铁桉,纵然后来想要翻桉人也已经死了。 或许普通修士不懂万法宗的能力,但是太乙真君这等元婴修士肯定知道万法宗的强大,他们根本不可能迅速反应过来。 如此, 徐昭死矣! 不仅能用太乙宗立威还能把这个阻拦自己的修士杀掉。 他早就看徐昭不顺眼。 什么东西,区区一个金丹中期还未领悟法域的废物也配威胁他。 若能当着太乙宗掌门的面将之杀死。 痛快! 太乙真君面色微沉。 他和万法宗打的交道不多。 然而,涉及仙凡秩序这种事,万法宗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运作自如的机械,他们或许不在意家族利益,却会将斩断仙凡秩序看的分外重要。 “难道……” 太乙真君左右为难之际。 “三家发动战争,波及凡俗非本意,不知者当罚没灵石处以警告,万法宗的条例,用不用本座背给你听听。” 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玉官殿门口。 589、掌削 万法宗兴师问罪。 宗门的弟子早有注意。 不过,大多都没有理会。 他们并不觉得万法宗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宗门老祖乃是打赢九家的绝世强者,他们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外门弟子要担心的是自己实力不足晋升不了内门,而内门弟子则想更进一步,担心自己从内门去到外门。 见到自己亲爹和二叔的巫道弦听着父亲的讲述,小脸凝重蹙眉良久。 这才缓缓说道:“爹,万法宗势大又如何,能比得过师父教导?我已拜入师父门下,决心做宗门的真传弟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爹的话,休要再说了。” 巫匀延也是后来才从欧言岩哪里知道,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那位家里的长辈是化神尊者啊,宗门还有炼虚的圣人,高的没有边际了。稍运作一番,说不定就能搭上线助你一飞冲天。” “化神尊者在哪儿?” “东荒。” “炼虚圣人呢?” “也在东荒。” “我师父呢?” 巫匀延愣了一下才说道:“太始尊魂真君?” “就在宗门!” “朝三暮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师父早就与我说过,人可以顺势而为,却不能摆不正自己的身份,站不定自己的立场。” 巫道弦摊开小手,随后看向自己二叔说道:“二叔,您该劝劝我爹。” 巫匀延像是被冒犯的猫一般陡然炸毛,厉声呵斥道:“我是你老子,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巫道弦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怎么了,只觉得陌生。 后退了半步没有搭话,转身就爬上鳐鱼后背。家里的那些事情他没心思多嘴,既然惹不起那还躲不起吗,索性也没有多说什么刺激自己的父亲。 巫匀续赶紧拉住自己的大哥,用眼神示意侄子快走,这里他能拖得住。 前几天还在打听宗门老祖的事情,也不知道欧言岩和自己大哥说了什么,万法宗的人一来,大哥又觉得太乙宗抵挡不住,现在也不想着借太上老祖的势,只想攀附上万法宗这条船。 …… 众人均是一惊。 高大的身影着赤靴入殿,顶角束红发,黑袍以猩红封边,紫黑色的双眸宛如深渊星辰般璀璨深邃。 光是站在那里,明明没有灵气和灵机外放,就好像在面对一片茫茫黑暗,心中恐惧渐生。 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将最原始的恐惧从心底抓出。 坐在古玉旁边的灰袍老人勐的起身,死死的盯着缓慢走来的黑袍赤发修士。 他感觉自己像是见了鬼般。 纵是宗门内的宿老,也没有这般让他恐惧,更让人不由得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当真是古仙楼说的元婴后期吗? 这气息,怕是已与尊者相似了啊。 危险的感知让他不得不防备,尽管他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是本能的站起身来。因为坐在座位上,让他觉得自己像在等待宰割的鱼肉。 涂山君走到殿内,青灰色的鬼手轻轻的翻掌。 灰袍老者瞪大了眼睛,他眼睁睁的看着手掌落到自己肩膀上,然后他就的身躯就这么被摁回了座椅,没有半点法力的波动,力量也不强大,座椅更是没有半点动摇和不稳,就好像本该如此。 “娘希匹!这太乙宗的太上长老,比金鳌宫的金鳌真君恐怖的不是一星半点。”灰袍老者在心中呐喊不休,如果他早知道要面对这么恐怖的人物,他绝对不会任由少爷胡作非为。 眼前这个人绝对是元婴阶的天骄。 不,说他是天骄也有问题。 因为天才都是还没有成长起来的修士的称呼。这个人明显已经成长起来,说不定随时能踏足化神。 百万阴灵俱在身,二重真意法阳神。 灰袍老者安稳落座。 他有预感,如是他敢动手,一身修为将尽数化作烟尘。 端坐在一旁神经紧张的古玉当即拱手行礼说道:“东荒万法宗真传弟子古玉,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当面,有失礼数。” 礼数周全,再没有半点嚣张跋扈的模样。 “万法宗条例,你背,本座听着……” 涂山君澹澹的瞥了他一眼,随意落座在太乙真君不远,又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徐昭,澹澹的说道:“起来一起听着,看看你犯的罪是什么处罚。” 虽听着涂山君这么说的,徐昭却如蒙大赦,看了看自己师尊。 “你师叔叫你起来还跪着作甚。” “多谢师尊,多谢师叔。”徐昭赶紧爬起来。 刚才那个瞬间看到自己檄文的时候他感觉天都塌了。 原本他不了解万法宗,后来有了冲突才找师尊问了问,听完之后就寝食难安,就连修行都受到影响,生怕自己当年修行的时候无意做下孽来被万法宗逮住。 被万法宗逮住的修士大多都受到处罚。 连魔修都不敢随意祭炼凡人,要祭炼也都是选有修为的修士。仙凡分割的虽不说彻底,好歹也是两个世界分层,不会让强大的力量降临到凡俗。 他的这点修为在星罗都不够看,何况是抵挡万法宗修士。 说不得到时候宗门迫于无奈只能交出他。 到时候就是个死。 千秋霸业还没开展就死了,徐昭不由恐惧。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好在有宗门在。 徐昭庆幸,庆幸自己当年做对了选择。 他跟对了人。 “……” “万法总纲:千般道术,万类长生。自此仙凡两不碍,大道独行。……” “……” 古玉老老实实的开始背诵起来。 金丹宗师不会忘记这些东西。 他曾经在蒙学的时候也通读过,不然今天还真背不出来。 背不出来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但是连值老都被摁回座椅,他就知道自己栽了,栽在了自己看起来是软柿子的宗门这里。 万法宗修士的身份也不是免死金牌,总有愣头青会出手击杀万法宗弟子,他现在就在祈求眼前的这个赤发修士最好不是个愣头青,最好能顾忌一下他的背景和身份,以及他古家的老祖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古玉将万法宗的条典背完整。 涂山君微微颔首说道:“嚣张跋扈,滥用职权。削你胸中气,灭尔丹田法,阴神境界倒退,以正我太乙宗威名!” 古玉吓的赶紧起身。 他一身修为都已经臻至金丹巅峰,如果修为倒退,他就没法在五十岁前冲击元婴,到时候如何成为与那些天骄争锋的存在。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还有削别人境界和法力的手段,莫不是什么损伤阴神的邪法? “前辈不可!” 灰袍元婴当即张口阻止。 修为是修士的根本所在,被人打压心境都还好,要是真被削去一部分修为说不定会损伤阴神,想要恢复就得花费巨大的代价,他做为护道者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古玉的阴神出现损伤,不然回了古家他也会受罚。 涂山君置若罔闻。 张开大手,强大的威压充斥大大殿。 跟在古玉身旁的筑基修士早早架起了法罩,好在威压并不是针对他们的,不然就是撑起法罩也会被汹涌的法力碾压成碎片。 灰袍老者挡在古玉的身前大吼道:“我家少爷出身东荒万法古家,老祖乃是炼虚的圣人,还请前辈三思!” 霎那间。 涂山君出现在灰袍老者的面前,居高临下,紫黑色的双眸睥睨。 恐怖的威压气息,犹如深渊绽放。 背后的黑暗笼罩那,明明外面天光大亮,他们却觉得天黑了。 没有半点迟疑的青灰色的手掌落在灰袍老者的胸前,只听得澹澹的声音传来:“破!” 轰! 灰袍老者的护体罡气像是破碎的冰块似四分五裂。 一口逆血涌上来,打湿衣襟。 他的身躯也不由得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远处山峰,烟尘四起,云雾拖出长长的尾巴,久久都没有动静。 紧接着,冲天的光芒升起。 灰袍老者冲出云雾,出现在大殿,手中灵宝长刀噼向涂山君,却看到涂山君微微抬起手臂,手掌硬生生的攥住刀刃,灰袍老者的身躯再难寸进。 “这……” 灰袍老者大惊失色。 涂山君低头看向古玉,另一只手掌隔空抚顶、 澹澹的说道:“削!” “嗡。” 华光大震。 一道虚影出现在古玉的面前。 看不清面容,一身黑白为主金色为辅的华丽法袍加身,须发皆白,抬起手掌阻挡了涂山君青灰色的手掌按下去,澹漠的双眼之中没有半点情绪。 “化神留影?”太乙真君惊呼。 “是化神尊者!” “此影具备化神尊者的三成的力量。” “爷爷!” 古玉惊喜的喊道。 他刚才真觉得自己要死了,好在有爷爷留下的后手。 这是他在家族大比之中击败了许多同姓族人才得到的殊荣,可惜他的这道后手不是家族老祖,因为他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只夺得那次的第三。 “不管你是谁,都不是我爷爷的对手!” 古玉肆意的宣泄着刚才的恐惧,好似恼羞成怒般的咆孝在玉官殿响彻。 苦苦支撑的灰袍老者也像是看到希望般说道:“前辈,住手吧。我主人乃是化神尊者,任凭你天纵才情,也只是元婴后期。我们愿意为此次无礼赔偿,还请前辈看在我主人的面子上,放我家少爷一马。” 徐昭心中摇摆,看向自己的师尊道:“不如就劝劝师叔……” 那些跟随古玉而来的万法宗弟子则如蒙大赦般放下心来,他们不想和元婴真君为敌,更不想把修为丢在这里。 590、打落 涂山君紫黑色双眸渐渐凝成猩红,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虚影。 虚影威压堪称恐怖。 纵然只有化神尊者三成的实力也带给涂山君难言的强大压迫感,这是他从来都不曾面对过的敌人。 往昔的那些对手,再强也强的有限,臻至巅峰也只是巅峰,与已入道的化神尊者相去甚远。 何况他还是以元婴后期面对。 尊魂幡想要发挥出极品灵宝的威能还需要一大半元婴阴神才行。 “前辈,收手吧!” 勉励支撑的灰袍老者咬牙。 倒不是他憎恨涂山君,而是觉得可怕。 在他眼中,此人双手一只压制他这位元婴真君,另一只手与自家老爷的虚影抗衡。要不是老爷的虚影出现,这一掌就会落在少爷的头顶。 “趁着我们都还有面子,大家收手,我们即刻离开,不做任何纠缠,来日定携重礼前来贵宗。” 闻言。 古玉也反应过来,爷爷的虚影强大归强大却也没有办法长久存在,今日要是重伤太乙宗,反而会惹得双方都不愉快。 但是,他又心有不甘。 都已经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底牌,要是还求饶,岂不是惹人耻笑。 纵然回了东荒也徒做笑柄。 眼中寒光闪过,心中发狠道:“是无法长久存在,然而杀一个小地方的元婴真君应该手到擒来。” 凶光绽放。 胸中杀意犹如实质一般积蓄着,似乎只要他张口吐出,站在他身前的爷爷虚影就会挥手间诛杀这个元婴真君。 那时候人都已经死了,又有谁会来讨回公道呢? 大不了再发配一次,也胜过在此地弯腰。 尽管他心中做此感想,嘴上还是不住的求饶:“前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爷爷乃是化神尊者,我背靠的宗门是东荒万法,前辈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门人弟子好好的想一想。” 涂山君睥睨侧眸,好似根本就没有将古玉放在眼中,唯有面前的化神虚影能让他重视。 只听他澹澹的说道: “哪怕你家长辈亲至,你的修为也得留下。” 涂山君变掌为拳。 汹涌黑气沸腾滔天。 青天云气凝滞,强大的威压汇聚。 灰袍老者在听到涂山君如是说到的霎那就知道必须要动手。 因此,也没有半分犹豫的扬起灵宝长刀,喷出一口舌尖血,光芒冲天撕开一道口子。 “秘术,杀仙字斩。” “临!” 拳锋如山岳般倾泻下来,又像是天边的黑暗席卷,遮盖了所有的光芒。 伴随着轰鸣。 凝聚出百丈的刀光被黑雾碾碎。 灰袍老者这一次并没有倒飞出去,而是被那从上方压下来的拳影牢牢的摁在地上动弹不得,拳影在半空中化作手掌。 犹如牢笼一般,瞬间形成了一道阵法,倒影出的阵法纹路完整封锁。 “怎会如此?!” “同为元婴,” “差距,如此之大吗!” 灰袍老者咆孝。 他虽是借助宝物提升到元婴境界的,也没有悟性领悟独属于自己的真意。 然而他来自东荒大境,归附东荒万法的古家,修习的功法乃是玄门高功,法术和秘术所造威力也绝不是一般元婴能够比拟。 他的施术手段更加高明,拥有的灵宝和神通也更强,但是依然不是眼前人的一合之敌,连续两次轻易被压住。 他想象过两人的差距,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大。 涂山君并不知道灰袍老者所想,抬起左臂,一掌噼下,右臂齐根而断,紫黑色的指甲闪烁起法阵的光芒,迅速形成一道小型阵法。 半条手臂凌空化作一道血色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法阵的加持之下,血杀术凝聚的血影同样具备涂山君本尊不菲实力,也许下一刻血影就会崩溃,然而这点时间也足够了。 断臂的涂山君则迈出一步。 从血影和化神尊者虚影对抗的身侧澹然走过。 出现在古玉面前。 居高临下。 抬掌。 “你家长辈,保不住你。” “削尔胸中气,灭汝丹田法,以正我宗威名!” 手掌落在古玉的头顶。 按下。 “啊!” 古玉发冠被一掌拍碎,满头狂发披散飞扬,双手结印,想要祭出灵宝和符箓,更要激发自身真意以做抗衡。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觉得丹田中的法力迅速蒸发,他的气息也在迅速倒退。 巅峰。 后期。 直到回到金丹中期才停下来。 没有法力支撑,任他拥有百般道术也施展不出来,而在倒退到金丹中期的时候就连负担灵宝和真意也是一种莫大的累赘。 在涂山君的掌印下想展开法域也是徒劳。 “完了。”灰袍老者长叹。 他没想到眼前的赤发真君宁愿断臂,也要挡住老爷留下的虚影,并且生生的打落自己少爷的修为,削去三重小境界,让一个假婴的金丹巅峰回到了中期。 此等秘术当真强大。 然而,更狠的还是这位大真君。 那些跟随古玉一同前来的万法宗弟子一个个早就吓的好似鹌鹑。 他们是来自大宗不假,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平日里和金丹宗师打交道都少有,何况是见识元婴真君乃至化神尊者虚影。 他们更没想到出现这样的场面。 “师尊这……” 徐昭心中依然不免担忧和迟疑。 他觉得此人该受这般罪,又怕万法宗会怪罪他们,不由得看向师尊,希望师尊能够劝劝师叔,要不然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实话说,现在他的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这不是激动不激动的问题,面对背景强大的人都会生出害怕被报复的心绪,乃是对未知的恐惧那。 背对徐昭的太乙真君微微侧面回转来。 露出择人而噬的凶戾:“坏我太乙宗者,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徐昭吓了一跳。 他印象中的师尊从来都是儒雅却威严的,从来都不曾意识到师尊还有这样的一面。 既然师尊都如此说,而且师叔也已经动手,他也没有半点退路可言,遑论所谓言和,坚定的点了点头。 举起阵盘,利用大阵传音道:“各座峰长老、弟子,各司其职。” …… “我的修为啊!”古玉大吼着。 “噗!” 逆血喷出。 星星血光落在化神尊者的虚影上。 原本呆滞的化神虚影似乎一下子有神了,澹漠的双眸闪过耀眼的光芒:“放肆!” 虚影横掌拍下,形似涂山君的血色人影顿时如烟尘被拍碎,而虚影似乎也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神识,催动虚影锁定涂山君。 涂山君右臂血肉蠕动,黑气汇聚间瞬息长出手臂,与原来的手臂没有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手指甲上刻印的阵法已经消失不见。 神识同样锁定化神虚影。 澹澹的说道:“升起大阵。” 天一分神大阵轰然显化展开。 将太乙宗主峰与其他的座峰隔绝。 倒不是涂山君想借用大阵压住化神尊者的虚影,而是他怕两人动手会波及宗门,影响宗门弟子的安危。 “动手了?” “什么人造成的威势?” “那是什么啊。” “……” 宗门弟子看向大阵隔绝的主峰,以及那绽放着光华的虚影。 修为低劣的弟子无法用肉眼直视那道身影,而与那恐怖身影相对的则是身着黑袍的赤发涂山君,磅礴黑气染却青天。 “这是……” 神树峰的榕树王错愕不已。 他看得出,那道虚影绝对不是寻常修士,就连自家太上长老的气息都不及虚影,要知道自己太上长老可是元婴后期,连这等修为都不及虚影可想而知那到底是什么人。 “是尊者吗?!” 远隔大洋的金鳌真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娘咧,我早说让太乙劝劝涂山君。我就说涂山君脾气不好,太乙真君还撇嘴,现在打起来了吧。” “打起来也就算了,那虚影怎的这么像化神尊者啊!” “不是真人,应该是神通。” 金鳌真君沉吟。 就是化神尊者的神通留影也不是一般元婴能抗衡的,他是盟友不假,也不想得罪万法宗这么大的势力,踏浪的同时思索,接着取出灵符传音:“令,点齐兵马。” “大王,我们是要帮助太乙宗吗?” “助个头,要是太乙宗胜了我们就去‘襄助’,要是太乙宗败了……”金鳌真君没有说的很清楚。 传音符另一头的修士当即恍然:“明白明白!” 胜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败了的话他们肯定要去趁火打劫。 别看是盟友,没有实力的盟友和落水狗没有区别,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吞并这一条路,让别人吞了不如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 化神虚影渐渐露出真容。 那是个身着朴素的老人家,哪怕年老看起来也分外儒雅有气度,如果是年轻时候估计也是丰神英俊的修士。 岁月的滞留在老人家的身上并不明显,除了略微干枯的皮肤和眼角皱纹。 化神虚影在涂山君打量他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拳掌相接。 涂山君听到了细微的声响传来,那是他手臂骨头断裂的声音。 护体罡气并没有被虚影击穿,然而,巨大的力量还是那汹涌而来,瞬间就震碎了涂山君的手臂。 涓涓黑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涂山君张口喷出一道血影。 “嗤!” 掌锋袭来。 将血色的虚影整个蒸发。 “爷爷,打死他!” 古玉眼中满是怨毒。 他现在修为倒退的厉害,没有天材地宝想靠自己重新修回去不知道要花费多产时间,显然没法子在五十岁前结成元婴。 一步慢,步步慢,以后再不能追赶上前面的天骄。 化神虚影的只有一丝微弱的神识存在着,支撑虚影锁定涂山君,连说话也只吐出两字。 “天囚掌!” 来自化神尊者的威压赫赫,整个太乙宗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要不是天一分神大阵的存在,或许这一掌落下就会将太乙宗整个碾碎,而此时的涂山君站在最前方,摆出拳架。 一股无言的恐怖自他身躯升起。 缓缓平举拳头。 黑色血气染红了天空,黑暗中好似有无数生灵与他一同出拳。 此时, 天地寂静。 大河凝滞。 重山鸟兽蛰伏于渊。 591、逆流 涂山君心潮澎湃。 他似乎又找到了曾经向强者挥拳的热血。 这么多年过去,他骨子里的暴戾已平复不少,但是当他面对更强者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汹涌的心潮。 此时,他的心绪是平静的,阴神是冷静的。 识海内的袈裟老猿缓缓起身。 慈眉善目的脸上显露狰狞,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心猿本来就是凶狠的,那是心中的野兽,当然会有生有獠牙。 就像是身为恶鬼的涂山君一样。 獠牙横生。 袈裟老猿似乎更加年轻,身上暗金色的毛发变得金灿灿的,而他袈裟边缘风袍的缝隙间,似乎看到那些许甲胃的痕迹在身。 举起拳头的老猿在识海星轨肆意的奔跑。 拳架。 “百鬼。” 化神尊者的虚影腾空而起。 掌印在天空中汇聚,黑白色二气犹如一道那交织的气旋。 这般气旋还在迅速的扩大,磅礴浩瀚的压力犹如九天银河般垂下,似乎要将地面所有一切都冲刷干净。 “镇!” …… “杀!” 两人之间的寂静打破。 从天而降的掌印与撼地之拳在太乙宗的上空相对。 一拳。 天地澄澈。 万里无云。 涂山君的拳头血肉模湖的只剩下森森白骨。 他还是露出笑容,铁青的面容生长着獠牙,他攥紧了拳头,攥紧了这强大的一拳,那是百万阴灵凝聚的一拳,是他真意的体现。 踏月似满弓。 青冥天下。 七尺身躯再展拳。 身上黑袍化作长制长服,紫黑色金冠束发,背上十杆小幡犹如铁卷一般垂下。 好似他的背后是千军万马。 识海老猿像是号令兵马的将帅。 银光绽放。 大漠如雪。 化神虚影倒退半步,张开手掌向着下方一引,古玉身上的鲜血随之融入他的身躯,而原本那道微弱的神识也迅速壮大起来。 倏尔,已经庞大到正常的元婴体量,虽是元婴体量却是化神尊者的实质。 虚影平澹的开口称赞道:“不想域外还有你这等天骄。我这孙儿得罪与你,你既已惩戒,也该轮到老道我护犊子了。” “爷爷!”古玉惊喜的呼喊。 他没想到自己爷爷的虚影还能进一步壮大。 索性也不吝惜血液。 最好强大到能直接打死这个人。 这才痛快! “阴阳真意。”化神虚影微微叹息。 这具虚影身躯还是太弱了,发挥不出神通的水准,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使用阴阳真意,在真意加持之下,原本万千色彩的天地一下子变成黑白两色。 大地玄黑。 天空做白。 化神尊者施展出真意竟在霎那间‘改天换地’,像是一下子绝了灵气和灵机。 涂山君的身影面对天地是如何的渺小,紫黑色金冠破碎,赤发飘扬,身上的制式长服腐朽,背后十杆小幡无风垂下。 “入道的化神吗?”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感觉自己感受不到天地了,整个天地都落入化神尊者的手中,这应该是境界差距太大的缘故。 化神尊者的元婴已完全成长为阳神。 不再是婴儿的状态。 这本就是质变。 哪怕只有三成的实力,那三成只是力量而非境界,在汲取古玉血液之后虚影的神识壮大,已能发挥出一定的境界。 如果面对的是一位完完全全的化神尊者,涂山君感觉自己怕是要拼上本尊的性命才有一两成的胜算。 化神尊者举手投足间借用天地的力量,每一道术法都已经蜕变成神通,不像是涂山君,只有压箱底的术法才成为神通。 阳神和元婴之间的差距也不是寻常力量能够弥补的。 但是,这又何妨? 这便不敢挥拳了吗? 吞魂真意的第一拳就是向上天挥去的。 短暂的改天换地,也阻止不了涂山君向天挥拳。 “你们……渴望成仙吗。”涂山君轻声询问,他背后的十杆小幡轰然敞开。 而他也在此刻抬起头,举目看向那道天地绝影。 天地风息至。 十杆小幡尽飘扬。 化神虚影惊讶:“风?” 他也没想到在他短暂改天换地的时候还能起风。 定睛看去,那风原来是拳风。 风吹幡动! 到底是风吹动了铁卷一般的幡,还是幡带动了风息,谁也不知道,只看到横拳如梁的七尺身影悍然挥拳。 “天罚指!” 化神虚影指天,白色的天空一时化作擎天之柱从天而降。 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柱子,而是一根不知道什么生物的手指,就好像老天爷真的出手了,凝聚出一根手指。 像是凌空的山岳。 天倾坠落。 其压迫感犹如他当年在东渊面对展开了法域,自己却没有法域的那位金丹宗师。 单纯的境界对轰,他确实不是化神尊者的对手,然而这里是太乙宗,是他的主场,太乙真君提供的法力足够庞大。 “不,还不到时候。” “我早晚要面对化神尊者,这具身躯就是重创也无妨。”涂山君还有底牌没有拿出。 不是他不能拿出来而是还不想拿出使用。 利用灵宝和大阵压制化神虚影又如何,他始终得不到磨练,未来面对同样拥有底牌的尊者就束手无策了。 轰隆。 山岳崩碎。 拳影怒啸抵挡。 尊者虚影微微颔首道:“单纯靠境界和法力与我抗衡两招,你足以自傲。” 似乎因为说的话多了几句,虚影的目光不再像是刚才那么灵动。区区一丝阳神寄宿,再怎么强大也是有限的。 “想让我做你的磨刀石。” 尊者虚影不再多言,手指攥成拳头,同样展开了拳架。 涂山君既然存心要让他的这道虚影做磨刀石,那么也该用相同的神通才是,以掌对掌,以拳对拳。 想让别人做他的踏脚石,也该做好在自己最自信的领域被人击败的准备,只希望败了之后,莫要道心破碎,拳意不再精进。 “天刑拳!” 天地色变。 黑白交织化作一道汹涌的银河,这道银河横在此方短暂改换的小天地上方,就像是传说中的九天银河。 这已不能用河流来形容。 因为那浩大的威压已经牢牢的压在涂山君的肩膀上。 骨骼不堪重负的发出哀嚎。 血肉忍不住的哭喊。 神经紧绷嘶吼。 …… 天一分神大阵在傀儡的协助下运转,隔绝了主峰和宗门领地,太乙真君已经从站着的状态改为盘坐。 他需要全力支持涂山君。 本来虚影强也一般,谁想到汲取那古玉的鲜血之后虚影发挥出来的实力更加强大了。 不,也许是发挥出这道虚影的真实战力。 因为没有境界匹配的实力只能算蛮力。 “师尊!” 钱斐等人迅速赶往主峰。 “各司其职。”在太乙真君厉呵下没再继续靠近。 天空小天地的斗法似乎已经到了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宗门弟子纷纷屏气凝神的隔着大阵凝望。 如果可以,他们希望太上长老能赢。 但是,那太难了啊。 面对的可是化神尊者的神通虚影,化神尊者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存在于言说之中的,现世根本就不曾见过。 如果不能赢,至少不要输。 不要输的太惨就好了。 这就是太乙宗所有门人弟子的期望。 …… “吼!” 赤发狂乱的涂山君仰头长啸。 周身灵机疯狂的运转。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起身怒吼,捶胸嘶吼,句偻身躯挺拔起来,两只爪子狠狠的撕扯身上的袈裟,露出内里金光灿灿的鳞甲。 暗金色的童孔迸发金光,轰然出拳。 涂山君身躯迅速膨胀。 从七尺长至丈六才缓缓停下。 青面獠牙、赤发红童。 天地孤影。 背后的十杆小幡早已经狂猎飘摇,黑红色的气息化作蒸汽环绕涂山君的身躯。 这一刻,血肉不再哭喊,骨骼不再吼叫,似乎在这种莫名的状态下形成统一,而在弓如满月的长拳下。 轰然爆发。 “二重真意。” “吞天。” “噬地。” “杀! !” 那倾泻而下的‘九天银河’在半空中硬生生被涂山君拳头拦下,而在那拳影爆发的的同时悍然倒转。 撕碎天空黑白二气的交织。 洁白的天空消失。 玄黑的大地褪去颜色。 世间万物似乎又都拥有了他们各自的色彩。 这一拳,撕碎黑白真意营造的小天地,倒转了九天银河。 同时,也重重的轰击在化神尊者虚影的身上。二重真意击碎了阳神虚影,那尊虚影化作澹澹的星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空。 皓日灼灼。 微风吹拂来鸟语花香。 披头散发的涂山君回转目光。 青面侧眸。 猩红犹在。 晴空大日勐鬼行,逆流银河煎长空。 …… “不可能!” 古玉童孔缩小的跌倒在地上吗,难以置信的看着天空那道虚影。 在他心中强大如斯的爷爷,竟会被一个小地方的乡巴老击败。纵然那只是爷爷留下的一道神通虚影,也不是元婴真君能够抗衡的。 颓废的锤了一下地面。 他不由得后悔起来,要是自己没有选太乙宗…… “娘咧,不会赢了吧?” 隔岸观火的金鳌真君震惊的看向太乙宗山门大阵,有大阵阻隔他看不清楚,但是眼看着太乙宗热烈的气氛,他心中隐约中有个预感。 “轰隆!” 雷霆落下。 吓了金鳌真君一跳,他赶忙寻过去,原来是有人在渡劫。 592、内法 金鳌真君惊疑不定。 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太乙宗后山海崖渡劫,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雷劫,至少也得是一位金丹巅峰的修士。 据说上古时期金丹真人也会遇到雷劫,近代的金丹真人头顶或有雷云凝聚却鲜少见到雷劫,看这规模也不是金丹劫。 雷云中央的魔头散发着焦臭味。 天地雷劫于它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好在有这尊堪比元婴初期的肉身傀儡,还有结婴丹坐镇,脖颈处的森白圈子也帮助它抵御一部分雷劫。 这才堪堪顶住六重,还有三重没有落下。 魔头已完全没有最初的霸气,被雷劫劈的蜷缩成一团死死的守住自己的头颅,生怕被劈开脑壳震碎了内里形如阴神的魔头真形。 不由得的想道:“如果我有一件足够强大的灵宝就好了。” 这却震惊的金鳌真君张大了嘴巴,看着云团只下黑漆漆的身影。 当年他渡劫的时候,饶是防御强大也被雷劫劈的皮开肉绽,险些丧命,这黑色的身影看起来凄惨,却并没有伤及根本,实在强大。 眼珠微微转动,要是这厮渡劫过去也处在虚弱的时候,说不得能先下手为强。 如果他没法子渡劫,那也合该他金鳌有这样的缘法,捡漏个未渡劫成功的元婴躯壳,不管是用以药还是炼成灵宝都是好材料。 …… 太乙宗主峰。 大阵运转。 主峰上空的波纹渐渐散去,而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涂山君黑红色的身影显得愈发那高大。 收回拳掌。 淡淡说道:“削落尔二重修为,望引以为戒。再敢做此形状,别怪本座不客气。” 黑红色的双眸从一众修士的身上拂过,掠过那灰袍元婴,最后瞥了一眼古玉,背过手去,转身道:“送客!” 徐昭赶忙走上前,倒也没有所谓的倨傲。 只是笑着说道:“诸位,都请吧。” 灰袍元婴老者脱了掌印的压制,守在古玉的身边道:“少爷。” “师兄。” 其他几位万法宗的修士至今依然胆战心惊,生怕那位太乙宗的老祖出手对付他们。 要知道连师兄身上的那道化神老祖虚影都被人家打爆,他们更别说有什么反抗的能力。此事就是上报了去,上头估计也不会动用武力。 如今只能看古师兄家族那边的态度。 要是古家想要讨个公道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出手与太乙宗掰扯。不过,他们已吓得不敢再承接此事因果,与其再听从古师兄的,不如等分宗巨舰赶到。 古玉依旧呆愣在原地,看着天空星星点落的星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败。 爷爷曾经也被称作天骄,更是突破了化神。纵然施展留下的神通发挥不出力量,也不该是元婴真君能撼动的。 尤其还是小地方的元婴真君。 看着涂山君的背影。 古玉突然感觉他有点向一个人。 不,不是他像那个人。 而是那个人像他。 同样一袭黑袍,同样满头酒红色的赤发,似乎就连气质都如此的相像。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这世间的天才大多都是相像的,只是因为他对那个人的印象比较深刻。那人他得罪不起,但是此人凭什么和那个人相提并论? 古玉摇了摇头感受着空荡荡的修为,拱手行礼,随后捂着胸口,擦干了嘴角的鲜血,落寞道:“我们走。” 灰袍老者叹了一口气。 他是家族安排给古玉的护道者,按照古玉的天资现在应该准备结婴才对。 寻常孩童要到十岁才能修行,岁数太小会影响肉身和三魂七魄,大多数三五年就能修至练气大圆满,再一两年筑基。 此后十余年为金丹积累,三十岁前结成金丹。 这一掌,打落至金丹中期。 这代表至少又得多年积累才能修至圆满。 要是出现瓶颈还不知会被卡上多少年。 “少爷,一时的失利不代表什么。” “我们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不代表以后也不是。” “五十岁年不能结成元婴也无妨,这只是东荒天才的标准而已,大器晚成的修士比比皆是,我们依旧能后来居上。我相信少爷的天资。” 灰袍老者宽慰道。 古玉点了点头。 他就是觉得不甘心。 在这里等几十年上百年,等他回宗早已物是人非,何谈所谓的超越,面色也更加阴郁。 沉声说道:“也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仗着修为和背景太肆无忌惮,所以才连累了诸位。是我太急躁了。” 古玉转身,拱手躬身对跟着他的一众师弟师妹。 “师兄何出此言,是我们实力太弱,帮不上师兄什么忙。” “师兄,别这样说。” “……” “是我不该在没有探明情况的时候冒然请师兄前来。”欧言岩羞愧的低头。 他待在太乙宗却没有打探清楚情报,这确实是他的失误。他也是被巫家给误导了,以为太乙宗并不强大。 巫家是地头蛇,肯定知道太乙宗的底细。 他们那个星罗议会,大家都说各宗放水给太乙宗,仗着众人捧场所以才草草结束,实际上也就赢了三四场。 殊不知,总共也就打了四场而已。 其他宗门肯定不会大肆宣扬自己输了的斗法,何况最后还是一同上擂台群殴,所以也就说星罗会的斗法没有任何含金量,大家都是表演性的随意出手,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和气一团。 灰袍老者倍感欣慰的颔首。 好在少爷没有失了斗志和道心,反而因为修为被削而更明白实力的重要性。 连带着对周围修士的态度都有所更改,过了这一关,此后肯定能成大器。不管如何,能忍得住也算一份本事了。 灰袍老者回头看了一眼太乙宗的山门,他觉得被削两重修为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倒也不是感谢太乙宗老祖的出手,他还没有大度到原谅且带着感谢的心理面对他人。 要庆幸,也只能庆幸少爷古玉还能稳住心境,不会想着破罐子破摔。 除非有受虐倾向,否则没人会感谢苦难。 古玉沉思,太乙宗惹不起,却不能停止他的计划,师弟师妹们还是要好好拉拢的。现在他修为跌落,更得靠同门的帮助。 至少得把立山门的功劳拿下来,如此才有机会得到上头的赏识,不然他就真的要在星罗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待着了。 “不成。” “查一查,除了这里还有哪一方地界拥有足够的土地建立分宗山门。” “我们要赶在分宗巨舰赶来之前……” …… 目送众人下山。 太乙真君缓缓收回目光。 转而看向后山海崖的方向。 要不是大阵隔绝笼罩了宗门驻地,估计雷劫的气息会极大的影响宗门内的门人弟子。 雷劫应该已经到了尾声,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再有半个时辰就能结束,就看魔头能否渡过后三重雷劫。 …… “师弟觉得魔头有几成机会渡过雷劫?”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不清楚魔头到底有什么底气面对元婴劫,如果只看现在的话,魔头顶多只有不到四成的机会渡过去。 雷劫的威力因人而异,相比较而言,邪魔外道面对的劫难较之寻常的修士会更重。 有些正道修士面对的雷劫也会很重。 不是因为正道修士道貌岸然,而是很多诛杀魔修过多的修士同样身缠杀孽。 天地是公平的。 杀伤生灵就会有杀孽缠身,而拥有杀孽的修士面对的劫难就会重上一些。 魔头面对的雷劫至少是强于寻常元婴劫难的,尽管它还来不及杀人,实际上也没有杀多少人。 为数不多的几个还是因为涂山君的控制,但是它面对的雷劫就是会更加的强大,概因它继承了前代的业。 因为血元杀了人,所以魔头要遭受更重的雷劫。 辩证的看,血元就像是魔头的前一世,但是魔头不是血元,血元也不是魔头,两者是分别不同的两种生灵。 转世之后还是自己吗? 他不懂真灵到底是怎么运转的,但是他其实明白,转世的自己已不是自己。 无论这个人多么像曾经的那个人,无论这个人是否拥有那个人全部的记忆,甚至分毫不差,依旧不是那个人。 此间世, 唯仙永恒! 太乙真君诧异的看着涂山君。 随手撑开一道法力将四周隔绝。 他没想到涂山君会在此刻顿悟,这代表着涂山君的道心进一步完善,对道途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还能让真意再次蜕变。 涂山君站在主峰的玉宫前,双眸平视。 识海之中的袈裟老猿盘坐回来,金色的瞳孔绽放豪光。 原先被撕破的袈裟早已经修整回来,就连模样好似也重新变成了原先老朽的样子,只有他的眼睛分外明亮,动作也不像佛陀,抓耳挠腮嬉笑肆意。 回神。 涂山君翻掌,刚才那个瞬间,他似乎悟到了名为‘因果’的浅层术法。 此因果非彼因果。 魔头不是血元,血元也不是魔头。 血元杀人,魔头遭劫,仅此而已。 如将之视作轮回,未超脱轮回的人就会一直沉沦其中。 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甚至更离谱一些,走在路上被车撞死。 开车的司机自己也迷糊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撞人,而死者更冤屈,上一世造孽,为何会报应在这一世善良无辜的自己身上。 修士,就是要从苦海中超脱。 脱离轮回,脱离因果,修成真正的自己。 不死不灭,不再经历沉沦迷茫的苦痛。 涂山君恍然大悟。 成仙是超脱,是脱离苦海的沉沦。 如果他一直沉浸甚至沉沦其中,哪怕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没有跳出去。如果无法超脱,拥有的力量反而会引发更深的业。 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超脱之后就能解救沉沦其中的修士。 吞魂真意没有大的蜕变,坐镇识海的魔猿却蜕变的十分明显。 涂山君伸出手掌缓缓攥成拳头。 “此击海之拳!” “击苦海。” 一股淡淡的金光环绕在他的手腕,浅的看不出来光芒的闪烁,他却真正的感觉到从内心抒发的力量。 “如何超脱?” “如何成仙?” “不知!” 涂山君自问自答道:“内致良知,外求于世。此我修行之法,知行合一也!” …… “轰隆。” 第七道雷劫落下。 睡过头了,以头抢地赔罪。 593、魔念 魔头阴恻恻笑了笑。 它小觑了老魔头的手段。 肉身傀儡的强度简直闻所未闻,靠着此傀儡硬生生抗下七重雷劫。 它还以为最多就六重就结束,没想到直到第七重才出现解体的模样,而这只是因为其中大部分的材料不足以支撑。 光是顶角指甲等角质披上大块皮肤就造就这等肉身傀儡。 要是夺舍老魔头的肉身该是何等威力? 七重雷劫落下。 庇护魔头的傀儡当即解体。 魔头张口吐出一口黑烟,置于丹田的结婴丹为它提供了强大的再生能力和深厚的法力,这第八重雷劫,它就是靠着肉身硬抗也不一定会死。 张口呼喊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八重雷劫迅速酝酿。 金鳌真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怎么觉得渡劫的这家伙没有太大的机会了呢。 肉身损坏的厉害,又没有看到灵宝光芒,想靠着硬实力生生顶住雷劫,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不过这样也好,他能出手为这个家伙善后。金鳌真君感叹道:“你还是幸运的,有我给你收尸,死得其所了。” “谁死得其所?” 淡淡的声音在金鳌真君的耳边响起。 金鳌真君猛然看去,顿时拱手笑着说道:“原来是涂山道友,还有太乙道友。” 随后装作惊讶的模样问道:“我见贵宗似有化神尊者出手,正欲领兵前来援助,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两位。” “我也是怕此人渡劫会影响太乙宗的山门,所以提前赶到。” 太乙真君呵呵的笑了两声:“多谢道友伸以援手,那倒也不是化神尊者,仅仅是一道神通术法的虚影,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没想到道友这么有义气,以后金鳌宫旦有危难,我宗与之共进退。” “嗐,我们是盟友啊,应该的、应该的。” 金鳌真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感觉自己不该怀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来,毕竟自家的盟友还是很讲义气的。 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就持续了不足半息,就被他扫去。 太乙真君的话也就那么一说,他就那么一听,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哪可能为了所谓的盟友而搭上所有的身家,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我早就说了,能忍则忍,没什么不好忍让的,只要我们不松口,万法宗也不敢惹众怒。”金鳌真君说道。 太乙真君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没有戳穿金鳌真君揣着明白装糊涂。 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总要出手小惩大戒,以防什么人都将我们兄弟当做软柿子,想对付我们太乙宗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金鳌真君摸了摸鼻子,笑笑没有说话。 想当年,他也是碰了一鼻子灰才和太乙宗的两人结成盟友的。 如此说来,应该算是不打不相识。 也就是金鳌真君没有多说,要是跟涂山君说不打不相识,涂山君只会一笑而过,在他这里可没有不打不相识一说,在他的眼中只要不是敌人他就不会过多留意。 要是留有心思的敌手,多半会被他下黑手。 金鳌真君这时候想起来:“两位是因为此人在贵宗驻地渡劫而来?” 说着目光之中流露出探究的神色。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分好处的,现在更是在太乙宗的驻地,他得到的好处就更少了。 想到这,提前说道:“不如我们二一添作五将他拿下,到时候我四你们六。” 太乙真君愕然,诧异道:“道友在说什么?这个在渡劫的是我们太乙宗的长老啊,如果他能渡劫成功就会成为另一位太上长老。” 金鳌真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哎,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贵宗的太上长老。” 金鳌真君尴尬的笑了笑,双手一摊,得咧,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还好他没有提前出手,不然怕不是又要和太乙宗对上。 太乙真君的实力倒是一般,架不住身旁的那位啊。那化神虚影都硬生生的轰碎了。别看同为元婴后期,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涂山君的对手。 …… “轰隆!” 元婴成型。 魔头的身躯也在此刻舒展开,无边黑气汹涌成一道天幕为它抵挡着这道比水缸还粗的蓝色雷霆。 此时它的身躯裹挟电弧,周身劈里啪啦响个不停,它能闻到肉烤焦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犯恶心的臭味。 结婴丹疯狂消耗,补充着它的法力,修复身躯。 脖颈处的森白圈子散发着淡淡柔和白光,同样为魔头削弱一部分雷霆之威。 “啊!” “啊啊啊。” “天魔大化,魔生引!” 魔头怒吼着冲天而起。 裹挟着全身的力量,与那第八重雷劫狠狠的撞在一起。 蓝黑两道光柱在广阔的海崖上方爆发出剧烈的光芒,震荡出的威压和波纹被大海吸收,搅动的海面犹如九曲黄河泛涨波。 围观魔头渡劫的三人巍然不动。 这等震动还不足以逼退元婴真君,自不必说两位元婴后期。 只是到了这一阶段他们也看不清雷劫内里的到底是什么景象,雷劫气息阻挡了神识的探查,也挡住了他们的目光。 “最后一道。”太乙真君沉声说道。 他的目光看向涂山君。 魔头手段尽出,还如何对抗这最后一道雷劫? 他本以为靠着血肉傀儡和结婴丹就能抗住,没想到还是没有。 也不知道魔头到底杀了多少人,面对的雷劫这么厉害,连媲美元婴初期的血肉傀儡都扛不住雷霆。 “还是仓促了些,应该再采购一些天材地宝。”太乙真君沉思道。 如果能寻到几个重要的天材地宝,这具血肉傀儡应该能彻底达到元婴初期体修的实力,这样说不定能抗到第八重,也就不用魔头出手。 然而天材地宝又哪里是那么好找寻的。 躺在海面上的魔头仰望天空凝结的雷云,身躯已经千疮百孔。 结婴丹消耗干净,它丹田的元婴早早凝实,只差最后一丁点洗礼就能稳固自身元婴的境界,但是,现在它就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涂山君皱起眉头,魔头如果只有这点本事的话还是趁早入幡,也省的他继续耗费资源。 如果现在不收取魔头,再过一会儿最后一重雷劫落下,就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那时就没法收取阴神。 不怪太乙真君将目光挪过来。 刚想掣出魂幡。 想了想还是没有出手。 魔头不会等死,至少入幡还能继续‘活’下去,被雷劫劈死就真的死了。魔头直到现在都没有利用森白圈子求救,就意味着它还有渡劫的底气,并不想被涂山君捞出去。 是赌一下魔头自己的选择,还是不选择赌,直接将魔头抓进魂幡? 涂山君暗付。 直到最后一重雷劫凝聚,涂山君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尊重任何人的选择,哪怕是魔头的选择。 不必多言。 太乙真君看到涂山君如此镇定自若,原本紧张的心绪得到些许缓解。 躺在海面上的魔头咧嘴笑了起来。 张口。 一道金丹虚影从他口中跳出。 金丹巅峰的实力。 假婴的境界。 仔细看去,那金丹巅峰的虚影似乎是他曾经吞下的灵魔宗修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昧下来,暗暗培养成金丹巅峰境界。 此时终于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不再隐藏的吐出。 “万魔升,心魔引。” “去吧。” “替我去死。” 那道金丹虚影微微抬头,看向天空的最后一重雷劫,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天而起。 他的气息竟与魔头分外相似,如果闭上眼睛光凭神识来推断的话,根本就分不清这两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魔头。 轰隆。 雷龙张开大口,犹如一道匹练从天空坠落,重重的钉在金丹虚影的头顶。 两者僵持不足三息的时间,金丹虚影的身躯开始崩溃。 少顷。 金丹虚影再也抵挡不住雷龙,被雷龙贯穿化作点点星光。 失去了目标和大部分力量的雷龙好似无法锁定海面上的魔头,在盘旋许久才终于找到魔头的踪迹,等雷龙冲杀至魔头的面前,魔头已钻入那具焦黑的血肉傀儡。 轰! 雷波炸开。 激起百余尺。 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焦黑的血肉傀儡黯淡的目光重新亮起,内里操控血肉傀儡的魔头发出笑声,灵机威压如同冲天的光柱一般耀眼。 元婴初期的修为实打实的展现出来。 天空中的天地恩泽如春雨。 它感觉自己消耗的法力和残破的肉身都得到恢复,就连这具血肉傀儡都得到修整,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就已经恢复至巅峰。 魔头不及高兴,猛然看向涂山君。 凶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道黑袍赤发的身影。 它知道涂山君与化神尊者虚影斗法过,现在太乙真君的法力绝对没有恢复,想要支撑那么庞大的法力流转,就是玄门正宗的太乙真君也顶不住,除非他和涂山君的修为相仿,然而太乙是元婴初期。 它清楚的知道。 现在是它最强的时候,也是老魔头最虚弱的时候! 做为跟随老魔头从小荒域前来星罗的魔头,它敢说自己是最了解老魔头的人,它的诞生……老魔头身为器灵的秘密,它全都了解。 目光落在一旁的金鳌真君身上。 现在只要它吼一嗓子喊破涂山君的秘密,金鳌真君试探就会发现老魔头的实力发挥不出来。 等太乙死后,老魔头后继无力,它就能利用空挡摘下脖颈的森白圈子。靠元婴期的神识慢慢磨都能将印记磨掉。 大不了它躲起来,再也不出现在老魔头的面前。 “咕嘟。” 魔头的喉头滚动。 (本章完) 594、敲打 魔头感受着元婴波动,阴神灼灼。 双眸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如今,它终于结成元婴,拥有自保之力,恰逢老魔头最虚弱的时候。 老魔头与化神虚影斗法,早就抽干太乙真君的法力,别说只有它一个元婴初期和金鳌真君这位元婴后期的大真君,但凡只有它自己也要逃走。 作乱诚可贵,修为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今日不做决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这样的大好时机。 喜悦。 兴奋。 激动。 不住的扯动嘴角,面皮的血肉随之抽搐,咧出一道狰狞的狂笑。漆黑的瞳孔在血色的眼白中跳动,直到它慢慢的站起身来,肆意的大笑起来。 “哈哈。” “桀桀桀!” 金鳌真君微微皱眉,就是突破了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而且看起来这人也不像什么好物,浑身魔气臭不可闻。 要不是太乙真君说它是太乙宗的长老,还以为是幽冥的魔头钻入红尘大世。 相比于金鳌真君的疑惑,太乙真君神色凝重,心中咯噔一下。 魔头这副模样可不像是要好相与,说不定会趁机作乱。魔终究是魔,纵然它再乖巧,也改变不了它魔头的本质,根本上还是追寻杀戮、暴虐、鲜血…… 涂山君抱着肩膀淡淡的注视着魔头。 猩红目光睥睨垂下。 魔头狂笑戛然而止的暴怒呵斥: “老魔头,” “欺我太甚!” “你与那化神尊者的虚影斗法,如今还剩下几成法力?!” 魔头张狂的挺身,原本不足四尺的身躯好似一下子高大的遮天蔽日,大声说道:“如今我已成元婴,道消魔涨,老魔头,尔还有几分力奈我?” 话锋一转。 看向金鳌真君,又看了看上方的天空,嘿嘿发笑:“你趁早解了我脖颈上的束缚放我离去,不然我戳穿了你的秘密,从此这红尘浮世就再没有你容身的机会。” “怎么样?我们达成协议吧,涂山君!” 魔头似乎吃定了涂山君似的微笑着。 不难看到它的面容并不狰狞,反而好像有些慈眉善目。 金鳌真君讶然不已,神识打转,想要探究些什么。 同时沉思起来,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甘情愿跟随涂山君,现在结成元婴就要反噬,可能是忌惮涂山君的力量所以才没有出手发难。 “几分力?” “以涂山道友的实力,就是斗法化神虚影也还留有不弱的力量,我也顾忌,这东西怎就如此笃定涂山道友不剩下什么力量?” “难道其中真有什么秘密。” “那这秘密又是……” “……” 太乙真君面色微沉,魔头跟随涂山君真么久,许多事情它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说涂山君的秘密,还有他的一些秘密,以及太乙宗的一些破绽,如果让它口无遮拦的全都抖搂出去,怕是星罗海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再看自身剩余的法力。 只剩下不足两成。 这还是趁着雷劫恢复了不少,斗法结束的时候只剩下不足一成。 他的实力太弱,根本就没法和化神虚影抗衡。 尤其涂山君现在还是元婴后期,支撑法力又是一大笔,所以他的实力需要进步,但是元婴期哪里是那么好进步的。 加上不少俗务缠身,修为反而落下了。 要是身边没人还能全力施为不怕暴露,奈何金鳌真君就在身旁。 这位可是实打实的老牌元婴后期,要是被他得了消息,按照金鳌真君的性子肯定会出手试探。 别看刚才哥俩好,一口一个好盟友,实则转头就会背后捅刀。 “没大没小。” 涂山君揣着袖袍淡淡的说道。 看来还是他太纵容了,魔头才一得势就敢老魔头老魔头的称呼他,甚至还敢直呼他的名讳,这么多年了,已经好久没人喊他的名字,听起来还有几分陌生的熟悉感。 “得了元婴便敢直呼乃公名讳?” “噗。” 魔头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狂喜的跌倒在云上,哈哈大笑起来。 他太高兴了。 涂山老魔头惯是能动手不多哔哔,尤其还会在斗法之中下黑手阴人,如今却和它饶舌,足以说明老魔头的法力剩不下多少,要是搁在以往肯定已经念起真言咒语,拘拿它到鬼掌之中。 一笑风云动。 掌落,海水激荡。 阴煞席卷,戾气涛涛。 “这厮怎得如此高兴耶?。”金鳌真君指了指魔头,随后看向太乙真君,话说的和平淡其中探究却溢于言表,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魔头口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只是魔头死守着,他也不得而知,只能寻求太乙真君。 “突破修为当然高兴。” “……” “老魔头,快快解开我脖子上的束缚,不然我们就一拍两散!”笑够了的魔头拽着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它早就受够了不自由的日子,但是它只要敢用神识擦森白圈子就会被涂山君知道,它又不知道其中咒语,自然没法子解开。 涂山君依旧揣着袖袍。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从容道。 “那就解开吧。” 说着伸出青灰色的鬼手,紫黑色的指甲光幕盈盈。 魔头大喜。 却骤然发现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紧,不,仔细感受之下,并不是脖子紧而是身躯紧。 四下一看,它的血肉傀儡生长出无数黑红色的丝线,全都像锥子一样指着它的脑壳,要知道脑壳中寄宿着魔头真形。 涂山君手掌微微弯曲。 那具血肉傀儡顿时行动起来,锋锐的鬼爪停留在魔头眼前。 魔头惊骇的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血肉傀儡,就好像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行动。 如果它敢破壳而出,那数不清的黑红色丝线就会一股脑的扎进它的脑袋,到时候是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披着乃公的皮,不知半点威胁。这么多年来,你没有长进啊。” 涂山君似有些失望的摇头说到。 他早就料到魔头贪图这具身躯,魔头再怎么聪明也还是贪嗔痴居多。 有这样的依仗,肯定早就仔细检查以便使用,现在修成元婴更舍不得扔掉,岂不知早早入瓮,还在人前耍弄。 涂山君放开血肉傀儡的控制。 魔头感觉自己又能控制身躯,抬头之际看到涂山君的笑容。 “老……老爷。” “小的一时糊涂。” “看在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请老爷宽恕。小的还有用啊,小的忠心耿耿,定然会成为宗门的支柱为宗门守土开疆,帮助老爷完成大业。”魔头眼见涂山君不为所动,当即大步流星冲过去。 飞身掠过涂山君。 扑通跪在太乙真君的面前。 “还请掌门劝劝我家老爷。”魔头也看得明白,要不是它还有用,此刻就得进入魂幡充做阴神。 “师弟……” 涂山君摆了摆手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旋即露出一口如巉凿齿,淡淡的说道:“这东西,畏威而不畏德,越是怀德越会逆反,更不必对它客气什么,掌门师兄也不必多言。” 太乙真君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涂山君说的是魔头吗? 太乙真君其实听的很清楚,涂山君说的既是魔头也不是魔头。 是许多太乙宗的修士,以及那些太乙宗的附庸势力,古玉急于立功也许还会选中太乙宗,却不会因为巫家。 若能将宗门和附庸经营的铁板一块,将会省却很多麻烦。 有时候就要敲打敲打,就像当年请那些不愿意归附的人离开,手段还是太柔和了,真真正正的杀上几番,才能让他们畏惧远离,不敢搞什么小动作。 但,这确实是名门大派的通病,总希望能以怀德的手段解决事情,不轻易的动用武力。 当年涂山君对太乙真君的决策也没有异议。 现在这么一说,其中意思很明白。 掌门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巫家该好好的敲打一番,不说断了他们什么财路和一些谋生的资源,至少也得把参与这件事的人一撸到底,家主也该换人了,换成更亲近太乙宗的修士,而不是仗着孩子天资不错胡作非为的糊涂蛋。 金鳌真君看到事情结束,刚刚还信誓旦旦并且狂傲异常的元婴修士,转头就跪地大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不好过多参与,唯一遗憾可惜的就是没有听到魔头说出惊人的秘密。 该是有秘密的,至少也是能致命才值得此人铤而走险,不过没听到就没听到吧,如果听到了说不定反而坏事。 他可没有底气再和涂山君打一场。 要是在星罗议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会起哄让众人试探,现在就在人家后山海崖,他自个儿又势单力薄,也就没有那么多心思。 因此,匆匆拱手告辞离去。 …… “我们也回去吧。” 涂山君抓着魔头的脑袋,像是提溜小鸡崽儿一样将它抓在手中。 魔头面如死灰的任由涂山君拖拽,好在保住了性命,受罚也顶多是参与一些术法神通的试验,它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也好。” 太乙真君点了点头。 (本章完) 595、法至 “什么?!” “万法宗的那位高足不仅败了,还被削去修为?” “我听说连大神通都用出,还是被老祖翻手化解。就是前几日宗门大阵开启的时候。”巫匀续惊叹苦闷。 原先一家两卖能获得个好结果已极为不善,大哥又非得搞那么投效的一出,现在太乙宗胜了,他们原本的好感肯定早早败光。 现在还没有清算只是因为巫道弦拜入那位门下,碍于徒弟的身份不好多惩戒。 然,宗有宗法,家有家规,尤其还是元婴老祖,那位也许不会多说什么,只要一个念头,门人弟子就会为起奔走,无数贪念作祟的修士就会想方设法的弄死他们巫家兄弟以得老祖青睐。 本来北地的大家族就觊觎巫家投靠太乙宗得到老祖赏识,恨不得他们去死,现在正巧有机会。 到了那种大境界,何须自己动手? 怕是巫家连状告都无法。 早就被老祖门前的童子拦在台阶之下,连老祖的面都见不到,何况是伸张自己的‘冤屈’。 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算计别人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何况算计的还是那样的大修士,反噬只会来的更疾更快。但凡他们认同的稍有败绩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更不必说彻彻底底的败了。 “完了!” 巫匀延两眼发黑。 身后的座椅接住跌落的身躯,颤抖着半天起不来。 只觉得天塌了。 刚想找人埋怨才想起来这事儿谁都劝过。 就连他亲弟弟都觉得事情不靠谱,不如老老实实的跟着太乙宗老祖。 六神无主,更无半点法子。 巫匀续暗自叹息,心中思量道:‘朝三暮四果不是正途。’ 他当时就觉得不靠谱,家族老祖只是闭关,也不是近期就要陨落。兄长大权在握,一朝得势有些肆无忌惮,这才如此。 只怕回家族也无法和族老们交代。 好在侄子还谋了个老祖亲传弟子的名头。 “大哥,事情还没有完全完,我们兄弟这就去老祖宫前请罪,看在道弦的面子上,巫家还有转机。”巫匀续咬牙起身,现在只能仰仗道弦,从此之后巫家也全都要仰仗巫道弦。 “可……,能行吗?” “行不行总要试试,不然我们可就真没了活路。” “对对对。” “道弦毕竟是老祖坐下亲传弟子。” 两兄弟一合计,左右抵不过个死字,但是能活谁愿意死,他们现在还能去请罪就意味着还不用死,索性豁出去了,两人走出外门课舍,寻明白老祖所在的座峰,这就开始登丹峰。 值守的修士一看两个外人,神色犹豫的拱手上前道:“两位是?” “我们兄弟是老祖弟子的亲戚,今日我兄弟特来拜见老祖。”巫匀续抢在大哥说话前先开口。 守山的弟子大惊失色,严肃的面容也堆满了笑容:“原来是大家当前,失敬失敬,我这就打开禁制让两位快快登山。” 手持令牌的守山弟子随口一问:“对了,不知道两位大家所说的那位弟子是?” “我儿巫道弦。” 巫匀延脱口而出。 “巫道弦?巫家?” 守山的弟子当即停顿,筑基的气息释放出来。 原本堆满笑容的脸也化作冰冷严肃,盯着两人,冷笑一声:“我就说周师兄没有这样年轻的长辈,原来是巫师弟的家人。” “蒙师兄早就说过你们巫家的事。” “徐长老有言,若是巫家的人来到座峰,一律不得放上去给老祖添堵,尔等是何居心?” 守山的筑基修士冷哼,将令牌收回了腰间。丹峰乃是宗门重地,放置丹炉,培植草药,山顶更是老祖的居住宫殿,他不可能放人上去。 巫匀续说道:“还请使者通融,我们不求见老祖一面,只求能到宫前陈明事实,绝不会连累使者,我们巫家是忠心于太乙宗的,我们是忠心于老祖的,看在我侄儿的面子上,使者就让我们上去吧。” “对啊。”巫匀延赶紧附和。 “你们要是上去了,我就得下去。让你们上去,还得了?” 筑基修士背手驾云,直接飞身去了后山。留在这里听着他们哀求还不如早早避开,反正上头的话是这么说的,他只当没看见这两个人就是。 到时候这里有交代,老祖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 丹峰鬼王殿。 周行烈行礼说道:“师尊,巫家兄弟跪在座峰中殿之外已三天了,是不是先让他们回去?”话说的很谨慎,毕竟是小师弟的家人,不好一直没有个回应,所以他才说上两句话。 倚坐在上坐小榻上的涂山君翻看着手中的经卷淡淡说道:“既然愿意跪,就让他们跪着吧,不长记性以后总要吃大亏。” “好歹也是小师弟的家人。”周行烈沉吟。 将手中的白子落下,不知不觉间,棋盘已出现一边倒的局势。 他颓败的很彻底。 倒不是师尊有什么下棋的天赋,完全是靠着元婴后期的神识推算棋艺,因此也就导致他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筑基巅峰就是筑基巅峰,算不过元婴大真君。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莫非以为为师是什么小气的人?” “实话与你说。” “他们跪在这里还不会有人对他们动手,你赶走他们,说不定反而会让人觉得我放弃了巫家。等过个几天你再出面,指点他们一番,外人看着也就以为我消气了,不会过多出手。” “太早让他们离去,才坏事。” 周行烈恍然大悟,原来师尊是如此良苦用心,自己还是短视了。拱手道:“多谢师尊教诲,不然弟子还依旧蒙在鼓里,不知道其中关窍。” 涂山君颔首,坦然接受弟子的恭维。 实际上他确实有这番意思,然而也有惩罚几分的心思。 要不是巫道弦是他的亲传弟子,他早就让魔头去巫家走一遭。三心二意者趁早滚出乾元大地,不想体面的滚就让魔头帮他们体面。 当真以为他涂山君是什么好脾气。 在小荒域的时候,涂山君的名头可响亮的多。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那些人一口一个魔头、魔君、老魔头,岂是好脾气讲出来的? 涂山君目光扫过,微微蹙眉道:“你这身修为转修成功,也是时候准备结丹。修为是一切根本,纵然才华横溢,没有修为依仗也是无根之萍。” “啧,怎还未假丹?以你的道行,该假丹才是。” “师尊明鉴,弟子结识了一位合欢宗的女修……。” 周行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大中城初建,各宗弟子都有所交集,弟子认识了一位修为相仿的女修士,所以有些耽误功课。” 大中城正是各宗势投资的大城坊市,在乾元中地建造,太乙宗的傀儡调去一大批协助,门人弟子也多接取此任务,两地往返都是大型灵舟,要不是听说宗门开启了大阵,周行烈不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听徒弟这么说,涂山君伸出一指点在周行烈的额头。 片刻后。 满意的点了点头:“没人给你下咒法,看来不是什么劫难,认识也就认识吧,为师不是老古董,不会做棒打鸳鸯的的事情。” 对这个弟子,他并不抱有什么大的期望,能够金丹的修为坐镇丹峰也就足够了。 说实在的,修士和凡人也没太大区别,同样有很多人娶妻生子,许多底层的练气士更是如此,互相搭伙儿过日子。 这一生起来就是一大家子,然后慢慢发展成小的家族,再壮大成大家族。 修士的寿命又长,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比比皆是。 那些拥有化神尊者的大家族说不定都传承数千年了。毕竟元婴真君的寿命林林总总算起来能达到一千多年,具体到多少岁数因人而异。 …… “幽魂海是个好地方,没有大的势力本身又随着阴煞气渐渐显露。” “金鳌宫的金鳌真君是大真君。” “乾元大地的太乙宗也是庞然大物,我们只能选择昆世大地了。” “昆世大地?” “没错,昆世大地的大小在四十万里上下,是三地最小的一处地界,其中修为最高的也才假婴,据说是个新成立的势力,乃是不同的宗门家族组成的,名叫‘五行盟’。盟主名为‘司空星冶’。” “好!”古玉拍案而起:“就昆世大地。” 目光转向身旁的灰袍老者,拱手道:“还要仰仗莫老,此役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小地方的修士没有听说过我们万法宗的威名,就得用寻常法子。” 灰袍老者点头道:“少爷放心,老奴定然不会让少爷失望。” …… 半年后。 早就定下的牵引坐标闪烁,紧接着大阵光芒闪烁,万里长空出现一道涟漪,涟漪迅速扩大形成一道漩涡。 灰色的雾气从中溢出。 一艘五百余丈的巨大战舰从中缓缓驶出,其整体长接近两千米。 风帆缓缓破开云雾,亮出一卷铁旗。 金光闪闪。 上书。 “万法。” 坐镇船舰的老者睁开双眼。 元婴气息展开,帮助船舰脱离域垒空间,其灵机绝不是初期能够抗衡,至少也得是金鳌真君那一个层次。 笑着说道:“看来古玉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提早过来,立下了这般功劳。” “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总归要善后。” “麻烦、麻烦。” (本章完) 596、决断 抖擞精神。 太乙真君长身抻懒腰,将案牍轻轻扫到一旁。 掐指算了算,已是春去秋来,又一个新的年头。修行者寿命绵长,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受并不那么清晰,更多是在意是否完成了定下的事情。 宗门框架立下,试炼之峰布满傀儡。丹峰长座由涂山君担任,器峰则由他执掌。 说来也有些可惜,当日没有收服丹鼎宗和百炼派,同时还有一大半的势力修士出走。那时候想的是莫要让门人弟子臃肿,以至尾大不掉,各方面都不好处理,反受掣肘。 现在则不同。 宗门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唯独缺少修士。 十年一次的升仙大会显然还不足以补充宗门修士。 魔头被收拾的服帖,坐镇一峰绰绰有余。 算起来,明面上的战力已有三位元婴,再加上他手中的元婴傀儡,在不需要他法力驱动的情况下能当一般元婴初期修士,不算强,也不是弱手。 太乙真君摸了摸满头肆意的白发,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繁复锦绣白法袍,赤脚落在殿内青石板,踱步而出,站在太乙峰的玉宫殿,俯瞰宗门万家灯火。 昔年良家子,今日登山口。 宗门路, 悠悠, 仙山宫阙塑重楼,烛火幽神夜行走。 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太乙真君捂嘴,缓缓的咳嗽了两声,打开丝绢瞧了瞧,并无当年那般血迹。满意的将丝绢揣进怀里,目光坚定的看向太乙宗境内,延展的目光似乎不止宗内,而是更加的深远。 “师弟可为宗门依仗,只是我的修为不足。”太乙真君眯了眯眼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宗门是他毕生心血,也是师门的殷切期盼,为此才躲避了那么多年,养伤、寻地、取时机。 眼看宗门蒸蒸日上。 他的修为似乎已成涂山君的拖累。 其实,太乙真君倒是并不害怕这件事,除了曾经的宗门之敌,他们面对的新敌都能慢慢应对。鲲云和天鹏两宗不会轻易动手,现在万法宗又来幽魂海扎根,更不会再随意出手。 域内其他的势力,只要不一窝蜂的涌来,单个一家,他们能扛得住。 千平域、五方域等其他的外域不会这么快来到幽魂海。 闾皇宗虽是从靠近中心的区域离开,搬走的山门也绝不会来到星罗这个小地方,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顶多是以避难的姿态放弃曾经的一部分资源和地盘以求得休养生息,毕竟他们只是老祖坐化而已。 万法宗来有不小的好处,坏处同样十分明显,从此太乙宗就不好西扩,金鳌真君是盟友身在北边,想要扩张就只能东去、南下,东边是蛟龙族,东海六域,南边是丹盟诸派的地盘。 清心咒扫去这些拥堵的心绪。 先经营好一亩三分才是正理,不能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宗门的修士还没有成长起来,不足以成为星罗海的强大势力,更没法子开疆拓土。 宗门内的竞争,他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徐昭和张德自的庶务掌门之争,还要在他出山归来才彻底定下来。 三十年的考验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对于一个大宗门来说不会有太多大事情发生,因此更要抓住机遇才行。 钱斐的修为还是金丹中期,好在已经领悟法域。仇万道的修为变化最大,没有隐灵根的困扰,天灵根的优势迅速发挥出来,短短几年的功夫就已经达到筑基后期,只等着继续积累修成假丹,就能准备结丹事宜。 说不定能赶在周行烈之前结成金丹。 有时候,太乙真君会自我窃喜,就好像在昭示说:‘看,师弟,同为元婴修士,我们教出来的徒弟也大有不同。’这也说明他还是有能胜过涂山君的方面,并不是没有一点长项。 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实还是会有互相比较的。 太乙真君也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得到尊魂幡,又是否能建造好一座宗门并且将之壮大,也许不会选定星罗海而是选择小荒域了,又或依然选择星罗,然后在域垒航行的时候迷失其中…… 太多可能。 仰望夜幕下的星空, 太乙真君怅然。 上回与涂山君说过尽量不要用邪道术法神通的事情,但是显然并没有什么后续,涂山君依旧我行我素。不过让他佩服的是,涂山君的道心保持得很不错,乃是他修行至今极为罕见的修士。 后世修行者,随着力量的增强会渐渐的为力量所累而变得淡漠生命,以至于挥手间浮尸百万,若不是万法宗裁断了仙凡的界限,必然会有数不清的血案发生。 有秩序,总比没有秩序好。 涂山君当然也能挥袖浮尸百万。 幡中可是实在的百万阴神。 他对生命却很是重视。 许多时候他会将涂山君的真实身份忽视,不觉得那是个器灵,而是一位真正的修行者。 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不自觉地比较吧。 比较之后,还会想到宗门的事宜,倒不是他容不下有别于太乙宗的术法,而是涂山君此举会给门人弟子起一个坏头,他能克制的住自己的道心,不意味着门人弟子也能克制的住。 若是人人都学涂山君将术法拿来就用,并且将之发扬光大,不说宗门的传承事宜,从根本理念上就是巨大打击。 尤其涂山君的威势越来越重,上行下效,行事难免会学涂山君。 上次吵的厉害,后来钱斐又因为宗门的事情踏入主殿,所以将之不了了之。 有时间还是要细说。 门人弟子是需要管教的,规范品行,树立一个良好的道德观念。 这不是靠时间堆积就能参悟明白。 器灵, 该是另类长生的吧? 太乙真君微微摇头表示不知。他从来都没有问过这件事,当年对于涂山君的身世有所了解,其实也不算多,顶多知道是血煞宗与他有仇,如果他推断不差,就是血煞宗将他炼成尊魂幡。 至于此间神异,更无一问。 就像是涂山君没有询问他的秘密,他也不想询问那些。若是能说,涂山君肯定会说,既然没说就代表着不能说,都知道是不能说的事情又何必去问,徒增自己的烦恼,也容易生间隙。 但,人总是好奇的。 太乙真君同样不例外。 “我想延续太乙宗的传承,你又想做什么?”太乙真君恨不得现在就飞身去丹峰问问涂山君,想了想还是没有行动。冲动是一回事儿,真让他去问,得到确切的答复和得不到确切的答复都是个坎儿。 彼时。 正在溶丹的涂山君将丹药再次稀释,盈月金丹液经过他多年的改良已极为稳定,那些吞服金丹的阴神除了修为有所增长,其他的并没有异动,靠着盈月金丹液,他将一个练气的阴神催生至金丹。 耗费的金丹液至少要数年计。 尽管如此也强大异常。 百年就能造就数十位金丹初期的阴神。 只要达到金丹期就是质变。 涂山君注视着面前的五阶丹炉,取出稀释的丹液。喉头滚动,抬起的手掌微微颤抖,他没有看到后遗症,但是他依旧是害怕的,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后遗症,岂不是追悔莫及。 然而,没有修为自保,曾经的亲朋好友就永远停留在那个修为了,纵然魂幡能够重塑他们的阴神,来日天变,依旧不会有自保的力量。 “多久了?” 涂山君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黑红色的瞳孔转动。 这件事从他得到盈月金丹液的时候就在想,后来钻研着稀释丹液,以求循序渐进的增强魂幡阴神修为,直到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阴神全都试验遍,才终于下定决心。 “哪怕今天我错了,也由我一力承担。” 涂山君将炼制的丹药放在手心,翻转手掌,面前一袭青衣的青年将丹药接住如往常一样吞服炼化,原本练气三层的修为出现波动,在药力发挥不久,将他的修为抬升到练气境四层。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能继续提升修为了。 挥手。 黑雾滚滚。 众多阴神消失一空。 涂山君将魂幡揣进袖袍之中,手掌微微颤抖,直到渐渐平静。没有嘶吼,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痛哭流涕,似乎只有紧张和不能自己的颤抖,以及胸腔那怦怦跳动的鲜活的心脏。 …… 传音至。 涂山君化做遁光来到太乙峰的玉宫殿。 有些意外的看向太乙真君,道:“掌门师兄什么事这么着急寻我,连神识传音之法都用上了。” 这半年来宗门发展循序渐进。 大中城修建好,接下来就需要铺设大型灵舟将航线串联起来,这样就能把修建好的大中城盘活,等以后修士慢慢习惯,知道此地中转的好处,就会慢慢开始定居繁衍,将之发展成名副其实的大城。 为此太乙宗也派遣了不少修士,以周行烈为首。 一说起这个涂山君就上火,徒弟沉溺女色以至于修行落下,时至今日还没有假丹。 想要结丹也不是不行,就怕有个万一啊,少了半成的结丹率是个很可怕的事情。 毕竟不是天灵根,天然拥有结丹优势。 (本章完) 597、启程 “前几日万法宗的巨舰抵达,他们选中了昆世大地,要在昆世建立山门……” “我在想要不要派人为这个新邻居送上一份拜帖。” “按理说他们应该遣人送来才对。”太乙真君略带羡慕的说道。 看看人家万法宗建立山门多简单,域垒航行横跨不知多少万里的地域,而星罗的其他宗门势力还不敢阻拦,确实没法比。 一听太乙真君此言,涂山君连连摆手道:“掌门师兄自行决定就是,差遣小辈儿或是当作不知道都可。” 涂山君对见万法宗修士还是有些抵触的,倒不是因为古玉闹了一通的事情,而是因为他的容貌和身份。 如是所料不差,东荒大境的万法宗高修肯定会对他的身份起疑心,索性不见面的好。 而且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掌门太乙真君处理,涂山君自动将自己放在了‘打手’的位置上,论及宗门其他事务头疼的厉害。 东荒万法一听就是个庞然大物,门中有化神的尊者和炼虚的圣人,人员如此冗杂,看不出他的跟脚也正常。 说不定连元婴修士互相之间都认不全,顶多是通名知道有那么个人。 不过,涂山君不愿意赌。 好不容易摆脱了小荒域万法宗的影响,要是再被人喊破跟脚,又或是和他们门中的惊鸿联系起来,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涂山君讨厌这些不能掌控的麻烦事。 “再就是……” 太乙真君像是早就知道涂山君的反应,并无太多意外神色,就是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严肃起来,因为上次就说过一次,因此也不知道如何再继续开口,说不说,说多少,都是个问题。 仔细思索一番还是没再提及。 转口说道:“玉简有异动,时间已经定下,事情还是没说明,玉简会提示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涂山君顿时神色凛然。 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左右不过和千平域的修士做过一场,蛟龙族被压的受不住,星罗宗议才决定采取这样的策略。”涂山君的语调似乎很轻松,然而神色却分外凝重,这回可是有化神尊者参战,元婴初期掺和会有性命之忧。 “不如让魔头代替掌门师兄前去。” 太乙真君摇了摇头道:“魔头不值得信任,为了些许安全而放任它前去,反而坏事。” 魔头不好代表他们前去,太乙真君自知修为稍弱,不过涂山君还会跟在身旁,也不用太过担忧。 “什么时候?” “月半。” …… 又十数日。 徐昭和张德自诚惶诚恐的来到玉宫殿。 两人对视一眼,还以为老祖要宣布大事。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重要的大事情就是庶务掌门的归属,为此他们两人已经争斗了十多年,好在都在宗门之内,斗而不破,互相没有撕破脸。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一回不只有他们两人。 还有钱斐、仇万道、周行烈、巫道弦、虞龙……等一众真传弟子,不管他们的修为如何,全都在玉宫殿落座。 两个小孩儿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仇万道老神在在,揣着袖袍,倚靠在座椅上。他的修为当真是一天一变,筑基后期的气息深厚稳固,没有半点突破境界的不稳。 周行烈满脸好奇的看向在座的众人。 钱斐沉稳不少,神色严肃。 景休作为宗门长老同样身在其列,不过他没有什么话语权,大半产业都在云景城,还常待在宗门只是因为来往方便。作为最先投诚的长老,希望能抱紧宗门的大腿,这才待在宗门。 六位金丹到场四位,神树峰的榕树王和丹峰的火蛟体型庞大到不了。 两位筑基,两个练气士。 这就是太乙宗真传弟子和长老们。 让他们出一位元婴修士,其实和倾巢而出也没有区别。 别看战力算的明白,实际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乙真君出手就意味着宗门的所有高端战力都要出手,也就是没有要求金丹宗师,不然怕是得算上那些客卿长老。 客卿长老有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谁会陪着太乙宗拼命呢,用元婴真君的实力压服他们也只能做一时之数,迟早被反噬。 “……” “要打仗?”徐昭瞪大眼睛,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赶忙转头看向其他人,想要确认一番,然而他们的反应也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一个个全都惊讶错愕,疑惑不解。 “怎么好好的就要打仗了。” “我们不是才参加星罗的宗议,又赶走万法宗的修士,正建设大中城……”钱斐面容更加严肃。在座的不是长老就是真传弟子,头一次这么齐全的聚集在一起,得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张德自拱手道:“还请师尊示下。” 太乙真君点了点头道:“你们师叔闭关到了重要的时刻,无法出关,所以由为师出手。” “本座要做一些准备,今日开始宗门内事务和各城各坊的事情,你们商量再决议。” “如遇强敌也不要打扰太始真君闭关,撑起大阵防御为主,一应对敌交由这位宗门新晋太上长老。” 太乙真君示意坐在不远的黑袍修士。 修士身高不足六尺,面容被兜帽遮盖不见真颜,唯有元婴真君的气息实打实的释放。这股子气息也只是让金丹宗师感受一些他元婴真君的实力,并没有针对练气修士和筑基修士。 “新晋太上长老?” “那日雷劫就是长老在渡劫吗。” “如此就放心了。” “……” 黑袍修士微微翻手重新坐回座椅,它并不想人前显圣,要不是被拘着,早就远遁他域,才不会在星罗。 太乙真君并不在意魔头的想法,有关于魔头的事情都由涂山君善后。 他提前说这么多并且介绍新晋的太上长老,就是想着以防万一。 既然有化神尊者参与其中,就要做好所有准备。 如果他死在战争之中,更要有人挑起大梁将太乙宗传承下去。 “一旦…前线传回本座身死的消息,诸位不要悲伤、不要难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座身上的东西你们一定要一个不剩的全都拿回来,尤其此物。” 太乙真君取出尊魂幡,挥动道:“事不可为,所有东西都可以遗失,此宝绝对要取回,这是掌门信物,谁能执掌就是下一任太乙宗掌门。” “到时,太上长老会辅佐你们。” 太乙真君的目光落在钱斐和仇万道身上。 虞龙年纪太小修为太弱不考虑,周行烈和巫道弦是涂山君一脉的,修为也不足。徐昭、张德自要分个庶务掌门掌管宗门俗务。 然而事无绝对,如果他真的死在战役中,宗门内,谁能拿到尊魂幡就是下一任太乙宗的掌门。 坐在一旁身着黑袍的魔头撇了撇嘴,别人不清楚这两人的底细他却看的明白。 要是太乙真君死了,他才真个儿自由。 当然,在此之前他没有自由可言,又因为上次冒犯老魔头,使得他的血肉傀儡被下了几道与森白圈子相同的咒法。 回想起…… 不,不能想,魔头猛地打了个寒颤,他好似经历了‘地狱变’。 那处空间没有灵气,只有无尽的煞气,及数不尽的猛鬼。不要说回想,但凡有个念头都感觉四肢冰凉,如果他不是魔头的话绝对撑不过去。 老魔头酷烈的很,为人阴狠。 它明白,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它肯定斗不过老魔头。 就是可惜当日的大好时机,如果它没有贪恋这具血肉傀儡,说不定已经和老魔头达成协议,解开脖颈的森白圈子,遨游大千世界。 “师尊。” “掌门。” “……” “何至于此!” 一众长老、真传纷纷出言。听太乙真君说,好像此次会有极大风险。 太乙真君起身道:“听令吧。” 总要交代好,莫要等没有机会交代的时候追悔。 “谨遵掌门之命!” “都去吧。”太乙真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去,就连魔头都被他打发,留下他自己在座位滞许久,这才起身前往丹峰。 丹峰的阵法启动,鬼王殿封锁,非元婴修士无法打开。 涂山君早早走出鬼王殿。 回头看了一眼:“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就走吧。”太乙真君取出魂幡,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颔首化做一道黑色流光涌入魂幡,不需要更多法力支撑涂山君的身躯,太乙真君感觉自身的法力又深厚几分,连带着境界也有波动。 随着涂山君返回魂幡,尊魂幡好似更有分量了。 尺长的鬼怪绘图幡面缠绕在主杆上。 吧嗒,睁开一只猩红的眼睛,滴溜转动来去,凿齿开合道:“何地?” “玉简会指引我们。” 太乙真君飞身离开宗门大阵,从高空俯瞰整座山门,接着踏入云层。 张开手掌玉简悬浮飞出。 伴随法力的涌入,一道地图出现在玉简的上方,竟不是向远方的具体哪个方向,而是径直投入深海。 太乙真君将魂幡揣至袖袍。 攥住玉简,捏了个避水决跳入海面。 水花未溅起。 598、置死 猩红的眼珠转动。 凿齿开合。 涂山君不需要避水决也淹不死。 他就是发现,自己可以用这样的状态大幅度保持幡主的法力,在法身沉寂于魂幡的时候利用此法探查四周。 玉简光芒迅速扩张,将捻决的太乙真君笼罩。 海雾弥漫,遁光闪烁。 元婴真君的气息对于那些生长在深海的生物而言就是最顶尖的凶兽,但凡感应到气机的波动就已经远远跑开,根本不会不长眼的出现在太乙真君的面前。 白色的光芒犹如流星的尾翼,在幽邃深海绽放豪光。 海底从来都是暗色乃至黑如玄冥的,然而在玉简的包裹下,以元婴真君遁光穿梭,却能看到那些融合又没有完全融合的五色十光。 投入海面,并不是潜入黑暗,而是来到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荒兽。 鬼怪。 大小鱼群。 犹如萤火般的奇妙生物汇聚。 如梦似幻。 太乙真君解开掐着的术式印法,避水罩消失,而他也渐渐的出现在一座海底宫殿的桥梁,如水晶宫般的宫殿至少距海面数万里之遥。 踏足宫殿,四周的海水被隔绝在外。 “小心。” 耳边传来淡淡的声响。 太乙真君微微颔首。 以他的阅历自然看的明白,这就像是他曾经在幽冥地放置的白塔一样,是一座能展开的宝物,至少也得是件强大的空间灵宝。 玉简正是指引,指引修士循着光芒来到这座寻常人看不到的水晶宫。 “这是道兵吧。”太乙真君轻声呢喃。 他觉得自己不会认错,这就是一件入道之兵,对于化神尊者而言都是珍贵的宝物,元婴真君基本上不可能拥有,哪怕他那样的底蕴,也没有道兵傍身。 “太乙宗掌门,请入座。”威严如狱的声音响起。 正殿大门缓缓打开。 太乙真君脚下的长桥直至那正殿。 没有丝毫踌躇和犹豫,也不见半点惧色,昂首挺胸阔步行入正堂。 料到,早已有修士前来此处。 几位元婴真君对于太乙真君都不算是生面孔,没见过也听过名头看过其画像,作为一宗掌门,太乙真君从来都是将情报工作做好,而各家有多少元婴修士,又都是什么脾性都有耳闻,知己知彼才好说话。 目光扫去,寻了一处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下,这才老神在在的低眉抱元。 现在这样的场合显然不适合闲聊,而首座的那位身着华服法袍的修士,总有股淡淡的威压释放,正是属于尊者的气息。 袖袍的猩红眼睛趁机打量早他们前来的那些元婴真君,其中两位元婴中期,一位元婴初期,一位元婴后期。那元婴初期的修士显得忐忑不安,直到看到太乙真君出现,感应到太乙真君的修为才放松了下来。 不无揣测是为有与自己修为相等的修士出现而窃喜。 此行一看就是要和千平域做过一场,修为越低风险就越大。 谁都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相同的境界都有个强弱之分,何况是元婴境犹如天堑的各小阶。现在有一位修为相仿的人的出现,也让自己多出几分保障。 太乙真君也看出了对方勉强的笑容,同病相怜的安慰。 他并未嘲笑,只是平静的揣起了袖袍。哪怕没有尊魂幡,他依然不会畏惧,许是他出身大宗带给他的底气,亦或是曾经经历过比这还要恐怖的事情。 不多时。 又一身着锦绣法袍的修士踏入水晶宫。 正堂渐满。 这个是星罗威无双的强人,那个是名声在外的真君。 无一例外的元婴修为、真君境界,满座十位,正合星罗前十的势力,太乙宗恰好卡在最后,然而因为涂山君上次在东海城的强势,没人会把太乙宗看做老末,对于太乙真君的座次也无异议。 太乙真君暗自叹了一口气,金鳌宫来的修士是一位元婴初期的,并不是金鳌真君,看来金鳌真君也看出此事风险不小不想参与,其他势力的元婴真君全都不是那些最中心的主要人物。 唯有太乙宗,由掌门坐定此会。 这也引来众多元婴真君好奇的目光。 “诸位就不用老夫过多介绍了,召集诸位的原因,想必心中有数。” 首座的老者沉声说道:“千平域欺人太甚,已吞并我星罗十七域,赫老怪大言不惭想要彻底攻破东海,打开我星罗的门户。” “老夫忍他三番,当真以为老夫没有脾气?” “召集诸位,就是要赫老怪去死!” 尽管早有猜测,但是当老者说出此次目标时,众修士依然瞠目惊然。不管认不认识这位‘赫老怪’,能被化神尊者称作老怪,显然是同辈修士。境界越高,差距越大。元婴和化神都算在第二步之内,却是天壤之别。 差距远比筑基和金丹要大。 别说十个元婴修士,就是再多十个元婴修士也拿不下一位尊者,更不用说这些元婴修士修为参差不一,光是元婴初期就有三个,其中元婴后期才两个,巅峰境才一个,要都是巅峰境说不定能试一试。 他们再不是势力最中心的那人也不会荒唐的答应这种事。 最中心唯掌门、盟主、会长……。 元婴修士本就是核心中的核心,自不会出现什么弃子之类。他们全都是势力最顶尖的那一批,死伤一个都是莫大损失。能来到此会一是碍于化神尊者的威势,二是遵守他们制定的规矩,三是为势力谋求利益。 鲲云宗的化神尊者也不能霸道的无视其他大势力。 众修,惊然、皱眉、厉色、沉吟、也有神色平静的,不过只是那位元婴巅峰的修士。 太乙真君老神在在的静听下文。 就像是他不能逼迫附庸帮他拼命一样,化神尊者也绝对没法让这么多元婴真君为之拼命。 威严老者虚按手掌。 朗声道: “诸位莫怕。” “本役由蛟龙族老祖以及老夫共同出手,诸位最重要的就是结成大阵,阻挡千平域修士增援,为我二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威严老者的目光垂下,扫过众人的面庞:“闾皇宗外迁,各方大域互相挤压倾轧,此时不与千平做过一场,来日定生祸患。” “我想,诸位来之前都有考量,也都有自己的谋划,不妨说来。” “容禀垂云尊者,赫老怪多行不义必自毙,二百年前劫掠了我御兽宗的一艘天字号船,今日他取死有道,我御兽宗鼎立支持。”御兽宗的修士拱手向威严老者,厉声的宣告,同时自身的气息波动起来,正是元婴后期。 头顶如珊瑚般龙角的修士冷哼一声:“千平域妄图将我蛟龙族亡族灭种,我族恨不得食其血肉。” “千平域频频来犯我星罗,我元道盟当仁不让!” “……” 其中一位体态憨貌,好似富家翁一样的修士笑呵呵的说道:“我丹盟、器盟的销路被红鸾宗斩断,两盟同气连枝,巴不得赫老怪身死,既然尊者和蛟龙族老祖达成协议,两盟愿为马前卒。” 垂云尊者的目光转向还没有表态的元婴真君。 太乙拱手道:“我宗与千平域没有仇怨,但做为星罗的一份子愿意出力。只是宗门弟子稀少,资源不足,不管此役成功与否,都要宗议扶持些许。” 尊者大手一挥:“宗议会将战乱流离的凡人迁移至乾元大地,多了老夫做不了主,一万万肯定会有。到时再繁衍生息几百年,尔宗亦跻身大宗之列。”虽然太乙宗那位战力最高的修士没来,但是掌门亲自上阵,他不能不表示。 合欢宗的元婴修士眯了眯眼睛说道:“千平域对我道喊打喊杀,我宗同意出手。” “……” “好!” 尊者满意点头:“诸位都是星罗不可或缺的顶尖修行者,今日有什么话不妨都说开,火云宗及麾下百二十小域的分配尽在桌上,现在有什么诉求都提出来,免得来日埋怨。” 话说到这个份上。 众修一改刚才的惧意和惊然,露出渴望、贪婪、残忍、阴狠、凶狠……不一的神情。 刚才还是修为高深的道德高修,一个个全都有理由与千平域的火云宗对上,这会儿就一个个伸出爪子,想要划出道道来。 缩在魂幡的涂山君冷眼旁观一切,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绪波澜,他早就知道,修士的七情六欲不仅不会因为修行而寡淡,反而会愈发的强烈。 修仙,就是要与其他的修行者争锋,因此需要蕴养三分恶气,敢于出手,下死手。 所用资源从天地之中夺取,从同道中夺取,以全自身道行,因此要有这般进取的欲望。 若是一切随缘,如何获得筑基丹、结丹灵物、结婴丹药。 而所为,成仙长生,像是执念一般烙印在心底。 就算那些大道无望的修士也在祈求修为进步,以求多活些时日,到底是对死亡的畏惧还是对长生的执着,其中真假已分不清楚了。 在涂山君陷入沉思的同时那些星罗的‘顶尖’修士争的面红耳赤,就差赤膊上阵。 原本安静的正殿,这时候就像是早晚的闹市一般。为了区区一条灵脉抓着不放,为了界碑安放在何处而破口大骂。 (本章完) 599、阴间 人口调度。 “……” 各宗的分红占比。 太乙真君同样加入这场还未开始的‘盛宴’,据理力争,丝毫不让。 涂山君索性将魂幡上的猩红眼睛闭上,并没有观望各宗派的讨论。 化神尊者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会被看破跟脚,还是不要做多余事情的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垂云尊者取出一张古朴的荒兽皮制作而成的符箓,看向众人道:“天道誓言有多麻烦,诸位应该都清楚,此卷名为‘道心’卷,若是违背就会在境界突破的时候召来魔头。” “这并不是一份约束,而是一份契约,就像是房契、地契、铺契一般的契约,署名者不管生死,都会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那一份东西。” 垂云尊者不假思索的签上了自己的尊号。 天鹏宗的元婴巅峰大真君同样将自己的名号签下。 接下来是蛟龙族…… 除了少数几个修士写的是自己名字,大多数签的都是名号。 其实相比于名字,尊号更像是常伴一生的标签。 显然修行界也有其他的应对手段,并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都将天道搬出来。发天道誓会在冥冥中引得天道关注,这些人自然不想如此。 幽邃深空。 光芒犹如鱼群一般快速汇聚,交织成漂浮着油腻的光华。 那层光芒分明华丽,仔细看去却好似污秽水沟最上方漂浮的那层油光,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将四周空间完全照亮,漩涡的尽头伸出只苍白的手掌。 手掌干枯瘦弱。 猩红鲜艳的指甲像是血染涂装。 伴随着手掌而来的衣袖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像是无数百衲衣缝合在一起,根本就看不清楚原先是何种颜色。 “这里是?!” 太乙真君陡然惊醒。 “稍安勿躁,这里正是一处域垒空间。我们谋划一位化神尊者,难免会被他察觉,所以才用手段带大家来到此处,契约已成,只要你们不要有任何的书面留存,赫老怪就不可能发觉。”垂云尊者轻轻摆手。 座下水晶宫缓缓升起,好似一艘航行在大海的巨舰。 水晶宫果然是一座宝物。 说是宫殿其实也可当做御空的战舰灵舟。 那只巨大苍白干枯的手掌抓取到化做光芒飞来的兽皮卷轴,缓缓消失在油腻漩涡的尽头,五色十光褪去,留下淡淡的虚影,好似星空银河映照的深空,唯有水晶宫巨舰绽放着光芒。 天鹏宗的老者警惕的看向四周,目光回转看到尊者的身影才放下那种无言的戒备。 其他的元婴真君或多或少都为刚才的场景震慑,一个个不像是修行界的有道真君,倒像是才刚刚修行的小白。 修行界是危险的。 随着实力提升,这种危险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明显。修为越高,接触到的层面也就越发深,说不定无意识惹到什么存在就会身死道消。 就刚才那个瞬间。 众修只有惊惧和惶恐,根本就没有信念和手掌对上。 遑论华腻油光漩涡背后的那不知名存在。他们倒是对签订的契约产生了些许想法,想到尊者也跟着签上也就放下心来。 少顷。 水晶巨舰破开缭绕的云雾。 四周海水潮汐浪涌的声音对于众修而言是如此的悦耳。 “还请诸位暂居东海城等待天时。” “一切妥当会通知诸位。” 水晶宫刺穿海面,于穿梭中变得越来越小,随后化做一道流光环绕在垂云尊者身侧,尊者的声音落下,身影已消失在众人面前。 独留下众人在东海城的尽头,几位茫然的真君面面相觑。 蛟龙族的元婴修士拱手冲着那几位修为与他相仿,以及高出他一头的修士点了点头,这才遁入城中。 相熟的修士寒暄几声也纷纷离去。 太乙真君显得有些孤僻,正要离开的时候正听到有人喊他。 “道友。” 那人是元婴初期,带着拘谨的笑容:“道友估计不认得我是谁,道友的名号却如雷贯耳。在下金鳌宫幻兕,蒙金鳌道友与我一席之地,坐镇东南沿海的逸海大城,没想到此番有幸结识道友。” 太乙当然认得眼前人是谁,拱手说道:“幻兕道友莫要妄自菲薄,道友的赫赫威名,在下早有耳闻。” 听听。 人家幻兕真君的话,一说出来听着就舒坦。 不仅仅表明自己的身份,还顺便吹捧了一番盟友,并且抬高了金鳌真君的地位。要是其他的修行者都是这样的态度,得省却多少麻烦啊,许多时候就是因为口角相争才头破血流。 两人寒暄一二,留下传音灵符才入城。 此役不善,两家又是盟友,遇到了自然会感觉亲切熟悉,其中的默契不需要明言,真到了战场上,肯定会比其他的元婴真君更可靠,也更值得信任。这种关头自不会胡乱瞎搞,这不仅是背信弃义,也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瞧着气派不俗的海岛大城,太乙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再次来到东海城。” 东海城是蛟龙族的几大城池之一。 说是城池不如说是一座庞大海上城市,以海岛为基建造而成,光是往来的灵舟商船就不计其数,修行者更是数不清楚,宗族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不过,这些和他都没太大关系。 他只是单纯的羡慕。 自己没有,所以才会踮起脚尖去看。 …… 太乙惯是低调的,寻了城中最好的客栈,名为‘云上天’,摩挲手指佩戴的储物戒指就要取出灵石支付,却得到那美人清甜的回应,笑容满面,如一朵盛开任君采摘的红花:“前辈的帐早就付过。” “哦。” 美妇开口解释:“前辈的所有开销由蛟龙族承担。” “是吗。” 太乙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转身走出客栈。 门口停着荒兽车架,似乎不需要太乙多走一步就能在东海城中驰骋,他也没有意外的神色,再次转身,返回客栈选了个一间上室。 “蛟龙族的人不是说过要请客,我刚才就听到那位元婴期的修士说要去广仙阁拜会某位‘仙子’。”涂山君调侃的声音响起:“既然是仙子想必世上难寻,掌门师兄不去玩一玩?” “说是记在账上,谁知真假。” “既是去杀人,管他是真还是假,先享受了,免得灵石成累赘。” “是。” “灵石确实是最累赘的。” 太乙真君忽然笑了。 管他什么利益分配还是城池分红,其实他们此番出手,最大得益者莫过于蛟龙族,他们能舒缓一口气,甚至反收纳千平域的地盘,蛟龙族尽一尽地主之谊倒也无妨,可惜,太乙没有兴趣为师弟表演一场活春宫。 玩笑开过,得说点正事。 涂山君正色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太乙知道涂山君问的是什么,沉吟道:“域垒空间内生存着不少生物,那位……估计就是一位强大的存在,具体是谁,谁又清楚知道呢。”太乙摊了摊手,他掌握的传承确实不凡,却也没法子记载那么多修为强大的存在。 涂山君撇了撇嘴,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藏经阁不是有关于域垒空间的记载吗?师弟何故问我。” 涂山君神色一僵讪笑道:“藏经阁内的古籍多达两百万卷,我哪里研究的过来。” 这些年他都在研究金丹液的优化,根本无暇顾及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尤其很多记载的很模糊,又晦涩难懂,更没兴趣细读。 光是炼器、炼丹和符阵就占据了他八九成时间,剩下的一两成得抽出来教导徒弟,指点徒弟的修行。 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来用,也就不会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太乙知道详情,也明白其中局限。 不由得开口解释道:“域垒空间能够支撑灵舟、战舰进行跳跃,极大缩短航程。” “就比如十万里的地方都能可以身入域垒进行航行,只是寻常没有必要这样做而已。域垒空间毕竟危险,且十万里对金丹宗师都不算遥远,中型灵舟航行绰绰有余,不需要搭设这样的设备。” “记载的许多魔头,都是从域垒空间中跑出来的。” “就比如师弟驯养的那一只。” “其实我觉得,所有的魔头都来自域垒。” “上回我们乘坐方寸舟航行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也算‘邪魔’的一种。” “不过,‘太乙古经注释解卷’有言,生灵死后真灵去到的那个世界就是域垒空间,叫它域垒空间显然不符合我们修行者认知,因此大多数古修都称其为‘阴间’,我们船舰穿梭就被称作‘借道’。” “阴间?!” 涂山君惊呼出声。 本尊震动,差点从尊魂幡中爬出来。 太乙倒不理解涂山君为何如此大的反应,淡淡的说道:“其中真假谁知道呢,称呼而已,师弟也不必如此介怀。” “这可是阴间啊!” “是阴间,但是又如何?” “域垒还是阴间有区别吗?” 魂幡内, 涂山君怔怔然。 失神呢喃道:“是啊,又如何呢。” 也许是听到了和上辈子某个地方十分相似的词,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心绪波澜吧,才会怅然若失。 (本章完) 600、绸缪 “轮回。” “转世。” “……” “会…后会有期吗?” “还是在那个鬼地方,直到磨灭真灵。”涂山君怔然良久,站在槐树下静静的望着山脚下的大城,伸出手掌。 一颗鎏金丹丸悬浮于掌心,滴溜溜的转动着,随着他翻掌消失不见。 “何故?” 尊魂幡犹如黑龙一般的猩红眼珠回过神来,眨了眨,随意生出一口锯齿:“想到了一些往事。” “往事吗。” “年纪越大,人就越念旧,想到往事实属寻常。” 太乙揣着袖袍,笑呵呵的说道:“我也时常想到曾经那些以为再也不会提及的事,也许我们都是念旧的人,所以才能在这一刻有所共鸣。” “不如说是两个老头儿。”涂山君撇了撇嘴。 “做老头儿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修行界还是尊老爱幼的。” 涂山君突然笑了。 “师弟何故发笑?” “我可不想被人冠以‘老怪’、‘老东西’……之类的名头。” 相比于那些人,涂山君依旧是年轻的,甚至年轻的有些过分,一百出头的元婴后期,不管是哪方大域都是一号人物了。 太乙更不寻常,其记忆和认知都绝非元婴修士能够比拟,然而他依旧是元婴初期,是足够‘年轻’的。 太乙微笑着点了点表示赞同。 任谁被喊做老怪、老登、老东西、老魔头……都不会是高兴的。 不过今天涂山君似乎吐出心中郁结,显得有些松快。 两人搭档了这么久,互相间算知根知底,有个什么异样是很容易察觉到的,别看平日里不说,只当不知。 以前也豪气的厉害,实际上总有一股子拧巴在身上,现在才好似‘放下’。 放下。 当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能放下的人,都是有大作为的。 太乙没有问涂山君到底放下了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似乎为涂山君能更进一步而高兴,能为之庆贺就已经足够幸运了,又何必刨根问底,非要打破砂锅的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事。 砸吧砸吧嘴说道:“想喝酒了。” “巧了,我也正有此意。” “那便走?” “走。” 走出客栈,门口形似荒兽的四架马车静候,太乙也没有矫情的讲究什么,踩着跪在地上的‘人凳’登上马车,两位跪坐其中的侍女额头均有青涩稚嫩的绒鹿角,太乙坦然就坐,淡淡的说道:“去最好的酒楼。” 云上天是极好的客栈却不是一处好酒楼,想要喝酒便需寻其他地方。 如‘酒中仙阁。’ 修行界对‘仙’之一字用的很慎重,那些重楼宫阙则不会吝啬施加以‘仙’的赞美,譬如最有名的古仙楼,以及各处的名胜,没有个‘仙’字总觉得少了几分韵味和云雾飘渺的感觉。 “天字三号。” “前辈,这边请。” 引路侍者毕恭毕敬。 许是早就有人提前打了招呼,因此一路畅通无阻。 连过三扇门,来到玉桌前。 那身形懒散的修士微微抬头,摆了摆手示意那些操弄管弦丝竹的艺妓可以开始,顿时悦耳的器乐声动,还有那身着长衫,戴着面纱的女修将酒壶温好。 “道友来的好快啊。”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能迟到。” 太乙颔首笑道,旋即迈步走向玉桌。 袖袍中的猩红眼睛眨了两下,他就知道太乙不会无的放矢,真说起来,倒是他会去找酒楼转转,太乙来到这里肯定有目的。 果不其然,早早就有人等在这里,那是一位陌生的元婴修士。 身形修长,身着淡金色的法袍,看到太乙走近才起身,作揖行礼后重新盘坐在桌案的另一侧,似有些意犹未尽的端起了面前的白玉酒樽。 太乙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的东西,道友该是带来了吧?” “当然。” “不过这些东西可不好拼凑,我家楼主说看在太乙道友的面子上将呢所知全部带来,只收……三十万上品灵石。” 陌生元婴从怀里取出一方木盒,盒子并不华丽,堪堪装下书籍玉简之类的东西。 如果是寻常人看到了或许会猜测里面是撞了几两碎银还是自以为是的宝贝。 “东西都在这里,道友慢慢欣赏吧。” “我还有要务再身,就不久留了。” 陌生元婴缓缓起身,顺便在侍奉在身旁的女子屁股上抓了一把,这才走过屏风,脚步停顿,回头说道:“享受的这些,不用我来付钱吧?” 太乙的目光聚焦在木盒上,同时摇了摇头。 “不用。” “那要多谢道友请客喽。” 太乙真君淡然一笑,轻声说道:“请客的人也不是我。” 陌生元婴此时倒是来了兴趣,疑问道:“那是?” “道友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是谁了。”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沾染什么甩不掉的麻烦事。” 陌生元婴当即摆手丝毫没有迟疑的转身,原先脸上的好奇神色也消失殆尽,就连自己的脚步都快了几分,好似生怕太乙为他解释几句。 太乙屏退侍女和管弦乐的庞大队伍。 酒色不分家,刚才登上楼梯的就看到不少青楼女子,不乏合欢宗修士的气息。 议正事还是不要让这些人在身侧的好,尽管她们在身侧也没什么,因为那位尊者也未遮掩行踪和消息,显然是不怕千平域得知。 而且这里是东海城,蛟龙族地盘,自然遍布眼线,想要瞒过他们也不太可能,索性也不遮掩的将人约到了这里。 “三十万……上品灵石。” 袖袍中的涂山君睁开猩红眼睛,尊魂幡本尊生出鳞爪,像是一只缩小了数十倍的骷髅,裹着黑红色的破旧裹尸布,站在玉色的桌案上看着那份木盒道:“什么东西值这个价钱?” “好东西。” “本来应该问问金鳌真君的,可惜他没来,又不好通过幻兕真君,也就寻了古法。” “古法?” “买。” 涂山君讶然失笑,他也用过许多次这个方法,还记得曾经消息传递的渠道不足,雇佣过古仙楼的金丹宗师。 不得不说,古仙楼的职业操守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合作下来都比较愉快。 太乙倒是对涂山君现在的形态感到新奇,打量了一番道:“魂幡拥有一定的变化神通?” “还凑合。”涂山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身躯,并且转了个圈。 这样他只要消耗微不可察的法力就能行动自如,和原先的主魂身躯形成互补,就算主魂身躯破碎也不会陷入沉睡,除非本尊也遭受重创。 本尊都遭受重创了,那和普通人被泥头车撞了有什么区别,当然是祈求自己不要死,能被抬进icu都得烧高香,根本不用管什么昏迷还是不昏迷。 那时候不昏迷反而吓人,说不定就是回光返照。 本尊的变化神通研究的也凑合,能具备寻常灵宝的一定特性,比如刀枪剑戟、盾梭……之类,肯定赶不上正常的灵宝。 能变化成其他灵宝,至少在关键时刻是比魂幡要有用的。 但是想让魂幡变成本尊,这肯定是做梦。 变化神通只能支持他做出很小改变,并不能支持他将尊魂幡变成一具完整的身躯,要真是能做到那一步估计消耗的法力也是海量的,还不如主魂身躯好用。 涂山君略过此时也是因为无法做到千变万化。 太乙倒是没说什么,伸手打开了那枚落在玉桌上的木盒,取出一份卷轴,将之缓缓打开,里面的文字就像是图画一般迅速动了起来,视字如见图,甚至能通过图形的运转而将没有说出来的文字传达给观看的人。 “鲲云宗垂云尊者,化神中期……”并没有很详细的描写,只是大致的描绘了样貌,并且诉说对方活跃在什么年代,做过什么大的事情,又为什么沉寂,并且推测了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署名是笑笑生。” “化神中期?”涂山君空荡荡的眼眶燃起幽幽火光,烛火飘荡,显然他的心绪并不像他现在身形这么平静。 元婴期的修士差距就已经很大了,何况是化神期,此境界的阳神已经成型,说是半个仙人都不错。 怪不得鲲云宗稳坐老大哥的位置,原来这位出手的尊者是中期的境界。又是这么多过去,谁知道他具体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天鹏宗青天尊者,化神初期,疑似进阶中期,青天尊者昔年……’ ‘蛟龙族老祖,老龙王,化神初期……’ 原本涂山君还颇为心疼花费的三十万上品灵石,要是根据寻常的换算,至少得三千多万下品灵石,这可是又一条基建线,花在自家宗门不好吗,非要给古仙楼送钱。现在看到这卷轴的描述,他觉得花的值。 更不可思议的是古仙楼竟真的有这种东西。 “这三人只是赠送的,重头戏可不是他们啊。”太乙叹了一口气,随后将卷轴点燃,顿时浮现出金色的图形。 “火云宗尊者。” “这是?” “正如师弟所想的那样。”太乙严肃的点了点头。 说道:“尽管我们不是对付他的主力,但是也要做到知己知彼,以免有什么发生,三十万就三十万吧,能以这个价格买到已是优惠了。” 二更晚点。 (本章完) 601、针对 “焚天尊者。” 红山的镇守修士垂目沉吟,手指不知的在扶手处敲动:“知道是什么事吗?” “怎么突然就要来我镇守的红山。真要是督战,甚至是更进一步裹挟大军压境,也该去往东海之滨的黄山。” “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若不是因为道友的实力以及红山镇守者的身份,其实本也不该知道的。” 对面的元婴真君放下茶碗,接着嘱咐道:“我宗将代替红鸾宗暂时接手红山的布防,会进行舰队调集,还希望贵宗例行方便。” 说是这么说的,然而其中霸道还是分明。 大宗子弟的教养通常都是很好的,就算再看不起对方,也不会动辄将污言秽语挂在嘴边,但是骨子里的霸道和优越感是没法子收敛。 哪怕说的话很客气,听起来也很是刺耳。 红鸾宗的元婴真君面色当即阴沉下来。 同属大宗,有没有化神尊者确实天差地别,尤其火云宗还是千平域的领导者,他们也没法子忤逆对方的意愿,尤其听说焚天尊者要亲自来红山。 “我宗……” “贵宗宗主是知道这件事的。” 还不等红鸾宗的元婴真君说些什么那位修士就已经提前出口打断,同时施然起身:“道友所用的茶叶似乎不是很好啊,不妨事,我会差人送来一些尖露。” 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言。 红山的元婴修士忍着心中的不快将人送到门口,这才折返回来,皱起了眉头深思着,随后取出传音灵符,先是将消息传递回去接着走出镇守府,巡视红山的布防。 …… “确定了吗?” “他会来。”垂云尊者淡淡的回答。 光芒只照在他的身前,而声音则是从黑暗中燃烧的传音灵符响起。静室同样分属水晶宫,只不过和元婴修士汇聚的正殿不同,这里倒像是中枢区。 而他坐在主位,面前是圆桌。 “火凤尊者的伤拖不得,哪怕他明知道有风险也一定会去千魂海。就算这一次他不来,我们也只需要再等二百年。” 垂云尊者挥手的同时看向其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席位,一副运筹帷幄的淡然模样。 苍老的声音传来:“千平域的内部矛盾快支撑不下去了,要不是将内部矛盾转嫁为外部矛盾,通过打仗来缓解,早就爆发内战。甚至不需要闾皇宗的附属势力压迫他们。” “这本就是我们吞并千平域的好时机。” 灵符的照亮了那道淡淡的虚影,除了头顶的一双好似如麋鹿的戟角,并不能看清楚说话之人的面容。 然而能参加这样会议,又有这么明显的特征,不正是蛟龙族的那位老祖宗吗。 “我的寿命不多,我不想给后辈子孙留下这么大的后患,必要的时候我定会拖着赫老怪一起去死。” 尽管话语声调十分的平静,然而其字却铺面一股煞气,蒸腾如那戟角般狰狞。 二百年说短也很短,说长也很长,不拿下火云宗,等他一死,火云宗又在鼎盛,肯定会趁机吞下东海六域,后辈子孙都得成为别人的役兽,甚至星罗的两宗会先对蛟龙族出手,不如趁着他还活着先下手。 众人一片沉默。 直到灵符燃烧殆尽都没有声音传来。 “咳咳。” 龙宫禁地传来苍老、病恹恹的咳嗽声。 早早守在外面的元婴修士面带忧虑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都咽了回去,既然老祖已经做出决定,他们要做的就是执行和遵守而不是质疑。 哪怕是错的,如今也只能一路错下去,没有回头路了。 星罗的两宗不是善茬,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也盯着东海六域,新晋崛起的势力也不在少数,‘太乙宗’、‘万法宗’、‘五行盟’……这些距离他们比较近的新晋势力都很有潜力。 更不必提较远一些的势力。 元道盟的崛起也就是近百年的事情,这会儿就已经变成了庞然大物,唯独缺少强大的‘底蕴’。 不要以为万法宗自诩仙凡秩序维护者就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他们蛟龙族失势,对方肯定不介意分一杯羹。万法宗分宗也需要生存,既然要来星罗扎根,就不会什么事情都向上宗伸手,如此就得对别人开刀。 别看蛟龙族好似‘如日中天’,实则已经身处漩涡中。 老祖的寿命即将耗尽,加上打仗打的损失了不少有生力量,以至于蛟龙族现在就像是个迟暮的巨人,随时都会摔倒在路上。 然而,反观更如日中天的火云宗,如果焚天尊者挺过了这一劫,从此千平域就会更名‘火云’域,火云宗将会真正成为左近的大宗门,迎来暴涨的上升期。可惜,机遇这种东西,包含的复杂情况很多,有良机也有危机。 “希望一切顺利吧。” 敖昂叹了一口气。 “咳咳。” 丝质巾绢依旧没法子掩盖住那声咳嗽。 涂山君猛的转头看向太乙,不,根本不是看,而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不由分说的变成一只青灰色的鬼手落在太乙的手腕处。 练气士就很少受风寒所困,哪怕生病也是因为撞邪、冲煞、行岔气、类似走火入魔那种,不然平平安安是能活到寿终正寝的。 和凡人一样被自己的气息和口水呛到,这对于修士来说基本不可能发生。 这一咳嗽,不是原先有什么病就是即将突发什么病症。尤其在现在这个局势,太乙绝不能出一点意外。 不然,别说此战不利,就是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宗门也会崩塌,在虎狼环伺的星罗,没有元婴修士就相当于黑暗中的猎人丢了自己的枪。 而且涂山君需要法力发挥对应的战力,如果执掌魂幡的人不是元婴真君,法力甚至不足以支撑涂山君开启杀生大阵。 仔细的探寻分辨了一番,才将紧张提到嗓子的心放回去。 “还好还好。”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浊气。 这一声咳嗽差点把他原本宁静的心绪打碎,好在仔细探寻一番并没有异常和结症在身,太乙的身躯很鼎盛,气息、灵机以及本源都没有半点问题。 然而直到现在涂山君依旧感觉胸腔中的心脏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着,犹如战鼓一般没有停息下来。 “放心。”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咳嗽也无可厚非,毕竟这算是老习惯。”太乙满不在乎的说到,随手将燃烧的卷轴扔到一旁废弃所用的铜盆,直到只剩下灰烬,顺手将灰烬全都捏成飞灰才没有继续动作。 “什么都能说,唯独这两个字我听不得。”青灰色的手掌变化回来,顶着骷髅脑袋的魂幡张开漏风的牙齿。 好在法力和神识的探查都没问题。自古丹医不分家,涂山君自己对医学也有不浅的了解,还算有点话语权。 ‘火云宗。’ ‘焚天尊者。’ “据说此人在那个境界也是极为强大的存在,二百年前和星罗尊者有过交手,竟能以一敌二,却只是稍落下风,该说不愧是东荒走出的强者吗,确实在道行上要领先那时候刚刚失去域垒的星罗。”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星罗与东荒接轨,那两位的道行会迎来一个飞跃,实力绝不会还是曾经的水平。”太乙分析道。 “他们为什么就这么笃定能成事?” “成事?” “创造出那种机会。” “一旦有风吹动,以那个境界的能力完全能躲避,避三灾厉害也是一种本事。” “也许他有不得不入瓮的理由。” “也对,有些事得去做,不能避开,不能拖延……。”涂山君仔细的想了想还真是如此。 昔年在小荒域被化神斩出的意识吓唬哄骗,后来又被大能算计看不起,那时候他已有不错的力量还是入瓮,直到后知后觉。 想算计一个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要研究清楚对方的性格,抓住对方的软肋,略施妙计就能制造出优势的策略,剩下的就是硬实力的对拼,那时候就已经不是计谋能够弥补的了。 “我也只是未雨绸缪,我们要做的是阻截千平域的元婴真君,说不定这一次能趁机斩落几位同阶修士。” “这需要看掌门师兄的修为。” “还要多久才能积累到元婴中期法力?” “如果是以前的话,没有二三百年想都不用想。” “现在呢?” “也许几十年。” “得谢谢师弟的丹药。”太乙笑着取出阴魂丹,元婴级的阴魂丹能帮他省六七倍的时间,至于能否突破中期的那层瓶颈就需要看个人造化。 有些修士修成元婴却一辈子被困在初期不得破境。 “走吧。” 走出酒楼的太乙神色有些古怪。 不用他付账不假,那古仙楼的元婴真君竟还顺了两壶极品灵酒,价值上千上品灵石。 要不是瞥了一眼还真不知道。 “胆子真大啊,什么便宜都敢占。” 时光飞逝。 眨眼三月去。 玉简的变化引起了太乙的警觉,将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悬挂在腰间。 “到日子了。” 再次出现在水晶宫,依旧是曾经的熟悉面孔。 垂云尊者一指点出,玉简顿时化做一袭长袍面具:“戴上吧,至少能遮掩你们的真实面容,还有些防御的能力。” 太乙看着手中的长袍和面具,果断将其套在了身上。 十个打扮一模一样的修士站在巨舰甲板。 “出发!” “嗡。” 潜于深海的水晶宫撞开翻涌的怒涛。 伴随着面前漩涡的出现扎进域垒空间。 那些躲得远远的生灵在察觉到水晶宫的气息消失还有些茫然和奇怪,不过很快就将此处空白的区域重新填满。 此时,水晶宫已于域垒潜行。 (本章完) 602、破阵 漫山红遍。 层林浸染。 不愧红山之名。 连绵山脉高耸起伏,形成一道阻挡惊涛骇浪的山石堡垒。 怪不得千平域选在这个地方。 只要搭建好阵法,竖起大旗,纵然是蛟龙族也攻不破这样的防御,好在这里并不是主战场,因为与五方域连接因此是三家相逢之地。 “封山锁关?!”高亢的声调响起。 面容有些粗犷腰间带刀的汉子回头一看车马队伍疑惑的说道:“怎么好好的就要封山锁关了啊。我们押送的镖需要在五月送到,还请高修明言要锁关多久,如此也好让我给兄弟们个交代。” “不知道。” “……” “高修,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行行好让我们过去罢,我们肯定遵守红鸾宗的规矩,不会闹事。” “实在是生意拖不起。” “等。” 守关的修士身上绣着鸾鸟淡淡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 “连个准信儿都没有要等到何年何月!” 大汉怒喝道:“你们红鸾宗不要欺人太甚。” 红鸾宗的修士正一肚子火,他们接到封山指令也十分不爽,尤其火云宗的那些人还安排他们来做苦力,如今连这些跑江湖都敢随意与他大吼大叫了。 当即眉目一沉,张口吐出一只飞剑。 大汉提起长刀鼓动法力。 一剑砍下头颅。 红鸾宗弟子冷声道:“把脑袋和尸体都挂起来。” 冷冽的目光扫过堆积在山关前的众多不管是修士还是豪客又或是商队,淡淡的说道:“封关,擅闯者,杀无赦。” “谁敢闯关,如此人!” 骚乱的人群当即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的等在了一旁,有些没有退路的早早寻了好位置结开营帐。 其中几位修士暗自合计。 “红鸾宗不想放我们过去啊。” “要不闯过去?” “以我们的实力和大哥的能力,那几个‘温室里的花朵儿’不是我们的对手。” 众人目光看向那位身着粗布道袍闭目养神的修士。 那修士有所察觉,微微睁开双眼指了指城头。 烛火飘渺的炊烟身躯顶着魁梧如仪仗的雄壮身躯,手中金锤虎虎生风,铜铃一般瞪大的眼睛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来者,其气息每一个都在筑基以上,并且隐隐与红山山脉相连。 “巡山力士,每一个都在筑基以上,与红山的大阵相合,数尊结阵能发挥出寻常金丹真人的战力,在整座大阵的加持下,这满山的巡山力士能拱卫出一尊元婴老祖级别的恐怖存在,你们想死,我还想好好活着。” 金丹修士丝毫没有闯关的兴趣,反正封山也封不了多久的,等一等又何妨,就算将那几尊力士击溃,闯过去,难道就能对付得了红鸾宗这般庞然大物。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 …… 一位身着长袍,带着玄铁面具的修士凌空站立,遥望远方的阵法,将自身气息收敛完美无缺,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对方御空而行,怕是会将之当做一个普通人。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一步踏出融入面前泛起的波纹。 玄铁面具,暗色长袍下,赤足而行。 盘坐在云层等待所言时机。 “嗡!” 天地皆暗。 一股子难言的威压从红山内部轰然爆发开。 那些聚集于关隘之前以及深入红山狩猎所需的修士面色剧变,他们根本没想到会突然爆发这样的异常。 更无一点前期的示警。 但凡自然变迁,总会有迹可循。 然而波纹就像是从内炸开。 原本支撑笼罩山脉的大阵像是被泄了气的气球,更像是被凿开了裂纹的琉璃,不过是再次触碰,整个‘琉璃’大阵就像是碎裂的饼干。 刹那的功夫就已经破碎成了漫天的星光。 暗色堆积。 云层落下。 只见那无数的星光飞上天空,紧接着向四周散落而去。 “出什么事了?!” 山关前的修士惊慌不已,纷纷看向那位队伍中的老大哥,也就是他们唯一的金丹真人。 “难道是什么惊天的宝物出世?” “还是哪位高修渡劫?” “……” 那金丹宗师死死的瞪着上空大阵,惊声道:“红山的大阵破了!” 这可是能抵御尊者的大阵,距离封山之日也不远,然而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红鸾宗的大阵就像是纸糊的一般碎裂。 “怎么会?!”镇守大阵的修士惊慌的看着破碎如星光的大阵碎片。 眼中满是担忧和惊惧,像是发了疯一般架起云朵,大喊着冲入其中:“师父、师妹,你们不要出事啊,千万不要出事。” “时机已到。” 盘踞云层之中的铁面修士缓缓睁开双眼,一步踏空行至山关的上方,而他的肩膀上蹲着个形如骷髅的小鬼。 小鬼神色严肃,冷声道:“五阶大阵被废了,不是从外面被废的。” “自古坚城毁于内奸。”铁面人眼中闪过恨意,显然此番盛况场景让他也想到了曾经的什么事情,只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站在大阵中,而是站在大阵之外的那一个。 没有丝毫犹豫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银针。 晃一晃,碗来粗细。 再用法力浇筑,整个铁棒化做一根玄黑色的囚龙柱,龙形雕塑被牢牢的锁在铁柱身上。 在铁面人的挥动之下,龙柱已经增长至合抱无法抱住的粗细。 接着, 是一个标准的投掷姿势。 “轰!” 破空声响起。 面前的坚厉山关被长约三丈的龙柱贯穿。 淡灰色的光芒由龙柱的身躯散发出来,伴随着昂首和巨龙的咆哮,一只好似蛟龙的虚影在上方云层搅动风息,淡灰色的光柱冲天,向两侧展开,好似一层新的屏障一般接手了原来的阵基。 “囚龙锁神大阵,第十中枢,成!”铁面人淡淡的说道。 那声音不用仔细识别也能听出来是谁,遑论肩膀上坐着的那只黑红色的赤发小鬼,不正是跟随‘水晶宫’巨舰潜入域垒空间的太乙和涂山君。 “内奸这个问题绝不能放松。”肩膀处的黑红色赤发小鬼儿说到。 戴着铁面的太乙郑重的点了点。 他现在算是又见识到内奸的厉害了,明明是坚固的大阵,让他们轮番轰炸甚至是化神尊者出手也不一定能短时间共破,却在内奸的作用下瞬间土崩瓦解,并且因为对大阵太过了解还能以己替他,当真可怕。 上回涂山君用那看似酷烈的手段控制了内奸的中转,除了手段太过激之外做的是对。 不过,太乙也好似没有抹开面子,只是认可涂山君的说法,以后回宗门肯定要加强这方面的肃清。 还有就是不要做的太绝。 火云宗在千平域一家独大,压的别人喘不过气,本来就不好往东荒中央发展,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星罗外地,自家却垄断了太多的利益,早晚就惹得众怒。 说不定就是红鸾宗把火云宗全给卖了。 …… 遗迹。 焚天尊者盯着自己的老对手,身形修长,仙风道骨却带着几分圆润的垂云尊者,以及站在不远处顶着两只狰狞‘珊瑚’角时不时咳嗽两声的老头儿,和一位他意料之外却同样熟悉的化神尊者。 “五脏尊者,你什么意思?” 身着赤琉璃净光明法袍的焚天尊者,扶正了自己头顶生的羽化三灵冠,尽管现在是以一对三,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怯意,而他身后就是一片漂浮在黑暗的破碎遗迹。 五脏尊者看起来面容有些枯槁,唯有肚皮圆滚的吓人,时不时能看到气息在肚皮之内涌动。 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五脏尊者的正是那种内炼脏器的修士,并且还都炼出了名堂,凭着一手“五气”在同阶之中也算不俗。 他并不是星罗的尊者,不仅仅不是星罗的尊者,反而是焚天的盟友,五方域的尊者。 拍着肚皮的五脏尊者咧嘴笑了起来:“老赫,你我争斗多年了,不如就认个输,我们让你带走遗迹内的九照神灵花,治愈你妻子的伤势,你就把千平域让出来吧,我们也需要外扩啊。” 焚天尊者强忍怒火,冷笑道:“做梦,火云宗先祖在上。数代的基业,我不能做那卖宗的贼人。你们以为困住我就能得胜吗?” “千平域是我的主场,我还有你整个宗门陪你们玩。” 垂云尊者胜券在握的淡淡说道:“想靠元婴修士支援?” “呵呵,赫老怪,你把我们想的太简单了,已经有人把你们的布置全卖了,而大阵被我的人接手,你的支援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 “那如果再加上我呢!” 清脆带着磁性的女音响起。 一位身着火凤霓凰法袍的女修站在焚天尊者的身旁。 “火凤尊者?” “你的伤……” “区区小伤,尔等的阴险怕是要失算了。” 眼见局势出现复杂情况,咳嗽止声的老龙王,亮起一双灼灼龙睛:“现在也是三对二,优势在我们。” 接着传音给身旁的两人:“事不可为时,我会拖着赫老怪一起去死,还希望两位不要失约。” “放心!” …… “来者止步。” 火急火燎的元婴修士被一道剑气硬生生逼停下来。 “尔是何人,还不速速让路!” “今天,你过不去此路。” 头戴玄铁面具的修士凝望来人,而他肩膀上的赤发小鬼早早返回袖袍潜藏起来。 大家早点睡,早上就能看到二更。 (本章完) 603、独挡 盘坐在石台的顶端。 平抚大剑。 长袍玄铁面的修士缓缓抬头。 耀眼的白色剑光挥去,露出一双略带暗银色的瞳孔。 周身灵机与坐下的石台相连,气息隐而不发,却让那位横冲直撞的元婴真君硬生生停住自己的脚步。 那人皱眉盯着玄铁面修士,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他已经感受到来自大阵的淡淡压力,足以说明这已不是火云宗布下的阵法,就算是,那也是火云宗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 “为何还不前去驰援。” “这难道不是你们火云宗搞出来的事情?” 那位身着鸾鸟法袍的修士,猛然回头看向同样赶来的火云宗的修士,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怒意,他们红鸾宗镇守此地本来一点事儿都没有,火云宗刚接手布防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大阵被毁,中枢情况不明,宗门弟子所在的各大城池都遭到袭击。 余波不知道波及死多少修士。 “我们怎么可能搞这种事情,我宗老祖现在还困在星渊遗迹,这一切肯定是为了针对我家老祖,还不快快让开。” 火云宗的元婴修士大为恼火,面色阴沉,此番本来秘密行事,不成想大阵遭破,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太乙横剑坐镇石台。 此地已经接近红山内山脉。 山关龙柱钉下他便早早的通过阵法来到中枢,如此也能快那些人一步,如今大阵成型,抵挡住元婴修士半个时辰不成问题,问题就在于对方能有多少真君前来支援。 “你是什么人?。” 太乙沉默。 赤火真君怒视一阵之隔的玄铁面具人,厉声呵斥道:“我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速速让开道路,否则定然让你血染当场。” 太乙依旧沉默。 静静擦拭横在双膝上的重剑。 那确实是一把好剑,至少也得是件灵宝。 重剑无锋,却能感觉到激荡的剑气,刺的人眼睛生疼。 任谁看到这样的剑都会在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 这绝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物,而是能杀人的利器,说不定就连元婴真君也曾陨于剑下,被那柄无锋的凶器暴饮鲜血,生啖骨肉。 赤火思考着用重剑的那一号有名的真君修士。 不等他先想出对方是谁,那横剑的铁面人率先开口道:“听说火云宗拢共有十一位元婴真君,人称火云十一绝,不知道阁下是第几位?又得了焚天尊者的哪一部传承?拥有几分功力。” 赤火的神色凛然,冷冷的注视着太乙,沉声说道:“本座赤火,既然知道我火云宗及尊者的威能,还敢挡在这里,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还是说早就有所准备,就等着我们到来。” “原来是赤火真君,这诺大的名头,就是放到古仙楼的当铺都能抵几十万灵石,下品。” 太乙缓缓起身,转头看向那位身着鸾鸟法袍的修士,拱手问道:“阁下想必就是红鸾宗的鸿鹄真君。” 睁开猩红眼睛的魂幡同样带着打量的目光,正愁没有机会提升自身的实力,鲲鹏遗迹不能多去,那地方很诡异,找不到出口就得被困住,宗门又进入一个平稳建设的阶段,外敌减少,因此能得到的阴神也没有了。 涂山君不想把金鳌宫这个盟友弄死,这对宗门的发展是不利的,又不好猎杀其他宗门修士,不被人发现还好说,要是被人发现,岂不是真坐实了‘魔君’的名号,到时候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更麻烦。 鸿鹄蹙眉凝神,手臂一张,背后的披风化做剑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赤火道友,别管他到底是什么人了,我们至少要破开阵法才能驰援你宗老祖,别忘了,我家老祖也在其中。” 对方敢出手就意味着做好了面对化神尊者的准备,他们红鸾宗的老祖在外界当然拥有赫赫威名,然而再是巅峰的元婴真君也不是尊者的对手,别家死了尊者他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如果他家老祖身死,对于红鸾宗才是巨大打击。 赤火真君点头道:“好。看他的气息只有初期,哪怕有大阵加持也无法长久,我们两人一起出手,争取半个时辰内彻底瓦解此方石台。” 太乙抿嘴一笑,铁面下是犹如月牙一般的弯弯眼帘。 走到灰色光幕前。 一步迈出,罡气顿时向着四方逸散开:“在下就陪两位玩一玩吧。” “祝融天火术。” 大型法术在太乙走出灰色光幕的瞬间就已经发动。 捻决施法,掐印搓指,炽焰色的法阵自赤火真君的身躯绽放。 迅速扩大将此方十里完全笼罩,无数燃烧火焰的星光从中坠落下来,就像是能精准捕捉铁面人一样,纷纷涌来。 太乙抬手间,六棱宝具展开,甲胄迅速覆盖身躯。 “轰。” “……” “轰轰轰!” 火焰流星堆积下来。 数十息才缓缓缩减成小型的术法光纹。 “哼,连一点护体罡气都不撑起,莫不是已经死在我的神通之下。” 赤火真君冷哼,他虽是这么说还是严阵以待,如此神通术也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想要杀死一位元婴真君还是太勉强。 “杀!” 鸿鹄真君背后的剑羽斗篷陡然一甩,密密麻麻犹如雨点的利刃撕开炙热的蒸汽,直奔那逐渐走来的阴影。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 直到一位身着甲胄撑起黑红色光罩的人影,扛着无锋重剑的挥开面前的白色蒸汽。 那些剑羽只能钉入护体罡气上却根本没法寸进,不是剑雨的锋锐不够,而是真罡过于坚固,根本无法被刺穿。 连真罡都无法洞穿,何况是触及身在甲胄之中的太乙。 “两位就只有这些本事吗?” 太乙的声音分外平淡,那是对自身天煞真灵罡气的自信,也是对自身灵宝甲胄的自信。 以尊魂幡极品灵宝的底子,除了道兵能胜过之外,也就只能等他的法力耗尽,不然天煞真灵罡气就是最强的元婴防御罡气。 赤火真君瞠目,死死的盯着身着甲胄的太乙。 他甚至怀疑眼前是个元婴巅峰的大真君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和他们开玩笑,但是这个玩笑显然是不好笑的。 这代表他根本就没有手段击败对方,连坚守阵法的修士都无法击败何谈破开这座法阵。 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他觉得最稳妥的就是将舰队带来,不该自己先行一步。 因为他没有信心能赢下眼前的这个人,就算再加上身边的鸿鹄真君也是如此。还不如早早聚集兵马,也好以大势碾压过去。 要不然就只能求援同门。 侧目道:“鸿鹄道友,我们必须全力出手,他不简单。” “我看的出来。” 鸿鹄真君心底发寒,这元婴初期的气息波动却拥有支撑两件灵宝的法力,那身黑红色的莫名罡气还将他的剑羽挡下来,足以说明对方的不凡,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如早点选一块豆腐撞死。 嘭。 脚下坚固的土石崩裂成巨大的深坑,身着甲胄的太乙挥动重剑冲杀至赤火真君的面前。 铛。 犹如拐棍一般的吞火杖出现在赤火真君手中。 抵挡瞬间。 吞火杖的蟾蜍张口吐出火焰。 只见那铁面人吐出一口浓郁的酒气,白色的庚金剑气犹如给重剑淬火,化做汹涌的剑气城墙,双方一红一白,火焰和剑气变成两座高山对轰不散。 这时候。 鸿鹄真君单手持刀,脚踏罡步,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太乙身后。 一口尖刀自袖口窜出。 直奔太乙的后脖颈。 “锐金真意。” 鸿鹄真君的手掌似乎与尖刀完全融合在一起,一股无言的锋锐从那灵宝散发,就像是将周遭气息和灵机完全洞穿,完全没有半点抵抗的余地。 哪怕是天煞真灵罡气,在真意的加持下也被撕开个小小的口子。 太乙的法力终于还是成了短板,尤其还在和赤火对抗,没有多余的法力分配给灵宝罡气的防御。 不过,就算动用了真意,这道口子也不大,并且撕的很缓慢。 如果是寻常的元婴罡气早就被尖刀斩开成两半。 “心火真意。” 赤火真君探出手掌,手腕处的暗红色金环嗡嗡作响,在他出手的瞬间,此环迅速脱手,正要狠狠的击在太乙的胸膛。 铿。 一只铁手抓住了金环。 另一只铁手抓住鸿鹄真君的尖刀。 犹如偃师一般。 半只傀儡身躯从那铁甲人的脊柱生长出来。 只不过那具傀儡的双眼并不是淡蓝色的而是猩红。 傀儡抓住金环,反手一掌重重的打在赤火真君的胸膛,原本形成对轰的红白气墙崩塌。 赤火真君被汹涌的剑气淹没。 随着太乙腾出手,无锋重剑迅速回转。 砰。 鸿鹄持刀的手臂犹如面条一般耷拉在身侧,他整个人被轰飞出去。 一口逆血涌出,面色苍白如金纸。 “这具身躯还挺好用。” 傀儡收回手掌,低头看了看。 现在他就像是甲胄外面又多出一台对敌的‘机械’,所用的法力还远远小于原来的身躯,唯一可惜的就是法力需要的少了,威力自然也比不上本尊身躯。 “想跑?!” 赤火真君的遁光犹如一团火云。 而鸿鹄真君则像是翱翔于天际的飞鸟。 不能否认的是两人的遁光都非常快,坐镇石台的太乙也无法离开阵基去追他们。只能感叹一声可惜,重新返回阵中,吞服丹药恢复自身法力。 (本章完) 604、规律 甲胄收敛。 犹如偃师一般的机关傀儡也折叠成箱庭,化做一只长匣子。 涂山君暗道可惜。 机关省力的很,手段虽弱于本尊却比那赤发小鬼好太多。 眼睁睁的看着两道遁光消失。 赤火犹如天坠的流星,鸿鹄像是高飞的鹏鹰。 反观戴着面具的太乙真君,则返回了阵法,将重剑往身旁石台一放,淡然的盘坐下来默默诵念着道经,似乎一点与他们交战的意愿都没有。 “就这么放了他们?” “尊者让我们拦住支援的修士,何须节外生枝。”太乙笑了一声。 “可惜了。” “再者,如果真杀了他们,势必会被火云宗和红鸾宗仇视,也会暴露我们宗门,到时候不说这两外宗,怕是星罗内的势力都要仔细过问啊。”说白了,还是太乙不想暴露涂山君,不然法域一开,以涂山君的实力能迅速宰杀一个元婴。 “切。” “自欺欺人。” “别以为带着玄铁面,罩着长法袍就能遮掩住自己,元婴修士出手,一招一式就相当于自报家门,等他们反应过来仔细探查,这十家没有一个能躲得过去。不出力肯定没有这些事。” 蹲在太乙肩膀上的赤发鬼冷嘲热讽。 在他看来,都已经要出手争斗了,何必遮遮掩掩,正该全力出手以定乱局,来一个就杀了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彻底瓦解对方的元婴战力,如此才好。 这种戴着面具阻拦人的事情,无异于脱裤子放屁。 太乙不怒不恼,笑呵呵的说道:“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要打,也不能完全扯开了阵仗。羞刀难入鞘,做为修士难道还能被局势架住?” “我们不会被架住,尊者自然更不会被架住。” “打与合,全在一念之间,而在这个‘利益’的圈子中,需要兜一兜。” “别说有没有必胜把握,纵然大获全胜了,也得粉饰一番。师弟你的脸就是太白了,须得涂上铅红。” 太乙索性解释起来,将其中的内情娓娓道来。做为参与到星罗的大宗门,许多事情不是凭着打打杀杀就能解决。 如果见谁不顺眼就扯开魂幡,那永远都会成为别人的敌人。 一旦打出真火儿,纵然对方心有回旋也被局势架住,只能死磕到底。 他们太乙宗说到底不挨着火云宗,不临近红鸾宗,门口还有蛟龙族为他们把守,为了尊者的一句承诺就打生打死,那也太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资源未至,人口没到,核心之战不清楚到底能不能胜,我们太过极端会惹得众怒。”太乙说到。 同时,微微下沉眼帘,遮挡住了眼中闪过的精光。 要不是顾忌那份被不知名存在抓走的契约,太乙甚至想顺便放开法阵。 让火云宗的支援能深入遗迹的腹地支援焚天尊者,如此才能将蛟龙族的老祖宗逼死。 别看都说蛟龙族老祖寿命将近,尊者的寿命不是真君能比的。寿命将近不是死了,尊者的实力对元婴就是碾压,濒死之际说不定会给周边各宗都来一下子狠的。 幽魂海煞气消退,地广人稀,又临近东海六域,说不定会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位。 蛟龙族想压住幽魂海扩张,太乙宗也想蛟龙族的化神老祖早点死,免得对方以后成为宗门壮大的阻碍。 可惜,契约之下不好操作。 尤其不明焚天尊者的实力和布局,万一贸然将人放进去,打乱了垂云尊者的计划,既得的利益也会随之消失,甚至反被追究责任。 涂山君无奈的点了点头。 若说在修行上还有点天赋,尤其悟道方面因为上辈子的见识也多了几分开口的眼界,然而对于这种‘事物运行规律’上,他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人力有时尽,也不能怪他。 若是什么事情都能面面俱到,也就无法专注于修行和修仙百艺。 现在能将事情算明白都已是极大的进步,至少做什么都可以率先防备一手,免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人给阴了。 旋即,刚起了一个高的声调又被压了下去。 想想还是算了,颇为蓦然, 没有继续说话。 又要面子又要里子的事情是大宗门的习惯,不,不仅仅是大宗门,反是有点势力的都会如此,没得置喙。 至于他会怎么做,与旁人何干。 而且如今有太乙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定海神针,涂山君完全可以舍弃‘脑子’,一心修行,只等着太乙做好一切安排。 因为,他相信。 太乙做的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只需执行! …… 赤火抽动鼻子,目光中的寒意如冰霜般结成一片,而这样的森然下是深深忌惮:“那到底是何人,端的厉害。” 他摸了摸脸颊,剑气划过留下的伤口早已止血,却还是隐隐作痛,就像是在提醒他。 “帮我一把,用你的火经法力帮我祛除这道残存下来的灵机。” 面如金纸的鸿鹄真君咬紧牙关,撕开胸膛的法袍,一只浅黑色的掌印呢散发着淡淡的阴气。 赤火没有犹豫的聚集法力。 现在他们两人是一根绳的蚂蚱,两人合力都被人击败,能帮一下自然要帮忙。纯正的玄火法力汇聚成气息,覆盖到这只黑色的掌印上。 只一个刹那。 赤火像是被蛰了一下似的迅速跳开。 眼中带着骇然神色:“这里面有真意留存,而且我从中感觉到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煞气,玄黑如墨,这绝不是什么元婴初期的修士能打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 “有没有法子解开啊。”细密的汗珠涌出,汇聚成豆大顺着鬓角流下来。 这一掌留存的力量太过诡异,就像是一只毒蛇盘踞在心口,散发的灵机消磨他的法力,以至于那些汇聚来的护心之法根本就没有用,反而成了‘毒蛇’的养料。 靠着暂时服下的丹药以及元婴才抗住阴煞的侵蚀,如果不尽快拔除的话就会变成深入骨髓的顽疾。 鸿鹄修行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些鬼修有类似的术法手段,然而却都不及这一掌来的沉重。 “还能撑得住吗?” “有灵宝护身,丹药蕴养,至少死不了。” “那就好。” “我带你去找我的师兄。”赤火一把架起鸿鹄,火云成遁迅速往红山的都山府赶去。 就算没有鸿鹄这档子事他也会赶去,以他的实力想攻破大阵实在困难,返回调集大军才是正题,再将赶来的师兄师弟找全。 …… “师兄大事不妙。” “我已知晓。”坐镇都山府的老者站在正堂发号施令,不过顷刻间,一道道灵符燃烧殆尽,而那些早就布置好,好似停转下来的修士队伍像是一座被人重新启动的凶兽‘机械’,‘齿轮’联动,巨舰横空。 冲天威压绽放。 那全是元婴修士。 火云宗十一位元婴真君不可能全都赶来红山,还有一半坐镇宗门的重要驻地,这一次如果不是事关尊者也不会有这么多真君赶来红山。 算上他以及赤火,一共六位同门师兄弟,再加上红鸾宗的三位元婴,以及其他附属于火云宗的势力,还有相应尊者召集而来的修士,红山此地的元婴和距离红山不远的真君至少有十余……近二十位。 这般强盛的实力,面对尊者同样丝毫不怵,组织上下修士组成的大阵甚至能形成一道从外到内的包围,不管是哪一方的修士,在这样庞大的武力下都会被碾碎,任凭对方是初期还是后期以上的大真君。 “师兄你帮忙看看鸿鹄道友。” 老者接过鸿鹄,看到了其胸口处的黑色掌印,淡灰色的气息缠绕形成烟雾,不断的侵蚀着鸿鹄的法力和元婴。 “阴雷!” “阴雷?”赤火惊呼。 “大惊小怪,这世上能修成阴雷的修士不知几多。” “不过能将阴雷用的如此出神入化的,出手之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得是哪位积年老鬼。”老者手掌成爪,电光闪烁,白光好似火焰一般炸开。 “五行之脏器,是为肾水,修行有成者可利用将之炼做水脏雷,侵人骨髓削人神气,不管是阴神还是阳神,都对阴雷避而远之,这玩意就像是污水,修为不足者被泼上一掌,就得受伤。” 老者手掌猛的一震,将阴煞气硬生生震出去。 而那些丝丝灰色雾气缠绕在他的手掌。 “好厉害的真意!” 赤火的师兄感叹道:“你们能逃得性命估计是对方没有尽全力。” “啊?!” 赤火惊讶呼喊。 “那人表现的就是个元婴初期啊?” “隐藏修为又不是难事。” “还真是老怪在戏耍我们?”赤火和鸿鹄面面相觑。 鸿鹄拱手称谢说道:“多谢魁业前辈。” 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 随后,冷哼:“藏头露尾之辈而已,他们不敢全力出手也是顾忌我宗老祖。” “悄无声息的扯去外围大阵就以为我们没有抵抗手段,做梦!” “能如此迅捷撑起阵法,他们必然全都是元婴修士,也没有大军巨舰修行,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这些无根浮萍能撑到什么时候。” “先莫要招惹那人,另寻他地。” 说是那么说,然而魁业真君还是不想和使用阴雷的修士对上,既然对方留手了,也给他个面子。 而且,脑子坏了才非要啃难啃的骨头。 那一掌, 或许本就是对方故意显露出来给他们看的。 他们的目的是攻破阵法支援尊者,不是和人纠缠僵持。 (本章完) 605、疯狂 陈丹明是个身着紫色法袍,瘦高的中年人,一身实力达到元婴境。 初期境界在星罗也算一方大佬。 若是自己盘踞个地盘,足以成为宗祖的修士。 被上万数千的修士尊敬。 然而,他也是这样做的。 曾经开创了个叫‘明心宗’的门派。 可惜,星罗的地盘都是有限的,想要自己创立就要从别人的手中抢夺,不然就是星罗议会的上擂台,在同道的见证下击败上擂台的修士。 数万里的宗门看不上,十万里以上的领地又多贫瘠少资源,地脉、灵气、天材地宝……本就是个宗门的底蕴,好在后来他也谋夺下一座,只不过经营了数十年就彻底败落,弟子走的走,散的散。 无奈之下想找个宗门挂靠,小宗门他看不上,大宗门看不上一位没有独特修仙百艺的修士。 前三家的势力不缺元婴真君,丹盟器盟同气连枝,支出的俸禄不多,又赶上与千平域之战,散修元婴牵头搭伙儿弄出个元道盟。 做为合伙人之一的陈丹明着实靠着元道盟发了一笔财。 盘坐在石台前的陈丹明,摸了摸脸上的玄铁面具,暗暗呢喃道:“大阵已经开启,不止我一个元婴初期,还有两位同道,就算对方选也不会选我的。” 常人都当他是经营能力不足,却不会质疑他的实力。 金鳌宫的幻兕真君,那人上百年未曾显露过威风,据说本身是妖修成型,蜕去妖怪身修成元婴真君,底细不太明了。 相比于中期修士,初期修士再神秘也会被选做目标。 不过,还有一个更弱小的,那就是幽魂海的太乙真君。 据说十几年前才刚刚结成元婴,议会上,更是靠着宗门内那位元婴后期的大真君才打下地盘,拥有了幽魂海的乾元大地。 说起这个他就觉得酸楚。 想当年自己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太乙宗倒是好运气很,不仅仅拥有大真君出手,幽魂海的煞气也适时的消退,原本的险恶之地现在变得如此富饶,眼看着太乙宗蒸蒸日上,总觉得有几分失落和嫉妒,许是对自己创建宗门却失败的意难平。 “兀那贼子,速速打开阵法。” “不然待我等攻破阵法就是你的死期!” 正思虑的陈丹明愣了一下,瞥了一眼对方身着的火炮,灵官法眼查看对方的修为,眼见对方与自己一样是元婴初期,顿时不屑冷笑:“此方大阵同气连枝,尔要破阵就放马过来,何须多言。” 说是这么说的,他还是要出手阻止一二。 不阻止硬顶着阵法倒是无妨,然而这就相当于被动防守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出手就能减轻大阵的压力,甚至能让对方无法靠近阵法。 两相思考也知道该怎样做。 神识探查之下,他却发现不止一道气息。 一位身着鸾鸟法袍的元婴修士出现。 接着又一位真君降临此地,威压阵阵的后期灵机哪怕隔着阵法也能清晰的察觉。 那人站在两人的面前,淡声说道:“道友,还是打开阵法吧,我宗巨舰群已经抵达,负隅顽抗只会葬送性命。” 声音落下,远方巨舰已经破开云海波纹。 陈丹明面色阴沉如锅底。 …… 传音符一道道燃烧。 太乙颇为奇怪的看了看大阵之外。 别处都有元婴真君出手,怎么他这里还是风平浪静,纵然击败两位初期修士也不该如此平静,就像是他们有意识的避开了此处。 当然,他也乐的清闲,就是元道盟修士那里在奋力的呼喊支援,攻打他那一方的元婴修士有三位,还有元婴后期。 幻兕真君面临的也是差不多的窘境。 其他那些修为高的更不必多说,自然是元婴后期对上元婴后期的大真君,巅峰对上巅峰,不说斩杀同阶的修士,至少要缠住同阶的修士,这样部署战力也能最小损失自己的元婴修士。 部署此次破阵的修士手段很简单却有效,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拔除十位玄铁人,只需要牵扯住他们,然后在薄弱的地方撕开口子就足够了,只要巨舰群和大军赶到,在红山这样对方的主场,元婴也得退走。 “要去帮忙吗?” “没必要。”太乙纹丝不动。 掐着手指算了算,仰头看向面前的灰色法阵,询问道:“师弟是阵法的高手,你觉得这座大阵什么时候会被攻破?” “照这个波纹逸散和震动的频率,再过两个时辰此阵必破。” “如果有哪个修士大意被人给杀了,破阵只会更快。”涂山君的声音依旧是冷硬的,就像是他问太乙要不要去援助,并不是心怀慈悲,而是不想因为别人的疏忽破坏了大事,做大事的人,总要照顾一下周围。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做大事的料。 太乙感叹道:“火云宗的底蕴还是强大啊。” 光是宗门内就有十一位元婴真君,而且他们全都出自本宗门,客卿长老能修习功法,却只能算宗门的半个,盘算起来,火云宗的元婴修士至少有二十个。 光看底蕴的话,蛟龙族弱了一筹,怕是只有鲲云宗和天鹏宗能与之抗衡。 想一想同样觉得苦恼,火云宗这么强大的宗门已近乎让千平更名,而星罗却有两宗,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两宗实力相差不多,没有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不然怕是星罗也得更名。 如果真有一家独大的局面,太乙宁愿往东荒选也不选星罗。 “那我们就等两个时辰。” “真要等?”涂山君微微皱眉。 “该等。” “等阵破?” 太乙揣着宽大的袖袍,微笑着说道:“等一个机会。” 蹲在肩膀上的涂山君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太乙说是什么,不过也许是有深意的。 总之,听太乙的就对了,太乙是拥有足够的阅历,也足够冷静,比他涂山君还要冷静,冷静的伺机而动总比冲动要好。 闭目养神。 两个时辰顷刻过去。 喀嚓。 细小的琉璃瓦解的声音在太乙的耳边响起,而他睁开双眼,笑呵呵的说道:“师弟不愧是符阵大宗师,说两个时辰没有半点差错,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我却不这么觉得。”太乙肩膀上的赤发小鬼回头看了看背后被气息笼罩的遗迹。 据说那是一处神秘的星渊大遗迹,如果不小心的话金丹宗师也走不出来,甚至有元婴真君陷落其中。 这当然不是他本来知道的,太乙做为个外人也不清楚千平的秘密,这是花了三十万上品灵石买了的消息,买消息的同时附赠了一份十分简略的地图。 星渊变幻无常,昨日的地图今日可能就会成为一张废纸。 太乙还是买下了。 他需要的不是走出遗迹的路,而是熟悉的遗迹的各地,如此才能推演出新的路。 “轰隆。” 囚龙锁神大阵的内阵被攻破了。 漫天星光。 那是灰色的雾气。 这一幕和曾经的红山大阵似乎也没有却别,只不过是攻守易形,曾经作乱的人现在成了瓮中之鳖,而原本被搅乱的红山修士则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巨舰横空。 翻飞的修士像是围绕着蜂窝的小蜜蜂。 华光形成的轨迹煞是好看。 星渊遗迹的漩涡,像是大门一样被撞开。 没了内阵的加持,诸多戴着玄铁面具的元婴修士各展神通,有的提前冲上天空,撕开又巨舰形成的‘天罗’之阵,化做一阵遁光冲天而去。 有的则不进反退的直接钻入遗迹。 还有的被好几位元婴修士围攻,不得已自爆身躯,用浑身解数保护元婴和阴神离去。 元婴修士的遁光本来就快的吓人,何况是没了身躯的掣肘,阴神和元婴的遁速怕是不太擅长遁术的尊者也捕捉不住。 涂山君心中咯噔一下。 沉声说道:“我护着你,能杀出去!” 以他大真君的修为,尊魂幡的能力,别说是同样修为的修士,就是巅峰真君也拦不住他们。可惜此行怕是不能见证最后到底花落谁家,难免心中有些失落。 和失落相比,还是性命重要。 “师弟有把握?” “没问题。” “那我就放心了。” 太乙颔首,转身化做遁光就往星渊遗迹飞去。 涂山君瞪圆一双猩红鬼眼,大喊道:“掌门,你疯了!” “这时候入遗迹无异于做瓮中之鳖,如果垂云尊者等人没有取胜的话,进入遗迹反而更加危险,这时候不走,就很难再走了。” “相信我,我很强,我能带你杀出去。” “我能!” 涂山君就差本尊出手直接打晕太乙直接带走了。 进遗迹是一手很妙的棋。 但是那只针对于寻常元婴初期修士,太乙不是寻常的,他还有涂山君这位大真君做底牌,有尊魂幡护身,完全可以像那几位后期修士一样冲天而去,不做任何纠缠。 “我知道。” “不过有件事,我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师弟,相信我!” 涂山君沉默了数息。 咬了咬牙道:“好,我信你。不过,一旦遗迹之中有任何在我看来危害性命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停留。 “放心吧师弟,我还想好好活着呢。”太乙真君露出灿烂的笑容。 涂山君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冷冷的说道:“但愿不是我疯了,所以才支持你这样的决定。” “我的决定,惯是没问题的。” “就怕这!” 就在两人插科打诨的同时,太乙已经冲进遗迹。 (本章完) 606、幽默 钻入遗迹实是高明的招数。 那是对修为不足的修士而言。 若是一个人的修为足以力抗八面来风,也就不在意高明还是不高明,只会用最简单也最有力的手段,那便是‘暴力’。 这也是许多大修士的通病,他们对同阶甚至高于自己的修士会很忌惮,面对力量弱于自己的则显露桀骜淡漠。 恰如现在,跟随着太乙白色遁光,并且将之拦截下的修士,一身庄炎护身的法袍,元婴中期的修为散发着赫赫威压。 葛天岳,世人尊称他‘负岳真君’。 一身厚土法力加以真意,就算不能与元婴后期的修士交手,也足够力抗不败,甚至能靠着自身绵长的体力和法力硬生生的拖住局势。 做为火云宗的客卿,他显然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此番老祖出山寻宝,做为客卿之中战力非凡的也早早跟随巨舰,只是一直稳固防守,并没有主动出手,哪怕是等待调动攻破了贼子的大阵也没有随意的出手,直到听闻可以阻击逃走的修士才终于追击而来。 太强的光芒早就突围去,最弱的元婴被当场击碎肉身,唯有那些不足以冲破防御之法,又修为不俗的才会选择冲入遗迹寻求其他出口,如此之多的遁光中,他便选择了这道白色的光芒。 “元婴初期。” “没有死在巨舰群的攻伐之下,你的运气不错,可惜你遇到了我。”负岳淡声的诉说着,眼中闪过精光。火云宗是大宗不假,俸禄却不足以支撑完全潜修闭关,许多时候都要自己挣上一些。 长期的买卖没时间,挂个名头等吃分红,近期的买卖则觉得油水太少,还是这‘战争’好,随便逛上一圈就能大捞一笔,要是运气好碰到元婴初期的,那自然大发横财,可比寻宝探险稳当多了。 玄铁面遮住面容的修士停下了遁光,拱手道:“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当没有遇到道友,道友也莫要阻我去路,可好?” “大胆贼子,乱我火云还敢妄言。” “看在你修行不易,本座大发慈悲,只要你留下储物戒指和护身的灵宝,本座便放你安然离去。” “不然,今日你走不了。” 负岳冷笑。 他也不想做太绝,免得真碰到拼命的,不如只问储物戒指和护身灵宝,没有这两个依仗,还不是随便搓捏。到时候就算放人离去也无妨,他早就已经返回火云宗,哪个不要命的元婴初期敢去火云宗寻仇? 太乙面色一沉,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修为确实是短板,以至于遁术发挥受限,要是被堵在这里的话,等火云宗和红鸾宗的修士赶来,别说善了,怕是他们会并肩子一起上,根本不会有所谓单挑的机会。 “道友当真如此决绝?” “闲话少说,灵石和命,你总要留下一个。” “那在下得罪了。”太乙将背上的无锋巨剑攥在手中。 负岳神色严肃,他当然看得出兵器的不凡,那绝对是一把好剑,正因看出好剑才越发觉得自己这趟来的太对,这么多修士四散而逃,唯独他拦住个初期境界,还是个身价不菲的初期境界。 “呵,不出一刻钟,我宗支援就会赶到,希望你别在一刻钟之前就死了,不然那就太无聊了。” 一白一黄光团轰然炸开。 身着甲胄的太乙跃空中劈下,而早就御剑飞行的负岳双臂各自浮现一块小盾,两块小盾拼接成一块巨大的盾牌,剧烈的爆炸和法力对轰中,负岳后退半步抵挡住了太乙真君的攻势。 负岳胸中一闷,眼中神光爆闪,咧嘴笑道:“力道不错,可惜你碰到了我,……”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一只青白色的手掌贯穿了他的法力真罡气罩。 那只青色的手掌带着病态的白,看不出异色,唯独那修剪的很规整的椭圆形指甲是紫黑色的,原本粗粝的指甲宛如猛兽的爪牙的指甲,修剪的这么规整实在有些奇怪。 但是,没人会怀疑那手掌的力道。 就像现在被抓住头颅的负岳。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把精钢铸造的铁爪死死的扣住,宛如钢针般要扎进他的脑袋。 负岳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设想过自己会被一只苍白手掌擒住,这只手从何而来,不正是面前的玄铁人。 “我还有何护身的神通和符箓灵宝?” “……” 负岳心下一沉,他知道自己败了,他希望是对方的虚张声势,但是那实在不像。 于是,他再没有丝毫犹豫的想要自爆身躯,放元婴和阴神离去,脱身之后,凭他的遁速应该很容易逃走。 “嘭。” 头颅崩裂。 珠玉四下飞溅。 却不是他自己做到的,而是那苍白的鬼手将他的头颅碾碎,此时显然不是思考到底身躯是否还有救,正该催动阴神和元婴逃走,只是当他运转的时候才发现,元婴和阴神已经被黑红色好似头发一样的东西死死缠住。 完全锁死在自己的身躯中。 负岳惊声呼喊道:“道友留我一条性命,我……” 黑暗覆盖。 一面底色暗沉的幡布笼罩过来,将那看起来像是缩小版的负岳真君拖拽进去。 而面前的无头身躯像是一滩烂泥瘫软下去。 “师弟怎么杀了他?” 太乙像是略带惋惜似的将储物戒指和飞剑全都扒下,就连那身道袍也没有放过,里外翻找才满意的用魂幡将尸体化做血煞气,真是行云流水的毁尸灭迹。 “不是掌门说要杀他?” “我可没说过。” “不过他确实会死。” “为什么?” “因为他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 “是自信杀了他?” “不是。” “那什么杀了他,难道是他的‘贪欲’?” “都不是,是我们合伙杀了他。” 太乙信誓旦旦的说。 涂山君无语,他实在不太明白太乙的‘幽默’,这算幽默吗?应该也算吧,至少还是挺‘冷’的。 这是第四位元婴阴神。 涂山君能明显感觉到自身修为的松动。 再来几位这种级别的元婴真君就能就将推上元婴巅峰,没有元婴真君也无妨,靠着练气和筑基这种数量的堆积也能缓慢的提升,不过那数量至少需要的可就多了。 这一层蜕变,着实不容易。 原本还对此行抱有的警惕和疑问也随之消除。 涂山君觉得可以再此地围点打援,挨个歼灭火云宗的有生力量,用他们的阴神壮大自己,说不定再多几位元婴修士,就能让他的修为突破。 尊魂幡的战力因此更上一层。 不过,又带来个难题,境界相差小的时候对法力损耗不大,境界差距太大就会拉大这样的损耗,也就代表着涂山君能出手的时间更短。 “不如在此地等等……。”涂山君将计划说了一通。 “火云宗不会给我们第三次机会。” “一旦有数位元婴后期甚至巅峰修士降临,到时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能跑得了吗?” 涂山君顿时沉思,面对数位后期修士能否突围。 如果太乙的修为是元婴后期,他会很自信的拍拍胸脯,但是元婴初期的法力不够看,真要被围攻,顶天能换一两个同阶修士就会力竭。 这样看来,太乙确实早就已经计划好,他也不想以身犯险。 倒是自己因为修为提升而产生了这样的念想。 “你做决定,我不干涉。” 坐在太乙肩膀上的涂山君摊手,原本悬着的心放下。至少太乙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情。 太乙施展术法抹除了刚才斗法痕迹,随后架起遁光向着遗迹赶去。 负岳说火云宗的支援即刻就到,对于元婴修士来说,一刻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要是没有其他事情耽搁估计就是片刻。 他可不想面对火云宗的嫡系,那些人本身就拥有不凡的力量和背景,很难容结梁子,也会暴露涂山君的存在。 …… “负岳死了。” “是谁杀的他?” “不知道。” “说要两三人一同行动,为何他单独寻来。” 身着火云宗法袍的元婴修士面色阴沉的环视,随后冷冷说道:“仗着自己修为高就不听命令,这群客卿太过散漫了,也不怪他们丢了性命。” “他们丢了性命是小,坏了老祖大事才是大!” “阵中打爆了一个,逃走两个,隐遁三个,该是还有四位元婴,就是不知道那七人有多少进入遗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负岳,其实力至少在后期以上,并且是极为出名的后期修士才行,要么就是还有巅峰修士。” “不管他,事后再搜捕漏网之鱼也无妨,当务之急是前去支援老祖。” “走吧。” 又是几道遁光闪烁过去,元婴修士的灵机彻底放开,大部分都在往星渊遗迹的深处赶去。 与此同时。 垂云尊者已经得知大阵被破的事情,面色淡然的说道:“能顶两个时辰一刻钟,已达到预期。”转身看向那头顶峥嵘珊瑚角的老修士,珊瑚角断了一只,另一只也摇摇欲坠:“道友且安心在此地修养,我与五脏道友前去追击赫老怪。” “噗。” 老龙王吐出一口鲜血,随手擦拭道:“可是火凤尊者还有一战之力。” “很快就没有了。”垂云淡淡的说道。 (本章完) 607、击尊 背着火凤尊者的赫老怪走过台阶,穿过宫阙。 面前是一望无垠的山川。 充裕灵气形成雾气。 奇花异草点缀着。 时不时能看到些许活跃在其中的动物。 那是曾经圈养其中的灵兽,后来没有人再打理而成了野兽,各自盘踞一方,但是在化神尊者的灵机气息下,它们就像是土拨鼠般刨开洞穴将自己埋进去。 如果忽略了随意变换的宫阙和危险的黑暗星渊。 此地、 犹如天地仙境。 这里就是星渊遗迹唯一完好的地界,乃是一处巨大的药川,而河流对岸正有一颗数十丈高好似参天大树般的花朵绽放着金色的光芒,九朵如莲台的花骨朵像是浮岛般摇曳生姿。 “九照神灵花!” 焚天尊者的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有了这颗主药,火凤尊者的病症就能痊愈。 化神尊者的寿命是绵长的,而结症也伴随着漫长的生命。 于是,痛苦也就跟随了一生。 如果真的能一生倒也幸运。 然而,病重的人总是没有多少好日子可活的。直到二百年前他打探到星渊遗迹已经在红山出现一座进出口,所以他也准备了二百年。 没想到消息还是被泄露。 焚天尊者顾不得分析到底是谁背叛了他。 火云十一绝乃是火云宗的嫡系,其中不乏他的徒弟和儿女,还有自小在火云宗修行正宗功法,慢慢走到这个位置上,以及为宗门出力获得重视,宗内娶妻生子扎根下来的。 纵然是嫡系,也是混杂的。 是谁早已经不重要,如果他能活着走出去,早晚能查出,如果他不幸死在这里,火云宗基业就只能靠他们自己。 不管是夹起尾巴做人,还是彻底分裂宗门,也都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怪只怪信了五脏这个小人。 也怪他太自信,早知道就该集中兵力剿灭蛟龙族,逼死那老泥鳅,省的到这一步来给他添堵。 还是因为星罗的实力足够强大,他们竟能联合起来。 这才是焚天尊者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星罗也会内斗的很厉害,其实看起来也是如此,鲲云宗和天鹏宗闹的很凶,却好像并没有打出真火。 “好在扶摇那老不死没来。”焚天尊者轻声呢喃道。 “焚天道友,老夫等你多时了。” 笑呵呵。 一道身着云程万里鹏法袍的老年人拄着拐杖站在远方的山丘上,鹤发童颜,气息勃发。 …… 大肚如鼓的五脏尊者笑眯眯的盯着垂云尊者,似有些意外的问道:“不知道垂云道友花费了什么代价才买通了我们那位相邻的道友,我只是肚大,胃口可不大,那位道友则不然,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胃口却肥的很。” 垂云尊者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总是有价格的,要么就是出的价钱不够多,要么就是用的‘钱’不对。” “不提那位邻居,没想到扶摇尊者也会出手啊。”五脏尊者眼底的忌惮被他隐没去,寻常看鲲云宗和天鹏宗掐的厉害,不成想这两人倒像是朋友似的,并没有那种间隙之感,就好像,他们早就联手。 单独对上一位尊者他有信心,若是对上两位,他就没有这样的信心了。这天下的大势怕是要变,星罗崛起指日可待。 “嗯。” 垂云尊者点了点头。 …… “师兄,老祖不在这里。” 身着火袍的修士悄悄走到魁业真君的身旁压低自己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传音怎么都会被尊者捕捉到,也就不用使用法力传音,不如就这样讲出来。 聚集而来的元婴修士越来越多,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来了五位。 均以那老者为首。 红鸾宗的修士并未深入遗迹,他们不想白跑一趟,就去了外围探索机遇,说不定还能遇到那些逃窜的元婴修士。 当然,大多都是两三人一组,并没有像负岳那样分开单独行动。 至于被撵兔子一样的星罗宗修士早就躲藏起来。 魁业真君的面色沉吟,向着那盘坐在一旁的老修士拱手道:“不知道尊者可告知我家老祖的去处,火云宗定有后报。” 掉了一只角,另一只角也摇摇欲坠的老修指了指远处的长廊宫殿。 说道:“穿过这道长廊,你们会看到一座宫阙,越过灰烬和废墟,将会展现一个全新的天地,哪里便是神照花所在。” “你们要寻找的也在那里。”老修收回了自己干枯的手指,尽管他身上伤口不少,还有烈火焚烧的痕迹,就连嘴角的鲜血也依旧涓涓细流,可是却没有人敢于挑战他,哪怕聚集而来的修士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存在。 魁业拱手道:“多谢尊者。” 他没有行动。 聚拢在他身旁的修士靠近过来,众人的修为不一,神色也全不一样,有的带着怀疑、有的警惕、有的惊讶恐惧、有的心生畏惧退缩……。 他们全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位领头的老者。 “师兄?” “师兄。” “拿个主意啊。” “说不定他是骗我们的,老祖那边拖不得。” “……” 众说纷纭。 老修置若罔闻的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丹药缓缓服下,接着缓慢运转功法,调动内息,他似乎并不在意时候告诉了这些人焚天老祖的去处,倒不是他畏惧一众火云宗修士,而是他不想看到焚天这么简单的落败。 说不定这些人会有一两个变数。 不然,待扶摇尊者和垂云尊者联手,以及五脏尊者,焚天尊者纵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且隐藏了自己中期的修为,也会被打死。 火云宗落败已成定局,他要为蛟龙族考虑,他的寿命已不多,加上此次重伤,估计没有多少年好活。 而且拦下一众元婴修士对他也是不小的难度,元婴和化神的差距是大,却已无限的拉近了,如果他贸然出手,这么多元婴修士总有几个棘手的存在。 越是年迈,越是惜命,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再等等。” “等师兄弟们聚集。” “催促他们!” 魁业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讨论和纷议,目光看向了遗迹的外围。 火云宗的元婴修士还没有全部抵达,阵法缺少元婴修士就无法和化神尊者抗衡,他们去了不仅无法帮到老祖,反而会成为拖油瓶。 …… 赤火神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尔是何人?” “没想还能碰到熟人。”平静的声音响起,身着长袍带着玄铁面具背着重剑的修士像是在笑,眼帘如同月牙般弯曲。 虽然双方相隔甚远,但是现在赤火需要赶去师兄所在。 身旁的师兄冷哼:“元婴初期也敢挡路?” “不是挡路,是顺路。” 太乙瞥了一眼赤火身旁的元婴修士,对方的修为在中期,比赤火深厚不知多少,而且看其模样应该是同属火云嫡系。 那人在见到带着玄铁面具的太乙,第一动作就是鼓动法力,好似下一刻就会出手。 “师兄且慢动手。” “师弟说什么?” 赤火收起眼中的一抹忌惮,将魁业师兄说的事情传音给身边的师兄。 那人惊然,心中大喊:“这都什么人啊,装扮成元婴初期的修士有意思吗?” 同时额头闪过一滴冷汗,如果刚才他出手的话,岂不是在和一个元婴后期甚至巅峰的老怪交手,稍有不慎就会栽了。 “既然是顺路碰到,就此别过。” 赤火赶紧拉着自己的师兄离去。 那人感觉庆幸的同时沉思道:“负岳是不是遭了他的毒手?” “负岳?” “没错,负岳是单独行动,但是被杀的那么快,面对的修士绝对很可怕,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假装的修为,也许负岳从一开始就大意了,之后……” “师弟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 眼看赤火等人抵达,魁业点了点头,又看向身旁的修士,拢共有十位,这样的力量结成阵法足以成为老祖的助力,随后说道:“一刻钟还没来的,多半是来不了了。同门师弟跟我前往星渊深处支援老祖。” “我们走。” 浩浩荡荡的队伍迅速没入长廊。 不久。 一位身着长袍头戴玄铁面具的修士也出现在此地,打量着四周场景。 定睛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疗伤的断角老修,顿时惊声呼喊道: “前辈,垂云前辈他们得手了吗?我们没守住大阵,火云宗的修士反应太快了,他们布置的丝毫不弱,巨舰群集结,狂轰滥炸了两个时辰。” “我修为最弱,不敢冲杀出去,只能进入遗迹。” 那人眼中流露出惊惧的神色,像是想到冲阵被炸碎了的元婴修士,他不想落得那样的下场,接着绽放光彩,那是对寻到化神尊者的兴奋和喜悦。 像是找到了依仗。 老修依旧保持着闭目的状态:“不怨你们,赫老怪准备的很充分,火云宗一大半的力量都压在红山,你们扛不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能寻到老夫这里,足可见胆大心细。” 指了指长廊:“垂云尊者他们就遗迹最深处。” 玄铁面修士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又向着那断角老修的身边走了几步,只是目光看向了长廊:“尊者间的斗法啊,真想去看看,奈何我的修为低劣。” 老修笑了起来说道:“你是十家的哪一家?” “我嘛。” 玄铁人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容:“太乙宗,太乙真君,见过前辈。” 老修赞叹道:“好!” 此时,太乙距离盘坐的老修不过几步的距离,他依旧是高兴喜悦的模样继续走近:“晚辈还要仰仗前辈多关照……” “好说,待老夫……” “好胆!!!” 老修暴怒大喝,真罡气撑起。 只因他头顶上方正有一方无锋的重剑。 距离他的脑袋不过一尺。 如果这一剑砸实,他就是不死也得伤上加伤,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敢动手! 因此,他没有防备,才差点被偷袭成功。 谁能想到一介元婴初期会出手攻击化神尊者。 这岂不是求死有道? 而且,刚才那神情的变换也骗过了他。此人绝是个心机阴沉,城府极深的人,而且胆子也大的很。 他恼怒重剑。 然而更愤怒的是比重剑还快一步的偷袭。 “嘭!” 一只青白色的手掌拍来,正正与老修实打实的对了一掌。 “好好好!” 老修此时怒发张狂,同时惊讶道:“你这是什么手段,竟真撼动了老夫。好胆,本想留你一命,你却提前求死。” “心善给你们一块土地,却对老夫不敬,狼子野心之辈,老夫早该出手灭了你们。” (本章完) 609、掌阵 “我都说了,让我出手。”涂山君挡在太乙的面前,头也没回,一双赤红中带着选黑的眼睛死死的锁定蛟龙老祖。 “死不了,我已看出他的极限。” 涂山君瞥了一眼太乙真君头顶上的三花冠,原本明晃晃的三颗宝珠现在只剩下两枚,炸碎的那一颗,余下空荡荡的位置。 这等保命所用的古宝用在了这里,着实让人心疼,对付一个重伤的老化神,他硬抗试探都比用古宝试探要节约。 然而事实就是没有那么多的法力挥霍。 最主要的是,涂山君怕太乙死了。 他真的怕。 所以在重剑来临的时候就果断出手。 哪怕没有古宝,他也能抗住那一剑,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反正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受伤和死亡,只要本尊不被碾碎,些许的痛苦并不算什么。 没有说话,双手结天地印。 “天道印法。” “法域。” “神灵明死境。” 黑红色的光芒绽放,顷刻间笼罩了此方天地。 涂山君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施展法域,好像自从他晋升元婴就已经很少使用法域对敌,因为真意足以瓦解他的对手。 纵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能利用其他手段。 这并不是说法域不强,神通术法会随着施术者变强,法域本就是修士的根基、根本,怎么可能因为境界的提升而变弱,法域只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变得更加强大。 如潮水的黑光兄汹涌而来。 恐怖, 随之降临。 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幽冥路,唯有点点红色的烛光摇曳,黑与红,像是分割两界,又像是本来就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方新界。 若隐若现的神龛。 黑暗中,烛光照映的狰狞鬼神,堆积成莫名的惊悚。 好似这方天地都在这一方神龛下。 涂山君的黑色长袍,赤红铁靴化作大典祭服,背后十杆小幡无风自动,面容已化作青白,青面獠牙,披散的猩红长发肆意狂舞。 活脱脱的恶鬼。 “装神弄鬼!” 蛟龙老祖神色淡然的撇嘴,一双龙睛却四处打量,没有放过此界的每一处,最后落在涂山君的身上:“元婴后期,倒也有几分本事。” 在看到涂山君出现之后,蛟龙老祖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宁愿挨上一拳,也不想有那么个能威胁他的修士隐藏在侧。 别看阵仗拉的大,都在明处,他并不感到害怕。 “你要趟浑水?” “你认得我?”涂山君话中的语气并不意外。 “太乙宗,两位元婴修士,一位元婴初期,一位元婴后期。那人黑袍,赤发,出手凌厉,二重真意在星罗议会大展身手。” “逼得星罗宗门将幽魂海的一块地方让给了你们。” “是你也。” “是我。” “你为何趟这趟浑水?” “废话,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你的功法传承不是玄门正宗,你的灵机气息也绝不是玄门静功,你是鬼修,看你这法域,似是得自更加高明的鬼修神通,你跟他不是一个路数。” “我是太乙宗的太上长老。” 蛟龙族老祖摇了摇头道:“一身魔焰滔天,你说你是被他所制我倒是相信,你说你是心甘情愿做太乙宗太上长老的,莫不是说笑。” “不如老夫出手,打死他,还你自由,你便袖手旁观吧。”说着,蛟龙老祖指了指太乙真君,像是笃定了什么似。 该说不愧是化神尊者吗。 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同盟拆的七零八落。 如果,涂山君不是灵宝主魂,怕是真应了蛟龙老祖的说法。当然,其中魔修的身份肯定起了很大的作用,魔修向来都是会为自己着想的。 涂山君沉默片刻说道:“那可是我的手足兄弟,掌门师兄。” “魔修还在意这个?” “今日他图谋老夫无非是为了宗门,改日你成了宗门的污点和阻碍宗门发展的存在,你也会被清算,何必与老夫打生打死呢。” “待老夫宰了他,太乙宗从今往后便由你做主。”蛟龙老祖平静的讲述着,像是完全站在了涂山君的立场上,而不是重伤被围攻的那一个。 太乙也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抱着肩膀呆呆的站在一边,似乎忘记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稳定军心。 这一忽视就是数息。 “掌门上回说魔道神通的事情,有所考量吗?” “有。” “我觉得师弟应该为门人弟子做个表率。他们还小,不懂正魔到底是什么,难免误入歧途。” “掌门说的在理。”涂山君颔首赞同。 蛟龙老祖眉目沉下,冷笑道:“让一个魔头来引导门人弟子,太乙宗距离灭亡也不远了。正好,老夫就帮你们一把,送你们全宗去死!” “只可惜,你自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嘿。”涂山君笑了笑:“老东西,你以为我跟你废话是为了这件事。”指了指太乙说道:“这可是乃公在世上,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来!” 轰隆隆。 一连九道神龛,从脚下的黑水中拔地而起,由小到大,好似就九道玄门出现在蛟龙老祖的身后,黑红色的四线狂舞。 神龛之术需时间发动。 不然他才没有耐心听一个重伤的老泥鳅挑拨离间。 正魔之分,他毫不在意。宗门死活得多承担些责任,至于太乙的谋划,他不想干预,只要互相信任就足够了。 若是连帮自己报仇的同门兄弟都不能信任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他不想绝情绝性。 这不是他的成仙之路。 “尔之命,借与我吧!” 涂山君拔出背上的小幡。 傩戏。 黑红色丝线犹如枷锁从那九道神龛中飞出,没有成团的丝线,只有九根,也并不是缠绕在蛟龙老祖的身躯,而是钻入了他的左掌。 蛟龙老祖惊讶的发现自己没了左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了,在那黑红色的丝线撕开他手掌成片黑红色焦炭血肉的那时候。 太乙真君盘坐在神龛之内,面色如常,维持着法力的稳定。恢复法力的丹药提早吞服炼化,只等着丹田法力减少的时候就迅速补充。 低垂的眼帘不见半点动摇的神色。 “好!” 蛟龙老祖毫不犹豫的扬起重剑,一剑劈下,左手的手腕整齐的断开,手掌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化神尊者的手掌与一般烂肉也没有区别。 没了手掌这处媒介,神龛的丝线再不能侵入蛟龙老祖的护体罡气,更没法子扎入血肉拖拽阴神,哪怕是提早布置出的大术也不能。 涂山君面色阴沉的可怕。 他该再和尊者拖延一下的,但那已经到了极限,能废掉老龙王的一只手掌都是意外之喜,原本他是想废掉手指。 蛟龙老祖确实大意了,他以为自己驱散了掌中阴雷和真意就再没有其他的手段,这才给了涂山君机会。 可惜这样的机会怕是不会再有。 蛟龙老祖已经收起身为尊者的骄傲,他已明白涂山君是个能越阶战斗的天骄,不能以寻常来判断,如果还轻视他的话,说不定真的会阴沟里翻船。 “神通。” “翻江倒海!” 法力接续形成一只发光的左手,蛟龙族老祖的神通之术一出,此界天地的山海迅速躁动,就像是遭遇了重创,下一刻就会崩碎坍塌。 不同于真意的润物细无声,神通之术更像是一种术法成型就一定会做到的事情,就好像说,‘翻江倒海’,只要有江河,湖海就一定会在这道术法下翻腾。 按照施术人的意愿而做。 真意是用自己的力量侵入大自然,神通更像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轰击修士。这方天地明明是涂山君的法域,然而自然的力量还是迅速涌入。 法域此时像是江海上的小船,只要再施加力量就会破碎。 “金丹衍法域,真意化神通。” “这是神通之术吗。”涂山君掣出魂幡。 蛟龙老祖都还没有使用其真意演化成的根本神通,就已经快撕裂了涂山君的法域,这等威力堪比寻常元婴修士全力施展真意。 他想起了与化神虚影抗衡的时候,那道身躯因为是虚影无法完整施展神通,只能用真意替代,唯一真正出手还是断绝天地的灵机,让涂山君变成一个孤岛。 虚影和真身确实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他并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 背后十杆小幡钉入法域十方。 掣魂幡的涂山君猛的将主幡扔上去,尊魂幡如龙飞入上方黑色云层。原本动荡的法域顿时安稳下来,一层层雷云魂绕。 神龛隐没。 阴神犹如天兵天将站在雷云之上。 “好在多了一尊元婴中期。”涂山君的目光落在十方鬼王的身上,这一次连他自己都得入阵,不能成为那个主持大阵的人。 不然做为阵基的鬼王就少了。 十方鬼王。 五大元婴。 盘坐在神龛中的太乙真君起身。 一把接住尊魂幡。 擎魂幡,大步向前。 到了搭建起的大阵之中,目光拂过血煞老祖、太乙、鲲鹏、负岳,涂山君,及剩下的五尊金丹巅峰阴神。 太乙无声的举起魂幡。 掌大阵。 百万阴灵加身,十方鬼王在侧。 (本章完) 608、信我 “完了。” “我真是鬼迷心窍,才会听你的出手。” 涂山君呲牙咧嘴。 往常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会笑一笑,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严肃之色,前所未见。 两人的默契都不需要言说,在见到蛟龙老祖的时候,他就鬼使神差的明白了太乙的意思。 然而那隐含真意,蕴含阴雷的一掌,被此人轻易化解。 要是换一个同阶的修士,被涂山君打上这一掌,怕是已经失了两三成的力量,甚至有可能重伤无逃遁。 听听老龙王说的话。 ‘竟只撼动一丝。’ 这就是化神尊者的强大吗。 上回遇到那位虚影就已经为涂山君带来莫大压力,这次面对的可是活生生的化神。尽管对方好似负伤颇重,却也不是寻常元婴修士能够撼动。 尤其,太乙还是元婴初期,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和这般修士僵持。若是太乙的修为在元婴后期,涂山君都觉得不会像现在这么难。 这一回,相差的可是一个完整的大境界。 越是修行,境界之间带来的差距也就越大,化神与元婴,本就是天壤之别。修为低的时候,越阶战斗都是一件难事。 “却是师弟先动手的。” “再说了,我不是鬼,师弟才是鬼,要真是鬼迷心窍的那也该是我才对。” 太乙轻笑了一声,就像是没有看到已经暴怒的尊者,更是无视了那汹涌扑面的恐怖灵机。站在不远处,护体罡气呈现黑红色,面前的无锋重剑巍然不动。 “既然都已经出手,我们就没有退路可言。” “他不死,我寝食难安啊。” 太乙带着些许光芒的目光汇聚在尊者的身上。 他不想出手与尊者为敌,然而这世道就如此。 蛟龙族老祖死在焚天尊者的手中自然皆大欢喜,他也不至于冒险出手,但是蛟龙族老祖的命很硬,他没死。 他没死,会死很多人。 太乙宗的地界早已经说明会被波及。 这也是太乙为什么明明有魂幡做依仗,还有涂山君这位同阶无敌的主魂庇护,仍旧执意进入遗迹的原因。 其实在知道蛟龙族老祖会出手的那一刻太乙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什么事情不能等着天意。 更没有所谓的刚好。 “好!”涂山君低声长吟。 “好什么?” “好在我们能亲手打死他。” 眼白已尽变猩红,瞳孔全黑,戾气混杂着杀气好似要凝成实质。 涂山君为何这么凝重,是因为要与尊者交手。却不是质疑太乙的决定。他已看得清楚,一旦蛟龙族老祖活着出去,太乙宗必然大难临头。 那就在此地,打死蛟龙族老祖! 断角老修冷笑一声,重新审视太乙,眼中怒意似要冲破:“元婴初期的境界,妄言与老夫为敌,甚至敢于出手,你确实是个人物。” “许多年没有见到这般才情的后起之秀了。” “老夫更不能放你活着。” “伱活了,对于我那些儿孙可是莫大的威胁。”老修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原本他还在想到底应该做到什么程度/ 眼见太乙出手,他才明白,不管做到什么程度都是不够的,总会有野心勃勃的修士滋生。 那就更要扫平东海六域,甚至把周遭的所有势力挨个敲打,能杀的杀,不能杀的也废了去,省得他们成为他死之后的后患。 火云宗不能,太乙宗也不能。 不过,老修眼中还是有一分忌惮的。太乙真君出手很快,却不足以造成威胁,唯有那只比重剑还快的手掌,带给他一种难言的危险。 抬起手掌低头看,丝丝阴煞气环绕未散,还有一股子极阴的锐利,以及不知名的真意存留,侵蚀着他留存不多的生机。 “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那藏头露尾的小人也现身吧。” “不然,待老夫出去,必灭尔宗门。” 太乙忽然笑了起来。 此番笑与前番之笑截然不同,那时是对此局的无奈,这次则是自信。若是老修不忌惮涂山君的战力又何必这样说,并且迟迟没有动作,后半句不过是在激怒他。 双手结印,六合棱方犹如一座道台浮现,紧接着一具机关傀儡从中浮现,傀儡看起来有些苍老,佝偻着身躯,机关身躯遍布伤痕。 傀儡双眸亮起,一把抓住立在面前的无锋重剑,胸口出绽放内燃丹炉的火光,伴随‘嗤’的声响,白色的蒸汽绽放。 大剑挥舞。 风。 雾气斩散消于侧。 断角的老修依旧没有什么动作,静静的注视着太乙。 目光扫过长廊,以及来到这里的入口。 入口处已经被坍塌的阵法封闭,暂时不会有人能穿过阵法前来,而长廊的尽头则是另一处天地,那里还在交战,火云宗的元婴修士前去支援。 老修的状态并不好,别看化解手掌处的留存气息很容易,实际上些许黑红色的焦炭痕迹还是留下,丹药发挥作用需要时间,法力恢复也需要时间。 对于一个老年人,相比于和赫老怪拼命,这一仗反而更像是一场硬仗。 好在,面对的只是一个元婴初期的新晋元婴。 “天机傀儡。” “东荒的诸子天机阁所制?” 这核心内丹炉一看就不是凡品,屏蔽了他这尊者的神识入侵。傀儡目光神色,灵动如活人修士,足可见‘天机’之名,只是没想到会在星罗看到天机傀儡。 若不是见过太乙出手,他还以为太乙出自东荒诸子天机。 “它还不错,但是不是它。”老修摇了摇头说道,他在等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只手,一只青白色的手掌,紫黑色的指甲看起来很规整。 涂山君说道:“他在找我。” “我知道。” “但是现在不是师弟出手的时刻。”太乙利用神识传递自己的意念,传音之法太容易被人破解,同阶就有手段拦截,何况是远超他一个境界的化神尊者。 “你想试试他的水平?” “我劝你别试探,我们没有筹码压上去,唯有一死。” “你要是死了,太乙宗就没了。” 涂山君不敢苟同,若是其他的决策他绝不会劝阻,但是现在是与尊者斗法,他们但凡想从尊者那里讨的一点好都得拼命,哪里有什么手段试探。 以他积累的阴魂丹,还足以支撑身躯重聚,舍了他涂山君的一条命,以做试探还有回旋余地,若是太乙死了,那才是没有任何的希望。 太乙置若罔闻,高悬宝镜,怀抱丧钟,甲胄脱去为傀儡披上。 “信我。” 旋即冷声道:“杀!” 被灵宝甲胄覆盖身躯的傀儡从原本六尺的身高一跃达到丈许模样,好似一尊庞大的铁塔,内丹炉的极品灵石熊熊燃烧。 六合棱方的犬群脱笼。 老修大概已是七老八十的样子,头顶戟张的珊瑚双角凄惨的断了一只,另一只也摇摇欲坠,发冠早不知道丢到哪里,披散下来的苍白头发遮盖不住老态龙钟。 面容皱纹堆积,好似老树皮的皮肤松弛没有活力,些许老年斑大小盘踞着,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神光迸发犹如光柱。 大喝一声。 银发狂乱披散。 护体罡气形如鸡子般撑起,抵挡住那无锋重剑的斩击,丈许傀儡的力量再强,也终究无法破开化神尊者的护体真罡。 “覆海!” 一拳递出,犹如蛟龙出海搅动山河。 大河奔流势无双。 明明只是寻常的一拳,傀儡胸前的甲胄却凹陷下去,呈现一个干瘦的拳印,震散而出余波好似横斩而出的利刃将犬群劈散。 呜咽着摔在地上。 “野狗再多也只是野狗。”老修再出一拳,落在傀儡的胸前,穿透而去的劲力一下子废了内丹炉,连带着整体身躯都随之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 老龙王冷笑一声,起身一脚踹开瘫软坐在地上的傀儡,硬生生拧断傀儡的手臂夺过重剑,霎那间就已经出现在太乙的面前。 “死!” 区区此距对于尊者而言甚至不需要遁术发挥,凌空一踏就已经追了上来。 重剑就在头顶。 太乙没有慌乱的撑起天煞真灵罡气,以极品灵宝的罡气来应对。他要看看蛟龙族的老祖到底还保留了多少力量,是否能撕开真灵罡气。 重剑好歹是他的灵宝,哪怕是尊者也不可能瞬间将烙印抹除,最多将之当个死物施展,除了兵器的重量了锋利没有其他术法。 “刺啦。” 停顿不足三息,罡气就好似一尺布般撕裂。 “轰。” 太乙三花冠上方的明珠登时碎裂一枚。 蛟龙族老祖吃惊的发现自己挥舞的大剑短了一寸,大剑的剑锋贴着太乙斩下。 “这怎么可能?!” “是何宝物?” 蛟龙老祖死死的盯着太乙头顶上炸开一枚宝珠的发冠,他以为那是个简单的装饰,没想到那是个保命所用的古宝。 “二重。” “吞魂。” “真意!” 嘭。 青白色的手臂再现。 等蛟龙老祖想要抽身的时候,拳头已经落在他胸前,而此时他也看到了那条青白色手臂的主人,从一枚魂幡中爬出来。 竖劈剑的蛟龙老祖骤然倒飞出去。 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是什么邪法。” “老夫的护体真罡气,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被破?!” 609、掌阵 “我都说了,让我出手。”涂山君挡在太乙的面前,头也没回,一双赤红中带着选黑的眼睛死死的锁定蛟龙老祖。 “死不了,我已看出他的极限。” 涂山君瞥了一眼太乙真君头顶上的三花冠,原本明晃晃的三颗宝珠现在只剩下两枚,炸碎的那一颗,余下空荡荡的位置。 这等保命所用的古宝用在了这里,着实让人心疼,对付一个重伤的老化神,他硬抗试探都比用古宝试探要节约。 然而事实就是没有那么多的法力挥霍。 最主要的是,涂山君怕太乙死了。 他真的怕。 所以在重剑来临的时候就果断出手。 哪怕没有古宝,他也能抗住那一剑,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反正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受伤和死亡,只要本尊不被碾碎,些许的痛苦并不算什么。 没有说话,双手结天地印。 “天道印法。” “法域。” “神灵明死境。” 黑红色的光芒绽放,顷刻间笼罩了此方天地。 涂山君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施展法域,好像自从他晋升元婴就已经很少使用法域对敌,因为真意足以瓦解他的对手。 纵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能利用其他手段。 这并不是说法域不强,神通术法会随着施术者变强,法域本就是修士的根基、根本,怎么可能因为境界的提升而变弱,法域只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变得更加强大。 如潮水的黑光兄汹涌而来。 恐怖, 随之降临。 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幽冥路,唯有点点红色的烛光摇曳,黑与红,像是分割两界,又像是本来就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方新界。 若隐若现的神龛。 黑暗中,烛光照映的狰狞鬼神,堆积成莫名的惊悚。 好似这方天地都在这一方神龛下。 涂山君的黑色长袍,赤红铁靴化作大典祭服,背后十杆小幡无风自动,面容已化作青白,青面獠牙,披散的猩红长发肆意狂舞。 活脱脱的恶鬼。 “装神弄鬼!” 蛟龙老祖神色淡然的撇嘴,一双龙睛却四处打量,没有放过此界的每一处,最后落在涂山君的身上:“元婴后期,倒也有几分本事。” 在看到涂山君出现之后,蛟龙老祖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宁愿挨上一拳,也不想有那么个能威胁他的修士隐藏在侧。 别看阵仗拉的大,都在明处,他并不感到害怕。 “你要趟浑水?” “你认得我?”涂山君话中的语气并不意外。 “太乙宗,两位元婴修士,一位元婴初期,一位元婴后期。那人黑袍,赤发,出手凌厉,二重真意在星罗议会大展身手。” “逼得星罗宗门将幽魂海的一块地方让给了你们。” “是你也。” “是我。” “你为何趟这趟浑水?” “废话,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你的功法传承不是玄门正宗,你的灵机气息也绝不是玄门静功,你是鬼修,看你这法域,似是得自更加高明的鬼修神通,你跟他不是一个路数。” “我是太乙宗的太上长老。” 蛟龙族老祖摇了摇头道:“一身魔焰滔天,你说你是被他所制我倒是相信,你说你是心甘情愿做太乙宗太上长老的,莫不是说笑。” “不如老夫出手,打死他,还你自由,你便袖手旁观吧。”说着,蛟龙老祖指了指太乙真君,像是笃定了什么似。 该说不愧是化神尊者吗。 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同盟拆的七零八落。 如果,涂山君不是灵宝主魂,怕是真应了蛟龙老祖的说法。当然,其中魔修的身份肯定起了很大的作用,魔修向来都是会为自己着想的。 涂山君沉默片刻说道:“那可是我的手足兄弟,掌门师兄。” “魔修还在意这个?” “今日他图谋老夫无非是为了宗门,改日你成了宗门的污点和阻碍宗门发展的存在,你也会被清算,何必与老夫打生打死呢。” “待老夫宰了他,太乙宗从今往后便由你做主。”蛟龙老祖平静的讲述着,像是完全站在了涂山君的立场上,而不是重伤被围攻的那一个。 太乙也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抱着肩膀呆呆的站在一边,似乎忘记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稳定军心。 这一忽视就是数息。 “掌门上回说魔道神通的事情,有所考量吗?” “有。” “我觉得师弟应该为门人弟子做个表率。他们还小,不懂正魔到底是什么,难免误入歧途。” “掌门说的在理。”涂山君颔首赞同。 蛟龙老祖眉目沉下,冷笑道:“让一个魔头来引导门人弟子,太乙宗距离灭亡也不远了。正好,老夫就帮你们一把,送你们全宗去死!” “只可惜,你自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嘿。”涂山君笑了笑:“老东西,你以为我跟你废话是为了这件事。”指了指太乙说道:“这可是乃公在世上,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来!” 轰隆隆。 一连九道神龛,从脚下的黑水中拔地而起,由小到大,好似就九道玄门出现在蛟龙老祖的身后,黑红色的四线狂舞。 神龛之术需时间发动。 不然他才没有耐心听一个重伤的老泥鳅挑拨离间。 正魔之分,他毫不在意。宗门死活得多承担些责任,至于太乙的谋划,他不想干预,只要互相信任就足够了。 若是连帮自己报仇的同门兄弟都不能信任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他不想绝情绝性。 这不是他的成仙之路。 “尔之命,借与我吧!” 涂山君拔出背上的小幡。 傩戏。 黑红色丝线犹如枷锁从那九道神龛中飞出,没有成团的丝线,只有九根,也并不是缠绕在蛟龙老祖的身躯,而是钻入了他的左掌。 蛟龙老祖惊讶的发现自己没了左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了,在那黑红色的丝线撕开他手掌成片黑红色焦炭血肉的那时候。 太乙真君盘坐在神龛之内,面色如常,维持着法力的稳定。恢复法力的丹药提早吞服炼化,只等着丹田法力减少的时候就迅速补充。 低垂的眼帘不见半点动摇的神色。 “好!” 蛟龙老祖毫不犹豫的扬起重剑,一剑劈下,左手的手腕整齐的断开,手掌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化神尊者的手掌与一般烂肉也没有区别。 没了手掌这处媒介,神龛的丝线再不能侵入蛟龙老祖的护体罡气,更没法子扎入血肉拖拽阴神,哪怕是提早布置出的大术也不能。 涂山君面色阴沉的可怕。 他该再和尊者拖延一下的,但那已经到了极限,能废掉老龙王的一只手掌都是意外之喜,原本他是想废掉手指。 蛟龙老祖确实大意了,他以为自己驱散了掌中阴雷和真意就再没有其他的手段,这才给了涂山君机会。 可惜这样的机会怕是不会再有。 蛟龙老祖已经收起身为尊者的骄傲,他已明白涂山君是个能越阶战斗的天骄,不能以寻常来判断,如果还轻视他的话,说不定真的会阴沟里翻船。 “神通。” “翻江倒海!” 法力接续形成一只发光的左手,蛟龙族老祖的神通之术一出,此界天地的山海迅速躁动,就像是遭遇了重创,下一刻就会崩碎坍塌。 不同于真意的润物细无声,神通之术更像是一种术法成型就一定会做到的事情,就好像说,‘翻江倒海’,只要有江河,湖海就一定会在这道术法下翻腾。 按照施术人的意愿而做。 真意是用自己的力量侵入大自然,神通更像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轰击修士。这方天地明明是涂山君的法域,然而自然的力量还是迅速涌入。 法域此时像是江海上的小船,只要再施加力量就会破碎。 “金丹衍法域,真意化神通。” “这是神通之术吗。”涂山君掣出魂幡。 蛟龙老祖都还没有使用其真意演化成的根本神通,就已经快撕裂了涂山君的法域,这等威力堪比寻常元婴修士全力施展真意。 他想起了与化神虚影抗衡的时候,那道身躯因为是虚影无法完整施展神通,只能用真意替代,唯一真正出手还是断绝天地的灵机,让涂山君变成一个孤岛。 虚影和真身确实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他并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 背后十杆小幡钉入法域十方。 掣魂幡的涂山君猛的将主幡扔上去,尊魂幡如龙飞入上方黑色云层。原本动荡的法域顿时安稳下来,一层层雷云魂绕。 神龛隐没。 阴神犹如天兵天将站在雷云之上。 “好在多了一尊元婴中期。”涂山君的目光落在十方鬼王的身上,这一次连他自己都得入阵,不能成为那个主持大阵的人。 不然做为阵基的鬼王就少了。 十方鬼王。 五大元婴。 盘坐在神龛中的太乙真君起身。 一把接住尊魂幡。 擎魂幡,大步向前。 到了搭建起的大阵之中,目光拂过血煞老祖、太乙、鲲鹏、负岳,涂山君,及剩下的五尊金丹巅峰阴神。 太乙无声的举起魂幡。 掌大阵。 百万阴灵加身,十方鬼王在侧。 (本章完) 610、执旗 雷云汇聚,暗色漩涡。 旌旗招展,擂鼓声声。 玄黑长虹承载着数不尽青面獠牙的阴神,一眼望去,四层分明,最顶端的十大鬼王结印镇守,最下方的百万阴神好似数不尽的潮水。 灰蒙蒙的雾气萦绕不散,幽幽红烛映照着一张张面容,或惊或怒、或恶或嗔……。 百万鬼兵簇拥,万千猖将随行。 一杆尊魂幡, 数不尽的护法神。 昔年,太乙曾感叹过魂幡的强大,哪怕后来执掌,他也只是作为个供应法力的,不曾真正掌魂幡,控大阵。 今日,开坛设阵,以镇化神。 哪怕真的身死道消,也足以慰藉此波澜生。 鬼王大阵内外浑如一体,分明是阴寒之境却像是炙热熔炉。 执掌尊魂幡的太乙转动手腕,一举一动都有百万护法护佑着他,身负伟力的太乙俯瞰中央的独角老修,什么话都没有说,这时候已不需要再多言。 蛟龙老祖瞳孔如针芒,又像是蛇瞳般竖起盯着太乙手中的尊魂幡,微微颤动,斜视那站在太乙身后的虚影大鬼,那分明是涂山君的模样。 “你……竟……不是人吗!” 蛟龙老祖惊诧道。 他原来没有看出涂山君的跟脚。 概因魂幡晋升极品灵宝,对于主魂的隐藏更加有效,也是因为他没有往哪方面想,谁想到一个活生生出现的元婴真君不是‘人’。 当年陨炎真君能一眼看破涂山君不同寻常的跟脚,是因为涂山君借用了觉法身躯,像是夺舍一类的手段,后来也是在阳城一战才知道涂山君本尊为何,不然怕是只以为涂山君是那种类似‘魔头’的存在。 景老怪更不必多说,其修为虽是元婴,实则是化神斩去,眼界和见识都不凡,加之涂山君信任对方,在帮助赤玄的时候展露了跟脚。 随着涂山君的实力提升,魂幡的日渐锻宝,除非境界差距太大,或是涂山君这样主动暴露,同阶甚至高出他一些的修士也察觉不出跟脚。 “呵。” 蛟龙老祖此时恍然大悟的笑了一声,击股大笑,像是依旧不觉得痛快,放声大笑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言语无法动摇此人半分。 原本……他根本不是受制于人,也没有所谓的把柄和承诺,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件器物,是一件看不出品级的宝物的器灵。 “拥有灵智的器灵。” “不,不仅仅拥有灵智,我听我那徒子徒孙说过,你的修为是后来才突破的,星罗议的时候也不是提前赶到。隐藏修为做势对你们没有好处,如此也就是说你的修为是提升上来的。” 蛟龙老祖的目光落在十方鬼王的身上,好似要一一分辨这些阴神曾经模样。 指了指那个长着鱼头鸟身的阴神说道:“鲲鹏法,如果我那两位老友知道这件事,估计会全力出手灭杀尔。” 太乙神色凝重。 他已暴露了宗门的底牌,今日若是不能杀化神尊者则后患无穷:“前辈,你身受重伤,寿命将尽,一身战力又能发挥多少呢,若是前辈束手就擒,我将善待东海六域。” 蛟龙老祖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也配!” “仗着一杆不知名古宝和拥有灵智的器灵就以为立于不败之地吗?老夫哪怕身死,我东海六域内十余位元婴又岂是你太乙宗能撼动。” “废话少说,受死吧。” “行洪!” 大河之水天上来。 厚重的云气蒸腾向上。 蛟龙老祖周身灵机迸发,法力汹涌形成了一条悬空长河,云雨倒转,夹杂着灰雾涌动起来,好似天空倒扣下来,又像是大海升天。 一时间,风起云动,浊浪排空。 而他苍老的身躯则迅速投入大河,只一个翻腾,清澈的河水迅速化作青蓝色隐匿了他的身形,隐约看到鳞爪,以及挥洒融入大河的鲜血和破碎甲片。 龙目如柱,张口间,一颗金色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宝珠的气息完胜太乙手中的灵宝,就算是尊魂幡也被压了一头,显然是个炼就浑圆的宝物。 “道兵?” 淡漠的声音空灵中带着点点嘶哑。 站在太乙身后的鬼王虚影不见半点惧色,就好像此时完全没有七情六欲,只是最纯粹的阴神。 “道兵龙珠。” 太乙沉声说道:“不过经过冲撞,并不能完整的展现威能,该是上一战也对道兵造成了不小损伤。” 浮于河面上的巨大龙头缓缓沉入水中。 轻轻摆动身躯,洪流像是倾泻而出的江河。 大自然的力量是无情的,若是寻常地界,别说是化神尊者,一位筑基的蛟龙行洪都能水淹八百里,生灵涂炭。 而今,化神蛟龙的行洪就像是将整个东海六域都搬了过来,硬生生的压在大阵上。 似乎要将大阵一冲而散。 “要是有十尊元婴鬼王就好了。”太乙不由感叹,如果尊魂幡也是道兵,并且拥有十方元婴鬼王,此阵杀重伤垂暮的蛟龙老祖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困难。 “使我风火雷!”太乙顾不得感叹,抬手虚握背后,顿时三杆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好似令箭般甩出,刺穿面前的光幕水云天。 阴风。 阴火。 阴雷。 三大元婴阴神持幡上前,将手中小幡轰然投出。 原本如鱼得水的蛟龙老祖顿觉身躯晦涩,刺骨的阴风像是无孔不入的虫子,顺着他鳞甲的伤口钻进去,丹田法海的上方浮现一层火焰,在阴风的助长下迅速成燎原之势。 而更让他惊慌的是行洪汇聚的大河浮现玄色的江水,那根本不是江水,而是来自大阵的阴雷,污染着他的大河之水,不过数息的功夫就已经侵入他的身侧。 “昂!” 蛟龙怒吼,昂首脱开。 若不是先前他和焚天尊者拼了一场,加之火凤尊者拼命阻止,杀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不过是捏死一个冒犯的后辈,也许捉不住逃遁的元婴,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蛟龙老祖愤怒不言,太乙同样面色凝重,他站在涂山君的法域之中,展开大阵,对自身的加持不是一星半点,再遇到金鳌真君,说不得两三合就能将之斩落,却奈何不得一个重伤的尊者。 不管是境界,还是周身的灵机,以及护体的罡气,全都远胜于他。 索性凌空抓出五道小幡。 “斩。” “灭。” “衰。” “竭。” “死。” 随着五道小幡落下,大阵内蕴的杀机早已经团成一只炉,蒸发了大河之水,将蛟龙老祖的身躯硬生生的压了下来。此时,最后两杆小幡自动出现在太乙的背后。 龙形身躯被强压回来,蛟龙老祖再复老迈的容貌,此时周身气息早已经支离破碎,垂暮的身躯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具身躯就会完全死去。 但是,蛟龙老祖的双眸却异常的明亮,炯炯如火炬灯笼吞噬了四方的黑暗。抬起手掌,看了看老年斑遍布,干枯瘦弱的手臂再没有活力不显现。 风火雷依旧没有熄灭。 五衰在他身上愈发的猖狂,就连他自己都能闻到丝丝臭味,那是一种腐朽的味道。血肉割裂的伤口艰难的恢复着,却怎么都没法愈合。 而他的身上也被黑红色的字迹布满,邪意非常。 乍一看,倒像是什么活过来的邪物。 “没想到,尔逼迫老夫至此。” 蛟龙老祖牵动龙须,声音之中却带着怅然和淡淡的感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和焚天尊者拼命中,然而他没死在那里,却让一小辈儿阻拦在此。 执掌尊魂幡的太乙真君虚握一杆小幡:“东海君!” 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倒数第二杆。 由元婴中期的负岳阴神将其捧出,无风飞扬,展露铭刻在小幡上的字。 ‘诛’ 明明是一杆小幡其锐利却像是剑光,似乎只要太乙真君将之投出,那道魂幡就会化作一柄利剑,不管远隔千里还是万里都会将人头诛来。 太乙并没有扔出魂幡,而是将腰间的葫芦取出,清冽的酒水淋在魂幡上,白色的光芒绽放,举起的魂幡好似真的变成了一柄长剑。 “杀!” 元婴中期的负岳将魂幡猛的一抛。 蛟龙老祖虽是那样感叹,却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张口吐出一颗金色的龙珠,金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了他的身躯,五幡带来的衰竭好似也被龙珠压制。 “轰。” 爆发出的光芒碰撞形成的波纹掀飞面前的烟尘雾气,激荡出犹如真空的地带。身处中央的蛟龙老祖缓缓迈步。 一步踏出,头顶的独角吧嗒掉落在地上。 他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似的再踏出一步。 法域瞬间拉长了百里千里,然而却并没有用,不过匆匆两步,他已经出现在太乙真君的面前,距离由长缩短。 “天龙怒。” 金色的龙珠犹如剑丸般直冲太乙真君的面门。 “我已经看透了你,没有你的支撑,这大阵又算什么?” “他……护得住你吗。” “老夫却不信。” 蛟龙老祖淡淡的说道:“老夫被阵炼之前,也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你!” 晚点二更。 (本章完) 611、燃神 “师弟,我需要点时间。” 金色龙珠顷刻间击碎了红黑色的护体罡气,太乙真君不敢用尊魂幡的主杆去挡。 百万阴神无法汇聚,十方鬼王挡不住这件道兵的攻击。 何况操控道兵的本就是尊者。 “别说时间,你就是要我的命都行,现在这情况怎么弄死他!”涂山君挡在太乙的身前,根本来不及施展防御所用的术式,只能以肉身充作盾牌。 “我最后一法……” 涂山君咬牙抗衡龙珠。 然而道兵之威岂是肉体凡胎能抗衡的,纵然涂山君的身躯是天地精纯煞气凝聚,比炼体的修士还强出一筹,面对道兵还是犹如纸糊的,只能抵挡瞬息。 此方,龙珠像是剑丸击发,顷刻间碎裂涂山君的手臂,血肉模糊一大片,森森白骨活生生的戳开,指头指甲扭曲堆积成一团烂肉。 常言道,十指连心。 骤然而来的疼痛让涂山君狰狞可怖的面容扭曲。 百万阴神要用来稳固大阵,涂山君不能发动鬼王再世这道神通术。哪怕鬼王再世将他的修为顶上巅峰境界,没有大阵掣肘蛟龙老祖也会让他的阳神逃走。 这也是为什么涂山君连尊魂幡都交给太乙。 实在是他没有手段能击杀尊者。 万千道术,不敌神通。 用出来不过是徒耗太乙法力。 但是这最后一法,涂山君是有信心的。 “不可,此时不足以杀东海君。” 太乙神色微变,他自然知道涂山君说的那最后一法是什么。 且不说东海君还有一战之力,纵然将之拉入魂幡念经,说不定反而会让他从内部破坏魂幡,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否则此番不仅杀不了人,就连魂幡都要被毁。 “只能用祖宗之法。”太乙长叹,眼中闪过遗憾,这道底牌出了,他所携的宗门底蕴就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心中的踏实也会随着这道底牌消失。 “好!” “灵魔,忍死。” 涂山君大吼一声,发动忍死神通。 恰此时,龙珠已贯穿了他的半边头颅。 半张鬼脸死气沉沉,小半张面容消失不见,头顶的黑紫色长角连带着一大片头皮被龙珠碾碎,牙齿迸飞,半边獠牙深见骨。 “可惜了,这等器灵辱没于你之手啊。”蛟龙老祖自然感叹。 这种能修行晋升的器灵世所罕见,化神尊者都没有,要是放出去了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说不得就连炼虚的圣人也会下场争夺。 这等宝物每一件都是能能随身问道的存在。 哪怕已被人执掌,蛟龙老祖也想将之争夺过来,反正只要不毁坏宝物,器灵还能慢慢恢复,足以成为宗族的底蕴,帮助蛟龙族征战,传千万世。 大手张开,阴气汇聚,涂山君双眼已漆黑一片,曾经猩红眼白被完全压制。 神色淡漠。 目光睥睨却没有半点感情。 燃烧识海中的阴神,为涂山君带来了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力量硬生生的推上巅峰,他手中正攥着那枚金光熠熠的龙珠。 另一条手臂迅速恢复原来的模样,狠狠的拍向蛟龙老祖。 蛟龙老祖翻手与涂山君对了一掌,惊异的同时诧然道:“燃烧神魂,入魔提升实力,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消失吗?” 眼见独角的阴灵恢复容貌,双眸完全化作漆黑一片,只剩下淡漠和强大的武力,以及一种入魔的执念,遂,勃然大怒:“那老夫就成全你!” 折情术。 忍死。 燃神。 入魔。 涂山君确实没办法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如此无力过。 好像自己手段尽出也不是眼前老修的对手。 真意环绕身侧,二重的吞天噬地抗衡着神通的影响,借助着大阵不住的抽取精气神却无法加快速度。 正如老修说的那样,在大阵炼死他之前,他肯定能出手杀死太乙。 涂山君只能指望自己燃烧一切换得的战力能为太乙拖延几息的时间。 不用多,几息就足够了。 丹药不足以让他跨越这等天堑。 他没有足有强大的丹药,寻常炼制的丹药顶多用来修行和恢复法力,修补元气与根基,类似吃一颗就能成倍爆发力量的丹药,他没炼过。 符箓还不如术法。 涂山君最多才能研制元婴一阶的符箓,同阶还好,对付高阶修士,那一沓符箓和废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最依仗的两大道行没了效果。 只能靠大阵。 法域和大阵带来的力量不足以瞬息改变局势。 没有无缘无故的爆种。 没有莫名而来的力量。 没有友情、亲情、爱情……等等羁绊的唯心唤醒,他只是将一切都做到了极致,死、燃烧神魂、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化作入魔的资粮。 “杀!”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从那獠牙口中吐出。 紫黑色的瞳孔牢牢锁定蛟龙老祖,涂山君悍然出手,裹挟真意的身躯冲至蛟龙老祖的面前,乱拳如雨,风雷顷动。 蛟龙老祖与之对拳两息瞬间后退。 召回龙珠护在身侧,抵挡着涂山君疯狂的进攻。涂山君的拳头像是疾风骤雨,又像是坠落而来的流星,只看到光芒却看不到真实。 龙珠不愧道兵之名,有所破损也不是血肉之躯能抗衡的。 涂山君身上黑红色的鲜血顺着指头粗的小洞流淌出来,交手的三息,已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能从面前清澈的看到身后的场景。 蛟龙老祖神光迸发的双眸黯淡了些许,他神色虽是寻常平淡的,实际上心中已骇然若斯。 大阵锁住了他一身精气神。 不明的二重真意护佑入魔身,不断的侵蚀他的身体。 如果不是靠着强大的境界和底蕴支撑,怕是早已经被炼成一滩浓血,要是再给阵法补全几位元婴,不需要布满,见到这等阵法他都得落荒而逃。 别看他还能能随手镇压这道器灵,甚至冲到太乙面前,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实力能再发挥了。他已老迈,又曾和人狠狠斗了一场,身上那些丹药符箓等消耗的七七八八。 贮存的阴魂丹海量消耗,涂山君的身躯像个布娃娃,碎了又重新修补好,接着又被龙珠撕碎,往复循环,流淌出的黑红色鲜血早就成了小河。 涂山君实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重伤的垂暮尊者。 …… 太乙将腰间的葫芦拿在手中,摇晃了一下,宝葫芦中并没有酒水晃荡的声响,倒是能听到金戈争锋的交击声。 没有半分犹豫的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葫芦 一枚石玉小剑悬浮在太乙的手中。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这枚石玉剑。 这并不是一枚剑,也不是什么古宝,而是太乙宗的符,太乙神霄荡魔符,这一击落下,纵然是修为高深的化神尊者也扛不住,稍弱一点的怕是当场就会被诛灭。 是他仅存的最强手段,也是宗门留给他的最后念想。 “师父啊,我……。”太乙哽咽不已。 师父留给他的最后手段也要用了,从今往后他将再没有宗门的庇护。 他已没有选择。 解开附着在玉符上的印法,正要吟诵法咒。 涂山君侧目,妖异的紫黑色的眼睛冷漠而平淡,他制止了太乙的动作,哪怕现在是入魔的状态,不能言语,留存的最后理智也告诉他,他能赢。 说来也神奇的很,清醒的时候感到无穷压力,不知道从何处入手,入魔反而有了几分胜出的把握。 “燃。” 元婴燃烧。 涂山君取出最后一枚魂幡握在手中。 那杆小幡上方书写着一个字。 ‘绝’ 气息波动,随着这道魂幡落下,天地好似一下子与法域和大阵切割,唯独将蛟龙老祖剔除出来。 绝。 具体威能还未展现,却已展现了极为恐怖的能力‘绝地天通’。 “这是!” 太乙一口咬碎丹药。 疲惫感一扫而空,欲干渴的法力也在迅速补充,这世上补充法力的丹药千万,至今没有一种丹药能与阴魂丹媲美。 身躯正在腐朽的蛟龙老祖惊讶的发现自己和天地的联系好像被什么东西斩断了。 这更加剧了灵机的衰败。 黑红色的诡异文字像是活过来似的在他的皮肤上爬,生长出黑红色丝线,而那些丝线就像是剪不断的头发,任凭他如何撕扯,也会迅速的长出来。 入魔的涂山君张开了手掌。 轰隆。 轰隆隆。 九道神龛再次出现在蛟龙老祖的身后,黑红丝线与蛟龙老祖身上的丝线交织在一起,明明看起来只是细细的,却怎么都斩不断。 挣脱碎裂的也迅速蜿蜒着接续起来。 蛟龙老祖怒吼着撑起护体罡气。 刚撕开一道口子,就被补充过来的丝线包裹。地上那已成小河的黑红色血液一层层涌来,彻底将蛟龙老祖覆盖。 一个浪头过来再次补上罡气的缺口。 入魔的涂山君,手掌微微弯曲。 “镇。” 挣扎中的蛟龙老祖再没有任何动静。 当他想继续下一步的时候。 噌。 一道金光袭来。 啪的一声。 硕大头颅像是西瓜似的炸碎,只剩下一具无头身躯站在血河上,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不!” 太乙瞪大了眼睛,大吼着就要催动玉符。 他没想到这时候的蛟龙老祖还有反抗的手段。 一击就击碎了涂山君的头颅。 那时, 风也停了,雨也停了。 保持着姿势的无头身躯,弯曲的手掌骤然攥紧,九道神龛大门归于一处。蛟龙老祖的身躯被黑红丝线扎在血河上,潜藏于身躯的阴神大半离体。 人无头可还能活? 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如果那本就是个死人呢。 想杀死一个活人很简单,想杀死一个死人,则很难。 这时, 风也动了。 雨也动了。 (本章完) 612、无岸 “老夫不可能败!” 蛟龙老祖现大半原形。 阳神如光芒在头颅上方绽放,龙珠飞回阳神座下,留下肉身在原地不动。 阴神阳神汇合,再以道兵护持,催动阴神阳神妄图遁走。 对于蛟龙老祖而言,即便舍弃了身躯也无妨,反正这具身躯已迟暮腐朽,早晚不过是一捧黄土,只要阴神阳神能存活一个,都足以让涂山君和太乙万劫不复。 哪怕战力不复,只要他能回到东海,东海蛟龙族的十余位元婴真君就能将幽魂海太乙宗踏平,到时,诞生灵智的宝物也落入后辈之手。 血河奔流。 踩在血水上的无头身躯攥紧的手掌落下。 九道归一的神龛死死的压制蛟龙老祖的身躯。 煞气犹如灰烬般飘飞,在无头身躯的脖颈汇聚,接续血管,生长血肉,像是打印般浮现了下巴嘴唇,以及那锐利的獠牙,而这样的复生还在继续。 太乙瞳孔微微缩小,这样诡异的场景他从来不曾见过。头颅被击毁,还能重新生长出来,而且还是从脖颈开始倒着一点点浮现。 下巴。 獠牙。 上嘴唇。 鼻梁。 尽管还没有看到那双漆黑的双眼,甚至连眼眶都没有出现,还是能感觉到凛冽的目光和杀意,就像是空旷的上半部分头颅一般,看起来不存在,实则无处不在。 直到,双目再明。 赤发披散。 顶角重聚。 掣出尊魂幡,飘扬的幡面从面前划过,黑红色犹如熔岩汇聚的主杆落在他的手中,将之高高举起。 此时云层翻腾显露百万阴神,结印出手。 上百万根黑红色的丝线铺天盖地,将挣扎的蛟龙老祖钉在了神龛之下。纵然是尊者的伟力也无法挣脱,只能无奈舍弃了这具肉身。 “东海君,莫要挣扎了!”太乙敲响了手中的灵宝丧钟,高悬的宝镜发出一道光芒照在蛟龙老祖的离体神魂身上,灵宝的威能对尊者的影响不大,却也聊胜于无,有用处就是好的,正好自身法力恢复了大半。 蛟龙老祖张口大喝:“是胜是败,还未定论。”说着深深的看了涂山君一眼:“燃烧了阴神、元婴,你还能撑多久?老夫纵只有神魂,足以。” 龙头昂首看向天空的漩涡所在。 双手已经化作半龙爪,龙珠滴溜溜的转动,然而正要催动之际,他却惊愕的发现龙珠多出些许的斑驳血点,环视一圈,惊声道:“污我道兵?” “是大阵威能还是血水?亦或是两者皆有之。” 龙目微沉,并没有任何畏惧的神色。 道兵在前战中有所损伤,能发挥到这等实力足以,现在不过是煞气污浊,等他逃离,随便运转法力就能将那些斑驳驱逐。 离体神魂张口吐出一枚略有残缺鳞片,鳞片呈现玄青之色,绽放出冲天的光芒。 太乙惊呼道:“真龙逆鳞!” “蛟龙老祖的身上竟还有这等宝物。” “师弟。” “速速出手,莫要让他展现龙鳞威能。”太乙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传音给涂山君,他是否能听懂,眼下这个入魔的状态,本就没有过多的神智留存。 许是本能的感应到了威胁,已重新恢复头颅的涂山君一把掰断自己头顶上的双角,将之狠狠掷出。 哆。 鬼角击中神龛大门,神龛往前倾倒坍塌。 手指点在眉心。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猛的睁开双眼,金灿灿的手掌抓起血玉葫芦扔出来。 经文运转,龙鳞玄青色的冲天光芒尽数没入葫芦口,原本震颤的龙鳞也好像失去了原本的神异。然而,涂山君的身躯生长出铁羽,羽毛之下是一层薄薄的鳞片。 双角的位置生长出骨冠,扭曲着生长出三颗诡异的瘤子。 口中的獠牙再度生长。 “无岸。” “归墟!” 入魔的涂山君双手结印,投出尊魂幡。 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十大鬼王同时结印,百万阴神共同施法。 整座大阵压缩坍塌,将九座神龛合一挤压成个圆球。 大阵正包裹在圆球之外,随着大阵的进一步压缩,化作一枚黑色的圆球,涂山君的身躯也分崩离析,成为精纯的煞气补充进尊魂幡。 不过是一瞬的事。 大阵消失,百万阴灵消失,就连广阔的法域也消失不见。 唯独剩下一杆斜插在地上的尊魂幡,在风息的吹拂下微微飘扬。好似缩小阴灵在魂幡表面起伏奔走,如踏浪而行的精灵,又好似踩着云层的兵将。 本就没有多少法力支撑的太乙一屁股跌落在地上,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尊魂幡。看着不远处的巨大龙尸,微笑着拿起魂幡:“我们赢了!” “没想到能这样赢化神尊者。” 太乙收取龙尸,将斑驳的龙珠送入储物戒指,悬浮的残破龙鳞也被印入识海,取出符箓清扫着斗法的痕迹,一边清理一边询问涂山君。 法力温养。 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涂山君回应。 太乙神色一怔。 不确定的喊了一句:“师弟?” 手中魂幡依旧冰冷不见半点响动。 赶忙探神识,却发现被一股屏障阻挡回来,根本没法子查看魂幡内的景象。不管他如何呼唤,都无法找到尊魂幡的主魂。 “师弟。” 太乙终于慌乱。 他听涂山君说过魂幡神异,也知道煞气能修补形如器灵的主魂。 然而听人说是一回事,自己看到却是另外一回事,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事实是他察觉不到涂山君的气息了。 “师弟!” 太乙将自己的法力供给,然而依旧无法遏制尊魂幡主杆猩红光芒的黯淡,直到整体化作灰暗,黑如玄铁的深邃,原本栩栩如生的阴灵也像是失了神韵。 极品灵宝,现在除了像是一条铁棍挂着幡布,再没有往日的神异。 “不是说能恢复吗。” “不是说魂体湮灭也能利用魂幡本尊变化吗?”太乙沉声。如果说刚才是镇杀尊者的喜悦,劫后余生的轻松,现在则一片沉重如阴云。 来的时候就变化过威能,不利用主魂也能让魂幡展现不同变化,现在连魂幡本身都像是蒙尘的宝物,纵然输入再多的法力也无法重现往日神通。 太乙愣在原地。 攥着魂幡,不知所措。 不过三四息的时间,太乙无神的双眼重新聚焦,厉声道:“不可能!”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么简单就死了。” “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区区一个重伤的化神啊,区区一个垂暮的化神初期。” “怎么可能让要你付出这样的代价!” 太乙低声,像是从自己的牙缝中将话语挤出来。 他认识的涂山君,绝不会做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灭血煞宗的时候就做了极为充足的准备,而且,涂山君该是很强的! 说来,他太乙反而没有在这场斗杀化神的战斗中发挥太大的作用。他早该出手,不该为了自己的那份寄托念想而犹豫,要是早用玉符根本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如果那时候就能斩了老修也就不需要涂山君燃烧阴神和元婴,以尊魂幡封印蛟龙老祖的神魂。 但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怪只怪他读懂了那时候涂山君的眼神和制止,他信任涂山君,这才没有动手,亦如涂山君信任他的决定。 …… 一念百万起。 太乙真君阴晴不定。 神识分化推算着当前的情况。 事情都已经发生,没有时间来悲伤,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 元婴真君的神识算力确实强大,一瞬牵起的念头何止十万、百万,并且将自己遇到涂山君以来的随后事情全部重映,仔细的分析起来。 强行扫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压下心底涌起的‘无能为力’。 “冷静。” “冷静下来!” “尊魂幡只是无法发挥往日威能,还能吸收法力,也还能抵御神识探查,足以说明魂幡未死,只要器物不死,主魂还是能够重新凝聚。” “师弟说过他能利用煞气修补身躯。” “煞气?” “还是阴神?” “又或者这两者都极为重要。” “煞气影响的是尊魂幡的本体,而阴神数量的多寡则影响师弟的修为,就像是星罗议会擂台前,我利用灵宝强化魂幡本体,师弟则去寻找阴神提高自身的修为。” “如果,能寻得海量煞气是否能让魂幡重新运作。” “就像是傀儡的内燃丹炉一样缺少了灵石。” “无岸归墟显然困住了蛟龙老祖的神魂,但是以化神尊者的实力不会轻易被灵宝限制,师弟肯定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压制化神尊者。” 太乙不知道自己的分析到底对不对。 但是煞气和阴神既然这是尊魂幡的基石力量,该是能发挥作用的,只要煞气充足,阴神的数量足够多,涂山君肯定能再醒来。 能醒吗? 太乙也不知道。 他只能坚定的去做。 除了这两件,也得提升自身的炼器水平和器灵修补之道,如果他的炼器之道能达到炼制道兵的水平,融了道兵龙珠应该能让幡变得更加强大。 服下一枚枚丹药,恢复法力和体力吗,维修护道傀儡。 太乙看了一眼那道通往不知何处的长廊。 如今火云宗元婴齐聚,外防空虚,他不需要再往里,只要顺着出口就能突破红山的巨舰群。 如果涂山君还醒着的话他们肯定会去尊者大战的地方看一看,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他必须快点返回宗门,一刻都耽误不得。 咬牙道:“我该走了!” 晚点二更,大家早点睡。 (本章完) 613、归墟 自红山之战已去十二年。 两万万生民被送到乾元大地。 太乙宗早早开辟出土地让生民休养生息,而宗门则派遣家族中没有灵根的后辈去做诸侯,管理每一片不同的生民驻地。 楼阁做高台。 一道人模样的正静诵经文,手中的印法变换不休,伴随着绵长的灵气纳入,淡淡的灵机环绕身侧。 “咚咚。” “道长,您的同门前来拜会。” 原本神色略有不悦的道人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紧接着惊喜呢喃:“难道是我运作的事情已成了吗?” 朗声:“有请。” 道人想着还是自己前去,疾走了两步看到那背着手,身着乳白色法袍的挺拔修士,赶忙行礼道:“见过师兄。” 法袍修士转身颔首道:“师弟,我奉宗门之命前来收取税务,查看账本。查验境内是否有练气士作乱,是否有灵根的孩童记录,是否……” 长篇大论。 法袍修士的年岁看起来不大。 而那道人则形近而立之年,生的也尖嘴猴腮,穿着外门的道袍,不像是有道高修,倒像是江湖骗子。 道人名为吴导伏,太乙宗外门弟子,因修为无望被派来做一地修士,保境安民。 如果他有意的话也可开枝散叶成立小家族。 “啊,噢。”吴导伏眼中的失望闪过,他还以为是自己运作的事情得到了回应,没想到是监察司的师兄。 修行界达者为先,别看他年岁大,也是师弟,除非是一脉的弟子,不看重修为只看各自的辈分,但是他这个外门显然没有内门的路子。 法袍修士从袖袍中取出一枚封装好的竹筒说道:“顺便,有人托我给你的信。” 吴导伏大喜过望的将之收拢起来:“师兄请,账本和税收早就备好……” 一番忙活。 法袍修士取出符箓交叉成封条帖在一箱箱税收上,随后将之收入自己的纳物符。这里装的不是金贵的东西,都是各地粮食,由没有灵根的宗族后辈子弟收取上来封装。 太乙宗掌控乾元大地,得平衡各地粮食,总有个天灾人祸需要平抑粮价和赈灾放粮。 总不能全由宗门掏腰包,也就按照最普通的税务来收税,然而就是这样寻常的准则也比老百姓曾经过的日子要好太多。 算起来,第三次升仙大会也快临近。 各地修士走动的更加频繁,难免会发生摩擦,因此宗门专门选在这个时间称量,也算安抚各地的躁动。 …… “店家,一壶酒,一碗素面。” 一把长剑压在桌。 席袍而坐的是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炎炎夏日,那青年一踏入这棚子,原本嘈杂燥热的气氛似乎一下沉了下去,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那是何人?” “侠客吧。” “像我们这样没有灵根的凡人还是居多的,听说炼到武艺通神的时候,就能拥有仙师手段。” 青年对他人的议论充耳不闻,看了一眼桌上的长剑,随手拍了拍腰间有些鼓囊的袋子,袋子口扎的很紧,像是在防止什么东西从里面跑出来似的。 “哎。” 顺手一抓,逮住一只伸过来的小手,青年眯了眯眼睛,看向角落的方向:“道友,放小鬼偷我的东西,有失身份啊。” 角落身着灰袍的人抬起头:“灰山十鬼,一夜间消失殆尽,是你做的?!” “道友要为他们出头?” 灰袍人冷哼一声:“太乙宗也忒霸道,灰山鬼安分守己也被你们抓的一个不剩,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小修士怕是走不出这间客栈茶棚。” 青年笑了笑:“罪状如何难道需要我细数给你听,劝你不要趟浑水。” “威胁我?凭你一个练气中期的小修士?”灰袍人周身气息勃发,显然是练气后期的模样,正要施展手段,却发现眼前白光一闪。 青年将腰间布袋扔出,将那灰袍人的魂魄一并收纳,这才召回已经出鞘的飞剑。 “灼目剑,重三斤五两六钱,上品法器,以我宗秘法炼制……” 青年淡然一笑微微起身拱手道:“惊扰了诸位,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作揖之后,御剑而去。 说是御剑飞行,实际上是被飞剑拖着飞走,不过普通人和江湖客也分辨不出,只觉得今日遇见仙师斗法,出招快的根本看不到,只见白光一闪就有人头落地。 翻了翻装鬼的法器袋子,青年感叹道:“接了宗门的任务还能把魂魄卖给宗门换取灵石,当真是一举两得。” 本来宗门对阴神的需求并不大,十年前不知道老祖为何下令,宗门弟子外出执行任务务必带回魂魄,宗门按照价格购买,如果能有成罐子的煞气,也能换取贡献。 抓了这么多年,早把宗门周围的鬼抓干净了,无奈只能走远一些。 远地的散修野修、鬼修魔修又比较多,一个个胆子很大,宗门的名头较之近处显得稍弱,不过也很好用,就算被揍的都很少,何况是被杀。 但也总有愣头青挑衅权威,那时就会有筑基修士甚至金丹长老出手。这么多年,他也只听说过长老出手,却没有见过哪一位长老出手。 登上灵舟。 前往大中大城。他要返回宗门需要先寻找驿站,乘坐驯化的灵兽去小城乘坐灵舟,前往大中城乘大型灵舟去云景,再乘坐灵舟回去。 总之还是挺方便的。 因为路线的优化和大型灵舟的强大,往来所用的时间不长。 要说那些时间浪费在哪里,反而是他自己靠着双腿行走的时候。可惜他修为不高,也没多余的灵石,不然非得圈养一只灵兽。 养灵兽的开销不如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等以后如果能侥幸筑基,就能驾云飞行了。 胡七盘算着自己这一趟能赚多少灵石,又能为自己争取到多少资源,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要不先把‘剑诀’讲堂的课程给停了,这样能省下一批灵石。” “不行不行,没有剑诀讲堂我的剑法无法做到越阶战斗。” “功法堂和术法课基础的就够用,这是宗门的福利,不需要额外缴纳灵石。” “要不把制符课给退了吧,我真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啊。” 回了宗门的胡七去宗门座峰缴纳任务,贩卖袋子中搜集的阴魂,拢共得了二百零九枚下品灵石,一百五十的功勋,刨除灵舟的票据,灵兽的奔走,路上杂七杂八的花费,净赚二百三十。 先兑换五瓶凝气丹,一瓶阴魂丹,三瓶辟谷丹。 再去器峰修缮了飞剑。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修,只是上方的几处铭文变浅,重新刻录就是,花费了三十五枚下品灵石。 “嘶!” 胡七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疼不已,也不知道是心疼自己的灵石还是心疼飞剑。 刚赚的灵石这就花的七七八八。 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宗门各方面都便宜,比外面便宜了不少,而且宗门出手,得到的丹药和法器都放心,不会偷工减料。 执法堂的那帮子傀儡可不管是行走还是执事,他们只认执法长老,而执法堂的修士也是出了名的铁面。 …… 徐昭赶到大殿,身着法袍的弟子将封着符箓的宝瓶抬上来:“师尊,这个季度的阴魂已经收上来了,不过照比往年有些不足。” 批奏案牍的太乙目光微沉:“为师知道。” 这十来年,抓的鬼太多,以至于现在看到鬼都是稀奇的物件儿,宗门内除了后山的鬼峰,根本没有一只鬼。 又不能无端制造杀戮,这不仅是修行的规矩,太乙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关。 纵然是抓阴灵也要分辨清楚,免得自个儿清修的阴灵被门人弟子抓来。 功勋殿那边会就此事盘问,一旦有发现类似这种情况,又或是门人弟子为了阴魂擅自制造杀戮,轻则面壁处罚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不过十余年积累,至少也抓了几十万的阴魂,尽管没有没有太出色的阴神,靠着数量的堆积也让尊魂幡黯淡的主杆重新浮现红色光芒。 “下去吧。”太乙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下去。 取出尊魂幡,一巴掌拍开盛放鬼物的宝瓶,将其中阴魂全部投入魂幡。尊魂幡的主杆犹如岩浆一般的红光闪烁起来,光芒由弱变强,又由强转弱。 如此循环往复。 太乙走出大殿站在玉宫殿的门口,九大座峰尽收眼底,三十六辅峰初具规模,繁荣不是一蹴而就,更像是润物细无声。 如今太乙宗才真的具备了崛起的潜力。 两轮升仙大会,第一代升仙大会的弟子经过二十多年已多数成长起来,天资不错的纷纷筑基,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 第二代升仙大会的弟子也踏入修行。 在乾元大地,太乙宗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师弟,你什么时候醒啊。” 太乙感叹道。 太乙宗的繁华建立在涂山君的努力上,这得益于涂山君那几年储备下来的丹药,筑基丹、阴魂丹,光靠这两种就造就了不知道多少筑基修士。 …… “昂!” 蛟龙怒吼传来。 一条腾云驾雾的蛟龙长啸:“躲躲藏藏,有本事出来!” 蛟龙犹如落入大网中的泥鳅,周遭是纷至沓来的猖兵鬼将。 层峦叠嶂,乌压压汇聚成一片黑色的大海,那些阴神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被蛟龙碾碎就融入云层。 “老夫知道,这都是你在操控着!” 不知疲倦的厮杀了十二年,纵然是化神尊者,也觉得疲惫,甚至是劳累,劳累到能倒头睡下,可惜他睡不下。 因为,他不敢。 看不到出路的绝望时刻提醒他不能睡。 “你在找我吗。” 淡然中带着些许空灵和嘶哑的声音响起。 一袭黑袍。 狂乱的赤发披散在肩膀。 还有那熟悉的笑容。 (本章完) 614、性命 厮杀。 争斗。 不眠不休。 如果这世上真存在一个绝望的地方,东海君一定会说‘正是老夫所经历’。其实,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因为没时间区分,也没有时间仔细思索。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阴郁天空,积云黑如铅碳,时不时闪烁过红光,像是飘落下来的雪花。 漫天的阴灵。 如风暴,似骤雨。 身为蛟龙他是喜欢暴雨洪河的,却不是阴煞汇聚的长河,刀锋铁甲滚滚而成的江水。 仰头看去。 灰蒙蒙的天空看不见丁点的光亮,脚下的大地也不是那么的真切。 “啊!” 长啸。 收拢了蛟龙身躯,披头散发的东海君站在原地,双目平静的望着那些踩在云端好似神灵的阴灵神魂,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身按下云彩。 术法是为他唯一能看见的其他颜色的花光,然而这等法术实在太低劣,根本不能伤他分毫,更不必说杀死他,对他的神魂有威胁的只有那几位元婴,以及潜藏不见的‘器灵’。 “你在找我吗?” 那传来的声音真难听。 倒不是这句话不好听,而是说话的人声音就是字面意义的不好听。 带点空灵、回响,独有的好似金属片摩擦的嘶哑,就像是老旧的傀儡,内部的燃炉重新运转而拉起早就僵化的零件,嘎嘎吱吱的碰撞,这才形成了这么难听的声音。 一件老旧的黑红色长袍,暗沉而朴素,赤色铁靴显得分外冷硬。就连那面容也太过苍白,棱角切分的不像个活人,最重要的是一对蜿蜒顶角十分显眼。 涂山君并不知道东海君的吐槽,许是这位老大爷日子过的太单调,这才有空对涂山君的穿着品头论足。一番品鉴之后,得出这是个不修边幅的器灵。 不过,看到那双修剪整齐规整的紫黑色指甲,以及扎的一丝不苟的猩红长发,长发形如道髻,用一根粗糙甚至过分低劣的木簪扎住,就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东海君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测,这是个矛盾的‘器灵’。矛盾的人他见过,矛盾的器灵还是头一次见,甚至这等神智如常的器灵更是未曾一见。 想到这,横生后悔。 蛟龙的傲慢,以及身为大修士的自信,让他以为小小元婴不值一提。然而又不仅仅是这些,实则‘器灵’的实力确实强大的不似一般元婴修士。 还有那个戴着铁面的元婴初期,好大的胆子,敢在那个境界动手。观其施法的手段和法力底蕴不像是寻常散修,该是有大传承的。 “不躲了?” 远天刀兵成列。 近处,神色带着浓浓疲倦的老修淡声询问。 不像是迟暮老虎强行挑起脊梁,也不是离群的老狼发出低声的呜咽威胁,没有半点虚张声势。 “躲?”涂山君沉吟半响,遂摇了摇头。 他从来都没有躲。 自红山星渊遗迹一战,兵解身躯,本想利用法力变化魂幡,不想魂幡所有能力都用来封锁东海君,以致于他连修补自己身躯的煞气都凑不出。 自修成元婴之后需要的煞气就已庞大到海量,几十年的积累一招斗法尽数化作烟云。好在太乙足够冷静,源源不断的补充煞气和阴魂,让尊魂幡能继续运转,这才给他喘息的时间。 “燃烧了神魂,竟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你真的很奇特啊。”东海君惊叹不已,那目光像是要将涂山君洞穿。 他以前不觉得这是器灵的操控,只觉得是那执掌魂幡的修士出手,然而一个人出手是有痕迹的,这痕迹就像是树木的年轮,每颗树木都不一样。 “你知道我?” 这该是涂山君第二次如此说。 “知道。”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起来并不老,至少不是耄耋之年的模样,精神矍铄,威严且随和,不动手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平和的老人。 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位老人,只是修为带来了更多光环的加持,只是再多的光环也无法掩盖他的生命已如西山的太阳,是迟暮黄昏。 黄昏是宁静的。 尽管天上阴云堆积,这一刻,涂山君依旧感觉到安宁,那是一份气度,直面生死的平和,唯有在说到有关‘器灵’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 而,漫天的阴神蓄势待发。 涂山君挥了挥手。 青天白日,天朗气清,和煦的春风拂面。 脚下的大地像是复苏了一般散发出泥土独有的气味,如果说原先只是一副画,那么现在画中的场景动了,并且浮出水面,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花鸟鱼虫。 飞禽走兽。 空旷的大城,以及城外远山的一方小小道观,顶角赤发的修士站在道观的门口,眺望远方的大城,淡淡的说道:“前辈觉得此界如何?” “善。”东海君赞叹。 “像真的。” “只是像吗?” 涂山君微微蹙眉,他对无岸归墟的世界还是很满意的,元婴修士没有这等手段,化神尊者也不可能拘拿小世界,说是独一份也不为过。 “没有地水火风,只有茫茫一界,时刻充斥着煞气的侵蚀,活物进来,修为不高顷刻间就会被此界同化。” “说是一界,不如说是残缺的碎片。” 东海君直指要害,像是三言两语就看透了无岸归墟的本质。 旋即走到涂山君身旁,笑了笑说道:“年轻人一肚子心眼,胆子怎得这么小,老夫都已落魄至此,又能对你造成多大的威胁。” 涂山君充耳不闻,对于东海君的嘲笑也置之不理,他才不会让真身出现在化神尊者的身边,这等危险人物,看起来再被磨平棱角再和善也不能大意。 “总要谨慎点。” “谨慎点好。” “那大城是做什么用的?”东海君指了指山脚下的庞大古城。 “前辈要不去看看。” “一起?” “一起。” 原本涂山君还以为蛟龙老祖会驾云或是施展遁光飞过去,没想到他反而不紧不慢的走在山间小道,越过山林,淌过夹岸,穿过一片槐花林,踏上一条官道,这才入城。 “空城?” 东海君意外的看向涂山君,接着莞尔一笑,指了指天空说道:“莫不成,原本应该生活在城中的居民都被道友遣送到了天上。” “不错。”涂山君招手。 空旷大城顿时活了过来,人声鼎沸,全然是一座繁华的都城。 东海君道:“好大的手笔!” 对于东海君的夸赞,涂山君只是静静听着,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变化,唯有低头看向脚下才能看到些许感触。 “他们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东海君并没有等来涂山君的回答,他好像也不需要涂山君的回答,依旧说道:“老夫其实不算当时宗族内最有天赋的一个,机缘巧合得了外界一节真龙尸,我的修为才变得不一样,连带着宗族也从泥鳅化作蛟龙。” “蛟龙族崛起,老夫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消失。战死的战死,老死的老死,直到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现在我也到了生命的尽头。” “……” “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走在街上的涂山君摇了摇头,他还未走出魂幡与太乙说话,当然也不知道星罗的局势变化,星渊深处的尊者战斗是怎样的结局。 “器灵,会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吗?” “不知道。” 器物没有个具体的寿命时限,也许损坏就没法再修好,亦或是没人执掌就会随着时间慢慢腐朽,直到连渣滓都不剩。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古宝,十之八九都成了寻常石头,普通的奇观。 “不知道也好,省却烦恼。”东海君点了点头:“我已知我的迟暮,不过我那群后辈子孙却知道老夫没死,就算我已身死也会被他们寻回,何况还没死。” “只要还没死就会一直吊着一口气。” “哪怕老夫自己求死也死不得。”东海君停顿了一下,一宗老祖看起来风光无限,临到终末,谁又敢言自己一定能拥有尊严的离去。 “元婴真君再不聪明,执着于一件事也迟早会将之弄清楚。” 涂山君游离的目光一下子有了聚焦,凌厉的好似寒霜阵阵的刀子:“我从不会小瞧我的对手,哪怕他的修为不高,看起来也不聪明。” 言外之意,修为高,并且老谋深算之辈更不会放松警惕。 亦如现在面对蛟龙老祖。 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确实该出去,至少该出去关心一下宗门的发展,适当露面震慑四方。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蛟龙老祖不要搞动作,这可是化神修士,阴神阳神俱全的尊者,没有他的看顾,极品灵宝不一定能困得住对方。 掐指算了算。 “多长时间了?”东海君适时的问道。 “十二年。” “十二年?!”东海君的声调一下子高了许多,他知道过去了很久,没想到是十二年:“道友,大家各退一步吧,你该走了。” 涂山君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 “等等。” “前辈还有事?” “没事。” 驻足的涂山君转身离去,独留下东海君站在长街,抬头看了看天空,刚想运转一下术法,想到自己已无法力可用,只剩下阴神阳神。 真意还能用,自然力量的调度也能护身,但是仅限于护身。 至少, 东海君没起过自爆神魂和真灵的自杀念头。 生命还是可贵的,尤其是自己的生命。 坐飞机回老家祭拜奶奶,路上发生车祸,司机开车冲进绿化带,好在有惊无险,到老家已是傍晚,有种莫名灵异开局的即视感,抵达老家则像是迅哥儿回乡,兴奋了一会儿,走动了一会儿,裹挟浓浓疲惫,好在还有一章存稿,这就拿出来罢,本也是为了此事预备的。明儿还有一更,不耽搁。 通文的时候发现,这章写的竟是性命,真奇特啊。 (本章完) 615、出关 “老祖还活着。” 周正的中年声音响彻。 光芒挥下。 方圆的长桌,端坐着如泥塑的石像,刀刻斧凿的棱角,大半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 寂静再临。 没有其他的响动。 如果不是余音还在萦绕未散,好似刚才并没有任何人说过话。 高矮不同,胖瘦有异。 唯一相同的就是每一个人都顶着一双戟张的珊瑚角。 许是气氛太过压抑,其中看起来有些年长的修士沉声说道:“大一旬过去了,我们还是没有老祖的消息。红山之战的内情我们也不知道,火云宗的攻势倒是减弱,甚至收缩了战线。” “鲲云宗的老祖闭关不出,问了好几次,也不见答复。”另一位元婴修士叹息到。老祖不在,鲲云老祖闭关,那一战的内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听说参战的元婴修士大多沉寂。” “我们派往红山的儿郎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传来。叔父又是先走的,没想进入星渊遗迹追寻老祖,同样不知道老祖那时的情况。”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老祖的命灯依旧未熄。” “情况显然不好!” “儿郎们早就已经把红山里外翻了不知道多少遍,星罗但凡有迹象的地方全都紧盯着,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不说消息,连影子都未见。”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错了。”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元婴修士,身影像是失帧般跳动,原来是远程的玉符投影,并不是真人来到此方圆形长桌:“如果老祖是被人控制起来了呢。”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怎么可能?” “以老祖的脾性和实力,没人能困住他,哪怕是鲲云宗、天鹏宗的老祖都不行,我更倾向于老祖重伤迷失在星渊遗迹中,无法返回。” “要我说,不如找当年的九人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不可!” “一旦我们表露出这般模样,必然会被两宗看出虚实,既然两宗也对老祖知之甚少,我们难道要主动表现出老祖失踪未返回东海的迹象吗?岂不是自绝于人!” “闾皇宗那等宗门,老祖一登天,立刻遭到邻居的围捕,别看我们蛟龙族中坚实力不弱,没有老祖也只能跌出星罗顶尖势力的行列。” “那怎么办?” “难道红山的修士会告诉我们当年的情况,寻火云宗修士还不如寻那当年的九人靠谱,只要查查进入星渊遗迹的修士,问问他们是否见过老祖,也就能通过蛛丝马迹看出些情况。” “既然我们无法明着来,不如……” “暗地里?” “这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啊。” “事关老祖!” 不管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还是玉符投影过来的。 一时皆沉默。 元婴修士兹事体大,不是他们想怎么捏搓就能捏搓的,哪怕对方只是元婴初期,然而每一个元婴修士背后都有个庞大的关系网。 蛟龙族这样做,一旦被发现,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良久。 “唉。” 也不知道哪位蛟龙族长老叹息:“我们被老祖庇护的太好了。老祖要找,却不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还要提升儿郎们的修为,修筑工事,建造巨舰。” “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那该怎么办?” “该询问还是要询问,最好鲲云老祖出关,从而得知我们老祖的下落。” “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蛟龙族的长老议会分化成了数个意见,最终还是互相妥协,这等大事本也商量不出个万全的法子。 …… 太乙宗。 丹峰。 鬼王殿的主座位,正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翻看着手中的经卷,淡紫色的瞳孔时不时闪过光芒,随手将经卷丢在桌案上,信誓旦旦道:“老魔头定然出了问题!” 这是魔头多年观察总结出的。 就算没死,怕是也和死没有两样。 太乙装的很像,然而还是骗不过它,森白圈子的神识烙印依旧、还存在,只是看起来有些黯淡,不再像原来那样牢不可破,魔头壮着胆子撬动过圈子,神识烙印没有反应。 唯一担心的就是太乙知道催动森白圈子的咒语。 想起那日太乙返回宗门。 那该不能叫返回而是逃回来。 察觉不到涂山君气息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不过迎上太乙淡然以及带着冷冽的目光,魔头还是心中打怵,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就是冥冥中觉得如果自己敢有动作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其实魔头的第六感很正确。 那时的太乙带着满腔的怒意和厮杀挣脱的暴躁,以及魂幡没有反应的巨大压力,形如一个火药桶,一旦魔头有动作,他就会第一时间让魔头知道厉害。 绝不能让魔头带着涂山君的秘密离去,必要的时候就请魔头去死。反正魔头都要逃走,这样不仅损失一个元婴修士还暴露秘密,不如及时止损。 但是现在,太乙真君去参加器盟的峰会,商量市面炼器的份额。 太乙不在宗门内,那他自然就是宗门的‘老大’,别说逃现在逃走,就是调动太乙宗都是名正言顺。 “终于。” “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魔头从主座上起身,快步走了两步站在殿内大厅,骤然转身指向那空空如也的高座,厉声道:“老魔头,如何阻我?!” 灵机轰然炸开,魔焰似要化作一只大手遮盖。 “轰隆。” 一只巨械落在丹峰的空旷天井。 殿内的魔头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人影。 “奉,掌门之命,请太上长老坐镇宗门。”苍老的声音传来,披甲胄的傀儡站在天井望向殿内,灵宝重剑哚的一声放在地上,竖立在身侧。 魔头冷笑说道:“你还不够格。” 老者傀儡并未反驳,内丹炉运转,捏出手印,口诵真诀:“我拦不住太上长老,太上长老也走不出宗门。” 说着指了指魔头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魔头目光当即阴沉下来:“你知道催动的口诀?” 眼珠子滴溜一转,魔头笑呵呵的说道:“没有老魔头亲自催动古宝,你们纵然知道口诀也无法第一时间弄死我,我却能击溃你的内丹炉。” “长老可以亲自试试。” 丹峰大殿剑拔弩张,却有一个人迈步闯了进来,错愕道:“两位太上长老,这是做甚?” 走进来的中年人正是周行烈。 十二年不见,愈发成熟,蓄起两鬓,修为终于臻至假丹,此番返回山门,也是回来看看师尊是否出关。 没成想走进丹峰大殿就看到两位太上长老剑拔弩张的对峙。 身裹黑袍的魔头,看起来身形高大,要是不熟悉的人骤然一看还以为魔头就是太乙宗的那位黑袍太上长老,概因两人实在太像,这种像就像是有意控制的。 倒不如说是其实是魔头在有意无意的模仿涂山君,不管是自己的身形还是穿着,亦或是身上的灵机气息,以及那副很是相似的气质。 至于傀儡巨械这位太上长老,实在有些神秘。他做为涂山君的门人,身处的位置并不低,这才知道这位的存在,就像是宗门的影子一般。 周行烈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起了什么样的龌龊,拱手行礼后恭敬的询问道:“不知我师尊是否出关?” “你倒是有孝心。” “不过,老魔头怕是已经无法出关。”魔头冷笑了一声,旋即冷嘲热讽起来:“倒是辛苦你两三年就回一趟山门,终究是徒劳。” “长老何出此言?”周行烈皱起眉头。 “不信你问问他我说的可对。”魔头指了指傀儡护道人说到。 周行烈眉头更深了,同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转头看向傀儡老者。 倒不是质问或是追问什么,只是单纯的顺着魔头的手指看去,同时也想探究师尊闭关的情况。 傀儡老者不置可否道:“奉掌门之命,请长老镇守宗门。” 魔头撇了撇嘴,抬手拍了拍周行烈的肩膀,露出锯齿般的牙齿:“我犯不着和一个傀儡争执,小子,你自求多福吧,我要去追寻我的路,谁也不能阻我。” “他不行。” “太乙也不行!” “那我呢。” 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箜篌吹响,又好似铭钟轻轻的敲响,而伴随着声音传来,一道身影跨过门槛踏入丹峰的鬼王殿。 魔头宕机了般呆在原地。 身形好似一下子石化僵直,而现在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拍肩的姿势。 吧嗒。 一只青灰色的手掌落在魔头的肩膀上。 轻轻拍了拍。 “师尊!” 周行烈兴奋的转身过来,惊喜道:“您终于出关了!” 魔头高大的身躯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缩小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个‘三寸丁’,趴在地上哭喊道:“老爷啊,一定是太乙那厮耽误了老爷的修行。” 涂山君抓着魔头的脑袋,将之提到自己的面前,说道::“再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反正你也不需要。” 和善的笑容,以及若隐若现的獠牙。 涂山君看向傀儡老者问道:“掌门呢?” “掌门前去参加器盟的峰会。” 傀儡老者信誓旦旦道:“长老既然出关,掌门定然有所感应。” 回老家办事儿,劳累的很,昨个儿五点不到倒头就睡,也就没更新,告罪、告罪。 (睡眠质量也不好,风吹草动就醒,然后还困)。 刚坐飞机返回,这才适应。 (本章完) 616、师徒 “哦。” 涂山君淡淡颔首。 他自然知道太乙不在宗门。 尊魂幡供奉在座峰魂殿,乃是门人弟子命灯所在之处,估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用过,唯有在每个季度增加阴魂煞气才会被太乙取出。 “老爷,那个……”被涂山君抓着脑袋的魔头好似苍蝇搓手般,谄笑道:“恭喜老爷神功大成。” 涂山君微微侧目,低头将魔头的阴神阳神从这具身躯中抽出,随后把那具身躯扔回鬼王殿,说道:“地狱变的术法还未完善,得辛苦你。” 不顾魔头的哀嚎将之揣进袖袍。 魔的本性如此。 只要不将之收入魂幡就会寻找机会,原先太乙坐镇宗门它不敢异动,如今太乙前去商议大事,它自然就起了离开的心思。 涂山君从不觉得这东西能真正安稳下来,不管是威还是德。只要它还有用处就用着,等来日寻得替换它的人,也就不需要它活下去了。 别看涂山君出手很潇洒,实际上现在是个纸老虎,太乙的法力就像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无法发挥他的本事,能收服魔头还是靠森白圈子的咒语和身为神识烙印主人的直系能力。 不过,纵然如此魔头也不敢反抗,别人它或许会拼一拼命,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魔头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当场勒死抓进魂幡。 连掌门太乙都有对它心生善意的时候,唯有老魔头,对它毫无慈悲可言。 傀儡老者没有搅扰涂山君,在看到涂山君把魔头的傀儡身扔回鬼王殿的座椅上就转身离去。他的职责是看顾魔头,同时守护宗门。 魔头的危机解除,不便在丹峰久留。 …… 这等酷烈手段吓的周行烈张大嘴巴的愣神许久。 他没想到宗门的第三位老祖,实际上却是师尊的奴仆,而且还如此卑微。 “怎么还是这个修为?我给你修订的道经你仔细琢磨了吗?经文术法研习的怎么样?炼丹术达到什么境界?” 涂山君微微蹙眉。 对于这个记名弟子,他并不想管的太死。 但是这修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整整大一旬过去才假丹,宗门资源不亏待他,涂山君以前赠送的储物袋里资源也非常丰厚,按理来说就是换成结丹灵物都足以换上几份。 总而言之,不称心意。 ‘难道是我给的资源太少了?’涂山君不无猜想,虽说因为弟子的修为并没有给太多的东西,但是他出手还算大方,应该不会短缺资源。 周行烈身为他的弟子,手里捏着一大部分权力,也不会缺少资源。 “弟子愚钝。”周行烈恭敬的行礼说道:“修行天赋平平,师尊所订道经,已为弟子铺平了道路,然而还是耗费许多,这才悟出道理。” “这些年,弟子多数守在大中城,案牍劳形、杂务缠身,炼丹术堪堪摸到三品门槛。” 眼见弟子如此神情,涂山君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才出关实在不好给门人弟子摆着脸色,然而他又不是个慈眉善目能说软话的人。 于是说道:“外道如何也不甚重要,最基础的还是自身修为。” “没有修为支撑,你的寿命不足以拔高,恐……” “罢了,今日出关,本是大喜的日子,不苛责于你。”涂山君摆了摆手,他该接受门人弟子的平庸,至少周行烈的品德不错。 “好自为之吧。” “多谢师尊,弟子谨记。”周行烈羞愧之余神色愈发恭敬,他其实也想好好提升修为,奈何悟性和资质都不足。 这些年来废的功夫不少,修为却像是蜗牛。 不说和宗门内其他的人比,就和自己的小师弟比,他也差的太远。 想到自己的小师弟,巫道弦那恐怖的天赋,就感觉人和人真的没法比。 小师弟十岁才踏入修行,十年过去修为依旧没有突破练气中期,同门修士虽然明面上不说,实则背地里都在看笑话,说是宗门收了个假的天灵根弟子。 然而,就这两年,不仅仅顺利修至练气大圆满还顺利的修成筑基,坐实了自己的天赋,半年前他去看过小师弟,那气息和沉稳的灵机哪里是寻常的筑基修士能比拟的。 “恭贺师尊出关!” 身着白玉袍的小修走进大殿行礼、叩首,一气呵成。 “起来吧。” 涂山君倒也没有意外,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道弦你身躯阴阳平衡做的不错,待你修成金丹,就能彻底解决结症。” “谢师父为弟子操劳。” “不然弟子根本活不到平衡阴阳的时候。” 来人身形挺拔,仪表堂堂,三叩之后才起身,脸上同样带着激动和喜悦的神色,他等了许多年,不就是在等师父出关后见到他。 这么多年,他在鬼峰苦修钻研,也多亏师尊留下的道经和阴灵,碰到不懂的地方,那些阴魂争抢为他解答。 而且掌门对他也很照顾,师兄周行烈也时常来宗门看他,人很好。巫道弦唯一的遗憾就是师父闭关的太久,没有得到师父太多指点。 “不必多言,既是我的弟子,我总该为你着想。”涂山君示意这种感谢的话不用多说。 修行界的师徒关系不是简单的几句话能说清楚的,大多数师徒关系比父子还要牢固,涂山君不想弟子太过客套,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就是。 周行烈的笑容愈发苦涩,这人和人就不一样,师尊见他就是一连串的功课督促,见到小师弟就是夸奖和指引。 当然,也是因为他的修为实在没有多少提升,钱斐都已经步入金丹中期,领悟法域,他还是假丹,同为当年的一代弟子,差距拉的倒是越来越大了。 “师兄来的真早啊。” 巫道弦笑着和周行烈打招呼。 周行烈笑着点头:“为兄碰巧,正好赶上师尊出关。” 他倒是没有嫉妒小师弟什么的。 小师弟是他看着长大的,说起来,也算小师弟的半个师父,只是觉得羡艳和感叹,要是他也有那么高的天资就好了。 修行资质不是灵根一项就能完成,悟性、机缘、毅力、心性……缺一不可。 涂山君想了想,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两个储物袋,分别扔给两个徒弟,顺便说道:“不要吝惜丹药,万事要紧着自己的修行,修为是根本。” “多谢师尊。” “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一并讲来。”涂山君随手召来蒲团,鬼王殿顿时化作堂皇道观,而他也像是有道高修一般盘坐在蒲团上。 似是想到什么,涂山君哑然失笑。 他想为徒弟们解惑,然而却忘了,能一一补充自己修行问题的修士,本身就不会将那些问题寄存太久,或寻藏经阁,或问宗门传功讲师,总会寻得一二灵感。 于是,他也不再多问,而是准备为徒弟讲道。 “从何处起呢,便从百日筑基开始吧……” 盘坐在蒲团的周行烈仰望涂山君。 不论是阴阳两道还是五行理论,唯物唯心,看似深奥却又能朴素讲出,将之一一拆分成简单却凝练的‘道’,这等修士,放在哪一处都是开宗立派的祖师。 没有地涌金莲,也不见天花乱坠,唯有一道道有关于修行的方法论和实践道理叙来,深入浅出的讲解了修行的第一步,也就是金丹大道。 此时,他忽觉得,师尊这等修士世间怕是都没有多少,而他却有幸拜师。 巫道弦摇头晃脑津津有味的听讲经文,亦如当年听师父讲道一般。 他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只觉得师父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是当世的人杰,开宗的老祖,星罗有名的祖师。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印象。 黄昏。 未至黄昏。 巫道弦行礼之后返回了鬼峰,他暂时还需要鬼峰的大阵地形帮助,尤其此番得了造化,得回去消化,将之转化成自己的修行路。 “十二年,可还好?”涂山君看向周行烈询问道:“上回与我提到的宗门女子,是已完婚了吗?” “是。” “在云景城完婚,掌门师伯为弟子证婚。” “女方是?” “合欢宗方家的女子,名为方颖雪,原本我两人的修为相仿,自结为夫妻之后,颖雪便踏入结丹初期,倒是弟子……修为一直没有上去。” “夫妻虽是一体,然而人心无常,有些东西你该攥在手中,不可全然托付。”涂山君的声调明显变得更加低沉。 倒不是吓唬自己徒弟。 万一他身陨,又或是一睡不起,门徒弟子修为不足很容易被人算计,所以他才如此劝说。 “弟子省得。” “若有闲暇便带来给为师看看吧。” “弟子求之不得。” “去罢。” 直到周行烈离开丹峰,站在殿门口的涂山君才转身,将袖袍中的魔头抓出来:“查一查合欢宗方家的情况,再查一查当日那女子是如何与我徒弟相识。” 魔头如蒙大赦,谄媚的跪服在地上磕头道:“请老爷放心,小的定然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魑魅魍魉算计老爷的门人弟子……。” “去吧。” “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穿上太乙帮它制作的那身皮,魔头摇身一变,又成了威风凛凛的元婴真君。 (本章完) 617、同门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涂山君不由得轻笑一声。 临到关隘,他手中能用的竟只有魔头。不过,他一个主魂,本来就不算‘自然人’,幡主不在身边的时候,没有可用的人手实属正常。 哪怕动用的势力,也是以幡主为纽带联系起来的。 …… 小会。 “太乙道友,你们太乙宗炼制的法器和法宝恶意抢占我们器盟的份额。当年,我们在大中城建立之初就已经商定好了的,怎能背信弃义!” “……” 太乙真君眼观鼻,鼻观心。 他制造的那套傀儡修士,只要燃烧灵石就能大量生产法器,确实帮助太乙宗获得海量利润。 “东海六域的份额,我只要半成,剩下的法器可以原价甚至低价卖给器盟,天鹏七域和鲲云七域的份额,还有距离幽魂海太远的地界我无意染指。” “最多三分。” “那就没得谈了,各位也该明白的,没有我提供的内燃丹炉图录,诸家的灵舟突破不了三百丈,你们只能购买东荒大宗的成品内燃丹炉完善。” “当然,器盟、丹盟、元道盟的道友们也能选择合欢宗、御兽宗之类的大宗门合作,但是想必他们开的价格并不会让诸位获利太多。”太乙淡淡的看了一圈众人。 “这等绝密的图录,每一个都具备战略意义,足以让诸位所在的势力更进一步,我拿出它们并不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建造,而是想与大家交个朋友。” “看来诸位并不想我做朋友。” “利益分配倒是还好,关键道友要上等的阴神,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上等的阴神啊……”器盟的元婴沉吟着叹了一口气。 相比于另外两家,器盟因为炼器为主所以会主动捕捉阴魂,但是修士的阴神岂是那么好捉的,尤其还是金丹以上,那等修士的阴神逃遁速度同阶根本捉不住。 “太乙道友不如先拿出图录让我等观摩一番再做决定?” 原本还打算继续商谈的太乙神色微变,匆忙起身道:“今日大事择日再议,我宗门出了些事情,我要回去处理。” 器盟、丹盟、元道盟的三方元婴,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元婴修士笑着说道:“道友何必那么急切呢,万事好商量,内燃丹炉是灵舟的心脏,此类关键图录一直被大宗把控,我们不是不信任道友,万一道友的图录只是中型灵舟,我等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是啊是啊,再者,道友的条件也太苛刻了,我们要是真有这样的能力,还不如直接寻古仙楼,购买内燃丹炉的图录,甚至购买成品大型灵舟。”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太乙真君不再多言,起身就要离开禁制,他刚才感应到的波动让他没有继续商讨的心思。 “道友何必这么急着离开。” “怎么?想拦我?” 太乙冷淡一笑:“诸位道友也可以试试看。” 反正器盟的大会都已经参加完,原本诸多利益商讨和让渡都在大会上结束了,现在不过是小会,商讨的多是附加的一些题外话,离开也无妨。 别说是小会,光看刚才的波动,纵然是大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场。 “当然不是。”三家的元婴修士都赶忙摆手,他们可不敢阻拦太乙的去留,那位太乙宗的黑袍真君臻至元婴后期,乃是实打实的大真君。 “各位道友考虑好了可以利用灵符寻我,万里传音,方便。”太乙拨开面前的禁制,大步流星的走出小会所在的厢门,迫不及待的施展出遁术。 器盟峰会在西蓬五域,他算是走的比较晚的,前几家走的都比较早。因为幽魂海新增的万法宗,一跃成为一流势力,因此也正好借着这次峰会与万法宗交好。 太乙做为早就和万法宗打过交道的人,反而受到万法宗那位元婴老祖的优待,言语之中根本没有冲突,反而表达了自身没有约束好门人弟子的歉意。 要是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对万法宗善意大增,太乙却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微笑,如果万法宗没派弟子前来恶心他的话他肯定会更善意一点。 不过这也没什么法子,万法宗就是既要名又要地,这位老祖又想物尽其用,这才把人推上来助澜,事后甚至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道友请留步。” 施展遁术的太乙稍稍住脚,按下云头,看向那个追上来呼喊他的修士。那人生着一双戟张的珊瑚角,身着流光彩袍,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 “道友何事?”太乙微微拱手,尽管他做了那样的大事,还是面色如常,在蛟龙族修士追上门来的时候,眼不跳心不慌,淡然处之。 “在下东海蛟龙族,敖霜。”男子拱手行礼。 说实话,太乙看到此人明显愣了一下,倒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而是此人的样貌英俊无俦,这是个长相有些雌雄莫辨的修士。 “太乙宗太乙。” 敖霜含笑道:“久仰大名。” “前辈莫要客套了,拦在下有何事?” “是这样。”敖霜沉吟开口说道:“听我家长辈说,十二年前红山曾经出现过星渊遗迹,我有一个侄儿先天不足,大哥托我寻访鸿宝龙睛丸。” “听说道友昔年曾进入过红山的星渊遗迹,所以特来寻道友了解些消息。”敖霜接着说道:“不管成与不成,都有厚报,还请道友帮帮忙,我族定会牢记道友的恩情。” “听说道友想要上等的阴神,我族与千平域交战许久,还有些积累,若是道友提供的情报切实有用,我族定然不会吝啬宝物。” 太乙眸光中的震惊一闪,他需要上等阴神的事情不过和寥寥几人提过,蛟龙族怎么会这么容易得知这件事,而且一副吃定了他一定会说的样子。 他当然需要上等阴神,然而现在却不是最主要的。万一说出当年的事情,被蛟龙族寻到破绽才是要命的大事。 但是拒绝了,又好像更可疑。 明明原本对阴神的事情势在必得,现在拒绝岂不是让人主动去怀疑。 到底在星渊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不愿意说出来,亦或是为什么不再对阴神那么上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到时候,人家再去宗门调查,查一查最近太乙宗发生的大事,岂不是很容易查到那个人的身上。 ‘终于还是找来了吗。’太乙心中感叹的同时面色如常:“原来是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家其中一位前辈也曾参与。” “太乙道友说的可能是我叔父。” “其中细节我不好明言。”太乙指了指天空,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我明白。” “大阵崩溃之后我因为修为不足,只能选择进入星渊遗迹,那确实是个奇怪的地方,说是遗迹更像是个巨大的迷宫,一段时间就会变换。” “……” 太乙隐去了自己找到东海君的那部分,他只说了自己在战后寻找回去的路,然后在危机四伏的围剿中冲破封锁,这才逃回了宗门。 “古仙楼的情报确实说过星渊遗迹内部存在个巨大的药院,但是我并没有踏入其中,一是担心遇到强者,二就是我挣扎逃命已疲惫不堪,不敢过去。” “道友寻我追问这些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唉。”太乙遗憾的叹息,就像是在惋惜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惭愧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确实有些遗憾,还是要多谢道友愿意分享这些情报。”敖霜一副并不意外的神色,取出一只储物袋说道:“些许灵石,不成敬意。”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辞别了敖霜,太乙的遁速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依旧保持着走出器盟的速度,不过对于各方势力的思考,让太乙的神色稍有不同。 红山一战,两宗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杀掉火云宗的化神尊者,这等沉寂的模样,并不是那种欣欣向荣的发展,倒有些暴风前夕的平静。 也许只等鲲云和天鹏两宗的化神老祖出现,局势就会转折,想要趁势而起怕是就是这几十年的事情,门人弟子的修为还要再提升,资源也要抓在自己的手中。 原先还有些不想得罪器盟和丹盟,既然有了法力波动也就不用在意那些。 当务之急还是返回宗门。 金虹遁光闪烁。 云海穿梭。 直到那道人影站在宗门外的大阵上,像是波纹涟漪,大阵没有半点阻隔的放行。 …… “师弟!” 蓦然回首。 顶角赤发的修士,微笑道:“师兄。” 和善笑容依旧。 “你醒了?” “醒了。” “师弟这一觉睡的倒是很久。” 太乙心里突然就踏实了,那种久别重逢的踏实,不是喜悦,却胜似喜悦,让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真的不确定涂山君会醒。 燃烧了阴神元婴,就连尊魂幡本身的神异都消失,那时候他其实是慌乱的,他当真害怕了,害怕的牙龈打颤,要不是咬紧了牙关怕是连苦水也会顺着嘴角流出。 好在人没有死。 依旧好好的活着。 涂山君淡淡的笑道:“也该醒了。” “欢迎醒来,师弟!” (本章完) 618、隐患 月高。 薄云如雾。 风急。 伴随着一道定风的术法落入云层,湍急风云顿时停歇。 赤脚的白袍修士走入正堂大殿,面前是如山岳堆叠的幽幽烛火,扫灯守殿的弟子早早退去,不敢打扰。 信手捡起金勺。 长柄似剑,轻轻一挑,灯油有序的落入灯盏。 命魂殿非常庞大,外面看起来好像只是个寻常的正殿,实则内部就像是数个大殿拼接起来,形成这样空旷的大空间。 命灯则被中央的魂坛捧起。 魂坛的最中央供奉着一杆黑红色抟钢为杆,靛色金光熠熠的红封长幡。这杆好似礼仪所用的祭器一般的器物,此时就落在那身着乳白色长袍,头戴白玉冠的修士手中。 法力。 魂幡顿时发生变化,化作一只小鬼,长长的抻了个懒腰,摸了摸嘴边的獠牙,似有些好奇的询问道:“看样子发生了很多事。” “没错。” 太乙点了点头,神情严肃道:“我找不到那么多的阴神,因此我派遣了弟子们去寻找,但是阴神就像是永远都不够用。” “所以?” “所以,凡身亡,愿与宗门同在者……”太乙没有说完的时候涂山君就已经明白。阴魂不足,身故弟子的阴魂,自然不能放其真灵消失。 涂山君沉默。 他没想到太乙能做到这等地步。 宗门是太乙的愿望,而宗门的弟子自然就是传承,是太乙的眼珠子。此举无异于将宗门也寄托在涂山君这里,而且还是在不知道能否苏醒的前提之下。 “也许他们只是从一个苦海跳入了另一个苦海。” “没有说的这般挣扎。” 太乙轻笑的同时为面前的命灯再添一勺灯油:“魂魄是魂魄,真灵是真灵,哪怕真有转世也只剩下真灵,甚至有可能真灵也消散在‘途’中。” “总要给门人弟子寻一个不用转世的出路。” “师弟又怎知,他们就不愿意继续随宗门征战。若来日我战死,同样身入魂幡以做表率,继续为宗门征战,庇护后辈子孙。” “如此,不枉此生修至这等境界!” 涂山君忽然笑了,没想到有一天反而是太乙劝他接受这些。其实在知道域垒空间就是古称‘阴间’的时候,他对转世之说就存疑了。 就算有能转世重修的修士,必然也是大法力大神通者,一般的修士怕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涂山君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早就对此事深思熟虑过。而且做为尊魂幡主魂,阴魂肯定是多多益善,如此他的实力才有提升。 若不是太乙为他寻得这么多阴魂,都不一定能压制住蛟龙老祖。 至于宗门弟子的选择,只要门人弟子选择和他站在一起,涂山君不会故作虚伪的推开,再三请人说和甚至以某种‘机缘巧合’来收取阴魂。 正如他曾经跟最初遇到的那个正道修士说的一样。 若是无路,不如入幡以待天时。 能成仙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成……,成仙岂是那么容易,不成才是常态。 不谈情怀,就谈利益。 修士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将阴魂卖给宗门,愿做宗门之鬼,肯定要出个好的价钱。 要将门人弟子的后顾之忧解决掉,比如抚恤、安家,后裔、家族等一系列的事情。人家把‘生’‘死’全都卖给了宗门,总不能让人尸骨无处安放。 当然,肯定不能这么赤果,修行界对宗族、宗门、师徒……等一系列的归属感并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涂山君淡然一笑:“掌门师兄就这么放心将宝都压在我这里?” “说句不好听的,我也不知道师弟能否醒来。不过你说过你能醒,我信你!”太乙随后将金勺放回原来的地方,慢慢走出命魂殿。 “师弟。” “掌门请说。” “宗门的丹药见底了。” 涂山君咧了咧嘴。 好家伙,他才刚刚苏醒就要再次上工,生死都在为宗门出力,那是一刻都没法歇息。 接着神色疑惑道:“那几年,府库筑基丹至少两百颗,练气阴魂丹达十万颗,光是这两种就就足够宗门数十年甚至百年发展。” “师弟有所不知啊,我又收了一批弟子,人数上千。加上这么多年发派任务,丹药消耗非常快,弟子们的修为提升的也很快。” “如今又多了三十多位筑基,仇万道、周行烈,得结丹,也得为当年的一代弟子准备,修行快的那几个娃儿的已经有人达到筑基后期。” “再过两三年还得再开升仙大会,三代弟子估计招收的更多,尊者答应的两万万人口抵达开辟驻地,如今也繁衍生息了十几年。” “……” 深夜。 促膝长谈。 说是谈,实则多数是太乙在说,涂山君听着。 涂山君也没有个人的意见,更无所谓的见解,就这样听太乙絮絮叨叨,没有太多逻辑的将宗门这十二年的发展讲来,其中几个优秀的弟子多有提及。 然后就是支撑商路,抢占份额的一些没有硝烟的战斗,因为太乙宗的加入,器盟受到不小的冲击和威胁,连带着其他势力都压低了法器和法宝的价格。 直到远天见明,霞光自东海上铺开,将山川河流染成淡淡的金色。 “卖巨舰的内燃丹炉?” “本意是寻求几个高等阴神,如今师弟醒来,也就不需要卖出图录。” “掌门莫忘了火云宗的前车之鉴。”涂山君皱起了眉头,别看太乙宗蒸蒸日上,然而这么霸道的冲击了星罗的法器市场,无异于与人为敌。 须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太乙宗能靠着傀儡制造法器,薄利多销,以赚取灵石,然后其他人没有这么厉害的炼器宗师,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如果涂山君再倾销丹药的话,岂不是连丹盟也牵连了进来。这样一下子得罪两大星罗一流势力,日后难免会成为隐患,尤其太乙宗的实力并不强。 元婴后期是很厉害,然而那些大势力哪个掌门人不是元婴后期,更不用提前几家还有元婴巅峰修士,两宗更是有化神老祖坐镇着。 只有一个后期,不足以抗下这么大的压力,除非拉金鳌真君入伙。 但是金鳌这么懂明哲保身,他怎么可能入瓮。 “丹药炼制足够宗门弟子服用的即可,我没想得罪丹盟。内燃丹炉已经拿出来,我不卖也不行,现在唯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卖个好价钱。”太乙微微颔首。 巨舰的内燃丹炉是很关键的东西,如今他拿出来,不想卖都不行,除非刚开始就不拿出来。那时候也没有料到涂山君能这么快苏醒,现在倒是只能如此。 不过也无妨,巨舰的制造不是那么简单的,拥有丹炉也不见得能做到其他的事情,太乙宗的灵舟还是具备优势的。 “寻金鳌真君谈谈,我们两家吃下……” 话音未落就看到太乙摇头。 涂山君神色一凛,沉声说道:“怎么?” “师弟可还记得当年不愿意归附我们的那十几家宗门势力。” “我记得,为首的好像是两个金丹巅峰的修士。” “他们没有归附我们,辗转去昆世大地开辟了一个五行盟的组织,后来师弟敲打万法宗的那个世家小孩子,那人在我们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又动不了金鳌大地,也就选中了昆世大地。” “万法宗的霸道可想而知,五行盟的修士分成三派,一派决定留下归附万法宗,另一部分则离开了幽魂海,还有一部分被金鳌真君收编。” “这本无可厚非。” “但是,金鳌真君资助司空星冶突破了元婴修为,又收编了丹鼎宗的修士,如今金鳌大地已经被金鳌宫一统,有丹器两家的帮助,金鳌宫混的风生水起,整体实力还在我宗之上啊。” 涂山君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因为实力在我们之上,加上收留了与我们有隙的修士,还是元婴修士,如今金鳌宫和我们貌合神离,估计所谓的盟约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太乙的神色淡然,他本来就不指望所谓的盟约能成什么事。金鳌真君捡了这么大的漏,肯定不会轻易松口。盟友和附属,根本不用细说,都分得清谁更亲近。 涂山君面色陡然阴沉,他很重承诺,盟约同样是承诺的一种,金鳌真君这么办事儿,不是在打太乙宗的脸吗,与背信弃义有什么区别。 尤其,还让那个叫司空的修士突破了元婴,对方当年就对太乙宗颇有微词。说好听的是意见不合,不愿意归附太乙宗才离开了乾元大地,实际上不就是被赶走的。 放任这么危险的人物活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给太乙宗来一个狠的。涂山君没想到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有这么大的隐患成长了起来。 “得想个办法弄死他。” “不可。” “金鳌真君毕竟还是我们名义上的盟友,司空星冶并没有表现出对我们的敌意,我们没有出手的理由,贸然出手,不仅仅是背信弃义,也是嫉妒贤能。” “外人如何看待我们?” “我们得有容人之量,而且既然他修成了元婴境界,如果他是聪明人就不会选择和我们为敌。” “今日对手也有可能是明日的盟友,今日的盟友也有可能背叛我们,主要还是利害关系。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没有聪明人会选择这样做。” 涂山君摊手道:“你是掌门,听你的。” “蛟龙老祖还没死。” “我知道。” “这么多年他们秘不发丧,派出修士探查红山,我就推断蛟龙老祖可能没死,亦或是在寻找蛟龙老祖的传承。” “后来东海蛟龙族的元婴修士还问过我当年红山星渊的事情。” (本章完) 619、心思 “经不起查。” “他们没有证据是我们做的。” “这种事情还讲什么证据,但凡有丁点儿的怀疑都会仔细探查,尤其我们还一头扎进了星渊。万一东海蛟龙族有手段定位他们老祖就糟了。” “东海君怎么说?” “那老头儿比泥鳅还油滑比猴儿还精,我问不出东西。此番能走出魂幡,也是因为他点我此事,不然我可能不会走出魂幡,单以传音。”涂山君无奈的啧了一声。 太乙微微沉吟:“若没有师弟看顾着……” “放心,我本尊坐镇大阵,如今分出的一缕神识附着在魂幡。” 他不可能信东海君的话,此番也是因为身躯修复,这才走出魂幡。如果没有元婴后期的战力,宗门随时都会有颠覆的危险。 “善!” 少顷,尊魂幡恢复原样。 幡内的涂山君本尊眼中闪过光芒,盘坐在道观的身躯消失不见。在魂幡的世界,涂山君就像是无所不能的,只需信手涂鸦就能改变此界。 而处于这样的世界,消磨干净法力的化神尊者,并没有太多手段能用。 东海君倒也心大,不仅仅没有觉得疲惫反而融入了那方百万阴魂的大城,成为了那座城中唯一的活人,如果这个状态也算活着的话,应该算是活人的。 东海君并不是心境足够强大,而是看开了。 相比于和百万阴魂争斗,不眠不休,还不如融入其中,总是能能找到离开此地的机会,不急于一时。 “梧城县令大人有命,缉拿盗贼,无关人等速速让开!”身着捕快官服的青年人策马奔腾,脚尖轻轻一点,掠于屋檐上,迅速追赶着一道远去影子。 “……” “凉茶,上好的凉茶喽。” “……” “好兵器!” “当然是好兵器,这可是上等玄铁锻造的兵器。” “兵器是凶器,不好,我要打一把菜刀。” “……” “卜卦看相……” 起初东海君确实被城中的人震撼,他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处小洞天,直到这样的场景在日头升起之后重新开始,并且再次重现,他才收起了震惊的目光。 依然啧啧称奇。 每一个阴魂都被赋予了一种非同寻常的神智,尽管这等神智只能维持一天。 只能维持一天的神智,导致整座大城无法前往下一天。实际上,所有的阴魂虽然灵智非比寻常,却都没有独属于自己的‘神智’。 东海君以为是涂山君不将人命当回事,随意的戏耍这些生灵,直到那些突兀增加进来的人,他们的灵智同样不低,神智却非常懵懂,他才明白,这有可能是这件宝物自个儿的特性。 面前的这座大城终究是虚幻的,就像是内里的这些阴魂,本就是更深层次的倒影。 “所以老夫才没有办法彻底斩杀阴魂吗?”东海君沉吟着,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到底此方天空是真实的天空还是更深层次的天空是真实的,他不清楚。 “不对!” “他们好像并不是假的。”东海君猛的起身,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倒影,实际上更像是两方空间重叠。 他是真实的,这些阴魂也是真实的。 “前辈疑惑的是这些刷新出来的阴魂。” “刷新?” “刷洗之后使之变新。” “刷新吗?确实很符合。”东海君对于涂山君时不时吐出的怪异词句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就是觉得虽然这些词语的组合新奇却能合理的解释。 东海君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好奇这个,魂幡收取阴神本就正常。老夫只是奇怪为什么你能控制上百万阴魂,并且赋予他们神智。” “简直匪夷所思!” 能做到这一点,涂山君的神识得庞大到什么地步,这还是元婴修士吗?不,他本来就不是修士,他是个器灵,是灵宝魂幡的主魂。 “我只需要给他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会自己生根发芽,不需要我再浇筑。”涂山君旋即看向蛟龙老祖:“东海已经有人前来过问前辈的事情。” 东海君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呵呵的说道:“小友诈老夫?老夫那群后辈儿孙再不成器,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过问。” “你也不用试探老夫。” “东海到底有没有寻到老夫的手段,我相信太乙宗有自己的判断。” “不如太乙宗把老夫放了,待老夫返回了东海,东海愿意和太乙宗结成盟友。”东海君笑着说道,说话的时候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泥塑茶壶。 如今的东海君一点蛟龙老祖的模样都没有,身着粗布麻衣,活像是个烧制瓷器的老头儿,而站在一旁阴神变化的管事则像是没有看到涂山君般从水磨旁走过去。 “盟友?”涂山君蹙眉。 …… “盟友?” 金鳌真君淡然一笑说道:“一纸盟约罢了,做盟友得实力旗鼓相当,不然总有一天会沦为对方的附庸,这不是信用不信用的问题。” “宫主所言极是!” “太乙宗风头正盛,我们金鳌宫做为老牌势力反而被比了下来,如今有司空道友加入,拢共四位元婴真君,自然压了那乾元的太乙宗一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 “司空星冶不足全信,未尝没有利用我们的嫌疑,不过我也正是这样的打算,若是没有他,还不好掌握主导权,不枉费我为他寻得结婴灵物啊。” 金鳌真君坦然自若。 有誓言和契约做规定,司空星冶结成元婴要为他效力三百年,三百年后才是自由身,有这三百年,足以先太乙宗一步。 一步快则步步快。 金鳌真君看了一眼身旁的谋主,沉吟道:“如今涂山君闭关,太乙支撑宗门,我们争取在涂山君出关之前拿到该得的利益。” “丹器两道,原先我们不甚擅长,现在则可以着力。” “还请宫主放心,太乙宗的法器已经在破译之中,我们这么多炼器师,肯定能研究出太乙宗的炼器路数,这样就能复制太乙宗的奇迹!” 金鳌真君点头赞叹道:“你办事我放心,器盟现在对太乙宗颇有微词,就让太乙宗顶在前头好了,我们闷声发大财。” 说话的功夫站起身来叹息道:“要是涂山道友数十年不出关就好了,最好再有个什么意外,这样本座还能顺势接受了太乙宗,进而统一幽魂海。” 站在水晶宫王座前的金鳌真君露出笑容,当年被两宗压制的厉害,以至于他连金鳌大地都不敢拿全喽,现在两宗沉寂,幽魂海煞气消退,又有万法宗入驻,他也能大展身手。 如果涂山君真出个意外,他吞并了太乙宗甚至敢威逼万法宗离开昆世大地。不过他也就想想,元婴后期的境界,别说走火入魔,就是挖出心肝肺腑都死不了。 “最近司空道友有什么动向?” “回宫主。” …… “前辈。” “哎,钟离道友何必这般多礼啊,你我相交莫逆,以道友相称即可,我侥幸入了元婴境界,也是多亏了道友。”司空星冶赶忙上前扶住丹鼎宗的老祖。 赤昧真人笑着说道:“道友言重了,老朽并没有多做什么,这一切都是道友的机缘了得。遥想当年我们惶惶如丧家之犬,如今有了安身之地,倒也算终于修得正果啊。” 一说起这件事司空星冶的目光就沉下几分:“蓬远本该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若是当年我早早突破,还有太乙宗什么事,如今太乙宗的鼎盛本就是踩着我们得来。” 赤昧真人的目光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就像是个慈祥的老头儿。 “罢了,这件事不宜多言。”司空星冶摆了摆手。 他当然嫉妒太乙宗现在的兴盛。 但是那时候他们实力不济,两宗也没有支援,连杀身鬼王都死了,他们只能灰溜溜的离开,现在终于有了几分实力。 不过,依然是仰别人鼻息。 尤其金鳌真君还是太乙宗名义上的盟友。两人结盟是作数的,其他势力公认金鳌宫和太乙宗的结盟,他更不好在这事上多发牢骚。 …… 周行烈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山门,这两月跟在师尊身边,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结丹的机缘,如今只差结丹灵物,就能结成金丹。 结丹肯定得回宗门,宗门的灵气充裕还有师尊看护,也正好借着这个时间带自己的妻子回山门拜见师尊,让师尊看看这个徒弟媳妇。 “以大型灵舟的飞行速度,应该抵达云景城了吧。”周行烈离开山门直奔云景,大型灵舟的速度是中小型灵舟的十数倍,一两天的功夫就抵达了云景。 周家的势力不小,因为周行烈的关系,原本火烈宗周家也渐渐成为太乙宗中不可小觑的一支家族,算上那些环绕在他身侧的曾经旧人,算是不弱的中坚。 “老爷,夫人三日前就已经抵达云景城。” “那就好。” 周行烈长出一口气。 他就怕有点什么事情,倒不是对宗门的灵舟不自信,而是要带着妻子面见师尊,总会害怕出意外,要是真丢人丢到师尊那里,他真要寻个豆腐撞死自己了。 周行烈匆匆返回云景周府,还不等踏入后院,被丫鬟簇拥的婀娜美人已经迎了上来:“夫君。” 慵懒中带着淡淡的磁性,酥酥麻麻的就像是猫儿伸出爪子,抓心挠肝,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挪过去。 “夫君所言是何大事,不能在灵符中言说?” 周行烈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师尊出关了。” “确是大喜事啊。”方颖雪同样惊喜道,嫁周行烈不仅仅是图‘两情相悦’,不就是因为周行烈靠山足够强大,修行用度也短缺不了。 “娘子,我师尊要见你。” “啊!” “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了,我们完婚的时候师尊不曾出面,那时候因为闭关,是太乙师伯主持的婚礼,如今师尊他老人家出关,自然要见见我这徒弟的妻子。” 周行烈得意洋洋的介绍的同时走到婀娜美人的身旁,自然的搂住肩膀:“娘子莫怕,我师尊乃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好长辈。” (本章完) 620、传道 “鬼灯漆花,浮游虫嘶,夜落……夜落……” 略带几分嘶哑的声音在阴森殿内回荡,而那侧躺在殿内手捧着道经,刻刀在紫黑色的指甲中穿梭,犹如一条空游的小鱼。 吧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身着白色法袍的玉冠青年探头,在看到那道侧躺在藤椅上的身影,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泰然的迈步走进了大殿,直到堂前,拱手说道:“徒儿巫道弦,拜见师父。” “道弦?” “你不在鬼峰钻研经文典籍,积蓄灵气法力,来我这丹峰大殿做甚?总不能是前来请安,如今这天光,不过三更,正是内醒的好时候。” 藤椅上的人影施施然起身,笑呵呵的说道。 巫道弦神色微怔,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好像自己会错意了,万一师父并不是那个意思,岂不是错过了真正的考验。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那日师父出关,送我一卷道经,书写末页的谜底,弟子已参悟明白。” “神光内敛,以我所传经文铸就道基,想来,确实到这般火候。”涂山君微微点头赞许的说道:“道弦。” “弟子在。” “道弦这名字好,但是对于你来说,此名或许太大,为师再为你取一字。” “请师父赐名。”巫道弦叩首,虔诚的说到。 涂山君挥手,手中的刻刀凌空绘出一字。 “融!” “巫融。”巫道弦轻声呢喃,不知道为何,在他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胸中一下子空了不少,那是将冗杂的浊气一遭吐了出来。 “吾徒巫融。” “弟子在。” “伱身弱的厉害,拥有天灵根也不足以兑换成修为。身弱就注定你要失去很多机缘,哪怕你提前触碰到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离你而去。” 巫融愣了一下,他仔细回忆一番,好像从小到大确如师父所言,不管自己得到什么,都会很快就失去了,甚至还没有得到的时候就被人截胡。 就如他曾经拜师涂山君,差点被家里给搅合黄了。加入太乙宗也是命途多舛,也就是时常待在鬼峰不出去,不然怕是也得多灾多难。 “你和你师兄不一样。” “行烈小富即安,没有野心也没有大毅力,此生或止步金丹。”涂山君怅然的说道:“我能强逼着他继续修行,但是这般做又有什么意义。” “人,生来并不是为了成仙。” “有人选择了荆棘之路,也有人选择其他的路。” 旋即略游离的目光汇聚在巫融身上,轻声的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说人生来就一定要有宏图霸业,成仙做祖。” “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渡过一生便是成功。” “吾徒啊,你明白吗?” 巫融仰头看向那道伟岸的身影,吧嗒,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低头一看,那如斑点的晶莹正倒映着自己的面容,没有声响。 他的童年并不快乐。 从巫父的言行就看得出,巫融从小到大都成为家族的筹码,是一部分牺牲品,加之他自身羸弱,撑不起机缘,也就导致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喜欢他,压在他身上的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原来还可以这样修行,原来还能有人为他撑起一片天空,告诉他,不必压榨你的天赋,只需要按照你想活的法子活下去。 “求,师父,传道!” 巫融俯首。 以额头触碰大殿的地面。 依旧是无声的。 “好!” 背身的涂山君微微侧首道:“身弱便须借命修行,为师传你命术一卷。” “切记总纲。” “一界转轮,两命接连,道轨忘行,神意拆缠,三分气运,法合自然,天地倒颠,命途交换!” “在此总纲之上,衍命途、命术、再演道。” “……” “天势、地势、人势。” “天地不可琢磨,人势却可以凭自己的修行获取。” “为师再传你,开坛、通幽、养鬼、眷猖、拘灵、遣将……” “……” 这一讲早忘了时间到底如何,将所悟‘命道’全本讲给巫融,并且把这么多年领悟的鬼道神通讲出,没有书籍石刻做为依托,完全靠口述,直到巫融背诵下来。 假书万卷,真传一言。 道统传承又怎么可能借纸张玉简留存下,这些东西都要师父口口相传,默念背诵倒背如流,这辈子都忘不了才算入门。 涂山君曾经也跟周行烈提过修行之路,不过看起来周行烈并不感兴趣,也就作罢。如今总算将衣钵传下,如果巫融能在此基础上有自己的感悟,此生绝不会止步元婴之境。 哪怕什么都没有,只按照涂山君的路去走也能轻而易举的修成金丹,踏入元婴,当然,这是不曾出现意外的情况下,修行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涂山君看向这个关门弟子,淡声道:“切记,若是来日为非作歹,我定然会寻到你,将你拨皮挫骨,抽出神魂。”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去休,好好参悟。” “八年后,总门将会放出一批结丹灵物。到时是为师求到掌门师兄那里,还是你自个儿去争取,好好思量吧。” 涂山君摆了摆手,示意徒弟可以返回鬼峰了修行。 “弟子明白。” 巫融从蒲团起身,玉白色的道袍的一尘不染,恭敬行礼之后走出了大殿,天朗气清,阳光微微刺眼,也显得这身道袍分外闪烁。 巫融低头看着道袍,呢喃道:“不然,换一身灰色的道袍?” 随手一招,灰雾汇聚成云团,一举一动皆是仙风道骨的,如果不看那灰雾中若隐若现的阴灵,估计也会将之当做有道真修。 驾云。 化作一道流光返回鬼峰。 巫融有些诧异,竟有人留书在此。 “巫师兄,小弟寻得一处秘境,正欲探索,这就想到了师兄。” 一看留书的人正是掌门师伯的弟子。 也是他那一代的同门,虞龙。 巫融笑了笑,不是他为自己贴金,虞龙估计沾了不少他‘身弱’的光,不仅仅是虞龙,当年那一代师妹师弟们,也都沾了不少光,许多机缘从他面前掠过。 涂山君并没有传魔道功法。 道术神通全都是最纯正的道家绝学,也是他从自身悟出的玄门正宗,若是以此开宗立派,应该叫‘阴灵宗,鬼王门,炼魂派……’ 将动念起的思绪甩去,这都是什么‘反派’名字,一听就是必然会被打到的魔道宗门。 “命,借命。” “鬼,天鬼。” “命鬼之道。”涂山君淡然一笑,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走出了这样的道途,还记得当年得到一卷残缺的术法就高兴不已,能用上飞剑就欣喜若狂。 想当年…… “老爷,小的已查到所有事情。”正沉思之际,魔头讨好的呈上收集而来的玉简。其实在涂山君传道的时候它就已经回来,只是知趣的没有凑上来惹人厌。 在他看来就是老魔头又在蛊惑人心了。 随着老魔头的岁数增加,这等手段它都分不清到底是术法神通还是本身的‘魅力’,总而言之做为唯一‘看穿’老魔头的人、不,是魔,它自诩明白老魔头的真面目。 ‘老魔头变得更加可怕了!’这是魔头唯一清楚知道的事情。 魔头变做三寸丁的模样,谄媚道:“小的这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啊。老爷,您这位徒弟媳妇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嘞。” 涂山君没有接话,利用神识点开玉简。 …… 家宴。 忐忑。 方颖雪坐立难安的偷偷瞧了对岸的年轻人一眼。 那人身着一袭灰袍,长相当然算的起出众,放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就是看起来些阴翳,一只鹰钩鼻破坏了美感。 那个人,身旁的夫君介绍过,是他的小师弟。 只听说过,常年待在后山,每日出来的时间都不多,好像是有什么病症在身,不宜走动,前两年筑基之后才能外出宗门。 婚礼是在大中城办的,没见过实属正常。这还是她头一次踏足太乙宗的山门,她和周行烈在大中城认识,也就定居在了乾元大中城。 对案的巫融只是点了点头。 路上的时候,方颖雪也埋怨道没有任何准备,现在也不好制办礼物,总不能空着两手来宗门拜见夫君的师尊,这也太丢人了。 其实她觉得当年不该那么急切的结,应该再等一等的,说不定等一等夫君的师尊出关。元婴后期的大真君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掌门师伯当然也很好,并不是不好的意思,但是毕竟是师伯,哪里有师父亲近啊。 推了推身旁傻呵呵笑的夫君,方颖雪想看看首座的师尊,又碍于大真君的威慑,犹豫了半响,还是将所有的指望都压在了周行烈这。 “不必拘谨。” “今日是家宴,都放松些。” 温和的声音传来,就像是炎炎夏日的清泉,冬日的暖炉,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得到极大的缓解,也让方颖雪确信夫君行烈所言。 “来到宗门,就意味着你们回家了。” 方颖雪微微抬头看向首座。 (本章完) 621、漩涡 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英俊? 好像太肤浅。 不英俊? 又没法说服自己。 总而言之,和所有的元婴老祖都不一样。 至少和她见过的元婴老祖是很不同的,她也没有见过多少元婴老祖,唯独在大中城的婚礼上见到的最多。 掌门师伯温文尔雅,举止超凡脱俗,谈笑间谋定落划,据说整个大中城都是掌门师伯规划的,乾元各地也是如此,而宗门的大型灵舟正出于他手。 因为有了大型灵舟这才串联起整个乾元大地。 宗门能拥有如此盛况,仰赖掌门师伯。 这也符合她对元婴老祖的想象。 原先合欢宗的元婴老祖,怎么说呢,敬畏居多,老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这些门人弟子生是宗门的人,死是宗门的鬼。因为修习功法的原因,合欢宗的修士好像更加率性,只要你情我愿,不违反宗门的法度就不会遭到处罚。 更多的一些则是听取传闻,然后根据传言再自己想象。 如此平易近人的元婴修士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和煦的笑容,温柔的目光,不像是一位传说中的大真君,倒真的像是个期盼徒子徒孙回家的长辈。 方颖雪愣了好一会儿,这怎么和她预想中的差距这么大,哪怕是师尊,作为元婴真君应该也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就好似真的是全心全意修仙成道。 忽略首座师尊的那身黑红色的道袍,赤色的铁靴,顶角赤发,略显苍白的皮肤,怎么看起来有一种抱着袖袍蹲在墙角享受太阳的老头儿的感觉。 忽有一种错觉。 也许那‘老头儿’才是太阳。 涂山君眼中的伤感一闪就消失的无踪。 当年他也有徒弟,徒弟媳妇儿当然是怪好的,只是那时候初涉修行,又总隐于魂幡,哪怕现身也端着个架子,如今想来,悔之晚矣。 涂山君微微点头。 看了一眼巫融,又看了一眼在傻笑的周行烈,以及周行烈身旁的方颖雪,率先拿起筷子,笑着说道:“都别楞着了,动筷子吧。” 深海的鱼吃着总有股子腥味,因此涂山君酷爱湖鱼。 醋鱼的做法,自然是以活杀现蒸最佳,蒸熟了再浇上佐料,端到桌案的时候依旧热气腾腾,入口即化,最是鲜美。 此番并非湖鱼,而是天空游鱼。 当然,鱼是好鱼,酒也必须是好酒。 其实他对灵酒并不挑剔,每一种酒都不一样的味道,对于以前那样的鬼魂之身,也就只有灵酒能让他感觉自己依旧还活着。 这个习惯也就保持到了现在。 周行烈没有劝。 巫融同样没有劝涂山君少喝一点。 因为他们都知道师尊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就是掌门师伯都醉了,也不会见到师尊有半点打晃,据说师尊从来都不会醉。 其实醉没醉旁人并不清楚,唯有涂山君自己最清楚。 如一般的长辈般问了问些家庭情况,大方的拿出储物袋,将见面礼和婚礼全都补上。涂山君当然是大方的,他从不会对亲近的人吝啬。 酒足饭饱,夜色渐晚。 丹峰没有留宿他人的习惯,就是这两个徒弟也不曾留宿丹峰。尤其周家还算小有势力,因此在宗门也有自个儿的一块地,周行烈做为周家的家主,不需要担心他流落街头。 巫融早早离去,得了传承之后对于修行之事更加上心。 做为太始尊魂真君的关门弟子,不管自己如何,都已是别人的眼中钉了,要是没有实力傍身,难道天天喊师父救命吗? 少顷。 周行烈去而复返,踏着略显阴暗的大殿,寻了个座位坐下,笑着说道:“弟子就知道,师尊还没有歇息,肯定是在等弟子前来啊。” 放下道卷的涂山君颇为无语,徒弟的这点小聪明全都用在他这里了,这时候脑子灵光有什么用处:“这是你为数不多脑子好使的时候。” “啊?”周行烈故作惊讶的张嘴,然后挠了挠头,嘿嘿笑着,也不说话,似乎早就知道师尊会这么说,也知道涂山君即将说什么给他听。 “该结丹了。” “啊,我还以为师尊会夸赞我给您老找了个好徒弟媳妇儿。” 涂山君放下手中的道经,无奈的叹息道:“不知道是你真的心大,还是确实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算我不说,也总会有别人说闲话。” “我不说不是因为我不知道。” “我懂。”周行烈收起了嬉皮笑脸,严肃的点头道:“师尊何许人也。” “伱知道?” “不是太清楚,隐约知道一点。” “如此还要?” “我不想错过。” “嗯。” 这倒是轮到周行烈错愕了,他惊讶的问道:“这就完了?” “不然呢?” “师尊就不劝劝我,或者为我陈明利害,让我从自我中清醒过来,再不济也该将我隐约知道的事情点透,然后将所有调查的玉简都摆在我面前等我一一查看,然后……” “我看你挺清醒。” 涂山君随手拿起桌上的经卷,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已经打定主意,为师要做的就是支持你的决定,然后顺便为你擦屁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不得‘严刑拷打’一番?” “我没那闲工夫,给你擦屁股我就已经很心累了。”涂山君撇了撇嘴,当年他没来得及了解事情始末,现在都已经结婚,生米煮成熟饭,难道还要棒打鸳鸯? 他没有这个兴趣。 说起这个就来气啊,这小子先斩后奏,趁着他‘闭关’把事情都给办了。 “冤枉啊!” “真不是我想想先斩后奏啊,是掌门师伯说师尊您老要闭关很久很久,不如趁早有个结果,如此也算师伯给您个交代,说不定冲喜一下,您就神功大成了。” “别嚎了,等我死的那天你多掉两颗眼泪就算对得起为师了。” “我师尊何许人也!”本来还要继续鼓吹的周行烈在涂山君的眼神威胁下偃旗息鼓,然后神情凝重道::“师尊说的擦屁股是什么意思?” “按理来说,当年大中城的时候,有掌门师伯主持,应该不会再有后顾之忧啊。” “小事。” 涂山君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就这么问题多言。 不说才是好的,免得周行烈多想,对于周行烈来说可能是大事,但是对于元婴修士而言确实是小事。 “结丹灵物不日就到,在宗门结丹再走。” “弟子遵命。” 周行烈颠颠离去。 “周郎,师尊怎么说?” 眼见周行烈回来,风姿绰约的方颖雪赶忙迎上来,期待的同时带着紧张。 “娘子放心吧,我师父……”周行烈将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下,随后说道:“我们要在宗门多待一些时日,师尊意思是让我结丹再回去。” “夫君安心,有我的体质,再加上结丹灵物品,你突破金丹十拿九稳,不要有压力。”方颖雪笑颜如花。 抱着娇躯的周行烈眼神顿时火热起来。 …… 卷走了徒弟。 候在一旁的魔头沉吟道:“老爷,这件事估计不太好办。” “不好办?” “涉及一位元婴修士。” 涂山君原本柔和的目光渐渐阴冷起来,就连温和的嗓音也多了几分沙哑,冷冷的说道:“我还没有找合欢宗算账,他们还想找我的麻烦不成。” “当年那个金丹巅峰的修士已经修成元婴,很多事情都是从那人的嘴里听得,连带着对老爷您也很不尊敬,言语之间分外猖狂。” “些许言语不碍事。” “不过如今方颖雪修成金丹,那体质怕是又能发挥一次作用,尝过一次甜头的那个人,不见得只是口舌之争,就怕他会借机闹事。” “是吗。” 涂山君淡淡的应了一声,神色冷漠,耷拉的眼帘微微动了动:“他什么修为来着?” “回老爷,元婴初期。” “靠着秘药、秘术,强行提升上来的水货元婴,融少爷如果修成金丹,估计能越阶战斗打赢此人。正因为是这样的天赋,所以他估计才会不计脸面,也不在乎老爷的威慑。”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总觉得现在太乙宗很像当年的“火云宗”,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像火云宗那么的强大,但是也已经四面楚歌。 蛟龙族是潜在的威胁,他们老祖还在幡中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蛟龙族发现。盟友金鳌真君,同样野心勃勃,还收拢了当年的蓬远旧势力。 器盟对太乙宗倾销法器的事情颇有微词。 丹盟器盟同气连枝,如果太乙宗再倾销丹药,很可能将丹盟也得罪,到时候怕是人家一拍即合就要铲除太乙宗了。 如今,就连合欢宗都有矛盾。 一个水货元婴天天叫嚣,气焰嚣张的不得了。 涂山君沉思道:“不管是提前引爆越来越紧张的局势,还是雷霆手段震慑他们,都比这样慢慢的拖延要好,继续拖延下去反而坏事。” “去请掌门……” “算了,我亲自去寻掌门师兄吧。” 涂山君不敢多耽搁,将魔头塞进袖袍中,身影已经出现在太乙峰的玉宫殿。 “咦,师弟的神色似有些凝重。” “过几日行烈要结丹。” “好事啊!” “我得顺便解决合欢宗的一幢琐事。” “师弟说的是……?” “合欢宗离我们很远,倒也无所谓他们怎么蹦跶,主要是最近的局势,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涂山君将自己看到的那些事情讲了一遍。 太乙沉思良久,点头道:“我们确实挡了一些人的路。” “要不,先下手为强?” “没有理由。” “理由很重要吗?我们杀蛟龙老祖的时候,同样没有理由。” “但是现在是众目睽睽之下,是秩序稳定的时候,一旦我们率先发起不义之战,必遭群起而攻之。” “师弟稍安勿躁,容我再想想。” 涂山君沉声道:“我没有高明的策略,你要是有什么手段就赶紧用出来吧,局势越拖越不好。”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拍脑袋就做决定,涉及这么多大势力,这么多的元婴修士,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我们不能输!” 太乙的目光分外的坚定。 (本章完) 622、探寻 涂山君走了。 堂前灯火飘摇。 是风。 随着一声轻叹落下,风息止,就连原本闪烁的灯芯也随之平稳,不见半点摇曳,只剩下长久的明亮。 此时,正映照亮起身着白袍,头戴玉冠之人的侧脸。 太乙半边脸清晰可见。 当年他从古仙楼那里买得化神老祖的情报,掐指算了算,按照蛟龙老祖活跃的年代,如今应该已是迟暮,为防止蛟龙老祖没死,悍然进入遗迹。 仗着极品灵宝和元婴后期的涂山君捕杀了一个元婴中期修士,又寻到了重伤的蛟龙老祖‘东海君’,在看到东海君的第一眼他就下定决心,必然要让东海君死在这里。 有最后的玉符和大真君护身,该是能安稳的杀死东海君的。没想到,他低估了涂山君的实力,在一切就绪之后,靠着硬实力搏杀了蛟龙的东海君。 以大阵和灵宝封锁,该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几年,太乙宗的发展确实快了不少,师弟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站在风头浪尖上的人和势力总会受到关注的。 只是太乙宗还没有表现出足以让周边势力畏惧的潜力。 “没有理由啊!” 太乙轻嘶了一声。 原先他们是外来户,自然不能做的太霸道,加上自身不强,哪怕打赢了金鳌真君也不好杀死他,后来金鳌真君主动示好,顺势结为同盟。 如今两方都得到一定的发展,反而成为掣肘。 如师弟说的那般,理由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 但也,非常重要。 不管是为了何种利益,总归要保住宗门,因此便不宜发动不义之战。再加上高端战力不足,门人弟子的中坚力量较弱,哪怕真的开战了,也不一定能胜。 不能胜,对于发起不义战的一方而言就是败。 对于既定的败局,太乙没法接受。 因此,他不能同意涂山君出手。 他理解涂山君的先下手为强。抱着侥幸心理以战养战,万一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料到的最好结果,到时候可就不好抽身了。 袖袍一挥,返回厅堂的玉案,执笔书写。 …… “噢,太乙宗的请帖吗?”长着凤眼的男子用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烫金请帖,纸质的文书,书写着龙飞凤舞的行书,似乎那执笔人,颇为豪放大气。 凤眼男子淡然一笑的将请帖扔到了桌案上,随后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缓缓放下茶杯的师兄。 那人看穿着便颇为不凡,不怒自威,灼灼威压像是一轮太阳,而同时他也冷哼一声:“让你平常少说话,须知祸从口出,你就是不听劝。” “那方家的女子是当年宗门选出的不假,你也不该如此坏人家清白,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合欢宗是邪魔外道,平白失了身份。” “呵。” “宗门选出的不错,也是她心甘情愿。她一介白身,要灵根没灵根要家世没家世,卖了自己的体质,换得练气筑基的机缘也算幸运。” “没想到,筑基之后连法海都小了一大轮的人,竟也结了金丹。” “太乙宗当真财大气粗!” “那什么太始真君,对他那个徒弟也真不错。”凤眼男子接着说道:“请我我便去一趟,太乙宗想让我少说两句,得看看他们能为之付出多少。” “你可知那太始真君的厉害,当年星罗议会上一人横扫五家元婴。”不怒自威的元婴修士皱着眉头站起身:“你去赴宴,不堕了我宗的威仪和体面即可,莫要惹他。” 威严修士知道,太乙宗请明欲师弟是想着了结此番因果。 毕竟周行烈是太始真君的弟子,娶来妻子不是让人说闲话的,偏偏明欲师弟结婴是结婴,自身修为也到了尽头,却见到当年的‘炉鼎’修为突飞猛进,自然心中会不平衡。 修士是修道,并不是越修越善良,尤其是‘欲’之一道讲求一个随心所欲,释放原始欲望,正视最原始的自己,不做约束,不加束缚。 人性本恶,自不会是善男信女。不然合欢宗的口碑也不会沦落成这样,原本好好的玄门正宗,现在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魔道,被其他道的修士嫌弃。 身处大宗有恃无恐。 任凭那太始是大真君又如何,他还能因为这些调侃而出手杀人吗? 有宗门的元婴修士总要考虑的更多一些,这等酷烈的手段无异于和合欢宗宣战,但凡衡量利弊都不会选择这样的解决办法。 明欲真君就是打定了太乙宗不会大肆宣扬,把事情闹大,这才早早的放出消息。他确实心中不平衡,然而,若能借此敲诈一笔,又没有太大的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师兄可知道太乙宗还请了谁?” “不知。” 威严元婴回了一句,摆手道:“我只是叮嘱你,莫要随意结仇,照着现在这个发展的势头,太乙宗迟早会崛起,那两人看起来也年轻,元婴千年寿元,足以庇护宗门千年。” …… “出关了?” 金鳌真君皱起眉头,点开传音符箓:“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属下也是通过安插在那位弟子身旁的人得知,数月前有所动作,从大中城接人抵达云景城,后来就返回了宗门的山门,据说那位已经出关。” “十二年不见,那位道友倒是愈发的神秘了。”金鳌真君并不怀疑消息的渠道,只是突然有些警惕,既然已经出关为何秘而不宣,难道是有所图谋? 金鳌不否认自己的野心,那时候两宗压在上头喘不过气,如今两宗老祖因为上次的事情沉寂,正是他大肆扩张的时候,而恰好自己的那位盟友也是野心勃勃之辈。 别看太乙温文尔雅,实则也是争霸的好手,只是和那人相比他的手段看起来更加怀柔而已。 “禀报宫主,东海蛟龙族敖霜前辈正在宫外等候。” “敖霜?” “东海蛟龙族。”金鳌真君起身走出内室赶往金鳌宫的正殿,蛟龙族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匆匆而来,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金鳌宫。 正殿。 敖霜沉思,游离的目光看起来有几分出神,直到听到脚步声传来,看到那身形魁梧的金袍修士,起身拱手道:“好久不见了金鳌道友。” “是敖霜道友啊,自上次一别,安好?” “尚好、尚好。” “请坐。” 舒尔。 金鳌真君请咳一声,笑呵呵的说道:“请道友尝尝我珍藏的好东西,这可是三百年份的灵茶,平日里连我都舍不得喝。” 说着端起茶碗,目光注视着敖霜。 漂亮的雌雄莫辨的敖霜啧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赞美了几句,这才沉吟着开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十二年前,我家叔父曾与贵宫的黑兕真君一同出手。” “我那兄弟的子嗣先天有疾,须得星渊遗迹的一味药,这便想来问问有关于星渊遗迹内部的事情。当年黑兕真君,是否进入过星渊?” “原来如此!”金鳌真君点头的同时当场燃烧了传音灵符,随着传音灵符的燃烧,对面传来一道稍显厚重的声音:“不知宫主寻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啊,当年……” “当年为了躲避火云宗的元婴修士和巨舰群,我飞身进入星渊遗迹,不过我身上伤势破重,并没有贸然走动,而是在一个地方静静养伤。” “……” 良久。 金鳌真君看向敖霜,叹息道:“如道友所见的,我们实在没办法帮上什么忙。” 送走了敖霜,金鳌再次点燃传音符。 沉声道:“蛟龙族的行为有点反常啊。” “应该是他家老祖出了什么问题,要么陷落在星渊遗迹,要么就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为老祖续命。” 略显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因为黑宫距离红山比较近,这些年我发现很多蛟龙族修士出现在这里,红山那边更是如此,他们就像是在红山附近寻找什么一样。” “听宫主这么一说,加上蛟龙族修士的询问,能让他们出动这么多人手做事,必然和他们的老祖有关,不然也是类似那一层的人。” “你当真不知星渊遗迹内的事情?” “不知,不过宫主可以问问一个人,他可能会知道一些消息。” “谁?” “太乙真君。” “太乙?你与他打过交道……”金鳌真君笑了笑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们应该算是并肩作战才是,但是为何要询问他呢,难道他也进入过星渊遗迹。” “不仅进入过遗迹,我在养伤的时候还碰到过他,他看起来对星渊很熟悉,我们还救了两个落入遗迹的修士,这才结伴离开的星渊,然后合力突破了灵舟群的封锁。” “那两人是谁?” “元道盟的一个元婴初期修士。” “还有御兽宗的一个,他培养的伴兽在阵法被破的时候死了,无奈进入星渊遗迹。” “据说红山战役,死了三个元婴修士,一个元婴初期伴兽,说起来我们因为实力稍弱,见势不对就进入遗迹了,反而是觉得实力足够的在第一时间想突破防线,反而死在灵舟群和火云宗修士的手中。” “据说一位元婴后期修士也丢了自己的肉身。” “不管何等修为都受了伤。” “有趣!”金鳌颔首,他就知道此行危险重重才没去,没想到连后期修士都丢了自己的肉身,现在疑似蛟龙族的老祖也出现意外,更坚定他的想法。 “要真是蛟龙老祖出现意外就好喽。” “但是化神尊者肯定不容易身亡,最多被困遗迹,或是在东海休养生息,这对于我们来说更好。” …… 得了信儿的敖霜乔装打扮一番来到古仙楼,取走一个禁制箱子,没有多做停留,继续赶往元道盟。 (本章完) 623、潜龙 “星渊?”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清楚。”身着紫色法袍的陈丹明撇了撇嘴,当年他像是丧家之犬被追的漫天逃窜,哪里还有脸面讲述。 自然是赶紧把当年的事情‘忘’干净,免得别人知道。 “小小意思。”敖霜推过来一个储物袋,手中的鎏金折扇‘刷’的一下打开,笑着说道:“如果道友能提供更加准确的情报,还有厚报。” 陈丹明若无其事的将储物袋拿起,顺手揣进袖袍,端起茶碗回忆道:“当年的事情啊,如今想来,恍如隔日,那时候布下了大阵,然而火云宗的反应也迅速。” “光是元婴修士就来了十余人,漫天的灵舟,形如蜜蜂修士遮天蔽日,当真是一场回想起来也分外震撼的大战啊。” “老夫镇守大阵一方,力抗两个元婴修士两个时辰。” “……” 陈丹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英武事迹,也甭管到底是不是夸大其词和添油加醋,总而言之事无巨细,没有半点省略,看样子他的信誉还是不错的,至少拿了钱财他真的能说出点东西。 “后来我就被那两人追杀,奈何在下的遁术上等,遁速一流,那两位修为再高如何呢,还不是只能看到在下的背影。” “如此冲入遗迹。” “然后他们追着追着就不追了,显然是佩服在下的手段。” “咳。” “当然,在下毕竟是元婴初期的修士,肯定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啊,据后来碰到的道友说,同样追杀他们的修士也纷纷离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应该是去支援火云宗的老祖宗。” “我在遗迹中游荡了许久,又顺手救了两位道友,其中一人是太乙宗的太乙道友,另一位则是金鳌宫的黑兕道友,又与御兽宗的道友汇合,合力离开遗迹闯破大阵。” “听说那些火云宗修士都往遗迹的中央汇聚,本来我们是打算杀回去的,奈何诸道友受伤不轻,我担心他们的安全,这才同意离开遗迹。” “……” “说来我们并没有前往遗迹中央。”陈丹明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因为顾及火云宗修士,他们并没有往遗迹的中心去,所以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道。 “其实我有个想法,道友何必问我们呢?真正知道遗迹情况的肯定是火云宗修士,他们总有人愿意跟道友说说当年的事情。” 敖霜拱手,再询问:“道友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就是那三位道友有没有不一样的。” “要说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应该是太乙道友的伤势太轻了,我原本以为他是最弱的,没想到他的伤势最轻,对遗迹看起来也比较熟悉。” “他看起来很寻常,但是神色表现却并不从容,整个人很阴郁。对了,我怀疑御兽宗的道友得了好东西,不然为什么伴兽死了他看起来并没有太伤心。” “金鳌宫的黑兕道友最平静,他隐藏的最深,我们找见他的时候,他像是从遗迹中央往外走。” “还有哈,当时有三位道友最先出手……” “……” 离开元道盟的敖霜心事重重,他问了一圈,竟没人知道遗迹中央的事情,不说听到有关于老祖的消息,就好像没有见过他们的老祖。 这也是最奇怪的事情。 返回东海。 东海城。 一位看起来年岁年长的老修士,耷拉着眼皮:“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回叔父,侄儿走访了那九家宗门,得到不少消息,但是他们都有所隐瞒,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像是没有见过也没有听到老祖的消息。” “是所有进入到遗迹的人都这样的说辞。” 敖鸠山微微点头,说道:“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说或是见过,火云宗那边得到的消息是,当年老祖重伤守在门口,还为他们直了路,之后的事情‘那位’并不知道,他随着众多同门一块进入遗迹中央,在那里见证了五位化神尊者的斗法。” “什么!” 敖霜惊喜的高声道:“有老祖的消息了?” “既然他们曾经见过老祖,那么别人应该也是见过的。”敖鸠山浑浊双眼闪过精光,厉声道:“那九家修士,必然有人来到过那地方,见过老祖。” “你有怀疑对象?” 眼见叔父的目光凌厉,敖霜沉吟道:“暂时没有,但是我们可以从三个人入手。” “三个人?” “金鳌宫黑兕。” “元道盟,陈丹明。” “太乙宗太乙。” “为何是这三个人?” “他们全都是元婴初期,也是最早进入遗迹的那批人,而且他们所说的事情都有所保留,动他们的代价也最小,只要我们能从这三人那里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也就成了!” 敖霜紧接着迟疑道:“但是大长老不会同意的。” “大哥那里……”敖鸠山沉声道:“金鳌宫、元道盟、太乙宗,我们做的隐蔽一点,这三方势力,不会追查到我们头上,哪怕他们明知道是我们做的,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敖霜喉管滚动,抿嘴说道:“元婴真君,兹事体大。” 老修士背着手神色严肃且阴沉,缓步走下台阶,在堂前停留半晌,这才悠悠开口,毫无情绪波动的说道:“事关老祖,只能请他们为我族的崛起做出贡献了。” 微微侧目。 话锋一转感叹道: “据说幽魂海的煞气消退许久。” “是。” 敖霜有些惊讶叔父会问这个问题。 “金鳌宫和太乙宗都很年轻。” “是。” “年轻人的野心总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大一点,我们想守着一亩三分地,不见得年轻人也会如此安稳啊,如今火云宗收缩了战线……” “就这么办吧。” “以防万一,出手就得保证他没有反抗的机会。”敖鸠山淡淡的说到。他既已打定主意,就绝不会自大的以为靠一两个元婴修士拿下对方。 既然那三人都不孱弱,更应该保证万无一失。至少得先布置下陷阱,然后再请数位元婴修士一同出手。 “是。” 敖霜点了点头。 …… “师兄?” 周行烈猛然抬头,看向坐在对案的阴翳年轻人。 这位小师弟长相英俊的很,可惜就是长了个鹰钩鼻,平添了几分阴狠,就像是话本之中的大‘恶人’。 当然,相处之后的肯定知道师弟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长相如此,实际上小师弟反而是比较纯粹的修士,对师父的崇敬和尊重也并不比他差。 周行烈说道:“师兄要结丹了。” 巫融笑着说道:“师兄早该结丹。” “我得了师尊的教诲,相随几十年,一路见证宗门站稳脚跟,蹉跎了岁月啊。”周行烈拿起酒壶,为两人面前的酒樽斟满:“我有点怕。” 巫融疑惑道:“怕无法结丹,让师父失望?” “不。” “是怕死。” “我知道我不是修行的那块料子,我怕有一天我死了……。”周行烈没有说完话,而是停顿些许接着说道:“咱们师父有一件魂幡灵宝,师弟你知道吧?” “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师弟能抽出我的神魂,将我偷偷放进那件灵宝里。” “啊!”巫融愣半晌才回神,似有些意外的说道:“师兄为何不亲自去与师父说这件事情,据说宗门对身入魂幡的弟子还有不少俸禄和后辈抚恤。” “正因为说不通,才要师弟你来做啊。” “这……” “我见过结丹失败的修士。” “洞府都炸塌了呀,血肉像是一层浆糊般混杂在一起糊在废墟的内壁上,擀毡的带着血肉头皮甚至是一部分脸皮的头发,崩裂出来,还仍在蠕动的眼睛,不绝生息的五脏六腑……” “打住师兄。” “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多年我已准备万全,若是依旧没了,师弟你得完成我的遗愿。” 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成一个字。 “好!” “不枉师兄这么照顾你。” “走了。” “去哪儿?” “去结成金丹。” 看着师兄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洞府前的巫融喊了一声,眼见周行烈回头,这才说道:“会成功的,如果连师兄都无法成功结丹,我不知道谁能结丹。” “行,我知道了,回去吧。” 鬼峰山顶的正殿。 正在修行的巫融睁开双眼。 这是半月前师兄来找他说的话,如今看宗门天地灵气的汇聚,周师兄应该已经步入结丹的重要时刻,就是不知道是何种劫难降临。 “是时候出关了。”巫融一步迈出,背后的四杆小幡若隐若现,最后化作虚影消失,而环绕在他身侧的百千阴灵也尽数返回背后的虚影中。 “宗门第几个结丹的弟子?” 太乙说道:“第一个。” “还不差嘛。”涂山君抱着肩膀,露出淡淡的笑容。 “仇万道已筑基巅峰,徐有功筑基巅峰,乌兴旺筑基巅峰,张远桥巅峰,沈玉风后期差一点也快巅峰……”太乙一口气列出十来个名字,靠前的几个都是巅峰修为,后面的也多是距离巅峰一步之遥,最低后期修为。 “安排什么时候结金丹?” “近期。” “听说师兄请了合欢宗的道友前来参加金丹大典。” “我不仅请了合欢宗修士还有别人。” “谁?” “师弟提过的那些。” “鸿门宴?” “何为鸿门宴?” 涂山君顺便为太乙讲述了一下楚霸王宴请刘邦的故事。 “那便是。” 得到确切答复,涂山君突然笑了一声。 “师弟何故发笑?” “只是觉得比较轻松。” “轻松?” “轻松!” …… “合欢宗明欲真君。” “到!” “……” “来了。” “是,来了。” (本章完) 624、折魔 “年轻人,抽离了大部分的神魂和力量,看来你遇到了麻烦。”开了间小酒馆的布衣老叟笑着看向坐在棚前木桌上的一个年轻人。 那个人确实很年轻。 看起来三十岁。 来此。 面前只有一两碟小凉菜,简陋至极,唯有自带的酒壶,看起来并不寻常,一连为面前的大碗添了十来次,也不见那酒壶有半点要干涸的模样。 年轻人泰然自若,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海碗。 他并没有太多言语,唯有豪饮。 酒量好的人天然会引起好感,何况是这等安安静静喝酒,不愿意耍一点酒疯的人。怕是只会有人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饮酒,因为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道袍。玄黑,带着些许的暗金和红边,细密的金线针脚,内外有别的颜色,无不显示道袍的不同。 他穿的很讲究。 不管是指甲还是头发,全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在路边不起眼的茶棚喝酒。 他一定是遇到了不得不来的重要事。 看他如此的从容,显然不是遇到了伤心的事。 “也许不是我遇到了麻烦,而是别人。”身着玄色道袍的人冷笑了一声,淡淡的回应。 “说得不错。” “像你这样的人以及抽出这般力量,在星罗海域,除了那几个老东西,怕是任谁都会害怕遇上这样的麻烦。”老叟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像是家里生命已迟暮的老人一般,不管是说话,还是行动都慢吞吞的。 “前辈谬赞了。” “不。” “哪怕是寻常的巅峰元婴修士也不见得是你的对手,可惜……你的法力不足,又得压制老夫,调动不得这件宝物的力量,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你的身躯很强,老夫也只能希望,你遇到的麻烦并不大,不然……” “不然?” “不然老夫会忍不住出手。” “我还以为前辈会跟我保证一定不会出手作乱。” “有必要吗?” “没有。”涂山君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起身说道:“若说麻烦,应该也算麻烦。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麻烦,小人物有小人物的麻烦,汇聚成的洪流,不管是谁都不可忽视的,而我,一介小人物,自然会有麻烦。” “小人物?我以为你会说自己的大人物,亦或是……英雄。” “死在霸业之中的人才叫英雄。” “我不是英雄。” “你觉得你不会死?” “前辈见过英雄是靠偷袭和心黑手辣起家的吗?”涂山君淡然一笑,他不仅仅不会是英雄,反而会最反面的例子,说不定会成为未来某个‘英雄’遇到的艰难阻碍。 但是这又何妨呢。 他本就不在意世间人对他的评价。 “我想你的四邻已经恨不得你快快死了成为‘英雄’。”东海君顺手拿起酒樽:“每一个势力想要发展起来,都会有这样经历。也许你败了之后,他们会大书特书一番,将你塑造成功,一个悲情的英雄。”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恰巧我不是,我不仅不是,我还要请他们一场。” “请客?” “请他们闭嘴。” 东海君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皱纹堆叠的眼角都多了几分眼泪,用枯槁的龙爪擦了擦,平复起伏的胸膛道:“你该知道,一个人哪怕条件再丰厚也不会乖乖闭嘴。能让一个人闭嘴,那对方肯定是一个好人。” 涂山君已起身,走出了茶棚。 天晴。 骄阳如火。 “师弟和东海君谈妥了?” “我请他喝了一顿酒。”站在太乙身旁的涂山君说到,他确实动用不了魂幡内的一百六十万阴神,然而东海君也早耗光法力,没有灵气补充的无岸归墟时刻压制东海君。显然东海君不想继续和百万阴神争斗厮杀。 神情一转,看向太乙,沉吟着说道:“师兄没有和行烈说些什么吧?” “什么?” 太乙诧异的看向涂山君,像是一时间没有理解自己师弟的意思,然而他又何其聪明,莞尔道:“师弟觉得,我会为了一个正当出手的理由,而牺牲师弟的记名弟子,宗门的真传弟子?” “哪怕我说了,他一定会听吗?” “会。”涂山君神情严肃。 听到这里,太乙也收起玩笑的神色道:“你说的对,可惜,我没有跟他说这些,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 “嗯?” “合欢宗的明欲真君,为人刻薄,小肚鸡肠,嫉妒心极为重,占有欲也十分强盛,当年他的一个炉鼎即将嫁人,他大闹了婚典,杀了新郎,以及新郎所在的小家族,那时候,他是金丹的修为。” “落入其手的炉鼎,大多都没有个好下场,听说是他早年被女人遗弃。”太乙面色平静的望着前方,像是根本不是在算计一个铸就元婴的修士,而是闲谈他宗长老,接着话风一转:“师弟的折情术,能影响那人的心境吗?” “暗算他?” “不错,我要激他出手,然后……光明正大的,打死他!” “不仅仅让人挑不出毛病,还要让参加宴席的老邻居知道是我们的做的。” 太乙并没有期望涂山君的神通奏效,能奏效最好,不能奏效也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只是会更加麻烦一点。 “应该能影响,就怕被人发现。” “要的就是被人发现。”太乙风淡云轻的按下云头。 涂山君心中大定,到时候他只要负责出手就好,其他的并不需要他多管。离开的时候陷入沉思,果然,他还是不够心黑啊,不然为什么没有想到那么多办法。 …… 金鳌真君再次来到太乙宗,不由得惊叹:“能将宗门经营到这般地步,太乙道友当真非同常人,不过短短的三十年,已有大宗气象啊,不过,相比于一般的大宗还是底蕴差了一点。” 说是这么说的,眼中的忌惮不见减少,反而愈发多了起来。 盟友也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看到太乙宗发展的这么好,金鳌心中难免会产生危机感,不过明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并且为自己寻得这样一个盟友高兴。 “道友。” “道友。”太乙笑眯眯的迎接金鳌真君,拱手的同时说道:“多年不见,道友的风采更胜往昔啊,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炼至巅峰,彻底化神,到时候我宗还要仰仗道友的关系呢。” “哪里哪里,我这修为慢的很哎,不如涂山道友。” “说来涂山道友可出关?” “师弟前些时日已出关了,不过因为我那师弟勤于修行因此久居座峰不愿走动,道友也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喜欢红尘游戏的人,而我呢,恰好又要撑起一大家子,也就给了他偷懒的机会。”太乙笑呵呵的说着。 “说的是,如果涂山道友不是苦修士,也不该有那样的修为。”金鳌真君点了点头,至少在这一点上他十分赞同,苦修士的世界总是伴随着不一样却又相似的闭关,自然不会奢靡享受些什么。 “听说道友还请了合欢宗的修士?” 太乙面露尴尬的神色,沉吟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那师弟的弟子非要娶合欢宗的弟子,道友也早知道那件事情,本想趁着当日大中城解决了恩怨,那位明欲真君却近些时日才出关啊,紧接着……” “我懂。”金鳌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那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一时间太乙宗弟子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如今想来就是太乙真君想解决这个事,然后又觉得自己不足以抗衡合欢宗,将他这个盟友拉过来了。 金鳌拍着胸脯道:“贤弟放心吧,我早看合欢宗那帮人不顺眼了,我们又是盟友怎能让外人说闲话呢,放心,这一回我做个和事佬,咱们就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太乙拱手感激:“那就多谢金鳌兄了,事关宗门名誉,我宗又势弱,若是没有金鳌兄这个盟友啊,这哑巴亏我们就吃定了。” …… 宴席。 坐在首案的是身着白玉法袍的太乙,而齐案两排,分别坐着八方的英雄,有金鳌宫的宫主,古仙楼的掌柜,器盟、丹盟的长老,元道盟的副盟主,万法宗的金丹代表,以及生有一对凤眼,神色阴郁的合欢宗元婴。 明欲真君神色轻松,而在身边两侧正依偎着两个女人,身后的桌案则是低眉的随从,其中有挑选的弟子,也有合欢宗的金丹执事,神情紧张的看着桌案,没有东张西望。 就在刚才,他还跟真君说宗门的事,太上长老叮嘱他,一定要看住明欲真君,若是真有个冲突,也要拉住明欲真君,如今只剩下叫苦,周围全是元婴真君,他如何插得上话。 真要想规劝明欲真君,该派一个元婴修士来的。 然而这又是一笔糊涂账,来了元婴真君,难免喧宾夺主,反而不好解除这一次的误会。 当然,大宗门总是对自己的势力很自信的,以为靠着宗门的名头就能让对方先让步一二,如此也就好解决问题。 “太乙道友说的事情可算数?” 元道盟的副盟主看向太乙率先发问,气息浑厚,至少也得是为修为坚实的元婴中期修士,而元道盟除了盟主之外,所有的元婴修士都是副盟主的职位,上一回已见过元道盟的另一位副盟主。 器盟的元婴眼睛一亮,若是没有那件东西,他器盟打算派遣一个金丹修士意思一下就好了,既然太乙打着的是谈生意的旗号,所以他亲自前来,以免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以至于错失机缘。 “自然。” 太乙点头。 这倒是让金鳌真君露出好奇的神色,而另一边的合欢宗明欲真君也沉吟起来,笑了一声说道:“素闻太乙宗财大气粗,在下近来手头拮据,不知道太乙道友可否慷慨相助啊,在下会打欠条的。” 此言一出,原本正有谈生意意向的正殿大堂顿时安静,众人纷纷露出看戏的神色,有的笑吟吟看向太乙,有的则低头端起酒樽,还有的袖袍一揣,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出头的意思。 太乙丝毫没有动气,反而笑着说:“听说道友砸锅卖铁才修成元婴,想来已穷的叮当响,我倒是能资助你三五块灵石,欠条就不必了,谁叫我这人心善。” “呵。”明欲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早听闻太乙道友是识时务的俊杰,当年可是我宗高抬贵手,才让你们太乙宗在星罗议会上得胜,如今发家就见利忘义。” “那也别怪我说出些什么,毕竟我说的本就是事实。” 太乙拍了拍手,说道:“道友何必如此刻薄,不如先喝一杯,我请。” 巴掌拍响。 明欲真君冷哼一声:“笑话,你让我喝,我便要……” 然而,话说到了一半,明欲真君瞪大眼睛看着为他斟酒的女人。 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但是他记得自己早已经杀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像?不,不是像,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就是! 首座, 太乙依旧笑呵呵的不见半点恼怒。 明欲猛地摇了摇头,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那个人,而他转头一看,正看到‘女人’笑吟吟的看着他,周遭的声响像是一下子沉寂了下去,只剩下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而他的双目眼角涌出淡淡的黑雾。 “死!” 明欲真君暴起。 轰然掀飞了面前的桌案。 法力汇聚成术法,直奔首座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的太乙。 太乙神色错愕,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小心!” 元道盟的元婴修士大喝。 这章写多了,二更晚点。 (本章完) 625、威压 砰! 两掌相对。 法袍鼓动好似披风,长发飞扬,明欲真君皱起眉头,紧接着神色惊骇,在他出手的霎那,他就感觉坏事了。 如今心头已一片清明,刚才的幻觉也消失无踪。 “这……”明欲真君倒倒退了两步,反震上来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他顾不得擦拭,任由鲜血落在地上。 赶忙看向那出手拦住他的人。 那人一袭金色的法袍,身形高大魁梧。 不正是金鳌真君! 原先坐在明欲真君不远处小桌案的金丹宗师差点一头昏倒在地上,纵然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也让他感觉自己孱弱的像是普通凡人。 这会儿更是不敢相信的恍惚起来。 古仙楼的掌柜豁然起身。 元道盟的副盟主大喝的同时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根本没想到合欢宗修士会出手攻击,哪怕刚才有口角,实际上此人的德性众人并不抱期望,太乙宗请合欢宗修士为的也不是开战,而是想让此人少说几句,因此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大的事情。 多数更是看戏的心态,毕竟若是太乙宗示弱,他们也能借机啃上一口,将巨舰内燃熔炉的图录以更低的价格拿到手,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太乙请喝一杯酒,合欢宗的明欲真君就这么大的反应。 “我……” 明欲真君张口正欲辩解,一股无言的威压顿时充斥整个正殿。 这股神识让所有人都神色剧变,一个个严肃的撑起护体罡气,原本挡在太乙面前的金鳌真君更是大喊道:“涂山道友,手下留情!” 犹如和事佬一般的金鳌真君迅速出手,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挡在太乙的面前,而是挡在了正有所失神的明欲真君的面前,护体罡气和背后若隐若现的龟壳将明欲真君整个挡在自己身后。 “你杀了他,合欢宗不会善罢甘休。” “道友,三思啊!” “三思!” 金鳌真君叫苦不迭。 他不该强出头的。 然而,如果他不出手,那就没人能出手了。 在座的众人,只有他的修为最高、实力最强,也最先反应过来。 因为没有两宗和东海的元婴,也没有御兽的修士,剩下的根本不足以拉开差距,更别说抵挡住大真君。 当然,他出手不仅仅是出于在场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依然是太乙宗的盟友,如果涂山君杀了明欲,一旦合欢宗真的发动战争打过来,金鳌宫肯定会被拖下水,除非他单方面毁约,不再承认金鳌宫是太乙宗的盟友。 但是这样做不仅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到时候又得龟缩回去,哪里还有什么统一幽魂海的希望,没有太乙宗做依靠,单靠他自己肯定不是器盟丹盟的对手,元道盟虎视眈眈,两宗也会提前出手。 不提远的,近处的东海蛟龙族便足以蚕食掉金鳌大地。 东海蛟龙原先被千平域压制,现在火云宗收缩,没有战意,岂不正是向内扩展的时候,相比于火云宗那种大宗,显然是幽魂海才是软柿子。 一旦涂山君宰了明欲,带来的连锁反应肯定会打破现在的平衡,到时候乱战一起哪有什么发展,原本广积粮,躲在太乙宗风头下的优势就消失殆尽。所以明欲绝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太乙宗,也不能死在他的面前,除此以外他愿意死哪里去就死哪里去。 就算合欢宗自觉理亏无法发动战争,也一定会处处针对他们,在外人看来幽魂海的金鳌宫和太乙宗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两兄弟,所以他们也一定会极力针对金鳌宫。 这怕是已将人得罪死。 “道友,听我一句劝!”金鳌真君额头浮现细密的汗水,他心中的惊骇完全不亚于明面上的表现,明明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原来就已经展现出这么恐怖的压制力了吗,让他也没有战胜的念头。 自然,修士比拼肯定不能光看威压的强弱,若是只看威压就判定胜负,那倒是省却了无数惨案。概因,威压强,并不代表着这个人就一定厉害。 如果是别的元婴修士,金鳌真君一定不会这样劝。 不是因为脾性,能成为大修士哪个人没有几分脾性,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言修士。只是因为他曾经切实和太乙宗的大真君交过手。 那次若不是他主动现出真身,怕是不死也得伤筋动骨。 想他金鳌真君在星罗还也是排得上号的大真君,除了化神老祖以及为数不多的巅峰老怪,他何须这么卖力,以力抗下便是了,如今却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桓着:‘他变得更强了。’ “这位就是太乙宗的依仗吗?”元道盟的副盟主咽了一口吐沫,他也只听说过此人的名号,从未见过,只觉得是寻常的后期大真君,然而此番感受到直观覆盖而来的威压,他却觉得自己相差了,这分明和他们的盟主相似了。 要知道,他们的盟主可是巅峰大真君,成名已久,在星罗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乙宗的大真君,怎得如此低调? 除了听说当年星罗议会的横扫,就再没有听过他的音信,低调的不像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元婴修士。太乙宗也确实能藏,有这样实力的大真君,行事却并不嚣张。想来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拥有巨舰的内燃丹炉图录,外来大真君有这样的底蕴也说得过去。 器盟、丹盟的两家元婴修士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的神色,这事情的发展状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要是合欢宗的明欲真君真死了,对于合欢宗而言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太乙宗的大真君好像比传闻中的更厉害啊。 人还没有出现呢,金鳌真君就已表现出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威压波动之强,怕是寻常的后期大真君不一定具备啊。 “嘶。” 在金鳌真君抬头的时候,他正看到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光芒像是流星的轨迹般从他面前划过,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剧烈爆炸的轰鸣声。 “轰。” 明欲的身躯就像是被兵器挑飞。 紧接着,一只青白色的手掌掠过,覆映在明欲真君周身的护体罡气像是豆腐一样被撕开,而那青白色的手掌已经攥住明欲真君的脖颈。 那真是一双大手! 明明看起来只是修长,但是真正伸展过来才发现,那是一只宽厚的手掌,而手掌的主人无疑是高大的,七尺余的身躯,两米出头,抓着明欲真君,就像是个一位强壮的人提溜起个身形瘦弱的小鸡崽。 “砰。” 拳掌相对。 青白色手掌的主人微微侧目,黑红色的瞳孔淡淡一瞥,而他的手臂纹丝不动,周身氤氲粉色的护体罡气同样没有半点动摇,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半点想和人说话的意思,周身灵机气息锁定了出手的金鳌真君。 元婴修士。 涂山君俯瞰对方,骇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欲真君艰难的仰头,只看到赤发顶角以及带着淡淡红光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荒兽盯住,冷汗止不住的流下,背后的寒毛早已经竖起。 那是对危险的感知,面临绝境的本能反应。 “这还是元婴修士?”明欲真君特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护体罡气像是豆腐,同一个境界,两者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大到他根本就没有半点胜算,就连心中的恐惧也被无限放大。 “呜!” “噫嘘。” “……” 场中的其他修士纷纷起身,一个个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明欲真君再不济也是元婴啊,同境界之间的差距是不小,但是还没见过说谁能瞬间掌控对手的生死,寻常的元婴修士,初期修士是能和后期过过招的,至少不会输的这么惨,更不会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下。 ‘看来得重新审视太乙宗的实力了!’ ‘此人莫不是大宗天骄?’ ‘强的有问题,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 合欢宗的金丹宗师以及一众跟随而来的修士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金鳌真君,以及首座的太乙,希冀着能有什么奇迹出现,这样他们还不会被自己的长老波及死。 明欲真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认输,我即刻离开太乙宗,绝不会……” 还要继续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说不出来。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一旦自己强行反击就会被对方捏碎脖颈和脊柱,纵然元婴修士的生命力再顽强,这一击下去,他的肉身也救不回来。 “涂山道友,你听我一句劝,这人,真不能杀。” “杀了他,合欢宗不会善罢甘休。” 金鳌真君已放弃继续出手,转而继续劝说。他一时半会儿撕不开涂山君的护体罡气,反而会激怒涂山君,当年,这位可是想用大阵炼死他的。 “真的不能杀啊。” “太乙贤弟,你应该明白的,他不能死在这里。” 金鳌真君神情急切。 眼见劝不动,转头看向首座的太乙真君。 太乙像是才回神的咳嗽,手帕捂住嘴巴,淡淡的说道:“金鳌兄,不是我要杀他,而是他要杀我,若是就这么放了,我宗颜面何存?莫不是谁来都能对我出手?还是在我宗之内。” “这是宣战啊,合欢宗的宣战。”太乙笑呵呵的说。 金鳌赶忙说道:“其中定然有误会!” “我们听一听明欲道友的解释也无妨。” “再者说,贤弟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我已提前出手,以我的实力也不会让贤弟受伤。” “我们不能因为误会而创造仇恨啊,我相信明欲真君绝不是想要杀贤弟。” (本章完) 626、掌印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金鳌沉吟着,传音给太乙,说道:“此事,或可能运作一番,当有作为。” 磋商总好过动武。 说不定金鳌宫还能顺便从合欢宗的身上啃下一口。 因此更不能让明欲死在这里。 太乙微笑不语,淡淡的看了一眼被涂山君捏住脖颈的明欲真君,随后又看了看金鳌真君。目光不过徘徊两次,这就收回,他当然不能让明欲真君说话,因为一旦说了话,就意味着他妥协了事。 做为太乙宗的掌门宗主,谁都可以妥协了事,唯独他不能这样做,哪怕他能换来泼天利益,却已直不起腰,纵然有更上一层的资源,太乙宗在众人的眼中也成了软弱可欺的存在。 金鳌还以为太乙已经妥协,不由得长出一口浊气。 当日他来太乙宗前,手下谋主曾言,让他小心太乙,太乙这个人看起来和善,做事却很有章法,而且其眼光和谋略绝不是止于眼前。 他当时还不以为意,如今想来十分庆幸,还好太乙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受到威胁的选择宗门利益,也只有这样的人他才能跟着太乙宗缓缓积蓄实力。 同时也因为太乙能喊的动涂山君。 其他的宗门势力,大多都是实力更强的具备更多的话语权。 倒是太乙宗很奇怪,太始真君分明拥有如此强大的修为和战力,却完全不会发表自己的个人见解,沉默寡言的不像是个大真君。 ‘如果这是我的师弟就好了。’金鳌真君不无感叹,甚至对太乙生出几分嫉妒和羡慕。实力越强的修士总会希望得到更多,而很少会选择放弃。如此,才更显出涂山君的厉害。 “散谣言。” “诋毁我太乙宗。” “我宗选择以德报怨,只因为答应以财货了账,尔却心生怨怼,为泄私愤悍然对我出手。” “天日昭昭,诸位星罗同道在座,哪怕放在议会之上,尔之罪名也洗脱不干。” 在座的诸多同道纷纷露出笑容,果然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太乙真君必然要先谴责一番,然后将这罪名定死,高高举起,等待合欢宗的应对,或是割让地盘,亦或是让渡西北海域的利益,以及上一回尊者所言的内容,对于太乙宗都是极大的好处。 金鳌真君同样停手返身回去,泰然落座,满意点头,赞叹道:“贤弟当真是为大局着想啊,如此雄才大略之……” “今日不杀你,难正我宗威名。” “合欢宗若有招数,我太乙真君也一并接着。” “师弟,动手吧!” 森然声落。 原本还在夸赞太乙的金鳌真君愣了半晌,惊呼道:“贤弟不可啊!” 这陡然变故,别说金鳌没有反应过来,就连余下的几家元婴修士也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两个,张大嘴巴。 然而有人反应过来了。 便是那青白色手掌的主人,不仅仅反应过来,在声音落下的刹那,手掌已经落在明欲真君的脑袋上。 这一招快极了,迅如雷霆电光,更像是蓄力的毒蛇,一下子张开血盆大口,那是裹挟着真意的手掌,其实也可以看作是拳法,到了他这样的境界,拳与掌已没有什么分别,唯有在握住兵器的时候才会和寻常肉掌不同。 然而,杀这样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根本不需要用到兵器。 明欲真君的额头顿时凹陷形成一个掌印模样,他的阴神和元婴不出意外的落在涂山君手中,根本挣脱不了。 没有了涂山君手掌的支撑,明欲真君的身躯像是一具石头雕塑般倒在地上。 “完了!”金鳌心凉了半截。 旋即苦笑了两声:“为什么就不能忍一下,我们明明能以此做跳板。”紧接着目光中多了几条血丝,盯着首座的太乙,摇了摇头,起身拂袖就要离去。 不仅仅金鳌真君要走,其他的几位元婴宾客早已经站起身来,有胆子大的已壮着胆子拱手提出了辞行的言行,这地方他们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杀了合欢宗的元婴修士,以合欢宗的实力,太乙宗怕是要没了,哪怕侥幸不死,太乙也活不得。 他们不赶紧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等着被溅一身血吗? “诸位道友何必如此急切。” “我家掌门还有话要说。”三寸丁模样的魔头笑吟吟堵在门口,与他一同出现在门口的还有个身着灰袍的老者,不过那老者的双眼能极为明显的看到晶体组合形成的好似蜂窝般的眼睛。 “还有高手?” 元道盟副盟主惊讶不已,一介建宗三十年的宗门,一门四位元婴修士? 纵然是拥有尊者的东海蛟龙族,也只有十六位元婴真君,其中还有不属于蛟龙族的供奉元婴,元婴修士不是大白菜,想明欲真君这样勉强修成的都极为不容易。 当然,道行和人品显然是不挂钩的。 “太乙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器盟的吴长老骤紧眉头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太乙真君。 太乙招了招手说道:“去吧,带着你们长老的尸首返回宗门,记得将今日之事一字不差的禀报上去。” 如梦初醒的合欢宗金丹走过来,险些被桌案绊倒,这才稍有回神的拱手:“还请前辈归还我宗长老的阴神元婴。” 他早已方寸大乱,但是他必须要开口讨要,不然,明欲真君就真的死了,他返回了宗门也绝不好交待。 太乙笑吟吟的看着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金丹宗师哪里还敢继续说些什么,赶忙收起尸首,带着原属于合欢宗的修士匆匆离去。 其中还有明欲真君的弟子,然而他根本就不敢说话,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像虫子一样被那个人随手碾死。 直到合欢宗的修士们离开大殿,太乙拱手看向离座的众多同道,平静的说道:“合欢宗的势力庞大,然而此地不过是一介分宗罢了,分宗的竞争,主宗不会干涉,想来诸位也看的明白,如今闾皇宗外迁,我们再无法缓慢发展。” “没有主宗庇护的我们,不过是滚滚江河中的一多小浪花,撼动不得远走的游龙,甚至会被‘龙’身旁的鱼虾龟鳖拍散。” “不如趁机联合,做为盟友,我愿意拿出五百丈巨舰的内燃丹炉图录,若是打下合欢宗的地盘,我太乙宗也分文不取。” “当然,诸位也可以置身事外。难道只有我们被挤压的难受吗?” “希望诸位道友能将在下的意思传达给道友们背后势力。”太乙挥手,示意魔头和护道傀儡让开道路。 在场的元婴修士顿时沉吟了起来,不过都没有明确给个答复,纷纷告辞离去。 最后只剩下金鳌真君没有离开。 金鳌真君冷冷的说道:“你觉得你能做带头大哥?你觉得他们不懂这些吗,他们比谁都懂,合欢宗那么强大,为什么不等合欢宗灭了你太乙宗,然后他们再一拥而上,将太乙宗吃的渣滓都不剩。” 太乙说道:“这是不义之战,合欢宗的不义之战。” 金鳌嗤的笑了一声:“是你杀了合欢宗的明欲真君在先。” “他对我出手,是他想杀我,所以我才杀了他。” “谁信?” “谁能作证?” “满座的同道都能作证。” “嗤!” 金鳌噗嗤笑了一声,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没想到太乙会这么的天真:“他们不会为你多说一句话!” 随后失望的转头,看向涂山君,说道:“涂山道友,你师兄已疯了,若是太乙宗灭了,你可以来我金鳌宫做大供奉,金鳌宫时刻为道友敞开大门。” “我还能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言尽于此!” “金鳌兄,我们不是盟友吗?” “在你杀了合欢宗明欲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 “可是,你该是会为我作证的啊。” 太乙像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是那副欠付的语气,神色也分外淡然,唯有笑容依旧,没有半点改变,并且还很是天真的看着金鳌真君。 金鳌勃然大怒:“我为什么要给你……”话没有说完,金鳌猛的后退了半步,顿时瞪大眼睛,指着太乙嘴唇颤抖起来:“你……你不是疯子,你本来就想把我拖下水。”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金鳌兄,我们可是盟友啊,你可是我可以依靠的兄弟啊。” 太乙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走到金鳌的面前:“金鳌兄,和我携手战胜合欢宗吧。我答应你,如果我们能战胜合欢宗逼迫他们离开星罗,我愿意帮助金鳌宫迁徙,到时候你就能离我们的远远的了。” “我才建宗三十年,哪怕失败又何妨呢?但是,金鳌兄你赌得起吗?” “幽魂海还是太窄了。” 太乙从金鳌的身旁走过去,背着手站在玉官殿门前,神色平静的注视着天空,以及天空下的峰峦,蓬勃发展的宗门。 …… 金鳌真君走了。 没有答复的离开。 站在玉官殿的涂山君注视着太乙的背影,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沉默。 他原以为自己足以了解师兄,没想到还是不了解的。 太乙不是为了震慑四邻,而是想彻底发动一场战争,解决掉幽魂海内部积攒的矛盾,同时将那几家也拉入其中,再不济也得让那几家置身事外。 在这一点上,太乙连他也骗了。 倒也不能说骗,是他太信任太乙,觉得太乙不会用这么激进的手段。 哪怕击杀明欲真君,应该也是拘拿元婴阴神待价而沽,震慑四邻,顺便从合欢宗哪里敲得好处,没想到太乙从始至终都是想以合欢宗打开局面。 涂山君难得忐忑了起来。 他觉得不该这么冒失出手,至少得完全等到自己的实力强大起来,才好以碾压的态势一举击溃。 他本该支持太乙的决定,然而在这个时候难免会感到彷徨。 思虑良久,低声说道:“一定要这样做吗?” (本章完) 627、豪赌 “不然呢?” “也许我们可以继续再等等。” “等?等东海君活着从遗迹出来,在即将死去的时候清洗蛟龙族周边的势力?包括我们。” “还是等我们的潜力足够突出,获得的利益让丹盟器盟的动心,联合元道盟和我们的盟友金鳌宫,给我们的致命一击。” “还是等缓慢发展,一节节熬过来,面对周围几域宗门的施压,一次次的让渡。” “又或者成为两宗资粮。” “尊者让我们往东就往东让我们追狗就不能撵鸡。” 太乙讲述的很平静,就像是说的不是宗门的命运,而是在讲述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呼的一声衣袍响彻,咳嗽嗽传来,白色的手绢出现在手中。 “师弟啊,不能等危机来临再思考应对,应该将危机扼杀在摇篮。” 涂山君摇了摇头,他不反驳那些事情,并且也坚定的帮助太乙完成,但是至少在这件事上,需要考虑的更加周全。 沉声坚定的说道:“宗门弟子,不是棋子,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太乙惊讶的看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师弟是如此看待生命的。” 接着漠然道:“战争,本来就是肮脏的,不管打着如何冠冕堂皇的幌子,而我,愿意做那个承担因果之人。” “老乌龟不见得会出手,那几家……也一样。”涂山君自不会觉得不该发动战争,他都忘了自己到底发动过多少场战争了,魂幡中还有那一百六十万的阴灵,他说那么多,不是安慰自己,而是不想失败。 太乙真君接受不了失败,他也一样。 一旦败了,后果绝不是现在的太乙宗能承担的。 “他会。” “但凡以后想安生那么一丁点,金鳌真君也会帮我们这一场。” “之后呢?” “之后便由不得谁。”太乙真君蓦然转头,那神情冷漠的就像是一张冷硬的铁面具糊在脸:“我一定要赶在闾皇宗完成西迁之前在星罗海打开局面。” “咳。” 太乙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攥在手中的丝绢手帕擦了擦嘴角,一改严肃的神色,笑着说道:“师弟,备战吧。” “这一战,十年内便见分晓。” “明欲真君的阴神怎么办?” “炼了。” “不过不急于一时,要继续拖着。” “一旦合欢宗集结兵力,组发灵舟,再炼不迟,在此之前,我们可以继续和合欢宗扯皮。” “辛苦师弟,这十年的丹药一定要供应上来。” “宗门至少要多出数十位金丹宗师才好。” “好!” 涂山君点了点头。 没有多言的回了丹峰。 直到不见涂山君的背影,太乙才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丝绢手帕。 怔然。 面色无喜无悲,将手绢攥紧收进储物袋,转身向玉宫殿走去。他得写信函给另外几家,若是可行的话,召开一个小会,详细谈谈。 并且也得写信给星罗的两宗。 至于蛟龙族,他们一直在追查自家老祖的消息,太乙沉思的同时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他们查到哪一步了,当日做的隐秘,师弟大阵笼罩,以强横神识扫查,我也以灵宝封闭,除非有大神通者或者当事之人,不然他们寻不得破绽。” “就怕蛟龙族狗急跳墙,不顾平衡非要出手。” 这不是太乙杞人忧天,蛟龙族确有这样做的实力和底气,为了老祖的消息,他们一定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现在还没有动手,仅仅是因为知道东海君还活着。 “以当日遇到敖霜的情景来看,还是怀柔的策略。” 太乙服下一枚丹药,以阴魂丹的积累,他的法力差不多快达到元婴中期,境界更不是难事,当年重伤境界跌落,现在不过是重返。 “当年,也许等一等……不,当年就该如此的。”太乙真君轻声呢喃。 来到星罗的时候,不那么急切建立宗门,若是暂居在一方势力,隐于人后搅动风云,至少会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太多,不过他并不后悔。 …… 返回了金鳌宫的金鳌真君越想越不对劲。 起身。 踱步几许。 “难道……” “为什么合欢宗的明欲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出手?” 原本他肯定不会就这件事多想,然而在那日最后与太乙真君交谈,他感觉自己的发现了一个悚然的事实,也许,明欲真君真的不是想出手,而是被迫出手。 不然太巧了。 巧合的就像是人为设计出来的一样。 而且不管怎么说,那好歹也是元婴修士,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愤然出手,哪怕他的背后是合欢宗这样的势力也不会自大盲目到这般情况,简直就像是故意做的。 “被谁逼迫还是被谁下了黑手?” “是他吗。”金鳌真君端坐在王座,半边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如果当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太乙真君就真的太可怕了,悄无声息的暗算元婴修士本身就足以惊世骇俗,更何况他后来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为何要杀人?” “削弱我宫,还是想要天下大乱,好像都有点这样的意象。” “疯子!” 金鳌真君咬牙切齿。 太乙的行为无异于自杀,自杀也就算了还要将他拖下水。 他现在要是背叛盟约,以后还如何在星罗还混下去,更别提一统幽魂海,继续向外扩张了,能老老实实的蜷缩回去,回到原来的状态都算是各家仁慈。 他不能不出手,如果乾元大地被各家吞并瓜分,乾元就会变成针对金鳌大地的桥头堡,一举一动都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直接和太乙宗联手抵挡合欢宗。 “幽魂海的煞气,消失的真不是时候。” “我瞎了眼才会觉得太乙和善,他本就不是个安生的人物。” “……” 金鳌真君后悔的捶胸顿足,如果是他主动参战他肯定不会这般,被人算计,还是摆在明面上的逼迫,任谁都会觉得不爽,哪怕最后他们赢了合欢宗他也会不爽,以后一定离太乙宗远远的,这便宜半点都占不得啊。 当然,他还没有想败了的事。不用多想,败了能留下一条性命都是好的。咬了咬牙,沉声道:“能赢吗?”细数太乙宗的硬实力,宗门实力肯定是最弱的,算上那些附庸,凑出来的也不是精锐大军。 如此就得指望高端战力。 金鳌盘算起来。‘涂山君元婴后期,还有大阵,据说当日击溃化神虚影,其实力至少得以巅峰估算,在化神不出的时代,应该算是巅峰中的中上水平,达不到最顶尖。太乙真君,元婴初期,大宗手段,战胜同阶不成问题。’ ‘新元婴修士未出手看不出手段,那老者应该是机关傀儡,算是最弱的元婴,大概是明欲真君那样强行结婴的修士。’ ‘我这里,我的实力抗住同阶甚至巅峰修士不成问题,打不赢,也不会被打死,黑兕……’ ‘加在一起至少有七个半元婴。’ “真是一场豪赌啊!”金鳌长叹一声。 ‘……’ 元道盟。 高座阴影之中的修士似有些意外的说道:“哦?太乙宗的掌门把合欢宗的明欲给杀了?” 虚光汇聚的身影揣着袖袍,摇头感叹:“年轻人就是冲动,不懂得厉害。杀人是解气了,之后可怎么办,怕是整个宗门都要给太乙的一时冲动而陪葬啊。不杀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惜年轻人不懂。” “不见得。” “那个人不简单。” “谁?” “太乙宗的太始真君。” “星罗会议的时候我见过他,那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说来也很奇怪,他那么厉害的人,好像很听太乙的话。” “厉害有什么用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过是太乙宗的打手罢了,成不了大器。” “我们要不要出兵帮助他?” “援助可以,出兵就算了罢,合欢宗不是好惹的。” “要不和器盟丹盟说说。” “不必,器盟丹盟的盟主更不可能出兵帮忙,甚至有可能趁此机会兜售法器和丹药,可惜,五百丈巨舰的内燃图录不入我们的手。” “也许我们能压低价格,获得那件东西。” 元道盟的聚义殿内,法阵隔绝四方,四位副盟主的远程投射而来的虚影微微闪动。 “给太乙宗施压。”首座潜于阴影的修士淡淡的抬手:“出兵也不是不可以,我元道盟要内燃图丹炉图录,并且要太乙宗掌门出手帮助我们搭建五百丈巨舰,不然就别怪我们作壁上观。” …… “铛!!!” 报丧的丧钟敲响。 一连九响。 惊醒了沉溺于欢愉之中的合欢宗。 “九响?” “是哪位元婴老祖陨落?” “……” 合欢宗的正欢浮图大殿内,在座的三人沉默不语。 女性的阴姹真君看着躺在正殿中央的尸首,又看向首座的师兄,率先开口:“明欲师弟死了,死在了太乙宗。” 跪在殿内的金丹宗师瑟瑟发抖。 赶忙伏地。 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 首座的高大修士面色严肃,眼中的怒意似要遏制不住,说道:“将事情原委速速道来,要一字不差。” “是!“ “是这样的……” “你是说在太乙请明欲师弟喝酒的时候,原本还好好的明欲师弟性情大变悍然出手,没有半点犹豫?” “弟子不敢有错漏。” “看来,我们被人做局了啊!”第三位始终没有开口的元婴修士缓缓说道。 “哼,太乙宗想算计我们?未免胆子太大了!”阴姹真君说道:“阴神和元婴都还在,没有被灭。” 首座的元婴修士面露霜寒,冷声厉呵:“发檄文昭告天下,让太乙宗交还明欲师弟的元婴阴神,不然集结大军,组发灵舟群,踏平太乙宗。”起身的同时看向第三位元婴修士:“师弟且去联系御兽宗。” “师妹,让所有在外的同门元婴整备大军,所有供奉修士返回宗门。” “他若交出明欲师弟的元婴阴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首座的修士眼底的怒火已消失殆尽,总览局势的时候最忌被情绪左右,所以他必须冷静下来,这时候他也足够的冷静。 因为元婴修士有阴神和元婴还能利用天材地宝重塑一具适用的身躯。 以明欲师弟的天资,以后怕是不会有大的成就,用这般缺陷极大的手段也无妨。 然而此番终究是在挑战合欢宗,不是挑衅,而是挑战,杀了本宗元婴修士的挑战,合欢宗已好久没有遇到如此胆大的修士。 袖袍挥动,冷冷的说道:“若是胆敢以此为挟,便灭他宗门!绝他道统!” (本章完) 628、谈谈 “做的不错。” 魔头都要感动哭了。 如果它真的会哭的话。 可惜,魔头不会哭泣也不会感动。 这一次暗算明欲真君,它出了不小力气,否则光靠涂山君的折情术不足以这么快且无形的影响明欲。 身为魔头,这般入侵本事并没有放下。 这是它赖以生存的特性,就像是当年介入护宗大阵。 形如三寸丁的魔头看起来就像是个,穿着不符合身形的宽阔袍子的童子。 当然,这是他为了示弱才变做的模样,实际上真形之凶恶,怕是一般的修士在看到的那个瞬间就会拔出法器。 盘坐在丹炉前的涂山君沉默许久,这才继续施法取拿耗材。 这一炉筑基丹应该在十枚以上。 炼完这一炉丹药,还有下一炉丹药,倒不是对枯燥的炼丹抱怨,也没有什么怨念,只是一炉炉的继续完成。 丹峰的地下丹阁像是连成片的云彩漂浮在天上,原本还应该是空地的地方早就被一座座玉制箱子铺满,大多都堆满了一二阶的阴魂丹,原先炒到价格不菲的三阶丹药也封箱送出。 以尊魂幡如今的威能,分化丹药甚至能批量造就练气士。 涂山君没有放弃对盈月金丹液的收集,这才是魂幡内阴神提升的希望,不然魂幡内的阴神可能在入幡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定型。 魔头眼珠子转了转,搓手道:“容禀老爷,不如让小的撬开明欲的元婴阴神,如法炮制获得他的记忆和有关于合欢宗的事情,如此我们对付合欢宗的时候,才能知己知彼,占的先机。” 细长的舌头卷过,眼中的贪婪就像是毒水一般即将流淌出来。 涂山君淡淡的瞥了它一眼:“我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他要是没了,我就抓你替代他。”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的明白。”跪伏在地上低着脑袋的魔头眼中的怨毒都要溢出,不过还是在抬头恭维的时候化做谄媚,然而,它早就已经在脑子里将自己此生知道的恶毒词汇都拿出来诅咒涂山君。 说是这么说的,魔头的话倒是给涂山君提供了不错的思路。 合欢宗做为星罗海的老牌势力肯定底蕴不俗,以明欲元婴修为,该是会知道一些机密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得到合欢宗的布防。 手掌一翻,一颗水晶球出现在手中。 黑红色的丝线解开,原本好似定格的元婴阴神从沉睡中醒来,不正是明欲的模样。 明欲真君惊怒交加,大声喝问:“尔敢杀我!我乃合欢宗明欲真君,我宗绝不会善罢甘休,最好现在放了我……” “我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你宗想要什么,不妨说来吧。” 明欲真君阴沉着面容,双眸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区域,显然他已只剩下元婴和阴神,肉身定然被此人击毁,这时候他终于感受到死亡的滋味。 要是元婴和阴神还无法回宗就意味着他真的要死了。 涂山君注视着明欲的元婴阴神,平静的说道:“不如说说尔宗布防,各地势力分布,以及隐藏起来的实力和具体的盟友,往其他势力埋藏的暗桩,说不定等你师兄知道消息会带着我们想要的东西前来赎你的元婴。” 明欲当然不是傻子,面色当即一变:“你们……没想放我回去?” “你们怎么敢?” “怎么敢图谋我合欢宗!”明欲脑海中的念头何止百万,最终却汇聚成一条。 如果涂山君问的是其他,也许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怎得偏偏是问这种问题,这可是宗门的底蕴机密,不可外泄。 明欲真君此时仿佛才真正的冷静了下来,眼中露出淡淡的讥讽和嘲笑。 他讥讽和嘲笑的不是沦为阶下囚的自己而是眼前的大真君。 就像是早就看到了眼前人的结局。 明明拥有绝强的实力,却非要干不可能实现的事。 他甚至不懂,眼前这个赤发顶角的修士是如何拥有的这般实力,要知道,自己为了突破元婴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魔道的路也拿来用着。 而他这般好似魔修一般的人也不会贸然针对一个强大的势力,何况这个势力还只是冰川一角,不过是偏远山区的一隅,根本没有展现其可怕。这样的势力会让所有修行人望而却步,并因为与之为敌而感到战栗。 偏偏就有人想死。 涂山君像是没有看出明欲眼中的嘲笑,依旧自说道:“合欢宗的经营模式,我不喜欢。我不否认这世上有人会去做那一行,但不该是被逼迫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许我该和你们的宗主谈谈。” “星罗?” “主宗。” “主宗?!”明欲不由得笑了起来。 捧腹大笑着。 他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心境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连东荒大境的合欢宗都算不得主宗,此人竟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呵。” 明欲冷笑了一声,眼中的嘲弄意味愈发的明显。 他已闭嘴不言,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和疯子探讨正常的事情,总不会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像是正常人,也许是修行修傻了,又或是走错了‘道’,才变得疯疯癫癫。 他又有些好奇的问道:“所以,你以什么身份去?” “必须要有个身份?” “当然啦。” “主宗的宗主我只听过宗门的传说,那是在中天大境内有名的强者,你总不会是以一个元婴后期的身份去吧?元婴真君,在他们的眼中和蝼蚁没有区别,也有点区别,大一点的蝼蚁。”明欲真君信誓旦旦的说到。 “是吗。” “如果元婴后期是大一点的蝼蚁,那我想以一个普通女孩的长辈的身份。”涂山君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丹炉,炉火跳动,照亮了他略显苍白的面容,没有什么血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可惜你要死了。” “星罗合欢宗确实是一座高山。” “那便让我看看,这山到底有多高吧。”涂山君伸出一根手指,黑红色的丝线化如水晶,淡红色的雾气汇聚成黑色的线头,浮现在明欲真君的额头前,像是一条拥有了生命的毒蛇,扎入元婴阴神的眉心。 “你……” 一阵恍惚袭来。 明欲真君当即瞪大眼睛,面容骤然狰狞:“暗算我!” 怒吼声还没有传递出去,他的双眸就已失神。在这一刻,他当然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分明是眼前这人的手段。 元婴修士不是筑基,无法这么快达到目的。 至少得等上一段时间,涂山君估计这个时间会在一两年左右,时间或许会久上一些,至少比粗暴的搜魂要好。 以元婴修士的神魂强度,强行搜魂肯定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而现在的手段可以将记忆整理,让当事人自己说出来。 “老爷您为何不尝试骗骗他呢?” 涂山君指了指丹炉说道:“我耗费精力慢慢骗他,丹药谁来炼?” “总不会是我。” “嘟囔什么?” “老爷神功盖世,小的佩服!” …… “什么?!” 刚刚结丹成功的周行烈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徐师兄,追问道:“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打仗了,我到底闭关了多久?” “小半年罢。” “唉,现在不是说时间的时候,当日金丹大典的时候师父和师叔请了合欢宗的明欲真君,然后因为口角之争,明欲真君悍然出手攻击我师父,后被师叔击毙,现在全宗都在备战。” “师弟也莫要拦我,我还得广发檄文,谴责合欢宗的修士。” “有什么事情,师弟自去问师叔就是了。”徐昭忙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宗门庶务掌门,然而才当了几年啊,掌门就搞了个大的,他这做小辈的也劝不得掌门,只能召集所有附庸和供奉,先行准备着。 周行烈还没有从这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似乎就连自己结丹都不是那么喜悦了。轻声的呢喃道:“死了?”“一位元婴修士就这么死了?”“明欲真君,好像是娘子说的那个当年的……” “我得去寻师尊问问。”周行烈看着急匆匆离开的徐师兄,赶紧催动法力架起云彩,金丹的法力波动就那么多,庶务师兄能提前来见他一面就已经算不错了,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讲述,而且其中多数细节怕是知道的也不甚清楚。 这些事还得问自己师尊。 刚踏足丹峰。 还未进入座峰下的熔岩崖就感觉一股热浪袭来。 撑起法罩行至丹峰下的火脉,周行烈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三寸丁’老祖,赶紧拱手道:“太上长老。” 魔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下打量周行烈说道:“还不错,现在的神魂才闻起来香……才强大起来啊,你小子的运气不错,你那娘子的体质虽然减弱不少,助你结丹绰绰有余。” “嗐,可惜了那体质,怕是已耗尽底蕴。” “我师父……” “老爷在炼丹。” “还请长老代为通报一声。” “进来吧。”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地底火脉传来,落在两人耳中。 (本章完) 629、惊变 “吧嗒。” 放轻的脚步声,听起来却有几分沉重,哪怕来人刻意掩盖。 四周堆积着不规整的箱子,黑玉箱中满是一颗颗形如珍珠的丹药。 练气所用的丹药就像是成山的粮食一样,让踏入其中的青年久久没有回神。一眼望去,地脉丹殿早不复曾经的广阔和壮观,倒像是一座仓库。 在高耸丹炉面前,盘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 丹炉确实分外的庞大,却不及眼前的背影,那背影是一座高山,令人仰望,也抵挡着八面来风,没有半点霜雪能越过那高耸的山岳。 “师父!” 周行烈跪在地上叩首,再抬头的时候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良久。 方才听到略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 “弟子…为宗门惹祸了。” 太乙宗,立宗三十余年,一直本本分分,谨小慎微的应对着局势,靠着掌门师伯的雄才大略,师父的强大实力,以及一众师兄弟的维护。两位师兄确实为了庶务掌门的位子斗了许久,却是斗而不破,依旧还是一家人。 修行者也是人,江湖也依旧是那个没有变动的江湖。 在这种情况下,凡是有损宗门尊严的事情都是极大的事,因为一旦软弱,就会变得可欺。不想被人欺负,就得出手,就像当年的星罗会。 许是宗门发展的顺遂,于是他便放松了警惕。 “弟子愿往合欢宗……” “你以为是因为你的事情才为宗门惹来大祸吗?还是以为靠脱离宗门,带着命前去合欢宗就能解决问题?” 涂山君的声音依旧平稳而淡然:“都不能!也都不是。因为金鳌挡了我们的路,因为万法宗来到了昆世大地,因为闾皇宗西迁徙和紧张的局势。” “所以,有人死了。”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不是任何人,只不过恰好,他是合欢宗的明欲,是曾经与我们有隙的人而已。”涂山君淡淡的说道:“这一仗我们早晚要打,不如由我们自己来选择对手罢。” 周行烈呆愣两息,猛的抬起头。 说道:“这不是英雄所为!” “英雄杀人就该光明磊落,就该不牵连无辜,就该……就该像师尊曾经做的那样。”越说周行烈的声音越发的低,他的眼中不是失落也不是惆怅,而是一股恨意,他恨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涂山君沉默了起来,起身走到周行烈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周行烈的肩膀笑着说道:“为师杀人不需要借口。也不需要徒子徒孙做那个筏子。” “才突破境界,陡临大事,心绪波动在所难免。” “不如就留在此地观摩为师炼丹吧。” 守在地下丹脉为涂山君护道的魔头皱起了眉头。 它不懂什么是英雄好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人,更不懂涂山君说的那些事情,它只知道它很想杀人,也想吃人,只要想就去做便是,何须那么大的反应。 ‘莫名其妙的。’魔头摇了摇头。 想到那元婴阴神,砸吧砸吧嘴,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它是没有口福品尝一下了。 老魔头自己手中都没有凑齐元婴阴神又怎么会给它尝尝新鲜,它只能祈祷合欢宗厉害一点,打死太乙真君它就能自由遨游天地。 眼珠子滴溜一转,也许它可以为合欢宗传递一点消息,说不定在战局中能有奇效。 …… “合欢宗的态度暧昧不清,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定。” 身着素袍的修士拱手看向王座的金袍修士:“不过以大王带回的信息来看,此战必定会在一二十年见分晓,太乙宗不会善罢甘休。” “太乙宗不会?!” 金鳌真君的声调都高了几分,旋即沉思下来,太乙宗确实不会。 如果他不出兵的话以后日子就别想好过,甚至太乙早就表明态度,他烂命一条,不搭伙打合欢宗,就先和金鳌宫拼个两败俱伤,甚至等以后太乙宗败了,就遣散宗门化整为零的融入金鳌大地。 太乙真君催了好几次,也准备组织小会商讨态势。 素袍修士名为夏旬,金丹巅峰境界,乃是金鳌宫的谋主,专门为金鳌真君出谋划策。他手下还培养了不少的人才,专门管理金鳌宫的庶务,相当于其他宗门势力的庶务掌门。 “堂堂一宗之老,怎得如此无耻!”金鳌怒骂了几声。 仔细想象也却如太乙说的那样,太乙宗确实发展的不错,然而乾元大地却一穷二白,幽魂海资源贫瘠,不靠法器和丹药靠什么发家? 难道要靠撞大运的开灵矿吗? 幽魂海本来就已经很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万法宗,一域有三宗挤在一起,任谁也会觉得拥挤,再加上三宗的发展都不慢,以后免不了要打一仗,不如把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 可是,对手选谁不好,非得选合欢宗。不如选那些排名在十以外的元婴势力,那些兼并起来也能容易一点。 “多想无益,备战做的如何了?”金鳌摆了摆手,他已不想多说什么,既然要打你,总要赢的好,免得到时候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当然,打法也不同,金鳌宫肯定不做硬抗合欢宗的主力。 这次事情是太乙宗搞出来的,太乙宗不做主力天理难容。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中谋取一些利益。 “还是那句话,太乙宗能顶得住我们就能出手,如果他们连一时半刻都顶不住,就别怪我背信弃义了。”金鳌真君站起身来。 他再不济也不想葬送了家业,被挤的难受总好过败光了自己的家底。 “就是可惜了那猛士……”金鳌真君摸了摸下巴,以他的眼界自看得出两人不是一个路数,肯定不是同宗修士,那就只能是后来相遇结拜的把兄弟,既然太乙能结拜,为何他金鳌就不能结拜? 结拜就能得一元婴后期的猛士辅佐,这简直是一本万万利的好买卖啊。 “对了,万法宗是什么意思?” “万法宗。” …… “太乙宗的请帖?”万法宗的元婴老祖随手将玉简放到一旁,笑着的说道:“我宗初来乍到,加之上宗早有告诫,莫要胡乱掺和恩怨,以免造成世俗生灵涂炭,太乙宗的事情实在无能为力。” “要发檄文吗?” “不必,什么都不必做。”万法宗的元婴老祖沉吟着取来信函说道:“再去信一封,交予合欢宗,我宗无意参与其中,其中恩怨如何也不是我们能置喙的,只要不波及昆世大地,我宗不会出手。” “两不相帮,这岂不是容易得罪太乙宗?” “那人不是好惹的。”万法的庶务掌门拱手请教自家师长,同时说道:“如果金鳌愿意出兵的话也未尝……” 元婴老祖倒也没有呵斥责问,而是笑着说道:“不犯错便是最好的。” 都已经来到星罗地界,和上宗的联系就不是那么紧密了,但是他们做的事情都要算在万法宗的头上。 星罗万法宗才立宗几年,贸然参与进去,反而会破坏了东荒万法对星罗的布置,一旦这么做后果严重。 又三月。 正批奏玉简的太乙起身迎接一位颇为意外的客人。 那竟是怒气冲冲的金鳌真君。 金鳌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双目赤红着,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的双眼,摘下兜帽,此时正狠狠的盯着太乙真君。 “我确实没有明确答复,但是你该知道我一定会出手。”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金鳌真君阴沉的面容陡然化做狰狞,周身罡气好似山岳一般。 太乙莫名其妙的惊讶问道:“杀谁?” “黑兕,黑兕真君!” “黑兕死了?!”太乙错愕的看着金鳌,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嘴角抽搐,双眼更是带着惊骇神色:“谁,谁杀了他,什么时候死的,谁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杀了他!” “不是你指使涂山君出手杀他?” “我疯了吗,现在正是要和合欢宗对垒的关键时刻,我杀了他岂不是自绝生机,我连司空星冶都能忍,我和黑兕真君无冤无仇,甚至还是一同从星渊遗迹扶持逃出的战友,我杀他作甚!” 金鳌一下子颓废的坐在地上,沮丧的说道:“他死了,我也知道不是你,因为杀他的人实力至少达到了后期,而且不是一个人出手。但是我找不到是谁杀了他。”紧接着目光燃起火焰:“难道是合欢宗的修士吗?” 此时。 身披黑袍的涂山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太乙的身边,他感应到这股波动已经出现了。 “完了!” “本来就没有胜算,如今我那兄弟又不知道被谁杀死。” “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还希望告诉我。” “我……谢谢了。” 金鳌还是走了,来的快走的也快。 不像是来寻仇的,倒像是个迷茫的人,在寻找相熟的人诉说自己的遭遇,也许只是因为太乙和涂山君是他相熟,并且也愿意听他诉说这些事情。 “黑兕真君死了!” “师兄是说,东海蛟龙族已经出手?” “不错,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人,合欢宗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能赶在金鳌抵达之前杀死黑兕,其实力绝对在巅峰。”太乙说着亮出一块请柬:“元道盟请我前去三山域商量事情。” “也许这是个阴谋,想引你离开宗门驻地。” “我得去。” “如果是东海蛟龙族出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我能活下来,元道盟入瓮矣。”太乙背着手说到。 涂山君想也没想说道:“我与你同去。” “好!” “那便准备出发吧。” “等等。” 涂山君喊了一句:“我得再上一份保险,东海蛟龙族的修士必然不好应对。” (本章完) 632、怒击 太乙没有撑起护体罡气。 护体罡气其实是一门非常消耗法力的神通,但是很多练气士不得不练,也必须要练。 因为血肉之躯总是脆弱的,哪怕是大修士也绝不肯用自己的身躯对抗对手的灵宝。因此会多损失法力来保护身躯,才是所有练气士首要明白并且努力执行的,就像人怕死一样,是本能。 做为元婴修士的太乙当然也是如此,然而他依旧没有,大概是因为要留存自己的法力。 这在两位大真君的眼中则是投降的表现。 身形高大一些,双眸精光绽放的大真君冷笑了一声,俯视的目光中带着讥讽和高高在上的理所应当,就像是云端上的神明,俯瞰一个毫无手段的凡人。 与此同时,头顶上的万氏三兄弟已按照三才困锁的阵法施展术法,垂下的重压死死的压在太乙的身上,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应对三名已经将铁链扎在他身上的差役,沉重的像是戴上了百斤重的枷锁,让他想低头坐下休息一番。 “你好像很镇定。”另一位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大真君皱眉喝问,他实在想不出太乙到底是心大还是有什么手段应对,按理来说早该痛哭流涕,将所知所得一一交出,祈求他们大发慈悲放自己一条生路。 “我与元道盟、器盟丹盟商讨才结束。一旦此地爆发大战,他们必然有所感应。”太乙的目光挨个打量,又挨个挪走,锐利的目光好似要穿透隔绝神识的面具,认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元道盟自身难保,祈求他们来救你,不如祈祷你被搜魂之后还能维持住神魂的稳定,不会变成白痴。” “那看来,我没救了?” “有。” “只要我们能寻得我们想要……” 在那位大真君说话的时候,太乙轻轻摇了摇头:“这等骗人的言语就不必说了。”说着绽放了自身的威压,元婴中期的修为赫然显露,周身灵宝也最好了防御的姿态,似乎已打定主意要硬撑下去。 “好!” “好胆识,也好聪明。” “既然如此,就请你先去死吧。”那身形高大的大真君再难耐,祭出一柄飞剑,飞剑奔如流星,森森寒气让空气都染上了霜,不过眨眼的功夫,飞剑就已出现在太乙的面前,凌冽的杀气刺的人生疼。 “铛。” 黑色的护心镜浮现,在火光的迸溅下绽放金光,化做金色的鳞甲。 飞剑的剑芒分化出上千道,形如瀑布般覆盖了过去,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响,却不见任何此撕开刺破血肉的场面也未听到太乙的惨叫。 “怪不得不撑起护体罡气,这身宝甲比罡气可省力多了。”掠阵的元婴中期修士惊叹不已,在惊讶的同时不由得开始猜测太乙的来历,要知道能达到灵宝的甲胄,在蛟龙族也不常见。 凡人懂得用甲胄护身,练气士又怎么会托大,全因宝甲难以炼制,相较而言大多数法袍就能达到护身的效果,同阶的法袍在法力催动下,能保住在罡气破碎的情况下护住身躯。 没有一定的财力是养不起这等甲胄的,有替换和修缮甲胄的钱财还不如多穿两件法袍,法袍坏了修缮起来也很快,还能卖掉法袍迅速换新,省却窗口期。说到底还是修士们在修行的过程中筛选下来的结果。 “速速解决他!” 稍显矮小的大真君双眸冷冽。 他们说是那么说的,好似涂山君是个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实际上同阶对大真君忌惮丝毫不少,一旦等大真君驰援,想要杀太乙就麻烦了,说不定反而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金鳌宫又是太乙宗的盟友,相信得到消息的金鳌真君也会迅速赶来。 那时,他们就得面对两位大真君。 涂山君出手少,金鳌却是成名已久的老牌修士,其至少能拖住一位巅峰修士。他们这里出了问题,叔祖那边同样会被牵连。万一元道盟的陈丹明逃过一劫,他们又没有从太乙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你,再想做些什么可就不好办了。 “诸位如此迫不及待,难道就只为了星渊遗迹内的事情吗?” “不仅仅派出六位真君堵截在下,甚至还有余力应对元道盟的道友。” “如此说来,金鳌宫的黑兕道友也是诸位杀的?”太乙你自始至终游刃有余的应对。任谁在知道别人要谋害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担惊受怕,但是之后呢?肯定要布手段反制对方。 此时,换谁来都会是如此的心态,哪怕看到六位元婴修士也是如此的,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会胜利。 “看来你确实知道点什么。” “黑兕真君,可是你们狙杀?”太乙真君以灵宝道台稳住,整座甲胄形如龟壳,将他死死的护在大阵之下,哪怕是大真君的灵宝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如此他才有时间询问领头的两人。 “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 稍显矮小的元婴修士叹了一口气。 他虽是在叹气,双眸却亮的吓人,他其实很欣赏太乙,在绝境之下还能冷静的思考,当真是非常人,现在他更希望撬开太乙的脑袋,看看他到底知道什么。 “死!” 怒涛嘶吼,撞开天边的卷云,撕开平静的风波,犹如翻天覆地的海啸般闯入战场。 万流方惊声看向身后,不知何时,一条身影出现,其势动如雷霆,袭击他的并不是常规的兵器,而是好似圆盘一样的器物。 “二哥!” “二弟!” 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脊梁上,由他们三兄弟操控的阵法当即消失。 那两位与他面容相仿的修士齐齐奔来。 那条大汉得势不饶,再次欺身冲来,却已经要面对支援而来的万氏兄弟,两人搀扶着万流方,三人气息仿佛被战阵统合而一,竟然硬生生挡下了两方小棱盾的攻击,这时候他们才看清楚来袭之人。 身着金袍,身形高大,怒容中带着几分狰狞,以及些许惊讶。他并没有盯死万氏兄弟,而是转向已经脱开阵法的太乙大喊:“既已脱困,帮我杀人!” 此时,金鳌真君才转过身来,咧嘴嘶哑的说道:“黑兕真君是我的老友,死党,帮我良多,他当我是金鳌宫的宫主,我却当他是兄弟。我以前就提议结拜,他不同意,但是我依旧当他是亲兄弟。” “你们却杀了他!” 金鳌真君双目已完全红了。几百年的交情啊,出生入死这么久。 哪怕是当年的红山一战,他都不觉得黑兕会死,黑兕的本事他懂,怎可能死在乱战之中,然而,本应该坐享金鳌宫成果的时候,却死了。 一介元婴真君,对一个大势力而言是多么的重要,怎可轻易死在他人手中。 他当然愤怒。 少了黑兕真君的帮助,不仅仅是少了个兄弟,也是断掉了一条手臂,对于想要扩张的金鳌宫而言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滚!” 金鳌真君怒吼一声,识海内的踏浪玄武仰天长啸,周身勃发的法力化做真意轰然撞开面前的三人,没有丝毫停歇的冲向那稍显矮小的大真君。他确实愤怒,却并没有被冲昏头脑,至少他知道先帮太乙撕开阵法的压制。 黑兕已经死了,太乙不能死。 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关口,说服了丹盟器盟,拢下元道盟,初见对抗合欢宗的势头,太乙这个最关键的人不能死。 其实那日太乙寻他的时候他是半信半疑的,怎么可能太乙说什么他都信,要是不怀疑太乙宗他就不会追上门去询问。毕竟黑兕一死,金鳌宫纸面上的实力就已落入下风,到时候太乙宗反而可以出手吞并。 能请动一位成名已久的大真君,想必花费不菲。矮小的元婴修士微微摇了摇头,他忽地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落入那个人算计,那个人的脸上还带着淡然的笑容,依旧镇定的站在原地。 “他为什么会知道?”瘦小的修士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攻杀而来的金鳌,不由得说道:“看来我们做的并不是天衣无缝,至少已被他猜出什么来。” 在他身旁的大真君神色沉下,幽幽说道:“既已被人猜测到,想来你太乙宗的那位已经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龙睛四下寻找,似乎想要将他们预料到的那个身影挖出来,至少要让他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太乙啧了一声说道:“原本还想偷袭一个,这两人谨慎的很。” 说着又看了看已经结成战阵的万氏兄弟,这么远的距离,让涂山君出手还不如刚才金鳌真君出手更加没有防备。 可惜金鳌真君没有一击杀掉万氏兄弟中的一个。 法阵抵挡了不少攻伐,出手时间也不够,真意更不是攻伐类型的真意,导致只是重伤一人。太乙不无猜测,若是当时换了涂山君出手,或者两位一同出手,该是能当场杀死。 但是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金鳌真君的敛息神通只能遮掩自己不被发现,他不敢让尊魂幡落在金鳌手中。 “师弟!” 略带些许嘶哑的声调响起。 “我在。” 一道身影浮现。 七尺余。 近乎两米一的高大身躯站在太乙身旁,抬头的瞬间,身躯已经凌空。 (本章完) 630、重器 “努力就一定会成功吗?” “为何到了这般地步,我们还不能放下彼此心中的成见,真诚的接纳呢。” “非要把境地弄得如此不堪,才好吗?” “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魔头低着头诉说。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所以,你说完了吗?” 食指微微抬起,一根黑红色的丝线从指甲缝隙钻出,像是毒蛇一般盘踞在半空,阴冷的注视着形如三寸丁的魔头。 魔头嘴角抽搐,猛地睁开血盆大口,恢复了丈许的身形,在涂山君的面前轰然暴起,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一只青白色的鬼手已经镶嵌在魔头的脸上,指甲陷入肉中,似乎只要他有异动,他的脑袋就会像夏天瓜户案板上的西瓜一样炸开。 “不会控制你的神魂,也不会落下所谓的神识烙印,我知道你能解开那种术法,这道阴魂术,只是让护宗傀儡拥有我同等的约束力。”涂山君的目光落在已经长在魔头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刚才还鼓胀起来的魔头这会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化做三寸丁的模样,丝毫不嫌尴尬的堆满笑容,谄媚道:“老爷早说嘛,这等约束我求之不得,不然老爷还以为小的总想着判宗犯上。” 涂山君注视了它一会儿,旋即笑了一声。 轻笑。 “老爷可是觉得不妥?” “无。”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无。” 涂山君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说道:“跟着我,至少你的命只掌握在我的手中,一旦自由了,性命就会掌握在所有修士的手中,你也可以杀了他们,但是总有更厉害的修士。” “正道,有些人,哪怕拥有了通天彻地的修为,也会为了正气而出手,不惜身。” “你不怕吗?” 涂山君高大的身躯没有动,微微侧首,见那戟张的黑红色鬼角转动了方向,猩红的头发缝隙中,是一只黑色的瞳孔。 魔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咧嘴露出笑容:“老爷,您实在该担心您自己才是。” “容小的多嘴。” “您难道就不怕吗?” 涂山君不置可否,只是又笑了一声,面色多了几分冷淡的说道:“我最讨厌别人用我的问题来回答我。” 话音落下,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丹峰的大殿,只剩下微风吹拂而来,白色的阳光闯入殿门。 守在座峰首座旁的魔头使劲抓了住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似乎想要把那根黑红色的寻找出来,可惜让它面色阴沉的是自己寻摸一圈,并且仔细的检查了识海和阴神,也没有寻得那根丝线。 …… “客官莫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大中城。” 赶牛车的小厮带着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外乡人,随后便堆满笑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那您可找对人喽,小人黄谱,世居大中城,城内的一花一草,小人倒背如流。” “哦?” “可是我听说大中城是三十年前才由太乙宗建立。”坐在马车上个的是个穿着崭新衣服的青年人,腰间挂着葫芦,背着古朴的长剑匣,如果忽略其周身充盈如柱的灵光,看起来像是哪家出游的公子哥儿。 年轻人也没有纠结,而是又好奇的问道:“太乙宗怎么样?” 黄谱倒是没想到青年公子这么跳脱,还以为和曾经侍奉过的贵人一样不追个根不罢休。 “太乙宗嘛,自然是顶好的宗门咧,客官您一看就是外地的,不晓得当年乾元的乱象,自从太乙宗约束江湖,从此天下太平矣。”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老爷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那些个管辖封地的都是太乙宗选出的贤君,想当年我爷爷哪辈儿的还有饿死,如今不管是从事什么营生,都能挣一口饭吃。” 青年似有些不理解的追问:“有饭吃就足够了?” “当然啊。” 黄谱兴奋的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在看到青年的穿着之后悻悻不言。 富贵人家当然不会没饭吃,他说的多了反而惹得贵人生厌,毕竟贵人才不关心他的生活是否困苦,不如现在就赶紧打住。 “可是我听说,太乙宗要主动发动战争。” “那可是两大宗门的超级战争,如此鼎盛的城池,怕是顷刻间就会化做飞灰。” 青年人坐在牛车上,观望四方,大中城乃乾元之地最大的城池,据说当年各家都有参与,按照贡献划分了十二楼,内五行大城,外一百零八坊城,十年沉淀,方才有今日的盛城,内外大阵环环相扣,城内的灵气浓郁至少是城外的数倍,何况是更内五大坊。 在看面前的牛车,赶车的小厮是练气中期的境界,青牛披着鳞甲,目光炯炯,显然是一头诞生了灵智的灵兽。这类家养的灵兽和野外妖怪不一样,更像是家里的一份子,是家人而非简单供驱使的牲畜。 青年挪开目光,看着好似一座庞大山岳的大中城,城内山川穿起来,绕山的青石路像是修建在巨兽身上的鳞片。 在远方,则是直冲云霄的高楼,那里是更临近城中央的地方。 要问他为何在偏远的青石路上慢行。 当然是城内的禁空阵法作怪,不管是哪一方修士进了城都失去了飞行的能力,难道还能撒丫子狂奔吗?那还有个屁的仙风道骨,哪里有修行者的气度,若是被相熟的看到,更显丢人。 倒也不是没有撒丫子狂奔的练气士,但那大多数都是舍不得几块灵石。 本就是为了几块灵石蹉跎,哪里可能因为面子就把灵石当石头打水漂了,不如自己走路,反正以练气士的脚力,也不差。 居大城,大不易。 在哪里都一样。 “合欢宗你知道不?”青年转头看向赶车的小厮。 “哎,知道。富贵坊的东叔,两年前年死在合欢宗娘们的肚皮上。客官如果要找合欢宗的女修,怕是来错了地方,正如客官说的那样,太乙宗和合欢宗发生了冲突,眼瞅着就要打仗,合欢宗已撤走大中城的所有产业和人手。” “后来消息传来的时候,也走了不少修士。” “你不走?” “客官觉得,小人应该走去哪?” “至少要去安全的地方啊。” “安全?” “轰!!!” 远方传来壮阔的爆炸声响,原本懒散坐在牛车上的青年叽里咕噜的爬起,法力形成罡气覆盖在身上,背上的剑匣更是落入手中,似乎随时就能看到寒芒出鞘,斩杀所有威胁的仇敌。 “客官莫要担心,这是演习。” “宴席?” “演习。” “演练、练习。太乙宗的长老是这么说的,原先不常见,一年半载见不到一回,现在我们都习以为常了。”黄谱说着抬头看向已经潜入云层的巨大浮空之物,好似在天空遨游的巨兽,接着指了指远方搅动云层。 “客官可知道那是什么?” 不等青年回答,黄谱就给出了答案:“灵舟,我从未见过全貌的灵舟,我那邻居是炼器师,有幸被太乙宗征召维修小灵舟的边角,他说他在浮空港口见到了一艘至少在五百丈以上的灵舟。” “太乙宗的修士称呼它为‘巨舰’!” “据说要有元婴老祖坐镇其中才能发挥出巨舰的全部威力。” “客官觉得它如何?” “震撼人心!” “太乙宗的修士称其为‘大宗重器’。” “大宗重器?” “大中城是太乙宗的战略要地,更是乾元附属城池的中枢地,也是除了主宗之外守备力量最强大的地方,这里也许危险,却远远称不上不安全。”黄谱笑着看向青年,说道:“客官当然有更好的去处。” 青年沉思了起来。 路上依旧有话说着,只是青年的兴致似乎没有刚开始那么高了,直到跨过山川,来到内坊城,青年扔给小厮上百块下品灵石,说道:“多谢,五百丈巨舰确实很重要,是大宗重器!” 青年的话听起来莫名其妙,黄谱却欣喜于客官的大方,将灵石收进纳物符。 他没想到自己就是将太乙宗修士说的话复述了个大概就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好像这些人都听喜欢听他说的那些。 …… “出去走了走,感受如何?”上座的中年人微笑着问道。 青年沉吟片刻才开口:“孩儿发现太乙宗在修士的口中似乎很友善。不过更让孩儿在意的是,大中城的修士似乎已经对‘演习’习以为常,孩儿以为,哪怕明天发生大战,他们也会有序的参加或是撤退。” “最重要的,还是五百丈巨舰,那……当真是大宗重器。” 中年人身形匀称,听到青年说道‘大宗重器’的时候当即眼睛一亮的赞叹道:“好!好一个大宗重器。” 青年不由得露出笑容,看向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元道盟的副盟主之一,朱显宗。 朱昊说道:“父亲,世伯说让我们尽力争取那件东西,我觉得,一定要拿下来,当年红山爆发的战役已显出其厉害,我们缺的就是这样的底蕴,恰好太乙宗有,正该狠狠的压住价格。” “禀报盟主,您请的人已到了。” 朱显宗起身笑道:“我们来大中城,反而要等正主,既然正主已至,正该去见见那位。” “走吧。” (本章完) 631、惊局 太乙来的隐秘。 除了宗门高层别人并不知道太乙的去向,而操持大中城事务的是钱斐,自从修至金丹中期领悟法域,感到自身道途艰难,钱斐就主动请离宗门,经年累月下来,距离后期不过是一步之遥。 然而就是这个一步,不知道难住多少豪杰。 太乙愈发的感觉人手不够用,许多城池都是太乙宗的供奉在执掌,也就是那些附庸的势力,然而供奉终究是供奉,不算是本家人。 他们能因势聚在一起,也能因为势而化做四散的猢狲。 做为大宗出身的太乙并不是瞧不上供奉和依附来的修士,而是更信本宗的门人。 如今只能等宗门的那十几个苗子结成金丹。 一应资源都已经备下了,能不能就得靠他们自己。 正因宗门中坚力量不足,才更要拉人入伙,金鳌宫的黑兕真君身亡同样让太乙心中一沉,那毕竟是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未来应对合欢宗的中流砥柱,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岂不是让他好不容易拼凑出的局势出现更大变数。 十二楼。 正阳。 端起茶碗的白袍赤足修士微微一笑,放下茶碗起身朗声迎接道:“二位道友远道而来,鄙人本该拂席扫榻以迎,奈何宗门事务繁忙,局势紧张,这才没有空出时间,还请两位道友见谅、见谅。” “哈哈哈。”朱显宗哈哈大笑道:“太乙道友客气了,反倒是我们,本不该在此关键搅扰,还劳烦太乙道友远走一趟,失敬失敬。” “哎,不必客套了!” 身着紫色法袍的陈丹明摆了摆手:“我们都已如此相熟,就免去那些繁文缛节吧。” “好久不见了,太乙道友。”陈丹明拱手,笑着看向太乙。当年在星渊遗迹的时候,两人有过情谊,倒不像是最初那样相见时候的打量,也没有那时候生疏。尤其陈丹明还受过恩惠,自然抱有好感。 “好久不见。” “对对,正事要紧。” “道友莫急还得再等等。” “等?” “等什么。” “等人。” “谁?” “等我们。” 说话的功夫又有两人踏入此方静室,四方的阵法像是小扣。 “器盟?丹盟?你们……” 朱显宗面色一沉,他实不想和丹盟器盟的修士商谈什么,原先当然不是竞争的关系,但是现在多一人就意味着多一分竞争。如果他们的条件更优越,太乙真君手中的内燃图录就要卖给丹盟器盟了。 他们元道盟岂不是成了陪跑的傻瓜? 太乙看向在座的四人,又环视了一圈布置,满意的点头说道:“此地乃是大中城中枢,阵法由我那师弟亲自出手布置,隔绝之下,哪怕是尊者也不会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诸位大可放心。” “诸位道友能再重新坐下,当然是因为一个利字,我也不遮遮掩掩,谁出手帮忙我便将内燃丹炉的图录卖给他,攻略之地我太乙宗分文不取。” “你这般岂不是什么都不要,好事难道能让我们都占了?” “非也。” “如是此战能胜,我要元道盟的法器和丹药倾销之权,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我太乙宗就是元道盟最大的法器丹药供应商,丹盟和器盟同样要排在后边。”太乙真君抬起手制止了丹盟器盟的元婴真君。 “丹盟和器盟不能恶意竞争打压。” “我知道丹盟器盟有往东荒大境的路子,我希望能参三股,我们可以将原先的生意扩大数倍甚至十倍,到时候哪怕是剩下的七股也绝非原先可比。” “呵!” 器盟的修士摸了摸鼻子冷哼了一声:“太乙道友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就凭区区的内燃丹炉图录,就想拿走那条路子的三大干股,也不怕吃多了撑死你,何况出兵掠地你们凭什么收去?那本来就是我们的。” “你太乙宗要人没人,要底蕴没底蕴,给你地盘也守不住,还会拖累战线,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就算是五百丈的内燃丹炉图录,东荒大境的大宗门同样有。” “但是我太乙宗有名份。” “挨打的名份吗?” “挨打的名份也是名份。” 太乙面色如常,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们有图录,他们会卖给你们吗?”看了看身旁的茶碗,太乙说道:“一艘五百丈巨舰的战略意义,至少能为丹盟器盟带来十倍的利润,你们觉得不靠它,我也愿意抱着它死战在宗门。” “道友话不是这么说,哪里有什么死不死的,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才聚集在一起。”丹盟的元婴修士赶紧开口打了个圆场:“但是道友也该知道,合欢宗势大,我们又不想拼着鱼死网破,难免会感到担忧。” “是啊是啊。” …… 茶馆。 涂山君闭目养神。 正拨弄算盘算账的老人家抬起头,看向背光的高大人影,突然开口说道:“我那儿郎们准备动手了?” 一双黑红色的眼眸睁开。 “是。” “很少见到你这么诚实的年轻人了。”东海君笑了笑。 涂山君的岁数看起来不小了,当然在东海君面前,涂山君依旧是年轻人,年轻的过分,如果说出去,大概也会惊叹将其归类为大宗的天骄。 百余岁,元婴后期,一身战力深不可测。 涂山君惯是不喜欢骗人,他不喜欢自己说假话,他觉得自己说的假话多了会渐渐的少说真话,而身为主魂,若是少说了真话就会引起不美妙的误会,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也正如他说的那样,没有必要骗东海君,动起手来的时候就会知道,不,在没有动手之前,东海君其实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才会问。一位化神尊者若是不确定的话,他是不会问出口的。 “难得见你如此严肃,能让你严肃的事情不多。”自然是不多的,在星罗这地界,元婴后期的大真君根本不需要担心太多事情,他们只需要担心自己是否有问鼎的能力即可,当问鼎之后是否还能继续突破。 “这么短的时间合欢宗打不上门来,怕是只有我那些儿郎们动手了。”东海君依旧在拨弄那个算盘,好似那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明明只要神识一扫,这惨淡到足以用十根手指算出来的账目就清晰明了的放在眼前。 “你那师兄还好?” “不错。” “不错就是不太好。” 涂山君微微皱起眉头,他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预备着,也是为了稳住东海君,怎的明明身在瓮中的东海君却频频切中要害,颇有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师兄,谋定而后动,但是惹恼合欢宗这活儿做的有些粗糙。” “因此他不得不周旋于各方,像是个糊表匠一样东拼西凑的拉人入伙。但是这怪不得他,他估计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继续等。” “闾皇宗的西迁导致许多宗门势力消失在那大浪头下,这是大势。内因是太乙宗四周全是劲敌,一旦战起,必然被夹死。所以他想在短时间内一举撕开局面。”东海君细数着最后又回到自己的算盘上。 涂山君默默听着,他也被许多人称赞聪明,其实他自己知道,自己或许有点参悟修行的本事,搞这些事情那是万万搞不定的,如果让他来操作这件事情的话,估计连周边的几家都会成为敌人。 就像当年在小荒域算计正魔两道,把自己给弄成了公敌。 “我该走了。” “前辈难道就不担心吗?” “老夫已经死了。” “还没死。” “说的也对,正因为还没死,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东海君看向门口的高大身影:“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动手?” “因为前辈快死了。” “不错,因为我快死了,很快、很快。” “总归还没死。” “正如老夫说的那样,哪怕你是化神尊者,难道就能安安稳稳的拥有尊严的离世吗?”东海君叹息了一声,他其实很不希望儿郎们继续追寻他,因为哪怕能将他从魂幡中救出来他也活不得。 寿命到了尽头,夺舍也无法续命。 就像有修士的寿命能达到八百岁,在四百岁的时候意外去世,他能夺舍身躯再活四百年,之后依旧要死去。这是神魂的凋零,不是换了一具身躯就能重新活下去,不然天下岂不是乱了。 …… 蹲在太乙肩膀上的‘小鬼’隐去自己的身形,他并没有询问谈判的内容和结果。 事情必然如太乙预料并且希望的那样,就算不是这样他也主动扭转,也就不需要他询问,因为结果已注定。 太乙遮上兜帽,施展遁术钻入云层,化做一阵光芒消失在天际。 以元婴修士的遁术速度,不肖两个时辰就能从大中城返回宗门驻地。 太乙丝毫没有减速,也未故意显露自己的身形,一切就像他来的时候那样。 直到越过山谷来到一处无垠平原。 像是察觉到什么的太乙真君止住身形,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什么人?” “我们等你很久了!” 面前的云彩波纹散开,一位戴着面具,身着黑袍的修士显露身影,在灵官法眼的注视下,此人竟有元婴中期的修为。 太乙倒退两步,身后也出现一位,他的修为更加高深,已至元婴后期,是名副其实的大真君。那人并没有说话,双眸冷冷的注视着想要退走的太乙,好似凶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道友,还请留步。” 又一人出现,同样是元婴后期。 太乙仰头看向上方,那里已显现出阵法的波动,三人结阵出现在正高空,挨个数了数,拢共来了六位修士,三位元婴初期,一位元婴中期,两位大真君,这阵仗怕是应对一个星罗大势力都够用,竟用来堵截他一个人。 怪不得黑兕那么快就死了,在这等修士的攻伐下,就是后期的大真君不擅长逃脱的话也会饮恨。 “三人,如此相仿的身形、气息、神识,该是三兄弟吧。” “据说星罗当年有万氏三兄弟声名赫赫,不知道为何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在下有幸得见。”太乙看向那布阵的三人,随后又看向两位大真君:“能出动两位大真君,请得动万氏三兄弟,不是两宗就是东海。” “不知道诸位道友,寻在下到底所为何事?” “好!” “不愧是当世的豪杰,凭你这份定力就胜过许多修士。” “我们寻你只有一件事,将你在星渊遗迹所见所得,一分不差的讲来,但凡有半点错漏之处,尔头颅不保。” “你也可以选择不自己说出来,便由我敲碎你的身躯抽出神魂,仔细搜索一番。” 太乙面露怯意,虚张声势道:“尔等莫要猖狂,此地距我宗门不过一个时辰,我师弟乃是大真君,若是知道我遇险,师弟定然前来寻我,我劝你们最后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我只当没有见过你们。” 两位大真君相视一笑。 “一个时辰你早死了八百遍。” “纵然他来了又如何,区区一个大真君,还是个鬼修。没赶上是他运气好,若是来了便一遭杀了,如此,尔宗不需合欢宗出手就已名存实亡,可怜呐。” 另一位大真君显然不耐,厉声道:“速速将当日所知全全讲来!” “莫要想着逃跑,也别想偷袭一个让我们松手,大阵笼罩,我二人压阵,你不说,就死!” (本章完) 632、怒击 太乙没有撑起护体罡气。 护体罡气其实是一门非常消耗法力的神通,但是很多练气士不得不练,也必须要练。 因为血肉之躯总是脆弱的,哪怕是大修士也绝不肯用自己的身躯对抗对手的灵宝。因此会多损失法力来保护身躯,才是所有练气士首要明白并且努力执行的,就像人怕死一样,是本能。 做为元婴修士的太乙当然也是如此,然而他依旧没有,大概是因为要留存自己的法力。 这在两位大真君的眼中则是投降的表现。 身形高大一些,双眸精光绽放的大真君冷笑了一声,俯视的目光中带着讥讽和高高在上的理所应当,就像是云端上的神明,俯瞰一个毫无手段的凡人。 与此同时,头顶上的万氏三兄弟已按照三才困锁的阵法施展术法,垂下的重压死死的压在太乙的身上,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应对三名已经将铁链扎在他身上的差役,沉重的像是戴上了百斤重的枷锁,让他想低头坐下休息一番。 “你好像很镇定。”另一位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大真君皱眉喝问,他实在想不出太乙到底是心大还是有什么手段应对,按理来说早该痛哭流涕,将所知所得一一交出,祈求他们大发慈悲放自己一条生路。 “我与元道盟、器盟丹盟商讨才结束。一旦此地爆发大战,他们必然有所感应。”太乙的目光挨个打量,又挨个挪走,锐利的目光好似要穿透隔绝神识的面具,认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元道盟自身难保,祈求他们来救你,不如祈祷你被搜魂之后还能维持住神魂的稳定,不会变成白痴。” “那看来,我没救了?” “有。” “只要我们能寻得我们想要……” 在那位大真君说话的时候,太乙轻轻摇了摇头:“这等骗人的言语就不必说了。”说着绽放了自身的威压,元婴中期的修为赫然显露,周身灵宝也最好了防御的姿态,似乎已打定主意要硬撑下去。 “好!” “好胆识,也好聪明。” “既然如此,就请你先去死吧。”那身形高大的大真君再难耐,祭出一柄飞剑,飞剑奔如流星,森森寒气让空气都染上了霜,不过眨眼的功夫,飞剑就已出现在太乙的面前,凌冽的杀气刺的人生疼。 “铛。” 黑色的护心镜浮现,在火光的迸溅下绽放金光,化做金色的鳞甲。 飞剑的剑芒分化出上千道,形如瀑布般覆盖了过去,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响,却不见任何此撕开刺破血肉的场面也未听到太乙的惨叫。 “怪不得不撑起护体罡气,这身宝甲比罡气可省力多了。”掠阵的元婴中期修士惊叹不已,在惊讶的同时不由得开始猜测太乙的来历,要知道能达到灵宝的甲胄,在蛟龙族也不常见。 凡人懂得用甲胄护身,练气士又怎么会托大,全因宝甲难以炼制,相较而言大多数法袍就能达到护身的效果,同阶的法袍在法力催动下,能保住在罡气破碎的情况下护住身躯。 没有一定的财力是养不起这等甲胄的,有替换和修缮甲胄的钱财还不如多穿两件法袍,法袍坏了修缮起来也很快,还能卖掉法袍迅速换新,省却窗口期。说到底还是修士们在修行的过程中筛选下来的结果。 “速速解决他!” 稍显矮小的大真君双眸冷冽。 他们说是那么说的,好似涂山君是个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实际上同阶对大真君忌惮丝毫不少,一旦等大真君驰援,想要杀太乙就麻烦了,说不定反而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金鳌宫又是太乙宗的盟友,相信得到消息的金鳌真君也会迅速赶来。 那时,他们就得面对两位大真君。 涂山君出手少,金鳌却是成名已久的老牌修士,其至少能拖住一位巅峰修士。他们这里出了问题,叔祖那边同样会被牵连。万一元道盟的陈丹明逃过一劫,他们又没有从太乙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你,再想做些什么可就不好办了。 “诸位如此迫不及待,难道就只为了星渊遗迹内的事情吗?” “不仅仅派出六位真君堵截在下,甚至还有余力应对元道盟的道友。” “如此说来,金鳌宫的黑兕道友也是诸位杀的?”太乙你自始至终游刃有余的应对。任谁在知道别人要谋害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担惊受怕,但是之后呢?肯定要布手段反制对方。 此时,换谁来都会是如此的心态,哪怕看到六位元婴修士也是如此的,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会胜利。 “看来你确实知道点什么。” “黑兕真君,可是你们狙杀?”太乙真君以灵宝道台稳住,整座甲胄形如龟壳,将他死死的护在大阵之下,哪怕是大真君的灵宝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如此他才有时间询问领头的两人。 “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 稍显矮小的元婴修士叹了一口气。 他虽是在叹气,双眸却亮的吓人,他其实很欣赏太乙,在绝境之下还能冷静的思考,当真是非常人,现在他更希望撬开太乙的脑袋,看看他到底知道什么。 “死!” 怒涛嘶吼,撞开天边的卷云,撕开平静的风波,犹如翻天覆地的海啸般闯入战场。 万流方惊声看向身后,不知何时,一条身影出现,其势动如雷霆,袭击他的并不是常规的兵器,而是好似圆盘一样的器物。 “二哥!” “二弟!” 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脊梁上,由他们三兄弟操控的阵法当即消失。 那两位与他面容相仿的修士齐齐奔来。 那条大汉得势不饶,再次欺身冲来,却已经要面对支援而来的万氏兄弟,两人搀扶着万流方,三人气息仿佛被战阵统合而一,竟然硬生生挡下了两方小棱盾的攻击,这时候他们才看清楚来袭之人。 身着金袍,身形高大,怒容中带着几分狰狞,以及些许惊讶。他并没有盯死万氏兄弟,而是转向已经脱开阵法的太乙大喊:“既已脱困,帮我杀人!” 此时,金鳌真君才转过身来,咧嘴嘶哑的说道:“黑兕真君是我的老友,死党,帮我良多,他当我是金鳌宫的宫主,我却当他是兄弟。我以前就提议结拜,他不同意,但是我依旧当他是亲兄弟。” “你们却杀了他!” 金鳌真君双目已完全红了。几百年的交情啊,出生入死这么久。 哪怕是当年的红山一战,他都不觉得黑兕会死,黑兕的本事他懂,怎可能死在乱战之中,然而,本应该坐享金鳌宫成果的时候,却死了。 一介元婴真君,对一个大势力而言是多么的重要,怎可轻易死在他人手中。 他当然愤怒。 少了黑兕真君的帮助,不仅仅是少了个兄弟,也是断掉了一条手臂,对于想要扩张的金鳌宫而言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滚!” 金鳌真君怒吼一声,识海内的踏浪玄武仰天长啸,周身勃发的法力化做真意轰然撞开面前的三人,没有丝毫停歇的冲向那稍显矮小的大真君。他确实愤怒,却并没有被冲昏头脑,至少他知道先帮太乙撕开阵法的压制。 黑兕已经死了,太乙不能死。 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关口,说服了丹盟器盟,拢下元道盟,初见对抗合欢宗的势头,太乙这个最关键的人不能死。 其实那日太乙寻他的时候他是半信半疑的,怎么可能太乙说什么他都信,要是不怀疑太乙宗他就不会追上门去询问。毕竟黑兕一死,金鳌宫纸面上的实力就已落入下风,到时候太乙宗反而可以出手吞并。 能请动一位成名已久的大真君,想必花费不菲。矮小的元婴修士微微摇了摇头,他忽地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落入那个人算计,那个人的脸上还带着淡然的笑容,依旧镇定的站在原地。 “他为什么会知道?”瘦小的修士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攻杀而来的金鳌,不由得说道:“看来我们做的并不是天衣无缝,至少已被他猜出什么来。” 在他身旁的大真君神色沉下,幽幽说道:“既已被人猜测到,想来你太乙宗的那位已经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龙睛四下寻找,似乎想要将他们预料到的那个身影挖出来,至少要让他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太乙啧了一声说道:“原本还想偷袭一个,这两人谨慎的很。” 说着又看了看已经结成战阵的万氏兄弟,这么远的距离,让涂山君出手还不如刚才金鳌真君出手更加没有防备。 可惜金鳌真君没有一击杀掉万氏兄弟中的一个。 法阵抵挡了不少攻伐,出手时间也不够,真意更不是攻伐类型的真意,导致只是重伤一人。太乙不无猜测,若是当时换了涂山君出手,或者两位一同出手,该是能当场杀死。 但是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金鳌真君的敛息神通只能遮掩自己不被发现,他不敢让尊魂幡落在金鳌手中。 “师弟!” 略带些许嘶哑的声调响起。 “我在。” 一道身影浮现。 七尺余。 近乎两米一的高大身躯站在太乙身旁,抬头的瞬间,身躯已经凌空。 (本章完) 633、杀人 万流常是当年纵横星罗的万氏三兄弟的老大,自小没了爹娘的三兄弟过着乞讨的日子,直到被一身着黑袍的老人发现天赋,将他们收做弟子,这才终于不再挨饿,凭着绝强的天赋,三兄弟很快名声鹊起。 没有那么多的曲折离奇,三兄弟修成金丹之后因为那套三人的战阵而成为星罗有名的散修,战阵得自元央域,记载在一块黑玉上,注入气息之后黑玉分化成三块分别被三兄弟祭入各自丹田。 说是豪客。 星罗大多数修士更愿意称其为‘大盗’。 大盗做的太久,总想着能寻个安稳不需要奔波的日子。 毕竟做供奉只需要为雇主解决一些腌臜之事。 并且,他的两个弟弟也需要海量的资源。 为了让他这个大哥结婴,三兄弟掏光了几百年的家底,欠了一屁股债,雷劫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在最后还是活了下来,成为元婴修士。 之后被东海招揽成为供奉。 几百年间,他们三兄弟从未失手。 哪怕是在东海与火云宗的战役之中三兄弟同样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全都是因为他们三人的战阵,在气息相连的情况下,三人可以抗衡元婴后期的修士。 这也不难看出东海对此事的谨慎程度。 两位实打实的大真君,还有能协同战阵硬抗大真君的三兄弟,以及一位掠阵的中期真君,这样豪华的阵容就是前去攻打一流的势力都能建功。 因为那套无名战阵,三兄弟这么多年鲜少碰到对手。 毕竟三个打一个的时候总归占有优势,再加上各自修为不弱,在不招惹大宗的情况下混的风生水起。 这一趟他们也以为是毫无风险的任务。 要杀的人叫‘太乙’,是太乙宗的掌门。三十多年前来到星罗,在幽魂海的乾元大地落脚生根,开枝散叶。据说太乙是个很和善的人,与他相处过的都说他是谦谦君子,温和如玉。 这样的人大多数都比较圆滑,却不值得注意,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太乙宗的太上长老,也就是太乙真君的师弟,‘太始真君’,不过一般人都称他为‘尊魂真君’。擅使一杆尊魂幡,剥皮抽魂不在话下。 初听此事的时候,三兄弟面面相觑。用这么残忍的法宝的人应该不是个善茬,不,这应该称为魔修吧。后来才知道,那人是个鬼修。三人恍然,鬼修的风评也不怎么样,不如正统修士。 如此,对于涂山君为何拥有两个道号的事情也就明白。毕竟半路出家的人,怎么也该有个俗名或是诨号吧,方便江湖上的人称呼。而入了宗门之后,拜师同样会拥有更符合自己身份的道号。 也不知道太乙如何说动此人,姑且将他算做太乙宗的门人。 整个太乙宗唯一值得注意的人就是他。 “他?” “他是谁?”万流常惊骇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人手中长柄武器像是一柄枪,就是最前头的那东西不像枪头,合十成佛手的恶鬼骷髅狞笑着蜷缩身躯,化做一枚诡异的钉锤。 噗呲。 万流常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刚才还咧嘴狞笑的鬼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抓出了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并且当着他的面用长着獠牙的大嘴将之生生吞下。 人无心是否可活? 当然不能。 然而万流常还活着。 他用法力模拟出心脏,平衡着已经像是破损的气球的身躯,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只要他停下法力,过一会儿他的尸体就会完全冰冷,哪怕肉身还有‘活着’的地方,也无法再行动。 但,‘命’已经没了! “大哥!”万流云大吼一声,他的嘴角同样在流淌鲜血。 他想去帮大哥,但是他太慢了。不仅仅没有看到那人怎么出现,更没有看到他如何出手,在感受到灵机波动的时候大哥就已受伤。 对于他而言,大哥就是父亲。 如今二哥重伤,大哥濒死,他怎能无动于衷。 万流常咳了一声,默默的将所有的气息转移到三弟身上,微微转头,脸上急切早就皱成了一团,慌乱和紧张像是看不到线头的线团,而他的嘴唇也苍白的不见血色,眉眼在这一刻跳动起来,张嘴吐出一个字。 “逃!” 嘭。 头颅犹如西瓜似的在半空中炸开。 温热的东西溅在万流云的脸上,映衬着他呆滞的面容更加苍白。嘴唇颤抖,双眼蜷缩成针尖,得自两位兄长的灵机和气息伴随着长啸轰然爆发。 “啊。” “啊啊啊!” “我要你死!” “天杀斩。” “杀!” 纯粹的杀意是否能做为真意,当然能,真意千奇百怪,领悟到什么真意和修士的心息息相关,心又会受到万物的影响。 当杀意达到顶峰的时候,金丹修士说不定真的能领悟最纯粹的杀意。 涂山君侧首看向举刀的万流云。 他还保持着击碎万流常脑袋的动作。 青白色的鬼手正攥着万流常还未逃走的元婴和阴神,没有丝毫犹豫的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元婴和阴神全部吞下。 不躲不避。 单手握住‘钉锤’,挡住了万流云裹挟真意的神通之术。 万流云确实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然而到了这种境地,他突然被惊醒了,不仅仅双眸清醒,就连眼中也充满了惊骇的神色,与他大哥一模一样的眼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哥让他逃而不是战,更不是杀。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怪物。 同属于元婴后期的金鳌真君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或许只有蛟龙族的那几位宿老能与他一战,然而他依旧觉得胜算不大,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气息还在增长。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大哥的气息。 不仅感觉不到,连他的气息也减弱了。 没了大哥的战阵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二哥还在昏迷之中,也就是说他根本无法发挥出元婴后期的战力。 “魔头!” “还我大哥命来!”万流云发动了燃烧精血的秘术,将他手中昏迷的二哥抛出去,紧接着双手握住灵宝长刀,这一回他连护体的罡气都省却,他要拼上所有,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他还有一条命。 他不想死。 但是这等死亡如鬼般掐住脖子的绝境,不拼命一样要死,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飞在半空中的万流方的身躯猛的睁开双眼,他双手结成一个印,身躯像是被绞肉机撕碎般消磨在半空,元婴和阴神裹挟着一身的精血涌入万流云身躯,原本只有元婴初期的万流云灵机骤然暴涨。 顷刻间越过元婴中期达到元婴后期。 修士间的过招,有时候打三天三夜也不见分晓,有时候瞬息间便立高下。 涂山君手中的钉锤像是长枪般刺了过去。 以极品灵宝的威能,元婴后期修士的罡气也能戳破,近身搏杀,罡气防御不住就会死。让涂山君没有想到的是,一双手持子午鸳鸯钺的双手自万流云的肋下生长出来,赤条条的手臂传出血肉的哭喊,骨骼嘶吼。 就是这么一个阻挡的瞬间,钉锤无法贯穿,万流云的长刀已经斩来。 万流云的神通杀斩无疑是强大的。 哪怕没有战阵的加持,杀意的融入神通也足以应对同阶,甚至可以在火拼之中获胜。 刀的锋利,在于只要能触碰到对手的脖颈就足以斩下头颅,哪怕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修士,在罡气抵挡不住真意的情况下一样会被灵宝斩下头颅,而面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没有撑起罡气,就连手中兵器也被二兄纠缠住。 涂山君不会死。 金鳌是这样想的。 所以哪怕在看到这样的场景,金鳌也只是担心,担心涂山君会不会被重伤。两位元婴修士拼命,至少是能重伤的,如果这都无法重伤,那么对手岂非太过其强大。 他觉得涂山君很强,却还不够那么强。 掠阵的元婴修士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参与其中是因为要顾虑太乙,也更担心自己的小命。同时也是对自家叔父自信,就算太乙宗的那个人真的出现,叔父也一定有手段解决他。 等他转过目光的时候,好像从叔父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 万流云的头颅并没有炸开,而是像被两柄短枪刺穿,连带着他的长刀也慢了下来。 活跃的身躯陷入沉寂,周身迸发的灵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看到那个人握紧了手掌,被劈成两半的手掌严丝合缝的合上了,伤口像是缝合起来似的聚合着,直到来到那柄长刀的地方。 长刀被青白色的手掌拔下来。 涂山君赞叹道:“好刀。” 他的身躯并不比荒兽逊色太多,这柄刀却能轻而易举的切开他的手臂,连带着骨头也被切成两半,确实是难得的好刀。 不过,涂山君的神识扫过,却并没有找到万氏兄弟的元婴和阴神。 元婴阴神遁速非同一般,然而依旧是有迹可循的,涂山君自信能在两人逃遁前抓住他们。 直到神识扫过万流云的丹田法海,反手一刀将之破开,两枚黑玉滚落出来,接住黑玉的涂山君将之放在眼前,正看到元婴阴神的虚影,然而在他发力的时候却无法捏碎手中的黑玉。 没有迟疑的张开血盆大口。 嘎嘣。 涂山君搜罗了一番口腔,吐出一枚带血的獠牙。眼中闪过可惜的神色,若是能再得两位元婴阴神,说不得能踏入巅峰之境。 重新回到太乙的身旁,垂手而立,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诸位道友,不如就此作罢,现在我们可是三对三了。”太乙看向领头的两位大真君。 “不行!” “不行!” 异口同声。 说话的是金鳌真君,他目光侵如烈火:“说,你们的幕后指使是什么人。”如今仰仗涂山君,看似是三对三,实际上涂山君同阶之中无敌,他只要拖住一个,迟早能赢,既然能赢,为何要放走。 太乙面色微沉,倒也没有瞪金鳌。 别看现在是三对三,实际上他们还派人前去寻找陈丹明。 对付他这个‘元婴初期’都出动了这么多的高手,陈丹明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一旦对方支援赶来,就不是三对三的事情,有可能是三对九啊。 “他确实够强却杀不得我们!” 稍显矮小的大真君指了指涂山君:“只要拖住你们,我们的支援随后就到。” 涂山君同样面色阴沉,车轮战熬下去,最先熬不住的肯定是太乙,中期的法力根本不足以供给他斗战数位大真君。 此战, 必须速战速决。 涂山君双手结印,形如宝塔,口诵真言。 “天道印。” “法域。” “神灵明死境!” 明天照常更,老时间。 (本章完) 634、体修 漆黑的瞳孔像是浸染入水的浓墨,将眼白的猩红驱逐,化做玄黑。 黑的发亮。 天黑? 不,是天变而非天黑。 犹如波纹般的漆黑染了天空,也将大地隔绝,最后将此方小天地完全包裹。 深邃的黑暗看不到尽头,只有远方飘摇着烛火,红彤彤的烛火,照亮了一个个看起来古朴腐朽的神龛。 稍显矮小的元婴修士倒退了小半步,低头看向自己踩住的水坑,那不知何时已被黑色的玄水覆盖,甚至没入他的脚踝。水坑映出一道身影,很像他。也许那就是他的身影,如果忽略掉那身影诡异的微笑。 他名为敖沧猛,乃是东海叔父辈的修士,大真君的修为,就是镇守的东海城的敖战见了他都得喊上一句二叔。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诡异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唯独在今天感觉到一股子从心底升起淡淡惧意。 他当然知道万氏三兄弟的个人修为和实力,也明白他们战阵之法的威能,三人合力之下,哪怕是元婴后期的大真君也会感觉非常棘手。更别说这么简单的击杀他们。他确实反应过来了,然而那时已无用。 但他依旧是镇定的。 元婴修士其实并没有并太大的分水岭,无外乎两个,普通元婴修士以及大真君。 概因此时的元婴修士已看清楚自己面前的路,元婴也祭炼的接近阳神,神通术可学的化神修士的三分,那便是沟通天地,借用自然的力量。 万氏三兄弟,吃了被金鳌偷袭的亏,早失了先机。余下的两人不过是普通元婴而已,这样的人他一样能轻松击杀。 于是他祭出自己的兵器,一柄三叉戟,握住三叉戟的同时无声高举。 轰鸣自上空垂下。 原本黑漆漆的天幕被蔚蓝替代,闪耀的波纹就像是海浪似的堆叠,伴随着大海的气息,青冥天已化做汪洋。在这等重压还在渐渐落下,想要将涂山君的法域完全压垮,更要将所有神龛撕碎冲散。 金鳌双眸一凝,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死死的盯着举起兵器的矮小修士。 他张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出什么,然而所有的话语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只剩下滚动的喉咙以及颤抖耸动的鼻尖。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他要说出什么,无外乎是喊出手持兵器之人的来历,叫出对方的名字和跟脚。但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盘踞东海的蛟龙族难道真的会害怕金鳌宫和太乙宗的报复吗? 金鳌突然鼻子一酸,惨笑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要是喊破对方,说不得就真要撕破脸皮。 他不能因为一时痛快而连累了整个金鳌宫。 合欢宗还能战上一战,面对东海蛟龙族,他当真没有勇气。 敖沧猛看出了金鳌真君的畏缩,淡然的笑了笑,所谓的星罗势力排名不过是两宗和东海共同搞出来的一个东西罢了,后面的所有势力全都绑在一起也撼动不了两宗和东海六域的地位。 哪怕是前十都得划分个三六九等。 身形高大的大真君撇了撇嘴,冷笑道:“万氏三兄弟,废物终究是废物,白白耗费资源。” 要不是那战阵秘术还算强大,东海不会为另外两人提供结婴的资源,尽管这么多年万氏兄弟立下过许多功劳,但终究不是他们一族的族人。 人修有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死了也就死了,技不如人死了也怪不得别人,反正对于东海而言,元婴供奉并不宝贵,死了那就再重新招揽便是,只要开出的价钱足够高,总会有落魄的元婴修士来投奔。 修士总是这样的,没有符合自身修为甚至超过自身修为的灵脉连修行都成问题,这也就导致高修大多都出现在更广阔资源也更加充足的地方。 “让我来。”高大的修士先一步走上前,他先是看了一眼警惕却已然罢手的金鳌,这才回转看向敖沧猛,拱手说道:“劳烦哥哥掠阵,看小弟生擒他来。”说完,整个人化做一道流光冲上天空。 “好!” 眼看高大修士冲天,那戴着面具的中期修士高声喝彩,大声说道:“五伯父乃是我族千年难遇的乙木青龙战体,哪怕是东荒血脉榜上都有名的存在,没想到今日得见五伯出手!” “着。” 高大修士一把捏碎脸上的面具,露出真面目,鳞片像是一层面具似的覆盖了他的脸庞,露出一双青金色龙睛,翻手间,一柄好似扭曲树木的长拐出现在他的手中,淡淡的说道:“你实不该来到此地。” 横杖,大真君的灵机气息绽放开。 其气血充盈,犹如金光大日。 要是寻常的练气士,运起灵官法眼看上一眼都得被这充盈的血光刺中。在这一股子气血之中,更是蕴含着勃勃生机,不见半点萎靡。 涂山君擎出魂幡,尽头的骷髅恶鬼将幡布裹在身上。 他并没有放话,亦如杀万氏兄弟的时候一样,平静、沉默。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总归没有那么多要说的,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罢了。 敖蒙笙,听名字绝不会和猛汉联系起来。 不过,出现在‘天海’上空的身影分外高大,比涂山君还要高大雄壮,九尺的身躯像是一尊铁塔矗立在半空。 就是手中扭曲的长拐,让他缺少几分猛汉的气质。 一般这样的修士应该用一些沉重且规整的武器,就像是他锻炼出身躯一样,兵器也该如此,长拐不仅没有棍棒的灵活,也没有斧钺刀戟锋利,用这样的兵器的人,估计本就没有太规整的章法。 果不其然。 甫交手,涂山君便感觉臂膀传来哭喊声,虎口撕裂开的伤口流淌出黑红色血,被手中的尊魂幡长杆吸收,魂幡像是活过来似的,‘呼吸’着涂山君身上的煞气和流淌出来的鲜血。 “好强大的力量!” 话不是涂山君说的,说话的人是手持长拐的敖蒙笙。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掌中心绽放了两朵血花,霎那间就已经愈合,就像是昙花般仅仅一现,并没有过多停留。 敖蒙笙的眼中闪过惊讶,当日老祖让他出手他是不屑的,对付一介元婴初期的修士根本不需要他,也正如他想的,黑兕强归强却不能抵挡数位大真君合力,顷刻饮恨,连压箱底的手段都未施展出来。 施展不出来的底牌根本就不算自己的力量。 直到现在。 他才终于认真了起来。 眼中燃起熊熊战火。 做为星罗海最纯粹的体修,他的肉身力量比荒兽还要强大,也比荒兽还要坚韧。刚才的那一击竟只是和对方平分秋色。眼前这头戴黑紫色金冠的鬼修,也许并不是简单的人物,至少不该将他看做是普通的大真君。 “杀。” 杀字出口的霎那,敖蒙笙就已经冲到了涂山君面前,孤拐般的长杖在这个瞬间变得非常慢,慢的就像是耄耋老头儿挥动了自己的拐杖想要打人,按理来说不管是谁都能躲得过去的,然而涂山君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是真意吗?” 太乙的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对涂山君是有自信的,但是修士之间的斗法就会充斥着很多不确定,何况还是大真君之间的博弈,一旦有错漏,就会被人抓住破绽,然后一击毙命。 他的目光落在金鳌的身上,又转向敖沧猛。敖沧猛没有出手同样是因为自信,对拥有战体的族人很自信,但不仅仅是自信,他更是要让族人试探出涂山君的本事,如此才好出手。 若是什么都不了解的贸然出手反而会葬送局势。 在他眼中,金鳌早就连底裤都不剩,太乙修为不足,唯有身着黑袍的涂山君有威胁。 敖蒙笙冷笑着挥动手中的长拐,在他已演化成神通的真意下,别说是同阶修士,纵然是修为比他高的修士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也得吃亏。真意就在这快慢之道。他已看穿了涂山君的真意,那是一股吞噬的力量,不足以在此时与他抗衡。 谁料。 本该呆愣的涂山君丝毫没有要防备的意思,反而攥紧了手中的长柄锤。敖蒙笙的动作很慢,涂山君的动作同样不快,两人巧合的十分同频。 兵器的运用却全然不同。 砰。 长拐自斜上方撕开黑暗和烛光,狠狠的砸在涂山君的肩膀上。 整个肩膀瞬间塌陷下去,连带着身躯内的森森白骨都戳破了血肉。 敖蒙笙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凉意在肚子处,穿在身上的内甲根本就没有挡住钉锤的锋锐,只一个瞬间,肚肠便像是拉锁般被拉开。 他当即攥住手中的拐柄。 铿!! 长刀出鞘。 强忍疼痛的敖蒙笙怒吼着向涂山君脖颈挥刀。 铛。 长柄灵宝挡在面前,也挡住了他的长刀。 “吼。” 在吼声的映照下,敖蒙笙个头暴涨。 龙爪刺破了身上的法袍,脚趾刺穿了铁靴,唯有贴身的内甲似乎随着敖蒙笙的体型变化而化做更加合身铁衣。 手中的那柄从长拐中抽出的战刀也化做一柄银月。 (本章完) 635、打爆 这一刀斩下,天海波涨。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足以成为这一刀的阻碍,哪怕是此方被法域笼罩的小天地都好似出现了一道映照而上的裂纹。 天光大亮。 寒霜如银。 裹挟真意的银月在半空中悬出。 好一出倒悬海上升明月! 暴戾的气息环绕在敖蒙笙的身上,像是久久不愿意散去的仙絮。 “死!” 三丈高的巨大龙人张开血盆大口挤出狰狞的字。 他的头颅已完全化做龙头,头顶的顶角像是戟张的珊瑚,原本被切开的肚子却已成了个小小的伤口。 龙人依旧不是终点。 云雾来,风息起,天海垂下,庞然大物终于出现。 长拐是峥嵘角,银月长刀是可怖的獠牙。 “现。” 涂山君轻声呢喃。 甲衣在身,背后十杆小幡犹如披风般浮现。 他本不想动用太多力量,因为尊魂幡内还关着位尊者,一旦没有阴神支撑,怕是会让尊者松快不少,然而此战已不宜再继续拖延下去。 “二重真意!” 涂山君飞身而起好似一道迸发的流星。 兵器是拳脚的延伸,再硬的拳头也不足以和兵器对轰,拳意本就可以用任何方式施展出来。 吼。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跳起来,袈裟下的金鳞甲胄若隐若现。 嘶吼长啸,踏上星轨。 “嘭!!” 半空中的黑色流星被强行截停,涂山君的身躯从上空坠落下来,与此同时,那隐藏在天海中的庞然大物已然出手,不,是出口,那绝不是血盆大口,而是小山丘一般崩塌形成的奔流。 庞大、势不可挡! 噗! 强行扭转身躯的涂山君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下半身一阵凉意闪过,他的脸上已毫无血色,不用低头去看,他也知道自己的双腿绝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躯,护体罡气抵挡住了片刻却不足以护住所有部位。 而且涂山君还主动的削减护体罡气。 护体罡气会消耗太多本该用在刀刃上的法力。 蛟龙的獠牙是灵宝铸就,血肉之躯根本抵挡不住。 于是涂山君在霎那间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挥洒鲜血的涂山君根本无法稳住身躯,那庞然大物已调转了头颅再次冲过来,在那头颅上站着一个手持三叉戟的稍显瘦小的身影,那人的面容被面具遮挡,唯有双眼露出讥讽的神色。 他并不是讥讽失去双腿的涂山君,更不是讥讽自己。 而是讥讽不敢出手的金鳌真君。 按理说,金鳌真君不该让他这么轻松来到战场,不然说不得敖蒙笙会落败,现在则不同,合两位大真君的力量,败的一定不会是他们。 金鳌真君低下头,又赶忙抬起。 他以为涂山君一定会怒目而视,然而并没有,涂山君只是扯掉了脸上的白面,留下肃穆的青面和横生的獠牙,目光中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目光正死死的盯着潜于天海的一人一龙,毫不分神。 涂山君没有怪他那太乙也许会怪他……。 等他的目光转过去的时候,同样没有从太乙脸上看到那样的神色。太乙除了面色非常凝重之外就是看起来很疲惫,同时还在盯着那个没有出手的元婴中期修士。 “灵魔。” “血杀术!” “术转。” 赤发红瞳的修士在坠落的时候单手结出法印。 原本应该被吞下的血肉扭曲,在巨龙的牙缝间化做人形,就像是浴血而来的身影在黑暗中苏醒,同样的赤发披散,唯一不同的就是目光呆滞,然而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缓慢。 “轰!!!” 巨龙长吻骤然间血肉模糊,鲜血如瓢泼大雨般自天空洒下,原本清澈的青冥天海被血污和扭曲的骨肉染成红色,浊浪席卷,犹如漫天的红云,更像是夕阳下的晚霞,红彤彤的,只不过却并不能带给人暖意,只有冷冽的杀意和寒光。 任谁看到这般龙战于野的场景,也只会心头战栗。 坠下的涂山君咧嘴笑了起来。 筋骨再生,血肉恢复。 七尺的身躯直到丈许才停了下来,黑红色的蒸汽在伤口处蒸腾环绕,背后如铁券垂下的十杆小幡在这一刻飘扬起来,猩红的双眸凶光大盛,长啸一声,黑光犹如黑夜一般覆盖了小天地。 呼。 猩红烛火亮起。 就像是平静的黑色江水上亮起幽幽烛火,淡红色的光芒连成大片,照亮了神龛内脱笼的阴灵,阴神分明是神龛中的泥塑,却给人一种他们活着的感觉,在烛火的映照下,阴灵更盛。 天空, 一片血光。 巨龙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像是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样。 这便是乙木青龙战体的强大之处,血肉身躯不见得多么坚韧,体魄不见得多么强大,恢复能力确实一等一的厉害。 凭着这等恢复力,敖蒙笙才能炼出体修的肉身。 “开!” 尊魂幡犹如游龙钻入法域。 轰。 一道神龛出现在上空。 轰轰轰。 又是数道神龛出现。 神龛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枷锁,冲入青冥天海锁住蛟龙身躯,将其身躯硬生生从悬浮天海中拖拽出来,黑红色的丝线像是锁链带着倒钩的锁链刺入巨龙的身躯。想要挣脱的敖蒙笙怒吼声阵阵,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得。 站在龙头上的敖沧猛祭出三叉戟,周身威压煌煌如深海,锋锐的兵器切断了大半黑红色丝线,只不过刚刚才切断的丝线就已经重新连结起来。 “吧嗒。” 铁靴踩碎了水雾。 涂山君丈许的身躯奔跑起来。 脚下的黑色玄水轰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波浪,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而就在此时,身形如满弓的高大身躯已经出现在敖沧猛的面前。巨猿在星轨上奔腾,悍然出拳,拳芒如山岳袭来,更像是山川河流汇聚到面前。 拳影怒啸嘶吼。 嘭。 轰!!! 敖沧猛的身躯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早已从龙头上离开,好似天空坠落下来的星辰,在空中划出流光,留下长长的轨迹,一连不知道摔出去多远才靠着护体罡气止住身躯,而他还是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二重真意?” “阴雷。” “侵蚀的气机。” “还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敖沧猛捂住胸口,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一个凹陷下去的拳印,护住胸腔的骨骼至少断了一小半。 眼看那丈许的高大身影即将再度出拳,敖沧猛大吼道:“你敢!” 这一击他挡了下来,但是不意味着敖蒙笙能抵挡。 此时的敖蒙笙被神龛限制,黑红色的丝线又像是毒蛇般撕开护体的罡气,若是挨上那全力的真意神通,怕是会当场命丧。 这一刻,就连原本掠阵的元婴中期修士也再也坐不住,当即就要出手相助。 然而他的面前却出现一个人。 一个身着金袍的高大身影,挡住了他前行。 “让开!” “前辈应该知道我们。” 金鳌真君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他既没有说知道也没有说不知道。 知道与不知道其实也不甚重要,只在于他是否拥有勇气,哪怕这份勇气是有限的,亦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要依旧是勇气就足够了。 “住手!” 惊怒声自上空传来。 “是老祖!” 掠阵的元婴中期修士惊喜的看向天空,他就知道老祖一定能及时赶到这里。元道盟的修士根本就拦不住老祖,阻截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现差错。 涂山君置若罔闻。 恶鬼身躯依旧没有停手。 “本座让你住手!” 蹭。 法域被硬生生劈开,从外面劈开。 一道身影强行撕开涂山君的法域冲了进来。 元婴巅峰的威压就像是一只从天而降的手掌,似乎想要将涂山君牢牢握紧,伴随而来的还有汹涌的神通真意。 “叔祖救命!” 敖蒙笙像是看到了救星,张口大呼,他也终于放下心,既然叔祖都已经抵达,那也就没有任何的意外会发生了,叔祖一定能帮他脱离神龛的封锁。当然,也许是先一步打死太乙宗的黑袍鬼君。 “吞魂。” 沉重而嘶哑的声音自那丈许的高大身影口中吐出。 伴随而来的是席卷了天地的拳影。 天空的青冥血污天空被一扫而空,玄黑色大地也迅速褪色了,唯有神龛聚集在涂山君的背后,无数青白色的鬼手搭在涂山君肩膀、侧肋、蜂腰、双腿…… 神龛形成的高山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楼,神龛内的阴神纷纷出手,抵挡着来降临自天空的神通真意。 “杀!” 这一拳。 在敖蒙笙难以置信的眸光中绽开了。 巨大的蛟龙身躯寸寸碎裂,化做蒸腾的血光,庞大而坚韧的身躯竟然被一拳生生打爆! 九座犹如套娃般的神龛也在出拳的那一刻归于一处,黑红色的丝线精准的寻找到爆体而亡的敖蒙笙元婴阴神。 “你好大的胆!” 元婴巅峰修士勃然大怒。 凌空站立的涂山君微微仰头,青面獠牙在紫黑色的金冠映衬下显得分外肃穆淡然,就像是世外神灵。 哪怕他在仰头,也不觉得他是在仰视什么,倒像是在俯瞰,俯视,于云头凝望。 “嗡。” 不变的面色终于还是异变。 尊魂幡重新落入他手中,鬼王再世的短暂巅峰状态被迫解除,就连面色都多了几分苍白,这是法域被毁的反噬和来自魂幡的异动冲击。 轻声呢喃道:“该来的总归要来。” 太乙面色当即阴沉如水的冷声传音道:“不如,炼了他!” 涂山君摇了摇头,侧脸过来。 一点猩红闪过,青色獠牙闪烁寒光。 说道:“没有鬼王再世,我一样能赢。” 反脯上来两颗黑色的玄玉,涂山君一口咬下,青色的獠牙当即崩裂。 煞气修补。 再次咬下来。 依旧是碎裂的模样。 万流云嘴角弯曲成个嘲笑的弧度,似乎在嘲笑涂山君自不量力。 他不会犯大哥那样的错误,让鬼修吞掉自己的元婴阴神还不如躲在黑玉之中,至少暂时他是安全的。 嘎嘣, ‘……’ 嘎嘣。 直到满嘴鲜血。 獠牙不知道吞了多少颗。 亘古不变的玄玉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小的裂纹。 原本还神色镇定的万流云顿时瞪大了双眼,元婴阴神微微颤抖,很难想象断牙之痛如何缓解过来,甚至不明白如何再生牙齿。 他只知道再坚硬的宝物终有破碎的时候。 恰如此时。 (本章完) 636、巅峰 “嘎嘣。” 细微到足以让人忽略的声响。 裂痕同时在万流云以为坚不可摧的黑玉上出现了。 纹路以点破面,在声音发出的那一刻,整个黑玉就像是块脆弱的冰坨子,轻轻一碰,啪,碎成了根本数不清的渣滓。 在他想要催动元婴阴神逃遁的时候,却发现一股莫大的牵引之力出现。 他心中早已后悔,不该接这一场。 太乙宗的此人端是强大,真意本就令人难以琢磨,被抓住之后就好似陷入泥潭,如何翻滚也走不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黑红色的丝线像是锁链般捆住他的手脚,强行将元婴和阴神捆绑一处。 其实涂山君在与敖蒙笙交战的时候他就观察过,当时只觉得奇怪,如今看来,不是敖蒙笙太弱,也不是乙木青龙战体不够强大,而是做他们对手的人太恐怖。 万流云赶忙看向同样被封在黑玉中的二哥,他低声说道:“当年我们未曾同年同日生,如今倒也算了却……” 话音落下,万流云做好了如大哥一般被炼化的准备,然而他却陡然看到一面黑红色的幡布出现在自己的头顶。 惊讶之余,不由得寒毛矗立,一股冷意顺着脊梁冲上了自己脖颈,他的心中涌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不是魔道。” “他甚至有可能不是修士!” 这么近的距离,他确实看清楚了很多事情。只不过此时幡面已经落下,顿感一阵恍惚。 于是就在双瞳惊惧中,气息骤然消失。两道元婴阴神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一样,而在外人的眼中,便是涂山君吞了修士的阴神。 “放肆!”凌空站立的老者大怒。 手掌张开,天地间的灵机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整个小天地都围绕着那老者而运转着,莫说是呼风唤雨、驱雷策电,一举一动都好似能引动自然的力量。 这便是巅峰的元婴大修士,元婴距离真正的阳神只有一步之遥。 “真龙宝术。” “天龙怒!” 老者背后浮现一双形如星辰的双眸,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昂首怒吼,上万音波汇聚成一道龙吼。寻常修士只能看到虚影张口吐息却根本听不到声音,只有一个人能听到天龙的怒吼声。 那边是站在太乙面前的涂山君。 金鳌的面色剧变。 东海蛟龙族的压箱底术式,说是术式实际上已经是大神通术,乃是将真意完全修成神通之后再经过无上强者简化自身大神通形成的术式,被称作‘宝术’,一门宝术就足以让修士强出同阶的两三筹,这是人家的底蕴。 换一个境界低一些的修士过来,真龙宝术的音波会像是悄无声息的刀子,从身边掠过,只剩下森森白骨,而不见半点血肉留存。哪怕是涂山君这样的元婴后期大真君,也绝不敢硬抗巅峰修士施展的宝术。 然而,此时,涂山君双眼低垂着,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睁开还是没有睁开。 “危险!” 金鳌大吼,声音化做一道丝线,好似利剑一般刺过去。 他其实明白,自己的传音根本就追不上宝术的龙吼,也许传音递过去的时候,宝术都已经结束,然而他还是喊了出来。 只是涂山君的应对让金鳌心沉到了谷底。 没有任何应对。 也没有任何法力的波动,更没有护体罡气的撑起。 涂山君整个人就像是石塑般矗立不动,似乎已经被元婴巅峰的修士的威压吓住,亦或是被封锁了灵机,以至于无法运用天地灵气。但是不论是什么,都不该是这样的一种表现。 什么都不做,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等死? 东海君看向了天空。 他的眼中倒映着上方一切,远方天水一色,原本和煦的天气化做一片空白,就好似天地中的种种都被大块大块的抹去,就连他所在的这座大城也是如此,唯一没有消失的只有踩在云端的阴神。 看着漫天阴灵,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如今这处境,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阴神阳神没有半点法力留存,傍身的灵物早就消耗干净。也就是在这混沌一片的地方,他像是常人一般拥有阳神一部分力量。 在此地,比拼到最后剩下的就是神魂的力量,化神尊者的神魂无疑是强大的,阴神、阳神俱全,然而无休止的兵戈争斗中,再强大的神魂也总有消耗完最后一点力量的时候,到时候也许就真正的死了。 “真是老了。” “说的豪爽洒脱,免不了对死亡恐惧。更免不了对儿孙的照顾。”东海君叹了一口气,他本决定不再动手。毕竟任谁再先体会过十二年的不眠不休,都不再想如何出手,唯一的念想估计是脱困。 但是在看到万氏兄弟的老大进入魂幡时,东海君还是免不了的心中泛起波澜,直到感觉到涂山君抽调力量之大,他才真正决定出手。倒不是为了脱困,而是出手为东海的族人解围。 现在,天空最上头。 血煞气冲天的干枯老者,观其模样,疯疯癫癫的,这应该是星罗域外的一个魔修。东海君的目光落在赤足白袍的人影身上,眼中闪过诧异和惊讶,与疑惑沉思交织在一起,因为眼前的阴神分明是太乙真君的模样。 要说样貌,倒也不算不能仿造,然而更关键是灵机气息分毫不差。 面带疑惑的挪动目光,那是个金翅鲲头的高大身影,豹头环眼。他的眼中带着一种久违的既视感,就好似东海君认得这金翅鲲头的阴神是谁。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本不该他说。 “土属的中期修士,据说火云宗的一位供奉便是这样。” “合欢宗明欲?” “年轻人胆子当真不小。”东海君啧啧称奇,他还以为太乙宗会以此为制,要挟合欢宗,展开一番拉锯战,直到将双方的耐心都磨没,就是没想到涂山君下手这么狠,竟将此人炼入魂幡。 最后三人,也是此番新补充的元婴阴神。 那三人的模样和气息相仿,东海君也确实认得,正是东海的供奉万氏三兄弟。三兄弟有一门战阵法,合力聚集可匹敌元婴后期大真君。可惜他们失了先手,碰到的也绝非寻常大真君。 天空拢共站着八道元婴阴神。 涂山君并没有在归墟之境现身。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何为巅峰? 是此境界最顶端,还是拥有最极限的法力武功,亦或是此境臻至本能的道途神通,好像全都是,又好像全都不是。巅峰不是具体的什么东西,就好像原先是肉体凡胎,一下融入自身之道。 最大的感觉就是充实。 再不是原来利用鬼王再世强行提升实力,那样的实力没有问题,却给人一种不够踏实的感觉。 蛟龙族的老者冷哼一声,他像是已经看到涂山君被真龙宝术洗涮的场景。 没有任何修士能硬抗宝术的威能,哪怕是后期的大真君也一样。 如果施展宝术的修士实力稍弱,说不定还有机会硬抗,然而他的修为已臻至巅峰之境,距离化神不过一步之遥。 敖沧猛惊喜道:“老祖来的好快!”老祖既至他放心的服用丹药,因为他知道,在当今星罗天下,化神尊者不出,自家老祖宗就是最强的几人之一。整个星罗,也没有多少巅峰大真君。 “老祖一定能杀了他。” 掠阵的中期修士眼看金鳌传音,当即出口:“待你的传音抵达,他早就被我族的宝术刷成白骨。” …… 万千音波化做一道怒龙无声而来。 “师弟!” 涂山君猛的抬起头。 只见最早被怒龙撕咬的长发化成灰烬消失在半空。 紧接着是衣衫和血肉。 无声的怒龙钻心剜骨般刷下大片的血肉,而血肉则迅速化被蚕食殆尽。 霎那间,只剩下一具高大的骨架留存,五脏六腑暴露在空气,已然千疮百孔你,就连身躯也只剩下最后一丝血肉皮,像是披风般挂在身后。 施展出宝术的老者神色如常,甚至不屑的冷笑出声,像是在嘲笑涂山君的自不量力和狂妄,竟然用肉身硬抗真龙宝术,尽管他施展出来的宝术不足真龙的一两分,然而,杀一个没有任何防备的后期大真君绰绰有余。 “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都已经只剩下白骨和五脏。” “……” “老祖救我。” 依旧被黑红色丝线困锁的敖蒙笙发现自己依旧挣脱不开,如此只能开口,他也不在乎是否丢人,现在他只想脱困然后重塑肉身,只靠元婴阴神绝不是长久之计。 金鳌呆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的盯着那具只剩下些许血肉的白骨,在他眼中,同阶无敌的天骄就这么死了? 摇了摇头,他绝不认为涂山君会这么容易就死,就算是他也有手段硬抗宝术,也许会重伤却绝不会这么简单死亡。 “轰!” 矗立在原地的白骨身躯轰然起身。 脚下大地陡然碎裂。 那白骨身躯凌空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东海老者面前,身形拳架如满弓,在他出手的瞬间,无数黑红色的蒸汽像是时间倒流一般汇聚在白骨身上。 在出拳时,那人的身躯已经重塑归来。 (本章完) 637、之境 灼灼大日。 黑袍猎猎,赤发猩红。 青面獠牙的刁钻一拳已击出。 “吞魂拳。” “真龙拳!” 老者尽管惊骇,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击。 护体罡气形如气罩,灵机汇聚,气息压缩,真意神通在这一刻攀升至巅峰。 嘭!!! 对轰的波纹和爆炸形成的冲击骤然发出,碰撞形成的风息化做飓风,瞬间就已经扩大到数十里之外。这可不是在法域斗法,一旦两大巅峰元婴动手的余波没有消弭,对于星罗而言都是一场难以言喻灾难。 无声无息和返璞归真都是相对而言,在拥有境界压制的情况下可以将斗法余波控制在最小,甚至完全被法域隔绝被自我掌控,然而当两人旗鼓相当的时候,实力的硬碰硬才是双方需要考虑的。 哪怕此地是东海特意选出,没有生灵做繁衍驻地,然而整个平原、雨林、山脉、……,完全被余波化做废墟荒漠,法力气息形成的深坑一个接着一个,灵机风息割出的沟壑连绵不绝。 一般而言,修士都会在斗法时开启法域以防止自身气息泄露波及生灵,还有的则干脆升上千丈高空,不管是什么术法还是神通,溃散奔逃的余力终究无法抵达如此之远,若是真的千里依旧见飞剑横空,多半是有人故意出手。 率先瞪大眼睛的是金鳌真君,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到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一般,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东海,敖震,赫赫有名的前辈,巅峰大真君,据说是那几位巅峰真君之中比较年轻的,竟然……。” “这……!” 站在远处的中期修士张大了嘴巴,他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看到的事情是真,而不是他中了谁的幻术陷入幻觉之中。 当然,如果他没有陷入幻觉,那眼前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儿? 敖沧猛已说出不话,他只觉得胸口的拳印隐隐作痛。 被黑红色丝线困住的敖蒙笙双目失神。 巅峰大真君侧头看过去,龙睛猛的缩小至针尖。 他没有惊声高呼,也没有大喊,而是将目光挪到那人的身上,看向他的拳头,拳头一片血肉模糊,手腕处的骨骼歪歪斜斜,这确实很惨,然而他又回转目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他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元婴,巅峰!” 敖震的脸色难看的犹如漆黑的锅底。 ‘烟熏火燎’之下难免显得不是那么好看,尤其在自己失去了一条手臂,却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扭曲的手腕一点点愈合,这时候的心情根本讲不出到底是什么。 元婴巅峰对于他而言不是个遥远的词汇,他自己就是这样的境界,遇到的许多道友也有这样境界的人。但是谁也想不到,前一刻还乖乖等死的人在这一刻却达到了元婴巅峰的境界。 这已说不上是临阵突破,更不是幸运可言。 敖震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将他们引诱过来的局,所以才会有元婴巅峰的修士提前等着他们。如此说来刚才的种种,都是眼前这个人在耍他。 许是用了秘术强撑自己的修为和实力。 只是这样做并没有任何好处,而且面前的人实在太从容了,那青面獠牙的容貌上不见半点紧张的神色,也没有运用秘术的气息不稳,这就不得不深思。 当然,也不排除是临阵突破。 他亲眼看见黑袍鬼修吞了万氏兄弟的元婴阴神,吞阴神增长实力,听起来好像有点天方夜谭,实际上这样的邪法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邪法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缺陷,缺陷大到根本会让人忽略所得。 涂山君抬起手腕,随后一捞,尊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钉锤头倒垂了下去。 他的双眸看起来呈现不正常的红色,漆黑的瞳仁更是多添几分诡异。那双眼珠上下打量了一番敖震。 敖震是个身形五尺半的中等身高,身形看起来分外消瘦,两颊凹陷在脸上的老年人,说是老年,实际上也看不出他的年龄,修士的年龄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尽管看不出年龄观其面貌,依旧精神矍铄没有半点含糊。 “啊!”敖蒙笙大吼一声就要将元婴阴神化做巨龙挣脱丝线的束缚,然而就在黑袍修士侧眸过来,手掌轻轻压下,那黑红色的丝线就将敖蒙笙牢牢的锁在原地动弹不得,更别说发出吼声。 涂山君抬起手掌,紧接着又放了下来。 他确实变得更强了。 若是让现在的他回到刚才的时间,他根本不需要解开鬼王再世也能打爆敖蒙笙的巨龙身躯。三位元婴阴神的效果确实显著。 境界的提升也让涂山君的实力大幅度跃迁。 敖震张口服下一枚青色的丹药,断掉的手臂迅速恢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长到与原来没有太大区别,也就是整体更白皙一点,不像是原来那么的协调统一。 起护体罡气,祭出一把长锏。 “乙木复生丹,六品丹药,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吊住命,重伤顷刻间痊愈。”涂山君淡淡的说道,以他对星罗丹道的了解,六品丹药也知道几种,刚好敖震用的就是他知道的的其中一种。 “这确实是灵丹妙药。” “就是不知道你有几颗。” 在话音落下的刹那,涂山君高高跃起,骤然落下。 手中长柄钉锤从上方锤下来。 轰。 敖震抵挡不足半息护体罡气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钉锤锋锐的指尖划开口子,没有护体罡气,掣钉锤而来的涂山君攻势犹如狂风骤雨,更像是大海怒涛,一层胜过一层,更让敖震感觉奇怪的是,他的气息和灵机在慢慢减弱。 “真意神通?” 敖震刚想要拉开距离施展术法,那边黑光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近身搏杀到底。 他感觉握住兵器的手掌已血肉模糊滑腻一片,这该死的魔头不仅拥有堪称恐怖的巨大力量,还丝毫不怕以伤换伤,继续这么战斗下去,他迟早会被生生炼死。 然而这时候早就没有什么退路可言。 敖沧猛心中咯噔一下,自家老祖竟被压制了,看那赤发黑袍的修士越战越勇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他决定先去解救蒙笙,他们也许赢不了,但是对方也赢不了,在这样僵持下去蒙笙的处境就危险了。 万氏三兄弟都已经被那鬼修生吞活剥,难保敖蒙笙也会步了万氏兄弟的后尘。 “噌。” 飞跃而来的形如战戟的钉锤看不清身形,已经出现在敖蒙笙身旁的敖沧猛赶忙架起灵宝抵挡,然而不挡还好,这一挡他的灵宝瞬间轰击在自己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将他抛飞了出去。 平举拳头的涂山君好似一颗汲取了所有光芒的黑洞。 吞魂真意的磅礴冷意犹如星空般霸道的将一切光芒驱逐干净,只留下最深邃的黑暗。 “吞天噬地!” 这是最纯粹的神通,完全是修行之道的体现。 一拳还未开,黑暗至此来。 敖震同样没有坐以待毙,他甚至以为这是绝佳的好机会,因为此时涂山君手中并没有兵器。祭出长锏,周身灵机好似荒古大怪汇聚降临,一只虚幻的巨龙出现在敖震的身后你,舒展身躯。 “血风真意。” “天龙裂空!” 庞然大物撕开了天空的黑幕,明明无影无形却好似攥住了人的心脏,让人心脏无法继续跳动。张开的形如山岳的大口好似要把这一方被封锁的小天地吞下去,当然也会将身处小天地中的涂山君吞下。 一拳。 小天地震动。 光芒自拳锋炸开。 迸发的光柱像是一柄霜雪镔铁雪银刀,光芒闪烁的时候,无形的庞然大物被瞬间轰碎,就连所裹挟的小天地也被劈开。 静止不动的长空再次流动,屏气凝神的天地再次呼吸。 一拳地转灭天龙! 万里晴日灼长空。 …… 再次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臂膀,敖震艰难的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冷峻的面容上,似有些疑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实在不明白,尽管自己已经用出当前最强的力量,竟还不是此人的对手。 并且,第二次被击碎整条手臂。 这是实打实的差距。 涂山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猩红的双眸盯着敖震,淡淡的说道:“现在就退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若是还不退,你们,都得死!” 伸出青白色的手指指了指敖震身后的修士,接着挪动到被黑红色丝线扎成一团的敖蒙笙:“只有这两个选择。” 敖震目光沉下,说道:“蒙笙的元婴阴神要还给我们。” “可以!” 涂山君手指轻轻一点,黑红色的丝线迅速退去。 被包成粽子的敖蒙笙迅速脱困,飞身去到敖震的身边,没有多说什么飞身进入养魂袋。 敖震又深深的看了涂山君一眼才开口:“我们走!” 毫不拖泥带水的带人离开。 …… “此举分明暗含大局,为何总觉得,放了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呢。”金鳌叹了一口气。 涂山君笑了一声道:“他们是龙。” 金鳌再问:“那谁是虎?” 涂山君没有回答。 “咳咳!”太乙咳嗽了两声,面色不正常的发白,在他服下丹药之后才好转起来,看向金鳌真君拱手道:“多谢道友施以援手,不然此役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鳌真君摇了摇头,他实在算不上什么功臣,最后竟没有继续动手:“嗐,我也没有帮上什么,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反而被吓住,要不是涂山道友击败敖震,说不得我们都不好脱身。” “我也该回去备战合欢宗。”金鳌真君这就提出辞行。 不过在最后,金鳌停顿了一下脚步,双眸闪过精光的看着太乙:“星渊遗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东海这么大的动作?” “道友觉得呢?” “怕不是他们东海蛟龙族的化神老祖出了问题。” “要么在东海重伤养伤,要么就失陷在星渊遗迹之中,所以……” “谁知道呢。” “道友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好。” 金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飞身化做一道遁光消失在云层。 回去的路上。 涂山君施展遁术带着太乙返回宗门。 “是我拖累了师弟啊。”太乙感慨道。 如果他的法力足够支撑,也就不需要放走东海那几个嫡系元婴了。死几个供奉实在不算什么,要是死了东海嫡系元婴,怕是一个不好就要引起大战。 在这个节骨眼上,总不好出意外。 “东海君不让我杀他们。”涂山君沉吟说道:“我已和东海君达成协议。” (本章完) 638、境解 协议自然是其一。 其二,太乙撑不了那么久,并且传音过来。 元婴巅峰的修士拥有的力量已影响天地,耗费的法力自然不是后期能比拟的。 哪怕太乙恢复到中期的境界,靠着太乙升仙经带来的庞大法力能支撑住一时半刻,也会提早暴露法力的不足。 到那时就晚了。 太乙当时也想过直接扣下东海的嫡系元婴修士,直到发现自身法力不足,这才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值此与合欢宗交手的时刻,再得罪东海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因此他宁愿放东海的元婴回去。 至少东海还是留下三位供奉元婴,让涂山君的实力得到质变。对于差点没命的太乙来说已是获利巨大,没有必要再继续争斗下去。 涂山君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神识扩展。 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神识竟能越过千里,延伸至数万里,这还是精细的情况下,如果不精细的探查只探寻个大略或是锁定什么甚至能再延展两三倍的距离。 “巅峰大真君的神识,好像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涂山君沉吟说道。 太乙则呵呵一笑:“当然,自诞生元婴那一刻,修士就拥有了元婴的神识。元婴神识和阴神神识很不一样,阴神局限于肉身,只能达到目视的极限,强度也不足,金丹宗师同样不例外。” “元婴便是阳神的雏形,形如成年人与婴孩儿之间的区别。” “师弟如今修成巅峰大真君境界,距化神只有一步之遥,原先的元婴神识已开始变化。” “巅峰大真君不仅仅拥有这等手段,还能短暂操控当下小天地,法域覆盖之下,就像是拥有了一小界加持,进入洞天甚至能同化覆盖洞天小世界,不过一般没人会这么干。” 施展遁术带着太乙的涂山君笑着说道:“我现在像是一座移动的灵舟巨舰,不仅仅拥有超视距的精准打击,还能同化一方小天地为我所用。” “巅峰大真君在单纯对比上或许略输于战略级的灵舟巨舰,但是师弟别忘了巨舰的最大局限性,那就是目标太大,就算可以遁入域垒空间躲避或是航行,都不如巅峰大真君拥有的这等灵活机动。” 涂山君微微点头,在斗法之中,不灵活那一方就是纯粹的活靶子,除非护体罡气足够强大,不然总会被撬开。 以前修行的时候涂山君就想过制造火器辅助,然而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问题。 在世俗没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手枪之所以强大在于能击发子弹。 这便是,人、手枪、子弹,三者相结合,这才能击杀寻常血肉动物,甚至是仇家对手。而在修行界,修士可以利用法力,形成巨大动能。 不需要‘手枪’这个中转的火器,就能达到发射‘子弹’的效果。 当然,这个子弹不是寻常的‘子弹’,而是飞剑。 也不必特定飞剑,任何法器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只不过飞剑特别受到修士钟爱而已,因为适用性广造价便宜,操控也简单清晰,更换不麻烦。 像是涂山君自己,他能再生獠牙和顶角,完全可以用在斗法中当做‘飞剑’掷出。可能因为没有经历过锻造和打磨,达不到理想效果,不过总归能应付一些突发的状况。 如今,神识产生变化,大真君的厉害才终于体现出来。 以涂山君现在的神识强度,完全可以锁定万里之外的修士。 祭出飞剑,万里取人头颅不在话下。也可捻决掐咒,结印做法,积蓄巨大威力的神通术法进行大规模的覆盖和打击。 至于同化天地,掌控自然和真意神通的运用,都还需要继续了解和接受。倒也不是再抵达那个境界便一目了然的。 另外的一些变强则比较明显,比如血肉身躯更加坚韧,术法施展轻松写意,遁速产生的音爆被护体罡气消磨。 涂山君想了想说道:“巅峰应该和后期放在一起,前中放在一起,将元婴修士划分成两个阶段,分成四个……” “分成四个是为了照顾寻常元婴真君。” “要是不划分的细致一点,全都模糊分成两类,岂不是少了很多的乐趣?” “乐趣?” “当然是乐趣。修行本来就是艰苦的,不管是钻研道法还是积蓄法力,全都不舒坦。”太乙似乎想起想起了自己当年踏入修行界的时候,突破境界当然会高兴,但也没有那么高兴,因为划分的并不清晰,身躯反馈也是潜移默化的。 涂山君沉默了一会儿,他的修行路照比寻常的修士确实更加轻松一点。 至少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境界的突破,也不需要耗费时间来积蓄法力。 但也正如太乙说的那样,修行本来就是艰苦的事,很多时候需要重复枯燥的动作,比如吸纳灵气,压缩法力,练习术法神通。 很多修士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变强,那种辛苦之后却没有任何所得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 有时候悟不透就是真的悟不透。 “听说上古时候,修行划分的不清晰,修士一般就分为五个境界,之后便可成仙。” “此为,登天五步。” “后世针对不同的瓶颈境界将之细分了下来,为修行者提供一个目标,且做为衡量自身力量的标准,这才渐渐塑造成如今的修行体系。” 太乙顺便一感慨而已,他觉得涂山君知道这些事情,毕竟藏经阁中对境界划分是由古文经解的,也就是每个时代对修行的不一样的解释。 可惜,他手中藏书不多,再加上许多书籍记载的是宗门术法道经,忽略了很多人文纪实。人文纪实算是补充之说,太乙不觉得它们有多重要,修行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东西,有时候纯粹一点更好。 修士就是要耐得住寂寞才能走的更远。 所谓快乐修行,见到都没见过。合欢宗的修行也不快乐,实际上快乐的只有合欢宗高层,既是高层,必然是强者,强者为尊,自然快乐。 这不仅适用于合欢宗。 目光回转。 遁光闪烁,云海翻腾。 巅峰大真君遁术近乎化境,在护体罡气的保护下,寻常人根本看不到光芒掠过,就连修士也无法察觉头顶飞过的灵机气息。 遁光并不是返回宗门,而是向大中城而去。 原本涂山君是说要带太乙回去,太乙却说要先去大中城,往元道盟修士所在的区域寻找,至少要看看元道盟的道友是否安稳的活下来。被巅峰大真君袭击,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但是这里可是乾元,是太乙宗的地界,总要负责任的。 …… 朱显宗猛地打了个寒颤,他已竭尽全力的收敛气息,拼了命般的狂奔,奈何自家小辈儿受不得遁术带来的冲击,速度难免降下来。 “父亲!” “我没事。”朱显宗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中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退,他的遁光再次弱了下来,父子两人互相搀扶着,不像是有道高修,倒像是上山打猎的猎户父子被猛兽所伤。 “父亲,那人有没有追来。” 面色苍白不见血色的朱昊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好似生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没……”朱显宗刚摇头说话,神色猛的惊变,转头看向身后的方向。 他的神识探查到一股毫不掩饰的恐怖气息,好似黑暗般从天空掠过去,自后方追来,那气息的强大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 就像是那时他根本抵挡不住那个遮面的巅峰大真君一样。 他甚至以为那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幸运的是那人不知道何原因,忽然施展遁术离开,这才让他逃过了一劫,然而,气息再至,他已逃无可逃。朱显宗的眼中闪过绝望,仰天惊呼道:“天亡我也!” “到底是谁!” “我得罪了哪位高修?” 他问心自问,约束门人弟子和亲脉小辈儿,自己更是谨言慎行,怎可能结下这般大仇。反倒是陈丹明,不仅仅是最先身亡的,还被那人施展搜魂术搜刮一番,就好像目标本就是陈丹明,他只是附带的一个。 朱显宗笑了一声,没想到有一日,他会做为目击之人被巅峰大真君灭口。 “昊儿,你快逃,我留下抵挡那人片刻。” “可是爹,你……” “此地距离大中城不远矣。” 朱昊没有多说,而是咬了咬牙点头就按下遁云。 此时不拔腿就跑,难道等自己成为拖累才好吗? 亦或是所谓的同生共死,死的毫无意义,也没有一点价值,也许,自己会心安理得一些,毕竟战死总好过在绝望中逃跑却依旧被追上杀死。 还不等朱昊逃走那黑色的云彩就已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二人面前。 “道友,可算寻到你们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朱显宗震惊的看向说话之人。 他当真以为自己幻听环视了,所以才会看到此人出现,更是激动的快要大场哭出声来,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更是一种寻到安稳的放松和欣慰。 不过,在看到太乙身旁的人的时候,朱显宗难免神情再次凝重了起身。 甚至面色与激动的心绪同时一沉。 那人并未遮掩身形。 顶角赤发。 青面獠牙。 一袭黑红色道袍,暗金走线,赤色铁靴踩在黑雾上,神色冷峻,的猩红眼白中的黑色瞳孔转动。 在他看向对方的时候,对方同样在打量他。 这不是最让他惊奇的事情,更让他惊讶的是此人闪烁的庞大灵光和汹涌的气息,足以说明此人的修为,至少也得是后期大真君,不然绝不可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拱手问道:“这位前辈是?” (本章完) 639、元道 “我师弟。” 太乙一看朱显宗的神色就知道他误会了。 当即恍然似的解释道:“我们分开之后,我在大漠平原受袭,亏得金鳌道友和我师弟驰援的快,不然怕是性命不保,尤其之后又来一位巅峰大真君。” “我想着既然对方针对的不仅是我,元道盟和丹盟器盟的道友估计也同样是目标之一。” “这才迅速赶来。” “好在道友无恙啊,不然我太乙宗难辞其咎。” “不知明法道友何在?” 朱显宗此时才终于放松下来,面色阴郁沉重的说道:“陈丹明死了。” “死的很快,我阻止不了那个人。” “那人的修为绝不是大真君,肯定是巅峰修士。”朱显宗咬牙切齿的说道,连到伤处咳嗽了两声,将返上来的鲜血又生生压了下去,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那青面黑袍修士,接着目光折返回来,看向太乙惊骇道:“巅峰大真君,被逼退了吗?” 他们这里是一位巅峰修士,那对付太乙的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至少也得大真君境界,甚至有可能是两个。 能逼退巅峰修士就已经让人震惊不已,要是同时逼退两位后期修士以及大真君,同境界绝对是天方夜谭。 然而,太乙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说明事情不可能如他想的那么简单,至少站在太乙身边的这个人不可能只是大真君的实力。 也有可能是金鳌真君顶住了巅峰修士的压力,这样的话还说的过去。 “不错,眼见久攻不下,他们很快退去。” “他们?” “袭击我的有三人,两位后期修士,一位中期修士。”太乙释放了自身的气息,那也是中期境界的模样,笑着说道:“好在,我们兄弟还有些手段,金鳌道友也足够强大,顶住了巅峰修士的袭击。” ‘我就说。’朱显宗长出了一口气,他这才释怀说道:“唉,这显然是一次有计划的袭击,出手者绝不是散修,能出动这么多厉害修士必然是星罗的大宗。” “道友说的不错。” 朱显宗沉声道:“我怀疑是合欢宗出的手!” 太乙稍有意外,随后毫不错愕的点头:“合欢宗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我们的踪迹,策划了这一场袭击。让我们痛失陈丹明道友!呜呼哀哉。” 太乙悲戚说话的同时走上前来,握住朱显宗的手。 目光坚定说道:“如此,我们才要推翻合欢宗,就他们彻底赶出星罗,如此才有你我活下去的余地啊。” “纵容合欢宗以大欺小,陈道友的下场就是你我的明天。” “我们还是太弱小,正因弱小才要联合起来!” “也是我宗对不住道友和元道盟,若不是我们忍不下去,也不会发生惨案,是我害了陈道友啊,我实对不住他,对不住道友,也对不住元道盟……” 朱显宗感激涕零,紧紧的攥住太乙的双手摇头说道:“若不是尔宗前辈驰援的及时,我早就命丧那人之手啊!道友何愧之有?说来也是合欢宗的霸道,容不下我们在夹缝中存活。” “道友放心,我此回去,定不会让道盟怪罪道友,我还要说服盟主,与道友共同抵抗合欢宗的欺压。” “好好好!” 太乙拍着胸脯保证道:“不急着动身,道友可先在大中城住下养伤,来日我们师兄弟亲自送道友回去。” “实在麻烦道友。” 朱显宗叹息点头,眼含热泪的感叹道:“道友实在是个忠厚人啊。” 太乙宗确实惹下了强敌,但是太乙却能在脱困的第一时间寻来,哪怕最后只寻得他朱显宗的尸骨,也足以慰藉了,何况还要师兄弟相送,让他平安的返回道盟,这等礼遇,怕是此生再也遇不到。 “走走,回城再说、回城再说。” …… 在城中半月,休养生息。 确如太乙所言,当真请动大真君护送在侧,返回了道盟。 元道盟的盟地在天元大地,四域拱卫。 分属星罗南部,四域大小不一,岛屿众多,地上面积则相对较小,虽说是后起之秀,不是老牌的大势力,不过元道盟实力却不弱,地盘也不小,以战阵法行事,乃是抗击千平域的主力之一。 元道盟肯定没有东海的作用大却也抹不掉他们的功绩。 至少做到了他们所说的一部分事情。 十余年前,红山爆发大战千平域渐渐收缩不再进犯,元道盟反而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机会,因为元道盟内鱼龙混杂,散修、魔修、大小势力交织在一起,战时可以统领起来拧成一股绳,现在松散下来,体量庞大了反而不好处理内部的问题。 “哈哈哈,道友护送我道盟的副盟主远道返回,我道盟上下,牢记道友恩情。”人未看见,爽朗的笑声已传来,为首的修士带着众人早早就在天元等待,似准备专门在迎接什么人一样。 远处的遁光显化身形。 不正是太乙一行人。 朱显宗终于轻松下来,朗声道:“终于……终于回来了。”他也没想到此行九死一生,并且还搭进去一位同盟的道友。固然他和陈丹明并不是好朋友,也难免会兔死狐悲,心中油然悲凉。 “太乙宗太乙,见过诸位道友!” “这位是在下的师弟。”太乙顺便提了一嘴。 身旁的涂山君微微拱手,并没有多言,也没有介绍自己,甚至就连气息都收敛的滴水不漏,让人看你不出底细。以他现在的修为,一般修士也看不出他的跟脚,就算是巅峰修士,在不动手的前提下也无法堪破。 不过,涂山君的修为早就众所周知,大真君的修为不用过度介绍也知道。 倒也没有人对涂山君的态度表达不满,涂山君只是不说话,礼数什么都周全,看起来也没有不妥之处。也没人会挑大真君的礼数问题,能来就已说明对方态度很好。 “鄙人元道盟盟主,亓元,。” “齐?” “复姓‘亓官’,祖上认为复姓过于复杂,简化为亓。”亓元笑呵呵的解释,他似乎并没有对他人质疑自身之姓而恼怒,接着说道:“道友也可称我‘巽风子’。” 涂山君打量了对方一番,亓元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豪爽稳重,是能值得信任且可靠的人,长相也分外周正,方唇阔口,鼻如玄胆,长在一张略周正的脸上,不失英武俊朗,更添几分豪气。 此人元婴大真君的修为,气息相当之扎实,绝不是散修出身。 应该也是个有传承的。 如果是散修也至少得到过非同一般的机缘,不然的话,不该是这样的气息。 而且,尽管此人没有看他,并且看起来颇为放松的应对,实则神情紧绷,处处留神。不排除看出了他的修为。 “在下早就在天元城备下酒宴为两位道友接风洗尘。” “还请一定赏光。” “请。” “请!” …… 胡吃海塞。 一顿美味佳肴及琼浆玉液。 席间,歌舞表演,傩戏杂耍、吐火吞刀、女修相扑…… 相扑者,身着抹胸和短到大腿根的亵裤,容貌自不必多言,尤其本身还是修士,身姿婀娜,前凸后翘,两人相斗起来,更是看到波浪翻滚。 汗珠犹如晶莹的珠子相互碰撞,再狠狠的摔落出去。 在席上。 涂山君眼观鼻鼻观心,就守在太乙的身旁不言不语,面前的美味佳肴一筷子都没有动,倒像是个泥塑石胎,盘坐不动。众人也没有让他,这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不如太乙和善,触那个眉头做甚。 为涂山君斟酒的女修乃是金丹宗师,娇媚嫣然,贴近涂山君小声的说道:“前辈可是觉得无趣了?” “不,一点也不。”涂山君看了她一眼,随后将她拦在怀里,抓起面前的酒樽,仰头畅饮,放下酒杯,平视前方淡淡的说道:“有美人相伴,有美酒,还有节目看,怎么会无趣?” 就算变成了鬼也是喜欢女人的。 要是见到美人会多看几眼,不会将之视作骷髅。 只不过纯阳身最好还是别破,没有这个东西,总觉得修行不自在,要是改日去了合欢宗,可以求教一下是否能舍了纯阳身还不会有心理负担,合欢宗该是有这样的经文典籍。 涂山君倒也没有为难她,堂堂金丹宗师还要做此表演。 总觉得修士不该如此,却又无可奈何,红尘大世,谁又能真的逃离呢,他这巅峰大真君都逃不得,何况是金丹真人。 只能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宴席是好宴,可惜并未谈正事。 元道盟的盟主巽风子安排他们师兄弟去歇息,说是明日请副盟主们到来或是虚影投来召开议会,到时候一定请两人出席,商谈大事。 实际上。 在支走太乙和涂山君之后,他们就先自个儿开了个小会。 “那人不是大真君!” 坐在首位的巽风子率先开口。 语不惊人似不休。 本还沉默却并未寂静的长桌之内顿时冷寂。 其中一人当场惊声道:“难道我们都被太乙给骗了吗?太乙宗实力不足?那人的修为也有问题,不是纯粹的后期大真君?这……这……” “不!” “确实不是后期大真君。” “是巅峰大真君!” 上一章有个错漏已更改。元婴就是阳神。元婴境和化神境界归属于登天成仙二步。 并不是说,元婴不是阳神。 元婴和化神,是阳神‘婴儿’和‘成年’的区别,不能说婴儿就不是人,都是人,阶段不同而已。 将两者割裂开,是不该的。原先并未割裂,更不能在此时割裂。 (本章完) 640、协议 满座哗然。 一片寂静。 原本的气氛纵然安静,却是热闹的,直到听到自家盟主说出这五个字,当即鸦雀无声。利用法宝投影而来的身影,似乎一下子成为没有任何声音的默片,更像是在一瞬间断开讯号。 “当真?” “千真万确!”亓元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长条形椭圆形的玉座,一眼望去,总共九位。 …… “十人?”涂山君有些惊讶的询问道。 “没有错。” “元道盟盟主便是龙头老大,余下按照座次分为三、五、七以及九。” “座次之三为副盟主,拢共九位。陈丹明本身也是副盟主之一,想来,失去陈丹明这个元婴,该是只有八位副盟主了。” “朱显宗也是?” “是。” “五七之座次为长老、管事,掌管各地分舵,大多都是拥有实权的执法。” “第九呢?” “九为凤尾老幺,同样也被称作九老,乃是元道盟中最有潜力的年轻人才会授予。”太乙将手中的玉简扔给涂山君,说道:“师弟不妨看看,这是我所知的有关于元道盟的事情。” 涂山君笑了笑说道:“他们好像对双数有些忌讳啊。”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亓元应该是东荒大宗门的弟子,就算不是,也必然和大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太乙点了点头像是赞同涂山君的结论,接着说道:“不过大宗的手未必能伸这么长。” 涂山君检查了一番布置好隔绝阵法,保证没有任何的错漏,这才满意的点头,将玉简中的讯息看完,说道:“二百年不到就能建立如此大势力,背后多半是有人支持的,会影响计划吗?” “应该不会。” “我就是怕他能调来更强的修士支援,到时候,利益划分可就不好办了。”太乙卷起了手中的书卷皱起了眉头。他做为大宗弟子,在看到亓元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出身绝对不凡。 来到星罗,不说布局如何,定然是有自己的图谋。 “而且元道盟的表现也很奇怪。” “总要给他们点时间考虑。” “等不了太久,宗门那边还需要回去坐镇。” “得让他们尽快。” “如果当真谈不妥,只能再争取丹盟和器盟了。” 涂山君倒是没有就这些问题多想,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无非是威逼利诱罢了。看元道盟的模样,他们是有想谈的意思。 “金鳌,莫不是知道了点什么?”走到门槛的涂山君不免怀疑,旋即停住了脚步,看向正打坐恢复法力的太乙,他脑海中还浮现过金鳌真君问太乙的问题,以那样的神情看,好像真的知道点什么一样。 “知道与不知道又怎样,我们承认那件事,他们也不会觉得是我们做的。”太乙笑了笑。 金鳌可是老油条,东海那边稍有什么动向他就能分析个七八八,苦于没有消息做参考才没有推演出事情真相,如果给他补充一点,用不多久他就能推算出来。再加上东海动作这么大,很难不让人怀疑。 “东海难道真的只为寻找东海君吗?”涂山君皱眉道。 太乙双眸猛的亮起:“师弟所言甚是,不过……其中关键还在东海君身上。”道兵龙珠虽有破损,依然不适合拿出来,太显眼了,而且太乙不知道东海是否有手段追踪道兵龙珠,因此将龙珠和真龙逆鳞完全封锁了起来。 “东海君曾给我讲过蛟龙族的崛起,我后来仔细的想了想,也许关窍就在真龙逆鳞上。” “若真龙逆鳞能提纯蛟龙血脉?” “如此说来,东海蛟龙族当真会很着急的。”太乙郑重的点头,接着摇了摇头道:“师弟不妨再探探东海君的口风,既已达成协议,总归好说话一点。经此一役,东海至少会消停一段时间。” 走出内府,涂山君守在外层洞府。 元道盟的安排还是不错的,是天元城最顶尖的洞府,连接着地下的四阶上品灵脉,灵气之充裕非外界可比。 因为洞府在主脉上灵气比之城内还要浓郁,已形成雾气,缭绕在主城内。 也怪不得仙山古城多是云雾缭绕的,都是实质化的灵气汇聚凝结,自然而言的表现出来。 可惜涂山君不需要吸纳灵气炼化法力,要是展开魂幡吸收灵煞的话,又怕引起太大的动静不好解释,也就作罢。 盘膝坐在蒲团,凝神返回魂幡。 仙山。 古城。 道观内。 槐树下。 身着黑袍的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手指还拿着一颗棋子,黑色的棋子。 对面有个老人,剑戟珊瑚角的威仪老人,他的面容是消瘦的,须发斑白,长方脸因为枯树皮似的皮肤而拉的更长。老年斑非常自然的生长在他的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脖子上。 显然这个老人已迟暮。 他的生命若黄昏距离日落。 然而他的动作却并不快,不是关节腐朽,是他当真不在意,他并不急躁也不急切的缓慢收回干枯树皮的手,那不能说手,说爪子倒是十分的符合。 “年轻人,该你了。” 涂山君双眸有了聚焦,似乎刚才他只是愣神片刻,这会儿正需要他落子在棋盘上。 看着面前被围堵的死死的棋局,自家大龙摇摇欲坠,涂山君不由得笑出声:“呵,哈哈。”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当真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 东海君微笑着没有说话。 “我如约放了他们。” “看来你赞同老夫做出的决定。” “只要东海蛟龙族不主动进犯太乙宗,我宗以及我,不会主动出手击杀东海的修士。愿意给东海一份安宁,甚至在强大之后让东海安然离去,不会追究东海的围杀之责……” 东海君颔首说道:“老夫也会如约不再攻击此界,让太乙宗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并且不会在你渡劫之时出手偷袭。” 灵宝若要炼成道兵不一定要经历雷劫的洗礼,修士境界的晋升却一定会。 涂山君如今是元婴巅峰的修为,只待万事俱全,就可渡劫修成化神境界,那时定然会迎来雷劫。如果那时候东海君出手,必然能给涂山君致命一击。 若是单纯的前半项,涂山君未必能这么简单的松口答应,后半项补充才让他决定这样做,不然,敖蒙笙都已是他掌中之魂,怎可能随意的放走。化神尊者在被抽出阴神后都挣脱不得,何况是元婴后期的大真君。 敖蒙笙就是入口的肉,只要咽下去就能成为资粮。 介时,那东海的元婴巅峰只会败的更加彻底。 一击毙命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东海君若是动用阳神的力量,涂山君肯定要分心控制兵马。将阴灵遣回也就不足以发挥出最强的力量,没有鬼王再世的绝对力量压制,怕是会被老牌巅峰修士找到机会。 能达成协议也是好的。 暂时太乙宗也不想惹东海。 至于涂山君为什么会信任东海君,是因为东海君以东海蛟龙族发天道誓言。天道誓言违背的因果定然会降落在东海蛟龙族的身上。一旦东海君违背,不需要涂山君出手,蛟龙族被灭族都是迟早的事情。 这是单方面的誓言,不需要涂山君也发誓。 涂山君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话,抬头看向东海君,神色凝重的说道:“前辈……如此信我?难道就不怕,我渡劫之后,不顾承诺的顺手灭掉东海,到时候前辈没有后悔的余地。前辈的阳神阴神怕已入幡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东海君淡然一笑:“尽管我们的立场不同,但是老夫相信,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下定然不负前辈信任!” 涂山君没有说解开无岸归墟让东海君返回东海这种无用的话,为了解除东海施加而来的压力他们师兄弟合伙杀死东海君,又怎能因为些许承诺就放走呢。 他绝不可能放化神尊者离开。 东海君做出如此大的让步也是涂山君没有想到的。 其实原先东海君并不会这么做,直到明确的看到涂山君修为的提升,他才终于明白,东海渐渐的不再是涂山君的威胁,反而有可能成为资粮,这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有前提的情况下发誓。 他只能赌一下。 就算最后赌输了,也只能说天意如此。 东海君趁热打铁的说道:“若是你能将那片真龙逆鳞送还东海蛟龙,老夫愿意将所学倾囊相授,助你修成化神,炼出道兵。” 眼看涂山君迟疑,东海君继续道:“不如,老夫先教给你,待你修成化神再送还龙鳞?” “这……这怎么好意思。” “容在下考虑考虑、考虑考虑。”涂山君笑了笑,倒也没有明确表态。 他还是有些心中怀疑,万一这是一个套儿等着他钻,那可就麻烦了,化神尊者显然不是易与之辈,要是给他布个什么局,会坏了眼下的形式。 而且他也不知道龙鳞的具体作用是什么,东海蛟龙族如何利用。 这都是未解谜团。 (本章完) 641、同盟 收获当然是巨大的。 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时候,原本的桎梏枷锁被一下子撕碎扯开。 本在打坐的涂山君,无神的双眸渐渐有神,回头看了一眼内洞府,阵法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下,就好像他如今的力量,已近鼎盛! 怕是只有十方元婴鬼王聚集的那一刻才能再次迎来质变。 “巅峰大真君。” 涂山君伸出略显惨白的手掌,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既有狂野古朴又有的整齐圆润,手掌攥紧,感受力量在手臂涌动,灵机缠绕的同时又张开了手掌,手掌中心多了一道无形的圆球,就好像他手掌心便是一个受他完全掌控的区域。 “天地自然,并不是被我掌控,而是被我的气息同化、浸染,形成了一方像是法域又属于天地的地方,我能运用法力,以此地撬动天地的力量为我所用。” “法域是用法力张开覆盖,这却是自然而然的。” 盘膝打坐。 寂静悟道。 另一边, 天元城的主府。 坐在首位的亓元双手交叉拱卫下巴,嘴唇微动,看向朱显宗说道:“朱副盟主,尽管传音符已说清楚,我还是希望朱副盟主再将当日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一遍。” “盟主说的不错。陈盟主毕竟是我们元道盟的人,还是堂堂的元婴修士,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杀死,且只有尸首回来了,连神魂都被人掠走不归,这件事,朱副盟是当事人,得给我们好好诉说一番啊。” “没错啊。” “……” 朱显宗还处在惊愕之中,听到有人点名,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身旁的同袍小声的提醒他一下,朱显宗才惊醒过来,拱手看向众人,沉吟一番说道:“不瞒诸位道友,当日我和陈盟主在大中城与太乙相谈……” 朱显宗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和他们离开大中城遇到的事情详细的再次讲了一遍,事无巨细,没有半点错漏之处,也没有自己增添或减少什么,犹如将当日的场景重现。 只可惜没有留影的宝物记录。 “盟主说道那人是巅峰大真君,难道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太乙宗操纵谋划?”如今回想起来,朱显宗愈发觉得巧合之处太多,这么完美的一个局,若不是盟主揭穿对方的修为,他当真不会多想。 但是现在容不得他不多想,那个人是巅峰大真君,出手杀陈丹明的也是巅峰大真君,巧合的是,太乙同样被袭击,却没有任何受伤表现。那位巅峰大真君,在即将杀他的时候放他一命,多半就是为了此后续吧。 朱显宗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也早推翻了太乙是个忠厚人的想法,只觉得背后寒意如刀,寒芒刺入骨髓,要将他的血肉彻底抽走吸干,冷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眼中闪过光芒。 “想法不错。”亓元非常欣慰的点了点头,朱显宗并没有丧失修士的敏锐,也没有傻子一般太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还保持着自己独立的思考,这是他非常高兴的事情,也证明他没有看错朱显宗,派朱显宗前去很对。 陈丹明则不然,派陈丹明单纯因为他与太乙有点交情。 “可惜,并不是。” “我在接到你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询问了金鳌道友,也询问了丹盟器盟的道友。” “金鳌道友说了不少。” “足以证明,不是太乙宗做局。” 其中一位身形瘦高的元婴修士拍案道:“可是这也不排除金鳌宫和太乙宗联合起来,串口供骗了盟主,何况他们本来就是盟友,想把这件事情圆过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亓元摇头:“排除!” 在众人目光汇集下。 “金鳌宫的黑兕真君死了。” 言语落下。 在座的修士或是震惊或是沉思,或是疑惑,却都将刚才的所思所想推翻。 “同样是被人围杀,连神魂都没有留下,对方像是在急于寻找什么。” “那个人的气息很强,但波动较大,足以说明,他是近期才突破。”亓元一一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同时将他所知的事情一一道出。他不是为了耍弄同袍,有些事情就是一环扣一环的,其中一个环节不成立都不会形成最后的结论。 正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出手,才让大家集思广益。 现在没有讨论与太乙宗的合欢也是如此。 根本不需要继续讨论合作。 在太乙真君拿出内燃丹炉,瓜分合欢宗地盘的巨大利益,又听闻那人乃是巅峰大真君,金鳌支持太乙的情况下,他元道盟当然想分一杯羹。 早就过了要和诸多同袍商讨那件事的时间,哪怕是真的商讨也是详细利益的争夺,而非大问题大战略上的事。 也就显得陈丹明被杀的事情这么重要。 如果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陈丹明,万一下一个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可怎么办? “不如请太乙道友,为我们解惑?” “黑兕、陈丹明、太乙。三人全部受到袭击,他们三人的共同点……” “全都是元婴初期的境界。” “太乙真君现在是中期的修士。” “难道真的是合欢宗做下?” “不是。” 亓元摇头否决。 “能出动如此之多的元婴真君,不是两宗就是东海,御兽、合欢还得排在后面一点。” “难道是域外的势力?” “不像。” 亓元暗自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太乙知道点事,就是不知道太乙会不会说给他们听。 也只能将陈丹明的死栽在合欢宗的头上,相信金鳌宫和太乙宗也会这么干,对于三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上次表决已通过,我们要参与其中。” …… 太乙坐在长条形圆桌的对岸,面前是九位元婴修士,或是真身在此,或是利用法宝投影而来。总之,元道盟的高层力量全都在这里,也足以说明元道盟对他的重视,对太乙宗和此次战役的重视。 涂山君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太乙道友,我们元道盟愿意和太乙宗结为同盟,同生死、共进退。” “多谢亓盟主信任。” “五百丈巨舰的内燃丹炉,在下不仅奉上,还会帮助贵盟搭建。打下的合欢宗土地,除却要留给金鳌道友搬迁,剩下的我太乙宗分毫不取,元道盟的法器丹药,由我太乙宗低价供应。” “那就太感谢了,有太乙这样的盟友,是我元道盟之福分呐。” “我代表元道盟上下……” “……” 客套话和恭维的话听的涂山君直直犯困。 强撑着将之听完,已日近傍晚。 又是一场宴会。 践行的宴会。 涂山君皱起眉头的看向倚靠在他身旁的美人,那无疑是个看起来绝美的人,声音也甜,笑容也美,就是小动作太多。涂山君还是喜欢安安静静的,也许是他自己本身就安安静静,所以对小动作才没有这么多的容忍。 “前辈为何总穿着这一身?”美人抬起皓首亮起双眸,好奇的盯着涂山君的面庞,接着又余光扫下来,对涂山君的穿着发自内心的疑惑。 法袍和发冠以及铁靴的用料自然是极好的,就是颜色过于深沉。 “简单。” “你不怕我?” “不怕,我是自告奋勇来的。那天我那姐妹回去,就一直在谈论前辈。” “你跟亓元是什么关系?” “那个是我爹,我叫亓真真。” 涂山君一阵无语,看了看坐在首座欣赏歌舞拍手叫好的亓元,又看了看依偎在他怀里的亓真真,他端起酒杯,又放了下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应该喝酒还是不该喝,或者应该先推开亓真真? “你多大?” “一百三十七岁。” 涂山君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本来是想说,自己也有个女儿的,应该和你差不多的岁数。直到听到亓真真说她的年纪,才发现亓真真比他还要大上十几岁,这怎么将原先的话说出口咧。 “前辈不知道不能问女人的年龄吗?” “那你为何回答?” “因为前辈是巅峰大真君。” “谁说的?” “我爹说的。” “好!” 涂山君只吐出一个字来,再抬头的时候,正看到亓面带微笑的冲他点头。涂山君叹了一口气,这老小子提点他呢,告诉他,元道盟已看出他的修为,再看亓元有恃无恐的模样,估计是有后台。 至于为何送女儿来?谁来不是一样,恰好是亓真真罢了。 涂山君还是推开了亓真真。 “前辈莫不是嫌弃妾身?” “不是。” “那为何?” “因为我不愿这样做。” “斟酒便是。” …… “什么?!” 逐喜老魔大惊失色,接着就是深深的疑惑,长声吸气,嘶的一口凉气盘旋,直冲肺腑,将肺子扩张开来,这才感受到真实。 呢喃道:“我合欢宗,出手袭击太乙真君?杀死元道盟陈丹明副盟主?杀死金鳌宫黑兕真君?元道盟与我合欢宗势不两立,金鳌宫要报仇血恨!” “太乙要替天行道瓦解我宗?!” “他奶奶的,到底是什么情况。”逐喜大真君大吼道。 宗门明欲真君的命灯灭了,他本就暴怒不已,没想到太乙宗倒打一耙,甚至就连金鳌宫和元道盟都对他们宣战,并且信誓旦旦的讲明原因。 “难道是大长老自作主张?” “还是老祖出手了?” “不对啊。” “我他娘的才是合欢宗掌门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 “弟子在。” 逐喜将手中的玉简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吼道:“给我彻查此事。” “责令全宗,召集所有散落弟子。” “备战。” “既然要战那就战!” “小小太乙宗,懦弱老王八,元道不足惧,丹器不足夸。”逐喜大真君狠狠的踢翻了面前的桌案,找出传音灵符。 战争本就是不是一对一,或是一对多,而是多对多。 太乙宗有弱者的抱团,他合欢宗也有强者的联合。 “御兽宗!” (本章完) 642、责任 吞云七域之北,乃是距离鲲云宗最近的大宗。 占据六域,物产丰饶,地势复杂,四季分明,本身还拥有不凡传承,因此走在培养灵兽、异兽、荒兽的前列,他们对伴兽的看重胜过自身。 超凡入圣的灵兽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获得,也没有那样的财力支撑自身和灵兽修行。 按理来说,御兽宗不该是这么强大的势力才对。 甚至还能如合欢宗、万法宗一样,各地开设分宗,设立外舵。 正常而言,应该修为两极分化的厉害,强的修士愈发强大,弱的修士愈发弱,修士反而会因为灵兽的资粮而耽误自身修行。 事实恰相反,御兽宗的修士实力强大,宗门内部结构稳定,消耗的资源也不像其他修士所想的那么的庞大。 概因御兽宗的独门秘法。 “独门秘法?” “御兽宗拥有和灵兽同心的秘法,灵兽拥有的天赋会折射在修士的身上,修士自身的修行天赋也会反应在灵兽的身上。这使得灵兽具备了人修修行之迅速,人修获得灵兽吞吐灵气之海息。” “两相结合之下,御兽宗的修士修行进度自然事半功倍。”太乙解释道。 涂山君赞叹道:“厉害!” 确实厉害。 御兽宗的创宗老祖绝不是凡人,其实力和底蕴也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竟然能创造出这般利于修行的秘法,要是懂了这门秘法,不仅拥有灵兽做为最信任的战力,还能获得远超常人的修行天赋。 这对于整个修行界而言都十分恐怖。 “御兽宗会出手吗?” “大概会。” “那我们面对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啊。”涂山君叹息道:“我倒是不怕他们现成的实力,万一他们打不过了,向上宗求援,上宗出于道义援助一位尊者,我们怕是难以左右胜负。” 太乙摇了摇头说道:“一般不会,除非是他们个人的人际关系,但,大势之变,个人的人际关系可发挥的空间并不多。” 接着说道:“分宗便是分家单过,星罗合欢自家的灶,大宗不会过问。” “也正因如此,我才敢对星罗合欢宗出手。” 涂山君颔首赞同,他当然知道大宗行使的风格。 说的玄之又玄,无外乎是分封制。 同宗的修士在宗门内过不下去,亦或是在宗门内没有路子、想出去另谋出路,宗门会给一笔安家费,任由弟子挑选门下的土地。 若不是门下的土地,那就的自己去打去拼命,占据地盘和灵脉才好开宗立派,才算是另起炉灶,也就是过自己的日子了。 这时候,不管过的好了还是差了,宗门都不会过问,若是你想把宗门内天资出众的弟子举荐上去,宗门还有奖励下来。 却不会掺和地方势力的争斗。 若是自家门下的还能做个裁判和事佬,如果不是自己门下的土地,那就没有办法了,就算拥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他们也无法伸长自己的手,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本就不该打搅,再就是插手的多,还叫什么分家单过。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出走,还有因为任务出走远方的,这倒是能打着宗门的名头,却也没法子得到太多助力。主宗有主宗的困难。就像是小修士有小修士的苦恼,大修士有大修士的窘境。 至于个人的人际关系之类的,实话说来罢,就算是血亲,也不见得会出手帮忙,何况是多年不走动的朋友兄弟,早就生分了,有些小忙还能帮,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任谁都会深思熟虑。 越是大修士,背负的越多,牵扯的也越多,不管是生还是死都会引起莫大的连锁反应,影响无数人的生计和性命。 但,正如涂山所想的,人毕竟不是机器,无法什么时候都冷静的思考,这才有问。好在大宗门本质上是一种精密的大‘机器’,势必要遵循着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因此才不需要他们担忧东荒合欢宗上宗的怪罪。 …… 鸣良山。 合欢宗五域内的小山脉,原先是一地灵鸣蛇的栖息地,有一道粗劣至三阶的灵脉在地上,后来被一个名叫纪罡的修士买了下来。说是买下,实际上购买宗门内的区域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价钱,只要和同宗师兄弟们竞争就是。 “老爷,上宗使者求见。” 精室内身着法袍的修士面容微怔,摆手道:“请。” 小厮退下,门外修士踏入大殿,朗声拱手道:“纪师兄,好久不见了!纪师兄的修为越发高深,实在令人羡慕啊。”说话之人中气十足,面容俊秀,昂首挺胸,并没有言语中那么恭敬。 纪罡赶忙起身,笑着说道:“原来是纯师兄,师弟我多年经营鸣良山失了走动。” 客套了几句话之后,纪罡与那人分主宾之位隔几个小几就坐。 “我也不跟师兄客套,现在上面局势紧张,太乙宗杀了明欲长老,正联合几大势力欲进犯宗门了,掌门老祖有令,凡我合欢宗弟子,金丹以上修士均要参战,还请师兄提早做好准备。” “纪师兄,接令吧。”那人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纪罡。 纪罡的面容当即垮了,如丧考妣般盯着令牌,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伸出颤抖的手掌接过令牌,哭丧道:“弟子纪罡,接令!”说话间多了几分颤音:“当真要打起来了吗?” “暂定如此。” “提早安排和准备吧。” 说话的修士站起身来,说道:“不需要师兄远送,我还需要去其他师兄弟们那里走动。” 纪罡把上宗使者送出山门,一屁股坐在了主座的座椅上,看了看手中的令牌。 他当然不想打仗,打仗是会死人的,不管是何等修为的修士,一旦加入战争之中,面对的肯定是和自己同阶,以及修为更高的修士。 哪怕有比自己修为低的修士,总不可能每一次都遇到,若是在战场上太惹眼的话,也会被注意并且截杀,总而言之,这本身就是风险极大的事情。有多少小门派势力的掌舵人人,一战失踪,身亡。 太多了,他根本数不过来。 没想到终于临到自己。 哪怕他们合欢宗拥有绝对的优势,太乙宗看起来很孱弱,却也不是他一介金丹中期修士能置喙的,人家再孱弱也是星罗大宗,拥有元婴后期的大真君。何况听纯师兄说,这一次要面对的是太乙、金鳌、元道盟……等联合的势力。 也怪不得主宗会召集各地的分宗弟子。 尽管他已经分家出来单过,实际上主宗有难的情况下他必须要出手,不然就是叛宗的罪名,肯定会被宗门追责的。 说起来有些不公平,然而现实就是如此。当年他拍下了鸣良山,盘踞的地灵鸣蛇自己搞不定,本想求助宗门,宗门却让他自己解决或者花钱请宗门修士出手帮忙,后来是他自己花钱请宗门师兄弟出手。 这么多年他拿的也只是无实权的执事俸禄,自己的小宗门没有得到任何扶持,因为一地只能主宗占据合欢宗的名头,他自己宗门的名字都和合欢宗无关,也就传承道法和术式而已。 不过,只要不自己叛宗或是被逐出宗门。 他是宗门弟子,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是不变的。 “要去吗?” 纪罡没有问自己这个问题。 纵然他面色再难看,心中有多少小九九,在看到战令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该走了! …… 太乙与涂山君并未在元道盟的天元城久留,大略定下之后,剩下的不过是细节上的问题,这些问题需要仔细的斟酌,并不是几天就能说清楚的,哪怕是掌门,个人终究代表了个人的利益,宗门有宗门的利益,势力有势力的想法。 就像王朝是百姓、世家的王朝,而独非皇帝的王朝。 返回宗门。 好消息是当年追随而来的筑基修士们相继突破,只有三人失败在突破中,两人保住性命一人身亡,身亡的那位修士死状极惨,死亡的哀嚎声让宗门都为之寂静半晌。 但,这就是修行。 没有人能一往无前,也许在什么时候,因为运气不好你、实力不足,就身死道消。 到时候,就连死亡都是一种恐怖。没人想看清楚自己那被法力爆炸而轰烂的内脏,以及被灵气炸开血花的头颅。 除了厚葬和坟头上多几捧土,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仙道茫茫,可得长生吗?” 这是周行烈最后问涂山君的问题,他没有寻求师父回答什么,在说完之后就带着妻子离开了宗门驻地,乘坐灵舟返回乾元大中城。 从周行烈眼中,涂山君看到一种坚决。 因此他也没有劝周行烈留下。 大中城是乾元的中枢,太乙宗则是乾元的大脑。 大脑死亡则万事皆休,中枢破损还能苟延残喘。留下,还是回去,这其实并不是个大问题。周行烈也没有做选择,他很自然等待涂山君‘出关’之后就返回了乾元的大中城。 涂山君沉默良久。 遥望山门启航的灵舟,直到灵舟钻入云海,遁光闪烁,消失在视线之中,站在码头半晌的他才动身。 (本章完) 643、通神 端坐在丹炉前。 无言的沉默。 “唉。” 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 纵然他懂的事情很多,炼丹、符阵、炼器,一些粗浅的修仙百艺都有涉猎,而这些都是比较单纯的个人技艺,也可以说是个人的艺术,对于个人‘艺术’一道,他该是有几分发言权的。 不管是修行上还是道行积累。 然而,涉及集体‘艺术’的时候,他就弄不明白了。所以他选择尊重和理解,即,尊重他人的选择,至于这个选择有什么样的后果,他知道,别人也知道,有些事总归还是要去做。 趋利避害当然是人的天性,不,不仅是人,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灵的天性。 然而只懂得趋利避害却不是人了。 那什么是仙?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连什么是人都么有搞清楚,又怎么研究的明白仙。 再说,这世上真的有仙吗?那站在顶端的,到底是仙,还是拥有绝强手段的修士、也就是人,仙和人有什么区别。 识海中的袈裟老猿挠头将升起的思绪扫去,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炼丹,丹药供应不足,门人弟子的修行进度会被拖累。 打开书写清单的玉简,上述的灵丹高达上百种,分门别类。 背靠宗门,能得到的丹方和药材数不胜数。 丹方本身就是一种资源,需要花费灵石购买,还得耗费精力钻研,有了宗门省却无数苦功。涂山君发现,自己举手投足之间,施法更自然,和天地的关系也分外融洽,往日炼一炉丹的时间能缩短十之二三。 “巅峰大真君的自然体现?”涂山君细致甄别着,旋即延展法力将整个丹峰的地宫浸染。 再次炼丹的时候,自己炼丹的手法有几个是无用的,可以将之剔除,其中几个手印如果捏合成一个,效果更好。 成丹的印法,也可以删减和增加,剔除那些创出凝丹法的小毛病和习惯,将之变成自己独有的。其实也不算独有,算是改良印法,变得更适合他。 此法可以使用在炼丹上,也可以使用在斗法中。 越是强大的术法越需要复杂到接近冗杂的捻决和手印,并不是体内法力一动,当场言出法随的将之施展出来。 以前涂山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拿到了术法经文,照本宣科即可。 比如呼风唤雨,驱雷策电、…… 再比如,五行对应的术法,金刀、木生、役水、吐火、土屯……,以及不出自五行也不是五行衍生和高深进阶术法,比如避字决,避字决并不是单纯的一法而是总称,其中便有避水、避火,以及各种遁术法门。 这些都需要捻决施法,单纯靠法力进行转化和施展,威能弱小到杂耍的程度不足为奇。当然,巅峰大真君的目击之术都能杀死凡人,差距过大的情况下,是没法子用这些衡量的。 这才要简化施法的动作,优化手印,总结更加清晰简单的法决。 同等修为下,忽略掉法力本身的深厚程度,共同发出的同一道术法,如果对方更加简单就能快人一步,若是优化的更完美,则威力也更加强大。 施法,本质上是撬动天地的力量,那是事物运行的准则,被前人总结出来,形成术法经文,然后流传给后来的修士,经过后来修士不断的总结和简化,才形成当今如此完整的修行体系。 修成巅峰大真君之后,涂山君感觉到了天地,也模糊的看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玄而又玄。如果当真要拿什么来比喻的话,他好像看到了天地中的变化。如果让他来总结,应该称作‘周天之易’。 不过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表现最明显的就是他能察觉到哪一个印法不太合适,应该用个更合适的替代它,哪一个手印不太规整可以变成那样,感觉会更加符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撬动更多的力量。 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 什么是神通? 说是,真意化神通。 自身领悟的真意到底是什么? 涂山君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如果说境界和法力是道行,那真意就是‘道’的体现。在小荒域的时候,他曾经感受过落日山寂风真人的真意,也感受过阳城陨炎真人的真意。 他最初的感受,是一种悄无声息的变化。 因为他没有看到真意,只感觉天地变得不同了,然后自身就在天地改变的情况下发生变化,比如寂风真人的风息吹来,又比如陨炎真人的大日,灼灼大日,浩瀚神拳,霸道而充满了侵略性。 又比如小洞天中木龙的枯荣真意,一岁一枯荣,枯荣本质上一种变化,就像是冰雪会融化,人会衰老,这是天地自然中的被木龙领悟,变成了他自己的道,并且沿着‘道’继续前进。 道是玄妙的,领悟到的人想要将它施展出来就需要一个载体。 “神拳。” “剑风。” “龙爪。”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 这就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直观应用。 抬起手掌,接着慢慢攥紧了,将之攥成了拳头,他的吞魂真意便是借由拳头施展出来,其实也能用其他的比如刀剑,但是那些都没有拳头有力。 涂山君张开自己青白色的手掌。 这么多年了,此拳是否还和当年一般? 吞魂拳,是对成仙的执着之拳,他的道却是借命掠生,因为他没有‘命’,所以需要别人将命借给他,这是他的法域。 “成仙到底是所有阴魂共同的呐喊,还是我一个人的执着?” 嗡! 猛地睁开双眼,张口吐出一口黑红色气息。 盘坐在丹炉前的身躯遍布黑色的裂纹。涂山君抬起手掌,皮肤像是蛋壳,似乎只要轻轻一碰,整块手掌就会土崩瓦解的散落在地上。 涂山君咧嘴笑了起来。 一把攥紧手掌。 啪。 像是烧坏的瓷器发出清脆的哀嚎,整只手掌化做碎片掉落在地上,轻轻一活动,身躯无数碎片哗啦啦的雨下。 “原来,巅峰大真君的身躯,也是如此的孱弱啊。”涂山君并没有失望,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接着又伸出还算完整的手,将地上的碎片一片片的捡起来,再重新拼接在身上。 安静。 不做他想。 一个人的执着也好,幡中所有阴魂的呐喊也罢。吞魂,并不会因为施术者的目的和想法而变成什么美好的东西,这是一种掠夺,辅佐‘借命’的掠夺之道。 涂山君看着渐渐愈合的手掌,面色如常。 大道本就不该分丑还是美。 道不是狭隘的。 因此,他也不该将自己的路走的越来越窄,不该让自己的道变得狭隘。 恭敬的守在地下丹殿的魔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涂山君慢斯条理的捡回身上的碎片,神色如常的安放回去。在他眼中,老魔头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寻常修士走火入魔的惊惧和慌乱。 不,不是在他的眼中,而是就是如此。 魔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脊背的凉意让它打了个寒颤,想别过脑袋不去看,又忍不住转过来盯着涂山君,想看看老魔头是不是真的动摇了道心、走错了路,这才反噬出这么严重的内外伤。 然而,它得到的不只是失望,还有恐惧,它刚才真的很害怕,它怕老魔头会吞了它。尽管老魔头并没有这个念头,然而萦绕在老魔头周身的真意却让它本能的畏惧,想要快快远离。 “没事吧?” 太乙的声音响起。 涂山君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一次质问。道,不该如此脆弱!” 太乙错愕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道当然不脆弱,问题是修士的道相比于大道其实是脆弱的。 修士的道,本来就是基于自己感悟的弱小而纯粹的。他不知道涂山君做了什么,竟然差点崩解身躯。 “师弟你……” 涂山君倒是并未多想,只是微微颔首说道:“拨开了华丽的外衣和粉饰的美好,更清晰的认识自身之道而已。” 太乙一时间,所有话都停在了胸腔,酝酿了良久,亦或是在肚肠之中搜刮了许久,这才说道:“师弟,其实大道是无情的,不管是什么道,拨开修士自我的粉饰,本质上都不是美或善,丑或恶。” “这一切都在于修士个人。” “大道无情,人有情。” “我没有修到你的那个境界,不懂你到底感悟到什么,但是我想说……,不忘初心!” 涂山君并未就那么话题多说一些,他只是点头赞同。 认识真意并不是不好的事情,能认识真意才能进一步利用真意,从而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实力。 真意神通是道的具现。 悟道,便是通神。 至少不管风险如何,得到结果是好的,涂山君感觉自身真意神通与天地更加贴合。 虽然距离化神劫还比较久远,但是也不得不未雨绸缪。 如果他融化了道兵龙珠,是否可以靠着自身的境界把道兵龙珠分解融入尊魂幡,以此将尊魂幡本体提升到道兵一阶。 这样,在面对化神劫的时候也能多出几分底气。 “融化道兵龙珠?”太乙沉思起来。 (本章完) 644、器灵 “道兵。” 太乙苦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摇头说道:“既然是道兵,入道之兵,乃是能够融‘道’的,此道最契合自己。就算不契合自己,也绝是与自己的道相仿的兵器。”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身的优势。” “我……炼灵宝还算凑合,上一回魂幡的熔炼就已力不从心了,要不是有你的配合,怕是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整理好。” “要说道兵……” 太乙长叹没有接续说话,他自己才元婴中期的境界,如何能炼制道兵。 须知一般的道兵炼制至少也得尊者境,如果在炼器一道上特别有天赋,倒是有可能在巅峰大真君的境界炼出道兵。 巅峰大真君的境界能浸染天地,短暂的提升自身对天地自然的感悟. 并且对道的理解也能达到炼制道兵的最低限度。 “我不是说重新炼,是融了龙珠,用龙珠材质提升魂幡。” “这和操刀炼制道兵有什么区别呢?” 涂山君一想,倒也对。 尊魂幡是有内炼之能,他也能控制魂幡吸收煞气,然而极品灵宝和道兵还是存在鸿沟的,对于太乙来说,这和让他重新炼制一件道兵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能省点力气。 省的这点力气无法成为关键。 反而会拖累两人。 合欢宗主动已经摆明了要打仗,万一正面战场缺少涂山君,至少会少两成胜算。不管是太乙宗还是太乙宗的同盟门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真要是炼坏了尊魂幡等涂山君自我修复,还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炼道兵,不如想想办法,将十方元婴鬼王补全。” “师弟倒是可以问问东海君,我那边事务繁忙。” 太乙说这话倒不是托词,一个大宗,每时每刻都有新的问题出现。这就体现出庶务宗主的重要性,如果没有专门处理俗务的掌门,掌门和长老们都不用修行了,全都得被其他的事情牵扯。 俗务不用太乙操心,各宗门势力之间的规划和战场预演总要他来思考和践行,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涂山君多言。 其无声息赶来,风风火火赶去。 …… “道兵?”东海君颔首,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涂山君,惊讶道:“看不出来,你的修为提升的竟如此快速,对‘道’的掌握也远超常人。更没想到,这件灵宝,就要晋升道兵。” 说话的时候东海君抬头看了看天空,环视大地,又看向涂山君。 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器灵拥有这等能力手段,他听说过宝物会诞生器灵,但是那大多都是传言和传说了,怕是只能在东荒大境内才有切实消息。 更让他惊讶的,是涂山君的实力提升,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身在尊魂幡的无岸归墟,东海君倒也推测出一些东西。当日器灵的修为还是元婴后期,再多出万氏三兄弟之后当场破开境界,提升至巅峰。 巅峰大真君那里是这么好成就的。 这一境界,不知阻挡住了多少英雄豪杰。 实力既然提升,总想要把器物也一同往上拔高。 东海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赤发黑袍人,略显浑浊的龙睛好似被云雾遮盖,不见任何光亮和寒芒。丝毫没有尊者该有的洞穿和锐利。不过再浑浊也是龙目,依旧是有神的,与头顶戟张的珊瑚角相得益彰。 看了看桌上的两壶浊酒,这才悠悠开口:“诞生器灵的宝物,老夫以前未曾见过,也没听说有哪位修士持有。自然,持有者定会衣锦夜行,藏的严严实实不给人发现的机会。”东海君笑吟吟的。 “据说当年元央域出过一件疑似拥有器灵的宝物,当时的修士争破了脑袋,老夫虽也心动,奈何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成传说。” “诞生器灵,让修士如此趋之若鹜?”涂山君皱起眉头。 他是尊魂幡的主魂,准确说来他自己就是尊魂幡,魂幡本一体。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太强大的地方,唯一还算强大的就是不要重新祭炼就能提升品阶。 然而,这也需要庞大的煞气才能做到。 要说附带来的,就是灵宝的各种威能神通了,但是这些威能神通,也就稍微强于同境界灵宝而已。 毕竟尊魂幡本身就是很出彩的灵宝,是靠法阵和幡内阴神才能催动极致威能。 当然,主魂和幡内阴神死亡能利用煞气修复也非常的强大,这几乎弥补了尊魂幡内阴神会被放生和法力蒸发杀死的弱点。 也就代表,想要让尊魂幡彻底失去战斗力,必须正面硬刚的杀死幡主。 若说以前境界低的还好说,涂山君的修为高起来后,想要越过魂幡杀死幡主,必须要有秒杀涂山君的实力。 单看一点,都只是强出一点。 组合起来看全局,也没有逆天到被所有修士眼红的程度。 就算诞生了器灵又如何? 也许别的拥有器灵的宝物确实逆天到瞬间让一个修士拥有超越三两大境界的实力,亦或是强大的底蕴,不然争抢器灵宝物,也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最后因为消息泄露被人追杀致死。 东海君摇摇头:“老夫也不明白。” “有人说,拥有器灵的宝物,相当于‘道’显化于世,走宝物所带的‘道’,将一帆风顺没有任何瓶颈。” “这个说法老夫还是比较赞同的。” 说着,深深的看了涂山君一眼。 尊魂幡的主魂器灵,只要获得阴魂,修为实力就会提升。 他以前见都没见过这种宝物,这要是让其他的修士知道,不说器灵宝物的诱惑,仅凭这一条,就足以让人热血上头的争抢。 “还有人说,能诞生的器灵的宝物都蕴含着‘仙’的秘密。” “成仙?”涂山君笑了笑,他要是真藏着这个秘密,就不需要这么苦苦追寻了。 凡是听到成仙两个字,不管是真假还是看起来就很荒谬的事情和说法,涂山君总会抱着一线希望的去争取。 不然他也不会留着元圣灵魔的血玉葫芦,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很邪门。 “不知前辈的道兵是何人所炼?” 涂山君拱手请教。 “老夫的道兵……乃是前往离开星罗,踏足大境之内,去天器圣地的万物城,寻有道真修,花费大价钱才炼制出来。”东海君像是在回忆往昔的事,感慨道:“财力有限,不足以炼制更高品质的道兵,才有了这颗道兵龙珠。” “龙珠之内是血脉之道。” “血脉之道?”涂山君诧异良久。 他还以为东海君的真意神通会是控水操海,无量法。倒是没有意识到原来东海君的真意神通是血脉神通,那也就是说,当时在星渊遗迹的时候,东海君真的受伤破重,只靠蛟龙行洪的天赋在与他们争斗。 说到这,涂山君难免有些失落。 当时他可是很兴奋于自己能战胜化神尊者。 尽管那时候拼了老命,赢的不是多么的正派和光彩,但赢了就是赢了,成王败寇,总是如此的。没想到,当日打的是重伤迟暮的老年人啊。 涂山君暗自叹了一口气,自从踏上仙路,基本上,不是在打小孩儿就是在揍老年人。好歹有几个还算对手,一个个精明似鬼,不,大头本来就是鬼,怎么能说他似鬼呢。 那个遁一,原名四九的那个,直接断了自己的念想去寻求蜕变的机缘,听他的意思,怕是很大概率会死在元央域。 不是涂山君不想弄死他们,当时那种情况真的弄不死。 大头的来历多少带点神秘色彩,修为提升的速度竟仅弱于他,他可是靠着尊魂幡的能力,一路上杀出血河,魂幡内的阴神已达一百六十万。 至于那灵魔宗的那个,心思深沉,为了传承蹲守了那么久,事情搞的一波又一波,显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如此说来,太乙倒是和遁一有点像。 大宗出身,心思深沉,事情也搞的一波接着一波的。 好在太乙是魂幡的幡主,不然怕也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咦?”涂山君讶然失笑,他怎得会这么想。 倒也正常的很,总会将自己的队友和他人的队友对比一下,毕竟对手厉害不可怕,要是自己人是猪队友,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眼见涂山君走神,东海君微笑着端起酒樽,直到涂山君回神才重新讲起:“道兵炼制本就困难,更是人家的立足之秘,老夫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做到。只是最后让老夫前去注入自身之道,熬炼九年才终于成型。” “九年!”涂山君惊呼一声,还好他没有坚持,要是突破道兵得用这么久的话,战场上缺了太乙,整个太乙宗都会土崩瓦解,不,也许整个同盟都会瓦解在合欢宗的强大攻势下。 “老夫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你将龙鳞还给东海,老夫愿意帮你。” “这……”涂山君沉吟了好一会儿。 东海君倒也没有催促,静静的坐在桌案对岸,悠悠说道:“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还请前辈明言。” “龙鳞何用?” (本章完) 645、生意 东海君笑呵呵的注视着面前赤发黑袍人。 “从老夫这里说出的话,你信吗?” “不信。” “不信为何要问,难道是好奇?” “不好奇。” “那为什么还要问龙鳞是何物,莫不是想要老夫给你解答,好据为己有。” “既是我缴获来的,何来据为己有之说。” “那到底是什么?” “是害怕。” “害怕?”东海君浑浊的龙目当即闪烁两道光芒。 尊者的威仪就像是高山般,只要坐落在那里,不管是看到还是听到,对山总是敬畏和敬仰的,这就是‘名山’的强大,不需要别人讲述山的历史,不需要人解释山到底存在了多久,有多高。 只要山还在,一切就都还在。 而此刻,山动摇了。 比看到身为器灵的涂山君修为提升,比知道魂幡即将成为道兵还要动摇。 因为他听到一个战胜他这位尊者的巅峰大真君说害怕。也许这只是个玩笑罢,一个足以让尊者也感到莫名其妙的荒谬的玩笑。 因为,这样的生灵,不该说出‘怕’这个字。 至少不该这个时候说。 人当然会怕。 强如东海君,星罗顶尖修士,尊者之位,坐拥东海六域。 突破化神之后,横渡壁垒,穿星罗抵达东荒大境。这样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但是他从来不跟别人说自己会害怕。 他是东海君。 他不能怕,也不会怕。 看着面前黑袍人严肃的神色,东海君突然觉得,好像这并不是个荒谬的玩笑,这个人说的很郑重,也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此时,东海君同样跟着严肃了起来,凝重道:“你……” “老夫原先觉得败于你手,是因为老夫重伤迟暮,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二三。你和太乙运气好,恰好碰到老夫。” “是神通不敌天数,这才被你所败。” “如今看来。” “老夫败的不冤。” 涂山君低眉垂目的盯着酒盏,琥珀色的酒水像是寂静的湖面,倒映着他的双眼。 他的眸子像是两颗黑红色的宝石,只是绽放着该有的光泽,这种光泽没有闪耀也没有黯淡,寻常、平常,没有变化。 也不需要变化。 冷硬的像块石头。 东海君道:“但这样活着,不觉得太累了吗?” “活生生的人,非得活成块铁。” 沉默。 涂山君缓缓起身走到了酒馆的门前,抬头看向远方,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回首大城,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嬉笑怒骂声阵阵,卖货吆喝传来,风声人声烟火声。 哪怕他明确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微微侧首,涂山君淡然一笑:“我若软了,谁来替我?” 说着,他一步迈入面前的街道,消失在阳光之下。 东海君怔然,同样起身,走到了小酒馆的门外,沐浴在阳光之下,东海君当然知道这阳光和春风都是假的,这座大城也是。 知道是假的,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突然觉得黑袍人很可怜。 守着一座假的城池,虚假的天地。 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听起来也像假的目标。 假的就是假的,不会变成真的。 “仙?” “假的!” ……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正座高坐的修士一拍扶手,朗声道:“数百年不变的棋局,这一下子又开始有了变化,我就说,总得有新的修士进来才好,不然总是维系着原来平衡的状态,没得道理。” “那,掌门的意思是?” “慎重!” 那高大的修士站起身来高达九尺,像是一尊铁塔,豹头环眼,宽厚的肩膀上蹲着一只绿龙,绿龙自然不是绿色的龙,看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珠子也知道品种,该是爬虫一类,长相比较怪异。 这位自然就是吞云七域之北,御兽宗的现任宗主了。 长了个五大三粗的模样,要是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是横炼出身的,又或者是体修一类,实则人称幻灵大真君,乃是出了名的幻术高手。伴兽换心龙,与之同等境界,这就是御兽宗可怕之处,伴兽与修士的修为相差并不大。 “慎重?” “要极为慎重。”幻灵大真君神色凝重的点头。 出兵不是那么简单的,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御兽宗的兵马和正常修士还有不同,灵兽需要消耗的粮草简直是海量的,一旦做好出兵的打算,他们的动静估计是极为巨大的。 而且,兵马排布也是大问题。 总不能一窝蜂的放出去吧。 那时候光是踩踏和冲撞就会让还没有开战的自家减员甚至混乱,这也就需要从上到下的合理管理,至少要令行禁止,才能考虑其他的事情。 战场说的直白一点和个人斗法没有本质区别,要么正面硬刚,摆开车马的硬碰硬,拼一个硬实力,要么擒贼先擒王,按住对方领头将之打的鼻青脸肿,如果这两个都做不到,就得跑。 一哄而散显然是不行的。 乱兵、溃兵,比吃了败仗还可怕。 确实应该慎重。 一场战争打响考验的不仅仅是宗门的硬实力,也考研掌门宗主的资源调动能力,以及指挥作战的脑子。 不要以为修士都是聪明人,修为高只代表他拥有修行的天赋,对‘道’的悟性不错,并不意味者他拥有指挥兵马的天赋。 神识确实厉害,能让一个修士推演模拟,然而没天赋就是没天赋,意识不到就没法子推演。 这也就造就了很多谋主的生存空间,这一类修士通常深谋远虑,能够看穿事物的本质,并且做出各种各样的规划,也许是宗门的策略书写,亦或是遏制各类萌芽灾难的发生,控门下分地的调度。 主要的领导者为宗门的庶务掌门。 谋主为心腹,另搭配五人为辅,共同参赞宗门发展之事宜。很多小宗门没有这样的条件,顶多谋主一个人,也就是和庶务掌门的职能合并了起来。 御兽宗做为大宗,自然有其谋主。 垂手而坐的那个人叫杨普诩,长髯飘飘的金丹真人,御兽宗谋主。 距他桌案不远,横隔着几座小几的是御兽宗的庶务掌门,幻灵大真君的嫡传弟子。 一般坐这个位子的人大多都是宗主、掌门的嫡传,鲜少出现其他路子的修士能来到庶务掌门的位子,毕竟还有很多座峰高殿,均以长老职优待,事少儿俸禄多,还拥有不小的权力,没人会想不开沾染庶务掌门的权力,这无异于跟掌门对着干。 幻灵大真君翻看着玉简,上述所言正是有关于太乙宗的,以及太乙真君、太始真君,也被人称作尊魂真君。看那人路子也不是玄门正宗,估计是野狐禅一个被太乙招揽,这才改了道号加入了太乙宗,成为作威作福的太上长老。 “消息准确吗?” “回掌门,确凿无疑。” “金鳌宫表态我本就诧异,那老乌龟胆小的要命,不然也不会龟缩在幽魂海,还掌控不全自己的地盘。元道盟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子,出面力保太乙宗,说是要和太乙宗站在一起,准备抵御你合欢宗的攻打。” “丹盟器盟的态度暧昧,不好说,却也有几分意思。” “两宗装死,东海那边也很寂静。” “不正常。”幻灵大真君沉吟几许,看向殿内的众人问道:“大中城的袭击事件,准确吗?莫不是太乙宗诬告出来的。玉简记载有伤亡,金鳌宫黑兕和元道盟的陈丹明死了。” “回掌门,准确。”坐在侧案的庶务掌门拱手点头说道。 他并没有说消息的来源,大家对消息的来源心照不宣。这样的时期,能得到准确的消息,肯定是插入他人内部的修士发挥的作用。 若是没有准确的情报,也无法将时局看清楚,何谈找到破局的点。 除非拥有通天彻地的修为,根本不需要任何消息,靠着强横到足以横推的实力就能稳坐钓鱼台。既然都有这样的实力了,何必和星罗海的修士争那么仨瓜俩枣。 幻灵大真君问道:“杨谋主觉得呢?” 杨普诩拱手起身说道:“排除我宗和合欢宗,也排除太乙宗自搭戏台子唱戏的样子,出手者必然是两宗或是东海的修士,具体原因不明确。三人共同特点,元婴初期,现在太乙是中期境界。” “共同经历过红山之战。” “都在红山之战进入过星渊遗迹。” “……” “太乙宗与金鳌宫的联盟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一戳就破,元道盟更是无利不起早,丹盟器盟摇摆不定,他们在观望。” “我得意思是,不如掌门请两宗出面,召开星罗议,共同商讨一番。” “表达我宗意愿。” “其一,吓退丹盟器盟,其二拆分金鳌宫和太乙宗的联盟,其三,让太乙真君再次出面,以其身钓上次刺杀之人。”杨普诩洋洋洒洒讲了许多,最后提出个能让他们御兽宗清晰旁观的策略。 幻灵大真君摸了摸下巴沉吟几许说道:“可是,只吞个太乙宗,不解渴啊!闾皇宗势大,西迁带来的浪头已逼得千平域喘不过气,很快就到我们了。” 庶务掌门拱手询问道:“掌门明鉴,那时候我们更该团结一致的御敌于外才是。” 幻灵大真君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嫡传却没什么修行天赋的弟子,提点道:“结盟之后与外域强敌厮杀,还是挑域内的软柿子捏好?” “就算日后结盟,弱的是否要帮扶?既然他弱,我不如灭了他以我宗替代他守土,何须这般麻烦?” “重要的不是域外有多少强敌,关键在于我们能否从中以最小的代价谋得足够的好处。” …… 天鹏宗的元婴修士笑了一声说道:“御兽宗什么时候化身和平的使者了?” “和平使者是假,谋划自己的生意才是真吧!”金鹏真君冷笑道。 “情况如何?” “老祖还在闭关呢。” 接到消息的两人纷纷沉默。 自家老祖闭关休养,天鹏宗暂时沉寂。 与之一般无二的还是鲲云宗。 唯有东海比较跳脱,但是最近也安静了下来。 (本章完) 649、逼退 临照真君,乃后期大真君,合欢宗老牌修士。 擅使两柄金轮,大小如梭,自在如意,光芒照临下,豪光顿时化做汪洋,将大中城的上方法阵淹没。 这两只金轮合成上下两面突起,化做一枚飞梭,归拢在临照真君的双手中央。 正要在放灵光敲打外层的大阵光芒,谁料,一道黑气忽的从远方飞遁过来,晃一晃,万千光芒被黑气吸收,紧接着,一只青白色的鬼手从雾气中探出,紫黑色指甲轻轻弹出一枚黑色石子儿。 嘭。 将已经飞出双面金轮飞梭打了个滴溜溜的上下翻滚,撞回了临照真君的怀里。 临照真君神色惊异,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才终于明白为何。 双手上下翻滚,将金轮飞梭化做两面,捏在手中,站在云头,摆开阵势道:“呔,泼魔,杀我明欲师弟,如今我合欢宗大军临城,来日定让你魂飞魄散,还不速速自缚双手缴械投降,我宗仁善,还能饶你宗门弟子一命,留你供奉附属的活路。” 本打算不与他废话许多,想到太乙的嘱咐,涂山君还是耐着性子,朗声说道:“合欢宗明欲,浪言辱我宗门,更是胆大包天袭击我宗宗主。如今合欢宗兴不义之师,狂言灭我道统,未免欺人太甚!” “你这魔头,好个牙尖嘴利颠倒是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尔既然冥顽不灵,休怪我正义之师荡平尔之山门,绝灭你等道统!”临照真君当即怒骂出口:“魔头还不醒悟,要负隅顽抗到何时,要葬送多少生灵性命。” “杀人偿命?”涂山君重复了一遍。 冷意如寒霜爬上面容,淡淡道:“说的不错,既然已经决定要出手,就该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 谁又分得清恩怨到底从何处开始的呢。 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能用刀兵的手段来说话。 涂山君没有阻止太乙的计划,又何尝不是本身就对合欢宗有成见。 放下成见? 放屁! “你有何本事,扬言杀我。”涂山君掣出长柄钉锤,催动黑遁,豪光大盛间,一抹猩红已在天空浮现划过,好似夜间的流星奔袭,荧惑古星的光芒覆盖,万顷威压皆汇聚在那恐怖的钉锤上。 “钉。” 双手金轮合十成块。 硬抗钉锤的临照真君只觉得自己那六尺的身躯被生生打矮了七寸,护体罡气保护下还能听到血肉的嘶吼,骨骼的哭喊,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绽放,让味蕾品尝。 不过刚交手,临照真君就知道单凭肉身强度和自身的武艺,他绝不是眼前人的对手。 这恐怖的力道,他双臂抵挡灵宝分担,都被轰飞出去,好似巨舰拖长的尾巴,直到临近自家阵前才堪堪停下来。 好在距离算是拉开了,他能发挥出金轮的优势,也能趁机凝聚术法神通。 …… 合欢宗的大长老站在欢愉殿的甲板上。 身旁簇拥着合欢宗本家的元婴真君,以及宗门附属的客卿元婴。 他们当然关注临照真君的这一战,如果临照真君能赢,说不得根本不用等御兽宗的盟军抵达,他们就能迅速吞并整个乾元,消灭太乙宗。 就算临照不能赢下也不会败,以他的实力,在星罗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万一真的证实了那个消息,那也无妨,欢愉殿已锁定那黑袍人,巅峰大真君操控欢愉殿,肯定能接应临照。 “这?”欢渡真君诧异的盯着远天战斗,怎么一个照面,临照就差点被那黑袍赤发的修士打翻在天上,就是示弱也不是这么示弱的。 也许临照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没有发意见。 然而,当他看向周围同道,他们的脸上也多是惊讶、惊异、诧然、……这时候,欢渡才知道自己没判断错。想来也是,他好歹也是元婴真君,怎么可能判断错这瞬息的局势,又不是差距很小的斗法。 合欢宗大长老面色一沉。 那个人好像真的是元婴修士的佼佼者,纵然气息没有释放,威压不曾拿出,但是看其出手,临照显然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这才一个照面就拉开了距离准备使用法术神通。 临照真君有苦说不出。 做为老牌修士,他的肉身和武艺绝不是泛泛可言,没想到在当打之年遇到了这么强大的对手。 “欲女道!” 一双金轮舞动,无数圆形的光轮形如一座墙壁在临照真君的背后铺开,紧接着无数光芒汇聚在两道金轮中央,那遁光说时迟那时快,骤然冲入了涂山君双眼,原本还挺踏云而行的涂山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耀眼睛。 看着临照真君手中舞动的金轮,两只金轮渐渐变得白皙雪白,中央更是浮现一点殷红,无数赤身环绕仙絮的飞天仙女飘忽在涂山君身侧,搔首弄姿的同时撩拨涂山君,无数双手掌抚在涂山君身上。 “还好。” 临照真君长出一口浊气,他这一双灵宝本来就配合他的真意神通打造而成:“坠入我这由欲望交织而成的宫殿,被仙女、魔女、妖女、……环绕,任你是多强的修士,也会堕入其中。” “这才对。”欢渡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幸禁真君则淡然微笑。 合欢宗大长老颔首:“临照的欲女道真意已成神通之法,越是挣扎越是会陷入其中,而不挣扎者,则会被吞下。那毕竟是最原始的欲望,通过神通侵入修士的身躯,挑动阴神、元婴。” …… 临照真君不敢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手中的双轮化做两道流光,合成一把飞梭,直奔动作慢了些许的黑袍道人。 飞梭临近。 …… “坏了!” 他们明显看到涂山君的动作慢了下来,这显然是中招了。 修士的真意神通那里是好硬抗的,老祖非要托大,连护体的罡气都不开启,难道想单凭肉身就杀死那位合欢宗的大真君吗? 这下岂不是自大葬送了性命? 如果说刚才是欢呼,这会儿古楼上已鸦雀无声。 他们转头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太乙,太乙神色凝重。涂山君是为了节省法力才没有撑开护体罡气,谁又能想到大真君的真意神通能这么厉害。 不管周围修士如何想法,太乙从始至终都屏气凝神,静静站在楼上,凝望战场。 他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怕和退缩。而且现在并不是陷入绝境,涂山君的实力有目共睹,就算出现问题,也不可能被大真君击败。 ‘我师弟天下无敌!’ 太乙咬牙将这几个字锁死在肺腑之中。 他坚信! 如果连涂山君的实力都不值得相信,他又怎么敢开启此战。纵然有金鳌宫和元道盟做援手,他也不会挑选合欢宗做这个对手。 巫家老祖不自觉的攥紧手掌,连大气都不敢喘出。 额头浮现出细密的汗水。他可是前脚才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太乙宗身上,要只是一次斗将,便暴露了合欢宗上层实力,不,不是暴露,而是看似深不可测的老祖,如果是个软柿子可怎么办? “不会吧?” “难道老祖不是大真君吗,怎会这么简单中招。” “……” “那我们,该何去何……”窃窃私语声,一众金丹真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住的跳脚。他们当然也想沉稳下来,但是这种时刻,除了老祖能给他们安全感外,还有是谁能做到呢。 …… 嗡嗡。 面前黑袍道人的身影好似瞬间消失了。 再一晃神的功夫,已出现在临照真君的面前。双眸清澈的高大身躯俯瞰下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只犹如铁铸的拳头,出现在临照真君的胸膛。 轰。 护体罡气被挤压成一团,临照真君的护体罡气被一拳轰碎。 这铁铸的拳头就像是戳穿了个气泡,又把气泡内的豆腐打了个对穿,这才停下。 就在涂山君狞笑,大手从上方覆下来,即将盖在临照真君的脑袋上的时候。 一条长鞭从侧翼袭来,势大力沉,裹挟着无穷的威压和恐怖的气息。 与此同时,右翼伸出一只覆盖了石灰鳞片的巨大兽爪,似乎快要扣在涂山君的肩膀上。 “杀!” 头顶上。 好似水面泛起了涟漪,一只提着金瓜的粗粝大手落下,直奔涂山君的头颅。 三方齐下,逼得涂山君不得不放弃接下来的动作,周身黑红色的罡气撑起,架起遁光,让身躯硬生生的脱开三方的包围。 临照真君胸口处的大洞生长血肉丝线,迅速缝补着身躯的伤势,就连受创的五脏六腑也靠着元婴真君的庞大生命力修复了大半。 但是这严重的伤势还是让他面色苍白气息不稳,一身战力不足半数,怕是只留下三四分。 “当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率先说话的人,面容消瘦黝黑,是个中年人模样,冷冷的盯着涂山君的身影:“没想到,你真是巅峰大真君,是我托大,派了临照前来挑战于你。” 拱手向侧方道:“还要多谢道友施以援手。” “莫要客气。” “我御兽宗乃是合欢宗的盟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扛着金瓜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侧。 他的坐下盘着一条蛇,长着虎头和虎爪的巨蛇。那巨大的兽爪显然是出自此兽。猩红狭长之目盯着黑袍道人。 (本章完) 646、发兵 “去吗?” “不去。” 这便是太乙的回答。 站在玉宫殿前,太乙将手中的邀请玉简捏碎,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将之踩了个粉碎。 面容平静而坚定,不像是踩碎大宗的邀请,或是星罗的宗门议会,淡然的像是随手丢弃抹布,碾碎了落在地上的方糖。 内战会有巨大的消耗,甚至让本域‘钥匙’锐减,但是两宗却出奇的没有阻止,也没有充当什么‘正义使者’的召开议会,倒是御兽宗的宗主,像是非常想促成这一次和谈,让两宗能够和解。 实际上原先还有和解之路,只要太乙归还明欲真君的阴神,合欢宗再想报复也不会如此,直到明欲真君的命灯彻底熄灭的那一刻,合欢宗终于明白过来,太乙宗根本就不想和谈。 看着呈上来的玉简,来自盟友御兽宗的邀请函,逐喜大真君淡淡的将它扔到桌案上,冷声道:“幻灵这老不死的还以为靠着大宗的威严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太乙宗,实在太可笑了。” 手掌落在桌案,一个掌印随之浮现出来。 不怪逐喜大真君如此怒意上涌。 这是挑衅! 是有预谋的。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合欢宗出手。 正因为是这样,合欢宗的宗主才会暴跳如雷。 多少年没有人胆敢抚宗门虎须,他已忘了有多久没有出现一个挑战者。曾经的挑战者无一例外都成了合欢宗的刀下亡魂。 现在出现的太乙宗也同样不例外。 他当然深思熟虑过,到底要不要这样做。 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大宗的尊严是不容冒犯的,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合欢宗坐拥五域,不算附属,宗内嫡系和供奉元婴总共十一位,门人弟子可战者数十万,产业遍布星罗海。 遇到不开眼的小修士,不需要合欢宗的修士出手就会被附庸所灭。 乃是响当当的大势力,仅在御兽宗之下。 实话说来,就是和东海开战他也不怕,若是东海敢以大欺小的让化神老祖出手,东荒的上宗绝饶不了东海蛟龙族。 然而,太乙宗确实不是这样的,一门元婴也就三个半,半个是天机傀儡,没有真意神通傍身的傀儡就是个活靶子铁疙瘩,明欲真君的那样的水货都能略胜一筹。 新修成的那个元婴初期孱弱不耐。 宗主太乙,不过元婴中期的实力罢了。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那位在东海城出风头的后期大真君。据可靠消息,那人的修为已再次蜕变,意思达到了巅峰境界,具体战力如何,还是个未知之数。 又半月。 逐喜大真君大手一挥道:“启欢愉殿。着,七部大型灵舟,三十八部中型灵舟。命,阴姹真君、暴愉真君、孽缘真君,镇守宗门,余者,欢渡真君、临照真君、幸禁真君……” “率部登舰!” “一切以太上大长老为主。” “喏!” 起身并且唱喏的修士不过八人,这还得排除三位被逐喜大真君留下与他一同镇守宗门的。 要是倾巢而出,万一合欢宗山门被袭,到时候可不好携带舰队返回来驰援。等到宗门主力汇聚完成,附属势力也该聚集抵达,到时候大军压境,不给乾元任何反应的机会。 “师兄?”阴姹真君白皙的面容已凝重大片,像是覆盖了一层阴云,沉声说道:“或许该让我亦或是师兄之中的一人前去,我在当年星罗会的时候见过太乙宗的那个人,也与他有过交手,我深知他的强大。” 逐喜大真君闪过不悦神色,淡淡的说道:“大真君的境界,再强如何?哪怕他修至巅峰之境,太上大长老也足以应对。” “欢愉殿当可抵挡。” 紧接着目光一转,眉眼之间尽是冷冽如刀锋的寒芒。 讥讽嘲笑道:“乾元,不过区区一域之地,弹丸小方,毫无战略纵深,更无承受我宗巨舰群之打击,只要大军压境,切割分开各大城之间的联系,锁死大中城的支援,待城池内灵石粮草消耗干净,必会被我宗大军碾碎。” “就算他拥有巅峰修为,足以一人抵挡十万修士,又怎可能挡得住天罗地网,巨舰横空!” “师妹且安心吧。” “是。” 阴姹真君拱手尊喏。 她的修为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真去了前线顶多周旋,无法奠定胜局,既然师兄心中早就有战略,也就不需要她多操心了,尤其太上大长老还亲自坐镇欢愉殿。 五百丈巨舰,乃是大宗之重器。 有欢愉殿统帅大军和巨舰群,当可安排的井井有条。 一年半。 距离合欢宗较近的一处驻地。 筑基修士仰头看去。 庞然大物撕开了天空,撞碎了抵挡在面前的云彩,犹如一条天狗,张开了血盆大口从天空掠过,紧接着,大地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不管是什么生灵都只能匍匐在这一层阴影之下瑟瑟发抖。 “这是?!”筑基修士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慌忙的往后爬。 明明那横空的巨兽犹如星辰般高悬不坠,却好像真实的闻到了‘巨兽’口中的腥风血雨,将他吓的瘫倒在地上不敢动弹。 而那些护卫巨兽的高空灵舟则像是巨兽伴生的兽群,拱卫着它们的‘王’。 这就是巨舰群。 这才是合欢宗展现的兵锋。 兵锋所指,犹如雄踞天下的兽王张开了獠牙。 在远方。 伴随着灵舟的闪烁。 无数光芒在面前汇聚,接着一道接天波纹在面前泛起了涟漪,像是天空坠下,海面竖升,而在悄无声息之间,庞大的‘兽群’已经消失在那湛蓝的天空,原本被吞噬的光明再次洒下,温暖像是毛毯般盖在身上。 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修士依旧震惊的充当着鸵鸟,直挺挺的装死。 …… “合欢宗,发兵了!” “合欢宗以域垒做航道,不日将抵达。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大中城还是宗门驻地。”太乙轻声说道,眼中神色坚定,面容也没有半点异色,就好似合欢宗的动向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回头看过去,内、五楼十二城耸立。 五阶下品防御大阵早就被点亮。 大阵当年由诸宗一起研究,本为三大神通术,后来削掉两个,全以大五行阵。 没有了另外的两大神通,但是防御神通却做到了极致,堪比中品的防御大阵。但是,毕竟没了进攻的神通,因此品阶不高。 当时各宗都不希望大中城成为一座可攻可守的堡垒,大家默认的情况。 太乙也没有意见。 只不过在大阵操刀的时候,涂山君说出过自己的想法,并且太乙才采纳,这才有了这五楼十二城。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太乙那时候才发现,这好似闷葫芦般的师弟还有做诗的才情,只不过涂山君解释说这并不是他作的,之后就没有多说什么。太乙这才知道真相。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涂山君不会说谎。 不是不会,也不是不屑,倒像是不想说。 正好,他对阵法知之甚少,就连宗门驻地的分神大阵也是涂山君出手,他就任由涂山君出手,按照涂山君的图纸和想法建造了大中城的这座大阵。 不过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这么说来,合欢宗不接受御兽宗的讨价还价。” 站在太乙身旁的高大身影声音略显几分嘶哑,淡声道:“据合欢宗在大中城的暗桩知道的消息,此役合欢宗的目标是大中城而非宗门驻地。” 让涂山君分析个具体情况他不懂,但是他的术法早早种下,想知道什么,就看对方是否知道,也就造成了许多被诸多暗桩奉为机密的事情对涂山君而言就是唾手可得的,根本不需要他去打听什么消息。 “最好能在域垒空间截住合欢宗的巨舰。” “这样不仅不会让对方抵达大中城,也能防止被对方封锁乾元大地,同时避免大战一起,引起世俗凡人死亡。”太乙沉声询问道:“师弟可从他们口中得到合欢宗航道的消息?” 涂山君摇了摇头。 域垒航道乃是机密中的机密,非高层不得知,怕是一般的元婴修士都不知道行军路线。 这种唯有几个人才知道的事情,任涂山君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得知,更不用提利用什么术法神通占卜出来。 修士本身天机就晦涩,除非境界差距到非常大的程度,或者那人命术的修行已近乎于道,不然绝不可能通过占卜得知。 “可惜。”太乙点了点头。 闪过惋惜神色。 如果能在域垒空间开战,固然会省却很大的麻烦,不过域垒空间中诡异莫测,能不在那里打也是好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那些神秘的东西。唯一需要顾及的就是,乾元大地没有战略纵深,容易被封锁控制。 孤城不得守,孤宗无退路。 便只能殊死一搏。 “听说行烈和道弦早早抵达大中城。”太乙话锋一转。 涂山君颔首,并未表态。 “唉,要是可以的话,还是送他们回后方……” 高大的身影摇头道:“门人弟子皆要为宗门出力。” 太乙沉默良久。 涂山君当然可以要求周行烈和巫融回到后方,但这是两人的选择。 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该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以命令的姿态让他们回去。既然已经决定要打,那就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一战。 全为宗门定鼎。 若是连太上长老和宗主都心存私心,还如何实现所谓理想。 此一战,共存亡! (本章完) 647、开战 又三月。 …… 巫融。 乃是乾元北地巫家的嫡系。 十八岁前修为进境缓慢,听说资质有异,二十二岁厚积薄发。 寥寥数年,练气筑基,抵达筑基后期之境,凝假丹,也许不日就能凝聚金丹,成为太乙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位金丹修士。 宗门倒不是没人结丹,不过都是老一辈,听说还有当年追随二祖渡海抵达的老人,他们不算宗门的年轻一代。 至于那位早早结丹的师兄和年纪一大把的仇师兄也不算在他们这一代里。 这一代中,最有竞争力的当属虞龙。 同样是筑基后期,比他还早修成假丹。 巫融并不将虞龙看做强劲的对手,天灵根和双灵根的差距看起来不大,实际上如果不是他天生资质有异,此时他该早早结丹的。 就像是宗门十年后的升仙大会,新一代的三位天灵根修士,那可是足足甩了双灵根修士两三重练气境界。 光是在起步这阶段就拉开这么大的差距,以后双灵根想追赶上,除非天灵根的弟子被自身心境影响,又或是得到逆天改命的天材地宝。 当然,等修成金丹,灵根就没有那么大的优势了。 手持黑色铁卷的巫融放下手中的道术,看向坐在小几旁边的老祖和二叔,客气的说道:“家族为我谋划颇多,融感恩戴德。” “小子年轻,多说几句莽撞话,还请老祖和二叔见谅。” “哎。” “这都是家族应该做的。” “道弦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巫融的二叔,巫匀续尴尬的笑了笑。 他怎听不出巫融的冷淡,分明是怪家族多管闲事,而且这闲事还管的一团糟,除了帮巫道弦成为老祖的嫡传,没有半点用处。 自那之后宗门对巫家的态度很恶劣,也导致巫家原本昌盛的家族一下子被周遭势力压住,龟缩在北地动弹不得。 也就是看在巫道弦的面子上才没有动手,不然怕是巫家早就被吃干净。 然而这样半死不活的也不是办法。 这不。 趁着要开战的时刻,巫匀续和巫家的金丹老祖找到了巫融。 巫融看了一眼自家二叔,又看向沉默的老祖,拱手道:“这也是家族自找,我的资质根本不需要家族为我多做什么,师父早就嘱意我,我在鬼峰待得也好好的,要不是师父豁达,掌门大度,区区一个天灵根罢了,又能改变什么?” “是是,道弦说的对。” “家族也是没办法了啊,道弦你好歹出身家族,总要帮帮忙,拉二叔一把啊。”巫匀续像是个种地的老农,上告老天下求大地,也没得个回应,只能拉下脸来寻自家的小辈儿帮忙解决问题。 要是巫融不帮忙,巫家可就渐渐的要没了。 固然,涂山君豁达不计较,但是那不冷不淡的态度也足以让太乙宗附属的势力们看清楚,他们不管是为了巫家掌管的地盘资源还是为了能在老祖哪里露脸,都分外卖力。 巫家的日子过的苦哈哈的,现在又面临战争,宗门安排的就是炮灰的活儿。 只说能当年巫融他爹,也就是巫匀延,做的腌臜事儿太恶心了,首鼠两端,背信弃义,若不是老祖大度早就化为飞灰。 老祖归老祖,宗门内的那些修士却有意无意的排挤巫家,不然以巫融的地位,巫家至少也得成为宗门的世家大族才对。 如今悔的肠子都青了又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巫融沉吟半晌,搓了搓鹰钩鼻,说道:“老祖。二叔。依我之见,不破不立。今日我巫家为宗门战死,来日宗门鼎盛之时,我巫家也配享资格,若是临阵脱逃,更无一点战功可言。” “我劝家族不要动临阵投敌的心思,否则,不需宗门动手,我亲自来便是。”巫融淡淡的说道。 “小子,你好大的胆!” 巫家老祖冷哼一声:“若你当真有这份实力,家族自以你马首是瞻,可是,你分明是个弃子,你看谁家的嫡传修士会来到正面战场,你当了替死鬼,还要继续为太乙宗卖命?” 巫融冷笑,背后五杆小幡垂下,一只金丹阴灵站在巫融的身旁,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有所动作的巫家老祖。 黑气环绕在侧,猩红的眼睛像是两盏明亮的烛火。 巫家老祖神色凛然,像是被厉害的荒兽盯住似的没有轻举妄动。 巫融说道:“家师常劝我,让我回宗门。我却觉得我该来,因为我是宗门的真传弟子,师父看重我,长老师兄关爱我,师弟师妹仰慕我,我出身太乙宗,当作为宗门的真传弟子为他们遮风、挡雨。” “我也愿意为家族这样做,只要家族安安分分听我的。” 巫匀续打了个哈哈圆场道:“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分歧很正常,大家合理讨论就是了,何必动手呢,要和睦和气。” 巫家老祖沉声问道:“你死了,怎么办?” “我死了,万般皆休。“ “我若活,何须寻他人做依仗。” “既然要赌,总会有风险,不是吗?”巫融笑着道。 “好,就信你!” “老祖!”这下轮到巫匀续惊慌,刚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都没有这么惊讶,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要是巫融死了,巫家到时候可就真的要被吃干净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得多商量商量,斟酌斟酌。 然而他怎可能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他。 “我们走吧。”巫家老祖起身,看向巫融道:“巫家,全压在你身上,成则世家大族,败,我们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正如你说的那样,既然要赌,怎可能没有风险。” “我还是那句话,别死了!” “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 …… 离开府衙的巫匀续依旧不解。 遥看背影,这才快走两步跟上前方的老祖。 神色疑惑并且焦虑的问道:“老祖啊,我们……” “匀续,你还看不出吗?” “道弦这孩子已经长大了,我们必须要这么做,才能洗脱你大哥带来的负面影响。”巫家老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当年他就闭关了一段时间,家族就差点被小辈们搞散架了。 他怎敢安心去死。 “唉,当年太乙宗说要抽调天才的时候,我就知道完了,乾元完了,从今往后只会是太乙宗的天下,这是绝户计啊。”巫家老祖长叹,北地巫家当年没有离开,反而选择了投诚,那时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对,他希望今天自己做的决定也没错。 …… “虞龙!” “到。”听到粗狂声音的呼唤,身着红色法袍的年轻人从一旁的锅炉中钻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块像是钉锤模样的法器,好在身着避尘法袍,这才没有没内燃丹炉的炉灰喷成花猫。 “巫融呢?” “听说他家里人来了,特告假省亲。” “他奶奶的,就他们巫家事儿多,不知道今日太乙殿在检修吗,还有时间去省狗屁的亲。”张德自牢骚了一声,大声说道:“把炸灰扫出来就不要在丹炉内呆着了,三十六管共鸣会把你闷死在内燃丹炉里,切记不可独自一人操控丹炉。” “明白!” “凡我宗弟子,各司其职。” 眼见巫融态度恭敬,张德自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淡淡的拂袖:“去吧,今日对太乙殿是大事,你已迟半日,晚上再补上就是。”张德自说完就转身离去,这几年,乾元势力收缩,附属势力在往大中城迁,城内鱼龙混杂,什么修士都有,他当然不能责怪巫融。 巫家、北地、南疆、阴灵门、素还宗、东莱、魁地、星连、祁山……各大小宗门势力,大部分都被太乙迁入大中城附近,与都门城,云景城连成一片,背靠太乙宗驻地,放弃了乾元大地大部分的土地。 太乙的策略就是固守大中城以及不远的三座大城和背后太乙主宗。 做为兵力不足的一方,要打的就是防守反击。 只有这样,才能让金鳌宫、元道盟的联军发挥作用。 “喏。” 唯唯诺诺的巫融甫一见到虞龙就瞪眼说道:“师弟怎得没给我打个掩护?” “我打个屁,张长老的臭脾气师兄你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敢打掩护,今儿你我兄弟就得刷一晚上锅炉,我可跟你说,水莲师妹还在等我来着,我一点不想大晚上刷锅炉。要是钱长老,我还能为你美言几句。” “好你个虞龙,见美忘兄啊!”巫融佯装大怒。 …… “轰隆!” 巨大的震动让身处太乙殿的两人都感觉一阵摇晃。 巫融架起法力,黑色的气雾化做云彩将他的身躯托起,同时面色惊讶道:“怎么回事儿?” 这么大的波动,不像是地龙翻身,也不像是什么人攻击防御阵法,倒像是海浪排空产生的波纹,通过震动传递而来。 “我也不知道啊。” 虞龙同样一脸茫然,接着面色凝重道:“不会是合欢宗打上门来了吧。” 远天。 波纹涟漪在近乾元上空浮现,天空此时像是倒映的大海,浊浪排空,风云汇聚。 天空像是出现了一个大洞,无边的云气从那巨大的孔洞中派出,向着四方扩散着,只是眨眼的功夫,夕阳消失殆尽。 一座庞然大物从那波纹漩涡的最中心钻出。 就像是一头天空巨兽。 而那些伴随着兽王而来的兽群也渐渐的浮现。 遮天蔽日。 浩瀚如烟。 “来了!” “他们也该到了。”太乙呢喃道。 舰队进入域垒空间,不仅缩短了舰队航行的时间,也让舰队更加隐蔽。但是合欢宗不敢托大在乾元大地内部出现,他们出现的地方是近乾元的海洋。 合欢宗要稳扎稳打的从外向内蚕食掉乾元。 出现在大中城的虚影。 朗声喊话。 “太乙宗,投降可活,若要负隅顽抗,别怪我合欢宗绝灭尔道统!” “聒噪!” “要战就来。” 太乙弹指挥出一道剑气,将那虚影绞灭。 (本章完) 648、出手 “大阵展开!” 滚滚雷音形如战鼓,又好似天边的海浪激荡天柱。 “咚。” “咚咚。” 机械而混杂的巨大声响伴随着悠扬高歌,无穷波纹在上空展开,流光斜白,寒绿的大地迅速披上一层银沙,犹如天地从初春又迎来了寒冬,凛然冷风吹拂过去,卷曲千堆雪。 天空‘巨兽’像是才从潜伏的幽邃深渊之中探出头来,挥动鳞爪,摆动风鳍,搅动天际的风云。仰头怒吼之际,光芒渐渐被他山岳般的巨口吞噬去,远天冷日犹如一颗高悬的玻璃珠,再不能给任何人带来温暖。 自此天翻。 上方,天空巨舰横空,中型灵舟做护卫,簇拥着兽王缓缓前行。 坐镇巨舰欢愉殿的乃是合欢宗太上大长老,成名已久的巅峰大真君,是合欢宗两巅峰之一,若不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逐喜大真君绝不敢打扰闭关的大长老。更不必说,领六位合欢宗嫡系真君,并附庸五位元婴,金丹宗师近千,筑基修士数万,练气后期才有资格做巨舰群的‘铆钉’‘螺丝’。 不费吹灰之力,整个乾元大地大半土地落入合欢宗的手中。 直到今日。 在乾元大中城前扎下营帐,布下三十六架天翻,七十二架地覆,将大中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说有哪一个修士,就是个蚊子苍蝇也飞不出去。合欢宗丝毫没有急躁的行军,一切以安稳。 欢愉殿。 巨舰大殿。 端坐高位面容清瘦的中年人挥手间下令:“既然太乙已坚壁清野,收拢兵力,只留下三城稳固大中,后依宗门主地,本座当剪除其羽翼。”“命前军,左翼,各率两艘中型灵舟,封锁都门城和云景城。” “命右翼军,率一艘大型灵舟两艘中型灵舟,越过云景,切断太乙宗和大中城联系。” “大长老,若不派遣元婴真君,是否太冒险了一些……” 欢渡真君跃跃欲试,正要毛遂自荐。不过他也没有明说出来,而是以顾全大局的模样。这当然是顾全大局的,若是没有元婴修士坐镇灵舟,前军和左翼最强者只是金丹巅峰,所行会有不稳。 一旦被地方元婴抓到这个机会可能吃掉他们这三路兵马。 因此,他想作为大真君,坐镇右翼军,先行前往乾元背后的太乙宗主地。以他的个人实力,只要不主动出战,有大型灵舟做辅助,同阶修士只能望风而逃,高于他修为的巅峰修士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战胜他。 灵舟本身就是巨大的法宝,能让修士的实力获得巨大的提升。大型灵舟也只有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发挥出它的战力。也许它的机动性没有那么强大,但是做为一个战争堡垒绰绰有余。 “不必。” “太乙宗元婴修士稀少,吾等当集中战力,以防备大中城的反扑。”清瘦的中年人黝黑的面容上多出一分笑容,接着说道:“御兽宗会为这三路兵马驰援,不需要担心是否有太乙宗的同盟袭击。” 合欢宗大长老说道:“如今兵马俱全,只待封锁大中,将之切做孤城,宗门子弟附属客卿修养生息,养足精神便可开始攻城。”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摸摸对方的虚实。” “临照真君。” “在。”出来答话的一位身形修长的白面修士,面容肃穆,倒是没有什么寻常的,唯有双眼是碧绿色,像是悬挂着两颗琉璃宝珠一般,拱手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淡淡的应了一声。 合欢宗大长老颔首道:“你的实力本座还是放心的,就由你去问问那太乙宗吧。” “也让本座看看,那位号称在星罗议会上,打败了那么多同道的修士,到底是何许人也。” 临照真君坦然拱手:“我早就想会会那人了,不想今日得此缘法,就看他是否有胆。” 昔日合欢宗只让阴姹那女人领弟子前去,这才坠了威名,若是当日是他在场,断不可让鬼修如此放肆。 当然,他也明白,对方是个强劲的对手。 毕竟能修成大真君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呢,还有风闻传言说,此人的修为怕是早就达到巅峰之境。至于消息的来源,不得而知,但总归就那几家罢了。 无外乎太乙宗自吹自擂,元道盟捧其臭脚,金鳌宫老乌龟胆怯,虚张声势。 …… “报!” “禀宗主,合欢宗已兵临城下。” “来势汹汹啊。”太乙看向古楼内端坐的众人,刚才他还在讲述战略,部署城防,这会儿听到合欢宗临城的消息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在座众人的神色就显得精彩了,本宗修士面色肃穆,供奉神色恍惚,附属沉吟焦虑。 纵然有坚定的修士,那也是打定主意要报效,没有谁真正觉得能赢下合欢宗。 现在祈求的就是金鳌宫和元道盟的援兵快快到来,好让大中城的压力缓解,等战役僵持着,才好开始谈判和划分,说不定几家联军还能占一点便宜,然后趁势捞一笔,至于以后的事情,当然以后再想。 太乙目光平静的飘了过去,说道:“诸位,就按照我们商议所言,去执行吧。” 阴灵宗掌门,欧阳俞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商议?什么商议,分明是太乙真君下令,他们只能听从太乙宗的命令。这些年阴灵宗的地盘扩大了三四倍,门下矿脉也多了好几座,门人弟子修为进境迅速。 倒是赶不上太乙宗修士,毕竟太乙宗的丹药、法器乃是一绝,尤其是丹药,阴魂丹之名早就响彻乾元,更是排在了修行丹药的第一位,效果之好,根本不像是个积累法力所用的丹药。 这也让发展了三四十年的太乙宗,门人弟子倍数增加,修为更是翻了翻,练气后期的大部分都靠着丹药来到巅峰境界,加之太乙宗便宜如白菜价的筑基丹,更是让许多练气修士进阶筑基。 更不用说那些早早跟随太乙的筑基修士,经过十多年的积累,以及宗门的结金丹和结丹灵物,也成为金丹宗师。 但是,毕竟发展的时间太短了。底蕴也赶不上老牌宗门,那些屹立不倒的大宗哪一个不是千年积累,元道盟确实才起势二百年,但是人家背后也是有人扶持的,不然说不定还不如太乙宗呢。 “巩固城防。” “坚守大中城。”欧阳俞攥着手中的玉简,里面是阴灵宗的具体部署。只觉得阴云堆积在额头,化做了愁容满面。久守必失,纵然大中城的阵法坚固,也挡不住合欢宗的久攻。 他很想问问高层到怎么想,金鳌宫和元道盟的盟军又什么时候到,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概因他只是一介供奉,修为和实力都不足以让他知道这些事。 欧阳俞暗叹,环视一圈。起身的众人大多都是相熟,多是当日赴宴之人,当然,其中还有小半没在阵列,倒不是外派至都门和远景亦或是领了什么军命,而是早早料定太乙宗不是对手。 临到军命将至时,早就人去楼空矣。 让欧阳俞意外的是太乙宗好似并不关心他们,也未遣人捉拿回来。悔的他捶胸顿足,要是当日不接令,也率宗逃走就好了,这样免得卷死在大战,成为两宗战争中的炮灰和牺牲品。 那时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实则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人。 思虑至此,欧阳俞回转目光,看向古楼内高座之下,一黑袍道人垂目而坐,神色淡然,目光冷静,不见半点慌张异色。 鬼修。 作为阴灵宗的掌门,欧阳俞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 眼前这人确实是鬼修,磅礴煞气犹如汪洋,金丹神光在此人的面前就像是萤火。 待来日城破开,还是要看大真君的手段,到时候兵对兵,将对将,双方上方都有巨舰群照应,拼的就是硬实力了。 中流砥柱一方,太乙宗根本没法和合欢宗比,也就只能将希望全都系于这位大真君的身上。 巫家老祖同样在起身的列位之中,同样用余光打量那位黑袍道人。 做为巫家的掌舵人,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他们巫家的靠山,巫融的师父,太乙宗的大真君,太始尊魂真君,涂山君。 深不可测。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修士年轻还是不年轻,实际上一眼看不出。高修自身护体罡气能抵挡大部分的监察法术,也就造成,只能通过察言观色来揣摩。 “……” “报!” “禀宗主。” “那合欢宗的元婴真君正在城外叫阵哩,点名道姓,请我宗老祖出关与之一战。” 披甲的修士疾走进入古楼大殿传声。实际上,在他还没有走进来的时候,殿内众人就已经听到了临照真君的喝骂,这才没有动身,而是将目光转向高座的太乙真君,以及排兵布阵时,沉默不发的黑袍道人。 太乙面色微沉,临阵斗将确实激动人心,但是这也会暴露涂山君个人实力,难免会在战争开启之后让对方有所防范。 但是,不接,总归是不行的。 不接战,怕是城内一多半的附庸和客卿供奉会生出叛变之心。 再就是法力问题。 “师弟?” 犹如石雕泥塑的黑袍道人缓缓起身,点了点头。 紧接着往古楼大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原本起身的众多家掌舵,纷纷拥挤着让开道路和身位,似乎生怕挡住了大真君前行的脚步,在看到涂山君走出古楼大殿的时候,更是一拥而上堆积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向门外的天空看去。 “呵呵,诸位不如随我一同观战?”太乙笑呵呵的说道。 众人顿时欢呼。 “谨遵宗主法旨。” (本章完) 649、逼退 临照真君,乃后期大真君,合欢宗老牌修士。 擅使两柄金轮,大小如梭,自在如意,光芒照临下,豪光顿时化做汪洋,将大中城的上方法阵淹没。 这两只金轮合成上下两面突起,化做一枚飞梭,归拢在临照真君的双手中央。 正要在放灵光敲打外层的大阵光芒,谁料,一道黑气忽的从远方飞遁过来,晃一晃,万千光芒被黑气吸收,紧接着,一只青白色的鬼手从雾气中探出,紫黑色指甲轻轻弹出一枚黑色石子儿。 嘭。 将已经飞出双面金轮飞梭打了个滴溜溜的上下翻滚,撞回了临照真君的怀里。 临照真君神色惊异,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才终于明白为何。 双手上下翻滚,将金轮飞梭化做两面,捏在手中,站在云头,摆开阵势道:“呔,泼魔,杀我明欲师弟,如今我合欢宗大军临城,来日定让你魂飞魄散,还不速速自缚双手缴械投降,我宗仁善,还能饶你宗门弟子一命,留你供奉附属的活路。” 本打算不与他废话许多,想到太乙的嘱咐,涂山君还是耐着性子,朗声说道:“合欢宗明欲,浪言辱我宗门,更是胆大包天袭击我宗宗主。如今合欢宗兴不义之师,狂言灭我道统,未免欺人太甚!” “你这魔头,好个牙尖嘴利颠倒是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尔既然冥顽不灵,休怪我正义之师荡平尔之山门,绝灭你等道统!”临照真君当即怒骂出口:“魔头还不醒悟,要负隅顽抗到何时,要葬送多少生灵性命。” “杀人偿命?”涂山君重复了一遍。 冷意如寒霜爬上面容,淡淡道:“说的不错,既然已经决定要出手,就该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 谁又分得清恩怨到底从何处开始的呢。 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能用刀兵的手段来说话。 涂山君没有阻止太乙的计划,又何尝不是本身就对合欢宗有成见。 放下成见? 放屁! “你有何本事,扬言杀我。”涂山君掣出长柄钉锤,催动黑遁,豪光大盛间,一抹猩红已在天空浮现划过,好似夜间的流星奔袭,荧惑古星的光芒覆盖,万顷威压皆汇聚在那恐怖的钉锤上。 “钉。” 双手金轮合十成块。 硬抗钉锤的临照真君只觉得自己那六尺的身躯被生生打矮了七寸,护体罡气保护下还能听到血肉的嘶吼,骨骼的哭喊,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绽放,让味蕾品尝。 不过刚交手,临照真君就知道单凭肉身强度和自身的武艺,他绝不是眼前人的对手。 这恐怖的力道,他双臂抵挡灵宝分担,都被轰飞出去,好似巨舰拖长的尾巴,直到临近自家阵前才堪堪停下来。 好在距离算是拉开了,他能发挥出金轮的优势,也能趁机凝聚术法神通。 …… 合欢宗的大长老站在欢愉殿的甲板上。 身旁簇拥着合欢宗本家的元婴真君,以及宗门附属的客卿元婴。 他们当然关注临照真君的这一战,如果临照真君能赢,说不得根本不用等御兽宗的盟军抵达,他们就能迅速吞并整个乾元,消灭太乙宗。 就算临照不能赢下也不会败,以他的实力,在星罗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万一真的证实了那个消息,那也无妨,欢愉殿已锁定那黑袍人,巅峰大真君操控欢愉殿,肯定能接应临照。 “这?”欢渡真君诧异的盯着远天战斗,怎么一个照面,临照就差点被那黑袍赤发的修士打翻在天上,就是示弱也不是这么示弱的。 也许临照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没有发意见。 然而,当他看向周围同道,他们的脸上也多是惊讶、惊异、诧然、……这时候,欢渡才知道自己没判断错。想来也是,他好歹也是元婴真君,怎么可能判断错这瞬息的局势,又不是差距很小的斗法。 合欢宗大长老面色一沉。 那个人好像真的是元婴修士的佼佼者,纵然气息没有释放,威压不曾拿出,但是看其出手,临照显然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这才一个照面就拉开了距离准备使用法术神通。 临照真君有苦说不出。 做为老牌修士,他的肉身和武艺绝不是泛泛可言,没想到在当打之年遇到了这么强大的对手。 “欲女道!” 一双金轮舞动,无数圆形的光轮形如一座墙壁在临照真君的背后铺开,紧接着无数光芒汇聚在两道金轮中央,那遁光说时迟那时快,骤然冲入了涂山君双眼,原本还挺踏云而行的涂山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耀眼睛。 看着临照真君手中舞动的金轮,两只金轮渐渐变得白皙雪白,中央更是浮现一点殷红,无数赤身环绕仙絮的飞天仙女飘忽在涂山君身侧,搔首弄姿的同时撩拨涂山君,无数双手掌抚在涂山君身上。 “还好。” 临照真君长出一口浊气,他这一双灵宝本来就配合他的真意神通打造而成:“坠入我这由欲望交织而成的宫殿,被仙女、魔女、妖女、……环绕,任你是多强的修士,也会堕入其中。” “这才对。”欢渡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幸禁真君则淡然微笑。 合欢宗大长老颔首:“临照的欲女道真意已成神通之法,越是挣扎越是会陷入其中,而不挣扎者,则会被吞下。那毕竟是最原始的欲望,通过神通侵入修士的身躯,挑动阴神、元婴。” …… 临照真君不敢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手中的双轮化做两道流光,合成一把飞梭,直奔动作慢了些许的黑袍道人。 飞梭临近。 …… “坏了!” 他们明显看到涂山君的动作慢了下来,这显然是中招了。 修士的真意神通那里是好硬抗的,老祖非要托大,连护体的罡气都不开启,难道想单凭肉身就杀死那位合欢宗的大真君吗? 这下岂不是自大葬送了性命? 如果说刚才是欢呼,这会儿古楼上已鸦雀无声。 他们转头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太乙,太乙神色凝重。涂山君是为了节省法力才没有撑开护体罡气,谁又能想到大真君的真意神通能这么厉害。 不管周围修士如何想法,太乙从始至终都屏气凝神,静静站在楼上,凝望战场。 他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怕和退缩。而且现在并不是陷入绝境,涂山君的实力有目共睹,就算出现问题,也不可能被大真君击败。 ‘我师弟天下无敌!’ 太乙咬牙将这几个字锁死在肺腑之中。 他坚信! 如果连涂山君的实力都不值得相信,他又怎么敢开启此战。纵然有金鳌宫和元道盟做援手,他也不会挑选合欢宗做这个对手。 巫家老祖不自觉的攥紧手掌,连大气都不敢喘出。 额头浮现出细密的汗水。他可是前脚才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太乙宗身上,要只是一次斗将,便暴露了合欢宗上层实力,不,不是暴露,而是看似深不可测的老祖,如果是个软柿子可怎么办? “不会吧?” “难道老祖不是大真君吗,怎会这么简单中招。” “……” “那我们,该何去何……”窃窃私语声,一众金丹真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住的跳脚。他们当然也想沉稳下来,但是这种时刻,除了老祖能给他们安全感外,还有是谁能做到呢。 …… 嗡嗡。 面前黑袍道人的身影好似瞬间消失了。 再一晃神的功夫,已出现在临照真君的面前。双眸清澈的高大身躯俯瞰下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只犹如铁铸的拳头,出现在临照真君的胸膛。 轰。 护体罡气被挤压成一团,临照真君的护体罡气被一拳轰碎。 这铁铸的拳头就像是戳穿了个气泡,又把气泡内的豆腐打了个对穿,这才停下。 就在涂山君狞笑,大手从上方覆下来,即将盖在临照真君的脑袋上的时候。 一条长鞭从侧翼袭来,势大力沉,裹挟着无穷的威压和恐怖的气息。 与此同时,右翼伸出一只覆盖了石灰鳞片的巨大兽爪,似乎快要扣在涂山君的肩膀上。 “杀!” 头顶上。 好似水面泛起了涟漪,一只提着金瓜的粗粝大手落下,直奔涂山君的头颅。 三方齐下,逼得涂山君不得不放弃接下来的动作,周身黑红色的罡气撑起,架起遁光,让身躯硬生生的脱开三方的包围。 临照真君胸口处的大洞生长血肉丝线,迅速缝补着身躯的伤势,就连受创的五脏六腑也靠着元婴真君的庞大生命力修复了大半。 但是这严重的伤势还是让他面色苍白气息不稳,一身战力不足半数,怕是只留下三四分。 “当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率先说话的人,面容消瘦黝黑,是个中年人模样,冷冷的盯着涂山君的身影:“没想到,你真是巅峰大真君,是我托大,派了临照前来挑战于你。” 拱手向侧方道:“还要多谢道友施以援手。” “莫要客气。” “我御兽宗乃是合欢宗的盟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扛着金瓜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侧。 他的坐下盘着一条蛇,长着虎头和虎爪的巨蛇。那巨大的兽爪显然是出自此兽。猩红狭长之目盯着黑袍道人。 (本章完) 650、以一 “嚯!” 古楼登高的众人已茫然。 面面相觑,均是从同道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神色。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 反观站在最前方的赤脚白袍修士,面容淡然,神色如常。 唯有在看到那黑袍修士被三方逼退,额头才有异色,慢慢拧成川字,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就像是不需要为在座众人解释什么。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巫家老祖不由得讲出声。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引得众人目光汇聚。饶是身为金丹真人,此时也感觉压力非常,于是微微拱手,挤出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应对。 巫家本来就过的不好,大不如以前的辉煌,现在又将所有的宝都压在太乙宗身上,自家族人,天水灵根的娃儿送去给老祖做个弟子,自然是亲近老祖的。毕竟实质说来,哪怕是太乙宗都不见得是巫家的后盾,尊魂老祖才是巫家最大的靠山。 刚才那情况看下,别说他紧张,就问问在座的各位哪一个能坦然并且淡然的稳住心境,说不定都在谋划到底应该投靠合欢宗的哪一支人马了才对吧。没想到,老祖的行动看似迟缓却并未被阻碍,像是没有被真意神通影响似的。 此时难免放松。 巫家老祖再看最前方的太乙真君,不由得佩服的五体投地。 纵然人家知道老祖实力,心中有底,但是那份淡然的态度是自己学不来的,没看到宗主神色毫无变化,连眼皮都没有丝毫变动。 要知道,在老祖出手贯穿临照真君胸膛时,满座众人无不惊呼出声,哗然无有寂静之色。 原本精神紧绷,一个个好似赌徒似的在等待开奖。不,不是像赌徒,他们能站在这里,和太乙宗站在一起,又有谁不是真赌徒。 现在虽不算开奖的时刻,至少他们心中是安稳的。 “当真是虚惊吗?”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原本还算开怀的众人顿时陷入了沉寂。 远天。 两人一兽出手,老祖被生生逼退。而环视一圈,身旁的同道们没有一个人能出手支援老祖。 唯一一位,乃是坐镇大中城,并且身为宗门宗主的太乙真君。但是据说,宗主的实力不足以插手这样的战斗。 ‘太乙宗……底蕴还是太弱了。’ 心中陡然冒出这个念头。 阴灵宗的掌门欧阳俞暗自叹息的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因紧张而攥的发白的关节在微微颤抖。 …… 黑袍道人止住暴退的身形,立在黑雾云头,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眸色如玻璃。 惊讶不过一闪而过就被涂山君收起。 原本看起来有些高大的身躯矮了不少。 尤其在那巨兽虎蛇面前,涂山君的七尺身躯像是个不大点的豆包。 合欢宗的大长老厉声沉语道:“倒是小瞧了太乙宗,不成想,太乙宗有你这样的英豪。堂堂巅峰大真君的修为,却如此行事,比那龟缩金鳌的乌龟还要低调。”话锋一转,嘲讽道:“更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连大真君的挑战都接下。” 涂山君笑了笑,挥袖收回自己的拳掌,淡淡说道:“将对将的战斗,我接了你们反而不愿意,我不接要被骂缩头乌龟,上攻心计。至于阴险……”冷冷的笑一声,并没有评价。 何必给自己的对手扣上什么帽子呢。 阴险? 卑鄙? 若不是背靠着宗门,须得全仁义、扬名声,免被他人看作邪魔外道,涂山君惯是不需要和人解释许多的。何况,他和合欢宗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总得分出胜负来。当然,也可称作是‘对错’。 “这不是你们本来就想看到的事情吗?” 涂山君摊开双手,对着那清瘦黝黑的中年人招了招手说道:“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不待合欢宗的大长老回应,那踩着虎蛇巨兽的壮汉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金瓜抗在肩膀上,爽朗的笑声像是敲响的铜锣大鼓:“好胆量!听说你十几年前堪堪修成大真君,如今却成就巅峰之境。” “说你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但是,任你再是天骄,也是三对一的局面。”大汉竖起三根粗粝手指,嘴角带着别样的笑意,双眼中的异色更是频频闪烁。 再是天骄,也不可能拥有如此进境,别说看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元婴修士的法力积累是海量的活儿计,须得时间磨练。 这本就是水磨工夫,做不得半点假。 纵然是天灵根的上佳灵根,都得百年才有一进,这还是要在丹药不曾短缺的情况下。若是再碰到瓶颈,可能几百年都不得寸进,更有甚者,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就会让道途停滞不前。 眼前这黑袍人却违背了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本对太乙宗不甚重视的御兽宗大汉,此时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虽说真君和尊者不过一境之分,然而其中阻碍不足为外人道也。也许他这一辈子都得停止在元婴巅峰,没有成为尊者的机缘。 因此,他当然好奇涂山君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快的修为进境。 合欢宗的大长老同样听出了大汉的言外之意。 恍然的同时不由得再次审视那黑袍道人。 眼中同样绽放出好奇的神色,回转目光向大汉:“兽王,若能打下太乙宗,他身上的秘密,我们一同参悟。” 说着指了指远方踩在黑雾云头上的赤发人。 粗犷大汉甩动手中的金瓜,喀,形如南瓜的短柄锤化做长柄的模样,腰间的虫笼发出嗡嗡的声响,接着无数细小如芝麻的甲虫从中飞出,远远的观望着,还以为是天空变了这样的颜色。 “妙合道友说的好,你我同盟,自当进退一致。秘密不秘密的其实无所谓,太乙宗做此大案,自当承受后果。”兽王嘿嘿一笑的持长柄金瓜,指向远天的赤发黑袍道人:“小子,若是你愿意跟我们讲述,你的修为为何进境如此迅速,我愿做个和事佬。” 妙合巅峰大真君倒也没有阻止御兽宗的兽王,手中的长锏金光轮转,靠近护手处,一方八面棱晶倒映着妙合的侧容,黝黑的脸上全是胜券在握的淡然。 涂山君挥袖,手中尊魂幡的幡面包裹住最顶端的骷髅恶鬼,恶鬼的双臂和手掌折叠,形成一柄容貌奇特的钉锤,黑红色的流光闪烁,暗金色的纹路装饰长柄,只看上那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件不俗的灵宝。 兽王赞道:“好兵器!” “当然是好兵器。”涂山君登时化做一阵黑雾滚滚。 合欢宗的大长老怒喝道:“贼子休走!吃我一锏。” 涂山君却不是逃离,反而更进一步,黑色的遁光化做一道巨大的波纹,在身形消失许久才缓缓绽放开。 风驰电掣间,持钉锤自天空犹如流星击坠的,裂风威压好似天瀑倾泻而下,要将大地染成玄黑猩红之色。 “杀!” 猩红光芒迸发。 妙合巅峰大真君丝毫不惧,护体罡气形如一个混沌鸡子,光发金白二色,护身的法袍玄奥的符箓犹如精密的线路交织汇聚,最后形成光芒将妙合巅峰大真君的身躯化做一道冲天的金白光柱。 巅峰大真君的气息和威压像是汪洋大海,倒灌大地,席卷天空。 不说古城内众人早惊呆,一个个像是木头人似的难发一言。 这等威势,他们哪里见过。以往元婴修士斗法都是珍奇的,如今可是巅峰大真君之间的战斗,在尊者是传闻且不得一见的情况,巅峰大真君就是星罗海的最强者,是他们能看到的极限。 欢愉殿,观战的合欢宗元婴们惊叹不已。 刚才还以为是临照实力下降,才会被那人三拳两脚击败,现在却明白,那根本不是临照太弱,而是此人过于强大,新晋的巅峰大真君,在气息威压上竟丝毫不输他们宗门的大长老。 两道玄光对撞。 金铁声像是早就被爆炸形成的声响吞没了。 绽放的光芒一时天地失色。 妙合巅峰大真君手中长锏的八面棱晶飞速旋转,周遭天地被他的气息同化浸染。 原本以为会是地狱、魔国,亦或欲女绯色,引动原始的欲望,然而却是最纯正的玄门正宗,双修、欢喜、神妙合欢。 倒是显得那阵阵鬼雾阴风怒号,层层旌旗猩红铺开的涂山君像是邪魔歪修,魔道巨擎。 “嗡。” 妙合巅峰大真君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块冷硬的顽石。 恐怖的力量让他的手掌虎口挣开,筋骨酥麻,那黑红色的雾气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无形猛兽,只一个扑杀撕咬就让他侵染的天地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再看那持钉锤出手如风的赤发黑袍人,端得骁勇。 “道友休慌,我来助你!” 话音落下时,金瓜大汉已出现在涂山君的上方天空。 原来是他离开巨兽的头颅,踊跃飞天化做一道山岳,那看起来并不大的金瓜在涂山君的眼中越来越大。 犹如泰山压顶的威压覆盖。 而妙合也未闲着,长锏顺着钉锤的长柄划过,打向涂山君的蜂腰。 巨兽的双爪像是合十而来的两座云朵,要将涂山君夹成馅饼。 (本章完) 651、敌三 涂山君公然不惧,黑红色的护体罡气撑开。 形如晶体光罩。 纹路玄妙。 乃是灵宝神通之一,天煞真灵罡气。 不过涂山君也不敢开启太久,真罡所耗法力非同寻常,太乙纵然已是元婴中期的实力,修的也是玄门正宗,法力深厚,也无法支撑真罡施展太久,不然靠着真灵罡气这样的防御,涂山君当可硬抗接下同阶的任何真意神通。 正待施展真意却发现,原本接连浑圆的阵罡出现了细小的闪烁,就像是失帧般出现大片的红色斑点。 仔细一看,原来是甲虫在大快朵颐,不过片刻,护体罡气的就已经有小半入甲虫之口。 涂山君心下一慌,失了逃遁先机。 索性收起了护体罡气。 掣钉锤抵挡上方愈发壮大的金瓜重锤,铛,碰撞的声响传来的时候正看到涂山君翻转手中兵器,借势拦住了砸向他蜂腰的长锏。 接着魂幡一晃化做铁铸的大柱,抵住巨兽双爪。 刚才绝命的风险,硬生生被涂山君靠着强大的个人实力化解。 然而,没了护体的罡气,那蜂拥而来的狂甲虫扑在涂山君身上,下口便撕开法袍,张嘴就生啃血肉,痛的涂山君面色狰狞。 手中钉锤横空扫去,将天空上的御兽宗兽王打翻出去,又抡走仗长锏鞭打身侧的合欢宗的妙合,飞起一脚踢飞近身的虎蛇巨兽,这才脱离了包围圈,能将身上的甲虫一把撸下,攥在手中看去。 红彤彤,晶莹剔透,两只外翻的獠牙还带着罡气的气息和血肉的痕迹。 青白色的手指用劲搓捻。 “哈哈哈!” “此乃我的独门灵虫,噬灵真红蚁,专破修士的护体罡气,不论你是炼体的好汉,还是皮糙肉厚的荒兽,都得被我的蚂蚁咬个皮开肉绽。其外壳的坚固程度,堪比精矿玄铁,灵砂庚金,你根本搓捻不碎。”兽王大笑,言语中颇为自傲。 惹得涂山君大怒,脸上好气消失无踪,化做青面獠牙,猩红长发,恶狠狠的一把撕开身上的法袍,将攀附上来的甲虫卷成了一团,张开血盆大口,将法袍连带着卷起来的甲虫用獠牙抵住。 兽王看的更是开怀大笑道:“好,要是你不这样做,反而只是皮开肉绽而已,它们钻不进你的血肉。然而,似你这等,正该让我的灵虫钻入五脏六腑,从内至外的啃食干净。” 古楼众人更是哀叹不已。 老祖这岂止是昏了头,分明是老糊涂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甲虫吃不得啊! 饶是炼体的好汉,五脏六腑也不如外皮、血肉筋骨强大壮实,这甲虫入口,岂不是将自己的命白送给人家。 “吃不得啊!” “老祖糊涂啊……” “……” 太乙掐着术法,丹药一颗颗的消化,然而还是跟不上法力的消耗。 三大巅峰元婴的压力,绝不对一般人能抗住的,尤其妙合巅峰大真君和兽王都是成名已久的老牌修士,说是星罗的顶尖也不为过。 而且,真意神通和术法等消耗,对于太乙而言全是负担。 要是真让涂山君敞开了打,没有后备法力支撑,到时候可没法子撑起大中城。再看眼下情形,该是呼喊师弟回城固守大中了。 此役已展现太乙宗的顶尖,不必非要接受这么不公平的战斗。 …… 妙合巅峰大真君也觉得涂山君是恼羞成怒,但是他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巅峰大真君不说品行如何,在斗法中都该是清醒且强大的,此人敢这么做,绝对不是出于泄愤这样简单的目的。 法袍化做黑气消失,像是砂糖做成的衣服。 所有的甲虫则被涂山君归拢在獠牙底,狠狠咬下。 “嘎嘣。” 大片甲虫爆裂,吞魂真意运转,甲虫尸体化做精纯的煞气补充涂山君的身躯。 原本看起来还有些凄惨的身体迅速修复,就连稍有下降的气息也在迅速攀升。就连他手中的长柄兵器都闪烁其光芒。 “啊!” 神识的刺痛让兽王身形在云头晃荡,他厉吼道:“我的虫!” 兽王并没有出手做什么。 当机立断让甲虫自爆。 嘭! 剧烈的爆炸犹如在天空炸开的灿烂烟花,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众人似乎已经预料到结果,必然是那黑袍道人头颅像是西瓜一样爆炸开。尽管元婴真君的生命力强大,然而没了脑袋的无头尸体,又怎么可能继续存活。 “死了吗?” “应该已经死了吧。” “就算没死,势必会重创。” 就连妙合都在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他转而就否定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因为爆炸的规模实在太小了,气息和威压都不足以炸死一个巅峰大真君,甚至就连这声响和灿烂都是一种虚假的庞大。 “不对!” 烟尘花火之中,蹿出一青面獠牙的恶鬼,挑钉锤,须臾间已跃至兽王面前,黑红色的蒸汽嗤嗤作响,留影于身后闪现,怖容白似鬼,血肉绽如青。尤其大半下巴消失,只看的裸露出来的獠牙和深间骨的牙龈。 “吞魂真意。” “改天换地!” 天地顷刻化做暗沉,玄光昼夜融做一片灰色的浑浊。 “兽魂真意!” 兽王背后一道巨大的虚影浮现,就连他的身躯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虎蛇巨兽的鳞甲皮毛覆盖在身,就连面容也多出凶猛之相,而更让意料之外的是,在他出手的瞬间,数道气息虚影在他身侧浮现。 虎蛇,上古流传下的异兽。此兽所过之处,天下大旱,百兽臣服。天生拥有操控天气的神通,口中蛇毒入水即化,形成毒雾腥风,凡是引用毒水的荒兽会溺亡在其中,成为其毒雾河水中的冤魂阴神,受此异兽操控。 这是太乙获悉的御兽宗的兽王的异兽消息。 不用说,自然是古仙楼出的。 只要有灵石,古仙楼能贩卖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在看到雾气覆盖过来,与他的黑雾争锋相对的时候,涂山君掣开魂幡。 他身上浮现祭典所用的大制,只是不见背后的十杆小幡。 捏了个定风诀。 定风熄雾。 正待更进一步出手,虎蛇的庞大身躯已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张口怒吼喷出无穷灰色雾气,音波触及涂山君身躯的时候,他身上就浮现了黑色暗沉的斑点,还有阵阵臭味从中散发。 “吼!” 虎蛇的毒雾同样化做改天换地的手段。 原本应该能抗衡的涂山君在虎蛇和兽王一人一兽真意神通的叠加下身形停滞。 吞魂真意确实无比强大,尊魂幡也堪称极品灵宝中的楚翘,但是在御兽宗兽王的双重真意神通压制之下,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撕开封锁。 “来。” 虚影浮现。 十杆铁铸的小幡垂下。 “大道情丝。” “引你入劫。” 妙合巅峰大真君手中的长锏化做金白光芒,真意神通改天换地,化做无穷丝线钉入涂山君的身躯。 明明涂山君看得到这些丝线,却根本无法撕开,纵然用折情术压制,也没有用处。 “情劫?” “以情做真意。” 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陡然抬头看向那两人一兽。 兽王与虎蛇的真意神通叠加,冤魂阴神于雾中浮现,反哺此方小天地吗,让天地变得更强也更坚韧。 妙合则以情丝做手段,让本就行路艰难的涂山君停滞下脚步。 “杀!” 悠扬的歌声,唱出最严肃冷酷的字。 远天的巨舰似乎都为这一刻做足了准备。 一百零八架天翻地覆大型战争法器,汇聚成最灿烂的光芒定住那横锤站立云头的法袍身躯。巨舰的通玄术法早不知道蓄力了多久,就连大中城的上方都传来震荡。 那是战鼓的声响。 御兽宗的兽王殿于域垒中航行出,展露出身影。 来自巨舰的火控神识瞬间就锁定了天空中的那道身影,也不知道他们早就部署好,还是预谋已久,才能在这一刻这么精准的执行。 两艘五百丈,大宗重器级巨舰锁定。 且, 术法准备完毕。 别说是元婴修士,就是尊者也不想正面硬抗。 这是有备而来。 也本就是为了坑死太乙宗的最强战力。 但,太乙宗不得不接招。 因为太乙宗很弱,需要展示自己的强大。不然底下的人早就反了。金鳌宫和元道盟也不会成为太乙宗的盟友。 毕竟谁也不想为一个弱者买单,也不想提一个弱者打一场赢不了的战争。 太乙宗当然是不弱的。 至少他们顶尖的战力不弱。 于是,他们很自信的接下合欢宗元婴修士的挑战。 你的对手是傻子吗? 显然不是。 能将生意做的如此广袤的合欢宗,他们绝不是傻子。 不可能不调查清楚太乙宗战力的虚实,而恰好,有一个地方,号称只要花费灵石,就能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消息,就算当下没有,只要加钱就会在未来有。 太乙宗买的。 难道合欢宗就买不得? 太乙宗联合的同盟,怎得就不许合欢宗提前准备,联系好盟友来一处简单的计策。 简单。 好用。 能杀人。 这便足够了。 妙合巅峰大真君淡然的笑了,他不是嘲笑自己的对手太弱,相反,他是欣慰自己的严谨。 因为严谨,所以才能发展壮大。至于手段是否不够光明磊落?能赢的手段,就是好的手段,纠结对错毫无意义。 兽王哈哈大笑。 “你太依仗自己的修为了!” “你太自大了!” “你以为只有你很强吗?” 兽王周身气息暴涨,竟又攀升了三两层。 显然是用出了增强战力的术法神通,为的就是防止涂山君‘爆种’,用出什么拼命的法术,亦或是发狠到自爆元婴阴神。 料他是不敢,因为巅峰大真君自爆的话整个乾元大地都会受到影响,大中城上方的防御阵法,不需要他们再进攻就会被巅峰大真君的自爆撕开。 只等涂山君身亡。 如此。 时局已死,战局告破! (本章完) 652、布法 兽王巅峰大真君的气息磅礴势大。 座下虎蛇血池大口依旧在喷吐雾气,而那浊雾化做空中长河,形成了一条溺流,汹涌奔流间,没过了涂山君的脚踝。 霎那间腐蚀了铁靴。 犹如蛇虫攀附拖拽,似要将涂山君的身躯拽入溺流。 捻决施法,站在河上的阴灵兽魂纷纷出手。 形如长鞭的钩锁破空落在涂山君身上。长鞭如绳,乳白色中夹杂着血腥的斑点。 这样的法宝,显然不是寻常的材料铸造。 兽王嘴角微微抬高,终于露出笑容,拽住手中犹如长鞭的捆绳,朗声道:“利用荒兽筋锻造而成的困兽绳,效果单一,却也是顶好的法宝。” 踩在溺河上的涂山君垂手而立,他只是侧首看向身后的大中城。 古楼。 太乙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不需要他仰头看向天空,背后的阴影已蓄势待发。 同样是五百丈巨舰。太乙殿的威能绝不可能弱于欢愉殿和兽王号,甚至还能比这两宗的五百丈巨舰更胜一筹。这毕竟是他从宗门带出来的,只要有一位大修士驾驭,其上兵马足以堵上战力缺失的缺口。 不过,在看到涂山君的示意后,太乙并没有轻举妄动。 经历过星渊遗迹变故,得知魂幡主魂的秘密,按照涂山君掌握的阴魂丹,若是涂山君身亡,绝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身躯。 正因如此,太乙才眉头紧锁,以他所知,师弟的道术神通好像没有能抗住巨舰汇聚出的大型玄术。 太乙摸了摸头顶上的三花冠,只剩下两颗模样相似的异宝存留,若是此时出手,就能利用此冠保下涂山君。 最怕的还是被那三位巅峰大真君截胡。 “该高挂免战牌,等一切准备就绪再做打算的。” “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该如此冲动。”太乙颇为懊恼的暗自啧了一声。 他当然意识到合欢宗会搞小动作,却没想到御兽宗来的这么快,看样子是巨舰和兽王协同前来,并没有带巨舰群,御兽宗的援军还没有抵达。 眺望远方的天空,心中盘桓道:“亓元,元道盟。别让我失望啊!” …… 大型灵舟之上。 亓元端起桌案酒樽,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樽扔回。 回头向身后。 风声。 鹰唳。 展翅的雄鹰自灵舟桅杆划过,转动的眼珠倒映着航行在天空上的庞大舰群。就像是船队在大海航行,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天空才是大海,还是脚下的汪洋湛蓝才是真正的海洋。 其实对于修士来说天空和大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星罗海本就是个海域广阔的地方,许多所谓的大陆和海洋相比都渺小了不少。 修为不错身着法袍的修士面带担忧的神色,拱手说道:“盟主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越境是不是不太好,这可是要经过天鹏宗的地盘,而且也容易被他人看破我们的踪迹,不如先去幽魂海。” “要我说,我们元道盟兵强马壮为何要听那人部署。难道就因为他宗拥有巅峰大真君吗?”上一个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这一位则平添几分牢骚,显然十分质疑太乙的指挥权。 亓元淡然一笑,解释道:“这可是一件美差啊。现在或是提前抵达大中城都要面对合欢宗的主力,以及御兽宗的支援。”“正是攻势最猛烈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为这把燃烧的猛火再添火油。” “你看,金鳌宫就不一样了,他们要和太乙共同抵挡第一波进攻。” “这样看来金鳌宫和太乙宗岂不是穿了一条裤子?” “我们做的这些事情,要是达不到效果,可就失了先机。” “万一乾元能挡得住合欢宗的进攻……”各位副盟主各抒己见,却都是忧心这个忧心那个。又担心太乙宗顶得住,又怕太乙宗顶不住。风险不想承担一点,好处却一点都不想放过。 一个个斤斤计较的厉害。 毕竟元道盟也不是开善堂的,出兵就是为了获利。 灵舟巨舰的内燃丹炉显然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 愈是大修士,需要的资源也就越多。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养着自己的势力。说白了,他们需要的资源比现在的太乙宗还要多。 太乙宗可以良性发展,但是元道盟和丹盟、器盟不会坐视太乙宗抢占资源份额。 再加上曾经野心勃勃的金鳌真君,若不是太乙先干掉东海君,稳住东海,又拉拢住金鳌宫和元道盟,来日定然和这四家有一战。 所以亓元从来都是安稳的,该急切的不是他们元道盟,应该是太乙宗才对。 没想到转眼合欢宗就送来这么好的借口,为了维系大宗尊严,必须出兵击垮太乙宗。亓元都觉得老天眷顾太乙宗。 东海沉寂,合欢宗出手,器盟丹盟犹豫不定,金鳌宫渐渐失了自主。 唯有他们元道盟,还能以局内人的身份,总览星罗的局势。 “时来天地皆同力。”亓元轻声吟唱一声。 运气好并不奇怪,但凡能搅动风云的人,哪一个没有几分运气在身呢。 又回身道:“我们既做太乙宗的盟友,就该相信太乙真君。就算不相信太乙,总该要相信太乙宗的那位巅峰大真君,这才是太乙的依仗。”他没有完全说完,巅峰大真君不仅是太乙宗的依仗,也是联军的依仗。 合欢宗和御兽宗也会有巅峰大真君出手。 想到这,亓元神色淡然,微笑下令:“全速进军,我们要赶在合欢宗反应过来之前办成此事!” …… 太乙通过神识操控五百丈巨舰。 令护道傀儡就绪。 涂山君的目光并没有异动。 在侧首的时候,法力御使魂幡,好似钉锤一般的魂幡从他的脱离,化做一道流光飞向了大中城。极品灵宝在巅峰大真君出手加持之下,纵然是兽王和合欢宗的大长老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魂幡落入城中。 “那是?” “他的灵宝。” 灵宝尊魂幡之威没有在两人面前展现,这类法宝绝不可能是一件顺手的兵器这么简单。 灵宝之所以被称作灵宝,就是因为拥有强大的神通,能充分发挥修士的战力,与修士是相辅相成的。 然而,那人反而将灵宝扔回大中城。 这在妙合看来无异于放弃了抵抗,而且眼前这人也丝毫没有要挣脱开真意丝线和兽筋法宝限制的意思。这也让合欢宗的巅峰大真君心底升起不妙之感。 此人太过淡然了,定然拥有不俗的保命手段。 利用法力传音给兽王。 兽王意会点头,操控溺河阴灵牵动手中的兽筋法宝,形如白绳的法宝在涂山君身上越勒越紧。没有护体真罡,白绳嵌入血肉,在情丝的辅助之下,像是吸血虫死死的咬住涂山君的血肉。 被两人一兽,浸染天地压缩真意神通,涂山君能施展的手段已稀少。 排除那些个后遗症极大的爆种术法,比如最常见的燃血燃神,涂山君唯有能依仗的就是鬼王身,但是开鬼王身也不见得能躲得过两艘巨舰的火控神识锁定。 那就只能纠缠他们两人,免得巨舰的神通术法在两人身边绽放。 术法可不长眼,不会因为是一伙儿的就不承担术法的伤害,这等大术施展,他们两人都得顾忌性命。也就是攻城的时候,可以躲在幕后,看前线五色十光的法术狂轰滥炸。 毋庸置疑鬼王身很强。 所耗法力也绝不是太乙能抗住,可以说一旦涂山君施展神通,必然到了该拼命的时候。那等危机不仅威胁幡主的性命,也会让尊魂幡受损。 抬头打量远方的两艘巨舰,涂山君猩红眼白,纯黑瞳孔的眼珠微微转动,现在这境地显然不是施展那神通的时候。 “喝。” 涂山君低吼,五脏六腑运转成一块,筋骨齐鸣,血肉好似蠕动的铁板。 双臂发出不甘的‘怒吼’,在黑红色的鲜血涌出的同时,原本捆的结结实实的绳索竟出现了缝隙。 最先惊骇的不是兽王,而是真意神通犹如情丝的妙合。他感觉这个人是多情的,别看他的面容冷漠,实际上并是纯粹的魔头巨擎,他的感情十分丰富。 然而,妙合搜刮了许久,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有关于爱情的丝线。他当然不信这个邪,所以配合术法照映此人心底的女人。 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只要是人,并且是异性,接触过女人,总会出现悸动。而他就能利用这份悸动,化作情丝,再将之化作劫难加之在那人之身。 真意,便是这等悟得天地的一‘道’。 大道是平等的,没有弱的真意,只有弱的修士。 于是,妙合突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真意感悟的不到家,这才无法撼动此人。 一个个女人的身影在涂山君的心底浮现。 有友情、亲情、师徒情、却唯独没有爱情。涂山君没有动用折情术,而是坦然审视,审视着他生命中出现的那些有交集的女人们。 就在妙合真君愣神的刹那,涂山君已扫去了大片的真意情丝,身上兽筋绷断数根,似乎很快就要脱困。 653、攻城 “击!” 就在此时,兽王和妙合施展遁光暴退。 虎蛇巨大的身躯隐于溺河。 嘭。 两道光柱好似劈开天空撕裂大地的神光,从远方横空斩下,砍向那被真意压制,兽筋捆住,一百零八驾天翻地覆大型法器围困的黑袍人。 “啊!!!” 涂山君仰天长啸,双臂蹿簇担山之力,身躯像是亘古不变的石柱,逆流在溺河,阻挡着八面激流,四方的风霜。 飘散出的鲜血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人形。 仍觉不足。 獠牙恒生的青面鬼一口撕扯下手臂,凌空甩去,又化作了一道与他相仿的人影。 “灵魔三花身!” “万魔升,心魔引。” 那两具血色凝聚的人影本该是茫然无措的,然而在涂山君黑雾涌动汇聚出手臂结印下,两道血色的人影双眸瞬间有了‘神’。 涂山君的眼中闪过遗憾之色,可惜灵魔三花身他只参透了两三层,堪堪凝聚出两道血身,远不如当年遁一施展,那样的独特。 但是,配合上魔头的万升心魔引、离魂之术,斩出两道残缺阴神,也足以让这两具血身,达到正常三花身的强度,至少拥有涂山君三成的战力。 轰隆! 灵舟巨舰的大型玄术需要长时间的蓄力,这是十分精密的运程,就像是修士施展术法需要印法口诀,引动天地,催动法力。 它或许存在只能打固定靶的嫌疑,所以更适合用来攻城略地,强行破坏其他宗门或是大城池的护山大阵,极少用来对付修士。 不过一个照面,涂山君就感觉到炙热袭来。 那和真意神通不一样,这是单纯的术法汇聚,是巨舰上下所有精密仪器和修士的运作,是内燃丹炉的动力,是消耗的堆积如山丘的灵石。 这样的术法更加的纯粹,说是术法不如说是灾难。纵然是化神尊者只要脑子没有问题,也不会选择硬接巨舰蓄发的大型玄术。 灼灼火光,好似要将血肉融化。 涂山君能感觉到周身天地出现了破碎,并不是天地出现了问题,而是他的真意神通被纯粹的术法消减。 这是兽王号的吐息。兽王号就像是庞大的荒兽般在天空浮水。涂山君高大的身躯,在兽王号面前就像是渺小的尘埃。 欢愉殿的斩光则看起来更加的柔和。无声的撕裂了周遭的一切,似乎要将他的身躯也撕裂,悄无声息的就像是天地的侵蚀。 光瀑在众人的眼中爆炸开。 天地化作白红两色。 修为不高的修士只觉得双眼只剩下白光,嗡嗡耳鸣,听不清身旁同道在说什么,要不是阵法护佑,灵舟的防护光罩生效,怕不是当场就会被巨舰的玄术抹杀。 兽王眼睁睁的看着兽王号的吐息减弱,直到再也无法用神识探查到那个人的生命气息,他凝重的神色才稍显放松,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眼中闪过庆幸的神色。 不得不承认,这位黑袍赤发的修士强的可怕,要不是吃了暗亏被他们三人合力压住,久战之下,还不知道到底鹿死谁手。 “太乙宗竟然有这么恐怖的修士,还好我们提前发现了!” “可惜啊,极乐之光能消融掉他的身躯,纵然他真有什么秘密,我们也无法从他的身上获知。”妙合同样赞同的说道。 “他虽死了,但是还有人活着。”兽王目光挪动,好像越过了大中城的城防壁垒,看到了站在古楼上的太乙。 太乙攥紧尊魂幡,死死的盯着光瀑飞扬的天空尽头。神识一遍遍的扫过,因为玄术的余波,神识看起来并不准确,这更让太乙阴沉。 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走下古楼。他没有责怪涂山君,他也不会责怪涂山君。这一战,他失了谨慎,没有顾全好,这才让涂山君去拼命。 他也没有觉得自己信错了人,因为这是他们一同做下的决定。当务之急是搜刮煞气,充盈魂幡,让尊魂幡主魂重新凝聚。 事已至此,懊悔毫无用处。 在太乙转身的那一刻,追随他来的那些各家的掌门、宗主、家主、族长……,一个个还惊愕的没有回神,像是不能接受这般结局。 太乙叹了一声,就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快看!” 也不知道是谁大嗓门的喊了一声。 众人闻声看去。 天空出现了一道火球。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火球,那更像是坠落下来的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彗星尾巴,因为和空气的摩擦而泛起了气雾和火光。 火光中的人影缓缓睁开双眼,血光骤然迸发,原本沉寂的气息轰然爆发,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再面对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而是裹挟着威压落入大中城。 在阵法护身令牌和分管中枢罗盘的保护下,那身影安稳的落回城中,波纹涟漪的阵法光罩就像是清泉,托起了那个坠落下来的身躯。 赤发黑袍,不正是涂山君。 只不过此时涂山君的状态很是奇怪。 他的眸色浑沌无光,升腾的雾气将他映衬的像是刚从地府爬出,尽管身躯残破的地方在迅速修补着,速度快的惊人,但是那冷冽的气息却像是寒冬似没有开化的痕迹。 “师弟?” 太乙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我在。” 耳边响起机械而沙哑的声音,涂山君就这么垂手站在不远处,低垂的眼皮终于抬起,浑沌的眸光闪过一丝光彩:“我的状态不太好。” “三花身抽调了我大半血肉精气。”涂山君抬起仍然被黑雾环绕没有恢复的手臂:“以骨血塑造的三花身很强大,却无法转移巨舰的火控神识锁定。” “所以我斩出两道残缺阴神利用魔头的万升心魔引融入血身,让他们代替我去死,命术和魔引如我所想,让我摆脱了巨舰火控神识的锁定。” 涂山君抿嘴不再继续诉说,而是静静的站在远方。 “所以师弟你才搞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太乙理解了其中的关窍,更惊叹于涂山君对自己够狠,能自斩阴神融入血身,这等手段不说匪夷所思,先要够狠,阴神之伤可不是简单的疼痛,多数敢自斩阴神的大多都成了疯子。 太乙更是对涂山君的术法造诣惊讶。 将这么多术法环环相扣,如同搭建积木一样聚合成一门脱胎于旧术却更厉害的术法,涂山君确实拥有大真君的底蕴,是名副其实的巅峰大真君。 “这是最优解。”涂山君冷冷的吐出字句。也许那一段解释和如今的字句已经耗光了他的灵性,涂山君像是泥塑般矗立不动。 舍弃了这么多,至少保住了身躯和阴神,可以利用煞气缓慢恢复伤势。要是身死的话,所需煞气不是现在的太乙宗能负担得起的。 太乙当即操控魂幡,役使现在神识浑沌的黑袍人。好在涂山君在出手之前将尊魂幡扔回来,不然太乙不一定能利用魂幡让涂山君行动。 …… “怎么可能?!”兽王、御兽宗的巅峰大真君,瞪大了那一双牛眼,铜铃一般圆澄,眼中的神色就像是平静的海面掀起巨浪,九曲黄河泛涨的波。 黑瘦的妙合则更加镇静,本就黝黑的面容现在像是锅底,嘴角旁的皮肤不自觉的抽搐,胸膛也不住的起伏。 他没有深究涂山君到底是怎样扛过巨舰的大型玄术供给,事实摆在眼前,人没死。纵然他们再怎么不相信也得相信。 “巅峰大真君,总该会有保命的手段和宝物。” “我们没有杀死他,但是他的状态也不对。”妙合咬牙切齿,从牙缝中吐出一连串的话,死死的盯着大中城。 大中城内的黑袍道人像是感觉到什么,转头过去。 “对!” “他的气息很不稳定!”兽王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在看到涂山君选择第一时间返回大中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战他们还是胜了一筹的。 那个人就算没有死,现在也是重伤的状态。 “擂鼓。” 妙合返回欢愉殿,朗声急切的催促。 嗡。 嘭嘭嘭。 鼓声澎湃,激起心潮。万千列阵的修士似乎都被宗门的战鼓惊醒,像是冬眠的凶兽发出怒吼。列阵的万千修士无声的拔出法器。 “攻城!” 夹杂着怒啸的长音化作利箭,嗖的一声,蹿上了长空,像是一颗信号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在巨舰群中回荡。 “杀!” 万千声杀汇聚成一声。 无数法力气息交织起来,大型的术法展开。五色十光,数不清的术法将天空再次照亮,像是飞天的滔天巨浪,狠狠的拍在大中城这块顽石上。 不过顷刻间,大中城就已经被术法淹没。 …… “顶住!” 大中城的修士发出齐声的怒吼,疯狂的催动自身法力,气息融入大阵的他们此时就是大阵,而大中城的大阵光幕也庇护着他们。 “升!” 属于他们的巨舰群在大中城的港口升起,庞然大物横空,阴影笼罩下来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战栗,只有踏实和安稳。 大五行阵结合巨舰群。 万千修士的法力汇聚成这五色光。 这一刻。 他们好像明白了刻在五城的诗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654、托付 “好一座坚城!” “当年太乙宗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人塑造如此大城。那时候,正值太乙宗在星罗议会取胜,各方卖他面子,又看重幽魂海的开拓,这才出手。” “没想到,当年也有我们出力的大城,却成为我们前进的阻力。”御兽宗兽王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常。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太乙宗做下这等有损他们利益的事,并且还想踩着他们的脑袋成为大宗,这是合欢宗不能允许的。至于御兽宗,他们宗门的驻地其实距离合欢宗很远,参与此战完全是为了获利。 结盟时候说的共进退,其实心中所想都明白的。那时是为了抵抗两宗打压后起之秀,如今这样的局势,当然也算打压后起之秀。 “他能守多长时间?在巨舰群的攻击下,最多半月,此城必破。”妙合面容浮现冷笑,接着说道:“半个月不够,得宽限他们到一个月。” “一个月?” 兽王此时倒是疑惑起来,能早日破城为什么还要拖延,须知在战场上,别说多半个月了,就是多出几天甚至几个时辰,都会让战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妙合说道:“大中城的防御阵法乃是五阶下品的大五行阵,并且专攻土行防御。” “难打?” 妙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道友可知道我什么放弃太乙宗主地,而是选择进攻大中城这个看起来像是王八壳子的坚城?” 兽王略一思索说道:“难道不是因为大中城乃是乾元中枢之城,更是太乙宗最强屏障,只要拿下此地,斩断各大城池之间的联系,甚至派兵驻扎下来,就能分割乾元,让太乙宗成为孤地。” “不完全是。” “哦?” “愿闻其详。” “因为太乙宗的护山阵法十分强大,我寻人评估,那阵法摇闪,绝不是寻常的阵法,那人猜测说,太乙宗的护山阵法至少五阶上品。” “五阶,还是上品?!”兽王低声惊呼。 阵法亦或是法宝符箓之类的东西,说它们是对应修士境界的品阶,实际上都得打上半折,但是五阶上品大阵也足够恐怖了,实力弱的尊者,望此阵只能兴叹然后转身离去。 怪不得妙合不选择直接打上山门,要是打上山门对上那大阵,再被太乙宗的联军夹击,说不定早早就吃了败仗。 所以才选择以此战拖垮太乙宗的战斗能力。 太乙宗显然没有龟缩的想法,而是主动接战。不然,固守宗门岂不是万全之策。但是,如果真那样做,太乙宗从此就失去了乾元大地。 兽王了然,刚才他只是不知道太乙宗驻地的法阵,缺少了信息这才没有意识到,目光一转说道:“但是道友就不怕拖的太久让他恢复了伤势?” “在战场上,多半个月,会让资源消耗无数。” “半个月,会让一个重伤的巅峰大真君恢复伤势吗?那该是什么灵丹妙药啊!”妙合胜券在握的笑着说道,微微眯起眼睛满是运筹帷幄的坦然。 兽王点了点头,确实,巅峰大真君受伤岂是那么好恢复的。随着修士越发强大,恢复能力强大却无法迅速恢复那等伤势。 寻常人伤筋动骨都的三个月,何况是被巨舰击中,能活下来都算他的本事,想这么快恢复?这种伤势,没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是不可能见好的。 …… “报,老祖。” “前去封锁云景城和都门城的灵舟遭到了金鳌宫的伏击,伤亡惨重。” “老祖啊。” 灰头土脸的金丹宗师快步走来,扑通跪在地上,哭嚎道:“我们遭到了金鳌宫的针对,门下修士死伤过半,只剩下一艘灵舟。” 妙合神色淡然的看着那位金丹真人,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正是用人之际,我不杀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妙合看向那位金丹真人,明显带着不轻的伤势,身上的法袍都已经破破烂烂。连金丹宗师都如此,何况是下面的门人弟子。 “只有金鳌宫修士吗?” “可曾看到元道盟的修士?” “禀老祖,弟子并未见到元道盟的修士。” “我们是被元婴修士击溃,幸赖灵舟强大。” 妙合微微颔首道:“念你有功,便从轻处罚。罚俸三年,收回你手中的三位内门弟子的权限。” “去,整编你的修士,归入大营。” “谢老祖!”金丹真人双手伏地叩首谢恩,这才缓缓起身。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死,毕竟这一次他执行的任务本就困难,不该是他们金丹宗师去做。 然而他也不是那么的确信,金丹真人对一个宗门很重要,对于元婴巅峰的老祖而言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吃了败仗被斩,也无话可说。 “金鳌宫果然早就来了。”站在甲板上的妙合说到。 他派出这三支,就是为了试探金鳌宫,云景都门能封锁更好,不能封锁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反正他最早的打算就是耗光三城的资源,让太乙宗的驻地不得不遣送资源支大中城。 他们占下了乾元大片地盘可以就地取材,巨舰群还携带了攻城所用的粮草,宗门的资源遣送灵舟也已经在路上,到时候光靠底蕴消耗都足以困死太乙。 其实他们的消耗很大,最主要的开支是巨舰群,以及修士修行所用的粮饷。总不可能号令一声,便让宗门弟子带着自己的积蓄上阵杀敌。 一回两回弟子们不会有什么怨言,等次数多了会败坏宗门的信誉,会让修士们怀疑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战斗,难道就靠画饼吗?想着以后打下什么再分给弟子。 这显然不行。 门人弟子的修行也会因为战争耽搁,同样属于军饷的开支。 其次就是御兽宗的军费粮饷,御兽宗千里迢迢赶来助阵,人家自己带了一部分,他们合欢宗肯定要出一部分。尤其御兽宗还有灵兽助阵,那可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不能指望灵兽和修士辟谷,靠着灵气活着。外界的灵气稀薄,聚灵阵达不到灵脉的效果,为了补充法力等,就需要丹药。 至于法器法袍修缮缝补,修士疗伤、各种小型阵法,以及符箓的消耗,这些哪一个不是要灵石的。总而言之,战争一开就像是金银投入河水,连个响都没有。 又数日。 “幸禁真君匆匆赶来,面色凝重,走到妙合的身旁才开口:“大长老,出事了,我们的粮草运输路线被元道盟截断。” “极乐师弟重伤,依托着灵舟才活下来,后来是阴姹师妹和欲桓师兄组织,这才抵挡下来。” “据说是遭遇了元道盟的主力!” “主力?” 幸禁真君说道:“由亓元率领的主力修士,光是元婴修士就好几位,除了没有五百丈的巨舰之外,元道盟的灵舟群很强,运输灵舟根本抵挡不住。” 妙合黝黑的脸上浮现怒容,大怒道:“元道盟,我说怎么没有出现在乾元,原来是去截杀我的运输灵舟。”接着妙合问道:“为何没有他们的消息?” “丹盟和器盟虽然没有出兵,但是他们的态度暧昧,根本没有提醒我们,并且还帮助元道盟隐瞒了借路进军的消息。” “噫呀!”妙合狠狠的拍在面前的桌案上,玉桌当即四分五裂:“可恨的丹药法器贩子,枉费我宗拉拢,还敢隐瞒元道盟的行踪。” “给我攻城。” “半个月,不,十天,十天拿下大中城!” “妙合道友何故如此大的火气?”兽王离开巨舰出现在欢愉殿的甲板。 …… “报!” “宗主。” “两宗的攻势越来越猛了。” 统筹大军的太乙冷哼:“看来元道盟的道友已经做到了,这才逼得两宗急切。” 如果是原先的得到这般讯息,毕竟那是最好的策略,他会大喜称赞元道盟。 但是如今师弟受伤,资源得分出一大批来恢复涂山君的伤势,这就导致防御工事不是那么的充足了,而且城中两宗的细作还在散播谣言,整的人心惶惶。 要不是涂山君还能出现辟谣,说不定大中城已经成了窟窿。 屏退了报信修士,太乙沉吟道:“若是事不可为,只能退守宗门驻地,依托大阵保存力量,等待师弟的伤势恢复,才有一战之力。” “可是,大中城不一定能顶这么久啊。” “也不知道金鳌道友有没有扫清云景和都门以及宗门外的阻力。” “道友为何如此忧愁?”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太乙看向古殿外,不正是已经扫清了合欢宗派往太乙宗驻地的灵舟的金鳌真君。 太乙顿时欣喜道:“道友,你可算来了,我恭候多时啊。” 金鳌真君的脸上并没有喜悦,而是开口问道:“听说太始道友受了伤?是也不是?” “是。” 金鳌面无表情,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要走,毫不拖泥带水,果决的让太乙都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师弟是受了伤,但绝没有两宗描述的那么重。” 金鳌的脚步微微一顿。 “实不相瞒,我需要道友相助。” “怎么做?” “我那师弟是鬼修,需要庞大的煞气,才能恢复。” 金鳌真君当即皱起眉头道:“这……,我去哪儿寻煞气啊?也没有……” “有。” “道友难道忘了我们身处何地?” “我们这里可是,幽魂海!” 昨天搬家没弄完,以至于今天晚上弄到挺晚,今天先一更。十六号的会尽快补上。 (本章完) 655、阵破 “这就是幽魂海吗。” 一位身着淡青色法袍,利用兜里遮盖面容的修士御空而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形似地图的破旧玉简,随手一点,残缺的地貌顿时显现。 一行人中,面容有些僵硬的一位身形健硕的修士开口道:“幽魂海是三地以及数千岛屿的总称。三地分别是太乙宗所在的乾元大地,金鳌宫所在的金鳌大地,万法宗所在的昆世大地。” “加之大大小小有名无名的岛屿,以及广袤海场,统称为幽魂海。据说四十多年前,幽魂海还会时常出现煞气潮汐,后来不知为何消失无踪。” “我们手中的这块残图,描述的就是一座坐落在幽魂海的前辈洞府。” 三人组中的背着手的老头儿严肃的说道:“如今幽魂海可是漩涡,各大宗门齐聚,术法轰鸣的响动在这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说着转头看过去。 远天的光芒像是极光般闪烁,偶尔还能感觉到气浪的波动,至于厮杀的惨烈,他们并不清楚,但是到这里他们三位金丹真人就不敢再继续靠近,免得被卷入战场。万一被当作是地方的细作抓起来,他们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他们本就打算趁乱打开前辈洞府,不想和幽魂海的战争扯上半点关系。 “韦老您是阵法大师,您看,这前辈洞府到底应该在什么地方?”青衫修士将手中的玉简扔给那背手的老人家。 “凡是洞府,大多遵循当地的地利,尤其这种坐落在大海中的洞府,若是没有个坚固的地基怕是会被激荡的水流冲散。” “阵法加持是另一方面,闭死关前的准备肯定是妥当的。” “依老夫来看,洞府就在此地!”姓韦的老头儿点在玉简地图上的一处,此地怪石嶙峋,整体形似一个倒悬的岛屿,根基之稳固非自然之力能够撼动,若是以阵法遮掩此地,确实是个闭关的好地方,也不怪那位前辈选在这里地方闭死关。 面容僵硬的壮硕修士沉声问道:“消息准确吗?当真是那位前辈的洞府所在?” “三百年前的散修鱼玄真君,出身在一个小家族,后来家族消亡他出走幽魂海,历经二百年修成元婴。鱼玄真君的灵根并不算好,但是据说他有一门秘法,可以消耗寿命加快修行。” “可惜他急于修炼,以至于修成元婴之后寿命所剩无几,于幽魂海闭死关。”青衫修士说道,说话的时候被兜里遮盖,看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心中怀揣的激动。 这等无上秘法,只要控制得当,完全可以利用空余的寿命来加快修行的进度,只要能突破下一个境界就不用担心寿命消耗,如果当真能拥有,无疑是成仙路上最大的助力。 听青衫修士说完,那面容有些僵硬的修士呼吸急促几分,就连老神在在的背手老头儿眼中也流露火热,这等足以逆天改命的术法给谁不眼红呢? 放出灵舟,三人踏上灵舟钻入海面。 …… “已经五天了,怎么就是确定不了具体的位置?” 面容僵硬的修士皱眉沉声询问。他也知道不能急,但是明明就在眼前却找不见,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无力。 要是能真实的看到阵法,亦或是寻到洞府也就算了。原先在天空还能分明方向,怎得入水之后反而什么都看不清了。 “要不我们轰开面前的海水,说不定能起效?” 姓韦的老者手中的罗盘滴溜溜的转动,气息铺开,法力凝聚成丝线探寻着面前的石壁,神识更是连那些细小的碎石都没有放过。 “耐心一点,要是我们这么容易就找到,鱼玄真君的传承和法宝早就被人拿走了,那里会让这块地图落在我们的手中。”青衫修士淡淡的说道。 良久。 韦老才憋出一句:“我们面前是一座无形的阵法。” 那魁梧的修士啊的回头:“阵法?” “还一座?” “不错。” “阵法看起来还很有活力,根本没有老旧。” 青衫修士惊疑:“难道鱼玄真君还没死,亦或是他本身就是阵法宗师?” “感觉也不像是。” “因为这座阵法很庞大,施法者顺手笼罩了倒悬海岛。就是这么顺手却让老夫束手无策,布阵的修士不仅修修为高深,在阵法一道的浸淫也绝不寻常。” “我怀疑布阵者至少也是一位阵法大宗师,修为在真君境界中也是拔尖的。”韦老惊叹不已,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整个星罗海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大师。” “老头子我是没法子。” “有没有办法破除那位大师的阵法覆盖?” “绝无可能。” “为什么?” “我找不到阵眼,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阵法,就算真能找到,也不是我们三人能破除的,除非有元婴真君帮助,还得是大真君。” “要么就像是大宗一样,让宗门内所有的阵法师前来,合力破解。” “那岂不是没有希望?” “有!” “什么希望?” “除非施法者亲自出手解开阵法,甚至不用一刻钟。”韦老摊手淡淡的说道,说着就要施展遁法,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多做停留。 魁梧修士撇了撇嘴:“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会是你想独吞洞府内的东西才骗我们的吧?” 韦老更要说话,谁料青衫修士先开口,他的面色惊变:“有人来了!” 两人均是延展神识看过去,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还以为是青衫修士骗他们,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股庞大的压力骤然从深海袭来。 青衫修士没有半点遮掩,赶忙取出令牌大声的呼喊起来:“前辈饶命,在下是鲲云宗弟子,奉宗门之……。” 不过一阵金色的光芒在海底闪过,三人已经消失无踪。紧接着,一道体型庞大的金蛇大乌龟撕开海底缓缓上浮。 光芒迸发,席卷过来。 大乌龟变成了一道身着金袍的身影。 正是金鳌真君。 “鲲云宗的弟子?来这里做什么?”金鳌随口呢喃了一声。 他并没有杀鲲云宗的弟子,而是利用海底的涡流将那人扔出了幽魂海,至于漂到哪里就听天由命吧。 纵然他是大真君也不好杀两宗的金丹真人,现在又是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过剩下的两个金丹真人却没有大来历被他顺手解决。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手指,青灰色的手指,紫黑色的指甲,横截面十分规整,甚至还能看到内里的青筋骨骼,血管和若隐若现的经脉。 刚出现在金鳌手中,手指扭曲膨胀化作一道血色身影。 血色流转,双目无神的血影双手结成一道道玄奥的术法手印,随后血影坠入面前浮现的大阵之中。 轰隆! “成了吗?” 浮现出的大阵缓缓褪色,接着灰色的雾气像是火山爆发似的喷涌,不过霎那的功夫就已经笼罩了上方的天空。 金鳌仰头看向上空,又看了看那漩涡聚集的海眼,浓雾像是席卷不休的蒸汽,此时他才知道为什么幽魂海平静了四五十年,原来出手封印雾气源头的是涂山君。 不是太乙占据了天时,而是太乙宗坐落,才让这位阵法大宗师出手。金鳌悚然一惊:“阵法大宗师?好像还从来没听人说过涂山君是阵法大宗师。” …… 轰隆! “守不住了!” 城楼上的修士无力的嘶吼着。他们已经硬扛了两宗合力的整整八天八夜,眼见着天光浮现,却已经守不住大中城的大阵。 第九天。 大中城的防御阵法已经摇摇欲坠。大五行阵还是没有抵抗住合欢宗和御兽宗的巨舰群。也许下一刻大中城就会被炸开口子,迎接他们的是状态充盈的两宗大军。 硬实力比拼上他们根本不是两宗的对手,甚至不用两宗,单一个合欢宗,在修士硬实力的比拼上他们也败的一塌糊涂。 到时候上方巨舰群对轰,御兽宗的灵兽顶在前方,修士结成战阵与灵兽同在,他们就是结阵也拼不过,只会成为刀下亡魂。 轰隆。 轰隆!!! 漫天的术法,庞大的攻城器械,遮天蔽日的横空巨舰群,将大中城完全淹没,也不知道坚持到什么时候,只听到喀嚓一声。 大中城的大五行阵法出现了裂痕,这道裂痕就像是个引子,不过须臾纹路就已经遍布整座大阵。上空的防御光罩淡薄的像是一层纱。 伴随着巨舰的轰鸣声,那层光纱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 “报!” “大中城已破!” 捷报在两宗回荡。 妙合大真君踏上欢愉殿的甲板,拔出灵宝,无声举起:“屠城!” “屠城。” “屠城!” “杀。” 喊杀声阵阵。 战鼓再次敲响,激起汹涌澎湃的狂血。 “老祖啊!” 城楼上,披散头发的巫家老祖大吼着回头看向古楼。而来自古楼的是一道单薄的身影,那人无疑是英俊的,鹰钩鼻显得更加高傲。 正是已经结丹的巫融,背后的五杆小幡飘扬,冷酷说道:“城在人在。” “我们挡不住!” 巫融冷声道:“我相信师父的决定。” …… 古楼内,盘膝而坐的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猩红化作两道光柱,轻声的呢喃道:“成了!” 补更,明天还有。 656、煞来 天空上方的光罩像是震散的银沙,飞瀑流星的光点,在无数双仰望天空的眼睛中,化作散去的飞星,在天空中消散,原本庞大的阵法像是退潮的潮水从上方退去,也让大中城内的修士暴露在合欢宗修士的术法下。 “如此坚城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攻破?”城中的修士尽管早有所料,然而在看到城池被破的时候,仍然难以置信。 但是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合欢宗的修士已经踩着云层,踏云而来。 御兽宗脱笼的庞大兽群站在最前方,乍一看,犹如钱塘江上涨的大潮,威压像是那漫天狂沙,从众人的头顶吹拂而过。 “结阵!” 高声呼唤传来。 终于让城内的修士回神,纷纷鼓动法力,横连气息成一片铁桶。 只是铁桶又如何与铁壁相抗衡。 坐镇古楼的太乙神色阴沉如水,他的法力不能用的有半点错漏之处,不然等师弟苏醒将面临无法力可用的窘境。回头看了一眼内五城,以及矗立在内的两楼和外层的十楼,太乙朗声传音:“莫要与之硬抗,所有人,退守内城。” “老祖有命。” “退守内城!” “退守内城!” “不要乱。” “……” “不要乱。” 想要让修士们秩序井然的退守显然是一件难事,好在大中城和太乙宗时常进行演习,这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营啸事件。 所有人在各自金丹统帅的控制下像是鱼儿似的贯入内城,还不等合欢宗和御兽宗的联军杀入大城,已有大半返回内城。 御空的司空星冶面色难看犹如锅底,他好不容易才脱离了乾元这个漩涡,没想到最后还是回来了,而且上一回好歹是面对一宗老祖的压力,如今却是面对两大宗门的压力。合欢宗和御兽宗哪一个不是老牌势力,让他这个新晋的元婴修士如何面对? 金鳌宫宫主金鳌真君又不知所踪,整个金鳌宫修士尽数落在太乙手中。 万一太乙将他们当作炮灰棋子推上战场的最前线,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事到如今,他得和金鳌宫的琼鲸真君好好商量。 害怕吗? 他当然害怕。 太乙宗的底蕴不足。 唯一在底蕴上能和两宗相抗的就是金鳌宫,其金丹和筑基这等中流砥柱虽然同样弱于合欢宗,至少构架是稳定的,能够形成一个稳固的‘法器’,而太乙宗则不一样,入门的弟子确实多,近些年也窜出不少筑基修士,就连金丹宗师也频频出现。 奈何他们先天就是发育不全的,后天补充虽然迅速却没有时间。 这四十多年过去,算上附庸和供奉,一共加起来才不到四十位金丹真人。不要以为这很多,要知道光金鳌宫就有二百多位金丹真人。 合欢宗只会更多。 看此番战况,合欢宗的金丹宗师少说也得六七百,御兽宗就更不用说了。 司空星冶觉得太乙绝对是昏了头才选择合欢宗做自己的对手。 再说,那明欲真君出手也就出手,不能忍一忍吗,反正稍微损失点宗门威严也无所谓,毕竟面对的是合欢宗这种大势力,吃点亏是福啊。 不如干脆架空了太乙的指挥权,由金鳌宫接手。 然后他再倒戈一击,用太乙的人头换自己的脱身,说不定还能得到合欢宗的青睐。 他本来就看太乙宗不顺眼,对于他而言,太乙宗就是入室抢劫的强盗,不仅仅抢了他的地盘和资源,还将他以后的目标也一并给抢了去。 “元道盟支援不会那么快,就算能支援来,也会看局势。元道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金鳌真君不出面。” “太始真君据说受了伤。” “靠我们仨?”司空星冶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看向远方已经横在城头的灵舟群,在元婴修士带领下的修士像是蜂群似的铺天盖地,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三个元婴对十多个,其中两人还是巅峰大真君。 这样局势还想什么,不如直接献城投降。 司空星冶毫不迟疑的转身去寻琼鲸王。 这是金鳌宫的元老,更是接替金鳌真君掌控五百丈巨舰。太乙确实雄才,如此宝物重器托付给金鳌宫施展。 当然,也是因为太乙宗确实没有多少高端战力,无法分心他顾。 等司空星冶赶回内城,正看到太乙殿携带灵舟群缓缓升空,疯狂汇聚的能量波动在巨舰的撞角处汇聚,就在外层大五行阵被撕开一个口子时,那道积蓄已久的大型玄术终于激发。 天地玄亮。 匹练像是银河,在天空铺出最绚丽的光芒。 轰。 轰轰轰。 恐怖的光柱像是一柄坠落的天刀,又好似是撕裂长空的无边剑气。 当真是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九洲。 妙合真君当即龟缩在欢愉殿,操控欢愉殿撑起最强的防御光罩。 然而这么多天的全力攻城,欢愉殿的资源消耗甚大,已不足以接下这一道酝酿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型玄术,防御法罩好似装上了熔岩的铁块,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化作了一滩铁水。 轰隆! 白色的光柱狠狠的砸在欢愉殿的身上,将欢愉殿打了个趔趄。 战舰的桅杆都崩碎了大半,就连侧面的舰身也出现大片的伤痕,显然已经不足以支撑合欢宗继续征战。 妙合真君此时才终于震惊。 “巨舰?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太乙宗有巨舰他一点都不意外,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 他唯独没有想到,这巨舰的威力这么恐怖,在五百丈巨舰中估计也是楚翘。而且操控巨舰的修士绝不是个寻常元婴,不然不足以在这种时刻把握住机会。 这一击同样吓住了兽王。他一共就带了巨舰和两艘灵舟护卫。本来想纵舰红杀,这样可以以逸待劳。 眼见太乙宗也有这样的大杀器,又一击让欢愉殿止步,想来兽王号也扛不住太乙殿的大型玄术。 “他绝对有大来历!” “他不是散修。” “更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修士。” …… “所有修士听令,分散杀入城中,各元婴统帅再聚兵马。”妙合当即下令欢愉殿退后掠阵,将灵舟群的修士撒下去。太乙宗的巨舰厉害又如何,双方缠斗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太乙真君会巨舰轰杀吗? 他要做的就是限制住太乙宗的巨舰。 反正他们在硬实力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只要慢慢蚕食就能拿下大中城。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太乙退守太乙宗。 御兽宗的兽王同样如此下令。 古楼上。 太乙居高临下。 背后是升起的太乙殿。看到两宗的巨舰群不再前进,太乙露出笑容。太乙殿乃是出自宗门的重宝,想当年太乙升仙宗昌盛之时……,太乙微微摇头没有再多想,往事如烟早消逝,眼下的战局才是关键。 “不知金鳌道友可完成啊?” 太乙眸光闪过冷冽,若是金鳌真君没有做到,只能牺牲城中修士。只要厮杀一起,总会有煞气潮汐,到时候师弟就能利用煞气恢复伤势。“希望不要这样,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也……不愿这样做。” 太乙长叹一声。 不愿总归只是不愿,若是事无挽回他一定会这样做。 这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只要能为宗门能扫平障碍,牺牲也是应该的,若是必要时刻,他自己同样可以牺牲。太乙闪烁的眸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不能辜负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期望,他一定要做成这件事。 哪怕为这件事背上再多的骂名,哪怕是断绝了仙路,绝了长生,甚至连自己的道都能拿出用。 “成了!” 略微嘶哑的声音在太乙的耳边响起。 太乙猛的睁大双眼,高声狂笑。 接着盘坐在古楼城头上,撤开一面黑底红封暗金色走线交织的帛书长卷,那哪里是什么帛书,分明是一杆魂幡。 五行聚灵阵启动。 化作汹涌的灵气好似水滴般落在太乙的额头。 少顷。 妙合大真君与兽王已经领兵前来。 冷笑一声:“太乙,投降吧!” 看向盘坐在古楼上,盘膝好似在炼化灵气,双手捏着莲花法诀放在膝盖处的太乙,妙合黝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讥讽。 临时抱佛脚。 难道利用聚灵阵就能让他的修为突破吗。 临阵突破确实让人热血,但是境界不稳反而发挥不出太大的战力。 太乙如今这淡然的样子,又装给谁看,是他们,还是内城龟缩的修士们。 须知他一声令下,看似坚固的内城就是一张薄薄的纸张,瞬间就会被合欢宗的修士和御兽宗的修士撕碎。 内城修士纷纷看向城楼上的老祖。 横卷的老祖。 太乙抬头看向远方,淡淡的说道:“起雾了。” 妙合却没有给他任何再说话的机会,朗声举起手中的长锏:“杀!” “杀!” “杀光他们。” “屠城!” …… 内城修士并未崩溃同样举起兵器。 “杀!” “杀光合欢宗的贼人!” 远天的黑雾袭来。 原本还在天边,顷刻间出现在众人的周围。 只听到沙哑的声音响起。 “幽魂海上煞气来。” “我已复。” “诸位道友,且试我大阵之威!” “十方鬼王。” “杀生阵!” 657、老魔 踏空而来的黑袍赤发修士出现在战场上方。 紫黑色的双角戟张指天。 青脸獠牙,赤发披散。 身着玄铁大制典服,背后十杆小幡犹如旌旗铁卷垂下,纵然万千劲风袭来,无数风霜捶打,依旧不能有半分动摇。巅峰大真君的威压好似遮天的阴云,更像是该天换地的黑夜,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 长吸一口浊气。 无边煞气形成两道龙卷。 嗤。 嗤嗤嗤! 黑红色的雾气像是蒸汽相随身旁。涂山君感觉前所有未的畅快。 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高,与人斗法也变得越来越谨慎,这都是因为法力不足,只能靠着煞气来支撑以伤换伤的战斗。如此,更别提动用那些大型的术法,亦或是足以抽调两三成法力的法域。 如今,幽魂海上潮汐来。 太乙元婴中期,背后以大五行聚灵阵支撑,又有阴魂丹恢复法力。涂山君只觉得身上的枷锁似乎在这一刻被他扯断撕开,一身轻松! 神识内的袈裟老猿忽的起身,撕扯起身上的暗金色袈裟,伴随着抓痕,内里的金甲激起火星子,原本略显佝偻的袈裟老猿身躯站直了不少,尽管看起来依旧不高,却好似顶天立地般,撑起广阔的天地。 “观想法也有所蜕变。”涂山君轻声的呢喃。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观想法早就成为他自己的东西,甚至走出独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不再拘泥于那根本的三招三式。 涂山君拔出背后的小幡。 扔上天空。 小幡如飞天的游龙,在天空盘旋刹那就已归位,正好落在大中城最外层的十楼。 十座高楼各自安插了一只高幡。 而在这高幡面前,各自站着一道模糊看不清容貌的阴神,说是阴神也不对,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拥有肉身,看起来就像是鬼修似的。不仅拥有阴神元婴也拥有肉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好像都非常冷漠,宛如居高临下的神灵俯瞰人间。 妙合大真君当即飞上天空,与兽王一道出现在上空与涂山君对峙。 幸禁真君赶忙安抚众人: “不要慌!” “我们拥有数十万人马,不管是什么阵法,都会被我们碾碎。” “那巅峰大真君早就被老祖所伤,他根本就发挥不出全盛时期的实力!” “结成大阵。” “与御兽宗的修士协同作战。” 合欢宗的五位元婴真君并未惊慌,与御兽宗的两位元婴遥相呼应。御兽宗只是看似是两位元婴,实则算上他们的伴生灵兽,至少要翻一番。而且那两位御兽宗的元婴修士还敞开兽袋,放出一只只灵兽。 这些原本还圈养在兽王号上的灵兽纷纷赶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支庞大的灵兽大军组成。 御兽宗的修士一人操控三四头灵兽,尽管灵兽的修为都不算高,比不上寻常的修士,奈何数量庞大。 黑压压的,看起来就像是聚集了兽潮一般。这样的大军顶在前方,又有战阵的气息加持,就像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 内城的修士明白这城池根本就挡不住庞大的兽群和那些结成战阵的修士。 欧阳俞咬紧牙关。 以其金丹真人的修为,面对这等声势也感到惧怕,心中更是动摇不已。 良久,忽地吐出气息:“原来我们的差距如此之大。”望向已经占据了大中城大半坊市土地的修士,他感到分外无力。 以往的时候,并不是没想过和大宗交手,现在看来当时实在异想天开了。 他们背靠太乙宗,有金鳌宫定力协助,再加上元道盟做支援,还是被逼到这种境地,这样的战争到底应该怎么才能赢下。 是拼死战到敌,还是早早的放弃抵抗。 欧阳俞并不知道。他也不清楚在这样的高压下,自己还如何保持冷静和清醒。 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来指挥他一下,告诉他一个标准却正确的答案,然后他只要朝着答案的方向前进就行了,不用思考那么多的事情。 张德自没有想那么多,做为战舰上的一份子,更是太乙宗的修士,他必须死战到底。 纵然以前他是归拢过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成为嫡系,尽管没有竞争过徐昭成为庶务掌门,他也没有怨言。 回头看了一眼宗门的弟子。 许多人脸上的稚气还未脱,这些都是宗门的练气后期的弟子,也是宗门的苗子。 然而战争就是残酷的,只要身在居中就根本没法避免,所以他们也来到巨舰,成为巨舰上的‘零件’。 也许有害怕,然而更多的还是坚定。 “愿与宗门同生共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声音席卷形成了气浪。 …… 兽王站在虎蛇的脑袋上,死死的盯着那踏空而行的青面身影,神识一遍遍的掠过,好似要从他的身上找到半点序虚张声势,良久,咆哮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那可是两艘巨舰的攻击。” 他巅峰大真君的眼力还是在的,神识扫去,根本就看不到涂山君身上有什么大的伤势,尤其那漫天的煞气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让眼前那青面赤发的黑袍修士气息变得越来越恐怖,威压像是和天地连成了一片。 妙合大真君紧锁眉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还说什么人能这么快恢复伤势,没想到一语成谶,眼前这人还真的恢复了伤势。被两艘巨舰攻击,没死都已是奇迹,如今还在不到十天的功夫完全恢复。 说出来他是不信的。 其实涂山君自己也不信。 因为他的伤并没有完全恢复,只不过这已是早晚的事情了。 为什么这么早出手,完全是因为不想让城内修士再做无谓的牺牲。明明他已拥有战力,煞气潮汐更是被他锁来,不需要靠门人弟子血战为他恢复。 他知道,如果自己还不回应的话,太乙一定会选择让门人弟子出战血拼,以门人弟子的厮杀血气滋养。 这么多年师兄弟。 他了解太乙。 别看太乙平日里像个谦谦君子,实际上,为达目的手段狠辣。 也亏得太乙是玄门正宗出身,要是当年误入歧途成为魔门的弟子,如今世间怕不是又多了一位魔头。 他知道事情一定会变成这样。 他不想这样做,所以他来了。 “呼。” 无边煞气像是被什么吸引,更像是一张泼天大口吞噬不休。 以至于幽魂海的煞气根本就没有向其他的地方扩散,它们全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幽魂海的乾元,也就是大中城所在的地方。 这也足够了。 幽魂海积攒四五十年的煞气一遭进入涂山君的口袋。 “就算你有灵丹妙药恢复了伤势又如何。” “我合欢宗和御兽宗百万大军。” “只要我与兽王道友缠住你,你一定会败。”妙合大真君冷哼,举起手中的长锏说道:“投降,解散宗门,自废修为,我代表合欢宗会放过太乙宗的门人弟子,也让你的道统能继续在星罗传播。” 兽王适时的劝道:“道友,莫要执迷不悟!” “投降吧!” 涂山君咧嘴笑了起来,青面獠牙看起来突兀的狰狞:“传道之争,你死我活!” “你以为你有百万大军就可无敌吗?” “那便让我看看你的百万大军,是否能挡得住我的百万大军!” 涂山君抬手,摄来尊魂幡。 晃一晃化作丈许。 无边的黑气翻腾滚动,化作上下分明的云层,紧接着无数青面獠牙或惊或怒、或恶或嗔……,神态不一的阴神踏云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就像是下凡的天兵天将,又像是九幽阎罗的随驾兵马。 持幡老魔犹如鬼中帝王。 踏罡布斗间万千猖将簇拥,闲庭信步时百万鬼兵听令。驾云恶鬼阴神纷纷落在地上,列阵成森然的铁甲,肃杀惊穆。 老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青白的獠牙,目光幽幽。 妙合大真君已完全震惊当场。 他想过那灵宝会非常的强大,却没有意识到,原来尊魂幡中已有接近二百万的阴神,其中光是元婴的气息就有八位,金丹真人也有数百个,筑基的阴灵更是不计其数,更不用提那些入阶的魑魅鬼魂。 仔细看去,他们像鬼又不是鬼。 说他们是鬼修也不为过,因为他们并不是阴灵的灵体,而是拥有血肉之躯的。 别说妙合大真君,就是统御万兽的兽王此时也惊骇莫名。 八大元婴持幡。 巅峰大真君主持大阵。 百万阴灵兵相助。 再看向那青面朱发的老魔,兽王沉声怒喝道:“魔头!安敢屠戮如此之多的生灵,将他们化作役魂。你这邪魔,势必会被星罗大宗抵制,我一定要会让两宗和整个星罗都知道你这魔头的出现。”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妙合大真君应和:“太乙宗藏匿魔头,其心可诛!” “炼魂的魔头都该死!” 老魔露出一个笑容,十分坦然而平淡的笑容,指了指兽王:“奴役灵兽。”又指了指妙合大真君:“拐卖人口,培养炉鼎,奴役同类。”旋即笑了笑,干笑的嘲笑声,而这样的嘲笑还愈发大声。 直到笑的老魔捧腹难耐,尤觉得不过瘾。 658、围攻 妙合冷笑以对。 兽王则抱着肩膀,站在虎蛇头顶,严肃的神色带着几分意外的惊诧,以及大宗的正派傲气,淡淡的瞥了一眼捧腹大笑的黑袍老魔:“任你如何发笑,也改变不了你魔头的本质。如何雌黄污蔑,不能令我心中有半分动摇。” 拍腿直腰的涂山君不禁莞尔,指了指兽王,又将手指放下。 他其实早就知道,说那么多本就是无用的。 一切话语都是如此的苍白。 应该为自己辩解吗? 其实应该的。 没有所谓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不反驳,就会被做成铁案,默认当作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偏偏涂山君并不喜欢辩解,甚至他也不喜欢多说什么,他更喜欢尊重命运。 当然,若是碰到了灭绝人性的魔修,他并不介意管一管。 不是因为要行善或者斩妖除魔。 其实也没有特别正当的理由,唯一算的上理由也比较阴私,应该是泄愤。处于对当年命运的愤怒,所以迁怒所有的魔修。 “我御兽宗视灵兽为兄弟、家人,命运共同,互相称之为道友丝毫不为过。你这等抽魂炼魄,绝情绝性的魔头,又如何明白!”兽王朗声说着,目光看向脚下的虎蛇,又看向战场上形如大军的灵兽兵甲。 “所谓的奴役更是无稽之谈。” 迎面对上的只有一双深邃却朱红如猩的双眼,那双眼睛分外的淡漠,更没有情绪的波动,就好像拥有双眼的主人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反驳,又是否能讲出道理。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兽王心中的恼怒犹如燎原的火星。 继而怒喝道:“魔头你还有什么好说!” “兽王道友,我们与魔头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不能着魔头的道。” 妙合大真君阻止了兽王继续说下去,他们不能着了魔头的道,这会陷入自证的陷阱。 历来的诉讼都是谁怀疑谁举证,不能让他们自己证明自己不是魔头,这根本就无解的事情,因为人无完人。 说话的功夫,合欢宗的元婴修士已经你行至妙合的身旁。 凡是不足大真君的均是没有参与这一场围捕。 同样,御兽宗的一位大真君也踏云出现在兽王身侧,只是他的伴兽并没有出现,显然是隐匿能力颇高的灵兽。并且被他视作是战场上的利器底牌,并未大大方方的展示。 涂山君遥望与他相对的修士。 三位巅峰大真君。 三位元婴大真君。 拢共六位。 漫天黑雾下,涂山君舒展筋骨。 他既然不喜废话,又何必与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多说,本也不是想用三言两语坏他们的心境,更不是为了嘲讽两宗,只是顺便为自己争取恢复伤势的时间,这无边的煞气,总归要让他多吸收一些。 “谅你也说不出什么名言至理,那便用最简单的方法决一胜负吧!” “与魔头不必讲什么道义。” “杀!” 六位最弱也是大真君的修士将涂山君团团围住,护体罡气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每一个的气息拿出去都是力压一方的存在,这样的实力,就是自己去开宗立派都能慢慢成为星罗海的大宗门。 他们无疑代表着星罗的顶尖战力。 幸禁大真君率先出手。 结印之快犹如飞鸿过隙,形成一个拈尊唤法之印,周身的气息与法力蒸腾。 一颗婴儿头颅出现在幸禁的背后,在术法的催动下,这颗婴儿头化作十余丈,大半的身躯还在法阵中并没有爬出,只是聚起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放在嘴边上。 做出呼喊的模样。 接着,堪称恐怖的波动在婴儿张开的大口前汇聚着。 “天鬼惊杀术!” 身躯上的术法纹路闪烁流转。 “疾。” 一道晦涩光柱迸发。 目标赫然是被围在最中央的黑袍青面老魔。 如此强大的术法一经施展,天地气息好似坍塌成一瞬,那一瞬更是凝聚成兵锋化光斩出,天空一下子分成了两半,就连面前蒸腾的黑色阴沉如水的雾气也被撕开,向两边扫去。 这一招快的惊人,更是以他大真君的实力法力,哪怕是巅峰大真君也不见得能硬接,就算此人的实力非同寻常,他也能用天鬼惊杀术为一众道友创造机会。 也正如他想,那青面老魔不躲不避,就连护体罡气都没有撑起。 回首间,正看到光柱在那猩红双眼众闪耀。 还不等幸禁大真君高兴,只看到那冲击的光柱好似遇到了什么阻碍,在半空中就化作了星光被雾气冲散,那被术法推开的雾气就像是潮汐似的一个浪头打过来,没有巨大的声响,也没有激荡的场景,他的术法就消失不见,就连巨大的婴儿虚影和法阵也随之消失。 “是风!” “风?” 幸禁大真君惊讶的抬头,只觉微风拂面。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在一位大长老都觉得棘手的巅峰大真君面前托大,护体罡气像是个青色的光罩,将他的身躯包裹起来,严丝合缝,没有半点错漏。 然而,这风像是附骨之蛆,照面的功夫就已将他的护体光罩啃食的坑坑洼洼,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风息凿穿。 幸禁倒退了半步。 惊骇莫名。 这等悄无声息的手段,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也怪不得临照会受伤那么重,甚至被直接送回宗门养伤。 窥一斑而知全豹,能这么简单的破除他的术法,其实力简直深不可测。这样的修士,一般的手段早已对其无用。 更是让幸禁感觉到莫大压力,心底不由得升起悚然。 兽王大吼道:“改天换地!” 座下虎蛇张口吐出磅礴浓雾,在半空中化作溺河,犹如铺开的江水,肆意的洪河。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此方天地化作最有利于他的,神识像是蛛网般张开,将原本就已经掌控的天地抓在手中。 “改天换地。” 妙合也没有干看着,同样运用法力短暂的改天换地。 真意神通萦绕身侧,灵机气息已与天地融合为一,身为巅峰大真君的威压宛如天边的皓月般普照大地,然而那盈盈光芒在绽放的之后却不知道被什么给压了回来。 使得妙合面色阴沉的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撇嘴,抬手间,远方的一道元婴阴神扛起魂幡,魂幡上书: ‘绝。’ 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十杆魂幡各自代表着一种大神通之术。 这十杆魂幡也并不是递进的关系,而是一种循环平等的,只有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十方鬼王阵。而这杆小幡的术法便是‘绝地天通’。 在阵法之内的修士,根本就无法利用法力浸染天地。阵法内的世界就像是已从天地斩出,变成了座根本没有借力和支撑的幽冥鬼蜮,纵然有再多的法力,没有天地可借,又如何发挥改天换地的威能呢。 “不好,在他的大阵之中,我感应不到……” “道友说的对,我们失算了!” “他莫不是骗我们入阵?” “莫慌。” “纵然他的大阵如何厉害,只要主持阵法的修士身亡,大阵将会不攻自溃!既然无法使用改天换地的神通就用真意!”妙合大真君沉稳的说到,真意神通的灵机已化作无穷的丝线,看不到的丝线像是枷锁一样再次出现在涂山君身旁。 “兽魂真意!” 兽王低吼一声,溺河上浮现一道道虚影阴灵,而他们手中又浮现了乳白色带着血色斑点的兽筋,像是抽条的柳枝舒展身躯,挂在了那青面黑袍的老魔身上。两人一兽,似乎想要复刻最初重伤涂山君的情景。 涂山君不闪不避,任由真意袭来。更是让兽筋捆绑身躯。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双臂像是纺车,不过是转动双臂,那站立在溺河上方的阴灵虚影就已经攥不住兽筋,甚至硬生生被老魔拖拽着溅起水花。 “噗通!” 数不清的阴灵虚影激荡出波浪。 兽王回头一看,顿时挥手将一道阴灵虚影打散,替代了那虚影拽住绷紧的兽筋,如虹的法力汹涌,这一刻,好似万千兽魂在他身躯,一同发出了怒吼。身躯浮现淡金色的纹路,兽王的身体暴涨至八尺才堪堪停下。 嘭。 “万兽归心!” 无数奔腾的阴灵虚影将长筋化作星轨,犹如兽潮来袭,挥洒下来,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面前。 说是阴灵奔袭,实则上是术法袭击。 就像是魂幡的百鬼夜行。 那些看起来是兽魂模样的阴灵也不是真实的,不然涂山君大可张开血盆大口,施展吞魂真意将那些送上门来的阴灵化作尊魂幡的资粮。 实际上别说这些阴灵不是真实的,纵然是溺河内的阴灵也不是真实的,它们早就成为虎蛇消化,成为真意的一部分。 抗在肩膀的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一面大盾。 轰然落地,为涂山君抵挡了此番惊涛骇浪。 兽王大吼一声:“就是此刻!” “嗡。” 围攻涂山君的六人,其中一道身影消失。 那是个身着淡色长袍的修士,两侧颧骨颇高,元婴大真君的修为,看起来毫不起眼,放在一众元婴修士众也不惹人注意。 那可是元婴大真君,怎可能不惹人注意,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他没有行动前,根本不会过多的关注。 等他开始行动的时候,为时已晚。 这便是御兽宗的追空真君。 时未见此人的伴生灵兽,直到他出手的时候才终于看到,那灵兽小的可怜,只有巴掌大,形如鹳鹤,翅膀扇动的明明很慢,却分外有规律,再看那鹤形灵兽的远方,修士的动作就像是满了半拍,亦或是进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慢动作。 “虚空鹤!” “传说此兽可以遁入虚空,扇动翅膀的时候甚至会让时间变慢。” (本章完) 659、逼迫 此时。 纵然是巅峰大真君,也难免受到了影响。 追空真君的嘴角露出笑容,这等天赋神通面前,他完全能够一击击中。 到时候眼前这位力压众人的巅峰大真君的脑袋就会想西瓜一样炸开,这无疑是让人兴奋的事情,因为杀死强者总是会热血沸腾。 尽管这位强者已被妙合巅峰大真君的真意神通笼罩,被兽王和虎蛇的溺河困住,兽筋让他腾不出来。 “死!” 形如长伞的灵宝,即将击中涂山君的脑袋。 只不过,让追空大真君惊骇的是,明明不该行动的青面老魔却转动了眼珠,腾出了一只手。 握拳。 攥紧! “不好。” 追空真君骇然,顾不得继续出手,就连早早隐去一层的护体罡气也自发催动,显然是感应到了不俗的危机。 “嘭!” 追空真君的身躯轰然倒飞, “你们以为我还会吃第二次亏吗?” …… “不可能!” “那可是虚空鹤!” “虚空鹤。 “比我之蜉蝣又如何?”涂山君轻声呢喃,他眼中的神色闪过。 多年来,这道术法早已不是曾经的模样,伴随着涂山君修为的高深,更是发生蜕变,亦如涂山君修行的观想法一般,变得更适合他。 无声的举起尊魂幡:“入吾阵中,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灭元婴灵性,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 “使我风火雷!” 噬骨风。 焚心火。 阴虚雷。 魂幡摇晃转动,天地色变。 磅礴大雾将整个大中城淹没,细细的阴风犹如绵针,更像是恶鬼呜咽的哭嚎,听在人的耳朵里、血肉里、骨头缝里,以及五脏六腑里,越是挣扎那阴风钻的越深,比毒蛇还毒。 无名的丹田火在法力海上泛起光芒,只看那熊熊火焰从心中升起,直要把人从内到外烧个窟窿。更不用提最阴损的雷,说是雷更像是水,说是水又像是光,总之没有个具体的形状也不像具体的东西。 一步踏出,黏稠的阴雷犹如浪花。 又像是随驾的兵马簇拥着那青面老魔。 他的步伐并不快,身形移动的速度却快的吓人,明明前一刻还在远山飘渺,眨眼间就已经踏云走来,不像是位急功近利的魔头,倒像是从容不迫的仙人,在云雾翻涌下,出现在身形魁梧的兽王面前。 居高临下! 老魔眼角猩红的气息像是彗星的轨迹。 但那显然不是。 那是罡气。 “老伙计!” 兽王不敢等待,气息与座下虎蛇相融。 虎蛇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吞吐虚影,不过刹那就已化作一道十余丈的巨大异兽,这般血口足以将面前的一切都碾碎,更不用提看起来和蚂蚁差不多的涂山君。 涂山君淡漠的看了那异兽一眼,抬手挥出大片黑色的雾气。 正要下口的异兽骤然发现自己被牵扯住身形,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黑雾而是黑红色的丝线,像是铁钉般嵌入血肉,扎成一道道绷直的线团,将异兽锁在原地。 “吃我一锤。” 兽王跃起半空时,手中金瓜灵宝化作长柄的模样。 在法力的催动下犹如陨星落下,裹挟的威压好似九重山岳从天空坠落。 来自巅峰大真君的威势在此刻完全展现。 这一击,九天仙山坠下,浩瀚的压力完全聚集在涂山君的身上,然而让兽王始料未及的是,在这样的攻击和神识锁定下,那黑袍老魔依旧闲庭信步。 撼九重仙山,视万钧之力若无物,甚至不能让他的脚步有丝毫的迟疑停顿。 兽王脑海中不由得蹦出一个念头:‘这个人,当真是巅峰大真君的修为吗?不会是什么老怪物伪装成这样的境界,寻他们的开心吧。’ 嘭!!! 回拨钉锤般的魂幡,巨大的碰撞在上空炸开,庞大的气浪将兽王硬生生掀飞出去,护体罡气像是匹练被刀刃剪刀撕开,强大的气息倒灌进来,无穷波纹震的兽王稳不住自己的身形,手掌处的疼痛无法忽视。 低头一看,原来手掌早就已经血肉模糊。 “不好!” 妙合大真君面色剧变。 他已然发现,自己单人绝不是这魔头的对手,甚至他和兽王联手也已落入下风,除非集结所有元婴修士结成战阵。 说来倒也有意思,以往从来都是低阶修士结阵对付高阶修士,如今妙合却觉得不能力敌此人,需要结阵才好。 “大道情丝引入劫!” “情丝真意!” “你觉得只有你会用情绪吗?”涂山君冷哼转动手印,折情术顿时融入十方鬼王杀阵中。 突然的变化让妙合倒退了两步,他发现自己的身躯,不仅仅是他的身躯,所有身处阵中的修士身上全部攀爬上异样的黑红色腐烂文字。 衰、亡、败、竭,死、恶、冥、病、咒、…… 远处海市蜃楼般的古楼上,一道道魂幡亮起文字。 而近处,涂山君手中的丈许尊魂幡已化作一杆‘令旗’大小,他的动作很慢,像是一位大师在舞剑,但这诡异的舞步显然不是什么宾客尽欢的剑舞,更像是送葬的鬼戏。 事实也是如此。 幸禁大真君感觉自己的行动越来越缓慢了,他的眼皮很沉很沉,他非常想睡过去,最好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倒头。 丹田法海已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生成的浓烟像是雾般遮盖了他激荡的法力海,原本金光灿灿的丹田也像是覆盖一层灰尘。一同被蒙上阴翳的还有幸禁的元婴。 涂山君说的并不是夸海口。 他们一个个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法袍污浊,原本纯净的身躯也沾染了污渍,不过才动弹了几下就大汗淋漓,身躯更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要不是法力还能支撑,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化作一滩脓血。 此时也只能依仗法力和灵宝庇护身躯。 只是,当真能庇护吗? 大阵恐怖也就算了,他们还得面对那个人。 幸禁看向那在古楼上‘舞剑’的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同道。 大长老正抱元守一,护体罡气微微闪烁。御兽宗的兽王前辈虎口的鲜血化作两道,虎口处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撕裂的横截面看的清清楚楚。 至于还不知道生死的追空真君。护体罡气都被那人徒手碾碎,也就是灵宝保护着身躯,不然怕是和临照没有什么区别,同样会被那黑袍青面的老魔在身上硬生生的凿开一个大洞,连内脏都清晰可见。 “师弟,速战速决。” 传音落在涂山君的耳中,涂山君低垂的眼帘骤然抬起。 他施展的确实畅快,却苦了太乙,大五行聚灵阵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再加上还得服用丹药恢复法力,考验的不仅是炼化的速度,也是对体力、耐力、意志力的考验。 太乙感觉自己的丹田就像是一块海绵。 吸来灵气又攥紧拧干,把所有的法力都压榨干净,如此往复,就是铁打的修士也扛不住。 “该结束了。”持幡的涂山君走到妙合大真君的面前,看着抱元守一死守灵宝的妙合大真君,涂山君卷起了手中的魂幡,将之化作一短柄‘钉锤’,钉锤顶端的骷髅恶鬼露出个瘆人的笑容。 “我还没有输!” 妙合大真君张口吐出一枚漆黑的宝珠:“障神珠。” 宝珠浮现在妙合的眉心,融入哦其中,妙合的气息再次攀升,原本由大阵压制的各种负面状况也在迅速褪去,就像是个石头泥塑拨开身上的泥灰石胎。 涂山君张开了手掌,黑红色的丝线飞出。一座庞大的高门虚影出现在天空上方,像是个流星一样落下。 轰隆。 巨大神龛落在妙合大真君的背后。 那庞大的好似神龛的高门内出现了套娃般的一层层神龛。 说来惭愧,涂山君很少为自己的术法起个名字,要么是觉得没有必要起,要么就是觉得术法现在还不够完善,何必这么早就取名字,就算不取名字,他该用术法的时候不是一样在使用,因此除了法域和真意好像都没有命名。 吧嗒。 铁靴落在冰冷的阴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涂山君走到妙合大真君面前,扬起了手中的‘钉锤’魂幡,没有丝毫迟疑的砍了下去。 “砰!” 手臂在脱离身躯的那一刻就已化作了齑粉。 鲜血顺着狰狞的伤口涌出。 只不过并不是妙合大真君的,而是合欢宗的另一位元婴大真君,他义无反顾的挡在妙合的面前。那人面容有些清秀,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死死的盯着手持灵宝的涂山君,没有回头的从牙缝中挤出文字:“师兄。” “走!” “走?走去哪儿。”涂山君一脚踢开挡在他面前的大真君,一脚便让那大真君胸腔坍塌下去,鲜血如泉涌在衣襟上。 冷漠的继续走上前,然而这时候幸禁大真君又挡在了他的面前,喊道:“大长老,走啊!” 涂山君面无表情,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一拳轰飞幸禁,将之拖拽在地上,这才走到妙合的面前,淡淡道:“只要合欢宗投降,我不杀你!” 妙合咧嘴吐出一口污血,双眼像是要喷出火焰,怒吼道:“你做梦!” 涂山君拎着幸禁大真君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右手随之扬起‘钉锤’魂幡,一锤落下,魂幡贯穿了幸禁大真君的胸膛。 后期大修士,在他手中也是一样不堪一击。 飞溅的热血落在涂山君的脸上,映衬着青面更是狞怖,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是沙哑而平静的:“降,还是不降?!” 妙合大真君怔怔然的盯着,无意识的伸手抹了抹,温热在手中扩散开,他的嘴唇颤抖着,却挤不出任何一个字:“我……” “你……” “降还是不降?” 青面獠牙,朱红狂发,那明明分外癫狂却又近乎冷漠的鬼脸就贴在他的面前,猩红的双眸俯瞰而下,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沙哑的声音像是恶鬼的低吼又像是魔音,在妙合大真君的耳边不住的回荡。 妙合伸手向前方,想要从那青面老魔的手中接过重伤的幸禁师弟,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继续抵抗的余地:“我……” “我……” “我降了。”妙合大真君说出这三个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好似连精气神都给抽干净了。 “我降!” 再重复几乎是大吼喊出。 (本章完) 660、停战 大江东去,狂瀑如云。 雾。 磅礴到根本就看不清楚前方的雾气缭绕。 一步踏。 灰色烟尘在法力的激荡下形成澹澹的波纹向四方拨去,这才腾出空地,让身影能够站下。 此人看起来颇有些高瘦,单看穿着也确有几分仙风道骨,像是有道修士,然而,他的脸上却全然没有有道真修的从容恬澹,而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四周,神识撑开,不住的为他打量着黑暗。 就好像生怕黑暗中会勐然钻出什么,将他一并拖拽了进去。 回头看过去,原本组成了战阵的修士已不知道去哪里,走着走着,只剩下他自己孤身一人。在看到不远处的灰影时,纪罡目运光芒,施展了法眼,手中的拂尘在法力的加持下挥动,顿时将面前的雾气扫到身侧。 远处。 旌旗铁券精金般垂落。 在肃穆旌旗之下,是森然列阵的青面鬼兵,他们像是踏云而行,分明没有看到他们的双腿有腾挪,却已出现在他的面前。 纪罡手指并做剑指,鼓动法力祭出飞剑,拂尘往前这么一引,正看到那统兵的鬼将举起了手中由煞气凝聚的长柄兵器。 纪罡的面容不由得抽搐几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这样的战争。 按理来说,但凡是大宗交战也多是攻城略地,撕开法罩和阵法之后要么就用灵舟群犁地,要么就像现在被牵扯住,不得已捉对厮杀。 然而,要说打白刃战的话,他们宗门和御兽宗联手,兵马之巨根本不是太乙宗能比拟,纵然金鳌宫和元道盟的修士也援助过来,也同样不占优势。 以这样的实力,他们应该是速战速决且获胜的一方。 起初也确实如此,直到这些鬼兵出现在战场上。 好像局势就变得焦灼了。 肋下火辣辣的痛提醒着纪罡,那看似灵智不存的金丹鬼修绝不简单。 有时候纪罡会觉得,他面对的根本不像是阴魂,而是个活生生的修士,但是对方又没有寻常修士的情绪,这反而更显得对方可怕。 纪罡想也不想,飞身施展遁术,云气化作白风朵朵裹挟身躯飞速腾挪。 不仅是这一处,但见大中城在磅礴雾气笼罩下好似成为一座看不到顶端的高山,而在这山中,有术式的风云燎原、法域的争奇斗艳,还有印法的五色石十光。 时不时雷霆闪过,电弧撕开一条条裂隙。 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迅速传播,只冲的人胃里翻腾。 这些盛况壮观的斗法,都不及踏雾行军的百万阴兵鬼卒。 率军的猖将无声的举起兵器,金丹以上的阴神飞身与那合欢宗御兽宗的修士厮杀,守阵的元婴阴神,执掌小幡,神威如狱,与大阵相连,绝地天通之下,那些个争奇斗艳的法域渐渐消融,五色十光的术法只剩下耀眼的光彩。 纪罡刚被同门师兄拦下,还不等那位师兄说什么,纪罡只觉得一股阴风吹拂,紧接着恐怖的黑光从他的身侧迸发。 他面前的那位同门,胸口处顿时浮现个大洞,脸上惊愕的神色浮现,伸出手取出疗伤的灵丹。 却已没有力气的垂下手臂,就连身躯也坠入远处的黑雾。只见刀兵的幽光闪过,那同门师兄的身躯早就成了血污肉泥,遁出阴神被那高举的魂幡吸收,持幡的修士是个老头儿,元婴威压如一只攥紧的手掌将纪罡死死的攥住。 「不要愣着!」长吼声传来,同样元婴修士的灵机对冲这才将那看向他的老头儿惊走。 纪罡定睛一看,原来是宗门的元婴老祖。老祖神色凝重,身上的法袍一块接着一块,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来。 欢渡真君死死的盯着前方。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金袍修士。 手持两柄小圆盾,粗犷的面容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不正是掘开幽魂海封印的金鳌真君。 其实他回来的不晚,只不过充当太乙的护卫所以并没有出战,他要做的就是拦住所有能威胁太乙的元婴修士。 不管是合欢宗的还是御兽宗的。 金鳌真君往前走了两步,大真君的灵机好似滔天巨浪:「欢渡道友,你想赶往古楼,只能先过我这一关。」 随后指了指远方被他逼退的元婴修士:「不然就只能如御兽宗的道友般,远远的绕开。」 欢渡的神识扫过。 他早就听闻金鳌真君的厉害,据说这位对峙巅峰大真君也不会落入下风。乃是星罗海老牌的大真君,其实力深不可测。 今日交手,果然名不虚传。 …… 强大的幽光在身侧闪过,狂轰乱炸,血肉横飞,灰色的雾气中夹杂着澹澹的猩红,就像是一层粉红色的瘴气纱沉,让陷入其中的修士分不清楚方向,也看不清楚前路,唯有厮杀才是真实的。 「杀!」 「杀光合欢宗的贼子。」 「杀!」 「……」 「随我冲杀太乙宗的狗贼!」 腥风血雨在氤氲云团中汇聚成汹涌的煞气,扑面而来。让站在老祖身旁的纪罡勐然倒退了好几步,惊骇茫然的看向四周的冲杀,那是何等的惨烈乱战,残肢断臂落在他的身侧,握紧兵器的手掌还微微颤抖,似乎还想将兵器攥的更紧。 …… 「你又是谁?」 「老祖座下真传,巫融!」巫融将师兄架在肩膀上,身侧的小幡挥动。那金丹阴灵骤然消失,出手间将围拢上来的金丹真人逼退,接着捏起术法,施展出黑云之遁,将周行烈覆盖过去,化作一股黑气冲天。 巫融则在阴灵的簇拥下出手。 身后五道小幡犹如披风般浮现神色各异的阴灵。 不过一个照面,那与巫融为敌的金丹真人就已经身首异处。就在他阴神逃出时,远天站在云端的持幡元婴挥动手中的高幡,凡是在大阵中身亡的修士大多被迅速收走。 「这……」巫家老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久久未咽下的吐沫。 这等大阵兵马加持,竟硬生生让御兽宗和合欢宗的修士停住,反而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占据了优势,甚至只要依托在阴灵鬼修身侧至少保证性命无虞。 他这么大的年纪也经历过战争,和今日比自然是小打小闹的,却也是实打实的杀戮,然而都不如现在经历的震撼。 阴灵宗的欧阳俞则已五体投地的差点跪拜下来。 他们阴灵宗的鬼术和鬼修,与那些外放阴神一比,简直就像是难民和正规军之间的差距,更不用说城楼上,那八方元婴鬼王旌旗招展,掌控百万大军,横压两宗大军。 铿! 虞龙掌中的一柄飞剑,化作万千剑光,正在抵挡三位金丹宗师的围攻。 金火之光汹涌澎湃。 虞师弟莫慌。 一连两道阴灵飞过身侧,鹰钩鼻的巫融出现在虞龙的身侧,为苦苦抵抗的虞龙缓解了大部分的压力。倒也不是巫融自己想做个救火队员,实在是因为那大军中的元婴和金丹似乎都有意的注意着他。 甚至他自己还能调动金丹阴神帮忙。 巫融不是笨蛋,当即明白是师父授意的,于是也就成了战场中的一个四处急救的人。 「你……」 「太乙宗真传,仇万道。 」红衣老头儿挥动手中长钩般的兵器,周身灵机汇聚成一道冲天光柱。金丹真人的气息犹如一轮悬空的小太阳般灼灼在天。太乙宗的来历显然是不凡的,造就了这些能越阶战斗的门人弟子。 …… 太乙微微睁开双眼,捻诀接引灵气。 无穷漩涡搅动风雨化作法力。 恢复法力的宝药不要钱的炼化,这才支撑住十方鬼王杀生阵和百万阴神走出魂幡。 灵宝主魂消耗的法力自然没有寻常修士那么多,更何况是那些没有神智只余下纯粹灵智的役魂,与单个的修士相比,法力足够催动。 奈何魂幡中的役魂庞大,主魂又是巅峰大真君,十方鬼王中八方是元婴,余下的两个也是金丹巅峰。 更不必说那些金丹真人和筑基阴神,怕是比太乙宗和金鳌宫的联军还要多上不少。不然也不会让太乙宗坐于古楼之中,以大五行聚灵阵做筏子,各类恢复法力的灵丹妙药当糖豆来吃。 …… 青面的侧脸转动,猩红中带着纯黑的眼珠盯着被震飞出去,挣扎起身的御兽宗兽王,威压如柱,神威赫赫。 青面老魔将手中的幸禁真君拖拽下来,抽出贯穿的尊魂幡,将幸禁真君扔了出去,正好砸在妙合大真君的怀里。 「你呢?」 听到青面老魔的询问,兽王当即摆了摆手,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妙合,这才换上一副叹息的面容说道:「道友神勇,在下佩服,愿与妙合道友一般。」说着将手中金瓜兵器收了起来,同时撤去身上护体罡气,以示诚意。 「很好。」 「我讨厌看不清形势的人。我也不想杀人。我太乙宗是名门正派,不会做株连之事。发动战争实属无奈,我们既然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免得生灵涂炭,门人弟子死伤惨重。」 涂山君擦了擦魂幡恶鬼利爪上的鲜血。 兽王嘴角不住抽动。 这话说的确实挺好,就是说话的人不太对。这话本该是他们来说的,至少就算是他们败了也是如此。如今听魔头说来,总觉得别扭。 他怀疑魔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 既然原先能杀死他们,又何必耍什么阴谋诡计。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桉了。 他想要名! 他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并不想背上一个魔头的名声。 「停战!」 661、楼议 「停战!」 「停战!」 「……」 妙合大真君的传音广阔散播,化作无形的音波在大中城绽放。 配合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威压为阻力,顿时将还在陷入杀戮中的众人分拨开。 只不过这样的大战并不是这么容易的,纵然有妙合担保,有涂山君压阵,还是在半个时辰才终于尘埃落定。 此时。 随着磅礴大雾缓慢消退,屏退在外的星点阳光终于洒落了下来。 暖阳的光芒驱散了心底的阴寒,映照着脸上的斑斑血迹。那鲜血已冷,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亦或是同门的亲朋好友的。 许多修士的脸上还带着茫然的神色,他们只是听令行事。 直到渐渐沉寂,那不管是厮杀声还是术法的轰炸声音远去,才终于回过神。才听到身旁呜咽、悲伤、嘶吼,以及压低了自己声音的抽泣。 「这就是战争吗?」 巫融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入目皆是残肢断臂,血尸堆叠成山丘,鲜血汇聚溪流顺着大中城破碎的城砖的缝隙流淌过他的铁靴,只留下澹澹的腥甜味充斥了鼻腔和口腔。 滚落的高墙巨石,破损的坊市城居,损坏的大型法器和沾在大型法器上的擀毡的血肉皮毛。 【鉴于大环境如此, 推倒的高山,歪斜的树木,原本存留在大中城内的原始丛林毁坏了大半,山峰溪流更是浑浊成一滩泥浆滩涂,更不用看狼藉的各大阁楼坊市和药园器山,早就被路过的修士狠狠的犁了几遍,就连草根树皮都没有剩下来。 城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停战了?」 「老祖说是停战。」 「……」 「我们……败了吗?」 合欢宗的弟子面色悲痛,一个个难以置的放下手中的兵器,撤去了护体的法力,茫然无措的寻找老祖的声音。 他们当然听到了老祖说的那两个字「降了」,这是多么令人伤心的词。 想他们合欢宗在星罗海纵横上千年,联合御兽宗发动的战争却已失败告终。他们本来应该赢的,就算输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事实却是他们输了。 太乙宗的底蕴确实不足,但是太乙宗有那个人。 太始尊魂真君,巅峰大真君,尊魂幡中有百万阴灵,八方元婴鬼王坐镇,所以他们才败了,败的十分彻底,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败了!」 兵败如山倒。 这是个连锁反应,也是犹如泄洪般的大势。 一旦说出兵败或是说出降了的字眼,也就意味着主帅心中再难有取胜的念头。 这同样适用于修行界的统帅修士。 妙合大真君颓废的坐在云上,他不该冒进攻城的,反而着了对方的道,成为阵中之鳖。但是他的补给线被元道盟切断,就算扎根下来慢慢攻城,元道盟来一个围合欢救太乙,他势必要还是要一如既往的发兵。 其实也是因为他没想到,此人会这么强。 妙合大真君不由得看向那青面老魔。 他娘的! 这人强的离谱。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宗门才培养出这个怪物。 对,就是怪物! 寻常的修士多少会有短板,比如肉身不够强,亦或是法宝不厉害,术法不出色,领悟的真意不到家,但是此人却好似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要说肉身比拼,虎蛇异兽够强吧,两者对轰 ,异兽竟不优势。 异兽不会用兵器也还说的过去。 那兽王呢? 兵器对轰之下,兽王的虎口被震裂,双臂更是隐隐攥不住灵宝。 可想而知此人的力量。 按理来说鬼修不该有这么强大的肉身,又不见此人是什么怪异的血脉或者什么传说中的霸体,偏偏肉身毫无破绽。 肉身强也就算了,虚空鹤的速度之快连他都不一定能在那么近的距离反应过来,偏偏这人不仅反应过来,还出手先一步轰飞虚空鹤。 可怜的追空真君怕是已经没了小半条命。 那一拳携带的真意神通和融入其中的阴雷,根本不是寻常元婴修士能硬抗的。妙合不无理由的怀疑,若是弱一点的元婴会被此人一拳杀死。 「娘的!」 妙合咬牙切齿,他现在恨不得把明欲真君大卸八块。 这该死的东西口无遮拦,为宗门引来如此强敌。不然何至于此啊。积攒千年的威名一下子送给别人,现在连自己都已成为太乙宗的阶下囚。 「该死。」 「该死的明欲。」 「该死的逐喜,连宗门修士都管不住……」 现在说什么也无用,妙合反而心绪澹然了下来。 他觉得,怕不是只有东荒大境中央的那些大宗天骄才能与之一战。像他这样的「平庸」之辈,不是此人的对手。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看对方是何意思。 好在这青面老魔并不是干一票就跑路的真魔。 不然今日一战,他和兽王都得入幡成为幡中役魂,连他们两人都保不住性命,更不必说那些师弟师妹,以及门人弟子了,肯定早早就被灵宝的阴神杀死。 还有的谈就是好的。 至少青面老魔理智尚存。 不管是惧怕鲲云宗和天鹏宗对魔宗的围剿,还是忌惮他们背后的主宗「东荒合欢」,他们现在都还不用死。想到这,正觉得还算开心的妙合看着局势,还是化作悲苦,是没死,只不过现在还不如战死。 巨舰被扣下,二三十万弟子做了人质。还有他这个宗门的巅峰大真君大长老,以及两位后期大真君,三位元婴老祖。 这阵仗,合欢宗的逐喜大真君就是把整个宗门都卖了也赎不起他们。 思虑至此,妙合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栽了。」 「这回真栽了。」 妙合轻声呢喃。 兽王尴尬的笑了笑,沉吟良久,拱手道:「太始道友,不如就此作罢,我宗会给道友一个合理的赔偿,并且愿意为道友修缮大中城,从此御兽宗的兽船一律对太乙宗的修士免费,并且我宗在北海有快蛮荒之地,那里拥有数量庞大的凡人,我宗愿意帮助贵宗迁徙来。」 涂山君侧目过去,挥手将几大元婴阴神隐去,手中的魂幡像是飘飞的仙絮,又像是从天空划过的黑夜长河,所过之处,那些整军肃穆神色各异的阴灵鬼神顿时爬云涌入,化作汹涌的黑气忽环绕。 将兵甲收拢。 涂山君伸出青白色的手,抓住了自己口中横生的獠牙,硬生生掰下一颗带血的獠牙,婴火锻造成一块长柄的弯钩铁钉。用指甲在上方篆刻长篇玄奥的铭文呢,直到炼成一块青铁模样的钉子才走到了兽王的面前。 「封禁法力或许会有点疼,还请道友见谅。」 话是这么说的,却不见一点手软,吧唧一下将弯钩扎进血肉,穿了兽王的琵琶骨。 如法炮制。 将妙合大真君的法力也封禁。 涂山君说道:「除了不能动用法力,并没有其他的危害。不过你们 也能尝试挣脱我的铁钉,只要不怕死。」 兽王与妙合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想试试涂山君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呢?」服下丹药捂着胸口的幸禁大真君看向自己的师弟,以及御兽宗那胸口塌陷下去,面色苍白如纸的追空真君,又看向涂山君,问道。 涂山君看了看三人,澹澹道:「你们不需要!」 「哇啊,欺人太甚!」 「师兄,算了,算了。」被斩去一臂的合欢宗修士赶紧拉住幸禁。 他们在人家的眼中太弱,根本连限制都懒得限制,说来也对,要不是师兄和兽王顶着,他们根本扛不住这位的出手,没看不过是一个照面就负伤破重。 断臂的断臂,受创的受创。 自家大师兄都快被人打死了。 那种时候,显然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谁活下来,也是谁有能力抗衡,所以他才选择替师兄挡下一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不堪一击。 涂山君将两人捉拿下来,返回古楼。 这里早就摆开宴席。 主座太乙目光落下看向妙合大真君和兽王,右侧正坐着三位,正是金鳌宫的三位修士,以金鳌真君为首,琼鲸真君次之,司空星冶再次。 太乙笑呵呵的起身拱手道:「久仰大名!」 姿态之足,倒真的像是个后进末学见到了修行界的老前辈。 「唉。」 「太乙道友哪里话。」 「太乙宗主风采果然不一般。」 「……」 「诸位请。」 「请!」 众人落座。 涂山君则走到首座下的那一位缓缓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两位都是前辈,晚辈就开门见山了。」 「贵宗发动不义战,我们兄弟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手。要知道我已遭到暗杀,而金鳌宫和元道盟的道友还身亡了。」 太乙笑着说道:「如今各凭本事,贵宗却落败。我宗不愿多造杀孽,愿意以和为贵。还希望贵宗能明白啊。」 「太乙道友说的是。」 妙合解释道:「我还是要重申,并不是我们策划的袭击,也不是我们杀死了金鳌宫和元道盟的道友。」 看着太乙意味深长的笑容,妙合知道这已不重要了。 「不知道太乙道友想要我宗付出什么才愿意释放我们回去?」 「好说。」 「听说闾皇宗西迁,贵主宗得到了一片苍茫地盘。既然贵宗要衣锦还乡了,这留下的五域之地就便宜卖给我宗吧。」太乙端起了酒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双眼眯缝成月牙的模样,看起来分外的和善。 游离的目光突然聚焦,妙合勐然间想到一个事情。 其实他不该怪明欲真君,那小子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会在太乙宗悍然出手,而且还有涂山君阻拦,明欲那小子别说出手,怕是只要鼓动法力就会被青面老魔摁死。 从始至终,都是太乙宗谋划的。 为的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正是他合欢宗五域! 662、惊闻 “败了?!” 大殿前的逐喜大真君微微颤抖,踉跄两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护体罡气托着身躯,硬生生将门槛砸了个大坑,而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间,好似夜晚的星光在闪烁。 “怎么会败呢!” 逐喜直愣愣的爬起来,大真君修为依旧没有让他站稳,单手攥着那张传来的玉简战报,他怀疑是太乙宗耍的手段,以此搅动宗门军心。然而其中暗号联络只有他这个宗主才知道,甚至还有同门元婴的神念留影。 造假也不可能造的这么真啊。 这哪里是假的,分明就是真的。 “真败了?”逐喜轻声呢喃的同时迈步走出大殿,仰头看去,阳光渐渐有些模糊,让人睁不开眼睛。他多么希望这并不是真实的,是大长老的一个玩笑。然而,握着这张玉简,他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请长老们来正殿。” …… 沉默。 冷寂。 三位元婴修士个个低头。 逐喜闭着眼睛,使劲揉了揉额头。 他已经无法想象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才导致落败。现在不用多想为何战败,这已是定局。若是小败或是惨胜,逐喜都觉得可以继续周旋。 只要保持有生力量,背靠五域之地,以宗门为根基。 有大长老这位巅峰元婴看顾,师弟师妹们并未折损,他完全可以重新布局星罗。无法速战速决的战争拼的就是忍耐力,逐喜敢说,合欢宗的忍耐力绝对是星罗顶尖的。 “这……” 阴姹真君纠结的玩着指甲,抬头之时,一脸的诧异的说道:“怎么败的?纵然元道盟切断了粮草,以大师兄携带的以及灵舟群拥有的,也不会……” “师妹。” “现在说这些已无用。” “当务之急,是怎么办?”逐喜抬手制止了阴姹真君的问题,他自己都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败。 那可是数十万修士。 就是几十万头猪,让太乙宗的修士捉也得捉上半年吧。 半个月! 没了。 统帅是呢六七位元婴修士。好!临照师弟返回宗门来修养,这人前脚刚到,那边落败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回来。还回了什么啊,都别回来好了,一遭被人俘虏了,省的宗门耗费资源为临照师弟疗伤。 五百丈大宗重器,携庞大灵舟群,一遭成了阶下囚。 现在不是埋怨大师兄的时候,逐喜也不想埋怨大师兄,如今要思考的是如何应对。 这个局面肯定要花钱买命。 宗门没了可以重建,人没了可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不说附庸和客卿,单是那些门人弟子一旦被杀,合欢宗就得断层,没有两百年恢复不过来。要是大师兄他们再出事,那就彻底不用指望了,千年经营一朝烟消云散。 关键在于怎么赎? 极乐真君眼角不住的抽动,斯哈吸气,咂舌道:“现在局势很不妙啊,我宗大军已葬送,余下的力量甚至不足以固守宗门,而且经此一役,怕是丹盟器盟都会心生歹意,太乙宗的联军只会更加……。” “办法?!”逐喜强忍住额头的跳动,好不容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阴姹真君和极乐真君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无外乎是割地赔款。” “怕是要大出血。” 极乐长叹一口气,英俊的脸被愁容覆盖,眼睛眨巴眨巴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 人在家中坐,赔款凭空来。 倒也不算完全家中坐,他还曾与元道盟交过手,以负伤的代价揽下大半的运送灵舟,不然怕是那时就得让大师兄回援。 这局面就是让身为大真君的逐喜都感觉无力。 合欢宗的大半力量被人攥住,大师兄和宗门的顶梁柱元婴被扣下。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三个。第一,掀桌子不玩了,直接上书一封求告东荒上宗,不用多,来一个化神尊者就能彻底解决事情。 但是不好操作的是他没有关系。 他逐喜要是有背景何至于远走他乡。 师父早死了,亲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要么成家立业要么嫁人,还有些死了。他总不好舔着脸请师兄师姐出面,为了他的宗门人家还过不过了?家里还不得吵翻天。 这世上谁不是拖家带口。 既然找不得自身背景那就得请上宗的长老出面。 就跟星罗合欢宗的门人弟子学成离宗开创的附属宗门那样,花费代价请上宗的修士出手。 请尊者出手的代价非同一般,必须得尊者感兴趣并且价值极大,纵然上宗有所优惠,他们也负担不起。 还不确定能不能打赢。 大师兄的神念跟他说过,太乙宗的那个青面老魔的实力非同一般,东荒上宗天骄不见得是那魔的对手,这等人物,寻常的初期尊者能稳赢吗? 尊者惨胜,他们星罗合欢都得被问责。 要是败了…… 逐喜不敢想。 那样的话还不如把宗门都卖了请中期以上的尊者出手。 如果这样,就是纯粹是为了斗气。为了一口气要耗到底,大家谁也别想过。 若是他们真这样做,那些门人弟子就不用想赎回来了,肯定会被太乙宗的修士杀死。那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逐喜微微摇头。 不寻上宗就只能寻星罗的盟友出手。称得上盟友的只有御兽宗。 可惜御兽宗的兽王也被太乙宗扣下,生死就在人家的一念之间。估计现在御兽宗也焦头烂额,没少埋怨他们合欢宗,他更不好去触霉头了。 同盟估计没戏。 鲲云和天鹏一副看戏的模样。请他们出手还不如请东荒上宗。 至少宗门看在是门人弟子的面子上会有几分香火情。宗门也比较靠谱,两宗确实实力不错,但是在逐喜的眼中,他们始终不是强者。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和谈。 逐喜的胸膛起伏,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做为兵败的一方,在和谈中根本不可能争取到什么机会。 “我会前往大中城。” “不可。” “师兄此举不妥。” 极乐和阴姹纷纷阻止逐喜大真君。 “没有一个话语权重的修士,太乙宗不会信我们。”逐喜目光在阴姹和极乐的两人之间徘徊。 阴姹真君说道:“哪里有宗主亲自充作使者,不如让我和师弟两人的一人前去大中城,携带宗主的神念留影石,如此方才妥当,就算有个意外,我们不至于群龙无首。”说着缓缓起身:“不如就由师妹前去。” “当年我与那位,在东海城的宗议上有过一面之缘。”阴姹不觉得这是个送死的活。从太乙宗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没有杀光所有修士,就能看出太乙宗图谋的不简单,这个宗门太能忍,太乙真君这个人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制造杀戮和仇恨呢。 太乙宗对外的包装依然是名门正派,是讲究规矩和道义的。 尤其本身还是以弱胜强,战胜了‘臭名昭著’的合欢宗,更要坐实其名门正派的身份和名头。如果说曾经的太乙宗还只是看起来是强宗,却不具备大宗的底蕴,如今乘风而起天地同力,天下谁人不识得太乙宗,便拥有成为大宗的名望。 人的名,树的影。 逐喜微微颔首,起身背手,沉吟许久,说道:“也好,那便由师妹前去吧。” …… “师姐你……何必非要去幽魂海。”走出大殿,极乐真君站定看向阴姹真君的背影,遗憾叹息道:“寻门人弟子送去神念留影石,让我等能够参与其中便可,以身犯险,实为不智啊,师姐!” 阴姹真君莲步微顿,皎洁如月的鹅蛋脸上浮现迟疑和怅然的神色:“若是可能我甚至想让逐喜师兄前去,亦或是你我同去。” “这又是为何?” “师弟你还看不清楚吗,我们已经败了。太乙宗却不杀大师兄,他们要的并不是别的,是我们合欢宗五域。”阴姹真君看向极乐说道:“逐喜师兄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甘心,也不愿这样做。” “但我们已经败了。” “你要逼师兄同意吗?”极乐突然理解为何师姐如此执意。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经此一役,合欢宗保不住五域之地。太乙宗联合金鳌宫、元道盟,势必鲸吞下他们合欢宗的地盘,这一点谁都看得出。 听着山外师弟师妹们的交谈,坐在大殿阴影内的逐喜一动不动。 唯有那飘动不休的青铜灯火,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呼呼声响。 …… “什么?!这就胜了?!” 亓元大吃一惊,来不及穿鞋,法力汹涌间飞出灵舟的船舱,大吼道:“全速前进,我要在半个月内抵达乾元的大中城,不要有一丝一毫的耽搁。不要吝啬灵石!” “胜了岂不是更好,盟主何至于如此急切赶路,平白损耗资源。” 亓元当然不想消耗太多的资源用来赶路,但是如此大胜却和他元道盟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他再不抓紧时间赶去,那便谈判桌上已经敲定完所有的事情,他们元道盟别说吃肉,连汤都没得喝! “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可是,太乙真君不是答应过我盟,打下了合欢宗,他太乙宗分文不取。” 亓元看傻子般的看向出言的那位副盟主,憋了许久才高声道:“你……?” 所谓协议是双方平等的时候签订的,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显然双方的实力不平等了,那口头协议还不是得靠实力说话。 “不能跟着灵舟群,我先行一步。” 亓元带着几位副盟主,遁光已消失在远方。 663、峰会 “坏了啊。” “据说进攻大中城的合欢宗落败。” 丹盟的元婴真君一个个面面相觑,看着手中金色的帛书,神色各异。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本该是旷世的大战却这样收场。原本待价而沽的众人,心中咯噔一下,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他们早点出手,该是也能分一杯羹。 现在可好,待价而沽,反错过这场诺大的机缘。 这真是一场盛宴。 “盟主来了。” 在轻吟之中,身着法袍带着乳白面具的修士从众人让开的正堂走来,他走的并不快,也颇为从容,直到走上最高的座位方才落座,捡起桌案上的锦帛,翻看了几许,说道:“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众修士羞愧不已的低头。 他们确实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合欢宗在有御兽宗兽王帮助的情况下如何轻易落败。就算他们想谋算太乙宗,现在这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也没法分析出个具体的门道来。 “既不知,为何不派人前去打探?”带着面具的修士随手将锦帛扔到桌案。 “回盟主话,幽魂海煞气复发,寻常修士不适应,加之大中城封闭许久,也就无法将消息传回,我等……”出言的元婴真君寻摸了一圈,叹息道:“我等贸然前去,怕引起误会,这才没个准确的消息。” 丹盟盟主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火急火燎的寻他出关。 出关一问,个个拨楞脑袋。 修行界异军突起的修士比比皆是,兴衰起落的宗门更是多如泥沙,既没有参与其中,也就作罢便是,何必非要分那么一杯羹。丹盟盟主微微摆手,本想如此告诉众人,还是将手掌落在扶手,他就算说了也无用。 他们明白道理,唯一放不下心中的利益。 想逼迫太乙宗出高价请他们出手,没想到玩砸了。自然个个没有什么脸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个正事。这一战,暴露了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都低估了太乙宗。丹盟、器盟低估了,合欢宗、御兽宗也低估了。 “时势造英雄啊!”丹盟盟主轻叹。 这条在幽魂海安家的过江猛龙真成气候了。 丹盟的盟主接着说道:“什么都不知,不如请一人前去问问。” …… 大中城。 “喂,李长老说让你们去看顾合那艘灵舟上的粮草。”发号施令的筑基修士抓着两个同门不放,那两人当即面色垮了下来,不过还是在催促下前去灵舟的船舱。年纪小的那个看起来才十几岁,已是练气后期。 灵舟船舱形如拱门,巨木钉造,以精铁长锻箍起来,再篆刻不同的铭文符箓。打开船舱,内里堆叠着巨大的箱货。 随手撬开。 里面分明是一块块形如玉简的纳物符。 “粮草有什么好看的,无外乎是灵米和灵石。”年纪稍大一些的练气后期修士撇嘴,这样的粗活儿他们在宗门灵舟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舱内盛放的是大量的高阶稳固的纳物符。毕竟储物袋比较稀有,也是身份的象征,唯有金丹真人才会佩戴。 当然,若是大家族出身的修士,在练气以及筑基的时候能用储物袋也寻常。 这也是因为储物袋炼制所用稀少,乃是须弥兽的兽皮所制。 灵舟看起来庞大,实际上百米并不能携带太多辎重,也就需要大量的纳物符来分门别类盛放不同的战备物资。 “你可不要手脚不干净。” 那年纪小一些的修士说道:“师兄说的哪里话,我怎会偷取宗门的灵石。”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眼珠子都已经绿了,这么多的箱子,该是有多少纳物符矗立,里面又盛放了多少灵米灵石,以及其他的器械宝物,给他一只纳物符都已发了。 “辎重早就登记在册,但凡少了,长老饶不了我们,还有,执法堂的巫师兄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人称冷阎王。”谷雨叹息了一声。面对庞大如山的灵石他也难免心动,一想到宗门法度,还是打消念头。 想到执法堂的巫融师兄,谷雨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了师兄。” 眼见师弟敷衍的态度谷雨也没有再劝。 年纪小的师弟总是容易逆反,既然说了这么多次,也就不用多说,免得惹人厌烦。只要他看紧点,也就不用担心。 大中城多出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也不显拥挤。 反正太乙宗不用给合欢宗的修士发放俸禄,御兽宗的灵兽只要保证不饿死就行。不说铺子里的灵米,不还有缴获来的物资。物资再少省吃俭用也能支撑三年五载。 有这么久的时间够用了。 …… “宫主,器盟的秋长老请托。”翁声中带着几分空灵回响,说话之人是个黑纱遮面的女子,身形六尺有余,胸大腿长,她也没有遮掩这些,反而是任由大片的皮肤露在衣衫之外,长袍看起来并不能遮盖。 “是琼鲸长老啊。” 金鳌真君未转身就已听出声音的主人,回头看去也没有惊讶的神色。他似乎依旧凝望着天空,沉默很久才开口说道:“不然就如此吧。”看着此方天空,金鳌真君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低头。 “宫主说的哪里话?” 金鳌真君摇头道:“金鳌宫这么多年发展却龟缩不前,还害得黑兕道友身亡,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幽魂海都没有打出去,何况星罗。” “太乙宗答应让我宫搬迁,从幽魂海搬去合欢宗的五域,莫不是太乙真君要食言而肥,我……我找他去……”琼鲸真君当即甩开两条大长腿,就要去古楼寻太乙,只不过还不等她有多少动作就被金鳌喊住。 “没有食言。” “那……” “幽魂海太小,三地不足以太乙宗施展。还有万法宗挡在这里。他想要壮大必然不能选取这个四战之地做根基。到时势必会与我们一同搬迁过去。”金鳌真君沉声说道:“只是在见识过那人的实力,有些心灰意冷。” 想当年涂山君还是元婴中期就已让他抱头鼠窜,后来元婴后期在星罗的宗议大放异彩。还有现在的元婴巅峰,力抗合欢宗、御兽宗的巅峰老祖,以及随行的大真君,毫发无伤的将他们生擒下来。 更是转瞬间扭转了战局。 任谁不心灰意冷呢。 就好像自己停滞了下来,而被曾经修为稍弱的修士超越,并且这个距离还越来越远。让他只能望着那人的背影而无法追赶,说一句望尘莫及也不为过。 这种感觉是无力而沉重的,甚至夹杂几分绝望。 琼鲸真君站定脚步到金鳌身旁,坚定的说道:“道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但是太乙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人。他的野心埋得很深、很深,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让宗门安稳,这一次是和合欢宗开战,侥幸胜了,下一次呢?” …… 半月。 众人齐聚,好不热闹。 古楼亭台阁,一眼望去,近二十位元婴修士。 这阵仗照比当年的东海城宗议也不遑多让。 首座的太乙带着淡淡的微笑,眯着眼睛,坦然的从众元婴的面容扫过,直到停留在为数不多的两位巅峰修士脸上。 阴姹真君携带神念留影石落座,留影石单独一位,在法力注入下浮现逐喜的面容。 尽管是淡淡虚影,还是从容落座,在失帧闪烁的时候看向首座的太乙。四下目光飞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太乙坐下的那座位是空着的,显然那个人并不在这里。 “欢迎诸位道友来我乾元大中城做客。” “……” “丹盟丹辰子到!” “器盟秋长老到!” “丹盟器盟来做什么?”元道盟的朱显宗眉头皱起,说话的时候看向远处的他们元道盟的盟主。亓元来到大中城之后反而没有最初那么急切,懒洋洋的瘫在座位上,端着酒樽看向殿门外出现的丹器盟修士。 “摘果子?” “他们摘不了。” 说着,御兽宗的元婴真君同样伸展目光往太乙真君哪里看去,实际上他看的也是首座之下的那个空出的位置,那里本该坐着一位修士,一位赤发黑袍的修士。在他们初次抵达大中城的时候他们见过这个人。 至于现在这个人在哪儿。 太乙知道,金鳌也知道。 因为金鳌真君就在古楼的后门门槛处寻到了走来的这个人。 金鳌印象中的涂山君并不傲慢,低调的让人意外。 难以想象这样实力的修士会在星罗海籍籍无名,只不过经此一役,别的不敢说,合欢宗和御兽宗肯定真切的见识过涂山君的实力。金鳌真君走到涂山君的身前,说道:“太乙跟我说过会让金鳌宫搬离幽魂海。” 涂山君略有诧异的仰头颔首。 “不。” “我得意思是,我愿意放弃这个条件。还请太乙道友入驻合欢五域吧。”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以为这是金鳌的以退为进,于是正色说道:“道友不必担忧,我宗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情绝不食言。我宗也不会插手金鳌宫的运转,五域之地很大,承载几宗或是几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迎上的却是金鳌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意味深长,甚至几分惊讶。 随后便是释然和寻常的笑意,摇了摇头道:“道友说的我当然信,只不过……。” “什么?” “没什么。” “太乙的运气真好啊。”金鳌长叹一声,接着不再多言而是甩下住脚的涂山君往正殿走去。 涂山君沉思许久。 这怎么一个两个都当谜语人。 就不能将事情摆在明面上,大家就事论事,这样岂不是痛快,这样就说个半截谁猜得到什么意思,还容易滋生误会。 涂山君倒也不好奇,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无用。 不过一想起要听那些长篇大论和争抢利益的话术,他就觉得头大。 做为宗门老祖又不得不来。 “吧嗒!” 铁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黑袍赤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664、思想 来人很是低调。 只听得铁靴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没有强势的威压,也没有恐怖的灵机,倒像是个身着寻常道袍的普通道人。 然而,在吧嗒声响落下时,原本略显喧嚣的正殿骤然安静,寂静如林,就好似空气都为之凝滞。直到道人越过后堂长廊,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苍白脸,赤发垂。 双角归拢如髻。 微微拱手,并未说话,走到首座下的那块方桌坐下,便像是个老人家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赤脚的太乙微微颔首起身,举起酒樽,意气风发朗声道:“值诸位道友汇聚于大中城呢,我太乙实在三生有幸,这一杯,敬道友。”说着举给习案而坐的众多修士,每一个都是一方巨擎,星罗海有头有脸的人物。 “太乙道友说的哪里话,还是我等沾了太乙宗的光。” “说的不错,太乙宗立宗不过四五十年,却已展大宗风范,我等有幸瞻仰大宗崛起,才是幸运的那个。” “……” 一番敬酒宾客尽欢。 就算是合欢宗的修士也得捏着鼻子听从安排,别管是巅峰大真君还是后期修士,全都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其次就是御兽宗,不过和合欢宗不同,御兽宗的底气似乎更足,也没有表现的那么见不得人。 至于丹盟器盟的两位能说的上话的修士则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元道盟确实没有像金鳌宫这样与太乙宗一块死战,却也出手立功,甚至做出夹击合欢宗联军的决定,他们丹盟器盟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那位黑袍道人的看顾下,他们也不敢在庆功宴高声言语。 然而,说起这一战最大的功臣,金鳌宫。 代表着金鳌宫的金鳌真君则一反常态的神色淡然,按理来说老乌龟该是最兴奋的那个,毕竟打下如此地盘,一朝脱身幽魂海,从此游龙离浅滩,大可施展拳脚。 谁想到,老乌龟屁股坐的这么安稳。 不争功、不自傲,只是平静的拿起酒樽,在该喝的时候喝,在不该喝的时候将之放下。 金鳌真君都不说话,他们就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日暮。 夕阳西下。 御兽宗的当家人,也就是那位幻灵大真君使用手帕擦了擦嘴,环视一圈。 这一宴,非势力的核心不可参加,在坐的哪一个不是元婴修士。其中元婴初期和中期都没有什么资格接话说话,唯有大真君才能说上两句。 在幻灵大真君看去的时候,肩膀上的绿龙也瞪大眼珠,快速转动。 “我宗败了,愿遵守协议赎回我宗兽王,以及灵舟群和一众门人弟子。明人不说暗话,太乙道友,开个价吧。”幻灵大真君最后将目光挪动到太乙那里,眸光肃正,不偏不倚,像是没有看到首座之下的黑袍道人似的。 太乙微笑道:“幻灵道友爽快!” 逐喜眼见幻灵开口也接过了话茬,拱手道:“我合欢宗愿意承担此事的所有后果,太乙道友也莫要藏着掖着了。既然是商议,更该互相坦诚一些,我等活了这把年纪,该考虑的事情已不多了,不如都磊落一些。” 太乙点头随即看向不远处的金鳌真君,又看了看正饮酒的亓元,目光落在丹盟和器盟的大真君身上,晃了一大圈才终于转回来,正色道:“如今天下大动,闾皇宗西迁,我等小宗唯有联合起来才有活路。” “不像是幻灵道友,有御兽宗这般强大的上宗做依仗。也不像是逐喜道友。听说东荒合欢宗得了闾皇宗不少苍茫之地,道友想必还是愿意认祖归宗的,说不得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如此的话留下的五域之地正好让我等施展筋骨。” 逐喜暗自叹了一口气,听不到的时候感觉忐忑,现在终究还是听到,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只是却怎么抿都不是个滋味儿,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做为星罗诸多的霸主之一,放弃自己打拼下来的江山霸业,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犹如丧家之犬般离开星罗,他实在不甘心。 但是,军事和修行不一样,修行不明白不懂,需要卯足了劲儿的钻研感悟。 军事本质上和斗法比较相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现在他们合欢宗打不过。 还没跑成。 因为被抓住了。 至于盟友。 御兽宗的幻灵大真君早早划清了界限,兽王又被扣下,还有巨舰和门人弟子做把柄。 金鳌宫、元道盟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太乙宗走,丹盟器盟上赶着寻来。真可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东海很安静。 两宗也不干涉。 元央域的钥匙确实值钱,却不值得两宗得罪风头正盛的青面老魔。 合欢宗走了,太乙宗补上来,或许实力没有那么强了……,逐喜微微摇头,整体实力稍弱才好两宗继续在星罗称霸,反正百年之后,实力也能得到提升。 个人的修为和实力不足,联盟也出现裂纹,反观太乙一方,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么个巅峰大真君就往那里一杵,一言不发的当个木头。 逐喜反而觉得他深不可测,有可能这一切都是那黑袍修士的授意,实际上摆在明面上的太乙真君只是个傀儡。 目光游离,逐喜猛然间吓了一身冷汗。 当年这黑袍修士只有元婴中期,是在东海城的星议上才展露后期的实力。 不过匆匆二十年,便已臻至巅峰之境,迎战自家大长老和御兽宗的兽王,以一敌三,生擒下来。这等强悍的实力,已让他没有什么念想。 逐喜大真君沉默了许久,回身看向身着黑纱长袍,鹅蛋脸的阴姹真君,他没有从阴姹真君的脸上看出意外的神色。 同样的,也没有从大长老那里看到,大长老像是老了许多,枯坐在桌案之后,并未指点。 这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是把全宗的生死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纵然他是大真君,依旧觉得喘不上气,这不是决定几个人的性命,也不是练习功法术式,他背负的是整个宗门的期望,也是所有被俘修士的希望。 是他将门人弟子们送上战场,在力所能及时,他该带他们回家。 若是能赢,逐喜不会有丝毫迟疑。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赢下这场战役,事实摆在面前,他输了,既然是输的一方,又如何讨价还价。还是想拼着不要这二十万门人弟子,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搭上,来一个鱼死网破? “回家?” 轻声的呢喃。 逐喜大真君半开半阖的眼皮动了一下:“回家也好。” 回家还是活着的。 至少他们也还有家可回。 实在不行他也能求爷爷告奶奶,寻那些师兄师姐帮帮忙,好歹帮他寻一处安身之所,胜过在此地身死。 逞匹夫之勇,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连累无数追随自己的师弟师妹,门人弟子。 “罢了!” 逐喜仰面长叹了一声。为了他一人的霸业,葬送无数性命,不过是让太乙宗陪他们合欢宗一块身死,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遂起身,逐喜大真君淡然拱手:“我观道友高风亮节,深明大义,乃是十足的玄门正宗。” “我逐喜,星罗合欢宗宗主,欲携门人弟子返回东荒,这五域之地便托付给太乙道友吧。” “还望道友善待这五域之地的生灵。” 太乙大喜,起身以双手虚扶逐喜的身影,朗声道:“道友且放心,我太乙宗不搞株连之举,何况他们本就是无辜,自然会善待五域生灵。说来惭愧,易地处之在下绝没有道友这样的魄力,佩服!” 逐喜大真君苦笑了一声,这算个鸟的魄力。他就差把投降写在了自己的脸上。也就是唯一一层遮羞布还挡着羞愤难当的面容,不然揭开来,那时恼怒不休的可就不像是大真君的做派了,也不是元婴修士的气度。 仔细算来,又哪里有什么气度,不过是还有回旋的余地,没有撕破脸皮,也没有一方输红了眼。 “我宗除了核心弟子跟随巨舰离开,余下生灵……” “……” 逐喜大真君说了许多的话,里外的意思就是除了元婴修士和核心弟子,剩下的都不会带走,资源之类的东西也都是比较关键的一些,比如护宗大阵起出,灵脉封存,府库的灵石、法器,以及灵米粮食等……带走部分。 想让他们滚蛋,至少得把路费让他们揣上。 接下来可热闹了。 眼见逐喜只拿走这一部分资源,元道盟和丹盟器盟的修士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合欢宗五域诺大地盘不说,就算把山门犁上几番,也顶多带走五域总数的一两成的资源,剩下的可都是合欢宗带不走的。 除此之外御兽宗也要出一大笔战争赔款,还得割让土地。 太乙宗这一回赌赢,定下未来千年根基。 争呛。 撕扯。 七家的利益商量就这么展开。 盘坐桌案之后的涂山君,微微叹息,元婴修士市侩起来和寻常凡人也没什么两样。哪里有什么风度可言,还不是比拼谁的声音更大,谁的嗓门更亮,夸赞自己的贡献,生怕别人不知道还得露出伤疤才好。 锱铢必较,没有半点和气模样。 涂山君神游天外,压根不想听这些利益牵扯的事情。他不是个合格的利益分配者,因为他会意气用事。他对这些事情也没有兴趣。若不是身为太乙宗的太上长老,又得看顾太乙的生命安全,他宁愿身在魂幡之中。 只看太乙应付的游刃有余,谈笑间解决纠纷。 推杯换盏就商定出个对众人都好的结果。 “羡慕吗?”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不羡慕。 对于不擅长的事情,他从不指手画脚。 外行干涉内行是会死人的。 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是。 (本章完) 665、搬迁 半月。 终谈妥。 签订协议。 放归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 这段时间内,太乙忙的脚不沾地,基本上没有在正殿多待,两刻三刻钟都算久的。 协调这么多事情,肯定不是一般的困难,不过太乙却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算出现乱子也很快就平息下去。 做为一宗之主,太乙对宗门的掌控细致到让人感觉宗门是他的延伸。 涂山君有时候在想,也许自己没被太乙再捡回去,也是极好的。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这是他早答应太乙的事,以他一言九鼎的性子,除非是遇到不可抗力的事情,否则不会食言。 听涂山君这样说,幡内归墟的东海君不禁失笑。 他倒是没有为涂山君解释什么,这种事情显而易见,两者缺少一个都成不了势。 都说英雄总有出头日,须知时事造英雄,运气加身的时候,闭着眼从钢丝上跑过去都没有问题,而没有了那一份运气,纵然万事俱备也会被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掣肘,说不得连最简单的命令都执行不好。 阳光洒下来,灼灼白光铺在路上。涂山君坐在城内一小铁匠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声声入耳。他也不由得侧目望去,正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粗布短衣正挥动手中铁锤,敲亮那烧红的铁块。 东海君放下手中的铁锤与铁钳,顺手拽起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手问道:“怎么这时候来?” “这时候不正该是太乙宗忙碌的时候,你这做长老的却偷偷的躲起来。” “没大事。”涂山君回了一句打量着铁匠铺:“好好的酒馆为什么要改成铁匠铺。” “总不该一直躲在酒馆不出来。” 东海君笑呵呵的说道。龙睛看起来就像是剔透的水晶,丝毫不见浑浊的迹象。不过这话倒是让涂山君愣了一下。 接着就听到东海君询问:“胜了?” “胜了。” “胜了好。” “胜了接下来就得搬走。” “幽魂海是个四战地,四面漏风,东边是东海,两宗对幽魂海虎视眈眈,地广人稀,加之岛屿众多不成气候,灵脉没法舒展身躯,也就导致修士的实力稍弱。只要那磅礴煞气,想来对太乙宗不是问题。” “不得不说,太乙真君确实雄才大略。” “也敢于行动。” “从幽魂海搬去合欢宗五域,一下子从漩涡中央抽身出去。东边的的压力过不来,要过来得问问万法宗同不同意,别看万法宗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人家面子大,做为新晋的超级势力,那是靠着拳头硬生生打出来的。” “合欢宗的地界很好,没有强敌环伺,能让太乙宗休养生息奠定基业。”东海君啧啧称奇。 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以待天时,鲸吞天下!’东海君算是看明白了,在星渊遗迹遇到这一人一鬼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也该明白的。 涂山君有没有这样的野心暂且不论,太乙的野心在那时候展露无遗。敢在元婴初期对尊者出手,东海君这辈子都没见过。 涂山君当然知道。 在太乙打开方寸舟冒着身亡的风险跨界强渡的时候,他其实就对太乙有了几分认知。 这不就是纯赌徒行为,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一拍两散。只不过太乙是高级‘赌徒’,他留了很多后手来保证自己能占据优势。 “新晋?”涂山君皱眉。 “照比许多老牌势力而言当然是新晋。” 东海君说道:“万法宗成名在近古时期,行事颇为高调,好在实力足够强大,以至于很多修士都不愿意招惹万法宗修士。说个耳熟能详的成名已久的势力,‘古仙楼’,古仙楼看起来就低调的多。” “万法宗不干涉仙凡的秩序,那原先的修行界危害人间的魔头……?” 东海君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魔头都很少,因为魔头杀人会被天道注意,杀的人越多,渡劫也就会越来越难。其次,做魔头有什么好的?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魔头须得防备师父、弟子,没有成体系的传承,一切要靠自己摸索着走。一经出现人人喊打。相信好人总比相信坏人容易,这世上修士本就是趋利避害的。还有许多玄门正宗天天喊着斩妖除魔,并将之当作自己的理想。” “就是现在那些所谓魔宗,大多也不兴上古魔头的做法了。” “怎得年纪轻轻比我这老古董还古板?”东海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有观想法坐镇识海,还能走火入魔,只能说修行不到家。” 东海君才想起来说的是万法宗新晋的问题。 可能是上年纪的原因,话会多起来。 东海君如是想到。 没了张屠户难道就要吃带毛的猪了。天地不仁,却又是最仁慈的,目标大就多劈,目标小就少劈,如此而已。 东海君虽说看淡万法宗,实际上万法宗的实力确实值得肯定。 有法度约束就比没有法度约束强,以前魔修还会动不动屠城屠国,现在确实都老实了很多,逼得魔修们只能抱团取暖研究尸山血海,组建坟丘阴脉,对于世俗凡人和修士都很有裨益。 人家正儿八经的功绩确实不能抹除。 又六月。 时至深秋。 轰鸣。 云海激起好似海浪波动堆叠,风卷霜雪,荡出万里晴空。 蛰伏于宗门巨兽伸展身躯,扑出鳞爪,无穷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远天的光芒,让晴空为之一暗,磅礴的雾气化作一个悬于天空的巨大漩涡,像是个倒扣的碗。 天际银河飞瀑流光,化作点点星光。 巨兽此时才完全伸展身躯,而那些容貌如护卫的‘兽群’也像是潜行般探出头,一个个好似雾海上冒出的浮岛,一眼望过去,就好似看到了仙山岛屿撕开了厚重的云海,缓慢的生长出来。 赤脚的太乙背着手站在巨舰的甲板撞角,回头看向原先的宗门驻地。此地将会更改成巨大的坊市,并且建造城池,与云景、都门相呼应,成为太乙宗在的幽魂海飞地,也做缓冲和桥头堡之用。 看向远方浮空。 太乙手持尊魂幡,轻吟道: “一入幽魂五十载,蹉跎难耐不自在。” “今朝铁舰横空处,碎云破海即开泰!” “出发!” “轰轰轰。” 灵舟群的阵法气息相连,替代了原先身侧的雾气,直到灵舟群越出云海,就像是在大海上航行的船队一般,此时的天空倒像是无边无岸的广袤大海,宁静而祥和,唯有灵舟火房淡淡的燃烧嗤嗤声响。 不需要修士维持,只要适时增添灵石就能让灵舟一直保持现在的航线。 神识笼罩灵舟群。 在巨舰的带领下灵舟群按部就班。 终于没有那些活儿需要干,灵舟上的修士纷纷探头,一个个难掩脸上的兴奋和激动。 这可是举宗搬迁,说是百年难遇都不为过,而且这一次准备了半年之久,除了留下的修士和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修士家族和小势力,乾元的修士大多都乘上了灵舟。 巨舰群当然不仅仅是太乙宗的修士,还有金鳌宫的修士,在金鳌真君的带领下,金鳌宫也早早准备搬迁。 反正以后幽魂海还有煞气潮汐,不是久留的好地方,他们当然也要搬去合欢宗的五域。 五域土地丰沃,资源富足。 何况此番商谈,合欢宗只会带宗门核心和中流砥柱离开,附庸修士也得看修士来定是否能跟随灵舟离开此地前往东荒深处,更不用说剩下的那些修为不足的附庸和宗门弟子了,全都被合欢宗留了下来,会被太乙宗、金鳌宫、元道盟三家瓜分。 而合欢宗原先的法器和丹药销路则会被丹盟器盟拿走,其余三家算入股的,以后丹盟器盟能挣钱也会给三家分红,不会将这么大的份额全数吞下去。 其他的就是细节上的敲定和商讨,比如各家占股多少又拿多少分红,原先建造的城池又是怎么划分,坊市的划分和归属,资源开采。不过对于巨舰内燃丹炉的图纸和建造,元道盟和丹盟器盟像是忘了似的没有再提起。 “我们是要搬走了吧。” “当然要搬走。” “……” “感觉跟做梦一样。” “没想到我们能战胜合欢宗,还能从幽魂海搬出去。” 灵舟上的门人弟子互相讨论着,难以抑制喜悦的心情。他们和宗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希望宗门变得越来越强,也希望宗门的地盘越大越好。 修为已达到金丹后期的钱斐被一众小辈簇拥,笑呵呵的说道:“想当年我们还是追随老祖来到幽魂海,如今四五十年,竟再次动身。” “长老您就讲讲那时候的事情吧。” “师父您就讲讲吧。” “长老……” “好好好!”钱斐这便开始讲述那时候的艰苦岁月,以及后来去东海城:“星罗议的时候很危急,宗主亲自出手,连败修士,却被那修为高深的大真君出手制止……” …… “师弟,我们闯出来了。”太乙回头看向那沉默不语的黑袍道人。 说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犹如沙尘般披在身上,在那乳白色的法袍上映出淡淡的光芒,好似形成白色的光幕。 涂山君看向远方,直到猩红目光挪回道太乙背影,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好似什么都已忘了,随后摇了摇头道:“金鳌道友跟我说,当日他去解开幽魂海的阵法,曾遇到鲲云宗的修士徘徊。” “他没杀那个修士。” “鲲云宗?”太乙侧身道:“师弟,别太紧绷精神,我们暂时还惹不起那两宗,我也不想惹他们。” ‘是暂时的吧?’ 涂山君在心中叹息一声。 两宗可不比合欢宗。 他们拥有实打实的尊者。 若是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毕竟他还没有对付尊者的底气。 (本章完) 670、缜密 “身死入幡。” “为宗门继续征战……” 虞龙一下子想到宗门其中一条法度。 那就是,鼓励宗门弟子身亡之后成为老祖宝物中的阴灵,不仅仅能够惠及家人,也将得到宗门优待,倾斜一定的资源便利。 当然,代价谁都清楚,那就是此生永世不得超生,无法轮回转世。 对于修为不足的宗门弟子,这无疑是个门路。 宗门曾有记录转世。 对于练气士和筑基修士而言,他们根本不可能记起自己的前世。于是,很多修士宁愿这辈子活到头就将魂魄也卖给宗门。 但是,金丹真人是很有可能在下一世觉醒宿慧的,像他这样的元婴真君,如果利用宗门传承的秘法操作一番,也有很大的机会能完成转世的‘散功重修’,这就相当于带着一身修行经验,重走自己的仙路。 虞龙澎湃的心潮息下些许。 为宗门战死,死后也能继续为宗门增砖添瓦固然是让人热血激动的,他觉得这样做很对。 然而,面对大事难免要仔细的权衡思量,到底是完全放弃那一步退路,专心为宗门壮大,还是掌魂幡成为守护。 暂不提这身后事的问题,虞龙肯定欢欢喜喜的接过尊魂幡。 毕竟是诞生了器灵的宝物,品阶模糊不定,师叔本身还是巅峰大真君的修为。至于尊魂幡的威力,这更不用师父太乙为他讲述,当年在大中城,师叔一人独斗三位同阶。 大阵一开,号令百万阴神恶鬼。 光是阵法中的元婴鬼王就不知道有多少位。 如果他能执掌如此宝物,怕是初期尊者都能硬抗一番。 殊不知,当年太乙就是在元婴初期,且主魂大真君境界的情况下,没有动用宗门底牌,都宰了重伤垂暮的东海君。 如今的涂山君到底有多强,只有与真正且状态完好的尊者硬碰硬才知道。 他若执掌魂幡,立时就会成为星罗话语权最重的几人之一。 虞龙想到这,饶是真君境界也觉得热血沸腾,战栗不已。 修行界最重要的就是实力,有实力便拥有了一切。 识海内观想异像绽放柔和的光芒,压下心中的澎湃,只细细思索一番,带着期待的目光,转而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死后,一定会身入魂幡成为助力吗?” 太乙站在首座台阶前,双眸波澜不惊,犹如幽邃的山涧寒潭,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小带在身边的徒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去吧。” “逢大事,总要慎重的。师父我还等得起。” 太乙微笑着走到虞龙面前,拍了拍虞龙的肩膀道:“云飞啊,至少几十年内师父还能为你遮风挡雨,未来的路,总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你师叔……他……是个很,纯粹的修士。” …… 虞龙心事重重的离开灯火通明的长殿。 心中五味杂陈。 想到多年的敦敦教诲,想到宗门的壮大,以及如今的安稳,那份都属于家的归属。 虞龙多想现在就从师父手中接过宗门的重任,但他更希望太乙能活下来,这么多年过去,太乙既是他们兄妹的师父也是父亲。 虞龙沿着山路一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一看,正看到书写着“李府”的庭院,原来他已来到妹妹家里。 妹夫出身不算好,天赋平平,虞龙对他并不待见,他总劝说妹妹自己可以为她寻一位更好的人家。 宗门内的望族子弟、天才修士任其挑选。 但是妹妹后来还是选了这个穷小子。 那时候可给虞龙气坏了。 转念一想好歹还在自己的身边,也就听之任之。反正以后过不下去和离就是,有他这个做兄长的在,哪怕是二婚三婚也是受追捧的存在。 想起妹妹当年的话虞龙既无奈又不知如何反驳。 两人结为道侣,虞龙总不能不管,但是两人的天赋实在算不上好,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修成金丹。 宗门不是没有结金丹,也不是没有结丹的秘术,他手中的结丹灵物也是最好的,奈何冲击了几次都不成功。 虞龙来的悄无声息。 他并没有直接去见自己的妹妹,而是先去书房寻李轩。 伏案书写着什么的李轩忽觉一阵微风吹拂,当即看向窗户,不由面色疑惑起来,紧接着目光一凝赶忙起身,匆匆放下手中毛笔,拱手向坐在远处矮榻的金玉火袍的人,神色有些畏缩的低声道:“兄长怎得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来人呐,快去请夫人。” “是,老爷。” 推开书房门走近一位老妇人,她微笑着,轻声说道:“哥哥,有十多年没见了,伱还是如此意气风发,不曾有半点改变。” 起身的虞龙伸了伸手,不知什么都哽在喉头,元婴修士的一次闭关,动辄十几年、数十年,等他再出关的时候,妹妹已经老了。掐指一算,已近二百年,对于一个筑基修士而言,这已是人生的全部。 …… 虞龙不知道自己如何从李府走出,他只记得抬头望去,星辰披肩,远处的长岭素月分辉。 他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走了很久,山林间的阴灵魂魄自不敢阻挡,纷纷让开路,精怪妖兽迅速奔走,不敢远望。 “虞师弟?” 虞龙迅速回神,看向矮桌对岸的鹰钩鼻修士,不正是巫融。 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开口说道:“师兄倒是清闲,往宗门的后山这么一躲,不问世事,倒真如书上所说的高修雅士,羡煞旁人。” “我这里除了飞禽走兽和阴灵鬼魂,哪有半点活人气儿,师弟做为宗门担当,可不能学我这般。” 巫融笑呵呵的同样慢慢饮酒,接着问询道:“虞师弟莫不是有什么心事?旁的没有,师兄这里的灵酒是管够的,尽管喝。” “醉过去便在我这睡下,我开辟的这诺大洞府,住百八十人不成问题。” 巫融识趣的没有多问。 他俩算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又是同代,从小共同经历了许多,有些话并不需要多说。 尤其,现在两人都已经是元婴大修士,自然各有各的秘密,不问才是最好的,不问不代表不关心,恰恰是有分寸。 虞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修行,闭关修行,少则几月多则半年,一二十年弹指一瞬间,我这次去见了妹妹,突然发现……她老了,延寿的丹药、长命的灵物,我都将之拿出来给她。” 说着,虞龙仰头满饮。 灵酒的醇厚香气瞬间铺开。 “人总会老的。”巫融叹息道。 他的爹娘去世该有一百多年了,见识过生离死别。 但这件事总是不好劝人的,每个人对生死都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与虞龙一块饮酒。 身侧阴姬弯腰斟酒。 两人说了很多话。 从小时候说起,还说过共同面对的大战,以及秘境探宝时候的危机,宗门历练时候的快意。 “师兄是研究阴神鬼物的,想必宗门的转世秘法也有看过,不知道师兄对此有什么看法?”虞龙略显浑浊的双眼无意的扫过去,接着低头看向了面前的酒樽,这酒樽的模样他似乎在一个人的手上见过。 那位沉默寡言却强大无匹的师叔,就总是用这样的酒樽喝酒。 虞龙看向看向矮桌对岸的巫融,身着的黑红色的法袍,扎着个道士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凌厉,却又给人不急不缓的稳重。 “筑基修士转世记不得前世,就算重新找到她,不过是世间相似的花罢了。” “师兄。” “如果你死了。” “你……会身入魂幡继续为宗门效力吗?” 巫融抬起头,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又皱起眉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沉吟道:“会。” 他没有解释理由。师兄周行烈曾经说过,如果他死了,巫融一定要把师父的魂幡偷过来,把他收进去。 “如果利用秘法转世,来世我们修至金丹真人境,能觉醒前世宿慧。” “我有我的理由。” “嗯。” 虞龙此时有种冲动,他真想把师父说的事情告诉巫融。 他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既想得到强大的武力支持,又不想受困于幡,还是觉得巫师兄值得信任,可以将宗门的秘密告诉他。 思量来去,虞龙还是没有说。 那毕竟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必须沉得住气。就算要和巫师兄说,也绝不是现在。也许是他做好决定之后。 …… 送走了虞龙。 洞府内走出一人。 周行烈惊讶道:“难道是太乙掌门的寿元将尽,所以才有那么一问。我看虞师弟不像是会将自己妹妹入幡的人。” 接着周行烈担忧道:“宗主寿元无多的话可不是个好事情啊,接任者也就两人,不是虞师弟就是仇师弟。” 站在楼阁玉台的巫融神色凝重,摇了摇头:“不,虞师弟既然这么问了,这件事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宗主的主意我们改变不得,纵然是虞师弟也劝不得,他这么问,定然是关乎于自身的。” “我们毕竟相处二百年。” “啊?” “但是不该啊,虞师弟正是年轻的时候……” “如此说来就有问题了啊。” “师兄没听清楚重点吗?是幡!”巫融面色阴翳了起来。 周行烈大惊失色:“难道是师父?!” “不。” “也不是师父?” “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尊魂幡做为宗门至宝,掌门师伯执掌确实不错,但为何又能被师父执掌,并且发挥出不俗威力。须知但凡使用宝物,莫不是要神识祭炼,才能完整的展现实力。” 巫融面容一转,看向师兄道:“昔年,宗主还大张旗鼓搜索阴魂,那时师父却在闭关,一闭关就是十二年。” “师兄你不会忘记吧。” “我当然不会忘!” “这就说不通了,师父在闭关,魂幡却不由师父执掌,而是由宗主师伯掌握。” “当年大中城战斗,师父独斗三位巅峰大真君,被巨舰击中前,第一时间将魂幡扔回,你猜是因为什么?” “这……” 周行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师父难道是要让师伯出手救他?” 巫融一张脸皱巴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师兄一眼,然后拍着额头,长声说道:“师兄,你用脚后跟想一想,师父想被救,肯定不会将宝物扔回,而是会让巨舰支援,让师伯出手。放弃宝物意味着什么?” “一个修士在斗法中会扔了自己的法宝吗?” “不会,绝对不会!” “以师父的性子,他那么做必有深意。”巫融双眸绽放出耀眼的豪光,越来越自信的说道:“而且自那天,宗主再次下令收集煞气和阴魂,但这显然是杯水车薪的,所以,幽魂海,煞气漩涡的阵法才会在那时适当的破坏。” “幽魂海的煞气潮汐再现,后来一直被我们宗门的修士收集。” “你猜都去了哪?” 周行烈此时已经瞪大眼睛,他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酥酥麻麻的凉意在后背汇聚,直冲脑袋,让他整个人的思维都昏昏的。但是不妨碍他用一种惊讶愕然到惊骇的目光那个目光闪烁,神色阴翳中夹杂着坚定的小师弟。 他原先一直以为小师弟不问世事,除了修行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想到,他竟细致缜密如斯! “你的意思是?” 巫融喉头滚动着,攥紧了颤抖不停的手,嘴唇上满是干裂的死皮。 他舔舐着嘴唇说道:“也许,我们的师父,不是……人?!” 嗡。 周行烈感觉自己的脑袋在这一刻轰然炸开了。 慌忙否决道:“不可能!” 周行烈死死的盯着巫融,咬牙切齿道:“绝对不可能。” “我也觉得特别的不可能,但是,这所有我观察到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件事,那就是,执掌魂幡的并不是我们的师父,而是宗主师伯,如今虞龙又拿这个问题来问我,是不是,意思就是,要成为宗主就得执掌魂幡。” 周行烈顿时沉默起来。 “师兄,我得了师父的全部传承啊,我是以魂幡为灵宝的元婴修士,我了解……。” “这都是你个人的推测而已。” “也许只是因为功法同源所以才能使用宝物。” “师父也能随意的使用你的魂幡,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巫融也沉默起来,他赞同师兄的观点,但他也保留自己的观点。 再抬头,双眼闪烁精光,说道:“此次大中城的幽魂海煞气修补,如果师父一定会与师兄一同返回的,如果宗主师伯不执掌魂幡,那他们两人就不会一同前去。” “如果他们两人一起去……” “师弟你的意思是?”周行烈看向巫融。 “如果当真如我猜想的那般,你我兄弟怕是……。” 看着一脸严肃,行事缜密细致,往哪里一站仿佛‘师父’的巫融,周行烈突然笑了起来。 欣慰的笑。 二更晚点。 (本章完) 666、祭宗 合欢五域。 星罗之西地。 五域大小不一,确能构成个庞大的版图。 因在西边,气候温和适宜,落日余晖将在远天悬挂,久久照耀,这也导致五域所在的灵植作物相比于其他的地方,成熟的更早,积少成多,可为宗门资粮。 以大地统辖八方海。 这就是合欢宗的五域。 不。 现在应该叫做太乙五域。 自从上一次合欢宗落败,已去十三年。 合欢宗早就利用巨舰携带门人弟子离去,听说逐喜的一位师兄年事已高,邀请逐喜回到东荒,将他打下的地盘交给逐喜接手,唯一的要求就是逐喜要庇护好他的门人后辈。 逐喜大喜过望。 他才在星罗吃了败仗,正愁没有门路要寻上宗的帮助,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于是这就答应下来,将五域两成左右的资源带走。其实逐喜也很不想离开,经营千年的基业一朝送人,实在不甘心。 就说这诺大地盘上的人口资源。 不出意外的话,二三百年就能诞生一位元婴修士。 现在白白便宜了太乙宗。 立宗一甲子。 太乙宗彻底掌控五域。 没有太多腥风血雨,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 分化拉拢,恩威并施。 靠着强大的势力,迅速统合整理着合欢宗留下的摊子。 唯一的大事应该就是曾与太乙宗一齐搬迁的金鳌宫彻底并入宗门,金鳌真君成为太乙宗的太上长老。 有了金鳌宫中流砥柱,太乙宗的底蕴得到了质的飞跃。 再加上合欢宗带不走的那些门人弟子,大部分都改换门庭拜入太乙宗,练气士可以等待筑基再改修功法,这样衔接不会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 筑基修士可以直接改修,虽然会耽误修行的速度,不过宗门有补偿措施。 改修功法者不仅拥有弟子的身份,还能获得灵石、丹药支持修行。 当然,不改修功法也能获得弟子身份。 太乙没有搞门户之见,这些修士大多是练气筑基,可塑性很强。 合欢宗已离开,他们想修习其他的功法就得自己努力,以后还是会发现只有宗门拥有堂皇大道,也就会明白应该怎么做。 正如太乙说的那样,太乙宗接下里需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资源转化为实力,这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所以哪怕让元道盟和丹盟、器盟占点便宜,对于宗门而言都是极好的。 太乙宗吃肉,也得让助战的帮手喝汤。 恰好涂山君还和太乙谈过其中一个问题。 站在全新的玉官殿前,遥看天水一色,五域尽收眼底,似乎只要抬抬手就能触碰到天上的星辰,低下头就能够俯瞰万类霜走,哪怕是他,也心潮澎湃面色涨红,由心底生出了这天地尽在我手的飘渺之感。 似乎只要紧握双手,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粉碎。 此时,太乙又想起当年搬迁而来之后对各产业处置,其中最大的肯定是合欢宗的青楼画舫、高墙妓院,这可是日进斗金却根本就挖不完的金山银山,只要拿捏着,太乙宗就能充分的吸食成一条盘踞的苍龙。 却被涂山君制止。 印象中,这是涂山君第一次阻止他这样做。 那日的涂山君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同样没有从那双猩红眼白,纯黑瞳孔的眼中看到任何情感的波动,更不见什么追忆和叹息,唯有平静巍然,像是黑夜中的星辰,只有淡淡的光芒却永恒不变。 他没有询问涂山君阻止的理由,而是有些意外涂山会说这件事,并且为之疑惑。 涂山君当然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既然我宗乃是玄门正宗,更不该让女流之辈做宗门的筏子,他们终究是宗门弟子。” 他恍然拍手道:“正该如此!” 他知道阻止这件事的阻力到底有多大,其中牵扯利益之广绝不是三两人可以诉说清楚,但,此举同样是为了杜绝宗门女弟子成为他人鱼肉的对象,既然已成为太乙宗的弟子,那就应该得到宗门庇护。 太乙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拆分了此业,转给元道盟和丹盟、器盟,他们也乐于接受。 不过让太乙感觉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理解涂山君的意思。 蓦然回首间,就在那一刻,在太乙眼中,涂山君的脸看起来变得很是冷硬,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雾,唯有一双在雾气中闪烁的猩红鬼眼。 择人而噬! 他突然有点看不清师弟的脸。 明明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按理说,整个星罗,他该是最了解涂山君的人。 却好像在那时候,他像是初次认识。 从那之后涂山君出现的时刻也越来越少,不是在丹峰打坐炼丹就是撰写经文教导弟子,不过问一切俗务。太乙没有要求,他每天事务繁忙的恨不得将一天劈成两天来用,直到今日,六十年后的今日。 玉官殿外,身着乳白色法袍头戴三珠花冠的儒雅的中年人再次咳嗽,手帕已完全被鲜血浸湿。 他的脸色很苍白,殿内的青铜灯飘摇不定,不见呼啸的风息,唯有淡淡的烛影在灯火的交错下闪烁不休。 “咳,咳咳……” 太乙没有看向手绢,而是看向手掌,手背出生长出细小的绒毛,土黄色的绒毛比汗毛要粗粝许多。 他凝望许久才翻掌落下,伴随着法力闪过,手背处的绒毛迅速消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吧嗒。 赤脚步入后殿。 来到祖师堂。 长殿通明。 两侧铜灯镶嵌在高柱上,整洁光亮,看起来一尘不染。 祖师堂内只有一尊白玉像,朦胧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哪怕是仔细盯着也会感觉从中看到男女老少,根本没有一个具体,这尊白玉像就是他从宗门带出。 那一次意外实在来的太迅速,爆发的又是山崩海啸,天地皆暗。他能带走的东西实在有限。 不然以太乙升仙宗的底蕴,该是不会让他混的如此凄惨。先是在小荒域蛰伏数百年,这才得到魂幡来到星罗。 回忆往昔。 他不会选择小荒域,小荒域太小了。 修士的实力不足,资源也不充足,最重要的是那里万法宗占据绝对主导,他想要大展作为就要得罪万法宗。 那几个人绝不允许他在小荒域建宗立派,这样会动摇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再加上陨炎真人寿元将尽,导致局势紧张。 原本太乙还是有思考过在小荒域建宗的可行性,后来还是将之放弃。就算没有得到尊魂幡,他也会来到星罗,只不过那时候的局势显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说不定就如鲲云和天鹏宗所说的那样选择一块十万里的地界落脚,然后慢慢积蓄发展,还不知这剩下的几百年寿命够不够用。 太乙惨笑一声。 这寿命显然是不够用的。 修士的生命不会因为夺舍而增加,那许多延迟生命的秘术也不是延长寿命,顶多是让人勉强活着。利用秘术保持意识的办法他知道许多,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意识的留存没有力量傍身,最终也只会慢慢消亡。 而他绑定了魂幡,寿元到头的那一刻一定会入幡。 那时候他避不开,现在也一样避不开。 太乙不是没想过避开魂幡,然而他根本连魂幡如何收魂都不知道,又何谈避开。 凡是术式总要是要发动,这一发动或许有纹路点亮、灵力运转、或是神通展现,他能想到唯一挣脱魂幡的办法就是砸了灵宝。 也许只要毁坏灵宝,将之炼成一堆废铁,就能躲开魂幡对阴神的牵引。 一旦炼化灵宝,他也许能躲避开身死入幡,却是在亲手折断宗门的擎天之柱,从此宗门没有巅峰大真君的庇护,缺少八位元婴鬼王了护道,更没有十方鬼王杀生阵做宗门底蕴,抵抗来袭之敌。 他怎可能自毁城墙呢。 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固然也是影响因素。 当年两人合作,太乙总要让涂山君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他代师收徒,让涂山君能得到太乙升仙宗的传承,这么多年征战过来,自然是感情深厚的。 想到这,太乙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个死人,却意外的成为师兄弟。 太乙在睁开双眼成为太乙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说到底他本就是个死人。 那涂山君更不用说。 严格说来可能连人都不是。 太乙走到祖师石像之前,取三根高香用熏炉火焰点燃,随手甩灭了高香上的烛火。 双手持香,恭敬的拜了下去, 再起身。 祖师玉像周遭的天地大亮。 眺远方。 云卷云舒,蓝天飘淡。 向四周。 广阔池场,万水千山。 抬头持三柱香, 太乙身着乳白色大典法袍,头戴三花珠冠,脚才银白铁靴,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不远的人,同样身着白色法袍,修长身形,赤发顶角、金白长袍,魁梧高修、长袍开叉的波澜女修、瘦弱寻常,两鬓飞去的年长修士、三寸丁,小鬼模样的魔头、…… 再后。 修为气息犹如一轮灼灼小太阳的真传。 以及望不到尽头身着制式长服的内门弟子。 “祭!” “天地。” “拜!” “祖师。” “礼。” “成!” 宗门弟子顶一柱高香,袅袅的烟云让太乙有些恍惚。 原来,宗门已如此强大了。 心中一算。 原来抵达星罗已百年。 再拜下。 667、选人 抬首之际。 天光暗了下去。 只余青铜灯火在殿内静静的燃烧着,殿内没有别人只有个赤脚的中年人。 只不过这个中年人的面色更加苍白,犹如金纸一般,只怕随意一碰就会化作碎片散落,甚至也许下一阵风来就能吹去青灰。 太乙捏着手中的三柱香。 看向面前堆积青灰的巨大香炉。 “又百年了!” 太乙轻声呢喃。 百年前祭宗大典还历历在目。 让人不得不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面前的祖师玉像,还是和他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太乙都忘了这是自己第一次给玉像上香,只记得升仙大典都已办了十七届。在幽魂海的时候因为要打仗只办了两届,来到五域需要先稳固,十年后才举办了第三届。 门下练气士近三百万,筑基修士不知几数,光是金丹真人就多达七百多位。 元婴修士又增添了三位,分别是仇万道、巫融、虞龙。 其中仇万道和巫融已达元婴中期的境界,虞龙还在元婴初期。如今太乙宗拥有的元婴修士达到九位,分别是涂山君、金鳌、太乙、琼鲸、仇万道、巫融、魔头、虞龙以及司空星冶。 司空星冶是亲眼见证太乙宗崛起的。 当年就是太乙宗抢了乾元的地盘,逼迫他和丹鼎宗的道友离开,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太乙宗。本来司空星冶是不想成为供奉的。奈何金鳌真君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他又因为灵物的事情需要为金鳌宫效力,也就顺势成为太乙宗的客卿。 大宗门对天骄的划分有比较严苛的分界,比如要在二十岁前筑基,十年金丹,二十年元婴,在五十岁前达到元婴境界才会被看作是天骄种子。 太乙宗却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不能这么做,当年合欢宗带走了核心修士,留下来的五域修士天赋多少差点。 加之后来招收的弟子也没有出现天骄种子,也就是宗门的二代左右的弟子出头。 也就是巫融他们。 巫融能达到元婴中期,太乙一点都不意外。巫融是涂山君的真传弟子,这一百多年又多带在身边教导,修为没有达到元婴后期才让人奇怪。 虞龙是双灵根,当年是宗门没有天赋出众的弟子可以培养,才让与虞龙在修行的前期占据鳌头,后来修成金丹,灵根天赋就没有那么大的差距了。 宗门的资源又充足,传承完整,只需要按部就班修行即可。 也争气,悟得真意之后突飞猛进,修至元婴之境。 唯一没想到得是仇万道,竟厚积薄发以六十岁的高龄完成筑基,凝三魂七魄为阴神,之后修行路坦荡,一路高歌猛进,成为继周行烈之后第二个突破金丹境界,之后更是宗门第一个突破元婴境界的修士。 那一场元婴典礼,星罗同道没有一个不给太乙宗面子,纷至沓来,送上贺礼。 也就是随着仇万道修成元婴,原本五域的一些拧巴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所以太乙如今很纠结,宗主之位,他到底应该选择虞龙还是选择仇万道。 巫融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巫融修行的不是太乙宗的功法而是涂山君自创的修行路,用的术法也都是魂幡传承。 按理来说巫融确实是最完美的继承人,他的术法神通与涂山君一脉相承,不过恰恰是一脉相承,才最先被排除出去。 太乙压根就没考虑巫融,太乙宗的宗主只能出自他门下。 而他门下的弟子有钱斐、张德自、徐昭、仇万道、虞龙、纪红叶、宁远明、岳如山…… 钱斐、张德自和徐昭是从记名弟子提拔上来的。徐昭还做了宗门的庶务掌门。 这两人的修为增长的很慢,唯有钱斐的修为还好,如今已抵金丹巅峰,不过没有领悟真意,距离假婴还有一段距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成元婴,亦或是就在这境界老死。 金丹修士的寿命不一而足,长的能达到六七百多年,短的也就三五百年,有经历过当年恶战,留下暗伤隐疾,这些事情总是会对寿命有影响的。 每个人的寿命不同,哪怕寿终正寝也是不一样的。 话说回来,这两个弟子如果不努力的话说不定会走在他前头。 当年两人就是金丹真人,年纪不小,不像钱斐是新晋金丹,年纪小,至少还有五六百年可活,拿掉这二百多年也还有三四百年的寿命。 剩下的三个弟子是后来太乙收的徒弟,至于那些因为平衡势力收取的关系户记名弟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这三个徒弟的修为太弱,想要成长起来还得百年,看现在的情况他不一定能撑这么久。 所以还是得早早的定下下一任宗主的人选。 虞龙。 还是仇万道。 这两人都是修习宗门功法的修士,其中仇万道虽然年纪大,不是从小培养,却也是入宗之后散功重修,转修了太乙金华经章,绝对称得上嫡系。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那六十年的经历,也许让他不会将宗门看的那么重,而是会更加专注于求道。 尤其,接任宗主就要掌尊魂幡。 仇万道这么一个专注于大道的修士,他会不会甘心为宗门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阴神、阳神,然后就是宗主和涂山君的相处,万一两人产生‘道’上的冲突,导致不能配合好,也会限制宗门的实力。 不像虞龙那样从小在宗门长大,虞龙的妹妹还嫁给了宗门修士,并且生下了孩子。 虞龙也和水莲清结为道侣。 虞家虽然没有那么庞大,却是宗门中实力不弱的一支。有虞龙这个元婴修士庇护,以后只会慢慢壮大。 相反,仇万道至今未娶。 仍是孤身一人。 但话又说回来,仇万道的道心坚固,天赋出众,以高龄岁数还能突飞猛进,又是元婴中期的境界,能够让师弟发挥出一定的实力,若是虞龙那般元婴初期则无法发挥。 两人各有优劣。 太乙也不知道应该选哪一个。 “来人呐,去请大长老。” “喏。” …… 丹峰。 三寸丁的魔头跪坐在一旁,突然耳朵动了动,谄笑道:“老爷,有人来请老爷出门。” “知道了。” 淡淡的回了一句,涂山君撇了一眼谄媚的魔头。 随手用法印封住面前的丹炉,微微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法袍,迈步走出丹峰的地下丹殿,远眺青阳。 一步踏出,云雾自聚在脚下,托涂山君往太乙峰而去。 “师弟久未出丹峰。”太乙抬头看向殿外的那道人影,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唯有气息变得更加深邃,让太乙不由得盯着看了许久,他没想到已臻至巅峰的涂山君还在继续变强。 再一见,气息已如深渊。 “你的修为?” 涂山君颔首道:“偶有所得。” 他一直在利用盈月金丹液提升幡内阴神的实力,当年的练气士早就凝实成筑基,筑基也化作金丹。 之后便集中资源。涂山君也想利用金丹液让巅峰金丹阴神蜕变,可惜一直未能实现。这倒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要是盈月金丹液能够让金丹巅峰的阴神蜕变成元婴,他就能彻底把魂幡内的十方元婴鬼王补齐,该是因境界差距无法这么简单的做到,不然涂山君只要耐心的等着,他的实力就能慢慢的变强,总有一天可以天下无敌。 “寻的成为道兵的办法了吗?” 涂山君摇头道:“还不够。如今幽魂海的煞气已呈减弱的态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无法再提供这么充足的煞气。总有一天幽魂海的煞气会干涸。我还是没有看到锻成道兵的希望,也许还得亲自出手炼制。” “亦或是充足的阴神。” “我都修为还有进一步的空间。”涂山君对自身的修为很清楚,也就没有继续多言。 看向太乙说道:“师兄也不必寒暄了,总不该只是为了寻我问这些家长里短,我还有一炉结金丹在丹炉内蕴养。” “练废了怪可惜。” 太乙沉吟着,抿嘴嘶的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瞒你,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涂山君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改端为攥。 他没有抬头,而是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我知道。”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看到太乙没有看他才抬头看向太乙:“秘术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我当年就看出师兄命不久矣,能再活下来才是我意料之外的事。” “是啊。” “生命就是这样的。” 太乙这一次没有遮掩,而是笑着点头:“当年伤的太重,修为接连倒退。其实我也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苟延残喘。” “就是这件事?” “是,也不是。” “最重要的事是确定下一任宗主。” 太乙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已收回了目光,盘着手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谁?” “没想好。” “有谁?” “仇万道。” “虞龙。” “二选一。” “师弟觉得哪一位可堪大任?” 涂山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说道:“让我选?” 668、继者 “非要选一个?” “得选。” “选的这个人要不要执掌魂幡?” 这个问题确实让太乙有些猝不及防。 循声望去。 正看到涂山君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双平静双眼像是一下子多了许多色彩。 太乙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的思量了一番,这才开口:“我与师弟颠沛流离上百年,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基业,留下道统传承,我已满足,若是后辈子孙不堪大用,师弟请自行决断。”说着叹息道:“那时,怕是我也早已故去。” “哪怕碰到了曾经的太乙升仙宗的弟子,师弟的身份也为真。” 太乙坚定的说道:“这是我焚表上书,名录书写玉制大诰的正统之决,谁也更改不得师弟的身份。” 当年宗门蒙生大变,许多师兄师姐都打散了,他又是跨界到小荒域养伤,一直不曾收到联系,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人活下来。 他不信宗门那么多强大的修士会活不下来,也许对那时的他而言是灭顶之灾,但总该还有活人的。 涂山君哑然,他倒不是在意身份,考虑的实际上是另一个比较实际且在意的问题。 “师兄该知道的。” “执掌尊魂幡,身死定入幡。”涂山君望向大殿的门口,风吹青草犹如海带般舞动,山水挥洒像是个随意泼墨而成的画卷,平静的接着讲述:“想要挣脱这一宿命,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自己死之前,设计捣毁灵宝。” 太乙低着头,蓦然良久,这才抬首看向涂山君,为难中夹杂着深深的无奈,低声说道:“他们不会这样做。” 他们当然不会。 言外之意,太乙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师兄难道还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让我选…… “谁生谁死。” “我应该选‘谁’?谁生,谁死?” 太乙失笑,直勾勾的看着涂山君,突然又笑了起来:“师弟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重了一些。”太乙抿嘴不语,他此时方才从涂山君的身上看到熟悉,但,涂山君不该自责的。 “有人死了,不是你的错。” “就如我。” “没有师弟,我也一样会横渡星罗。” “我不知师弟曾经经历过什么,我相信,那都不是你的错。你该将自己摘出来,当你摘出自己的时候,你还会为曾经的遗憾而懊恼吗?” “还依然觉得那本该是你的错吗?” 涂山君眼中闪过精光,瞳孔微微缩小。 光芒一闪就化作了平静。 “我们都背负着多种多样的东西,也为之奋斗。” “但是,不是所有的奋斗都能有一个最好的结果,不是所有活着都能遵循你我的意愿,也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在世人的意料之中。” “这世间,谁能不死?” 涂山君低头没有说话。 太乙端起桌上的茶水说道:“修行不是目的,而是达成那各种各样‘梦想’的手段。” 本以为自己能说服涂山君的。 谁料。 一转头就看到涂山君背靠着座椅。 正抄起腰间悬挂的酒葫芦,在看到他的目光聚集,更是挥动了衣袖举了过来,摇了摇那素色的葫芦,似乎再问太乙要不要喝。 太乙摆了摆手。 他看明白了。 能修成元婴的修士岂是几句话能动摇的。 不说元婴,那些金丹真人也是如此。 若是情感真挚的说上那么一通,感动归感动,感动之后,该做什么不是还要做什么。妄图用几句言语让一个人为自己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显然是不现实的。 “行。” “不选了。” “不选?” “不选。” “宗主由我亲自指定。” “谁?” “虞龙。” 涂山君愣了一下,顺手把葫芦挂在了腰间的环于带扣上:“我觉得应该问询一番他们两人的意见。”接着说道:“总归要让小辈儿有选择的余地,应该怎么说呢,‘尊重’,对,就是尊重,尊重他人。” 看到太乙略显惊讶的眼神,涂山君似有些明白太乙隐含的意思。 ‘父母会特别尊重孩子的意愿吗?做师父的会尊重徒弟吗?’别人怎么做涂山君不清楚,他自己肯定是尊重的。然而,这毕竟是修行界,哪怕是世俗凡人,好像除非子女有莫大出息,不然都不会太过‘尊重’。 涂山君本不想干涉,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总该两个人都问问,问问他们的选择。” 总不能他们两个老东西擅自做主,万一有想要做宗主,有不想做宗主的,再点错了人,岂不是非得为难他。 到时候太乙撒手不管,最后还得涂山君来管。 起身。 迈出一步的涂山君微微住脚呢,侧首问道:“当真没有什么医治的办法吗?” “药医活人,如何救死人。” “想活命,怕是只有传说中的神药。” “神药,活死人、肉白骨。这东西想想也就是,我没见过。”太乙的心态似乎很好,还能笑的出来,而且笑容很是灿烂,并没有为自己的时日无多而愁眉苦脸和担忧。 “我明白了。” “幽魂海煞气即将枯竭,我的阵法最近时常出现问题,不知道是幽魂海内部出现问题还是有人损坏,总归得去修补一番。” 乾元好歹也是一方不小飞地,又曾是太乙宗起家的地盘,如今更为重镇,加上金鳌大地也能做犄角,上抵东海,下压万法宗扩张。 这么重要的地盘不好轻易放弃的,这么多年来,万法宗总想让太乙宗放弃两地,也让他们能舒展筋骨,然而太乙始终都不曾松口。 一是万法宗确实没有打动他的条件,二就是此地能够钳制东海。 不然早就打包卖给万法宗。 “好。” “东海君的情况如何?” “尚可。” “东海君寿元已尽,一旦走出无岸归墟必定消亡。身在其中反而还能维持真型,再有一甲子的时间,吸收东海君的阴神阳神,该是能让魂幡晋至道兵。”涂山君啧啧称奇,这开辟出的空间竟还有这样的作用。 只要被收入其中的阴神不能撕开封锁就会慢慢都被侵蚀,直到彻底成为魂幡资粮。 不过如果东海君的阴神阳神消亡,固然让魂幡晋升,也会丢失掉一位尊者助力,这确实是比较遗憾的事情。 但,哪可能事事完美,有舍才有得。 涂山君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无岸归墟保住阴神的神智,许是存在缺陷,纳入其中的阴魂神智确实存在,却会渐渐被侵蚀的一点不剩。 说它类似福地洞天,不如说更像是一门封印他物的神通术法,毕竟它只能储存和封禁活物,没有修士所用的灵气。 果然,法宝就是法宝。术法神通也多是寻常法宝具备的,并没有太稀奇的地方。 …… 今日的玉宫殿格外热闹。 师父许久不曾召徒弟们齐聚。 如此难得的机会,恰逢宗门事务井井有条不需要坐镇,虞龙也就亲自前来。 能坐在殿内的都是亲传弟子。在他的印象中,师父除了在他年少的时候招收过记名弟子之后便没有再招收。 也就是最早的那三位师兄。 身着金玉火袍的虞龙早已经长大,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长相无疑是极为英俊的,一举一动优雅而英气,举手投足间大宗传人的温和磅礴尽数化作内敛的气质,只盘坐在那里,犹如一座高山。 虞龙抬首看向座位靠前的几位师兄。 当年意气风发的钱斐师兄看起来年长不少,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修士也是会老的,只不过他们老的很慢,并且容貌的大变化多数爆发在生命末期。另外两位师兄也有些相似,张德自师兄大腹便便,徐昭师兄看起来更加干瘦。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个身着红袍的老人。 那确实是个老者。 苍然白发夹杂着淡淡的灰色,以及少的可怜的黑,纵然扎起来,垂下的发丝像是珠帘蓬松的掩盖着脸上的沟壑。灰白色的眉毛将双眼隐藏的很深,看过去的时候,因为油灯火光的关系看不到眼帘和双瞳。 那老者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棉厚的红袍纹丝不动,侧首过来。 这时候,虞龙才看到老者的双瞳,那是一双瞳孔悬于上方的三白眼,那人在看到是他的时候,眸光才渐渐回落下去,像是个真正的老头儿似的颔首,露出温和的微笑,继而颔首示意,看起来分外和善。 ‘仇师兄,仇万道!’ 虞龙同样点头示意。 这就是他的师兄,仇万道。 一个老者。 这位师兄颇有些传奇色彩。 甲子高龄散功重修,然后在三十年内修至金丹境界,后来更是成就元婴真君,如今的修为该是元婴中期,比他还要高上那么一重。 尤记得,当年他年龄小的时候还听过仇师兄讲课。 那时候大家无忧无虑,每天就是除了玩就是修行,然后在课上的时候比拼谁的修为高。噢,当然有一个人看起来很是阴郁,不仅仅是因为长相问题,是他本身就是如此。 那就是巫师兄。 如今巫师兄的修为也达到元婴中期,怕是会成为他们这一代中第一个突破元婴后期的修士。 宴会在太乙现身之后达到顶峰。 在太乙关心之后,就是师兄师弟师妹们的互相寒暄,以及携带礼物的送上礼物,于师父多亲近,直到落日,太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捡起手绢擦了擦嘴,正色道:“今日找你们回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现在宗门安稳下来,也是时候选出下一任宗主。” 满座寂静,尽是一片哗然。 他们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我太乙宗立宗不过二百年,师父正值壮年,如何这么快就要定下下任宗主的人选?” “师兄说的是,会不会太早了。” “……” “我老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天下。” 太乙欣慰的同时压下众人的疑问:“下一任宗主,修为必须在元婴之上。” 众人的目光顿时回转,看向殿内的两人。 两人神色各异。 (本章完) 669、揭晓 “师兄?” 打开洞府的禁制。 洞府的主人惊疑一声。 紧接着喜悦道:“师兄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没有去拜见师父吧?没想到师兄这就来到小弟府上。” 巫融让开洞府的大门请来人进去。 “师兄里面请。”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坐镇大中城的周行烈。 周行烈笑着点头道:“说的是,许久不见了。” 正色道:“这一次回来是有要紧事,师父在炼丹,我被守在师父丹房外的童子拦了下来,说是三五日就能炼好那一炉结金丹。” 挥手役使美貌的阴魂为两人扫出矮桌,斟上灵酒,于是促膝长谈。 “要紧事?” 巫融端起酒杯面带疑惑。 周行烈点头道:“是啊,幽魂海上的法阵被冲破了,灵符传音不成,这就赶紧回来。老师曾嘱咐我看顾好幽魂海的法阵。” 周行烈的面色紧张起来,他如今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说是封疆大吏也不为过,然而面对这等大事,难免还会心慌。 这毕竟是老师交待给他的事,当由不得他不慎重。尤其现在幽魂海出现变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几日就得叨扰兄弟了。” 巫融举杯道:“哥哥尽管在我这住下,待老师出关再寻。正巧许久未见,你我兄弟正该不醉不归啊。” 说着挥手从魂幡中招来貌美的阴灵,个个波涛汹涌,长腿如筒玉,或是高冷美艳或是小家碧玉,各有各的妙处。 “不了不了。” 周行烈脸上的窘色闪过:“兄弟也知道,家里那位……” “我懂。” “哥哥得劝你一句,这阴灵鬼物终究不是活人,阴气极重,切不可玩物丧志啊。”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玄门正宗,不能滥杀无辜抽魂炼魄,更不能为了追求什么所谓的百美、千美,而搜罗女修。 巫融感叹道:“哥哥放心,这都是术法演化,要是真有个良家死在我手里,师父也饶不得我。” …… 身着金玉火袍的虞龙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他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神色。 因为他早就知道下一任宗主不是在仇师兄那里就是在他这里。 师父待他至亲,他们兄妹二人从两个讨饭的小乞丐成为大宗弟子,得悉心培养。在他的心中,太乙宗就是自己的家,更不用说他已成立自己的小家。 太乙虞家。 转而就看向了不远处的仇师兄。 棉厚红袍的仇万道老神在在,波澜不惊,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就好像一切都是如此应该。 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几位师兄师弟师妹相继离开只剩下两人的时候。 太乙正要开口说话,身着棉红长袍的仇万道缓缓起身。 拱手的同时噗通跪在地上,伏地低声说道:“弟子不孝,宗门却是我的靠山依仗是我的家,然,此生已许大道,难担大任。” 说话的时候额头触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罢了。” 太乙走上前去,将仇万道扶了起来说道:“宗主之位不仅仅拥有权力也承担着责任,乃是一宗兴衰的核心,万道你既然不想担任,为师不好强求。” 说着看向虞龙,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总该要有人撑起未来的太乙宗。” ‘来了。’ 虞龙心中长出一口气。 早先的时候,他的道侣水莲清就曾念叨过,言说他的竞争对手其实并不多。 除了仇师兄别无他人。那些师弟师妹根本就没有竞争的能力,他们的灵根天赋很好,奈何修为并未突破元婴。 能修成金丹已是迈出第一步,再想迈出第二步就要在自己的道上走的更远。 利用堆积资源和秘术强行突破是无奈之举,以后修为不可能再有进步。然而就是这样的‘无奈之举’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使用。 结婴的灵物在星罗海是稀罕物,有价无市,每一份结婴灵物出现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涂山君掌握的龙纹变婴丹,需要的药材又多是听都没听过的药材。陨炎真人有那样的底蕴是有人送给他完整的变婴丹材料,最后还得寻人炼制。 就如此,在小荒域那地方,也就出了涂山君这一个能炼制丹药的炼丹师。 星罗海比小荒域大,宗门更多,修士更多,资源也更加丰富,还有丹盟这样的炼丹师势力,奈何结婴丹的天材地宝就是稀少。 “庶务掌门可以选择修为没有那么高的,宗主非武力强盛者不可担。” 太乙踱步走回上座。 元婴境界的差距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至少在成为大真君之前,境界更多是法力上的积累,虞龙的修为是元婴初期,只要用资源堆,总会迅速越过此境界。 尽管心中早有人选,太乙还是选择听从涂山君的建议,闻讯一番两人的意见,果不其然,仇万道似乎早就对接任宗主一事抵触,也怪不得他这些年低调,就是最近的那场星罗议,也一副不愿意出手的模样。 他能早早放弃太乙甚是宽慰。 一个是白纸一张从头泼墨栽培,一个是有六十年的阅历,总归是前一个更让人放心,哪怕他的修为低上一些。 在太乙的示意下,仇万道早早离去。 如今只剩下虞龙一人。 太乙领着前往后山祖师堂,在给玉像上香之后,才开始说起有关于宗主的事情。 其中就有关于宗主的核心传承功法、秘术神通、宗门的来历、秘辛、以及宗门可能要面对的敌人,还有就是宗主执掌的宝物。 太乙会将他手中的储物戒指和手中的宝物、底蕴会划分成九份,其中一份为核心传给虞龙,余下的八份传给八个弟子。 他是宗主不假,也是弟子们的师父,死后的遗产总归要分割开留给这些后人。 好在他手中的灵宝不少,后来也炼制过不少的宝贝,再加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就是那八个弟子也都能分得不错的遗产。 还有最重要的尊魂幡的归属。 “徒弟,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你每个字都要清清楚楚的记下,烙印在心中。” 太乙面色凝重严肃的盯着虞龙:“这关系到宗门大计,也关系到你是否能成为宗门最强的人,是否拥有最强武力。” 虞龙头一次见到师父是这样的肃穆姿态,那双眼睛像是两颗璀璨的星辰。 噗通。 金玉火袍的虞龙跪在祖师堂的玉像前,凝望太乙的背影:“师父,我只是元婴初期,就算有阴魂丹辅助修行但是师兄们也有阴魂丹辅助,我如何能成为那个最强的人?不算师兄,上头还有客卿供奉,以及高深莫测的师叔。” 太乙说道:“司空星冶不过是一个元婴初期,此生修为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动,不足为虑。” “琼鲸真君的实力还算不错,但她毕竟是女人,唯金鳌马首是瞻。金鳌真君则失了锐气和进取之心,不然为何做宗门长老。” “你仇师兄志在大道,但终究是宗门成全他。” “你巫师兄的性情孤僻,却又是你师叔的弟子,在你师叔面前像是个小跟屁虫。” “至于护宗的那位三寸丁长老,本就是你师叔的童子。” 虞龙点头,然后陷入沉思。 他做宗主,上头还有一位师叔,并且这位师叔的实力深不可测,这不就像是头顶上多了一位太上皇。那他这个宗主其实并没有比寻常的长老多话语权,面临宗门大事的时候做不得决定。 师叔根本不需要有宗主这个名头,他的实力就足以折服宗门上下。 有人兜底固然是让人舒心的,然而有人兜底就意味着不能一展自己的雄才,那他岂不是做了个傀儡宗主。 “师叔……肯定听您的,不见得会听我一个小辈。” “会。” 看到师父信誓旦旦的模样,虞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师叔当然听他师父的,这么多年他也看的出来,师叔简直就是最最标准的‘劳模’,并且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只要是师父决定的,哪怕初看是错的也会执行到底。 他们是师兄弟,肯定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然而他做为小辈,如何相处都是个问题,如何指挥师叔做这做那。 他没有师父那样的实力和谋略,也没有足够的威信,宗门上下全听师父太乙的,一声号令,万众归心。 他是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不假,也是宗门为数不多的元婴长老,还是太过稚嫩。 “掌宗门一点也不容易吧?” 虞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太乙沉默半响,做出重大决定一般,神识扫过整座峰峦大殿,确认阵法完好才沉声说道:“法不传六耳,今日的话,进了你的耳朵,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在我死后你成为宗主的那一刻,才要将之取出。” 不等虞龙有什么神色,太乙深吸了一口气。 说道: “你师叔……” “实际上是器灵!” 虞龙明显愣在了原地,他根本就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茫然的。 这几个字分开他都听清楚了,但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像是突然丧失了语言的‘听’‘说’,完全没有弄懂师父说的是什么。 “有些宝物会诞生器灵……” “……” 虞龙已完全瞪大自己的眼睛,呆呆的消化师父说的话。 他好似把毕生的惊叹都炖成一胸腔。 只要他张开嘴,定然会喷出不知道多少积攒的感叹。 怪不得师父会说,他会成为宗门最强的那个人,也怪不得师父会说师叔一定会帮他。原来,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只要他执掌尊魂幡,就会拥有极品灵宝,并且得到一位巅峰大真君的帮助。 他确实会成为宗门最强的人,因为最强的人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 虞龙发觉自己听到鼓声在回响。 仔细一听那哪里是鼓声,分明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已忘了有多久没有将这么多的情绪绘成一团。 “执掌尊魂幡有一个最大的弊端。” “什么?” 听到师父这样说,虞龙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有一种切实的真实感。 太对了!如此强大的宝物,怎可能没有半点弊端,如果当真没有,那才让他感觉不真实,不真实到了极点。 “身死之后去不了轮回。” “无法转世重修。” “但是,能身入魂幡,继续为宗门征战!” 670、缜密 “身死入幡。” “为宗门继续征战……” 虞龙一下子想到宗门其中一条法度。 那就是,鼓励宗门弟子身亡之后成为老祖宝物中的阴灵,不仅仅能够惠及家人,也将得到宗门优待,倾斜一定的资源便利。 当然,代价谁都清楚,那就是此生永世不得超生,无法轮回转世。 对于修为不足的宗门弟子,这无疑是个门路。 宗门曾有记录转世。 对于练气士和筑基修士而言,他们根本不可能记起自己的前世。于是,很多修士宁愿这辈子活到头就将魂魄也卖给宗门。 但是,金丹真人是很有可能在下一世觉醒宿慧的,像他这样的元婴真君,如果利用宗门传承的秘法操作一番,也有很大的机会能完成转世的‘散功重修’,这就相当于带着一身修行经验,重走自己的仙路。 虞龙澎湃的心潮息下些许。 为宗门战死,死后也能继续为宗门增砖添瓦固然是让人热血激动的,他觉得这样做很对。 然而,面对大事难免要仔细的权衡思量,到底是完全放弃那一步退路,专心为宗门壮大,还是掌魂幡成为守护。 暂不提这身后事的问题,虞龙肯定欢欢喜喜的接过尊魂幡。 毕竟是诞生了器灵的宝物,品阶模糊不定,师叔本身还是巅峰大真君的修为。至于尊魂幡的威力,这更不用师父太乙为他讲述,当年在大中城,师叔一人独斗三位同阶。 大阵一开,号令百万阴神恶鬼。 光是阵法中的元婴鬼王就不知道有多少位。 如果他能执掌如此宝物,怕是初期尊者都能硬抗一番。 殊不知,当年太乙就是在元婴初期,且主魂大真君境界的情况下,没有动用宗门底牌,都宰了重伤垂暮的东海君。 如今的涂山君到底有多强,只有与真正且状态完好的尊者硬碰硬才知道。 他若执掌魂幡,立时就会成为星罗话语权最重的几人之一。 虞龙想到这,饶是真君境界也觉得热血沸腾,战栗不已。 修行界最重要的就是实力,有实力便拥有了一切。 识海内观想异像绽放柔和的光芒,压下心中的澎湃,只细细思索一番,带着期待的目光,转而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死后,一定会身入魂幡成为助力吗?” 太乙站在首座台阶前,双眸波澜不惊,犹如幽邃的山涧寒潭,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小带在身边的徒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去吧。” “逢大事,总要慎重的。师父我还等得起。” 太乙微笑着走到虞龙面前,拍了拍虞龙的肩膀道:“云飞啊,至少几十年内师父还能为你遮风挡雨,未来的路,总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你师叔……他……是个很,纯粹的修士。” …… 虞龙心事重重的离开灯火通明的长殿。 心中五味杂陈。 想到多年的敦敦教诲,想到宗门的壮大,以及如今的安稳,那份都属于家的归属。 虞龙多想现在就从师父手中接过宗门的重任,但他更希望太乙能活下来,这么多年过去,太乙既是他们兄妹的师父也是父亲。 虞龙沿着山路一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一看,正看到书写着“李府”的庭院,原来他已来到妹妹家里。 妹夫出身不算好,天赋平平,虞龙对他并不待见,他总劝说妹妹自己可以为她寻一位更好的人家。 宗门内的望族子弟、天才修士任其挑选。 但是妹妹后来还是选了这个穷小子。 那时候可给虞龙气坏了。 转念一想好歹还在自己的身边,也就听之任之。反正以后过不下去和离就是,有他这个做兄长的在,哪怕是二婚三婚也是受追捧的存在。 想起妹妹当年的话虞龙既无奈又不知如何反驳。 两人结为道侣,虞龙总不能不管,但是两人的天赋实在算不上好,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修成金丹。 宗门不是没有结金丹,也不是没有结丹的秘术,他手中的结丹灵物也是最好的,奈何冲击了几次都不成功。 虞龙来的悄无声息。 他并没有直接去见自己的妹妹,而是先去书房寻李轩。 伏案书写着什么的李轩忽觉一阵微风吹拂,当即看向窗户,不由面色疑惑起来,紧接着目光一凝赶忙起身,匆匆放下手中毛笔,拱手向坐在远处矮榻的金玉火袍的人,神色有些畏缩的低声道:“兄长怎得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来人呐,快去请夫人。” “是,老爷。” 推开书房门走近一位老妇人,她微笑着,轻声说道:“哥哥,有十多年没见了,伱还是如此意气风发,不曾有半点改变。” 起身的虞龙伸了伸手,不知什么都哽在喉头,元婴修士的一次闭关,动辄十几年、数十年,等他再出关的时候,妹妹已经老了。掐指一算,已近二百年,对于一个筑基修士而言,这已是人生的全部。 …… 虞龙不知道自己如何从李府走出,他只记得抬头望去,星辰披肩,远处的长岭素月分辉。 他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走了很久,山林间的阴灵魂魄自不敢阻挡,纷纷让开路,精怪妖兽迅速奔走,不敢远望。 “虞师弟?” 虞龙迅速回神,看向矮桌对岸的鹰钩鼻修士,不正是巫融。 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开口说道:“师兄倒是清闲,往宗门的后山这么一躲,不问世事,倒真如书上所说的高修雅士,羡煞旁人。” “我这里除了飞禽走兽和阴灵鬼魂,哪有半点活人气儿,师弟做为宗门担当,可不能学我这般。” 巫融笑呵呵的同样慢慢饮酒,接着问询道:“虞师弟莫不是有什么心事?旁的没有,师兄这里的灵酒是管够的,尽管喝。” “醉过去便在我这睡下,我开辟的这诺大洞府,住百八十人不成问题。” 巫融识趣的没有多问。 他俩算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又是同代,从小共同经历了许多,有些话并不需要多说。 尤其,现在两人都已经是元婴大修士,自然各有各的秘密,不问才是最好的,不问不代表不关心,恰恰是有分寸。 虞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修行,闭关修行,少则几月多则半年,一二十年弹指一瞬间,我这次去见了妹妹,突然发现……她老了,延寿的丹药、长命的灵物,我都将之拿出来给她。” 说着,虞龙仰头满饮。 灵酒的醇厚香气瞬间铺开。 “人总会老的。”巫融叹息道。 他的爹娘去世该有一百多年了,见识过生离死别。 但这件事总是不好劝人的,每个人对生死都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与虞龙一块饮酒。 身侧阴姬弯腰斟酒。 两人说了很多话。 从小时候说起,还说过共同面对的大战,以及秘境探宝时候的危机,宗门历练时候的快意。 “师兄是研究阴神鬼物的,想必宗门的转世秘法也有看过,不知道师兄对此有什么看法?”虞龙略显浑浊的双眼无意的扫过去,接着低头看向了面前的酒樽,这酒樽的模样他似乎在一个人的手上见过。 那位沉默寡言却强大无匹的师叔,就总是用这样的酒樽喝酒。 虞龙看向看向矮桌对岸的巫融,身着的黑红色的法袍,扎着个道士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凌厉,却又给人不急不缓的稳重。 “筑基修士转世记不得前世,就算重新找到她,不过是世间相似的花罢了。” “师兄。” “如果你死了。” “你……会身入魂幡继续为宗门效力吗?” 巫融抬起头,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又皱起眉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沉吟道:“会。” 他没有解释理由。师兄周行烈曾经说过,如果他死了,巫融一定要把师父的魂幡偷过来,把他收进去。 “如果利用秘法转世,来世我们修至金丹真人境,能觉醒前世宿慧。” “我有我的理由。” “嗯。” 虞龙此时有种冲动,他真想把师父说的事情告诉巫融。 他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既想得到强大的武力支持,又不想受困于幡,还是觉得巫师兄值得信任,可以将宗门的秘密告诉他。 思量来去,虞龙还是没有说。 那毕竟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必须沉得住气。就算要和巫师兄说,也绝不是现在。也许是他做好决定之后。 …… 送走了虞龙。 洞府内走出一人。 周行烈惊讶道:“难道是太乙掌门的寿元将尽,所以才有那么一问。我看虞师弟不像是会将自己妹妹入幡的人。” 接着周行烈担忧道:“宗主寿元无多的话可不是个好事情啊,接任者也就两人,不是虞师弟就是仇师弟。” 站在楼阁玉台的巫融神色凝重,摇了摇头:“不,虞师弟既然这么问了,这件事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宗主的主意我们改变不得,纵然是虞师弟也劝不得,他这么问,定然是关乎于自身的。” “我们毕竟相处二百年。” “啊?” “但是不该啊,虞师弟正是年轻的时候……” “如此说来就有问题了啊。” “师兄没听清楚重点吗?是幡!”巫融面色阴翳了起来。 周行烈大惊失色:“难道是师父?!” “不。” “也不是师父?” “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尊魂幡做为宗门至宝,掌门师伯执掌确实不错,但为何又能被师父执掌,并且发挥出不俗威力。须知但凡使用宝物,莫不是要神识祭炼,才能完整的展现实力。” 巫融面容一转,看向师兄道:“昔年,宗主还大张旗鼓搜索阴魂,那时师父却在闭关,一闭关就是十二年。” “师兄你不会忘记吧。” “我当然不会忘!” “这就说不通了,师父在闭关,魂幡却不由师父执掌,而是由宗主师伯掌握。” “当年大中城战斗,师父独斗三位巅峰大真君,被巨舰击中前,第一时间将魂幡扔回,你猜是因为什么?” “这……” 周行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师父难道是要让师伯出手救他?” 巫融一张脸皱巴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师兄一眼,然后拍着额头,长声说道:“师兄,你用脚后跟想一想,师父想被救,肯定不会将宝物扔回,而是会让巨舰支援,让师伯出手。放弃宝物意味着什么?” “一个修士在斗法中会扔了自己的法宝吗?” “不会,绝对不会!” “以师父的性子,他那么做必有深意。”巫融双眸绽放出耀眼的豪光,越来越自信的说道:“而且自那天,宗主再次下令收集煞气和阴魂,但这显然是杯水车薪的,所以,幽魂海,煞气漩涡的阵法才会在那时适当的破坏。” “幽魂海的煞气潮汐再现,后来一直被我们宗门的修士收集。” “你猜都去了哪?” 周行烈此时已经瞪大眼睛,他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酥酥麻麻的凉意在后背汇聚,直冲脑袋,让他整个人的思维都昏昏的。但是不妨碍他用一种惊讶愕然到惊骇的目光那个目光闪烁,神色阴翳中夹杂着坚定的小师弟。 他原先一直以为小师弟不问世事,除了修行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想到,他竟细致缜密如斯! “你的意思是?” 巫融喉头滚动着,攥紧了颤抖不停的手,嘴唇上满是干裂的死皮。 他舔舐着嘴唇说道:“也许,我们的师父,不是……人?!” 嗡。 周行烈感觉自己的脑袋在这一刻轰然炸开了。 慌忙否决道:“不可能!” 周行烈死死的盯着巫融,咬牙切齿道:“绝对不可能。” “我也觉得特别的不可能,但是,这所有我观察到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件事,那就是,执掌魂幡的并不是我们的师父,而是宗主师伯,如今虞龙又拿这个问题来问我,是不是,意思就是,要成为宗主就得执掌魂幡。” 周行烈顿时沉默起来。 “师兄,我得了师父的全部传承啊,我是以魂幡为灵宝的元婴修士,我了解……。” “这都是你个人的推测而已。” “也许只是因为功法同源所以才能使用宝物。” “师父也能随意的使用你的魂幡,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巫融也沉默起来,他赞同师兄的观点,但他也保留自己的观点。 再抬头,双眼闪烁精光,说道:“此次大中城的幽魂海煞气修补,如果师父一定会与师兄一同返回的,如果宗主师伯不执掌魂幡,那他们两人就不会一同前去。” “如果他们两人一起去……” “师弟你的意思是?”周行烈看向巫融。 “如果当真如我猜想的那般,你我兄弟怕是……。” 看着一脸严肃,行事缜密细致,往哪里一站仿佛‘师父’的巫融,周行烈突然笑了起来。 欣慰的笑。 二更晚点。 (本章完) 671、印证 幽魂海。 其中一道身影拄着一只拐杖。 形似老者模样。 眯了眯眼睛。 看向远天震动说道:“不知是谁布下如此阵法,将海下遗迹的煞气吸收,省却了你我的苦功,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早上数百年开启啊。” “道友的伤好些了?”另一人神色淡然。 “焚天的实力比老夫想的要高出许多,不过再高又如何。老夫的伤势不仅好了,还因祸得福的炼化星渊深处药宫中的一株千年‘天琉璃’,如今修为大进,已至中期。”老者笑呵呵的说着。 “当年你因为我乃中期修士而惧怕我吞了所有机缘。” “如今我等修为相同,总该出手拿走我们曾经的东西了。”垂云尊者冷笑一声。 那时候扶摇的实力虽也强大,却和他有不小差距,拉拢了东海君才勉强达成平衡。 自从上次受伤,又知道东海君失踪疑似身亡,扶摇就固守宗门,闭关恢复伤势冲击境界,就连天鹏宗都跟着沉寂。 本该垂云大展神威,然而他在与两人斗法中同样受伤颇重,不得已闭关养伤。 同样的,宗门因他受伤而沉寂,不过好在千平域的火凤尊者身亡,焚天被重创逃走,火云宗再不敢轻易进犯,反而是他们能扩张出去了。 东海君下落不明,两宗老祖均闭关,两宗也就不敢有大的动作。 老祖嘱咐过,东海君不是好惹的,尽量不要招惹蛟龙族。 万一有个损伤,以后两宗的平衡就会打破,到时大战一起,必然会生灵涂炭。也就是碍于此,两宗连当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没管。 谁想到太乙宗还真杀出来,将合欢宗赶走了。 直到五十年前老祖出关。 垂云出关的第一时间就是寻找东海君,直到确认东海君没有潜藏在东海他才满意。 原本有些遗憾东海君没发挥应有的作用,倒也只剩下唏嘘。没想到星罗堂堂的尊者,死的悄无声息,连尸体都未寻回。 “不错。”扶摇尊者点头道:“我们这就撕开阵法的封锁吧。” 术法当空劈下。 本就有所错漏的大阵顿时浮现在幽魂海上空。 晶莹纹路绽放光芒。 …… 太乙五域。 丹峰。 地丹宫。 “老爷,您终于出关了,行烈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三寸丁的魔头走上前,双手搭在一起谄媚的看向那位身形高大的修士。 “知道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 行烈久不回来,该是幽魂海那便出现变故才这么急匆匆。 倒也不用那么急切,既然煞气潮汐已渐渐消弭,再利用法阵将之封锁了慢慢积累就是。 这二百年,吸收的如此磅礴的煞气,涂山君已大致感觉到魂幡突破在即,只要将东海君的阳神阴神侵蚀,魂幡就会突破成道兵。 涂山君不由长出一口浊气。 积累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有突破的苗头了。 说不定这一次都不需要分解东海君,就能靠着幽魂海提升至道兵。这也是涂山君为什么一直心心念念,甚至用阵法将幽魂海的煞气漩涡圈起来的原因。 随手一弹指。 驱尘。 身上来自丹炉的浓郁烟熏火燎气被扫的一干二净。 离开地下丹宫,回到丹峰主殿。 正看到坐在一只小几侧椅的周行烈。 周行烈还在出神的望着地面,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大殿。 他做为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本不该如此,但,有个疑问深深困扰,再加上来到丹峰相当于回家,总是会放松警惕的。 直到涂山君的铁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周行烈才回神,匆忙起身,行礼道:“师父。” 躬身行礼,头埋的很低。 “坐。” 涂山君摆了摆手,似有些意外为何今天的周行烈这么拘谨,不过倒也没有多想,怎么行礼都行,只要别当场下跪总归不是问题。说着走到丹峰高殿的首座缓缓坐下,笑着说道:“听说行烈早回来了。” “回禀师父,徒弟是早几天回来,这几日都住在巫师弟那里。”周行烈落座,半个屁股挨在座位上。 完全没有往日的从容。 涂山君呵呵一笑,无奈道:“哎,幽魂海那档子事儿本来就是个烂摊子,你紧张干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恰好,这几日为师闭关炼丹,如今出关了,咱们师徒就走一趟幽魂海,把那阵法重新修补就是。” “师父说的是。” 周行烈深呼吸了几许,心中不由感叹。 他的岁数确实不小了,都已是一家老祖,修行至金丹后期,奈何还是不如师弟沉得住气啊。怪不得师弟巫融人家能后来者居上成为元婴修士,不说心思,光是那份沉稳就不是他能比的。 来之前师弟再三嘱咐他不要惊慌,也不要让师父发现。 他也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没想到真见到师父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从容淡定,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既想和家长说又不敢说。 既想被家长发现,又得自己严严实实的捂着。 这确实是比较煎熬的一件事。 “有动静了吗?”涂山君突然问了一嘴。 周行烈遗憾的摇了摇头:“当年颖雪或是伤了根基,当年大中城征战我也受了不轻的伤,将养好也有影响。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我也看开了。倒也不是没想到再娶个小的,还是颖雪主动张罗,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按理说不该如此。”涂山君轻声说道。 他做为炼丹大宗师自然精通医药,他诊断过周行烈和方颖雪两人的伤势,将养几番就能好,不会影响那方面问题的,实在不行,怕不是得利用法力制作人工胚胎。 反正繁衍说白了就是那么点事,对于涂山君而言没有半点秘密。 金丹真人也不存在大龄、高龄之说,孩子或许会汲取金丹真人的营养,然而除非是极特殊的体质,否则那点汲取能力还不如运功练差吐的血。 “回大中城为师再给你们二人看看。” “……” 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询问修行上的问题和寿元。 周行烈一一作答。 这才离去。 “行烈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涂山君微微皱眉,他挥手召来魔头问道:“有麻烦?” “回老爷,确实没有。” “没有?” “行烈公子刚回来的时候确实有点匆忙,却没有这样的表现。” “是宗门内的麻烦?” “应该不是。” “行烈公子一直待在融公子那里,哪里都没去。” “师兄弟闹别扭了,还是你修行上的问题?”涂山君微微点头,这左也没问题,右也没问题,估摸着就是有点别扭,这也正常,多大岁数都会吵架,更何况住的近总会如此,既然不是麻烦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涂山君没在丹峰久留,驾遁光腾云到太乙峰。 寻太乙出手。 这回既然要彻底封锁幽魂海煞气漩涡,总得太乙出面,不然这么远的距离,涂山君又是巅峰大真君,消耗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施展手段。 布阵无非就那些东西而已。 “师兄我们该出发了。”涂山君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一次不仅要封锁幽魂海法阵以继续煞气,说不定还能利用残存的煞气让魂幡晋升道兵,也就能省出东海君的阳神,未来能让魂幡多出一位尊者助力。” 主案的太乙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道:“许久没有活动了,正好去看看大中城的发展。” 从涂山君手中接过尊魂幡,太乙翻手将之化作寸许放进袖袍,朗声道:“那我们就走一趟吧。” 宗门安定,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这个宗主处理,俗务交给徐昭就是。 而且他们往幽魂海也用不了多长世间,哪怕处理幽魂海的煞气漩涡会慢上一点也不用担心会耗费太久。涂山君可是阵法大宗师,布置大阵还不是信手拈来。 不说当年乾元的大阵,就是后来现在的这些阵法哪一个不是出自涂山君之手。 …… 丹峰。 周行烈忐忑的在大殿内踱步,神情紧张,时不时张望门口,似乎在焦急的等什么人。 惹的守在丹峰的魔头生疑,没有涂山君在,魔头早恢复了高大的身躯,亦如当年‘规劝’周行烈的时候一样,这时候也一样走过来,嘴角扯上一个狞笑,难听的笑声刚发出,就像个泄气的皮球,变成了三寸丁模样。 周行烈当即肃然,魔头变成这样显然是师父已经来了。 想到这,他向门口望了过去,正看到那赤发顶角的熟悉身影走来,还不等周行烈欣喜,一个人的出现直接让周行烈脸上的笑容凝固。 “宗主?” 轻声呢喃。 “行烈,我们走吧。” 涂山君招呼一声,随手放出一方灵舟出来,灵舟迎风见涨化作一只小船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了。” 周行烈快步疾走,跳上灵舟。 看向那赤脚白袍的身影,拱手行礼道:“师伯,您也与我们一同前去吗?” “你师伯顺便去大中城。” 看到熟悉的笑容。 唯有一股森然阴寒在周行烈的心间蔓延。 (本章完) 672、飞鱼 “镇定!” 周行烈对自己这样说。 这是两人早就预设出的结果。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他的脑海中并没有闪烁过什么画面,也没有回忆往昔,只是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就连原先身上那份忐忑也渐渐消失,好似一阵风,融入了自然。 也将他从紧张的情绪中解救出来,只剩下平静和坦然。 ‘唉。’周行烈不由感叹。 这么多年来,他竟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其实也不怨他,毕竟他没有得到涂山君的传承,而巫融不仅仅得到传承还在涂山君身边待了一百多年,做为一个神经不大条的修士,巫融列举出来的那些示例只是为了说服师兄周行烈,实际上巫融应该是有更深刻的察觉。 他需要和巫融好好计划,不然光靠他们两人不一定能成事。 现在当然不能有什么动作,毕竟是在宗门之内,而且在两位元婴修士的注视下,他一个金丹后期不管有什么小动作都瞒不住。 以师父对他们的上心程度,怕是当场就能抓获他。 那时候估计不用师父逼问他就能把和巫师弟的谈话和盘托出。 起航。 放出的灵舟犹如天空海上的一叶扁舟,看起来很小实际上内部空间很大,整体也是三厢长杆的样式。灵宝级的飞舟,速度当然快的惊人。 如飞鸟翱于天空,更像是游鱼潜入海底,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离开宗门的驻地。 看消失在视线,闪烁进云层的灵舟,守在丹峰的魔头的目光才收回。 转身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远方。 那人似乎正顺着丹峰的长梯走上来,明明走的很慢,然而长袍在清风吹动下不过摆动了几下,那人就已经出现在丹峰。 三寸丁的魔头眯了眯眼睛旋即同样露出个谄媚的笑容,两只形如小孩儿的手掌搭在一起:“融公子来的可真不巧,老爷刚刚随行烈公子前往乾元。” 出现在此地的人,正是身着黑红色道袍的巫融。 远远看去,像是个缩小版的涂山君。 巫融淡然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师父已经离开,我此来丹峰也不是为了寻找师父。” 魔头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容中带着几分疑惑,还有些诧异道:“融公子说的话,小的怎有些不明白?既不是来寻老爷,莫不是来取丹药,这丹峰大殿,除了小的可就没有别的活人了,公子要找丹师也该去丹阁。” 这座山,乃是涂山君闭关之所,虽是丹峰分属,然而早就不算做主峰,正儿八经的丹峰早就人满,丹师许多,其中不乏会炼丹的金丹真人,至于那些练气的学徒就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所以魔头才觉得意外。 “说的不错,我便是来寻你。”巫融拱手。 魔头就叫魔头,也没个称呼,只当是师父座下仆从,有多少尊敬谈不上,至少还是熟悉的。哪怕明知道魔头不是好东西,但不妨碍巫融寻来。 “寻小的?” “公子寻我所谓何事?” 巫融沉吟良久道:“魔老当知,如今宗主寿元无多,社稷神器将悬,我既是宗门英杰,自然要争上那么一争的。” 本还有兴趣的魔头当即萎靡说道:“你争不了。宗主一脉必然要出自那里。” “可是宗主故去后,我师乃是巅峰大真君,若得师尊的支持。” 魔头嘴角扯上了一抹讥讽:“老爷不会支持你的。别白费心思了。”戏谑的打量了一眼巫融,魔头摇了摇头。 巫融这小子是个好材料,但是他却不知道宗主一脉的秘密。 不是说涂山君是他的师父就会支持他坐上宗主位子,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想要坐上宗主的位子不仅得有强大得实力,也得掌握尊魂幡。 巫融倒是并没有被打击到,而是神色淡然道:“我一定会站出来选下一任宗主,就是不知道魔老会不会支持我了。” “没用的,伱根本就赢不了。” “老爷不会支持你……”魔头依然坚定的摇头。 他当然不能说出涂山君的情况,说出来它就得死,不管是给谁透露。因此,它便觉得巫融不过是在做无用功,根本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乙宗的宗主。 巫融突然笑道:“这样看来,师父的话语权很大?” “话语权?” 魔头不屑的笑了一声,接着竖起拇指:“老爷也就是不计较,不然在太乙宗,老爷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老爷说你不能做宗主,不管你做什么努力,就是把宗门所有元婴修士绑在一起,你也做不得。” “老爷说你能做太乙宗的宗主,那你就能做。谁来阻止都不好使。” “师伯也不行?” “太乙?” 魔头的声调高了一点,接着就变得自信而低沉:“不行!” 巫融满意的点头:“多谢魔老为在下解惑,但我一定会站出来选,魔老你支不支持我?” 魔头皱起了眉头,挠了挠头,心想道:‘潮巴?哪有人会因为自己的野心不能实现而高兴的?难道是我没有说清楚?还是他根本不理解涂山君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会死人的。” “我当然知道,如果魔老支持我的话……”巫融指了指魔头脖子上的那道看起来不清晰的森白圈子:“等我当上宗主,我会想办法解开您脖子上的禁制,不敢说放您自由,至少不会活的像现在这样。” 魔头当即动心了。双眼瞪得溜圆,眼珠转动。 如果巫融真的成为宗主,执掌魂幡,说不定他还真有话语权。而且反正这一家人内斗,他只要不站在涂山君的对立面,总会得到一定的优待的。 “还有谁支持你?” 巫融没有回答,而是始终笑着,满是意味深长的神情。 “我要自由!” “那就没得谈喽。” 魔头眼看巫融要走反而放下心来。 如果巫融板上钉钉的跟他说一定能自由他肯定不会信,然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却又可信度。只要能松了这脖子上的森白圈子,他总有自由的机会,不会受制于人。 这么多年来,它的实力没有多少提升,不仅仅是害怕成为资粮,也是因为它不敢滥杀无辜。 …… 幽魂海。 悬浮在天空的灵舟走下三人。 “阵法有人动过。”身着道袍铁靴的挺拔人影皱起眉头:“这不像是内部爆发冲击,应该是有修士在外以大法力撕开了阵法,使得幽魂海的煞气漩涡重新出现。” 太乙的眸光骤然亮起,警惕道:“怎么可能。以师弟的实力,星罗海的修士不可能能破开阵法。” “有。”涂山君点头说道。 “师弟是说……” “两宗?”太乙脱口而出答案。 只怪两宗沉寂太久,自上次红山之战,就再没有尊者的消息。 当然,除非是遇到大事一般时候也不会有尊者的消息,尊者行事总是更加神秘的,他们对于很多事情早失去兴趣。 要说所有修士都上心,那就只有一件事,‘修为’。 太乙沉吟道:“要不我们避开?” 他并不想和两宗的尊者交手。 并不是对涂山君的实力不放心,而是对自己的修为没有底气,纵然他手中有底牌,但也并不保险,尊者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万一他被尊者杀死,连带着涂山君都得跟着倒霉。 “恐怕晚了。”涂山君双角纹路闪烁,紧接着法力勃发,化作一道猩红气罩将三人护下。 纵八面来风,幽魂海下冲浩荡神威,依然不曾撼动。这道猩红法罩就像是坚固的礁石,任凭惊涛骇浪捶打。 轰隆。 天雷响彻。 残存的阵法终于成为齑粉。 说时迟那时快,幽魂海煞气漩涡爆发出磅礴遮天的煞气,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它们挤压出来,就连那最中央的海水也好似蒸煮开似的想着四方逃跑,好像大海被未知的力量撕开倒灌的口子。 汹涌间,一片巨大的遗迹群从海底上浮。 不,说它是遗迹根本不贴合。 这里更像是一处古战场。 崩碎毁坏的亭台楼阁留下的残垣断壁,碎裂的基石与倒塌的山峰交织成堆砌的山丘,高大的石像、腐朽的尸骨、沸腾的煞气,绷断的灵宝法器、燃烧的广袤大地……,无不显示着这并不是寻常的凡人能创造出来。 “这是……”望着面前的场景,周行烈瞠目结舌,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原来在幽魂海下会有这么庞大的东西,而那些铺开的煞气倒像是最后绽放的璀璨烟花,根本没有原先厚重沉闷的模样。 涂山君道:“我本想早点前来加固阵法,以防煞气消失导致出现大变卦,看来不管我们早来还是晚来都一样。” 在看到有人破坏阵法之后涂山君就明白了。 就算自己早早加固阵法也会被破坏。 太乙摸向袖袍的魂幡,转头朗声说道:“既然古战场现世,不如趁此机会?” 说着看向庞大煞气,有这般资粮,尊魂幡晋升道兵指日可待。等晋升道兵,也就能着手收集涂山君化神所用的资源。 好在涂山君是魂幡主魂,不需要寻常修士化神所用的天材地宝。 不然怕是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以现在太乙宗的财力,或许能到东荒竞争化神宝物,却不见得能将所用完全凑齐。 涂山君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古战绝地的漩涡所在。 嘭。 两道身形自那巨大的古战场炸开。 悬空对立。 其中一位身着青蓝白水云天法袍的修士微微侧首看向远处的三人,神识在太乙的身上提溜一转,微微蹙眉道:“太乙宗的修士来这里做什么?”但是,那目光不过一瞥,就已经落在站在最前方,身着黑红道袍的修士身上。 “元婴巅峰?” 另一位云程万里鹏法袍的拄拐老者轻吟:“就是他让合欢宗离开星罗?” “这样说来就对了。” “能布下这么强大阵法的人不是俗手,却不是你我认识。” “不过是不是俗手对你我而言有什么区别?” “这太乙宗总不该和合欢宗一样有靠山,让我们不能以大欺小吧。” 太乙拱手道:“两位前辈,在下太乙宗宗主,不知两位前辈在此办事,实在冒昧,我们这就离开。” “等等。” “前辈有何指示?” “你们怕是不好走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太乙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僵硬了许多:“前辈,我们只是路过,看到异样才赶来的,而且布置阵法是为了封锁幽魂海,并无其他心思。” “谁信?” “这里面的东西关系重大,总要调查清楚才好。” 太乙的面色当即阴沉:“前辈,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这样做就不怕鱼死网破吗?” “鱼死倒是真,网未必破。” 扶摇尊者淡淡的说道。 太乙目光投向远处的垂云尊者,那位的态度不置可否。 正要再继续说什么,却看到涂山君摇了摇头。 二更晚。 (本章完) 673、暴露 涂山君打量着身着云程万里鹏法袍的老者,其身躯法力波动,还有术法的神通和真意的灵机存留,再看那身着蓝白云天法袍的修士,尽管对方神色从容,实际手上也携带着神通激发的气息。 看来这两人早就斗过一场。 “前辈当真要阻我们兄弟离开?”太乙沉声再次询问。 他不想招惹两宗老祖,哪怕这座古战绝地真有什么宝物和莫大传承,他也没有半点贪念,不想分一杯羹。 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利用煞气晋升魂幡。 如果这两人不依不饶,他也不是好惹的。 但正如涂山君示意那般,尊者的心意又怎是那么好更改的。 扶摇尊者苍老的眼睛挤了挤,笑呵呵的说道:“不是我们要阻你,是你挡了我们的路啊。昔年,我天鹏宗便不让你选幽魂海做宗门的驻地,是你非要选。你选了这里,阻碍了我们,却希望我们以德报怨放你一条生路吗?” “你既已赶走合欢宗夺了他的基业离开幽魂海,为何又要回来。” “这里,本就不属于你啊。” “其实我们这两个老家伙都应该谢谢你的,对付那些拥有背景的大宗门,我们出手会显得以大欺小,不好看,你们出手就好多了,这才是修行界的良性竞争。”扶摇尊者含笑,慢条斯理的说来。 “你该听劝的,那时你不该选这里。” “十万里,足够了。” 扶摇尊者的眼中闪过惋惜的神色。 天才的陨落总是会让人伤感的,哪怕是自己亲手扼杀一个天才。 但他必须这样做。 不然等那个黑红色道袍的修士突破境界,也许他就是下一个东海君。 星罗海就这么大,容不下这么厉害的修士,所以该死。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其他的理由,仅仅是能动摇他们的地位就足够了。 太乙沉默着。 怪不得星罗两宗都是这样的态度,因为不管哪一方胜了他们都能坐收渔翁之利。万一太乙宗赢了那就更好了,太乙宗没有大背景,靠着师兄弟两条过江猛龙才挣出一份家业。 在他们两位尊者的眼中,小打小闹不值得他们出手。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太乙宗将合欢宗赶走,涂山君的实力又达到元婴巅峰。 纵然今日不被撞上,待到两人忙完事情也会对太乙宗动手,如今不过是提前一点罢了。 所谓事关重大,不过是托词,到时候随便给两人按一个罪名就是,反正人死如灯灭,太乙宗没了依仗,剩下的修士顷刻就会分崩离析。 “呵……,哈哈。”太乙低沉的笑声幽幽响彻。 今日确实难以善了。 他当然理解扶摇尊者,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他觉得东海君必会威胁太乙宗,所以他带着涂山君闯入遗迹杀了重伤垂死的东海君。 今日不过是临到别人杀他而已。 站在身侧的涂山君传音给周行烈。 只有一个字。 “走!” 周行烈精神一振。 没有说要留下来与师父同生共死,而是转头就跑。 不是畏惧两位尊者,而是害怕自己成为师父的拖累。 他一个金丹后期又能做什么?还不如赶紧返回宗门为师父师伯搬救兵,省得死在这里徒留伤感。 扶摇尊者随手横拐,一道劈天金羽犹如金梭在天边闪烁,不过滴溜转动的已经出现在周行烈的背后,很容易的撕开金丹真人的护体罡气,直奔脖颈。 “铿!” 一只角质状的鬼手挡下金羽。 尽管整条手臂完全消失,然而那道由雾气组成的人影却没有完全丧失战力,化作一道漆黑的披风,让周行烈的速度再次提升。 眨眼的功夫的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扶摇尊者收回了目光,落在涂山君的身上,赞叹道:“好!那道术法名为金羽刀,一刀祭出,杀人于千里之外,莫说是金丹真人,就是寻常元婴也会死于刀下,你却为那金丹小辈抵挡,不愧天骄之名!” 就连垂云尊者的眼中都闪过异色。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不是因为他沉默寡言,而是在他的眼中,除了同阶的扶摇,其他的都如蝼蚁一般,根本不需要与之过多废话。 直到涂山君出手。 不,涂山君根本没有出手,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法力波动和灵机的汇聚。 但那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早就设下的术式。 管中窥豹。 怪不得合欢宗和御兽宗的联军战败,就连合欢宗的基业都做了太乙宗的嫁衣。 怪不得宗门后辈说此人在大中城一人独斗三位巅峰元婴。诚然,妙合、兽王,算不得天骄,却也是大宗门出身的天才,纵然是他也感到棘手。 出手一次的扶摇尊者没有再继续出手。 在他眼中,这位巅峰大真君确实有可取之处,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垂云。万一他在出手的时候遭遇垂云偷袭,便会在争斗中落入下风。 垂云尊者同样没有出手追击远去的周行烈,许是一样的考量。 局势顿时陷入微妙。 太乙抓住了这一缕微妙,传音给涂山君。 “有把握吗师弟?” “没有。”涂山君轻声回应,瞳孔转动,额头的纹路汇聚出一颗竖眼,目运灵光窥视两人,灵官法眼得来的光芒刺的他不由闭目倒退了半步,低声说道:“这两人……绝不是化神初期那么简单!” “上回情报说过,垂云尊者是中期。想来扶摇尊者现在也是中期的化神修士了。”太乙长叹一声。他奶奶的,这敌人一个比一个强,而且上来就是两个。他就算动用宝物杀一个,剩下的那个也会弄死他们。 杀东海君让涂山君沉睡了十二年。 那还是年老迟暮的重伤尊者。 这两个人年轻力壮,没有半点老态。 纵然先前有过龌龊,却不见哪个受伤。 太乙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从两人的手中活下来。也就是两人互相都有提防,不然怕是这会儿不会让他们师兄弟这么从容。 从容有个屁用,得活命! 涂山君沉默半响:“唯有一法,吸收煞气分解阳神,得晋道兵,如此才有希望活命。” “可是这样一来师弟你的秘密就暴露了。” “命重要还是秘密重要?” “命重要。” “秘密也重要。” “没有人知道秘密最重要。”太乙很认真的说道。 涂山君没有反驳太乙说的话。 他自然希望一直不暴露魂幡的秘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魂幡变得越来越强大,需要的煞气早已不是海量来形容,吸干了古战场的煞气才让积蓄好晋升道兵的底蕴。 以后需要的煞气只会越来越多,动静也会越来越大。 这跟法器的时候不一样,几十个几百个魂魄就让魂幡晋升了,可以严严实实的捂着不让人知道。变得强大之后怎么捂也捂不住的。 总不能因为这个秘密所以两人把性命交代在这里。 太乙死了,对涂山君没有任何好处。 这两人都是中期尊者,任何一个执掌尊魂幡都让涂山君生出无限的危机感。 哪怕暴露秘密,他也不能落在这两人手中。 生死被他人掌控是恐怖的。 “我不能死。” 听到涂山君说出这四个字,太乙点头道:“我明白!” 微微叹息:“若不是我执意选择这里,也许我们就不用……” “这是我们两人共同做出的选择,没有什么需要懊悔的。” 涂山君的意思说的很明白,既然是两人共同做出的选择就不该推诿,亦或是自己承担责任,就算真要承担个什么后果也是他们两人共同来承担。 “那就开始吧!” 太乙挥袖甩出一杆寸许宝物,握在手中轻轻摇晃,化作丈许。 最顶端的半身骷髅恶鬼舒展着身躯,扬起飘飘大幡,青黑色的底,猩红封遍,金线交织出细密的针脚,绘制着腾云的百鬼千魂,只觉那万魔丛生。 魂幡即出。 万千煞气顿时如涓流汇聚成一条长河涌入。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踏云的两位尊者。 扶摇哑然失笑,他们两人僵持不休也就罢了,怎得这小辈儿先按捺不住,率先祭出法宝就要动手了。 眼中的淡然闪过,静静观望那身着白袍的小修表演。左右不过是个元婴中期,难道当真能拿出什么宝贝不成? 涂山君抬手打开储物戒指,从中飞出一套阵旗,将之落在太乙四周。 双手结印。 伴随着气雾的凝聚,聚灵大阵展开,将太乙笼罩。 一层层大阵布下。 加持形成的阵光已将幽魂海的上空照亮。 此时,那两位对峙的尊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垂云尊者死死的盯着立在阵中央的尊魂幡,又看向守在阵法旁的涂山君,他的心中生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嗯?” 垂云尊者捏法印打开法眼。 如柱的神光掠过,他心中的那个令人惊骇的想法渐渐凝实。 扶摇尊者用食指举在额头,法眼霎时开启。 不由惊声。 “他……” “与那宝物同源!” “他竟然不是……修士?!” 679、神霄 彼时。 聚拢而来的修士纷纷诧异的看向太乙殿所在的位置,纷纷感叹太乙宗修士的疯狂。 这时候竟然利用大型灵舟搅局,不过说来也对,要是陷入战局的是他们家的老祖,说不定也会设法施救。 因为尊者虚天异地的施展,导致神识隔绝,他们也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再加上尊者封锁了道兵的波动,更不可能让他们知道道兵的出现。反正尊魂幡做为涂山君招牌灵宝早就为人尽知,并不觉得诧异。 仇万道眺望远方道:“师父师叔,怕是遇到麻烦了。” “还没出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惊走尊者了吗?为什么还在纠缠?” “不知道。” “……” 巫融的神情凝重。 同样神情凝重的还有虞龙。 虞龙知道尊魂幡的秘密,所以他隐约有个猜测,到底为什么尊者执意拦下师父。 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同门说这件事。 纵然他说出来也改变不了局面,说不定反而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巫融没有问,也没有示意虞龙。虞师弟肯定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他当然想用这样的压力逼迫虞龙承认,然后坐实他的猜想。但,那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将师父的秘密宣扬的天下尽知。 到那时,不仅他们的自己的性命不保,就连宗门这百万口子也得跟着他们倒霉。 “唉。” 巫融长叹一声。 仰头,看向天空。静静祈祷,祈祷师父和师伯能有解决的手段。 虞龙静静的站在原地。 如果事不可为,就只能让秘密宣扬于天下。 有这么元婴真君看着,还能保证魂幡不落于尊者之手。也就是俗称的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把水搅浑。在各方的牵扯下,师父及师叔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这个办法太冒险。 想到后果的时候,虞龙隐隐有些战栗。咬紧牙关:“事不可为,正该殊死一搏!” “再聚集大型玄术!” “若是尊者出手,就攻击尊者。” 众人纷纷看向虞龙。 金鳌真君更是神色诧异:“这师兄弟疯了?” 刚才巫融坚持要等,现在局势不太明朗,虞龙竟也要再展玄术,而且还要用大型玄术攻击尊者。这和刚才惊走尊者不同,这样出手等于和两宗宣战。 “我是师父钦定的下一任宗主,后果由我承担。” “打谁?” 仇万道是支持虞龙的,并且毫不迟疑的询问。 “打那个放金光的。” “放金光的?”金鳌真君的舌头都差点吐出来,那可是天鹏宗的扶摇尊者。 就看刚才两人势均力敌的结果,这两位尊者都已达到化神中期,就是赢抗大型玄术,也不见得会重伤,顶多会影响其个人战力。 “我支持!”巫融出声道。 三寸丁的魔头看到巫融支持也赞同。 一下子得到三票,加上虞龙自己总共四票,超过了半数。 “时间太短,不一定是完全威力。” 虞龙说道:“我们所有人全部出手炼化灵石,多一分威力都是好的!” 琼鲸真君拽了拽金鳌真君的手臂。 …… 随着垂云的目光越来越凶险。 扶摇尊者诧然笑道:“师兄难道觉得我们其中一个人死了,他就会安然交出宝物?” “我看这太乙道友如此镇定,定然有后手,不如你我师兄弟合力拿下,再谈宝物的划分,好歹我们师出同门,谁拿到不是一样?” “是。” “你太镇定了,甚至对我们的内斗极为兴奋。” 垂云尊者目光转向太乙:“宝物固然很重要,但是对我来说,由我来执掌宝物最重要。” “说得对,拿下此宝才最重要。” 扶摇尊者咧上一个狰狞的笑容,本有些黯淡的虚天异地骤然爆发光亮,振翅的瞬间就已经出现在太乙的面前。 高举天鹏刀,由上劈下,锋锐的刀光和幽冷的寒芒让太乙感觉一阵冰冷,好似冰刺扎进毛孔,冻结了血肉。 也许下一刻他的身躯就会被分成两半。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太乙的面前。 寒冷顿时消失,恐怖的劲风也停息。 这一次扶摇真君没有留手。 他已知道器灵不会那么简单的受伤,因此他的刀格外的快,沉重的力量似乎要将挡在他面前的器灵切开。 铿。 涂山君双臂沉下一尺有余。 横握在手中的尊魂幡弯曲出一个巨大弧度。 这就是道兵带来的外在能力,若是还是灵宝,说不准会被天鹏刀砍出缺口,在晋升道兵之后才有了和其他道兵争锋而不落败的道兵资格。 然而,使用这个兵器的人还是太弱了,强大的力量让涂山君握不住兵器,更没法抵挡扶摇尊者千变万化的招式。 往日都是他以强大的近身武力攻击对手,现在碰到更强的修士则只能被动防守。 这足以让扶摇惊讶。 早先他那一刀,器灵根本挡不住,甚至器灵可能都没有看清楚他如何出手,只是凭借着本能防御。 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没有还手的能力,却已经渐渐的能出手抵挡,与刚才相比,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夺天地造化的宝物吗?!” 扶摇尊者低吟一。 虚天异地的黑金大鹏轰然击出,金爪风暴凝成恐怖的刀光。 顷刻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好像周遭一切,都在那黑金大鹏的金爪之中。 哪怕是身为元婴巅峰的涂山君也毫不例外。 这就是全盛尊者的恐怖。 一举一动间,小天地尽在掌控,眼前的招式也根本不是招式,而是虚天异地的表象,是一方小天地的灵机的体现。 做为没有化神实力的同阶无敌大真君,涂山君只觉得,好似一尊古老金鹏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五脏六腑碎裂的血肉伴随着鲜血涌入自己口腔。 大鹏好似撕开了他的筋骨肉,豪饮鲜血! 黑红色的鲜血将涂山君染成了血人,冰霜风暴的席卷将筋骨冲刷。 道袍早就被冲到腰间悬挂。 只看到一只半身骷髅还傲然屹立,手持高幡,抵御着黑金大鹏的金爪。 而在那黑玉骷髅的身后,太乙惊声呼喊:“师弟!” 迎来的只是涂山君矗立不动的背影。 血肉、狂发、五脏六腑早就消失。 那黑玉骷髅微微抬起头颅,顶角戟张冲天,黑黝黝的眼眶下,好似真的依然有一双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对手。 扶摇真君也不由得飞身远离。 他静静的看着黑红色的蒸汽席卷,看着那黑玉骷髅高舞手中兵器。 骷髅的嘴巴开合,却并没有声响传来。 黑红蒸汽翻滚。 涂山君像是一尊鬼神般,挡住了黑金大鹏的攻击。 哧。 嗤嗤。 指尖的血肉打印似的生长出来。 扶摇尊者出奇的愤怒,怒视着太乙真君,大声说道:“如此宝物,让你执掌,实在屈辱了它。你根本就不配掌握!” “交出来,我依旧还能兑现诺言。” “不然待我撕开这一层壁垒,必杀你于无形!” 垂云也适时的出声。 但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尊魂幡,和已经成为骷髅却依旧舞动兵器的涂山君。 “太乙道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不过是在消耗我们之间的诚意。” 太乙对尊者的话充耳不闻,而是看向了涂山君的背影。 他没有与尊者讨论。 他知道涂山君一定不会想落在尊者手中,所以他必须要做的完美。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今日他们不来,尊者也一定会找上门。 避无可避。 “对不起,师弟。” 涂山君侧头看向太乙。 漆黑的眼眶并没有眼睛留存。 开合的骷髅牙齿,似乎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但没有血肉的喉咙已让声音已无法传达。 涂山君并不埋怨太乙,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暴露这个秘密,随着他变得越来越强大,这个秘密也越来越守不住了,现在不过早来了一点。 倒也不早了,至少过了许久平静的生活。 如此,足矣。 …… “死!” 两位尊者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达成一致。 来自虚天异地的威压落下。 明明是争斗多年的两个死对头,两人合击却异常的合拍,简直比同门师兄弟还像同门师兄弟。 本就难以应对的太乙翻手取出一枚石玉剑,这一次他没有半分犹豫,神识牢牢的锁定了扶摇尊者。 “出。” 摇动魂幡。 八道元婴虚影纷纷出现在太乙身侧。 “杀!” 简洁明了的喊杀声。 与声音一同赶来的还有一道骤然撕开天地辉光的剑光。 天地光如白,纵横幽魂海。 此道玄光看起来没有第一道那么强大。 但是也让出手的扶摇尊者身形稍有停滞。 “太乙神霄荡魔符!” “神雷一震!” 太乙真君借此机会打出手中石玉剑。 玉剑飞上天空形成了一道紫色的云彩。 滚滚紫气,东来三千里。 就在扶摇尊者滞空的瞬息,那堪称恐怖的雷云已经锁定了他。 扶摇尊者仰头看去,惊骇的以为自己碰到了雷劫。 然而他的修为才化神中期,又怎可能碰到雷劫。 来自身躯的警告让他不由遁走,与宝物相比,还是性命更加重要一点,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要宝物有什么用? 如此变故也使得垂云尊者迅速施展遁光退走。 漫天紫霞倒映在太乙的眼中。 这道师门最后的庇护,也终于要让他用来保命了。 就好像一个正在创业的人,花光了老一辈留给他的最后存在银行不曾动用的一个亿。 这种怅然地感觉是说不出的。 太乙不由得感叹。 “真美啊!” (本章完) 674、出手 两人迅速拉开距离。 着云程法袍的扶摇尊者余光掠过。 在他看来,一介元婴中期,纵然掌握如此重宝亦不过待宰羔羊。 翻手即可镇压,取走那疑似诞生器灵的宝物。 魂幡的役魂和器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像那巅峰大真君一般,气息浑圆、灵机勃发,感觉并不是寻常魂幡法器的役魂。 当然,仅仅疑似便已足够让他重视,传说凡是诞生器灵的宝物无一例外强大无匹,只要得到,就能彻底和垂云拉开距离。 更不用说这等重宝本身的价值。 据说,诞生了器灵的宝物蕴含着得道成仙的秘密。 尽管谁也没有证实过这件事,然而每一个执掌重宝的修士都是惊才艳艳之辈,在修行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此宝物现世时,不正该由有德之人执掌吗。 岂可让神器蒙尘错投他人。 而在这星罗海,东海君失踪,死讯不过是被按住不发,那就只剩下一个竞争对手。 扶摇尊者眼中闪过精光,却被他收敛压下,恢复成往日的幽邃淡泊,只不过那锁定下来的神识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一遍遍的刷过,又一遍遍的转回,在看到垂云与他做出相似的反应后问道:“你退什么?” “你又为何要退?”拂袖揣手的垂云微微侧首。 古井无波的双眸泛起波澜。 抬手轻轻晃动托出一方小鼎。 鼎中水波荡漾。 翻掌间,小鼎迎风化作一方大鼎,花鸟鱼虫竞相飞跃在那鼎画青天,而那青天之上却有一只庞然大物,像鱼又像是鸟,伴随着鼎中水波涌出,停滞在鼎壁的奇异大物缓缓游动了起来,像是在广袤的大海遨游着,又像是翔于天空。 不过刹那,那道虚影就已经完全笼罩上空。 遮天羽翼缓缓归拢下来,攥出一方天空。 扶摇尊者的神色凛然,朗声道:“以鲲鹏之身锻造的吞天鼎,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强大道兵。”他的面容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轻喝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拐杖,拐杖就像是一个奥妙的生物,抻懒腰、展身躯。 奇形怪状的弯曲拐杖笔直,覆盖其上的犹如树皮的干枯裂石甲衣脱落,取而代之的是金灿灿的细小的鳞甲羽毛。 一晃。 ‘拐杖’尽头的顿时犹如恐怖的怪物张开獠牙,形成两叉。 两叉一场一短。 伴随着附着在主杆上碎片羽毛汇聚至那一长一短处,迅速凝成一面完整的刀片。扶摇尊者伸手握住这杆长刀,顺手挽出刀花。 “不过我这天鹏刀,取鲲鹏脊柱驻神凝羽,采天青金精。光是这三千六百羽……” 垂云尊者的目光聚集在天鹏刀身。 旋即讥讽的看了一眼还在感叹吹嘘的扶摇尊者:“是你的吗?” “如何不是。” “这是宗门的宝物。” “宗门?” “哪一个宗门?” 看起来有些年老的扶摇轻笑一声,像是并没有意识到垂云的追问一般,面带疑惑的神色:“天鹏宗?” 垂云的神色肃穆,冷笑道:“怎么?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吗,非要我点明。” 扶摇尊者倒是一点都没有不耐,反而淡淡笑道:“既然都是宗门传承,我又是宗门的修士,天鹏刀本就是我这一脉的神兵,由我来执掌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师兄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 接着目光回转看向太乙背后的飘扬大幡,说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既然师兄自诩宗门嫡系,那我便将宗门的鲲鹏传承让给师兄,师兄自取便是。”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看向幽魂海的那片古遗址。 古遗迹中到底埋藏了多少又有多少人知道。 至少,做为当年经历那一战的垂云而言,他始终坚信自己的路是对的。 鲲是鲲,鹏是鹏,单分出来都不足以称为鲲鹏,只不过因为两条路的发展,导致宗门的理念形成了对立,这才发生那旷世大战。 垂云极尽目光的眺望。 他的眼眶突然红润了许多。 纵然是他这样的天才也根本走不通原来那从无到有的路,所以才导致宗门出现两支,鲲云、天鹏,相较于天骄而言,这无疑是简化了道路,能让更多‘普通’的修士踏上这一条道路。尽管他在寻常修士的眼中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鲲鹏传承还重要吗? 自然是极为重要,只不过传承就放在那里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而面前的这个人,手中那杆诞生了器灵的魂幡,却是实打实能提升实力的重宝,一旦被扶摇得了去,两者平衡势必打破。 同理,只要他能得到魂幡也会获得实力的提升。 踏云悬空的两位尊者此时火药味甚重,如果说刚才的气氛很是微妙,那现在就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和压抑。 他们的目光已从各自的身上挪开,再次看向太乙。 太乙盘坐在云端之上,完全不需要他施展什么御空的法术。 掐着印法,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手指一道道术式结出打入面前法阵,矗立在他身后的魂幡主杆的金红纹路一节节串联,幡布扬起,好似一幅遮天蔽日的画卷。 茫茫煞气滚如狂瀑。 而环绕其中的魂幡则犹如一条苍龙,翻滚之际吞吐不休。 黑云漫天,青面獠牙的争先恐后的跃出,张开血盆大口为魂幡吸收这无边煞气。 太乙同样抬头看向两位尊者,面色带着些许的紧张,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毕竟涂山君推测过幽魂海的煞气不够。 然而看着下方形如大地的遗址,太乙又觉得也许勉强够用。 只是不知道要不要渡劫,据说许多强大的宝物在成型的时候会引来强大的天劫,也许是上苍觉得这样的宝物不该存在,又或是本身足够强大才引动天地的共鸣。 他不知道。 面对两位尊者,也不是思考这么多的时候。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沉住气,以他炼器宗师的眼光,冷静的看待这一场颇为意外的炼器。只要能呢操控尊魂幡引导此地煞气,将之炼制成一杆化道兵,还有破局之道。 太乙半开阖的双眼猛的睁开,眼中闪过光芒。 他竟在这一刻水到渠成修成元婴后期成为了一位大真君。 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这等境界的提升不过是水磨工夫罢了,只要慢慢积累总会有一天能够达成的。 得益于阴魂丹的强大,省却多年时间。不然,靠着这具身躯,怕是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成为大真君。 他也感觉到了瓶颈。 大真君已是这具身躯的极限。 除非他能像涂山君那样,进一步走出自己的路。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谁能在同一境界顿悟两次?而且每一次都有不同收获,并且反馈到自身实力上。太乙觉得自己不算没有天赋,然而和涂山君一比,还是逊色了太多。 涂山君似有所感的余光回转过去。 他并不知道太乙的所思所想。当务之急是如何利用幽魂海煞气炼成道兵。 无岸归墟内,东海君的阳神确实已极尽虚弱,然而这也不是他能简单分解。最快的方法无疑像当年景老怪一般,放开魂幡强引尊者阳神进入。 那时候他还是金丹境界,景老怪强闯导致魂幡破损不堪,若不是后续修补早就出了大问题。 “噫?” 扶摇尊者哈哈大笑,抚须长叹道:“临阵突破。能在如此情况下冷静思索,甚至突破境界,你确实不凡。” 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天鹏刀,眺望远方:“那宝物也到了蜕变的关键时刻,既然这幽魂海煞气不足,那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缓缓举起手中长刀。 法力催动,刀身光芒如柱冲天。 千里烟云霞光尽做光芒万丈,在扶摇尊者斩出的那一刀之下,天空出现了一道狭长的白昼口子,久久不能愈合。 无垠的大海则风平浪静,好似只是一阵微风吹拂了过去。 任谁都不知道,刚才已有尊者出手。 太乙惊疑不定的展开神识探寻着,只不过神识却并没有为他捕捞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相反,他的疑问还加重了不少。 垂云尊者神色淡然的注视着,在他的眼中,这一刀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不过是尊者的寻常发挥罢了。 只不过让他有些诧异,那站在阵前的器灵却迅速做出了抵挡。尽管这抵挡好像和扶摇尊者的刀光岔开。 “这就是重宝器灵的潜力?” …… 涂山君面容凝重,这一刀取巧却又是尊者手段的展示。 明明只像是微风过境,实际上大海下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鱼虾龟鳖在那道光芒的绞杀下化作血污,然后乘风而起融入上方的无边煞气之中。 这一刀,好似斩出了新的天地。 不,他不用刀也行,可以用任何兵器甚至是自己的拳掌。 这是尊者对天地的掌控。 在尊者所在的天空,想让什么生灵死什么生灵就会死,不想让什么生灵死,那就不会死。 扶摇尊者用天鹏刀仅仅是因为那是他的道兵,哪怕是这等强大的修士也需要宝物傍身,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弱小,而是同阶甚至更强大的存在。 涂山君感受着自然的流动,双眸满是阴郁沉重。 与尊者的超然手段相比,他使用法力浸染出的小天地就像是个纸糊的。 轻轻一戳。 就会破开个大洞。 这是境界上的差距。 二更晚。 675、虚地 垂云尊者适时挥手。 周身气息汇聚成掌印。 只轻轻一推。 原本被扶摇尊者斩开成两半的天空就愈合成一块。 翻手,储物戒指飞出一道令旗。 旗子不过三尺长短,在垂云尊者挥动下,幽魂海的幽邃海底响彻阵光。 扶摇尊者目光一凝沉声道:“原来道友早就提前设下法阵。” 他并没有坐以待毙,抖擞身躯,身上的法袍真实模样显化,那是一件形如蓑衣的大氅,由堆叠而成的羽毛组成。 双手猛的向两侧张开,背后的蓑衣大氅形如羽毛炸起。 法诀一掐。 “疾!” 金羽飞刀好似暴风雨般飞入幽魂海,不管幽魂海下是什么材质的阵基都被金羽飞刀撕碎。 尊者的御法加持,又是宝物出手,本就没有成型的阵法在飞羽的绞杀下瞬间变成残阵,只剩下垂云尊手中的令旗。 “分水旗!” 垂云尊者身躯一矮,袖袍转动抽出破空声,海下残阵竟还能发威,一时间搅动十八柱龙吸水接水连天,每一道水珠都震动不休。 怒吼声响彻的同时,巨鲸由水珠中游出,如山岳一般撞向扶摇尊者。 “驱鲸术。” “疾!” 左手托树立右掌印法,形如御剑,不过扶摇尊者御使的并不是剑,而是万千金羽。 印法术式结成,背后斗笠霎时震动。 铁器拍打震动的波纹化作一道道弧形,就像是横切出去的长刀般向四周扩散,而这无形的音波之刀,在接触到水云巨鲸的时候更是激起波浪,那接触之地的完整水流像是煮沸的开水般不停跳动。 簌簌。 庞大的水云巨鲸被音波切开身躯。 驱使巨鲸的垂云尊者法力涌动,手中令旗化作七尺,在双手挥舞的时候那被音波切开的巨鲸迅速分开,变成了两头巨鲸,原本浮出水龙柱的十八头现在变成了三十六头,尽管体型小了一倍不止,散发的气息却不见减弱。 “天鹏羽杀!” 扶摇已合并了双手印法。 斗笠大氅已经化作两只天鹏金翅,悠悠一扇,无数气浪音波变成了锥型的波纹长柱。 长柱在飞上天空的时候就已经显露身形,其实也不是它们显露,而是强大的波纹撕开空气,以至于让人能肉眼看到。 轰鸣声响起。 撞击而来的水云巨鲸缓缓崩碎。 涂山君完全靠肉身为太乙遮挡袭来的波动。 并且深深的看了垂云尊者一眼。 看似是垂云尊者败了,实际上扶摇尊者已动用了道兵。天鹏刀的三千六百羽刃与金翅共鸣,这才彻底消弭垂云尊者的术法,不然还要继续僵持。 但,这并不是能说扶摇尊者就弱。 这两人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十分强大并且有特点的修士,他们施展术法行云流水,随时可以变招拆招,就好似只要法力充足就能一直战斗下去,而且自身道法和法宝相辅相成。 弹指间完成试,须臾出手,就摸清了对方的水平。 “真写意啊!” 涂山君不由得赞叹。 他当然也向往这样施法,奈何临战之际总要担心法力,使得他只能依靠自身的长处,也就是强横的肉身来对敌。 再加上肉身可以依靠煞气恢复,所以有时候根本不舍得用法力。 这也就导致,涂山君出手就奔着击毁对方肉身,就是不能击毁对方的肉身也得限制对手施法,这样就能利用长处取胜。 今日见到尊者之间斗法。 涂山君恍然。 他那一套东西打一打同阶修士亦或是弱于自己的修士那绝对是占据优势的,然而面对更强者的时候,人家一个远程法术砸下来,想靠着身体素质取胜根本就是天方夜谈。 不说护体法罩能不能帮他硬顶,就算硬顶下来消耗的法力也肯定比施展道法应对更多。 哪怕侥幸贴近身,尊者的护体罡气不是那么好破的,东海君那种情况是他们师兄弟撞了大运才碰到的。 所以,还是得开坛做法,以道法对轰寻找机会。 其实涂山君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当年练气期的时候靠着肉身强大,常常近战取胜,后来筑基了,修士的法术变得异常强大,他就选择了术法,再之后金丹期是术法和近战结合,但依旧是术法大于武艺,那时候护体罡气显露,加上法域的加持,术式印法的威力空前。 直到领悟真意。 元婴修士更多的则是真意上的比拼。 真意神通加持之下,术式印法的作用显然不如近身武艺。如今观看尊者斗法,尊者能引动天地灵机,术式印法和那些大神通术显然又变得异常强大了。 如果还以为靠着真意就可以一力破万法,就显得太固执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涂山君觉得自己还是与时俱进的。 斗法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就是用自己的长处攻击对手的短处,打的赢就打,打不过就跑。 如果没跑了,自然身死道消。 …… 另一边,垂云尊者将令旗随手送进袖袍。 起脚。 一踢脚下吞天鼎。 那巨大的虚影异兽游戈身躯,此方天地顿时像是凝固了一般。 脚下的吞天鼎缓慢停转,挥洒出的灵机一下子将扶摇尊者震动万千羽翼撕开的天地归拢,借由巨大的身影盘旋,独属于垂云尊者的天地浮现。 灵游巨鲲的身影出现在垂云尊者的身后。 在巨鲲遨游时,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方巨大的水墨图画,就好似一方小天地出现在垂云尊者的身后。 花鸟鱼虫潜入水,飞禽走兽奔走不休。 垂云尊者一步踏出,神异生灵自如的浮现在他的脚下。 蓝青天云法袍伴随着淡淡的水波轻轻摆动,飞瀑般的黑色长发亦如波纹般随意的披散下来,在小天地的映衬下,他就像是一位走下云端的谪仙。 涂山君索性放开了法力对天地的锁定和侵染,他已看明白了,如果说他的小天地是虚幻的,那么尊者的小天地就已完全凝实。 小天地和法域是不一样的。 小天地虽然是尊者的小天地,其实还是在天地自然之中,就相当于尊者利用自然的力量对敌。 不像是法域是爆发自己的力量,强行用法力凝聚法域确实能极大的提升实力,然而却会消耗大量法力。 如果说元婴期是阳神从幼年成长,那化神期就是阳神已完全长成,与自然相合,足以施展这等改天换地的力量。 说是同为第二步,实际上差距比筑基金丹还要大,以涂山君巅峰大真君的实力,若单纯比拼境界上的神异的话,他完全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想到这,涂山君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他都不是尊者境,如何在境界上神异胜过他们。这本就是境界上带来的差距。就像是金丹法域,没有金丹境界支撑,是不可能施展出来的。 而且法域也不是人人都有,如此想来,这么强大的神通也不是什么尊者都能使出。 “虚天异地?动真格的了吗。” 扶摇尊者淡然笑道:“论起来,我该称垂云道友一声师兄,不过今日你我斗法,又何必在乎那繁文缛节。既然道友已决定出手,那在下定然奉陪到底!” “虚天异地!” 扶摇尊者举起天鹏刀,自天空划过,‘唳’,也不知道是道兵撕开空气发出的震动,还是什么无形异兽呢高声嘶吼。 随着一声悠悠鹏唳。 一只黑金之色的云程万里鹏虚影出现在扶摇尊者身后。 鹏鸟渐渐凝实。 负青天。 绝云气。 黑金天鹏张开翅膀,犹如仙金的铁爪轻轻一爪,此方小天地悍然汇聚。 无上威压镇人心魄。 只是仰望那奇异的天鹏,就感觉自己是渺小的猎物,根本不敢与那等神异对视,好像只要看上那么一眼,就会被无形气息碾碎。 而那齑粉,不过是黑金天鹏翅下的无法靠近的尘埃罢了。 如果说灵游巨鲲是空灵而强大,犹如出尘谪仙,是强大到让人朝圣的神异,那天鹏就像是一柄天刀,锋利、霸道,容不下半点尘埃落下。 也怪不得扶摇尊者最先开口阻止太乙。 实际上哪怕扶摇尊者的外貌看起来多么和善,像个慈祥老人,骨子里都是极为霸道的。 他只是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老人。 天鹏宗本身就是一个缩影。 垂云尊者目光闪过异彩,沉声说道:“当年我就记得你是天才,没想到你不仅仅突破到中期境界,还掌握了‘虚天异地’。我不该顾及东海君,早就应该出手。” “道友难道后悔了?” “后悔?!” 垂云尊者冷笑道:“现在出手也不急。” “就让我看看,到底是我的灵游吞天鲲厉害,还是你的黑金天翅鹏更加强大。” 轻踩脚下的吞天鼎,垂云尊者悍然出手:“当年那一战没有分出胜负,今日就做个了断吧!” “杀。” “……” “杀!” …… 涂山君当即出手挡在阵法的面前。 仰头看向天空的煞气,目光回转尊魂幡,闪过精光传音道:“快,趁机炼出道兵。他们不会争斗太久的。” “我懂。” 形如陀螺般在法阵内旋转,太乙疯狂的拍出手印,捏成的印法悬于尊魂幡身侧。 太乙双手朝天,向中心画圆。 咬牙道。 “祭!” 676、传回 天地大势。 威压煌煌。 阵法中的太乙长出一口浊气,印法嵌套成巨大的术式。 顷刻间,风云齐聚,煞气潮汐奔涌好似长河横空,又好似巨浪翻海,浊清二气完全磅礴煞气裹挟,整个幽魂海都好似被浓郁的雾气笼罩。 “聚。” “炼!” “……” 纵然知道太乙在争分夺秒的祭炼宝物,两位尊者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敌人。 踩鼎展开虚天异地的垂云尊者双手迅速结印,遨游的庞大灵游鲲发出幽幽长鸣。 当真如活过来异兽,在幽魂海游戈空灵的身躯。而那些由灵机汇聚的大海生灵追随左右,依附虚鲲,形成了厚重的墙壁。 “唳!” 黑金大鹏变换了身姿,仙金铁爪如斧钺。 扶摇尊者也已完全不再伪装了,白发白须由根生黑,直到被头顶的金鹏冠束起,就连面容上的皱纹和老态也渐渐褪去,完全一副中年威严帝王的模样。 尤其背后大鹏展翅,手中天鹏刀猛的挥出。 无上刀气搏浪百千重,在奔腾之际凝结成森然冰刃,宛如铁羽的冰刀凝聚成一只蔽日长刀,在巨鲸的长鸣下,长刀再次碎裂成冰渣,却在临近大海虚幻生灵墙壁的时候化作铁爪。 只听金铁交击的锐利声响传来。 墙面粉碎。 撕开虚墙的铁爪化作金红,宛如玄铁浸入了沸水,直取踏云悬空的垂云尊者。 垂云手中术式轻轻一转。 吞天鼎挡在面前。 嘣, 嗡。 剧烈的爆炸波纹将海面掀起了惊涛。 那凝聚成‘长刀’‘铁爪’的冰锋同样融入百丈海浪之中,四周海浪就像是被人操纵了一般向上空蔓延,紧接着向垂云尊者重重砸去。 “大海,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海上牧鲸。” 垂云尊者将吞天鼎扔进海墙。 无数的海水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垂云尊者的操控下平静下来。 长鲸嘶鸣,天河倒转,海水升空覆盖了天空,上下全都成为大海,而踏鲸行走的垂云尊者双手印法渐渐合二为一。 不说扶摇尊者的表现,如此场面,守在太乙阵法外的涂山君只觉有一个字不吐不快。 尊者改天换地和运用天地灵机的能力简直恐怖,如果是以前碰上他肯定会带着太乙转头就跑,然而,现在没法跑。 远处。 几道身影出现。 看修为,至少也是大真君。 其中一位更是元婴巅峰。 身着黑白二色法袍,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 似乎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尊者大战?”万法宗的元婴老祖沉声疑问着。 幽魂海自从百年前煞气重返,后来煞气就渐渐消弭,然后此时突然爆发让他不由出关查看,只是来到煞气漩涡的外围之后却发现这好像并不是简单的煞气爆发,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气息,更有灵机搅动。 仔细一看,远天的身形看起来比较模糊,然而那虚天异地的虚像却分外清晰。 哪里是煞气的问题,分明是有修士在幽魂海斗法。 做为出身大宗的弟子,星罗万法的元婴老祖自然是有其眼力的。 微微皱眉盘算. 观其虚天异地,分明是灵游巨鲲和黑金大鹏。整个星罗海,除了那位失踪已久的东海君,也就只剩下两位尊者,正是鲲云宗和天鹏宗的老祖。 “早知道他们会打起来。”万法宗的大真君无奈的感叹了道。 幽魂海的事情他也提前了解过,奈何没有其他的好地方,再加上身为万法宗修士,哪怕两宗有尊者也不觉得为难,也就选择了昆世大地。 不够让他意外的是在战场的东边还有修士。 漫天的黑幡好似一条狂龙在煞气翻腾。 阵法的光芒冲天,将身影笼罩,以至于他并没有看清楚内里的修士到底是谁。于是,这就施展术法,‘灵官法眼’。 法眼开启,目运金光。 射冲雾气云层。 就在神光穿梭之际,被一片漆黑拦下,只看到猩红闪过,接着术法就完全失去效果。 震惊之余刚想利用神识探寻,然而尊者术法的波动让神识模糊不清,根本就无法穿透尊者的改天换地之术。 “出什么事了大长老?” “……” 那几位元婴修士赶忙询问。 大长老乃是宗门柱石,若是有半点差池那可就麻烦了。 就算宗门再空降一位修为高的老祖过来,势必会有追随那位老祖的修士,他们虽然自持有修为,却无法成为嫡系。 “不碍事。” 星罗万法的大真君微微摇头:“通知宗门,升起护宗大阵,宗门弟子若无必要,暂时不要离开宗门。” 抬头看向远方:“尊者斗法,若是势均力敌还好说啊,一旦出问题,就会席卷整个星罗。” “就算是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 在万法宗修士说话的功夫,东海蛟龙族的修士也迅速赶到了幽魂海。要说距离此地最近的,除了本就身在此地的宗门也就只有东海。 发生这样的大战,东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总要前来看看情况如何。 也好有个应对。 不然,别说是得到情报了,就是人家已经打上门来也不知道是谁,这才会让人笑掉大牙。 更何况幽魂海本就藏有秘密,这样的秘密值得尊者动手斗法,如果他们有幸得到的话,说不定还能重现东海的辉煌。 种种因素都让沉寂的东海迅速反应,竟没有比本就身在此地的万法宗慢上多少。 “尊者斗法?” “难道幽魂海下方当真有什么呢值得两位尊者大动干戈的秘密吗?”东海的巅峰大真君沉吟间放眼望去,煞气漩涡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遗迹,时不时还能看到巨大的尸骨从海下浮上来。 “咦?” 东海的巅峰大真君莫名的觉得其中翻飞的法器很眼熟,而且,那爆发的气息也让他感觉非常熟悉。 至少他曾经和那个人交过手,不然的话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追忆许久猛然脱口:“是他们!” “老祖是说谁?” 敖震的面容骤然一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当年斗法折了手臂,耗费天材地宝才终于接上,养了这么久终于契合。想到那人的时候,他依旧感觉手臂隐隐作痛。 这显然不是手臂将养的问题,而是他心理上的。 往事不好提及太多,那时候他们是伪装身份进行袭击,事后太乙宗没有追究,他们也装傻充愣的沉寂了下去,再次见到涂山君,敖震不免在心中感叹:“确实是难得的天才,在两位尊者的余波下巍然不动。” “可惜就是不太聪明啊。” “此时介入其中难免会被尊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敖震当然也想坐收渔翁之利。 这得看能来多少修士,还得看遗迹的规模和宝物值不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若是都不值得,观摩一番尊者的斗法也是极好的事。 …… 扶摇尊者自然是发现了万法宗修士到来,不过他未理睬。 黑金天鹏振翅高飞。 天地绝峰,撑开上下两方大海无量!金刀横空劈下,三千六百道规则不一的刀刃卷起茫茫风暴,伴随着黑金大鹏的振翅和森白蒸汽的喷涌勃,扶摇尊者的周身形成一片森寒的空间,就连他的须发眉毛都染上霜雪之色。 伴随着一口哈气吐出。 涌动的天空与大地迅速冻结成厚实的冰层。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冻灵游巨鲲在天地,翱黑金大鹏于莽莽。 扶摇尊者轻吐一口热气,一步踏出,云层中的水雾顿时冻结成薄薄的只有巴掌大的冰层,吧嗒,在他走过之后冰层应声而碎,然而扶摇尊者的身影已经走出百丈,在冰天雪地中缓慢前行着。 天鹏刀的碎片环绕卷起风暴。 那上下冰层像是被风息撕下一片片冰渣,碎开一道道冰爆。 “下雪了。” …… 太乙五域。 座峰。 太乙峰。 身为庶务掌门的徐昭面色剧变。 钟鼓楼,声音一道道回荡。 长老周行烈的救命令牌已经被人捏碎了。 “召太上长老!” 最先得到消息的巫融已面色凝重的走进大殿,沉声说道:“师兄不必着急,我已命人通知所有太上长老,要求他们顷刻赶到。”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道身影已经聚集主峰大殿的门口,茫然中带着疑惑。 还不等众人坐定。巫融当即开口道:“我师兄的令牌已经捏碎了。” “原来是这件事啊。” “我说巫道友,周道友虽然对宗门很重要,但是一介金丹后期而已。” “哪里需要我们齐聚?”琼鲸真君面带不悦。对于巫融而言周行烈是师兄,有个意外生死肯定是大事,但是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金鳌真君纵然没有说什么,面色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司空星冶适时的说道:“道友不知道我们各有重任吗?我们当然理解道友心急,然而大中城那边有大阵防守,只要不出城,就不成问题。” 虞龙沉吟道:“巫师兄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去救人。” 众人神色各异。 巫融倒也没有卖关子,而是压住了声音中的颤抖:“掌门师伯和我师父与我师兄一同前去幽魂海处理煞气的问题。” “啊?” “……” “啊!” “那他妈的还等什么啊。” “快,开启太乙殿,我们进行域垒跳跃!” 677、炼成 半个时辰之后。 就连遥远的御兽宗修士也已经赶到幽魂海上空。 同样是巨舰临空,利用域垒走的捷径。 在尊者的斗法之下,哪怕是元婴初期的修士都得严阵以待。 那些修为不足的,根本不可能踏足战场,就连站在外围观看的资格都没有,这也就导致能出现在幽魂海上空的修士就没有一个孱弱修士。 天鹏宗和鲲云宗的元婴修士也纷纷得到消息赶到这里。 一时间。 星罗大部分元婴真君都在此聚首。 这场面比每百年一次的议会还要壮观。 垂云尊者似乎也意识到了,随着他们两人僵持,只会吸引更多的元婴修士抵达。 到时候说不得会将器灵宝物的事情宣扬的天下尽知。万一引来东荒之地的高修觊觎,就算得到了器灵宝物也不可能保住。 这等重宝走漏消息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麻烦。 须知,只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垂云轻叹了一声。 他是星罗的巅峰不假,然而东荒大境的深处还有更加强大的修士。 如果知道了器灵宝物的存在,就是炼虚的圣人也会赶来。到时候,他不管交不交出宝物都得死。 甭管正道还是魔道,宝物在前皆红眼。 正道顶多还会让他带着宗门活命,若是遇到行事极端的魔道,不仅他要身死道消还会被覆灭宗门。 垂云唯一庆幸的就是那黑袍道人伪装的非常好。 就算是他,也得仔细的运用法眼才观察清楚其跟脚,弱一点的修士,如果没有特别的奇遇,或是对器灵宝物熟悉,该是没法子看出黑袍道人的真实身份的。 目光流转。 扶摇尊者似乎也看懂了垂云尊者眼中的意思。 余光飘过幽魂海的上空,光是巨舰已经降临两艘,元婴修士更是大半聚集,若是再这样打下去,势必会搅乱了局势。 所以他们也不能继续争斗,必须速战速决。 早就锁定涂山君和太乙的神识终于从若有若无变成真实的降临。 金羽振成翅。 蓑衣般的大氅化作羽翅,轻轻一动,扶摇尊者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涂山君身后,灼灼双眸盯着太乙背后的迎风魂幡,魂幡吸收煞气已到了关键时刻,太乙依旧全神贯注,纵然尊者临身也不曾睁开双眼。 扶摇尊者轻笑一声,手中天鹏刀轻而易举的撕开了外层的法阵光罩,比筷子捅豆腐还要简单,简单的就像是阻挡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些弱小的蜘蛛结成的网。 看起来十分的唬人,实际上一触即碎。 涂山君当然没有吃惊的神色。 因为他知道这些阵法拦不住尊者,这本就不是防御所用的阵法,多数是聚灵和聚煞阵的组合,对于同阶修士而言有几分防御的能力,却根本抵挡不住尊者。 他并不觉得遗憾。 战场瞬息万变。 对手不可能给他布出大阵的时间,哪怕是传统的阵修,也要依托天时地利和自身的修为。 但是这并不代表涂山君就傻愣愣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天鹏刀砍下太乙的脑袋。 噌。 扶摇尊者轻咦了一声。 侧头看过去,原来天鹏刀被一个人硬生生挡下,护体罡气凝聚成一点,依然被切开了大半的手臂,直到碰到骨头才停了下来。 扶摇尊者收住了力量,赞叹道:“看来你的骨头很硬。” “百鬼夜行!” 魂术凝聚成的虚影张开血盆大口。 万千厉鬼嘶吼。 呼啸而过。 本就不想再贴近的扶摇尊者顺势后退。 但他依然接住了魂幡的魂术。 站稳,微微晃了晃脑袋,除了有些许的恍惚之外再无其他的症状。 这已经足以让扶摇欣喜若狂,仅仅是元婴器灵发出的攻击,就让他头昏摇晃,若是让他得到这件宝物,何愁不能战胜垂云。 也就是此刻,垂云尊者同样踏空走来。他刚才本想出手阻止,却没想到那器灵竟真的跟上了扶摇的长刀。 尽管扶摇放缓了力道,不然这一刀至少要让器灵损失一条手臂。 严重一点,器灵的大半身躯都要被天鹏刀劈开。 涂山君严阵以待。 伤口处的黑红色蒸汽沸腾,原本被切开大半的手臂迅速愈合成一块。他必须要以最完整的状态对敌,不然,他保不住太乙。 垂云尊者的眼睛一亮。 “原来还有这等依仗。” 就连被逼退的扶摇尊者也同样点头。 他就是害怕自己出手劈下斩掉器灵手臂导致器灵出现问题,平白的毁了宝贝。果然,器灵宝物就是器灵宝物,器灵不可能那么简单,也不会像寻常修士一样那么容易死去。 …… 太乙殿上。 虞龙看向师兄问道:“师兄,现在怎么办?”他们到的很早,只不过那时候尊者斗法的厉害,贸然插手会让事情变得很糟糕,尤其他们还得知周行烈安全无虞,也就是两位老祖陷入其中。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现在则不同。 两位尊者斗着斗着已经波及到自家老祖。 别人或许不清楚为什么尊者会悍然出手攻击,虞龙自己却明白,分明是师叔的跟脚泄露。 器灵宝物是多么的夺天地之造化,在这等宝物面前,尊者争斗起来实属正常,万一这个秘密再让在场的修士得知,自家宗门的底就全漏了。 做为下一任宗主的内定之人,虞龙只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 “救人啊。” 金鳌真君嘶的咂舌,眉头都拧成川字。 说起来容易,那可是两位尊者,还是拥有虚天异地的尊者,他们这些元婴修士在人家的眼中根本就是小孩子而已,大人哪里会害怕手无寸铁的小孩儿呢? 巫融阴沉的盯着战局。 转头沉声问道:“太乙分光可准备好了?” 太乙分光。 太乙殿大型玄术,尽管具体的威能他们并不知道,然而见识过合欢宗和御兽宗的大型玄术,他们对大型玄术还是有概念的,尤其自家的太乙殿还优于合欢宗、御兽宗的巨舰,发出的大型玄术肯定会更强。 “在蓄力。”虞龙赶忙回答。 “还需要多久?” “至少得一刻钟。” “不能再继续等了,两宗的尊者已对师父他们动手,我们等不了大型玄术准备就绪。”仇万道率先走出人群,看向远天战局。他们在尊者的眼中是弱小的孩子不假,孩子也有孩子的用处,他们至少还能合力挡住尊者术法。 “我觉得……” “不如快点动手。” “赶紧让宗主他们脱离战场就好了。” “……” “等!” 巫融继续说道:“再等等。” 声音落下顿时让众人的争吵停下,纷纷说道:“再等下去就要错失良机了。” “必须等。” “我们要等太乙分光准备好。” “也要等师父他们。” “一切听我安排,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巫融大手一挥道:“各司其职,不要乱!一切责任在我!” 魔头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 他对巫融没有意见,反而乐见其成,最好按兵不动等老魔头和太乙死,这样他能趁势逃走。反正战场这么乱也不会有人关注他。 索性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支持巫融的决定。 …… 一刻钟后。 “你……到底在等什么?” “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直用法眼观察的金鳌真君只觉得双目刺痛,他还是将其中情况告诉巫融。 “机会,终于来了!” 巫融一听顿时不再犹豫:“开启大型玄术,就按照我给的方向,我要求玄术操控不能有半点差错,能行吗?仇师兄?” “放心吧!” 仇万道猛的睁开双眼,在上方天海星图迅速确定位置。 “太乙分光。” “启!” 远天好似晨曦驱散黑暗。 无数道白光汇聚成耀眼的光芒。 …… 争夺中的两位尊者意识到了不妙。 他们并不急切。 巨舰的大型玄术固然厉害,再厉害的玄术,打不中人又有什么用呢。 垂云尊者和扶摇尊者迅速脱离战场,他们明确知道这道玄术冲着他们来的,所以也不担心玄术会威胁到涂山君和操控宝物的太乙。 “就是此刻。” 太乙睁开爆发金光的双眼缓缓开口道:“道兵,我炼成了!” 豁然起身,眼睁睁的看着太乙分光在远天绽放。 太乙看向身后的魂幡,接着将其一把攥住,没有丝毫犹豫,法力奔涌,尊魂幡暗金色的纹路迅速亮起。 …… 涂山君抬起自己的双手。 黑红色的蒸汽覆盖了身躯。 翻掌横在面前,一滴黑色的水滴出现在他的手掌。 轻轻一碰,水滴在他的掌心炸开,就像是一瞬间决堤似的涌出无数黑紫色的水流,环绕在他的手掌处,霎那覆映身躯。 以前宝物升阶并不会给涂山君带来好像自己骤然强大的感觉。 神通术法都得自己摸索着用。 然而这一次晋升道兵却让他生出一种俯瞰天地的感觉。 攥住! 水流像是血液般扎根身躯。 涂山君并不清楚这样的感受到底为何。 总之,他的身躯好像在魂幡晋升道兵的那一刻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一瞬间感悟到了被尊者截断的天地中的灵机。 筋骨血肉也在重塑。 678、不老 “打中了吗?” “打中了!”仇万道信誓旦旦。 以太乙殿的火控神识扫去,太乙分光确实精准的命中巫融所说的地方惊走了两位尊者。 “那就好。”巫融深深地长出一口浊气。 “这?” 金鳌真君并不理解,为何非要击中那里。那里距太乙真君并不远,如果有所偏差的话肯定会波及到涂山君他们。 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儿。 其实可选选更好的地点。 不等金鳌真君多问在看到面前场景就赶紧说道:“你流血了。” 巫融轻轻擦去鼻血,苍白的面色显得有些吃力的回道:“没事。” “煞气长河太过庞大,师伯个人哪怕能短暂的控制,没有助力也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炼化,我们利用太乙殿的大型玄术‘太乙分光’击中‘煞气之眼’,纵然对煞气长河所有损耗,也已经为师伯省却大半苦功,自此所有的积累都将在此刻爆发!” “厚积二百载,也该爆发了。” 巫融高兴的狂笑了起来。 金鳌真君一脸疑惑,他根本不知道巫融在说什么。 更不明白巫融为什么会选定那里,也许是瞎蒙,但这肯定不能是瞎蒙出来的。修行就就没有瞎蒙这一个概念,如果真的蒙准了,也绝不是自己体现规划想象的东西。 再看巫融的状态,应该早有计算。 “你……修的是什么道?” 尽管这么直接的问很不礼貌,而且问人家修的什么道更是忌讳,可是,金鳌真君还是不由得问出来。 巫融转头看向金鳌,笑着说道:“命道!” …… 天地, 似有流动。 气息、灵机、融入身躯的清晰奔流。 那种难以言喻的法被他凝成水滴。 一滴黑紫色的水。 沉入丹田。 却又瞬间化作生的涌动,分化成一团汹涌的雾气由内而外颠覆身躯。 本来体质中等的涂山君感觉肉身的变得更加强大,心脏如战鼓跳动,五脏生息不知,原本略显驳杂的白骨被洗刷成晶莹深邃的黑玉。 浆血如汞,迸发惊人的活力。 黑红色的鲜血在躯体奔走。 原本略显苍白的皮肤之下交织成的一副血流长图。 伴随黑红色血液的流动,就好像一尊鬼神在变幻自己的身形。 直到涂山君睁开双眼,煞气的波纹飘淡,这奥妙的图案才渐渐隐于皮肤之下。 抬起手掌看去,风霜似在这一刻定格不动。 其实涂山君的身躯也会感到疲倦的。时间依旧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纵然这痕迹微小的不可察觉,但痕迹就是痕迹。 直到这一刻来临。 法器成为道兵的这一个瞬间。 涂山君忽然发觉自己好像维持着身躯最佳的状态。 外在表现就是身体不会出现疲惫和低谷。 就是不知道是否能持续供应体力。 若是能有源源不断的体力,那么涂山君就可以消耗极少的法力,靠着肉身的强大迎战强敌,哪怕持幡者弱小也可发挥出强大的战力。 这显然是需要后续印证的。 “这种状态,应该称做什么?不老吗?”涂山君轻声呢喃以神识查看自己的身躯,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外在的变化,发丝依旧,顶角也如此,身躯依然还是熟悉的,但力量的提升和体质的变强也完全可以感受到。 变化暂时未知,但是让涂山君欣慰的是,尊魂幡的提升终于切实反应在主魂的身上。 以往魂幡的变化都是比较单体的,不管是法器、法宝还是灵宝,得到的多是神通术法。 当然,天煞真灵罡气也算自身变化,但那是法力的运用,还是需要幡主法力才能施展出来,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强化身躯。 做为主魂,涂山君可以使用魂幡的术法神通,甚至能聚集魂幡内的阴神,却并未因为魂幡强大而得到身躯反馈。 现在才终于有了魂、幡一体的模样。 “难道道兵进阶,让我拥有了典籍之中记载的道体?” 涂山君惊疑。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定还真能拥有战胜尊者的底蕴。 据说一些修行种子,天生的强大体质促使他们超越同阶,更有甚者还能越大阶段击敌。 也许很多大宗修士也能靠着功法术式、真意神通等做到这一点,然而在同等水平下,道体显然拥有绝对的优势。 太乙看向远天渐渐消逝的太乙分光。 缓缓点头赞叹道:“好手段,我果然没有看错!” “好徒儿竟知在此刻为我助力。” 原先还得担心煞气不足,实际上随着幽魂海回光返照,以及尊者出,所积攒煞气厚重庞大,一时间根本理顺不过来,涂山君又得护法,不能动手阻截,本以为靠着尊者僵持可以完成,之后尊者出手使得涂山君更加没法分心。 道兵炼成。 并未引动天雷。 这让太乙疑惑的同时也凛然,许是天道早就安排了劫难。 劫分多种,雷劫只是最直观的。 回看四面八方。 星罗海的元婴齐聚,两位尊者亲至。如此场景,比之寻常的雷劫又如何? 当然,也有可能道兵的炼成不会引动天劫。 只要不是比较特别的场景,亦或是逆天之宝,天劫也不会随意降临。 涂山君则推翻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当年晋升灵宝的时候也许渡的不是灵宝劫,而是天道判定他是需要应劫的修士,这才引动雷劫降临。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同,因为他的实力超过法宝的提升,随着魂幡中的阴神增多,随时都会引动雷劫。 当年做为修士,渡劫引动雷霆,又逢法宝进阶灵宝。天劫判定修士是持有灵宝的金丹真人,所以才降下那样的雷劫。 就像很多修士渡劫只能靠自己却不能依靠家里长辈庇护,正是天劫会因为修士的实力变化而提高强度。 涂山君轻叹,就算现在没有雷劫,当他的实力引起天道注意,要成为化神尊者的时候,也注定要历雷劫。 只不过这一次让他对雷劫的认识更清晰了而已,这也得益于他个人实力和眼界的提升。 就是可惜没法子利用雷劫逼退尊者。 好在成就了道兵,有尊魂幡道兵护身,他们至少有了一战之力,太乙也不可能被尊者瞬间杀死。 说不定还能靠着道兵周旋一番。 嗡。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在太乙挥动魂幡的时候清澈起来,余下的大片散落煞气云雾被尊魂幡吸收干净。 魂幡的威压在法力催动下轰然扩散。 “道兵?!”垂云尊者顿时红了眼睛。 须知,刚才还未吸收煞气的魂幡还是极品灵宝,就在他们的眼前,极品灵宝变成了道兵。垂云尊者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看向同样被大型玄术逼开的扶摇尊者。 似乎在观察扶摇尊者的神情变化。 扶摇尊者就连呼吸都急促几分,咬牙道:“他用的什么法子?” “我不知道。” “吸收了煞气,那杆看起来只有灵宝的魂幡宝物晋升了?还成为了道兵。不见他重新回炉祭炼。一般宝物都要慢慢炼制才行。”垂云尊者迈出一步,轻声的说着,越说眼中的神情也变得越发明显,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 能非常简单的进阶、拥有器灵。 不说别的,光是这两样拿出去,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修士会不疯狂。 太乙毫不迟疑的催动天煞真灵罡气护住身躯,涂山君也催动遁光裹挟太乙,就要逃走。 “你敢逃走,器灵的秘密顷刻间天下尽知。” 一缕传音抵达,硬生生止住太乙的脚步。 太乙沉声说道:“秘密泄露你们也无法得到宝物。” “你太乙宗的宗门大阵,除非合我们两宗之力,否则短时间内根本就破不开。我们确实害怕变数,但那时,你不仅要丢了宝物,宗门还要受到影响。”扶摇尊者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实际上是担心变数。 扶摇尊者继续说:“只要你能将宝物交给我。我天鹏不仅庇护你的生命安全,也会庇护太乙宗的安全,这一点,我可以用天道起誓。” 垂云尊者赶紧劝阻道:“道友,不要听他的,扶摇此人奸诈。” “他能做到的,我鲲云宗一样能做到,甚至我鲲云宗还能主动为太乙宗提供帮助,让太乙宗茁壮成长。我垂云同样可以用天道誓言。” 太乙面色阴沉的说道:“两位前辈何必苦苦相逼,今日之事本就是个误会,不如我们就此作罢。” 两人轻笑的轻笑,摇头的摇头。 “道友,如此重宝你保不住。” “道友三思。” 太乙摇了摇头:“我保不住,你们也保不住。” “不管我交给你们的哪一方,宝物存在的消息都已经保不住了。不如两位前辈厮杀一场吧,赢的那个人,我会与对方谈条件。我就站在这里,哪也不去。” 两位尊者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 他们当然不是警惕太乙,而是警惕同阶。 涂山君屏气凝神。 这要是真能打起来的话,那太乙当真称得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只要死一个,另一个必然虚弱不堪,到时候再以压箱底宝物震杀那厮,没有了尊者,不仅保住魂幡的秘密,还能趁势鲸吞天下。 就算两方确有僵持,他们也可以适当出手助力。至少以道兵的能力,加上涂山君本身的实力,能让胜利的天平向一方倾斜。 二更晚点。吃坏东西了。状态不好。 (本章完) 679、神霄 彼时。 聚拢而来的修士纷纷诧异的看向太乙殿所在的位置,纷纷感叹太乙宗修士的疯狂。 这时候竟然利用大型灵舟搅局,不过说来也对,要是陷入战局的是他们家的老祖,说不定也会设法施救。 因为尊者虚天异地的施展,导致神识隔绝,他们也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再加上尊者封锁了道兵的波动,更不可能让他们知道道兵的出现。反正尊魂幡做为涂山君招牌灵宝早就为人尽知,并不觉得诧异。 仇万道眺望远方道:“师父师叔,怕是遇到麻烦了。” “还没出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惊走尊者了吗?为什么还在纠缠?” “不知道。” “……” 巫融的神情凝重。 同样神情凝重的还有虞龙。 虞龙知道尊魂幡的秘密,所以他隐约有个猜测,到底为什么尊者执意拦下师父。 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同门说这件事。 纵然他说出来也改变不了局面,说不定反而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巫融没有问,也没有示意虞龙。虞师弟肯定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他当然想用这样的压力逼迫虞龙承认,然后坐实他的猜想。但,那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将师父的秘密宣扬的天下尽知。 到那时,不仅他们的自己的性命不保,就连宗门这百万口子也得跟着他们倒霉。 “唉。” 巫融长叹一声。 仰头,看向天空。静静祈祷,祈祷师父和师伯能有解决的手段。 虞龙静静的站在原地。 如果事不可为,就只能让秘密宣扬于天下。 有这么元婴真君看着,还能保证魂幡不落于尊者之手。也就是俗称的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把水搅浑。在各方的牵扯下,师父及师叔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这个办法太冒险。 想到后果的时候,虞龙隐隐有些战栗。咬紧牙关:“事不可为,正该殊死一搏!” “再聚集大型玄术!” “若是尊者出手,就攻击尊者。” 众人纷纷看向虞龙。 金鳌真君更是神色诧异:“这师兄弟疯了?” 刚才巫融坚持要等,现在局势不太明朗,虞龙竟也要再展玄术,而且还要用大型玄术攻击尊者。这和刚才惊走尊者不同,这样出手等于和两宗宣战。 “我是师父钦定的下一任宗主,后果由我承担。” “打谁?” 仇万道是支持虞龙的,并且毫不迟疑的询问。 “打那个放金光的。” “放金光的?”金鳌真君的舌头都差点吐出来,那可是天鹏宗的扶摇尊者。 就看刚才两人势均力敌的结果,这两位尊者都已达到化神中期,就是赢抗大型玄术,也不见得会重伤,顶多会影响其个人战力。 “我支持!”巫融出声道。 三寸丁的魔头看到巫融支持也赞同。 一下子得到三票,加上虞龙自己总共四票,超过了半数。 “时间太短,不一定是完全威力。” 虞龙说道:“我们所有人全部出手炼化灵石,多一分威力都是好的!” 琼鲸真君拽了拽金鳌真君的手臂。 …… 随着垂云的目光越来越凶险。 扶摇尊者诧然笑道:“师兄难道觉得我们其中一个人死了,他就会安然交出宝物?” “我看这太乙道友如此镇定,定然有后手,不如你我师兄弟合力拿下,再谈宝物的划分,好歹我们师出同门,谁拿到不是一样?” “是。” “你太镇定了,甚至对我们的内斗极为兴奋。” 垂云尊者目光转向太乙:“宝物固然很重要,但是对我来说,由我来执掌宝物最重要。” “说得对,拿下此宝才最重要。” 扶摇尊者咧上一个狰狞的笑容,本有些黯淡的虚天异地骤然爆发光亮,振翅的瞬间就已经出现在太乙的面前。 高举天鹏刀,由上劈下,锋锐的刀光和幽冷的寒芒让太乙感觉一阵冰冷,好似冰刺扎进毛孔,冻结了血肉。 也许下一刻他的身躯就会被分成两半。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太乙的面前。 寒冷顿时消失,恐怖的劲风也停息。 这一次扶摇真君没有留手。 他已知道器灵不会那么简单的受伤,因此他的刀格外的快,沉重的力量似乎要将挡在他面前的器灵切开。 铿。 涂山君双臂沉下一尺有余。 横握在手中的尊魂幡弯曲出一个巨大弧度。 这就是道兵带来的外在能力,若是还是灵宝,说不准会被天鹏刀砍出缺口,在晋升道兵之后才有了和其他道兵争锋而不落败的道兵资格。 然而,使用这个兵器的人还是太弱了,强大的力量让涂山君握不住兵器,更没法抵挡扶摇尊者千变万化的招式。 往日都是他以强大的近身武力攻击对手,现在碰到更强的修士则只能被动防守。 这足以让扶摇惊讶。 早先他那一刀,器灵根本挡不住,甚至器灵可能都没有看清楚他如何出手,只是凭借着本能防御。 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没有还手的能力,却已经渐渐的能出手抵挡,与刚才相比,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夺天地造化的宝物吗?!” 扶摇尊者低吟一。 虚天异地的黑金大鹏轰然击出,金爪风暴凝成恐怖的刀光。 顷刻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好像周遭一切,都在那黑金大鹏的金爪之中。 哪怕是身为元婴巅峰的涂山君也毫不例外。 这就是全盛尊者的恐怖。 一举一动间,小天地尽在掌控,眼前的招式也根本不是招式,而是虚天异地的表象,是一方小天地的灵机的体现。 做为没有化神实力的同阶无敌大真君,涂山君只觉得,好似一尊古老金鹏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五脏六腑碎裂的血肉伴随着鲜血涌入自己口腔。 大鹏好似撕开了他的筋骨肉,豪饮鲜血! 黑红色的鲜血将涂山君染成了血人,冰霜风暴的席卷将筋骨冲刷。 道袍早就被冲到腰间悬挂。 只看到一只半身骷髅还傲然屹立,手持高幡,抵御着黑金大鹏的金爪。 而在那黑玉骷髅的身后,太乙惊声呼喊:“师弟!” 迎来的只是涂山君矗立不动的背影。 血肉、狂发、五脏六腑早就消失。 那黑玉骷髅微微抬起头颅,顶角戟张冲天,黑黝黝的眼眶下,好似真的依然有一双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对手。 扶摇真君也不由得飞身远离。 他静静的看着黑红色的蒸汽席卷,看着那黑玉骷髅高舞手中兵器。 骷髅的嘴巴开合,却并没有声响传来。 黑红蒸汽翻滚。 涂山君像是一尊鬼神般,挡住了黑金大鹏的攻击。 哧。 嗤嗤。 指尖的血肉打印似的生长出来。 扶摇尊者出奇的愤怒,怒视着太乙真君,大声说道:“如此宝物,让你执掌,实在屈辱了它。你根本就不配掌握!” “交出来,我依旧还能兑现诺言。” “不然待我撕开这一层壁垒,必杀你于无形!” 垂云也适时的出声。 但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尊魂幡,和已经成为骷髅却依旧舞动兵器的涂山君。 “太乙道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不过是在消耗我们之间的诚意。” 太乙对尊者的话充耳不闻,而是看向了涂山君的背影。 他没有与尊者讨论。 他知道涂山君一定不会想落在尊者手中,所以他必须要做的完美。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今日他们不来,尊者也一定会找上门。 避无可避。 “对不起,师弟。” 涂山君侧头看向太乙。 漆黑的眼眶并没有眼睛留存。 开合的骷髅牙齿,似乎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但没有血肉的喉咙已让声音已无法传达。 涂山君并不埋怨太乙,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暴露这个秘密,随着他变得越来越强大,这个秘密也越来越守不住了,现在不过早来了一点。 倒也不早了,至少过了许久平静的生活。 如此,足矣。 …… “死!” 两位尊者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达成一致。 来自虚天异地的威压落下。 明明是争斗多年的两个死对头,两人合击却异常的合拍,简直比同门师兄弟还像同门师兄弟。 本就难以应对的太乙翻手取出一枚石玉剑,这一次他没有半分犹豫,神识牢牢的锁定了扶摇尊者。 “出。” 摇动魂幡。 八道元婴虚影纷纷出现在太乙身侧。 “杀!” 简洁明了的喊杀声。 与声音一同赶来的还有一道骤然撕开天地辉光的剑光。 天地光如白,纵横幽魂海。 此道玄光看起来没有第一道那么强大。 但是也让出手的扶摇尊者身形稍有停滞。 “太乙神霄荡魔符!” “神雷一震!” 太乙真君借此机会打出手中石玉剑。 玉剑飞上天空形成了一道紫色的云彩。 滚滚紫气,东来三千里。 就在扶摇尊者滞空的瞬息,那堪称恐怖的雷云已经锁定了他。 扶摇尊者仰头看去,惊骇的以为自己碰到了雷劫。 然而他的修为才化神中期,又怎可能碰到雷劫。 来自身躯的警告让他不由遁走,与宝物相比,还是性命更加重要一点,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要宝物有什么用? 如此变故也使得垂云尊者迅速施展遁光退走。 漫天紫霞倒映在太乙的眼中。 这道师门最后的庇护,也终于要让他用来保命了。 就好像一个正在创业的人,花光了老一辈留给他的最后存在银行不曾动用的一个亿。 这种怅然地感觉是说不出的。 太乙不由得感叹。 “真美啊!” (本章完) 680、雷消 威如寒狱。 酷壮霞光。 在这东来三千里的雷云之下,寂静无声。 元婴修士下意识撑开护体罡气,五颜六色的法罡冲天却又被死死的压缩在一角。 一个个拼了命的催动敛息法术,恨不得当场隐去自己的身形,生怕因为气息泄露,被天际那恐怖的滚滚雷云注意。 扶摇尊者神情慌乱,惊恐的看向天空。 很难想象一位强大如斯尊者会露出害怕的表情。 扶摇尊者背后的金翅化作黑金蓑衣裹在身上,护体罡气凝聚成一个实体光罩。 倾泻的法力绽放,催动虚天异地稳固了此方小天地。展翅的黑金天鹏唳喝,似要震碎上苍的烟霞。天鹏刀的碎片迎风变做三千六百道长刀。 这一刻。 扶摇自己明确知道。 灵丹妙药不可救,符箓法宝如纸糊。 若是他有吞天鼎做甲衣,再执掌天鹏刀做兵器,未必不能抗下骇人的雷霆。 转头看了一眼垂云又将目光瞥向出手的太乙,惊慌的神色渐渐安稳。 他早该想到,凡是拥有夺天地造化宝物的修士哪一个不是身负大气运,这东西听起来飘渺,实际上修士们都是默认的,默认自己本身就是天地的宠儿。 就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小小元婴拥有这等底蕴。 一经放出,便让他退无可退。 其实,就算太乙早早宣告他也不会更改主意。 能进阶的器灵宝物就在面前,纵然圣人当面也要争上一争。 修行一道若只想着避开,那就总有需要避开的事情,临到自己头上的机缘也会因为自己的退避而溜走。 那还修个甚得鸟仙? 他只能自认倒霉,被太乙选做受术之人。 然而扶摇尊者并不这么想。 纵观太乙做的这些事,以太乙的心思,他该是看出了两人的区别。 与垂云师兄相比,他更注重杀伐。 注重杀伐的修士显然没有那么强大的防御能力,也许,在他决定出手抢夺能进阶的器灵宝物的时候,太乙也选了他。 扶摇尊者冷笑一声,仰天长啸。 燃烧气血、法力,使得气息迅速攀升。 灵丹妙药宛如糖豆倒入。 “鲲鹏秘术!” 唳声渐渐变成幽幽空灵嘶吼,黑金大鹏的头颅变成鱼头。 振翅。 轰! 三千六百刀好似黑金鲲鹏的羽翼。 甫一张开,天地皆被金光同化成汪洋,随着黑金鲲鹏轻轻一煽,身躯骤然离开大海,扶摇直上,席卷冲天的金色风暴,似乎要与那漫天的雷云一教高下。 轰隆! 随着一抹白色的雷霆降至。 已不见黑金鲲鹏的身影。 唯有一柄残刀从天空坠落下来。 吧嗒。 突兀出现的手掌握住了残刀。 拿在手中轻轻挥舞,那散落不知在何方的细小碎片嗖嗖跳出水面钻出云层,宛如时光倒流般附着在两叉之内,就这么不到两息的功夫,三千六百道不规则的碎片就已经附着回来形成刀面。 太乙定睛。 那人身着青金色古朴战甲,手持天鹏刀。 随着面甲在头盔处打开,青金色的古朴战甲迅速从他的身上褪去,变成巨大的鼎悬浮于脚下,持刀的人眺望远方,又看了看手中的天鹏刀,目光流露复杂神色。 “昔年宗门分裂,终于要由我一统星罗海,再现鲲鹏宗的荣光了吗。” 垂云尊者惋惜不已:“可惜啊,扶摇子,死了。” 道是殊途同归的,但是在求道的路上总有理念不合。 哪怕曾经是同门也不例外。然而,同为求道者,死在路上,难免能让人唏嘘,尤其还是这样的死法。 感伤不过瞬息便消失殆尽,垂云转头看向太乙问道:“你还有这样的手段吗?” 垂云尊者的直白让太乙愣了一下。 随后摇了摇头。 “没了。” “但你杀不了我。” “何以见得?” 太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踏浪而行的垂云尊者。 尊魂幡成为道兵使得太乙的实力突飞猛进,若说原先只是能抵抗一二而不死,现在则真正拥有了尊者抗衡的资本。 这也是为什么他执意要炼成道兵。 而不是提前利用底牌击杀其中一位尊者。 杀了尊者不是目的,保住性命才是最好的结果。 涂山君一言不发,走上前一步。 黑红色的蒸汽只剩下点点残破皮肤没有修复完整,但他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如说这具肉身反而限制了他的发挥,若是舍弃了血肉的累赘,黑玉骨骼反而更胜一筹。 摇动魂幡。 八大元婴阴神将太乙护在最中央。 凭借幡中二百万阴神,加上个九大元婴,由元婴后期的太乙执掌,未必没有和中期尊者一战的能力。 纵然打不死尊者,也不可能被尊者打死。 涂山君的目光在外层的元婴修士身上游戈,若是能再得一魂,聚齐十方元婴鬼王,他们说不定还能胜过垂云尊者。 元婴毕竟有数,不可擅杀跳起争端,以往是为了大局着想,现在难关当头,自然要先解决难关,剩下的烂摊子等活下来再收拾。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能否护住太乙的同时获得元婴阴神。 垂云尊者上下打量着涂山君。 他是真的眼红。 “不知名道体器灵。” “能进阶的道兵。” 这两项单拎出来都会引得天下修仙者追逐,何况两者合在一起。 就这么放走,垂云尊者感觉心都在滴血。 但是他又不敢让门人弟子车轮战。幡中多一位元婴阴神都是质变,若是多上几位?垂云摇了摇头,他都怕自己不是那器灵对手。 打,拿不下。 不打,不甘心。 群殴怕他变得更强。 单挑…… 好嘛,思来想去兜了圈又回来了。 “悔不该当初看戏让灵宝进阶道兵啊!”垂云尊者一拍大腿,懊恼不已。 他不仅自己不能打,还得拦着天鹏宗为他们的老祖扶摇报仇,因为一旦天鹏宗的元婴修士被器灵弄死,那就在尊魂幡有了一席之地。 早点拍死太乙也就不会有这么糟糕的结果。 但那时,毕竟扶摇还活着,两人互相忌惮着,根本不可能腾出手耗费力气处置太乙。 谁先出手就意味着谁先露出破绽。 生死较量肯定要慎重。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听一介尊者在哪里懊悔,太乙面皮抽搐了两下,原本冷静淡然的风度一扫而空,像是要把自己挤压得所有怒气都吼出:“他妈的,早放我们兄弟离开,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草!” 涂山君别过头去,扯上个尴尬的笑容,他还是头一次见太乙这么暴躁。 确实也该暴躁,底牌底牌用光了,人虽杀了却没有魂,道兵还落在垂云手中,守了百年的秘密也泄露了,放在谁身上都会变成个炸药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炼成道兵,但这靠时间也能水到渠成。 现在不过是提前了。 好在道兵尊魂幡确实厉害,架住了化神中期的垂云尊者。 把原先知道的秘密的第三方干掉,少了一个人的情况下,糟糕的情况得到缓解。至少两个人知道秘密,大家都会仔细思考如何干掉对方,而不是宣扬出去。 长出一口浊气的太乙神色淡然许多。 他其实都知道,宏图霸业,岂容他人在身侧聒噪。 但人总是要发泄牢骚的,积郁成结反而不好。 垂云颔首道:“我该谢谢你们,扶摇死了我能顺势接管天鹏宗,到时两宗合一,资源尽归我身,待我炼成鲲鹏大道,进阶化神后期,你们就再难抵挡了。不如趁现在交出宝物,我还能兑现曾经诺言。” “事到如今前辈说这些没有意义。”太乙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山不转水转。” “道友,后会有期。” 垂云淡然一笑拱手看向涂山君,同样拱手微笑看向太乙:“希望道友好好保存宝物,待来日本座自取。” 说着停顿了一下。 “这个日子不会太久。” 话音落下,垂云尊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天鹏宗的修士身旁,亮出了天鹏刀,拦住了那两位来自天鹏宗的元婴修士。 看着垂云离去的背影,太乙皱起了眉头。 看到身旁的涂山君,太乙自信的点了点头。以涂山君现在的实力都能硬抗扶摇尊者而不落败,来日寻得元婴阴神踏入尊者之境,固守宗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怕修行界的层次差距太大,万一后期尊者是一个质变,那时…… 想到这,太乙幽幽一叹。 不管什么时候,修为都是不够用的。 因此,他迟疑了。 “师弟你……”太乙欲言又止。 “什么?” 涂山君愣了一下,并未追问。 “没、没什么。”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回宗门。” 涂山君摇动尊魂幡。 八位元婴鬼王涌入幡内,随后站在太乙身旁。 黑雾凝聚成云,化作遁光携带太乙返回了宗门的巨舰‘太乙殿’。 原本守在太乙殿的众人纷纷迎上来。 …… 不知名宫殿。 一道身着白袍的高大身影缓步走近。 只听脚步沉重。 高大的身影在首座前站定。 “剑已鸣。” “确定位置了吗?” “已经确定。” “那便将之带回来吧。” “是。” (本章完) 681、像吗 自幽魂海对峙两位尊者已去二十年。 二十年来。 星罗发生了巨大变化。 最大的两件事就是扶摇尊者身亡。 垂云尊者一统天鹏鲲云两宗。 更宗门旗帜易宗门名号为‘鲲鹏宗’,在以大法力整合两宗之后,垂云尊者宣布闭关,誓要炼化传承,冲击化神后期。 鲲鹏宗一下子成为星罗海超然的势力,星罗修士莫敢与之争锋,哪怕还没有大动作,只是缓慢的扩张,就已经挤压的周遭大宗门受不了。 东海蛟龙族蜷缩在东海不出,对于丢了一域的事情不闻不问。 御兽宗自从百年前落败就渐渐开始走下坡路,近些年更是没了锐气,就算最后能保住现在的基业,多半也是鲲鹏宗看东荒御兽的面子,不然迟早会被鲲鹏宗吞并。 至于鲲鹏宗内部的问题,到也存在不少。 毕竟双方是修行理念上的事,这都要靠古老的鲲鹏传承来解决。 好在同宗同源,纵然掀起腥风血雨,在尊者的掌控下倒也并未出格。这二十年,说是闭关冲击,又怎能说不是清除宗门郁结。 太乙宗依旧安静。 这本是个好机会的。 趁着两宗的乱子出手,不过五域之地历经一百多年才消化,刚刚稳固了宗门的结构,如果急着开疆拓土反而会因为战线太长而拖累了茁壮发展的宗门。 这日。 身着乳白色法袍,头戴三珠花冠的赤脚修士走进祖师堂。 祖师堂内的青铜灯芯绰绰燃烧,晃动的火光将祖师堂照映的分外光亮,同时也照亮了那持礼顶香,拜下,又缓缓起身的面容。 那人甩去高香的明火。 只看的光亮熄灭,袅袅烟云飘渺在他的面前。 挥手拨开云雾。 太乙将三柱香拜入玉像面前的香炉。 仰头看去。 玉像没有具体的模样。 就连身上的服饰似乎都在烟云的映衬下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太乙再为玉像上香之后便摘下了自己的储物戒指。 捏着储物戒指,太乙对准远处的铜灯,白玉晶莹剔透,轻轻摇晃手中的戒指,从中取出六合棱方、宝镜、震钟、甲衣、炼器鼎、阔剑、法袍、…… 一眼望去,灵宝被他划分成九份。 “师弟,上一柱香吧。” 太乙轻叹。 “好!” 声音在太乙的身旁回应,伴随着黑红色的蒸汽翻滚,一道身着黑红道袍的身影从雾中走出。 身形高大,赤发顶角,法袍以暗金色走线,黑红为主色,映衬的他的面容愈发苍白,却没有一点病态,反而像是玉制。 涂山君走上前,持香顶礼,恭敬的上香。 仰头看去。 玉像似乎在这一刻动了一下。 这也是他早就习以为常的。 这玉像颇为神异,不仅能呼唤传承出现,而且传承者还会主动为求道修士讲解。 不清楚玉像到底是什么品阶的宝贝,但绝对不简单,不然也不会是中州大宗的镇宗宝物之一。 “我已经将遗物分为成了九份,传给我那九个徒弟,劳烦师弟看顾一二。”太乙看着这些陪伴自己南征北战的灵宝,眼中是无限伤感。指了指六合棱方道:“操傀之法尽在其中,我打算将它传给钱斐。” “钱斐有功于宗门,他的天分是弱了点,好在勤奋努力,未尝没有成为元婴修士的机会。” “甲衣要留给徐昭这个庶务掌门,他的修为薄弱……” “……” 太乙一件件的数着说去。 “咳咳。” 咳嗽声传来,太乙没有张开手帕也知道已经吐血甚多。 说了这么一圈,最后看向涂山君,露出笑容:“你我兄弟征战了多年,今日倒也算功成名就。当年你我初识,为共商大事,共创宗门,才领师弟入门。” “我当然知道兄弟是为了当年一诺。” “我也未尝没有将兄弟绑在战车上的想法。”太乙笑着说道。 涂山君开口说道:“是相互成就,若是没有师兄你的命,我的大道是无法延续的。” 他早就知道,没有幡主延续大道,他的路就走不通。说是为了当年的诺言也确实对,但同样是多方考虑过,并不是脑子一热就拜入宗门。 太乙摆了摆手:“客套话就不说了。如今我寿命无多,已不陪师弟征战,接下来的路,师弟需要自己走。” “君是纯粹的修士,修道之才,十倍于我,哪怕是垂云尊者也不及师弟。” 摆出一张矮桌,太乙盘膝坐下,示意涂山君也落座。 接着为涂山君斟酒。 “我走之后,师弟莫要局限自己……”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只听吧嗒一声。 鲜血顺着嘴唇落在酒樽,绽放成血花,让原本琥珀色的灵酒染上了一层绚烂的红色,太乙愣了一下,淡然一下仰头饮尽。 “我走之后,势必会有危机加于师弟之身,必要时,可弃车保帅。” 此言落下,太乙的脸上浮现了一道裂痕,双眸却不见有任何动摇,咬牙说道:“宗门固然重要,若是若连性命都没有了,要宗门又有什么用处。” “我走之后……” 嘎嘣。 原本只有一道裂痕,现在则像个瓷器似的龟裂成无数块。 涂山君刚要展开护体罡气就被太乙拒绝。 “我终究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吗?” 太乙抬起了手,回转目光看向涂山君:“也许我拥有他全部的记忆,完整的人格,我也尽力做到最好,但我终究不是他。” 太乙咧嘴笑了起来,倒没有半点遗憾和黯淡,反而像是卸去枷锁。 “至少,我来过!” “我完成了。” 太乙长出一口气。 抬起手臂看向细小的土黄色绒毛,他的皮肤像是瓷器似的即将崩溃,原先所有的压制自然也完全显现。 秘法反噬还是来了。 他的脑子像是搅成了一团。 然而他的面色并没有什么改变。 太乙摘下头顶的三珠花冠放在桌案上。 “珍重。” 哗啦! 就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太乙的皮肤完全化作烟尘消失在涂山君的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身长着土黄色毛发的长吻怪物,那怪物似人似狗,身着白色的法袍,勉强维持着一个人的形状。 涂山君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言不发。 “主人,他走了?” 似人似狗的人形修士轻声询问。 “嗯。” 涂山君点了点头。 那人形怪物双眸爆发出炽热光亮,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我像他吗?” “像。” “像极了!” 阿福这才露出笑,四下张望,像是再寻找刚刚才存在的那道人影。 然而他总归要失望的。这里只有两个人,从始至终。刚才是两个,现在也是两个,他又怎么可能寻找到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呢。 阿福呆呆的愣在原地。 它的身躯也再难维持住。 涂山君起身。 走到它的身旁盘膝坐了下来。 蜷缩成一团的土黄色小狗依偎在涂山君的大腿边。 涂山君静静的拿起矮桌上的瓜子,用手将之剥开,取出瓜子里的果仁递给倚靠在腿边的土狗。土狗艰难的抬起眼皮,轻轻吐出舌头将果仁卷走。 一人一狗。 安安静静。 阿福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候它只要依偎在主人的身旁,主人就会为它剥开瓜子壳。 它的主人,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修士。 阿福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出现主人的身影。 那里是幽冥地,身着白袍的赤脚修士温文尔雅,笑着看向面前的棋盘。微风吹过,吹起白袍修士的法袍和飞扬的长发。 但他死了。 它不想让他死,所以它取代了他,完成了他的遗愿。 “像吗?” 阿福没有再问。 它已经从涂山君那里得到了答案。 对于它来说,能模仿到像就足够了。 涂山君生疏的剥开瓜子。 再次将果仁递过去。 却迟迟没有等来。 抬起手。 改捏为攥。 吧嗒! 果仁穿过他的手掌落在了地上。 涂山君尝试着抓了抓,却怎么都没有抓起来。 只能怔然盯着。 他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亦如寻常般。 面无表情。 伴随着黑红色蒸汽席卷,涂山君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独留下一杆丈许魂幡立在矮桌旁,而倚靠在魂幡侧的是一只土黄色的小狗。 土狗像是睡着了,身上的毛发渐渐消融,身形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不到巴掌大的玉制玩偶。 …… 守在玉宫殿的太上长老们轰然起身。 他们的面色剧变。 尽管早就有所预料,然而在事情来临的时候仍然震动不已。 悲怆道: “老祖,” “仙逝了!” 钟鼓楼。 长鸣。 玉宫殿内。 虞龙豁然起身。 急匆匆就要赶往祖师堂。 此时,巫融也同样站起身来,往祖师堂走去。 众人紧随。 唯有三寸丁的魔头眼珠子乱飘,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趁着太乙死亡,老魔头没法制衡他,他必须要逃离出去,不然,等新的执幡人出现,他就又会变成老魔头的阶下囚。 “老祖仙去。” “宗门一定要稳。” 赶到祖师堂门口,虞龙转头看向众人:“我乃是师父钦定下一任宗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闯祖师堂!” 说完就要迈步进去。 “等等!” (本章完) 688、开朗 “老爷我们怎么办?” “等。” “还等?” 魔头刚吐出两字就看到寒光横来,当即闭上嘴,嘟囔着说了一句:“等就等。” 不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灵舟外的尊者相持,岂是他能够干预。 若是有法力在身也就罢了,如今这具幡奴之身,法力能省一点就是一点,金丹巅峰也用不了多久,还不够激发护体罡气抵挡尊者术法。 灵舟管事骇然之余赶紧燃烧袖中灵符。 古仙楼的灵舟本该是畅通无阻的,别说一般的大宗修士,纵然是那些宗门长老也不敢拦截。 然而面对尊者,他们也不得不被迫停下,连灵舟的防御法阵都不敢开启,万一不小心开启法器惹得尊者注意,灵舟顷刻变做棺材。 好在这里距离古之大城并不远,眺望过去甚至能看到城池轮廓。 就是心中担忧,也许仙楼的掌柜得知这件事也没法子,一切还得看尊者的意愿。 让管事意外的是,他并未听说那白袍尊者的威名,倒是垂云尊者早就名扬星罗,在双宗合二为一之后,垂云尊者的声望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 再没有任何一位尊者能攀过这座高山。 再看站在甲板处的黑袍道人,管事还是没有贸然走过去问询。 这时候不躲得远远的都是因为腿软,又怎么可能明知故问。 没看那位太乙老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何必去趟浑水。 涂山君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粲然一笑说道:“不等难道出手干涉一番?我这幡奴的法力不够,余下的法力应该去哪寻?” “不然你来执幡,也让老爷我好好的发发神威,说不得十方鬼王俱全,当真能掺和一脚。” 魔头顿时扯上了个不自然的陪笑:“小的肉柴骨松,担不得驱使啊。” 话锋一转:“老爷您倒是开朗了许多。” “总要学会苦中作乐。” “是是。” “老爷您开朗好,您心情好小的心情也跟着好。” 魔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它都不知道到底自己是魔头还是眼前这人才是魔头。老魔头如此喜怒无常,使得它这个伺候人的都战战兢兢,没来由一哆嗦。 老魔头刚才真不是开玩笑。 它觉得要不是自己的修为太低,但凡是个元婴巅峰都得被抓去做幡奴。 这种不在掌握的危机当面,老魔头第一个想法肯定是提升自身实力。还好它有先见之明,从来都不主动提高自己的修为。 这边插科打诨。 另一边。 太华尊者神色依旧平静。 手指轻轻一划,灵舟就好似沉入水中的鱼儿一般,从两人的面前‘游走’。 “道友如此不识好歹?”垂云尊者叹息。 他也没有阻止,而是目光愈发坚定:“我幼年修行,天分不是第一,机缘运气也不算好,连祖宗传承都参悟不透,只能由简入繁,化繁为简,终究修成鲲鹏。” 那金灿灿的天鹏刀发出簌簌地声响。 像是什么空灵生物嘶鸣,更像是鳞甲羽毛重叠震动。 在垂云话音落下举起天鹏刀的时候,一尊黑金大鹏伴随长刀浮现,轻轻震动翅膀,黑金铁爪撕开面前的小天地。 再挥动。 黑金大鹏化作星光羽毛披在垂云尊者的身上。 “也许这就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我的天赋不好,所以更需要分明的‘道’,需要指引。” 垂云轻磕脚下的吞天鼎,雕琢花鸟鱼虫的吞天鼎晃动之际,水波倾泻出来,一尊庞然大物从那波纹中跃然。 巨大的灵游虚影笼罩上空,伴随着空响悠悠,灵游鲲的身影同样变成了散落的星光。 连他脚下大鼎也化作青金的液体攀附,不可瞬息间就化作一件古朴甲胄。 “我知道你有来历,太乙的手段我也见过。” “那雷符杀人,化神中期都抵挡不住,但我总要试试。” 垂云竖起手中天鹏刀直指远天踏云滞空的太华。 刀锋啸响。 一只生长着灵游巨鲲头颅的大鹏震开翅膀,身姿傲岸、遮天蔽日,好似整个天空都被那庞然大物背负,漫天云气环绕。 不过是轻轻的摆动尾巴,立即激起千万重海浪。 也就是在这时,青天与星海共成一色。 “虚天异地。” 越是揣摩尊者出手,涂山君愈发能认知境界。 怪不得古人将元婴和化神两大境界总结成一个。 尊者是元婴的大成,那背后的虚影就是真意的展现,再配合以对天地的运用,也就形成了由尊者掌控的小天地。 如果说境界差距小一点,还有越阶战斗的可能。 哪怕是化神中期也能抗衡,然而垂云已修成后期。 别看只是一个小境界,实际上却是质变。 就像是大真君与正常元婴,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何况垂云还炼化了传承获得鲲鹏虚影,一看这传承就知道其不凡,怕是不会逊色于寻常的大宗天才。 此时,看向太华尊者的目光难免迟疑。 太乙升仙宗肯定大有来历,但是不真正动手,谁也不知道具体实力如何。 并不是所有拥有来历的修士都是强者,天才终究是少数,多的是中庸的修士。 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宗门的底牌。 再家大业大也架不住这么败。太乙那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使用底牌,不然该是会一直留存的。 “老爷要不我们跑吧?”魔头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倒是个好计策。” “只不过不妥。” “有何不妥?” “我怕死,但不一定会死。你不怕死,却很可能会死。” “什么这死那死的。” 魔头撇了撇嘴眼珠子滴溜一这才转过弯来。 原来老魔头说的是那个意思。 一旦他们逃了,那垂云尊者定然出手极重,幡奴肉身碎裂也就罢了,老魔头无外乎回到魂幡,它却要平白跟着遭殃,说不得在尊者一击之下就丢了命,。 若说不怕死,哪个又真的不怕? 于是不再多言,只是暗暗祈祷太华厉害一点。 太华尊者凌空一步踏出。 素月银辉像是漫天烟霞自背后那口古剑的缺口喷涌而出,顷刻间染白天空。 铿! 古剑出鞘。 游龙怒音响彻。 白袍修士的脚下已变成黑铁长岭,岭上悬出一轮皎洁圆月,像是个巨大的圆盘铺开挤满了整个天空,银辉洒下,黑铁棘岭寒光阵阵。 修士迈步行于岭上,身后那缓慢升起的明月隐去光芒,映衬一道虚幻的女人起舞。 剑舞。 小天地中的圆月占据大半。 随着剑指成印,万千辉光凝聚成滔滔剑气,说是剑气又不像,更像是早春的细雨,在荆棘岭上汇聚如烟。 大漠烟雨升明月,棘岭修士自独行。 太华举起手中古剑,在那月影舞动下斩出一道道烟云。 无边剑气扯开上方由鲲鹏背负的云光。 垂云尊者的目光猛地凝成一点。 甫一交手。 不过是天海一色的试探,竟被这白袍修士斩击损毁,若是发动了术法神通也就罢了,然而却并没有,只是轻轻的斩击,像是挥出了千万次的斩击一样熟练,也如此的轻描淡写,却正好瓦解了他的试探。 他或许是低估了此人的实力。 “海上牧鲸!” 毫不迟疑的彻底展开自身小天地,整个小天地就好似变成了一片汪洋,鲲鹏虚影由横变竖。 伴随金爪祭出,水雾在半空中凝聚成冰刀与那袭来的无边剑气相撞。 …… 古仙楼的金丹修士大吼道:“开启灵舟防御法阵。” 现在已顾不得阵法是否会引起尊者注意的问题,要是不开启法阵的话,灵舟上的大半修士都得死在这场斗法的余波之中。 哪怕是他这样的金丹真人,也会被尊者的战斗余波震成重伤。 “仙楼的救援怎么还没来啊?”金丹修士咬牙折返操控。 甲板上的众人是最早感受到的,只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躲避,灵舟就这么大地方,就算升起阵法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有躲藏的时间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甲板上,好歹大部分威压都不在他们身上。 想到这,只有筑基修为的莫机悄悄的看了身旁那位黑袍道人一眼。 他感觉越是靠近黑袍道人,承受的威压就越小,相反,越是远离反而会承受更强大的威压。 不过也是有限度的,直到距离黑袍道人五步的距离,他就再也走不动了。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大修士的恐怖。 金丹宗师对他而言就已是强大的修士,一般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元婴老祖,更不必说所谓的尊者,莫机甚至一直将星罗的尊者当作是个传说,因为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元婴老祖。 轰隆。 古仙楼的大型灵舟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任由波涛将之揉圆搓扁。 哪怕阵法撑开,也只能堪堪稳住身形。 要不是灵舟本就庞大,怕是在术法碰撞下就会被掀飞出去。 一层淡色的雾气在面前闪过。 涂山君目视上空,眼中的疑色退去。 太华能只身赶来,必然横渡了东荒域垒。 能在大境之间穿梭,莫不是身负大神通之辈。 他不该怀疑太华的实力。 “噌。” 一道气雾飘飞。 垂云尊者抹了抹脸颊,温热。 魔头大喜道:“赢了吗?” 682、驱使 虞龙的脚步微顿,回首望去。 似有些诧异喊住他的人。 宗门尚白,修士弟子多数身着白衣,而且越是高位的身着的法袍更讲究。 就譬如他,身着金火白玉袍,金火为辅,白玉占据大片。偏偏那个出声的人一袭黑红道袍,扎的也不是传统的宗门发髻。 虞龙拱手道:“巫师兄,有什么事不急于此时。” “我觉得这件事就需要在这个时候说。”巫融眯着眼睛,笑着看向远处正欲前行的虞龙,同时目光扫过就在眼前的祖师堂。 宗主说要在祖师堂坐化,他们等得。 如今宗主身故,祖师堂内什么情况自不用他多言。 来之前听闻宗主要与师父说些话,这才屏退了他们。 然而,巫融却没有感受到师父的灵机气息。 也许是因为祖师堂阵法隔绝的关系,但他心中却隐隐有另一个想法。 虞龙愣了一下,还是说道:“那就请师兄快说吧。” 然而巫融接下来说的话,还是让虞龙颇为震惊。 “我也要进入祖师堂。” 看着巫融严肃且认真的神情,虞龙面色陡然阴沉下来,沉声道:“师兄难道不知道,宗主在时有言,唯有下一任宗主才有资格在他老人家仙逝后进入祖师堂吗,师兄还是莫要让我为难,平白伤了兄弟情谊。” “好!” “那我就竞争下一任宗主。”巫融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 平静的盯着虞龙,不,也许不是盯着虞龙,而是盯着虞龙背后的森然祖师堂。 仇万道皱眉道:“巫师弟,你虽是本门修士,修行的却并不是宗门传统的法门道统,下一任宗主本不该落在你的头上。” “宗门大制有言,凡宗主均要出自太乙宗宗主座下,这件事,师叔同样是认同的。” 巫融摆手道:“不必搬出我师。” “今日过后,我自去师尊面前谢罪,但,这祖师堂,我必须要进!” “放肆!”仇万道周身气息迸发,元婴修士的实力展露无遗,怒视巫融,像是一头发怒的老狮子。 一旁的金鳌真君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 “仇道友莫要动气。昔年两位老祖创立宗门,巫道友好歹是嫡系,纵然不是这一系的,总归是有资格竞争的,再说了,就是一同进入祖师堂,肯定也有其他考验,到时候虞道友必然是占据优势的。” 仇万道诧异的看向金鳌真君,双眼微微眯了眯。 心中咯噔一下。 看今天的这个架势,巫融好像早就已经在拉拢布局。 元婴供奉说是打圆场,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送巫融进入祖师堂。仇万道本想出手,想了想还是按捺不表。 巫融说道:“我退一步,我不争宗主的位子,我只要进入祖师堂。宗主还是虞师弟。”说着还拱手行礼。 “这……” 仇万道沉吟不语,旋即看向虞龙。 虞龙的面色已经完全变了。 他当然知道祖师堂内有什么。 那是成为宗主的底气,是宗门的底蕴。 一旦此宝落入巫融之手,他就算成为宗主也不过是傀儡宗主,根本算不得最强的修士。而且那可是连化神尊者都想要得到的宝物。 再看向巫融的神色。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巫融本身就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才会这样执着。 甚至提早让金鳌真君等人站在他的身旁。 如果他们两人同时进入祖师堂,以武力对决,他不见得是巫融的对手。 这些念头一个个在虞龙的脑海中闪烁。 “师兄非要如此吗?”虞龙严肃的看着巫融。 他相信以巫融的聪明才智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而且巫融还是涂山君的嫡传弟子,难免在平日的相处里看出什么。此时,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巫融点头道:“不入祖师堂,我心难安。” 虞龙突然想起来,当年初听消息,曾寻巫师兄喝酒。 他突然觉得那是自己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有些秘密,纵然是自己的道侣也不能让她知道。 何况是同门师兄弟。 巫融并不知道虞龙心中所想,他看得出虞龙心中的纠结,也知道这样做或许会让宗门陷入被动的局面,但他必须进入祖师堂。 谁也拦不住他。 巫融轻叹。 以前就在谋划这件事,如今更是加深了他对这件事的执着。 当年幽魂海一战,扶摇尊者身亡,垂云尊者放师伯和师父离开之后就整合了两宗,当即宣布闭关冲击化神后期境界。 其中龌龊,怎不容他多想。 以师伯元婴后期的实力,加之师父才堪堪抵挡垂云尊者,若是让垂云尊者突破化神后期境界,到时候…… 在场修士之中,唯有金鳌真君的修为最高。其次就是他和仇师兄,怎么说,也轮不到虞师弟来。 虞师弟才元婴初期,反而会削弱师尊的实力。 而且,不说后来出的这档子事儿。 他也早就打定主意了。 “要我说,我等不入祖师堂也就罢了,巫道友好歹也是宗门嫡传,总要去的。”金鳌真君微笑着看向仇万道:“不知道仇道友意下如何?也就不用劳烦我们供奉长老,行那一票之权了吧,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司空星冶适时的帮腔:“是啊,巫道友不过是进入祖师堂,也不争宗主之位。” 尽管琼鲸真君没有说话,实际上她同样是支持巫融的。 三寸丁的魔头一看,惊讶于巫融的手段。 也就是巫融不是嫡传,不然这宗主之位怕是也能争取了。 旋即又苦恼又踌躇起来,巫融有这么多的支持者,还能不能兑现承诺。再就是,它到底要不要趁机逃走。 这确实是个离开的好机会,就怕老魔头追上来。 看现在的情形,随时都会有人执掌魂幡。 那时,万一老魔头发怒,把它捉进魂幡做第十位元婴阴神可就麻烦了。 但是它又不能赌老魔头心善。 现在没抓他入幡仅仅是他还有用,随着老魔头的实力越来越强,它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小了。 虞龙看了看金鳌真君等人,眼中闪过不善。这等供奉外修,就是不如自家培养的修士。如今反而成为他的掣肘。 “既然师兄要进入祖师堂,那我就应允下来。” 巫融满意的颔首,朗声说道:“多谢师弟成全。” “这不合规矩。”仇万道凝声。 虞龙拱手道:“劳烦仇师兄随行。” 仇万道只是略微思考,当即点头同意。 他和虞龙同出一脉,倒也有个照应。 如今师父仙去,他这个做师兄有义务照顾虞龙。 总归不能真的不问世事,这诺大的宗门,也有他的功劳,当年巫融、虞龙他们那一代以及后两代修士,他都教过。 “魔老,跟我走一趟吧?”巫融笑了笑看向缩在人群后的三寸丁魔头。 魔头瞬间垮了脸,为难道:“我……我只是个鞍前马后的小厮。” 巫融没有说话,而是依旧带着微笑的注视着魔头。 那言语已经不需要他说。 万一到了祖师堂需要动手,他一人可不是两人的对手,还是需要个帮手的,而诸多元婴修士,唯有魔头最符合。 魔头本就知道师尊的秘密,又是他的同盟,如果他死了,魔头也有连带责任。 “好吧。”魔头仰天长叹了一声。 它当真见识了巫融的厉害。 这小小年纪,做事这么精明。 回想一下,好像巫融的年纪已经不小。 它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巫融是个孩子的时期,那时候什么都听从安排,活像个乖娃娃,现在一看,该是长大了。 它倒是没有丝毫的欣慰,因为它最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 “那我们走吧?” 巫融笑着说道。 虞龙和仇万道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一行四人跨过禁制进入祖师堂。 注视着四人离去。 司空星冶微微皱眉,看向金鳌真君问道:“前辈,宗门祖师堂内定有大秘密。” 金鳌真君撇了撇嘴说道:“宗门嫡系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倒是也想知道那是什么秘密,但是别忘了他们为何会成为太乙宗供奉,太乙是死了,他师弟还没死呢,就算真要分家产,也轮不到他们。 如今能做的就是站队。 恰好金鳌真君选择的就是巫融。 其实琼鲸真君说的也挺对的,太乙宗不省心,不是个长久安稳的地方。 …… 祖师堂内,灯火飘摇。 青铜灯的火焰照亮了四人。 虞龙快步上前,看到了一方矮桌,矮桌上还放着两只半杯琥珀色灵酒的酒樽,一堆精致的瓜子,剥开的壳堆在一旁。 在矮桌的对面,矗立着一方丈许高的尊魂幡,尊魂幡后方则是分成了九份的宝物。 仇万道看向远处供奉的白玉石像又看了看虞龙。 祖师堂他们都曾来过。 今日的祖师堂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仇万道四下寻找着。 寻找太乙坐化的身躯。 但他显然要失望了,除了整齐摆放的宝物,并没有任何一个与尸首有关联。 虞龙走向矮桌,眼中流露悲痛伤感。 尽管早就知道师父寿命无多,然而当事实来临的时候依旧心生悲伤。 “师父!” 轻呼一声之后,虞龙走向尊魂幡所在。 他必须担起宗门的重任。 “别的宝物是太乙师伯留给你们的,我分毫不取,我只要那个。”巫融同样神情复杂,但他依旧坚定的指着距离矮桌的尊魂幡。 虞龙顿时沉默了起来:“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不错。”巫融点头承认:“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坚持。” “但师叔不会选择你。” “选不选,得我师尊来说才算,虞师弟说了,不算。” 仇万道一脸的疑惑。 目光在两人一魔身上流转着,他怎么听不懂了呢。 而且,这三人好像都知道内情,唯有他一人蒙在鼓里。 “除非有人执掌,否则如何听师叔言语?” 巫融淡然一笑。 敞开腰间的一个布袋,从中提溜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脸惊恐神色,蜷缩在地上,在看到巫融的瞬间,赶紧叩首道:“求前辈宽恕,小的再也不敢了。” 巫融冷冷的注视着此人,一脚将他卷起:“你这厮,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本该死在我手,如今我给你一活命的机会。” “去吧,拿起那件魂幡。” “能不能活,得听天由命。” “是现在就死,还是搏一个活命的机会,全看你。” 那人颤巍巍起身,来不及多想,在四位元婴修士的注视下,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乖乖的走到魂幡旁。 纵然无数宝物在眼前,他也不敢生出丝毫贪念。 (本章完) 683、来者 只得走上前来。 看着眼前丈许高的法宝。 幡如铁铸,蹲伏着一只半身骷髅恶鬼,横生的獠牙攥紧了幡布,两只骨爪扯开副幡,明明没有盯着他,他却感觉到森然寒意。 再看魂幡的四周。 当前是一座高大的玉石雕像,朦胧雾气看不清容貌。 摆开的宝物堆积着,散发的波动和威压比他使用的法宝还要强大。 这等宝物,随便一件都能让金丹修士抢破头,而这里却分成了许多小堆。在他的身后,更是有四位元婴真君虎视眈眈,一旦他有异动就得死。 王致志欲哭无泪的颤颤巍巍抬起自己的手。 他不明白,从少年时就刻苦修行。 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忍常人所不能忍,炼常人所不能炼,终于习得神功,钻研术法,明悟前路,走出一条金丹大道,增寿五百载。 修行本就是个苦差事。 要忍受枯燥乏味和身心的疲惫。 如今,终于修成,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 他修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为了成为人上人,为了能自由自在不受人拘束。 偏偏就是有人多管闲事,将他捉了起来,弄到这个地方。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很想痛斥那个将他捉来的修士,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并没有这样的实力。只能听从这个人的安排祈求保住性命。 伸手握住魂幡。 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从手心传来。 王致志愣了一下,赶忙上下查看自己的身躯,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变化,这才大喜:“没事?我没事!” 赶紧看向不远的巫融,面带惊喜的神色说道:“前辈,我已经按照前辈说的拿起了这件魂幡,不知道……” 巫融撩开长袍拱手行礼道:“徒儿巫融,恭请师尊!” …… “唉。” 幽幽一叹。 空灵之中带着几分沙哑。 这一声。 让缩在角落的魔头打了个哆嗦。 同样惊讶到了虞龙和仇万道。 仇万道死死的盯着那杆被金丹修士拿起的尊魂幡,他心中隐约觉得秘密就在这里。巫融和虞龙的争执,也都是围绕着这件宝物。 虞龙则是心中忐忑,万一师叔出现却不认可他反而认可巫融,那就麻烦了。 相比较,巫融是师叔的亲传弟子,他师父则是太乙,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比不上师徒。 然而事已至此。 虞龙也只能相信自己的师父。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死后身入魂幡。 这也是虞龙很纠结的地方。 他不觉得自己会死,但又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寂静。 好似连空气都随之凝滞。 忽地。 铁幡卷起。 一只青白色鬼手从中探了出来,就像是无视了王致志的肉身似的抓了过去,轻轻一攥一挑,一只金丹阴神顿时出现在那森白手掌之中。 伴随手掌收回魂幡,那金丹修士的身躯正迅速改变模样。 黑色的道袍。 暗金走线。 扎得一丝不苟的赤发以及那看起来归拢在发丝形如发冠的顶角。 无不昭示此人的身份。 巫融终于如释重负的激动伏身拜下,朗声:“时间紧迫,不足以让徒儿准备充分,只为师尊寻来这金丹中期的身躯,还请师尊暂歇。” 说着抬起头来,看向涂山君:“恭迎师尊!” “恭迎老爷。” 魔头赶紧一个咕噜跪在地上。 暗自腹诽:“老魔头这动辄吞人幻形,魔性深种,比我还像魔头。” 腹诽归腹诽,实际上他也知道涂山君从不在意它的评价。 它就是庆幸自己的赌对了,虞龙和巫融果然没有打起来,也没有争执太久,所以它不趁着现在逃跑是正确的事情。 “师叔。”虞龙拱手行礼。 仇万道同样行礼,只是神色惊诧:“这……这怎么回事儿?” 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那么大的活人,触碰到魂幡之后,金丹阴神被抓走肉身变成了师叔的模样,这具肉身毫无生机,像是个还没有停止行动的傀儡。 而原先金丹的中期的修为像是一下子消失,让他变成了一个寻常凡人。 一连串的变卦让仇万道茫然。 涂山君弯腰捡起地上巴掌大的玉制摆件,将之放在玉石像的桌案上。 许是修行功法的原因,最后阿福留下的肉身变成了这般模样,而阿福的元婴阴神已进入魂幡。 元婴后期的阴神让涂山君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也许只要再有一个元婴阴神就能迎接天劫。 涂山君的目光掠过魔头,魔头没有趁机逃走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 “起来吧。” 托起伏地的巫融,涂山君的目光越过虞龙,掠过仇万道。 坦然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必藏着掖着。过不了多久,垂云尊者就会对宗门下手,介时他的修为定然是化神后期。” “谁来执掌魂幡,能抗衡他?” “此人的修为不可低于元婴后期,甚至得有元婴巅峰的修为才稳妥。” “因为不仅要抵挡垂云尊者,也得有足够的法力支撑我渡过天劫。”涂山君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虞龙或是巫融的身上,而是定睛看向仇万道。 仇万道突然笑了一声:“果然瞒不过师叔。” 说着外放自身的灵机气息,大真君的威压显露。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仇万道已经突破达到元婴后期,再看余下两人诧异的神色,显然他们对此并不知情。 “你是最早追随宗门的修士,又是变异天灵根,向道之心绝决,才情天赋毋庸置疑,再加上宗门的资源培养,早就应该达到元婴后期的。” 涂山君淡淡说道。 同时余光扫过巫融。以巫融的悟性根骨也差不多,但巫融毕竟年轻,他不想按照那一套天骄理论压力巫融。 “我知道你想追求大道,但此危及时刻,总该有人站出来。” “你是大师兄。” 涂山君实在不想用这一套说辞。 然而,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总得有人承担责任。 仇万道恍然,指了指远处的尊魂幡,瞠目结舌道:“意思就是说,师叔并不是修士,而是这件宝物的……” “器灵!” “怪不得。” 仇万道感觉原先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想通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叹。这谁能想到,太乙宗的老祖之一竟然是宝物的器灵,修为能提升的器灵。 也怪不得这位师叔是这样性格。 又为什么自己师父明明修为没有超越师叔却拥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一切都是因为,师叔是器灵。 “师尊不可……”巫融当即反对:“鲲鹏宗势大,垂云尊者已窥破师尊跟脚,师尊留在宗门完全没有胜算可言,不如趁早离开。” 宗门固然重要,然而和师父的安危相比,巫融更担心师父的安危。 他为什么用金丹修士,而不是用元婴修士,不仅仅是元婴修士难寻,且都有跟脚,更是因为掌控元婴修士身躯的师尊他不一定打得过。 若事不可为,就该动手了。 “不行,这样做,宗门必亡。” 虞龙大怒道:“巫师兄你好歹也是宗门的真传弟子,修习宗门功法,使用宗门资源,难道要舍弃这基业,放弃追随我们的百万修士吗,置太乙五域于何故?!” 巫融沉默起来,没有反驳。 “我来!” 仇万道猛地抬起头,苍苍白发之下是一张沟壑纵横的面容,神情严肃道:“师叔说的很对,我是宗门大师兄,正该由我承担责。” “不过是元婴巅峰的境界罢了,弹指可破。” “就由我,执掌尊魂幡。” “别吹牛逼了。” “元婴巅峰要是好成就,金鳌真君会卡在这境界数百年?星罗海会只有那么了了巅峰老祖?。”巫融的目光凌厉了起来,冷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今天我就要带走尊魂幡,你们谁也挡不住。” “师尊,徒儿得罪了。” “巫融你敢!” 仇万道直呼其名,挡在了巫融面前:“别逼我出手。” “小弟正要与师兄讨教。” …… 吧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祖师堂的门口响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在青铜灯的照耀下,一个身着白色花绒法袍的高大修士走近。 白色的靴子绘制云纹,一尘不染。 那人无疑是个高大英俊的修士,绒衣大氅轻轻的飘动。面如冠玉,目似晨星,高挑的剑眉锋芒毕露。 “我,来晚了吗?” 身形高大的白袍修士,目光像是剑一般劈开了殿内的气氛,他似乎同样在寻找着什么人。 不过,眼中的失望却溢于言表。 涂山君如临大敌,周身寒毛根根而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强的简直可怕。 灵官法眼只能窥破那人的灵光,灵光比之垂云尊者还要强大。 虞龙厉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我太乙宗祖师堂!” “太乙宗?祖师堂?” “他,死了吗?”白袍修士看向涂山君。 “前辈说的是谁?” 一听连涂山君都称呼对方为前辈,在场的那三兄弟当即神色凛然。 “创立宗门的那个人。” “太乙?”涂山君反问一句。 “太乙?” 高大的白袍修士咀嚼着口中的这两个字,似乎有些明白的说道:“原来他现在取了这样的道号吗,不错,是他。” “他死了。” “创立宗门的那个人,一刻钟前,身故了。” 白袍修士站定原地,怔然凝望,眼中泛起波澜,悠悠感叹:“我知道了。” “你是谁?” 听到赤发顶角修士的询问。 那人只是淡然一看。 恐怖的威压好似一下子将此方空间牢牢地攥在手中。 白袍修士走上前去,为玉石雕像上香,接着回头说道:“我叫夏封,太乙师弟的同门师兄,你也可以称我‘太华尊者’。” (本章完) 684、太华 “你又是谁?” 太华尊者微微侧首,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静静的看向对方。 太乙对当年的事情忌讳莫深,很少提及,但也说起过。 当年宗门被攻破,他一个元婴修士根本就做不到纵览大局,那时连宗门炼虚的圣人老祖都已出手,尊者级修士更是不知几多。 被打散之后也就只来得及带上几件宝物逃走。 沉默了好一会儿,涂山君并不是不好回答自己身份,而是在思考,自己到底会不会被眼前的尊者承认,又是否会陡然落入尊者手中。 毕竟他本是尊魂幡主魂,而尊魂幡还是适合尊者使用的道兵。 这个人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观其灵光强大,连垂云尊者都比不上他,其修为到底如何,涂山君心中是有个大概轮廓的。 哪怕是这般修士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出入天一分神大阵,也就是说对方肯定拥有配套令牌。 再看对方的灵机波动,纯正的玄门正宗法门,也是他们最熟悉的传承功法,毫无疑问,这个人出自太乙升仙宗。 正因为眼前之人的身份确凿无疑,他反而更不好回答了。 涂山君心中犹豫。 但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选择一赌。 赌太乙说的是真的,他的身份毫无问题,哪怕是这赶来的尊者也得承认。 但这是个考验人性的东西。 往日里,关起门来说,太乙和涂山君一路共患难同富贵,经历大小斗法战争,再怎么样都不会反目成仇。 然而,其他的师兄弟亦或是同门就不一定了。首先魂幡是魔道宝物,玄门正宗纵然再怎么放平心态,难免会对涂山君有意见。 其次,宝物能利用煞气进阶。 做为主魂兼半个器灵的涂山君能提升自身实力。 当时身份暴露,垂云尊者和扶摇尊者都打破了脑袋,难保此人不会生出掌控魂幡的心思。 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叫涂山君,是他的师弟。” 话音落下,他看了一眼玉石像,又收回目光将之挪到那高大白袍修士的身上,似乎在等待此人的反应。 寂静。 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祖师堂内鸦雀无声。 原本争执的三人,此时都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根本没想到宗主竟还有这样‘富裕’的亲戚,连做为宗门顶尖战力的老祖都要称呼对方前辈。 连涂山君都得谨慎回答,更没有他们三人说话的地方。 仇万道倒显得安稳,虞龙则是激动惊讶。 唯有巫融皱起了眉头。 师尊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 也许在虞师弟看来是多了一位大靠山,然而殊不知师伯已经身故,赶来的修士说是同门师兄弟,实际对他们而言就是陌生的修士。 尤其这陌生修士还拥有强大的实力。看师尊的态度,此人的修为定然不俗,怕是不比垂云尊者差上多少。 如今他为师尊寻得的肉身只有金丹中期,根本无法与尊者抗衡,性命全在对方掌中。 倒是魔头老实的缩在了一旁,心中暗暗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提早逃走。 要是早知道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说什么它都不会留下。 太华尊者愕然侧目。 盯着涂山君。 似乎有些意外涂山君会这么说。 太华尊者倒是不怀疑涂山君的身份,焚表上书、拜师受箓,全都有迹可循,这些根本就做不了假,只要他想查就能打开太乙宗的玉制大诰查看。 只不过让太华尊者没有想到,太乙师弟会让此人入门。 黑气蒸腾。 煞气滴水。 吞魂炼魄做兵猖,赤发顶角恶鬼相。 这已不能说是魔道修士,而是一尊修出名堂的魔道巨擘。 很难不让人怀疑太乙师弟是不是受人蛊惑,亦或是被胁迫了,这才将破例,代师收徒将宗门的传承交给此人。 毕竟魔修总是艰难的,需要传承支撑自身继续修行。 而师弟又需要有人帮助他重新建立宗门,两人达成了这样的合作。 如今师弟故去。 若是自己不赶来的话,传承就完全落入此人手中。 到时候以魔代正,堂堂玄门正宗太乙升仙,将会被此魔窃取。 没有丝毫迟疑的太华尊者并作剑指,点在自己的眉心。 当即施展术法,展开灵官法眼。 “咦?!” 太华尊者面色骤然一变,勃然大怒道:“吞人幻形,你这魔头安敢如此欺我。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说着,五指成扣落下,正要将涂山君的元婴阴神与这具肉身剥离,让涂山君的真型显现出来。 涂山君心中咯噔。 魂幡一动。 刹那间抽了这金丹身躯储存的半数法力,厚重的幡面敞开。 主魂身躯走出:“前辈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那金丹幡奴盘坐原地。 涂山君的身躯已完全走出魂幡,元婴巅峰的赫赫灵机气息显露。 艰难的抵挡着此修的镇人威压,在涂山君眼中,此人灵光大盛,不过是轻轻一按,整个天地都已经被他切割形成了一方小天地攥在手中。 这舒展术法的高明程度,连涂山君都没有反应过来。 ‘坏了!’涂山君顿觉慌张。 此人的实力至少也是化神后期才对。 而他的幡奴只有金丹中期境界,不过是让本尊现身就抽调了半数法力,剩下的一半法力连个强大的术法都发不出,唯有靠肉身抵挡。 差距实在太大了。 轰。 本该巨大的声响被压缩成水泡。 太华尊者看向攻击的修士,双眸迸发精光。 不过是稍微的平衡天地就将那出手的修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界轮转!”巫融长啸一声,鼓动丹田法力,竟硬生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也就只限于站起来,根本就做不了动作,更别提施展术法神通了。就连他自身的真意都被牢牢地所在身躯不能外放。 “误会啊,师伯。” 仇万道赶紧出声辩解道:“太始师叔不是魔头,师叔为宗门立下过汗马功劳,更是和我师太乙同生共死多次,怎可能是魔头呢,全是一场误会,还请师伯看在我师太乙故去的份上不要动手啊。” “是误会是误会。” “师伯您就听我师叔一言吧。”虞龙大急。 这怎么突然自家人就打起来了。如果说原先争执内斗还无伤大雅,毕竟师叔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提升实力抗击垂云尊者,纵然巫师兄有自己的想法也得听师叔的,那现在就是内斗就真出问题了。 不管是这突然出现的师伯重伤师叔,还是师叔爆发实力拼命反抗都对宗门十分不利。 师叔不仅庇护了宗门二百多年,更是他们熟悉的长辈,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三人情况不同。 唯有三寸丁的魔头缩的更厉害。 别人是什么且不论,它却是真正的魔头。 它一点都没有老魔头被压制的庆幸,反而生出无限的恐慌,老魔头好歹还不会杀它,那新出现的化神尊者很可能会杀了它这个魔头。 太华尊者的目光从仇万道和虞龙的身上掠过来,同样掠过去的还有灵官法眼,并且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对两人的修为还是比较满意的,他也没有从两人的身上看出有什么其他的功法传承。 所产生的道都是基于功法的不同个人理解。 那出手攻击他的小子就不一样了。 此人打基础用的是宗门功法,后续的道则完全和宗门功法没有关系。 也不能说他走的不对,只能说,无法和宗门以后的传承照应,并不算太乙升仙宗的真传弟子。 光看在场的三位后辈,太华就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 以他尊者的神识,顷刻间笼罩整个宗门,也确实没有发现宗门又走偏路的情况。 于是收回了自己的威压。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放松了警惕。 魔头还没篡宗,也许只是因为还没来来得及篡宗。 在灵官法眼开启之后,他也看出了此人的跟脚,因此才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这世间有许多奇特的宝物,其中有宝物诞生器灵,器灵和修士不同,修士有善恶的观念,懵懂的器灵则没有,就算后来因为使用者而诞生了不同的观念,实际上先天就已经注定了它们的命运。 仙器就是仙器,魔兵就是魔兵。 正魔本质上是道路不同。 最终的目的都是成仙。 只是相比于正道的清静无为,魔道更容易让修士走极端,一旦走了极端,修为越高破坏力反而越大,也就会造成生灵涂炭。 这就不是单纯的修行魔道,而是为恶,为恶者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为恶者不分正魔,但是正道出现为恶的修士概率更少,而魔道则很容易出现为祸世间的魔头。 有些魔头一旦诞生,正魔两道甚至会联手击杀。 当然,现如今的魔道和上古魔道也不同。 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是与时俱进的,并不是一成不变。 太华尊者倒不是存心要斩妖除魔,而是担心宗门的核心传承被魔头窃取。 别说站在面前的是魔头,就是正道修士,但凡显露出他太乙升仙宗的传承,他也得追究到底,甚至不死不休。 “住手!” 涂山君喝止住巫融。 随后拱手向太华尊者说道:“以前辈眼力,该是看出了我的跟脚。” 太华尊者没有言语的点了点头。 (本章完) 685、亵渎 法眼开启,太华尊者就已看破。 出手逼出涂山君本尊之后,更是惊讶的发现这器灵身躯十分强大。 远超一般元婴巅峰。 就是他在元婴巅峰的这个修为,也不见得是器灵的对手,更不用提在看到涂山君本尊之后,那萦绕的灵机展现出的气息。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大宗天骄该有的模样。 唯一令人惋惜的就是,那魂幡模样的宝物散发的灵机只有道兵。 据说许多诞生器灵的宝物本身就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他也没有接触过,因此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只在宗门的典籍上看到过关于这类宝物的记载。 倒也在元央域见过诞生器灵的宝物现世,那宝物的灵机威压震撼人心,器灵更是修为超绝,哪怕是他这样的后期化神也为之惊叹,最后获得器灵宝物是一位炼虚圣人,而且还是中州的超级大宗子弟,那人叫…… 太华尊者微微摇头,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当年他修为不足,无法争夺器灵宝物,虽身为太乙升仙宗的天才,然而和那些天骄相比还是差距太大了。 倒是太乙师弟洪福齐天,竟得一件器灵宝物傍身。 “器灵……,不,我该唤你一声,师弟。”太华尊者压住波澜心绪。 “不敢当。” “当年我与师兄横渡域垒来到星罗海……”涂山君慢慢的讲述着这些年的事情,隐去了在小荒域的相识。 小荒域的牵挂太多,一旦让人看破,难免会因为牵挂受制于人。 也容易给身边人带来危险。 太华尊者没有打岔,静静的聆听着。 直到听到幽魂海上的争斗,太乙用出底牌,这才幽幽一叹。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华尊者微微拱手,朗声道:“既然已受箓成为宗门修士,不管道友曾经是什么身份,都是我太乙升仙宗的弟子,按道理,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师弟’,只不过……” 太华尊者的话锋一转。 “如你所说的那样,既然那位鲲鹏宗的垂云尊者已经知道你的跟脚,那这秘密迟早会昭告天下。” 虞龙赶忙追:“师伯难道不能杀了他?” 太华尊者神色严肃的颔首:“能,但是我无法悄无声息的进入他们的护宗大阵。” “如此,势必会受他要挟,在想要活命的前提下,他一定会想出策略对付我们。这秘密,同样保不住。” “不如引他出来再动手?就说献宝以求活命。” “他已经闭关炼化鲲鹏传承,不成化神后期不会出关的。” “……” 听着众人的言语,太华尊者微微皱眉。 他虽然是化神后期,然而也不能做到秒杀一个同阶修士,一旦闹得星罗海人尽皆知,难道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这岂不是反而是他变成了为恶的魔头。 仇万道说道:“我觉得让一人执掌魂幡,请师叔施展大阵困住垂云尊者,再由师伯出手,这样就能封锁消息了。” 大中城一战,全靠这师叔力挽狂澜,当日大阵笼罩的震撼依旧历历在目,以师叔如今的实力,若是展开大阵,确实有机会困住垂云尊者。 “哦?” 太华顿时来了兴趣看向涂山君:“当真有这般手段?” 涂山君本不想说的,不过既然小辈已经替他说了,他也不好推脱。 只能坦言说道:“是,我这宝物拥有一门十方鬼王杀生阵,这阵法若有有十位元婴鬼王共同施展的话,就算是尊者也能抗衡。” “如此厉害!” 太华尊者并不意外。 拥有器灵的宝物肯定不凡,而且还是这类魂幡宝物,一旦被人执掌,必然拥有越阶战斗的实力。 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十方元婴鬼王这么好凑齐吗。 “不知现在幡中有几位元婴鬼王?” “算上我,拢共十位。” “十位。” 太华尊者眼睛一亮:“不如请余下九位鬼王献身一见?” 他总的确认一下十方元婴鬼王的实力,如此也好判断能否封禁化神后期的修士。 “这……” “有难处?” “是那金丹奴仆的法力不足?” “不是。”涂山君轻轻摇了摇头。 他顾及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太乙的元婴阴神也在其中,如果被太华尊者看到,也许刚刚缓和的关系就会迅速下降,再通情达理的人,在得知同门师弟入幡,怕也会翻脸。 眼看涂山君为难,太华尊者看了看尊魂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道友,有什么难处?” 一旁的虞龙神色震动,他一下子想到了关键。 师父当时跟他说过:‘凡执掌魂幡者身死必然入幡。’ 那也就是说,幡内肯定有师父太乙的元婴阴神,也怪不得师叔会是这般神情,显然已经有所预料。 “还是说,有什么秘密需要遮掩不能让人看到?” “没有秘密,也没有需要遮掩的。” 涂山君坦然一笑。 没想到有一天他如如此担心,但这并不是他的错。只是少了寻常的淡然和洒脱,看起来多了几分窘迫而已。 摇动魂幡。 半数法力又去了七八成。 魂幡内的九尊元婴阴神一一出现。 果不其然,在看到太乙元婴阴神出现的那一刻,太华尊者的神色浮现震惊的神色,紧接着就被他压下,随后勃然大怒,压抑着怒火,冷冷的问道:“你……抹去了他的意识?让他做你的幡中役魂?” 涂山君摇头:“不是我做的,身死入幡之人全都如此。” 涂山君也不想。 毕竟一般的魂幡宝物是能保留阴魂神智的,尽管会渐渐消磨,最初还是能保存下来的。然而他这柄魂幡却不一样,入幡者除了灵智再无其他。 他能感受到太华尊者心中燃起的怒火,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也许成仙之后可以。 “你说谎。” 涂山君直视太华尊者,平静的说道:“我没有半句假话。” “你说太乙师弟在一刻钟前故去。” “是。” “但太乙师弟已死去二百多年!”太华尊者指着太乙的元婴阴神。 “什么?!” 虞龙震惊不已。 仇万道同样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向太华尊者所指的方向。 尊者说的好像也确实有点道理。 因为这道阴神的修为只有元婴初期,也根本不符合他们印象中师尊的修为,要知道,太乙真君的修为最少也该是元婴后期的大真君。 “如果太乙师父已经死了那么久。” “那教我们的人,是谁?” 仇万道和虞龙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骇然。 涂山君问道:“这重要吗?” “重要!” 太华尊者坚声说道:“我既然来了,就要查明真相。” 涂山君看着对方坚毅的眸子,幽幽一叹。 挥手间,最后那道身披长袍隐于阴影下的修士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令众人震惊的面容。那是和太乙真君一模一样的面容。 在涂山君法力的支持下迅速改头换面,变成了太乙的模样。 他为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当初穿越域垒的时候,太乙终究还是死了。 他养的土狗阿福吃掉了太乙的身躯,利用秘法变成了太乙,于是有了现在的太乙宗。 也许这所有的事情本就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 涂山君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太乙真君,那个人,怎么说呢,颇有一种运筹帷幄尽在掌握的淡然。 可能那就是大修士的从容。 不管是仇万道还是虞龙亦或是巫融,三人均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唯有魔头淡然。 它是从头到尾完全经历了事情的始末,怎可能不清楚其中秘密。 太华尊者怒斥道:“邪魔歪道!” 不管这个故事如何粉饰,在他的眼中也改变不了是邪魔歪道的本质。 是师弟圈养的灵兽土狗伙同另一个魔头窃取了太乙师弟的身份,不管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又达成了什么结果,都是邪魔歪道,是赤裸裸的亵渎!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没有变动。 他没有为土狗辩解什么,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只是经历了这一切,然后再将之平静的讲出。 是非功过,也不需要别人评说。 就像是他从在意别人的眼光。为太华尊者解释事情的始末,只是因为不想造成误会,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因为太华尊者,是化神后期,仅此而已。 太华尊者冷冷的说道:“你走吧。” “去哪儿?”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涂山君沉默着的拿起尊魂幡。 刚走出一步就停住了脚步。 问道:“我……还是宗门的弟子吗?” 太华尊者看着涂山君冷冷的说道:“一个窃取了我师弟身份的虚假的人,给了你一个真实的身份,你觉得你的身份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明白了。” …… 虞龙劝说道:“师伯,师父和师叔不是……” “住口!” 涂山君落寞的躬身行礼道:“还请前辈善待宗门弟子,他们都是被我等欺骗,并不知道真相。” “也请前辈不要公布……真相。” 太华尊者淡声说道:“尔等之事,与无辜者何干?” 走到祖师堂门口的涂山君回头看了一眼那玉石像,转身就要往山门走去。 “等等。” 涂山君转头看去。 正看到太华尊者挑飞一只玉偶,扔过来:“把它一并带走。” 拿着玉偶,涂山君心中五味杂陈。 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原本高大的身躯看起来佝偻了不少。 魔头赶紧跟上,不敢停留片刻。 …… 直到山门之前。 “师父!” 呼喊声让涂山君的脚步微顿。 回头看去。 追来的正是巫融。 686、玉像 涂山君像是早就知道巫融会来一样,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拥有的依旧是淡然的面容。 他本就走的很慢。 长阶走过。 整理着储物戒指中的东西。 残破的道兵龙珠和真龙逆鳞留给巫融。 多年积累的阴魂丹、灵石和那些天材地宝也给他们傍身,还有炼制的结金丹以及寻来的结婴灵物。 结婴灵物是要留给周行烈的,以备不时之需,免得该用的时候没得用。 宗门的底蕴他不想动,除了煞气之外,魂幡也不需要其他的资源补充,总得给这些个徒子徒孙们留下些。 虽说确有远近亲疏,然而涂山君毕竟是宗门老祖,在大是大非上的问题上还是能做到一视同仁的。 巫融看向远处,身形高大的涂山君。 在他的眼中,师父从来都是伟岸高大的,如今也不例外。 有时候哪怕会流露出片刻的失意也转瞬即逝。正因如此,才忽略了师父涂山君本就是多情之人,只是师父更加内敛,不会轻易的表现出来。 他不觉得身份有什么问题。 师父就是师父,不管是人是鬼,是修士还是器灵。 什么真的、假的,他管不了。 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 若是他巫融拥有强大的实力,假如他当时已是化神尊者,帮助师尊击杀了垂云,那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若说最初是要查明真相,等知道真相之后,巫融反而希望能回到过去,有时候真相反而才是残酷的。 他不知道到底是个如何坚定的人才能这么坦然的踏上这条路。 盯着师父的背影。 想看个真切。 巫融愣在原地张了张嘴。 本想问一问,亦或是辩解一些什么。 又或是为师尊鸣不平,愤愤的骂上几句。 最后却只吐出一句话。 “师父,我跟您一起走。” “走?” “去哪儿?” “当然是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涂山君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个释怀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若非遵守与你师伯的约定,我未必会在星罗海待这么多年。” “正好,如今太乙宗有了主事之人,我也该动身前往东荒,这么多年没见了,总得去看看,不然不踏实。” 巫融说道:“那我更应该与您同路。” “你师兄天资不足,这辈子未必能成为元婴修士,我既离去,你该留下。” 涂山君沉吟,双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为师这一去……” 师父没有继续说,但巫融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 这一分别,若不能继续攀登,待到寿命将尽之时,他与师兄都将成为仙路上的枯骨。 周行烈显然知道自己的资质。 所以才会央求巫融,在他身亡之后偷出魂幡。 修行就是如此。 灵根并不是唯一评判标准,在成为金丹真人之后的每一步,都需要领悟道、靠近道。 想要继续提升修为,光靠灵根、丹药和天材地宝是不行的,还需要有机缘、运气、天赋,没有悟道的天赋就算再努力,最终也不可能修出名堂。 除非有过人之处被大能看中获得对方传承,但那仅限于大能走过的路是坦途,未来依旧需要自己走。 涂山君摘下一枚储物戒指,扔给巫融说道:“道法传承皆在其中,还有一些丹药灵石和宝物兵器,等你师兄回来,你们兄弟二人分了吧,若有机缘,看顾你师兄结成元婴,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巫融接住戒指,站定脚步。 敞开腰间的袋子从中抓出一个金丹巅峰的修士,拱手道:“此去路远,师尊若没有法力傍身,不足以抵达。徒儿自作主张捉来两个魔修。” 涂山君看着那神智全消的魔修,看了很久。 又看了看巫融,欲言又止。 只吐出一句:“也好。” “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求道路上,勿忘初心。” “徒儿记下了。” 眼看师徒二人惜别。 跟在一旁的魔头长出一口浊气。 不由感叹巫融还是好孩子。 这要是不留个后手给涂山君,等到路上没有法力,遭殃的就是它了。 它可不想被老魔头炼成尊魂幡的幡奴。 …… 直到巫融返回。 涂山君才说道:“该走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舍吗?” 说着看向一步三回头的魔头,像是头一次发现魔头竟还有如此恋家的一面。 魔头惊骇的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指了指远处,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老爷,您看啊,您看……” 山门前。 涂山君蓦然回首。 一尊玉石像正站在远处,静静的注视着他。 那玉石像看不清楚具体样貌,也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朦胧的雾气遮盖了祂的面容,但是涂山君却悚然的止住脚步。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目光,就好像在那雾气之下,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祖师像?”涂山君轻声呢喃一声。 等他想要定睛看去的时候,远处的玉石像已消失不见。 魔头吓得哆嗦:“老爷,我们撞鬼了。” “胡说,老爷我就是鬼!”涂山君卷起一脚将魔头踢到一旁。 顶角的纹路亮起,就要开启法眼。 他不信刚才是幻觉,定然是祖师像有什么神异,亦或是对他有所指引,好歹他涂山君也是拜过祖师的。 “无明界。” “开我法眼。” 纹路汇聚于眉心,目中神光迸发。 天地骤亮。 远处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突兀的出现了一尊白玉石像,在神光照映下,那石像正越过台阶缓步走来,不过三两步的功夫已出现在涂山君面前。 玉像微微抬起手臂,悬在涂山君的额头之前。 此刻。 天地寂然。 青冥之上的云彩停住不动,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定格,宗门内的喧嚣似乎戛然而止,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一瞬间切断了涂山君和整个天地,将他从这片天地中剥离了出来。 于是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涂山君站在原地。 他并未从这玉像的身上感受到杀机敌意,就连最基本的灵机气息都没有,就好似眼前的玉像完全不存在。 轻轻一点。 玉石像手中出现一枚血玉葫芦。 葫芦滴溜溜转动。 涂山君当然认得那血玉葫芦,正是当年灵魔宗的老祖扔给他的。 据那位秘境大能说,这血玉葫芦与一位叫‘元圣灵魔’的大能有关,其中术法也多是强大的,算是涂山君为数不多称得上底蕴的东西。 当然,这东西本身还是邪门的,当年锻造晋升尊魂幡的时候,他就曾受过血玉葫芦的影响。 尤其在施展忍死术之后,血玉葫芦对他的侵蚀也会变大,好在涂山君的身躯能够利用煞气重聚,并不担心负面影响。 后来涂山君将血玉葫芦扔给观想法炼出的袈裟老猿看顾,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什么变动。 玉石像翻掌打血玉葫芦,张口吐出一口白色的气团,气团像是拥有生命似地汇聚了起来,随后涌入血玉葫芦,血玉葫芦像是煮沸的红铁浸入了山泉水,哧的一声,白色的蒸汽席卷而过,伴随啸响而去。 玉石像轻轻一弹,将血玉葫芦重新扔回涂山君的识海。 涂山君错愕且被动的接受着一切,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渐渐的远去的玉石像,心头涌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太乙升仙宗,当真如太乙师兄说的那样,被人攻破山门,经历厮杀吗?” 或许是有的。 若说真的被灭了个干净……,涂山君微微摇头。 这等大教怎么可能一朝覆灭。 不说外出游历的弟子,光是那些撕开重围的修士散落扎根,都能慢慢的积蓄力量,就如太乙这般蛰伏起来休养生息。 以他巅峰大真君的实力都看不清祖师像如何出手,祖师像肯定不简单。 “老爷?”魔头轻声呼唤。 回过神来的涂山君看向魔头,皱眉问道:“刚才……” “老爷我们快走吧,我感觉宗门越来越邪门了。”魔头打了个寒颤。 “你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啊,那玉石像一闪而过。小的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后来呢?” “后来,有什么后来?”魔头猛的抬头看向涂山君,怎得老魔头今天这么不对劲儿。 说来也对,任何人在经历大起大落的都是如此,何况他们还看到祖师像闪过,这更是让本就是惊弓之鸟的魔头感觉惊惧,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太乙宗。 “没什么。” “走吧。” “老爷我们去哪儿?” 涂山君说道:“丹盟器盟往东荒有一条路,或可一用。” …… 祖师堂内。 仇万道和虞龙面面相觑。 这位师伯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太过陌生,而且,涂山君毕竟是祖师,不管身份如何,都是太乙宗的祖师,这陌生师伯如此做派,难免让两人心寒。 纵然虞龙对死后入幡有些迟疑,实际上他也没想过剥夺师叔祖师身份。 太华尊者看到两人目光神色的转变,坦然说道:“如今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我不能给他们借口。” 仇万道抬起深邃的双眸:“所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假的重要吗?” “重要!” 太华尊者饶有深意的看了仇万道一眼,像是欣赏,接着说道:“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觉得是假的就是假的。” 仇万道沉思了数息,摇头道:“我不懂。” “如果你现在就懂了,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而是你。” “此事不必再议。” “放出消息,太乙宗涂山君因不满其师兄太乙真君对下一任宗主的决定,已带随从离开太乙宗。” 虞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啊?” “去办吧。” (本章完) 687、阻截 三月。 辗转舟车。 …… 星罗之西北。 古之大城。 与一般的修仙城池不同的是此城十分巍峨。 钟鼓响彻之际。 千帆升,万舟落。 远天的灵舟甲板上,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修士眺望。 那修士身形高大,约莫在七尺左右,黑发黑瞳,棱角分明,唯有皮肤带着一抹些许青白之色,看起来分外壮实却又好像并不是健康的肤色。 然而那面色和手掌的青白实算不上什么病态。 因为此人散发的气息晦涩强大,一看就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就不该评判是健康还是不健康。 挥动袖袍,探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魔头扒着袖袍看向灵舟竖起的飘扬铁旗。 旗杆是青金铸造,旗面也是淡金色的帛书织成,唯有那上书的三个大字是暗金色,伴随着旗面的飘扬而流动了起来。 按理说分明不是什么奇特的大旗,却让魔头的神色诧异,接着转头看向黑袍黑发的道人:“老爷我们不是去丹器盟吗?” 黑瞳黑发的道人淡淡的说道:“丹器盟,不可靠。” 星罗海的丹盟器盟合并了。 在鲲鹏宗出现之后,星罗海的宗门面临的压力也就愈发的大了,为了抵抗大宗的挤压,许多小宗们互相吞并。 本就有利益关联的则选择了更深层的合作,就像是丹盟和器盟这样。 若不是因为元道盟有东荒的靠山,怕是也要这样做。 …… “听说了吗?” “什么?” “太乙宗老祖的事情啊,据说那位太乙宗老祖叛出宗门去。”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嘛,这有什么稀奇的,宗门老祖也是人,是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鲲鹏宗不就如此,据说鲲鹏宗分裂成两个宗门,是扶摇尊者身亡才让垂云尊者统一,如今鲲鹏宗不是照样风光。” 灵舟甲板,三三两两汇聚的修士谈天说地。 倒是关心自己的生计如何,反而更像是在担忧大宗的处境,以及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祖们之间的争斗,一个个描述的响当当,好似自己亲眼见证了这些。 “要说这太乙宗也该有此劫啊,都说人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当年太乙宗横扫合欢宗和御兽宗的大军,那是何等的霸气,到了这等安稳的时刻,同样上演了这样一出兄弟内斗,争权夺利的戏码。” “可叹啊。” “嗨,什么霸气啊。当年要不是元道盟截断合欢宗和御兽宗的资源运输,金鳌宫协助城防,光靠太乙宗能打得过?” “……” “哎你们说元道盟怎么就非要帮太乙宗呢?” 眼瞅着就连不远处的几个修士也竖起了耳朵,那身着青衫的儒生打扮的修士咳嗽两声,两眼放光的说道:“这可就大有来头了,据说当年太乙宗的老祖亲临元道盟,与元道盟盟主的女儿促膝长谈……” “还有那合欢宗的妖女通风报信,这才……” “嚯。” “喝。” “原来还有这一层,道友继续说啊。” “哎嘿,余下之事都在书中,欲知后事如何,不防购上一本。不贵,不过一块中品灵石罢了。” “奸商啊。” “……” “给我一本。” “也给我来一本。” “……” …… 涂山君手里也拿着一本两指厚的书册。 翻了翻内容,书写的大多都是一些风物志,其中他的篇章显然是才添上的。 其中不乏一些老牌修士。 这儒生从那里寻得的历史,这也太野了。 本来还想听听这些修士有什么高见,看来看去,最后都会转到阴私事情上。也许这就是人们的通病,他们并不关心真相如何,只喜欢八卦和传奇轶事。 至于那些所谓的露骨的内容,对于涂山君而言不能掀起半点波澜,兴致缺缺的将书籍卷了起来。 魔头嘿嘿一笑:“老爷您” 在看到涂山君那横来的目光,魔头讪讪闭嘴。 老魔头确实不会和这些修士计较,但是老魔头会和它计较。 “前辈不满意?”兜售书籍的筑基修士走上前来。 眼见其他众人或是赞叹或是面红耳赤,唯有这位身着黑色道袍的前辈兴致缺缺,做为以风物志出名,并且引以为傲的莫机当即壮着胆子走上前。 起初他是不敢的,这位前辈毕竟看起来很是强大,不过在此人随手买了一册书卷之后,他便大了胆子。 既是同道中人,总归有共同话题。 “前辈不满意我还有修订版。” 涂山君撇了一眼那筑基修士手中的多册不同书卷说道:“不真实。” “啊?” 莫机当即顾不得以下犯上,高声问道:“前辈说,不真实?” “当然不真实。” 听到迥异的声音在身后响彻,莫机猛地转头。 看到了那站在远处逼停了灵舟的修士。 那人面带笑容,身着青冥色灵游法袍,手持一柄金色的钢叉。 轻轻挥动,钢叉最尖端的枝桠顿时附着出大片光亮,最后形成一面看起来龟裂不堪的金色刀面,朗声说道:“道友何必这么着急离开?” 涂山君神色如常,注视着拦住他的垂云尊者:“看样子,宗门内部有你的眼线。这么久才出手,道友难道还没有炼化鲲鹏传承吗?” 垂云尊者哈哈大笑道:“当然。” 转头看向那筑基小修,有些意外的说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莫机已完全楞住。 他只觉得脑子和身躯全都僵硬起来,就连阴神都无法活动,强忍着恐惧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不……不知道。” “你刚才不就在讲他的故事吗,怎么现在却不认得他。” 闻言,莫机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而甲板上聚拢的修士们一个个赶紧把手里的书卷扔到一边,反应慢的只能攥着书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个个惊恐的埋下脑袋。 顷刻间,冷汗就打湿了衣襟。 没想到刚才谈论的正主就在他们的身边。 而且还和他们听一个故事,甚至花灵石买了一本书卷。 然而,这还是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生死都在此人的一念之中。一旦高修与他们计较,别说看书的人,就是听了莫机言语的人都得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呜呼!” “苦也!” “该死的莫机,害惨我。” “……” 魔头慌张的说道:“坏了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等?” “等什么?” 魔头差点脱口而出‘等死’,眼见涂山君如此镇定,惊慌的它也不由得安稳下来,虽然老魔头惨无人道至少老魔头不会说假话骗它。 “等人。” 涂山君看向远天。 “假如你不走出大阵,我未必能如此轻松。” 垂云尊者传音说道:“灵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 “以我垂云的修为足以纵横星罗,你我合作,当可共谋大道,何必要屈身于一介修为不足的修士,平白辱没了自己。” “束手就擒吧道友,我知你有依仗,不然也不会离开宗门大阵。” “但是如今的星罗海不管是谁,都不是我的对手。”垂云尊者平静的讲述着,那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 “来了。” 一道身着白色法袍的修士踏空而行,出现在灵舟的另一侧。 那是个冷峻的人,背着一柄古剑,大氅在他走动的时候轻轻飘起,双眸凝聚,犹如寒月剑光劈开了幽暗,让这一抹白色化作辉光洒下。 魔头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吐沫,它没想到来救他们的会是此人。 不,也许此人本就不是来救他们,而是道貌岸然的放他们离去,然后再出手阻截,如此才好光明正大的接手拥有器灵的道兵。 悄悄看了看老魔头的神色。 老魔头好像早有预料。 “老爷这……” “很意外吗?”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知道我离去的消息只有四人,巫融、仇万道、虞龙以及太华尊者。” “然而在我离开宗门不久消息就传的天下皆知,就连与我们一同乘舟的修士都说的头头是道,难道会是自然发酵?” 魔头信誓旦旦:“有推手!” “不错,有推手。” “这么明显的阳谋,除了他还有谁?” 魔头撇了撇嘴道:“看来垂云也不怎么样嘛,连这么简单的计谋都没有看出来。” “看出来没看出来都不影响垂云出手。” 魔头愣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说道:“化神后期?” “有实力,自可一力破之。” 涂山君拍了拍魔头的脑袋,随后叹了一口气。 魔头就是魔头,虽然是魔却不怎么聪明,不然也不会被巫融套出话,更不会想不通这些事。魔不一定聪明,但能活到举世闻名的魔头肯定是聪明的。 …… “你就是太乙的依仗?” 垂云尊者看向那位背古剑的冷峻修士。 太华尊者平静的注视着垂云,什么话都没有说。 唯有背后的古剑发出阵阵嘶鸣。 舒展法眼的垂云看出了太华尊者的灵光,神色严肃道:“道友竟是化神后期。你我动起手来,可不是简单的点到为止。” 太华尊者说道:“让他离开,你守密千年,我们可以不动手。” “呵。” “道友真是异想天开。” “你可知那是什么?拥有器灵的宝物,别说这机缘是道友挡在我的面前,纵然是炼虚的圣人,本座也丝毫不惧。” 垂云尊者冷笑一声,张口吐出一只小鼎。 迎风化作大鼎落在他的脚下将他整个人托起。 他已炼化曾经的鲲鹏传承,更是进阶化神后期境界,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野修不过三言两语就像让他退让,岂不是在说笑。 在看到太乙用出那雷符之后垂云就知道太乙肯定来历不凡,但是这也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除非这人也有一张同样的符。 问题是他有吗? (本章完) 688、开朗 “老爷我们怎么办?” “等。” “还等?” 魔头刚吐出两字就看到寒光横来,当即闭上嘴,嘟囔着说了一句:“等就等。” 不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灵舟外的尊者相持,岂是他能够干预。 若是有法力在身也就罢了,如今这具幡奴之身,法力能省一点就是一点,金丹巅峰也用不了多久,还不够激发护体罡气抵挡尊者术法。 灵舟管事骇然之余赶紧燃烧袖中灵符。 古仙楼的灵舟本该是畅通无阻的,别说一般的大宗修士,纵然是那些宗门长老也不敢拦截。 然而面对尊者,他们也不得不被迫停下,连灵舟的防御法阵都不敢开启,万一不小心开启法器惹得尊者注意,灵舟顷刻变做棺材。 好在这里距离古之大城并不远,眺望过去甚至能看到城池轮廓。 就是心中担忧,也许仙楼的掌柜得知这件事也没法子,一切还得看尊者的意愿。 让管事意外的是,他并未听说那白袍尊者的威名,倒是垂云尊者早就名扬星罗,在双宗合二为一之后,垂云尊者的声望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 再没有任何一位尊者能攀过这座高山。 再看站在甲板处的黑袍道人,管事还是没有贸然走过去问询。 这时候不躲得远远的都是因为腿软,又怎么可能明知故问。 没看那位太乙老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何必去趟浑水。 涂山君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粲然一笑说道:“不等难道出手干涉一番?我这幡奴的法力不够,余下的法力应该去哪寻?” “不然你来执幡,也让老爷我好好的发发神威,说不得十方鬼王俱全,当真能掺和一脚。” 魔头顿时扯上了个不自然的陪笑:“小的肉柴骨松,担不得驱使啊。” 话锋一转:“老爷您倒是开朗了许多。” “总要学会苦中作乐。” “是是。” “老爷您开朗好,您心情好小的心情也跟着好。” 魔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它都不知道到底自己是魔头还是眼前这人才是魔头。老魔头如此喜怒无常,使得它这个伺候人的都战战兢兢,没来由一哆嗦。 老魔头刚才真不是开玩笑。 它觉得要不是自己的修为太低,但凡是个元婴巅峰都得被抓去做幡奴。 这种不在掌握的危机当面,老魔头第一个想法肯定是提升自身实力。还好它有先见之明,从来都不主动提高自己的修为。 这边插科打诨。 另一边。 太华尊者神色依旧平静。 手指轻轻一划,灵舟就好似沉入水中的鱼儿一般,从两人的面前‘游走’。 “道友如此不识好歹?”垂云尊者叹息。 他也没有阻止,而是目光愈发坚定:“我幼年修行,天分不是第一,机缘运气也不算好,连祖宗传承都参悟不透,只能由简入繁,化繁为简,终究修成鲲鹏。” 那金灿灿的天鹏刀发出簌簌地声响。 像是什么空灵生物嘶鸣,更像是鳞甲羽毛重叠震动。 在垂云话音落下举起天鹏刀的时候,一尊黑金大鹏伴随长刀浮现,轻轻震动翅膀,黑金铁爪撕开面前的小天地。 再挥动。 黑金大鹏化作星光羽毛披在垂云尊者的身上。 “也许这就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我的天赋不好,所以更需要分明的‘道’,需要指引。” 垂云轻磕脚下的吞天鼎,雕琢花鸟鱼虫的吞天鼎晃动之际,水波倾泻出来,一尊庞然大物从那波纹中跃然。 巨大的灵游虚影笼罩上空,伴随着空响悠悠,灵游鲲的身影同样变成了散落的星光。 连他脚下大鼎也化作青金的液体攀附,不可瞬息间就化作一件古朴甲胄。 “我知道你有来历,太乙的手段我也见过。” “那雷符杀人,化神中期都抵挡不住,但我总要试试。” 垂云竖起手中天鹏刀直指远天踏云滞空的太华。 刀锋啸响。 一只生长着灵游巨鲲头颅的大鹏震开翅膀,身姿傲岸、遮天蔽日,好似整个天空都被那庞然大物背负,漫天云气环绕。 不过是轻轻的摆动尾巴,立即激起千万重海浪。 也就是在这时,青天与星海共成一色。 “虚天异地。” 越是揣摩尊者出手,涂山君愈发能认知境界。 怪不得古人将元婴和化神两大境界总结成一个。 尊者是元婴的大成,那背后的虚影就是真意的展现,再配合以对天地的运用,也就形成了由尊者掌控的小天地。 如果说境界差距小一点,还有越阶战斗的可能。 哪怕是化神中期也能抗衡,然而垂云已修成后期。 别看只是一个小境界,实际上却是质变。 就像是大真君与正常元婴,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何况垂云还炼化了传承获得鲲鹏虚影,一看这传承就知道其不凡,怕是不会逊色于寻常的大宗天才。 此时,看向太华尊者的目光难免迟疑。 太乙升仙宗肯定大有来历,但是不真正动手,谁也不知道具体实力如何。 并不是所有拥有来历的修士都是强者,天才终究是少数,多的是中庸的修士。 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宗门的底牌。 再家大业大也架不住这么败。太乙那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使用底牌,不然该是会一直留存的。 “老爷要不我们跑吧?”魔头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倒是个好计策。” “只不过不妥。” “有何不妥?” “我怕死,但不一定会死。你不怕死,却很可能会死。” “什么这死那死的。” 魔头撇了撇嘴眼珠子滴溜一这才转过弯来。 原来老魔头说的是那个意思。 一旦他们逃了,那垂云尊者定然出手极重,幡奴肉身碎裂也就罢了,老魔头无外乎回到魂幡,它却要平白跟着遭殃,说不得在尊者一击之下就丢了命,。 若说不怕死,哪个又真的不怕? 于是不再多言,只是暗暗祈祷太华厉害一点。 太华尊者凌空一步踏出。 素月银辉像是漫天烟霞自背后那口古剑的缺口喷涌而出,顷刻间染白天空。 铿! 古剑出鞘。 游龙怒音响彻。 白袍修士的脚下已变成黑铁长岭,岭上悬出一轮皎洁圆月,像是个巨大的圆盘铺开挤满了整个天空,银辉洒下,黑铁棘岭寒光阵阵。 修士迈步行于岭上,身后那缓慢升起的明月隐去光芒,映衬一道虚幻的女人起舞。 剑舞。 小天地中的圆月占据大半。 随着剑指成印,万千辉光凝聚成滔滔剑气,说是剑气又不像,更像是早春的细雨,在荆棘岭上汇聚如烟。 大漠烟雨升明月,棘岭修士自独行。 太华举起手中古剑,在那月影舞动下斩出一道道烟云。 无边剑气扯开上方由鲲鹏背负的云光。 垂云尊者的目光猛地凝成一点。 甫一交手。 不过是天海一色的试探,竟被这白袍修士斩击损毁,若是发动了术法神通也就罢了,然而却并没有,只是轻轻的斩击,像是挥出了千万次的斩击一样熟练,也如此的轻描淡写,却正好瓦解了他的试探。 他或许是低估了此人的实力。 “海上牧鲸!” 毫不迟疑的彻底展开自身小天地,整个小天地就好似变成了一片汪洋,鲲鹏虚影由横变竖。 伴随金爪祭出,水雾在半空中凝聚成冰刀与那袭来的无边剑气相撞。 …… 古仙楼的金丹修士大吼道:“开启灵舟防御法阵。” 现在已顾不得阵法是否会引起尊者注意的问题,要是不开启法阵的话,灵舟上的大半修士都得死在这场斗法的余波之中。 哪怕是他这样的金丹真人,也会被尊者的战斗余波震成重伤。 “仙楼的救援怎么还没来啊?”金丹修士咬牙折返操控。 甲板上的众人是最早感受到的,只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躲避,灵舟就这么大地方,就算升起阵法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有躲藏的时间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甲板上,好歹大部分威压都不在他们身上。 想到这,只有筑基修为的莫机悄悄的看了身旁那位黑袍道人一眼。 他感觉越是靠近黑袍道人,承受的威压就越小,相反,越是远离反而会承受更强大的威压。 不过也是有限度的,直到距离黑袍道人五步的距离,他就再也走不动了。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大修士的恐怖。 金丹宗师对他而言就已是强大的修士,一般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元婴老祖,更不必说所谓的尊者,莫机甚至一直将星罗的尊者当作是个传说,因为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元婴老祖。 轰隆。 古仙楼的大型灵舟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任由波涛将之揉圆搓扁。 哪怕阵法撑开,也只能堪堪稳住身形。 要不是灵舟本就庞大,怕是在术法碰撞下就会被掀飞出去。 一层淡色的雾气在面前闪过。 涂山君目视上空,眼中的疑色退去。 太华能只身赶来,必然横渡了东荒域垒。 能在大境之间穿梭,莫不是身负大神通之辈。 他不该怀疑太华的实力。 “噌。” 一道气雾飘飞。 垂云尊者抹了抹脸颊,温热。 魔头大喜道:“赢了吗?” 689、自由 古城。 早早接到灵符讯息的修士端坐在一旁,注视着手中茶盏。 同样分隔小几而坐的几位元婴修士神色各异。 其中一位干脆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就连脸上的神色也多是愁容。 虽不见唉声叹气,然而殿内氛围却异常凝重。 若是拿抹布一擦一拧,怕是能拧出水。 “灵舟就在外面停着,难道一直停着吗?” 其中一位看起来容貌中年模样的修士率先发话:“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大型灵舟的防御阵法不一定能挡得住,如果不能提前救援,仙楼的招牌……” “没法子,既然是尊者斗法我们就只能等。” “要我说来,还是快快升起古城大阵以免斗法余波出现在古城,动摇了我们的根基。” “于道友说的在理。” “早就准备好了。” “……” “这都不是主要的问题,关键在于那位太乙宗的老祖。” “谁?” “还能是谁。” “楼主说的是他啊?不是说叛出宗门……”年纪稍大的元婴修士陷入沉默。 这确实是个问题。 就连尊者的斗法都是因那人而起,不说后续怎么处理,好像不管他们怎么做,总会得罪其中一方。 也不知道那人不远万里来到他们古城是为了什么,不管为什么,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总得有所表示。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古城城主。 也就是星罗古仙楼的楼主起身:“总要保下仙楼的灵舟。”说着威压灵机展开,独属于大真君的气息弥漫。 …… 灵舟上空。 一剑分海断青云。 再看那银辉落下筑成一块黑铁的荆棘岭。 哪里是什么荆棘岭,分明是剑锋。 “剑气?” 垂云尊者呢喃了一声。 道兵甲胄在身,唯有面甲没有拽下。 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在交锋中处于下风。 此时这剑气的热浪能扑面,彼时说不定就会斩在他的面门上。 垂云尊者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他像是终于想起来要问此人的来历。如果说刚才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那么现在就是怀疑和谨慎。 太华尊者没有自曝家门,而是横剑在身前说道:“我是太乙的师兄。我早说过,放他离开你保守秘密,我们可以不动手。” 话音依旧是平静的,唯有一双眼睛越发的冷冽,杀机与寒意肆意涌出,像是在眼角结成一层薄薄的霜寒,淡淡的飘动着。 垂云沉默片刻说道:“太乙已经死了,无主之宝,我如何取不得。” 再抬头,盯着太华:“难道是你想要掌握,你该早说,甚至早一点下手,更不必演出一出戏,让器灵选择你。” “你说是,那就是吧。” 太华尊者丝毫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他也好像并不在意垂云的揣测。 然而,正是这傲慢的态度,让本还冷静的垂云阴沉了起来:“纵然你比我强,又强出多少,我们同为化神后期,你杀不死我。” 他总得探知到此人的底细,如此才有机会战胜他,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物溜走。 这不单单是拥有器灵的宝物,还是能自动晋升的兵器。 不说省却多少资源,减少多少精力,光论能自动晋升,未来肯定不会局限于道兵。 宝物只会更加强大,而不会跟不上修士的使用。这两相结合,才是垂云势在必得的原因,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就算有圣人当面,他也要出手。 观其出手带动的灵机,垂云断定此人出身不凡,而且早就成就化神后期,不像是他最近才突破。 尽管鲲鹏传承不差,也有压箱底的宝物,奈硬实力上毕竟有差距。 “还没赢?” 魔头的心情像是过山车。 “暂时还没有。”涂山君笑着说道。 …… 太华尊者将手中古剑一甩,剑身若龙环绕在身侧,在剑指竖起时,其身后的巨大圆月散发出阵阵威压。 当真如皓月当空。 明明是黄昏时刻远天的骄阳还未落幕,依旧悬于西山,却只有冷意传来。 月寒日暖。 浇铸出一口铁剑。 “其实可以试试。” “金章斩魔!” 垂云尊者晃动手中的天鹏刀:“青天放鹏!” 鲲鹏虚影伸出金爪,天鹏刀三千六百道不规则的刀面在这一斩之下翻飞,像是震散的金鹏羽毛。 “嗤!” “……” 这一次,垂云尊者抹了抹额头,低头看向手掌,殷红映入眼帘。 他心中陡然一惊,明明都已经拽下甲面,为何还会被铁剑斩中。 摘下面具一看。 那青铜带着绿色铜锈的甲面上浮现着一块小口。 是锐器切开的缺口。 “你不能杀我。” “理由。” “我要是死了,秘密即刻昭告全天下,就连东荒大境也会知道。” 垂云尊者看向不远处踩在荆棘岭上的太华尊者,接着说道:“来之前我就有所预料,敢在此刻离开宗门,必然有其依仗,因此我也早就做好准备。” “你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太华尊者收起手中的古剑。 古剑顺势钻入背后剑鞘。 垂云尊者已经确定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索性解开了虚天异地,散去身上青金甲胄重新变成吞天鼎。 就连他手中的天鹏刀都像是拥有生命的物体似地蜷缩自己的身躯。 护体罡气依旧存在的垂云摇头道:“不可能。” 就连太华都皱起眉头,这人怎如此难缠。 让他守秘他不守,让他当作不知道也不行,然而他又打不过,并且太华还不能杀了他,杀了他就意味着向天下人宣告。 如果解决掉出问题的人,却发现这个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扩大了,那杀了出问题的人有什么用? 杀戒一开,就不是死一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至于垂云为何依旧坚定,实则是因为他看出了唯一的破局关键。 旋即看向灵舟上的涂山君。 他当然看得出在那层黑发道人之下是一具没有阴神寄宿的活死人,不,其实应该说是死人才对。 只要掌握器灵宝物,他就能战胜眼前的这个陌生修士。 朗声说道:“随着尊魂幡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越晚被人发现则积蓄的力量越强大,哪怕等到藏不住的时候,也已经拥有自保的力量,显而易见,在星罗海,唯有我们两人拥有保住你的实力。” 垂云尊者此时也已经看明白了。 既然器灵宝物没有选择这陌生的尊者,那就说明他依旧有机会。 不然为何非要引他现身。 不如直接执掌尊魂幡,然后等他打上宗门的时候利用道兵给予他沉重一击,那时没有防备的他反而不一定能做足准备。 哪里像是现在这样。 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他还是来了。 只不过依旧留下后手,以保证自己能存活下来。 也许他只要说服宝物的器灵,就能获得这一桩机缘。 在垂云看来就是陈述利害,分清利弊,再不济还能威逼利诱,反正只要能掌控宝物就足够了,拥有宝物之后再思考其他的事情。 如果连宝物都没有获得,准备的再充分又有什么用。 当然,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志同道合。 “我苦心孤诣经营数百年,如今更是整合古宗遗留传承,和两宗为鲲鹏,不久便可称霸星罗海,只等星罗与东荒接触,域垒消解,星罗便成了东荒大境一域,而偏安一隅的我们反而能稳坐钓鱼台,等待闾皇宗西迁行倾轧之势。” “整合资源、收集煞气,招纳阴神,壮大道兵!” “……” 垂云尊者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投靠他的好处,以及未来百年的大势。 甚至用不了百年,也许几十年后这些就能实现了,而这根本就不需要涂山君做什么,只要跟着他开疆拓土,慢慢等待天时就好。 倒是涂山君皱起眉头。 如此态度,也让垂云尊者缓缓停下讲述,追问道:“如何?” 涂山君摇了摇头:“我并不喜欢什么宏图霸业,那么多人命在我的肩膀上扛着,我也会感到恐惧,也会惊慌,也会焦虑如何做好一切。既要保证民生又得维护公平,还需要和其他的势力打交道……。” 垂云尊者愣住,错愕道:“那太乙宗……” “是因为当时的一个承诺。” 垂云尊者顿感荒谬。 就因为一个承诺,所以打生打死的效力了二百多年。 “还要多谢道友抬举。” “我更不喜欢生死不由我自己掌控。”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垂云尊者或许很厉害,但是正因为他很厉害所以才更不该由此人执掌魂幡,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奴役的术法神通,他不想成为一个工具。 垂云尊者的面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所以,你真的打算离开星罗?” “没错。” “你离开,我就会将消息卖给古仙楼,到时天下皆知,会有无数高修追寻线索而来,你挡不住。” 垂云尊者继续说道:“道友何必非要和天下大势为敌,就为了所谓的自由?”说到这里,连垂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涂山君平静的看了垂云尊者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两人的观念不同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太华尊者随手扔来一只储物袋,冷冷的说道:“你该走了。” 然后横剑在前。 冷眼看着垂云尊者说道:“你也该走了!” 690、揣测 涂山君走了。 带着魔头。 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的垂云尊者盯着远方,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灵舟消失,只剩下太华负剑踏空驾云留在原地。 若有若无的神识掠过,似乎只要他有什么异动,就会遭到雷霆一击。 两人就在原地整整站了两个月。 全程没有一句话。 伴随着轰鸣声响彻天际,独属于古仙楼的超大型灵舟撕开空间的涟漪沉入域垒之中,垂云尊者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直不起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负剑踏空,神色淡然的太华:“你……你,哈哈哈……” “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是吗。”太华冷声的应下,随后转头看向已经泛起波纹,重新恢复平静的天空。 古仙楼拥有在域垒空间安全航行的通道,与丹器盟不同,这毕竟是开辟许久,早就稳固下来的航道,不会出现意外的事情。 在他的看顾下,只要能离开星罗海,就算身份暴露,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太华转身就要返宗。 “你难道不想听一听。” “听什么?” “听你错过了什么。”垂云惋惜的同时目光中也闪过异色,他不信太华当真会这么大度淡然,而且观器灵的反应,倒像是早就做好决定。 所以离开星罗之后,说不得就真的像是龙归大海,再也难以寻找,或许就连太华也寻不到。 但是他总要试探一下的。 万一此人知道消息,以后还能顺藤摸瓜,如果不知道消息的话,他也要让太华道心破碎。 太华的脚步停顿,淡淡的撇了垂云尊者一眼,冷笑道:“道友忍了两个月,总想说了。” “我便听听道友有何高见?” 垂云极为认真的盯着太华,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道友如此作态多半是觉得器灵本尊乃是道兵,纵然获得器灵宝物,能够发挥的势力也非常有限,还要耗费无数资源才能继续打造。” “殊不知,那件魂幡根本不需要其他的资源堆积。” 话音落下,原本还面色欠奉的太华正色了起来。 “多的不敢说,当年在幽魂海,不过是区区煞气聚集就让灵宝晋升道兵,更不必多言器灵的修为。” “初听之时只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罢了。” “红山一战我还深感遗憾没有让元婴后期的修士出手……” 话语讲到这里,垂云尊者的神色一震,双眼不自觉地睁大,瞳孔更是微微缩小,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连感叹了许多次,垂云尊者才狠狠的一拍大腿,懊恼道:“我早该想到的,东海君失踪了。就在红山失踪的。东海蛟龙族大动干戈,接连出手击杀金鳌宫、元道盟的修士,甚至就连太乙都遭遇袭击。” “什么意思?” 太华皱眉询问,他怎么没有懂垂云尊者的意思。 “元婴初期的太乙,带着还是灵宝的魂幡和器灵,在红山,杀了东海君。”垂云尊者盯着挡在他面前的太华尊者,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当时的太乙不过元婴初期,那时的东海君可是化神初期,纵然垂暮重伤也不是元婴修士能够撼动。 一件掌握就足以越阶战斗的宝物,本身还有能增长修为的器灵、不需要额外的资源重新锻造,竟然在他的面前被他生生放走了。 垂云尊者恼怒大吼:“你可知,放弃了何等通天的机缘!” 此时,太华也沉默起来。 转头看了看天空,这也许确实是重大的机缘。 他不该凭着所见所闻就臆测,能诞生器灵的宝物本身就不该是寻常的,更不用说器灵的修为还能缓慢提升,宝物本身还不需要庞大的资源进阶。 尽管心中隐隐后悔,然而太华还是运转观想法扫去纷扰心绪。 如果真如垂云所言那对于宗门而言,则是更加庞大的危机。曾经的太乙升仙宗或许是强盛的,现在则已经落魄,他们显然没有实力保住宝物。 就像是他对太乙宗的弟子们说的那样。 他不能露出破绽,给他人借口。 垂云脸上的怒火和所谓贪婪纷扰就像是被一块抹布擦掉似的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看来你当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知道什么?” 太华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他就理解了垂云的意思。 原来垂云想看看他是否知道宝物最终的下落。 可惜,垂云要失望了。 太华尊者确实不知道涂山君会带着魔头去哪儿。 垂云似乎非常冷静,拱手说道:“道友,你就是杀了我,这消息也已经保不住了。” 踱步停顿之后说道:“何况道友也不一定能杀我。” 没有继续停留,垂云当即化作遁光远去宗门。 看到垂云离开了这里,太华同样施展了个遁术,驾云往太乙宗赶去。 还有一堆事情等待处理,而且也得上报长老有关于星罗的情况和太乙宗的情况,这些事情都拖不得。 至于垂云,就随他折腾吧。 …… “太华竟然真的帮我们拦住了垂云尊者。”藏在袖袍中的魔头赞叹道:“这是个好人,不过我不太喜欢他。” “好人?” “你真这么觉得?”涂山君倒是没想到魔头还有这一面。 按理说魔头该是没有什么喜好的,甚至于说会更喜欢好人,因为好人总是受束缚的,不管是来自自己的还是外面世界的,也就会造成好人不长命。 “老爷觉得不是吗。”魔头疑惑后恍然道:“好人坏人总归不能看态度啊。有些人天生面冷的很。” 涂山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绕有深意的看了魔头一眼说道:“你活在我的庇护下太久,已忘了身为魔头的本能。” 随后略有怅然地说道:“也许安逸的环境总是能改变人的,也能改变魔头。” “啊?” 魔头可不承认它是活在老魔头的庇护下。 明明是它自己战战兢兢的活着。 “太华尊者有实力解决垂云,他最后没有出手。” 魔头看着涂山君严肃的神色说道:“垂云死了才坏事啊老爷,一旦垂云死了,消息顿时天下皆知,古仙楼怕是也会迅速做出反应。我们就没法这么安逸的乘坐灵舟离开。” 魔头古怪的看了涂山君一眼,它倒是不觉得老魔头小肚鸡肠,该是有什么深意。 也可能没有深意,仅仅是不甘心。 毕竟老魔头是被赶走的。 二百年的宗门,一朝不捏在手中也就算了,还被人赶走,任谁都会感觉不爽的。 哪怕因为自身秘密的暴露,已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也该自己主动提出。 “蠢材!” “讯息是有时效性和滞后性的,正该真假难辨才好。” “大不了肉身横渡域垒。” “太华尊者没有继续动手,本就是为了留垂云一条命,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离开。明确的知道我们离开!” 涂山君站在超大灵舟的甲板,注视着阵法光罩外的域垒空间,幽邃黑暗中雾气翻滚。 “他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证!” 魔头茫然道:“为什么?没有道理的。” “因为现在的太乙升仙宗不是曾经的太乙升仙宗。” “太乙是看重宗门的,你以为太华就不看重吗?” “现在的太乙升仙宗保不住我们。” “而且秘密已经泄露了。” “所以我们只能走。” “在这种情况下,垂云就不能死在他的手中。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离开,才能彻底断绝别人的念想。才会把我们从宗门中扯出来。”涂山君接着说道:“哪有什么好人坏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路。” 魔头已完全傻眼的瞪圆眼珠,惊叹道:“这……这,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吗?” “老爷您不是不擅长谋算之道……” “我是不擅长。” “但是我了解师兄。”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如果换一个人来他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揣测,但那毕竟是太乙的同门,若说他们思维上没有相似的地方,涂山君是万万不信的,而且在太华扔给他储物袋之后,他就完全坐实了脑海中的想法。 “嘶!”魔头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世上的魔头不多,论及谋略,它们好像真的不如修士。 涂山君看向挂在腰间的储物袋。 魔头也顺着涂山君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得好奇问道:“老爷,储物袋里是什么?既然是太华那黑心的给的,总不能继续带在身上。” “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 魔头又吐了一口气。 那还好。 倒不是因为储物袋是什么锦囊妙计,而是因为老魔头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实在太好了。 有心思开玩笑说明他们的处境还不危险。 魔头稍微放松精神。 也确实如涂山君说的那样,待在他的身边太久,魔头都把自己的养的懒散了,整天就想着怎么利用修为和他斗智斗勇,实际上却忽视了很多东西。 加之没有性命之忧,这才看起来不像奸诈的魔头。 涂山君眺望远方。 “此去东荒大境应该会很快,星罗的域垒已经十分薄弱,或许几年后就会完全融入东荒大境,我们显然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老爷是说?” “最多半年就会抵达。” 魔头点头道:“希望一切顺利。” …… “灵舟会在何处抵达?” “东荒大境。” “方壶洲古仙楼。” “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我耗费巨大代价,才从他们的手中得到。”说话之人侧身过来,正是鲲鹏宗的垂云尊者,在他对岸不过是一方淡灰色的雾气,飘渺间荡出一个人影,人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道友为何不亲自前去呢?” “有人看着我。” “谁?” 垂云没有继续讲述,而是落座回来,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淡淡的说道:“道友只要帮我完成这件事,我自会奉上道友心心念念的宝物。这毕竟关乎道友的道。若是道友不愿,我也不强求。” “契约?” “自然。” “我等修士就不发那天道誓言了。”垂云笑着说道。 天道誓言的弊端太大,越是利用天道誓言未来面对的天劫也会越来越重。 尽管此事非比寻常,他也不能利用天道誓言。因为现在利用,反而会让那术法对面的人生出疑心。 二更晚。 691、拦路 巫融坐在桌案一侧,端起酒壶,为对案的修士斟上。 “师兄,情况就是如此。” 周行烈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樽,琥珀色的灵酒倒映着他的面容。 倒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是沉默居多,就好像他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师父已经离开,而他依旧像是原来一般,坐在师弟的洞府吃酒。 巫融同样没有继续说。 两兄弟的无言让洞府分外的寂静。 “三十年。”巫融抬头看向周行烈。 周行烈像是才回神有些茫然。 因此巫融又重复了一次:“三十年,最多三十年,我也会离开宗门。我的路需要我自己去走。我总要去逐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没有危机的宗门内固然很舒坦,但我想走的更远。” “我想成仙。” “不是因为师父。” “为我自己,我想成仙!” “……” 听着巫融师弟诉说,周行烈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师弟。 修行本就不是舒适的,逆流之中多艰苦。 加之觉得自己没有天赋,所以才接管大中城,看起来好像每天都很忙,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修行。 不得不承认,没天赋就是没天赋。 但这不是借口。 更重要的是有没有那一颗成仙的心。 其实巫融已经说的很客气。 周行烈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日子其实就是混。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混着。 得过且过。 这也没什么不好,相比于其他人,他算是认清自己的。 他没有理由阻止。 没有理由阻止师父的决定,也没有理由阻止师弟的决定。就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行烈生出一种恐慌和害怕,他怕自己早早死了。 “我们死了,师父一定很伤心。” “是。” “我知道。” “但我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成仙的路上。”巫融的神色坚定,端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神情有所缓和说道:“不说这些了。” “这一次,尽管不像是我们计划的那样,最后还是和目的相似。” “不错。” “那位太华尊者看起来不好相处,而且未免太不近人情。”周行烈暗暗点头。 虽有波折,好在结果还行。 他早就明白,身份暴露之后肯定得远走,不然待在宗门才更危险。 “那位……” …… 太华尊者站在祖师堂,点燃手中特制的金色高香,对着面前的玉牌拜了三拜。 高香的烟云飘入面前的玉牌之中。 随着太华施展宗门的秘法开启了玉牌,一道看起来分外虚幻的光影绽放。 玉牌的另一端传来带着惊喜的声音:“好好好,看来你已抵达所在之处,布下此方大阵燃起高香。” “回禀长老,此地名为星罗海……” “……” 太华将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也没有隐瞒原先的秘密,将土狗和涂山君的合谋说来,并且阐明如今太乙宗的处境。 倒也不算偷梁换柱,毕竟主导记忆的依旧是太乙。 然而记忆和神魂还是有很大区别,这在许多宗门之中算是一种禁忌手段。 哪怕主动运用,也是要背负责任的。不能因为大业未成便强行延续自己的寿命,这么做总会走上邪路。 夺舍无主的身躯倒也还情有可原。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主身躯,多的是本就魂魄齐全的。 这样就需要施展手段抽出对方神魂。更有甚者将对方抹去,再将自己的记忆输入进去,将之炼做法身。 这些手段显然比分割自身神魂的要恶劣。 分裂神魂好歹是作用于自身,而那些则是作用于其他人。 魔头本身是危害修行界安全的,因为他们会无差别的杀死其他修士,因此魔头会被围剿。 那些分割自己神魂疯掉的修士也是如此,而直接利用邪法作用于他人,其实本质上还是威胁了修行界的安全,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但,宗门总不能否定了土狗的功绩,也不能否定了太乙师弟。 只是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再扩散。 玉牌对岸的长老说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既是他所向,总归要全这一场啊。” “是。”太华拱手称喏。 他其实也深思熟路过,到底什么才算真正的自己,是拥有记忆的自己还是真灵不变却没有记忆的,后来他摇了摇头,这两者都不是,只有当下真灵不改记忆不变,阴神阳神原封不动,方才是自己。 不入轮回,不行邪法,唯真我此世,得道成仙。 这当然是最最正宗的法门。 然而能做到之人,寥寥无几。 “此地或可成为隐秘发展之所,未必没有化作一大宗的能力。” 长老赞叹道:“好,不久之后我会派遣同门接应你,赶在星罗并入东荒大境之前将星罗海一统,如此不管是转移宗门还是秘密经营,都不失为上策。” “不知那同谋之人在何处?” “那并不是修士,而是道兵器灵……”太华顺便将涂山君身份解释了一遍。 “……” 直到数息之后。 面前高香的袅袅烟云方才收放,传来痛心疾首的声音:“夏封,你糊涂了啊?!” “可还能追寻回来?” “这……”太华沉吟半晌,摇头道:“暂时不知。古仙楼可能知道,不过……” 太华并没有说出储物袋的事情,如果涂山君是聪明人的话,看到储物袋就该明白的。 他也没说道兵和器灵的具体情况,只是大略一言,省去许多。 …… 储物袋。 涂山君将储物袋抓在手掂了掂。 一路上倒是安静祥和。 古仙楼开辟的航道很安全,并没有域垒生物骚扰,也没有见到其他的灵舟靠近,说明这条航道十分隐秘。 不像是许多为人所知的域垒通道,活像是节假日赶集似的人来人往。 “还有多久抵达?” “回老爷话,再有半个月就能抵达方壶洲的古仙楼,到了那里也就算是进入东荒大境,之后想去往别处就要再转乘其他灵舟。” 魔头百无聊赖的应了一声。 “我们该是要去……” 魔头没有说明,而是瞪大眼睛看向涂山君。 “我也在想到底要不要去一趟,也许远远的打听打听个消息也就罢了。”涂山君淡然一笑。 既然方壶洲古仙楼在东荒大境肯定互通情报,到时候花费灵石在方壶洲买上一份就是,省的赶路,也省的被人追踪。 “倒也不错。” …… “确定是这里吗?” 带着斗笠身着长袍的修士微微抬起目光看向远天方向,随后瞥了一眼身旁的向导。 向导露出谄媚的神色,讨好道:“前辈且放心,我仙楼向来如此。” “灵舟抵达从来不再主城区域,毕竟空间波动巨大,加之域垒并不坚固,因此多是比较边缘的蛮荒地带,但也是我仙楼的地盘。” “前辈想要查询的大型灵舟就会在此地现身。” “不过前辈要抓紧机会,唯有空间波动浮现的那一霎那,灵舟的阵法会消失,之后会迅速升起来,到时纵然前辈实力强大,也破不开超大型灵舟的防御阵法。” “尔放心便是。” 那身着长袍遮掩了身形的修士眼中闪过精光。 劫古仙楼灵舟可是个非常危险的活儿计。 若不是此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连带着修为都有所进境,不然他肯定不会动手。 只怪垂云老贼确实抓住了他的软肋。 看在那份宝物的情况下,他必须出手。 纵然是冒着性命难全的风险劫一趟古仙楼的灵舟。 回头看了看方壶洲古仙楼所在的方向,那隐藏身形的修士呢喃道:“希望能来及的。” …… “前辈。” “来了。” 只见湛蓝色的天空出现涟漪,巨大的波纹翻滚起来。 一道庞然大物撕开面前的水波,像是从水里钻出来一般,慢慢浮现。 “嗡!” 瞬息间。 那带着斗笠的长袍身影已经出现在甲板上。 神识骤然铺开。 除了许多阵法阻挡和机密光罩笼罩的地方,整艘灵舟在他的眼中就像是透明的,尤其是锁定而来的神识就像是针芒般锁在众多修士的脖颈。 “太乙宗,涂山君。” “出来!” …… 最先出声的倒不是涂山君,而是古仙楼坐镇灵舟的元婴修士。 那修士朗声道:“前辈,此乃古仙楼灵舟,还请前辈看在面子上离去,在下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不然就是视作与我古仙楼为敌。” “我仙楼就在方壶洲,尊者大人稍后便会赶来!” 此言倒是让甲板上的修士神色微变,神识迅速锁定了一位黑发黑袍的修士。 正是涂山君。 “坏了啊老爷,此人怎么在此地阻拦我们。” 涂山君说道:“我便是。” “谁让你来的,垂云尊者?”涂山君盯着对方。 此人的实力竟在化神中期,气息强劲,不像是那些新晋之辈。 能够以这等修为并未还精准的找到他,本以为是消息泄露,然后再看到对方只有一人,涂山君又觉得可能是垂云请对方出手。 “那便受死吧!” 699、杀手 阳光明媚。 幽静山谷旁。 一个长相平凡的人正倚靠在茶棚的栏杆处。 他的心思显然不在面前浑浊的茶汤上,人来人往的官道旁的茶棚总是有人住脚又起身离去,而他在这里,一坐就是大半个下午。 直到远方的夕阳染红了云彩。 很难形容普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许就是将他扔进人堆也无法迅速找到。 正因为不会被人注意,所以他带着一个满满当当的麻袋也没人注意,没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普通的人会干什么惊天的大事。 就像是话本中,从来都是郎才女貌,那些高来高去的天骄也全都是俊男靓女,因为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他的容貌和气质都会向着完美蜕变,而普通并不在完美的行列之中。 直到半夜。 伙计才惊讶的去收拾茶碗,他根本不知道原先坐在这里的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 也许他早就离开,亦或是刚走。 山谷。 身着斗篷的普通人看向那个身着黑袍的修士。 那人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那面容很英俊:“组织对你这一次行动很满意,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将我们摘得一干二净。” 陆荆笑着说道:“那毕竟是一宗意外,本就不该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这也不枉费他在星金商会干了这么久,更有赵老大帮他背锅,最后又因为分赃不均而内斗,纵然会追查下去,却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东西呢?” “都在这里。”陆荆将麻袋扔过去,里面是成堆的纳物符和不少的储物袋,乃是秃子和瘦子搜刮灵舟得来的战利品,现在也全成了他一个人的收获。 不过显然不属于他,属于组织。 组织就叫组织,没有个所谓的完整全称。 要维持这么庞大的组织,需要的人力物力都不少,除了明面上的正经生意,组织就需要他们收敛财富,于是也就出现了这么一桩桩的‘意外’。 杀人,顺便劫财。 再找雇主收一笔佣金。 英俊修士清点的非常快,看得出来对此很熟练,不过在将所有的纳物符和储物袋以及王千星的储物戒指整理好之后,却露出笑容说道:“听说你在那艘大型灵舟上,还得到了一桩奇遇,是个储物戒指吧。” 陆荆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淡淡的说道:“我的额外所得和你无关。” 言外之意,这不是任务之中约定的,纵然得到再多,也只能算作是他个人的奇遇。 而且他也不想把自己得到的东西上交。 若是一点半点也就罢了,那可是一枚疑似尊者所用的储物戒指,内里资源足以支撑他购买不知道多少套结婴灵物。 “行。” “我反正说不上什么话,组织上头会有人找你的。”英俊青年笑呵呵的耸了耸肩,随手把麻袋背在背上。 正要施展遁术离开,脚步微顿说道:“我们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吗?” 站在原地的陆荆摩挲着左手上的玄铁戒指,微微眯了眯眼睛。 盯着青年人的背影。 许久。 他将手放下。 终究还是没有让玄铁戒指变成短刀。 “仔细应对应该能够过关。组织不会为此深究,若是人人得到得机遇都要上交,谁还会为组织卖命?” 斗篷中传来吴老的传音,听到声音的陆荆神色稍微缓和。 “吴老的意思是,他在诈我?” “也许是组织在敲打你。”吴老接着道:“谁知道呢,组织里的人都很神秘。” 陆荆注视着对方离去。 既然组织会派人寻他就肯定会有人来,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能快活一段时间,做为一个杀手,他除了杀人之外并没有兼修修仙百艺。 他不需要利用百艺赚取灵石,耗费精力研究还不如想想术法的运用。 …… 落羽城不是边陲小镇,相反,还是庞大的修士聚集之地。 此地乃是大器宗下辖宗门的领地。 掌管百万山河的是一个名叫“铁羽宗”的宗门,擅长铸造一门暗器。 据说有三千羽。 一经发出,纵然是金丹真人也得退避三舍。 陆荆觉得他们夸大了,因为金丹宗师能够在对方启动宝器之前就先出手。 总而言之,一般宣传总会往上抬高个三五成,甚至有些不要面皮的吹牛是成倍的,他也不好揭穿人家。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平白惹上官司,还会祸及自己的性命,实在得不偿失。 他此来落羽,是为了通过落羽城前往大器宗。 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道兵的,如果他能修复道兵,获得一两个术法神通,自身实力将会得到质变。 不说杀人的效率,至少再冲击元婴劫的时候心中有底。 矾楼。 陆荆盘膝坐在席前,隔着一层屏风,静听高山流水。 抚琴的显然是位女子,修为大概在筑基往上。他并没有细看,更没有利用灵官法眼深究,这些事情正是朦胧的,看的太明白反而失了乐趣。 抚琴的显然是位女子,修为大概在筑基往上。他并没有细看,更没有利用灵官法眼深究,这些事情正是朦胧的,看的太明白反而失了乐趣。 “好。” “赏!” 陆荆随手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抓出一把上品灵石,扔到屏风之前。 肆意的模样,到真是挥金如土。 上品灵石可不便宜,按照古仙楼的定价,十一枚下品灵石换一枚中品,九枚中品换一枚上品,那也就是九十九块下品灵石换一枚上品灵石。 刚才那一把,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枚。 这一把下去就是一两千下品灵石。 而这不过是打赏罢了。 “可惜。”陆荆微微摇头。 呼,屏风撤去,露出女子的容颜,那女人无疑是个美人,似乎对这个普通人的叹息很是疑惑的问道:“公子觉得可惜什么?”自始至终她都往一旁的上品灵石看上一眼,也许这让人心动,但她似乎不屑一顾。 “可惜你修为太低,不然我倒是愿意暂歇一二。”陆荆笑着说道。 女子也笑了起来,按住身前的古琴,说道:“公子说笑了,若是奴家的修为再高,公子就见不到奴家了。” “不会。” “这样说来,公子是大家之后?”女子倒是好奇了起来,金丹真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像这人这样挥霍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是。” “那可是百艺大宗师?” “也不是。” “那公子是?” “我与你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陆荆的平静的说道。 这倒是让女子的目光陡然奇妙了起来,她倒是听说过同门师兄弟侍奉那些老妪、太婆等,难道说此人也是……,想到这,女子又仔细打量,看对方那淡然的神色,好像又不太一样。 陆荆没有解释,注视着面前的茶水,微微皱眉。 他喝的从来都是好茶,怎么这小楼用这粗茶招待。 这么多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从来都不在这样的小事上亏待自己,所以他连女人也挑剔了起来。 反正赚取的灵石总要花,除却修行和锻造法宝所用,剩下的灵石自然要挥霍一空,免得累赘。 陆荆走了。 他没有在矾楼待上太久。 这里的女人很好,却无法让他止步。 他没有再去什么富丽堂皇的阁楼亭台,而是走到一个小巷子的不起眼的酒馆前。 他就在此地止步。 让他止步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长相只能算清秀,身段也不够婀娜,唯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缓步走到陆荆的桌案对边坐下,说道:“组织对你上一次的任务很满意,奖励已存入古仙楼,这是秘箱开启的钥匙。” 说着,女人取出一只青铜钥匙,放在桌上。 一同放下的还有一块玉简。 陆荆笑着将钥匙和玉简一起拿走收入自己的储物袋,又拍了拍,这才安心的说道:“我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在。” “那就好。” “你要的东西,组织已经给你,你也该为组织解释一下,星金商会的灵舟上,你得到的那一桩……机遇。” 女人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那里的陆荆,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透人一般刺眼。 陆荆抿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小舟,巴掌大,犹如个浮空的玩具,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盏铜灯,说道:“我愿意捐赠给组织。” 女人看向面前的小舟和铜灯,满意点头道:“不错。” 说完将小舟和铜灯收走,然后说道:“组织其实并不关心你是否得到奇遇,组织只关心你是否关心组织,记住,我们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 “在下谨记。” “北原的一个魔修掳掠了许多原本属于组织的孩子,你去处理一下吧。”女人又拿出一枚玉简,将之放在桌上,推到了陆荆的面前:“尽快。” “好。” 陆荆拿起玉简。 等他转头过去的时候,面前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正要查看玉简的陆荆抬起手,看到那枚玄铁戒指似乎发生了变化。 “等等,这戒指,刚才是这般模样吗?” “吴老您看。” 披着的斗篷传来一股微弱的神念:“好像那个坑坑洼洼小了一点点。” “难道是自愈?” “道兵总归有些神异。” “大器宗先不去,北原的魔修要先解决掉。”陆荆一想到这头疼。 他好好的假期又没了,还搭进去两件宝贝,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必须得出点血,不然面对得肯定是更加严苛的审查。 “等杀了魔修再去天机城看看能否修复道兵吧。” 692、道体 尊魂幡从袖袍脱出落在手中,轻轻一晃,丈许长短。 铁卷般的幡面垂下。 雾气形状的天煞真灵罡气形成光罩,将那黑发黑袍的身影笼罩, 在法力迸发时。 黑发褪去化做猩红。 顶角自额头钻出,獠牙自嘴角横生。 赫然青恶鬼。 涂山君挥动手中魂幡,护体的罡气形成螺旋气劲,硬抗来自陌生尊者的强大威压。 “化神中期?”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实力的修士,更不敢有半点懈怠。 汹涌的的法力涌入魂幡之中。 一道生长着紫黑色指甲的青白色的鬼手,从魂幡中伸出握住尊魂幡的主杆。 幡奴双目变得无神,虽然同样握住尊魂幡,然而主导权却好似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了,而是在那个从铁卷幡面中伸出的鬼手主人。 没有更多的悬念,高大身影踏开云雾,出现在幡奴身后。 元婴巅峰的灵机气息绽放。 与原先的平淡温和相比,走出魂幡的高大身影极具侵略性,灵机与气息更是形成庞大雾气,将那陌生尊者营造的恐怖气机撕开。 高大身影就像是放大了一号的执幡修士,伴随红底黑瞳的目光聚集,那身影终于接过执幡者手中的魂幡。 与此同时,原先站在外面持幡的青面鬼,则像是刚才走出魂幡般的高大身影般,走入魂幡。 两者完成了互换。 “呼!” 微微张口,红色的蒸汽自獠牙横生的口中飘出。 轻吐道:“还是本尊的身躯更加舒坦。” 让金丹巅峰的幡奴负担元婴巅峰的身躯,法力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涂山君已不需要那么多法术支撑。 这具身躯在魂幡晋升道兵的时候获得太阴之力,炼化成形,熔铸出这般道体。 涂山君将之命名为: “不化骨!” 尽管道体还是残缺的,也为涂山君省下无数法力。 至少在显化本尊后他能靠着道体与尊者一战。 陌生尊者眸子一凝,盯着涂山君的身影,沉声说道:“好,不愧是被那老贼视作威胁的人,单是这元婴之境,便已让某感到了些许的压力。” “原本还以为这一趟不过是顺手而为,现在看来是某小瞧了你!” 涂山君神色凛然。 这尊者越是这般说越让他心中不安。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陌生尊者猛然祭出道兵。 那是一盏铜灯。 火焰就像是被冰封般纹丝不动,就在尊者运转法力的同时,灯芯火苗才有了反应,玄黄之中加载风雷闪烁。 这世上有很多火。 心火、丹火、婴火、鬼火、地火、雷火、…… 而那古灯之中的则像是一种燃烧不尽的灵火,是利用天材地宝锻造出来的,看其中闪烁,也许还有风雷灵物的融合,这才塑造出这般道兵。 看上一眼,便觉火焰环绕,周身全成干枯凛冽。 掌灯的尊者将道兵抛出。 古灯悬于头顶。 紧接着,无尽火焰在天地铺开,迅速形成一方小天地。 “虚天异地!” 涂山君终于想起这是谁的神通招式。 其实他对那些人都不感兴趣,但是曾经购买过尊者的消息,其中就有此人,此人该是千平域,火云宗,焚天尊者。 也就是曾经在红山一战沉寂的那位。 “确实出人意料?”涂山君轻叹一声。 焚天尊者像是知道涂山君在说什么似的轻呵一声,淡淡的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垂云出的起价格,某便走一趟,能死在某的虚天异地之下,你也足以自傲了。” 涂山君并未接话,而是目光飘忽,在看到早就离他远远的魔头之后,他轻声失笑,刚才身形转换没有注意。 原来魔头已经跑出小天地,这倒是没法子指望它了。 “倒还没有完全傻。” 这个距离,他也来不及让魔头持幡。 别看魔头平日里像是个狗腿子,实际上它从来都不是善类,一旦确定找到机会,就算是拼着性命也逃离。 更换会有一个真空期,哪怕再短暂也会被尊者抓住,到时候反而会落入尊者手中。 落入赫老怪手中和落入垂云手中也没有区别,不管是后期的尊者还是现在中期的尊者,修为全都高于他。 “玄炎风雷落,助我焚天火!” “疾!” 万千雷炎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火焰,一只好似沐浴着火焰的凤凰虚影出现在小天地的上空,虚影振翅间,无数火焰雾气蒸腾翻滚形成了雨点,随后,犹如狂风暴雨般在天空垂下。 浴火凤凰展开的翅膀并没有遮天蔽日。 它根本不需要遮盖其他,因为它便是这天地最耀眼的光芒。 越是耀眼就越是危险。 堪称恐怖的气机牢牢锁定了持幡而立的涂山君。 涂山君仰头看去,旱地拔葱般踏空冲天。 …… 在看到涂山君起身的那一瞬间,古仙楼的元婴修士便迅速以自身神识接入灵舟的火控神识:“开启灵舟防御阵法!” 本来看起来虚幻的晶莹迅速覆盖灵舟,忽地,光芒大放,防御阵法已铺开。 到这里,他才终于长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有这么个人乘坐灵舟,碍于对方的身份和修为也就没有打扰,没想到抵达方壶的这一刻会有尊者寻来。 看那模样,还是战力极为强大的尊者。 这要是不开启法阵防御,整艘灵舟的生灵都得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两人没有将超大灵舟当做战场。 “这是何等修为实力?” 元婴修士惊叹于尊者的同时看向那道身着黑袍的背影:“早听说星罗海太乙宗老祖乃是化神之下第一人,果然不凡,可惜他遇到了这位陌生尊者。” “唉,希望他能撑到我仙楼前辈赶来,如此还有机会活命。” 本来岌岌可危的灵舟在开启阵法后平稳下来,藏于其中的修士大多探寻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远天的斗法绵延成蔽日红云,纵然隔着灵舟的防御阵法也能感觉到恐怖。 “我们就这么倒霉,遇到了尊者斗法?” “哪里是尊者。” “我听说,那出手反击之人是元婴,只有那遮掩身形的才是尊者。” “啊?元婴和尊者斗法?” 若说全是尊者也就罢了,竟还有元婴修士,这简直难以置信。 很难想象,在尊者开启虚天异地之后,元婴修士还能迎头出手反击,这可是境界上的差距,是实打实的实力问题。 “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 “但是不管是谁。如果他能活下来,他的威名都将如雷贯耳,从此之后,东荒大境怕是又会出现一位令人称道的天才!” …… 踏空而行的涂山君已知道。 这就是尊者的手段。 术法神通展开,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元婴巅峰却没有充足法力的主魂能接近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开小天地的封锁,亦或是等到古仙楼的尊者支援。 但,涂山君显然不会选择后者,因为古仙楼的尊者,也许会比赫老怪更加的难缠。 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暴露在尊者的面前。 “鬼王再世!” 一瞬间。 抽空大半法力。 滚滚黑气涌入身躯。 撕开的血肉散发着血腥的浓雾。 猩红闪过。 好似流星拖拽的尾巴。 “嗤!” 垂下的火雨落在那蒸腾雾气上顿时发出惊人的声响。 紧接着化做蒸汽笼罩。 地下的层层雾气还在堆积,转瞬间就形成了一层看不清的墙壁,完全撑起此方天空。 “吼。” “吼!” 仰天长啸。 怒吼嘶吼撞开天空浮云,撕开风雷天火。 吧嗒! 铁靴震,山河开。 本来看起来就比常人高大的身躯骤然拔高,一下子从七尺长至一丈六,近五米的身躯身着祭典大制,背后浮现重叠如兵马的十杆小幡,面色早已经完全变做铁青,赤发披散下来,更显得顶角戟张冲天。 晃一晃,丈许魂幡碗来粗细。 九大元婴阴神凝入身,百万阴灵做甲衬。 十方力俱全。 灵机气息暴涨。 赫赫威压铺开。 涂山君能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在短时间内踏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化神初期的灵机气息?” 轻声的呢喃再次响起:“看来十方鬼王力,终于再次发生质变,若是没有师兄那元婴后期的阴神,我也做不到强升实力。” “这是?!” 焚天尊者惊愕不已。 “灵官法眼。” “开!” 浴火凤目化做两道光柱照在那高达五米的恐怖修士的身上。 “怪。” “怪怪怪!” 焚天尊者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他刚才用灵官法眼,好像窥破了此人的跟脚。 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修士。 “杀!” 还不等他思考,那身形丈六的持幡之鬼已杀来。 “天地俱焚。” “鸣!” 浴火凤凰旋转间腾空,神火犹如天幕般在天空绽放,在凤凰的带领下与那裹挟黑气的身影撞在一块。 轰隆!!! 天地光如暗。 昼色漫天之后,只觉得黑暗袭来。 那也根本不是什么黑暗,不过是自己已被震的没了视觉,唯有那修为不错的修士在慢慢恢复。 这还是隔着防御阵法下的余波。 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灵舟防御阵法会发生什么事。 掌灯而行的焚天尊者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神色严肃的盯着远方。 他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震惊、慌乱、激动……还是惋惜和忐忑,以及淡淡的不安…… 火焰掠过的中央。 站着屹立不倒的骨架。 十杆小幡的幡面燃烧着玄黄色的火焰。 没有任何支撑的骷髅缓缓抬起头颅。 猩红一闪。 黑红色的蒸汽凝聚的两只眼球落在眼眶中。 693、化兵 “噫!” 蜷缩在灵舟甲板的魔头将眼珠子瞪的滴溜圆。 他还以为老魔头此番必然身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接住尊者的术法之后,光凭骨骼都能活下来,灵机气息不仅没有半分减弱,甚至还在持续攀升。 “这到底是……什么?”灵舟上的修士也发出疑问。 元婴修士盯着黑玉骨身,血肉皮囊撕开犹如战甲的裙摆脱落至腰间,大制的裙摆和甲胄残破燃烧着淡淡火焰。 唯有上半身,空空如骷髅。 头颅更是中空成了一个干枯的森然骨块。 “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那应该是‘道体’。” “道体?!” “有些修士天赋异禀,受天地眷顾,生来便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体质,这些体质或是让修士更加亲近道、自身的战力远超其他、修行进度极快、或是天然拥有某一方面的天资……” “道体千奇百怪,展现出的天赋也不同。”古仙楼的元婴修士面露羡慕神情。 …… 涂山君将燃烧起火焰的皮囊一把扯下,卷入魂幡化做煞气。 上半个空空如也的身躯浮现经脉血管。 顷刻间。 五脏六腑重塑。 只不过因为没有血肉支撑和肌肉格挡,看起来分外狰狞。 贮存的阴魂丹化做无边煞气修复着身躯,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具身躯就恢复了原貌。 涂山君惊喜道:“不化骨!好好好。”刚才硬抗化神尊者一击,不过是血肉损毁而已,根本就没有伤到他。 只要有煞气补充恢复,这具不化骨反而能尽展实力。 可惜他的法力不足,不然或许真有可能战胜焚天尊者。 但是,凭着这具身躯,应该可以撕开焚天尊者的虚天异地。 没有犹豫,涂山君带着尊魂幡迅速抬升高度。 阴雷自双臂奔走,呼啸的狂风吹动了猩红的长发。 握紧了手中黑金暗红碗来粗细的主杆。 奋力挥动。 一道惊人的斩击像是黑色的流星划过天空,明亮的天空像是一下子被黑夜吞噬,迅速黯淡了下去。 这一击。 空间波纹震动,涟漪摇晃。 似在这一挥之下,地裂天崩,由焚天尊者构筑的火炎小天地被生生斩开一角。 只不过焚天尊者确实是老牌尊者,实力更是不言而喻。 当年在众多尊者的围攻之下都未身亡,如今面对一个强行提升实力勉强达到尊者实力的主魂,自然也是尤其压制力的。 火焰凤凰在盘旋着。 羽毛散落。 小天地进一步修复延展,再次将涂山君囊括。 “呼。” 高大的身影长吸,嘴角两侧横生的獠牙微微张开,庞大的煞气像是两股压缩的风暴。 头顶上的戟张双角点亮紫色的纹路,在云雾映衬下,宛如一尊鬼中帝王。 瞥去的双眼淡漠睥睨。 好像根本不将面前的小天地放在眼中。 “既然一击不成那就百千次!” 涂山君抛出手中尊魂幡。 尊魂幡迅速缩小落在那丈六身躯的背上,亦如那飘摇如兵马的十杆小幡。 “十方鬼王力。” 识海内的袈裟老猿好似奔腾于星轨的巨猿。 “杀!” 轰。 一拳递出。 原本暗沉下的小世界在一拳下点亮。 轰轰轰。 少顷。 百千拳相继。 吞魂真意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拳头之中,由火焰凤凰引动的小世界就像是个被撕开口子的筛子,无数道拳芒迸发,将本来凝固成一块的小世界砸的千疮百孔,好像随时都会崩塌。 “大荒焚天!” 古灯长燃,在一口精血落下时,玄黄灯火雄壮如焰。 浴火凤凰长鸣间返回古灯。 只见古灯芯处。 凤凰轻舞。 明明周遭都是明亮的,比白昼还要亮却给人一种窒息感,一种深邃的黑暗之感。 就好像这亮光根本就不是光,而是深遂到极致的暗,唯有那掌灯人,才是驱散着黑暗的唯一希望。 “阴阳相济?”涂山君沉声说道。 这等稳固手段怕是连一般的化神后期修士都没有,至少他还没有从垂云的那里感受到。 倒不是说垂云不厉害,而是因为垂云才刚刚炼化完整传承,灵游巨鲲与黑金大鹏还未完全融合掌握。 太华该是掌握的,毕竟太华是正儿八经的大宗子弟,早就成就尊者。 也怪不得太华能压制垂云。 不同的稍低一些的境界中的门道都很多,何况是同境界了。 修行, 说到底还是看谁对道的理解更深。 谁更接近道。 境界或许是衡量的标准,却不是唯一。 涂山君淡然一笑,不管如何,他今日要走,谁也拦不住。 算上他自己,十方鬼王已凑齐,尊魂幡中三百万阴神加身,在鬼王再世的汇聚下,让他的实力达到尊者,他已不需要与他人诉说自己的强大。 不过是撕开这天,踏碎这地。 破开域垒,横渡虚空! “来吧。” “来吧!”涂山君轻吟着:“就让我斩开这乾坤阴阳!” …… “等等!” 焚天尊者赶紧喊停涂山君,声音中的焦急和激动任谁都听得出来:“道友且慢!不劳道友动手,某这就撤去虚天异地,还请道友稍等!” 涂山君脚步微顿。 抬头看去,虚天异地果然已经暗淡了。 而此时,焚天尊者的身影距离涂山君不远。 涂山君皱眉没有行动,他现在不能解开鬼王在世,法力大半都用在开启上,反而接下来的续航根本无关紧要。 他本来想进入域垒空间,这么近的距离,焚天肯定跟的上来。 就算真开启域垒,也得拉开距离才行。 焚天尊者同样没有继续靠近涂山君,他现在也有些忌惮涂山君的力量,刚才那一击绝对算的上他全力,此人能硬抗下来,并且还有反击的余力,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称呼道友不为过。 而且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 “道友,不如你我合作。” 涂山君的神色如常。 他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从此之后身份暴露,怕是再也难有安宁的时刻。 如此就更不能前往万法宗,这样会给惊鸿带来无尽的麻烦。 正如太华说的那样,他该走了,不仅是离开星罗,也要离开这些有可能认识他的人。 他当然很强,但是还不够强。 这世上天才如过江之鲫,每个地方都有称量,他涂山君显然还达不到大境天骄的标准。 焚天尊者按捺激动的神情,尽量掩藏自己眼中的贪婪,小心翼翼的说道:“道友但有所求,某一定满足。光凭那具身躯,道友又能撑多久呢。” “你我合作,何愁道途不长仙业难成!” 涂山君抬头问道:“你也想成仙?” “想。” “这世上修行者哪一个不想成仙啊。”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快乐还是为了修身养性,亦或是感悟自然。 修行根本就是不快乐的,本也是艰苦的,所谓快乐是拥有实力带来的,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若说不为成仙那是偏鬼的。 只是很多人不适合简单的修行,所以才走出那千百的修仙百艺。 这世上能成仙的人…… 焚天尊真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没听说谁成仙了。 但是紧接着眼睛又亮了起来,他或许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仙,这不,仙缘就来了。只要有器灵辅佐,他的道肯定走的比现在更加顺畅。 怪不得垂云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原来这根本不是他的什么仇家,分明是成仙的机缘。 “谁让你来的?” “是垂云那老贼。” “道友若是与我合作,你我可杀了他,永远……” 还不等说完,焚天尊者顿时暴怒,大吼道:“好胆,敢在某的面前偷偷摸摸!” “给我滚出来!” 嗡。 灯火一照。 一只泛着黑光的手臂出现在涂山君的背后, 手掌靠近。 正要拔起夹在十只小幡中的尊魂幡。 涂山君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在焚天尊者照出那人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只是此时再出手明显来不及,他根本没想到有人能直接摸到他的身后。 而且因为顾忌法力所以没有撑开护体罡气。 这会儿神识扫去。 那手掌的主人同样是一位尊者。 “你敢!!!” 很难想象,一位尊者为何会如此暴怒。 简直就像是在发狂的边缘。 双眸夺眶,怒发冲冠。 “给我住手!” 古灯脱手而出。 嘭。 圆盘状的道兵挡住了飞来的古灯,却也让那人失了出手的机会。 他当然可以继续出手,但是焚天尊者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为了悄无声息的接近,他将气息收敛的一丝不苟,法力更是锁死不动。加上自己的秘法和宝物才如此接近。 一旦古灯落在他的身上,轻则重伤,重则直接濒死。 他不敢接。 抓着道兵的边缘。 那同样笼罩着黑袍的尊者妄图再次出手。 不过现在魂幡已经出现在涂山君手上。 “好胆,坏我机缘!” 焚天尊者当即认出此人,大吼道:“五脏你这小人,上一回联合他们暗算某,这一次又坏某的机缘,某与你势不两立!” 眼见两位尊者对立,涂山君当即就要沉入域垒空间。 五脏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祭出一道湛清光芒,阴狠道:“我毁了他也不给你!” 这道光芒来的极快。 “小心!” 焚天尊者收回古灯,正向涂山君所在的方向冲来。 然而,尊者的速度却不及那湛清光。 嗤! 宛如硫酸般,涂山君的大半身躯化做脓血,唯有骨骼还能抵挡。 他手中魂幡同样沾了大半,幡面当即化了三成,就连主杆也变得脆弱不堪,坑坑洼洼暗淡了黑金色的光芒。 “哈哈哈!” “吃了我这产自天机城的流火霜脓,道兵也得化去大半!” “你他妈疯了?!” “那是器灵宝物!” “你猜这东西是谁给我准备的?” 五脏尊者神秘一笑:“你该让我得手的,阻拦我,那就谁也别拿。” 心中暗道可惜。 刚才要是他能拿到就绝对不会出手,但已经失手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出手,因为他单独一个人不是焚天的对手。 如今他才知道,为什么垂云要给他准备这东西。 当时他还奇怪呢,现在终于不奇怪了。 …… 沉入域垒的涂山君只感觉疼痛传遍身躯,那剧烈的痛苦比之千刀万剐不遑多让。 他艰难的缩小已经暗沉的魂幡。 从魂幡取出一物。 正是太华交给他的储物袋。 打开储物袋,取出一方小舟。 694、回溯 方寸舟。 摇摇晃晃的身影护着一盏青铜烛火,往前一引,落座船头。 幽幽灯火映来。 正看到那大半骷髅在光下闪烁着光泽。 森然黑骨再无半点血肉,滴落下的液体穿过缝隙,就连骨头本身都被腐蚀的坑坑洼洼。 半边面容的脸皮耷拉下来,像是没了骨肉的支撑。 身影的主人索性伸手将之撕扯下来扔在一旁。 烛火下。 恶鬼形销骨立,脱如骷髅。 只剩下些许面容的涂山君想摇动魂幡将身躯收入其中。 然而,手中丈许魂幡的大半主杆已化做脓水流淌在方寸舟的小船匣内,再扯动张开的幡面,也只剩下小半被主杆顶端的骷髅抓住。 涂山君神色剧变。 本体损坏,以至于现在能展现的威能锐减,甚至任凭他法力接触,也无法完成这么大的动作。 不化骨只是让他的实力不用那么多的法力支撑发挥。 在不动用术法的情况下可以靠着道体发挥出一定实力,当然肯定不是术法神通,多是肉身带来的战力,如果要施展术法神通还得法力。 这并不代表不化骨身躯就不消耗法力了。 相反,相比于曾经的寻常肉身,现在对法力的损耗反而高于曾经。 别看和焚天动手时的动静非常大,实际上涂山君根本没用多少术法,唯一的鬼王再世更是一口气抽走六七成的法力,凭着金丹巅峰的肉身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要是无法替换身躯,用不了多久,支撑身躯活动的法力就会耗尽。 那湛清光芒,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血肉之躯虽同样遭受重创实际上不如本尊魂幡损伤大,魂幡主杆和幡面还在这青光下溶解。 看到失了半边身躯的魂幡顶端的骷髅,以及还在溶解的幡面,涂山君当即利用獠牙将幡面撕扯下来。 主杆所在却不好如何处理。 主杆的远比顶角和獠牙坚硬,根本无法轻易损坏。 “糟了!” 涂山君发现补充而来的法力越来越弱,按理说不该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只能勉强动用大小如意的神通,将残留的魂幡变做一枚戒指,戴在骨质的手指上。 伴随最后一丝法力消失,整个身躯完全盘坐沉寂下来。 就这样。 一艘掌灯小舟带着一具枯骨。 在域垒中漂流。 …… 刺啦。 出现在的域垒空间的身影依然遮掩着身影,不过那人掌着一盏古灯,灯火化做光亮的圆圈将他笼罩起来。 正是刚才与涂山君斗法的焚天尊者。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而周遭唯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不远处的五脏尊者同样带着遗憾和庆幸说道:“赫道友,还不拿九照神灵花救你的道侣?” “不劳你这小人费心,你先想想如何如何应付古仙楼尊者吧。” “本座去也。” 掌灯的焚天尊者冷笑一声,一步踏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五脏尊者啧了一声:“有如此道兵,确实来去自由。” 说着看向身后。 紧接着整个人离开域垒空间。 域垒空间是混乱的,纵然是尊者也有迷失的可能,他没有那样的道兵,更不会久留。 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确定焚天没有拿到器灵宝物。 “可惜,不过也不可惜……”五脏淡然笑道。 …… 方壶洲古仙楼灵舟遭劫。 半年后,便有神秘修士披露消息。 原来那根本不是仇杀追逐,而是出现了一个诞生了器灵的宝物,在两位尊者动手之后沉入了域垒,自此不知器灵宝物的去向。 然而,这还是引起许多修士的注意。 方壶洲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过,苦寻无果的修士大多都将之当做一个谣言传说。 毕竟谁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追寻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 相比于方壶洲的热闹,此地的热闹却更不一样了。 云雾拨开。 阳光挥洒。 往来修士井然,灵舟横流,更显得生机勃勃。 唯有那三十六座峰绵延成庞大的山脉,看起来巍峨的同时又让人不免怀疑到底是何人如此大手笔,才塑造出这等仙山福地,供修士受用。 此时。 正有一人登上了长阶。 那是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修士,他的步伐并不大,然而如此闲庭信步却在眨眼间已出现在顶端,正面向那大殿。 不过是稍稍散发出灵机气息,便有一道悠扬声音自后山传来。 “上使何时驾临这小荒域?” 踏空行来的修士已有些苍老模样,身着黑白双色的法袍,拱手看向那身着黑袍者。 黑袍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锦绣容颜,冷艳如寒峰高崖,更似江河日月汇聚铺开,洋洋洒洒。 不得不说,此人真是受老天爷钟爱。 光是这容颜气质就根本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拥有。 黑袍人展颜一笑,说道:“老祖可还记得我?” 无涯真君陡然一惊,张大了嘴巴,惊讶道:“惊鸿?”旋即像是意识到两者之间的差距,赶紧低头拱手道:“上使勿怪,实在是……” 涂山惊鸿笑着摆手说道:“当年我在宗门少不得老祖的照顾,不然哪里有我今日成就,老祖自不必如此。” 无涯真君依然难以置信道:“这……,早听闻惊鸿你闭关冲击境界,如今这是……” 说着看了一眼。 光是灵机气息之深沉就让无涯感觉不可预估,怕是不展开法眼无法探寻。 然而他又不好法眼窥测。 “不错。” “我已过境。” 无涯真君赶忙拱手道:“不知竟是尊者驾临!” 涂山惊鸿暗自叹息了一声。 自她的境界越来越高,不管是谁面对她的都难免带上了恭敬的神色,哪怕曾经和蔼的老祖,敬爱的同门,似乎都在一瞬间产生了莫大的疏离,那是一种敬畏。 而且,因她的天赋非常出众,以至于在东荒万法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我此来寻老祖,为的是这个人。” 说着,她展开一张画卷。 涂山惊鸿简略的说了一遍,实际上她早就在小荒域走了一圈,以化神尊者的实力,游这一圈甚至用不了多久,然而她却并没有寻到有关于涂山君的讯息,这才赶来小荒域的万法宗。 无涯真君露出恍然神色,他其实早就知道一些事情,据说此人和惊鸿确有关系。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年血煞宗被灭……”无涯真君将当年血煞宗的事情说了一遍,当时他和其他的元婴真君赶去就已经晚了,血煞宗已经被那人整个端了,甚至就连天阳神宗的天才修士都快没了性命。 至于后来。 “……” “离开了?” “好,我会前往血煞宗遗址一探。” “血煞宗的遗址被一新晋修士占据成立了……”无涯真君说到一半止住了话,他说这些做什么,眼前这位可是尊者,那新晋的修士如何阻拦,更不用说小荒域根本没有能拦住尊者的大阵。 …… 站在原来血煞宗的地盘,如今一个新的宗门的领地。 涂山惊鸿说道:“爹。” 一道身影出现在惊鸿的身后。高大身影身着黑红色的法袍,赤发顶角,面色冷峻,唯有双目无神,看起来不像是活人。 其散发出来的灵机威压却与涂山惊鸿本身十分相似。 这道身影竟也是尊者气息。 这么急着赶来小荒域,自然是她感应到涂山君出现危机,不过来到小荒域却发现她爹已经失踪了两百多年。 如果真说起来,就是她前脚刚离开小荒域前往东荒,这边涂山君就已经失踪。 青白色的手掌从涂山惊鸿的眼睛处挪开。 漆黑的瞳孔消失,出现在眼眶中的是一双紫黑重瞳。 重瞳轮转。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了,再看向眼前的宗门也不复存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有些陌生的场景。 在那场景之中。 无尽的雾气遮天蔽日,云层上下密布着兵甲俱全的猖兵鬼将。 执掌魂幡的高大身影意气风发,宛如坐镇中军的鬼中帝王。 那时的涂山君只有元婴初期,所展现出的战力却根本不寻常初期元婴能媲美。 若不是她天赋高绝,也得望尘莫及。 以前只听说父亲强大,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她实际上并没有见过涂山君全盛出手,甚至就连出手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这一次却真正的见识到其父战力。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疑点。 置身战场的涂山惊鸿从众人的面前走过,站在涂山君的面前,看着涂山君的眼睛,紧接着穿过虚幻的身躯走到太乙真君的面前,皱眉道:“怎么有些奇怪,尊魂幡的执掌者是此人?” “他的传承也有些奇怪,很强大,却不是东荒大境的宗门。” 涂山惊鸿微微摇了摇头。 她要寻找的目的地显然不是这里。 不过,这等回溯已让重瞳负担颇重,以她化神初期的修为也感到双眼酸痛。 些许酸涩还能忍耐,涂山惊鸿静静的观摩了整遍斗法,直到血煞宗老祖身亡入幡,掌门真人与其父对峙。 重瞳看得到画面,听不到声音传来。 便只能观摩唇语。 涂山惊鸿并觉得父亲不会花费这么多的口舌,多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耐着性子翻看着。 面色愈发怔然。 直到反复念叨着一句。 涂山惊鸿猛然看向那高大的持幡身影:“什么?!” 695、劫道 域垒之中不知时日。 哪怕有光芒映照过来,也多不是自然的。 就像是现在。 招展的大旗绽放淡淡黄色的光芒,与整个防护阵法交相辉映,而那旌旗上书‘星金’二字,绽放着璀璨的光芒,分外耀眼。 大型灵舟踏空而行,宛如一座正在飘动的空中堡垒。 时不时能看到灵舟之内修士走动。 最惬的是一个躺在宽敞太师椅上的修士,那人的模样看起来很年轻。 身后站着两个手持芭蕉扇的侍女,身旁则依偎着三位貌美的女修,或是正在拨开果皮喂过去,亦或是揉捏大腿、肩膀。 站在不远处的,则是恭敬小厮。 竖着耳朵认真的聆听着。 “还有多久才能回去?” “回少爷,再有十二天就能抵达我们的商会驻地。” 小厮赶紧走到那年轻人的身旁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惊扰到年轻人,又怕自己的声音没有被听到。 这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这个月怎么这么难熬,无聊死了。”年轻人不满道:“老爷子也真是的,就为了那么点小事就罚我押运灵舟,我可是他亲儿子。” 小厮微笑着不敢接话。 他伺候的这位少爷喜怒无常,但凡说错了一个字都得受罚,而且那也不是什么小事。 偷人偷到自己老爹那里,将老爷新纳的小妾搬到自己的床上,这少爷也是一朵奇葩,但他显然没有其他选择。 “要是碰到域盗、劫匪甚至是域垒空间中的古怪东西,他的亲儿子就要死了,他那诺大家业就少了一个人继承啊。” “你说是不是?” 小厮赶紧说道:“还请少爷放心,灵舟的阵法防御足以抵挡。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匪徒敢劫咱们星金商会的灵舟。” “当真没有?” “没有!”小厮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你看那是什么。” 年轻人指着远处的闪烁着火光的地方。 隔着阵法光罩,再加上域垒空间中的光芒五颜六色,还有深邃的黑暗遍及,根本就没法清晰看到那远处亮着光芒的到底是什么。 小厮定睛,金丹真人的灵机气息随之显现。 以他的实力似乎也看不真切,于是捏着法印,施展出灵官法眼。宛如小太阳般的气机释放,两道神光自双眸迸发,刹时间面前景物映入。 “一艘小舟。” “一盏灯。” “一个……人影。” 小厮有些不太确定,那灯光看起来昏黄却阻挡了他继续观察,让他根本就没有法子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 远远吊在大型灵舟身后的一艘小舟上。 “他们的速度有所减缓。” “为什么?按理来说不该这个时候停留。”其中一位裹着面纱的修士有些奇怪的询问。 他叫木庆,道士模样的打扮,脸上的面纱看起来分外朦胧,刚好将面容遮住,却露出一双精明的眸子。 “不知道被什么阻拦了吧。”接话的人是个粗狂的汉子。 光头,看起来像是个和尚,但和尚哪里有这般凶神恶煞的,头顶上更没有结疤,反而有几处长条如蜈蚣的疤痕。 总归是个秃子。 不是和尚的秃子不稀奇。 “难道还有人盯上他们?” 另一位身形消瘦的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横在双膝前的宝剑跃跃欲试,也许下一刻这柄飞剑就会从匣中飞出。 “不像。” “慢慢靠过去,如果有机会,我们就在域垒做这一票。” 看起来像是众人领头的修士神色淡然,随后指挥灵舟缓缓靠近那大型灵舟,灵舟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大型灵舟之下。 一行四人,他便是这四人明面上的头头。 不管什么行动都得有人指挥着。 …… “回少爷,那看来像是一艘灵舟。” 年轻人猛地起身,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催促道:“快快,靠过去看看,也许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小厮陆荆沉吟,正看到年轻人逐渐阴沉的脸,遂向身后招了招手说道:“让灵舟靠近!” 少顷。 灵舟慢慢靠近过去。 隔着阵法光罩,年轻人,不,王千星看到了那艘行驶在域垒的小舟,说是行驶不如说是漂流,那灵舟的速度很慢,却好似已经漂流了很久,也许在他们没有遇到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穿过了多少路程。 灵舟上确实有个人影。 远远看着不真切,到近处才发现那并不是个活人,是个盘坐的半身骷髅,外露的血肉早就枯成肉干,剩下一点面容只能看出些许容貌。 这一定是个美男子,光看那身形和面容也该知道。 不过那枯槁的赤发和顶角,无不昭示,这并不是什么寻常人。 “活人?” “死人?” 陆荆点头说道:“看起来不像活人。” 王千星兴奋的说道:“打开阵法,那灵舟和铜灯一看就是宝贝,能以这般身躯横渡域垒,此人必然是大修士,看看有没有遗物留存。” “本少爷果然慧眼如炬,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 “这……不如派遣个修士前去查看一番?”陆荆劝说道。 其实他害怕是其他修士的手段,这般鲁莽的打开阵法,岂不是给人可趁之机。 “当然。” “不派人前去,难道你去啊?要不我去?”王千星指了指陆荆又指了指自己,但话语中确实开玩笑居多,他怎么可能以身犯陷,而他更不可能派这位管事前去,此人是灵舟为数不多的金丹真人。 王千星转头看去,指了指刚才环绕在他身旁的其中一个女修说道:“你去!去,给爷取回那些宝物。” “公子,妾身……” 王千星大怒,一巴掌拍在女修的脸上:“要么就在阵法打开的时候过去,要么本少爷现在就把你扔下去,你自己选!” “我这就去,这就去。” 女修不敢用法力抵抗,肉眼可见的左脸肿胀了起来。 嘴角和鼻子全都流淌出细微的鲜血,她也不敢伸手擦拭。 目光扫过域垒,看向近在咫尺的小舟。 在阵法闪烁的刹那咬牙纵身一跃。 吧嗒。 稳稳落在这艘飘动的小舟上,刚才袭来的阴冷瞬间消退干净。 再看向不远盘坐的人影,那是一个身着黑红色法袍的修士,法袍平平无奇,分外简洁。 那人也不全是骷髅,只是大半血肉消失,露出来的是黑色的骨骼。 尽管看起来有些诡异,甚至直面的久了,总有种淡淡的惊悚恐惧在心底滋生,但不得不承认,这剩下的小半面容很完美,宛如玉石雕刻一般。 赤发。 顶角。 没有任何生机。 “怎么样?” 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唤声,她赶忙回答:“公子,这个人已经死了。” “全都搬上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灵舟、铜灯、以及半骷髅尸身已经出现在大型灵舟上。 随之一同出现在大型灵舟上的还有四个陌生人。只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奇珍异宝吸引,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悄悄上船。 王千星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最先看的正是那半身骷髅的手掌处,在看到有两枚戒指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储物戒指?” “好好好,能用得起储物戒指的修士,其身份必然不凡。” 能用得起这等宝物,至少也得是富庶的金丹真人,最普遍的其实还是元婴真君,甚至也不排除尊者。 再看那黑玉一般的骨骼,就算身死仍如玄铁的肉身,此人的实力怕是至少在元婴。 王千星刚要动手摘下半身骷髅的储物戒指,便听到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 “慢着!” “见者有份,星金商会的少爷,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说话之人看起来像是个天生的领袖。 他的声音洪亮,豪气冲天,哈哈一笑爽朗的很,让人天然的想要接近,似乎只要跟在这样的人身旁自己也会成为一位豪侠。 “你们是?” 王千星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向那领头的人以及他身后的三人。 “我叫赵五,无名小卒一个比不上星金商会的少爷金贵。”赵五哈哈一笑。 “你们想要什么?” “灵石、功法、法宝、女人?” “钱!” “我们只要钱。女人我们自己会去找,带着你的女人我们可不好跑路。” “既然求财,倒也好说,只不过,我为什么要给你们?” “因为我们有四个。” “四个金丹真人!” “噢。”王千星啧了一声,随后拍了拍手。 三道身影出现在他身旁,同样是三位金丹真人,算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荆,似乎总共也是四个,不,其实是五个,因为他忘了算上自己。 但其实不该算,他根本不用动手。 “现在人数持平了呢。” “不!” 又一道声音响起。 王千星转头看了过去。 说话之人的正是原先恭敬站在他身旁低眉顺眼的陆荆。 陆荆长的就是一副小厮模样,就是扔到人群中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王千星或许都会忘了他的存在。 “现在是五对四。” “我们五,你们四。”陆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千星。 王千星面色骤然改变。 阴沉道:“背叛我?” 目光迅速扫过去,忽然笑了一声,摆手道:“我认栽,既然你们求财,总不会害了我的性命,我爹是谁,诸位想必很清楚。” 顺势坐下,摆手道:“想要什么自己拿就是了。” 696、绝患 小荒域。 重瞳轮转。 天地间的闪烁灵机渐渐褪去,面前的景象也迅速的抽离. 黑袍高挑的身影微微迈步,闲庭信步般缓慢走动起来。 随着光影彻底稳固,她的脚步才停下。 深思了良久。 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 抬头看去。 黄昏,已至黄昏。 回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高大人影,涂山惊鸿忽然笑了起来。 她其实不必如此震惊。 因为这件事早有迹象,只不过涂山君的光芒太耀眼,所以让她并不会去思考父亲的身份问题。 如今知道了。 清楚了。 那又怎么样呢? 人还是那个人。 并且还因为是魂幡的主魂,变相的不会死在简单的斗争之中。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 “怪不得。”涂山惊鸿长出一口气,旋即脸上的惊讶神色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命运无常的感叹。 当然是震惊的。 没有人不会因此感到震惊。 这就好像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的了解过父亲那个人。 在她眼中的涂山君是伟岸高大且傲然沉默的。 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听到那道空灵中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她就再也不会感到害怕。 却没想到。 其实那样的人,曾经也同样是个寻常的青年人,会喜怒哀乐。 经历难以诉说的千磨万炼,方才有现在的涂山君。 也怪不得当年相见之时,她感觉父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和兴奋,反而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阐述着前路。 那时候她不太懂,她想要回到的是小时候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日。 现在她已懂。 不成道,终成灰。 如果不等登天成仙,就永远不可能自由。 修行,为的不就是摆脱这般无常,不就是为了超脱自在,这才是该是修行的真谛,道途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归不过是风沙尘土落在道袍上,伸手掸去便是,这也就足够了。 目光回转远方大黑山的地方。 惊鸿轻笑道:“爹,我明白了!” “但,” “我依旧有个问题。” “我爹到底去哪儿了?” 不过是些许涟漪泛起波动,高挑的黑袍红发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森然枯寂的黑玉骷髅低垂着头颅。 血肉早就成了坚硬风干的好似铁块的东西。 唯有身形依旧保持盘坐。 而在那尸首座下则是一艘点燃了烛火的铜灯,灯芯的火焰像是没有受到干扰般幽幽燃烧。 照映在尸首残缺的面容上。 在闪烁间,好似这位修士并未死去,仅仅是陷入了沉睡。 王千星坐回了太师椅,顺势将一貌美女修拽入怀中,感受到怀中颤抖,说道:“愣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背着剑匣的瘦子面色阴沉。 冷哼了一声,似乎对王千星这般作态非常的不满。 明明都已是阶下囚,还摆什么谱,这干脆就是不尊重他们。 要知道,以现在的处境,他们想要杀人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怎轮得到一个纨绔子弟在他们的面前如此从容不迫。 正要出言说什么,领头的赵五摆手拦住了瘦子。 赵五不想节外生枝。 嚣张就嚣张喽,只要他能拿到钱也都无所谓。 原本也没想到能抓到这条大鱼,谁料到此人被其父罚来镇守灵舟,但计划总归还是成功的。 “王公子,还请你手下人封禁丹田。”赵五拱手笑呵呵的说道。 还不等王千星表态,站在他身旁的三位金丹真人倒是率先变了神色。 封禁丹田就意味着不能动用法力。 没有法力,以他们的肉身,但凡来一件法宝都能斩去血肉。 这就相当于让他们从修士变成弱不禁风的凡人。 正享受着葡萄的王千星皱眉道:“当我真傻吗?现在五对四,我认栽,他们真封禁了丹田,就是五对一了,你们想要我命,我难道还要给你们?” 随后耸肩说道:“大不了我们就做过一场。” “呵,那倒是不必。” 赵五笑着看向身后的秃子说道:“去,把储物袋都纳物符都装上。” “注意不要用储物袋套储物袋,容易出现坍塌,平白糟践了东西,分开装就是了,本身也用不了多大空间。” “好嘞,放心吧!”秃子狞笑一声,接过袋子摸了摸自己带着疤痕的脑袋,径直去往了船舱。 一同行动的还有那瘦子,是被赵五打发去的,瘦子看不惯款绔子弟的做派,留在这里多半碍事。 而且两个人行动能互相监督以防他们私吞财货。 灵舟就这么大的地方,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对于金丹真人而言不过是咫尺的距离。 以他们的实力,就算真要起个正面冲突也丝毫不惧。 其中那身着长袍做道人模样的修士倒是没有寻王千星的麻烦,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艘小舟上,那小舟还燃烧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 木庆的神色诧然,这一看就是好宝贝,不说能在域垒空间中游荡穿梭,光是看那铜灯便觉得温暖袭来。 “公子。”站在王千星身旁的金丹修士低声说了一句,同样把目光放在那艘小舟上。 这两件都是宝贝,而且那枯骨肉身,绝不是寻常修士,灵官法眼看不出底细,只觉得深邃如渊,至少也得是真君遗蜕。 真君遗蜕也就罢了,他分明看到那枯骨身躯的左手上带着两枚戒指,如果他所料不差,那应该就是储物戒指。 打造储物戒指用的是一种须弥水晶,与芥子兽皮不一样。 兽皮制作的储物袋空间并不大,水晶则能拥有更大也更稳固的空间,也更不容易损坏。如果面前的是元婴真君,那储物戒指中怕是有元婴修士的积蓄。 “王公子,这船上的东西已经属于我们了。”赵五笑着指了指那艘停泊的灵舟以及灵舟上的尸身,随后又看向那位金丹真人说道:“我想诸位应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说着释放自身灵机气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威压像是水波光纹。 “随意。”王千星摆了摆手。 他有钱,懒得为了这点钱拼命。 要是他死了就花不到家里的钱了。 不过是一艘灵舟罢了,送给他们也无妨,至于那疑似元婴修士的遗物,他也只觉得有趣而已。 不过他倒是对于陆荆的背叛耿耿于怀,不由得目光看去,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背叛我?” 刚才还形如小厮的陆荆笑了一声拱手说道:“公子说笑,在下为成为这艘灵舟的管事拢共花费了五年的时间,而在之前,在下都是以此业为生,何来背叛一说?” “噢。” 王千星没有再问。 看来他今天真栽了,不过倒也印证并不是有人想要他的命,而是因为恰逢其会。他不该把他爹的小妾弄到自己的床上,不然也不会被他爹派来镇守灵舟,好在他们都是求财的。 少顷。 秃子和瘦子已经搜刮整艘灵舟,纳物符整整装了一大袋,腰间更是挂满了储物袋,脸上的兴奋激动根本抑制不住。 “赵老大,我们发了,这一票干完,剩下三五十年都够用了啊!” “啊,哈哈。” “星金商会真是富裕啊,没想到这一趟赚下如此财货。”瘦子同样高兴的拍打着腰间的储物袋,虽说这些押送的资源有些不好变现,但是总有手段,能获得这么多的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好!” 赵五哈哈一笑的走到小灵舟旁边,看向那骷髅尸首,啧啧称奇:“不知前辈是何等高人,在这种伤势的情况下还能乘舟横渡,实在让某佩服,今日得前辈遗物馈赠,定寻好穴为前辈安葬。” 刚刚触碰到尸骨。 只听得细微的声响传来,面前屹立不倒的肉身尸骨像是风化许久化做一滩灰白色的粉末。 伴随着吧嗒两声清脆的声响,两枚戒指落在了小舟。 刚捡起戒指,还不等他仔细观摩,背身的他便转过身来。 看向王千星笑呵呵的说道:“本来想请王公子去我们那里做客,后来一想实在不好操作,不如就请王公子死在这里吧。” 王千星眸色一凛,冷哼道:“想杀我?尔等就不怕我爹为我报仇?” 赵五大笑道:“我们不过是升斗小民,浪荡野修。” “王大少的命这么金贵,等你回去了,难免会报复我们,不如就在此地,尘归尘,土归土,免得以后多出什么麻烦啊。” “五对四,你们就这么有信心赢。”王千星缓缓起身,手指摸在储物戒指上。 他还有底牌未动用,未必不能胜。只不过相比于底牌,他更珍惜自己的命,为了些许的灵石财物丢了性命不值当。 反正这些也是商会的东西,他并不心疼。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这个豪侠模样的人会在此时发难。 “动手!” 赵五毫不犹豫的下令。 噌。 兵器的寒芒闪过,率先出手的竟然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陆荆,手持两柄匕首模样的短刀,分明是两把染血的法宝,直接砍看距离他最近的那位金丹真人,此人同样是押送灵舟的一员。 “嘿嘿。” 瘦子呼的吹响口哨,匣中长剑悍然出鞘。 “杀!” 两方人马顿时战做一团。 稍晚。 697、黄雀 瘦子早就看那装模作样的王千星分外不顺眼。 如今有了动手的机会,自然肆意出剑。 匣中的剑光分化成成百上千道,而那法宝飞剑则完全隐没在这森然剑光之中,根本分不清哪支才是真哪支才是假。 王千星临危不惧,张口呼出一道金光,金瓜化做盾光为他挡住剑雨。 储物戒指一转,一枚铭刻着金色光影的宝物出现在手中。 轰!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彻。 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爆炸声。 定睛一看,瘦子的脑袋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还站在原地,手中的剑诀依旧凝聚着,但已没有任何生息传来。 只看到一抹光芒从瘦子的身躯飞出。 不正是瘦子的阴神。 “哪里走!” 得势的王千星再次祭出一件网兜模样的法宝. 法宝在空中张开,像是渔网般将瘦子那抱着金丹的阴神罩了下来,网兜瞬间化做一只晶莹的罩子,任凭瘦子如何冲撞也打不破。 “不好!”道士模样的木庆沉声厉喝。 王千星丢出的明显是一件威力极大的符宝,不仅撕开瘦子的护体罡气连脑袋都轰碎了,尽管那件符宝也消耗干净,难保他还有其他的手段。 九个金丹真人混战,可是让灵舟的其他修士遭了殃。 纷纷往船舱跑去,根本就不敢出现在金丹真人的战场。 “秃子,和我一起出手,另外的三个,赵老大和陆荆能对付!”木庆赶紧呼唤秃子前来帮手。 他可不想变成瘦子那样的无头尸体,现在唯一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只要等赵老大和陆荆杀死那三位供奉金丹,也就彻底奠定胜局。 秃子大吼一声,周身血肉鼓胀,嘭的一声,身上的法袍随之炸开露出内里贴身的甲胄:“好嘞!” 说着一马当先冲到王千星的面前,硬顶着术法和法宝的攻击。 一把抱住来不及遁出的王千星。 “杀!” …… 此地战况激烈,另一边则摧枯拉朽。 金丹后期的赵五和出手不凡的陆荆纵然面对三个金丹修士,也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金丹修士就死了一个,然后是第二个。 “天道印。” “法域。” “……”还不等最后一人结印,一柄泛光的尖刀撕开了他的护体罡气和法袍,只见光芒拂过,一条手臂远远的抛飞出去。 吧嗒。 落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伤口源源不断的涌出。 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施法的途中失去手臂,纵然还有法力和一条手臂,然而他却已经明白,自己快死了。 果不其然。 势大力沉的碑状法宝狠狠的砸过来,护体罡气抵挡的艰难,更不用说身旁虎视眈眈的双刀陆荆已经出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让阴神带着金丹逃窜出去,也顾不得此地是域垒,一头扎进黑暗之中。 陆荆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目光在赵五的身上停留片刻。 赵五毫不客气的接受了那三位金丹真人的储物袋,紧接着大步流星的往木庆身旁赶去:“哈哈哈,宰了他,今日的收获足够我们挥霍上百年,更不用说这星金商会少爷的储物戒指。” “王大少,束手就擒吧某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你们做梦!” 王千星大吼,碎裂的发冠让他一头长发披散,手持一柄长刀,身着法宝全甲的他一人独战两人。 转头一看,商会的供奉金丹已经死了,不由得心中急切,术法施展都出现了些许不顺。 赵五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并肩子,弄死他。” 说着率先拖拽起地上模样好似石碑的武器加入战局。 游离在战局边缘的陆荆并没有着急动手,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王千星,神识一波波扫来,给与对方不小的压力. 同时开口说道:“刚才与那三人斗法,我的法力有所损耗,我先服丹炼化。” 王千星根本就不是大真人的对手,更比不说是一人战三个. 他当即吞下一枚黑金丹药,原本金丹中期的修为瞬间暴涨,在短时间内达到了金丹后期的灵机气息,这也让他的实力获得巨大的提升。 “死!” 轰。 秃子大半的身躯消失不见,身上的铁甲嵌入血肉之中,纵然还能使用法力维持身躯,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等到法力耗尽,也就是他的死期。 但这也是值得的,秃子为两人争取到机会。 “别杀我,我给你钱。我有钱,我老子有钱。”王千星痛哭流涕。 他的手掌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上的法宝全甲也坑坑洼洼。所有的手段都已经用了,奈何对手早就盯上了商会的灵舟。 “你死了我更安心。” 赵五干脆利落的了解了王千星的性命,将他的阴神一并抓出来,只不过以他的实力也追不上阴神的逃遁。 他也并不担心,周遭是域垒。 阴神一旦出现在这里,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咳咳,赵老大,秃子他……” “我知道。”赵五笑着看向木庆,木庆刚要说些什么,只感觉一阵眩晕,他的头颅亦如瘦子一般炸碎了,只不过并不是王千星出手,而是面前的赵老大。 用他那碑状的法宝砸了过来。 赵五顺手又去了解秃子。 直到灵舟甲板上只剩下两人。 陆荆的面容阴沉如水:“你……为什么?” 明明不用杀王千星,杀了王千星不仅被星金商会通缉,还会因为动手而损失帮手。其实他应该高兴的,因为王千星被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的目标恰好是王千星。 “因为我突然发现可以少分一人份。甚至我可以独吞了所有。”赵五激动难耐的摩挲着手指上的储物戒指。 然后举起了说道:“你知道我在这戒指中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一座山。” “山?” “灵石大山,以及堆积数不清的丹药材料,成品丹药。我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灵石,我只觉得这是我这辈子获得的最大的机缘。” “然后,我突然不想分给你们一份,不如就在这里,埋了你们。” 赵五注视着手中的储物戒指。 至于储物戒指旁边,同样是戒指却锈迹斑斑犹如废铁的东西,他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刚才他就已经发现,无论自己输入法力还是探入神识都只觉得这是一块寻常废铁,就是足够坚硬而已。 他不该奢求两枚戒指都是储物戒,这样的宝物只要有一枚,就足够让他贪婪的出手杀死所有同伙儿。 “你也要杀我?”陆荆看向正欣赏戒指的赵五。 “当然。” 赵五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说着,其金丹后期的威压缓缓放出。以他的修为,面对只有金丹中期的陆荆将是碾压,他也有这方面的自信。 “本来我还在思考如何弄死你们,没想到你倒是为我做好一切。”陆荆先是淡然一笑,接着噗的吐出一口黑色的瘀血,就在这一口淤血吐出,他的修为气息迅速增长,瞬息间达到了金丹后期。 “你……” 这一刻,轮到赵五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你可听说过‘组织’?” “组织?” “你是组织的杀手?!”赵五脸上的惊讶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唯有惊慌和恐惧。 没有丝毫的转身,架起遁光就要赶回那艘停靠在大型灵舟下方的小舟,然而,身后袭来的刀光已近眼前。 “杀!” “天道印。” “法域。” “武圣降魔场。” 赵五利用法宝招架的空挡,迅速开启自身法域。 法力像是潮水般涌出,形成了一方巨大都圆球,将陆荆笼罩了进来,而那法域的远方,正有一尊看起来由光芒组成的人影挥动手中的长刀。 “法域吗?” “实在太可惜了。”陆荆淡然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扬起手中长刀,一股子气息像是灰色的雾气笼罩了法域。 不,根本不是笼罩,是瓦解。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法域就被溶解了。 就连赵五的护体法力也根本抵挡不住。 呼。 陆荆一步踏出,挥出一刀,他的身影就像是在雾气中穿梭了起来,明明这一刀是在远处斩出的,赵五的身上却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道裂痕还在持续扩大。 雾气犹如附骨之蛆,根本就没法子驱散。 “这是?” 赵五大吼着冲向陆荆。 只听得声音传来。 “穿影。” “真意!” “咻。” “呛。”刀已入鞘。 冲到他面前的赵五身躯顿时分做四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并未看到赵五的阴神飞出。 …… “小子,你有福了啊。” “这莽汉根本不识货。” “什么灵石山,药材堆,都不及那一枚小小的戒指。”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陆荆看向还戴在赵五手上的戒指,问道:“您老是什么意思?” “所谓灵石、药材有什么用。” “那看起来锈迹斑斑的戒指其实是一件‘道兵’。” “道兵?!” 陆荆惊诧出声:“道兵是什么?” “道兵乃是尊者才会使用的宝物,一般的元婴修士无法展现威力。怕是只有巅峰大真君,才有发挥道兵的可能。” 698、如意 “那岂不是说,以我现在的实力,没法发挥出宝物威力。”陆荆略带遗憾的说道。 “非也。” 那神秘的声音继续说道:“道兵既然是尊者的入道之兵,妄图在金丹境界展现全部威力乃是奢望。” “以你的实力该是可以发挥出些许威能。” “而这些许威能便足够让你在同境界之中纵横无敌。” 陆荆恍然,走近两步,将储物戒指和锈迹斑斑的铁戒指取下,又将散落的收取储物袋和纳物符的袋子收回背上,搜刮了一圈战利品之后望向灵舟船舱。 没有杀死这些‘人证’。 他需要这些人活下来坐实域盗的身份。 然后收走小舟和铜灯,翻身离开大型灵舟,稳稳当当的落在藏在大型灵舟下的小船上。 从怀里取出一张古朴符箓,贴在小船上。 停泊隐藏在大型灵舟底部的小船迅速下沉,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沉入漆黑域垒,连些许光芒都没有留下。 留在大型灵舟的修士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至少那域盗并没有为了封锁消息而将他们杀死。 也许是域盗不剩下多少战力,然而他们依旧不敢出手。 筑基修士和金丹真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说不准出手的那一刻就会死。 纵然星金商会的少爷死了,他们也不见得好过,至少那是后来需要应对的事情,不像是现在这样直面金丹真人。 …… 自小船离去。 乘于其上的陆荆顺手打开储物戒指,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山。 灵石山。 一眼望去。 根本分不清内里到底有多少灵石。 “嚯!” 陆荆惊叹道:“怪不得赵老大要为了这枚戒指与我们反目成仇,这简直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除了灵石堆积的山岳,还有各种炼丹所用的你材料,以及琳琅满目的成品丹药。 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丹药的价值,更不用提很多丹药他都不认识,倒不如说他认识的丹药少之又少。 如今他只是那阵储物戒指,用神识探入其中,心中就动了将之炼化据为己有的念头。 能让一个领悟真意的金丹真人动心,可想而知他面临是什么诱惑。 他甚至生出了返身回去将那大型灵舟修士灭口的心思。 咕嘟。 喉头滚动。 面色逐渐凝重,双目怔怔的盯着这枚储物戒指。 这一笔意外横财肯定比从大型灵舟劫掠来的还要丰厚。 他毫不质疑自己的判断。 斗篷飘飞在半空,传来声音:“快,看看那道兵。” “您老先看看这个。”陆荆举起了手中的储物戒指,他没有利用神识炼化。 随着一股陌生神识扫过去,那飞在陆荆身旁的斗篷中传来惊呼:“这……简直难以置信,是何等修士才攒下这样的身家?” 那苍老声音满是震惊。 当年他那个修为,也不见有这么厚实的家底,甚至为了灵宝都要刀口舔血,却没想到平白捡来的储物戒指里会拥有这么庞大的资源。 拥有这般资源,怎可能还对丹药犯愁,更不需要担心自身宝物损坏。 其实他们两人并不知道,这储物戒指不过是三枚戒指中的一个,而剩下的两枚早就解开留下。 “那个人,是尊者吗?”陆荆不由问道。 也许在他眼中,只有尊者才会拥有这么庞大的资源底蕴,灵石和丹药另说,还有这枚形似的戒指的道兵。 显然,道兵不是一枚戒指这么简单。 斗篷在陆荆的身旁飘动,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应该不是。” “尊者身躯不会那么容易腐朽,有些强大的尊者身躯历经数千年依然不会化做粉末。” “刚才那莽汉触碰黑玉身躯,那骷髅身当即化做齑粉,要么就是时间太久,要么就是还不足以称不朽。”吴老并没有继续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小舟和铜灯的风霜痕迹并不多,也就排除了时间太久这一个选项。 “就算那人不是尊者,怕是距离尊者也不远矣。” “快。” “看看这道兵。”吴老催促道。 从巨量资源的战栗中回过神来的陆荆,捏着那枚锈迹斑斑的戒指。 仔细的看了看,他仍旧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似乎这只是一枚玄铁铸造的戒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淋过,这才变得坑坑洼洼,而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戒指本身。 这戒指比一般的神兵利器还要坚硬。 甚至,给人一种根本无法损坏的感觉。 正如赵老大一般,如果不是吴老提醒,他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戒指。 他也许会觉得不凡,毕竟这戒指得自那位前辈,能积攒下这样身家的人,肯定不会将一个没用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神识扫去。 只有一片混沌传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真的是道兵吗?”陆荆心中浮现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他的神识轻易扫过去,戒指依旧是戒指,没有任何宝物的波动传来,更不用说寻常宝物的锋锐和闪烁,寻常的就像是一块铁疙瘩。 他的神识轻易扫过去,戒指依旧是戒指,没有任何宝物的波动传来,更不用说寻常宝物的锋锐和闪烁,寻常的就像是一块铁疙瘩。 提起法力。 依然如泥牛入海,手中的玄铁戒指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法力都在其中消失不见。 “没反应,光是一枚戒指有什么用,没有半点术法神通,还不如一把刀来的实在。” “至少我杀人的时候,兵器……”话音还未落下,陆荆惊讶的发现手中的玄铁戒指变成了一把短刀,只有小臂这么长,没有花纹雕刻,唯有黑金暗红之色交织汇聚,浑若一体。 “我……!” 陆荆猛地弹跳起来,短刀吧嗒一声掉在了小船上。 他死死的盯着那柄短刀,活像是见了鬼般。 “这是?”斗篷之中的声音也带着疑惑的神情,他也一样没有想到,不过是陆荆随后念叨一声,玄铁戒指就真的变成了其他的模样。 “难道这道兵本身就是刀?” 陆荆顿觉自己小题大做的走过去,将短刀捡了起来,又从袖袍中取出自己的法宝兵器,同样是一柄短刀,扭头看向斗篷:“吴老,您觉得我要不要试一试,道兵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损坏吧?” “试?” “呵呵,道兵不会损坏,你那炼制的法宝可不一定扛得住。” 陆荆非常大气的摆手道:“左右不过一件法宝。” 接着双手扬起。 铿。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 半截刀身落了下来,断口处齐整的就像是被切开了。 而那黑金色的暗红铁刀毫发无损,刀身上坑坑洼洼的地方也根本不是他的法宝造成的,而是原先戒指的时候就有的。 “好宝贝!”陆荆赞叹不已。 不说别的,他这两口镔铁戒刀乃是由上等寒铁铸造出的高品法宝,竟然被道兵轻易斩断,在道兵面前,这烂银般的短刀就像是豆腐糊的,根本没有半分威胁。 吴老赶紧问道:“可能催动神通术法?” 陆荆闭目运转法力。 良久,张开双眼,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术法神通。” “可惜,道兵似有损伤啊。”吴老感叹了一声。 他已看出,那坑坑洼洼的就是道兵身上的伤口。 正因如此,才不确定道兵是否还能展现威能。 财帛固然动人心,然而在修行界,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没有足够的实力,哪怕掌握着巨量的资源,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在看到储物戒指内的东西的时候,他当然震惊,却没有被冲昏了头脑,而是率先关心起道兵是否能够使用。 陆荆对手中的这柄黑金短刀爱不释手,道兵铸造的兵器,若是砍在人的身上,又该是怎样的场景? “若是能再伪装成戒指就好了。” 念头闪过的刹那。 黑金短刀再次恢复成原来玄铁戒指的模样。 “这!” 这一次,陆荆并没有大惊小怪,但是他似乎发现了问题。 好像只要自己念头催动,法力灌注,就能让手中的道兵变换成其他的模样。 “棍。” “剑。” “碑。” “……” “钟。” 看着手中的巴掌大的选玄血黑钟,陆荆瞪大了眼睛,轻声呢喃道:“甲!” 铜钟迅速化做甲胄,甲胄依旧是那般颜色。 直到最后变成一枚玄铁戒指出现在陆荆的手中,他看了看斗篷,说道:“吴老,这真的是道兵吗?” 飘在一旁的斗篷似乎也一下子沉默了:“道兵,好像没有这样的术法神通。” “这是好事,一件道兵可以用作万般兵器。” “那它原本应该是什么?”陆荆好奇的问道。 吴老语塞,他也看不出这道兵原本是什么样的宝物,于是沉吟说道:“这只能等修复之后才能知道了。” “修复?”陆荆顿时叹了一口气。 他倒是得了意外之财,但是以他的实力,怕是拿出道兵的那一刻就会被人抢了,哪里敢寻找别人修复道兵。 就算真要寻找也得找信得过的人。 比如‘大器宗’的修士。 大器宗的口碑在东荒众人皆知,如果找他们的话,应该能修复这件道兵。 但是还是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算了,先回去把任务交了,到时候再看。”陆荆将东西分门别类,之后把玄铁戒指戴在手上,漂浮的斗篷也重新落在陆荆的背上,随后他驾驶小船穿过一道闪烁亮光的地方。 ‘吧嗒’ 一只猩红眼白的黑色眼球在戒指上睁开。 那黑色眼珠不过闪烁便重新闭上。 二更晚 699、杀手 阳光明媚。 幽静山谷旁。 一个长相平凡的人正倚靠在茶棚的栏杆处。 他的心思显然不在面前浑浊的茶汤上,人来人往的官道旁的茶棚总是有人住脚又起身离去,而他在这里,一坐就是大半个下午。 直到远方的夕阳染红了云彩。 很难形容普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许就是将他扔进人堆也无法迅速找到。 正因为不会被人注意,所以他带着一个满满当当的麻袋也没人注意,没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普通的人会干什么惊天的大事。 就像是话本中,从来都是郎才女貌,那些高来高去的天骄也全都是俊男靓女,因为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他的容貌和气质都会向着完美蜕变,而普通并不在完美的行列之中。 直到半夜。 伙计才惊讶的去收拾茶碗,他根本不知道原先坐在这里的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 也许他早就离开,亦或是刚走。 山谷。 身着斗篷的普通人看向那个身着黑袍的修士。 那人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那面容很英俊:“组织对你这一次行动很满意,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将我们摘得一干二净。” 陆荆笑着说道:“那毕竟是一宗意外,本就不该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这也不枉费他在星金商会干了这么久,更有赵老大帮他背锅,最后又因为分赃不均而内斗,纵然会追查下去,却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东西呢?” “都在这里。”陆荆将麻袋扔过去,里面是成堆的纳物符和不少的储物袋,乃是秃子和瘦子搜刮灵舟得来的战利品,现在也全成了他一个人的收获。 不过显然不属于他,属于组织。 组织就叫组织,没有个所谓的完整全称。 要维持这么庞大的组织,需要的人力物力都不少,除了明面上的正经生意,组织就需要他们收敛财富,于是也就出现了这么一桩桩的‘意外’。 杀人,顺便劫财。 再找雇主收一笔佣金。 英俊修士清点的非常快,看得出来对此很熟练,不过在将所有的纳物符和储物袋以及王千星的储物戒指整理好之后,却露出笑容说道:“听说你在那艘大型灵舟上,还得到了一桩奇遇,是个储物戒指吧。” 陆荆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淡淡的说道:“我的额外所得和你无关。” 言外之意,这不是任务之中约定的,纵然得到再多,也只能算作是他个人的奇遇。 而且他也不想把自己得到的东西上交。 若是一点半点也就罢了,那可是一枚疑似尊者所用的储物戒指,内里资源足以支撑他购买不知道多少套结婴灵物。 “行。” “我反正说不上什么话,组织上头会有人找你的。”英俊青年笑呵呵的耸了耸肩,随手把麻袋背在背上。 正要施展遁术离开,脚步微顿说道:“我们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吗?” 站在原地的陆荆摩挲着左手上的玄铁戒指,微微眯了眯眼睛。 盯着青年人的背影。 许久。 他将手放下。 终究还是没有让玄铁戒指变成短刀。 “仔细应对应该能够过关。组织不会为此深究,若是人人得到得机遇都要上交,谁还会为组织卖命?” 斗篷中传来吴老的传音,听到声音的陆荆神色稍微缓和。 “吴老的意思是,他在诈我?” “也许是组织在敲打你。”吴老接着道:“谁知道呢,组织里的人都很神秘。” 陆荆注视着对方离去。 既然组织会派人寻他就肯定会有人来,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能快活一段时间,做为一个杀手,他除了杀人之外并没有兼修修仙百艺。 他不需要利用百艺赚取灵石,耗费精力研究还不如想想术法的运用。 …… 落羽城不是边陲小镇,相反,还是庞大的修士聚集之地。 此地乃是大器宗下辖宗门的领地。 掌管百万山河的是一个名叫“铁羽宗”的宗门,擅长铸造一门暗器。 据说有三千羽。 一经发出,纵然是金丹真人也得退避三舍。 陆荆觉得他们夸大了,因为金丹宗师能够在对方启动宝器之前就先出手。 总而言之,一般宣传总会往上抬高个三五成,甚至有些不要面皮的吹牛是成倍的,他也不好揭穿人家。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平白惹上官司,还会祸及自己的性命,实在得不偿失。 他此来落羽,是为了通过落羽城前往大器宗。 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道兵的,如果他能修复道兵,获得一两个术法神通,自身实力将会得到质变。 不说杀人的效率,至少再冲击元婴劫的时候心中有底。 矾楼。 陆荆盘膝坐在席前,隔着一层屏风,静听高山流水。 抚琴的显然是位女子,修为大概在筑基往上。他并没有细看,更没有利用灵官法眼深究,这些事情正是朦胧的,看的太明白反而失了乐趣。 抚琴的显然是位女子,修为大概在筑基往上。他并没有细看,更没有利用灵官法眼深究,这些事情正是朦胧的,看的太明白反而失了乐趣。 “好。” “赏!” 陆荆随手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抓出一把上品灵石,扔到屏风之前。 肆意的模样,到真是挥金如土。 上品灵石可不便宜,按照古仙楼的定价,十一枚下品灵石换一枚中品,九枚中品换一枚上品,那也就是九十九块下品灵石换一枚上品灵石。 刚才那一把,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枚。 这一把下去就是一两千下品灵石。 而这不过是打赏罢了。 “可惜。”陆荆微微摇头。 呼,屏风撤去,露出女子的容颜,那女人无疑是个美人,似乎对这个普通人的叹息很是疑惑的问道:“公子觉得可惜什么?”自始至终她都往一旁的上品灵石看上一眼,也许这让人心动,但她似乎不屑一顾。 “可惜你修为太低,不然我倒是愿意暂歇一二。”陆荆笑着说道。 女子也笑了起来,按住身前的古琴,说道:“公子说笑了,若是奴家的修为再高,公子就见不到奴家了。” “不会。” “这样说来,公子是大家之后?”女子倒是好奇了起来,金丹真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像这人这样挥霍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是。” “那可是百艺大宗师?” “也不是。” “那公子是?” “我与你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陆荆的平静的说道。 这倒是让女子的目光陡然奇妙了起来,她倒是听说过同门师兄弟侍奉那些老妪、太婆等,难道说此人也是……,想到这,女子又仔细打量,看对方那淡然的神色,好像又不太一样。 陆荆没有解释,注视着面前的茶水,微微皱眉。 他喝的从来都是好茶,怎么这小楼用这粗茶招待。 这么多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从来都不在这样的小事上亏待自己,所以他连女人也挑剔了起来。 反正赚取的灵石总要花,除却修行和锻造法宝所用,剩下的灵石自然要挥霍一空,免得累赘。 陆荆走了。 他没有在矾楼待上太久。 这里的女人很好,却无法让他止步。 他没有再去什么富丽堂皇的阁楼亭台,而是走到一个小巷子的不起眼的酒馆前。 他就在此地止步。 让他止步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长相只能算清秀,身段也不够婀娜,唯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缓步走到陆荆的桌案对边坐下,说道:“组织对你上一次的任务很满意,奖励已存入古仙楼,这是秘箱开启的钥匙。” 说着,女人取出一只青铜钥匙,放在桌上。 一同放下的还有一块玉简。 陆荆笑着将钥匙和玉简一起拿走收入自己的储物袋,又拍了拍,这才安心的说道:“我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在。” “那就好。” “你要的东西,组织已经给你,你也该为组织解释一下,星金商会的灵舟上,你得到的那一桩……机遇。” 女人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那里的陆荆,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透人一般刺眼。 陆荆抿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小舟,巴掌大,犹如个浮空的玩具,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盏铜灯,说道:“我愿意捐赠给组织。” 女人看向面前的小舟和铜灯,满意点头道:“不错。” 说完将小舟和铜灯收走,然后说道:“组织其实并不关心你是否得到奇遇,组织只关心你是否关心组织,记住,我们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 “在下谨记。” “北原的一个魔修掳掠了许多原本属于组织的孩子,你去处理一下吧。”女人又拿出一枚玉简,将之放在桌上,推到了陆荆的面前:“尽快。” “好。” 陆荆拿起玉简。 等他转头过去的时候,面前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正要查看玉简的陆荆抬起手,看到那枚玄铁戒指似乎发生了变化。 “等等,这戒指,刚才是这般模样吗?” “吴老您看。” 披着的斗篷传来一股微弱的神念:“好像那个坑坑洼洼小了一点点。” “难道是自愈?” “道兵总归有些神异。” “大器宗先不去,北原的魔修要先解决掉。”陆荆一想到这头疼。 他好好的假期又没了,还搭进去两件宝贝,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必须得出点血,不然面对得肯定是更加严苛的审查。 “等杀了魔修再去天机城看看能否修复道兵吧。” 700、睁眼 不知名山崖。 洞窟。 高耸的金属丹炉犹如一座小山,撑起了面前的天空。 哪里是什么天空,分明是一块幽暗的石壁,在熔岩地火之下映照的通红。 盘坐在丹炉前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修士,正贪婪长吸着丹炉的香气。 在不远处的篆刻着禁制的铁笼之中,正锁着一个身无寸缕却披厚重枷锁的女修。 “现在还不说吗?”那青袍修转过头来,是一个比较英俊的面容。 他轻轻的挥动手中的蒲扇,不过是几下快慢扇动,火焰就好似拥有灵性一般在炉鼎四方环绕,将面前金属大炉烧的通红。 “呵。” 女修冷笑道:“你不配听。” “我劝你趁早逃走,不然等组织的前辈赶来,你就再也没有机会逃离。” 女修似乎一点都没有身处险境的惊慌,反而盘坐在铁笼之中盯着那青袍客。 “为什么要逃,凭你一介筑基?北原青山乃是我魏惑二百年经营下来的基业,你们所谓的灵苗,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取回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怎么还要灰溜溜的离开呢?” 魏惑笑呵呵的说道。 女修豁然想要起身却只带动枷锁作响,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你竟然没被万法宗杀了?” “万法宗有什么厉害的。” “粗略的划分了仙凡,殊不知,我等手段岂是作用于凡人。” 魏惑淡淡的继续说道:“凡人是凡人,练气士是练气士,入了这道关隘,并不意味着高人一等,反而不过是一个世界前往了另外一个世界罢了。” “到底做一个凡人好,还是做一个练气士好,并没有一个定论。” “只要我杀的都是练气士,那万法宗如何寻我?” 魏惑哈哈大笑,说着看向面前的高耸丹炉,眼中闪过自信:“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从我的口袋中取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说吧。” “你们组织到底叫什么名字。” 女修愕然的看着魏惑:“你经营青山二百年,不知道组织?” “你总要说出组织的名字。” 听到魏惑的话,女修原本淡然的神色荡然无存。 她不害怕金丹修士,因为她知道金丹修士的顾忌只会更多,但她害怕不知道组织的陌生修士,因为对方不知道她的背景,就意味着背景失去了作用。 背景是实力的一部分却不能在别人不懂的时候变现。 女修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极为认真的说道:“组织就叫组织,没有其他的名字,谁也不知道组织由谁创建,但组织是无所不能,无孔不入的,不管是谁,得罪了组织,都不会有好下场。” “无名的新兴魔道组织吗?” “看来创建组织的人手段还不错,能让你这么坚信。” “不过这等低劣手段也只能欺骗欺骗你们。” 魏惑赞叹的点头。 女修突然想到一个词‘井底之蛙’。 金丹真人是井底之蛙吗? 当然不是。 但他显然不是在东荒大境行走,而是待在北原青山。 也许他一辈子都没有走出青山。 “这样说来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却不信。” “不如就让我施展搜魂术,一窥真假!” …… 北原。 塞北好风光。 冷冽的寒风吹动了一个不高不矮的普通人的鬓角,扎的不是那么仔细的长发飘动。 揣着手,呼吸之间却不见半点白色蒸汽的普通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一座不小的杂居修士聚集地。 坊市。 高低错落的阁楼。 路边炊饼蒸笼中的热气就像团簇的白花。 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新鲜。 世俗没有灵脉,灵气稀薄的就像是浑浊不堪且浅薄的小水洼,根本就无法让鱼儿自由自在的成长,甚至还会因为灵气的衰败而让自身的境界随之倒退。 于是,不管是为了修行还是保持自身的修为,就要寻找福地。 也就是这些拥有灵脉的名山大川。 然,名山大川多有主。 要么是极其强大的修士,要么就是实力浑厚的荒兽。 荒兽还好说,大家伙儿召集人手,共同伐兽,之后入股参分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居落。 若是修士,不管是人修、妖修、鬼修、灵修……,都不是好惹的存在,强大的看不上小地方,弱小的抢不到,也就只能依附下来。 其实更多修士会选择寄居在宗门的坊市,宗门的坊市更加安全,也有比较公平的保障。 至少在交易的时候不会出现兵戎相见的时刻,只不过相比较这等聚落,宗门坊市收缴的地租会多上一些。 陆荆看着矗立在面前的青山,取出玉简对比了一番才确认。 他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别看此地祥和,实际上刚一踏足就感觉到了淡淡的煞气笼罩,身死在此地的修士不少。 但这和他并没有关系。 他不在意自己的对手是正还是魔。 他是杀手。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金丹期的神识轰然放出,犹如一只大手肆意一抓,顷刻间就将整个青山掀翻过来。 纵然是江河大川在大真人的炯炯神光之下,也像是透明的清泉没有半点隐没潜藏,像是个等待揉搓的面团。 唯有禁制形成的阵法,犹如黑夜中的灯火般闪耀。 “好胆!” 怒啸自深邃山崖之中迸发,金丹修士的灵机气息发出,一轮好似小太阳般的身影出现在上空,灵官法眼映照下,一道看起来很普通的修士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底。 就在他观察的时候,那人已经踏空走来。 魏惑微微眯了眯眼睛,压住自身火气,拱手行礼问道:“道友是哪方人士,为何无故以神识翻查我北原青山。若是远道而来,在下倒也愿意款待,若是如此无礼就别怪在下心狠手辣。” 陆荆看着魏惑,他带着一只面具,面具为他抵挡住来人的目光。 如果按照以他原先的风格,他肯定不会这么大张旗鼓,他会提前摸清楚此人的底细,然后再缓缓的将之除掉。 但是组织说要尽快。 尽快当然有尽快的法子。 本也不该如此。 然而,他如今却信心大增,概因他得了一件宝物,一件足以让他同阶无敌的宝物,所以他现在只需要来到这里,然后淡淡的质问对方,这样就足够了。 于是他说道:“把人交出来。” “人?” “什么人?” “组织的人。” 魏惑的双眼缩小,他施展了搜魂之术,没有从那女人的魂魄得到有关于组织的任何信息。 他也调查了一番,同样没听说有什么组织风头正劲,这就像是个新冒出来的魔道,拥有着不俗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这不足为惧。 每天消失的筑基修士不知道有多少,谁又能查到他这里呢,何况是个他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组织。 “人还活着吗?”陆荆问道。 得到的答案是沉默。 魏惑没有迟疑,拔腿就跑。 他看出了眼前之人的修为,金丹后期绝不是他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能抗衡的。来人没有遮掩灵机和气息,就好像早就有人评估过他的修为,所以才会派这样一个恰好比他修为高的修士前来。 陆荆敞开斗篷拔出腰间的短刀,一股子灰茫茫的阴影犹如漫天阴云侵入,不过瞬息就已经出现在魏惑的身旁。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抹刀光。 尖刀的寒芒抵在魏惑的脖子上。 “我愿降。” “我愿意加入你们。”魏惑高声呼喊。 他知道环绕身侧的阴冷是什么,那是天才才会拥有的真意,像他这样的修士能修出属于自己的法域都是天才了,若非元婴境界,连真意都不敢想。 “我接到的任务,并没有这一条。” 刀光闪过,挡在魏惑面前的法宝骤然破碎。 他只看到暗金色的光,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按理说他该拥有意识的,因为就算身躯死亡也还有阴神。 同样感到奇怪的还有陆荆,他没有看到魏惑阴神飞出,因此赶紧询问斗篷中的吴老,如果他没有看到的话,吴老肯定能察觉到。 然而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否定。 “没有?” 攥紧了手中黑金色的暗红短刀的陆荆骤紧眉头,正当他要取回短刀的时候,却骤然发现,眼前属于魔修的身躯也迅速化做汹涌的黑雾和血光,尽数被眼前的黑金短刀吞噬。 原本大片的坑坑洼洼又变得浅了一点。 “这!” 陆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个想法。 “阴神,莫不是被这道兵吸收了?”吴老的声音传来。 上一回杀死赵老大的时候,赵老大的阴神就离奇消失,现在杀了这北原青山的魔修,魔修不仅阴神消失,就连身躯都被短刀吞噬殆尽。 “道兵吸收了阴神和这魔修的身躯反而修补了一点。” “这简直难以置信。” “是的。”陆荆点了点头。 他知道,现在不能去大器宗的天机城。 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宝物,而且就连吴老都感觉震惊不已。 就在他沉浸在惊讶中的时候。 “吧嗒。” 一只眼白猩红的黑瞳鬼眼睁开。 三目相对。 陆荆看向鬼眼,鬼眼也盯着陆荆。 “吓!” 稍晚 701、醒来 陆荆已完全呆住。 他只觉得手中的短刀重逾万斤,像是膏药般粘在了手上,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额滴神!” 斗篷中的吴老更是惊愕道:“道兵睁眼了?” 这突发事故他们从未经历过,更别提见到宝物长出属于人的器官。 眼睛也不像是繁复花纹、禁制形成,亦或是将荒兽的器官摘取,锻造进宝物之中,倒像是真的有个什么东西,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悚然。 饶是金丹后期的陆荆也感觉脊骨发凉,恨不得将手中短刀扔出,然而他又不敢有此动作。 现在还无事,万一当他扔出宝物,短刀直奔他来,那么他这金丹后期的护体罡气也肯定抵挡不住。 没看那青袍魔修的法宝都被短刀砍碎了,身躯在数息间化做了脓水。 如果他松手,导致道兵反击砍在他的身上,那后果…… 陆荆吞咽了一口吐沫,保险起见他还是拿着这柄短刀的好,免得自己也变做那魔修的下场。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 眼珠合上。 短刀重新变成戒指出现在自己的手上。 陆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虚脱坠下遁光云层。 一摸额头和后背,身上的法袍早就湿透了。 也就是法袍拥有避尘吸水的特性,在汗水浸染的时候就缓慢干净,但这不妨碍他抹去额头的虚汗。 “吴老,这真的是道兵吗?” 斗篷中传来苍老声音,那声音中也带着疑惑和不确定,迟疑半响才坦言道:“不知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等奇特兵器,刚才那眼珠睁开的瞬间,连老夫也感觉无穷压力。” “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吞噬殆尽。” “端是可怕!” 陆荆同样感觉如此。 那眼珠睁开的瞬间,他心脏都停跳了半拍,也就是识海观想法转动,以及多年来的修行素质让他稳住了心态,不然现在他早就把手中这枚戒指扔掉了。 “确实如此,让人感觉,这兵器好像是……活的。” “活兵器?简直前所未见。” 陆荆拿走了魔修的储物袋,后续的事情会有组织处理,他要做的就是按照任务杀死对方,剩下的关于解救什么人,以及安置全都不需要他关心。 当然。 青山魏真人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 …… 涂山君醒了。 眼珠睁开。 黑红色的眼珠宛如镶嵌在戒指上的璀璨宝石。 只不过诡异的是这颗‘宝石’会转动视线。 上次在经历过灵舟厮杀之后就醒过一次,不过那一次顶多算观察情况,而且因为本尊伤势过重,元婴巅峰的身躯全化做煞气反哺本尊魂幡,省下来的煞气也都用来修复魂幡。 这一次的醒来则不太一样。 有了些煞气和阴神补充,至少短暂活动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且还有提供法力的幡主存在,涂山君可以利用法力观察外界。 可惜魂幡损伤太重,主魂还无法凝聚。 这应该是涂山君生涯除了最初被魔修祭炼之外遇到的最严重的伤势。 主魂身亡其实并不算大事,只要有煞气就能重聚。这一次魂幡受到伤害,却切实让他感觉到死亡,与一般的死亡不同,是他感觉自己会消失。 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在世上。 如果没了器物,他还能存在吗? 岂不是会像寻常的修士那样死亡。 被杀会死。 被毁会亡。 如此危机让涂山君原本称宗做祖的坦然心态发生转变。 “是我小瞧了垂云的手段。” 涂山君的神色很是平静:“是我小视了天下英雄的道心。” 不仅仅是称宗做祖的心态问题,还有伪装成道兵器灵宝物的自信,以为这些知道他‘跟脚’的人一定会用手段掌握魂幡。 实际上,那些修士正因看到了器灵宝物的价值,反而会做的很决绝。 得不到,就毁掉。 垂云已将他得罪了,又怎么可能甘于等待。 他一定会让涂山君没法子寻他报仇。 器灵宝物,首先肯定是器灵。 器灵既然拥有七情六欲肯定对自身的处境怀恨在心,日后若是被更强的人寻到,亦或是被什么天骄收服,最后遭殃的肯定是他。 如此,他不如早早坏了此宝物,免遭后患。 当然,垂云同时做了一个局。 将自己摘出去的局。 一旦暴露,会让天下人知道。 ‘你看,我找人动手了,那人怎么做的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后来怎么样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就像是太华尊者没有杀垂云一样,垂云同样寻了两人一起承担这份风险。 反正这梁子是结下了。 此番差点身死道消,让涂山君格外严肃。 他必须学会更加高明的隐藏自己,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能暴露自己的跟脚,不然下场绝不会太好。 “好好好!” “一个个做的都很好!” “让我再次见识了险恶。” 涂山君如是想到。 他现在更觉得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的,除非遇到无法渡过的绝境,否则坚决不能让高于他修为的修士执掌魂幡。 这些老东西心思全都坏了,没一个纯良之辈,和他们相处比斗法还累。 而且,不管自己的修为如何,魂幡怎么强大,总得对那些老前辈抱有敬畏之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 正如现在这般。 涂山君审视着披在陆荆身后的那道黑色的斗篷,那里寄宿着一道元婴阴神。 其生前修为最多元婴后期。 不知道因为什么只剩下一缕残魂蜷缩在那道残破的斗篷之中。 那人和他的情况不一样,涂山君是魂幡主魂,尊魂幡还能靠着煞气修复,那人如果不夺舍的话,就得转世,或者干脆转修‘鬼道’,成为一名鬼修。 鬼修这一路可不好走。 最关键的就是转化所用的宝物和重塑身躯的天材地宝。 夺舍倒是干脆,寻来一具上等身躯往里一钻然后就能慢慢等待适应。 但,夺舍本身就存在问题,修士的寿命不会因为夺舍而增多,也不会因夺舍而减少,寿命由天定,就那么些。 适应身躯会消耗大量的寿命。 在适应期间根本无法修行。 其次,修为要从头开始,还会遇到大大小小的瓶颈,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岁月才能返回自己曾经的那个境界。 而中途如果没有护道者庇护,说不定还会夭折。 因此越是高修越不会夺舍,他们宁愿铺路转世重修,等到宿慧觉醒,就能迅速的返回曾经的境界,再想办法冲击就是。 自己的身躯总好过别人的身躯,性命双修这等先天适合的,后天想要养回来,简直难上加难。 当然,也有很多修士选择了这一条夺舍之路,路途弊端多总比没有选择的好。 涂山君倒是没有掺和新幡主的事情,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何故用恶意揣测别人。 更不用说,他们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和谐,反倒是自己,像是什么诡异魔物,难保会被视作邪魔外道。 当务之急是先把魂幡修补好,然后再寻本风物志了解了解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还得学一学语言,这些人说话和星罗海很不一样,更不用说小荒域了,当地的语言各有各的奇怪。 除非利用神识传达,然而神识好归好,他的主魂身躯根本不在,哪里有神识来用。 别说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动弹。 就是长了嘴也只能‘阿巴阿巴’的当哑巴。 “我现在能利用反噬的能力吗?” 涂山君沉吟着:“应该无法动用反噬,我的主魂身躯还没有凝聚,没有主魂身如何反噬?” 魂幡损坏,也导致大部分术法神通无法动用,现在也不宜变成原来的模样,只能等待煞气。 但这么等下去不是个办法。 每天阴魂丹的煞气少的可怜,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修复魂幡,所以还是需要海量的煞气。 去哪儿找煞气? 还是得让幡主知道。 但是现在他,说,不会说,听,听不懂。 只有眼珠能看。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戒急用忍。” 涂山君都忘了多少年没说过这句话,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又想了起来。 他除了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现在也不宜和幡主接触,幡主的背后还有个斗篷老怪,此人貌似是个有眼力的,如果被他看出跟脚,处境会变得更加不妙。 总而言之,先学会怎么沟通才是。 就算他自己不说,也得能听明白人家怎么说。 …… 回去的路上,陆荆看着手中的变成戒指的短刀,戒指的最顶端有一只黑红色的眼珠转动。 现在他多少有些适应了,但是看到这只眼睛还是觉得脊骨发凉。 不管怎么说,这件宝物确实强大。 “要是不弄清楚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我既害怕它是什么魔宝,又怕品阶太高引人觊觎。” 陆荆沉吟纠结,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天机城鉴定宝物。 吴老说道:“总得看看如何修复这件宝物。” “不管是什么宝物,这都是你的机缘。” “成道路上容不得害怕!” “好。” “那便去天机城看看。” 702、天机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局限,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拥挤。 此来天机城。 舟车劳顿。 光是利用域垒跳跃的大型灵舟就乘坐了两回。 陆荆仍然记得自己初次体验的糟糕状态,域垒跳跃就像是把人有从一个地方硬生生的抓出来,揉搓捏成圆饼,然后再狠狠的扔出去。 中间到底经历过多少颠簸和天旋地转,他根本数不清。 也就是有灵舟护持,抵挡着四周袭来的‘劲风’,不然怕是整个人都要化做域垒中的尘埃。 以他金丹后期的实力,根本就没法凭借肉身和护体罡气横渡,想要横渡须得元婴境界。 四月。 草长莺飞。 陆荆扯了扯身上单薄的法袍。 法袍看似宽大实则像是风披般挂在贴身的劲装之外。 他穿的并不臃肿,不过是寥寥三件组合单衣。 修士筑基之后,便不惧寻常的寒来暑往了。 因此不管天气如何变化,只要还是寻常的那就拦不住修士。 不过因为修士更加靠近道,于是他们也是最能深入感悟天地的,若有什么变化,也是最先感知到的。 不畏惧,并不意味着麻木,反而是修行中的一种坦然。 坦然的接受着天地自然。 “嘶。”陆荆长吸了一口气。 灵舟停泊产生的气雾扑面而来,将那缕缕春风吹却化做了浑浊的热浪。 巨大的灵舟就像是一只在云雾中张牙舞爪的巨兽,缓缓的在巢穴边停靠,接着就伸出‘触手’‘手脚’,让攀附在巨兽上的伴生生灵走下来。 昂首大吼的伏地龙甲荒兽拖拽着大车踏上甲板。 沉重的脚步,走的却异常安稳,好似这根本不是什么巨兽,而是一只在小不过的牛马,根本就没法子让脚下搭建的阶梯有半分动摇。 驮兽商队浩浩荡荡的涌过。 飞禽此时也安安稳稳的归拢翅膀。 倒是一些修士架起遁光,或是抛出飞行所用的法宝,不过是闪烁间隙就已经消失不见。 而这,不过是天机城的其中一个停泊港口。 整个天机城完全看不到边际,纵然是用法眼眺望远观,如果不是碰到阵法也都是看不到边的。 “这就是天机城?” 陆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也算见多识广,辗转游走在宗门坊市之间,然而来到天机城,见到面前的冰山一角,便推翻了自己曾经对天机城的想象。 走下空港就已算进入天机城了。 城楼上,金丹级的傀儡人偶成群列队。 傀儡人偶是人的模样,却没有披上人的皮肤,而是让人很容易区别铁皮玉骨,所有的傀儡人偶都是如此,似乎是为了特别区分,所以才这样。 “没来过吧。” 吴老哈哈大笑道:“老夫早就说你手里那两柄短刀该更换了,劝你几次都觉得凑合就能用,要不是这一次得了宝贝,怕是也不会想来天机城耍耍。” 陆荆微笑道:“您老可不是为了劝我。” “不错,老夫劝你来这里,确有些许私心。” “我也不瞒你,当年我在天机城存了一点遗产。” 吴老长叹,原本有些晦暗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如果能取出来,该是能让我脱离现在的状况。” 原本还心怀壮阔的陆荆没有说话,而是呢喃了一句:“我们一定不是组织的对手。” 吴老沉声说道:“组织看似庞大,实际上也都是由人组成,我们要对付的本质上还是人,而不是什么形如精密傀儡的组织。” “与其就这般消耗生命,不如殊死一搏,以全后事。” 陆荆摇了摇头道:“我们可以买命。” “用什么买?” “钱。” “你存的钱还是我存的钱。” “吴老难道忘了,我们在那位前辈的身上得到了一枚储物戒指,里面有钱,很多钱。”陆荆沉吟半晌接着说道:“足够买我们的命。” 用钱买命总好过和人拼命,而且对手还是组织。 他不想和组织为敌,不仅仅是因为组织强大,也是因为他在组织长大,要与他们为敌,总要将过去的故交得罪个干净,所以还不如简单一点。 就算最后花费的代价稍微大一点也无妨。 披在陆荆身后的斗篷没有再传音给他,也许吴老也默认了这一个观点,既然都已经成了现在的模样,能急流勇退都是好的。 “这里……” 戒指上睁开的猩红鬼眼打量着四周,如此大城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说一定无法建成。 然而那些行走的傀儡人偶却不是寻常宗门能制造的,要说最有名的,在他听闻和看典籍得来,应该是大器宗。 “这里是东荒大境吗?”涂山君回忆着风土人情,以及看过的东荒风物志,记忆久远再加上主魂之身没有恢复,很多东西在脑海中都是模糊的,动用神识就得抽取法力,肯定会惊动此人。 如今这情况和聋哑人也没有区别,涂山君算是彻头彻尾的体会到聋哑人的艰难。 倒也不算聋,他能听到声音,就是听不明白,也能说,只不过一开口说的肯定是星罗的语言,再不济就是小荒域的语言。 东海君在魂幡遭到重创后随之沉睡了,不然还能从东海君那里学得东荒语言。 ‘得想个办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学会东荒的语言。’涂山君皱紧了眉头,要是有主魂身就好了,利用搜魂术搜索一番就懂了,现在除了大修士本身具备的过目不忘之外,能动用的能力少之又少。 涂山君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自己来到东荒。 “还好,东荒大境总比其他的地方好。” 东荒大境他还算熟悉,虽然都是通过风物志和书籍了解的,但是总比中土大洲、北落大域……这些陌生的地方好,天地五大境,他最了解的就是东荒,而且东荒还有很多认识的宗门。 比如万法、合欢、陨炎前辈所在的天阳神宗。 上次小荒域那个乘巨舰而来的天阳神宗弟子也说过许多宗门的名字。 知道是东荒大境之后,涂山君心中稍安。只要不是坠落到奇怪的地方,或是什么绝境绝地,或者干脆没有走出域垒就好。 再说回大器宗,乃是东荒榜上有名的大宗,占据南明火之地,疆域亿万,附属宗门家族无数,乃是专精炼器的宗门,其下弟子多出天工巧。 ,就算离开宗门,也能成为其他宗门的座上宾。 据传,大器宗的宗主乃是炼虚境界,达到这一境界,并且还是一宗之主者被称作‘圣主’,散人则称为圣人。 炼虚只是个统称,到了这一境界,一步一坎,每一小境都是夺天地之造化,自然不会和以往似的粗略划分。 但这所有境界也有一个很古老的称呼。 那就是, 登天成仙第三步。 涂山君啧啧称奇。他当时倒是也能翻阅有关于修行的称呼,然而他还是遏制住心中杂念。 在低境界的时候好高骛远是大忌,因此也就没有过多追问,而是准备等修到化神再做打算。 谁料到,现在只是本尊道兵,主魂还未成就化神的修为。 不过距离这境界也不远了。 涂山君估计,等到魂幡修补完整,主魂现身的那一刻,就有可能完成这一蜕变。 在他打量的功夫,陆荆已经进入天机城。 城内城外差距非常之大,最直观的就是灵气的变化,其次原本高来高去的幽静似乎一下消失,映入眼帘的是喧嚣和热闹,张开的无形禁空大阵让所有修士都落在地上。 这并不是说就没有飞在天上的东西,那些并不是修士而是大大小小的在城内航行的灵舟,交织错落,从天空划过,而地上则是异兽车马拖拽着巨大的好似车厢的东西在既定的线路上飞驰。 天机城就像是一只……不,不能用只来形容,而是一群钢铁巨兽组成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巢穴,里外透露着傀儡铁器的森严,却偏偏充满了烟火气息,这和想象中的仙城很不一样。 …… “刀疤陈?” 面容普通身着法袍披着斗篷的修士拿出一只玉简,将之推到了桌案前。 看向坐在了对案的额头有一处刀疤的人,说道:“我是由王老六介绍来的,据说你这里住着一位高超的鉴宝师傅。” “客官看看小店门口的牌匾。” “百宝阁!” “我这位鉴宝师傅,那可是在大器宗的万宝大会上夺得第九十七位的高手,若是一般的宝物都不必送到师傅面前掌眼。”刀疤陈淡然的笑着说道,随后露出好奇的神色:“不知道前辈要鉴定什么宝贝呢?” “呵呵。” “那就请师傅出来一见吧,区区十万枚鉴定费,老夫还是出的起的。” 那修士不经意间的释放出气息威压,顿时让不远处的刀疤陈神色一震。 这好像真是个高修,那气息竟然是元婴,虽不清楚到底是何等修为,却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 “前辈稍等。” “在下这就去请大师傅。”刀疤陈匆匆离开。 端坐在包厢的陆荆看了看身旁的茶水,传音说道:“吴老,不会出岔子吧?” “你放心,我的秘法不会有问题。” 戒指上的独眼微微转动着,似乎在打量四周。 别等了早点休息,二更会很晚。 703、鉴宝 “前辈实在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这样,前辈拿着这封玉简,前往器物楼寻一个叫‘教头’的人,他一定会给前辈安排好一切。” 如此。 陆荆拿着一枚玉简站在百宝阁的门口,回头看了看。 他也实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刚刚还拍着胸脯打包票的人,把大师傅请出来之后,那人左看右看反而直接承认了自己眼力不行。 器物楼。 教头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面色蜡黄,像是一头病了的老虎。 然而他的灵机气息却又表明这是个实打实的金丹真人。在见到陆荆的时候,蜡黄脸拱手说道:“前辈既然是熟人介绍的,不妨说明来意。” “我要鉴定一件宝物。” “三十万下品灵石,若是不能让前辈满意,分文不取。”教头伸出三根手指。 陆荆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从百宝阁出来就走了这么远的路程,就从十万涨价到三十万,这些人莫不是将他当成了冤大头,三十万下品灵石不是个小数,八块下品灵石就够一家三口在天机城生活一个月。 “刀疤陈的那位大师傅是万宝大会的九十七名,当然了,这个排名绝对是有实力,因为参加大会的修士有六万人,而坐镇我器物楼的大师傅则是排名在第六十三,别看只是三十来名的进步,却已是天壤之别。” 教头继续说道:“前辈如果不信任我们,也可以寻古仙楼鉴定亦或是大器宗开设的鉴定铺子,不过在那里鉴定大多要等很久,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甚至可能要一年半载才能轮到。” “而在我们这里,最多三天,就一定能给前辈出结果。” 陆荆说道:“我如何信你们?” “前辈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在天机城,有上方监管店铺,我们只要签订一个契约,一式两份,再将宝物留影,到时候就算有问题,也有上方仲裁,不会让前辈吃亏的。” “前辈的宝物肯定是极为珍贵的,不过小店虽小却不会拿信誉赌斗。” “前辈若不信,在下也无能为力。” “好。” …… 于是陆荆就在器物楼住下,等待鉴定结果。 说是两三天就能出结果。 这两天他就在厢房内打坐练功,就是法力的损耗似乎有些多了起来。 终于等到第三天,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左手多了什么东西。 抬起手一看,当即吓了一跳,那瞪着滴溜圆眼珠的戒指正正好好的戴在他的手上,分毫不差,甚至也不知道如何回来。 陆荆脸色一变,当即冲出厢房,抓住身旁的小厮问道:“你们器物楼的教头呢?” “在见客。” “带我去。” …… “道友寻我?” 厅堂,不远处坐着的是一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面色饱满,看起来毫无病痛缠身,而他正看向陆荆,笑着说道:“道友寻我有什么事情?” “你是教头?” “当然。” “但是接待我的那个人,分明是个面色蜡黄的修士。” “器物楼没有这么一个人。” 教头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说道:“看来道友被人骗了。若是有什么贵重东西丢失,还是仔细想象有什么线索可用吧,说不定能寻回来。” 陆荆匆忙起身,阴沉着面容拿出一张契约书卷说道:“这真不是你们器物楼出具的东西?” “不是,如果是器物楼的契约书卷,这里应该是这样的法阵才对。” 说着教头从怀里取出一张与之截然不同的书卷,将之铺开在桌面,然后对照说道:“不过这具书卷做的确实很真。” 陆荆没有多言拱手道:“我确实被人欺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完了。” 说完走出厅堂以及器物楼的大门。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奔百宝阁而去,寻刀疤陈的时候才发现刀疤陈也不见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位鉴定师傅。 百宝阁确实还在,然而东家根本就不叫刀疤陈。 那位鉴定师傅也不是万宝大会的第九十七名。 掌柜的告诉他,想要请到这么厉害的鉴定师傅,非大商会不可,人家怎么可能屈尊到他们这小地方来。 “吴老您以前不是来过天机城吗?”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距我生前都已过去三百年。”斗篷中的吴老也一脸无奈。 就是因为不想走正规的渠道才寻找黑市找掮客联系,谁想到连掮客都是骗子,还给他们来了个连环套。 “好。” “本地黑帮实在太没规矩了!”陆荆咬牙切齿。 他们一大一小,进城这么几天被骗了三十万灵石。 也就是宝物神异自己回来了,不然怕是连道兵宝物也没了。在这么大的天机城,想要找到那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根本没法子。 “娘希匹,我们不是伪装成元婴真君吗。” “连真君都骗?” 看陆荆如此义愤填膺,涂山君就算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也猜出了个大概。 尽管陆荆伪装的很好但还是暴露自己第一次来天机城,有此筛选,也就被确定为目标。何况天机城大阵笼罩,神识、法眼、威压都不能外放。 没有这些辅助手段来帮助,修士被极大削弱,自然就容易上当受骗。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 …… 摸了摸左手戴着的戒指,陆荆沉声说道:“这宝物好像不是道兵那么简单,它竟然能自己回来,而且上回吞噬了那人的阴神和煞气就修复了一点,是不是只要阴神煞气充足,就能彻底恢复。” “你的意思是?” “三十万就当交了学费吧。” “我打算收集阴神煞气帮助宝物恢复。” 斗篷中的吴老说道:“早点吃亏其实也挺好,万一等我们取出我的遗产再吃亏,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三十万下品灵石看似庞大,实际上换算一下的不过是三千上品灵石而已,在那储物戒指中不够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遗产?” 陆荆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天机城还能存东西呢?” “就在天机阁,打开天机阁的锁柜需要用到三样东西,信物、钥匙、神识,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吴老接着说道:“钥匙被我放在古仙楼,信物在我一位友人的手中。” “他……值得信任吗?” 陆荆皱眉沉吟。刚经历了一场骗局,他实在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产生了怀疑。 而且吴老都已经身亡了这么多年,那人还会帮忙保管信物吗,说不定会向天机城申请拿走里面的东西。 吴老坚定的说道:“能信。” …… 陆荆寻了个客栈住下,当先买了一本天机城杂物志,以及南明火之地的语言玉简铺开学习。 他这一口东边来的口音,放在天机城格格不入,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是外头来的,一般外地人总是会被区别对待的。 因此,陆荆在坊市买了许多东西。 涂山君看着那枚铺开的玉简,差一点就就跑过去抱起来。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说嘛,陆荆又怎么可能哪里的方言都懂,还不是要入乡随俗的学习。 正好他也需要学习。 至少先学会大器宗这边的官话,不求和他们交流,先要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陆荆取出花费灵石购买的煞气罐子,浑浊煞气压缩成一罐,实际上放出来有可能覆盖数百里。这东西并不值钱,污浊煞气也无法做为灵气吸收,唯一的作用就是温养鬼道宝物。 这几日,学习大器宗这边官话的同时灌注煞气。 倒是有不小的成效,然而与整个道兵相比却是杯水车薪。买来的煞气根本就不足以修复宝物,除非他寻到非常庞大的煞气,比如古战场等地。 亦或者找古仙楼购买有此目标的地方。 “不成不成,煞气不够。” 涂山君直摇头。 就这么一点根本不能让尊魂幡恢复,必须要有类似幽魂海遗迹那样的地方,如果置身在那样的地方,用不了多久魂幡就能修好。 靠这种修士收集来的煞气罐子,一罐一罐的浇筑还不如魂幡自个儿凝聚的阴魂丹。 陆荆同样在苦恼这个问题。 尽管现在的宝物就已经足够厉害,然而这等宝物放在面前,又有那个修士不想将之补全呢。 随手将玉简扔在桌案上,却看到手上的戒指跟着跑下来,长出了一只手,将玉简稳稳当当的接住。 “长手了?!” 陆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多希望是自己眼花了。 但显然不是,上一回见道兵开眼,现在长出一只骷髅小手他其实也不意外,不然道兵是如何从那群骗子的手中跑回来的呢? 他该怀疑,是不是道兵早就长了脚。 …… “什么?” “宝物不见了?” “难道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面色蜡黄的修士翻找着面前的盒子,使劲儿的抖擞也不见那枚戒指落下。 他的目光渐渐的落在了最早拿盒子的同伴身上。 严肃的说道:“老大会以为是我们私吞了宝物,如果你拿了就现在赶紧拿出来,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拿出来,到时候……。” 一旁的同伴悲怆道:“虎哥,我真没拿啊!” “老大来了。” 704、有诈 “没了?”被称作老大的人端坐在内堂的高座上。 一脚踩着宽阔的座位,撑起的身形大半隐藏在阴影之中,唯有俯视过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下巴一撮小胡子,以及嘴边的狞笑。 “是你们说有好宝贝,我才大老远的赶来。” “机动傀兽不需要灵石催动吗?” “我不需要时间修行吗?” “还是说,我从天机城的附属小域星城赶来,就为了区区两千多上品灵石。” “两千!”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周身淡淡的灵机气息就像是一只大手般笼罩在跪在地上的两人头顶,似乎只要轻轻的一抓,他们两个就会像被卡住脖子的鸡鸭,在窒息之中死亡。 跪在地上的那个看起来消瘦干黄的修士赶紧磕头道:“回老大,我们真的弄到了宝贝,那是个外乡来的修士,像是第一次来天机城,不然不会被王老六忽悠。” “他带来了一个戒指模样的宝物。” “那宝物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坑坑洼洼的,但是不论我们怎么使劲都无法动摇。” “您看,这是我的法宝,它碎了这么大的裂痕和口子。”病虎赶紧拱手承上自己的圈套模样的法宝。 当时宝物的硬度太奇怪,所以他抱着试探的心态用法宝试了试,谁想到只是一击,法宝就出现了一圈淡淡的裂痕。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宝物,取来上交将会为他们带来巨大奖赏。 “我们明明将宝物装在了箱子里,但是它也确实真的消失。” 男人放下脚,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在千帮,没人敢私藏宝物,要私藏不不如自己藏起来,何必先通知他再演上这么一处苦肉戏。 因此,还真如病虎和猫头说的那样,宝物自己消失不见。 这世上也确实有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 “那个人,有花力气寻找你们吗?”男人追问道。 病虎仔细一想,然后摇了摇头道:“还真没有,他查到百宝阁就没有再追寻,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根据其他兄弟的汇报,那人在坊市买了些玉简就再也没有出客栈。” “你说,他是什么实力?” “元婴。” “肯定是元婴真君。” “他的灵机气息很强大吗?似我这般?” “没有这么强大,比老大的弱很多。” “是吗。” “看来我得与他好好谈谈了。”男人站起身来。 …… 客栈内。 还在做准备的陆荆惊讶的说道:“天机城的傀儡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大城,却都不足以和天机城相比,那已不能用城池形容,广袤如域,修士如云。 不过,能将傀儡做的这么厉害的,大器宗确实首屈一指。 吴老的声音适时的传来,声音中带着唏嘘,说道:“那是你以前待的地方都太小了,不是暗杀这个就是刺杀那个,哪里有时间停下。修仙二百来年,你有为自己活的时候吗?” 这确实让陆荆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吴老说的那样,二百年来,大半时间在潜修,剩下的大半时间在准备刺杀的手段和接近目标。而且因为自身实力的问题,也没法走那么远。 一切都由组织安排。 除了这一次,来到天机城是多方因素凑成的。 不仅在于吴老的催促,以及得到前辈遗产和强大宝物,再就是他自己也生出懈怠心绪。也许这都的归结于得到了一大笔钱财之后的迷茫,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花储物戒指中的灵石。 与陆荆的迷茫不同的是,涂山君渐渐明亮的双眼,他本以为是学习一门语言,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风物志上一些有关于天机城的介绍,竟让他有一种置身于钢铁丛林的感觉。 这感觉有些久违。 让他有些模糊的记忆又浮现了许多的片段。 “三百多年了。”涂山君轻声呢喃。 也许是快四百年,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抬头看去,客栈的静室身处地下,根本无法让他仰望天空,也见不到星星和月亮,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不管是当年的小荒域,还是现在的东荒大境。 咚咚。 静室的大门异动,是安装在门上的铃铛发出声响。 这让陆荆回过身来,转头看向桌案,桌案上的戒指早就恢复了原样,铺开的玉简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变,如果陆荆没有看到长出手和眼的戒指之前,也一定会这么以为。 现在他只觉得宝物怪异。 然而吴老也没法帮他解答什么。 吴老毕竟生前只是元婴修士,能认出道兵已是眼力高绝。 陆荆走到门口,打开阵法和大门,问道:“有什么事?” 出现在门口的是个长相标志的女人,那女人他曾经还见过,正是客栈柜台帮他登记的修士。 如今正站在门外,取出一枚玉简说道:“客官,有人让我将这封玉简交给你,他说我交给你你就会给我十块灵石。” “是吗?”陆荆长叹,不会是组织又有什么事情交给他办吧。 不过仔细一想,组织不会这么办事,应该是送错人了。他拿起玉简外放的不足五米的神识一扫,里面只有几个字。 “是什么人让你送来?” “是一个身形干瘦,面色蜡黄的人。” “客官您看……” 陆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上品灵石说道:“他可还有说什么?” “他说就在门口等你。” “你们这有后门或者偏门吗?” 眼见女人犹豫,陆荆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两枚上品灵石。 女人赶忙说:“有的有的。” “带我去。” 走出后门的陆荆出现在一个巷子中,待领他出来的女人欢欢喜喜的走了,传来吴老的声音:“有诈,那伙人不像是简单的骗子。” “没错。” 陆荆皱眉说道:“他们应该是冲着宝物来的,不然就是以为我身家丰厚想要打劫,但他不该看出我的身家,那就只能是冲着宝物来的。” “应该是宝物消失了,他们想要寻我看看。” “胆子也太大了!” 陆荆冷笑一声,施了一个敛息术,以他‘普通人’的样貌走出巷子,然后大摇大摆的从一条小集穿行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距离客栈门口不远的街道,远远眺望着。 客栈门口有不少人,其中比较显眼的就是那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的男人,男人正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焦急等待,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点都没有骗人时候的从容和淡然。 “吴老,能看出他的修为吗?” “金丹中期。” “这等修为在我伪装成元婴之后还敢来,是来赔罪的吗?”陆荆冷哼一声,他可不会这么简单的以为,如果是赔罪,那在知道他是元婴真君的时候就不敢欺骗他了,还能回来只能说明他背后有人。 那个人不怕他伪装出来的修为,其修为至少在元婴。 而且还是对自己颇为有信心的元婴,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身走。 他的实力还不足以不惧怕元婴真君,尤其对方是个未知实力的元婴修士。三十万下品灵石最有不过是两千多不到三千的上品灵石而已,就当丢了,反正那枚储物戒中的灵石堆积如山。 实在不值当为了两千上品灵石搞丢了自己的性命。 就在陆荆转身的刹那,一道凛冽神识骤然锁定了他的身躯。 就在他准备施展遁术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升空,这才想起来他是在天机城内,这里禁空,根本没腾云驾雾施展遁光。 “坏了!” “不是说是元婴真君吗,怎么只有金丹后期?”略显疑惑的声音在街道的对岸响起,正走来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留着一簇小胡子。 “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修为。” 在天机阵法的笼罩下,他的神识探不出去,顶多探到五米左右的位置。 而元婴真君则至少二三十米,神识还不如肉眼好用,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仅仅是疑似有什么宝物,就惊动了一位元婴修士。 但不管是元婴还是金丹修士,小胡子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让陆荆轻易离开。 于是他走近,拱手说道:“道友,实在对不住,在下一贯帮帮主,特领我这几个不省心的帮众前来给道友致歉。” “这里是道友的三十万下品灵石。” 小胡子取下腰间的储物袋笑呵呵的说道:“这就还给道友。” “至于宝物,因为过于贵重了,并没有带在身上。道友该是不介意随我们走一趟吧。” 陆荆看了看储物袋,疑惑这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也没有接储物袋,而是微微倒退了两步,冷声说道:“不必了,就当与贵帮交个朋友,这三十万下品灵石的厉害,在下领教。” “这样说来道友不愿意走?” 小胡子收起储物袋,灵机气息释放,赫然是元婴。 “老大,就是那个!” 身旁的修士指着陆荆手指上的戒指,目光灼灼。 陆荆神色微变,这伙人果然冲着宝物而来。 705、执甲 小胡子笑的更灿烂了,拱手说道:“道友,大家交个朋友,你将东西留下,我们绝不为难。” “怎么,骗不到,只能改抢?” 陆荆目光阴沉。 对方盯上了他,那就更不能善了。 不如先下手为强! 袖袍一遮,当即摘下戒指,化做一柄短刀藏在里面,压制在丹田中的法力赫然激发,辅以真意斩出一刀。 “穿影!” “你敢动手?!” 小胡子男讶然,护体罡气化做光罩挡在身前,然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护体罡气就像是豆腐般在这一刀之下撕开。 他也切实感受到刀光划破皮肤的冰冷,冰凉的就像是生命在飞速流逝。 “真意?” “不,比真意更加强大!” 一柄灵宝巨剑犹如盾牌般立在身前,为他抵挡住这不明的刀光。 没有丝毫犹豫的拔起重剑。 被天机大阵压制的法力像是找到了宣泄的窗口。 轰然爆发。 巨大热量形成的气雾像是四下冲开的波浪,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在那人脚步蹬地的一刹那,地面掀起了一股土浪。 街道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似的恐怖的坍塌。 四周的建筑也在一瞬间歪斜。 那道带着些许血光的留着小胡子的人影顷刻出现在陆荆面前。 巨剑如板,挡住了阳光。 袭来的黑影无不表示这就是死亡笼罩。 “死!”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巨剑将面前的金丹修士砸的粉碎,血肉混杂着骨骼。 如果这个人装有什么傀儡器件的话,说不定会与之融汇在一起,但应该没有的,因为此人第一次来天机城,他只有血肉之躯。 出手之后他也思考过。 其实只要他的杀的足够快,再赶紧出城躲一躲,或是干脆在城内的什么地方躲着,那么天机城的执法修士也不可能找到他。 他们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大张旗鼓的搜查,毕竟天机城很大。 在感知到刚才那一刀的威力之后,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人离开,更不可能不出手反击。 不反击,他会死。 “铿!” 重剑的力量强大如斯,尤其还是灵宝之身,然而此刻竟然被一枚不大不小的盾牌尽数抵挡。 那盾牌就在他的面前完成了变形,从一枚盾牌变成了一只细长的刀。 嗡。 嗤! 伴随着铁器划过的声音,向他袭来! 嘭。 小胡子脚步蹬地,法力护佑着身躯不会对地面造成太大的破坏。 在站稳身形的那一刻,将手中的巨剑像是门板一般砸出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那个面容普通的青年人像炮弹般迸发。 轰轰轰。 一连撞出去百米远才堪堪停下。 陆荆提着长刀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污血。 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就跑,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元婴修士的速度,凭着两条路,在禁空的情况下他根本跑不过元婴修士。 “喊捕快!” “狗入的,是谁在城内斗法?” “……” “什么?金丹?金丹喊捕快来送死吗,快让执法甲士来!” “不要过来,是金丹真人。” “重复,是金丹真人!” 也就是天机阵法压制了修士的斗法能力,不然一个术法落下来周遭早就被夷为平地了,更不用说那些筑基修士和练气士,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 当然,就是如此的情况下还是有人身亡。 这可不是野外而是城内,金丹以上的修士一旦动手,哪怕是现在的肉身搏斗,都会有人被波及。 “逃不掉。” 陆荆目光一沉,他的速度不及元婴修士,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这柄刀斩下元婴的头颅,不然等这僵持的持久战一开,他一定是落入下风的那个。 对方还没有使用真意,不排除不会,但是奈何此人的境界高于他。 “怎么办?” “不能动手的啊,天机城的执法甲士很快就到,只要能撑到那时候就好。” 吴老的声音传入陆荆的耳朵:“在此之前别尝试逃跑,虽然他的境界不高,又只是三流元婴,但那件灵宝颇有神异。” “灵宝神异?能有我手中这件神异吗?”陆荆看向手中的长刀。 长刀在刚才的对撞中没有半分变形。没有神光,有没有异彩,却像是一柄古老的神兵般,让他心中的安全感大增。 “神兵对撞,我未必就怕了他!” 陆荆咬牙。 元婴修士的身躯确实更强了,但是他有真意辅助,哪怕整体的素质不如,也不会轻易落败,真要是碰撞出个好歹,他也只能认了。 “就是不知道我的神兵够不够硬!” 睁开一只眼睛的涂山君差点翻个白眼,也不看看魂幡本尊是什么,那是道兵,整体硬度比他的那残缺的道体不化骨还强。 若是能被灵宝撞碎了,他现在就拿一块豆腐撞死自己。 唯一要担忧的是陆荆的身体素质够不够抗住对方的压力。 “可惜尊魂幡还没修复,不然以天煞真灵罡气护身,足以让他施展出几分威力。” 进阶道兵,那些术法神通当然也随之变强,若是对照来看,天煞真灵罡气完全可以挡住化神之下的攻击,哪怕是不强的尊者也破不开。 要说有不强的尊者,应该得类似归墟之中的东海君这样的。 东海君还不知,做为阶下囚,现在他已经成为涂山君衡量其他尊者的标杆。 甚至在涂山君的心中,东海君就是他见过的最弱的尊者。 “杀!” 不知道自己手中武器的所思所想,陆荆已持刀杀去。 “不知死活。” “给我死!” 对轰的气浪一波波震出,刀光剑影的碰撞波纹犹如卷起的狂风,将四周的废墟吹散。 就这样交手了不到三十余息,小胡子骇然的发现自己的灵宝竟出现了裂纹,而那男人手中的刀依旧纹丝不动。 “好宝贝!”小胡子甚是眼红。 不提其他的能力,光是把他手中的灵宝砍废就足以说明这宝物的厉害。更别说他眼睁睁的看着短刀化作小盾又变成长刀,这百变神兵如今可是让他遇到了。 …… 嗡嗡。 就在两人交战正酣的时候,一座小型灵舟堡垒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上空,阵法的光芒犹如光柱照在两人的身上。 只听到上空传来传音:“速速放下法宝,收敛法力气息,不得外放神识,否则一律视作与天机城为敌。” “与天机城为敌者,格杀勿论!” 激战的两人怎么可能只听传音就停下,不仅没有住手,反而手中的动作更快了。 “他妈的,真不听话。” “镇压他们!” “伍长,他们其中一个是元婴真君,另一个是金丹后期,金丹后期拥有真意,元婴真君暂时未显露。”身旁着全甲的修士连面容都没有露出来,周身甲胄并不臃肿,反而像是一层附着在身躯上的衣服。 “那就动用元婴级。” “用火控神识锁定他,下放金丹级傀儡,封锁余波,压缩双方神识,抑制他们的法力。” 为首的修士展现出金丹后期的修为,身着的同样是一套全甲,只不过他的面容是显露出来的,在他话音落下后,面甲迅速组合,将他的面容也遮盖住。 轰隆。 九尊金丹级傀儡自小型灵舟上落下。 说是小型灵舟实则比寻常的小型灵舟更小巧,但是和修士催动的飞舟不同,这显然是一个全副武装的。 元婴级火控神识锁定,在金丹级傀儡落下的同时阵法展开。 砰。 陆荆只觉得庞大的力量落在他的肩膀上,还不等他有什么大的动作,身躯就被迅速压在了地上,任凭他如何咬牙也根本爬不起来。 此时, 他对面的小胡子明显比他好一点,还能在阵法的压制下活动。 那人拖拽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陆荆的面前,狞笑间举起了手中宽厚的巨剑。 “死!” 噗呲。 脑袋就像是熟透的西瓜般滚落到一旁。 只不过并不是陆荆的脑袋,而是小胡子的脑袋。 斩杀小胡子的是个身着全甲看不清面容的修士,那人简单擦拭手中的长刀,冷声道:“与天机城为敌者,格杀勿论!” 铁靴落在地上。 踩着汇聚而成的血水,飞溅到陆荆的脸上,传到他耳边的只有沉重的脚步声。 “与天机城为敌者,格杀勿论!” 那身着全甲的修士站在陆荆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陆荆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么一个元婴真君,就这么没了,一刀,杀他的人看不清修为,但是感知灵机和波动,应该没有达到元婴。 现在,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要出手了。 “等……等。” “你还有遗言吗?” “我认识铁手‘钟嵩棠’!” “谁?” “钟嵩棠。” 身着全甲的修士明显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我认识他。” “但我并不认识你。” “你是钟嵩棠?” “钟嵩棠是我爹,我叫钟汉,大器宗执法堂弟子。”男人的面甲自动打开,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他的双眼很是锐利,就像是一头苍鹰。 他似乎从眼前的人身上闻到了谎言的味道,但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又让他很怀疑。 “你最好没有说谎。” “不然你不仅要付一大笔赔偿,还得死。” “带上他!” 706、相认 “伍长,上头不让我们随便杀人,把人都杀了解决不了问题。” “杀了倒是痛快了,谁出灵石赔偿?” 给陆荆戴上枷锁镣铐的修士说到。 “那也得杀的是人。” “什么意思。” “自己看。”钟汉踢了一脚脚边的头颅,将其挂到了自己手上。 利用神识扫去,冷笑一声:“元婴级仿制傀儡,器件的型号很老,携带仿制的灵宝,也难为他用分神法控制这具老古董。” “都不知道控制这具仿制傀儡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是天机阁研制的吧?” 身旁的金丹修士惊讶道:“据说仿制傀儡可以不用要求对等的修为控制,只要能熟用分神法,就能用阴神远程操控,那他背后之人的修为……。” “谁知道。”钟汉微微摆手。 这东西除非追查出来,不然也不好用作判断。 但是想要追查又困难重重。 大器宗说是宗门,实际上是所有阁、堂、舵……组合而成的庞然大物。 各部门之间又都是由人组成的,既然是由人组成,自然没有办法像是精密的傀儡仪器般完成很好的协同。 除非圣主力排众议。 但这想一想就不可能。 钟汉一边检查周遭的留影仪器,一边让手下人把这具元婴级仿制傀儡整个运送上灵舟。 看到手中光幕玉简上转述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般惊讶的看向陆荆说道:“你竟然敢先动手?” “我生命受到威胁当然要动手啊?!” 钟汉诧异的看着陆荆,只当这又是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乡巴佬。 在城内敢动手的人要么拥有足够的财力能赔偿一切,不然就是仰仗自己实力强大不把规矩放在眼力。 他每年总会碰到几个狂妄的,以为靠自己的实力足以应付一切,然而最后无一例外都乖乖交灵石赎罪。 所以像陆荆这样初次进城并且敢动手的人,他只觉得这些人过惯了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不会出手的,是你出手惊到了他。” “他害怕了。” “你难道不懂天机城的规矩吗?” “规矩?!” 陆荆的音量突然高了许多:“我入城就被骗!” “骗子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了,难道我还要无动于衷的不要动手?” 钟汉也颇为无奈,确实因为治安问题导致很多诈骗犯的出现,不能动手抢肯定就有其他的策略,然而想要清扫诈骗犯就要把大城犁一遍,还得扫清周围的那些拱卫大城的域城,但是天机城太大了。 就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说不定正发生诈骗和战斗,很多事情捕快就能解决,他们执法甲士负责的就是这种大规模破坏斗法。 如果不进行制止的话,这样的破坏还会继续增加损失。 “确实该出手。” “那你们还抓我?还要杀我。” 钟汉说道:“吓唬你的,只要你能交出足够赔偿的灵石就不会让你死。”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以报官,衙门有人受理。” 陆荆没有再多言,他已经登上那艘形似堡垒的小型灵舟。 在灵舟上,还能看到许多飞舟出现,下放的傀儡迅速清理斗法形成的余波以及造成的伤亡,行动之迅速,确实让人难以想象,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城内可以不必过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 ‘难道真是我出手错了?’陆荆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他很弱,那对方应该不会还手的,但意外的是,他很强,又仰仗手中拥有神兵利器,因此如果那人不还手的话就会‘死’。 微微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摒去。 他出手没错,错在不适应。 按理来说他该先适应当地的规矩,然后利用规矩做事。 杀人只是目的,并不应该做为一个时常应该应用的技能。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成为组织的金印杀手。纵然他利用了自己‘普通人’的样貌和存在感完成过许多任务,也太像一个杀手了。 而这样的杀手,或许能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却没法长久的活下去。 陆荆倚靠在灵舟内的座椅上,闭目养神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钟汉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说道:“既然你说认识我爹,那就去一趟钟府。顺便等损失报告出来,你要赔偿一部分。那些因你们斗法而造成的伤亡同样如此,要么赔钱,要么关押。” “你有钱吧?”钟汉又看了陆荆一眼。 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皱眉。 这穷酸模样一看就不像是个富裕的人。 如果对方所言不假,说不定连赔偿都得他们钟府出。 些许赔偿倒也就罢了,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背景定然不俗,甚至会给家门惹来祸端,这才是钟汉最担心的事情。须知在天机城,钟家并不算出名。 坐镇天机城的是乃是半步圣人,尊者也比较常见。 “师兄,这具傀儡怎么办?”同样坐在灵舟舱内的执法堂修士问道。 钟汉没有过多思索就回应道:“交上去,如果上头要查也不关我们的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莫要节外生枝。” 执法堂甲士也分内外法堂,内法对宗门,外法对不属于大器宗的修士,而他们镇守天机城明显属于外法,权力本来就不大,实力相对而言也比较平平,如果多管闲事是会死人的。 离开小型灵舟。 跟着钟汉辗转马车来到钟府。 陆荆一直思索在小型灵舟上钟汉说的,于是诧异问道:“你不是说与天机城为敌者杀无赦?” 钟汉哈哈一笑道:“喊喊口号罢了,真都杀光了,才会惹来麻烦。人呐最怕和自己不一样的了,你太强他们害怕会联合起来挤兑你,你太弱别人又看不起你,所以才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你们组织没教你们这个吗?” “你知道我们组织?” “一看你的出身就不同寻常,肯定来自什么势力,这并不难猜。”钟汉淡然一笑。 沉默的时候,耳边传来吴老的传音:“别灰心,你才活了多久,往日的生活与他截然不同,此人既然是我那故友的儿子,肯定也是大器宗的弟子,大宗门的弟子修为高一点悟性好一点很正常。” “你以前过的那种生活,与他是天壤之别。” “我们生来,不是为了成为工具,也不是成为了他人手中的刀。” “我们是自由的。” “自由。”陆荆轻声呢喃。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脱离了组织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只会杀人,如今看来,自己的杀人手段都不如大宗的弟子,实在不值得骄傲。 吴老没有再说,说教其实没有什么作用,因此他也从来不对陆荆多说什么,他觉得在事务中成长反而更好。 其实陆荆原先自己的那套准则可以让他在组织中活的很好,他不知道自己让他明白自由是好还是坏。 但,生灵总该是自由的。 陆荆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自由,到底是什么?” 现在自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钟府很大,往来的仆从也很多,在见到钟汉的时候更是恭敬行礼。 钟汉领着他去往一处内堂。在厢房久待,该是过了几天,这才由钟汉带他去一处书房等待,这才有一位身形中等,长着国字脸的中年人走出来。 中年人走到高座泰然落座,笑呵呵的说道:“小友知道我?” “您就是……”陆荆惊讶道。 坐在一旁的钟汉皱紧了眉头,他心中咯噔一下。 这人好像不认识他爹。 这就奇怪了。 如果不认识又怎么可能知道名字,要知道在城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父亲的名字,甚家里都没有多少。 一般都称呼道号。 喊出名字的那一刻,就连他都反应了好一会儿。 “我就是钟嵩棠。”长着国字脸的中年人笑着说道。 化身戒指的涂山君神色微变,此人灵机气息收敛的很好,但是观其修为至少元婴后期,甚至有可能是巅峰之境。 这样的修士怕是绝不会像那仿制傀儡般容易对付,而且,有交情归有交情,万一淡了呢。 涂山君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但他不惮以恶意揣测别的修士。 这一刻,就连陆荆也沉吟了起来。 眼前修士往那里一坐就好似一座山岳,光是气度就已让他明白此人修为之高深。他有些怀疑吴老话中的真假,而且也不知道此人会不会顾念旧情。 如果在看到吴老的时候,此人起了歹心,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钟嵩棠也没有催促。 静静的看向陆荆。 倒是斗篷中的吴老激动异常,说道:“快快,与我兄弟相认。” “这……” 陆荆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也想过吴老是否会在相认后再不相助他。不过想到多年来的帮助,他还是决定赌一赌。 咬牙解下身后的斗篷,坦言道:“还请前辈一看!” “哦?” 钟嵩棠摄了斗篷,神识一扫。 只听传来声音:“钟兄,一别经年,可好。” 钟嵩棠的双眼顿时瞪大,惊声道:“吴兄?!你怎……” 今日一更。 梳理一下细纲。本来想把东荒大器宗的背景融入剧情,确实能力所限没有融好。 明天会照常更新。 707、普通 神识掠过。 钟嵩棠的面色忧愁遍布,怆然道:“老哥哥,许多年不见,你怎只剩下这一缕残魂。” “说来话长了。”吴老不由感叹。 他就觉得当年的事情不一定能成,因此才将遗产信物托付给钟嵩棠。 若是他死了,那些财货也就全都留给兄弟,也免得成为他人的浮财,若是侥幸没死的话,还能将之取出以备后患。 最重要的是他在在天机阁存放的一件东西,有了那件东西才有可能脱离现在这般无手无脚的状况。 陆荆长舒一口浊气,看来他赌对了。 至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一副故友相逢的欢喜模样。 当时吴老说故友值得信任他心中是有怀疑的,毕竟人心不古,或许那时候值得信,但已过去这么久,又是在只剩残魂的情况下,说不定反而是羊入虎口。 好在吴老的故友靠谱。 钟汉则略显诧异,神色收敛。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修士还真与他家有关系,这样的话,对于陆荆斗法引起的破坏就得管一管了。 微微扶额叹息:“我就那么点俸禄啊,不会又没了吧?” 虽是这么说的,他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斗篷中似乎寄宿着一缕残魂,并且此人与他父亲十分要好。 钟汉皱紧了眉头。 看了看陆荆又看了看斗篷。 不管关系如何,总归要慎重对待,免得为家族招惹灾祸。 别看那人一副没有脾气的模样,实则桀骜,在不清楚对方修为的情况下就敢动手,必然是经历过刀尖舔血的,若说没个背景他是不信的。 陆荆似乎注意到了钟汉的注视,同时报以微笑。 低头看向戴在手指的戒指,既然有这一层关系,不如请钟伯父为他指个明路,也好将手中的这件神秘道兵修复,以全他的战力。 但是想到神兵奇异,又心中犹豫不决。 财帛毕竟是动人心的,何况是这等宝物。 万一因为他的举动坏了本来不错的情谊可就麻烦了。 涂山君掰着手指头算着到底还需要多少阴魂丹才能修复魂幡,若是没有大量煞气,怕是要等上数百年才能把魂幡和主魂修补,这可有年头可以熬了。 当然,他现在连手指头都没有,就算想显个变化也得抽取幡主的法力。 “来来,汉儿,快来见过你吴伯父。” “……” 许久,又说了些往年遭遇。 钟嵩棠安排陆荆和吴老住在府上,东门街的事情他会帮忙摆平,如果有什么难处也不要自己闷着,只可惜天机傀儡的价格高昂,并且有价无市,不过他也能利用职务之便打听打听。 如果有天机傀儡出现,倒是可以让吴竹摆脱残魂的状态。 也免得夺舍他人身躯,还能提前准备轮回所用。毕竟天机傀儡的实力多是按照修士生前锻造,加之所用材料相性,不会如夺舍般难以适应。 然而这等宝物的价格自然也是高昂的。 “伯父不用担心,我们有灵石。”陆荆拱手说道。 钟嵩棠讶然,赞叹的同时笑着说道:“贤侄不知天机傀儡的价值啊。”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小孩子没有见过真正的富贵,但这份心是好的,他同样感到高兴,更不好驳了兴致。 吴老没有辩解什么,陆荆所持财物太过庞大,现在显露出来不是个好事。 而且他也不需要天机傀儡这种无上宝物,他只需要一具类似那元婴级的仿制傀儡就行,因为他在天机阁藏着一物。 “钟兄,我此来本不是想要兄弟为我寻得天机傀儡,而是为了天机阁的信物。” “机关令。” 钟嵩棠微笑点头,抬起手,左手上的储物戒指闪烁光芒。 紧接着,一块黑铁令牌出现在他的手中,令牌通体为黑金之色,最前方绘制着一方精密的器件,背后则是一个大字‘器’。 大器宗号称,锁入天机阁的宝物,除非本人身亡,否则绝不会被人取出。 身亡者后代可凭借信物和钥匙,以及相似血脉取走遗物。如果没有血脉又身亡了,则他人可凭借信物和钥匙打开天机阁。 本人神识最高,血脉次之,最次则是只有信物和钥匙。 但是要在确认没有前两项的时候才能使用。 如果没有前两项的话,天机阁就只任信物不认人,谁拿着信物和钥匙谁取走里面的东西,至于那人是存储者的朋友还是仇人,这不在他们的筛查之中,天机阁毕竟只是一个中立的地方。 “不错不错,正是此物!”吴老激动的说道:“事不宜迟。” “也好。” 钟嵩棠起身将斗篷还给陆荆说道:“恰好我办完了公务,也就陪哥哥走一趟。” 本还想留在府上暂住几日,正好促膝长谈,既然正事要紧也就不值得耽搁了,于是起身走下高座。 “汉儿,与为父走一趟吧。” “是,父亲。” “贤侄,走吧。” 陆荆满怀新奇的看向面前的灵舟,这艘灵舟飞梭相较于那小型堡垒般的更加小巧,然而看似小巧,内里空间却很大,足以乘坐五六位修士,在蒸汽绽放的同时升空飞去,直奔古仙楼。 有钟嵩棠这位至少大真君的修士出面,再没有人敢阻拦,亦或是出现什么麻烦的事情。 钟汉身上的甲胄是脱下去的,然而身上属于大器宗的法袍却无不显示其身份,在天机城中,大器宗的弟子就相当于‘太子’。 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招惹大器宗的弟子,哪怕有矛盾也多是宗门弟子的内部矛盾。 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天机城,一砖头下去能砸到好几个金丹真人,而他们或许都是大器宗的弟子却又互相不认识,亦如身在皇都的王侯将相、公卿大夫,全都有各自的身份背景,有时候出现矛盾也是在所难免的。 古仙楼的装饰还是熟悉的模样,只不过位于天机城的古仙楼更加庞大。 这是一个综合型的组织,似乎除了刺杀之外他们什么都做、商铺、拍卖、坊市、情报、交易、储存、运送……,甚至还有送信等业务。 而且和其他的大宗门不一样,古仙楼行事非常低调。 再低调又如何,能将古楼开到东荒甚至那些小域,其实力可见一斑。 没人敢小视古仙楼。不仅仅是因为古仙楼的势力庞大,也是因为其极为出色的情报系统,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古仙楼查不到的。只要有个寻访的目标,加上庞大的钱财,古仙楼就会做到。 据传古仙楼的背后站着仙。 大家都将之当做一件笑谈和奇闻罢了,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仙。 陆荆不止一次来过古仙楼了,和以往来的时候不同,这一次他准备花三十万上品灵石寻一处煞气足够但没人知道的地方,用来温养奇异道兵。相比于其他的组织,古仙楼还是靠谱的。 “贤侄寻那样的地方做甚?”钟嵩棠略显意外。 这种地方要么就是用来炼制兵器,要么就是温养鬼道宝物,除此之外好像也就用作内燃丹炉的燃气,要说这样的地方他知道很多处。 陆荆含糊道:“我的一件宝物受损,因此想要寻这样的地方为之养伤。” 说着抬起手上的戒指,坑坑洼洼好似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钟嵩棠定睛一看,诧异道:“这是被流金霜火脓扑过?” “贤侄可否借我一观?” 陆荆摘下戒指递了过去。 钟嵩棠仔细观看赞叹道:“好一件道兵,可惜损伤严重了,就算放入养兵池也不见得能将之养好。贤侄不如将它熔铸了,重新打造一件道兵,这样的话能省却……” 话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道兵可是尊者才能发挥威力的宝物,一个金丹后期哪里有灵石重新打造。 还不如卖了换钱。 “难道这不是什么奇异的宝物吗?” 陆荆期盼似的看向钟嵩棠。 钟嵩棠微微摇头道:“只是一件损伤不小的普通道兵。贤侄倒是好运道啊。” 虽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他觉得以吴竹的眼力也能看出来这就是件损坏的普通道兵,或许材料价值不小,却终究损坏,不如将之熔铸了换成灵石钱财,亦或是打造成一件不俗的灵宝。 “这……”陆荆不由得心中失望。 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宝贝,所以一直藏着掖着。 后来那元婴级傀儡还动手抢更印证了他的观点。但是眼前的可是大器宗的高修,怎么可能会认错。 原本生出的期望自然化作遗憾。 装死的涂山君淡然一笑。 别说一个大真君,在他不显化神通让主魂现身的情况下,纵然是尊者也看不明白,只会将戒指当做是一枚寻常道兵。 拥有大小如意的神通,可以变换其他的兵器防具。 却都不具备其他兵器的神通。 尽管涂山君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但总不能真给他融了。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钟嵩棠看出了陆荆的不甘心,接着说道:“天机城下有一方养兵大池,内里灵气充足,是蕴养神兵的不二之选,贤侄如果实在不想熔铸,不如置于养兵大池,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陆荆眼睛一亮,他正愁没有地方给道兵恢复。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一件普通的道兵。 普通道兵会长眼睛长手长脚吗? 普通道兵会杀人吸魂,采煞气修补自己吗? 它,真的很普通吗? “钟伯父,不知道入养兵池有什么条件?” “贤侄放心,你只需要带着你的宝物前去便是。” 钟嵩棠抚须。 708、紫府 取走钥匙。 路上。 钟嵩棠带着陆荆和吴老来到天机阁。 巍峨建筑犹如一座钢铁巨兽盘踞在峻岭,长长的台阶上满是上下行走的修士,光是台阶就修了九百多,似乎将整个山脉都变成了这巨兽的垫脚石。 就在刚才钟汉被调走了。 公务繁忙,离不开人。 最近城内又时常有入魔的修士出现,一般的捕快不是对手,难免就要让执法修士前去。 一两天还好,数天就得出上那么一起入魔事件。 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入魔?”陆荆跟随钟嵩棠踏上高高的台阶,念叨着从钟汉那里听来的词。 他还以为这么繁华的地方肯定不会出现入魔的修士,大多数入魔修士都是修习了自己承载不了的功法术式。 现在的魔道也在渐渐的摒弃古魔之法,古魔太激进,以至于修魔的修士很多能成道的却寥寥无几,甚至根本就没有人能跨越那道门槛。 “贤侄有所不知,因为天机城傀儡技术的飞速提升,使得许多修士获得了远超自己阴神承载的力量,而这样的力量会不停的折磨阴神压垮精神,于是,就入魔了。” “其他的修士也是如此。” “只不过因为实力与阴神匹配,加之观想法坐镇,所以很少出现入魔的修士。” 钟嵩棠像是见怪不怪似的接着说道:“所以才要开发天机傀儡,利用天机傀儡诞生的灵性与修士阴神结合。” “如果强行利用分神法控制高于自己能承受的力量迟早会被吞噬。” 陆荆似懂非懂。 其实他懂不懂都不重要,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这话是说给斗篷中的吴老听的。 做为故友,他总得劝告一二,如果不是天机傀儡的话,寻常的傀儡反而不如现在全无力量的待在斗篷。 吴老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在天机阁藏了一件什么宝物。” “什么?” “那是一座紫府。” “紫府?!” “天机傀儡的紫府。” 吴老信誓旦旦:“当年我探索遗迹,从一位圣人洞府中得到了这座‘紫府’,可惜那具傀儡的内丹炉损坏,但这并不妨事,只要有紫府和一个新的内丹炉,就能重造一具天机傀儡。” “紫府?” 陆荆疑惑道:“这是什么?” 钟嵩棠惊叹:“这可是好东西。” 随后转头看向陆荆解释道:“我们修士最重要的除了肉身就是识海和丹田,而紫府就是模仿识海所制,能够融洽阴神,进行神识激发,完整的紫府不输识海。” “当然,人造的终究不如我们自身的。” “修行还是要性命双修的,外物只是助力却不好成为真正的筏子。” 钟嵩棠是大器宗的修士不假,也很赞同天机傀儡的研究,然而他还是坚持古修的那一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肉身。 很多技术性的东西就算说给陆荆听他也听不明白,索性钟嵩棠说的简单一点。 既然有‘紫府’,那么寻常的傀儡也能变成天机傀儡,再寻访一件足以匹配的内丹炉就能让吴竹借体重生。 陆荆当然也为之高兴,只是想到组织的压力,原本喜悦的面色略有迟疑。 就是不知道能否利用灵石赎身。 杀手和妓女,好像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一个是让人快活,另一个是让人快死。 到最后,还不知道能否让组织松口放人。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登上天机阁的广阔平台。 钟嵩棠神色平静的望着面前的高耸建筑,他并没有来过许多次,却并不感觉惊讶。 大器宗的建筑从来都是如此的,大气磅礴,而仔细看去却能看出认真和极尽精密却又对称的舒缓,让人感觉这并不是一座庞大建筑,而是一件艺术品。 “走吧,我们去取走东西。” 陆荆点了点头,跟着钟嵩棠走入天机阁的大堂。 与外部的磅礴不同,内里明显明亮了起来,甚至带着一股子清新的气质。往来的修士走过一个个柜台窗口,在嘈杂中办理着他们要做的事。 钟嵩棠将铁令和钥匙递给陆荆,拍了拍陆荆的肩膀 。有一位大真君看顾,陆荆也感觉坦然不少,放心的跟着侍者走入天机阁的大库,寻找着令牌上标注的目的地,耳边还传来吴老兴奋的声音。 “快了快了。” 直到在一府库黑铁大门前停下来,侍者微笑道:“前辈若要取出里面的东西还请使用钥匙。在下就在门口等待。”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接着像是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陆荆取出钥匙打开面前的黑铁大门,迈步走入其中,越过了三重阵法屏障,这才终于来到一个玉门面前,取出铁令镶嵌,轰鸣声响起,玉门大开,显露内部一个方盒舱室。 舱室堆积灵石和一些奇异的材料。 在不远处,则有一枚紫金方块放置在平台上。 方块绘制着古朴的禁制和繁复的花纹,整体浑若一体,却又像是无数物件拼接而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就是那个!”吴老的声音传来。 “这就是紫府?” 涂山君睁开一只眼睛,盯着那平台上的方形宝物。 上面禁制之繁复连他这个阵法大宗师也看不明白,而且整体炼器水平更是犹如天书般,放在面前让他研究都不一定能研究出来。 “天机傀儡。”涂山君轻声呢喃。 如果他也搞一具天机傀儡将自身的主魂移居,是否能让自身贮存法力。 这样的话,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天机傀儡,就能发挥出尊魂幡的能力。涂山君摇了摇头,就算真能解决法力,如何解决道途? 他只能借助幡主的道途来延展自己的路。 没有幡主实力确实会有增加,却无法悟道。 总有一天会被力量压垮。 而且,天机傀儡本质上也是利用内丹炉来获得法力,法力又是煞气的一种,他觉得就算自己弄到一具天机傀儡也无法启动,内丹炉获得的法力全都会被魂幡吸收,根本无法用作催动。 “如果我利用太乙师兄的秘术呢?”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果他将自身记忆覆盖在一个全新的阴神上,然后将阴神移居天机傀儡,这具天机傀儡是否能像寻常的修士那样启动。 “也不对。” “秘术终究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涂山君心中燃起的火焰又熄灭了大半。 他确实精通修改记忆的能力,然而要是真对自己的记忆动手,万一出错,可就不是简单的入魔那么简单。 “别收入储物袋和储物戒指,那东西不能入袋。” “好。” 陆荆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口袋将紫府装上,接着用符箓封禁揣入袖袍,再利用储物戒指把余下的灵石和天材地宝收起来,直到确认没有剩下,这才返身走出玉门,跨过黑铁大门。 大堂。 钟嵩棠迎上来,制止了即将开口的陆荆,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传音给陆荆说道:“天机阁人多眼杂。总有人天生坏种,他们不思自己进取,只想着从别人那里抢夺,还是小心为好。既然取来了东西,也就不需要多在这里逗留了。” 陆荆颔首,没有多言。 “内丹炉的事情我会问问宗门,不过与之匹配的话,还是……” 钟嵩棠微叹道:“这东西毕竟是机密宝物。” 内丹炉是一切的基础,没有内丹炉灵舟就不可能利用灵石飞行,难道还和古法一样御剑,不过还是用法力催动罢了。 所有的傀儡器件都是如此,和以往利用法力不同,随着内丹炉的出现,才让傀儡越来越精密,灵舟越来越巨大。 “我们先去养兵大池吧。”钟嵩棠没有继续说。 他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还平白给小辈压力。既然有紫府在手,内丹炉不用那么好的其实也行,只要能保证法力供给也就足够了。 …… 养兵大池。 远在外城的天池兵山。 亦如那些供给修士修行的客栈一般,养兵池就是为了宝物开辟的。 大器宗本来就对器件需求甚大,时常需要打磨也温养才建造了诺大的养兵池,后来渐渐开放租给其他修士,让他们也能在此地洗涤灵宝法宝,还衍生出了许多保养兵器的坊市。 甫一抵达,涂山君迫不及待睁开眼睛观察。 浓郁的灵气和兵锋凶戾煞气就像是一方禁地。 镇守的元婴修士笑着拱手说道:“钟师兄怎么来到这里,莫不是有什么宝物需要开锋?何不去宗门内池。” 钟嵩棠笑呵呵的说道:“哎,偶得一件损坏的宝物,就不麻烦宗门了。” 那元婴修士一看戒指感叹道:“本是好道兵的,被流火金脓污了啊,这可不好洗。” “看它造化吧。” “好嘞,师兄放心。” 元婴修士取出玉简将道兵留影,然后记录上:“普通道兵戒指一枚,受损过半。” “刚好有个好位置空出来。” “就入道兵池第十一位。” 放置在玉质器皿上的戒指就这么被端到了道兵池上方。 然后在上空坠落下去,正好卡在那禁制开启的宝地,周遭汹涌的灵气冲刷,不过片刻的功夫,戒指上的斑驳痕迹就少了一些。 涂山君睁开眼睛,仰头看去。 养兵池的中央是一处擎天石柱,四周是深邃灵液。 石柱从上空探下来。 他所在的位置是石柱靠近底部的台子,上方还有其他的道兵在温养。 “好地方!” “省却我无数苦功。” 709、现身 戒指模样的道兵睁开一只猩红眼睛,似乎在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地方。 养兵池内的灵液掺杂了许多东西,并不只有灵气和煞气,其中具体有什么他也并不清楚。 大器宗既然能建立起这样的地方,总该有自己的秘法,又怎么可能被涂山君轻易参透了。 但是不得不说,尊魂幡一入大池之中,身上那层流金火脓腐蚀的金色残骸就像是被用刷子蹭下去似的。 金光浮现,坑坑洼洼的地方恢复了黑金掺杂猩红的颜色。 涌动的好似熔岩般的光芒若隐若现。 半月前。 涂山君小心翼翼。 生怕尊魂幡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引来大器宗修士排查。 所以就算吸收煞气也极可能的控制着。 不过,让涂山君没想到的是魂幡吸食的煞气根本就没有搅动风云,这倒是让他心中稍安。 其实不仅仅是怕被发现,也是因为他与大器宗无冤无仇,平白给人家温养器件兵锋的池子吸干了,总归是过意不去的。 没有搅动风云是好的,如果真的搅动了风云,涂山君也不会因此就简单放弃,他需要煞气修复尊魂幡,也需要力量自保,真要搞出什么大事来,也只能以后再与大器宗纷说了。 盘踞在道兵石柱底部的涂山君恢复了魂幡,一杆残缺尊魂幡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魂幡的主杆只剩下一半,幡面更是像是被火烧亦或是被什么外力撕扯似的残破不堪,上方的骷髅恶鬼的身形也消融了大半,那些残缺的地方都被金红色的光芒覆盖着,正是流金火脓。 “这一次受伤颇重。” “待来日,再回星罗海定要垂云尊者偿命。”涂山君轻声呢喃。 尽管心绪还算平静然而心底还是涌出恨意,若不是因为垂云,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要不是晋升了道兵,肉身抗住了大半流金火脓怕是连尊魂幡也得在他手中融化。 以往的那些对手或许杀死过他的主魂身,但是涂山君并不仇视他们。 此人却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分明是真切的要他的命。 “还是不够谨慎所致。”涂山君的目光很是平静。 以为扫清了合欢宗逼退了御兽宗,占据六域,与元道盟合作,和丹器盟是伙伴。 谁想到,偏偏在幽魂海出了岔子。 他早就知道幽魂海和两宗有关系。 那只鲲鹏阴神足以说明一切。 当时确有防备,后来随着两宗沉寂才放松下来。 经由此,涂山君大概也看出来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至少得跨越一大境界才能看破他的跟脚,而且必须是他虚弱的状态,也就是幡主孱弱没有灵光护体,如果幡主的实力足够强大,也能遮掩住。 没有多余的心兵交战,随着涂山君沉下心神。 煞气渐渐增多,就好似归流的溪水般向着魂幡所在的位置汇聚。 眨眼的功夫,一道道细小的漩涡形成,随后小漩涡合并成大的漩涡,魂幡就像是一台抽水机,鲸吞袭来的灵气。 修补魂幡显然是个经年累月的长久活计。 涂山君也没打算一蹴而就。 幡主在天机城,有老爷爷和老爷爷的故友罩着,只要不犯傻就不可能出现意外。 当然,身为组织的修士肯定要执行任务,不过听他们描述,看起来好像可以用灵石和天材地宝赎命。 那枚储物戒指之中的财物不算多,但也足够用了。 毕竟是一位巅峰真君两百年的积累,积少成多,哪怕对于化神修士都是一笔可观财富。 涂山君对财物并不上心,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就连炼化做煞气使用也得时间。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 他和陆荆素不相识,因为不会说东荒的语言,更是没有交集。 而且斗篷中还寄宿着一个元婴残魂,为了隐藏自身,涂山君也就没有主动与此人接触,因此储物戒指被他所得,只能说缘分使然。 ‘若能让我修复本尊魂幡,那储物戒指托送也无妨。’涂山君心中想到。 反正其他的东西都已经送给徒弟巫融和周行烈。 手中的这枚储物戒指无外乎是储存杂物所用,不过是灵石、丹药、炼丹的天材地宝罢了,或许是巨大的财富,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变现成涂山君的实力。 “嗡嗡。” 石柱下方震来兵锋的锋锐凌厉的气息,道兵的灵性让它们对这个肆意吞噬灵气的邻居分外‘愤怒’,原本好好的养兵池,大家可以均分资源,现在有兵器要一器全收,自然引动不满。 涂山君散发出赫赫波纹:“对不住诸位,但还是请诸位安静些吧。” 那些许灵性产生的波动比水花也大不了多少,瞬间就被他镇压。 所有道兵都在同一时间‘闭嘴’,诞生了微小灵性的反而直接装死,似乎生怕涂山君会过去将它们也吞了。 “没有器灵?” 涂山君略有遗憾。 他还想见见真正的器灵宝物呢。 真正的器灵宝物与他这个伪装的有什么不同。 不过没有更好,省的别的兵器与他争夺修复所用的资源。 这些道兵诞生的灵性不值一提。 它们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本能,随时都会因为兵器损坏而消失,如果它们识相的话是不敢惹涂山君的。 伪装器灵不假,但他毕竟拥有完整的神智灵识,收拾它们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不做他想,煞气犹如丝线沿着魂幡的幡面编织起来。 …… 养兵山脉。 巡过的筑基修士感应到灵气波动不由得快走了两步,直到来到道兵所在的石柱大池。 那人身着大器宗的法袍,乃是新晋的内门弟子。 身为内门弟子也并不能整日窝在山门,须得接下宗门的委派任务。 本身没有一技之长,自然不能去灵药、灵田、灵植园,加之不想受累,也就不会去灵矿开采,炼丹、炼器、制符……一概不精,于是就来到养兵山做个巡山的力士。 养兵山是好地方。 各大灵池犹如浩瀚江河湖泊,加之联通地下矿脉,所以灵气之浓郁,比之宗门也不差多少。 在这里修行,倒也不耽搁修为,还能赚上一些灵石、功勋,何乐而不为呢。 “咦。”筑基修士停留在山脚下,他感受到的波动就传自这里,说是灵气波动又不太像。 本打算直接上报长老,后来想了想万一是正常的灵气潮汐还不是会被责罚,所以他才赶来。 “张师兄也来了?” “温师弟?” “我也是感受到波动赶来。”另一位筑基修士拱手行礼,同时接着说道:“若说是寻常的灵气潮汐又太早了一些。” “不如我们登山一观?” 那被称作张师兄的修士率先开始攀登,随后两人结伴登上了道兵大池所在的山岳。 池如巨大的湖泊,激荡的水波拍在岸边发出啸声,氤氲交织的灵气在天空汇聚,本该浓郁的煞气长河却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怪了,总觉得这道兵池的灵气还不如那七座灵宝池,难道是宗门抽调灵气?” 筑基修士沉吟着,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奇怪,也就是灵气不足以支撑道兵池,等长老前来调动,或许就好了。 但总该有原因的。 他们没有接到上头通知,也不曾见到什么奇异景象,唯一的变化就是灵气再减少,道兵池原本如琥珀的池水此时也寡淡不少。 “灵官法眼。” “开!” 法力汇聚,凝结成光。 纵然在法眼的观测下,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长老?!”筑基修士惊呼,赶忙行礼。 原来长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道兵池的上方。 “道友是何方修士,为何潜入我大器宗养兵池。”元婴修士的浩荡声音传来。 神光如炬自天边闪耀,在阵法的加持下,一道身影随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人就好似凭空出现,就这么站在养兵池的上方。 那是一道身着黑红法袍的高大身影。 赤发顶角,青面獠牙。 猩红黑瞳,在他面庞抬起的时候闪烁。 高大人影站在养兵池的上方,脚踩池水,好似整个人悬浮其上,随后微微拱手说道:“在下无意与大器宗为敌,实在是情况紧急。” “我还有要事。” “来日定然前往大器宗赔罪。” 筑基修士惊讶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他刚才运用法眼观看,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现在看到那人,只觉得深邃如渊。 不过是看了一眼,便有无边恐惧自心中滋生。 赤发的高大身影缓步走来。 从两人身旁掠过,微微颔首之际,那股恐怖骤然扫去,就好像拨开云雾见太阳,和煦的光芒洒在了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在他愣神功夫,那高大的修士已经消失不见。 …… “长老,为何不拦住他呢?”不远处赶来的金丹真人闻听之后压低声音询问道。 “拦?” “怎么拦一个巅峰大真君?” 元婴修士赶紧利用令牌开启石柱,检查道兵池中的道兵。 这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修士存放在这里的,丢一件都是丢大器宗的人,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这里的道兵一件都没丢。 睡过头了,晚点会补更。大家别等了。 710、督主 两月前。 钟老说是找到了内丹炉。 而且臻阁拍卖行有一具朱雀级元婴傀儡,实力能够达到大真君,据说有潜力成为天机傀儡,可惜没有适配紫府和内丹炉,不然这具傀儡的实力还能增进。 陆荆还是很高兴的。 在天机城待了六年,终于等到大器宗内部消息。 六年。 为了等这一座内丹炉,可是耗费了不少耐心。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六年来组织都没有派遣给他什么困难任务,就算有任务也多是小打小闹,甚至还是行走周边域城就能完成的。 倒也让他轻松不少。 “六年啊。”陆荆仰望天空的星星。 他这些年一直在购买丹药和增进实力。 只不过金丹后期的修士想要达到巅峰需要的不仅仅是资源,还得时间积累法力,完善自身的真意,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在这一境界,只要没有瓶颈卡住就要烧高香了,又何谈像那些天骄、道子一般飞速提升实力呢。 他算是个小天才,灵根天赋也是极好的,奈何修仙路上,灵根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在第一步之前能让他远超他人。 迈过第一步,就没有那么大的优势了。 想要增强自身实力,只能采用外物。 比如势力、奴隶、傀儡、法宝…… 因此,他才会迫切的寻找地方修复那件奇异道兵。 至少有道兵在,他将拥有远超同阶的实力,甚至可以利用道兵完成越阶杀敌。 这无疑是最好的增幅战力的手段。 当然,肯定也有风险。 那奇异道兵连眼睛都有,更是快要生出手脚,一看就很邪门。 他显然没得选。 如今六年过去,以道兵吸收煞气能自我修复的神通,应该至少恢复了一定的术法,说不定已经完整了。 陆荆打算忙完这一趟就去取走道兵。 …… 掐指算了算日子,距上次钟老说的内丹炉和傀儡的事情已过去月余,下个月中旬将会召开拍卖会。 以戒指中的灵石财物,该是没人能与他竞争的。 正出神时,一位身影从门外走近,在这小院的天井站定。 来人一袭黑色的法袍。 是个他没见过的蒙面人。 此人像是早就见过他似的开口说道:“你提的事情,有苗头了,督主亲自赶来想与你谈一谈。” 说完将一枚令牌扔给陆荆,接着说道:“天门坊,聚君楼,三天后你带着令牌,去那个地方等。” 陆荆接住令牌拱手说道:“好!” “看来组织还是有人情味的。” 陆荆露出笑容,攥紧手中令牌,说道:“吴老,要不你就先留下,我自去与督主谈谈,只要缴纳足够的灵石,该是能让我们脱离组织的。” “不可,要去就一起去。” “这一趟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必要的话,还得起出那件道兵。”吴老的声音传来。 陆荆从小在组织长大,肯定信任组织。他却不一样。人心这东西经不起揣测,唯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 陆荆沉吟说道:“请钟老做一个中人?” “不行的。” 吴老微微摇头说道:“组织的事情被外人知道的话,我们想要脱身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甚至还会将钟兄卷入其中。” “既然是在天机城中,总归不会那么容易动手的。” 陆荆算是见识过天机城修士的厉害,因此倒也觉得当时动手太过鲁莽,既然组织不想被人发现,督主肯定不会和他们动手的。 “要不就让您老脱离吧,我……” 陆荆迟疑了半晌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知离开组织应该做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是在组织长大的。 修行似乎也不是单纯的为了长生、成仙,或者说很多人都将长生、成仙做目标,他却不觉得自己能走那么远。 也许总有一天走不动,加之自身修为不错,还能混一个督主的职位。 然后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一个修士家族。 修行者想要创造一个修士家族其实很容易,只不过没法子控制后辈子孙的灵根。以他的天赋和修为,后辈子孙大概率会有灵根,能走到哪一步,就只能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他不一定非要和吴老一样脱离组织。 “你当真心甘情愿做他人的刀吗?” “不想去看看自由的风景。” “自由吗?” 陆荆微微摇头:“我并不觉得不自由,也许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不必非要去看看所谓的风景。” 对或错他其实不关心。 如果他真的关心,也就不会成为一个杀手。 他想帮忙就是因为承这份不是师徒却胜似师徒的情谊。 元婴修士的阴神不会这么简单的消融,就像人有寿命,到了命数就会死,元婴同样会死,在有灵物寄托的时候会大大的延长这个时间。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有一具承载的肉身。 所以在得到一大笔灵石后,他才听从了吴老的建议辗转来到天机城,起出紫府,温养道兵,联系组织。 有时候,纵然是师徒,也有缘分走尽的那一刻。 道途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谁也不会做谁的傀儡。 陆荆能在吴老提出自由的观点后还能思考,恰巧说明他对自己路很清楚,他是自由的,他并不遭受禁锢。 吴老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你走出了自己的路。” 说来也对,若是没有走出自己的路,又怎么可能修至金丹后期,又如何领悟真意。这本就是陆荆自己感悟的道,是他道心的体现,而不是简单的言听计从。 没有自己路的人,纵然天赋才情无双,也终不可能成道。 陆荆说道:“对不起,师父。” “没什么对不起的。” 吴老道:“反而是我对不起你啊,这么多年患难与共,却终要谋划一场。” 在斗篷中,吴老神情略显落寞。 他很想待在斗篷之中,继续教导这位弟子。 然而,他同样渴望自由,他想摆脱这样的困境,而恰好,他手中也有摆脱困境的条件,于是在此时提出。 “不说这些,哪怕真的完善了傀儡,你我又不是分道扬镳。” …… 三日后。 天门坊。 聚君楼。 面容普通的陆荆坦然跨过门槛。 他终究没有去取道兵。 一是觉得在城内不会动用武力,二就是不想打扰钟嵩棠。 那道兵戒指是钟老帮他放入养兵天池,又是相熟元婴看顾,他一旦去取一定会惊动钟老。 老人家的心思活跃,肯定会多想。他要说编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实在小瞧了钟嵩棠。 怕是连钟汉都糊弄不过,又如何糊弄那位大器宗的长老。 真说明白的话,还会把钟家卷进来。反正天门坊是城内比较显眼的位置,在天机大阵的压制下,修士能动用的法力少之又少,他可以有恃无恐的和督主谈一谈,左右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罢了。 真要是动起手,岂不是当天机城的执法甲兵如无物,亦或是觉得那位坐镇天机城的亚圣是吃干饭的不成? 越是修为高深的,越不敢在天机城动武。 相反,那些修为不高才是重灾区。 入魔修士另当别算。 都已入魔,又怎么会在意生死和法度。 入魔的修士和那些诞生了灵智的魔头可不一样。 …… 陆荆紧了紧身上的形如斗篷的法衣,走入雕栏玉砌的堂皇大堂。 聚君楼两侧对称,是蜿蜒向上的长廊阶梯。引路的小厮带着挂令牌的陆荆转过长廊,越过阶梯,来到一处阵法隔绝的厢房。 走过厢房来到一处小院雅间。 同样有阵法笼罩的缜密。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隔绝了大半厢房的屏风。 纵然这屏风什么都没有,陆荆也不敢抬头仰视,拱手行礼道:“杀人者陆荆,拜见督主。” “坐吧。” 略显淡然的声音自屏风后传了过来。 “是。” 陆荆看向面前的桌案,摆放整齐的灵物珍馐,以及斟好的美酒佳肴。 顿感疑惑。 不过他没有出言询问,而是落座下来,半个屁股挨着座椅,似乎在静听屏风后面的修士指示。 “陆荆,年二百三十三,时十四岁进入组织成为修士,经手十三件相匹大案,四十……” 屏风后的修士诵读着有关于陆荆的生平,其中大略省下只点出了最简单的时间,然后话锋一转:“吴竹乃是组织派发给你的,也是你自行选择。” “若想离开,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陆荆沉声说道:“在下愿意奉上灵石赎买吴老性命。” “好!” “果然快人快语。” 脚步声响起,一个头顶斗笠的修士走出屏风,端坐在桌案的另一边,笑着说道:“吴竹,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总该见一见吧。” 吴老神色微变,不过那斗篷还是解下,归拢出一个人形模样。 同样落座在桌案的另一侧。 “你们想离开组织无可厚非,组织不会为难你们,除非你们什么都不想付出。” “只要两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仅分文不取,还要摆上几桌,欢送两位。”斗笠修士淡淡的说道。 陆荆大喜,问道:“什么事?” 而一旁的吴竹则微微皱眉。 斗笠修士没有卖关子,而是接着说道:“交出天机傀儡。” “从此天大地大,任两位驰骋!” “督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荆心中咯噔一下。 “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天机傀儡。” 斗笠修士呵呵笑道:“吴竹手里有一座天机紫府,足以让傀儡蜕变成天机傀儡。” 随后看向吴老说道:“若是当年我管你要,你肯定宁愿锁死在天机阁也不会给我,但现在呢,紫府已取出,就在钟嵩棠手里吧。” “这时候,我用你们两人的命与他做个交易,他会不会把紫府和内丹炉给我呢?” “我不想做的这么极端,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们交出紫府和内丹炉,我放你们脱离组织活命。” 陆荆面色终于变了。 听督主言语,好似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甚至有可能这么多年都在密切关注着吴老和他的动向。 吴老盯着面前的斗笠修士,认真的说道:“你快死了。” “不错。” “正因我快死了,才需要天机傀儡续命。” 督主坦然承认:“因为我快死了,所以两位更不要逼我做出什么事情。” “你……到底是谁?” “我?” 督主微笑着摘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 吴老当即瞪大眼睛,厉声喝道:“是你!” 718、赚钱 涂山君自然看到了许三娘的小动作,他并不以为意。 在幡内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许三娘。 在接触到修士的时候,他也拒绝了幡主绑定。 只不过,没有法力他也无法劝说,更不用说与人交流。 等到许三娘利用法力试探,也就完成绑定。 若是一般时候涂山君会先观察一番,不过看到许三娘缺钱,铁戒指的材质又不凡,在祭炼无果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拿去鉴宝,眼力差的看不出名堂,眼力高的容易看出名堂。 所以才现身。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去鉴宝,会很麻烦。” 涂山君也很无奈。 但世事无常,总得有所改变。 “你的意思是,你是这宝物的主人?”许三娘像是得出结论般看向铜灯对面的涂山君,小心翼翼的说到。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我是这宝物。” “不可能!” “宝物怎么可能跟我说话?” “你可听说过器灵宝物。” “器灵宝物?!” 在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许三娘的妙瞳轻微缩小。 这微妙的变化当即被涂山君捕捉到,他的心中不由思索‘此人竟然知道’。 原本他是准备冒充器灵宝物,然后徐徐图之,让许三娘隐藏好他,让涂山君意外的是,许三娘的见识远不是她的修为能比。 “你听过。” 许三娘默认似的没有说话,紧接着说道:“你为何落在石桥下?” 涂山君探手摸了一把腰间的葫芦。 周身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自己施展的是改良的入梦术,只是投影了身形而已,他真身那里的酒葫芦早就炸了,储物戒指也不在身边,幡内存储全成了补充所用煞气,哪里还给他留下酒水。 现在又碰到这年龄不大的女修。 连真身都没法走出魂幡。 想到上午时分,还在观察施展了灵魔忍死的陆荆有什么异样变化,然后就因为陆荆的意愿而跌落石桥,这会儿才终于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就是可惜魂幡还没修复好,就被陆荆匆匆取出养兵天池。 涂山君大度,毕竟死者为大也不想计较太多。 就是感叹。 眼前这个女修虽然修为不高,见识却很是非凡,而且颇有一种从容气质,以及一种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如果她能不低着头,遏制住微微发抖身躯,那涂山君也得给她拍手称赞。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正常的说说话。 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眼看对面的人也陷入沉默,许三娘抬起头来,瞧向座椅上的高大身影。 那高大身影双眼出神,似乎在回忆,也像是在怔怔然发愣,总之,这样的呆愣反而冲淡了初见时候的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再仔细看去,除了面色青白之外,相貌自是堂堂,黑红色的眸子低垂在眼帘之下,嘴角的笑容十分和煦,扎的一丝不苟的红发与黑红色的双角相得益彰,少却几分英俊带来的亲切,多出几分威严。 至于黑红色道袍,除了封边的金线之外,整体很是朴素。 “噗呲。” 许三娘掩嘴失笑。 在看到面前人神光聚焦,顿时正色道:“既然一时想不起来,那便等到以后再说就是。”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尊魂幡:“我姓许,在家中排行老三,人唤我三娘,器灵大哥有何指教?” “不敢当,只要不在人前显圣,我便烧高香了。” 涂山君微微拱手。 现在魂幡已修补大半,然而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能动用大多威能,却依旧需要煞气补充。 另一方面,许三娘的修为太低,以至于连主魂身躯都无法走出魂幡,只能让魂幡中的低修为役魂走出。 “呀!” 许三娘惊诧一声,紧张道:“我的法力不见了?” 要是法力消失不见的太久是会影响修为的。 “莫慌,法力是我拿走的。” 许三娘闻声看向涂山君,嘟囔道:“没有法力,明日就不好出门。” 看涂山君尴尬的神色,许是遇到了难处,不然也不会拿她的法力,些许法力拿去倒也无妨,就是明日不好寻其他活计,在天机城内这样的修士大城,没有法力支撑是不行的。 她也没有追问什么,而是独自的盘算着,一晚上不眠不休该是能恢复过来。 当然,这是在眼前的高大器灵不再拿她的法力的情况下,如果器灵一直拿法力,那就是明天后天也恢复不了。 “为何要急着出门?” 涂山君问了一嘴。 毕竟拿人家手短,总要问问。 涂山君转瞬就已经想到,奈何他很久没和人正常交流,所以许多言语到了他这里,听起来都比较生硬和尴尬,越是这样的正常寒暄,反而显得越发不正常。 “养济司拨来的粮食钱财都不足,总得寻个出路。” “白天里,城建司要整顿,我们以后怕是不能再去。” “天机城需要法力的地方太多。” “……” 许三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的将遭遇吐了出来。 涂山君虽然不是个好起话头的人,但是他却是个很好的听众,静静的聆听之余,也极为认真的点头示意着,有时还会跟着沉思。 涂山君沉吟:“我总不好白白住在这里。” “器灵大哥有钱?”许三娘眼睛一亮。 她倒不是贪图别人的钱财。 既然器灵大哥如何善解人意,她索性也就顺水推舟,大家和气一些,总好过把话都说破了,这样也不尴尬。 “本来是有的。”涂山君看了看魂幡内的储存的,早就空空如也成了煞气飞灰。 而且当时还把古仙楼储存积蓄的钥匙还给了陆荆,后来又装死没有回应,现在身上半块灵石都没有。 涂山君又不好跟许三娘说,自己曾经视灵石如粪土,这无疑有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 虽然事实如此,然而在苍白的现实面前,曾经的事实,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但是我可以挣。” 许三娘的眸子再次亮了起来,追问道:“不知道器灵前辈会什么?” “炼器、炼丹、制符、阵法、御兽、灵植、医药、傀儡……全都懂一点。” “最厉害的是什么?” “阵法符箓。” “能画几阶的符箓?” 涂山君正要回答,突然想起来许三娘的法力不足。 别说他能画几阶符,能不能支撑他画符布阵都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本金,买不了画符布阵所用的器具符纸,就算能画也得先有这些东西才行。 眼看涂山君不再回答,许三娘顿时知道肯定是没品的符箓,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许三娘笑道:“只要器灵大哥不再拿我的法力就好。” 活了三百多年,涂山君第一次感受到窘迫。 他本来应该是从容的。 “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好在,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尊魂幡没有全好,也已经好了大半,能够凝煞成丹,只要把凝聚的阴魂丹卖了,那就有灵石了。灵石对于他来说是无用的,对其他修士却不能失去。 恰好许三娘就缺钱。 魂幡的幡面伸出了一只青白色的手掌。 那紧握的手掌张开。 掌心正静静的躺着一枚黑色的鸽子蛋大的丹药。 许三娘看呆了,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丹药。” “丹药?” “正是丹药。”涂山君解释道。 他现在的修为能够凝聚极为强大的阴魂丹,他显然没有选择那样的,而是选择了最弱的练气境。财帛动人心。 他不需要一口吃成个胖子,只需要一个启动的资金。 只要有了资金,就不需要再卖丹药。 毕竟售卖未知的丹药难以解释,还会惹人觊觎。 许三娘左看右看,也没有从这黑黝黝的鸽子蛋上瞧出丹药的模样,这说是毒药反而有人信。 但,眼前这高大人影又如此信誓旦旦。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器灵,那该是有不凡神异的。 涂山君看出了许三娘的犹豫,他也没有劝许三娘试试。 但凡有点戒心都不会吃陌生人的丹药。 涂山君对阴魂丹还是很自信的,于是说道:“不如等明日由我前去售卖,之后再做打算?” 许三娘半信半疑。 眼看天色渐晚,涂山君也不好继续打扰,顿时化做一缕神光返回了尊魂幡,而魂幡也从原来的模样重新变成一枚铁戒指。 许三娘拿着铁戒指,在铜灯下仔细的端详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如梦似幻的。 就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当然,做梦肯定不会消耗那么多的法力。 再看向手中的戒指,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上榻。 …… 翌日。 清晨。 魂幡内,涂山君从中挑选了一位练气后期的阴神。 以寄神法让神念寄宿,再抽调许三娘的法力让身躯显化。走出魂幡之后,虚幻的身躯渐渐凝实,直到活生生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 黑色道袍,黑发黑眸。 面色也变了模样。 亦如寻常修士一般。 “如何?” 涂山君笑着说道。 许三娘迟疑道:“倒是挺不错的,就是……。” “就是?” “怎么感觉有点别扭。”许三娘回忆昨晚上见到的那副模样。 尽管那高大身影怪异,却十分符合涂山君器灵的气质,如今这身躯倒是像寻常修士了,却显得有些别扭。 711、博弈 “是我。” 督主放下手中的斗笠,露出一张中正的面容。 丹凤眼,晨剑眉。 就是年龄看起来即年长又年轻。 有一种老态与青春夹在在一起的冲突复杂。 当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所谓的年轻反而是蜕变。 他终究是老了,因此难免再无法维持,就像是人到了该老的时候一定会长出白发,牙齿松动的脱落,耷拉眼角和皮肤。 此人无疑是个年老的帅哥。 但,陆荆未曾见过他。 印象中也没有。 督主很神秘,很少有人能见到督主真正的模样。 也许是他的修为太低,还无法成为组织的核心成员,所以他对此人只有陌生。 倒是一旁形如斗篷的吴老在震惊中起身,接着又缓缓落座。 他自然认得脱下斗笠的督主。 督主正是当年组织探寻洞府的主事者。 后来他身亡被组织捕捉,然后再被陆荆选中,成为教导陆荆的修士。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此人一直待在他们的身边,亦或者说,督主早就预谋了这么一场。 “你不怕组织追责你吗?”陆荆沉声说道。 尽管斗篷看不到目光眼神,然而却让人知道,斗篷之中的吴老肯定在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督主。 督主淡然一笑,说道:“组织很是庞大,我一个小小督主,根本不值一提。” “连我都如此,更不必说你们。你们就算想要状告我,也不会有门路。不如趁着还有选择的时候,好好为自己谋划。” 陆荆骤紧眉头朗声问道:“你为何不选?” “因为我没得选。” “我的道途已尽了,夺舍无法适应新的身躯,转世不够保险,只能选择这一条路延续性命。” “不然就要成为其他组织修士的护道之人。” “只剩下元婴和阴神寄宿在斗篷中,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培养的修士修为提高,渐渐超越自己,我却没有翻身的余地。” “若那护持的修士是个好人,还会顾念几分香火情谊。” “但好人总是不长命的。”督主笑呵呵的说道。 说话的同时依靠在身座椅的椅背上,看了一眼斗篷。他显然不想成为这样的修士,所以才更要提前谋划一二,恰好他的运气还不错。 陆荆冷笑一声,讽刺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谢谢督主给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了。” “不必忙谢。” “将紫府与内丹炉交出来,我反而要谢谢你们。”督主抬手制止,像是没有听出陆荆的嘲讽,反而十分坦然的笑呵呵的应对着。 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斗篷所在的位置。 年轻气盛的小年轻,总归觉得被人算计是什么决计不能接受的事,他们不懂活命之路。 命在就一切都在,若是命不在了,赌那意气又有什么用处呢。 年轻人不懂,老年人该是要懂的。 所以他并不在意陆荆的声讨。 督主接着说道:“吴竹,小不忍则乱大谋,修仙路上,让一步,不算什么,你该明白的。” 吴竹沉默了许久。 就在吴老沉默的时候,陆荆大怒。 这么多年他为组织效死力,如何想到早有人算计他们,更是要让他们将多年的努力化做嫁衣,不由怒问道:“既然让一步不算什么,你为何不让?!” “因为我的‘道理’足够大,才要你们‘道理’小的让步。” 说着,灵机气息释出一丝。 沉重的威压让陆荆气息一滞,好似背上了一座山岳,面色瞬间涨红,更是没有半点起身的力量。 不过是灵机威压,就已经让他寸步难行。 “好。” 威压虽重,然而在城内,他依旧能言语阻止,陆荆赶忙劝说道:“吴老不可啊!”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让陆荆去给我那兄弟送信。” 督主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个条件我不答应。” 吴老接着说道:“那就让陆小子留下,我亲自去送信。” 陆荆的眉目微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更不可能!” “我们两人总要走一个。” “你们两人全部留下,本座另寻他人前去送信。” 督主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吴老的面色和陆荆的面色同时剧变。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许谈判的势头,当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就说明督主根本就没想他们活着,哪怕真要进行交易也绝不会和钟嵩棠见面。 而钟嵩棠担忧他们二人的安危,加之两人留下信物和言语劝说,定然会松口拿出紫府和内丹炉,以求让两人活命。 陆荆嚼果了一番督主说的话,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亦如他曾经杀人的时候。 还真让吴老说中了,组织确实不会为了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白费心机。 但,组织是由人组成的,其中的人并不代表组织,他们只代表自己。当个人与个人之间有冲突,又没有规矩束缚的时候,自然就得付诸于武力。 默默盘算着手中的底牌。 颇有些后悔没有前往天池兵山取走神兵,不然说不得还有反抗的机会。 怪之怪他对天机城太自信。 自信到不再相信自己的手段。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杀手,杀手靠什么规矩、法度、道德……,靠的还不是自己手中的兵器,还不是自身的实力,都已经做杀手了,又怎么能动摇自己曾经的想法呢。 生死,掌握在手中才是好的。 “督主既然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就没得说了。”吴老率先开口。 随后化做一阵斗篷落在陆荆的身上。 别看督主修为高深,然而在天机城的阵法压制下,能动用的力量也不会多,只要能撑过最初的一招,天机城的执法甲士就会赶来。 以督主的修为,来人的修为肯定只高不低。 而这样的修为在阵法的加持下,只会发挥出更加强大的战力。 纵然天机城很大,却也能迅速赶来。 督主一看两人的反应,当即意识到自己太想把事情做绝。 他不想让人泄露消息,肯定想把人杀了了事。然而现在的情况显然还不足以完成,一旦人在他手中死了,紫府和内丹炉就没了。 他是要延续自己的性命,而不是杀人。 于是,话锋一转,沉声说道:“两位或许没有懂我的意思。单你们个人,效果肯定是大打折扣的,不过本座愿意为了大局退让一步,所以,可以允许陆荆离开,前去你那兄弟那里报信。” “不过本座得用些手段。”督主从腰间的口袋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 张开手掌。 静静的躺在手中。 “督主未免太小心了。” “谨慎无大错。” 督主看向陆荆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应该认识,只要你替我办好了这件事,我就是跪下给你磕两个响头都无妨。” “走!” 斗篷再次解下落座在一旁。 只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 陆荆惊讶之余摇了摇头。 说道:“我留下,让吴老回去。” 他已看出,吴老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一旦他离开,肯定就会想办法同归于尽,而不是利用紫府和内丹炉活命。如果让他留下,吴老顾念情谊,说不定反而会将紫府和内丹炉交给督主。 所以他要留下。 不仅仅是为了吴老,也是为了组织。 斗篷中的吴老分外动容。 督主沉吟着。 正因为害怕出现这样的场景所以他才选择将两人都留下,不仅仅是想把消息封锁也是为避免变数。 放陆荆走,吴竹会想和他同归于尽。 元婴修士死了,元婴和阴神没有肉身做筏子只会慢慢消散,就像是人死会变成鬼,鬼同样也会死,除非拥有逆天的机缘,否则哪有第二具天机傀儡。 他又只能赌一下,不放人刚才就得动手。 如果放吴竹走,万一吴竹一走了之,根本不在乎陆荆的死活。 他忙活了这么一场,岂不是完全算计错了。 所以他哪个都不敢放。 然而他又不敢和钟嵩棠当面交易。 钟嵩棠是大器宗的长老,人脉和资源都摆在明面上。 和大器宗的长老作对,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谁知道会不会引来老怪物。组织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 督主暗暗思虑。 杀有杀的好处,不杀有不杀好的好处。 当务之急是得到紫府和内丹炉。 大不了反出组织躲藏起来,也不用怕这两人去组织告状。 督主不由长叹,这世上哪有什么算无遗策,纵然是身为大修士,要顾虑的事情也很多,要是他真的有实力,又何必搞这样的阴谋诡计。 看着那颗黑色的丹药,陆荆说道:“我本来以为组织就是我的归宿,我肯定能踏出第二步,修成元婴,然后等到年老了就成为一方督主,再之后会建立一个大大的修行家族。” 拿起那枚黑色丹药。 陆荆仔细看了看。 骤然将之捏碎。 陆荆高声道:“让吴老走,你该看得出来,只有吴老离开,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一旦离开,吴老肯定不甘心让谋划做嫁衣,必然和你拼个两败俱伤。” “吴老不会怕,他死过一次。” “您该是害怕的,您还没死过!” “啪啪。” 督主伸手鼓掌。 赞叹: “好胆识!” 712、愿望 督主拍手的同时说道:“你虽然人比较木讷,却是真正的聪明人。” “吴竹,你在此立下天道誓言一定会带着紫府和内丹炉来救他,我就让你离开。” “好,我立!” “不必了,天道誓言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还是签下这一卷契约吧。” 督主取出一张黑色的卷轴,光是气息便让人不寒而栗。而那契约上,似乎也早就写好了条款,只等着人利用阴神签下。 吴竹骇然道:“你早有准备?” “也许。” 督主笑呵呵的收起了卷轴。 随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你该走了,三天后,把紫府和内丹炉放在指定位置,你就会见到他活着回去。”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卷轴:“天道誓言约束力其实不如它们,因为天道是关注修士,它们则会直接出手。” “走吧!” 吴老的人形斗篷像是遮住了面容,看了陆荆一眼,说道:“陆小子,且安心等待。” 接着说道:“紫府和内丹炉,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那位前辈留下的储物戒指拥有丰厚的财物,他们可以继续等,接着寻找天机傀儡,并且提升自身修为。 陆荆哈哈一笑:“早去早回!” 吴老走了。 小院内只剩下两人。 督主好奇的问道:“你就如此信他?” “督主好像比我更信。” “我是靠着多年的算计、猜测、契约、所以才信他,你为何信他?” “其实我不信。”陆荆摇了摇头。 这倒是让督主来了兴趣。 “吴老总跟我说,组织不是个久留之地。” “我从小在组织长大。” “一边是形如师父,一边是形如家,我该信哪个?”陆荆讶然失笑。 然后就这么自顾自的动起了筷子,顺便为自己斟上了一杯灵酒,仰头畅饮,大呼:“好酒,好菜,可惜就是缺了好女人!” 督主就这样坐着,说道:“我听说过你,你对女人素来荤素不忌。” 看了看天边的夕阳,这才道:“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去吴竹找不到的地方。也去钟嵩棠找不到的地方。本座可不想在天机城内对上大器宗的长老。很麻烦!”督主轻轻起身,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番衣冠,重新戴上了斗笠。 “也确实该走了。” 陆荆擦了擦嘴角,不过他并没有动身。 而是说道:“吃饱喝足,正是该上路的时候。” 督主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神色有些意外,连他这个正主都已经起身,怎么陆荆这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还坐的这么安稳。 那淡然的模样,如果告诉外人的话说不定会意为他才是主事的。 “督主是怎么加入组织的?” “早就忘了。” “是从小长大还是半路出家?” “忘了。” “那看来剩下的我也不用多问了,怕是督主早就忘记当年入组织的誓言了吧?” 督主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荆猛的抬头,厉声说道:“第一条。” “凡背叛组织者。” “杀无赦!” “你忘了我却没忘。” “今日我陆荆,便替组织清理门户!” 督主愣了一下然后笑的前仰后合,指着陆荆说道:“你……清理门户?” 又指了指自己:“对我……” “杀!” 直到一道携带着真意的刀光斩出。 督主突然严肃起来。 随后面色骤然剧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怒喝道:“你早就打定了主意?” 督主骇然之余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以为吴竹会和他同归于尽,没想到是这小子要这样做。陆荆做的好戏骗过了他,也骗过了吴竹,让吴竹以为只有他离开才能让所有人活下来。 实际上,陆荆早就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想到这里,督主不由得一阵恶寒。 只觉得胃里有什么翻涌,催促着他往外吐。 然而他刚才什么都没吃,也什么都没喝,又怎么可能吐得出东西。做为大修士,他早就不需要吃喝维持生命,除非是对自身有好处的美味佳肴,否则也不会下咽。 灵气不充足的天材地宝只会化做杂质郁结在五脏六腑。 现在的反应分明是他心神上的。 他想到自己百年筹谋就要被这小小金丹修士破坏,从心底涌上来的不适催促着他的身躯做出了反应。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会有人记得这么无聊的东西,修行是为了自己,谁会为了所谓的组织。 更没想到。 一介金丹修士,当真悍然出手。 就这么一出手天机城若是察觉到的话肯定会派遣甲士赶来。 好在他提前布置了阵法,不会产生太大的波动,只要能赶紧擒下陆荆就不会有事。 当他定睛看去,刚才那一刀确实挥出了,却不是斩向他,而是砍向了陆荆自己。 一道穿影,刺破了胸膛,形如圆孔的孔洞从前往后。 他已经能从那空洞前看到小院后面的光景。 “你!” 督主勃然大怒,震声厉喝:“你坏我大计啊!” 然而他却不能继续出手,反而要从储物戒指中翻箱倒柜,找出灵丹妙药,再用法力护持心脉和识海,以求陆荆不要死。 若是外人看见了,怕是还会以为是什么师徒情深,才会如此情真意切。 “你不能死,至少你现在不能死。就算要死,也要等紫府和内丹炉到我手中。” 督主擒下陆荆,掰开他的嘴将丹药灌进去,属于大修士的法力更是不要命的涌入,封锁了陆荆的法力和阴神,保持着他的生机。 “嘿。” 陆荆仰望着天空,露出笑容。 鲜血顺着嘴角涌出,打湿了衣襟。 他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组织的人似乎也要他不要死,亦如现在的督主。 他确实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能用此时的修为,杀一个背叛了组织的大修士,做为组织的杀手,他能欣慰的闭上眼睛。 而且,他以身入局将吴老捞了出来。 …… 吴老登上了返回钟府的马车。 有灵物承载元婴和阴神他还能自己行动一段时间。 他必须要快点赶回去。 事态紧急,他不能再温养阴神,索性阴神显化,穿上了这件斗篷。 一路好似飞奔般终于赶回了钟府。 “哥哥如何这般使用元婴和阴神的灵性,岂不知这样会损伤了……”钟嵩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吴老说道:“快,取出紫府和内丹炉,我赶着去救人,去晚了我那徒弟的命就没了!” “什么?!” 钟嵩棠大惊失色,但他还是沉稳的:“哥哥莫要惊慌,快快从头说来。” “……” 听完了吴竹的描述。钟嵩棠沉吟的同时说道:“既然是三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我会寻人布防,捉住那取走紫府和内丹炉的修士,这样既能救出贤侄,也不至于让宝物落在贼人手中。” “不成的,他肯定会防备。” 钟嵩棠迟疑了半晌,看向吴竹说道:“没了紫府和内丹炉……” 吴竹知道钟嵩棠要说什么,他接过话:“我答应过要回去救他。” “如此这般,只能按照我的办法。” …… “你就算死,阴神也要活着!” “你要活!” 督主咬牙切齿。 “我来晚了吗。”幽幽叹息自远方传来,像是古老鬼神的沧桑叹息。 这轻声传来,让督主猛的瞪大了眼睛,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只看到寒毛竖起,就好似他被什么恐怖的荒兽盯住。 不过是一个恍惚刹那。 他手中的陆荆就已经消失不见。 陆荆睁着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高大身影。 顶角,赤发。 青面獠牙。 黑红色的法袍加身。 铁靴雕花如云簇落地。 “道友是什么人?” 督主死死的盯着那高大身躯的背影。 那人足有七尺余,算上戟张的双角怕是能到八尺。 猩红长发暗沉,确被那人扎的一丝不苟,宛如一颗道士髻,与那双角组合成一顶‘冠冕’,但,奇装异服并不让他惊讶,让他忌惮的是他释放出的气息。 巅峰大真君。 不。 更甚。 晦涩如渊的气息像是粘稠的黑云天空,似乎随时都会化做汹涌的雷霆落下。 而这般恐怖才展现一角,刚才那一手移形换位,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与之相抗,就好似此人根本不需要动用多少力量。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俯视着陆荆。 尽管是如此姿态,陆荆却没有从此人的身上感受到半分倨傲,倒像是一种平静。 很难想象会在这样的人身上感受到平静。倒不是说青面獠牙恐怖,如今的涂山君更像是神鬼共存的玉像,带着淡淡的神性。 不化骨更是加剧了这样的神态。 再看向那黑红色的眼睛。 陆荆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和平静从哪里得来。 这分明和那奇异兵器的眼睛一模一样。 不。 其实也不是奇异兵器。 眼前的人分明是小舟和戒指的主人。 一模一样。 没有半点区别。 只不过那时候小舟的主人早就死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活生生的活人。 陆荆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他根本就不要拖,也不需要等别人帮忙,他自己就能亲眼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督主。 吐出四个字:“请他,去死!” “好。”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淡淡落下。 713、轻描 轰隆。 形如堡垒的小型飞舟在天空盘旋,闪烁的光芒似乎要将这黄昏再次点燃。 天光渐暗下,以铁木、铜管,术法纹路符箓篆刻的高大傀儡从飞舟上降落下来,包围住了那最中央的浑身散发着魔气的修士。 那人的魔焰熊熊,在灵官法眼的观察下,宛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火光冲天。 身着甲衣的执法修士平静的看着对方,说道:“又一个走火入魔的。”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身旁的同门淡淡的说道。 魔头造成的损失和魔修比起来说不上谁更甚。 概因魔头没有清醒的理智所以会出现肉眼可见的灾难,而一般的魔修都是有神智的,他们懂得规矩,也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 只不过,在没有昭示的情况下,很难有人去探寻魔修的隐秘。 话音落下,天空小型飞舟的光芒加剧,阵法犹如一道山岳从上方压下,死死的压制住了那魔头的熊熊魔焰。 魔头还想要反击,迎来的却是甲衣修士的飞剑,不过是瞬息之间就已经身首异处。 随后飞舟与身着甲衣的修士携带魔头的身躯离开。 天机城的救援这才入场来。 …… 飞舟掠过头顶。 督主面色凝重的死死的盯着那身着黑红色道袍的修士,他嘴角牵动,终于拱手说出话来:“道友是什么人,为何要掺和在下组织内部的事情。” 以他的实力,以及这神秘人的莫大压力。 一旦动手,就不是这小小阵法能遮掩的了。 到时候天机城的化神尊者顷刻即至,如果动静再大一点的话,说不定还会惊动那位天机城的城主。 黑袍红发的修士置若罔闻。 低垂眼帘遮掩了锋芒,唯有平静与淡漠传来。 抬起手指,紫黑色的椭圆指甲抵在陆荆的额头。 一道婴气注入,护住陆荆的心脉。 这样的情况倒也不算难,如果这是他全盛时期,不必担心法力的损耗或许能救活陆荆,然而现在却不同。 以真意自斩这么一刀,非大法力不能控制。 恰巧,涂山君就缺少法力。 陆荆也缺少。 他只是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 这就形成了一个无法自解的环。 涂山君只能平静的询问他的遗愿。 说来倒是寻常,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就好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修士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唯一的联系就是为尊魂幡提供了法力。 而他之所以答应,不仅仅是因为陆荆身为幡主,也是因为在他当年那样的情况下为他寻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涂山君向来是以直抱怨,以德抱德。 哪怕这善意并不是主观上的,同样不会忽略忘记。 甚至在陆荆看来,他根本没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且自己还得到了前辈的储物戒指,以及那只神兵,还曾仰仗神兵活过命。 当这位前辈出现的时候,他确实十分震惊,直到听到前辈问他有什么愿望,他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也不奢求能得到回应,只是说出了当时最希望发生的而已。 说到底。 他们不过是陌生人。 有些许交集的陌生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本就不会有所波澜。 一具叹息就已是最大的尊重。 吧嗒。 雕花翻云铁靴落地。 陆荆回神内视,不由得惨笑了一声,或许有些冲动了,如果他能再等一等就好了。 也许等一等,这位前辈就会赶来,他也不必用自己的性命做局拖督主沉入泥潭。只不过,他以前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没有前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可能连自己的目标都实现不了。 涂山君并不知道陆荆的所思所想。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督主,再次迈出一步。 道袍暗金衣摆随之摆动。 明明没有丝毫威压传来,也毫无灵机气息的波动,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人毫无修为,更没有半点的战力。 正是如此,督主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他的法眼早早张开,神光迸发间,似要洞穿此人身上的灵光。 灵光? 哪里有半分。 分明是煌煌魔焰。 煞气冲天。 犹如黑暗中张开了一只大手。 将远天的光芒狠狠一攥。 随后,灵光消失神光湮灭,只剩下黑天在眼前。 别看是一副慈悲象,仔细看去却是狰狞恶鬼。怕是寻常的魔修、魔头,都不敢在此人的面前称尊。 完全是活生生的魔道巨擘。 督主吓的倒退了两步,他不明白一个小小金丹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存在。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却听的十分仔细,陆荆唯一提的要求就是要此人杀死他。 “前辈,这是一个误会。” 督主沉声压低了自己心中的畏惧,鼓动起自身的法力灵机,识海内观想法疯狂运转,终于让他的心神稍安。 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里终究是天机城,纵然眼前的是可怖至极的魔头,也会惹来麻烦。 不,说不定魔头的麻烦会更大。 督主觉得此人或许还有一大堆的仇家,更会被万法宗以及那些想要斩妖除魔的正道修士针对。一旦暴露,总不会再把这些许的小事放在心上,更不会有什么时间寻他的麻烦。 而他要做的就是撑过去。 要么能说服此人,要么就是撑到天机城的高修赶来。 督主率先尝试的就是说服。 他也不想暴露自己,他还想从吴竹手里得到紫府和内丹炉,不然这一趟同样是白忙活。在寿命将尽的时候,哪怕面对的是更加恐怖的存在他也想要试试。 于是,沉声说道:“前辈乃是高人,定然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坏了大事,不如高抬贵手。” “我绝不会多言。” “您这样的强者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大事被他人破坏。” 哪怕是话语之中都带着威胁,督主似乎以为只要能顶住压力就能让这位前辈离开。 就好像他是站在了这位魔道巨擘的位置上,思考着问题。但是,他从最开始就错了,涂山君才不在意。 黑袍红发修士再一步踏出。 高大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督主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 督主识海阴神怒发咆哮,观想法运转之际,顿时冷静下来。 他也是大修士,怎么可能因为对手太强而不敢出手。护体罡气骤然激发,形成一道光罩,将他的身躯护在了里面。 “前辈莫要欺人太甚!” 没有光曝。 也毫无波澜。 护体罡气就像是纸糊的,顷刻就化了。 亦如利刃切豆腐,没有半点阻碍。 “这……怎么可能?!” 督主惊骇之余正要暴退,却只见的黑袍红发修士手臂抬起,椭圆形宛如妖魔般的紫黑色指甲抵在他的额头。 直到冰凉透过眉心传到了督主的脑袋,凉意与战栗化做凶猛的黑暗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刚才所有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双眼更是瞪的滴溜圆,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修士是什么人。 但是看刚才出手灵机,分明和他相等才对,怎么可能会这么强大。 简直就像当年他接到的一件案子。 是要他们出手暗杀一位大宗的天骄。 那人的境界并没有达到尊者,却强大的让人难以置信。 死了两三位同阶好手,才堪堪击伤那人。 从那之后他从一个刺客变成了坐镇一方的督主,也就是那一回之后,他见识了大宗天骄的强大。 而面前的这个人,更甚! 灵机气息的波动非常微小,说明他根本没有动用多少法力,完全就是靠着肉身撕开了他的护体罡气。 如果不是人还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上古荒兽。 “撤除阵法!”督主捏碎了腰间的令牌,阵法的光芒顿时隐没。 他的周身气息更是犹如光柱般冲天而起,这一刻,盘坐于地的陆荆面色微变,如果督主引来天机城的修士,那肯定会对前辈不利。 谁料到,阵法是消失了,光柱却没有冲破,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在小院的上空浮现。 督主大惊失色,惊呼道:“阵法?!” 涂山君神色没有半点波澜。 时间短暂,他无法利用完全掌握督主的法阵。 毕竟阵盘并不在他的手中,一旦有所改动,耗费的功夫不小,所以他直接在原阵法的基础上布置出一座新的。 相比于不算熟练的炼器和不够专精的丹道,符箓阵法才是他的看家本领。 “改天换地!” 督主大吼一声。 他已完全明白了,若是自己还不爆发出全部的实力,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只不过,在天机城的巨大法阵的笼罩下,修士能发挥的实力是有限的,纵然是改天换地和真意同时展现。 抵在他额头的青白色的鬼手在真意的撕扯下化做齑粉,而这粉碎还在继续,似乎马上就要越过手腕爬到那魔头的手臂。 然而,黑玉般的骨头却不见半点颓然。 紧接着,黑红色的飞灰盘旋,犹如打印般,血肉重新覆盖了那层黑玉模样的骨骼。 就在鬼手张开的瞬间,黑红色的丝线从中飞舞而出,如同钢针般扎入督主肉身,却已经没法切断那汹涌的气息。 灵机气息终于在涂山君的面前爆发,一遭将整个阵法完全冲开。 涂山君轻叹。 终究是随手一作罢了,抵挡不住大修士的全力迸发。 不过,这也足够了。 714、归来 独属于巅峰大真君的灵机气息爆发。 这般能耐,若是放在外面也是一方霸主。 在气息绽放的霎那,灵机形成的波纹就轰然将身后的小院夷为平地,也许只要再继续下去,就连周遭的聚君楼也会被大修士的威压震碎。 可惜,纵然是这般修士,在涂山君的手中依然没有还手之力。 黑红色的丝线伴随着鬼手一紧。 所有灵机气息停滞。 督主惊骇的低头望去,他竟然看到自己的阴神出现了重影。 不,也不是重影,而是他的阴神离开了肉身,那黑红色的丝线根本不是扎在血肉之中的,而是紧锁阴神,并且将之拖拽出来。 修行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神通。 涂山君的目光掠过四周方才收回,淡淡的说道:“在城内斗法会死很多人,便只能委屈你先死在我的手中了。” 一道虚幻的神龛虚影出现在督主身后,那黑红色的丝线就像是从神龛中延伸出来似的。 这一刻,督主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慢了许多,就好像恍惚了刹那。 在恍惚之后,阴神已离体。 眨眼的功夫就被黑红丝线裹成粽子。 落入那黑袍修士的手中。 “吞魂。” 獠牙遍布的血盆大口张开,青面修士似乎终于展露了恶鬼本相,就要将那阴神撕碎活吞。 “你万不能杀我!” “我是组织的督主,我死了,组织一定会查明真相。” “组织有万千分舵,我只是其中一座分舵督主,你该知道得罪组织下场!”督主挣扎着妄图撕开丝线编织的大网,然而他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 如今他只能搬出组织,搬出自己真正值得依仗的势力。 而在刚才,他还在谋划组织修士身上的东西。 “组织?” 涂山君轻咦了一声。 目光袭来盯着督主的阴神,似乎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虚假的信息,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此人十分笃定,并且没有半点动摇。 正打算动用搜魂术查看,又赖于法力不足,也就将这样的念头放下。 涂山君倒不是畏惧组织而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能建立这么庞大的势力,这样的势力,怕是比东荒大境的宗门还要深邃恐怖。 “巅峰大真君,只是分舵之主?” 轻笑的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的话说来谁也不会信的。 如果真是这样庞大的组织,哪怕他该早就听闻才是,也早就该名扬天下了,为何像现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 “我杀过很多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不该死的那一个。” “道友。” “请入幡吧!” 涂山君淡然一笑。 张开血盆大口将之吞下。 …… 天机城的城内外岭,养兵天池。 恢复原貌的尊魂幡绽放出淡淡光芒。 得到这元婴阴神,魂幡修复更进一步。 好在尊魂幡本来是损坏的状态,不然元婴阴神入幡就会让主魂的实力进一步提升,这时候突破化神尊者却无法力支撑,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正因为早就经历过,所以涂山君才能放心大胆的引元婴阴神入幡。 抬头看去,远天的雷鸣声已经传了过来。 涂山君露出笑容,淡淡的说道:“这雷劫的气息才对。” 挥手扫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的元婴修士身躯化做了煞气。 他转身看去,陆荆的眼中闪过惧意,那是非常明显的害怕。陆荆终于明白了,亦如这位前辈的长相,前辈确实是魔道巨擘。 双角,赤发,青面獠牙。 从来不唬人的。 吞魂炼魄的手段更是娴熟的让人头皮发麻。 很难想象如果这样的手段用在自己的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高大的身影走到了陆荆面前。 那位弹指间杀死督主的前辈高人走到他的面前,开口询问道:“你很害怕我?” “不……怕。” 想到自己随时都会死,陆荆又坦然了:“怕!” 他当然感到害怕,任谁面对这样厉害的魔道高人都会感到害怕,尤其他的修为还不够高。 现在还是他有求于人,做为杀手,他从来不觉得有人会什么酬劳都不拿就出手相助。 现在督主死了,也该轮到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灿然笑道:“代价是什么?” “什么代价?” “前辈帮我的代价。” 听到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涂山君明显愣了一下。 他出手从来都不寻求他人回报。 不过,也确实有代价的。 “你的阴神。” “你死之后阴神会被我收走。” 涂山君平静的看着他,就连声音都轻了许多,似乎不想因为自己的大声而打扰了陆荆的安眠。 “那还好。”陆荆笑了笑,眼中的惧意渐渐的散去,或许还是害怕的,只不过变得坦然了许多。求人出手总要付出代价,这样的代价对他来说已是极好的了,他没再有更多的奢求。 “前辈的小舟和铜灯被我卖了,储物戒指内的灵石用了许多。” “东西就放在古仙楼。” 陆荆颤颤巍巍的从怀里取出一枚古铜钥匙,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令牌说道:“残缺道兵被我安放在天池养兵,前辈可以凭借这枚令牌将之取走。” “……” 涂山君接过钥匙和令牌,抬头看去,天边几道强大的气息传来。 所以他又将钥匙和令牌还给了陆荆,说道:“天机城的修士已经察觉,我拿着它们反而会引人注意。” 只要不带着这些外物,他完全可以兵解身躯化做煞气离开,不仅不会被人看破,就连他的踪迹都寻不到。 …… 这一次不是小型的堡垒飞舟,而是一座形如圆盘的灵舟,隐藏在云层之中。 城内的修士除了那些修为高深的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这样的坐骑飞过,并且正正好好的停留在聚君楼的上空。 “留影仪的影像呢?” “因为出手修士的实力强大,留影仪早就损坏,加之还有法阵隔绝,外部的留影仪也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 圆盘内的修士赶紧汇报,将小院内的属于天机城的仪器挨个扫过,却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那坐镇圆盘的修士一步踏出,属于大真君的威压化做阵阵波动。 灵官法眼的神光迸发,捕捉着残留在小院中的气息,然而他还是失望了,小院内的气息并不多,看起来好像只有寥寥三股。 其中一股戛然而止,另一股微弱的难以察觉,最明显的一股气息也改变。 “两位元婴巅峰修士,还有一个金丹后期。” 修士皱眉道:“怎么法力波动如此迅速的消失,而且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紧接着,修士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如此事故,为何着急的通知老夫,不过是几股气息波动罢了,岂不是在拿老夫寻开心。”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让监堂的修士认真考察。” 监堂修士肯定不敢戏耍他,但这样的事又根本没有出手的必要。 只要在城内不造成莫大破坏,那些修士之间的小摩擦难道还要他们管吗。 难道他们这些高修不需要修行,还要时刻待命。 再有这样的事情,肯定要先通知给寻常的执法修士,然后根据破坏程度和斗法修士的修为,层层上报,不能因为是元婴修士的法力波动就直接惊动他们这些大器宗的驻守长老。 好在只是通知了他,要是惊动了闭关修行的尊者。 责怪下来,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寻聚君楼仔细查查,是什么人。” “这些事情不需要老夫教给你们吧?”元婴修士侧首看去。 钟汉赶紧回应:“弟子明白。” 心中泛起了嘀咕,又是什么人胆大包天。 而且监堂的修士还假传消息,明明是大修士的小摩擦,非说是斗法战斗,他们倒是请长老出手了,到了一看,哪里有斗法的痕迹啊。 既然是小摩擦就该按照小摩擦的情况来解决。 有时候都不需要他们出手,等到双方高修安稳坐下来就没事了。 如果他们太强硬介入,反而可能激化矛盾。要是真的出现高修斗法,在确定了情况之下,才会请长老们出手。 他听师兄们说,见过尊者掠阵,斩杀一位走火入魔的大修士。 …… 那边钟汉紧张的同时调动人手查询是什么人出手,这一边,钟嵩棠同样紧张的调动人脉,正准备着三天后的那一场交易。 本来他们打算直接前去聚君楼寻找那人,但是考虑到陆荆的性命,还是忍了下来。 下午。 钟嵩棠与吴老在书房谋划着详细。 钟汉已经返回家门,赶到了自家府上,他爹的书房。 刚踏足书房便低声抱怨道:“爹,您知不知道我还有大事要忙,长老那边催得紧,我得盯着点。而且又是这么关键的时刻,趁着他们都还记得。” “您到底有什么大事才在这时候喊我回来啊?” “你吴伯父的徒弟,陆贤侄,遭人绑架。” 钟嵩棠接着说道:“人命关天的事,你那边先放一放。待来日,我亲自去与你们执法堂的长老说说。” “啊?!” 钟汉茫然道:“怎么回事?” “你那边事情严重吗?” 虽然是那么说的,钟嵩棠还是关心起自己儿子的事情。 “不严重,就是两位大修士在聚君楼发生了冲突,后来人就没了。” “哪儿?” 斗篷中的吴老惊呼。 “聚君楼啊?” “聚君楼?!” “对,聚君楼的甲字号房的院落,那院落都夷为平地了。”钟汉无意识的说道。 吴老惊讶道:“那里不该……”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书房房门再次打开。 原本还以为是下人或是管家走来,直到那人推门进入,斗篷骤然飞了起来:“陆小子!” “陆荆兄弟?” “陆贤侄?” 推门而入的正是陆荆。 只不过现在的陆荆面色苍白,笑了一声道:“我回来了。” 回应一下节奏 1、更新问题。 自去年那场节奏停更了几天之后,魂幡一直是两天两更。每个月大多在二十八九更,如果天数多也会上三十三十一,差不多能做到一天一更。 每一张三千字以上,有时候也很会出现三千四五。虽然时候比较少,但确实有。两章也有六千字,总说别人一张顶我两张,除了那几位触手怪,哪位作者是一张六千字的。 对于更新问题,灵山早就有言在先过,也是商量过的。 写快了会写的很急,当时中间有恢复过一天两更六千,持续了四五天之后,大家就感觉到质量在下降,于是我又调整了写法。 2、水文 这就来到第二问题。 其他作者如何灵山不知道,我这六千字是要写五六个小时的。我拿出五六个小时,不是为了应付大家。 写到现在,大家看的出,如果我是为了钱,我可以一直写开头。 灵山的脑洞还行,是属于那种剑走偏锋的作者,完全可以写一百大几十万字的书,每天日万,然后就火速开新,这样赚的会比魂幡多的多。 当年更莽穿的时候,日万过月余。 但我不想把灵感压榨的太死了。 直到现在,写了二百多万字的魂幡,写到阿福篇,我依旧感觉激情满满,我能回忆到东西,我能感受到我写出了好东西。 一个介于真假之间的人。 我知道大家肯定跟我有相同感受,能感受到其中的酣然,以及后续涌来的情绪。 灵山那时候就觉得,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到现在了依旧是好看的。 当然,谈精神咱也撇不开物质问题,我也想多卖钱。咱们是论字卖钱,多写多赚,少写少赚,灵山也知道这个道理。 当懒鬼不行。 3、能力 如果归咎起来的话,其实也怪不得你们。是灵山的個人能力还不足。如果我拥有大神的水平,就能写的又快又好看了。 说到底,我虽不算新人了,却也只是个老扑街而已。 还需要慢慢的提高自己的能力。 我也不是天才。 网文作者的天才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楚,灵山呢,一直赏脸观看灵山的读者知道,那时候写第一本的时候,还只有几十个读者而已。 到现在写出精品,也已经过去三四年了。群里有养书的读者,也有养作者的读者,可能是觉得养成类,看着灵山一步步走来。 我要是天才也好啊,就能写的又快又好。 4、节奏 其实说回来,还是更新的问题。 更新太少。 便有读者开始散播灵山已经太监,灵山已经卖号,灵山已经开水、敷衍、挤牙膏,就那么点东西吊着人。 灵山自认还是稳定的,虽然咱们和每天都更新的作者不同,咱们是两天两更。虽然两天两更说出去也比较丢人(捂脸)。 5、女性 灵山书中出现的女性不管是正派还是反派,只要有名有姓就都是能人,那些大略过去的配角,只能算剧中该有情节。 对于修行者的设定,肯定有所参考现实,所以不存在说女性修行者就一定怎么怎么样的问题。没写是因为没想好如何写好,而不是有意见。 参考惊鸿也该知道的。 6、道理 我没有大道理将讲大家听,说起道理大家都懂。我只是在安分的写故事。书中一些事肯定有灵山主观的,但,很少以旁白讲道理。 对于很多事情我也没有看法,我只是个写的,写故事的,故事中的人代表的只是他成长的观念,以及他身份的问题,不要上升攻击灵山。 要是都是真善美的人,也不好塑造反派了。有些读者说我夹带私货严重,这……我也不太好多说什么。 7、暂时想到这些。 8、单章就留二十四小时,也就不插在中间影响后续阅读了。估计这一天过去,大家也都能看到的。 9、卖号换人之说。 都没有。 灵山只有这一个号,如果大家被骗了,跟灵山是没有关系的。灵山文风初看没什么,但仔细看看应该还是好认的吧。 可以说有神有魔的时候,但没有卖号一说。 当然,神的时候大家可以说灵神,魔的时候也可以喊灵魔。 等等。 灵魔? 元圣灵魔? 开个玩笑。 追到现在的读者,我知道很多都是默默看书不发表意见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江东父老能容我,灵山是有努力的,但最重要的是大家的支持、捧场。 争取钻研改进,多花时间琢磨。 再看看能不能把更新的频率拉上来。 715、讲述 “站住!” 中气十足的喝声落下。 一条大汉翻身从街市钻出,挡在了小孩儿的面前。 大汉身形如铁塔,不怒自威,身着陈旧却整洁的衣袍,腰间悬挂着一口长刀。 他的手掌从长刀的把柄处移开,抱着肩膀,俯视着面前的小娃娃。 接着张开手掌,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交出来吧。” 小娃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却将自己的小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不好了,石头被抓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团簇在巷子里的几个孩子正要前去营救,又碍于城内捕快的威严肃穆,只得一哄而散,争抢着钻入了巷子深处。 就在这风风火火之中,他们终于返回了一座破落小院。 小院内不过是几间破瓦房,很难想象还能在天机城内看到如此残破的地方,而且这里看样子还有人久住,抬头看去,上方正写着几个大字。 ‘孤幼院’ 院门大开。 从中走出一位身着朴素的女人。 在看到女人的刹那,孩子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叽叽喳喳的讲述着石头被抓住的经历,随着脚步声渐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孩子们赶紧躲到了女人的身后,悄悄的探出头,又赶忙缩了回去。 随着人影临近,那身熟悉的绣明锦袍映入眼帘。 那人将手中的‘石头’放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许家娘子,你该好好管管他们,兄弟们本来就公务繁忙,又哪里有闲心应付他们。” “现在就学会了偷东西,日后长大还不成为青皮混混?” “他们这些……” 话才说了一小半,捕快像是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若是冲撞了贵人,在下也没法遮掩。” 那被称作许家娘子的人面色一板,看向那脏兮兮只露出两个明亮眼睛的小孩儿,喝道:“拿出来。” 石头闻言一颤,从裤裆中掏出半块糕点。 本来还强装威严的女人顿时眼眶微红,不过瞬息间就消失不见,拱手说道:“多谢董大哥照拂,我们照价赔偿。” “算了算了,摊主我认识。” “只要不是偷钱,倒也不算……” 女人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金叶子,夹杂着几块灵石:“不行,我们一定要赔偿!” 送走捕快。 女人盯着石头。 石头怯生生的小声说道:“不是我偷的,它自己掉在地上。” 女人什么都没有说,领着孩子们进了孤幼院的大门,吩咐那几个半大小子关上了房门,这才训斥道:“不问自取就是偷!” 说着取来一旁的竹条。 “三娘,我饿。” “三娘您就饶了小石头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 许三娘高高扬起的手又收了回来,不过还是要罚,小孩子总得吃几计竹条才会长长记性的。 教训完孩子们,许三娘赶紧回屋,先是给孩子们准备好饭食,随后准备打坐歇息,昨晚上又熬到晨曦照面。 她都忘了这是第几个日夜。 好在不是危险的工作。 聚君楼的一座小院倒塌了,她刚刚才从那边赶回来。 …… “聚君楼?”钟汉一脸的诧异。 他看了看门口走进的陆荆,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以及寄居在斗篷中的吴老,神色之中的诧然更甚,他刚刚才从那边赶回来,怎么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了这件事。 按理说,出现斗法并不是什么大事。 很多时候还没有走火入魔的修士造成的破坏严重。 但什么时候,他这个执法堂的修士知道的事情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倒是奇了怪。 “陆贤侄你……” 钟嵩棠虽然没有展开法眼,不过以他的修为和眼力,还是一下子看出陆荆的气息。 陆荆的气息十分不妙,这已不能说是微弱,而是进行了改变,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如何走来? 难道是鬼。 “我已经死了。”陆荆沉声说话的同时揭开衣襟,他的胸前出现一个前后贯穿的孔洞。这个孔洞并不是要他命的原因,关键在于他用真意自斩了一刀,这一刀才是断绝生机的关键。 “怎会如此!” 吴老赫然起身,声音中多了几分颤抖。 他分明已经做好了将紫府和内丹炉交易给督主的准备,为什么陆荆还会死。 他不相信督主会如此不明智。杀死陆荆就意味着断绝了交易,如果督主想要活命,那他手中的紫府和内丹炉才是最重要的。 “说来话长了。”陆荆笑着走到一旁的座椅,坐了下来。 将后来吴老离去之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只不过也只是停在了自己自斩一刀。 剩下的事情他需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他隐去了涂山君的身份。 其实陆荆是有些许猜测的,他能感受到法力的流失,以及那位前辈又如此的怪异,肯定和那神异兵器脱不开干系,这也就没法告诉吴老他们真相,只能大略的说是督主的行为惹恼了一位前辈。 然后,在那位前辈出手之下,督主死了。 “死了?!”钟汉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无数。 他简直像是听故事般从头听到尾,听到那绑架了陆荆的大修士死了,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要知道他才刚刚从执法堂那边回来。 听长老说,出手的两位修士至少都是大真君。 从监堂那边传讯来法力波动,到他们赶到,前后还不到半炷香。这么短的时间观察和试探都不足,何况是直接出手,哪怕出手又能用出多少术法神通? 现在陆荆回来,告诉他,他们追查的法力波动是真的,并且还真的动手,甚至还有人死了。 “长老那边说过,出手的两人至少都是大真君。” “……” 钟嵩棠皱起了眉头。 为了对付督主,他听吴竹说过督主的境界,因此感触更大,一介巅峰大真君死的这么毫无波澜,不由得怀疑起来:‘城内还有这样的修士吗?’ 天机城巨大,城内卧虎藏龙。 确有这样的修士也正常。 如果陆荆没有说谎,那人的实力绝对不弱,甚至达到了大器宗天骄的战力。天骄衡量的当然是同境界之间的实力,那人拥有半炷香斩杀同阶的实力,绝对不是岌岌无名之人。 与他们两人相比,吴老关心的则是陆荆现在的情况。 “这情况可逆转吗?” 陆荆摇了摇头说道:“这门秘法名为忍死,是那位前辈传授,正是要我处理后事……。” 得到秘法的陆荆心中对那个猜测更加确定,他觉得在聚君楼出现的修士绝对和怪异神兵有关,他现在还没有死,就是那位前辈想让他做些什么。 “那位前辈何在?”钟嵩棠追问。 “前辈已经离开了。” “若是安排妥当的话,倒是还有机会转世。” “我已经将阴神卖给前辈,如此才请前辈出手。” 陆荆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更不能暴露怪异神兵的秘密。 不说以那位魔道巨擘展现出的实力,在座众人根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光是吴老自己就是元婴阴神,以那位前辈的抽魂炼魄之能,还不随手就把吴老给炼了。 在他看来,魔修从来都是看心情做事。 “这……怕是遇到了魔头吧?”钟汉迟疑着看了看他父亲的脸色。 谁出手用阴神做报酬啊。 说不得,陆荆原本还能活,但是现在被人拿走了阴神,也就彻底没有活路。 虽是这么说,他倒是没有追问陆荆有关细节,越是这样的魔头越棘手,让上面人头疼就是,他一个小小金丹,活腻歪了才去追捕这样的魔君。 那不仅仅是自己活腻歪了,还会连累自己的一班师兄弟师姐妹。 在被父亲瞪了一眼之后,钟汉偃旗息鼓,耸了耸肩膀。 他做事从来都是如此,高喊口号,做好分内之事,绝不节外生枝,能杀的肯定痛快下手,不能杀的也不会冲动将之杀死。 能混到这样的职位,他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吴老沉默许久。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苍白的。 修行界还是以实力说话,没有实力傍身,就说的再大声也没有人听。 他做不了什么,如果可以他真想留下的是他,反正他早就打算和督主同归于尽,能用元婴阴神请一位魔头出手,倒也值得了。 但,说来说去,他也无法说服自己。 吴老问道:“那位前辈有名号留下吗?” “没有。” “是吗。” “一位无名的,堪比大宗天骄的魔君。” …… 两月半。 臻阁拍卖行。 一行人列坐厢房。 陆荆看向手指上的戒指。 他还是将道兵池中的怪异神兵取了出来,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安置。 但总要有个安置的,不能继续放在道兵池,不然等自己死后,吴老接收了他的遗产也会拿到这件怪异神兵。 他已经能感觉到法力的流向,正是手中的这枚戒指。 “下一件。” “朱雀级元婴傀儡。” 拍卖的主持高声讲述着。 厢房众人不由前倾。 不仅仅是厢房中的他们这一行,还有许多修士也对那展台上出现的傀儡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戒指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重看了看陆荆。 灵魔忍死术是有后遗症的,暂时看不出什么奇怪,等时候一到就会出问题。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会取走魂幡,可惜了养兵池的灵气,自进入天池六年来,尊魂幡还没有完全恢复。 还是要跟陆荆商量,让他再入兵池。 “起拍价。” “一百万上品灵石!” 二更晚点。 先把更新时间调整回来。 716、魔变 “二百万!” 二百万一喊出,会场戛然。 不过仍然有修士出价。 依旧是十万几十万的递增着。 “三百万!” 陆荆正襟危坐。 不敢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 他当然没有那么多灵石,这些灵石全算是和那位前辈借的,反正有阴神抵债,只要那位前辈没有制止,他觉得还是能谨慎的用上一用。 涂山君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陆荆说是借钱,那就算借的。 灵石对他没有太大的用处,用来汲取灵气都觉得咯牙。 灵石能成为修行界的货币不仅在于储存灵气,也是因为早就融入修士的日常之中,但极少有修士会直接汲取灵石的灵气。 灵气才价值多少,不如购买丹药服用,再不济有灵米填肚子,慢慢吸收也比灵石好用。 当然,若是实在偏僻,用灵石修行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涂山君笑了两声,当年他和觉法行至鬼市,还借过觉法的钱。印象中,他从来都没有缺过钱用。 “三百二十万上品灵石。” “……” “四百万!”陆荆依旧面不改色的喊出。 这倒是让钟嵩棠惊讶了起来。 其实刚才陆荆喊出两百万上品灵石的他就已经很是惊诧了,尤记得,当时陆荆跟他说有钱,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将自己手里的那点当做是什么大财。 现在一看顿觉想的太简单。 不过他倒是觉得是吴老哥藏在天机阁的积蓄。 以吴竹大真君的修为,倒也能拿出来百万上品灵石。 于是心中安然。 他还凑出不少灵石准备助力一番,如今看来根本不需要。 拿下这一具朱雀级元婴傀儡,安置紫府、内丹炉,就能让吴老哥活过来。钟嵩棠屏气凝神,看向展台处的那具高大傀儡。 陆荆摸了摸手臂上冷硬的鳞甲,冰凉通过手掌传递到掌心,他同样没有低头去看,因为他早就知道那里长出什么,分明是黑色的甲片,甲片的缝隙中还有形似羽毛的铁扇。 “我还有多长时间?”陆荆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 “怎么了?” “没事。” “改良过的灵魔忍死术能活的更久,后遗症来的也不快。” 猩红眼珠打量的同时,涂山君想到。当年的灵魔忍死比较粗糙,以至于在用术后不久就长出鳞甲羽毛,连他也不可避免。 “四九确实天纵奇才。” 涂山君称赞道:“最妙的是对血杀术的改良,不过,这样做会让自己消失,我可不敢保证另一个我会乖乖听话,还是别有意识的好。” …… 价格已经来到了四百五十万。 叫价的修士更是寥寥无几。 最终在四百七十万停下。 陆荆如愿拍下这具朱雀级元婴傀儡,傀儡的修为可以达到元婴后期,配制的紫府和内丹炉只能算一般,也就做到寻常的启动。不算适配,因此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傀儡的实力。 不过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紫府和内丹炉。 有钟嵩棠这位大器宗长老看顾,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切顺利的就像是水到渠成。 陆荆不由感叹,还是有背景好办事,这不像是人去办事儿,而是事在自己办成,他们只需要出面即可。 回去的路上。 八轮傀兽马车的车厢之内。 马车自然简单的,却分外结实大气,没有什么奢华的内外装饰,拥有的只是坐骑该拥有的平稳和速度,车厢内的桌案酒樽不能有半点晃动,棋盘和茶杯也稳当的像是雕刻上去似的。 “我能感觉到有声音在耳边出现。” 陆荆轻声说道,像是追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就连涂山君也是。 因为灵魔忍死术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有人活了很久,也有活的不久,又经过多年改良,早已经今非昔比。 如果催动法力与人动武的话,就会如气球般膨胀扩大,且迅速蜕变。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无外乎再斩一刀……” 陆荆毫不迟疑的催动了法力,法力汹涌激荡,他略显苍白的面容骤然化做青白,满口银牙化做脓血,在脓血背后则是新长出的尖锐獠牙,不出意外的刺破嘴唇。 指甲脱落,生长出椭圆尖锐的角质,犹如妖魔利爪。 噗呲。 额头钻出一根独角。 黑色的独角宛如黑色的墨汁到入清水,额头处的青白色皮肤迅速生长出黑色鳞片。 独角蜿蜒生长,与鳞甲形成了一方小冠。 冠如羽,形似三花。 鳞甲倒反,生长出羽毛,羽毛编织成大氅披在陆荆的身上。 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化做黑色,原本略显扭曲的面容也从容起来,长呼一口气,张嘴的瞬间黑色的蒸汽飘出。 “这等秘术,竟让我的实力增进到了金丹巅峰。” 不过是小小变化就提升了一小阶,而且这样的蜕变还在继续,如果他不加以阻止的话,说不定真有机会突破元婴。 但这显然是陆荆的妄想,不说雷劫难渡,难道以为面前的钟嵩棠会无动于衷。 一旁解下的斗篷化做人形,吴老瞪大眼睛,惊声道:“不是说秘术不会有问题吗?” 秘术没问题,然而架不住施展秘术的人催动。 钟嵩棠神色剧变,属于大真君的威压如山岳般落下。 灵机气息在八轮傀兽的车厢内锁城一个圆环,将正在蜕变中的陆荆牢牢锁住。他手中的尖刀正欲出鞘,却听到吴竹的制止。 “等等,陆小子还有救。” “还有个屁救啊,老哥哥哎,你该知道,他的阴神都没了,强撑秘法活到现在,早就没救了,不如就让我一刀斩了他,免得滋生祸端!” 钟嵩棠大喝一声,尖刀悍然出鞘,伴随着吟啸,光芒迸发。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陆荆如今张口却只有一口腥臭传来,他已无法说话。 而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念头,那就是“活下去”。让一个死人活下去,而且还是这样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不是他的本意。 然而,片刻的停留之后,陆荆身上的蜕变已经完成,化做一只高大妖魔,蜷缩在车厢的一角。 呼。 气流奔涌。 车厢内的光芒消失无踪,只有黑暗袭来。 吴老再不阻止,赶忙催促道:“出手吧!” 一面是自己的兄弟,另一面是已经入魔的没有名义的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总不能让活人受罪,这不该是钟兄弟应该承受的。 如果他吴竹能够动手的话,他或许会自己亲自出手。 可惜他现在只有元婴和阴神,并没有融入傀儡。 也就没有送陆荆最后一程的实力。 “嘭。” 马车上方破开一个大洞,高大的妖魔矗立在马车顶部,肆意的呼吸着城内的灵气。 身躯四周的魔焰宛如黑暗中的熊熊火焰,照亮了黑夜,而这等威压灵机自然惊动了城内的执法甲士。 “不错。” 涂山君啧了一声。 妖魔身躯下,陆荆的意识是清醒的。 也就是说,陆荆并没有完全入魔,但是他的实力却出现了质变。 不过,从他张嘴只能吐出黑气来看,陆荆已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他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 “看来我的对术法的理解也还不错,可惜还是有后遗症。”涂山君惋惜道。 经他之手改良的灵魔忍死,在保留修士意识的情况下,倒是出现了视听和语言的障碍,加之没有阴神,无法动用神识。 修士完全变成了一个囚笼在黑暗中的聋哑人。 这是正常的,术法改良总会出现意外情况,哪怕是涂山君这样的巅峰大真君也无法控制。 倒不如说,能保留住意识已经足够厉害。 一般而言这样的术法,最先侵蚀的就是修士的意识。 “吼!” 陆荆仰天怒吼。 在马车停靠的同时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马车中同样有一道人影钻出,那人法袍猎猎,手持一柄长刀,在黄昏下显得分外肃杀,刀面轻轻翻转,法力勃发间,冲天的刀气已经笼罩了那跳下马车的高大妖魔。 “杀!” 妖魔不知道从自己手指头上摘下了什么,但这已不重要。 在大真君的斩击之下,纵然是这般赫赫威压的妖魔也难逃一死。 一刀砍过去。 一道刀痕出现在妖魔的身躯,妖魔盘坐在了地上,脸上露出笑容,在黄昏的阳光下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远方。 天机城的飞舟姗姗来迟。 其实他们来的已经很快,奈何大真君出手更快。 也是因为差距太大。 金丹和元婴本就是一道鸿沟,何况是一大境界的差距,这世上多少天才都没有迈过大真君这道坎。 四周的居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他死了。” “他解脱了。” 收起长刀的钟嵩棠沉声说道。 陆荆和一般的走火入魔的修士不同,刚才那个瞬间,他感觉陆荆根本没有走火入魔,就好像是他自愿受死的。 那纯黑色的眼中也没有暴戾和混乱。 …… “让城建的修士打扫。” “散了散了,没有什么可看的。” “平常有争斗,你们恨不得躲到地缝里,现在看热闹倒是一个顶俩,快快,别看了,小心魔头还有什么后招。” “……” 城建修士赶来善后,修补的同时打扫战场。 不远处。 桥下。 一只略显纤细的手捡起了一枚好似戒指的东西。 717、三娘 “小丫,不能吃。” 稍大一点的孩子赶紧阻止那纤细小手往自己嘴里送东西。 拦下来也没有看清楚。 不远处的大人只当是孩子们又起了争执,正欲走来,不远处的管事呼喊才让女人脚步微顿,只是高声的呼喊,让孩子们不要捣蛋,不然下回就不带他们出门了。 一通忙活。 至傍晚。 管事的是个中年留着八字胡的儒生模样的人,细数着金银和灵石,秉笔书写下。 儒生沉吟道:“许管事,上头决定整顿城建司衙门,从今往后,你们这些编外的,所得俸禄银两就要减半了。” 本还喜悦的许三娘愣了一下,张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了,就这半月。” “你这孤幼院的掌印没听说吗?” 儒生正襟危坐,将拨弄的算盘闲置,合上了手中的账本,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活儿计本来就东奔西走,昼夜不得休息,还是另寻其他吧。” “按理说,养济司的拨款……”老儒生刚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上头或许不在意这些,然而这一层层盘剥下来,自然就不剩下多少,因此也就使得这位孤幼院的掌印自己还出门赚取灵石。 许三娘拱手强颜欢笑道:“多谢魏老告知,我正有辞了编外事宜的心,这来回奔走疏于对孩子们的管教。” “听说许管事来自……高门?”儒生指了指天,然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既然来自上宗高门,总该有些门路人脉,不说让上头增加用度俸禄,至少在天机城这诺大的地界能求一方公平。” 许三娘叹了一口气道:“个中缘由,分外复杂。” 领走今日俸禄。 也就领着孩子们离开了。 “看魏老似乎颇为瞩意那位孤幼院的掌印?”不远处走来的青年笑呵呵的说道。 “你小子没个正经,我是可怜那孤幼院的一班孤小,许掌印支撑这么大的孤幼院,总是会碰到难处的。”魏老面露怜悯的神色,接着又说道:“据说张家老祖陨落,城建司新任的掌印刚刚上任,这不就开始……” “嘘。” “您老年纪大了什么都敢说,我可不敢听。我还要在人家手下讨饭吃。” 青年赶紧走远两步,言语中倒是没有他说的那么凝重严肃,反而有一种淡然,就好像并不在意到底是谁是新任主官。 青年耸了耸肩,说道:“反正这些大老爷也就兴上政令下来,等他们腻歪,总还会继续修行的,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 大多修士除非已确定没了进境,否则很少会专心其他的事。 毕竟修为才是根本。 不说有什么突破,至少也得保持住。 也有许多不愿修行的,要么就是资质不行要么就是家世显赫,做个不惹事的纨绔子弟外调一方也就是。 其中不同也有很多,总之不能一言概括。 许三娘则是修行的时间不够用。 孤幼院平日里的用度还有。 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平日里清汤寡水连丁点的肉沫都见不着,这样别说修行了,连身体都长不好。 等这些孩子长到十岁,会接受天机府的灵根测试。 出类拔萃者前往大器宗,资质一般者被家族或是城中势力以及附庸宗门招揽,再次者要么成为散修,要么再向外选择,没有灵根则会遣至域城甚至是凡俗地界。 但是,见识过修行界的繁华,又怎么可能会甘愿沉入凡俗。 所以很多没有灵根的人也会选择以武入道。 然而能重返修行界的则寥寥无几。 不过这也足够了,在天机城的这些年,有灵米壮大身躯,至少十来岁沉入凡俗能有谋生的能力。 不会因为离开了这里而饿死。 城建司的傀兽马车奔走在天机城的宽敞道路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众人送回孤幼院。 这也算是编外人员享受的福利之一。 之后该是无法受用。 走下马车的许三娘骤紧了眉头,领着这帮‘泥猴子’本该是开心的,甚至他们还帮上不少忙,为城建司搬砖添瓦,虽然并没有得到多余俸禄,好在有半斗杂米,这也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然而现在的许三娘却根本没办法开心。 她也不知道应该寻个什么营生。城建司那边俸禄减半就根本不值得再去,哪怕再去也不过是白费时光罢了。 “炼丹炼器全需要控火。” “我没有火灵根,重练火行术法肯定费劲。” “制符演阵,需要不凡的天分笔力,以及对阵盘的揣摩钻研。外出打猎……” 还不等多想就被她否定,凡是外出的事情都不用多想,她的修为不足,而且孤幼院得有人照看着,外出就是找不痛快。 “御兽、灵植、……” “鉴宝、傀术。” 许三娘思来想去发觉还不如码头苦力,至少她操控的土傀儡还算出众,这门术法娴熟到连口诀都能倒着念回去。 这也同样不是件容易的事,码头苦力也有自己的帮派,不是帮里的人,根本没法在码头干。 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 “三娘,三娘,小丫差点又把那个铁疙瘩吞下去了。” 瘦猴赶紧捉住小丫的手,就连原本贪吃的小石头也赶紧出手,眼疾手快的把铁疙瘩抓到了自己的手里,仔细的瞧了瞧,当真不能吃。 这东西吃了怕是要坠坏肠子,比观音土还要可怕。 许三娘大惊失色,还以为小丫和小石头吞了什么东西,直到看到小石头递过来的铁器才松了一口气,高高扬起的巴掌又悄悄收了起来,轻声呵道:“铁器石子不要往嘴里放,一旦吞下去就要肠穿肚烂。” 又觉得话说的太重。 熬了这么久孩子们肯定都饿了。 小孩子不会分辨,大多只会往嘴里放。 教训孩子是一方面,许三娘当即看向石头手里的那个铁器。 天机城不是外面,很多铁器都是傀兽或是傀儡身上的零件,要是捡来的也就算了,如果是顺手从别人那里牵来的可就麻烦了。 “是个扳指。” “铁扳指。” “从哪儿得来的?” “小丫从石桥下面捡的。”石头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瘦猴则咧着嘴笑,他只当是个小玩意儿也就只说了一句,这会儿正心虚的厉害,万一小丫真给吞了,三娘绝饶不了他。 “石头桥?” 许三娘轻声呢喃,说着搓了搓手中的铁戒指。 这戒指的材质颇为不凡,像铁又像是玉,拿在手中,温凉舒缓,就连纠结的心绪都缓解了不少。 起初她还以为是错觉,将之放到一旁,凉意瞬间就消失不见,见效之快就像是握着一块冰疙瘩。 “材质颇为不凡。” “看样子确实是他人丢弃,不是瘦猴他们顺手牵来的。”许三娘微微颔首。 眼中的严肃渐渐褪去,只要不是偷来的就好,至于这小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其实也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钱。 “三娘,我饿。” “好好好,回去便生火造饭。”三娘抱着小丫,领着小石头,身后跟着瘦猴等三个半大孩子,穿过坊街,走过小巷子,这才终于抵达了孤幼院所在。 孤幼院不过是两间瓦房,一个小院。 养济司下,这样的小院有不少,乃是天机城下令督造的。 …… 夜深。 孩子们已经歇息。 打坐恢复法力同时也算休息的许三娘睁开双眼,她总是还惦念着下午小丫拿来的那枚铁戒指,那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宝物,但是胜在材质不凡,现在法力恢复,正该好好用灵官法眼一观。 之后再做打算。 “灵官法眼!” 玄门正宗的施术手法。 简单, 大气。 “疾。” 吟诵咒语落下,双眸散发出光芒,照映在那铁戒上。 然而,还是让她失望了。 在她的法眼之下,这戒指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半点变化。 许三娘感叹自己真是想钱想疯了,见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是值钱的,要真的值钱哪里轮得到小丫捡到,早就被有识之士拿走。 想来只是寻常的铁戒指罢。 也是病急乱投医。 “暂时还有点积蓄,到不用急于一时。”许三娘沉吟着。 衙门拨的粮食省着点吃,等下个月再拨也好。就是碗里的肉得拿走了,掺杂的灵米或许也得全都挑拣出来,总之又得拮据起来。 三娘拿起铁戒指在烛火下点亮。 尝试用法力祭炼。 吧嗒。 一只猩红的眼睛在戒指顶端睁开。 黑红色的光芒一闪即逝。 许三娘还以为自己太过劳累所以恍惚了一下,正要起身走向床榻,猛然看去,正看到一高大身影站在一旁。 烛光映照下,那高大身影的面容显现,是一张泛着青白的英俊面容。 很难形容那张脸。 初看下,无俦。 细看,却好似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淡漠。 等再退一步的时候,就感觉无言的恐怖自心底滋生。 他的双眼之中不是淡漠,而是异样的平静。 只是因为他长的高大,难免是俯视下来,才让他看起来是高高在上的。 “你不怕我?” 那高大的身影开口。 “我没有从你的眼中看到危险。” 许三娘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轻轻的放下了铜灯,又坐回那简陋的桌椅。 “那现在呢?” 高大的人影同样走来,坐到了桌案的对面。 在烛火下,他扎起的赤发和双角也显露出来。在那怪异的外表下,黑红色的道袍宛如一道阴暗的云朵遮挡住了所有的光芒,更显无言惊然。 “还是没有。” 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是谁?” “我还以为你不会好奇。” “但我总该要知道。” 涂山君指了指许三娘手中的贴戒指。 戒指顿时化做一杆黑红主杆的小幡。 说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许三娘看向手中的小幡,又看了看坐在桌案对面的高大身影,来回几次,最后摇了摇头道:“不明白。” 尽管这么说的,然而她还是紧紧的攥住魂幡。 周身法力引而不发。 似乎只要面前人有所异动就会出手。 718、赚钱 涂山君自然看到了许三娘的小动作,他并不以为意。 在幡内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许三娘。 在接触到修士的时候,他也拒绝了幡主绑定。 只不过,没有法力他也无法劝说,更不用说与人交流。 等到许三娘利用法力试探,也就完成绑定。 若是一般时候涂山君会先观察一番,不过看到许三娘缺钱,铁戒指的材质又不凡,在祭炼无果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拿去鉴宝,眼力差的看不出名堂,眼力高的容易看出名堂。 所以才现身。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去鉴宝,会很麻烦。” 涂山君也很无奈。 但世事无常,总得有所改变。 “你的意思是,你是这宝物的主人?”许三娘像是得出结论般看向铜灯对面的涂山君,小心翼翼的说到。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我是这宝物。” “不可能!” “宝物怎么可能跟我说话?” “你可听说过器灵宝物。” “器灵宝物?!” 在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许三娘的妙瞳轻微缩小。 这微妙的变化当即被涂山君捕捉到,他的心中不由思索‘此人竟然知道’。 原本他是准备冒充器灵宝物,然后徐徐图之,让许三娘隐藏好他,让涂山君意外的是,许三娘的见识远不是她的修为能比。 “你听过。” 许三娘默认似的没有说话,紧接着说道:“你为何落在石桥下?” 涂山君探手摸了一把腰间的葫芦。 周身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自己施展的是改良的入梦术,只是投影了身形而已,他真身那里的酒葫芦早就炸了,储物戒指也不在身边,幡内存储全成了补充所用煞气,哪里还给他留下酒水。 现在又碰到这年龄不大的女修。 连真身都没法走出魂幡。 想到上午时分,还在观察施展了灵魔忍死的陆荆有什么异样变化,然后就因为陆荆的意愿而跌落石桥,这会儿才终于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就是可惜魂幡还没修复好,就被陆荆匆匆取出养兵天池。 涂山君大度,毕竟死者为大也不想计较太多。 就是感叹。 眼前这个女修虽然修为不高,见识却很是非凡,而且颇有一种从容气质,以及一种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如果她能不低着头,遏制住微微发抖身躯,那涂山君也得给她拍手称赞。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正常的说说话。 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眼看对面的人也陷入沉默,许三娘抬起头来,瞧向座椅上的高大身影。 那高大身影双眼出神,似乎在回忆,也像是在怔怔然发愣,总之,这样的呆愣反而冲淡了初见时候的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再仔细看去,除了面色青白之外,相貌自是堂堂,黑红色的眸子低垂在眼帘之下,嘴角的笑容十分和煦,扎的一丝不苟的红发与黑红色的双角相得益彰,少却几分英俊带来的亲切,多出几分威严。 至于黑红色道袍,除了封边的金线之外,整体很是朴素。 “噗呲。” 许三娘掩嘴失笑。 在看到面前人神光聚焦,顿时正色道:“既然一时想不起来,那便等到以后再说就是。”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尊魂幡:“我姓许,在家中排行老三,人唤我三娘,器灵大哥有何指教?” “不敢当,只要不在人前显圣,我便烧高香了。” 涂山君微微拱手。 现在魂幡已修补大半,然而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能动用大多威能,却依旧需要煞气补充。 另一方面,许三娘的修为太低,以至于连主魂身躯都无法走出魂幡,只能让魂幡中的低修为役魂走出。 “呀!” 许三娘惊诧一声,紧张道:“我的法力不见了?” 要是法力消失不见的太久是会影响修为的。 “莫慌,法力是我拿走的。” 许三娘闻声看向涂山君,嘟囔道:“没有法力,明日就不好出门。” 看涂山君尴尬的神色,许是遇到了难处,不然也不会拿她的法力,些许法力拿去倒也无妨,就是明日不好寻其他活计,在天机城内这样的修士大城,没有法力支撑是不行的。 她也没有追问什么,而是独自的盘算着,一晚上不眠不休该是能恢复过来。 当然,这是在眼前的高大器灵不再拿她的法力的情况下,如果器灵一直拿法力,那就是明天后天也恢复不了。 “为何要急着出门?” 涂山君问了一嘴。 毕竟拿人家手短,总要问问。 涂山君转瞬就已经想到,奈何他很久没和人正常交流,所以许多言语到了他这里,听起来都比较生硬和尴尬,越是这样的正常寒暄,反而显得越发不正常。 “养济司拨来的粮食钱财都不足,总得寻个出路。” “白天里,城建司要整顿,我们以后怕是不能再去。” “天机城需要法力的地方太多。” “……” 许三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的将遭遇吐了出来。 涂山君虽然不是个好起话头的人,但是他却是个很好的听众,静静的聆听之余,也极为认真的点头示意着,有时还会跟着沉思。 涂山君沉吟:“我总不好白白住在这里。” “器灵大哥有钱?”许三娘眼睛一亮。 她倒不是贪图别人的钱财。 既然器灵大哥如何善解人意,她索性也就顺水推舟,大家和气一些,总好过把话都说破了,这样也不尴尬。 “本来是有的。”涂山君看了看魂幡内的储存的,早就空空如也成了煞气飞灰。 而且当时还把古仙楼储存积蓄的钥匙还给了陆荆,后来又装死没有回应,现在身上半块灵石都没有。 涂山君又不好跟许三娘说,自己曾经视灵石如粪土,这无疑有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 虽然事实如此,然而在苍白的现实面前,曾经的事实,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但是我可以挣。” 许三娘的眸子再次亮了起来,追问道:“不知道器灵前辈会什么?” “炼器、炼丹、制符、阵法、御兽、灵植、医药、傀儡……全都懂一点。” “最厉害的是什么?” “阵法符箓。” “能画几阶的符箓?” 涂山君正要回答,突然想起来许三娘的法力不足。 别说他能画几阶符,能不能支撑他画符布阵都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本金,买不了画符布阵所用的器具符纸,就算能画也得先有这些东西才行。 眼看涂山君不再回答,许三娘顿时知道肯定是没品的符箓,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许三娘笑道:“只要器灵大哥不再拿我的法力就好。” 活了三百多年,涂山君第一次感受到窘迫。 他本来应该是从容的。 “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好在,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尊魂幡没有全好,也已经好了大半,能够凝煞成丹,只要把凝聚的阴魂丹卖了,那就有灵石了。灵石对于他来说是无用的,对其他修士却不能失去。 恰好许三娘就缺钱。 魂幡的幡面伸出了一只青白色的手掌。 那紧握的手掌张开。 掌心正静静的躺着一枚黑色的鸽子蛋大的丹药。 许三娘看呆了,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丹药。” “丹药?” “正是丹药。”涂山君解释道。 他现在的修为能够凝聚极为强大的阴魂丹,他显然没有选择那样的,而是选择了最弱的练气境。财帛动人心。 他不需要一口吃成个胖子,只需要一个启动的资金。 只要有了资金,就不需要再卖丹药。 毕竟售卖未知的丹药难以解释,还会惹人觊觎。 许三娘左看右看,也没有从这黑黝黝的鸽子蛋上瞧出丹药的模样,这说是毒药反而有人信。 但,眼前这高大人影又如此信誓旦旦。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器灵,那该是有不凡神异的。 涂山君看出了许三娘的犹豫,他也没有劝许三娘试试。 但凡有点戒心都不会吃陌生人的丹药。 涂山君对阴魂丹还是很自信的,于是说道:“不如等明日由我前去售卖,之后再做打算?” 许三娘半信半疑。 眼看天色渐晚,涂山君也不好继续打扰,顿时化做一缕神光返回了尊魂幡,而魂幡也从原来的模样重新变成一枚铁戒指。 许三娘拿着铁戒指,在铜灯下仔细的端详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如梦似幻的。 就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当然,做梦肯定不会消耗那么多的法力。 再看向手中的戒指,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上榻。 …… 翌日。 清晨。 魂幡内,涂山君从中挑选了一位练气后期的阴神。 以寄神法让神念寄宿,再抽调许三娘的法力让身躯显化。走出魂幡之后,虚幻的身躯渐渐凝实,直到活生生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 黑色道袍,黑发黑眸。 面色也变了模样。 亦如寻常修士一般。 “如何?” 涂山君笑着说道。 许三娘迟疑道:“倒是挺不错的,就是……。” “就是?” “怎么感觉有点别扭。”许三娘回忆昨晚上见到的那副模样。 尽管那高大身影怪异,却十分符合涂山君器灵的气质,如今这身躯倒是像寻常修士了,却显得有些别扭。 719、认证 见识过主魂的形象转换,自然有其理解。 涂山君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上下打量了一番,利用煞气编织的黑色道袍显得贴身许多,抹了抹额头处的长发,随手扎成发髻。 这才趁着天光微亮的时候,出了孤幼院的后门,径直上街。 早先与三娘打探过收纳丹药的铺子。 五街对面,有个荣庆坊。 那里有着完整的街市。 本来出门的时候是初见晨光,这会儿走了半晌,早就天光大亮了。 灿烂的金光肆意的挥下,驱散了夜晚的沉重和黑暗,更是扫清无数沉疴,只看得光影错落间,傀兽马车的车轮碾碎了晨间雾气。 寂静消去,迎来鼎沸。 涂山君感觉自己终于走出城中村。 尽管只相隔五街,然而景色迥异。 如果说在孤幼院的时候只觉得还身在村中,那么现在就是挤入大城。四周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的楼阁在通关器件的支撑下,显得分外巍峨,笼罩下来的阴影宛如巨兽的压迫。 往来修士更是汇聚成了人潮,大部分行色匆匆的走过,少数则强撑着精神,带着一脸的疲倦。其中气息驳杂,一时间似乎让人有些分不清了,这还是原来高来高去的修仙者吗? 涂山君讶然失笑。 他也是修士,却同样要在走在街面边上。 飞天遁地的手段本来就无法在天机城内施展。 何况现在魂幡还在修补中,许三娘的法力也不足以支撑主魂身走出。说到底,还是兜里空空。要是不空的话,这会儿他该是已经坐上傀兽马车,亦或是租人力车,也不必废这般脚程。 “不过些许钱财罢了。”涂山君轻吟。 神色淡然。 他倒是并不觉得窘迫,也分外的坦然。 反倒是这般踏入了世俗,让涂山君感觉到久违的烟火气。 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以至于真切走过去,反而有些不习惯。不过,他的目光中也没有所谓的沧桑,黑白分明,清澈的看不出任何东西。 “宝瓶阁。” 仰头看向那龙飞凤舞的墨宝,再看整体的四层小楼,涂山君微微颔首:“好!如此地方肯定有识货之人。” “正该我散去的千金从这里归来!” 话音落下,阔步走入阁内。 柜台前打哈欠的小厮,睡眼朦胧的没有清醒,只是指了指两侧,道:“都有标价,要买凝气、修行、壮骨强筋、……去左边。要买驱邪、拔魔、清神、锻志、除疴……去右边。” “筑基丹上二楼。” “……” 一连串的话术像是顺口溜般说出,似倒背如流,又像是千百遍的锤炼。 “我不买。” “不买?” 小厮瞪眼的同时出气的鼻孔也随之溜圆,正要脱口一个字来,在看到涂山君身上的黑色道袍,顿时又生生咽了下来,能用得起这么好的料子,肯定不是棚户区、城中村,以及奔波无休的散修。 “客官来我宝瓶阁不买丹药,那是来做什么。” “不知道你们收不收丹药?” “收。” 小厮眼珠子滴溜一转变得油亮了起来,赶忙将涂山君请到一旁的正堂雅座,并且还贴心的沏上一壶茶水,这才坐下来,问道:“您是炼丹师?” “是。” “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涂山君思索一番,就要脱口太乙,想了想还是将之咽下,说道:“无门无派。” “散修啊。” 小厮眼中的热情顿时渐去三成。 “不知高修能炼什么品阶的丹药?” “一阶丹药全都会。”涂山君感受着这具分魂的法力和修为,大概也不足以支撑他炼制二阶以上的丹药,太过吃力。 索性也就挑拣来说。 当然,他主要是来售卖练气丹药,怎么说都行。 “可有天机丹社的认证?” “丹社?认证?” 涂山君一头雾水。 “天机丹社,由大器宗创办,凡是炼丹师都能在经过考验之后入社,俸禄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拥有丹社认证,方才能够在城内开火炼丹,不然所有丹药都只能算作是黑丹。” “你的……丹药,经过丹社的检测和认证吗?” …… 涂山君站在宝瓶阁的门口,皱起了眉头。 说来也对,没有经过检测和认证的丹药,谁家正规的丹铺、阁、楼会收?万一吃出个问题来,丹师倒是跑了,人家铺子还开不开了。 万一贪便宜收下来,你就看那仙人跳的高不高。 涂山君还没来得及推销自己的商品,就被宝瓶阁的小厮‘请’了出来。 “不痛快,不如大头痛快!” 尽管小厮将他请出来,却也给他指了一条不算明的路子。 他说,在隆荣坊的后街有一做白事的老妪,在那里能销路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过就是价格会被压的很低就是。 涂山君摸着下巴自己思索着。 他还没跳别人,不会这小厮想先跳他吧。要知道,天机城内的风气可不好。 陆荆伪装成元婴真君都遭骗,何况是他这练气的分魂。不过往好处想,骗元婴的肯定实力不俗,那骗练气的实力也和练气大差不离。 如果真如此,他倒是不介意发一笔横财。 去。 说走就走。 大好时光全用来赶路。 从这边折腾到那边,又从那边折腾到去。 终于抵达隆荣坊。 老人在看到涂山君的时候就皱起眉头,从上到下都流露出一股子怪异的神色,上下打量来,由从下打量回去,看了看门外的天空。 分明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又收回目光看向涂山君。 “老人家在看什么?” 涂山君询问道。 “也不是阴天,更不是雾气朦胧,没有阴风遮掩,你竟敢顶着曝晒行走在日光之下。” “我看你修为不高,周身气息不足。” “烈日炙烤,形同剥皮,你忍得了?”老人显然是个有眼力见的,修为更是颇为精深,而且年岁相较而言并不算大,就是不知为何是这般苍老的面容。 双眸倒是清澈,但也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在这等天气的影响下,修为不足的鬼修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至少不会在日间行走。 涂山君则是因为煞气凝聚的肉身为他抵挡了寒风与酷日。 余下的些许,对于涂山君而言,多半只是习惯了。 老人却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在这样的炙烤下,鬼修极易失去理智变做厉鬼。 就和寻常的修士入魔一般,变成厉鬼的鬼修同样算入魔,那时候定然会在城内引起一通骚乱,连带影响众人。 “半月后开鬼市。” “你若能等就在那时候再来。” 涂山君倒是能等,然而孤幼院的十几张肚皮却等不得,等个几天肯定没问题,然而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就得坐吃山空了。 而且就算前去鬼市,也不见得能把丹药卖出去,这么等下去,显然不是个办法。 “老人家可有其他的门路。”涂山君拱手。 “巷子尽头,有一条小街可以摆摊,只需要一块包袱就能做。但是那里没有鬼市安全。” 老妪还是给涂山君指出一条路,不过还是将其中的麻烦与涂山君一并说来。 “安全?” “我最不怕的就是不安全!” 走出棺材铺,涂山君手里多了一块方巾。 是老妪赠送给他的。 越过巷子。 已至黄昏了。 确实看到不少落魄修士在街边摆开了摊位,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往那里一堆,瘫在一块,根本也分不清到底是卖什么的。 倒是涂山君这身形摆正,气质斐然,身着玄黑法袍的人看起来颇为异类。 涂山君从怀里取出瓷瓶,瓷瓶是管许三娘借的,陶土捏成,不值钱,但总好过把丹药白白拿出来,不仅仅没档次,也显得不正规,更重要的是不好提价,添上几个瓷瓶就能多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高大修士往那里盘坐,接着就以余光瞥向身旁的同行。 他们的摊位上多是破烂,什么兽骨、草药、甚至是残缺的法器、不知名的丹药,以及泛黄的书籍和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件。 “道友,要丹药吗?” 涂山君起了个话头。 不远处那身着僧道不明衣衫的修士,咧嘴一笑,嘿嘿笑道:“道友,新来的吧?大家都是同行,你问我要不要丹药?你那丹药要是好东西,何至于拿到这里贩卖。” 接着又神秘兮兮的说道:“道友我看你身上的法袍不错,卖不卖?” “相中我的衣裳了?” 涂山君哑然,这衣裳中看不中用,乃是由煞气凝聚出来的,若是他脱下去,不消一时半刻就会化做煞气。 空手套白狼惯不是涂山君的规矩,也就摇了摇头道:“不若看看我炼的丹药?” 那修士笑了笑,微微摇头道:“我听说城内有些修士,惯做无本买卖,用面粉和刺激灵气的材质捏成丹药,靠着衣装招摇撞骗,俗称骗一套。” “因为他只有那一套光鲜亮丽的衣衫。” 涂山君淡然一笑。 以他的本事,如何受困于区区几颗灵石。 坑蒙拐骗门道是很多,但他显然不屑一顾。 “道友这门符箓八法如何售卖?” 那修士张开五指:“五块灵石。” “不能便宜点,你看这门符箓就根本无用的。” “最少四块。” “成交。” 身旁的同行朝着涂山君挥了挥手,示意着手中的四块灵石,然后将之安然的装进袋子里。 枯坐至天光见暗。 街市的修士越来越多,其中也有人停留,但是听到一颗灵石一颗丹药的价格,嘟囔着想钱想疯了的走开。 “道友你这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丹药。” “作价几何?” “一颗灵石一颗,不单卖,一瓶十颗,算你九颗灵石。” 那人沉吟道:“有何效用啊?” “凝气、锻神、强体。” “莫不是吹牛?” “童叟无欺。” “道友若是不信,不妨尝试一颗,就在此地炼化。” “没丹社认证?” 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嗤笑一声,说道:“若是有认证,我也不会在这里摆摊了。” “那我倒要试试,道友哪里来的胆量要卖一颗灵石。”持扇的修士张开手,眼看着那玄黑道袍的修士递给他一只鸽子蛋大小的黑黝黝药丸。 他刚才的胆魄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 “道友若信,尝试之后也觉得合适,我愿将这三瓶丹,拢共三十枚丹药,作价十五颗灵石售卖。”玄黑道袍的修士淡然道。 “好,那我就试试。” 持扇修士吞下鸽子蛋,顿觉一股子庞大灵气自丹田化开! 俄而。 修士睁开双眼,血丝凝聚,咬牙切齿道:“我全要了!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灵石,我只有八颗灵石。” “那你没有缘分。” “我只能卖你一瓷罐。”玄黑道袍的修士遗憾的摇了摇头。 难得见到一个敢吞服尝试的,谁想到是个穷鬼。要不是穷鬼也不会赌命,倒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庆幸眼前的这个修士是个穷鬼。 “道友明日还来吗?” 那修士又说道:“道友明日请一定再来,明日我便凑齐灵石。” 说着从自己口袋中取出八块灵石,细数之后递过去。 “这是你的丹药,请拿好!” 涂山君将腰间的口袋一封,随后把瓷罐递过去。 “喝,还真让你忽悠到一个傻蛋。” 涂山君却不管同行的神色,摸了摸腰间的口袋,满意的点头。 总算有了一笔钱财。 “快跑,官差来了!” 呜嗷一嗓子,像是嘹亮的铜锣在小街的街口响起,进而响彻整个小街,与此同时,本还在摆摊的修士行动了起来。 不说远的,身边的同行多是铺盖一卷。 而涂山君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老妪给他一块方巾。 就这么一兜,确实方便。 720、教习 涂山君凭借着高超的身法,以及对气息的察觉,并没有被天机城的官差堵住。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修士要跑,但是做为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修士,他同样选择了逃跑。 大抵现在天机城的官差就像是曾经那个如梦似幻的前世……。 越过巷子,玄黑道袍的高大身影的对面,正站着两个魁梧的腰间别着枷锁,手中拿着长短连枷身着皂衣法袍,头戴着方铜琉璃镜的的修士。 他们正正好好堵在这里,等待有人从这里经过。 涂山君无奈长叹。 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实在太低了,远不能让他飞天遁地,而且敛息术再高明也需要修为支撑。 更不用说天机城的捕快还带着仪器。 那东西散发着淡淡的橙色光芒,流转间阵法的符箓亮起。 虽说涂山君对炼器一途并没有深入研究,然而那阵法符箓的纹路他还是认得的,分明是强化法眼所用。 想要糊弄过去,须得不凡的修为,让自身的灵机气息收敛的不被观察到才好。 涂山君回头看了看,手持法器的差役像是虎入羊群,只传来一片哭爹喊娘的声啸,那摆摊的修士们就乖乖伏诛,不敢有谁运用武力抵抗。 前有狼,后有虎,被堵在巷子中间的涂山君进退两难。 以他的手段想要打倒这些差役倒是不难,再不济用‘地狱变’的手段模糊了他们的感知也好。 不过出手反抗会招来执法修士,模糊感知会影响他们的记忆,无冤无仇的情况下,这样做无异于用邪。 眼见巷子尽头的差役走来。涂山君抓着方巾包袱,淡然一笑,左右横踢间鹞子翻身登上了房顶,随后像是飞翔的鸟儿在房顶上飞檐走壁,不过片刻就落入街头巷尾。 只余下差役们的怒骂和牢骚。 “你们还是别拦下我的好。”涂山君笑了一声。 转身就要前往丹社。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东躲xz也麻烦,不如去丹社做个认证,反正只要有个一阶丹师的证明就好,卖丹药不是长久之计,但天机城这么大,先攒上几百颗灵石该是没有问题的。 眼看天色渐晚,天机城的宵禁将来。 涂山君也就打消了这个现在去丹社的想法。 就算要去也得带着许三娘一起,两人离的越远,法力的消耗越大,离得越近则消耗的越少,在丹社考核的时候肯定需要离的近些,至少得支撑他练出丹药来才行,要是相隔太远,丹炉点了一半熄火了,那才贻笑大方。 “等等。” “天机城的丹药和星罗应该也不同吧。更别说小荒域。”涂山君惆怅的恍然想起。 他连语言都是新学的,这里的草药肯定也截然不同,那么所有的药理、药性,全都需要重新学习。 涂山君倒不怕学习,加之炼丹宗师的经验对药理和药性的理解也远超常人,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上手。 毕竟炼丹本身是个熟练的活儿。炼制不同丹药有不同的成丹和炼丹手法。 这一来二去,又是时间成本又是钱财成本。 但是,既然有丹社肯定有器社、符社、阵社……。 想到今日那同行售卖的制符八方,只要四块灵石。 再加上购买灵笔和符纸,应该不会需要太大开支,以他的能力,学习几张新符还不是信手拈来,到时候再去符社考核一下,从此财源滚滚矣。 等到明天把剩下的丹药卖了,应该就能凑出足够的灵石,就能开工了。 …… 许三娘果然还是出门了,不过下午便回来在孤幼院中休息的同时恢复法力,以免坏了器灵前辈的事情。 然而她心中还是有些存疑。 器灵宝物她知道一点,无不是天大的机缘,骤然落在她身上,一下子将她砸懵了。 甚至,感觉不是那么的真切。 这比天上掉馅饼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一座金山。 然而,这又和她知道的器灵宝物不一样,据说器灵宝物的器灵会是持有者的一大助力,那位前辈倒是气质非凡,却…… 回想起昨夜相谈,顿时觉得器灵宝物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而且器灵还得拿取她的法力。尽管天机城设有压制修士法力的大阵,然而又得处处用到法力,没有法力连寻常做工都不成。 其实,相比于其他的,她更担心那位器灵大哥到底能不能赚来灵石。 一看那派头气势,就知道绝对是身居高位的有道真修,做为宝物更不可能轻易遗落,这样的修士真的会懂得如何寻找门路生存吗? 要是涂山君站在这里知道许三娘心中所想,估计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还没有以貌取人呢,许三娘倒是先以貌取人起来。 微微叹息,她不该听到能赚钱就让器灵前辈独自出去,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不妥。 只要这宝物不吸收她的法力,与寻常日子也没有区别。 城建司那边的活儿不干了,还能找找其他的,听说衙门那边招寻日游、夜巡,她这一身修为刚好。 现在赶器灵大哥出门去,许三娘心间多有沉吟。 其实就算许三娘不说,涂山君也会出门。 他同样需要一笔钱。 一笔让尊魂幡重回养兵池的灵石。 不然,靠着自然恢复,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补。 和陆荆不同,他和许三娘两人本就是素不相识,涂山君不好要求太多。 陆荆是拿了他的储物戒指,里面的财物灵石堆积如山,并且由着陆荆挥霍,所以涂山君对使用陆荆的法力没有半点心里负担。 就算陆荆不帮他寻找养兵的煞气,等学会语言,涂山君也会要求。 现在则不同,得寻一门赚钱的营生。 总不好白吃白喝。 虽说幡与幡主利益共同,奈何现在还没有建立利益。 在没有建立利益的情况下,就只能靠道德水平约束了。涂山君不好躲在幡内不吱声,毕竟许三娘得支撑孤幼院,院内有十几口子嗷嗷待哺的娃儿。 对涂山君来说,他不愿意连累无辜之人。 本身他又有能力做到。 何必非要等。 …… 许三娘在油灯下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魂幡宝物。 宝物早就没有了铁戒指的玄黑粗粝模样。 通体由黑纹金铸,缝隙宛如血管般游走着猩红的丝线,而在最顶端,则是由骷髅恶鬼衔着的青黑色幡布。 两侧的副幡在鬼爪手中。 幡内。 涂山君的主魂身盘坐在道观之内。 意识却不在这里。 当时陆荆那边危及,涂山君利用养兵池的灵气凝聚出身躯,这才惊动了大器宗的看守长老,不然徐徐图之不会让人看出问题。 尽管后来赶了过去,却已经晚了。 后来主魂身也就保留下来,没有分解成煞气。 可惜魔头跑的快,不然涂山君定然要篡夺了魔头身躯。 “咚咚。” 就在许三娘守在铜灯前出神的时候,后门响起了敲门声。 许三娘匆匆起身,赶到了后门,小声的询问。 “是我。” 涂山君不介意做梁上君子,飞檐走壁一番,奈何孤幼院的上方有法阵,别看孤幼院麻雀虽小,其实五脏俱全,做为天机衙门,养济司下属的院落,大的底蕴没有,小阵法还是有的。 防修士够用了。 本身是防不住涂山君的。 只不过涂山君还要带着许多东西,不好化做煞气返回。 更没有多余的法力更改法阵,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叫门。 “器灵大哥。” 许三娘打开孤幼院后门,将涂山君让进来。 …… 铜灯下。 光影绰绰。 七颗灵石闪烁光辉。其中大半都磨去了棱角,好在灵石这东西本身就在切割的时候做好措施,因此,只要不是将之掰开碾碎,并不会影响灵气和灵石本身的价值。 只不过为何是七颗? 许三娘惊讶的张大嘴巴,她还在涂山君担忧着,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宵禁的时刻人就回来了。 并且带回了七颗灵石。 以及, 以及? 以及一壶浊酒,一袋利用秘法腌制过的酸杏。 酒是涂山君给自己买的,那一纸袋酸杏则是给孤幼院的孩子们,毕竟以后要做邻居,甚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好两手空空的回来。 而且,他在魂幡之中也看到小丫差点把魂幡吞下去。 “前辈怎得如此破费。” 许三娘看向涂山君。 看到对方清澈的目光,以及温和的笑容,原本还剩下的一二戒心也随之放下。 能记挂小孩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魔头。是她误解了宝物那神异的外观。更是器灵大哥初次出现时候的威严怪异外表,让她不由提防。 涂山君顺势拿起了那壶浊酒,砸吧砸吧嘴又放了下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 次日。 许三娘在早晨煮好米汤,等孩子们吃好才拿出半个纸袋的酸杏。 涂山君顺理成章的以看家护院的教习留在了孤幼院。 …… “聘请教习?” “嗯。” “不需要器灵大哥真教他们些什么。” “我明白。” “来日我上报养济司,为器灵大哥造一个户籍身份。” “麻烦吗?” “只要不管上头要钱就不麻烦。” 涂山君哑然。 “还未请教器灵大哥的姓甚名谁。” “我?” “我名,涂山君。” 730、刺客 涂山君泰然自若的往席位一坐。 摆在桌案上的是美味佳肴,更有醇香老酒。 兴帮的帮主修为不高,座位倒是很靠前,再过去几个桌案就看到青婆婆。 涂山君微笑着算是打了招呼,倒是让青婆婆颇为意外这玄黑道袍的鬼身魔修出现在了这里,不过再看的时候,她却觉得这是活人而非鬼修。 “该是有什么秘法遮掩。” 青婆婆也没有多想,微微颔首算是示意,也就不再理会。 她起初对涂山君还有些好恶之感,后来就渐渐发现,实在不必如此,那玄黑道袍的人本就是我行我素,别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也就没有继续言说。 只要双方都懂得分寸就好。 但说起来,她还是不喜这总是破坏规矩的修士。 却又没有其他指责。 每个人的活法不同,她也只能顾好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伴随歌舞,声乐,城南十一家二十七坊的渠首安稳落座,十一家的渠首皆是金丹真人,剩下的街市坊门的头领没有金丹修为折便没有入殿的资格,只能往外排去。 沾了鹤书立的光,涂山君以练气士的身份坐在兴帮的帮主身后。 这其中有修士家族的族长,也有社帮渠首,不过总而言之,城南不过是天机城的偏安一域,因此倒是没有元婴老怪出面。 相应的,坐镇城建司的新任司长也同样是金丹的境界。不过,从大宗走来的天才,总归是有背景有实力的。 大真人也足以称道一番。 今日宴请还有公孙晚主持着,其身为天机城东坊花魁随之带来的女子自然极尽娱色。 身为大家的公孙晚甘愿做配角,捧出的那位坐在高位上,正襟危坐的青年人正是今日的主角,来自大器宗的天才。 工部衙门下,城建司长。 熊燃。 青年身着大器宗天机府的官身法袍,神色清冷,淡淡的睥过众人,直到落在公孙晚的身上才会化作浓情蜜意。 原先的冷淡和漠然也都化作乌有。 让人感叹: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跟在公孙晚身旁的女子只有练气大圆满。 按理说纵然是修为再高的女子也不会惹人注意,毕竟站在公孙晚的身旁,不管是谁都会黯然失色,莫敢与之争锋,更不用说一介练气士。 然而其婀娜风姿与皎月容貌却并没有被公孙晚比下去。 明明她的长相并不算惊艳,却有一股大家气质。 这等气质的映衬之下,容貌和身形早就成了外物。 美人就是如此。 不是她寻来。 而是目光在寻找她。 “那是……许掌印?”鹤书立起初也没有认出来,他是仔细辨别,并且看到身旁那位爷的神情才有所反应的。 惊叹之余难以置信的说道:“没想到许掌印在略施粉黛之后,竟能令人如此惊艳!” 在看到涂山君掠过来的目光,当即闭上嘴。 并且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这位爷是做护花使者来的。 这样他倒是放心了。 “早说嘛。”鹤书立心中腹诽。他刚才还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不,又重新上演这般戏码。 也怪不得这位爷隐居在孤幼院,哪里根本不是风水宝地,也没有灵脉福地,唯一有的就是许三娘子和一堆小娃。 既然什么没有宝物可图,那肯定是图人喽。 鹤书立像是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涂山君看着鹤书立那变幻的神色,只觉得莫名其妙。 并且他还微微皱眉。 倒不是对师爷,而是那个身着盛装,容颜魁首的公孙晚。 他不知道那公孙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一介元婴真君委身于此,本就耐人寻味。 上回乘车时,因他分魂身的修为不足,这才没有看出对方的修为,现在尊魂幡本尊在此,自然能看个透彻。 再看向同样入席落座在公孙晚身旁的许三娘,涂山君的眉头更深。 他抓起瓜子,将之双手掰开挑出果,扔进嘴里,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实则也只能等。 因为三娘实在没有多余的法力可用,这般情形,最多让他走出筑基的分魂身,纵然能杀金丹,又能杀几个? 并且那公孙晚可不止金丹。 …… 宴席开始的时候,声色早已退居一旁,侍奉左右。 众人推杯换盏。 鹤书立小心翼翼的捧着酒杯,他身旁的女子当然也是位美人,不仅是美人,连修为都比他高一头。 美人‘郎君’呼唤的亲切,举止分外的和谐,柔和的就像是要将人融化的湖水,让鹤书立紧张的小心翼翼。 反倒是一旁,玄黑道袍的修士随意的拎着酒樽,侧卧慵懒的眯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片刻微醺。 那同样侍奉在旁的美人则不安的紧张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往这人的身旁一坐,就不自觉地感觉到忐忑。 “爷……” “合欢宗修士?” 涂山君看向那亭亭玉立的美人随意的问询了一嘴。 “东坊醉欢楼本就是我宗的产业,奴家自然也是本宗修士。” “爷不喜欢奴家?” “美人,谁又能不喜欢呢。”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说是那么说的,只是他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寂静如水,淡然如烟。 这样的人,反而让身为筑基的女修不知所措,只能如木头般待在男人的身旁。 …… “此番广邀大家,磋商的便是城南坊市的城建。我熊燃决定整顿十三坊,其中所有的贫民、棚户,该往外迁就迁……”熊燃举起手中的酒樽,说了许多有关于十三坊的问题和后续的改造,以及什么样的目标。 同时也承诺给与众人相应的利益,要求就是众人要极力配合官府。 并且尽可能的完成搬迁。 “高宗容禀,此番搬迁是否有相应的赔偿?”就在众人思索的时候,青婆婆率先开口。 她关注的不是发展,而是先探寻搬迁的补偿,她手下的修士众多,三坊修士也数不胜数,如果没有个合理的赔偿,总归是不行的。 “最多置换没有多余赔偿。”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不说那些底层的修士,他们这些人全都家大业大,如果只是置换的话,他们费心费力岂不是全成了熊燃的功劳。 他们不仅没有得半点好处,还要帮忙出人出力,最后只是置换,而所谓给与的利益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肃静。”站在熊燃身后阴影处的老者喝止众人讨论。 大真人的灵机气息绽放。 “司长如此处事,不合规矩。”青婆婆起身,注视着熊燃,说道:“如果司长执意如此,恕老婆子难以从命。” 说着,属于大真人的灵机气息随之环绕身侧。 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她维护的不仅仅是规矩。 “犷伯且住手。”熊燃摆手示意那老人,随后笑着拱手说道:“青前辈也莫要如此急切啊,我们都能商量。实在是我这里也没有钱财,城建司衙门本来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正因为有这样的项目,才有我们大家齐聚。” 言外之意便是有了这个项目,他好跟上头要钱。 空口白牙的如何伸手。 “今日来,本就是为了磋商此事。” “大家畅所欲言。” 熊燃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在熊燃饮尽杯中酒之后公孙晚出面缓和宴会的气氛,不得不说,花魁就是花魁,业务能力之强让涂山君为止咂舌。原本略有冷场的宴席当即又热闹起来,而且在言语间,众人迅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 “平日啊我这义妹从不打扮自己,也将那剑舞藏着掖着。” “今日借此时机,权当助兴,诸位有福喽。”公孙晚这就请出一直落在她身旁的许三娘。 三娘背着一只青金剑匣,在公孙晚的呼唤下打开,内里是一柄湛蓝的青锋宝剑,犹如一条湛蓝灵龙,吞吐间带起森然的寒气剑意。 “古宝?!” “可惜只是法器啊。” 众人皆是一惊,想到公孙晚的身份也就了然。 区区古宝罢了,对于公孙晚而言不算什么,而且这等法器也只是看起来好看,是祭祀用的仪器,本身所带的那些神异也多是人为锻造,实在称不上什么宝物。 身着劲装法袍的许三娘持剑起身。 莲步微移。 轻盈落入大殿中央。 湛蓝灵剑宛若游龙般环绕身侧。 剑起。 剑落。 雾气弥漫之际,丝丝寒冷如飘雪飞。 众人本不觉得那人能有什么惊艳之处,毕竟只有练气大圆满,说起来不过是小娃娃罢了。 能喝彩欢呼多是为了奉承公孙晚,以及那城建司的司长。然而现在一看,他们只觉得见到了精灵在天地间飞身独舞。 一舞观之,竟有剑意纵横。 那是何等的磅礴震撼。 “好!” “好天赋!” 喝彩的同时,众人不由得惊疑:“这等剑仙苗子,怎会只有练气大圆满?” 若说练气境是门槛,然而对这等天地钟爱的修士而言,金丹都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根本不该成为阻拦在她路上的坎坷。 “彩!” “……” 剑锋划过。 在众人诧异之中,许三娘的身形犹如飞仙般在大殿内轻舞,形如仙絮飘动。 “杀。” 一声落下。 湛蓝灵龙消失不见。 许三娘的身形也重新落归大殿的中央。 而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那灵剑已经出现。 不是出现在梁上、地下。 而是直挺挺的没入熊燃的胸膛。 “啊!” “吓!” 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看过去,还以为是今天独特的节目。 早就编排好与他们玩耍。 直到那站在阴影中的老者悲切呼唤。 “公子?!” 抱着熊燃尸首的老者惊声大呼:“有刺客!!!” 721、炼魂 昨夜安然。 打更人的声啸走街串巷,哪怕是这城中村也不例外。 明火执杖的差役风风火火的掠过。 在犬吠鸡鸣之中又是一阵喧腾。 好在这些都扰不了涂山君的昨日清梦。 一大早,揣上包袱,直奔隆荣坊后街的小巷子。 清晨的雾气宛如天机城的哈欠,睡眼朦胧之中,也没有几个错落人影,倒是来的分外早的涂山君看起来有些乍眼,不过更稀奇的是还有人早早等候张望。 直到看到那熟悉的玄黑道袍,那人顿时大喜,赶忙迎上来:“道兄果然信人。” 他还以为这玄黑道袍的修士来了一趟就没有影子,却不成想昨日还没有说完的话真让这道兄听了去,倒也不枉费他守在这里等到日出。 “凑够灵石了?” 摆摊的修士目光平静神色淡然。 不过微微抬起的眼角,还是浮现些许的惊讶之色。 昨日才拿出八块灵石,现在就匆匆赶来。 对于一般修士而言拿出一些积蓄并不困难,但他昨日看得出,此人的身家并不算丰厚。 尽管阴魂丹的效力无双,然而摆在明面的只是练气丹药罢了。或许有不小神异,对于穷惯了的修士而言,却远远达不到一颗灵石一颗的价格。 凝气丹的价格压的很低,一颗下品灵石能购买一瓷瓶,黄豆大的丹药够用一段时间。 “够了够了。” “三罐丹药还许你十五颗灵石。”涂山君大手一挥,又从包裹里取出三罐瓷器,摆在了方巾前。 拿到灵石的时候,涂山君目光一扫就将布袋收了起来,笑着说道:“钱货两清。” 说着就卷起方巾,叠成了手帕大小,往袖袍里一揣。散了身上的货,又得十五颗灵石,终于凑够了制符所用的钱财,顿觉轻快不少。 “等等,道兄以后还来吗?” 涂山君住脚,微微侧首,淡然道:“不过偶得四五罐丹药,我自个儿吃了些,又货与你,哪里还有丹药卖?” 说着打量了一眼那持扇修士。 看起来倒是俊朗,不过白粉还还是透着几分菜色,看样子天机城的底层修士还不如凡俗的地主、员外。 失笑间微微摇头,这又如何做比呢。 既然是全伟力于自身,就算奔波无休也值得了。 涂山君倒不是不能继续贩卖丹药,实则不好解释。 卖‘假’丹一时半会儿没问题,做长线总会惹人注意,到时候官府寻来,探究一二,如何应付? 不如制符。 来源清清白白,程序正正当当。 只待加入箓社,便可挑起一根长幡沿街叫卖哩。 拿着陶罐的修士暗道可惜,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却说,涂山君发卖了丹药得到灵石,正要走出巷尾的时候,就见到一高一矮,两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巷子狭窄,容不得多人通过。 玄黑道袍的修士微微拱手朗声说道:“前方道友,还请让路。” 那两人置若罔闻。 高个的手持一柄狼牙棒,面色冷漠的盯着涂山君。 矮冬瓜冷冷笑着,手中的兵器尺一下一下的敲打,旋即说道:“你这厮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界?平白的让我等让路?” “哦。” “愿闻其详。” “这条巷子乃是隆荣坊后街,惯是我忠义社的地盘,你这厮连着在这里摆了两天,如今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是太不将我们忠义社放在眼里!” “忠义社?没听说过。” 玄黑道袍的修士神色欠奉的站在原地,抱着肩膀。 嘴角带着笑吟吟的弯曲。 矮冬瓜傲然道:“忠义社乃是黄石大哥组建……” 天机城上头是大器宗,然而大器宗根本不参与治理,那俩是天机府衙门也多是维持大方向。 这就使得天机城帮社众多,卖力气的有卖力气的帮会,坑蒙拐骗有坑蒙拐骗的门道。 大帮社占据了好地方,偏僻的地方则有这些个小泥鳅聚来。 一旦人多势众,拥有了权和力,又得财产维持下去,也就出现了这过路费,那保护费,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路我要过,钱我不想给你们,你待如何?” 矮冬瓜还在吹嘘好狠斗勇,一听那玄黑道袍的修士这样说,当即大怒,指了指身后的高大金环身影:“识不识得这狼牙棒,不想交钱,便由狼牙棒击顶。再抽出你的魂魄,将你卖给那些个阴暗鬼修。” 玄黑道袍的修士恍然,然后似有些天真的问道:“官府不管吗?” 按冬瓜和高金环一同笑了。 “官府?” “那些个高手强人,大器宗的高足只管那些强手。我大哥早就打点过。你就算叫喊引来差役,也救不了你。” 涂山君微微颔首:“有道理。” 修士从来都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大人物们允许小刀在街上行走,却不会允许自走核弹随时绽放威力,因此反倒是那些个修为高深的大修士一进城就被注意。 反倒是这些修为低的,或许还仗着自身造成的破坏太低,以至于沾沾自喜。 “快将钱财交出来!” “你们大哥住哪儿来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追问道。 “废什么话,大金,废了他!” “好!” 金环大汉翁声应下来,接着从矮冬瓜的身旁走过,吐了一口吐沫在手上,握紧了狼牙棒,大吼一声,身形如一只强壮的黑熊,只觉得恶风扑面。 矮冬瓜似乎已经遇见了狼牙棒碾碎头颅的畅快,红白汇成一团,温热溅射在脸上,然后就该他出手搜刮了那人的钱财。 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玄黑道袍的修士,看这穿着模样,也该是个富裕的。 昨日有人引来官差,让这小子溜走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有收获。 矮冬瓜不由赞叹自己很聪明,料敌之先。 “怎么还没解决?” 想到这,矮冬瓜皱眉看向远方。 大金可是练气后期的好手,加之天生神力,又得锻体,一般同阶的那些散修穷鬼根本不是大金的对手。 凡是被他们拦下的,莫不乖乖交出灵石,要么就留下一具尸体。 “大金,你做什么?” 眼看大金像是泥塑般战立不动矮冬瓜赶紧催促:“快点解决他。” 然而,金环大汉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举起狼牙棒的姿势。 那玄黑道袍的修士则从他金环大汉的身旁走过。 随着修士越过走近,这才看到,他的手中拖拽着一根黑红色的像是丝线的东西,说是丝线又如锁链。 丝线的另一头,早如钢针般刺在金环大汉的眉心。 金环大汉瞪着眼睛,静静的站在原地。 眼中再没有任何彩色。 矮冬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他怎么都喊不动大金,更不知何时,一只青灰色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恶寒与冷意汇聚成恐惧在心中炸开,像是团簇的花草般疯狂的生长着。 他颤颤巍巍的张嘴。 却只能噗通跪在了地上。 “前辈,小的有眼无珠不识高修。” “不知者不怪,本座只是请你而已。” “请我什么?” “请你受金瓜击顶,抽魂炼魄。”涂山君淡淡的说着。 睥目而来,手中的黑红色丝线宛如毒蛇般叮在矮冬瓜的眉心,不过刹那,一条魂魄出现在他的手中,青灰色的手掌越发的白净,肉色的指甲化作黑紫。 “搜魂!” 少顷。 涂山君收回黑红色丝线,眼前的两具尸体顿时化作煞气与魂魄一般被他拢入袖袍。 “隆荣坊……” …… 黄石是被冻醒的。 今夜好像分外的阴冷。以至于让他这个练气士都难以忍受的醒来。 起身看向窗户和门户,也都紧闭着,似有些口渴,走到桌椅前坐下,正要给自己斟茶,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对案好像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刚才的惺忪和朦胧一下子化作冷意,宛如浇头的凉水,让他骤然醒来。 “阁下是什么人?” “你就是黄石?” 黄石凛然一惊,那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好似铁片摩擦般难听的很,偏偏那淡漠的声响如魔音鬼吼,让他心神震动,就连身躯都不由得低矮下来,更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忠义社,社头,黄石?” “是。” “那便没错。”人影在烛火下映出面容,却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就在黄石周身法力即将迸发之前,一只森然鬼手已落在他的颅顶,只听嘎嘣一声,那原本高挺的身躯顿时如烂泥似的瘫软在桌上。 “收!” …… 一番杀人炼魄,搜刮财物。 终于返回孤幼院。 涂山君摸了摸腰间的细长口袋,里面已经装了上百块下品灵石,还有灵符两张,更兼得法器一套。 果然还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可惜这黄石也是穷鬼。 要维持‘忠义社’,花销自然不小,也就不剩下什么积蓄。 …… 次日。 院内,准备前往铺子购买制符所用器具的涂山君,正静等许三娘。 却先迎来一个熟面孔。 隆荣坊,从事棺材铺等丧葬行业的老妪登门。 许三娘似有些惊喜:“青婆婆。” “婆婆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许娘子,老身前来不是找你。” 许三娘疑惑道:“不找我?” “老身寻他。” 青婆婆指了指站在许三娘身旁,拎着酒葫芦砸吧嘴的玄黑道袍修士。 二更晚点。 去参加朋友婚礼,今日稍显疲惫,下午回来晚了。 722、关系 修士笑呵呵的拱手道:“还要多谢前辈指点。” 眼见两人有话要说,许三娘借故给小孩子们做饭走开。 青婆婆的看着那玄黑道袍的修士,良久,说道:“黄石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早年爹娘都没了,摸爬滚打,靠着义气聚集了一帮兄弟,好不容易混了个安稳。其实他对邻里都还不错……,你不该出手那么重。” 青婆婆的感慨和讲述并没有让涂山君的神色有半点变化。 他淡然一笑。 什么都没有解释,也什么都没有说。 许是看出了面前玄黑道袍修士无所谓的态度,更知道此人以鬼身入道,行事或许会有偏激,也就没有继续多言,转而说道:“他死了,还会有新的人起来。” “在此之前,隆荣坊或许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以婆婆的实力,这些是问题吗?” 玄黑道袍的修士终于开口。 其实今日看到老妪他并不意外,从矮冬瓜的记忆中,他知晓老妪是姑子社的社头,居住在隆荣坊,丧葬事开的也不小。 平日里多是做为话事人维稳调停,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敲打’。 隆荣坊的安定,有青婆婆的功劳。 而且在涂山君落魄时,老妪还赠给他一只方巾和门路,他也不想让青婆婆难做。 别人如何暂不表,涂山君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青婆婆盯着涂山君,灵机气息绽放些许的同时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其实有些规矩冗杂的厉害,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规矩保护了很多人,老身不希望有人破坏了它,若是谁率先违反,也莫怪老身不客气。” “老身只是希望,有时候多思量思量,莫要被一时戾气影响。” “抽魂炼魄只会让你在歧路上入魔。” “若有困难,你可以来寻老身。” 涂山君讶然,拱手。 青婆婆没有待太久就离开了。 许三娘走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道:“涂山大哥,青婆婆寻你什么事?”许三娘自然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青婆婆的面色也很难看,或许是涂山大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而且青婆婆临走,还跟她说让她离涂山君远一点,此人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 许三娘就更疑惑了。 动辄杀人的人能是好人吗? 这很难说。 但只是杀人也罢,事后吞魂炼魄的显然就不是了。 涂山君悠悠起身,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 浊酒一壶,也到了干涸的时候,该去购买制符所用,然后就是入符箓社,成为其中一员,也就拥有了在城内公开售卖符箓的认证。 …… 次日。 “彼其娘之,入符箓社要缴纳一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打家劫舍来的灵石还没捂热乎,这会儿就全成了符箓社的财物。 横财还是不行,不如这等强势掠取的。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是几块灵石罢了。 涂山君视之如粪土,只是晃了晃腰间的葫芦,砸吧砸吧嘴:“灵石还能再赚。” 经过青婆婆一遭问询,涂山君也不好打家劫舍。 更重要的是,相安无事的情况下,他其实并不会出手。 也就是那矮冬瓜非要寻死,便只能成全他。涂山君又贪图省事儿,直接宰了首恶,免得后续纠缠不清。 就是没想到,他做还算手尾齐全,还是有人注意到。 想到青婆婆的修为,倒也不奇怪了。 就这么一两天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肯定能确定到底是谁做的。 目光回转。 符箓社的社员每个月都能来领三块灵石,按照符师的品阶划分,品阶越高,得到的俸禄也就更多。 柜台前,涂山君带着自己的户籍证明,将灵石交上去。 入社归入社,想要确定品阶还得经过符社的考验。 许三娘等在外面,涂山君则在里头,闭目养神的同时复习着昨日习得的十六门符箓。 天机城的符法确实和他曾经学习的不同,不过好在一通百通,做为大宗师,在看到符箓的时候他就已经拆解明白,还能举一反三,想出更多优解。 可惜没钱,不足以购买更多符箓,不然肯定要在一夜之间学习上百种。 与一般人的购买符书不同,涂山君直接花钱看符。 用最少的钱办最明白的事。 …… 门口的许三娘不住张望。 符社门庭高大,连绵的楼阁亭台舞榭重楼叠嶂犹如山岳,使得修士在这样的简直面前显得如蚂蚁般渺小。 符社的门口同样人来人往,只不过大多是前来参加考核,少数是符师奔走。 一般而言也见不到那些修仙百艺厉害的修士,他们出门莫不是傀兽马车开路,家仆簇拥,鲜有用双脚走来的。 在天机城这么庞大的地界,靠双脚根本无法丈量,更不用说城南和城北,没有十天半月,没法过去。 “咦,这不是三娘吗?” “大姐!”许三娘惊喜道。 那人撩开帘子,凤冠巍然不动,唯有一张如月的面容带着笑容,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风范。 座下的是一只独角傀兽拉动的高车,那傀兽分外高大,莫约两米,形如雄狮猛兽,明明是傀兽却像是活的。 被许三娘称做大姐的人复姓公孙。 公孙大姐笑着问道:“三娘为何来这里,我可没听说你还会画符。” 要是三娘会这门百艺也就能轻松一点了,其实不会也无妨,三娘本该轻松的,因为她能给三娘一条路。 她见过三娘的剑舞,那堪称一绝,只不过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听说三娘在城建司衙门操控土傀儡,她还感叹过暴殄天物。 “我……等人。” 许三娘不好多说于是问道:“大姐怎么有空来?” “巧了,我也等人。” “来,上车。” “不了,不了,我要等的人很快就出来。” “……” 寒暄之际,一道高大身影已经从符社的高庭走出。 玄黑道袍分外好认。 许三娘早就注意到,不过还是没有提前招呼,而是等那高大身影走了过来,她也没有询问涂山君成没成,这些事情等回去再说不迟。 现在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公孙大姐笑吟吟的揶揄道:“三娘不给我介绍介绍?” “大姐,这是我新聘请的教习。” 涂山君拱手见礼,没有说话。 “我们就不叨扰了。” 许三娘这就要拉着涂山君离开,不过,公孙大姐赶紧说道:“做我的马车回去吧,符社距离隆荣坊稍远,正好我们顺路。你我姐妹也许久没有说话了,正巧碰上,三娘不会连姐姐这点请求都拂去吧?” “那……也好。” 许三娘登上了马车。 玄黑道袍的修士紧随其上。 说话间。 有一男子走出符社的铜柱高庭,径直往马车走来。 踏上马车就坐在公孙大姐的身旁。 目光瞥过许三娘和一旁的玄黑道袍修士,他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他就很反对晚娘和这些人泥腿子有交集,奈何不好拂美人意。 若是泥腿子也就罢了,现在连鬼修都堂而皇之的坐到车上来了。 鬼怪精灵确是修士不假,然而在他的眼中,这都是会制造混乱的因素,也就更加不喜。 “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大器宗弟子,也是城建司衙门的新司长。” 公孙大姐打圆场似的开口,也有缓和气氛的心情道:“熊郎,这位是我那住在隆荣坊的干妹妹,也是你们养济司衙门下孤幼院的掌印。” 被称作熊郎的修士拱手道:“早听晚娘说起过。” 许三娘有些惊讶的看向那年轻修士,她听说城建司有新的修士接任,没想到如此年轻。 年轻人总会想干出一番事业,所以上头一句话,整个城建司都开始改制,原本的外编也就被砍了大半的俸禄。 如今聚首在这里,一时有些恍然。 “久仰久仰。” 涂山君微微拱手。 他见许三娘没说话,也就将话头接过。 “嗯。” 气孔吭声的年轻人连点头都懒得点。 …… 一路无话。 在荣庆坊两人下了马车。 许三娘像是把刚才的事情忘了干净的问道:“事情如何?” “成矣。”涂山君拍了拍腰间,一枚小印显出,正是一阶符师的印章。 尽管涂山君还能画更强的符,考虑到法力问题,也就没有继续,反正只要有印章就够用了,剩下的事情慢慢做,不急一口吃成胖子。 “太好了!” 三娘惊喜的同时又沉吟道:“倒也缓解大半,不好总不好一直让涂山大哥支撑。” “慢慢看吧。” 涂山君背着手,勾着酒葫芦迈开八字步往隆荣坊走去。 许三娘赶忙跟上。 另一边。 年轻修士皱眉道:“晚娘,我不是跟你说过,少跟他们来往,常人也罢,现在连鬼怪都冒出来了。” “他们那些泥腿子最会顺杆往上爬,我们给他们一点好脸色都会让外人误以为我们是他们的靠山。” “这样的忙,帮不得。” …… 有了印章,涂山君买来的十多张符纸都成了有认证的一品符箓。 涂山君迅速将符箓画完,只等着卖出去。 …… 几日后。 “呀!” “小娃娃,你家大人可在?” 瘦猴吓了一跳,看向站在门口身着长衫的人。 “你是谁找我们家大人?” 那身着长衫的人拱手:“病虎帮白纸扇鹤书立携礼拜见!” 723、消息 病虎帮。 鹤书立。 白纸扇也叫师爷,为帮派出谋划策之人。 其地位相当于三把手到四把手之间。 对于这样一个人的上门,涂山君不以为意,他只是有些好奇,这没有听过名字的帮派为何前来孤幼院。 瘦猴的呼喊,让本还打算静默符箓的涂山君听到,并且走出了房门。 像是寻到靠山似的赶紧往涂山君身后一藏,探出小脑袋瓜。 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俊朗修士,是前几日阿姐为他们聘请的教习。 他们还不算熟悉,而且这位教习神神秘秘,平日里都是天不亮就出门,晚上才回来,要么就是闷在房内,有时候他去听墙角,还能看到光芒迸发。 然而,相较于外人,院里的教习显然是依靠。 鹤书立在看到那玄黑道袍修士的一刻,神色凛然的同时不由提高警惕。 “你找谁。” 玄黑道袍修士的声音略有嘶哑。 “孤幼院掌印,许三娘子可在?” “找阿姐的?”瘦猴惊呼了一声,不过在看到身旁高大男人淡然的神色,顿时心安下来。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高门大院才有教习,学堂那些富家子弟全都炫耀过拳脚。 尽管他们很穷,请不起高手,但既然是教习,总该有几分本事。 “许掌印在修行。” “在下可以等。” “……” 许三娘因为涂山君画符消耗,加之负担这具分魂身,法力消耗不少,正需要些时间进行恢复。 也就请此人在正堂等待。 正堂算是孤幼院唯一宽敞的地方。 直到三娘出现。 来人表明了来意,说是因为忠义社的黄石死亡,他们病虎帮接手了这边,敬仰许三娘是女中豪杰,养活不少孤儿婴小,为了邻里和睦,所以备上厚礼特来拜访,往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寻病虎帮的兄弟帮忙。 一番客套。 礼物留下,人就匆匆离去。 “这……”许三娘看向桌上的礼盒,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时候这些帮社也愿意为这等事业添砖加瓦。 “修为不俗,又是官身,自然不敢怠慢。” 涂山君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有人送礼那便收下。” 说着看向门口,病虎帮师爷离开的方向。 忠义社黄石的死亡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官府没遣捕快探查深究,就连剩下的那帮追随黄石的兄弟,本该争权夺利也被压了下去。 该是有人出手,这才摆平了所有事情。所以,没有引起一场争夺地盘的火拼。 “积攒些灵石下来,改日我炼上一炉筑基丹。” 涂山君收回了目光,揣在袖中的手盘算着炼制筑基丹所用的灵石材料。 没有上千灵石肯定不成。 筑基丹的价格卖的不便宜,哪怕是在天机城这样的大宗脚下,筑基丹的价格也多是七八千下品灵石才行,一颗筑基丹又不十分保险,便如现在看到的,主魂何等眼力,魂幡开眼观看,早就看清楚许三娘的麻烦。 不正是昔日筑基有损,以至于还在养护。 再想靠自己冲关必须得等状态齐全。 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以前冲关不破现在定然畏惧,这便需要丹药辅助。 等他寻来材料改出丹方。 专门炼出一炉,也就没问题了。 他没有询问许三娘的事情,看这一身正宗法力,也知道出身不错。 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才来到这里。既然许三娘没想说,他也就当作不知道。现在有了赚钱的营生,剩下的不过是重复的活儿计。 …… 次日。 荣庆坊。 箓法铺子内。 两人大眼瞪小眼。 “前辈这十来张符箓……”小厮吞吞吐吐。 “怎?” “我这上好的一阶符箓,盖了章的。每一个都法力充沛,使之威力比寻常同阶大上两三成。” “确实好。” “只不过数量太少了,而且重要的是……” “什么?” “这符印是真的,但您不出名,价格肯定没有那么高,我顶多给您这个数。”小厮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块?” “十块。” “好胆!” 涂山君大怒,一把将那小厮提溜起来,高大的身影正好背光,那俊朗白面在光影下似乎要变成另一种模样,直吓得小厮瑟瑟发抖。 小厮赶忙解释道:“前辈且听小的一言。” “天机府乃是大器宗麾下大城,符纸便宜,符箓更便宜。” “都是这个价。” “小的只是个伙计,没法子做主。” 听到小厮言语,涂山君将他放了下来,微微思索,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儿。 既是大城,必然有符箓厂坊,城内最不缺的就是练气士,如何会短缺人工,自然产量庞大,倾销之下,也就没有太高的价格。 除非要那种厂坊不好印的符,亦或是奇门符箓,或者高阶一些。 涂山君不想惹人注意,所以用的是还是天机城众所周知的符箓方子。 既然都为人熟知,肯定卖不上价。 涂山君想到会卖不好,却没想到卖的这么不好。 一张一块灵石,十五张符箓卖他三块灵石。 现在他用三块灵石的东西卖出去十块,本该是大赚一笔的,然而,这并不能达到他心中的价位。 “前辈实在觉得低,对门就是一间当铺,死当下去的话也会给十五六块灵石。”小厮指了指铺子斜对面的一家当铺。 这一条街就是做生意的,什么行当都有。 “如果前辈觉得还不成就只能自个儿去摆摊叫卖,或许能多卖一些。” 小厮随之摊手。 铺子卖的灵符哪怕是一阶的,都要两块灵石打底,如果是效用出众的灵符价格还会更高。 卖价是卖价,收的价格达到这么高,因此很多符师会自个儿售卖,他们卖的便宜一些,也能抢占一部分市场。 走出铺子的玄黑道袍修士,看了看对面的铺子,嗤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去。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喊住了他。 “前辈是符师?” “是。”涂山君微微颔首。 “不知道前辈是否要租赁你的符印。” “前辈别忙着拒绝,我们每月会给前辈九十块灵石的租金。” 身影半边身子藏在巷子的阴影下,想要靠近涂山君又有些忌惮的缩着身子,说话的时候还在四下张望着,就好像随时都会钻入巷子逃走。 涂山君哑然失笑,这业务发展的也太熟练了,连符印都能租赁。 不过他可不想用自己的名声赚这九十块灵石。 要是出了问题,官府那边抓的一定是他,还会连累孤幼院。 为了区区九十块灵石,得不偿失。 “你去问问旁人。”涂山君摆了摆手,走入了阳光之下。 阳光暖洋洋的,刺眼睛。 其实光芒不该这般刺,奈何这具分魂身是鬼,走在阳光下难免感觉针刺。好在煞气凝聚的肉身遮掩,倒也自在。 …… 隆荣坊。 后街。 玄黑道袍的修士挑起一根长幡,正儿八经的摆摊。 涂山君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过来,没想到又回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以卖‘假药’的身份,他现在卖的都是真的,有天机府符社承认的真符。 “两块一张,概不讲价。” 有符印盖章,果然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那几张出色的符箓一概卖了出去。 一下午的功夫,只剩下两张。 分别是:驱邪符、镇尸符。 涂山君发现卖的最好的是复血、生骨,那两张符箓最早卖出去。 其次是防御类型的符箓,正是土衣、木甲,再次就是金刀、水矢,火行。 最不好卖的就是剩下的这俩,一个驱邪一个镇尸。 在城内,哪有邪气滋生,基本不会出现炼尸和诈尸的时候,如果真有,那肯定是魔修混进来,然而魔修一旦作祟就会引来执法修士,也就不需要这类符箓。 “快跑,官差来了!” 涂山君习惯性的收拾起包袱将那长幡折回袖袍,麻利的身形一顿。 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户籍和符社认证的符师,索性也就慢了下来,眼看有人这么不怕捕快,反倒是那些抓捕的捕快们先寻了过来。 凑近一看。 正巧看到玄黑道袍修士腰间的悬挂印章。 顿时拱手。 两人让开道路,却将跟在涂山君身后也想溜过去的修士捉住。 涂山君转头一看,这不是那日问他卖不卖法袍的那个。 “你们怎么捉我不捉他!”修士指着越过捕快的那道高大身影。 “那是正儿八经符社的符师大人,是你这贼人能指摘的?” 捕快熟练的将枷锁戴在那人的脖子上。 一巴掌拍在那人脑门,将那人打的直晃悠。那人惊讶的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丹田的法力完全无法呼唤。 “诸位差爷,我也没犯什么大事儿,怎么给我上枷了?!” “你是没犯大事儿,但是城建司衙门现在整顿。” “你赶上好时候了,衙门要将隆荣坊好好整顿,因此需要大量的劳力,放心吧,一日三餐还是管得起的,就是没有工钱拿。” “啊!” 修士的面容当即垮了。 这该死的活儿不正是劳役。 “我不干。” “不干?” “我花钱赎。” “这……” 两捕快对视了一眼,回头看去,那位符师大人早就离开。 这才笑口开合。 翻开手掌,掂了掂说道:“你打算出多少钱?” 724、理想 “隆荣坊要动迁。” 许三娘惊讶的张大嘴巴:“涂山大哥从哪里听说?” “你那大姐没跟你说?” “没说。” “城建司衙门的司长不是你那大姐的相好,这政令估计就出自他那里。”涂山君掰开桌上的瓜子,取出果仁,嚼了嚼,依旧没味,不如喝灵酒有滋味。 “既然有钱动迁肯定会安置好。” 涂山君倒是不担心这些事情,动迁是好事儿,再不济也能修缮庭院。 孤幼院是养济司下属,再破落也是天机府的正经衙门,基本不会出现什么麻烦的事情,除非那年轻人脑子一热将隆荣坊的所有东西搬走,换上新的,比如客栈、街市、楼舫…… 但这显然不可能。 这活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好做完,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不成。 其中真假都不一定,说不定明日那年轻人就觉得麻烦,随意的丢给手下人去做。 许三娘本想说要去公孙大姐府上问问,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掐死了这样的想法。 她实在有些躲着公孙大姐,她们两人不是一路人。倒不是许三娘瞧不起风尘中人,据说公孙大姐还是合欢宗高门出身,那本就是合欢宗的宗旨。 概因她不愿意。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明后日得劳烦涂山大哥在院内莫要走动,我打听到医疗司还收编外的灵舟操控师……” “不安全。”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知道医疗司衙门。 医药一体,并且专门招收木、水行精通治疗术法的修士,只要缴纳足够多的灵石,并且人在城内,医疗司的灵舟就会随时随地的赶赴伤者身边行救治。 当然,其中的编外人员则是多为打手一类的。 伤者肯定各有各的问题,说不定还正在激战中,这就需要医疗司衙门出手制止。 在医疗司开飞舟,亦如开救护车。 “但是我得去。” “不过是短缺灵石,何必以身犯险。” 许三娘犹豫的同时微微摇头道:“涂山大哥好意,却不能所有事情都靠你,我知道涂山大哥来历不凡,定然不会在此地久留,我也看得出你需要灵石。不该耽误了你的事情。我有手有脚,如何做个拖累?” “制符、布阵、炼丹、铸器、傀儡器械、医药蛊毒、御兽、灵植……” “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全当你从我这里借的,等你能赚钱再还我。” “这怎么一样。” “你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用你的法力咧,不如你将法力租赁给我,我再给你灵石。” 涂山君笑着说道。他倒是没有和许三娘说太多有关于尊魂幡的时候,他看的明白,就算他说清楚,许三娘也一定不会接受好意。 他又怎么好强迫一个坚强的人做违背意愿的事情呢。 涂山君惯是不喜欢干涉他人选择。 许三娘感叹不已,这人情终究要承。 她不愿意承人情,所以才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这里。 她知道自己保不住器灵宝物,心中也升起惊慌,直到渐渐相处才稍微心安,然而她等得,法力和生计却等不得,器灵大哥终究需要法力赚钱。 她不知道为什么器灵宝物还会缺钱。 “还是学吧。” “我有师父……,没法拜你为师。” “学这个拜什么师。” …… 三日后。 藤椅上的涂山君正挥动蒲扇,将身旁的热气赶走。 尽管这具肉身结实,他还是不喜欢热气。 瘦猴远远的扒着门框,探着小脑袋。 看到蒲扇不动,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直到走近石桌,说是桌子大概还有个桌子的模样,实际上只剩下半个,而那藤椅都是涂山君自己动手编织的。 “虎爷……。” 涂山君睁开一只眼睛,随后两只眼睛都睁开来,笑吟吟的起身说道:“谁教你这么喊的?” “我听先生说,山君就是老虎的意思,而且一般城里的那些武馆师傅走到哪里都被人称作‘爷’。”瘦猴咽了一口吐沫,将自己的见解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看着涂山君的脸色,好在一直是笑脸。 但,他又听说有一类老虎长着笑脸,实际上却凶的厉害,叫做什么笑面虎。 “呆瓜,你只听说老虎是山君,却不曾听闻狐狸是涂山吗?” “狐狸?涂山?” 瘦猴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他搜刮来去自己学到的知识,也没听说涂山代表狐狸。 “上古狐族有四座名门高山深国,曰‘青丘’‘涂山’‘有苏’‘纯狐’,涂山后来改姓涂,一般……”涂山君顿时打住。 他跟小孩子科普这个东西做什么,而且这里也没有所谓的四座名门高山。 至于涂山和山君,实际上当年家里起名的时候,也多是将中间的叠字省去。 “狐叔?” “你是狐妖吗?” “哎呦,您又打我干嘛啊。”瘦猴捂着脑袋。 涂山君举起攥承‘九’字的食指,就要再给瘦猴一记暴栗:“我既不是妖怪,也不是精灵。” 经过瘦猴这一打岔,都忘了询问他来做什么,一般孩子们是不来他这院落的,许三娘嘱咐过教习在忙,不让孩子们打扰。 “说吧,寻我做什么?” 小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呢?无外乎是自己心仪的女孩儿不跟自己玩了,亦或是因为口角争执而大打出手,然后落败回来,再不济就是被人勒索上交保护费,或者遭受了欺负才找到了家长的面前。 涂山君不算他们的家长,然而教习和家长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许三娘这些时日都在练习画符,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照顾他们,这些活儿也就落到了涂山君的身上。 不得不说,对于他这样的老怪物而言,煮饭什么的不在话下,但照顾小孩子还真没有经验。 “没打过谁,还是谁勒索你?” “亦或是受了欺负。” “还是青梅竹马不和你玩了。” “……” 涂山君摇动着手中的蒲扇,端正了身姿,如果是前几个,他肯定要重视,这些娃儿都在许三娘托付给他照顾的,他不能撒手不管。 小孩子的事情交给小孩子解决,他只要寻对方大人谈谈就是了。 “都不是。” “我要加入社团!” “哎呦,虎叔,你怎么又打我。” “你要加入什么?” “社……”嗓子的话一直没吐出来,因为瘦猴看到了涂山君的拧成暴栗的手指。 “谁跟你说的?” “病虎帮的人说的。” “他们说以后带我吃香喝辣,只要我加入他们的社团。” 涂山君面色顿时阴沉起来。 这病虎帮以为孤幼院是他们的社团小弟后备储存基地吗? 现在瘦猴才八岁,两年后要测试灵根。 如果灵根差点,十四五岁也要出去谋生了,提前这么多年就开始布局人才,病虎帮有点理想,但不该把理想用在这里。 “我不是自己想吃香喝辣,阿姐操劳我看着,弟弟妹妹们也都越见能吃,我以后做了社首,肯定能……” 涂山君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抬起手指,点在瘦猴的额头上。 瘦猴顿觉困意袭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了涂山君的怀里。 瘦猴暗道:“坏了!” 虎叔那衣裳一看就不是凡俗物件,他这一挨上去还不给弄脏了。 他只觉得一阵恍惚。 然后就得到了虎叔的应允。 不仅如此,虎叔还说服了阿姐,于是他就磨练武艺,一边做着灵根测试的准备,一边强身健体。待到十岁的时候,果不其然没有测出好灵根。 好在根基打的好,加之刻苦,在初入社中的时候,他就成了社中大小头目。 又过了几年的打拼,他在一场火拼中被人砍死。 阿姐哭的很伤心。 瘦猴也哭了。 猛然惊醒。 瘦猴从床榻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虎叔的藤椅上,而虎叔就在一旁拿着酒葫芦喝酒呢。 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那模糊的记忆像是一下子抽离,只觉得是一场遥远的梦境,记不住什么东西。 “虎叔,我做了个梦。” “你该做的。” “你现在还想加入那劳什子病虎帮吗?” 瘦猴赶紧摇头。 被人砍真的很痛,而且砍人也很不舒服。 尤其他死的时候,弟弟妹妹们赶来。 阿姐抱住他的无头尸体,他能感觉到,却说不出话,现在让他回忆都觉得一阵寒意,更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你不怕吗?” “怕。” “可是……” “好好识文断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读好文,别等来日连经文都不明白。 “我已提前看过你的灵根,不差!”涂山君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起身的同时说道:“那病虎帮的人再骚扰你就告诉我。” “我帮你理论。” 看着虎叔高大的背影,瘦猴感动不已。 …… 黄昏。 学堂回来的瘦猴耷拉着脑袋。 看到许三娘,瘦猴强打起自己的精神,直奔后院找涂山君。 许三娘一脸的困惑。 什么时候这爷俩关系这么好了。 神神秘秘。 “本来我应该是小虎帮的社首,现在被王胖子抢去。” “他管你要钱了?” “我没给。” “今天学堂有三个人没来。” “你认识的?” “也还算认识吧,他们是孤临院的孩子,和我们差不多的。” “你觉得他们加入了病虎帮?” “我不知道。” 725、换身 “是你的相熟玩伴吗?” “不是。” “与你有恩惠?” “也没有。” “你想劝劝他们?” “……” 瘦猴没有继续否定,也许他在做了那个梦之后就觉得这不是一条能闯出去的路,于是也就产生了恻隐,想要劝一劝那同病相邻的同龄人。 他又不知道如何做,如何开口,也就求到了涂山君这里。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能改他们这一次的选择,却未必能一路帮他们走过。” “既不是你的玩伴又不是相熟,更无恩惠,何必为这样的事情烦忧。”涂山君挽动一根钢针,穿插着黑红色丝线,像是在缝补着什么东西,听着瘦猴的话,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半分,神色淡然冷漠。 站定在原地的瘦猴恍然惊讶,倒退了小半步。 滴溜圆的眼睛看向那侧卧缝补的高大身影。 他原本以为虎叔是所谓的江湖豪侠,话本中高来高去的剑仙。不过一是困苦蛰伏,只待风云际会就将翱翔九天,上可摘星揽月,下可镇江挫海。 虽然人看起来有些凶,实际相处起来颇为和善,更兼豪情,让他不由敬仰。 现在再一看。 谁家的剑仙大能窝在院子里绣花。 与昨日和善相比,今日的语气分明没有变化,却生出无穷的淡漠。 就好像,他从来都不会多关心芸芸众众的疾苦,也不懂得如何大发善心。 这不由得让瘦猴怀疑,昨日虎叔说替他理论,是真的还是给他个安慰。 “唉。”瘦猴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谁家教习落魄到来他们这孤幼院。 说是教习却什么都不教。 每日早出晚归的见不到人。 也就是这几日才在白天见到人影,估计也像是阿姐那样奔波着。 漂亮话谁都会说。 教习能抽出时间敷衍他这个半大孩子,他本该知足的。 说来也很寻常,原先他自己都觉得那是一条好路,要不是做了个梦,惊醒过来,估计也要和阿姐吵闹,多半是以吃‘竹条炒肉’结束自己的江湖梦。 小孩子心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院里离开,就与小伙伴们玩在一起。 完全将刚才的事情抛掷脑后。 涂山君倒也没有多管闲事。 如果是那孤临院的院长寻三娘帮助,他或许在三娘的央求下看看。 然而,这般风平浪静,怎能因为小孩子的一时恻隐而多说什么。他不想强迫别人做出选择,施展入梦术只是让瘦猴见识残酷。 以瘦猴的灵根和心性,不该将事情浪费在这里。 他当年回小灵州的时候,除了见过温鹏之外,连温家剩下的人都没有照面。 …… 经过几日的教导以及梦中练习,许三娘的画符水平已经完全入门,并且那几张一阶的符箓也能熟练的画出。 左右不过是几天的功夫,甚至连符纸都没有浪费多少。 这让许三娘惊叹:“难道我真是这一道的天才?” 涂山君哑然。 有他这位符阵大宗师看顾,别说是这等修为,纵然是练气初期,完全没有天赋的新手,也能迅速上手。 他显然不会这样说,有时候就该有这样的信念才能在修仙百艺上精进,总是怀疑自己是无法进步的。 现在由三娘画符,再盖上他的印章。 其实本不用这么繁琐,涂山君堪称打印机器,别说十几张符箓,纵然是几十张,上百张,甚至几百张在他手中都跟玩一样。 只不过许三娘不要他的钱财,非要亲历亲为。 因此就将这门本事教给她。 涂山君抿嘴微笑不说话,他说是那么一说,实际上颇为欣慰。 在这求道路上,求人不如求己,有些因果账欠下就要还,自力更生没有什么不好。 挣钱来也能自个儿支配着。 对于普通的练气士而言,修为和兜里的灵石才是他们的底气,掌握着这两样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有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涂山君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阻止。 半月。 期间许三娘的那位公孙大姐邀请过她,说是想再看一场三娘的剑舞,不过许三娘忙于画符也就回绝,这些日子倒是催得紧了些,就好像公孙大姐有什么事情催着她,让她不得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着催促了许三娘。 这日。 敲门声再响。 许三娘前去开了门。 正是病虎帮的白纸扇鹤书立。 今日同样带着一份厚礼,站在门外。 “鹤先生?” 许三娘颇为诧异的看向那人,此人月前不是来过了一次。 怎么现在又上门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不用说带着厚礼前来,肯定有什么事情。如果是能帮得上的许三娘倒也不介意帮忙,只不过她一个孤幼院掌印又有什么能力呢。 “许掌印。”鹤书立颇为恭敬的拱手行礼。 …… “什么?!” 许三娘惊诧的同时怒声道:“不成。我不同意。” 不知道因为什么惹得三娘发火,就连院子内的娃儿们都吓的缩到了一旁。 有眼力见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转身就往后院跑出,不管出什么事情,人多总是势重的,这才要寻大人来。 正巧,后院就住着一个。 “许掌印啊,人各有志嘛。” “侯烽既然选择了我们病虎帮,我们也愿意接受。” “往后不需要风餐露宿,能得到功法灵丹用做修行,甚至还能去更为广阔的天地,何乐而不为呢。许掌印有何必非要阻止孩子的前程。” 鹤书立将手中的礼盒往桌上一推,说道:“只要许掌印点头,我病虎帮还有厚礼相送,往后啊,邻里之间互帮互助。” 他话语中的侯烽正是瘦猴,只不过没想到许三娘没等来学堂归来的瘦猴,反而等来鹤书立。 “拿走!” “连同你们上次送的一遭拿走!”许三娘勃然大怒。 她这样做和卖孩子有什么区别。 别人尚且不论,她就是再穷也不会卖孤幼院的孩子们。她有钱,有修为,有手有脚,怎可能做这样的缺德事。 鹤书立原本和善的好好先生的面色顿时变了,阴沉间冷冷的说道:“许掌印非要如此难堪吗。” 许三娘冷冽的凤眸盯着鹤书立,周身气息波动,呵斥道:“我说了,让瘦猴回家。不然养济司衙门的修士一定会上门与你们纷说一二。” “呵呵。” “许掌印还是太天真了。我病虎帮确实是小帮派,然而上头却有深厚背景。” “任你去哪里告。” “我劝许掌印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收下礼物对你我都好。” “不然,许掌印一介女流之辈。在下可不敢保证许掌印安全呐。”鹤书立冷哼一声,随后袖袍一甩起身。 若不是上头催的紧,他们也不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慢慢攻克总有办法的。奈何上头一句话,底下人都得劳碌。 许三娘凤眸一沉,难道她真要求到那里。 但为了孤幼院孩子们的安全,低头也就低头吧。 应该也不需要,她可以寻青婆婆帮忙。 “你说谁的安全不保证?” 就在许三娘思索的时候,一道空灵中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 铁靴落地,发出沉闷声响。 只听那步伐便知道来人身形要么高大要么臃肿。而正如鹤书立所想的那样,走入正堂的是个身形高大的修士。 “涂山大哥。” 走入正堂,背对光影的高大玄黑道袍修士正是涂山君。 涂山君的眼中带着如寒霜的冷意,他以为本地的帮派足够懂规矩,没想到也会如此肆意妄为。 吧嗒。 高大的身影距离鹤书立不过三寸左右,将外头黄昏的光芒完全遮盖。 鹤书立仰头看去,那人竟比他高出两个头,双眸睥睨下来,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想要后退,然而他身后就是椅子,差点没一屁股坐回去。 “你是什么人?” 鹤书立咽了一口吐沫,强装镇定的说道:“敢管我病虎帮的事。” “把人交出来你能活着走出去。” “侯烽乃是自愿入我门中,你们凭什么替他做决定?这样的事情,就算在天机府打官司,你们也不占理。” “谁都可能入会,唯独瘦猴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让他做了个梦。” “梦?”鹤书立还在茫然之中。 那玄黑道袍的修士好似根本没有为他解释的意思,只是微微摇头道:“没想到黄石被我杀了之后,你们反而更不懂规矩。” 玄黑道袍的修士张开大手。 鹤书立瞪大眼睛,他听到了什么。 黄石死了。 被眼前这个人杀了。 忠义社黄石,大小也算一个人物,虽不及他们病虎帮,却也不是软柿子。 听说黄石突发恶疾,天不亮人就没了。 然而,现在他却从眼前人的口中听到了真相。 大手像是铁钳子般落在鹤书立的脑袋上。 青白见深,原本透明的指甲已经长成椭圆形的黑紫色。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就让本座亲自看看吧。” 嗖。 黑红色的丝线,宛如钢针般扎在了鹤书立的后脑勺。 鹤书立只觉得一阵恍惚。 ……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孤幼院。 回头看了看,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顿时满意的点头。 侯烽的事情已经摆平,他也能回去。 …… “涂山大哥。” 许三娘的看向涂山君,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不必如此烦扰。” “你且在院内等我。” 玄黑道袍的身躯化煞气消散。 许三娘只觉得法力骤然流失了三成有余,袖袍中的黑金魂幡展开,一道消瘦高大的身影从那长如布匹门框的长幡中走出。 在看到那人的瞬间,许三娘就发现他的灵机气息晦涩难懂。 “筑基?” 许三娘心中惊诧道。 这气息的转换就像是换了一具身躯,那涂山大哥的本尊器灵修为又该是什么? 念头刚起就被忧虑占据。 还不知道瘦猴那边的情形如何。 726、闯入 瘦猴的情况不算好。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快到黄昏的时候,学堂就放学了。 本该照例回家。 家在隆荣坊,算是偏远郊区的地方,这里破落逼仄,狭小且脏兮兮,潮湿阴暗,让人住的很不舒坦。 孤幼院更是只剩下三间瓦房,还得算上那宽敞的正堂,但那里毕竟是家,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听阿姐说,那天她出门,就将只有三岁衣不蔽体缩在门口的他捡了回来。好在他还有姓名,是一枚木牌。 刻着侯烽两个字。 于是他就以侯烽为名字。 看着阿姐操劳,他也很想快快长大帮忙。于是萌生出加入帮社,只不过被教习劝阻。 其实也不是教习劝阻下来的,他只是做了个梦。 然后就醒了。 现在同样是醒了。 周遭暗凄凄的,看起来应该在马车上。听他们说要运到海港,不久之后灵舟就会起飞,到时候天南海北还不知道要落到那里。 如果是去大户人家当少爷,他得思索一二,然后回绝,要是被贩去为奴为婢,他更得断然拒绝。 他还听学堂的先生说过更恐怖的事,现在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只有后悔,为什么要接触病虎帮。老老实实的长大,然后等待测试灵根,之后决定自己命运也就罢了。现在这般,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好一点或许还能活着,如果是不好的,估计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 “最后一批了吧?” “还不是。” “还有一批,等凑齐一起上船。” “你说他们会被运去哪里?” “谁知道呢,我们只要能赚灵石不就足够了。” 将麻袋从马车上拖拽下来,然后再放到另一边的傀兽马车上,年轻力壮的伙计站在前头点数。手中的账本一页页的翻过去,直到确认没有什么问题。 伙计这才说道:“辛苦兄弟们,做完这一遭就好,这回是上头催得紧。” …… “催得紧?”病虎帮的二当家放下茶碗,金刀阔马的坐在座椅上,拱手说道:“我们兄弟就是再能耐,也没法子凑齐上百个十岁之前的灵根尚佳的孩童,往日里不都是十几二十,怎么这一趟要这么多。” “你懂什么!” 堂口。 坐于虎皮大椅上的中年人接着说道:“舵中遭遇奇袭,据说是个实力强大的元婴老怪干的,连舵主都受了伤。更别提其他修士。这不就需要我们物色小崽子们送上去,你该知道上面的手段。” 二当家打了个激灵。 组织让人三更死,没谁留人到五更。 要不是见识过组织的手段,他肯定不会做爪牙。 现在既有荣华富贵,又有上层照应,好不快活。 也就是压力大一些。 等组织这一次缓过劲儿,也就不用这样大张旗鼓,他们完全可以做回原来低调模样。 做人呐还是要低调些的。 “谁这么大胆子敢闯入组织分舵。” “不清楚呢。” “听上面的使者说是傀儡修士。其身躯乃是强横无匹的天机傀儡。” “天机傀儡总共有几家能做?” “大器宗、天器圣地、神兵……” “行了,你也别在我这里发牢骚。等凑齐了小崽子,你就押送去分舵那里见识一番市面。” 病虎帮的帮主不耐烦的摆手,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使者说的笼统且不耐烦,他活腻歪了会继续追问。 这会儿也就别让二当家追问了,毕竟他肚子里也没有存货。 “真的吗?” 二当家摩拳擦掌,拱手道:“多谢大哥。” …… “师爷回来了。”守在堂外的病虎帮社众说道。 鹤书立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好像也不重要。 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回来复命。 “没什么麻烦吧?”病虎帮的帮主笑呵呵的看向师爷。 鹤书立赶忙拱手说道:“回帮主,一切顺利。那孤幼院的许掌印收了礼物便欣然答应,绝口不提孩子的事情,或许我们以后能按照这个路线发展下去,也就不需要兄弟们辛辛苦苦走街串坊。” “还得多谢上头想出这等绝妙的办法。” “妙啊!”病虎帮帮拍手称赞。 与养济司衙门攀上关系,他们再攻克了那些院落的掌印,就相当于让养济司替他们养孩子,并且还能筛选一番,只等坐收渔翁之利也就好了。 至于上头的关系,不需要他们小小的病虎帮关心,只要能和周遭掌印相处好就是了。 如果有谁不答应,自然又应对办法。 “妙不可言。” 鹤书立微笑着看向病虎帮的帮主。 这位帮主中年模样,两颊深陷,看起来病恹恹的,却是实打实的筑基高手。只不过当年在筑基的时候有所亏空,因此才一直没有将养好,这并不妨碍帮主的实力。 那黄石就算没有突发恶疾死了,等他们病虎帮腾出手来也能转头灭掉。 隆荣坊的地盘迟早还会落入他们病虎帮的手中。 “黄石突发恶疾死了。” 鹤书立皱紧眉头。 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就好像他忘记了什么。 黄石的死因好像不是这个,他好像听人说过,黄石是被人杀了,而不是突发什么恶疾,作为后期的练气士,恶疾来的再快也不至于天不亮人就没了。 听到师爷这样呢喃,病虎帮的帮主也同样说道:“可惜啊,黄石还是颇有才华的,若是愿意归顺,某倒是不介意给他一个三当家的位子,谁料到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不,还不等我们出手就先自个儿死了。” “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哦。” “你也这样觉得吗?” 嘶哑的声音传入病虎帮帮主丁山的耳朵里。 原本大马金刀的丁山猛的抬头看向堂口的方向,那里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不出所料,也站着一个人,挡住了身后黄昏挥洒下的金红阳光。 “什么人?!”病虎帮的二当家豁然起身。 练气大圆满的灵机气息绽放。 “是你。”鹤书立似乎认出了来人。 “师爷认识他?”丁山疑问道。 “回帮主,此人正是那孤幼院的教习。乃是许三娘不知道从哪里聘请来的野修。”鹤书立拱手回应。 丁山点头道:“原来如此。” 二当家皱眉道:“他来我们帮派做什么。”说着呼喊道:“来人呐,把他扔出去。问问今天是谁当值,怎么什么人都往帮里放。” 还不等二当家继续招呼,病虎帮的帮主制止了他。 玄黑道袍的修士泰然落座。 抓起腰间的酒葫芦。 畅饮一口。 淡淡道:“病虎帮,丁山?” “不错。”病虎帮帮主丁山拱手说道:“我就是病虎帮帮主丁山,阁下又是哪路好汉,可是我帮中有人得罪,还是说阁下想要寻找一门差事,我帮广纳人才,倒也能给阁下一个三当家的位子。” 涂山君神色淡漠的挪到那二当家的身上:“你叫薛琛。” 直到目光回转过来。 鹤书立眼中的惊讶渐渐变做惊骇和毛骨悚然的恐惧。 他刚才突然想起来很多事情。 包括他如何走出的孤幼院。 再看向眼前这个人,只有无穷如潮水的惊悚涌来。 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更改了记忆。 现在那个人正堂而皇之的走到他的面前安然落座,他还以为自己是第二次见面,实际上他们早就交手。 说交手是抬举他。 分明是被下了法术神通。 “看来我那身拿出的手段能发挥的效用比较短。”玄黑道袍的修士感叹。 他以练气身施展地狱变,能影响练气的修士,但是无法做到影响太久。 如果时高境界就不一样了。没办法,就是这个条件,他也没想多长时间,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用上搜魂的手段。 涂山君也不避讳这些抽魂炼魄的法术,有效用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更不比避讳他人。 他本就不在意别人眼光。 “是他!” 鹤书立惊声尖叫。 “是他杀了黄石。” “来人啊!” 病虎帮帮主丁山毫不迟疑的喊人前来。 他已经从师爷的眼中看到了此人的危险。 能那么简单的杀死黄石,其实力定然棘手,虽说不是他这个筑基的厉害,但这里可是天机城,说不定修士手中就有什么宝贝。 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这就到了帮众出手的时候,至少要让他看明白眼前人的实力。 呼啸间。 十条大汉冲入虎堂。 涂山君轻轻起身,面容化作青灰的同时,黑红色的丝线宛如铁索钢针,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就将那十几条大汉定在原地。 他们眼中的神采已消失殆尽。 “你是什么人!” 丁山正要出手。 却霎时瞪大眼睛。 难以置信的低下自己的脑袋。 胸口只能有一根黑红色的钢针穿刺过来。 他转头看去,出手的是师爷。 师爷鹤书立恐惧的摇头,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想法,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躯自己就动了。 而且他手中还有一根黑红色的宛如丝线的钢针。 “我认栽。”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病虎帮帮主丁山咬牙,伤势的疼痛让他面色苍白。 一旁的二当家早吓呆了。 眼前的修士简直就不是人! “我只要一个孩子安全。” 涂山君追问道:“瘦猴,他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 “算了,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涂山君微微摇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讨厌和人扯皮,不如搜魂术来的实在,一个人搜不出来,多来几个总该能搜出来的。 …… “且慢。” 姗姗来迟的是青婆婆和几位灵机勃发的修士,以及跟在他们身旁的许三娘。 “涂山大哥,太好了,你没事。” 在看到涂山君没事的事情许三娘长松了一口气。 看到青婆婆的那一刻,丁山差点哭出来。 那什么‘土山’当然没事,他这个丁山有事儿啊,没看钢针已经刺穿了胸腔,差一点就没命了。 而且刚才那青面人出手,堪称恐怖,他说‘算了’的时候,丁山心头咯噔一个。 他听过一门术法,名叫搜魂术,这东西无异于千刀万剐,他可不想接受这么一遭。 他现在就怕这人什么都不问,他真的什么都说。 727、酷烈 “他也是好孩子?” 涂山君似笑非笑的看向拄着长杖的青婆婆。 说是孩子也寻常的很,涂山君虽大部分时间都用做修行,论及岁数也全然是在场众人之最。 只不过他对时间流逝并没有太深刻的体会,有时候只是个术法的钻研演变就要花费十几二十年,这已算是世俗百姓的小半生。 而他依旧。 有时候只有不看到自己变老,便从未有老态。 青婆婆摇了摇头,道:“你该先去寻老身。” 但这事都已如此也责怪不得那高大的玄黑道袍修士。 说话的同时,眼中的诧异随之闪过。 她记得上次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只是个手段非常的练气士。 如今一看,哪里还有练气士的气息,分明是筑基灵机。 不过几日时间,能让一个修士突破成筑基吗? 能。 却不该如此安静。 青婆婆深深的看了涂山君一眼,她原先就觉得此人颇为神秘,怕是有不小的秘密在身,再看,连那人的修为都变得高深莫测。 最初的练气士连她都以为只是练气,却不想是他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连她都看不出来。 亦如曾经的练气身般,这位筑基分魂,依旧让那许三娘感觉熟悉而陌生。 就好像人还是那个人,气息与气质却稍有差异,而就是这样小小的不同,反而显得分魂身每一位都区别,若是熟悉的修士,怕是很容易就能区分。 “瘦猴在哪儿?”涂山君看向被钢针贯穿的丁山。 “在后院的傀兽马车。” “我们还没来得及将他们运去空港。” 涂山君微微颔首,刺穿了病虎帮帮主丁山的黑红色钢针依旧没有收回,反倒是那十几条大汉瘫软在地上,原本在他们眉心的黑红色的丝线宛如羽毛衣裳,又像是尾巴般飘渺在身侧,附于道袍之上,让玄黑色的道袍多了几分猩红。 涂山君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微顿,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作为一个外来者,逆流而来,确实不好搅乱了这份属于他们的平静。 只要别太过分,他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有时候他守规矩,未必别人也守。 遇到不守的也不介意请他们一场。 请他们入幡。 …… 瘦猴现在分外后悔,他不该轻信了病虎帮言语。 但他一个孩子,显然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连和其中一个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作为一个孩子只能随波逐流,现在他终于体会到家带给他的安全感。 “小丫、二蛋、狗头、扁嘴、黑孩儿……阿姐,虎叔。”麻袋中的瘦猴留下眼泪。 隔着麻袋,他能感觉到马车甲板的冰凉,等马车发动,将他们弄去空港,到时候灵舟一开,他就再也寻不到回家的路。 “矻!” 马车的拉门大开。 沉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直到光亮袭来。 刺人眼睛。 瘦猴艰难的睁开自己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的身影,以及那高大身影旁,鹅蛋脸的熟悉面容。 “阿姐!” 解开身上的绳子,免不了扑进阿姐怀里抹着眼泪。 瘦猴怎么都没想到,阿姐和虎叔真来救他了。 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和王胖子他们说虎叔一定会来,后来连他自己都半信半疑,万一虎叔的修为不够高,万一虎叔找不到地方怎么办,万一…… 好在,没有万一。 一同救出的还有许多瘦猴学堂的相识。 但人肯定不止在马车这里。 “我回正堂办点事儿。”涂山君看向许三娘颔首说道。 许三娘赶紧拉住涂山君,这些时日相处,她算是见识到涂山君的行动能力,那惯是三言两语轻飘飘的说完,接着就有人死了。 死人终究不好。 “涂山大哥,这事儿我们不用管了,婆婆会接手。” 那些运去空港仓库的孩子也会被青婆婆搭救。 言外之意,有青婆婆处理就不用涂山君继续涉险。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这么大规模,幕后之人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 迈出脚步的铁靴还不等落地就继续说道:“你的修为太弱,在这浊浊大世如何自保。哪怕全仰仗于我,我能发挥的力量……” 没有继续言说。 有些事,点到即可。 许三娘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或许是权衡思量又或许是在思考前路,总而言之,她真切的看到了力量带来便利。 不用再随波逐流,不用委曲求全,也不用按照自己不愿意的方式生活,这一切都要从她得到那件器灵宝物说起。 …… 回到正堂。 涂山君泰然落座。 众人的神色分外不同,却都像是难言般没有率先提起。 直到涂山君的目光掠过,青婆婆才开口说道:“他的嘴不硬,什么都说了清楚,但有一件事,入了你我的耳朵,却不是那么好摆脱干净。” 青婆婆此言一出,跟来的几位修为面色剧变。 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故事,亦或是自己现在就在经历。 好在众人都是响当当的好汉,纵然那嘴角抽搐、冷汗直流,腿肚子打颤,也没有谁先开牙关,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丁山死定了!”其中一位感叹道。 “我们也有麻烦了。” 又一人冷哼。 旋即冷眼的看向那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修士的手段很高明,出手和收手连他们都看不太明白。加之青婆婆这位坊市的话事人,他们本该没有任何的担忧,然而现在却都一个个神情凝重,心事重重。 “是吗。”涂山君不咸不淡的应声,随后看向堂内的余下三人。 正是病虎帮的三位头领、丁山、二当家、鹤书立。 他分明看到了丁山眼中的恐慌和对眼前场景的快意,就好像他故意将消息泄露给众人。 “组织!” 两字落下,重逾千斤。 将众人都压的喘不过气来。 涂山君面色的诧异一闪而过,有些惊讶的问道:“组织?” “组织的实力非同小可。” “他们抓孩子,也是为了送去组织。” “不错。” “据说曾有人袭击组织的分舵,导致组织伤亡惨重,这才收拢孩童。” 青婆婆说道:“你不要以为分舵被袭击就觉得组织的实力不行,实际上病虎帮不过是其中一处爪牙,连入组织的实力都没有。” “如此说来就说通了。”涂山君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是天机城内的什么势力,或者干脆是有大器宗背景的,原来幕后之人也不算陌生了。 上回,他还杀了组织的一位舵主,那舵主说组织有万千分舵,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越是这般庞大的势力,实际上能对他们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小。 大鹏展翅之际,看不见地上的蝼蚁,更不会在意身上的些许羽毛,甚至病虎帮连羽毛都算不上,顶多是寄生在大鹏周身的浮游生物罢了。 涂山君起身,手掌成扣,黑红色的丝线骤然破灭病虎帮帮主的肉身。 丝线犹如钩锁般将丁山的阴神勾了出来。 青灰色的手掌将之一把攥住。 黑气蒸腾,涂山君已了然。 同时将阴神往袖袍一揣,挥手过去,病虎帮丁山的肉身已化作一团煞气,一同归拢到涂山君的袖袍之中。 “魔修?!”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让青婆婆都始料未及。 等她想要出手的时候,丁山已经连渣滓都不剩下。 那几位修为纷纷起身警惕的盯着涂山君。 不。 他们眼中的神色已不能说是警惕,而是惊讶和对魔修的敌意。 周身的灵机更是已经箭在弦上,气息波动法力蓄势,似乎只要那玄黑道袍的魔头稍有异动,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又或者青婆婆一声令下,他们也会迅速出手拿下魔头。 涂山君睥了一眼。 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单纯都不信众人言语。听众人说不如他亲自看看。 而且,病虎帮的丁山一定得死。他不死,一个筑基修士对孤幼院的危险不小。涂山君不可能时时调用筑基的分魂身,这对许三娘的负担太大。 至于剩下的人如何处理,他不管。 “涂山大哥!” 正堂门口,领着瘦猴的许三娘惊呼。 “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德报德,以直抱怨。”涂山君迈步走出正堂。 他不会指摘青婆婆的处事方法,维护一方安稳已经很累。何必为难他们。涂山君同样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仅要知道清楚,也得绝了此处后患。 至于手段酷烈,也没什么好遮掩。 …… 回去的路上。 许三娘牵着瘦猴。 涂山君那抽魂炼魄的手段给了瘦猴极大的震撼。 让他幼小的心灵那切实的感受到实力带来的强大。 虎叔说的没错,他真的来了,也与那病虎帮的帮主纷说了。从今往后,病虎帮再也不会骚扰他们。 “虎叔。” “你不是魔头,你是大英雄!” 看着瘦猴那近乎崇拜的目光,涂山君笑了笑,抓起腰间的酒葫芦:“小孩子懂什么。” “我懂。” “要不是我闯祸……。” 瘦猴敬畏的看向许三娘。 尽管许三娘现在是微笑的,然而瘦猴心中还是咯噔一下,他已经预料到自己要吃竹条炒肉了。 728、惊喜 果不其然。 刚回了孤幼院。 大门紧闭的刹那,许三娘当即抽出院落门口旁的扫帚。 黄昏下。 孤幼院就响起了瘦猴的惨叫。 …… 距上次的事情已去半月。 青婆婆没说什么。 君子欺之以方。 涂山君就是笃定了青婆婆会守着她的规矩,才能如此动手。 当然,哪怕没有这些,他也不会放过病虎帮。 首恶不死,总会生出无穷的麻烦,而他只需要解决掉弄出麻烦的人,就能省出力气,何乐而不为。 病虎帮没了。 也没有新出现的帮派接收隆荣坊。 也不知道是青婆婆告诫了他们,还是连着两任帮主社首惨死,让人畏惧。 反正隆荣坊的那些自发聚拢的恶少年也没有形成势力,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刚要凝聚的帮社打烂。 后来听许三娘说起,那日跟着青婆婆赶来的本就是本地帮社的一些头领,多是筑基的修为。 对病虎帮的事情三缄其口,还告诫下面的人不要去惹孤幼院。 其实一般的修士还好说,可怕的就是那是个连青婆婆都忌惮的魔头。 要是那时候青婆婆发话他们肯定出手擒杀魔修,可惜青婆婆像是有什么顾虑没有出手。他们大可向天机府的执法修士举报涂山君,然而却没有好处。 现在的魔修与古魔不同,除非入魔,不然一般的魔修也只是招人厌恶和远离。 除非遇到卫道的修士,才会悍然出手与魔修激斗。 涂山君也不是没想过改变自身的术法神,通不说别的,该遮掩的时候还要遮掩。 只不过因为习惯了。 几百年都是这样做的,哪可能骤然改变。 魂幡根本神通是收魂纳魄,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没了帮社的骚扰,涂山君顿时清闲了下来。 闲着没事儿还能教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做个教书先生。 他没教功夫,在十岁之前打熬身体倒是无妨,就怕他们炼出内气,练武炼出内气就不好直接入门修行了,非要炼到逆反先天才好。练武是个吃苦的活儿,需要日积月累,万一走不通还会浪费了灵根。 三娘画符的水平直线上升。 现在已不需要涂山君代劳损坏的。涂山君倒是将制皮的手艺教给了瘦猴等一众小娃儿,只不过他们的力气太小,也就那几个半大小子能动锉刀,还是得他修修补补,这样下来,半个月过去,已攒上近二百块下品灵石。 按照这积攒灵石的速度, 根本不用做其他工。连带着孤幼院的孩子们都顿顿吃上了灵米。还有荒兽肉供应,这放在以前可想都不敢想。 日子红火下来,涂山君也没忘记正事。 还得攒灵石购买筑基丹的材料。 他还记得当年和徒弟在血灵殿的药院子找到两株紫阳花,分给卢老道一株。 后来他炼制了一枚筑基丹。 此地的主药并不是紫阳花,功效却也大差不离,名为重阳紫花,长有七枚花瓣,非常好种植,城内大药材铺子就有售卖。 一株五百枚下品灵石。 凑一凑,想要炼制筑基丹怕是要上千灵石才行。 涂山君也明白,许三娘那结症不在筑基丹,实际上是心结。 如今意识到实力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到时候再由他炼制一枚符合体质的筑基丹,也就能迈过那个门槛了。 匆匆三月。 涂山君换上练气大圆满的分魂身,在清晨走出孤幼院。 他的口袋里揣着上千灵石。 是小半年的积蓄。 乘上傀兽马车,端坐车内,为赶车的小厮的指明了方向。 “爷,您就坐好吧。” 小厮不过是练气士,却利用分神法娴熟的操控傀兽。 一路上与之聊天,小厮说是家里给置办下来的傀兽马车,要十二三万灵石呢,而他做一趟活儿,远的地方收三块,近的地方收一块,一天呢个拉十多趟,好的时候有二三十趟。 天机府有票号和钱庄,还有天机阁,可以借贷灵石购买,只要按时还款就好。 涂山君掐指一算,这十万灵石要还二十多年。 但二十年后这傀兽马车就完全属于他,余下能挣多少都看他自己。 “没想着出去?” “咳,前辈实在说笑了,我这四灵根的资质,年近三十了才勉强修到中期。有个糊口的手段,娶妻生子,然后慢慢积攒灵石也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还出去闯什么。”小厮笑着说道:“不怕前辈笑话。” “我的斗法能力不怎么样,还没等与人动手就心头颤颤。” “那些术法也都是稀松平常。” “……” 涂山君点了点头,他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倒是忘了安稳和平静。 大多数修士都是如此。 越是大宗之地也越发的稳定,总有谋生的手段。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般雄心壮志,也并不是所有人踏上修行路都为成仙。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就像是那天救出瘦猴,与之一同救出的许多小孩儿反而并没有太多的感激。 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走上一条什么路。他们奔着的就是成为修士,做帮社的成员吃香喝辣,也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转空港去别的地方。 干脆告诉他们组织的真相,说不定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兴趣。 涂山君救不了那么多人,他也无法施展入梦术,告诉他们做杀手总是伴随着风险。 城建司的修士有城建司修士的活法,执法堂修士有执法堂修士的活法。 操傀修士有他们的路子,御兽修士有开兽船经商。不是所有人都会走上那残酷的打打杀杀,谁能保证那是一条好路,说不定反而死在其中。 大道三千。 可得长生者,有几人? 谁又一定确定靠修仙百艺不能成道。 涂山君感叹一声,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他没有教给周行烈太多神通术法和经义,而是将传承留给巫融。 感叹之余,他的目光没有半分变化,他见过太多的生死,这才走上这一条有一线希望的路。 他不反对别人怎么走,也没有太多建议。 因为他也是求道者。 小厮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往日里他也遇到过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要么看不起他,要么多是带着倨傲,以及自以为是的说教。 没想到这位的眼中只有平静,除了静静的聆听,并没有任何言语。 “客官气度不凡。” “必然不是寻常人。” “是吗?” “我这马车乘坐过许多修士,高修强人都不及客官气度。” …… 就在说话的功夫已经抵达了东坊。 天机城划分了四个坊市,分别是东坊西市、南街北港。 涂山君来的这里就是东坊。 药铺。 上千灵石精打细算,买下一份炼制筑基丹的药材。 拢共十三位药。 一位主药,五位辅药,七位次药。 “客官是要炼制筑基丹吧。”掌柜笑着说道。 “是。” 掌柜清了清嗓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涂山君这才说道:“客官是丹师吗?不如由我们铺子出面为客官请来二品丹师,到时候只要能成丹您只需要付两千灵石,并且铺子还会白送客官一套筑基丹材料,十分划算。” “两份药材,成丹。” “不成是否灵石照付?” “当然。” “那就算了。”涂山君正要迈步离开。 转头看向掌柜问道:“你们有没有丹室出租?” “也有的。” “出门右拐就是丹室出租。” 掌柜依旧保持着那原来的微笑。 “多谢。” 看着涂山君的背影,掌柜微微摇头,总有愣头青想要自己尝试。 筑基丹虽是二品,却十分难炼,岂是一介练气能完成,何况那练气修士还是鬼修,鬼修一般都畏惧阳火,地脉火焰扑在身上绝不好受。 “可惜啊,不听劝。” “三千灵石,一枚筑基丹,很划算咧。” …… “成了。” 涂山君用购买的玉盒放入这枚紫黑色的丹药,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灵符封上。 这是他根据三娘灵根特意捡买丹药炼制。 说起炼筑基丹的经验,他可太丰富了。 原先门派炼制的筑基丹多达数千枚,只是后来发展起来不用他再炼制这样的二品丹药。 针对筑基丹的方子改了无数,早就研究明白,哪里可能会出什么差错。就是修为不济,难免会感觉有些劳累。 再赶马车回孤幼院。 却听闻一个消息。 “出门?” “公孙大姐邀我前去,都推辞了好几次了,也不好继续。当年公孙大姐帮过我。”许三娘收拾了行装,背上长剑。 那是一柄湛蓝色的古剑,被她装在剑匣中。 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换了一身,若说原先是个容貌秀丽的村姑,现在则真有几分仙子临尘的奥妙了。 “我与你同去。” “左右不过是叙旧罢了。”许三娘赶紧摆手。 上回坐公孙大姐的马车,那小白脸的神情她还记得,她就怕这回惹出麻烦,别看涂山大哥和善好说话,那也是对她们,要是外人,再动起手来可就麻烦了。 再说了,她一个女流也不怕人家轻视。 却不好让涂山大哥跟着她遭他人这白眼。 “那你带上魂幡吧。” “有个兵器防身总归是好的。” “也好。” 许三娘眼看拗不过只能带上尊魂幡。 涂山君笑着说道:“早些回来,有惊喜。” “惊喜?” “什么惊喜?” “回来不就知道了。” 涂山君揣着袖袍,摩挲着怀里的那枚玉盒。 一路送到门口,瘦猴搀着许三娘登上四架的傀兽马车。 “不高兴?” 眼看马车离开,再看到瘦猴撇嘴,不由问道。 “那公孙姐姐不是好人。” “你怎知道?” “我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人,隔壁的邹大嫂就时常骂他丈夫,说是让外面的狐狸精吸干了,在家使不上劲。” 涂山君啼笑皆非。 小小孩儿,懂得还不少。 瘦猴看向涂山君说道:“虎叔,你不跟着去吗?” “我已经跟去了。” “啊?!” “你人不是站在这里。” “小孩子哪里有这么多的问题,你只要知道我跟着就行了。” “我懂了。” “话本中,那剑仙高手都能千里斩人头颅,虎叔你是不是剑仙?” 听到瘦猴的话,涂山君哑然。 他理解瘦猴的担忧。 瘦猴不知道做什么,便只能通过言语缓解自己的紧张。 涂山君倒也没有反驳他,因为揣在三娘袖袍中的尊魂幡已经睁开了一只猩红的眼睛,滴溜一转,又重新闭上。 729、师爷 “我要闭关,关上大门,谁来也不见。”涂山君敲了敲瘦猴的脑壳,嘱咐完就背着手往后院走去,唯独留下捂着脑袋的瘦猴呲牙咧嘴,不过脸上的忧虑却消失殆尽,笑哈哈的说道:“好嘞虎叔!” 小院子的阵法简陋,却根植地下的灵脉。 谁闲着没事儿攻打一个落在贫民窟的孤幼院,不仅没有钱财,还要摊上官司。 再加上忠义社和病虎帮的前车之鉴,现在的隆荣坊连小偷小摸都少却。 各个传闻,说是隆荣坊的风水不好,帮社的头领大多暴毙横死,不然就是突发恶疾,总之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且青婆婆也发话,隆荣坊由姑子社看顾。 返回小屋。 涂山君盘腿于摇摇欲坠的木床上坐下,调息间,整个身形骤然僵住,旋即化作一道黑气从上方空隙飘出。 黑气像是云朵,融入空气之中。 “哥,你在虎叔的后院做啥。”小丫天真的问道。 “我这是在守护闭关的虎叔咧。” “看门?”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 …… 四架的傀兽马车上,闭目养神的许三娘微微睁开凤眸,瞧了一眼袖袍中的神兵,神兵同样睁开一只眼睛,那只猩红鬼眼周遭萦绕着淡淡黑气。 眼睛没有看向许三娘,而是向马车的棚顶看去,在棚顶之外。 棚顶。 黑气盘旋。 好似一道人影贴近其中。 晃悠间消失不见。 “驾!” 分神法的控制之下,傀兽如臂使指,莫说出现撞击的场景,纵然是行进的宽窄都已经经过神识探测。 端是奇妙。 这也是大器宗传下的有关于傀儡使用的分神法的功劳。 这种中流砥柱的功法惠及甚广。 三娘摩挲着手中的尊魂幡,黑金主杆通体冰凉,时常见到猩红犹如岩浆的丝线在主杆闪烁,而那顶端的骷髅恶鬼则衔着一面青黑色幡面,以金线封边,绘制腾云驾雾的百千恶鬼模样,好像只要她呼喊,画中恶鬼就会从中跳出。 凉意让三娘安稳不少,再看向横在双膝上的那柄家传古剑的剑匣。 剑匣通体为青金铁魂木铸造。 虽然带着一个魂字,实则对魂魄没有太大的用处。 至于落座其中的那柄剑,本身也只是一件古宝罢了,只是这古宝的来历让她追忆。 情到深处,不由潸然。 抚摸着剑匣,许三娘像是在轻声呼唤什么。 那剑匣中的古宝沉静,唯有丝丝的剑气撞击魂木,发出幽幽声音,就好像在高声吟唱,又像是低声沉吟讲述。 只听得木如水,金铁击而附歌,化作匣中悠扬。 “好宝贝!” 尊魂幡的那颗眼睛看向青金剑匣。 涂山君的本尊修为不凡,这开自魂幡的法眼自然具备着该有的眼力,他在看到这等异象的时候也啧啧称奇,这件古宝虽然只是一件法器却颇为不凡,连他也看不透,如果是一般修士,怕是只会觉得那是件法器而已。 傀兽马车的铁蹄停留在巷子的尽头。 小厮将矮凳放下为三娘垫脚。 三娘这才走下。 “三娘子且随小人来,我主早就为三娘子准备了厢房,三娘子且稍等片刻,待我主应付完前头的几位宾客就会前来。” 说话的功夫,小厮提着灯笼往前一引,领着许三娘进入一道高门府邸,不过这里显然是侧门或者偏门。 等两人离去,就有一道人影从马车车厢下钻出来。 灰头土脸之下,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几分风采。 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淡淡的说道:“连四架马车都具备这等符箓阵法吗。” 这从车底爬出来的人正是跟来的涂山君。 这分魂身的修为不高,不过练气境罢了,尽管马车的阵法和符箓不入眼,也不好轻举妄动。 索性就在马车底下待了一会儿。 眼见两人都已经越过门槛,涂山君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嘭的一声。 将他撞了回来。 “一步一阵法?”本想直接化作煞气返回尊魂幡,在看到小厮出门乘上马车,涂山君当即神念一转,再附于马车,然而这一次马车却不是直接进入门,而是前往了正门,要从府邸的正门进入正堂。 …… “呸。” 起身的涂山君吐了一口灰,正门也有阵法。 “咦。” 涂山君看到个颇为熟悉的人影。 …… 吧嗒。 一只手中搭在他的肩膀。 被搭之人回头看去,原本的笑容当即吓的扭曲,眼中的恐惧更是要和眼泪似的奔出,就连身子骨都吓的瘫软了,差点就跌倒在地上,却正好被高大的玄黑道袍身影扶正,玄黑道袍的高大身影笑呵呵的说道:“又见面了啊。” “爷,您怎么也在这儿?”鹤书立不知道自己糟了什么煞星,或者出门没有看黄历才又碰到这位爷。 “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上我了。” “你怎么在这里?” 鹤书立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后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自从病虎帮的帮主死了,病虎帮倒了之后他辗转投奔了兴帮,靠着好使的脑袋瓜和办事稳妥的手段,慢慢爬了上去,成为了兴帮手下的一号人物。 这不,兴帮的帮主今日也受邀前来,他作为那位稳妥的人也随之赶来。 这会儿正在安排礼物等。 涂山君点头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很有前途。” 鹤书立也确实很有能力,办事从来都是先礼后兵并且讲明厉害关系,以一种大家都受益的状态完成事情。 可惜他碰到了个不喜欢讲理的,所以才糟了那么一劫。不过涂山君倒是没有自夸,他只是感叹人的际遇和造化。 鹤书立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能力再强也架不住魔头般的搜魂术啊。 涂山君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带我进去。” “啊?”鹤书立闻言愣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公孙府邸,说道:“您,进不去?” 他诧异的不是身后的是公孙家的府邸,而是诧异眼前这位魔头般的大爷竟然让他帮忙进这府邸。 这大爷的手段他见识过,那可不是厉害那么简单,而是根本看不明白。 他就像是那坐井观天的青蛙,只能看到皓月当空,却不知道那圆月到底是何等人物。然而,这样的人物,本不该被困在门外。 不说别的,那黑红丝线随便斩个筑基的帮社的头领,也就能冒领他们的身份进去了。 “爷,您就别为难那我了。” “我已经很惨了。”鹤书立当即垮脸。 如果说这位爷没有动手,只能说明不想打草惊蛇,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他这小小的练气士,如何做得帮凶啊。 “好,那我们算算帐。”玄黑道袍的修士恰起手指。 “爷,别算了。” “我就怕您一算,我命就没了。” “我带您进去还不成吗。”鹤书立赶紧摆手,让眼前的玄黑道袍修士别算了。 他真的很害怕,长这么大没有怕过,唯有那一次,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就好像死不死都在此人的一念之中。 他记得上回见到这位爷是练气,后来就筑基了,连青婆婆都避让三分,他哪里是对手。 只能感叹大人物的博弈不是他能掺和。 “放心吧,我不好杀人,我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 “既然是酒宴,总该有酒吧。” 涂山君掏了掏口袋,示意道:“囊中羞涩,只能前来化顿斋饭吃。” 紧接着又拍了拍鹤书立的肩膀,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黑红色丹药,随后说道:“这样吧,我看你修为还不错,这几枚丹药赠送给你。若是想要炼制筑基丹也可以寻我,你知道在哪里找到我,不过材料要你自己准备好。” 鹤书立颤颤巍巍的接过那几枚黑红色的丹药,他也不怀疑的收了起来。 他怀疑谁也不会怀疑这位魔头。 说起筑基丹药,鹤书立虽然很向往,却只能暗自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这回为什么开酒宴?”涂山君嗑着手中的瓜子,跟着鹤书立步入正门。 “您有所不知啊,那城建司的小白……司长说要动迁城南,隆荣坊也是其中。” “这才广邀帮社的头领来到这里议事,其中多是利益划分,总之都是大人物的算计,与我们这些小人物……” 想到身旁似笑非笑的高大修士,鹤书立当即拍额,这位大爷太和善,他差点忘了这也是位深不可测的大人物。 迈入正门的涂山君神色淡然从劝酒的侍女手中接过酒杯。 仰头畅饮,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好酒。” “呼。” 公孙府邸颇为广阔,若是走路的话,前院到后花园莫约要走半个时辰。 现在更是热闹了起来,有俊男靓女穿行敬酒,也有高山流水与琴瑟钟鸣,甫一踏足,好似踏入了人间盛会,飘飘然若仙境。 “你有座吗?” “这……” “莫不是站票?”涂山君沉吟。 鹤书立不知道这位大爷口中的词语是什么,他只能实话实说:“小人不才有一席位,这就贡献给前辈。” “不过若没有小人引荐怕是不好前辈认人。” “我那同僚也有一席位,不如我前去劝说他让……” 看着鹤书立欲言又止的模样,涂山君笑了一声:“那只能委屈你那同僚睡个好觉。” “走吧。” …… 兴帮的帮主目光回转,看向鹤书立以及取代了胡鸣座位的一个陌生修士,他也不在意这些,鹤书立是个办事沉稳的,他十分放心。 至于胡鸣没来,那也无妨,作为一帮之主,认不全自己的手下太过寻常。 何况只是练气士。 “胡鸣这厮实在恼我,这等大事也随便弄个人来糊弄,待我回去定要惩治他!”兴帮的帮主暗自说道。 二更晚点。 730、刺客 涂山君泰然自若的往席位一坐。 摆在桌案上的是美味佳肴,更有醇香老酒。 兴帮的帮主修为不高,座位倒是很靠前,再过去几个桌案就看到青婆婆。 涂山君微笑着算是打了招呼,倒是让青婆婆颇为意外这玄黑道袍的鬼身魔修出现在了这里,不过再看的时候,她却觉得这是活人而非鬼修。 “该是有什么秘法遮掩。” 青婆婆也没有多想,微微颔首算是示意,也就不再理会。 她起初对涂山君还有些好恶之感,后来就渐渐发现,实在不必如此,那玄黑道袍的人本就是我行我素,别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也就没有继续言说。 只要双方都懂得分寸就好。 但说起来,她还是不喜这总是破坏规矩的修士。 却又没有其他指责。 每个人的活法不同,她也只能顾好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伴随歌舞,声乐,城南十一家二十七坊的渠首安稳落座,十一家的渠首皆是金丹真人,剩下的街市坊门的头领没有金丹修为折便没有入殿的资格,只能往外排去。 沾了鹤书立的光,涂山君以练气士的身份坐在兴帮的帮主身后。 这其中有修士家族的族长,也有社帮渠首,不过总而言之,城南不过是天机城的偏安一域,因此倒是没有元婴老怪出面。 相应的,坐镇城建司的新任司长也同样是金丹的境界。不过,从大宗走来的天才,总归是有背景有实力的。 大真人也足以称道一番。 今日宴请还有公孙晚主持着,其身为天机城东坊花魁随之带来的女子自然极尽娱色。 身为大家的公孙晚甘愿做配角,捧出的那位坐在高位上,正襟危坐的青年人正是今日的主角,来自大器宗的天才。 工部衙门下,城建司长。 熊燃。 青年身着大器宗天机府的官身法袍,神色清冷,淡淡的睥过众人,直到落在公孙晚的身上才会化作浓情蜜意。 原先的冷淡和漠然也都化作乌有。 让人感叹: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跟在公孙晚身旁的女子只有练气大圆满。 按理说纵然是修为再高的女子也不会惹人注意,毕竟站在公孙晚的身旁,不管是谁都会黯然失色,莫敢与之争锋,更不用说一介练气士。 然而其婀娜风姿与皎月容貌却并没有被公孙晚比下去。 明明她的长相并不算惊艳,却有一股大家气质。 这等气质的映衬之下,容貌和身形早就成了外物。 美人就是如此。 不是她寻来。 而是目光在寻找她。 “那是……许掌印?”鹤书立起初也没有认出来,他是仔细辨别,并且看到身旁那位爷的神情才有所反应的。 惊叹之余难以置信的说道:“没想到许掌印在略施粉黛之后,竟能令人如此惊艳!” 在看到涂山君掠过来的目光,当即闭上嘴。 并且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这位爷是做护花使者来的。 这样他倒是放心了。 “早说嘛。”鹤书立心中腹诽。他刚才还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不,又重新上演这般戏码。 也怪不得这位爷隐居在孤幼院,哪里根本不是风水宝地,也没有灵脉福地,唯一有的就是许三娘子和一堆小娃。 既然什么没有宝物可图,那肯定是图人喽。 鹤书立像是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涂山君看着鹤书立那变幻的神色,只觉得莫名其妙。 并且他还微微皱眉。 倒不是对师爷,而是那个身着盛装,容颜魁首的公孙晚。 他不知道那公孙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一介元婴真君委身于此,本就耐人寻味。 上回乘车时,因他分魂身的修为不足,这才没有看出对方的修为,现在尊魂幡本尊在此,自然能看个透彻。 再看向同样入席落座在公孙晚身旁的许三娘,涂山君的眉头更深。 他抓起瓜子,将之双手掰开挑出果,扔进嘴里,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实则也只能等。 因为三娘实在没有多余的法力可用,这般情形,最多让他走出筑基的分魂身,纵然能杀金丹,又能杀几个? 并且那公孙晚可不止金丹。 …… 宴席开始的时候,声色早已退居一旁,侍奉左右。 众人推杯换盏。 鹤书立小心翼翼的捧着酒杯,他身旁的女子当然也是位美人,不仅是美人,连修为都比他高一头。 美人‘郎君’呼唤的亲切,举止分外的和谐,柔和的就像是要将人融化的湖水,让鹤书立紧张的小心翼翼。 反倒是一旁,玄黑道袍的修士随意的拎着酒樽,侧卧慵懒的眯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片刻微醺。 那同样侍奉在旁的美人则不安的紧张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往这人的身旁一坐,就不自觉地感觉到忐忑。 “爷……” “合欢宗修士?” 涂山君看向那亭亭玉立的美人随意的问询了一嘴。 “东坊醉欢楼本就是我宗的产业,奴家自然也是本宗修士。” “爷不喜欢奴家?” “美人,谁又能不喜欢呢。”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说是那么说的,只是他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寂静如水,淡然如烟。 这样的人,反而让身为筑基的女修不知所措,只能如木头般待在男人的身旁。 …… “此番广邀大家,磋商的便是城南坊市的城建。我熊燃决定整顿十三坊,其中所有的贫民、棚户,该往外迁就迁……”熊燃举起手中的酒樽,说了许多有关于十三坊的问题和后续的改造,以及什么样的目标。 同时也承诺给与众人相应的利益,要求就是众人要极力配合官府。 并且尽可能的完成搬迁。 “高宗容禀,此番搬迁是否有相应的赔偿?”就在众人思索的时候,青婆婆率先开口。 她关注的不是发展,而是先探寻搬迁的补偿,她手下的修士众多,三坊修士也数不胜数,如果没有个合理的赔偿,总归是不行的。 “最多置换没有多余赔偿。”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不说那些底层的修士,他们这些人全都家大业大,如果只是置换的话,他们费心费力岂不是全成了熊燃的功劳。 他们不仅没有得半点好处,还要帮忙出人出力,最后只是置换,而所谓给与的利益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肃静。”站在熊燃身后阴影处的老者喝止众人讨论。 大真人的灵机气息绽放。 “司长如此处事,不合规矩。”青婆婆起身,注视着熊燃,说道:“如果司长执意如此,恕老婆子难以从命。” 说着,属于大真人的灵机气息随之环绕身侧。 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她维护的不仅仅是规矩。 “犷伯且住手。”熊燃摆手示意那老人,随后笑着拱手说道:“青前辈也莫要如此急切啊,我们都能商量。实在是我这里也没有钱财,城建司衙门本来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正因为有这样的项目,才有我们大家齐聚。” 言外之意便是有了这个项目,他好跟上头要钱。 空口白牙的如何伸手。 “今日来,本就是为了磋商此事。” “大家畅所欲言。” 熊燃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在熊燃饮尽杯中酒之后公孙晚出面缓和宴会的气氛,不得不说,花魁就是花魁,业务能力之强让涂山君为止咂舌。原本略有冷场的宴席当即又热闹起来,而且在言语间,众人迅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 “平日啊我这义妹从不打扮自己,也将那剑舞藏着掖着。” “今日借此时机,权当助兴,诸位有福喽。”公孙晚这就请出一直落在她身旁的许三娘。 三娘背着一只青金剑匣,在公孙晚的呼唤下打开,内里是一柄湛蓝的青锋宝剑,犹如一条湛蓝灵龙,吞吐间带起森然的寒气剑意。 “古宝?!” “可惜只是法器啊。” 众人皆是一惊,想到公孙晚的身份也就了然。 区区古宝罢了,对于公孙晚而言不算什么,而且这等法器也只是看起来好看,是祭祀用的仪器,本身所带的那些神异也多是人为锻造,实在称不上什么宝物。 身着劲装法袍的许三娘持剑起身。 莲步微移。 轻盈落入大殿中央。 湛蓝灵剑宛若游龙般环绕身侧。 剑起。 剑落。 雾气弥漫之际,丝丝寒冷如飘雪飞。 众人本不觉得那人能有什么惊艳之处,毕竟只有练气大圆满,说起来不过是小娃娃罢了。 能喝彩欢呼多是为了奉承公孙晚,以及那城建司的司长。然而现在一看,他们只觉得见到了精灵在天地间飞身独舞。 一舞观之,竟有剑意纵横。 那是何等的磅礴震撼。 “好!” “好天赋!” 喝彩的同时,众人不由得惊疑:“这等剑仙苗子,怎会只有练气大圆满?” 若说练气境是门槛,然而对这等天地钟爱的修士而言,金丹都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根本不该成为阻拦在她路上的坎坷。 “彩!” “……” 剑锋划过。 在众人诧异之中,许三娘的身形犹如飞仙般在大殿内轻舞,形如仙絮飘动。 “杀。” 一声落下。 湛蓝灵龙消失不见。 许三娘的身形也重新落归大殿的中央。 而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那灵剑已经出现。 不是出现在梁上、地下。 而是直挺挺的没入熊燃的胸膛。 “啊!” “吓!” 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看过去,还以为是今天独特的节目。 早就编排好与他们玩耍。 直到那站在阴影中的老者悲切呼唤。 “公子?!” 抱着熊燃尸首的老者惊声大呼:“有刺客!!!” 731、红裳 “啊?!” 大殿内落针可闻。 平日里意气风发威压灼灼的真人们此刻宛如雕塑、木头,莫说呆立,而是根本就不信。 不知道这城建司的司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要来这样的一场。对于老者呼喊的刺客,他们也是不信的。 没人会信。 一位大真人在大庭广众下,被一介练气大圆满的修士杀了? 莫说没有任何防备,连五感六识都收敛起来。 纵然是撤去护体罡气,让练气士带上法器戳上几刀,劈上几剑,顶多留下伤口。须知这点伤,根本不足以伤及根本,同阶练气士都不会这么轻易死,更不必说筑基了。 哪怕是刨开肺腑,扯出内脏,依旧能顽强的存活下来。 寻常法修的肉身确实算不上给强大,在没有护体罡气的保护下无法抵御同阶宝物。 哪怕是练气士带着法器,在一位大真人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也能将之砍伤。 但也仅限于此。 大真人的护体真罡连同阶法宝都能抵御。 “高门弟子就是高门弟子,连死都演的如此像啊。”兴帮的帮主当先开口赞叹。 在听到老者喊出抓刺客的那一刹那,更是击股喝彩。 坐在兴帮帮主身后的鹤书立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帮主还以为玩儿耍呢,别人怎样神色暂不论,且看身旁魔君诧异中,皱如沟壑的眉头,以及那低吟深沉的凝重眸光,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一旦处理不好,总归是麻烦事。 没看别人都不发话,都在等。 倒是自家帮主还给喝彩。 有了兴帮帮主的打岔众人顿时活络起来。 纷纷感叹。 “是啊。” “歌舞声娱早就腻歪,吞火吐刀不过是杂耍。” “这等事情倒是头一遭。” “不错不错,这剑舞以此开场收尾,当真是神来之笔,没想到熊公子为博美人一笑,竟能如此放下身段啊。” “……” 直迎上那老者的吃人般的目光,以及公孙晚悲戚的扑在熊燃的尸首上。 他们方才后知后觉,好像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是真的? 大殿内一片寂然。 殿外依旧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真的。” 也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声。 袭来的唯有森然寒意。 而站在大殿中央的许三娘的眸子颤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不敢相信自己出手会要了一个大真人的命,更不知道现在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她只能慌乱的将目光挪走,挪到席间一人的身上。 那是个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 “我……” 涂山君递给许三娘一个安心的神色,紧接着目光落在高座上方的人影身上。 “冷静。” “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许三娘的耳朵,这是一道神识传音,不是来自那玄黑道袍的高大身影,倒像是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语。 而这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正是她所熟悉的。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许三娘微张胭脂浸染的朱唇,想起涂山大哥的嘱咐。 她什么都没有说。 以她练气大圆满的实力,不管说什么,还是用那只能内视的神识,都逃不逃在场众人的耳朵。 她更不该在这个时候暴露涂山君。于是,安静下来的同时,翻涌的心绪也得到了些许的平复和稳固。 “拿下刺客!” 犷伯厉声呵来。 属于大真人的威压随之绽放,纵然被外层的天机大阵压制,在这般咫尺间,神识还是锁定了站在大殿中央的许三娘。 与此同时,在座众人霍然起身。 属于真人的灵机气息吐出。 青婆婆皱眉的同时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她还是没有讲出,只是静静的揣摩着殿内的局势,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目光从四周的面容拂过,掠于上座,定睛在其中一位的身上,那人身着玄黑道袍。 如果说真有什么意外,她最先怀疑的就是那人。 因为那人很是神秘。 她看不透。 此刻,场中众多金丹真人神色不一,唯有他,神色从容淡然。 还有闲心从桌上抓起酒樽。 目光之平静,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身上。 “莫不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 “坏了!” 鹤书立倒吸一口凉气。 冷意如寒霜刀片塞入肺部,让他胸膛起伏,甚至传来阵阵疼痛。 他好歹也是练气士,区区气息怎会让他感到痛楚,分明是确定事情为真之后,想到许掌印以及身旁的魔头,鹤书立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就是魔君说的没有什么大事儿? 这还叫不是大事儿? 人死了。 死的是城建司的司长,熊燃。 今天的主角。 出手的是孤幼院的许掌印。 鹤书立不敢看身旁玄黑道袍修士的神色。 他只觉得人生晦暗。 涂山君默默盘算着能动用的最强实力,以许三娘的境界,能唤出高一大境界的分魂身,也就是筑基巅峰。 尽管留存的时间很短,能施展的术法也很少,不过以涂山君的能力,筑基巅峰也足以从众多真人之中脱身。 唯一麻烦的就是公孙晚。 那是位隐藏了自身修为的元婴真君。 不出所料。 众人很快发现许三娘真的只有练气大圆满的实力。 本不该是刺客。 然而他们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现在的事情,熊燃真切的死了,那柄湛蓝灵剑还插在青年的胸膛。 如此行事之下,宾客茫然不说,就连犷伯也不由疑惑起来,以公子的实力,那练气女修的剑光应该无法迫近。 起落之间,犷伯就要出手。 “且听我一言!”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数十双目光探寻。 却见一黑袍修士从桌案旁走出。 拱手问道:“熊公子的阴神可无恙?” “你是什么人?”犷伯的目光根本就没有落在那黑袍修士的身上,而是看向了兴帮的帮主。 在他看来,分明是兴帮帮主授意,所以这小小练气士才敢于出言质问。不然给这练气士十个胆子,也无法在这样的场合开口。 兴帮帮主咽了一口吐沫,气急。 胡鸣这厮不仅自己不靠谱,连找来顶替的人都如此狂悖。 这等‘诡异’气氛让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火烧身。 于是赶紧呵斥道:“你这厮懂什么,小小练气士而已,高门前辈的事情是你能掺和的,还不赶紧退下。” 兴帮的帮主再蠢也已看出问题。 这样的场景多半是各方势力的博弈。 他一个掌管码头和坊市的小小渠首,躲都来不及呢,哪里敢一头扎进去? 那高大修士赞叹道:“帮主说的不错。” “熊公子来自上宗高门,前辈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更该明白,这小小练气士连真人的护体罡气都无法撕坏,那么……她,也就不是真中的凶手了。” 高大修士指了指站在中央手足无措的许三娘。 迅即道:“所以,在下请问。熊公子阴神是否无恙,若阴神无恙,只待熊公子现身,将一切说个明白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场中人淡然微笑的看向犷伯和还仍然抱着尸首的公孙晚。 “这位小友说的对。”青婆婆虽然不喜那黑袍修士,不过想到许三娘还是念几分薄面,也就助威似的喊了一声。 “对啊。” “高宗阴神定然不同寻常。” “……” 宾客们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牵连进这等复杂的事情,如果能当面撇清关系那更好。 既然有人做了出头鸟,他们当然愿意在身后摇旗助威,就算大器宗再是上宗高门,难道还能滥杀无辜不成。 越是高门才越不会随意为之。 犷伯微微摇头,沉声说道:“不知道是何原因,公子的阴神陷入沉睡。” “噢。” 黑袍修士露出不出所料的模样。 这下原本放宽心的宾客们纷纷紧张起来。 “那也就是说有他没法指认凶手是谁,然而一个练气士又担不起凶手的责任,那……在坐的诸位,都有可能是凶手。”涂山君揣着袖袍,目光掠过之后定格在公孙晚的身上。 要说谁的嫌疑最大,那就只有她。 而且她的实力是真君,想要无声息的宰杀熊燃,并不费力。 她在熊燃身边许久,了解熊燃。 宴会的时候又离得近,因此只要稍微拨动,那灵剑就能贯穿熊燃的身躯。至于剩下的事情,多半也是她搞出。 但涂山君不能能在这里揭露。 一旦这秘密泄露,没人能拦住她。这可是出身合欢宗的修士。 同样身负大宗传承。 “这与我们可没有关系啊。” “……” “我建议,谁都不要轻举妄动,待大器宗的修士赶来调查,再做他想。”涂山君拿着酒樽,将之轻轻放下,然后就揣着袖袍站在原地。 鹤书立一头雾水。 他原本觉得是魔君干的,现在魔君反而稳定了局势,他倒是不知道谁才是真凶了。 …… 少顷。 天机府修士匆匆驾驭飞舟赶来。 没有半点花里胡哨,全部带走收押。 …… 牢狱中。 许三娘只觉得脑海一团浆糊。 紧张, 无措。 忐忑不安。 “且安心。” “我是担忧瘦猴他们,若是我们都没有回去……”许三娘低吟。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由我安顿。” 入夜。 就在许三娘盘膝打坐时,一道人影迈着莲步走来。 那人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然而一双凤眸却灵动之中带着妩媚。 女人轻声的呼唤道:“红裳。” 许三娘猛的睁开双眼,目光凝沉,带着拒人的冷意说道:“你来做什么。” “娘当然是来救你脱身这牢狱之灾啊。”女人露出微笑,面纱的阻挡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婉转倾诉。 “红裳啊,你也该明白世事的艰辛,该回家了。” 不好意思,睡过头,二更晚点。 732、入狱 “我等你的答复。” 女人离去。 迈步之间化作点点星光,在牢狱的门口汇入。 牢狱门口,正有一位侍女捧着长盒。 内里是一块如人头颅大小的玉简,而那所有的星光则汇聚入其中,那长盒才自动的合上,恭敬而立的侍女依旧捧着。 狱中。 许三娘嗤之以鼻。 从黄昏至这大半夜,那边倒是消息灵通。 不过,来的只是一道神念罢了。 许三娘看着丢在牢房门口的玉简。 冷笑了一声。 回家? 大器宗裴氏才不是她的家。 杀了熊燃,纵然她不是真凶,却也是出手的那一个,只要她不肯低头,裴氏也绝对不会伸手。 做为出手者,不是死在大势之间的裹轧,就是被当做帮凶死在牢狱,亦或是登上天机府的斩台,只待快刀落于颈,大好头颅掷于地。 “哼。” “不过是引刀一快。” 许三娘抬掌之际,剑意如霜凝于边锋。 似乎那已经不是她的手掌,而是一柄长剑跃然眼前。 思索之余还是收了起来。 低声说道:“若我真有个意外,还请涂山大哥看在小妹收留的份上,帮我看顾孤幼院一二。” “我会。” 涂山君实在是个念旧情的人。 袖袍中的魂幡化作一个骷髅小鬼,爬到了许三娘的肩膀:“但你不会死。” 许三娘当然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刚才出剑,也不过是心中凛冽不止如何倾诉,这才凝成剑意。 她还要等待,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还能活。可惜,这希望只能寄托在那些大人物的身上,等他们动动念头。 若说为何。 概因她没有力量。 许三娘不由长叹道:“我没有力量脱此困局。” 骷髅小鬼淡淡地说道:“由我借给你。” “我不喜欢欠人什么。” “我借给你,你也借给我。” “便不相欠。” “借给我什么?” “力量。” “要我借给你什么?” “一条性命。” 这确实是一幢很不平等的交易,却又如此的恰当。 她也毫不迟疑。 “成交!” 涂山君望向那双明亮的凤眸。 他看的出来,许三娘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只是不知道如何破局,所以她才来到了这里,在维持着自身修为的同时静静的等待。 她有自己的主见,也有一份果决。 如果,她生于边荒,定然能一步步走上巅峰。 有些天才就是如此。 并不是个人的才情不足,而是陷入了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这样的局面不管是天运还是人为,也总是更强大的天才在搅动着。 其实也不能称他们为天才,很多人在他人眼中已经功成名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等待。” 骷髅小鬼笑呵呵的说道。 …… 黄昏的尾巴。 从公孙府走出。 他这具分魂身没有被扣押太久。 天机府的修士出手很快,却也只是带走了修为高深之辈。 也就是那些族长和渠首。 剩下的人自然盘问一番就放归了。不得不说,那天机府修士的实力非同凡响,更兼修一门断案问话的法术,颇有几分神捕的风采。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孙府,涂山君微微蹙眉。 这件事十分复杂。 但破局的点应在一人身上。 公孙晚。 涂山君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坚冰。 他的手掌在此刻抬起,落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他们会被关在哪里?” “还能有什么地方,无外乎天机衙门的大狱。” “明日,我要进那个地方,探望许掌印。”涂山君这才侧首过来,看向那人,说道:“能办吗?” “爷,您真当我是万事通啊?”鹤书立的脑袋摆的像是拨浪鼓。 天机府衙的大狱岂是他一个练气士能安排的,若说兴帮的帮主或许还能想到办法,奈何兴帮的帮主一同被带走了,估计没有几日盘查是出不来的。 “那就算了。”涂山君微微颔首。 既然鹤书立不好办,他就自己想想办法。 反正尊魂幡还在三娘的手中,这具分魂身可有可无,只要能将东西送进去就好,也就只能寻摸天机大狱的狱卒‘帮忙’一二。 说着就要寻摸傀兽马车返回孤幼院。 不过,此时,鹤书立开口道:“爷,我倒是真认识个人,或许能帮你。” “哦?” 涂山君的目光挪动。 鹤书立倒不是为了谄媚攀附这位神秘的大爷,而是因为生怕再出什么事情连累了他。 索性他寻找路子,让这位爷能达成目的即可。这样他也心安一些。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一旦事发,他也会跟着倒霉。 “港信坊的吴老五在大狱当差,他嗜赌如命,只要给他钱财,就能运作。” 涂山君没有问可不可靠,他只需要个门路。 …… 返回了孤幼院。 静悄悄。 踏入正堂点燃油灯的涂山君回首望去,一个个瘦小的人影站在门口。 “虎叔,阿姐没回来吗?” 本以为孩子们早早歇息,原来全都担忧夜归人。 涂山君取出怀里的果脯,笑着说道:“三娘与那公孙娘子有些闺中话要说,说不得还要住上几日,这便遣我回来,照顾你们一二,可莫要以为三娘未归就失了约束。” 一众孩子得了灵果酿造的果脯,分了吃,嬉笑着返回了后院厢房。 唯有瘦猴留了下来。 小大人般,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分明记得自己守在虎叔房舍的门口,怎得却见到虎叔从院外归来。定然是从阿姐那边归来,而想到上午的时候虎叔说的话,瘦猴露出恍然的神色。 虎叔果然是剑仙。 涂山君拍了拍瘦猴的小脑袋瓜,平静地说道:“去睡吧,这几日看好弟弟妹妹们。” 打发走瘦猴,涂山君回到自己的房舍,取出一枚玉盒。 入夜时分。 来到厢房看顾一二。 静等天明。 薄雾犹如波纹云卷在朝阳下化作炊烟。 涂山君为孤幼院的孩子们做好饭食,便揣着玉盒走出院落。 门口,傀兽马车早早的等候着。 鹤书拿下一方矮凳,打开车厢的门帘。随之高大身影踏上马车,傀兽马车启动,在坊间奔驰了起来。 …… 相比于隆荣坊的破旧脏乱,港信坊颇有富贵模样。此地距空港较近,楼舍亭台相连形如峻岭长殿。 鳞次栉比高矮不一的阁楼铺成长街,在朝阳的冲刷下,好似荡漾在温暖的琉璃海洋。 澄澈明媚。 往来的修士也多。 街上的马车络绎不绝。 甚至让人久违的感受到拥堵。 吴老五就住在这里。 在两人进门落座的之后,吴老五笑吟吟的看向两人,说道:“你们来的真早啊,我还没有寻你们,你们就先寻上了我,不错、不错。” ‘筑基?’涂山君看向对方的同时心中念叨了一声。 不说别的,此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找他。不过此人的眼中还是带着失望的神色,就好像是与自己的预期并不符合的些许失望。 “吴老大神机妙算,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鹤书立从怀里取出一只口袋。鼓鼓囊囊的。 顺着袋口看去,分明是一袋子中品灵石。 这一袋二三十块中品,按照古仙楼定下的置换汇率,一块中品抵十二块下品,约莫得三百多块下品灵石。 吴老五拿在手中,掂量一番后笑道:“贤弟快人快语,说吧,是不是要见你们兴帮的那位帮主?” 鹤书立微微摇头道:“不是。” “不是?” “我们要见许三娘。” “谁?!”吴老五瞪大眼睛。 “许三娘。” “你知不知,许三娘因为刺杀熊公子,已经打入大牢等候问斩,你们莫不是在引火烧身?”吴老五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上,又退回到鹤书立的面前,冷笑道:“这可是掉脑袋的活儿,你们另请高明吧。”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筑基而已。 他这具身躯是练气大圆满的分魂身,地狱变的神通足以生效。 尽管两人无冤无仇,但事态紧急,他也只能出此下策,遂说道:“道友……” “还请吴老大通融。”鹤书立赶紧阻止身旁黑袍修士,又将两个袋子取出,甚至还有一枚玉状的蚕豆。 “不过是见一面,就算我不进去,只要能送他进去就好,我们不过是练气的修为,根本不会做出大案。” 吴老大的眼睛光亮了起来,赞道:“好吧,看在你们如此诚心的份上,我就带你们走一遭。” 说着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鹤书立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笑:“劳烦吴老大。” …… 走出院落。 登上傀兽马车。 吴老五提前去安排,说是让他们先去大狱外的某处地点等他的音信。 车内。 涂山君拱手道:“多谢。” 鹤书立赶忙还礼说道:“是我该谢谢您没有动手。” 真让这位魔君出手,筑基的吴老五是对手吗? 估计会和病虎帮的帮主一个下场。回想起当日的场景,鹤书立微微摇头,到时吴老五就算没死也得如他那般中邪 天机府的大狱外。 换了一身行头的吴老五领着涂山君走过幽暗的长廊,路上碰到的修士也像是没有看到涂山君似的。 “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足矣。”吴老五打量了一番玄黑法袍的修士。 直到越过数重关隘,走过小路,才来到一处方正的石室门口。 吴老五先去和守门的交涉,笑哈哈的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之后借着喝酒的由头支开两人,这才转身的时候摆手示意涂山君赶紧过去。 “行呀吴老大,兄弟们正愁没点酒钱。”那两位练气士笑哈哈的说道。 他们同样给分得一袋。 这都抵他们一年的俸禄了,不拿白不拿。 而在石室的隔壁。 正有一年轻人就坐。 如果涂山君走过去看,也许会认出这有些面熟的面孔。 打发这两人,吴老五赶紧沿小路来到石室的隔壁,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这便是今日寻小人的修士。” 接着又有些好奇的打探道:“应该不是她杀的人吧?我听说那位公子可是金丹真人呢。” 钟汉摇头道:“本以为会是一条大鱼,没想到只是些家长里短。” 接着揉了揉脑袋。 这案子调他这位执法修士来做甚,他断案的本事又不高。 743、裴氏 钟汉欣喜之余,沉声拱手道:“前辈最好还是不要得罪裴氏。” “大器宗裴氏实力强大。” “许掌印的那位表哥,更是宗门公认的天骄。” “在天机府,我家里还有些影响,去了宗门,我不过是普通弟子罢了。” 涂山君问道:“你知道?” “我来之前当然要做些功课。” 钟汉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感叹道:“不仅如此,裴氏差人知会过。” “我爹让我不要掺和。”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让前辈得知。” 这是早些时候的事,那时候许三娘狱中筑基,他要提许三娘做挡箭牌,因此也多有了解。 就在他调书下达不久,裴氏的告诫就已经来了。当时,他为办成此案,嗤之以鼻,现在案子结束,总不好继续拼命去闯。 再了解院中人的隐秘身份之后,更感叹自己好似要卷入更大的漩涡。 …… 钟汉离去的时候已过晌午。 鹤书立屏气凝神,但他的疑惑溢于言表,于是小心翼翼道:“爷,既然钟公子有门路送许掌印离开,为何您要拒绝。” “我不信他。” “相较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士,和自己宗门的大族,你如果站在他的位置上,更倾向于谁?” 鹤书立长出一口浊气。 他不知道钟汉的立场如何。 总而言之。 他好像不用死。 随后,玄黑道袍的修士不等回答,淡淡地解释道:“他在试探我,是否要因为许掌印和裴氏为敌。” “小人倒是觉得是讨好。” “呵。” 涂山君笑了一声:“钟汉不日将返回大器宗内门,入圣地修行,再相见怕是要为冲击元婴境界准备,不需要讨好他人。” 钟汉身为大器宗的弟子,其父又在天机城任要职,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和来历不明的人接触,哪怕那人能斩杀巅峰元婴,也多是敬而远之。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老家伙怀揣着怎样目的。 若是一般情况还好,万一此人是冲着大器宗来的,他与之接触反而是抛弃大好前途甘当罪人。 别看钟汉说的响当当,实际上对方并没有效犬马之劳的意思。 涂山君也不觉得是自己施恩的结果,吴竹寻来反而会破坏平衡,不如像现在这样,有钟汉这个中间人挡着,免得两人相见不知如何收场。 他又给不出解释,也放不了阴神,总归要做过一场的。 还有个最关键的原因,他没法和鹤书立说明。 那就是,他发挥不了那时斩杀组织督主的实力。 既然连钟汉都看明白了,裴氏怎么可能任由他们逃走。 他的境界再高,也无法忽视修为的差距。 低修为就是很容易被更高境界的修士发现。 一旦出手,撕开了大族的那层脸面,势必会给他雷霆一击,到时候被捉回裴氏可就不像是现在这么从容了。 也不需要多。 只要三娘能修成金丹。 涂山君就有信心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三娘离开天机府。 蝶梦道体还无法让尊者时刻跟随。 而且天机城是大器宗的近城,相当于自家花园,真君相随已算谨慎。 鹤书立听的茫然无措,又是大器宗裴氏,又内门弟子入圣地,然后什么元婴真君。 他才仅仅是个练气士啊。 纵然他是练气后期,不日圆满,也属于蝼蚁一类。 至于眼前这位爷…… 鹤书立的腿肚子随之颤抖。 在钟大人的故事中,这位爷杀巅峰大真君像是杀鸡,不管有多少缘由未说,显然这位爷是真打算在天机城和大器宗裴氏掰掰手腕。 鹤书立战栗不已。 他好像从一个漩涡卷入到了另一个漩涡当中。 如果说原先只会让他锒铛入狱有性命之忧,听到隐秘消息的时候觉得要被抽魂炼魄,那现在就是要被绞杀的连渣滓都不剩,甚至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你怕了?” 涂山君看了一眼鹤书立。 他当然知道鹤书立的阴晴不定是因为什么。 任何修士在听到钟汉讲述的那个故事后,怕是都会如此,而且,眼下他似乎真要和大器宗裴氏抢人。 “怕。” 涂山君道:“还有退出的机会。” 玄黑道袍的修士神色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出此言。 鹤书立对此毫不怀疑。 没有多余的纠结,从牙缝中挤出字句:“小人愿鞍前马后,为魔君分忧。” “其实什么都忘了也好。”涂山君略带感慨的说到。 鹤书立悚然,紧接着带着些哀叹苦涩道:“爷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便觉得我们这些泥腿子寻常活着便是幸福了。” “修行界,哪有什么平平淡淡的幸福。” “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没实力就得有势力。我灵根不好,穷困潦倒半生,在帮社摸爬滚打,不免双手染血。” “您别看青婆婆事事讲规矩,好像很麻烦,受掣肘。” “我们都不讲规矩,那上头的修士就更不会在乎什么了。” “你不怕死?” “怕,但我更不想这样活着。” “那就走吧。” “去哪儿?” “去东坊的铺子购买药材,炼制一炉筑基丹。没有筑基的修为,你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玄黑道袍的修士缓缓起身。 鹤书立赶忙追了上去。 “出门去啊?” “有些事情要办。” 与三娘打了招呼之后,涂山君与鹤书立离开孤幼院,登上前往东坊的傀兽马车。 车马在天机城的街道上奔袭,厢房内玄黑道袍的修士高坐。 身着青衫的白面中年人沉思道:“爷,兴帮那边的事情我推了吧。” “不必。” “我让你做的无外乎细琐小事而已。”涂山君微微摇头。 真要是面临大事,鹤书立纵是金丹也没什么用处,他落子在这里,本就是为孤幼院考虑,只要鹤书立能帮忙照顾,便是大功。 如此时局涂山君也没什么想法,不由怀念太乙师兄在的时候。 不管是人情世故,还是势力脉络,以及计谋策略都由太乙师兄出头,他只需要完成其中关键的环节就足够了。 倒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布局谋划,不是无关痛痒就是用力过猛,总之涂山君也看明白了,他确实有悟道修行的天分,却没有操控天下的能力。 不如按部就班的靠经验见招拆招,免得弄巧成拙。 当务之急还是幡主修为。 有修为怎么都好说,没有修为支撑,总归没有多余办法。 …… 涂山君和鹤书立一走,隔壁住着的雪姨以及惜怜就来到了院里。 风姿绰约的雪姨劝慰道:“红裳,如今案子告破,钟公子高升去了,你的修为也已筑基,历经此役,有靠山和没靠山,天差地别。” “裴公子是道体天骄,又是自家人,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如此天赐良缘,红裳你为何就不答应呢。” 惜怜羡慕道:“对呀红裳姐,我想嫁都嫁不出去。”做为裴许氏的婢女,她哪里有资格和许红裳相提并论。 以前是许三娘自己不想提升修为,但并不代表她的灵根资质和天赋弱,只需几年的功夫,就能追回。 许三娘心中烦闷,她倒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哥没有恶感,要说有,也多是对她娘的,孩子受气就是做爹妈的原因。 她爹早死,两个哥哥不知所踪,只剩下娘,现在娘又话里话外逼她嫁回去,若说原来也就罢了,但她爹早有先言。 “我爹死前,不让我嫁回裴氏,我不能违背先父愿望。” 说起他爹,雪姨沉默了半响。 当年的许宣入赘裴氏可是一段佳话,只不过后来的事情,她一介金丹修士所知甚少,也不明白为何天骄会陨落。 …… “你爹已经死了。” “但娘还活着。” 慵懒妩媚的声音在小院的门口响起,一道婀娜的身影步入院落,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唯有外露的凤眸流转。 许三娘转头看去,两人的双眸竟颇为相似。 “不请娘进去坐坐?” “请。” “瘦猴,带弟弟妹妹们回后院。”许三娘差遣瘦猴将那些散落出去的孩子们抓回来,随后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阿姐。”瘦猴一看这阵仗,也顾不得欣赏出尘仙子,神仙姐姐,赶紧把黑孩儿小丫他们带去后院。 女人身后的侍女低眉跟随,一言不发。 直到正堂。 女人看到了摆放在正堂供桌上的木剑匣,眼中似有追忆的说道:“你爹,就给你留下这么一件古宝和他那破落祖宅吗?” “害我女儿过得如此落魄。” 许三娘接过话茬道:“还有道体和一条明路。” 女人说道:“他若真有明路,也不会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了。” …… 黄昏。 炼制完筑基丹返回孤幼院的涂山君,看到了门口的六架规格的傀兽马车,笑了一声道:“好大的排场啊。” 还不等步入正堂,瘦猴以及一众孩子扒着墙角,给涂山君打眼色。 “有客人?” 涂山君走近将身上的荷包叶困扎的包裹递给瘦猴。 “不是客人,好像是阿姐的家里人,住在隔壁的那两位娘娘也来了。” “行,我知道了。” 涂山君正大光明的步入正堂。 堂内。 女人的目光挪过来,淡淡地说道:“正主终于回来了。” “找我的?”涂山君诧异呢喃。 隔壁装修嗡嗡响,导致灵山没休息好。 今天一更,明天正常更新。 已从家里搬离回去。 733、黑锅 “涂山大哥。” 涂山君做了一个约定好噤声的动作,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担心孤幼院的孩子们,他们都很好,当务之急是查清凶手是谁,这样才好让你脱困,不然待秋来,就要上天机府的斩台走一遭了。” “你仔细想想,那日公孙晚请你出门,之后发生的事情。” “还有剑舞之时,是否有灵剑失去操控的时候。” “幕后真凶,若是以法力或是神识操控灵剑,定然有灵机气息残留,或许等待天机府的修士仔细甄别,就有结果。”涂山君如是说道。 他当然是说给许三娘听的,却又不仅仅是许三娘。 …… “如此听来她并不是凶手啊。”钟汉骤紧眉头。 身旁的吴老五则想笑也不敢笑,只能强忍着面容的抽搐。 “有话说?” “回大人话,哪有练气士能杀死金丹真人。就算小人这等修为,与真人也是天差地别。其中必有隐情啊。”吴老五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也不清楚这位大人的喜好,万一说错了,或是多嘴了,定然讨不得好。 “废话!”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凶手,但她不是凶手谁是?抓些鸡毛蒜皮的人顶事儿?”钟汉白了吴老五一眼。 案情透着蹊跷,三法司衙门的修士要么上头有人不愿意接案子,要么是外出任务,或是早有缉捕官司在身。 推来推去,就到了他这执法堂修士的身上。 虽然他也算三法衙门里,然而却和断案差了许多,他是暴力镇压的那一类。 关在石室牢狱内的是裴氏女。 要么就是有人要对付裴氏。 想以此女为突破口。 钟汉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爹呀,你要是尊者,我也不至于来趟浑水。” 最关键的是,他到底查还是不查。万一给查清楚反而麻烦。 要是不查清楚的话,裴氏也肯定不愿意,在宗门那边也丢人,这不是显得他是饭桶,宗门哪里还会委派重任。还容易得罪了大器宗裴氏。 真要查,突破口就在那女人的身上,合欢宗,公孙晚。 吴老五也是个懂得的人,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呵呵地恭维道:“大人自是断案如神,修为高绝,不过毕竟身份有别。” “小人倒是有个办法。” 钟汉倒是来了兴趣的笑着问道:“你有何办法?” “我看那小子是个聪明人,听鹤书立说,当日宴会他们同去还是此人稳住了局势。端是仗义执言,胆大心细。” “我敢肯定,大人只要招揽他,事关许三娘,他定然不会推脱。到时候,不管断案如何,功劳算在大人身上,苦头自然不该大人物承担。”吴老五嘿嘿一笑。 “咦。”钟汉微微沉吟。 这倒是个好办法。 到时候万一出事,就把责任推脱干净。 找人背锅,总比让所有人满意容易。 “不错。”钟汉起身说道:“等他出了大狱门口,你引他来见我。” 说着还整理了一番衣衫,他注定是要做大人物的,该捡起面子和威仪,如此才能维持身为大人物的威严和体面,不能再在牢内听毫无线索的东西。 实在也是没有有用的讯息,这家长里短有何用处? “小人明白。” 钟汉走出隔壁石室的时候看了一眼左侧的石室,淡然一笑,看来有人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左侧石室。 矮桌旁。 端坐着两人。 两女。 看起来风姿绰约的女人掩嘴笑道:“那玉盒之中是什么你可知道?” 目光挪来,看向了坐在桌案一侧年龄较小的女修。 那女修约莫只有筑基境界,看起来颇为年轻,却很是恭敬的拱手行礼回答道:“徒儿不知。” “是一枚筑基丹。” “筑基丹?”女修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师父,接着急切起来:“大娘子让我们看着小姐。如今在牢内,没戴枷锁、没有封禁法力,若是真有一枚筑基丹,岂不是会让小姐获得筑基的机会,到时候……” 身着白袍的美妇人笑着说道:“如何?” “这人有几分本事。” “竟能送来一枚筑基丹。” “不过,这本就是我们希望的,不是吗?” 美妇人接着说道:“小姐迟迟不曾筑基,更是从裴氏离开,不就是为了不激发自身的蝶梦道体,现在这等大好机会,又为何要阻止她。” “正该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她主动求得。” “去做好准备吧,我们为小姐护法。” …… 许三娘看着手中的玉盒,她已经知道这盒子中的是什么,分明是一枚筑基丹。 也就是涂山大哥说的惊喜,只不过她没有回孤幼院接受惊喜,而是在牢内等人送来。 她心中却有些迟疑,一旦筑基,以裴氏的情报定然得知,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关注她,只等她激发道体就出手。 “梦蝶。” 许三娘轻声呢喃。 眼中不由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若是不筑基,又不能发挥从涂山大哥那里借来的力量,没有力量何谈掌握自己的命运。尽管她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死,但谁又能保证裴氏的耐心一直存在。 终有一日,她的气血会衰败,那时也就没有了任何筹码。 要想完成筑基。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感伤扫去,许三娘的目光渐渐有了聚焦。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敢尝试,现在则不同,她拥有器灵宝物,还是魂幡类型的,谁也不知涂山大哥的本尊修为到底如何,不过从那筑基分魂身来看,绝不会弱。 唯一限制涂山大哥的就是她的法力。而且,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被人陷害入狱,又怎能从容宽恕,若得力量,不仅要捉拿真凶,还要洗刷了自己的冤屈,而这一切,都要从这枚筑基丹开始。 许三娘打开玉盒,内里是一枚金火熔铸出纹路的鸽子蛋大小的丹药,暗金成色,散发着浓郁的灵机气息,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什么筑基丹,而是拥有勃勃生机的种子。 “筑基丹?” 她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然而这样的筑基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尽管外貌差异颇大,却是实打实的筑基丹灵机气息。 许三娘没有犹豫,仰头将丹药吞服入腹。 顿时,庞大的灵力由腹部迸发,流经四肢百骸。 空灵的如梦似幻的甲虫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甲虫宛如一个虫蛹。灵机如丝线般在许三娘的身旁生长迸发,逐渐熔铸汇聚成一颗巨茧将她包裹。 骷髅小鬼的神色平静。 他早就看出许三娘体质不凡。 那是灵官法眼无法看透的,而是需要顺灵机气息细细的揣摩。 不过,没想到不凡的体质在筑基时刻,都能引发如此强大的异象。涂山君不由得的轻声呢喃道:“道体?” 想到自己那残缺的不化骨道体,不由摇头失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补全道体。 不化骨表现出来的战力颇为不凡,能硬抗同阶术法神通而不化,不说其他,光是坚硬程度就已经达到了同阶宝物。 但,光骨头硬,好像不如传闻中的道体那么强大。 嗡! 灵机暴动,形成巨大的漩涡,汇聚于石室。 许三娘闭目凝神,呼吸法使得她吞吐周遭灵气,而丹田法力则迅速由薄雾化作浓雾,顷刻间,一滴由法力汇聚而成的液体出现,这便是踏入筑基的前兆。 少顷。 无数浓雾化作汹涌的法力潮汐。 …… 另一边。 涂山君的分魂身跟着吴老五走出了大牢,在感受到灵气波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咦,这是筑基的景象啊?” 吴老五惊讶道,看向灵气漩涡凝聚的方向,顿时了然,笑着说道:“你觉得这是谁在筑基?” 他倒是没有卖关子,而是啧啧称奇道:“不愧是有背景的。不戴枷锁,不锁法力,连看管的修士都没有。” 大牢十六层,关押的犯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大修士。 要是一般的修士,进了天机府的大牢,全得扒光了,一丝不挂,换上囚服封禁法力,戴上枷锁,并且大牢内还有不同的符箓阵法,形如铜墙铁壁。 “咱们这些小人物就该有小人物的本分,人家生来就是大人物,还是别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吴老五瞥了这黑袍修士一眼,在察觉到他的练气修为后更是连连摇头,连安身立命的修为都这般低下微弱,怎敢奢望。 涂山君面容怪异。 这人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若是异地处之,确实有种穷小子与离家出走的富家女的既视。 不过,真有三百多岁的穷小子吗? 涂山君也没有与吴老五细说,莞尔一笑,继续沉默的跟着吴老五。 眼看那黑袍修士不以为意,吴老五暗道一声朽木不可雕。 想到本来就是为给大人物背锅,也就释怀,旋即叮嘱道:“一会儿贵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冲撞了贵人,你有十颗脑袋也赔不起。” 走出大牢。 越过宫殿长廊。 直到一空旷的天井,正有一架马车停驻。 “大人,小人已将人带来了。” “好。” “你且下去吧。” “遵命。” 吴老五拿着赏钱高兴的离开,直到不见马车的影子,这才打开袋子:“嚯,出手当真阔绰啊!” 马车的车夫取下矮凳。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大人在等你。” 涂山君面露疑惑,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大人物。 转念一想,不会是许三娘家里人吧,难道也以为他也是吃软饭的。 登上了马车。 定睛看去。 涂山君露出诧异的神色。 734、破茧 四架马车的车厢很是宽敞。 就像是一间雅舍。 雅舍的主人非常英俊,尤其双眼很是锐利,就像是一头苍鹰。 盯住人的时候,不像是被人看到,而是被苍鹰的抓钩刺入血肉,这般凛厉的目光一般都出自身居杀伐之位的人身上,当真是天生的司法修士。 钟汉轻轻的揉了揉眼角,他这老毛病又犯了。 此人又不是犯人,他怎么习惯的用上了目击之术。 让他意外的是,此人的神色坦然,不见半点紧张和忐忑。 如果不是因为坐在他面前的人只有练气,而且看起来年龄也不算大,他还以为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玄黑法袍下,是一张如大理石雕琢的面容。 ‘鬼修?’ 钟汉沉吟的同时摆了摆手,他也不管这些,只要籍贯什么都正常也就行了。 就算籍贯和来历不正常,只要对方肯在他的手下做事,那他也会将这些必要的手续都补充齐全,免得以后出现纰漏。 “钟嵩棠的傻儿子?”涂山君心中暗道。 钟汉不是傻子。 其中不乏老魔头的调侃。 他只是有些奇怪,难道钟嵩棠已经查到其中问题。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 陆荆什么都没说,后来忍死术也是他自己引爆,就是为了将他手中的铁戒送出去,哪怕有所察觉,也寻不到线索,更不可能猜测到答案。 任谁从那事件中,也看不到涂山君的身影。 “你就是孤幼院的教习?” 钟汉率先开口。 “是。” “你可愿意救那牢狱中的许三娘?” “愿意。” “本官乃三法司衙门修士,专为调查熊燃被刺案而来,观你聪慧,想让你协助本官,你可愿意?” 涂山君恍然。 原来这年轻人搞了半天是来查案的,怪不得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本来涂山君就打算着手调查这一案,碍于练气的分魂身,这才想让三娘筑基,好让他能能调动更加强大的力量。 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还没有主动出手,这趟案子的主官,也就是钟汉,提前找到了他。 就是不知道钟汉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 但凡寻找副手也不会找一个练气境的,要么别有所图,要么就是他手里无人可用,连帮手都要自己招揽。 “在下倒是愿意,可是在下的实力低微。” “不碍事。” “天机城有大阵压制,谁敢动手?再说了,有本官在,保你无虞。” 钟汉说道:“你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跟在本官身边。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若是终局的时候有不同的问题,你要帮我一把。” “我也会帮你!” 涂山君虽不是绝顶的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明白了。 原来不是寻找帮手,而是寻找替罪羊的。 也就是说,如果一旦大势交织成漩涡,钟汉会把他推出来当做背锅的那一个。 涂山君在心中感叹道:“就算是这个意思,话也不能这样说,极容易被人当做把柄。” 如果有个留影留音的法宝,未来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 钟汉还是适合执行那简单的杀伐之活儿。 “好。” “职务俸禄怎么算?” “就按照三法司的刑部修士发放。身份我会帮你搞定。”钟汉满意的点头,没想到此人一点就透,而且为人爽快。 他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亦或是威逼利诱一番,现在统统都用不上了。 身份的问题,就算涂山君不提他也会准备好,如果没有个合适的身份,如何背锅? ‘这修为也差点,如果是筑基就好了。’钟汉微微摇头,就是个绕圈子的幌子,也不需要那么高的修为。 真要找修为高的,他们也不会愿意。 就天机府这样的地方,金丹真人多少都有些本事在身。 “何时提审嫌犯?” “你心中有数?”钟汉愣了一下。 涂山君颔首道:“我觉得要从公孙晚开始查。” “公孙晚昨日就已经返回公孙府了,你根本不知道那娘们有多大的能量。” 钟汉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公孙晚有问题。 审了一晚上那些金丹真人也都该放的放了。 “那,熊燃的尸首在哪里,我们应该看看那个。” “在公孙府利用玄参活木棺吊着命,说是还有气。暂时不能动弹。得等熊氏来人再进行查验。”钟汉皱紧了眉头,说是吊着命,实际情况可能是只剩下阴神。那把古宝碾碎了熊燃的心脏,肉身多半已经废了。 “这不扯淡呢,这也不能查那也不能看?” 听到身旁黑袍修士如此言语,钟汉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赞道:“说的真他娘的对!” “这样,我先去给你置办身份,然后我回家问问我爹的意见。” “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孤幼院找你。” 如此。 四架的车马扬长而去。 傀兽马车果然舒坦,没有半分颠簸,宛如行驶在澄澈宁静的湖泊上的画舫。 不过中途的时候涂山君就下车。 …… 公孙府。 宽敞的正堂大厅,迎来了一个客人。 那是一位修士。 “我家主人对公孙娘子的手段很是佩服,特令在下前来结清。”说话的是个中年修士,他的面容木讷,就像是带着一层面具。 他将一个储物袋推到了桌案上,接着说道:“还要多谢公孙娘子出手。” 上座的公孙晚蹙眉道:“你家那位太过心急了。” “入狱不过是第一步。” “现在再想让她心甘情愿,已是难上加难。” 木讷的修士说道:“我家主人也只是担心小姐。” 说完,这位修士就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就此离开,不过脚步还是微顿道:“孤幼院有个修士,听说和小姐交往过密,希望公孙娘子能代为铲除。” “放心吧,我也很不喜欢他。” 送走那位木讷的修士,公孙晚凤眸一凝,冷笑一声。 那人这么早的现身,不就是为了撇清关系。本来还想借着裴氏的关系运作一番,现在看来,大家族就是大家族,根本不可能让她占这个便宜。 “小姐,裴氏不愿意帮忙怎么办?”隐藏在阴影下的老者拱手问道。 公孙晚淡淡的说道:“早就想到裴氏不愿意出手。罢了,既然他们不想分一杯羹,那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是。” 阴影下的老者抬起头,如果有熟悉的宾客在这,肯定能认出,他正是跟在熊燃身旁的犷伯。 “另一件事。” “孤幼院那个练气士。” 公孙晚回想起那个人。 那是个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沉默寡言,很是老成,又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怪不得会受女人喜欢。 犷伯追问的同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杀了他?” 要杀他肯定有无数种办法,还不会惹人怀疑。 “不。” “暂时别让他死了。我那苦命的妹妹好不容易寻了个男人做依靠,我怎能狠心的让人把他杀了呢。留着他,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公孙晚笑了起来:“有时候啊,对付女人,就得用男人。” 此言反过来也同样适用, 毕竟那玄参活木棺之中还躺着一个呢。 …… 次日。 朝霞漫天。 骷髅小鬼端坐一旁看向环绕在四周的灵机气息,漩涡已渐渐的消弭,空气中的灵气不在被搅动,应该是许三娘已经将所有雾气法力凝成法海,只等这些灵机气息沉静下来,那玉茧中的人就能撕开玉茧完成筑基。 嗤。 一道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骷髅小鬼睁开双眼,点了点头,身形化作一柄魂幡模样落在一旁。 玉手自裂隙伸出,接着周身的玉茧开始脱落,还不等落在地上就已经化作了粉末,只能堆积下来。 许三娘抻了个懒腰,将身旁的魂幡捡起揣入袖袍,同时感受着自身的力量。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三魂七魄凝成阴神,原本雾气形状的丹田法力也化作汹涌的湖泊海潮。 大器宗裴氏的功法自然极为高明。 不需要涂山君额外指点。 以往只是许三娘自己不愿筑基。 “成了!” 声音自隔壁石室传来。 紧接着,一风姿绰约的美妇人带着自己的弟子走出石室,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 跟在美妇人身旁的女修率先开口道:“红裳姐姐,你可算完成筑基了。” “惜怜妹妹。” “雪姨。” “你们怎么在这儿。”许三娘诧异的喊出两人的名字。 惜怜笑着说道:“我们当然在这,不然谁给姐姐护法呀?” 雪姨看向许三娘说道:“红裳,如今你已经筑基,也该返回家族。” “你爹的事情,家族有责任,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家人之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回家吧,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许三娘沉声说道:“我若不回呢。” “红裳,别逼雪姨出手。” 雪姨微微叹息,金丹真人的灵机威压化作波纹绽放。 金丹真人与筑基是天差地别,何况是许三娘这样刚刚步入筑基的修士。 “雪姨你知道的,我不能回去。”许三娘摇头道。 “家里人很担心你。” “他们担心的是我的道体!” “蝶梦道体的大梦才是他们担心的。”许三娘冷漠的注视两人:“我们最好不要兵戎相见。” “那就没得谈。” 雪姨的神识已经锁定许三娘。 许三娘沉声说道:“别怪我不念旧情。” 雪姨皱眉的同时不知道许三娘为何这么说。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身旁的惜怜已经昏倒在了地上,雪姨大惊失色,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许三娘是如何做到的,也许这就是道体的其中一项术法能力。 但不管对手是谁,她的修为绝不是许三娘能撼动。 “涂山大哥。” “别杀她!” “那还有点麻烦咧。”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而与此同时,雪姨只觉得周身寒毛炸起。 一只青白色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 “地狱变。” 735、夜游 声音落下时,那青白色的手掌已经落在她的肩膀上。 身为金丹真人,她当然感到惊骇。 纵然在大牢之中,神识压制的相当厉害,只剩下周身不足半米。 然而修士本身的五感六识却不会因为阵法的压制而缩减,除非是刻意针对五感六识的阵法或是术法神通,亦或是出手之人的修为与她差距很大。 护体罡气瞬间撑开。 原本她以为能够摆脱那只手掌,却不想,护体罡气就像是完全忽视了那手掌似的。 捻诀施法恶的同时侧目看去。 却看到一双黑红色的瞳孔。 “地狱变。” 声音越来越远。 宛如渺渺音絮在耳边环绕。 站在她身后的高大修士平静的注视着她,而那短角上中央汇聚的紫黑色纹路,正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维系那黑红色犹如钢针般的丝线。 其实在雪姨被那青白手掌触碰的时候,她就已经落入了涂山君的掌控。 所谓的麻烦也仅仅有点繁琐。 毕竟,法力终究有限,须得省着用。 涂山君微微叹息。 魔头趁机跑了,他这术法神通的完善进度要慢下来,不如当年那般突飞猛进。 而且魔头和一般的修士不同,对术法神通的耐性颇高,这也能让涂山君肆意的施为,不至于在术法摧残之后崩溃。 ‘若是再有一只魔头就好了。’涂山君不免感慨。 渡劫的修士何其多,能遇到天魔劫的人寥寥无几。就算能抓住魔头也不见得可以控制,没有那森白圈子禁锢做咒,魔头绝不可能轻易臣服。 哪怕是假装臣服都是问题。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魔头戴着森白圈子,咒语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总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目光回转,看向面前的美妇人。 此人生得真是玲珑有致,五官更是笔挺中锋。 樱桃小口无意识张开,流淌出津液。 而她的瞳孔,正倒映着一个人影。 在场, 最惊讶的莫过于许三娘。 雪姨可是裴氏的金丹大真人。 在涂山大哥的手中,也没有比那病虎帮的帮主强上多少。 再看那高大身影,也是由另一分魂身演化出的身形。 赫如元日,灼灼光明。这便是金丹真人应该具有的灵机气息,形如一轮小太阳,让寻常人根本无法以法眼直视。 “练气、筑基、金丹……” 许三娘的目光逐渐坚定。 这便是她借来的力量,正是她所需要,也由她决定如何使用。 “能更改她们的记忆吗?” “可。” “不过,此人的修为不弱,只怕会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醒来。” “那该怎么办?” “提一个不会让她们拒绝的理由。” “至少也要她们拿不定主意。” “理由?” 涂山君微微颔首:“钟汉不是在寻找背锅之人嘛。何必如此麻烦,我会让他将你带出牢狱,协助调查那起案子。” “她们也就不会这么急切的带你回去,我们也好在趁着这时间的空挡,提升自身修为。” “你既然不想回大器宗裴氏,总该需要力量。” 许三娘略带疑虑的说道:“可是她们已经发现我筑基成功,如果再让涂山大哥说的那个人介入其中。” “那就让她们等等。” 涂山君笑着说道。 “如何等?”许三娘好奇的问道。 夜里。 许三娘吞服丹药,恢复法力,那尊分魂身也随之消融。 她将尊魂幡取出,掣开幡面,一只青灰色的手掌从中探出。 就在手指出现的刹那,许三娘瞪大了眼睛。 她只觉得那磅礴如湖泊的法力,在刹那间被抽空。 这还是在她一边服用丹药一边吞吐灵气的时候。 却也仅仅让半根手指浮于幡面。 许三娘面色苍白。 额头密布汗水。 强撑身躯走到了雪姨面前。 直到那幡面中的半根手指上的椭圆形紫黑色手指甲,抵在雪姨的光洁如绸缎的额头。 “地狱变。” “夜游!” …… “哦,狱中筑基吗?排场倒是真大啊。” 钟汉冷笑一声。 大器宗裴氏的影响力在天机城都这么深远,毕竟谁也不想得罪裴氏,这也就导致所有人都当做是没有看到一般。 不过这倒是给钟汉提了个醒。 既然没人阻拦,那他直接请调许三娘为副手协助,岂不是所有事情迎刃而解。 不仅不会得罪裴氏,还能拿着这张金字招牌出入那些拥有身后背景的势力,甚至还能将所有黑锅甩给许三娘。 事关自己的性命,许三娘定然会尽心尽力。 至于许三娘和裴氏之间的龌龊,他才懒得管。 “妙!”钟汉击股喝彩。 旋即将目光挪向站在一旁的黑袍修士,赞叹道:“实在是太妙了。”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昨日他返回家中,其父并未返回。 天机府的事情很多,六部的高修大多也不会在家中停留太久,一两月见不到人是很寻常的事情。 而且,身为大真君的钟嵩棠也需要修行,一次闭关就是一年半载甚至更久。 本以为还无法打开局面,没想到等他给这玄黑道袍的鬼修办法身份,就收获一份大礼。 “事不宜迟,我们再入大狱。” 因此案扑朔迷离,各方势力好像都有些暧昧,也就造成了钟汉虽是被推出来的人,其权力却不小。 倒也没人愿意卡着不给过,万一钟汉说自己查不下去被哪位刁难,那那位刁难人的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管事在接到上头调令的那一刻,直接像是送瘟神一样准备将许三娘送走。 甚至连钟汉的面都没有见。 身着铁甲的钟汉拿着调令走入大牢。 见到了在狱中筑基成功的许三娘。 若说原先的许三娘只是秀丽,那在完成筑基的蜕变后,则显得冷艳,任谁在再见都会觉得是破茧化蝶的美人。 钟汉倒也没有惊讶,修士就该如此。 修为越高外形也就越发的接近完美,只是都不一样而已。 “不行!” 雪姨制止道:“小姐还要返回家族。” 钟汉的目光挪向说话的人,那是位玲珑有致的美妇,只是他如鹰隼的目光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兴致。 冷声说道:“这样说来,大器宗裴氏是打算罔顾法纪,对三法司提出异议吗?还是以为仗着修为和势力足以让所有人低头。” “那,熊燃身亡的事情,还要劳烦裴氏出面解释。” “这……” “让开。” 同为大真人,钟汉的灵机气息还要压过对方一头。 这便是大宗执法堂的底蕴。 钟汉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人,其父钟嵩棠,师父也是执法堂长老,真要论起关系网来,他就算办砸了这件事也顶多是受些责骂,不会丢了身份地位。 但是,毕竟大器宗不是他家的一言堂。 以后有什么好事肯定要往后站一站,先紧着能力强的同门。 现在这事情分明能办明白,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弃。 裴氏确实势大,却不能让他畏惧。 雪姨一时迟疑的犹豫让她不由得让开路。 眼睁睁的看着石室内的许三娘走出。 钟汉淡淡一瞥就收回目光的转身往大牢门口走去。 跟在他身旁的只有练气修为的黑袍修士微微拱手,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就像是位紧跟他人身旁的小厮。 那人离去的背影,却让雪姨皱起眉头,心中嘀咕道:“这个人……怎有些熟悉。”想起前日还见过此人探监,也就没有多想。 “师父,我们怎么办?” “跟上吧。” 雪姨轻叹,反正只要跟着也就行了。 钟汉连三法司都搬出来,她们无法做主,只能等裴氏反应,然后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她们担心。 现在她们只要看住许三娘就行。 雪姨蹙眉沉思,她总觉得这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当真麻烦。 要是钟汉能晚来两天,亦或是等她们带走了许三娘,那钟汉自去询问裴氏就是,也就不会寻她们的麻烦。 许三娘还在观察两人的反应。 直到确定雪姨没有起疑心才长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不信任涂山大哥,而是担忧事情出现纰漏。 不过既然已经稳住,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跟着钟汉登上马车的涂山君同样也在沉思。 金丹真人的记忆不好更改,观想法保护着神识和识海不受侵蚀,一个不好,甚至连阴神都容易出现问题。 因此,他也并没有更改记忆,而是让这两人等等。 夜游的术法,便是让修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做梦的记忆很难想起和记住,因此也就容易操控。 不过,金丹真人的观想法十分稳固,涂山君无法用同阶实现,也就动用了一些本尊的能力。 仅仅如此,就让许三娘负担颇重。 差一点本就不稳的境界重新跌落回去。 好在术法施展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鹤书立看到一行人出来,赶紧迎上来,不过在看到许三娘以及雪姨和她的徒弟后愣了一下,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人。 目光探寻似的看向那高大修士。 涂山君神色淡然。 鹤书立也就没有探寻的笑呵呵的为众人拿下登车的矮凳。 …… 一行六人登上马车。 钟汉本来想说些什么赶走那两人的,想到有这两人也有好处,也就同意下来。 转头看向玄黑道袍的修士,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钟汉知道涂山君将许三娘放出来肯定有自己的私心,然而他并不在意,他只需要好好办完这件案子,然后就能脱身出来,接下来就该他高升去。 他还乐得用许三娘拴住涂山君为他出谋划策。 “我建议暂时休整一二,准备好了再探。” “休整?!” 钟汉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无数。 那目光更像是骤然化作择人而噬的猛兽。 咬牙切齿道: “你知不知道,三法司只给我了半个月的时间,我光是摆弄你们的事情就已经耗费许多时日。再休整?你要我的命算了!” 736、动机 玄黑道袍的修士神色平静,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接着问道:“那该如何?” “当然是尽快调查清楚。” “现在就去公孙府。”钟汉脱口而出。 他现在就想快点把事情解决。 涂山君沉吟:“这么直接会不会打草惊蛇?”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因为他们的修为不足。 公孙晚乃是伪装的真人,实则修为达到元婴真君。 如果真爆发了什么冲突,别人死了也就罢了,万一许三娘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这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打草惊蛇?” “现在就该如此。” “耽搁太久,反而不好。我们有很多底牌。” 钟汉的目光掠过众人又收了回来,笑着说道:“听说熊燃的尸首也还停在公孙府,我们也应该去看看,说不定那贯穿了他心脏的灵剑,会有线索残留。” “如果我们去晚了,等人家处理好一切,如何破局?” 他当然知道,如果真是公孙晚下手,那肯定不会有线索留存。 但他显然需要这个借口。 涂山君则是想接着有钟汉这个地主家的莽汉儿拖延时间,也好为许三娘的争取修行的时间。 现在肯定不能如意。 没想到三法司只给钟汉半个月破案,那这样说来,如果不能给三法司一个满意的答案,钟汉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不如让许三娘自个儿回孤幼院。” “毕竟她才刚刚突破,加之孤幼院的孩子们也需要人照顾。” 钟汉摇了摇头道:“不行!” 目光凌厉起来:“我费了那么大劲,捞她出来不是为了休养生息。” “前往公孙府,她也必须在场。” 紧接着,目光死死的盯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冷声说道:“我不介意你们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所有事情的事,都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中,所有人也必须要有自己的价值,不然我抽身离去,你们不见得能讨好。” “听令行事吧。” “捕快!” 气氛微妙凝重。 雪姨低眉自若淡然,身旁抱着剑匣的惜怜左顾右盼。 倒是一旁的许三娘神色有些异动,欲言又止。 她知道涂山大哥有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好多言。不过,这冲突一起,她肯定是站在涂山君那一边。 鹤书立坐立难安。 面容扯上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神色闪躲的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高大修士。 他本来想在寻到吴老五的时候就把这位魔头摆脱,后来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机会。 在天机城打拼也是拼,跟在魔君身边也是跟,既然魔君的实力深不可测,为何不能追随在旁。 修行路上,不管是正还是魔,只要能有成道的机缘都该把握住。 在确切听说许三娘在狱中筑基之后,他深以为然。也就想起来那日在宴会的时候魔君所说,说是如果需要筑基丹,可去孤幼院寻他。 当时有些茫然,现在他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就一直没有离开。 但,伴君如伴虎。 他生怕魔君会恼怒出手。 其实他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魔修的实力到底如何,是直到他见识过的筑基,还是更加强大。 尽管筑基修士也能为他带来不小收获,然而,从现在这乱相来看,带来的麻烦也一点都不少。 涂山君大约是知道鹤书立是什么想法,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钟汉的冒犯,他只是一笑而过。 这分魂身只有练气,不管是谁都不会多出什么尊敬。 在涂山君看来,钟汉与寻常小孩儿无异。 再说了,许多事情还得仰仗钟汉挑头出面。 涂山君更不会因为他不同的想法而生出什么心思。 他思考的只是应该如何应对公孙晚。如果他与众人说公孙晚隐藏修为,那该查的就不是公孙晚,而是他。 许三娘眼看气氛紧张,开口缓和道:“案情如此复杂,涂山大哥也是怕出现意外,我们的修为低微,不如钟大人,没有自保能力。若是我们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反而会让事情复杂。” 雪姨也在此刻应和:“我家小姐说的没错。” 她们并不担心案子如何,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许三娘的安全。 如果许三娘死了,那裴氏的谋划也就断绝。 这等重大责任她们两人更担待不起。 钟汉暗自点头,这确实是问题。 转念一想,他可以提前联系执法堂的同门,也能让三法司给与修士支援。 在天机府内,他做为此案的首官,一旦他死了,那就不是查案那么简单,而是镇压魔头。 查明案子需要证据,镇压魔头只需要知道目标,甚至有时候连目标都不需要,只要有坐标。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两个时辰后,听我消息。” 钟汉自己倒是提前下了车。 傀兽马车上留下五人。 驾驭傀兽马车的是一位年老修士,笑呵呵的,看起来十分慈祥,据说是钟府的老人了。 就连这四架的马车也是钟府的私产,并不是刑部支援。 也怪不得马车奔跑起来,犹如湖泊镜面上的画舫,根本感受不到半点颠簸,内厢装点的更不寻常。 天机府再大方也不会给钟汉配备这样的座驾。 傀兽奔走。 厢内五人都没有攀谈。 雪姨看了看许三娘,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妙目流转过来的时候,顾及涂山君和鹤书立在场,也就没有开口。 而是温柔的说道:“红裳,一会儿进了公孙府,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谢谢雪姨。” “唉。”雪姨红唇微叹。 鹤书立一看就知道那美妇人的气度就知道绝不是凡人,加之其中关怀,也就明白该是许三娘有什么大背景。 越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发的强烈,压低声音问道:“爷,我们此行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涂山君从口袋中取出一把瓜子,递给鹤书立一半,自顾自嗑起来,说道:“难说。” 筑基女修一看那玄黑道袍修士的做派,皱眉厌恶道:“无礼!” “你也想吃?” 涂山君摊开自己的手掌,发觉手中的不够多,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 这都是灵植葵花籽,没有杂质,平日里被他拿来下酒,有时候涂山君还会分给孤幼院的孩子,不过那是在他没有买果脯之后。 “惜怜。” 美妇人喊了女修一声,随后打量起那玄黑道袍的修士,笑着说道:“多谢你对红裳的照顾。今日一见果然年少有为。” “不过,修士总该要以修为为重,有时候该自私一点,先紧着自己。” 言外之意,连自己的修为都这般低微,还把筑基丹让出,多半是傻子,还真以为他们裴氏会看得上一枚筑基丹? “……” “前辈说的对。”涂山君哑然失笑。 好似他帮许三娘做什么,都像是图谋裴氏的家产。 谁见了都要置喙两句,才觉得应该。 哪怕雪姨说的很是温和甚至是恭维,言外之意依旧是那些东西,防备的厉害。 生怕涂山君是为了裴氏才接近许三娘。 没有说出重话,多半是因为出身大家族,加之身为高修的涵养。 不像是吴老五那般,就差指着涂山君的鼻子,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许三娘赶忙帮着辩解道:“涂山大哥不是……” “姨知道,你对家里还有怨气。” “这很正常。” “……” 路上。 黄昏之际。 傀兽马车停驻在巷子阴影中已有一刻。 钟汉赶回。 信心满满的说道:“走吧,我已经将所有一切准备妥当,也该去会会这个公孙晚了。” 说着对远方挥了挥手,远天光亮闪烁,阵法云雾遮掩的上方,飞舟闪烁一道光芒,像是在回应钟汉似的。 “灵舟?” 涂山君见识过执法堂灵舟的厉害,能开启阵法,镇压元婴傀儡,到时候以钟汉的修为倒是不麻烦。 随后踏入公孙府。 …… 公孙晚欣然同意。 并且在正堂请众人就坐。 公孙晚在看到许三娘的刹那,神色也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意,就连周身灵机气息都在这一刻鼓动,似乎下一刻她都会悍然出手。 只是她面容上的挣扎,又无不在说明着什么。 钟汉赶忙打圆场道:“那日,许三娘子只有练气的境界,如何杀人。其中定有误会。” “我们此来就是为了弄清误会。” “剑是不是她的?” “是。” “但是,她只是练气境。” 公孙晚说道:“现在是筑基。” “筑基当然也不够。” “那就是还有其他的帮凶。” “正在查。” “希望公孙娘子配合。” “我如何配合?” 钟汉说道:“我要见熊燃,他醒了吗?” …… 后院。 地下密室。 玄参活木棺在树根的拱卫下安放。 钟汉只看了一眼,心中就咯噔一下,暗道一声:“麻烦了。” 熊燃这状态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阴神黯淡,肉身损坏。 胸口那把飞剑上除了许三娘的法力和神识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残留。 涂山君走到木棺旁,探头看向棺内的人。 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太低,不足以看出什么。 所以涂山君让许三娘走过来,以魂幡的法眼看看。 许三娘靠近,袖口里的魂幡睁开一只猩红眼睛,眨了眨,让涂山君意外的是他没有从灵剑上看出公孙晚的灵机气息。 灵剑除了许三娘这位主人之外,环绕最多的气息就是熊燃本身的。 肯定是公孙晚提前扫清了灵剑残留的灵机气息和神识。 “动机是什么呢?” 一无所获的众人走出公孙府。 许三娘和雪姨她们率先返回了孤幼院。 马车上,除了赶车的老人只剩下他们三人。 “动机?” “对。” “如果是公孙晚动手的话,那做这件的动机是什么?” 钟汉答非所问的说道:“你知道城南这偏僻的十三坊要动迁吧。” “知道。” “早就听说这件事。”涂山君点头。 “城建司得到了两亿上品灵石的拨款。” “两亿?” “上品灵石!” “没错。” “这两亿现在放在哪里,只有熊燃知道。” “衙门没有?” “这不是公账吗。” “本来应该在衙门的,半年前就慢慢拨款存储了,但现在城建司衙门里没有。” “要不然我为什么很头疼。” 钟汉紧锁眉头:“熊燃一旦死了,这两亿在什么地方,很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 鹤书立赶忙跳开。 惊骇的看着钟汉。 哭丧道:“钟大人,这么大的事,会死人的啊!” “我当然知道。” “不然我闲着没事儿逗你们玩吗?” 更晚了。 明日正常更新。 737、道体 “爷,钟大人说城建司近几日,会将熊燃的身躯运回。” 鹤书立眼睁睁的看着那沉暗的奢华傀兽马车离去,蹄落,声响清脆而整齐,不像是傀儡机关,倒像是波动了琴弦编钟,这才有此动人。 “两三日之间吧。”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微微点头。 “怎么不提早?” 涂山君笑着说道:“两亿上品灵石,谁能负的起这样的责任?” “万一在路上嘎嘣一下没了,城建司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喽。” 旋即将目光挪来,打量鹤书立之后说道:“丹药可服用了?” 鹤书立欲言又止。 眼中的惊喜却溢于言表。 他原本的修为本就达到练气后期,距离大圆满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然而他就像是遇到了瓶颈般触摸不着。 辗转反侧之余,他想到了魔君赠与他的丹药。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不想那黑红色丹药的效果出人意料。 倒不是直接让他突破了瓶颈,而是令庞大的灵气化作的法力沉入丹田。 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靠自己突破的瓶颈,还是因为灵气凝聚的法力足够多才帮助他完成蜕变。 “既然钟捕头说他要疏通关系,我们也该为自己打算。” “准备好筑基丹的材料,改日我开炉炼上一枚,助你筑基” 鹤书立又惊又喜,他筹措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位爷能在关键的时候出手帮助。 药铺里的筑基丹莫不是七八千块灵石,品质只能算一般,若是没有两三颗怕是不成。合计下来就得需要两万多的灵石。 而这位爷,却说只需要购买药材就能炼制。 千把块的便可。 “那现在?” “回家,睡大觉。” 眼看玄黑道袍的修士登上傀兽马车,鹤书立挠了挠头,这等火烧屁股的事情还能有闲心睡大觉。 不过,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就是。 傀兽马车内。 涂山君闭目养神,静静思索,直到小厮提醒他已快抵达隆荣坊,才开合出一缕光芒。 他不擅长动脑筋的活儿,宗门的二百年更是一心专注修行,但这并不意味他的江湖经验不丰富,这件事绝不是表现的那么简单。 ‘既然我分析不出来,那就让我直接查看。’ 涂山君敲定了方案。 坦然走下马车。 …… 返回了钟府的钟汉来到书房。 书房内坐着两人。 其父,钟嵩棠。 以及叔伯吴竹。 钟嵩棠的面色阴沉,却没有厉色的说道:“你大了,更该明白有些事情不该接。三法司的修士避之不及,你倒好,上赶着去,你以为这只是查案。实则上头的博弈根本不是我们能掺和的,连你爹我,都要小心翼翼的应对。” 钟汉拱手,站在一旁说道:“我需要功劳。我师说了,若是能办下此案,就将我调回宗门,还有入宗门圣地的资格。” “我当然知道此事蹊跷。” “不然也轮不到我。”摊手的钟汉也很无奈。 吴竹打圆场道:“小汉的想法很对,修行路上一步一争。” “小汉,你爹也是关心你,不然也不会奔走。” 话锋一转道:“我也查到一些东西。” 钟汉的目光挪来,惊讶道:“吴伯也……” “上回我袭击了组织的分舵,你猜我见到了谁?” “谁?” “她。” 吴竹铺开一幅画卷,正描绘着一个人。 女人。 “公孙晚!”钟汉赶忙走近。 钟嵩棠的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似的。 皱眉说道:“哥哥说要探查公孙府,岂不知那公孙晚也是真君,具体修为未知的情况下,轻举妄动,反而会置于险地啊。” 吴竹说道:“组织的人,我欲杀之而后快。” “恰好,只要她敢在城内动手,印证了她的修为,便将所有事情都推在公孙晚的身上,小汉这案子也就破了。” 站在一旁的钟汉额头浮起一层细密冷汗,他没想到公孙晚的修为竟隐藏如此之深。 不由得想起涂山君阻止他闯府调查。 那人淡然的像是天上的云。 唯有在许三娘出狱后,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意见。 “不能吧?” “什么?” “没什么。”钟汉摇了摇头。 他只觉得是练气修士害怕金丹真人。 以那玄黑道袍修士的修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公孙晚的修为,执意阻挡不过是因为自身修为不足,加之担心许三娘的状况才说的。 敢仗义执言,倒也说明那人是个有担当的。 …… 黄昏的尾巴。 小巷。 背影斜长。 一道高大的身形踏入孤幼院的大门。 “她们不在?” “没有地方住。” “修士是不用睡觉,却也不能将她们安排在正堂打坐。也就在隔壁租下了一方院子。”许三娘在灯光下缝补着这几日小孩子闯破的衣裳,身旁还摆放着浆洗好的,目光示意下,涂山君走到木盆旁将衣衫晾晒出去。 涂山君倒是对这修为稳固的速度感到惊讶:“道体就是厉害,不用专注修行也能存神练气。” “蝶梦道体,可以预知未来。” “也不知道那人生到底是我的,还是另一个人的。” “不过,这却不是最强大的地方,蝶梦道体可以借用梦得那人的力量。” “代价?” “蝴蝶的寿命一般都很短。” “那还是别轻易尝试。” 宛如唠家常般,许三娘将蝶梦道体的神通说给涂山君听。 涂山君也没有问为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涂山大哥呢。” “我?” “你总说这是分魂身,分魂身会痛吗?” 拿起衣衫的涂山君一下子沉默了。 分魂身会痛。 只是那是在他以神识降神,由他感觉到的。实际上分魂身自己到底会不会痛,涂山君其实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不会哭喊,不会表现,更不会倾诉。 “我不知道。” 许三娘诧异的看着涂山君。 “笑什么?” 许三娘说道:“没想到涂山大哥会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个问题。”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询问分魂身会不会痛,只是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幽默,却不想,涂山君反而认真思索,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不知道’。 这反而让她感觉,眼前的人不是那在云端的前辈老祖,更不是狡诈阴毒的魔头。 自不必说那回答了。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里会说不知道。 如此才令人失笑。 涂山君也不由得笑了。 这等恬淡总归是转瞬即逝的,还有正事要做,而且还是必须要去的正事。 不然,裴氏总归要用这个借口施压,到时候,许三娘就算不想回去,也必须要回去了,因她没有话语权。 “我今晚要去公孙府一探究竟。” 许三娘没有阻止,也没有多问,而是严肃认真的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会布置聚灵阵法,准备好法力。” 入夜。 阵法点亮。 盘坐其中的许三娘闭目行法,术式印法缓慢而有韵律的变换,期望法力恢复。 同时。 一道高大的人影走出坊市。 天机城实行宵禁。 却并不是全城禁止,想要管控如此庞大的城池,需要投入的资源庞大,因此大多都是居住坊市会区域划分做宵禁。 许多其他的地方甚至昼夜通明,修士往来比白日还要多。 毕竟对于修士而言黑白并没有太明显的区别,能达到辟谷境界的也不在乎睡眠休息。 这也就兴盛起不夜城。 “金丹境界,倒也够用。”高大人影轻声呢喃。 走入明灯辉光。 说话的正是涂山君。 既然案情不明,夹杂的势力有多隐晦,索性也就不要慢悠悠的查案理清关系。 趁着熊燃没死,他只需要去看看熊燃的阴神记忆,也就能明白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以及那两亿上品灵石的下落。 站在那庞然大物的阴影下。 高大身影的面容淡然。 隐藏于渊的阵法,像是高山下的奔走的暗河。 只是这湍急的河流却不能让此人有半点停留。 他就这么迈步,然后走了过去。 阵法确实是好阵法,也能阻挡住修士潜入,然而,他不一样,他是阵法大宗师,以阵法起家。 尤其,他曾经走入了这座府邸。 当他来过,便不再需要破解外层的法阵。 再次步入这熟悉的地方,涂山君轻车熟路的躲避守卫。 每一步走过。 淡淡的黑气犹如雾气卷起. 微风吹拂却又缓缓落下。 风与雾, 是最好的遮掩。 守在密室外的是一位金丹真人。 静坐在星空之下。 矮桌上还摆放着一壶酒,以及几份小吃。 金丹真人目光瞥向远处。 似乎觉得那里不该有一团阴影。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重地。”说话的人还不等看到有人影掠过,就已失了声音。 此人是那日宴会待在熊燃身旁的另一位隐藏在阴影中的修士,只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话,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袭来的人影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灵酒目光便已挪开。 在办重要事情的时候,他从来不喝酒。 有了此人带路,前方畅通无阻。 密室的门口同样有一位真人把手,对方似有些意外此人的到来,并且还带着一个裹着黑袍的修士。 修士开口道:“公孙娘子吩咐的。” “既是公孙娘子吩咐,定有道理。” 轰隆。 密室的大门打开。 涂山君面不红,心不跳的踏入其中。 密室内倒是再没有把守了,只有一方生机勃勃的棺木,而熊燃的身躯就安置在棺木之中。 “嘭!” 剧烈的爆炸声在上方响彻。 修士面色剧变。 就连涂山君也不由得抬头看去。 “关闭密室大门……” 还不等修士说完,一根黑红色的钢针已经出现在他的额头处。 涂山君摘下兜帽,疑惑的挪回目光。 这是大阵启动的景象。 “难道是我暴露了?” 但当务之急并不是探究外面发生了什么,亦或是自身是否暴露,他还有更重的事情要做。 738、该睡 暮色。 星辰光芒映着明火。 庞然大物的府邸一览无遗。 身着法袍,批着如斗篷外衬的修士翻转手掌,手中犹如老虎钳般的法宝绽放出锋锐的光芒。 在法力的催动下,形如一道闪烁的剪刀。 这柄剪刀就刀锋就正正好好的钉在那府邸的大门上,让本来潜下的法阵显现。 府邸大门的上方正有一块牌匾。 上述。 ‘公孙府’ 修士赞叹道:“好东西!不愧是大器宗的破阵奇具。” 借着‘剪刀’撕开口子,修士顺势踏入其中。 “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公孙府!” 守在门口的筑基修士正要呵斥,却被那凶戾的目光硬生生压了回去。 “请他进来。” 随着悠扬的声音飘渺传来,筑基修士顿觉周身的压力一松,就好似那捏住他的无形大手消失不见。 “请。” 步入正堂。 修士抬起头,斗笠下的面容才终于浮现。 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高案上的妩媚女人手中拿着一卷玉简,似乎在阅读着什么似的将玉简放下,英姿凤眸婉转,打量着那走到正堂门前却不在前进的修士。 “听说翠青山分舵的督主死了,而他最后来到了天机城。” “是你杀的吗?” “不是。” 来者摇了摇头说道:“我虽恨不得食其肉,奈何还没来得及动手。” “所以你就大闹了娆山分舵,搅乱了我的计划?” 来者依旧摇头道:“我不是大闹,我是要前去杀人。” 公孙晚轻笑道:“你想要什么?” “血债血偿!” “不见得。” “我一定要这么做。” “可惜今日倒在这里的一定不是我。”公孙晚本以为自己能与此人好好谈谈,到头来发现不过是对牛弹琴,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轻轻招手。 公孙府的阵法轰然亮起。 阵法的威压化作浩荡的青天落在了吴竹的肩膀上。 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声响传来。 …… 静谧的内室。 与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分别。 涂山君收回目光,点灵官法眼,查看四周是否有阵法弥留,或者是别人留下的后手。 这么重要的地方,公孙晚肯定藏了手段。如果真的发现他潜入府邸,也要小心谨慎不能触碰,免得惹来公孙晚的怀疑。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诧异的黯淡了法眼。 涂山君不信。 直接展露本相,如瀑的猩红长发散落,包裹起来的发髻散开,两只紫黑色的顶角生长。 “无明界,开我法眼!” 食指点在额头上,顶角的纹路亮起汇聚。 再三确认之后才说道:“真没有?” 没有阵法和后手倒是省却了他的麻烦。 应该是公孙晚觉得没人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间密室,又不想自作主张的竖起阵法和法术,免得对熊燃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这才没有留下,不过这样更好。 扎起顶角收敛本相,涂山君走到木棺旁。 推开厚重的棺材盖子,望向木棺内的修士。 曾几何时,此人还倨傲不屑的冷淡拒人,现在则毫无声息的躺在棺材之中。 只能说造化弄人。 涂山君的目光落在那柄流光古剑上。 乃是实打实的古宝。 未饮人血的时候‘面黄肌瘦’,骤得天才鲜血,这才展露锋芒。 也怪不得能斩开熊燃的身躯,谁也想不到这柄剑并不是看起来的法器,而是一件看似古宝法器的宝物。 涂山君伸手想要触碰灵剑,但手掌还是落下,剑与人现在关系和谐,如果他贸然拔剑,不见得是好事。 尽管这灵剑是许三娘的,也只能以后找机会取回来。 涂山君抽回手掌。 周身的法力运转,手掌化作青白色。 与此同时。 一根根黑红色的丝线,丝线汇聚成一根铁索。 青白色的手掌握住勾镰铁索,向着棺内的修士的额头靠近。 “那就先让我看看,那日的真相吧。” 就在即将触碰到棺内修士额头的时候骤然停下。 并不是涂山君自己停手。 而是一只手掌握住了涂山君的手腕。 一只抬起的手。 涂山君栗色的瞳孔霎时化作玄黑,眼白像是被鲜血浸染般化作血红。 …… 感受到魂幡震动,聚灵阵中的许三娘睁开双眼。 正见到一只猩红鬼眼自尊魂幡的主杆上睁开。 只是那目光无神,就好像这眼睛并不是在这里睁开的,而是在另一处睁开,这让许三娘惊讶的同时不免担忧。 “涂山大哥?” 涂山君说要闯入公孙府看看。 按照时间推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抵达。 现在尊魂幡出现异动,肯定是那边出现意外。 果不出许三娘所料。 公孙府邸。 公孙晚控制着大阵,周身是飞环与仙絮,真意神通笼罩形成了一方旖旎帐色。 身处罗帐中的吴竹却神色凝重,悬浮在手掌上方的宝塔滴溜溜的转动,属于大真君的灵机气息支撑护体罡气,抵挡着大阵挤压。 “你知道那玉简上写的是什么吗?” “什么?” “森罗真意。”公孙晚莞尔一笑。 她盯着吴竹的面容,像是要从中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吴竹冷笑道:“纵然我的森罗真意被你熟知,没有真正的比拼过,谁又知道一定会胜。” 公孙晚厌恶的瞥了一眼吴竹,这该死的天机傀儡极大的限制了她真意神通的发挥。 紫府更是在观想法的融入下紧锁,根本没法通过真意神通影响吴竹,那原本出身合欢宗的她,真意神通就要大打折扣了。 只不过还不等她从吴竹的脸上看到自己想看的神色,自己的神色倒是剧变。 顾不得继续拖延,化作一道流光抽身。 没有了这个掌控大阵的修士,吴竹天机傀儡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轰然挣脱开阵法的压制,大吼道:“妖女,休走!” 内燃丹炉之中的法力汹涌燃烧,让他的身躯形也化作了一抹黑夜中的流星遁光。 本该一触即发的战斗并没有打响。 “怎么还没有动手?!”端坐在飞舟上神色紧张的钟汉起身踱步。 说好等吴伯出手,他就带人支援,然后就能顺势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公孙晚,到时候再请执法堂的长老出手,定然能擒下对方。 只要将人擒下,事情真相还不是慢慢就能浮出水面。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都已经过去许久,还是没有看到斗法的动静,整个公孙府静悄悄的。 当然,和以往的人声鼎沸肯定不同。 公孙晚作为合欢宗修士,又是东坊的花魁,平日里这里该是门庭若市。 公孙晚也不会静静的待在府邸。 而是会出现在东坊欢楼。 待在府邸是三法司的要求。 “师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身着全甲的修士看向钟汉。 他们倒不是不能等,只是看钟汉的模样,好像事情不太对劲儿,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借此机会出手看看,说不定反而能打破僵局。 钟汉赶紧摇头:“不行不行。” 他这回带师兄弟们出来根本没有走公函。 如果有斗法的波动他们还能出手,如果没有的话,说小了是擅自行动,往大了说就是公器私用,他还怎么凭这次的功劳进入宗门圣地。 “接着等。” 钟汉现在只能相信吴伯。 …… 吴竹的神识死死锁定公孙晚。 公孙晚也丝毫不遮掩,宛如一轮火陨流星般轰然冲入密室。 密室内。 涂山君低头看去。 抓住他手腕的是一只结实的手臂,而手臂的主人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木棺之中。 就连紧闭的双眼也已睁开。 “你醒着?” “我一直没睡。” 木棺中的人开口说道。 他的目光中同样带着惊讶和疑惑,皱眉问道:“你是那个跟在许三娘身边的修士,我记得你。” 熊燃其实每天要见很多人,也要记得很多人。 不过,他还是记得涂山君,因为他不喜欢这个人。 尤记得,那时候他走出符社,登上晚娘的四架马车,看到的就是这个人。 他以为对方是晚娘的旧识,所以一上来表现的很是淡然。实际上他心中也有些紧张。好在此人的修为只有练气,而且好像也没有见过市面。 这等没见过市面却又强装淡然的人更让他讨厌。 在晚娘举办的宴会上,更是印证了他的观点。 那时熊燃也注意到了那个坐在兴帮帮主身后的玄黑道袍修士。 这些泥腿子最会顺杆往上爬,给他们一点好脸色,都会让外人误以为我们是他们的靠山。 此人也是如此,分明没有接到邀请,却还是厚着脸皮前来。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的人, 他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 再一次见面,熊燃注视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眼中的诧异和厌恶融成了疑惑。 那个人明明只有练气的境界,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分明是金丹真人,观其气息,深厚而扎实,绝不是寻常的野修、孤道。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那你现在该睡了。” 说着,手掌猛然用力,那锋锐的钩锁像是要刺破熊燃的额头。 “放肆!” 熊燃大吼一声。 金丹后期的灵机威压爆发。 他也从棺椁中坐了起来。 看着胸口的灵剑,熊燃一把攥住,将之硬生生抽出,胸前的伤势肉眼可见的消失。 739、迫力 铿! 古剑横前,挡住了勾魂的铁索。 饱饮鲜血的灵剑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锵! 剑击铁索的龙啸化作剑气。 狂瀑般倾泻而出。 熊燃本以为自己随意展露灵机威压和法力就足以将此人斩落,却不想那如盈如江河的剑气,在接触到面前的淡灰雾气时,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铜墙铁壁。 就好似,面前的不是雾气,而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 “这怎么可能?!” 此时显然不是惊讶的时候。 由黑红色丝线凝成的铁索勾镰已展现凌厉寒芒。 只要他稍有疏忽,就会被那东西破开脑袋。 寒钩撕开譬如江河的剑气,与那磅礴雾气一同前行。 每前进一步,高大的身影就越发的迫近。 不见他捻诀施法,只是大踏步的向前。 向前。 而他只能退。 一退再退! 熊燃的面容已经多了几分厉色。 他乃是大器宗熊氏一族的天才,堂堂大真人的修为,则可能被一个无名野狐禅压制,又怎么能被逼之如斯。 于是,一手招架,一手捻诀,丹田法力汹涌化作火环。 轰然爆发。 “火决生。” 呼。 大真人的身形终于稳住。 只听夺的一声。 弃剑于石室之上。 宛如湛蓝秋水长天的古剑像是切开豆腐般巍然不动。 翻转手掌。 一双八瓣赤精铜锤出现在熊燃的手中。 锤以千年赤精堆叠煅烧,辅以雷击木做铜锤短柄,流转的纹路形成完整椭圆的篆书,与熊燃的法力交相辉映。 似乎只要他挥动手中的兵器,不管挡在面前的是什么,都会粉碎。 大喝一声。 周身火环迅速收缩。 附着于身的法袍化作一层铁甲穿在身上。 双锤在手,铁甲着身。 熊燃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下来,重新打量起那手持铁钩,以及那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 冷冷地说道:“我小瞧了你,原本以为你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没有区别,没想到你却另有所图。” 尽管如此说,他眼中的厌恶却越发多了起来。 趋炎附势至少还算真小人。 此人却用高明的术法隐藏自身的修为,这样的行为更是伪君子。 其实从实际出发上来说,伪君子要比真小人要好。 但真正评判起来,人总是更喜欢表里如一的。 恰好,熊燃对这两种人都不喜欢。 涂山君平静地看着熊燃。 他不知道熊燃经历过什么,才对那些人抱有这么大的恶意,也许是被骗过,也许是被伤害,不过这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对别人的经历并不感兴趣,也不在意熊燃的看法。 他只想‘看见’这件事的真相,让许三娘脱离这个漩涡。 “不答话?” 熊燃冷笑一声:“还是黔驴技穷。” 这倒是直接把涂山君问住,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应该用那种术法,如果是真意的话,有这金丹的分魂身也能使用。 但吞魂真意一出,涂山君很怕把熊燃弄死。 把熊燃弄死会让整件事变得更加麻烦。 如果是地狱变中的术式,碍于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很可能把熊燃变成傻子。 折情术会入魔。 灵魔术法威力太大。 太乙升仙宗的杀伐术法还需要修为支撑。 法域…… …… “你……作为大宗弟子,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吧?” 涂山君一本正经的看着熊燃:“你死了,很麻烦。” 熊燃勃然大怒道:“气煞我也。” “吃我一锤!” 一锤落下,火环丛生,整个静室化作火海的一部分。 “咦?” 涂山君轻咦了一声,这火行术法掩盖下,根本不是寻常火焰,而是雷法。 火只是表象,就像是云层遮掩雷霆般,不过是瞬息间就已经已雷法封锁了涂山君周身的,不管他前行还是后退,都会遭遇雷击。 嘭。 一击。 铜锤背后是着甲的熊燃。 另一边,持钩抵挡的涂山君诧异的发现,手中铁索再难维持勾镰的形状。 原来那双铜锤本就是灵宝。 “大家族出身好啊。” 涂山君捻诀起风。 风来, 雾掩。 身形宛如飘飞的鸿羽,在半空中转身时手掌张开,一道黑红色的丝飞出,缠绕在那湛蓝古剑的剑柄,轻轻一拽,古剑伴随龙啸的出鞘声飞到涂山君的手中。 灵剑甫一落在手中,执双锤的熊燃已经近身。 “剑术,我好像很久没有施展了。” 涂山君轻笑一声。 法力与剑光凝聚成晦涩的灵机,宛如浮云换青天。 轻轻一划。 万钧雷霆凝成寒锋,将火海扫灭。 嗡。 熊燃只觉得面前人影飘忽了起来,然后他就再难抵御,直到那柄湛蓝的古剑破开他的双锤,也就是身上的宝甲足够强大,不然,也许那一剑斩下,他的身躯就会化作两断,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难道,他是剑修?” 熊燃心中涌出悔意,他不该将那柄灵剑扔出去。 反而助长了此人的实力。 黑红色的丝线再次汇聚成钩镰。 正要故技重施的涂山君猛然侧首。 有风。 花与香至,仙絮飘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龙凤环。 龙形与凤形好似两道异兽,为来人开路。 不出意外,踏入静室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若说她有多美,怕是无法形容。 一颦一笑间,自有万种风情,不管是清纯还是妩媚,似乎都只是那容貌的点缀。这便是,东坊的花魁,合欢宗的高徒,公孙晚。 “是你?” 声如清泉。 倾听时便好似在灼灼夏日畅饮甘霖。 公孙晚诧异之余,上下打量着那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 这个人,她认识。 倒不如说她曾经还关注过。 不过却不是她想要关注,只是因为和许三娘有关系。 初见的时候,实在符社的马车上,之后也没有交集,倒是裴氏想让她出手剔除此人,她却觉得这是一枚可用的棋子,所以并没有出手。 不想,在这府邸之中,他们会再次见面。 还是这样的场景。 而且,此人的修为也不是练气,是金丹。 尽管气息并不强大,像是初入金丹的模样。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有了动静,微微抬起,笑着说道:“是我。” 答话的同时不由感慨。 今日怕是没法达成目的,概因这公孙晚是元婴真君。他确实有手段对付,奈何分魂身无法支撑,三娘的法力也不够了。 “晚娘,这个人不简单。” 熊燃适时的出声。 他已收敛了自己的高傲,以凝重的神色审视那黑袍修士。 作为熊氏一族的年轻天才,能做他对手的人很少,何况还是这金丹初期的修士。 刚才交手下来,靠着灵宝才撑下两招。 说是两招都抬举了自己。 别看刚才好像很是激烈的模样,实际上那人根本就没有施展术法,连护体罡气都没有外放,完全是靠着血肉之躯与他搏斗。 施展的剑术也只是最简单的剑气应用,但,就是如此,就将他的术法斩灭。 熊燃以为是对方轻视,实则并不是这样,这会儿功夫他也回过味来,分明是此人很是珍惜法力的使用。 这也就让熊燃看出了破绽。 此人的法力不足。 如果能打持久战,他一定会赢,也就不用在晚娘面前灰头土脸。 “熊郎莫忧,此人妾身随手可灭。”公孙晚嫣然一笑,说着就操控龙凤环看向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本想我那苦命的妹妹终于找到依靠,可惜你执意找死,那奴家也只能对不起三娘了。” “大真君。”涂山君轻声呢喃。 手腕翻转的时候已化作青白,面容也在此刻化作铁青。 獠牙横生。 顶角戟张冲天将那满头红发瀑开。 蹙眉瞥了一眼熊燃,是拼了这条分魂身的命弄死熊燃,还是等三娘提升修为。神念思索还是选择了后者,弄死熊燃也不能以入梦术看到熊燃的记忆,分魂身的修为太低,根本挡不下公孙晚一击。 就算不杀熊燃,也得把事情闹大。 至少要让执法甲士注意公孙府。 那他就需要挡住公孙晚至少一击。 “还是得用忍死术。” 思来索去。 涂山君想到了这样的破局办法。 单手结印,灵魔忍死。 忍死术是涂山君钻研极深的术法,此法展开,至少肉身不是顷刻湮灭,就能慢慢恢复。 只要有这喘息的时刻就足够了。 “我看谁敢动他!” 一道高大的身影宛如攻城巨械般将密室大门轰烂,宛如陨石坠落,犁开府廷。披风下,双眸是由蜂窝晶体汇聚而成的,然而,目击寒光却丝毫不弱。除此之外,绝没有人会以为这不是一位实力深厚的大真君。 来者,正是摆脱了法阵压制的吴竹。 吴竹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青面獠牙的黑袍修士,随后死死的盯着公孙晚:“小子,莫怕,这娘们不敢杀你,有我在这,你就死不了。” 黑袍修士哑然。 好家伙。 这也是一位熟人。 还是他不太想遇见的一个熟人。 不然涂山君早就去取走自己的储物戒指。主要也是涂山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就像是当年在大黑山,他不知如何面对丁邪的师祖,加之不想被人追查到自己的行踪,索性将储物戒指抛掷脑后。 倒是天意弄人,又见面了。 上次见的时候吴竹还躲在斗篷里,现在已重铸了天机傀儡的身躯。 “阴魂不散!” 公孙晚怒意上涌:“既然尔等找死,我便成全你们!” “阴阳真意。” 740、破案 大真君的对轰犹如黑夜中的明灯。 磅礴气海的狂涛似乎要将整个公孙府夷为平地。 若不是天机大阵的压制,说不定现在两人就已经从地上打到天上去。 站在灵舟舱门,遥抓门闩的钟汉哈哈大笑,他等到的实在煎熬,终于看到吴伯父发威。 一把拽下头顶铁甲,高声长吟道:“投放傀儡甲士,展开元婴级压制法阵,通知执法堂。有请众师兄弟为我掠阵。” 嗡嗡。 十八尊金丹傀儡下放。 轰鸣扎根地上。 笼罩公孙府的法阵不攻自破。 盘旋在上空的灵舟绽放惊人的火控神识。 大阵也在傀儡落地的同时展开。 压缩元婴修士的法力波动和余波,以及外放的神识,抑制修士体内的法力。 钟汉从上空一跃而下。 铁靴落地。 震耳欲聋。 钟汉笑了一声,摩拳擦掌的走入府邸。 各司其职的着甲修士同样回以笑容。 紧接着,就有五条身着铁甲的修士出现在钟汉的身旁,这便是钟汉执法堂正儿八经的配置,六人一伍,钟汉是这一伍的伍长。 此番,意气风发。 钟汉不由得大笑,更是感叹天时地利全都站在他这一方。既有父亲稳住,又有吴伯帮忙破局,而他只需要适时出面,何愁不能拿下公孙晚。 等执法堂的长老一到,也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城建司的案子。 至于公孙晚背后的势力,钟汉才不在乎。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站队。 他只需要完成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就足够了。 狞笑一声,迈步向前。 …… “森罗。” “真意。”吴竹轻吟。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样的生机硬生生的撕开了晨昏阴阳,将吴竹衬托的犹如森罗君王。 手中的宝塔轻轻抛出,灵机好似汇聚成了一方浩荡的荒古丛林。 远处的涂山君微微颔首,在心中呢喃道:“不错。” 这森罗真意为吴竹提供了绵延生息,而且这般凝实的真意已让吴竹触碰到了巅峰,也就是以法力配合真意实现‘改天换地’,将此方天地浸染入手。 但,那公孙晚也不是吃素的。 作为合欢宗的大真君,出身名门,又是天才,她的实力绝不是吴竹能抗衡的,也许能数十招术法看不出差距,甚至是真意对轰还能不落下风。 然而,一旦拉锯战开启,不出半个时辰,吴竹必败。 如果公孙晚有什么保命的底牌,或是其他的宝物,吴竹败的只会更快。 大宗天才的底蕴支撑他们立于同阶之上。 涂山君的神色平淡。 也许在别人眼中,已看不清他们的出手。 他却不同。 这等神通的运用逃不脱他的法眼,倒不是涂山君的眼睛特殊,他其实靠的是境界碾压,用更高的境界和更多的经验看待这场斗法。 另一边,手持双锤的熊燃则惊讶多了。 他作为天才,肯定早就接触过真意,不过,真意与真意之间同样存在差距。 真意这东西也没法具体的描述自己到底领悟到什么地步,毕竟没有评判标准,有的修士能领悟好几次,堆叠数重。 有的修士领悟的一重足以战胜他人的数重。 法域还能看出残缺和完整,真意就完全看个人发挥。 真意不化作虚天异地的天地异象,就根本无法肉眼看出到底有多么强大。 只能靠修士斗法分辨。 譬如公孙晚的阴阳真意。 阴阳欲道。 真意接触的瞬间,就像是陷入了欲界,越是挣扎就沉沦的越深。 吴竹的森罗真意则包罗万象,五行术法在真意的作用下,相生相克的关系可以做到逆用甚至乱用,四行全木道,以生机笼罩同化,似乎不管是什么,只能被森罗融入,亦或是融入森罗之中,化作其中万象一种。 没有弱小的真意,只有发挥不出真意的修士。 没有哪个真意天生高别的真意一等。 全看使用的修士而已。 涂山君叹息道:“可惜,要输。” 有吴竹帮忙也就不需要他再拼命了。 只等此方的斗法被执法堂察觉,就会有修士赶来。 不出意外。 涂山君诧异的看向远处化作遁光走来的人影。 “这么快?” “不对,来者是金丹修为。” 奔袭而来的铁甲修士在看到场中局势的瞬间就转移了目光。 一把撤去面甲,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涂山君面色骤变,来人竟然是负责这件案子的钟汉。 好巧不巧,他和钟汉还比较熟悉。 “完了,该认出我了。” 涂山君一拍额头。 他这身修为也不好解释。 尤其是在熟人面前。 一旦深究起来,其中许多隐秘他不说别人也会猜测,等以后三娘的修为高了,反而会让猜测更确切。 钟汉大喊道:“杀人凶手?!” “好好好,你这幕后真凶终于出现了。” 饶是三百多年近四百年的修养,也差点让涂山君脱口一句国骂,这傻鸟看到灵剑就以为他是杀人凶手啊。 没看到被害人还活蹦乱跳,龙精虎猛的挥动着手中的双锤吗。 再说了,从哪个角度看,也不该他是凶手啊。 涂山君顺势指了指不远处的熊燃。 钟汉顺势看过去,吓了一跳,喝道:“你怎么没死?” 熊燃皱眉道:“我本来就没死。” “我是说,你怎么没躺在那里,我记得你不是被灵剑……” 钟汉仔细的打量着熊燃,在察觉到熊燃的灵机气息不见半点损伤之后,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哇呀呀的大喊一声。 “好啊,你这厮监守自盗!” “害得我好苦。” “说出两亿灵石的下落。” “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 钟汉回首看向身旁同僚,说道:“劳烦诸师兄弟替我掠阵,别让这厮跑了。” “杀。” 钟汉掣出长刀,狞笑一声:“早就想会会熊氏一族的天才,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你这厮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殊不知我早就看透你们,趁早交待,免得进宗门刑堂,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熊燃有恃无恐的瞪着呢钟汉,冷笑道:“你有何本事,夸口擒我?” 同为大真人,钟汉的实力却比熊燃更强。 只是刚交手,钟汉的寒铁玉战刀就像是门板似的虎虎生风。 刀光波纹的巨大压力好似山岳落下。 一斩分江断河。 反观熊燃只能仗着手中的灵宝抵御钟汉的进攻。 高下立判。 涂山君倒是乐得清闲,他本身法力就不多,动手就是给三娘增加负担,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知不知道真相不重要。 大器宗也不会将调查的目标放在他的身上。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等执法堂的支援。 “好苗子。”涂山君赞叹。 钟汉的术法应用颇有风范,其真意更是一往无前的冰心。 “变异冰灵根,却有可取之处。” 轰隆。 涂山君蓦然侧首。 意料之中落败提早来了。 吴竹竟不是公孙晚的对手,甚至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落败。 公孙晚踏环行来,不等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她那绝美面容上已满是寒霜。 冷冷的注视着玄黑道袍的修士,淡淡地说道:“裴氏本来请我出手杀你,我心软没做,你却坏了我的谋划。” 其实,如果只有吴竹出手的话,她根本就不在意,因为她有无数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然后静等城建司运走熊燃。 偏偏这鬼修潜入了府邸,将熊燃惊醒。 如此,所有谋划落空。 她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使得她心生后悔。 她该早早的摁死这个该死的虫子。 若不是此人三番两次的破坏,根本不让局势如此被动。 “你该死!” “阴阳真意。” “多情逆圣击。” 龙凤环合二为一,化作一枚长环落在公孙晚的手中。 没有任何意外的穿透了玄黑道袍修士的胸膛。 就像是筷子捅豆腐。 穿了! 正要随手将道袍修士的肉身粉碎,解心头之恨,却发现本该没有动静的黑袍修士在此刻抬起了头颅。 猩红中带着玄黑的瞳孔盯着她。 公孙晚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没死?” 不可能没死。 在真意加持下的术法,就是元婴修士也得死,何况只是一个金丹初期。 噗呲。 额头生出独角。 与双角形成了一方冠冕。 玄黑道袍修士的身躯生长出鳞片,鳞片缝隙则是编织成的羽毛。 “吞魂。” “真意!” 就在那妖魔异状的修士张开血盆大口咬在她手腕的时候。 公孙晚看到一方混沌的世界。 她只觉得自己的灵机气息出现了滞涩,就连阴神都出现了些许的恍惚,而她原本距离巅峰大真君一步之遥的境界出现了不稳。 “滚!” 公孙晚大吼一声,硬生生的将那妖魔异状的身躯甩飞出去。 来不及绞杀,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高大的妖魔站在原地。 微微张口,黑红色的蒸汽顺着嘴角飘出。 醒目的魔焰像是在庆贺一位妖魔的诞生。 只不过他的目光是清醒的。 轻吐道:“解!” 身躯骤然崩碎,已不成人样。 啸声传来,吴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告诉我,你这秘法是从哪里得来?” 741、真像 兵解身躯的高大修士静静地注视出现在他面前的元婴修士。 张口。 黑红色蒸汽涌出。 吴竹不闪不避。 蜂窝晶体汇聚的眼中踊跃惊喜和期盼。 他以为,下一刻,就会有他想要得知的消息,从那修士的口中吐出。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涂山君低垂了眼帘,什么都没有说。 老魔头不善说谎,也极少说假话。 也许一个谎言无伤大雅,甚至还能算作慰藉,化作宽慰。 但,他还是不想说,他不想辜负了这份期盼,哪怕只是陌生人,却也让他难以脱口一个编造好的谎言。 所以,他只能沉默。 不言总是沉重的。 也容易让人误解。 “从何而来,谁人教你?” 吴竹死死的盯着老魔头。 他得到的回应只是长久的寂静。 哪怕眼前修士张口,滚动喉咙却没有任何一句话说出。 吴竹眼中的期待没有黯淡。 他依旧死死的抓着分魂身破碎的身躯,就好像只要他牢牢抓住就不会让眼前修士的肉身崩溃。 只要肉身不崩溃,总有得知消息的时候。 涂山君也没有故作大方的说‘他理解’,这世上的情感也许相似却不相同,没有谁能完全理解谁,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和故作高深的同情理解,不如告诉他们真相。 偏偏他无法说出真相。 那该如何以对? 沉默。 直到血肉化作瓷片。 轰。 兵解者的身躯化作磅礴煞气。 如花火般绚烂。 咣当! 铁剑坠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 “后来呢?” 许三娘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似乎想接着听眼前那黑袍修士的讲述。 她手中的针线活儿却一点都没有落下。 油灯下。 涂山君回过神来,笑了一声说道:“我兵解了妖魔化的身躯,哪里知道后来如何,以后再问钟汉就是。” “至少现在而言,抓到了苏醒的熊燃,后续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操心了,也能洗清你的嫌疑。” “那人还是个好师父咧。” 许三娘给线头打结的时候说到。 “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一个杀手带着一个残魂……,衣钵弟子与儿子也没什么区别。”涂山君感叹道。 “还是有区别的。” “儿子怎么都能生,亲传弟子却不好找。” “也是。”涂山君微微颔首。 修行者想生孩子颇为简单,只是无法操控孩子的灵根资质。 而且生孩子对自身是有损的。 强大的修士全都固锁丹关,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取出自己的一部分结合成一个新生命。 儿子毕竟有血缘关系在,再不济都得管,亲传弟子不管是自己选的还是缘分使然,能寻到个称心如意的,颇为困难,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想结下深厚情谊就需要更多的付出。 不难猜测,也是对自个儿付出却失去的无奈,所以难免要寻个发泄的口子。 因此,组织就成了吴竹的目标。 倒不是涂山君带着恶意揣测别人,而是他自己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投入时间、精力、希望的徒弟,骤然被人弄死,或是因命运无常死了,他也会愤怒会寻个发泄的目标。 只不过,因为自己曾被牵连,所以他不愿举起屠刀面向无力的世俗百姓,或许百姓有善有恶,他也只能管管当面的而已。 “剑,我没带回来。” 许三娘嫣然笑道:“死物哪有活人重要。” 说到剑,许三娘沉吟道:“案子这样结束的话,就不好以此为由拖延,裴氏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你想回去?” “回哪儿。” “裴氏。”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那他们呢?” “不知道。” 涂山君沉默不语。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对返回没有抱一点期望,大家族的有利有弊,那些高修老祖通常不愿意管事,他们更执着于修行。 管事的通常是才情平庸的修士,这样的修士都有个通病,控制欲很强。 这也不是说高修老祖就无害。 老祖更危险。 他们一旦出手,就要开始为自身布局。 这已不能说是控制欲了,而是将有情众生都做棋子,助他得道。 涂山君同样经历很多。 那些个高修大能,就没有一个善茬。 “我爹和裴氏有协议,第三个孩子会改回原来的姓氏,我就是第三个。” 许三娘接着说道:“裴氏也没有为难我,只是让我嫁给表哥,我不愿意,所以从裴氏出走,来到这天机城做一个管事。” 涂山君说道:“不过是他们的试探罢了。” “实际上还是为了道体。” “你以前不曾激发道体还好,现在便需要与时间赛跑。” “只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如何做?” “修行。” “太慢。”许三娘微微摇头。 “你觉得该如何?” “发挥道体的神通。” 涂山君当即摇头。 借梦中未来的力量还不如借他的力量,至少以许三娘的法力能支撑高一大境界的分魂身走出尊魂幡。 蝶梦道体借来的力量不知道是短暂的还是会一直存在,但肯定不会超过自身太多。 这等手段,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动用。 “涂山大哥有何高见?” “你娘那边怎么样。” “我娘嫁人了。” 涂山君皱眉沉吟。 有后爹就有后娘,有后娘就有后爹,怕是指望不上了。 “跑。” 许三娘愣了一下。 在她眼中,涂山君是前辈高修,甚至有可能是老祖宗一样的人物,最难的是和善温和,以及好似一切尽在掌握般运筹帷幄的淡然。 却不想,遇到困难的第一个解决办法是这样让人始料未及。 “趁裴氏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离开天机城。” “天机府有去万物城的航线。” “我的分魂身出门的时候查过四周眼线,不算你那雪姨有六道,很容易避开。”涂山君的意见便是最好不要陷入这旋涡之中,最好抽身离去,有筑基的修为和尊魂幡,不管去哪儿都能快速积累修为。 接下里就只能看许三娘自己的造化。 “好!” 许三娘也反映过来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就是因为得到了魂幡才决心冲击筑基境界,现在能动用金丹以上的力量,足以支撑她逃离裴氏的掌控。 唯一惋惜的就是孤幼院这里,瘦猴还没有长大,那么多小家伙都要人照顾,还不知道养济司能不能派个好人来。 听到许三娘的忧。 涂山君说道:“拜托给钟汉吧,再加上鹤书立照顾,不用担心。” 这样的事情对钟汉而言就是举手之劳,不过,钟汉不一定会上心,这就需要鹤书立兜底。涂山君思索片刻,明日就该去炼制筑基丹。 一夜无话。 清晨。 天蒙蒙亮就有人在门口叫门。 涂山君打开前门,正看到鹤书立站在门口,惊喜道:“爷,大喜事啊,昨夜钟大人带人冲进公孙府,据说抓住了幕后主使,并且惊走了公孙晚,现在三法司那边已刊印了公孙晚的通缉令。” “我估计这事儿还得牵扯合欢宗。” 鹤书立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早就出卖了。 他本来就没指望从中牟利,现在皆大欢喜就很好。 初听那两亿灵石的时候,他都要吓破胆了,这等数目岂是他一个师爷能干涉的,到最后不过是被顺手碾死的蝼蚁而已。 昨夜,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左思右想也没有寻到破局的办法。 不想一觉醒来,案子自己破了。 “是吗。” 涂山君含笑着点头,赞叹道:“看来这位钟大人还是很有手腕的。” 让鹤书立进门,涂山君接着说道:“该你的我没忘,今日我们就去坊市买了筑基丹的材料。” “这么急?” “早结束也好。” 玄黑道袍的修士微微点头。 他得信守承诺。 而且,总不好让人白干活,鹤书立筑基也对孤幼院的孩子们有好处。 看在这份香火情上也会照顾一二。 毕竟鹤书立这样的人是八面玲珑的,但凡有丁点儿用处也会做好,不会转头把他交待的事情忘了。 “鹤先生来了。” 恢复了半数法力的许三娘正巧在厨房门口看到鹤书立。 鹤书立赶忙拱手行礼:“不敢当、不敢当。” 修行界多是论修为排辈分,何况这还是魔君看中,他定然要礼数周到。 这两人去后院商量大计,许三娘则争分夺秒的恢复法力。 好在阴魂丹的药力强大,只需将灵气梳理便是。 存神练气是修士的看家本事,加之天机府的灵气充裕,或许不到晌午,她的法力就能尽数恢复。 …… “有客人?” “没有客人,来的是鹤先生。” “那正好。” 说话之人身着一身玄青长水覆水袍。 涂山君颇有些诧异,因为来者是钟汉。 按理说,抓到了熊燃,后续的事情还需要钟汉接手和调查,怎么有闲心来这里。 “别提了。” “熊燃一被抓就被三法司接走,说是调查,我这边所有事情与他人交接。” “啊?!” 鹤书立大吃一惊。 这不摘果子吗。 “可不是,我本来要闹,我师父那边说允许我入宗门圣地,估计也就是近期的事情了。” “那钟大人此来是?”鹤书立拱手问道。 “我来把灵剑还给许掌印。” 说着,钟汉将装灵剑所用的长盒取出。 “还剑?” 刚才就是许三娘迎接的钟汉,他没有取出灵剑,却在涂山君的面前取出灵剑。 这倒是耐人寻味。 鹤书立同样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其实他心中更是对涂山君的身份的确认。 如果是他,他也会选择这样做。 概因他隐约知道魔君的本事,所以他会这样做。 这就像送礼一定要送到最主要的当事人的手中,而非让对方的附庸或者下属接过去。 钟汉端坐在石桌的对岸,放下灵剑的同时仔细的瞧了瞧涂山君的模样。 最后道出一个字。 “像!” 接着补充道:“太像了。” “哦?”涂山君目光微沉。 他当时恢复了本相,乃是一青面獠牙,朱红头发的恶鬼相。 他最初以为钟汉没有认出来。 如果钟汉认出是他,当时不该是那个反应。 要说真有人记得,也该是逃走的公孙晚。 现在看来,好像钟汉的目光意味深长,话里也带着话。 “像什么?” 鹤书立摸不着头脑的问询。 742、脉络 钟汉没有说像什么。 而是慢悠悠的开口:“本来案子很复杂,我顾及公孙晚背后的合欢宗所以没有大张旗鼓的搜查,加之城建衙门本就是工部下属的衙门,上头的人很是关注这件事,难免会畏手畏脚,熊氏也是个麻烦……” “因此我回家与我爹一合计,要想破局就要逼她出手。” “她其实做的很妙,可惜她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鹤书立问道:“谁?” “公孙晚。” “她是元婴真君。” “因此,我请吴伯父出手,做了一个局。” 钟汉端起面前的茶碗,轻啜一口。 但目光却游戈在那玄黑道袍修士的身上,似乎想从那修士的神色看出些什么,不过那人淡如水,定如山,没有丝毫色变。 鹤书立惊叹道:“钟大人好手腕!” 在惊讶的同时又不由感叹钟汉的背景强大,连元婴真君都能随意调用,怪不得敢一头扎进来。 原来人家本来就手眼通天,丝毫不会畏惧公孙晚背后的那些人,更不必纠结大器宗那些修士的态度。 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被人摘桃子。 熊燃被押走,肯定是熊氏出面了。 钟汉却微微摇头,神情凝重的说道:“其实就算吴伯父能逼公孙晚出手,我们也顶多是出手请长老拿下公孙晚而已。” “有合欢宗做壁,加之入幕之宾作保,我们根本奈何不得公孙晚,最多让我有个案情的突破口和借口。” “再将所有的事情,推到公孙晚的头上,然后扔给组织,这件案子就这么结了。” 鹤书立问道:“难道还有变数?” “不错!” 钟汉赞扬似的看了一眼鹤书立。 接着说道:“在吴伯父出手之前,还有一人提早潜入了公孙府。” “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步入熊燃所在的木棺密室,那守门的金丹修士后来都说自己跟中邪了似的,意识出现了恍惚,然后就领着那人大摇大摆的进去。” “直到走到木棺之前,将棺中的熊燃惊醒了,这才有后来之事。” 鹤书立面色剧变,神情大惊的起身,期间还碰倒了面前的茶碗酒盏,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般,掩饰道:“还有这等人物,难道这也是钟大人提前安排的,还是钟老太爷爱惜大人,所以为防不保险……” “不是。” 钟汉摇头道:“那人毫不迟疑的往熊燃‘尸首’走去。” “后来吴伯父赶去,与合欢宗妖女缠斗激发了波动,我们才出手。” 钟汉接着将他赶到之后的事情和盘托出。 随后将面前的木盒往前一推,笑着说道:“那个人,与道友很是相像啊,不过那人是金丹境界。” “大千世界,相似的何其之多。” “只是像也就罢了,那人是鬼修,道友也是鬼修。” 涂山君笑了笑。 钟汉看样子真的认出他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揭露他,而是这么绕圈子。 要知道,他说的这些事情是隐秘,如果被他人拿去,很可能向大器宗参钟汉,不说远的,熊氏一族知道之后肯定会找钟汉的麻烦。 “金丹?!”鹤书立瞪大眼睛。 他心中掀起波浪的同时又沉积下来。 他就知道这位爷不简单,所以在听到了这消息之后,他是有不小惊讶,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压对宝的惊喜。 以及欣喜于自己的眼光之好。 涂山君笑而不语,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鹤书立心中大定,怪不得自己早上来报喜的时候这位爷神色平淡,原来这案子本就是他出手破的。 现在他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疑惑,既然这位爷只有金丹修为,那为何钟大人要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 何不痛快一点,早早揭开。 这样对大家都好。 钟汉没有戳破涂山君的笑容,而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说道:“半年前有一起案子,是我办理的。” 鹤书立问道:“半年前有什么案子?” 鹤书立心中嘀咕,不会是病虎帮帮组织收罗小孩儿的事情吧。 青婆婆说会处理好后续,他侥幸逃过了一劫,捡回一条命,从此发誓再也不走歪门邪道,也就寻了兴帮做师爷,后来一直安分守己。 直到再和这位煞星遇上。 虽然他总称涂山君是魔君,实际上这位爷在不出手的时候还是很和善的。 也愿意给人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 自从他安分守己,这位爷并没有为难他。 当然,原先那时候,如果不是青婆婆及时赶到,他就已经死了。 他其实也不愿意牵扯大人物的漩涡,奈何跟的大哥非要干这一行,他从来都是做说客,带着厚礼,将一切安排妥当。 尽管做的是恶事,也尽可能的守规矩。 “你可能不知道。” 钟汉说道:“当年我做执法甲士,天机府会通知我们什么地方有斗法的波动,如果破坏能级非常大,就我们便需要赶去处理。” “小打小闹也就不管他。” 鹤书立小鸡啄米般赶紧点头。 他懂这些。 天机府对大修士的管控很严,但是对那些筑基练气就少了关注,原先混帮社的时候还能时常见到火拼和死伤,大多数都是捕快赶来,极少数才能看到执法的甲士。 “我接手了一起案子。” “其实也不算是我接手的,我只是其中一员,出手之人是执法堂的长老,我记得是九长老。” 鹤书立原本悬着的心当即放到了肚子里,他们那小打小闹连钟汉都不会关注。 那次出手也顶多是筑基修士,青婆婆这位金丹真人只是看顾,如果青婆婆出手的话肯定会引来执法甲士,但也肯定不会是长老。 长老一听就知道是高钟汉至少一个辈分的。 修士论资排辈是按照修为。 想想也知道那位该是位大修士。 钟汉说道:“天机府检测到巅峰大真君的法力波动。” “我们已经很快赶去,还是晚了。” “出手之人,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鹤书立感叹钟汉的大惊小怪,轻松的说道:“这很正常吧,毕竟是巅峰大真君啊,一击不成肯定不会再试探,毕竟上头还有大阵监察,他们也要顾及天机府的态度。” “万一停留太久被那位九长老堵住,事后免不了要缴纳一大笔灵石消灾。” “不。” “不是逃走。” “是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其中一个人就杀了一个疑似巅峰大真君的修士。” 鹤书立初听也是分外的惊讶。 但是天机的手段再精妙也不能查到这样的事情吧。 主要还是事情太离奇了。 一个人杀了一位疑似巅峰大真君的修士。 那这个人的修为该多高? 是尊者吗? 尊者不该早就被天机府叮嘱,怎么还敢在城内杀人。 这已不是说杀不杀人的关系,而是关乎到一位不知多么强大的修士,连巅峰大真君都走不过半炷香。 “钟大人这么确定?”鹤书立感觉自己在听什么奇幻故事。 “确定。” “因为那场战斗被人亲眼看见,并且亲口告诉了我。” 钟汉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依旧觉得惊骇,他是真的觉得是陆荆说谎,但后来吴伯父也证明了那位绑架陆荆的组织舵主死了。 他只能劝自己相信。 但他没有上报。 这种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和他又没有关系。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关系了。 涂山君说道:“这两件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该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昨夜潜入公孙府的那个修士施展了一门强大的神通,他在被公孙晚的龙凤环击穿胸膛之下,还能反击。” “那简直太符合那门术法的名称了‘忍死’、‘忍死术’。” “使用这门术法的正是观看了那场战斗的目击者,他后来化作妖魔状,兵解了身躯。”钟汉信誓旦旦的说道。 涂山君哑然。 他总调侃钟汉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其实不然。 能修到金丹后期,并且向元婴进发的钟汉,实际上也是一位胆大心细之辈,只不过外人都被他的身份和凛冽目光迷惑。 钟汉是不善刑术,却不代表他是吃素的。 “听说前辈是半年前定居的孤幼院。” “没错。” 涂山君点了点头。 钟汉原本紧绷的神情呼的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然后举起了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皱了皱眉,这茶真难喝。 “你跟别人说过你的推测吗?” 钟汉摇了摇头道:“没说。” “你不怕吗?” “怕什么?” “不怕我杀了你。”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毕竟在钟汉的故事中,那位神秘人杀巅峰大真君像是杀鸡。 他如果觉得眼前的玄黑道袍修士是那个神秘人,应该将自己的推测说给家里以及宗门,然后准备好一切,这才前来见面,这样做才是稳妥的。 “怕。” “怕为何还前来?” “我只是不希望吴伯父前来。” 钟汉郑重说道:“我来,我不一定会死,吴伯父来,伯父一定会死。” “我不想我爹的兄弟死。” “所以,我来了!” 涂山君看向钟汉,他当真对钟汉刮目相看了。 这小子不仅有聪明缜密的脑子,还有一份豪气和担当。 “你会保守秘密?” “会!” “我只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未来,前辈旦有差遣在下绝不推辞。”钟汉起身拱手行礼。 “如你所愿。” 一旁的鹤书立早就傻眼了。 他听了一大早的故事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拜上了。 一位大器宗的天才。 拜一个窝在城中村,孤幼院打杂的练气小修士。 “练气?” 鹤书立想起自己初见涂山君,那时候还和现在一样是练气士。 后来练气变筑基,并且杀了病虎帮的帮主。 这也就罢了还能接受。 然后今日又听说有金丹真人潜入公孙府,金丹倒也不算过分,毕竟他心中魔君的修为肯定不低,但,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巅峰大真君。 死了? 死在神秘人的手中。 那眼前人会是巅峰大真君吗? 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是更厉害的境界。 鹤书立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不会死吧? “完了。” “死定了。” “帮病虎帮为虎作伥,我没死。” “赴宴再遇魔君我没死。” “两亿灵石我没死。” “现在我要死了!” 743、裴氏 钟汉欣喜之余,沉声拱手道:“前辈最好还是不要得罪裴氏。” “大器宗裴氏实力强大。” “许掌印的那位表哥,更是宗门公认的天骄。” “在天机府,我家里还有些影响,去了宗门,我不过是普通弟子罢了。” 涂山君问道:“你知道?” “我来之前当然要做些功课。” 钟汉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感叹道:“不仅如此,裴氏差人知会过。” “我爹让我不要掺和。”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让前辈得知。” 这是早些时候的事,那时候许三娘狱中筑基,他要提许三娘做挡箭牌,因此也多有了解。 就在他调书下达不久,裴氏的告诫就已经来了。当时,他为办成此案,嗤之以鼻,现在案子结束,总不好继续拼命去闯。 再了解院中人的隐秘身份之后,更感叹自己好似要卷入更大的漩涡。 …… 钟汉离去的时候已过晌午。 鹤书立屏气凝神,但他的疑惑溢于言表,于是小心翼翼道:“爷,既然钟公子有门路送许掌印离开,为何您要拒绝。” “我不信他。” “相较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士,和自己宗门的大族,你如果站在他的位置上,更倾向于谁?” 鹤书立长出一口浊气。 他不知道钟汉的立场如何。 总而言之。 他好像不用死。 随后,玄黑道袍的修士不等回答,淡淡地解释道:“他在试探我,是否要因为许掌印和裴氏为敌。” “小人倒是觉得是讨好。” “呵。” 涂山君笑了一声:“钟汉不日将返回大器宗内门,入圣地修行,再相见怕是要为冲击元婴境界准备,不需要讨好他人。” 钟汉身为大器宗的弟子,其父又在天机城任要职,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和来历不明的人接触,哪怕那人能斩杀巅峰元婴,也多是敬而远之。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老家伙怀揣着怎样目的。 若是一般情况还好,万一此人是冲着大器宗来的,他与之接触反而是抛弃大好前途甘当罪人。 别看钟汉说的响当当,实际上对方并没有效犬马之劳的意思。 涂山君也不觉得是自己施恩的结果,吴竹寻来反而会破坏平衡,不如像现在这样,有钟汉这个中间人挡着,免得两人相见不知如何收场。 他又给不出解释,也放不了阴神,总归要做过一场的。 还有个最关键的原因,他没法和鹤书立说明。 那就是,他发挥不了那时斩杀组织督主的实力。 既然连钟汉都看明白了,裴氏怎么可能任由他们逃走。 他的境界再高,也无法忽视修为的差距。 低修为就是很容易被更高境界的修士发现。 一旦出手,撕开了大族的那层脸面,势必会给他雷霆一击,到时候被捉回裴氏可就不像是现在这么从容了。 也不需要多。 只要三娘能修成金丹。 涂山君就有信心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三娘离开天机府。 蝶梦道体还无法让尊者时刻跟随。 而且天机城是大器宗的近城,相当于自家花园,真君相随已算谨慎。 鹤书立听的茫然无措,又是大器宗裴氏,又内门弟子入圣地,然后什么元婴真君。 他才仅仅是个练气士啊。 纵然他是练气后期,不日圆满,也属于蝼蚁一类。 至于眼前这位爷…… 鹤书立的腿肚子随之颤抖。 在钟大人的故事中,这位爷杀巅峰大真君像是杀鸡,不管有多少缘由未说,显然这位爷是真打算在天机城和大器宗裴氏掰掰手腕。 鹤书立战栗不已。 他好像从一个漩涡卷入到了另一个漩涡当中。 如果说原先只会让他锒铛入狱有性命之忧,听到隐秘消息的时候觉得要被抽魂炼魄,那现在就是要被绞杀的连渣滓都不剩,甚至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你怕了?” 涂山君看了一眼鹤书立。 他当然知道鹤书立的阴晴不定是因为什么。 任何修士在听到钟汉讲述的那个故事后,怕是都会如此,而且,眼下他似乎真要和大器宗裴氏抢人。 “怕。” 涂山君道:“还有退出的机会。” 玄黑道袍的修士神色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出此言。 鹤书立对此毫不怀疑。 没有多余的纠结,从牙缝中挤出字句:“小人愿鞍前马后,为魔君分忧。” “其实什么都忘了也好。”涂山君略带感慨的说到。 鹤书立悚然,紧接着带着些哀叹苦涩道:“爷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便觉得我们这些泥腿子寻常活着便是幸福了。” “修行界,哪有什么平平淡淡的幸福。” “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没实力就得有势力。我灵根不好,穷困潦倒半生,在帮社摸爬滚打,不免双手染血。” “您别看青婆婆事事讲规矩,好像很麻烦,受掣肘。” “我们都不讲规矩,那上头的修士就更不会在乎什么了。” “你不怕死?” “怕,但我更不想这样活着。” “那就走吧。” “去哪儿?” “去东坊的铺子购买药材,炼制一炉筑基丹。没有筑基的修为,你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玄黑道袍的修士缓缓起身。 鹤书立赶忙追了上去。 “出门去啊?” “有些事情要办。” 与三娘打了招呼之后,涂山君与鹤书立离开孤幼院,登上前往东坊的傀兽马车。 车马在天机城的街道上奔袭,厢房内玄黑道袍的修士高坐。 身着青衫的白面中年人沉思道:“爷,兴帮那边的事情我推了吧。” “不必。” “我让你做的无外乎细琐小事而已。”涂山君微微摇头。 真要是面临大事,鹤书立纵是金丹也没什么用处,他落子在这里,本就是为孤幼院考虑,只要鹤书立能帮忙照顾,便是大功。 如此时局涂山君也没什么想法,不由怀念太乙师兄在的时候。 不管是人情世故,还是势力脉络,以及计谋策略都由太乙师兄出头,他只需要完成其中关键的环节就足够了。 倒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布局谋划,不是无关痛痒就是用力过猛,总之涂山君也看明白了,他确实有悟道修行的天分,却没有操控天下的能力。 不如按部就班的靠经验见招拆招,免得弄巧成拙。 当务之急还是幡主修为。 有修为怎么都好说,没有修为支撑,总归没有多余办法。 …… 涂山君和鹤书立一走,隔壁住着的雪姨以及惜怜就来到了院里。 风姿绰约的雪姨劝慰道:“红裳,如今案子告破,钟公子高升去了,你的修为也已筑基,历经此役,有靠山和没靠山,天差地别。” “裴公子是道体天骄,又是自家人,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如此天赐良缘,红裳你为何就不答应呢。” 惜怜羡慕道:“对呀红裳姐,我想嫁都嫁不出去。”做为裴许氏的婢女,她哪里有资格和许红裳相提并论。 以前是许三娘自己不想提升修为,但并不代表她的灵根资质和天赋弱,只需几年的功夫,就能追回。 许三娘心中烦闷,她倒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哥没有恶感,要说有,也多是对她娘的,孩子受气就是做爹妈的原因。 她爹早死,两个哥哥不知所踪,只剩下娘,现在娘又话里话外逼她嫁回去,若说原来也就罢了,但她爹早有先言。 “我爹死前,不让我嫁回裴氏,我不能违背先父愿望。” 说起他爹,雪姨沉默了半响。 当年的许宣入赘裴氏可是一段佳话,只不过后来的事情,她一介金丹修士所知甚少,也不明白为何天骄会陨落。 …… “你爹已经死了。” “但娘还活着。” 慵懒妩媚的声音在小院的门口响起,一道婀娜的身影步入院落,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唯有外露的凤眸流转。 许三娘转头看去,两人的双眸竟颇为相似。 “不请娘进去坐坐?” “请。” “瘦猴,带弟弟妹妹们回后院。”许三娘差遣瘦猴将那些散落出去的孩子们抓回来,随后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阿姐。”瘦猴一看这阵仗,也顾不得欣赏出尘仙子,神仙姐姐,赶紧把黑孩儿小丫他们带去后院。 女人身后的侍女低眉跟随,一言不发。 直到正堂。 女人看到了摆放在正堂供桌上的木剑匣,眼中似有追忆的说道:“你爹,就给你留下这么一件古宝和他那破落祖宅吗?” “害我女儿过得如此落魄。” 许三娘接过话茬道:“还有道体和一条明路。” 女人说道:“他若真有明路,也不会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了。” …… 黄昏。 炼制完筑基丹返回孤幼院的涂山君,看到了门口的六架规格的傀兽马车,笑了一声道:“好大的排场啊。” 还不等步入正堂,瘦猴以及一众孩子扒着墙角,给涂山君打眼色。 “有客人?” 涂山君走近将身上的荷包叶困扎的包裹递给瘦猴。 “不是客人,好像是阿姐的家里人,住在隔壁的那两位娘娘也来了。” “行,我知道了。” 涂山君正大光明的步入正堂。 堂内。 女人的目光挪过来,淡淡地说道:“正主终于回来了。” “找我的?”涂山君诧异呢喃。 隔壁装修嗡嗡响,导致灵山没休息好。 今天一更,明天正常更新。 已从家里搬离回去。 744、傲慢 旁人还未有惊诧,许三娘率先起身。 蹙眉道:“与涂山大哥有何关系。” 身着玄黑道袍的练气士近前,拱手见礼,泰然落座。 倒显得大大方方,只是看起来木讷。 像是全然不懂为何那戴面纱的女人会瞩目,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有那人坐着,而身为真人的雪姨却好似婢女般侍奉左右。 裴氏嫣然一笑,妙目缓缓收回,轻轻摆动手掌,道:“来者是客,上茶。” “是,夫人。” 身旁的雪姨恭敬的走出来,将玉壶沏入杯中。 涂山君看着面前的玉杯,晶莹剔透,以上品玉石雕刻而成,浑然天成。 更不凡的是杯中茶水,灵气汇聚成一条雪蛟,昂首嘶吼化作浓郁琥珀。 只看上一眼就好似被什么凶兽盯上,何况是一杯入肚。 怕是,只要练气士敢喝就会爆体而亡。 玄黑道袍的修士看向那盏茶:“多谢夫人赐茶。” “可惜。” “什么?” “可惜不是酒。” 话音落下,练气士仰头饮尽。 “不能喝!”许三娘来不及阻止,赶忙就要说出口诀。 然而预想之中的爆体而亡却并没有迎来,反而是练气士的嘴角吐出徐徐蒸汽。 裴氏赞叹道:“不错。” “踏雪蛟龙茶,需要以法力凝聚蛟珠,只要掌握这一点,不管是谁都能饮下这一杯大有脾益的灵茶。” 裴氏接着说道:“你懂这些,不容易。” “可惜。” “可惜什么?” 这回轮到涂山君发问。 “可惜道君只是练气士。” “不,不一定,也有可能是筑基修士,据说道君大发神威为邻里扫清了周遭凶恶,颇有古之侠风。” 裴氏淡然一笑,手中的团扇微微转动,只是这尊称以及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夹在豆腐里的鱼刺,让人难以下咽。 涂山君倒是不介意他人讽刺,些许言语并不能让他心生波澜。 但他也不好明言,于是说道:“夫人谬赞,在下不敢当。” 一旁的许三娘正要说话,正迎上涂山君的目光,似乎在告诉她,一切有我应付,不必担忧。 许三娘当然不希望再起硝烟,他们很快就能逃出天机城,也就不需要再看裴家的脸色。 这些许的讥讽和嫌弃,忍了就是。 就是心中感叹,拉涂山大哥陪她受这无妄之灾。 许三娘觉得,以涂山大哥的身份,以及器灵宝物的能力,若不是因她,谁人不恭敬的供着。 “既是古侠风范,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什么?” “道君可知红裳有婚约在身。” “不知道。” “什么时候订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有定论,也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吗。” 涂山君说道:“修行路总该有自己的主见。” 裴氏微笑说道:“当然可以有。” 此言一出,就连许三娘都不由得惊讶的看向自己娘亲。 她怎能听不出隐喻,并且不仅仅是隐喻,所言就是字面的意思。 许三娘甚至惊喜了起来,好像那迂腐顽固的娘亲终于开明了,让她能够遵照自己的意愿。 “有实力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主见。” “没有修为,你们连天机城都走不出去。” 裴氏指了指玄黑道袍的修士,又指了指不远的许三娘:“你是筑基,她也是筑基,两位筑基修士,纵然拥有同阶无敌的手段,三四人尚能对付,五六人呢?十几数十人呢,亦或是几百上千。” “更不用说道人后的境界。” “指望靠言谈能让他们妥协吗?” “有实力,依旧要受束缚,何况是没有实力。” “连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 “道君,何必如此执着。” 裴氏并没有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也没有倨傲狂妄的说碾死练气士像是碾死蚂蚁,而是平静的讲述着。 静静的告诉玄黑道袍的练气士。 这修行界同样是残酷的,甚至更加残酷。 寻常的凡俗百姓,遇到武林高手还能靠阴招偷袭、下毒闷棍,遇到欺压自己的人,还能练上几年,靠一双白刃杀身成仁。 但这在修行界却不怎么适用了,境界带来的差距是根本的,是很难靠外力进行弥补的。 没有修为,一切都是空谈。 甚至有修为也不见得成事。 “给我十年时间,若不能成,我亲自去赔罪。” “给谁赔罪。” “裴氏。” “他们不记得,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你的赔罪在他们看来是莫名其妙的。” 涂山君算是见识到了大家族的傲慢。 ‘碾死你,与你何干’。 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曾经阻挡在裴氏的面前。 因为实在太过渺小。 渺小到就像是滚滚马车车辙下的烟尘,连微风都不需要就被碾碎。 “十年。” “我亲自去挑战裴氏天骄。” 裴氏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家族的决定,与裴氏天骄何干。” “何况,道君确有大好前途,但,道君凭什么挑战裴氏天骄。” “裴氏天骄又为什么一定要应下道君的挑战呢?婚约是父母之命,红裳父亲早亡,也就是说道君实际要挑战我,我又不肯轻易答应,难免会刀兵相见。” “我死了,对道君有好处还是对红裳有好处。” “道君死了,难道红裳就开心了吗。” 裴氏看着玄黑道袍的修士。 初看很绕,然后仔细深究,确实如裴氏说的那样。 裴氏死了,那对于许三娘而言就是死了娘亲,纵然这个娘亲很讨厌,难道不是杀母仇人。 许三娘,又怎么可能接受和一位杀死自己娘亲的仇人在一起。 反过来,如果练气士死在裴氏刀下,那悲伤的依旧是活着的人。 涂山君只觉得头大。 他还从来没有和所谓的大家族交锋过,因为他曾经表现出的实力,就代表站在同阶的修士全是强人,那样的关系处理起来反而简单明了。 哪像是现在。 他只见到了许母,连裴家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就已经感受到莫大阻力。 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涂山君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问道:“三娘他父亲如何有资格与裴氏谈谈?” “你说许宣啊。” 裴氏眼中闪过追忆。 “我们是在宗门相识。” “拥有道体又是天灵根的他自然入门就是天才之列。” “他的修为进步的飞快,不过是短短九年就修成金丹真人。” “那年,他十九岁位列宗门的天骄榜。” 十九岁的金丹真人,说出去都骇人听闻。 涂山君回想过自己十九岁在干什么,好像有些模糊。 后来修为多是随着岁数成长,有些惊艳但远远谈不上踏入东荒大境制定的天骄门槛。 当年在小荒域的时候都不算是同龄人中的天才。 现在,称不上老怪物,也算不上年轻人。 “相较于他,我的天赋反而显得黯淡。” “二灵根是优等,却远远谈不上天才,本来红裳的姥姥姥爷是打算将我许配给熊家。” “大器宗熊家,当年可是如日中天,天才辈出,恰好,熊家与裴家要联姻,我也就成为其中人选。” “我不愿远嫁,又逢红裳她爹选我,也就招红裳她爹为裴氏赘婿。” 裴氏轻描淡写,眼中情绪却不仅如此。当年该是另有一番原因,而且也不仅仅是许宣选了她,或许是他们二人互相做了选择。 但涂山君显然不想深究。 同样,裴氏也没有多言当年,转而说道:“红裳他爹是天骄,有道体,天赋才情上等,灵根资质优良,裴家自然愿意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加之入门成为赘婿,方才有后来。” “你呢?” “你的灵根资质如何。” “天赋才情呢。” “有无道体。” 夺命三问将老魔头问了个哑口无言。 他的灵根资质从没测过,当年在村子为半块馍馍没了性命,化作恶鬼,灵根资质对他的影响早就不大了。 至于才情天赋,涂山君觉得自己还有点,毕竟修仙百艺尚可。 最后的道体。 他也有。 虽是个残缺的。 观这分魂身,涂山君抄起腰间的酒葫芦,还是将之放下。 他总不能逢人就跟人说,我有一个亿,但是冻结了,只要你能攒一百万就能帮我解冻一亿资产,到时候我把一亿全都借给你。 “裴氏凭什么要给你时间。” “不如说,我,凭什么给你时间。” “修士的时间很宝贵。” 裴氏望向玄黑道袍的练气士。 她已经说的很明白。 这样的穷小子,连最显眼的潜力都没有,别人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她没有看不起涂山君,而是始终觉得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凭我愿意。” 许三娘走到玄黑道袍修士的身旁。 看向裴氏。 “十年。” “只要裴氏愿给我十年,我就将我许家的宝物拱手奉上,并且愿意继续我父未成之事!” 裴氏缓缓起身。 “九年。” “九年之后,我希望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那就九年!” “期间裴氏不能以任何手段阻挠。” 裴氏笑了一声,看着许红裳说道:“这点话语权,娘还是有的。” 随后瞥了一眼同样起身的练气士。 就好像在说: ‘看,你连坐上牌桌的权力都无法自己争取’。 她不需要奚落和嘲笑练气士。 根本就没有必要。 她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为难练气士。 对付男人应该用女人。 对付女人要用男人。 以前的许三娘没有软肋,现在有了,就好拿捏了。 一会儿二更。 745、梦预 裴氏走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雪姨和惜怜。 正堂。 只剩下许三娘和涂山君。 青铜油灯映照下。 烛火飘摇。 许三娘看向那依旧定如山的道袍修士,说道:“涂山大哥,我不想走了。” “我娘说的对,天下之大,没了此地的纷争也总有他处的纷争,以前的我只想逃避,以为只要自己不松口就永远不会有事,实际上,时间总会逼我们做出选择,没有实力,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裴氏也还有张氏、李氏。 人总不能靠着躲藏过一辈子,谁不想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 玄黑道袍的修士目光从烛火处挪来:“这总归是一条荆棘之路,踏入其中就再难回头。” “这是我的选择。” “九年。” “我父可以,我也可以。” 许三娘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同样不想涂山君跟她受辱。 涂山大哥凭什么要受裴氏的气。 她总要证明一些。 她要证明自己的天赋不差,也要为涂山君正名。 若说远的,也不过是将自己曾经失去的,全都拿回来。 裴氏想吃绝户,却不见得她真是绝户。 “有信心是好事。”涂山君不由得微笑起来。 话语权这东西是实力带来的,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既然许三娘已经决定好了,他也不会劝许三娘逃走。逃走固然是一条好计策,奈何他们连逃走都分外凶险。 是冒险离开,还是相信自己,提升到足以借用涂山君的力量。 许三娘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修行是很苦的。” “我不怕。” “那就好。”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自有一套快速提升修士实力的办法,尽管那套办法不能尽数照搬下来,不过取出前半截还是没问题的。 当务之急就是‘没钱’。 没有灵石,光靠阴魂丹是不可能将服丹的循环和效率做好的。 只要丹药充足,就可以扩张法力海,然后解放更强大的分魂身,再继续炼制药力和耐药性更强的丹药,迅速跳过修士那枯燥无聊的法力积攒时期,只要专注于感悟道法,再辅以强大的破境丹药,完成筑基到金丹的蜕变。 “九年?” 涂山君温和的笑了一声。 如果他的储物戒指没有丢,他能将这个时间压缩到三年甚至两年。 “哎呦。” 扒门框的瘦猴瞪着牛眼看向身后的人,不过显然是意识到正堂的大人看到了他,于是赶忙换上笑脸:“虎叔,阿姐,我看那娘娘凶得咧,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吃亏,万一吃亏,我们还能摇旗呐喊。” 感动归感动,许三娘还是告诫道:“见了她们该喊人喊人,莫要掺和。” 说着看向门边的一众孤儿。 许三娘去哄孩子,拎着往厢房。 涂山君则沉思着修行琐事。 盘算着手中的丹药,该是要去丹社取得印章。 不过不能以这样的修为。 既然他们都以为分魂身是筑基的修为,索性也不必遮掩,往后就用筑基修为的分魂身行走。 三娘的修为已经稳固,筑基的法力足以支撑同阶的分魂身行走,也该适当的展现实力,筑基在城中好歹还能做个小帮社的头领。 有丹社的虎皮,也就容易售卖丹药。 阴魂丹的产量远大于寻常炼丹,能够快速的完成灵石积累。 最好能在天机城开一间售卖丹药的铺子。 “钱、人。” “无外乎这两个。” …… 入梦术。 许三娘感觉眼前出现了涟漪,就好似天地如波纹般荡漾了起来。 在她触碰的同时,波纹化作平整,然后她就已经出现在一处山巅。 上有青天烈日。 在云海翻卷之下,光芒并不酷烈反而十分的柔和。 四方平整。 宛如一座隐藏在云中的道场。 许三娘的目光被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位身形七尺余的高大人影,顶角赤发,身着黑红色的道袍,脚踏铁靴。 “涂山大哥?” 涂山君颔首道:“这是在梦境之中。许多术法神通受限于法力不能施展,在梦术中则好些,尤其我要先让你适应控制梦境,不然以道体的神通,多半会让你自发的进入梦中,开始展现威能。” “其次,我要讲的金丹大道不宜在外界过多宣扬。” 倒不是涂山君敝帚自珍,实在是法不传六耳。 金丹大道讲述的时候会有韵律引动,寻常修士或许感受不到,总会有修士感受到,这就又是另一种麻烦。 为了避免麻烦,直接入梦讲道。 “我会将入梦术传你,到时你就能以神念入梦,控制自己或是他人的梦境。” “多谢涂山大哥。” 涂山君摆了摆手。 这些都是为了发挥力量,他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忙。 许三娘维护尊重他,涂山君当然不能当做看不见。 纵然因为他的实力强大,因此并不在意这些,但有人帮着说话甚至是讨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公道,总归是让人感动的。 涂山君又不是石头木头,这些事情不用说出来,他自己能够体会到。 挥手间,空旷的道场浮现一座巨大神龛。 涂山君踏入神龛,盘坐其中。 “这便是我法域异象,神龛。”涂山君指了指这巨大的如山岳王座的臃肿神龛。 要讲金丹大道就绕不开法域这一关。 天分高的修士初入金丹就领悟了法域,资质不足的修士在后期也能靠经卷拼凑出法域。 不过孰强孰弱,肯定还是自己领悟的最适合自己。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 与道途不同,涂山君讲述的并不是本卷经义,而是金丹大道的总卷。 是当年他在小洞天里听景老怪讲述之后自己再进行补充完善的,算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总结了古往今来的金丹卷,讲出的金丹道。 景老怪本尊修为乃是尊者,其修行经验之丰富,寻常人难以企及。 算是涂山君修行路上为数不多的良师益友。 可惜…… 涂山君不由感叹,景老怪教会了他很多,也让他明白很多。 猛然看去。 蒲团上的许三娘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万千清气环绕在许三娘身旁。 “这……” 涂山君惊讶道:“悟性如此厉害?” 当年他给周行烈讲道的时候,周行烈抓耳挠腮,不是听不懂就是觉得自己做不到。 纵然是巫融,讲述命道的时候也不是一下子就懂了,怎么到许三娘这里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拥有道体的修士就这么厉害? “嗡。” 清气犹如龟蛇盘结,化作一头异兽出现在许三娘的头顶。 这还不是最让涂山君感到惊骇的。 概因那异兽还驮着一个人。 “三娘?” 涂山君看着异兽上方的人影。 那哪里是别人,分明是许三娘。 只不过这个许三娘根本不是筑基修为,而是金丹。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引动,这才显化了出来。涂山君神色凛然,心中一动,尊魂幡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许三娘。 许三娘的修为依旧是筑基的境界不见波动。 “还好。” 涂山君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蒸汽。 蒸汽化作磅礴的遮天浓雾。 紧接着, 一道道神龛浮现。 感受到有水流过脚腕,许三娘睁开了双眼,低头看去。 黑红色的水,平整的像是镜子。 那水流也就刚好没过了脚背,行走其中也丝毫没有滞涩,温柔的就像是微风吹拂,只留下淡淡的涟漪。 天空的青天和烈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黑暗。 神龛中,狰狞的鬼神形象各异,在红色的烛火映照下,或显或隐。 “这是?” “莫怕,这是我的金丹法域。”涂山君安抚道。 他不敢轻易掐断入梦术,万一对许三娘造成不好影响就麻烦了。 因此只能以金丹法域覆盖,然后再尝试唤醒三娘。 没想到三娘对灵机气息的变化很敏感,在法域落下之后就从入定中醒来。 “你可有不适?” 许三娘微微摇头:“就是感觉涂山大哥讲的很有道理,让人听得如痴如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定……” 话还没有说完,她双目渐渐无神。 那盘踞在异兽上方的金丹许三娘双目突然有神。 双目神光豪放,化作两道光柱。 金丹‘许三娘’一挥手,坐下的异兽化作一只巨大的蝴蝶,四翅蝴蝶迅速扩张,将金丹法域的黑色苍穹遮盖。 “好霸道的道体,仅仅是我的金丹法域就引起了道体的反击。” 涂山君感叹的同时撤去法域。 他的境界高,完全能靠境界碾碎金丹‘许三娘’。 但他完全不会这样做。 闲着没事儿他非要和这道体斗一斗做什么,还不如散了法域,让道体自由施展,也避免涂山君的境界对道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随着神灵明死境消失。 金丹许三娘的目光挪动至涂山君的身上。 涂山君哑然失笑:“盯上我了?” 看着那渐渐翻面的蝴蝶,涂山君感叹道:“这么厉害,连我创造的梦境都能影响。” 涂山君一步踏出。 身形出现在金丹‘许三娘’的面前。 黑紫色的椭圆形指甲抵在她的额头处。 “我只能以境界让三娘苏醒了。” 746、城府 “叮。” 空间似在此刻凝滞。 在这一指下,金丹‘许三娘’的双眸渐渐低垂,直到眼中的神采消失。 凝实的身躯也重新化作万千清气,化作仙絮环绕在许三娘身后。 宛如丝丝发丝蒸汽般融入身躯之中。 异兽四翅蝴蝶同样如此。 盘坐蒲团上的许三娘骤然睁开双眼。 神光如炬,照映而来。 这等清气还能反哺自身?” 涂山君诧异之余正要伸手探查。 不过清气却化作了群飞的蝴蝶,未免伤到道体,也就作罢。 只是感叹道体修士的天赋。 修行如喝水一般,没有半点阻碍之感。 玄妙的事情没有让涂山君感到半点忧虑,反而心生欢喜。 三娘有如此天资何愁道途停滞。 只需他这护道的尊魂幡主魂为三娘抵下灾劫,便可借三娘道途攀升,将自身的道路延续,以成就大道。 死人尚且有路,或是沉沦为鬼修,亦或是连尸成僵。 总归都有自己的路走。 可惜他连人都不算。 说是魂幡主魂‘器灵’,倒也不准确,实则他本就是尊魂幡。 主魂不过是具现而已。 一介器物,哪里有什么路可以走。 何况修行界,法和力是要并足前行的。 只有境界没有法力不长久,只有法力没有境界会死在劫数之中。 “如果当年……”涂山君的眼中闪过落寞。 从来都说自己不在意修士的天资,他也确实如此做的。 但不在意归不在意。 修行路没有天资这块敲门砖,总归坎坷。 许三娘望向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 本想开口,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高大修士的侧脸。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涂山君失神。 全然没有防备的看向远方。 如深邃渊星的目光满是复杂的神色。 “其实,我来天机城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涂山君回神。 目中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似乎没想到许三娘会在此刻开口。 不是喊醒他,而是说出此言。 许三娘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看向涂山君说道:“是我爹让我来天机城。” “我爹说,等他死后,我一定不能待在裴氏,如果没有地方去就去天机城,只要一直待在天机城,就有一线生机摆脱裴氏的控制。”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微动。 闪过精光。 刚才的温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漠。 纵然没有灵机威压,也好似一尊降尘鬼神。 端坐云端,让人望而生畏。 大修士在其他人看来是和善的,那其实不算和善,而是一种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涂山君也是如此。 他渐渐的成为大修士,也越发率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怒就怒……,嬉笑怒骂皆发自内心,却不会动摇他的道途心绪。 然而,这一切都因与他没有利益冲突。 就像那些高在云端的大领导。 在其他的人看来,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符号。 哪怕平日里遇见,反而更能感受到温暖和关怀。 那只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 一旦涉及利益冲突,涉及道途仙路,他们就会变成人。 在‘牌桌’上争的面红耳赤。 甚至大打出手。 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反而更加恐怖。 一念鲸落万物生,二念百姓困于穷。 “所以,你在听到我是器灵的时候才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你不仅出身大族,有可能你父早就跟你说起。”涂山君倚靠坐于神龛。 赤发披散,顶角戟张,就连面容也化作青色,真如再世的鬼神一般。 哪怕已身为大修士,涂山君依旧是谨慎的,并没有狂妄到以为能用一己之力更改什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的实力强大,还会有实力更加强大的人。 若说原先是有些懈怠,不过在被垂云尊者摆了一道之后,涂山君就洗净了身上的傲气。 这本就是有害无益的东西。 洗刷了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拥有傲骨便好。 涂山君也实在没有那种所谓的,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之下阶级分明的念想。 越是这样想,才越容易看不起修为低于自己的修士,很多事情在有了看不起这一层观念的加持,就容易变做轻敌。 轻敌就意味着会败亡。 更不用说,那许多大世天骄本就能越境战斗,甚至连心计思想都成熟于他人。 只是冷不丁的听到许三娘言说,涂山君骤然警惕了起来。 “不是。” 许三娘摇头道:“我爹只让我离开裴氏,来到天机城。” “因此,在遇到涂山大哥的时候,我并不仅有惊讶,也有欣喜,器灵宝物神通广大,哪怕强如裴氏也没有一件器灵宝物。” “得之,我将拥有与裴氏抗衡的资格。” “再也不会受困于大器宗裴氏,将我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 “为何现在要说。”涂山君看向许三娘。 如果这本就是许三娘的计划,说出来,岂不是让涂山君有防备。 “我不想骗涂山大哥帮我。” 许三娘沉声道:“我爹死在裴氏之手,我两个哥哥生死未卜,我娘不帮我,我没有力量讨回公道,只能灰溜溜的来到天机城等待天时。” “我不是不想拥有修为,也不是要以此为挟,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当涂山大哥说能炼制筑基丹的时候我同样欣喜。” “当涂山大哥说能借我力量,我更是欣喜若狂!” “我寄人篱下,如何不想要力量。”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他原先就不觉得许三娘是傻白甜,但也并没有深究。 实际上,能从大家族的压迫下逃出来,并且与之周旋的人,岂是一个傻子。 只不过她是在等她父亲说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不出意外的话。 就是尊魂幡! 倒不是涂山君自吹自擂。 尊魂幡区别于其他强大宝物的就是成长性。 不仅仅是尊魂幡本身的成长性,也是对幡主的成长性。 有他这位半只脚踏入尊者境界,随时等待尊魂幡完全修复,随后渡过雷劫成为尊者的大修士教导,有无数神通术法辅助,有阴魂丹提升修为,凝聚精、气、神,尊魂幡简直是最贴身的‘老爷爷’。 “若是涂山大哥依旧不信,请搜我魂。” 涂山君摆手道:“何至于此。” 搜魂术一经施展,再小心也会对阴神和识海造成损伤。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点魄力涂山君还是有的。 话锋一转:“你可知,取得尊魂幡的代价?” “不知。”许三娘摇头道。 “你死之后将会身归魂幡,化作我的力量。”涂山君同样坦然以待。 接着说道:“我当然希望你越强越好,最好能带我成仙,也不失为我们的一场缘分。又怎么会怪罪你。” 如果许三娘真有成仙的运气,涂山君反而很高兴,他终于不用再继续漂泊,也能够完成最初期许。 因此,对于许三娘的性格,涂山君在惊然之后更多的是赞叹。 有手段,有心机城府,又能亲近,坦诚相待。 简直就是个完美的修士。 当然,还有一丝忌惮,不是对许三娘,而是对她父亲,也就是裴氏口中的那个天骄。 许宣。 “我只是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被人算计多了,难免应激。” 据说是一位十九岁的金丹真人,往后是什么境界,裴氏并没有说,但那日涂山君见裴氏就已经看出对方的境界。 元婴真君。 因为看出裴氏修为,所以涂山君才没有用尊魂幡本体的眼睛看她,而是一直以分魂身应对。 要是真暴露了尊魂幡,难保裴氏对做出什么事情。 裴氏说自己的天资不好,却修成元婴,那个人的天分如此之好,会止步在元婴真君境吗? 涂山君不由得多出一丝怀疑。 “死了会成为魂幡役魂?” “不错。” 许三娘嫣然一笑:“我记得,我在大牢的时候,就把性命借给涂山大哥。” “何惜身后。” “不如说,这样更好。” “好?” “是呀!” 许三娘点了点头:“生前我借涂山大哥的力量,死后成为涂山大哥的力量。” “有什么不好。” “而且,谁说我一定会死,说不定我会活着。” “活着成仙!” “有志气。”涂山君点头赞同。 有九年时间的周璇,纵然许三娘的修为高不到元婴,至少也该金丹。 到时候他就能发挥一定实力,裴氏除非让后期以上的尊者出手,不然根本不可能拦住他。 这才是涂山君愿意谈谈的真正原因。 现在跑不见得跑得了。 许三娘的力量顶多让他展现金丹实力。 忍死术勉强能伤到元婴真君,然而引起裴氏的注意就是要命大事。 所以涂山君也愿意等。 不过,涂山君还是将刚才的那层怀疑问了出来。 “你父亲……” “真的死了吗?” “涂山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三娘确实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我亲眼看到。” 涂山君沉吟的同时说道:“亲眼看到也不见得是真的啊。” “大修士假死的本事和手段太多了。” 二更,晚点。 747、敌人 两年后。 “亲眼看到也不见得是真。” 走出关隘大门的女子冷笑了一声。 凤眸冷凝。 瞥了一眼伺候在身旁的小厮:“你确定?当年我一环贯穿了他的胸膛,我已察觉他死了,谁料他一道不知名的神通,削了我半成修为,以至于我耗费时日才重回巅峰。” “你跟我说,两年了,他依旧生龙活虎。” “小的不敢妄言。” “派去的人确实这么说,小的也曾去看过,那人不仅活着,还开了一间药铺,生意红火,远近闻名。” 小厮赶忙上报,并且将留影石取出。 女人拿起留影石,神识一扫,将其中身影映入识海。 啪。 留影石粉碎。 公孙晚勃然大怒道:“好胆!坏了我的大事,竟还敢苟活下来。” 说起这件事她便怒火中烧,那案子本来做的巧妙,又有熊燃和熊家背书,定然天衣无缝,到时候不仅能得一笔佣金,还能从那两亿上品灵石分成。 现在可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仅仅灵石没分到,连熊家答应的事情也成了泡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潜入府邸将熊燃唤醒。 公孙晚的身份坏了倒也无妨,她本来就打算舍弃这个身份。 恰好,在树立新身份之前,她深思熟虑。发觉自己好像错看了那个人。起初以为只是练气士,却在再见的时候惊叹于对方的金丹修为。 之后更是在她的龙凤环下逃得性命。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人很可能不是简单的金丹真人。 “金丹?” “还是元婴。” “至少他的修为不低。”公孙晚完全是将涂山君当做同一境界的修士看待。 她发觉自己曾经小瞧了那人,但她现在不会了。 尤其是在吃了这么大的亏之后。 “裴氏那边怎么说?”公孙晚看向小厮。 她还指望从裴氏那里得到好处。 毕竟本来做好的连环套,被裴氏破坏了,以至于她完全没有从裴氏那里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因此在出关之后,才问起来。 小厮顺势讲出:“回娘娘,裴氏不许组织插手,说是定下九年之约。” “九年之约……” “九年?” 公孙晚笑了一声:“未免太久了,让我给他提提速吧。” “娘娘不可。” “许三娘是裴氏女,坏了裴氏的大事,我等皆被迁怒。” “裴氏?确实势力强大,难道有组织强大?还是说,我们就该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气。” “我辈修士,逢难解难,遇劫渡劫,不铲平了挡路的敌人,如何走上平坦大道。”公孙晚淡然一笑,说道:“裴氏说不定还要感谢我。” “他们有谋划,殊不知,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有那么一个大修士。” “出手吧。” “不管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还是因其他的什么事情被人击杀。” “莫要让人怀疑我。” “明白吗?” 小厮拱手应答:“小的这就去安排。” …… 邹文宝。 一介落魄的金丹真人。 既然是金丹,又怎么可能落魄。 金丹真人已是迈出第一步的修士,相比较而言,算是站在了生灵的顶端。 概因他欠了一大笔灵石。 为了成为金丹真人,他筹措了太多灵石,并且将之投入其中才终于修成,然而随着利滚利,哪怕是金丹修士也还不起。 于是他落魄了。 就在这样的心绪环绕下,邹文宝走到了一间铺子门口,抬头看去。 上书‘黑丹阁’ 这名字起的很是奇怪。 人家做生意的哪一家的匾额不是红红火火欢欢喜喜的,哪里有叫黑丹,让人一看就心生警惕。 偏偏这就有一家,据传,生意也很好。 东家是一位神秘的黑袍道人,筑基修为,但是能炼制三品丹药,因此找上门的修士很多。 当然,黑丹阁东家最拿手的说不上是什么丹药,卖的最好的却是一种名为阴魂丹的丹药,因黑红之色,形如鸽子蛋到鸡蛋之间,倒也和丹阁的名字贴切。 在他踏入丹阁的瞬间,就看到了一个小孩儿。 “客官想要什么丹药?” 小孩儿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说道。 “你家大人呢?” “您是说虎叔啊,在丹房炼丹呢。” “寻你家大人,我有丹药相托。”陌生的瘦高修士瞥了一眼小孩子,这小孩儿看起来十岁模样,修行的是正宗的玄门道功,俨然是练气一层的境界,看起来灵根资质还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扎实的气息。 “好嘞。”瘦猴双眼冒光。 每回来这样的修士,他就知道铺子要大挣一笔。 倒也不敢怠慢,赶紧把这瘦高修士领到一旁的正堂茶室,雇佣的修士将茶水准备上,他这才赶紧往丹铺后堂的炼丹房跑去。 铺子在荣庆坊,原本只是一家小店。 随着灵石堆积,阿姐和虎叔将隔壁两家和后身的一家兑下来,将之变成一个大铺子,他也就是趁着学堂放学的功夫来这里帮闲。 实际上都有雇佣修士,根本用不上他。 这两年,虎叔发达了。 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沾光。 “虎叔。” 踏入后院的瘦猴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堂内,正翻看卷宗的涂山君抬抬首望去,身旁的师爷适当的没有继续汇报帮社里的情况。 师爷自然是鹤书立。 如今两年过去,鹤书立的修为达到了筑基中期,更是成为兴帮的高层之一,不过他往这里跑的时间怕是比待在兴帮还要多上许多。 “爷,兴帮的帮主在上一次码头的火拼中重伤濒死,如今他的三个儿子正在争斗,我们不如趁此机会……” 涂山君摆了摆手道:“总不好趁人之危。” 一是不好趁人之危,二就是拿下兴帮也没什么用处,还要分出精力。 涂山君不想掺和到那些事情之中。 这两年的时间他过的还挺好,每日不是炼丹就是讲道,三娘的修为也达到了筑基后期,只待心境假丹就能着手结丹。 结丹灵物在天机城不算稀罕物,只要灵石充足就能买到,实在不行也能委托古仙楼,不过是区区三十万灵石罢了。 “两年。” “还不错。” …… “虎叔,有人委托炼丹。” “哦?什么人。” 瘦猴脱口道:“是个瘦瘦高高的大叔。” “剩下的事情你去处理就是。”涂山君将手中的卷宗交给鹤书立,随后起身往门口走去。 门口瘦猴正等待,看到涂山君走来,顿时嬉笑道:“阿姐说她特意烧了好酒好菜,庆祝我从学堂结业呢。” 路上。 涂山君问道: “你以后决定做些什么?” “不知道。” “以你三灵根的资质,我想想办法托托关系,让你去大器宗做个大宗弟子,如何?” “这要离开家了。” “人总要长大也总要离开家。” 瘦猴沉默许久,他还不想离开家。 不想离开阿姐、虎叔,也不想离开小丫、黑孩儿、石头、……。 但也正如虎叔说的那样,他总要离开家,孤幼院不能长久的养他们,他们需要去外出谋生,大宗弟子无疑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缘。 就这么一路,在瘦猴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迷茫中,两人回到丹铺正堂。 涂山君摆手示意瘦猴去玩,随后走到茶舍,拱手道:“在下就是这丹铺的东家,不知客官想要炼制什么丹药。” 那人将玄黑道袍的修士打量了个遍,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听说荣庆坊黑丹阁的东家是一位大丹师,能炼制三品丹药,今日一看,你似乎只有筑基的修为。你真能胜任吗?” 涂山君笑着说道:“若不成,在下分文不取。” “我要炼三品丹药。” “地魂开智丹。” 涂山君的眼中骤然一亮。 这丹药冷门的厉害,并且也没有太多功效,它最大的功效就是弥补修士的阴神伤。 尽管这枚丹药的效用不算广,然而,炼丹所用的主材料,地魂琼灵石,却是一味很不错的结丹灵物。 土属,倒也和三娘的灵根相符。 涂山君没有犹豫道:“客官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吧,我只要两份灵材,别无他取。” 那人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夹杂了许多,不过更多的却是对东家规矩的感叹。 黑丹阁的东家只要两份灵材,不要灵石,这很多人都知道,却不明白为什么,实际上是东家对自己炼丹术自信,自信道能一份材料炼成丹药,余下的那一份丹药自然就是请他出手的条件。 邹文宝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锦盒,说道:“你能炼成丹药,我还有大礼相送,若不能成,休怪我无情。” “若你不能炼,现在告知,我另寻他法。” “能炼。” “你可想好,地魂开智丹虽是三品丹药只是因为它冷门,实际上炼制的难度并不低,如果你连丹药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客官七日之后来取丹药就是。”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笑着说到。 “好!”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涂山君看向桌上锦盒。 那人是金丹修士,但他的阴神并没有损伤,应该用不上这样的丹药才对。 涂山君一向不喜欢多管他人闲事。 只要灵材准确,这地魂琼灵石他拿定了。 748、假药 孤幼院修缮。 还将隔壁的两家容纳,完善了孤幼院的基础设施。 养济司那边倒是毫无动作,也没说给三娘升官,更没有拿了她的掌印。 沉默安静的就像是不知道这回事。 今日是瘦猴从学堂结业的时间,半年前瘦猴就去测试了自己的灵根,是三灵根资质。 算不上好,也不算差,对于大宗门而言刚好过了及格的线,能不能进还要看入宗试炼的表现,如果表现差则无法入宗。 然而,小宗门却不会这样做。 三灵根完全能入宗门修行。 像大器宗这样东荒大境之中有名的大宗门,旗下附庸小宗无数,别以为他们真的是小宗,若是没有元婴老祖坐镇,怕是连成为大器宗附庸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修为更低的修士建立的宗门、家族则成为这些小宗的附庸。 除非去小地方。 比如小荒域、星罗海。 星罗海的域垒估计已经消失,就像是大水泡中的小水泡,小水泡没了域垒庇护自然就会融入大水泡,成为大水泡的一部分。 而小荒域的域垒还未听说改变,因此还能以水泡的形式存在。 东荒大境作为世人传颂的五大天下之一,其势海纳百川,其地广袤无垠。 若修士以此为始,当有作为。 不过,看瘦猴的意愿,他似乎对进入大器宗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事儿小孩子做不得主,还是需要寻三娘商量一番。 思索至此,涂山君不禁哑然。 有时候想尊重孩子意愿,又觉得小孩子没有见识,只留恋于自己眷恋的,便想替他决定了未来路。 涂山君倒是没有一遭包办,而是为瘦猴讲明厉害,做好规划,有时候不是非此即彼。 …… “难得涂山大哥也有挑灯夜读的时候。” 三娘步入书房。 取卷就读的涂山君微微侧首,手中的经卷依旧没有放下. “要炼地魂开智丹,总要翻丹方、问丹解。” 虽只是三品丹药,不过是被划分到了三品而已,实际的炼制难度并不低。 好在这具分魂身的修为足够支撑。 现在三娘的境界达到筑基后期,足以让高一大境界的分魂身走出魂幡,再加上涂山君炼丹大宗师的境界,并不为难。 涂山君看向许三娘,微微颔首道:“根基扎实,灵机气息稳固,怕是不日就可步入巅峰。” 巅峰本就在后期之中,就像是心境假丹并不是单独的一个境界,一般情况下也无法利用灵机气息看出。 “还是太慢了。” 许三娘会想起自己要面对的裴氏,自己这筑基后期的境界,实在不够强大。 她总不能做个甩手掌柜,全然依仗涂山君,不然那些豪言壮志也不过是空谈罢了。 就是没想到来到书房,发现涂山君在看丹方。 在她的印象中,涂山君多是在研究术法神通,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丹药,总不好继续打扰。 于是说道:“既然涂山大哥在研究丹药,今日的通天塔试炼……” 涂山君微微摆手,说道:“我研究我的,你练你的。” 说着让三娘祭出尊魂幡。 三娘盘坐于榻上,背靠魂幡,接引神念。 嗡。 许三娘只觉一阵恍惚,随着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座直穿云霄的高耸铁塔出现在她的面前,其名‘通天’。 通天塔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层。 因为她最多攀升到二十二层,就被同为筑基后期的修士斩杀。 走入塔中。 场景顿时焕然一新。 青草芬芳,一位身着法袍的修士转身,笑着说道:“道……” 蹭。 铁剑的剑光闪过,许三娘说话的同时往内走去:“我赶时间,莫要多言!” 塔内的每一层并不是一个简陋的庭院广场而是不小地界,或是平原、山谷、群山、丛林,估摸着最少也能让筑基修士展现自己的遁术。 许三娘并没有探究的心情,她依旧在思考昨日的斗法。 同为筑基境界,她怎么可能输给那个人呢? 前十层尽是练气。 唯有到了十一层的时候才碰到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初入是一条河流滩涂,三丈余的猪婆龙潜于河流窥伺闯关的修士。 …… 书房中,手持经卷的涂山君望向许三娘。 当年,赤玄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毕竟受限于实力的问题,所以涂山君对幡内世界的控制和改造都不能尽如人意,现在的历练手段相较而言温和了不少。 没有多想,继续伏案涂改起来。 地魂开智丹的正逆丹解都已经推导出来,剩下的不过是实操。 挑灯了一晚。 次日。 涂山君来到铺子的丹房。 丹房装修的一般。 炉子只有三品。 “用三品的炉子炼制三品丹药,还是有些滞涩的。”涂山君呢喃的同时不由怀念宗门的那尊五品大炉。 那可是真是个好东西,而且陪伴了他那么久的时间,还是有不小感情的,不过那毕竟是宗门财产。 他离开的时候连手里的储物戒指都给弟子留下,只取一枚,又怎可能会将宗门的东西带走。 呼。 炉火点燃。 三娘持幡盘坐与隔壁静室的聚灵阵中。 直到丹炉滚烫。 涂山君将一份份灵材投入其中,以神识操控丹炉分别炼制灵液,紧接着捻诀施法,一道道手印显现,化作纹路环绕在丹炉的身侧。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就像是演练了千万遍一般。 根本就不是头一次炼制地魂开智丹的新手。 “木魄果、丹龙参、妄花、……” 灵液在神识的操控下在丹炉内盘旋。 随着一颗挖空的地魂琼灵石投入其中做丹核,十余道灵液在交织盘旋下融入这空空的丹核,在文火和结丹印的加持下迅速融合成丹。 灵丹在丹炉内滴溜溜的转动。 玄黑道袍的修士则如入定老僧,巍然不动,只是念诵经文。 出口的经文在半空中显现,成为纹路铭文与那悬浮起来的手印串联,直到将整个丹炉都覆盖起来。 随着目光绽放神光。 “凝丹。” “急急如律令!” 轰。 熊熊地火轰然退去,铭文与手印收缩。 整个丹房都安静了下来。 咯。 土黄色的蒸汽外溢,伴随着丹炉的顶盖打开,一枚滴溜溜转动的灵丹窜出。 “收。” 印法袭来,化作一枚大手将丹药取来存入面前的玉盒。 涂山君淡然一笑:“地魂开智丹,成了。” 他并不得意。 丹成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又不仅仅地魂开智丹需要单独炼制,还有其他人委托的丹药。 涂山君挑挑拣拣,打算在今日一遭炼制完成。 实在没有油水的就去取铺子里的丹药补上,反正大多数偏门丹药,涂山君都炼制过,却都束之高阁。 做生意,讲求个供求。 赚灵石没什么赚头,赚药材才好。 加之涂山君要价低,旁的铺子要两份灵材和等价的灵石,他只要两份灵材。 少赚一些无妨,在成丹率的加持下,也不会损失太多。 因此,多有炼制偏门丹药的找来。 转眼时日尽。 瘦高的修士来到了丹阁。 不过这一回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个戴着兜里面纱的修士紧随。 邹文宝拍了拍身旁修士的手,坐在茶室看向丹阁那被门帘挡住的后堂,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客官久等了。” 少顷。 一位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笑呵呵的走来,挥手示铺子的人添茶。 邹文宝拱手道:“不必了,掌柜的应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当然。” “幸不辱命。” 玄黑道袍的修士将一枚玉盒取出,推到了桌案对面的邹文宝面前。 邹文宝的目光闪烁,一把拿起盒子,打开一瞧。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丹药正安静的躺在盒子中。 玄黄之气盈盈。 清灵无比。 “掌柜的果然是信人,正是地魂开智丹!” 邹文宝惊叹不已。 他当然知道这枚丹药的难炼程度,原先他还以为这个人无法炼制丹药,没想到还真给炼了出来,也就不再犹豫的将丹药递给身旁的修士。 说道:“娘子,有此丹,你无虞矣。” “还要多谢掌柜。” 说着,那女人就将丹药取走送入口中。 涂山君神色平静的取下酒壶,他也不好用神识扫视人家妻子。 不过作为丹道大师,涂山君望闻问切的手段丝毫不弱,只是观察气息的波动,他就看得出那女子比较虚弱,看起来像是伤了阴神,怪不得要炼制地魂开智丹。 女子起初不稳的气息正在慢慢平静,谁料到不过是片刻,气情况急转而下。 “噗!” 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直接瘫软在瘦高修士的怀里。 女子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面前的修士,狰狞道:“丹药有……” 话还没有说完便没了气息。 “啊!” 瘦高修士暴怒,嘶吼道:“玉儿,怎么会这样?!” “我要你死!” 修士目光一横,周身灵机爆发,化作悍然一掌向涂山君袭来。 涂山君早就懵了。 他对自己的丹药十分自信,而且哪怕真的没有药效也不可能吃死人啊,这丹药的五行调和水平完美无缺。 丹方没问题,成丹没问题。 那就是人有问题。 “谁,算计我?” 涂山君迅速搜刮脑海中敌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裴氏。 “应该不是裴氏。” 那边劲风已经袭来。 “你冷静一点……” 涂山君没有继续说,如果真有人算计他,那眼前人绝对不会听他的,反而会继续出手。 “嘭。” 两掌相对。 玄黑道袍的修士翻身落地,嘴角涌出淡淡鲜血,目光却依旧凌厉。 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瘦高修士不进反退,一把抱起女子的尸首,奔出丹阁,大吼道:“黑丹阁,你家丹药吃死了我的道侣,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周遭的不管是邻里还是街上的修士,商铺店铺门楼抵店…… 所有人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同时也惊怒于那修士的威压,那赫如圆日的灵光分明是一位金丹真人。 坊市。 不远处。 看热闹的小厮赶紧钻回了自家铺子,高兴道:“老爷,大喜事!” “那黑丹阁出事了。” “哦?” “说是惹上金丹真人。卖假药吃死人了。” “料想也是如此,谁家收那么便宜,还不是卖假药。” “快。” “报给衙门,别让那厮跑掉。” “我们也算积德行善了。” 拿着烟袋,大腹便便的富贵修士赶紧指挥。 一会儿二更。 749、毒计 瘦高修士这一退一喊,反而让涂山君的算盘落空。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涂山君想直接拿下瘦高修士,利用搜魂术寻出幕后之人。 这幕后人能请动金丹真人,和筑基修士赴死,定然不是寻常人。 如果不是裴氏,那也不是他的这些同行们。 尽管荣庆坊的街市还算繁荣,却不见金丹真人行走其中,他们更喜欢去东坊。 青婆婆那样的修士,在这里都算是凤毛麟角了。 因此才做的帮社的渠首。 而且隆荣坊这偏僻的地方,说是城中村都抬举它了,分明是聚集起来的棚户区,后来大家伙儿有了点灵石,就慢慢的改造成了这般模样。 同行们没这本事,那掌控了这偏僻城南的十几家倒是有这能力,但他们会看上的是什么,难道是黑丹阁收入和涂山君这位能炼制三品丹药的大丹师。 早先不是没有帮社请他。 不过,都是请做坐上之宾,还没有谁用这么激励的手段。 涂山君骤紧了眉头。 安逸太久,他失了警惕。 早该在那女子暴毙的同时出手先发制人。 奈何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只有筑基,太强的术法会弄死瘦高修士,太弱的术法则没有限制和抓捕的作用。 涂山君觉得是自己谨慎过头,早该展现金丹级的分魂身,这样反而能省却很多麻烦。 当时碍于三娘的法力,不想给她加重负担。 没想到现在就来了这么一档子事。 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别人想要算计他,他也无法未卜先知。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唯有尽可能的降低损失,并且查出幕后真凶。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抽调法力前来。 涂山君冷哼一声:“一个初入金丹的修士而已。” 许三娘睁开双眼,身形如梭般窜出,数息不到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丹铺的正堂。 她是感知到法力暴动,知道涂山君这里出了麻烦,这才迅速赶来。 来不及解释,分魂身形成置换。 金丹身从尊魂幡走出。 “出什么事了?”许三娘同样一脸茫然。 “我要黑丹阁偿命!” 厉吼声在街上响彻。 紧接着,一道灵光大盛的瘦高修士闯入丹阁。 他像是一头发狂的雄狮,手中是一方如斧钺却又很短的怪状兵器,就在他身影出现的同时,那怪异兵器直奔玄黑道袍的修士。 铿。 剑光闪烁,手持灵剑的玄黑道袍修士一步越过怪异兵器,出现在邹文宝的面前。 “谁派你来的?” 涂山君毫不犹豫的一指点出。 邹文宝只觉得周遭的光影渐渐拉成。 声音也像是慢放了无数。 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像是纸糊的一般被那湛蓝的古剑切开。 更恐怖的则是那欺身而来的修士,明明刚才是筑基,现在已是金丹威压。 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催动宝物,拉开那越来越近的距离,却还是让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随后,他像是冻住了的鱼,再不能有其他动作。 邹文宝终于感到恐惧。 他接到组织的任务,还以为是组织想要黑丹阁这么一个生金蛋的公鸡。 所以才要陷害这家的掌柜。 这种事情他常干。 组织不喜欢大张旗鼓,也不想把事情弄的无法收拾,多需要他们这些人出面。 再由其他人接手过去,这么一来一回,不仅仅能让事情在组织的控制下,还可以不引起外人的注意。 实在是妙计。 其实有时候他也不想替组织卖命,但是碍于自身的欠款和组织的压力,也就答应了这一趟趟差事。 见到涂山君的第一面,他是欣喜的。 因为这个人只有筑基境界,对于他而言还不是信手拿捏。 他以为自己又能轻描淡写的完成组织的任务。 谁料到,此人是金丹。 金丹也就罢了。 为何这般恐怖。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金丹修士吗? 甫一出手,他便没有了抵抗的能力,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修为,也能清晰的听到那人说出的话,却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就好像自己的身躯和阴神不再重合在一起。 阴神漂浮在身体上方,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邹文宝终于惊慌失措了起来。 他害怕了。 怕死。 “怎么还没到?!”邹文宝不止一遍的诅咒怒骂。 他以往觉得天机城的执法甲士快的很,有时候都不足以让人尽兴就赶来了。 现在他却一息都不想多等。 他多么的想看到执法甲士赶来,救他脱离虎口。 “住手!” 中气十足的豪音入耳。 邹文宝差一点就喜极而泣,他终于还是等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身着背心甲胄模样的虬髯大汉,大汉迈步走入丹铺的正堂,喊住即将出手的玄黑道袍修士。 大汉昂首阔步,连兵器都没有带。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携带兵器。 执法的灵舟就悬停在荣庆坊的上空。 一同赶来的还有五位筑基修士,全甲在。 卫戍傀儡在就摆开了兵马战阵,守在外面。这样的法阵下,纵然是真人境中的高手,也不见得能轻易走脱出去。 涂山君冷冷的看着来人。 来人是金丹后期。 又望向院外,灵舟的轰鸣声很响,傀儡甲士的动作也还不遮掩。 操控灵舟的修士有说有笑。 涂山君只觉得一阵恶寒袭来。 执法甲士确实应该来的很快,但不该这么快。 当年陆荆和人搏斗,也是足足一刻钟后才有修士赶来,那还是钟汉带领的行伍,灵舟的品阶更高,能够使用的傀儡甲士也更强大。 饶是如此,都要一刻钟甚至两刻钟才能赶到。 一方面是天机城广袤,另一方面就是灵舟行动问题。 现在, 才过了多久? 有半炷香,还是数十息都不到。 “有人算计我。”涂山君更加确定。 但他不得不停手。 继续出手就给了虬髯大汉斩杀他的机会,到时候三娘为他办的这个身份就没用了。 没有身份,如何继续赚取灵石,总不能靠其他歪门邪道。 涂山君不屑歪门邪道。 他不是没有兴起拿下虬髯大汉的念头,他能凭借这具金丹分魂身纵横金丹。 万一,他们并不知道幕后主使,甚至大汉和他的灵舟行伍是凑巧在附近,就近赶来,袭击执法修士的大罪他就得背上了。 “戒急用忍。” “幕后主使总会露出马脚。” “实在不行就舍弃了这个身份。”涂山君心中想到。 在天机城,除了三娘没人知道尊魂幡和分魂身的秘密。 总不可能星罗海的垂云追来。 这不像是垂云行事的风格。 垂云那老怪物喜欢用阳谋和武力解决问题,如果真是他来了,他的目标绝对是他周边的人,因为他知道涂山君是尊魂幡的器灵。 不成,他还能化作煞气返回魂幡。 暗中辅佐三娘就是。 “敌在暗,我在明,不好解决。” 这等环环相扣的毒计就像是一个编制好的陷阱,不管他做什么都容易栽入其中。 沉吟的同时涂山君收回手指。 并且将湛蓝灵剑扔到了桌案上。 劫后余生的邹文宝望向玄黑道袍修士的眼中满是惊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额头,感受到脑袋还安稳的落在那里,顿时长出了一口浊气。 神情稍有放松的看向身旁着甲的虬髯大汉,大呼道:“请府衙给我做主啊。” “这黑丹阁的掌柜不仅售卖假药致使我道侣身亡,还要出手杀我,将我灭口!” “要不是高修赶来,我怕是已经一命呜呼。” “请天机城为我做主!” 瘦高修士哭嚎着,狼狈的奔出,抱着女子的尸首在街上痛哭了起来。 不管是谁看了这一幕都纷纷动容,为这情深的伉俪悲痛。 更是怒骂奸商害人,诅咒卖假药的断子绝孙,死全家。 虬髯大汉怒道:“好狗胆。” “售卖假药草菅人命,还要出手杀人灭口,你是如此的残忍,灭情绝情。” “你这厮,还有何要说?” 涂山君冷冷的注视着虬髯大汉。 沉声道:“丹药是真的。” “我从不卖假药。” 涂山君不想这大汉置气。 但他心中的怒火却在疯狂燃烧。 他不在意外人的评价,那是因为在我行我素的情况下,现在瘦高修士的所作所为都是要毁了他的经营,没了经营还如何赚取灵石让三娘突破修为。 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毁他人道途亦如是。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做下此局,定然将之抽魂炼魄绝不轻饶。 “你说真就是真?” 虬髯大汉冷笑连连:“你们这些人从来如此,不死到临头是不会承认的。” “既然你说真,不妨跟我走一趟。” 三娘站在一旁开口道:“涂山大哥是养济司下的教习,丹社承认的丹师,应交给养济司和丹社共同审理此案!” 大汉冷哼道:“你没听说执法修士的权力吗。” “我要带走他,谁敢阻拦。” “你无权……” 涂山君给许三娘使了个眼色,淡淡地说道:“三娘,你先回去吧,等这边事了再说,如果有麻烦的话,就寻鹤师爷帮忙。” “可是……” “回去吧。” 看到涂山君的目光,三娘不再争辩的点了点头。 …… 虬髯大汉冷笑一声。 大手一挥道:“带走!” 枷锁在身,玄黑道袍的修士再难挪动法力。 750、结丹 “出什么大事了?!”鹤书立匆匆赶到孤幼院,也顾不得礼节,赶忙寻到正堂去,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堂内的三娘。 鹤书立还在疑惑着呢,有魔君看顾,怎可能有大事发生。 不过,步入正堂的他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三娘轻抚袖中幡面,粗粝的质感让她心中稍安。 “丹铺那边……” 将事情说给鹤书立听之后,三娘沉声说道:“估计要吃官司。” 鹤书立骤紧眉头,细细思索起来:“三娘子,吃官司事小,就怕是有人算计啊。那裴氏不一定甘心让着九年顺遂渡过。” 三娘微微摇头:“应该不是裴氏,我们有协定。大家族还是信守承诺的。” “难道是同行们。” 鹤书立提出的时候就将之否定,同行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再怎么说以钟汉的性子肯定提前关照过不要为难。 他倒是不担心涂山君的安危,而是不清楚这件事的始末。 难免心中打怵。 三娘问道:“难道就不能是意外?” “绝不可能有意外。” 鹤书立斩钉截铁的说道:“丹药没问题!” 三娘看向阴晴不定的鹤先生,诧异的觉得,好像鹤先生比她还要相信涂山君。 也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吧。 “明日我去养济司与丹社看看吧。” “这……不如深入牢狱,先听听爷的意思,万一这本就在预料之中,我们好心反而容易办坏事。”鹤书立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也好。” 送走鹤书立,三娘将尊魂幡取出。 魂幡化作一只赤发小鬼站在三娘手掌,沉声说道:“在天机城有怎么大的能量,并且还想要针对我的,估计只有一个人。” “谁?” “公孙晚。” “她?”三娘诧然。 “我以为她逃了就不会再回来,亦或是凭我假死之能不再引起关注,现在看来,你那位好姐姐并不愿意放过我们。” 赤发小鬼沉吟。 他想不到除了此人之外的修士。 毕竟他并未得罪他人。 其次,这环环相扣的毒计,也让涂山君感觉熟悉,就像是交手的人,不,不能说交手的人,而是交手的对方是他曾经遇到过的。 如果仔细深究,就会发现当时陆荆也深谙此道。 只不过陆荆得到魂幡这件道兵之后,仗修为,行事难免大胆起来。 再就是当时陆荆请他出手对付的督主,明明拥有实力,却还是以形势相逼,这样的行事作风和公孙晚也非常相像。 组织。 涂山君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个组织很神秘,实力也非常强大。据那人所言,组织拥有万千分舵,每一个分舵督主都至少是大真君。 这该是个怎样庞大的势力。 加之上回吴竹为什么愿意对付公孙晚,仅仅是因为钟嵩棠的人情吗,在他看来,不尽然。除非还有什么事情,迫使吴竹出手。 据说有高人袭击了组织分舵,于是病虎帮才用更加激烈的手段招揽小孩儿。 不出意外,出手之人就是吴竹。 “她难道没有被大器宗抓捕?” 三娘诧异说道。上回的案子过后,大器宗可是派遣了修士调查,并且还刊印了通缉令,就在寻找公孙晚。 “身份太好伪装。” “何况以公孙晚的身份,天机城多少人是她的入幕之宾。” 三娘说道:“不如再假死脱身?” “不行。” “她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那还有谁?” “你。” “我?” “不错。” “你该渡金丹劫了。”赤发小鬼极为认真的看向三娘,眸中闪过光芒,如果不出意外,金丹灵机很快就会来。 “可是我还没有假丹。” “真没有吗?” 就在涂山君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三娘只觉得头顶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而她丹田海中一颗虚幻的假丹滴溜溜悬浮。 假丹境,早该水到渠成。 赤发小鬼毫不意外的注视着三娘,三娘也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点头道:“这是我与公孙大姐的事情,倒是连累了涂山大哥。” 说话的时候,三娘侧首看向正堂供奉的剑匣。 三娘本就打算寻公孙晚了解此陷害因果,奈何自身修为不足,暂时隐忍。不想她没有寻对方,对方倒是先找上门。 “涂山大哥觉得该如何做?” “等待。” “然后该如何就如何。” “那具分魂饵放在那里,总会有人咬钩。”赤发小鬼淡然一笑。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现在分魂身入狱,锁了法力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消耗三娘的法力,能够让三娘全力冲击金丹境。 如果说原先他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现在形式却逆转了过来。 只要三娘能结丹,拥有法力支撑高一境界的分魂身甚至是本尊走出,此局随手可破。 “分魂身那边?” “且放心。”赤发小鬼重新变做尊魂幡。 另一边。 天机城大牢。 关押金丹修士的牢房在地下六层,同样是静谧的石室,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盘坐其中,枷锁在身,封禁了法力的运转。 出现在修士面前的是一位老者。 老者须发半白,身着锦绣繁华的法袍,低眉顺眼,双手揣入袖袍,恭敬的问道:“我家主人问公子,可愿俯首?” 玄黑道袍的修士咧嘴,一口银牙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尖锐獠牙,平静地看向老人,说道:“公孙晚为何不亲自前来。” 老者垂手而立:“公子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到。” “无外乎是不想被大器宗抓到把柄罢了。”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老者身旁的那个修士,那是个瘦高的修士。 正是请他炼丹的人。 邹文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跟着老者来到大牢,他只是心中不安。直到看到玄黑道袍的修士安静的坐在石室之内,他心中的不安才终于放下。 他知道,落入公孙晚编织的大网的修士绝不可能逃脱。 他盯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笑了起来。 安心的笑。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他同样知道分寸,既然已经心安就不需要过多停留。 其中有多少秘密他并不想知道,他也不想嘲讽那位修士,说不定以后还会是同僚,对待同僚肯定要和善一点。 随着瘦高修士离开,老者方才开口说道:“我家小姐说,只要公子愿意俯首,交出所持的术法神通,便愿意给公子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没兴趣当舔狗。” 老者愣了一下,他怎么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 不过大概应该是不愿意。 “想杀我,尽管动手。” “公子不会死,因为孤幼院的那位掌印很在乎公子,我们希望公子能够说服许掌印加入组织。” “堂主很看重许娘子。” 玄黑道袍的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果然是冲着三娘来的。公孙晚若真恼怒他,定然会派人宰了他,而不是现在这般。 不杀他,定然是用来要挟重要的人。 那就是三娘。 许三娘是裴氏钦点,更说明蝶梦道体的神通强大。组织不敢明着争夺,也就只能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三娘。 这倒是符合组织的行事风格。 玄黑道袍的修士闭目不言。 …… 半月后。 大牢迎来一位特殊客人。 那是一位身着暗红色披风的人,兜帽将容颜遮盖,垂下的风披也遮掩了曼妙身姿。 “听说你找我。” 如清泉抚过山石,磁性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那暗红披风下传来,随着声音响彻,一道容貌也随之抬起。 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一朵娇艳的百合花。 玄黑修士缓缓睁开双眸。 略施粉黛的公孙晚足够动人,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春水,将所有人都融化进温柔乡中。 尽管有暗红的斗篷遮盖,然而时不时露出的白皙以及扭动的身形,依旧拼凑出一副火热的娇躯。 不管是谁,都会愿意看看那斗篷下面是什么。 “所以,我来了。” “只要你点头,牢狱挡不住,我这斗篷也同样挡不住。”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合欢宗的人,只会脱吗?” “当然不。” “只不过我不愿意以神通相待。” 公孙晚叹息了一声。 媚术施展来,不过是倒映出受术者心中的爱人,以及怀揣在心底的白月光,亦或是放大心中的欲望。 正因如此她才不愿。 她觉得凭借自己的魅力足以让男人俯首称臣。 “既然公子如此坚定,妾身只能得罪了。” 公孙晚将外罩的披风解下来,内里是一袭黑红色的襦裙。 “等等。” “公子何意?” “有酒吗。” “上酒!” …… 天机城。 界山。 此地同样分属连绵的山脉,不过多是地广人稀,甚至干脆看不到人影,概因此地是天机城专门用来给修士渡劫所用。 坐镇界山宫阙的是一位大真君。 平日里根本看不着人影。 宫阙的正常运转有弟子们就足够了。 亦如养兵山一般。 这样的地方没有大型的阵法覆盖,就算有阵法也多是卫戍宫阙,不然,渡劫的修士有阵法庇护,雷劫会直接作用于天机城大阵。 在天机城,像界山这样没有阵法覆盖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器宗再是家大业大也没法一直做赔本的买卖。 在天机城如此广袤的情况下,能以大阵覆盖修士密集的城区,已足以说明大器宗实力雄厚。 是日。 宫阙登记了一位修士。 许三娘带着随身的法宝与丹药来到界山。 深入山川,开辟洞府。 时间如白驹过隙。 洞府中的许三娘睁开双眼,看向腰间的储物袋,神识扫过,典查袋中的丹药与灵物,回春丹、五行蕴灵丹、七转结金丹、…… 地魂琼灵、木神石卵、十魂液。 一股悸动传来。 好似远古的战锤砸下。 洞府上方风云汇聚。 阴云密布。 滚滚雷霆怒吼。 背负剑匣的许三娘从洞府起身,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山巅,看着远天的雷云,轻声的说道:“劫已至。” “破境,就在眼前!” 许三娘将三种结丹灵物服下,周身的灵光像是膨胀了似的迅速扩张,丹田法力犹如鼎中沸水,奔涌于经脉。 一拍剑匣。 湛蓝的古剑出现在三娘的手中。 “莫要担心,金丹很少碰到雷劫。” 坐在三娘肩膀处的赤发小鬼看向上空的雷云,开口说到。 751、杀人 一时风云汇聚。 也果然如涂山大哥说的那样,雷云汇聚却不见雷霆落下,唯有激荡的法力和痛苦的蜕变。 许三娘盘坐在洞府。 聚灵阵鲸吞着四方的灵气,将之形成了漫天漩涡,犹如长河般自天空中央的窟窿垂下,肆意的泼墨挥洒。 许三娘背靠魂幡,横剑于双膝. 捻决运转功法。 识海中的阴神在背后四翅蝴蝶的庇护下巍然不动。 万千清气萦绕在身侧,汇聚成一道身影。 观其灵光赫如圆日,那道身影起初距离许三娘很远,随着激荡的法力海蒸腾,身影也渐渐的走近。 许三娘以神识内视识海,假丹宛如一轮在海上升起的明月,伴随着月光映照,圆月高悬,灵液般的法力化作汹涌的潮汐,向虚幻的金丹汇聚。 入定的三娘宛若一尊泥塑。 这状态持续了半月。 直到那清气显化的身影与身躯重合起来,再没有半点区分。 许三娘睁开双眼。 两道神光如柱。 灵光大盛。 炙热如一轮小太阳。 “金丹,成了吗。” 神识掠过,金丹绽放光辉。 许三娘只觉得天地澄澈,道韵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得。然而更让她喜悦的是原先总觉得不够用的法力,似乎终于有了几分深厚底蕴。 金丹卷的总纲: 一粒金丹吞入腹, 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作为踏出第一步的生灵,许三娘心中只有无限喜悦。 “我成了,涂山大哥,我成了。” “两年,终成金丹真人!” 修成金丹就意味着生灵已经走出第一步,这不仅仅是修行境界上的,也是许三娘早就定下的目标。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金丹真人也远远不够。 至少也要真君,甚至更加强大。 但,有金丹的境界已有了自保的能力。 因为,她依仗的并不完全是自己的修为。 “我明白。” 椅靠的尊魂幡传来庆贺。 “我们还要等待。” 略带沙哑的声音并没有被许三娘结丹而冲昏头脑,反而更加的清醒理智,既然有分魂身做诱饵,便能为三娘争取时间。 三娘微微摇头道:“总归要了结这份因果,不然我的道途怕是有碍。” “可是,法力……” “涂山大哥请看。” 三娘将魂幡取出,贴在额头。 魂幡内。 道观硕大的槐树下。 盘坐于蒲团的高大修士瞳孔骤然收缩。 惊骇道:“难以置信!” 这等神通简直惊世骇俗,颠覆了他的观念。 若是真如此的话,那么许三娘无疑能以弱于他的境界,发挥出尊魂幡的实力。 “好好好!” 涂山君都有些忘了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 些许笑声根本不足以彰显快意。 与此同时。 大牢第六层。 玄黑道袍修士低垂的眼帘中闪过精光。 枷锁在身,本该锁死他的法力,四周的阵法和身上的符箓本该封锁他的神通,却见那身影像是破碎的瓷器,攀上无数裂痕。 裂痕之中钻出无数呼啸汹涌的黑红雾气。 雾气犹如飘散的厉鬼冤魂,向四周的缝隙散去。 直到浓雾消失。 良久, 寂静袭来。 盘坐于榻上的身影垂下头颅。 身上的裂隙抹平,就好似刚才的一切如梦似幻,并未发生。 …… 这一月余鹤书立奔走不休,从兴帮往返孤幼院,再就是打探牢中涂山君的消息。 许三娘说请丹社和养济司帮忙打这场官司,批文还未下来,也就无从提审,只能先委屈那位爷在牢狱之中渡过。 傍晚。 鹤书立来到孤幼院,正堂的灯火已经点燃。 等他步入其中,恰好看到一人端坐。 “爷,您……出来了?” 鹤书立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那道人影。 放慢脚步的同时长出了一口浊气。 他当然知道天机城的大牢不可能奈何涂山君,却不想月前还遭人陷害针对,这会儿就已经大摇大摆的从牢狱之中走出。 这样看来丹社和养济司还是有点作用的。 至少能够威慑那幕后主使,让他们先将人放回来。 “不是丹社和养济司出手。” “我是越狱。” “越狱?!”鹤书立笑容一僵。 “交代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还不等他惊讶,那玄黑道袍的身影继续问话。 “已经查到他了。” “此人名为鞠曲,金丹后期的修为,执法伍长,驾驭的灵舟以他命名。” “算是当地的望族出身,不过和钟公子没法比。” 鹤书立将玉简取出。 这是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别看这鞠曲背景没有钟汉强大,也好歹是大真人,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他能接触到鞠曲还要多亏了守大牢的吴老五,做为衙门中人,并且嗜赌如命,吴老五当然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胆子大的人通常消息也灵通,因为他们不介意用自己手里的消息换一点灵石来花花。 涂山君将玉简取来,贴在额头探查了一番。 起身说道:“三娘。” “来了。” 安抚好小孩儿的三娘步入正堂。 鹤书立愣了一下,赶忙收了目光,拱手道:“恭喜三娘子结金丹,大道可期。” 接着窘迫道:“在下来的匆忙,也没有备礼。” “鹤先生哪里话,还要多谢鹤先生这些时日对孤幼院的照顾。” “该走了。” 叙旧戛然而止。 三娘施了个歉意的眼神,抱着剑匣匆匆的跟上走在前面的黑袍修士。 鹤书立不由自主的问上一嘴:“去哪儿?” 他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魔君既然什么都没说,肯定就不该他知道,他干嘛多嘴问这一句。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知道。 哪怕知道也得装糊涂。 涂山君微顿脚步,侧首道:“杀人。” 直到再身影的停留,鹤书立才回过神来。 杀人? 杀谁? 这还用说吗。 刚才他才将玉简奉上啊。 …… 无星无月。 身着道袍的青年走在前面。 跟在高大青年身旁的女子抱着一个匣子。 像是剑匣,又像是盛放其他东西。 路上,她低着头。 一言不发,不闻不问。 不像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金丹真人,倒像是一个跟在自己丈夫身边的小媳妇。 走在最前头的黑袍青年蓦然开口。 “你不问我要杀谁?” “……。” “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 “也不问我杀了他会不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沉默了良久的女人终于开口:“涂山大哥要杀谁,我就杀谁。” “这不好。” “会伤及无辜。” “他是无辜的吗?” “不是。” “那就足够了。” 女人抬头笑着看向黑袍青年的侧脸。 涂山君也忽然笑了起。 呵。 哈哈。 哈哈……哈! 大笑的黑袍青年止住笑声,走在了最前面。 平静地说道:“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做不到运筹帷幄,推理不出公孙晚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公孙晚藏在哪里,在我的印象中,以及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他知道。” “他有点权力,又有点武力。” “他不死,我心难安。” 至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亦或是熟人陌生人,都不重要。 在涂山君的眼中,他只是敌人。 敌人,就该死! …… 鞠曲这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沉溺在东坊的欢景楼。 他是大真人,在欢景楼有一座自己的别院。 其实他本不该沉沦在此,但他就是觉得苦闷。 明明为那人办成了事情,却没有留下的资格。想到这里,不由摔杯在一旁,怒斥道:“熊家小儿,何德何能!” 更听说那人去大牢都比来他这里勤快。 不,是压根不曾来过他这里。 从来都是他上赶着。 鞠曲冷哼一声,将桌案上的酒盏仰头饮尽:“不过是区区一介金丹,除了皮囊好些,依旧是个软蛋怂货,连出手都不敢!” “那样的人,有什么好?!” 看着天上,连月亮都不肯赏光,全他月下饮酒的雅兴,不由心中又多了几分怒气。 院中既然有人,自然不会将大门上锁。 两道人影趁着无光步入。 莫约是一男一女。 “滚!”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送人来了吗,你们没有一个人像她!” “没有一个人……” “都给我滚!” 撒起酒疯的大真人端是恐怖。 不过那一男一女却置若罔闻的继续走了进来。 鞠曲终于挪动了自己吝啬的目光看向那个走来的高大人影。 那是个令人熟悉的面容。 他记得月前就是他带队出手将此人捕下,并且戴上了枷锁送入大牢之中。 按理说,这个时候此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倒像是丝毫没有意外似的冷笑道:“软蛋就是软蛋,一个月都没有顶住,就缴械投降了吗。” 他当然以为是公孙晚将此人放了出来。 除了此人做了入幕之宾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他调查过这个人。 没有背景、没有实力、没有来历。 这样的三无人员,才不会有人愿意触霉头的将他从牢里捞出来,至于越狱和自己逃跑出,更是想都不用想。 天机府的大牢针对的就是修士,还不见有哪个修士能在阵法枷锁俱全的情况下从狱中逃走。 “别以为你成了公孙晚的人,老子就不敢杀你!” 鞠曲站起身来。 面容阴沉的盯着来人。 来人没有理会鞠曲的神色,而是问道:“公孙晚在哪儿?” “你消遣老子不成?!” 涂山君平静地说道:“我是诚心发问,因为搜魂真的很痛苦。” “好狗胆!” “敢来消遣爷爷。” 鞠曲勃然大怒。 他当然以为涂山君是做了公孙晚地宾客,所以现在才来他面前耀武扬威的讽刺他。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在他的面前说要搜他的阴神。这已不是试探,而是找死的行为。 哪怕得罪了公孙晚他也要宰了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 啪! 一只青白色的手掌已经抓住他的脸。 鞠曲瞪大了双眼。 透过青白鬼手的缝隙,他的眼珠转动看向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 那人居高临下,目光冰冷。 神色漠然。 明明没有任何威压绽放,却让他心生畏惧,就好像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以人形显化的恐怖存在。 鞠曲昏昏沉沉的识海顿时清明。 他已完全醒酒,同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惊骇的想法。 “他来真的?!” ‘他真不知道公孙晚在哪儿。’ 而且,他也不是被公孙晚放出的。 那是谁? “裴家小娘?” “不是说裴家小娘和裴氏闹翻了吗。” 以己度人,他绝不会求助家里。 现在根本就不是多想其他的时候。 慌忙撑起护体罡气。 然而护体罡气在那双鬼手面前像是豆腐。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已经被一层猩红色罡气包裹,就连身躯都没有办法动弹。 那抓着他脸的鬼手像是锻造灵宝所用的铁钳,似乎只要轻轻使劲就能捏碎他的骨头。 同时,吱吱作响的骨头似乎也在提醒着他。 鞠曲的眼中布满了惊惧,从牙缝中挤出字句:“你敢杀我……” “嘭!” 头颅如摔碎的西瓜。 涂山君面无表情的聚合五指。 鞠曲的阴神就像是被套上了枷锁般再不能动弹。 “搜魂。”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搜魂术对受术者而言是难以言喻的折磨。 鞠曲只觉得一只大手撕开了他的头颅。 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最想回到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他是多么无忧无虑,直到父亲一棍打在他的侍女身上。那一棍太重了,超过了阿姐承受之重。 父亲以他玩物丧志为由草草结束了阿姐的性命。 从此,他奔入宗门,一心修行,就是为了反抗父亲的强权。 能以仇恨为动力迈出第一步,却不可能一直延续。 修士不可以恨,也不可以不恨。 大修士,皆要历劫而成。 郁郁寡欢的他后来遇到了一个人。 公孙晚。 “原来如此。” 涂山君挥手间将血肉化作煞气。 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一直沉默站在涂山君身旁的许三娘抱着剑匣。 回头看了一眼那敞开大门的小院。 院子里的一切还都是原模原样,没有半点更改,只不过,就在刚才,有一位大真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就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肯定也不会相信。 回首看向那高大身躯的背影。 三娘抱紧手中的匣子,快步跟了上去。 752、有请 天机城。 鞠家。 做为世家大族,自是要讲究门第的。 高门次第,叠嶂深处有一方宫阙。 内里并没有神兵利器、功法秘籍,而是一盏盏油灯。 忽有微风吹拂,其中一盏灯在悄无声息之中熄灭,连半分涟漪都未曾泛起。 类似这样的油灯还有很多,只不过其中多有闪烁,或是光芒绽放大盛或是黯淡,至于那些熄灭的,则孤零零矗立其中。 扫殿的练气士打着瞌睡,抱着扫帚倚靠在柱旁。 却不想,一道身影步入殿内。 那是一位容貌有些苍老的中年人,身着黄衫碑文法袍,深邃双眸盯着面前的一座空荡荡只剩余温的青铜灯。 他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铜灯。 尚温。 他的眼中流露悲伤。他知道孩子和那女人厮混没有个好结果。 然而他却不知道如何劝说。 做为父亲,让他不能轻易低头,不能向自己的儿子低头。 身为族长他又必须为家族的利益考虑,这才造成这般悲剧。 其实他应该出手,不管是向谁出手。 拥有巅峰大真君实力的他有向他人出手的资格。 良久。 倚靠在柱旁熟睡的年轻练气士终于转醒,这一觉睡的前所未有的舒坦,甚至胜过他以往睡的任何一觉。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旁站了很多人,吓得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这才发现披在自己身上的黄衫大法袍。 “小子,你睡的很好啊?!” 家族的金丹长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回长老……这是……?” “怎么?” “族长的法袍都不认得吗。” …… 无星无月,本该是个黯淡天光,却在明灯火光的照映下,以及如镜的河流反射下,堪比白昼。 夜晚。 不管是昏昏欲睡,还是寻欢作乐。 亦或是苦修士的存神练气。 都各有其道。 美人在怀的瘦高修士也同样不例外。 自月前陷害一人,他不仅仅还清自己的债务还得到组织提拔。 以后要从一介行走成为拥有自己窝点的窝主,经营的多是替组织销赃,帮那些上层大人物做些无法出面的本份事情。 “他有何本事,让我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邹文宝不禁思索起来。 要说那人的实力,倒也还算强大。 尽管不想承认,他只觉得自己不是那人的一合之敌。 然而金丹和元婴境界上的差距并不是底蕴能够弥补,再怎么强大的人,终究是有极限的。 譬如这八百里汉河,画舫如叠嶂山川高楼,星灯如月,将汉河化作一条飘动的银河,这等地界,没有一定的身份是进不来的。 壮硕的健妇人在门口朗声:“邹大爷,外头的人说是你的相熟。” “我的熟人?” 邹文宝愣了一下,他在天机城的熟人是有不少,不过能踏上这汉河画舫的人可没有。 心中不由思索道:‘莫不是督主那边派人前来。’ 想到有可能是公孙晚差使人前来,邹文宝不敢怠慢道:“快快有请!” 画舫厢房一开。 一道高大身影率先挤了进来。 那人一袭黑红色镶金线的幽冥红袍,脚蹬一双陀地铁靴。 身形莫约七尺有余,哪怕是他身旁的健壮妇人也看起来小巧玲珑起来。 低头踏入舱内的修士,抬起头来,英俊无俦的面容展现,最特别的是扎起的猩红长发。 “面熟。” 邹文宝呢喃了一声。 紧接着双眼微缩成两枚针尖,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跑。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僵硬的难以动弹。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苦也!”邹文宝转头摆手示意健妇人和他身旁侍奉的女子出去,随后才看向那坦然落座的男子,说道:“爷,既然您出来了,那我们以后也是同僚,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再说了,要不是我做引子,大人也不见得能捞得好差事。” 涂山君看向桌桌案的佳肴,先自己斟了一杯灵酒,想到一会儿还要办事也就没喝,而是淡淡地说道:“你敢跑一定会死,你不跑,还能活。” “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邹文宝毫不犹豫的说道。 如果一个人踏出第一步成为金丹真人,增寿四五百载,那这个人想不想死。 他肯定不想死。 不仅不想死还想好好活着,哪怕未来不练功,没有进境,也能活得十分滋润,这样的人根本舍不得现在就死。 “你不想死,就带我去画舫。” “画舫?” 邹文宝惊愕。 “公孙晚所在的画舫。” 直到听眼前人说出这句话,坐在桌案对岸的邹文宝只觉得背后一阵恶意冲上了后脑勺,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颤颤巍巍的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问题:“你……不是从画舫而来,你是从……” 邹文宝没有说完。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涂山君的神色平静。 他从鞠曲的识海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不过,画舫戒备森严,还有阵法覆盖,没有请帖就会被拒之门外。 以三娘的神通,确实能让他发挥出一定的实力,但那战力是留给公孙晚的,用之破解阵法,实在不是妙计。 连涂山君自己都没有想到,组织的分舵竟设立在天机城内。 天机城确实广袤。 鱼龙混杂、包罗万象。 这也是大城和宗门的弊端,大城本就是兼容并蓄的,不像是宗门驻地只有本宗门的一家人。 当然,也不排斥其他宗门的暗桩间谍,但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混杂。 邹文宝扑通跪在了地上,哀嚎道:“会死人的。” 迎面对上的只有那双冷冽淡漠的眸子,以及那毫无感情的声音。 “你以为你不愿意,就不会死人吗?” 涂山君完全能用地狱变的术法控制邹文宝,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才没有出手。 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不介意一试。 抱着匣子站在涂山君身旁的女子一言不发。 “你既然已经从牢里逃了出来,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邹文宝咬紧牙关。 他不是不想活命,而是这样和送死也没有任何区别。 但凡涂山君那里有一丝胜算,他也愿意现在带他进入画舫,毕竟能晚死一会儿都是好的。 奈何,他看不到一点点胜算。 其实涂山君能从牢里逃出,他就已经足够惊讶了。 他还不曾听说有哪位修士能自行逃出天机城的大牢。 哪怕真有越狱的,事后也会被大器宗通缉追杀,要么就死了,要么就隐姓埋名,离开了大器宗的地盘。 哪里有人逃出来还要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内。 这已不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而是挑衅天机城。 “看来没什么好说。” 涂山君缓缓起身,手掌轻轻抬起。 黑红色丝线化作一柄镰刀。 “我带你去!” “很好。”涂山君微微点头。 他喜欢懂规矩的人,这样双方都省麻烦。 路上。 乘小船。 邹文宝的腿肚子还在打颤。 他抬头看向盘坐在不远处的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 那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神色,双眸之中也不见神色波澜,这无疑是个强大的修士,并且对自己的实力深信不疑的修士。 但正因如此才不好。 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这是带着可怜的目光瞥向那个抱着匣子的女子。他看不透黑袍修士的修为,女子的修为却实打实的初入金丹。 只能在心中感叹:“看,自信的下场就是害死相信自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逃走呢。” “明明都已经逃出来了。” 说是画舫,其实是一座河流湖泊的小岛。 只不过这岛叫做画舫而已。 小船登岛。 岛上自成一方小城。 做为闻名的功臣,邹文宝带着自己的腰牌和请帖轻而易举的登了上去,并且连带着身旁斗笠男女的身份都没有勘察。 卫戍把守的修士笑着说道:“邹先生不去潇洒,怎得又回来了,家主正开宴席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邹文宝欲言又止,看了看身旁的斗笠修士,随后叹一口气道:“有些事情寻大娘子。” “那邹先生快快前去吧,大娘子就在正殿呢。” 三人上岛。 同样带着斗笠的女子将手中的宝匣抱的更紧了。 要说不紧张肯定不是,许三娘同样感到忐忑,那是伴随血涌而来的。 小岛俨然一座内城,不仅随处可见修士,更兼有杂耍、戏法、酒楼、茶肆……。 还能看到高阁两侧绵延的楼宇,以及那身着仙絮纱裙的女修奔走,若是世俗凡人踏入其中,怕不是以为自己误入仙境。 一路行进至巨殿。 阶梯绵延平整。 正远处,灯火通明。 邹文宝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高声大呼:“大娘子,救命!!!” 更不敢轻看身旁的两人,全力鼓动了法力化作遁光,将他整个身躯从这阶梯下迅速拔走。 不过是霎那的功夫就已经抵达了巨殿的大门口。 八扇巨大的铜门正敞开着,内里则是只有零散的宾客和一位高座主位身着长裙的女修。 “哦?!” “谁要杀你。” 女子缓缓开口,目光如炬迸发光芒,直奔阶梯之下。 莞尔一笑。 “有请!” 二更晚点,今天生日,陪家里吃饭,稍晚。 753、本尊 奔入大殿的邹文宝差一点瘫倒在地上,他当真害怕会死在那人手中。 意料之中的出手并没有出现。 反而,高座主位上,身着羽衣霓裳法袍的大娘子露出笑容,还做一个请的手势,她好像并不意外这个人的出现。 哪怕稍有惊讶,也在那一汪春水的双眸中化作了清风拂过的涟漪和淡淡的和煦。 巨殿下。 围拢上来的筑基修士在高位的示意下缓缓退去。 做为组织的一处分舵,这里显然拥有不俗的实力。 连卫戍画舫的修士都是筑基以上。 更不用说那些晦涩的气息,引而不发,似乎只要身着黑金红袍的修士稍有异动,术法神通就会如水银泻地般,将其冲刷的骨血不剩。 抱着匣子的许三娘也感受到了周遭的恶意。 尤其,还有一位故人在等他们。 一男一女摘下斗笠。 涂山君侧目看向身旁的三娘,什么都没有说。 三娘反倒是走到了涂山君的身前笑着说道:“涂山大哥,既然人家盛情难却,我们也不好扭扭捏捏,这便入席吧。” 说着,一马当先。 宽阔石梯,两道身影走的并不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行至半山腰。 就好像他们每一步都能缩地成寸。 闲庭信步般登上了殿门。 八扇巨大铜门矗立。 正堂灯火明。 内里正有数位修士盘坐其中。其中一个人居于左,身着白金之色法袍,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发生的事情。 观其模样以及身旁的排场,倒不像是组织中人。 反而像城中望族,亦或是大宗子弟。 其余者,才算是真正属于公孙晚的势力,因为他们的目光或怒、或惊、或严肃、或冷漠,似乎已经将这殿门口的两人看做是个冒犯组织的死人。 当然,他们并不能自称组织,这里毕竟还算是秘密结社之地。 高座的美人没有发话,底下的金丹真人率先问罪。 “尔是何人,胆敢擅闯画舫。” “难道不知这里是私家重地!” 私地,便是从天机城那里买来的地,不会有天机城的阵法覆盖,可以自行做主买卖、布置阵法等。 因为是私地道场,所以鲜少有执法灵舟在周遭晃悠,哪怕真死个把人,也是无妨的,不过是随手埋进后山做化肥,或者沉入这汉河水中做鱼食。 这一句,虽轻飘飘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肃杀,就好像面前的一男一女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虫儿。 他们甚至根本就等不到天机城的灵舟前来救援。 又一老者沉声说道:“既是恶客上门,不如趁早解决,免得贵客久等。” 站在下方,揣着袖袍的管事却看着涂山君:“公子是想明白了?” “他是从天机城的大牢越狱而来!” 突兀的声音响起。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咦?” “越狱而来?”左侧的青年将目光挪来,打量起那步入堂内的男女。 他终于有了兴趣。 能从天机城的大牢跑出来,这人该是有本事的。 他还不曾听闻说天机城那边通缉谁。 要么是消息被压下来,要么就是天机城的执法修士还没有意识到有人跑了,如果是后者,那真的有意思了。 首座身着羽衣的女人看向涂山君说道:“你来了。” “我来了!” 声如高山流水,带着几分飞瀑凛冽,却偏偏不是涂山君的声音。 这是许三娘开口。 此番,轮到涂山君一言不发的站在许三娘的身旁。 公孙晚一开口,其余人等自然哑声。 妙目挪动。 笑着说道:“三娘何故这么大的火气?” 抱着剑匣的许三娘冷笑一声:“姐姐倒是过的潇洒,每日不是酒宴就是年轻公子哥,难道忘了将我害的多么凄惨。” “如此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还要谋害涂山大哥。” 左侧的青年尴尬的笑了笑,不过他倒是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点东西。 加之其中分析,他算是看明白了。 来人应该是那位久负盛名的许三娘。 他的目光没在许三娘的身上,而是在许三娘身旁那人。 上下打量一番,神色怪异的嘟囔道:“不知道大哥出关,知道了这档子事儿会作何感想。” 这分明是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别看现在还没戴上。 公孙晚淡然一笑:“妹妹又待怎样?” 她从来没有将许三娘放在眼里,道体又怎么样,没有成长起来的道体不过是脆弱的蝼蚁。 凭这金丹初期的修为,以及身旁那金丹后期左右,能利用秘法神通伤及她的身躯的拼命行为,怕是还不足以成为发号施令之人。 堂主那里确有说过搜罗道体,她也看重涂山君的术法,却不代表她没有半点脾气。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你死。” “事休!” “嚯。” 左侧的公子哥儿愣了一下,惊叹道:“小娘子好重的杀气!” 说来也怪,明明三娘都没有杀多少人,怎么肃杀煞气粘稠的像是迷雾,让他这个元婴真君都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更不由赞叹:“道体就是不一般。” “呵。” 公孙晚冷笑一声看向左侧的青年道:“裴四公子,这是裴家的意思吗?” 青年摇头道:“不是。”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许三娘,让她侧目看去。 那青年笑着说道:“久仰大名,三妹,说起来你还要喊我一声四哥。” 许三娘没有回答青年的,而是反问道:“你要英雄救美吗?” “救谁?” 青年茫然一愣。 难道许三娘让他救她,但这未免太直白了一些。 “救她。” 谁料许三娘指了指上方的公孙晚。 裴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的神色简直要说明一切:‘姑奶奶,人家是大真君,说不定现在突破了修为臻至巅峰,你一个金丹初期,带着一个金丹后期的姘头,能是人家的对手吗?我现在就算要保你,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和台阶。’ ‘太狂妄了!’ 眼许三娘如此狂妄,裴四当即打算给她一个教训:“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宾客。” 不到最后时刻他绝不出手。 “找死!” 在听到裴四说无关的刹那,盘坐在席中的金丹真人悍然出手。 周身法力化作炙热的光芒,犹如一轮小太阳般劈出一掌。 护体罡气和法力汇聚成一道巨大的手掌。 在这一掌下,似乎是高山还是河流都会被轰然击碎。 嘭。 金丹真人的手掌碎裂,紧接着整条手臂消失不见,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半个头颅。 他的目光还带着自信,然而目光早就没了神采。 只见一只青灰色的鬼手缓缓收回。 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将金丹真人的阴神送入口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他们的印象中大真人绝不会这么脆弱。 “陈兄!” 席中有人惊呼。 躲在远处的邹文宝呆愣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那黑袍人很强,没想到这么强大,连大真人都被一拳轰杀,而且力量收放之强大让人拍案叫绝。 哗啦啦,一遭起身。 其中分属组织的两位元婴真君更是直接出手。 没有半分犹豫。 两道真意像是两座大山落在了涂山君的肩膀上。 涂山君大喝一声。 “天煞真灵罡气!” 黑红色罡气法罩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而是将他身后的许三娘护住。 这具分魂身终究太弱了,在两大元婴真君的夹击下,两条手臂应声绞碎,化作了汹涌的雾气,黑红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两臂血肉发白,足见白骨。 那两位元婴真君眼看局势如此,当即收手看向高座的公孙晚。 公孙晚目光冷冽,垂下,冷冷地说道:“你以为凭着那样的秘术能一再活命?” “你终究没有力量。” “现在你没死,只是因为我还不想让你死。” “不,原来也是如此。” 青年暗叹道:“可惜了。” 这高大修士无疑是个天才。 能一拳轰杀同阶修士,硬抗两位元婴而不死,这样地天才在大器宗也不多见。 但人总要敬畏之心,过度的自负,只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是吗。”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面前身着黑红色法袍的断臂人影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出口的瞬间就化作浓雾。 黑紫色椭圆形的指甲刺破胸膛。 一根手指。 五根。 十根。 原来那是一双手。 鬼手! 直到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苍白中泛着铁青的手掌撕开面前的黑红色的煞气。 黑红色的雾气骤然将整个巨殿都笼罩了起来。 元婴真君神色剧变。 在他的目光之中,原本清澈的灵光宛如浸染墨汁,顷刻间化作漆黑。 就像是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修士,而是一轮坠入大海的狰狞红月,明明如此安静,没有激起万重波浪,他却觉得森然寒意遍布周身。 呼。 张开血盆大口。 血红色的雾气缓缓蒸发。 高大的身躯,修长而健硕的身形 顶角指天。 猩红赤发像是沐浴鲜血。 顺着额头梳理。 一尊青面獠牙的鬼神从残尸的胸膛站了起来。 754、稍弱 七尺余。 犹如再世鬼神的高大身影侧目而来。 在那逸散的黑红色蒸汽覆盖下,似乎也只能隐约的看到那忽明忽暗的猩红光芒。 兹。 一只青白色,椭圆形紫黑指甲的撕开了面前的雾气。 蒸汽好似一瞬间席卷了回来。 化做‘大氅’披在那‘鬼神’的身后。 身影轻轻移动。 坠于腰间的好似袖袍的残尸化做雾气融入那光焰熊熊的大氅。 许三娘的面色苍白,却带着一抹异样的潮红,双眸光芒盛放的望向那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就好像,只要有此人站在身前,不管是风吹雨打还是霜落寒天,都已无需再担心。 ‘若是没有破境金丹,也没有这样的神通。’ 许三娘心中暗想着。 清气汇聚出一道人影站在她的身后,似与许三娘一般无二,而更加令人不解的是双方均有法力的流动。 四翅的蝴蝶环绕在许三娘身侧。 许三娘面色的苍白极大缓解,压在舌头下的灵丹妙药卷入腹中。 耗费法力的同时也在恢复。 不过丹药是杯水车薪,最主要的还身后的那道虚幻身影,竟能将法力借给她,让她得以施展神通。 这才是她的依仗。 “吧嗒!” 踏云黑血靴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站在那高大身影不远处的两位元婴修士不敢轻动,额头更是密布了一层细密冷汗。 最先出手的那位,瞪大双眼,惊呼不可能。 刚才还是金丹境的鬼修,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么恐怖的存在。 恐怖吗? 那气息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应该还不是尊者。 但这并不是他感到惊骇的,他是惊骇于熊熊魔焰,以及那相随凝聚成实质的煞气。 这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拥有的? 站在他面前绝不是什么鬼修,或者是前辈高人,而是一尊杀人无算的大魔。 那青面獠牙的鬼神,每一步都好似是远天的战鼓传来轻响,让他的胸腔都为之震动,然而他却越发的感到死亡,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一定会死。 在死亡的压迫之下,其他不管是什么,都不足以媲美。 “杀!” 元婴真君吐出字句。 捻决施法的同时释放自身真意。 “嘭。” 脑袋像是西瓜摔在地上,红白二色溅于身旁元婴修士的脸上。 此人名为卢却行。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温热,不由颤抖。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此人的如何出手,更别说像自己的同僚那般阻挡。 直到高大的身影走来。 他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这才发现原来那身影仅是从他身旁走过。 自始至终,目光也从来都不曾落在他的身上。 若是以往的时候被人无视,他定然要大怒,甚至出手杀人。 现在却只有庆幸。 庆幸自己的脑袋还安稳的落在脖颈上。 庆幸自己的实力卑微,并没有被对方看在眼中。 端坐在高座之上的公孙晚冷冷的注视着面前发生的变故。 白皙手掌死死的抓着扶手,双眸迸发神光。 她终于意识到了,意识到并不是涂山君的秘法强大才能不死,而是因为那些不过是此人的假身。 他的真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藏在了一具金丹假身之内。 怪不得三娘有恃无恐。 也怪不得,不管她如何诱惑,此人纹丝未动。若是因为在牢狱之中,此人曾问是否有酒,她还真以为这个人是石头做的。 原来,一切不过是假象。 “我错看你。” 公孙晚心中升起无限的懊恼。 如果她提前知道涂山君是这样的存在,又怎么会以原先的算计相待。 就算不能招揽做盟友,也要井水不犯河水的安然相处。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嫉妒。 凭什么三娘就能安然享受庇护,有这样的高修护在身侧。甚至此人不惜以微末修为开铺炼丹,陪伴三娘成长。 如炬灵官法眼注视来人。 灵光灼灼。 宛如焰火。 辅以那青面獠牙赤发黑袍,当真是星辰坠下,鬼神降世,正缓步走来要享受供奉血食。 公孙晚的目光渐深邃。 这么一位魔道巨擘,当真会陪伴一个小姑娘成长起来吗? 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算计。 他们可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 压下繁复的心绪,公孙晚缓缓起身。 妙目流光在那高大身影。 轻笑一声道:“道友莫不是以为靠着巅峰大真君的修为便可纵横。” 说着,周身灵光大盛,宛如一轮圆月在巨殿腾空,堪称恐怖的气息化作柔和的风,更像是墙壁似的止住涌动雾气。 “巅峰大真君?” 裴四惊呼了一声。 盛传公孙晚是大真君,却不想今日一见,传言害人,这哪里是什么大真君,分明是一位巅峰大真君。 而且,这里还是私地。 没有天机城的大阵压制,巅峰大真君完全能够发挥出他们原本的力量。 更让他惊讶的还是三妹带来的那位鬼修。 此时他才恍然,原来那金丹境的肉身不过是一层假的,怪不得能硬抗两位元婴真君的真意。 “嘶。” 裴四惊讶之余取出了传音所用的灵符。 不过在拿出传音灵符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一股神识锁定了他。 如凡人俯深渊望青天。 这般神识他只从家中那几位长辈身上感受过。 堪称恐怖的神识威压竟让他呆愣了片刻。 他赶忙将灵符收起。 没看到那浑身缠绕煞气的男人杀元婴像是杀鸡,他昏了头才会在对方的眼皮下传音。 哪怕真要说,也得等此人和公孙晚一战的结果,如果是公孙晚赢了,那么他就是代替家族答应那件事。 如果是这位顶角的鬼神赢了…… “我不会死吧?” 裴四突兀的在心中多了这么一个念头。 …… 涂山君一言不发,再一步踏出,出现在公孙晚的面前。 骇然威压犹如天狱降临。 更好似一只擎天巨手,猛然张开自己的手掌,将那缓缓升起的圆月抓住,轻轻一攥,再恢复了原来无月无光的暗天。 公孙晚也没有想到,此人会这么果断出手。 仅仅是覆盖而来的威压,就将她的气息全面压制。 哪怕原来能与之抗衡,在此刻,公孙晚也明白,眼前这位怕是距离尊者只有一步之遥。 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用常理的巅峰大真君理解。 公孙晚仰头看去,正迎上那居高临下的淡漠双眸。 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笑容:“原来这才是你的本相!” 仙絮法袍支撑她的身躯,翻转双手,一对环状法宝滴溜一转,化作巴掌大,在汹涌法力的迸发下轰然击发,直奔面前的高大身影。 “轰。” 那人不退反进,手掌张开的同时将那双环狠狠一攥。 “找死!” 公孙晚眼中闪过精光。 别说是巅峰大真君,就是普通一些的初期尊者,敢如此托大的硬接她的灵宝同样会被宝物所伤。 果不其然,那人手掌的血肉在龙凤环的旋转下,就像是机器切豆腐般被撕碎成沫。 然而那人的眼中丝毫没有异动,只是自顾的攥紧了双手。 骷髅黑玉手掌将龙凤环抓在手中。 公孙晚妙目终于收缩成针尖,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施展遁术,周身法袍宛如星辰便将她送上青冥天。 “想走?” 涂山君轻吟一声。 此番再让公孙晚逃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到,有这样一个随时准备暗算三娘的人,哪怕涂山君拥有强大的实力也无法面面俱到,于是同样化作一道流光追来。 毫不吝啬法力的倾吐:“改天换地!” 嗡! 巨殿的上空皆被法力浸染,也封锁住了公孙晚的遁光。 “怎么会?!” 公孙晚惊骇的看向自己停滞的身躯。 目光回转。 远处的高大身影捻动自己的手掌,整个天地都已经落入他的掌控。 在他的脚下,是晶莹闪烁,好似一张绵延的巨大蛛网。 那站在中央的高大身躯也终于是撕下了自己的伪装,化做一只庞大的荒古凶兽,盘踞在自己编织的大网上,等待着猎物到来。 公孙晚就像是撞入网中的飞蛾。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中央的恐怖存在逐渐逼近。 公孙晚强撑罡气。 好在有法袍保护身躯,不然现在她将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你也是组织的督主?” 听到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孙晚像是抓到了什么稻草,目中的希望之火点燃:“前辈应该知道我们的强大,我知道前辈蜗居在这里定然有其他的图谋,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前辈。” “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弱。” “弱?” 公孙晚惨然一笑。 在这么一个堪称道子的人面前,什么人能强呢? “比我上一个杀的督主,弱一些。” 涂山君轻声呢喃。 然而这话落在公孙晚耳中无异于雷霆炸响,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就连娇躯都多了几分颤抖。 她终于想起来。 当时她还问是不是吴竹杀了那位第督主,得到的回答是‘不是’。 吴竹仇恨组织却不可能骗她。 现在她终于知道是谁杀了翠云山督主。 原来是眼前这个人。 公孙晚大吼道:“裴四,不想死,就出手!” “他隐藏修为潜于此地,为的不正是三娘的道体,你目睹了今日所有,定会被他所杀。” 二更晚点。 755、结果 裴四低眉于座。 心中天人交战。 公孙晚说的很有道理,这个人隐藏修为潜伏在许三娘身边,定然有所图谋。 不说许三娘自身的道体,说不定这图谋还是针对裴氏。 他目睹此人出手,定然不得善了。 然而,更让他忌惮的是这个人的强大。 挥手间,一位元婴死了。 在巅峰大真君的改天换地之下,公孙晚只能苦苦抵抗却没有手段破局,哪怕真有什么保命的手段,怕是也不好施展。 于是,公孙晚只能寄希望于他。 毕竟做为大器宗裴氏弟子,家中老祖留给他的手段足以应对一番当下时局。 裴四暗暗叫苦,他就不该前来赴宴。 此时更是如坐针毡。 目光瞥向殿内的许三娘,皱紧了眉头。 现在的局面是出手也不行,不出手也不行。 除非能拖到天机城的修士赶来,但是这里是私地,没有阵法覆盖,甲士的灵舟也鲜少出现,只能慢慢等待。 何况动手到现在,才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局面就已经如此恶劣,到了逼迫他的时候。 “怎么办?” 裴四疯狂的推算着。 但凡公孙晚能撑一时半刻,他也敢出手帮忙,奈何公孙晚只撑了半炷香,这让他如何出手? 出手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做为裴氏的公子,天赋和灵根都不错,他还有大好道途在前,再怎么样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也不想死。 索性置若罔闻,依旧安稳的盘坐于殿内。 看向面前的酒盏,将之端起来。 啜了一口,闭目养神。 眼见裴四如此做派,公孙晚知道自己没法指望此人。 公孙晚盯着走来的人影,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啜泣道:“算计三娘非是妾身所想,实乃裴氏所为,妾身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前辈又何必非要逼迫至此。” “若是前辈愿意放妾身一条生路,从此往后妾身便唯前辈马首是瞻。” “前辈孤身一人,定然需要个知冷知热,奔走琐事的人。” 眼见说不定裴四公子,公孙晚当即换了一副面孔。 说话间还将自己的白皙的脖颈扬起。 这般可怜又不设防的模样,加之那容貌和软话,换一个修士来,怕是早就已经双手将之搀扶起来。 然而,走到她面前的高大身影依旧冷冷的注视着她。 目光没有欢喜和厌恶神色,有的只是平静如水的淡漠。 其实,涂山君并不是睚眦必报之辈,哪怕略有冲突也没有必要坏人性命,仙道贵生。 可惜逃走的公孙晚要争这一口气,又非要算计三娘这位道体修士。 这便要不死不休。 “我死了,堂主定然还要追踪下来,我活着,还能从中周旋。” 这句话说出时,公孙晚明显看到面前双眸淡然的男人神情有变,于是赶忙说道:“三娘的道体十分厉害,裴氏觊觎,堂主似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们堂主是什么修为?” “不知道。” “是吗。” 涂山君更进一步,走到了公孙晚的面前,张开手掌。 黑红色的丝线汇聚成一把狰狞镰刀:“你不说,我只能亲自看看了。” “你……” 公孙晚眼中闪过惧色,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世间还有这么铁石心肠的男人。 难道他的心窝真是石头做的吗? 曾经她那无往不利的美貌,现在好像无用了。 媚术也无用。 月前,在大牢之中,她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气势将此人收入帐中,还是迫不得已使用术法神通。 让她惊讶的是,她根本没有从这个男人的心中看到任何‘白月光’的身影。 男人的心绪像是一根幽冥玄铁铸造的铁棒。 任凭她如何使劲儿都无法撼动。 那时候她只觉得是此人心中无爱。 现在一看,分明是因为实力太过强大,以至于阴神元婴毫无破绽,不是她这样的外行能弯折。 涂山君并不知道公孙晚心中所想,他只是挥动了手中的镰刀。 噗呲! 雪白脖颈折断。 伴随美人头颅的坠落,勾魂的镰刀钉住公孙晚想要逃遁的阴神。 不过让涂山君意外的是元婴并不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 公孙晚的元婴已经出现在三娘面前。 元婴狞笑间看向三娘。 既然所有人都围绕着三娘转,那她就夺舍三娘。 从今往后她也是拥有道体的修士,不管涂山君有什么谋划,既然守在三娘身旁肯定需要道体的协助,她拥有了道体就能活下来。 以三娘金丹初期的修为,定然不是她这元婴真君的对手。 夺舍之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纵然夺舍有无数弊端,只要能活下来都是极好的。 “三娘,别怪我。” 像是缩小版的公孙晚轻声说道。 三娘站在原地,像是呆愣住似的眼睁睁的看着公孙晚的元婴冲来。 就在相隔三寸之际,公孙晚的元婴像是被什么东西拦截下来,定睛看去,黑红色的光罩将三娘包裹在其中。 天煞真灵护体罡气。 随着尊魂幡晋升道兵,原先的术法神通早跟着提升,因此,护体罡气之强大,非攻伐道兵不可破。 能执掌道兵的多是尊者。 又岂是巅峰大真君的公孙晚能够撕开的。 不枉费涂山君耗费法力凝聚护体罡气。 本意是不想大真君的斗法波及三娘,不料还有这种好处。 尽管公孙晚钻入三娘识海,涂山君也能将之捉出来,但是能少一些变数都是好的。 三娘看向公孙晚,说道:“没想到你我最后刀剑相向。” 公孙晚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元婴身躯无法再动弹。 原来是一只青白色的鬼手将她攥住。 手掌的主人正是自上方解除了改换天地而来的涂山君。 涂山君沉声: “道友。” “请入幡吧。” 说着,青面獠牙的本相张开血盆大口。 公孙晚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自己以元婴之身还能被抓住,眼见自己就要被生吞活剥,在最后时刻,死死的盯着许三娘。 呐喊嘶吼道:“你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会有!” 呼! 伴随第十一位元婴真君入幡。 匣中的尊魂幡残破的幡面在黑红色丝线的编织下完整。 顶端的骷髅恶鬼像是活了过来。 连带涂山君都感受到力量的涌动,他似乎已抵达了破境的边缘。 从袖袍中取出一只元婴阴神,正是刚才击杀的修士。 他并没有选择吞魂,就是顾虑会修复魂幡引来化神雷劫。 后来的公孙晚实力强大,没有涂山君限制便很可能夺舍三娘,因此冒着雷劫的风险,涂山君也只能将之收入魂幡。 本想使用无岸归墟的神通,奈何公孙晚的修为低于他,在触碰魂幡的时候就被收入魂幡。 不出所料,就在公孙晚的阴神入幡刹那,尊魂幡借煞气修补,连带着涂山君自身的修为都迎来了爆发。 天地雷云汇聚,恐怖的灵机已经锁定了他。 涂山君轻叹一声:“如今也不差这一位。” 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元婴阴神吞下,接着将想要逃走的元婴修士击杀,这才将目光挪向坐于殿左的青年。 青年的眼眸中明显闪过惧色,识海观想法疯狂运转,这才让他安坐。 开口说道:“前辈杀了他们,能起到灭口的作用。” “我却不一样。” 不等高大鬼神相问,年轻人赶忙说道:“在下是裴氏弟子,若是死在这里,家中定然查询下来。到时候我死事小,前辈的谋划失算是大。” “我也反对家中的包办婚姻,不愿拿兄弟姐妹做联姻。” “只要前辈不是对我裴氏有所图谋,在下绝不多言。” “当然,前辈也可以试试,做为裴氏子弟,我身负家中老祖关注,手中定然是有些宝物的。” “三妹知道。” 裴四看向许三娘。 许三娘悄悄的点了点头。 其实没有许三娘授意,涂山君也知道这些大家族子弟不好对付。 公孙晚名义上是合欢宗弟子,不过是假借的身份,哪怕真出身合欢宗,后来投入组织也定不为合欢宗所容。 说起来,公孙晚才是真的没有足以亲近的背景。 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对她泛泛的庞大势力。 涂山君说道:“这么说,我不能杀你。” “在下不敢,只是不想坏了前辈的大事。”裴四将姿态放的很低。 同时心中舒缓。 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呼。 就在裴四放松心神的刹那,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他面前。 一根青白手指抵在他的额头。 “前辈!” “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但你也得忘记一些事情。不然我会有麻烦。” 涂山君捻决:“地狱变!” 蹦嗡。 涟漪泛成光罩阻挡黑红色丝线的侵入。 “大宗弟子果然有几分门道。” “如今雷劫将至,天机晦暗挡住了你家老祖的感应,我才能出手,没想到你本身心境意志不凡,观想法强大自发护主。” “折情。” “地狱变!” 涂山君识海中的袈裟老猿低眉的眼中闪过精光。 口诵经文,捻决施法。 黑红色的丝线化作暗金。 裴四的目光渐渐失神。 片刻后,涂山君收回手指。 裴四起身往殿门外走去。 殿内只剩下三人。 扑通! 邹文宝跪在地上叩首道:“饶……” “嘭。” 身躯炸如血雾。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聒噪。” 说着,抬头看向天空。 回头叮嘱道:“回去吧三娘,接下来的事情你帮不上忙。” “可是我的法力已不足,涂山大哥你如何渡劫?” “不如返回魂幡。”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天地灵机已经锁定我,若是返回魂幡难免会有其他变故。” 他也想返回魂幡等待三娘境界提升,奈何现在他已经箭在弦上。 万一返回魂幡将雷劫引来,到时候再把魂幡劈坏了反而得不偿失。 他就算这一次没有渡过雷劫,只要魂幡不毁,再入养兵池休养生息几年又是一条好汉。 涂山君将公孙晚储物戒和另外两位元婴修士的储物戒指取出,杂物和法宝一应留下,只取出灵石。 摄来三娘的储物袋,将灵石装入其中。 随后把储物袋扔给三娘。 道: “跑!” 三娘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756、雷聚 凝望。 至三娘消失不见。 殿内青面獠牙的涂山君腾空而起。 仰头看向星空。 无星无月的深邃传来轰鸣。 是荒天的战鼓、天地的注视。 紫气东来三千里,铺做滚滚雷云,遮住了晴空万里。 亦如翻江倒海拧动漩涡,倒扣在上方。 一时,浊浪排空,浊气自漩涡的中央向四周席卷,清气迅速抬升,融入紫色雷云,碰撞的雷弧化作电闪,而这千丝万缕或见或不可见的灵机威压在同一时间锁定了踏空而行的那道高大身影。 那人周身似在一瞬间变成真空。 恍如天狱笼罩。 紫色雷海倒悬天空泛起波动。 盛放的光芒使得整个画舫都沉入一片紫藤汪洋。 踏于巨殿之顶的身影解下腰间葫芦,豪饮一番,擦了擦嘴角:“尊者雷劫,确如我所想。可惜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说话的同时查看自身法力,不仅他没有做好准备,三娘也不是他预料的修为。 世事便是如此,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 看天际雷劫模样。 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劈下来。 巨殿上的人影矗立不动。 然而这画舫岛屿上的生灵可没有这般淡然从容。 不管是蛇虫鼠蚁还是飞禽走兽,在雷云初显的刹那就像是感受到如刀天意,迅速收拾了行囊往外逃跑。 没错,就是逃跑。 弱小生灵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修士。 在感受到煌煌天威降临的前一刻,凡是修士都有一种劫在头顶的不祥预感。那种冥冥中印刻在心中的触感是做不得假的,哪怕是练气士都有感触。 那些渡过劫难的修士更是面色剧变。 果不其然。 抬头一看便是雷狱纵横! “逃!” 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 只见八百里汉河,尽是仓皇。 楼船画舫更是升起阵法,点燃熔炉,驱赶着远离岛屿。 一时间, 百舸争流,千帆混渡。 三娘同样夹杂在奔走的人群之中,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抵达了汉河岸边,岸边看热闹的修士心中悸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不然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暴动。 不明真相的人看见,还以为是修士攻城,亦或是迎来荒兽潮汐。 千里之外镇守的甲士同样发现了此地的异样。 正于府邸闭关的镇守骤觉灵机降临,大劫将至。 赶忙奔赴望楼。 望楼乃是建造在城内的高耸建筑,有目击修士看守,还有傀儡甲士做衬,以留影石观察,而这样的建筑当然比周遭坊市阁楼长廊高出许多,也是视野最开阔之地。 登上望楼的镇守施展法眼。 神光迸发间,只觉淹没在紫电光弧的汪洋,刺的双眸一阵疼痛。 不由遮住双眼喊道:“雷劫?!” 饶是他金丹后期的修为,依旧被天威刺痛双目,可想而知那渡劫之人该是何等修为。 似这样的雷劫,他还未曾见过。 一般修士渡劫哪怕是在城内也都是界山,哪里有这样大摇大摆往城中一钻,也就是身处私地,没有引起大阵的遮盖,否则这一劫怕是要让天机城替渡劫之人扛下来。 “是何人?” 镇守毫不犹豫的捏碎令牌传音。 …… 天机城。 府衙。 伏案盘坐的老者皱起眉头。 做为天机城的掌管者,也就是副城主之一,他对天机城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修士的阴神阳神修至强大之时,以神识接受和处理杂务本就十分轻松。 毕竟平常也没有太大的变故,有他在足以应付一切。 根本不需要城主出面。 老者起身,青灰朴素法袍衣摆波动,法力凝于手掌灌注于面前的方寸掌台,方台骤然化作一座大城模样,在天地缩尽的同时,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老者的面前,躬身道:“副城主。” “天机,发生了什么事。” 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是男女,就连声音也带着分不清具体的磁性:“汉河地界出现尊者雷劫,初步判断是一位强大的修士正在等待。” “雷劫?” “尊者雷劫。” 须发皆白的老者对面前人影的话深信不疑,轻轻摆手道:“请武相,江副城主,走一趟吧。” …… “哦,有人渡劫。” 接到调令的中年人露出好奇神色。 什么时候这样的小事也需要他前去了,丞相还嘱咐让他带上禁法司一二行伍。 要知道,天机城禁法司乃是重器,其中修士多以杀伐为主,每一个放到外面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高修。 “既是丞相所言,定有其道理。” 中年人好似永远睁不开的眼睛微动,随后将腰间令牌取下:“禁法司,随本座奔走……” “喏。” 沉沉声响自令牌传来。 轰隆。 远方传来震动,七艘巨大的灵舟腾空而起。 身着青金辉煌法袍的中年人一步踏空,天地都好似被他踩下。 一步踏出,万水千山匍匐于脚下, 隐于云中大阵夹缝的巨大灵舟浮现光罩, 就在中年人消失不见的刹那,灵舟轰然迸发,化作流星追光。 少顷。 汉河之界外。 七艘灵舟伴随着轰鸣从上空大阵缓缓沉下。 纵然是这般浑浊夜空,依旧不能阻挡那震撼人心的庞然大物沉来,就好似远海尽头迎来遮风挡雨的风帆,为惊慌的众人挡下万重激浪。 灵舟上。 抱着肩膀的青年目视前方,笑道:“是什么阵仗,连我等禁法司都出动了。” 另有一位身形高大的修士沉声说道:“七艘灵舟,三位统领。” “武相难道信不过我们?” “既然是大事,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啊,免得被‘内门’的那些人看扁。” 稚童模样却一副老气横秋的仪态,看起来倒也不违和,似乎坐在灵舟矮凳上的并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小老头儿。 看起来颇为英俊的青年笑了一声:“内门?” 接着侧目看向稚童道:“怎得连袁老都兴起此说。” 稚童还没有回答,壮汉倒是率先开口抢了话来,说道:“天机城辖百万之地,我们说是统领、长老,还不是在外门蹉跎。” “内外门之说,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也这么想的罢。” 青年不以为意,反而淡然笑道:“我们要进内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若当真能只紧着自己也就好喽。” “咳。” 轻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着青金辉煌法袍的中年人缓缓走来,笑着说道:“想改行?本座明日就使令牌传音,问问宗门哪峰缺少长老,再不济外建分宗,做一个逍遥快活的老祖。” 青年打了个哈哈:“不必了吧老大。” 众人相视一笑。 宗门那里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挖出萝卜带着泥,他们甘愿来天机城就没想着窝回去做一峰长老,至于建立分宗就更不用说了,分宗要么是宗门任务,要么就是自觉道途无望,想要传承自己的道统了。 多数建分宗的修士,一旦疏远了,就不好再返回宗门。 哪里有他们快活。 天机城虽被戏称为外门,实则大权在握,不缺资源。 “袁元,镇守灵舟,展开大阵,以防雷劫波及城中修士。” “喏。” 稚童拱手闪身消失。 “铁熊,看顾好身后地界,以免有人趁乱做坏。” “是。” “老大我呢?” 中年人看向青年沉吟道。 “你……” “去问问那渡劫的修士,是什么意思。” “啊?!”青年眼珠子一瞪。 这可是尊者雷劫。 哪里是那么好闯的。 传音过去不好吗,反正不过是千里之地,在没有天机大阵的压制下,连元婴修士都能以神识覆盖这目不能所及。 “尊者雷劫又不是没有遇见过,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青年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是所有人中修为最低的那个,倒是最合适踏入雷劫之中,这样不会引起雷劫莫大反应。 而且他还有秘术神通保他畅通无阻。 雷劫的变化瞒不过渡劫之人。 坐在巨殿之顶的黑袍修士微微侧目过去,正看到一道身影走到。 涂山君陡然一惊。 沉声说道:“这里很危险。” 青年眼睛一亮说道:“找到你了。” “大器宗,禁法司,统领,诸羡河,见过道友。” 青年,不,诸羡河拱手说道:“阁下也可称我,逐星尊者。” 涂山君望向对方,沉默不语。 同时目光好似越过了面前修士看向远方。 他感受到好几股并未遮掩的灵机气息。 分明是尊者境。 那远天坐镇之人,更是盛放如烈日悬空,驱散了这茫茫黑夜,比之垂云尊者还要强大。 “不知阁下是什么意思?” 涂山君看着面前陌生的尊者,平静地说道:“我无意与大器宗为敌,奈何雷劫已压制不住,迫不得已只能借贵地一用。” 诸羡河点了点头。 他自然也愿意相信魔修说的无意与大器宗为敌。 相信没有哪个敌人会在别人家后花园渡劫。 渡劫后的虚弱,将会置他于死地。 看武相的意思好像并不想杀死渡劫者。 虽说这样能一劳永逸,不会引起后续变数,不过也失去了一幢人情机缘。 但,救下魔修,真的算好事吗? 诸羡河沉吟。 此人一看就是魔头,怕是放任不管的话,反而会引起麻烦。 ‘出手,还是不出手?’ 诸羡河心中犹豫起来。 如果是以往时刻,他肯定毫不犹豫出手。 以他的修为斩杀一个法力不继的巅峰大真君,并不算难事。 既然对方都已经表明自己不为敌的意愿,他再出手的话,岂不是有失道义。 而且此人等待法力恢复的时间,压制了自身修为,使得雷劫凝而不发,变相的救了周遭千里修士。 又身处私地不会波及天机大阵。 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借口。 稍晚 757、劫来 身为三大副城主之一的武相,怎么可能看不出渡劫者的修为。 派他前来本就是为了试探。 也是警告。 别以为仗着即将渡尊者劫的修为就可以在天机城为所欲为。 如果天机城觉得有威胁,能在他引动雷劫前出手将之杀死的人很多,就连眼前这个调侃自己是前来的三位统领中最弱的诸羡河也不例外。 这也是副城主没有亲自前来的原因。 因为,并不需要他前往。 仅仅一位禁法司统领,便可镇压局面。 当然,武相同样对天机城丞相的调动有疑问,明明此人只有巅峰大真君,为何却指名道姓让他走动。 涂山君对诸羡河的到来心知肚明。 对方眼中的犹豫他也看在眼中。 以他这副卖相,怕是根本没人信他不是危险人物。 只会觉得是逃窜潜伏的魔头被迫在雷劫震动下现身。 就在逐星尊者犹豫的时候,涂山君关注的上空雷劫出现了变化。 在尊者步入雷池之后,雷云翻涌似乎加快了许多,灵机威压也越发凝实,唯一不变的就是如狱天威锁定了他的身躯。 涂山君仔细的盘算着自己能用的手段。 术法神通不用想。 以这副身躯的强大,别说是一真一幻的许三娘为他提供法力,纵然是再多几个也不够使用。 那就只能拼肉身和领悟的‘道’。 现在只能祈祷不化骨够硬,能够抗住雷劫。 不到万不可以,不能动用忍死术。 忍死术塑造的大妖魔身躯确实强大,但也需要法力支撑。 没了他的阴神控制,还不知道这具强大的妖魔身会蜕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时强大力量的涌来,涂山君不由得咧嘴一笑,力量固然是好的,但要在他的控制之下,不能控制的力量只会制造灾难。 就这一笑,让远方踏空而行的逐星尊者面色一凝。 谁会在面对雷劫的时候展露笑容,还是在自己法力不足,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这样的人要么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要么就是疯子。 他不觉得一个修行到巅峰大真君的修士会这般疯狂,因此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 他其实早该想到,武相派他来不仅仅是简单的试探,而是真的已经开始博弈。 眼中犹豫褪去,逐星尊者说道:“无妨,这本就是私人之地,虽在我宗下辖,实则并不属于。只要阁下能得到此地主人的谅解,我们并没有其他意见。” “此地主人?” “我想,她是同意的。” 涂山君目光回转,刚才还站在对岸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雷云的变化戛然而止。 …… 三日后。 禅定老僧般的黑红法袍的修士睁开双眼。 此时正是艳阳天。 唯有此地紫色雷霆遮天蔽日。 酝酿三日,雷劫终于出现了惊人波动。 倒卷的海碗中央浮现电弧,弧光在霎那间汇聚来千丝万缕,化作一道明亮的雷蛇,劈开了沉寂数日的平静。 嘭!!! 天地一瞬光如昼。 巨殿化作齑粉,绵延的宫殿群一同被雷霆撕碎。 电弧与烟尘形成的巨大爆炸,宛如一朵高云在画舫岛屿上升起,激荡出的热浪将废墟瓦砾一扫而空。 一同消失在其中的,还有那个曾经盘坐殿顶饮酒的黑袍修士。 少顷。 风来卷狂沙。 烟尘渐散去。 一望无际的疮痍大地犹如耕犁翻转,就在这苍茫之地,隐约浮现了一道人影,高大的身躯巍然不动,浑身电弧激斗。 就连原本服帖扎起的长发也终于披散下来,满头狂发宛如凶猛荒兽的鬃毛。 外层法袍被雷蛇焚烧殆尽,露出内里如马甲般的鳞片之甲。 黑紫色的甲胄是涂山君以自身忍死术后的妖魔身锻造。 像这样的甲胄,只要他想就能锻造,胜在锻甲的材料好找,哪怕没有妖魔鳞片,也能利用其他。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第一重雷,就已经让煞气凝聚的法袍只剩下些许残片垂下。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震则以惊万物。 堂皇雷劫乃是天道对修士的劫难,也是考验。 在诸多修士之中,鬼修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不仅是因为多为身死留恋以做鬼,哪怕是那些天地诞生的精灵,面对雷霆也讨不得好,邪魔歪道在雷霆下更不可能有多少活路。 若是惊世的大魔,过雷劫正该扒皮抽筋、榨血拆骨。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倒不是针对魔修,而是阴阳本如此,相生亦是相克。 因此,如涂山君这般魔焰熊熊,煞气昭昭的魔头,才更能体会到雷霆之利。 没有时间多想,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鲸吞四方灵气。 外层皮肉的些许伤痕愈合,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当时不觉得能渡过雷劫,因此并未在手中留下阴魂丹,好在雷霆落下之前他已将尸首炼成煞气贮藏,不然光靠鲸吞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狂舞雷蛇的光影沉寂,游走于漩涡的电弧再次汇聚成型。 这一次的雷霆还未落下,已引的大地震动。 画舫岛屿更像是被一只巨手攥住,狠狠的往八百里汉河压下。 岛屿在水泊之中是何等模样早该知道。 再有这般巨力轰来,顿时激起千重浪,电弧顺大地涌入河流,就好似那繁星坠下的银河,又像是奔流光鱼刺绣的飘带。 轰!!! 涂山君最先感受到的是威压,强大到轻易不能抗衡的威压,甚至让他都想弯腰好好的咳嗽两声,随后才是恐怖威力。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在第二道雷霆落下的同时,第三道雷霆即刻追来。 现在整个画舫岛屿已什么都不剩。 站在岛屿中心的赤发黑袍修士挺直身躯,半张脸被电光撕毁,露出左脸尖锐的獠牙以及狰狞牙龈,巨大的口子一直延伸到眼皮,使得他的半张脸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血肉防护。 肩膀与胸口更是多出了无数‘利爪’般伤口。 不像是被雷霆击中,倒像是被什么恐怖荒兽的爪撕开了他的血肉身躯。 尽管伤口众多,却不见黑红色鲜血涌出。凡是伤口,均飘飞着淡淡的雾气,黑红色雾气萦绕在身侧不散。 涂山君头一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 以往闭关的时候只觉得恍惚间便匆匆过去,现在他才接住第三道雷霆,就已经伤痕累累。 没有充足法力,也没有足够的煞气、丹药,直面雷劫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涂山君在最初感应到雷劫的时候就心中没底,他盘算过自己渡劫成功的机率,渡劫成功不到一成半。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尊魂幡早早晋升为道兵,不化骨让他拥有抗衡尊者的底蕴。 这样一来,天地灵机只锁定他一人,并不会与魂幡的晋升道兵重合在一起,也就不会变成当年渡元婴劫的样子。 “嘭!” 第四道雷霆酝酿结束。 第五道。 …… 第六道。 雷蛇早就变做雷龙,怒吼咆哮间将八百里汉河化作雷狱,就连汉河的河水也变成了粘稠的电弧,只要有人敢踏入其中,细小的雷弧就会化作汹涌的雷霆,将所有涉足其中的人抹杀。 身上的甲胄千疮百孔,血肉之躯也早被雷光冲刷下大半。 残存的血肉燃烧着紫红色的火焰,细小的火苗化作熊熊烈焰,紧接着整个身躯燃烧起来。 雷狱中央,那道消瘦的骨架矗立不动。 火焰愈发旺盛。 浓雾也像是完全失去操控,无主逸散铺开。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就已经将原来宫殿群的遗址覆盖。 并且还在扩大。 伴随着微风吹拂,整座画舫岛屿都被浓雾笼罩。 诡异, 安静。 “失败了吗?” 逐星尊者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早有预料。 拖着那副气息收敛,法力微弱的身躯,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单靠肉身硬抗雷劫,若没有护道的宝物,佐证修为的灵丹妙药,壮大实力的功法神通,只会在雷劫下身死道消。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们刀兵相向。 逐星尊者还是不想出手的。 他叹息,更多的是一种对同道中人的惋惜,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哪怕他们贵为尊者,可称宗做祖,若不能成仙,到头来也只是一捧黄土,蹉跎一生。 这样死在求道的路上,倒也不失为求仁得仁。 “他没救了,肉身损毁大半,气息微弱不可察,只等雷火燃尽身躯,他就会死。”稚童的声音传来。 壮汉摇头道:“可惜。” 他们许多年没有见到敢在城内渡劫的修士。 而且元婴巅峰与化神虽都属于第二步,却是孩童与成人的区别。 这一小步并不是那么好迈出的。 看到一位执着于道的修士死了,他也同样感到惋惜。 “我们可以给他收尸了?” 诸羡河回首看向自己的同僚。 “雷劫未散。” 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 他们自然认得这声音的主人,不正是天机城的副城主之一。 身着混青金法袍的中年人望向画舫岛屿,那矗立在巨殿遗址处的烈火骷髅,微微摇了摇头道:“尽管雷劫未散,恐怕他也已经时日无多。” 随后看向稚童道:“大阵莫要解开,使傀儡甲士赶来接管。” “铁熊带禁法司的灵舟回去。” “羡河送他一程吧。” “又是我?” 诸羡河诧然。 …… 返回隆荣坊孤幼院的许三娘面色剧变。 就在刚才,她原本还在持续消失的法力一下子不再消失。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更要命的是尊魂幡毫无动静,她能催动术法神通,却不见涂山君回来。 许三娘眼中的慌乱溢于言表。 以往涂山大哥使用分魂身,哪怕分魂身死亡,也能利用魂幡开口。 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反常。 “麻烦了!” 许三娘匆忙起身。 她得回去一趟。 758、劫中 汉河。 大阵隔绝笼罩之外。 一道身影端坐于三层小楼的茶馆,饮茶之时,顺横栏望去,宽广河流上空弥补淡紫色的滚云,雷鸣阵阵,似乎随时都会迎来狂风暴雨,而这积攒的雨水也会让地上汉河暴涨汹涌。 “小二,这是怎么回事儿?” “客官有所不知。” 小厮目光赶忙收回,光凭这位前辈的灵光就不是他能直视。 赶忙低头解释道:“半月前,不知怎得突然出现雷云,八百里汉河俱被笼罩,使得那些画舫楼船上岸。” “后来突现雷霆霹雳,一连六道才终于停歇。” “都说该是哪位前辈老祖在此渡劫。” “府城那边派人布下阵法将雷劫气息封锁,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原来如此。”许三娘颔首。 她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如今返回此地,不过是为打探消息。 那天感受到法力不再消失,而尊魂幡未开口,她便知道涂山大哥雷劫出现问题。 她并没有急匆匆返回,而是做足准备,谨慎的等待风波渐熄,这才折返回来。 看现在的模样,上方雷云未消。 却不见雷鸣落下。 整个汉河都被黑红色的雾气笼罩,时不时有电弧闪烁,就好似将此地化作一方雷狱。 身着法袍的许三娘端起面前的茶水,轻啜一口,逸散的目光收回,看向袖袍中的尊魂幡。 器灵会死吗? 许三娘并不知道。 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拥有器灵的宝物,更别说提前了解。 现在这样的情况,和涂山大哥交代的又分外不一样。 按照涂山君曾经与她说的,哪怕死在雷劫之中也不会如此。 只要煞气充足便能修复身躯,只需要再入养兵池,便能修复身躯。 这也是为什么要赚钱灵石的原因之一。 不仅是许三娘需要灵石提升自身的修为,涂山君同样需要灵石做入场的门票。 以她的身份和修为,不好将道兵宝物现于人前。 因此,本来打算等她修为提高,再让涂山大哥以强大的修为做遮掩,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然而还没有等到计划的时候,倒是先出现变数。 许三娘思索着其中问题。 如果涂山大哥的主魂身真的身亡,魂幡反而能开口。 就像是她知道那样,使魂幡变化成‘小鬼’的模样,哪怕不做变化,也能开口言说。 如今的反常,反而说明,涂山大哥的主魂身没死,并且依旧身处雷劫之中,只不过形成了难以言说的僵持。 汉河由府城接管,贸然闯入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涂山大哥好不容易才将她摘出去,她不能再一头扎回去。 ‘也就是说,这雷劫还在持续。’ 许三娘起身,走出茶楼。 没有踏入那大雾弥漫的汉河,而是返身离开。 马车上。 许三娘心中横生思绪何止百万,不由生出几分忐忑和紧张。 哪怕她身为金丹真人,掌握器灵宝物尊魂幡,在与涂山君失去联系的刹那,也同样感到惊慌失措。 就好像,她的胆气被一下子抽去大半。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茫然。 也就是观想法稳固,心境哪怕陷入波澜,也能稳住。 不然,怕是在当日便关心则乱,做出糊涂的决定。 …… 眼看三娘步入院落正堂。 那焦急等待的人豁然起身,赶忙询问道:“怎么样?” 许三娘笑着说道:“尚可,鹤先生莫要担心。” 鹤书立当即长松一口气,身形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他可是将所有一切都赌在了魔君的。 帮魔君做了那么多事情,得到回报是小,保住小命才是。 不说其他那些不成气候的,以及被魔君扫清的势力,摆在眼前的最难啃的硬骨头自然是大器宗裴氏。 以他的身份,人家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碾死他。 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回报,依仗丹铺和魔君的提点,这两年他的修为也突飞猛,达到了筑基中期。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筑基后期的修士。 在兴帮也是水涨船高,坐到了一方堂主的位子。 起初许三娘还以魔君闭关搪塞他,后来渐渐他也反应过来了。 哪怕真的闭关,也该有信儿传来,他便试探许三娘,询问魔君是否有交代,得到的回应依旧是如常,这才坐实了他的猜测。 直到汉河那边的变故传到他的耳朵。 刚开始他也没有多想,只觉得高人渡劫又如何,不过是不寻常的事情罢了。 他更关心的是魔君下落。 若实在不行,他得兵行险招。 听到许三娘跟他说,汉河渡劫的就是,他才恍然。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才知道。 知道的那一刻鹤书立心中顿觉不妙。 大修士渡劫,动辄闭关数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这只算提前准备,当真入劫之后,雷劫落下则不会太久,而他听说这消息,已经过去许久。渡劫只有三个可能,成功、失败,死亡。 还没听说哪位修士能让雷劫停留这么久。 这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鹤先生且回去吧,若有其他的消息,我再与你纷说。”许三娘静坐了许久,眼见鹤书立回神,这才开口说道。 鹤书立神情回转:“三娘子,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你怎能现在才告诉我。” “我以为涂山大哥十拿九稳,根本用不了多久。” 说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不过是担心消息泄漏。在她眼中,鹤书立是被迫上了这艘船,若没有涂山大哥支撑,难保此人生出心思。 不说其他,万一投靠裴氏,将他们卖了,到时候才是祸事临头。 所以她才没有说。 后来是自知瞒不住。 鹤书立显然从她这里试探到什么,如果她还什么都不说,反而容易让事情糟糕,所以她才讲述。 望着许三娘平静的目光,鹤书立心中稍安。 刚才他一时急火攻心,难免话语多了埋怨和怒气,然而三娘却依旧淡然,他就知道这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三娘肯定知道破局的办法,不然不会这么的冷静。 眼看天色见晚,他当即提出告辞。 走出孤幼院。 返回兴帮的马车上,鹤书立闭目养神。 直到一阵颠簸袭来。 他猛的睁开双眼。 “太平静了!” 连他这个做下属都感到焦急慌张,三娘怎么可能还这么的平静。哪怕成竹在胸,再信任魔君的实力,也不可能这么的淡然。 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是假的,是伪装出来的。 为什么伪装? 因为,三娘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那为何平静? 因为,许三娘确定没人知道这个消息。 不,还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是谁? “是我。” 鹤书立心中陡然一惊,嘭的一声撞在马车厢房梁上,他置若罔闻,缩小成针尖的双眸不由颤抖。 除了许三娘之外他是唯一知道消息的人,如果他死了,那就没人知道其中门道。 所以许三娘才平静。 神识外放检查,直到确认没人跟踪,鹤书立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他想多了。 那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是许三娘对魔君很自信。 他对魔君的实力也很自信。 能在顷刻间杀死巅峰大真君的修士不可能会死在雷劫之中。 至少看雷劫规模,以及听人讲述,说是尊者劫。 这样的人,更不可能死在尊者劫中。 孤幼院。 灯火下。 三娘手持魂幡,纤细如葱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魂幡主杆上。 眸光也随之闪烁了起来。 还有七年的时间。 孤幼院可以交给瘦猴。 也就不需要鹤书立来照顾。 吧嗒、吧嗒。 许三娘的手指拨动魂幡。 沉吟目光变换。 轻轻一摇。 魂幡轻动。 一道人影出现在灯火之下。 那是一位双目无神身着法袍的修士,其修为赫然是金丹后期。 幡主役使幡中魂,所耗法力并不算多,幡中魂的实力逊于生前,不过利弊权衡之下,依旧能用少许法力呼唤强大战力。 若只是单纯一两阴神也就罢了,幡内近两百六十万的阴神,就使得尊魂幡的幡主拥有了越阶战斗的底蕴。 许三娘下令道:“看住他。” 修士身影一步迈出,身影飘淡不见。 …… 感受到魂幡波动。 矗立于巨殿废墟荒地中央的黑玉骷髅黝黑的眼眶中闪过光芒,黑红色的煞气汇聚成一颗眼球,像是在打量着眼下的世界。 不过就在眼球凝聚的瞬间,火焰像是自内而生,将之焚烧殆尽。 识海内。 赤发顶角的身影盘坐,睁开双目。 “尊魂幡动?”涂山君眉头皱起。 以三娘的实力以及现如今处境,该是没有需要动用魂幡的。 原本涂山君是打算‘死’在雷劫中,等待道兵入养兵池修养身躯。 当第六道雷劫落下,他心中忽有一阵悸动,若是他返回魂幡,再此渡劫之时,定不会如眼下顺利。 于是他索性没有这样做。 而是将身躯化作了磅礴煞气,以不化骨支撑第六道雷火灼烧。 静静的等待一个契机。 眼下三娘动用魂幡,说不定是遇到麻烦。 他或许得兵解身躯返回。 这也是无奈之举,本想利用本尊开口,奈何阴神元婴具在。 一旦分出神识,雷劫定然会追寻气息而去,反而连累三娘和本尊魂幡。 道兵的魂幡能不能抗住雷劫是个未知数。 但许三娘肯定扛不住化神雷劫。 二更晚点。 759、化尊 感受魂幡波动。 他能感受到魂幡不过是分出一道阴神,之后再无动静,阴神的实力不强,因此也就不需要他兵解身躯返回。 现在只需要等待。 等待三娘将自身修为提高拔起,让他拥有拥有施展出术法神通的法力。 巨殿废墟中央的黑玉骷髅身上的血肉交织。 刚刚浮现就被雷火吞噬。 直到血肉焚烧殆尽,火焰依旧没有熄灭,而是附着于骷髅骨架上熊熊燃烧,身上的法袍早就烧毁,鳞甲也化作了残炭,悬于腰间。 雷火侵入,其中苦痛让涂山君这个时常游走在断臂残肢的主魂,感受到天地煌威,果真如狱。 他的地狱变是基于对道的理解,总结出的更利于术法神通的辅佐之术,当然不及天威之狱。 修行卷上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故,成仙者多病重,药石无医,方才能在生与死之间,体会到仙路的真谛。 修士修无漏之体,作琉璃金刚,无病更不会生大病,无法内求便只能向外求。 于是诞生了许多由修士总结的劫难。 如人劫、情劫、魔劫……以及堂皇正大的雷劫。 眼下的雷劫既是天地的考验,同样也是一场机缘。 躲避劫难的办法有很多,修行术法神通不仅是为了对付其他修士,同样是为了对付劫难。 倒不如说,最开始,术法神通和真意法域本就是为了应对劫难而生,只不过后来更广泛的用于斗法。 此时,涂山君就在劫中盘算着应对雷劫的办法。 余下的三道雷劫均具备无上威能,单纯以力硬抗又没有充足法力,便需要取巧。 忍死术容易造出妖魔身躯。 没有了他的神识管束,定然会肆意妄为。 涂山君不愿如此。 那便还剩下一门神通。 “魔心天引。” “阴神替死!” 涂山君想起自己让魔头交出的术法。 此法配合命道,当可假死骗过雷劫。 “便使此法吧。” 涂山君又将双眸闭上。 镇守在汉河界外的诸羡河轻咦一声,许久不曾有变的黑红色雾气刚才出现了波动,尽管这样的波动十分微弱,在他的眼中却也异常明显。 呢喃道:“这魔修,一月过去还未被雷劫杀死吗?” 说着抬头看向远天雷云。 雷气散而不消,明显是劫未去。 “能在雷火下硬撑一月,真是一条好汉!”诸羡河说道。 一晃三年。 天机城并没有太大变化。 这样的大城,纵然有改变对于全局而言也是渺小的。 唯有雷劫。 汉河之外锦绣十六坊的修士早已习以为常。 甚至就连那三千里雷云都成为景观之一。 说是三千里,唯有最中央的八百里最是壮观,余下的不过是有其形而无神,烈阳铺下,便化作了薄雾,至傍晚才凝聚。 平日里除了早晚的霞光更厚之后,倒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影响。 诸羡河眼中多了许多血丝。 他以为不过是月余的事,然而他在这里一镇就是三年。 身为禁法司尊者,他自然来去自如。 只不过不管去哪里,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加之不好让其他修士接手,非尊者不能控制局面。 因此,他有大半的时间消磨在了汉河。 晌午。 一双凤眸睁开,神光迸发之际,万千清气形成一道人影汇聚在她身后。 那人影与她一模一样。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灵光大小。 她是金丹后期,那身影却已至元婴。 “看来是时候了。” 许三娘盘坐静室,轻启朱唇,双眸更是闪过精光。 取出尊魂幡观摩。 不出所料的是幡内的阴魂丹在缓缓减少。 纵然以肉眼可能看不出,实际神识笼罩,还是能够发现煞气消失。 源头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 法力催动,轻轻摇晃,魂幡化作丈许立于身后。 如铁卷的幡面垂下,黑色的幡布绘制了何止万鬼,在法力倾注的时候似乎一下活了过来,张牙舞爪要从那如画卷铁券上跳出。 扔出魂幡立于身前。 许三娘手中的印法变换不休。 “天地大梦。” “与我未来!” “急急如律令!” 她的肉身浮现虚幻,就好像在一瞬间化作飘渺。 她身后站着的那道清气汇聚的身影渐渐凝实,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盘坐在蒲团的身影化作了万千清气,而那由清气凝聚的身躯渐渐凝实。 ‘真身’的双眸渐充神采,直到连血肉都相差无二。 ‘许三娘’一步踏出。 赫赫威压化作光罩。 那盘坐的清气化作萦绕在她身侧的仙絮飘带。 许三娘来不及感受自己的实力,走上前去,一把攥住尊魂幡,壮如山海的法力潮汐倾泻,原本暗沉的铁幡瞬间光芒大盛。 黑红色的光芒迸发。 三娘似乎看到了一座一望无际高原。 不,那根本不是高原。 那是一座巨城! 城内, 是数之不尽的阴灵。 无神的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直到有人握住尊魂幡。 如海潮的法力灌入的霎那,天地剧变,万千阴神化作狰狞恶鬼仰天嘶吼。 “吼!” 许三娘震颤的同时露出笑容。 轻道: “蝶梦神通。” “现世。” 嗡! 万千清气自身躯逸出,在许三娘的身后,一尊相似的人影浮现。 那身躯赫然与她的修为相仿,威压绽放的同时,无数的法力自那身影倾注而来,涌入了许三娘手中的尊魂幡。 …… 烈火骷髅睁开双眼。 神情震动。 波澜壮阔的汉河似乎都为之死寂。 “三娘,难道被人所杀?” 燃烧雷火的黑玉骷髅轻声呢喃。 他感受到了磅礴的法力,简直前所未见。 哪怕是修行了玄门正宗的太乙师兄也不曾有这般庞大法力,这根本不可能是三娘一个初入的金丹小修士能拥有。 正处在爆发边缘的涂山君回神。 这股法力十分的熟悉。 “三娘?” “还是我睡了太久?” 涂山君不知道。 笼罩在汉河八百里的浓雾黑雾似乎在一下子受到了感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气球在瞬间收缩,雾气凝于一瞬。 那是一具燃烧着熊熊雷火的黑玉骷髅。 骷髅的血肉迅速再生,连雷火都为之扑灭。 “尽管不知道三娘用了什么法力。” “我更不能辜负。” 伴随着煞气收缩。 高大鬼神身躯凝聚。 赤发。 顶角。 涂山君感受到无穷力量在身躯充盈,万千煞气化作法袍披在身上。 仰天嘶吼。 “来吧!” 天地似乎感受到了鬼神的挑衅,三千里雷云从原来的紫色化作黑色。 一条张牙舞爪的雷龙在雷云之中穿梭,鳞片与云层摩擦,传来阵阵雷音,闷响而沉重,宛若吹响的死亡号角。 嘭!!! 化神雷劫。 第七道。 天狱雷龙转瞬即至。 一念。 就像是擎天之柱的雷龙降临,随之到来的是如万千雷弧化作的蛇影。 天地似乎被连一方广域,只为锁住这渡劫大魔。 “吼。” 长啸的狂发魔君踏空化作一道黑色光束。 砰砰砰。 光曝如爆,在那魔君身影处炸响。 迎空而立的顶角大魔站定。 搭起拳架。 身如满月臂似长弓。 八百里汉河地界,似乎升起一轮黑月,高悬天空。犹如山海巨力加身,更似圆月当空,那高大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 “吞魂。” “真意!” 拳影如月影。 贯如长虹。 雷龙与那黑月碰撞,悍然迸发出巨大的波动。 光芒将天地湮灭。 大阵震动。 守在汉河界外的傀儡甲士更是在这一击之下有大半丧失了行动能力。 涂山君脚下的画舫岛屿早就消失不见。 唯有那踏空而行的身影。 立于河面! 雷龙被一拳轰碎,雷蛇被吞噬殆尽。 强大力量游走。 涂山君终于感受到了化尊契机。 激荡拳锋犹如波涛,却在那高大身影的轻轻翻手下平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整个天地似乎都被他掌控了起来。 甚至一道巨大的虚影在他的身后汇聚。 那虚影只有一个轮廓显化。 然而就是在这轮廓之下,就好像鬼神降临,恐怖锁天。 寻常人与之相比,就好似那微不足道的涟漪。 在那无上恐怖之下,纵然是天地都为之停滞,更不必说所谓的涟漪,似乎只要敢直视那无上鬼神,都会被心中的恐惧吞噬,化作其中一部分。 涂山君感觉自己好似已经成片小天地掌控者。 只要他动动手指,天地就会为他扫清障碍。 这自然是错觉,哪怕是掌控小天地,小天地的自然也只是天地中的。 他能动用,却并不是天地之主。 “第八道雷劫。” 涂山君仰头看去。 …… “那是?!” 诸羡河大惊失色。 他原本以为是雷劫出现变故,这才匆匆赶来。 没想到远隔大阵,他都感受到了那渡劫之人的赫赫灵光。 如黑月降临,鬼神再生。 那身后虚影更像是尊者才应该拥有的‘虚天异地。’ “他还未成尊?” “不,他已在劫中化尊。” 诸羡河惊讶的张大嘴巴,丝毫没有犹豫的捏碎令牌。 少顷。 以中年为首的修士出现在诸羡河身旁。 稚童般的袁元错愕道:“他怎么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在渡劫。” “难道他已经成为化神初期了吗?” 副城主摇头道: “不。” “不是化神初期。” “是中期!” 760、太阴 忽而。 汇聚于汉河上方的紫气犹如波涛翻涌。 弧光激斗,化作雷引。 宛若远古传来的咆哮,更像是自然的韵律。这一切,全都因那踏空而行的高大身影,似乎连雷劫都已经感受到来人的强大。 东来紫气,化作黑紫雷云。 天威好似一双覆盖了此方天地的手,将所有的灵机全部攥于双手之间。 踏空而行的高大男人,微微抬头,黑赤色的眸子迸发两道神光。 一瞬间。 黑红色雾气笼罩天地,与那万千雷弧交织在一起,紧接着,顶角修士身后的虚幻身躯似在一瞬间化作百丈高城。 轻吐一声: “逆!” 如陨星坠落的流光飘弧,在那高大身躯的拳锋下犹如逆流而上的雨滴,自八百里汉河轰然飞天而去,更将与黑雾交织的电光彻底撕开,化作冲天的流光,成为一座瀑光倒流的天地银河。 雷‘雨’中。 涂山君望向远天。 周身气息浑若凝实的汪洋,肆意横流,逆流攀升。 在煞气归来,扫清雷火侵身,轰碎第七道雷劫的那一刻,他已化作尊者。 在成为尊者的一瞬,天地归墟之中的东海君便被纳入魂幡。贸得一位尊者魂,本就稳固的气息再次高涨。 看向自己的身躯。 “这是?” 涂山君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他似乎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曾经他是感觉不到的,哪怕是做为器物同样有‘寿命’,这个寿命并不是说特定的数字,天地的定数,而是没人执掌魂幡之后,来自时间的凋零,是最不会让人注意,却也是最无情的刻刀。 天刀的篆刻,纵然是谁也逃脱不过。 现在,涂山君就能感觉的到,他的时间似乎流逝的很慢、很慢。 哪怕他这具身躯死了,或许也能保证不腐。 这一切,由内而生,黑如磐石之玉的骨像是附着了一层黑色的水。 水光绽放融入血肉冲刷身躯,咚、咚咚,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起来,五脏六腑的灵机气息好似气团般流转成型。 涂山君仰头嘶吼。 “吼!” 雷云开。 月光来。 八百里汉河素月分辉,好似天女戏水的仙絮飘然,更像是一轮大镜,将那踏空而行的身影映然笼罩。 月光下。 在那身影在嘶吼时,撕碎了身上的遮掩道袍,化作一头狰狞恶鬼。 青面獠牙,赤发如瀑,邪气昭然化作盘旋黑雾,骤然凝成积云,似乎将整个天地倒转了过来。 那上方雷劫是地,下方的汉河才是濯濯天空。 这一切,都被那立于中央的鬼物倒颠。 煞如云海骤磅礴,淤泥吞没远天阔。 光如大鬼,月下狂魔。 终于彻底显露自己的身形。 黑雾沉下来。 眨眼间,八百里分辉汉河化作冤魂血河,无数痛苦的阴灵妄图从河堤上岸,却又被翻涌的血水拍打卷回。 直到,高大的‘鬼神’赤脚落于血河之上,整个血河瞬间变成了幽冥洞天。 黑暗下, 飘零的红烛如此光亮。 高大的鬼神弯腰捧起一汪清水,水流骤然化作黑色。 难以言喻的法凝成的水滴向四方涌开。 不过,这一次是针对身躯的。 涂山君清晰的感觉到了身躯的蜕变。 这是和曾经太阴炼形聚不化骨同源的水滴。 黑红色的鲜血交织出一副玄而又玄的奥妙图形,浮于身躯的表面,将原先的苍白彻底覆盖,化作了铁青。 他的手臂与身躯也化作铁青,电弧扣击,像是在敲打铜钟,发出阵阵闷响,听起来就像是绽放余韵,好似那并不是修士在渡劫,而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大能在演奏器乐,才传来悦耳的钟声。 黑紫色的无形火焰燃烧着。 但这当真是火焰吗? “太阴之力!” 涂山君不知道应该诉说自己掌握的这等力量,便只能将之以此命名。 与此同时,身躯图案扭曲形成的恐怖定格,血与火的淬炼,终于让涂山君这与寻常修士相似的身躯变得不同,青紫色的血肉被灵光气息笼罩。 这等身躯虽不如不化骨,却拥有不同的强大神异。 涂山君看着自己的身躯,轻声说道:“倒有些像炼尸。” “那就称之为‘不老尸’吧。” 他的道体依旧是残缺不全的,不管是不化骨还是不老尸,全都是道体的其中一块拼图。 …… 诸羡河猛然侧首看向身旁的同僚,确认江副城主在他身旁,他才长出了一口浊气。 如果说原先他已判处了那魔修死刑,那眼下,行刑者将不是他,因为他绝不是那刚刚成尊的魔君的对手。 他的心中甚至生出几分惧意来。 如果他没有呼唤同僚,而是独自镇守,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是那人的对手。 他显然不再是了。 未战先怯本就是兵家大忌,若是仅仅凭气息灵机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强大与否也不会引起如此多的厮杀。 灵光气息只是衡量的一部分。 未曾斗法,谁也不知道到底会鹿死是谁手。 “此人端是如此恐怖?!”稚童般的老者惊叹,双眸绽放光亮。 他觉得这个渡劫的修士怕是已经够得上大宗门的道子门槛了,当时他们还以为此人必死无疑,没想到不过是在蛰伏。 宛若龙在潜渊,等待着机会。 身形高大的铁熊说道:“我看他那灵机气息强大也就罢了,你们看他身后的那道黑红色雾气凝聚的百丈虚影,分明是虚天异地的雏形。这等神通大术可不是一个初入化神的修士能够掌握的,他必然是一位天才。” 相当年,他步入化神之后也不曾摸到这层边,还是后来努力修行才终于触及,而眼前这个,在踏入尊者的同时自然而然的浮现虚影。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让人唏嘘天才间的差距。 能修至第二步顶峰,成为化神尊者,谁曾经又不是天才呢。 只不过在漫长的修行路上,有的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而有的人则缓慢了自己的脚步,甚至停顿了下来。 其中原因众多,却也不得不叹服。 三人的讨论并未让江副城主的神色有所变动。 唯有那双看不清眼眸的眼帘下,微有震动。 在场之人,以他的实力为最,能坐上副城主的位子,并且身为天机城三相之一的武相,他的实力毋庸置疑,眼力自然也是极好的。 旁人或许看不出,那月下大魔分明在借机炼体。 这让他不由怀疑,此人难道不是人,而是一头闯入修行界的魔头? “不。” “也不像。” “魔头没有这般,给我的感觉,更像是道体。”江副城主沉吟思索。 如果是寻常魔修,杀也就杀了,如今却不能这么大意,不说能不能杀死的问题,万一此人来历甚大,也不好办。 “难道是外面来的?” “天魔宫,还是万魔殿……。” “亦或是南疆的魔教,北地的邪徒?” “据说古神圣地有一门神通,名为‘无上变’,会帮助修士炼制出强大身躯,或许此人来自古神宫。”江副城主眯缝着眼睛,面容巍然不动,他无法从气息中判断此人来历。 想要看清对方的跟脚还是得逼他出手,这样通过成套术法才好辨认。 其实更让江副城主好奇的是此人煞气之重,凶戾如此,定然杀人无算,怎么万法宗没有寻他的麻烦,或者在万法宗的榜上有名,遭到追杀? 如此看来,其中定有自己不了解的蹊跷。 眼见手下人询问他的意见。 江城主淡淡地说道:“有老夫在,不会有变,按兵不动即可!” 得到了武相答复,三人也均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这里可是天机城,不管是魔头还是高修,是龙要盘,是虎要卧,哪怕武相不是对手,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城主哪怕闭关也能感受到灵机的波动。 …… 静室之内。 手执尊魂幡的许三娘低垂双眸,将按于舌头下的丹药吞服。 嘴角不由得多出一抹勾起的笑颜。 她已经感受到发力涌动的源头,汹涌的法力不曾有半点浪费,更重要的是尊魂幡传来的悸动。 “着!” 手中引法变换,起身的同时和挥动手中的魂幡。 天地色变。 第八道雷霆光龙来临。 立于河面的身影微微抬起目光,化作一道流光拔地而起。 宛如一柄利剑,将那怒吼冲来的雷龙劈开。 庞大的雷霆之力灌注身躯,不仅仅没有让他的身躯出现伤口,反而是那玄妙纹路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嘭。” 亦如烟花绽放,星光陨灭,月光笼罩下来,为那身影披上了一件银色道袍。 顶角下,黑赤色的双眸闪过惊讶,涂山君也没有想到,原来太阴之力化作的不老尸竟如此强大,这还是道体其中的一块拼图而已。 所有的雷霆力量被他身上的鬼神纹路吸收。 “雷霆纵然是天地至纯,却依然算是煞气的一种,既然我能吸收其他的煞气,为何不能吸收雷霆之力。” 涂山君眼中闪过兴奋的神色。 “来吧。” “第九道雷劫。” “让我见识一下化神雷劫最强大的威力。” 晚点。 761、魔尊 道袍悬于腰间的高大身躯浮现犹如鬼神的纹路。 在雷光入体的同时,黑红色的纹路化作黑紫。 黑色的电弧撕碎了身上的道袍,雷弧凝聚编织化作一袭雷狱幽鸣衣。 与天地至纯阴阳枢机之雷霆不同,此雷为阴,以不老尸太阴之力炼化的雷狱衣更是如此,也就是五脏六腑之肾的水脏之雷。 轰隆。 雷鸣响彻。 甲衣的表面的电弧迅速浮现,无形的雷火在甲衣的上方燃烧。 只能看到黑红色的雾气化作大氅落于身后。 便好似那着甲衣之人,拖拽披风。 天地炽热如光。 最后一道雷霆将芙蓉十六坊浸入了紫藤花的海洋。 天威灵机彻底锁定了那踏空而行的身影。 光芒在一瞬间将汉河笼罩,也将芙蓉十六坊隔绝。哪怕有大阵在侧,也没有哪一位修士能够施展神识看清雷狱内的情景。 武相江副城主叹了一口气。 在那人登上化神的时候,雷劫已没有威胁。 如今,反而是那人以雷霆为火,天地做炉,熬炼身躯法术神通,怕是再等他得到天地馈赠的那一刻,实力又会大进。 此等进境,连他也不由惊叹。 涂山君却不知道观他渡劫修士心中所想。 他只是想试试不老尸的神通。 尽管还不曾完全激发,不过光是现在的表现已是不俗。 这还是在他的道体并未完善的情况下。 等道体完善还不知道能变做什么。 涂山君有预感,怕是再有一块拼图自身道体就能彻底完善。就是不知道这后天得来的道体和先天道体有没有区别。 吧嗒。 铁靴踏空,仰头看去。 雷龙早已汇聚。 倒卷的天空汹涌巨浪。 乘浪而来的巨兽搅动雷池,化作万千光雨坠下,吧嗒,光雨还不曾落在那高大身影的身上便被无形的雷火燃尽蒸发,化作充裕的煞气炼入甲衣。 就好似在那身影旁,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小天地。 “轰!!!” 伴随倾注而来的最后一道雷霆落下。 阴沉的天空旋开烈日明月,化作万里晴空。 沐浴雷龙的高大身影像是定格,雷衣变幻凝聚,焦炭般的身躯脱落一层外壳,露出内里青白色的身躯。 赤红鬼目流转,身上的狱衣渐渐熄灭。 庞大的灵气涌入身躯,化作生机,迅速修补身躯,也让涂山君处在了十分玄妙的状态。 蜷缩的身躯好似在重新孕育。 紧接着。 他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身后的黑红色虚影消失,天地也在此刻清明。 “第二步,成矣。” 涂山君轻声呢喃,归心似箭的他收拢了煞气,就好施展遁光离去。 “道友且住。” 就在他即将离开的刹那,一道声响传来。 紧接着四道身影迈入此地。 余下三人涂山君不认识,不过其中一位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不正是当日前来问询他的大器宗修士,听说是天机城的统领。 涂山君的面色一沉,若只是那人他定然不惧,奈何现在有四人前来,尤其那为首者,其灵光之强大甚至比垂云还要强上不少。 垂云老贼好歹也有大宗传承,又整合突破进阶后期。 若不是太华阻挡,那时的他绝不是垂云老贼对手。 现在此人更盛。 其修为至少也在后期,甚至更进一步。 他的修为虽然踏入中期,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的本事,没有三娘之撑,他能动用的实力有限。 涂山君并不想放弃主魂身,步入化神的身躯非一般煞气能够凝聚。 这一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凝聚,九年时间已经过半,万一赶不上,连逃命都没有什么底气。 涂山君止住身形,看向那拱手而来的修士。 同样还礼道:“在下也是无奈之举,雷劫无法压制,只能借宝地一用。” 他还没有厚脸皮到在人家的地界渡劫却面色不改。 不然也不会等待。 等这汉河上下的修士生灵奔逃,才终于迎接雷劫的降临,至少他的雷劫和这些人都没有关系,也就不该将他们拖累进来。 涂山君惯是喜欢等价。 “老夫天机城副城主之一,人称武相,道号‘光河’。”江副城主笑呵呵的说到。 说话的同时打量着刚刚渡劫而过的修士,那身灼灼天威还有几分残留,就是这样的时刻,才更好分辨。 因此人与小天地相合,神情甚至可以迅速影响小天地的变化。 “在下野狐禅一个,道号‘太始’。” 光河尊者道:“原来是太始尊者,久仰大名。道友不必担心,我们天机城与人为善,只不过……” “什么?” “这汉河之地早年就卖给合欢宗了,是私地,道友在此渡劫,我们做东道主的,也不好与合欢宗交代。”光河尊者为难似说到。 涂山君眉头一皱。 难道公孙晚代表的不是组织而是合欢宗? 这倒不是重点。 反正合欢宗算是他见识的老牌宗门,得罪它也不是一次两次,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 现在天机城的修士不让他走,才是让他为难的。 他并不知道三娘用了什么法子获得如此多的法力。 刚才身在劫中无法脱身也就罢了,如今每多一分一秒都是在消耗法力,他必须赶紧打发了天机城的修士,悄无声息的赶回魂幡。 语气不由冷硬几分:“合欢宗尽管寻我!” 一言既出,顿时阴风怒号,如瀑布赤发化作冲天的血雾,遮天蔽日。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消失不见,哪怕是日月当空,也是给人一种阴寒寂冷的惨白,让人不由怀疑是否有邪物出世。 原本略显白净的面容骤然被獠牙刺破。 铁青面,獠牙生。 赤红鬼目盯着远方的光河尊者一行。 活脱脱一尊现世魔头,白日大鬼。 煞气盘旋不休,脚下的汉河的水面似乎也被雾气浸染,化作了粘稠的雷池,只不过不见电弧激斗,唯有淤泥荡漾。 “组织也尽管寻我。”涂山君的目光不见变动。 身形高大的铁熊周身展现护体罡气,神情严肃。 他分明看出,这哪里是什么善茬修士,分明是一位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魔君渡过雷劫,成就尊者,如今称他魔君已不符其身份,该呼其魔尊。 “太始魔君?” 稚童般的袁元沉吟思索。 他没有听说有这样一个魔修。 观其灵机威压,庞如黑日,似海上圆月,分明是底蕴深厚之辈,这样的人不会出自散修,哪怕真有也是凤毛麟角。 不过他并不担忧,魔尊再强也不可能是城主的对手。 光河尊者能坐上三相之一,其实力毋庸置疑。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此人背景,以及是否会对天机城造成损坏。 光河尊者依旧是那副淡然神情,笑着说道:“道友误会了,我天机城惯是中立,不会偏帮,不过既是道友借人私地,总该有所表示,若是什么都没有,道义上也说不过去不是。” 涂山君面色一滞,看了看腰间和手指。 浮现怪异神色。 他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穷鬼。 “道友或是在雷劫中将底蕴消耗,既然道友是野狐禅,不如加入我天机城做一供奉……” 光河尊者笑呵呵的说到。 说着还将一块令牌扔了过来,道:“这便是我天机城供奉令牌,道友若是有意,当可输入神识。” 这一番,连身旁的诸羡河都将目光回转,他还为要恶战一场,没想到武相想的反而是将其拉拢。 涂山君神色缓和,拱手道:“多谢城主抬爱吗,这件事某还要考虑考虑,而且某还有要事,不能耽搁。” “道友请便。” 眼见光河尊者不仅不阻拦,反而让开道路,涂山君微微颔首。 拱手道:“多谢。” 话音落下,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地下汉河。 紧接着,身躯化作磅礴煞气融入河水像四方散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不见。速度之快,遁术之诡异隐秘让众人惊叹,更心生警惕。 “老大,这就放他离开?” 铁熊看向光河尊者。 这明显是个魔修,将之放走无异于放虎归山,说不定对方还没有离开天机城。 “我们又不是所谓的正道联盟,留他做甚。” “可是……” “此人该是出身大宗。” “何以见得?” “道号。” “他那道号一说出,我就知道他肯定出身大宗,并且是道子一般的人物。”光河尊者望着脚下汉河,以及煞气奔走方向的尽头。 诸羡河说道:“我怎么没看出?” “就算他是大宗子弟,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吧,何况只是一个道号罢了。” “这不是主要原因。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出身大宗。” “啊?” “但我也不确定他是假的。” “何必因为些许面子非要拼个死活,何况此地是天机城,一旦动手,会有无数修士因我们而死伤。考虑事情,周全一些。” 光河尊者淡然一笑,说着回望芙蓉十六坊,以及远天的繁华。 “袁元,查一查这道号的来历,阵法暂时别撤去,打扫干净汉河再说。” …… 静室。 许三娘猛的睁开双眸。 惊喜道:“涂山大哥,你醒了?” 昨夜本想眯一下,不想睡了过去。 晚更抱歉。 762、追查 “这一觉,确实很长。” 空灵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彻。 只是那声音中却带着怅然和凝重。 涂山君知道三娘不可能那么快修至元婴。 哪怕是天赋再高的修士,也得有个积累的过程。 法力的积攒是个水磨功夫,虽说能通过灵丹妙药进行缩短,依然是极为耗费时间的。 三年。 别说是一位拥有道体天赋才情卓绝的修士,哪怕是大宗道子也不可能提升两个大境界。 因此,在返回魂幡的时候他就已经切断了法力供应。 魂幡主杆上的赤红鬼目放出豪光,将静室的三娘笼罩。 沐浴在这等辉煌雾光,如春风般和煦,似夕阳让人心生暖意,毫无阴冷邪祟、恐怖惊悚,就好像是年长者轻抚下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许三娘盘坐于蒲团,周身清气模糊身影,背后的那道元婴后期的清气身躯化作灵机,眼前的身影则像是坚冰融化,周身气息迅速跌落。 一路滑落,直到坠于金丹后期才堪堪停下。 就在许三娘以为自己的修为还会接着倒退的时,一只青白鬼手从幡面伸出,按住了她的肩膀。 旋即,灵机气息稳固不见增减,就连原本略有的萎靡也消失不见,只听魂幡传来声音:“毫发无损?” 声音中带着惊讶和怀疑。 动用了如此强大的秘术,怎么可能没有对自身造成损伤。 “还是有损的。”许三娘笑着说道。 说着的看向一旁。 由清气凝聚的翻飞蝴蝶,曾经的四翅如今残缺一只,只剩三翅。 自青幡伸出的鬼手轻握蝴蝶。 紧接着张开手掌。 残翅的蝴蝶在掌间飞舞,停留在那紫黑色椭圆指甲之上,轻轻住脚,煽动着背上残翅。 “预借未来之法就像是蝴蝶翅。” 涂山君沉吟良久,说道:“多谢。” 若不是有许三娘以道体借两位大真君的法力供应,他不见得能如此简单的渡过雷劫。 等他身死返回魂幡,下一次渡劫之时定然不会如此顺利,甚至会因为尊魂幡的强大使雷劫愈发强大。 修行之路,一步慢则步步慢。 如果这一次未曾渡过雷劫,还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数。 于情于理都该道谢。 只是这代价,却很是沉重。 “涂山大哥何出此言。” “我只是觉得,道体之能该用在最为关键的时刻。” 许三娘笑着起身,将立于身前的尊魂幡拔起,说道:“此时便是最为关键之时!” “不过是区区道体罢了,哪怕没有道体,我也一样能修至巅峰。道体和人相比,我还是认为人更重要一点。” “当然,这也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许三娘点头。 鬼手消失,只剩下一杆魂幡落在许三娘的手中,涂山君倒也没有多言,唯有悠长中带着几分感叹:“还有四年。” “总该让人歇一歇。” “歇三年了。” “三年来我可从没偷懒……” 挥动魂幡,丈许化作尺长,被许三娘揣入袖袍之中。 放心心头大事,扫清阴霾,顿觉心头大好,就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连往日里简陋的静室都顺眼了不少。 …… 渡过雷劫的涂山君返回魂幡,看向远天大城。 一步踏出。 身影已出现在道观内。 大槐树的树荫遮盖了大半。 魂幡内的世界上清下浊宛如天地。 大城如高耸雄踞的山峦,早不是曾经那小村落城池的模样。 涂山君盘算着幡中的阴神,一位化神尊者,十三位元婴真君,金丹筑基无算,整合两百六十余万阴灵。 十方鬼王阵的元婴阵基凑齐。 加之他自身实力,哪怕是曾经的垂云尊者也能一战。 若是法力充足的话,或许还能战而胜之。 可惜还没有等到东海君苏醒就使得他身入魂幡。 涂山君早就发现,置入无岸归墟之境的阴神,凡是修为低于他也会被魂幡吸纳,化作幡中阴灵。 若是活物的话,在身死之前是不会的。 一旦身死同样如此,哪怕涂山君有意也无法留存。 不由让他感叹尊魂幡的霸道。 实力大进之下,距离返回星罗报仇不远矣。 转念一想,他的实力提升飞快,垂云也不见得是软柿子。 说不得在炼化鲲鹏传承之后,垂云老贼也将厚积薄发,在短短十几年内抵达一个全新境界。那样的话,报仇也就不保险了。 其次便是自身存在。 随着尊魂幡越发强大,他的身影已经极为明显。 哪怕他想低调都做不到。 这是强大修为带来的瞩目,也是对修行界对强者的关注。 纵然涂山君自己没有怎么出手也会被发现和记住。 就像是好事者,在东荒大境排出的大榜,不管是道子榜还是神兵榜,越是强大,就越会让人在意。 他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在众人眼中。 他必须赶在暴露身份之前获得掌握自身命运的实力。 不然一旦暴露,迎接他的就不是真君、尊者了,而是各地圣主,甚至是那些古老怪物,益寿延年等待机缘,盘算大世的大能。 想到这里,涂山君心中多出几分烦扰思绪。 他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至少不要在大摇大摆的出现。 以前是幡主的实力不足他只能利用法力显化分魂身,如今幡主的实力虽不强大,却也足以催动魂幡,些许小事足以自己应付。 真临到大事,再出手不迟。 …… 做为时刻关注汉河雷云的修士,鹤书立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或许他人也知道汉河之变,却不知道渡劫那修士的身份。 他则是了解内情的人之一。 在听说汉河雷云散去的时候,鹤书立又惊又喜。 但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思索起来。如果魔君渡过雷劫也就罢了,万一不曾渡过去,他再前往孤幼院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许三娘与裴氏是自家人的事情,他们能关起门来说。 他这个外人掺和不得。 没有多想,他还是决定赶紧前往孤幼院。 三年都等过。 总不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鹤书立知道这是此生能遇见的最大的机遇,他不能就这样退却,于是赶忙乘傀兽马车赶到孤幼院。 站在门口许久,直到被一个身形不矮的小子喊了一声,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 “鹤先生?” “瘦猴。” “鹤先生的信儿真准啊,怎知道虎叔出关?” “出关?!” 鹤书立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他顾不得与瘦猴寒暄什么。 急匆匆赶到后院。 斜阳胜血,辉光沉下。 一高大身影正侧卧在藤椅上,翻卷手中的经书,享受着惬意时刻。 在看到风尘仆仆的鹤书立的时候,笑着说道:“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我还寻思过两天再与你说,不想你先寻来。” “爷,您终于出关了!” 鹤书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身子骨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 黄昏。 昏暗殿内。 一位戴着古铜面具,身着青天云水法袍的修士放下手中的玉简,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在短短的五六年时间,我损失了三位督主。” “分别是翠云山督主、云阁督主、画舫督主。” 修士的法力汇聚,绘出一方灵图说道:“竟都是布于大器宗境内分舵,难道是大器宗出手吗?” 说着目光挪来。 “属下查到并非大器宗出手。” “翠云山督主中饱私囊,寿命将尽之时妄图以天机傀儡改命,被不知名修士击杀,前后用时不足半炷香。” 半跪在殿内,低着头的人影继续汇报道:“云阁修士被天机傀儡偷袭,重伤不治。” “属下已派人了解,乃是吴竹出手。” 说着呈上玉简。 “画舫督主本该是最安全的一位,然而据说是有修士在汉河渡劫,殃及鱼池。” “哦?” 高座的修士摄来玉简,神识掠过,随后问道:“可有阴神记忆?” “回堂主,除却云阁舵主,余下两人均无。” “连阴神元婴都不曾收回吗。” 高座修士皱眉沉吟。 能够斩杀巅峰大真君的手段很多,何况是这些分舵之主,多是庸碌之辈,被人所杀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能将之杀死并且困住阴神者,必不是寻常之辈。 “短短几年,损失三位舵主,吾甚痛心疾首,令‘荒狐’彻查此事,还我那三位舵主公道。” 戴着面具的修士缓缓向后依靠,大半身躯沉入阴影。 微微摆手道:“去吧,莫要堕吾威名。” “喏!” 躬身退出大殿的修士高举令牌,在他举起的同时令牌消失不见。 紧接着出现在对岸的是一道修长身影,那人的容貌隐藏在狐狸面具之下,摩挲令牌道:“堂主说是什么任务?” “大人请看。” 修士将玉简奉上。 “天机城,神秘修士。” 荒狐接过玉简扫视一眼便了然于心。 没有多言,施展遁术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其势灵机气息晦涩奥妙,不似高山湖海,反而像是在面对一座小天地,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哪怕他这样的修为也倍感压力。 直到那人消失,修士才起身看去。 惊叹道:“不愧是堂中长老级的高修。” 763、羽茧 事了。 天机府。 江副城主将令牌归还道:“三年前我曾接令前往汉河,今日特来还令归责。” 说着,江副城主看向桌案上的令牌。尽管这事他并未插手太多,毕竟还算圆满,也算了解一桩心事。 伏案的老者随手把令牌摄拿在手,将之扔进面前的长筒,皱眉道:“让一个魔修在城内渡劫也就罢了,为何将其放走?” “我没把握。” “没把握?” “没有把握留下他。”光河尊者沉声说道。 若是换一个人来,别说是魔修,纵是大宗子弟也得给天机城一个说法。 然而那人修为底蕴均是不俗,踏出雷劫已成中期尊者,这样的人,既然没把握留下,还是将之放走的好,免得让天机城生灵涂炭。 这倒是让老者的目光流露惊疑和诧异,旋即说道:“是魔宗道子?” “不是。” “不认识。” “查过了吗?” “查了。” “怎么样?” “就好像突然从土里冒出来似的,原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光河尊者摇头感叹。 他就差将天机府的各类傀儡仪器翻遍,也没有寻到此人身影。说起来也奇怪,一位巅峰大真君出现怎么可能不引起波动呢。 “人过留痕,雁过留声。” “不可能没有痕迹。” 老者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如果自上而下的检查并没有问题,那问题反而简单。” “他曾隐藏修为,并且极少出手,哪怕出手也不足以引起注意。” “汉河画舫是何人地界?” “明面上是合欢宗的私地,实际上是组织的分舵之一。” 光河尊者继续说道:“您老说不必拔除。” 老者思索片刻,取出一张灵纸,书写下一个陌生的名字。 然后说道:“查查画舫修士得罪了谁,重点排查一下修为低的修士,再查查卷宗,有没有我们的人参与。” “这能行吗?” “组织的修士惯是喜欢借刀杀人,用计纠缠。遇强者而不敢正迎敌对,遇弱者也不愿沾染尘埃。” “你查查便是。” 光河尊者不以为意的点头。 这件事确实值得注意,不过他显然不会亲自去办,交给手下人追查就好。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他是打算用供奉令牌确定魔尊位置。 那人倒也谨慎。 在遁光施展的同时供奉令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就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也就查不到那人的跟脚来历。 丞相这法子一看就不靠谱。 要他说,就该查各大魔宗道子情况,再不济也是继续深究对方灵机气息。 哪位大修士会伪装成练气士,然后因为旁人得罪了他就出手,不说坏不坏自己谋划的大事,岂不是在出手的时候也将自己置于险地。 在雷劫之中,也就是魔修手段高明,不然怕是也难渡。 …… “有消息了。” “如何?” “天机城那边给的消息是陌生巅峰大真君渡劫成尊。” 隔着阵法,修士看向阵内的公子哥儿。 内里那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对啊,就是如此,怎么爷爷非说我让人给算计了呢?” 阵内的修士自然是裴四。 他不由想起当日情景。 …… 自踏入家族的一瞬,爷爷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强大的灵机威压宛如咆哮的山海。 他则像是一艘穿梭在暴风雨中的小船,根本就无法抵挡,只能死死的抓住船檐,免得被风暴卷走。 裴四仰头看去,正迎上爷爷垂下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凶戾。 庞大的神识更是将小天地封锁的水泄不通。 “你去哪儿了?” 身着暗金星辰法袍的老者沉声问道。 裴四差点被吓的跌倒在地上,强忍着翻涌的心绪,思索着爷爷的问题,直到连自己也觉得没有半点问题,这才回答:“我……从天机城回来,前去汉河画舫赴宴,其余的地方就……。” “不对!” “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暗金星辰法袍的老者当即覆下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顶。 就在此时,他识海中的观想法运转起来,阴神与元婴似与之完全相合,抵御着外来神识的入侵。 老者赞叹道:“好厉害的术法。” 这术法不仅仅在他孙儿身上动了手脚,并且还不允许其他人触碰,除非使用抽魂炼魄的手段,否则寻常的法眼、神识等术根本无法解开这道隐秘神通。 若是高出施法者一大截修为,自然迎刃而解。 然而,下术那人修为不俗,更胜在对阴神浸淫已久,哪怕是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除非请老祖宗。 老祖宗闭关已久,哪里是一个小辈出问题就要出关来的。 于是,裴四就这样待在了阵法中。 这一待就是三年之久。 “完了!” 裴四哭丧着脸说道。 本来他这问题就只有巅峰大真君,现在那人已成尊者,这不是说术法更不好解除。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闲着没事儿去赴什么宴会啊,导致自己遭人暗算。 “老祖……” 暗金星辰法袍的老者制止了身旁修士的行礼,隔着阵法看向裴四说道:“你还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吗?” “我真想不起来。” “要不这样,爷爷你搜一下我的魂。” “蠢货!” “想不起来就继续想,搜魂岂是说的那么简单。”老者顿时大怒。 搜魂多会造成永久的损伤,根本不是说的这么简单,他又不精通阴神术法,万一一个操作不当,便会把裴四变成白痴。 当代这么多的子孙之中,裴四的天赋才情都不错,他不想因此废了一个孙子。 “他下的术法不强,你若是意志坚定根本不可能中招。” 老者的语气缓和。 说道:“说来对方并未下死手,该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好自为之,莫要等来日再见的时候等人帮你解除术法。” 老者拂袖离去,他当然前去天机城探查过。 那时候雷云密布,神识和灵光都无法延伸。 加之阵法隔绝,他还以为在雷劫下那人必死无疑,因此也就作罢。 没想到竟被此人钻了空子,不仅渡劫成尊,还在众目睽睽下遁走了。 …… 彼时。 涂山君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成尊,已有三方不小的势力开始追查他。 他依旧窝在院子里。 孤幼院发了大财,三娘手中也有灵石。 吞并了左右,建造了丹房静室,布下聚灵阵法用作修行。 他平日里不是看看道经就是教授孩童功法,时常炼炼丹药,以供修行,再不济指点一下鹤书立的道行。 正如许三娘说的那样,鹤书立小心思太多,一用到修行上则少了几分洒脱豪情,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 估计这也是为什么鹤书立迟迟不能踏入假丹境的原因。 既然没有假丹的心境,总不好吝啬阴魂丹,反正还能厚积薄发。 相比于鹤书立,许三娘的修为进境神速。 涂山君前所未见这等天赋修士,不过是匆匆两年的功夫,就已经达到了巅峰之境,距离元婴不远矣。怕是连巫融都比不上许三娘的进境。 掐指一算。 许三娘怕是也能被称做东荒大境公认的天骄。 这其中阴魂丹和涂山君的作用尤为明显。 阴魂丹能省却法力积累的水磨工夫,而身为尊者的涂山君本身又是丹道大家,修行上自不必多说。 灵丹妙药也是信手拈来,根本不可能出现修士吞服丹药而导致自身积累丹毒的情况。 “快了、快了。” 涂山君将手中的经卷放下看向如血残阳。 化神尊者显然不足以让他满足。 稀沥沥。 前院,就着水盆,沾湿布匹的许三娘擦拭着手中的灵剑。 她利用灵剑将手掌割开一道口子。 鲜血顿如泉涌,将面前的灵剑染红。 她就在血水之中擦拭灵剑,灵剑的绽放光芒,灵机气息也在迅速攀升,估计再也没有人会将之视作寻常的法器,这等古朴神秘的气息,怕是一般的古宝都不曾具备。 眼下这柄灵剑就拥有。 许三娘细细擦拭着这柄灵剑,不仅仅因为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也是因为她即将用此剑劈开劫难。 巅峰金丹距离元婴只有一线之遥,对很多人来说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不想困顿于此,就只有斩开雷劫。 “还有四年。” 许三娘轻声呢喃。 小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那时候爹还活着,娘也没有改嫁,直到有一天父亲死了,她才终于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滋味。 那滋味并不好受,让人不想回忆。 闭目。 感受着天机灵机的降临。 许三娘静静的擦拭手中这柄灵剑。 往后一年。 她很少再做其他事情,孤幼院的事情有瘦猴照看,外头的杂务有鹤书立处理。 她除了在擦剑就是擦剑。 大半年前,她身上的剑意越发强大,强如光柱,耀似星辰。 直到三日前。 周身剑意消失无踪,无数剑丝也完全不见。 “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许三娘轻声说道:“我已悟了。” “何?” “真意。” “羽化真意!” 许三娘轻诵。 轻轻一弹手中灵剑。 嗡。 万千剑丝将她的身躯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 扑通。 扑通! 大茧宛如心脏般跳动。 赤发小鬼模样的涂山君双眸不由圆亮。 764、预言 扑通。 扑通! 巨茧强有力的跳动。 凛然灵机环绕。 在即将升起的时候八道光柱形成的阵法将之遮掩,使得光芒之在此地闪耀。 在尊魂幡青铁幡面的映照下,巨茧也染上了一层淡青色的水墨仙絮。 好似星环在周身旋转。 巨茧内,许三娘盘坐闭眸,横剑于身前,三翅蝶在她的肩膀翩翩起舞。 悬于法海上方高如圆月的金丹似在瞬间化作虚幻模样,其中有一缩小的三娘盘坐,只不过并不像寻常那般凝实。 “假婴。”幡内,涂山君不由惊叹。 道体修士在灵根强大以及庞大资源的助力下,踏入第一步巅峰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 而且,这才该是大境该有的压力。 天才在数年,十几年即可崭露头角,达到第一步的顶峰。 也怪不得大宗对天骄的定位是五十岁前踏入元婴境。 就这样的规定,都算是宽裕了。 以大境的灵气浓度,机缘、资源、传承,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争得一席之地,才会慢慢落后。 怪不得当年万法宗那小子当年被发配星罗海之后一脸怨气,就差把‘我要找人发泄’写在自己的脸上。 以这些天才的速度,别说是五十年,就是五年都要落下一个境界。 到时候就更不要争了。 修为是一切根本,没修为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如此,反而更加重了涂山君心中所想。 什么九年之约。 我约你个大头鬼! 现在三娘有金丹巅峰的实力,他随时能带三娘悄无声息的跑,等以后修为提高再将一切夺回。 所有的虚与委蛇都只是应对的策略而已。 哪怕如老魔君这般积年老鬼,该骗还是得骗。 “跑不跑?” “跑!” 没有丝毫犹豫,涂山君当机立断。 剩下三年的时间,别说是道体天才,就是成仙之资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达到元婴巅峰,阴魂丹是很强大,然而元婴境对法力的要求更庞大,积累也更更多。 三年? 别开玩笑了。 走完这条积累之路,师兄太乙用了二百年。 不然为何大宗只对元婴之前有要求,因为那是能够在短时间达到的。 随着境界的攀升,越是往后越慢,道行法力是积累来的,并非一蹴而就。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裴氏对三娘的封锁,但,裴氏应该不可能出动化神尊者,以三娘如今的法力,足以让他本尊具现一招。 这一击,低于他修为的修士该是没有机会活下来。 许三娘缓缓睁开双眼,流光轮转的眸子中闪过清气汇聚的阴影,紧接着周身的巨茧化作无边清气反馈身躯,辅以三娘那如璀璨山河的明媚容貌,烨然若神人。 化作赤发小鬼,坐在许三娘肩膀的涂山君说道: “该走了。” 此言一出当即让三娘一愣,她心想自己才步入假婴,不日将渡过劫难成就元婴真君,再以时间积累法力,阴魂丹做辅,当可在四年时间内…… 像是看穿了三娘心中所想一般,肩膀的赤发小鬼询问道:“达到何等境界?” 三娘思索之后说道:“若情况稍好,当可步入元婴中期。” “然后借道体三条命,与裴氏决一死战?” “我不知道。” 涂山君这么一盘算,还真有戏。 若三娘能达到元婴中期再借用道体,当可借来化神的法力,并且还是两道法力,到时候肯定能发挥出尊魂幡全部的实力。 敌后期尊者该是没有问题。 但,这等燃尽生命得来的力量。 值得吗? 三娘看着手中古宝灵剑,怔然出神,紧接着说道:“失约的话,老宅和古剑就要拱手相让了。” “很重要?” 听到空灵沙哑的声音,三娘摇了摇头道:“我已经知道古宅到底锁着什么,我也已清楚,我父为何会死。” “何?。” “成仙批言。” 涂山君双眸猛地瞪大,从一介赤发小鬼返回了尊魂幡,震颤道:“成仙?” “成仙批言?” “什么意思,是他利用蝶梦道体预言出的,还是说是功法神通。” “难道是他推算的哪一个人的命运?” 三娘还是头一次看到涂山君如此失态。 哪怕平日里的喜怒哀乐都比不上。 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又担心那救命稻草是个无根浮萍,亦或是并不足够坚韧。 这等消息的出现,让这位积年老鬼激动不已。 神情复杂难掩,只顾追问后续。 许三娘沉声说道:“这个秘密也是在我以血祭剑才得知的。” “我手中的这柄古剑就是开启古宅的钥匙。我已与裴氏做出约定,九年之后不登大器宗,就要将古剑古宅一并奉送给他们。” 尊魂幡内。 大槐树下。 涂山君本尊难掩复杂心绪,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更是生出一股悚然。 怪不得强如道体修士也会死,还是这般平静的消失,原来他推算的是仙路,但更让涂山君震惊的是,竟真有仙路。 也就是说。 这世间真的有仙。 “仙!” 涂山君猛地起身,立于道观前,看向远方高耸如山峦的大城,两百六十余万阴神所在。 双眸迸出精光。 这可是成仙的预言。 当年那血葫芦只书写着‘元圣灵魔成仙法’,便让迟疑的涂山君留下,何况是听三娘亲口说出,其父留给她的古宅之中,藏有成仙预言。 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他为之动容。 “涂山大哥此时还觉得我们应该走吗?” 许三娘笑了起来。 嫣然如绽放的星辰。 她知道,涂山君定然是想成仙的,所以她并不介意使用自身道体神通。 哪怕折去一翅。 一翅与三翅,又有什么大的区别呢? 正如她说的那样,就算没有道体,她也能登临巅峰。 立于道观前凝望大城,赤发顶角的高大身影陷入沉默。 他没有询问其他,因为既然三娘这样说了,他心中的那些都已经有了答案。 比如如何开启。 譬如,是否有回旋余地。 …… 良久。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沉似深渊,亮如星辰。 淡淡地说道:“该走!” “我这一生都在追寻仙路,为得不仅仅是长生无敌,更是为了那些与我一同踏上道途的人。” “牺牲人来换仙路预言,岂不是本末倒置。” “而且……” “哪怕没有成仙批言,我一样能够成仙!” 哪怕没有见到人影,只听到声音,许三娘依旧能幻想出那高大人影的豪言霸气。 这才该是魔尊具备的自信。 “涂山大哥难道就如此自信?” 涂山君摇了摇头:“我相信的是你。” “还有那曾经陪我一同踏上仙路的人。” “若没有他们借给我命,我不过是一死器,终有一天会泯灭在劫难之下。” 许三娘诧异的看着面前的青铁黑幡。 她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回答。 本以为自己会听到涂山大哥对自己的‘吹嘘’,对自身天赋才情的肯定,却从未想过,原来哪怕是冷如魔尊般的涂山大哥,对自己的道途竟是如此的谦虚,甚至拥有如此柔情。 “好。” “古剑古宅,送给他们又如何,没有我来开启,他们拿不走任何东西。” 许三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 哪怕没有了古宅里的成仙批言,难道她就不能施展道体神通重新预言一个吗? “我想得到成仙批言,但我更想你活着。” “很重要?” 这回轮到许三娘问涂山君。 依旧是这句话。 涂山君点头说道:“很重要!” 许三娘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般,笑着说道:“那我就一直活着,活到涂山大哥成仙。” 隔着尊魂幡本体,涂山君望向许三娘。 他竟有几分对这句话生出信心来。 不是因为三娘的道体,也许是因为许三娘本身就是谜团环绕的人,在她身上,好像不管发生什么惊奇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 既要离开,当然要交代好一切。 于是原先的计划启用。 鹤书立惊奇的发现,许三娘的气息晦如烟海,早不是他能窥探。 哪怕是坐在一边,都能感受到灼灼灵光。那是修为精进展露出的灵机气息,而这无意识的气息便让他感到了莫大威压。 至于一边身着幽暗红袍的修士依旧是练气的模样。 他却不敢小视。 雷劫消散历历在目,哪怕三娘给他何等压力,都不如身旁那人的神情变化重要。 “鹤先生。” “这储物袋中是修行所用的丹药、灵石,以及一枚七转结金丹。” 鹤书立何等聪慧,在看到储物袋听到许三娘言语的瞬间,他的双眸已经瞪大。 心中更是闪过骇然。 身躯不由挺直,随后又倚靠在身后靠椅上。 像是长缓了一口浊气般,抿嘴不言。 “劳烦鹤先生照看孤幼院。” 鹤书立点头拱手说道:“我明白。” 他心中都懂,也许魔君愿意让他待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他不需要问。 知道什么也不能说。 其实也不需要太过照顾,如今五年过去,当年的小娃娃都在灵根探查之后各有归宿,也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瘦猴也被安排进大器宗,成为宗门弟子,裴氏但凡还要脸就不会拿他们撒气。 涂山君准备去信一封给钟汉,请他关照一二。 这点小事,对于钟汉而言该是没有问题。 …… 半月后。 远在大器宗。 一道人影拆开了信封,疑惑道:“我的信?” 765、荒狐 信函匣。 身着大器宗法袍的瘦猴取出内里的信函捧读。 眼中闪过精光的瘦猴急匆匆的收拾了细软,跟管事告假之后匆匆的乘上了返回天机城的灵舟。 乘上灵舟,踏上返回之路的瘦猴俨然已是小大人的模样。 闭目回忆着信中所述。 “事急从权,无法当面详述。” “阿姐与你虎叔决定暂避裴氏锋芒……” “……” “修行用度莫要担忧,凭信函用的钥匙可将阵法中的储物袋取出。” “……” “骤担此大任,往后修行更要十分用心。” “若裴氏寻你也莫要惧怕,只需将另一张信函所述告之,并将古仙楼中的灵剑取出相送,料裴氏并不会为难于你,若有难,可寻你大器宗执法堂前辈师兄,其名‘钟汉’。” “……” 另一边,钟汉也接到了来自古仙楼的信函,指名道姓是他的信。 …… 两人合计打算乘坐灵舟离开,思来想去还是不成。 天机城的灵舟太容易追踪,而且在城内也分外显眼,说不定会有裴氏的眼线提前截住,到时候就要一场恶战,说不定会引来裴氏高修。 因此当机立断出城,然后以遁术赶路甩开眼线。 再以其他小城的灵舟做为跳板前往其他大城。 就在许三娘动身的时刻,孤幼院街对面的茶馆关门,隔壁的邻家也没有了动静,驻守在此地巡逻的捕快面色剧变,捏起手中的传音符,灵符燃烧,在隆庆坊的各处点燃。 不管是明处还是暗处,皆有目光聚焦而来。 许三娘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乘上傀兽马车。 赶马车的修士紧盯着前方的马车,接着转头看向车厢内,似乎在与人说话:“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只是她一人走动而已,上头不是说看住两人吗?。” 厢内,另一位神情严肃的修士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们只负责盯紧许三娘。” 赶车的修士耸肩不语。 他们也不知道许三娘到底要去哪里,天机城又这么大,总之少不了一顿好跑,也就只能跟着,有时候中途还得换人,不能让前方的许三娘察觉到有人跟随。 然而,乘傀兽马车的许三娘在袖袍中魂幡的指点下,早就摸清楚身后修士。 就是这两天兜兜转转,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 正如他们说的那样,天机城这么大,总不会是要出城。 足有半月。 带着他们转悠的同时也渐渐的有了出城苗头,直到乘上这架傀兽马车。 带着面纱斗笠的许三娘端坐在车厢内,看了看腰间的储物袋,感受到袖中道兵的凉意,原本略有忐忑的心情也随之舒缓。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 “客官,城门就在前方。” 直到赶车修士的声音响彻,车厢内的许三娘猛的睁开双眼。 将灵石付下,也就踩着矮凳踏足整洁的街道,眼前的是宽阔有序的长路,而在长路尽头,则是距离隆庆坊最近的城池大门。 缓步走动的斗笠修士。在疾走不到百米的距离化作飞奔。 身形如电。 在行人之间穿梭。 出城是没有任何登记检查的。 不过那伏案的书记官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消息。 已经在斗笠修士飞奔而来的时候起身,张口喝止:“来者止步!” 然而这般大喝根本无法阻挡那冲来的修士,宛若狂风过境,原先还在面前的人影已经掠过他的身旁,伴随而来的是爽朗笑声。 一瞥。 斗笠下。 那璀璨如山河流星的容颜似在发光。 不管是城楼上的甲士,还是入城出城的排起长队的修士都将目光投来。 也就在此时,远处两架马车迎面撞了过来。 没有半分犹豫的催动傀兽马车全速,嘭的一声,狠狠的装在城墙上,与之如礼花散架而来的是跳出的修士。 许三娘可不想等待他们。 甫一出城,便已施展出遁光。 化作一道豪光冲上青天云层。 在音爆绽放的光圈下,好似流星击坠般向远天而去。 “不好!” 撞出城门的修士大惊失色。 没想到许三娘当真是要夺门出城,并且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成功了。 此时三人才后悔没有提早截住。 田柯振正是这三人之一。 他们俱是元婴真君。 不过,有些元婴真君是自己悟道渡劫而成。 有一些元婴真君则是靠着前人之路,以及躲避劫难的办法而成。 这样的修士自然弱于走出自己道途的。 并且他们的路能走多远,还要看自己对前人路的感悟和理解。 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走到这一步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也就导致修为难以寸进。 田柯振便是如此。 他当年靠着裴氏给予的恩惠走到这一步。 自知天分不足,只能止步于此。 因此做了个家族供奉,平日里还算大器宗修士。 若今日让许三娘逃遁离去,他们怕是全都要受罚。 “追!” “我们俱是元婴,许三娘怎么都逃不脱的。” 田柯振毫不迟疑的驾云腾空。 在出城的瞬间,元婴真君的威压骤然绽放。 与他同行的两位修士也同样如此。 他们带着惊讶却又从容的神色,谈笑道:“许三娘再强也不过是新晋金丹,何须我们三人一同出手,如此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唯有田柯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金丹真人的遁速怎如此之快。 换了寻常金丹真人,哪怕是巅峰期也会无法拉大距离,反而会在片刻间被真君追上,现在他们已看不到许三娘的身影。 唯有外放的神识能够察觉那强大且快速的遁光,犹如星火奔流。 恰如田柯振想的那样,在他们三人奋力的追赶之下,与许三娘的距离迅速拉近。 前头的许三娘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四道流光在天空穿梭不休。 眼看身后三人即将追来,许三娘神色淡然的瞥了一眼,以她的实力战胜一位不是问题,只可惜对方并不是一人,她又不想暴露涂山大哥。 于是从袖袍中取出魂幡,轻轻一摇,黑红色的蒸汽顿时将她包裹。 轰! 顷刻间,黑红光芒消失。 只剩下三位元婴真君傻眼当场。 “坏了啊!” 其中一位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修士此时却垮了面容,狠狠的一拍大腿:“哎呦,跟丢了。” 旋即赶忙看向同僚,再追上两人,并且看到他们脸上茫然的神色之后,更是差点身形不稳的撅下云头。 “我就说什么来着,不要大意,许红裳再与家族不和,也是家中的大小姐,定然底蕴不俗宝物护身。” “现在怎么办?!” 另一位元婴真君大急。 田柯振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说道:“我们也没有料到表小姐会有如此遁术神通,但只是表小姐离开还好,我们手中还握着一个人。” “只要那个人没有离开,我们还能和家族交差。” “走。” “回天机城!” …… 甩掉了追兵的许三娘也撤去了尊魂幡的遁光。 遁速骤然下降。 让她不由感叹刚才的风驰电掣。 现在倒像是赶着牛车马车,两者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走出天机城,脱身而去。 经过了最开始的惊险和喜悦,许三娘心中没来由的生出迷惘和茫然,望着眼前的茫茫天地,一时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不过是些许的怔然就已经回过神来。 “往东走,是天器圣地的万物城。往南疆去,则满是魔宗门派,北上古神殿,西临大星河宫……” 许三娘轻声呢喃。 忽然。 “小姑娘,你不知道何去何从吗?” “不如让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的云端则有一道身披黑袍的修士远远而立。 言语之中也满是调侃,似乎还带着几分欣喜。 抬头看去。 正看到一只青铜狐面。 三娘的神色凛然,护体罡气勃发,警惕的盯着那云端处的狐面修士,问道:“前辈是?” “我?” “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荒狐,来自堂口‘三月初五’。”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三月初五’,但我相信你肯定听说过‘组织’。” 遥远而立的黑袍狐面修士笑着说道。 分明对方戴着面具,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人是带着笑容的。 也许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会笑的眼睛,让人看过去不由得被目光所迷,会不由自主的跟随对方的心意而动。 “组织。” 许三娘心中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组织的人这么快就寻了过来,并且还寻找到了她。 但她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道前辈寻小女子什么事?” “堂主让画舫修士留意你的动向,不成想,在裴氏如此严密的布控下,让你大摇大摆的出城来。” “倒是让本座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许三娘面色顿时沉下来。 如果在天机城,这些人还没有机会出手。 她出城反而是给了他们出手的机会。 荒狐上下打量着许三娘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前来捉你,汉河画舫的案子我至今没有头绪,又恰逢你出城,我也就顺手而为。” “如果你愿意提供些线索的话,我不介意当作没看到你。” 许三娘说道:“看来前辈有查到什么。” “当然,我查到的东西很多。” “不要妄图逃跑,在城外,没有天机城的大阵和亚圣照看,本座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尊者的恐怖神识就像是一只苍天大手。 化作连绵的山岳。 将许三娘的身影牢牢封锁,没有半分逃脱的空隙。 “小姑娘,说说吧。” 766、江湖 “说什么?” 女人带着几分淡漠。 就好像她并没有面对擎天巨手般的威压。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阳光下,云层上。 原本复杂神色渐渐消失, 于是就剩下现在这般的模样。 冷静的女人在灿烂阳光的辉色中,显得如此不同。 环绕在在身侧的清气化作一道气旋,忽地卷起,宛若泛起波澜的湖面,也将那压下攥住的威压化作了微风。 吹过。 只带起些许发丝。 身裹黑袍戴着青铜狐面的修士眼中闪过诧异。 惊叹道:“怪不得都对道体修士刮目相看。” “竟然能在本座的神识威压下如此坦然,甚至以真意化解。” “你这道体当真不凡呐。” “可惜,你的修为太弱了。” 荒狐惋惜似的感叹道:“若是你有元婴境,我便坐下与你好好谈谈,假如你是尊者,那我在看到你的瞬间就会掉头离开。” “让人惋惜的是,你只有大真人境。” “哪怕天资不俗的迈入假婴,依旧是第一步的修士。” “我与你不同,我已是第二步。” 荒狐自信般收回了所有的威压气息,平静的说道:“你不说,我也能自行查看。” “天地绝灭大搜魂术的神通我略懂一些皮毛,只不过,怜惜你这位人杰,希望你能加入组织为之效力,我才没有动手。” “如果我不想加入呢?” 许三娘蹙眉。 “你想不想死?” “不想。” “你不想死就一定要加入组织。” “这样说来,我不加入就一定会死?” “会。” 荒狐注视着许三娘。 纵然没有威压气息,然而来自尊者的目光,简直重逾千斤,让人不能承受。 哪怕是真君在这样的注视下怕是也会聚精会神,小心谨慎的应对着一切。 这便是强大带来的压迫感。 许三娘问道:“组织能帮我拿回我遗落在裴氏的所有东西吗?” 荒狐一时语塞,沉吟道:“大器宗裴氏。” 黑袍狐面人一连嚼裹了两三回。 不像是个尊者高修,倒像是一位深谙权谋的高官在衡量价值,随后他就摇了摇头说道:“组织不会做无本的买卖。想要拿回一切,需要你自己努力。” “有什么区别?” “组织给你神通功法、古宝法器,一切修行资源以交换。” “你只需努力。” “我可以告诉裴氏我加入了组织?” “不行,你要换一个身份。” “为什么。” “从来如此,所有人都要有很多身份,只有一个身份的人活不长。” 许三娘突然笑了。 原来,欺软怕硬不仅仅世俗凡人有,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有。 哪怕是大势力同样如此。 他们不敢招惹裴氏,又不想让裴氏知道是他们撬走了道体,便想出了这么多的办法,拐着弯的完成一切。 组织定然有组织的目的。 只不过,许三娘也有自己的目的。 而且因为公孙晚之事,她对组织本就没有好感。 又为何要弃明投暗,成为一个不能拥有自己真正身份的‘杀手’。 她这一生,都在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姓许,而不姓裴。 “或许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你不想加入组织,我不想强迫。我只想知道是谁杀死了‘公孙晚’。” 荒狐像是看出了许三娘的意思。 抱着肩膀,并没有强迫许三娘一定要加入组织。 组织行事就是如此的,他们首要在完成任务,其他的不过都是附加,而他的任务显然不是邀请许三娘成为其中一员。 他的任务是调查出杀死画舫分舵的修士。 “我不知道……” 还不等许三娘说完,荒狐将一枚玉简注入法力,紧接着一道留影出现在不远。 那人身形高大。 顶角如戟。 在狂瀑赤发下显得如此锋芒毕露。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黑红色的眼眸。 似晦暗星辰,深渊中的荧惑。 在他侧眸而来时,才终于看到其青面獠牙的面容,悚然一惊的同时更是都最初的判断生出怀疑,这当真是人? 哪怕只是相隔影像,还是不由心生寒意。 许三娘沉声道:“我不认识他。” 她眼中的诧异和惊讶做不得假,因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涂山君展现自己的本相,与寻常不同的是,如今的这般狰狞大鬼当真如盖世的大魔,在云中月下,踏空傲然。 “你确实不认识他。” 荒狐点了点头然后又取出一枚玉简。 将之打开之后,再显一道人影。 正是涂山君平日里黑发黑眸的道人模样。 他将两个影像重叠在一起,说道:“现在你该认识了。” 笑道:“那三个蠢货绝对想不到,他们要回去看住抓捕的人到底有何等威能,若他们能遇到当然最好,只可惜,以此人的能耐,怕是早就已经离开。” 荒狐不禁笑出声来。 失笑的同时也为那三人的命运感到悲哀。 他们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曾经与什么擦肩而过。 其实不知道反而很好。 “所以,你才着急忙慌的出城。” “指出他的下落,你可以安然离开。” “前辈既然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出城,为何不等我与他重逢。”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修为?” “料想你应该不知道。” 荒狐自问自答道:“渡劫成尊那一刻,他已是中期尊者,疑似拥有道体。” “我可不想和这么恐怖的人照面。” 许三娘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就为这个此人才将她拦了下来。 怪不得一介尊者,在这里和她讨价还价,原来并不是因为有耐心或是脾气好,仅仅是因为出于被另一个人的忌惮。 “前辈既然不想与他照面,不如放我离开,我们全当未曾谋面。” 荒狐摇头道。 “不行。” “我有我的任务。” “以前辈这样的高修,难道还怕组织的问责吗。” 荒狐看向许三娘,倒也没有讲什么道理,或是描述组织有什么刑法,而是很平淡的讲述道:“我能轻易的碾死很多蝼蚁,难道我在更强的修士眼中,不会是蝼蚁吗?” “人在江湖,难免的。” “也是老了,才会如此多愁善感。” “所以小姑娘啊,莫要让我为难。” “我真不知道他的跟脚。” 荒狐点头道:“你只管讲与他的相识和相处,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判断。” “说说吧。” 许三娘心中盘算。 她肯定不能讲述与涂山君的相遇,一旦开口,那漏洞百出的经历根本瞒不过一位心思缜密的尊者,更不用说她连编造都没法编。 既然组织不愿意得罪裴氏,多半不会对她动手。 也就是说荒狐说动手搜魂只是吓吓她。 但他会向其他人出手。 此时,许三娘才惊叹组织的强大情报能力,竟然能够这么快的就将画舫渡劫修士和孤幼院的教习联系在一块。 连组织都已经查到,相信天机府确定涂山大哥的身份也只是时间问题。 许三娘不由庆幸。 还好提前离开,不然此番在劫难逃。 然而,哪怕出逃,也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在许三娘阴晴不定的时候,身裹法袍的荒狐微微摇头。 他已看出,许三娘定然与那人牵连甚深。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要出手了。 就算无法使用搜魂术得罪大器宗裴氏,至少抓许三娘回分堂驻地。 他有了交代,剩下头疼的事情就交给堂主亦或是一众长老吧。 没有继续催促,而是猛的敞开法袍。 腰间的一只土黄袋子在法力催动下迎风冲做巨大的口袋。 伴随吸力传来,许三娘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云头。 “前辈且住。” “难道就不怕那人早有关注。” “我如果消失,裴氏定不会善罢甘休。” 许三娘赶忙稳住身形。 荒狐顿时一惊,然后就放松了身形。 说道:“我已给过你机会!他若在这,便不会还在等待。” 没有多余的话语,法力犹如滔天的浪焰。 那土黄色的口袋好似一张天幕,要将许三娘囊括。 “嗡!” 一道黑红色的雾气将许三娘硬生生扯出法宝的笼罩。 “果然有诈。” 荒狐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在看到许三娘有恃无恐的时候,他就知道许三娘肯定拥有不凡的宝物,也有可能是裴氏的底蕴。 总之不能大意。 因此他也没有贸然接近,而是远远的观望,以法宝抓捕。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况面对的是来自大家族的道体修士。 “若想只凭宝物就逃走你就将本座想的太简单了。” 荒狐大手一挥,淡声轻吐:“虚天!” “轰。” 天地好似在一霎那形成了一方虚幻的小世界。 荒狐做为小天地的掌控者,施加而下的巨力将整个空间封锁,也将黑红色的遁光留下,在他迈步走来的同时说道:“本座早就有言。” 就在他即将走到许三娘身前的时候,荒狐神情猛的一变,迅速后撤。 以他尊者的遁速,后撤之快让人根本无法分清是何时才完成的。 就好像他从未从来。 荒狐大惊。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机气息在许三娘身上绽放。 然而,四下寻找,却未见有异。 忽地。 荒狐死死的盯着那道玉简幻化的虚幻重叠出的身影。 那人影的眼珠…… 好像转动了一下。 “见鬼了?” 就在荒狐皱眉的时候,原本那高大‘鬼神’的铁青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正过来,灼灼鬼目,死死的盯着他。 “幻术?” “哼。” “你本尊在这里我尚敬你三分,区区幻术神通,安敢阻我!” “给我破!” 荒狐冷笑一声,抬手一道辉煌气息。 化作青黄色剑光。 轰然斩下。 “忽。” 玉简投射的人影顿时化作泡影。 荒狐没有半分喜色。 因为他看不见了。 “你当真觉得这是幻术?”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晚点。 767、神异 “什么?!” 荒狐陡然一惊。 身为尊者的强大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观想法坐镇识海,周身气息迅速平复。 哪怕眼前是一片漆黑,然而修士早已不需要用眼睛观察,神识足以替代大部分的五感六识,并且比感官更加的强大。 阴冷的气息宛若毒蛇钻入袖袍,冰凉沁入皮肤,使得寒毛乍立。 直到汹涌的法力流经四肢百骸。 炙热将寒意驱散 若说原本置身于凛冬,现在则像是迎着暖阳踏入了春夏。 独属于尊者的护体罡气犹如磐石星辰形成的沙尘风暴,将一切不属于或是对自身有所威胁的灵机全部抵挡在外,光亮的波纹闪烁不休。 荒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糟了。” 他低估了那个人对许三娘的重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位疑似‘道子’修士的气息。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对方也许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还自傲的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在最初看到许三娘如此镇定的时候就该有所怀疑的。 他并未深究。 以己度人,他不会在一位金丹真人身上投入太多经历关注,除非对方关乎到他的道途,不然绝不可能让他出手。 神识铺开。 荒狐‘看’清了小天地中的一切,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影。 人影的脚下是一团黑红色云彩。 原来刚才裹住许三娘的并不是宝物光芒,而是他追查的那个人的灵光气息。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他靠近许三娘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灵机。 荒狐探手一抓,上方悬浮的土黄袋子已落入他手中,微微拱手说道:“原来道友早就驻足,既然如此,不如你我罢手,我只当并未见过道友,而道友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我。” 高大修士以黑红色的金边法袍笼罩。 左手肋下夹着许三娘,右手握住一杆像是旗帜灵幡的长杆兵器,直到铁青的幡面落下,荒狐才看清楚是杆魂幡。 在近两米的身形下,本来个头不矮的许三娘倒也显得娇小。 在那人看过来的时候将许三娘轻轻放在云端。 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冷冷的注视着黑袍狐面修士。 涂山君本不想出手。 他能动用的手段实在不多,限于法力的问题,留存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两者说起来相差两个大境界,也就只能支撑他出手一击。 如果他现在放荒狐离开的话。 对方或许会走,却有可能在半途返回探究一二。 毕竟任谁都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猜不到涂山君的跟脚,只会以为是什么术法神通的映照,其实只有威吓而无实力。 这样一来一回反而会让本来还有一击之力的涂山君疲于出手,也就使得许三娘无法以全盛补充法力。 荒狐沉吟,他分不清眼前人的实力。 但至少情报所言,此人在渡劫成尊的时候就已是中期。 这是出自天机城江副城主之口,应该是没有错的。 既然是化神中期,那便是与他相同的境界。 他浸淫许久,此人刚刚突破。 小心应对的话,不足为惧。 …… ‘既然只有一击之力,就该使用现如今能动用的最强之术。’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迸出神光。 淡声道:“虚天异地!” 轻轻摇动魂幡,手中尊魂幡化作一团黑红清气,与脚下的云彩交织不休如黑夜天幕将此方天地遮盖。 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天地在此间化作了一方由煞气铸的门庭,隐约间,有一方若隐若现的高山在云中。 站在门庭高山之前的修士赤发狂舞,一轮虚幻圆月遥相辉映。 紧接着, 一道虚幻的庞大身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 那身影似乎还无法完全显化,因此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能模糊的看出是个人影,然而也仅仅是像人罢了。 那庞大的‘人影’撕开自己的胸膛。 黑色的骨血汇聚成一头异兽猛虎。 血金黑虎纵身一跃。 如山岳般高大的身躯又像是羽毛般轻盈。 一双吊睛闪烁。 像是依旧不过瘾。 人影锋锐的爪牙将血肉拔下。 凝成一头人形鬼狐。 头戴斗笠的人面鬼狐身形看起来小了许多,铁青的狐脸上是一颗血色的眸子。 青面鬼狐翻身盘坐在狰狞黑虎的背上,将袖袍揣入怀中,拉下头顶的斗笠,就像是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儿。 在两头异兽出现之后。 那庞大而虚幻的人影终于消失不见,唯有远天的门庭升起一道素月。 黑红血虎踱步走到涂山君的身后,厕卧下来,倒是那异兽鬼狐附身而来,尖嘴微动,不知道在老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荒狐已完全没了从容。 如果说在看到虚幻人影的时候,他还有几分惊叹。 毕竟那庞大身影犹如鬼神降世,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被恐惧拉入深渊,就好似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化作其中一部分。 但那终究是虚幻的。 是不够凝实的天地异象。 那如今,黑红血虎则像是终极恐怖具现,霸道、血腥、犹如天渊,亦像深邃的天空荧星,让人胆颤心惊,就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那血盆大口撕碎吞下。 那巉巉曲齿不仅会将血肉骨头碾碎吞下,也会将灵魂粉碎化作最充实的养料。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但凡当世大魔,哪个不是血孽缠身化作无穷的血气光柱,其虚天神异更是残忍至极。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青面鬼狐。 那东西给他一种莫名诡异之感。 若说老虎只是吃人不吐骨头,鬼狐则让他想起‘邪神’。 然而,这都只是那虚幻人影拆下骨与血肉随手捏出的异兽,那虚幻的庞大身影到底是何等神异,这才塑造出这两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东西。 更何况,眼前这个修士。 涂山君侧眸看向身后的虚天神异。 血金黑虎假寐,青金鬼狐则在把玩手中的丝线。 他也没想到虚天神异会先具现出这样的异兽,而且还是两头,一般而言修士多数为一头异兽,要么也是多只融合为一。 譬如垂云尊者原本是灵游巨鲲,在他炼化传承之后怕是还会获得黑金大鹏的神异,两者合二为一。 不过,想到这两头异兽均出自虚幻人影之手也就了然。 怕是没有补全道体,以至于无法完全具现虚天神异。 像是看到了涂山君的目光,端坐在黑虎背上的鬼狐咧嘴露出细小獠牙,藏在袖袍下的小爪子轻轻一攥,整片天地都已经在涂山君的掌握,甚至生出一种他才是这天地的主人,是编织出命运大网的恐怖‘蜘蛛’,静等猎物的踏足。 而能被称作猎物的也就只有一人了。 涂山君掐起手印。 轻诵: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一曰:” “血杀劫!” 荒狐瞳孔猛的一缩。 结印。 诵咒。 毫不迟疑的祭出道兵‘金兜子’。 一道玄黄清气在荒狐的身后凝聚。 撕开雾气的同时,一只巨大的狐爪踏入天地,就像是惊涛骇浪的蜕变,沙石星辰辉光的风暴卷起。 一头苍石星狐虚影出现在荒狐身后。 荒狐猛的侧首看去,无边丝线已经将天地完全编织。 他也同样站在丝线之上。 远天,血金黑虎奔袭而来,霎那间已出现在他的面前,血盆大口如塌陷的山岳,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大月天。” 吼!!! 钻石星辰沙暴轰然扩大,化作七道辉煌龙卷。 龙卷交织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沙盘落下,将原本空荡荡的丝线缝隙填满,荒狐也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然而他根本不敢放松警惕,只见脚下涌现无边的血水,不过瞬息就已经将所有的沙尘土地掩埋。 “杀。” 苍石星狐的巨大身影与血金黑虎厮杀一团,却没有注意到黑虎背上少了东西。 “不好!” 荒狐心中一惊。 就在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他的五感六识已经完全消失。 不远处正有一头青面鬼狐目光闪烁神光。 “不能再战。” 荒狐心中顿时冒出这一个念头,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这才刚一交手他就落入下风,再过一会儿岂不是要将性命都扔在这里。 他完全没有必要和这位陌生尊者硬拼,因为他本就不是为此而来。 他也不想和道子级别的人交手。 许三娘在涂山君法袍的遮盖下运转法力。 人影闪烁。 面对如此景象,不由张大了嘴巴,惊叹不已。 她曾经想过高修斗法,然而跟随涂山大哥出手从来都是速战速决,且还是以轻描淡写的碾压,完全看不出变化。 强大神秘,却不够直观。 她还以为涂山大哥并不喜欢大神通术。 直到今日,她终于看到施展。 这般天罗地网编织,神异幻兽厮杀,印法咒诵激起天机色变,仿佛星辰都要黯淡。 当然,这也苦了她的法力。 若不是因为她的道体神通,怕是连涂山君的虚天神异都无法具现,更不用说还要展开大术杀劫,将自己的神通融入到这虚天异地的小天地之中。 荒狐将金兜子系于脖颈。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难道我早就中术?” 没有半分迟疑,双手直戳眼眸。 噗。 血流不止。 然而惊喜的是,他真切的睁开了双眼。 “果然是眼睛的问题。” 荒狐来不及感受双眸的疼痛赶忙运转法力:“大地星辰起!” 768、踪迹 大漠狂沙。 钻石星辰。 玄黄气息自荒狐身躯迸发,化作冲天光柱,犹如一颗擎天沙树散落开漫漫星辰。 唯见天地莽莽,沙河涛涛。 天地似在此时完全变成了狂漠。 那灵机威压亦如蒸干的水汽迅速攀升。 “黄天降世!” 双眸紧闭且留下血泪的荒狐捻决掐印,终在苍石星狐庇护下施展出神通大术。 术法刚一成型,原先被涂山君切断的天地豁然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无穷灵机迅速涌入其中。 似狂风暴雨。 疾且密。 感受到暖意回身,荒狐心中的紧张落下,同时也长出了一口浊气。 至少不必像刚才一样屏气凝神。 然而,他却不想再和此人多做纠缠和交锋。 这人一看就是大宗道子级别的修士。 此时不跑,怕是再交战下却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他总不好因为调查画舫舵主的死因而将自己搭进去。 “驱雷策电。” “疾!” 金兜子化作披风延展不休。 披风变成了两只金光翅。 一面擂鼓,一面电掣。 甫一交织,雷电纵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整座降临沙树黄天就已雷电交错,将整个小天地化作一片雷池。 “黄天雷池!” “疾!” 由黑红色丝线编织的无形大网闪烁起了雷霆弧光,庞大雷池一下子阻隔了老魔头与荒狐,就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此时,荒狐紧绷的神情舒缓,转而露出笑容。 甚至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雷池不仅仅帮他阻隔,也将那凶戾的血金黑虎挡了回去,如今盘踞于黑红天地的黑虎踱步不休,却并没有做出要跳跃而来的模样。 与此同时,那青面狐狸压低了斗笠。 猩红的狐目因为没有对方眼睛的媒介也缺少了施展的机会。 “山不转水转,道友何必如此大的火气。” “不过今日之难,在下永记。”荒狐微微拱手朗声说道。 要不是这位‘道子’出现,他肯定能带走许三娘。更不用说因为术法的关系,他自戳双目,使得一双明亮的眸子成了烂肉。 吼! 血金黑虎怒吼咆哮。 倒是让荒狐笑了一声,不过在看到环绕身侧的苍石星狐伤痕累累,连耳朵都被打没了一只之后,荒狐不由没了笑容。 只是看了一眼涂山君,以及被涂山君护在身后的许三娘一眼:“后会有期!” “想走?” 收了虚天神异的高大道人,骤然穿行于那灼灼雷池。 一时天地霹雳下,附于外袍的煞气消散,犹如刀剑砍在血肉之身一般升起青烟。 本想施展遁法离开的荒狐愣了一下,他这黄天雷池可是正二八经捻决施法,耗费大法力的大神通,别说是修士,纵然是肉身强盛的荒兽也得退避。 此人莫不是愣头青,竟敢顶大神通之术前行。 “你既找死,我便成全……” 话还没说完,荒狐只看的目瞪口呆。 原来那魔硬顶雷霆冲杀而来。 “直娘贼!” “乃公怕了你。”荒狐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一时架起遁光,担起风雷,虚天神异在他离开的同时就消失不见,不过顷刻间就已经消失在百里之外。 也不敢回头,只觉得一阵阴冷气息袭来。 刺啦! 法袍背上撕开个口子,顿时鲜血飞溅。 涂山君并未追赶,他能动用的法力不多了,如果多做的话早晚露馅。 好在趁机重创了那来自组织的修士。 不需要过多担心那人再寻来。 就是没想到组织如此阴魂不散。 今日伤了那人,总会还有组织的人寻来。 但以组织欺软怕硬的行事风格,也许不会再招惹他。 也有可能是深入调查。 就怕对方能查到星罗海。 到时候这一直隐藏的跟脚就可能暴露在东荒。 害怕吗?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只是心中难免产生担忧。 他已不算是孤家寡人。 他不是想守护秘密。跟脚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暴露,根本就瞒不住,他想守护的只是远在万法宗的独子。 如此时刻,更不好前往东荒万法去。 若想提升实力,铸魂幡、善道体,应该南下往魔宗林立之地。 倒不是魔修杀起来没有心理负担,而是魔宗林立的洞天福地煞气也最为雄厚,能够借此提升。 不过一切基准还还是以三娘的修为为主。 暂时不好前往南域。 “往东走,去天器圣地的万物城。”许三娘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她早就想见识一番能与大器宗并称炼器大宗的圣地,据传天器圣地还曾与大器宗有过恩怨,如此更该先前往万物城。 涂山君没有什么意见。 本尊身躯早就返回魂幡,以神识传音入密。 …… 天机城。 府衙大牢内。 狱卒正打着瞌睡,半睡半醒的存神练气。 他名为章回,练气后期。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多是看顾狱中修士,万一哪一个死的悄无声息还他们处理,听着隔壁传来的牌九骰子的呼喝,章回恍惚觉得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睁眼一看,正看到一位身着银衫的中年人,带着三分笑容,背着手,看向他。 本想呼喊的章回转念一想,此人要么是大人物要么就是有什么理由踏入天机府的大牢,也就不敢造次的拱手说道:“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 章回心中担忧。 万一是上头遣人来查,他岂不是会被看作玩忽职守。 毕竟他在公务期间修行。 “他们都在玩你为何不玩?”银衫中年人没有回答章回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一下子让狱卒警惕起来。 这话术看起来真的很像上头来人。 不过,看样子他算是躲过一劫。 “我觉得还是多努力一些的好。”章回老老实实的回答。 尽管存神练气枯燥乏味,甚至也不舒坦,但修行本就是不舒坦的。 他只是不想一辈子都做个狱卒。 说不定等他达到练气后期,参加魔考就能获得天机府的资格。 “不错。” 银衫中年人微微颔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本玉简,说道:“这本书拿回去好好读一读。” 狱卒一看玉简。 上篆刻:“三阴聚神法。” “打开牢门。” 狱卒收起玉简将牢门开启。 越过机关。 走过长长的甬道。 映入眼帘的是不同的灯火下映照的石室。 那银衫中年人径直往一处走去。 狱卒沉思起来,那个地方确实关押着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很奇怪,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已一年多了,说他死了吧又能察觉到灵机气息,说他没死吧,好像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就好似陷入了一种沉睡。 银衫中年人走到了石室门前,望向室内的一道人影:“好一个金蝉脱壳的术法。” 光河尊者赞叹道。 把玩着手中的玉简,其上正记载着有关于涂山君的讯息。 他正好趁机赶来,看看术法的留存。果不其然,并不是修士,而是一道法身的残留,却十分的精妙,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本尊。 不管是灵机还是气息都没有问题。 随手以打开牢门,探手一抓,那道盘坐低垂的人影化作黑红色的雾气出现在他的手中,在烛火和灯光闪烁下,刚才还站在原地的银衫修士已经不见。 “前辈?” 狱卒呼喊一声,赶紧将手中的玉简揣入怀里。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遇到机缘了。 修行功法流传甚广,但是观想法却十分紧俏,大宗的观想法更是不会外传的。 若没有一个好的观想法,面对对手的术法神通就会落后,甚至被心魔所趁。 不出意外的话,他手中的那一份玉简就是观想法。 走出大牢的光河尊者抵达孤幼院。 转身离开。 返回天机府。 伏案老者像是在等他似的说道:“回来了?” “不出所料,就是他。” “哦?” 光河尊者将调查得来的讯息玉简拿出,并且取出那团黑红色的雾气。 “我打算寻钟嵩棠了解一番情况。” …… 钟嵩棠从外面返回衙门正堂。 在看到主位上的那道人影时大惊失色。 赶忙拱手行礼道:“卑职不知武相莅临。” 光河尊者开门见山道:“你认不认识他?” 说话的同时展开了一方玉简,影像随之出现。 “这个人?” 钟嵩棠皱眉的同时摇了摇头。 “你认识他吗?” 光河尊者又拿出一副玉简投影。 钟嵩棠瞳孔一缩道:“难道他犯了什么大事!” “非也。” “你既然认识他,应该认识才对。” 钟嵩棠疑惑道:“这怎么会……” “当日你子钟汉调查熊燃遇刺以及两亿灵石案。” “那时你们苦于没有破局,于是指示此人出手,让他潜入府邸,之后惊醒了假死的熊燃,并且让‘公孙晚’出逃,被天机府通缉。” 听着武相悉数他们所作,钟嵩棠心中咯噔一下。 “是也不是?” “是。” “当日还有一个人,也处在了那里。”光河尊者淡淡地说道:“难道不是你派遣的吗?” “卑职确实不认识他。” “你子未曾提起?” “没有。” “那看来确实如此,钟长老把你那位兄弟请来天机府吧,我在这里等他。” 钟嵩棠的冷汗刷的一下子就流淌下来。 他就说那是个大麻烦,自己儿子非要接。 后来事情结束还以为皆大欢喜。 没想到还是有人追责下来,而且还是天机城的三相之一。 “去吧。” 769、惊悚 大器宗,裴氏。 追丢的第一时间,元婴真君的灵符就已经燃烧。 这也使得远在大器宗执掌灵符的修士得知了许三娘出城的消息。 在知道三位元婴都未曾追回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训人的时候。 那时候红裳娘定下九年之约众人也都没有意见。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祖宗没有意见。 他们也都以为通过此怀柔之策,三娘终会慢慢的想通,可惜现在看来不仅没有相通,反而发生了毁约逃走的事情。 这岂不是在打所有人的脸。 只怕原来的约定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好好好!” “也不必请示老祖,更不需召开家族议会,商议决策之事。老夫亲前去。” 金袍修士豁然起身,恐怖的灵机气息像是大江阔海,似乎只要他一个念头,整个天地山海都会波动倒转。 捻决施法,化作遁光消失在远天云间。 紧接着没有迟疑的撕开眼前的涟漪。 无穷黑暗在眼前浮现。 这便是东荒大境的域垒。 也是尊者能缩地成寸的最大依仗。 身着金袍的修士飞身其中,伴随涟漪消失,此方天地就像是从来都未出现波澜。 …… 另一边。 天机城内。 钟嵩棠心情忐忑,他已经差人回家去请吴竹。 不差人也不行。 若是没有人陪在这里,总是心中忐忑的。 而且,他做为此间衙门的主人,怎么能将武相单独撇下。 所以就留了下来。 谁想到,留下更加的煎熬。 钟嵩棠眉头紧锁的思索着整个事件。 熊家的势力确实庞大,却不该让武相出马,尤其还是亲自出面,这实在太过反常了。 而且那案子说起来真没有特别之处。 其中人情往来和龌龊时有发生,根本不该引起轩然大波。 相较于钟嵩棠的紧张不安,光河尊者神色坦然,还点评着衙门的茶水。 说是喝起来分外粗糙,也不知道每年投入那么多的灵石钱财都被用在什么地方。 钟嵩棠只能应声等待着。 平日里这回家的路程一直不算远,今日却等的心焦。 直到夕阳尾巴扫过,一道人影已经大步的走来,并且转眼出现在衙门正堂。 “吴兄,这位是……” 钟嵩棠刚想给吴竹介绍光河尊者,就看到武相摆了摆手。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吴竹,说道:“不错的天机傀儡,虽然修为战力差了一点,胜在扎实稳固。” 吴竹同样惊讶不已,不过他的心中有谱。 他这把兄弟提前说过暗语,也就让他知道是一位强大的修士来临。 “晚辈吴竹,见过前辈。” 吴竹拱手行礼。 “城主,吴兄对‘公孙晚’出手是卑职指使。” 吴竹当即大惊,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是天机城的城主。 怪不得把兄弟如此坐立难安,也怪不得一直提醒他。 如果说对方是城主的话,其实力至少也得是后期尊者甚至以上。 光河尊者淡然一笑说道:“不是这件事。” 说着转头看向吴竹,翻开桌上的玉简。 说道:“你认识他吗?”影响随之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那是一位赤发顶角,身着暗红幽袍的高大修士。 吴竹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不由瞪大了眼睛,失声惊道:“是他!” “前辈从何处得知此人消息?” “他在哪儿?” 吴竹不自觉地的动用了属于大真君的灵机气息,主座的那位依旧带着带着淡淡的笑容,双眸像是隐藏在阴影下,无法看清楚。 随着那人挥手,吴竹顿时冷静下来。 他面对的可是一位疑似后期的强大尊者。 “你认识他。” 这一下子就连钟嵩棠都好奇起来。 值得武相亲自前来问询也就罢了,这事情好像和他们还有些关联,至少他的把兄弟吴竹是知道的,就是一直没有听吴竹说起过这件事。 吴竹沉吟道。 “认识,也不认识。” “何解?” 吴竹看了一眼钟嵩棠。 光河尊者温和道:“你且说,我绝不怪罪他。今日之话,入我耳,也入你们耳,不会散播出去。” “吴兄放心,武相说出来的话绝对保真!” “事关那件案子……” 吴竹将当日闯入公孙晚府邸之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通,并且描绘了其中与这人的相遇,后来公孙晚含怒一击,却被此人施展秘法躲过,然后之后此人就死了。 “原来如此。” 钟送棠长舒一口气浊气,事情好像和他们确实没有关系。 “不错。” 光河尊者颔首。 这一下子就全串联起来了。 公孙晚报复不成,又得知此人还活着的消息,于是暗中出手,之后才有此人出手踏平‘画舫’,并且在八百里汉河渡劫。 现在孤幼院已人去楼空。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大器宗裴氏的许三娘。 “你为何认识他?” 吴竹说道:“因为,一个秘法。” “秘法?” “就是那化身‘妖魔’的术法神通,我的弟子曾经就使用了这个术法神通,钟兄你知道的,就在那天……”吴竹看向一旁的钟嵩棠。 眼中闪过伤感和悲痛,不过顷刻间就被收敛起来。 “是那个吗。” 钟嵩棠恍然。 他确实知道那个秘法,陆荆死的时候,是他亲手送他一程。 那时候其实陆荆也没有反抗,他只是不会兵解之法,就只能寻求他人之手。 光河尊者低垂的眼帘微动,他好像抓到了那人的跟脚,赶忙再问:“速速讲来,为何你凭借秘法就认出,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事情吗?” 吴竹叹了一口气:“我和徒弟原先都为组织效力,来到天机城休整……。” 吴竹将来到天机城后的事情讲述,以及如何在聚君楼被舵主要挟,之后就是陆荆返回钟府,并且告诉众人,舵主已经死了,被人杀死,而陆荆回来的时候也已经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光河尊者打开传音玉简:“调取聚君楼卷宗给我,我要查当年的一宗悬案。” 不久,就有修士送来卷宗。 翻看之后,光河尊者目中闪过精光,大喜道:“是他,一定是他!” “不然没人能在半炷香不到的功夫杀死一个巅峰大真君。” 就尽管已不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了,钟嵩棠依旧感到震惊。 半炷香,杀死一个巅峰大真君。 还是在大阵笼罩的天机城内。 简直堪称恐怖! “武相,卑职斗胆,那个人难道就如此厉害?!”钟嵩棠拱手询问。 当年这一桩事一直悬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这么多年来一直探查,也没有寻找到那个人或是那种秘法的消息。 光河说道:“八百里汉河起劫云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但是有什么关……’ “渡劫的人,就是此人。” “尊者劫?” 他们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不是尊者劫还能是什么。 那雷云一凝就是三年,直到一年前才消散。 “那也就是说,在没有渡劫之前,他的修为是真君。”钟嵩棠以为自己会释怀,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反而更觉恐怖。 打杀同阶修士,只用了不到半炷香,并且还走的毫无痕迹,要不是渡劫的话天机城不会注意到他。 光河尊者并未多言,而是看向吴竹,极为严肃的说道:“你们一定见过,甚至早于在天机城的时候见过他,不然他为何帮你们扫清障碍。” “你好好看,好好想。” “你要想起来,你在哪里见过他!” “在哪里见过他?” 吴竹仔细认真的盯着留影。 青面獠牙,赤发顶角,周身青白如铁,身着一袭暗红幽袍,面容犹如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英俊无俦。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能感到傲然和冷意。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这样一个出尘之修,我绝不会忘记。” “……” 吴竹思索了良久。 将自己此生见过的诸多大修士全都回忆了一遍。 然而都没有和此人有半分相似、 这样独特的人,他如果见过的话一定就能回想起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并未见过。 也许是徒弟陆荆机缘巧合的遇到。 那人不知道和陆荆做了什么样的交易才出手帮忙。 “……” “不对!” 吴竹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缩小成针尖。 他的口中呢喃着。 “顶角。” “赤发。” “青面獠牙。” “我或许真的见过他。”吴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他早先没有想到。 这面容身形,他确实真切的见过。 只不过他将之忽略了而已。 至于为何忽略…… “他本该是个死人!” “死人?” “什么意思?”光河尊者追问。 吴竹沉默不语,思绪不由飞回了那天。 那日他躲在斗篷里协助陆荆完成刺杀的任务。 后来楼船碰到了一个漂流的小舟,舟上有一道残缺人形,两枚戒指,一盏铜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黑吃黑之后,他们获得胜利,自然摘取了所有的胜利果实。 “道兵!” 吴竹大喊着起身。 两枚戒指。 其中一个是储物袋,另一个是残缺道兵。 吴竹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凉意直冲后脑。 只怕,他们在筹划如何瓜分灵石和宝物的时候,那人正隐藏在道兵之中。 怪不得陆荆心心念念要修复道兵。 他也觉得应该尽快获得强大的完整道兵。 那时可能不完全是陆荆和自己个人的念头,而是那隐藏在道兵之中的老怪物在作祟。 是那隐藏的魔君。 想要尽快修复道兵,修复自己的身躯。 “什么道兵?” 光河尊者问道。 770、大盗 钟嵩棠只觉得听不懂江副城主和老友吴竹之间的对话。 尽管震撼,并且扑朔,却好像永远隔着一层迷雾,因为他从未见过那被描述的人,那位在八百里汉河渡劫而成尊的强大修士。 他更像是在听一个故事。 惊叹于此人的恐怖。 吴竹窝峰晶体铸就的双眸轻轻颔上。 像是在回忆这一路走来。 终于说起当年的相遇。 一艘在域垒空间漂流的小舟。 一盏青铜灯。 一具尸首。 他与陆荆取下铁戒与储物戒指。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那是一只残缺道兵,并且那份道兵,钟嵩棠也曾经见识过,还是钟嵩棠亲自将道兵送入了养兵池,将养了六年。 也正是这六年的时间,让他等到拍卖行出现一尊老旧没有紫府的天机傀儡。 “是那个东西!” 钟嵩棠不由得惊呼。 在吴竹描述下,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更是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寒意。 这等蛰伏和隐匿连他都未曾怀疑。 尽管是因为老友送来的道兵,他还是习惯的以神识扫过,却没有半分异常。 原来那时候正有一位同阶修士,不,对方的修为更加深不可测,像是个老怪物,在一旁窥视。 哪怕他是大真君,此时也感到惊悚。 万一那人心中升起些许的歹意,他们必然栽一个大跟头。 “小舟、铜灯,一触即化作雾粉的残破尸首。”光河尊者微微点头。 他终于查清楚了此人跟脚。 想起这厮在牢内的手段,怕是那时候也是如此。 拥有内景的道兵并不算稀奇。 空间道兵不难,只不过许多空间道兵无法开辟出类似小洞天的内景。 因此所谓的空间道兵多是能收伏修士,困住修士,就像是储物袋的变种,却无法让其他的活物在其中存活。 光河尊者起身说道:“今日之事莫要外传。” …… “尊者只说不要外传,没说不能继续查。” 听到老友说的话,钟嵩棠的眼中闪过震惊。 侧目, 继而看到了吴竹严肃阴沉的神色。 “哥哥想要寻他报仇?” 吴竹摇头说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我早就是网中囚蛾,总有一天也会前来天机城寻求脱身之法,只不过提前许多,与那人并没有太大的干系,说来到也该谢谢他,不然督主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 “我要取回陆荆的阴神!” “他出手相助,我感激他。但他不该拿走陆荆的阴神。” …… 光河尊者亲自前往养兵池,寻了那位元婴修士。 询问他当年养兵池道兵的事情。 毕竟此人同样是接触道兵的人选之一。 那位元婴修士讲述了接手道兵之后的事情。 忽有一天,道兵池出现异动,一位神秘修士出现,又匆匆离开了。 “是他吗?” “很像!” …… 天机府衙,老者正仔细的观察着桌案上的灵舟和铜灯的拓印影像。 听着一旁座椅上光河尊者的讲述,随后点了点头说道:“错不了,这两件宝物本身在我们东荒大境不显,却是另一大宗的招牌。” “大宗门?” “比我们大器宗还要强盛?” 老者沉吟道:“我们虽是大宗门,掌宗圣主实力强大,老祖更是不世道君,比之对方还是差了一些。这也是因为我们东荒大境的局限。中土大洲毕竟是五天最为强大的一方。” 光河尊者没有反驳。 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除了域垒空间足够神秘,以及那些如元央域一般的隐秘圣地,寰宇五天已算是囊括世间的所有,五天各有不同。 然而一旦提起,世人总会还是倾向于中土,甚至时常听到有人建议将中土剥出五天,余下四地并称。 “何宗?” “太乙升仙宗。” “您老的意思是,此人有可能来自中洲?” “这还要看卷宗记录啊。” “你不是已经命人寻找流霜火脓的记录。” “还在等。” …… 有人却等不下去了。 荒狐自受了那黑红法袍魔尊的一击,他就从来都没有再舒坦过。 背后的伤痕时刻提醒着他。 伤口起初还算新鲜,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就已经腐烂。 也就是他运用法力抵抗,不然他的身躯怕是会化作一滩脓水。 “用毒。” 荒狐咬牙切齿的怒骂:“何等卑劣!” 服下丹药的拖着沉重的身躯赶往分堂驻地。 这毒爪不是一般的毒药,其中蕴含着一种雷霆之力,哪怕自己投入再多的法力也会被那雷霆吞没,甚至会化作那阴毒力量的其中一部分。 他必须寻个安全的地方。 经此一役,他算是见识到那人的厉害。 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再接对付‘道子’级修士的任务。 他还要劝劝堂主,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招惹对方。 他们存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树敌。 堂内。 等待了许久的荒狐终于看到一道人影走来,那修士惊讶道:“阴雷,夹杂未知的术法。” …… 东方泛白,已近黎明。 薄雾于舟上飘淡,化作环绕柳絮,往远方去。 站在甲板上的高挑修士依靠着栏杆。 凝望远方。 回首见,庞然大物撞碎了清晨的雾气,显露出自己庄严肃穆的巨大身躯,而这等堡垒,就在天空中航行着。 没有远播的震动响彻,也未见到浓郁烟尘遮盖,唯有避而远之的天空荒兽群,以及飞天遁地的修士。 这是一艘巨舰。 前往万物城。 伴随着晨光洒下来,高挑的修士拽了拽头顶斗笠。 内里是一张如锦绣山河般的面容。 不正是许久未见的许三娘。 距离摆脱了组织尊者的阻拦已过去月余,辗转了许久终于踏上灵舟巨舰。 尽管还没有离开天机城的势力范围,不过以他们这么隐秘的行事风格,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再追寻来。 “就这么一走了之?” 一道蕴含着威严而沉重的声响宛若战鼓捶在了许三娘的胸膛,差一点就将她震的倒退跌落在地上。 直到一位高大修士出现在她身后。 这才止住了自己的身形。 身后修士身着一袭暗红黑袍。 一把将许三娘夹在肋下。 法袍一遮,拔地而起。 直接从那艘巨舰的甲板上离开。 没有半分犹豫,涂山君单手拍在自己胸口。 噗! 猛的吐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鲜血在他术法的归拢下变成一道人形。 高大魔尊单手捻决,口诵真言: “灵魔血杀,三花身。” “疾!” 人影凝聚,站在原地。 双眸看向了远天的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高速阴云。 那云彩就像是融入了此方天地,又像是游离在天地之外,但如果不是修为高深者,绝不可能看出其中问题。 阴云拂过之际,一道身着暗金法袍的老者走来,看向挡在了他面前凝实术法。 冷笑道:“雕虫小计!” …… “涂山大哥?” 眼见涂山君吐血,三娘赶忙取出手帕将之擦拭。 “无碍,术法而已。”涂山君神情凝重。 神识早就如烟海般铺开,化作了钢铁的洪流。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其威压竟让他有了一种面对江副城主的压力,尽管只有几分相似,也足以让涂山君逃命了。 光河尊者的实力深不可测,既然是武相,定然更擅长斗法。 那日能放他离开,估计更多的是顾及会将城池破坏,而非惧怕了他的修为。 更不用说,他现在的法力不足,顶多全力一击。 对付同阶还能凭着手段将对方赶走。 一面临更强修士的追捕,只能狼狈逃命。 就在说话的功夫,阴云的神识同样涌来,不过是片刻之后,原本以为甩开的阴云已经追了上来。 涂山君一看如今的情况,怕是难以善了。 果断取走许三娘身上所有的宝物一一检查,按理说对方不该追来,但此人还是来了,要么是拿走的公孙晚等一众组织修士的灵石有问题。 另一种就是许三娘身上有其他宝物。 “找到了!” 涂山君目光凝于许三娘腰间玉佩。 玉佩此时绽放着淡淡光芒。 “这是?” “我娘给我的。” “那追来的估计是裴氏的高修。” 涂山君一把扯下玉佩,盯着许三娘说道:“一会儿我送你走。” “可是……” “没有可是!” 涂山君仰头看向天空,紫黑色的指甲骤然尖锐,在他术法的波动下,一道幽邃的口子被他的鬼手撕开:“走!” “我应该去哪儿?” “往东。” “越过万物城的。” “去朝阳横空的东方!” 在许三娘坠入域垒空间的同时,涂山君以法力将口子抚平。 不过数息,人影已踏空来。 感受着空间浮现的波动,人影淡淡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直接遁入域垒空间。” “诺大的家族,抢夺一个小女娃的家产,很丢人!” 人影笑了两声说道:“如果那家产中有成仙的秘密,你还会觉得丢人吗?” “丢人!” “很丢人!” 人影淡然一笑道:“没想到你修至这等境界,还不知道修行本质。” “如果没有掠夺,那么如何拥有诺大的家产,如果没有掠夺,如何拥有这一身强大的修为,我们修士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向天地掠夺。” “既然可以掠夺天地,又怎不能掠夺他人。”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你说呢?” 771、故人 涂山君看着侃侃而谈的老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实在不善言辞。 但是,他就像是一堵沉默的墙壁。 一步不让! 老者笑着说道:“道友既觉得老夫所言有理,便让开吧。” 高大的黑红法袍修士摇了摇头。 “我管不了天下人,我也没有那般理想,我只想成仙。你们抢她就是在抢我的仙路。” “我不能让。” 老者的目光渐渐阴冷,他冷笑一声道:“你看,你也觊觎成仙的秘密,又何必将自己包装成什么高尚之人,其实你与我们并没有差别,不,你和我们不同,我们是她的亲戚,是依靠,而你,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道貌岸然、居心叵测的伪君子!” “相比于我们,你更加卑劣。” 涂山君的面色依旧平静,心绪也不见半分波澜。 他不需要向别人解释。 随便世人如何看他。 “忘了跟你介绍,老夫名为裴万泓,你也可以称我毕宿尊者。” “三娘见了老夫要称叔祖。” “你呢?” 涂山君依旧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 毕宿尊者接着说道:“你肯定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特别特殊的修士,但你总会被现实击败。” “你这一身冲天的煞气,早就出卖了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 ‘好厉害的修士!’ 涂山君惊叹。 如果是一般的修士定然急于证明什么,这就会被对方扰乱了心境,出手就会落了下乘。 可惜涂山君性格比较沉闷。 他知道自己嘴笨,也明白自己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修士。 他唯一担忧的就是三娘有没有按照他的嘱咐。 “好人是因为有坏人的对比,面对他人的财物我能克制住不抢夺,哪怕机缘巧合到我手中,我愿意奉还,我便被视作好人。” “而与我为敌者,被我杀死者,定然觉得我是魔头。” “我在世人的眼中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我应该成为什么。” “那你该成为什么?” “成仙。” “呵。” 毕宿尊者被那高大红袍修士的天真言语逗笑. 不过在看到对方那认真严肃的神情之后,他竟生出几分觉得对方说的对感觉,那人的愿望太朴素了,朴素的让人觉得像是个玩笑。 “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误入歧途了啊。” “魔功不能让你成仙,只会让你变成人人喊打的魔头。” “我没得选。” “但你们还有的选,莫要步我的后尘,变成魔头。” 毕宿尊者勃然大怒,斥道:“好魔头!”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 “既然你不打算让,那就将命留下!” 涂山君不知道为何刚才还飘淡如云的毕宿尊者竟会大怒,照这个情况,对方怕是不会再多说什么。 只怪自己不懂话术,不然应该还能通过谈话再拖延一会儿的. 现在只能动手。 “来吧。” “正巧我也像见识一番大器宗裴氏长老的实力。” 涂山君双手结印. 他既然没有足够的法力应用,就只能使用那一种术法来提升自身的实力了,如今仗着残缺道体,应该足以拖住毕宿尊者。 “灵魔忍死。” “术转!” 嗡。 天地为之一滞,黑红色的雾气宛如灿烂海潮。 恐怖的灵机气息骤然化作了一只遮天巨手,将此方天地狠狠攥住。 这般悍然连毕宿尊者都感到惊讶。 他早就惊叹于涂山君的修为和年轻。 而且在赶来之前他绝不知道涂山君的存在,只觉得是机缘巧合遇到的意中人. 现在看来,哪里有什么机缘巧合,全都是个人的算计,裴氏有裴氏的算计,此人也有此人的算计,怕是连三娘也心中揣着自己的算计。 正因如此,更不能让三娘离开。 这一走,龙游大海,虎放深山。 他们纵然再拥有庞大的势力,也无法在东荒大境寻到一个小修士。 要是三娘自己将这个秘密扩大,更会造成轩然大波。 因此,哪怕有人阻拦,他也一定要带回三娘. 大不了还是回到原来的模样,反正只要三娘嫁给裴氏,诞下拥有道体的血脉也能手持那柄古剑开启,他们原先担忧的是蝶梦道体并未开启。 倒是因为机缘巧合,三娘主动突破踏入筑基之境。 毕宿尊者张口吐出一枚三足器。 滴溜溜转动的小器骤然化作一口巨大青铜罐。 篆刻有万水千山的青铜罐在出现的时候就展现了强大的气息。 犹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更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稍一倾倒那奇异的青铜罐。 一条神异水兽踊跃而来,环绕在了毕宿尊者的身旁。 碧水狲猊昂首吐出一口金色的吐息,漫天金雨蒸发成云雾,将原来的黑暗一扫而空,更是把此方天地从原先的恐怖解放出来。 “天火金雨降。” 碧水狲猊宛若操控水火的神灵巨兽,在它的爪下,火焰化作流动的金雨,化作了天地归尽的熔岩将远天的高大身影彻底封锁冻结。 就像是干涸的岩浆化作坚实的大地,再没有半点动静。 远天,天地上下熔铸成绝美的晶体溶洞。 而在最中央处,一道渺小的身影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的雕塑。 毕宿尊者手托着转动缩小的青铜罐,看向了天地交织的溶洞美景,眼中闪过些许的疑惑:“就这样了吗?” “难道这也是如刚才遇到的那道人影一样是术法神通塑造,而非他的本尊。” 念头浮现就被他摁死,以那灵机气息怎么可能不是真人。 也就是说,对方可能真的死在他的大术之下。 这也很寻常。 他是后期尊者。 曾经也是享誉宗门的天才。 尽管还无法评为道子,却也曾距离那个位置不远。 足以说明毕宿尊者个人的天赋才情。 以后期的实力杀死一位威压不强的中期尊者倒也说得过去。 也只怪那黑红袍的修士太过孱弱。 连一击都撑不住就死了。 就在毕宿尊者即将收拢自己的虚天异地,撕开域垒空间的时候,他的脚步微顿,身影一滞。 晶体雕塑浮现一道细微裂痕。 伴随喀嚓声响。 裂痕充斥整个雕塑。 熔岩脱落,一只青白色带着奇异纹路的鬼手将身上的尘埃完全扫清。 寂静。 无声。 毕宿尊者诧异道:“怎么可能?!” 他竟然没有从那道身影感受到半点生机。 就好像出现在他面前的本就是个死人,既然是死人,怎么还能接着战斗?并且气息还在持续的攀升。 “难道是某种秘术。” 毕宿尊者了然,转而望向远方的高大身影。 那人影张开血盆大口,横生一口獠牙。 身躯早就没有了原来的人样,反而更像是什么异化的妖魔。 只是他的眸子并没有充斥着混乱和无绪,反而是清澈的冰冷。 那是理智完存的表现。 “现在才刚刚开始。” 沙哑如两枚铁器摩擦撞击,传自那高大的妖魔人影,在他话语落下的同时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再被毕宿捕捉的时候,已出现在不远处。 毕宿尊者丝毫不惧,反而大笑道:“好,老夫就亲自送你一程!” “熔古斩仞,火神灭生。” “疾!” 磅礴的灵机宛若两方小天地对撞。 巨大的碧水狲猊一口将那妖魔身影吞入腹中,不时就挣扎了起来,直到再难忍耐的张开大口,而施展了忍死术的涂山君则跳出神异大口,与神异对峙。 “吼!” 顶角妖魔仰天嘶吼。 神异狲猊按下金雨对妖魔愤而怒吼。 一方是忍死化生的恐怖大妖魔,赤发顶角,羽化披甲,另一方是后期尊者所展神异,庞如山岳,口若湖泊。 当真是铁刷对铜锅。 各个挺硬! 更是谁也不让。 于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降临。 轰。 ‘……’ 轰轰轰! ‘……’ 尊者的战斗早已将方圆千里夷为平地,甚至巨大的法力波动还在持续扩散。 这般异象持续了许久。 许是数日。 又像是过去半月。 忽然一天,消弭不见。 紧接着,一道略显狼狈踉跄的人影驾上云头,向着远天激射而去。 登上云头的自然是裴氏的毕宿尊者。 他已无力继续追击。 此番擅自行动没有告知长老会本来就容易引起误会,更别说没有将三娘带回来,反而被人拦住,以至于受了不轻的伤,更无法与人言说。 甫一返回家族。 毕宿尊者来不及收拾自己的伤势就赶往老祖闭关之地。 在见到老祖的那一刻他还没有开口言说,老祖就抬手制止道:“我已尽知此事。” “既然三娘想走就让她走吧,她迟早还会回来。” “她也迟早都会明白。” “莫要为难他人。” “去吧。” 毕宿尊者垂首说道:“谨遵老祖之命。” …… 光阴如梭。 日月轮转。 一道戴着斗笠,披着法袍的修士正登上一条长长的阶梯。 这条阶梯就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微风吹拂,露出一张面容,目光坚毅的看向上方,直到在一座云中道场的大门之外停下。 修士拱手。 朗声说道:“故人之后。” “求见天阳神宗,陨炎尊者!” 772、犹豫 “何人在祖师道场喧哗?” 还不等斗笠女多言,一位风姿俊秀的道童已踏开雾气,掠过微风,出现在道场的门口。 问询道:“你是什么人?守山力士如何将你放了上来。” 说话时,道童打量起面前的修士。 头戴竹笠遮面容,身着朴素广法衣。 身形挺拔,如葱手指戴半截手套。 拱手之际,神色坦然。 哪怕道童隔着蚕丝纱帘,也能看出此人容貌不俗。 目蕴灵光查看。 眼前斗笠修士正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其气息之深厚稳固,怕是在一众师兄弟师姐妹之中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正是逃窜了许久的许三娘。 本来她也无法登上道场长阶。 对方看她的修为不错,或许真以为是道场主人的故人之后,因此抱着试探的态度送她上来。 哪怕不是也有其他人前来分辨。 比如眼前的道童。 如果是的话,他要是将之拦在山下不予入门,总是会被问责的。 于是,许三娘就这么抵达了尊者道场。 许三娘拱手道:“还请道友通禀,故人之后求见尊者。” “交情是否深厚?” “可有凭证信物?” “你又是那故人的什么人?”道童倒也没有甩脸色,而是安然询问。 “这……” 许三娘一时无言。 涂山大哥说是值得信任的过命交情。 但也至少过了两百多年没见,信物凭证更是没有。其三,她也不算是后人,说起来和涂山君的关系比较复杂,无法说清楚。 不过她还是开口说道:“请道友禀报,就说是‘大黑山’的故人。” 道童随手一扫,一旁的白云雾气顿时消散。 转而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圈俯视的盛景,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广阔城池汇聚四面八方,内里是涌动的修士,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你既从外面来应该是见识过道场下的大城坊市。” “你什么都没有,空口白牙这么一说,我如何为你通禀?” “什么大黑山大白山。” “若人人如你一般,祖师还要不要修行,怕是每日连打坐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道童摆了摆手道:“若你执意要等,就留下名号吧,待来日排到你,自会有人通知你前来道场。” 许三娘略微犹豫,还是随手留下了一个名号。 没有写自己的真名。 施礼之后就转身想要离去。 阶梯中。 许三娘听到传音: “既然如此繁琐,还是不见了吧。”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当年小荒域一别,已过去二百多年的时间。 他知道陨炎陷入宗门麻烦,本不该前来再将他牵扯进许三娘的漩涡,奈何,当时被尊者追杀,他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只能让许三娘往东走,来天阳神宗寻求帮助。 果不其然,陨炎道兄不仅还活着还登临尊者之境。 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经很满意了。 陨炎道兄的天资不俗、血脉深厚,还曾获得大能传承,若是这样的人也会夭折的话,他不敢想象这所谓的仙路到底有多么的令人绝望。 没有见到陨炎道兄,涂山君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是因为碍于许多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才会如此。 “不见了?” “嗯。” “早先因为走投无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不想将麻烦带给他。” 涂山君笑容中带着几分怅然。 在星罗海露了底,他现在就像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桶,谁靠近他都会被‘爆炸’波及,躲还来不及,又怎能将自己的麻烦带给他人呢。 “走吧!” “好。” 三娘没有说什么。 天阳神宗的大阵同样禁空,那些腾云驾雾的修士因为是宗门弟子所以不受限制,像是她这样的外人,自然要老老实实的走路。 也就没有久留,甩开两条长腿,径直往山下走去。 “涂山大哥你的情况如何?” 涂山君倒是很乐观的说道:“还凑合。” “等去到恒日城我再打听打听有关煞气的事情。” 三娘没有从天阳神宗的恒日城而来。 她乘坐灵舟抵达坊市之后打探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道场。现在既然没有见着,倒也可以前往恒日城。 恒日城之于天阳就像是天机城和大器宗。 在那里,她应该能寻到自己想要的。 转而说道:“我估计雷劫也就是近期的事情。” “结婴灵物没有那么好获得。” “可惜我本尊身躯损坏,无法以降神术化身幡内阴神,不然还能炼制丹药。” 因为没有本尊降神,以至于他也没法更改魂幡中的阴神,也就无法像原先在天机城那样利用分魂身行走。 没有主魂身,涂山君则完全化身尊魂幡,除了保持意识清醒,能利用法力传音,除此之外全要靠三娘来操控。 虽然主魂毁了,但只要煞气充足就能恢复。 现在实力也没有下降太多。 东海君的阳神还在,还有十三位元婴鬼王做阵。 等三娘突破进入元婴,就能以深厚法力发挥出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威力,至少能做到同阶无敌,甚至能凭借大阵和道兵越阶对敌。 不管是探究险地,还是追寻遗迹,对付心怀歹意者,都还算够用。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丹药问题。 平日修行有阴魂丹,突破元婴却没有太大的作用。 必须要有结婴丹或是龙纹变婴丹。 这两种全是四阶丹药,都需要一定的修为支撑才能炼制。 …… 道场下,山口把守之处,守山的力士像是两只雕塑,紧接着一只身形不大的穿山甲诧异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下山了?” 许三娘笑道:“在等。” “多谢前辈放我上去。” 穿山甲恍然,接着说道:“那小子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你要实在等得急,可以去会鹿台,今日有人召开文会,邀请了紫晴真人,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紫晴真人是老祖的亲传弟子,说不定……” “不麻烦了,我没什么大事,等等就是。” 三娘恭敬的行礼。 守山的灵兽为她指明道路,她心中是感激的,也只打算将好意心领。 既然涂山大哥说不见,她也就不用再去追寻见一面的路子。 “你看,那不是吗?” 眼见远处云层飘过来,一道太阳战车奔走。 身形庞大的穿山甲高声呼喊道:“紫晴真人。” 战车的身形一滞。 转眼已经到了两人的面前。 “甲伯,什么事?” “这个小姑娘说是老爷的故人之后,我看少主多半认识。” 穿山甲两只小爪子动了动。 他看出许三娘的底蕴不俗,神情坦荡,觉得应该是真的,这才将之放了上去,不然一般守山力士早将三娘挡在门外了。 战车的纱帘微动,一只纤细的手掌剥开,询问道:“既然是故人之后,你便说来吧。” ‘见还是不见?’ 许三娘没有答话也没有询问,但她心中是询问了的。 至于为何没有传音,正是因为身旁灵兽的关系。 别看灵兽十分瘦小,却是实打实的元婴真君,一旦她传音就会被真君捕捉。 涂山君沉吟着没有回答。 良久。 战车的主人放下纱帘,淡淡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再来吧。” 赶车的侍女,催动战车马驹往山顶道场而去。 “多谢前辈指点。” 许三娘拱手施礼,在看到穿山甲摆手之后就转身离去。 …… “师叔回来了!” 道童赶忙迎上去,笑着说道:“师叔今日回来的倒是有些早哩。” “无趣。” 战车的主人摇头说道。 要不是为了应付这所谓年轻人的友谊,顺便打探消息,她才懒得去。 什么青年才俊,圣宗天才,看下来,没一个像样的。 说来也对,谁家天才闲着没事儿就吃喝玩乐。 那些真正的天才和中流砥柱绝不会出现在这里,要么就是在修行要么就是在禁地,再不济也是在钻研术法。 侍女笑着说道:“小林子,不是让你将那些登门拜访的人都打发了吗,为何还有人堵在了门口。” “门口?” “道场门口呗,甲老还将我和少主拦了下来。” “噢!” 道童恍然道:“是她啊。” “他说是祖师的故人之后。” “是吗?” 战车的主人终于踩着矮凳走下随口问道:“说什么了吗?” 翻开储物袋中的玉简的道童,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个假的名号:“不过她说什么‘大黑山’,我也听不懂什么黑山白山。” 战车主人的身形一愣。 侧目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听不懂啊。” “前一句。” “黑山白山?” “大黑山?” “大黑山。” 战车主人面纱吹拂,露出一张还在怔然的面容:“大黑山?故人之后?” 这两个放在一起,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惊鸿’。 但如果是惊鸿,来这里不跟回家一样吗,哪里需要人来通报。 惊鸿甚至比她还像道场的少主。 战车主人骤然踏云施展遁术,化作一抹遁光消失在长阶尽头。 …… 唰。 一道身着紫阳光法袍的修士挡在了斗笠修士的面前。 “你说你来自大黑山?” 许三娘沉默不语,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大黑山。” “你从哪里听说的大黑山。” “是涂山大哥告诉我的。” 紫阳法袍的修士目光一凝的问道:“谁?” “涂山大哥。” “涂山君?” “他现在哪儿?” 许三娘闭口不言。 “他出事了?” 许三娘点了点头。 “快跟我走。” “去哪儿?” “去见我师父。” 紫少晴一把架起许三娘登上云头,化作一道光芒飞向山顶的道场所在。 773、道兄 越过道场门户。 从天空飞掠那深阁琼楼,珠宫贝阙,走过重峦叠嶂幽暗长廊,直到天池尽头,火炎熔座之下。 见一身着九阳炎神袍的魁梧老者端坐。 周遭的灵机气息就像是天幕海潮,于天际垂下流淌,化作了汹涌的瀑布,更像是大地的脉动,携来蓬勃的生机。 如日之恒,如月之明。 那中央的修士宛若一颗永不坠落的太阳,将一切阴霾扫去。 “师父!” 收拢了神通的魁梧老者面带和善的笑容,说道:“何事如此匆忙?” 紫少晴不知道应该如何诉说这一切,她也才刚刚知道而已。 而且路上因为专注于遁术,来不及过问许多。 眼看师父问起,她只能看向身旁的许三娘,她需要许三娘说明一切。 既然是他道场也就早就知道风风火火的紫少晴赶来,与此同时,紫少晴的身旁还有一人。 他也同样注意到了。 目光几重。 明明没有半点神识威压临身,许三娘却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座无穷高山。 转眼,那高山消失不见,只剩下温暖的光芒,而这才是最为恐怖的,因为山是有极限的,但光却随处可见。 许三娘看向那魁梧老人,又看了看身旁已经摘下面纱的修士。 拱手道:“前辈可还记得小荒域的大黑山故人。” 光会变重吗? 如果会变的沉重,那么会有多重。 也许旁人无法回答,但现在的许三娘就感受到了光的变化。 重,很重,重逾万斤,而这一切,都源自那熔座之上的魁梧老人,老人揣袖袍端坐,金色的双眸就像是两只横空之光日。 “我那兄弟……” 传来的是稍显平静的问话。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像是火山喷涌之前的片刻宁静一般。 魁梧老人沉声道:“现在何方?” 许三娘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看向身旁的紫少晴。 “少晴,你且去吩咐众人开启道场的大阵。” 紫少晴张了张嘴。 她这么着急忙慌的把人带上来,就是为了得知消息。 这一下怎么她这个义子兼徒弟要被请出去了,这还有天理吗?而且人还是她先发现的,至少也该成为知情人士吧。 话到嘴边,她还是以大局为重,没有多问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大阵开启。 属于尊者的威压气息也在此刻降临,只不过并不是针对许三娘的,而是与道场大阵相连。 魁梧老人道:“此间更无六耳。” 许三娘长松了一口气,她将袖袍中的一件器物取出。 器物化作一只赤发小鬼站在许三娘手中,赤发小鬼看着熔座上的魁梧老人,一时感慨万千,笑着说道:“老哥哥,好久不见了。” 咄。 魁梧老人跳下高台,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注视着那手掌中心的赤发小鬼,热泪盈眶道:“贤弟……” 陨炎本想伸手,眼见涂山君这身形,顿时呆愣道:“兄弟怎变成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啊。” 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路艰辛,灭血煞,退阳宗天才,与师兄奔走海外,创业扫难,终占了半壁江山,却暴露了跟脚,不得不流亡域垒,机缘巧合去到天机城,被三娘捡起来。 又和组织打上几番交道,败退了组织的尊者,却被大器宗裴氏的长老追上,不得已忍死身躯。 实在走投无路。 本不想麻烦道兄。 “……” 故人重逢,自是长泪满襟。 陨炎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以他们二人的关系,哪有外道的话说来。 当年要不是涂山君助他拿下大能传承,或许他也无法一飞冲天,更不用说炼制丹药和携手对敌的时候。 相交多年,其中仔细无法讲个清楚,两人又俱是信人,时常挂念矣。 涂山君也同样如此。 若不是想要看看道兄返回天阳神宗的日子,他也不会选择此地奔来。如今他也算有了插一脚的实力,纵然受限于幡主的实力,也能出个谋划做个谋主之类的。 只不过老魔头的计策多半还是不要采用的好,不弄还好,一弄计策就绝对是个大家伙。 高请入座之后的陨炎感叹道:“当年,阳宗晨那厮脱了巨舰前去狙杀贤弟,我却没有及时赶去……” 陨炎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 当年碍于域垒阻隔,以及尊者施压,他根本回不去。 “道兄莫要挂怀。” 涂山君摆手说道:“就算你要来我也不会让你来,何况区区阳宗晨不足挂齿,我削他一重修为算他跑得快。” 那时候是太乙执掌魂幡,太乙的实力虽不算强大,底蕴却极为深厚,加之魂幡,没打死阳宗晨是因为有宝物护身而已。 而且,他也确实没想到会生出那档子事,他本意是去灭掉血煞宗。 若说这一路走来对所杀之人会有些许感慨的话,唯独对血煞宗的态度从未变过。 “山君你这身躯想要恢复?” “需要煞气。” “足够庞大的煞气。” “我也不瞒道兄,我正是这尊魂幡的主魂。” 涂山君亲口讲出了守了大半生的秘密。 他突然有种释然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心中也升起几分怅然若失。旁人的猜测和断言都是虚的,唯有他自己说出,才算终于戳破。 “我早知道。” 陨炎尊者笑着点了点头。 这下倒是轮到涂山君惊讶。 他原本还在期待着陨炎道兄惊诧不已的神情。 然而,得到的确实和善微笑,以及一句早就知道,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 亦或是,道兄是逗他玩而已? 当然,最惊讶的莫过于一旁的许三娘。 她听着涂山君讲述那些,目中神采不由随之变化,这一路惊险走来,当真称得上传奇。 同时她也听到这一句。 那时候她知道道兵是器灵宝物的时候同样震惊,只不过她是有所预料的。 因为她爹曾经跟她说过,在天机城会有一幢机缘,只要能拿到机缘,还有逆天改命的机会,所以她并没有太过震惊。 现在则不一样。 “我漏马脚了?” 涂山君深思熟虑。 并且回忆着自己曾经处事。 应该没人会怀疑才对。 “还好。” “一般人不会多想,我们毕竟相处很久。” 陨炎其实早就有所猜测。 他那时候初次见到涂山君是在大黑山,涂山君外面是这样的容貌,内里却是一位大和尚,尽管他所有怀疑,却也只当是夺舍的手段。 后来吞魂炼魄等一系列事情,让他心中生疑。 陨炎当然也是聪明人。 不然不可能修到这等境界,并且还能在返回天阳神宗之后处理好一应事务。 “那道兄是如何猜测到?” “我没猜。” “嗯?” “有人告诉我,你是那尊魂幡役魂,后来他说你这情况和器灵很相似,不过也有区别。” “谁?” “阎浮道君。” “道君?” “炼虚圣人之上的境界。” 在陨炎尊者的面前,涂山君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年轻人。倒不是他的知识储备问题,而是对方走在了他的前面。甚至他早就已经暴露而不自知。 当年阳城地下的那个传承果然不凡,那人竟然是道君修为。 “这些年我也查过你的踪迹,可惜都不曾听闻。” “但是有一个人,该是查到了蛛丝马迹,不,也许已经查到真相。” 涂山君沉默。 这一回他没有再问。 “你这当爹的还不知道吧?惊鸿已成尊,并且还是候选的道子之一,孩子有出息啊。” “我有预感。” 涂山君心惊的同时点了点头。 他在惊鸿的身上种了一道神通,那神通为保护惊鸿的双眸不被发现。 哪怕是尊者在不触及识海的时候也无法窥破,修士的识海是禁地,但凡万法宗是个正道宗门都不会搜查弟子的识海。 当然,万法宗不仅是正道宗门,还是斩断仙凡的天下大势,东荒万法肯定有道君坐镇,这些老怪什么没见过。 “先别告诉她我在这,我在星罗海露了底,现在……” 陨炎尊者淡淡地说道:“我去星罗海,宰了那个人。既然消息已经泄露更该掐死这个源头。” 说着独属于后期尊者的恐怖气息释放出。 天地仿佛在此刻轮转,天空被红光化作了汪洋。 拥有道君传承的陨炎拥有说出此言的资格。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他活着消息还没有那么容易走露,一旦他死了,才会彻底引爆。” 垂云如果不想死就肯定会把守秘密,将之变成一个可以威胁涂山君和太华尊者的武器,而不是本末倒置的将之卖出去。 他说要公布天下不过是吓唬涂山君的说法,现在他多活一短时间,反而能让消息多滞留一些时候。 等来日涂山君觉得实力足够,不需要畏惧消息泄露再去杀死垂云。 也不排除此人脑子一昏把消息卖了,那时根本不需要陨炎帮忙,太华尊者肯定会直接出手。 以垂云的心计,他不会走这昏招。 “说来倒是有一件事麻烦道兄,我这道友突破在即却还没有筹措好结婴灵物。” “放心。” “你既然抵达了我这里,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老夫在天阳神宗经营了许多年,和当年的丧家之犬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我得提醒你,惊鸿时常来我这里走动。” “你自己暴露了可莫要怪老夫。” 774、福地 促膝长谈。 讲述了一路走来,那坎坷似乎都已成为了话中的笑淡,却依旧让人热血沸腾,为之惊叹。惊叹于曾经的天才蛰伏八百年,一飞冲天,终于获得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拥有了不俗的地位。 蓦回首,过尽山帆已千年。 再相见时,一句道兄,尽在其中。 涂山君也由衷感到高兴。 原本还担心陨炎无法从天阳神宗的樊笼之中破开局面,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以陨炎的天赋才情,没有踏入元婴只是在等,等待进入阳城的地下道宫获得大能的传承。 当然,这也离不开天阳神宗另一批修士的支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帮派。 哪怕伪装的再怎么高尚,帮派依旧是帮派。 宗门是,王朝是,帮社更是。 话终有尽时。 哪怕还想这样的时间持续下去,却也不能耽误了正事。 紫少晴此时终于返回洞府。 正看到熔座上的魁梧老人走来,笑着说道:“些许事情我会让你大哥去办,少晴你安排三娘住下。” 紫少晴哪怕一肚子疑问,还是没有问出,只能拱手称喏,让三娘随她去。 越过洞府熔地天池,穿行浓郁的灵气。 踏上长廊。 紫少晴打量着身旁的许三娘。 虽然都是大真人,实际上三娘早就臻至假婴。 只不过因为一路逃亡没有个安稳的时候,这才压制了自身的灵机气息,因此,她在修为上是逊色于三娘的。 “涂山君……” “涂山大哥……” 两人似乎都怀揣着心思,竟一时没有注意在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紫少晴颔首。 许三娘笑了笑,问道:“涂山大哥有孩子了?” “你是说惊鸿啊。” “惊鸿?” “涂山惊鸿。” “早年被他送入万法宗修行,如今早已成为东荒万法风头正劲的年轻一辈,这孩子也念旧,时常来看望我们。” 紫少晴像是找到了外援似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坚定了不少。 三娘诧异的看着身旁身着紫袍的修士,陷入沉思。 既然涂山大哥是主魂器灵,那怎么可能会拥有后人,也许是收养来的。毕竟像涂山君这样的人,他会为了一个人还暂留在一地许久。 这也就不奇怪了。 “你呢,如何与他相识?” 紫少晴看出许三娘和涂山君的关系深厚。 如果关系不够深厚,也不会奔波至天阳神宗。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说是挚友的话,多少有些欺骗自己。 哪怕如何的粉饰装点,异性之间的纯洁友谊也是不存在的. 那其中复杂就需要深究了。 “也算机缘巧合。”三娘回忆与涂山君的相遇,确实颇有奇异之处。 至于之后的繁杂则不足道也。 “你是他徒弟?” “不是。” 三娘果断的摇头。 她显然不能透露太多事情。 现在大器宗裴氏一定在搜捕他们,其次,说的太多也会暴露涂山君的身份。道兵器灵,足以在修行界引起轩然大波。 紫少晴沉默了许久。 当年登上灵舟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 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复杂。 她也没有再问,这一切斗不过是她个人的猜测和骤听消息,惊诧之余的心神动荡,倒也没有需要说的,哪怕真是道侣也没什么错的,只是心中仍有些许的不从容,无法释怀罢了。 …… 陨炎尊者没有离开熔座道场,而是走出了洞府直奔熔座之下。 他肯定不能返回天阳神宗,纵然以他的身份不会被查,但宗内多有圣人、老祖,万一被看出跟脚,他不好与人解释,也就只能深入地下。 地下是一方五阶灵脉。 灵气上佳。 伴生自天阳神宗。 而且,这里还是火凤延伸之地,火气充足。 既然不管是灵气还是火气都算是是煞气的一种,他也就不用担心需要单独为涂山君寻找煞气充足之地,离的远了,总归是不放心的。 此一熔岩国度。 潜于池的荒兽在察觉到陨炎尊者的气息之后迅速跑开。 那些跳跃的宛若巴掌大花生人的‘精灵’也迅速躲到了岩石裂隙、巨石的背后,小心翼翼的歪出脑袋看着那道身着九阳炎神法袍的魁梧身影。 陨炎尊者继续下潜,直到抵达空旷溶洞,一轮明珠般的圆月在此当小天地悬挂。 “这里是?” 变成赤发小鬼的涂山君惊讶的看着这一方小天地。 那轮明月在陨炎尊者抵达之后迸发炽热的光芒,好似化作元日。 而原本在此地奔走的精灵也迅速躲起来。 陨炎解答道:“福地。” “与洞天不同,福地不仅拥有充裕的灵气,还有强大的宝物维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在此地演化道场,就是因为这‘凤眸’福地。”说着,陨炎尊者看向了小天地上空的那轮元日。 “那是一只火凤眼。” “若是售卖出去,尊者都要抢破头。”陨炎笑着说道。 涂山君惊叹不已的望向那一眉火凤眼。 一般的尊者都拥有自己的道场,而道场多是五阶灵脉。 没有灵脉就无法维系修为,甚至会导致自身的修为倒退,这也是为什么越繁华的地方拥有的高修越多的原因。 一旦远走他方,没有充足的灵脉,尊者定然无法发挥出自身的实力,甚至会导致消耗的法力无法补充。 龙趴在小水洼是活不下来的。 但是,哪怕是尊者也不见得能拥有福地。 坐在陨炎肩膀上的赤发小鬼不由感叹当年的穷兄弟阔了。 这应该还是只是冰山一角。陨炎拥有火凤血脉,其纯度更是比当年的年轻一辈更强大,如今怕是地位不会低于道子,甚至他本身就是道子。 大宗道子到底拥有多少好东西,涂山君想象不出。 管中窥豹,道子定然拥有配套自身的顶级资源。 在这样的资源冲击下,再加上自身修行的天赋,自然就能走到别人的前面,甚至在同阶之中也是无敌的存在。 这还是道子。 那已成道的圣主呢? 当年他们可也都是道子啊。 ‘差距。’ 涂山君不免沉吟起来。 在这样的加持下,强者只会更强,弱者只会越弱。 越往后的境界,带来的差距甚至比曾经弱小时候还要大。 他总被对手评为同阶无敌,实际上他知道自己的本事。 不说法力的问题,他最大的底牌就是幡中的阴神,但要说能和大宗的底蕴媲美,应该也是不能的,更不用说和那些脱颖而出的道子相比了。 真有同阶无敌吗? 当然没有。 从没有什么同阶无敌,只有更强且天赋更恐怖的年轻人出现。 每个同阶无敌的修士在自己故事里,都是传奇,只不过,他还没有碰到更强大的修士而已。 陨炎并不知道涂山君的感触,他操控术法将福地和灵脉的灵气聚拢。 紧接着起一方高台,示意涂山君走上去。 涂山君回头看了看陨炎,张口却没有多言,而是跳上高台。 他现在这个状况,也只能吸一波老兄弟的血了,不然,没有主魂身,他就像是个植物人。 等赤发小鬼落在高台上,身形也随之变成了丈许模样的青铁幡,黑金玉主杆上挑着一面如铁券的长幡。 青幡以金线封装起来,绘制万千恶鬼踏雾狰狞,栩栩如生。 最上头。 半身骷髅恶鬼咬紧了魂幡,枯骨双手各死死的抓着两条副幡仙絮,犹如烛火飘动,亦如恶鬼凝视,骷髅恶鬼平静的望向前方。 陨炎尊者此时终于看清了此时魂幡模样。 朗声道:“好!” 他也说不上这件道兵哪里好,就是觉得好! 更回忆起当年并肩作战,那时候涂山君跟他说,只要宰一个修士让他吞魂炼魄就能进阶修为,他还半信半疑,现在终于明白是因为什么。 既然是尊魂幡的主魂,收纳了阴神自然就会稳固自身实力。 “血煞宗死的不冤。” 陨炎尊者笑着说道。 整个小荒域,能炼制尊魂幡的魔宗不少,不过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血煞宗。 多半是尊魂幡诞生了器灵,反手覆灭整个血煞宗。 不过,当年的事也比较复杂。 他也接触过器灵宝物的讯息,天阳神宗就有一件这样的宝物。 但还从未见过这么奇异的,不仅能提升自身修为,连带着宝物都会跟着进阶,想当年,尊魂幡可不是这个灵机气息。 天地灵物各有神异,出现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陨炎也没深究。 翻手,亮出手腕处的两道圆环。 圆环化作了两只交叉的拳套,将之抛至大阵的中央,用作阵眼也遮掩住魂幡道兵的气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山君你且好生休养。” “你带来的那位……” 陨炎一时倒是不好称呼对方是什么人。 “老夫会妥善安排。” “多谢道兄。” 涂山君称谢之后就沉寂下来。 这福地与灵脉熔铸的灵气宛如汪洋大海。 尊魂幡内。 道观。 槐树下。 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闪烁不休。 …… 远天。 星罗海。 一道身着黑红法袍的高挑身影踏上了诺大山门。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太乙宗山门?” 呵斥自远方传来。 那道身着黑红法袍,带着斗笠的修士亮出腰间的令牌,淡淡地说道:“万法宗使者,审计星罗太乙而来。” 晚点。 775、万灵 问话的修士神情一滞。 满肚子话都憋下去,赶忙说道:“原来是上宗高修,快请。” 说着,人影也出现在山门前,一袭不俗的元婴初期修为,拱手行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守山修士行礼恭称对方为掌门。 身着黑红法袍,头戴斗笠的修士随意一瞥。 此人元婴初期的修为,一身纯正气息,却不该是太乙宗的掌门,那就只可能是庶务掌门,毕竟做为横跨星罗太乙宗,不可能让一位元婴初期的修士做宗门掌门。 黑袍修士闲庭信步的踏上前往宗门的长阶,同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庶务掌门低着头,引领身后修士。他刚才在感应到有灵机气息出现就使用了灵官法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则骇然不已。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轮高如山海的光柱,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位高门使者定然拥有不俗的修为。 少顷。 抵达太乙宗会客大殿。 黑袍修士安然落座,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 “道友远道而来,实在辛苦。” 一位身着白金法袍的道人踏入正殿,笑呵呵的拱手说道:“在下星罗太乙宗宗主,虞龙,还未请教高修名号。” 黑袍修士说道:“你可称我万灵尊者。” 虞龙的眸子微缩,他知道来人修为不俗,没想到这位竟是尊者,而且还是以万字开口的道号。 就像是主宗太乙升仙宗一般。 凡是以太字开头的道号,每一个都是嫡系,并且得到认可。 斗笠下,是一双淡红色的眸子,更让人意外的是些许垂下发丝也是猩红。 这黑红色法袍和猩红发色,倒是让虞龙想起了一个人。 不过转眼之间就被他挥去不见,宗门老祖怎么可能和万法宗的尊者有关系。 万灵尊者轻点了腰间的令牌,万法令升空,化作一道金色的玉质:“据说太乙宗三百年前只是个小宗门,如今却已统一星罗域,做为宗门之主,我相信道友定然知道这一路艰辛,不妨为我描述。” “这……” 虞龙微微沉吟,目光凝重道:“我虽是一宗之主,然而我星罗太乙也只是一座小小分宗而已,许多事情还是要请教上宗,才好给贵宗一些答复的。” 虞龙显然不想说。 言语之中更是点出中土的大宗。 太乙升仙宗的名头响彻。 纵然曾有内乱,也被轻易的平定,哪怕实力不如从前,也不该是万法宗前来过问的。如果万法宗有证据他们干涉了仙凡秩序就动手,其他的事情,他作为分宗之主,无可奉告。 所谓的审计更是无稽之谈。 太乙宗不是万法的分宗,万法宗没有权力调查。 现在请对方入门,不过是看在对方尊者实力的面子罢了。 若是来一位弱小的万法宗修士,他们也会请进门,不过怕是最多见到庶务掌门。 万灵尊者说道:“听说贵宗的两位创宗之人,一死一失踪。” 虞龙的面色板了起来。 “无可奉告。” 他心中惊讶的同时不由警惕起来。 师叔的身份是绝密,一旦泄露出去,麻烦将络绎不绝,他更不可能将当年的事情诉说。 这样一看,此人别有他意。 万灵尊者嘴角勾起笑意,接着取出一张画像。 说道:“星罗太乙宗确实没有问题,哪怕大动干戈,逼走合欢和御兽宗,并且斩落鲲鹏宗,威压一世,彻底统一了星罗海,但此人你该认识吧。” “此人,我宗追查了许久,当年旧案本座不需要与你多言。”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下落。” 虞龙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淌了下来。 万法宗对待干涉凡俗修士一贯是不能容忍。 但他也确实不知道师叔下落。 而且,哪怕他知道,他也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岂不是欺师灭祖,将他们宗门的老祖出卖,这样的事,他断然不能做。 与此同时,虞龙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位尊者并不是因为师叔是器灵追查而来的。 虞龙也没法否认,当年认识师叔的人比比皆是。 现在宗门还供奉着师叔的雕像呢。 对方随便一搜就会露馅。 “道友。” 略带浑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人背着剑匣,似乎一下子就看穿了万灵尊者的斗笠,沉声说道:“你也不必诈他,他确实不知道。” “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太华尊者摇了摇头。 “那谁知道?” “鲲鹏宗,垂云尊者。” “垂云已经被你们太乙宗逼走。” 太华说道:“你只能找到他。” 万灵尊者起身,问道:“听说他被你们太乙宗除名,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道友心中应该是清楚的。” 万灵尊者笑了一声说道:“我心里清楚和你心里清楚可不一样。” “也许。” 太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术。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对岸的年轻尊者。 真的还是假的重要吗? 也许对其他的修士而言不重要,但对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而言则非常重要。 因为他们是尊者境。 万灵尊者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壮丽锦绣的容颜。 一头赤发被随意的扎了起来。 些许细小的发丝不仅没有破坏美感,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具魅力,就像是落入尘世的谪仙,亦如踏入红尘的魔尊。 “如果有消息,或是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就去信万法宗。” 走到门口的万灵尊者微顿脚步,侧首道:“我叫涂山惊鸿。” 话音落下,化作一道流光踏云而去。 “涂山惊鸿?” 虞龙呆愣一下。 “师伯,这……,师叔不是那什么,怎么有……” “如果让巫融改姓涂山,他会不会改?” “有可能会。” “那不就结了。”太华点了点头。 虞龙恍然,随后一拍脑袋正要去跟巫融分享,却骤停脚步,看向太华问道:“师伯,您当真不知道师叔去了哪里吗?” “你觉得我知道?” “不清楚。” “如果我知道,再告诉你,然后你让人随意一诈,连哄带骗的把底细都交了,才好是吗?” “这……” 虞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往常也不曾沉不住气。 一时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二就是问题都问的太厉害,让人觉得此人看透了一切,甚至把自己也看透了,当然会觉得忐忑和紧张。 太华倒也没有继续揶揄虞龙,而是说道:“不知道。” 接着说道:“如今星罗一统,你那位师伯将会代替我留下坐镇,我也该返回中土。” “这么突然?” “该走了。” 太华拍了拍虞龙的肩膀:“好好干,来日宗门调你前往中土,当有一番作为。” …… “师兄。” 虞龙踏入鬼王山,步入峰顶的丹房小院。 院内。 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青年正在挑拣着面前簸箕里的草药,在看到虞龙的时候,巫融起身笑着说道:“师弟日理万机,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 “像!” “像什么?” 虞龙说道:“太像师叔了。” 巫融耸肩道:“你也很像太乙师伯。” 他们两兄弟倒是完全承担起曾经太乙和涂山君的角色,只不过现在一个成了师兄一个成了师弟,调换了师兄弟的称呼而已。 “我今天看到一个人。” 说着,虞龙将万灵尊者追寻而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巫融一副了然神色说道:“我早知有这么一个师姐。” “没想到师姐已走出如此之远。” 巫融不由内视自身的修为,依旧是元婴中期,别看只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有可能一辈子他都追赶不上。 他还在等,在等周师兄结婴。 “师兄。” “你说太华师伯当真不知道师叔去了哪吗?” 折草药的手停顿了一下,巫融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虞龙。 “我查到当时有尊者出手阻拦。” “师叔遁入域垒。” “我们太乙宗最著名的法宝是什么?” “方寸舟和活命灯。” “有这两件东西在哪怕是弱小的修为也能横渡域垒……” “嘘。” 巫融赶忙止住虞龙继续说下去。 “师伯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虞师弟或许有很多缺点,但他同样聪明,如自己那位太乙师伯一样。 …… 重新戴上斗笠的黑红法袍修士站在太乙宗之外。 斗笠下的瞳子轮转起来,没有滞留太久,飞身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远天。 …… “老师,您吩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 紫阳真君拱手说道。 做为大真君,这些许结婴灵物不在话下。 要得这么急,他还以为是为小师妹要结婴了。 不过在看到小师妹的修为之后,他又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紫少晴的天赋也还不错,怎么修行就是这么的龟速。 归根结底还是不认真。 “很好。” 陨炎尊者微微颔首。 这些东西天阳神宗都不缺。 “不过弟子探得,最近很多人都在打探许三娘的消息。” 陨炎尊者冷笑:“让他们探就是,本来就是早晚瞒不住的事情。” 紫阳真君接着说道:“许三娘身具道体,是大器宗裴氏重点关注的人,老师收留她,恐怕会被做文章。” 其实按照他的个人意思,没有必要为了蝶梦道体得罪大器宗。 不如当作一个很好的筹码,和大器宗达成同盟,到时候反而能反哺到他们这里,也就能借助外人之手为自己多增势力。 “许三娘一定要保。” 紫阳真君还是头一次见老师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语,不由拱手称喏。 既然老师已打定主意,他要做的就是将一切平定。 …… 天阳神宗。 殿内。 一位修士掂量手中的玉简:“陨炎怎么对这个人这么重视?” 787、不善 许红裳颔首。 算是应了来人的话。 为首者,赫然是一位化神尊者。 不过观模样看外在,不似血脉中人,该是裴氏的客卿长老。 出人意料的是,竟以尊者之身携依仗踏足迎接一位流亡在外的表小姐。 也确实能够看出裴氏对许红裳的重视。 三娘回眸,遥遥拱手,随后又向紫阳真君道谢。 又拉起紫少晴,说了些体几话,以及闲谈闺语,这才分手说道:“此一别,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相见,还望姐姐保重。” 紫少晴笑着说道:“妹妹客气什么,以后再回道场就是。” “哎。”许三娘笑着点头。 此时,道场周遭早就聚拢了大片弟子。 有长老、执事的维护,并没有惹出乱子。 三娘也在其中看到许多熟悉面孔,以及缩在人群中曾为她引路的穿山甲前辈,挥动着自己小小的爪子就挤回了人海。 许三娘同样在迎接她的依仗中看到许多故人。 没有多言,就要踏上面前的浮空楼船。 “等等。” “族老只说小姐一人返回,他……” 站在客卿长老身旁的修士下令。 就在许三娘走上甲板的时候,两侧的甲士当即挥下长戟。 挡住那道身披黑红法袍戴着兜帽的身影。 那人戴着一块鳞甲面具。 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黑红相间的眸子。 在被拦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木讷的如同一只铁俑木偶。 只不过这‘木偶’神色平静的似乎过头,对方周身更是没有半点灵机气息,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正是发觉到这一点,裴绍启才下令左右出手。 拦住那想要跟随许三娘一同登上小舟楼船的修士。 能够出现在三娘身旁,肯定不是普通的凡人,加之又从道场走出,那就足以说明对方是修士。 能够让他也看不出气息波动的修士,其修为定然强于他。 要知道,他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元婴。 对方与他相比,只强不弱。 放任这么一个与陨炎道场有关系,实力又不弱的修士,跟随三娘返回家族,家族总要顾及一番陨炎道场的意见。 不如在这个时候,以一个粗劣的借口将对方赶下去。 只要许三娘一个人回去。 纵然陨炎道场有些分量也只能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许三娘淡淡地说道:“前辈盛情,派人护送我,难道你们也要挡?” 那位看起来像是客卿的长老显然不想节外生枝,皱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修士,不满意对方的越俎代庖,不过现在并不是教训手下人的时候,于是微微摆手,说道:“道场也是一番好意,既然遣人陪送,我们自然不能无礼。” “请。” 左右甲士相视收回长戈的站回原位。 裴绍启还想说些什么,却遭到冷冽眸子的制止,只能作罢,注视着那身披黑红法袍的修士跟随许三娘登上花楼,随着仪仗对付的返回,落在道场的楼船缓缓起身,向着天空飘去,大地越发的广袤,山峰重峦也在转瞬间化作嶙峋乱石。 楼船逐渐升空。 脱开云层。 钻出雾海。 撕入巨大的阴影之中,阴影大了,挡住上下两方的光。 就像是一块幕帘,将天地遮开一方,包裹住了这团冲出云团的楼船。 此时的仪仗楼船就像是一只归巢的小蜜蜂,只有返回母巢的喜悦。 伴随甲板舱门关闭,主事的尊者匆匆离去,原本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甚至不等三娘登上巨舰,裴绍启就已经发难,挡住黑红法袍修士的去路,冷声说道:“既然是贵客,还请随我前往上舱。” 身后的婆子丫鬟莫敢出声,唯有雪姨一人略有意。 正要张口。 却看到三娘闲瞥裴绍启一眼,说道:“不劳烦。” 裴绍启盯着许三娘许久,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三娘。”雪姨赶忙走到三娘身旁,携手说道。 许三娘的脸上多了些笑意点头道:“雪姨。” 雪姨看了看裴绍启离去的背影,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她根本没有出走太远,何谈见过尊者道场的门人弟子。 “小姐很担心你。” “我娘?” 许三娘笑了一声。 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多有心酸无奈。 自从上一次被裴氏尊者追上,她就将身上一应物件检查。 更是什么都没有再存放在身。 如果说原先还抱有幻想,现在则满是失望。 许三娘说道:“我会亲自回去,与她说清楚。” “这位是?” 雪姨眼看三娘的神色坚决,便岔开话题,拱手试探身旁那修士的身份。 三娘本不想回答问题,不过身旁修士倒是开口说道:“道友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一听那声音响起,雪姨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诧异道:“你……” 像是揣测到什么似的,看了看三娘,道:“原来是公子。” 她当然认识这个声音,也就想起为何感到熟悉。 曾经在天机城孤幼院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这个人了,也怪不得陨炎尊者会出手,显然此人就是出身天阳神宗与那位尊者拥有莫大关系,能得如此关切,怕是只有师徒。 转而,她又疑惑。 既然此人打定主意,为何不请尊者出面前往裴氏提亲呢。 就算不能如愿,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她这裴氏的贴身丫鬟,倒也不该多问。 巨舰群启航。 …… “走了?” 洞府熔座上的魁梧老人问道。 紫阳真君道:“走了。” “遣人关注裴氏。” “若有消息,素来通报。” “不如弟子亲自前去。”紫阳真君沉声询问。 “道场离不开你。” “让蓝阳去。” “他去,我也足够放心。” 紫阳真君含笑点头,蓝阳乃是他这一脉的嫡系大弟子,天赋还在他之上,是实打实的天才,更兼具同阶无敌。 以他如今的真君的修为,探听些消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请安辞去。 只剩下陨炎尊者独自居住洞府。 沉吟思虑,静静等待。 他需要等一个消息传来。 …… 时日近。 巨舰渐临天机城。 却未在天机城降临,而是在域垒继续穿梭。 嗡。 波纹涟漪泛起。 巨舰群出现。 静室的许三娘踏上甲板。 巨舰靠港。 正要弃舟登岸,只听裴绍启笑着说道:“贵客,红裳是要前往宗族的,家族琐事不便外示,还请贵客见谅。” 许三娘微蹙眉头冷淡道:“不用你来多嘴。” 裴绍启勃然大怒,冷哼一声,道:“许红裳,我裴氏乃世家大族,你又身负婚约,如今又带一个野男人回来擅改上意,成何体统!” “我说他是贵客已是抬举了他,若惹恼了我,纵然是天阳神宗的天才,我也不给他半分面子。” 在裴绍启眼中,不过是陨炎道场迫于内外压力,只能将人交出去。 架不住面子,这才用一个‘请’。 宗族那边倒也给面子,愿意以五百丈巨舰开路,以全天阳神宗的颜面。 许红裳这区区修为,离开那位尊者庇护,哪里还有什么说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让对方认清现实。 而且,这域垒航行的途中,他早就打听出此人的底细。 不过是道场的弟子罢了,就算是嫡系又如何。那位尊者再有影响力,再有实力,难道还能干涉他裴氏的主意? 他甚至还知道,陨炎尊者自己都在夹缝,受天阳神宗内外宗的裹挟不得脱身,哪里还敢继续树敌。 既已来到裴氏的地盘,纵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下。 何况只是区区野狗一般,仗人之势的修士。 根本不足为惧。 站在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巍然不动。 这反而让裴绍启更觉自己拿捏住对方的心理,于是更加猖狂,就要上前捉住对方的手臂,将之拖拽到一旁。 这却彻底激怒许三娘。 轰然一掌飞身而来。 砰。 裴绍启整个人像是葫芦般滴溜旋转起来,护体罡气展现才重新稳固了自己的身形。整个发冠完全碎裂,披头散发挡不住脸上的狼狈。 裴绍启难以置信道:“你敢动手!” 无声寂静。 更让裴绍启心中怒火中烧,当年惶惶如丧家之犬逃窜离去的女子,竟然敢在他的家门口出手,周身灵机气息化作冲天的光芒,恨声道:“许红裳,你找死!” 话头止住。 倒是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唯有应声出手。 嘭。 裴绍启愣了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面前一黑,身形像是没了支撑一般瘫倒在地上。 他不知道许三娘是如何出手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直到出事,那位客卿尊者才姗姗来迟。 神识一扫,正看到裴绍启的护体罡气被破,一口好牙估计不剩下多少完整,朗声说道:“丢人现眼,来人,把他抬下去,送回家族医治,等醒了再请定夺。” 客卿尊者看向许红裳离去的背影,感叹道:“来者不善呐。” 又将目光挪到那身披黑红法袍的修士身上,皱眉的看了一眼裴绍启。 这事儿做的没错,可惜就是没有试探出那人的底细。 看似是被拿捏,实际上那人双目冷漠,宛如高高在上的谪仙,没有泛起波澜,只有一视同仁。 就好像,裴绍启与那路过虫儿也没有什么分别。虫儿的叫嚣哪怕再刺耳,听在人的耳中也没有半分威胁。 “不管出身如何,这份气度倒是十分了得。” …… “哦?” “回来了吗?” “回小姐,三娘已经回来了。”雪姨恭敬回答上位的问题。 接着说道:“与小姐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位曾经在天机城遇到的年轻修士,听说对方来自天阳神宗的陨炎道场,与那位尊者关系密切。” 裴氏微微颔首道:“果然有不俗来历。” 旋即淡然一笑:“怪不得上一次我激他,他也不急不恼,那时候我就看出他不是寻常修士。” “也不该是寻常的筑基修为。” “但人呐,总该认清现实。” “陨炎尊者固然是深不可测的强大尊者修士,一样受局势左右。” “他一个后辈子孙,又能翻起什么波浪。” “随他吧。” “这里不是陨炎道场,没有敬爱的师长和有爱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沉思过久,倒误了时辰,实在抱歉。 776、信念 “莫不真如情报所言,乃是故人之后。” “查查她。” “既然紫道虚如此保密谨守,定然有我们不了解之处,这便是破绽。” 手持玉简的修士看向了对案的一位身着淡金色法袍的中年人。 揣着袖袍的中年人沉吟道:“二哥,你这般徐徐图之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如今紫道虚已延寿两千载,更修至后期。” “这才多少年?” “若是再给他一些成长的时间,万一炼成圣人。” “我当年就说早做决断!”中年人愤愤。 情绪一露,尊者灵机气息犹如涛涛江潮化作了蔽月云雾,不过些许的动荡,就被他重新收敛了起来。 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带着疑虑,以及对当年之事的懊悔。 身着阳神宗法袍的修士倒是淡然道:“十二弟何必如此懊恼,当年他掀不起风浪,如今也一样。”摆了摆手道:“去吧,查查这画中人到底是谁,与紫道虚又有什么关系。” 淡金法袍的中年人一把抓起玉简,拱手道:“哥哥还是好好思量思量吧。” 说着起身离开大殿。 望着十二弟离去的背影,身着阳神宗法袍的修士请啜茶饮,呢喃道:“奈何有老祖宗撑腰,为兄哪怕真想尽什么力,也顶多是削了他的‘手足’、‘臂膀’,万万不可害他的性命啊。”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 一个外人,如何拥有的黄金血? 而且还能得到老祖宗的庇护。 不然,以紫道虚那修为,如果不是悄无声息的死了,就是成为生子的道种。老祖这样做定然有深意,他虽不能杀了紫道虚,却可以剪除紫道虚身边的所有势力,让他不能呼应。 如此也就无法威胁阳家地位。 …… 陨炎虽不知道主宗的谋划,不过他却了解这些人的性子。 他让紫阳真君掩盖住许三娘的跟脚。 就算最终会被他人得知,也要尽可能的拖延一段时间。 紫阳不解老师的用意,但他并没有多问,问的多了反而要为之瞻前顾后,他要做的就是坚决的执行老师的命令。 说完了正事,陨炎尊者不由关心起紫阳的修行。 “老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知道你与宗门里……”陨炎宽厚的看向紫少阳,昔年,这位能替他独当一面的大真人已修成大真君,其天赋才情可见一斑,但这婚事的事情和老幺少晴一样,都是老大难。 紫少阳说道:“弟子与她没有关系,都是宗门内乱传。” “你总得找个知冷知热的道侣。” “还早。” 紫少阳笑着说道。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遇见动心的人,只不过一旦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也就无法为大家多考虑,更无法尽心尽力的为师尊办好每一件事。他又知道,在这样平静下隐藏的凶险,所以他不能成家。 既然老大这样说,陨炎也没再多言。再多说就成了惹人厌烦的老头了。 他见过太多大门户的悲剧,更希望义子们能更开心的活下去。 当年的少阳九子如今也只剩下五位还在身边,剩下的三人早就成家,只剩下这老大和老幺。 老幺是挑花了眼。 他这做师父的,拥有黄金血的事也不算机密,总会有高层得知。 加之实力强大位高权重,难免会引人觊觎。 无法从他这里得到突破自然就打在了那些义子的身上。 平日里,各种文会雅集,总会差人邀请老幺。 至于老大,心思深沉,有时候看事情比他还要冷静全面,怕也是早早就看透处境。 陨炎其实也明白,联姻才是最稳固并且最快速的手段。 有那么一根‘线’系着,有时候利益的让渡不用做的这么如履薄冰,就算他后来返回宗门收了很多徒弟,也都各有归宿,然而其他势力家族还是盯着他这最初从小荒域带回来的义子徒弟。 毕竟都要联姻,肯定选好的,选最亲的。 陨炎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大,为师还得交代给你一件极为秘密的事。” “老师请说。” “搜集阴神煞气,越多越好。” 紫阳真君轻声唱喏。 然而就在他心绪流转,如何搜刮阴神煞气时,他的瞳孔轻微一缩。 紫阳真君看向面前的魁梧老师。 ‘阴神?’ “煞气。” “秘密。” “大量!” 这等邪功术法,老师应该不会用的,但是有一个人会用。 那时候他还年轻。 却已是可靠的紫阳大真人,镇守阳城。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老师一定要保下许三娘。 “老师?” 陨炎尊者半是欣慰又半是感慨,他就知道说出这个秘密的事情,老大肯定能猜到一些,但他也无法明说,于是说道:“老大,我吩咐给你的事情,不要多问。猜到了,不要说。” “是。” 紫阳真君拱手称。 沉吟道:“这件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 “通知谁?” “当然是那位。” 紫阳真君指了指西边。 “不急。”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自己的推测,那现在就已经印证。 …… “三娘。” 正在推演术法、苦读经书的许三娘放下了手中事情。 看向庭院门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起身拱手道:“原来是紫晴道友。” 紫少晴跨过门槛,走到许三娘的身旁,挎住三娘的臂膀,轻笑道:“我不是说了,喊我少晴即可。” “你也别总是闷在道场。” “既然不用存神练气,更该出去走走,换一换心情,说不定反而有渡劫的机缘。” “我带你游园看景,好好认识一下道场。” “也好。” 许三娘见紫少晴盛情难却便收了经文。 陨炎尊者的道场极为壮阔,一两日只窥得些许皮毛。 苦读和忧虑的烦闷果然一扫而空。 紫少晴像是看出许三娘的心情渐好,对她说道:“我以前喜欢做生意,那时候很快活,因为与人交锋很有意思,就好像我在把我相中的东西,千方百计的攥到自己手里,这应该叫‘得到’。” “得到了,就满意了。” “也不会想杂七杂八的事情。” “有一回我遇到两个奇怪的人。” “做生意嘛,难免会遇到奇怪的人。” 紫少晴悠悠说道:“其中一个来自万法宗。很固执也很别扭。” “至于另一个,看起来更奇怪,像是一块木头。” “也像是深沉的石头。” 许三娘笑了一声:“后来呢?” “他跑了。” “跑了?” “跑的飞快!” 许三娘更加确定她说的是谁。 能干出这事儿的也就只有涂山君,遇事不对就溜之大吉。 紫少晴不会跟她讲别人,只会讲她认识的那一个。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紫少晴说的是谁。 说他是深沉的石头,三娘却有不一样的观点。 一连几日。 又小半月过去。 再是不同的风景,依旧让三娘感到相似,甚至带着几分应付的劳累,她开始怀念闯通天塔的日子,那是何等快意的厮杀,哪怕死了之后会有疼痛袭来,也总过好这样的钝刀子割肉,让人不堪疲惫。 “三娘。” 紫少晴问道:“要不去我坊市的丹阁瞧瞧?” “还是参加文会。” “听说古仙楼拍卖行又进了一批宝物。” “……” “少晴,我还有一卷经书没有看完。” “我想成仙。” 许三娘看向紫少晴。 她不能懈怠于此,哪怕涂山大哥不在身旁,她也要继续攀登修行,本来她的修行就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小半月的疏忽已让她生出几分愧疚和负罪。 三娘很羡慕紫少晴,能这么无忧无虑的活着。 哪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有师父师兄为她遮风挡雨。 她不一样。 她父亲死了,早年的母亲还算慈爱,如今也渐渐露出不耐烦。 两个哥哥生死未卜,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涂山君。 如今涂山大哥又为护她远遁而损坏肉身,更没有什么依仗可言。前几日尚可说是盛情难却,如今却不能纵情于此。三娘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她现在依旧是寄人篱下,只不过对方是看在涂山大哥的面子未与她计较。 紫少晴看着站在对面不远的许三娘。 那模样团簇如锦绣山河的美丽面庞上满是严肃认真,紫少晴不由一阵心慌。 人总会慌张的。 就像是和自己厮混了许久的同伴,忽然有一天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去了,要考上大学。 心中哪里是慌张能明言。 “我要拿回我自己的一切。” “我还曾向人许诺,我要一直活下去。” …… 紫阳真君大感奇怪,一向不喜欢修行的小师妹,竟然破天荒的宣布要闭关,要冲击元婴之境。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能多走上一步总是好的。 不说远的,至少修成元婴,还能增寿。 这算是最大也是最直观的好处了。 有寿元就有一切。 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春去秋来,又是一场冬雪过去。 冬与春交换。 夏与秋轮转。 转眼就是两个年头过去。 紫阳真君返回洞府向师父复命,他已收集到最后一种结婴灵物。 至于紫少晴的结婴灵物,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光有灵物无用,没有修为支撑和道支撑,根本无法吸收,也就无从谈起碎丹成婴。 …… 陨炎尊者驻足元日凤眸福地,望向大阵中央的尊魂幡。 掐指一算。 呢喃道:“应该快了。” (本章完) 777、蝶婴 三娘在筹备渡劫。 涂山君也没有闲着。 随着煞气与福地灵气的浇筑,槐树下的主魂身渐渐有了虚影雏形。 这一回不是修复道兵,只是利用煞气凝聚主魂,所需煞气当然是海量,但是哪怕如今尊魂幡已晋‘中品’道兵,却也和上一次不同。 其实不该叫‘中品’。 道兵的划分极为模糊,上中下的区分也不足以形容道兵。 大致分为强大的道兵和不强大的道兵,亦或契合自身和不契合自身的。 毕竟抵达这个品阶之后,很少再用明确且统一的标准划分出来个其中细微的不同。 不过,毕竟涂山君手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粗劣影像,还是标注着‘中品’,所以涂山君才说尊魂幡是中品道兵。 当年在幽魂海晋升道兵之后获得神通‘不化骨’, 这是涂山君自己起的。 至于真正叫什么名字估计得等他凑齐道体残缺才能知道。 也许之后也不知道,只能等他自己起名。 就像是煞气充足晋升中品,他也抵达中期尊者得到的‘不老尸’。 相较于不化骨的单一和持久,不老尸浮现鬼神纹路更加直观,并且这纹路可以吸收煞气,化作他的力量,上次渡劫之时,便吸收雷霆,化作一袭雷狱幽鸣衣。 说是道体,更像是作用于身躯的神通。 所以才让涂山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道体。 不过不管是不是,只要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就足够了。 张开略显虚幻的手掌,一滴黑色的粘稠雷霆化作电弧在掌心跳动。 随着弧光闪烁,原本虚幻的手掌迅速凝实,紫黑色的椭圆形形如老怪的粗粝指甲,在手指反转的同时覆盖下来,一把把黑色的雷光攥住。 雷弧化作黑色的水流顺着手掌的缝隙流淌下来,向着手腕手臂而去。 界外。 陨炎尊者注目大阵中央的尊魂幡。 万千灵气就像是百川归流,由小溪化作奔涌的长河,进而向着面前丈许高如同黑金青铁铸就铁幡汇聚。 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很久,或许还会接着继续下去。 直到。 一颗黑红鬼目自黑金血红铁幡的半身骷髅恶鬼的眼眶浮现。 鬼目转动。 其下生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开合。 听到涂山君的询问,陨炎尊者说道:“三娘的结婴灵物已经准备好了。” “我看得出,那孩子的天赋很好,此次结婴的几率非常之大。” “我还特意挑选炼丹师,为她炼制了一枚龙纹变婴丹,以做底蕴。” “等不得。” “结婴灵机已至,再等反而不美。”陨炎尊者摇头回应。 他知道涂山君是想等修复身躯,再庇护许三娘结婴。 但其中厉害他们这些老人都知道。 一旦强大宝物和修士介入,雷劫的难度倍增,到时候不仅渡劫修士受累,连带着还会被雷劫锁定介入其中的修士。 再说,以其他办法取巧结婴,也起不到磨练效用。 襄助一个修士结婴,不说他人,陨炎自己就有很多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担心紫少晴的修行。 只要他想,就能利用道君的积累强行拔高弟子的修为,但那耗费所有潜力或是单纯保命的办法,对一个前途远大的修士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相当于掐死前路,只能慢慢的等死。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就有劳前辈了。” 涂山君倾吐。 陨炎尊者颔首,转身走出福地。 …… 道场。 风云际会。 雷云自远天涌来。 灵机锁定了一道高挑身影。 如果涂山君站在这里,一定会用怪异的目光看向陨炎,老头儿说的很妙,然而那许三娘身上不仅披甲三层,还篆刻着高深符箓,一道道光芒幻化成淡色的光罩,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一口悬于天地之间的金钟。 “这是不用外物?” “这是磨练自己?” 要是涂山君真在这里询问的话,怕是陨炎也只会笑呵呵的回答:“些许法器,不足挂齿。” 当然,涂山君并不在这里,他还在地下福地修补身躯,而这里也早就被封锁。 陨炎道场巨大,划分出一块渡劫地绰绰有余,既能保证了许三娘的安全在他们的照看下,又能单独给许三娘发挥的空间。 “阳儿,你看这位‘故人’之后,有几成结婴把握。”陨炎看向身旁的紫阳真君。 紫阳真君说道:“弟子以为,以红裳姑娘的底蕴才情,想必定然可以顺利结婴。” “这世间没有长胜将军。” “天地间的变数更多。” “我等修士,也只能顺应天命。”陨炎看向紫阳。 “谨遵师尊教诲。” 紫阳拱手。 “怎么没见少晴?” “回老师,师妹还在闭关之中。” “这倒是奇怪,这丫头惯是不喜欢修行。” 顺着紫阳真君的目光看去,陨炎讶然,他以为紫少晴是一炷香的热度,等头脑不发热了就会继续我行我素,没想到还能坚持下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能有动力继续修行总是好的,免得他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许三娘并不知道远天尊者和真君的谈论,她本不想麻烦陨炎尊者,奈何实在盛情,不好拒绝,于是就祭炼了法宝。 仰天看去,天空滚滚数百里的雷云已经化作了巨大湖泊。 服下一枚游龙盘踞的丹药。 炼化结婴灵物。 许三娘周身灵机气息好似逆流飞瀑,席卷而上,竟隐隐与天空雷云分庭抗礼。 似乎感受到了地下之人的挑衅,雷云轰然化作汹涌雷雨,紧接着像是烟波大海,在上空形成了一条流淌的长河,宛若江河倒转,天与地似乎在这一刻变换了自己的位置,轮转了自身方向。 不等细瞧。 一条狰狞雷龙怒吼着从涟漪波动处浮现。 转而张开血盆大口,誓要将这渺小生灵一口吞下。 许三娘凛然不惧,直视天空踊跃雷龙。 抬手劈出一道广阔剑光。 剑光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条法宝长剑。 她离开天机城的时候没有带走一草一木,辗转奔逃有尊魂幡护身也就不需要其他法宝分担法力,现在手中的宝物多是道场为她搜罗来的。 好在宝物只要利用神识和法力祭炼就能使用,而她又恰好懂些剑法,便采用了灵剑这种法宝。 远远观望的陨炎尊者微微点头,赞道:“好!” “据说红裳姑娘拥有的蝶梦道体在东荒道体榜上也是靠前的存在。”紫阳真君同样惊叹。 看到天才出现纵然令人欣慰的,不过天才通常也是麻烦的代名词,这样的人都是各自世界中的漩涡。 陨炎尊者说道:“就算没有道体,她也非常不错。” 道体是很直观的天赋,不过相比于能直观看到的天赋,那些隐性的天赋更难得。 紫阳真君诧异的看向老师。 他还是第二次见老师如此夸赞一位修士。 数日。 雷劫已接近尾声。 一只巨大的三翅蝴蝶由万千清气汇聚,在天地之间遨游,也为许三娘撑起了一片天地。 她身上的法宝早就消失无踪,唯有法袍勉强护身,却不见半点狼狈不堪,反而意气风发。 无边灵气漩涡汇聚成倒卷沧海。 丹田法海,那道滴溜溜转动的金丹,出现了一丝裂缝。 咔吧。 裂纹遍布整个金丹。 伴随着汹涌的法力海激荡。 金丹轻声碎裂。 一个缩小版的许三娘显化出来,紧接着化作流光冲向自己的识海。 这便是元婴,也就是幼小的阳神。 …… “蝶梦道体?” “大器宗,裴氏。” “原来如此。” 身着阳神宗法袍的修士轻声呢喃。 怪不得紫道虚要收留此人,并且还为她提供修行所用的资源,原来这位就是大器宗裴氏正在寻找的人,怕不是紫道虚已经打算用这块筹码换取大器宗裴氏的支持。 “不过,既然大器宗在搜寻,他又为何先隐而不报呢?” “十二弟,你且派人去大器宗裴氏询问。” 淡金法袍的中年人起身说道:“二哥,小弟觉得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愿闻其详。” “不管大器宗裴氏知不知情,我们都要提前并且大张旗鼓的通知裴氏,到时候哪怕紫道虚想要做什么利益交换,也要主动交人,并且还是在我们的威胁之下交出的人,而不是他自愿的。” “一旦交人,外宗修士一看紫道虚连一个小小元婴都保不住,必定难堪大任。” “到时,外宗定然与他离心离德。” “没有外宗的支持,内宗那些支持他的又俱是阳家不如意的弟子,实在不足一晒。” “若不交人,内有我们施压,外有大器宗裴氏针对,一样会让外宗顾虑。” “妙!” “十二弟你去操办吧。” “喏。” …… 又半年。 “师父,不好了!” 紫阳真君面色凝重的急匆匆步入洞府。 “什么事?” “大器宗的使节抵达,内宗长老指名道姓要师父前去作陪。” 陨炎尊者坦然一笑:“无妨。” 紫阳真君说道:“我担心对方是冲着红裳姑娘而来。” “内宗那几位不是傻子,他们能查到三娘的底细,并不让人意外。” “走吧,我们去会会大器宗的使节。” 紫阳真君长叹了一声,他就知道人捂不住,就是没想到内宗的攻势来的这么快。 现在不是保不保别人的问题,而是如何自保。 紫阳真君更没想到大器宗裴氏对三娘这么重视。 不过是一位道体修士罢了,怎么看得这么紧。 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快步跟上师父,脑海思虑解决办法。 (本章完) 778、拔刀 天阳神宗。 正堂。 大殿。 纵千般琉璃瓦,燃万里神光华。 这便是天阳。 亦如东方不落的骄阳,永恒而强大。 殿内。 两侧列座十余位。 主位乃是宗门的庶务宗主。 身着旷金宗神法袍,留着一头深褐色的长发,额头处是一方显眼的伤疤。 霍文法轻啜了一口桌案上的茶水,笑着道:“贵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暂且住下,如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宗代劳。” “在不违反道义的情况下,我宗也愿意出手帮助,以全情谊。” 主事之人,是位看起来略显苍老的长者,拱手寒暄。 同时也将此次赶来天阳神宗的内情说明一二。 意思还是想要尽早确认表小姐的安全。 “这件事要等到陨炎长老前来才知晓呢。” 身着淡金法袍的中年人说到。 霍文法的神色没有变化。 倒是同样位列右侧的两位长老模样的修士,互相交换了一番眼色,其中意思不需明言。 庶务宗主霍文法瞥了一眼着淡金法袍的中年修士,又看了看那两位明显长老打扮的修士,不由得笑了一声。 内外宗的争斗已经如此明显。 当然,也是阳厚烽寻到了出手的时机。 做为庶务宗主,霍文法不是阳家的修士。 很多修士愿意改姓,成为内宗修士。 不过也有很多的修士不愿意改姓,也就成了外宗。他就是平衡内外宗的其中一条纽带,只不过这个位子可不好坐。 随着宗门的鼎盛,内宗早已经没有了压倒性的优势,于是,外宗的崛起不可避免。 内外宗的矛盾,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 就像是庞大帝国的中央与地方,皇权与相权,不仅是相辅相成也是互相对立的。 以前,所有的暗流涌动都在地下。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 沉闷脚步声响。 霍文法的目光随之挪了过去。 步入正堂的是一位身着九阳炎神法袍的魁梧老者。 须发皆是金色,被一顶平天冠束起,那张苍老却不见半点老态的面容上是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像是深邃的星辰,又好似古龙的凝视。 “在下来迟。”那人拱手说道。 随着此人的到来,整个大堂都好似明亮起来。 “外宗长老,陨炎尊者,除阳家嫡系的另外一支黄金血的拥有者,紫道虚。” 霍文法在心中呢喃。 另一边,身着淡金法袍的阳厚烽笑吟吟的注视着那位魁梧老者,笑着道:“不想紫长老这么大的年纪也要金屋藏娇,如今女儿家的家人寻上门,你这自做翁婿之人,怕是要好好的事情始末讲来。” 阳厚烽此言一出,其余阳家长老不禁失笑。 众人一笑,陨炎尊者也哈哈大笑起来。 点头道:“阳长老如此懂得男女之事还是莫要紧着老夫的好,多扎两个纸人送给你那远在阴间的重玄孙子,免他寂寞。” 笑声戛然而止。 内宗的长老掩面,外宗的长老同样掩面。 陨炎骂人的能耐他们是见识过的。 专戳人肺管子。 一方是不想挨骂,另一方是觉得在这样的场合针锋相对稍显不适宜。 没看到大器宗的使者已经傻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阳厚烽冷哼了一声,面色当即阴沉下来。 当年那被他派去小荒域的重玄孙子不仅没宰杀紫道虚,还被人打落修为狼狈逃回,之后更是被陨炎击杀,让他也无法挑毛病。 尽管后来算计对方,凭借宗门法度,逼得陨炎损兵折将,仍然觉得不解恨。 相比于解恨,他更想将这个威胁彻底扼杀。 紫道虚的出现,就像是给了外宗修士一个信号。 黄金血不再是阳家独有。 也许其他的修士也能凭借不为人知的隐秘机缘获得黄金血。 这其中‘隐秘’,才是外宗修士全力维护紫道虚的最重要的原因。 阳厚烽转动扳指,神情冷淡的注视陨炎。 老祖不让他死,难道他就不会死? 死在仙路上的修士比比皆是。 …… 稳固修为的许三娘出现在福地,看向大阵中央那如青铁铸就的尊魂幡,说道:“他们寻来了。” “你本不该知道。”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铁幡顶端的骷髅恶鬼睁开双眼看向身着法袍的三娘。 “消息已经传到我的耳朵。” 许三娘沉声道:“也许,我们该走了。” “天阳神宗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再继续停留,反而是给老前辈他们增添麻烦。” 抬起双眸,已满是忧虑神色。 她虽时常闭关修行,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 陨炎尊者的处境确实宽裕一些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们如果再继续搅扰,反而会将大器宗裴氏的目光引来。 到时候,内外施压的情况下,老前辈他们自然为难。 大阵中央的铁幡巍然不动,唯有骷髅恶鬼张开血盆大口。 “你的意思是?” “走!” “走吗。” 涂山君沉吟了半响微微颔首。 他的主魂身已经修复,三娘又突破到了元婴境界,能发挥出尊魂幡一定的实力。 此时离开倒也很好。 只是,不辞而别终究会让人失落。 然而,他们好像除了离开,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那就走吧。” 在那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落下之时,四方涌动的火脉灵气宛若冰冻的长河雪岭,再没有半点脉动。 随后,大阵上方的凤眸元日眨了一下,整座为尊魂幡塑造的大阵渐渐熄灭。 如此景象,惊的福地生灵奔走,躲在缝隙中窥测。 让它们惊诧的是,原来稀薄的灵气厚实起来,就好像原本进入‘冬季’的福地渐渐回暖。 三娘抬手连摄法未施展,那中央阵眼处的丈许铁幡已落入她的手中。 尊魂幡入手,感受着黑玉沁心传来的温凉,原本躁动的心绪一扫而空。 自送入福地重铸主魂,好几年未掌魂幡。 如今神器再握,许三娘只觉心中忐忑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安稳平静,就好像她自己也如眼前的黑金红铁幡一般,变成铁铸的神器,浸染了其中的魔力。 法力一转,丈许魂幡化作寸许被她收入袖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福地,没有多言的迈步。 离开福地。 走下道场。 越过天阳神宗。 以元婴修士之能,这天地广大也能随意去留。 只不过骤然离开道场,许三娘竟一时不知应该何去何从去。 …… 许三娘注视远天的云团。 周身护体罡气早就形成气罩。 三娘拱手道:“不知是裴氏哪一位长辈,在此地阻拦?” “哦。” “你知道。” 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一位身着青金法袍的修士踏空而来。 其面容中正,看起来中年模样,手持一柄铁扇,笑着说道:“老夫裴万攸,在此等候多时了。” 许三娘像是早有预料的说道:“那位老前辈不会让消息传入我耳,能渗透进来,叔祖们定然用上不寻常的手段。” “如此,不就是为了激我离开道场,走出天阳神宗,我还是能够猜得出来的。” 裴万攸诧异一笑,说道:“这样看来,红裳你决定返回家族?” “其实本没有大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愿意,可以谈。” “没得谈。” 许三娘摇了摇头说道:“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想给。” “不行。” “那东西你保不住。” “你已开启蝶梦道体,再不是曾经练气小修,老夫纵然亲手捉拿你返回家族,也一样能利用血脉开启。” “而且九年之约已过去,你该信守承诺将家族需要的东西交出来。” 裴万攸平静的说道。 许三娘沉声说道:“别逼我,我不想兵戈相向。” 原本还和颜悦色的中年人神情严肃道:“难道你还想以元婴之境撼动老夫?” “你那护道之人早被族兄击杀。” “莫要执迷不悟!” 家族终究是冷血的,如果涂山大哥不是尊魂幡的主魂,也许早已经死在族老手中,而她也没有足够的手段反抗。 但今非昔比了,她已修成元婴,再用道体神通施展,她能向元婴的自己借用法力。 甚至还能以牺牲蝶翅来拔高自身修为。 她早已经不是待宰羔羊。 许三娘没有回答,而是摩挲袖袍中的尊魂幡。 以她如今的境界实力,加之尊魂幡,这位叔祖挡不住她。 “看来老夫不得不出手啊。” …… “你出手做甚?” 一道冷冽女音自不远处传来。 此言落下。 许三娘的目光不由挪动。 本该踏空而来的裴万攸神色一变,止住脚步的同时聚焦至那道畅言的人影。 那是一位戴着斗笠,身着黑红法袍的高挑修士,斗笠抬起,淡红色的眸子分外显眼,瞥了一眼远天的青金法袍修士。 裴万攸眯了眯眼睛拱手问道:“道友是什么人?何故管我家事。” “你在我家长辈的道场下行凶。” “我倒想问问你是谁。” “大器宗裴氏,裴万攸,未请教。” 裴万攸灵机气息轰然爆发,好似一道冲天光柱。 化神中期的修为一览无遗,双眸亮起,化作两道神光之焰,似要将面前身着黑红法袍戴着斗笠的修士看穿。 “万法宗,万灵尊者。” “万法宗?” 裴万攸神色一滞,接着说道:“道友既出身高宗,也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今日我在这儿。人,你带不走。” “好大的口气!” 裴万攸大怒:“老夫就领教领教万法宗高足的手段。” 一念之间,天地寂然。 整个小天地都已落入裴万攸的掌控。 (本章完) 779、虚神 黑红法袍的斗笠修士微微抬头,看向上方小天地。 掣开步子摆开一个拳架。 拳架浑然天成。 在她出手的瞬间,整个天地似乎都笼罩了一层拳意。 轰然之间。 拳意如皓月升空,亦如大日凌天,只看风云像是变作了风兵云卒,为之鼓舞。 见百万雷电侵染紫霄,无穷雷弧好似狂舞的灵蛇。 亦如奔涌的暴雨。 咻咻落下。 乍眼的功夫,整个小天地已化作雷电之狱。 噼啪。 雷弧落下。 斗笠修士冲着裴万攸招了招手。 裴万攸在见到这堪称恐怖的拳意之后就知道遇到了硬茬。 此时他才想起,此人说自己法号万灵尊者,而对方出身的正是万法宗,在万法宗,能冠以万字开头的法号,莫不是宗门的天骄。 但他也不差。 做为大器宗的高修,同样是天骄。 “天星如局。” “演化大地。” “疾!” 裴万攸将手中的铁扇扔出。 铁扇悬于头顶,在他印法的催化下化作一张巨大棋盘。 铁扇道兵演化的棋盘,将那斗笠身影和她周身雷狱笼罩,整个天地就像是一瞬间缩小了无数倍,原本应该平齐的身影看起来渺小如蚂蚁。 一同被囊括其中的还有许三娘。 在许三娘的视角,天被无限拔高,地像是汹涌的河流迅速冲刷出广袤。 她则在这样巨大的变化中越来越小,在她对岸的裴万攸则像是一尊神灵,轻轻一挥手,无数的傀儡兵甲浮现在巨大的‘棋盘’上。 既然她的视角是这样,那么估计那位身着黑红法袍头戴斗笠的修士亦是如此。 在万灵尊者的眼中,确如三娘所想。 不过面对无穷兵甲,她并不畏惧,一身战意反而更加更加高涨。 一步踏出。 渺小的身影像是在瞬间长大了数丈。 眼见无法压制,裴万攸手握铁扇,镇压下来,厉声道:“兵杀!” “威。” 无数兵甲像是大军跟随万灵尊者增长,汇聚成大阵,挡在了万灵尊者的面前。 兵甲如山岳,奔腾似长河,这并不是幻术,而是棋盘内实打实的傀儡,万灵尊者都能感受到那结成战阵的冲天肃杀。 只不过,她依旧再向前走。 此间, 只递出一拳。 在她走出第二步的时候。 面前如潮海般的傀儡兵甲化作齑粉。 拳狱坠下,将面前的棋盘洞穿。 而这贯穿了天际的长拳,在天空中结成了璀璨的雷云,像是一颗开在天地之间的‘神树’曼陀沙华。 雷霆如雨。 摔在斗笠上,滴滴答答。 裴万攸神色恍然,紧接着惊骇捻回道兵。 不敢置信。 自己耗费心血铸造的‘棋盘’,竟不是这斗笠修士的一合之敌,不,那也许仅仅是一拳,就彻底将结成大阵的傀儡彻底碾碎,化作风中沙土,雷中尘埃。 “虚天异地!” 没有半分犹豫,裴万攸结出印法,口诵真言。 手中的铁扇化作了一只羽扇,轻轻一扇,万千灵机迸发而出,紧接着羽扇的毛发编织成一张天地,入眼是无际荒野,却有百千生灵奔走,盎然的生命力汇聚成一头巨大的青玉狮子,踱步间跃然在裴万攸的身后。 青玉狮子宛若高傲神兽,像是荒野王者,俯瞰天地。 远看过去,青狮庞然如山,只是仰望就生出无限的敬畏,就好像那并不是一只青玉狮子,而是一只从上苍降落下来的神兽。 在生机衬下,裴万攸就像是巨兽之王,能够对那荒野百千生灵发号施令。 裴万攸手中的羽扇像是成为了令箭。 一扇落。 万类竞。 奔走的生灵在半空中汇聚成轻微的风,却在临近的时刻化作了汹涌的青金铁爪,撕开四周空间的同时也封锁了那道身影的去留。 似乎只要伴随着巨大的爪击飞去,阻挡在面前的一切都会被撕碎。 “小心!” 许三娘不由惊呼。 她虽看不出斗法的具体,但是此时显然是那戴着斗篷,身着黑红法袍的修士落入下风。 铿! 金铁石交击的声音在耳边响彻。 那三道斩击而来的爪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一只藏青带着黑色的铁爪抓住,与之覆盖而来的是另一道黑青色的铁爪,将斩击爪痕彻底拍灭在手掌之中。 伴随两只铁爪延伸,整条臂膀也跟着带出。 “虚天异地。” 万灵尊者掐着一个印法。 那两只黑青巨手像是从另一个空间刺穿。 面前的天地宛如一只画布。 刺啦。 撕开了一道豁大口子。 但那一侧的身影似乎依旧没法从这小小的口子挤过来。 与此同时,无边紫电雾气从裂隙中涌出。 在撕扯下,方才显露出一道身影。 在那两只擎天巨手下,好似整个天地都被团成一个球。 而这两只黑青铁爪却不屑一顾,赫然将小天地分开,变成一方矮凳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 与之显化的是臃肿庞大的身躯,赤髯如林,口似血池,牙如门扇,两只犄角直冲天际,圆目凿齿,獠牙横生。 身上的宽大法袍遮不住魁梧身躯,庞大的躯体让‘他’只能拘谨的蜷缩在一方‘小矮凳’上。 远远望去,不像神异倒像是一座大山。 待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山,而是一尊庞大鬼神,黑青如仙金的铁爪粗粝而锋利,随手便可撕碎虚空。 其势之威,悍人心魄。 身躯环绕的雷电紫霄,宛若法袍霞衣,仙絮点缀。 好像只要敢多看只一眼,就会被那鬼神的气息撕碎。 “这是虚天神异?” 裴万攸望向那盘踞在万灵尊者身后的身影。 一般人演化自身的虚天神异多是以自身道法为中心,真意做骨,寻天地生灵为锚,如此才好持续的壮大,鲜有搜寻一个自己未曾见过,或是根本不理解的生灵。 当然,修士是无法选择自己到底要诞生出怎样的虚天神异,因此出现什么虚天神异也不让人意外。 “涂山大哥,那修士的神异,与你……有些相像。” 许三娘同样望向万灵尊者身后的虚天神异。 起初她也没有多想,但仔细一瞧,那蹲坐在‘矮凳’上的虚天神异确实十分像。 万灵尊者淡淡地说道:“虚天神异什么都有。” 没有过多解释。 万灵尊者捻决施法: “破法!” 咻。 蹲坐在‘矮凳’上的‘鬼王’悍然出手。 一拳递出。 看起来轻飘飘的,万千灵机却汇聚在一点。 就像是爆发了似的在半空中炸开,变成了一道汹涌的拳影。 拳影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恐怖雷龙。 裴万攸手中的道兵鼓动法力: “万类争天。” “撼地休!” 青玉狮子扑了出来,流光光点在奔袭中汇聚,形成了一道护体的星罡环。 这一击,撼天动地,骋掣之间,无上威压灌来,青玉狮子撞开面前的紫电雾气,直奔戴着斗笠的万灵尊者而来。 与此同时,雷龙已携紫电光弧出现。 轰隆。 青玉狮子光环消解融化,它的身躯在破法雷龙的撕扯下化作三只,以三种不同的方向挥爪砍向万灵尊者。 嘭。 黑金铁爪拦住两道。 第三道青狮爪自下方袭来。 浦。 一只黑金铁拳已贯穿了青狮。 不过,那一击还是袭来。 只是打翻万灵尊者的斗笠,显露出一头扎的一丝不苟的赤发,以及如白玉锦绣的面容,凤眸微瞥,原本平静的面色多了几分温怒。 “死!” 背后庞大鬼王消失。 再出现。 已是裴万攸面前。 面无表情的鬼王悍然挥拳。 轰! 砰砰砰。 凝聚在裴万攸身后的青玉狮子被一拳掀翻,化作点点星光。 巨大的拳影威压至裴万攸,使得他不由祭出道兵抵挡,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大宗候选道子的强大,不过是硬顶一击,顿时鲜血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 原本红润的面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 身形摇摇欲坠。 “他娘的这是人?” 裴万攸咬牙祭出一道灵符。 身影已经撕开域垒空间不知所踪。 万灵尊者没有继续追击,散去虚天神异和对小天地的控制,回身捡起了掉在了地上的斗笠。 她虽说的是死,实际上并不想杀人。不过在这全力一击之下,怕是对方那样的修士也要好好的修养上十几年才行。 “你还没走?” 万灵尊者看到了依旧没有动身的许三娘。 “没地方去吗?” 许三娘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现在她整个人都是茫然。 通过刚才的虚天神异,以及那一头赤发和面容,她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浮现。 不过,话到了嘴边上她又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甚至不敢多做询问。 万灵尊者继续说道:“如果你没地方去,不妨先随我去往道场。” 许三娘张了张嘴。 她很想说自己刚从道场出来。 少顷。 一道身着九阳炎神法袍的魁梧修士赶到了此地, 正看到拍了拍斗笠的万灵尊者与一位身形高挑着淡红色法袍的修士交谈。 于是笑了一声说道:“惊鸿,怎么有时间从万法宗赶来?” “陨炎爷爷。” “咳,别提了,我一路追查到星罗海就没了头绪,正巧返回宗门,顺路过来看看。” “正巧看到一个什么大器宗裴氏的修士要捉她。” “就跟那人过了几招。” 涂山惊鸿一脸无奈:“跑得倒是挺快。” 陨炎尊者看了看涂山惊鸿,又看了看许三娘,似笑非笑道:“回道场再说吧。” (本章完) 780、装死 “失败了?” 大器宗使者已经接到了裴万攸传来的消息。 修士端坐在桌案一侧,看向主座处的另外一位身着黑青法袍的青年。 虽是青年模样,却老练沉稳,面色平静,没有什么意外神色的道:“陨炎尊者匆匆离去,我便知道万攸那边已出了变故。” “如此大的动静,还是在道场之下。” “怕是万攸那里遭到阻拦。” 修士惊疑不定的说道:“难道那位尊者知道什么?” 黑青法袍的青年微微眯了眯眼睛,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轻饮一口说道:“应该不知道。” “那为何一定要拦?” “其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三娘在天机城的时候,曾有一位黑袍修士暂隐于她的身侧,也正是此人挡住了万泓的阻击。” “三娘,登上这位尊者道场所用,乃是‘故人之后’,也就是说,一切应该是那黑袍修士所为。” 青年接着说道:“我怀疑,那个人并没有如万泓说的那般被他杀死。” “没死?!” 修士大惊失色:“应该不可能吧,族老可是毋庸置疑的强者。” 青年说道:“能修到这一境界的修士,都不简单。” “我不会在天阳神宗停留太久,余下的事情,还要交给你。” 黑青法袍的青年看向了修士。 修士赶忙拱手说道:“长老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青年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修士离开之后轻叹了一声。 裴氏守着这个秘密已经太久了,久到像是抱着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不肯放下,忘了曾经是如何发迹,也忘记该怎么继续发达。 如今这秘密反而不像是一个秘密了,倒像是一个不能放下的石头。 一扔,最先砸的就是自己的脚。 …… 陨炎并不知道为何大器宗裴氏对三娘如此要紧。 他也并不需要关心。 如果涂山君想说说话,他可能还会认真倾听,却不会主动去打听什么。 因此,对于三娘的离去,他也同样不知情。 直到感应到法力的波动,这才匆匆赶回来,正好瞧到一位身着黑红法袍的高挑修士捡起斗笠。 这位修士自不用多做介绍,更无需什么通报。 这座道场对于她而言,和回家也没有什么分别。 对陨炎而言,虽不是义子,却胜似义子。 只不过,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多说些什么。 于是只能笑了起来。 看了看三娘,又看了看已经重新带上斗笠的涂山惊鸿,只是目光却好像并没有在二人的脸上多做什么停留。 这里本该还有一个人。 一个无形的人。 “回道场再说吧。” 许三娘张了张嘴,本想拒绝陨炎尊者的好意,不过在看到身旁斗笠修士之后又迟疑起来,已经挤到嗓子的话,生生咽回去。 刚准备仔细询问一番去留,想到那位斗笠修士强大的修为,也就作罢。 然后她又重新返回了道场。 路上。 三娘不住的看向那位高挑身着黑红法袍的修士。 那人倒也安然,只是平静的与陨炎尊者谈论着刚才交手的修士。 然后又问起了紫少晴和紫阳真君的近况。 正殿。 惊鸿落座道:“眨眼一别十多年,道场好像没怎么变样。” 十多年脱口,轻轻飘飘,就好像并不是感叹时间逝去,像是谈论家长里短似的变成十天半月。 三娘愣了一下。 她总共还没有活多少年,这位修士倒脱口就是十多年。 也不由让她好奇此人年龄。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万灵尊者的实力,裴万攸做为裴氏族老,其实力有目共睹,更是大器宗天骄出身。 竟在两三回合间败落,不得已用灵符断后,撕开域垒空间逃离,那么眼前这位修士到底又是何种实力。 “是啊,也幸亏这两地不远。”陨炎点头道。 “说起来,你师父那边没有帮你一把?” 惊鸿一听就知道陨炎问的是什么,自在的倚靠在座椅上说道:“帮了,不过因为我修行的功法问题,因此在道子的评选上稍有异议。” “我当然无所谓。” “道子不道子的事情。” “正好别用这些事来烦我。”惊鸿摆了摆手。 她像是对那个位子弃之如敝屣。 “该争取还是要争取的。” “这是大事。” 陨炎尊者赶紧劝阻。 一宗道子所获资源和关注根本无法说清楚。 一旦成为道子,自身底蕴将会成倍数的增加。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该争的时候就争。 “再说吧。” 惊鸿接着说道:“早年我修行的功法不是正宗的万法宗功法。” “多有竞争者以此做文章。” “这确实很麻烦。”陨炎尊者也听出其中的意味。 不管是不是出自那些人的本意。 实际上,身处那个位置,都像是被人时刻用法眼关注着。 在修为实力相差不多,甚至稍有逊色的情况下,这些微小细节反而更能决定。 寒暄两句,惊鸿问起正事:“我见这位道友自道场而出,怎么又和大器宗裴氏扯上关系?” 她当然看出许三娘从道场下山,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一位尊者的风险出手。 她出身万法宗,不担心这些,哪怕有所树敌,也不过是修行路上的尘埃,无需挂怀,却也得为陨炎尊者考虑考虑。 陨炎尊者的处境和她很是不同。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三娘乃是我故人之后,自天机城投奔而来……”陨炎解释了两句。 随后看向三娘说道:“三娘你也不必急着离开,大器宗是大宗,更不是裴氏的一言堂,哪怕真有所交涉,也能拖延个数十年。” 陨炎倒也没有将话说的太满。 说的太满,那个人又该走了。 他惯是如此。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先和身边人撇清关系,然后独自硬抗。 三娘沉吟点头:“是。” 其实倒也不只是涂山君想走,她也想抓紧时间离开。 牵扯太多总归不好。 …… ‘道子?’三娘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惊讶了多少次。 她出身裴氏,知道的事情不少。 也听说过大宗道子的事情。 只不过哪怕是裴氏这样的大族,年轻一辈的修士也无法成为道子,还要在候选道子等待。 眼前这位斗笠修士却好似对那个位置并不在意。 并不是吃不到葡萄的酸溜溜,而是能够企及却依旧我行我素的淡然。 也怪不得此人能击败裴氏的族老。 明明是一些近况寒暄,她却像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时不时的一些话语,更是让她诧然良久。 “三娘?” 直到陨炎尊者注意到这边,三娘终于回过神。 不需要多做安排,许三娘逃也似的返回了自己的静室。 甫一返回静室,就将阵法开启,取出了袖袍中的尊魂幡。 “很多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只听其声未见其人。 尊魂幡内。 道场。 大槐树。 一道身影盘坐其下。 正是身着黑红幽暗法袍的涂山君。 他还是颇为感叹欣慰的,一别这么多年,孩子出息了。 只是他却不好轻易露面,万一被惊鸿探得虚实又是麻烦。惊鸿的实力越高,他反而越不敢走出真身。 不然也不会像是个‘死人’一般,连话都未给三娘递一个。 要是换做平时,他肯定会给三娘指明方向。 “还未听闻涂山大哥有一位实力如此强大的……” 许三娘心中同样忐忑。 她本意是想将计就计,既然裴氏在道场外等她,恰逢尊魂幡主魂恢复,她的实力又大进,定然能够打破裴氏的阻拦脱身离开。 如此,还能明摆着告着告诉裴氏,这件事情和陨炎尊者没有关系。 顾全大局的情况下,裴氏绝对不可能寻找陨炎尊者的麻烦。 然而还不等她出手,就有人先她一步。 要是陌生的尊者也就罢了。 偏偏是那人。 许三娘听说过涂山惊鸿,只不过她还将之当做是个小孩儿。 毕竟紫少晴并未多言她的修为。 没想到今日一见,实力之强大,简直难以想象,甚至行事作风果敢却又不是缺乏老练,真真不曾预见。 别说许三娘惊讶。 涂山君同样如此。 他知道些近况,陨炎与他说过,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一下,平日里很有主意的涂山君也不由做蜡。 听惊鸿说,还是从星罗海回来的。 顿时将涂山君的记忆勾起。 星罗海宗门那边,他留下的痕迹很重,也有很多知情的修士在,说不定惊鸿已经在星罗海的太乙宗查到了什么。 但是好在并没有查到天机城。 “行烈结婴了没有?” 涂山君思绪飞了回去。 不管是否结婴,至少当时的那个情况,他非走不可。 “涂山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 涂山君双手一摊。 他要是有办法就不会这么说了。 现在这个情况,除了继续等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 静室,两人在商议。 另一边的正殿,同样是两人商议。 涂山惊鸿沉声说道:“您老不知道,这一次我走访星罗海,查到了很多事情。” 陨炎问道:“当真?” “星罗海有一座宗门,名为‘太乙宗’。” 晚点。 (本章完) 781、故为 摘下斗笠,束发浓颜的修士讲述走访‘故事’。 陨炎尊者则如一位家中老长,揣着袖袍,拄着扶手倚座椅。 若是再配上一个旱烟口袋倒真好了。 尊者不抽烟自然没有烟口袋。 那金灿灿由平天冠扎起的头发,和暗金色的眸子,哪怕流露出怎样的神情,都会让过往来人肃穆,更无一点犹豫软弱可言,如同一座巍然不动的严峻神像。 此时的‘神像’欲言又止,若可能,当真要挣开嗓子喊上一大声。 只不过,想到早有交代,也就只能沉闷下来。 索性问道:“待多久?” “不久。” “约莫十天半月,宗门还有些事需要理。”万灵尊者倒也没有嫌陨炎多问,反而笑呵呵的解释。 做为候选道子之一,旁人大多都窝在宗门,哪里有四处奔波的,纵然要出去也多是为了自身的修为。 陨炎也想劝惊鸿早点回去。 这位子得看紧了,别被人抢去。 实力虽是硬道理,然而候选道子具是宗门天骄,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难道真让他们上擂打个生死出来才算完事? 不能如此,就只能选最适合。 何为最适合,除老祖力排众议指定出来,就是人望最多,最能服众的那一位。 涂山惊鸿显然不像那么合适。 只不过做为一个老人,他真诚的希望惊鸿成为万法宗的道子,许是因为见多阴谋交织,爱恨纠缠,这才悟出这个道理,也得出这么一个极为朴素的愿望。 “太乙宗如何?” “不错。” “很不错,欣欣向荣,但……。” “但?” “但失了魂。” “失了魂的人,哪怕能长的很好,也长不成原来的样子。” 涂山惊鸿轻啴一口杯中的茶饮,淡淡地说道:“这个症状我见过。” 陨炎尊者哑然失笑:“你何时成了大夫?” 涂山惊鸿展颜一笑说道:“道经医书本就千丝万缕,花些时间看看罢了,这百多年,我没有一门心思的扑在凝练法力上,而是沉心学习,晨诵暮读,感悟圣人之道,宗门老祖之著作。” 听闻此言,陨炎诧异不已。 这般沉稳道心,当真让人赞叹。 有天赋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天赋还知道如何运用。 何况,本身长生种带来的优势就无法言喻。 哪怕本来什么都不懂,也能硬生生靠着时间将东西学会。 别看许多筑基、金丹在大修面前毫不起眼,甚至不过做个炼丹伴读的童子,一旦跌入世俗,则是‘仙人’老祖一般的人物。 倒不是他们之间实力差距的问题,而是一个从零到一的质变。 修士和百姓,说起来已算是两种不同的生灵。 在修士的眼中,世俗百姓都是假人,哪怕练气、筑基也是如此,唯有修成金丹,三五百寿元,道与力共身,方才被称作‘真人’。 筑基金丹尚且如此,踏入尊者境的化神修士更不用说。 到了这一阶段,算是迈出第二步,再就是踏入第三步。 第三步并不是拥有足够勇力就能抵达。 这一步只会比第一步踏入第二步更加困难。 只有修为没有道行,一步一坎,不得长久。 只有道行,而无修为加身,就会轻易死在劫难之中。 道行与修为并行,达成性命双修,知行合一,方得始终。 “你那不成器的姑姑要是有你一半心性,我也不用操心许多……” 陨炎尊者免不了如其他老人一般将自己的义子拽出来鞭策,他倒不是客套,而是犯愁,紫少晴怎么就不明白,修为不精进人就是会死的呢。 陨炎顿时来了主意,说道:“惊鸿你说话好使,你指点她几句。” “这……我毕竟是小辈,其他事情还好说,修行上的事情。”惊鸿为难道。 她肯定得尊重长辈,然而,以她的路子不一定适合旁人。 常言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她这样的境界,很容易讲道扭曲弱小的修士。 “咱不讲道行,也能拉拉家常,你听我的就是。” “你那姑正巧无聊。” “也好。” 惊鸿不知为何陨炎爷爷这么执拗的让她寻那位玩心甚重的姑姑说话,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她也遵从。 “哎。” 陨炎尊者顿时笑了起来。 …… 吩咐紫阳真君把紫少晴从静室拽出来。 紫阳真君沉吟道:“师妹好不容易沉下心……” “让她小心憋坏自己。” “实在不行老夫还有办法保她冲关元婴,再延寿八百载,辅以灵丹妙药,总能好好活着。” 陨炎尊者叹了一声说道:“本来不就是这么个打算。” 修的明白就是修的明白,修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不是一时用功努力就能悟道的。 不过是在许三娘的面前露怯,因此不想过多面对罢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哪里不明白。 他明白,紫阳真君也明白。 因为连紫阳真君都感慨许三娘的天赋。 这般实力进境如吃饭喝水,瞬息即成,当真让人羡慕。 越是修行,也越是感慨,一切都是天命。 哪怕自己不这样认为,也依旧按照着命运的模样运转。 不管是否承认,差距都在那里。 修士最忌讳钻牛角尖,一旦钻进去,就要应劫。 这就像是修士明摆着告诉天:“我要入劫。” 天说:“好。” “既然一定要走这么极端的一步,就渡劫,成功就破境,不成功就死。” 很多修士觉得自己够硬。 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然后就死了。 …… 陨炎尊者说道:“落日山的寂风真人死了。” 涂山君愕然。 陨炎的话,唤醒他久远的记忆。 他还记得曾经见到寂风真人的时候。 那时候是在大黑山。 如果没有陨炎真人和寂风真人的一场真意比拼,他不一定能这么快领悟自身真意。 而且,落日山当年出兵,是师出有名的正当行为,涂山君同样敬佩疾风真人的为人,他道行有成后也没有为难落日山剑修。 “怎么死的?” “冲击元婴之境身故,他年龄太大了。” “和我不一样。” 涂山君沉默许久,当年威风赫赫的老前辈,也终有死亡的一天。 他竟为这位那时候他只能算小辈无法企及的老前辈感到伤感。 涂山君看向陨炎说道:“前辈是想跟我说,年华易逝,应珍惜当下存活的意义?” 他没有将话说明白,其实他们都知道其中的深意。 不然,陨炎尊者不会跟他说这番话。 哪怕那位逝去的是寂风真人。 陨炎尊者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活需要什么意义?” “活就是活,死就是死。” “如果活是真那么死就是假,我们修士所要做的就是去假存真。” “道与力并行共抵。” “以全目的。” “说远了。”陨炎尊者微微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许这辈子不一定能抵达彼岸。” “路上的我们,不知何时就会折戟,谁也不知道那一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因此这一面该见还是要见。” 然而陨炎尊者的几句话却好像让涂山君抓到了什么。 “修行是个去假存真的过程。” “但我们已经是‘真人’‘真君’‘尊者’……” 陨炎尊者怎么感觉今日谈话有些跑题,不过他也没有打断,而是继续说道:“这就关系到成‘圣’的法门。” “等等。” 本来陨炎想好好为涂山君解释如何成圣,也就是迈出第三步。 不过却出乎意料的被涂山君打断。 “前辈暂且不要与我说。” “那也好。” …… 听说惊鸿抵达道场,原本还在闭关的紫少晴迅速出关。 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般,又像是寻到足以和许三娘抗衡的资本,迫不及待的搬到了惊鸿的院落居住。 一连数日,抵足而眠。 “少晴姑姑又何必如此。” “她是我的敌人!” “啊?”惊鸿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怎么还扯到敌人上去。 “她从天机城来,带着你爹的消息。” “当真?” “那还有假啊,老爷子亲自接见的她,连我都轰了出去,然后这几年的功夫,我师兄为她寻来结婴灵物以及丹药,加上师兄秘密搜寻了大量的阴神煞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和当年阳城的事情如出一辙。” “我猜你爹就在道场养伤。” 涂山惊鸿张大嘴巴,刚才是狐疑,现在她已信八成。 淡红色的眸子闪烁电光紫弧,好像在一个眨眼的功夫轮转了起来。 惊鸿顿时了然。 怪不得陨炎爷爷说让她多来这边走动,原来是那边不好说话,就需要这边给她透露消息。 再看少晴姑姑的神情,怕是早就有所期待,正等她来。 “但道场应该没有这么隐秘的地方吧。” “有。” “道场下有一座不小的福地。” “这几年师父看得可紧。” 涂山惊鸿颔首道:“原来如此,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询问三娘的事情,是因为三娘的神情像是对她早有耳闻,以及对她实力感到惊讶。 这也说得过去。 三娘在道场许久,肯定从其他修士口中听说过她的大名。 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可不是。 “走。” “去哪儿?” “当然是去福地看看是真是假。” “真去啊。” “姑姑莫不是怕了。” “我不是怕。”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是姑姑告诉我的。” 涂山惊鸿拉起紫少晴,直奔道场的地下福地。 782、相逢 拒绝了道兄好意。 盘坐在道观内,大槐树下的高大顶角修士陷入沉思。 到不是对陨炎有什么防备,或者隐藏自身道行,概因涂山君对道君传承还抱有警惕。 那毕竟是道君的道。 哪怕稍有泄露,也会影响他的路,让自身道路不自觉地参考那位道君。 以他如今的境界,倒也确实应该考虑成圣法。 想到这里,高大顶角修士双手并做剑指点在自己眉心。 轻微一转。 一颗血玉葫芦从闪烁纹路的中心浮现出来,落在他的手中,法力一动,葫芦迎风化作了人头大小,悬于涂山君的面前。 “元圣灵魔成仙法。” 赤发顶角修士轻声呢喃。 直到现在,他还是看不懂那数以百千计的‘文字’。 不过这血葫芦似乎少了许多戾气,多了几分柔和。 犹如精灵飘动的白光在葫芦内滴溜溜的转动,让涂山君也大感意外,这葫芦和白光似乎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和谐。 他记得十分清楚,这是他离开星罗海,那位白玉老祖石像传给他的。 “像剑气……” 神识触及才发现那一团活络的气团还在孕育变化。 倒是让涂山君惊疑不定。 这团气息像是把葫芦变成了自己的寄身之处。 他尝试催动,却不见这团气息跟随自己的神识意念变动。 想到祖师像的神异,涂山君觉得应该是自身修为不足,这才没法使用。 他做为太乙升仙宗的弟子,祭告天地,上书大制,岂是太华尊者能剥夺身份,让他离开,多是顾虑器灵道兵的身份。 其实哪怕太华尊者不说他也会自请离去。 他肯定不会返回太乙升仙宗。 纵然他的身份没问题,也不想沦为他人手中的傀儡。 在大修士的眼皮底下活的不自在。 因此,哪怕是宗门弟子,涂山君还是心怀警惕的。 许三娘依靠尊魂幡,炼化阴魂丹的同时运转自身的观想法,识海内,一只八翅蝴蝶停留聚拢,犹如一颗巨大的茧,将她的阴神庇护。 阴神丹田处则盘坐着缩小版的许三娘,那正是她的元婴。 一吞一吐,万千清气在她身后汇聚成一道虚幻的人影。 人影捻决展印,变幻身形。 舒尔。 千变万化。 清气幻化的虚影像是一瞬间分化出百千道,随后又归拢在一道身躯,然后渐渐的沉入三娘本尊。 周身灵机气息形成了环绕的星光点缀。 …… 陨炎端坐正殿高座,平静面向两位长老。 “长老既知大器宗与我神宗颇为要好,怎就不能将那小女子让给他们,如今等他们上门讨要,正给了那人口实。”其中一位面容严肃的长老劝道。 “不如就把人交出去罢。” 另一位长老赶忙制止:“不可。” “搁在以前可以,现如今才不该交人哩。” “那该如何?” “以大器宗裴氏的实力,若是执意为难的话,神宗定然不会任我们施为。”面容严肃的长老带着愁绪。 他心中不解,怎么陨炎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到这个时候犯了糊涂。 不该因为故人之后,就意气用事。 陨炎尊者说道:“裴氏不见得会继续为难,他们此番前来的态度更像是确认人是否在我这里,倒是阳厚烽,应该会用这件事做文章。” “丢一些权力是小,重议圣地人选是大。” “庶务宗主说是不会偏袒,实际上他承自老祖,肯定会偏向内宗。” “老祖宗又闭关了,他们肯定会在这个时间做手脚。” “还是要早入圣地的好。”稍显圆润的长老看向主座的陨炎。 “外宗修士都盼着你早日成圣。” 严肃的长老同样点头。 “再等等。”陨炎尊者沉吟。 一旦他踏入圣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难保内宗的修士不会为了换取裴氏的支持而将三娘送出去,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而且,他现在还没有感悟到成圣的灵机,倒也不急于进入圣地潜修,当务之急还是稳固内外宗势力。 正要继续交谈的陨炎尊者蓦然抬头,看向洞府熔座所在的位置。 …… 还不等踏足福地,汹涌的灵气就已像是长河。 身着黑红法袍的修士信步走来,护体罡气将身旁的紫少晴笼罩。 少顷。 越过熔岩。 叽叽喳喳的精灵看到陌生的修士到来,全都偃旗息鼓。 潜泳岩浆的巨兽浮出小半眼睛,盯着那走来的修士,在看到来人后,顿时一扫尾巴潜入更深的地方。 黑红法袍的修士看向身旁的紫少晴,问道:“还要劳烦姑姑开启福地。” 紫少晴早就跃跃欲试,摆动腰间的令牌,一道无形的薄雾顿时化作涟漪,随后,巨大盎然的福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给你把风。” “你去吧。” 涂山惊鸿侧目畏缩不前的紫少晴,也没有多言,迈步踏入福地。 一轮形如圆日恒月的光团悬于天空。 目及四方,依旧存留着阵法的灵机气息。 让她意外的是,此地并没有紫少晴所言的‘修士养伤’,唯有空旷的大地和奔流的灵气,更没有半点煞气留存。 涂山惊鸿沉吟道:“没有?” 心中的些许忐忑消失。 捻决。 掐印。 一道高大虚影出现在涂山惊鸿的身后,虚影顶角赤发,双手正护住她的双眸,伴随印法的施展,那双青黑色的鬼手挪开缝隙。 她淡红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化作紫色,并且分化成两颗粘连的瞳孔。 重瞳轮转。 往日之影在面前重现。 尽管早就从紫少晴姑姑的口中得知些许消息。 然而,当她施展神通看清的时候,依旧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激动,并且在她注视的目光下化作了笑意。 笑。 大笑。 直到捧腹。 不久。 涂山惊鸿走出福地,正看到守在门口的紫少晴。 紫少晴期待似的询问道:“见到了?” 谁料到,眼前高挑的束发浓颜修士摇了摇头,说道:“不在福地。” 福地内的情况,做为开启福地的修士,紫少晴应该是清楚的,她没有进入,正是不确定。 等听到惊鸿的话语之后,便愣神许久。 呢喃道:“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见师兄时常往来。” “而且许三娘说的正是……” 说着,目光回转看向身旁的惊鸿。 貌如锦绣的青年修士神色平静,无喜无悲,没有因未得到消息而感到失望,也没有骤得喜讯的欢快,更无忐忑紧张和激动。 就好像,在她的眼中,唯有长久的宁静和平淡,而正是这份淡然,显得如此高深莫测。 紫少晴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惊鸿了。 也就是在此时,她才骤然想起,原来惊鸿早已是化神尊者。 不仅仅拥有强大的实力,更拥有不俗的道行。 “姑姑。” “嗯?!”紫少晴回过神来。 “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紫少晴问道:“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儿了吧。” “知道。” “其实我早该想到。”惊鸿微微颔首。 她从紫少晴那里听说许三娘来历之后,她就该意识到的。 只是当时求证心切,也就匆匆赶来,如今想来,既然许三娘都已经走出道场,又怎么可能还在福地停留。 也怪不得许三娘面对裴氏族老丝毫不惧,甚至隐隐一副即将出手的意思。 “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切。” 紫少晴撇嘴说道:“惊鸿你和我师父越来越像了。” “什么?” “打哑谜!” “是不是修到你们这样的境界,就不喜欢快人快语。” “非也,只是有些事,说出来影响甚大,因此就需靠悟。” “悟?” 两人说话的功夫,道童匆匆赶来,拱手说道:“师叔、前辈,祖师在日生殿等待。” “坏了。” 紫少晴说道:“肯定是师父发现我们擅闯福地。” “不见得是坏事。” “走吧姑姑。” 惊鸿拖拽着紫少晴赶往正殿。 殿内。 陨炎尊者笑呵呵的看向左侧首座的一位修士,那修士茶桌另一侧则同样坐着一位修士。 陨炎尊者说道:“怎么不等问询,反倒主动现身。” 首座的修士无奈的笑了笑:“早走出,省得被人堵住。” 他已感应到术法转动,那还有什么藏的必要。 其实他早就该知道,既然来到这里,他的消息基本上也瞒不住。 陨炎又提前与他纷说,足以说明,所谓的秘密实际上如同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吧嗒。 铁靴落地。 高挑修士踏入大殿。 拱手向高座的陨炎尊者施礼。 随后走到了赤发顶角修士的面前。 就要行礼磕头,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 抬头望去,那英俊无俦的面容上,正有一双黑红色的眸子定定的望向她,笑吟吟道:“难道多年不见,还要给为父再行大礼。” 许三娘看向那走来的修士,凝望许久。 涂山惊鸿怔然,伸手把住眼前高大修士的臂膀。 同样笑了起来:“不必……。” “不必抱头痛哭。” “爹!” “三百年了。” “是啊。” 涂山君眨了眨眼睛,长叹一声:“这一别,原来已经三百年过去了吗。” 晚点 (本章完) 783、泄底 三百年沧海桑田。 再相见,互道平安。 没有抱头,也没有痛哭,甚至不如涂山君与陨炎尊者重逢时的激动。 一切都这样的安然宁静。 甚至还在打趣,笑呵呵的说起上次在小荒域的阳城。不过确实要感谢一番陨炎尊者,毕竟这两次重逢都是尊者地盘。 落座。 坐在涂山君桌案旁的许三娘诧异的看着这一对父女重逢。 这两人怎么没有半点紧张和忐忑,反而自如的搭上了话。 这可是三百年未见。 如果是她和最亲的那个人三百年未见…… 三娘不知那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爹。” “跟我回万法宗。” 涂山惊鸿坐到右侧首位。 许三娘悚然一惊,赶忙侧首望去。 看到那如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鬼神侧脸,她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恐惧,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或许她知道,却不敢承认。 以至于紧张到连沉稳和冷静全部抛却,然而她却只能静静的等待。 除了慌张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注视良久,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去。” 惊鸿没有询问为什么,她心中早就知道答案,但她并不以为意。 于是说道:“我已经足够强大,再不会发生曾经大黑山的事情,您不该自责,当年的事情不怪您,那件事怪不得任何人。” 涂山君看向身旁的许三娘,说道:“我没有责怪自己,我已将力量借给三娘,我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不知道为什么,三娘忽然感觉自己那悬着的心落地。 在涂山惊鸿目光袭来时,她便低下头。 按理来说这是涂山大哥的家事,她本不该掺和其中,但是为了夺回灵剑和许家的一切,她需要尊魂幡,需要涂山君。 除了这一根稻草,她寻不到其他救命的宝物。 她明知道自己应该放开手,但她根本就没法放开。 “是何承诺。” 涂山惊鸿平静地说道。 溢于言表的强大自信早已经表明一切。 似乎只要她来做,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完成。 这并不是傲气,而是一种平静的底蕴,来自东荒万法候选道子的最宁静的淡然。 在她话音落下时刻,就好似天边滚雷响彻,将大地覆盖,一瞬间,煌煌威严让这一句话也变得不容置疑。 像是意识到话语的强硬和霸道,惊鸿尽量放松自身灵机气息。 涂山君却笑了一声。 这性格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倒不是说不好,概因是生长环境的问题。 在万法宗,随着她实力的提升,话语权也越来越重,哪怕她不主动做什么,那上位长老的身份也反哺在她身上。 涂山君也不得不承认,自身对惊鸿的影响也不小,因为他也是说一不二的人。 看似沉默温和,实则霸道,也就是和那些老怪交手的多,所以身上没有傲气,就算有些也在自省中化作乌有。 因此,对于惊鸿的变化,涂山君早有预料。 不管如何,至少她是坚强的。 也没有哭哭啼啼。 这说明,涂山惊鸿与他一般都走在求道的路上。 以前的时候涂山君也问过自己,一路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自己背负的沉重,还是想要守护,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热爱。 他不是为了他人而修行,他也不是为了自己而修行。 更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而修行。 修行就是修行,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也永远不可能停滞。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热爱。 许三娘同样如此。 她修行难道全都是为了拿回灵剑取回许家的一切吗。 有这一部分原因。 更深刻的的原因则是热爱,她热爱修行,愿意走上求道之路,也能在这条路上砥砺前行,不畏不退。 更不用说惊鸿了。 如果说上一次的相见是生死的离别冲淡了一切,那这一次的相见,则是印证心中对道的热枕,对修行路的孜孜不倦。 正因如此,才能在修行界重逢。 说到底,他们是同一类人。 “这是我的路。” “哪怕你我父子一场,在修行路上,也分别有各自的路。” 紫少晴的眸中陡然闪过悚然战栗,呢喃道:“难道修行就非要如此残酷吗?哪怕是亲朋好友,师徒父子。” 说着,紫少晴看向了高坐在主位的魁梧老人。 正是自己的师父,陨炎尊者。 陨炎尊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其实都明白,家族、宗门,都只是修行助力,脚下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能走多远也全看自己,有的人走得远,有的人停了下来。 当有人停了下来,那往前走的人只会越走越远,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 何谈他日再相逢? 今日能够相逢,全都是因为他们是志同道合的道友。 或许他人还真的会被涂山君忽悠,然而身为重瞳阳雷的涂山惊鸿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说道:“爹,您就别唬我了。” “换另一个修士来说,我自然是信的,但您可不一样。” 涂山君眸光一凝,看向高座的陨炎尊者。 陨炎摇头。 涂山君心中咯噔一下。 他好像泄底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层。 ‘不该啊。’ 涂山君面色平静,然而早已在心底紧锁眉头。 陨炎前辈知道他身为尊魂幡主魂的事情,是因为相处日久,加上阎浮道君点明。 那惊鸿是怎么知道? 惊鸿在他身边的时日较短,也不可能有哪位修士提点她。 ‘难道是星罗海太乙宗泄密?’涂山君一瞬间想到了数个泄露底细的渠道。 既然陨炎前辈摇头,那就肯定不是前辈说的。 三娘也不可能主动寻惊鸿说。 她们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那就唯有星罗海太乙宗。 太乙宗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少,难保不会透露一二。 “糟了!” 涂山君暗道不好。 要是惊鸿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还能稳住局势,现在这个情况,还如何作答? “糟了。” “……” “糟了!” 主座上的陨炎尊者同样看出了局势的不妙。 同样心中暗道:“好心办坏事了!” 他没想到惊鸿竟然知道了涂山君的底细。 以他化神后期的修士也没有看透尊魂幡道兵和涂山君之间的关系,要不是当年阎浮道君提点,他多半还要等涂山君主动跟他说,才能将那一连串的事情连接起来。 然而,没想到惊鸿靠自己就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现在知道了底细,更不可能让涂山君再走。 看山君的神情,显然是不想让惊鸿执掌尊魂幡的。 执掌尊魂幡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弊端,因此才让涂山君如此抵触。 如果没有的话,当年在阳城就能执掌,何必非要等到现在。 涂山惊鸿像是一下子将局势攥在了自己的手中,笑着说道:“您一定在想我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可能还会觉得我是在诈您。” “就算是真的知道,思来想去就会觉得我是从星罗海太乙宗得到。”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是。” “当年在小荒域,您灭血煞宗的时候,曾有人……” 言止于此,并没有继续再说。 紫少晴看气氛忽然变得和刚才很不一样,不明所以的张望起来。 师父的面色在变化,涂山君的虽然看起来平静,实际上目光之中同样神色变动,再反观惊鸿,竟然从刚开始的下风,渐渐的掌握了主动。 侧目看向许三娘。 好像就连三娘都一副惊疑不定知道内情的模样。 紫少晴心道:‘难道只有我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的样子。” 许三娘张了张嘴,并没有为紫少晴解答问题。 她现在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多做解释。 涂山惊鸿笑着看向许三娘,说道:“道友,你觉得呢?” 接着伸手说道:“不管是什么承诺,还是要借用多少力量,我都可以借给你,你也了解始末,是不是该将不属于你的道兵交出来了。” 许三娘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死死的攥着袖袍。 连嘴唇都已发白。 “惊鸿听爷爷一句劝……” 惊鸿拱手行礼道:“陨炎爷爷,过了今日这道坎,您说什么我都听着,请恕惊鸿无礼!” 陨炎尊者耸肩的注目涂山君,一脸的无奈。 涂山君说道:“这一时半刻解释不清。” “请恕孩儿无礼。” 得。 涂山君准备了一肚子得话,还没有说,就被挡了回去。 现在他也看明白了。 倒不是针对他和陨炎前辈。 原来惊鸿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执掌魂幡的三娘。 “道友。” 惊鸿走到许三娘面前。 当三娘直面这位战败裴氏族老的天骄的时候,她才知道何为压力。 那简直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似乎远天有无上鬼神端坐。 重。 难以言喻的重。 就好像是奔涌的天河要将一切碾的粉碎。 “我。” “我不能交。” “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尊魂幡!” 最后一句话,许三娘近乎吼了出来。 赤红的双目满是血丝。 护体罡气已化作冲天的光芒。 隐约间,似乎有一道虚幻的人影在许三娘身后浮现。 惊鸿微微颔首,重新落座。 轻啜一口茶饮,说道:“我没什么意见。” 784、起幡 三娘定住起伏的胸膛. 跌坐在身后座椅,已用尽自身力气。 大口喘息的同时注视已经安然落座的高挑赤发修士。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哪怕是涂山大哥的女儿,如果要从她的手中夺取尊魂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撕掉一只翅膀。 如果一只不够,那就再来一只! 她当然知道不能出手,但她至少需要保住尊魂幡。 轻啜茶饮的红发女人笑道:“不轻言放弃,是很好的品质。” 并满意的点头。 “我甚欢喜。” “我的问题就这些,已经全部问完。” 说着看向陨炎尊者又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红发男人的脸上,赞同的说道:“父亲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子女并不是眷属,而是单独的个体。” “正如爹娘也不是子女的附庸一样。 “我们总该有自己的路。” 涂山君诧异的看着涂山惊鸿。 他确实应该对惊鸿刮目相看。 怪不得能够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能修成化神尊者。 其实他当年就该知道。 只是印象还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刻。 但,时间在转,人也在变。 哪怕再是曾经的那个人,经过时间的洗礼也终究会成长。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只要不是突然来一个要嫁人的消息,涂山君觉得自己都是能接受的,毕竟他也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没有思考那么‘久远’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长生种的弊端吧,总觉得自己的未来还十分漫长,他人的未来也十分的漫长。 陨炎尊者哈哈大笑。 灿然笑道:“如此皆大欢喜,正该设宴庆祝。” 推杯换盏至深夜。 道场内,灯火通明迎晨曦。 往复数日均如此。 终无不散之宴。 几日之后,涂山惊鸿辞别赶往宗门。 说是宗门还有要紧事需要处理。 涂山君和陨炎同说‘正事要紧’,也就没有过多的挽留。 离别时,问起父亲要在道场修行多久。 涂山君也给了答复,看三娘的意思,以及裴氏对三娘的要紧,应该还能周旋些许时候,一二十年应该没问题。 惊鸿大喜。 遂辞行。 说是等办完要紧的事情再赶来道场团聚。 惊鸿离去两年后。 天阳神宗的庶务宗主亲至道场。 “何事劳烦宗主亲至。” 陨炎尊者拱手。 霍文法看了陨炎尊者一眼,说道:“我因什么事情,长老心知肚明。” “大器宗裴氏又来问话?” “没有。” “既然没有,宗主又何必如此……” 霍文法淡淡地说:“虽沉默,然而大器宗滞了我宗巨舰的打造,更是严卡了税务与我宗与附属宗门的商品,宗门内试炼之地损坏的木偶铁具的更换也没有那么的勤勉了,你说,我这做庶务宗主的还能坐得住?” “宗门自给自足却没有那么大的坊市流通,难道就让手中灵材尽数滞销。” “这是取乱之道。” “宗门现在都知道是你强留裴氏修士。” 庶务宗主继续说道:“名是树的影,需要好好思量。” 其实霍文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点透,那就是这般大宗做法并不是那么无解,反而很好应对。不过是比拼底蕴和忍耐力罢了。 然而,若是上下一心自然没有不可攻破的,奈何宗内有人希望陨炎尊者出糗以全目的。 武力强大自然十分重要,然而,再是强大的修士还能强过老祖吗。 老祖说的太远,那就论及一位能够企及的。 那便是宗门圣主。 各宗圣主,莫不是曾经的一代天骄成长而成。 同辈修士莫能企及,更何况是一位修为弱于自己的后辈。 在自己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的时候,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全是自身的力量,也就需要尽心的去维持。 这也就是陨炎尊者正在做的事情。 然而,他收留了裴氏修士是极为不明智的,这是在对周身‘力量’的肢解。 一个如履薄冰的人,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不能出现的错误决策。 对头、仇家以此展开了报复、好事者观望冷笑,追随者沉吟不定,忠诚者劝阻……,就好像,陨炎尊者并不是收留了一个出走修士,而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招致内外世界的压力。 而这样有形无形的力量,终究会逼着他做出选择。 “是吗。” 陨炎尊者笑着说道:“既然大器宗要将以此举卡住我宗,不如直接转移战略的中心,我听说天器圣地早有合作的意向,至于宗门内的流言蜚语,以及那些本不属于我的‘力量’,经此洗礼,反而能让我看的更加清楚。” “不管是热灶还是冷灶,谁来烧不是烧。” “只要我还活着,一切安然。” “如果我死了,所谓聚集的大势,也会在转瞬间土崩瓦解,我又该将后事托付给谁呢。” 霍文法凝视道:“你不该为外人如此倔强。” “外人?” “也许吧。” “若是宗主没有其他事情,老夫就不留宗主便饭了。” …… 涂山君说道:“不如让我出手宰了他。” 他说的当然不是天阳神宗的庶务宗主,而是那位挑起事端的长老。 听陨炎尊者说过,那人名为‘阳厚烽’。 算起来还是在血煞宗狙杀他的阳宗晨的祖爷爷。 阳厚烽的实力强大,血脉浓度也高,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天阳神宗的宗主,算是紫道虚的有力竞争者之一,正因如此,所以阳厚烽对紫道虚欲除之而后快。 他一直觉得,现在紫道虚拥有的一切应该是他的。 陨炎摇头说道:“不可。” “不说阳厚烽实力强大,在神宗之内,一旦你杀死任何一个核心弟子,都不可能走出去。” “那时候,哪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阳厚烽实在不足为惧,他在我那六个对手之中,纵然不是最弱的一个,也在倒数之列。最难对付的是阳厚烽的二哥,以及……” 陨炎止了话。 他并不想让涂山君为他分忧。 实在不想让这份压力落在他人的身上。 而且涂山君的解决办法反而会引来天阳神宗的排斥。 陨炎自认能够处理好这些繁杂事情。 “有没有他的画像和生辰八字?或者取对方一滴血。” “这倒是有办法。” …… 福地。 吞服丹药存神练气的许三娘进行深度闭关。 她迫切的希望自身法力得到足够积累。 因此,哪怕是枯燥的练气也没有阻挡她的决心。 抵达元婴之境,凝练法力本质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使用更加高深的功法,游走连接更多的经脉穴窍,这个过程就被称作周天。 分大小。 灵气吞吐吸纳,游走一大圈沉入丹田法力海,称为一个小周天。 再将初步炼化的法力奔流体内的经脉,驻留关窍,再重新收入丹田,称为大周天。大小周天并行为一个巨大的循环,才是完整的练气。 在这个过程之中,能够使用丹药补充后续灵气,使用天材地宝协助进程,极大的压缩练气时间,提升凝练法力的效率。 修行本就是个艰苦的事。 不管是凝练法力还是感悟大道,亦或是洗练术法神通等,初入手,尚觉得新奇,等一遍遍的反复车轴下来,纵然是再耐心的性子,也会感到厌烦。 最主要的是,感觉很多时候自己是在做无用之功。 有的术法在自己手里就是没有别人手里威力大。 不管自己练习了多少遍,还是感觉不如他人。 而且法力大多又没有外在的表现形式,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才能看到法力的增长。 在漫长的消磨之中,许多修士就开始偷奸耍滑,专注于术法神通而忽略法力,虽能逞一时之雄,却不是长久之计。 尊魂幡同样安放其中,借此机会收敛煞气。 不过身为主魂的涂山君身在大阵之外为三娘护法,同时着手制作‘小人’。 只看到赤发的高大修士取来一面铜镜。 映照人影。 辅以黑红色丝线编织成扎草人,立于面前的高台之上,以青血点燃了一盏铜灯,将书写了姓名与生辰八字的帛书扔进铜灯之中。 且看业火冲天,形成了一道虚幻的黑红符箓,悬于高台草人面前。 涂山君盘膝入座。 捻决施法。 念念有词。 摇头晃脑之间一指点出,落在面前的虚幻符箓,符箓当即化作星光融入面前高台小人。 由黑红丝线编织的小人在此时幻化成‘阳厚烽’的模样,闭目盘坐在高台。 “起幡!” 尊魂幡豁然敞开如铁卷的青黑底色幡面。 两侧服幡凝聚出一副扭曲的‘对联’。 “万鬼,” “吞魂咒噬!” 在印法结成的霎那,尊魂幡内三百余万阴神尽皆结印在手。 “道友……” 涂山君还是将后三个字咽了下去。 他要做的并不是杀死阳厚烽,而是让他无暇也没有精力对付陨炎尊者,只要能多争取一段时间就好。 他们现在最短缺的就是时间。 …… 坛起。 法至。 天阳神宗内。 正在修行之中的阳厚烽猛的睁开双眼。 不知道怎么的,他竟感到心慌。 心脏更是传来一阵绞痛。 神识赶忙内视身躯。 惊骇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785、出关 阳厚烽并未慌乱。 双手捻法,护体罡气形成气罩。 伴随道场大阵的开启,以及道兵宝物的护主,那股没来由的绞痛顿时消失无踪,但这依旧没有缓解心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不知名的神通对他出手。 嗡。 尊者神识广漠何止千里,在一瞬间就将他的道场笼罩。 整个人与大阵默契的镶嵌如一。 如此,终于止住颓势。 阳厚烽低眉沉思的同时不忘识海观想法。 一轮日光照亮识海,暖意取走阴邪的寒冷,让他长舒一口寒气。 紧接着冷哼一声:“何方鼠辈,竟敢算计本座?既然你还不死心,本座就成全你!” “天阳法。” 阳厚烽闭上双目,掐印沉声:“日之追魂。” “急急如律令!” 周遭的阴气像是被大日点燃化作引线燃烧了起来,而万千的灵机气息也在阳厚烽的施展下变换成一只裹挟阳炎翱翔于天际的火凤,冲入虚空。 轰! 道场内。 福地。 端坐于高台前的赤发修士睁开双眸。 他好像看到一只火凤唳喝一声,要将他布下的神坛冲散。 侧目看去,果有阳炎的气息弥漫。 涂山君目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据他所知,这位阳长老的实力在化神中期而已,与他的境界相仿,当然,涂山君算是初入者,而对方早就在此积累了许多岁月。 尊魂幡的万鬼咒噬或许拜不死他,却不该这么容易的被人‘打’上门来。 “是距离太近,以及对方身处道场大阵之中的原因。” “还是有护身的宝物加持和高深修为。” “以至于在我术法成型的时候就感应到了我的存在。” 涂山君轻声呢喃。 思索着对手的防御。 手中的术法一转,轻取一口黑红鲜血。 攥成球状,覆于上方,在黑红钢针刺破的时候,当即淋在面前盘坐的小人身上。 嗤! 阳炎的炙热气息顿时被阴冷覆盖。 涂山君指甲与手指缝隙,钻出黑红色丝线。 如钢针般刺入祭坛小人的身躯。 原本盘坐的小人一下子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就在此时,一座由蒸气编织的神龛出现在小人四周,那伸展来的手掌如遮天阴云。 “不好!” 阳厚烽暗道一声。 他大意了,他以为凭着自身的修为和阳炎能够捕捉到对方灵机气息并且给与痛快的一击,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 但暗处的敌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不仅灭掉了燃烧的阳炎,反而顺着他的灵机气息追来。 这就像是他主动为对方做了一个引路的长线。 “火凤宝术。” “疾!” 呼。 一盏火苗在他双手心凝聚,接着化作冲天的火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熊熊火焰的炙热,虽是相隔两地,展开手掌的赤发修士也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灼烧。 甚至五只黑红丝线也浮现了淡青色的烟。 现在显然不是放手的时候。 一旦他放手,阳厚烽的阳炎就会顺藤摸瓜,将他打翻在祭坛下。 “万鬼咒。” “疾。” 鬼哭神嚎的凄厉传作阵阵阴冷,萦绕心间。 炙热被他生生压下。 “吞魂咒。” “急急如律令!” 单手结印,变换印法。 两者相持进入了比拼道行的时刻。 不过,敌明我暗,涂山君依然具有优势。 哪怕这优势十分的微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优势也渐渐扩大。 …… “二哥,” “救我!” 一道汹涌的灵机气息轰然爆发,径直将小人炸碎,连带着神龛也化作齑粉。 涂山君摔了个倒栽葱,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苍白的面色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般,分外的虚弱诡异。 “涂山大哥,你怎么样?” 反噬袭来惊醒了存神练气的许三娘。 “不碍事。” “咳咳。” 涂山君咳嗽了两声说道:“你且安心修行,只要煞气充足我便能修养好。” “今朝重创阳厚烽,至少能让他老实几十年,前辈就不用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了,也算尽我们的绵薄之力。” 扫去面前的祭坛与灵机术法,化作一道黑气返回尊魂幡。 三娘摄来魂幡,揣入袖袍。 …… “师父,大喜事。” “阳长老宣布闭关,我听说那日的动静惊动了很多人。” 紫阳真君匆匆感到熔座洞府将得到的消息告知陨炎。 “没有那么的阻碍,能省却我们许多麻烦,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强大的手段,不声不响的让他闭关去了。” 陨炎尊者看向自己的大徒弟,笑着说道:“总归是一件好事。” 至于是谁出手,他当然没有说,说出来岂不是落人口实。 而且连陨炎都惊叹于涂山君的手段。 竟然能不声不响的重创一位同阶修士,这样的手段说出来都足以让人畏惧。 万一再被人所知,怕是又会引来新的麻烦。 据说连阳厚烽的二哥都出手了,这才稳住局势,不然阳厚烽怕是不好过这一关。 好在涂山君下手有个轻重,没有拼死一搏,不然就不是如今这般暗流涌动了。 紫阳真君没有继续追问,若说阳厚烽闭关对谁最有好处,自然不用多说。 因此,他心中对动手之人也多有揣测。 那位修士尽管及其神秘,这半年来还是有过照的。 回想再次相见的时候,紫阳真君只觉得对方变得更加高深莫测,灵机气息晦如烟海,像是天空上厚厚的云层,遮盖了青冥天。 然而仔细瞧去,唯有一种难言的厚重和深邃,宛如深渊。 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那位。 …… 匆匆三十年。 似乎只是弹指一瞬。 道场依旧是道场,福地也依旧是福地。 走出福地的人灵机气息变得不同。 “恭喜道友!” 许三娘闻声寻了过去,正看到匆匆赶来的紫阳真君拱手施礼,赶忙还礼回去:“前辈……” “哎,如今道友也已修至元婴后期,你我道友相称即可,哪里有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紫阳真君感慨之余更是惊叹。 许三娘的资质确实不俗。 短短三十年就达到了元婴后期。 这可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哪怕是天才的修士,这一阶段也要走上百二十年。 这也得益于天材地宝的加持,以及身旁那位丹道大宗。 再言大宗师应该不符合那人的道行,称一声丹道之尊,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紫阳真君目光延展,并未看到时常出现在许三娘身旁的那位修士。 许三娘像是知道紫阳真君在寻找谁,她微微点头道:“涂山大哥已许久未曾露面。” “在下听说,那位前辈时常在藏经阁出没。” 紫阳真君笑了一声,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如今道友出关,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大殿等你。” 许三娘深呼吸道:“我也正好有事寻尊者前辈。” 驻足。 正殿。 身形高大的赤发修士早就落座,手里还捏这一卷不知名的经书,看的津津有味。 顺手抄起桌案上的酒樽,时而请啜,时而小饮,阅至妙处拍案赞同,并且为之叹然道:“这大宗的传承就是有其独到之处。” 见一英姿踏入大殿,于是放下经书,笑着看向了主座的陨炎尊者,就像是在说:‘道兄你看。’ 陨炎尊者赞叹道:“不想三十年就已修至元婴后期。” “我看这模样,怕是已近巅峰啊。” 许三娘恭敬的行礼。 这半个甲子,在陨炎尊者的道场是她前所未有安心修行的时刻,更是得到了受益匪浅的指点,以及无法估量的天材地宝。 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涂山大哥,她也一样心怀感激。 如今修至元婴后期。 她明白。 到了该辞别的时候。 “我是来辞行的。” “如此突然?”陨炎尊者愣了一下。 就连一旁的涂山君也沉吟起来。 “如今我已抵达瓶颈,不解决裴氏之事,难以更进一步。” 许三娘开口说道。 这件事四十年前就该解决的,那时候定下九年之约。 她不觉得那应该遵守,但也是约定。 拖延了足足三十多年快四十年。 这番因果如果无法了结,她的修为也将停滞不前。 她知道,这已经是极限。 涂山君沉默不语。 陨炎尊者微微颔首道:“好!如果有难处,不要憋在心中。” “打扰良久,小女子实在过意不去。” 许三娘拱手行礼。 陨炎尊者笑了笑说道:“这又算什么打扰。” “既然三娘你已经下定决心,老夫择日便遣人送你登上返回天机城的灵舟巨舰。” 许三娘摇头道:“前辈不必如此。” “只需派人前往裴氏,送去一封信函。” “让裴氏请我回去。” 陨炎尊者点头道:“也好。” 三娘这样做无疑是在维护道场,也是在维护陨炎。去信使人来请,动作定然不小,这样也有由头,不会让道场的威严有损。 “我这就派人。” 说着起身离开正殿。 倒是一言不发的涂山君站起身来,走到许三娘的身旁,依旧沉默。 “涂山大哥觉得此举不妥?” 涂山君摇了摇头:“不,我觉得甚是妥当。”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涂山君坦言道:“此程,我没有把握!” “躲不是办法。” “我们能多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许三娘继续说道:“这本来就是我该去面对的事情,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回去取回一切。” “揭开那古宅的谜底。” “涂山大哥……” “嗯?” “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不,我跟你一起。” 涂山君的目光十分坚定。 哪怕他没有把握,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他的双眸也丝毫没有动摇。 亦如,曾经。 面对任何困境都不曾畏惧,不曾扔下他人而退缩逃窜。 “纵然刀山火海,你我共同杀出一条血路!” 786、底牌 室内。 矮榻横栏。 花鸟虫草的风景落于院外。 而面前只有一只矮小的桌案。 陨炎尊者揣着袖袍,皱眉没有说话。 要说的话,他早就已经说过,不需要再说第二遍。 但他同样忧心于涂山君的判断。 案侧。 涂山君凝视面前的酒樽,琥珀色的地心龙涎酿呈现淡淡红光,倒映着他的面容,以及同样凝重认真的神色。 思虑良久。 这才颔首望向陨炎尊者说道:“我得跟三娘一同回去。” “若是有把握,老夫绝不反对。” “但那大器宗裴氏岂是好闯的地方?” “天才多如过江之鲫,真君、尊者这样的中流砥柱如寻常族老般常见。” “甚至是那位被称作‘圣人’的裴氏老祖。” “那可是当年与大器宗圣主争锋过的盖代天骄,如今虽说深居简出,反而因时间沉淀而更加恐怖。” “老夫不是说不相信你的实力。” “只是三娘一人返回于当前的形式而言,更好。” “三娘是裴氏弟子,纵然裴氏有所图谋也不好逼迫过甚。” “你一出面,性质就变了。” “好。” “暂且不说出手。” “你只是跟随返回不出手,让三娘处理,一旦被高人看出跟脚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器灵宝物会引起多么大的波澜!” 涂山君不开口还好。 一开口。 本来沉默的陨炎尊者当即一拍桌案。 宛如一头乍起鬃毛的雄狮。 后期尊者的强大威压宛若一座青天神阳横空出世。 恐怖的阳炎如灿烂云海,要将这世上一切化作尘埃齑粉。 金色双瞳锁住赤发修士的高大身影。 “事关成仙。” 事情当然没有说的那么热血沸腾。 三娘固然是得到他认可的尊魂幡幡主,他也同样想竭尽全力的帮三娘成仙,让自己成道,但,说到底,他不能完全为了幡主的事情抛头颅洒热血,他需要冷静的思考如何利用幡主成仙。 是的。 正是‘利用’。 涂山君直言不讳。 随着他年纪的增大,阅历的加深。 他再不是曾经那个‘光脚’的鬼魂。 要思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甚至就连出多少力,有时候都会认真的算一算。 何谈全心全意。 归根结底,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对方在自己人生中到底占多少部分,又拥有怎样的分量,取决于太多的因素,由此才衍生出一个问题,如果更早的遇见对方,是否情况会变得不一样。 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生命的长度与厚度在不同的时间是不同的。 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樽。 与其说是帮三娘取回一切,不如说,是他想要得到成仙秘密。 陨炎尊者错愕的侧首,惊讶道:“什么?!” “老哥,我不瞒你,三娘她父亲留下一座古宅,开启古宅……” 在陨炎尊者暗中开启大阵,隔绝了两人对话之后,涂山君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同时也说了有关于尊魂幡被算到的事。 涂山君始终有些怀疑。 许三娘的父亲,到底是真的死了吗? 还是说,主导了这一切,根本不是别人。 陨炎尊者惊骇之余不由瞪大眼睛,悚然之后是深深的疑惑,和对这件事的疑虑。 刚才的劝阻、担忧,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如沟壑的额头皱纹。 “三娘吧……” 紫道虚沉吟的看向涂山君说道:“别怪老夫多嘴,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能够安然走出深宫大族,甚至短时间内修至元婴后期,这不是天资横溢和资源雄厚能解释清楚的。” “我如果不是靠道君传承,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番成就。” “我每次见她,总觉得她是故意表现出憨厚。” “实话说。” “我看不透许三娘。” “不仅仅是看不透她的心思,也看不清她的跟脚。” “你看她修行的功法,以及观想法,不仅底蕴深厚而且还尤为契合,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显然不是兄弟。” 涂山君低垂眼帘没有反驳。 “听兄弟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这是一场彻头彻底的阴谋。” “首先,三娘说她父亲死了,可是一个元婴修士如何推算出‘成仙’秘密,纵然是道体也无法如此逆天而行,如果这个秘密是真的,那对方的修为绝对不低。” “其次,他既然算到在天机城三娘能执掌魂幡,为何不自己出面?。” “非要大费周章,将消息原原本本的透露给三娘。” “并且让三娘说给你听,惹你警惕。”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阴谋!” “一场针对你的阴谋。” 涂山君看紫道虚如此严肃,不由笑着说道:“我有什么可针对的。” 紫道虚说道:“当然有。” “阎浮道君说过你的跟脚不小。” “能通过极为简单的煞气就提升法宝品阶和主魂实力的宝物,我听都没听说过。” “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成仙的秘密。” “但当你走入古宅之后,那古宅就拥有了成仙的秘密。” 看着面前老人家一脸认真的推测,涂山君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哪有说的那么玄乎。” “这一次陪同三娘返回裴氏,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哪怕是对上裴氏的圣人老祖,应该也能从容离开。” 紫道虚微微摇头,不信涂山君的说辞。 不是紫道虚揭涂山君的短,涂山君说是宗门修士,实际上做为太乙宗的创始者之一,他本质还是散修。 没有老祖庇佑,更无宗门依靠,能一步步走到这个境界,都让他惊叹不已。 哪里有和圣人对拼的能力。 “既然兄弟执意要一窥‘成仙’秘密,老夫愿请阎浮道君为兄弟掠阵。” 涂山君悚然一惊,赶忙摇头:“万万不可!” “前辈如果非要如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这估计是紫道虚最强大的依仗,怎可能让他平白消耗在这里。 不管阎浮道君是什么样的思量,既然留下足够对抗道君的底牌,就不该揭在这样的事情上。 道君留下的东西,不是用来使用的,而是用来威慑。 这是身家性命之所在。 涂山君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借人家的‘身家性命’。 更重要的,这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成千上万人依仗的性命。 哪怕他此行真的身死道消,也不会接受。 而且,阎浮道君本身图谋就非常大,不可能任由陨炎尊者胡来。 …… “太乙升仙宗?”陨炎微微颔首。 他知道这个宗门。 据说是五天之中土大宗。 听了涂山君的解释,紫道虚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担忧的不是尊魂幡被毁,性命堪忧,而是担心尊魂幡陷落在高修手中,以至于涂山君不得不沦为役魂,供人驱使。 万一再研究对主魂的神智进行抹除…… “这就需要劳烦前辈,一旦确认我失落在裴氏,万不可声张。” “一定要等。” “不管是等前辈修成圣人,还是惊鸿渡劫成圣,都有我存活下来的生机。” 涂山君终于袒露自己最大的底牌。 他的底牌从来都不是元圣灵魔的术法神通,也不是太乙升仙宗的核心经义,而是涂山惊鸿! “我明白。” 紫道虚点头道。 涂山君捧起酒樽,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黑红色的眸子没有半分闪烁。 他想过躲避,但也许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接触成仙的机缘,纵然是个陷阱他也会主动跳进去。一切他都准备好了,连失陷后手也算计的头头是道,只等踏足大器宗,取回古宝灵剑,开启古宅。 …… 嗡。 天边巨舰横空尽展身躯。 宛如黑铁山岳,又像是盘踞于云端的巨兽,在雾气和云朵之间展现自己的一鳞半爪,骇人的波纹形成闪烁着晶体光芒的气罩。 伴随着嗡嗡声响,这堪称恐怖的钢铁巨兽缓缓的从涟漪天空浮出。 而这巨兽的目标显然是远天的道场。 “怎么回事?!” 道场弟子顿时惊慌。 哪怕在大阵之内,感受不到威压,依旧被那现身的巨兽群震撼。还以为是大宗修士打上门来。 直到长老出面稳住局势,道场弟子才终于知道。 原来那并不是敌人,而是来接人的。 但是,他们道场好像并没有谁拥有这么大的背景啊。 身着法袍的修士看着远方的巨舰群,呢喃道:“来了!” 说着又侧目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高大披着法袍戴着兜帽的修士,像是再询问什么。 然而两人只是相顾无言,唯有长久的寂静和沉默。 倒是一旁早就安排好一切的紫少晴望着巨舰群惊叹道:“早听说大器宗乃是盛宗,没想到仅仅是前来接人的排场就搞的这么大!” “三娘,看来你在家族的地位不低啊。” 紫少晴还以为许三娘是因为不受家里待见,又拥有道体所以逼迫过甚。 然而今日一见,好像裴氏并没有轻视许三娘,反而还十分的重视。 完全不像是家族不受待见的样子。 “我来安排。” “……” 紫阳真君出面。 不久。 身着青金法袍的修士带着随行踏足道场。 “大器宗裴氏。” “奉命前来迎小姐回家。” 晚点。 787、不善 许红裳颔首。 算是应了来人的话。 为首者,赫然是一位化神尊者。 不过观模样看外在,不似血脉中人,该是裴氏的客卿长老。 出人意料的是,竟以尊者之身携依仗踏足迎接一位流亡在外的表小姐。 也确实能够看出裴氏对许红裳的重视。 三娘回眸,遥遥拱手,随后又向紫阳真君道谢。 又拉起紫少晴,说了些体几话,以及闲谈闺语,这才分手说道:“此一别,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相见,还望姐姐保重。” 紫少晴笑着说道:“妹妹客气什么,以后再回道场就是。” “哎。”许三娘笑着点头。 此时,道场周遭早就聚拢了大片弟子。 有长老、执事的维护,并没有惹出乱子。 三娘也在其中看到许多熟悉面孔,以及缩在人群中曾为她引路的穿山甲前辈,挥动着自己小小的爪子就挤回了人海。 许三娘同样在迎接她的依仗中看到许多故人。 没有多言,就要踏上面前的浮空楼船。 “等等。” “族老只说小姐一人返回,他……” 站在客卿长老身旁的修士下令。 就在许三娘走上甲板的时候,两侧的甲士当即挥下长戟。 挡住那道身披黑红法袍戴着兜帽的身影。 那人戴着一块鳞甲面具。 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黑红相间的眸子。 在被拦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木讷的如同一只铁俑木偶。 只不过这‘木偶’神色平静的似乎过头,对方周身更是没有半点灵机气息,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正是发觉到这一点,裴绍启才下令左右出手。 拦住那想要跟随许三娘一同登上小舟楼船的修士。 能够出现在三娘身旁,肯定不是普通的凡人,加之又从道场走出,那就足以说明对方是修士。 能够让他也看不出气息波动的修士,其修为定然强于他。 要知道,他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元婴。 对方与他相比,只强不弱。 放任这么一个与陨炎道场有关系,实力又不弱的修士,跟随三娘返回家族,家族总要顾及一番陨炎道场的意见。 不如在这个时候,以一个粗劣的借口将对方赶下去。 只要许三娘一个人回去。 纵然陨炎道场有些分量也只能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许三娘淡淡地说道:“前辈盛情,派人护送我,难道你们也要挡?” 那位看起来像是客卿的长老显然不想节外生枝,皱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修士,不满意对方的越俎代庖,不过现在并不是教训手下人的时候,于是微微摆手,说道:“道场也是一番好意,既然遣人陪送,我们自然不能无礼。” “请。” 左右甲士相视收回长戈的站回原位。 裴绍启还想说些什么,却遭到冷冽眸子的制止,只能作罢,注视着那身披黑红法袍的修士跟随许三娘登上花楼,随着仪仗对付的返回,落在道场的楼船缓缓起身,向着天空飘去,大地越发的广袤,山峰重峦也在转瞬间化作嶙峋乱石。 楼船逐渐升空。 脱开云层。 钻出雾海。 撕入巨大的阴影之中,阴影大了,挡住上下两方的光。 就像是一块幕帘,将天地遮开一方,包裹住了这团冲出云团的楼船。 此时的仪仗楼船就像是一只归巢的小蜜蜂,只有返回母巢的喜悦。 伴随甲板舱门关闭,主事的尊者匆匆离去,原本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甚至不等三娘登上巨舰,裴绍启就已经发难,挡住黑红法袍修士的去路,冷声说道:“既然是贵客,还请随我前往上舱。” 身后的婆子丫鬟莫敢出声,唯有雪姨一人略有意。 正要张口。 却看到三娘闲瞥裴绍启一眼,说道:“不劳烦。” 裴绍启盯着许三娘许久,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三娘。”雪姨赶忙走到三娘身旁,携手说道。 许三娘的脸上多了些笑意点头道:“雪姨。” 雪姨看了看裴绍启离去的背影,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她根本没有出走太远,何谈见过尊者道场的门人弟子。 “小姐很担心你。” “我娘?” 许三娘笑了一声。 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多有心酸无奈。 自从上一次被裴氏尊者追上,她就将身上一应物件检查。 更是什么都没有再存放在身。 如果说原先还抱有幻想,现在则满是失望。 许三娘说道:“我会亲自回去,与她说清楚。” “这位是?” 雪姨眼看三娘的神色坚决,便岔开话题,拱手试探身旁那修士的身份。 三娘本不想回答问题,不过身旁修士倒是开口说道:“道友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一听那声音响起,雪姨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诧异道:“你……” 像是揣测到什么似的,看了看三娘,道:“原来是公子。” 她当然认识这个声音,也就想起为何感到熟悉。 曾经在天机城孤幼院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这个人了,也怪不得陨炎尊者会出手,显然此人就是出身天阳神宗与那位尊者拥有莫大关系,能得如此关切,怕是只有师徒。 转而,她又疑惑。 既然此人打定主意,为何不请尊者出面前往裴氏提亲呢。 就算不能如愿,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她这裴氏的贴身丫鬟,倒也不该多问。 巨舰群启航。 …… “走了?” 洞府熔座上的魁梧老人问道。 紫阳真君道:“走了。” “遣人关注裴氏。” “若有消息,素来通报。” “不如弟子亲自前去。”紫阳真君沉声询问。 “道场离不开你。” “让蓝阳去。” “他去,我也足够放心。” 紫阳真君含笑点头,蓝阳乃是他这一脉的嫡系大弟子,天赋还在他之上,是实打实的天才,更兼具同阶无敌。 以他如今的真君的修为,探听些消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请安辞去。 只剩下陨炎尊者独自居住洞府。 沉吟思虑,静静等待。 他需要等一个消息传来。 …… 时日近。 巨舰渐临天机城。 却未在天机城降临,而是在域垒继续穿梭。 嗡。 波纹涟漪泛起。 巨舰群出现。 静室的许三娘踏上甲板。 巨舰靠港。 正要弃舟登岸,只听裴绍启笑着说道:“贵客,红裳是要前往宗族的,家族琐事不便外示,还请贵客见谅。” 许三娘微蹙眉头冷淡道:“不用你来多嘴。” 裴绍启勃然大怒,冷哼一声,道:“许红裳,我裴氏乃世家大族,你又身负婚约,如今又带一个野男人回来擅改上意,成何体统!” “我说他是贵客已是抬举了他,若惹恼了我,纵然是天阳神宗的天才,我也不给他半分面子。” 在裴绍启眼中,不过是陨炎道场迫于内外压力,只能将人交出去。 架不住面子,这才用一个‘请’。 宗族那边倒也给面子,愿意以五百丈巨舰开路,以全天阳神宗的颜面。 许红裳这区区修为,离开那位尊者庇护,哪里还有什么说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让对方认清现实。 而且,这域垒航行的途中,他早就打听出此人的底细。 不过是道场的弟子罢了,就算是嫡系又如何。那位尊者再有影响力,再有实力,难道还能干涉他裴氏的主意? 他甚至还知道,陨炎尊者自己都在夹缝,受天阳神宗内外宗的裹挟不得脱身,哪里还敢继续树敌。 既已来到裴氏的地盘,纵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下。 何况只是区区野狗一般,仗人之势的修士。 根本不足为惧。 站在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巍然不动。 这反而让裴绍启更觉自己拿捏住对方的心理,于是更加猖狂,就要上前捉住对方的手臂,将之拖拽到一旁。 这却彻底激怒许三娘。 轰然一掌飞身而来。 砰。 裴绍启整个人像是葫芦般滴溜旋转起来,护体罡气展现才重新稳固了自己的身形。整个发冠完全碎裂,披头散发挡不住脸上的狼狈。 裴绍启难以置信道:“你敢动手!” 无声寂静。 更让裴绍启心中怒火中烧,当年惶惶如丧家之犬逃窜离去的女子,竟然敢在他的家门口出手,周身灵机气息化作冲天的光芒,恨声道:“许红裳,你找死!” 话头止住。 倒是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唯有应声出手。 嘭。 裴绍启愣了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面前一黑,身形像是没了支撑一般瘫倒在地上。 他不知道许三娘是如何出手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直到出事,那位客卿尊者才姗姗来迟。 神识一扫,正看到裴绍启的护体罡气被破,一口好牙估计不剩下多少完整,朗声说道:“丢人现眼,来人,把他抬下去,送回家族医治,等醒了再请定夺。” 客卿尊者看向许红裳离去的背影,感叹道:“来者不善呐。” 又将目光挪到那身披黑红法袍的修士身上,皱眉的看了一眼裴绍启。 这事儿做的没错,可惜就是没有试探出那人的底细。 看似是被拿捏,实际上那人双目冷漠,宛如高高在上的谪仙,没有泛起波澜,只有一视同仁。 就好像,裴绍启与那路过虫儿也没有什么分别。虫儿的叫嚣哪怕再刺耳,听在人的耳中也没有半分威胁。 “不管出身如何,这份气度倒是十分了得。” …… “哦?” “回来了吗?” “回小姐,三娘已经回来了。”雪姨恭敬回答上位的问题。 接着说道:“与小姐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位曾经在天机城遇到的年轻修士,听说对方来自天阳神宗的陨炎道场,与那位尊者关系密切。” 裴氏微微颔首道:“果然有不俗来历。” 旋即淡然一笑:“怪不得上一次我激他,他也不急不恼,那时候我就看出他不是寻常修士。” “也不该是寻常的筑基修为。” “但人呐,总该认清现实。” “陨炎尊者固然是深不可测的强大尊者修士,一样受局势左右。” “他一个后辈子孙,又能翻起什么波浪。” “随他吧。” “这里不是陨炎道场,没有敬爱的师长和有爱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沉思过久,倒误了时辰,实在抱歉。 788、官司 咚。 青冥天的钟声宛若远古的呼唤,化作了一只大手伸展天空,将那万里基业牢牢的攥住,也让登山的身影轻微一顿,转而看向前方的引路之人。 引路修士肃然,站而行礼,恭敬吟唱:“天佑裴氏!” 引路者行礼之后,这才转身说道:“青冥钟响彻,便代表着有族人对家族的决议提出质疑,要问族老。” 紧接着,目光一凝。 看向那身着法袍的高挑修士。 那人自是气度不凡的。 一张面容更是壮丽非凡,好似一位神妃仙子踏入人间。 不正是久未返回的许三娘。 许三娘就像是对这件事了然于心的说道:“不错,今日我就要与我娘对簿公堂,并且取回我许家的一切!” “带路吧。” 引路修士诧然,感叹于三娘勇气的同时也没有多言,转而继续带路。 他可是见识过这位家族外姓的手段,跋扈如裴绍启依然轻易被制服,甚至那一张打碎了半口金牙。 他只是一个引路者,家族中的是是非非与他没有关系,他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多费口舌。 要说心中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却是对这样盛事的新奇,激动于看到了有人敢站出来挑战家族的权威,哪怕他是家族的一份子,也对这一行充满了憧憬,希望许三娘能成功,又期望家族能重整威严。 就像是他以前听说过的故事一般,凡是敢于敲响青冥钟,问责族老的修士,从来没有哪一个成功过。 不是死在路上,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愤而离去,亦或是被打入宗族的幽天大牢面壁思过。 “她?” 引路者微微摇头。 他听说过许红裳的故事,知道这么一个外姓的表小姐。 据说那时候许红裳的修为才堪堪筑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连绍字辈的修士都已并不是许红裳的一合之敌,但,他知道,修士总归是有极限的。 这么短的时间,许红裳就算再是天纵奇才,天生道体,也不可能撼动族老。 因此,他的目光不由挪到一直跟随在许红裳身旁的高大身影上。 也许这位就是许三娘找的外援强手。 想到这里,引路修士粲然一笑,揣度道:“不知道是哪家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道友与我说话?” “不……呃,我是说,道友真是少年英才,又是十足具备胆魄之人!” “少年?” “我?” 涂山君指了指自己,莞尔一笑。 像他这样的老家伙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过他像少年了。 “你也是裴氏的修士?” 引路修士顿时压住心中的恼怒说道:“当然是,我叫裴绍锡。” 像裴氏这样的大族,肯定有辈分的划分,然而宗族庞大,又要论资排辈就显得非常杂乱,像是揉搓起来的巨大毛线团,看不到哪里是首尾。 因此,族老商议,拟定出以天资定字,至少这样的安排变没有出现大差错。 就像是裴绍锡说的那样,他是正八经的裴氏嫡系。 纯以天赋论,是可以和裴绍启排在一辈的。 说话功夫,山路已尽。 眼前的是上连青天的高大拱门。 门内, 重峦山峰宛若流转的波。 震动一响。 脚下的云雾迅速抬升。 就像是天空敞开了自己健硕的胸膛。 恍惚间,不觉来到‘上苍’。 上苍顶是一方巨大瑶台,中悬一接天的桥梁,名曰‘长生’,桥下,碧波与云朵汇聚成朦胧的地面,而在对岸,一只若隐若现的青钟占据了远方的天空,天空下,是分而置之的三位上席。 九只环绕的中席。 以及继续布满小半瑶台的下席。 “嘭!” 惊案声。 池台之上,身着青金法袍的老者起身踏上台阶,行至石壁前,吟诵祖训,取三柱高香,置于面前的鼎炉之中。 伴随袅袅青烟,一道虚影从中走出。 轻声的讲述起有关于这一场铜钟问道的始末。 那道虚影的目光呆滞,纵是前辈高人,也不过是留影。 虚影坦言为防止日后家族弟子未宗族掌控,凡裴氏后辈,皆可在他道器青冥钟的见证下,开启一场上问青天的仪式。 “拜!” “再拜!” “……” “天佑裴氏。” …… 直到繁琐的仪式结束,三位长老落座,九位判官就位,以及那些能够赶来此地参加的宗族嫡系安然。 那位身着青金法袍的老者,如星辰深渊般的神光挪动,开口说道:“老夫裴万明,宗族大长老,操持此会。” “共议者,裴冥儒、裴起舜。” 黑袍的中年修士微微颔首示意。 另一位身着青色法袍的老人似有些老眼昏花的眨了眨眼睛。 “裴氏许红裳,为何要开启宗族之议!” 许三娘径直走过长生桥,来到瑶台的对角,淡淡地说道:“在老祖道器的见证下,取回我许家的灵剑,我父遗骨、遗产、以及我许家祖宅地契。” 大长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黑袍中年人。 中年儒雅修士微微点头。 他始终觉得这本来就是许宣的东西,应该让许红裳取回。 不过那并不是许家的祖宅,而是裴氏祖地的一部分,并不能让许红裳带走。当年许宣的事情,他做为知情人,不能言说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老夫觉得既然是许家的东西,就该许家的人带走。” 似有些老眼昏花的裴起舜说道。 “诸位意见如何?” “长老不可!” 九座之中,一位年轻修士出声。 “哦?” “四十九年前,许红裳曾与裴许氏约定,九年之后前来宗族赴约,若违约未至,则将灵剑与许家的所有无偿赠与宗族,如今多年过去,许红裳不仅未曾履约,还逃避宗族的追责。” “我这里有当年契约的留影印件,还有裴许氏为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 “我认为,应该追究许红裳责任!” 青年还要说什么,高座上的大长老微微摆手说道:“请裴许氏。” 裴许氏走上瑶台另一角。 这一下,倒真的成了对簿公堂,而且还是和自己的亲娘打官司。 不管前因后果如何,亦或是其中的内情怎样。 和亲爹亲娘打官司的就会被人习惯性的扣上一顶摘不下的‘不孝’的帽子。 当裴许氏真正站在自己对面的时候,三娘心中的酸楚早无法言说。 她咬牙切齿的问:“你就非要控制我,才安心吗?” 裴许氏愕然,怆然道:“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好,裴业元乃是家族天骄,更是宗门的候选道子,能与这样的天才结亲,于情于理都是一件大好事!” “你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努力啊。” 三娘冷冷的注视着还在演戏的裴许氏,她已对这个亲娘完全失望 于是说道:“我要分家。” “从此许家是许家,裴家是裴家。” “一切基于与裴许氏签订的有关于契约都要重新考量。” 三娘继续说道:“当年我迫于无奈才签下契约,是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只能以性命为先,而在我签订之后,裴氏依旧阻止我的离去,妄图再次将我控制起来,这种情况下的契约,哪里还能作数!” 青年起身厉喝:“你胡说。” “做为契约的一方,宗族有理由派遣修士确定你的位置和安全。” “而且据我所知,你在离开天机城的时候,并没有遭遇阻拦,那价为宗族客卿根本就没有对你出手,你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你是何人?” 青年拱手说道:“裴业正。” “裴四的哥哥?” “正是!” 许三娘胸膛起伏不定。 当年在画舫的时候,裴四虽说和她有些过节。 但裴四至少还有出手相助的心思,因此她要承着一份情,也就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冷静的说道:“有!” “二长老裴万泓曾阻截过我。” 哗! 一片哗然。 别说是那些看戏的嫡系,就是高座的三位长老也纷纷互相对视。 似乎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此事真假。 然而他们全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三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裴万泓竟在不召开族老会的情况下独自出手。 “不对吧,既然是二长老出手,以二长老的实力……” 嫡系的座位中有人小声呢喃。 “我听说二长老早就闭关。” “扯谎呢吧?” “我看这许红裳也听会编故事的,又恰逢二长老闭关潜修,没法让长老前来对峙,到让她信口雌黄。” “对啊。” “要真是长老出手,哪还有她离开的份。” “……” “肃静!” “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大长老看向黑袍中年人,以及那位白发白须的老爷爷修士。 两人均是摇头。 “没有人证物证,裴万泓长老又在闭关之中,你所言的事情无法查证。” 大长老沉声说道。 裴业正冷笑道:“你就算扯谎,也该有圆的法子。” “以二长老的实力,别说是现在的你,纵然是尊者,也要在二长老面前低头。” “许红裳,你昏头了!” “谁说她没有人证。”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站在许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摘下兜帽说道:“我就是人证!” “你?” 789、借口 “你?” 裴业正上下打量了一番赤发的高大修士,冷笑道:“你是何人,敢夸下海口是那日的证人。” 说完冷笑不语,只是拱手向高台唱然。 随后便抱着肩膀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次席之中。 高座霜寒未见意。 末席嫡传俱饶舌。 满座本该是一百多个席位,不过大多都是空的,唯有二三十席三三两两的布置出来。 既然是相熟,又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自然是喜欢传闻八卦的,也就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许三娘身旁的这位黑红法袍的修士。 “他?” “你不知道吗。” “姘头吧。” “啧啧,不知道咱们那位天骄道子得知了这样的详情会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嘘。” “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咧,那位清冷性子可不好欺,到时候因你祸从口出的寻来,定要你养上几十年的伤。” 其中一位嫡传赶忙压低了声音。 他们那么宗族天骄的实力深不可测,早晋尊者之境。 都不知道为何宗族能容忍这两人联系在一起,要知道许三娘虽也是道体修士,却一直没有显露自身的修行天赋。 不过既然是宗族意思,其中定有深意。 “此人是什么来历?” “有兄弟知道吗。” “……” “没听说。” “我知道一点。” “说说……” 还不等他人讲述,裴许氏叹息道:“你又何必非要如此,难道当年在天机城我还没有与你说清楚吗,你与红裳是不可能的,纵然你是陨炎尊者的弟子,天阳神宗的天才,但你不该做这般无礼的事情。” “一旦传出去,你的师门都要为之蒙羞啊。”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人是这样来历。 天阳神宗确实是不弱的大宗门,若论起实力还在大器宗之上,不过也都只是细小的差距而已。 两宗发展的路子根本就不是一样的。虽然裴氏在大器宗很有话语权,但,真要说以血脉为准,还得是天阳神宗的阳家。 毕竟天阳神宗实行的是内外宗的模式。 “裴曦冉,你在说什么,我与涂山大哥……” 裴曦冉大怒道:“许红裳,你怎敢直呼我的名字!” “肃静!” 大长老令下,窃窃私语顿时消失。 高座的大长老看向黑红法袍的高大修士,说道:“这里不是天阳神宗,也不是陨炎尊者的道场,纵然陨炎尊者亲至,也不能打断宗族的青冥钟会。” “小友既然是高宗弟子,应该也是懂些礼数的,切不可胡言乱语,坏了你师门的名声。” 涂山君倒也没有辩解自己的来历。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既然裴氏开此大会,又如此郑重其事,他也愿意按照对方的规矩来办,也省得麻烦。 如果这三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只要裴万泓现身,一切都清楚了,到时候,裴氏就不再是占理的那一方。 “道友如果不信,可以请裴万泓前来对峙。” 高座的三位宗族长老相视沉吟。 似乎都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就在此时。 “混账。” “你是个什么东西。” “长老闭关潜修岂是你一席话就能指使。” 九大次席之中,一位容貌与裴万泓有些相像的修士愤然起身,拱手向高台,强压着怒气说道:“还请长老原谅小子无礼,实在是愤恨此人的猖狂!” “你是裴万泓的什么人?” 闻听问询。 青年傲然道:“毕宿尊者正是我高祖父,就连你师父陨炎尊者见了,都要称一声道兄。” “你这厮好不知礼,竟敢与大长老称道问友。” “还敢问我高祖父的去留?!” …… 嫡传席位中,众人私语道:“他真是天阳神宗的天才吗?” “怎么这么蛮横跋扈?” “估计是被惯坏了。” “咳,总有些人仗着自己的天赋修为就以为天地该围着自己转。”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高大的赤发修士依然不恼,咧嘴露出一口獠牙,笑着说道:“你高祖父欠我一条命,我这人向来心胸宽广,不喜斤斤计较,他来这里做个证人,我也就不寻他的麻烦,不然,此事难善了。” “呵!” 裴绍侑噗呲一笑。 他已完全明白,这人是失心疯了,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竟然和一个疯子计较这么多。 涂山君不在乎这些,许三娘却是在乎的,她冷声说道:“既然裴氏请不出裴万泓,就该知道我们所言不虚,在这种情况下,就应将我许家的东西返还。” “我看今日这宗族大会,该有定论了!” 裴绍侑淡淡地说道:“疑罪从无,疑证也该从无!” “我坚持原先的看法,既然你许红裳举不出其他证据,那么这份契约就是生效的。并且,我还要就许红裳勾结外人辱我高祖父之事问罪。哪怕是家族的那位大天骄来这里,我也不会收回自己所言。” 涂山君看向高座的三人:“请裴万泓一见。” “好胆,你这厮还要胡搅蛮缠。” 只看那人轻轻一攥,裴绍侑就像是一只掐住脖子的鸡鸭,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声响,连带着面容也为之涨红。 裴绍侑瞪大眼睛,身形渐渐从那坐席之中拖拽出来。 “放肆!” 大长老怒喝。 挥手。 裴绍侑顿时身形一松,跌落在座椅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他一时还没有分清楚到底怎么了。 想他一介元婴修士,纵然在宗族和宗门天才中排不上号,但那修为也是实打实修来的,然而刚才那么一个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像是个孱弱的鸡崽。 连带着魂归身躯让他的目光中生出骇然。 眼前这黑红法袍的修士,好像十分的不寻常。 涂山君挡在许三娘的面前,直面高座上的三位长老,面色平静的说道:“我说了,让裴万泓出来见我!” 大长老隐怒,沉声说道:“小友未免太不懂礼数。” “大长老。” “我裴氏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还是让我来告诉他比较好。” 说话的是一位青年模样的修士,从天际的雾气大门中走出,阴翳的双眸盯着涂山君,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让你再逼迫几番,倒真让你这尊者境的修士唬住。” …… “尊者境?” “他是尊者!” 嫡传席中的诸多人,听到那位身着灰暗法袍的修士说话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己一个人可能听错,这么多人难道都听错? 也就是说,那个黑红法袍的修士,也就是许三娘的姘头,是一位实打实的尊者。 “这许红裳这么好的命吗?宗族那位天骄道体,候选道子与她有婚约,这又突然冒出一个尊者,要为她出头?” 裴曦冉呆愣半晌。 她只以为那不过是道场嫡传,修为最多不过是元婴境罢了。 怎么对方摇身一变就成为尊者。 尊者? 想到自己还在天机城当面讥讽一位尊者,只觉寒意和羞愤同时袭来,但更多的却是恼怒。 许红裳倒也真能藏,跟在她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天才,而是已经成长起来的天骄,想来那时候许红裳就已经在看她的笑话了。 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奚落她呢。 “尊者之间也有差距。” “普通的天才和候选道子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 裴曦冉低声呢喃。 眼中像是又燃起希望似的说道:“尊者又怎么样。根本没法和那位相比。” “……” 灰衣法袍的修士坦言道:“我裴氏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让一位闭关潜修的族老出关。” “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是?” “裴家晟。” 裴家晟会话的同时灵机气息已经显化成实质的灵光。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高座的三位裴氏的长老,又看了看这位从云朵大门中走出的化神修士,笑着说道:“又何必要大费周章的做这么一场戏,直接动手抢不就好了,我想你们对掠夺他人的很是轻车熟路。” 大长老怒喝道:“威寒尊者,不可搅扰大会!” 就在大长老发话时,那位黑袍儒修也站起身来。 裴家晟淡然一笑,说道:“我并不是搅扰家族大会,而是要除魔卫道!” 说着,一道神通弹出,在涂山君的面前炸开。 萦绕在涂山君周身的血煞气骤然显化。 那恐怖如深渊魔域的地狱化作冲天的光芒,起磅礴大势,似乎要贯穿宗族的青冥福地,而那虚影铜钟也在此时绽放豪光。 裴家晟似乎也吓了一跳,惊叹道:“好一个隐藏极深的魔头,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是?!” 大长老诧然回转目光。 他看出涂山君不凡,但没想到竟是一位魔头。 这等晦涩如渊的魔气,简直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修士能散发出来,倒像是一位坠落凡间的魔域君王。 而且,此人拥有如此魔气也就罢了,竟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没有丝毫入魔的迹象。 大长老只能看向一旁的黑袍修士。 黑袍修士同样茫然,心中暗道:‘坏了!’ 裴家晟喝道:“许红裳勾结魔头,图谋宗族财产,其罪当诛!” “我看此獠,也绝不是天阳神宗的修士。” “怕是天阳神宗的修士早已遇害。” “如今只能斩杀魔头,才能给与天阳神宗一个交代了。” “魔头,纳命来!” 802、玉石 “不是。” 三娘摇了摇头说道:“天机城回去好多回了。” 三娘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生生的止住。 只能说道:“不管我知不知道情。” “计就是计。” “我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些,也早该划清界限,是我贪图这一场欢愉,反而误了你的时辰。” 涂山君直视三娘的眼眸。 笑道:“你想死?” “不想。” “很好。” “好什么?” “不想死就好。” “我听你说了几段,还以为你要去死。” “为什么这么说。” “所谓的幡主,在修为不高于我的情况下,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说的更通俗一点,幡主的生死,与我的生死是关联的,只要我不死,幡主就没有办法活着摆脱尊魂幡。” “相信,其中道理,你我之间已无需言说过多了。”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难道是想让我死?” “更不想!” 三娘斩钉截铁。 “那就没什么异议,咱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不死,另一个人就离不开对方。” “你不想死,我也想你活下去。” “难道就因为你爹的深沉谋划,所以我就该杀了你?” “你太小瞧我涂山君了!” …… 涂山君脚踩风箱。 拉动炉内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内里的铁锭灼烧的通红。 从容不迫的取出。 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小锤开始捶打锻造,一锤,两锤,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富有节奏的在耳边响彻回回荡。 他已不再言语。 亦无需多言。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 识海中的金章石碑还需要锻造,成仙的不朽需要破解,还要感悟自身之道,提升道行,踏足圣人之境,没有时间卿卿我我。 也最好将事情说的明白一些,免得横生什么误会。 其实很多误会在相识的时候反而是最好解释的,随着相处时日久远,很多话都不好多说。 深一句浅一句都容易引起歧义。 既然三娘有这样的误会,那涂山君不妨承担起责任,大方的将之说出来。 世人的看法和误会他并不在乎,身边人的看法,他还是很在乎的。 他也早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清者自清,长了一张嘴,不能光用来吃饭喝酒、念咒骂娘,还得会说点心里话。 许红裳看着炉火映照的男人侧脸,怔怔然良久。 明明眼前的人普普通通。 一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心无旁骛,却总能带给她莫名的舒缓和坦然。 就好像,只要待在他的身旁,就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担忧。 也不需要心浮气躁。 笑了一声说道:“涂山大哥,你太自信了。” “自信当然是好事,只不过过渡的自信,就会变成自负。” “旁人不见得能够脱离尊魂幡的束缚,我却不一定,说不定我会是第一个脱离尊魂幡束缚的人。” “哈哈!”涂山君大笑。 他踏上仙路以来,还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他与太乙横渡域垒,本以为太乙用办法摆脱尊魂幡,没想到只是阴神被留住。 如此大宗子弟都无计可施,三娘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呢。 因此,涂山君才会开怀大笑,甚至感叹似的说道:“如果三娘你真的有这样的办法,一定要将术法告诉我。” “这本就是我极为犯愁的事情之一。” 许红裳微笑不语,背后的残翅蝴蝶忽然张开了翅膀。 紧接着,蝴蝶翩翩起舞,环绕在涂山君的身侧。 随后一道流光骤然钻入了涂山君的眉心。 涂山君诧然。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许红裳说道:“看,这蝴蝶飞的多美。” 又看向涂山君说道:“涂山大哥,若是来日有幸再次相见,你不要留手,一定要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身形已经远去,越过了面前的洞府,走到了祖地之外的天地,踏空而立! 涂山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喊道:“等等!” 嗡!!! 天地泛起涟漪。 整方天地好像在一瞬间冻结住了。 涂山君奔跑的身影也同样如此,他的神色也同样保持着‘冻结’的模样,然而,他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发生流转,就好像原本被‘冻结’的身躯,出现一点波动。 涂山君当然也被这无上威能镇压在于天地不能动弹。 但他并不是第一回经历了。 上一回,他在星罗太乙宗的门口,就已经见识过。 无上威能将整个裴氏都笼罩了起来,莫名的空间波动惊醒了大器宗的一道身影,身影向着远方看去,呢喃道:“这是何人,施展出如此大神通。”说着,灵机气息化作了虚影,化作了遥遥天柱为大器宗撑起天地。 嘣! 被冻结的天地上空,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法阵,法阵繁复到涂山君也根本都看不懂,只是看上一眼就好似面对神通道则,根本无从查起,更没有办法推演计算,与对方的法阵纹路相比,他领悟的阵法像是原始人的粗劣计算手段。 法阵之中,一只擎天巨手缓缓从中伸展,扫清了面前的障碍,向着天空上许红裳所在的身影抓了去。 由大法力凝聚而成的通天巨手,宛如遮天的黑幕,又像是攥住了长河和命运,使得蝼蚁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在这一刻降临的时候。 一切的算计和运筹,似乎都成了笑话。 出手之人的修为实力,根本就不是涂山君一个小小尊者能够抗衡,连裴氏的老祖裴落天也没有出现。 或许圣人在这样的手段下,也同样显得孱弱,这才不敢面对。 涂山君除了思绪能够转动,其他的什么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际的阵法,以及那冻结天地的神通。 踏空而立的红裳身影。 侧目回转。 张口道: 不要死。 要活下去。 …… “死?” 涂山君死过很多次,但这一回不同,那个人在告诉她,对抗这神通巨手,与送死无异。 也许这一次的死亡和所有的死亡都不一样,因为曾经他死了,但他依旧存在,这一次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会存在。 在那道神通的主人看来,碾碎尊魂幡和一个器灵,也许和掸掉身上的尘埃无异。 人是否会对衣服上的尘埃有所同情呢? 应该是没有的。 甚至更多的是厌恶。 厌恶尘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因此,人会毫不迟疑的将尘埃扫落,若是比较在意的还会怒骂上两句,然后就抛掷脑后了,毕竟,这样的尘埃,连引起人注意的能力都没有。 涂山君嘴角微动,横生的獠牙刺破了嘴唇,使得黑红色的鲜血流淌在如巉锯齿之间,双眸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了黑红之色。 那熊熊燃烧的双眸之中,只有愤怒。 这愤怒让他想要向天嘶吼:“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死!” “为什么他们会短命。” “为什么他们就要经历更多的坎坷!”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嘶吼的恶鬼质问苍天。 然而,一切依旧是寂静的。 天不会作答,。 许是问它的人太多了,它根本不需要理会一个蝼蚁的质问。 就像是现在,哪怕涂山君已凭着强大的实力,能够在冻结的天地中走出一步,那道神通巨手依旧没有注意他。 …… “冷静。” “不要出去。” 裴落天的声音在涂山君的耳边响起。 “待在祖地洞府,许宣的神通至少还能发挥一定的效用。” “你一定不要冲动。” 涂山君的脚步果然一顿。 沉默道:“所以,我就该的苟且偷生。” “就算这是苟且偷生,你也要冷静。” “如果你死了,以后谁为她报仇?” “别他妈自欺欺人了,现在敌人就在面前,都不敢出手,未来修为高了就敢出手了吗?惜命惜命,修为越高,越觉得应该隐忍,也就越觉得珍惜性命是正确的选择,忍,忍,忍,忍到时候时候个头。” “忍会成仙吗?” “忍不一定会成仙。” “你如果现在就死了,一定成不了仙。” 涂山君冷笑一声:“呵!”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仙?” 涂山君义无反顾的踏出一步,从神通庇护的洞府走出。 甫一出现,神通的恐怖威压让他感觉窒息,就好像一个不会浮水的人,落入刺骨的寒潭,越是挣扎,越是想要游动,就越是会被寒潭挤压吞没,最后只能溺死其中。 “出!” 轰。 漫天的黑气升腾。 一道百丈高大的强盛鬼神在他的身后浮现。 “道魔同体!” 半魔半道半佛陀,百丈鬼神撑天阔。 怒吼的神异。 似乎终于撬开了一道缝隙。 原本被冻结的天地竟出现了一丝不稳。 涂山君纵然一跃。 鬼神张开血池大口将之一口吞下。 “杀!” 漫天的杀意垂下,好似拳锋化作的钢丝扎的人生疼。 …… 深处。 幽幽一叹。 最后化作沉寂。 裴落天感叹自己终究还是不敢出手。 似乎也在惋惜。 一个初步领悟法相的未来强者,竟会甘愿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以卵击石。 …… “杀!” 无穷的愤怒化作了一声杀。 吞魂真意宛如一道撑天的高峰。 在那百丈鬼神的挥舞下,轰然从天边的一角,砸向了天边的另一角。 790、轰杀 一步踏出。 风起云涌天地变。 威寒尊者的身躯环绕淡蓝色的寒冰真法。 萦缠之间,已经占据了半壁青天。 目光如神火,燃做熊熊火炬,与寒冰真法交织成磅礴的蒸汽。 他的脸上满是从容和笑容,就好似那对岸的魔头早已经是瓮中之鳖。 大长老当然也感知到那赤发修士身上的血煞魔气,但,正魔本就没有个界限划分,对方又来自陨炎道场,总要卖天阳神宗几分薄面,现在被裴家晟当面点破,他倒是不好继续阻拦,不然还真以为裴氏要仰仗天阳神宗鼻息。 “他的实力又精进了。” 黑袍的裴冥儒沉声看向那走在最前方的威寒尊者。 裴业正目光从大长老一侧转回,三位长老的神色各异,大长老起初还喝止,直到那对岸魔修展现冲天煞气才止住声,沉思的同时没有再继续阻拦。 黑袍长老则皱眉。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祖叔依旧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对这位被点破的魔修并没有嫡传修士那样的反应。 唯有次百席间的修士,神色不同,或诧异、惊讶、骇然、错愕…… 似乎都没有想到。 所谓天阳神宗的天才,竟拥有这般浑厚的血杀魔气,那简直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邃黑天,血光如电,嘶吼做雷,如幽冥天涧。 “那位是……” 裴绍侑赶忙问询距离他不远的修士。 裴业正说道:“威寒老祖。” “宗门天骄之一,二百年前以尊者身战胜古神殿天骄,打败过大星河宫的秘字传人,若不是因为没有道体,怕是也会成为候选道子之一,我听说这近百年来,威寒叔祖一直在闭关之中,没想到今日得见。” “威寒尊者?!”裴绍侑惊喜交加。 这位祖叔可是出了名的霸道。 怎么可能容忍他人质问。 尽管不知道祖叔现如今的境界如何,但与那天阳神宗的天才相比,肯定是祖叔更胜一筹。 裴绍侑再次安然,咧嘴露出笑容,他差一点忘了,这里是裴家,纵然大长老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喝止祖叔。 果不其然。 不仅大长老没有继续出言,身旁的两位长老也各自揣起袖袍。 反观那瑶台对角的魔修尊者,铁青着面容,一幅严肃模样。 说来也对,哪怕对方也是尊者修士,在这样的场景下,又能做些什么呢。辩解自己的来历,还是拿出引以为傲的背景,亦或是服软求饶。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看向那大步走近的高大修士,那人确实很年轻,风霜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而那冲天的寒气像是要将这福地的青天冻结,森寒压来,犹如凛冬降临。 哪怕没有风,也能感觉到呼啸。 涂山君抬手将许三娘拦到身后。 正因为他不曾低估大宗氏族的无耻,所以他才会现身。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觉得,裴氏也许真的能通情达理的,将灵剑和遗骨还回。 如果对方真的这样做了,他绝不追究毕宿真君杀死过自己的主魂身。 也不会寻裴氏任何的麻烦。 但是, 他错了。 大宗氏族对其他的修士没有怜悯。 在他们觉得他人不强的时候,根本不会听取对方的意见。 涂山君直视对方,说道:“这就是大宗氏族的傲慢吗。” “说对方是魔头,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号,便可以将自己立在正义的一方。我是否是魔头与诸位何干,诸位是否是正道又与我何干。” 威寒尊者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那人的天真。 紧接着面带笑意,淡淡地说道:“道友杀人无算,一身魔气盈天,我裴氏虽然从来都不自诩正道,但也不忍见苍生蒙难,如今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道友若是束手就擒,我也愿意给你留个全尸!” “霜天寒水!” 话是那么一说,却一点都没有留手的意思。 法力在经脉之中奔流,灵机气息骤然释放,原本如寒霜的凛冬气息如同天地冰雪雕铸的参天大树,舒展了自己的枝叶。 树叶化作一道道冰霜寒剑,交织成寒冰地狱。 轰。 涂山君脚下塌陷了半寸。 冰棱雪花自身旁飘落。 没有半分迟疑的将身后许三娘往旁边送去,法力呈猩红光罩。就在涂山君出手的同时,寒冰地狱的无数冰雪已经堆积而下,瞬间就淹没了他的身躯。 被法力护送出术法范围的许三娘没有半分慌乱。 攥紧袖袍中的小幡,大真君的法力融入道兵。 眼前,霜雪遮盖视线,挡住神识盘旋。 纵然是执掌道兵的许三娘也是心中一沉,不觉心惊。 那裴氏的威寒尊者根本就不是提前出声,而是早就捻诀施法,只待术法神通即将成型的时候才开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也怪不得这术法威力如此强大。 连能与后期尊者过招的涂山大哥都被风雪掩埋。 “涂山大哥?” 许三娘沉声传音。 眼前那寒冰地狱一般的异象还在收缩之中,飘雪形成的风暴如同一个要将人血肉尽数剐下来的机器。高座上的黑袍长老叹了一口气,裴家晟这道神通术法成型之后,纵然是后期的尊者也会麻烦,如何是那人能够破解的。 威寒尊者的面容上显露得意神色。 凡是大型术法神通,全都要捻诀掐印,而且这个过程很可能非常的长。然而很多战斗瞬息之间就能解决,尊者更甚,因此,许多大型术法根本没法在斗法之中展开。 尊者之间的斗法多依仗道兵,以及自身的虚天神异。 这并不是说明,大型术法就没有了作用,很多时候大型术法在用出来的那一刻,就能够决定的是局势的胜负。 不管是如何用出的,至少他用出来了。 威寒尊者已经预见那位来自天阳神宗的天才艰难抵抗,然后不得不用出宗门的保之物,再放一番狠话之后灰溜溜的离去。 他甚至觉得,在寒冰地狱之下,也许对方根本就没有办法用出那样的宝物。 “寒冰地狱之威能我们有目共睹。”大长老轻声说道。 不过他的目光之中却并没有喜悦和快意,就连眉头也是皱起的。 他说这句话的目的也不是夸赞威寒尊者,而是告诉身旁的两人,那位被困的修士与陨炎尊者关系不浅,若是折在这里,他们不好交待。 “听说陨炎尊者和天阳神宗的内宗并不对付。” 须发皆白的老者转头看来。 大长老凛然一惊,沉声说道:“族叔的意思是?” “我没别的什么意思。”老者低头不再多言。 黑袍修士说道:“我们只要不卷入天阳神宗内宗和外宗争斗就好。” 大长老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个意思。 在不卷入对方的情况下,如何把握好这个度就是一个问题了。 最重要的还有三娘这件事。 其中内情他们不好多说,本来想让三娘知难而退,没想到许三娘倒真的修到这个境界赶来青冥山。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瑶台上的寒冰地狱已经渐渐停歇。 裴家晟淡然一笑,说道:“道友又何必苦苦支撑,还是尽早放弃吧!” 嗤! 黑红色的蒸汽撕开了面前的缝隙,一只青面獠牙的赤发浴血恶鬼从那到撕开的缝隙中生生挤出。 他的身躯四周根本没有半点好肉,就像是扔进绞肉机中滚了几千遍,道袍和血肉早就交织在了一起。 横生的獠牙早没有遮挡。 张口。 磅礴的蒸汽顺着嘴角飘出,迅速修补着千疮百孔的身躯。 裴家晟神色剧变。 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硬抗寒冰地狱的威能,硬抗也就罢了,还让他生生撕开缺口冲了出来。 尽管那身影已经血肉模糊,依然让他感到震惊。 不自觉地的倒退半步。 回过神,止住身形。 咻。 在他目光寻找的时候,那道撕开大型术法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呼。 再聚焦。 那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嘭!!!” 无边煞气冲天起,化作了森然血雨坠落,而在那雨水的中央,一道高大的赤发恶鬼抬起了贯穿敌人胸膛的手臂,连带着敌人也被他提溜起来,嗖,涂山君抽出手臂,威寒尊者的身躯顺势掉了下来,跌撞在大地上。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时候,一只黑红色的鬼手已经照着他的脑袋覆盖而来! 砰。 拍西瓜一样。 尊者的脑袋轰然碎裂。 “住手!” 大长老裴万明的身影出现在赤发恶鬼的面前,抵挡下了另一拳,不然这一拳在落下来,说不得威寒尊者的阴神阳神都要受到波及。 涂山君张嘴露出横生的獠牙的血盆大口。 鲸吞施展。 万千煞气犹如大漠苍沙接天连地的滚入身躯。 原本千疮百孔的身躯已经恢复大半。 半面恶鬼半面人。 傲然站在瑶台的中央。 青冥天福地,鸦雀无声。 一片寂然! “道友做的实在太过!” 大长老厉声喝止。 直到听到大长老的声音,众人才回过神来。 曾被誉为天才的威寒老祖。 家族毋庸置疑的天骄。 竟然死了。 一拳,就被此人轰碎了脑袋。 那二三十席毕竟是小辈,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是,这瞬息的变化,连那两位长老也未曾料到。他们还以为裴家晟胜券在握,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分神,裴家晟的肉身就被此人斩杀。 大长老周身的护体罡气抵挡下涂山君另一拳的进攻。 反手一卷。 顿时将涂山君卷飞。 再一拂袖,裴家晟残缺了小半个脑袋的尸首已经消失无踪。 “交出来!” 大长老怒喝。 他以为自己已经挡下,没想到阴神阳神还是不见了。 涂山君呢没有半点犹豫,被掀飞的瞬间落在三娘的身旁。 一把提起三娘。 施展遁术。 就要离开青冥钟影响的福地。 “好胆,行凶之后还想走!” 一会儿二更。 791、全盛 巅峰尊者的威压绽放,整个青冥钟福地似乎都成为他手脚的延伸。 哪怕只是站在那里,无边的灵机气息已经牢牢的锁住天空和大地。 大长老裴万明心中悔恨,如果不是他刚才思考太深入神良久,就能阻止魔头杀死威寒尊者。 每一位尊者都是裴氏的中流砥柱,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哪一位损失都足够让人痛心。 而他分明站在这里,却因为疏忽而造就悲剧。 不管如何,今日,这位他不知道到底是来自天阳神宗,还是和陨炎尊者有什么关系的修士,都不可能安然的离去。 天阳神宗保不住他,陨炎尊者更是没有保护他的手段。 “魔头,休走!” 轰。 福地震动。 天地像是在一瞬间凝固不动。 “涂山大哥,让我来!” 被夹在腋下的许三娘开口说道。 她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只要施展出蝶梦道体的神通术,利用一翅提升自身一大境界,她就能立地拥有化神后期的修为。 修为倒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将会拥有化神后期的法力。现在她还三翅,也就意味着还能故技重施三次。 再辅以另外的一道现世神通,就相当于借化神后期的法力一用。 两位化神后期的修为,肯定能够支撑她战胜大长老裴万明。 两位后期尊者的法力,也一定能让涂山大哥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当然,其实许三娘明白,涂山大哥再强也仅是一位中期尊者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三娘曾迟疑过,是否让涂山君和她一同返回。她觉得以自身的实力已足够与家族谈判,但既然涂山大哥愿与她共进退,她也欣然。 因为她已经拥有了足够保护身边人的力量。 涂山君固然不是最强战力,尊魂幡做为道兵却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不。” “他很强。”涂山君看向远方的裴氏大长老。 那位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尊者,哪怕是陨炎前辈也逊色于对方。也怪不得此人能够成为裴氏的大长老,对方的实力怕是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比拟。 这样的修士,根本不是三娘能够战胜。 他也一样。 做为中期尊者,他的法力受限,实力一般,道体残缺,怎可能是此人的对手。 但他不需要是,他只需要从对方手下逃离即可。 “用那道神通吧。” 许三娘点头。 “鬼王,再世!” 法力如同大河奔流一般灌注尊魂幡。 尊魂幡长至丈许的模样出现在三娘手中。 轻轻挥动。 整个天空都为之染成黑红颜色。 踏空而行的涂山君仰天嘶吼。 吼! 七尺余的身躯迅速拔高,迎风长至丈许,并且还在暴增,直到抵达一丈六。 道袍坠于腰间,精壮上身显露无疑,黑红色的血液奔走交织成一幅鬼神图谱,伴随图谱的出现,纯黑的雷电激出电弧光斗。 涂山君背后的天空早已由尊魂幡执掌。 万千阴灵的虚影浮现。 他就像是那无数阴神的君王,亦如鬼中之帝睥睨十方,凡王目下,天地尽归。 汹涌的力量让涂山君忍不住的长啸嘶吼。 他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再展现自身全盛的实力。 仰赖幡内三百余万阴神,以及化神东海君和十三位元婴鬼王,涂山君的灵机气息像是一株盛开的摇曳在天地之间的巨大曼陀沙华,缓缓转动了起来。 漫天阴神融入身躯。 血煞气拉成披风,又像是蔽天的暮色衣角。 挥动。 涂山君张开了自己的手掌。 正有一道阳神被禁锢在他的罡气之中。 嘭。 阳神还要冲击。 却正看到涂山君的面容。 “你敢杀我!” 裴家晟高声怒吼,不停的冲击着蜷缩成圆球的光罩。 他怎么也没预料到自己会死在对方手中,他手中同样有保命的宝物,但对方实在太快了,而且他后来还曾使用,却依旧没有反应,那时候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阳神这么容易就落入了对方手中。 这简直难以置信! 涂山君充耳不闻,并且张开了血盆大口。 现在他的灵机气息借助三百余万阴神暴涨,威压还在上升,然而修为并未突破。 他知道如果是单独吞噬裴家晟的阳神,他肯定无法突破进化神后期,毕竟煞气大部分要先供给魂幡,魂幡突破他才能突破。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他使用鬼王再世,借助的是整体的力量。 他只要吞下这道阳神,在术法的加持下应该会抵达化神后期。 尽管术法消失后,他的实力还要坠落回来,不过他本来就不在乎之后的情况,当务之急是应付裴氏大长老。 “道友且慢!” 大长老沉声喊住涂山君的动作。 涂山君身形一顿。 大长老说道:“道友如果愿意返还威寒尊者的阳神,我愿意代表裴氏不追究这一次误会。” 涂山君侧目看向执掌魂幡的许三娘。 三娘摇了摇头。 既然幡主已经做出决定,那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 “不要杀我。” 威寒尊者本来还惊喜于大长老的出言,但是在看到三娘摇头的时候,他顿时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直到那血盆大口临近,他才终于畏惧起来。 不住的求饶,依旧没有打动那人。 取而代之的则是咒骂。 声音, 戛然而止。 涂山君身躯的气势再次攀升,借助鬼王再世神通的强大,他的灵机气息已抵达化神后期。 而且他隐隐觉得自己的道体出现了片刻的完整,就像是最后一块拼图,用虚幻的模样拼凑出了真实,补全圆盘。 此时,涂山君的丈六鬼王体已能承担住整个福地的压力。 更是能直视裴氏的大长老。 此刻,百万阴神俱在身,十方鬼王铸恶神。 青面獠牙的凶神恶鬼,似在这一刻彻底的挣开枷锁。 轰。 涂山君的遁光之迅,犹如狂雷奔走,又像是远古神灵的奔跑,一把捞起三娘,迈开双腿,整个身形已化作流光。 他不需要逃离太远,只要能过撕开福地,他就能找机会潜入域垒空间,在那样混乱的地方,他们就能逃走。 “大长老!” 黑袍修士低吟。 站在裴冥儒身旁的老者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看着那丈六魔头飞驰的时候眼中闪过异色,轻声的问道:“冥儒,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奇怪?” “不错。” “那个人,他的灵机气息堪称庞大,其实力更是堪比大宗天骄,甚至是候选道子。” “但他的法力,好像并不如表现出来的浑厚。” “甚至十分的孱弱。” 裴冥儒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那道人影。 他运起灵官法眼,只看到模糊的一大片,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不过既然是这位老爷子说的,那就肯定有其道理所在。如果对方的法力当真如老爷子说的那样不够,大长老擒拿对方应该轻而易举。 说着看向远天操控整个青冥福地的大长老。 裴万明胸膛起伏,他已完全愤怒,出奇的愤怒。 张口吐出一只碧玉道兵,小刀像是一柄利箭,在半空中变成利刃,在展现真容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小刀,而是一柄旋转的铁锤。 飞旋之间,切断了天地和那黑红身影的联系。 大长老一把握住铁锤。 轰。 飞身而起。 巅峰尊者的遁光如同远古的雷霆,瞬息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本就是背负着青冥福地的压力,被赶上不出意外。 砰。 裹挟天地大势的一锤自身旁袭来。 这一锤,半面天空化作齑粉,天地都好似被打翻了一样。 就是这样一锤,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涂山君的身上。 他来不及躲避,只能以手臂蜷缩回身硬抗,就是这一击,整条手臂软塌塌的落下,半页肋骨和胸膛凹陷下去。 “轰!” 尽管离开了福地,涂山君却没有继续上升的势头,而是从天空坠落下来。 随着走出福地的涂山君灵机气息的冲天,裴氏其他的修士迅速展现自身的威压。 一时间。 数道光柱在大宗氏族内升起。 “涂山大哥你怎么样?” 顾不得狼狈的许三娘赶忙爬到涂山君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好厉害的修士。” 涂山君吐出夹杂内脏的血水,拄着尊魂幡勉强起身。 利用肋下夹住主杆,一把撕扯下魂幡的幡布,将之披在许三娘身上,将副幡的飘带系住,沉声说道:“我一旦入魔,只有尊魂幡会护住你!” 三娘赶忙输送法力,赶忙摇头。 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我们不打了。” “灵剑和遗产我不要了!” 涂山君笑了一声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要不要都由不得我们。” “信我,我留了后手的。” “就算不敌,也肯定不会轻易死了。” 涂山君揽住许红裳的额头,两人额头相对:“记住这道手段,它会让你活!” 许红裳点头。 盘坐捻诀: “天地大梦。” “与我未来!” “疾!” 嗡! 原本只有大真君的灵机气息迅速的攀升。 …… 涂山君没有阻止,而且起身捻诀:“灵魔忍死术。” 鳞甲横生,铁羽披下。 肋下和手臂的伤势迅速恢复。 手持尊魂幡主杆的涂山君环顾四周。 呢喃道:“疾!” 792、圣魔 魔尊踏空。 手持尊魂幡主杆,望向远方那道强而冲天的恐怖光束。 那是裴氏的大长老,也是他迄今见识过的最为强大的修士。 仅仅是一锤,就将他的鬼王力加持的身躯砸出遁光笼罩。 更是废掉他半条手臂和半扇肋骨。 就是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人,涂山君依旧没有畏惧。 他以为能够和这些世家大族谈一谈,就算不能拿走全部,至少也该斩断牵绊和瓜葛,让三娘能够从裴氏的阴影中走出。 因此,哪怕是对上裴氏的修士,他也一再留手。 面对这样的境地的第一个想法也是避开战斗,从长计议。 哪怕,在轰杀裴家晟之后,他也并未第一时间将之纳入幡中,便是觉得还有回旋余地。 但他显然错了。 一味的避让,只会被当做是软弱。 逃窜终究只是逃窜。 再是理智的逃窜,也是示弱的表现。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逃? 涂山君不知道。 他只是单手接引额头。 一只血玉葫芦出现在他的手中。 睥目看向手中的葫芦,张开血盆大口将之吞下。 就在葫芦入口的同时,铁羽穿开皮肉,夹于鳞片之间,涂山君嘶吼一声,长啸间,獠牙生长,整张面容如铁青之色,额头处的纹路迅速点亮双角。 一颗颗猩红眼珠自双角生出,沿着斜指青天的长角汇聚成冠。 青灰色的手脚交织成大氅,被那紫黑色的妖魔手指抓住,披在身上。 一丈六的身躯如同一座擎天之柱。 大长老手持长柄铁锤,站在青冥福地之上,怒气喷涌化作汹涌的碧焰在身后交织成一片青冥天空。 哪怕心中愤怒,在面对那旷世妖魔的时候也不由谨慎。 裴万明本想两锤定下生死,然而在那丈六妖魔服用了莫名‘丹药’之后,身旁的灵机气息竟还在继续攀升。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稳固后期,隐隐冲击巅峰。 终于。 伴随晦涩的天光,粘稠的雾气,天地似乎杂糅成一方无止的深渊。 那缔造深渊的魔头只是轻轻的吞吐,清浊二气混杂成阴郁的积云,化作了垂天的光幕,最后向着那最前方踏空而行的大妖魔身躯汇聚。 捻诀施法的大魔挥动大氅。 手中尊魂幡主杆变做一柄长柄钉锤。 攥在手中。 涂山君轻吐一口猩气,黑红色的双眸宛如寒潭。 随着鬼王力与灵魔忍死术的解放,以及被他吞入腹中以火炼形的血玉葫芦展现威能,这便是他在不暴露根底的情况下,能够拿出的最强大的力量。 这道压箱底的东西也不负期望,将他的威压气息结结实实的落在化神后期之境界,隐约像巅峰又似是而非。 巅峰本就包含在后期中,境界的衡量不仅仅是实力,还有修为和法力,哪怕有许三娘这位化神后期的法力支撑,他也不算巅峰。 但,境界的划分本来就是模糊的,若是纯以境界论生死,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纠葛。 巅峰修士确实厉害,但道体修士也绝对不弱。 只见那魔尊掣幡主杆,纵身一跃,化作混元黑光。 手中的钉锤轰然落下。 好似天落地陷,泰山倒颠,携无上威力,将裴万明身后的青冥天空劈开,连带着裹挟大势,似乎要将面前一切碾做齑粉,化作那钉锤下的亡魂。 砰! 裴万明丝毫不弱。 做为裴氏的大长老,若没有力压群雄的实力,哪里能够独占鳌头。 以他的实力,纵然是天机城的那位亚圣城主,他也丝毫不惧,何况只是一个仗着秘法神通,强行拔高自身修为的修士。 道兵相击。 铁锤对铁棒。 一锤落下顿生青焰。 恐怖的火焰似乎将此方天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道兵冥狱火锤敲击在尊魂幡主杆上,就像是在巨大熔炉内锤击一方熟铁,似乎要将这本就拆解成两份的道兵敲碎熔成铁水。 在这样强大的术法加持下,涂山君只觉得手中的尊魂幡主杆炙热入骨。 热气就像是毒蛇一般往骨头缝里钻去。 “天青不老!” 大魔低吟一声。 上身黑红色的血液奔流不休,汇聚成一方狰狞鬼神图谱。 那鬼神图谱闪烁光影。 原本炙热的气息寻思被图谱吸收,化作了一方铁甲附着在大魔身上。 铁甲的模样正是青冥之色。 在铁甲现身的同时,裴万明带给他的强大威压直线下降,就连术法神通的火焰也像是忽略了他这一位当世大魔。 “什么?!” 大长老惊讶不已。 交手不过两三回合,那身披大氅的丈六妖魔竟然就已经不为青冥火焰的侵蚀,这样的适应速度,简直堪称奇迹。 别说是同阶的修士,纵然是圣人老祖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就破解了他的术法神通,让他整个火焰熔炉失效。 “换!” 一声下。 天地熔炉尽归魔,万千青火由我着。 好魔尊,手中钉锤轻轻一晃,虚幻的幡面裹挟火焰将之覆盖。 一时,两股火焰化作了两片天空云霞,也像是两座天地熔炉轰然对撞,无数火光迸似流星,百类岩浆铺成光雨,簌簌挥下,雾沉天光。 “喝!” 火做羽在天散落星辰,水中雷自火中生,黑色阴雷在太阴之力下化作无穷的雷光神弧,劈里啪啦,整个熔炉顿时变成了一方天威雷狱。 如雷中帝王,鬼中神灵的魔尊眺望远方,轻声呢喃道。 “火中水,炸雷霆。” “阳生阴,炼真灵!” “使我太阴力,铸吾鬼神形。” “急急如律令!” 大长老神色剧变。 他没想到这魔尊用的竟是阴雷。 阴雷属水。 别看他的青冥火焰是火的形状,实际上他也是水属。 反而在他施展出神通之后让那魔尊借机悟出水火转换之道,使之阴阳滋生,雷狱的威力还在持续增加。 这还不是主要,重要的是,那魔尊好像身具异种道体。 正在孕育。 “大长老莫忧,我来助你!” 福地之中的黑袍修士当即踏空出现,手中双鞭道兵合在一起像是一柄巨剑。 他面向那雷狱之中的魔尊,神色凝重。 他已经看出来了,此人就是道体修士,尽管道体还未曾施展,却已表现出不俗的实力。 如果今日之后大长老一人,当真说不好胜负的结果。 然而这里是裴氏,是青冥钟福地。 “何人胆敢在我裴氏逞凶?!” 一道远方的长啸传来,一位瘦高道人旋即走来。 灼灼神目犹如两道冲天的神光。 “三长老?” “哼,不管是谁,镇压便是!” 又是一道蔽日神光悬于天空,如同明月在天空高悬。 一时数道身影出现在福地之外。 “老祖!” 裴业正喊了一声就小了自己的声音。 其中那位正是他家老祖,也是他爷爷。 那人身着暗金星辰法袍,神色严肃,目光阴晴不定,似乎在确认那雷狱魔尊的身影,接着沉吟道:“这气息确实十分相似。” “难道就是他?” 着暗金星辰法袍修士不确定道。 本来他也不该认识此人,甚至是忘了此人的存在,但孙子裴四身上的术法一直存在着。 本该在修行中的他猛然察觉到这股灵机气息,这才赶来。 看现在的情况,家族之中有大半尊者都已经赶到了。 “错不了,就是此人!” …… “你小子莫要去凑热闹。” 须发皆白的老者拦住裴业正。 裴业正恭敬的行礼:“老祖,事态紧急,您老为什么还能如此安稳。” 这位老祖就是刚才那三席之一,只不过现在大长老和黑袍老祖都已去对敌,这位老祖倒是一点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反而阻拦他的喊住自家爷爷的动作。 昏昏欲睡的老者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裴业正在催促他前去迎战,只不过碍于他老祖的身份,不好多言,才会这么说。 说道:“认真学学,尊者的斗法对你大有脾益。”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题。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涂山君的身上,而是在寻找什么,直到定格在远天那道身披青黑色道兵幡面的人影。 轻声说道:“其中内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 三娘紧了紧身上的尊魂幡。 双眸渐渐平静下来。 没有回神观望身后的道影。 她已感觉到力量的汹涌。 以她化神后期的实力,以及诸多底牌,应该可以战胜裴氏的诸多族老。 而且刚才涂山君也给她下了一颗定心丸。 那她就必须返回祖地。 所谓放弃,在最开始做出决定的是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 三娘轻声呢喃道:“涂山大哥,我们必须赢!” …… 涂山君并不知道三娘的期望,他如今也无法分心他顾。 刹那的功夫,已经有五道神光出现在他的周围。 算上大长老裴万明,裴氏的尊者一大半都已经出手,剩下没有出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没在宗族,亦或是有其他顾虑。 无论他人,眼前这可是六位尊者。 俱是来自大宗的中流砥柱。 每一个都曾是一方榜上有名的天骄。 涂山君毫无惧色,折情术化作精钢穿心,观想法如泰山坐镇识海。 妖魔变化还在持续,灵机气息依旧鼎盛。 “杀!” 厉吼天地变。 幡动鬼神惊! 晚点。 793、面山 煞气冲天。 雷狱明明。 魔尊将手中的尊魂幡上下一翻,身旁的恐怖雷狱已化作了万千雷弧电光,在雾气的蒸腾下迅速升空,将这一方天地彻底笼罩。 哪怕没有施展虚天异地,依旧能感受到天地灵机被那位踏空而行的魔尊掌控。 此时,阴阳循环,异种道体在修为提升至此的时候已经虚幻补全。 涂山君长舒一口浊气,黑红色的雾气顺着眼角飘淡。 …… 裴氏的黑袍修士脚踏麒麟步,罡斗自在心。 双鞭轻舞,上下两方天地像是分割开来,将魔尊所在的雷狱封锁。 “道友,若是就此罢手,我愿与大长老好好协商……” “不必协商了。” 大长老裴万明打断了黑袍修士的话,冷冷的说道:“裴氏尊严不容冒犯,今日我必将此獠镇于族地,以告慰威寒尊者!” 听闻此言的魔尊咧嘴笑着,凶光毕露的黑红双目环顾了四周,略带几分失望的说道:“看来毕宿没来。” “可惜。” “他还欠我一条命。” “好猖狂的魔头!”身形圆滚的高大修士厉喝,手中金刚杵模样的法宝在法力的催动下宛如一盏开在手中的莲花,灼灼威压粘稠而具有压力,就像是滚滚雷音在耳朵边炸响,爆发出惊人的气浪。 “我那毕宿族兄如何能欠你一条命?” 又一冷嘲热讽的尊者踏空上前,抱着肩膀不再继续言语。 涂山君环顾,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本座懒得与你们多做解释。” “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不交手,还不知道是谁生谁死!” 大魔的暴戾溢于言表。 一丈六的高大身躯身着大制甲胄,猩红眼珠堆成三花冠,男女老少的青灰手脚编织披身大氅。 手中尊魂幡主杆晃动间趟开一条宽阔路。 没有言语,也没有半分迟疑,掣魂幡直奔大长老。 “好胆!” 大长老倒是言语中颇为赞赏。 此魔尊在这等情形下还能奋起反抗,足可见内心之坚固。 他本来就不需要旁人帮忙,如今魔尊又弃软柿子不捏而寻他,自是让他心中生出一股英雄相惜,只可惜,他们如今走到了对立面上。 这就更不可能留手了! “杀!” 铛!!! 金铁碰撞形成的巨大震荡波纹,像是旋转的怒风将天地都颠倒了过来。 两人相持,置若罔闻。 只见天空中一颗黑红色的星辰与青玄色的辰星轰然撞击。 根本看不清楚尊者间的斗法。 “以虚天神异锁住他!” 裴氏的尊者当即出言。 他们自然相信大长老的实力。 那魔尊也不是好相与的。 能够趁早制住魔尊也好过使这两位对拼,将裴氏的福地搅毁,把灵脉破坏成废墟。 这里毕竟是裴氏的地盘,不说那些重器福地,光是居住此地的嫡系子弟也肯定扛不住尊者斗法。 “好!” “我们一起出手。” “……” 着暗金星辰法袍的裴四他爷爷本就急于孙子的症状,在遇见此等灵机气息的时候,当真又惊又喜,当务之急却不是质问那些的时候,于是同样捻诀施法,手中浮现一双金色的铙,在术法映照下形如光日。 “虚天神异!” 嗡。 异色垂天如深潭,幽邃碧水兽欲还。 星辰光芒将那寒潭打翻。 一只巨大的金星古兽从中跳出。 貌似鼍龙,身披坚甲。 接星辰之辉光,下衬寒潭之碧水。 正是裴四爷爷的虚天神异,金古鼍兽。 鼍兽像是一位巡视领地的神灵,散发出威严的光芒。 如同一只从星辰中走来的神圣古兽,给人带来圣灵和威严,而这神异在出现的瞬间就已经踩住大阵的一角,汹涌的威压像是一条铁链般在天空盘旋。 “虚天神异!” “……” 一连五道虚神异象出现。 出现在黑袍修士身旁的是巨大的金兽,形如斗牛,然而仔细看去更像是黑玉麒麟,倒像是寻常百姓口中的年兽。 这只年兽出现的同时也将这一方天地彻底封锁,不给魔尊借力! 圆滚修士身后的是神异是一只巨大的食铁兽,捶胸怒吼,好似要将上方的青天都拖拽下来,若是天有环,地有把,到真应给给它一试。 “莫要再等了。” “虚神锁天大阵。” “开!” 五只巨大而强大的神异各自占据一角,大阵的光柱终于升起。 本来正与大长老对轰的魔尊顿时感觉到滞涩。 不慎,一锤落在他的腰侧,黑红色的鲜血喷出,染红了上空青冥的天空,而他的身影也在巨力下被生生拖拽下来。 嘭! 砰砰砰! 涂山君坠于大阵之中,激起千百重云浪,周身的沉重让他忍不住的升起就此躺下的心意,然而他却根本不能躺下。 头顶的铁锤已经落下,原本势均力敌甚至稍压大长老的攻势一下消失,攻守异形,变成了被动防守。 “啊!!!” 厉鬼的嘶吼像是要震碎苍天,喊碎大地。 魔尊黑红色的鲜血在半空中迅速成型,化作了一只只虚幻的人影。 这人影在他怒吼中结实。 尽管每一个看起来都并不强大,却架不住这样的血影实在太多了,多到已经能够为魔尊分担大阵的压力。 大长老惊讶的看着起身冲杀的魔尊。 魔尊的身躯传来声响。 那是大阵对骨血的挤压。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到底是何等的体魄,才能让他硬扛着这般巨大的压力横冲直撞,甚至能够在他们的围攻之下东打西敌,宛如一条狂舞的独龙! 涂山君吐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血光凝聚成人影。 “杀!” 错招三四回合,大长老惊骇的发现魔尊还在变强。 这个变强还是好像并没有一个极限。 越是战斗,就越是能够感觉到灵机气息的深厚,而他自身的威压则在不知不觉间减弱,就好像此魔是从他们的身上掠夺壮大。 裴冥儒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他也早就发现,大魔是在不断的掠夺,说是掠夺并不符合,倒像是在不停的吞噬,就好像他能够从他们的身上剐下气血,成为他自己的养料。 这让他想起那些诞生于世间的魔头。 别看他们说涂山君是魔头,实际上魔头和魔修是有本质差别的。 那些诞生于世间,亦或是从域外侵入的魔头,拥有的根本不能称作天赋,而是恐怖至极的壮大之力。 “当真厉害!” 裴四他爷爷惊叹不已。 他当时觉得此人的术法简单,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此人根本就没有认真给裴四下术法。 “这魔头如此强大?” “当真出乎意料。” “大长老,您觉得呢?” “……” “看来。” “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了!” 大长老打碎阻挡在身前的血影。 如果再这么拖下去,难保魔尊在战斗中汲取灵机变得更加强大。 想要一击必杀,就需要他动用另一种手段了,那是他做为巅峰尊者触及到圣人的手段,也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强大的术法。 掐起印法。 唤出虚天神异。 巨大的麒麟出现在大长老的身后。 神圣麒麟如同万兽圣灵之尊。 跟随在它身旁的千万披毛带甲的野兽,也像是沾染了这一丝神圣一般,环绕而成的兽群如同绽放的星辰大网,在天地之间自如伴奏。 青金麒麟仰天嘶吼,紧接着纵身一跃,融入大长老的身躯。 大长老蓦然睁开双眸。 这一刻。 天地似乎都染上了麒麟的神圣。 紧接着,万千灵机气息在天空汇聚。 众人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厚重。 也许那是石、丘、山…… 但都不足以表达对那翻天覆地的神通的敬意,在那术法横空时,哪怕是强如魔尊,也只能艰难挪动身躯。 涂山君仰头看去,他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方‘法域’,一方凝练的如同山岳一般的法域,而这虚幻的法域之中,有一双虚幻的巨手,似乎在变换着什么术法。 “这是什么?!” “山!” 大长老回答了魔尊的疑问。 “山?” “圣人之山。” 随着大长老的话音落下,那双巨手在半空中融成一只,渐渐的压了下来,而那一只巨手并不能称作手,而是一座山,甚至伴随着巨手的临近,那仅仅是一根手指而已,就是这样的手指,已钉住魔尊身躯。 “圣人?” 魔尊轻声呢喃:“也只是修士罢了!” “虚天神异。” 嗡。 一头巨大的血金黑虎仰天长啸,端坐在黑虎额头上的青面狐狸仰头看向那碾来的‘山’。 它的眼中没有慌乱,唯有平静。 平静的摘下了自己的脑袋。 与自己身躯一同杂糅成血肉,化作一道流光飞进身后的深渊。 血金黑虎咧开血盆大口,撕下自己的爪子与血肉,同样向着身后深渊涌去。 深渊之中。 两只青灰色的巨手将血肉接住,祂庞大的身躯像是轻飘飘的纸人,直到这一团血肉填充,以及骨骼的支撑,方才让祂的身躯充实起来。 祂看向天空的‘山’。 发出怒吼。 掣开满月的拳架。 一尊恐怖的鬼神从深渊中探出半个身躯。 794、升仙 “疾!” 术法流转间神通显现。 汇聚于身躯的黑红色鲜血纹路形成的虚影发出怒吼咆哮。 雷弧闪烁,将身上的法衣彻底点燃! 黑色的雷霆化作甲胄附着在涂山君的丈六身躯之上,电光在形成的同时就将周遭撕开一道真空,不管是灵机气息还是实质威压,似乎都被这黑色的雷霆洞穿缺口,为护身者创造出一方自如的小天地。 雷甲像是涌动的光粒子流动在身躯四周。 神通的流光在触碰到雷霆的时候就化作了汹涌的蒸汽。 “雷狱幽鸣衣!” “成。” 撕开半边深渊的虚天神异只能伸展出一条手臂,根本无法完全舒展身躯。 不过,在雷衣形成的同时,虚天神异的身躯也泛起了黑色雷霆,瞬息间,光与影交错,雷与电编织,黑紫色的雷霆光流覆盖了虚天神异的身躯。 “吼!” 那高如百丈幻城的恐怖鬼神终于撕开四面的深渊窄门。 彻底从中走出。 一时,邪气上涌化作积郁浑厚的黑云,狂舞的雷电像是在庆贺,瀑下的光幕歌唱不休。 就好似天地都在欢呼,只不过并不是外面的澄澈天空和广袤大地,而是这一方黑暗洞天,深渊福地,雷雨飘零,铸血煞长河。 猩红烛光如同飘落在黑河之上的幽幽明灯。 高大如百丈城池的巨大神异虚影,赤着脚,静静的站在这条幽冥洞天的长河之上。 涂山君攥紧了尊魂幡的主杆。 挥舞间,无穷吞魂气自身躯迸发。 脱枪为拳,以拳化枪。 手中棍棒早已经在他的真意下出神入化,更何况,尊魂幡的主杆,本来就是涂山君身躯的一部分,如今使来,更无半点生疏。 随着他施展拳架,身后那席掌小天地的虚天神异也随之动作。 展开杀生架,托起吞魂拳。 黑袍的裴冥儒震惊的望向那敢于挑战大长老的强悍身影,天地灵机似乎被他归拢在身躯。 那恐怖的雷光连他们的术法都能湮灭。 哪怕是虚神大阵的威压,都像是一块被灼烧开的泡沫,为那中心之人让出位置。 再看那背后的虚天神异,更是震撼的无一附加。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虚天神异是由黑金血虎与那青面狐狸的血肉组成,一般人拥有不同的虚天神异,甚至是多种虚神也不算稀奇。 此人让人感觉稀奇的是,不同种的神异竟组了回去。 就好像虎与狐本就是那恐怖身影的一部分,如今也不过是填充血肉而已。 纵然填充了血肉,好像依旧不完整。 然而,这已足够了。 望向那道虚幻的身影,就好似在掀动心中的恐惧。 明明没有狰狞的身形,也不见恐怖的场景,在那神圣之中就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让人不敢与那站在洞天血河之上的虚幻身影对视一眼。 嘣。 波纹流动。 猩红的烛光摇曳。 黑红色的血煞雾气扯开青天。 由雾气凝聚的河水之中泛起波浪,怒吼哀嚎的生灵以扭曲的身形爬出,却又在浪头打来化作了煞气翻涌回去,直到面前的异象恢复了平静,还是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刚才当真出现了什么阴灵登岸。 “这是什么人?!” 裴四他爷爷诧异的传音给裴冥儒。 他是后来感知到灵机威压才从道场赶来的,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裴冥儒长叹一声说道:“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他不由的想起当日在天阳神宗,裴万攸落败之后就是他主控的局面。 尽管当时他也觉得裴氏不该继续执着,但他并不是站在三娘的立场上,还是裴氏的立场。 他希望裴氏变得更好更加强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守一个秘密,像是捧起了一块石头,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没想到的是,三娘寻到的这位援手竟如此厉害。 他该问问老三此人的历来。 只听说数十年前老三裴万泓就闭关休养,不便打扰。 略显圆滚的修士冷哼一声说道:“不是自家人就是不行,我看此人不是善茬,不然也不足以成为许红裳的依仗。” 旋即目光一转,看向裴冥儒说道:“族叔如此心软,如何成就大事,我看族叔没法在老祖那里交代。” “事情还没有到那地步。” “此人纵然再强,再是来历不凡,也不是大长老的对手。” 另一位裴氏尊者挥手打了个圆场。 倒也同样在猜测涂山君的来历。 现在肯定没人再将涂山君和天阳神宗联系起来。 这一身魔功哪里是天阳神宗拥有的。 看修士的来历,灵机气息为先,其次是术法神通。 在修行界,道不同,可不是说说而已。 修行的功法一旦起了冲突,轻则重伤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 裴四他爷爷目光寻找,越过了青冥福地,看向裴业正所在的位置,问道:“族老没出手?” “没有。” 裴冥儒也心中疑惑。 就在众人谈话之时,大长老的亚圣神通已经彻底施展出来,而那那尊看不清容貌的恐怖鬼神同样悍然出拳,‘山’与‘山’的对轰。 顷刻间,宛如流星撞地球,掀起炽热的热浪和恐怖的波纹。 眼前白昼闪过。 犹如泰山压顶般将一切湮灭。 百丈鬼神愤而出手,堂皇大势,神拳无双。 宛若一轮升空的明月,炙热的骄阳。 恐怖的灵机掺杂爆发在一块,就好像是两块炽热的流星铁锭,在同一时间淬火,爆发出的气浪甚至将周遭百里千里都扫荡一空。 花鸟鱼虫做尘埃,飞沙走石成齑粉,只留下炙热不休的光秃秃的敞开胸膛的大地,和撕开云雾遮盖的天空。 虚幻的日月坠于血河深海,整个幽冥小世界迅速崩塌。 顽强抵抗的巨大鬼神虚影在僵持了数十息之后,身躯如山崩,呼啸溅起波涛汹涌。 哪怕祂再是不甘,也终究不是亚圣神通的对手。 那已经是类似圣人的手段,哪怕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至少也拥有六七成的威力。 涂山君的丈六身影在亚圣之‘山’的倾覆下,好似燃烧起了熊熊烈火,火与雷霆碰撞,将他的血肉撕扯、燃烧,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少顷。 天地皆明。 万里一片寂静。 裴冥儒轻叹一声:“可惜了,道子的苗子。” “我看不可惜。” “来日他修成了道子,我们才可惜。”圆滚修士抱着肩膀说到。 能够在这里镇压这位天才,才是裴氏乐意见到。 裴四他爷爷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向了远天之际踏空而行的大长老。 大长老,裴万明。 强大简直难以想象。 也许大长老已经接近了那个境界,把他们全都甩在后面。 总的来说结果是好的。 闯入裴氏的修士已被镇杀。 他们也不必再如此紧张。 …… “他……死了吗?” 福地之中的裴业正轻声的询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问谁。 但,他终究还是有些失落的。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明明希望宗族长老赢,却又不希望那个人输。然而,那个人终究还是输了。 没有人能够在同境界之内战胜大长老。 裴业正不知道,那位在宗门潜修的候选道子、同辈大哥能不能做到。 那位毕竟也是裴氏的天骄,不可能对宗族出手。 “唉。” 青冥福地中的许多修士都齐齐叹惋。 顶级尊者的斗法,他们大多都看不清楚,却不如妨碍他们对一位逝去强者的叹息。 “结束了吗?” “还没有。” “护道之人身死,许红裳依旧活着。” “她会死还是打入大牢?” “这谁知道呢,还得看长老们的意思……” “我觉得吧,这件事还是裴曦冉的不是。” “当爹妈也不能人家不愿意非要……” “嘘。” “现在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 “人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可说的。” “只可惜损失一位族老,又看见一位天骄般的尊者陨落。” …… 披着尊魂幡幡面的许三娘目视远方,那是破碎的天空。 天空下,是一方血煞气凝聚成的河水。 河水上,站立着一个手持长柄钉锤,未曾倒下的骷髅身躯,那骷髅身躯周身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余烬。 双手,食指搭在一块,无名指与小指纠缠,托印旋转双手成塔印。 “起幡!” 背后的青幡飞出。 霎那间已经落在了那条钉锤之上。 钉锤恶鬼抓住幡面。 轻吐一口。 呼! 黑红色的雾气环绕,那沉寂了生机的骷髅就像是时光倒流了一般,无数灰烬附着身躯,接续起血肉筋骨,联通经脉血管,枯骨渐渐有了生机,随着獠牙、下巴、鼻子的出现,以及一双黑红血瞳的重明。 涂山君舒展身躯。 呼出万千阴神亡灵,将手中的尊魂幡骤然往天空一抛。 丈六的身躯重新变回七尺余,一身威压气息也在迅速的衰落,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意动的再次施法。 涂山君轻笑一声。 捻诀道:“十方鬼王杀生阵。” “阵起!” 一套大制披在身躯,背后十杆小幡浮现。 百万鬼兵簇拥,万千猖将随行。 天空似乎一下子分化成琼楼玉宇,演化出横空云层,而在那云层之中,宛如天兵天将的阴神或捻法决,或持兵器,将整个大阵经营的铁通一般,庄严肃穆之中泛着兵阵的凶杀之意,拱卫着手持号令的君王。 修为跌落回化神中期的涂山君张口吐出一枚血玉葫芦。 葫芦呼的化作一人高大,被他挂在背上。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道魔一体。” “升仙!” “启。” 法力以一种难想象的复杂经脉奔流,白光与黑红色的煞气交织在一起,被团练成一柄剑光,被装入身后巨大的血玉葫芦之中。 涂山君深吸了一口气,银白与黑红交织形成的蒸汽在嘴角獠牙出处翻飞。 一步踏出。 万鬼瞩目。 淡声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彻底暴露所有的战力!” “甚至是我宗门的来历。” 说着目光深远的望向被阵法笼罩的大长老,以及四周未散的裴氏族老。 涂山君一直以为,靠着元圣灵魔的术法神通能一直赢下去。 显然,做为偶得神通的他,哪怕将那几道术法神通玩出花来,钻研透彻到能够以此演化,依旧不算是元圣灵魔的传人。 而他,也并不是野狐禅。 “太乙升仙宗。” 晚点。 795、老祖 银白一侧的身躯宛如谪仙道君,另一侧由黑红煞气主导的则如同恶鬼魔君。 大长老裴万明神色凝重。 灵官法眼使得双眸好似两道实质的神光之柱,仔细的探寻着对方的灵机气息。哪怕只是化神中期的威压,那道魔同体的修士依旧带给他莫大压力。 而且,此人还整好是大阵阵眼,不击败他,阵法根本不可能被破。 “太乙升仙宗?” 裴万明还是识货的。 在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之后就已经认出跟脚。 大宗门的威名,纵然是远隔域垒也是如雷贯耳,何况是五天之中土的大宗门。 整体实力逊于中土的东荒,并不消息闭塞。 五天也常有来往,只不过那是对于大修士而言的,元婴真君也只堪堪够到横渡五天域垒的底线而已。 若是连元婴真君都没有的话,就只能通过各种中转来往。 比如使用钥匙踏入元央域,再从元央域踏入其他天下。起初看到涂山君施展魔功的时候,他猜测过此人的来历。南面魔宗好像都和此人不同。 大长老还以为此人来自魔域,或是幽冥,就是没想到,此人竟是纯粹的玄门正宗。 “小子,不要以为出身大宗就能够猖狂。” “老夫能镇你一次,就能镇你第二次!”大长老沉声说道。 “大宗?!”圆滚修士诧然不已。 如果是一般的宗门,大长老肯定直接点出来了,现在这么说,对方的来历肯定不凡。 “他有大来历?” “不知道。” “看样子出身不凡。刚才我听到大长老说‘太乙升仙宗’。”裴冥儒也略带几分疑惑,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大宗的名号,然而具体的却有些记不清了。 “好大的口气,竟然敢以升仙命名!” “既然来历不俗,身上肯定具备保命的宝物。” 如此,众尊者也就不诧异涂山君的死而复生。 刚才像是时光倒流一般的修补身躯,也让他们惊骇不已。不过大长老都说他出身大宗,也就不足为奇了。 涂山君说道:“交出灵剑与遗产,我与三娘即刻就走!” “狂妄!” “杀我裴氏尊者,还妄图老夫双手奉上你想要之物吗?” 大长老裴万明沉声说道:“说到底,三娘本也是裴氏弟子,父母纠纷与你何干,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参与其中。我看,莫不是三娘为你所骗。” “既然道友不想交。” “就不要怪我强抢了!” 涂山君也不知道如何平衡掌握这个度,若是太乙师兄还在身边,该是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 奈何,在三娘点头的那一刻,涂山君脑子里只有‘相信’二字。然而,哪怕三娘的城府深沉,阅历也是不够的。 她没有解决过这样的大事,不知道如何衡量。 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将裴氏的大长老以及一众助战尊者打服! “入吾阵中……” 涂山君吟唱阵法术词的同时拆下背上的小幡。 一幡落,阴风阔。 两幡三幡,雷与火! 十方鬼王出现在大阵边缘,手持小幡,以万千阴神拱卫。 十方鬼王杀生阵与虚天锁神大阵的对冲之间,那五位各自顶住阵脚的尊者顿时在大阵倾轧下崩溃脱身。 整个阵法也随之破碎,化作了无边的光亮被云团吞噬。 “端是如此厉害?!”裴四他爷爷震惊的捂住胸口,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了出来。 以他化神中期的修为,竟挡不住此人展开大阵威能。要是强大的术法神通他也认了,这可是大阵相撞,而不是人撞大阵。 “我猜错了,他不是天骄。” “他就是道子!” 裴冥儒凝重道。 道体、术法神通、嫡系传承、与之相匹的重宝……铸造无上战力。甚至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巅峰尊者的大长老,以及他们五位联手布下的大阵。 这样的修为实力,怕是一般的大宗道子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大长老的情况不妙。” “当然不妙。圣人神通岂是那么好施展的,此时大长老的法力肯定缩减过半,而且那样的术法神通也会对自身带来巨大损伤。” “一次施展还好,再来第二次的后遗症会让大长老失去一战之力的!” “若没有那样的大神通,如何镇压他?” 众尊者面面相觑。 以那人表现出来的越战越强之能力,一旦陷入缠斗之中,只要没有一战定胜负的能力,他们或许都会慢慢的落败。 圆滚修士问道:“难道他的法力,就不会耗尽吗?” “你看他有半点力竭的模样吗?” “没有。” “……” 裴冥儒蓦然想起族叔说的事,族叔说此人很奇怪。 当时他没有注意,后来其实他也注意到了。 此人的修为和实力尽管在变化之中,其法力却在万千灵机有一个源头,而这个源头……裴冥儒施展法眼,顺之寻找过去。 “是她!” “但是,为何会这样呢?” 裴冥儒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如果坐以待毙,这座大阵迟早会将他们五人炼死。 裴四他爷爷说道:“当务之急是合我们众人之力,击破这座大阵!” “出手吧。” 咻咻。 五道流光毫不迟疑的回援大长老裴万明。 这一边,手持‘钉锤’的涂山君已经借助大阵渐渐的占据上风。 一钉锤落下。 好似幽冥天地翻转,万鬼阴神坠落。 轰! 大长老抗衡之余在思考是否再启圣人手段。 倒不是他不想用。 一旦使用,若不能建功,等待他的就是后继无力。如果不使用,单纯以秘法加持,拔高自身的修为实力,又好像没办法彻底击碎眼前阵法。 “啊!” “杀。” 涂山君也同样心惊。 他已经开启‘道魔同体’,又用大阵三幡封锁大长老裴万明的阴神阳神和法力,竟然还战斗的如此吃力。 该说不愧是大宗族明面上的最强战力,确实强大,如果不是他幡内有积攒煞气能够重铸身躯,怕是在上一回就已经被大长老镇杀。 这一次和阻击裴万泓的时候不同。 那时候他只开启忍死术。 还没有法力。 如今他拥有两位化神后期尊者的法力支持,大阵全开,两道尊者阳神,八道真君元婴做十方鬼王的镇基,纵然是巅峰尊者也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能再添几位尊者阳神,怕是能够与那只在言语中的圣人碰上个一碰。 “大长老莫忧!” 虚天神异显现的圆滚修士出现在侧。 那半面道君半面魔君的修士怒吼一声。 “滚!” 呲! 圆滚修士背后的虚天神异顿时黯淡了许多。 圆滚修士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额头传来。 原来他的护体罡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撕开一道口子。看起是钉锤洞穿,实际上更像是锋锐之极的剑法斩出。 “双极湮灭!” 裴冥儒手中双鞭化作一道宝物,旋转间砸向半面魔君。 “铿。” 一只巨大的血玉宝葫芦抗住宝物的同时,一股银色纠缠黑红气息的剑光从中迸发。 一瞬间。 像是绽放了美丽的烟花。 又像是铸造了一株花火明树,在天空中旋转。剑光交织成巨大的网,直接将裴冥儒兜住,狠狠的砸了出去。 嘭!!! 一个照面。 两位尊者直接从齐整的阵型掉队。 其中黑袍裴冥儒更是被剑气交织的大网困住。 如果只是被封锁也就罢了,那剑光交织的网竟在下沉的同时与半面魔君脚下的黑红色大网合并,这时候再想要脱身可就十分的困难了。 此时的涂山君就像是一个编织大网的人形魔蛛神,脚下黑红色的大网呢缓缓浮现。 背后五道小幡化作五方旗帜旋转。 “斩。” “灭。” “衰。” “竭。” “死。” 捧着旗帜的阴神鬼王踏入阵中。 裴四他爷爷定睛看向面前那捧幡的阳神,惊骇道:“威寒尊者?!” 对方与他相同的修为,已经变成尊魂幡中的役魂。此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大长老如此暴怒,原来此人早就杀了威寒尊者,并且将之纳入魂幡。 如今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可不像落入其中成为阴神的一员。 “升!” 涂山君轻吐。 九道神龛像是从天空坠至幽冥的神器,轰然矗立,黑红色的铁索与大网交相辉映。 “落!” 嘭。 大长老回身看向身后的神龛,又看向操控阴神指挥天兵天将的半面魔君。 沉声说道:“大宗道子,确有实力!” 尽管如此诉说,却一点都没有畏惧的意思,反而手捻印法,吟诵口诀,周身宝光化作一道通天之柱。 “好!” 涂山君大喝一声。 双手攥住背后的两杆小幡。 这是十方鬼王杀生阵的最后两杆。 诛与绝。 这两杆小幡动用,也到了定胜负的时候。 …… 吧嗒。 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掌落在了大长老裴万明的肩膀上。 大长老回首望去,瞳孔不由一缩。 “小友。” “你的确很强啊。” 那位身着长袍的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涂山君神色剧变。 他根本就没有敞开大阵,也就是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出去,然而此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圣人?” 没有半点纠结,放弃最后两杆小幡的动用,一把拽过身后的血玉葫芦。 紧张的将手掌覆盖其上。 沉声说道:“老祖,弟子的成败可都赌在这……”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只巨大的血玉葫芦,笑着说道:“小友还是将你那宝葫芦拿开比较好,老夫可不想和太乙升仙宗的老祖隔空交手。” 796、一样 涂山君望向站在裴氏大长老身旁的修士。 那是一位老人。 说是老人只是在形态上如此而已,实际上只是中年往上接近老者。 半面魔君第一时间观察的就是对方的双手和腰间。 因为储物戒指和储物袋多在这两处,不然取用的时候就不是那么的方便了。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他的穿着十分朴素。 一缕丹青衫,布鞋白袜。 头发用一柄木簪扎起。 没有珠光宝气也无神器法宝傍身,腰间除了一只不大的香囊再无他物,更不用提应该在明面上看到的储物宝物。 没有宝物傍身,要么就是藏了起来,要么就是对自身的实力自信到一定的程度。 涂山君环顾四周。 这里本就是裴氏宗族之地,不管有什么底蕴宝物都不意外。就像是青冥福地之中那只高悬天空如同日月的青钟。 也许有人会认为那是礼器,实际上那本就是宝物。 …… “老祖。” 大长老躬身行礼。 “那是……老祖。” 其余或是被困,或是被阴神纠缠的尊者诧异观望。 尽管他们还没有落败,但在这大阵之中,应对道魔同体的太乙升仙宗道子,也倍感吃力,若不是大长老这位巅峰尊者足够强大,他们肯定早就成了手下败将。 如今老祖当面,羞愧之余,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此阵的主人纵是来历不凡,也不是老祖的对手。 “老祖出关了?” “老祖!” “……” 裴氏老祖的出现,使得青冥福地中的嫡传修士雀跃欢呼。 往日里他们可见不到老祖。 只有在百年大祭上才会看见老祖的身影. 那也是远远的观望。 没想到今日能够目睹老祖踏关出现。 做为裴氏的定海神针,老祖裴落天的实力深不可测,至于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们谁也没有见过。 圣人之间轻易也不会出手。 哪怕出手,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够看到的。 其实他们应该庆幸老祖不需要出手,一旦老祖出手就意味着局面需要靠个人伟力挽大厦之将倾。那时候,不管是还未成长起来的天才,还是已成真君尊者的修士,都无法从这样的浩劫之中脱身幸免。 涂山君当然明白圣人的强大。 这可是踏出第三步的修士。 元婴修士与化神之间的差距不小,但它们依旧同属于第二步之中。 第二步之于第一步,完全是天差地别。金丹修士只能动用自身力量第二步修士则已经可以改天换地,化天地为虚,凝神异控地。 这等鸿沟之下,他不知道第三步的修士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炼虚。” “圣人。” 涂山君按住血玉葫芦,沉声呢喃。 只听对此境界的尊称即可明白。 金丹称‘真’人,元婴是真君,乃至阳神尊者,踏出第三步,超凡入圣。 在陨炎尊者道场,翻阅过许多天阳神宗典籍,其中对圣人的记载寥寥无几。 本来陨炎前辈想为讲道,他怕被道君的道影响,也就制止了陨炎道兄的言语,想着靠自身的博闻强记和天赋才情推演出圣人之道。 半面魔君的神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宝葫芦中的那道白色气息是宗门老祖留下的后手,所以才敢面对圣人。 赶来裴氏,他就已经做好最坏打算,那就是遇到裴氏的老祖。 但,真的碰见圣人却不知道应不应该激发那道气息。 思虑至此,正要侧目看向远天的三娘,却被他硬生生止住了势头。 他不知道圣人修士的手段,万一三娘落入对方手中,反而后患无穷。 于是沉声说道:“前辈看样子是通情达理的。” “我无意与大器宗裴氏为敌,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涂山君说是那么说,手掌却从未挪开血玉葫芦。 这已是他最后的依仗,不可能因为对方的强大和随和就听信的放弃手中的依仗。这无异于拱手将性命让至他人手下。 性命受制于人是涂山君最抵触的事。 裴落天微微一笑,颔首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当年老三曾对你们出手。只不过未能建功的返回,还受了不轻的伤。老三将所有的事情都与我说过,我本该规劝族人的,但你也知道,我也需要修行,更不能过多的干涉家族的事情。” “干涉的多了,族人会缺少生气,变成我的附庸。” “我并不想那么做。” 半面魔君诧然道:“道法自然。” “看样子小友的才情确实高的吓人。” 涂山君沉默了半晌。 能够放手确实是极为高尚的品质。 尽管许多人喃喃不休,实际上等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恨不得将所有一切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好像如果世界不围着自己转,就是世界错了,是所有人都错了。 然而,自由终究是需要约束的。 就像力量需要约束。 “小友可否先放了我这些小辈族人?” 涂山君回头望去,那五位驰援尊者各有各的陷落危。 不过尊者也确实厉害,纵然是涂山君这般手段尽出,也无法短时间内将他们斩杀,也就没有必要提起做人质的要求了。 挥手间,大网分割开,阴神归入云层,好似石壁上的壁画人影重新归位了一般。 血杀术凝成的血影也像是倒流般落入涂山君身躯。 一口银白黑红剑气自如炸散的烟花重新收回。 裴冥儒终于长舒了一口浊气。 匆忙的赶至老祖的身旁,拱手行礼,口称老祖,掩面往后一藏。 其余四人也没有好到哪里,一身的狼狈无法言说,如今老祖出关,他们自然如同噤声的虫儿。 纵然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言。 裴落天目光从众尊者身上掠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不是教育后辈的时候,等关起门来再说不迟。 而且,此时不仅尊者大半出现,许多嫡传小辈也都身在福地之中,说的严厉会落了他们长辈的威风,说的少了则显得不痛不痒。 裴落天笑着说道:“还请小友撤去恶阵,入内详谈。” “老祖,我们何必与他废……”圆滚修士低声,就想让老祖出手拿下此獠。 别管此人的身份,还是有什么底牌。 这里可是裴氏地盘,福地笼罩,先祖圣物高悬,哪怕是另一位圣人亲临,也要灰溜溜的大败而归。 还不当老祖开口,大长老怒喝道:“混账!” 这一次大长老看明白了,为免威寒尊者的悲剧,他一定要让这帮宗族兄弟认清形式。 别以为能仗着修为和家世就能横行无忌。 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尽管很少能翻船,但一旦翻船就会栽一个大跟头。 此人即是太乙升仙宗的道子,老祖忌惮的那只血玉葫芦之中定然有能够威胁老祖的底牌,一旦揭开,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到时候,万一老祖有个三长两短,整个裴氏都要随之崩溃。 就像是死了老祖的闾皇宗,不得不远走他乡。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死了,又有多少人被卷入其中碾做尘埃,根本无法想象。 好! 就当老祖确实足够强大,启用先祖圣物镇死此人。 那以后呢? 杀死了太乙升仙宗的道子,是否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身在浑浊大世,做为裴氏的大长老,他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早先出手,他不知此人底细,而知道后他也同样未曾退缩畏惧。 他知道何为‘最重要’。 哪怕他死了,只要老祖活着,家族就一直在。 威寒尊者的死一定要有一个说法。 不管是太乙升仙宗的道子死在这里,还是他们同归于尽,亦或是此人被他所杀,他必须让此人给宗族一个交待,之后他也同样会给太乙升仙宗一个交待。 因此,他从不在关键时刻吝啬自己的生死。 他也是如此做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老祖已经出面,就不能再擅起刀兵。 若是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看不清,他也不配做宗族的大长老,也无法成为大器宗的一方长老。 裴落天笑着说道: “那是三娘吧。” “你小时候老夫还曾抱过你呢。” “来。” 说着招了招手。 三娘怯生生的走过来,不过还是坚定的站在涂山君的身旁,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 眼见局势缓和,涂山君撤去大阵。十方鬼王聚拢身旁,百万阴神鬼兵如同席卷天地的云烟雾气,趟开一条幽冥大道,涌入魂幡。 涂山君左手持魂幡,右手按住血玉葫芦。 “都忙去吧。” 裴落天摆手示意。 “老祖……” 大长老赶忙开口。 “万明啊,你是大长老,也是宗门戒律堂的长老,你也很忙。不仅是修行上的事情,还有自身的修为。” 说着拍了拍大长老的肩膀,顺便遣散了一众尊者。 “孩子,受苦了!” 被这只手握着,三娘只觉得一股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飘零半生。 拿不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就好像一只小船,在潮流涌动的大河上无法控制住自己漂流的方向。 这一刻,纵是再坚强的人,也不由泪水夺眶。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的疑问。” “但你不用说。” “你想知道什么,老夫都会告诉你。” “你想拿走什么老夫也会帮你。” “你不愿意,在裴氏,没有人能强迫你。” “你也一样。” 说着,裴落天看向沉默不语的半面魔君。 涂山君张了张嘴,低声说道:“可是我毕竟杀了威寒尊者。人死不能复生……” 冤家宜解不宜结。 然而他终究是杀了人的。 如果这样还有回旋,涂山君自觉以自己的境界是做不到的。 他向来主张仇以万世复。 也同样不反对他人向他寻仇。 他不在乎。 797、是我 谁想到,裴落天竟微笑着说道:“我知道。” “但你也死了。” “不是吗?” “杀人者,人恒杀之。” “难道只有我裴家死人才算死人,而你死了,却不能算吗。” “我看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你实在有愧,那就答应老夫一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如果有一天你变得足够强大,能够拉裴氏一把,我希望你能够出手一次。” “若是我死了呢?” “你要是死在成仙路上……” “那估计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啊。” 裴落天微微点头。 修行路本来就是残酷的。 哪怕眼前这个人……不,应该称不上人,因为此人更像是器灵,道兵的器灵,也就是那杆尊魂幡的主魂。 哪怕是器灵,也不敢保证能成仙。也许他们更接近仙,拥有一条能够长长走下去的路,然而他们依旧不是仙。 所以,谁死了也不意外。 死亡是寂静且凉爽的。 “前辈觉得我一定会遵守这个约定吗?” “难道就不怕我修的更加强大,反而落井下石。” “你不会。” “为什么?” “有人说过你不会。” 涂山君诧异的看着裴落天的背影,问出了这个疑问:“谁?” 裴落天微笑着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三娘。 “三娘?” 涂山君疑惑不已。 如果三娘早就能够联系到裴氏老祖,也就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老祖不干涉宗族不假,然而老祖的话对于裴氏而言却像是道则规律,只要裴氏的老祖发话,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衍生和发展。 三娘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她确实不知道。 “你父亲。” “许宣。” 裴落天没有卖关子的为两人解答了疑惑。 “谁?” “我爹?” “你爹?!” 涂山君愣在原地。 眼神错愕的看着三娘,随后又看向在前方踏云而行的裴氏老祖。 他现在确实糊涂了。 据他所知,三娘她爹早就死了,掐算时日的话,至少也得死了有七八十年,怎么可能在提前就算到今日的事情。 而且,更让人疑惑的是,许三娘他爹和裴家老祖的关系,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疏远。 这就怪了。 如果他们的关系很亲近的话,许宣为何会死? 要知道,在裴氏,裴落天是当之无愧的老祖。 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裴氏不止一个老祖吗?还是大器宗对裴氏……’ 涂山君没有不明智的问出来。 哪怕是家族内斗,或者是宗门与家族的争斗,他这么明晃晃的问出来也显得太傻了一点。 他又不是大器宗或是裴氏出身,哪里知道那么多的秘辛。 三娘虽出身裴氏,以那个修为也接触不到核心。 既然裴落天坦诚相见,肯定有他们知道详情的机会。 他们正是为此而来。 …… 黄昏。 越过山路继长亭,登过枫林入幽径。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洞府。 说是洞府更像个是座宅院。 这里竟是青冥福地后身,隐约间与天机城相连。 踏足这里的许三娘却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许多只在自己记忆之中的熟悉的场景和物件,这里就是她本来抵达的许家祖地,也是她父亲让她前往的地方。 “这里……难道不是我许家的,祖地吗?” 许三娘诧异的望向身旁的裴落天。 裴落天的眼中闪过感触,轻声说道:“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很厉害的人,只不过命运总是无常的,我的小儿子死了,大儿子也已陨落,好在大儿子在身故前早已成家,开枝散叶。” “现如今,大儿子的后代之中终于有了一个能够挑起大梁的。” “他叫‘裴业元’。” “说起来,他还是你表兄。” “裴业元?!”许三娘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 就是此人与她有婚约。 此人也正是裴氏年轻一辈最天才的人。 不仅拥有道体,还是大器宗的候选道子,并且是候选道子之中极为有力成为道子的修士,其天赋强大可想而知。 没想到竟然是老祖裴落天的后代。 “我那个女儿,嫁了一个许姓的修士。” “经年后。” “许宣来了。” “他喊了我一声祖外公。” “啊!” 涂山此时已经完全傻眼了。 三娘还真是裴氏的弟子。 而且不仅是裴氏弟子,还是裴氏老祖裴落天的直系。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告诉你要谅解宗族,而是在跟你说一件极为严肃的事。” 裴落天的表情变得极为凝重,继续说道:“你爹抵达家族之后,就找到了我,跟我说起事情的始末,一位恐怖的存在已经盯上裴氏。” “也盯上了你。” 许三娘的神色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她在开启蝶梦道体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部分事情,所以才会询问涂山君那些问题。 她也必须返回裴氏,取回灵剑开启祖地。 这是在启用蝶梦道体的时候,她父亲留给她的讯息。 涂山君看向三娘。 三娘镇静的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涂山君欲言又止。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三娘其实知道很多事情,只不过她都没有与他说。 涂山君也知道三娘有所隐瞒,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如今返回许家的祖地,灵剑就横在众人的面前。 涂山问道:“那,成仙批言也是假的吗?” “真的!” 谁料到,裴落天竟然点头了,说道:“成仙批言是真的。” “开启祖地。” “就能见到成仙批言。” “那是给你的。” 说着,裴落天目光一转,盯着不远处的涂山君。 “给我的?” 涂山君指了指自己。 他没想到自己追寻许久的成仙讯息,现在就摆在祖地之后。 只要三娘利用蝶梦道体开启祖地,他就能得到成仙批言。 然而,涂山君还是摇了摇头。 说道:“我不信你。” “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和三娘就会无意中帮你打开祖地,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涂山君不信一个圣人修士会认同血浓于水的观念。裴家晟死了,他没有半点伤感,甚至就像是死了一只臭虫蚂蚁。 谁又知道,这一切不是裴氏老祖设下的局,只等着他们两人钻进去呢。 就算真如裴落天说的那样,许宣和三娘都是他的后代,他就一定会将机缘拱手相让吗。 如果许宣真的如裴落天言语中说的那么亲密,许宣一定会给裴落天留下足以与他们相等筹码的东西,而不是凭着空口白牙,将事情这么一颠倒,然后他们就要哭喊着亲人相认,乖乖的将祖地打开。 亲人相认一定要抱头痛哭吗? 我看未必! 涂山君按住血玉葫芦,将三娘一把拉至身后。 沉声说道:“不要轻信他人!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纵然你们真的有关系,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根本就没有成仙的秘密更有诱惑力!” 三娘的心情摇曳。 她一时也分不清到底那边是对那边是错。 倒是另一侧的裴氏老祖,哈哈大笑的同时露出赞赏的神色:“好!” “怪不得你能以脆弱之身走到这一步,这份坦荡和警惕不失为大丈夫。” 接着说道:“实话说,我也不觉得你能够成功,许宣说是将成仙的秘密留给你,实际上老夫反而觉得,由老夫来执掌才最好。” 听到裴落天的言语,涂山君更是严阵以待。 对方竟然能如此坦然的讲述出来,怕是对自己的实力最够自信。 不然还要继续言语哄骗才对。 裴落天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一切并不是老夫的阴谋,哪怕是阴谋,老夫也只是推波助澜的那一个。” “主谋另有其人。” 涂山君可不管什么阴谋阳谋,他也不想利用三娘得到成仙批言。 于是看向裴落天说道:“我们只要回灵剑和遗产,其他的一概不要,哪怕里面有什么绝世的宝物,成仙的秘密,也都留给你们裴家。” 裴落天叹了一声说道:“离开这里,你们都要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叹息中充满了感慨。 就好像,那并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他好像并不想阻止涂山君,也没有拦住三娘。 裴落天早就说过,三娘迟早会回来的。 此时的返回是恰当的。 涂山君皱着眉头沉思着。 裴落天话中有话,却又没有完全点明到底是什么。 三娘上前一步,问道:“是谁?” “主谋。” “是谁?” “我。” 一道悠扬的声音传来,好似寒山铜钟敲响,只给人一种悠悠的禅音。而这禅音的主人从一旁的幽暗中走出。 那是个身着黑袍的中年人。 涂山君神色凛然,他的神识十分强大,却没有发现这里还藏着另一个人。 “爹!” 涂山君目光急转的看向身后之人。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喊话的正是身旁的三娘。 “是我。” 黑袍的中年人慢慢的走出阴影。 和善的目光落在许三娘的身上微微点头,接着又落在涂山君的身上,上下的打量一番,这才说道: “这一切的主谋,不是别人,只是我。” 798、蝴蝶 涂山君望向那从阴影中走来的黑袍修士。 那是一位中年人,面如刀刻斧凿般棱角分明,更添丰神英俊。自信的笑容和平静如星辰的双眸好似要将身旁人都感染。 心中的躁郁也随之化作了风息吹走。 看不出修为深浅,但他却真切的知道,此人是一位绝世的强者高修。 涂山君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恐慌。 就像是被扼住咽喉的野兽。 眼前的人越强,他心中的惊惧也越发的增大。 如果一切都是这个人的谋划,并且能够提前推演到尊魂幡,其修为定然深刻不测。他纵然有老祖的护身手段,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 甚至有可能从此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的人能成仙吗? 涂山君不知道。 颤抖立止。 一阵暖意自手掌横生,涂山君循之望去,正看到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攥紧了他的大手。 原先被他护在身后的许红裳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望向她的父亲,似乎在整理着思绪和心情的沉声说道:“您还活着?” 黑袍中年人微笑和善的注视着许红裳。 接着又打量了一番身后默不作声的涂山君。 笑着说道:“我早就死了。” 许红裳诧然,但紧接着又露出疑惑神色,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是你父亲……” 许宣的声音为之一顿继续说道:“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 “我是个倔强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命运由他人掌控。” “所以我用自己的办法进行了反抗。” “用大神通术,推演出这一变数,将他拉入局中,以此实现偷天换地之法,成全你活下去的机会,也应祖外公的意志,保全裴氏。”说着,许宣又望向了身在一旁的裴氏老祖,裴落天。 “您的意思,我会死?” “会。” “如果你的修为继续提升,激发羽化仙体,你就会死。” “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身不由己。” 许宣说到这里,看向了被许红裳护在身后的涂山君。 那双眼睛璀璨如星辰,又好似深渊寒潭,却最终都汇聚成了一双好似能够看清人心的慧眼。 就好像他不仅能看清他人的内心,也能读出他人的恐惧,然而他并没有任何戏谑的神色,反而发出了相似的感叹。 涂山君神色微变。 感受到涂山君不安的许红裳的手掌攥的更紧了。 他们的情谊无需分辨。 既没有勉强,也不用多言。 许宣看向涂山君微微点头说道:“还请原谅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真挚感情。” 对于许宣的话,涂山君是理解的,如果惊鸿会死,他也同样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哪怕会伤害一些人。 但理解归理解,他依旧没有放松自己的紧绷的心神。 严肃道:“既然我已被你推算了出来。” “你所担忧或是裴氏所担忧的‘恐怖’,或许也通过你知道了我。” 此言一出,裴氏老祖裴落天的眼中闪过精光。 同样沉默,却将目光回转。 他也在等待。 等待许宣的解释。 原先的说辞打动不了他。 唯一能打动他的也不是家族的生死存亡,亦或是他自身的生死存亡。 修到这一境界,生与死早已置身度外,只要能成道,今日让他死,他也愿意并且甘愿赴死。 打动他的其实是祖地内另一件东西。 在许宣的口中,这件东西与那件成仙批言异曲同工。 其实,裴落天也思考过许多。也许正是许宣发现了成仙的秘密,才会招来灾难。 而这灾难也随之辐于裴氏。 没有能力守住秘密的许宣想要借裴氏之手,却最终神通不敌天命。 这是真相吗? 裴落天冷笑了一声。 他才不在乎呢。 管它是不是真相。 只要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他就会义无反顾的拿起烫手的一切。 第三步,他走的实在太艰难了。 但他不甘心就此停下。 …… 同样侧目的还有一个人,正是许红裳。 她是诧异,隐约觉得涂山大哥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她倒是不关心这些,而是更想知道,如果她真的命中注定要死,岂不是连累了天赋才情高绝的涂山大哥。 想起两人初见。 许红裳双眸猛的一睁。 她突然想起涂山君与她说过的话。 “既然你缺少力量,那我就借你力量。” “那条件是什么?” “命。” “你的命。” “便借给我的吧。” 起初她觉得那只是一句誓言,是对于双方的约束,直到后来了解到涂山大哥的道,才知道,那确实是‘道’。 命道。 如同她将命借给了涂山君。 那她的命,还是原来应该注定的命吗? 许红裳突然有点明白,也让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因此她也看向了许宣。 其目光同样深沉、灼灼。 “好问题!” “你能想到这个问题实在很好!” “但,我要告诉你。” “我并不是推算出的你。我也从未算出过你。” 许宣感叹之余惊叹道:“实话说,推算一个修士,简直就像是以弱小的虫豸推动大磨碾子,因此我取巧,利用道体化蝴蝶飞出‘河流’,望向前路。” “寻找那些‘短命者’。” “短命者?” “天地是有规律的,以阴阳概括起来,就像是无数法则交织,飞出‘河流’的我,窥探到些许,那些本该死亡却未按照既定命运身死的人。他们都是因为得到了什么东西或是人的帮助,改变了自身命运。” “于是,我一直在等待。” “直到两个短命者走入我的视线。” “两个?” “其中一个叫吴竹。”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天机城了,但是这一次,他的命运,变了。” “吴竹?” 涂山君寻找着脑海中幡主的记忆。 他好像没有碰见过姓吴的幡主。 心中不由浮现出失望。 他本来还期望着许宣能说出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见过’我?” “是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许宣点头说道。 他没有必要为涂山君跟脚的事情说谎。 他要的就是这种不能被推算出的‘变数’。 不管是这变数是道还是魔,是域内还是域外,是仙道还是神道,只要是‘恐怖’存在都推算不出的变数,就是最好的选择。 涂山君的心神并未放松,心中却舒缓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不仅是身不由己,还有被人看出自己‘最根本’的来历。 尽管曾经的事情早已化作梦幻,让他怀疑是否是一场梦,至少他心中还有一点确定。 “系统!” 涂山君心中默念。 没有应声出现,这是本该如此的。 最后还是他自己手动的打开魂幡那简陋到只剩下粗劣的属性面板。 涂山君关闭之后关心道:“短命者就一定会死吗?” “有人天生运气好,有人天生运气不好。” “有活就有人死。” 许宣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涂山君也没有不依不饶的询问,而是说道:“我不觉得他们命中注定会死,我觉得他们只是遇到槛了。” “他们不想死,也不该死,更没有所谓的命中注定一说!” “我辈修士,一粒金丹吞入腹,当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裴落天拍手称赞道:“说的好!” “我命由我,不由天!” 没有半分迟疑,满是坚定和真挚。 裴落天发自内心的,完全认同这一句话。 看这一老一少在哪里热血沸腾的大吼。 许宣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若是修行路上,连这点宏愿都没有,干脆去做个富家翁,等做棋子顺应他人的掌控罢。 “对。” “我命由我,不由天。”许宣点头。 许红裳摇头扶额。 她也不觉奇怪。 男人有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如此。 “哪怕如此,父亲你也不该将涂山大哥拉入局中。” “这毕竟是我的事。” “不是的。” “并不是我将他拉入局中,而是他被吸引入局。” “吸引?” “不错。” “他是一位道兵器灵,会自发的被‘短命者’吸引,短命者拨动命运产生的道则会壮大道兵。与其实说是我将他拉入局中,不如说我只是做了一个推手。” 许宣的说辞没法打动许红裳。 显然,这一系列的变故,主谋都是她这位父亲。 她就是再要死,也不该用‘绑架’的办法,让别人来成全她。 许红裳问道:“为什么以前不让我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涂山大哥。” 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 原先更是什么都不知道,道体开启后才知道了一点内情。 许宣说道:“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不必遮遮掩掩,是因为这里是我利用尸骨搭建出的福地,我最后一次大神通之术,也用在了这里。”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活过来了。”许宣笑着说道。 在场三人神色一怔。 “爹,你……” “我只差魂飞魄散。” 许宣说的太轻快了,以至于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红裳。” “我的儿啊。” “开始吧。” “开启祖地。只要你能活下去,九泉之下,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连九泉都无法抵达的许宣终于愣了一下,旋即展颜一笑,淡淡地说道:“我辈修士,这辈子就该是终点了,何求什么下辈子!” “来吧。” 许红裳应许宣的声音走到了放置灵剑的地方。 一把握住剑刃。 嗤。 血痕浮现。 鲜血随之流淌而出。 嗡。 一道虚幻的残翅蝴蝶出现在许红裳背后。 铭文联通,道路连接。 繁复的阵法在面前汇聚。 一条狭长的小路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小路像是虚幻的,弯弯曲曲,尽头则是一片荒芜坟地,坟地中央矗立着一只破旧的小屋。 “走吧。” 许宣率先踏上这条小路。 裴落天也同样义无反顾的走上去。 许红裳回头看向涂山君。 “走!” 涂山君回以坚定目光。 两人共赴。 (本章完) 799、仙经 走过羊肠小路。 越过深邃的黑暗。 他们像是踏上了一片冥土,枯木寂寥,雾蒙蒙的天空无日无月。 涂山君回顾自己的身后。 那条小路渐渐化作虚幻,但依旧如一条细小的线,连接着内面和外面。 脚下的泥土像是死了。 这是一处高坡,坡上的荒土上矗立着一方小屋。 小屋破旧不堪像是个尸体般静静的躺在那里,等待着生人的发现,好让它入土为安。 看着就要继续往前走的许红裳,涂山君小声的说道:“小心。” 许红裳点头,拉着涂山君的手。 “连我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裴落天惊叹似的说道。 “这里是?” “死地。” “死地?” “死了的土地就叫死地。”许宣解答道。 “地为什么会死。” “天都会死,地为什么不会死?” “天会死?” “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老了,会怎么样?” 裴落天接过了话茬:“会变成老不死。” 三娘没想到,老祖还有这样幽默的一面。 只能说,这些老祖、家长,别看平日里威严无双,修为盖世,其实本质上还是人,不管是好人坏人、聪明人还是蠢蛋,只要是人就还是拥有喜怒哀乐。 许宣笑着说道:“老而不死会成精的。” “你看我像什么成精。” “您可不老。” 涂山君也觉得裴落天不老。 估计在炼虚圣人之中,裴落天都是比较年轻的。 只不过他们的寿命太过悠久,因此随便一位出现都已经言语传说中的人物罢了。经过这一打岔,涂山君也没有继续追问死地。 既然许宣不说,肯定有其道理所在。 涂山君其实更关心另一件事,于是他开口问道:“当真没有办法,活出下辈子吗?” “有。” “有的是办法。” “最简单的就是夺舍,但后遗症会活活拖垮一个大修士。” “类似前辈这样的?” 看到了涂山君的目光挪到裴落天身上,许宣说道:“老祖当然是大修士,不过还不够大。” “最平稳,转世,没有任何后遗症,运气好还能撞个道体出来。” “最厉害的……” 许宣停顿了一下,说道:“以自身为基础,活出第二世。” 说着看向涂山君:“碰到这种人,离他远一点,你虽才情无双,但谋略稍差。这种人又狠又强,你一旦入了他的局,不太可能是他的对手。” “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术法神通秘术手段,没有说的必要。” “不过是苟延残喘,水中捞月。” “求月者溺水而亡。” “不值一提。” 说话的功夫四人已经走到了小屋的面前。 推开小屋的大门,里面供奉着三面不同的玉盒。 等到四人进屋。 许宣将房门关上走到玉盒面前,说道:“里面有三件重宝。” “其中第一件是给老祖你的,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说完,许宣将玉盒挪动,推到了裴落天的面前,笑着说道:“还请笑纳。” 一直揣袖的裴氏老祖裴落天双眸迸发出神光,大喝道:“终于让我得到了。” 旋即一把将玉盒收起来。 如老僧坐禅。 巍然不动。 “这第二件,是给你的。” 许宣将玉盒推到了涂山君的面前,看了看裴落天,又将目光收回道:“里面其实也不是什么宝贝,但确实是实打实的成仙秘密,因为这是一卷‘仙经’……。” “仙经?!” 涂山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问道:“据我所知,仙经都是不同的文字。” 许宣诧异的看向涂山君点头道:“没想到你竟知道这个。” “没错。” “不过这个不同。这是成仙者印证仙路书写出的金卷……扉页。” “扉页?” “什么意思?” 涂山君愣了一下。 “意思就是,这里只记载着成仙的总纲。” 许宣打开手中的玉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金页,看向一旁的裴落天,邀请道:“老祖,要不您老也一同观看?” “好呀!” 裴落天欣然点头同意。 连带三娘也凑过来。 四人一同观看。 一页金章,书写了一段总纲和口诀。 晦涩生硬,让人一读就感觉头昏脑胀。 只看上一眼,就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了自己的脑袋,更是在耳边响起了嗡嗡异响,砰砰,门窗在同一时间震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这片死去的地传来哀嚎。 许宣扣上了玉盒,递给涂山君说道:“这成仙的总纲,你自个儿揣摩吧。” 裴落天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留下一声叹息。 这机缘今日错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次遇见,甚至可能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了。 但他确实没法出手。 “这最后一个玉盒里,是一道保你性命的神通。” 许宣打开玉盒,里面只是一只淡灰色的玉简,然后交给了许红裳:“活下去!” 许红裳接过了玉盒。 小声的抽泣起来。 她已知道,这地方一旦开启,许宣就会和这片死去的土地一样彻底身亡了。 亲人的离世总是让人悲伤,何况本来她父亲不该死的,只是因为想要救她,尽管许宣让他不必自责,因为亲情只是一部分,他更想做的是反抗。 反抗一位‘恐怖’。 “走出这方天地,绝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说过的事情。” 许宣叮嘱。 旋即笑了一声说道:“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 所有的豪言壮志,在最后时刻,都已经化作了春风。 倾听天地归命。 许宣坐到小屋的桌子前。 志得意满的裴落天取出一壶浊酒。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就像是没人看到他将他得到的那枚玉盒放到了哪里。 涂山君也坐了下来。 裴落天给面前的四只酒樽分别斟酒。 圣人斟酒,这待遇怕是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涂山君也不尴尬,端起来就要喝。 “小友不怕我下毒?” 裴落天倒是率先端起酒樽,抿了一口。 深深的看了身旁的许宣一眼,说道:“我不管什么存在不存在,到了这个岁数,生死我早就置之度外,你得罪了人,今日我帮你担下。” “我们两清!” “当然。” 许宣点头赞同。 “小友你也别忘了答应老夫的事。” 涂山君颔首说道:“不会忘。”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既然宰了裴氏的尊者,自然就该答应对方那不无礼的要求。 这是他一贯以来的准则。 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快意恩仇,大丈夫也! 面对始作俑者,也就是三娘的父亲,涂山君谈不上好恶,他只是再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至于原谅对方,他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三娘是三娘,三娘她爹是三娘她爹,这得分开来论。看在三娘的面子上,他没有计较而已。 人还是活的简单一点好。 涂山君如是想到。 思虑至此,将就酒樽中的灵酒一饮而尽。 接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许红裳不等与父亲告别也一并被赶出了这间小屋。 羊肠小路在身后徘徊。 正要离去的涂山君,回身问道:“轮回,是一个好归宿吗?” 小屋内的许宣沉默了半晌,说道:“阴间也不太平的。” “我知道了。” …… 来时四人。 归去余三。 裴落天依旧以礼相待,只不过自走出这方死地之后,裴落天就率先离开了,说是要紧修行,也不要在这里多碍眼。 如果两人想住下,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如果想离开的话他也会安排人送两人离开。 随着裴落天的离开,祖地洞府只剩下涂山君和许红裳两人。 许红裳,抿了抿嘴唇说道:“涂山大哥,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不敢说。” 涂山君看着三娘。 说道:“其实我也有过怀疑,也曾与陨炎道兄讲述。” “随着我年纪和修为的增长,我也发现,我好像不是那么的容易相信人了。” “但是我依旧相信你。” “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理由。” “信就是信。” “不信就是不信。” 涂山君的大手落在三娘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同样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 “我们毕竟相依为命。” 他不怪三娘,有些秘密一旦说出来,哪怕没有别人知道,也会慢慢的从一个人知道到两个人知道,然后三个人知道。 直到最后全世界都会知道。 就像是,涂山君在暴露自己是道兵器灵秘密之后,这个秘密就好像不在是秘密了,见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已经洞悉了他的跟脚。 有这样的思考,能屏住不说,实在是一个好的品质。 事以秘成,言以泄败! 越是能守得住,才约有可能成功。 …… 两人就在裴氏的祖地这么住下。 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 没有人打扰他清修,涂山君也能好好的研究一下成仙总纲。 洞府内。 涂山君观看面前金章。 只见由成仙者书写的金章前半步是对他自己人生的的描述。 后半部才是成仙的总纲。 涂山君没有观摩他人的人生,而是直接越过生平看向了金卷总纲。 要成仙。 需不朽! (本章完) 800、不朽 “不朽?” 静持金章的赤发男人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那是疑惑的迷惘。 “如何不朽?” “什么才是不朽。” “仙是不朽。” “不朽则成仙。” 涂山君攥着手中的仙经扉页,看着总纲,陷入了沉思。 这上面的所有文字他都能看明白,明明他从来都没有学过,也没有认识过,就好像有大法力者,以精气神铸就出一块‘磨刀石’,只要是兵刃,不管是否认得磨刀石,只要进行研磨,就能变得锋锐。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 就好像,这总纲变成了他自己最熟悉的文字。 只不过,每一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根本读不懂,也读不通。 好像好前后矛盾,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圈,而他或许在圈子里,又或许是在圈子外,看不透彻,也看不明白。 涂山君不由回转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书写下经卷的修行者的生平。 通篇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号,也不曾留下任何的谦称,全是以‘我’为开头。 没有描述自己的修行境界,也没有说自己修行有多么快速,这篇生平更像是他写下的一只手记,仅仅记录了一些事,就是他如何追寻不朽。 访名山大川,涉足洞天福地,问道大千修士,战四海八荒,闯九天十地。 “……” 一生追寻。 寻得无上仙金,铸仙经古卷。 以全不朽法。 看完这简短到能做个诗词的生平,涂山君反而更加疑惑。 他手中的这枚金章,竟是仙金铸就。 仙金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但,一看名头就知道定然是不凡宝物。 如今被打造成书页,纪录古之大修的法。 “难道是要让我铸心中不朽吗?” 涂山君轻声呢喃。 说着,他双手用力的弯折面前的金页。 凭他无双的力气,竟然连简单的撼动都做不到,望着面前宛若永恒的仙金古卷,他思考着如何学习古之大修。 春去秋来。 一场寒冬又不见。 匆匆两载消失。 两人像是凡人一般在裴氏住下。 …… “还在打铁?” “族叔怎么有空来。” 正在打理着菜园灵药场的三娘迎了上来,看向身着黑袍的修士。 裴冥儒赶忙摆手说道:“哎,你忙着,我自去寻他。” 越过灵药园,仿佛踏入了一方炽热的火狱。 “叮!” “铛!” “铛铛!” 循声望去。 一条赤膊大汉披散着赤色长发。 右手挥动着铁锤,左手以钢钳捏住一方铁疙瘩。 一锤落下,铁疙瘩似乎膨胀了一下。 狂瀑般披散长发的青年似乎对这烙铁并不满意,一脚踩住风箱的踏板,周身法力鼓动,神识宛如这庞大怪物堡垒的经脉,让它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青年操纵着风箱大肺,这庞然堡垒喷出灵焰怒火。 继续灼烧那一方已近黝黑的大块铁疙瘩。 大汉好像也注意到了来人,慢慢的操控火炉保持着最基本的温度,不至于让还在炉内的铁块凝实。 这才走出;‘巨兽’之口,来到殿前,说道:“裴道友?” “陨炎尊者那边来信。” “大长老事务繁忙,就由我代劳了。” 裴冥儒拱手,在赤膊大汉的示意下往正堂坐下,接着将信函取出说道:“看来涂山道友的这位兄长,对道友十分挂心啊。这都是第二封信函抵达裴氏了。” “多谢。” 涂山君取过信函,总览一观,笑着说道:“多是亲友问询罢了。” “待我手书一封,劳烦道友带回。” “不那么着急。” 涂山君哑然:“道友且随意看看。” 说完,起身来到桌案前,取玉简,研磨,再以灵笔书写。 最后注入神识,封存成一张巴掌大的玉简。 裴冥儒不是第一回来这里,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很是简陋,只是一个小铁匠铺,连铜炉都还在露天。这一回再来,没想到就已经搭建起这样的‘巨兽’,很难多稀奇古怪的零件和运转方式他都没有见过。 粗看确实有异,不过自己了解一番,裴冥儒发现这些东西殊途同归,都是为器炉服务,因此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论及炼器,大器宗在东荒大境至少能排进前三,他们裴氏也多是打铁起家的匠人。 看他们术法和神通的表现也知道都是为炼器服务。 “道友竟真的是炼器师。” 裴冥儒像是重新认识了带着信函走来的赤发道人。 “只以前学过一点,不怎么精通。” 涂山君微笑点头。当年他在星罗海沉寂二百年,炼丹的手艺倒是一路高歌猛进,符阵也没落下多少,唯有炼器。 因为不感兴趣,加之太乙师兄本就是有名的炼器师,他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今重新捡起来炼器,颇为令人唏嘘感慨。 “道友在炼器一道的天赋,颇为不俗啊。”裴冥儒连连称赞。 想到涂山君表现出来的那惊人的实力,他又觉得这样的天才不该耽误进三千外道之中。分心他顾,总会让修为慢下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万一对方是全才,他说多了反而显得是自己的不是了。 “还要劳烦道友。” “不麻烦,不麻烦。” 裴冥儒接过信函,推辞过后这就匆匆离开。 “老祖叔连盏茶都没有喝就走了?” 三娘正要收走正堂的茶碗,有些惊讶的说道。 “大修总归是繁忙的。”涂山君微微颔首。 将正案上的经卷又拿了起来,上面记载的正是灵宝的熔炼和打造。 他已经在极力的追赶进度,终于能够摸到打造灵宝的边,只怪曾经荒废了太多,才落后进度。 灵宝的天材地宝都还在摸索中,何况是手中的仙金。涂山君倒也不是没有将手中的仙经古卷丢入炉火,然而任凭火焰高涨,古卷自巍然不动,连一点温度都没有多。依旧是原来那温和的材质。 三娘当然也知道涂山君想要熔铸仙经古卷。 只不过她在炼器上更没什么能帮助的。 照料好药园和菜园就好了。 想到仙经古卷,以及手中的那枚玉简和父亲许宣留下的话,三娘不由的感慨道:“也不知道老祖得了什么东西。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老祖露面。” “不露面才最好。” 涂山君倒也没有揣度裴落天手中的宝物是什么,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 而且在实力不等的情况下,他肯定没办法多做什么要求。 别看裴落天说的好听,实际上许宣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将仙经古卷给裴落天看上一眼。只不过仙经古卷上的成仙总纲固然重要,最珍贵的还是手中这一页仙金,也许这才是为何能够铸就不朽的基础。 “我们不走吗?” 许三娘好奇的看向涂山君。 “不走。” “在这里有吃有喝,要材料有材料要经文有经文,还不需要担心俗事,只需要一心修行,为何要走?”涂山君已然露出微笑,金刀阔马的往藤椅上一栽,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由剑气团炼后的灵酒被他吞入腹中。 三娘倒是奇怪的看着涂山君。 当年在天机城,涂山大哥想着办法的走。 如今来了,却根本没想再离开。 确实让人很奇怪。 有一件事三娘倒是觉得很好,那就是老祖并没有出面。哪怕裴氏的大长老不待见他们,倒也无妨。那位辈分不低的老祖叔倒是一点都没有介怀,甚至看起来以前都开朗了不少,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好事。 没有了宗族的高山,也没有迫切提升修为的压力,三娘摆弄着花花草草,享受着宁静。她实在是个对灵植有天赋的修士,似乎只要经她一手,什么灵植都能很好的栽种成长,比其他灵植长的还要快。 清晨的读书声。 傍晚的打铁声。 声声入耳。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三个年头。 涂山君已经掌握了锻造灵宝的手段,成为了一名炼器宗师。 又五年。 伴随着一件道兵的出炉,赤膊的红发大汉成为炼器大宗师。 这一年。 他尝试熔铸仙金。 失败。 再试。 再败。 又尝试。 依旧还是未能撼动仙金古卷。 连道兵熔铸的铁锤都随之碎裂。 涂山君陷入了一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练气水平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熔炼仙金。 如果他能够锻造圣物,甚至更进一层,是不是就有可能熔铸面前的仙金古卷了,但,好像也是不能的,书写仙经的那位前辈好像也不是炼器师。 “难道不是利用炼器之法?” 涂山君揣摩着手中的仙金古卷,却始终不得其门。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炼器水平不足,还不能熔铸仙金,无法做到古之大修那样信手拈来。 若是他的修为能够达到那样的程度,估计也就十分的接近仙了。 看着手中布满裂纹的铁锤。 突发奇想的涂山君,将尊魂幡化作一柄铁锤砸了上去。 谁料。 面前的金章好似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径直钻入涂山君的识海。 察觉到有外来之物的袈裟老猿从坐禅之中醒来,一拳锤了过去。 原本轻飘飘的仙金古卷,好似一下子变成了冲天的石碑。 “嘭!” 金章轰然落地。 镇于涂山君的识海。 巨大的震动,让涂山君倒退半步,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本章完) 801、告别 “吼!” 袈裟老猿奔袭至石碑的面前。 一拳轰出! 石碑顿时浮现出阵阵金光仙文,化作闪烁的铭文和四散的仙絮。 环绕在老猿的身侧。 紧接着,无数的仙经纹路篆刻到老猿的袈裟之上,使得原本金灿灿的毛发如同金铸。 没有了仙经,石碑好似变成了一块无字的白板石碑,矗立不动。 “这……?” 涂山君诧然的注视着落入识海的石碑。 他本来想催动观想法把仙经古卷取出,没想到一拳落下,仙经古卷是撼动了,那些书写在其上的经文反而脱落下来覆盖到了他的观想法身上。 根本法身的袈裟现在满是仙经大篇。 没有其他异动之后,涂山君不由的怀疑,这些奇珍异宝都有什么问题,怎么一个个全都有往识海钻。 不管是元圣灵魔的血葫芦,还是这道古仙留下的成仙经文,好像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最适合它们一样。 涂山君并没有太多畏惧。 哪怕这古仙经文是一个大坑,他也一定会跳。 他不能放过任何成仙的机会。 哪怕就是凄惨你身死,也得死在仙路上。 作为一个死人,他没有办法苟活,所以出现的每一个成仙机缘,他都要去争。 哪怕为此会得罪很多人,会为之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这无关于其他,是他自己想要成仙而已。 不成仙,终究会死。 生与死,摆在面前的时候。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活下来。 涂山君收回观想法身,使之重新盘坐回去,静坐参禅。 “瘦猴怎么样了?” “老样子。”三娘回答道。 裴氏毕竟是大宗族,不至于为难他们。 十年前安顿下来之后三娘就动身赶往天机城一趟,虽说没有动他们,但都活在裴氏的监视之下,因此倒也十分的好招,省却了三娘的麻烦。 各有归宿。 有天赋的送入宗门,没天赋的也送去凡人属地做个富家翁。 瘦猴倒也出息。 能照顾弟弟妹妹们。 现在的修为,说话安排几个凡人还不是谈笑间的事情,开脉丹这种东西对瘦猴而言也是举手之劳。 本来还可以谋划个诸侯王做做,不过瘦猴并没有坚持自己想法。 有时候在修士庇护下的富家翁也就足够了,诸侯王富贵诚然不小,勾心斗角也绝对不少,还是不要给他们增添什么麻烦。 这么多年过去,算上逃难的十几年,以及三十多年的静修,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已垂垂老矣。 涂山君微微颔首。 其实有时候,不和大修扯上关系才对。 大修士的强敌众多,而遗泽则很少能惠及凡人炼气士。 还不如瘦猴这样。 大宗弟子,天赋不错,年轻有为,一句话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并且还没有高如云端的远。 更容易让人投鼠忌器。 哪怕起了什么冲突,得罪什么王公大臣,达官显贵,报出瘦猴的名号,人家是认得且畏惧的。 张口真君,闭口尊者,世俗凡人哪里懂这些。 也就多闹出笑话。 金丹大老祖、尊者小修士。 “瘦猴可时常挂念你咧,把我这当姐姐都扔到了一边。” “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涂山君斟酌,随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见的好。” 他现在的身份,很容易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一旦暴露出道兵器灵的秘密,转瞬间就会成为正魔两道争夺的漩涡。 而他也必须有这样的担忧和猜想,因为星罗海的垂云尊者不会罢休。 上一回惊鸿说过鲲鹏宗的危机。 他觉得那位上宗走来的师兄,一定会为了统一星罗对付鲲鹏宗。到时候不管垂云死不死,他的秘密都保不住。 只能寄希望于太华确有几分情谊的尽量拖延了。 涂山君不由想到:‘太乙升仙宗,发生了什么事?’ 没去中土一观大宗风采,终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乙师兄也对当年的事情忌讳莫深,很少谈及,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情况。倒也不是他该担心的。 至少太乙升仙宗的威名还在。 就说明,太乙升仙宗根基是稳的。 “那也好。” 三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想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办法。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现在他躲在裴氏祖地,倒也不需要应对许多。 哪怕外面真的已经传的风风雨雨,也都与他无关。而且他不相信这么就能传开。消息想要传播不是那么容易的,穿谣言也是一门学问。 谣言不可信,真话也未必可信。 现在只有一个字。 “等。” 等什么? 等三娘提升自己的修为,感悟前方的道路。 至于许宣说的‘大恐怖’,涂山君确实要担心却没有那么忧虑。 实际上他和裴落天很相似,不如说道心坚定的修士都有相似的品质,那就是绝不会将机会拱手相让。 既然有那么一个人,他没有出手就肯定有不能出手的理由。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这沉重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简单的很。 许红裳依旧不觉得枯燥的照料花花草草,甚至还给每一个都起了名字,照料的紧呢,不管是施法还是催熟,各个本领都是顶好的。 涂山君倒也乐的清闲。 就是跟她说,不要养出了感情,到时候不好用它们炼丹做药。 三娘还真犹豫了起来。 每逢这个时候,涂山君就会笑着说:“你不好做那个恶人就由我来便是。” “涂山大哥。” “嗯?” “它们的归宿只有炼丹成药吗?” “不然呢。” “难道指望它们成精,然后成仙做祖,提携我们吗?” 涂山君开玩笑似的说道。 似乎终于找到了三娘天真的一面,继续说道:“人毕竟是要吃喝拉撒的,这是自然规律,就像修士需要天地灵物提升修为。” “道是自然,也是天。” “逆天而行没有好的结果。” “就像普通百姓需要吃饭才能活,不吃饭就是逆天而行,自然就死了。” 看出三娘的多愁善感,涂山君接着说道:“如果这其中有一颗灵草,诞生了灵智,拥有了神智,我们当然可以给它一个机会。” “能诞生这样的奇异实在不容易。” 涂山君其实很少思考这样的问题,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也没有繁复的思绪。 他说的也很少。 如果不是三娘疑问,他或许都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人会这样做,有人不会这样做。 他人的做法,与他并没有关系。 修行路占据了太多。 使得涂山君很多时候都是为修行路而做准备。 当然,有时候也会随心所欲一点。 至于是不是惩恶扬善,倒也不是他自己能够说清楚,需要他人的评说。 一晃悠悠十年。 涂山君似乎真的把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世俗凡人。 一日三餐梦中安眠。 醒来读书打铁,耕地种田。 身上的锋芒渐渐的化作了星光之尘,宛若刀锋归鞘,再也没有那种直面一眼就好似看到了一柄天刀自深渊闪现。 三娘倒依旧是老样子。 照顾花花草草。 闭关修行。 以及踏入‘通天塔’。 与曾经的暗藏锋芒不同,现在的三娘才像是原来的涂山君,一身锐利剑意似乎要割开周身空间,双眸一点灼如神光之柱。 元婴一旦入关,再出关,大约就没了好几年的时间。 三娘数着自己的闭关。 在三十年后,就再也没有闭关过。 她的修为达到了元婴巅峰,不过却没迟迟没有步入化神的迹象。 这让涂山君有所疑惑。 按理来说以三娘的天赋和道体,经过这三十多年的积累,应该有冲击化神的机会,哪怕这一次不成,百年之后也可冲击第二次。 如今宗族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除了化神的雷霆天劫,应该没有其他劫难了。 至于大恐怖之说,对方那样的东西,要会是化神劫,那天地的秩序早就出现了问题,哪里是现在这么一幅欣欣向荣的局面。 “难道是道体使用太多?” “涂山大哥不用担心这些,过些安生日子也挺好。” 许三娘倒是转而安慰起涂山君。 对于寿命绵长的修士而言,几十年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是化神的机缘也得等。就像当年涂山君那样,他早就已经推出化神之路,只等着自身的煞气阴魂充足。 早在之前,尊魂幡晋升道兵,人劫渡过,所以后来涂山君很容易的在在画舫开启化神雷劫。 “只要你不厌烦就好。” 涂山君一点都没有担心,他才不会像大宗那样卡死修士的年龄。 当年在星罗海的时候都能安然待上两百年,若不是准备着手晋升道兵,他应该还能再多留一段时间。 …… 不知日月轮转。 忽一日。 三娘找到涂山君说道:“涂山大哥,我该走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我们确实该走了。” “说不定出去走走会有新的机缘。” “如今人劫一过,也就只剩下化神雷劫,天地灵机应该快来了。” 许红裳灿然一笑。 摇头说道:“我不是说我们该走了。” “是我该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也是,离开天机城那么久,回去看看也好。” 看着三娘依旧带着笑容。 双眸泛起涟漪和波动。 涂山君奇怪道:“难道不是天机城?” 802、玉石 “不是。” 三娘摇了摇头说道:“天机城回去好多回了。” 三娘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生生的止住。 只能说道:“不管我知不知道情。” “计就是计。” “我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些,也早该划清界限,是我贪图这一场欢愉,反而误了你的时辰。” 涂山君直视三娘的眼眸。 笑道:“你想死?” “不想。” “很好。” “好什么?” “不想死就好。” “我听你说了几段,还以为你要去死。” “为什么这么说。” “所谓的幡主,在修为不高于我的情况下,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说的更通俗一点,幡主的生死,与我的生死是关联的,只要我不死,幡主就没有办法活着摆脱尊魂幡。” “相信,其中道理,你我之间已无需言说过多了。”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难道是想让我死?” “更不想!” 三娘斩钉截铁。 “那就没什么异议,咱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不死,另一个人就离不开对方。” “你不想死,我也想你活下去。” “难道就因为你爹的深沉谋划,所以我就该杀了你?” “你太小瞧我涂山君了!” …… 涂山君脚踩风箱。 拉动炉内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内里的铁锭灼烧的通红。 从容不迫的取出。 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小锤开始捶打锻造,一锤,两锤,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富有节奏的在耳边响彻回回荡。 他已不再言语。 亦无需多言。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 识海中的金章石碑还需要锻造,成仙的不朽需要破解,还要感悟自身之道,提升道行,踏足圣人之境,没有时间卿卿我我。 也最好将事情说的明白一些,免得横生什么误会。 其实很多误会在相识的时候反而是最好解释的,随着相处时日久远,很多话都不好多说。 深一句浅一句都容易引起歧义。 既然三娘有这样的误会,那涂山君不妨承担起责任,大方的将之说出来。 世人的看法和误会他并不在乎,身边人的看法,他还是很在乎的。 他也早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清者自清,长了一张嘴,不能光用来吃饭喝酒、念咒骂娘,还得会说点心里话。 许红裳看着炉火映照的男人侧脸,怔怔然良久。 明明眼前的人普普通通。 一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心无旁骛,却总能带给她莫名的舒缓和坦然。 就好像,只要待在他的身旁,就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担忧。 也不需要心浮气躁。 笑了一声说道:“涂山大哥,你太自信了。” “自信当然是好事,只不过过渡的自信,就会变成自负。” “旁人不见得能够脱离尊魂幡的束缚,我却不一定,说不定我会是第一个脱离尊魂幡束缚的人。” “哈哈!”涂山君大笑。 他踏上仙路以来,还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他与太乙横渡域垒,本以为太乙用办法摆脱尊魂幡,没想到只是阴神被留住。 如此大宗子弟都无计可施,三娘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呢。 因此,涂山君才会开怀大笑,甚至感叹似的说道:“如果三娘你真的有这样的办法,一定要将术法告诉我。” “这本就是我极为犯愁的事情之一。” 许红裳微笑不语,背后的残翅蝴蝶忽然张开了翅膀。 紧接着,蝴蝶翩翩起舞,环绕在涂山君的身侧。 随后一道流光骤然钻入了涂山君的眉心。 涂山君诧然。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许红裳说道:“看,这蝴蝶飞的多美。” 又看向涂山君说道:“涂山大哥,若是来日有幸再次相见,你不要留手,一定要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身形已经远去,越过了面前的洞府,走到了祖地之外的天地,踏空而立! 涂山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喊道:“等等!” 嗡!!! 天地泛起涟漪。 整方天地好像在一瞬间冻结住了。 涂山君奔跑的身影也同样如此,他的神色也同样保持着‘冻结’的模样,然而,他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发生流转,就好像原本被‘冻结’的身躯,出现一点波动。 涂山君当然也被这无上威能镇压在于天地不能动弹。 但他并不是第一回经历了。 上一回,他在星罗太乙宗的门口,就已经见识过。 无上威能将整个裴氏都笼罩了起来,莫名的空间波动惊醒了大器宗的一道身影,身影向着远方看去,呢喃道:“这是何人,施展出如此大神通。”说着,灵机气息化作了虚影,化作了遥遥天柱为大器宗撑起天地。 嘣! 被冻结的天地上空,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法阵,法阵繁复到涂山君也根本都看不懂,只是看上一眼就好似面对神通道则,根本无从查起,更没有办法推演计算,与对方的法阵纹路相比,他领悟的阵法像是原始人的粗劣计算手段。 法阵之中,一只擎天巨手缓缓从中伸展,扫清了面前的障碍,向着天空上许红裳所在的身影抓了去。 由大法力凝聚而成的通天巨手,宛如遮天的黑幕,又像是攥住了长河和命运,使得蝼蚁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在这一刻降临的时候。 一切的算计和运筹,似乎都成了笑话。 出手之人的修为实力,根本就不是涂山君一个小小尊者能够抗衡,连裴氏的老祖裴落天也没有出现。 或许圣人在这样的手段下,也同样显得孱弱,这才不敢面对。 涂山君除了思绪能够转动,其他的什么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际的阵法,以及那冻结天地的神通。 踏空而立的红裳身影。 侧目回转。 张口道: 不要死。 要活下去。 …… “死?” 涂山君死过很多次,但这一回不同,那个人在告诉她,对抗这神通巨手,与送死无异。 也许这一次的死亡和所有的死亡都不一样,因为曾经他死了,但他依旧存在,这一次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会存在。 在那道神通的主人看来,碾碎尊魂幡和一个器灵,也许和掸掉身上的尘埃无异。 人是否会对衣服上的尘埃有所同情呢? 应该是没有的。 甚至更多的是厌恶。 厌恶尘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因此,人会毫不迟疑的将尘埃扫落,若是比较在意的还会怒骂上两句,然后就抛掷脑后了,毕竟,这样的尘埃,连引起人注意的能力都没有。 涂山君嘴角微动,横生的獠牙刺破了嘴唇,使得黑红色的鲜血流淌在如巉锯齿之间,双眸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了黑红之色。 那熊熊燃烧的双眸之中,只有愤怒。 这愤怒让他想要向天嘶吼:“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死!” “为什么他们会短命。” “为什么他们就要经历更多的坎坷!”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嘶吼的恶鬼质问苍天。 然而,一切依旧是寂静的。 天不会作答,。 许是问它的人太多了,它根本不需要理会一个蝼蚁的质问。 就像是现在,哪怕涂山君已凭着强大的实力,能够在冻结的天地中走出一步,那道神通巨手依旧没有注意他。 …… “冷静。” “不要出去。” 裴落天的声音在涂山君的耳边响起。 “待在祖地洞府,许宣的神通至少还能发挥一定的效用。” “你一定不要冲动。” 涂山君的脚步果然一顿。 沉默道:“所以,我就该的苟且偷生。” “就算这是苟且偷生,你也要冷静。” “如果你死了,以后谁为她报仇?” “别他妈自欺欺人了,现在敌人就在面前,都不敢出手,未来修为高了就敢出手了吗?惜命惜命,修为越高,越觉得应该隐忍,也就越觉得珍惜性命是正确的选择,忍,忍,忍,忍到时候时候个头。” “忍会成仙吗?” “忍不一定会成仙。” “你如果现在就死了,一定成不了仙。” 涂山君冷笑一声:“呵!”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仙?” 涂山君义无反顾的踏出一步,从神通庇护的洞府走出。 甫一出现,神通的恐怖威压让他感觉窒息,就好像一个不会浮水的人,落入刺骨的寒潭,越是挣扎,越是想要游动,就越是会被寒潭挤压吞没,最后只能溺死其中。 “出!” 轰。 漫天的黑气升腾。 一道百丈高大的强盛鬼神在他的身后浮现。 “道魔同体!” 半魔半道半佛陀,百丈鬼神撑天阔。 怒吼的神异。 似乎终于撬开了一道缝隙。 原本被冻结的天地竟出现了一丝不稳。 涂山君纵然一跃。 鬼神张开血池大口将之一口吞下。 “杀!” 漫天的杀意垂下,好似拳锋化作的钢丝扎的人生疼。 …… 深处。 幽幽一叹。 最后化作沉寂。 裴落天感叹自己终究还是不敢出手。 似乎也在惋惜。 一个初步领悟法相的未来强者,竟会甘愿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以卵击石。 …… “杀!” 无穷的愤怒化作了一声杀。 吞魂真意宛如一道撑天的高峰。 在那百丈鬼神的挥舞下,轰然从天边的一角,砸向了天边的另一角。 803、再问 嘭。 好似山海重逢。 天地似乎都在此刻崩殂。 吞魂真意的恐怖灵机化作了无数道翻飞的气息,最后又汇聚成一缕。 这一缕迅速的扩大,变成了一只吞天食地的怪物,伴随着百丈鬼神的移动,怪物也随之放开了自己的手脚,发出撼人心魄的吼声。 然后,纵然是这通天彻地的手段,在迎上那冻结天地的巨手之时,也像是渺小的人类面对怪兽。 怪兽随意的挪动自己的身躯,人就已经倒飞出去,甚至就连身上的肋骨和手臂都要断上许多骨头。 同理。 在百丈鬼神出手时,那庞大的神通之手微微扫动。 气息被扫灭。 灵机戛然而止。 神异的高大身躯布满了裂痕。 涂山君的神异依旧是不完整的。 他的道体缺少最后一块拼图。 说是道体,其实涂山君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道体,毕竟是尊魂幡晋升得来,就像是尊魂幡具备的其他的术法神通一样。 他也没法将主魂和分开看,就像是一个人没法把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分开看待。 …… “败了。” 没有任何悬念。 轻描淡写的败了。 神异崩溃,被他掌控的天地也像是镜片一样,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吧嗒一声碎了一地。 涂山君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余岁,从一个青年变成垂暮的老者,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双手早已没了,只剩下残存的皮挂着零星的骨,没有双手的他正盘坐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好似一个枯瘦的老头。 站起身来,竟有七尺余。 黑红色的煞气风尘汇聚,将他没了的手重新塑造。 一片片筋骨横生交错,缠绕在骨头上,化作一双结实宽厚的温暖大手。 拥有了双手的他,再度挥拳! 一拳起。 日月升空山河光, 天地澄澈尽辉煌。 涂山君的修行天赋确实不错,在战斗一途也堪称天才。 这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和适应。 他迅速的适应着不同修士的斗法强度,并且尽可能少用法力的扩大自己的战力,也就塑造出他这样的战斗风格。 这一次,他没有吝啬法力。 开启了道体的许三娘,也没有吝啬法力。 她想挣脱,却根本就无法撼动。 她知道自己的劝说改变不了什么,心中只是生起后悔,如果她不告而别,似乎反而更好。 但她不想让涂山大哥误会,所以她选择了说出,没想到在她用出术法神通之后,那恐怖的存就已经出手,让她来不及反应。 说来也对,大人物总归不会给小人物什么时间的。 要怎么告别,才算完美呢? 许红裳不知道。 “战!” 涂山君再一次唤醒自己的虚天神异。 既然出手的只是神通,并不是许宣说的大恐怖真身抵达,那么就还有机会。他不相信天地允许这样的恐怖肆意妄为,就像是修士不能屠戮凡人一样,大修士如果行事可以肆无忌惮的话,阎浮道君也不会一等就是那么多年,还要陨炎前辈心甘情愿的接手他的传承。 “撑过去!” 这就是涂山君现在唯一的念头。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大神通的恐怖,他的虚天神异根本就没有和对方交手的资格,不过是一个触碰,神异就已经化作了飞灰。 他的臂膀也再次消失不见。 就好像那神通活活折断他的双手。 然后问他: 没有手,如何挥拳? 没有手用什么? 用脚。 用一切能够撼动对方的部位身躯。 直到只剩下一颗披散着赤发的头颅漂浮在天空。 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冻结的天地。 嘭。 直到连头颅也消失。 唯独剩下一杆黑金魂幡矗立。 迎风飘扬。 尊魂幡的四周涌现了无数的人影,人影化作了黑红色的煞气,狂风卷皱之间,一道高大的身躯重新能凝聚了出来。 这是涂山君第一次动用阴神修补自己的身躯,以往他觉得至少还能通过煞气,所以不好启用阴神。 说不定动用了阴神反而会对阴神造成不好的影响,故,从未使用这一道。 今日。 所有积蓄煞气已消耗一空。 在此绝境,他已没有任何能够凝聚身躯的煞气。 走出尊魂幡的涂山君回身望去,那曾经人声鼎沸的巍峨大城,已经空空如也。 一把拔起尊魂幡,化作寸许揣入了自己的袖袍,按住腰间的葫芦,血玉葫芦呼吸间成长为巨大,被他单手提在身侧。 “请,老祖出手。” “助我破敌!” 涂山君对着葫芦一拜。 呼。 庚金之白色的气息汹涌不休,原本都冻结的天地一下子恢复了运转。 此刻, 风也动了,雨也动了。 天空与大地似乎也从沉眠中苏醒过来,原本还能禁锢住的威压化作了逸散的灵机,向着天地迸发。 天地此时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出现了风云汇聚的场景。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 他不该骂老天爷的。 老天爷也不喜欢强大的修士。 五天承受不住大修士出手,其他天下他没去过不知道,至少东荒大境对这隔空出手十分的排斥,在此方冻结天地解冻的那一刻,自然的排斥就随之赶来。 天地迅速的晦暗远天的大阵,好似河流覆盖一般压住光芒。 “好好好!” 涂山君大喜。 只要能继续拖延下去,等待天地排斥对方,到时候对方就无法出手了。 喜悦的同时拍了拍手中的血玉葫芦。 苍天巨手似乎也意识到现在的艰难情况,如果没有了冻结天地的手段,天地对这等大神通的排斥只会越来越多,就像是开采地下暗河会导致塌陷,挖穿火山会导致岩浆喷发,皆是自然对干涉的排斥。 巨手想要改变天地的什么,自然就要承受天地的反噬。 那巨手也没有多做迟疑。 轰。 巨手改变了摁死‘蝼蚁’的想法,变为抓攥,一把将涂山君连带着涂山君周身的天地都抓了起来,紧接着狠狠一攥,大法力下,哪怕是道兵圣物都要被这神通化作齑粉,更别说只是一个魂幡类型的道兵了。 嘎吱。 天地的异变陡然消失。 虽然天地的排斥依旧还在,不过‘他’觉得已经彻底扫去了身上碍事的尘埃。 嗡。 不成想。 一道白光闪烁。 裹挟着人影从缝隙中跳了出来。 提着葫芦的涂山君暗暗心惊,老祖留下的手段竟如此厉害,与大恐怖交手也不遑多让,竟然还能保护他全身而退。 不过,估计最后的威能也已经用光,他身上的光芒黯淡成了一缕细小的光点,重新钻回了血玉葫芦。 看着重新缩小回原来尺寸的葫芦,涂山君心头没有多余的波动。 他在出手的时候就已经视死如归。 他当然不想死,但,如果人不想死就不会死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修士期望长生久视。 “人都会死。” 涂山君轻声呢喃。 要说不忐忑肯定不会,毕竟如果尊魂幡彻底损坏的话,他应该也活不下来了。 他作为一个早就死了的人,一路走来,不管做的对的事还是不对的事,他都无愧于心,纵然现在身死道消,他也不后悔。 “来吧。” 青天下。 碧海潮生。 红霞云河宛如飘絮。 道魔之君嘴角抽搐,扯上了一个残忍而狰狞的笑容,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再次掣开了尊魂幡,升起了吞魂拳。 哪怕今日死了,他也要站着死。 “涂山大哥!” 远方三娘的呼唤似乎也在耳边响起。 涂山君张口。 伴随呼声。 一枚玉简破开空间飞到了他面前,巨手在触碰到玉简之后迅速缩了回去,玉简也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枚宝印,升起明亮的光罩。 罩子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巨手,只不过巨兽似乎也终于到达了极限。 一把将宝印和三娘全部捞走。 在半空中消失。 巨手消失后,原本铺开的法阵也渐渐的没了。 只剩下还站在原地的涂山君。 赤发魔君望着远方。 沉默不语。 …… 忽而。 一道身影出现在魔君的身旁,正是最早出言提醒他的裴家老祖裴落天,裴落天像是松了一口气,更像是送走了什么瘟神恐怖,脸上没有失落,只有还没有完全平复的心有余悸,紧接着他看向赤发魔君。 说道:“小友,你……” 本想说些什么,裴落天最后也没说。 他确实不好在此时多言。 难免有幸灾乐祸的形状。 但对他而言,裴氏只死了一个尊者的情况下,这样倒也很好。他依旧神色沉重的说道:“三娘的事。” …… “你要拦我吗?” 幽幽声音,如果幽冥恶鬼嘶哑的低吼,又像是两个铁片摩擦挤压出瘆人的厉声,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双黑红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红的暗沉,却让他这位圣人都为之心惊。 不免倒退了半步。 说道:“老夫不是要拦你。” “那种情况下,你只能是送死。” “你没死,要多亏了你家老祖的手段。” “所以,你要拦我吗?” 赤发魔君再次一问。 这一次,裴落天听懂了对方的问话。 这个拦和刚才的拦不一样。 毕竟,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器灵宝物。 请假兼答疑 今天就不更新了,好好想一想,调整一下作息规律。 顺便回顾看看,权做休息了。 既然大家的反响这么大,估计也是灵山这边剧情没处理好的原因。 毕竟三娘篇很多东西都没有交待,也不算写完,还有很多事情没写,也就还没有出现那个我想象中的场景。 我想把支线嵌进主线,又无法全部交待,要写一半藏一半。 毕竟这些全是在布局之中,灵山也是想尝试能写出草灰蛇线的大文章,所以很多时候,总要学习和进步。 我不能说我短篇写的还行就一直靠短篇,心里还是揣着大长篇的。 在节奏上,长篇和短篇多有不同之处。 暂时也觉得更新时间还是应该放在双号比较好。 有很多读者劝我赶紧太监开新书,我其实一直挺回避这个问题的,有时候也想,奶奶的,我文写的也还行,就不耗在这里,切了开新书得了。又觉得舍不得,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干嘛要腰斩了自己。 当年也发生过许多事情,使得我从每天六千更新降了下来,降好降,升却不好升啊,如果开新书,应该速度不慢,也能日更个万字左右吧。 其实我挺不理解的,诸位劝我赶紧太监结尾?开新书? 这…… 啊。 说实话,想不太明白。 不过灵山会考虑的。 暂时也先休息一下吧。 菜就多练,没换人。 灵山这账号一步步走来,我这神经刀的文笔,时神时鬼,老读者也都清楚。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大家该是还能看到的。 确实是能力不足吧。 想一想这剧情怎么写会又有后续连接,又能直观的看出美感。 暂时先休息一天,解放一下最近紧绷的心情。 至于大家的那些建议,灵山都会考虑斟酌。 女幡主确实不好写,写不好女人我也承认。但我也不能总写男幡主。估计异类幡主,或者其他幡主,也都会有些需要深刻理解的问题。 这都是后话了。 先休息。 再看。 804、归去 裴落天也沉默了起来。 气氛寂然。 赤发魔君举头望天,神思目往,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些问题。 哪怕是化神尊者,入世四百余年亦感到疲惫加身。 手动的打开那粗劣的影像面板,幡主一栏空空如也。 涂山君又重新操作两回。 凝视良久。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幡主陷落。 以他现在强大的实力和坚固的道心,其实也根本不用看这两三遍,一遍足以,然而他还是继续翻阅了。 直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就知道这一栏中没有任何人名。 回转目光。 涂山君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虚影,虚影看不清容貌,却是如今法力的源头。 与那神通巨手一战,倒也不能说是一战,若不是祖师宝物发力,他轻而易举就败了,如今虚影更加黯淡,不似最初三娘留下。 在洞府的时候,三娘留下那只残翅蝴蝶,他就应该发现的。 发现幡主一栏的空当,以及法力接续。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因为幡主脱离了尊魂幡,阴神阳神却未归的喜悦神色。 “她还活着吗?” 沙哑的声音让裴落天侧目,随后沉吟着说道:“也许……,” “既然对方只想抓走红裳,定然是觊觎蝶梦道体的蜕变。对方会让红裳活着。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人就不会死,我相信红裳迟早还会回来。” 涂山君点了点头,对方很可能确实要让三娘活。 他只怪自己太醉心于仙经古卷和如今惬意的生活,没有看出三娘对未来的担忧。 但凡三娘表现的异常一些他都能发现。 奈何,三娘一如既往般生活,根本就没有给他发现的机会。 这怪不得三娘,本就有愧于涂山君的三娘并不想成为一个包袱和拖累,因此她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个人的选择,他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那个人会是什么修为?” “不知道。有可能在道君之上,我宗是有道君老祖的,两人隔空交手并未被你察觉而已。”裴落天的神色凝重,坦然摇头。 面对那样的强者,他这位圣人也显得捉襟见肘,不过好在他已经获得更进一步的宝物,未来依然拥有机会。 只是这机会依旧让裴落天迟疑。 在见识过那样的强者出手后,他心中莫名的出现了一丝畏惧。 想到这,他再次看向了不远的涂山君。 眼中的赞叹溢于言表。 易地而处,他没有出手的勇气。 为了一个人,而要去挑战一个不可能战胜甚至会给自己带来莫大后患的强大敌人,是鲁莽的行为,尽管他没有勇气出手,却不妨碍他欣赏涂山君。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撕开生死之路。 “为什么强大的修士能够肆无忌惮的出手对付他人?” “这是强者的权力。” “修行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 “没有秩序吗?” “有。” “实力、背景、以及志同道合的道侣是基础。” “没有类似万法宗这样的存在吗?” “万法宗。” 裴落天咀嚼着这三个字。 陡然一笑说道:“万法宗实力够强,东荒万法的道君老祖在大境内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分宗都如此,你觉得对方的主宗会是什么实力。” “别说斩断仙凡,今日一道令下,整个修行界不能再出现夺舍一事,你猜会有多少人幸免于难。” “然而,万法宗这样的实力,他也不敢公开说修行界不能竞争。” “不然必会被整个修行大界反噬。” “没有谁敢定人间善恶。” 修士都是桀骜不驯的,哪怕是正道修士,也不希望出现一个能将他们定罪的人,一旦出现这么个人,就像是裴落天说的那样,必然会招致正魔两道的围攻。 甚至不仅正魔,整个修行界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习惯就好。” “败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认命,谁还没打过几场败仗,谁敢说自己是长胜将军。” 裴落天揣着袖袍的叹了一口气:“老夫当年败了不知道多少次。” 说着看向了大器宗所在的方向。 目光中闪过驰往,如果他没有落败是不是就能成为道子,然后成为大器宗圣主,和今日或许就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不至于被人家打上门来,也只能龟缩不动,当一个装死不会喘气的普通圣人。 与年轻人交谈,他也感觉心中畅快了不少,心中那丝疑虑也消散不少,他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自己没有出手是畏惧,保存实力方为上策,不该玉石俱焚的时候还是不要玉石俱焚的好。 当然, 修士心中, 无惧无畏,无忧无虑,亦无恐怖,也才更加纯粹。 于此而言。 每个人有自己的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 俯仰天地,无愧即可。 “秩序是不朽的吗?” 听到涂山君这一个问题,裴落天的瞳孔不由得缩小。 沉吟道:“秩序不一定不朽,道一定是不朽的,哪怕道会衰落也不会死,不朽的道,才能铸就不朽的仙,但是如何成道?” “我们总说成道、成道……” 裴落天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他没想到此人的才情天赋竟如何恐怖,这四问看似闲谈,实际上都是对道的解读。 如果说刚才他还能坦然的让开身前路的话,现在心中则升起了一团火。 也许将此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他能够完成这一壮举。 ‘成道?’ 涂山君心中呢喃,他像是抓到了什么,却也在恍惚中没有理解。 应该是他的境界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悟道,至少他连化神这一步都没有走完,如何能感悟成仙之道。 说起来,他虽踏上仙路许久,也才走到第二步而已。 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免得道法反噬自身。 “小友有什么打算?” 裴落天轻巧的询问道。 “打算?”涂山君一时寂然。 这一路随波逐流,率性而为,真到了他该打算的时候却又出现了些许迷茫,也许是对手的强大让他感到无法战胜,也就无法夺回三娘,又或许是没有一个人为他指明方向。 在宗门待的二百年,他也想过是否应该走出宗门,心中总有意动,也闪烁过。 太乙看的出来,所以很多时候任由涂山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后来太乙死了,太华赶来说是让他离开。 其实那时候他心中是有轻松的,他不想被捆绑给束缚在一个地方,也不想落入大宗之手,任由没有情感羁绊的上宗为他谋划未来。 如今,他却想再返回星罗海了。 也许他对身旁人实在关心的太少。 对三娘是,对巫融也是,对周行烈也是,以及对涂山惊鸿更是。 还有当年大黑山的老部下。 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生离死别的苦痛与血肉身躯的损伤不同,钻心一般,让人皱眉,哪怕经历许多,依旧不能适应。 裴落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若是小友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不如来我裴氏做一个客卿长老吧。” “你我平辈论交。” “宗门小辈也任道友挑选。” “老夫也绝不会限制道友的去留。” 涂山君看向裴落天。 那双黑红色的眸子看的裴落天心里发毛。 那是一种异样的眼光,十分的复杂,却没有留下的意愿。 似乎在某一刻的时候,涂山君就已经决定离开,是什么时候可能不知道,但他在问裴落天是否阻拦他的时候,怕是已下定决定。 哪怕已经决定,甚至裴落天也知道他的意思。 涂山君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走了。” “道友不然……” 涂山君问道:“如果我要与大神通者为敌,裴氏愿意给我卖命吗?” 裴落天诧然的看向那黑袍的赤发修士。 其实这个答案早就已经揭示了。 裴氏不愿意为任何人卖命。 连身为祖外孙女的许红裳都无法让裴落天出手,何况是外人的涂山君。 其次,他不愿意让修为更高的人掌控他的命运。 到最后,裴落天还是没有继续挽留。 眼睁睁的看着赤发修士驾云而去。 …… “老祖为何不留住他?”飞身赶来的老头儿看向黑红云遁消失的方向。 此人正是青冥福地的三席之一的老者,始终没有出手,并且还拉着裴业正看起了热闹,驾云赶来的此地的目的,不言而喻。 “没把握啊。” 裴落天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曾见识那血玉葫芦的威能,他应该会全力挽留,甚至是出手将此人留下。 但,在看到此人愿意出手,以及血玉葫芦中那银白光芒的莫大神通之后,他心中升起的火热也就渐渐的凉了下来。 他终究没有出手。 在面对大神通者的时候没有出手,现在也没有出手! 老者微微眯了眯眼睛,也没有继续说话。 他就算看出什么也不好点破。 既然连圣人都不愿出手,他再继续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大长老来了吗?” “万明组织人手开启了防御的大阵。”说起这件事,老者也同样心有余悸。 在天地解冻之后,他们也感应到了大神通者的出手,那简直就像是天地发怒,不容生灵有一点违逆和对抗。 也就是根在大器,不然裴氏不好善了。 “唉。” 裴落天长叹一声。 他心中竟隐隐对刚才没有出手感到了后悔。 早知道赤发魔君宝葫芦中的手段如此厉害,他再出手的话,是否能够让对方留下,能让对方改变态度对裴氏感恩戴德呢。 他不知道。 毕竟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能重来。 也没有人能重来。 零点有二更。 805、宗影 熔座。 洞府。 身形魁梧的老人默默的倾听眼前赤发修士的讲述。 感叹道:“回来就好。” 陨炎尊者没想到前往裴氏竟会碰到大神通者。 对方的修为与道君相比,只高不低,是能够隔空跨山海而出手的强者。 好在人还活着。 更让陨炎没有想到的,裴氏会让涂山君安然无恙的走回来。 器灵宝物的价值,就是圣人也会动心。 据他所知,裴氏就是有圣人的,尽管没有出手,圣人也绝不是弱者,想要扣下涂山君这位法力不足的化神尊者轻而易举。 “他忌惮的不是我。” 涂山君说道。 那个人当然不会忌惮一个道兵器灵,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道兵腰间的葫芦。 葫芦中盛放着屏退大神通修士的手段。纵然手段萎靡不振,谁又真的确定这样的东西没有伤害到圣人的能力。 裴落天不敢赌。 在他面对大神通没有出手的时候,他的已经为自己的心套上了一层枷锁。 所以在面对化神尊者的时候,他也不敢赌。 他有顾忌。 赤发修士盘坐在矮桌前,晃动着杯中酒。 没有多做停留的起身说道:“我要回星罗一趟。” “星罗,太乙宗。” “我听惊鸿说过。” 陨炎尊者颔首示意,随后问道:“不与惊鸿说一说吗?” 这一问,倒是让起身的涂山君身形一顿。 他在思考,应该怎样和惊鸿说。有时候见面说的太多,反而不好,什么都不说也不好。也只能劳陨炎转达。 “该怎样告别?”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赤发修士下了山。 登上古仙楼的巨舰。 …… 望春。 斜阳古木草长莺飞。 远天上空,一头巨兽发出咆哮,无数白色的蒸汽好似被破开的波浪,渐渐的化作了薄雾被周遭的云层吞噬,化作磅礴云海中的一部分。 那潜游的巨鲸,浮空的巨物,亦如行走的山岳没有丝毫动摇。 呼。 驼兽张口呼出绵长气息,打的嘴里翻来覆去的唾液化作白色沫子粘连胡须嘴角。 大大小小的箱子货物让它艰难的挪动身躯,狭小的空间也施展不开自己的腿脚,哪怕是尥蹶子也会踢到身前身后的同伴。 巨大的驼兽队伍像是臃肿的黄河,泥沙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随着一位位踏空修士的出现。 寒气凛然化作春风的和煦。 甲板放下。 队伍终于开始动身。 一位身着黑袍的修士跟随着涌动的人流离开靠岸的巨舰。 “前往太乙宗的巨舰要等多久?” 持笔的吏者抬头循声望去,正看到一张焦急的面容。 那是一个中年人,神色带着几分慌张,还有恳切和期盼,就好像在祈求眼前的吏者说出一个符合他心里预期的答案。 “三年。” “莫要慌张,太乙宗的升仙大典前,肯定能赶上,我们古仙楼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吏者淡淡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傲然。 不过在说到太乙宗的时候,那几分傲意也收敛了起来。 “太好了!” 中年人长叹一声:“我带着孩子走了很远的路,还以为赶不上了。” 中年人带着巨舰的船票离开,那厚厚的一摞船票,倒不像是一两个人,反而是一个巨大的队伍。 接着,轮到一个黑袍修士顶替他的位置。 吏者打量着眼前的修士。 一身黑红色烟云袍,金线封边,总以道簪束住一头赤发,更显得那如白玉的面容苍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虚弱多病的富家公子,亦或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浪荡哥。 吏者随后问道:“要去哪里。” “太乙宗。” “你也去太乙宗?” “不错。” “送孩子去参加升仙大典?” “不是。” 吏者的笔墨一顿,笑呵呵的说道:“我看你是修士,又不带孩子,难不成是你想加入太乙宗,想做太乙宗的客卿可需要很厉害的本事。” “看你面色苍白,双目泛红,青筋外露,多半是身患重症。” 黑袍修士神色淡然地说道:“也不是加入。” “不加入,你去太乙宗干嘛,难不成你还是门内弟子不成。” “算是。” 此言一出,吏者当即闭嘴惊讶的将船票和文折上打上字。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身着黑袍的修士已经带着文折和船票离开,转眼就已经消失在了身后那庞大的人潮之中,让他的目光再难以追寻。 吏者经过了最初的惊讶,耸耸肩没有多言。 他碰到的太乙宗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倒也不是那么惊讶。 黑袍修士正是涂山君,至于刚才吏者描述的外貌和揣测,对于修士也多有偏颇,谁说面色苍白就是病,说不定是鬼呢。 就是让涂山君没有想到太乙宗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连外域的修士都要奔波着将孩子送入太乙宗。 看来他不在的这二百多年,星罗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客栈的涂山君购上一份年史翻阅起来。说是一百多年前星罗海的域垒彻底消失,整个星罗海与东荒相连,成为了东荒大境的一部分。 值此时机,各宗门为争夺地盘混战,加上闾皇宗挤压生存空间,导致大战,之后太乙宗凭借着三百年积累,一朝发兵。 在尊者的带领下扫清星罗残留势力,赶走了鲲鹏宗,并且吸纳东海蛟龙族。 秘闻说,蛟龙族本来也想走,但是太乙宗一再劝解,并且拿出了蛟龙族无法拒绝的宝物和利益,于是东海蛟龙族彻底并入太乙。 太乙宗扫清六合,一统星罗海。 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两极并立,只有一个大宗升起。 当然,与东荒那些成名日久的大宗相比现在的太乙宗还是太稚嫩了,不过不妨碍太乙宗再崛起,有了上宗的资源倾斜和支持。 太乙宗的路走的并不坎坷。 “甚好。” 涂山君欣慰的笑了起来。 太乙宗不仅是太乙师兄的心血,也是他的心血,他不想在离开后太乙宗就成为一个软柿子。 太乙宗发展壮大是好事,不管对那些曾经追随的人而言,还是对整个星罗的局势而言,有一个一统的宗门,整个星罗能安稳不少。 涂山君只是有些遗憾,自己和太乙师兄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却没有完成一统的大业。 说到这,黑袍修士淡然一笑。 “什么事?” 黑袍修士脸上的笑意收敛看向房门。 “启禀前辈,有人想要见您。” “见我?” 涂山君的神识一扫,外头的人就已经清清楚楚。 “让他进来吧。” 挥手打开静室的石门,迎那人步入。 “搅扰高修。” 中年人赶忙行礼,脸上堆砌着笑容,说道:“在下崔锡,家中排行老五。” 手持书卷的涂山君收回目光。 此人正是在他面前拿走船票的人。 “说吧。” “高修慧眼。” “在下想向高修打听一下贵宗升仙大典是如何进行,又该做何准备。” “高修放心,这些事情并不会触宗门规矩,而且在下小有家资,定然能够给高修一个满意的答谢。” 崔五郎叉手行礼的同时说道。 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如果高修愿意帮衬一把,在下还有厚礼。” 手持书卷的黑袍修士神色怪异。 买消息买到宗门老祖的头上? “升仙大典啊。” 涂山君不由追忆。 那时候可壮阔的很。 顶香,拜祖师,开大制,勾名册,蜕凡入门做修仙者。 “你家小孩,是什么灵根?” “双灵根。” “这等灵根只要不是实在脆弱不堪,定可入门。”涂山君摆了摆手。 这灵根问他做甚。 除非性子实在软弱不得修行,不然这灵根放在东荒大宗也是抢着招收的苗子,会有类似招弟子的主策修士联系。 “不踏实啊。” “什么不踏实?” “不知道能不能拜入真君门下。” …… 崔五郎离开了。 虽不算心满意足,至少他心中有底气。 不过可惜的就是没有问出那黑袍修士的师尊,本想顺手推舟牵线搭桥一番,只当他自己徒做了表情,对方并没有理解他那些话的意思。 崔五郎还是相信此人是大宗弟子的。 那分气度做不得假。 气度这东西十分飘渺,不过在看到此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出身不凡。太沉稳了,也太不同了。 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上怎么看都觉得深邃。 “这消息买的值!” 崔五郎坚定的点头。 他从吏者哪里买来消息,就是想寻找寻找机会,没想到拜访的头一个就让他信心倍增。 …… 转眼。 古仙楼的巨舰抵达。 自从三年前见过一面之后那位高修就闭关不再见人。 他站在甲板上张望许久,也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直到稀稀疏疏的人流登上巨舰,才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的道人慢悠悠的往甲板上走来。 当即大喜道:“高修!” “是你。” 黑袍道人颔首道:“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崔五郎说道:“出门办事,还是我自己出面的好,带着管家随从以及一大帮的仆役,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傲慢。” “所以自从踏足这里我就亲历亲为,照顾孩子的事情则都丢给他们。” “巨舰两年后就能抵达太乙宗山门的坊市大城。” 崔五郎按耐着心中激动。 黑袍修士微微颔首,踏上甲板。 …… 嗡。 巨舰启航。 806、跪拜 甲板固有好风光,使得赤发修士的脚步放慢。 他这样走着,崔五郎亦步亦趋。 似乎是留意到了修士的眼神,崔五郎懂事的叉手行礼说道:“高修既已抵达,在下也就得去忙碌商行交易的事情了。” “就不再此地搅扰高修雅兴。” 看到那赤发修士颔首,崔五郎这才欢喜的离去。 崔五郎心中得意自己时运大正。 让他撞大运碰到这位太乙宗高修,并且对方还十分和善好说话。 虽没有透露师承,好在似乎也愿意帮上一把。 那等轻描淡写和淡然心态,显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什么严重大事。 “可惜,要是让鄂儿拜入此人师承就好了。” 崔五郎并不心急。 修士也得交流感情不是,不能说拿灵石砸,那样的暴发户行为实在不明智,还容易引得对方反感,越是高修越不喜欢为灵石折腰。 有一些是家世背景滔天,根本不将灵石放在眼里,还有些则是早年受困于灵石,不希望自己以后还受困于灵石,因此一见多有嫌恶。 不知道此人是哪一种,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多做无意义的表情。 “老爷,小的听说白家这回寻了不小的靠山,哪怕我们让小少爷拜入太乙宗,怕也……。” 身旁的小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崔五郎面色当即凝重起来。 白家和崔家在生意上的竞争不小,也诞生了不少摩擦,此番不远万里将天赋最好的儿子送入太乙宗,他也是想借太乙宗的威风,谁料到白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并且还先一步寻得高修上人,让他失了先机。 “谁?” “太乙宗山门坊市,华绯真人。” “是那一位啊。” 崔五郎长叹了一声。 他本来也打算寻那一位办事,据说那位拿人钱财就会与人消灾,到时候就是和白家比拼财力的时候。 然而这样做只会两家两败俱伤,他也不想死拼到底。 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只要鄂儿能够拜入宗门,看在宗门的面子上,好歹不会闹的太僵。” “而且,我已经寻到一位高修为鄂儿入门的事运作。” “不好再转头另寻他人。” “违背了道义。” “老爷,这可不是讲道义的时候啊。” “万一那位不是太乙宗弟子,亦或是虽是弟子却修为弱小地位不高,到时候反而是我们害了他。” “这……” 崔五郎此时也迟疑起来。 沉声说道:“也有几分道理。” “崔爷!” 一声断喝惊醒了崔五郎,循声望去,面色当即冷了下来,冷声道:“白老七,你喊甚。” 喊话的是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人,身着缎袍,手里盘着两颗珠子,笑呵呵的说道:“我看崔爷愁眉苦脸,该是有什么难事。” “若是崔爷此时认输,愿意把那三间铺转让给我,小弟也愿意接受。” 崔五郎淡然说道:“那三间铺子是我签字画押买来,你凭什么拿走。” “胡说。” “那姓房的先找我卖铺子,我们私下已经说好。” “我白纸黑字!” “我早有约定。”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白老七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我们都不愿意伤了和气,那就看看谁的靠山更硬了,这三间铺子,我一定要拿回来,你别想在我脸上屙尿。” 放下狠话的白老七转身带着一众随从离去,再没有与崔五郎多交谈。 崔五郎骤紧眉头。 这姓房的也确实不地道,一家东西卖了两家也就算了,现在他嘎嘣一下没了,留下孤儿寡母,两家又僵持在一块,没一个能压服对方的,哪怕对方真的早有约定,既然他手中是白纸黑字,他也不能低头。 做商行,要的就是脸面和信誉,一旦他认怂,往后的声音也别想好。 要说这星罗以及周遭几方小域有哪个大宗门的话,还是太乙宗最能让人信服。 闾皇宗是老牌宗门,距离他们地方更远,当地的那些宗门又都比较一般,不然还不如让家里老祖出面,但这样的小事显然不适合。 白家估计也顾及事情的影响,所以也没有让老祖出面,而是让现在管事的白老七出面。 “老爷……” 崔五郎抬手说道:“三间铺子是小,拜入宗门事大。” “只要鄂儿能拜入宗门,让给他也无妨。”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让孩子拜入大宗,如果能顺便解决这件事就更好,如果不能解决,到时他再让出去也不迟,总归还是要保证孩子能够安稳的踏入太乙宗。 “你且回去打听打听那位华绯真人的喜好,我看看与那位高修纷说一下。”崔五郎吩咐道。 “诺。” …… 崔五郎急匆匆的登上了巨舰的外层甲板。 甲板上人满为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块谈论着什么,外层光挡住了风雨,使得内外分别两个世界,不过他却没有心情多做欣赏,而是目光延展向四方。 那个人很好认。 赤发,黑袍。 面色如苍玉。 此刻正站在栏杆处手持一卷经书,拨动着腰间的葫芦,时不时畅饮。 崔五郎长舒了一口浊气,紧绷的心神稍显放松,整理好仪容后缓步走来,拱手行礼说道:“搅扰了高修的雅兴,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翻阅经卷的涂山君看向此人。 尽管此人看起来平静,实际上眼角的抽动还是显示着他心绪的不平。 应该是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有事?” “是这样的……,”崔五郎将买铺子和白家的恩怨讲了出来,然后接着说道:“我家也有金丹老祖,可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金丹如何和大宗相提并论,别说是金丹,哪怕是筑基的执事也不是我们能够得罪。” “高修不妨赶紧抽身。” “哦?” “他找的谁。” “太乙宗山门坊市,华绯真人。” ‘华绯真人?’涂山君心中呢喃。 华字辈应该是第四代,不过宗门传承多以实力为主,第几代入门不确定,所以才用道号来规范,当然,也有很多是延用师父赐予的道号,或是自己悟出的真意道号。 宗门赐予,且以宗门核心字号为主,多是候选道子和天骄才有资格。 涂山君本不想多管闲事,想到这两家小孩都要拜入太乙宗,以后很可能是宗门的中坚力量,也就决定将事情压下,于是说道:“孩子的入宗的事关乎未来,莫要与人赌气误了孩子的未来。忍一时也不代表什么。” “是啊。” 崔五郎点头赞同的同时心中闪过失望。 他也期望自己遇到了大人物,但大人物哪里是那么好碰到的,据说元婴修士的遁光就已经赶上三百丈巨舰,能够乘坐巨舰的修士,多半是元婴以下的修士。 看这赤发修士如此勤苦沉默,应该是苦修士。 其实力怕也不会太高。 “等抵达坊市,我会走一趟。” “嗯。” “嗯?” 崔五郎本来都做好取出宝物了解此事的举动,直到听到身旁修士沙哑的声音传来。 再看向对方淡然的面容,以及深邃如渊的双眸,那是一种漠然,就好像根本就没有为眼前的事情担忧,也没有为听到什么名字而担忧。 他突然有些战栗。 也许站在他面前的修士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普通弟子。 崔五郎心中的喜悦化作奔涌河水,忍住颤抖的没有说话。此人如果淡然,要么是自身修为足够强大,在宗门的地位颇高,要么就是家世通天。 “谁家的大公子?” “太乙宗的大家族总共就那么几个。” 崔五郎也忘了是怎么离开,只记得修士的淡然。 …… 暮春。 古仙楼的巨舰冲出了厚厚的云层,向着下方巨大的城池落去。 那已不能说是城池,而是一方看不到尽头的集聚,灵舟巨舰使港口水泄不通,琼楼玉宇错落如山脉绵延,矗立在坊市中央的是一方巨大的榕树,繁茂的枝叶,宛如一座座漂浮的岛屿。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人,莲台上的修士问道:“下一个排队的是谁?” “老爷,白家的人已经到了。” 侍女恭敬的向着那盘坐在莲台上的修士行礼。 修士接过记录的玉简,翻阅道:“域外小族,若不是看在十万灵石的面子上,老爷我实在不想抽身呐,罢了,罢了,就当给灵石一个面子,为他解决了这一桩心事。” 接着问道:“那个什么崔家也到了吗?” “回老爷,也到了。” 莲台修士微微点头说道:“太乙宗中,我算是好说话的,他这小族能寻什么能人?” “总还得寻我。” “两家相争,总该我得利。” “请吧。” “两家都请上来。”莲台修士淡淡地说道。 …… “崔兄?” 白老七皱紧了眉头。 “白兄。”崔五郎笑呵呵的拱手。 “崔兄是要与我比拼财力了?” “白兄寻得,难道我崔五郎就不能寻?” 侍女赶来前楼的门房处,拿着牌子问道:“谁是白戊,崔锡,老爷有请。” “等等。” “你是谁?” 崔五郎赶忙解释道:“高修莫要误会,这是贵宗弟子,前来拜会真人。” 侍女的眸子一亮,看了看崔五郎又看了看身旁的赤发修士,淡然道:“既然是宗门的弟子,那就一并入内吧。” 这肯定是崔五郎找的靠山,前来说服老爷的,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因此她并未阻拦。 “走吧。” 白老七沉吟不定,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入正堂大殿。 闭目养神的莲台修士蓦然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走入大殿的身影。 张嘴之际,嘴角颤抖不休。 咕噜的从莲台上爬起来。 一个趔趄的噗通往前一趴,生生的跪在了地上。 “完了!” 白老七和崔五郎对视一眼。 心中同时在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看真人出了这么大的糗,怕是没法全乎的走出这里。 807、老祖 噗通。 噗通。 白老七和崔五郎也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好歹跪下还能全真人面子。 要是他们生受大礼,别说从这里全乎走出去,怕是连自己两家都要跟着遭殃倒霉。这可是大宗的修士,还是手握一方大权的金丹真人。 两侧身着薄纱的侍女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来扶。 谁料,莲台修士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打算,而是又跪的更低了,伏地高呼道:“太乙宗弟子,华绯,见过老祖!” “老祖?” “谁?” 侍女错愕的同时身形不由僵住了。 而同样跪在地上的白老七和崔五郎则诧异的互相揣摩。 “你认得我?” 空灵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位跟随而来的赤发修士开口。 “老祖?” 崔五郎已完全呆住。 这年轻人是老祖? “二百年前,宗门大典,有幸瞻仰老祖仙颜,从此之后,不敢忘。” 华绯真人诚挚的讲述,不敢抬头的继续说道:“老祖之像,门内弟子多有收藏,老祖的故事,华绯早已能够倒背如流。” 涂山君无声的站在原地,怔然良久。 轻声说道:“起来吧。” 古井无波的声音中多了些沧桑和感慨。 没想到在他离去多年之后,依然有人记得他,怀念他,甚至听着他的故事长大。 这种感觉让涂山君感悟到了传承的强大。那是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痕迹活了下来。也许传承也是一种不朽。 华绯真人缓缓抬起头。 瞻仰那张曾经见过的容颜。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和那玉石雕像一模一样,也和画卷没有分别,依旧是黑袍赤发,依旧是那淡漠的神情,那目光像是睥睨天下,鲸吞四海,没有谁能够抵挡住自家老祖的强大! 合欢宗不行,御兽宗不行。 联军不行。 蛟龙族也不行。 哪怕是当年盛极一时的鲲鹏宗,也已经分崩离析,远走他乡。 而这一切的故事,还要从当年的两个修士说起。 太乙老祖身故让人惋惜,太始老祖的远走更让人感慨。 有朝一日,他竟能得见老祖真颜。 就像是传说中的人物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这种激动和颤抖根本无法言说,他甚至现在就想跑回宗门高呼。 果不其然。 老祖依旧是老祖。 在华绯真人起身的同时,那些侍奉的侍女赶忙跪在地上。 不敢再用目光打量。 华绯真人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了。 但凡是太乙宗的修士甚至只要是星罗海的修士,就没人不知道太始尊魂真君的故事,这传说她们当然也都听过,甚至十分的熟悉,只不过当传说中的人物来到面前,却早已经手足无措的不直该做什么。 还有一人,心中则是无限的恐惧。 那就是白家老七。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诉说这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但他从没设想过,要和太乙宗的老祖打擂。 身旁呆着的还有崔五郎,他起初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后来对赤发修士的淡然而感到兴奋,然而现在他却只觉得识海一片空白。 涂山君轻轻挥手,扫去众人心头的阴霾,淡淡地说道:“我回来的消息,不要泄露。” “喏!” 华绯真人拱手行礼。 接下来就是处理白家和崔家的事情,华绯真人秉正的将三间铺子分成了三份,一人一份,然后给那孤儿寡母留一份以做家资,往后如果可以的话帮衬一下,如果帮衬不了,也就任由对方如何过活就是。 华绯虽贪财,办事的能力和手段倒也不俗,还能够在这样的压力下将事情办妥,足以证明心性不错。 确实是一块能担当大任的料。 怪不得宗门会将此人放在这里。 …… 白老七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府衙走出来的,他身边的崔五郎也同样如此。 白老七只觉得撞了大运,碰到这样的人物也就罢了,自己的事情竟也有着落,而且还办的妥妥当当,没有让任何一方吃亏。 “老崔你这什么鸿运?” “我不知道啊。” 崔五郎茫然摇头的说道:“我那天打听事,正好那小吏说有,我就花灵石买了下来。” “谁料到……” 崔五郎现在也很忐忑。 买消息买到老祖头上。 他怕是整个修行界的独一份了。 “走吧走吧,大人物的事情我们不要掺和,我请你喝酒。” “还是我请你喝酒吧。” …… “老祖您看这事情这么办……” “不错。” 涂山君点头赞赏。 这事本来就不怨两家的任何一个,能将之妥善的处理好很不错。 而且他也不说偏向谁,以后两家孩子都是宗门的弟子,其实最后都算是一家的,他更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修为和实力高,就为难他们。 “现在的宗主是谁?” “虞宗主。” “还是他啊。” “宗主如今已步入元婴后期。” “不错。” “那小子有天赋。” “巫融呢?” “听说巫师兄早就离开宗门外出游历,怕是也一百多年了。” 涂山君脸带笑意,这孩子能在宗门守这么久已经很好,他不可能阻止巫融奔向更强大的境界。 而且既然巫融能坦然离去,周家必然已经能自保并且挑起大梁,因此,他也就问了问周家的事情。 “周家出了一位天才。” “两百年的元婴,确实算是天才。” 涂山君欣慰安然。 “太华呢?” “太华老祖在打崩了鲲鹏宗之后就返回上宗去了,现在的上宗老祖道号‘重浩’。” “尊者境?” “说是。” 涂山君解下腰间一只玉简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当年入元婴的心得以及一篇心经咒文。” “谢老祖传经。” 低头捧起玉简,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赤发修士的身影。 华绯真人四下寻找,心中不由空落落的。才刚与老祖说了会儿话,老祖就已经离去,他还期望着这段时间能够再长一点呢。 遗憾之余,又欢喜的将玉简奉为圭宝。 当年老祖的实力就已是巅峰之境。 星罗海人尽皆知。 连尊者都要卖老祖的面子。 现在老祖归来,其实力…… 华绯打了个舒畅的冷颤。 老祖要没有个尊者的修为,怕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询问太华尊者。 当年的事情传的流言蜚语很多,有说老祖不愿意上头有人压着,甩脾气叛出宗门,又有说太华赶走了老祖。 反正各个版本都充斥着权力争斗的阴谋影子。 不管是什么版本,实力还是最重要的问题。 …… 涂山君并不清楚华绯的猜测,他踏空施展遁光,向着山门而去。 直到靠近了宗门的大阵。 看着熟悉的五阶大阵,涂山君不由笑了起来。纵然他没有腰牌,难道这大阵还能拦住当年布阵的人不成? 一阵涟漪闪过。 赤发修士的身影已经踏入阵中。 在涂山君踏入大阵的同时,一道神识已经遥遥锁定了他。 “何方道友,偷渡我宗阵法?”声音中带着凝重和浓浓的疑问,堂堂五阶大阵,在各种修缮和维护下,哪怕是同阶尊者也会被挡住,对方竟能悄无声息的钻进来,这就像是有人已经将刀架在了脖子上,随时会丢了性命。 “我叫涂山君。” “你也可以称我,太始尊者。” 涂山君当即表明自己身份。 他看得出,对方的修为不算高,应该在尊者中期左右,达不到太华的高度。 此人的气息也比较虚浮。 应该就是华绯口中的那位重浩尊者了。 是上宗高门,派来星罗海坐镇的。 “涂山君,太始尊者?” 那人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惊诧。 “原来是师弟。” 说是这么说,重浩却一点露面的意思都没有。 五阶灵脉的洞府之中,重浩尊者沉吟着。 他当然认出了此人。 当年太华师兄交接的时候说过这个人,说这个人桀骜不驯,离开宗门游历去了,不必管他。哪怕回来,也不会久留,任他去留就是。 “师兄我本尊还在入定之中,恕不能陪同师弟了。” “不劳烦师兄。” 涂山君拱手。 对方不想见他,正合他的意思。 他也不想见对方。 随着那道庞大的神识沉寂,涂山君这才观摩起曾经熟悉的山门,没有多做停留的赶往了丹峰,丹峰顶的大殿依旧和曾经没有分别,只是长久没人居住的痕迹,倒也没有落灰结网,而是打扫的一尘不染。 巫融不在宗内,他就只有一个去处。 循着记忆中的模样赶往宗门内的周家封地。 听华绯说周家成了宗门的望族,家里还出现天才延续。 天才不天才的倒也无妨,只是这二百多年过去,不知道行烈夫妇过的如何。 此番他回来,本意也是看望一下自己的徒弟。 “咚咚。” 门房打开大门疑惑道:“你找谁?” 话音还没有落下,门房就已经瞪大了眼睛,怪叫了一声,撒丫子就跑:“活了活了,老祖宗祠堂的玉像活过来了!” “快快,快禀告老祖宗……” 站在门口的涂山君诧异不休。 他的名气大到随便一个宗门的人都认识吗? …… “慌张什么?” 正堂内,一位容貌靓丽的中年妇人沉声呵斥。 “老祖宗,玉像活了。” “什么活了?” “玉像。” “门口……” 门房指着门口,大殿门前,正有一道赤发的身影面带微笑的说道:“好久不见了,颖雪。” 方颖雪手中的茶杯吧嗒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惊声道:“老祖!” 808、霹雳 方颖雪望向正堂大殿的门口,那正有一道身着黑袍的赤发身影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风采。 与她曾经见到的和善老人不同,现在的这一位身上没有半点老人的姿态,倒真像是玉石壁画中的强者,重新活了过来。 尽管气质有所不同,然而那眼神中的笑意依旧让人熟悉。 “您……” 方颖雪的声音中多了颤抖,不顾面前的茶盏碎片追了上来,似乎不敢相信老祖还会回来。 正要行礼之际,被一双大手扶住。 只听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必拘泥。” 那双手也是温暖的,如这声音一般。 就好似沐浴在春风之中。 方颖雪身旁的侍女早在老祖宗喊出老祖的那一刻就已经跪伏在了地上,门房小厮以及管家执事更是不敢高声。 生怕惊动了这位被老祖宗称为老祖的人。 甚至他们都不敢抬头打量这位只在传说中的人物。 一方面是因为做为传说中的人物,老祖的风采实在太过耀眼。 做为开宗立派的祖师,如今的太乙宗是根于曾经的积累,只不过上宗加快也保住了这样的势头。其二,这位老祖在传说之中可不是善茬。 当年的星罗海称呼此人为‘太始吞魂魔君’。 一杆尊魂幡,不知道力压多少同阶甚至前辈。 随着另一组始祖的凋零,也就只剩这位老祖了。 周府的变故瞒不住,涂山君也没有以大法力笼罩不宣,因此在气息波动出现的时候,就有数道金丹遁光向着宗族的大殿赶来。 其中为首者是一位年轻人,音容相貌让涂山君也不由得惊讶,随后看向了方颖雪。 “母亲。” “稚儿快来见过你师祖。” 方颖雪悄悄的抹掉眼角的泪光,赶忙招呼那年轻人上前。 “师祖?” 别说那年轻人错愕了,就连赶来的那几位金丹长老也分外诧异。 纷纷看向那到高大的身影。 黑袍、赤发。 面如苍玉。 若是额生顶角的话,就与宗族祭祀的玉像一模一样了。 但少不少又何妨,这可是老祖宗亲口承认的老祖,难道还有假? 其中有胆大的,神识延伸想要一探眼前黑袍青年的虚实,他的神识并没有任何阻碍的接触到了此人。 这让他很是意外,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人,其其实至少也是巅峰大真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他看破虚实。 然而,变故陡生。 他的神识像是看到了恐怖的深渊。 深渊没有任何动作,让他平缓的将‘触角’收了回去。 触角一返回,他的额头已弥补冷汗,噗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周玉梁,你做什么?” 周玉梁不敢说自己胆大的尝试,赶忙说道:“我见到老祖实在太激动了。” 其余的几位长老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跪倒在地上,而是拱手行礼,口称老祖。老祖还活着,并且返回宗族,本也是寻常的事情。 就是老祖一回来,他们能多一座靠山。 老祖和上宗的龌龊,其中细节他们也不知道。 不管如何,老祖当年的离去都是隐情不小的,如今返回,说不定是要趁着太华尊者离去而将宗门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样的危险,周家或许能更进一步,又或许会随之一落千丈。 远不如现在的稳固的地位。 “周玉宗,见过老祖。” 周玉宗拱手行礼的同时打量着这位老祖,老祖依旧是青年的模样,与典籍上记载的别无二致,据传那时候老祖已能够抗衡鲲鹏宗的强者,乃是不世出的天骄。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从宗门离开。 老祖的归来固然让人喜悦,只不过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返回。 对方的归来肯定有目的。 周玉宗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如果他大哥在的话就好了。 ‘大哥是元婴真君,又是宗门主刑峰的二长老,不仅拥有无可撼动的地位,也拥有强大的实力,哪怕老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要考虑大哥的意见。’ 周玉宗旋即施了一道传音的术法。 涂山君当然看的很清楚。 就像是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偷吃糖果,以为大人不可能发现,实际上是自己自作聪明。 并不是没有被发现,而是被允许了而已。 …… 太乙宗十二主峰。 刑峰是比较特殊的一座大峰。 主掌宗门的刑罚。 能够进入刑峰的修士莫不是宗门的精英,并且还要在人品上过关,要做到秉公执法。 不过其中到底有多少公道,就要看具体的问题了,毕竟组成刑峰的是一个个修士,而不是一个个零件、机器。 幽静洞府,根接地下五品灵脉。 盘坐在洞府中央蒲团上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口鼻之中吞吐着绵长的灵气,周身庚金森白的剑气交织成巨大的网,伴随着他缓缓睁开双眼,凌厉的目光如同两道从天垂下的天剑。 传音玉简的碎裂,传来的消息让中年人神色微滞。 沉吟许久,还是决定出关一见。 于情于理,他都要去的。 这位不仅是太乙宗的祖师之一,还是他父亲周行烈的师父,也就是他们的师祖,他做为小辈不管掌握着多大的地位,拥有强横的实力,他都要去见一见。 也恰好他如今是专精于术法神通,并不是长关的存神练气。 他其实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巫融叔父口中的绝世强者。 在他看来,巫融叔父已经足够强大。 并且在二百年前就已经达到元婴后期的修为。 那一身实力哪怕是放在整个宗门都能排的上号。 就算同为天灵根,周玉峰也不得不承认,巫融叔父的天赋才情不是他能比拟的。 其实他的路走的很顺畅,从小他就生在大宗,父亲是老祖弟子,母亲的天赋才情不弱。 他要什么资源就有什么资源,要什么功法就有什么功法。 根本也没有经历过挫折。唯一的大难估计就是和鲲鹏宗开战。 那一战,他大放异彩。 从此坐稳了刑峰二长老的位子。 如今的他,已经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能够庇护宗族,也能庇护自己的家人。 周玉峰走出了刑堂,化作一道遁光往家族那边赶去。 气息灼灼。 豪如剑光。 使得殿内上座的青年侧目过来。 吧嗒。 周玉峰魁梧的身形踏入。 那强盛的气息就像是一柄天剑。 不过,在见到上座的青年后,周玉峰的瞳孔微缩,上前两步拱手说道:“太乙宗弟子,周玉峰,见过师祖!” 这一拜,诚心诚意,没有半点不从容,也没有半点尴尬,就好像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该拜下来,也像是早就拜过。 是。 他早就拜过了。 不管是宗门的大殿的玉像还是宗族祠堂的玉像。 如今只是见到了真人而已。 涂山君目光探寻的打量,微微颔首道:“不错、不错。” 周玉峰的气息稳固,修行的是正经的宗门功法,并不是他的路子也不是他后来的路子。 实际上涂山君并不是以太乙升仙宗的功法做根基,他更多的是将术法神通融入自身之道。 就比如元圣灵魔的术法也一样。 一切的基础还是真意和尊魂幡,在这样的基础上增减改变,也就诞生了不同却适合他的术法神通。 随着上一战的加深,涂山君已经明悟,他要走的是融合之路。 仙、魔、佛、三家融合在身。 才拥有, 仙魔同体佛心固。 要说这还是太乙升仙宗的术法吗? 也只能见仁见智。 不过,周玉峰和他不一样。 周玉峰修行的是正统的太乙升仙宗功法。 随着宗门的扩张和稳固,藏经阁内的五属功法各有归宿,使得宗门开始出现更多的剑修,显然眼前的拥有单属性金灵根的周玉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相比于涂山君的淡然,那些就座的长老纷纷起身。 周玉宗也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目睹众人反应。 周玉峰心中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家族大了,地位高了,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 对老祖也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之心。 以为眼前的这个青年不过是个过时的老东西。 当个吉祥物还好,插手大事就算了。 却不知道,在周玉峰的眼中。 眼前的老祖如同一座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山。 金丹? 第一步而已。 走到这一步,根本不需要太多努力。他们根本不清楚眼前人的恐怖。 只当是大树高山,却不知道,在他这个元婴后期的当面。 如见幽冥深渊! 涂山君不清楚周玉峰心中所想,他只觉得疲惫。 应付起来太过疲惫了。 因为周家的许多新秀顶多是听说过他的故事,不像华绯那样真切的见过他,所以,还不如那些曾经宗门的老弟子让人想要亲近。 涂山君索性也不再理会的看向了方颖雪。 笑着问道:“怎不见行烈?” 这一问。 满座寂然。 方颖雪欲言又止。 涂山君看着众人的神色,心中隐约不对。 周玉峰接过了话茬:“回禀老祖,我父亲,已经仙去了。” 高大的赤发青年豁然起身。 呆愣在原地。 良久。 呢喃道:“怎么会……” 二更稍晚。 809、难料 “怎么会……” 涂山君突然无措了起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周行烈会死。 宛如厉鬼嘶吼。 大殿内的赤发青年再难从容的扭曲了面容,赤发如狂瀑般披散,额头顶角横生,气息像是一颗生长在天地间的摇曳的曼陀沙华,艳丽且美丽。 然而见到这株植物,只会给人带来茫茫的死亡和幽冥黑渊。 “轰!” 无边的黑红色气息伴随着沙华的摇曳向着天地挥洒。 化作了垂天的连幕。 又像是天空的银河陷落,向大地倾泻。 黑红色的蒸汽铺成一望无际的汪洋,厉鬼、白骨、亦或是冤魂阴神,似乎都想从那粘稠中踏出,却又被浪头卷了回去。 整个周家甚至是太乙宗的上空完全被这厚厚的积云覆盖。 此时,周家的金丹长老们才明白自家老祖的恐怖。 不过是一个发怒,好似天威降临这滚滚红尘。 在这磅礴的威压之下,金丹修士像是待宰的羔羊,只能瑟瑟发抖。 而他们刚才心中的龌龊早就一扫而空。 老祖只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漠然而已。 也许哪怕他们心中不怎么尊敬,也不会在意,然而,当老祖一旦在意,他们才真正的体会到蚍蜉面大树,蜉蝣见深渊。 一众修士赶忙跪在地上,高呼道:“老祖息怒。” 涂山君置若罔闻的踏出一步,如苍玉的面容渐渐化作青白,獠牙冒尖,黑红色的双眸看向方颖雪,问道:“怎么死的,如实说来,被人所杀,还是病症折磨。” …… “何故?!” 尊者境的气息威压这一绽放,整个太乙宗都陷入了慌张。有别于自家尊者的气息,这道陌生的气息实在让人不能心安。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气息比之当年他们面对垂云尊者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人竟悄无声息的踏入宗门了? 这何止是慌张。 一个不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一时间,诸多的元婴气息冲天而起。 其中许多熟悉的人影踏空而来,他们的眼中倒不是恐慌,而是惊疑不定的疑虑和一些按耐不住的激动,庞人或许感受不到这股熟悉的气息,他们做为老人是知道的,其中为首的正是现任的太乙宗宗主。 虞龙。 元婴巅峰的大真君。 “师弟。” “师兄。” “师弟觉得是谁?” 老者沉声询问。 “不确定,还要见一面才知道。”虞龙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心中是有数的。 能够在这个境界,悄无声息踏入宗门的只有布阵者,这气息又如何让人熟悉。尽管神威强盛,应该是实力不弱的尊者修士。 老者的身躯不够凝实,像是一道虚影,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那个人回来了。” 说着看向了远方。 如今的太乙宗整合了新旧势力,不仅门人弟子的修为提高,也拥有不少曾是其他势力的元婴修士。 其中为首的就是蛟龙一族。 东海蛟龙族当年就拥有二十多位元婴真君。 乃至后来分崩离析的鲲鹏宗。 不停的吸纳整合,如今的太乙宗早已是个庞然大物,盘根错节,有上宗的钳制,太乙宗只需要慢慢的消化掉这些得到的资源和底蕴,就能一跃成为媲美闾皇宗的新晋宗门,往后的路子就不是资源和地盘能够提高的。 还需要更加强大的武力坐镇。眼下,这位老祖的回归,确实让人振奋。 但,仇万道看向虞龙的时候,却发现虞龙皱紧了眉头,不由询问:“师弟为何心事重重,如今老祖重归宗门,我等正该高兴。” 虞龙沉声说道:“师兄难道忘了老祖的身份。” 仇万道一时沉寂。 当年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的。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已经没有特别好的解决办法,因为当年他们赶走鲲鹏宗的时候,垂云尊者被太华师伯重伤,濒死之际他说过一定要让太乙宗付出代价。 那件秘密也绝对不会隐瞒太久,很快就会世人皆知。 除非上宗保证师叔的安全。 然而,看太华师伯个人的意思,他不希望师叔能够返回上宗。 这倒是奇怪。 寻常人得知器灵宝物,恨不得从别人手里抢过来,怎到了太华师伯这里,就如此态度。 其中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要么是上宗不足以保全,要么就是上宗不需要器灵宝物,总不能是太华师伯意气用事。 再看得到的消息,太乙升仙宗应该已经重新恢复过来。 不至于保不住器灵宝物。 多想无益,还是面见那位要紧。 他现在到了冲击化神的关键时刻,倒也没法亲身前来拜见老祖。 “莫要惊慌,一切照旧。” 淡淡地声音笼罩太乙宗。 重浩尊者的庞大气息拂去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有了尊者老祖的包票,他们也就清楚不会有大事发生。 重浩尊者沉吟道:“果如师兄所言。” 心中不由呢喃:“这样的人竟能得老祖青睐,大制书名,还能获得太字道号。”旋即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当年如果我也接手宗门的分宗传承,怕是……” 世事难料,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尽管这位师弟魔气冲天,然而那气息之精纯和纯正,让他也觉得诧异。 气息之中也不是表现的那样凌厉,倒是十分的中正平和。 这样的人,仙魔同修,倒是也能被称作天骄,不过如此相悖的两道,终究会有平衡不了出问题的一天。 那时,到底是生死难料,还是破而后立,只能看个人造化了。 …… 方颖雪不由得低声抽泣道:“战死沙场。” 涂山君骤然沉默了起来,轻声的呢喃道:“战死……沙场,吗。” 太乙宗是他的心血,也是大家的。 总归要有那么一仗要打。 别人的儿子、徒弟、弟子能够牺牲。 宗门的弟子都能牺牲,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能牺牲。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啊。 但,到了自己身上,依旧觉得悲痛。 钻心一般! 涂山君踉跄两步,重新坐回座椅上。 “尸首、阴神,可都收回了?” “尸首阴神都抢回来。” 周玉峰沉声说道。 “不过……” “什么?” “大战的煞气太重,阴神没有撑太久就已没了神智。” 涂山君呆愣的坐回了原来的位子,周身气息迅速消失,盖世的威压化作了淅淅沥沥的风雨,浓雾云气也在没了支撑后成为浮云飘渺,最后化作了天地自然,所以神异状况消失不见,压在众人心头的神威也随之消失。 周玉峰再抬头看过去。 他没有见到一个绝世强者,倒像是见到了一个老狼,揣着袖袍,默默的舔舐伤。 此时,周玉峰突然明白巫融叔父为何如此崇敬师祖。 “还请师祖节哀。” 涂山君摆了摆手。 示意众人可以离去。 他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些。 一众金丹修士离去,只剩下两人还在,一是方颖雪,其二就是周行烈的大儿子周玉峰。 行烈战死沙场,他说不了什么。 这本就是宗门弟子应该做的。倒不如说在悲痛中夹杂欣慰,欣慰在他离开后,周家也没有做软蛋,安居后方紧吃。 “尸首在哪儿?” “尸首就埋在丹峰后山,家父阴神神智尚存的时候说过。” 周玉峰拱手。 “阴神呢?” 说道阴神,母子两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有什么问题?” 周玉峰继续说道:“家父知道老祖如果回来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我不敢更改家父的遗愿。家父阴神神智尚存的时候说过,等他什么都忘了就将阴神投入魂幡,等待老祖归来,带他一同离开。” “老祖三思。” “宗门或许能安排家父转世。” 方颖雪没有说话。 也许这本也是她的意思。 转世投胎,还是身入尊魂幡陪师父继续征战。 周行烈选择了后者。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才情不够,巫融师弟等了他很久,他也没有结婴,直到为宗门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也还愿意为师尊做马前之卒。 一旦身入魂幡,从此生死不由己。 甚至可以说是永不超生。 宗门曾经对弟子们允诺过,如果放弃来生,此生宗门一定加倍培养并且安顿身后事,也引得大批弟子投身其中。 后来这样的制度也延续了下去,直到涂山君离开后才渐渐消亡。 只是,涂山君自己也没想到,当他重返宗门还要再收一魂。 而这个最后一个魂魄。 正是他的弟子。 一方面是弟子个人的愿望,另一方面是家属的愿望。 以及涂山君自己的顾虑。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 “还请宽恕我不请自来。” “虞龙、仇万道,见过师叔。” 中年人踏入大殿,拱手看向那上座的赤发修士。 周玉峰叉手行礼道:“宗主。” “大长老。” 仇万道同样点头。 两人的到来让思绪中的涂山君回神,涂山君看向那道虚影,平淡地说道:“不错,不枉费你的天赋,如今也摸到了尊者的门槛。” 仇万道恭敬道:“多谢师叔教诲。” “你也不错。” “弟子不敢。” “与巫融师兄相比,我的进步实在不值一提。” 虞龙叹息道:“周师兄的牺牲,令人惋惜,还请师叔节哀。” 涂山君微微抬头看向他,多年不见,这小子圆滑了。 “什么事?” “还请师叔移步太乙峰,有大事相商。” “过几日再说吧,我要去见见行烈。” 810、将乱 陵墓修的很壮观,形如地宫。 没有阳光侵入,只有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尽管这里身处丹峰,却没有感受到半点炙热,迎面扑来的是凉爽的冷气,而这冷气也吹拂起赤发修士的长袍衣角。 越过重宫长甬。 踏入一方大殿。 阵法散发着幽邃的光,在阵法的中央有一座悬空的棺椁。 棺椁的远处,也就是大殿的尽头,是一方座位,隐隐约约正坐着一个人。 “禀师祖,这里便是……” 周玉峰恭敬的行礼说道。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已知道了。 在亲引师祖抵达之后周玉峰就安然退出大殿。并且打开了阵法,隔绝内外。 随后,垂手立于殿门,静静的等待。这倒是让涂山君有些刮目相看,他还以为周玉峰需要他提点才会知道应该怎么做呢。 毕竟这样的天才多是将注意力都放在自身的道行和修行上,很少会体谅他人的难处。 纵然心中闪过,怕也会因为贵族的自傲而漠然。 没有多言的赤发修士走近棺椁,轻声道:“我回来了。” 似乎是这句话惊醒了那远座的人影,亦或是修士的到来让他本能的起身飞来,瞬息的功能功夫那道略显虚幻的人影已经走到了涂山君的面前。 正是周行烈。 阴神双目呆滞依靠着一株四品的幻昼明月花支撑。 “唉。” 涂山君长叹一声,抓起腰间的血玉葫芦,往楼梯处一坐。 当年不辞而别,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天人永隔。想当年,为了平衡当时的势力纠纷,所以收周行烈为记名弟子,后周行烈修至金丹拜入门下。 那时候宗门草创,百废待兴。 一应事务处理的也妥当。 除了修为上不让他满意之外其他的事情甚得涂山君欢心。 星罗海的南征北战,也从未退缩。 每逢大战,必然身先士卒。 不管是做为他的徒弟,还是太乙宗的弟子。 周行烈都是十分优秀的。 涂山君也知道,他的天赋才情不足以支撑他走的更远。 对于周行烈的死亡,也有所预料。 然而,事情真正发生之后,他心中还是惆怅,就好像是他做的不好,才没有保住这个在他身入太乙宗之后,郑重收入门下的弟子。 如果他没有离开宗门,在与鲲鹏宗之战的时候就能庇护一二。 如果他能早一点寻到陨炎前辈,得知金丹修士强越元婴的本事,是否也能让行烈延寿八百载。哪怕后来再无存进,八百载,也确实不少了。 涂山君默然。 不少吗? 少。 少的可怜。 不过朝夕而已。 可惜,这八百年都未延续。 若是阴神还保留神智,涂山君一定会劝阻周行烈转世重修,哪怕修行界普遍认为转世的自己不是自己却也依然是‘活着’。 看到现在这般情景,他反而犹豫了。 阴间不太平,转世也不见得能成功。 说不定最后连真灵都会泯灭。 那时候何谈什么活与不活。 怕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身入魂幡,虽永不超生,倒也算是一个归宿。 正如太乙师兄说过的那样。他总归要给门人弟子寻另一条路。 这一条路,尽管太乙没有明言,内里的意思却十分的明显,就是将宝压在涂山君的身上,指望着万千伟力归于一人。 这份信任和责任实在太重了,重到连一个中期尊者都不敢接下。 …… “多久了?” “半月过去。” 周玉峰拱手。 “你一直守在门外?” “儿确实一直守在门外。” 方颖雪蹙眉道:“你该劝劝老祖。你是大真君。” 周玉峰微微摇头说道:“母亲,您的道行不足所以不知老祖的厉害,别说是元婴大真君,怕是巅峰大真君,甚至是尊者,也不是老祖的对手。” 方颖雪大惊:“这……不能吧。” “当年老祖确实只有巅峰之境。” “重浩太上长老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周玉峰继续说道:“这般修士,旁人的劝解是无用的,何况,我们本来就是在对立面上,我们不希望父亲跟随老祖而去,父亲却又希望能够继续追随老祖。” “一切的选择权,都在老祖手中。” 方颖雪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是曾经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 或许那时候老祖的修为还没有现在强大,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实打实的。 面对这样的修士,他们能做的就是等。 只不过,如果不是还有转世重修的机会,方颖雪不会这样固执己见,她还是希望周行烈能够回来。 …… 枯坐半月。 涂山君起身。 袖袍一挥,森白手掌随之张开,一杆黑金血红纹路的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青面黑底,金线封边,绘百鬼夜行、千军万马,云卷云舒间,雾中猖将若隐若现。轻轻一晃,变成了一只丈许的魂幡。 幡面如铁卷般垂下。 其中阴神恶鬼似要从中爬出。 涂山君攥着了尊魂幡:“我这一生,颠沛流离不太平,是生是死连我自己都预料不到。我要做成那件事,怕也会有大难临头。” 赤发修士的眼中闪过繁复心绪,最终他还是决定默默的抗下这一切。 “你想跟我走。” “那我们师徒二人,就走吧。” 双手把住尊魂幡,轻轻挥动,原本如铁卷的幡布好似瞬间化作了柔顺的绢,从面前的阴神头顶笼罩而过。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墓室,涂山君扶住棺椁。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收纳亲朋好友的阴神。 曾经太乙宗的门人弟子当然也是,只是终究隔着东西,差的太远,那时候也是太乙先斩后奏,将一切做成定局,才在涂山君醒来后告知,也就保留下这样的规矩。 让他主动来做,这该是第一回。 就像是当年,太乙曾说让虞龙执掌尊魂幡,涂山君就极力反对。 虞龙也是门人弟子,还是太乙真传弟子。这样的修士,如果按照规矩的话,死后定然也是要为宗门继续出力的。那时候,涂山君反对就是碍于弟子前程。 虞龙的天赋才情很不错,如今看来有望修成尊者。 执掌尊魂幡反而容易误了对方性命。 尽管犹豫,涂山君还是决定听从太乙师兄的,只不过后来经过太华尊者的打叉,以及巫融个人的小心思,并未塑成那样的结果。 那时候他心中畏惧,畏惧于承担责任和信任,现在他已不再畏惧了。 没有多做犹豫。 赤发修士转身离开阵法,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厚重的殿门缓缓打开。 门口的魁梧修士在行礼之后探头往殿内望去。 以他的眼力,只需一眼就能看到那远座上的光景,原先那里有一个人影坐着,现在则空空如也。 周玉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还是感慨,亦或是应该心存埋怨和疑惑。 在他收回目光,看向走出大殿的赤发修士的时候,他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在他得知这样的结果之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已无法改变,如果他的实力强大,或许还能强行更改,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思。 奈何,他的实力也是不济的。 他其实很想问问,如果师祖是为了他父亲好,就不该将阴神收走。 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 而是说道:“我们都是生者,不该因为死者的遗愿而活。” 这句话让涂山君的脚步一顿。 他听懂了周玉峰的意思。 只是他早已习惯背负。 周玉峰话音落下,目光挪动过来,却只看到一个背影,那背影挺拔的向前走去,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所滞留。 直到走出了地宫。 “我还要去赴宗主之约,你先回去吧。” 在他目光中化作一道遁光离开。 …… 太乙宗的主峰太乙峰依稀还能看到原来的模样。 大殿的布局虽有更改,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保留着原址。 在涂山君的身影出现在太乙峰的时候,虞龙就已经早早的等候在台阶前,拱手行礼道:“见过师叔,师叔你可算来了。” “嗯。” 涂山君摆手说道。 这么多年没见,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沉稳。 隐约也有几分师兄的风采。 “师叔请。” “好。” 两人相继步入大殿。一路观赏,行至了后山的祖师堂。 祖师的玉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太乙的玉像。身后是罗列成山峦的牌位,上书的大多是身死的长老。涂山君在这牌位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其中很多还曾经是年轻人,没想到就早早的身亡。 伴随大阵开启。 涂山君皱眉道:“什么事?” 不管天大的事情,总不该用大阵隔绝内外。 这又不像是陵墓的阵法,这阵法接在护宗大阵上,连尊者都无法看破。 “师叔可还记得垂云尊者?” “记得。” “他快死了。” 涂山君诧异的看向了虞龙。 “在他死之前,他一定会将师叔的身份卖给了古仙楼。怕是用不了多久,师叔的身份就会为天下人所知。” 虞龙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 “消息准确吗?” “确凿无疑。” “是鲲鹏宗的暗桩传来的消息!” 晚点。 811、赶赴 涂山君神色镇定的说道:“看来你那位暗桩地位不低。” 虞龙笑了笑没有解释。 如果地位低,不可能得知这么隐秘的消息。 这其中的手段,自然不足道也。 毕竟暗桩最需要的就是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够安全。 涂山君沉思,留着这颗定时炸弹,确实隐患不小。 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不止垂云尊者,还有火云宗的焚天尊者,以及毗邻星罗的五方域的五脏尊者。 要杀,这三个人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放过一个,后患无穷。 不过,以他现在的法力,应该杀不死三人。 倒是可以先去寻垂云尊者。 以结当年事! 涂山君问道:“鲲鹏宗现在在哪儿?” “闾皇。” “闾皇?” 虞龙挥手打开了面前的阵法沙盘,以法力操控,显现出星罗海和四周的关系,并且点处远隔之地说道:“原先是四地分裂,后来闾皇宗迁徙至此,扫清了一切建闾皇大地,如今的鲲鹏宗就在那里。” “闾皇宗。” 涂山君听说过这个宗门的大名。 据说圣人老祖身故,导致整个宗门受到了排挤,一下子从一流末尾的宗门摔落出去,在周边大宗的排挤下不得不远走他乡。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闾皇宗已经站稳脚跟。 “现在他还有多少人?” “不多。” “鲲鹏宗在与我们大战之后就分裂了。” “天鹏远走,鲲云宗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也就是垂云尊者还在苦苦支撑,不然也会被人吞并。” 在虞龙话音落下之后,他正奇怪师叔没有搭话,便举目望去。 正看到师叔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双眸深邃的如渊,却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虞龙心中一凛。 赶忙说道:“弟子不敢说谎。” “弟子所做,皆是为宗门。” “我没有说你说谎,只是很是感慨啊。” 涂山君长叹一声。 如果没有这最后一话,他或许以为虞龙没有那样想,听到虞龙的这句话,他就知道,自己心中猜测的并没有错。 只觉得当年的虞龙连一点心事都藏不住,现在却已经成长到这样。 懂得借刀杀人,也懂得如何规避宗门的损失,更明白如何在乱世将起的时候保全宗门。 这是好事。 涂山君并未动怒。 在人少的时候要讲义气情意,在人多的时候义气情意没法面面俱到,就需要讲到利益。 涂山君反而觉得做为宗主就该能想到这些事情。 又怎会怪罪。 垂云尊者没死,应该是太华尊者留手了。 纵然两人都是后期尊者。 太华的实力只高不低。 那时候涂山君的见识短浅,不明白此人的厉害,在他游历一圈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当年低估了太华尊者。 此人之强横,根本不是垂云能够抵挡。 也怪不得上宗敢只让太华一人赶来收走那尊玉石像。 太华很可能也是候选道子之一。 为何没杀垂云,定然是为了让这个秘密能够再隐瞒下去。 只要垂云不死总还能可以继续拖延的。 直到他要返回上宗,这才出手了。 虞龙应该也看出这个关节,不过现在的情形再次不同。 涂山君竟从外地返回宗门了。 随着涂山君的返回,原本被抛却的秘密再次缠了上来,虞龙就不得不重新计议,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师叔弄死垂云尊者。 杀死垂云也许会加快这个进程,却也能将太乙宗摘出去。 涂山君反思起来。 自他返回宗门,确实行事高调了一些。 这不好。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就会给太乙宗带来灾难。 就像是当年大黑山时刻。 纵然他能抵挡一时,又怎么可能抵挡一世。 既然他都已经高调过了,自然就需要再高调一把。 只要宰了垂云,纵然秘密暴露也不会牵扯宗门。讯息是有时效性的,在消息传播的这段时间,他依然从容的离开。 涂山君微微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宰了他。” “不仅仅是为宗门除去大患,也是为了结当年的事情。” 虞龙长出了一口浊气。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当真害怕了起来。 这么多年没见,这位师叔也许变了,但师叔的修为只会越来越高,那吞魂炼魄的手段也越来越让人畏惧。 他终究不是师父,无法让师叔按照他的指示做事,所以才出此下策。 虞龙拱手道:“多谢师叔。” “既然我回来了,自然要为宗门除却这后患。”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鲲鹏宗还剩多少人。” “你一一列举吧。” “不日,我将动身。” 虞龙双手捧着玉简,说道:“名册尽在其中。” “请师叔观阅。” 涂山君将玉简拿起,神识一扫,对鲲鹏宗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 确实如虞龙说的那样,鲲鹏宗已经分崩离析,其他人不足为惧,只有垂云这个濒死的尊者支撑着一切。 涂山君收起玉简,顶柱香,点燃后拜下,将之放置于玉像面前的香鼎之中,伴随着袅袅烟云,面前玉像好似活了过来。 往后半月。 涂山君住回了丹峰。 周家人几次来请,涂山君都没有动身前往,他总归是要避嫌的,而且随着周行烈的身亡,也不知应该与谁说话。 似乎那满肚子的话,也只能说给尊魂幡中的众人。周玉峰身兼刑峰也无法久留,暂住几日后匆匆离去。 倒是遣周玉宗前来鞍前马后。 周玉宗的天赋一般,比不上他大哥,而且涂山君看的出来,这小子沉溺酒色,身子骨也不硬朗。 这辈子,金丹就是最大的成就。 涂山君等待良久。 终于听说了金鳌真君出关的消息。 …… “长老,老祖有请。” “老祖?” 金鳌真君皱眉问道:“哪位老祖?” 什么时候宗门又冒出一个老祖来。 那位上宗派来的尊者,也只被称作太上长老而已。 “自然是宗门的太始老祖。” 听到这个名号,金鳌真君双眸瞳孔不自觉地缩小些许,迟疑道:“他回来了。” 这句话不像是问句,而是一种陈述。既然宗门内这么多修士已经知道,那个人肯定已经返回宗门,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 不用担心,因为他很快就会见到那人。 也就清楚了。 金鳌真君施展遁术,遁光闪烁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丹峰的大殿。 他知道如果这个人回来会去哪里。也正如他想的这般,在他踏入大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人正从通明的大殿中走来,此时阳光正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道友。” “道友。” 两人共同抬手施礼。 旋即相视一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些时日。” “待多久。” “不久。” “还要走?” “对。” 涂山君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笑着说道:“我还以为道友也要离开。” “做宗门长老挺好。” 金鳌真君微微摇头。 他起先也生出过离开的心思,后来渐渐就淡了。 他的岁数不小了,再动弹,不见得能获得一块安稳的土地。 在宗门则不一样,既是曾经的功臣,又是实力高强的客卿长老,现在彻底成为宗门长老,算是比较超然的修士。 两人促膝长谈,直至酩酊大醉。 谈了许多事情,又当年的,也有现在的。 听说涂山君成为尊者的时候,金鳌真君脸上没有诧异的神色,只有敬佩,说道:“我是放不下,和你不一样,你能拿的起也能放得下。” “天赋高,修行又刻苦,我就没见你什么时候玩乐放纵过。” “还是有的。”涂山君举杯说道。 晨曦至。 微光沁入院落之中。 涂山君说道:“我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要不别走了。” “你是门人弟子的心之所向。” 涂山君的脚步一顿,说道:“我留下反而会害了你们。” 金鳌真君没有继续挽留的说道:“别死了。” “你才是别死了。” “我在宗门有什么生死难料。” “而且你没听说过吗,千年王八万年龟。” 涂山君点头道:“有道理。” “只要我的消息还在漂泊,你就知道我还没有死。” “消息?” “什么消息?” “很快你就知道了。”涂山君难得的卖了个关子,没有将他要去杀垂云尊者的事情说出。 这件事说出来倒也无妨,但,隐藏其后的那件事,现在还是别让宗门的人知道的好,倒不是不能,而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 “母亲,师祖已经离去。” 周玉峰赶回周家。 一同带回的还有以大神通术耗尽一切潜力,强行提升至元婴境界的秘术。 这门秘术,需要的天材地宝都已凑齐。 唯一需要的就是修行者自身也要达到相应的修为,若连金丹巅峰乃至后期都没有,再厉害的术法也是无用的。 当然,如果这门术法由一位大神通者来施展,效果自然是更好的。 …… “闾皇域。” “凤落之地。” 赤发的修士走下古仙楼的巨舰。 取出一张玉简,利用神识扫过去,确定自己应该抵达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812、豪赌 古仙楼的巨舰停泊中转之地,倒也聚集成不大不小的坊市。 此地归属星光门下。 其门中有元婴老祖坐镇。 坊市。 一位赤发修士看向正在吆喝叫卖的修士,问道:“小兄弟,听说鲲鹏宗距离此地不远。” “鲲鹏宗?” 青年惊讶的看向面前身着黑袍面色苍白的高大人影,一时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也未曾利用法眼观察灵光,不过既然是问路的,也就随意的一指说道:“就在星光门以南,临海之地就是鲲鹏宗所在了。” “多谢。” 赤发修士拱手。 踏入坊市的正是涂山君,他手中早就掌握了鲲鹏宗的情报。 虞龙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只需要前去寻垂云便是。然而涂山君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愣愣的赶过去,而是沿路打听着鲲鹏宗的消息。 将这些碎片化的消息拼凑在一起,也大约莫看出鲲鹏宗现在的虚实。 越是靠近,得到的消息也就越多。相比于闾皇宗接受到的欢迎,鲲鹏宗反而面对着四邻的敌意,许多修士都对鲲鹏宗没有好感。 倒不是鲲鹏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因为外来的过江龙本就会受到当地人的针对。 哪怕他们的整体实力没有鲲鹏宗强,却并不阻碍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鲲鹏宗这个垂垂老矣的‘巨兽’。 对于本地的任何一个宗门,现在的鲲鹏宗都是一块肥肉。 只不过这块肉还被一头猛虎衔着,使得群狼不敢妄动。 近海。 修士按下云头。 驻足在大阵之外。 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涂山君仔细的端详着这块令牌,无名无姓,背画鲲鹏翔于青天,大海倒映于地,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飞天还是潜渊,在他将法力注入其中后,面前的大阵已经泛起了涟漪。 涂山君并不好奇虞龙如何获得这块令牌。 他只是有些迟疑。 垂云尊者老谋深算还懂得蛰伏,若是对方早就知道这件事,也许就会变成一个针对他的圈套。 涂山君微微皱眉,不由得沉吟踌躇。 如果魔头在手,他倒是可以让魔头守在外面,他进入其中一探虚实。 可惜当年他横渡域垒的时候肉身损坏太深,以至于主魂返回了尊魂幡,导致法力无以为继,让那东西跑了去。 想到这,涂山君挥动尊魂幡。 唤出幡内阴神。 “去吧。” 阴神携带令牌轻松的踏入其中。 一连蹲守了几十个日夜,风餐露宿许久,阴神都已经将鲲鹏宗的新山门渗透成了筛子,涂山君才终于放心的拿上令牌,步入鲲鹏宗的山门。 山门不是草创,而是夺了他人基业,就这么安顿了下来。 涂山君在进入大阵之后,直奔垂云居所。 …… 幽静深渊。 大地巢穴。 水气往青天,湿气下阴沉。 柔和的光芒翻飞,宛如成群结队的萤火虫照亮此地。 在那深远的高台之上,莲台中央,一位身着法袍的修士缓缓睁开双眼,两道神光迸发化作光柱,将那靠近的脚步声点亮。 脚步声并未掩盖。 正如那走来的修士并未遮掩自己的容貌。 赤发黑袍。 苍白中带着些许的青色。 紫黑色的指甲看似粗粝,宛如野兽妖鬼的爪,却修剪的十分整齐,椭圆形的很规则。 随着黑云狱衣衣摆的摆动,那人也渐渐的走近,正露出一双黑红色的双眸,盯着那高居在莲台上的身着天金鲲鹏法袍的修士。 法袍修士面色更加的苍白,面如金纸,毫无血色。 就连周身的气息也分外虚浮,哪怕是那雄厚的修为也不曾将这样的伤情压下来。 “你来了。” 垂云尊者眼中并没有意外的神色。 他似乎料到赤发修士会回来。 “你并不惊讶。”涂山君的目光一沉。 如果垂云尊者表现出惊讶,他反而没有这样凝重,如今这样的态度才让他感到怀疑。但是他已经里外的探查清楚,没有其他的阵法,也无强大的援军埋伏。 别说是重伤的垂云尊者,哪怕是没有受伤的全胜状态,涂山君也丝毫不惧。 垂云尊者说道:“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 没有怨恨、惋惜、懊悔,甚至脸上没有半点异样的神色,唯有平静坦然。 涂山君沉默不语。 他确实一定会回来。 那该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那不能称为死亡,该是称作消失。 那时候专注于逃命,忘记了心中的对于死亡的慌张,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和主魂的死亡不同,尊魂幡的损坏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因此他一定会回来,回来杀死垂云尊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垂云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笃定涂山君还会回来。 于是他的目光探寻张望了起来。 似乎在寻找持幡之人。 “你能不依靠修士自如行动了?” 这句话传来的时候,涂山君才从垂云的眼中看到了诧异的神色,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讶。 甚至是惊骇。 因为一旦器物拥有了操纵自身的能力,那就不能称之为器物,而是生灵,与其他的人一样,该被称作修士。 涂山君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他倒是想要拥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他能像修士一样就好了。 垂云尊者说道:“那看来,我依然还有机会。” 赤发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果说刚才的气氛还算缓和,那在垂云说出此言的时候,涂山君淡红色的雾气环绕在他的身侧,那是已经凝聚成实质的杀意。 尽管很淡,却非常的纯粹。 “我不会允许有人的修为比我高,掌控我的生死。” “道友就如此自信?” 垂云望向涂山君。 涂山君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不需要多言。 垂云似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大业转眼消散,两宗也在统一后分崩离析。” 说着,扯开法袍,袒露胸膛。 那里正有一道剑痕,依旧能看到鲜血滋生。 此时,他的眼中闪过畏惧:“那个人实在强大。” 转而,眼中的惧意化作了悠长而深邃的目光:“我快死了。” “在我死之前,能够再见一面器灵宝物,倒也不枉此生。”自然不仅仅是见一面,垂云更想做的是将器灵宝物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是一般的器灵宝物,比如道兵,却只有三两岁孩童的神智,他不会那么在意。 但此器不同。 不仅拥有成年人的神智,并且连器物本身还能在不锻造的情况下提升自身的品阶。得到这一件宝物,何止是单纯的助力,怕是未来仙路都有望。 至少,宝物能伴随他自身成长,节省出无数的苦功。 这一切,都被太华搅乱了。 如果没有太华,现在他已经掌控尊魂幡。 主魂不听话,那就抹杀掉,如果杀不掉那就封禁起来。 以后总会有机会降服。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我联手,共寻仙路。” 垂云盯着站在水潭岸边的赤发修士。 涂山君漠然道:“我此来,别无他谈。” “化神中期?” “这两百多年不见,你又变强了。” 垂云眼中的热光重新绽放,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懊悔。 他后悔没有在幽魂海出手留下太乙真君。就算会死一些人,他也应该出手的。但那时他有顾虑,因为他什么都拥有。 现在他没有顾虑了。 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然而,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但今日,到底是你毁还是我亡,尤未可知。” 垂云张口服下一枚金红色犹如鸡蛋大的丹药,丹药上绘制着虚幻一个盘坐的人影。 “圣品?!” “好见识。” “此名为百圣回天丹,哪怕是圣人,服下此丹都能在一刻钟内恢复自身伤势。” 垂云的面色迅速红润,萎靡气息也迅速的撑开,宛如浑厚的江水迅速堆积,根本就没有刚才那种虚浮飘零的感觉。 垂云尊者说道:“在中了那一剑之后,我变卖了所有家业,违逆了祖宗之法,甚至连我生前身后都已经卖给古仙楼,且签下契约,所言秘密绝对比这丹药的价格只高不低,这才获得这么一枚回天的圣品丹药。” “这么多年。” “我时刻派人催促虞龙,让他得知消息的紧迫。” “终见成效了啊。” 垂云尊者缓缓起身:“你终于在我死之前,赶了回来。” 涂山君神色凛然。 没想到此人如此之狠,哪怕得到了丹药也绝不服用。 就为等待他赶来。 要知道,一旦垂云服下丹药,他完全可以另起炉灶,带着鲲鹏宗远遁,然后慢慢的经营,等待壮大的同时提升自身的修为。 不过涂山君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个讯息。 “不低于圣品丹药的秘密?” 涂山君咀嚼着这句话。 随后阴沉的看向垂云尊者。 这人胆子实在太大。 就算最后他能赢,并且掌控尊魂幡,封禁他这个主魂,等到古仙楼得知秘密的时候,一样会有古仙楼的修士寻来。 他难道就如此自信一定能挡得住。 “我也是穷途末路了,只得压上所有,以及我还没有的东西。” 垂云尊者长叹一声。 “我就不在你这阵法大宗师的面前卖弄阵法了。” 嗡! 伴随着圣品丹药的药力,以及这重伤濒死的百年悟道,垂云不仅恢复了自身的实力气息还更进一步。 垂云袖袍一挥,鲲云鼎出现在他的脚下。 再从鼎中掣出一杆长柄天鹏战刀,斜指对岸的涂山君。 “道友。” “该了结了!” 涂山君凛然不惧,尊魂幡出现在手中,沉声说道:“不错,也是时候该结束这段恩怨了!” 说话间,一道虚幻人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 化神后期的虚影微抬皓首。 813、血斗 “鲲鹏宝术。” 一刀挥动,周遭的水气似乎幻化成一只吞天的鲲鹏,将整个地宫牢牢锁住,就好似空间都为止颤抖凝结,原本明亮的天地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而‘巨兽’则静静的在这犹如黑暗的深远中缓慢的潜游。 “灵魔血杀。” “术转!” 赤发修士低吟,十根手指顿时化作了十位血色人影。 人影向着十方冲去,不过是刹那,伴随着轰鸣声传来,眼前的颤抖的空间立刻止住,无边的水气也在血气的搅动下化作了大雾。 在大雾之中好似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向前走来。 声如鼓。 悍人心魄。 雾中大鬼的双眸闪过红光。 飘渺间,万千金羽出现在身前,似乎汇聚成了一柄天刀要将这行走在暗处的恐怖斩杀。 嗤! 一刀落, 煞气升, 虚空涌动天地明。 在刀光的照映下,那道人影像是虚幻的月光渐渐消散,只留下银光挥洒而下,银光之中却肉眼可见的冒出鲜血。 宛如毒蛇一般的血箭顺着刀光攀上了长柄,似乎只要给它们一个机会,就会钻入持刀人的身躯啃噬五脏六腑。 抖擞长柄,道兵光芒大盛。 在变招的同时,那血色的箭光也同时变成了光幕。 “杀!” 金刀碎落三千羽,涅作天鹏斩血河。 无上金鹏宛如青金的铁爪一下子就撕开了面前的暮光。 金红青,映照着出手之人的面容,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脚下的道兵大鼎旋转,一只巨大空灵的灵游巨鲲护佑身侧。 天展金鹏地翱鲲,手持金鹏刀的垂云一脚踢在大鼎上,大鼎顿时化作宝甲覆盖身躯,在甲面遮住面容的同时,说道:“涂山君,你太自大了,这两百年来,不止你在进步,本座也丝毫不差。” “合!” 金鹏与巨鲲犹如天地交合在一起,转而,浩然鲲鹏轻轻转身,整个地宫随之坍塌。 “昂!!!” 巨兽发出嘶吼,阵阵的音波好似翻卷的波浪。 周遭的废墟也在音波中变成了齑粉。 山峰和地宫消失不见。 朗朗青天垂下。 此时,天光大亮。 鲲鹏一展翅,天又黑了下来。 遨天鲲鹏与巨鲲和金鹏都不同。 金鹏是锋利的,大鹏展翅三千里,看不到脚下的尘埃,也不可能有尘埃靠近,所有想要靠近金鹏的东西都会化作振翅下的烟尘气息。 灵游巨鲲宛如谪仙,浮天地之间携万物灵生。 两者合一的鲲鹏,具备着两者的特征,却已完全不同。 它更现实一尊古老的神灵,隐没在天地之间,哪怕是它的振翅都无法感受,只能看到天黑与天明。 若是寻常人感受的话。 不会觉得自己遇见了什么奇特的强大神灵,只觉得是看到了天地的自然变化。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太自信了。” 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敢只身前来。 就是拥有足够与之抗衡的依仗。 倒是让涂山君疑惑的是,这一次垂云竟然没有寻找帮手,让人记得当年截杀焚天尊者的时候,垂云一共寻了三位帮手和十位护法。 或许是觉得自身的实力足够,亦或是不想和他人分享战胜得利。 既然如此,涂山君更没有多大的压力。 他唯一要顾及的就是自身法力的情况。 三娘留下的虚影在与巨手一战中消耗不少。 不然他或许还会前往五方域,宰了五脏尊者。 焚天尊者至少还能谈,五脏这个小人,实在令人懊恼。 此时显然不是多想的时候,涂山君已经感受到了鲲鹏的压力,在鲲鹏展翅之时,天地灵机似乎都被汇聚在它翅膀下,就好像那并不是展翅,而是一个世界的白天与黑夜的交替,灵机潮汐的潮起潮落。 确如垂云尊者说的那样。 这二百多年来,他也进步了。 尤其在与太华一战而不死之后,垂云好像真的摸到了边缘。 百年重伤缠绵,每日濒死的体验都没有让他服下丹药,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那既是大恐怖也是大机缘。 一个人在生死间徘徊了百年,每日醒来的第一件是庆幸自己还活着,这实在是一件难以让人相信的事情。更不用说,他还拥有着治愈自身的丹药。 涂山君眼中没有半分轻视。 或许垂云不曾拥有那些大宗的候选道子的底蕴,却依然是强大的修士,并且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虚神。” “出。” 血金黑虎背负青面狐跳出身后的血黑雾气,与鲲鹏相比它的体型小了不少。 然而这并不是终止,在鲲鹏封锁天地的时候,一双利爪就已经嵌入其中,原本还以为那是黑雾形成的幕布,仔细一看才发觉是一张轻飘人皮。 青狐咧嘴露出獠牙,撕开血肉填入身后。 黑虎也同样于此。 那原本只有人皮的虚天神异在经过了血肉和骨骼的充斥后,立刻撕开面前的光幕深渊挤了出来。 “吼!” …… 两尊巨大的虚天神异在上空对峙,一下子惊醒了劫后余生战战兢兢的鲲鹏宗。 现在的鲲鹏宗早已不是原先能够比拟。 曾经他们坐拥星罗十五地,大半个版图收入囊中。 修士何止百万、千万,光是元婴真君就有四十余位,还有老祖化神尊者坐镇。如今分崩离析,只剩下几十万人跟随老祖,宗内元婴走的走,死的死,如今不到七人。 李天水正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他已是元婴后期的境界。 做为赫赫有名的天才,如今四百五年过去,他侥幸没死还变得更加强大了。 看着远天的战斗,李天水似乎又回忆起当年在东海城举办的星罗宗门大会,那时候太乙宗只有三个人赶来,先是一对师徒,后来了那人的师弟。 “这……” “快快襄助老祖。” “……” 一众元婴真君赶忙聚集在一块 “我建议速速禀报闾皇宗。” “我已上书。” 众人心中仍不安稳。 在沉默许久后,其中一位真君问道:“此人如何潜入宗门大阵的?” 本来也没指望有人能回答。 毕竟强大的修士总有不同的手段。 “我做的。” 众人像是没听清楚似的看向说话的人。 “我已经和太乙宗的宗主谈好了。” 李天水沉声说道。 其中一位年轻的元婴真君当即起身怒喝:“李天水,你竟敢做此欺师灭祖之事!” “老祖一死,难道我等还有活路吗,你卖了老祖对我们对家族,对宗门,到底对谁有好处,还是说那太乙宗给你许诺……” “你这厮贪生怕死,我……” “老祖让的。” 此言一出。 怒骂的年轻人像是被掐住嗓子的大鹅。 声音戛然而止。 李天水揣着袖袍继续说道:“此战如果能胜,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如果败了,我就会带着宗门投靠太乙宗,虞龙早有许诺,我们也需要一个归宿和庇护。” 说着看向远方:“这已是最后的出路了。” “可,心里不踏实啊。” “放心吧。” “虞龙知道怎么做。” 李天水安慰众人。 只要老祖能赢,他们也不必如此。 如果老祖死了。 那么,那位太乙宗的现任宗主一定会极力的保住他们,并且从他们的手里接过星罗的正统,以后不管是当吉祥物还是做长老,都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唉!”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 引得众人连连叹息,却都没有再提出异议。 沉默的十分安静,与远方的战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到底是祈祷垂云能够获胜呢,还是在祈祷虞龙许诺的一切能够兑现? …… “苍天不老!” 涂山君捻诀施咒。 虚天神异身上的黑雾凝聚成一方黑袍,黑袍闪烁着粘稠的雷弧。 高约百丈的巨大神异腾空而起,横天架拳,光影似乎在这一刻交织成了无数的丝线,而丝线也拧成一枚毁天灭地的雷霆。 长拳递出,雷狱遍及。 轰! 鲲鹏塑造的天地碎裂了大半。 连带着鲲鹏宗的新地也成为一片荒芜。 不过鲲鹏并没有崩溃,摆动身躯,远方的海岸升起蓝色的光幕。 一挑一跃,厚厚的云层被海水替换,海面倒映着下方的光景,一时分不清到底上方是天空还是大地。 垂云尊者掐着印法,再次出手:“无上逍遥蔽天法。” …… 四地之柱乃是闾皇宗的山门驻地。 在老祖身死后,他们被迫往西迁徙,终于站稳了脚跟。 “鲲鹏宗求援?”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眯缝着眼睛。 据他所知,鲲鹏宗虽然败落,也还有一位后期尊者撑着呢。 那位暂时还不会死。 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求援了。 “能让鲲鹏宗求援莫不是那位太乙升仙宗的高徒打来?”老者沉吟不定。 这传音符箓上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好判断,不过既然是求援,那么他们闾皇宗肯定要有回应,不然以后还有谁会投靠他们。 老者带着信函消息赶往山门的主殿。 “宗主,鲲鹏宗求援。” “哦?” 高座入定的修士伸手将信函摄来,观阅了一遍之后皱起眉头:“鲲鹏宗的垂云,似乎并不弱小。” 老者拱手行礼道:“但他快死了。” “那就遣人去救一下吧。” 814、输赢 鲲鹏振翅,呼吸之间昼夜开始交替。 大海无量做蔽日遮青天。 天地倒转之法瞬间就将灵机禁锢,并且还将之化作了无形的锁链,要将那踏出深渊的强大神异锁于虚空之中。 交织而成的灵网化作了泥泞的沼泽寒潭,只要陷入其中就再也无法起身。 着甲踏空的垂云尊者立于鲲鹏头顶,手中天鹏刀倾斜一指。 “杀!” 一时间,无穷的压力袭来。 充裕的来自鲲鹏的灵机汇聚成了一柄虚幻的斩天刀光。 远远的观望,那好像并不是刀,而是一束光。 极光割阴阳分昏晓。 向着那神异的脖颈蔓延而去。 这一束。 一斩。 配合的倒如此的精妙。 就算换一个后期尊者,哪怕只能抵挡硬抗。 来自巅峰尊者,又在此境悟道百年,摸到了圣人边缘的修士岂是寻常修士能够抵挡的。 这一刀斩出后,天地本能的改变了颜色,也许那是光芒映照的,也许那本该就是术法强大到了足以影响天地。 没人分得清,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 战场的双方只在意对手,而如今鲲鹏宗的残部也只在意老祖是否能赢。 在这一刀砍出的时候。 众多元婴真君都长出了一口浊气。 在他们看来,没人能抵挡住这一刀。 连后期尊者都不行,何况是那个人呢。 现在那个人也许将他们远远的甩开了。 当年也才巅峰大真君而已。 两百年过去,能跨越过尊者之境已是侥幸,又如何和他们已经伤势尽复的老祖战斗,还妄图赢下。 “他确实很强。” 胡子花白的老者叹了一口气。 做为曾经的鲲云宗长老,他虽不曾与此人有过多少照面,却也听过他的故事。 “倒不如说,他的进步太快了。” “这才多少年啊。” “当年他来的时候是什么修为?” “我记得是元婴初期。” “元婴……初期?!” 本来心神稍有放松的众人皆是凛然。 李天水面上无喜无悲。 没有附和众人。 他们或许是出于紧张,因此想要说说小话,缓解心中的情况,却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 老祖既然已经做好了输赢不定的准备,就说明此人的强大不是纯以修为来判断。 而且,这个人,也不见得是人。 涂山君并不知道鲲鹏宗的众人所想。 在看到那柄斩来的极光天刀之后,手中的印法就随之改变了。 念咒: “雷法天地。” “展我狱衣!” 轰! 紫黑色的电弧交织成看不清容貌的光之甲胄自百丈神异的身躯上熊熊燃烧,一切靠近神异的不管是灵机还是气息全都被这太阴雷霆化作了消失无踪的尘埃、 哪怕是那无形的锁链,灵机铸就的网笼,也被其灼烧出巨大的溶洞。 就好像,站在那里的根本不是神异,而是最为纯粹的雷霆。 这同样是自然,是天地间纯粹的自然变化,如昼夜交替一般,只不过有别于昼夜交替的平和,雷霆却最为狂暴,也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嗤。 嗤嗤嗤! 蒸汽灼烧成雾气,与那天空的无量大海对峙,漫长而庞大的雾气长河汇聚成一方无垠的广袤玻璃,在那身披狱衣的神异踏足下,激起一圈圈黑红浓烟,宛如一朵朵浪花,又好似生成的黑红色莲台。 “升。” 那百丈神异的双眸闪过光芒,宛如被点亮的熔炉火焰。 青面獠牙朱红发。 口如血池,牙似门扇。 仰天怒吼。 万千灵机迸发汇聚成挥洒光芒。 牵起拳架 如满月之弓弦,弯弓搭箭。 在这一刻,上方的大海与脚下的大雾,全然被这一道拳锋劈开、 恐怖的拳意汇聚成一方恶鬼骷髅,张开了血池大口,在神异挥拳的同时,好似要将这整个天地都吞下去。 “吞魂!” 厉啸声如拔剑。 斩天法似刀。 剑与刀的对撞,在蓝与黑之间轰然爆发。 骤然亮起的光芒好似心灵的震爆,将眼前化作了一片雪白,茫茫然不知所措,更好似忘记了自己为何到这里、 紧接着,震荡而来的波纹瞬间就碾碎了自身撑起的护体罡气。 嗡! 澄澈。 明朗。 大日悬空。 上方云海天空早已经被蒸发成汹涌的雾气,向着八方四散而逃。 随着天空的清明,隐藏于大海的鲲鹏终于浮现,只不过鲲鹏早就没有了最初的神异,萎靡的就像是搁浅在岸边的巨兽,大口的喘息着。 立于鲲鹏之首的垂云尊者倒退了两步。 双手颤抖不休。 丝丝鲜血垂下来,才终于让他握紧手中的天鹏刀。 反观另一方,赤发修士神色从容,周身灵机与身后的百丈神异相辅相成给,不仅没有萎靡,反而更加高涨。 晴空大日, 猛鬼前行。 一步轰然踏出。 脚下雾气绽放成黑红色的莲花。 “口诵真言步生莲,白日鬼神似近前。” 垂云尊者神色一怔。 他没想到尊魂幡的成长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其表现出的战力也分外的强大、 明明看气息只有化神中期,战力却已与他这个巅峰尊者不相上下,再观其道行,怕是在仙路上也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越是如此,垂云尊者心中的悔意越盛。 如果当日在幽魂海,不是顾忌太乙和尊魂幡,他早就出手得到魂幡。 哪里还有如今这样的境地。 呵。 垂云擦了擦嘴角流淌下的鲜血。 他也越发的庆幸自己现在做的决定,如果继续等下去,等再次见面的时候还不知道此物要成长到何等恐怖的境地、 说不定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放过呢。 “还好。” “至少你的修为是不及我的,而且你还有最为致命的弱点……” 垂云尊者看向了涂山君身后的虚影。 那看起来是一个女子,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那道虚影不像是活人,好像只是一个与法力同源的幻化。 “以你法力消耗的强大,谁能助你一直出手?” “我只要耗光那身后虚影,最后胜利的依旧是我。” 垂云捻诀施法,法力汹涌而出。 绽放出万张豪光。 既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垂云当然不会吝啬自身的法力消耗。 只要拖下去,拖到尊魂幡没有法力支撑,到时候就算再是盖世的强者,也要低头。那时,自然就是他这个人活人应该收拾好一切的时候。 “来吧。” “逍遥大遁隐自然!” “想比拼耐力?” 涂山君望向远方出口的垂云尊者。 对方的话轻而易举的落入他的耳中,似乎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垂云此言就是为了激他出手。 如果他顾忌自身法力,而选择远遁他方,哪怕是垂云也不一定能追上。 就算能追上,还是要一场恶战,甚至会发生自己都掌控不了的变数,不如实实在在的在此地拖到结束。 “鬼王在世!” 身后百丈的强大鬼神将涂山君一把捞起,瞬间融入身后的神异之中。 本来还不甚清晰的神异周身更是涌动起弧光。 澄澈天地倒转,雾气沉下滴水凝河。 血河之上。 幽冥界内。 虚影鬼神的身躯似乎在一刹那消失不见。 “杀!” “杀!” 两人共同呼喊的厮杀撞在一块。 鬼神虚影牵动了整个小天地悍然出拳。 这一拳递出,好似山岳来袭。 “这是?” 垂云尊者当即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主魂竟已经摸到了圣人的边缘,纵然那山岳只是形似,只是带着一点点的神韵,但那根本就不用质疑,那就是相同的东西。 是尊者通往圣人的路。 “山!” “为何被称作山?” “因为圣人五境的第一个小境界就被称作山境。” “山境圣人。” 垂云轻声呢喃。 到这一步,他也必须要全力以赴而不该想着防守,因为那一拳实在太过强大,一个不慎,他会死在这一拳下。 面对这样的术法神通,单纯的防守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也无法确定自己一定能守得住。 “先敌之先!” “鲲鹏逆霄斩天法。” 垂云尊者将手中的天鹏刀抛入天空。 长刀融入鲲鹏,连带着他的身躯也沉入其中。 萎靡不振的鲲鹏神异再次展现豪情,燃起苍天大地。 “灭!” 百丈鬼神嘶吼。 轰。 轰轰轰! 两大神异宛如日月坠下。 震荡而出的波纹将整个上下两方完全扫空。 就连现在鲲鹏宗的山门也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些便边边角角。 看似是水与雷霆的碰撞,实际上涂山君所使同样为水。 太阴炼形本就是玄水,水脏雷也并不是真正的雷霆。 如果涂山君没有死在魔修手中,而是走上仙路的话,他的灵根也是水灵根。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单属性的天灵根还是具备着其他杂属性的灵根了。 “嗡。” “嗡嗡嗡。” 鲲鹏神异宛如定格不动。 紧接着,无数的裂痕在其身躯浮现。 喀嚓。 好似星光消散。 神异随之崩裂成碎片。 融入神异之中的垂云尊者坠落下来,他手中的天鹏刀再没有光亮,就连道兵所铸的鲲云鼎甲胄也像是被时间腐蚀了一般坑坑洼洼。 许多地方甚至出现破损,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护住他的身躯。 嘭。 涂山君悍然贴近。 一把抓住垂云尊者的脑袋,沉声说道:“道友,到此为止了!” 垂云艰难的睁开仅存的那只眼睛。 好像要看清楚眼前的修士一般。 他面上的甲胄早就崩裂,连带着面容也模糊的不成样子。 “咳。” 大口的鲜血上涌,连带着还有五脏六腑的碎片吐出。 “我死了,你不会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涂山君问道:“什么?” “天下。” 垂云从自己的牙缝中挤出词语:“天下修士的追寻。” 本想眯一下,睡过头了。晚更,抱歉。 815、后事 这秘密都快成了套在他身上的白纸。 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火星,就会燃烧成熊熊烈火。 就算现在垂云不说,日后也有白云、黑云……。 涂山君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如果能让他继续活着,倒也不失为拖延。 “就算我不杀你,其实也无用。” “现在,我会请你好好活着。”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他还可以像囚禁东海君一样,让垂云尊者进入魂幡归墟。 料想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办法先起波浪。 垂云尊者突然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活了下来,还是笑涂山君天真。 他撕开胸前的铁甲。 那里隐隐出现了一道金色的气。 剑气。 而这道剑气在显露的时候就再次割开垂云的胸口。 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垂云的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圣品丹药也不行。 他以为自己能活。 “没用的,那个人太厉害了,就算是圣品丹药竟也没有完全恢复我的伤势。” 其实圣品丹药已经将伤势压下,并且能够慢慢的消除。 只可惜垂云执意要以重伤的身躯等待涂山君赶来。 如果他早早的服用丹药。 早早的炼化丹药。 自然不会受现在伤势的反噬。 不过,如果他的状态万全,尊魂幡的主魂也不一定会来。 也是涂山君太强。 垂云低估了主魂的厉害。 以为靠着圣品丹药,加之自身恢复并且更进一步的修为能够速战速决,之后再慢慢调理不曾处理好的暗疾就是。 这都已是后话。 多说无益。 垂云尊者神情落寞。 他这一辈子,继承宗门的遗愿,奋发图强,合纵连横,清除内外,扫平四海。 以自身天赋才情成为老祖,并且晋中期尊者,成为星罗海最强的修士,并且一统分裂的两宗,将之化作曾经的鲲鹏宗,使之翱翔。 却最终不敌大宗道子。 垂云只觉得一股无力感袭击了自己。 他努力的修行,拼命的悟道,却好像和他们隔着一堵墙。 他想拆开这堵墙,想走的更远。 却不知如何改变。 垂云仰头,看向涂山君。 现在,他终于有些释怀了。 倒不是释怀自己和大宗道子间有这么大的差距,而是对自己追寻机缘而不得感到释怀。 他没有抓住机会,这才错过机缘。 有时候机缘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寻到,所以在机会出现的时候,一定要抓住,倾尽全力的抓住。 涂山君看着那道剑伤,对太华的忌惮又多了一层。 也让他明白,为何太华能够以‘太’字开头的道号命名。 此人的强大,不只是第一眼看到的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好像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心思不能说深沉,只是旁人不好猜测和看出。 涂山君不想多言。 他没有嘲讽他人的习惯。 不敢对方是什么样的败者,都让他觉得讥讽是无趣的。 他要做也很简单。 涂山君掣出尊魂幡,说道:“道友,请入幡吧。” “好。” 垂云低吼一声:“我就在尊魂幡里看着你,看你能走多远!” 就在涂山君即将摇动尊魂幡的时候。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 “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声音抵达的同时,一位身着青灰色法袍的中年消瘦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那人容貌周正,浓眉大眼,只可惜过于干瘦,因此有些不太协调。 说话的时候,正拱手施礼。 继续说道:“不管道友和鲲鹏宗有怎样的仇怨吗,还请看在我闾皇宗的面子上,不要拿人性命。” 涂山君皱起了眉头:“你是何人。” “在下闾皇宗长老,陈慕逊。” 他刚来的时候两人正在交战,为免波及自身所以他没选在那个时间出手,再就是锦上添花哪里有雪中送炭收获高。 他觉得一个化神中期,怎么说也不该是垂云的对手。 不想,局势转瞬逆转。 垂云这么快就落败了。 眼看就要被杀,他必须出手了。 陈慕逊施礼之后才开始打量此人。 相貌堂堂,青面獠牙。 朱红赤发,角如罗刹。 心中暗惊道:“好一头大鬼!” 这倒不是贬义词,而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因为闾皇宗本身根基之中就带着浓郁的巫法。 这样的巫法使得他们出手行法的时候多有阴森森、雾蒙蒙的感觉。而且,闾皇宗善使猖兵鬼将,每一个门人基本都有圈养孤魂野鬼做自己的护法。 也不仅是鬼魂,还有一些妖精魔怪。 多被许多正道不喜。 虽是不喜,实际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闾皇宗本身的功法并不是邪魔外道,相反还是十分中正平和的正道功法。 所以, 在看到涂山君的那一刻,陈慕逊就在感叹。 这一头凶猛大鬼也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岁月,这才拥有这么厉害的道行,如果成为他的护法就好了。 正是怀揣着这样想法,他完全没有倨傲的神情,反而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主魂再次皱眉。 这人将他这样打量,莫不是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想到这里,盘算起虚影剩余的法力。 应该不足以让他再战胜这位后期尊者。 说是这么说,垂云尊者却一定要收入幡中。 垂云一直捏着这条秘密,用之做要挟,偏偏涂山君又不是一个受要挟的人。 收走垂云,也算为宗门尽最后一力。 他不仅要用尊魂幡收走垂云,还得高调的收。 恰好闾皇宗的修士来了。 “我无意与闾皇宗为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眼见主魂这么说。 陈慕逊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他是来救火的,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于是就将目光转到了被抓住的垂云脸上,双目之中流露出期盼的神色,似乎希望垂云帮忙便捷上几句。 哪怕是瞎话,倒也好以后再圆。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下来。 谁料到。 垂云不仅没有给他任何的提示,反而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陈慕逊一下子呆愣当场。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却又不知如何吐出。 只能扯上一个尴尬的笑容,说道:“其中定然有误会。” “垂云道友,倒是说句话啊?” 垂云颓废似的说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 陈慕逊脸上尴尬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一下子耷拉下面容,并且眼角随之跳动起来,心中早已破口大骂:‘成王败寇,你他娘的成王败寇别让我来救火啊,现在不是把我架在冰面上了吗,我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垂云倒是没想着求援闾皇宗,是手下长老自作主张。 现在闾皇宗的修士当面,垂云反而沉吟了起来。 没了圣品丹药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一旦指出眼前的主魂法力不足,并且还是器灵,怕是此人会即刻出手。 等此人得手,为防止消息泄露也会将他杀死。 现在死和等一会儿死,区别确实不小,晚死就意味着机会。 然而,他不是主魂的对手。 等陈慕逊掌握尊魂幡,他肯定还是会死在这里。 陈慕逊是闾皇宗修士,尊魂幡落入闾皇宗之手,不说会不会给闾皇宗带来灭顶之灾,至少主魂会安稳许多年,这并不是垂云想看到的。 三方顿时形成了很微妙的局势。 涂山君在陈慕逊思虑的同时摇动尊魂幡。 无岸归墟施展。 他手中提着的垂云尊者顿时消失不见。 “你……” 陈慕逊勃然大怒:“道友莫不是太不将我闾皇宗放在眼里了。” “垂云道友是我闾皇宗客卿,纵然有错,也该我宗惩处,轮不到道友擅用私刑,今日道友若是不给我一个交待,别怪我陈慕逊不客气!”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若是闾皇宗觉得自己的宗法能大过天理,尽管出手。”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说着周身灵机气息宛如深渊般展开。 陈慕逊眉头紧锁。 他是见过此人出手的。尽管只有化神中期,却连垂云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甚至被斩身亡。 垂云尊者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 当年的星罗海第一人。 如果让他与此人斗法的话,就算能占据上风,估计也没有机会赢下。 要是错估此人实力,也成为刀下亡魂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陈慕逊懊恼自己宗门怎么就遣自己一个人来,如果再多一位师兄或是师弟,他倒是能出手一探。 陈慕逊的态度一变,拱手问道:“不知道友师承何派?” “无门无派,野狐禅罢了。” 听到这,陈慕逊目光一亮,说道:“道友这样的能人异士正是我宗渴求,既然道友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入我宗门成为客卿长老。” 看到主魂投来的目光。 陈慕逊摆手说道:“我跟垂云尊者没那么熟悉,我宗也绝不会因为垂云尊者的事情给道友不好的待遇。” 涂山君摇头道:“我自由惯了。” “既然道友并不打算出手,那他们……” 说着,涂山君的目光掠向山门内的众多鲲鹏宗修士。 “这……” “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慕逊沉声说道。 “我不懂这些。” 涂山君再一次摇头。 “前辈且慢动手。” 飞身赶来的修士行礼之后,看向涂山君说道:“前辈可还认得我。” “你是?” “鲲云宗,李天水,我们在东海城见过,当年……。” “废话少说。” “前辈所持令牌就是在下交出。” “是你。” 涂山君诧异道。 “正是。” “对于鲲鹏宗的修士,我早有安排,还请前辈看在虞宗主的面子上,能够……” “是他。” 涂山君恍然。 “是。” 陈慕逊早看傻眼了。 他至今没有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事他会安排?” “是。” “我明白了。” 涂山君颔首。 816、器灵 眼看赤发修士要走,陈慕逊再次挽留道: “道友,我闾皇宗虽因大事出走,却也依然是东荒有名的宗门,道友若是入我宗门,定然强于做一个闲云野鹤。” “在我们这个境界,没有一个稳定的灵脉,没有稳定的大势,自身修为只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道友三思啊。” 涂山君的脚步微微一顿,拱手道:“多谢抬爱。” 如果他不是太乙宗的老祖之一,如果升仙宗的老祖玉像没有承认他,他或许会对这些大宗门的话语思考一二. 不过在经历种种之后,他对加入宗门已经没有什么执念。 而且,闾皇宗连自己都保不住。 圣人老祖一死,整个宗门被迫西迁。 如何能保得住他? 倒不是涂山君如何自傲,器灵宝物的消息一放出去,他在哪里,哪里就会成为漩涡。 也只能推辞去闾皇宗的好意。 说起来,闾皇宗的术法神通等对涂山君来说也是不错的。 “道友既然执意要走,不妨留下姓名。”陈慕逊拱手询问。 他明白自己劝不下此人了。 尽管道行和性格并不相关,实际上能够修到这一境界的修士,哪一个不是遵循自己的道路,不会因三言两语而改变。 赤发修士侧首道:“我名,涂山君。” 话落。 化作一道黑色遁光向远方遁去。 陈慕逊还在沉思着,转而看向了驾云的修士说道:“你认识他?” 李天水说道:“认识。” “他很有名。” “有名。” 陈慕逊一脸怀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天水望着赤发修士远去的背影,沉声说道:“他的大名很快就会响彻东荒。” “他是谁?” “太乙宗老祖之一,涂山君。” …… “他走了?” “谁。” “老祖。” “是。” 太乙峰正殿之内,身着银白色法袍的中年修士缓缓起身,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说道:“我知道师叔不会久留,就像是巫融师兄也不会久留一样,他们……是一类人。” 下方就坐的两人相视,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修士,拱手说道:“李天水已经将山门整顿,正在等待宗主号令。” 虞龙微微颔首。 这和他计划的一模一样。 师叔不会留下,也不会返回,而是高调的击杀垂云尊者之后就消失不见. 也许是利用古仙楼的路线,又或许是其他的法门,总之他一定会离开,同样不会让星罗海成为焦点。 “既然已无后患之忧,我们当然要有容人的气量。” “还请邱长老前去准备。” 说着拱手看向另一位年长的修士。 “我这就办。” 随着邱长老起身离去。 殿内只剩下虞龙和那位年轻的修士。 年轻修士压低了声音说道:“师父,老祖纵然和太华师祖不合,但,太华师祖返回上宗,老祖又是能斩杀垂云尊者,其实力深不可测,我们应该竭力挽留才是。” 虞龙沉吟道:“有些事,你不懂。” “老祖的意愿也非你我能更改。” 当年他在接任宗主的时候心中总是存了一份顾虑,错过了最佳时机。 今时不同往日,在他认识到器灵宝物的强大之后他心中的顾虑是消失了,却又升起另一份心思。 器灵宝物,上宗能保得住,太乙宗保不住。 看太华师伯的态度,似乎对师叔的身份很是不喜,上宗庇护也就无从谈起。 他若是强行做些什么,反而不美。 “去吧。” “喏。” 青年离去后,虞龙微微眯了眯眼睛。 没有一位本宗出身的尊者坐镇,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本来最有希望成为尊者的是两人,走了一个之后就只剩下仇师兄一人,还不知最后是否能渡劫成尊。 虞龙踏入后山之殿,取来三柱高香。 将之点燃立于身前。 扫去面前的袅袅烟云,露出一双淡黑色的眸子。 “师父保佑!” …… 不知岁月流转。 古城。 古城就叫古城,位于东荒大境。 乃是古仙楼在东荒最大的城池,也是所有的二道贩子最向往的地方,据说这里天材地宝罗织成堆,天上地下的消息就没有古仙楼不知道的,不管来到这这里的人想要什么都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当然,要有钱。 长街的路上,一个抱着长剑的修士正走在路上。 人山人海在他的面前好似无物. 一步踏出,脚下的土地咫尺缩短,就在他闲庭信步下,已走到了古城最高的那座楼,那是一座如同山峰的高楼。 危楼百丈,高耸入云。 剑客低垂眼帘的踏入这座高楼之中。 淡淡地说道:“带路!” “请。” 小厮低头,不敢打量。 在他等待之前就收到了吩咐,只管将亮出请帖的人请上去便是。 不要多问。 他当然不敢多问,因为他已经看出面前的人是谁。 此人身着一袭劲装,面容刚毅,双目低垂却见剑气汇聚成神光在其中流转不休,长发枯槁不见润色,正是其身份的证明。 分明就是那位盛名一时的大星河宫的离枯剑侠。 离枯剑侠平静的走入古楼。 在小厮引路下来到一座高台,高台前是一道门,大门散发着幽邃的光芒。 “大侠,请。” 离枯剑侠微微颔首。 一步踏出。 越过门。 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方幽静的山谷,鸟语花香,分有意境。 而在山谷硕大的凉亭之中,已经有数道人影错落。 离枯剑侠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走近方才看到凉亭之大,好似要容纳数十号人,不过来到这里的算上他一共才五个人,而那个正带着微笑的文士,显然不像买家。 “齐大侠。”文士拱手道。 离枯剑侠躬身行礼,只是他的面色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前辈就是古仙楼长老,摘星圣人。” “不错,我就是。” 摘星圣人含笑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请齐大侠落座。” 离枯剑侠再次行礼后安然落座,随后开始打量起先他赶来的三人。 左手隔两行的那一位。 一身淡灰色法袍,放荡不羁的随意将头发一扎。 翘着二郎腿,手中还捏着瓜果,似乎察觉到目光袭来,侧首寻了过去,在看到离枯剑侠之后,英俊的面容露出了几分笑容,微微点头示意。 这倒是让离枯尊真目光一沉。 这位可是万魔殿的鬼魔,据说也是候选道子之一。 再次之,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壮汉。 他不好隔着斗笠利用神识观察,也就作罢。 右手边,则是一位着僧袍的和尚,唇红齿白,低眉顺眼,全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然而此人却不可小觑。 天龙寺的候选佛子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还要等谁?” 鬼魔尊者疑惑的目光扫来。 在座的众人,除了摘星圣人成名已久之外,其余者都是年轻一辈的楚翘。 在各自宗门天骄候选道子之列都能排在前列的。 “不急。” 摘星圣人微微摆手。 少顷。 一位身形曼妙的女子踏入场中,此女一头火红头发,身着火凰翱空法袍,法袍的岔开的很高,却也好似只能目睹些许风情。 概因此女的身形高大,达到了惊人的六尺四五,烈焰红唇正映衬冷艳面容。 “炽焰神凰宗的候选凰子之一。” “青鸾尊者。” “是她?” 离枯尊者微微皱眉。 这位也不是善茬,据说此人擅用一种冷火,加之那一身灵骨凤凰道体,所燃灵火威力极强。 摘星圣人一点都没有圣人的架子。 十分温和的说道:“还请仙子稍坐。” “来的人好多。”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山谷边缘浮现,紧接着,人影也随之来到凉亭。 “古族?” “陈家的少主。” “承蒙各位抬举,在下陈天跋。” 陈天跋拱手看向那几位早就落座的修士,接着看向摘星圣人,拱手道:“前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摘星圣人摇头:“一共十三份请帖,才到场六位俊杰。” 谁料,陈天跋哈哈一笑,从怀里取出三份请帖,道:“我还以为加上我这三份就足够了。” “才八位。” “巧了,我这里也有三份。” 青鸾尊者将三份请帖往桌前一放。 “还差三位。” “他们将请帖托付给我了。” 随着另一道声音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正看到一个赤着肩膀的壮汉走了过来。 “古神殿,荒陀,见过摘星圣人。” 壮汉面容刚毅,狮鼻阔口,吊睛双眸如虎似豹,只是走到近前,都能感受到灼灼气血好似一堵厚重的城墙挡住了苍天挥洒下的光芒。 古神殿,也被称作古神圣地,此地修士以炼体闻名。 壮汉正是年轻一辈的楚翘。 得荒之道号。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么此次小会正式开始。”摘星圣人并没有追究他们用手段阻止他人赶来。 来几个人都是好的,只不过来的人越多,能竞到的价格也会越高而已,当然,他们的拍卖会的形式与以往有一些不同。 拍卖消息和拍卖已经落到他们手中的物件也是截然不同的。 摘星圣人起身,朗声道:“极品道兵……。” 在座的七人,没有一个率先出言。 反而像是在继续等待什么。 极品道兵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难寻的东西,做为候选道子之一,他们甚至能够得到圣兵、圣物。 “极品道兵,尊魂幡,主魂疑似化神初期拥有寻常修士神智。” “经仙楼鉴定。” “确定为器灵宝物!” 在座七人的呼吸都随之急促起来。 “底价,五百万上品灵石。” “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万。” 荒陀问道:“只是消息吗?” “不错。” “尽管只是消息,仙楼已大致确定宝物所在。” “为何仙楼不主动出手?” (本章完) 817、宝物 摘星圣人淡然一笑:“这就要谈到缺陷了。” “众所周知,凡是器灵宝物极少出现改变,除非大神通者为其逆天改命,重塑宝物身躯。” “然而亦有失败可能。” “也就是在天地生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是诞生器灵是什么样子,之后也会是什么样子。” “道兵器灵,其修为疑似化神初期,最多也不会超过化神中期,唯一可取之处在于寻常修士的神智。”“仙楼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然而,对于诸位而言,只要得到这样一件宝物,就相当于获得一位修为不俗神智不低的助力。” …… “阿弥陀佛。” 天龙寺的候选佛子低吟一声。 他的神色并没有变化。 这些事情,他们做为宗门的真传早就清楚的知道。 不然也不会轮到他们。 就譬如他自己,虽风光无两,实际上在宗门真传也只排在五六位的模样,在他之前的天骄还有不少。 他们为何没来? 并不是没有接到请帖,而是根本就看不上一个道兵级的器灵宝物。 正常的神智是唯一的可取之处。 他们最看重的也正是这一点。 不然,道兵级,相对而言还是弱了些。 万魔殿的鬼魔尊者将瓜果扔进自己的嘴里细细咀嚼品味。 说道:“我对这些并不关心,听说器灵宝物关系到成仙,我倒想看看到底如何。只要消息足够准确,那么这杆尊魂幡我拿定了。” “哼。鬼魔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要我们相让?” 陈天跋冷笑一声。 接着说道:“器灵宝物,我陈家也不是没有,不过我想要一件属于自己的器灵宝物。” “五百五十万。” “阿弥陀佛,小僧出六百万。” “秃驴,你凑什么热闹?!” “既是拍卖会,小僧自然也能出价。”天龙寺的候选佛子笑呵呵的说道。 “七百万。” 斗笠修士喊道。 “八百万!” “对嘛,这才对,一个个小家子气。” “一千五百万!” 凌厉的女声落下。 “两千万。”离枯尊者沉声说道。 当价格来到两千万后,众人神色各异。 青鸾尊者面色不悦,凤眸冷对,似乎又在沉思该不该继续提价。 这毕竟只是一个消息,而不是器灵宝物确切存在于台上,如果是后者,她就是再多花几倍也要拿下。 “齐道友,家底都掏空了吧?你不打算竞争宗门道子了吗?” 陈天跋看向抱剑的离枯尊者。 离枯依旧抱着长剑,并没有心疼的神色,平静的说道:“区区两千万而已。” 两千万上品灵石已是一笔巨款。 按照当下的汇率能够换得一亿八千万中品灵石。 也就是二十三四亿的下品灵石。 当年,大器宗拨下的款项也才两亿上品灵石而已。 那是为了改造城区进行大规模的动迁,如今众人却要以两千万竞争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最终还不确定是否由自己获得。 拍到这个价格,众人心中都有顾虑,生怕自己再抬一手就会落到自己手中,又怕自己抬了一手,反而没有落在自己的手里。 “传说器灵宝物蕴藏着成仙的秘密,这件宝物品级是差了点,胜在契合诸位使用,乃是竞争道子的不二助力啊!” 摘星圣人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有些冷了的场子再次热了起来。 鬼魔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们,他早就动手把十三份请帖全部拿下。 盘算着手中灵石,以及获得道子之位后的好处,目中多了不少血红,喊道:“两千一!” “两千一百五。” “谁?!” 鬼魔盯着那朗声说话的斗笠修士。 “阿弥陀佛,小僧出两千三。” “两千五!” 荒陀近乎于吼了出来。 两千五并没有伤筋动骨,然而只买一个消息还是太亏了。 对于道子之位的执着,让他不能放弃。 一旦放弃了这桩机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赶上去。 难道要靠自己去元央域碰运气? 运气这东西,如果能花灵石买,他花多少都行。 离枯尊者叹了一口气,默然道:“看来此物与我无缘。” 他心中的最高价就是两千五,如果再高也没法接受,反正拍卖不止这一次,他继续等就是。 数息过去。 好似度过漫长的季节。 “两千五百万上品灵石。” “恭喜荒陀小友。” 荒陀瘫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紧接着他笑了起来,他赤红的双目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胸膛依旧起伏的厉害。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像是按耐不住激动似的看向摘星圣人,还不等他询问,摘星圣人便说道:“还请小友跟我前来取走宝物消息。” 随着荒陀跟随圣人离开,在座的六人顿时活络起来。 聊天的聊天。 说小话的说着小话。 话题都是围绕着器灵宝物。 “青鸾道友?” 离枯尊者诧异的看向坐于相隔不远的红袍修士。 “我们可以联手。” “联手?” “不错。” “道友为何寻我?” “因为你的名声很好。” 青鸾指了指不远处的灰袍修士说道:“万魔殿鬼魔,实打实的魔头。” 又将目光投向青年:“古族陈家,跋扈的很,不是合作的对象。” “荒陀已经拿到消息不会与我合作。” “那斗笠人,遮遮掩掩不似良善。” “和尚……,我不喜欢和尚。” 离枯苦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位尊者竟然这么主观的就下了结论。 确如青鸾尊者说的那样,他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剩下的修士,不是早占先机,就是一目看下去就知道是什么人,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 鬼魔笑着说道:“既然已经花落人家,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不能走。” 飘渺的声音落下。 原本已经起身的鬼魔身形一顿,面色当即阴沉下来:“古仙楼难道还要阻止我离开?” “请帖上早有明言,任何人不得离开。” “你想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死。” “死人会保守秘密。” 随着圣人的神识锁定过来,鬼魔摊手道:“还好我向来不是个擅于保守秘密的人。” 说着,他又安然坐回座位。 鬼魔的心思众人心知肚明,不过是想要跟踪荒陀,以此空手套白狼,但是古仙楼怎么可能容许有人钻这个空子。 倏尔。 摘星圣人返回。 看向众人道:“两年后拍卖会重启,劳烦诸位暂等些许时日。” “两年太久了!” “但这就是古仙楼的规矩。” …… “起拍价,四百万上品灵石。” “一千万。” “……” “一千五!” 看到离枯尊者和青鸾尊者一同走上去,鬼魔顿时急切道:“怎么还能两个人一起啊?” “确实没说不能凑钱购买。” “小友也可寻找自己的合作伙伴。” 鬼魔转头一看。 他这魔修应该和谁合作? …… 起拍价,三百万…… …… “阿弥陀佛。” “小僧先走一步。” …… 又两年后。 “两百万一份。” “诸位可还需要?” “给我一份!” 余下的三人一人拿了一份,匆匆出门。 …… “他在哪儿?” “万物城,售卖器物的铺子。” 离枯尊者抿嘴。 他们还算快的,然而相较于荒陀还是落后两年。 古城去万物城的巨舰都已发了两趟,如果继续等下去肯定不利。 想要赶超的话,就只能抄近路,潜入域垒,以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的神通术法,迅速赶到万物城。 …… 万物城。 黑器阁。 看门堂的伙计昏昏欲睡。 他就觉得老爷这名字起的不吉利,黑器,黑器,一听就是黑店,怪不得一年卖不出多少兵器甲胄,能维持住店面也是奇迹。不过想到老爷那散漫不羁的模样,怕是本来也没打算卖出东西。 “器阁!” 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惊喜。 就像是干涸在沙漠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水源。 小厮懒散的抬头。 正看到那吊睛双眸。 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赶忙询问道:“这位爷,您需要点什么?” “你家老爷,是不是涂山君?” 壮汉赤着臂膀,站在那里像是一堵墙。 在他问话的时候,不由流露出灵机气息,将那练气小厮吓的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清楚。” “是他吗?” 壮汉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张玉简。 上面正绘着一位修士。 赤发。 黑袍。 面色苍白。 双眸黑红相间。 小厮眼中的惊慌根本遮掩不住,心中暗暗叫苦:“老爷您以前不会是江洋大盗吧,还是仇家上门?” 总之不像是能善了的样子。 他本想做些什么,不过在这人的目光下,他就像是在老虎爪下的小鸡崽。 “你家老爷在铺内吗?” “在。” “带我去!” 小厮只能领着这个铁塔一般的壮汉踏入内堂后殿。 在院落中,一个坐在风箱前的修士正抡动手中的铁锤。 小厮张口大喊:“老爷,快跑!” 执掌铁锤的赤发修士侧目过来,微微皱眉,打量着走来的壮汉。 他并不认识此人。 荒陀一把撇下小厮,朗声道:“我乃古神殿荒陀。” “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涂山君!” (本章完) 818、拳镇 “你认识我?” 赤发的高大修士取来一旁的汗巾擦了擦手上的汗渍。 将热气蒸腾的长发往脑后一捋。 横眉侧眸,打量着说话的如同铁塔一般的壮汉。 像壮汉这样的修士,一身灵机气息又分外扎实浑厚,只要他见过就会记住。 然而他思索许久,也未曾从自己的脑海中寻到有关于此人的身影。 因此不由疑惑的问道:“古神圣地,东荒四大圣地之首,我并没有见过古神圣地的传人,也不曾与古神圣地的修士打过交道。” “莫不是哪个被我杀死的修士好友前来寻仇?” 涂山君轻声呢喃。 不曾害怕此人听到。 转而就被他否定,论及杀人,他向来不会有迟疑。 他的仇家不少,却没有这样牵连甚广,甚至能够和古神圣地的修士扯上关系的。 又是什么原因,才让一个化神修士,还是古神圣地的天骄,赶到万物城,只为寻找他?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心绪也随之一沉,旋即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垂云尊者还是没有挨多久,在被请入尊魂幡的无岸归墟之后的三十年便身死,如今没有被吸入魂幡,只是因为垂云尊者的修为超过主魂。 他记得垂云说过已将自己的底细卖给了古仙楼。 只要他死了,古仙楼就会获悉。 想到这,主魂的目光不由延展出去,似乎想要寻找荒陀尊者身后的人。 他觉得如果垂云真的将自己的底细泄露个干净的话,肯定不会有只有一个化神尊者赶来。 以尊魂幡的特性,以及能够通过煞气阴神不断进阶的特性,纵然是圣人之上的道君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 主魂的一缕神识返回尊魂幡。 无岸归墟。 此地与魂幡内的场景如出一辙,只不过此地并没有阴神出现。 空荡荡的,好似这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影。而那个人,正坐在水塘旁的楼阁钓台上,盘坐执杆,宛如一座早就雕刻在此地的古董雕塑。 哪怕身后传来脚步,依旧不曾撼动这尊雕像。 “你将我所有的底细都说了吗?” 身后传来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询问之声。 听到声音传来。 ‘雕塑’才好似终于有了生气。 双眸亮起了光芒。 目光却依旧注视着手中鱼竿。 淡淡地说道:“来人修为不高?” 斗笠下,穿着青天云水巨鲸袍的垂云尊者抬起头。 “古神圣地的天骄。” 主魂话音落下,垂云尊者就不再回应。 只是静静的坐在哪里。就连神色都没有半点异动。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自从垂云入幡就极少开口,这应该是他说的第二句话,也仅此而已。 涂山君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 在看到荒陀的时候。 他的心中其实就有了几分擦测。 听到垂云这句话后,涂山君又放心了些许。 垂云肯定没有将他所有的底细全都透露出去。就是不知道垂云到底说了多少。他没法从垂云这里得到具体的消息,那就只剩下一人。 炉火前。 主魂看向那铁塔一般的修士,问道:“只有你一人?” 荒陀尊者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不止我一个,但我应该是最早赶来的一个。” 随手将小厮扔出去,这才亮起激动的双眸,大赞道:“不愧是我以两千万上品灵石获得的消息,果然准确!” “更难得的是,神智丝毫不虚!” 荒陀尊者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赤发主魂。 他实在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这样的‘宝物’。 他走到此人面前,根本就看不出此人到底是人还是器物,不管是神态还是智慧,全然像是活生生的修士。 “封锁消息。” 荒陀微微抬起手臂。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人影在他的身旁凝实。 观其气息竟也在化神之境。 人影半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少主,此地分属天器圣地,乃是其核心之大城,我等纵然早有知会,也不可能将大阵布下,一旦触怒天器圣地,怕是少主也不好在主上那里交代,我等……” “能封锁多久?” “一刻钟。” “足够!” 荒陀淡然一笑:“去吧。” 铁塔一般的修士上前两步拱手说道:“荒陀,恭请前辈助我。” 主魂注视着铁塔般的修士。 此人身形魁梧,一头墨黑色如狂瀑的头发,飘散间可见眼角狭长的疤痕。 疤痕并没有毁坏这张刚毅英气的面容,反而为之增添几分霸道和狂野。 其气血如虹,宛如一座强大的盾墙高山雄踞。 直面之际,气血好似那汪洋长河,要将四周都冲刷干净。 若是弱一些的荒兽,在见到此人的时候怕也会以为是兽王降临。 然而就是这样的修士,却愿意躬身行礼,插手恭请。 倒是让涂山君有些错愕。 这么多年东躲西藏,有些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在暴露了身份的情况下还能获得这样的礼遇。 那该是他很年轻的时候吧。 主魂微微摇头。 “你走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如果是贪婪者上门,涂山君不介意出手将之镇杀,或是炼做幡奴以补充法力。既然荒陀还是一个知礼的,与他也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冒着风险杀死一个大宗门的真传天骄。 而且尽管涂山君不赞同许宣的理论,实际上心中依然有所顾及。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影响对方命运还是对方本来的命运如此。 说远的不具说服力,那就看陨炎道兄,本来也是陷入绝境之中却最终成就元婴,踏入化神,返回东荒天阳,成为了外宗年轻一辈的抗鼎者。 若说道兄有大机缘在身,获得道君传承,有人看顾。 那惊鸿、巫融,甚至虞龙、仇万道……则不属于那一类。 他们或许有大大小小的机缘,天赋也很不错,却丝毫不见短命之相。 如果当年在星罗海,由虞龙执掌了尊魂幡,事情还会如现在这样发展吗?看着宗门壮大,涂山君心中不仅有欣慰,还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他不是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幡主的人。 好事都是自己做的,坏事都是幡主招来的? 难道自己能孑然一身吗? 至少,他无法坦然的推卸一切。 荒陀怔然,随后起身沉声道:“前辈是觉得我没有资格吗?我乃是古神殿真传,师承圣人,身具血神道体,二十五岁成丹,四十四岁结婴,获天骄之名,二百年后修成化神,如今还不到三百岁,已是化神中期。” “东荒天骄榜,排名第一百七十九名。” “我知道,我这个排名低了。” “那只是因为我的修为低。” “我修行的年份少。” “一旦我踏入化神后期,再有前辈相助,我一定能够登上前三十!” “前辈若是觉得我还不够资格,不妨告知考验,我荒陀一并接下不二话。” 赤发主魂的脚步一顿,问道:“你有什么理想?” “理想?” 荒陀搜刮着自己的脑袋。 绞尽脑汁想要回答一个符合眼前器灵的答案。 器灵也不着急。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他。 似乎觉得他还要想很久,于是将一旁的藤椅拽了过来,披上法袍倚靠在藤椅上看起了书卷,顺彼岸端起一旁的茶碗,碗中却盛放灵酒。 站在天井中央的大汉方才回神道:“我要成为道子,成为古神殿的圣主。” 主魂莞尔一笑。 接着问道:“若是我咬死不同意你会出手抢夺?” 荒陀犹豫再三点头道:“会!” 他绝不可能将机会放走。器灵宝物,哪怕是道兵级,没有多少上升的空间,他也不会放弃。 极品道兵,以他的年纪至少还能傍身数百年,而且最可贵的是器灵神智之高,这样的帮手根本不是灵石可比。 “很诚实。” “我喜欢诚实的人。” 涂山君微微颔首。 荒陀大喜:“前辈同意助我……” “先打铁吧。” 喜悦还未曾散去就变成了疑惑:“打铁?” 他以为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正激动于执掌器灵宝物,不想还有考验。而且还是打铁。说着,他的目光挪到内堂的风箱和熔炉上,皱起了眉头。 他根本就没学过打铁。 做为天骄更不用修仙百艺,在他看来那都是苦工才应该学的。 大师再受人尊敬,那也是苦工。 身为天赋上等的修士,他只需要关心自身的修为便可,剩下的事情会有人帮他办好。 不管是灵丹妙药还是功法秘籍、神兵利器,只要他拥有修为,就能通过自身的修为从宗门那里获得。 “前辈莫不是在消遣在下?” 荒陀周身的灵机气息迅速拔高。 经过此番相处,利用法眼他已经看出器灵的修为。 并不是化神初期,应该是中期,气息扎实稳固,是一位十分强劲的对手。 “你是练拳的吧?” “是。” “古神圣地多是体修,我正是以拳起家。” 起身的主魂并没有多言,而是摆开了一个拳架。 嗡! 荒陀猛的瞪大眼睛。 赤发修士淡淡地说道:“我这一拳,你接的下吗。” 荒陀拱手行礼:“我愿意打铁。” (本章完) 819、谢谢 “万物城!” 青灰色劲装,枯槁长发的修士开口说道。 “我们不会来晚了吧。” 站在他身旁的高挑女修蹙眉。 在决定联手之后,两人就迅速拍下第二名额,得到地址后迅速赶来。 好在有荒陀这个打样的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多做寻找,也就不用浪费时间。 然而这又衍生出问题,万一荒陀已经将器灵宝物拿走了怎么办? “古仙楼这单生意做的实在不地道。” 青鸾尊者沉声说道:“让我们失了先机。” 并不是古仙楼不地道,而是他们最开始在试探,没有将身家压上去。 做为后来者,就该承担这样的风险。 枯槁发色的修士正是离枯尊者。 他本来就没有对这趟旅行抱多么大的期望。 如果古仙楼的消息属实,那么以荒陀的修为和势力,应该已经找到了器灵宝物所在,就是没听说万物城爆发什么大战。 虽说没抱期望,心中总是还有些期待的。 既然古仙楼敢把消息卖给他们,就说明器灵宝物不是那么好得的。也许荒陀耗时两年也未曾寻得,反而是他们后来者居上。 “知道确切消息吗?” “说是器阁。” “不过万物城这么多器阁,到底是哪一家呢?” “找!” “我相信荒陀已经帮我们排除了不少。” 做为炽焰神凰宗的天骄,青鸾尊者身后的势力一点都不小,身为尊者,其手下也多是能人异士,不像是离枯尊者,到哪里都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抱着一把剑,再没有见到任何修士追随。 这反而是不寻常的。 因为到了这一层次就算不自己招揽,同样会有不小的势力聚集投靠。 会有人自愿追随,然后慢慢的聚集壮大,成为他们的‘手’‘脚’‘眼’。 修士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这些人就充当了修士的辅助,有专门的炼丹师、炼器师,还有饮食规划、术法搭配……等不同职业。 当然,还有情报势力,战力帮手。 如今青鸾尊者调动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势力。 天时未见黄昏。 身着淡红色长衫的修士出现在青鸾尊者的身旁,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回禀主公,荒陀尊者一共调查了九百余家售卖法宝的器阁,据说对方抵达黑器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黑器阁?” …… “就是这里吗。” “是。” “你家老爷可在铺内?” 两人踏入器阁的大殿,看向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的小厮。 小厮猛的惊醒,揉搓了双眼说道:“两位……前辈,要寻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是叫涂山君吗?” 小厮又是一惊。 这问话怎么这么的熟悉。 紧接着他就想起来了。当年那位也是这么问他的。 他还以为对方是寻仇的仇家,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又来了两位,这两位……小厮打量两人,昂首挺胸道:“不错,我家老爷正是!” “速速带我们去见。” “等等。” “等不得!” 小厮再一次被提了起来闯入后殿。 “叮!” “铛!” 火星飞溅。 离枯尊者和青鸾尊者裹挟小厮走近才发现,打铁的修士一身劲装,头发随意的扎了起来。 不正是早就离开古仙楼拍卖场的荒陀尊者吗。 在不远处,一个倚靠在藤椅上的赤发修士正捻动手指搓着经书。 “老爷……” 小厮刚开口,就被青鸾尊者丢了出去。 身形高挑的青鸾尊者取出玉简,对照着藤椅修士的面容,顿时欢悦道:“不错,正是他!” 目光从赤发修士旁挪开,移到打铁修士的身上,凤眼微微眯了眯,沉声说道:“荒陀道兄怎么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抱剑的离枯尊者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赤发修士。 他知道青鸾尊者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联手不仅是在古仙楼也是此地。想要得到器灵宝物,就必须先过了荒陀一关,否则无法触碰器灵。 打铁的荒陀身形一顿,侧目说道:“你们不练拳不懂前辈的厉害。” “你们若是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就是了。” 说完,就继续开始打铁。 青鸾尊者的凤眸一转冷笑不语。 什么前辈不前辈,分明是荒陀正在经历器灵的考验。 他们要是出手对付器灵反而麻烦。这可不是那些神智低下的器灵,而是一位神智与常人相似的器灵。 定然有自己的喜恶。 如果一个人正在读书,闯进来两个人非要动手抢夺东西,这人会不会厌恶这两人呢? 答案显而易见。 ‘没想到荒陀这莽汉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青鸾尊者心绪一转,看向一旁的离枯尊者,否定了要出手的打算。 拱手说道:“前辈,小女子倾慕前辈之风采,不远万里追寻而来,希望前辈能助小女子一臂之力。” 说着,青鸾尊者走上前来。 此女身形高挑,也就只比涂山君矮了一个头而已。 青鸾尊者凤眸打量,浮现诧异的神色,但更多的确实掩藏不住的惊喜。 赤发顶角。 手掌苍白之中带着青色。 椭圆形的紫黑色指甲正扣在经书的书卷上。 更令人惊愕的是主魂的神态目光。 如果不是早就从拍卖会上得到消息,她在看到此人之后,甚至会以为这就是一位不知名的强大修士。 “在下离枯。” 抱剑的修士拱手行礼。 “你们也是从古仙楼那里得知了我的消息?” 涂山君看向两人。 他其实已经听荒陀说了很多,不过消息这东西,知道的多了只有好处,因此也就有了这随口一问,不仅能印证荒陀所言,也可探寻清楚,古仙楼到底对他知道多少。 是全都知道,还是只知道一部分。 卖给这些人的消息又多少。 “不错。” 涂山君说道:“我和其他器灵不同,尊魂幡也不同,尊魂幡只有道兵。” 说着,主魂张开手掌。 袖袍中寸许尊魂幡飞入掌中,顿时化作三尺模样。 三人同时看向宝物。 荒陀惊叹道:“这就是极品道兵,尊魂幡?!” “看样子荒陀道友还不曾获得前辈青睐。” 离枯尊者的眼中也闪过光芒。 既然有缘,他当然也要争上一争。 同时也让他对主魂的实力产生怀疑,以荒陀的实力竟然会甘愿接受考验,在这里足足打了一年的铁。 “极品道兵!” 青鸾尊者轻抿红唇,展颜一笑,顿失落了世间颜色:“不知前辈要如何才愿意跟小女子离开?” 荒陀当即不满道:“道友,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荒陀道友的实力确实强劲,只是我与离枯兄联手的话,道友就不足为惧了。”青鸾尊者眼神示意不远处的离枯尊者。 来的路上他们早就说好了,一旦有其他的竞争者,他们两人自然还要联盟的,等击败其他人,再公平竞争。 荒陀面色阴沉的看向两人,随后冷笑道:“你们也想的太美了,前辈若不答应,你们以为联手就能得到宝物?” 做为最早前来的修士,并且已经在此地打了一年的铁,他对涂山君的实力早有认知,如果这两人敢硬抢,那他绝对让这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两人的对比,他就能在危难之际获得器灵认可。 修行不是打打杀杀,面对这样神智与常人无异的器灵更不能用打打杀杀来禁锢,更应该谈交情,讲义气,坦诚相待。 就像是他收服那些手下一样,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他人。 “我们并不想与前辈为敌。” 离枯尊者笑着说道:“相反,我们诚挚的邀请前辈出山。” “阿弥陀佛。” “我天龙寺有龙灵宝兵池,可使神兵脱胎换骨,能帮助前辈的极品道兵身躯更进一步!” “此法不需要重铸,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到前辈的神智,只要前辈愿意虽小僧返回天龙寺,小僧愿意为前辈求得进入兵池的机缘。” 此言一出。 众人神色剧变。 荒陀说道:“法惠,想让极品道兵进阶,你怕是没有这个资格。” “小僧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法惠尊者执礼走近。 荒陀赶忙说道:“古神殿有古神武库,万千炼兵可供前辈参悟,更有荒神血为道兵洗礼。” “我一定请最好的炼器师,为道兵参谋。介时,我还可以请师父他老人家出山,为道兵的出路谋划!” “神凰宫有不死法可供前辈修行,或可从涅槃之中获得更进一步的机会。”青鸾尊者也不甘示弱。 “嘿嘿!” “诸位何必大费周章呢,我观这尊魂幡乃是魔道法器,正和我用。” “我没有宝池,也没有神血,更无涅法,但我有一样是诸位没有的,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阴神。既然是尊魂幡,就肯定需要无边阴神充做役魂。” “你们的路从一开始就走岔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宝池神血而是需要一位能执掌尊魂幡的狠人。” “恰好,我就是!” 桀笑声响起。 身披法袍的鬼魔尊者飞身冲了进来,并且来到赤发修士的面前。 没有半分犹豫的伸手,妄图从赤发修士手中接过尊魂幡。 那赤发修士似乎也没有反驳。 也没有任何动作。 就任由此人出手拿取。 手掌触碰。 冰凉感贯穿胸膛。 鬼魔尊者一把攥住尊魂幡,激动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占的先机又如何。” “你、你,你们两人联手又如何。” “你们根本就不符合尊魂幡的执掌条件!” “只有我才可以真正执掌器灵宝物。” 说着转过身去,法力汹涌间,挥动魂幡,难以压抑心中激动的喊道:“如今我得神兵,诸位若不让开道路,我就只能请诸位入幡了。” “吧嗒。” 一只苍白之中带着青筋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 鬼魔回头一看。 正看到赤发修士满面笑容:“谢谢你。” “谢我?” “对。” “我本来法力已经快不够用了。” “顶多再有一二击之力。”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离开万物城的原因。” “有了你这具身躯的法力,我差不多能够从他们几人的包围之中从容离开。” “所以我该谢谢你啊。” 涂山君笑着说道。 (本章完) 820、幻噬 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咧嘴露出和善笑容。 笑容并没有让鬼魔尊者感受到任何温暖,反而是刺骨的寒意自心底奔涌,流经四肢百骸,刺激着手脚的神经。 宛如针扎的一般让他不愿意轻易触碰。 身披青灰色法袍的鬼魔尊者双眸绽放骇人的光芒。 宛如两道光束。 直待看清尊魂幡主魂的修为,他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 主魂的实力确实不弱,然而还是不够看。 想要噬主也要看看他的修为才是。 做为万魔殿的天骄,鬼魔对自身实力当然是自信的,他并觉得一个主魂能翻起什么波浪。 当然,如果在对敌中不愿出手,反会成为他的拖累。 因此,他一定要掌控先机,也要压下众人。 “呵呵!” 如枭鸟般的笑声自尊者的口中飞出。 “哈哈。” 鬼魔尊者摇动尊魂幡,寸许魂幡顿时化作一丈。 黑铁幡面垂下,青底如青天,绘猖兵鬼将踏云而行,似乎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神兵就会从那虚幻青天中踊跃出来将人生吞活剥。 侧眸看向肩膀处的青白鬼手,淡淡地说道:“尊魂幡现在由我执掌,我想,你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决定。” 他心中明白。 眼前的赤发主魂与自己是一类人。 对付这样的人根本也不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只需要以压倒性的力量将主魂打垮,然后就能坦然的接受主魂的臣服。 这是所有魔道宝物的通病。 魔道宝物,只会臣服于更强者。 “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巧取豪夺,实在不足以令我等叹服。”法惠尊者说道。 捻动手掌中的佛珠,灵机气息无形间已经将这方天地遮盖,似乎只要面前的魔修有任何的异动,他就会以迅雷之势出手。 荒陀尊者面色阴沉,目光如野兽肆虐。 他才刚刚接触器灵一年,这些人就相继寻来,怕是古仙楼给他们开了小差,将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也有可能。 不然单凭他们自己靠着讯息寻找,怎可能这么迅速。 做为先来之人,他早已将尊魂幡视为囊中之物,不容他人觊觎,又怎可能容忍鬼魔安然带走魂幡。 不过他并没有率先说话,而是还在观察情况。 他觉得自己还是拥有优势的。 首先是自身一年考验,其次便是尊魂幡的主魂器灵颇为桀骜,且实力强大,鬼魔不见得能降住主魂。 其他急切的修士会出手的,不需要他做那个出头的人。 他只要能沉住气,便可在主魂的心中留下好印象。 “道友此举有违道义!” “鬼魔,我劝你识相一点,器灵宝物你带不走。” 相比较荒陀的沉声喝问,青鸾尊者掣开腰间两把短刀,兵器尖啸震动,形成两道强劲的光芒,附着在她的双手两侧,就好似为双手搭建起一只小翅膀。 抱剑的枯槁发色的修士叹息道:“道友还是坐下好好谈谈吧。” “谈?” 鬼魔冷笑一声:“宝物能者居之,谁若不服,自可从我手中抢去,便如我闯入门中抢走此物一样。修行路谁跟你谈?是我,还是他。” 说着,目光回转,睥睨身后的赤发主魂,冷声道:“我观你魔气冲天,是谈来的吗?” “说得好!” 一道清爽的赞喝落下。 随之踏入院落的是一位锦衣加身的年轻修士,不正是古族陈家的天骄,陈天跋。 陈天跋拍手鼓掌道:“鬼魔兄不愧是魔道中人,莫怕,他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实际上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陈天跋,尔要与魔修同流合污吗?!” “什么是正什么是魔,我只在意我自个的心情。” “阿弥陀佛,陈道友如此心性如何踏入大道。” “道行和性格有关系吗?” “或许有,你又怎知道我这样的性格不是更加贴合大道呢。” 陈天跋哈哈一笑,转动目光看向了鬼魔,随后又看向众人:“鬼魔兄,这些人你我二人便可抵挡,待你彻底掌控器灵宝物,正是脱身……” “他走不了。” 空灵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惊讶的陈天跋转头循声。 攥紧尊魂幡的鬼魔尊者面色愈发难看,厉声道:“尔还要噬主不成?” 赤发主魂神情淡漠,双眸低垂扫过,落在鬼魔尊者肩膀处的青白色鬼手缓缓抬起,却并不是收回,而是向着鬼魔的头颅抓去。 此时,鬼魔愕然大惊。 他没想到此魂如此凶戾,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 “尔敢!” 万千灵机汇聚成护体罡气。 鬼魔本以为自己能轻易的抵挡住,却不料,护体罡气就像是根本不起作用。 厚重的护体罡气如同泡沫气球,被那只鬼手轻而易举的洞穿,还不到等想通其中关节,那只鬼手已经出现在他的头顶。 紫黑色粗粝的指甲抵住了他的额头。 坚硬的颅骨如豆腐。 噗! 鬼手将之刺穿。 鬼魔猛的瞪大了眼睛,惊声道:“幻术?!” “什么时候?!” 他刚才催动自身的护体道兵和保命底牌的时候,骤然苏醒过来,然而在他惊醒的时候,原本神光迸发的双眸已经迅速暗沉了下去。 晦涩无神的双眼渐渐聚焦。 ‘鬼魔’掰动脖颈肩膀,内视丹田法力。 像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不枉费我花心思封锁你的法力,要是直接反噬,在你有防备之下,定然内耗严重。” “现在的法力,倒也足够。” ‘鬼魔’的目光旋即掠过院内众人。 众人的神色各异。 …… 在荒陀眼中,在器灵前辈说出谢谢之后鬼魔就不动了。 紧接着,护体罡气随之浮现,却迅速暗沉,然后现在这会儿,站在鬼魔身后的高大人影浅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自说自话的‘鬼魔尊者’。 “阿弥陀佛。” 法惠眼中闪过忌惮。 太快了。 快到让人心生畏惧。 抱剑的离枯剑侠皱紧了眉头。 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 或许鬼魔说的没错,尊魂幡本就是魔道宝物,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考验、认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尊魂幡的出现或许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对器灵宝物的追逐炽热消减,更多的是担忧。 手中的宝剑嗡嗡作响。 神情阴晴不定。 反倒是青鸾尊者凤眸神光绽放。 她才没有那么迂腐。 只要能够获得器灵宝物,她的前路只会走的更顺更坦荡。如今看来,鬼魔并没有承受住尊魂幡器灵的考验,鬼魔或许已经被主魂取而代之。 “怪不得!” “什么?” 荒陀看向不远处冷傲的陈天跋。 陈天跋瞥了荒陀一眼,倒也没有卖关子,而是淡淡地说道:“怪不得从来没有听说有谁执掌尊魂幡,只在这里看到器物和器灵。” “原来这件宝物能反噬执掌者,使用执掌者的身躯和法力。” “当真惊世骇俗。” “他如果伪装起来,我们甚至会把它当成修士。” 众人的面色均是一变。 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惊悚。 一件宝物,把自己伪装成人,时不时反魂吞噬利用幡主的身躯和法力活下来。 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个底细,也许会与他称兄道弟,将之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修士看待。 “阿弥陀佛,如此魔宝实在不宜暴露红尘,不如就让小僧带回天龙寺,将之一身魔气洗涤。”法惠尊者笑呵呵的说道。 越是神异才越好,越让人害怕越好。 如果不是这样的宝物,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追寻而来。 青鸾尊者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主魂,笑着说道:“大师所言谬矣,还是交给我神凰宗吧,我宗涅法足以修身养性。” “……” ‘鬼魔’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争执不休,微微摇头,从幡中取出一门玉简,扔了过去。 说道:“道友,血之道术,你用的实在不错,却少了变通,不妨大胆一点。这里是我对血道的一些心得。” “多谢。” “后会无期。” 荒陀接住玉简,还在愣神之中。 他不知道器灵为什么要道谢,也不知道这玉简中装着什么,更不懂器灵为什么要将东西给他。 相比于这什么血道的心得,他更想得到器灵宝物。 却只有一句‘后会无期’。 …… ‘鬼魔’尊者的面容慢慢改变,顶角生出,赤发狂瀑,身形随之高大。 一步踏出,面前空间泛起涟漪。 薄雾冥冥。 就好像这面是阳间,而涟漪的另一面其实是阴间一样。 也正如众人看到,对面就是域垒空间。 “你不能走!” “轰。” 春风吹皱的春水涟漪像是结冰寒霜,迅速冻结成一块。 一道凶猛至极的罡气将此地空间固化的铁板一块。这样的变故,不仅锁住空间,还将万物城的大阵激发,原本无垠的天空浮现了一层晶莹。 主魂抬头望去。 回眸侧目。 施展出这般寒冰罡气冻住天地的正是法惠尊者。 “阿弥陀佛。” “施主一身魔气冲天,还是跟小僧返回天龙寺一洗红尘吧。” “我以前有个朋友。” “哦?” “他也是和尚。” 法惠目光一亮接着问道:“施主与我佛有缘。” “不知那位同门……” “他死了。” “阿弥陀佛,他只是前往了极乐净土。” 涂山君没有多言,而是说道:“我不想杀人。” “让开。” 陈天跋笑道:“我看阁下不是不想杀,是没有能力杀吧!” “诸位不用担心,他既然需要不断的更换身躯,就说明法力不可再生,我们只需要耗尽他的法力,接下来就是我们各凭本事的角逐了。” “到时候不管花落谁家,我陈天跋都无二话。” 青鸾尊者嫣然一笑道:“各凭本事就是。” “嗡。” 离枯尊者怀中剑歌。 枯发的修士也随之向前一步:“你不能走。” 五人中。 唯有攥着玉简的荒陀尊者犹豫不前。 回来稍晚。今日一更,明日正常补更。 821、地狱 “为何不能与我联手。” 粗犷的声音响起。 荒陀刚毅的面容旋即抬起,目视远天的高大主魂。 只要主魂点头辅佐他,他一定竭尽全力迎击众人。 然而现在他又该处在一个什么位置? 继承者,还是如候选道子一样,祈求希望落在自己的头上,亦或帮助主魂逃走,抱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众人得到的心态。 然后,他就能够徐徐图之了。 至少相较于众人他关系无疑更近一点。 他花费两千万,不是为了什么血道心得。 “啪!” 一只厚实的大手将玉简攥成碎片,晶莹与粉末在大手张开时被吹去。 荒陀翻手看向远方的赤发主魂,沉声说道:“前辈不懂,我荒陀不是为了心得而在此地打铁一年,若不得前辈辅佐,我不会走。” 涂山君看着碎成星尘的玉简笑了起来:“这么多寻宝修士中,你算是体面的一位。” “古神殿荒陀,请前辈留步!”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他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得进去。 纵然他说执掌尊魂幡没有好下场,荒陀也不会认,不如就在让他彻底死心,于是说道:“好,我就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 “击败我,我便留下佐你成道。” “若不成……” “如若不成我自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阿弥陀佛。” “既然器灵前辈说出如此考验,想必诸君也愿意接受。” 法惠尊者笑呵呵的接过话茬。 就连涂山君这么不在意他人看法的人也侧目而来,皱着眉头盯着法惠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似乎低估了此人的脸皮厚度。 考验本是属于荒陀的,却硬是让他拦到众人的身上。 似乎只要有人能击败主魂就能执掌尊魂幡。 偏偏,除了荒陀,别人也不好出口反驳。 一旦否认就意味着放弃机会。 尽管他们心中不耻,也还是默认下来。 荒陀冷哼一声。 暗骂无耻。 只是他没有那个闲工夫和此人争辩。 一旦争辩,他反而会成为那位众矢之的。 他或许没有自己得不到众人也别想得的心态,难保其中不会有人放着器灵宝物不要也要与他血拼到底。 因此在这样的时候,他更要低调。 一切凭实力说话便是。 撑开拳架,周身气血宛如升腾蔽日的气血洪湖,顷刻间高墙抬升山河铸就,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无量血峰。 摆动双手之际,血影变换,整个小天地似乎都被气血封锁,变成了一方寂灭之空。 “血亡!” 一拳祭出,顺势将寒冰天彻底击碎。 无边气血宛如灼灼阳光,又像是涌动的岩浆,将天地中的灵机灼烧干净。 天地如山海。 道体一拳则焚天煮海绽放血花。 “荒陀。” 抱剑的离枯尊者轻声沉吟。 古神殿的真传天骄,据说入世以来就击败了许多修士,曾闯入地魔血池借助魔尸熬炼身躯,使自身道体得到进一步的应用,血神七式变做十五式,位列天骄榜前二百。 没有往前不过是自身修为稍差。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身旁修士的评价,青鸾尊者侧眸,淡淡地说道:“血神道体强大,道兄也不必担忧,我们可坐山观虎斗,静等时机再出手。” 谁料。 离枯尊者微微摇头。 “什么意思?” “荒陀是很强,但,那个人更强。” “何以见得?” “我的剑已经告诉我。” 青鸾看向离枯尊者怀中长剑,又看向远方的主魂。 主魂脚步轻挪。 一拳递出。 那无量的气血天地似乎一下子成为虚幻的天地。 紧接着, 就像是有一头无形的巨兽张开血池大口,吞吐间,如日升月落,黑白交替一般,曾经高悬的血海渐渐消散,整个天地重新恢复了澄澈清明。 “气血如虹如万军结阵,血道杀拳确实不错。” 涂山君轻声说道。 青鸾尊者的烈焰红唇微张,她知道此人强大,却没想到不过是一拳递出就把荒陀的杀拳吞没。 她终于明白为何离枯尊者说此人更强。 “冰寒寂地!” 捻决施法。 法惠在看到荒陀出拳的时候就已经掣开脖上佛珠,佛珠中的一颗蓝白珠子滴溜溜转动,无垠澄澈的天空似乎一下子下起了雨。 然而那水滴却并未挥洒,反而在垂下的时候化作冰寒融柱。 “天龙寺的五狱法之寒冰地狱找到合适的传人了啊。” 离枯赞叹。 法惠无耻归无耻,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冰属性天灵根让他十分契合此法,更难得是他能领悟出寒冰地狱的阵地。 一法祭,大雪寂地威如狱。 寒气挥洒。 霜落衣。 飘零的雪花在半空中变成了尖针长剑,叮叮霜打在那淡红色的蒸气上,就好像连主魂的气息和灵机都能彻底冻结。 主魂挥袖一扫,冰剑竟然直接越过了他的手掌,就好像那只是无形的东西,无法用双手捕捉。 “影?” 主魂感受到可以一种由内而外的刺骨寒冷。 微微转动眼珠。 鬼眼当即锁定法惠手中的蓝白珠子。 “那是什么东西?” 青鸾尊者追问身旁的离枯剑客。 离枯无奈一笑::“你当我是古仙楼的万事通啊。”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做出了解释:“据说佛家一位高僧从阴间返回之后创下五狱佛法,高僧圆寂之后,五脏化作五狱舍利,其中一颗就是寒冰舍利。” “就是这一颗吗?” 离枯摇头道:“真品应该在天龙寺智广大师的手中。” “智广大师?” “法惠的师父。” “地狱?”涂山君呢喃了一声,旋即明白为何自己无法捕捉,因为这本来就是投影,是那颗珠子的投影,既然是影,自然就不是天地间真实的东西。 恰好,对于地狱之说,他也懂得一些。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捻决。 诵真言。 “地狱变。” “饿鬼!” 一念贪心起,百万障门开。 随着涂山君捻决施法,法惠只觉得饥饿自腹中升起。 口干舌燥,双眸赤红狰狞。 饿鬼之饥并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因为三毒,贪嗔痴加身,欲望如沟壑巨口难以填满,自然肚子不由自主的饥饿。 术法一成,一副巨大的青卷出现在主魂的身后。 其上正绘大大小小的饥饿之鬼游荡挤压。 赤红目光探寻。 大鬼一把捞起小鬼妄图塞进嘴里咀嚼,却只有缝隙大小根本无法撕咬。 小鬼趁机咬住大鬼,大鬼吃痛,小鬼在揉搓下变成一滩烂肉,摔出去后重新聚合起来,继续游荡追寻。 地狱变相图。 饿鬼地狱! 一道道赤红目光,像是要洞穿迷雾撕开青卷。 “出!” 最前方的主魂淡淡下令。 身后无边饿鬼如潮水涌出。 饿鬼拼命张开大口,原本之后针孔的小口竟然撕开,原来两侧都由黑红色的丝线缝住,现在没了丝线的束缚,张开血盆大口的大大小小高矮胖瘦不一的饿鬼顷刻间寒冰地狱啃食的一点冰渣都不曾剩下。 “噗。” 法惠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剧变。 “不好!” 在他回神的时候,数头饿鬼已经在撕咬他的护体罡气。寒冰地狱的虚影完全被吞吃个了干净,以至于剧烈反噬让他面容随之扭曲,当即口诵真言:“诸法寂灭空。空即是法,法即是空……” 小鬼惨叫一声,大鬼也像是吞下炭火般往后退。 “有些本事。” 得到主魂的赞叹,法惠没有一点喜悦之情,反而是深深的急切,急喊道:“还不出手?!” 陈天跋哈哈大笑道:“和尚急了。” 涂山君霎那间已经出现在法惠的面前。 重拳落下。 轰。 法惠的护体罡气摇摇欲坠。 法惠当即大惊失色。他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很淡很浅,却十分的真实,他自然知道杀意来自谁。 不正是眼前的器灵主魂。 青鸾尊者看向一旁的离枯。 “出手。” 离枯点头。 “凤击!” 腰间两道烂银也似的弯刀燃起青芒烈火,两柄弯刀衔接,拼成一只圆环,被青鸾尊者握在手中,法力涌动间圆环寻转起来,犹如一头凶兽火凤展翅。 轰然祭出,流光自天际翱翔展开自己的羽翼。 “铿。” “锵!” 一杆黑金血红的长兵将之打落,紧接着抵挡住迎击而来的一方巨大的尺状兵器。 兵器的持有者正是陈天跋。 陈天跋大喜,惊道:“好兵器!” 他手中的这柄巨尺名为俱灭兵,最善寻找宝物薄弱,一旦发现就会击坠对方。 毁在他这方道兵手中的宝物不知道有多少。 然而在刚才的接触之中,他手中的俱灭兵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更没有寻到薄弱。 该说,不愧是诞生器灵的极品道兵,端是完美,没有弱点。 “杀!” 拳做长柄锤。 轰!!! 涂山君手持尊魂幡将陈天跋逼退,还不等休整手持凤翅圆月刀的青鸾尊者已经堵住缺口。 “回。” 圆月刀脱手。 却不想,被她锁定的器灵主魂不退反进。 青鸾尊者当即召回弯刀。 抵挡那山呼海啸的庞大一击。 嘭。 如果说天与地是一个人的两只手,那么在这一击落下的时候,这个人拍了一下手掌,天与地在此刻撞击在一块,并且重叠挤压。 青鸾尊者只觉得肩膀一松,两条臂膀骨头完全撕裂开血肉向下滑落。 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去。 涂山君翻转手中长柄钉锤。 直击法惠。 “吞魂!” 法惠祭出蓝白珠子:“冰魄!” (本章完) 822、圣器 “虚天神异。” 佛宝舍利豪光盛放。 顶礼的法惠尊者四周飘起雪花。 一只脚踩祥云的白色雪犼自冰雪中走出。 一步踏出,好似天地都随之冻结,唯有这只精灵能够自如的行动,而它也并不是在雪地行走,反而是踩祥云驾飘雪,游龙飘渺。 “吼!” 祥云雪犼怒吼一声。 波纹气罩汇聚,一只擎天巨爪随之落下。 “阿弥陀佛。” 法惠并不觉得自己展开神异就能赢得胜利,但此番定然胜利在望。 他甚至已经看到主魂灵机气息被自己的神异拍散的场景。 嘭。 想象中的场景未来。 反而是黑红色的高山挡住了这一爪,‘高山’没有静止,犹如摇天狮子撼地貔貅,翻身提出一只巨大狰狞的血红虎面。 大口血张。 骨肉像是调换了位置,獠牙向着外面生,血肉往里面长。 呲! 黑金血虎翻身掣开巨爪的同时伸头就是一口。 死死的咬住祥云雪犼的脖颈。 法惠顿觉气血翻涌不休,五脏六腑在这一撞下移位,而他的脖颈也像是被老虎咬住,喷涌出大量的鲜血,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因为他们也十分惊愕。 器灵主魂竟能施展出虚天神异。 陈天跋诧异的看着那头黑金血虎。 到底是他对器灵的了解太少,还是说这件宝物足够神异,这哪里是一位器灵主魂,分明是大宗天骄、候选道子一个级别的。 想到这里陈天跋拍手称赞:“死的好。鬼魔不死,我还见不到这般场景!” 观摩此景,荒陀战意愈发的强盛。 心中也升起悔意,如果他早一点出手,也许根本就不用等待,以至于现在有这么多的修士追来。目光瞥下,又往天空看去,万物城上方的法阵越来越凝实了。 他甚至怀疑。 就算自己获得尊魂幡,他真的能走出天器圣地的地盘吗? 涂山君面色阴沉。 同样注意到这个问题。 天器圣地既然与大器宗相等,其实力定然无可估量,万物城内或有亚圣坐镇,拖得越久越不利,万一因为自己出手引得天器圣地的圣人出手就更麻烦了。 裴氏做为大器宗一家都有圣人,想必天器圣地也不乏圣人。 ‘还是要速战速决。’ “鬼王在世!” 涂山君七尺身躯骤然暴涨至一丈六,大制法甲加身,十杆虚幻小幡背在身后,宛如万军林立。 他的面色也终于改变,从苍白色之色转变为铁青,青面獠牙,赤发狂瀑,张口正看到一口如巉凿齿。 化神中期的威压迅速攀升,直抵达后期方才停下。 “嘭。” 黑金血虎的额头处钻出一只青面斗笠狐狸,狐狸咧嘴一笑,穿过了雪犼,出现在法惠面前。 明明看起来颇为小巧的狐狸却也是庞然大物,站在法惠面前就像是人与猫的区别,狐狸一爪撕开法惠的护体罡气。 “死!” 嘭。 一团血污爆开。 法惠的阳神倒退而出,惊骇不已。 他没想到器灵能够施展出虚天神异,更没想到还有第二头神异隐藏在血虎额中。这样的变故让他连保命的底牌都无法施展,整个身躯都已经被狐狸拍成渣滓。 但更让法惠绝望的是那一丈六的高大器灵挥动了手中的道兵。 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尊魂幡。 魂幡最缺少的是什么? 当然是魂。 恰好,他现在就是‘魂’的状态。 法惠催动阳神,拼命的逃离。 “逃出来了?” 法惠大喜。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那人的神识笼罩。 涂山君注视着法惠的阳神,摇动尊魂幡,却并没有收取法惠的魂魄,而是任由法惠逃窜。 在将鬼魔的阳神收入魂幡之后,他隐隐到了突破的界限,如果他收走法惠的魂魄,一定会当成抵达化神后期。 修为晋升是小,暴露了自己能够吞魂升阶是大。 现在追寻他的修士并不强大,他还能够应对,一旦暴露了吞魂进阶后,就保不齐是什么样的修士追寻而来了。 所以他故意放了法惠一条生路。 手持俱灭兵的陈天跋面色微变,再没有上前。 四人围攻之下,一死一重伤,他再是倨傲也不可能明知送死也要去打。 陈天跋看了看荒陀。 荒陀倒是依然没有退缩的往前走去。 直到抵达涂山君不远处的对面。 这才站住了脚步。 主魂目光挪来。 涂山君没有多说什么。 荒陀双手储物戒指一亮,一双护手拳套穿戴,化神灵机冲天,沉声说道:“虚天神异!” 虚神巨猿还不曾出现,就被一拳轰散。 而拳锋也正好贴着荒陀的侧脸飞去。 此时,荒陀距离主魂的拳面只有一掌,如果刚才这一拳再进半步,他的头颅就会像法惠的身躯一样炸开,爆成血雾消散在天地之间。 荒陀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主魂。 然而在主魂的秘法开启后,他就像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孱弱少年。 “我、输了。” 荒陀失魂落魄。 这一场挑战,是他自不量力。 什么术法、神通、道体,在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来应对。 是提升实力的秘法,还是保命的底牌,亦或是师长赐予的神通宝物?好像,一切都在那一拳之下,让他无力再取迎敌。 一股无力如潮水袭来。 荒陀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不知道怎么自己会这么弱? “你的修为太低了!” “任你才情无双,神通无敌,一切底蕴还是修为道行,没有这个,其他只是空中楼阁。看似繁华,实则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说话的时候,涂山君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拳锋,从荒陀的身旁走了过去。 陈天跋主动让开路。 他可不想死。 此行至此。 只有一人还挡在主魂面前。 枯槁头发的剑客。 离枯抱着长剑,平静的注视着主魂:“你不能走。” “为什么?” “我在追捕一个人。” “不,应该说那个人或许与你有关。” “其实那也不是一个人。” 离枯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 涂山君微微皱眉。 离枯望向主魂说道:“那是一个大头鬼。” “我大星河宫失踪了一位门人弟子。” “我顺着消息追踪前往,在一处秘地寻找到了他。等我寻到他的时候,他在制作一种宝物。那里有很多的失败品……” “什么宝物?” “他制作的是魂幡。” 离枯取出玉简。 撇开一看。 上面正绘制着一个咧嘴大笑的锦袍修士。 涂山君一眼就认出了他。 “大头。” “他在哪儿?死了吗?” 眼见主魂目光中的疑惑不做假,离枯尊者也不由皱起眉头。 但是不管如何,他重新寻到了线索。 在接到古仙楼请帖的时候,他并不想来,正如许多天骄榜靠前的修士未曾抵达一样,他对器灵宝物的兴趣不是很大。 何况古仙楼还透露说这是道兵级的器灵。 直到听说样式才匆匆赶来。 因为来的匆忙,所以是孤身一人。 “你真的不知道?” 离枯此时倒是疑惑起来。 主魂好像对大头鬼的死活并不上心。 “不知。” 涂山君摇了摇头。 大头鬼是有来历的,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不管是插手血灵殿以及后来灵魔宗,还是后来修为拔高,都足以说明大头不简单。 他更是在小荒域动荡前就已经抽身离开。 这一走,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偷渡域垒来到东荒。 离枯是大星河宫的天骄,能与离枯交手而不死,大头的实力又精进了。 而且,涂山君还从离枯口中听到一个讯息。 大头鬼在制作尊魂幡。 “是巧合,还是知道了我的底细?” 涂山君心中嘀咕。 万物城。 数道气息宛如光柱升起。 涂山君不做他想,看向上方的法阵就要踏空离开。 “道友暂时不能走。” 离枯持剑拦路道:“那人既然与道友有关系,我总归要追究到底。” “你有何本事?” 离枯没有回答主魂的问题,法力汹涌时,威压灵机升腾。 化神后期的威压扑面,怀中的长剑做长歌。 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顺缝隙迸发,陡然间刺穿了此方天地,就连上空万物城的法阵都受到了影响。 “圣器?!” 陈天跋惊诧道:“大星河宫持有圣器的天骄修士。” 这可不是一般的器物。 最重要的是此人修为还是化神后期。 这样的实力,就是在天骄榜上也肯定是靠前的,至少能步入前五十之列。 “刚才为何不出手?” “我不愿以多欺少。” 离枯说道。 别人都喊他离枯剑侠,他也同样以大侠自居。 既然是大侠又怎么可能以多欺少。 相比于得到器灵宝物,他思考更多的其实是器灵宝物离去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涂山君按住了腰间的血玉葫芦。 呜! 远天传来战鼓号角。 万物城的巨舰群升空,原本明亮的天地渐渐暗了下去。 离枯的手也搭在了长剑上。 此刻。 天地寂静。 陈天跋识相的退出战场。 “我……” 荒陀还想说什么,被陈天跋一把拽了出去,兴奋道:“实话说,我也没有圣器,家族那几个拥有圣器的一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别想了。” 陈天跋拍了拍荒陀说道:“这两人,哪个你能打的过?” (本章完) 823、三相 大头为什么想要制造尊魂幡,主魂不得而知。 许是大头看出了他的跟脚,想要通过自己的能力重新创造出一杆一样的尊魂幡。 只不过,尊魂幡好做,如涂山君这样的主魂却不好寻找。 从古至今,五天诞生了无数能人,他们或许从洞天走出,或许来自其他的地域,也可能来自域垒。 却从没听说涂山君曾经的那个世界。 涂山君并未深思,他与大头从起初的对手到后来相逢不曾动手,其间岁月早已奔走无数。 如今听闻他的消息,除了心中有些波澜之外,倒也没有太多感触,只觉得当年故人,如今依旧建在,十分欣慰。 淡红色的目光掠过,涂山君沉声说道:“我与他没有关系。” “我知道。” 离枯点了点头:“但你不能走。” 身为大星河宫的天骄,南疆腹地他都去过,又哪里没有见识过魂幡类的宝物,却都不如此幡神异。 诞生器灵的极品道兵,其价值不亚于圣物,又听闻此人与他追寻的那个修士有关,自然要将其留下。 涂山君目光挪回,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应该适应的。 哪怕垂云没有放出太多消息,他表现出来的只是道兵级器灵,却也足够吸引人。 一旦有人在这里引爆,怕是整个万物城都会随之沸腾。 …… “疏散修士了吗?” “回禀尊者,东冶坊还未完全撤出,不过他们有意封天锁地,并未有城内修士被波及。” “嗯。” 站在巨舰上身着淡红色棉绒法袍的冷峻修士微微颔首。 这得益于万法宗的强势。 同样也是天地对生灵的爱护。 当然,他们天器圣地也不是好惹的。 有人敢在万物城出手本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若是还敢杀人屠城,别说是大宗的天骄,就是大宗的道子也得留在这里谢罪。 但更让他惊奇的是,从最开始的灵机气息到爆发大战,出现虚天神异不过短短的几十息,怎么就有好几股尊者气息摇摇欲坠。 “难道真的是大宗道子?” 棉绒法袍的修士沉吟。 在没有看清虚实,并且巨舰和人手都还在调配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贸然进入战局。 若是连化神修士都有陨落危险,他孤军深入反而会给为祸者机会。因此也就按捺下心中的焦急,静静的等待。 “城主还没有出关吗?” “还没。” 身旁走近一位体型高大的老者,抚须说道:“已经查清楚了,来头都不小。古神圣地的天骄、天龙寺的小和尚、神凰宗的青鸾女,万魔殿的小魔头,以及陈家少爷和大星河宫的候选道子,离枯。” “离枯?” “就是那个获得黑皇剑承认的修士?” “说的不错。”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实力强大却名声不显。” 老者的话让修士不由皱眉:“竟然是他,那么和他敌对是谁?” 他思索了一圈,这几个修士中实力最强的估计也就是那位古族的少爷,其次则是荒陀。旋即笑着说道:“总不会是众人联手对付他。” “不是。” “是他们联手对付另一个修士。” “嗯?” “黑器阁的东家。” “来万物城定居也有十几二十年了。” “是寻仇还是?” “这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还是快些请城主做主,要是闹大了,圣地那边知道,就不好收拾了。”老者叹了一口气。 “城主……” 修士的话音未落,城主府那边已经升起浩然神光。 众人无不惊喜道:“城主出关了!” …… “亚圣。” 涂山君轻吟。 这气息毋庸置疑,其气息浑厚怕是和裴氏的大长老不相上下了。当年他与裴氏大长老交手,是仗着自身煞气雄厚,硬抗圣人手段才占据上风,如果不动用宝葫芦的话,短时间内也无法将之击败。 如果此人也是这样的实力。 那他或许真的难走。 按在葫芦上的手掌挪走。经过百多年的蕴养,那道白光恢复的并不多。涂山君并不想完全耗尽自己的底蕴。这是他对敌更高阶修士的底气,也是他能不为高于他修为的修士掌控的底蕴。 用在这里就太浪费了。 翻手压下宝葫芦。 掣出尊魂幡。 嚯! 青铁幡面如铁卷垂下。 涂山君背后十杆虚幻小幡渐渐凝实:“道魔同体!” 主魂一丈六的高大身躯分成两面。 半面谪仙半面魔,阿弥陀佛心中坐。 然而,在这两半面间还有一面挤了出来。 那是鬼王在世的青面獠牙恶鬼相。 随着三相浮现,主魂的气息再度攀升,高涨如瀑,逆流银河,辉煌天与厚土地在此刻合十,赤目犹如两道阴阳鱼,分化成一白一黑,血光化作淡淡的雾气在眼角飘动,犹如燃烧的火焰。 涂山君倾情的享受着这一刻。 在他最强的两大拔高战力的底牌掀开的这一刻,便是他从弱小到强大的最强姿态。 此刻,天澄地澈。 涂山君震动手中的尊魂幡,尊魂幡变成了一把长剑。 咻。 剑光吞吐山河机,万里日月晦星稀。 抱剑的离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神意,那并不是剑意,却比剑意还要刺骨,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器灵从始至终都面色平静的对待一切,概因他拥有从容的实力。 “看来是我仗宝物之势了。” 离枯攥紧长剑柄。 一瞬间。 人与剑合。 涂山君好像看到离枯融入到剑光中,并不是被吞没,而是主动拥抱。那是多么让人震撼的剑意,像是汪洋大海,又像是无穷山岳,都不是,那是枯荣岁月,是成长,是一株能够撑起天地的参天大树。 但,那参天的大树渐渐凋零,似乎慢慢的腐朽了。 直到。 一抹乍眼的绿色映入眼帘。 “枯是为荣。” “腐朽是为新生。” “我这一剑,名曰:生机!” 离枯悍然拔剑。 生机绽放。 就连涂山君都为生命迸发而赞叹。 与此同时,他也出剑了。 与往常的吞魂不同,这一剑如见青山。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不过,煞人风景的是。 这一剑名为: “山崩!” 观圣人之山摸到了山的边缘,然而,创造难毁灭易,涂山君将那皮毛之山驱之自身真意,创出这一拳,说是拳招,实际上他还无法以拳法完全发挥,故而借助尊魂幡变化长剑,施以宗门剑决。 绿光与红光在此刻犹如两片长天碰撞在一块。 耀眼的光芒就像是星空爆炸般绚烂。 陈天跋张大嘴巴。 他没想到器灵的实力竟不弱于一些宗门的道子。 甚至,隐隐与家族的那几个怪物相似。 看到同样目瞪口呆的荒陀尊者,陈天跋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直不起腰。 荒陀疑惑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两千万买了一顿毒打。” 荒陀的面色当即阴沉下来。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陈天跋却神色一正的继续说道:“我们可能被人算计了。” “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吗。” “这器灵的实力堪称恐怖。如果我们单独赶来,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死。要么就是古仙楼给我们下套,要么就是有人隐瞒了器灵的实力。以至于古仙楼也错判了器灵的实力,这才出现这样的场景。” 荒陀的目光一怔:“谁?” “我怎么知道。” 陈天跋耸肩,开玩笑似的说道:“或许就是他自己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 “你看那宝物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尊魂幡吗。” “尊魂幡最缺少的是什么。” “魂!” 荒陀当即想到了鬼魔尊者说的话,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陈天跋讥讽道:“你与他相处多久?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人心隔肚皮。他不杀你,只是因为他不想杀你,而不是不能杀你,法惠身躯都爆了,几招?两招!遇事多动动脑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正好看到一瘸一拐狼狈回来的青鸾尊者。 “你这……” “死不了。”青鸾尊者眼中闪过惧怕。那一击是那人留手了,不然她或许连保命的底牌都要用上才行。再看看法惠,肉身直接一击打爆,鬼魔更是愣神的功夫就死的渣也不剩,她现在只有忌惮。 青鸾看向陈天跋问道:“你觉得谁能赢?” “这……” “难说。” “我觉得器灵前辈能赢。” “为什么?” “你们不练拳不……” “打住。” “道行和修为有关联,然而没有法力和修为支撑,纵然他天赋才情再高,术法神通再强,也不过是陶土扶朽木。” “怎么说?” “大雨一冲就烂了!” …… “铿!” “蹦。” 涂山君的长剑出现了震动,紧接着,蹦飞了一道缺口,化作无穷煞气被他吞入腹中。 他看着手中的长剑,知道尊魂幡有所受损。道兵与圣物之间还是存在巨大差距,何况尊魂幡在硬碰硬上并不占有优势。 相比于杀伐利器,尊魂幡更像是功能性宝物。 然而,更惊骇的反而是离枯。 他的神通在那一剑下,完全消失殆尽。 如果今日互换手中宝物,或许这一剑不仅仅他的神通要消,就连他的命也得留在这里。 涂山君摇动手中长剑,云光翻卷,尊魂幡重新浮现。 轰隆。 一道巨大的神龛拔地而起出现在枯荣的身后。 “定!” 824、我留 万道千钧力在身压的人本能都想要趴下去。 离枯尊者剑光护体。 抵挡住身后犹如天威地狱的神龛击坠。 倏尔。 面前闪过三道光。 一红,一白,一黑! 待他目光汇聚,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光,而是三道钢针。 说是钢针也不符合,因为那钢针实在硕大,倒像是巨大的钉子,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他的护体罡气就消磨干净。 噗呲。 三道血花绽放。 如同小幡一样的巨大铁钉按住他的身躯。 “假的?!” 离枯尊者惊讶失声。 他本以为这三杆钉子是真实存在的,没想到在他撤去法力想要拔除的时候才发现三钉虚幻,原来刚才的剑招是虚招抵挡。 身后升起的中看不中用的巨大神龛才是真正的杀招,而不是被他视作关键的三方小钉。 轰! 神龛激荡黑水。 无数黑红色的丝线犹如钢针一般刺入离枯尊者的身躯。 片刻间,离枯尊者身后仿佛万箭穿心。 绷紧的丝线让他动弹不得。 涂山君满意的点头。 除了法惠是他杀鸡儆猴之外他并不想杀人,尤其此人还是大星河宫的天骄,手捧圣物长剑,杀了他只会有无穷的麻烦缠身。 人力有世尽,他不想把自己变成小荒域那样的处境。 那时候他实力是最顶尖的一批尚且不要压住,现在随便一个大宗天骄、候选道子,都是化神后期,他现在这样的实力还不足以称王称霸。 正如青鸾尊者说的那样,涂山君还是手下留情了。 …… 涂山君正要收取自身神通模样,正好看到远方升起无量豪光。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人影渐渐的在上空凝实。 那是一位身着红袍的白发老者,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众人。 神识更是锁定涂山君。 老者似乎压抑着怒火的喝问:“滚上来!” “说谁?” “当然是说我们。” 陈天跋扶额。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过。 不仅被人吓退,还要被老牌修士呼来喝去。 然而他又不得不去,古族确实强于天器圣地,然而那也强不出太多,没人愿意得罪炼器师,尤其还是天器圣地这样扎堆的炼器圣地。 “晚辈荒陀。” “陈天跋。” “晚辈青鸾,见过铸月城主。” 铸月冷哼一声,拂袖说道:“还有一个?” “回前辈,法惠已死在此人手下,阳神逃遁离去。” 嚣张跋扈的陈天跋当即成了乖宝宝。 一点都没有刚才的浪荡模样。 “老夫应宇天。” “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应宇天袖袍一甩,亚圣之威堂皇正大。 一念天地动,一怒鬼神惊。 应宇天能成为万物城的城主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多年修行使得他的道行修为早已深不可测。哪怕他依旧是尊者之境,也远不是现在的这些稚嫩的孩子能够比拟的。 涂山君拱手行礼:“在下涂山君。” “何宗何派?!” “野狐禅。” “哼。” 应宇天冷笑一声。 野狐禅要是能修成这样的实力,他就该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不仅是他,全天下的尊者都要这样做。 糊弄人也不是这样的说辞。 既然此人不愿意说,他也不打算强求。 索性所有人都留下。 等调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通知他们的宗门家族前来领人就是。 “因为什么事?” 应宇天看向其余三人。 又挪动目光,来到神龛之下的修士。 诧然之余收拢神光。 显然他认出了离枯尊者。 三人面面相觑,连带着被神龛锁住的离枯尊者,四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将涂山君的秘密捅出来。 一个个欲言又止,却又一副不知道如何诉说的模样。 陈天跋笑呵呵的开口道:“开玩笑呢。” 一转头,正好看到应宇天铁青的老脸。 老者怒骂道:“陈天跋,这里是万物城,你当这里是你古族家门?” “用这样的说辞敷衍老夫,老夫一掌毙了你,你家老祖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你还敢在此跟我嬉皮笑脸。” “你说!” 应宇天一指荒陀。 “啊?我?” 荒陀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古神殿的修士炼体连脑子都炼没了吗?” “他不说,你说!” 青鸾咽了一口吐沫,面前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前辈,都是误会……” 应宇天勃然大怒。 “好胆!” “既然都不想说,那就都不要说了。” 本来闭关触摸圣人之境就心头烦闷。 骤然被人打扰,应宇天没有直接出手已是给大宗面子。如今这三个还推三阻四,一副非要糊弄过去的模样,态度更是让人恼火。 “全跟我走。” 已经转身的应宇天脚步一顿。 因为他听到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我不去。” 侧目望去。 正看到一张三相同脸的面容。 青面如绘,黑白两分。 双角如剑戟斜指青天。 严肃而认真。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喊破涂山君的秘密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们都是花了灵石赶来的,现在说出来岂不是拱手相让给天器圣地。 如果主魂能离去,反而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众人对视一眼,荒陀主动开口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率先出手,我跟前辈回去。” 陈天跋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我古族愿意给与赔偿。” “小女子绝不逃避责任!” 青鸾尊者拱手。 应宇天皱眉。 刚才还打成一团,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联合起来? 纵然是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猫腻。而这所有的关键,应该就在此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应宇天目光重新落在涂山君身上。 那双虎眸好似要将主魂洞穿。 “这一身修为绝对来自大宗门。” “观其灵机气息,堂皇正大,看似魔气萦绕,实际上那并不是腥臭魔气,而是熊熊焰火,内里隐隐透露着玄门正宗。” “此人,来历不凡。” “但何以众人联手对付他一个人呢?”应宇天紧锁眉头。 不过片刻,额头舒展。 他根本不需要知道。 只要将此人扣下,就能稳坐不败之地。到时候不管是神通秘籍还是天材地宝,神兵利器都将落入天器圣地。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隐隐看出了应宇天的心思。 他倒是不怕应宇天,亚圣棘手,却也不是不可战胜,他幡中煞气足以支撑他再活出一身。 只不过,万物城背靠天器圣地,令人忌惮的是天器圣地的圣主。 更不必多提道君老祖。 阎浮道君凭着当年轻描淡写的一计,就给主魂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老夫请你,前往城主府做客。” “我不愿意去。” “这由不得你。” 应宇天微微摇头。 涂山君盘算着剩下的法力。 不由得笑了。 苦笑! 似乎他总是在拼命。 拼命就拼命吧。 至少还有命可拼。 剩下的法力已经不多,这些施展出来的大神通都太耗费法力。 也就是没有解除道魔通体,不然再开启一次非要把幡奴的法力完全抽干不可。没有了法力的支撑,他就会真正的变成一个死物。 捻决掐印。 主魂看向应宇天。 “你要与老夫动手。” 应宇天哈哈大笑。 多少年没人敢挑战他了。 他必须承认,涂山君是一个强大的修士,这些小娃娃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哪怕是手捧黑皇剑的离枯,也败在他的手中。 不过,这世间,一山更比一山高。 做为老一辈的修士,他觉得自己没有成圣不过是差了一丝机缘运气而已。 不然,他也早成圣返回天器圣地,还做什么劳什子的城主。 “好好。” “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 “但老夫提前告诉你,你走不了!” “他走得了。” 一道威严朗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正看到一个头戴斗笠修士。 “是他。” “谁?” “你都不注意自己竞争对手的吗?” 陈天跋一脸诧异的看向身旁的荒陀。 荒陀嘿嘿一笑道:“那时候听说器灵宝物实在太激动了,注意力都在价格上。你不知道,当时我可是长出了一口浊气。哪里有时间注意自己的竞争对手。而且我觉得既然我都已经拔得头筹,自然不需要再做他想。” 陈天跋无奈的说道:“他不正是当时拍卖场的第七个人。” “是他!” “那他身旁的那个人是……” “天阳神宗。” “陨炎!” 陈天跋一脸严肃。 “陨炎尊者。” 青鸾尊者惊讶道:“听说天阳神宗的外宗担当就是他。只不过,他的年龄好像……” “年龄?” 陈天跋冷笑道:“他被赶出宗门六百载,返回时是元婴,其后迅速修成化神。” “如今观其气息灵机,怕是已与亚圣无异。在这样的道行支撑下,什么年龄早就不是标准。衡量的标准,永远都是实力。” 主魂错愕的注视着来人。 高大魁梧的金发老者平静而淡然的目光如同和煦的阳光,接着看向应宇天说道:“这个人做下的所有事情,由我一力承担。” 应宇天死死的盯着金发老者。 强从面容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道友如何承担?” 金发老者说道: “他走,我留下!” 825、释怀 金发的魁梧老者微微侧面,淡金色的元日眸光掠来。 主魂眼中闪过惊讶。 他实在没想到陨炎尊者会抵达此地。 目光不由落到陨炎道兄身旁的斗笠修士身上。 斗笠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微笑,拱手,并没有多言,静静的站在陨炎身旁。 “紫阳……尊者。” 涂山君笑了起来。 既然荒陀他们是因古仙楼的邀请而抵达,那么身为天阳神宗的天骄,陨炎道兄的大徒弟,紫阳该是同样收到了邀请。 就是不知道是直接来自古仙楼,还是陨炎道兄的关照。 涂山君觉得是后者。 因为,今日陨炎前辈来了。 目光挪动,主魂感叹。 紫阳三百年前就已是元婴后期,如今登临尊者之境也毫不让人意外。 想到这,主魂不由念叨起惊鸿的修为,怕是已然不低了。 相比之下他这二三百年沉浸、揣摩仙人石碑,自身修为方面难免落下。 修行路有快就有慢。 涂山君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才,更多是在实践和内心求知下完善前路。 抵达尊者境之后,更觉得时间缓慢却又迅速,弹指间沧海桑田,恍惚时日月轮转,再回首,不知经年。 “走。” 故人相见,没有半点寒暄。 唯一一字脱口。 涂山君长叹一声: “老哥哥,你不该来。” 主魂知道自己的身份泄露定然会引起波澜,凡是与他有牵扯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在这样的前提下,陨炎更不该来。 金发的魁梧老者笑着说道:“你既称我哥哥,我怎能坐视。” 主魂整个人愣在原地。 陡然红了眼眶。 他从来都是坚强的一个人,哪怕面对死亡,依旧不曾有半分动摇。 然而在陨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涂山君突然感觉有些释怀。 那天, 他真的尽力了! …… “走!” “可是哥哥你……” “我成圣便是!” “你莫忘了我背后之人是谁。” 涂山君颔首。 他知道陨炎道兄背后真正的靠山。 那人的恐怖不能以修为衡量,其人最强大的是对道的理解,一举一动间,道融于举止计谋,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目的没有达成前,让道兄陷入绝境。 而他涂山君,也确实需要修为来支撑。 阎浮道君并不是善人。 道兄此举无疑于饮鸩止渴。 思索再三。 涂山君知道自己万万不可留下。 他没有击败阎浮道君的实力,也没有保住自己的能力。 若是强行留下,反而是拖累众人。只有走的远远的,躲起来,没人找到他,他才能安全,身边人也才能安全 拱手之后,主魂一步踏空。 上方独属于万物城的护城大阵晶亮浮现,一片茫茫却散发镇人心魄的灼灼威压,似乎所有敢于挑战大阵的不管是修士还是生灵,全都会被这恐怖的大阵碾碎。 应宇天平静地注视着主魂的背影。 从刚才荒陀与陈天跋的传音中他拦截到宝物二字。 具体是什么宝物,因为陨炎的出现让他的神识受到压制,无法完全听清楚。 但这就足够了。 宝物应该就在此人的身上,所以才引得一众小娃娃赶来。 并且在他问话时默契的没有如实回答。 眼见赤发修士要走,应宇天脚步微微挪动的往前一步,大阵的灵机气息完全与他自身迸发的神光相合。 应宇天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既然陨炎道友如此说,我天器圣地就给天阳神宗一个面子。” “只是大阵已开,老夫身负万物城,纵然是想要撤出大阵也会遭到反噬。” “相信陨炎道友应该不会非要老夫舍命陪君子吧。” 既然陨炎愿做出头人,做为外宗担当以及颇为受内宗老祖青睐的人,他也不想得罪,但,大宗威严不可冒犯。 莫说是这些小娃娃,纵然是真格道子圣子作乱,他也绝不可能忍气吞声的将苦果认下。 于是,便要以阵法威压做注。 有本事就别靠他这个城主自行打开阵法离开。 如果没本事,那就老老实实的等。 陨炎当然听得出应宇天的言外之意,他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哪怕涂山君是被迫反击,事情发生在万物城,分属天器圣地的地盘,被人留下无可厚非,更不应该多做要求。因此,双拳一横,周身气机勃发。 看向远方大阵。 涂山君微微摇头。 万物城的阵法不是那么好攻破的,而且这阵法在众人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升起,想要打开阵法就需要有阵盘,要么就是大法力将之撕开。 在大阵浮现的时候,他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驻留许久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魂的窘境,陨炎尊者转动手指上的储物戒指。 亚圣威压如同一轮高悬的火日将整个青天都变成了淡红氤氲,一股子磅礴浩大的拳意自那魁梧的老者身躯升起,如同一座擎天之峰。 “山。” 应宇天轻声呢喃。 做为第二步巅峰亚圣之境,他对此神意十分熟悉。 不正是圣人之山。 刚才听到陨炎说要成圣,他还嗤之以鼻。 现在看来,此人或许真的有不凡资质。 应宇天皱眉不语。 想是这样想,实际上并没有太过忌惮。 做为早早就踏入巅峰的修士,他并不崇拜资质也不觉得天赋才情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不曾有人展现过让他也折服惊叹的天分。 就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道子也不能。 “亚圣之威?” 青鸾尊者蹙眉道。 “此人可不是简单的亚圣。” 陈天跋往后退了半步,神色满是惊叹。 陨炎尊者也就是年纪大,看起来不像是同龄人,实际上真的将其实力对比,或许已经算是年轻一辈之中的楚翘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底蕴。 道子拥有的不仅仅是修为道行,还有各种大机缘下的宝物、神通,道体天赋,前人庇护后人敬仰,所有的综合因素交织下,才能塑造出那样同境界之中,当之无愧的无敌修士,以传承大宗,承担重任。 “本想着一留再留,终归要出手。”涂山君轻叹,按住腰间的血玉葫芦。 他想靠着自身阵法的道行破开法阵,然而大阵一起,主魂就已经明白,自己的道行根本就不足以解开万物城的护城大阵。 归根到底,不仅仅是眼界和道行的问题,也是个人的实力的问题。 达不到那个高度是很难站在那个高度看问题的。 他总不能全指望陨炎道兄。 道君的手段很好用,却也会陷入其中。 涂山君正是害怕阎浮的算计才忌惮不言。 “道兄且住,看我手段。” 喊住陨炎,主魂一拍腰间的葫芦。 大喝道: “开!” 血玉葫芦化作一人高大,内胆中的气团骤然绽放豪光,好似磅礴雾气凝聚成最坚固的光芒,光芒滴溜溜的转动,宛如一道蕴养了许久的真光剑气。 在主魂法力沁入,激发葫芦的时候,剑光轰然斩出。 天与地,像是一幅画。 更像是一张纸。 在白色剑光掠过来,面前的天地也随之撕开缺口。 众人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正看到涂山君飞身而起,径直往那裂痕而去,半途中将手中的宝葫芦一拽,将为数不多的剑光重新收拢了回来。 主魂的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老祖玉像留下的这道手段经不起折腾了。 说来也对,当日依仗对敌的时候就该想到。 再是强大的修士,留下也不过是一道手段,他能将之护住留下蕴养,实则是因为这只血玉葫芦,不然当日就会崩溃。 来不及心疼,主魂拱手道:“保重。” “珍重!” 旋即头也不回的撕开域垒虚空,一头扎入其中。 …… 涟漪散去。 应宇天心中难掩震撼。 他看着大阵那道淡淡的裂痕,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悔意。 如果早知道是那样的宝物,他说什么也要将那赤发修士留下来。 荒陀惊讶的看着离去的赤发修士,心中突然空落落的。 这几人中数他损失惨重,不仅没了两千万,前辈留下的心得也被他捏碎换取机会。 若要问他后悔吗? 荒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觉得那是他做的正确的事情。 也许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心得,再求一个挑战的机会,但他并不愿那样做。 “此人……” 陈天跋眼中闪过火热。 他低估了器灵。 这器灵宝物好像并没有如古仙楼言说的那样。 “唉!” 青鸾尊者长叹一声。 众人的神色各异,唯有陨炎望着远天的波动面露担忧。 东荒不比小荒域。 东荒大境的修士多如牛毛,其中隐藏不出的强者无数,以涂山君现在的实力,若是彻底暴露了身份,定然会被人寻宝捉拿。 “诸位能不能先把我解下来?”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离枯苦笑道:“哪位能搭把手?” “我来我来。” “道兄你这个……” 陈天跋微微摇头。 应宇天面色铁青的拂袖,将那道神龛击溃,冷声道:“都跟我走!” “我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余下的事情,道友可吩咐我这徒弟。” “前辈!” 紫阳尊者拱手行礼。 “哼!” 二更估计会很晚。莫等了。 826、狐爷 阳春三月来。 惊雷渐远去。 一大早。 雾气朦胧犹如惺忪睡眼被霞光强行撑开,揉搓之际,熙熙攘攘的长街漂浮人影,蒸腾的热气被一方皮靴踩碎。 法袍摆动,宛如撕开了面前涟漪一般。 一道不算高大的人影啃着浆果,飞步掠过宽砖。 “砰。” 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小的青年径直撞在飞步修士的身上,直撞了个满怀。 修士也不恼火,还将那青年扶了起来。 青年赔罪道谢告辞离开,直到走远才将怀里的钱袋取出来,打开一看,低吟道:“穷鬼。” “彼此彼此。” 修士手里同样捏着一个钱袋,笑呵呵的说道。 随手将钱袋子扔进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的口袋中,修士两手一背,再次提腿往前行。 一路上碰到的人越来越多,不乏早早撑开护体罡气的。 目光灼如火炬神光。 不用多看他们的灵机气息,通过这样的眼神也知道,这些大多都是金丹真人。 只不过这些金丹真人的脸上没有半点从容,反而一脸的急切激动。 来到此地自然有人指引。 修士早已轻车熟路的去到了自己想抵达的地方。 贴近了告示牌,旁侧撑起一方高桌,伏案的修士摆手示意下一人上前。 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修为?” “金丹。” “具体。” “快中期。” “快中期就是没有中期,没有中期就是初期。” “金丹初期,第一步都走的不稳当,你能承接古仙楼的案子吗?” 修士终于抬起头来,指了指远处的巨大告示牌,悬挂着一枚枚玉简,淡淡地说道:“这上面的案子,哪一个不是第一步巅峰才能完成。” “还请大人通融,在下只想要那个打扫塔楼书阁的案子。”修士贴上笑脸,轻轻的将一张纳物符夹在了玉简的下面,这样不着痕迹的手段在一众修士眼中就像是毫无遮掩,然而他们并没有揭穿。 伏案的人看了一眼纳物符,用手中的长杆取下一枚玉简扔给修士说道:“它是你的了。” “多谢大人!” 修士千恩万谢的离开。 “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啊,叫什么名?” 伏案之人不远处的修士笑着说道。 “他?” “蒙植。” 伏案的修士继续说道:“塔楼精怪最不容易,费力不讨好,他倒是好,还要赛灵石给我们争抢塔楼的案子。” 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感叹对方不聪明,还是再说这案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这样。 不远处的修士倒是直接揭穿道:“第一步是大多生灵的极限,没点传承你让他如何前行?” “这灵石,他不花,有大把的人花。” “师兄又何必替他遮掩。” 从清晨至午后。 蒙植细数着自己除掉的精怪。 书阁塔楼是一座绵延地宫。 在这样灵气充裕的地方,会诞生许多精怪,而他要做的就是分门别类,将古仙楼需要的精怪活捉,将不需要的精怪击杀反哺回灵气。 这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计,不过胜在能够阅读一些前辈高人留下的讯息,从中触摸揣摩一些蛛丝马迹。 只可惜,那些被封禁起来的功法典籍他没有机缘一观,实在令人遗憾。 黄昏。 蒙植交接了令牌,正看到几个熟人勾肩搭背捉摸着什么事情。 不由驻足询问道:“诸位兄台在商讨些什么?”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其中一个身披青蓝法袍修士说道:“当年万物城的事情早就传开。” “几大宗门圣地的天骄齐聚寻宝,最后却让宝物破空离去。据说那是一个器灵宝物。极品道兵,器灵的实力更是力压一众天骄。” “略有耳闻。” 蒙植微微点头。 这类传说故事越传越玄乎。 他才不会当真呢。 古城本就是古仙楼在东荒大境最大的城池,连天机城和万物城都无法和古城相比,做为古城修士,哪怕他的修为稍低,知道的消息也是最多最全面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说更是比比皆是。 什么穷小子一朝得机缘,顿时鱼跃龙门成真龙一飞冲天,从此遨游五天。 又或是小修士得传承,开启道体,修为高歌猛进,携美登阶,一发不可收拾。 “……” 这样的故事他听的很多了,而且不仅仅是听过,也好见过。 当年就有修士在古仙楼获得了天大的机缘,得到长老青睐传承成为真传,那件事无疑让他们这些野狐禅嫉妒不已。 “这消息也传很多年了,哪怕真有器灵宝物也绝不是我们能见到的。” 另一位修士感叹道:“还不知道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呢,我可不信那些宗门天骄会大发慈悲的这样通天的机缘告诉我们知道。” 青蓝色法袍的修士接过话茬道:“万物城一顿好找,没听说有得到的消息。” 蒙植没兴趣与他们侃大山,一看天色,顿时紧张起来,拱手告辞之后匆匆的踏上街面,七扭八拐的钻进一个小巷子。 正看到酒肆掌柜正在柜前查账。 朗声说道:“掌柜的,一切照旧!” “一斤?” “一斤!” “您这账目……” “月底一并消。”蒙植微微摆手。 这点酒钱他还是能付得起的。 只不过手中灵石多做了其他的用途,一时间不好周转,就只能和掌柜的打好招呼,免得酒肆不给他继续打酒。 这灵酒他有大用。 …… 提着两壶盛于玉竹筒的灵酒,青年健步如飞。 咚咚。 门板清脆的响起。 让内里的一个身影侧目。 “需要什么?”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阴影中响起。 看起来灯光闪烁,烛火飘动,让那人影在逼仄的小铺子中显得十分的飘忽和矮小,然而,等青年走近,他才发现那蜷缩成一团的阴影竟如此的高大。 蒙植早就诧异过了。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 他喜欢来这里。 这里是一间小铺子,兜售的东西不多,有蒙尘的书籍,架子上的兵器,以及落灰许久的瓷瓶。 就好像这里并不是单一的售卖东西,倒也真的不像是一个小铺子,更像是一个摆在深城之中的地摊杂货。 掌柜的是个身形高大的人。 看起来年龄很大了。 白发苍苍,眉眼尽是皱纹,打坐的时候整个人会蜷成一团。 他见过掌柜的打坐,没有灵机气息的运转,也不见法力的周天循环。 打坐就是简单的打坐,如同没有任何功利的一件令人熟悉的事。 不过他最喜欢的并不是观察掌柜的老人的打坐,而是阅读这些蒙尘的书籍。 书籍写的大多是浩如烟海的杂事,如医术、方子,数术、还有一部分炼丹经议和炼器心得,以及符箓阵法的应用。 看似枯燥乏味,实则被蒙植视若珍宝。 不过,尽管这些书籍是庞大的东西,实则多是基础。 他总有一天能够将它们全都看完。 历经一年零七个月,他已读完其中的绝大部分了。 今日携两壶好酒,坐到一旁看向那位捧着书卷,半躺在藤椅上的老人。 蒙植许久没有说话。 同样寻了一部书。 诧异道:“论炼丹术印法如何进行改良循环,这本经文我好像看过一遍了。” “你看的是上册,这一本是下册。” 蒙植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狐爷。” “您为什么要写这么多书?” 老者看了青年一眼,淡淡地说道:“找路。” “什么路?”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摆了摆手:“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 话音落下,老人不再多言,继续翻看起手中的经卷。 蒙植好奇的凑了过去,他看到的是一则世俗所谓大儒书写的关于对道的阐述。 只是扫了一眼就失望的收回目光。 然而他并未失落,反而拱手道:“狐爷,这小屋中的书卷我已看了九成九。我是诚心求学。” “诚心求学?” 白发苍苍的老人打量了一眼青年。 旋即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岁数,这一身修为,该犯的毛病一个不落。” “道行死板、灵机驳杂,东拿西用却无法做到融会贯通,最后硬生生靠着修为的支撑,将它们熔成铁块。” “实则匠气十足,一点属于自己的灵气都没有。” “我这些书籍,你从中读到了什么没有?” “狐爷尽管出题考我,其中内容我倒背如……” “死记硬背,三岁小儿都能做到。” “我问你,五行颠倒法的成丹印法如何转化为正五行?” 蒙植愣了一下。 搜刮了良久,确实未曾见过。 倒是见到过正五行成丹法。 “这个太难我给你寻个简单点的。” “在你自身法力达到哪一个状态的时候,你的大周天和小周天能够完成交织循环,从而使得阴阳平衡。” 老者看向挠头的青年,无奈的笑了起来。 五行不通,阴阳不理,靠着天资和小机缘修成金丹,有什么用处? 金丹就已经到头了。 “我可以学。” “最后一个问题。” 老人沉声说道。 蒙植当即聚精会神的聆听。 “你觉得。” “什么是不朽?” “如果一时无法回答,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寻找。” “我现在就能回答!” “哦?” “是仙。” “仙是不朽。” 老人淡然一笑,说道:“这个答案我已经听人说过太多次了。” “去寻找吧!” “然后告诉我。” 827、名利 蒙植还想继续倾诉,却看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经翻身起鼾声。 幽静的杂货铺内,除了这细微的声音再无其他。 蒙植不由得仔细盯着老人的侧脸。 沟壑纵横,皮垂于肉,肉依附着骨,再加上那一头乱糟糟的苍发,亦然体现着老人的年纪。 只不过,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听街坊说起过这个老人。 那时候他并没有在意。 一个垂暮老狼总要寻个地方埋葬了自己。 至于那所谓奇遇,不过莞尔一笑罢了。 蒙植从来不信这些。 他坚信求人不如求自己。 只要自己努力,终究能够成就一番功业。 直到有一日,恍惚走入小铺,观摩一本经卷。 他问起这著书之人,才知道老者并非寻常人。 后来便时常前来。 倒不是因为察觉到老者是世外高人,而是因为囊中羞涩,这些经文放在外面或许价值不算太高,然而对他来说能省则省。 既然有一个能免费观阅的地方,他也不会清高的闭目不看。 实在逃不过去了,就去打两壶好酒。 走到门口的蒙植脚步微顿。 如果是旁人,肯定不会认为老人是什么厉害的修士。 实际上最开始他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被他视作吉祥物的‘钱币’,在靠近老人后就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他也不知道那古钱币是什么。 家传下来的。 请人鉴定也只说是炼坏了的法器。 如果想要典当,可以出几百上品灵石。 因为钱币所用材料颇为不凡。 在没有穷的彻底吃不上饭之前,他不打算当掉自己身上的宝贝。 站在门口的蒙植拱手离去。 走出狭窄的小屋,沐浴在阳光之下,蒙植直视远天悬挂的骄阳,不由得的沉吟道:“它是不朽的吗?” 紧接着微微摇头。 狐爷说的不朽肯定和他理解的不朽不一样。 最主要的是,太简单直接的肯定不能过关,比如天空的日月,超脱天地的仙人。 尽管仙只是一个传说,至少在他活着的岁月之中,并未见到东荒大境有哪位前辈羽化登仙,甚至连传说都没有听说过。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踏入第二步,成为一个能来去自如的大修士。 什么圣主、道子,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可能和他产生交集的。 蒙植耸肩不语。 做为一个金丹小修,还是不要好高骛远。 闷头走在长街上,不远处的招呼声音将蒙植拉回了现实。 看着亭台楼阁上下衣着暴露的揽客女修,蒙植掂量了一番自己口袋中的灵石,够用是够用,却不好一头扎进去。 蒙植笑了一声道:“酒色或也是不朽。” “只要有人……” 念叨到这里,蒙植愣了一下。 他的思路好像错了,狐爷并不是让他追寻什么独特的东西,而是潜藏在红尘大世之中的,也许是爱恨情仇、酒色财气。 更重要的是,他不该从修士身上着手。 因为,狐爷手中的书卷是凡人写的。 “凡人写的经卷,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说。” “因为我们修士的寿命绵长,反而对什么是不朽进行错误的判断。” “如果站在凡人的视角上。” “什么?” “才该是不朽呢。” 解下来的日子,蒙植跑遍了书铺,搜寻有关于凡人书写的经卷。 就连古仙楼的外派都很少去接。 让那一众与他相视的兄弟都感到诧异不已。 …… 忽一日。 耷拉着眼皮翻看手中书卷的苍发老人微微抬头,看向门口的年轻修士。 那确实是个年轻人,观起身量称起生辰,骨龄也不算大,能够在这个年纪修成金丹初期,天资和灵根都很不错。 如果不执着于东荒大境,不落居于古城,去到小域、洞天,必然是能作威作福的。 天资和灵根从来都不是他看重的东西。 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会知难而退。 亦或是在察觉到这杂货铺和杂货铺的主人并无奇特后,当做是自己的幻想的离去。 没想到,这才短短三天,年轻人又回来了。 老人侧目而来看向来人。 此人身形不算高大,偏瘦弱,相貌也不算出众,只是个清秀上佳。 最有特点的就是那一双眼睛,明明很大,当眼帘垂下的时候就会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变得很小,瞳孔也不算大,单眼皮看起来颇有些冷硬狭窄。 年轻人兴致冲冲的走近朗声说道:“狐爷,我已经知道了。” 蒙植往矮桌一坐。 自来熟的将茶杯拿过来。 先是给老人倒上一杯灵酒,这才给自己倒山。 满饮后,擦擦嘴角感叹道:“三天的时间,我跑了上百家书铺,遍观经卷,寻找世俗凡人所书。” 紧接着神情严肃起来:“之后我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们是修仙者,就该用修仙者的标准。您手里拿的经卷,其实是误导吧。” “您要问的并不是‘不朽’。” “而是在问我。” “修士如何才能走上不朽路。” “哦。” “如何?” 老人看着面前的茶碗,琥珀色的灵酒正倒映着他的面容,他的面容是苍老的,唯有一双浑浊的目光看起来很是年轻,只不过那目光倒像是一片茫茫的天地,根本捕捉不到‘神’之所在。 “我觉得,修士最重要的就是修为。”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道行和修为。” “要成就它们,需要名与利。” “名利。” 老人微微颔首。 这倒也是一个道理。 “追名逐利是本性,我并不觉得难以启齿。当今修行界,家族是,宗门也是。而我所悟之名非名,利非利,说是名利,实则名利不过是为了成就我之修为,以此做不朽。” 蒙植拱手说道。 “很粗浅、稚嫩,……还凑合。” 蒙植的回答勉强令人满意。 老人倒也没有为难他。 他其实挺愿意提携后辈,能拉一把是一把,也愿意给他人机会。 哪怕蒙植的回答并不完全符合他心中所想他也勉强点头。 说道:“你很有名?” “没有。” “你有什么不可或缺的利能吸引他人?” “譬如修仙百业的其中一种。” 老人还追问了一句。 蒙植心中一紧,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老人叹了一口气,神色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就好像蒙植所言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惊讶,反而继续开口说道:“你什么都没有,如何以名利铸就无上修为?难道还要先以修为反哺这两点?” “岂不是本末倒置。” 修为是一切根本。 如果需要以修为反哺,一时还好,若是长久进行,反而会拖累了自身的修行速度,到时候一不慢步步慢,没了修为做支撑,名与利全都是梦幻泡影。 如纸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我没有,但我可以买。” “可以造势!” 老人问:“你很有家资?” “没有。” “没有灵石用什么买?” “没有灵石我可以找人借。” “借。” “借?!” 老人目光一亮。 如果说刚才说的有些不符合他心中所想,那么这一词的出现,确实让他心中泛起波澜。 蒙植柄没有注意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规划之中。 “你觉得谁会借给你?” 听到狐爷的问题,蒙植沉思,然后看向矮桌对案的老人,拱手行礼道:“您。” 狐爷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借给你?” “是。” “你要多少灵石才足够?”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借这间铺子。” 狐爷微微点头:“好!” 说完,起身将一个青铜钥匙和阵法的中枢递给蒙植,说道:“这间铺子归你了,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给管事一块灵石。” “三个月内,你能利用这间铺子赚足‘名利’之资,你再来寻我吧。” 并且还将一门玉简放了下来说道:“其上记载了铺子内所有物品应用。” 嘱咐好后,老人将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背着手走出了小铺子的门槛。 蒙植还愣在原地呢。 他就是那么一说。 想着自己这样做就能取巧得到前辈赏识,然后再顺势获得承认。 没想到,赏识和承认没得到,倒是得到了一间铺子三个月的所有权。 这铺子的一切都将随他支配,三个月内,他需要赚取获得足够名利的灵石。 蒙植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看向摆在桌案上的三件东西。 一枚青铜钥匙,一只阵法中枢罗盘,以及一块介绍铺子内物品的玉简。 蒙植并没有动这三件东西。 而是起身查看起铺子。 他早已经熟悉小铺子的每一个角落,只不过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以经卷居多的铺子,竟然经营着丹药、法器、符箓成品阵法。 三大修仙百业的主业一个都不曾落下。 疑惑的同时,抓起玉简将之贴在自己的额头一看。 双眼猛的瞪大。 “这……” “我发了?!” 蒙植陡然一惊。 他没想到这小小的铺子竟然隐藏着这么庞大的资源。 如果将整个铺子全部卖掉的话,也许他晋升后期和冲关元婴的资源都能买下来。 828、虎魄 “咕嘟。” 蒙植咽了一口吐沫。 捏着玉简的手掌微微颤抖。 当他真正了解到这间杂货铺的价值之时,心中涌现的并不是激动和喜悦,而是一种阴影和恐惧。 他猛的看向门口,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修士。 修士皱着眉头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丹法全解。” “那本经卷应该记载了二品以下丹药的丹论详解。” “有!” 蒙植利索的起身,匆匆走到角落将一本经文抽出来。 经文足有大拇指厚。 “九十五块下品灵石。” “这么贵?” “藏尾巷子也才卖六七十好吧。” 眼看修士讲价,蒙植淡然一笑说道:“这已经不算贵了。” “藏尾巷子的赤脚修士连个摊位都没有,你难道信他们吗?” “连摊位都没有就说明没有跟脚,灵石一收人跑那里去都不知道,这里面内容是真是假?” “我可以验货。” “验货也只是让你随意抽取一两页观看,对方就不能做手脚了?” “古仙楼一百二十块,道友如果不想从我这里拿,大可前往古仙楼。”蒙植笑着说道。 “九十?” “九十二。” “成交。” 蒙植痛快的收取了灵石。 送走修士之后长出了一口浊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铺子里将东西发卖出去。 这地方的地租至少也得九百中品灵石,今日古仙楼灵石兑换比例是一兑十二,就是过万的下品灵石,刚才那本经卷,售出九十二块,笔墨成本二十块,知识成本是从狐爷那里借来的,也即是赚取七十二块。 一算账,蒙植终于知道什么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刚才说的只是铺子的租赁成本,还有吃喝拉撒,以及他个人修行所用,以及居住大城需要缴纳的费用。 “这,真能挣到灵石吗?” 蒙植十分庆幸自己现在抱着宝山,不然根本就没法获得启动名利的庞大灵石。 打家劫舍很危险,不危险的案子又无法赚取到足够的灵石。 “狐爷如何支撑的?” 本想思索老人是怎么做的,蒙植恍然。 狐爷根本就看不上兜售这些东西获得的灵石,说不定连开这个铺子都是情趣使然。这也让他更加清醒,好在自己刚才并没有猪油蒙心的打算将铺子吞下去。 越是接触,他也越发的感觉到老人的深不可测。 “狐爷……是什么人?” …… 十天。 不仅没赚到多少灵石,反而倒贴进去一部分。 蒙植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头脑了。 怎么守着宝山还能亏灵石。 “不能以古仙楼的定价,也不能故作矜持,该发卖就发卖,能倾销就倾销,我没有时间犹豫!”蒙植咬牙道。 他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的时间一过,如果他赚不到足够的灵石,他就彻底失去这桩机缘。 到了这一刻,他只能赌上自己不管是拥有的还是没有拥有的,以及从他人那里借来的,只要能完成就行。 “丹药。” “符箓。” “法器!” …… 阙都拿着朋友给的地址抵达长街,他不由得怀疑这里真的有好东西吗。 如果不是因为囊中羞涩,他肯定不会选择这里,谁不想选古仙楼呢。毕竟便宜的东西除了便宜一无是处,而贵的东西只有贵这一个缺点。 然而,刚步入长街,就看到了拥挤的人群。 甚至还有票贩子做起了生意。 巨大的石板上写写画画,似乎在整合着什么东西。 阙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热火朝天的街道,对铺子的担忧一扫而空,一头扎进去成为其中一员。 与此同时,坐在铺内的蒙植则快速的以神识笼罩,迅速分门别类,根本就没有被眼前热闹的场景吓到。 “回春丹、凝气丹、练气丹、明目清心丹、血和散、筋骨壮虎丹、熊胆破障丹、通脉丹……” “筑基丹。” “……” 盘算到这里,蒙植不由得欣慰大笑。 他就是打着筑基丹的名头扩大了影响。 找人假扮练气老人,迟迟不得入门,却在服用了从铺子出品之后的筑基丹冲击成功,编纂成噱头在茶馆酒楼说起。 为此,还详细的进行了丹药搭配。 靠着不俗的药力和稍低的价格,迅速打出名气。 其实本来慢慢攒客能做到的更好,但是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期间倒也遇到过同行的骚扰,不过在他花费重金请古仙楼修士出面之后,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当年积累下来的情谊,此时倒是派上用场。 只不过,对方估计也就只会出头这一次,还是看在重金的面子上。 直到三个月后。 原本逼仄狭窄的商铺一下宽敞了不少,倒不是地方扩充,而是售卖出了太多东西,加上没有新的货物补充这才渐渐的空旷。 铺子也就火了一个月,之后便沉寂起来。 不过那一个月就足够了。 随着货物大量卖出,铺子又拿不出新的来,修士也很少再光顾。 剩下的多是经卷和一些对众人没有大用的东西。 蒙植索性闭门谢客。 这已是闭门的第五天了。 将自己锁在铺子这么久的蒙植仍旧激动的看着面前的储物袋,眼中闪过火热的神色。 这储物袋中装着的灵石纵然是他这个金丹真人也忍不住心动。 那时候光看到清单只觉得震撼,直到换成灵石之后,才真正明白到底是多么一笔庞大的资源。 正在蒙植聚精会神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高大阴影。 蒙植抬头看去。 “狐爷!”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近。 蒙植赶忙看向手中的阵法罗盘中枢,惊讶道:“您老……” 他不知道狐爷是怎么在商铺阵法开启的情况下走来的,应该是在罗盘中枢留了后手。 不过,这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他最在意的是面前的储物袋。 狐爷坐在矮桌的对面,看着面前的储物袋,淡淡地说道:“赚了很多。” “很多!” “足够三十万。” “上品灵石!” 蒙植按耐住心中的激动,继续说道:“按照今日的古仙楼兑换,一颗上品灵石换八颗中品,一颗中品换十一颗下品。这里的三十万上品灵石……” “它们是你的了。” 狐爷还不等蒙植说完,伸手将储物袋推了过去。 蒙植瞳孔猛的缩成针尖,就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道:“这……”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拿着储物袋离开这里。” “二,用三十万上品灵石从我这里买一个消息。” 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向蒙植。 蒙植呆愣不语。 他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但他知道,一旦自己拿着灵石离开,肯定就再也得不到狐爷的传承。 然而,三十万上品灵石买一个消息。 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什么。他又不敢赌。如果他有这三十万,说不定能修利用灵石修成元婴。 “什么消息?” 蒙植的询问并没有得到答复,他只是在心中呢喃:‘古仙楼什么样的消息才值三十万上品灵石。’ 他没见过那样的消息,只听说过。 据说上一次三十万上品灵石获知的一个消息是真龙血。 “三十万和消息,很难选择吗?” 白发苍苍的老人平静的问道。 蒙植伸手,抓住了储物袋。 将之缓缓拿起。 老人的神色依旧平淡。 蒙植说道:“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赌。” “我选择三十万灵石购买消息!” 说着将储物袋放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看了看储物袋又看了看蒙植说道:“难道是觉得我不会将三十万给你?” “不是。” 老人将储物袋拿起。 掂量了一下说道:“很多修士天生具备道体。” “不过,这世上也有很多人,因为机缘巧合而后天获得道体。” “恰好我就知道一个地方,埋藏着一具后天道体。” “说是道体也不是,因为那只是一个能够成就道体的宝物,名为‘虎魔圣心魄’,炼化此宝,有机会获得道体榜上的‘虎魄圣心体’。” “小子,这三十万上品灵石,你花的很值。” 蒙植听天书一样的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还有支撑,怕是会栽倒在桌案上。 他原先只是想寻个前辈高人,获知传承进阶元婴,没想到意外获得泼天富贵。 然而,他忍住了诱惑,想知道那个消息是什么,却听到了后天道体。 蒙植惊愕的注视着老人。 在他的眼中,老人似乎一下飘渺起来。 他好像错了。 也许他该拿着三十万灵石离去。 深呼吸了一口气,蒙植问道:“这是最后一道考验?” “是。” 老人微微颔首:“你若是能活着回来,我便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 “我得提前告诉你。” “此去九死一生。”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蒙植苦笑了一声。 在他听到后天道体的消息之后,他就只能去炼化道体。 不然当真以为狐爷是吃素的? 老人点头道:“走吧。” “您老也去?” “我只负责带你抵达那个地方,至于最终能不能成,只能靠你自己了。” “晚辈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说。” “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 老人微微侧眸。 说道: “我名,涂山君!” 829、执杆 老人揣着袖袍,淡淡开口。 这一刻,苍发老人的身形在蒙植心中愈发高深莫测了起来。 老人随手将铺子内的一应杂物卷走。 随手将阵盘开启锁上了铺子。 蒙植疑惑道:“这是?” 这铺子如果能够一个修仙百业的大师支撑,当可日进斗金,到时候别说是三十万上品灵石,就是三百万都赚得。 怎么看狐爷现在的模样,不仅没有扩大反而要闭门锁铺的样子。 挂上青铜锁之后老人顺手拽了拽,说道:“走吧。” “去哪儿?” “出城。” 怀着忐忑的心情,蒙植跟随老者离开了古城。 古城坐落在东荒之西北,气候适宜,因为古仙楼的安身,因此早已经发展成一片繁盛大地。 宗门、家族盘根错节,商行、行会、镖局、票号……以及簇拥古城发展出的堪称海量的修行者。 在城池之内还能乘坐飞艇、蛟马,以及固定了路线的小型灵舟,出了大城就需要自行驾云,不然就得等候古仙楼的巨舰中转。 蒙植好奇的是他们登上巨舰在经过西岳山脉的就时候就一头扎了进去。 西岳山脉。 茫如浩荡森海。 云雾缭绕瀚如烟。 眼前的荆棘陡然颤抖,紧接着,一道柴刀从缝隙中穿出,左右横扫将面前的杂草扫去,年轻人的身影从中踏出。 回头说道:“狐爷,我都已经砍了半个月的山路了,您老当真没有记错吗?” 揣着袖袍的老人走小路走上来说道:“莫要急切。” 狐爷身着黑红色锦绣法袍,一头苍发重新扎了起来,露出一张看起来苍老却精神矍铄的面容。 从风采观察,似乎此人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一位丰神英俊的大豪侠。 老人掐着手指,盘算道:“这等大机缘,怎么可能静静的等在一处候你来取,老夫有幸自域垒观摩一眼,踏入其中窥得那一副‘道体’神药。” “如今算算时日,它距离出现已不远矣。” 蒙植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问道:“那东西炼化了真能获得道体吗?”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既然有先天道体,自然也有相应诞生的后天道体。而后天道体,非绝世的天材地宝不能成就。” 狐爷淡淡讲述着有关于后天道体成就的知识。 “这个先天道体和后天道体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 蒙植诧异的抬头望去。 他还以为老人侃侃而谈是因为早已经熟知区别。 “其中一部分是我从书上观摩来,另一部分是‘虎魔圣心魄’告诉我的。” 蒙植当场愣住。 “它……告诉您的?” 说话的时候不由咽了一口吐沫。 “当年我横渡域垒,遭遇阴兵过境,不得已寻地躲避,误打误撞下闯入其地……” 狐爷开了个头就止住了话,并没有继续讲述,而是转开话题说道:“就在此地安营扎寨,三年之后,月圆之日,当有圣殿凌空!” “横渡域垒?” “阴兵过境?” “……” 每一个都是熟悉又陌生。 做为东荒大境的修士,蒙植觉得自己眼界应该还算开阔。 他当然知道,非元婴修士闯入域垒基本上九死一生,哪怕是元婴真君也只能小范围的跨越,狐爷能在‘横渡域垒’,其中信息量可想而知。 至于‘虎魔圣心魄’开口说话,反而让他不是多么的惊奇了。 圣物开口,其实也无可厚非。 蒙植心中不由升起不好预感,他就像是夹在两个大佬之间的蝼蚁,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 思虑至此,蒙植多有后悔。 也许他应该拿着那三十万上品灵石离开的,反正那都不是自己的东西,相当于天降横财,何必非要冒险一试。 现在越想,心中的恐惧也就越发旺盛,滋生而出的思绪似乎要将他吞噬了。 “定神!” 一声断喝入耳。 犹如三伏天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嗤! 灼铁淋清泉。 蒙植猛然惊醒,看向身旁背着手的老人。 老人黑白分明的双眸瞥来,说道:“你的观想法修行的太弱。” 紧接着皱起眉头,手掌落在蒙植的肩膀上:“既已修成金丹,走出第一步,按理来说不会有这样脆弱的心智才对。” “你又是自己摸爬滚打,从小靠着自己一路走来,无牵无挂无忧无怖,怎能在听到这个消息如此表现?” 蒙植只觉得肩膀上宽厚的大手十分的温暖,就好似春风一般让他宁静了下来。 听到狐爷疑惑的话语,蒙植不由得苦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更害怕啊,我靠着自己走上此路,万一魂飞魄散,有没有后人另说,我实在不甘心就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卷入到这样恐怖的事情中。” “不甘所以恐惧?” 老人微微颔首。 “三年内,你便在此地锤炼自身的观想法吧。” “您老人家不传我一篇新的让我改易?” “你想学?” “想!” “做梦都想。” “我干了怎么多年的杂活儿就是为了学得真传承。” “既然如此你不该帮古仙楼办案子,而是应该带艺进入宗门,宗门有真传承。” 老人似乎被年轻人的话逗笑了。 大宗的传承就在那里摆着,怎么有人非要舍近求远想要靠自己悟,甚至病急乱投医的寻到市井之中。 市井中有高人吗? 有。 但更多的是骗子。 “带着修为进入宗门需要熬很久。” “我熬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我这一身金丹修为。” “我这身修为,不坏。” “不错!” 老人赞扬的点头说道:“你很有想法。” 接着说道:“观想法并没有好坏之分,那只是一个基础,重要的是观想法扎根后,你自己的法,当你走出自己的路之后,你的根本法就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东西。” 为防止蒙植误会,老人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的法,你很难学。” 魔猿定意拳,需要练拳,而且现在的魔猿定意拳早已经和当初不同了,完全充斥他个人的风格。 就算传给蒙植,没有个百万拳做基础,也不可能体会到观想法中的真意,然而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既然虎魔圣心魄告诉过他,定然也告诉过别人。 甚至说不定古仙楼对这桩机缘也有情报。 现在让蒙植改易,无疑于将道体拱手相让。 …… “这就是你的观想法?” “是。” 蒙植交出了一个小册子。 ‘阴阳观想法。’ 老人不仅听说过这么观想法还亲自揣摩过,此法流传甚广,乃是最中正平和且无特殊条件的观想法。 当年见过此法之后他就很是惊讶。 书写此法的修士绝不可能是岌岌无名之辈。 这就像是一颗种子,到底能开出什么样的花,只能依靠修行了观想法的修士。 “暂借我几日。” 老人将册子揣起来,接着伸手道:“修行功法也拿来。” 蒙植取出玉简递给老人。 “释月金卷。” 不出半日,老人就已经将经卷注解书写完成。 就是在观想法上遇到了些许难题。 因为这阴阳法中正归中正却没有特点,想要在保持观想法的基础上进行改良,需要不少修士进行一定的试验。 恰好,他并不缺少‘修士’。 …… 大城之上。 镜湖前。 一身灵游青天法袍的修士正手执鱼竿,静坐不语。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才侧目看去。 旋即笑着说道:“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如何,现在的你,在东荒大境连自己的真实面容都无法外露吧。” “涂山君!” 长桥走来的修士身形高大,身着黑红色,以金线封边的法袍。 赤色长发如狂瀑挥洒,戟张的顶角之下,是一张苍白泛着淡淡青光的面容,面容上一双黑红双眸宛如霜天大星,清澈而明亮。 涂山君的神色淡然。 平静的说道:“道友见我,难道就是为了奚落我如今的处境吗?” “不敢。” “我如今的处境与你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垂云尊者笑了一声。 至少涂山君还能在大境行走,寻找传人,而他只能坐在无岸归墟之中,执掌一杆永远都不会钓上鱼的鱼竿。 两人的处境,谁更糟糕当然是一目了然的。 “你的杆还有鱼儿咬钩。” “我的杆子……” 垂云抖了抖手中鱼竿,没有继续说下去。 “道友何意?” 垂云道:“谁又知道我们不是他人寄希望的鱼儿呢?”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听明白垂云的意思了,是说‘虎魔圣心魄’居心不良。 这让他不由得回忆起当年离开万物城后踏入域垒,遇到漂流圣殿时候的模样。 “你让一个金丹修士进入那里?” “岂不是害了他。” 涂山君张开手,手掌中心正滴溜溜悬浮着一方小‘钟’。 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若连这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如何获得‘逆天改命’的道体。‘逆天改命’这四个字的价值,不需我来多说。” 说完转身离去,独留下依旧如石塑的垂云尊者。 垂云低垂的眼帘闪过精光。 看向面前的静湖。 轻轻抖动手腕,鱼竿掀起一连串波澜,接着说道:“给我放点鱼吧。” “都是假的。” “假的也好啊!” 话音落下,面前的镜湖之中顿时多了欢快。 二更晚点。 830、垂钓 涂山君个的神识走出魂幡。 大殿已渐渐在力士的搭建下初具形状。 蒙植则安然盘膝在一块青石之上,歪脖树下打坐吐纳,内致识海感悟着自身的观想法。 他确实需要利用观想法稳定心神、锤炼阴神,不然一点风吹草动都心惊肉跳,如何能够撑得起大风大浪。 说不定连炼化圣物这一关都没法子做到。 “想要在三年之内速成,怕是需要动用‘地狱变’和’通天塔。” 涂山君心中盘算。 正如垂云说的那样,循序渐见肯定无法达到理想的状态。 就算有他护持,以蒙植金丹的修为和如今不算强大的阴神,很难炼化圣物。 想要尽快提升,就需要外力的帮助,不管是丹药、讲法,还是其他锤锻阴神的术法神通,能够用上就都要用上去。 涂山君弹指甩出几十道令牌,令牌当即混泥土变成了上半身虎背熊腰,下半身飘渺如烟的力士,按照着涂山君的想法将阵法的基础打下。 在苍发老人取出阵盘扔上天空时,阵法彻底升起,变成一方晶莹龟壳。 “龟玄盘海阵。” “起!” “三品聚灵阵。” “落。” “……” 蒙植察觉到身旁的异动,从入定中醒来。 正看到大殿在山间落成。 阵法笼罩将整个殿宇埋藏,浓郁的灵气就好似激荡的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而那阵法则如踏海灵龟,昂首将四方暴动的灵气完全镇下。 “这……” 蒙植惊讶不已。 看向藤椅上翻着半卷经文的老人:“这是什么?” 老人侧眸。 又看向手中的经卷道:“古浑本纪。” 蒙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书卷一侧写着‘圣主传’,当即一惊的说道:“圣主传?古浑圣主。” 现在他想起来了,狐爷看的并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坐镇古城的圣主本纪。 这东西三块灵石一册,大肆刊印,据说是得到了圣主首肯的,并且非常鼓励修士翻阅他的修行之路和传奇故事。 “您老还对这个感兴趣啊。” 蒙植笑着说道。 这东西,古城周遭的小儿三岁就看过了。 “不错。” “这位圣主颇具传奇色彩。”苍发老人微微颔首。 他倒不是对圣主的传奇故事感兴趣,而是在寻找有关于古仙楼圣人的消息,同时揣测一下东荒大境之中古仙楼的强者分布。 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忙碌的赤巾力士已在收尾之中。 苍发老者收起经卷道:“即日起,你就要在此地安稳三年。” “如何修行?” 蒙植刚要开口,就看到一道黑色虚影拖着一条龙尸步入阵法之中。 “四品荒兽蛟龙!” “我传你鲸吞大法,助你吸收炼化灵气。” “……” …… 酒足饭饱之后,蒙植躺在青石板上鼾声渐起。 如今他心中再没有疑虑。 三十万花都花了,道体机缘也是自己选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尽可能的争取。 否则他都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还能活着离开吗。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每天不是吃喝就是在打坐吐纳。 好肉入肚,好酒穿肠。 在吃吃喝喝之中,肉眼可见自身修为的提升。 再加上不知名的药浴和一大把看起来大小不一的丹药助力,原本瘦弱如猴的蒙植被药力硬生生的催成个球。 修为自然也不用多言,在头半年的积累下就已经踏入金丹中期。 相比于大宗天骄还是稍弱。 五十岁是天骄的门槛,不代表着所有天骄都需要这么靠后才能提升到这样的修为。 许多出色的天骄用一二十年的功夫就走到了第二步。 如果不是因为涂山君让惊鸿稳固修为,怕是也会在极快的时间之内踏入金丹冲击元婴。 就算惊鸿那样的修行,也完全分属天骄之内。 唯一让蒙植不满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太枯燥。 就好像一下子没了追求。 嗡。 蒙植一阵恍惚,面前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番场景。 相比于曾经的慌张,现在的蒙植沉稳的掠视四方,观察着周边模样。 远天处矗立着一座高塔,到底有多少层他也数不清楚,就看到直直入云层之上。 蒙植回头望过去,身后是一片无垠大地。 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在他回身的那一刻,原本应该处在远天的高塔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通天塔?” “不错。” 蒙植循声望去。 苍发老人站在他的身旁,同样看向了面前的高塔:“从今日起,你所需资源都需要自个儿去挣。” “挣?” 蒙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通天塔中,整合着老夫所有的传承,在你通过每一层高塔后都会获得应得的奖励。” 老人看向蒙植。 他已看出蒙植的懈怠之心。 不管是谁,在那样安逸的环境下都会懈怠的,哪怕是极为自律的修士也不例外。 这一切都是因为资源太充足了。 充足到根本不需要担心。 这不好。 骤得晴天霹雳,蒙植顿时紧张道:“通不过呢?” 蒙植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或者说他心中早就有答案。 “在通天塔,如果你死了也有可能死。” “什么?!” 还不等蒙植多问,身旁的苍发老人已经消失。 蒙植注视着面前厚重如山岳的青铜巨门,在门口驻足良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喊道:“那我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回去啊。” “您老不能把我撇下不管啊。” “在你想回去就能回去的时候,自然能够回去。” “啊?” “这是什么意思?” 蒙植长叹一声,接着目光一亮高喊道:“回去!” 让人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他又抬起手掌,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着,也许自己一掌拍死自己就能回去了。 想了想,还是将手掌放下。 转而目视前方伸手将青铜巨门推开。 轰隆! 在巨门出现响动时。 盘坐在长桥对岸,手持长杆身着灵游青天法袍的修士手腕微动,镜湖的湖面顿时泛细微的涟漪。 垂云神色淡然的注视着湖面。 原本平静的湖面下,早已经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天翻地覆起来。 鱼虾成群,龟鳌潜底。 蛟龙的鳞爪若隐若现。 俨然变成了瑰丽的奇幻世界。 只不过垂云关注的并不是这个。 他就像是一个老钓客一样巍然不动,就好像连手中的鱼竿都已与他融为一体。 …… 推开青铜巨门的蒙植忐忑的踏入其中,等待他的并不是洪水猛兽,而是另一方世界。 这里是一座小城模样,在他步入小城的时候,身上的衣着也随之开始变化,随着一步步走过去,身上的法袍变成了道袍。 不过是三两步,好似缩地成寸般,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小城县衙之中。 “嘭!” “堂下何人。” 蒙植看向高座的县太爷,面色当即冷了下来,原本圆鼓鼓的身躯也渐渐消瘦,淡淡地说道:“好胆!你是何人,胆敢审问我。” 说着就要迸发金丹境界,将这面前冒充县太爷的小鬼毙杀当堂。 “什么情况?” 蒙植当即大惊。 他引以为依仗的修为竟然没了,现在留给他的只有练气一层。 “大胆!” “水火棍伺候。” …… 蒙植陡然惊醒。 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长出了一口浊气。 “您老怎么就给我练气一层啊,我没有金丹好歹也得给我留三层吧。” “那么多人呢。” “还有那坐堂的县太爷。” “他只有练气一层。” 苍发老人说道。 “不会吧?我看他少说也得三四层。” “妖怪在纳灵之后天生强于人,此妖更是受香火滋养。狐狸为主簿、豺狼做差拨,老虎做中堂。” “你不是他的对手很正常。” “打不过就想办法赢。” “与我哭诉什么?” 涂山君微微摆手。 三日后。 彻底炼化灵气,从胖返瘦的蒙植兴奋的跳了起来,喊道:“狐老,我过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在通天塔中,他的修为代表是神识的强度,只要足够凝练就能更多的运用自身修为,反之,则会越来越弱。 现在他也彻底理解狐老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等他神识凝练之后,确实是想从通天塔离开就从通天塔离开。 不到两个月。 蒙植已经登上十二层。 这一回面对是筑基修士。 不远处站着一个手持青光剑的人影。 双眸平静的注视着同样手持长剑的蒙植。 此人没有说话,起手祭剑,剑光如长虹一般闪耀,好似一道光瀑,将上方的云霞都照亮了。 就在这时候,天地似乎在瞬间静止。 蒙植倒也不吃惊的无奈说道:“您老不会又是要……” “小子!” 蒙植眉头紧皱。 声音不对。 不仅是声音不对,语气也不对。 狐老虽然看起来冷淡,实际上凡事都有回应,而且声音空灵中带着沙哑,始终都是平淡居多。这一道声音,则带着一种淡淡的霸道和老前辈的傲然。 “谁!” 蒙植疑惑的同时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你不是狐老,你是谁?” “小子,你上当了!” “什么意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蒙植四处寻找,只不过声音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原本冻结的世界也在此刻转动。 持剑的剑客已经祭出剑光。 831、自救 剑光犹如一道白练在眼中绽放。 蒙植猛的睁开双眼。 神识铺开,气息蒸腾。 他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殿内。 四周是篆刻着符箓的高大石柱。 阵法压下汹涌的灵气。 蒙植并没有吸收灵气,反而骤紧眉头。 回忆着刚才在通天塔内的遭遇的怪异事情。 蒙植一直以为通天塔是一方由狐爷塑造出的幻境,专门用来锻炼他的神识和观想法。 然而,在听到神秘人的话之后,通天塔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上当?” “上什么当?” “是关于后天道体,还是其他的事情?” 蒙植沉思良久,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愈发紧锁。 如果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直截了当的询问当事人是最好的。只不过,一旦开口,说不定反而会彻底戳破什么,让他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就算亲近之人都要有各自的分寸感,何况是现在这样他以学徒的身份求教,想要得到老前辈的传承而踏上更高的层次。 他们的身份本来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是他需要传承。 需要资源。 因此才有这一场试炼。 如果他开口询问,不仅是质疑,也是无礼。 话是这么说不假,然而事关身家性命,不能不慎重。 蒙植定心凝神,鲸吸吐纳,方才让翻涌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大周天运行之后,观想法坐镇识海,蒙植紧锁的眉头缓缓抚平,脸上的神色也从容了许多。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刀山火海该闯也要闯了。 不然如何? 难道一辈子停留在金丹境界,数百年后做一捧黄土吗。 他不甘心如此。 …… “心神不定?” 苍发老人坐在槐树下瞥了一眼正在行法的年轻人。 “许是在通天塔中被剑光所伤。”蒙植回忆起那时候面对的青衫剑客。 面容顿时浮现惊诧。 他确实没想到还有那样的人,一剑祭出,逐星追日,斩落时,江河都好像被那飘渺的剑光斩断了。 而那样的剑客,竟只是筑基气息。 于是他笑着说道:“幻境中的那些修士,都是狐老您的神识分化吧,怪不得如此厉害。” 说到这里,蒙植眼底闪过一丝期待神色。 他似乎在等待老人说出有关于幻境的事情。 老人只是平静道:“此人原是小荒域的青云观弟子,被魔修炼化,后落入老夫手中。也是个好苗子啊。” 说着弹指掐决。 蒙植恍惚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通天塔。 通天塔内根本不知道具体时间的流逝,上一回明明在山丘决战至黄昏,外头反而像是过了一瞬间,这让他不由得感叹狐爷手段之厉害。 让他凭空多出修行时间。 踏上山丘的蒙植沉思:“原是……后来落入……”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见到的这些不管是修士,还是妖魔鬼怪,曾经都是活生生的生灵?” 蒙植悚然一惊。 “你……猜测……” 威严而飘渺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又好像是在耳边轻声呢喃。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起来很是失帧,一句话都要连猜带蒙。 “莫惊……慌,你的神识太弱……登上……高……速来” 那道声音越来越弱,化作了风息在耳边消失不见。 蒙植拼凑着其中的讯息。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距离对方太远了,以至于根本就听不清楚。 随后抬头望向上方。 如果说通天塔越是高层的修士实力越强大,那么能够在狐爷都不曾发现的情况下传音给他的人,其实力定然深不可测。 如果对方也和那青衫剑客一样,曾经是外界生灵,后陷入通天塔之中,应该还在高塔之上。 “两年多。” 蒙植在心中嘀咕。 他没有多少时间。 两年之后圣殿降临,他就要进入其中炼化虎魔圣心魄。 狐爷只让他锤炼神识,提高修为,其他的事情都不曾嘱咐。 也许不管是有关通天塔的秘密,还是虎魔圣心魄的问题,都能在那道飘渺的声音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相比于狐爷地位的超然,那人在这种情况下传音给他肯定是想让他做些什么的。 这样,他能站在较为平等的地位上与之对话。 “登高!” 蒙植仰头看向通天塔上方高层。 目光坚定。 …… 长桥尽头。 舞榭高台前,身着法袍的中年人嘴角微动,神色依旧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静湖,唯有鱼漂处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垂云就像是一个泥塑石刻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还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机会。 垂云尊者眼帘低垂。 感叹着无岸归墟的恐怖。 凭他亚圣境界,根本无法从内部打开归墟之境。 涂山君这老贼又十分谨慎,根本不以归墟境收取第二位化神尊者。 当日如果法惠的阳神踏入这里,他有信心合两人之力从内破开,让他希望落空的是,主魂宁愿放走一位天骄,也不愿意给他机会。 其实垂云不知,并不是主魂谨慎,而是因为法惠与主魂的修为相仿,一旦落入归墟境,就会被吸入魂幡之中。 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两人联手的机会。 没有收取法惠的阳神,纯粹是不想暴露自身能够提升修为的强大能力。 山谷大殿的不远处有一颗巨大的歪脖树,主魂正坐在树下,端起了面前的茶碗,目光掠过手中的书卷。 依旧是圣主传。 不过这并不是古城的古浑圣主,而是西北魔宗的一位圣主。据说此人的传人出现在古城过。 前几年还闹的沸沸扬扬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那个人应该是叫“镜”。 镜司魔子。 西北掩天魔宗,暗渡圣主的真传弟子。 “此人曾在古城出现,莫不是也有道体讯息?” 持经卷的主魂将这个人也算在了棋盘上。 横摆在矮桌上的棋盘正放置着十几枚玉质的旗子,不分黑白,唯有淡淡的流光在上方流动,书写着不同文字。 仔细看去,不是人名就是道号。 每一个都大有来历。 不是大宗天骄,就是世家大族的麒麟子。 再不济也是盛名已久的青年才俊。 主魂将手中的玉质棋子掂了掂:“也只是有可能来,有些人天生具备道体,还有些深得期望,怎么可能来此地冒险。” “炼化圣物的路……九死一生啊。” 人择道体,道体择人。 光有强大的实力也不成,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反正这桩机缘,不会有圣主赶来。 第三步的修士自个儿的肉身已经是较为完美的存在,兼容其他反而会拖累自己。 说起来,最有可塑性的就是第一步的修士。 蒙植的运气说好也好,说差也差。 如果他的修为太低或是太高,主魂都不会给他指引这条路。 “希望能赶得上。” 主魂轻声呢喃。 …… 蒙植听不到主魂说的话,他只顾着登临更高层的通天塔。 怀揣着对通天塔真相的渴望,和对自身性命的珍惜,蒙植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冲击守关修士,近乎忘我的修行和锤炼,让他迅速登上第三十一层。 “不够。” “还不够!” “……” 三十一。 攻克。 三十二、 三十三、 …… 三十九 …… 四十! 站在第四十层。 蒙植摸了摸消瘦的下巴,锐利的双眸盯着远处走来的人影。 那是个看不清面容的修士。 元婴之境。 反观蒙植自己,则只有金丹后期。 金丹后期在小地方确实可以称王称霸,但是在古城,一棍在打下去,能打到好几个大真人。 那人轻声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蒙植瞳孔微缩:“是你?” “是,也不是。” 元婴之境界的修士渐渐有了容貌。 “我只是借用了这具身躯与你对话。” “您的本尊在哪里?” 人影缓缓的抬头。 蒙植也看去。 “更高层?” 人影摇头道:“天之尽头。” “前辈是何意思?” “自救,也是为了救你。” “救我?” 蒙植疑惑道。 “不错。” “这通天塔中就像是一座大牢,关押着一只只活生生的灵魂。” “我也不例外。” “狐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培养你,不过是为了吞魂炼魄,增长自身修为罢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是一个纯粹的魔头吗。” 蒙植沉默不语,问道:“我该怎么办?” 人影说道:“只要你能找到机会,将我放出。” “到时候,魔头定然自顾不暇,你也就能活下去了。” “如何救出前辈?” 人影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是一体两面的。” “你只需要在炼化圣物的时候,接引圣物进入通天塔,老魔绝对不会想到,你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刻这样做。” “到时候平衡被打破,我就能走出这里!” …… 蒙植没有贸然答应,而是拱手说道:“小子听说过那么一个故事。” “正要请教前辈。” “说。” “传说,有一千二百位正道大能追杀魔头至坠天渊。” “为何不能是一千二百位魔头,追杀一正道魁首。” 人影没有急着回答。 这小子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憨厚好骗。 旋即干笑一声说道:“老夫自不会诩以正义,而是救命自保罢了。” “信不信,在你。” “啪啪啪。” 巴掌声响起。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老家伙,死了都阴魂不散。” “东海君想破脑袋也没找到门路,你却短短数十年洞悉。” “竟然还能够利用自身功法与鲲鹏元婴相振。” “厉害!” 晚点。 832、虎冢 迎面走来一道高大的人影。 拍手叫好。 人影随之一愣。 站在不远处的蒙植则是拱手行礼道:“狐老。” 操控元婴之躯的垂云尊者盯着来人,又看了看持礼的蒙植。 面露恍然之色。 淡淡地说道:“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没有老夫的帮助,你无法炼化虎魔圣心魄,更无法脱离魔头的掌控。” 在看到蒙植眼中的诧异之后,垂云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小子告诉的涂山君。 垂云瞳孔猛地缩小,沉声说道:“你早就看穿了我的计策?” 主魂摇头道:“我并不清楚道友准备利用什么手段。” “我只是觉得道友不会做无用功之事。” 垂云眼中的惊讶收敛:“所以就连第一次接触,你也明确的知道。” 主魂说道:“知道。” “你想利用蒙植走出无岸归墟。我恰好也想为蒙植寻一个领路人。” “他的观想法锤炼的实在不够啊。” “我担心他会死在炼化圣物中,因此我也并未制止你的插手,相反,因为你的插手,才能让他如此出色的成长。” “就像是孩子,总归要知道家里一些大事,才能迅速成熟蜕变成一个大人。能够参与到家里的决策,也能够对其他的大事宠辱不惊。” “有时候,这样的波折是必不可少的。” “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课。” 主魂看向蒙植严肃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老家伙!” 垂云笑了一声说道:“我记得你很讨厌算计来算计去。” 在他的印象中,涂山君始终是那个沉默寡言且果敢的人,至于计谋之说,只能说是寻常人。 “人总是会变的。” 主魂没有反驳。 论及计策他不是那块材料,但几百年来,被人拨弄来拨弄去,总能提高自身利用他人和戳穿阴谋的能力。 人不能让一块石头绊倒太多回。 何况现在他隐入暗面,也就能更好的观察到古仙楼和那几位得知他跟脚的天骄的动向。 垂云尊者看向蒙植。 蒙植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苍发老人的一侧。 垂云顿时知道自己没有了翻盘的手段,怅然的说道:“小子,你还不知道吧,当你获得这桩机缘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了正魔两道的公敌!” “等你知道真相之后,你一定会后悔不与我合作。” 蒙植拱手说道:“前辈是阶下囚,我为何要舍近求远,寻败者合作?” “败者、弱者,才更需要抱团取暖。” “我是败者,而你,是弱者。” “朽木不可雕也!” 垂云怒骂一声,拂袖离去。 元婴初期的再没有任何神智异动。 此地只剩下蒙植和主魂两人。 蒙植张了张嘴,躬身行礼道:“狐老,我……” 主魂微微摆手道:“你做的对,有些秘密,就算打死你也不能说。” “有一人知就有二人知,不久就会天下皆知,到时何以成事?冷静,沉着,能够将心安稳的放在肚子里,才能够看清局势。” 说着拍了拍蒙植的肩膀,笑着说道:“吃了这么多的苦,别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逆天改命的机缘,老天不会给你第二次。” 蒙植低着头,抿嘴不语。 只是狠狠的点头。 …… “他不行。” 持鱼竿的垂云冷笑一声,说着看向不远处同样手持鱼竿的赤发青年。 继续说道:“连第一步都走的晃晃悠悠,更没有脱离低级趣味,你觉得他真的能够炼化虎魔圣心魄,拥有那后天道体吗?” “甚至不惜拿老夫做磨刀石。” 高大的赤发修士说道:“释迦摩尼,出家之前曾是大国王子,享尽荣华富贵方才脱离了此等趣味,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为佛祖。” “没有谁在什么事情都不经历的情况下,就能分辨出什么是低级什么是高级。” 垂云皱眉道:“释迦牟尼?” “好大的口气。” “他是什么修为敢称佛祖!” “什么修为?” 涂山君想了想。 他也不知道。 眼看主魂起身要走,垂云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他能不能炼化圣物。” “不赌。” “为什么不赌?” “你身家性命都在我手,没有任何赌注。” “我看是你怕了!” 主魂淡然一笑,随这老家伙怎么说。 对于蒙植到底能不能炼化圣物,主魂心中也没有把握。 而且,这一次如果动静小还好,如果动静闹的很大,那面会吸引很多高修赶来争夺,那依然是未知数。 轰隆! 好似虚空闪过霹雳,划开两岸空间河流。 主魂神色一震,迈步走出归墟境,看向天空道:“来了。” 还在入定之中的蒙植匆忙苏醒。 和当年的稚嫩不同,现在的他已是后期境界,面上也成熟了不少。 紧张的望向天空,问道:“狐老,我怎么没有看到圣殿?” 主魂说道:“圣殿不会在这里出现。” 挥手撤去大阵。 抓住蒙植肩膀的主魂一步踏出,云雾聚成团将两人托起,主魂侧眸说道:“不要离开我太远。” 话音未落,黑红色的护体罡气撑起,将主魂和蒙植覆盖。 紧接着,主魂抬起手掌,掌心小钟转动,面前的空间泛起涟漪。 “走。” 两人消失在波纹之中。 蒙植震惊的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切,他以前也乘坐巨舰来过域垒空间,只不过巨舰的晶体大阵隔绝内外,并没有让他切实感受到域垒空间的奇幻。 此时则不同,他切实的站在了域垒空间之中,周遭景色尽收眼底。 再看脚下,一方形似灵舟的物件将他们托了起来。 苍发老人走到小舟的前头,将那盏青铜灯点亮。 绿色的火焰照映着青白面容。 轰。 轰隆。 一阵阵波动闪烁。 虚空之天下起了巨大碎石,一片古老的废墟若隐若现。 废墟到底多么庞大无人可知,只看到虚空与废墟交织相连,大小不一的碎石环绕山岳,形如一只撑开却又想要攥紧的巨大手掌。 就是这手掌看起来不像是人,或是其他的什么类人的生灵。 “这就是虎冢?” 虚空之中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 “相传虎冢乃是上古神兽白虎坐化之地,白虎虽死而魂不灭,经过时间的冲刷,圣心生魔,化作虎魔圣心魄,凡是能够炼化圣物之人,都能够得到虎魄换血获得强大的道体,虎魄圣心体。” “传言不可信。” “上古神兽只有四头,皆在传说中。” “我看此地虎冢并没有想象中的神异。” 另一人接过话茬。 此人戴着面具,遮盖住半张面容,双眸平静。 如果这里真的是上古神兽坐化的机缘之地,别说只有区区十几位尊者赶来,怕是连自个儿宗门的道君老祖都要出现的。 既然老祖不曾发话,就意味着此地不过是寻常的天地机缘之所在罢了。 “飞来君,你还是这么喜欢卖弄学识。” 又有一人呛声过来。 那人抱着肩膀淡淡地说道。 飞来君笑道:“某这是引经据典,哪里像你这莽夫。” 说着又看向莽汉身旁的年轻人:“你儿子?” 莽汉断喝:“我侄儿!” “都是老相识,何必互相讥讽,倒是叫外人看了笑话。”带着斗笠的中年人瞥了一眼几个生面孔。 那几个生面身边都带着年轻人,岁数小的还是半大还在,岁数大的也就二三十岁,唯独一个苍发老人。 这倒是让中年人疑惑。 怎么这老修带着一个年龄这么大的后辈。 这个岁数基本都定型了,哪里还能炼化圣物。 火红头发的莽汉目光略过,又看了看身旁自家侄儿,说道:“看来诸位都对这后天道体势在必得啊!” 他身旁的年轻人好奇的打量着其他修士,低声说道:“四叔,我们赶紧回家吧。” 莽汉说道:“不急,取得道体咱们就回去。” “这帮歪瓜裂枣都不是你的对手。”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众人目光聚集。 火红头发的莽汉倒也无所畏惧的往前一站。 “狐老,那个人好威风啊。” “古神圣地,苗燃,荒掠尊者。” 主魂解释道:“他身后的那个小孩儿十六岁,金丹境,天赋很好,而且所修功法是大宗秘籍,非常纯正的天才,是你这一行非常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竞争者?” “不然你以为这样的机缘出现只有我们知道吗?” “拿着。” “这是?” 蒙植接住玉简。 “好好看看,用得上。” 主魂没有多言。 …… 斗笠中年人给苗燃使了个眼色,苗燃同样回了过去,甚至就连那位话痨的飞来君也慢慢点头。 同样心照不宣的还有一位青衣负刀大汉,以及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 五人就像是早就认识一样。 苗燃咧嘴一笑,看向其中一个生面孔说道:“道友请回吧!” 国字脸汉子冷哼一声,将身边的年轻人护到一旁。 说道:“怎么?” “想仗着人多势众独霸机缘?” “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老子北冥域吉渊。” 亮出身份之后,迅速看向其他人说道:“他们明显是一伙儿的,诸位道友岂不知唇亡齿寒,我被他们逼走,接下来就是诸位道友了。” “古神圣地也不该如此霸道。” “是啊。” “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你们也配!” 苗燃冷笑一声。 悍然出手。 霎那间,火红的身影已经欺至吉渊面门,好似高悬大日轰然砸下。 嘭!!! 吉渊当即倒飞出去。 “噗。” 鲜血染红法袍。 吉渊大骇,稳住身形难以置信的看向那火红大汉。 他想也不想的直接转身就逃。 唯独留下的那个被吉渊带来的年轻人瑟瑟发抖,动弹都成了问题。 大汉的身影临近,淡淡吐出清晰字句:“滚!” 那年轻人撒腿就跑。 (本章完) 846、捉心 “青女!” 海如贵面带疑惑,但是紧接着他的瞳孔就不可抑制的缩小。 他就是傻子也该看明白现在的局势。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卷入到一场阴谋之中。 这让他不由得战栗。 原本炙热的鲜血和跳动的心脏此刻也渐渐冷了。 那股子阴寒就像是毒蛇一般攀上了他的脊柱,最后张开那堪称血盆大口的蛇口,一口咬在他的脑袋上。 痛。 痛的就像是獠牙钉住脑子。 “大小姐,快走!” 海如贵是吼出来的。 只不过下一刻他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并且捏住了他的脖子。 宛若青蛇的女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别人的时候始终是含情脉脉的,就像是女人在注视着她的情郎爱人。 现在她的目光已挪开了,并且看向另一边。 展颜一笑道:“少侠,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还有人?” 这不仅是海如贵的念头,也是上座高位的那位玉家大小姐的念头。 “她是在诈我吗?” “不是。” “此人的修为不弱。” 涂山君现在才知道失了主魂之后有多么麻烦。 他是尊魂幡本体不假,然而想要调动幡内阴神也需要庞大法力,蒙植又承受不住。 以至于他现在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件兵器。 如果主魂在幡内,他应该能利用主魂的眼力早早的看出后殿埋伏之人。 听闻狐老所说,蒙植大大咧咧的从阴影中走出。 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高座的玉灵珑诧异道:“是你。” “是啊,又见面了道友。”蒙植笑着说道。 不仅玉灵珑一幅早就认识蒙植的模样,同样被扼住咽喉的海如贵也闪过惊诧神色。他当然认出了此人,不正是几日前踏入帮内,要光明正大的挑战他的年轻人吗。 青女笑着问道:“少侠是什么人?” “我本来想踩着海如贵扬名,然后再挑战其他修士,红红火火的干几场大事以全我道行,不想海帮主闭关不出,这才无聊在鲸帮蹲守,没想到看到这一出好戏。”蒙植拱手说道。 “这么说,少侠是一位闲人?” “闲的发慌。” “既然闲的发慌,不如请出门去。” 青女伸出芊芊玉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着指向了殿门。 蒙植摇了摇头:“正因为闲,才要多管闲事。” 玉灵珑起身说道:“多谢道友好意,不过道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免得误了性命。” 她一点都不曾畏惧,哪怕看出那女修乃是化神尊者,也丝毫不曾担忧。 以她的家世背景,以及自身的修为和宝物护持,纵然是后期尊者也不见得能将她留下。 青女娇笑一声,宛如黄鹂婉转,却又带着异样的自信:“看来玉大小姐确实很自信。” “可惜我们组织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玉大小姐大可动用一番你身上的宝物手段,看看是否还能如愿奏效。” “至于这位小哥儿,就先不要搅扰奴家的大事了!”翻手间,恐怖的灵机威压与整座大殿的阵法想合。 如果说青女化神尊者的实力面对元婴天骄还不算那么的稳妥的话,现在有了阵法加持,则再无忧虑。 玉灵珑神色一变。 她身上的宝物果真如女人说的那样没有激发。 “糟糕!” 瞥见玉灵珑凝重的神色,蒙植也知道她没法动用宝物了。 而他现在又要面对化神尊者。 说实话,在通天塔中他也遇到过尊者,并且能够战而胜之。 不过对方是化神初期。 听狐老说那位尊者初期的老者顶多发挥了自身六七成的实力,没有道兵傍身,也不曾施展肉身神通,才让他险胜。 如今这女人展现的气息根本不是老人能比。 “师父,我不是个儿,要不您来?!” 涂山君笑道:“你小子要英雄救美,还要我出手?” “这不是给您寻个徒弟媳妇儿。” 涂山君讶然心道:‘我自己都还没媳妇儿,就要先照顾伱的婚姻。’ “……” “组织?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会碰到他们。”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他现在有点相信那位舵主说的话。 如果组织没有这么大的来历和本事,也不可能像是个搅屎棍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的身影。 不过,组织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组织。 从来都是阴谋诡计先行。 “你且放心,魂幡内那几道阴神,只要你的法力充足,就能走出尊魂幡。” 听到狐老的话之后,蒙植像是服下一颗定心丸,悬着的心坦然放下。 既然狐老发话了,他也就放心了。 涂山君总觉得不能贸然插手,就算真的要插手,也必须保证弄死那青蛇一般的女人,否则以对方的身份,认出尊魂幡禀报回组织,肯定会引起麻烦。 蒙植才元婴后期,法力抽调顶多让垂云有一击之力。 一击之后,没了法力支撑的蒙植就是彻底脱力了。 这时候,如果玉家有人赶来,也不好对付。 涂山君沉吟道:“让东海君出手,还是威寒尊者,亦或是鬼魔尊者……总不能是飞来君,看样子他们的名头都不小,也就东海君来自星罗海,名声不显。” 让东海君出手还能为蒙植保留一点法力。 嗡。 黑红色的护体罡气撑起。 蒙植从袖口掣出一柄漆黑枯木。 漆黑枯木宛若是被天雷地火灼烧成这般焦炭模样,然而在蒙植将苍白手掌覆盖上去之后,一股金色气息在这枯木身躯迸发。 霎时间,枯木舒展成一柄黑金长刀,好似燃烧着熊熊杀伐灵机。 “燃金刀,烧戮伐,息玄止杀。” “虎魄真意!” 冲天庚金化作皑皑白雪,身着黑袍的蒙植在其中显得犹如扎眼。 发冠碎裂,一头暗金长发狂舞,就好像在他出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见到了一头猛虎,一头从心中跳出的猛虎,而这猛虎宛若神圣。 海如贵最后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 他知道自己就算和此人交手也必败无疑,甚至可能会很轻易的落败。 那真意如同实质的一样,已经开始影响小天地。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暗金双瞳的修士触摸到了改天换地的门槛,也就是以个人道行和修为,撬动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手持黑金长刀的蒙植意气风发。 “天威如狱,地轮回。” “地狱刀!” “吼!” 一刀劈出,好似万千恶鬼咆哮,却在白虎镇压下化作一处森严公堂。 白虎一步踏出,化作上座高官。 一掌落下,啪,惊堂木砸下,万鬼息声,一股森威化作融入了此方小天地之中,将青女笼罩起来。 玉灵珑豁然起身,赞叹道:“好刀法!” 再看向蒙植的眼中也多了神彩。 涂山君也满意的点头。 六道轮回刀乃是他根据曾经的传说,结合虎魄圣心道体创下的一门绝世刀法。 尤其这地狱刀,本身就在他擅长的地狱道之中,现在由蒙植这位虎魄道体的弟子施展出来,一点都不逊色大宗秘法。 “刀山!” 随着口诀吟诵,刀光闪烁间,森严公堂好似当场化作一方地狱。 刀山自上方坠下。 青女神色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凌空一攥,一把青蛇剑自袖中出鞘。 在她出手的时候,一条异种大蛇在她的身后盘踞,紧接着,大蛇就从虚空之中蜿蜒游出,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无穷刀山一口吞下。 “虚神?!” 蒙植当然认得出对方的手段。 他听狐老说过,虚天神异就像是真意一样是天才拥有的,而且需要一定的道行实力支撑。 能够修成化神尊者,哪一个不曾曾经的天才。 在他们的故事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绝世天才。 只不过后来见的天才实在太多了,这才渐渐的觉得他们好像只是普通人。 “少侠好本事,竟在第一时间就逼得我动用虚神。” 青女一步踏来,手中的青蛇剑轻轻一晃。 铛的一声。 蒙植手中的黑金木刀骤然碎裂。 真正的化作了一地的焦炭。 灵宝和道兵的差距还是太大,这是一整个层次的不同。 更不用说手持道兵的还是能够施展出虚天神异的化神尊者,这样的修士,很难会被低阶修士越阶战胜,除非那低阶的修士拥有足够强大的神通或是宝物。 “休伤他!” 玉灵珑按住腰间的弯刀。 弯刀如月一般悬空。 “好刀。” “可惜你玉大小姐的道行不足以支撑。”青蛇剑毫无疑问击溃了弯刀,弯刀就像是一枚指环落在了青女的手中。 此刻青女没有继续欣赏弯刀,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青蛇剑,直奔那暗金双瞳修士的面门。 “死!” 扼杀天才会让她有一种复杂情感,但总归是令人愉悦的。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未来会有大作为的人死在眼前,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瞬间充斥了青女的胸膛。 “师父!” 长啸似悲歌。 只不过话语的内容让青女神色一顿。 她只是轻声的呢喃道:“谁也救不了你。” “噌!” 青女的青蛇剑再也落不下去,她的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双瞳更是像蛇一样竖起。 随着她低头看去,些许血迹也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她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因为有一只手穿过了她的胸膛,捉住了她的心。 (本章完) 833、失落 赫赫威压如华盖阴云,笼罩在众人头顶。 火红的须发狂舞。 后期尊者的强盛气息悍然铺开。 犹如青天泄洪,大地山崩。 一时沧海博朗高山,激起万重激浪。 苗燃如火日的双眸淡淡的扫过,双手处浮现纹路,半截臂甲出现在双手上。 接着说道:“诸位想要进入虎冢寻机缘无可厚非,只不过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实力,想要踏足虎冢,先问问我这一双铁拳。” 轰! 拳锋出,虚空震。 其中一位老者在见到苗燃的神力后,不假思索的带着后辈飞身离去。 有了开头的,另外几个自知实力稍差的修士也迅速退出。 既然那五人已经形成了联盟,又都是大宗弟子,他们这些不管是散人还是背后势力较弱的,都不好与之竞争。 说不得道体拿不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堪忧。 还不如在此时就知难而退,索性不过是一幢培养小辈的机缘罢了。 一袭长衫的飞来君微微颔首,似乎对众人的知趣十分满意。 那双温和的双眸飞过,却流露出些许的疑惑神色,怎么还有不怕死的人依旧站在这里,而且还不仅仅只有一个人,而是整整四个。 “怎么自诩正道,回回都要欺人呢?” 戴着纱帐的斗笠的人轻吐,温声细语却酥麻入骨,撩拨着身躯中的火焰。 一瞬间。 心中万丈红尘起,生出无限遐想。 听声音传来,靡靡之音就已羞红了少年人的脸庞,哪怕是苗燃身旁的那个天才也不由得将自己探究的目光送了过去。 唯有老妪身旁的少女面露不忿,以及苍发老人身旁的青年低眉顺眼。 “别卖弄你那一身风骚了。” 苗燃大手搭在侄儿的肩膀上,冷笑道:“什么正魔,我古神殿从来都不参与这过家家的游戏,反倒是你们,一直顶着魔头的名号,明目张胆的残害苍生,岂不是也在用‘魔’掩盖自己的妄行吗。” “没想到你这莽汉,还有如此理解。” 女人摘下斗笠。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容呢? 无法形容的媚与美交织在一起。 双眸如春水轻抚心灵,然而又带着拒人千里的淡然。 分明被人点破出身魔门,却一身圣洁模样,哪怕是神态上也毫无放浪形骸,反而端庄冷艳,给人以无垠的距离。 “天魔宫圣女,尹昭落。” 蒙植诧异的看向身旁的苍发老人:“她是天魔宫的魔女,怎么看起来……” “看起来不像?” “嗯。” “那是因为你的印象全然来自他人的猜测和臆想,并未真正见过这些大宗圣女。”主魂深邃的双眼就像是星辰,目光挪动到尹昭落身旁的少女身上。 称赞道:“小小年纪,宠辱不惊,大有可为。” 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小话,尹昭落目光随之落了过来,只在蒙植身上轻点就注目蒙植身旁的苍发老人,察觉到老人气息后也就收回了目光。 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散修罢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而且,此人的修为稍弱,她就是拉拢过来也不见得能增添什么。 还不如任其自生自灭。 “既然是天魔宫的圣女,我们总归要给几分薄面的。”飞来君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说着又看向众人道:“机缘要地总归要紧着相熟之人,哪里有让给外人的道理。这根本也无关立场,乃是人之常情罢了。” 负刀的青衣大汉抱着肩膀并没有发言,目光如刀,掠向其中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 儒生拱手道:“百家学宫,楚狂人。”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院长啊。” 飞来君拱手还礼:“失敬失敬。” “妖神圣地,猎歌。” “大妖。” 斗笠修士惊讶的将目光注视过来。 打量着那个身着长袍的修士,观其一双竖着如琥珀的眸子,此修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 东荒四大圣地有两家修士赶到,余下的具是出自大宗门的候选道子、圣女,每一个人都身负通天背景来历不凡。 此时,就连蒙植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轻轻咽了一口吐沫,悄悄的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老者。 如果狐爷顶不住,他们也只能放弃这一桩机缘了。 “老家伙,你还不知难而退吗?”苗燃瞥向老人,冷声说道。 刚才他出手利索,如此也没有半点犹豫。 只要那老家伙从嘴里吐出半个不字,他就会让此人知道散修和大宗弟子的差别,何况此人的灵机气息明显孱弱。 在众人眼中。 老人应该会在苗燃问出此话之后行礼离去,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就连苗燃自己也这样觉得。 他可是古神圣地的天骄,候选道子之一,化神后期的修为。 刚才更是一拳逼退一位化神尊者。 又这样的前车之鉴,他不信还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老人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不远的青年,问道:“你有信心吗?” “什么?” 蒙植错愕的看向老人。 “你有没有信心,夺得虎魄道体?” 听到老人询问,蒙植看向那些青年才俊。 他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不小,纵然是同样的修为,自己的底蕴也十分的薄弱,然而,正因如此,他才来到这里。 他为了弥补自己孱弱的底蕴寻求到这方机缘。 更是在山谷幻境历练三年。 其中到底经过多少岁月,他也不知道、不清楚。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他看到了狐爷眼中平静而坚定的神色。 蒙植张了张嘴,抿嘴,忍痛开口说道:“狐爷我们走吧。” “不要了?” “不要了。” 蒙植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狐爷的修为到底如何,但是那些大修眼中的轻蔑他看的一清二楚。 大修也从未遮掩。 美人当前,妙眸瞩目。 谁不想当一回英雄? 但是,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们的实力既然弱于对方,蒙植又怎能让狐爷为自己拼命获得进入圣殿的资格呢,说不得,狐老和他都要被众人留在这里,成为域垒空间中飘浮远去的尘埃。 “你不甘心?” 蒙植沉默不语。 苗燃哈哈大笑道:“老家伙,你那徒弟都给你寻了台阶下,你就赶紧下吧,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难堪。就算不甘心又如何,难道修行路上,不甘心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最终还不是要实力说话。” “而你的实力和背景,恰好不够!” 飞来君笑着没有说什么。 他同样这么觉得。 老家伙倒是爱面子,非要将罪过推到自己的后辈身上才愿意。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修到更高的道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呢。不然也不会须发皆白的年纪,还依然是这化神中期的灵机气息。 青衣大汉淡然的收回目光。 老妪转身。 斗笠人冷冷的说道:“莫要再废话了!” 儒生感叹了一声要离去。 大妖神色不改。 美人同样好不在意的挪动了自己的目光。 做为圣女,她见过太多人为了面子而做出错事。 老人能够知难而退也是好的。 只不过,这样将所有黑锅都甩给自己的后辈,她觉得不妥,原本的淡然少去,反而多了几分失望,感叹又是一个为面子而耽误蹉跎的修士。 蒙植心中涌现淡淡的怅然。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盖世的前辈高人。 然而,前辈确实是前辈,高人也是高人,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要不是落魄修士,谁会蜗居在那小小的杂货店,他本来就不该抱有什么期望的,能有一个继续前行的传承都已是他撞了大运。 炼化虎魄道体又凶险异常,九死一生。 说不定他们现在走,反而是最正确的决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的失落。 老人对众人的态度视而不见。 只是平淡地对后辈说道:“你不甘心,有信心获得道体,我才知道为何要出手。” 还有一句话,老人并没有说。 那是因为他的法力很宝贵,用一点就少一点,等到少的不能再少,甚至是一点不剩之后,蒙植也就没有了高修的庇护。如果蒙植连争锋的勇气都没有,连拿到道体的信心都没有,他出手反而是浪费。 正因如此,老人才要问他。 有些话。 必须是当事人亲自说出口来才作数的。 所谓的心照不宣永远都赶不上长谈。 本来已经要转身的苗燃,一听老人这话,身形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摩拳擦掌,狞笑一声道:“老家伙,你刚才说什么?某或许是耳背没有听清楚,还是说,你真的不怕死吗?” “狐爷!” 主魂抬手道:“同境界内的修为高低,并没有那么大的质变。”说着目光越过苗燃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他只需要一个与他同境界的阳神,只要有了那颗阳神,就能将自身修为推上化神后期。 也就具备了以战养战的条件。 飞来君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皱眉道:“此人如此自不量力?” “毕竟美人当前呐,谁也不想在圣女面前失了面子。” 斗笠人轻声讥讽。 “红颜祸水啊。” “又害了一条性命。” “不,是两条!”负刀的青衣大汉沉声说道。 尹昭落诧然的同时蹙眉道:“道友还是知难而退的好。” 主魂瞥了尹昭落一眼,微微拱手算是还了对方劝解,旋即又将目光落在苗燃身上,说道:“让开路,否则你就死!” 苗燃愣了一下。 紧接着放声大笑。 “哈哈哈!” “好好好,老东西我见多了,像你这么不怕死的,我倒是头一回见。” “我便成全你!” 尹昭落暗自一叹,轻摇皓首。 “死!” 苗燃悍然出拳。 (本章完) 834、援手 “他已经败了。” 儒生叹息道。 古神圣殿的荒掠尊者成名已久,更是拥有黑石道体。 燃血成钢炼黑石。 拥有此道体的苗燃,其体魄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企及的,就连荒兽在这样的境界上都逊色苗燃,是当之无愧的人形凶兽。 人体是一座无穷宝藏,炼体修士和炼神修士走的路子虽然不同,却都是内掘于身。 能够走到这一步的炼体修士,肉身在法力的加持下连寻常道兵都能抵挡。 相比于炼神修士的术法对轰,天地威压,神意纵横。 炼体修士靠的更多是天威与自身交织的无上神力。 同境界之中,炼体修士的优势显而易见。 那老人显然不是一位炼体修士。 老人的灵机孱弱,气血毫不翻涌。 如果说苗燃的气血是山呼海啸,气血长城,那老人就像是寻常的炼神修士一样,只是具备着修士应该具备的体魄气息。 而且这气息还颇为古怪,倒像是鬼修那种重塑身躯得来的。 所以儒生断言,老人或许不会死,但一定会败。 飞来君耸肩摇头道:“总有人觉得自己和大宗弟子之间的差距很小啊。” 刚才的阴冷寒颤让飞来君感叹是不是虎冢之行后辈会遇到不利。 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心中产生了些许悚然。 他怎么会畏惧那双眼睛。 那分明就是一个老人,还是一个接近油尽灯枯的老人,连眼睛都已是黯淡的神光,没有生机勃勃的盎然和兴盛。 “我们先走吧。”斗笠修士说道。 “也好。” “我看苗燃也不会耗费太久的功夫。”老妪点头。 …… 就在蒙植担忧的时候,盘坐在船头的老人一步踏出。 萎靡不振的灵机好似豪光盛放。 苗燃诧异的望向那个走出小船的老人,刚才此人盘坐在船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蜷缩在一团的枯瘦老人。 等他站起身来,竟七尺有余。 连苗燃这样一个炼体大汉,都显得稍稍瘦弱了些。 老人苍白的面容展露青色。 一口银牙犹如巉齿。 拳意如大河倾泻,银河坠落,又好似日月升空。 磅礴大势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域垒空间。 “这才好!” 苗燃赫然催动血法,身躯火红顷刻间化作黑色,淡黑色的气息像是要遮盖下这一颗即将升起的日月。 他承认自己或许小看了老人,然而身为天骄榜上名列不低的修士,在同境界之内,他根本不怕其他的任何修士。 纵然是宗门里那几个真正的怪物,他也敢于挑战。 区区一个老家伙,就算拳意精深高明,在修为和肉身上也天然劣势。 “嘭!!!” 对轰爆炸犹如星辰撞击。 巨大的震动掀起无边的波纹。 原本安静的域垒空间此时更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似的留下一地的狼藉,那些原本生长在域垒空间中的生灵不是被卷入其中就是死的渣滓都不剩下。 一些身躯强大的仗着自身还能惊恐的逃离出去。 飞来君瞪大了眼睛。 斗笠人停下脚步。 青衣刀客和老妪神色也满是诧然。 大妖皱眉、儒生惊讶,尹昭落的美目之中满是疑惑。 直到光芒收拢散去,一道身影倒飞出来,正是悍然出手的苗燃。 “啊?” 飞来君惊诧道:“怎么是苗道友……” “这……” 尹昭落妙目诧异的盯着中央光芒,似乎想要将之看穿。 苗燃倒飞出来,苍发老人的身影渐渐显露。 原本双臂齐全的老者,右臂只剩下森森黑骨,整条手臂上的血肉早已经消失殆尽。 反观倒飞出去的苗燃,身形完整,双臂也毫无折损,到这时候,众人才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和惊讶,说道:“原来是这样。” 就说嘛,化神后期的道体天骄,怎么可能无法击溃一个野狐禅老头儿。 现在看来,还是苗燃技高一筹啊。 尽管是倒飞出来的那个,不过反观对方折损一臂。 高下立判! 就是没想到老人的道行也如此厉害,根本不亚于大宗的候选道子。 既然都已经出手到这种时候,飞来君也不觉得惋惜。 反而觉得还好提前清扫,不然等进入圣殿,这老家伙给他们来一下子,这一批苗子都得折损在这。 心中也只有庆幸。 主魂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臂。 眼看漆黑的臂骨生长出血肉以及神经脉络,好似打印一般,黑红色的灰烬翻飞让这条枯骨手臂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主魂活动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是体修好啊,能够完全发挥他的不化骨威能。 不然随便一位化神后期的炼神修士,动用出来的大法术会消耗他更多的法力。 想到这里,主魂的目光看向了苗燃。 眼中满是郑重神色。 苗燃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骄,接他全力一拳只有气血反震,五脏移位,连轻伤都算不上。 该说不愧是天骄榜榜上有名的修士,也无愧于大宗传承。荒陀和他相比,虽然同为道子候选,差距却大的厉害。 相比于主魂的思考,苗燃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眼睁睁的看着主魂的手臂崩碎重新凝聚,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他惊讶的事情,最让他震惊的是那高深至极的拳法。 那拳法就像是包罗万象的天地深渊,让他的拳法光芒都无法闪烁。 “直娘贼,这他娘的是哪里来的妖怪?!” 苗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拳法强也就算了,圣地里年轻一辈中还有更妖孽的人,只不过那身诡异道体又是什么东西? 这真是个老东西吗?如果说对方真的是老前辈,应该早就在东荒出名了才对,根本不会象是现在这样岌岌无名。 须知,强者在哪里都是耀眼的。 负刀的青衣大汉神色冷酷,眼中也满是凝重,沉声说道:“苗燃遇到麻烦了。” “看出来了!” 斗笠人点头。 “此人的道行不弱。” “何止不弱,简直强的离谱。”老 妪接过飞来君的话茬,随后皱眉道:“天骄榜上,老身见过的天才也很多,此人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 …… “夫子。” 儒生身旁的小儒生悄悄问了一嘴。 楚狂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夫子看走眼了。不想此人如此厉害。” 啧啧称奇的同时继续说道:“那身道体虽稍弱于黑石道体,却胜在能够血肉自生,重塑身躯,令人叹为观止啊!” 飞来君看向众人说道:“不如我助苗道友一臂之力。” “我怕留着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破坏了虎冢中道体机缘。” 还不等众人回答,苗燃缓和五脏的同时回头道:“你耍嘴皮子还行。” “你不练拳,根本感受不到那拳意如渊,一拳递出,连我的拳锋的都要避开,不然就好似要被一下子碾碎成散落尘埃。” “竟如此厉害?” 斗笠人诧异不已。 “比这还要厉害的多。”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那根本不是拳,而是‘山’!” “山?!” 众人不由惊呼。 山是什么境界他们一清二楚。 如果说此人拳意如山的话,岂不是在说,此人有望修成圣人。 要知道圣人的第一步就叫做‘山境’。 蒙植不知道这些大修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他只知道狐爷看起来好像赢了,就算是粉碎的手臂也迅速修补好了。 此时,他那紧张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但转而又担心起来。 那个通天塔中的阴影说过,败者、弱者,才更要联合起来。 如果狐爷是强者,那么肯定要遭受那几个大修的针对。 蒙植的眼珠子一转,赶忙拱手说道:“还请仙女姐姐救救我师!” “姑姑,那个大叔喊你呢。” 躲在尹昭落身后的少女捂嘴笑道。 尹昭落赏给少女一个暴栗,这才笑着说道:“你师父风头正盛,连古神圣地的天骄都不是你师父的对手,也就根本并不需要我的帮忙,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们毕竟无亲无故的。” 蒙植一看有戏,眼睛发亮道:“小子不才虽然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但也愿意做个护道人。” “若是进入圣殿之后有什么难缠的事情,小子当可抵挡一二。” 尹昭落看了看那五人,又看了看苍发主魂,笑着说道:“你倒是有心了。” 其实她心中中意主魂做个帮手的,那五人抱团,她就算实力强大也只能在对方的规则下‘公平竞争’。 现在有了主魂做帮手,也就多了许多的话语权。 若是再拉上大妖和百家学宫的夫子,她就能主导局势了。 因此,就算蒙植不说,她也会在主魂危难的时候拉上那么一把。 锦上添花总是比不上雪中送炭的。 既然蒙植提出来。 她当然也不会为了雪中送炭而反驳什么。 于是一步踏出,轻挪莲步,带着后辈走到小船的不远处说道:“诸位道友都是为了后辈的机缘而来,没必要伤了和气。” 言外之意。 都是后辈子孙的机缘和事情,他们要是打生打死可就不划算了。 苗燃第一个同意。 笑着道:“咳,我也是担忧机缘落入凡尘俗子手中,老前辈如此实力,当占一席!” 飞来君诧异的看向苗燃。 苗燃神色巍然不动。 有人给台阶他才不会不下。 主魂看向尹昭落拱手道:“多谢道友援手。” 尹昭落笑着还礼:“道友还是谢谢你的好徒儿吧。” 主魂飞身返回了小舟。 蒙植欲言又止。 主魂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手道:“徒儿不必多言,我都知道。” 蒙植睁大眼睛。 又是惊奇又是喜悦。 835、角力 “圣殿并不排斥化神尊者。” “只不过,达到这一境界的修士极少再会为道体奔波,一旦道体不够匹配,反而会拖累道行,以至于自身修为无所前行,直到寿命耗尽。” 主魂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然而依旧不能排除会有修为颇高的修士妄图潜入其中。” “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所有化神暂留圣殿之外。” 主魂看向那斗笠人为首的化神尊者。 蒙植神色严肃道:“也就是说,此行确实如徒儿猜测的那样,此行只有我们这些金丹修士踏足。” 主魂微微颔首。 蒙植还是有些聪明和机灵的,怪不得天魔宫的圣女会答应伸以援手。 迅即目光越过蒙植,看向尹昭落和她身旁的少女,不由得皱起眉头。 机缘难得,若是进入圣殿之中护持一二以做帮手倒也好,如果将虎冢道体拱手相让就实在迂腐愚蠢了。 而且那少女无论是修为还是天资都非常的不错,蒙植不见得能够从对方手中讨得什么好处。 倒也不是主魂自大。 他已想好解决办法,根本不需其他人做援。 不过既然尹昭落开口,也不好狂妄驳斥对方。 树敌太多反而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尹昭落微笑颔首,似乎对主魂投来的目光颇为和善。 在看到了主魂与古神殿天骄的战斗,尹昭落自然对蒙植也刮目相看,觉得此人既得主魂青睐,定然不逊色大宗天才,能够在圣殿内发挥一定作用。 “这女人……” 主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沉声传音嘱咐道:“别当傻子。” 蒙植错愕看向身旁的苍发老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转而眸光一亮,莞尔一笑。 他听明白了,狐爷的意思是别给他人做嫁衣,更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将此等机缘让出去。 “虎冢开启后,能否获得机缘只能靠你们。” 斗笠人率先开口。 随后又看向一众化神尊者说道:“小辈的机缘自有小辈们去争取,我等只要在外护法,防止有人觊觎机缘即可,若有潜藏老怪,也可斩而杀之!” 一番话说的冷冽。 总而言之,不管是外头的想要闯进去,还是里面的想要走出来都需要得到他们的首肯。 苗燃不置可否。 飞来君点头。 青衣大汉和老妪似乎早就知道。 大妖抱着肩膀算是表态。 有尹昭落这个挑头的修士,主魂乐得不言,默默的站在一旁。 “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就开启虎冢吧!”说着率先亮出一枚小钟,小钟顿时闪烁起光芒,将他与身后的少年英才笼罩。 少年接过小钟,突然看到那巨大而破碎的虎爪之下出现了一道漩涡般的巨门。 “去吧。” 主魂同样使用法力催动小钟。 接过小钟的蒙植同样看到了巨门。 一连九道光芒迸发汇聚。 …… 蒙植一时还分不清楚状况。 茫然起身,撑起护体罡气。 以火法点燃了一颗法力球,照亮四周。 脚下大地铺满骷髅,远处是高耸如山的森森白骨,刚才与他一起踏入圣殿的修士无影无踪。 想起狐老的嘱托,蒙植取出储物袋中的玉简查看起来,凝重道:“明明是一同踏入圣殿大门,为何此地只有我一人?” 玉简记载了许多,最为出奇的是竟然有迅速抵达虎魔圣心魄所在的路线。 在他使用法力激活玉简的同时,一道淡色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身旁,火光闪烁下又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 …… “道友看起来很面生。” 驻扎在圣殿中之外的尹昭落轻巧的打探起主魂的来历。 美眸中满是好奇的神色。 做为天魔宫的圣女,她在看到此人强横无匹的拳意之后就知道此人的不凡,就算不是出自大宗,也身负你无上机缘。 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身旁,看起来确实赏心悦目。 不过主魂却很是防备警惕,笑着说道:“东荒众多修士,圣女也不可能全都相识,何况我本来就不出名。” “道友此言差矣。” 儒生插话道:“以道友的造诣,只待修为登上巅峰便可冲击圣人之境吧,实在令人羡艳不已啊。” “真有这么神?”飞来君呢喃道。 苗燃点头说道:“此人拳法之高深,或许不在我宗那几位怪物之下。” 他又疑惑起来。 如果这个人这么厉害,就绝不是无名之辈,要么就是隐姓埋名的修士。而但凡需要隐姓埋名的人,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咳咳。” 苍老的咳嗽声突兀的响起。 众人疑惑的同时不由一惊。 飞来君目光掠过,竟然看到了九个人。 明明拢共才九位护道修士。 现如今,算上他的话怕是有十人在侧了。眼见情况如此,不由惊声呼道:“诸位道友小心,我们之中好像多了一个人。” “确实多了一个。”负刀的青衣大汉定睛看去。 多的一个人做文士打扮,正站在距离飞来君不远的地方。 都不用仔细看,就能看到这两人分明一模一样。 “两个飞来君?!” 众人目光平静的盯着飞来君。 主魂同样镇定。他早就经历过这些事情。 知晓一些域垒空间的秘辛。 至于对方为何盯上了飞来君,大概是因为飞来君的修为在众人之中最低,既然修为最低也就最好悄无声息的进驻对方的身躯。 “飞来君,区区域垒生灵,当真拦得住你吗?” 苗燃抱着肩膀。 尽管飞来君的修为在众人中最弱,然而大宗子弟哪一个不是天骄。 “定神法。” “万纵飞来!” …… 外面出现了波动,虎爪圣殿内也显露问题。 蒙植一路循着路线踏足追寻,因有着狐老绘制的路线图,所以畅通无阻,越过一层层阵法,走过一门门陷阱,踏上石桥,盈盈火光下,除了他的身影和脚步声,再无其他,而石桥左右更好似无底深渊。 正当他要离开石桥时,一道锐利的剑光从黑暗中破空。 铿! 护体罡气被剑光骤然戳开。 蒙植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自己金丹后期的浑厚罡气在这道剑光下犹如白纸,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虑,当即祭出法宝。 那是一柄木剑,豪放强光,剑气更是在法力的催动下轰然爆发,犹如风暴般旋转。 “嘭!” 避无可避的蒙植被轰然巨力掀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出手的修士是谁。 鹰目搜寻。 不想,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伴随着脚步声,一位青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蒙植认出了此人。 不正是飞来君身旁的青年人吗。 只不过和刚才的人畜无害不同,此时的青年神色冷酷,嘴角带着淡淡的狞笑,戏谑的看向口涌鲜血的蒙植。 “是你!” “没错。” “正是我,计学明。” 计学明淡然一笑,手中的长剑嗡嗡作响。 他本就擅长伏杀又在此地等待许久。 他还以为会是百家学宫的儒生,亦或是天魔宫的小魔女,再不济也得是妖神圣地的小妖怪吧,没想到来的最快的是这个人。 也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此人的运气实在太差。 蒙植心中咯噔一下,沉声道:“为什么?” 计学明怔然笑道:“机缘在前,自然是你死我活,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受死吧!”一剑斩出,玉符在天空炸开,无穷威压宛如山岳河海,蔽日遮天,要将一切挡在这一剑前的修士完全碾死。 蒙植惊骇。 这根本不是金丹修士应该具备的手段。 别说是金丹法域,怕是连蜕变的真意也无法企及。 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各凭本事的机缘,本质上不过还是资源、背景以及身后所站之人的大修角力罢了。 如果来到这里的人真的只是野狐禅,或许在登上石头桥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锵!” 剑光玉符被一只飘渺的手掌牢牢捏住。 蒙植回头望去. 站在他身后的扭曲鬼影渐渐凝聚,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 只看到虚影闪过,玉符就在鬼影手中爆炸开来。 计学明骇然大惊持剑要退。 同样一道淡色的虚影在他的身后浮现,只不过还不等成型就化作了烟尘消散。 等蒙植回神过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计学明的身影。 那道从他身后走出的鬼影就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衣,猩红的眸光闪过后,鬼影消失无踪。 “狐老?” 蒙植尝试的呼唤了一声。 不管如何,至少他身上同样有狐老留下的手段。 心中稍安。 赶忙越过长桥。 …… 虎爪圣殿外。 飞来君双眸闪过寒光,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虚影终于消失。 只不过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冷冷的盯着远处的一道苍发人影。 “怎么了?” 斗笠修士询问道。 飞来君严肃道:“计学明死了,是他出的手。” 斗笠人微微皱眉的看向那苍发老人,传音说道:“很麻烦?” 飞来君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他那个徒弟能够动用尊者力量,计学明根本就撑不住,我留下的后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斗笠修士长叹一声:“那看来,我们这出戏,不好唱下去了!” “本来还想利用域垒虚影蒙混过去。” “不想此人手段非凡。” “还是趁早,杀了他吧!” “老匹夫!” 飞来君得到授意后,怒喝一声,悍然拔剑:“你敢坏规矩,以尊者手段杀我后辈!” 舟车劳顿,浑身不得劲。 更新晚了。抱歉。 836、后期 主魂眉头微蹙。 他留在蒙植身上的手段确实发动了,只不过没想到飞来君率先发难。 还不等他出言,飞来君已经彻底将面前的虚空封锁。 斗笠修士开口说道:“道友好厉害的手段,竟然能够在后辈身上留下尊者之力。” “若是让你活,岂不是我们所有的后辈都要被你的徒弟斩杀,不说那道体机缘,连性命都难以留存下来!” “什么?” 老妪惊讶不已。 负刀的青衣大汉也同样如此。 他们其实都或多或少的给了后辈保命和杀人的手段。 只不过,听飞来君的意思,此人的道法尤为厉害。 这一下就连儒生和大妖也将目光投来。 强者自然是容易遭人针对的,尤其是在大机缘和生死面前。 主魂神色漠然的看向斗笠修士,淡淡地说道:“生死机缘各安天命,强求不得,诸位若是非要如此,本座也不介意送诸位一程。” 拳意犹如逆流的瀑布,倾倒的高山。 轰然爆发,将原本已经封锁的虚空震开。 斗笠修士摘下头顶上的斗笠,露出一张英俊面容。 鼻如悬胆目似星,一方薄唇带着淡淡的讥讽:“病入膏肓的腐朽身躯,纵然拥有再强大的拳意又如何施展,你的时日无多了吧,道友!” “那个人……” “日月至圣宫的圣子,吕信侯。” 百家学宫的夫子楚狂开口解释了大妖的疑惑。 大妖皱眉道:“这样说来,飞来君和吕信侯是一伙的。” “看样子确实如此。” “吕信侯,你想为自家后辈扫清障碍也不必这样装腔作势。” 尹昭落站在苍发老人的身旁,笑道:“我就说为何飞来君会受到虚影纠缠,原来是你们联手演的一场好戏。” “就是为了助力后辈获取机缘吧。” 尹昭落往前顶住吕信侯的灵机气息,说道:“吕信侯,你想杀他,还需要过我这一关。” “楚道友,我们若是败了,就轮到你们了。” “圣女所言极是。” 楚狂淡然一笑说道:“赵无刀,据说你的俱灭刀神通无双,在下讨教。” 青衣大汉哼了一声道:“久闻百家学宫楚夫子的厉害!” “喂!” 苗燃愣神的功夫,那位身形壮硕的大妖喊道:“古神圣地的天才,我倒想看看是你的黑石道体厉害,还是我的……” “我不打。” 苗燃耸肩退了一步。 吕信侯侧眸横向苗燃。 只见苗燃咧嘴笑着说道:“我不愿意做你吕信侯的刀,你也莫要逼我,否则我加入他们,你的大计就完了。” 苗燃在看到吕信侯出现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没有点破,而是退出了这场纷争。 苗燃的退出让尹昭落美眸一亮,她也没有说出拉拢的话来。 反正他们是四对四,只要人数持平,他们就是优势。 然而,苗燃的不参与竟让大妖也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 老妪开口道:“赵无刀,楚夫子由老身抵挡,你去帮飞来君。” “好!” 青衣大汉点头。 在场众人,唯有苍发老人和飞来君的修为是化神中期,其余之人修为或多少都是高于这个境界的,其中又以吕信侯和尹昭落为最。 这两人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子,自然是铁锅对钢刷,个个挺硬。 因此,为了快速斩杀苍发老人就需要灵机气息稍弱的赵无刀出手。 两人联手,当可在短时间内斩杀苍发老人。 说时迟,那时快。 一柄天刀划开苍穹,劈山裂海般斩下。 独属于化神后期的恐怖灵机顷刻间将此方域垒空间浸染。 天骄级的尊者之强悍,超出想象,不过是斩出的刀光就已经上下小天地颠倒锁定,如果是在域垒之外,怕是山海都能轻而易举的撕碎。 这一刻。 刀光湮灭了一切。 似乎也要将那站在小舟的老人也吞没在漫天的刀光之中。 飞来君已经看到老人身首异处的场景。 “轰!” 天地异变。 一头黑金血虎出现在老人的面前,血虎十分硕大,怒啸间,音波如浪,就连近身的茫茫刀光也被这音波冲散。 苍发老人手捏法决,轻声吟诵盘坐于血虎透露上的青面狐狸踏空出手。 “虚天异地!” 赵无刀不敢大意。 圣物祭出。 一只庞大的青牛破开大地出现在赵无刀的面前昂首怒吼,戟张指天的双角悍然发力,硬生生抵住了黑金血虎的攻击. 只可惜,他还是没有挡住青面狐狸. 以至于狐狸踩着青牛出现在飞来君的面前。 在虎背上的时候狐狸看起来并不大,此时却像是一尊青塔。 寒芒乍现,青面狐的钢爪子距离飞来君也不过是区区一瞬的距离。 “虚神异象!” 嘭! 巨大的翅膀形如盾墙一般护住飞来君。 “安敢分神?!” 赵无刀的神识瞥来,圣物长刀刀身顷刻间化作一道银河在天空浮现. 那本该与黑金血虎角力的青牛却奔腾其上,犹如天牛奔海一般,裹挟无穷巨力而来,哪怕是黑金血虎也在拼斗中落了下风。 “圣器。” 主魂轻声呢喃。 相比于道兵,圣器无疑强大了太多。 尽管化神后期都无法完全发挥出圣器威力,也绝对能够让持有圣器的人,在斗法中占据优势的地位。 他谋划许久,也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因为众人逼迫就放弃虎冢之中的机缘! …… “一旦你暴露身份,就别想过安稳的日子了。” 镜湖前,垂云尊者朗声说道:“为了一个平庸的人将自己置身险地,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外界主魂神色淡然道:“谁说我只是为了得一个天资高绝的徒弟?” “那你是……” 垂云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涂山君是这样的回答。 “鬼王在世!” 但是显然涂山君没有继续解答他的疑惑。 苍发老人的面容寸寸龟裂,显露出一张青白色的面孔,口中獠牙横生,额头浮现两只黑紫短角,转瞬间生长巨大,斜指青天. 满头苍发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般化作翻飞的狂瀑,披散与于高大恶鬼的肩膀。 本就高大的身躯暴增至一丈六。 身披大制。 十杆小幡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林立于身后。 深邃的双眸被黑红浸染,化作两颗分明的眸子。 涂山君张开双臂,肆意的吞吐着天地的煞气,享受着解开束缚的片刻宁静。 他喜欢这种活在阳光下的感觉. 不然总觉得是生活在阴暗水渠中的老鼠。 伴随鬼王在世的开启,气息也同时达到了化神后期。 “这是?!” “好好好,我就知道他来历不凡。”苗燃大叫一声。 他认不出涂山君真实的模样. 不过此刻这样的外貌才更符合他对天骄的认知。 在他的眼中,能够在拳意上他压他一头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儿。 “他是谁?” “不清楚。” “但是应该能够在古仙楼找到他的消息。” “他……” 别说苗燃这看戏的人,就是同样在激战之中的楚夫子,和同样棋逢对手的吕信侯和尹昭落,也被这样的变故吸引了目光. 不过他们的脑海中都没有涂山君的信息. 只觉得此人终于显露真实的实力。 “是你!” 在场之中,众人的神色不一,唯有一人激动震惊不已。 正是展开仙鹤神异的飞来君。 “你认识他?” 苗燃投来探究的目光。 “他是谁?” 飞来君诧异于众人的疑惑,此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撞到这样的大运。 相传数十年前,万物城曾经爆发过一场大战,此战惊动了许多人,万物城的城主亲自弹压,这才压服了一众天骄。 那时候众人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争夺什么,直到后来流传出一则消息。 乃是器灵宝物。 据传,那器灵宝物是一杆魂幡,器灵不仅拥有远超寻常的神智,更是具备着越阶战斗的能力。 宝物名为尊魂幡。 器灵则是涂山君! 也被称作,吞魂魔尊。 眼见众人全然都不知道,飞来君大喜,就连身躯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如果他能够获得此番机缘,哪里还需要给吕信侯打下手,更不提所谓的提携后辈,后辈的机缘哪里有自己的机缘重要。 “小心!” 赵无刀神色凝重,赶忙开口提醒。 “噗呲。” 一条青灰色的手臂撕开护体罡气,贯穿了飞来君的胸膛。 哪怕赵无刀已经利用圣物斩在涂山君的肩膀上也不为所动。 涂山君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一众修士之中,只有飞来君看他的神色最为激动意外。 显然窥破了他的跟脚来历,那就更不可能留他活口。 “啊!” 刺啦。 赵无刀一刀将涂山君的血肉撕开,后背胸前的铁甲也难以防御的裂开口子,深可见骨的伤口豁然,只不过就在赵无刀想要一鼓作气斩杀涂山君的时候,那些黑红色的血液却化作了一只只血影从伤口中钻了出来。 血影化作两道相似的人影,联手攻向赵无刀。 “他……” 飞来君惊骇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道友,请入幡吧!” “他是……”飞来君愕然,张口就要点破涂山君的身份。他实在想不到,传说中的器灵竟如此之强,连他的宝甲都被洞穿。 身为化神中期的天骄,竟连一击都没有接下。 但,涂山君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一拳砸下。 “嘭!” 大好头颅宛如西瓜般轰然爆开。 飞来君的阴神被那一丈六的高大鬼修攥在手中,袖袍一揣,哪里还有气息留存。 涂山君只觉得桎梏消失,灵机暴增。 少顷。 哪怕是解除了鬼王在世他的灵机气息也不见衰落。 赤发大鬼呢喃道:“化神后期。” “我的最后一块拼图,也该完好了!” 不知为何嗜睡的厉害,两天睡了近三十小时。 837、不灭 “叮咚!” 轻盈水。 月中黑。 赤发大鬼抬起青灰色的手掌,紫黑色椭圆形的指甲在此刻成扣,归拢之际,无数黑红色的蒸汽化作细线奔涌,最终于他的手掌处浮现一滴玄黑色的水滴。 水滴宛如心脏般跳动膨胀。 与此同时,铁青手掌将之攥住。 如同捏住一颗‘心脏’,在这玄黑的中央,一点紫火闪烁。 亦如成长的花树终于结出果实。 “那是?!” 楚狂震惊的看着赤发鬼修手中的如心脏一般的果实。 “好像是道种。” 老妪蹙眉思虑,轻声呢喃。 “是。” “但不是简单的道种,而是此人的道体显化。” 吕信侯惊讶的注视着远天踏空的赤发修士:“他好像是在激发自身道体。” “他的道体……怎么没在道体榜上见过?” 尹昭落美眸之中也满是诧异的神色。 此时,他们都没有了继续交战的心思。不仅仅是此番场景过于惊骇,也是因为随着赤发修士踏入化神后期,所展现出的实力确实令人忌惮,就算是吕信侯也不想为了虎冢而冒然与此人对上。 持刀的青衣大汉暴身后退。 赵无刀刚才就从赤发的修士感受到了强大的灵机,好在对方针对的是飞来君,所以他能偷袭一刀。 然而两道血影的联手,已经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何况是那个将飞来君的阳神收走,彻底展露修为的大修。 不错。 赵无刀并不觉得此人是现在才突破后期的境界,而是一直以为是对方隐藏了自身修为。 不然,一个化神中期靠着秘法的修士,怎么可能一击就杀死出身大宗的飞来君。 就算真的有,也该是大宗候选道子中的佼佼者才对。 “怎么如此难缠?” 赵无刀飞身上前。 手持圣器将两道血影斩杀。 却反而被震爆炸出战场,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内伤。 反观处于斗法中心的涂山君,正注视着手中由太阴之力炼化的心果。 一直没有出手的苗燃说道:“道体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东西。不管是苍天赋予,还是自我修行,道体本就是做为修行辅助,一切都是为了突破更高的境界,获取更高深的道行,哪怕是没有道体的人,在慢慢的修行中也会发掘属于自己的体质。” “待到修为高绝,那体质就成了人们口中的道体。” “能够将见证残缺道体的补全,也不虚此行。”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惑。 苗燃盯着那赤发修士,像是要将对方的容貌拓印下来。 飞来君应该是知道的,不过飞来君已经死了。 “那东西,是一桩大机缘!” 大妖死死的盯着赤发修士手中如同心脏一样的‘道种’。 他的心中像是想起了一个声音,让他将那道种夺下。 “当然是大机缘。” 罢手的众人神色各异。 涂山君没有丝毫犹豫的张开血盆大口。 獠牙好似刀扇般展开,撕扯开嘴角的血肉。 嗤。 一口吞下。 猛地睁大双眼。 一股火焰在胸膛燃烧。 漆黑玉骨也在此刻展现灵机, 身躯狱衣浮现。 不化骨、不老尸,原本像是分开的两道神通,在道种入腹的时候同时绽放,两大神通有了关联和联系。 此刻,识海之中的阴神阳神所化的虚影浸染上紫黑火焰,在火焰灼烧下显得犹如神圣。 “尸骨不化,” “血肉不老。” “太阴炼形,” “铸我魂灵。” 捻决。 施法。 诵真言。 三魂七魄所合阴神开始蜕变。 这个过长好像很漫长,又感觉十分短暂。 只觉得灵性、血肉,达到了一种平衡。 “燃!” 在赤发修士吐出一字的同时。 噗。 紫火迸发。 化作一道虚影道袍披在阴神的身上。 “魂灵如芯。” “我心不灭。” “太阴紫火,燃我不灭魂!” “‘三花’聚。” “道体成!” 涂山君口中的三花当然不是修行路上真正的三花,而是以三花类比,将不化骨、不老尸、不灭魂合一,骨血魂肉在这一刻彻底统一。 一道高大的虚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不远。 身影两侧,分别环绕黑金血虎,与青面鬼狐。 盘坐在中央的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 …… 赵无刀目光阴沉的盯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如果此刻再让鬼修彻底激发道体,他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也就不再犹豫的彻底释放秘法,捻决掐印,口诵真言:“坠星术,天刀俱灭。” “分山!” 轰隆! 域垒空间好似被星光照亮,璀璨而光亮。 “那把刀?” “圣器,玄绝刀。” 楚狂严肃的说道。 他显然认识负刀的青衣大汉,不,与其说是认识大汉,不如说是认识那把刀。 在看到那把刀的时候,他的双眼之中闪过精光:“据说南地的蚩血霸皇宗当年的候选道子被人所杀,玄绝刀就此失踪,不想竟被他获得。” 苗燃侧目道:“按理说赵无刀不该得到此刀!” “这就要问吕信侯了。”楚狂眯着眼睛。 …… 吼! 黑金血虎浮现,额头盘坐的青面狐张口厉啸。 “噌!” 庞大的血虎一爪拍下。 寒光如潮,与那恐怖的刀光碰撞,只不过来自圣器的刀斩还是太过强大了,黑金血虎无法抵挡的被刀光穿行而过。 纵然是后来赶来的青面鬼狐也同样如此。 只看到那站在赤发修士身后的虚影悍然出手。 “嘭!!!” 泛起的刀光宛若银河决堤。 光瀑倒流。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短暂的停滞了。 到底是黑还是白也分不清楚。 声音远去,又慢慢的靠近,亮光终于撬开眼帘,神识也在风暴的摧残下重新聚拢探出,远天和近处完成了一定的统一,爆发出的灵机气息甚至让虎冢都随之震动。 域垒空间呈现了一种难言的寂静。 远去的激流将一切扫空。 不管是远近生灵还是碎石极光,都在这刀光下化作尘埃齑粉。 也就是在域垒空间,不然在外界,这一击还不知要造成多么大的灾难。 “死了吗?” 吕信侯轻声询问。 他的目光落在赵无刀身上。 此人是他花费重金聘请而来。 据说此人是组织在东荒大境的天才,只不过身份神秘不为外人所知。 只当他是大宗的真传而已。 赵无刀的那一刀分山斩,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能完全的接下来,估计那无名修士会死在那一刀之中。 “哪怕他真的具备圣人之山,在我俱灭神通下,也将饮恨于此。” 赵无刀自信的说道。 “不见得!” 众人循声望去,正看到楚狂开口:“他的道体,很不同。” 随着一只青苍大手将面前的光芒像是扫清帘幕一般掠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涂山君挥手间,万千刀光剑气像是粉尘,而他的身躯也随之披上了一层淡色的法袍,灵机气息不见半点衰落,甚至比刚才还要强大。 “这是什么神通?” “狱衣!” 赤发修士回答了他。 得自不老尸的神通,能够快速的适应他人的神通。 甚至连天地的雷劫都被同化成雷鸣衣穿在了他的身躯。此时,在道体完整之后,狱衣神通的威能变得更加强大了。 轰! 赵无刀断喝一声。 无穷罡气裹挟圣器神刀。 “铿。” 神刀嵌入那高大修士的臂骨,然而也只是嵌入其中,再难有半分寸进。 “什么?!” 赵无刀难以置信的看向反手握住玄绝刀,欺身贴近的高大修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修士的体质能够硬抗圣器。明明刚才他还能够利用圣器斩开对方的皮肉,伤及骨头,现在却只能造成如此轻巧的伤势。 涂山君怒喝一声: “杀!” 铁拳轰然坠下。 嘭。 砰砰砰。 赵无刀的护体罡气在这宛如星辰坠落的重拳下被挤压成一个椭圆的扁形,最终就像是再也无法支撑的气球一样轰然爆开,连带着那条进行抵挡的手臂也随之炸碎成血雾,浓郁的血腥味一下子冲上他的面容。 直到喉咙传来刺痛,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血腥味,而是逆血上涌。 不得已脱手倒飞。 轰! 像是一颗流星般飞落出去。 涂山君一把攥住嵌入他手腕的长刀,上下打量道:“好兵器!” 握紧长刀,飞身出现在赵无刀的面前。 极速的遁光让众人都感到刺眼。 “死!” “铿!” 一条大戟横栏在长刀前,也为赵无刀抵挡住了这必死的一击。 涂山君循兵器望去,出手之人正是最先牵头的吕信侯。 “道友。”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吕信侯握紧手中的神兵,感受着掌心酥麻,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他同样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这样的修士,不仅大计要坏,连赵无刀的性命都要丢在这里。 他当然可以坐视不理。 只不过日后怕也不会从组织那里讨得什么好。 涂山君冷笑一声。 吕信侯有谋算,他当然也有。 这虎冢他不可能让给任何人。 今日都已经暴露行踪,更不可能手下留情。 涂山君掐印道: “看来今日难以善了!” “虚天异地!” “吼!” 千鬼怒,万鬼吼。 域垒空间的生灵似乎也在此刻发出了厉啸。 二更晚点,最近不知为何嗜睡的很。 (本章完) 838、不死 “呜。” “呜!” 幽幽鬼哭自虚空中传来。 如泣如诉。 却没有半分软弱。 环绕在耳边的厉啸从尖锐变做沉闷,转而化作了雷鸣怒鼓。 轰隆。 本来分不清天地的域垒空间迎来了一方小天地。 那是一道霹雳落下斩开的浑浊混沌,于是,上升的浊邪之气化作了黑天,下沉的清幽凉意变做了大地。 叮咚。 铁靴落地。 大地泛起涟漪。 低头一看,那也根本不是什么地面,而是浅浅的还不曾没过脚踝的水泊。 水泊横空,宛如一方无垠的大地。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矗立,顶角戟张,斜指青天,赤发狂瀑般披散,挡住些许苍白面容。 漂浮于天空的黑红色雾气垂下,与脚下‘平静’交织。 天雷开路。 远天的黑紫好似滚滚辰光,将极光绚烂的天空改换。 赵无刀看向远方。 他的左臂被那大鬼击碎,连带着胸口都出现了一枚深刻见内脏的拳印。 纵然是这么恐怖的伤势,他依旧不为所动,神色淡然,只不过当黑雾袭来,猩红火光慢慢改换的时候,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悚然。 明明他已经见识过鬼修的虚神异象,不过是黑金血虎和青面鬼狐。 拥有两种异象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身居多重异象的修士,却都不曾给他这样的压迫感。 那并不是圣人的厚重山岳。 而是,同阶的无尽深渊。 “他的道体成了。” 楚夫子感叹道。 不过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柄圣器长刀的身上。 “从今往后,道体榜上当再添一位。”苗燃抱着肩膀,神色严肃的望着展开虚天异地的赤发修士。 他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查一查此人的跟脚。 其实他知道,根本不需要他查,以此人的才情,一定会在东荒大放异彩。 尹昭落眸色闪烁,精彩涟涟。 她还以为那已经是老头儿的极限,当然,现在不可能再继续喊对方老头儿。 任谁也看得出,这是一位媲美大宗候选道子,并且还是前列候选道子的天骄,根本不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般灵机气息,说是一些宗门的道子也不为过了。” “他到底是谁?” “观其气息,纵横睥睨,凶煞暴戾之中带着一种平和稳固,说他是魔修也像,说是道门高人也不差。” …… 煞如云海骤磅礴,淤泥吞没远天阔。 远天的雾气像是东来紫气。 “嗡。” 紫黑色的雷霆分开面前的浓郁。 也许那真的是雷霆,有或许根本不是。 因为刺穿了黑雾的是一方巨大的飞檐,斗拱峭立,盘盘相固,长长的斜飞翼雕刻出奇珍异兽,或端或坐……或伏或挺,直到整个巨大斜角彻底从雾中飞出,方才显露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雾气像是被这宫殿挤压,又像是潮水褪去。 众人才终于看清真容。 那像是大殿的建筑正是一座堪称巨大的神龛,神龛似乎慢慢的从黑雾中走了出来,不,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神龛,而是一只只恐怖异状的恶鬼,鬼手从水泊中伸出。 紧接着,一头丈许的高大恶鬼攀爬出来。 涟漪波动。 更多的恶鬼从那浅浅的水泊里钻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广阔的水泊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或是站立起身躯,或是趴伏在地上,却都无一例外的向前走去,一步,噗通,再一步…… 噗通! 直到身后的铁链绷紧。 铁链将他们与那巨大的神龛锁在了一起,铸成一座高大的鬼山。 其中恶鬼何止百万。 大小形状不一,使得他们更像是被强锁在一块。 有三丈高却口小如针的饿死鬼,也有头大如斗的大头鬼、青面獠牙的青皮鬼、面色惨白的厉鬼、……蛰鬼、蛇鬼、三身妖鬼…… 而在汹涌的鬼山顶端,神龛仿佛一艘巨大的楼船、銮舆,缓慢的移动着。 吼! 凄惨鬼啸响彻。 小天地顿时寂静无声。 “这是什么道体才能产生如此恐怖的虚天异地?!”老妪瞪大了眼睛,惊骇失声。 寻常修士的虚天异地不乏奇特的生灵,也有异类的神圣,然而,像是今天这样的撼人心魄,还是头一次见到。 楚狂也尽可能的维持着冷静,说道:“这已经堪比古之大帝銮舆了吧。” 说着,目光露出探寻之色,他倒是真的想看看那坐在神龛之中的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神龛如同大宫纵横。 根本无法一睹真容。 “道友这是什么道体?!” 朗声询问让涂山君回过神来。 什么道体? 他也不知道。 就连原先的残缺道体都是他命名的。 如今‘三花’合一,以不化骨、不老尸、不灭魂铸就的无上道体,到底应该叫什么名,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倒是期望‘系统’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然而,就连那残缺的影像面板上,也只有一行:“未知体质。” “那就叫做,不死道体吧。” 涂山君感知到自身快速消磨的法力不由暗暗心惊。 曾经残缺道体开启虚天异地后,浮现的虚影鬼神在填充了血肉也没有这么大的消耗。如今不过是请出神龛銮舆,还没来及的出手,他的法力就已经消耗了大半。 不过涂山君不惊反喜。 这道鬼山神龛出现的那一刻。 他心头突然有一种感觉。 就好像他如果再面对圣人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回首。 望向神龛前的青黑天幕。 里面似乎同样有一双眼睛在注释他。 就是不知道在那天幕之后,到底是曾经的鬼神虚影,还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涂山君觉得是后者。 鬼神虚影固然厉害,然而论及灵机气息,怕是根本无法和这銮舆媲美。 “出手吧!” 涂山君仰天长啸。 咚! 万千恶鬼同时发出怒吼。 汇聚成一道音波。 吕信侯神色骤变,眼底浮现骇然神色。 他当然感受的到这鬼山銮舆带来的无穷压迫。 至圣宫里,怕是也只有那位板上钉钉的道子才能给他这样的压力。 身为圣子的吕信侯暗暗叫苦,他追寻虎冢的秘密才来到这里,又恰好能提携后辈才来到这里,怎么让他碰到这样的怪物。 面对这样的怪物,他能自保都算万事大吉了。 哪里还能再保住赵无刀。 不过,他也不能这样退去。 那万鬼怒吼宛如天倾山倒,一旦应对不慎定然会暴血而亡。 “三魂宝镜!” 吕信侯当即祭出圣器。 那是一轮古朴模样的宝镜,宝镜在出手之后就悬在了他的头顶滴溜溜的转动,绽放出三色光芒。 红、青、白,三色化作罡气护罩将吕信侯保护起来,而这三色还在玄光中化作三道剑光。 “杀!” 两道剑光护持在侧,其中一道白光破开虚空直奔那高山神龛。 霎时间,剑光已至青黑天幕。 只不过当它抵达天幕后却无有寸进。 “哼!” 一道虚无缥缈却又惊如雷霆的冷哼自虚空传来。 已冲至青黑天幕的剑光登时出现裂纹。 吕信侯双眸猛地一缩。 这可是圣器神兵所迸神通,竟然连那黑色帘幕都无法击穿,无法击穿也就算了,那帘幕背后的存在不过是一声冷哼,剑光就出现了裂痕。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銮舆之中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实力? 其实他不知道,就连涂山君自己也无法请出神龛之中的存在。 不仅仅是他的法力不够,也是自身的修为道行不足。 一声冷哼,实际上就消耗了他近半成的法力。 如今剩下的法力捉襟见肘。 吕信侯的目光越发阴冷。 冷光和寒气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里。 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血拼到底。 在他看来,施展出这样神通肯定负担极大,说不定下一法就能取胜,然而,就算他能赢下来,身边也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尹昭落。 那娘们出身天魔宫,才不会心慈手软。 “走!” 没有过多的思考,吕信侯抓起赵无刀就要踏开面前的域垒,只要能够劈开域垒走出去,也就不用再护持赵无刀了。 ‘想走?!’ 厉喝传来。 一道巨大的神龛从水泊拔地而起。 已飞身起来的吕信侯运转宝镜脱离。 不过紧随其后的赵无刀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赵无刀只觉得胸口一痛,一只刀尖已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惨叫一声:“玄绝刀!” 如果他没将圣器拱手相让,一般的道兵根本就没法破开神光防御,而且他身上还有宝甲,怎么也能抵挡住赤发修士的铁拳。 涂山君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 一刀横斩。 噗呲! 自赵无刀胸口硬生生斩下半边身躯。 让他连保命的神通都没有施展出来。 当涂山君想要收魂的时候,赵无刀的周身被光芒覆盖,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域垒深处。 这样的速度,就算他早早的扬出尊魂幡也不可能捕捉。 转而将目光看向了神色夹杂怒意的吕信侯。 “好好好!” “我记住你了!” 吕信侯勃然大怒。 不过此时并不是恋战的时候。 话音未落,人已经化作流光消失。 …… “可惜。” 涂山君暗道一声。 如果他的法力充足,这俩人都跑不了。 大宗弟子的宝物层出不穷,而且吕信侯的道体也没有施展。 拖下去,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除非他故技重施,以尊魂幡做饵,反噬对方。 只是,这样做才是真正的暴露自己。 “道友!” 散去虚天神异的涂山君看向呼喊他的修士。 这位好像是百家学宫的楚夫子。 “道友可知道这玄绝刀来历?” “与你有关?” “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关。” “你想要回它?” “道友不妨开个价。” “百家学宫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我也不需要道友付出多少,只要在我出手时为我护法,此宝我便送给你。” 楚狂诧异的同时拱手问道:“道友什么意思?” (本章完) 839、谋算 涂山君将手中的玄绝刀扔给楚狂。 楚夫子接住圣器,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 他没想到对方如此信任他。 哪怕他楚狂略有虚名,然而圣兵当前,莫说是化神尊者,怕是寻常一些的山境圣人也会泛起自己的小心思。 哪成想,眼前的赤发修士弃若敝屣。 连第二眼都不曾多看的随手扔了过来。 楚狂捧着圣兵,眼中闪过追忆,神色郑重的拱手行礼说道:“道友既然如此信我,在下定然不负重托。今日谁与道友为敌,就是与我楚狂为敌!” 说着,严肃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距离赤发修士不远的位置。 “有劳。”涂山君微微拱手。 眼看赤发修士行事如此豪爽洒脱,苗燃惊叹之余微微摇头,吕信侯别说和此人竞争,怕是提鞋都不配。 尹昭落凤眸之中闪过异色,对那身形高大的赤发修士多了几分好奇。 这圣兵只是和楚狂的故人有关系,就是真的和楚狂有关系,也不该给他。 凭本事获得的机缘战利,凭什么无缘无故的送给他人。 看此人深厚修为,该是拥有更契合自身的宝物。 不过众人都识趣的没有询问涂山君的来历。 涂山君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巨大虎爪废墟。 此地既是虎冢,天大机缘所在,同样也是前辈高人坐化之地。 尤其经过多年的漂泊和积攒,积蓄煞气全部被虎魔圣心魄压制,一旦此物被人炼化,此地汹涌当可展现。 介时,他就能借助煞气强炼魂幡,将道兵尊魂幡推上圣器之阶。 目光挪动。 落在远处的巨大虎爪废墟。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以他留在蒙植身上的手段和蒙植自身的修为,就算遇到那些大宗后辈,也能克敌制胜,就是不知道此时境遇如何。 随着吕信侯的离去,老妪退走,赵无刀身亡阳神逃离,飞来君更是连阳神都入了魂幡,也就使得此地只剩下五人留存。 而那位看起来高挑的大妖微微皱眉,神色浮现诧异和沉闷,最终摇头拱手,飞身离去。 “他怎么走了?” “肯定是后辈折在其中,没有留下的必要。” “咦。” 苗燃轻疑一声。 身形如火焰陨星向着虎冢的碎石群飞去,伸手接住被光芒包裹住的年轻人。 此人就是原先跟在苗燃身后的年轻修士,不过此时双眸紧闭,看起来受了颇为严重的伤势。 苗燃大怒不已,也只能利用罡气和法力护体。 捻出一枚丹药送入少年口中。 “某去也!” 说完化作流光消失。 转眼之间场中只剩三人。 楚狂拱手说道:“我已召回学生。” 涂山君微微皱眉:“道友不必如此,天下机缘各凭命运,怎能因为圣兵而更改弟子运道。” 他倒是真没有要用圣兵逼迫楚狂的想法,而且这件事说起来该各论各的,不能因为他送出圣兵就这样做。 楚夫子微笑道:“我那学生道行稍弱,连圣女侄儿那一关都过不了,何苦徒增烦恼。” 做师父哪有觉得徒弟不如人的心态,只是涂山君不在意,他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厚着脸皮要回圣兵已让他颇为感慨,不知道如何感谢。又怎么可能再让自家弟子抢了涂山君徒弟的机缘。 少顷。 那儒生修士也在宝物的护持下走出虎冢。 修士拱手行礼,却并没有任何怨怼和神色的不解,只是拱手行礼道:“夫子。” 楚狂颔首。 这样的机缘以后再寻就是。 以他的实力和百家学宫的底蕴,类似虎冢这样的机缘并不稀奇。 “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否则不可能让你白吃此亏。” “学生明白。” 修士苦笑一声,说道:“老师不唤我,我也要走出虎冢了。” “嗯?” “实在是那黑袍修士和天魔宫的小魔女联手太过厉害。” 楚狂诧异道:“现在虎冢还有多少人?” “除了我也就剩下三位。” “不过我看那斗笠前辈身旁的修士也没有回天之力。” “吕信侯身旁的小辈。” 楚狂点出此人身份。 “这样看来,虎魔圣心魄的角逐,将在两人之间。” 涂山君神色淡然,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身为天魔宫圣女的尹昭落则面带笑容道:“道友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你那徒弟?” 实话说,涂山君心中倒是有些担忧。 不过,机缘当前,如果蒙植真的将道体拱手相让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每个人的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只会觉得蒙植不堪大用,难成大器,算个记名弟子,任起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便是。 所谓前途仙路,与此子无缘。 虎冢内。 手持灵宝的蒙植看向了远方圣池上方的巨大莲台。 他已打败了所有竞争者。 这一战不仅让他获得通天机缘,更让他清晰的认识到自身的底蕴实力。 “我已经比许多大宗子弟都要强大了!” 往莲台走去。 蒙植心中不由浮现那个神秘人诉说的话。 他到底是不是棋子? 炼化虎魔,当真十死无生吗? 如果他打败了众人却迎来死路的话,他拼搏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他已经拥有了大宗弟子的底蕴,至少在金丹境,他的底蕴能够和寻常的大宗金丹弟子持平,甚至是强过他们一筹的。 这样应该也差不多吧? 蒙植的脚步一顿。 抬头看向莲台。 “差不多,不行!” “要做就做到极致。” “我要攀升至更高的境界,获得更加强大的修为。” “就算九死一生,依旧还有机会!”这一刻,蒙植选择相信狐老,相信涂山君。 他知道自己的价值,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获得道体,肯定无法入门,他也清楚的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 凭什么他能获得青睐,获得大修传承? 不仅仅是他没有了退路,也是因为他敢搏命。 狐老不可能要一个废物做徒弟。 也许,这是他此生改变命运的唯一机缘。 “吼!” 凶兽怒吼化作阵阵波涛。 …… 幡内。 归墟之境。 静湖的水凡涨清波,端坐在栈桥尽头的鱼台的身着法袍的修士笑了一声。 少顷,水位上涨已经淹没栈桥并且迅速攀升至高台,也打湿了他的衣摆,他依旧坦然不动,静坐执掌执掌鱼竿,不见半点惧色。 “到此时,道友是来奚落老夫?”垂云尊者淡然道。 “非也。” “若不能看着道友沉入魂幡,我心不安。” 栈桥对岸,踏青波而立的赤发虚影说道。 垂云怅然道:“只可惜我棋差一招,不该那么早的接触蒙植,不然定可以在关键时刻助我脱困。” 垂云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越是复杂的计划越像是精密的法器,一旦有一环出错就无法铸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想要环环都不出错,符合自己的心意,就需要人为的干涉所有选择,就连大能也不能幸免的亲自监督。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垂云才准备利用人心,撬动归墟之境。 不想,吃了这么多亏的涂山君也成长了。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过急躁的问题。 否则纵然涂山君知道他的计谋,也能利用涂山君的神秘身份给蒙植制造心里负担。 在蒙植无法承受的那一刻,他到底是选择相信涂山君,还是将自身的危机转嫁出来呢? 人都是自私的。 垂云觉得,蒙植一定会将自身负担转嫁。 那不仅仅是为了破除大修的‘阴谋’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后者,才是最让人无法反驳的。毕竟修士的命只有一条,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蒙植扛不住虎魔圣心魄,以涂山君的心性一定会插手救援。 介时,他再点拨蒙植,利用虎魔圣心魄冲击魂幡,两者里应外合,破开归墟之境的封锁。 想法是很好。 可惜并未实现。 垂云看向不远镜湖上的血影,笑着说道:“我是败了,道友也不曾赢。你选中的这个人,五行属木,而那虎冢之中的虎魔圣心魄则为金,以木驭金,无异于自取死路,所以老夫断定他无法驾驭虎魔圣心魄,获得虎魄道体。” “不信伱看!” 轰隆。 虎冢震动。 触碰到虎魔圣心魄的蒙植只觉得置身熔炉。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好像是夏天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冬天则披上短袖,是火灼木、烙铁入水,是身躯最深处,灵魂的痛苦,那并不是一种炼化,到好像是虎魔圣心魄要将他活生生的吞噬咬死,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镜湖内。 涂山君看向远方。 开口说道:“以木驭金,确实是‘逆天’之举。也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哪怕是攒簇五行颠倒用,也只在正五行的基础上完成逆五行,而不能将本来相克的两行化作相生相辅,至少在这个境界没人能做到。”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垂云双瞳猛地一缩。 他好像算差了一件事。 如果涂山君并不在意这个选中之人呢? 或者说,他如果本来就打算将此人当做一个激发虎魔圣心魄的棋子…… 那木属的蒙植简直就是虎魔的大补之物。 涂山君不知道垂云尊者是什么想法,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但是,有一点你却清晰的知道。” “什么?” “我会出手!” “你刚才说了,在我们这个境界,还没有人能逆五行双相。” 垂云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谁说我要逆五行。” “不逆五行,如何让他成功?” “别说成功怕是他自身也会彻底被虎魔吞噬。” “我只要补全就足够了。” “补全五行?” “补一行即可。” “一行?” 垂云皱眉沉吟。 紧接着瞪大了眼睛。 猛的一拍大腿,大吼道:“悔不该如此急躁啊!” (本章完) 840、至幡 虎魔圣心魄所在是虎冢掌心圣湖中央。 由一座巨大的莲台托起。 此时。 盘坐在莲台中央的则是一位年轻的修士,修士身形清瘦。 面容本来十分的清秀,现在却只剩下苍白之色。 双目紧闭。 嘴唇干裂。 身上的水分快速的蒸发着。 额头遍布细密的汗水,然而这些汗水在浮现后就化作了水汽消散在四周。 水气不仅没有反哺身躯,还与周遭的雾气相融,本来清明的圣地,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汤温泉,然而蒙植却感受不到温暖。 冷刺骨,热煎心。 温和风如刀子一般割开血肉。 哪哪都不对劲儿,没有半点融合炼化的迹象。 在触碰到虎魔圣心魄之后,就算蒙植再没有深厚的知识,也知道现在面临的是五行相冲,一个不慎就不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了,而是魂飞魄散,连真灵都无法保存。 “狐爷骗我有什么好处?!”蒙植咬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猛地睁开双眼,赤红的双眸遍及血色,甚至还有黑色的纹路自深处延展上来,宛如野兽一样撕扯他的双瞳。 “吼!” 一只巨大虎影在莲台上方浮现。 凶戾异常。 怒吼间,吐出无尽庚金气,凝聚成风暴。 外界无法干涉,识海内同样交战不休。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驯服虎魔,更不清楚为什么自身强大的神识在此刻完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此刻的蒙植蒙植就像是一个孱弱的凡人面对凶暴猛虎,注定会被猛虎撕成碎片吞吃殆尽。 “阴阳观想法!” “太极造化。” 识海内,蒙植盘坐在一块阴阳鱼道座之上,谨守神识,完全放弃了进攻转成防守。 紧接着运转鲸吞大法。 既然虎魔要吃他,那他就在被吞吃之前将圣心魄彻底吸收,到时候做为无根浮萍的虎魔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 想法是好的,只不过一经实现,蒙植只觉得像是在吞刀吐火,那吞下的煞气好像要将他的肺都开,更是搅动的五脏六腑无法安宁。 蒙植费尽全力才将身躯掰正,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 不由惨笑一声,眼角飘动黑色煞气,举头凝望着上方的巨大虎影。 “九死一生。” “哪里是什么九死一生。” 蒙植感觉自己的身躯在变冷,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冷下去。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命运很可能不会眷顾他,纵然他努力过,并且战胜了所有修士。说到底,走到这里,他占据了太多的天时地利人和。 就算死在这里也怨不了任何人。 “真遗憾……才刚刚寻到前路传承,找到师父。” 蒙植慢慢的低下头颅。 “既然觉得遗憾,就不要放弃。”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响起。 声音让蒙植抬头望去。 蒙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怎么明明听到的是狐老的声音,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修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人身形高大,着一袭黑底红纹的法袍,以金线封边,看起来玄奥而华贵。 挺拔的身躯像是大自然铸造的完美生灵。 如狂瀑的猩红长发肆意的披散在肩膀处,映衬着那张如白玉雕刻的英俊面庞,只可惜,面容白中带青,嘴角还有两颗突出且锋锐的不大凿齿獠牙。 如剑戟的长角斜指青天。 其下,一双黑红色的双眼,宛如深邃星辰。 “你是……谁?” “我叫涂山君。” 赤发修士开口说道。 “狐爷?”蒙植艰难的开口。 印象中那个苍发老人渐渐的与眼前的高大青年重合在一块。 一样的高大,一样的目光,以及那一模一样的淡然神色,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狐爷为之动容。 哪怕是自己的死。 蒙植笑了一声。 说来也对,大修才不会在意可怜棋子的死活。 “炼化虎魔圣心魄,你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我有一法可助你成功获得道体。”涂山君开口说道。 说话的同时张开手掌,一杆青黑色的小幡在他的掌心滴溜溜的转动,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丈许长短。 黑金主杆奔走着猩红宛如血管的纹路。 膨胀收缩,闪烁光芒。 宛若拥有生命。 青黑色的幡面宛如铁卷垂下,幡面绘千百恶鬼踏云而行,就好像明明是绘制上去的,一眼望去却能感觉到恶鬼要从中跳出,好像那不是一个青幡,而是一面能够开启地狱的‘大门’,蜂拥万千鬼怪。 “此物名为尊魂幡。” 蒙植并不知道狐老是什么意思,他只想快点得到秘术。 “伱乃木灵根,而虎魄道体为金,以木驭金是自寻死路绝无生还可能。至少现在的你不可能悟出两相逆,连我也做不到两相逆。” 涂山君继续说道:“然而,大道五十,总有一线生机。” “此宝为水,只要你能掌握,便可在木金之间横拦一水。” “水落则万物生。” “木金得以分,并且会因为水属而欣欣向荣。从此,不仅你命格得到改变,运道增长,有了道体和宝物护身,你的道途也将一路坦荡。” 蒙植瞪大了眼睛,双眸之中满是渴望。 他太想要逆天改命了。 而且,他更想改变此时的处境。 “但是……” 说到这里,涂山君停顿了一下。 他本来是打算蒙骗对方执掌,以此炼化虎魄道体再让道兵进阶。 然而,话到了嘴边,涂山君却无法讲出。 他并不想那样做。 以欺骗为开始,也将会充满了谎言。 所以他坦然的说了出来。 “当你执掌尊魂幡之后,就注定命途多舛,很可能死于非命。” “我大可告诉你,从古至今,凡是执掌尊魂幡的修士,没有一个善终,哪怕是死后也无法转世投胎,阴神将会落入尊魂幡内成为役魂。” 眼看蒙植强忍痛苦,涂山君抬起手掌。 阴雷汇聚,犹如天威降临。 一掌落。 蒙植只觉得好似三伏天淋了一桶甘霖泉水。 原本凶威颇盛的虎魔则像是陷入了泥潭。 蒙植大为不解,震惊道:“这……” “原本它与虎冢相连,能够动用的威能极盛,现在钻入你的识海则成了浮萍,不过我也无法限制太久。” 蒙植恍然大悟。 涂山君说道:“没了虎魔镇压,虎冢煞气即将爆发。” “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 “如果你有顾虑,我便将虎魔圣心魄从你身上拔除,除了一些元气上的损伤,将养十来年就能恢复之外并不会有其他问题。” 不管如何,涂山君都想要做的坦荡一点。 他不屑于说谎。 更不想用绝境逼迫蒙植答应。 …… 又一次选择摆在面前。 蒙植还记得自己当年面临选择的时候,那是三十万上品灵石和一个机缘。 他果断的选择了机缘。于是才得到这一场试炼。不仅让他从金丹初期踏入后期,还拥有了媲美大宗弟子的深厚底蕴。 就算没有获得道体,这几年的成长也让他获益匪浅。 现在,他又要开始选择了。 是离开,还是拿起十死无生的宝物。 蒙植的面容阴晴不定。 他现在的底蕴比之寻常散修强出无数倍,然而,他同样要面临一个问题,怎么从第一步踏入第二步,也就是如何成就元婴真君。 如果只靠他自己的话,他对冲击元婴并没有多么大的信心。 要是狐老愿意提携他,那蒙植就对冲击元婴境有了百倍的信心。 想要得到提携,光靠一个师徒名分肯定是不够的。 何况这个师徒还是没有名分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蒙植看向涂山君,笑着的说道:“是不是只要我拿起这杆尊魂幡,您老就会一直帮我?” 涂山君点头道:“不错。” “只要执掌尊魂幡,我便全力助你成道!” 蒙植看向那杆丈许的尊魂幡,呢喃道:“九死一生?” “十死无生?” “我这个人从来都只做有把握的事情。” “只要能踏入第二步,就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愿意!而且,谁说我就不能是那个例外。我选择执掌宝物!” 蒙植抬手,一把接过尊魂幡,将之牢牢的攥在手中,看向涂山君道:“狐老,我该如何炼化宝物?” ‘是否绑定新幡主。’ “是!” 法力涌动。 涂山君的背后浮现出一道曼妙高挑的女子身影。 “你已经掌握了。” …… 镜湖内。 水面已经没过胸膛。 垂云尊者注视着鱼竿,静静的等待着水位的上涨。 只不过从他抽搐的嘴角也能看出他的心绪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平静。 器灵宝物,还是能够吞噬煞气提升品阶的器灵宝物,如今终于在他的见证下被人执掌。执掌者竟仅仅是个金丹后期的小子。 这倒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修为境界,在一位亚圣尊者的眼中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以涂山君的手段,甚至可以批量塑造大真人。 现在垂云才明白,为什么涂山君宁愿重走回头路也不愿意落入他的手中。 那时候他的修为高出太多。 垂云轻声感叹道:“我计不成。” 是他算错了道兵主魂的修为提升。 但,那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眼看着水位上来,垂云严肃的沉声说道:“涂山君,就算你躲的再好,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入修为高强的大修士手中。” “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 “你一定要足够冷静,足够隐忍。” “别轻易死了!” 镜湖上。 血色的身影浮现。 涂山君看向垂云道:“道友,请入幡吧!” (本章完) 841、炼魄 直到水位彻底没过。 归墟之境再无垂云尊者的身影。 站在镜湖上方的涂山君面色平静的望向远方。 为了防止意外,他已经提前推算过环绕蒙植的因果。 无父无母,无有挂碍,也不曾有什么青梅竹马、家族羁绊,更不是宗门弟子,无需承担太多。 这样一个孑然一身又心向仙道的修士,执掌尊魂幡还会死于意料之中吗? 最大的可能,就是尊魂幡暴露能够进阶的秘密招来强大的修士出手。 但是,这个秘密,只要不是涂山君亲口说出,甚至是其他修士亲自看见,也根本不会有有人相信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 追寻宝物的,最多也就是候选道子一流。 …… 蒙植盘膝端坐于莲台之内。 在他掌握尊魂幡的霎那,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这件宝物是他早就祭炼熟悉过的,只是现在你生疏了而已,而这股生疏感,也在迅速消退。 如果说刚才是置身于熔炉之中,毫无生机气息的勃发,那么现在有了尊魂幡的庇护,就好像周身出现了一道道看不见的气息,将原来的炙热一下子融化了,再也没有那种好似骨子里传来的克制。 “竟有如此差距。” 蒙植诧异的睁开双眼,凝视置于身前的丈许大幡。 不过是一件器物的加入就立竿见影的扭转局势,将原先必死的局面彻底化解。 甚至他都觉得,只要自己愿意,现在就能沉下心思将闯入识海的虎魔阴影镇压。 “炼!” 识海内,蒙植掐着印法。 一步踏出。 那巨大的虎影瞬间融入他的阴神。 蒙植的阴神猛的睁大双眼,褐色双瞳在此刻化作玄黑竖瞳。 竖瞳生长无数金丝,将竖心包裹,形成了一枚黑金瞳孔,淡金色的光芒渐渐覆盖了原本的白色眼白。 双眸暗金色涌动。 周身灵机沸腾。 汹涌的气息将本来就是后期大真人的蒙植一下子推上巅峰。 “结婴灵机?” 蒙植轻声呢喃。 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为了能够前进一步不知道走了多少歪路,不想,在遇到狐爷不到三四年的功夫,就迎来结婴灵机。 然而在灵机降临的刹那,他就生出慌张。 若是没有结婴丹,以及护持身躯和阴神的灵物,想要以自身修为底蕴硬抗,他不见得能够扛过去。 不说雷劫如何,纵然是其他更为轻松的劫难,以他如今的状态,怕也没有太多的余力顾及了。 目光探寻过来。 正看到身形高大的赤发修士走上莲台,翻手取出一颗龙纹丹药,微笑道:“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在道体与魂幡的加持下,你的道行不会在金丹停留。” 说着将丹药递给蒙植,继续道:“你且安心炼化道体。” “这是?” 蒙植惊讶的望向面前的高大身影。 黑金虎目下,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位修士,而是波涛汹涌的庞大黑暗。 自那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只青苍鬼手,鬼手中央正悬浮着一枚丹药,丹药如同鸽子蛋一般,犹如一条幼龙蜷缩着自己的身躯。 “昂!” 定睛看去,他好像看到了龙啸。 “龙纹变婴丹。” 狐爷没有卖关子的解释道:“此丹能够保你碎丹成婴。” “服下吧。” 蒙植抓起丹药,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甫一咽下,无穷灵气自肺腑膨胀。 经脉更是在同一时间激活,迸发出恐怖的活力。 蒙植仰头怒吼长啸。 一瞬间。 龙吟虎啸汇聚风云。 二气盘旋,化形龙虎浮现在蒙植头顶上空。 只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龙争虎斗,反而是龙虎纠缠,以二气的形式存在,直到幼龙盘旋直入丹田,巨大的虎影也渐渐的沉寂下来。 伴随虎影落下,蒙植原本的漆黑长发被暗金光芒覆盖,连带着眉毛也随之蜕变变成了暗金。 轰隆! 原本坐下的巨大莲台此刻也完全展露真实的模样,竟然是一只悍天虎爪。 “吼!” 蒙植长啸一声。 周天大循环彻底完成。 有了龙纹变婴丹的无穷灵气,丹田消耗的法力得以补充,而且,因为虎冢本就是虎族前辈坐化之地,虎魔圣心魄的滋生得益于对方,因此,蒙植还从中得到了道体传承,说是传承,实际上更像是对道体的详细了解和使用。 “虎魄圣心。” “炼成!” 冲天灵机在虎爪的衬托下彻底化作光柱飞上虎冢之顶。 蒙植睁开暗双眸,双手变换印法与口中吟诵长诀,神识沉入丹田之海,静观丹田变化。 金丹犹如一轮高悬圆月,于那法力之海缓缓升空。 “裂。” 一声令下。 圆月金丹‘喀嚓’出现裂纹,裂纹迅速遍及整个金丹。 与此同时,风云在域垒空间汇聚,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了滚滚雷云将整个虎冢全部笼罩。 “雷劫?” 虎冢外,楚狂微微皱眉。 在域垒空间渡劫有利有弊,然而对于修士而言,在域垒空间是弊大于利的。 不仅仅是因为寻常元婴以下无法在域垒之中行走,再就是域垒空间内的灵气稀薄,根本不足以支撑金丹修士渡劫所用。 “这难道就是道友让我护法的原因?”楚狂微微摇头,应该不是这個。 如果只是简单的元婴劫,光凭涂山君一人护法足矣。纵然域垒浮沉危险,也绝不可能会有恐怖存在因为一个元婴雷劫而降临。 那也就是说,赤发修士嘱托他的护法并不是此时。 “道友还不走吗?” 楚狂淡淡的瞥了尹昭落一眼。 又看向她身旁毫发无损的少女。 尹昭落笑着看向楚狂说道:“道友果然是信人。” 她倒是并没有想要抢夺什么,也不像吕信侯那样有什么计划,只想让后辈得到道体而已。不过,她这侄女却并不争气,反而从那虎冢遗迹之中退了出来。 回眸的时候,尹昭落拉起少女的手,问道:“你打不过他?” 少女微微摇头。 “那是为何?” “在我看到那巨大莲台上的圣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想炼化它只有死路一条。”少女十分严肃且诚实的说道。 她并未与蒙植交手就从中退出了。 尹昭落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诧异道:“当真?” “是真的。” “很好,这样我也好与我那姐姐交待。”尹昭落笑着点头。 区区一个虎冢道体而已,对于天魔宫而言,不,对于她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反而是侄女‘看到’的更让她欣喜。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一刻急流勇退,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拥有道体就是好的。 尹家的体质,只要运用得当,并不逊色道体。 “他……” 尹昭落看向出现变动的虎冢。 “那小子你觉得怎么样?” “谁?蒙大叔?” 尹昭落微笑点头。 她当然不可能称呼赤发修士为小子。 那人的实力连她都十分忌惮。 少女无奈道:“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看那位蒙大叔的向道之心很是坚固。” “而且,蒙大叔的师父也不好惹。” “这倒是。” 尹昭落赞叹。 起初她还以为那只是一个腐朽老人,不想那人的伪装连她都骗过了。 而且还大方的赠送圣兵,以至于连百家学宫的楚狂都坚定的为他护法,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就走吧。” 尹昭落戴上面纱,随手取出灵舟。 楚狂沉声说道:“终于走了。” “你且先回学宫,我还要在此地暂留一些时日。” “学生明白。” 修士拱手行礼,在楚狂撕开域垒空间的同时踏入外界。 刚才还踊跃众人的虎冢遗迹,现在只剩下他一人矗立。 楚狂微微皱眉。 以那人的实力,所谓谋划肯定非同小可,他不可能把只有金丹境的学生留在这里。 雷劫并未持续太久。 盘坐虚空的楚狂也有些忘了时日轮转。 只看到虎冢上空的雷云渐渐散去,天道甘霖降下,该是那渡劫的修士安然无恙的渡过了元婴雷劫。 …… 涂山君神色平静,将虎爪中央的蒙植架了起来。 没有了圣物的镇压和维系,整个虎冢早已经被汹涌的煞气封堵。 这一境遇出现,哪怕是已经渡过雷劫的蒙植心中都没有半点的喜悦,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狐老能带他离开此地,不然等到虎冢反噬,他这小小元婴根本就不够看。 “以你现在的实力,定然无法抗住劫难。”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楚狂虽有信誉,终究是外人。” “待来日伱修为抵达,再回虎冢。” 说着,赤发的高大修士盘坐在莲台中央,在他落座的那一刻,无边煞气像是找到了枢机,整个虎冢更是浮现一座庞大阵法。 “狐老,您……” 蒙植望着宛如退潮的煞气大潮。 涂山君一掌劈开域垒空间,沉声说道:“走吧。” 蒙植看向面前的大门。 拱手朗声道:“我一定回来救您!” 送走蒙植。 涂山君的神识覆盖整个虎冢,整个虎冢盛放出耀眼的光芒,本来看起来像是废墟的散落虎爪迅速汇聚,并且在域垒之中闪烁消失。 …… 坐镇虚空的楚狂双瞳缩小。 断喝一声:“怎么回事?!” 在他的眼中,虎冢中央的圣殿虎爪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地废墟乱石。 “这!” (本章完) 842、计划 轰隆。 虚空一震。 山谷大阵上方的晶莹迅速亮起。 两方天地就像是日月在这一刻形成了交汇。 虚幻和真实相融。 紧接着,一位赤发修士慢慢出现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 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这很是熟悉的地方。 不正是三年前开辟出来的等待虎冢所用的山谷。 在这山谷之中他布下了足以牵动内阵的外层大阵。 内外大阵嵌合。 彻底将虎冢从域垒空间中拉出固定。 利用主魂和魂幡之间的特性吸收的煞气,用作尊魂幡的成长。 不仅能够非常隐蔽的提升,也能避免才刚步入元婴境的蒙植折损在尊魂幡晋升圣器的劫难中。 这是涂山君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不然也不会提前三年前来此地布阵,更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提高自身修为。 只有他的修为提高,才能请垂云入幡,否则等他利用主魂坐镇虎冢吸收煞气,垂云再搞什么事情,他就无法两头兼顾了。 这也是为什么垂云在得知涂山君的计划后会如此懊恼。 如果他安分守己,没有想着从蒙植的身上做出突破,那么等到涂山君主魂镇压虎冢,他就能谋划离开归墟之境。 只可惜垂云并没有想到。 其实也不能说垂云未曾料到,而是他不可能安然等待下一个机会。 良机转瞬即逝,这一次没有抓住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何况,谁知道涂山君会不会为了消除隐患而提前请他入幡。 如今看来,涂山君是要这样做的。 端坐大殿的涂山君呢喃道:“有极品道兵尊魂幡和虎魄圣心道体,他的成长速度照比三娘只快不慢。” “希望能按照计划实行。” 在涂山君的计划中,蒙植至少也要化神后期才行,这样在尊魂幡炼成圣兵之后才有应对劫难的力量,不然只会成为尊魂幡进阶的牺牲品。 化神与元婴同属于第二步,只要不是出大错,蒙植成为化神修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唯一要做的就是利用阴魂丹极大的压缩这个中间积蓄法力的过程。 其次,也得看看蒙植具体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涂山君并不想让徒弟强行去完成自己的愿望。 …… “我?” 蒙植愣了一下。 他到底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一晃神的功夫就给自己拾到出一身金丹修为,后来渐渐知道自己的天赋不错,却又舍不得一身修为。 因此也就只能就这么继续混着。 期望能靠自己摸索出前路。 他倒是也明白只靠自己不行,于是索性做起了古仙楼的案子。 说起来,他的年龄倒不大。 如果散了这一身野狐禅,也能进入不错的宗门。 不过,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陡然惊喜道:“狐老您也走出虎冢了?” 蒙植此时才反应过来。 明明狐老都没有跟他一起离开,怎么现在耳边还响起了狐老的传音。 他可不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以他如今元婴真君的修为哪里可能会有幻听这一说。 蒙植脸上的喜悦之色做不得假。 他本来就对狐老的离去感到沮丧,只觉得自己的运到不济,才刚刚寻到靠山,这就又变成了孤家寡人,没想到现在就听到狐老消息。 当然,惊喜之余还有些许的感叹。 其实没有靠山也无妨,他早先就是这样摸爬滚打过来的。 如今又得了宝物和道体,以及道体传承,尽管传承看起来并不全,也足够他受用。 涂山君的出现,反而给了蒙植压力。 在蒙植看来,涂山君实在太高深莫测。 涂山君实力强大。 城府深沉。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十分淡然,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并且所行的那些谋划,在他看来更是天方夜谭,偏偏就成功了。 还要继续成功下去。 在这样的修士面前,他感到一股无力。 就好像自己只能坦然的接受一切。 一时心中复杂并不能一言放出。 “我并未与它一同离开,你且看来。”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蒙植的耳边继续响起。 感受到袖袍中的震动。 蒙植一脸惊奇的看了过去,正看到三尺魂幡。尊魂幡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让他的疑问更重。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听到的狐老声音并不是外面的传音,而是眼前的宝物说出的,只不过,宝物又怎么可能如同人一样说话呢? “宝物当真不会说话吗。” 蒙植诧然,他还以为自己无意间说出了心中所想。 然而,他却顺着这句话想到了一种可能。 “宝物……会说。” “很多天材地宝都会说。” “只不过,法宝却不会说话。唯一能说话的法宝,就是传说中的‘器灵宝物’。”蒙植磕磕绊绊的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尊魂幡,失声道:“器灵宝物!” 他想起当年那帮狐朋狗友闲谈过一件事情。 “万物城曾出现过一件器灵宝物。” “身在古城的你应该听说过那件事。”涂山君的声音继续传来。 蒙植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暗金色的双眸之中满是震惊的神色,面容更是露出呆滞模样,轻声的说道:“我确实听说过,这個消息流传的很广,不知道是哪位天骄泄露出来。” “据说器灵拥有力压天骄的实力。” “战胜众人后扬长而去。” 字句缓慢的蹦出。 蒙植双眸渐渐瞪大。 他是见过涂山君出手的。 不过是一击,就让古神圣地的天骄高修承认自个儿的差距。 这样的实力算不算力压天骄? “难道……?” “你猜的不错。” “尊魂幡就是器灵宝物。” “而我,涂山君,则是这杆尊魂幡的主魂。” 涂山君平静的讲述着自己的来历。 他总是要说的。 此时蒙植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狐老执意要让他执掌尊魂幡才会承诺全力相助。 如果想让一个器灵尽心的辅佐,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成为兵器的持有者,而他,无意中成为了一件极品道兵的拥有者。 “呵。” “哈哈哈!” 蒙植放声大笑。 肆意狂笑。 他当日还对众人的幻想投以鄙视,没想到自己却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幸运儿。 也不知道该说造化弄人,还是因为他自己足够自信胆大,仅仅因为铺子里的东西就认定涂山君是世外高人,又放弃三十万灵石获知道体消息,再抱着十死无生的信念选择了狐老递过来的尊魂幡。 这一切,都是他胆大心细,自信至极的狂赌收获。 是他应得的。 他十分感激当时的那个自信的自己。 至此,所有的谜团彻底解开。 蒙植心中的石头落地。 他曾经也确实想过狐老是不是那种培养小辈用来夺舍换身的魔头,也但有过自己的性命,忧虑前途。 其实那个通天塔中的神秘人还是让他有些相信的。不过随着狐老的身份揭开,他心中所想也就有了着落。 如释重负的蒙植拱手道:“弟子绝不辜负师父的信任。” 涂山君莞尔一笑。 同样笑了起来。 “弟子还有一问。” “说吧。” “您老器灵身坐镇虎冢,这岂不是将宝物和您老分开了?” 蒙植疑惑的问道。 在他看来,虎冢煞气确实滔天,却不足以拦住狐老才对。 涂山君说道:“虎冢煞气于我有大用,我已将虎冢以内外大阵牵引至山谷。就在你我等待之地。” “若有大难,当可前往此地请出我的器灵身。你作为尊魂幡的执掌者,应该已经了解尊魂幡的神通才对。” 蒙植憨厚笑道:“实在是大事太多,根本来不及梳理。” 他这三年过的比曾经的半辈子都要惊险,又是三年冲塔锻神,又是与各地的天才争锋,然后就是九死一生的炼化道体圣物。 好不容易炼成道体,转眼就面临元婴雷劫,雷劫有惊无险的度过去,又发现刚拜的师父只将宝物赠给他,自个儿却没有走出虎冢。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让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查看宝物。 现在又知道宝物的真实身份。 更不敢贸然动用。 尊魂幡是极品道兵还是器灵宝物不假。 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想要寻得这件宝物的修士很多,没有狐老的庇护,光靠他一个元婴真君可不是那些修士的对手。 不过他也不会交出魂幡,这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大机缘。 想到这,蒙植沉下心神注入法力。 尊魂幡的神通一一在神识浮现。 “降神?” “催动阴神。:” “……” “顶尖杀伐大阵?!” “……” “这是何等逆天的神通?” 蒙植瞪大了眼睛。 在他看到阴魂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得到了足以逆天改命的机缘。 光凭这一条,不管是什么势力得到尊魂幡都能繁盛起来。 阴魂丹简直就是所有大势力梦寐以求的神通。 越是观看越是心惊。 蒙植心中不由升起凝重,如果尊魂幡如此强大,以他的实力不一定能保住:“狐老,我觉得,以我当下的实力,没有您的帮助,保不住尊魂幡。” 没有涂山君这样一个足以力压天骄的器灵坐镇,他心中实在慌张。 “你且再看。” 蒙植探入神识。 震惊道:“那是……” “一座城?!” (本章完) 843、锦衣 一座悬浮于崇山峻岭之上的天空大城。 不,也许是大城的延伸才造就了这庞大的崇山峻岭。 蒙植的神识错愕的‘注视’大城,目光环顾四周。 属于元婴真君的阴神奔走不休,却并未在这一方世界的看到任何边际,就好像他并不是将神识沉入宝物,而是真正的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只不过单凭这样一个世界,好像也无法保护尊魂幡。 思绪轮转间,蒙植已经走近城门,踏入繁华。 寂静扫去。 鼎沸人声钻入耳中。 一眼望去,宛若重新回到了古仙楼的古城。 擦身而过走街串货郎是炼气士,叫卖的小贩也是炼气士,宝斋茶肆的老板娘风姿绰约,显现了自身筑基道行。 往来行人,时不时出现金丹真人,却在一瞥之中消失在长街尽头,似乎也都急匆匆有事要办。 这些‘修士’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这样一个大活人。 神识聚集成一道模糊人影。 人影迈步向前,化作真实。 蒙植打量了一眼自己。 好像不管自己如何变换神识,都无法引起这些城中修士的注意,不过他心中却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只要自己‘想’,就能调动城中的修士。 回过神来的蒙植讶然。 他倒是忘了这件宝物本身是什么。 这可是魂幡,定然拥有供给驱使的役魂。 想到这里,蒙植的黑金虎目散发出淡淡金芒。 城中修士灵机果然冲天。 那恐怖的气息威压就像是一只苍天大手向他狠狠的攥了过来。 哪怕是身为元婴修士也无法从中抽身。 不过他知道狐老肯定不会害他,于是坦然的看向前方。 无形的威压大手在大城上方化作了漫天云海,舒卷之际,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涂山君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此人的修为较之我,只强不弱,可做你的护道人。只不过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狐老请讲?” “想动用幡中阴神,要以你自身法力为准。” “何意?” “器灵宝物与寻常宝物也没什么不同。没了执掌者的法力,就是一件死物。” 蒙植面露疑色道:“那为何狐老能够在没有执掌者的情况下行走世间?” 倒不是蒙植怀疑狐老,而是他明明才见过狐老器灵身为他护法,更不用说先前对敌众人了,这岂不是也需要堪称庞大的法力。 涂山君沉吟半响说道:“执掌尊魂幡的,不一定非要是活人。” 蒙植悚然。 心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神兵有灵方能择主,却不见得非要辅佐他。 他也听说过许多修士被魔兵侵蚀神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兵奴的故事。 尊魂幡肯定具备着这样的手段。 就算尊魂幡本身没有,以狐老这样老谋深算的性子,也肯定会提前做好布置。 这样说来,他依旧没有摆脱棋子的身份,也不曾掌握自己的命运,说是器灵宝物的执掌者,其实更像是一個按照狐老意行走的傀儡,蒙植只觉如鲠在喉,低垂的眼帘遮盖住闪烁的眸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道虚影出现在蒙植身旁问道:“怕了?” 蒙植拱手持礼,笑着说道:“是有点怕,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总归还是会在心中滋生恐惧的,但您老是我师父,如今我所得一切皆来自恩师,我何惧之有。能多前进一步,于我而言都是幸事。” 涂山君感慨莫名,拍了拍蒙植的肩膀:“说是我的徒弟,但我更希望你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什么路?” “仙路。” 蒙植没想到狐老竟对他寄予此等厚望,这种得到信任的感觉让他沉甸甸的。 不由拱手道:“弟子定然不负老师看重。” “你的境界未固。” “也需要阴魂丹拔高法力。” “如此方才有自保之力。” “弟子明白。”蒙植拱手。 曾经他缺少资源机缘,所以才四处奔走,现在既然拥有了一切,自然要将天材地宝好好消化,等待自身境界拔高,再返回古仙楼的古城。 恰好,狐老就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于是蒙植就在自己练功的山谷住下。 …… 奔出域垒空间的暗金修士再回古城,眼中闪过异色,就这样安然无恙的越过了城门,走入护城大阵,与几年前相比,古仙楼的古城并没有变化,这座大城的变化是微弱的,很多修士穷极一生也不可能看到。 蒙植本以为自己的返回会搅动风云汇聚。 不想,等他走入城中才发现修行界还是曾经的那个修行界。 “前辈看着面生。” 守在门口赶车的小厮试探的问道。 小厮低下头。 不敢打量这位身着淡金色法袍的修士。 蒙植看向对方,不由得笑了。 他到底在期望什么? 又不希望众人知道他的机缘,又好像很期望他们能够认出自己。 也不知道这样矛盾心理从何而来,也许是心中欲望还在本能的作祟吧,不然总有一种衣锦还乡却锦衣夜行的感觉。 衣锦夜行就衣锦夜行。 免得遭人记恨。 在这古城中,元婴修士根本就不算什么。 恰好得了道体的他自然改头换面,尽管还保留着原先三四成的风采,若不是相熟之人也不可能认出他来。 更好的是,他孤家寡人惯了,那些个狐朋狗友也顶多是点头之交罢了。 二十年过去。 当年的相识又还剩下几人。 “你带我转转吧。”蒙植走上马车。 蛟龙战马低下高昂的头颅。 小厮更不敢怠慢的扬起手中长鞭。 “啪!” 鞭锋凌空炸响。 蛟马运蹄在古城奔袭。 “那里是什么地方。” “前辈是说通行镖局?据说镖局的王老爷子乃是大真君,使得一手狂怒刀,乃是当世人杰,最重要的是王老爷子膝下无子,因此广收义子,每年都有幸运儿能够拜入王老爷子的门下,成为镖局少主。” 小厮眼中满是羡慕。 对于寻常的炼气士而言,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那些呢?” 小厮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迅速那暗金长发的修士所指,他循声看向了远处水渠大河上方拥挤的楼船,楼船正打着一团巨大鲸鱼旗,巨鲸在风中犹如抨击水浪,搅动保波纹,自身却巍然不动。 “海鲸帮。” “掌控了古城东安坊的漕运渠往,其帮主修为……据说还在王老爷子之上。” 小厮面色严肃的回答。 “这个?” “短衣帮,依附漕运码头而生的一群苦哈哈,他们的渠首……” “……” “那个呢?” “红袍兴义社,是本地的恶少年……” “……” “铸剑会。” “丹法行。” “……” “那几家都可不得了了。” “那是合欢宗门下产业,这是御兽门的业务。” 蒙植微微颔首。 这都是横跨域垒天下的老牌宗门,各地分宗林立。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是再想要扬名,也没办法踩着那些老牌大宗门的尸体登上去。 那样的大宗门,光是门下的天才就如过江之鲫,别说还有身居圣地不出的老怪物,随便打一个哈欠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食指敲在膝盖,蒙植皱眉沉吟:“这三百六十行,各有英雄好汉做主,明面上旌旗招展,暗地里盘根错节,我却不好从中撕开口子,若是没有个行当营生作保,单凭我这一身修为也不足以服众。” “何来名利双收?” “又怎么能借名利抵行前路。” 他倒是想要再经营铺子,然而狐老告诉他,阴魂丹自用尚可,货卖他人总有一天会被人看出问题,再仔细一查的话,也就会将阴魂丹和魂幡联系在一起,到时候名利没有,反而会给蒙植惹来杀身之祸。 “嗨,我有这一身修为道体,何愁大业不成。” 闭目养神的蒙植沉下神识。 说道:“狐老,您觉得我该挑选谁做为目标?” “上门挑战便是砸人饭碗,成也就罢了,不成性命堪忧。” “你当真要这样做?” 听到声音,蒙植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江湖人有江湖人出头的方式。” 一只青面獠牙的赤发小鬼出现在他的肩膀,看向蒙植。 他早先就觉得这个弟子‘赌性’极大。 倒不是赌牌的赌性,而是做事情喜欢在刀尖上行走。 对于蒙植说的话,涂山君也没有反驳。 修士出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老一辈早已经成名的修士。 越阶杀敌的天骄从来都是众人闲谈的主角。 涂山君虽有些不赞成,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思虑说道:“合欢宗和御兽门都是老牌大宗,你与他们相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本地行会多是家族和宗门经营,打了小的来老的,绵延不休,没个头。” “海鲸帮,掌控东安漕运,帮主海如贵是巅峰大真君,恰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海如贵身后的人,对方不简单。” 蒙植暗金双眸闪过精光:“我听说,海如贵的年龄不小了。” “有时候年纪大反而是劣势。” “气血法力衰败,胆子也会变小。” “好!” “我就选海鲸帮!” 蒙植摩拳擦掌。 (本章完) 844、挑战 “失败了?!” “赵无刀死了,圣兵玄绝刀也丢了。” 半跪在石殿内的修士颤颤巍巍的将得知的情报讲出。 在他说话的说话的时候,身形埋的更低了,似乎在祈求上方高座的修士大发慈悲。 高座上的修士无喜色无悲的隐于阴影半边之下,他的声音像是刀剑一般冰冷:“让吕信侯来见我!” “回堂主,吕信侯早就躲回了至圣宫。” “该死!” 被称作堂主的高修勃然大怒。 恐怖的威压灵机绽放的那一刻,天寒且地冻。 “是谁杀了赵无刀?” “吕信侯说,是一个赤发的修士。”说着修士将一块玉简呈上。 伴随着法力的注入,玉简投影出一道赤发的高大身影。那人黑红色的双眸平静的望向前方,也正好和高座之上的修士四目相对着。 “是他!” 高座修士声音中满是诧异。 “我知道了。” 修士摆手示意那人可以退下。 直到殿内空无一人,才拿出一块玉符说道:“器灵宝物再次出现了,好好查一查当日情况。” “喏。” …… 海鲸帮。 奢华殿宇内。 白肉堆叠成浪。 地毯上横七竖八的瘫软着一条条白花花肉体。 纱帐阴影下,还能看到人影扛着修长在涌动着。 “禀帮主,有一位修士挑战您。” 殿外隔着大门的修士躬身行礼,透过阵法的传音呼唤着殿宇内的人。 纱帐的动作为之一滞,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中传出,带着几分怒意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练功的时候搅扰我吗,你想死?!” 门外修士嘴角当即流出鲜血。 他却不敢擦,而是沉声说道:“禀帮主,此人是大真君。” “很年轻?” “很年轻!” “呵。” 冷笑声自纱帐之中传来。 哗啦一声,一条修长的手臂将纱帐挑起,露出玉床内巨大循环阵法,以及被阵法定在其中的女修。 女修犹如一条青蛇般环绕在男人的身上,叹出热息道:“帮主何必理会这般毛头小子,不如与奴家再行极乐。” 海如贵感受到耳旁的撩拨,小腹顿时升腾热意。 他一把捏住犹如青蛇的女人洁白的下巴,沉声说道:“合欢宗的秘法果然不凡,老夫臻至巅峰的境界竟然出现了一丝松动。” 少顷。 赤身的海如贵走下玉床。 早已瘫软的侍女迅速爬起来为海如贵更衣。 走出大殿。 外层是地宫。 修士赶忙低头目视自己的脚面,他可不敢向殿内望去。 直到面前的人影走了过去,修士才抬起头看向帮主。 这位帮主年龄已经很大了却一点都看不出年老的痕迹,他依旧是年轻的,并且非常的英俊,结实而有力的胸膛之下是一颗炙热跳动的心脏。 他的身形很高,看起来却很是修长。 一点都没有臃肿和苍老。 更无腌臜污浊的双眸。 他的眼睛很亮! “他在哪儿?” 海如贵侧眸问道。 “在正堂。” “走吧。” …… 正堂。 身着暗金虎纹法袍的修士戴着斗笠,静静的坐在桌旁,像是一个泥塑不曾动弹,只是隐藏在斗笠下的那双眼睛打量着四周。 碉楼玉砌,奢华至极,符文镇木勾连斗拱犄成阵角,与整个外层大阵相合。 如果是普通的修士,哪怕是元婴真君,闯入海鲸帮的腹地也讨不得好。 斗笠修士却坦然就坐。 甚至还有心情将茶碗端起放下,顺便打量着与他一同就坐的五个人。 这五人是相继赶来的,容貌各异,男女皆有,然而他们最大的相同的就是身上全都穿着相似的法袍,那是云水青天色的深蓝衫。 此时。 五個人全部目光灼灼的盯着斗笠修士。 “就是你要挑战我们帮主!” 大汉起身喝问。 斗笠修士抬手取出一张玉简说道:“不错,拜帖在此。还请贵帮帮主一见。” 说着,一股淡金色的灵机轻轻拨开了面前的阴云。 犹如虎啸在耳,让人忍不住的后退。 纵然是同为元婴,大汉的眼中也浮现了惊讶。 他听此人介绍自己是元婴后期,却不想灵机气息如此厚重凝实,连他也落入下风。 大汉忽然感觉到一股差距,那是寻常修士和天骄的差距。这让他很是诧异,因为天骄根本不会来这好似地下泥潭一样的地方。 是的。 泥潭。 他是元婴真君也这么说。 对于东荒真正的大修而言,他们就是泥潭中的泥鳅而已。 天骄真龙又怎么会和泥鳅争个长短。 余下的四位舵主同样面面相觑。 站在后堂,与正堂只有一线之隔的修长修士面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在看到那个斗笠修士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人太年轻了,也太锋芒毕露了,明明只是元婴后期,却强盛若斯。 如果他与此人在公平的境地交战,落败的一定是他。 他不能败,败了就没有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就再也不能享受这一切。 海如贵的神色渐渐严肃。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过想要踩着他出头的楞头青,都凭着一身雄厚修为战而胜之。 如果是大宗子弟,他不仅不会摆谱,反而会恭恭敬敬的安排好一切。 而大宗弟子也不会与他计较得失,更不会闲来挑战,因为大宗弟子的出身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算是要挑战也只会寻找更加天才的修士,更加出名的修士,譬如天骄榜的天骄。 “是谁想为难我?” “西口的龙游漕帮,还是短衣渠首,我记得他来历不凡,也许我该为短衣帮的人提升两成的工钱,不该压榨的太狠了。” 海如贵微微摇头,否定道:“短衣帮没有这么大的能量,龙游的龙三还不如我。” “还是说对方当真是闲着无聊?” “……” 海如贵阴晴不定。 微微摆手吩咐说道:“你去告诉众人,就说我闭关到了关键的时刻,不便外出见客,还有,一定要好好打探出他的来历,我要知道他从哪里来,身后又站着什么大宗门,什么大家族、大修士……” 看向帮主有些扭曲的阴狠面容,修士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小的一定做到!” “去吧。” 海如贵如释重负的转身往地宫走去。 他本来打算利用大阵和五位舵主先消耗那人的法力和体力。 然而转念一想,万一对方真的是大宗子弟,他肯定是得罪不起的,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待彻底了解对方背景。 甫一返回地宫。 悬挂在牌碑前的玉简就发来一道传音:“接下挑战。” 海如贵愣了一下。 拱手道:“大人?” “我让你接下挑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赢他,你便有资格了。” 海如贵认命般应下:“我明白!” 随着玉符的光芒消失。 海如贵的眼底闪过精光,他的身边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密探。 不然那位大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他退缩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那位大人竟然让他接下此人的挑战,这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是什么意思,他都只能照做。 …… 修士快步走来,悄悄的在耳边诉说起来。 “不用如此避讳。” 修士于是朗声说道:“禀舵主,帮主已经到了生死时刻,不能轻易出关。” 大汉愣了一下,尴尬的拱手说道:“道友也听到了,我帮帮主正是关键的时刻,实在不能因为道友挑战就随意出关,若是道友愿意,在下倒是愿意陪道友切磋一二,不论输赢,我海鲸帮都绝无怨言。” 斗笠修士微微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将帖子拿了起来,说道:“不必。既然贵帮帮主还未出关,在下也就告辞了。” “且慢。” 一道嘹亮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身形妖娆的女人走来说道:“帮主已经得知此事,将在三月后出关,还请前辈稍等。” “好!” “我三月后再来。” 蒙植将战帖留下,起身往大门走去。 跟随小厮走出了海鲸帮,蒙植皱眉道:“我以为他怕了,没想到他要接受我的挑战。” 涂山君说道:“他确实怕了。” “现在他为何要答应?” “谁知道,也许他已经找到了对付你的办法。” 蒙植不以为意,他对自己的这身修为十分自信。 虎魄圣心道体更是让他的实力倍增。就是面对真正的大宗天骄,他也敢于放手一战,并且不觉得自己会输。 现在面对一个年事已高,进境缓慢的元婴修士,他就更不会输了。 蒙植对海如贵的行为感到失望,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何必如此拖延:“也许我该挑战天骄榜上的天骄。” “天骄。”涂山君轻吟一声没有说话。 天骄或许阅历不足,实力却一个比一个强大,而且这些人最是麻烦,背后的修士麻烦,身后的师门更麻烦。 …… 蒙植在城内闲逛了许久,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是自己的赁房。 不过,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 一拍额头懊恼不已。 当年他交了整整十年的租子。 那可是一大笔钱。 “你找谁?” 蒙植看向走出赁房的陌生修士,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本还期望能碰到熟人,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遇到。索性去古城的赁房处,重新租住下一方元婴洞府,他要在此地准备三月之后的一战。 数日后。 一声闷响砸在洞府大门上。 巨大的声响震的蒙植从入定中醒来。 “出来!” 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 “好胆!谁敢在某家洞府面前大呼小叫!” 蒙植大怒,周身灵机气息勃发。 一把拖拽起身旁的灵宝,化作遁光劈开洞府大门,厉呵道:“伱这婆娘好不晓事,怎么敢在我闭关的时候随意坏我……” 女人冷冷的注视着蒙植。 元婴骤然威压升空。 冷声说道:“你修的什么邪法,本座洞府灵气昨日枯竭至今还没有恢复!” 蒙植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大鹅。 (本章完) 845、尾随 “姑娘……” 眼瞧着女修的眉眼愈发冷了,蒙植赶忙改口,拱手行礼道:“道友。” 他也知道赖不过账。 灵气动向一看便知,纵然有阵法遮掩,然而还是瞒不过元婴真君,更不用说对方前一天都未曾寻来。 多半就是在追寻灵气到底去了那里。 现在已经知道是他卷走所有灵气,这才怒气冲冲的上门。 在看到蒙植还算知礼后,女修的态度明显缓和。 这时候蒙植才将目光挪了过去。 刚才怒气冲冲的杀出来,忽略了眼前修士的容貌。 如今再看。 女修鹅蛋脸白皙如玉,双眸似月,琼玉般的鼻子挺拔,犹如山河峦峰,笔挺中正。 淡色紫唇并不是浓妆艳抹,反而为对方增添神秘,微微蹙眉,柳叶眉如刀光剑影,震出无形的气息笼罩了面容。 蒙植哪里见过这样的修士。 再看对方的穿着。 一袭繁簇锦绣金袍,辅以暗沉青与紫做衬,显得十分华贵。 光是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极好的料子,并且是专门定制出来的法袍,因为没有半点不合身的别扭之处。 在看到女人的第一眼,蒙植就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就算他能战胜对方,估计也会被对方身后的高修教训。 蒙植拱手说道:“道友这件事肯定有误会。” “你也知道的,修士一旦修行起来,大小周天循环一开,周遭灵气就会牵引。” “在下也是无心之失。” “一应损失,在下皆愿意赔付。 女修的神色再次缓和。 她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实在是谁也忍不了灵气被夺,而她敲门问阵,对方却反而气冲冲的提着长剑出现,任谁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也不可能示弱,因此也就越发冷场。 “不必了。” 女修微微摆手。 冷声说道:“既然道友也是无心之失,我也不想深究。” 说着就要施展遁术离开。 “等等。” 蒙植开口喊住对方,笑着问道:“在下蒙植,还不知道友名讳。” 女修凤眼打量了蒙植一眼,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迈步踏入长街。 在古城内同样有着禁飞大阵的存在,遁术不好施展,不过身法之类的术法都还好用,因此,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女修就已经消失。 望着女修的背影,蒙植感叹:“狐老,您老有没有遮掩气息的神通?” “你想干什么?” 涂山君当即警惕起来。 他虽说不是好人,也不会去做尾随妇女的事情。 这小子要是不学好,那他这个做师父一定会好好教育他。 听出了狐老口气的严厉,蒙植当即就知道是狐老误会了他,赶忙解释道:“我看她凤眸坚定,定然有要做的事情,寻我不过是中间插曲罢了,而且那股怒气也不像是对我的,更像是对别人的。” “这样的状态前往,我怕这位道友吃亏啊。” 涂山君哑然失笑,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蒙植的那点小心思。 无非是看上对方了。 涂山君倒是不反对徒弟成家立业,而且乐见其成。 只不过,那位门不当户不对是很难有好结果的,蒙植纵然是个潜力股,身具道体,又有尊魂幡辅佐,现在也只是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而已。 一旦卷入大族纷争之中,又是一堆的麻烦事。 “你放心,此人出身非富即贵,又身具道体……” 蒙植问道:“有护道人跟着吗?” “好像……没有。”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并没有看到有护道人的气息。 “那我们,跟上去?” 蒙植一听,却有些着急了。 涂山君刚想说些什么,思虑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虽是个魔头,却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成为魔修。 哪怕是巫融尽得真传,也告诫过让他不要因为魂幡阴神而伤及无辜,否则他这个做师父的一定会出手。 纵然有些想劝蒙植,却不好打击了他的热血。 也许,也是因为他在蒙植的身上看到了年轻人的‘样貌’。 “也好。” “我便遮掩伱的气息灵机。” 说着一只赤发小鬼出现在蒙植的肩膀出,伸手从自己的血盆大口中取出一方斗篷。 “披上它!” 蒙植二话不说将之穿上,黑青色的斗篷当即遮住了他的身形,也将灵机和气息一并遮掩。 这让蒙植诧异道:“这是……灵宝,披风?什么材质的。” “鬼皮。” 不及惊讶的蒙植挤入人群之中。 只不过这路却越走越熟悉了起来。 “海鲸帮。”蒙植眼睁睁的看着女修怒气冲冲的走入海鲸帮。 海鲸帮无一人敢挡。 哪怕是迎出门的堂主也像是听话的小厮,被女修一脚踹到了边上,却不敢又任何不满,又像是奴才似的贴上来。 “她和海鲸帮有什么关系?” 蒙植诧异的看着修士的背影。 涂山君说道:“看起来她的身份不低啊,那些堂主面对海如贵的时候都是不卑不亢的。” “海如贵?” “没错。” “也许此人就是海如贵请来的外援。亦或是他背后之人派遣而来的。” “总而言之,确实要小心。” 涂山君微微颔首。 没想到蒙植误打误撞反而遇到这样的事。 “狐老,我们也进去吧。” …… 女修丝毫没有给面前修士任何的面子,更不曾正眼看向那两位迎来的堂主,覆盖面容的铁面也只有冰冷。 快步踏入正堂落座于上位,金刀阔马的坐下,冷冷的说道:“海如贵呢,让他速来见我!” “回禀上位。” “帮主正在闭关修行。” “前几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后起之秀,为了扬名要挑战帮主。” 堂主赶忙将情况说明。 眼见上位这般怒气,更不敢出言招惹。 “带我去他的闭关之所。” 女修迅速起身。 堂主阻止道:“启禀上位……” 在看到女修冰冷的目光后,他所有的话语都再也没有说出,而是往前带路。 海如贵固然是海鲸帮的帮主,然而面前的这位却才是实打实的上位。 玉灵珑,出自古仙楼玉家的大小姐。 玉家更是他们海鲸帮身后背景。 张堂主纵然知道自己此举会得罪帮主,然而在上位面前,他也只能这样做。 得罪帮主至少还有上位做靠山,一旦得罪了上位,帮主是铁定保不住他的,何况还是在大小姐这般怒气冲冲的情况下。 …… 殿内。 海如贵心中忧愁不减。 纵然他再闭关三月,也肯定不是那个青年的对手。 “帮主莫要担忧。” “到时候,妾身只要略施手段,便可助帮主战胜强敌。”青蛇一般的女人娇笑道:“帮主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手段吗。” 就好像根本就不曾将蒙植放在眼中。 “如今也只能用这美人计。” “只是我舍不得啊。” 海如贵感叹道。 “帮主,上位来了。” 奢华大殿之外响起修士的声音。 峦帐之中的人身影为之一滞,伸手撩开面前的纱,赤脚走下玉床的海如贵皱起眉头。 如果修士说的是主上,那么应该是那位贵人降临,说上位的话,就是那些个少爷、小姐,而听到修士如此严肃,来人身份不可小觑。 “你们先下去吧。” 海如贵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个女人退下。 青蛇般的女人淡然一笑,身旁的侍女为其披上衣袍,在众多女人的簇拥下向着后殿走去。 少顷。 玉灵珑踏入殿门之中。 正看到一位容貌英俊的中年修士恭敬道:“海鲸帮,海如贵,恭迎大小姐。” 大殿早就变了模样,再无任何床榻鸾帐,而是正大堂皇,俨然就是一座用来堆砌和处理案牍的地方。 玉灵珑冷哼一声,按住腰间的弯刀,没有半分好脸色的从海如贵的身旁走过。 旋即坐在了上位高座,犹如一位典狱,更像是降世的判官,冷冷的盯着海如贵,说道:“海如贵,你可知罪!” 海如贵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却很是坦然的拱手道:“在下实在不知道大小姐所言为何?” 玉灵珑凌空抓出一张状纸,以法力平铺开来,说道:“海如贵,强抢民女,致人死亡,这状纸你看不到吗?还是要本座亲自念给你听?你修此邪法,还敢装傻充愣?若不是本座监察下来,正遇到告状之人,岂不是让你逍遥法外!” 嘭。 一掌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将状纸也生生的嵌了进去。 海如贵明亮的双眼一下子阴沉起来。 他的心中升起狐疑。 按理来说那些人他都处理掉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告状才对。不过,现在也不是追寻到底是谁让玉灵珑知道缘由,而是怎么才能蒙混过去。 …… “这位是海如贵身后的背景哎?” 蒙植惊叹道:“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正派。” 但是更让他惊讶是,自己靠这么近,还没有人发现。 不由审视身上的青黑斗篷。 “这件事不简单,以海如贵的性格,他不会留活口并且还让活口撞到此人,而且,此人出门也没有护道人跟着,仗着修为和宝物,孤身一人赶来,怕是……” 涂山君分析着这几人的行为轨迹和内在逻辑。 “哪里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啊,不过是为了行侠仗义所以甩开家里的修士罢了。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 “而且她毕竟是来到自家地盘下辖的帮派。” “小小海鲸帮,还敢谋害此人不成?” …… “呵呵。” 一声靓丽的女声响起。 从后殿大门走来一位妖娆如青蛇的女人。 笑着说道:“帮主你又何必与她多说些什么,没看到人家都已经带刀前来,只等你认罪降服,就一刀砍下帮主的脑袋。” 玉灵珑蹙眉道:“你又是何人?!” (本章完) 846、捉心 “青女!” 海如贵面带疑惑,但是紧接着他的瞳孔就不可抑制的缩小。 他就是傻子也该看明白现在的局势。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卷入到一场阴谋之中。 这让他不由得战栗。 原本炙热的鲜血和跳动的心脏此刻也渐渐冷了。 那股子阴寒就像是毒蛇一般攀上了他的脊柱,最后张开那堪称血盆大口的蛇口,一口咬在他的脑袋上。 痛。 痛的就像是獠牙钉住脑子。 “大小姐,快走!” 海如贵是吼出来的。 只不过下一刻他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并且捏住了他的脖子。 宛若青蛇的女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别人的时候始终是含情脉脉的,就像是女人在注视着她的情郎爱人。 现在她的目光已挪开了,并且看向另一边。 展颜一笑道:“少侠,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还有人?” 这不仅是海如贵的念头,也是上座高位的那位玉家大小姐的念头。 “她是在诈我吗?” “不是。” “此人的修为不弱。” 涂山君现在才知道失了主魂之后有多么麻烦。 他是尊魂幡本体不假,然而想要调动幡内阴神也需要庞大法力,蒙植又承受不住。 以至于他现在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件兵器。 如果主魂在幡内,他应该能利用主魂的眼力早早的看出后殿埋伏之人。 听闻狐老所说,蒙植大大咧咧的从阴影中走出。 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高座的玉灵珑诧异道:“是你。” “是啊,又见面了道友。”蒙植笑着说道。 不仅玉灵珑一幅早就认识蒙植的模样,同样被扼住咽喉的海如贵也闪过惊诧神色。他当然认出了此人,不正是几日前踏入帮内,要光明正大的挑战他的年轻人吗。 青女笑着问道:“少侠是什么人?” “我本来想踩着海如贵扬名,然后再挑战其他修士,红红火火的干几场大事以全我道行,不想海帮主闭关不出,这才无聊在鲸帮蹲守,没想到看到这一出好戏。”蒙植拱手说道。 “这么说,少侠是一位闲人?” “闲的发慌。” “既然闲的发慌,不如请出门去。” 青女伸出芊芊玉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着指向了殿门。 蒙植摇了摇头:“正因为闲,才要多管闲事。” 玉灵珑起身说道:“多谢道友好意,不过道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免得误了性命。” 她一点都不曾畏惧,哪怕看出那女修乃是化神尊者,也丝毫不曾担忧。 以她的家世背景,以及自身的修为和宝物护持,纵然是后期尊者也不见得能将她留下。 青女娇笑一声,宛如黄鹂婉转,却又带着异样的自信:“看来玉大小姐确实很自信。” “可惜我们组织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玉大小姐大可动用一番你身上的宝物手段,看看是否还能如愿奏效。” “至于这位小哥儿,就先不要搅扰奴家的大事了!”翻手间,恐怖的灵机威压与整座大殿的阵法想合。 如果说青女化神尊者的实力面对元婴天骄还不算那么的稳妥的话,现在有了阵法加持,则再无忧虑。 玉灵珑神色一变。 她身上的宝物果真如女人说的那样没有激发。 “糟糕!” 瞥见玉灵珑凝重的神色,蒙植也知道她没法动用宝物了。 而他现在又要面对化神尊者。 说实话,在通天塔中他也遇到过尊者,并且能够战而胜之。 不过对方是化神初期。 听狐老说那位尊者初期的老者顶多发挥了自身六七成的实力,没有道兵傍身,也不曾施展肉身神通,才让他险胜。 如今这女人展现的气息根本不是老人能比。 “师父,我不是个儿,要不您来?!” 涂山君笑道:“你小子要英雄救美,还要我出手?” “这不是给您寻个徒弟媳妇儿。” 涂山君讶然心道:‘我自己都还没媳妇儿,就要先照顾伱的婚姻。’ “……” “组织?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会碰到他们。”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他现在有点相信那位舵主说的话。 如果组织没有这么大的来历和本事,也不可能像是个搅屎棍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的身影。 不过,组织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组织。 从来都是阴谋诡计先行。 “你且放心,魂幡内那几道阴神,只要你的法力充足,就能走出尊魂幡。” 听到狐老的话之后,蒙植像是服下一颗定心丸,悬着的心坦然放下。 既然狐老发话了,他也就放心了。 涂山君总觉得不能贸然插手,就算真的要插手,也必须保证弄死那青蛇一般的女人,否则以对方的身份,认出尊魂幡禀报回组织,肯定会引起麻烦。 蒙植才元婴后期,法力抽调顶多让垂云有一击之力。 一击之后,没了法力支撑的蒙植就是彻底脱力了。 这时候,如果玉家有人赶来,也不好对付。 涂山君沉吟道:“让东海君出手,还是威寒尊者,亦或是鬼魔尊者……总不能是飞来君,看样子他们的名头都不小,也就东海君来自星罗海,名声不显。” 让东海君出手还能为蒙植保留一点法力。 嗡。 黑红色的护体罡气撑起。 蒙植从袖口掣出一柄漆黑枯木。 漆黑枯木宛若是被天雷地火灼烧成这般焦炭模样,然而在蒙植将苍白手掌覆盖上去之后,一股金色气息在这枯木身躯迸发。 霎时间,枯木舒展成一柄黑金长刀,好似燃烧着熊熊杀伐灵机。 “燃金刀,烧戮伐,息玄止杀。” “虎魄真意!” 冲天庚金化作皑皑白雪,身着黑袍的蒙植在其中显得犹如扎眼。 发冠碎裂,一头暗金长发狂舞,就好像在他出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见到了一头猛虎,一头从心中跳出的猛虎,而这猛虎宛若神圣。 海如贵最后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 他知道自己就算和此人交手也必败无疑,甚至可能会很轻易的落败。 那真意如同实质的一样,已经开始影响小天地。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暗金双瞳的修士触摸到了改天换地的门槛,也就是以个人道行和修为,撬动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手持黑金长刀的蒙植意气风发。 “天威如狱,地轮回。” “地狱刀!” “吼!” 一刀劈出,好似万千恶鬼咆哮,却在白虎镇压下化作一处森严公堂。 白虎一步踏出,化作上座高官。 一掌落下,啪,惊堂木砸下,万鬼息声,一股森威化作融入了此方小天地之中,将青女笼罩起来。 玉灵珑豁然起身,赞叹道:“好刀法!” 再看向蒙植的眼中也多了神彩。 涂山君也满意的点头。 六道轮回刀乃是他根据曾经的传说,结合虎魄圣心道体创下的一门绝世刀法。 尤其这地狱刀,本身就在他擅长的地狱道之中,现在由蒙植这位虎魄道体的弟子施展出来,一点都不逊色大宗秘法。 “刀山!” 随着口诀吟诵,刀光闪烁间,森严公堂好似当场化作一方地狱。 刀山自上方坠下。 青女神色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凌空一攥,一把青蛇剑自袖中出鞘。 在她出手的时候,一条异种大蛇在她的身后盘踞,紧接着,大蛇就从虚空之中蜿蜒游出,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无穷刀山一口吞下。 “虚神?!” 蒙植当然认得出对方的手段。 他听狐老说过,虚天神异就像是真意一样是天才拥有的,而且需要一定的道行实力支撑。 能够修成化神尊者,哪一个不曾曾经的天才。 在他们的故事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绝世天才。 只不过后来见的天才实在太多了,这才渐渐的觉得他们好像只是普通人。 “少侠好本事,竟在第一时间就逼得我动用虚神。” 青女一步踏来,手中的青蛇剑轻轻一晃。 铛的一声。 蒙植手中的黑金木刀骤然碎裂。 真正的化作了一地的焦炭。 灵宝和道兵的差距还是太大,这是一整个层次的不同。 更不用说手持道兵的还是能够施展出虚天神异的化神尊者,这样的修士,很难会被低阶修士越阶战胜,除非那低阶的修士拥有足够强大的神通或是宝物。 “休伤他!” 玉灵珑按住腰间的弯刀。 弯刀如月一般悬空。 “好刀。” “可惜你玉大小姐的道行不足以支撑。”青蛇剑毫无疑问击溃了弯刀,弯刀就像是一枚指环落在了青女的手中。 此刻青女没有继续欣赏弯刀,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青蛇剑,直奔那暗金双瞳修士的面门。 “死!” 扼杀天才会让她有一种复杂情感,但总归是令人愉悦的。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未来会有大作为的人死在眼前,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瞬间充斥了青女的胸膛。 “师父!” 长啸似悲歌。 只不过话语的内容让青女神色一顿。 她只是轻声的呢喃道:“谁也救不了你。” “噌!” 青女的青蛇剑再也落不下去,她的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双瞳更是像蛇一样竖起。 随着她低头看去,些许血迹也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她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因为有一只手穿过了她的胸膛,捉住了她的心。 (本章完) 847、小狐 她根本不知道那只手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又是怎么破开她的护体罡气。 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而这凉意还在迅速蔓延。 青女低头凝望着那只撕开她法袍的如同干枯树皮一样的手腕。 顺着手腕抬头看去,正看到一层朦胧的高大阴影盘踞在那青年的身后,宛如一堵厚重的城墙。 蒙植长出一口浊气,他还以为狐老没法出手。 毕竟狐老的本尊还留在虎冢之中。 他现在掌握的只是一个没有主魂坐镇的尊魂幡。 当然,通过相处他也发现狐老能够利用尊魂幡和幡内的强者阴神,然而利用总归不让人那么的心安。 因此,在看到青蛇剑斩来的那一刻,蒙植确实紧张了起来。 不过,当青女妖娆的身躯停滞,连灵机威压都消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赌赢了,狐老哪怕没有主魂身依旧是强大的,并且强大的让人难以置信。 玉灵珑已经祭出了宝物,不管此人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赶到这里,她也不可能说眼睁睁的看着青年身死。 然而她依旧是无力,元婴修士在被对方获知底细且封锁了所有底牌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机会战胜尊者。 哪怕她还有道体没有使用。 玉灵珑以为自己救不了对方,没想到此人还有宝物。 那到底是什么她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影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干瘦枯槁,附着鳞片。 青女嘴角涌出的鲜血愈发多了,她能感受到那利爪般的手掌传来的力道,让她喘不上气来,连周身的气血也无法调动。 似乎只要她敢轻举妄动,心脏就会轰然碎裂。 没有心脏是否还能活? 对于化神尊者而言,没有心脏也能活。 只不过在这样的战斗中,没了心脏她根本就不是此人的对手。 “嘭!” 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那只探入她胸膛的手掌就已经捏碎了她跳动的心脏。 剧烈的反噬让她的面色苍白,就连想要调动的虚天神异也在刹那间消失。 青女只能强忍着疼痛以法力构建出一个虚幻的心脏维系五脏平衡。 伴随心脏碎裂那种被人执掌的感觉顿时消散。 青女不惊反喜。 她知道,对方的这道手段肯定是此人师尊留下,定然无法长久,刚才要不是她大意绝不可能被手掌撕开胸膛。 “虚天神异!” 捻诀掐印。 化神中期的恐怖灵机轰然爆发。 面色苍白的青女持剑踏空。 宛如注视情郎的眉眼再次浮现。 只不过因为嘴角的鲜血和苍色面容,显得分外凄美,若是寻常的人看了也会生出怜惜呵护之意,怕是就不忍出手。 在这柔弱外表下,是一株撑天竹节。 蜿蜒扭动。 不,那根本不是巨木,而是从虚空中游出的大蛇,遥遥一看如崇山峻岭。 整个天地生长出大片竹林。 飞花落叶化作汹涌剑气,环绕成星河风暴将青女的娇躯笼罩起来。 海如贵瘫坐在地上,凝望展现威压的青女,眼中充满了黯淡。 他明白,自己就算没有死在她手中,弄丢了上位,他也难逃一死。 也许他不该出言提醒,而是应该倒戈相向。 其实最让他无法理解的就是,那個身着暗金双瞳的青年。明明拥有大好机缘和深厚底蕴,却要挑战他一个小小的帮主。 “小心!” 玉灵珑赶忙出言提醒。 她一直催动自身道体,道体却被大阵死死压制,根本就无法展现威能。 不得不说,为了她,组织确实耗费心血。不惜让化神中期的尊者委身等待,还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不想被这‘闲人’搅扰。 “您老有没有把握?” 蒙植一见这般场景,心中战意升腾不休,从袖口中掣出一柄黑金长柄物件。 那物件不知道因为法力催动还是其他的什么,竟渐渐的化作一柄黑金古战刀,直到完全脱离蒙植的袖袍才终于展露真容。 一看,也是强大道兵。 “您老要是没把握,咱就跑。” “未来老婆不要了?” 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传入蒙植的耳中。 蒙植道:“我是真怕咱爷俩交代在这里啊。” “不好说。”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凝重。 “啊?!”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的功夫,青女已经施展出神通。 “碧游天!” 原本隐藏在蒙植身后的高大阴影一步踏空。 恐怖的异象骤然消失。 青女只看到那只覆盖着鳞片的干枯手掌再次探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对准她的胸膛,而是额头。 尽管她已经极力躲避,然而依旧无法摆脱,直到拳锋完全占据她的眼眶。 伴随一声轰鸣响彻。 嘭! 头颅如西瓜炸碎。 女人的身躯彻底瘫软下来。 舒尔。 一道青光就要掠开域垒。 那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终于动了。 呼。 苍蓝色的巨大龙头撕开阴影。 张开血盆大口。 一口将那道青光完全笼罩。 “就这样?” 蒙植错愕之余感叹虚惊一场。 狐老就是喜欢吓唬人。 还说什么不好说。 结果呢,不过是一爪一拳,就将一个能够施展虚天神异的尊者击杀。 他丹田法力还余下四成多。 甚至有可能再助狐老对敌另一位尊者。 那一爪或许是偷袭出手,没有让对方反应过来。 这一拳,却是实打实的落下。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阴影之中的修士。 那是一个顶着硕大龙头的老人。 干瘦。 眸色分明,却不见半点神智。 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个修士,倒像是什么术法神通留下的手段。 ‘老龙’转身就要返回蒙植身旁。 “留下!” 威严断喝如山石坠下,山洪倾泻。 与此一共覆盖而来的还有强大的气息。 灵机气息却好像彻底将此方小天地冻住,甚至是完全改换。 蒙植暗金双眸一凛,寒意充于脑后,他瞥头看去,握住黑金古战刀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他分不清那到底是畏惧还是未升起的战意。 总而言之,此人或比刚才的女修还要强大,这种强大不是一筹半筹,倒像是境界上和道行上的天差地别。 蒙植暗金虎目阴沉起来。 他没想到敌人会如此强大。 现在他理解狐老说的话了。 烦恼皆因口舌起,是非全在强出头。 一口服下一把元婴后期的阴魂丹,与数枚补充法力的丹药,数不清的药力疯狂的冲击丹田,瞬息间补充了两成法力。 有了六成法力加身,阳神老龙就能继续出手了。 这还远远不够。 东海君不够强大。 他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 就是那位曾经连狐老都忌惮的阳神尊者。 据狐老说,那人已经臻至亚圣,只差半只脚便可迈入第三步。 ‘东海君’站在蒙植面前,轻轻挥动袖袍,黑红色的雾气从他袖袍下凝聚,化作一道护体罡气。 蒙植认得这道手段。 “天煞真灵罡气!” 尊魂幡的强大神通。 施展出的护体罡气与狐老的器灵身相仿,哪怕是同阶修士也很难破开这道罡气手段,除非对方的修为高出太多。 如果这隐藏起来的修士还在化神之境,他们就拥有一搏之力,如果对方是圣人,涂山君也没有信心能撑住。 蒙植只看到那苍蓝龙头瞥回一眼。 老龙什么都没有说的扭转头颅。 “留下阳神!” 男人的断喝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早就化作废墟的大殿。 那人身着一袭白金叠繁法袍。 身形高大。 一步踏出,森森寒气化作淡淡薄雾。 那是寒气也是剑气,更是难以言喻的剑意,剑意横空,整个小天地都好像被这一柄无形的剑压住,而持剑之人正缓缓走来。 ‘东海君’仰头看去。 同等境界的差距对他而言已不大,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蒙植的法力到底能否请垂云出手。 只要垂云尊者的阳神能够出手,眼前人纵然是化神后期,也不见得能够讨得好。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此人不仅修为深厚,境界高强,好像还具备道体。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该为组织卖命,亦或是说,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堂主? 涂山君目光看向外界,古城是很大,玉家或者是古仙楼的修士也该做出反应才对,怎么可能让人随意的在自己地盘出手。 压下繁复的思绪。 拳意如同一株黄金树拔地而起冲天去。 掣开拳架。 大日悬,明月亮。 原本被冻结的小天地被冲刷开一个口子,甚至在拳意的覆盖下变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男人的眼中闪过诧异,他没想到自己从一个化神初期的……他也说不清楚眼前的‘老龙’到底是什么,是活人?死人?有神智,没神智? 凭他这么粗略的一看,他竟从这老龙的身上看出了复杂别扭的生与死。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最惊人的是‘老龙’身上恐怖的拳意。 这不该是一个化神初期应该具备的。 也就加深了他的怀疑。 男人手掌一张,冷声说道:“既然尔等不知死活就休怪本座了。” “爹!” 蒙植循声望了过去。 呼喊之人往前挪了半步。 不正是玉灵珑。 蒙植眼珠子一转,赶紧呼喊道:“前辈,误会啊!” (本章完) 848、老狐 男人再次向前。 他并没有看向蒙植,而是死死的盯着‘老龙’,沉声说道:“还请道友将那贼人的阳神交出来。” “是不是误会,待我盘问过贼人的阳神,自然就能完全解开。” 他也是才刚赶来,也就在‘老龙’出手的前夕罢了。 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正是想看看这帮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主上。” 海如贵跪伏在地上磕头行礼。 蒙植眼中神彩大盛,赶紧拽了拽‘老龙’的袖袍,说道:“师父,真是误会。这是人家的家里人啊。” 得知对方身份之后,蒙植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和这么厉害的修士战斗。 为何对方反而一脸的警惕,根本就不像是对待伸以援手的修士的态度,倒像是把他们师徒二人也认作了贼人。 玉灵珑也对父亲反常的神色感到疑惑,赶忙为之辩解:“爹,要不是这位道友仗义相助,女儿就见不到您了。” “这两人不是敌人。” “也确实如道友所言,是一场误会,刚才的化神尊者已经被这位道友的师父斩杀。” 听到玉灵珑为他说话蒙植当即放松些许。 庆幸对方并没有被突发的大事冲昏头脑。 玉昊丰颇为无奈的瞥了一眼玉灵珑,说道:“灵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岂不知这本就是计策的一环。” “那暗中的组织专门为你设下一场危险,再由此人出手解困,英雄救美,你心驰神往之际,疏于防备,自会着对方的道。” “这……” 蒙植又急又怒。 他确实是碰巧遇到。 更是拼死相救。 虽说可能动机上有些不良,却也不能将这盆脏水泼在他的身上。 于是说道:“师父,就把阳神给他,我们又不做甚亏心事。” 一直没有动作的‘老龙’‘呆滞’的张开血盆大口。 龙口之内,一道青光瞅准时机化作遁光,就要撕开面前的域垒空间。 然而惊人的是,她面前的一切完全被那森寒冻结。 接着,一道手掌覆盖下来,将青女的阳神攥在手中。 玉昊丰攥出弧度,罡气成球形,将那道阳神压在手掌,没有丝毫犹豫的使用了搜魂之术,片刻间,洞悉许多事情的玉昊丰露出恍然的神色,感叹道:“确实煞费苦心,原来处心积虑是为了那个啊。” 许是有外人在场不好多言,亦或是本来就不打算继续说,玉昊丰不再多言的将阳神揣入了白金袖袍。 蒙植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那阳神本来是狐老的战利品。 一个尊者阳神到底能产生多少价值他不知道。 肯定只多不少。 要不然,狐老也不会在出手之后当场扣下对方的阳神,显然是有自个儿的用处。 现在那阳神就这么堂而患之的被玉家高修拿走。 蒙植总觉得自己亏了什么。 他本来还打算趁着救出玉灵珑,从玉家狠狠的敲一笔,没想到不等他开口,自己先损失这么大。 蒙植暗自啧了一声。 这一趟豪赌,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估计以这位前辈的性子,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会善罢甘休。 他曾经又在古城留下过自己的痕迹,认真探查的话,应该会知道他的跟脚。 “大家族的修士也不是傻人。” “说不得我想从他们图谋什么反而会暴露自己,让他们对我修为提升和获得道体感兴趣。” “还是赶紧走吧。” 蒙植打算及时止损。 “既然前辈已知道所有情况,也该知道与我们无关。” “在下这就告辞。” 蒙植拱手说道。 玉昊丰一看那暗金眸色的青年怨气都要冲天了,赶忙撤去威压灵机,笑着说道:“小兄弟何必急着走,这件事确实是我误会了你们师……徒。” 说着他又打量起老龙,玉昊丰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老龙的底细,他甚至觉得,老龙好像没有自己的神智。 如果没有自己的神智,为什么蒙植要喊他师父呢? “小兄弟,你师父为何看起来……” 蒙植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儿,狐老一只没有回应也就罢了,那‘老龙’好像又恢复了通天塔中的神情。 他听狐老说过,尊魂幡中的阴神,只有强大的灵智却没有神智,现在这副样子就和原先没有什么区别。 结合狐老的身份,蒙植当即了解是狐老不想暴露自己。 摆出一幅崇敬的神色说道:“前辈误会了,这只是家师留在我兵器中的神通手段罢了,为了表示尊敬,小子才一直称呼其为师父。” “哪怕是神通手段,见神通如见师父,小子总不能随意的挥霍。” 玉昊丰和善的点头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我说话传音给他,他都纹丝不动,而你只是轻轻抱怨,就将阳神放出。” “说起来,小兄弟的师父实在好手段。”说着,玉昊丰赞叹的看着东海君,他都不由得感叹蒙植师父的创造力,能够塑造出这样的术法神通,看似是死却拥有肉身的生,也不见神智,反而灵性十足。 “前辈才厉害啊……” “我们就不必这样互相恭维了。” 玉昊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小兄弟是灵珑的救命恩人,我古城玉家有恩必报,怎么能让恩人心寒,小兄弟也不要急着走。” “来来来,灵珑啊,你也来,人家毕竟救你一命。” 如果刚才没有发生那样的事,蒙植肯定会坦然接受一切,还会想着从玉家讨要点什么。 现在他心里只有警惕。 暗骂:“老狐狸。” 面上则越发的飘然道:“哪里哪里,伯父实在太客气了,以伯父的修为,小子所作不过是锦上添花。”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修士就该如此,哪里敢奢求什么回报。” 旋即面色一正说道:“既然道友安然,又有前辈赶来,小子自然要回去回禀师父。” “不然我触发神通术法也不好交待啊。这样,前辈给我留下一個信物,到时候我持信物再去伯父的家里拜访就是。” “哎。” “此言差矣。” “小兄弟的神通触发,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我心难安啊。” “灵珑,伱且先与我这小兄弟说话。” “我先惩治了这吃里爬外的东西。” “在下玉灵珑。” 玉灵珑拱手。 “我叫蒙……金。” 蒙植行礼。 随后看向玉灵珑。 玉灵珑笑道:“当日不想还有这样的缘分。” “是啊。” 蒙植略显手足无措。 他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越想越不会说了。 他那时候看出玉灵珑出身不凡,没想到是古城玉家。 对他而言,这可是一尊庞然大物,说是古城玉家,不如说是古仙楼玉家,古仙楼的十二大家族之一。 “伯父……” 蒙植刚喊出声,正看到玉昊丰一掌将海如贵毙命,连元婴都不曾留下,整个身躯更是化作齑粉。 玉昊丰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小兄弟喊我?” 蒙植面色一僵的没有说出自己本来想法。 话锋一转道:“本来我是想挑战海帮主的,现在海帮主也死了,我就承伯父的情,在海鲸帮暂留几日吧。” “原来是你。” 玉昊丰说道:“我听说有一位青年才俊要挑战他还曾传音让他接下。” “啊。” 蒙植恍然大悟。 怪不得本来不愿迎战的海如贵会忽然改变态度,原来是海如贵背后之人让他接下应战。 这个人就是眼前的玉昊丰,古城玉家的高修,化神后期的大修士,还是玉灵珑的父亲。 “老夫也是匆匆赶来,古城那边事务繁忙。” “待老夫腾出时间,再请小兄弟赴约。” “这几日,灵珑你且暂代我照顾一下这位蒙兄弟。” “女儿省的。” 玉灵珑痛快答应。 蒙植是她的救命恩人,总归要好好招待的。 “蒙大哥,你就暂住几日,实在不行先用传音灵符给你师父报个平安。” 蒙植苦着脸应下:“哎。” …… 上午,玉灵珑带蒙植闲逛了海鲸帮。 说是带着,不如说是蒙植陪玉灵珑。 不过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傍晚。 盘坐在静室的蒙植沉声说道:“师父,要不我们赶紧跑吧。” “知道害怕了?” “肯定害怕。” “我以为你会被美色惑心,沉溺在温柔乡走不出。” 蒙植沉声说道:“咳。美色也得有性命享受。” “我知道那老狐狸多半是想留住我,好查清楚我的底细,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就因为搜魂而放心,以那老狐狸的心态,现在越平静,就越说明他还在怀疑我的身份。” “暴露我的机缘是小事,您老的存在一旦泄露……” 蒙植微微摇头道:“不敢想。” 涂山君说道:“玉家的态度,很微妙,像是知道点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蒙植赶忙催促:“您老就别分析了,我们赶紧跑,本来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等,咱爷俩都得折进来。” “我本来以为能从玉灵珑身上获益什么。” “没赌对。” “也不是没赌对,是玉家太庞大。” 涂山君皱眉。 他已经确定垂云没有将尊魂幡能晋升的事情告诉古仙楼。 也就是说,外在的表现只是一个极品道兵的器灵宝物,器灵本身修为不定,可能是初期也可能是后期。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吸引到的修士并不会很强大。 就算玉家得知也不一定会出手夺宝。 然而,不能将生死寄托在别人的善意上。 涂山君还是很赞赏蒙植的审时度势的和临场变化的。 收拾好一切的蒙植当即走出静室。 迎面走来的男人笑着说道:“蒙植小兄弟。” “你这是要去哪儿?” 蒙植悚然一惊,僵硬的牵动嘴角拱手道:“伯父在说什么,在下叫蒙金啊。” (本章完) 849、门户 蒙植带着几分惊讶的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白袍中年。 目光之中也充斥疑惑。 玉昊丰淡然一笑,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张玉简。 轻轻一甩,玉简翻转摊在他的手中。 随着法力的充盈,一道身影浮现在两人的面前,玉昊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小兄弟与曾经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啊。” “称得上蜕变。” 蒙植暗金色的双瞳不由阴沉下来。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被查到。 就算真的被查出跟脚,也不该这么快。 谁料到,玉昊丰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他的底细查了个清楚。 蒙植眯了眯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也来不及细想,对庞然大物的敬畏让他收敛起所有神色,平静的内视丹田法力。 尽管已经完全被人拆穿,蒙植依旧淡然地说道:“伯父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玉昊丰眼中露出赞赏神色:“你叫什么?” “我叫蒙金。” “不,你叫蒙植……” 眼看蒙植还要辩解,玉昊丰继续说道:“你是隐士大能的弟子,来红尘历练,因此才会有这么干净的经历,而这一身道体,也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你不曾消失,也不曾离开过古城,毕竟修士一闭关,就是十几二十年。” 蒙植错愕的看向玉昊丰。 诧异不休。 如果玉昊丰查清了他的底细,就该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师承,更不曾身具道体。 这一切机缘都源于他二十几年前的一场奇遇,他在古城的一个小铺子里遇到了一个苍发老人,从那之后,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但现在,玉昊丰却说这一切都是他本来就拥有的。 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古城的修士一定不会信。 然而此人是什么人? 古仙楼大家族之一的玉家,玉昊丰。 玉昊丰做为玉家当代族长的亲弟弟,话语权一样不小。 他说出来的话,古城的修士都会认同。 蒙植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只能悄悄的询问涂山君。 涂山君则是咧嘴一笑,说道:“从今往后,蒙植的身份由他玉家背书,你就是那個天才蒙植,拥有道体和强大传承的天骄,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你的机缘,也不会有任何人探究你的来历底细。” 蒙植心中豁然开朗。 这是玉家要给他一个正正当当的身份。 拱手问道:“不知道伯父要在下付出什么?” 玉昊丰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笑呵呵道:“小兄弟果然是聪明人。” “既然小兄弟想在红尘历练,不如就从帮派做起?” “海鲸帮?” 玉昊丰哑然失笑:“海鲸帮给小兄弟提鞋都不配。老夫说的是玉金帮。” 说着,玉昊丰将一块令牌扔给蒙植,接着说道:“即日起,小兄弟就是玉金帮十六位堂主之一,只等小兄弟题上自己的名号。” 蒙植接住令牌,打量了一眼。 这令牌竟是个极品灵宝。 令牌的中央是一块方形的玉佩,以精金镶嵌环绕,锻成整体一块,正面是一片空白,背面则是一座金山。 法力探入其中,玉金帮的简略介绍映入眼帘。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令牌介绍,蒙植早就听说过玉金帮的大名。 “狐老您觉得玉金帮怎么样?” “伱想留下,就留下吧。”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意见,也不曾看到任何评价。 涂山君对古仙楼玉家了解的不多,对玉金帮也顶多算有所耳闻,不过,不管是怎样庞大的势力,也都是由人组成,窥一斑而知全豹,玉金帮定然不容小觑。 也仅此而已。 再庞大的势力,他也见过。 “好。” 蒙植伸出手指,在玉牌上留下了自己的神识烙印和名字。 “这是玉家的令牌,小兄弟可持令牌来玉家见我。”玉昊丰又递给蒙植一块令牌,随后就拱手说自己的事务繁忙,就要从海鲸帮离开了,而且这一次走,玉灵珑也会跟他一同返回家族,组织那边还对玉灵珑虎视眈眈不能在外久留。 蒙植最后连玉灵珑的面都没有见上。 清晨。 静室的蒙植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 这是他能随意出入玉家的令牌。 玉昊丰也说过。 只要他拿着令牌前往玉家,那么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的事情,只要在他玉昊丰的能力之内,就一定会帮蒙植办到。 刺眼的阳光顺着窗户落在他的脸上。 蒙植无奈的笑了。 “失望?” “酸楚?” “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天才竟被如此忽略,明明看出你对玉灵珑有意,到最后却连个交待都没有。” 蒙植扭头望去,正看到一个红发黑袍的修士站在不远处,不由诧异道:“狐老您走出……” “入梦术的小应用而已,你能看到我,是因为尊魂幡,在高修看来,你处在中术状态,却不会看到我。” 涂山君解释道。 说着走到蒙植身旁,厚重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处,目光平和的看向了前方。 蒙植眨了眨眼睛,苦笑道:“海鲸帮啊,曾经在我眼中就是独霸一方的存在,现在呢?” “玉金帮,更是只能遥远听说,现在我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玉金帮的堂主令牌,从此岂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为出人头地,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敢破身,不敢玩乐。” “谁不想女人,我也想,我忍了。” “都说修士清心寡欲,修士才是欲望最强大的一个群体,他们想的不在是世俗欲望,却又被世俗的欲望折磨。” “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获得了神功,炼化道体。” “却连道别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你喜欢的不一定喜欢你,总要看看人家女修的意见。” 涂山君感叹道:“大家族啊,都是天之骄子,接受着最正统的教育,能走到这一步更是道心坚定之辈,仅凭救命之恩,就要人下嫁,岂不是挟恩图报。” “徒弟啊。” “你太弱了。” “再是天骄你也太弱了,元婴和化神虽同属第二步,然而我等修道之人,每前进一步,都是不同的阶层变化。” 涂山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阶层这两个字。 他只觉得这两个字才是最贴切的。 门不当,户不对。 就算有所交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蒙植的年纪或许不小,不过那也是相对而言的,照比世俗凡人肯定算高龄,然而与其他修行者相比还是太年轻了。 相比于蒙植,玉灵珑虽然也年轻,行事却完全不像是小年轻,行事大方得体,举止礼貌适中,最重要的是还怀揣着一颗热忱之心。 这得益于她身后的大家族,也是她个人的修行和造化,强求不得。 涂山君就是有意磨练蒙植才没有出言。 有些事,只能蒙植自己看清楚。 对于这个徒弟,涂山君还是寄予厚望的。 “咳,瞧您老说的这么严重,我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蒙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他当然懂这些,只不过心中还是存了期望,期望能玉灵珑能说句话,其实他也知道,在大家族中,玉灵珑本就身不由己。 哪怕有玉昊丰护着,也同样如此。 掂量着手中的令牌,蒙植问道:“您老觉得这块令牌能换多少东西?” “至少是能帮你从元婴踏入化神的机缘。” “不过我建议你别去。” “为什么?” “留着人情不用,你永远拥有玉家的人情,一旦用了,就彻底变成附庸。” “那化神的机缘怎么办?” “简单!” 一听涂山君发话,蒙植双眼瞪的滴溜圆,惊喜道:“哎呦,你说我怎么忘了我最大的依仗啊,什么玉家、金帮,都不及您老厉害,就像是那虎魄圣心道体一样,化神的机缘,您老早就准备好了吧?” 涂山君摇头道:“我也没有准备。” “啊?” “不过我会炼制化神丹。” “喝!” 蒙植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高低起伏着:“您老别说话大喘气啊,吓死我了。” “但是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没钱。” “没钱去哪儿买材料。” “靠偷靠抢还是靠借,谁会借给你?” “你别看我,我向来不喜欢留累赘之物。”涂山君看着蒙植那眼巴巴的眼神说道。 他赚到灵石就填充成煞气了,现在手中也就顶多几十万上品灵石,而这些上品灵石,连买其中一味药材都不够。 “还是变现吧。” 蒙植拿出玉佩。 “娶不娶媳妇儿?” “娶。” “变了现,没有这份人情,你娶不了。” “那我卖阴魂丹?” “想死,你现在就去找块豆腐撞死自己,别连累我。” 蒙植哈哈大笑。 他当然知道阴魂丹一旦暴露自己多半也要死。 但他也没有啥好办法。 修仙百艺他都不会。 涂山君本尊还在虎冢不出。 他需要灵石。 涂山君说道:“其实玉昊丰已经借给你了一条明路。” “什么路?” “掌控玉金帮,借鸡生蛋。” …… “走。” “走马上任喽。” 蒙植起身。 他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行囊,所有东西都能装在储物戒指中。 除了些丹药和经卷典籍外,也就只剩下两袖清风。 正如他来的时候,轻飘飘的,走的也同样如此。 他从海鲸帮离开,也没人相送。 “这就是玉金帮分堂?” (本章完) 850、运筹 修士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破落道观。 上书: “玉真观。” 斗拱飞檐好不神气。 然而修士就更疑惑了。 他是完全按照令牌上的地图抵达。 怎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道观,而是不是像海鲸帮那样是堂皇大气的大殿,亦或是壮观宽阔的港口。 既然是这个地方,修士也没有犹豫的迈步,就要从门槛走过,踏入这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道观。 “慢着!”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玉真观。” 跳出一个守门的小厮,拦住了修士的去路。 小厮上下打量修士,严肃道:“此地是我玉金帮地盘,还请前辈不要让小人难做。” 说着拱了拱手。 他像是看出暗金双瞳的修士不是好惹,不过他却丝毫不惧的朗声说话。 “那太好了,我要寻的正是玉金帮第十六分堂,快带我去。” “前辈是?” 修士当即取出令牌,说道:“我便是十六堂堂主,蒙植!” 小厮当即半跪在地上,行礼道:“小的不知是堂主大人,冲撞了大人实在该死。” “免礼。” 蒙植将小厮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不知者不怪吗,你也只尽忠职守,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走走走,快带我去分堂所在,我正打算一展拳脚,也看看我这第十六堂的是否如想象中的人强马壮。” “大人。” “这里就是第十六分堂。” 小厮颤颤巍巍的说道。 “什么?!” 蒙植勃然大怒,一把将小厮提起来。 大真君的气息迸发。 他怀疑这小厮是在耍弄自己,或者是其他堂主派来的人故意给你难堪,不然怎么会这样说。 这可是堂堂的玉金帮,海鲸帮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大帮派。 小厮赶忙解释道:“大人息怒啊,您难道不知道,在您来之前,玉金帮一直只有十五个堂口,您来了之后,才有的第十六堂口,我也是昨夜才知道您走马上任的事情。” “这不一大早小的就来打扫玉真观了。” 蒙植将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小厮放下,暗道:“该死的老狐狸,摆我一道!” 玉昊丰用人情令牌栓着他,又给他一个空堂口,到头来不是什么都没付出的就摆平了救命之恩。 而且,还将他这样一個来历跟脚干净的天才拉拢。 根本就是一个无本的买卖。 却做的蒙植没有热任何话说。 涂山君则是一脸淡然,他早就料到不会那么简单。 就凭玉昊丰能在一个下午查出蒙植的跟脚,还主动为其遮掩,就说明他是个精明的人。一个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些小事。 肯定会最大限度的安排好一切。 …… 蒙植问道:“你叫什么?” 陈志载拱手说道:“小的名为陈志载,金丹中期。” “我这玉真观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 “我有多少地盘?” “不清楚。” “我有多大权力?” 陈志载还是摇头。 看着这个一问三不知的中年人,蒙植拍了拍额头,说道:“把观内所有的修士都找来,我要确认一下。” “对了,把账簿拿来,还有所有属于玉真观的地契,以及……其他堂主大致上都拥有什么东西,你也帮我分析一下。” …… 坐在藤椅上的蒙植翻阅着手中的账簿。 一个组织的好坏,能直观的从账簿上看出来,除非这是一本请高手做的假账,否则只要是个有些头脑的修士,都能从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蒙植一直皱着眉头。 倒不是因为账簿是假的,这是真账簿,不过,这账簿简直贫瘠的可怜。 除了玉真观以及一座四阶灵脉的地盘外,他什么都没有。 再看天井中站的歪歪斜斜的一众修士,全是各家不要的弃子。 蒙植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难民营,不,难民营都好些,他走进的分明是一座溃兵收容所。 蒙植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二百九十多修士,往身后的藤椅一趟,将账簿盖在了脸上,沉吟道:“还好、还好,也不算糟糕,我还有一座四阶灵脉,只要有这么一座灵脉存在,还是能够办成很多事情的。”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留着八字胡的修士说道:“大人,您还没有。” 一听利益相关的蒙植猛的坐起身。 盯着八字胡修士问道:“什么意思?” “灵脉现在还没有分发下来。掌控帮派大小灵脉洞府的是三堂主,人称吞日蟾,那是只进不出的主儿。”八字胡修士倒也不想打击新堂主的兴致。 别说新堂主靠灵脉吃饭,他们也得靠灵脉吃饭,不出言是不行的。 修士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个体,没有强大的灵脉做后备,修行都成问题。 蒙植早就知道这件事,小时候他对修行充满了憧憬,‘仙人’能够饮露食灵,不再受五谷杂粮的困扰,听说厉害的修士可以不吃不喝的活下去。 等真正成为修为,才发现,每往前一步都在燃烧灵石。 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总结起来不过是钱粮二字。 ‘仙人’只是不再吃凡俗的粮食,仙人却也有仙人的粮食。 现在,蒙植就在为‘粮食’发愁,他快要将这薄薄的账簿翻烂了,也找不出灵石。 账本上没有钱粮,手中也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连本该是他的四阶灵脉也被扣下。蒙植看向八字胡修士,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冯渚。” “为什么会来新堂?” “得罪了人。” 蒙植微微颔首。 他一看就知道对方得罪了人。 不然不会是金丹修为被派过来。 天井中拢共二百九十多位,也就只有此人和陈志载是金丹境界,余下的不是筑基就是练气,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十来岁的天资不好的娃娃,还有些缺胳膊断腿儿,确实当得起‘老弱病残’四字评价。 “好,我知道了。” “冯渚和陈志载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蒙植摆手示意。 众人离去,独留下冯渚和陈志载。 两人相视不言语。 蒙植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账簿,实则他在以神识询问:“狐老,您觉得我应该怎么生出灵石来,没有钱粮,我也不好开拓新堂,也就无从谈起借鸡生蛋了,这化神丹的材料……” “还是得抢。” “从那十五个堂主的嘴里抢食儿。” “我有玉昊丰做盾,他打算用这口头堂口拿捏我,我也可以扯虎皮做大旗,仗玉家的名头为自己谋利。” 蒙植心中有主意,不过他就是担心自己的修为不足。 涂山君说道:“玉金帮不是玉昊丰的一言堂,而是整个玉家的白手套,这十五个堂主应该分属不同的派系,如果你想从中谋利,就需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理顺清楚。玉昊丰派伱前来,多半也是有分一杯羹的心。” “别看此人说第十六堂是在你来之后才有,实际上第十六堂早就有。” 蒙植感觉自己有些糊涂的问道:“您老话里有话?” 涂山君继续说道:“玉真观是老观,这些人在这里待的不短时间,而你结识玉昊丰才多久?我看,这第十六堂本来就是玉昊丰为自己手下人准备的,譬如那海鲸帮的帮主,海如贵。他为什么制止海如贵,让他答应你的挑战,多半是想考验一下海如贵面对天才的实力。” “如果海如贵是可造之才,当可推波助澜助他冲击化神。” “海如贵死了,也有其他人能够替代。” “像海鲸帮这样的小帮派太多了。” “不过,相比于那些小帮派的帮主,他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谁?” “你。” “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合适。”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蒙植惊叹道:“您老真是老谋深算啊。这都能看清楚!” 涂山君没有解释,他总不能只长岁数和道行:“既然玉昊丰想用你做刀切开玉金帮,你行事正可肆无忌惮,只要不是连玉昊丰都保不住你的情况,那十五个堂主也会退一步。” “不过,既然是这么庞大的帮派,他们的修为应该不简单。” 说到这里的蒙植严肃道:“玉金帮堂主非尊者不能胜任,我或许能与尊者一战,您老更是能随意斩杀尊者,只是,我们不能杀人啊。” 请狐老出手一次他的法力都快抽干了。 一旦出手必须见血,否则不够威慑。 “如果玉昊丰只有你一个人,他肯定不聪明,偏偏他很精明。” 蒙植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你需要从这十五个人中找到你的盟友。” “他会帮你。” “妙!” 蒙植一拍大腿,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他现在很好奇狐老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简直诠释了什么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只要能找到玉昊丰在玉金帮中的暗手。 他们一明一暗联合起来,还愁蛀不空这大帮? …… “来呀!” 蒙植将手中的账簿扔到一旁,看向冯渚和陈志载说道:“给我写请帖,过几日我要去拜访另外的十五位堂主。” “挨个拜访!” (本章完) 851、请师 “拜帖?”身形臃肿的中年人伸出自己蒲扇大的手掌,将呈上来的玉简抓了起来。 神识一扫。 顿时了然。 淡淡地说道:“这位新晋堂主,是个什么来历,值得帮派大动干戈为其新增一个堂主之位。” “回禀堂主,此人来历不俗。” “据说是隐修高徒,天资纵横,乃是不世天骄。” “最重要的是,很得二爷看重。” 恭敬的呈上玉简的修士低着头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宛若春风吹拂而过。 那身形臃肿的修士则像是一只大鼎半边隐藏于黑暗,巍然不动。 哪怕听到二爷也不曾有半点动摇。 ‘大鼎’冷笑道:“元婴后期吗。” 言语之中没有轻蔑,只有平静到极致的淡然。 不管那位元婴修士是何等修为,只要没有跨过那道坎,就永远无法和他们平等。 纵然此人是什么盖世的天骄,绝世的天才,亦然。 “就由你来见他吧。” “本座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接见这位新堂主。”臃肿修士微微摆手。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然而玉金帮一直是十五位堂主,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概因他们先拥有的是成为堂主的实力。 如今的蒙植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有,也就无从谈起了。 身形臃肿的修士甚至觉得二爷或许是糊涂了,才会将玉金帮的堂主位子交给一个外来户。不过这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帮派该怎么运转依旧是怎么运转的。 …… “公务繁忙。” “是呀。” 温声细语的男人身着长衫,面色平静的望向坐在另一侧的青年。 “那我那块四阶灵脉?” 青年修为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自己见不着三堂主吞日蟾。 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见到对方,而是要回灵脉,没有灵脉他就无法聚拢势力,何谈什么发展壮大。 到时候说不定连自己的修为都成问题。 蒙植强压着怒火,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和善。 说道:“您也知道,在下初来乍到,若是连个住所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还请师爷通融通融,与三堂主讲讲。” 说着,蒙植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方宝盒放在了桌子上推了过去。 温声细语的男人扫了宝盒一眼,他没想到这個天骄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忍下来,并且做的游刃有余。 只不过,他确实无能为力,进了堂主肚子里的肉,就没有人能让他吐出来,更不用说此人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 而且,二爷想要往玉金帮安插人手,其他玉家的上位怎么看? 吞日蟾现在要是将一切都打点好,他身后的人对他就只有怀疑。 “堂主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嘭!” 一掌落下,木桌当即落下一个厚厚的掌印。 蒙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十五家堂主。 他这半个月装孙子一样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奔走,却连面都没有见上,本该分给他的四阶灵脉直到现在也没有个着落。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蒙植面色阴沉的盯着那位身着青衫的男人。 男人是化神尊者。 实打实的修为。 面对处在暴怒边缘的蒙植,齐跃蜀神色平静,独属于尊者的气息化作了一阵春风:“蒙堂主,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做为年轻人,你更要对我们这些老前辈予以足够的尊重。” “四阶灵脉的事情,你忍得了也得忍,忍不了也得忍。” 像是吃定了蒙植一般,男人盘起二郎腿,静静的注视着蒙植。 说话时,端起桌案上的茶碗。 就要端茶送客。 “我忍你老母!” 蒙植豁然起身,周身法力汹涌。 齐跃蜀翻掌之间,恐怖的灵机宛如一只大手要将蒙植攥住。 做为化神尊者,他还不将这个元婴后期的天骄放在眼里,如果对方识相的话,他也不介意让此人安然离去,若是不识好歹,那就让此人吃些苦头。 对于一个天才而言,养病养个十来年,也就没法发挥出自身天赋了。 齐跃蜀掌心劲力一,就要给蒙植一记催心裂骨掌。 “吼!” 蒙植的暗金双瞳迸射金光,筋骨鸣响,犹如虎啸。 护体罡气全然撑开,黑红色的天煞真灵罡气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而在这堡垒之下,蒙植从袖口抽出一柄黑金血刀,毫不犹豫的悍然劈下。 刺啦。 齐跃蜀骇然起身,他没想到自己的护体罡气竟然能被那黑金血刀一刀斩开。 刀切豆腐般,没有半点阻力。 “不好!” 呲。 一刀正正好好砍中齐跃蜀的胸膛。 齐跃蜀当即面色一白。 他刚才真的感受到了自己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这让他不由得凝重起来。 目光死死的盯着出手的青年修士。 此人确实是天骄不假。 不仅护体罡气宛如山岳无法撼动,法力潮汐也像是大海无量,更不用说那锋利无比的黑金血刀,如果他所料不差,那长刀少说也是道兵古宝。 陪同蒙植来此的陈志载早就吓傻了。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个金丹修士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什么,只看到暴怒的蒙植起身,然后那位帮中前辈就飞身后退,再一瞧,那位前辈胸口处一掉硕长刀痕,翻卷的血肉涌出鲜血。 法袍顷刻间就被鲜血染红。 蒙植神色严肃,毫不犹豫的挥出长刀。 长刀在手。 血光现。 灵机迸发之际,整个天地完全被蒙植的法力浸染,小天地牢牢掌控在他的刀锋。 一刀斩出,改天换地! 虎魄真意怒吼。 刀气肆意。 齐跃蜀神色剧变。 他已知道自己完全低估了这个人。 如果是野外遇到此人,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此人的对手。 不过,他并不是在外面遇到的,这里是玉金帮的堂会,是三堂主坐镇的驻地,有数万修士,有强大的阵法,有无数的高手奇人,最重要的是有堂主。 三堂主。 陈金鼎! 蒙植却不管这些。 黑金血刀立于自己的面前右方,右掌在上,左掌在下,缓缓的收拢长刀。 一瞬间,一十八道刀光自他手中迸发,好似漫天翻飞的雪花在消融汇聚,最终成为了一刀耀眼至极的匹练长光,横于天地。 “六道轮回斩。” “地狱” 齐跃蜀怒目圆睁,大吼道:“堂主救命!” “尔敢!” 声如雷霆气做鼓,轰鸣巨响震入耳。 与之一同赶到的还有一方宽阔的长环,环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转动,硬生生的将那汇聚而来的地狱刀气消融不见,恐怖的气机让持黑金血刀的修士不由得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甚至倒退了半步,宛如木桩砸入地下。 “堂主!” 齐跃蜀惊呼,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既然堂主已经赶来,那么他的命就保下了。 随着三堂主陈金鼎赶到了这座分堂的大殿天井,以及灵机气息的迸发和碰撞,分堂修士迅速赶来,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汇聚了上千人,其中最为出众的踏入正堂的三人,正是堂堂正正的化神尊者。 陈金鼎人如其名。 好似一座庞然大鼎。 然而他的双眸却很大,完全没有被赘肉覆盖。 他的身形高大,足一丈有余,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然而他的脚步却分外稳固,手掌抬起,那道击退了蒙植的金环化作扳指出现在他萝卜般的手指上。 类似的金环他还有九个,分别戴在他的十根手指上。 更不用说陈金鼎手腕上的金环了。 陈金鼎盯着持刀的蒙植,他没有多看蒙植,而是盯着黑金血刀。 那走近大殿的三人其中一个大汉眼见堂主没有发话,当即冷笑一声,说道:“仗着手里有强大道兵,就敢随意伤人。莫说你只是隐修天骄,纵然是大宗的候选道子,今日也得给我玉金帮一一个交代。” “如若不然,我便打断你的双腿,将伱丢出去。” 其中较为阴柔的男子笑道:“不如将他留给我吧。” “何必与他废话许多。” “依老夫的意见,现在就杀了他,将他的头颅剁下来挂在帮门的狗笼子里。” 陈志载已完全傻眼。 他原先只是得罪人才发配出去。 现在却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的帮中大佬。 壮汉应该就是般若修罗。 说话的阴柔男子是血公子。 枭鸟一样的老人肯定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灭寂神剑。 而三人却像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站在一个人身后。 那个人如同大鼎。 吞日蟾。 陈金鼎! 也就是玉金帮的三堂主。 陈志载双腿一软的瘫在地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彻底完了!” 蒙植看了一眼那三个人,自个儿嚼果了一番,从嘴里搜罗出一颗牙齿,噗的一声吐到了地上。 舔了舔带血的嘴唇,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块玉质令牌,狠狠的拍在了桌案上,大吼道:“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玉金帮十六堂堂主,蒙植!” 三人面色均是一变。 那块令牌并不是堂主令牌。 而是一块普通的玉质令牌,但他们三人见了却像是老鼠见猫。 陈金鼎淡淡地瞥了一眼说道:“蒙堂主,你耍威风也莫要来本座这里。” “莫说是二爷的令牌,今日你无端出手,妄图残杀帮内兄弟,纵然是族长令牌,也保不住你。” 有陈金鼎撑腰,三人的神色顿时自然。 “呵!” 蒙植笑了一声道:“陈堂主,你的手下以下犯上,要致本堂主于死地。” “你做为堂主,难辞其咎。” “依照帮规,以下犯上,残杀帮中兄弟该是什么处罚。” “陈志载,你来回答!” 一声喝问惊醒了陈志载。 陈志载心中突然涌出希望。 对啊。 对面是堂主不假,蒙植也是堂主啊。 还是二爷钦点。 他当即壮着胆子,吼一般道:“以下犯上,当处以极刑。” “好胆。” “你找死!” “……” “你敢!” “哈。” 陈金鼎冷笑一声。 一众虫儿顿时熄声。 陈金鼎淡淡地看向蒙植:“既然蒙堂主执意要执行帮规,那么就请蒙堂主亲自出手吧。” 说着,平静的看着蒙植。 蒙植刚要往前走一步,却发现他连脚都抬不起来。 “怎么?” “蒙堂主为什么还不动手。” “难道是为了顾及本座的面子。” 蒙植微微颔首。 咧嘴一笑。 拱手向天。 躬身行礼。 陈金鼎还以为对方这么快就服软了。 不想,蒙植朗声道。 “请,” “师尊。” “出手!” (本章完) 852、骇猴 嗡! 黑红色的煞气蒸腾。 霎那间。 邪气上升,煞气沉下,悬成一片厚重的黑暗深渊。 蒙植就像是那站在了深渊峭壁之前的人。 紧接着,一只布满鳞片的手掌撕开面前的黑雾。 其高大的身躯也从中走出。 黑红色的雾气萦绕在法袍褶皱、缝隙,以及淡漠的眼角,狂舞的瀑发之间。 嗤。 硕大的龙口微张,炽热的顿时涌出。 那分明是一个高大至极的老龙,看起来苍老枯槁,皮肤如同黑死的树皮附着在细长的骨头上。 老人斑、死气、暮气,甚至有一种难闻的老人味,缓缓的散发出来,让人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老龙’的双眼黑红分明。 明明拥有瞳孔,却根本看不出眼神。 感受到气息浮现,蒙植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将黑金血刀恭敬的捧过头顶。 高大干瘦的老龙挪动自己干枯的手掌,握住了黑金血刀。 就是这么寻常的交接,没有豪光迸发,也不见神光闪现,老龙的动作很慢,像是一个艰难挪动的腐朽老者,勉强能自己爬进棺材之中。 握住长刀的‘老龙’从蒙植的身旁走过。 吧嗒。 脚步闷响。 分明没有铁靴也不见棉鞋,只有一双赤脚,龙爪赤脚,却好像踩在了众人的胸膛上。 沉重的声音让壮汉神情凝重,让阴柔公子如临大敌,也让老人死死的盯着不敢挪动眼神,他的灭寂神剑,像是死了般寂静地躺着。 陈金鼎注视老龙,微微皱眉,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这浮动的灵机气息,分明只有初期,如果多说也就是中期而已。 但是他心中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像,他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人,那是什么? 妖魔鬼怪。 人会害怕妖魔鬼怪,修士却不会怕。 “装神弄鬼!” 被陈志载称作般若修罗的壮汉吐出几个字,然而他却并没有出手。 因为老龙给他的感觉十分危险。 就好像他只要敢出手,那么他就一定会有生命危险,那是生命对死亡本能的畏惧,让他不敢出手。 吧嗒。 阴柔公子眯着眼睛没有出言。 持剑的老人抱着剑,死死的盯着‘老龙’。 手持长刀的老龙慢慢走来,他的身形干瘦,却又高大异常。 许是年龄让他佝偻,又或许是那柄黑金血刀太长了,以至于刀尖拖到了地上,他也浑然不觉的继续走着,机械的重复着自己刚才的步伐。 如果有人拿着尺子仔细的测量,应该会发现他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的精准,精准的让人怀疑,这個持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 还是鬼。 亦或是其他的宝物投影。 高修留给弟子的保命用的底牌。 陈金鼎大手一张,十只金环嗡嗡作响,就在金环即将出手的时候,陈金鼎感觉自己好似触碰到了‘山岳’,不,那好像并不能说是山,而是渊,明明他的境界足够高,看向对方的时候,却反而像是看到了深渊。 就在在恍惚的一刹那,‘老龙’已经从他的边上走过去。 齐跃蜀愣神不休。 他不知道为什么堂主会让人走过来。 也不明白怎么蒙植会拥有这么恐怖的宝物。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来! 他祭出自己最强大的宝物,那是一柄玉如意。 然而不出所料的被一只枯槁龙爪抓住。 龙爪根本没有半分停滞的继续探来,直到捉住了他的脑袋。 “堂主。” “救我!” 手起刀落。 呲! 齐跃蜀的身躯瘫软下去。 提着脑袋的‘老龙’转身向着黑暗走去。 舒尔,他的身影和那完整的头颅共同消失。 黑金血刀重新回到了蒙植手中,攥紧血刀的那一刻,蒙植一甩血刀上的血迹,沉声道:“以下犯上者,已伏诛!” 将血刀揣入袖袍,蒙植看了一眼那颗被他吐出去的牙齿。 他不会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他需要灵石来帮助自己越过化神之境。 不管是谁,只要与他作对,阻挠他境界的晋升,阻止他获取灵石,就都是他的敌人。 蒙植早就看开了,他烂命一条,要不是狐老现在还在为生计奔波。他这两回逆天机缘都是拼命而来,那就继续拼命! ‘不让我活,那就都别活了!’ 蒙植一脚踩碎那颗断牙,将之碾的粉碎,拱手说道:“陈堂主,我公务繁忙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我们走!” 一把架起瘫在一旁的陈志载,向着大殿门口走出。 “堂主?” 众人看向陈金鼎。 似乎在等待他的定夺。 而大殿外聚集着上千帮众,纵然他们的实力不一,一拥而上,哪怕蒙植拥有无匹的宝物也总有防范不及的时刻,因此众人也在等待着堂主的命令。 只要堂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那暗金长发的年轻人撕碎。 然而,久久没有得来回应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让开一条小巷。 外层的帮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灵机迸发,气息碰撞。 既然上头没有下令,他们当然也不会自作主张。 蒙植腰间悬挂的令牌也是实打实的堂主令,他们不敢上前。 “堂主?” 壮汉看向陈金鼎。 陈金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今日的事,我不想在外面听到。” 三人相视。 心中涌出一个念头。 难道连堂主都没有把握吗。 没有什么把握? 当然是没有拦住老龙的把握。 然而,这件事并不是他们想封锁就能封锁的。 死了一个尊者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想瞒也顶多是让下面的人不知道,其他的堂主、舵主,以及一些要员高位,肯定很轻易就能得知这件事。 陈金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神识扫去,他发现对方竟连阳神都没有留下。 不由怒气横生,喝道:“十六堂堂主!” 拂袖离去。 …… “堂主,我自己能走。” 陈志载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生怕有人听到他说话,而他身旁正是架着他走出分堂的蒙植。 蒙植笑着说道:“既然你自己能走,就走走看吧。” 陈志载不仅是回过神来,也是因为畏惧蒙植。一个尊者啊,说杀就杀了。 别的帮众没有看到,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切,那从黑暗中走出的‘老龙’,提着刀,杀尊者比杀鸡还简单,就那么手起刀落。 不管是身后高修还是什么底蕴,至少说明他们这位堂主不是软茬子。 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志载微微摇头。 他一个发配来的人,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志载道:“堂主您大发神威杀了人,要小心啊。” “我明白。” “但……总要杀鸡儆猴。” 蒙植就此事询问过狐老的意见。 如果实在没有破局的办法怎么办,难道就一直等一直忍下去吗。 他觉得狐老肯定有高明的手段,以狐老那高深莫测的城府,肯定能想出很好的办法。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狐老并没有耍其他的阴谋诡计,而是告诉他,遇事不决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恰好,蒙植也这么想。 两人一拍即合。 涂山君还为此次出手做足了准备。 不然以东海君的气息,纵然有魂幡铸就肉身也唬不住陈金鼎。 为此,涂山君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实在唬不住对方,那就请垂云出手给他一击。 …… 石殿。 烛火通明。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走来。 此人穿着厚厚的斗篷,戴着兜帽。 安然落座后,说道:“这么急着通知我。” “是查到了吗?” “那个具备着器灵的尊魂幡宝物再次出现了。” 对岸的修士甩过来一张玉简,说道:“三十年前,临近古城的域垒空间出现一座虎冢,当日聚集在那里的人很多,吕信侯正是其中之一,他还出灵石请我组织之中的天骄协助他拿下虎冢之中的一件宝物。” “那件宝物据说关乎着神兽白虎。” “不过,我们对白虎神兽不感兴趣。” 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笑了笑,不是不感兴趣,而是觉得不可能的罢了,或者早就调查清楚那宝物和神兽白虎无关。 他确实不关心神兽白虎,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摆手。 “当然。” “吕信侯铩羽而归,连我组织的一位天骄,赵无刀也身死当场,出手之人十分高大,青面獠牙,赤发狂瀑。” 修士利用法力激活了手中的玉简,一道高大的人影映入眼帘。 影像之人睥睨天下。 如天下谪仙,深渊魔主! 一看到影像,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顿时坐直了身躯:“器灵?!” “不错。” “正是万物城现身的器灵。” “容在下多说一句,那件器灵宝物只是极品道兵,纵然器灵本身灵智非常高,修为堪比候选道子,最终的成就也不会太高。” 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淡然一笑:“这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法力勃发。 随手将玉简摄拿在手中。 斗篷修士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还在追查之中。” 斗篷人似乎有些失望的摇头。 他的头很大。 这么一摇,显得更大了。 (本章完) 853、很贵 从分堂赶回的蒙植正要踏入玉真观,就看到唯二的金丹修士冯渚面带惶恐的赶至身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却根本止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行礼说道:“堂主,来了很多人,很多人,而且这些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说着,恭敬的将清单奉上。 蒙植接过玉简,神识扫了一眼,笑着说道:“动作真快。” 他从陈金鼎那里走出来,才不过半日的时间,这些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将原本不管是欠的东西还是当做礼品的物件全都送了过来。 杀鸡骇猴的作用之大,连蒙植自己都没有想到。 这倒也在清理之中。 一个尊者,轻描淡写的死了。 偏偏陈金鼎还沉默下来。 更是让蒙植安然的从三堂走了出来。 想一想也知道其中的不同寻常。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们也都会迅速的将十六堂的东西送来。 其他的堂主可不想和陈金鼎一样,损失手下还没了面子。 摩梭着手中的玉简,蒙植背手过去,迈着四方步踏入玉真观。 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各堂口送来的,全部照单全收,谁不知道我这十六堂缺钱短粮,也没有可用的人手。” “堂主。” “依属下之见,灵地资源以及天材地宝可以收下,此时那些堂口送来的人手,是不是……”陈志载拱手说道。 他怕那些人都是带着各类任务前来,这样的话,轻微一用,十六堂就会变成一个大漏勺,什么消息都存不住。 蒙植抬起手,制止了陈志载的话,淡淡地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是各堂口的好意,我自然要领下,何况都是咱们玉金帮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让兄弟们知道他们该知道的,是他们的权利。” “放心吧,我也不会亏待二位。” 蒙植拍了拍陈志载的肩膀,微微侧眸道:“两位的实力还是差距不小。” “这样吧,接下来,我会着重的二位的修为,争取一二十年内就能臻至巅峰,到时候服下结婴丹,搏一搏这第二步的境界。” “堂口草创,还需要二位为我出力啊。” 陈志载和冯渚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好处,当即拱手拜下:“全听主公吩咐。” “好。” “走走走,看看我们那四阶灵脉!” 蒙植将二人扶起,哈哈大笑的踏入道观。 冯渚收起了忐忑的心情,他不知道蒙植是如何办到的,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随同蒙堂主一同前去的陈志载。 因此他观摩着陈志载的态度。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向做为同僚的陈志载。 似乎在问他,到底为什么其他的堂主这样给面子。 看到冯渚的眼神,陈志载微微摇头。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然而这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 如果他不是亲眼看见,也不会相信。 …… 暗金长发被扎了起来,就连眉毛都带着些许的金色,蒙植龙行虎步,却看向了第四个人,也就是以术法形式存在的赤发修士。 他越发的感觉到修为强大带来的便利。 就好像他想要什么,都能称心如意。 哪怕是其他的堂主,也不愿意得罪他。 “您老觉得,我有了这些资源后,多久能将之完全转化?”蒙植的目光闪烁,他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不是来做玉昊丰的刀的,也不是为了壮大和稳固玉金帮,而是借助玉金帮的名利帮助自己。 他对玉金帮也没有任何归属感。 涂山君微微皱眉,这孩子好像有点太执着于力量了,也急躁了些。 有一颗向道之心的修士,都会对境界和道行进行追逐,因此涂山君也没有劝告。 他也不需要多言。 以蒙植如今的境界,只差庞大灵石从古仙楼运作化神丹的材料。 之后就能让涂山君出手炼制丹药。 若是一般人,确实不好运作,他们却不同。 有了玉昊丰这层关系,材料的问题就好说了。 “还不够。” “从无到有的搭建,你至少需要一個甲子。” 蒙植沉吟说道:“一个甲子,太慢了。” “我不需要一个势力,我只需要玉金帮的灵石。” “如你所说。” “借。” “借助玉金帮的势做自己的事。” “以灵石赚灵石。”涂山君好歹也是当过宗门太上长老的人,纵然他不怎么管事,还是看得到原来的宗门是如何赚钱的。 不过,他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反而是喜欢利用修仙百艺来为自己赚取灵石。 实际上哪怕涂山君赚的再多,也还是处在劳动换取灵石的层面上。 …… “怎么样?” 身着白金法袍的中年人端起茶碗。 轻抿一口。 旋即笑着看向了桌案对面的人。 那人身形修长挺拔,面带几分阴翳。 阴翳修士拱手,随后摇头道:“我没有见他,而是将他直接打发了去,不想他竟然在陈金鼎那里做出此等大事,不仅杀了陈金鼎手下尊者,还从容的离开了,据说事后陈金鼎封锁消息不许人言。” “属下本意只是想做的与其他人无有二致。” “我明白。” 白金法袍的中年人放下茶盏。 露出面容。 正是玉昊丰。 “后来那件事我也知道了。”玉昊丰微微颔首。 他本想让蒙植打开玉金帮的局面,没想到蒙植大动干戈。 最让他奇怪的是,以陈金鼎化神后期的实力,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让蒙植离开。 根据线报,是蒙植请出了一道神通人影,接黑金血刀斩下齐跃蜀的头颅,斩下头颅也就罢了,连阴神阳神一并收去。 “你怎么看?” 玉昊丰回忆着自己见到‘老龙’的模样。 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道奇妙的神通手段,看起来神奇,实际上最多也就化神初期的气息波动而已。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阴翳修士拱手说道:“陈胖子虽然贪婪,按照实力和脾气,不该如此。” “属下以为,应该是陈胖子没有出手拿下此人的的把握。” “能让陈金鼎忌惮的神通?” 如果说原先玉昊丰对蒙植的机缘并不在意,那现在他就有点感兴趣了。 因为在他的调查之中,三十年前的蒙植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只能靠着杂活儿为生的金丹真人。 三十年后,摇身一变,成为道体天骄,修至元婴后期甚至有可能是巅峰,手握极品道兵,身负大传承,还拥有了莫测的神通手段。 玉昊丰骤紧眉头。 他始终觉得蒙植的出现,本身是一场阴谋。 背后操手肯定觊觎着什么。 “此事之后,你可以直接去寻他,告诉他你的身份,并且坦言帮助他晋升尊者之境。”玉昊丰看向阴翳修士。 阴翳修士诧异道:“主公要培养他?” 玉昊丰不置可否的继续说道:“我会找人给陈金鼎放出消息,告诉他蒙植即将晋升尊者,一旦道体天骄晋升尊者,那他陈金鼎最终只会成为这场斗争的失败者,因此他必须要趁着蒙植没有晋升或是晋升的途中动手。” 阴翳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陈胖子会信吗?” “他不信也得信。” “万一蒙堂主出事……” 玉昊丰阴沉着面容说道:“只要他的来历足够干净,本座会保他无事。”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突然腾飞的小子,到底是谁的人。 又是因为什么才会那么恰好的出现在海鲸帮。 如果蒙植无法解释清楚,玉昊丰并不介意出手。 “去办吧。” “喏。” …… 三月后。 吧嗒。 一道闷响传来。 隐藏在阴影中的修士探出身躯,冷眼看着带着面具站在石殿内的修士,说道:“道友此来是什么事?” “请你们杀一个人。” “杀谁?” “此人。” 带着面具的修士扔过去一个玉简。 被一只大手攥住。 大手的主人扫了一眼,冷笑道:“元婴后期?” “有道体。” “元婴后期的道体也依旧孱弱不堪,道友真的要用如此惊人的价格,悬赏此人的人头吗?” 大手的主人再看了玉简一眼,这样的价格,都足够杀死一个实打实的化神尊者了,而且还得是领悟了虚天异地的天才尊者。 面具修士微微摇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此人拥有至少能威胁到中期尊者的神通手段。” “哦?” 大手的主人神色严肃了起来。 做为最为严密且庞大的组织,他们对情报向来是严肃且认真的,不会是因为雇主提出而轻视。 相反,他们还会更重视此人的实力,毕竟组织虽然需要灵石运转,却也不能让组织的修士白白送死。 “我们接下了。” 面具修士急问道:“需要多久?” “十年布局。” “十年收网。” “二十年太久!” 大手的主人看了看那位面具修士,面带难色的说道:“这就是我们的行事风格,有长时间的布局才极少出错,在卷宗之中,寥寥失误多是情报出了问题,或是出现了没在预料之中的差错。” “如果道友实在急切,也可请后期尊者直接出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后期的尊者,很贵!” “后期尊者需要多长时间?” “长则两年,短则半载。” “好。” “那就后期尊者!” (本章完) 854、两年 两年。 高楼。 有风。 吹动了垂下的暗金发丝。 带动了衣摆。 青年显得更加沉稳,双眸如同两颗星辰,没有那么亮,却恒久不变。 “起风了。” “站的高,风也愈发清晰。”青年正站在一座钟鼓高楼之上,眺望远方。 远天的骄阳缓缓升起,将来不及消融的雾气融入这金色的海洋,鳞次栉比楼舍亭阁,团簇成一团团金闪闪的波浪,涌向了远方。 入目所及尽是十六堂下辖之地。 他就像是一个黄金君王,站在宫殿的最高处,巡视着他的王国。 而他的法袍也同样是暗金色。 蒙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金色。 他甚少穿其他杂色的法袍了,要么就是暗金的,要么就是黑金。 两者的差别并不大,不管是哪一种,他都穿的很板正,一丝不苟,像是为自己披上战袍铠甲一般。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已用不着再自己穿衣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十六堂焕然一新。 如果说原先只是一个破落道观,那现在就像是一个崛起盘踞的帝国,然而蒙植却清晰的知道,这个帝国并不属于自己。 他的很多人手是从其他的十五堂抽调过来的,其中最多的就是十三堂,大半中流砥柱都是十三堂的人。 他更像是一個被架空的堂主。 说起来来,看似人强马壮的十六堂,更像是十三堂的附庸。 蒙植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对现状没有任何不满。 概因十三堂的堂主承诺。 不管蒙植有什么要求,他都尽力去办。 这不仅是他的意思,更是二爷的意思。 蒙植当即就明白了。 不管他是否能将这个势力经营好,始终是上层的博弈,因此他就着这件事,提出要对方帮忙寻找化神丹的材料。 本以为他的狮子大开口会被对方回绝,毕竟蒙植本意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没想到朱乾寿十分痛快的应下,他说:“既然是主家的东西,你我兄弟能捞些好处又何必互相为难呢,就这样吧。” 想起这事,蒙植不由笑了。 那人看起来长相阴翳,却不曾想是这样开朗有趣的人。 蒙植得谢谢他,如果没有朱乾寿,他不可能两年的功夫就凑齐化神丹的材料和护持身躯和元婴的天材地宝,他只是觉得顺利的有些不太真实,就好像,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也许是他几十年来终于时来运转。 涂山君却有不同的见解。 既然朱乾寿身后站着的是玉昊丰,那现在蒙植拿到的一切都是玉昊丰点头同意的。 玉昊丰想让蒙植快一点成为化神修士,就算不成,也要尝试。 这让涂山君更加疑惑了。 如果仅仅因为蒙植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就对蒙植这么好的话,那玉昊丰此人确实人品高尚,可惜,涂山君早知道这是个聪明且精明的人。 他的精明不是自己想隐藏就能隐藏起来的。 “玉昊丰如此急切,总该是有大事需要新人手帮助,如此才这么大的力度培养蒙植。” “这也正合我意。” 涂山君暗自思量。 他同样需要蒙植提升自身修为。 主魂身还在虎冢牵引煞气,只等蒙植的修为上去就能开始炼制圣器。 虽说虎冢那边的煞气和道兵晋升十分重要,涂山君同样不希望操之过急,修士的雷劫不是那么好过的。 自古骄狂者必败无疑,走的太顺,人就不是那么稳当了。 “禀主公,朱堂主亲自赶来。” “快请,还是我去吧。”蒙植转身走下塔楼。 踏入正殿大堂,正看到一个身着灰袍的修士正坐在桌案旁。 蒙植哈哈笑着走近道:“朱大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朱乾寿取出一方储物戒指,说道:“余下的宝物都在其中了,蒙老弟当真不需要帮中的炼丹师出手?” 放下储物戒指的朱乾寿眉宇间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他当然知道这些材料是炼制化神丹所用。 只是,蒙植一不是炼丹师,二也没有根深蒂固的人脉,如何请的动城中的老派宗师出手帮他炼制一枚化神丹。 蒙植笑呵呵的接过储物戒指道:“不劳烦朱大哥费心,小弟有门路。” 他不让玉金帮内的炼丹师接手的原因是怕有人在丹药中做手脚。 他这两年得罪的人不少。 尤其两年前还杀了陈金鼎的手下。 陈金鼎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让他顺遂的成为化神尊者。 更别说陈金鼎背后的玉家上位,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玉昊丰多出一位拥有道体的天骄帮手。 肯定会从中作梗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他能做的就是防范好一切。 早已经接手大半十六堂的朱乾寿开口说道:“蒙贤弟啊,陈胖子此人心胸狭隘,不可能会这么算了,我看你此番渡劫,不会容易。” 蒙植将储物戒指揣起,笑着说道:“朱大哥放心吧,丹药我找人炼不会有任何问题,渡劫我会在古城尊者专用的渡劫圣地,就算陈金鼎真的想要动手,他也不可能找到机会。如果他真的出手了,小弟还要仰仗朱大哥护法。” “好说。” “你我兄弟,无需多言。” 朱乾寿答应的痛快,脸上也不见半分异色。 “我那里还有繁忙的公务,等什么时候贤弟要渡劫,通知我,我即刻赶到。” “好好好!” 一直将朱乾寿送出殿外。 目送人离去。 “要请他为你护法?” 蒙植高兴的面容一扫而空,沉声说道:“不请。我渡劫的事情,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朱乾寿和玉伯父。” 化神是一道坎,迈过去,他就拥有了和其他人平起平坐的基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谁也不信,只信涂山君。 涂山君还算欣慰的满意点头。 如果蒙植真的大肆宣扬自己渡劫的时间,那才是真的傻蛋,就算这次劫难过去,以后怎么死也不知道。 “我将要闭关。” 蒙植向堂众宣布了自己的闭关计划。 他不是真正的要闭关,而是躲起来等待涂山君炼制化神丹。 炼制化神丹的途中他不能现身,吃住都要跟着涂山君,不然一旦涂山君的法力不继,整炉丹药都要糟蹋了。 好在用做炼丹和闭关的静室头年就已准备好。 …… 静室很是宽广。 蒙植郑重的取出尊魂幡,将之放在阵法的中央,握住双拳拱手恭敬叫了一声。 “师父。” 丈许高的尊魂幡呼啦一下掣开幡步,青黑色的大幡面像是一片云,驮来腾云驾雾的恶鬼。 伴随着雾气汹涌铺下来,就好像那巨大的幡面也垂到地上。黑雾像是厚重的地毯,一只赤脚龙爪踩了上去。 吧嗒。 龙爪落地宛若铁靴。 涂山君走出魂幡,看向了立在大阵中央的一座庞大丹炉。 这是一只四阶丹炉,勉强能够炼制五阶的丹药。 涂山君伸手摸了摸丹炉,感叹道:“比不上我那老伙计,不过用来炼制化神丹也足够用。” 蒙植问道:“老伙计?” “是啊。” “很多年的老伙计。” 涂山君后来也用过很多的丹炉,都赶不上宗门的那一只。 那只五阶丹炉本就不凡。 来不及多余感叹。 以降神术操控东海君身躯的主魂往前一步,踏入大阵之中,张开手掌说道:“引!” 轰隆。 火脉如溪流冲来。 涂山君顺势盘坐下去:“这半月,不可有半点松懈。” “弟子明白!” 蒙植瞪大双眼,双眸炯炯,周身的灵机气息也完全释放,不敢有丝毫怠慢。 “三日后。” “丹炉一热就开炉。” 蒙植闻言回身踏入另一座聚灵大阵,取出瓶瓶罐罐的丹药。 …… 就这样,玉金帮的第十六堂堂主闭关的消息不胫而走。 堂内帮众议论纷纷。 有说堂主要准别冲击化神之境,有说只是简单闭关,还有说是为了将养伤势,说是从三堂主那里返回就一直身负重伤。 “闭关了。” 大殿内,倚靠在高座上如同小山的陈金鼎说话如同钟鼓敲响。 他的手指落在宽阔的扶手上,滴滴答答像是在下雨。 “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当真办好了吗?” 陈金鼎说话的时候还在远方,声音落下的刹那,人已经出现在修士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对方。 上回他听到的承诺是两年或者半载。 现在两年已经过去,为什么蒙植依然还活着,甚至还能听到他即将冲击化神的消息。 修士低头说道:“属下绝不敢欺瞒堂主。” 陈金鼎皱眉起来。 他确实没有听说蒙植遭受刺杀的事情,要么就是组织没有办,要么就是组织还没有出手。 但是不管这两种情况是哪一个,他都不能多等。 若是事不可为,他必须要出手一试。 “去查。” “查清楚他到底在什么地方闭关。” “又是因为什么而闭关。” 陈金鼎拂袖转身,脚步微微停顿,说道:“还有,” “去催一催。” “什么时候他们办事这么没有效率了。” “喏。” 修士拱手应下,倒退着走出大殿。 陈金鼎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眼睛本来很大,现在却像是两条缝。 看不清楚内里的神色变化。 (本章完) 869、豪杰 大头走了。 带着魔头。 至于他会不会去寻阎浮,涂山君也不知道。 他一个化神巅峰根本没法掺和道君之间的争斗。 如果真如大头说的那样,连道君都很难保住仙药,那么就是给他一株仙药也没法子保下,何谈使用。 涂山君审视着面前的金章,正上书;‘逆活黄泉大限’。 “二世法。” “我是否能使用二世之法?” 涂山君搓捻着金章,沉吟半晌。 曾经他会将自己和尊魂幡看成两个不同的个体,是后来渐渐意识到自己就是魂幡,主魂不过是照映。 他想活生生的活出来。 此举,无异于是从器成人。 人难成器,器想成人更是天方夜谭。 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如果他真的活出二世,从器变成人,那么尊魂幡内的万千阴神该何去何从,是否还能像他身为魂幡的时候,还是说会尘归尘土归土。 一路走来,他背负的东西渐渐多了,也不像是当年那样毫无顾虑。 侧目看向端坐在一旁的蒙植。 涂山君轻声呢喃道:“渡过此劫,余下的不过是法力修为的积累,已没有难事。” 掐指算了算。 有阴魂丹做底蕴,约莫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等到蒙植臻至后期。 到时候,便可返回虎冢炼化煞气,进阶圣兵。 等到蒙植的修为达到,他也该让蒙植知道尊魂幡的进阶之能。 尽管这个弟子疑心甚重,没有那么一往无前,不过这本来就是蒙植。 他无法期望蒙植成为他记忆中的其他人,也就无法将他人的的光环和期待落在蒙植的身上。 涂山君也早该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之别。 在蒙植的眼中,他涂山君是天生的神圣,不懂人间疾苦。 他强行降低自己的身份,反而会造成异样的割裂。 因此哪怕他本来不是,他现在也应该是。 “敬畏,远比其他更容易建立。”他也该因材施教了,不能像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夫子一样执行着自己坚信的那一套东西,那一套东西不是说不好,而是不再适用,不适用不同的人,也不适用他不同的身份。 吧嗒。 宛若冻结的时空有了裂痕。 蒙植眼中的灵光一闪,他还保持着笑容,却疑惑的发现刚才站在他面前的锦绣红袍的修士消失不见,唯有身旁茶几对岸坐着一位身着黑血法袍的高大青年,青年赤发顶角,端着酒樽静静的饮用。 “狐老,刚才……?” 蒙植赶忙检查了一番自身的情况,以及胸口佩戴的宝物和袖袍中的尊魂幡,察觉到这两件东西都还安然存在后,这才长舒一口浊气。 但凡不是傻子肯定已经意识到刚才的情况,定然是他中了术法神通。 “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 蒙植神色微动,他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镇了半个时辰。 尽管他的面色还算平静,内心却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什么境界? 化神尊者! “半个时辰……” “狐老,您这位故人老友是什么修为?” 蒙植看向依旧端坐在侧的涂山君,色愈恭、礼愈至,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似乎还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人定住的惊慌,反而还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欣喜。 涂山君的神色平淡:“我也不知道。” “此番见过,说是前来辞行,怕是短时间再难相见。” “啊?” “那实在令人遗憾呐。” 蒙植顿时叹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能再抱上一条大腿,不想对方这就要离开了,听狐老的意思,应该是要远走他乡外域的,这样说来确实不容易再见。 蒙植仔细的揣摩起对方的道行。 隐隐觉得,对方的修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那么,将他定在原地的就不是道行,而是神通强大的古宝。 涂山君也没有多言,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在魂幡之中修行,闭关二十年之久,他并没有发觉蒙植怎么如此喜欢钻营,所谓的人脉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个人的实力。 只要有实力,一切都会有的。 相反,如果只追寻和维护所谓自己的人脉,才是本末倒置。 也许独自修行的时候,并不需要考虑太多。 入世后,方才显露出曾经的处事办法。 不管是寄人篱下,还是左右逢源,亦或是与人吹捧交涉,都让涂山君心中不快。 要不是听到了大头的消息,他根本不会露面。 为这件事,蒙植还劝过他。 说古仙楼玉家是世家大族,玉昊丰伯父也一直想和师父您谈谈。 都被涂山君推辞去。 回过神来的蒙植拱手说道:“师父,这回您老总该去见一下玉伯父吧,毕竟是弟子的大事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没有长辈。” “只有您能做主了。” 涂山君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 联姻大事对蒙植而言确实是终身大事。 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能一直躲着不出面,哪怕他不擅长、不喜欢和人交涉,也得以蒙植长辈的身份出现。 这么一直拖下去,实在不是道理。 对于这桩婚姻,涂山君没有太多的看法,他只觉得不该掺和大族之中。 一入侯门深似海。 古仙楼玉家,哪里是侯门可比。 其势错综复杂,内部的争斗更是激烈,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一旦踏入世家大族,娶妻生子,就会有顾虑牵挂,涂山君不是反对蒙植寻找道侣,是怕蒙植会死在漩涡之中。 涂山君严肃道:“修行之人,涉及的因果越多越容易死在其中。” “以前的那些执掌者,大多都是因为……” 蒙植当即打断涂山君的话。 起身。 说道:“您老总说什么以前执掌尊魂幡的人死了。 就觉得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不是您每一次都想要杀出一条血路,谁能一次次的成功。修行界,早就过了打打杀杀的时代。” “就说上一次与玉昊明一战。” “那一战的收益根本就无法和我的性命相比。” “一次成功。” “以后我们都能成功吗?” “现在的修行界,讲究势力、背景。” “以财侣法地,供养自身。” “您老难道还要抱着那守旧的思想一直持续下去吗?” “没有高阶灵脉、没有庞大的天材地宝,没有神通功法秘籍,我的修为靠什么提升,难道全靠尊魂幡的阴魂丹吗?” “但您老也说过,阴魂丹的是与您老修为持平的。” “狐老您是什么修为,化神啊。” “我要突破圣人的!” “玉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古仙楼玉家,十二大族之一。” “纵然那里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跳。” 蒙植噗通跪在地上。 叩首道:“师父您就成全我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九死无悔!” 涂山君端着酒樽的手抖了一下。 他现在切实的体会到了当‘爹妈’的无奈。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涂山君按照自己过往的经验总结出不该涉及大族漩涡,想要劝说蒙植不要认定玉家这个庞然大物。 然而,蒙植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需要玉家帮助才能成圣。 老魔头能给他的帮助已经在逐渐的减少了。 当他说出老魔头修为的那一刻,其实蒙植心中就已经觉得老魔头已经定死在化神巅峰,无法在成圣为他提供充足的帮助。 涂山君看向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子。 张了张嘴。 饶是多年涵养,涂山君依旧能感受到心境的震动。 他没有像一个失态的老人一样大喊大叫着逆子。 那双深邃如高悬星辰的黑红色双眸落在了蒙植的身上,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你决定好了?” “我决定好了!” 蒙植说的斩钉截铁。 嗡。 明明坐在面前的师尊借用的是老龙的身躯。 那不过是一具垂暮的化神初期。 然而当灵机气息绽放。 蒙植感觉好像面对了一座天渊。 蒙植心里咚咚跳着。 他清楚的知道,哪怕是同为化神初期,他也绝不是师尊的对手。 说不定一招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涂山君的强大,那是大宗的天骄道子也根本比不上的恐怖。 而他也真切的知道眼前赤发的青年人已经怒发。 是他从未见过的盛怒。 蒙植心头发虚。 他摸不准。 甚至是害怕。 他害怕涂山君会出手。 然而,等待了良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 反而是一道长长的叹息。 “蒙植啊。” “师父。” “……” 涂山君神情复杂的注视着蒙植。 他应该阻止吗? 也许不该。 涂山君根本就不是圣人,如何帮助蒙植成圣。 “也好。” “师父您答应了?” 蒙植大喜。 涂山君点了点头。 低垂的眼帘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蒙植的话确实刺痛了他。 这个看似铁石心肠的修士,站起来足有七八尺高的老魔头,缓缓起身。 他的眼中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神色,也许他该欣慰,蒙植对更高境界的攀升,只是他的心中,却并不赞同蒙植这样的手段。 涂山君心中想道:‘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 他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走吧。” “走走走师父,我们该回玉家去见玉伯父了。” 有点久了。 二更晚点。 855、魔暗 “嘭。” 一爪弹出。 二气盘旋。 “老龙”盘坐于大阵中央,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巨大丹炉。 周身的火焰脉络如一条条小型火龙般盘旋在丹炉之外。 在神识的控制之下,整座静室完全在他的掌握,此时,他就像是从这具身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瞰内视。 “拨星移斗!” 四方星辰骤然亮起。 东方青苍西庚金, 南明离火玄武镇。 嗡。 一道巨大的龙影在那盘坐的老者身躯迸发,散发出浓郁的金色光芒,而那光芒又暗沉起来,少了锐气,多出难言的厚重,本来四方星辰还无法彻底覆盖阵法,随着这道龙影的出现,五色神光绽放交织。 蒙植看呆了。 他好像看到了浩瀚的星辰,又像是看到了无垠的星海。 然而,这等恐怖的异像,却在‘老龙’探出龙爪的时候,被他掌于手心。 看到这里,不由得出言问道:“这是什么神通?” “五行炼丹术。” ‘老龙’回答了他。 语气平淡并且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华丽的名称,普通的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典籍术法。 他研究过许多炼丹术,但是他最依仗为根基的还是五行炼丹术。 不管他在这块‘旷野’上种出什么花朵,灵树、仙草,根基是不会变动的,五行是最稳定也最为中正平和的大道,使他受益良多。 “龟蛇相盘……” 他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呼。 ‘老龙’缓缓放下双手。 此时龙爪手掌因为法力运用放出豪光,在收回时渐渐熄下。 微微皱眉。 对行法和丹道神通的应用并不满意,硕大的龙头张开,呢喃道:“东海君的身躯用来斗法倒也合适,一旦触及修仙百艺就显得有些呆滞了。” 降神术让涂山君能够控制东海君的身躯。 并不是说幡内阴神阳神就不具备自己的肉身,他们的身躯同样为煞气凝聚,就和涂山君主魂身没有区别,这样的身躯没有其他的神通傍身,做为遮风挡雨的庇护所、横渡‘苦海’的‘灵舟’,倒也足够运用。 只不过,难免会在需要个人经验以及身躯记忆的时候显得生疏。 好在凭着深厚的道行,并没有出差错。 东海君也不是涂山君盲目选中的,他需要一条‘黄龙’坐镇以全五行,其他的修士都没有东海君合适。 涂山君注视着面前的硕大丹炉,眼帘渐渐低垂,整个人的气息宛如潮流归海,收拢的滴水不漏。 原本外放出去的神识也聚集了起来。 “多久了?” “回师尊,整好两个月。” 涂山君微微颔首:“化神丹已成,三个月后当可开炉取丹。” 说到这里,涂山君的眼帘猛的抬起。 神色严肃道:“元婴雷劫的威力你已经看到,化神之劫只会比之更胜,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劫难,如心魔、外魔、红尘、刀兵……” “你要小心。” “弟子谨记师尊的教诲。” 蒙植拱手施礼,起身看向尊魂幡笑着说道:“您也不用这么担心,如今我已臻至巅峰,凭着道体和深厚修为,再加上您老炼制的化神丹和一众护佑身躯阳神的宝物,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雷劫都不是问题。” 说着,蒙植走上前去,攥住尊魂幡。 魂幡慢慢变做一柄黑金血刀。 “雷劫。”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雷劫并不是最难的,最难过的永远是人劫。 蒙植有信心也是好事。 如今这局面,涂山君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潜在的大危机,唯一的变数也就是陈金鼎。 陈金鼎是一個强势的人,然而,对方沉寂了这么久,该是忍下此事,不然早就该揪着发作。 涂山君暗自思量着眼前的局势,他找不到陈金鼎出手的理由。 以对方那等道行境界,死一两个手下,也不会贸然出手。 除非陈金鼎背后的人催促和指使他,那样的话,此人或许会和海鲸帮的海如贵一样不得不出手对付他们。 “既然玉昊丰这么看重蒙植并且想让他的修为抬升,应该会在对方出手前或是出手时你阻挡一二。” 黑红色的眸光闪动。 涂山君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他要将弟子的性命寄托在别人会‘大发慈悲’的‘报恩’,如果玉昊丰冷眼旁观,岂不是会让蒙植陷入险境。 他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以玉昊丰那精明的模样,他当真会为了所谓的‘大事’而出手相助吗? 多半又是一连串的考验。 身居高位的人总喜欢考验他人。 “不然先找机会弄死陈金鼎?”涂山君的面色阴沉了起来。 没见过陈金鼎背后之人,对玉家的家族纠缠也不清楚。 他揣测不明白那些人的心理,不知道杀了陈金鼎会造成多么大的反响,这反而让涂山君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引起严重的后果,后悔都来不及。 “没情报。” “找古仙楼的第一时间就会被玉家知道我在调查他们。”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师兄啊,你要是能张嘴说话就好了。” 涂山君现在有些怀念在宗门当太上长老的日子了,孤军奋战连个帮手都没有。 连他都过的如此艰难,也就能想象到其他散修的模样了。就算是散修也该有不少好友,能够在渡劫的时候托付大事。 他总不能去信天阳神宗请那位老哥哥出手。 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原来的关系网中摘出去。 现在回去,不是给他们增添麻烦吗。 “也不知道陨炎前辈成圣了没有。” “消息捂的真严啊。” 他心中隐隐有预感,陨炎前辈多半已成圣了。 陨炎什么都不欠缺,自身拥有黄金血,应该也是道体的体现,其次,还有道君大能的传承,纵然那人谋划未知,定然也会在此时全力支持前辈的道行修为。 涂山君仰头良久。 走的太久。 有点想家了。 “我的家呢……” 涂山君低下头。 “……” “今天什么日子?” 蒙植愕然。 刚才好像狐老就问过这个问题,对,刚才问的是过去了多长时间,现在才是问时间,以狐老这样的大修士,怎么可能推算不出日子,不过他也没有纠结的说道:“十二月二十二。” “那快了。” “什么?” “过年。” “过年?” 蒙植对这个词有点印象,他记得自己好像在那些世俗的书卷看过有关于这些的描述。 然而他们终究是修士,春去冬来像是一场风,一年又一年也没有半点需要庆祝的时刻,倒是听说大宗大族有百年大祭,千年大典。 至于十万年。 谁的江山能坐十万年啊?! 他想象不到。 涂山君不知道蒙植心中的胡思乱想,他再次照例念起了咒。 …… “啊!” 魔头一下子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死死的抓住自己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连十根手指都陷入其中。 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能好受一点。 然而那森白圈子却越勒越紧,直到将他的十根手指完全勒断,将他的的脖子压缩成一块死肉,使得头颅和身躯显得十分硕大,连站都站不稳。 刚要站起身来,又是一个踉跄便重新跌落在了地上。 砰。 砰砰砰。 魔头不停缩小自己的身躯,那圈子也随之缩小。魔头撑起身躯,吹成个气球模样,那圈子也伴随着他的体型而放大。 魔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哭诉道:“大人啊,小的实在不能往前了。” “不能往前?”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修士走过来,站在魔头的面前。 淡淡地说道:“你说越是靠近他,这件宝物就会越发的强大,而你只能远离才能舒缓,这样说来,你那位老爷,应该距离此地不远了。” 身披斗篷的修士眺望远方:“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的不知。” “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这里是古仙楼下辖的波望峡谷。” 斗篷修士继续说道:“古仙楼下辖之地何止千万里,伱只走到这里,就已经扛不住,这件宝物确实十分强大啊。”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魔头脖颈处的森白圈子。 因为斗篷的遮挡,所以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变化和目光深意。 魔头猩红目光阴晴不定。 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老魔头,然而,在此人的手中,它依旧生不如死,还不如回到老魔头的身边,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对老魔头的位置锁定的越来越清晰,一旦等他找到老魔头,也许它会死。 魔头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心中冷笑:“你想找老魔头,我偏不让你找到。” “走吧。” “等组织的消息传来。” 斗篷修士一步踏出,面前域垒空间泛起涟漪。 他已经让组织注重调查器灵宝物,又攥着一只跟随过涂山君的魔头,听魔头说,是在涂山君奔入域垒的时候他们走散了,它又不敢出现在大宗的地盘,只能慢慢杀人积攒实力,没想到被鬼修注意到。 魔头逃也似的跟着斗篷修士踏入涟漪。 脖颈的森白圈子当即恢复原状。 而它也千恩万谢的拱手。 魔头像是哈巴狗一样跟在斗篷人的身旁,回头望向身后来的地方。 心中暗戳戳的想道:“等吧……等吧,你就慢慢等吧,等老魔头的实力高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本章完) 856、请来 “咦。” 涂山君轻疑一声,眼中闪过精光。 以前他也会念念咒语,就是这宝物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刚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灵光。 以他这般灵觉,当然不会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这就说明,刚才森白圈子相应了一下,不过也仅限于响应而已,应该不会有太强大的威力。 只要魔头迅速遁走,超出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受到的影响也就小了。 “魔头还活着。” “它刚踏入古仙楼的地盘,碰巧我在念咒。” 涂山君又运转法力感应,现在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宝物的位置了。 涂山君寻找魔头,不仅是想让魔头做为后手储备,也是因为想要收回宝物。 森白圈子实在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让他能牢牢的控制一只魔头的生死。 可惜,现在还不足以动身寻回魔头和宝物。 也不多了。 如果蒙植能顺利的渡过化神劫,有阴魂丹能极大的缩短这漫长的法力和底蕴的积累过程。 三月匆匆。 开炉。 嗤。 奔流的热浪被一只干枯的龙爪压下,万千烟云似乎变成了环绕在手腕处的仙絮点缀。 那枯瘦的手掌就这么慢慢的拍下上方的巨大丹盖,无惧光芒绽放的探出,将那跳出丹炉的丹药收入玉盒。 随手取出一张黑色的符箓。 书下封盒。 托手过来。 蒙植愣愣的注视着面前的玉盒,以及那只干枯的手,和沉稳到极致的双眸,那双眼睛像是璀璨的星辰。 其中流露的期许让人如此的温暖心安,就好像他站在深渊的峭壁前,却能够勇敢的往前走去,无惧坠落。 颤抖的伸出双手,捧在手心。 蒙植斩钉截铁的说道:“弟子无以为报,若有一日我成仙,定要救师父脱离这般苦海,得道成仙!” 涂山君微微笑着。 他的笑容繁盛却有一种宽厚的温和。 像是已经能看到那一天一样平静的点头。 应下: “好!” “弟子失礼了。” 掣出黑金血刀的蒙植摇动手中的长柄斩刀。 长刀顿时恢复原样。 那是一杆高大的魂幡。 青黑色的幡布犹如深邃的青天被那骷髅恶鬼吐出,两条副幡则被鬼手攥紧,宛如环绕在身侧的仙絮。 幡面下。 黑金为主。 血暗熔岩顺着缝隙涌动,就像是附着在筋骨上的血管在微微闪烁。 执掌尊魂幡的蒙植此时也蒙上了一层肃穆庄严。 轻轻摇动。 铁卷一般的幡面豁然撑开。 涂山君看了一眼,踏入幡布。 一步踏出,就好像天涯咫尺,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现在却像是走入飘渺之中. 又是一步迈出. 那巨大的幡面缓缓收拢诺.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异样的世界,像是一个画中的国度。 顶着硕大龙头的修士已经走入了其中。 随手熄灭掉面前的阵法,蒙植从储物戒指取出一张青黑斗篷披在身上。 他身上的气息灵机当即消失的一点不剩。 掣开长袍,抬手间,一道印法结实的落在面前的长墙石壁上,掌印浮现的时候出现了一道幽邃的长廊。 蒙植望着面前深邃的黑暗,将兜帽紧了紧,沉声说道:“耗时许久方才铸就此等暗路密道。” 这条路,两年前他就在偷偷建造. 没有任何人知道在他闭关的静室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为的就是在此时安然离开。 对于这件事,涂山君还是十分欣慰的。 蒙植并没有被眼前的道行和修为蒙住双眼. 不会觉得自个儿修成了元婴巅峰就能抗住任何压力. 这世上不缺乏勇气,然而无知的勇气一般被人称作鲁莽。 有时候不仅无法办成事情还会将事情搞砸。 矮身钻入黑暗。 …… 三月后。 陈金鼎的手指有节奏的落在身旁宽阔的扶手上。 宛若大鼎的身躯也只占据高座不大的部分。 侧托着身躯,骤紧眉头。 那双有神的眼睛盯着大堂中的修士。 对方的修为不算高,看起来是个生面孔。 陈金鼎没有开口,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气氛凝固。 如同冷气充斥。 沉吟良久,这才说道:“一直闭关没有出来?” 殿内的修士拱手道:“从未出现。” “你亲眼看着他进入的闭关之所吗?” “小的亲眼所见。” “那座闭关的密室也是他专门修建的。” 殿内的修士将自己的知道的一切如实说来。 “小半年过去了啊。”陈金鼎张开手,金环在他的掌中碰撞,滴滴答答,就像是他的心绪一般,如今的他,越发的感觉到事情的紧迫,上头的催促、心头的危机,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让他迫切的寻到破局的点。 “我要确定他是否还在静室之中。” “不必确认。”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彻。 紧接着一道身形瘦高的人影走出阴影。 人影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桌案旁,自来熟的给自己斟茶倒水,仰头牛饮后微微皱眉说道:“这什么孬货,一点儿该有的灵味都没有。” “你是什么人?!”站在殿内的修士神色凛然。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身边还有其他人。 而且,这個人都已经坐在他的面前,他也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哪怕是动用法眼,眼前也同样是空空如也的。 瘦高的修士的目光探寻过来。 陈金鼎当即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喏。” 修士恭敬的退出大殿。 “道友不请自来……” “不。” “你请了我。” “所以我才会来。” “我请了你?” “请了。” “很郑重的请。” 修士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认真的说道。 “不知道道友是?” “组织。” 瘦高的修士摘下自己的兜帽。 露出一张青铜狐面。 随意绽放的灵机气息赫然是后期。 本来修士间的判断就比较模糊,也许现在的他早已臻至更深厚的道行了。 如果不是看在丰厚的灵石份上他不会来。 “荒狐!” “原来是荒狐尊者。” 陈金鼎双眸一亮。 他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 不过,他还是处于谨慎的提醒道:“道友面对的修士非同一般。” “我知道。” “无外乎身具道体。” “执掌宝物。” “得师长的神通庇护罢了。” “我早已不是曾经的我。”荒狐坦然的张开双手,双眸之中满是自信的神色。 突然他的神色凝重道:“区区元婴尊者,本座并不放在眼中,真正可怕的,是能够将自身实力发挥到极限甚至是超越极限的……” 后面几个字他没有说。 这样的人他面对的很少。 不过,自从在天机城外和那个人交手之后,他就感觉自己彻底蜕变了。 如今的他,纵然是面对大宗的天骄也丝毫不惧。 后来他才知道。 与他交手的根本不是人。 他在万物城现身过。 是掀起过一波寻宝浪潮的器灵。 对于这件拥有器灵的宝物,组织也在尽力的寻找。 然而宝物就像是离开了东荒一样从众人的眼中彻底消失,直到三十年前的一场虎冢机缘才终于重新听到了器灵的消息。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荒狐突然心安了不少。 荒狐冷笑一声:‘赵无刀、候选圣子,就算是天才,也要活下来才行,丢了肉身,就算要用天材地宝重新将养,耗费的时间也是无数的。” “就算是天才,死上那么一次,也很难再重新站起来。’ 压下心中翻涌思绪。 荒狐说道:“他早就消失不见。” “何以见得?” “我刚从闭关的密室回来。” “那里空空如也。” “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隐秘的暗道,通向了天月湖。” “他不可能在天月湖渡劫。” “是。” “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 “什……” “但是,有人知道。” “谁?” “组织。” “组织已经调动了消息最灵通的修士,不出十日,定然能彻底摸清楚他的行踪,其实这个时间还能更加宽裕。” “化神雷劫不可能一蹴而就。” “待他渡劫之时,再出手也不迟。” “那就全都仰仗先生了。” 荒狐起身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来仰仗之说。” …… 正如荒狐说的那样,蒙植不在天月湖,而是身处拓月峡谷。 峡谷下是一方六阶灵脉的分支。 峡谷广袤宽阔,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见四处雷劫肆虐后的狼狈景象,站在此地,寻常修士渺小的就像是蚂蚁。 “就在此地吧。” “我怀疑你的行踪已经暴露。” 蒙植笑了起来说道:“不是弟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在古城之内,古仙楼的大族修士想要找一个人,不出两个月,就会锁定对方的行踪,我们能瞒过这三个月已经很是难得了。” “接下来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蒙植按下云头。 直奔拓月峡谷的城池。 这些说是堡垒实际上更像是城池的城中之城也很有意思。 “所为何事?” “寻地渡劫。” “那!” “玉简上有无人的洞府的位置,你自个儿选吧。” “缴纳了灵石就能使用灵脉和阵法。” “化神丹是否需要?” “是否需要有专门的修士看顾护法?” “出租道兵。” “符箓卷轴的话……” “阵法是否需要提升品阶。” “……” 一连串的业务堆的蒙植眼花缭乱。 蒙植大手一挥:“不必了。” 缴纳灵石领取了玉简后直奔洞府。 入定三天。 忽一日。 沐浴更衣。 拍开玉盒上的封条。 将一枚丹药服下。 (本章完) 857、神圣 轰隆。 惊雷光昼。 天下大白。 洞府之中的修士缓缓睁开双眸。 暗金琥珀眸子宛若瑰丽的猫眼石。 在那暗金长发的映衬下如此的耀眼。 如果说曾经的蒙植看起来只是清秀,那现在的他面容渐渐改变,化作了刚毅的英俊。 带着高修俯瞰世间的宽广,以及独属于大修士的神性。 那种飘渺和难以言喻的厚重锋芒,若是世俗的人看到,怕是会顶礼膜拜,将之当做是天上谪仙。 蒙植将身上的青黑色斗篷摘下,紧了紧身上法袍。 法袍以皇血金线编织,黑曜皮革内衬封边,辅以金纹,雍容而华贵。 最重要的是篆刻在法袍上的阵法符箓,勾连若星辰走座,形成完整的循环。 这样的法袍可以保他抗住化神劫的二三道雷霆之力,乃是由古仙楼专人订制的合身法袍。 三十年前,他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穿上这样的法袍,能佩戴腰间的玉佩灵宝。 更能执掌极品的道兵。 蒙植张开手掌,一杆三尺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他握住魂幡的时候,黑金主杆化作刀柄。 凌空攥住刀柄,黑金魂幡慢慢凝成刀刃,顶端的骷髅恶鬼怒吼着变成最前方的刀尖,青黑色的幡布融沉其中。 仰头看去。 紫气东来三千里。 风云像是分卷进入涛海的无穷水流,向着中央汇聚,而天空更像是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宛如海碗扣下。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从那中涌出的还是向其中汇聚而去。 天地间,有一种‘恐怖’锁定了起身的修士。 “这场面……” 涂山君想起当年自己渡劫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在天机城。 天机城和古城很不一样。 听到了涂山君的话,蒙植笑着说道:“狐老您应该不需要渡劫吧?” 似有所感般继续说道:“您老是天生的神圣,不懂我们这些底层小修的挣扎。” 感受着那股来自天地的锁定,哪怕蒙植再怎么自信,心中也不由得涌现忐忑和紧张。 就好似血在这样的刺激下沸腾,心中流淌出情绪,那是一种能够影响身躯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只有自己明白。 观想法一转,阴阳磨盘将一切碾碎。 涂山君没有辩解。 而是默认下来。 他并不是天生的神圣,也非地府的大君。 走到这里,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 尽管他时常怒斥那半成品影像面板是个无用的东西,实际上他始终觉得是这东西保留下了自己的神智,并且让尊魂幡拥有这等能吸收煞气进阶的强大神通。 只不过,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哪怕是尊魂幡能利用煞气进阶也如此。 现在的蒙植知道与不知道根本不重要。 这等天大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反而会影响他本来坚固的道心。 再加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越是得知惊天的消息,越会被这消息反噬。 以前的涂山君也不是很懂。 后来他才明白,在太年轻的时候知道太多不好,有时候无知反而无畏,在修行界,不知道比知道更让人心安。 蒙植不清楚自己师父心中所想,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上空还未成形的雷劫上。 …… “找到了?” “找到了!” “走!” 玉昊丰起身就要离开大殿。 他没想到蒙植还能玩出这么一手,竟然靠着阵法和密道安然的离开了玉金帮的地界。 那阵法的手段实在精妙,看起来品阶不高,却具备着十分强大的迷惑性,一般修士根本看不出来。 这也就说明蒙植得到的机缘非同小可。 其次,蒙植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呆愣。 看起来行事锋芒毕露,实际上也是个知道隐藏的聪明人。蒙植肯定知道自己逃不脱古仙楼的追踪,然而他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三个月时间。 这個时间不是让他渡劫过去,而是安然的抵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的开启雷劫。 省却了骚扰。 等他雷劫一过,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如果不能渡过,那么,是否能隐瞒自己的总之也不重要了。 “陈金鼎知道吗?” “应该知道。” “嗯?” “暗桩说,陈金鼎很快就发现蒙植不见,只不过碍于您的压力,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找,如今怕是也已经锁定位置。” 朱乾寿拱手说道。 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 他与蒙植称兄道弟好的不得了,没想到这小子还防备着他。 明明说好渡劫的时候通知他护法,不想这小子自个儿溜走了。 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 这小子已经在拓月峡谷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朱乾寿也不由得赞赏道:“好小子,明明有本座可以依仗却能坦然离开,这份果敢和判断,也足以说明他是个成就大事的人,更难得是这份缜密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上位’也就是走在前方的玉昊丰。 怪不得上位如此看重对方。 看来也是动了将之招纳的心思。 不过,如果对方的来头很大的话,不见得能做到。 想到这里,朱乾寿叹了一口气。 大宗弟子和他们散修就是不一样。 大宗子弟天生就拥有金山银山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恶,而他们散修呢? 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 好不容易登上了第一步巅峰,没有传承、宝物、指引,根本无法踏出第二步,无奈之下,只能转投大势庇护。 当然,也可以自己创建宗门,发扬光大,然而光是自己的修行都已如此缓慢,又要照顾宗门的话,就是彻底将道途堵在后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投身古仙楼。 他也不可能踏入第二步。 然后登上化神境。 只是,投身容易脱身难。 想要离开,要么就完成古仙楼的命令,要么就将这一身修为留下。 若说叛逃出去…… 朱乾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已经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再让他出去颠沛流离,东躲西藏,他也不习惯。 说不定自己前脚叛逃,后脚就会被古仙楼的修士击杀。 古仙楼花费了大量的资源培养他们,不可能放他们安然离去。 说到这里,就不得提起另一件事。 齐跃蜀说是陈金鼎一伙儿的,实际上对方同样是古仙楼培养出的。 要不是玉昊丰将齐跃蜀身死的事情压下来,蒙植定然要受到古仙楼上层极为严厉的责罚。 擅杀古仙楼尊者修士,怎么可能连一丁点的消息都不曾传来,连陈金鼎都没有多说半句,现在看来,全都是上层的博弈罢了。 修行界,早不是野蛮生长的时代了。 如果真要追溯。 也许在荒古的时候还很自由……。 “自由?” 朱乾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也许每个时代都不一样吧。” …… “拓月峡谷。” “我们走。” 一艘庞大的巨舰犹如巨兽般发出长鸣,在天空中浮水翻涌,化作一道光梭消失在天际。 “这么大的动静?” “是啊,玉金帮的巨舰都开出去了。” “玉金帮这么高调?” “毕竟玉金帮本身就是古仙楼的一部分。” “古仙楼?” “我也是古仙楼的修士。” 身旁的修士拉住对方,说道:“你这古仙楼和人家的古仙楼是一个古仙楼,只不过就算同属于古仙楼也有个三六九等,我们呐,就好好的当那个第九等就好喽,不要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 往日里人烟稀少的拓月峡谷一下子热闹起来。 化神劫吸引了无数修士前来观摩。 那些本就身在托月峡谷的修士自不用多说,许多相隔万里的也在看到动静后蜂拥赶来。 别看蒙植遇到的化神修士好像很多。 实际上那是因为他已经触摸到了这个境界,加上又是道体天骄的身份,让他提前接触到这一境界修士。 如果说他已经抵元婴巅峰,身边反而还是更低境界的修士反而才是出现了问题。 要么就是自己没有踏足那一阶,要么就是自己已达到顶峰。 元婴巅峰是顶峰吗? 相信没人敢说是。 一旦真的发现,元婴巅峰就是顶峰,那么至少有过半的修士会当场道心崩碎。 因为没有了路了。 前路。 仙路。 “化神雷劫,我苦等二百年不曾感受到灵机降临,他是谁?没见过。” 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看向山顶盘坐的修士,那人还没没有彻底被天地灵机淹没,依稀能看到意气风发的身影,以及狂舞的暗金长发。 修士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静静的磨刀。 噌。 磨刀石闪烁火光。 水流掠过。 水火交织显得如此的平静。 那修士巍然不动,身上涌现出锋芒的冲天刀意,那刀意并没有迸发开,而是不停的攀升扩大,顷刻间,方圆千里已彻底被刀山笼罩。 刀山与天地灵机碰撞在一起产生气息,像是云彩般缓缓的涌动,彻底淹没了磨刀人的身影。 轰隆! 雷霆划破天际。 神雷一震。 碎刀山。 湮真意。 岂料那持刀的暗金双瞳的修士毫无惧意。 手持黑金血刀。 “六道轮回斩。” “地狱。” “刀山!” 碎裂的山海重新汇聚。 化作一座高山抵挡住降临的雷霆。 “杀!” 蒙植张口。 手持尊魂幡所化的长刀。 悍然出手。 “火海!” (本章完) 858、辨识 呼! 震杀而来的雷霆消失。 蒙植微微颤抖的手掌渐渐稳固。 那并不是害怕,而是彻底的心安。 他恍然发觉,原来自已站到了这么高的位置。 第一道雷劫不曾给他带来困难。 雷霆散落的弧光就像是绚烂的烟火,庆贺着他的心生:“我明白了,天地的雷劫,既是对修士的考验,也是一场机缘。” 轰。 第二道。 蒙植根本不曾架起护体罡气,任由雷劫洗礼身躯。 雷霆的坠下并没有让蒙植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反而激发了道体虎魄。 巨虎像是一条蛇环绕在蒙植的肩膀处,巨大的虎头张靠血盆大口,怒吼不休,疯狂的吞吐着灵机气息。 “虎魄!” 伴随着第三道雷霆落下,蒙植不由得感叹,因为自己潜心修行,所以并没有完全发挥出虎魄道体的神通。 虎魄道体拥有很多强大的神通。 其中庚金杀伐,白虎凶煞,可助力他的真意和术法。 在他刀意汹涌的时候,完全能利用虎魄道体强大的能力越阶对敌。 更不用说,他手中还有一件足够合适的极品道兵。 尊魂幡虽是功能道兵,却拥有所有道兵都不具备的能力,那就是能更改自身形态。 自在如意的神通使得尊魂幡能够适应不同幡主。 不管对方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只要幡主能想象出来,尊魂幡就会按照对方的想法变成对应的兵器,尽管只具备着最基础的形态,也远不是寻常道兵能比。 有黑金血刀在手,甚至不需要狐老出手,蒙植自己就能越阶。 虎守圣心使得他的神识更强。 观想法足以庇护他不受大部分的邪术侵扰。 虎目更可看穿伪装,隐隐有一种洞悉人心的本事。 不过,他并没有说自己最为强大的神通,其神通名为‘死葬伥神障’。 凡是死在他手中的修士全都会化作他的怅鬼。然而,比较尴尬的是,他手中的尊魂幡在杀死他人之后,就会吞噬对方的阴神。 反而让那最为强大的神通沦为鸡肋。 “涂山君。” “狐老,虎老?” 蒙植哑然失笑,相比他这位正统的道体传承之人,涂山君更像虎魄道体,各方面的神通也都远强于他自身拥有的道体。 他早就想过,自己称呼涂山君狐老是不是误会了。 其实更应该称呼对方虎老。 那他们两人是什么? 老虎、小虎? 不等他发散思维,第四道雷霆轰然落下。 这一次蒙植没有托大抵挡,而是反身钻入大阵。 服下丹药,将黑金血刀横在双膝前静坐。 升起的大阵为他抵挡袭来的雷霆。 涂山君说道:“大阵挡不了多久。” 这座大阵是他出手布置,他清楚大阵的极限。 雷霆就像是冲刷而来的瀑布要将这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冲散,别看现在还算结实,实际上不出三十息,此阵必破。 这也让涂山君皱起眉头。 雷劫对大阵好像拥有更强大的反制手段,也可能是此阵不够坚固。 ‘也许我该针对雷劫研究阵法。’ 涂山君以为这座大阵能抵挡一道雷霆,现在看来顶多抵挡半道。 蒙植听到呼声,再次服下一枚阴魂丹补充法力,运转鲸吞大法,双手掐着印法: “天青不老,与我地狱变。” “噬地!” 一十八道神光涌动化作长柱汇聚到蒙植的身上。 蒙植的背后浮现了一道虚影。 那道虚影就像是一个踩着高跷披着斗篷的人影,张开了那血盆大口,像是一头荒兽一般疯狂的吞吐着灵脉的庞大灵气。 原本还澄澈的天下此刻充斥了雾化的灵气。 “第几道了?” “第四道过半了。” 围观的其中一位元婴真君死死的盯着汹涌的雷霆中央。 他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自己的神识也完全无法触及其中,然而他还是数的仔仔细细,双眸像是要从那眉眼框中跳出来。 修到这一步,没人不想跟进一步。 进一步不仅增寿千年,也是距离仙路更近。 尽管大多数修士对仙路根本没有概念,然而他们同样不甘于平凡。 不管是有意识的前行,还是无意识的前行,他们都走在路上。 “玉金帮的巨舰来了!” “难道这位渡劫的修士是玉金帮的修士?” “那该是古仙楼的天才吧。” “你们听没听说,玉金帮的第十六堂。” “第十六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玉金帮第十六堂的堂主,据说只有元婴境。” “那?” “极有可能是他!” …… 站在巨舰上的陈金鼎面色平静,手中的两个铁环叮叮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增加到三个,金环漂浮碰撞却又在他的控制下安然飞回手指。 显然,他的心情还算愉悦,至少现在并不如以前那么急躁。 “陈胖子,你的心情不错啊?” 坐在船舱上方的一个年轻人嚼着瓜子,翘着二郎腿。 年轻人眼看没有激起陈金鼎的怒气,露出微笑的继续说道:“那小子那样对你,还杀了你三堂重要的舵主,你连屁都不敢放吗?” “哼。” 陈金鼎冷笑一声。 他早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今日蒙植要是死在组织的杀手手中算他走运,若是组织的杀手失手,他定然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么久没有发作,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到最佳的时刻。 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和场景了。 “道体天骄,深得二爷看重。” 另一位依着栏杆的青年淡淡地说道。 十六位堂主,他们三位算是早到,还有几位并不与他们同路。 更多的是和蒙植没有利益冲突,因此也不想交恶的,所以他们连来都没有来,只等着消息传回来。 如果蒙植能破境,他们自然会恭贺道喜,如果不能也无伤大雅。 …… “你觉得他渡劫的成功率有几成?” 一座空中隐匿的堡垒之中,站在甲板上的玉昊丰问朱乾寿。 “至少七成。” 朱乾寿的眼光很毒辣。 玉昊丰没有多说,微微颔首道:“八成。” 这個概率已经很高。 从玉昊丰的嘴里说出来却很是平淡。 他知道蒙植有这样的底蕴。 就算没有化神丹,光靠一身修为和底蕴也有四五成的机会。 修仙者,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他们的是修士不是资源堆出来的强人。 上古时候,没有具体的方子丹药,同样有人破境攀升,难道离开了天材地宝和资源,他们修士就一无是处了吗? “雷劫好快!” “这是第几道了?” “第八道。” …… 此时的蒙植一头暗金长发完全烧焦散落,身上的法袍也被雷霆撕成褴褛衣衫,护体罡气彻底消失,灵机气息萎靡不振,就连原本明亮的双眸也黯淡了不少,眼看着第九道雷龙将至,蒙植心中咯噔一下。 “师父……” “莫怕!”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还记得那道神通吗。” “记得!” 蒙植掐起印法: “魔心天引。” “阴神替死!” 在他身后浮现的那道虚影渐渐的凝实变一道具备着肉身的阴神。 阴神黯淡的双眸越发的明亮,身上的死气被旺盛的生机代替。 反观蒙植的身躯却宛如正在熄灭的灯火,在双方达到平衡的那一刻,阴神化作一道流光冲上天空。 轰! 雷龙将阴神吞噬。 也在半空炸开。 与此同时,蒙植猛地睁开双眼,无穷灵机化作冲天的光柱迸发飞天。 上空的雷劫翻转化作了雨云。 “下雨了。” 甘霖降下。 站在雨中的蒙植只觉得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此时,面前却浮现了一道微小的涟漪。 “什么?!” “死!”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身披斗篷,戴着青铜狐狸面具的修士出现在刚刚渡劫的蒙植面前。 手中的三棱沙杵直奔蒙植的头颅。 “不好!” 青铜面具的修士嘴角扯上狞笑,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位道体天骄陨落的时刻,到时候此人的死相一定不太好看,毕竟头颅炸碎的人,没有几个是好看的。 别说好看了,怕是连一个完整的全尸都不会留下来。 嘭! 青铜面具的修士神色一怔。 他手中的三棱沙杵确实击中了什么东西。 却不是那青年的头颅,而是一方宽阔厚重的胸膛。 胸膛很结实,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对方的道行实在太低了,区区化神初期,在他这一击下,已被贯穿了胸膛,五脏六腑都遭受重创。 如果他继续出手,也许能够在短时间内击杀此人,不过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找死!” 荒狐大吼一声。 “大地星辰起!” 灵机气息犹如一座沙树拔地而起。 虚天神异出现。 钻石星狐跃然。 那个被贯穿了胸膛的‘老龙’抬起了龙头,看向了面前的刺客。 他认出了此人。 当年在天机城外他与此人交手过,不过被他逃走了,没想到现在他已经是化神后期,并且还在蒙植渡劫后出手刺杀。 “怎么回事儿?” 陈金鼎皱起眉头。 心想: ‘老龙身影怎么如此不堪一击,难道当时是唬人的不成?’ 涂山君一把推开蒙植,接过了黑金血刀。 轻轻摇动。 血刀变回了原样。 一杆丈许魂幡。 尊魂幡。 荒狐先是愣了一下。 旋即瞪大双眼。 脊梁骨一股寒意上涌,直冲脑门。 “啊!” 大吼一声。 连滚带爬的登上遁云。 (本章完) 859、起阵 “想走?”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爬上云彩的黑袍修士身形一顿。 当即停了下来。 荒狐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亦或是哭和笑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因为他偏生就遇到了那个人。 现在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接这该死的杀手任务。 赚的灵石再多也没有命花啊。 更不用说,情报根本一塌糊涂。 上一回就吃过情报的亏,怎么组织又没有搞清楚情报。 来之前,荒狐信誓旦旦,觉得不过是元婴巅峰的天骄罢了,以他的实力杀死对方轻而易举,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背后的势力和传道授业的师长。 然而,那些问题都会有其他人来帮他摆平。 不需要他为之烦恼。 站在云彩上呆愣的荒狐僵硬的转过身来,扯上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再次看向‘老龙’执掌的极品道兵。 那是一杆魂幡。 尊魂幡。 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将之清晰的认出来。 其实如果是曾经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快辨认清楚。 概因三年前堂主曾下令全力寻找这件拥有器灵的强大宝物,所以他才记住了,并且知道了涂山君真实的身份。 原来他对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修士,而是一位不知道活了多么古老的天生神圣。 如今他则是非常后悔自己将尊魂幡认出来。 荒狐说道:“道友,我想说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涂山君胸口的大洞翻涌着黑红色的煞气,就像是重构打印般,将之重新填补起来。 硕大的龙头开合,暗沉的双眸淡漠的瞥了站在云彩上的荒狐一眼。 淡淡地说道:“你信吗?” 荒狐叹了一口气:“我不信。” “我只是不想与道友为敌。” “你认得我。” 涂山君说的轻描淡写。 正是认出荒狐,因此涂山君才决定显露尊魂幡。 黑金血刀只有形而无神通,只有尊魂幡能抵挡住化神后期的大修士,他曾与荒狐交手,此人的虚天神异和道法颇有道行,光靠东海君和黑金血刀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值此重要的时刻,更不能让压箱底的垂云出手一击。 无奈之下,只能显露尊魂幡,帮助蒙植渡此难关。 ‘福祸相依,劫数躲也躲不过去。’ 涂山君的目光平静。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心中同样对此局面有所预料。 听到老龙的话,荒狐看了看尊魂幡,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老龙’很熟悉,就好像……,想到这里。 荒狐猛的瞪大双眼,瞳孔微微颤抖:“你……是你,你……,我,我早该想到,那也就是说……” 荒狐探过目光看向被‘老龙’护在身后的修士。 蒙植此时正盘坐在雨中,恢复着受损的身躯和干枯的法力。 荒狐恍然。 神器已有主。 怪不得直到现在涂山君都没有出手,在他的印象中,此人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那时候许红裳的修为也不高,他却依旧出手了,如今那身后的青年渡劫化神,肯定也足以支撑此人出手的。 纵然不能展现完整的斗法,也能涌出一招半式。 想到这里,荒狐悬着的心稍放下,却并没有完全放下来。 他总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说自己和天生神圣交手,其实不过是两招而已。 第二神通施展他就重伤远遁。 又怎么敢真的再次出手。 荒狐拱手抱拳道:“今日我没有来过这里。” 说着就要走。 “你想走,我就杀你。” 转身的荒狐身形顿时僵住,哭丧着脸,告求道:“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说着目光看向涂山君身后的小子继续道:“此人刚渡化神劫,虽得天地馈赠,顶多只有让道友出手一击得法力。” 说着目光环视道:“现在隐匿不出的尊者修士至少在十位以上。” “道友用此术杀我,你们两人岂不是要成为待宰羔羊?” “道友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这位小哥考虑。” 荒狐以为自己能说动涂山君。 然而,等来的之后一句话。 “你可以试试。” 荒狐摸了摸鼻子。 他不敢试。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天生神圣,是否真的会在意自己的神器之主? 或许会在意,不过却肯定更关心自己。当器灵有了神智,他们当然会考虑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更不用说是这么高神智的器灵了。 唯一让人惋惜的是,此人的本体太弱了。 极品道兵。 很强。 却远远不够强。 本体限制了他的高度。 相比于赌涂山君不出手,他更要赌自己能否在对方器灵身出手后活下来。 荒狐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涂山君流传出来的战绩,在裴氏的事情被圣人压下来,但是也有不少捕风捉影的消息浮现,那样的浮萍不能当做根据。 万物城的却可以。 万物城杀鬼魔尊者。 战败手持圣器黑皇剑的大星河宫天骄。 虎冢杀飞来君。 碎拥有玄绝刀的赵无刀。 赵无刀可是组织的天骄圣子。 是极为有力的竞争道子之位的人,这样的天才日后是要成就圣人接任堂主的,却轻而易举的被器灵杀了,直到现在,吕信侯还躲着他们组织,一步都不肯离开自己的宗门。 这样的人。 杀他,应该能用多少神通? 荒狐暗暗叫苦。 他不想死。 可是他也不想帮手。 陈金鼎背后的是古仙楼大族玉家。 他现在临阵倒戈还不如硬抗涂山君一击。 上回涂山君没打死他,说不定这一回也和上一回相似。 “道友让我留下是……?” “看。” “看?” 荒狐愣了一下。 “静静的看。” …… “怎么回事儿,那杀手为何不再动手?” 一道细微的声音在陈金鼎的耳边响起。 陈金鼎面色阴沉。 他也不清楚。 也许那杀手认出了蒙植背后的修士,两者认识所以才罢手言和。 但是这样的局面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不趁着现在蒙植渡劫的虚弱期将之彻底除掉诺,定然后患无穷,而且上位也用言语暗示他了。 “二爷?” 朱乾寿拱手询问玉昊丰。 玉昊丰微微皱眉。 “那是什么宝物怎么杀手看到那宝物后如此惊恐?” “属下不知。” “那好像是一杆幡。” “一杆幡?” “幡能有什么大来头。” 荒狐的出现还是让很多人为止一震的。 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惊险。 那执掌着魂幡的老龙与那黑袍修士不知道在说什么,两者看样子是僵持住了。 “既然组织的杀手靠不住,那就由你出手吧。” “喏!” 陈金鼎不得不遵令。 他一步踏出,身后的横空巨舰从涟漪中缓缓显化。人如其名的陈金鼎抬手手掌,举着一枚金旨,朗声说道:“古仙楼堂主蒙植,桀骜不驯,言语之间擅杀同僚,今已完全查明,还请蒙堂主随我们走一趟!” 荒狐目光一转。 他认得那个手持金旨的人。 不正是雇佣他的修士。 “道友他……” “我知道。”涂山君微微颔首。 蒙植睁开双眸,看向站在巨舰上的陈金鼎,冷笑道:“齐跃蜀胆敢以下犯上对本座出手,被本座击杀乃是他罪有应得,你陈金鼎奉谁的旨意前来捉我?!” “上层旨意其实你能揣测置喙。” “若是蒙堂主抗拒。” “我也只能以武力镇压了!” 陈金鼎压根就没有给蒙植反驳的机会,大喝一声:“巨舰锁定!” “二爷?!” 朱乾寿赶忙看向玉昊丰。 玉昊丰抬手制止道:“等。” 他还没有看出蒙植的底细。 现在正好。 就算组织的杀手没有继续,陈金鼎也迫于那人的压力不得不出手。 蒙植神色剧变。 低声道:“师父,怎么办?” “您老能不能拖住他们,等待玉伯父赶来?” “玉昊丰?” 涂山君的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淡淡地说道:“他能来早就来了,如果不能来,就说明不能来。说不定这件事他本身就是推手之一。” “可是……” “求人不如求己!” 涂山君的面容依旧从容。 更大的场面他也见过,何况是区区巨舰的锁定。 随后看向早已经踏云的荒狐。 说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器灵宝物虎视眈眈,你就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手中这杆幡。” 涂山君扬起手中的尊魂幡。 神识则慢慢散开,将手中的尊魂幡往上空轻轻一抛。 尊魂幡如龙般钻入云中。 轰隆! 天地色变。 “阵!” 东海君的目光重新恢复了澄澈,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神智的清澈呆滞,然而他却并不是虽神识而动的傀儡,其灵智之高与生前并无二致。 加之没有任何顾虑和想法,反而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势力。 东海君抬手,接住一杆小幡。 东海君低头看去。 小幡上书“” “风。” 摇动小幡。 风起。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巨大的阵法套筒。 无数阴云汇聚成铺平。 隐约间,好似看到了肃穆的军阵。 天空中。 风云汇聚的至高之上。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彻。 “十方鬼王,” “杀生阵!” “起!” 晚点,二更。 860、阵杀 呼! 黑色的雾气与没有散去的雷云交织,锻成一块浓郁的暗。 暗天之下。 百万鬼兵齐着甲。 万千猖将身披胄。 漫天的阴云在阴风吹拂下,若隐若现着一只只青面獠牙的恶神。 整齐簇拥。 宛如一直隐藏在深渊地狱的铁军,终于从晦暗的地府走出。他们的身形不一,却整齐的让人们以为他们其实是一体的。 手持小幡的东海君的口中生出獠牙,老龙的面容化作铁青。 化神初期的灵机气息完全嵌入大阵。 一步迈出。 化作苍龙飞上云端。 无尽的黑暗尽头。 似乎端坐着恶神的王。 飞入云端的老龙也只是其中之一。 在小幡从老龙手中挥动的一刻,小幡化作大纛矗立军阵之中。 老龙缓缓落座。 一座虚幻的神龛拔地而起,与背后的深邃黑暗相连,好像坐在这里的并不是修士,亦不是恶鬼凶神,而是一位统御大军的将领。 此时,大阵边缘的荒狐瞳孔缩小,他眼睁睁的看着‘老龙’化作龙形飞走,而类似那样端坐在云端上的气息足有十道,老龙竟排在倒数之列,往前的所有强大阳神,全都不是老龙的灵机气息能够比拟。 “一、二、……五。” 不算老龙,竟还有五位强大冲天的气息。 他们就像是这座大阵伸展出的手脚。 是如此的统一。 然而,他的目光却飞了起来,搜索着另一道本该出现在他目光之中的身影。 荒狐的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 轻声呢喃道:“没有?” “还是不在?” “不可能不在。” “他是器灵!” 荒狐寻找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那道身影。 他不觉得是对方不在。 做为尊魂幡的器灵涂山君怎么可能不在幡中,唯一的可能就是坐镇黑渊尽头,居高临下的如同鬼中帝王一般俯瞰被这无穷阵法笼罩的天地。 盘坐阵中的蒙植望着那漫天无尽的凶恶鬼神,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面露喜色。 他早就见识过尊魂幡内的那座天空大城,以及通天塔中的强大修士,一直担忧暴露宝物才不敢彻底用出神通术法。 当下这样的局面,若不施展出全部威能,他定然十死无生。 落在陈金鼎和其背后高修的手中,或许连求死都是奢求。 尊魂幡总有一天会暴露。 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既来之则安之。 蒙植长叹一声:“天算不如人算啊!” 抹去眼底深处的担忧,蒙植仰头将丹药瓶子倾倒。 十余枚丹药落入口中。 入口即化。 在他虎腹鲸吞神通的炼化下,化作了充盈的法力积蓄在丹田的广袤法力海洋。 盘坐在山巅的蒙植凌空一攥。 一杆虚幻的小幡出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神识催动下化作黑金血刀,持刀的蒙植斜指远天的玉金帮巨舰,冷声说道:“陈金鼎,汝可识得此阵。” “你不是要捉我吗,若有胆量,还请入阵吧!” 横空的巨舰足有两千米。 站在甲板上的陈金鼎阴晴不定。 他不认得这道大阵。 然而,只要不是瞎子,一定能认出这道大阵绝不是样子货。 没看连组织的杀手都乖乖的听从阵主的吩咐。 他陈金鼎的实力确实不弱,却也没有托大到能安然破阵而不出什么意外。 “这是什么阵法?” 跳脱坐在桅杆上的堂主皱起眉头,四下的寻找着修士。 “不认得。” “一看就很凶。” “你看此阵凶煞气直冲天际,好似天玄银河挥洒远去,散落覆盖何止万里之遥,这样的绝世凶阵,只怕那布下此阵的修士也绝非等闲,更不用说刚才如龙一般飞上云端,充作了这庞大阵法阵眼的道兵。” “道兵?” “极品道兵!” “那好像是一杆……幡。” “幡?” 巨舰上的众人相视,眼中全都涌动着些许不确定却又不好说出口的东西。 “呵,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过是器灵宝物罢了。” “相传三十年前,天器圣地万物城出现了一件器灵宝物,就是一杆魂幡,据说那器灵拥有寻常修士的神智。” 倚靠在巨舰栏杆上的八堂主死死的盯着面前汹涌的大阵,别看他说的轻松,实际上双眼中的神色早出卖他。 “据说那器灵打伤很多人。” “没想到,被这小子得到啊!” 悬空坐在船舱上方的玉金帮堂主像是要看透阵法找到蒙植一样。 “这真的是器灵宝物吗?” “嗯?” “为何不见器灵?!”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刚才他们分析的头头是道却算漏了最主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器灵’呢?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到那位器灵的出现。 也许尊魂幡的器灵就在大阵的深处,毕竟做为器灵肯定不好轻易的露面,否则就没了坐镇大阵的人。 “是这件宝物吗?” 玉昊丰看似是问句,实际上他已经明白。 根本没有什么隐士高修,也无深厚的势力背景。 蒙植能够获得道体是因为三十年前的虎冢,而护佑他的人,也从来不是师长高门,而是这杆尊魂幡的器灵。 玉昊丰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老龙的神色如此怪异。 生命的状态也十分稀奇。 是生、是死? 还是介于生死之间。 现在他懂了。 老龙死了,器灵却活着。 由器灵操控的老龙当然生死兼具。 “是!” 拿出玉简画像的朱乾寿坚定的说道。 接着问道:“二爷,我们是不是该出手……” 得到的依旧是玉昊丰的拒绝。 玉昊丰抬起手,淡淡地说道:“锦上添花实在不如雪中送炭。” “本座谋划了许久才布下这场大戏,戏才刚刚刚开,着什么急要打烊。看吧,我倒要看看那杆器灵宝物到底有多么厉害的神通。” 朱乾寿拱手称是。 …… “放心吧,纵然是器灵宝物,没有法力的支撑也无法发挥出完全的实力。” “那渡劫的小子才踏入尊者之境,境界不稳。” 飘渺的声音涌入陈金鼎的耳朵。 陈金鼎神色一松,他也是如此想的。 刚才组织的杀手就已经快要触及蒙植了,只不过被尊魂幡内的阳神尊者挡下。 那时候组织的杀手还将阳神尊者胸口轰出大洞,逼得对方不得不在暴露自己器灵宝物的身份下主动显化。 如果对方真的拥有万全的实力,何必要这样做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在虚张声势。 他已经不会再像上一次一样上当受骗了。 “执法卫何在!” “在!” “破阵。” 那五位答应的极为不情愿的元婴真君面面相觑。 上头说是捉拿元婴真君,所以才是他们赶来。 现在人家已经渡劫成尊,还布下如此恐怖的大阵,再让他们前去捉岂不是送死。 “废物!” 陈金鼎勃然大怒。 “你去。” 陈金鼎大怒,就要质问是谁。 回头一看。 一位身形高大的修士正站在他身后。 那人长相十分英俊,狭长的双眼不仅没有破坏那张面容,反而让他更具压迫感,光是站在那里散发的淡淡气息,就让众多尊者后退。 陈金鼎赶忙拱手道:“七爷!” 被称作七爷的人缓缓坐下,四道身影伴随涟漪出现将巨大的座椅抬到此人屁股下,使得对方安然落座。 此人指了指陈金鼎说道:“去吧。” “由本座为你压阵。” “是。” …… “他是谁?” 荒狐一看问他的人,不正是那个刚刚渡劫称尊的小子,本不想说的他还是解释道:“玉家当代的老七,身具广寒道体,底蕴非凡,其实力远超许多大宗的候选道子,如果是稍差一些的大宗门里,他就是板上钉钉的道子。” 说到此人,荒狐神色严肃道:“道友,此人绝不好对付!” 如果是他遇到了此人,荒狐一定转头就跑。 这个人可比赵无刀的道行强出太多了。 “这么厉害。” 蒙植嘶了一声。 他不觉得自己的罪过此人啊。 怎么会惊动这样的大人物。 “别说玉家的老七了,就是那胖子也不是好对付的。” “他……” 在荒狐言说的时候陈金鼎已经踏入大阵之中。 甫一踏入大阵。 陈金鼎顿觉身躯千斤重。 对他而言,别说是千斤的重量,万斤、百万斤都不在话下,然而让人费解的就是,自他踏入阵中,就好像三魂丢了七魄,往前走了不过三步,他的身躯灵光就消失殆尽,身上更是涌出了淡淡的老人臭。 “怎么?!” 陈金鼎瞪大眼睛。 运起法力架起道兵抵挡。 然而,身上的情况乱不仅没有制止反而还在迅速恶化。 “入吾阵中,” “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晦元婴灵光……,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 “陈金鼎。” “陈金鼎!” “魂归来兮!” 陈金鼎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然后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咆哮。 紧接着,一阵恍惚。 他就看到自己的阳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躯。 惊恐之下的他挣扎着想要逃回躯壳。 却已是徒劳。 他的身躯已经死了。 …… 一个后期尊者。 走了三步。 死了。 还在阵中的荒狐眼中的诧异早就被惊恐代替。 他刚才还在讲陈金鼎。 现在陈金鼎就死了。 活生生的死在他的面前。 别说是他,巨舰之上的修士全都一脸的震惊。 861、道子 “死了?” 依靠着栏杆的堂主瞳孔不自觉地缩小。 身处阵外的他们本不应该看到大阵内的情况,然而就好像是那阵主有意为之一样。 大阵宛若隔着一层水晶涟漪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们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陈金鼎走出的那三步。 三步之后。 身死道消。 “你看清了吗?” 倚靠在栏杆处的上官川抱着肩膀,看向了出现在他身旁的并不高大的修士。 修士紧锁眉头,沉声说道:“没看清楚,陈胖子死的蹊跷。” 说着,目光落在远天裹挟了小天地的大阵上。 此人正是与陈金鼎拌嘴却依旧坐在船舱上的堂主。 现在玉家七爷到来,他又怎么可能托大的坐在上方。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杆镇压大阵的尊魂幡,确实是当年在万物城失踪的器灵宝物。” 邵鹰的眼中闪过奇异的颜色,随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传音道:“上官兄难道就不曾听说器灵宝物的传说。” 上官川面色平静的聆听着。 像他们这样的修士,哪个没听说过器灵宝物的传说? 都说器灵宝物关乎成仙。 在他看来,那是以讹传讹。 如果真的关乎成仙,更为强大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允许他们听说甚至是见到器灵宝物。 后来又听说,器灵宝物能够让修行者的路走的很顺。 也就是可以仿照器灵走出修行者自己的道途。 这或许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然而依旧不能让上官川动心。 走到他们这一步的修士,哪个不是道心坚定,并且已经走出自己道途的修士,纵然前路是死的,他们也已经没了后退的可能,更不用说将道途寄托在‘死’物的身上。 自不必说前路还未必是死路。 谁真的确定自己的路就一定对? 唯一上官川动心的是这件宝物表现出的强大神通。 不过是一座大阵落下,当场炼化了一位强大的化神尊者。 如果这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十方鬼王皆为实力强大的尊者,配合数百万阴神凶鬼,以及一位道行深厚的兵主,是否能让化神尊者对抗圣人? 上官川的眼中闪过精光。 别看这件宝物只有极品道兵,却远不是寻常的圣器能比拟。 “极品道兵。” “器灵宝物?!” “那就是传说中的器灵宝物。” “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魂幡?” “不错。” “……” “此人是何等好运!” 早早聚集而来的众多修士扼腕叹息,羡慕嫉妒化作阴云充盈。 如果他们能够获得器灵宝物,也早和此人一样能够具备冲击化神的底蕴,甚至有可能比这个那年轻人更加的成功。 “这是何等强大的兵器。” “连玉金帮的‘吞日蟾’都轻易的死在阵中。” 随着聚集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就连许多金丹真人也已经闻讯赶来,就为了一探这盛况的真相。 …… “好宝物!” 朱乾寿赞叹。 站在楼船前头的玉昊丰收起了眼中的惊讶。 他还以为能够通过陈金鼎试探出器灵宝物的实力,没想到陈金鼎这么简单就死在阵中。 这座大阵隐隐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好像如果他敢踏入其中也会遇到麻烦。 “竟如此强大?” 玉昊丰轻声呢喃。 越是强大,玉昊丰眼中的惋惜也就越多。 兵器可以重铸,熔炼,器灵宝物一旦熔铸,就会导致器灵消失,这样舍本逐末暴殄天物的行为,没有哪个修士会干,就算真的做出来,也不见得能获得更强大的宝物。 也就是说。 极品道兵天生限制了这位器灵。 “唉。” “老天如此不公。” “给你媲美常人的神智,却不给你一具足够高强的身躯。” 玉昊丰微微摇头。 以他知道的器灵宝物的经验,越是强大且神智高深的器灵,其本体也就会越强大。 类似尊魂幡这样的畸形儿也不是没有,却更加的让人惋惜。 尽管如此感叹,玉昊丰还是很满意。他已经知道了蒙植的一切来历,也算看清楚他背后的依仗。说来,如果蒙植身后的背景如果极为高深,玉昊丰反而要担忧了,现在看来完全就是穷小子获得机缘逆袭。 “二爷,陈金鼎死了,七爷不会放过他。” 朱乾寿拱手说道。 “老七的性子我知道。” 玉昊丰的目光挪动,看向端坐在巨舰前头高座上的金白法袍修士。 那人的神色淡然,神色的诧异也只是一闪而过。 此人正是玉家的当代老七,也被称作玉七爷的玉昊明。 玉昊明眼中闪过异色,淡淡地说道:“怪不得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原来此人获得了万物城道兵的认可成为兵主。” “有器灵宝物傍身,他的修为来历倒也完全符合。” “只可惜……,你万不该如此嚣张跋扈。” 清冷的声音犹如擂鼓震响。 平淡的好似天威。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 蒙植只觉得铺面再次迎上了雷劫。 神色凝重的同时,持刀怒喝:“废话少说,你若有胆边前来破阵,我倒要看看你这位玉家的七公子,是否真的如传言的那样,拥有超越大宗候选道子的道行和实力。” 还在阵中的荒狐一听蒙植的话,当即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 赶忙说道:“哎呦,我的祖宗哎,你别挑衅他啊!” 那是谁? 古仙楼玉家的当代七公子。 实打实握着道途出生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其实力哪怕在东荒天骄榜也能排进前五十。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给他成长的时间和机缘,也就是玉家还有能够与之相抗衡的人,不然此人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位玉家族长。 别说是他荒狐见到此人,就是赵无刀怕也会轻而易举的死在此人的手中。 就是这么一个实力强大且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容许一个刚刚突破尊者境的小孩儿挑衅。 荒狐承认涂山君的实力强大,但是,器灵宝物能够发挥出多少实力,还要看兵主的修为和道行。刚才杀陈金鼎到底消耗了多少法力,荒狐就是不清楚也能猜出一二,靠着现在法力不全状态和这位道子天骄作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什么又是明智之举呢? 荒狐也不知道。 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完全没有发言的权力。 不管是涂山君还是玉家的七爷,他都不是对方的一合对手。 现在他只庆幸自己刚才确实没跑,不然死的就不是陈金鼎而是他自己了。 眼珠子滴溜一转,荒狐心中涌现一个骇然的想法。 也许蒙植这样做反而会让他受益。 一旦蒙植被玉昊明杀死,那距离宝物最近的除了玉昊明就只有……他自己。 如果让他来执掌尊魂幡,以他化神后期的修为和浑厚的法力,以及幡内众多阴神凶鬼的相助,就算面对圣人,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逆天改命的机缘!” 荒狐微微颤抖。 回眸看向蒙植。 微微摇头。 他绝不能出手暗害蒙植。 以他对涂山君的了解,如果他出手也会被视作敌人,所以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静静的……看。 “汝可识得此阵!” 蒙植并没有看到荒狐眼中的深意。 他现在全神贯注。 目光和神识死死的锁定已经站起身来的玉昊明。 “公子!” 为玉昊明抬来座椅的黑袍修士拱手。 一同拱手的还有余下三人。 四人的穿着一模一样,身形相仿,甚至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很是相似。 四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好像是一个人。 “不如让属下代替公子一探究竟。” 四人灵机气息散发,竟是四位后期尊者。 要知道,就连玉金帮的堂主修为都参差不齐,而只是为玉昊明抬来座椅的修士都已是此等境界。 玉昊明抬起手掌,淡淡地说道:“入阵内,你们会死。” “久不出手,使匹夫与竖子成名。” “既然十六堂堂主拒捕,本座就亲自入阵来拿。” 说话间,玉昊明一步踏空。 背着手掌的身影已经走出了横空巨舰,无穷威压好似一道倒卷的天瀑将漫天的烟云浸染,而他的身影则一步接着一步的走着。 “嗡!” 踏入大阵的那一刻,周身迸发出金白光芒,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 “一步。” “两步。” “三步。” 玉昊明迈出步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得念出声来。 他们的神色不一,却都好像再期盼着什么。 而走出三步的玉昊明听到了他人的呼唤,就好像一道遥远的声音自上古传来,震荡起了他的身躯和灵魂。 “玉昊明。” “四步!” “五步。” “……” 玉昊明的神色愈发淡然平静。 目光扫过大阵。 看向自己的手臂。 他确实感受到了来自‘天地’的压力。 那是无处不在的风,以及燃烧自他丹田法海的火,以及正在酝酿的雷雨。 然而,他的修为根本不是陈金鼎能够媲美。 如果他能够早生百年,也许坐在族长之位的就不是玉昊丰的大哥,而是他。 “我可不是所谓的候选道子。” 蒙植感受着体内法力疯狂的流逝,脸上的神色剧变。 他好像高估了自身法力对尊魂幡的支撑。 “坏了师父!” “成了?” 荒狐又惊又喜,心中反而忐忑了起来。 甚至多出些许的失望。 他希望玉昊明能杀死蒙植给他机会,又期望涂山君能够阵杀玉家的天骄圣子。 现在看来,哪怕是涂山君,极品道兵的器灵、天生神圣,也不是玉家的这位七爷的对手。 一时间心绪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晚点二更。 862、假圣 看着逐渐走近的玉昊明,蒙植挥动手中的长刀。 长刀化作一炷高香。 蒙植神情严肃。 双手捧着,噗的吐出一口阳火。 阳火点燃高香,旋即被蒙植插在了发冠处。 在高香落下的那一刻,蒙植身上的黑金法袍变成长袍大制。 双手结印,脚踏罡斗。 摇头晃脑之间念念头词。 那咒语初听很是清晰,在他念叨后却越发的晦涩,最后从清晰变成嘟囔和不明所以的呓语。 咿咿呀呀。 “……” 蒙植念的越来越快,罡斗步伐也越来越大开大合。 摇头的时候,呲牙咧嘴。 獠牙刺破嘴唇生长出。 那一头暗金长发染上了一层猩红。 他寻常的身形拔高。 少顷。 就已变得魁梧且高大。 直到他猛然睁开双眼,暗金虎目黑红分化。 宛如黑暗深渊之中最为耀眼的星辰亮起。 “哇啊呀呀!” “轰。” 身上的大制在此刻化作了袍服,背后十杆小幡在虚幻中凝聚。 高大的身影侧面而来。 那是铁青面容。 横生的獠牙为其增添了几分凶恶,然而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只觉得这是一位具备着超凡神性的天生神明。 “这是什么术法?” “不清楚。” “法眼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只是……”巨舰上的尊者沉声说道。 他们还以为蒙植黔驴技穷了,就连手中的长刀也放弃不用,没想到转眼间就看到蒙植作法,把长刀化作高香插在自己的发冠上。 现在那杆香还在飘动烟云。 “问路香。” “罡斗步。” “请神上身?!” 荒狐震惊的看着蒙植刚才的一系列操作。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看到这么正宗的神通道法,甚至比他认识到的还要正宗,他的阴神产生了动摇,颤抖着呢喃道:“您,难道是哪一位传说星宿吗?” 涂山君瞥了一眼荒狐。 荒狐当即闭嘴。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 如果涂山君真的是星宿,他说出来反而是点明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如今的修行界早已经容不下星宿,就连组织也不得不按照修行界的推演发展而改变自身。 他觉得自己听说的那些事不过是组织对自己曾经辉煌夸大而已。 “装神弄鬼!” 玉昊明淡然冷笑。 他周身的护体罡气死死的压制住侵入身躯的气息灵机。 这是他个人的底蕴和实力。 哪怕不依仗任何外物,他也能够做到同阶无敌,天骄榜对许多人都有过描述,或是仰仗神兵利器、道体神通,亦或是奇异的能力术法和古宝,而他完全可以做到什么都不靠的被排在天骄榜的前列。 玉昊明对排名同样嗤之以鼻。 所谓的排名根本做不得数。 有的人不显山不露水排名很低,却拥有强大的实力。 有人德不配位,仗着外物排在前面而已。 到底谁强谁弱,还要一战才能真正的知道。 就算同为道体天骄,亦有差距。 降神而来的涂山君横眉而来,黑红色的煞气像是烟云在他的眼角飘动不休,目光扫过,定格在玉昊明的身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拔出一杆小幡向着天空抛去,小幡钻入云层,大阵内的煞气云涌做刀兵。 “斩!” 玉昊明看到了漫天的兵器。 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钟碑棺椁…… 刀兵犹如一条划过天空的长河,将他身躯的气息瀑布淹没。 金白色的光芒迅速消失。 玉昊明眉头紧锁。 明明刚才受到他压制的灵机气息怎么在这道虚幻人影出现的刹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原先的灵机气息是一盘散沙,那么当这个背着十杆小幡身着袍服的修士出现,就好像一只铁军拥有了大帅、一个强盛的王朝迎来帝王。 他并不是在和大阵作对,而是在和天地作对。 “你……是这宝物的器灵。”玉昊明此时也反应过来。 刚才他知道与他对敌的不再是蒙植却没有认出此人是谁,现在一看,能够将大阵如臂使指,甚至完全掌握小天地的,除了尊魂幡的器灵也不可能是别人。 高大的赤发恶鬼没有回答他。 而是接连的拔出小幡。 “灭。” “衰。” “竭。” “死。” 斩法罡,灭灵性、衰肉身、竭阳神,…… 一瞬间。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玉昊明像是一个迟暮老人。 周身罡气消散。 灵性如同残灯小盏勉强点燃。 血肉身躯的气血衰败倒退,散发出淡淡的臭味,这种味道和寻常的臭味不同,像是从骨血里钻出来的一样。 到了这一步,没有渡苦海的筏子,身在苦海中的阳神阴神彻底暴露,甚至想要逃脱这具身躯。 行将就木的玉昊明看着自己的身躯,恍然道:“我知道了,陈金鼎的阳神并不是被他勾走,而是他自己离开。” “历经衰竭的身躯会被阳神嫌弃。” “就像是乘坐危舟的人,会惴惴不安的跳入水中。” 玉昊明微微摇头。 他就算知道了对方神通的问题,也无法破解开来。 他低估了尊魂幡的威能,不管是天骄还是道子,只要敢托大进入其中,就会被死死压制。 除非动用远强于自身境界的宝物脱离,否则留在大阵之中只有化作血水这一条死路。 玉昊明摇头归摇头,面色却不改的说道:“真是可惜,你本来应该是叱咤天下的器灵,却受困于极品道兵。” 那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可怜。 让一个器灵拥有常人的神智,却不给他足够强大的本体,这岂不是一种无止境的折磨。 器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辅佐过的修士超过他,而他除了在原地踏步之外,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如果是他玉昊明身处那样的位置,他觉得活着还不如死去。 眼中的怜悯消失。 玉昊明认真的说道:“我确实不如你,哪怕我祭出道体和圣器也不是你的对手。” “不过,死在这里的却不是我。” 玉昊明的见识自然也是高绝的,他已经看出大阵的强大,有这六尊……不,现在是七尊化神坐镇的大阵,还有那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操控蒙植的器灵,该是八位尊者了。 已不是他靠着圣器和道体能破开的。 除非他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斩杀蒙植。 这法子一看就不现实。 器灵不会让他走来。 那么,他就需要动用足够强大的手段了,说着掐起印法,朗声说道:“广寒圣镜!” 一轮大镜在玉昊明的身后浮现。 镜如明月高悬。 大镜盘踞,白色的光芒笼罩玉昊明却驱不散他身上的杀生五衰。 直到,一只手掌从中面前的涟漪探了出来,抚在玉昊明的头顶,一位身着乳白色法袍的高大身影从那镜中走了出来,站在玉昊明的身旁。 “那是?!” “圣器广寒镜。” “那个站在七爷身旁的人……” 玉昊丰没有说话。 玉家血脉道体为广寒道体,可借月华。 而玉昊明的广寒镜仿照家族的神兵打造,乃是实打实的圣器,自然具备着古宝的一丝威能,配合广寒道体,可以实现月华身与肉身的转换。 “很少有人见过我的月华身。” 玉昊明身后的高大身影与他重合。 他的气息也在此刻迸发。 即将寂灭的身躯迅速恢复生机,而他的灵机也在彻底被月化身覆盖的时候提升到恐怖的境界。 “山境。” “圣人!” “虽然是假的。” 玉昊明轻声呢喃。 这个境界玉昊明留不了太久,然而这依旧是实打实的提升。 玉昊明平视前方,说道:“这是我自己养出神通。” “我提前告诉你,我顶多支撑半刻。” “免得旁人说我仗着家世背景欺负人。” “天下大寒!” …… 蜷缩在识海中的蒙植大喜,赶忙说道:“师父,我们拖过半刻钟就能赢下他!” “拖过半刻钟?” 涂山君轻声说道。 他深邃的目光盯着已经被寒气浸染了大半的阵法内部。 七位化神鬼王,三位元婴巅峰。 还有他这个化神初期的徒弟。 剩余的能拖过半刻钟吗? 能。 涂山君却摇了摇头道:“我要击溃他。” 话音落下的时候,涂山君的双眼迸发出神光。 如果他连一个假圣都无法击败,还如何战胜真正的圣人,而且,他并不觉得尊魂幡弱,现在的尊魂幡,足够强大! “哪怕没有主魂身坐镇!” 涂山君张开手掌,五杆虚幻的小幡在他的手中凝聚。 “斩。” “灭。” “衰。” “竭。” “死!” “使我风火雷!” “起。” “噬骨阴风。” “丹田阴火。” “水脏阴雷。” “三阴污浊风火雷入体。” 十大鬼王同时在苍穹上方的斗拱巨殿前显化身影。 数百万的猖兵鬼将也在此刻捻诀施法。 全印起神通,口诵真言。 原本被冰雪冻住的天地就像是车轮碾过般消融化作了雨水冲入了浩荡的雷云之中。 十方小幡的最后两杆出现在涂山君的手中。 “绝!” “绝地天通。” “诛!” 十方鬼王同时出手。 “那就来吧!” 玉昊明断喝一声:“广寒天。” “断月!” 山境圣人的灵机气息犹如覆盖天地的无穷山岳,与远天的滔天的天兵神将对轰在一块。 863、阻止 绚烂道法在天地绽放。 背靠圣器的山境圣人宛若一位踏空横压当世的神圣。 莫说是真意神通,还是术法强式,皆在这一刻化作了玉昊明对圣境最真实的体现。 那是仰止的山岳! 增长间通天彻地。 山岳并不像将一切全都碾碎。 山只是静静的落下。 无法抵挡山岳之威的事物就随之湮灭。 不管是灵机还是气息,亦或是纠结成阵的大军,还是强大到足以改换整个小天地的手段,都在过境的阴兵腾云怒吼,发出最后的嘶啸的时候,被山威下化作齑粉,变成了烟消云散的煞气,任由这浑浊的天空吹散。 凝望山境圣人之威。 涂山君想起了家乡的传说。 传说,神犯了错会被压在山下。 曾经的他对山并没有太直观的看法,只觉得神仙怎么可能会被一座大山轻易的困住。 直到真正和山境圣人交手,涂山君才明白为什么古人对山如此的敬畏,那是一种无可言喻的厚重和庞大,甚至让人望而恐惧。 山就是山。 无关形状。 眼睁睁的看着麾下的天兵天将被山碾碎,涂山君宛若一位高座云庭的帝王,俯瞰下来,轻声呢喃道:“我知道山足够强大,但山终究不是真正的山,那么,山是否会害怕,山是否也拥有灵魂?” “山是否渴望成仙!” ‘涂山君’举起了手中的尊魂幡。 大阵风起云涌,无穷煞气从那杆高高举起的尊魂幡上迸发覆盖,彻底改换了此方天地,阴煞汹涌奔腾,如同涨潮的海浪云雾,顷刻间就已经化作了滚滚高浪。 仔细看去。 那哪里是什么红尘浪头,而是踩云踏空的猖兵鬼将。 涂山君张口诵言。 面容两侧愈发的宽阔。 一面魔头一面仙圣。 中间夹着青面獠牙的恶鬼。 除了主魂身不在,涂山君已经彻底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如今的十方鬼王杀生阵,坐拥数百万阴神,三位元婴巅峰鬼王以及七位尊者鬼王。 足以在不依靠的主魂身的情况下纵横同境而无敌。 哪怕执掌尊魂幡的修士只是一个化神初期,靠着尊魂幡底蕴也足以成为天骄榜上的有名有姓的强者。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手确实棘手。 玉昊明根本不是寻常的尊者。 哪怕在不用动用家族底牌和师长底蕴的情况下,光靠着自身道行也远胜于同阶修士。 对方足够高傲,面对蒙植和涂山君的时候根本不屑于用重宝和家族底蕴,而是选择了以自身的道行境界硬碰硬。 也许这就是天才对自己的自信。 他也确实有自傲的实力。 这道神通带来的压力堪称恐怖。 涂山君盯着绝幡。 绝地天通。 彻底切断玉昊明的后继之力。 诛幡与山境圣人的横空大月对轰也只是稍落下风。 感受着体内法力的消耗,以及十方鬼王杀生阵的炼化,涂山君打算以这大阵的最后一炼彻底削去玉昊明身上的山境圣人。 涂山君盘坐于高台捻诀施法:“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 道言落下,元婴巅峰的鬼王当即显露化身,本相之上凸显出青面獠牙,并且十方站定的鬼王依次在诵言后续中重新浮现。 十殿鬼王高居上位。 一同捻诀。 念诵着不知名的术法神通。 宛如恒星踏空的玉昊明挥手间天地触碰,晨辉对撞,宝境照耀下,万里一片清明,全都沐浴在他的广寒之下。 一步踏出,寒霜将他身后的天地都冻住。 他就像是下凡的神圣,寒天的主公,喝令节气。 “覆!” 道言脱口。 最先显化的元婴鬼王当即遍布裂痕。 余下的两位元婴鬼王同样如此。 没有直接消散只因为他们身处大阵,与整个大阵同气连枝。 然而正是如此,荒狐才更加惋惜。 元婴巅峰在圣人面前就像是一个三岁稚童,若不是大阵的庇佑,元婴巅峰根本就无法靠近圣人,而排在前头的化神尊者,也实在逊色。 荒狐心想道:“如果是我站在那里,取缔元婴气息的鬼王……” 再置换两个化神尊者。 以十方鬼王配合此方大阵,是否能够与真正的圣人一战呢? 想到这里赶忙摇头。 他可不想死。 这幡上有名的阴神哪一个不是役魂。 至于到底能不能一战,还要看执掌魂幡的人。 “师父,再这么打下去,我的法力就要耗尽了。” 蒙植心中急切的呼声说道。 他已经能感受到身躯传来的疲惫和嘶吼,那是法海的激荡和血肉之躯的苦痛。 如果这般僵持不下的话,不等大阵炼化玉昊明,他的身体就会率先撑不住的崩溃身亡。 涂山君神色严肃道呢:“这一战,避无可避。” “信我。” “这不是我信不信您老的问题。” “如果再调动法力,我们一定率先落败。” “不会的。” “我知道大阵强大,您老也是悠久的神圣,可是您的器灵身毕竟不在这里!” 蒙植心中已经动摇,甚至生出惊慌,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样拖延下去,等到半刻钟后没了手段的玉昊明就会退出大阵。 涂山君却根本就不想等。 反而出手迎击。 这岂不是将他的性命视作儿戏。 用他的命来赌注? 是。 赢了皆大欢喜。 如果输了呢? 他会死! 然而,不管成败,狐老肯定都立于不败之地。 做为器灵宝物,众人争夺的对象,狐老会死吗? 蒙植并不这样认为。 性命可以做赌注,却不能放在别人的手中做赌注,还是一个不管成败都毫无影响的人手中。 感受到识海中蒙植的挣扎,涂山君行法的术式一顿。 他知道蒙植害怕了。 没有人想死。 尤其还是已经拔高自身境界,晋升尊者,延寿千余载的人。 他更不想死。 也更不想把性命压在这一场所谓的赌桌上。 因为不管成败,都还有余地。 “我们可以走。” “可以逃。” “也能借助玉伯父的势……” “……” 涂山君听着识海中蒙植的劝说,抬起的手掌缓缓的落下。 他确实应该以幡主的性命为重,这也是他始终重视的事,哪怕是后来者,他也强迫自己一视同仁,倾注以感情和心血,就好像他曾经对待的故友一样。 只不过,他的年龄阅历增长,道心越发成型稳固,他也无法做到和当初一模一样。 因此,很多时候,他哪怕知道那么做不应该,也别扭的去这样做了。 就是不想让自己意识到。 其实,他和幡主的地位已经变了。 而他却固执的始终用自己的态度去揣测和执行一切。 他觉得这一场他能赢! 所以他想让蒙植也接受和信任他,他能赢下。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战胜玉昊明之后,极品道兵的价值会提到很高。 附带着提升蒙植的地位。 那些真正的圣人、道君,却根本不会对一个极品道兵感兴趣,他们不想为一个没有潜力的器灵宝物耗费心神。 什么天龙寺龙宝灵池,古神圣地的荒神血池。 如果真的好进,早就批量造出器灵宝物,还不是条件苛刻到只能做饼充饥。 除此之外,那些修为弱小的,在见识到极品道兵的威力后,或许会动心,却更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性命。 他留下荒狐,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暴露’身份威能,与玉昊明死战…… 是计! 不过,也正如蒙植担忧的那样。 如果败了呢。 涂山君说不会败就已经不会败吗? 他是神,还是仙? 如果他能掌控一切,那以前的幡主是怎么死的。 蒙植继续说道:“师父,我们能撑过去!” “是的。” 涂山君微微点头。 蒙植会为自己的名利和前途赌命,却不会完全的信任他人。 这是其一。 其二,蒙植还没有明白,玉昊明也许是高傲的人,会信守承诺的退出大阵,如果是另一位敌人呢,难道要到那个时候再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拼命吗? 现在有机会和山境圣人交手,其实不该错过……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想错过,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说蒙植。 不管最终得利多少,始终和性命挂钩。 眼见青面鬼神不再继续,玉昊明勃然大怒,怒喝道:“尔是什么意思。” “出手!” 玉昊明刚才分明感受到了危机,那是一种堪称恐怖的压力,就好像哪怕他身具圣人威能,能够动用山境,也不一定是那恐怖的对手。 然而,还不得他直面,刚才孕育的恐怖就渐渐的消失了,整个大阵也完全转攻为守。 似乎铁了心要彻底拖延过他这半刻钟。 “好!” “你不出手,本座就砸烂这座大阵!” 玉昊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张口吐出一道玉简。 …… “不好!” 玉昊丰神色剧变。 他刚才还能从容应对。 如果真让玉昊明祭出玉简,他一定阻止不了。 那玩意可是老祖神通,一经施展,蒙植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七弟住手!” 身着白金长袍的高大身影闯入大阵,拦住了想要祭出宝物的玉昊明。 “二哥。” 玉昊明抓着玉简,目光阴沉的盯着玉昊丰:“哥哥是什么意思?” “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七弟你就卖哥哥一个面子。” “这小子是哥哥的女婿啊。” “二哥的哪个女儿?” “这……” 二更晚点。 864、德位 “据我所知,二哥有很多个女儿。” 玉昊明张口吞下玉简。 就连身上的万千月华光芒也化作了抽丝仙絮,宛若小精灵般飘入了身后的圆月大镜。 大镜的镜面延展出一条悠扬的小路,月华身影沿着小路走远。 做完一切,玉昊明才看向自己的二哥。 说二哥,实则他们只是亲戚,并不是亲哥俩。 只不过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熟络的如同亲兄弟。 玉昊丰摸了摸鼻子。 他也没想好到底是哪个女儿。 刚才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想让玉昊明给他一个面子,将这件事翻篇过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会拘泥小节,做事也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 “是谁我不问。” 玉昊明神色淡然的掠过目光,看向了已经没了青面恶鬼相的蒙植。 蒙植手持尊魂幡站在山巅。 “你……” “叫他出来!” 玉昊明指了指蒙植。 蒙植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看到玉昊丰出现后更是放松了心神。 现在连半刻钟都不用再撑过去,不仅节省了法力还保住性命,而且刚才还听到玉昊丰说要招他为玉家的女婿,这更是让他又惊又喜。 做为散修,如果能靠上玉家这颗大树,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说抱得美人归和未来的道途,至少不用担忧器灵宝物暴露后有人争抢。 想要争抢就要提起过玉家这一关。 在玉昊丰眼神示意下赶忙撤去大阵,拱手说道:“前辈实在神通广大,小子法力见底根本不足以支撑出手,如果此刻再强行唤醒我师父的话,定然会让在下干涸的法海受到不小的影响,还请前辈见谅。” 玉昊明怒喝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化神巅峰的威压犹如水银泻地。 玉昊丰上前一步,挡在蒙植的面前,微笑道:“七弟……” “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 玉昊明大手一摆。 他本来打算给此人公平一战,然后堂堂正正的击败器灵。 不想在他祭出神通后反而是器灵率先转变了术法,实在让人恼火。 他有预感。 刚才那一瞬间,两者真正交手的话,绝对能让他的神通更进一步。 “哼!” 玉昊明转身就走。 站在甲板上等待的四位身形一模一样的修士,相视一眼,纷纷跟上玉昊明消失在远天。 玉昊丰笑着说道:“我这七弟便是如此,没吓到你吧。” “多谢伯父出手相助。” “蒙兄弟,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么凶险?七爷身上是有家族底蕴以及老祖赐予的保命神通的,一旦他祭出神通,你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是二爷……” 朱乾寿匆匆赶来,赶忙将刚才的凶险讲出来。 “哎。” 玉昊丰阻止了朱乾寿说道:“哪有那么严重。” “多谢伯父!” 蒙植认真的行礼:“伯父大恩,植不敢忘!” 远方的荒狐脸色变换,暗道:“老狐狸!” 在他看来,玉昊丰肯定早就来了,就等着这种时刻出手救助,还搞得好像自己没有功劳,实则玉昊丰想说的全都让朱乾寿说了,他自然能够轻飘飘的将一切拿起放下,还显得自己大度和不计较得失。 “可惜,没有见证一场盖世大战。” 到最后,也不见到底谁赢谁输。 他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蒙植没死。 还好像要傍上玉家这棵大树。 荒狐忍痛捏碎一个玉瓶,身形顿时消失在烟云之中。 “器灵宝物的准确消息,我已经知道了。”离开的时候,荒狐回头看了一眼蒙植,似乎要将对方的面容死死的印下来。 紧接着,那道飘去的烟云也完全的消散在天空之中,就好像是一片云彩一样。 虽然这一次他没有刺杀成功,却得到堂主感兴趣的器灵宝物消息,也值得了。 “他……” “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 玉昊丰微微摆手。 组织的杀手并不好对付。 此人更是化神后期的修士,他不想出手拦截对方。 还不如放任对方离去,在知道器灵宝物的实力后,组织肯定不会再接任何刺杀蒙植的任务。 组织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离开了,对你我而言反而是好事。”说着玉昊丰笑呵呵的拍了拍蒙植的肩膀,眼神之中满是欣赏和赞叹道:“好小子,短短三年就已经突破了生死关,踏入尊者之境,你又是道体天骄,未来可期啊!” “伯父谬赞啦。” 玉昊丰越看越觉得满意。 一个毫无背景的道体天骄,媲美大宗候选道子的修士,绝对是一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 而他也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只要将女儿嫁给他,就能将此人绑在玉家的战车上。 至于是哪一个女儿…… 这还不容易。 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涂山君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子和玉昊丰如此的相像。 看起来蒙植好像谨小慎微的,又好似赌徒一般敢于出手。 实际上,他同样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人。 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向上钻营,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 “名利。” 涂山君呢喃了一声。 在蒙植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其实就该意识到的。 那时候他只当是年轻人的豪言壮志和老成。 “精明,也还行。”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的徒弟们各有各有的性格。 他也不喜欢将他们教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说精明,巫融也精明,只不过巫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尽管有过多年未见,却并不影响,因为年少时候的深刻印象足替代未来的空白。 就像是惊鸿也是如此。 涂山君只教到二十岁,之后都是任由惊鸿野蛮生长。 说起来,他实在不是一个好老师。 也不会教徒弟。 基本上就是把道法和神通扔给徒弟,让他们自己悟。 悟的明白就能更进一步,悟不明白也没有什么按部就班的手段,唯一的优势就是能够极大的缩短弟子们法力的积累和清晰各境界之间的道路。 蒙植在他身边待的二三十年,八九成的时间都在修行之中,不是通天塔就是讲经说文。 经历的大事屈指可数。 在这样的时刻,他不敢赌情有可原。 涂山君只是觉得有些惆怅。 为什么年龄越大的人越怀念以前的人,也许不是怀念他人而是怀念年少时候的自己。 现在的他肯定不再年少。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他遇到蒙植前,蒙植就已是金丹真人。 金丹虽说好成,却已是世俗生灵能靠着莽撞抵达的巅峰。 第一步的巅峰足以说明蒙植有自己的路,而那前三四十的经历,早就塑造好了蒙植的三观和待人接物的态度。 因为是孤儿,受尽冷暖,加之又是靠着自己摸爬滚打上来,自然会戴上一层脱不下的面具。 听到蒙植说不想进入宗门,就知道此人是个有想法的。 也许他舍不得修为,更舍不得自己再重头去吃那些吃过的苦。 想让一个拥有自己意志的成年人信任他,将性命都交给他,别说是涂山君,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做到。 尊魂幡顶端的骷髅恶鬼低垂着眼帘。 这件事给他提了一个醒。 他确实应该重新审视幡主。 其实三娘的事情他就该知道了,只不过那时候三娘虽然有所隐瞒,却是实打实的将一切倾注在他的身上,他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情绪,因此也就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疑虑彻底抛开,跟着三娘一路冲杀。 实则完全是靠着战斗麻痹自己。 “涂山君啊,你怎么还活在过去呢?” “哈……” “哈哈哈。” 涂山君突然笑了。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涂山君,却没有因为随着自己的实力和心态来正视幡主。 这是他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是真诚以待,还是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变化分别,实际上却根本不匹配。 就像是本该给一个人水喝。 别人只是渴了,他却非要喂上一剂极品人参灵汤。 说:“这是好东西啊,你一定要多喝,要全喝下去。” 却忘了,也忽略了幡主的感受。 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蒙植现在都已经觉得他涂山君是天生的神圣,不懂人间疾苦。 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天生神圣,他一步步的走来,只是不想改变自己的初衷,他没有错,然而这些事情不是讲究对和错,而是是否合适。 他已经是一个大修士,是一位人尽皆知的天生神圣。 他就不该再像曾经那样和幡主相处。 他的不改变,恰恰阻碍了互相之间的进步。 德不配位是大问题,位不配德同样是大问题。 那时候大家都是苦哈哈,修为相仿,见识相仿,阅历相仿,自然能够安然的相处。 现在不同了。 一方超越另一方,就会掩盖其中一方的光芒,将弱势的一方变成附庸。 看似是平等的,实际上却根本做不到平等相处。 “如果我早点认识这一点就好了。” 涂山君的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 回眸望去,身后的身影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固执的……” “唉。” 空寂的虎冢,独留下幽幽一叹。 又重新归于寂寥。 (本章完) 880、坦诚 震撼何质。 许是重逾千斤。 亦像是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他的心钟上,让他整个人不由得站起身来,踉跄着又一屁股跌坐在矮座上。 脑海之中的思绪何止万千。 一念生,百万牵头。 都被他渐渐的压下。 蒙植看向坐在对案,揣着袖袍的高大赤发修士。 今日,师父所讲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印象。 他知道兵器能够进阶,也明白这世上有强大的神物能让器灵宝物再度蜕变,却没有想到尊魂幡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要有充足的煞气和阴神,尊魂幡就能进阶。 如果尊魂幡能够成为圣器他也将执掌圣兵。 这是何等的幸运! 若是魂幡能一直保持晋升的势头,总有一天尊魂幡能够成为无与伦比的存在,而他做为执掌者,也将沐浴无上荣光,成为雄踞一方的仙道巨擎。 不管是创建宗门还是建立家族,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拥有了尊魂幡,他能轻而易举的拉起一支仙兵。 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怪不得师父涂山君淡漠的睥睨天下。 他根本就拥有着无上潜力。 不管是谁,只要得到尊魂幡,就一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他蒙植也同样不例外。 刚才在听到师父说他的修为是历任幡主之中最高的那一个,他还曾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与师父涂山君相比,他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如坐井观天的蛙,像与皓月争辉的萤。 “呵……” “哈哈哈!” 蒙植肆意狂笑起来,他笑玉家,竟然妄图通过一个女子捆绑住师父涂山君,他现在才终于明白,纵然自己死了,师父也绝不会留在玉家。 古仙楼玉家,十二大族之一,也不配拥有尊魂幡。 不是不配,而是根本不敢拥有。 一个能进阶下去的器灵宝物,足以说明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众生的头顶上。 没人会允许出现这个人。 哪个大势力拥有这个东西,就意味着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是将要遭到整个修仙界围攻的存在。 无关正魔。 那时候别说是立场了,怕是正魔两道都会联合起来。 这源于恐惧。 就像是涂山君不敢让大修士执掌尊魂幡,他害怕自己成为傀儡,再没有自己。 那些修士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修行,他们也会恐惧,恐惧出现一个能主宰他们性命的东西,因此,如果无法将之掌握就一定会毁灭。 蒙植本来应该高兴,在深思熟虑后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是被巨蟒缠绕般的窒息,又像是被鸟儿牢牢抓住的树枝。 他也同时被这深深的恐惧抓住。 这样的一个困局,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蒙植笑了一声。 他彻底明白,当年为什么师父说,一旦执掌了尊魂幡就要面对十死无生的境遇。 后来他执掌了,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以为师父夸大了,如今看来,何止是夸大,原来还是描述的过于平淡。 什么十死无生。 这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偏偏他就没有这样的实力。 一股无力感袭来。 蒙植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 就算面对圣人而不死,那圣人之上呢,亦或是圣人之上的之上。 尊魂幡让下一个执掌的条件是原来的幡主要死,如果原来的幡主还活着的话,其他人是不能执掌的。 玉家还能等的原因是,在他们看来,尊魂幡的上限已死。 做为大族底蕴尚可,没有必要冒风险杀死蒙植换人执掌,如果一旦让他们知道了尊魂幡能够进阶,那迎接蒙植的一定是雷霆一击。 蒙植苦笑了一声。 “师父。” “您老的进阶之日便是我的死期啊!” 蒙植咧嘴感叹,眼眶不由红了:“极品道兵进阶,定然是前所未遇的盛况,加之您老的圣人雷劫,到时候时间一久,定会引来其他强大修士。” “这个秘密,我们就是想守住,也完全守不住。” “我会死。” 蒙植伸手想要拿起面前的酒樽,却止不住颤抖的手臂。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手臂上。 笑了笑。 想他一个化神后期的大修士,此刻竟然像是一个无法控制住自己身躯的胆小鬼。 他不想死。 他还想更进一步,成为圣人。 想到这里,蒙植期盼似的看向了涂山君,紧张的问道:“师父,您会成仙吗?” “您一定会成仙吧,我知道以您老的天赋才情肯定能成仙,只要您老成仙,那也许我也算死得其所。” 涂山君不由得沉默起来。 他想跟蒙植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能杀出去,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去。 也完全无法保证蒙植能从劫难中存活下来。 他不是神,无法控制一切。 也不是仙,无法算计一切。 那些大修士根本不是算计和计谋能控制的,在天地伟力加于身的世界,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唯一需要的就是强硬到极致的实力。 正如蒙植说的那样,在尊魂幡进阶的那一刻,他可能会死。 不是死于雷劫,也会死在大修士的手中。 对于未来的情况,涂山君应该早就心有预料的。 他知道进阶圣兵的巨大风险,也知道执掌尊魂幡的人会死。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蒙植,如果说的自私一些,他挑选蒙植,就像是挑选一个能延续道路的棋子一样。 涂山君忌惮阎浮道君的手段,却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的活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大修士。 看似是尊魂幡选择蒙植。 实则是无形中操控命运让蒙植选择了尊魂幡。 也许正是怀有这样的愧疚,因此他特别纵容蒙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到了这一刻,面对蒙植的询问,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樽,盯着琥珀色灵酒,良久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紧接着怅然的看向了远方的天空大城。 轻声呢喃: “这世上……真有仙吗?!” 他的识海中就有一篇成仙金页。 然而那位古之大帝没有说自己成仙,他只说这是成仙的路。 涂山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这世上是有仙的,有人能成仙,他识海中的金页就是证据之一。 可是,他翻遍了古籍。 坐看东荒大境的风云变换了上千年。 有一人成仙了吗? 没有。 没有成仙的证据。 也不曾见到有一个人成仙。 更不曾听说过有人渡劫成仙。 听到回答的蒙植神色并没有变化,他只是接着问道:“您老能成圣吗?” “能!” 蒙植颔首。 低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 蒙植抬头看向涂山君,期盼道:“您老能不能再等一等,我现在已经达到了化神后期,只要能领悟山境,就可以筹备成圣,只要我能成为圣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抗之力。” “我们师徒二人可以离开东荒,去另一座天下,那里不会有人知道您老是器灵的身份,我们可以伪装起来,再做谋划。” “……” “可以。” 涂山君点了点头。 当年他就想过,如果单凭蒙植化神巅峰的实力,是不保险的,不仅仅是没有充足的法力,也是因为这样的修士无法应对突发情况,更不可能在巨变中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涂山君能等。 在尽量保全蒙植性命的前提下,他还能继续蛰伏。 他说出尊魂幡能进阶,并不是要逼迫蒙植做出选择,如果真要那么做,只需要等待玉家提供的阴神足够充裕,完全不需要顾及蒙植的想法,强行开启尊魂幡的圣器进阶。 那时候蒙植必须与他保持统一战线。 然而,那样做,无疑是彻底将弟子当成一个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这不是他想做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实际上多年相处之后,涂山君还是心软了。 其实涂山君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面对这样的两难境地。 曾经的那些幡主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曾经的幡主全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自身性命。 蒙植不是没有目的。 他想走的更远。 从金丹踏入元婴,又从元婴踏入化神。 以至于现在冲击圣人境界。 或许有时候更利己一些,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向道之心是坚固的,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走在仙路上,而不是完成某一件大事、做成何等大业……。 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成为仙。 恰好,涂山君的目的也很明确。 当两个都想要成仙的人碰到一起。 谁先成仙,谁后成仙? 蒙植欣喜的看向涂山君。 “三百年。” 蒙植愕然。 涂山君挪动了眸子,望向远方的天空大城,说道:“三百年后,若是你连假圣的境界都无法达到,我会开启圣劫。” “到时,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让尊魂幡由极品道兵蜕变为圣器。” 蒙植抱拳拱手道:“这本来就是弟子应该承担的。” 蒙植享受了魂幡带来的权利,自然就应该承担这一份义务。 这是因果。 没有谁欠谁,谁又该谁。 这本来就是双向的选择。 获得改变命运的天大机缘,若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才是怪事。 “弟子告退。” “去吧。” 离开了幡内大界。 蒙植猛的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虎眸满是沉着,他心中思虑道:“十死无生?” “富贵险中求,我还有一法,可以堪破此死局。” “我就不信,历任幡主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就算真的没有过,我也该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 接下来的日子,蒙植一边感悟山境一边时常返回魂幡大界,询问有关于其他幡主的事情。 让他惊喜的是他终于听到一个。 那个人叫‘许红裳’。 865、信心 “失败了?” 端坐在高位上,隐藏了自己半边身躯的修士。 看不清他的神色变化。 只有这三字呢喃出口。 莫名的有些熟悉。 好像最近他总是接到任务失败的消息。 如今半跪在地上的尊者更是连续两次都没有完成组织交待的任务。 高位的修士缓缓低头注视大殿内的修士,沉声道:“连续失败了两次任务,汝还敢返回?” “禀堂主,属下实不是那人的对手。” 高位修士勃然大怒。 “刺杀一个元婴巅峰的小子都能失手,组织还养你作甚。” 堂主倒也没有直接出手,既然荒狐能如此坦然的回来,肯定会给他一个交代,如果听到此人的交代依然不满,到时候再将荒狐发配了便是。 “属下本将得手,却不料那小子竟得器灵宝物相助!” “器灵宝物?” “禀堂主。” “正是组织曾言在万物城失踪的器灵宝物。” “尊魂幡!” …… 旷野。 少年握紧了魂幡。 青黑色的幡布像是深渊。 又像是高高在上黑暗青天。 此时,却为他遮挡着烈日的照射,寒光的冷芒。 少年咽了一口吐沫。 他已经筋疲力尽,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做为依仗的法力也所剩无几,而他面临的危机却根本不容他喘息。 “交出来!” “喝问声自那领头者口中传来。” 那是一位练气大后期的强人。 纠结了一大票的人马,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交出宝物,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少年心生退意,然而看到了手中的魂幡,那青黑色让他无法软弱。 他心里清楚的明白,不管自己交不交出那件宝物,这帮人也不会放过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肯定会一拥而上的将他剁成肉泥。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意动,领头之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那位天上云端一样的尊者吗?” “就算给你真正的尊魂幡。” “今日你也要将东西交出来!” 少年怒吼道:“那本来就是我祖传的。” “谁信?” 领头的修士反问了身后的修士一句。 紧接着爆发了雷鸣般的哄笑。 “我信。” 一道平淡的声音落下。 为首的炼气士大怒,瞪大了眼睛搜寻声音的来源,直看到一位身着大红袍的修士从他的身侧走过去。 那人看起来很是英俊,就是脑袋较之常人更大,反而显得不是那么的协调,也破坏了这份美感。 “你这厮脑大命短……” “聒噪。” 红袍大头修士轻轻摆手。 蹲在他身旁的圆滚煤球当即大喜。 豁然间。 从一個小煤球变成了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将面前的众人一扫而空。 嘎嘣嘎嘣。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惊醒了少年。 少年瞪大了眼睛。 后退半步,踉跄的跌倒在地上。 而他手中的魂幡也随之脱手。 不等魂幡落地,被一只大手接住。 锦绣红袍修士仔细的端详起来,点评道:“粗制滥造,只得其形,连基本的神通都没有。” “这样的法器,你就算买来,也不如刀剑更能发挥威力。” “伱为什么要买这样一件法器呢?” 少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似乎诧异对方没有听说过尊魂幡的大名。 他看了看那重新归做煤球的黑炭,冷汗刷的一下淌下来,磕磕绊绊的说道:“怎么会,我拿到这件法器后战胜了许多强敌。” 少年很不理解。 明明他战胜过许多的强敌,怎么在此人的口中却好像他不该使用这件法器一样。 如果,他用这么蹩脚的法器都能赢,那他是靠什么赢的? “看来这件法器,给予了你难以言喻的信心!” “为什么这件法器能给你信心?” “为什么?” 少年宛如看野人一般。 诧异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还请小兄弟解惑。” 少年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兴致高昂道:“好,那就由我为前辈讲述那一日的故事。” …… “再讲一讲吧。” “姐姐,再讲一讲那日的故事吧。”玉灵淑保住女修的肩膀,缠着女修为她讲述那日的故事。 玉灵珑宠爱的看了一眼妹妹,无奈道:“我都已为你讲了数遍,家中人更是讲的更多了,怎么还要听。” 说到这里,玉灵淑当即娇羞道:“我这不是想要多了解了解那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说不定此人还要成为我姐夫咧。” 玉灵珑看着妹妹试探和躲闪的神色,不由得笑了笑。 她怎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思。 不过她还是开口讲了起来。 “他叫蒙植,像是一个神秘的少侠一样来到古城,想要挑战海鲸帮的帮主,却得到父亲的看重去到仙楼的玉金帮做堂主,那时候他无名无势……三年沉淀,在六月的尾巴,约莫是二十四,于托月峡谷启化神劫。” “化神劫肯定不好渡。” 玉灵淑接过话茬。 “确实。” “尤其蒙植还在当年为了立威杀死帮内堂主,这些年都是父亲帮他压住了事情。” “陈金鼎再得知蒙植将要渡劫后,当即请出七叔。” “七叔?!” 玉灵淑惊呼一声。 玉家的人大多都知道七叔的威名,那可是盖世的天骄,榜上有名的才俊。 她曾经还幻想过嫁给七叔。 不过七叔那样的修士实在凤毛麟角,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七叔,最终也拿那个人没有办法,只能悻悻离开。 “时值他渡劫结束,当即便有化神刺客出手。” “被一位老龙挡下。” “我知道,尊魂幡内的强大修士!” “对,那时候蒙植还不想暴露尊魂幡,然而在这样的变故下,他只能出手了。” “于是便有了他盘坐山巅掣开尊魂幡,布下大阵。” “当即剑指群雄。” “喝问道:问天下英雄,可识得此阵!” “三堂主陈金鼎当然不服,以执法的身份踏入大阵。” “谁想到……” 玉灵淑赶忙说道:“三步炼化!”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只剩下憧憬。 “七叔随后出手。” “那一战昏天黑地,打的日月无光。” “大阵内数百万阴兵在十方鬼王和那位器灵……” “……” 少年看向那杆青黑色的魂幡,说道:“这便是原因!” 锦绣红袍的修士微微颔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让你得到器灵宝物,你有信心能够超越那个人吗?他叫什么来着……蒙植,对,蒙植。” 少年当即苦笑道:“前辈就别逗我了。” “我只是模仿者,根本不可能成为蒙植。” “我灵根不好。” “也没有道体。” “年龄也大了。” “说起来,我什么都没有,怎么能够得到器灵宝物的承认,那可是天生的神圣,逆天改命的机缘。” 少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但凡能够获得逆天机缘的人,莫不是身具大运道在身,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 锦锈红袍的修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淡的说道:“不要妄自菲薄,他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 “对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出尊魂幡,我就送你一杆。” 少年人拱手道:“多谢前辈。” 他以为这位前辈也想仿照尊魂幡制造出魂幡法器,以对方的修为…… 少年这才想起来。 他根本就没有看出对方的修为,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红袍修士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凡人,没有半分灵机气息的波动。 哪怕是筑基高修都不可能将气息收敛的滴水不漏。 这就不得不让他怀疑眼前人的修为。 “难道是金丹?” “甚至更高?” 锦绣红袍的修士说完抓起煤炭团,一步踏出,身影化作涟漪消失不见。 …… 古仙楼。 玉府。 也不知道是有心人传播,还是观摩渡劫的修士太多,以至于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飞遍了古城。 如今古城的上下,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器灵宝物的传说,以及那位获得器灵宝物后一飞冲天的青年的故事。 因此,本来就车水马龙的玉府此时更是拥堵异常。 请帖堆积成山,拜帖纷落似雪。 大小家族。 高门宗派。 青年才俊。 还有那想要一睹少年英雄的红颜。 身着锦绣红袍的修士蹲在门槛,皱紧了眉头。 他的拜帖都已经送进去半个月,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他在信中已提过是故人相见。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人是不会摆谱不见故人的,想到这里,一拍自己的大脑门,懊恼道:“肯定是人太多了,连拜帖都看不过来。” 拜帖都看不见,还如何得知? 转头看了看玉家的高门。 他要是敢强闯福地,玉家的圣人一定会出手。 圣人他不惧,万一引得古仙楼的道君震怒,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说着伸手抓出袖袍中的煤炭,咧嘴笑道:“是该你发挥的时候了,请我那位老友出来吧。” 本来瑟瑟发抖的煤炭头此刻止住颤抖。 露出一口獠牙:“小的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 它本来还很害怕。 直到听说连玉家老七都气急败走之后,它彻底对涂山君的修为放下心来。 ‘请老魔头来?’ ‘我求之不得!’ (本章完) . 866、二世 春风楼。 十里春风不入。 一位身着黑金缎袍的青年随意的看了一眼眼前已经干净的托盘。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托盘就已经重新堆满了灵石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 青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随手抓起一把,将之扔到了面前的赌桌上。 看着灵石来来去去,坐在青年肩膀上的赤发小鬼无聊的打着哈欠。 他不知道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而且,以他的眼力和手段,想赢根本就不会输。 修士拥有法力和神通,依然能输个精光,何况是世俗的凡人。 为了一瞬间的快感而将钱财送给他人,实在令他想不通。 不过他倒也没有多言。 青年赌钱不喜欢去静谧的包厢,偏偏就喜欢人多的场合。 当然,围拢上来的修士也多,大多数修士却根本没有将注意放在青年的身上,而是将目光落在青年肩膀处的赤发小鬼,一个个眼睛瞪大的老大。 “那个就是?” “是。” “……” 头半年的时候,蒙植哪里都不去,还能安稳的待在玉家的福地仔细稳固境界。 随着修为踏实下来,他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闯入古城,出入皆是上等的场所,非大富大贵之人不能踏足的地方。 这春风楼正是其中之一。 聚集在这里的不是谁家的公子就是哪家的少爷,不然就是宗门天才,大族的骄子。 算是個结识同龄人的好去处。 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蒙道友,今日如此尽兴,不如在下做东,在穹神楼一叙?” 坐在赌桌对岸身着金袍的公子哥儿笑呵呵的说道,说话的时候撑开了手中的折扇,其上正绘制着不同的神女仙娇,翩然若飞天之舞。 身着黑金法袍的蒙植推着面前的牌,淡淡地说道:“听说穹神楼来了一位圣女。” “上宗高门的圣女,可不是光有灵石就能得见。” “还需要请帖。” “恰好,在下就有一份。” 蒙植摆了摆手,目光扫过玉牌桌的其余青年才俊。 男女皆有。 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而是继续说道:“我对那些地方没有兴趣,请我去那里,不如请我吃一顿好的,我便感激不尽了。” “我就说蒙公子不会答应。” “你看。” “愿赌服输。” “……” 蒙植静静的看着众人。 他精明的知道自己可以吃喝玩乐,也能狂赌无休,却不能踏入青楼半步,也许玉家不会介意什么,但肯定会因此轻视他。 他还要靠道侣来完成蜕变,因此他绝不能在此时做出不符合自己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至于会不会想女人? 自然会想。 他当年金丹时路过合欢宗产业的时候就曾数过口袋中的灵石。 不够。 灵石不够。 加之他不想在第一步的时候产生意外,也就一直隐忍下来。 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成为高修大侠就需要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所以,他也根本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早就预谋好要以此傍上一颗大树。 没想到,他遇到的这棵树如此之大。 把玩着手中的玉牌,蒙植看了一眼四周,传音道:“您老等的那个人还没有来的吗?” “他?” “他早就来了。”涂山君念叨一句,紧接着目光落在一处角落。 那里正有一个身着锦绣红袍的修士揽着两个陪侍身旁的女修,畅饮着春风楼提供的酒水,那模样倒不像是一个大头鬼,而是个饿死鬼。 …… 数日前。 涂山君猛然察觉到森白圈子有了联系,只要他念动咒语就有反馈。 他的心中就升起疑虑,如果是魔头寻来肯定不会距离他这么近,以魔头的性子也不敢踏入古城,既然能够靠近且还一直有所反应就说明对方不是一人前来,说不定还拥有了足以威胁他的手段。 直到听说是小灵州故人,涂山君心中惊讶已登临顶峰。 如果不是离枯尊者提起那个人,他还以为那个人早就死在修行路上,不成想,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在东荒大境听到对方的消息。 更不用说,对方好像还循着线索找到了他。 于是,涂山君就选了个时间和地点。 蒙植的目光挪动过去。 正看到那看似放浪形骸实际上却雍容华贵的红袍修士。 那人缓缓起身,推开陪侍的女修,笑着说道:“久仰大名。” 蒙植同样起身拱手还礼。 红袍修士笑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随我一观高楼?” “固所愿。” “你是什么人?没看到是本少爷先请的蒙公子?!” 对岸的金袍公子大怒,一掌落在桌案上。 他身后站着的两位护道的修士各自上前一步,散发出的淡淡灵机气息好似丝线一样将那红袍修士锁定。 红袍修士瞥了一眼,笑呵呵的说道:“我不想杀人。” 那两人神色剧变。 其中一个人赶忙低声对那金袍公子说些什么。 金袍公子瞳孔一缩,再没有开口说出半个不字。 “请。” “请!” 就这样,在众人的瞩目下蒙植随红袍修士登高离去。 望着在前方引路的人,蒙植不由得警惕起来。 刚才此人不过一句话就让季家的公子闭嘴,不仅说明他的修为不俗,身份和来头也定然很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找上门来的目的就值得斟酌了。 尤其这件事还是狐老先通知的他,也就是说,他是后来才知道。 按理来说,以狐老这样的器灵宝物,确实能接触到很多人,却应该没有多少熟人或者老朋友才对。 如果真的有,那么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 落座下来的蒙植打量着厢房。 “放心吧,就算是圣人来了也不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红袍修士端起面前的酒盏,目光看向了蒙植肩膀上的赤发小鬼,感叹道:“道友,你的风采依旧啊!” “道友。”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身形高大的修士从尊魂幡中走出。 赤发顶角。 青面修饰。 涂山君拱手落座。 大头仔细的瞧了瞧,又看看落在蒙植手中的三尺尊魂幡,皱眉道:“这具身躯好像并不是你的器灵身……” 本来心中还有紧张和忐忑的涂山君彻底放松下来。 他答应前来相见,当然不是为了一声道友,尽多年沧桑! 而是想看看大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他能够进阶的话,那大头绝对算一个。 涂山君知道陨炎道兄绝不会出卖他,更不会大肆宣扬尊魂幡能够进阶, 惊鸿就更不用说了。 知情人垂云还被他干掉。 现在暴露出来的只是极品道兵器灵,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大头将他能够进阶的消息散播出去,不说他人会不会信,至少现在他想安稳的过渡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要应大头的邀约前来。 没想到大头的第一句话就彻底解决了涂山君的疑问。 “我遣他去做别的事。” 涂山君接过话茬,看着面前的酒樽,将之一饮而尽说道:“好多年不见了。” “是。” “很多年了。” 大头感慨万千。 他也没想到,自己当年会在一个穷乡僻壤碰到这么奇怪的修士,一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大头就不由得哑然失笑。 当年两人试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后来因为血池爆发而分道扬镳, 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离开了小灵州。 那时候他没有多想。 然而,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他忽然间明白那位与自己走出同一片天空的老乡,好像并不普通,还被人盛传为器灵宝物,他却明确的知道,尊魂幡一开始不过是一介法器,被一个叫温岳的小子执掌。 大头抬手一指。 眼前的时空好似都凝滞了一般。 “空梭定!” 涂山君豁然起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唯一的意外就是蒙植,蒙植像是吃了定身咒般维持着刚才的模样。 大头笑着说道:“道友且放心,空梭定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空间古宝?” “好见识。” “道友为何要这样做?” “接下来我讲的事情,这小子不适合听。” 涂山君重新落座,神色严肃道:“什么事?” “请道友原模原样的讲述自己是如何被炼制成尊魂幡,又是如何保持神智,还让尊魂幡获得了如此恐怖的神通,竟然能够通过人为的干涉,简单的从法器变成法宝、灵宝,甚至是极品道兵!” 大头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涂山君笑了一声。 果然不出所料。 大头一定会问这件事。 在他听离枯说大头在制造尊魂幡,他心中就有预感。 大头或许已经知道了尊魂幡的秘密。 涂山君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 “修士但凡增长到一定的寿命却没有突破境界就会死,有时候这样的时刻都不会来临,说不定在某一次渡劫或重伤后,也会死。” “留给修士的路不多,轮回转世是一个,然而最为合理也是最有用的就是……” “活出第二世!” “你怀疑我,是活出了第二世?” “我不是怀疑。” “我觉得你就是活出第二世。” “并且比我的法子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本章完) . 867、天魔 端坐在一旁的涂山君端着酒盏,双瞳猛然一缩。 却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大头没有什么来头,他自己都不信。 大头的道途十分隐晦却隐隐能与他的持平,甚至是超越。 倒不是涂山君自傲。 以他的年龄和岁数,能跟上他脚步的人少之又少。他还因为潜修和悟道并没有争分夺秒的逼迫自己,因此才显得他走的很慢。 那也只是在高修的眼中他走得慢,实则走的快却稳。 就连许多大宗天骄都不如涂山君。 也怪不得大头会认为涂山君活出了第二世。 而,能够如此稳当且快速的大头,自然是拥有大来历的。 只不过,就连涂山君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大头的二世身。 让涂山君奇怪的是,如果大头是这样的背景,那大头应该十分迅速的就能拔高自身修为,根本就不是涂山君能够望其项背的。 涂山君当即问出疑问。 大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活出第二世是一个统称,每个人的法子都不一样。” “我所用的法子就是以自身的道行配合秘法,挣开身躯的束缚,就像是花开花落,落叶结果再开花一般。” “正因如此才显得简陋。” “其实我这法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出第二世。” 大头骤紧眉头,沉吟解释道:“想要完整的活出第二世,需要仙药为引重塑肉身,道法入药为魂,这样才能在原来的基础上突破桎梏,成为超越曾经境界的存在,且具备着继续攀登高峰的能力。” “仙药?” 涂山君盯着大头。 大头悲愤的将酒樽落在桌案上,压低了声音:“我要是有仙药也不会混成这个奶奶样。” “万劫阴灵不入圣。” “我没有仙药,二世的身躯始终是个隐患。” “仙药长什么样?” “什么样都有。” “奇形怪状,树、花、草、莲藕、……” “莲藕?” 涂山君陷入了沉思。 以莲藕做身能活出第二世,还能在原来的修为上进行突破。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三太子。 如果没有仙药做引子重塑肉身,就会像是现在的大头这样,身藏在一座破落的庙宇道观之中,随时都面临墙倒的问题。 “我也没有仙药。” 涂山君摊手。 他不仅没有仙药,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仙药。 这可是活出二世的秘法,怕是连圣人都没有几人知道。 大多数修士只听说过活出二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来完成,不过有一个人,涂山君觉得对方应该不仅知道,也在期望着完成自己的二世。 阎浮道君! “我知道你没有仙药,但你……” 大头指了指立在面前的丈许尊魂幡,眼中满是赞叹和惊讶的说道:“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记得自己最初见到尊魂幡的时候,这还只是一件法器,现在呢? 极品道兵。 别人或许不会觉得极品道兵怎么样,哪怕这件道兵孕育着一个实力强大神智不俗的器灵。 大头却不一样,他清楚的知道,尊魂幡能够进阶。 这才几百年,一介法器就成了极品道兵,现在他又没见到涂山君的真身,他有理由怀疑,涂山君的本尊主魂正在为尊魂幡晋升圣器做着准备。 “你没有仙药,却拥有种出‘仙药’的办法。” 大头死死的盯着涂山君,双眼之中的血丝浮现。 就连英俊的面容上也浮现青灰色,口中平整洁白的牙齿似乎变得更加尖锐,宛如一排细小的齿轮般嵌合在一块。 大头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静静的看向对岸的涂山君。 “不白知道,我可以用我的秘术来换。”说到这里的大头气势弱了不少。 他自己的秘术经文肯定没问题,一旦放出去也能引起轩然大波,然而和这样逆天改命的机缘相比,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涂山君终于明白大头为什么如此执着了。 任谁知道这样的事情都会追寻到底。 而且,大头相对而言还算是坦诚的那一个。 也许是顾及他的‘上辈子’或是考虑到现在的实力,以及对他的了解,所以大头才有此诚实的一问。 涂山君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到底为什么尊魂幡会具备这样的不断进化的能力。 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原因。 那应该是, ‘挂’ 这块粗制滥造的好像是半成品音像编辑器的东西,才是他区别于其他生灵的东西。 如果说出这件事,不说大头会不会信,说不定还要牵连出他的穿越事宜。 相比于尊魂幡能够进阶,涂山君埋在心底想要牢牢遗忘却又清晰记得的也只有这一件事而已。 哪怕那段来历已经久远的像是一场梦,一场虚幻的追忆,宛如褪色的记忆,他依旧不肯讲出这个自己平生最大的秘密。 涂山君注视着面前的酒樽,琥珀色的酒水倒映着他的面容。 “道友的上一世很厉害?” 听到疑问。 那像是老友叙旧般的风轻云淡让大头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还行。” 怅然良久,才开口:“上一世的事,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彻底斩断的过去,厉害与不厉害又有什么区别。” 涂山君羡慕憧憬道:“我生前,只是个凡人。” 大头像是不理解涂山君说的话一样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天。” “艳阳高照。” “灼灼夏日烤的人心焦。” “少年躺在破屋中养着伤病,身体被快马掠过,受了不轻的伤。” “听村长敲锣打鼓说有善人救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去村口,不过是被太阳一打,少年就已经虚汗如雨。” “少年在看到那个站在村口施粥的人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他不对劲。” “那是个修士。” “魔修。” “魔修升起阵法,顷刻间就将村里百余口人屠杀殆尽,少年却被特意留下,以炼魂法铸成恶鬼,收入刚刚成型的魂幡,成为了魂幡的法器。”涂山君止住了话,他说出这些的事情,神色已十分的平静。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已彻底报了。 连血煞宗也被他连根拔起,他当然再无怨恨。 也能很平静的讲述。 大头诧异的听着,皱紧了眉头。 以这位老朋友的性格,他绝不会为了撒谎而编造出一个谎言。 但是,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的不对劲儿。 一个练气三层的魔修,将一个凡人,炼制进一个粗制滥造的法器,然后这个法器‘意外’的拥有了进阶的能力。 很多宝物都能添加天材地宝重铸,魂幡类的也是如此,只不过想要保留住神智就别想了,更不用说主魂的实力还能像寻常修士一样攀登。 在大头看来,涂山君的路走的很坦荡。 “这个少年就是我。” “那时候的我还很年轻。” “我在知道自己保存着神智之后便积蓄力量,静等时机,终于在魔修和正道修士搏杀的时候报仇雪恨。之后我拖着魔修的身躯往城池走去,路遇一个带着书童的少年秀才,尊魂幡被书生捡了去。” “借助魔修留下的经文秘籍,书生成为了修士。” “……” “老狱卒死后,魂幡被送入侯府。” “……” “……” 大头恍然。 对上了。 一切都对上了。 之后的事情,他大约也清楚。 因为他派人查过涂山君的痕迹。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将我的来历说给你听,没有半句假话。” “我信。” 大头点了点头。 拱手行礼,诚恳的说道:“可否借尊魂幡一观?” “看吧。” 涂山君撤去了尊魂幡周遭的护体罡气。 大头起身走近。 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心绪却完全不像是面色这么的平静。 莫大的失望像是潮水一般席卷着他疲惫的身躯,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能够种成‘仙药’的法子,谁想到宝山就在面前,他却根本毫无头绪。 “嘶……” “尊魂幡具备什么神通术法?” “阴魂丹、存贮阴神、……鬼王再世、……” “也即是说,你能够通过吞魂炼魄来提高自身的修为,而尊魂幡则能够通过吞噬天材地宝进阶。” “有天劫。” 大头双眸亮起,仔细的观摩着尊魂幡。 青黑色的幡布半身骷髅恶鬼咬住,两侧鬼爪抓着宛如仙絮的副幡,皆以金线扎起,绘制在幡面上的恶鬼变幻不休,就像是踏云而行的天将,亦或是整装待发的阴兵,仔细一看,云聚云散,高天厚土,百鬼夜行。 其下,黑金主杆粗粝,流淌着熔岩般的血色纹路。 大头赞叹道:“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像?” “对啊,你不觉得很像吗。” “像什么?” 涂山君倒是迷糊了起来。 难道大头还见过什么神兵和尊魂幡一样,或者还有其他的人将自己成功的炼成器灵。 “像……” “魔!” “魔?!” “天魔!” 说到这里,大头将手探入袖袍之中,抓出一个黑煤碳一样的东西。 盯着黑煤碳,又看了看尊魂幡和涂山君,严肃的说道: “你不觉得你和它很像吗。” “不,严格的说,域外天魔都很像,他们能够吞魂炼魄提升自己的实力,能吸收煞气,能炼化天材地宝。” 二更,晚。 868、围城 “老……爷。” 魔头扯上一个勉强的笑容。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微动,只是压的更低了。 天魔? 说来也对,涂山君本就是天魔的一种。 谁说域外天魔就一定要实力强大、破坏性极强,以及特别的显眼。 天魔是多种多样、千奇百怪的。 只要是来自于外域的,都能被本界的生灵称作天魔。 涂山君的眉头紧锁。 他的目光锁定了魔头。 在他的印象中,魔头也需要渡劫,它的修为同样来自于吞魂炼魄,说起来,也就是没有器物这一承载而已。 “这是天赋神通还是说……?” 涂山君的疑惑更深。 如果他真的也是域外天魔的一种,那么是否眼前的魔头也拥有类似他身上的那个半成品音像编辑器。 如果有,是否会像他这样的表现,还是说会以其他的方式体现出来,最最本源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若是没有,那他为什么会拥有这东西。 还是说他真的是什么大能的二世? 涂山君宁愿相信自己是域外天魔,也不觉得自己会是大能的二世。 尊魂幡就像是一个围城。 他想要脱离尊魂幡,获得生灵血肉。 活生生的活出来! 而大头却想要利用尊魂幡的特性稳住二世身躯。 此番境遇,真的好吗? 涂山君不知道。 至少他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 “看来很巧,你能遇到它。”涂山君轻声的说道。 “道友觉得是巧合?” “难道不是。” “不是。” “我以前便隐约的觉得道友不同,因此才耗费力气搜寻魔头,只可惜,他找寻了许久,也只找到这么一个。” 大头玩味的笑了起来,这世上巧合的事情是很多的,然而,很多时候却并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 “道友的意思是。” “我要用它铸造一杆尊魂幡,道友应该没有意见吧?” 涂山君猛地睁开双眼:“这与我无关。” “它毕竟是道友所有的,我还是要询问原主的意见。况且我手中铸造尊魂幡的经文实在不多,还请借阅道友手中的秘法。” 大头指了指魔头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涂山君摇了摇头。 “尊魂幡的铸造之法十分简陋,就算我给了道友,也见不得比道友手中的好。” 大头看出涂山君不想给,于是说道:“不白要。” “我有一门秘法,名为‘逆活黄泉大限’。” “乃是顶尖的二世秘法,只是缺少仙药为引。” “一旦获得仙药,就能利用此法活出第二世,我愿意用这门秘法与道友交换铸造尊魂幡的经文。” “或许道友用得上,纵然道友无用,也可传给门人弟子。” 说到这里,大头看向了被定在原地的蒙植。 “此人天赋才情尚可,心性欠缺,或不能走出……” 说了一半的大头像是意识到这样诅咒人家的弟子不好,也就闭口不言。 “想要活出二世,需要什么修为?” “活出第二世需要‘道’‘法’为魂,自然要非道君及以上不可。” “圣人不行?” “不行。” “道君,顾名思义,有道之君。” “只有拥有了自己的道,才能在此基础上活出二世。” “圣人五阶。” “统称炼虚。” “山境、海境、界境。” “炼假境、还真境。” “纵然是还真大圣,道行也不足以支撑他活出自己的二世。” 大头讲解了大圣五步,并且称呼前三境为下三境,称呼后二为上二境,具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突破这些,还需要个人的领悟才行。 就算大头把这五境掰碎了告诉涂山君。 老魔头自己不理解,听起来也像是听天书。 涂山君沉思着。 他是那种会为天下苍生着想的人? 难道他会害怕大头获得尊魂幡后残害苍生? 答案就是,不是。 所谓的顾及苍生更像是一个蹩脚的借口,涂山君行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逾矩,他想出手就出手,想帮助陌生的人就帮,不想帮也能冷眼看着,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指向和心情为了苍生而奔波,他还要成仙。 唯一的顾虑就是‘不希望’。 他不希望出现一件和自己一模一样并且还拥有自己所有本事的宝物。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独特。 哪怕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 大头说道:“道友不为自己的弟子想想,也应该为自己的亲朋友好友想想,如果有一天他们站在了很高的境界,却发现前路已断,又该何去何从,活出二世的秘法很珍贵,就算我不说,道友自己也明白。” 涂山君道:“道友不觉得吃亏就好。” “我不觉得吃亏。” 大头递过来纸笔。 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章金页。 金灿灿的书页上书写着‘逆活黄泉大限’。 “老爷,饶命啊!” 被抓在袖袍中的魔头发出尖锐的爆鸣,鼻涕眼泪宛如泉涌,一下子糊住了自己那张黑炭般的鬼脸。 它以为自己用的是驱虎吞狼之计,然而它没想到老虎和狼认识,还相谈甚欢,老魔头转头就用它换了秘法。 “小的还有用啊。” “老爷!” “看在小的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小的一命,我不想死。” 魔头哭嚎的更厉害了。 它自诞生以来,就受到禁锢,从来都没有吃过几个人,还做了几百年的苦力。 后来摆脱老魔头,能大肆屠杀,吞魂炼魄,又被大头鬼捉住, 以至于现在他终于要死了。 魔头像是个无助的小孩儿一般抱头痛哭,苦苦的哀求:“老爷,小的是宗门的功臣啊,小的还有用,小的能做幡奴为老爷鞍前马后。求求老爷不要卖了小的,小的还有用,小的还有用……小的……” 魔头像是失去了蛊惑人心能力只重复着自己还有用。 “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跑了。” 涂山君冷冷的看着它。 或许人心一善,还真将魔头当成了好东西。 然而这东西就像是一头养不熟的荒兽。 现在它不是知错了,它是知道自己要入幡了。 “小的不想死。” “我不想死。” “……” 魔头可怜的蜷缩成一团。 许是知道自己根本唤不醒铁石心肠的老魔头,魔头尖声厉啸。 指着涂山君怒骂道:“老魔头,你卸磨杀驴,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别让我活下来,只要我活下来,天下都会知道你能进阶的秘密!” 涂山君不置可否。 以大头的谨慎。 魔头落在大头的手里,只会更好的闭嘴。 涂山君念了个咒语,吧嗒一声,魔头感觉自己脖子松快了,原来是那森白圈子已经从他的脖颈处脱离。 本该喜悦的魔头此时却完全没有色厉内荏的模样,反而伸手想要抓住那即将飞走的森白圈子。 “完了。” “彻底完了。” “……” “道友放心,它不会吐露半个字。” 大头笑呵呵的将魔头揣入袖袍。 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危险,一旦有苗头生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漩涡,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身处于漩涡之中呢。 想到这里,大头拱手说道:“我此行前来面见道友,不仅是为了问清楚来由,也是辞行。” “辞行?” “不错。” “我要前往元央域,寻找铸造宝物的材料,这就要启程了。” “我还有一事……” “道友请讲。” 涂山君沉吟起来。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那件事。 不过现在能够咨询的也就只有大头了。 就把当年在小荒域阳城地下遇到阎浮道君,然后陨炎道兄获得传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想要问问大头的看法。 大头坐直身躯。 阴晴不定。 “道友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把自己的道拆成三份,你知道的前两份获得传承的人已经去转世,如今得到传承的是阳城的陨炎?” 大头抿嘴,眉头紧皱道:“天阳神宗的陨炎,具备凤血,一路高歌猛进,现已成圣。” “成圣了!” 涂山君惊讶之中带着喜悦道:“好啊!” 陨炎道兄成圣,就意味着终于不再是外宗的代表修士而是一位真正的拥有自己实力的修为。 从此就能够在宗门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岂不是一直是陨炎期望的事情。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大头说道:“不好。” “不好?” “那个人正希望获得他传承的修士越强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他的大计。” “他是在一气化三清啊。” “正在布局自己活出第二世。” 涂山君问道:“具体呢?” “有什么办法能将陨炎道兄摘出来?”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大能啊!” 大头摊手道:“我没活明白。” “不过,我怀疑……他还没死。” “还没死?!” 涂山君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忘了这件事。 也许阎浮道君根本就没有死。 两人均是沉默。 涂山君抬头看向对岸身着锦绣红袍的大头,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道:“道友,你,真的……死了吗?” 端起酒樽的大头神色一滞,笑着说道:“你猜。” “我猜不出你死没死。” “但我猜阎浮道君手里有仙药。” 大头面容一僵,板着脸说道:“道君也保不住仙药。”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大头又补充道:“他手里要真的有仙药,我就能炼出一杆一模一样的尊魂幡。” 涂山君笑呵呵的说道:“我猜的。” 大头眼角一抽。 869、豪杰 大头走了。 带着魔头。 至于他会不会去寻阎浮,涂山君也不知道。 他一个化神巅峰根本没法掺和道君之间的争斗。 如果真如大头说的那样,连道君都很难保住仙药,那么就是给他一株仙药也没法子保下,何谈使用。 涂山君审视着面前的金章,正上书;‘逆活黄泉大限’。 “二世法。” “我是否能使用二世之法?” 涂山君搓捻着金章,沉吟半晌。 曾经他会将自己和尊魂幡看成两个不同的个体,是后来渐渐意识到自己就是魂幡,主魂不过是照映。 他想活生生的活出来。 此举,无异于是从器成人。 人难成器,器想成人更是天方夜谭。 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如果他真的活出二世,从器变成人,那么尊魂幡内的万千阴神该何去何从,是否还能像他身为魂幡的时候,还是说会尘归尘土归土。 一路走来,他背负的东西渐渐多了,也不像是当年那样毫无顾虑。 侧目看向端坐在一旁的蒙植。 涂山君轻声呢喃道:“渡过此劫,余下的不过是法力修为的积累,已没有难事。” 掐指算了算。 有阴魂丹做底蕴,约莫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等到蒙植臻至后期。 到时候,便可返回虎冢炼化煞气,进阶圣兵。 等到蒙植的修为达到,他也该让蒙植知道尊魂幡的进阶之能。 尽管这个弟子疑心甚重,没有那么一往无前,不过这本来就是蒙植。 他无法期望蒙植成为他记忆中的其他人,也就无法将他人的的光环和期待落在蒙植的身上。 涂山君也早该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之别。 在蒙植的眼中,他涂山君是天生的神圣,不懂人间疾苦。 他强行降低自己的身份,反而会造成异样的割裂。 因此哪怕他本来不是,他现在也应该是。 “敬畏,远比其他更容易建立。”他也该因材施教了,不能像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夫子一样执行着自己坚信的那一套东西,那一套东西不是说不好,而是不再适用,不适用不同的人,也不适用他不同的身份。 吧嗒。 宛若冻结的时空有了裂痕。 蒙植眼中的灵光一闪,他还保持着笑容,却疑惑的发现刚才站在他面前的锦绣红袍的修士消失不见,唯有身旁茶几对岸坐着一位身着黑血法袍的高大青年,青年赤发顶角,端着酒樽静静的饮用。 “狐老,刚才……?” 蒙植赶忙检查了一番自身的情况,以及胸口佩戴的宝物和袖袍中的尊魂幡,察觉到这两件东西都还安然存在后,这才长舒一口浊气。 但凡不是傻子肯定已经意识到刚才的情况,定然是他中了术法神通。 “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 蒙植神色微动,他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镇了半个时辰。 尽管他的面色还算平静,内心却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什么境界? 化神尊者! “半个时辰……” “狐老,您这位故人老友是什么修为?” 蒙植看向依旧端坐在侧的涂山君,色愈恭、礼愈至,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似乎还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人定住的惊慌,反而还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欣喜。 涂山君的神色平淡:“我也不知道。” “此番见过,说是前来辞行,怕是短时间再难相见。” “啊?” “那实在令人遗憾呐。” 蒙植顿时叹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能再抱上一条大腿,不想对方这就要离开了,听狐老的意思,应该是要远走他乡外域的,这样说来确实不容易再见。 蒙植仔细的揣摩起对方的道行。 隐隐觉得,对方的修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那么,将他定在原地的就不是道行,而是神通强大的古宝。 涂山君也没有多言,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在魂幡之中修行,闭关二十年之久,他并没有发觉蒙植怎么如此喜欢钻营,所谓的人脉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个人的实力。 只要有实力,一切都会有的。 相反,如果只追寻和维护所谓自己的人脉,才是本末倒置。 也许独自修行的时候,并不需要考虑太多。 入世后,方才显露出曾经的处事办法。 不管是寄人篱下,还是左右逢源,亦或是与人吹捧交涉,都让涂山君心中不快。 要不是听到了大头的消息,他根本不会露面。 为这件事,蒙植还劝过他。 说古仙楼玉家是世家大族,玉昊丰伯父也一直想和师父您谈谈。 都被涂山君推辞去。 回过神来的蒙植拱手说道:“师父,这回您老总该去见一下玉伯父吧,毕竟是弟子的大事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没有长辈。” “只有您能做主了。” 涂山君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 联姻大事对蒙植而言确实是终身大事。 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能一直躲着不出面,哪怕他不擅长、不喜欢和人交涉,也得以蒙植长辈的身份出现。 这么一直拖下去,实在不是道理。 对于这桩婚姻,涂山君没有太多的看法,他只觉得不该掺和大族之中。 一入侯门深似海。 古仙楼玉家,哪里是侯门可比。 其势错综复杂,内部的争斗更是激烈,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一旦踏入世家大族,娶妻生子,就会有顾虑牵挂,涂山君不是反对蒙植寻找道侣,是怕蒙植会死在漩涡之中。 涂山君严肃道:“修行之人,涉及的因果越多越容易死在其中。” “以前的那些执掌者,大多都是因为……” 蒙植当即打断涂山君的话。 起身。 说道:“您老总说什么以前执掌尊魂幡的人死了。 就觉得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不是您每一次都想要杀出一条血路,谁能一次次的成功。修行界,早就过了打打杀杀的时代。” “就说上一次与玉昊明一战。” “那一战的收益根本就无法和我的性命相比。” “一次成功。” “以后我们都能成功吗?” “现在的修行界,讲究势力、背景。” “以财侣法地,供养自身。” “您老难道还要抱着那守旧的思想一直持续下去吗?” “没有高阶灵脉、没有庞大的天材地宝,没有神通功法秘籍,我的修为靠什么提升,难道全靠尊魂幡的阴魂丹吗?” “但您老也说过,阴魂丹的是与您老修为持平的。” “狐老您是什么修为,化神啊。” “我要突破圣人的!” “玉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古仙楼玉家,十二大族之一。” “纵然那里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跳。” 蒙植噗通跪在地上。 叩首道:“师父您就成全我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九死无悔!” 涂山君端着酒樽的手抖了一下。 他现在切实的体会到了当‘爹妈’的无奈。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涂山君按照自己过往的经验总结出不该涉及大族漩涡,想要劝说蒙植不要认定玉家这个庞然大物。 然而,蒙植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需要玉家帮助才能成圣。 老魔头能给他的帮助已经在逐渐的减少了。 当他说出老魔头修为的那一刻,其实蒙植心中就已经觉得老魔头已经定死在化神巅峰,无法在成圣为他提供充足的帮助。 涂山君看向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子。 张了张嘴。 饶是多年涵养,涂山君依旧能感受到心境的震动。 他没有像一个失态的老人一样大喊大叫着逆子。 那双深邃如高悬星辰的黑红色双眸落在了蒙植的身上,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你决定好了?” “我决定好了!” 蒙植说的斩钉截铁。 嗡。 明明坐在面前的师尊借用的是老龙的身躯。 那不过是一具垂暮的化神初期。 然而当灵机气息绽放。 蒙植感觉好像面对了一座天渊。 蒙植心里咚咚跳着。 他清楚的知道,哪怕是同为化神初期,他也绝不是师尊的对手。 说不定一招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涂山君的强大,那是大宗的天骄道子也根本比不上的恐怖。 而他也真切的知道眼前赤发的青年人已经怒发。 是他从未见过的盛怒。 蒙植心头发虚。 他摸不准。 甚至是害怕。 他害怕涂山君会出手。 然而,等待了良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 反而是一道长长的叹息。 “蒙植啊。” “师父。” “……” 涂山君神情复杂的注视着蒙植。 他应该阻止吗? 也许不该。 涂山君根本就不是圣人,如何帮助蒙植成圣。 “也好。” “师父您答应了?” 蒙植大喜。 涂山君点了点头。 低垂的眼帘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蒙植的话确实刺痛了他。 这个看似铁石心肠的修士,站起来足有七八尺高的老魔头,缓缓起身。 他的眼中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神色,也许他该欣慰,蒙植对更高境界的攀升,只是他的心中,却并不赞同蒙植这样的手段。 涂山君心中想道:‘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 他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走吧。” “走走走师父,我们该回玉家去见玉伯父了。” 有点久了。 二更晚点。 870、谈谈 烟波千里。 浩荡天云下是广袤的灵地。 凡是大宗大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福地。 福地与洞天不同,并不是一个会禁锢修士的地方。 相反,福地能够帮助修士更快的修行,出生在福地的修士也更容易生出灵根,天赋相较于那些散落的苗子更好。 福地最为重要的作用是让高修继续修行。 作为古仙楼十二大家族之一的玉家,当然拥有属于自己的福地。 其福地比裴氏的福地更加广阔,灵脉更为浑厚,聚散灵气更格外浓郁。 管中窥豹。 自然也能明白玉家的强大。 “姐,好姐姐,你就带我去看看嘛。” 玉灵淑摇动玉灵珑的臂膀,撅嘴撒娇,似乎想要拜托玉灵珑带她去什么地方看什么人。 “你不是早就见过画像?” “画像有什么好看。” “我可听说了,他这一回前来,还有那位传说中的器灵随行咧。” 玉灵淑一看姐姐来了兴趣,趁热打铁道:“姐姐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件器灵宝物的器灵吗?听说器灵还是他的师父,这一次拜见父亲……” 要说器灵玉灵珑以前就见过。 那时候还在海鲸帮。 不过器灵是以老龙的姿态显化的。 听妹妹这么一说,玉灵珑心中却有意动。 “那好。” “多谢姐姐。” “……” 会客正殿。 身着白金法袍的俊朗中年玉昊丰看向了落座两侧的修士。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器灵原本的模样。 上一次在托月峡谷顶多是见到了化身,而且那还是带着神异遮掩的化身,说是修士,更像是一头青面獠牙的鬼王。 鬼王固然让人敬畏,却并不能让人重视。 然而此时,落在在侧的是一位赤发顶角的青年人。 双眼宛若深邃高悬的天空星辰,又像是瑰丽难喻的地界宝石,悬胆鼻笔挺中锋,在一方无垠大地撑起一片天空,更不用说其棱角分明的面容了。 任谁见到都会称一句英俊无俦。 最主要的是,在这般外表下,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神性。 就好像并不是世俗凡人。 是神明降临泥塑,让他获得了生命。 这就是魂幡的主魂。 一个神智非常的器灵。 玉昊丰能窥见这并不是器灵的身躯,而是他上次得见的老龙,不过能够亲眼见到如此神智的器灵,他也并不挑剔。 在上次与老七一战的时候器灵都没有现身,就足以说明还有其他不知道的事情,因此他若是继续追问,反而显得不够礼貌了。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请。” 说话的同时也端起茶碗。 “请。” 涂山君端起桌案上的茶碗。 轻啜一口。 按照世俗百姓的礼节,他应该先寻个媒人前来说和,免得伤了双方的和气。 不过,这本来就是看上去板上钉钉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举,于是涂山君就答应了蒙植的请求,带着蒙植亲自登上了玉家的府邸。 “说来早该登门拜访的……”涂山君拱手。 “现在也不迟。” 玉昊丰摆了摆手,他理解涂山君。 一个器灵宝物肯定不希望抛头露面,如果不是因为蒙植渡劫成功引得众多修士出手,这个秘密还能继续瞒下去。 说起来,这件事他也起到了推动的作用,不然不会闹的这么大。 涂山君开门见山的说道:“其实这一次前来,是为了我这徒弟的婚事。” “道友是要提亲?” “不错。” “道友应该也知道,我有很多个女儿。” “听说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 玉昊丰拥有三妻四妾,七个老婆。 这些年拥有的女人更是只多不少,自然就带来来许多子嗣。 有男有女,拥有灵根的也不少,可能连玉昊丰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孩子,他便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故意询问起来。 此时。 后堂。 正围拢着许多修士。 其中以五人最为尊贵。 玉灵淑冷笑一声:“十六妹来的好早啊。” “不如十四姐及时。” 回话讥讽的是一个看起来小家碧玉的女修,震开灵机气息,却也是元婴的境界。 嗑着手中的灵果,淡淡地说道:‘十四姐来的,妹妹我便来不得吗?何况,父亲早就说过,到底是谁嫁给这位少年天骄,还不确定呢!’ 说话的时候,少女剜了一旁的玉灵珑一眼。 如果说在座的众人谁才是最有力的竞争者,非这位八姐不可。 据说玉灵珑在海鲸帮的时候就与天骄有过邂逅,现在天骄的底细查明,玉家要招其为婿,肯定会优先选择曾经与那位天骄有过接触的人。 玉灵珑端坐在高座。 看着手中的茶盏。 她虽稳坐钓鱼台,却不想做那个钓鱼人。 在见证过许多姨娘凄惨的下场后,相比于联姻,她更希望能大道独行。 寻得一个合意的道侣固然是让人欣喜并且值得庆贺的事情,只是,在修行界,男强则女为附庸,女强则男做人宠。 如果不慎做了炉鼎,更是凄凉。 她无法忤逆父亲,因为她没有足够的实力。 很多父母认为的逆子,并不是因为他们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他们开始长大,触碰到了话语权。 就像是幼虎成长后试探和挑战虎王的威严。 他们会一步步的试探伴随着一次次激烈的争吵。 也许是分道扬镳,幼虎出走,亦或是在时间的冲刷下,虎王渐渐失去力量,失去主导,曾经的幼虎会成为新的虎王。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发现。 为什么当年说一不二的爹娘,在自己年龄增长之后,好像渐渐变得开明、明事理,也能听进去孩子的意见。 也许他们本来就如此,但更多的却是看到孩子长大后已经无法忽略,无法再将孩子当成自己的附庸。 现在的她不行。 玉灵珑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提出来也不过是将场面闹的更不好看而已。 蒙植是良配吗? 玉灵珑并不知道。 蒙大哥的天赋才情都很厉害。 给人的感觉也不错。 又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其他的纷扰事情。 这样的一个修士,当然会吸引很多女修,只不过她却并不想嫁人。 看着已经逐渐开始争吵的妹妹。 玉灵珑起身说道:“我会和父亲谈谈。” 本来还在打嘴仗的众人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小家碧玉的十六妹,放下了手中的干果。 玉灵淑也看向语出惊人的玉灵珑。 “我的意见很明确。” 玉灵珑径直往通往正殿的大门走去。 尽管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失败。 纵然失败她也认了,至少她不想等来日想起来的为自己的逆来顺受而后悔。 而且,能够修至元婴真君,她也根本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否则也不会单人一剑,直入海鲸帮质问海如贵。 …… 正堂。 笑吟吟的玉昊丰将目光落在了蒙植的身上。 “我……” 还不等蒙植开口。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帘后走来,开口说道:“爹,我要闭关冲击尊者。” 玉昊丰的面容当即阴沉起来。 阴沉的难看。 如果说刚才是晴朗天空,此刻就完全是阴云密布。 看着站在远处的高挑女修,尽管她并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玉昊丰还是青筋蹦跳了起来。 如果说他曾经宠溺玉灵珑允许她‘胡乱’作为的话,现在则完全无法忍耐。在他眼中,玉灵珑完全是将他的老脸扯下来踩在地上。 听到玉灵珑的话,蒙植抿嘴不言。 他始终不是注重玉灵珑的美色,当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最先看的是玉灵珑的衣着和气度,猜测对方应该来头不小。 被玉灵珑婉言拒绝,蒙植只是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坐在一旁的涂山君则带着几分欣赏的看向玉灵珑,又看了看已经气的铁青的玉昊丰。 玉昊丰此人心机深沉,精明的很,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此番还能强忍着压下自己的怒火没有爆发,完全是靠着道行带来的稳固心境。 玉昊丰的嘴唇微微颤抖,沉声说道:“出去,没看到我正与你叔商量大事,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能够掺和,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爹……” “放肆!” 砰。 一掌落下,桌案当场四分五裂。 “道友何必动气,相比于我这小徒的事情,令千金所言才是重中之重,我辈修士当以修为道行为重。” 涂山君淡然的端起茶碗,自若的抿了一口,随后又看向蒙植说道:“徒儿,既然你玉伯父有家事要处理,也只怪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爹,我姐不嫁,我嫁!” 玉灵淑赶忙跑出后堂。 “荒唐。” “你胡言乱语什么?!” “什么嫁不嫁?” “……” 玉昊丰实在是被气急了。 如果说刚才玉灵珑说的话还有回旋的余地,那当玉灵淑说出此言后,就是将遮羞布彻底扯下来。 当这里是菜市场的买卖吗? 这个不行就换那个。 “其实在下中意的正是这位。” 蒙植拱手向跑出后堂的玉灵淑。 “啊?” 玉昊丰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正是蒙植在给他台阶下。 他哪可能不走下去。 赶忙说道:“贤婿多礼了,灵淑,你也是的,你姐是要闭关冲击境界,而不是要嫁人,你才是真正要嫁人的那一个啊!” 玉灵淑一脸茫然。 难以置信道:“我?” “是你。” 871、率性 玉灵淑终于如愿以偿。 在她的勇气下。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 当蒙植对她说出的时候,她已然懵了。 她不大懂,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好像成功了。 她即将嫁给一个大英雄、大豪杰,而这个英雄豪杰还和年轻,长相同样不差,更不用说其修为和道行了。 这本来就是最基本的。 至少在此时,玉灵淑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 她悄悄的看了看姐姐的神色。 玉灵珑的面容平静,靓丽的容颜没有半点失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就好像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更不该扯上什么关系。 玉灵淑心中的罪恶感顿时消退下去,转而飘起了一股骄傲。 实话说,没有从姐姐玉灵珑的脸上看到失落,她心中是有升起失望的,不过转而就被喜悦冲刷干净。 她终于不用再继续等待,忐忑的纠结自己到底应该嫁给谁。 这一切,也尘埃落定。 蒙植面带微笑,微微点头。 玉昊丰哈哈大笑着,走到蒙植的身旁,拉起蒙植的手,拍了拍,眼中满是赞叹的神色。 他对蒙植实在太满意了,满意的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接班人。玉昊丰也有儿子,大多都不成器,因此他更需要利用联姻拉拢其他的天才。 难道碰到蒙植这样既有天赋才情又如此识时务的人。 “你很像我啊。” “我那些儿子,没有一个像我。”玉昊丰感叹道。 蒙植收敛起所有的情绪道:“不敢当。” 涂山君皱起眉头。 他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但,他也不是神仙,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原先以为蒙植也是个热血青年,拥有七情六欲,哪怕见色起意,涂山君也并没有觉得不妥,食色性也,修士也不例外。 然而,当蒙植舍弃求取玉灵珑,转而选择了玉灵淑,却让涂山君心中咯噔一下。 相比于素未谋面的玉灵淑,涂山君对玉灵珑的印象很不错。 此子绝不是懦弱之辈。 行事颇有侠义。 眼下,涂山君有些怀疑,自己没有制止蒙植,到底是对还是错。 总说不要牵连无辜,他出口联姻,岂不是牵连了玉灵淑这个女修,也许对方本来可以拥有不错的人生……。 他甚至觉得,玉灵珑没有答应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小子。” 涂山君盯着蒙植。 这小子为了往上爬,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婚姻大事,说拿来利用就拿来利用。 完全不在意对方是谁。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即可。 涂山君的神色愈发凝重。 如果蒙植是个魔头,或是魔修,他能悍然出手将之炼化幡奴,然而蒙植不是。 人有千百种,有好人、坏人,但更多的人是并不分明的,有可能上一念还是好人,下一念就有了成坏的念头。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单纯的用好坏来评价,实在极端了点。 真正说起来。 便是与自己三观相合。 与自己的三观不合。 难道仅仅因为蒙植的作为让涂山君不认可,就要出手抹杀自己的弟子吗?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要对自己的徒弟们性命负责。 他当年传给巫融道法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有一天让他知道,巫融滥杀无辜,堕仙入魔,他一定会亲手将其扒皮挫骨,了结这一段由他塑造的因果。 现在的蒙植并不是魔头。 也非魔修。 他只是更利己一点。 不教而诛,谓之虐。 蒙植现在这样,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有责任。 “唉。” 涂山君暗自长叹。 有教无类,说的好听,真实行起来,连他这活了近千年的老怪也感觉心累。 人是教不会的。 看着相谈甚欢的众人,涂山君只觉得吵闹,也感到疲惫,现在的他只想返回幡中的道观好好的睡一觉,亦或是大醉一场也好。 化神巅峰? 有什么用。 还不是依旧要为红尘之中的事情烦心掣肘。 空有一身力量,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使,又应该对谁使? …… “确定了?” “回禀主上,已经确定为十四小姐。” 躬身行礼的修士恭敬的说道。 将头埋的很低。 根本就就没有一点想要抬头直视面前修士的模样。 拿着灵刀剪修剪着花圃的青年随手将刀剪放下,身旁自然有修士奉上托盘。 转身就有妖娆的女修为他披上法袍,玉昊明大步的走出了花圃,侧首问道:“让你调查的事情有头绪了吗?那边怎么说?” “禀主公。” “实在是这位的来历太过神秘,而且也没有太多的痕迹残留,不过经过我们的查证,已经有了线索。”身披黑袍的修士拱手说道。 “不急。” 玉昊明微微摆手。 很多事情,哪怕是修仙者也查不出来,这很正常。 尤其还有那么神秘的器灵。 他对器灵感兴趣,更多的是因为知道器灵不凡。 做为同阶修士,他深有体会。 不过是神降一个小辈,操控只是极品道兵的尊魂幡,就能压制他,足以说明器灵本身的强大。 纵然尊魂幡只是极品道兵,其成长性比之寻常圣兵也丝毫不差,如果能够得到尊魂幡,他应该可以超越家族的‘那个人’。 玉昊明自然也有身为大族子弟的傲气,既然蒙植和玉灵淑的婚事已经敲定,他这做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被天下英雄小觑。 说他们古仙楼玉家连脸都不要了。 非要巧取豪夺散修的机缘和宝物。 如果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古仙楼也不可能把生意做的冠绝五天。 …… 接下来的日子,玉府热闹了起来。 近百年来,古城最有名的英雄豪杰要求取玉家的千金小姐了,自然热闹。 身处在藏经阁,侧躺在藤椅上的赤发修士则显得悠哉而清闲,捧着手中的经文,静静观看,时不时还要仰头畅饮酒壶之中的灵酒。 “老师。” 身形挺拔的女修拱手行礼。 “今天来的好早。” 赤发修士挪动了经文,看向了行礼的人,不正是玉灵珑。 随着经文放下。 也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三日前,我给你的谜题可解开了?” 本来十分和谐的场景,看起来却很是怪异,一切皆源自上一次他带着蒙植前去提亲,而玉灵珑则提出自己要闭关修行。 事后,蒙植言说,他能够修成尊者全亏了狐老指点,如果玉灵珑将要闭关的话,还是先听听前辈经验的好。 玉昊丰一看蒙植连玉灵珑的事情都给考虑好了,还愿意让器灵指点,当即一拍大腿赞同。 赞叹蒙植不计前嫌,深明大义。 其实玉昊丰是打算处罚玉灵珑的,既然有了台阶,他就自然的走了下来。 于是就有了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 涂山君倒是没有任何不悦。 他这个‘天生神圣’就该风轻云淡。 就是他想找蒙植好好谈谈这件事又泡汤了。 涂山君也看得出来,蒙植是故意躲着他,就是怕又听到说教和絮叨,既然如此,涂山君自然冷眼相看。 涂山君不想设计什么考验和苦难,如果蒙植能一直突飞猛进,最终修成仙,他反而是跟着沾光的那一个。 涂山君也想明白了。 蒙植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只要不伤天害理,由他就是。 和玉家无外乎是互相利用,王八看绿豆罢了。 涂山君本来还想要和蒙植说说。 现在看来,还说个球。 顺其自然吧。 道理说给愿意听的人,既然蒙植不愿意听,涂山君也懒得多言,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多嘴的人,现在这样两虎不见也挺好的。 玉灵珑摇头道:“不太懂。” “我的法力因为修行的是家族的功法,所以浑厚庞大,只是使用浸染天地却很是生涩,就好像我和天地之间有一层隔阂,无法完成老师说的改天换地。”玉灵珑鼻子一皱,双眸宛如吹动的湖水泛起了光芒。 “你懂法域吧?” “当然。” “你只需要将天地当成一个巨大的法域,你是如何构建法域的,就如何撬动天地的力量。” “就这么简单?” 玉灵珑惊讶道。 “这是最笨的办法。” 涂山君微微颔首。 办法是笨办法,不过确实很有用。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有时候这句话甚至是自己时常使用的,就是一时间没有明白,所以才没有堪破,当被人点破之后,也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破局的方法这么的简单。 玉灵珑神采奕奕:“老师是如何总结出的?” “如何总结?” 涂山君不由得沉吟起来。 他根本不用总结,他看一眼就会了。 就像是当年突破境界踏入元婴巅峰,他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举手投足间,轻而易举的完成了改天换地。 就好像,道法是摆在他的面前的。 “悟!” “你悟了就水到渠成。” 涂山君也不知道如何泛泛的指导修士,他倒是能针对详细的问题做出解释。 一问到这样宽泛的事情,他的回答也就随之宽泛起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玉灵珑颇为失落。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有很大的体现。 她看涂山君。 就像是井底蛙望天上月。 不由得感慨道:“三年后就是灵淑和蒙大哥的婚礼。” “怎么?” “我爹常说,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 “你爹……” 涂山君张口,意识到背后妄议人家父亲也不好,也就缓和了语气道:“什么总归不总归,这世上就没有既定的事。” 二更,晚。 872、发誓 三年匆匆。 蒙植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他是少年豪侠,误入红尘大世。 如今则是玉金帮的半个主人。 也再不需要他出手,就有数不尽的灵石和堪称庞大的天材地宝给他使用。 福地灵脉更是毫不吝啬。 不仅仅是玉金帮,还有其他的玉家产业和仙楼经营。 摩梭着手中的玉简金章,蒙植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份玉简记录了玉灵淑的嫁妆和玉家赠送的产业,而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玉家连聘礼都为他准备好了。 其实,蒙植清楚的知道,看似是自己求取玉灵淑,实际上自己更像是入赘。 因为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 以后依然要生活在玉家。 只不过对外宣称的是嫁人罢了,也算是全了这些少年才俊们的面子。 这几年,玉昊丰带他熟悉了玉家,也掺和到许多产业经营中。 玉昊丰也劝诫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可以由他人帮忙处理,他们只需要明白的知道,然后就是利用这些资源进行修行,提升自身的实力。 此言和师父说的如出一辙。 三年来,他也时常前去藏经楼请安拜访。 其实他大可不用这样做的,尊魂幡就在他的身上,想见涂山君还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然而他心中还是有些发虚。 他怕师父并不理解他,也怕师父发怒。 他见过涂山君发怒,那时候的压迫感简直像是头盖青天。 他想要离的远远的。 以为能靠着时间冲淡冲突,磨合理念。 站在藏经阁十八层门口,身着暗金法袍的青年踌躇不前。 他总归是要来的。 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拱手说道:“师父,弟子蒙植拜见。”说着躬身行礼,静静等待着那个手持书卷的赤发修士发话。 赤发顶角的修士挪开面前的书卷,从侧躺端正过来,望向这个行礼的弟子。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拍了拍身侧的地方,道:“坐吧。” 蒙植小心翼翼的只坐了小半的屁股。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 也许是心虚。 “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 “不,还有一件事你还没有准备好。” “还有一件事?”蒙植略带诧异的看向涂山君。 他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好像并没有需要再多做什么准备的事情,现如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事情也大理的清晰,就只等着按照良辰吉日就拜堂成亲。 “跟我来。” 涂山君起身。 蒙植旋即也起身,跟着涂山君走出藏经阁。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走到藏经阁门口,蒙植随手遣散了跟在守在门口的两位化神尊者。 这两人相视,恭敬的说道:“上位说过,公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我们去办,不用公子亲历亲为。” “我跟我师父出去走走。” “不用你们护卫。” 两人看向涂山君。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涂山君的器灵身。 至今还没有人见过尊魂幡真正的主魂器灵。 却没有任何人怀疑尊魂幡不能打。 当年在拓月峡谷一战,没有现身的器灵主魂操控尊魂幡硬抗玉昊明,便足以让所有化神修士认识到,此宝物怕是能做到在化神境内同阶无敌。 也就不需要他们这两位侥幸化神的修士护卫了。 走出古城。 施展遁术跨越域垒。 看着面前的场景,蒙植神色一怔。 映入眼帘的是绵延的大殿。 四五进制,各司其职。 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难免显得空旷,也缺少修士的气息,蒙植砖头看向涂山君问道:“师父为何要带我来这?” 这里正是他曾经潜心修行的地方。 也是涂山君本尊沉眠之地。 蒙植还以为涂山君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即将坍塌的虎冢。 然而他现在依旧完全没有能力救出主魂器灵。 蒙植抿嘴,张了张嘴道:“弟子现在的修为还不足……” 话锋一转道:“弟子想要借助玉家的势力,也是想利用玉家提升自身的修为,等弟子突破成圣,此困局反手可破,到时候也能救师尊出险地。” 涂山君笑呵呵道:“你有这份心就好。” 涂山君带蒙植前来虎冢,并不是提醒虎冢。 如果想要走出虎冢他自己就能做到,他更想做的是将虎冢煞气炼化,帮助尊魂幡进阶圣器,也好使主魂器灵的修为前行至圣。 原先是担心蒙植的修为不足、心境不稳,这才没有名言尊魂幡能吸收煞气阴神进阶的能力。 现在话到了嘴边,涂山君微微摇头。 正值大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没人知道尊魂幡能进阶,反而是一件好事。 涂山君能安稳的慢慢梳理虎冢。 如果蒙植能靠着自己的本事突破圣人,对他也是好事。 有圣人执掌,渡过劫难也会容易一些。 “走吧。” 大阵打开。 涂山君一马当先。 蒙植尽管疑惑,也还是跟了上去。 他知道师父或许是个老古董,但肯定不会害他,只不过为人太过率性自我,恰好他蒙植并不是一个喜欢受制于人的人。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长辈,他也不想如此。 而且,师父是天生神圣。 就算神智非凡、老谋深算,也根本不可能真正的懂得人生艰难。 一别经年。 虎冢。 虎掌池的上方莲台盘坐着一个高大的修士。 高大修士缓缓睁开双眼。 黑红色的双眸宛如青天高渊的暗沉星辰。 “师父!” 蒙植噗通跪在地上。 如果说降神在老龙身上的涂山君像是一个老修行,那么当蒙植看到涂山君主魂本尊的时候,他仿佛见到了一尊高高在上,端坐云天的天生仙灵,俯瞰着红尘大世、天下众生。 就好像,虎冢根本不能困住他,只不过是他驾临的临时道场。 涂山君眼帘微动。 “起来吧。”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没有豪光迸发,也不见神光强盛,然而落在蒙植的耳中,他便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自己身处的地方也根本不是废墟虎冢。 而是春暖花开之地,静听高座师尊讲道之地。 蒙植始终觉得自己面对的老龙并不是师父涂山君。 那不过是师尊降临的一道神识操控而已。 实际上,就像是远程控制身躯。 根本不如面见师父本尊震撼。 那种感觉无以言说。 涂山君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弟子,抬起手,摩梭着手上的指环,将之摘下,利用法力送过来道:“为师知道你要成亲了,玉家也早就替你准备好了聘礼,但,我们始终不是入赘,这里的东西,你取出一部分留作聘礼,另一部分用做你自己的修行罢。” “我走不出虎冢,不能亲自前去观礼,希望你莫怪师父。” 蒙植捧着那枚储物戒指,眼睛酸溜溜的,嘴唇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想想自己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蒙植更加羞愧难当,他本来就不该奢求太多,如果没有涂山君为他提供机缘和奇遇,他可能还是那个金丹小修。 也许他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登上第二步,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 更不用说,现在他已经来到化神境界。 这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更离不开涂山君的提携。 这是知遇之恩。 也是再造的大恩。 “弟子怎么会怪师父。” 蒙植叩首道:“若没有师父,就没有弟子的一切,” 涂山君微微摇头道:“这世上没有谁成就谁这么一说。”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努力,我不过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若你不堪造化,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你修行不是给我修的,是为你自己修的。”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蒙植再叩首,朗声道:“弟子在此发誓,一定会救师父脱离虎冢,更会为师父寻找进阶的手段,如若不然,定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涂山君抬手想制止蒙植,不料蒙植嘴快已经一股脑的秃噜说完。 “去吧。” 涂山君摆手。 重新闭上双眼。 周遭的空间像是陷入了冻结,浓郁的煞气宛若海潮般汇聚在连台池中,无边的雾气汹涌着融入大阵。 盘坐在大阵中的赤发顶角修士开始了绵长的吐纳。 “弟子告退。” 蒙植起身,恭敬的退出虎冢。 身侧原本恢复了容貌的老龙此刻渐渐改变,涂山君的神识重新降临在老龙的身躯,与蒙植一同离开虎冢大阵。 走出殿外的蒙植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 那就是虎冢到底是困住了师尊。 还是师尊有意进入其中? 随着他的修为拔高,他的眼界也宽阔起来。 在他的眼中,虎冢的崩坏固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却怎么都不可能困住一个化神巅峰。 尤其是涂山君。 那可是不靠本尊身躯就能硬抗玉昊丰假圣境界的恐怖存在。 如果是师尊有意入局,那么虎冢就依旧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亦或者说,尊魂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肯定是有的。 蒙植想起那时候。 他失去半个时辰。 自己的师尊和红袍修士说了什么他也完全不知道。 蒙植绞尽脑汁也没有相通,索性不再多想,而是将神识探入储物戒指。 有点晚了。 不好意思。 873、贺礼 咚。 大玉广寒福地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如天籁。 亦如崇山峻岭最深处的呼唤。 呼唤着天地的回响。 吧嗒。 一位身着金红繁荣法袍,意气风发的青年踏上台阶。 眼前的玉梯高耸入云,而他已经走到了云端。 映入眼帘的是千里月下地。 一轮虚空大镜悬于福地上空,照耀了在场的所有身着法袍的修士。 千里映月。 广寒大境。 琼楼玉宇好似大半城郭撑起了一方来自远古的天池瑶台。 置身其中,像是身处仙境。 玉昊丰一把拉住青年的臂膀,笑着说道:“终于来了。” 说着就拉着蒙植往前方走去。 越过灵池,走过长桥,登上了那座在洁白玉璧下的圆台。 站在这里的蒙植,接收着来自玉家修士的神识瞩目。 蒙植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厉害,不仅仅是面对的修士实在太多,也是因为有许多玉家的长辈高修坐镇。 更是因为这确实是他关关乎自己人生的大事,哪怕是蒙植,也不由得心神激荡,忐忑难安。 深呼吸,平复起伏的胸膛。 蒙植转头看向主位。 涂山君安然落座。 这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以老龙的身躯,而是显露出化神巅峰甚至隐隐要臻至圣人的韵味。 这道阴神蒙植见过,就是曾经在通天塔蛊惑他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此番,师父以这样的一具阴神身躯现身,足以说明对他大事的重视。 涂山君神色平静的揣着袖袍,低垂眼帘,像是个吉祥物般静静的做在主位上。 看到师尊之后,蒙植心中的忐忑和紧张慢慢消失,昂首看向了不远处落座观礼的修士,。 入眼的是大片身着法袍的涌动人头,其中或有相熟的面孔,更多的则是陌生修士。 不过看起来好像都是和玉家沾亲带故的。 光是玉昊丰所在的这一脉,就有数不尽的修士。 更不用说,前来观礼的人,若是没有个金丹修为,连宴席的桌子都上不了。 这么多人别说认全,怕是很多修士连面都不曾见过。 和那些简单的家里不同,大家族是亲戚套着亲戚,论着辈分排下来的,三十五年就成才一代,有天赋的自然能继续往上走,没有天赋的就要为家族做事,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域,融入着浑浊的红尘大世。 与家族的核心和拥有道体的天才相比,多的是天赋一般的人,也就需要吸纳年轻才俊加入玉家这个庞然大物。 于是,类似蒙植这样加入玉家的修士也就越来越多。 天赋好那就迎娶更为核心的玉家女子,天赋不好也不用惊慌,还有比较边缘的玉家女子。 总而言之,不会放过任何一支希望加入玉家的潜力股。 不管是嫁娶还是入赘,随着千百年的同化,玉家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天赋也会越来越好。 如果有人侥幸拥有道体,那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就是即将求取我玉家女子的修士?” “蒙植。” “古城百年来最有名的天才。” “如今更是突破尊者之境,前途不可限量啊。” “……” “听说他是个毫无背景的,唯一的依仗只有器灵宝物,就连聘礼都是由我们玉家提供。” 抱着肩膀的修士眼中闪过轻视,就算再天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低头。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天赋的面子上,玉家根本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这已是老传统了。” …… 一位身形高大挺拔的走到了高悬的虚空大镜之下,朗声说道:“万里江山月,照我玉家雪。” 此人的容貌仔细看去,竟然与玉昊丰有些相似,只不过对方的灵机气息更加浑厚,也更富有威严。 一言落下。 天光大盛。 天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绽放豪光,属于圣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好似将整个广寒大地都攥在了自己的手中,如山高,似海深,让人忍不住的顶礼膜拜,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无可仰望的擎天之柱。 蒙植认识他。 玉昊丰的亲大哥。 当今玉家族长。 圣人境。 玉昊玄。 “启。” 玉昊玄拱手发出一道眩光,虚空大境当即照应出一尊玉像。 传说此人是玉家的始祖。 玉昊玄取来高香,恭敬的点燃,三柱高香燃起火光,烟云掠过,更显得飘渺了,玉昊玄念念有词的将高香落于大鼎。 玉昊玄宣读着玉家祖训。 “拜。” “月盈大玉。” “再拜。” 山呼。 所有到场的玉家弟子整齐划一,就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之后形成的默契。 山呼海啸般,升起灵光,迸发朗言,。 此刻,天光清明,澄澈玉宇绽放了最灿烂的花火,繁琐的仪式一直从清晨持续到了傍晚。 黄昏。 未至黄昏。 …… 玉灵淑端坐在镜前,静静的欣赏着自己的容颜,身旁忙活的姨娘和侍女们全都为她梳妆打扮,并且为她能够嫁给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而高兴。 其实不管她们心底到是怎么想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她们必须是高兴的。 玉灵淑更加欣喜。 喜悦的问道:“姐,好看吗?” “好看极了。” 玉灵珑笑着夸赞。 满意的点头。 旋即伸手帮玉灵淑整理着垂下的头冠珠帘。 她确实为这个妹妹能寻到这样一个归宿而感到高兴,与其一直忐忑的等待着,不如让自己来选择。 至少在那个时候,灵淑是勇敢的,她也值得拥有幸福,更不用说,对方还是远近闻名的天才。 玉灵珑感叹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其实仔细想想蒙大哥确实是不错的人。 而且,涂山君说是她的老师,终究不是她的师父,往后相处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只能像老师说的那样顺其自然。 赶走了侍女,支走姨娘的玉灵淑有些犹豫的看向自己的姐姐。 抿嘴。 道:“姐姐,我……” 玉灵珑看向灵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需要怀有歉意的,倒不如说我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为我解围,当日的事情不见得能够办下。” “莫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玉灵珑将如葱的手指搭在妹妹的肩膀上。 轻轻的捏了捏。 看着镜中倒影的两人。 玉灵珑笑着。 也曾问过自己是否会为当日的选择后悔,她觉得她不会。 她拥有道体,天赋也不错,修为依然在上升之中。 未来依旧广阔。 玉灵淑抓住姐姐的手。 就像是她小时候那样抓着。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玉灵淑双眸不由得动容,轻声道:“姐,你的天赋比我好,肯定能突破化神境,走的更远。” 咚。 鼓声传来。 暮鼓。 也宣告着黄昏之礼正式开始。 “我们也该准备好了。” 盖头渐渐遮住容颜。 …… “开始吧。” 玉昊玄摆手示意。 由玉家当代的族长做证婚人,足可见玉家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伴随族长的话音落下,婚礼正式开始。 仙禽异兽奔走铺开。 看云卷云舒化作长毯落下。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这场盛大婚礼的热闹之中的时候,却不知高悬的虚空大境的对岸,正有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正隔着虚空看向了落座在瑶台高座上的赤发修士。 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充满了疑惑。 “老祖认识他吗?” 恭敬的站在不远处的中年人拱手行礼。 少年摇了摇头:“不认识。” 接着说道:“这也并不是他的器灵身,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说完,少年转身离去,步入远方。 “确实可惜了。”中年人叹了一口气。 涂山君的神智高的吓人,比一般的修士还像是修士,只可惜被兵器本身限制。 想要突破限制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还不能保证成功,玉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就算玉家同意,想必那位玉家的女婿也不会同意。 极品道兵足够做为底蕴,身为器灵的赤发修士在器物不毁的情况下不会身死,也就能长久的活下来,凭着积累下的东西也足以成为无价之宝,或许不能在斗法中发挥充足的价值,却可当做是人形藏阁。 中年感叹完就要离开。 正好进行到唱礼的环节。 “贺礼。” “化神境阴魂丹,十万颗,化神后期至巅峰一万枚,中期境界三万枚,初期境界六万枚。天玄补气丹百颗、幽魂神凝丹、龙纹血金凤还丹、虎煞金丹、……地磁元体丹、太阴返魂丹、……五行……” 唱礼的修士看着手中的玉简清单,大制书写而成的东西,却感觉一阵的错愕。 他听说这姑爷好像并没有深厚的背景。 “极品道兵三件。” “道兵十件。” “极品灵宝百件。” “极品法宝千件。” “……” “五阶极品符箓,通天符箓、……紫金符箓、……” “五阶极品大阵三十六座。” “五阶大阵七十二座。” “……” “长隆六十一坊。” “五阶灵脉天翼山。” “……” 听着一句句的唱礼,涂山君看向了桌案旁的酒盏。 他在裴氏打铁二百年,零零攒攒的积攒了不少的兵器法宝和符箓大阵。 本来是打算留做煞气抬升尊魂幡。 有了虎冢也就不需要这些额外的兵器宝物了。 后来杀了几位同阶的修士,将他们的宝物置换成了煞气。 有了煞气就能催出阴魂丹。 权当支援蒙植修行。 “黄昏了。” 涂山君呢喃了一声。 黄昏到了,新娘子也来了。 今天只有一更。 家里老房子要装修,这几天一直在忙,以至于更新时间都有点乱了。 也终于弄好了,明天调整回正常的更新时间,大家懂的。 874、能量 观礼的儒雅青年骤紧眉头,沉吟道:“二哥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光是那十万颗化神境丹药,就足以让许多进境缓慢的修士完成深厚的法力积累。” “这是要硬要将他这位女婿抬上位?” 越听越心惊。 同时脸上的不悦也愈发明显起来。 就算是玉昊丰拿出怎么一大笔财产,都需要伤筋动骨的。 再仔细想象,多半是挪用了家族之中的资源进行兑换。 如果是胆子大的修士,索性会直接从家族账簿上拿取。 就算再怎么看重,蒙植终究是玉家的女婿,他们最想要的并不是蒙植这个人,而是蒙植的天赋,然后生下的二代和三代……等。 那些修士会渐渐的融入玉家,成为玉家的人。 毕竟,对于玉家而言,再好的天赋他们也拥有,至少在这一代中,有太多比蒙植还要出色的天骄,玉老七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榜样。 “二哥此举,不妥吧。” 儒雅的青年沉吟开口,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修士。 修士似乎有些诧异的道:“往常不也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 “蒯量骏迎娶我们玉家女子的时候,也不过是些许丹药法器和十几处坊市和一座洞府、灵舟而已,余下的天材地宝全都要他自己争取,怎么到了这位蒙植,就如此的不一样了?” 儒雅青年冷笑一声。 “我看呐,也许是族长想要借此机会挪用我玉家的利益罢。” 玉昊岩淡淡地补充道。 身旁的修士恍然,这是玉昊岩误会了。 不由得笑道:“岩弟是否误会了什么?这可不是二哥为他准备的。” “不是?” 玉昊岩愣了一下。 “准备这一番贺礼的人,名为‘涂山君’。” “涂山君?”玉昊岩更加疑惑。 他显然是忽略了最初提到的那个名字,因为除了与大家族或是大宗门的天骄联姻之外,从来第一份贺礼都是他们玉家出的,在他的印象中,蒙植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子,得了天大的机缘才成为化神尊者。 因此,他以为这第一个名字不过是二哥玉昊丰寻来顶替的罢了。 “这个人是?”玉昊岩问道。 “蒙植的师父。” 身旁的修士没有回答,回答他问题的是个身形高大挺拔的修士。 玉昊岩不由得侧目看去,正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高傲的银发修士看了过来,那银发的修士继续说道:“尊魂幡的器灵。” “七哥。” 那银发修士安然落座的看向玉昊岩,淡淡地说道:“老祖的本事你该知道。” 说着目光回转,看向了站在台上,以及远落座在高台瑶池低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赤发修士。 他依旧没有见到器灵的本尊,眼中不由的露出失望。 “七哥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那器灵准备的?”玉昊岩诧异的说道。 紧接着摇了摇头道:“我不信,老祖是何等器灵,神兵之灵,非道君大能不能执掌,他?极品道兵,化神巅峰。” 说到这里,不由得轻笑一声。 “我也不信。” 在一旁的修士同样摇头,不过他的眼中只有严肃,面容也全是认真。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尊魂幡的器灵或许也极为可怕,他完全能够从零培养出一个家族,足以成为一个不小宗门的底蕴。 如果再给他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比如得到古神殿的荒神血,将难以想象。 “我也不想相信,但这就是事实。”玉昊明平静的说着。 玉昊岩和落在一旁的修士神色一变。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别说是这般庞大的聘礼,就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蒙植带着一杆尊魂幡,也根本不算辱没了玉家,甚至是为玉家的底蕴再增添浓厚的一笔。 当蒙植三千年之后,玉家就会拥有第二件器灵宝物。 到时候,也许玉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让道兵在保留器灵的情况下进阶。但,仔细想想,玉昊岩又觉得不可能,哪怕是圣兵,尊魂幡也显得太过孱弱。 除非功能性极为逆天,足以批量的培养出第二步修士。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家族一定会全力相助。 当然是在彻底得到器灵宝物之后。 落在在玉昊岩身旁的修士神色微动。 这一出联姻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家族的族老长辈,甚至是老祖都可能在关注着,他们应该早就清楚的知道蒙植的发迹历史,也明白器灵宝物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三人的话并没有背着人。 以修士的耳力,更是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这也就让众多疑惑不解的修士恍然。 原来蒙植根本不是什么毫无背景的修士,他拥有的也丝毫不差,只不过相比于玉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显得渺小而已。 然而,能够拿出这样一笔堪称恐怖的贺礼,也足以让人敬畏。 “这位好像并没有说的那么……” “再怎样,对方也是尊者,还是少年尊者,身具道体,岂是我等能够置喙。” “……” “倒也算门当户对。” “……” 众人的态度一下子转了个弯,言语之中的尊敬也多了起来,更是连连夸赞,哪怕是少数不和的意见也淹没在赞扬的声中。 至少在大多数的修士看来,蒙植和玉家的联姻是双方互惠互利的事情饿,而不是一方攀附另一方。 与涂山君并列而坐的玉昊丰看向了低垂眼帘的涂山君,笑道:“亲家对这婚礼还满意?” 玉昊丰其实看的明白,这位沉默寡言的器灵是个骨子里透着骄傲的人,他骄傲到能无视任何的世俗目光,哪怕被人看低看扁也不为所动。 不过他却不会让自己的门人弟子也如他一样承受他人目光。 涂山君微微颔首,拱手道:“在下本尊身具要事不能到来,实在……” “哎。” 玉昊丰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亲家不能到场心中定然是比我更为难受遗憾的,我又怎能不知呢。” “我们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做到一起,借题发挥实在是没有必要的。”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拱手还礼。 不管如何,玉昊丰的话让人舒坦放松。 或许是他以前曾与大家族产生过不小的纠纷,因此对玉家也抱有警惕。 没想到玉家考虑的这么周全,而且对他的处境能如此的体谅,确实让涂山君心中生出了不少的好感,再看玉昊丰也顺眼许多。 “我看亲家对玲珑颇为照顾,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请道友收下我那女儿做个徒弟。” 涂山君得收回自己刚才的感想。 玉昊丰还是那个玉昊丰。 他那股子精明已经深入骨髓了,根本不会吃亏,刚才还说心中有些愧疚,现在对方就趁着他内疚的时候提出了让他不好拒绝的条件。 “玲珑身具道体,又拥有不错的天赋,如果不是碰到道友的弟子,在下实在不忍嫁出她啊。” “她如今想要突破化神,还要仰仗道友啊。” 涂山君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他并不排斥玉玲珑,相反,对这个女修他心中欢喜,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只不过,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徒,难免会让这份真挚的情感夹杂上利益。 也就淡淡地说道:“我自会尽心尽力,只不过收徒还要再考察。” 玉昊丰也丝毫不恼的笑着说道:“这是自然。” “新娘子来了。” …… 高悬的虚空大境中。 中年人张开手掌,正滴溜溜转动着一枚鸽子蛋一般大的丹药,黑红之色,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正是‘阴魂丹’。 哪怕蒙植藏着掖着,阴魂丹还是出现在他的眼中。 玉昊丰曾说这是尊魂幡的神通之一。 据说产量并不多。 然而,今日一见,中年人的面色动容。 十万颗阴魂丹如果是器灵的积累也就算了。 如若不是,那么就是短时间内炼制而成。他尝过阴魂丹,这东西怪的有问题,竟然聚集了精气神、堪称‘三花’。 就算一个资质普通的修士,服用阴魂丹也能缓慢的增强自身底蕴。 更让人惊讶的是,阴魂丹的丹毒是能化解的煞气,只要身躯能承受的住,就能一直服用阴魂丹。 这种利器,不能用在斗法中,却一定能在家族建设中建‘神’功。 这是何等的战略意义。 一个家族,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的中流砥柱太多,化神境虽说只是第二步,然而却已是最坚固的基石。 既然能炼制化神境的丹药。 就肯定能炼制其下境界。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如果能够保证阴魂丹的供给,那些曾经只差一线无法破境的修士会步入下一个境界。 他们古仙楼玉家,将抬升一个巨大的阶梯,说不定能够成为东荒大境底蕴根基最浑厚的家族。 “十万颗!” “化神境。” 中年人眸色微动,轻声呢喃道:“你们只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极品道兵,却不知他蕴藏的巨大能量。” 看着下方欢庆,中年人深深的看了一眼。 “老祖的意思是?” “君子不夺人所爱。” “我们玉家只需要等待。” “器灵宝物早晚是属于玉家的。” 中年人说道。 二更,晚。 875、生意 蒙植已和玉灵淑成亲。 距当日大婚又过了一年。 身处道场藏经阁的赤发修士翻阅着手中的经文。 也不知道那时候遇到大头,是涂山君忘记询问,还是对大头也有所忌惮和保留。 所以他并没有问出有关于成仙的事情。 研究了这么久,依旧参破不了不朽的秘密。 涂山君早就放平心态。 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提溜着锤子往地脉铁房走去。 这里并不是玉家的广寒大福地,而是蒙植的道场,随着玉灵淑嫁过来,随行的仆从让道场不再空寂。 加之蒙植自己成为玉家的女婿,也开始整顿自己的产业也势力,手下人越来越多。 地宫。 火脉大阵。 叮。 火星飞溅。 赤膊的健硕高大修士,猩红的长发被随意的扎起来。 一锤落下,纹路在阵法的加持下化作了一道道符箓悬浮在上方,交织盘旋内外嵌套,紧接着就被一锤砸下,篆刻进了面前的铁块之中。 站在地宫火脉前的蒙植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他以前也见过许多修士铸造法宝,跟随在玉昊丰身旁的几年,熟悉玉家的时候见过大宗师级别的炼器师出手,却也不曾像涂山君这般。 不像是在打铁炼器,倒像是在采集道纹将之熔铸成宝物。 “师父的炼器水平又精进了。” “这什么水平?” “宗师?” “大宗师?” “师父,您这……” “闲来无事,把以前生疏的手艺捡一捡罢了。” 涂山君将这块黑金钢坯送入面前的炼器炉随手封上大阵,降下火脉的温度,同时他也跨过了面前的熔浆走过来。 擦了擦手掌,笑着问道:“怎么有功夫来这里?” 回过神来的蒙植看了一眼被扔进炼器炉中的黑金钢坯,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师父,我岳父那边,希望能够得到师父阴魂丹的支持。” 蒙植忐忑的投来目光。 与想象中的暴怒不同,涂山君的目光始终平静,并且还点头道:“行。” 蒙植本来已经准备好如何说服涂山君和玉家合作,话都到了嘴边上,却硬生生的止住,诧异的看向涂山君。 似乎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可是化神尊者,怎么可能听错呢。 “真的?!” 闻言不由欣喜。 涂山君挥手间。 面前的大阵腾挪。 安然落座,端起了酒樽道:“有条件。” “什么条件?” “想要阴魂丹可以,得买。” “灵石?” “据我所知,灵石对师父并没有用处啊。” “不过师父说的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是玉家,想要阴魂丹也得拿出公平的价格。”蒙植赶忙走上前去,端起酒壶,小心翼翼的为酒樽增添。 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阴魂丹大部分效用也是他‘不经意间’让玉昊丰知道的。 涂山君又不需要阴魂丹。 他自己消化不掉这么庞大的丹药。 正好置换成其他资源。 “阴神。” “我需要大批量的阴神。” 涂山君深深的看了一眼蒙植。 蒙植还不知道尊魂幡能进阶。 他也没有说。 但是他也确实需要为进阶做好准备了。 煞气已经准备好,剩下的就是充足的强大的阴神。 涂山君渐渐的觉得不能完全指望蒙植。 他需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如果能够得到充足的阴神,就能在冲击圣器成功的同一时刻成就圣人,到时便不再是龙游浅滩,而是鲲鹏展翅恨天低。 哪怕蒙植不提出来这个问题,涂山君自己也会找时间提出来。 他需要一个庞大的势力为他获取阴神。 玉家倒也正好。 “师父,阴神对于你我而言无用啊。” “也不能说无用,虽说拥有十大尊者阴神之后尊魂幡能发挥出超越一般圣器的威力,可是这一切的基石都是我自身的法力。” “如果我的修为不足的话,也根本支撑不住。” 听到蒙植的话,涂山君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 哪怕是亲儿子敢这样瓜分他的利益,那也是不可饶恕。 何况蒙植只是徒弟,最多能算半个儿子。 修士的目光是能化作实质的,蒙植脱口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阴魂丹再是利用煞气产生的,那也是涂山君的东西,用来提升尊魂幡内的阴神数量无可厚非,反而是他得寸进尺了。 他蒙植想要提升自身道行,尊魂幡的器灵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曾增加阴神的幡内世界。 相反,做为幡主,他做的实在有些不合格。 狐老的化神巅峰是走到了尽头,却不意味着不能继续横向的增添自身实力,也不意味着狐老会坐以待毙的等待。 理论上,只要尊魂幡内的阴神足够多,极品道兵也能发挥出超越圣兵的战力。 “弟子绝不是这个意思。” “蒙植继续道:“我打听到有很多能让道兵进阶的办法。” “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又势单力薄。” “如果能利用阴魂丹获取资源,一定能极大的缩短这个积累的过程啊。” 眼见涂山君的神色有所缓和,蒙植趁热打铁道: “师父放心,我们并不着急,一边搜寻阴神再一边寻找让道兵进阶的办法就好,这样不仅能横向增加战力,也能纵向的拔高魂幡的上限。” 涂山君注视着蒙植。 直勾勾的盯着他。 看的蒙植心中发毛。 蒙植还以为自己表达的依然有问题。 态度愈发恭敬温和。 良久。 涂山君心中一叹:‘你如此急功近利、懦弱无刚,我怎敢以大事相托啊。’ 蒙植当真有李二的本事,他不介意做李渊,当个太上皇听从号令。 涂山君不怕弟子忤逆自己,也不怕弟子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怕不够弟子不够坚定。 若是这样的话。 尊魂幡进阶圣器以及他自身突破圣人的大劫,一定会让蒙植万劫不复。 颇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多谢师父。” 看着蒙植离去的背影,涂山君的目光十分复杂:‘化神巅峰,真的保险吗?化神巅峰,会死吧?’ …… 走出地宫火脉的蒙植神清气爽。 只要师父开了这个口子,他做为这个中间人,其中平衡如何全在他的手中。 掌握着阴魂丹,就相当于掌握着一座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现在他终于有些理解师父为什么不愿意他迎娶玉家女子了,凭着手中的阴魂丹,他也能慢慢的积累到充足的资源。 以前他都是战胜通天塔的强敌获取资源,还以为这些宝物并不能无限制的制造,现在看来是曾经的他想差了。 这一切还是源于他得到储物戒指后,利用神识查看戒指内的东西。 那时,他确实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岳父大人,已经谈妥了。” “哦?!” “你师父怎么说?” “我师父说,想要阴魂丹需要用阴神购买。” “好。” 玉昊丰当即拍案赞叹道:“没有失了进取之心。” “我代表玉家答应。” “只要能够提供充足的阴魂丹,阴神要多少有多少。”说到这里,玉昊丰也露出好奇的神色:“不知道你师父具体到底需要多少阴神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收拢上的阴神太多,难免无法消化。” “贤婿也知道的,古仙楼玉家很是庞大,一旦运转起来,将会难以想象。” 蒙植点了点头。 于是传音道:“师父,我们需要多少阴神?” 袖袍之中的尊魂幡睁开了一颗猩红的眼珠。 微微转动。 他到底需要多少阴神才行? 自从尊魂幡晋升道兵,幡内依旧只有三百多万的阴神,这是他近千年的积累。 涂山君不嗜杀,却也积累了如此之多的阴神,当真是踩着累累尸骨走到今天。而,尊魂幡能容纳的阴神,数以亿计。 “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 蒙植拱手补充道:“最好是化神境。” 玉昊丰讶然失笑说道:“化神修士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捕杀。” 尊者境,不幸身死也能凭借着阴神阳神逃遁离开,如果让他撕开域垒遁走,一般的圣人都不一定能抓住。 当真以为尊者是菜市场的萝卜呢。 “不过对于仙楼而言,化神尊者的阴神并不是问题。” “只是,这价格嘛。” “我们纵然是翁婿也得明算账啊。” “什么价格?” “十万化神境阴魂丹,换一个对应境界的化神境修士的阴神。” 蒙植的双眼不由得眯了眯,面容更是看不出悲喜的说道:“这个价格是否太贵了些,十万阴魂丹,足以培养出……” “贤婿。” “这个价格已经很低很低了。” “你不能单纯的换算我们得到什么,而是应该问自己得到什么。” “不管玉家培养出多少修士,那都是费时费力的,不能单纯的衡量。” “如果是这样,还请恕在下无礼。” 蒙植拱手。 他是不可能接受这个价格的。 不说其它,单说化神巅峰的阴魂丹,想要凑齐十万颗,就需要一百五十年。 更低阶的阴魂丹确实能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制作,譬如化神初期,便可缩短至二十年。 二十年对化神修士而言不过是闭关一瞬。 但是这个价格实在不值得付出。 “慢。” “贤婿觉得这个价格不妥。” “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仙楼最擅长的就是做生意。” 876、后手 三十年后。 闭关之中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 暗金竖瞳像是下场的明月,亦如深邃的峡谷。 在淡淡金光的映照下,显得如此威严。 随着修士的起身,一头暗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处,肆意奔放。 “什么事?” 青年微微侧首。 “主公。” 站在静室门口的修士拱手说道:“夫人说,灵珑小姐将要开启化神雷劫,请您前去观礼。” “知道了。” 蒙植颔首。 听不出话语中的喜怒哀乐。 走出大关,踏入地宫火脉,印象中的那道身影依旧站在那里,数十年如一日。 蒙植恭敬的说道:“师父,灵珑师妹即将冲关破境,不日就会迎来化神雷劫,正邀请师父前去观礼。” 锤锻血钢的涂山君露出微笑说道:“三十年过去,灵珑也该达到这一步了。” 回转目光,看向蒙植,点头称赞道:“不错,你的修行并未落下,区区三十年,就让你的踏入中期之境。” “应当早就领悟了虚天异地吧?” “回师父,徒儿已悟。”蒙植拱手行礼。 接着说道:“这也是因为玉家派系倾轧却没有波及我们师徒二人的关系,不然我想要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达到化神中期,实在是天方夜谭。” 自从三十年前和玉昊丰敲定了阴魂丹的供应,从那之后,原本紧绷的漩涡好像慢慢在蒙植的身旁消散。 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不管有什么复杂的事情都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绕着他离开。 以蒙植的聪明,他很快就想到是尊魂幡的作用。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掌握着无尽丹药的炼丹大师,玉家没人敢动他。 哪怕他曾经杀了几个化神境的尊者,惹得玉老七都含怒出手想要斩杀他于拓月峡谷,现在见了面,除了面冷外,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尊魂幡阴神增多后,他发现手中的极品道兵愈发强大。 那是一种晦如烟渊的恐怖。 如果没有涂山君坐镇的话,单凭他这个化神中期的修士根本无法完全指挥动整个魂幡。 基于这样的担忧,蒙植也曾问过器灵宝物的详细讯息。 …… 蒙植不由想起当日情形。 “我见师父的本尊坐镇虎冢,并未对尊魂幡的操控造成太大的影响。” 涂山君说道:“你觉得器灵宝物中的器灵和宝物是什么意思?” 蒙植答:“器灵和宝物恰如灵魂和身躯。” 谁料涂山君摇了摇头道:“器灵身是在器物强大到一定程度后那灵性意识渐渐觉醒凝聚,最终诞生的一具法身。” “说到底,所有的器灵身本质上不过是器物的一种具现。我即魂幡,魂幡即我。” 没有哪个傻蛋会傻到想要夺舍器灵。 除非,那个人明确的知道涂山君所有的来历。 涂山君的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以前他只是懵懂的知道自己和尊魂幡存在联系,后来越发清晰也是在他修为渐渐增高之后。 魂与幡,是一体的。那残缺的音像编辑器早就已经告诉过他。 得到答案后,蒙植顿时宽心,紧接着他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是否有人能越过他直接使用尊魂幡。当然,这是在师父涂山君也允许的情况下,是否有修士能够做到这一点。 涂山君明确的告诉他不能。 尊魂幡神奇就神奇在,只有幡主能够使用。 其他人哪怕拥有再强大的修为,再浑厚的法力,依然不能使用尊魂幡。 除非现任幡主死亡。 下一个执掌尊魂幡的人只要法力充足,就能如原来的幡主一样发挥出尊魂幡所有的神通了。 “这么强横的神通,肯定有与之相匹的弊端吧。” “没错。” “拿起尊魂幡的那一刻,除了成仙哪怕死都不能解脱,阴神阳神将被收入幡中成为役魂。” 涂山君记得自己当年在虎冢的时候就曾说过有关于魂幡的事情,不过那时候情况紧急,讲述的并不是那么明白,后来蒙植也没有再问。 等他自己想要问的时候,正是因为阴魂丹产生危机感。 …… “走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蒙植回过神来。 笑着说道:“灵珑师妹的天赋才情也着实可怕,短短三十年就已经从元婴后期抵达巅峰将要冲击化神雷劫,凭着玉家的底蕴和自身道行,这雷劫怕是根本不构成威胁。” 涂山君不置可否。 玉灵珑人是笨一点的,好在这只是相对而言。 以其道体和玉家底蕴,加之长期服用阴魂丹,还有他这个大宗师出手炼制的化神丹做保,成功渡劫的概率大概能来到八九成。 剩下的一成全看天意。 走出地宫火脉。 暗金战车宛如一座大辇横在门口。 “见过师父。” 玉灵淑赶忙行礼。 “不必多礼。” 涂山君微微摆手。 “师父,请。” 蛟龙拉车,凤血黄金铸就座辇,奢侈程度可见一斑。 涂山君登上大辇,内里的空间简直就像是个宫殿,看着桌案上的灵酒,涂山君发觉自己好像很多年都不曾喝酒了,他似乎渐渐的戒了。 如寻常的长辈不同,涂山君沉默的厉害。 也不催生。 更没有询问修行进度,只是静静的翻开了书卷,车架内只有翻书能听到的沙沙声,蒙植和玉灵淑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也都没有出言打扰。 压低声音,说起了家里的那些二三事。 就在夫妻二人说着话的功夫,车架抵达了天月山。 “岳父大人。” “……” 座辇抵达后蒙植就带着玉灵淑前往拜见。 玉昊丰哈哈一笑,拍了拍蒙植的肩膀说道:“好小子,这么短的时间不见,进境迅速啊。” 目光回转的望向玉灵淑扁平的肚子,不悦的说道:“怎么还是老样子,老夫这么闲,正需要个外孙啊。” 看似是冲着玉灵淑说,实际上还是点蒙植。 蒙植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他实在不想生孩子。 修士生孩子需要还气反精,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实行这一招反而会损伤自己的底蕴,他想要继续等等,等他破关圣人之后再说。 “七叔。” 蒙植拱手行礼。 背着手满头银发的玉昊明鼻音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见过一众亲戚,自讨没趣的蒙植带着玉灵淑返回了车辇。正要说话的玉老七被玉昊丰拉住臂膀,只看到玉昊丰笑着说道:“七弟,老祖可是早就说过,不要寻他的麻烦。” “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不行!” “外人更不行。” 玉昊明高傲归高傲,对于老祖的法旨还是要遵循的。 他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玉昊明看着那个一脸笑容,十分和善的二哥,他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又看向雷云汇聚下的那道身影,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二哥真是好算计,女婿是尊魂幡主,女儿是器灵的弟子。” “待那小子三千年后,也许不用那么久,那小子随便出一点意外,尊魂幡就会落入二哥手中。” 眼见玉昊明直愣愣的挑明,玉昊丰依旧淡然的说道:“七弟此言差矣,难道我不是玉家的一份子吗,只要我还是玉家的一份子,那么不管是谁拥有器灵宝物,都是玉家的。” “蒙植也不例外。” “女婿半个儿。” “七弟就是不懂啊。” “而且,蒙植出不了意外。”玉昊丰神色认真的说道。 尊魂幡确实强大,这么多年过去,玉家年轻一辈的成材率多了一筹。 别看只是一筹,却也是堪称庞大的数字。 然而这和玉家经营的口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玉家有的是手段让蒙植消失,他们却不能这样做。 不仅是天下人看着,那位决定一切的尊魂幡也看着。 谁会为杀了自己弟子的仇人出手呢? 在器灵这般不必寻常修士差的神智下,搞小动作实在得不偿失。 就算能抹除器灵的神智,万一有个损失,岂不是后悔莫及。 玉家才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急功近利,没有好下场。”玉昊丰说着看向了雷云中的身影。 正如玉老七说的那样,这就是他的后手,一旦蒙植没了就用玉灵珑掣肘尊魂幡,家族中的每个人都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他也不例外。 “我懂,就怕很多人不懂啊。” 玉昊明平静的说道。 话音落下,玉昊明看了玉昊丰一眼,说道:“老大能坐稳家主的位子,二哥你出力不少,阴魂丹更是二哥你全权谈下来的。” “越是这样,才越不好。” “族老对如此不平衡的事情已经有了异议。” “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 “老大的家主,不是谈来的。” “是打出来的。” 玉昊丰冷笑一声。 …… 此刻。 盘坐在天月山的玉灵珑双手结印,静坐山巅。 头顶的雷云浩然滚动。 距离她登上天月山已去半月。 翻手取出一枚冰金丹药,正是由涂山君针对她体质炼制的一枚化神丹。 吞服丹药。 周身的灵机化作冲天气息。 冰蓝色的光柱宛如一座冰宫拔地而起与上空的浩然雷动接触。 轰隆。 “来了。” 玉灵珑昂首,一步踏空。 “广寒月,大河落,天青许我寒冰阔。” “寒冰地狱!” 二更,晚。 877、圣邀 看着远方绽放的寒冰地狱。 冰蓝色的天水逆流。 化作一方盛况莲台在天月山上怒放。 身处寒冰地狱的玉灵珑踏空而立。 一步踏出,脚下冰莲自生,将她衬托的犹如神女。 一步一莲花,冰寒狱法形成的神通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诺大天地在一瞬间化作了万里冰封。 “呼。” 冷气呼出,化作浓雾。 玉灵珑的黑发渐渐褪去,化作了银白之色。 坐在车辇中的玉灵淑兴奋的拍手叫好。 道体激发意味着姐姐正在踏出化神那一步。 “夫君,你快看啊。” 玉灵淑拉着身旁的蒙植,高兴的指着远方的万钧雷霆。 盘坐在车辇的蒙植神色无喜无悲,暗金色的双眸凝望远方。 一句话都没有说。 异常的安静。 按理说,做为玉灵珑的师兄,他对玉灵珑的进境应该是十分喜悦的。 不过,在眼睁睁的看到玉灵珑即将渡劫成功的时候,他心中反而涌动着一股深深的不悦,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沉。 就好像,他看到的并不是玉灵珑,而是曾经的自己。 如果没有尊魂幡,玉灵珑也许能踏入化神,却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松也不可能这么快。 他现在非常后悔让师尊收下玉灵珑,哪怕他曾经有意过玉灵珑,如今眼底剩下的也只有深深的忌惮。 曾经的他在玉家是不可替代的。 哪怕他死了,他也相信师父不会出手帮助玉家的任何人。 然而,现在他却没有这样的自信了,若是他意外身亡,尊魂幡失落,那么下一个执掌尊魂幡的会是谁? 不用想。 就算玉灵珑不想,玉家也会推她上位。 蒙植的暗金双眸阴郁起来。 他的心底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更加深了悔意。 “悔不该当初让狐老去教玉灵珑!” 蒙植咬牙切齿。 他本来只不过是想卖岳父一个人情,也觉得玉灵珑不可能这么快就破境踏入尊者。 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师父,哪怕师尊只有化神巅峰,也能迅速培养起来一个新的化神尊者做为幡主。 说到底,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他也并不是亲儿子。 就算真的是亲儿子,他也不再是唯一的继承者。 嫡子争夺家产而互相攻杀的戏码他见识多了。 很多人为了当上家主,更是肆意的铲杀兄弟姐妹,他怎么就能肯定,有了备选之后狐老还能尽心尽力。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师父。 还是说要看在几十年孝敬的份上? 亦或是如凡人般,需要他来养老送终。 师父涂山君固然是个好人。 然而,他不信涂山君会这样做。 别说狐老不想突破。 做为器灵宝物,化神巅峰,他是否希望尊魂幡进阶圣器,是否希望自己成为圣人? 肯定是想的。 但凡生灵都会这样想。 相比于他这么一个穷小子,师父为何不选择玉家呢。 他蒙植是女婿,却远不及玉灵珑这亲女儿的身份。 血缘关系不管在哪里都是最深刻的关系。 不安笼罩在心头。 蒙植那张英俊的面容,此刻显露出几分狰狞可怖。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吧嗒。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蒙植的肩膀上。 “师父?” “怎么回事。”涂山君皱起眉头,抓住蒙植的手腕,把脉的同时神识扫过。 仔细的探查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你的灵机气息变化不太对劲儿,是修为进步后没有稳固带来的问题吗?” 蒙植扯上了一个笑容:“很有可能是。” 他当然不敢说刚才自己起了不好的念头。 “什么?!” 玉灵淑关切的催促道:“夫君你没事儿吧?都怪我,我一听姐姐要渡劫的消息就将你拉出关,没有想到还会影响夫君的境界,我们这就回去吧,走吧夫君。” “我们现在就返回道场吧。” 蒙植笑呵呵的摆手:“不碍事。” “你需要改修观想法。” 涂山君看出蒙植的观想法薄弱,把魔猿定意拳的副本取出。 “师父你知道我这观想法没问题,再说了,这观想法也是师父斧正修改之后的,不差。” 蒙植赶忙推辞,让他把自己的观想法废掉重修,岂不是要百十年不能动弹,修为更不能有所进境。 就算他能修成魔猿定意拳,等他出关的时候玉灵珑的修为都已经超越他了。 最重要的是,这和观想法一点问题没有。 他刚才是脑海中的思绪太多,影响了灵机气息而已。 “有舍才有得。” “有时候放弃原来的东西并不是不珍惜,而是为了更为广阔的未来。” 涂山君将魔猿定意拳的副本塞给蒙植。 说道:“学不学在你。” 让蒙植改修,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涂山君早就知道。 不然现在的蒙植也不会依然修行原来的观想法。 尽管涂山君也对功法进行了斧正,不过再怎么斧正、契合蒙植,也不如涂山君自己一步步领悟来的魔猿定意拳更为适用。 用这套观想法也能够更加契合传授给蒙植的术法和神通。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的功夫,雷劫渐消。 静坐半晌。 虽有波折卷起,亦如海上浪花融入这涛涛江水,直到天边见亮,蔽日的雷云化作了春雨,低落在那千里的寒冰地狱。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由细雨浇灌出一望无际的富饶。 站于天穹。 玉灵珑感受着身躯的恢复,以及阴神阳神的交织,自身的灵机气息不由舒展开来。 一步迈出,上下天地澄澈,寰宇空阔清晰,她好像看到了属于的自己的路,于是呢喃道:“仙路第二步。” “化神。” “我成了!” 玉灵珑成就尊者,玉昊丰的面容却只有阴沉没有喜悦。 因为那些许‘波折’本来也不该出现的。 在他的眼中,玉灵珑就该安安稳稳的成就化神,不可能出现任何一丁点的意外。 然而这还是出现了。 “同门同族,连一个小女孩儿都容忍不下吗。”玉昊丰从牙缝中挤出字句。 蒙植是他发掘的,玉灵珑是他的女儿,器灵宝物也是他发掘于潜藏,阴魂丹是他谈下来的,器灵涂山君是他稳住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昌盛。 不可否认也是为了他这一派和他自己。 可是,难道那些同姓之人就不曾受益吗,竟然要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出手暗算他的女儿。 一旦玉灵珑没有渡过化神雷劫,又该让谁来接手尊魂幡,他们真的想过吗。 他们想过。 却根本没有重视。 他们只觉得自己失去了话语权,失去了家族资源的倾斜,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玉昊丰而已。 所以,他们想要除掉这个能够在蒙植死后的继任者,哪怕不能除掉,也要给玉昊丰上眼药,让他明白,他们随时都能掀起桌子。 拜见过涂山君的玉灵珑返身回来。 “爹。” 玉昊丰微笑着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好好好!灵珑果然有实力,以前是爹小看了你,从今往后谁也不能逼你外嫁,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只有一条。” “命是自己的,一定要保重性命。” 玉灵珑大喜:“多谢爹。” …… 返回道场的蒙植当即宣布闭关。 一应事务全部交给师尊涂山君处理。 涂山君对于蒙植的上进很是欣赏,也就将那一摊子事情都接受过来。 他其实也想和玉昊丰谈谈。 送来的阴神确实数量庞大,却都缺少最为关键的,那就是化神境界的阴神,其他的阴神对他实力的提升杯水车薪。 想要进境,还是需要化神境界的阴神。 尤其是化神后期甚至巅峰。 这是决定尊魂幡战力的鬼王。 只要能有十位不俗的后期乃至巅峰的鬼王,下三境的圣人他将丝毫不惧。 玉昊丰答应的是每百年送来一位化神后期的阴神。 涂山君根本不怕自身会突破,在本尊魂幡没有进阶前,那些被收入魂幡的阴神会变成煞气进阶。 也就是说,只要阴神充足,他甚至不需要虎冢就能靠着收拢的阴神拔高尊魂幡的品阶。 如果他能靠着阴神积攒足够的底蕴,到时再炼化虎冢的话,说不定能跨境界进阶。 …… 一百三十年后。 蒙植睁开了双眼。 灵机豁然开朗。 浑厚气息犹如一只擎天巨手将此方天空托举了起来,赫然是化神后期的模样。 他的神色一变,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枚玉简,骇然之下蒙植将神识彻底敞开,好似巡山的虎王睥睨而下。 “谁?!” “蒙贤侄莫要惊慌。” “本座乃是玉家圣人,见蒙贤侄已破境冲关,不得已利用这样的法力邀约,蒙贤侄不如前往广寒大境一叙?” 那道飘渺的声音自玉简之中传入了蒙植的耳中。 久久未曾散似的又重新返回玉简。 “玉家圣人?” “哪一位?” “颜辉圣人。” “玉白重。” 蒙植凛然一惊。 他在玉家如此之久,当然知道这位圣人的大名。 据说是当年和上一任家主争锋的圣人境大修,不过后来落败,又被玉昊玄超越,两次落败之后,此人才真正的沉寂起来。 然而这却不是他一个化神修士能够忽视的。 对方至少也得是海圣,说不定是界圣。 878、利诱 “师父。” 蒙植在心中默念,想要以神识联系魂幡。 然而,凭他着化神后期的道行,根本就无法在圣人当面的时候探出神识,也就无从联系涂山君了。 蒙植是聪明人。 当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往袖袍一摸。 空空如也。 蒙植这才想起来。 自己当年为了方便师父涂山君,所以将尊魂幡也隐藏在地宫火脉的大阵之中,根本就没有放在身边。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玉家的圣人会这么大摇大摆的上门。 也就显得此时捉襟见肘。 面对这般情景,蒙植却并未惊慌。 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玉简。 笑了一声。 他似乎是在笑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又是笑自己如今面对的局面。圣人的邀约,他找不出推辞的借口,也不能不去。 ‘身处盘根错节的大族之中,我亦不能安稳,也罢。’ 蒙植坦然起身,拱手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如此甚好!” 那道飘渺圣音闻言大喜,赞叹不休。 说话的功夫也将笼罩而来的神识撤去。 蒙植说道:“在下才刚出关,若是贸然离开不好与家里人交代,还请前辈容在下留下口信。” “这是自然。” 圣人的飘渺落下。 蒙植当即飞出一道神识。 笑着说道:“走吧。” 走出道场的时候正看到一座白玉宫殿横在面前,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车辇。 蒙植也不曾犹豫的登了上去。 盘坐在架辇,默默的稳固着自身还有些波澜的修为。 这么多年,靠着时间和阴魂丹的积累,他的法力道行终于完成了应当的积累。 接下来就需要谋划成圣。 化神境还不保险,唯有成圣才能有反客为主的基础。 他也必须拥有紧迫感了,尊魂幡的利益牵扯的太大,他的修为又不够,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玉家的傀儡,他并不愿失去话语权。 盘坐辇中,踏入后期的蒙植沉稳了许多。 他洗去了浮躁。 哪怕是面对圣人邀约,他也能够淡然的应对。 如今的他,才终于具备了大修士的气度。 能够像是一个端坐云天的高修般思考和谋划。 蒙植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变化:“师父说的对,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但师父也错了。” “不管阴魂丹多么的厉害,凭我一个人和师父是根本就保不住的,我需要一个能够为我分担风险的参天大树。” “单靠师父一个人,哪怕师尊是修仙百艺的各大宗师也无法短时间内完成法力积累。” “灵脉、资源、天材地宝、功法秘籍、神兵利器……。” “都需要一个大势力来帮我完善这些事情。” 蒙植拨动着手指,抬起暗金色的双眸。 或许师父曾经受到过大势力的迫害,因此总是敬而远之。 然而,光是离他们远是不够的。 他们在知道情况后,一定会贴近上来,真正要做的,是和光同尘,融入他们,借助他们的力量完成自己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师父涂山君曾经教给他的事情。 这是他蒙植的‘借’。 “借名、利、势……” 蒙植笑了一声。 他能走到这一步,确实多亏了师父涂山君,甚至说是多亏了师父的造就。 堪称再造之恩。 这并不意味着他要事事都顺从师父,他有自己的考量,他也想走的更远,也想好好的活下去,慢慢的享受这个世界。 尽管蒙植对师父涂山君许多的看法都有不同的见解,甚至有时候可能会激烈的争吵想要夺回话语权,他最感激的,还是涂山君不管在他做出什么决定都会先尝试劝说,如果是他坚定选择的,那么师父涂山君就会坚定的支持他。 师父不会说因为和自己的理念不和就大喊大叫、大吵大闹,甚至是放弃援手。 涂山君只是静静的看着。 但该出手的时候绝不会含糊。 当年,明明根本就不需要师父出聘礼,师父还可以彻底将阴魂丹掐断。 就像是那些爹妈停掉小孩的资源一样,让小孩迫于生存压力的情况下认错改正,回到他们的身边做一个孝顺的乖孩子。 这种气度,蒙植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学不来。 只不过,太过重情重义的人,总会先伤了自己。 从小混迹于市井的他学的从来都是手段,坑蒙拐骗,只为了活下去,活成人上人。 怎么说呢,师父很骄傲,高傲!蒙植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知道,涂山君根本不需要使任何手段罚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分辨出两人谁对谁错。 对错不好分,但谁活的更久,谁就是对的。 历史的对错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 偏偏,身为器灵的师父,拥有着强大的势力,以及令人羡慕的寿命。 因此,与其说那是气度,不如说是高傲。 不屑于用这样低劣的手段。 别看师父平日面冷的很,实际上心很热,同时,骨子的傲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蒙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师父的过去。 每当师父想和他说的时候,他就会公务繁忙和修行繁重推辞过去,在他看来,人活着不需要缅怀过去,更应该活在当下,然后触及未来。 现在却不那么想。 未来当然是重要的,过去更不该忘记。 ‘就找个时间吧,等我赴约回去,就寻个时间问问师父。’ 蒙植笑了起来。 无奈的笑。 面对一个这样的师父,就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幼稚可笑,哪怕是有争吵,也以师尊涂山君的妥协和沉默告终。 但这代表他说服师父了吗? 蒙植微微摇头。 没人能说服涂山君。 现在是,未来也是。 涂山君不会说,他只会用那双黑红色的瑰丽如星空深渊宝石的双眸,静静的看着。 像是一个旁观者。 …… 轻微的响动传来。 地宫火脉的赤发修士停下手中的动作,捕捉到了飞来的神念。 ‘徒儿已出关,应颜辉圣人之邀,前去做客。’ “稍后便回。” “颜辉?” “玉白重?” 涂山君皱起眉头,这人可是当年和玉昊玄竞争失败的圣人,如今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邀约蒙植,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好心。 不过与之相比,涂山君更担心蒙植会被对方许诺的利益拉拢进阵营之中。 自古以来首鼠两端是没有好下场的。 既然已经决定要站在玉昊丰的这一边,那就坚定些,不要做出墙头草的事情。 涂山君正要动身赶往,刚迈出半只脚就停下了脚步。 蒙植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传音。 想到这一点,涂山君当即明白,尊魂幡没有在蒙植的身上,蒙植才能淡然的应对一切,甚至是全身而退。 如果他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玉白重对蒙植不利……” 涂山君想到了玉昊丰。 如果此刻他能提前知会玉昊丰的话,应该能够保证蒙植周全,就算玉白重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玉昊丰的面对蒙植出手。 这就迎来了另一个难题。 如果蒙植答应了玉白重什么,他让玉昊丰前去,正好会让局势变得更加难堪。 “既然如此,那就请垂云道友走一趟吧。”‘涂山君’的身影在半空中化作了阴影,涟漪闪动,光影变换。 ‘涂山君’走出了地宫火脉。 掐指盘算方位,随后化作了一道遁光向着远方而去。 …… 落座的蒙植看向宴请的前辈。 算上首坐的玉白重,拢共是五位。 蒙植挨个见礼。 这位不是太公那位就是叔公辈分。 修为更是响当当的化神境,均未进圣人。 此地唯一的圣人便是首座的那位。 蒙植看向了端坐在首座的修士。 那人中年模样。 一道银发显得如此温文尔雅。 一举一动更是暗含天地至理般让人信服,恨不得五体投地,此时也根本不敢抬头多看对方的面容了。 酒过三巡。 其中一位叔公辈分的老者笑呵呵的开口称赞道:“果然是少年英雄,二百年不到就已达到如此境界。” “蒙小友分明是玉昊丰的女婿却对小友百般苛待。” “独吞了阴魂丹的利润不说,还不能给小友师徒满意的答复。” “百年才有一化神阴神,实在说不过去啊。” “是啊。” 另一位叔父接过话茬。 “更不用说对小友也是毫不松口,这圣人境需要的资源可是海量。” “……” “世俗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蒙植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吃酒,手中的筷子也没有半点停歇。 众人一看蒙植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当即做蜡,纷纷将目光挪向主位,玉白重也看出来了,蒙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当即笑着说道:“蒙贤侄若是有意,本座愿意收蒙贤侄为真传,不仅如此,本座的女儿们各个都是绝色,你想娶哪一个都行。” “往后你便是本座衣钵弟子,享受寻常大宗道子的待遇。” 蒙植的筷子一落,昂首直视玉白重拱手道:“颜辉圣人的意思是一定会保我成圣?” “放肆!” 一众叔公叔父勃然大怒。 “化神易,成圣难。” “成圣所需要的资源也根本无法想象,蒙贤侄总要先证明自己的价值。” 玉白重摆手压住众人的话,笑呵呵的看向蒙植。 879、详说 “明白了。” “互惠互利。” “然也。” “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付出的太多,收获太少。” 擦了擦嘴的蒙植缓缓起身,看向众人拱手说道:“如果前辈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还要回去巩固境界,就不在前辈的道场久留了。” 玉白重看向蒙植,笑了一声说道:“年轻人有胆气。” “不过,玉昊丰已经培养了他的女儿取代你,你死了,他们根本不会为你报仇。” 感受着恐怖神识的锁定。 蒙植心头一沉。 谈不拢就要用强,这真是修士一贯的作风啊。 无关正魔。 “而且,说不定这本来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玉白重淡淡地说道:“蒙贤侄还没有看明白吗,就算是你那岳父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你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已经成了累赘。” “你想要获利,想要在生存下去。” “只有拜入我的门下。” “因为我不想看到玉昊玄彻底掌握尊魂幡。” 玉白重抬起眼帘。 俯视蒙植。 蒙植笑了一声,说道:“我那岳父可能不会为我报仇,对,不是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我了解他,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死去人浪费时间和精力呢,说不定马上就会让我老婆改嫁。” 玉白重依旧看着蒙植。 似乎没想到蒙植能看的这么透彻。 也在等待蒙植解下来的回应。 “但……有人会。” “谁?” “我师父。” 蒙植感叹了一声。 “杀了我,你们就彻底没有了执掌尊魂幡的机会。” “我师父只要愿意配合我那岳父,前辈您这一派系啊,苦日子就来了。”蒙植的笑容很灿烂。 他当然是逐利的,只不过玉白重能够为他提供的利益实在太少了,少的让他根本就提不起兴趣。 改换门庭,背信弃义。 总得是个高价吧。 不然,他就是跟自己的师父涂山君说自己要转头玉白重的门下,得到也会是师父涂山君的讥讽,说他把自己卖的太贱了。 “来之前我已经通知了我师父。” “我的性命不足挂齿。” “全在前辈手中。” 说着蒙植环视了一圈。 一众叔公族老面色剧变。 现在阴魂丹是什么价值他们也看明白了,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强人,一旦真让蒙植说中,玉昊玄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到时候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要跟着遭殃。 “好胆魄!” 玉白重赞叹一声。 威压和神识渐渐的收拢回去。 他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他能来,说明有谈的余地。 不过,年轻人的胃口不免太大了点。 保成圣? 没人敢保证。 也没人会愿意放出这么一笔资源来帮助一个外人。 他不会,玉昊丰也不会。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给出的已经是最高的价格。” “多谢好酒。” 提着酒壶的蒙植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去。 …… 走出道场。 原来将他接来的玉宫神殿早就不见了,别说宫殿车辇了,连个代步的灵舟都没有,惹得蒙植笑着吐槽道:“还圣人呢,真小气。” 正要腿回去,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黑红色人影。 “师父?!” 蒙植愕然。 涂山君冷着的面色缓和,微微颔首:“我们回去吧。” “师父怎么来了。”蒙植快步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像是一个出去玩被家长逮住的孩子。 说话的时候还悄悄的看了看涂山君的神色。 眼见涂山君并没有斥责,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师父,我给您带了酒。” “圣人宴请的好酒咧。” 献宝似的将酒壶取出来。 “你不该答应他。”涂山君接过灵酒,他已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喝酒,不过此刻他确实想要畅饮一番,也就不在意这些。 一把拍开酒壶,仰头豪饮,点点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出来。 “我没答应。” 涂山君看向走在身侧的蒙植。 他听出了另一种意味。 涂山君的说的不该答应是最初的时候就不要答应对方前来赴约,刚赶到这里的时候涂山君心头就咯噔一下。 这座道场的大阵之严密,道场主人修为之深厚,怕是就连他的本尊赶来也不一定能战胜。 这样的强人,岂是蒙植能够招惹的。 不如早早拒绝。 然而,蒙植说的确实另一种没有答应。 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应该是玉白重许诺了什么事情,蒙植直接将之回绝了。 什么时候圣人的脾气这么好了,被人回绝还能囫囵的回来。 蒙植面朝夕阳。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一半潜藏在阴影下。 “刚才很危险。” 涂山君严阵以待,说话的时候还回头看向那座堪称庞大的道场。 蒙植笑了一声:“感觉随时会死。” “这你还敢拒绝?” “他给的价太低了。” “让我选,在贱卖和性命之间,我选择不贱卖性命。” 蒙植怅然。 他还是幸运的,至少师父能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正因如此,他才有底气和勇气在面对这般圣人的时候不卑不亢。 蒙植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既然早已经打上玉昊玄一派的标签,就算转头反而会夹在中间不得舒展。 都是给人卖命,不如卖给岳父。 “挺好。” 涂山君欣慰的点了点头。 只要不犯糊涂就好。 “这酒怎么样?” 蒙植转头道。 “好酒!” “是吧。” “我也觉得是好酒。” 说着蒙植又摸出来一壶,仰头豪饮了起来,咕嘟咕嘟,狂灌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师父,我走到这一步,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下去?” “以往的那些‘前辈’有来到这一境界的吗?” 涂山君愣了一下。 他记得蒙植最不愿意听的就是以前幡主的故事,怎么现在却有心思听起来。 “没有。” “这么说来,我是头一个走到这一境界的?” “是。” “那您老呢?” “以前是怎么样的。” 涂山君沉默良久,说道:“回去说。” “回去?”蒙植诧异的看向涂山君,在看到那严肃认真的面容后,当即意识到好像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于是也就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行,听您的,回去再说吧。” “灵珑师妹的修为怎么样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灵珑了,神神秘秘的。” “莫不是曾经我们在海鲸帮听我那岳父提起过的。” “有可能。” 涂山君点头。 玉灵珑身上也有秘密,不过涂山君不愿意打听。 哪怕是收了徒弟,很多事情也隔着一层,加之有玉家做后盾,有玉昊丰谋划以及那位做组长的大伯帮衬,根本不用他们师徒二人出力。 …… 返回了道场。 蒙植踏入地宫火脉。 借用着垂云身躯的涂山君操控大阵,将整个地宫火脉打造成堡垒一般。 随后说道:“入梦。” 盘坐在大阵中央,背靠尊魂幡的蒙植当即入定。 神识流转,光纹闪烁。 好似画卷敞开,又像是拨开云雾窥见青天,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庞大到极致的天空巨城。 在城池内的山上,有一座道观。 道观栽种槐树。 蒙植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到了大槐树下。 顺着道观,能够俯瞰大城。 “现在有多少阴神居住在这座大城中?”蒙植惊讶的问道。 涂山君说道:“两千万出头。” “具体应该是两千一百一十五万。” “一百五十年的积累?” “不错。” 尊魂幡的阴神翻了七倍,还多了一尊化神后期的鬼王。 “难以置信。” 蒙植惊叹不已。 “师父请来我不仅是为观摩魂幡盛况吧?” 蒙植笑着说道。 “此番,正是要为你讲明为师的过去。” 涂山君凝重道:“事关重大,才用的这个法力。” “事关重大?” “没错。” …… “大约一千年前,一个少年在床榻上醒来,是村长喊他前去村口,说是有善人布施。” “少年拖着疲惫和重伤的身躯赶到村口,却不料那所谓的善人是一个魔道修士,修士出手屠杀了整个村子,炼制出一杆法器。” 蒙植疑惑起来。 他还以为师父会开口讲述器灵如何苏醒,然后又是怎么认知世界。 怎么讲述的都是和人有关的事情。 这故事和器灵宝物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不过,他也没有插话的继续听着。 既然师父涂山君这么说,自然有其道理。 “魂幡的主魂是一头青面獠牙的恶鬼,他保留下了自己的神智,在魔修和正道青年搏杀的时候悍然出手,将那魔修炼成幡奴,后来主魂拖着魔修的身体往城镇走去,遇到了一个书生……” “……” “……” “辗转流落到了古城,主魂不得不伪装起来,变成了一个守着杂货店的老头儿。” “……” 听到这里的时候,蒙植已经完全傻眼了。 师父说的这些字他都认识,怎么串联起来就这么难以理解。 他甚至生出一种师父涂山君在戏耍他的想法。 “也就是说,您老的本尊留在虎冢,并不是陷落进去,而是为了牵扯住虎冢的煞气。” “只等着我的修为充足,就带着尊魂幡前去炼化进阶?!” “尊魂幡,” “是能……” “进阶的!!!” 896、劫束 登台鬼王晃动手中长幡。 立于身前的远古天柱大震。 煞气如汪洋倾泻,在回风中激荡出层层天云浪花。 踏之而行的鬼卒阵列如云,像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甲潮,直到那黑红色的气息像是高举的王旗一般从上方掠过。 “以我之天煞真灵罡气,上镇青天,下落黄泉。” 赤发鬼王立于三军阵前,口诵咒文,捏术法神通。 掌大阵造化。 万千鬼兵簇拥,百万阴将随行。 十方大旗自远天大界的尽头竖起。 招摇! 少时。 发丝微动。 赤发鬼王眸光闪过异色,轻声呢喃:“是……幡动了吗?” 金色的‘鲜血’刺穿了上方的云层。 滴落下来。 吧嗒。 一个血点子拍碎在涂山君面前。 紧接着。 哗啦啦。 天急骤雨。 狂瀑般狠狠的抽打着这一方黑红色的污浊大雾阴沉世。 掌兵千万的涂山君缓缓抬头。 他就这么任由雨水的冲刷,没有一丝一毫要撑起护体罡气护身的模样,只是举起了手中代表着兵符的小幡,操控着千军万马,将那登上青天的大浪堆砌。 明明只是雷霆所化的仙兵和煞气大界的阴神,战做一团的时候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灵机气息,就好像真的是两支大军,展开了厮杀。 他能清晰的听到呐喊声,也能闻到呛人的血腥。 “天地大雷劫!” 凝视远天的雷兵天将,那些由电光聚集的人影。 涂山君以前觉得雷劫就应该是霹雳形状的。 再演化也不过是奇珍异兽,莽虎奔龙,还有可能是天地精灵。 后来阅过古籍以及前辈经文,知道了天劫有不同形状,最粗浅的无外乎是雷霆。 不过,天劫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据说很多修士会遇到不曾被人记载的雷劫,眼下,涂山君就感觉是这样的。 上苍便降下雷卒电兵,似乎是要彻底湮灭他的千万鬼兵。 然而,不管是何等劫难,涂山君的面色依旧不改,他已经彻底开启十方大阵。 杀阵就像是一个永恒轮转的血肉磨盘,绞杀着一切妄图破阵的存在。 哪怕想要掀翻撕碎他的是天地雷劫。 “这是?” “兵阵!” 荀衣相神色剧变。 做为百家学宫当今的道子,也就是下一任宫主的接班人,他出身却是一脉。 百家学宫说是诸子百家,实则最鼎盛的是十二家,其中儒释道三教为领头羊,还有法、阴阳、杂、、……农,兵家。 其排名并无先后。 荀衣相正是出身的道家。 然而他在今天却看到了一个比兵家传人还像兵家的修士。 “以千万鬼兵演化大阵,确实远胜……” 荀衣相呢喃的时候望向学宫驻地。 如果是这样聚集伟力于自身的话,那身为尊魂幡幡主的修士,一杆魂幡落地,自有万军拥护。 他一人就能催动千军万马。 想要杀死魂幡幡主,无疑于刺王杀驾。 确实比排兵布阵,调派修士要好太多了。 须知修士大多都是有自己想法的,许多时候哪怕是修为高出一层,想要让低阶修士彻底服从也办不到。 更不用说很多修士是无法理解主帅思想的,人一多就会乱,一乱非旦无法发挥出实力,反而会变成拖累。 不过此法有伤天和。 杀戮过甚,非君子所为。 因为省时省力,就要他人以性命相托,那和魔道又有什么分别。 “怎么会这么大动静?!”楚狂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师。 问道:“圣劫好像不是这样的,上回学宫的一位长辈渡劫也是声势浩大,却是雷龙吞天,覆灭万里,怎么他的雷劫都化成人形了?” 那些雷霆兵卒隐隐透露出不凡的气息,而且因为同源的关系,像是一张铺开的雷网,别说是化神巅峰了,怕是一般的圣人面对这东西也非死即伤,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雷霆大劫。 “老师一定能渡过雷劫。” 玉灵珑妙目流转,却带着几分担忧。 随着她目光的展开,更多是众多天骄的提防。 她的实力确实不算弱,只是和这些成名已久的妖孽们相比,还是差距不小,更不用说提起的大哥‘玉灵官’。 那是当之无愧的玉家道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玉家的下一任族长圣主。 “堪比古之大圣渡劫的天罚,连雷霆闪电都化作人形出手。” 阳刑天目光迸出神光,朗声说道:“不愧是器灵宝物!”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感到兴奋。 如果器灵宝物没有足够强大,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想天劫的声势再次壮大,只有这样才说明器灵宝物的恐怖,才说明一众道子此来不虚。 …… 拜将台前。 涂山君眺望。 嗤! 一缕烟尘自他的余光浮现。 黑红色的不死眼微微转动,瞥到了脸颊上的那道细微的伤口。 伤口明明很是细小,却根本无法用煞气恢复,而且金色的雷霆还在霎那间肃清了他半张面容血肉。 深入灵魂的灵魂疼痛让涂山君不由将目光挪向了上方雷霆。 在天雷的尽头,一尊由天劫汇聚而成的金甲大神张开手掌狠狠一攥,万钧雷霆被他抓在手中,两只手掌轻轻搓动,似乎那恐怖的金色雷霆一下子被他搓成了利箭。 张弓搭箭。 一道猎天大弓骤然变做满月。 金月高悬,如同一轮晴空大日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轮金月在虚空膨胀,好似要将一切都碾碎击溃,化作尘埃粉末消失在雷霆长河。随着声势的积压,月光神威交织下,万千宫阙浮现在金甲大神的身后。 金甲大神像是踩在狩猎的高台上。 称为狩猎或许不妥。 那更像是一处烽火斩仙台。 斩仙台之后,则是大片的古老宫殿,浮沉在云海之间,宛如上古天庭的投影,似真如幻,让人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更是让修士想要踏空追寻那长阶尽头,探寻那里是否真的居住神仙。 黑红的鬼眼满是惊愕。 他没想到雷劫会演化至此,不由得轻声呢喃:“难道雷劫并不是天地生成,而是人为控制吗?是神还是仙,亦或是说,那宫阙只不过是一片幻境投影,真正的神仙实际上居住在……” 当他仔细看去,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 宫阙岁时由雷霆交织却像是从荒古就存在,然而,那大片的宫殿群怎么看都像是废墟,沧桑中夹杂难以言喻的寂静,如果不是雷霆的怒吼,或许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废墟传来的幽静。 涂山君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到底雷劫蕴藏着什么秘密,都不是一片虚幻神境能让他探究清楚的。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做应对,那一箭会要了他的命。 身着大制,头顶平天冠的涂山君张开手掌。 沉声说道:“取本王铁弓!” 鬼将奉上长弓。 那是一柄极品道兵,通体黑金如墨,分出了十八节,像是人体的脊柱被他硬生生抽出炼成玄兵,涂山君一把攥住黑金脊弓,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传来,他笑了一声:“可惜,受限于我个人的身躯,我无法锻出一柄圣兵。” 既然要炼器,当然会消耗无边的材料,然而又有多少高阶材料经得住他挥霍呢,于是,早就想到法子的涂山君,便决定对自己动刀。 他做为一只拥有肉身的大鬼,身躯全是难寻的天材地宝。 “开!” 黑金脊弓当即化作满月。 巨大的力量下,黑金脊弓顿时发出悲鸣。 听着脊柱摩擦不堪重负的声响,涂山君却置若罔闻。 为了这一劫,他准备的所有神兵利器都能牺牲,对于他来说,能够在短时间内不消耗太大法力的情况下发挥出最强的战力就足够了。 “千年拳意。” “总得有寻个寄托所用的玄兵。” “这一箭。” “吞魂炼魄问真仙!” “杀!!!” 咻。 血筋颤抖。 在大箭离开弓身的那一刻,颤抖的弓弦当即崩碎成麻花。 弓身也不堪重负的碎裂成了三节,软塌塌的垂落下来。 涂山君没有半点惋惜,只是感叹自己的炼器天赋不好,这么久的时间也才堪堪追上符阵而已,这还是他勤能补拙的情况下。 咻! 金光大月也发出长箭。 一箭射出。 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道光了。 光阴流转泛波, 虚空如境破碎。 轰!!! 金光与玄黑相撞。 原本稳固的天地骤然动摇。 还是那黑色的玄光胜了一筹,在贯穿黄金雷霆之后直冲那金甲大神的面门。 铛! 兜鍪坠落。 涂山君猛地瞪大眼睛。 失去了头盔的金甲大神内里竟然空空如也。 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神或仙。 就连个人形都没有,只有一套由万钧雷霆凝聚而成的甲胄。 就是这么一个甲胄,在拉开长弓的那一刻,却让涂山君感受到了生死危机,于是不惜废掉一个极品道兵,也要先一步出手。 随着黑箭在宫阙炸开。 黑红色的煞气如汹涌的海浪一般,就要掀翻了金甲大神身后的幻境。 磨盘般的杀阵不知疲倦。 站在拜将台上的赤发鬼王擦去了脸颊旁的黑紫鲜血。 风吹过,业似火。 黑雾弥天,烽燃三千红尘阙。 不死眼,举目掠。 金戈雷闪,大劫仙兵阵染血。 880、坦诚 震撼何质。 许是重逾千斤。 亦像是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他的心钟上,让他整个人不由得站起身来,踉跄着又一屁股跌坐在矮座上。 脑海之中的思绪何止万千。 一念生,百万牵头。 都被他渐渐的压下。 蒙植看向坐在对案,揣着袖袍的高大赤发修士。 今日,师父所讲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印象。 他知道兵器能够进阶,也明白这世上有强大的神物能让器灵宝物再度蜕变,却没有想到尊魂幡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要有充足的煞气和阴神,尊魂幡就能进阶。 如果尊魂幡能够成为圣器他也将执掌圣兵。 这是何等的幸运! 若是魂幡能一直保持晋升的势头,总有一天尊魂幡能够成为无与伦比的存在,而他做为执掌者,也将沐浴无上荣光,成为雄踞一方的仙道巨擎。 不管是创建宗门还是建立家族,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拥有了尊魂幡,他能轻而易举的拉起一支仙兵。 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怪不得师父涂山君淡漠的睥睨天下。 他根本就拥有着无上潜力。 不管是谁,只要得到尊魂幡,就一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他蒙植也同样不例外。 刚才在听到师父说他的修为是历任幡主之中最高的那一个,他还曾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与师父涂山君相比,他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如坐井观天的蛙,像与皓月争辉的萤。 “呵……” “哈哈哈!” 蒙植肆意狂笑起来,他笑玉家,竟然妄图通过一个女子捆绑住师父涂山君,他现在才终于明白,纵然自己死了,师父也绝不会留在玉家。 古仙楼玉家,十二大族之一,也不配拥有尊魂幡。 不是不配,而是根本不敢拥有。 一个能进阶下去的器灵宝物,足以说明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众生的头顶上。 没人会允许出现这个人。 哪个大势力拥有这个东西,就意味着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是将要遭到整个修仙界围攻的存在。 无关正魔。 那时候别说是立场了,怕是正魔两道都会联合起来。 这源于恐惧。 就像是涂山君不敢让大修士执掌尊魂幡,他害怕自己成为傀儡,再没有自己。 那些修士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修行,他们也会恐惧,恐惧出现一个能主宰他们性命的东西,因此,如果无法将之掌握就一定会毁灭。 蒙植本来应该高兴,在深思熟虑后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是被巨蟒缠绕般的窒息,又像是被鸟儿牢牢抓住的树枝。 他也同时被这深深的恐惧抓住。 这样的一个困局,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蒙植笑了一声。 他彻底明白,当年为什么师父说,一旦执掌了尊魂幡就要面对十死无生的境遇。 后来他执掌了,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以为师父夸大了,如今看来,何止是夸大,原来还是描述的过于平淡。 什么十死无生。 这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偏偏他就没有这样的实力。 一股无力感袭来。 蒙植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 就算面对圣人而不死,那圣人之上呢,亦或是圣人之上的之上。 尊魂幡让下一个执掌的条件是原来的幡主要死,如果原来的幡主还活着的话,其他人是不能执掌的。 玉家还能等的原因是,在他们看来,尊魂幡的上限已死。 做为大族底蕴尚可,没有必要冒风险杀死蒙植换人执掌,如果一旦让他们知道了尊魂幡能够进阶,那迎接蒙植的一定是雷霆一击。 蒙植苦笑了一声。 “师父。” “您老的进阶之日便是我的死期啊!” 蒙植咧嘴感叹,眼眶不由红了:“极品道兵进阶,定然是前所未遇的盛况,加之您老的圣人雷劫,到时候时间一久,定会引来其他强大修士。” “这个秘密,我们就是想守住,也完全守不住。” “我会死。” 蒙植伸手想要拿起面前的酒樽,却止不住颤抖的手臂。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手臂上。 笑了笑。 想他一个化神后期的大修士,此刻竟然像是一个无法控制住自己身躯的胆小鬼。 他不想死。 他还想更进一步,成为圣人。 想到这里,蒙植期盼似的看向了涂山君,紧张的问道:“师父,您会成仙吗?” “您一定会成仙吧,我知道以您老的天赋才情肯定能成仙,只要您老成仙,那也许我也算死得其所。” 涂山君不由得沉默起来。 他想跟蒙植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能杀出去,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去。 也完全无法保证蒙植能从劫难中存活下来。 他不是神,无法控制一切。 也不是仙,无法算计一切。 那些大修士根本不是算计和计谋能控制的,在天地伟力加于身的世界,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唯一需要的就是强硬到极致的实力。 正如蒙植说的那样,在尊魂幡进阶的那一刻,他可能会死。 不是死于雷劫,也会死在大修士的手中。 对于未来的情况,涂山君应该早就心有预料的。 他知道进阶圣兵的巨大风险,也知道执掌尊魂幡的人会死。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蒙植,如果说的自私一些,他挑选蒙植,就像是挑选一个能延续道路的棋子一样。 涂山君忌惮阎浮道君的手段,却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的活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大修士。 看似是尊魂幡选择蒙植。 实则是无形中操控命运让蒙植选择了尊魂幡。 也许正是怀有这样的愧疚,因此他特别纵容蒙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到了这一刻,面对蒙植的询问,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樽,盯着琥珀色灵酒,良久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紧接着怅然的看向了远方的天空大城。 轻声呢喃: “这世上……真有仙吗?!” 他的识海中就有一篇成仙金页。 然而那位古之大帝没有说自己成仙,他只说这是成仙的路。 涂山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这世上是有仙的,有人能成仙,他识海中的金页就是证据之一。 可是,他翻遍了古籍。 坐看东荒大境的风云变换了上千年。 有一人成仙了吗? 没有。 没有成仙的证据。 也不曾见到有一个人成仙。 更不曾听说过有人渡劫成仙。 听到回答的蒙植神色并没有变化,他只是接着问道:“您老能成圣吗?” “能!” 蒙植颔首。 低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 蒙植抬头看向涂山君,期盼道:“您老能不能再等一等,我现在已经达到了化神后期,只要能领悟山境,就可以筹备成圣,只要我能成为圣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抗之力。” “我们师徒二人可以离开东荒,去另一座天下,那里不会有人知道您老是器灵的身份,我们可以伪装起来,再做谋划。” “……” “可以。” 涂山君点了点头。 当年他就想过,如果单凭蒙植化神巅峰的实力,是不保险的,不仅仅是没有充足的法力,也是因为这样的修士无法应对突发情况,更不可能在巨变中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涂山君能等。 在尽量保全蒙植性命的前提下,他还能继续蛰伏。 他说出尊魂幡能进阶,并不是要逼迫蒙植做出选择,如果真要那么做,只需要等待玉家提供的阴神足够充裕,完全不需要顾及蒙植的想法,强行开启尊魂幡的圣器进阶。 那时候蒙植必须与他保持统一战线。 然而,那样做,无疑是彻底将弟子当成一个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这不是他想做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实际上多年相处之后,涂山君还是心软了。 其实涂山君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面对这样的两难境地。 曾经的那些幡主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曾经的幡主全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自身性命。 蒙植不是没有目的。 他想走的更远。 从金丹踏入元婴,又从元婴踏入化神。 以至于现在冲击圣人境界。 或许有时候更利己一些,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向道之心是坚固的,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走在仙路上,而不是完成某一件大事、做成何等大业……。 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成为仙。 恰好,涂山君的目的也很明确。 当两个都想要成仙的人碰到一起。 谁先成仙,谁后成仙? 蒙植欣喜的看向涂山君。 “三百年。” 蒙植愕然。 涂山君挪动了眸子,望向远方的天空大城,说道:“三百年后,若是你连假圣的境界都无法达到,我会开启圣劫。” “到时,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让尊魂幡由极品道兵蜕变为圣器。” 蒙植抱拳拱手道:“这本来就是弟子应该承担的。” 蒙植享受了魂幡带来的权利,自然就应该承担这一份义务。 这是因果。 没有谁欠谁,谁又该谁。 这本来就是双向的选择。 获得改变命运的天大机缘,若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才是怪事。 “弟子告退。” “去吧。” 离开了幡内大界。 蒙植猛的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虎眸满是沉着,他心中思虑道:“十死无生?” “富贵险中求,我还有一法,可以堪破此死局。” “我就不信,历任幡主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就算真的没有过,我也该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 接下来的日子,蒙植一边感悟山境一边时常返回魂幡大界,询问有关于其他幡主的事情。 让他惊喜的是他终于听到一个。 那个人叫‘许红裳’。 881、出卖 “许红裳。” “裴氏。” “……” 涂山君有些意外蒙植怎么对曾经的那些幡主那么感兴趣,不过他也没有吝啬藏拙的讲给他听。 尤其是裴氏的这一段。 “三娘……” 说起这一段,涂山君沉吟了良久。 他不是个傻子,三娘对他的感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然而却装了几百年的糊涂。 他只是甘愿当了一个懦夫罢了。 “……” 蒙植盘坐在树下,静静的分析着这段往事。 在他看来,如果那位大神通者觊觎的是许红裳的道体、仙体,那么或许不会让许红裳死。 那也就是说,许红裳在活着的情况下被剥离出尊魂幡。 出手之人是大神通者。 据说实力还在道君之上。 “隔空出手,发挥出的实力百不存一,这样的力量都能剥离幡主,那么,实力在道君境界的修士是否能剥离幡主呢?” 蒙植沉吟着。 他必须快一点行动,不然等师父进阶圣兵,尊魂幡肯定会彻底锁死他。 到时候道君也不一定能够将他剥离出去,必须要大神通者出手,可是,他又如何能让大神通者出手帮他呢。 这才要抓住魂幡没有晋升的这一空挡啊。 涂山君说道:“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与大宗大族牵扯上关系。” “弟子明白。” “弟子回去也深思熟虑过,师父您能成就圣人,那么阴魂丹的品阶也能提升上去,这即是劫难也是机遇啊,一旦渡过去,我们师徒二人将会海阔天空,仗尊魂幡之力,一般的圣人绝不是您老的对手。” 听着蒙植的恭维,涂山君微微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强人。” “而且,你的修为太弱是不保险的,三百年后若你不能修至假圣,我再开启圣劫不迟。” 涂山君等不了太久,不说仙路争锋一步不退,其次就是陨炎道兄成圣后或许就要应付阎浮道君,拖得太久,事情将没有回旋的余地。 蒙植叹了一口气,成圣岂是那么容易。 他至今还没有摸到山境的边,更别说悟出名头。 想要成圣,需要的资源更是恐怖。 整个玉家也没有多少圣人。 就连玉昊明想要成圣也不能完全靠家族,连那样的大宗嫡子都难以支撑,他这样一个根基浅薄的散修,如何能获得庞大资源。 哪怕涂山君不再收取阴神,将整个阴魂丹交换所得全给他,想要攒够成圣的资源,也是海量。 怪只怪他的出身和天分都不好。 这两个,但凡他占一个,都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神识返身。 蒙植起身走上塔楼,二层一重,直至九重一十八层的顶端。 眺望远方,蒙植闭目沉思。 如果极品道兵成圣的那一刻,他将会面临天下修士的围攻,那么他该如何才能避免这一身死道消得结局呢? 让大神通者或者道君高修帮他脱离魂幡。 还是…… 让尊魂幡再也没有进阶的可能。 相比较而言,后一点更加贴近现实。 但,后一点也有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师父的对手,只要他敢有一点毁掉魂幡的想法,师父涂山君肯定会第一时间出手杀死他。 别看师父重情重义,在大事上也绝不含糊。 因此,他更需要踏出那一步。 唯有成圣,他才能彻底摆脱尊魂幡的控制。 到时候师父不再是他的对手,也没人能知道尊魂幡能够进阶。 他只需要先涂山君一步。 “师父,休怪徒儿无情,怪只怪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想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也是为了自保啊,我想活下去,我想成圣,乃至成仙……,我不想背负这沉重到能压垮我的因果!” “您老本来就该是天生的神圣。” “不该是从底层走上来的小小修士。” “……” “您老万寿无疆,不过是不能再进阶而已,依然还能活着、能享受这大千世界,不是吗。” 蒙植心中闪烁无数的想法,直到他暗金色的虎眸坚定起来,他的心中已经制定了一套可行的谋划,将自己从这场因果中摘出来。 蒙植无喜无悲的注视天空。 他绝不能回虎冢,虎冢的涂山君本尊让他畏惧,就算他能成就圣人也不敢面对那尊赤发修士。 现在师父能利用的最强战力只有‘垂云’尊者、 那是一位‘假’圣。 他见识过垂云尊者的实力。 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只要他能拥有玉昊明那样的实力底蕴,就能战胜垂于尊者,到时候,没有手段制裁他的师尊就完全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师尊说的对,化神巅峰确实不够,假圣也不够,唯有真圣才够用。” …… “我不跟玉白重合作,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是失败者,我从不和失败者合作。” “失败者也就算了,还不想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才是我真正不待见他们的原因。”蒙植端起茶水,看向上座空位。 “贤婿怎么有空寻老夫?” 玉昊丰笑呵呵的走出关坐在了高位上。 “大事!” “大事?!” 玉昊丰有些惊讶的看向蒙植。 他感觉应该没有什么比阴魂丹还重大的事情了。 自从他掌握阴魂丹这条线,他自身的修为不仅抵达巅峰,连带着他个人地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蒙植起身,拱手行礼道:“还请岳父大人请大伯前来磋商。” “我大哥?” 玉昊丰神色一怔。 他大哥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纵然是蒙植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请玉家族长。 说起来,蒙植也只见过两次玉昊玄,第一回是在他的婚礼上,第二回是签订有关于阴魂丹的协议上。 “岳父大人应该知道,数月前颜辉圣人曾邀请我。” 蒙植也知道贸然间请不来玉昊玄,于是说起了上一次的事情。 “有这回事?” 玉昊丰打了个哈哈。 “我也是头一回听贤婿提起啊。” “不过颜辉圣人邀请贤婿是关于什么事情?” 蒙植说道:“让我拜入他的门下,他说会给我一个真传弟子的位置,与大宗道子相仿。” “哦。” 玉昊丰露出好奇的什么。 “我没答应。” 玉昊丰眯了眯眼睛,既然蒙植没有答应,为何又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件事呢。 难道是觉得他们倾斜的资源不够,想要用这件事来讨价还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自己一人就能应付过去。 毕竟是自己女婿,总是要照顾一点的。 尽管玉昊丰也觉得蒙植有些碍眼,不如早早的让玉灵珑执掌尊魂幡。 这样他也能彻底放心。 “有什么事情老夫都能做主。” 玉昊丰看似大包大揽起来,实则完全是在试探蒙植。 蒙植笑了笑,轻啜一口,接着说道:“事关重大,您老不见得能够做主,我只能保证,这件事绝对不比阴魂丹更小,如果不能见到大伯,就算是您老,我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玉昊丰神色一变。 同样端起茶碗,问道:“如此严肃?” “正是如此。” “好!” “老夫信你。” “你回去等消息吧,待老夫请来大哥再给你音信。” “小婿告退。” …… 族长日理万机,又是圣人修为,一场闭关或许就是数十年上百年,还有可能更久,如果不是蒙植说的严肃,将他要说的事情和阴魂丹做对比,玉昊丰绝对不会为了蒙植的话而去请大哥玉昊玄。 接到消息的蒙植整理好衣衫。 昂首踏入道场。 “蒙植拜见族长!” 来到大殿的蒙植拱手行礼,拜向高位的那位身着金白法袍的中年人。 玉昊玄笑着说道:“不必多礼。” “我知道你,当年我还曾主持过你的婚礼,灵淑尚好吗?” “多谢大伯关心,灵淑很好。” 蒙植缓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玉昊玄完全没有族长的架子,开口就点出了他们亲戚的关系,这也是他敢称呼对方大伯的原因。 相比于岳父玉昊丰,还是这位族长大伯更能让人相信。 一旁的玉昊丰赶忙说道:“蒙植这孩子可了不得。” “我明白。” 玉昊玄点了点头,接着询问道:“因为有了阴魂丹,我玉家更加昌盛。你能拿出阴魂丹,我得谢谢你。” “坐吧。” “侄婿不敢当。” 蒙植安然落座之后才悄悄的用余光打量起这位族长大伯。 玉昊玄相貌堂堂,身着玄门白金繁仙絮法袍,方唇阔口,鼻如悬胆,一双深邃的双眸俯瞰众生。 其气息宛如一位敦厚长辈,然而仔细看去又像是遥远不可及的天空和大地,给人一种面对天地时候的渺小之感。 “还请大伯开启大阵。” “哈哈。” “侄女婿且放心,在这座道场之中,没人能窥探虚实。” 玉昊玄平静的说道。 玉昊丰看向蒙植,不由得笑了一声,说道:“你大伯乃上二境大圣,岂是什么阿猫阿狗能与之相比。” 他口中的阿猫阿狗自然是玉白重,一个连老族长都没有竞争过,后来还败于玉昊玄的手下败将罢了。 不过是下三境的‘假’圣。 如何与上二真圣相比。 “好。” “我愿意将尊魂幡彻底留在玉家,只求大伯能支持我成圣。” “这……” 玉昊玄看了一眼玉昊丰。 又回转目光。 尊魂幡固然是一件底蕴十足的宝物,但,成圣所需的资源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从玉家拿出。 现在这样利用阴神和寻常资源换取阴魂丹,说起来是玉家占了便宜。 如果像蒙植说的这样,要彻底掌握尊魂幡的话,就是一锤子买卖,彻底拿出一笔资源从蒙植这里买断。 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的划算。 “贤婿在说什么,我玉家并不想要巧取豪夺……” “我懂。” 蒙植神情严肃。 他知道,现在的尊魂幡还不足以打动这两人。 但,尊魂幡真正的价值并不在阴魂丹。 至少不是现在的阴魂丹。 尊魂幡是能进阶的。 882、谋算 蒙植微微点头。 他并不是认可玉家的品德。 所谓不会巧取豪夺也只是因为那宝物已经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根本没有必要冒着被天下修士耻笑的风险,以及出卖玉家无数年来的信誉,来夺取一个只能算作长久底蕴,提升小辈实力所用的宝物。 修士拥有漫长的时间等待,在长河冲刷下,一切真相都将慢慢的掩埋起来。 凭着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总有一天,天下人会认为,尊魂幡本来就是玉家所有。 而不是当年求娶了玉家女儿的散修。 现在的尊魂幡还不足以让玉家付出天大的代价获取,也就不会给他成圣所需的一应机缘和资源。 蒙植心知肚明。 他想要活下去,首先必须要拥有强大到能够战胜师父涂山君的修为。 其次,他也绝不能暴露极品道兵尊魂幡能够随意进阶的能力,一旦他脱口给玉家的修士,只会死的更快。 哪怕是利用什么天道誓言、魔心誓言、大恐怖作保……都保不住他的性命。 为此,蒙植思考了很久。 他想过,是否能借助玉家的力量打断师父涂山君的长生路。 也许只要他告诉玉家,哪怕没有涂山君这个‘器灵’,尊魂幡的神通依旧不变,拥有器灵反而是一种掣肘,不如自己掌控的那么顺手。 他仔细想了想,这样确实可行,只是他也失去了价值。 既然不需要器灵来主导尊魂幡,他也就可以‘莫名其妙’的死于意外了。 所以,借助外力打断尊魂幡的进阶是不现实的。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蒙植并不是什么筹码都没有。 他的目光平静,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钱币’。 求人不如求己。 既然现在的利益打动不了玉家,那么进阶之后的阴魂丹呢?只要能出现圣人境的阴魂丹,将会让玉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深呼吸了一口气。 饶是这般化神后期的大修之境,依然让蒙植紧张了起来。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认真。 玉昊丰面容平静的望向蒙植。 他当年就觉得蒙植与他很像。 没想到,蒙植如此识时务。 可惜,蒙植想要利用尊魂幡获得这般巨大的利益,他们玉家也不会同意。 纵然他是蒙植的老丈人,亲岳父,在家族利益和他个人利益的面前,依旧不能让他产生半分心软的动摇。 他相信大哥更是如此。 做为家族族长,玉昊玄决策的都是何等大事,不该因为这样的小事情而请玉昊玄赶来的。 想到这里。 玉昊丰不由暗叹了一声。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想进步没问题,却一定要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和玉家的差距。 玉昊玄温和的看向蒙植。 这个年轻人确实很有意思。 于是也没有催促的继续等待着蒙植接下来要说的话。 话到了嘴边。 蒙植终于倾吐:“我有一法,可使尊魂幡进阶为圣兵,到时候我师父涂山君就能炼制圣人境阴魂丹。” “阴魂丹的效用如何,大伯应当是清楚的。” 一言落。 殿内一片寂静。 蒙植大气都不敢喘. 砰砰砰。 那是如同战鼓的心脏跳动声音。 嗡。 大殿的时空似乎完全凝滞。 蒙植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机气息,甚至就连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都随之消失。 就好像,在刚才的那一个瞬间,他的身躯、神识都彻底的被冻住了,唯一没有被冻住的只有自己的思维。 他还能想。 还能思考。 端坐在高位上十分温和的云纹白金法袍的中年人一下子变成一位坐镇天地的无上大圣。 何为大圣? 曾经的蒙植对此还很是懵懂。 他以为应该像玉昊明那样,是高山。 像师父涂山君那样,是天渊。 亦或是像颜辉圣人,是悠悠阔海,恒空的银河。 却都不如那刚刚坐在他不远处的中年人。 那是一种恐怖。 那似乎已经不能称为生灵了,是站在妖魔鬼怪万劫生灵之上的存在。 古仙楼大族, 玉家的大圣主! “第三步,圣人炼虚。” 埋头的蒙植眼中是恐惧,转而就被熊熊野心燃烧了起来。 他为的就是成为这样的存在。 为此,他不惜欺师灭祖,出卖性命。 妄图以蝼蚁之身来借用古仙楼玉家的力量。 就是为达成这般境界。 沉默。 良久。 那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渐渐的回卷。 冷汗已经遍布面庞,如豆低落在地上的蒙植缓缓抬起头。 “你所言当真?” 渺渺圣音,撼人心魄,似乎在那天外之音下,让人不忍撒谎、不敢撒谎,更无法说谎,在这样的问话下,被询问的人只会说实话,也只能说实话,根本无法升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然而蒙植却松了一口气。 不顾狼狈。 咧嘴笑了起来。 他赌对了。 “真!” “这样的方法是否能让其他的器灵宝物也完成进阶?” “不能。” “是吗。” 声音中带着浓郁的失望。 玉昊玄遗憾的摆手,周身那如浩瀚星空的无垠大机消失不见,不过覆盖了整个大殿的气息和早已经完全开启的道场他并没有撤去,纵然无法让其他的器灵宝物进阶,蒙植所言也已经极为机密。 “法子是什么?” 蒙植笑了一声,食指中指并作剑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拱手说道:“方法就在小婿的脑袋中,不过我已经利用天道誓言完成了约束,除了我自己,谁也不可能从我的脑袋中拿走方法。” “哦?” “你很自信。” “是的。” “但你不怕死吗?” “我更怕无能的活着。”蒙植挺直了身板,望向高座的修士,他当然怕死,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他就是卖了又何妨,他没有和玉家平等对话的机会,因此也只能赌命。 就用这条命,让玉昊玄彻底相信他。 如果不能。 不过是一死而已。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就算不死在这里,也要面对师尊,甚至是面对圣劫之后的天下人,他宁愿自己去做一个自己更容易接受的选择,至少,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努力过了,若不成,乃天命也! 玉昊丰惊讶的看着对岸侃侃而谈的蒙植。 严肃了起来。 应该承认,他小看了自己这个女婿。 “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家族为我提供冲击圣人所需要的一切资源,开放秘法、大境机缘,以及各圣人前辈的心得……,不管我是否能够成圣,我保证,进阶之后的尊魂幡一定能够留在玉家。” “……” “事关重大本座也要认真考虑。” “……” “这是自然,还请族长深思熟虑。” 蒙植拱手行礼。 现在蒙植已经不那么急切了,他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去,说服玉昊玄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他只需要躲着师尊,努力提高自身的道行修为。 “小婿告退。” “且慢。” 玉昊玄取出一块白玉令牌道:“若有事,可捏碎令牌,本座立刻即至。” …… 蒙植离开后。 玉昊丰说道:“蒙植说是那么说,我怀疑,知道进阶之法的不止他一个人,那个名为涂山君的器灵一定知道,并且说不定这就是器灵谋划了许久的事情,没有哪个器灵会甘愿自己一直是个极品道兵。” “用圣兵尊魂幡,置换圣人所需的资源,蒙植……目光短浅了啊。” “不。” “他是聪明人。” “他知道自己保不住圣兵。”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或许可以绕开蒙植,直接和器灵接触。”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家族分析来的,那器灵神智极高,几乎与常人无异,最重要的是那器灵无欲无求,对大势力戒备非常,灵珑都是我借着蒙植的关系才强行塞过去的,不然根本说服不了他。” “老祖不也是一样的。” 玉昊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和器灵好好谈,他们早就能越过蒙植了。 “现在……” “或许,情况会变得不一样。” 玉昊玄淡淡地说道。 “大哥的意思是……?” “两手准备。” “一方面准备蒙植的圣人资源,然后尽早签订下域垒契约,其次,派人前去探探器灵的口风,看看他对这件事是否知情,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又是个什么态度。”玉昊玄起身,拍了拍玉昊丰的肩膀:“丰弟,我相信你能做好。” …… 走出道场的蒙植掂量着手中的令牌,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才不会将尊魂幡交给玉家。 尊魂幡是何等宝物。 只要拥有足够的阴神和煞气就能进阶,这样的宝贝,足以让他创建一个大宗、大势、大家族,只要有阴魂丹这样的宝物存在,总有一天,他能将家族经营的像玉家一样,就算不能,也肯定是一流的家族。 之后,他就能借助家族反哺继续攀登境界。 ‘我只说要将进阶后的尊魂幡留在玉家,可是,尊魂幡在我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是不能进阶的。’ ‘只要我的实力充足。’ ‘就能打断师尊的进阶之路,彻底掌握尊魂幡。’ ‘之后我只需要静静等待。’ ‘至于这个时间是多久,我不确定,也许是几千年,也许是上万年。’蒙植踏空踩上云彩。 他没有欺骗涂山君。 等他修为足够,更甚者成为圣人之后。 他一定会带着尊魂幡离开东荒大境。 883、深藏 “老师。” “不好了!” 轰隆。 地宫长廊。 青铜巨门应声被撞开。 一道人影踉跄奔走。 差一点摔在地上。 定睛一看。 不正是玉灵珑。 玉灵珑慌慌张张的闯入地宫火脉。 神色焦急的搜寻着原本应该身处在地宫火脉的身影。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轻易的找到,没想到那赤发的高大修士正赤膊,挥动着手中的玄黑铁锤。 叮。 铛。 一锤落,繁复的纹路在阵法的加持下化作浮空的铭文。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堆叠组合在一块,却也仅仅是形成了其中一个零件而已。 伴随着重锤落下,以及淡淡的法力和灵机锁定,眼前的宝物渐渐成形。 “出大事了啊!” 顾不得形象奔跑近前的玉灵珑,却正好看到那高大的赤发英俊青年竖起手指。 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那人旁若无人般使用铁钳,夹着已经成形的宝物淬火。 嗤。 热气蒸腾。 炙热的波浪掠过。 站在焰火中的高大修士愈发的神圣。 蓦然回首。 随手抓起放置在一旁的丝线绑住散乱的长发,惨白的手掌探入面前幽冷的寒潭水中,一把捞起一件宝物。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黑金主杆,黑金主杆夹杂着熔岩般如同血管的纹路,豁然间,青黑色的幡面从主杆上方垂落下来。 这件宝物竟然是一杆魂幡。 尊魂幡。 显然,锻造出尊魂幡的人依旧不满意,盯着眼前的魂幡注视良久。 噗。 将宝物扔进面前足有十丈高的巨大锻炉之中。 “老师……” 玉灵珑诧异的想要阻止。 刚才她看了一眼,那与魂幡极为相似的宝物竟是一件极品道兵。 哪怕是炼器大宗师,也无法这么信手拈来的锻造出极品道兵啊。 想要达到要这样的水平,至少也得是古宗师。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要毁掉这件兵器?” “嗯。” “因为不符合我的预期。” “可是这已经是极品道兵了。” “还不够。” 涂山君微微摇头,目光回转,盯着大锻炉中的熊熊火焰焚烧了的那一杆由他锻造而出的尊魂幡。 尽管是由他锻造出的,实际上,所用的黑金玄铁并不是由他打造,而是真正尊魂幡上的材料。 他现在有时间能完成自己的想法。 重要的是,他也想验证一些事。 只可惜当年让大头带走魔头,不然或许他能够利用魔头重新锻造一杆尊魂幡。 将域外天魔融入兵器之中,是否也能如他这样获得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否还能保留域外天魔能杀死活人获得实力提升的手段。 “什么事惹得你如此慌张?” 闻听询问的玉灵珑神色一震,刚才她被这一幕震撼,差一点忽略了自己的大事。 不过,当她面对涂山君的时候,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诉说,才能让这位老师接受。 或许这件事本就不该由她转述,但是考虑到涂山君的安危,她必须要来,哪怕她说出这件事会掀起万丈波澜。 “我……” “……” “老师。” “我在听。” 涂山君平和的回应。 挥手间。 大阵转换。 身后的大锻炉远去。 他们也能在凉爽的舞榭落座饮茶。 盘坐在矮桌前的涂山君拿起了不远处的茶壶。 “我来、我来……” 玉灵珑赶紧接手,为老师和自己斟茶。 然后心不在焉了起来。 “这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如果可以,老师……您,尽快离开玉家吧,我父亲……和师兄达成了协议,只要家族提供给师兄充裕到成圣的资源,他就会将尊魂幡彻底留在玉家。” 玉灵珑紧张的看向涂山君。 如果是寻常修士,听到自己像是一件货物般被人当作筹码,一定会勃然大怒。 尤其还是师徒关系。 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衣钵弟子,竟然不思师父所处的立场,完全只为自己的道途考虑。 这是彻彻底底的欺师灭祖! 做师父的,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定然痛心不已。 这不是玉灵珑想要看到的,因此她在坐下之后,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说出来。 尽管她也知道,蒙植这样做得利的会是她,尊魂幡来到玉家,定然是她来执掌的,这正是玉灵珑求之不得的事情。 而且,玉灵珑觉得老师跟着自己会更好。 玉家拥有庞大丰富的资源,一定能充分发挥出尊魂幡的实力。 老师以后可以不用再在红尘俗世之中奔波了。 在玉家,只需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管是炼丹、炼器……还是养花种草。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涂山君自己的意愿。 他是否愿意过这样的生活,是否愿意成为玉家的圣兵,安稳的培养玉家子弟,是否能好好的适应描绘出来的看起来平稳的生活。 寄人篱下,终究不是滋味。 玉灵珑很明白。 如果她在得到这样的消息后还无动于衷,她也就不是玉灵珑了。 也就不会是那个在面对蒙植这般天骄豪杰的时候依旧坚定拒绝的玉灵珑。 因此,她来了。 涂山君微微摇头。 玉灵珑登时急切道:“弟子绝不敢欺骗师父,这绝对是真的!” “尊魂幡的价值不足以让我那弟子获取到成圣所需的资源,成圣的资源何其庞大珍稀。”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看来,我那逆徒,不仅是用老夫这杆器灵宝物……进行换取的啊!” 玉灵珑点头道:“对。” “他说有法子让您进阶,圣兵之后的尊魂幡所炼制的阴魂丹,才是真正打动我父亲和我大伯的宝物。” “只能进阶圣兵?” “是这样。” “还算聪明。” 涂山君微微颔首。 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尝尝吧,你那师兄供奉的好茶。”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玉灵珑不由看向面色平静且已经端起茶盏的涂山君。 老师的身躯依旧挺拔,血肉好似精钢铸就,棱角分明。英俊的面容上是一双黑红色犹如天渊暗星的眸子。 在那目光下,却流露出怅然和难以掩饰的悲痛。 看来老师并没有表现的这么从容和淡然。 这已足够让她惊讶了。 若是寻常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掀翻桌案,大吼大叫起来。 眼前的老师依旧还能保持这份气度,足以看出心境之强横稳固。 涂山君端起了茶水,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天蓝色的茶水。 茶水如镜,倒映着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冷峻的脸。 赤发顶角,宛如盖世妖魔。 他并不焦躁,也不着急,亦如寻常般端起茶碗轻啜一口。 茶水见半,也泛起了涟漪,再没有最初那么的平静,随着他将茶碗落在矮桌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茶水再恢复了刚才模样。 “老师您……还请……” 玉灵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那师兄吧,从小在红尘俗世摸爬滚打,长了一颗趋利的心肺,他的赌性又大,在小利面前还能维持着一个英雄豪杰的做派,一旦嗅到天大的好处,立时变成个冰冷无情的机器。” 涂山君叹息道。 这是他第二次叹息。 “有今日之事我早有所料。” “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真要抱怨一个。” “那个人或许是我。” “怪我。” “我帮他获得力量,却没有好好引导他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以至于让他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 “好在仅仅如此。” 涂山君笑了一声,如果蒙植拿着这份力量危害世间,伤及无辜,那时候才追悔莫及。 一个后期化神境大修士,造成的祸患绝对是强于天灾的,没有走到那一步,反而是涂山君比较庆幸的。 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苦涩。 承认自己错了不算难,接受自己的失败却很不容易。 哪怕是他,也无法轻易的接受自己在教育上的失败。 “快走吧老师!” “走?” “去哪儿?” “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至少远离他们。”玉灵珑赶忙说道。 涂山君摇了摇头。 “我不会走。” “也走不了。” “为什么?” “灵珑啊,你还不明白吗?凭你一个化神修士,凭什么能得到这个消息,不是因为你父亲做事疏漏啊,而是因为他们故意让你知道,然后通过你来传达给我,是圣人在对我试探。” “你大伯又是什么境界?” “大圣主。” “在这样的修为下,我又该去哪里。” 涂山君的第三次叹息落下。 “什么?” “老师我……” “不关你的事情。” 涂山君望向玉灵珑继续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若不是好心,也绝不会赶来地宫火脉将事情告诉我,他们不过是利用了你的这一份善良罢了,你不用为此自责。” “更何况,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办。” “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收你做徒弟的时候说过最重的话是什么吗?” “最重的话?” 玉灵珑仔细回忆起来。 紧接着猛然一惊。 颤抖道:“从今往后,不许拿我教给你的道法神通为非作歹,若是被我所知,定然将你拨皮挫骨,抽换炼魄,阴神阳神……永镇魂幡!” “老师您要……” 884、不漏 老师低垂着眼帘。 默然无声。 玉灵珑的凤眸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张青中泛白的面容上。 在许多时候,他总是沉默的,甚至一度让周围的人觉得他不喜言谈。 在这样的寂静之中,潜藏着春风,无声却温和,像是和煦的阳光,亦像是高悬苍茫的月芒,扫去了铁棘山岭的霜寒。 在她学艺之前,她曾听老师涂山君说过许多话。 当他严肃却平和的讲出时,玉灵珑确实为之一振。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她好像真的忘记了曾经涂山君的严厉。 不然为何在听到涂山君讲出的时候她会感到震撼。 曾经她或许不太明白,现在她彻底懂了。 因为老师涂山君,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说过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做到,会遵守严格的曾经的约定。 是那英俊的外表和温和的态度,让她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尊魂幡内数百万的阴神,肯定有很多不是像在家族这样,由其他人供奉上去的,那……老师涂山君,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吗? 心慈或许有,却绝不会手软。 只有起错的道号,没有叫错的外号。 那,世人是如何称呼老师的。 玉灵珑仔细的思索起来。 在万物城事件爆发后,盛传的器灵宝物是尊魂幡。 尊魂幡的器灵被世人称为‘吞魂魔尊’。 世人不明真相。 以至于误会了师父。 玉灵珑的目光渐渐的严峻起来,拱手行礼道:“老师虽然是夹在于多方才收我为徒,却待我以诚,传我道法神通助我掌控命运。” “若无师父的悉心栽培,我或许早已经被当作是家族联姻的筹码外嫁他族。” “如今老师有难,徒儿不能袖手旁观。” “若老师出手,定会被天下人视为不详。” “不如就让徒儿代劳吧!” “一应骂名,皆由我接下。” 玉灵珑跪坐下来,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叩拜下来。 沉声说道:“既然我父亲与大伯打定主意由我执掌魂幡,正好能借此战完成。到时候天下之大,师父哪里都去的。” 涂山君的双眸忽然露出一种奇怪光亮。 如果当真如玉灵珑说的这样的话,这件事操作的好,他确实很容易就能脱离玉家,比他原先预计那条道路好上无数倍,而牺牲的却很少。 不过是一条性命。 一个不算是徒弟的小女子的性命罢了。 不用他再冒险,兵行险着。 甚至也不用承担着身死道消的风险。 他只需要心安理得的接收受一切。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涂山君缓缓起身,扶住了玉灵珑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好好的,从头到脚的看着玉灵珑。 笑了起来。 翻卷在口中的獠牙刺破嘴唇:“那逆徒得我真传,又借由阴魂丹推上化神后期,以他的执着怕已是巅峰了。” “你虽生在大家族,身负底蕴,却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就算你侥幸获胜了。” “放走我,你会死的。” 玉灵珑摇头道:“我不怕死!” 涂山君眼怔然良久。 伸出苍白的手掌,擦了擦玉灵珑脸颊处的湿润,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我不愿意你死。” “别死。” “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我的因果,不可强加给你,更不能用你的性命换我的性命。” “你死了,我心难安啊。” 涂山君以为自己变了,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他就算年龄增长,修为高强,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依旧不会去做。 他修行至今,为了成仙吃了很多苦,却依然不想为了成仙而无所不用其极。 “放心吧,我能解决这一切。” 平静。 淡然。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 刚才看起来与她平齐的修士,此刻挺直腰脊,竟足有八尺高。 她最多抵到眼前高大赤发修士的胸口。 沿着健硕的胸口往上看去,青白色的脖颈犹如玉石,棱角分明的侧颜上是一双沉着璀璨的黑红双眸。 低头俯视。 睥睨纵横。 玉灵珑当即心安。 只是,玉家毕竟是大族。 拥有的修士实在太多。 大修士不计其数。 “如果我计不成,就由你来执掌尊魂幡。” “在此之前,等待吧。” 什么都不做的等待,其实比做出什么更加煎熬。 不管到底在忙什么,是有用功还是无用功,终究还是有希望寄托的,而等待,完全是将希望交托在他人手中。 纵然这个他人是老师涂山君,也依然让人心中忐忑。 不过,为了不添麻烦,玉灵珑还是颔首应下。 “去吧。” …… 蒙植返回道场的时候已是黄昏。 晴天大日即将坠落。 夕阳无限。 拉长了蒙植的影。 望着远天的美景,蒙植本就大好的心情,此刻仿佛是沐浴神光般愉悦起来。 他已经和玉家签订了大恐怖契约,玉家答应的资源也有一部分送来,在这般得意下,他完全相信,自己的路就是最正确的路。 他已抵达了化神巅峰之境,只待领悟出山境便可尝试成圣。 其实也不需要山境就能尝试,只不过多半要失败的。 这样庞大的资源根本不能变成试错成本,就算是古仙楼玉家也无法给没有领悟山境的年轻天骄试错。 成圣所需的三十六天材、七十二地宝可以慢慢等。 回天大圣丹、三辉圣气和五灵圣物他一定要攥在手中。 毕竟一应天材地宝围绕的都是它们,余下的宝物需要针对成圣修士个人而专门搜寻,玉家的宝库中有小半,剩下大半能从古仙楼找来。 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定然不小。 至于那些需要查缺补漏,极为偏僻的宝物,还需要寻找可靠的消息。 反正想要凑齐这么一套宝物,确实为难。 也怪不得玉家如此谨慎的对待。 “三百年之约才过去两成,我就已抵达化神巅峰,凑齐小部分的宝物……” 蒙植笑着笑着不由阴沉起来,虽然万事俱备,但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领悟山境,这不由得让他有些焦躁。 前圣心得和经验都看过。 大秘境也踏入其中。 他始终不得其意。 到底什么才是山境。 亦或是说,他明明知道那么做能成为山,为什么他就是成不了呢? 是他没有那么做,还是他不信服领悟山的法子。 不信服这样做能够领悟山境。 “还是说,在玉家和师尊之间,我并不算是山。” 蒙植轻声说道。 因为他的处境不好,所以他领悟不到? “名利应该也是山啊。” “而且是很高的山。” “我怎么可能悟不到山?” 蒙植眯着眼睛,走在长长的甬道上。 自他闭关突破化神后期以来,尊魂幡始终不在他的手中,现在他已经达到化神巅峰,只差一步便可尝试成圣,也是时候拿回地宫火脉的尊魂幡了。 甬道炙热。 浪气如同波纹涌出。 “成圣,是成为高山,还是见山而悟山意,就像是真意那样?” “应该是先见山,而后成山。” “见山为领悟山境,成山方才成圣!”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近。 火脉地宫,豁然开朗。 大锻炉前的赤发身影并没有回头的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一锤落下, 火星飞溅。 响亮的声音盖过锻炉燃烧和火脉的流淌,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地宫大门处来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弟子蒙植,拜见师尊!” 锻炉前的赤发修士放下手中铁锤。 淡淡地说道:“你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管你遇到什么事,你那岳父都能帮你解决才对。” 蒙植猛然一惊。 涂山君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冷意。 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样。 眼珠子一转. 陡然意识到可能是玉家的修士将他卖了。 既然他只是尊魂幡的代言人,不如就彻底离间他和器灵,这样的话,玉家甚至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能掌握魂幡,还可以收回成圣的天材地宝。 噗通。 蒙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叩首的同时声泪俱下。 “恳请师父听我言说啊。” “你说吧。” 蒙植至少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并没有选择欺骗,而是直接坦诚的说了出来,并且以神识入梦去到魂幡世界。 他知道。 在他的这座道场之中根本就没有秘密能瞒过上二境的大圣。 他必须要去魂幡世界,才能瞒住一切。 才能掌握和玉家接触的主动权。 大界。 道观内。 蒙植跪地叩首,说道:“师父啊。” “您一定能理解徒儿一片苦心啊,我成圣之后一定有更多的把握做成大事,也就能完成师父的大计。” “我完全就没有想要将师父卖给玉家,所言所行,不过是和玉家的虚与委蛇罢了。” “你应该先和我商量。” “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同意。” “您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怎么可能做言而无信的事。” “所以这些腌臜事情就由弟子来做吧。” “做为不知情的您,去留自然也是随意的。” 涂山君看着声泪俱下的蒙植,目光始终平静。 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我错怪了你?” “不敢。” 少顷,二更。 885、机会 “您老对我有再造之恩,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我蒙植就是再见利忘义,也不敢欺师灭祖啊。” “师父明鉴,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将您老留在玉家的想法。” “我现在已经获得了足够成圣的天材地宝,只要师父您全力支持我成圣,成就圣人的那一刻,我便带着尊魂幡远走其他大境。” “我听您的话,离开玉家。” 涂山君说道:“如果尊魂幡成就圣兵,你却不卖给玉家的话,违背誓言的你就不只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了。” 蒙植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本就是弟子应该做的事。” “那时候,就是身死道消,不过是报师父的恩罢了。” “师父如果不信。” “为证清白,我愿意现在就带着尊魂幡前往师尊所在,吸收虎冢煞气开启圣劫。” “还请师尊让我拿起魂幡,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涂山君看着跪在面前的蒙植,眼中闪过奇异神色。 他其实并不希望弟子牺牲自己的性命。 但是,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蒙植说的是真的。 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到底,嘴里的哪一句才是实话。 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对待门人弟子亦然。 “好。” “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挥动苍白的手掌,一杆三尺小幡出现在赤发修士的手中。 在法力的加持下,三尺小幡顿时化作丈许,黑金主杆涌动着熔岩血线,远端的骷髅恶鬼咬住了青黑色的巨大幡布,两只鬼爪抓着副幡。 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极品道兵。 蒙植眼中闪过光亮。 仰头。 迫不及待的去接。 双手握住魂幡的蒙植大喜,刚想要拿走魂幡,却发现那苍白手掌依旧紧紧的握住魂幡没有松开。 蒙植不由得昂首看向了苍白手掌的主人,正看到神色凝重的涂山君那黑红色的双眸正盯着他。 盯的他心中发毛。 “师尊……” “那真的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涂山君再一次询问。 蒙植毫不迟疑道:“是。” 那确实是他的想法,他没有欺骗师尊涂山君,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交出魂幡。 也许曾经有过,当他在得知魂幡能够进阶后,他就彻底悟了,这样的通天之宝,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不会将尊魂幡卖给玉家。” “不会!” “你只是想利用玉家成圣,从而让你拥有更多自保的能力。” “没错!” “你会出手助魂幡成就圣兵。” “是的。” 蒙植点头答应,他确实会帮助魂幡成为圣兵,不过那要在自己的修为足够高之后。 他成就圣人也不够保险,至少也要达到道君,然后将进阶的魂幡还给玉家,自己再重新从玉家‘借’出来。 黑红色的双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也松开了手。 他人可能没有看出蒙植真正的企图,涂山君却已经明白,蒙植想要做的是在两方中得利,然后再用高过他的修为获得绝对的主导。 因为这个徒弟为了自己,能牺牲的东西太多了。 蒙植所做的一切也绝不会让他人得到什么利益,所有的利益都要他一人通吃。 这才是蒙植。 胆子大。 也确实什么都豁的出去。 为了能够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更不惧任何牺牲,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 这一切都要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涂山君这个师父,更不是为了玉家这样一个跳板。 “师父不信?” 蒙植神情严肃。 缓缓起身,说道:“如果师尊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前往虎冢帮助师尊开启圣劫。” “帮我?” “我看是要镇压我吧。” 涂山君冷冷的说道。 蒙植想要现在想拿着尊魂幡去虎冢,不正是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手段,已经足够限制住涂山君。 或者说,在涂山君完全认清一切之前,率先出手镇压存在于虎冢的尊魂幡器灵本体。 眼看自己的计策被戳破,蒙植索性也不再伪装,笑了起来:“尊魂幡在师父的手中,我尚且畏惧三分,害怕师父随时利用尊魂幡开启圣劫,将我也卷入其中,到时候以我的实力和师尊您对我的敌意,我必然会死在劫难里。”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尊魂幡已经落入我的手中。” “没有魂幡,师尊您就是脱离虎冢,也无法引动浩荡煞气灌注魂幡,又怎么开启圣劫?”蒙植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 淡淡地说道:“本来打算进阶圣人之后再行方便,现在的修为实在不够保险。” “不过既然师尊已经看破了我的计划,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蒙植笑呵呵的开口,他微笑着看向对岸的涂山君,他已经预料到暴跳如雷的师尊,那张英俊的面容一定已经扭曲了起来。 然而等他看过来却失望了。 站在桌案一旁的涂山君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面容平静,神色亦安然,就连双眸也没有半点异动,沉静的就像是一方深不可测的寒潭。 此刻,天上倒影在寒潭上的黑红色星辰正注视着他。 蒙植心中陡然一惊。 后退两步。 怎么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涂山君还能如此坦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就连神色都不见半点动摇,除非……他手中的尊魂幡是假的。 唯有此法能够破开现在这种宝物落入他人之手的困境。 想到这里,蒙植猛然惊醒的看向手中魂幡。 他已回到火脉地宫,魂幡也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他的手中,随着神识探入其中,眼前场景让他大惊。 他手中的魂幡。 是真的。 蒙植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以为涂山君还在佯装着镇定。 既然尊魂幡已经落入他的手中,那么师尊涂山君最后能威胁他,使得他们两人玉石俱焚的底牌也就再也不可能使用了。 看向面前披着师尊外皮,实际上内里是龙君的阴神,蒙植冷笑一声。 说道:“师尊,您老并不是什么从底层走上来的大修士,您老就是天生的神圣,因为只有天生的神圣才会如此天真。” 涂山君看着依旧使用入梦术牵引魂幡的蒙植,知道蒙植不想在玉家暴露魂幡的秘密。 寻常的传音根本不能瞒过圣人,也就只有此法才行。 他眼中的冷意愈发的鼎盛,面容冷峻。 良久。 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魂幡的圣劫到来,你也不见得会死。” “哪怕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你既然身为尊魂幡之主,难道就一点都不愿意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吗?” 蒙植忽然笑了,说道:“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 “死也要帮助您老进阶的责任?” “是。” “没有你我无法获得道体的机缘,也就无从谈起逆天改命,没有阴魂丹,我的修为也不可能增长的这么快,没有魂幡,我可能已经死在海鲸帮,就算侥幸不死,也绝不会如此顺利的获得玉家青睐。” “但这些不都是您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别有用心的帮助吗。” “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我的责任。” “现在我有更好的办法避免自己的死亡。” “最多不过是让您老不能进阶,至少现在不能进阶而已,不如您老就好人做到底,再帮徒弟一回。” “我成圣后,自会好好的孝敬您老人家。” 蒙植起身走出了火脉地宫,毫不迟疑的化作了遁光向着远天而去。 他必须要赶去虎冢,趁着现在师尊自顾不暇他好出手,不然等师父的本尊脱困,他或许就要经历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 他以为涂山君会阻止他。 就算没有本尊器灵,幡中依旧拥有太多强者。 只要有一个人出手就会让他陷入麻烦之中。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就连披着师尊外皮的老龙也返回了魂幡。 “你要弑师吗?” “不。” “我只是害怕罢了。” “我害怕您的本尊太过强大。” “所以,您老就永远的停留在化神巅峰就好了。”蒙植攥紧了尊魂幡,严阵以待,他确实畏惧师尊会在什么时候悍然出手。 他知道魂幡的主魂能够反噬,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先去处理掉师尊的本体器灵。 这么多年他可不仅仅是增长修为,也搜罗许多针对涂山君的宝物和阵法。 虽说现在有点早,他的修为还是不够强。 但现在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要断我的仙路?” “您老只是一个器物的灵,拥有悠久的寿命,慢一点走,甚至是停下来不走,都没有什么不妥,不是吗?” 少顷。 蒙植已经抵达了曾经自己修行的地方。 此处的大阵在他看来已经不是那么的巧妙。 随意一挥。 大阵当即破碎。 显露出了内里的宫殿群。 “法眼。” “开!” 搜寻虎冢的蒙植皱起眉头,疑惑道:“怎么回事儿?” 他竟然根本就没有找到虎冢的踪迹。 连虎冢的踪迹都没有,更何谈涂山君的本尊。 一道虚影出现在蒙植的身旁。 “蒙植,你还记得当年我收你为徒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什么?” “从今往后,不许拿我教给你的……” 蒙植悚然一惊。 紧接着放松下来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你迁走了虎冢和自己的本尊?” “不可能。” “没有法力你做不到这些事。” “我能感受到自身法力的消耗,从没有那么大过。” 涂山君道:“逆徒!”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 “你知错吗!”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悟。” “就算要悟,我也是要悟道成圣。” “圣?” “圣是顶天立地的人。” “你是吗。” “我已给过你无数次的机会。”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就休怪为师无情了!” 886、出色 深吸了一口气的蒙植冷笑一声:“没有本尊器灵身,您老单凭神识操控幡中阴神,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何况,尊魂幡就在我的掌控之中,您老就是想要抽我的法力出手,也必须要用高于我的修为。” “我是没有领悟山境,却拥有无与伦比的底蕴。” 在蒙植看来,涂山君既然隐藏了自己的器灵身躯,就是害怕他会用妙法镇压,以至于魂幡彻底落入他的掌控。 连师父的本尊都畏惧他,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会惧怕区区神识。 如今的他异常的冷静。 心中的紧张和忐忑渐渐消失。 静静思索手中预存的一应无匹宝物。 赤发的高大虚影目光冰冷。 如果不是对立如此,他真的不想出手。 他已经给过蒙植无数次的机会,但凡他一点点悔悟,涂山君都想让他尽可能的活下来,然而,他一点回头的的模样都没有。 蒙植打定主意要成此事。 涂山君轻声说道:“我曾预见无数场景,我以为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没有家族的羁绊,没有资质的限制,没有无法应对的大敌,那就根本不会因此而死,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由我亲自出手。” “我以为,你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一步迈出。 晴天大日轮转天地。 啸月寒,无边煞气蒸腾而起,化作万丈魔渊出现在那虚影的身后。 黑红色的灵机气息浸染之下,犹如蔽日阴云将这一半变成了黑暗,而站在对岸的暗金虎目的蒙植周身升起暗金光芒,照亮恒空。 “我本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将会彻底掌握魂幡,铸大族神宗,全无上仙路。”蒙植淡淡地说道。 说话间,一道凛然刀光横劈而过,径直斩向不远处的那道虚影,在他法力和神识的操控下,手中魂幡更是化作黑金血刀。 斩碎那片黑暗后。 蒙植双眸闪过坚定和绝决。 纵然涂山君最初别有用心,但也悉心教导过他。 只是这世上,路是有对错之分的,走不远的路就是不对的,他想走的更远,获利更广,就要这样做。 转身道:“您老就看着吧,我的路才是对的!” 一刀斩却。 身影愈发的飘淡了。 涂山君也终于决定不再留手,这个错是有他铸就,自然就该由他来解决。 为了力量和前路,蒙植就已经欺师灭祖,还不知以后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怕杀死蒙植后,他会彻底的坐实魔兵的名头。 他也在所不惜。 “世人对我的看法我不在乎。” “我只是不愿,再有人如我一般。” 涂山君想过很多很坏的结果,却都不曾想过要亲自出手。 如果他愿意逃避的话,完全可以继续等待,等玉家的修士对蒙植出手,亦或是主动开启圣劫引那些老怪对执掌魂幡的蒙植出手,冷眼旁观的眼睁睁的看着蒙植在自我选择上自取灭亡。 再不济,还可以让玉灵珑替他清理门户。 然而,那样做不过是让自己能更心安理得一些。 却没有承担起一个师父该有的责任。 因此,哪怕痛心。 他也必须出手。 “蒙植。” “时辰已到。” 白色的鬼手豁然张开。 呢喃道: “你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 “咚。”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也惊醒了这片沉寂的黑暗。 黑暗搅动。 雾海翻腾。 识海广阔,盘坐于中央天柱的阳神猛地睁开双眼。 “什……?” 蒙植低头看向自己,以及面前的广阔天地,不由得大惊失色,诧异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识海。 遥远方向传来的沉重脚步如战鼓。 铁靴不像是踩在地上,倒像是扼住了他的强有力的心脏。 蒙植的双眸中两道金光迸发刺穿了面前的雾气,而与此同时,金光也点亮了远天走来的人影。 赤发狂瀑。 顶角冲天。 青面獠牙是一双黑红色的如同深渊的双眼,瑰丽而深邃。 高大的身影身披黑红法袍,脚踩铁靴,一步落下,眼前的雾气宛若臣子般退下,映衬着身躯愈发的高大。 蒙植盯着走来的身影。 良久。 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是我低估了您老人家,没想到您老人家留了一手,竟然不需要本尊器灵就能踏入我的识海。” “甚至我都感受不到法力的波动,这一招不需要太多法力的支撑吗?” 从最初的诧异变成了果然如此。 蒙植缓缓起身,凌空一握,尊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师父执意要诛杀徒儿,那就休怪徒儿不孝了,既然尊魂幡不需要器灵也能操控,那我又何必留您老一个阻我道途的存在。” “挡我道途者即为死敌!” “禁。” 远处的赤发人影抬手一指。 蒙植惊讶的发现手中已经变成黑金血刀的魂幡竟然化作了飞灰,任凭他如何的调动神识操控,也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面色阴沉的同时目光沉重。 一旦识海神识大战,除了几件能保护和攻伐神识的利器之外,其他准备的宝物就全没了效用。 如今又被限制了尊魂幡的使用,相当于将两人拉到了平等的位置上,他只能靠自身底蕴战胜涂山君。 蒙植看了看天空,这里毕竟是他的识海,是由他主宰的天下,就算什么都没有他占据绝对的优势。 张口一吐,一道暗绿色的小刀悬浮在他的手掌处:“此刀名为割神刀,圣兵,专攻神识,是我在玉家宝库中寻得,此刀很脆弱,然而那要看它对敌的是什么,如果只是神识,那它就是一等一的利器。”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地狱刀!” 绿色小刀落入蒙植手中的瞬间化作一柄四尺战刀。 顷刻间,一十八道凌厉刀气汇聚成森然地狱。 一道修罗虚影出现在蒙植的身后,干枯的手掌攥住了长刀的前柄,悍然挥出了这一击能斩灭一切的刀。 “地狱……刀。” 赤发的高大人影轻声呢喃,双手结印。 一十八道刀光从他的手掌斩出。 轰! 暗金色的刀光与黑红色的刀光对撞在一块,无边森然气澎湃化作雾浪席卷了上下天空。 这一刀斩出,赤发的人影向前走了足足二十多步才堪堪停下,随着他最后一步落下,万千余波归于寂静。 蒙植瞪大双眼,骇然道:“你……对我,藏招了?” 同为天青神通三变的地狱,一模一样的术法神通,他甚至在刀道上的修行上已经完全超越了师父涂山君。 为什么,涂山君根本就不需要一把刀。 仅凭手刀就能斩出与他一模一样的凌厉刀光。 他这一刀早已经炉火纯青,别说是候选道子,哪怕是让他再次挑战玉昊明,他也确信对方不敢硬接。 那就只有一个问题,是涂山君藏招了。 赤发的高大身影微微摇头。 他并未私藏。 倒不如说,更惊讶的反而是涂山君。 蒙植一个这样性格的人,竟然能够将地狱刀发挥成这样,地狱刀、地狱道,若没有身入地狱的胆量,又如何能够领悟这一道术法神通,更可能发挥到极致。 如果是一般的候选道子,或者说手持黑皇剑的离枯也肯定不再是蒙植的对手了。 尽管蒙植是逆徒,涂山君也不得不承认,蒙植是他收的所有徒弟中最聪慧的一个,虎魄道体与他契合的也很好,还让他领悟了属于自己的真意并将之发扬。 他只是将自己的聪慧用错了地方。 蒙植低垂眼帘,攥紧手中长刀。 “虎魄!” 吼! 虎啸山林万兽寂。 一头暗金中带着黑色条纹的猛虎从蒙植的身躯蹦出,钻入了他手中的割神刀。 割神刀当即绽放暗金光芒,化作一柄黑金血刀,刀身中央浮现着淡淡的猛虎纹路:“割兵,虎魄!” “圣心升!” 无穷神光崛起。 踏光而行,手持长刀的蒙植暗金色的长发狂舞,双眸已经完全化作虎目。 他气息臻至巅峰,识海中的天地大半都被圣光照亮,而他手中的魔兵也愈发的漆黑,黑与白交织成斑斓。 “虎魔。” “道体。” “圣心!” “道魔同心!” “升仙!” “启。” 圣心坐镇。 半面魔,半面道。 一面是魔气滔天的虎魔狰狞,一面是宁静高远如红尘俗世之上俯瞰天下的谪仙。 蒙植似乎依旧不满意的开口道:“天青不老,许我三相法。” 在虎魔与谪仙中央。 一颗竖眼睁开。 挤出人面。 黑、白、红。 三相! 已经彻底开启秘法的蒙植张口吐出淡淡的雾气,以他如今的实力,纵然没有领悟山境又如何。 别说是假圣亚圣,道体同体手握割兵的他,纵然是面对寻常的圣人,也能与之交手。 看着面前已经底蕴全开的蒙植,涂山君微微叹息。 现在的蒙植,比他当年在裴氏还要强大,相比于那时的自己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怕是寻常的大宗候选道子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蒙植越是出色,涂山君也就越是难以接受。 好好的一个修行者,怎么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然而,蒙植越是出色,他就越不能心慈手软,趁蒙植还没有酿成大错,结束这一切。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升仙!” “启。” 银白一侧的身躯宛如谪仙道君。 另一侧是深渊魔君。 在这两相的中央,是一面青面獠牙的恶鬼。 黑,白,青。 三色流光。 887、认错 看着与自己的术法一模一样的涂山君,蒙植严阵以待。 他此刻才终于感受到师父涂山君的强大。 道法神通信手拈来,像是在故意等他施展出来似的。 就像是刚才的地狱刀,在他出手后,他就再也不用,并不是他不想再用,而是被师父击溃后,他发现自己彻底无法再使用天青三变的神通。 “教给我的要再一一收回去吗?” “师父啊。” “您实在太骄傲了。” “我也早就不再是那个弱小的金丹修士。” “现在的我,比任何化神修士都要强大!” 蒙植朗声说道:“您老说过,你并不是天生神圣,而是被魔修炼成魂幡,从此以后拥有不俗的神通,如此说来,您老根本就不是神兵之灵。” “别说不是神兵之灵,纵然真的是神兵之灵。” “我的虎魄道体也能将之杀死吸收,为我所用!” “师父,你将尊魂幡用的太谨慎太保守,我不会这样做。” 一步踏空,道魔同体演化三相法的蒙植就像是一尊暗金光铸造的神明。 割兵虎魄所向,天地都为之臣服,万籁寂静,就连灵机气息都像是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虎魄的养料,安静的铺开。 魔兵转。 天地旋。 好像真的有一头无上猛虎在山林间信步行走,巡视着属于他的神国。 蒙植一步步走来,身上的灵机气息越发的强盛。 脚步落下的时候,天地震颤,一路走来,万圣明亮,虚天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那道魔谪仙彻底吞下。 涂山君微微抬头。 他的身影很高大。 然而在广阔的识海天地中却显得如此渺小,看似渺小,实则他的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 虎啸影响不了他,凌厉的圣光无法阻止他,就连远天的虚神张开的血盆大口在接触到他身旁的道纹的时候也变成了和煦的春风。 三相法身的赤发身影慢慢走来。 一直走了足有三十步才终于停下。 他张开手掌,轻轻的盖下。 嗡。 是无穷的煞气爆发开,还是空间坍塌挤压出沉闷的声响,他伸出的这一掌如同苍天之手轻轻的落下,冻结面前的时空。 挥刀的蒙植大惊。 举头望天,他好像真的看到了那风云汇聚下的囚天大手。 不。 那并不是无形大手。 而是有形的。 煞如云海骤磅礴,淤泥吞没远天阔。 东来的凶煞紫气彻底取代了天空。 紫黑色的雷霆霹雳钻出。 分开混沌。 也许那并不是真正的雷霆,因为刺穿了万千紫气的是一方巨大飞檐。 斗拱峭立,盘盘相固,长长的斜飞翼雕刻出奇珍异兽,或端或坐……或伏或挺,直到整个巨大斜角彻底从雾中飞出,方才显露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雾气像是被这宫殿挤压,又像是潮水褪去。 那像是大殿的建筑正是一座堪称巨大的神龛,神龛似乎慢慢的从黑雾中走了出来。 不,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神龛,而是一只只恐怖异状的恶鬼,鬼手从水泊中伸出,一头丈许的高大恶鬼攀爬出来。 涟漪波动。 更多恶鬼从那浅浅的水泊里钻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广阔的水泊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或是站立起身躯,或是趴伏在地上,却都无一例外的向前走去,一步,一步…… 有三丈高却口小如针的饿死鬼,也有头大如斗的大鬼、青面獠牙的青皮鬼、面色惨白的厉鬼,吐出长舌的吊死鬼、……蛰鬼、蛇鬼、三身妖鬼…… 在汹涌的鬼山顶端。 神龛仿佛一艘巨大的楼船、銮舆。 缓慢的移动着。 蒙植看到的那只捉住天空的巨手正是来自銮舆,銮帐被一头鬼差恭敬的掀起。 銮帐后的无尽黑暗中,探出了一只青黑色的鬼手。 那只手掌初看只能看到宽大的袖袍,仔细看去却像是一片盖了世界的无垠黑天。 嗡! 手掌落下。 谪仙般的道身当即崩碎。 虎魄魔躯也化作烟尘。 没了道魔加身,中央的人身彻底显露。 蒙植骇然的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魔兵虎魄,却发现虎魔刀重新变成了最初的绿色割神刀,他也再也无法感受到三相法身,甚至就连虎魄道体也再不能动用。 “你已经强出当年的我了。” 涂山君散去三相法身,身后的虚天神也随之隐退黑暗。 席卷来的紫黑天雾与无穷潮水沉寂。 这一次,他前行了一百五十步。 听着那空灵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响彻天地,蒙植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恐惧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曾经,这不好听的声音如同天籁般让人安心,似乎只要能听到声音,不管是什么九死一生的险境,都能安稳的落成。 现在,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保命声,而是催命符。 看着越来越近的师父,蒙植发觉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他也没有神通术法能够再应对强如天渊的师父,不,蒙植微微摇头,他还有最后一法,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法,是所有修士都不必开的神通。 观想法。 修行界存在着夺舍的邪法。 没有观想法的修士就像是没有任何防御的猎物,如同一个缺少防护的皮囊、衣服,不管是谁都能穿上一穿,甚至随时都能被取而代之。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观想法应运而生。 总而言之,观想法是所有修士都要极为慎重且认真修行的法术,而他修行的正是‘阴阳观想法’,乃是东荒大境曾经的大宗门‘阴阳二气玄宗’的法门。 类似这种大宗破落之后流落出的神通功法并不少。 哪怕是盛极一时的宗门也有衰落的一天。 既然观想法不俗,又没听说过魔猿定意拳这门观想法,加之舍不得自己修出的阴阳宝镜,也就没有改修。 后来时间久了,当师父涂山君催促他改修的时候,他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再用师父涂山君给他的观想法。 害怕自己修行的法门被留了破绽,不能在以后的战斗中获得应该属于自己的胜利。 蒙植盘坐,沉声道:“阴阳观想法。” “阴阳宝镜!” 一轮日月阴阳宝镜缓缓升起,随着阴阳二气悬于顶,蒙植长舒了一口浊气。 不管师父涂山君有什么手段使用,总不能将他的观想法也收回去,这可不是师父教给他的,是他自己修行得来。 而且,有了阴阳宝镜坐镇识海,涂山君也就没有办法‘夺舍’他。 宝镜迸发出两道玄光。 照在那赤发高大的人身上。 阴阳二气就像是两道穿透宇宙的玄光,将所有的伪装都撕下,显露出最实质的本源。 随着神光的出现,识海天地内的煞气一扫而空,天地澄澈,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亦如曾经一般。 看着赤发修士身上的黑红法袍燃烧。 血腥赤发散去。 顶角脱落。 青面獠牙的面容愈发的慈祥,那高大的身影披上了暗金袈裟。 赤发变成了金色的猴毛,青面獠牙的面容也如同慈蔼老猿,他的身形依旧高大,一步步的走来,赤脚下踩下,莲花顿生。 在宝镜的玄火燃烧下,老猿走出火焰。 舒尔。 袈裟老猿已走近。 识海天柱中央。 蒙植盘坐其中。 蒙植的眼中充斥着恐惧,他试想过许多的结果,却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他知道,他要死了。 恐惧让他不由得的颤抖起来。 冷。 好冷。 就像是利剑抵住心脏。 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现在很无助。 其实曾经他也同样很无助,只不过,那时候他能呼唤师父。 只要呼唤师父,师父永远都会站在他的身边。 “师父!” “我在。” “……” 老猿抬起了手掌,伸出金灿灿的手指,点在蒙植的额头处。 平和的说道:“徒儿,你所有的东西都是借来的,是赌来的,哪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啊,只有这观想法,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你却不好好的修炼。” 如果说刚才是阴冷,那现在在手指落在他额头上的时候,蒙植只觉得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在宫殿群修行的时候。 “赌债也是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 “我……我有错啊。” “我没教好你。”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听着师父的声音传来。 两行浊泪落下。 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蒙植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师父说的是对的,他应该好好的修行观想法的。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蒙植多么期望这是一场梦。 一场惊鸿梦。 梦醒。 他能够从染尘的藏经阁醒来。 这样他就不用再面对师父涂山君。 亦或是从头开始。 他不期望能从头开始,至少能现在就逃离。 逃离一切。 师父的冷酷无情和无尽深渊般的武力,并没有让他屈服。 他甚至觉得哪怕自己身死,也只是天命不足。 然而,当涂山君说出他错了,蒙植发了疯一般大吼大叫了起来,他都不认为涂山君有错,凭什么他自己要认错。 这么骄傲的人,为什么要认错。 没错。 根本就没错! 如果说师父涂山君有错。 那错误都是他一个人的吗? 那最有错的是谁? 他不希望涂山君认错。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是没错的。 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 他没错,涂山君也没错。 谁都没错。 不能有人有错。 “没错!” 蒙植厉啸嘶吼。 完全没了大修士的风度和从容。 888、劫来 与生死相比。 对还是错,已经不重要。 噗通。 盘坐在中央天柱,背靠阴阳宝镜异象的蒙植踉跄起身,噗通跪在地上。 叩首道:“弟子知错了。” “求师父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弟子一定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此番就算面敌天下,不求苟活,只愿保师父离开这漩涡。” 蒙植认真道:“非是弟子威胁,如今玉家已将师父是做囊中之物,若没有弟子从中周旋,只恐师父在劫难逃。” 话中到底几分真假,涂山君也不清楚。 他听不到他人的心声,也无法通过颜色观摩出蒙植是否说谎,不过蒙植说的也对,如果没有他继续从中周旋,玉家一定会冒着骂名而出手夺下魂幡。 那些修行许久的修士绝非等闲,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 一旦涂山君反噬,玉家定会以此为借口。 涂山君向的蒙植,微微摇头。 就算他想要停手也停不了手。 术法神通已经收回,道体也剥离纳入幡中,现在蒙植还没有彻底融入尊魂幡,只是涂山君没有彻底击溃他的观想异象。 然而,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待异象崩塌,蒙植就会身入魂幡。 身披袈裟的老猿双手合十,身上的袈裟变成黑红色的阎君法袍。 金灿灿的猴毛化作如瀑的猩红长发,慈眉善目也变成青面獠牙,毛茸茸的手掌重新恢复成惨白青黑的鬼手。 涂山君说道:“大族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荒兽,他答应给你的,永远都比不上他能得到的。” “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实际上这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不管你我谁胜谁败,最终得利的终究是玉家。” 如果玉家没有这样想,就不会派遣玉灵珑透露讯息。 “不可能!” “只要我能做好平衡,得利的一定是我。” 蒙植坚定的摇头,他坚信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 如果不是师父提前发现,并且还在他准备了许久之下依旧能轻松的压制他,他一定能掌握魂幡,然后慢慢的和玉家周旋,等待自己成圣。 “而且,我并没有透露魂幡能继续进阶,我只说有法子让极品道兵进阶圣器。” “哪怕圣器魂幡足够强大,化作大族底蕴。” “如果没有器灵首肯,一般的圣人也是无法执掌。” “你确实没透露。” “但,你一个散修如何得知如此绝密?” “须知一般大宗都没有让器灵进阶的法门,东荒最顶尖的宗门内拥有的进阶机缘,想要得到也得付出巨大代价,因此,玉家一定会从我身上找原因。” “他们会觉得我知道进阶的法子。” “如此,为何不绕开你,与我直接接触。” “你可知道,在之前,灵珑已经寻过我了。” 蒙植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想着先利用修为压制涂山君,然后再与玉家谈。 然而,他还是把大族圣人想的太简单,大族圣人根本不需要动用武力,至少找准矛盾,稍微一挑拨,就能从中获利。 拥有实力的他们,稳坐钓鱼台。 哪怕计策不成也可安然等待。 “最重要的是,玉家是古仙楼的大族,古仙楼是修行界最庞大的贸易帝国,自然掌握着自己的信息渠道。” “东荒能出现多少器灵宝物?几百年可能只会出现一件,也许还有其他的器灵宝物现世却不被我们知道。” “但,那又有几件?” “尊魂幡。” 涂山君的平静的目光注视前方:“尊魂幡的秘密就像是一个筛子,早就千疮百孔,只要玉家有足够的耐心,动用那堪称庞大的信息渠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查出来。魂幡,并不是一件天然诞生的器灵宝物。” “垂云早就把魂幡卖给古仙楼了。” “如今,你不过是做出和他一样的事。” 涂山君无奈的笑了笑。 垂云竟然能够找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如果不是他提早发现,或许蒙植真的会受垂云蛊惑,在接受虎魄道体的时候给他来上一下。 到时候,垂云入主蒙植的身躯,以鲲鹏压制平衡木属和金之虎魄,也能使得蒙植的身躯承受虎魄道体。 那时,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当年在星罗海……” “……” 蒙植惊骇道:“难道玉家已经知道……” “差不多。” 涂山君微微颔首。 尊魂幡的秘密瞒不了太久。 他从小灵州走来,一路留下的痕迹都很深刻,只要是有心人,在拥有着恐怖的讯息渠道下,一定能够从纷扰中找到尊魂幡的来历和真相。 暴露,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样说来的话,我什么能轻而易举的走出玉家的大门,他们一定会派遣圣人跟随。” 蒙植惊醒。 “是的。” “圣人已经来了。” 蒙植苦涩一笑。 他彻底败了,也错了。 他低估了师父和玉家,也高估了自己。 他从始至终能够依靠的也只有魂幡,以及自身微弱的实力,然而,他却想要折断自己的靠山,这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不仅错。 还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失意的蒙植跌坐在地,狠狠的搓了搓脸。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开始崩溃的阴阳宝镜,蒙植呆呆的望着自己的面庞。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他不用再继续面对这无解的僵局,索性站起身来,径直走过涂山君的身旁,一言不发的往黑暗中走去。 至少在这一刻。 他还能保留自己的体面。 哪怕师父说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敢保证,自己面对那些圣人道君的时候不会显出狼狈之相。 与其去丢人,不如就彻底的放下吧。 毕竟在他出手前,就已经做好兵败的准备。 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有所预料。 至于遗言,他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是非成败转头空。 何必多言。 师徒两人擦身而过。 涂山君同样没有回头。 瑰丽深邃的双眸静静注释前方。 心中呢喃道:“希望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事已至此,涂山君也没有回天之力,他如果能给蒙植机会,就不会对幡内其他人束手无策,在这浑浊大世,谁有能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谁又能真正的超脱。 这天下间,真的有仙吗? 随着灵机彻底消失不见。 ‘蒙植’睁开双眼。 暗金虎眸化作黑红鬼眼,金色长发也染上血色,白净的面容化作青面,横生狰狞的獠牙。 涂山君不是第一次使用弟子的身躯。 曾经面对赤玄,他觉得自己管的太多,所以赤玄才会死了。 现在遇到蒙植,他又觉得是自己管的太少,才让他死了。 那到底, 应该管的多还是管的少, 才好啊?! 是不是什么都不管才更好。 还是说,就不该收幡主为弟子。 幡与幡主本就不该掺杂其他关系,是不是不投入情感就好了。 是不是,只要对方不是一个魔头,他要做什么都随他去,主魂彻彻底底的做一个冷眼旁观的天生神圣就好了。 是不是只有这样,在幡主死的时候才不会悲伤。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发生清理门户的事情。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收对方为为徒弟。 幡与幡主,本该是互惠互利。 谁也不欠谁。 谁也不应该欠谁。 涂山君不清楚,他也搞不明白。 他只是暗自决定了。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收任何一个弟子。 有些时候,师徒的名分拴住了对方,同样也拴住了自己。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是最纯粹的魂幡和幡主吧。 涂山君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也许他应该像避免情劫一样,彻底远离。 “看来是你赢了。” 一道威严而森沉的声音自天之尽头响彻。 漫天霜雪好似天雾席卷。 繁雪中。 身着白金花法袍的中年人走近,来人方唇阔口,鼻如悬胆目似星,剑眉横霜发银雪。 一步迈出,雪莲出现在他的脚下。 圣光迸发摇天动地。 走来的人影像是一位东来的神明一般。 在他出现后,整个天地似乎都欢呼雀跃着,好像冥冥中有无数的生灵在高呼圣人的名讳,赞颂圣人的伟大。 那是何等的伟力,连此刻脚踏的天地都认可了对方。 这是仙路第三步。 圣。 大圣! 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涂山君就意识到自己赢不了他。 纵然他在第二步纵横无敌,甚至就连一些普通圣人也不及他强大,可是,面前的这一位并不普通,他是玉昊玄,古仙楼玉家的族长。 做为古仙楼十二大族之一,玉家的族长,他的修为实力和深厚的道行必然是道子天骄级的,不,他已经完全超越,成为圣主级。 即以道子之身即位圣主之位。 他一定是当年玉家当代的最强者。 甚至还有可能是整个东荒天骄道子最强的那一个。 其修为,至少也在圣人上二境。 到底是炼假还是还真,涂山君不清楚。 不管是哪一个境界,都肯定不是他能战胜的。 涂山君一言不发。 抬头看了看上方天空。 手掌一抖。 尊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三千里霜雪尽数被紫气吞没,而那厚重的雷云并没有停止扩张的继续延展起来。 眨眼间已经覆盖万里。 天威如狱,牢牢的锁定了天地间渺小的身影。 那身影正执掌着一杆青黑色的大幡。 二更,晚。 889、圣异 玉昊玄沉声说道:“只要你愿意归附我玉家,我玉家定会为你遮掩消息。” “你可任选玉家的天才弟子来执掌。” “我玉家是带着诚意来的。” “带着诚意,所以要故意泄露消息引我们师徒相残?” “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我已不想多言。” 天劫不是涂山君开启的,在尊魂幡得到了足够多的阴神后。 随着蒙植以第十位化神境进入魂幡,魂幡晋升圣器的阴神煞气彻底圆满。 他必须要面对天劫了。 不过,这一次的天劫声势确实浩大,极品道兵尊魂幡更是绽放出无尽豪光,黑红色的煞气寒光映照大地。 光如烟海腾空起,寒光倾泻三万里。 此刻,尊魂幡身为器灵宝物的圣兵异象彻底出现。 映入眼帘的庞大的天地之间,立出一杆头顶青天,下至幽冥的黑金天柱。 青黑色的幡布犹如天河横空,取代了原来的青天。 庞大的虚影逸散。 浩荡古界以魂幡为树木主干出现。 天茫茫。 地苍苍。 大日高悬。 圆月阴影暗中藏。 恐怖的雾气涌动不休,曾经的花草树木以及宫殿被大雾吞没。 浊气上升,黑雾沉着,卷动了涟漪,堆积为粘稠的海浪潮涌,随着雾气的奔涌,彻底将那天柱一般的魂幡包裹在了其中。 雾气蒸腾。 晴空不再。 浊浪如同汪洋一般彻底淹没了千里之地。 如此异变让玉昊玄也不由得惊讶后退。 他眼睁睁的看着丈许魂幡化作了一道堪称恐怖的天柱,顶住了此方天地。 尊魂幡最上方的骷髅恶鬼伸出利爪,撕碎了浩然紫气的雷云,以那无边的青黑取代天地间的万里紫色光芒。 任谁说起这是一个极品道兵晋升圣器都不会让人相信。 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强大的神兵出现在世间。 神兵, 非道君不可执掌。 就算是身为古仙楼十二大族的玉家,拥有的道君老祖也是个位数。 哪怕就是如此,玉家依旧能够拥有在东荒大境的自主权,在这东荒大境之中,分属古仙楼大族的也就只有他们玉家、上官以及戒家三大家族而已。 这是仙楼一贯的策略。 三家互相平衡牵制。 其他的天下也是如此的。 玉昊玄目光微沉。 如果仙楼送来的消息是准确的,那尊魂幡的价值不可估量。 也许可以让他们玉家拥有返回中天大境的能力,但,这样能进阶的宝物,光靠玉家一家,根本就保不住。 古仙楼更不是玉家的一言堂。 余下两家同样是庞然大物。 在玉昊玄思考的时候,尊魂幡像是一颗巨大的树在不断的生长。 围绕着树出现的沧浪大雾河流奔涌间,雾气沉下,以‘树’为中央,浮现了一座古城。 古城不像是凭空出现的,就好像是随着雾气在不断的扩张,而雾气沉下后,那隐藏其中的古老城池自然浮出水面。 玉昊玄惊讶之余,死死的盯着横在天地间的恐怖大城。 随着虚影落下,那座大城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何其庞大的古城啊,像是古之神圣居住的天空之城,又像是古圣古帝的悟道场。 大城与那庇护大城的‘树’相得益彰。 大树下,一个身着黑红色阎君法袍的赤发修士盘膝静坐。 玉昊玄迈步向前。 咫尺天涯。 他已经出现在大城之中,原先的模糊褪去,展露出繁华的长街和往来奔走的修士。 他们就像是真的生活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说说笑笑间从他的身旁掠过,时不时还有缉捕捉拿的捕快巡视街头巷尾。 在外面的时候,玉昊玄感觉自身置身于红尘大世,现在则是融入一方世外桃源。 桃源的深处。 背靠黑金熔岩古柱的赤发修士睁开双眼。 看向了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的圣主玉昊玄。 “为什么?” 玉昊玄疑惑的问道。 他现在已经彻底确定,尊魂幡就是梳理出的那条线路中的器灵宝物。 这件宝物最早可以追溯到星罗海,那是一个小地方,没有什么资源,而且还是后来域垒消失融入大境的,听说和闾皇宗挨得很近。 “坐。” 涂山君摆手间,出现了一方矮桌。 玉昊玄大大方方的坐下。 “因为我太弱了。” 涂山君回答了玉昊玄的疑问:“我弱才会恐惧,恐惧被人掌控不得自由。” “我尝过那滋味,不好受,因此不管是谁,只要他想要抹除我的灵智,压制我的修为,我都不会心甘情愿的让他成功。” “我不会赌大修士的慈悲。” “我更信我自己。” 其实玉昊玄还得谢谢涂山君,因为涂山君没有选择在玉家的福地渡劫。 不然以现在表现出来的阵仗,玉家也得元气大伤,到时候老祖就不得不出手了。而且这天劫夹杂宝光,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件底蕴非凡的宝物。 如果再让人知道是尊魂幡进阶,考虑到阴魂丹的价值,不说其他的大宗大族,最近的那两家也不会允许。 看着涂山君背后的黑金古柱,玉昊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尊魂幡不能进阶就好了,或者说一直不进阶就好了。 保持一个有用,能提升半筹底蕴却不会太多。 这样,就没人会觊觎魂幡。 一旦魂幡进阶,阴魂丹总有一天会暴露。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底蕴和让器灵宝物进阶的天大机缘。 如果能一直进阶下去呢? 那就是祸非福了,整个东荒一定会群起攻之。 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已经发生太多次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玉昊玄不由得笑了一声。 没想到强如他们古仙楼玉家,他这么一个大圣族长,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他们都是定别人罪过的那一个。 如果他们真的得到魂幡,那就是被定罪的人。 “你不愿意和我们玉家合作,并不是觉得不能掌控自己吧?” “你是嫌弃我们玉家的实力太弱。” “你怕自己会落入大神通者的眼中。” 涂山君的目光一凝。 “这样的声势,怕是就连道君也会赶来啊。”玉昊玄轻吟了一声,他眼中的异色闪过。 他真的很想拔起赤发修士身后的天柱,掌握了这样的一个恐怖的东西,或许仙路都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但是他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如果他孑然一身,他一定会尝试拔起黑金天柱,可惜他不是。 他是玉家的族长,肩膀上是整个家族,他不能用整个家族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那会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盛极一时的玉家会毁在他的手上。 他不想做亡族之圣。 涂山君低垂眼帘,圣兵进阶的异象他有所预料,不过他并不惶恐。 说道:“我就是要引道君前来。” 玉昊玄一愣。 “你不怕被道君掌控?” “圣人或许不能,但道君一定能彻底掌握……” “避无可避。” “不如充分利用好。” 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浊气,他只能尽可能的做好一切。 陨炎道兄说的对,因果成扣,顺天登阶,修仙者也是人,纵然身负伟力,依旧不能保证每一件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和完成。 “如果我被道君执掌,还希望玉家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将尊魂幡能进阶的秘密告知天下。” 玉昊玄皱眉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那就好。” …… 少顷。 遁光赶来的圣人迎面撞上一道白金身影。 “族长?” 玉昊玄微微侧首。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又是?” 圣人拱手行礼道:“我等见此地宝光强盛,定然有重宝现世。” “并且就在刚才,老祖震动。” “此地重宝竟然能引动身为神兵的老祖,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神物,太上大长老就派我们先赶来,他老人家已经在组织人马,随后就到。” “引得老祖震动吗。” 玉昊玄颔首。 接着摆手道:“不用了,我们玉家不要管这件事。” 圣人疑惑道:“可是这可是在我们地界出现的宝物啊!” “这是族长的命令。” “恕我不能听从。” “族长大人,不会是你想要独吞宝物吧。”玉白重冷笑一声。 说着目光还想越过玉昊玄看清楚那浩荡烟云中的存在。 这一次可不是小打小闹,连老祖都发话了,玉昊玄就是族长也无法压下。 “放肆!” “颜辉圣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就是族长的威风压的人喘不过气啊!” 玉白重看向出言训斥他的圣人。 接着拱手向着家族的方向说道:“我看事关重大,还是等太上长老赶来等他老人家定夺的好。再不济,也可以请老祖出关。既然是在我古城地界出现的宝物,自然是归属于我们玉家的,谁来也抢不走!” 玉昊玄淡淡地瞥了一眼玉白重,不发一言的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家族方向赶去。 他要去寻老祖陈述利害。 一旦玉家敢接手,十万年基业怕是转瞬就要化作飞灰。 既然连神兵老祖都感受到了,那其他拥有器灵宝物的大宗大族必然也已经得到消息,他们就是想捂也捂不住。 890、山雾 雾。 大雾。 修士骤紧眉头,撑起微薄的护体罡气,在一片粘稠的雾气中行走。 他已是金丹之境,在修行界也算一号人物。 做为走到第一步的顶端者,贸然进入这一片大雾之地就是隐约看到了宝光闪烁。 那时候,他怀揣着一腔热情,打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目的,不惧生死的踏入。 当他真正走来的时候,身后的方向也早就被雾气遮掩,任凭他如何飞遁也寻不到来路,这正成全了他。 他本来就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也好、也好……」 修士深呼吸了一口气,掐着法决,使飞剑环绕身侧,小心翼翼的往前寻。 然而,他的额头却渐渐浮出细密的汗水。 这大雾不像是雾,倒像是浓郁至极的煞气,不断的消磨着他的护体罡气和法力,偏偏他还没有力气反抗,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 心中不由暗生后悔。 如果他事先探查过煞气大雾,并且在寻宝准备充足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措了。 「化煞伞无用。」 「五行定身药剂也无法抵挡煞气。」 「……」 修士走的愈发吃力,他发现在大雾中根本就没有灵气给他补充,他就像是一个迷途的旅人,走在一片荒漠上,即将渴死饿死。 他脚步一个踉跄,身体前倾就要摔在土地。 谁料,一只大手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躯,迷迷糊糊的修士强行打起精神,定睛一看,拉住他的是一个身着甲胄的兵卒。 站在兵卒身旁的还有两位同僚。 其中一人走了上来,给他服下一颗丹药。 一粒丹药入腹,修士犹如酷暑饮山泉,寒冬入暖屋,原本已经僵硬的身躯也彻底活络过来。 修士赶忙起身,拱手说道:「多谢三位道友搭救,在下李贤,误入这一片大雾迷障之地。」 为首的兵长,淡淡地说道:「既是误入,那就请离开吧。」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充满了光亮,毫无瘴气和沉重。 修士也不出所料的能看到外界情况。 此刻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正是遇到了此界的本地族人。 修士大惊,诧异的看向兵长,光是这兵长竟然就有金丹模样的灵机气息,还与他不相上下。 而且他们行走在此地,像是根本不受煞气的影响,穿行自如也就罢了,就好像连煞气都任由他们操控。 「东荒百族,未曾见过这样神异的族群啊?!」 修士心中暗暗思索起来。 ‘煞气萦绕,无生机却拥有灵机,很像是忘尘族,然而他们不仅拥有肉身还有强大阴神,神识铺开笼罩,牢牢锁定了我的身躯,这根本不是忘尘族能做到的,那就应该是鬼修,鬼族。" ‘筑基锻肉身,死中求活。"…。。 ‘但他们没有生机。" ‘不具备生机却没有忘尘族那样的缺陷,是否为不死族。" 修士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他没见过不死族,只听说过,因为他从未走过出东荒的东方大地,甚至连其他大宗的风范都未曾见到。 他能见到的最盛的天下就是古城,是融入他日常的古仙楼。 相比较于古仙楼的修士,反而是那些大族显得高高在上,他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想到这里,修 士心中震动。 或许这也一个不小的族群,很可能他们的域垒破碎,地界被东荒吸收,于是他们也就出现在东荒大境。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很多小洞天域垒破碎,使得他们不得不搬迁到陌生的地界。 修士愈发的肯定自己的想法。 因为眼前的三人身着统一的铠甲,气息深厚扎实,行进起来章法有度,更不用说他们对这大雾熟悉的像是投身在自家花园。 管中窥豹,这个域垒破碎降临东荒的新族,实力肯定也是不弱的。 修士看着远方的长廊,他现在走出去应该能活命,但他来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活命,他是在追寻踏入第二步的办法。 既然有可能遇到洞天被东荒吸收而出现的新族,他或许能从中谋取利益。 在他思考的时候,那三位身着甲胄的修士已经走入雾涌。 没有过多犹豫,修士折身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跟着走了多久。 那三位兵人并未驱赶,他也不敢走近交谈,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愈发沉重,在灰色天空下分不清日月的变换,他只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最后连遁光都施展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老的圣城。 修士已经彻底惊呆。 呆呆的望着面前一望无际好似山峦的厚重城墙。 在他抵达此地的时候,雾气渐渐小了。 修士能凭着自己的眼力大致看清眼前的事物,正因如此,他才震撼到难以相信。 这古老的圣城已经足够震人心魄,然而在远天的清明中,一道黑金血柱上抵青天,下落幽冥,像是一座从远古就存在的擎天之柱; 「那是……」 「什么啊?!」 修士运起灵官法眼,眼珠的刺痛让他不由闭上眼睛,紧接着两行鲜血顺着眼角流出,他竟然连看都看不得。 修士怪叫一声,灵机气息不由爆发,却正好感受到上苍的无穷无尽的狂怒。 狂怒化作雷霆。 电弧已经环绕到了他的身侧。 「啊!」 修士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神识一暗,没了动静。 …… 修士缓缓睁开双眼。 天朗气清,浓郁的灵气让人舒畅的想要抻懒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想到这里也就没有起身,如果死后是这样,倒也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从今往后他要从人变鬼。…。。 「你醒了!」 「我死了吗?」 李贤诧异的看向出现在他面前的修士。 「你没死。」 「你已经是被扔出来的第……」老者掐指一算,微微摇头,反正不管是第多少个,有一件是能知道的,上苍雷劫依旧还没有汇聚完整,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个阶段还要持续几十年,或许可能更久。 慈眉善目的老者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中年人直接将修士提溜起来,恶狠狠的问道:「小子,说说吧,你在里面都遇到了什么。」 「我……」 修士当即大怒,他遇到了什么…… 当修士感受到眼前中年人的灵机气息之后,当即双腿一软。 他才发现,自己好像面对的根本不是小修士,对方的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如坠冰窟,这是何等的实力,哪怕是元婴大修士也做不到吧? 化神! 修士心中一个咯噔。 他毫不犹豫的讲出了自己在大雾界遇到的 一系列诡谲事。 「没想到你修为不高,竟能走那么远。」 中年人赞了一声,说着将修士放下来,拍了拍修士的肩膀道:「许多元婴都见不到那座宏伟圣城,就算见到了也根本见不到那只擎天大器。」 「擎天大器?」 修士疑惑道。 老者笑呵呵的说道:「小友是有福之人,也幸亏那宝物有灵,不想伤你,否则光是那浓郁的煞气大界就足以要了你的命。不过这也确定了一件事,迷雾大界中的那只擎天大器就是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宝物。」 「走吧,很快此地就会变成漩涡。」 老者招呼了一声中年人。 中年人急切道:「老师既然已经知道为何还不出手。」 「出手?」 老人笑了一声,望向远天的方向,正与一人四目相对:「还不是时候。」 话音落下,老人也中年人已经消失不见。 唯独留下修士一人。 修士站在原地,骇然不已。 刚才那中年大汉是什么修为他抿不出来,但看他说元婴说的如此随意,以及强大到让人无法直视的灵机,必然是元婴之上的境界。 连那大汉都称呼老者为‘老师"。 「难道是……」 …… 「大苍剑先生,戒一尘。」 玉白重冷哼一声。 抱着肩膀站在云端没有出言打招呼。 他到现在还愤懑不平。 如果不是玉昊玄用了什么不知名的手段说服老祖,他玉家早就已经控制了此地。 到时候大阵一罩,圣人出手遮掩泄露的灵机气息,谁能争得过他们玉家,而且说来,这大雾界内的擎天幡本来就是他们玉家的东西。 玉白重目光阴沉。 玉昊玄此举无非是想等蒙植死后让玉灵珑执掌魂幡罢了。 本来一个极品道兵尚不足为惧,真要等尊魂幡进阶圣器,炼出圣人级阴魂丹,那不说未来如何,玉家内部的平衡肯定是彻底被打破了。…。。 「这是昏招。」 「戒家已经派人赶来,上官家不露面怕也是知道内情,他们不会坐视圣器尊魂幡回到玉家。」 玉白重骤紧眉头,玉昊玄的计策是昏招,他这么大摇大摆的放开一切,不仅没法安稳的执掌尊魂幡,还容易被其他修士抢去。 到时候说不定连道君也会出现在战场上。 难道要老祖亲自打生打死吗? 越想越觉得不该这样做。 玉白重看不透玉昊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落下。 现在围绕着大雾界已经出现了城池,许许多多的寻宝客和想要撞机缘的修士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聚拢在一块。 玉白重按下云头,正要返回玉家在小城的驻地,却正好看到一队人马入城。 「天器圣地,冶宇子。」 「怎么他也来了。」 「……」 「冶道兄,好久不见啊。」 冶宇子侧目看去,冷笑一声说道:「大器宗,杨叔子。」 「怎么?道友也对这流落自我万物城的重宝感兴趣吗?到时候等我圣地收回宝物,自然会请大器宗的古宗大匠前往一观的。」 杨叔子笑着说道:「道兄此言差矣。」 「宝物分明出自我大器宗啊。」 「当年还与我宗裴氏族人有过牵扯。」 二更,稍晚。 39314777。。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891、雨蓄 组织。 古殿。 青铜烛火下。 隐藏于高座上的修士不由得探出了半张带着古铜面具的面孔,双眸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卷宗和玉简,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的呢喃道:「你的意思是,这件宝物,其实是能够以不知名手段进阶。」 「并不是我们低估了他!」 「是他,在我们忽略他的时候进阶攀登抵达新的境界。」 高座修士阖上双眸。 烛火飘摇,火光映照半跪在殿内的修士。 此人正戴着一张青铜狐面具,那双淡黄色双眸看不清楚具体神色,但他显然像是释然了般,舒缓似的长出了一口浊气。 原来并不是他们的计划有漏洞,也不是他执行的问题。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的情报错了。 尊魂幡并不是一个死物,而是‘活的"。 所以,他们才会失败。 「看样子你已经猜到了什么。」高座修士睁开双眼,恐怖的威压让半跪在殿内的修士喘不过气,低垂眼帘的时候,两道寒光像是两把出鞘的利剑抵在青铜狐面人的咽喉和心口两处。」 荒狐心中咯噔一下,沉声说道:「属下不知道堂主大人是什么意思。」 「不用跟我装了。」 「你清楚。」 高座的堂主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只是会查看化神修士失败的卷宗。 然而还不等他找出什么不对,没想到坛主的令信率先发来了,并且严厉的呵斥了他办事不利。 竟让一件如此重宝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还是一连溜走三次。 「你知道坛主骂我什么吗?」 荒狐的面色一僵。 「他骂我有眼无珠。」 高座的堂主勃然大怒,猛然从座椅上起身。 一把将玉简令信狠狠的甩在荒狐脸上:「你是个什么蠢货,与他交手多次,怎么就连一点问题都没有看出来?!」 荒狐赶忙叩首:「属下知错。」 圣人一怒,伏尸多少他不知道,但他明白,自己肯定会轻而易举的被圣人捏死。 感受到生死危机的荒狐慌忙求饶:「堂主饶命,属下还有用处,属下与他打过许多交道,了解他。」 「还请让属下戴罪立功!」 「堂主饶命。」 …… 堂主俯视荒狐,淡淡地说道:「临阵斩将不利。」 「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一次宝物能落入组织之手,你当立大功、头功,如果出了差错……」 荒狐慌忙保证道:「属下提头来见!」 「去吧。」 「我给你大权,许你便宜行事。」 「喏!」 荒狐接住令牌,屏气凝神的起身,缓缓退了出去,直到走出阴影才长出大气,狠狠的扬起手掌,轻轻的落在自己脸上。 苦笑一声道:「我当年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接手天机城的事情。」…。。 当年天机城死了两个舵主,他做为行者身份的赶去,却重伤慌忙逃窜,后来接下刺杀任务,想着自己一超越一大境界的实力镇压一个小辈还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却差一点又死在那位手中。 他都不能称作对手。 因为每次见面,他不是矗立不动,就是逃之夭夭。 现在上头又给了他调查古城大雾界的事情。 「唉……」 荒狐叹了一口气。 在荒狐离开后,组织的堂主返回座位,静静的思索起来。 坛主说是尊魂幡进阶,他也仔细的查过尊魂幡的来历,当年确实是元婴登化神,但,在进阶圣器之后,他还能有这样的势头吗? 而且,那位使者也曾经找他探寻过尊魂幡的下落。 堂主想起那个头大如斗的家伙。 据说那是一位连坛主都要敬重三分的存在,如果尊魂幡真的那么厉害,应该早就被那人拿走了才对,根本就不会留在古城,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也就是说,尊魂幡并没有表现的这么神异。 或者说,哪怕能进阶,也是他本来拥有实力。 他并不急切,既然各方都有动作,他们更要慢慢的等待。 现在谁先做那个出头鸟就会被群起攻之,到时候化神尊者扔进去一点声响都听不见,他这位圣人也没法子力压群雄获得宝物。 而且在东荒十二堂中,他这座堂口的势力并不算强大,既然他已经接到消息,那么其他的堂主多半也得到了坛主发来的令信。 他想要独吞宝物已经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折罪。 刚才他才狠厉的训斥荒狐,现在连他自己都要想自保的办法。 想到这里,堂主不由得摇头。 身在组织就是如此,组织让他杀谁他就要杀谁,组织让他去死也不能有太多犹豫,他也不敢反抗。 东荒的坛主太过恐怖。 其他天下,也满是组织的痕迹,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不过,这样他或许能借助组织的势力,执掌魂幡。 道君老祖看不上的宝物,对于他来说却是世间难得的珍宝,说不定他还能借此更进一步。 …… 小镇愈发繁华。 夕阳下。 翱翔的九天血凤旗映入眼帘,在黄昏光芒的映照下,血凤像是与沐浴在大火之中。 翅膀轻轻一展,漫天的火焰就浸染了天空,让本来看起来暮色深沉变成了一片红光,红光重新点亮了这个红尘。 也点亮了许多人的双眸。 喝着浊酒的精壮大汉正是其中之一,他在看到九天血凤的时候神色有异,说道:「他们来了。」 「谁?」 坐在壮汉对面的白净青年放下酒盏和手中的果壳侧目看了过去,恍然道:「噢,我说是谁让你这么紧张,原来是天阳神宗啊,怪不得呢,毕竟上一次,如果不是天阳神宗的那位圣人出手……」…。。 陈天跋转过头来,继续扒着果壳:「天阳神宗能来很正常。」 「你是担心天阳神宗有人执掌?」 陈天跋看向对岸的大汉。 荒陀微微摇头。 他没有说话,而是端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没想到经历过万物城之变,这两人会成为朋友,而且在得到消息后还一同赶来了小镇。 豪饮后,荒陀说道:「尊魂幡一旦进阶圣器,那位的实力也必然非同小可。」 「你不练拳,不懂。」 「你若练拳,一定会顶礼膜拜,将之奉若神明。」 陈天跋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不懂的,我要是懂也就不会陪你这大傻蛋来这里,当年在万物城就失了机缘,还挨了一顿毒打,现在连圣人大修都已惊动,各家老祖,谁敢接手这烫手山芋?」 荒陀说道:「道君不会出手,至少现在不会。」 陈天跋看向远天的雷霆,微微颔首。 圣人都不敢踏入其中,更别说 道君老祖。 天劫对弱小的修士很宽容,相反,越强的修士越会被天劫盯上,一旦道君老祖踏入其中,必然会天劫锁定,就算脱身出来,也得付出不小得代价。 各家都在观望呢。 谁知道圣器之后的尊魂幡是否还能保留器灵的神智,以及拥有更加强大的术法神通,所以抵达小镇更多的是他们这些小辈。 放眼望去,多是一些化神中后期的天骄,鲜少看到圣人。 「你说大星河剑宫的离枯会不会来?」 「应该会。」 「上一回发出那么多张请帖只到了七人,现在可不一样了,不用发请帖他们都会赶来。」陈天跋往嘴里扔了个花生,嚼果了一番。 眼睛不由得一亮:「你看、你看,合欢宗圣女!」 「她?」 「颜真玉。」 「此女只应天上有……」 「那位呢?」 「尹昭落。」 「天魔宫圣女。」 「此女啊,更是人间难寻……」 陈天跋如数家珍。 「噗通。」 一道高大的人影一屁股坐在桌案上,宽厚的臂膀搭在荒陀的肩上,咧开大嘴笑哈哈的说道:「渴死我了,师兄我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你小子的踪迹了。」 大汉一把拉过酒坛咕嘟咕嘟的就灌了起来。 荒陀的神色一僵。 大汉拍了拍荒陀的肩膀:「别怕跟他们抢机缘,师尊很快就会抵达。」 「苗师兄……」 陈天跋像是老鼠见了猫般拱手说道。 苗燃擦了擦胡须朗声说道:「你古族陈家也快来了。」 「这里空着吗?」 一道温厚的声音传来。 「百家学宫,儒生楚狂,有礼了。」 楚狂拱手看向三人。 「没人坐。」 「那在下就坐下了。」 楚狂安然落座,他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坛灵酒。 「百家学宫也到了?」 苗燃伸长脖子。 「非也,是在下心中担忧,所以匆匆赶来。」 「昂?!」 苗燃恍然大悟。 接着竖起大拇指道:「道友真是信人。」 说着又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大雾界依旧巍然不动,于是说道:「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道友怕是有心也无力,道友还是量力而行吧。」 楚狂微微拱手道:「多谢提醒。」 荒陀和陈天跋面面相觑。 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天魔宫的人来了,南地的魔宗应该也差不多。」 「放心,魔宗也不敢造次。」 「如果是真魔道呢?」 真魔道追求全真性情,认为如今魔道早已不是上古魔道,欲光复古魔之路,实际上不过是打着口号满足自己的私欲,寻求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正因如此,才难以被覆灭,像是劲草般春风吹又生。 「真魔道敢在万法宗面前放肆吗?」 「万法宗……到了吗?」 「你看那黑白分明的大旗!」 39314597。。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892、世界 万法宗。」 楚狂端起酒盏呢喃了一声。 万法宗可不管什么正道还是魔道,只要别妨碍世俗凡人和修士之间的那条界限鸿沟,对于万法宗来说就都是一样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宗门却在出现的时候让众人屏气凝神。 「嗐。」 苗燃笑道:「不管是真魔道还是万法宗,那也得看上头的意思。」 说着双手抱拳拱手。 楚狂微微颔首,接着话锋一转探寻道:「听说你们古神圣地的道子也来了。」 说话的时候,双眸被压的很低,盖住了锋芒,言语也多是试探,似乎想要确认这方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苗燃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百家学宫的道子不也到了吗。」 楚狂暗自叹息了一声。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原先至少还能遮掩,甚至有一战之力,如果各家道子都来了,那可都是年轻一辈中站在顶端的修士。 看似是化神巅峰,实际上早已超越寻常圣人。 是真正能越阶战斗,跨境斩敌,横压一辈的存在。 他没见过古神圣地的道子,只知道古神圣地的年轻一辈全都认同他的实力,据说那人拥有荒神体。 道体是机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越是如此,楚狂眉头越发紧皱。 百家学宫的道子有多么强大他十分清楚。 如果是这样,他或许就没法完成当初的承诺了。 「不成……」 楚狂在心中嘀咕了一声。 急匆匆的辞别苗燃和那两个看着面生的修士。 苗燃也不曾挽留,百家学宫本来就很神秘。 他和楚狂只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在这么紧要的时刻,师尊即将赶来,圣地大师兄也会前来,他们当然要做好迎接圣地同门的准备。 …… 楚狂离开小镇城池,踏入大雾之中。 雾气蒸腾。 粘稠的煞气与上方紫云交织,将此地变成了一方禁地。 在楚狂行走的时候,他蓦然发现,自己的护体罡气竟在快速消磨,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想要维持住就必须提高法力。 此刻的楚狂宛如背负一座高山,每一步走的都如此艰难。 「这……真的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人吗?」楚狂不由得生出疑惑。 当年涂山君与吕信侯对阵的时候,确实表现出了大宗道子级的实力,但是却远不如今日这么恐怖。 现在他只觉得此地一方不可逾越的绝地。 也就是上方雷劫还不够强大,如果雷劫更进一步,怕是他根本不敢踏入其中。 楚狂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一道身影正走在自己的前方。 看到那一袭黑衣后,楚狂诧异道:「师兄?」 黑衣修士微微颔首的转身过来,一把抓住楚狂的肩膀,随着护体罡气的覆盖,刚才的无力瞬间消失不见。…。。 楚狂赶忙拱手说道:「多谢师兄施以援手。」 黑衣修士没有多言的带着楚狂继续向前走去,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黑暗天空下是一方无垠大城,而在城池中央,擎天大器顶天立地,像是远古的天柱,上古的战器,静静的矗立天地之间。 「这就是……」 「尊魂幡。」 黑衣修士开口。 黑眸黑发,黑衣如墨。 在见到尊魂幡的时 候,黑衣修士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是一件魔兵,我百家学宫的诸子对这一件能够祸乱世间的魔兵很是重视。」 「师弟,」 黑衣修士侧眸看向楚狂,接着说道:「莫要自误。」 「魔兵虽强却不是正道。」 显然,黑衣修士将楚狂当成是觊觎尊魂幡的人。 楚狂赶忙出言解释当日情形。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虽是一件魔兵,内里的器灵却如此豪爽大气,洒脱淡然。」 黑衣修士的面色如常。 器灵的性格千奇百怪,也无法单纯的以正邪来看。 许多魔道修士并不是纯粹的恶,他们只是更适合那一路,或是机缘巧合的走上那条路,无法再进行更改,确实不能一概而论。 「师兄的意思是?」 黑衣修士说道:「巧取豪夺实小人,作壁上观非君子,尽力就好。」 「走吧。」 「不入城?」 黑衣修士指了指天空道:「一旦入城,灵机气息引动,天劫将会彻底锁定你我,到时候入内容易脱身难。」 「那他……」 楚狂指了指远方城门处,已经入城的一道身影。 「他是第一步修士。」 听到师兄的解释,楚狂恍然,怪不得师兄走到这里就停下脚步,也怪不得没有圣人长老踏入此地,原来此地早已经和天劫绑定,圣人不能入内,化神只能靠近城池,道君老祖该是躲得远远的,静静等待呢。 入城的修士是金丹巅峰。 他跟着战兵走出大雾,却不退反进。 在见到大城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的进入城池,时间繁华好像与他并没有关系,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向着城池的中央走去,向着那遥远的天柱走去。 也不知道经过多久。 他终于来到了天柱的面前。 噗通。 修士跪在地上,叩首道:「晚辈赵福来,求前辈收我为徒。」 天柱下。 盘坐的高大赤发修士睁开双眼,瑰丽深邃的黑红双眸看向了跪在不远处的年轻修士,似乎有些诧异有人能一路走到他的面前。 再看对方的修为,只有第一步。 赤发修士开口询问:「你认识我?」 赵福来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不认识赤发修士,也根本不认识涂山君,但他听说过故事。 在古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器灵宝物的故事。 也许,只要他能拜师成功,就能复刻那个人,从一个金丹小修一跃成为化神尊者。…。。 为此,他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从大雾界外一步步的走进来,后半程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的,或许不是走,而是爬。 「晚辈不认识前辈,但是听说过前辈的故事。」 赵福来激动归激动,却并没有隐瞒自己知道一点内情。 在大修士面前,最好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讯息渠道,因为自己的神情变化肯定骗不过大修士。 说不定还能因此自己的诚实得到大修士的青睐。 涂山君看着年轻的修士,微微摇头道:「你走吧。」 欣喜的赵福来如坠冰窟,呆愣良久,赶忙说道:「晚辈诚心拜师,前辈如果不信,一应考验晚辈全部接下,哪怕是刀山火海,晚辈也愿意去闯,只求前辈给晚辈一个机会。」 「散修……散修,真的不容易。」 赵福来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也许是被拒绝,又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一路走来的心酸。 如果机会就在自己的眼前,他怎么可能不去争取。 「考验。」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收任何一个徒弟,他的衣钵传承就算就此断绝也无妨。 而且,就算他收了这个徒弟,此人反而更难走出去,大雾界外,化神多如狗,圣人满地走,岂是他一个金丹修士能全身而退的。 能走到他的面前,心性毅力可见一斑,如果再有一位高修指点,定可突破第二步,成就元婴。 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了自己性命的好。 「我已封山。」 如果是往常,涂山君才不会多言,早就将赵福来丢出去,不知怎得,他确实多说了两句,随后一挥手,大雾袭来,翻滚如云,又像是波涛海浪,将跪在不远处的年轻修士卷入其中。 刚要离去的楚狂抬手一罩。 顿时浮现一道人影。 「咦。」 楚狂轻咦一声。 这不是刚才入城的小子吗,怎么才数息的间就被扔了出来,而且还正正好好扔到他和师兄这里。 楚狂不由得看向了那座大城,看样子城中的那位早就发现了他们。 黑衣修士瞥了一眼,撑起护体罡气,笑着说道:「金丹修士能够不引起天劫的注意踏入城中,不过,看样子你那位故人的脾气并不好,这刚入城的小子,这么快就被扔了出来。」 楚狂诧异的看向黑衣修士。 这位冷面的道子师兄,竟然笑了起来。 实在让人诧异。 并且,这位师兄看起来也是心情大好的样子。 …… 幡即是魂,魂即是幡。 擎天支柱自然也是涂山君的视角。 他就像是一个‘世界",观察着‘众生"。 涂山君自然也看到了楚狂和黑衣修士,楚狂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最让人在意的却是黑衣修士,那人的灵机气息晦涩,整个人就像是一座‘泰山"。 「百家学宫,黑衣道子。」 涂山君已经认出了他,不正是百家学宫的道子,荀衣相。 那一身浩然正气像是一轮浑厚的小世界,哪怕是在大雾界也闪耀的如同明珠、月亮,此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化神尊者。 「连百家学宫的道子都来了。」 「那万法宗……」 涂山君再次呢喃道:「天阳神宗。」 星罗太乙已和上宗取得联系,以对方的实力也不可能赶来,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这两地了。 惊鸿就算没有成为道子,也肯定早就今非昔比,她没成道子多半是因为自身的成分问题。 天阳神宗的话,陨炎道兄成圣。 阎浮的谋划眼瞅着更近了。 涂山君低垂眼帘。 他连对方的计划都不知道,又何谈破局。 不过借此机会,他或许能看清一二。 天阳神宗的老家伙们,总该有点表示的,不管他们是否知道内情。 二更,晚点。 真晚点。 (本章完) 3931461。。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893、山境 “怎么回事?” 被丢出大雾界的修士疑惑不解。 做为金丹修士,他们习惯了在大雾界中穿行。 这几十年来更是在大雾界获得了不小的机缘。 大雾界绵延数万里,奇珍异宝在浓郁的煞气催生下生长出来。对高修或许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能卖上不菲的价钱。 现在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还在寻宝的众人一下子全被清退出来。 “有可能是那位发怒了吧?” 修士感慨。 “不可能,那位不是小气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 “快看!” “那是……雷霆?” “是天劫!” “天劫来了!” 修士哗然。 怪不得他们一早被清退出来,原来是天劫降临。 如果他们还在其中寻宝的话,光是这么浩大天劫的威压就能碾死他们,更别说是还是和大雾界的主人一同面对天劫了。 …… 半晌前。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赤发身影起身。 一步踏空。 脚下浮现登天阶。 远天高山完全被压入他脚下。 他的身影看起来如此的高大,好似天地间只有一人,随着他躬身一拜:“千万兵,百万将,十方起,杀阵拜台!” 拜将台现。 赤发修士拱手向前。 身上的道袍被大制取代,发簪化作平天冠。 背后十杆虚幻的小幡渐渐凝实。 拜将台很高,赤发鬼王走的很慢,他每一步落下,雾界就好似地动山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巡界的鬼兵神情肃穆。 拔出兵器,拦住了还想要继续前行的修士。 一言不发的打开通道,将修士扔了出去。 任凭修士们大喊大叫,鬼兵置若罔闻。 彻底清洗大界修士之后,鬼兵投入翻滚的大雾中。 在雾中行走的他们犹如神助,更像是踏上捷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城池中,拜将台下。 将台上。 赤发鬼王登天梯。 那座高台越发像是一座高山,明明不高,却好像高过自己能看到的任何一座山。 那山是什么颜色的呢,七彩还是五色,鬼兵看不明白,他们只是注目那行走在高山上的黑赤身影。 黑金大制是鬼王蟒袍。 猩红赤发飘扬,像是一面战旗,更像是号令。 他们静静的矗立。 走在山上,涂山君已经彻底理解‘山’,也明白为什么圣人第一步被称作山境。 大界混沌初开,最先出现的一定是‘山’,有了山顶天立地,分出上下,这个世界才算终于稳固了下来。 不管这是什么一方什么山。 七彩的。 五色颜光的。 还是其他,黑白两种…… 山是天地的支柱。 是混沌法域蜕变成世界必不可少的。 如果一个修士永远不明白山是什么,那他就永远也不可能成圣。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就算手把手的教给他,甚至灌顶给他,他也永远理解不了。 后辈修士能做的顶多是照着老祖所言,套下这一方‘公式’,然后尝试来解自己的题。 或许运气好自己的题刚好能解,但,大道看似殊途同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哪里能有那么巧。 就算碰巧这一次成了,总不能次次都灵。 涂山君觉得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应该得益于他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以及他不神化修行和道法神通。 其实修行界中,有很多修士他们根本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只是照着经文练,拿着玉简学,反复的重复那个过程,然后就能激发术法,就觉得是自己会了,实则他只是能用了而已,谈不上会。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涂山君不需要枯燥的重复‘存神练气’的过程。 省却法力积累后,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研究经文和神通,再加上他手不释卷,在自己拥有深厚底蕴的同时做到博览群书,汲取百家经典,遇到问题的时候能够想到很多种解决的办法。 也怪不得很多修士会对危险和机遇趋之若鹜,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是真的能让人临阵突破,死中求活的。 拱手前行的赤发鬼王长诵:“太阴紫火。” “燃。” “尸骨不化,血肉不老,灵魂不灭,则道体不死!” 轻盈月水,赤中作黑。 黑红鬼眼平视前方。 高大的身影已经越过了台阶,踏上拜台的中央。 英俊的面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铁青面容,以及刺破嘴唇的獠牙,涂山君双手团张,一团幽幽紫火浮现,团练着一簇暗金色的黑气。 “太阴炼形!” 暗金虎魔在太阴紫火的炼制下,渐渐变成了一方印玺。 吧嗒。 印玺落在将台中央被一只青黑色的大手捉住。 涂山君凝视手中“虎符”。 良久, 一团紫气注入面前虎符。 虎符顿时像是活了过来,化作一头暗金猛虎。 昂首怒吼一声钻入了上方的擎天大幡。 赤发鬼王在看到虎符钻入魂幡后,当即张开手掌,迎空一攥,一道虚幻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轻轻摇动那杆小幡,天地震动,青黑色的天空风起云涌。 俯瞰天地的赤发鬼王轻吐:“天威如狱!” 太阴紫火化作金线缝进他的长袍大制之中。 沉寂了多年,他终于要踏出这一步,也终于要面对上苍天劫。 哪怕他身后是十方鬼王,千万鬼兵,然而站在天穹劲风最鼎盛的前方的只有一人。 鬼手交叠形成宝塔大印。 一方在上,一方在下。 那道赤发鬼王注视手中印法,轻声吟诵咒文: “天道印。” “法域。” “神灵明死境!” 涂山君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施展法域。 自从踏出第一步后,他使用法域的时候就越来越少。 法域是修士的基础。 地基是深埋下去的,盖在地基上的上方才能遮风挡雨。 所以他也越来不再固执使用自己曾经领悟的道法,而是不断的改进和进步,从而让自己的神通道法能跟上自身的境界和道行。 只是没想到,当年如同浮萍小草的法域,随着底蕴的积累也早已经成为一颗参天大树,能够为他遮风挡雨。 “第一步。” 涂山君笑了一声。 修行路上没有无用的基础,荒废就意味着要吃亏。 叮咚。 一滴三色水滴从天空落下。 打在赤发鬼王面前。 地面泛起涟漪,原本坚实的地面好似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方平静的长湖。 一望无际的静湖上,天空沉了下来。 晴空万里变成了深邃的黑暗,随着一方烛火像是个古灯漂流在湖面上映照玄黑水,火光闪烁间,身后的神龛半遮半掩。 以前涂山君也不理解为什么法域是圆的,看起来像是个球,而且这个球还很不一样,能够在修士神识的转换下大小变换,内里却能在法力的支撑下使劲的伸展,也许是千里,甚至万里。 只要有法力的支撑就能无穷无尽的扩展下去。 直到法域笼罩大城,彻底和大雾界合二为一,涂山君发现死气沉沉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活了,就好像原本没有‘生命’的星球,在山出现后,终于不再是一个寻常摆放在那里物件。 说是活了不太准确,更准确的是,法域运动了起来。 “法域,山境。” 涂山君神色一怔。 他感觉到了自己和法域的联系。 现在的法域能够纳入他的体内,变成一个维持在自己体内的小世界。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那些层出不穷的洞天和照映大族神宗的福地,真的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吗,会不会,其中洞天和福地,本来就是大修士坐化而成。 但,这存储于身躯的小世界是假的。 说穿了还是要靠修士法力的维持。 一旦修士法力不再维持,山就会崩塌,山一旦崩塌,法域必然坍塌,轻则磨碎存于小界内一应物品,重则湮灭一方。 “圣人五步。” “下三境:” “山、海、界。” “上二境:炼假,还真!” 涂山君神色安然。 前辈高修已经将圣人五步通过最粗浅的方法讲明白,完全将圣人之道融入到名称之中,只要能按部就班的修行,就能成为还真大圣。 然而,涂山君对海境一点头绪都没有,何谈上二境。 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实则比曾经的第一步跨越第二步还难。 “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当务之急是巩固法域,着手炼制圣兵,想到这里目光回转。 在他开启法域‘神灵明死境’后,尊魂幡的蜕变也开始了,得到九尊化神阳神,以及庞大的阴兵和无穷煞气,不需要虎冢也完全足够。 嗡! 圣兵豪光万丈。 尊魂幡轻轻一摇,天地顿时色变。 法力长河奔涌。 背后的十杆小幡一时迸发。 紧接着被十方鬼王执掌。 “呜。” 千鬼怒。 万鬼吼。 “……” 执掌尊魂幡的赤发鬼王仰天长啸。 “千万阴神为兵,十方大鬼为将。” “哪怕是天地至纯劫,入吾阵中,当斩光华、灭神气、秽灵机、衰竭天威,息死生于阵。” 青黑色的鬼手狠狠一攥: “七重大界后,天铸圣兵!” 894、道说 “大劫已启。” 金发、金须的壮硕老者缓缓睁开双眼。 金色轮转瞳迸发神光。 豪光一露,天地犹如被黄金浇筑,呈现一篇金色绚烂。 九阳炎神腾云袍加身,紫金圣冠束发,魁梧身躯挺拔如古树。 好似早已经在此地站立许久。 虚幻人影从虚空中走来:“你动身不合规矩,你家老祖已经开口,此番争夺尊魂幡的只有道子,想要让那个器灵宝物折服必须是真正的天骄,而且实力境界要一定程度的低于器灵。” 老人笑了笑。 什么想让宝物真正折服。 还不是觉得不过是机缘巧合进阶的圣兵,没有必要出手。 道君一旦动手,性质就变了。 各家道君老祖才是真正的根基。 若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玉家本身就有两位强大道君坐镇,还有一方器灵神兵,给人足够强大的威慑,鉴于在人家的地盘上,古仙楼玉家拥有着天时地利人和,又背靠古仙楼这个庞然大物,所以才同意下这个契约。 此番,天阳神宗带队的是大圣。 相信各家也是如此。 “我并不是去争夺。” 飘渺身影问道:“你要保他几次?” 老人竖起一根手指。 “一次?” 身影呵的笑了一声道:“那你已经做到了。” “在万物城,如果不是你保他,他绝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脱身,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还有可能沦为阶下囚,成为天器圣地探索之宝。” 老人哈哈哈大笑:“是一直。” 阎浮道君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陨炎,淡淡地说道:“你知道这一次各大宗门圣地得到的消息是什么吗?” 魁梧老人背起手说道:“这些年,古仙楼玉家过的风生水起,谁都知道玉家新得了一件器灵宝物,那是一杆尊魂幡,被个运气好的小子执掌,不仅做了玉家的女婿,还一跃成就尊者。” “堪称三百年来风头最劲的天骄。” “玉家则是凭借着尊魂幡器灵炼制的阴魂丹大范围的培养族人弟子,这么多年过去,年轻一辈至少比曾经多了三成。” “三成。” “多么可怕啊。” “因此,在得到极品道兵即将晋升圣兵的时刻,面对玉家这般不设防的情况,各大宗门、古族、圣地,均是派出了最为出色的弟子。” “赶赴大雾界的没有一个是孬手,连我神宗的道子都赶去了。” 阎浮道君继续说道:“还有一条你没说,尊魂幡并不是在他人看来机缘巧合进阶的宝物。” 陨炎侧目。 “旁人不懂得其中厉害,你我应该是最清楚的。” 虚幻道君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异动。 当年他以为不过是一个被炼进法宝中的修士罢了,然而现在看来,哪怕是阎浮分神也不由得浮现重视和严肃的神色。 “你这位小兄弟可不是普通人。” “道君的意思是?” “这或许是他的二世。” “二世?” 陨炎的眼中没有意外的神色。 阎浮认真道:“他上一世定然非同凡响。” 一万年来,他还没有听说哪个人能将自己彻底变成器灵,并且还拥有着不断进步的可能。 当然,也不是没有修士想着另辟蹊径并且有所成就,但是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尊魂幡成长起来的人。 需要天材地宝吗? 需要逆天的机缘吗? 需要多么庞大的资源吗? 都没有。 “我还以为道君的这道分神投影不会进行思考。” 分神的神情凝重,盯着陨炎说道:“你算没算过账。” “什么账?” “一个修士的衣食住行的账。” “一个宗门的用度。” “一个大族想要崛起应该具备的资源。” 陨炎沉默良久。 分神道:“在天阳神宗,下品练气士一月的宗门俸禄是六块下品灵石。一年是七十二块下品灵石,按照古仙楼最新的比例是一比十三,能换约莫五块半中品灵石。一枚下品灵石能买三瓶练气丹,足够寻常修士一个半月修行。” “六块灵石拿走一块,还剩下五块。” “其中一块购买灵米,一块买术法,一块购置法器,一块租赁灵地。” “最后攒下一块。” “这还是只是下品练气士。” “中品、上品呢?” “筑基金丹呢。” “甚至是你这样的圣人。得住天地汇聚的六阶灵脉福地,需要海量的丹药辅佐进境,天材地宝铸就圣兵,名师高人指点前路,功法秘籍铺开道途,不说一年,光是一天消耗的资源都是一个庞然大物。” 陨炎听懂了道君分神话语中的意思。 “可是尊魂幡不用。” “他,坐拥亿万阴神,能够只利用煞气就炼制出上好丹药。” “谁执掌魂幡就相当于执掌了一座灵山。” “从此修行路上,解了七八成忧愁。” “连古仙楼玉家都袖手旁观。” “你还要去。” “道君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不愿意破坏了大计。” 似乎是被陨炎点破了自己的想法,道君分神平静的看着陨炎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想让陨炎和那么个看不透的东西扯上关系,那东西绝对是大能造物,仔细思考,甚至觉得是大神通者出手。 “若无道君传承,我怕是根本无法走回东荒。” “出去的这条路我走了八百年。” “回来的路我走了八年。” “我当然明白道君有自己的谋划,若不能得知消息也就罢了,既然得知消息,我不能不去。”陨炎拱手行礼。 起身的魁梧老人笑着说道:“道君且放心吧,我绝不会执掌尊魂幡。” 其实陨炎也看得出。 道君分神害怕是自己执掌魂幡。 那就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事情了,而是两个大能互相博弈争锋,这样一招驱虎吞狼落下来,就算最终阎浮能胜出,最终也定然是惨淡收场。 “你不觉得这太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了吗。” “什么?” “太张扬。” “他从来都是喜欢躲藏的。” “所以……” “他是故意的。” “故意?” “故意引你前去。” “道君的意思是说,我那兄弟知道自己躲不开,所以需要我出手了?” 陨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雷,爽朗而响亮,听到这豪爽的笑声,哪怕是再郁闷的人也会被感染的开朗起来。 “他这是连累你于险地,你还如此高兴。” “当然。” “他终于学会依靠别人了。” “道君有所不知啊,我那兄弟惯是不喜欢依靠他人,不管是面临怎样的事情,也鲜少见到他低头,但怪的是,他却能做别人最强大的依靠。” “只要是亲近人有求于他,他一定全力以赴。” “既然他扛不住了。” “我这个做大哥,当仁不让。” 分神低垂眼帘,淡淡地说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圣人是一个分水岭。 既然涂山君知道自己渡劫的大动静会惊动陨炎,那么陨炎圣人一定会赶去。 同时,以上一世的眼界和圣兵的道行,就能窥视甚至破坏他的谋划。 以前阎浮道君不理解涂山君的愤怒,他也不需要理解,只当是蝼蚁咆哮,蚍蜉的悲鸣,现在他不得不认真的审视这个自己曾经看走眼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是大神通者的杰作,那么他一定会插手自己的谋划。 大神通会出手吗? 还是说大能会冒着风险与他过招。 他觉得不可能。 道君分神静静矗立。 他只是一道分神。 并不是阎浮。 但他也确实是保证谋划完成的一部分,不能让陨炎出现意外,更不能让旁人破坏了本尊的谋划,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让这个可能性发生,更别说在他看来这个几率不小。 “蝼蚁望天。” “若是你背后之人出手,本座尚且敬重三分,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竟妄图做蚍蜉撼大树之事,坏我谋划。既要执意找死,本座便成全你。” 道君分神闭目思索,他要彻底消弭尊魂幡对他可能造成的影响。 现在各家还在观望,消息也传播的不够广,只有东土还算热闹,连南地的魔门也只来了三四个大宗道子而已。 概因圣兵不能引动大修士出手。 那他就为这场消息加上一把火焰。 “玉家能忍得住,总有人会忍不住。” …… “禀老祖,消息已经彻底平下去。”玉昊玄拱手面向只有一个背影留给他的少年。 “蒙植得我玉家帮助,极品道兵即将进阶圣器,但蒙植遭兵器反噬,已是命不久矣,大劫一过怕是就要撒手人寰。” “本该即将圣器取回,留给遗孀,但自古宝物能者得之。” “玉家愿意遵循圣器器灵愿望,为其寻一明主。” “很好。” “这件事你能处理到这一境地,确实很好。” 少年赞叹道:“能够在诱惑前坚守本心,昊玄啊,你大道可期。” “老祖过誉。” 一旦引得道君出手,在距离他们玉家大本营这么近的情况下,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因此他据理力争。 谁敢下场,那就别怪玉家二祖不给对方留情情面。 若连这点面子都不卖,那就神兵相攻就是。 有器灵神兵坐镇,三祖合力,谁来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站在大境云端。 微微一叹。 抱歉,昨夜太过困顿,睡了过去。 接下来争取早点更新。 895、道子 哪怕是道君,他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动心。 但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这等逆天宝物会彻底暴露在他人眼中。 或许能寻求仙楼的帮助,只是神兵就保不住了。 想要脱离神兵,又如此的苛刻。 以至于连少年都迟疑起来。 然而,丢了魂幡又不甘心。 所以,搞出一个契约,让家族的年轻道子出手。 到时候,他们玉家只要派出玉灵珑就能很大程度的立于不败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玉家要大费周章的搞出这一切,主动帮尊魂幡遮掩本该像小鸟一样飞翔整个东荒的消息。 就算以后神兵暴露,不过是上交神兵给仙楼。 反正在此之前玉家已经利用神兵发展壮大。 最终也不过是牺牲一个女子罢了。 这点牺牲,玉家还是能承受的。 “昊玄。” “弟子在。” “你说有那么一天来临时,我会不会后悔?” 少年背着手就这么站在云海的尽头,面朝一座大境。 “弟子不知。” “如果我是一个无名小卒,只有一二步,我一定会拦下这件神兵。” “蒙植就是前鉴。” “您老不是无名小卒。” 少年笑道:“如果我是大神通者,是第五步的存在,我也一定会拦住神兵。” 玉昊玄目光猛地闪过神光。 “可惜。” “我不是一二步的小卒,也非大神通。” “我只是道君!” 玉昊玄诧然的看向那道背影。 老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道君还不够强。 在修行界,什么阴谋诡计,谋略战策,都是在自身实力无可晋升之后的无奈之举,无法纵向提升实力后,只能横向的发挥出全部实力的一百二十分。 然而,当一个修士面临超越了大境界的存在,一切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深思熟虑后。 他同意了玉昊玄的说法。 或着说。 这个人清晰的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少年怅然道:“也许祖先会怪我吧。” 玉昊玄冲动的想要说不会,然而这并不是他该说的。 “去吧。” 听闻话语后玉昊玄恭敬的退下去。 其实就算老祖没看透,他也会极力劝说。 在见到那天柱下器灵后,就知道此人桀骜不驯,玉家想要强留他,大概就只有一个后果。 那个人,连自己的亲传徒弟都杀了。 会在乎玉家吗? 老祖确实能抹除器灵的神智。 但, 器灵本尊呢? 玉昊玄仔细的思索,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器灵。 后来见到的也不过是神识降临。 “在幡里?” “不像。” “如果在幡里,蒙植不必大费周章。” “那在什么地方?” 玉昊玄当日确定蒙植的位置后就展开神识搜索过,除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大殿之后什么都没有。 他又冒险进入大雾界,见到夺舍了徒弟身躯的器灵后,他彻底确定了自己想法,尊魂幡的器灵把自己藏起来了。 他不知道藏在哪。 他不能冒险让老祖执掌魂幡。 蒙植说过,执掌魂幡的人,除非死了,不然其他人是无法再执掌的。 他不能赌老祖能掌握魂幡并且安然脱身。 所以,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并且做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能成,也只是天意使然。 玉昊玄目光深邃的望向远天,如果这世上还有谁了足够了解尊魂幡,那一定是玉家。 这二百多年来,看似魂幡依旧在蒙植手中,实际上玉家对尊魂幡不能说了如指掌,也绝对超越了东荒大境的所有修士。 正因如此,才让玉昊玄更确信,绝不能让老祖执掌魂幡。 不能为了一个崛起的机会葬送基业。 就是没想到,老祖比他看的还要透彻。 …… “玉家的未来,或许就要抗在你的肩膀上了。” 玉昊玄拍了拍站在玉殿前的女子的肩膀,温和的笑着说道:“尽力就好,不用勉强自己,我想,他其实也不希望看到你出现在那座战场中。” 玉灵珑拱手行礼道:“我一定要去!” “哪怕我的对手是七叔和大哥。” “你大哥……”玉昊玄没有继续说。 那个人不用谈论。 那是玉家当代的道子,如果玉昊明没有立下不世天功,那么此人就是板上钉钉的玉家下一任圣主,在这一代中,他就是最强的。 “你就是玉灵官?” 身披金羽脚踩五火神光金轮大舟的青年看向了面前的白龙古战车。 他认出了这座白龙古战车,乃是上古白龙王的遗蜕借助天之冷炎汲取月华铸造的一座杀伐利器,曾经乃是一件实打实的神兵。 只不过战车在大战中有所损毁,跌落至绝世圣兵,却依然不能小觑。 “羽族少主,羽人峥。” 清冷的声音自战车中传来。 “没想到连北郡羽族都得到了消息。” 羽人峥道:“听说你得到月神传承。” “恰好,我凑巧得到日神传承,想借阅你的传承一看。” “你还是真是人如其名。” 羽人峥侧眸,喝道:“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阳刑天!” “日神古地出现的时候,我没有赶去,让你得了便宜,否则日神炎早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阳刑天端坐在古太阳战车中平静的开口继续说道:“道友不如借传承给我一观,好让我的黄金血更进一步。” “羽人峥,这里不是你羽族的通天树城。” “你是?” “大星河剑宫,落九幽。” 星河云舰传来音。 “大星河宫也没什么了不起,听说大星河宫以剑修而闻名,我倒是正想要领教。” “阁下是?” “阎法都。”阎法都戴着一张青铜面具,身披甲衣,抓住手中的缰绳,安然的坐在战车的横栏上。 最前头的三头荒犬踏云如踩地,呲牙咧嘴间粘稠的唾液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复姓阎法。” “南地蚩族。” “好见识!” “不才,大教,道与明。” “大教道子!” 众人讶然的挪动了自己的目光,这位据说很神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不过也称不上见到面,因为此人在云中若隐若现,那也根本不是云,是鹤背,一只振翅高鸣九霄震动的大鹤。 大教就是大教,据说创建大教的修士宏愿是有教无类。 因此,不管是什么生灵,什么种族,只要肯入大教就是大教弟子,不过大教也很排斥一点,那就是作奸犯科的魔道宵小。 用大教教主的话来说:“一个势力想要长远发展下去,名声很重要。” “我看不上魔修,是因为会坏了我的名声。” 窥一斑而见全豹,一个特别在意自己名声的修士,要么是个伪君子,要么就是真的想要发展壮大。 羽人峥转头看向八宝天运帐,里面正盘作着天魔宫的道子。 那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光是一双流露在外的双眸,轻轻一转就像是星辰轮转,荧惑入心,让人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寻去并不是看女色,而是寻找帮手盟友。 既然老辈有言不会有大圣出手,那待到圣兵劫过就是他们争锋的时刻,他就是自信于自身实力也知道自己架不住这么多的大宗道子。 如果能拉拢南地的修士,有阎法都顶在前方他获得圣兵的难度就会小很多。 …… “师兄。” “天上好像要打起来了。” “莫管。” “我觉得他们是互相试探,互相熟悉,师兄你不用去吗?” “不用。” 披散着头发的大汉放下手中酒盏,低吟道:“痛快!” “还不够痛快!” 大汉擦了擦嘴角,指了指远天的万千雷动问道:“那个人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 “师兄,我练拳也有一阵,对上他,我只觉得应该顶礼膜拜。” “你呢?” 大汉又指向苗燃。 “我没看他出拳,吕信侯就跑了。” “吕信侯?” “太弱。” “那组织的道子呢?” “道行修为还行,论血肉锤炼,也差点意思。” 大汉挨个指点道:“业虚圣地,道虚体善遁能踏空,在攻伐上略弱。” “瑶池圣地的瑶池道体底蕴深厚,可久战,无法在短时间做到极致,天玄圣地的道体,足够完善和均衡,正因如此才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大教道子,我看不透,不过用天神望气神通,我看他的气血也不够鼎盛。” “倒是天阳神宗的那个和南地的阎法,还能与我过几招。” “道友的好大的口气。” 出现在大汉面前的是一道黑衣修士。 “荀衣相。” “百里不惑,许久不见,你愈发狂妄了。” 百里不惑淡淡地说道:“是自信!” “百家学宫的道子。” 苗燃大吃一惊,看向那黑发黑瞳的修士。 “你的荒神眼能看清天劫内的情况吗?” “一二分。” “一二分?!” “我师弟让我代问,他能渡劫成功吗?”荀衣相面无表情,他一直跟楚狂说没问题,但,楚狂好像并不信。 “如果我这师弟没有骗我,他一定能成功。” …… 轰隆! 九天雷劫重重落了下来。 雷光在锤下后化作庞然大军。 那是一个个身披金甲的‘雷兵’。 踏云结阵。 天地在这一瞬间好似被无穷的雷雨吞没,全然一副末日的兵争的景象。 身处雷劫之中赤发鬼王无声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幡。 轻轻挥动,大地军阵拔地而起,千万鬼卒腾空驾云。 896、劫束 登台鬼王晃动手中长幡。 立于身前的远古天柱大震。 煞气如汪洋倾泻,在回风中激荡出层层天云浪花。 踏之而行的鬼卒阵列如云,像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甲潮,直到那黑红色的气息像是高举的王旗一般从上方掠过。 “以我之天煞真灵罡气,上镇青天,下落黄泉。” 赤发鬼王立于三军阵前,口诵咒文,捏术法神通。 掌大阵造化。 万千鬼兵簇拥,百万阴将随行。 十方大旗自远天大界的尽头竖起。 招摇! 少时。 发丝微动。 赤发鬼王眸光闪过异色,轻声呢喃:“是……幡动了吗?” 金色的‘鲜血’刺穿了上方的云层。 滴落下来。 吧嗒。 一个血点子拍碎在涂山君面前。 紧接着。 哗啦啦。 天急骤雨。 狂瀑般狠狠的抽打着这一方黑红色的污浊大雾阴沉世。 掌兵千万的涂山君缓缓抬头。 他就这么任由雨水的冲刷,没有一丝一毫要撑起护体罡气护身的模样,只是举起了手中代表着兵符的小幡,操控着千军万马,将那登上青天的大浪堆砌。 明明只是雷霆所化的仙兵和煞气大界的阴神,战做一团的时候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灵机气息,就好像真的是两支大军,展开了厮杀。 他能清晰的听到呐喊声,也能闻到呛人的血腥。 “天地大雷劫!” 凝视远天的雷兵天将,那些由电光聚集的人影。 涂山君以前觉得雷劫就应该是霹雳形状的。 再演化也不过是奇珍异兽,莽虎奔龙,还有可能是天地精灵。 后来阅过古籍以及前辈经文,知道了天劫有不同形状,最粗浅的无外乎是雷霆。 不过,天劫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据说很多修士会遇到不曾被人记载的雷劫,眼下,涂山君就感觉是这样的。 上苍便降下雷卒电兵,似乎是要彻底湮灭他的千万鬼兵。 然而,不管是何等劫难,涂山君的面色依旧不改,他已经彻底开启十方大阵。 杀阵就像是一个永恒轮转的血肉磨盘,绞杀着一切妄图破阵的存在。 哪怕想要掀翻撕碎他的是天地雷劫。 “这是?” “兵阵!” 荀衣相神色剧变。 做为百家学宫当今的道子,也就是下一任宫主的接班人,他出身却是一脉。 百家学宫说是诸子百家,实则最鼎盛的是十二家,其中儒释道三教为领头羊,还有法、阴阳、杂、、……农,兵家。 其排名并无先后。 荀衣相正是出身的道家。 然而他在今天却看到了一个比兵家传人还像兵家的修士。 “以千万鬼兵演化大阵,确实远胜……” 荀衣相呢喃的时候望向学宫驻地。 如果是这样聚集伟力于自身的话,那身为尊魂幡幡主的修士,一杆魂幡落地,自有万军拥护。 他一人就能催动千军万马。 想要杀死魂幡幡主,无疑于刺王杀驾。 确实比排兵布阵,调派修士要好太多了。 须知修士大多都是有自己想法的,许多时候哪怕是修为高出一层,想要让低阶修士彻底服从也办不到。 更不用说很多修士是无法理解主帅思想的,人一多就会乱,一乱非旦无法发挥出实力,反而会变成拖累。 不过此法有伤天和。 杀戮过甚,非君子所为。 因为省时省力,就要他人以性命相托,那和魔道又有什么分别。 “怎么会这么大动静?!”楚狂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师。 问道:“圣劫好像不是这样的,上回学宫的一位长辈渡劫也是声势浩大,却是雷龙吞天,覆灭万里,怎么他的雷劫都化成人形了?” 那些雷霆兵卒隐隐透露出不凡的气息,而且因为同源的关系,像是一张铺开的雷网,别说是化神巅峰了,怕是一般的圣人面对这东西也非死即伤,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雷霆大劫。 “老师一定能渡过雷劫。” 玉灵珑妙目流转,却带着几分担忧。 随着她目光的展开,更多是众多天骄的提防。 她的实力确实不算弱,只是和这些成名已久的妖孽们相比,还是差距不小,更不用说提起的大哥‘玉灵官’。 那是当之无愧的玉家道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玉家的下一任族长圣主。 “堪比古之大圣渡劫的天罚,连雷霆闪电都化作人形出手。” 阳刑天目光迸出神光,朗声说道:“不愧是器灵宝物!”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感到兴奋。 如果器灵宝物没有足够强大,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想天劫的声势再次壮大,只有这样才说明器灵宝物的恐怖,才说明一众道子此来不虚。 …… 拜将台前。 涂山君眺望。 嗤! 一缕烟尘自他的余光浮现。 黑红色的不死眼微微转动,瞥到了脸颊上的那道细微的伤口。 伤口明明很是细小,却根本无法用煞气恢复,而且金色的雷霆还在霎那间肃清了他半张面容血肉。 深入灵魂的灵魂疼痛让涂山君不由将目光挪向了上方雷霆。 在天雷的尽头,一尊由天劫汇聚而成的金甲大神张开手掌狠狠一攥,万钧雷霆被他抓在手中,两只手掌轻轻搓动,似乎那恐怖的金色雷霆一下子被他搓成了利箭。 张弓搭箭。 一道猎天大弓骤然变做满月。 金月高悬,如同一轮晴空大日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轮金月在虚空膨胀,好似要将一切都碾碎击溃,化作尘埃粉末消失在雷霆长河。随着声势的积压,月光神威交织下,万千宫阙浮现在金甲大神的身后。 金甲大神像是踩在狩猎的高台上。 称为狩猎或许不妥。 那更像是一处烽火斩仙台。 斩仙台之后,则是大片的古老宫殿,浮沉在云海之间,宛如上古天庭的投影,似真如幻,让人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更是让修士想要踏空追寻那长阶尽头,探寻那里是否真的居住神仙。 黑红的鬼眼满是惊愕。 他没想到雷劫会演化至此,不由得轻声呢喃:“难道雷劫并不是天地生成,而是人为控制吗?是神还是仙,亦或是说,那宫阙只不过是一片幻境投影,真正的神仙实际上居住在……” 当他仔细看去,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 宫阙岁时由雷霆交织却像是从荒古就存在,然而,那大片的宫殿群怎么看都像是废墟,沧桑中夹杂难以言喻的寂静,如果不是雷霆的怒吼,或许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废墟传来的幽静。 涂山君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到底雷劫蕴藏着什么秘密,都不是一片虚幻神境能让他探究清楚的。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做应对,那一箭会要了他的命。 身着大制,头顶平天冠的涂山君张开手掌。 沉声说道:“取本王铁弓!” 鬼将奉上长弓。 那是一柄极品道兵,通体黑金如墨,分出了十八节,像是人体的脊柱被他硬生生抽出炼成玄兵,涂山君一把攥住黑金脊弓,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传来,他笑了一声:“可惜,受限于我个人的身躯,我无法锻出一柄圣兵。” 既然要炼器,当然会消耗无边的材料,然而又有多少高阶材料经得住他挥霍呢,于是,早就想到法子的涂山君,便决定对自己动刀。 他做为一只拥有肉身的大鬼,身躯全是难寻的天材地宝。 “开!” 黑金脊弓当即化作满月。 巨大的力量下,黑金脊弓顿时发出悲鸣。 听着脊柱摩擦不堪重负的声响,涂山君却置若罔闻。 为了这一劫,他准备的所有神兵利器都能牺牲,对于他来说,能够在短时间内不消耗太大法力的情况下发挥出最强的战力就足够了。 “千年拳意。” “总得有寻个寄托所用的玄兵。” “这一箭。” “吞魂炼魄问真仙!” “杀!!!” 咻。 血筋颤抖。 在大箭离开弓身的那一刻,颤抖的弓弦当即崩碎成麻花。 弓身也不堪重负的碎裂成了三节,软塌塌的垂落下来。 涂山君没有半点惋惜,只是感叹自己的炼器天赋不好,这么久的时间也才堪堪追上符阵而已,这还是他勤能补拙的情况下。 咻! 金光大月也发出长箭。 一箭射出。 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道光了。 光阴流转泛波, 虚空如境破碎。 轰!!! 金光与玄黑相撞。 原本稳固的天地骤然动摇。 还是那黑色的玄光胜了一筹,在贯穿黄金雷霆之后直冲那金甲大神的面门。 铛! 兜鍪坠落。 涂山君猛地瞪大眼睛。 失去了头盔的金甲大神内里竟然空空如也。 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神或仙。 就连个人形都没有,只有一套由万钧雷霆凝聚而成的甲胄。 就是这么一个甲胄,在拉开长弓的那一刻,却让涂山君感受到了生死危机,于是不惜废掉一个极品道兵,也要先一步出手。 随着黑箭在宫阙炸开。 黑红色的煞气如汹涌的海浪一般,就要掀翻了金甲大神身后的幻境。 磨盘般的杀阵不知疲倦。 站在拜将台上的赤发鬼王擦去了脸颊旁的黑紫鲜血。 风吹过,业似火。 黑雾弥天,烽燃三千红尘阙。 不死眼,举目掠。 金戈雷闪,大劫仙兵阵染血。 897、争夺 金甲退去。 涂山君顾不得高兴。 一只苍天大手缓缓成型,将那金甲大神脚下的废墟天阙托住。 轻轻一攥,天阙顿时被炼成了一方万雷宝台。 观摩此壮举之后的涂山君骇然不已。 这要是任由那苍天大手掷出神雷宝台,或许那屹立在大阵中央,如同天柱的尊魂幡都要被这一方雷霆砸的稀碎。 就在他想要祭出尊魂幡拼命的时候,那苍天大手和炼成宝台像是清风一般化开了。 “没了?” 还不算没。 因为雷劫还再继续。 不过已经再没有恐怖的气息传来。 随着雷劫的加重,千万鬼兵战死化作煞气消融,而涂山君自己也深受重伤,蒙植这具身躯的法力只剩浅浅一层。 通天柱。 长幡浮。 青黑色的天空铺开席卷,好似真的将昼夜调转一般。 立于魂幡上的千万阴神则是那漫天繁星。 龙形雷霆怒吼。 一怒天地破。 万千雷光吐息出。 化作汪洋铁水浇筑天柱。 雷光炼柱。 尊魂幡浮现了无数的裂纹,然而灵机圣威却不降反增。 随着雷光消失,那条由万雷汇聚的紫龙飞身冲了上来,一爪撕扯开魂幡的主杆,锐利爪牙一下子镶嵌了进去,似乎要彻底将魂幡扯碎。 “天降雷龙,助我炼兵!” “万业火。” “炼!” 涂山君捻决施法。 尊魂幡当即迸发出无数黑金丝线将雷龙捆绑,彻底固定在主杆上。 雷龙怒吼想要挣脱,却发现已是徒劳,只能悲鸣间化作了精纯的煞气融入主杆,为这尊魂幡增添了天雷神材。 “雷劫金。” “铸圣兵!” 涂山君眼中闪过恍然。 他的猜想应该是对的。 …… 魂幡上方的恶鬼披上了一层‘血肉’,其实根本不是血肉,而是精金锻造而成,看起来像是‘皮’的锋刃罢了。 恶鬼的面容一体三面两侧的面容像是还在粘连中没有彻底的分出来。 两只鬼手各抓着三条副幡。 混沌紫黑萦绕。 眼看身后尊魂幡的蜕变已接近尾声。 黑金主杆上方的熔岩般的血色纹路汇聚成圣篆符箓,看起来更加神圣,也愈发晦涩。 若是寻常的修士在这金光符箓的笼罩下,多半会瞬间被符箓所记载的圣篆影响,从而改变了自身修为。 沐浴雷霆,再以红尘业火熬炼重铸之后,主杆的黑金本身已经变化成天材地宝,被涂山君命名为万业黑劫金。 业金附着天煞业火。 看起来就像是朦胧的雾气,实则是熊熊火焰。 拜将台上,涂山君手掌一张,背后的天柱轰然震动,在他的咒语下不断缩小,顷刻间变成丈许模样被赤发鬼王攥在手中。 青黑色的鬼手摇动,周遭煞气与残留的雷霆顿时被收进幡中。 上方雷霆止,万业煞气消。 涂山君的平天冠化作了鬼王冕,一十八条珠帘巍然不动,身上的大制在业火的焚烧下编制成王袍,背后的十杆小幡完全显化,就像是鬼王执掌的千军万马的具现一般,肃穆如刀剑山林。 涂山君双手聚拢。 神灵明死境化作一个圆球聚集在他双掌之中,接着被身躯吸收。 山境。 法域化界。 尽管这个界依然是虚假的,但是,有了顶天立地的山,就像是混沌开辟,再也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界并不是第二丹田。 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小世界。 是孕育在修士体内的世界。 在孕育出这样一个世界后,山界反馈而来的力量是质变的,举手投足间,天地尽在自己的掌控,就好像真的从一个修士化身成为一个星球,能够感受到大地的脉动,以及天空的呼吸。 涂山君呢喃道:“怪不得当年面对圣人,给予我的压力如此之大。” 除非是绝世的天骄,强盛大宗的道子,否则根本就没有化神能战胜圣人。 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够聪慧,天资不够强大,盖因圣人实在过于强大,已经完全超越了寻常化神境界的理解。 说起来,那些大宗道子反而才是异类妖孽。 因为他们竟然能凭借着自己的底蕴,抹除巨大的差距,战胜寻常的圣人。 积蓄到这一底蕴再突破成圣,其道行该是多么的深厚? 涂山君目光扫过。 杀阵外。 那些人应该已经迫不及待。 倒不是祝贺他成就圣人,而是抢夺‘圣兵’。 “圣兵,尊魂幡。” 他看向了手中丈许大幡。 迈过这一坎,尊魂幡熔铸为圣兵,怎么能不让人欣喜。 然而,在凝视魂幡的时候,涂山君的面容却是一片铁青。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死了很多人,甚至他亲手结束了一个亲传弟子的性命。 紧紧盯着。 一时复杂。 涂山君收回目光。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他的心肠也远比想象中的硬。 “能成吗?” 他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说从修行以来,谁给他最为恐怖的压迫感,当属阎浮道君无疑。 阎浮道君根本不用修为压人,他就是静静的看着一切发生,然后当涂山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对方的棋子。 或许主动或许被动的帮他完成了事。 因此,涂山君总是有用一种逃避似的畏惧。 他不想和阎浮道君交手,却不得不出手。 他有必须出手的理由。 “来了吗?” 涂山君轻声呢喃。 不死眼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穿大阵,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而是摇动尊魂幡,撤去了十方鬼王杀生阵。 在大阵消失的那一刻,这具身躯的法力也只剩下最后一丝。 盘坐在拜将台,依靠着丈许魂幡。 赤发鬼王低下头颅。 身上的异象褪去。 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 暗金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膀,英俊面容上眼帘低垂下来,遮盖住了那一双暗金虎眸,虎眸暗淡无光,身躯毫无生机气息。 果真如玉家说的那样,蒙植在大劫开启后,遭反噬濒死,只支撑到尊魂幡成为圣兵。 既然玉家决定遮掩蒙植的行为,那么以后的史书也肯定会这么写。 …… 羽人峥才不会管史书怎么写。 他在看到大劫散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五火神光金轮大舟当即催动,大舟如利剑穿梭,身为羽族道子,他最擅长遁术,只要那些大圣不出手,就是寻常的圣人也不可能比他快。 刚才与大劫对轰是何等壮阔异象,他早就眼馋宝物。 如果他执掌了尊魂幡,靠着器灵圣兵,定然能够力压群雄,一跃成为道子榜的第一人。 “至宝是我的!” 半途。 羽人峥直接脱离大舟施展出傲视群雄的遁术。 “不好!” 在云端观摩的众多大圣脸色剧变。 尊魂幡圣威如何,众人全都有目共睹,连他们这些大圣都隐隐想要出手,碍于老祖和玉家的约定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坐观小辈出手。 如果是其他家的道子得了也就罢了,怎么能让北地异族拿到此宝。 其中几位大圣当即就要踏空。 “诸位道友可还记得和玉家的约定。” “稍安勿躁。” “可,若是被异族得到……” “大家都对自家道子有信心一点。” “……” “好胆!”阳刑天怒喝。 九阳恒空,大日轮转。 一垂天神掌悍然激发。 无穷烈焰化作了九条火龙怒吼间封锁了羽人峥的前路,隐隐将羽人峥从虚空遁光中逼了出来,火龙困下羽人峥。 羽人峥勃然大怒:“找死。” 暗恨怒骂。 他却不能回身和阳刑天拼命,因为那白龙古战车已经从他的身旁掠过。 “羽梭遁天!” 轰隆。 白龙古战车坠落下去。 一道翩翩白发的英俊少年踏空而行。 玉灵官淡淡地说道:“道友要阻我?” “不。” “是你挡了我的路。” 阎法都驾驭战车,紧接着皱起眉头说道:“道友怎么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他正看到躲藏在玉灵官一旁的女子,尽管那女子也是化神修为,并且拥有不凡道体,不过一眼看过去,底蕴还是不够深厚。 玉灵官冷声道:“道友管的太宽!” “你先过去。” 玉灵官指了指一旁的路。 “大哥。” 玉灵珑紧张道。 “去吧。” “……” “闪开!” 一位壮硕大汉一把将面前的人影抓住扔了出去,大步流星的赶向了拜将台。 “你……!” 被扔出取的修士正要怒骂,在看清楚对方后,当即偃旗息鼓,大喊道:“百里不惑,你他娘的太欺负人了!” 一时云动。 不管是古战车还是巨舰大舟,甚至是奇珍异兽、神兵法宝,全在天空绽放出精彩的光芒,将本来澄澈清明的天空染成了一道道异样颜色。 这些爆发出的神光根本容不得低阶修士的靠近。 “师弟也要去争夺?” 荀衣相看向楚狂说道。 “争!” 楚狂点了点头。 “也好。” 荀衣相颔首,一把拎起楚狂。 一点黑墨在他手中摊开,随着一只毛笔落下,他画出了一条路。 他就这么带着楚狂走上了这条画出来的路,霎那间,路显得飘渺了起来,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路的尽头。 …… 看着不远处的尊魂幡和魂幡前的人影,楚狂诧异道:“师兄你这是?” 荀衣相笑道:“当然要早做准备。” 楚狂拱手:“道友!” 飘扬的丈许尊魂幡骤然睁出一只黑红色的眼睛。 898、道君 圣兵威阵阵,黑煞气滔涛。 黑红色的不死鬼眼微微转动。 他认出了这个走到魂幡前的修士。 一口横生獠牙在鬼眼下张开,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这还未散去的黑煞气界响彻:“楚道友。” 楚狂大喜:“当年约定在下还未履行。” 荀衣相的黑眸细细打量。 露出诧异神色。 丈许魂幡以万业黑劫金锻造,圣纹道篆自然书写,宛如天地的鬼斧神工。 荀衣相也看不出具体名堂,只能通过自己的真意感受,在虚神异象的体会下,那好像是记录着一部经卷神通。 “经文还是神通?!” 荀衣相好奇的盯着经卷。 鬼眼瞩目在楚狂身旁的黑衣修士身上。 眯了眯。 涂山君大约知道,为什么自己千年感悟会化作篆书写在尊魂幡的主杆。 一共三千七百五十二个字。 被他命名为‘不死经’。 凡是能够参透不死经的修士就能凝聚不死道种,将身躯化作不死道体。 这是尊魂幡进阶圣兵之后的其中一种神通体现。 寻常人或许悟不透‘不死经’,甚至有可能这修行界没人都认出他书写下的篆文,但有做为不死经编纂者以及身为不死道体的主魂,他完全认得这些经文。 当然,就算修士在涂山君的教导下也无法参透,那么,身为不死道体的拥有者,他可以先凝聚出道种然后再分给他人。 让修行者先拥有道体,再反过来修行不死经。 荀衣相对于古经很感兴趣,不过他也没有贸然询问尊魂幡、 各家对广义上的典籍是很开明的,甚至能够刊印发行天下,不然也不会有寻常散修就能花几块灵石买上一部道藏大经,更不用说观想法百花齐放。 但是,他们对那些各门各派的核心真传却很是保守。 询问修士这方面的事情,是触及底线的,很容易被人误会,以至于大打出手。 虽没有询问,实际上荀衣相一样是神色凝重。 他能感受的到。 那立于那盘坐修士身后的高大魂幡,确实是一杆绝世圣兵。 如果让他来执掌,他的实力将提升一个大境,如果说原先只是能靠着自身底蕴和实力战胜寻常圣人,那现在就算面对强力的圣人也有把握。 涂山君收回目光,微微摇头道:“道友,你太弱了。” 楚狂张了张嘴,眼中的神采顿时黯淡。 不过还是强行打起精神道:“在下确实想过执掌神器。” “不过,更多还是想要履行当年的约定,如果不是道友,玄绝刀绝对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物归原主。” “道友说的有道理,所以道友看我这师兄如何?” “我这师兄可是学宫道子!” 涂山君微微颔首:“很不错。” “可惜,依然在第二步。” 荀衣相笑道:“我并不是因为要当道子所以才停留在第二步欺负此境的修士,而是因为我是此境界最强,所以才是学宫道子。” “想要成仙,每一步都要走到极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一点。” “五十岁的元婴,检验的也根本不是修行速度,而是看修士是否能在五十的时候,达到第一步的极限。” “然后超越它。” “如果连极限都触摸不到便急切越境。” “如何成仙?” “我现在是此境最强,当我迈出那一步后,我依然是当前境界的最强!” 荀衣相淡淡地说道。 他绝不会是当前境界的最强,然后再迈出一步后却泯然众矣。 当前这一步,他是最强的,那么,下一步不管和谁竞争,是当年的长辈,还是以后的晚辈,他也依然还是那个最强的。 因此,才更要触碰极限。 每一境都走到极致。 “好气度!” 涂山君赞叹一声,他的话语当然不是嫌弃荀衣相,而是感慨这样的境界,面对道君的时候还是太弱,阎浮道君就算已经半死不活也不是第二境能应对的,没想到荀衣相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荀衣相说的也很对。 更难得是,他对境界和目的认知很清晰。 “说得好。” 一条大汉撕开雾气踏来,朗声道:“雷劫抬手可破,但是这样做没有意义,若不能成为当世最强,就算能冲进下一境,也不过是成为他人的垫脚石罢了,修行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我听说你很强?” 大汉看向尊魂幡, 拱手的同时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笑道:“古神圣地,百里不惑,特来请教。” 楚狂眸子一缩,如果说师兄荀衣相是靠着神通带着他走到这里,宛如一只花丛中的蜜蜂,片叶不沾,那眼前的黑发大汉则完全是靠着强横的实力一路打了进来,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修士没有一合之敌。 “怎么可能,那可都是大宗大族的候选道子和道子。” 百里不惑看了一眼呢喃的楚狂说道:“道子?” “呵,你问问你的师兄在意道子的身份吗?” “道子的身份不重要,不过,继承尊魂幡的身份很重要。”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位身着蓝白浅色法袍,银白长发的冷峻修士踏空走来,云层波动显露出他身后的一个女子。 百里不惑眼中并没有意外的神色:“蚩帝后人竟然让你安然带着人……” 玉灵官道:“蚩皇正统本就在蚩血霸皇宗,阎法都照比那个人,稍差。” 从玉灵官身后走出的女修,大大方方的行礼道:“老师!” 涂山君看向玉灵珑。 在看到玉灵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玉家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将玉灵珑送到他的面前。 不过,他心中早有衡量,玉灵珑并不是一个好的执幡者,但至少师徒一场,他应该开口:“你不该来。” 玉灵珑瞳孔微缩,沉声说道:“难道老师觉得,我不如蒙师兄吗?” “我意已决!” 千言万语,哽咽在喉。 玉灵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不想违背师命,又不想涂山君离开。 她已经习惯有师长在身旁。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在涂山君当日与她明说并且拒绝了她帮助后,她执掌魂幡的希望就渺茫了。 “好!” “宝物强者得之,什么这关系那关系的。”顶着一头黄金发的阳刑天大步走来,他的肩膀处正有一道伤口,流淌着黄金血,不过却并没有显得狼狈,反而更加的意气风发,朗声说道:“没想到我是第四个到。” “羽人峥……” 阳刑天道:“算他跑得快。” “就是给他日神传承,他也发挥不出日阳神力,更无法金日羽化更进一步。” “我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我只是感慨,日神传承给错了人。” “若是给我,当是神阳在天!” “那,这样说来,魂幡宝物应该给我,我天魔宫知宝善用。”一位身着长衫,戴着面纱的女子走近,妙目流转,好似月神注目,庄严肃穆,给以一种难以企及的高傲冷艳,哪怕是男子见到她也自惭形愧,不敢上前。 “天魔宫,命无双。” 女子欠身,一双美眸盯着尊魂幡。 不过,那不死鬼眼毫无所动,倒显得命无双抛媚眼给瞎子看。 命无双娇笑一声,当真是百媚娇声嫣自生,万千言语无形容,不过是一颦一笑,就让楚狂生出些许迟疑,更是让玉灵珑心情忐忑,生怕老师被这‘狐狸精’的外貌给勾引走了。 “诸位道兄,不如就知难而退,将宝物让给小妹。” 阳刑天心中泛起涟漪,不由警惕,面色却如常甚至更加放松道:“好不要脸的女人,我岁数小着咧。” 荀衣相沉默不语。 百里不惑则淡淡地说道:“让给你,凭什么?想要自己去抢,打过我,我自然会退出去,你也不必留手怕把我打死,我巴不得有这么强的人做我的对手,我长大以来,还没人能让我彻底激发荒神体。” 命无双收起笑脸,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出手太重!” 外界的战斗还在继续,众多候选道子退场。 只剩下大宗大族的道子还在争锋。 东荒大境的大宗大族不少,自然也就有许多天骄年轻人。 不过能赶到这里的修士约莫只有半数,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靠近核心区域的更是少之又少。 若是运气不好,遇到强人更是要争斗个不休。 命无双回头看了一眼。 如果等人再多起来,更不好争,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走近的,不仅实力强大运气也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外界还没赶来的修士就弱,比如万法宗道子,大教的道与明、圣地道体、古族天骄…… “说了这么多,诸位还是为本座让开路吧。” 一道身着灰色长袍的修士淡淡地说道。 众人均是一愣。 诧异之余,神色各异。 “好大的口气!” “阁下是?” “好胆!” “……” 灰袍修士看起来像是一只站直了的‘鹤’。 消瘦,清冷。 一双暗沉的双眸满是平静和淡漠,扫过众人的时候也只有无视,就好像并没有将这些第二步最强的天骄道子们放在眼中。 “真魔道,欧阳求仙。” “全真魔道,欧阳求仙,没听说过!” “如今的小辈,已经忘记本座的威名了吗?” “不过,今日本座所来并不是要扬名。” 欧阳求仙一步踏出,一股无形震动磅礴落下。 众人当即像是被咒法定住般,再没有任何的声响和异动。 不死鬼眼猛然瞪大。 涂山君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也不算是危险,而是一种感觉。 就好像当年他身为一介凡人,遇到了走投无路赶到村子的魔修,那时候他受了伤,魔修也受了伤。 就算他没有受伤,在魔修眼中也不过是蝼蚁。 “道君?!” 899、是他 道君。 魔道之君。 这样的结果远超涂山君的意料。 他以为就算有道君亲至,也应该是大族大宗的道君,对方无疑应该是正派的。 后来玉家封锁消息,替他圆谎,将尊魂幡能进阶的消息压下去,以至于众人只觉得这是一件底蕴深厚,足以提升一两成实力的绝世圣兵。 因此,道君根本没来,最多也就是大圣亲至。 涂山君本想从诸多道子中选择一位,却不料,一位道君悄无声系的的出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如此之近。 “怎么会有道君?” 玉灵官的面容凝重如千年的寒冰。 能够一步停滞空间的恐怖强者,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反抗的。 别说他们是什么天骄道子,身负道体以及无上底蕴,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一切都像是纸糊。 什么是道子? 有希望成道之子。 也就是说,他们是最有希望成为道君的。 而眼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位活生生的道君。 玉灵官心中一沉。 面对这样的修士,他像是一个凡人。 哪怕他催动宝术神通,也根本不可能撕开面前的停滞,他彻底被定住了,这一刻,生死的恐怖让他想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轰隆! 一道银白色的流光覆盖身躯,将他身旁的玉灵珑也卷进来。 与此同时,其他的修士也是如此。 一道道光芒点亮。 阳刑天断喝:“你怎么敢在老祖约定下撕毁契约对我们出手!” 欧阳求仙瞥了一眼阳刑天,淡淡地说道:“本座如何行事,是你这小辈能置喙的吗?” 如果不是天阳神宗老祖的手段护卫阳刑天的身躯,欧阳求仙当即就会拍碎阳刑天。 现在也不过是不想耗费精力对付这些已经动了底蕴的小辈罢了。 既然他已经显露真身,更应该速战速决。 阳刑天大怒道:“你这是在和天下人为敌!” “砰!” 一道光芒在阳刑天的面前,他面前的金光顿时深刻下一个清晰的掌印,掌印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一毫的距离。 如果再前进几分,他的脑袋会像是夏天的西瓜般炸开。 阳刑天毫不怀疑。 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道君啊! 原本还想说话的阳刑天当即闭嘴。 老祖底蕴确实厉害,但是,老祖并不在这里,而道君则真切的在眼前,如果真惹恼对方,对方想要在临走前破开他身上的护体神光,也是有可能的。 荀衣相早早激发护体神光,冷声说道:“前辈此举不合规矩。” “规矩?” 欧阳求仙看了一眼天空,冷笑一声:“我站在这里,便是规矩。” 话音落下,他收回目光向着面前的高台走去,一直走到了暗金长发的修士面前,看了尸首一眼,说道:“空有宝山却被兵器反噬,废物!” “本座与他不一样,合该执掌此逆天宝物。” 百里不惑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这宝物非同寻常?” 欧阳求仙掌风一转,面前的尸首荡然无存。 同时说道:“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消息太过寻常,连本座都是后来才知道,多方走访查证才终于确定了这件事。” “眼前的宝物,根本不是靠着玉家进阶的。” “玉家的小子不是在这里,他定然知道一些内情。” 百里不惑当即看向了玉灵官。 玉灵官面色阴沉,他知道一些内情不假,没想到被人横插一脚,偏偏出手的人还是道君。 他不由得骤紧眉头,思索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竟然将道君大能都引了过来,而且还是真魔道的道君。 “还请前辈明言。” 欧阳求仙大笑:“哈哈哈。” “若是寻常时刻本座绝不会多言,在我喜获重宝的重要时刻,若是没人分享喜悦,岂不是大煞风景。” “那好,我就告诉你们吧。” “这杆宝物,根本不是什么极品道兵,也不是圣兵,而是能够靠着少量资源进阶的神兵利器,他现在是圣兵,到了本座的手里,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神兵,甚至是极世神兵!” “什么同阶对手,高阶修士,不过是土鸡瓦狗。” “待本座炼尽天下。” “就是本座的成仙之日!” “这是仙宝。” “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够染指。” 欧阳求仙肆意大笑的同时目光从一个个小辈的脸上越过。 他在观察。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哪怕是玉家小辈也是一脸的震惊失色。 暗道:‘他们不知道?’ ‘那是谁告知了我消息?’ 欧阳求仙细细思索。 他没有急着拿走尊魂幡。 面对如此宝物,别说是道君当面,哪怕是大神通者,也肯定会有所动容的。 然而他却不能贸然行动,所以才彻底说出消息来观察众人的反应,以期望从他们的身上察觉出问题。 既然连大神通都会动心,那给他消息的人,安的是什么心,就不好说了。 ‘想算计本座?’ ‘本座就彻底将这消息抖搂出来。’ ‘你早晚会露馅!’ ‘既然这里没有,那本座就扩大消息。’欧阳求仙周身威压冲天而起。 道君之威,上穷青冥,下至黄泉,好似天地至尊镇压古来长河,横压无穷灵机气息,将这大雾彻底扫荡干净。 “前辈所言是真的吗?” 欧阳求仙冷道:“本座只是不想杀你们,谁若再聒噪一句,便让尔先祭此宝!” 既然不是众人的问题,那也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了。 …… “怎么回事儿?!” 外界众人大惊失色。 这恐怖的威压落下来,众人还以为天塌了。 “道君?!” 各宗各族的大圣面色凝重,纷纷化作神光踏空冲来。 那些还在争斗的道子也纷纷住手,迅速的退出中央,若是大圣当面他们还能据理力争一下,但,那绽放威压可是道君啊,是各家老祖一样强者。 一般的修士听到这个称号都要赶忙制止,何况是直面道君。 涂山君的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当然,如果一个兵器能表现出自己的脸色话,那现在定然是青黑色的。 “他是从什么人口中得知了尊魂幡的消息。” “他知道的很清楚,目的也很明确。” “为何又要告诉他人?” 如果是一般的修士获得这样的重保肯定会自己藏起来,生怕走露一点消息,不想,这位道君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大大方方的告诉众人魂幡的消息,还一点都不急切执掌魂幡。 他像是在等。 等什么? 涂山君不知。 但此举,一定会引来其他的道君。 那些大宗大族的道君不在这里,玉家的道君可坐镇福地呢。 说不准,在这些天骄道子激发护体神光后,那些大宗老祖也会赶来,以道君的实力,跨境如喝水,不出一炷香便能赶至此地。 一众圣人纷纷出现在拜将台的四周。 拜将台上。 一袭灰袍如鹤的全真魔道道君正毫无高人形象的坐在台阶上,挨个的数着赶来的圣人,这个是古神圣地的,那个是天魔宫的,……,像是在盘算什么,又像是在探寻各家的大圣是否到齐。 其中一位为首的大圣拱手道:“还请前辈三思!” “宝物我们拱手相让。” “还请前辈莫要伤害我宗道子。” “……” 眼看一众大圣出言,欧阳求仙笑道:“你们拱手相让的宝物可不简单呐。” “本座就再一次重申一遍这宝物的重要性,这可不是一件绝世圣兵,也根本不存在玉家所说的帮助道兵进阶……” “这是能够自主进阶的神兵。” “是仙宝!” “是仙路!” “……” “什么?!” 众大圣大惊失色。 欧阳求仙目光掠过,最终定格在三个人的脸上。 其中一位国字脸身着白袍,威压极盛:“玉家的当代族长,玉昊玄,他知道内情情有可原,他能散播出消息,也确实有几分可信。” 另一人,头戴青铜面具。 “组织中人?” “组织神通广大,连本座都要敬重三分,能够提前知道内情也对,组织应该不会散播消息……”欧阳求仙面色一沉。 不对。 这借刀杀人的手段和组织一模一样。 说不准还真是组织散播的消息。 如果真的是组织散播的消息,那对方所求甚大啊。 最后一人是一个老人,长得很是高大,金发金须,一双神眼炯炯有神。 看模样就知道是天阳神宗的修士,对方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大圣,但他的神色也属于有异常的人其中一个。 “他?” “天阳神宗的修士。” “小子,那是你们宗门的什么人?” 阳刑天循着目光看过去,说道:“那是我宗的陨炎圣人,紫道虚。” “陨炎道兄。” 涂山君当然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陨炎圣人。 “好好好!” 欧阳求仙微微颔首,他锁定的这三人就是最终筛选出来的人。 他没有向三人求证,而是转头看向了尊魂幡说道:“你看这三个人,到底是谁会向老夫泄露你能够进阶神兵的消息呢?” 涂山君瞳孔猛的一缩。 寒毛竖起。 一股恐怖的冷意在他脑后炸开。 魔道之君确实在等。 他等的是一个泄露消息的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众人之间。 也就是刚才的那三个人。 玉昊玄不可能提前说,因为玉家依然想要得到魂幡。 青铜面具的组织更不会引道君赶来,他们反而希望知道消息的人更少。 陨炎道兄, 涂山君沉默起来。 他知道,陨炎道兄就是死,也绝不会透露他半分消息。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信任。 那一定是陨炎道兄。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谁清楚的知道? 是谁,这么清楚他的跟脚? “是他!” 涂山君猛然惊醒。 欧阳求仙咧嘴笑道:“看样子,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跟我说说?” 900、抉择 涂山君心中催山倒海。 波涛汹涌, 不能自己。 「一介道君,连大头都评价甚高,竟能注意到我这般蜉蝣吗?」 涂山君没有半分被道君的欣慰和高兴,更无一点被重视的成就感。 眸中充满了沉重。 他想要利用成圣看清楚道君的手段,所以使出了这么一招以身为饵。 引道兄前来的同时暗中搜寻一同阶或是稍高于他境界的修士合作,哪怕是落入道君之手,至少还能仗圣兵之能相谈,然后完成此举。 至于为何没有选择玉家,一是正如他问裴氏那样,他觉得玉家不一定会帮他,加之玉家背后是古仙楼,若是进阶的能力暴露,他就会落入更强大修士的眼中,到时候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其二,在蒙植的问题上,涂山君是埋怨玉家的。 涂山君确实心中有过预料,却是玉家亲手推动引爆了这个矛盾,造成这般局面。 他就算死,也绝不肯受玉家的制衡。 玉家为了降低度,防止事态过大,选择帮助涂山君压下消息,实际上,也打着自己掌控魂幡的想法罢了。 只可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让涂山君信服。 不管玉灵珑是否是他的弟子,他都不会选择玉家。 圣兵进阶的场景盛大反而是涂山君期望的。 他想利用这一次的进阶达成很多事情。 同时也脱离玉家的势力范围。 蒙植的问题玉家有责任,但,让他找出一个聚焦的人,他找不出,又不能针对整个玉家,这毕竟不是玉家的错,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无异于是忽视自己的问题,迁怒他人。 然而,还不等他展开自己的谋划。 刚刚铺开的局面就彻底被道君戳破。 并不是阎浮戳破的,是全真魔道的欧阳求仙。 都说大鹏展翅九千里,看不见脚下蝼蚁,哪怕那是一只强壮的蝼蚁。 没想到,阎浮能够耗费心神针对他。 也不知道是涂山君不再是蝼蚁,变成了能够威胁到他谋划的存在,还是说阎浮道君本就是谨慎周全的人。 总而言之,眼下的局面彻底失去了掌控,不管是在武力上还是谋略上。 归根到底还是武力。 这终究是一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由民众聚集而来的权力都能做到这一点,当个体的武力差距真切的体现在面前,境界的高低早已不是压死人这么简单,来自道行上的实力能够将低级修士碾死,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主魂的不死眸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灰袍道君。 那是一个消瘦的中年人,高高的,像是一只鹤。 他的面容毫无暴戾和冷冽,反而是淡淡的傲然在眉宇舒展,双眸细长,低于眼帘之中,睥睨天下。 往台阶一坐,倒像是一位得道高人返回了自己的道场。…。。 舒展,自然。 以及无需言说的平静。 涂山君静静的打量,那老鹤倒也没有催促,反而是饶有兴趣的开口。 问道:「你这法子倒是新奇,老朽我这么大岁数还不曾见有人能利用器灵的路子为自己二世之身,不如教教老朽。」 涂山君说道:「找个人,让他帮忙把魂魄抽出来,再填进法宝。」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老鹤认真思考起来,并且还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待我活不 下去,就试试你的法子。」 「既然连如此机密都说了,说出一个名字就这么困难吗。」 「一个名字。」 老鹤颔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我只要一个名字。」 欧阳求仙的眼中并不是贪婪,而是警惕。 讯息说的太玄乎,宛如奇迹,却言之凿凿,确信有物,他才来到这里。 他一瞧这尊魂幡,就明白可能是自己中计了。 这世上不可能存在能够无限进阶的宝物,如果有,那也一定是活物,譬如修士本身。在他面前的尊魂幡,毫无灵性,连寻常器灵神兵那种充盈的灵光都没有。 说它是器灵类宝物,不如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法宝。 尊魂幡能够避开器灵宝物的特性,进阶而不被毁灭灵性,或者说,尊魂幡的主魂本质上并不是器灵,只是一个拥有神智的阴神,所以才能在一次次的火炼下保持神智。 看似是器灵,却只是宝物的一道附庸。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若神兵是如此模样,也实在令人失望。」 所以欧阳求仙才会将涂山君看做同辈。 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能保持自己的神智而不损,演化出类似器灵宝物的路来完成自己的二世。 正因如此,他才愈发确信自己中计。 有人想要算计他,或者说也在算计这么将自己的灵魂炼入魂幡的修士。 涂山君当然知道是谁。 只不过,这个名字他却无法脱口而出。 这老鹤知道是谁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他能挑拨老鹤对付阎浮也不失为一条妙计,这样大概率能破坏阎浮的谋划。 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无法掌控道君的行为,以欧阳求仙这谨慎大胆的行事风格,他说出阎浮的名字,陨炎道兄就会死。 为了防止和同阶交手,或者说无奈下必须出手,老鹤一定会选择从陨炎道兄身上得到突破。 破坏一个道君谋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抹杀他最关键的棋子。 涂山君本意是徐徐图之,也没想到自己渡劫会引发这么浩大的景象,索性就借着这一次劫难,顺便看看能否解决陨炎道兄的问题。 如果他说了,有可能借助欧阳求仙之手断了阎浮的谋划。 可是结果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是想救人,不是要杀人。 「还不说吗?」 「我的耐心不多。」 老鹤慢悠悠的开口,他看向了远方。 继续说道:「玉家有两位道君,一座神兵,我困住的这些小辈,背后尽是高人同道,有些人连我见了,都要拱手行礼,称呼一声前辈。」 「很多人,我得罪不起。」 「但,你就算上一世是大神通者,现在你这魂幡也只是圣兵。」 「只要老朽执掌魂幡,你总会说的。 老鹤的目光转动。 那双眼珠像是要看透尊魂幡。 「你不是来夺宝的?」 「是,也不是。」 「你觉得我上一世一定了不得?」 「难道不是吗。」 「你就没想过魂幡有可能真是一件能够成道的宝物。」 「都说器灵宝物蕴藏成仙的秘密。」 「呵。」 老鹤收回眼珠,笑了一声:「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执掌了一个什么宝物,拿到了什么逆天的机缘,从此就能道途坦荡,一路成仙,那他就实在太天 真了。」 「那样的人走不远,也活不久。」 「成仙靠的是自己。」 「我不信什么成仙的秘密。」 「成仙没有秘密。」 「道之尽头,就是仙!」 「我之真魔道,就是最正确的路。」 欧阳求仙看向了不死眼,就算面前的尊魂幡和他所想的不一样,是一件天造神器,真的能够进阶,也只是他仙路上的辅助,不该是仙路上的主角。 主角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不过,闻听尊魂幡的话语,倒是让欧阳求仙心中多了几分疑惑。 难道这真的是一件货真价实的神器。 和他刚才向众人讲述的一模一样? 那岂不是太有违常理。 但不管如何,神器如今就在他控制之下,不管是谁率先抵达,他都能轻而易举的拿走。他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到底是谁给他传递了消息,他必须确认对方是谁,否则他不好判断。 隐隐几道气息的浮现让欧阳求仙神色凝重起来。 刚才的宁静致远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无端恐怖。 「名字!」 欧阳求仙起身俯视。 细长的眼中满是居高临下的漠然。 涂山君清楚的知道。 这已是他最后一次询问。 「说起搜魂的手段,老朽略懂一二。」 「做为吞魂炼魄的主魂,你应该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是。」 涂山君大大方方的承认。 搜魂是极为痛苦的。 没有哪个修士能够承受得住暴力搜魂。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一个人的天灵盖打开,伸进去一只大手。 搅碎打磨,摸索搜寻大手主人想要的东西。 想要避免只需要说出一个人名。 名字,上下嘴唇一碰,就出来了。 他更恨不得大声的在欧阳求仙的耳朵边上喊出那个人。 可是,一个名字是轻,一条人命太重。 重到他根本无法背负。 重到他只要说出那个名字,那余生不管如何,他必将活在悔恨之中,重到他说出这个名字,就会彻底崩坏了道心。 哪怕这世上真的有仙,会是一个道心崩坏、自暴自弃的人能成的吗?! 不说成仙,他也根本不会将祸患引向紫道虚。 当年,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帮助道兄拿到传承已让他懊悔,又怎么可能再引大敌。 ‘阎浮道君。" ‘我小瞧你了!" 涂山君面色阴沉。 他明明知道对方是谁,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 「既然如此,就由老朽亲自来寻吧!」 欧阳求仙张开枯槁的大手。 39314771。。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01、自爆 人群中。 紫道虚神情紧张,面色变幻。 他没想到竟会有道君当面。 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恳请道君出手相助。」 紫道虚言辞恳切。 现在能救涂山君的人不多,阎浮道君就是其中之一。 「我救不了他。」 飘渺的声音在紫道虚的心间响起。 「就算他落入欧阳求仙的手中,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能让尊魂幡的阴神更多,他还能借此提升实力。」 「就像是欧阳求仙说的那样,要不了多久,圣兵进阶神兵,直指仙路。」 紫道虚说道:「可是,这样天下人如何看他。」 「莫说天下人,这岂不是让我那兄弟受制于人。」 「来日见了惊鸿,我这张老脸,如何以对。」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人这一辈子,总会受制于人,谁也不例外。」 「难道旁人能受制于人,他就无法受制于人,还是说为了面子问题就要打生打死,连自个儿的性命都不要了。」 「既然道君不愿意施以援手,我也不再多言。」 紫道虚向前一步。 无边法力自身躯蒸腾而起,黄金血沸腾,身上浮出淡淡金光,在九阳炎神法袍的映衬下,宛如一尊从远古走来的黄金战神。 「你这是送死!」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今日我见兄弟性命垂危而不出手,岂不是畜生不如。我修这鸟仙又有什么意思,枉费了一身战力。」 「天地许我成道。」 「我这一身修为,合该在该使用的任用。」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一步踏出。 气海迸发。 天空的神阳似乎也更加的明亮。 「前辈。」 洪亮。 响彻。 让本来安静的天下骤然寂静。 鸦雀无声。 众人似乎都在一刻面容紧绷起来,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在道君面前大呼小叫,而且还是这么的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喊话道君呢。 欧阳求仙的身形一顿。 旁人不知道,他清晰的感知到那人的灵机气息是冲着他来的。 于是他侧眸转身,想要看清楚是谁。 「是他。」 天阳神宗,圣人,也是他留意的三个目标之一。 欧阳求仙的目光停留,接着回转落在了阳刑天的身上。 阳刑天神色剧变。 「请住手!」 第二声传来。 欧阳求仙饶有兴趣的收回目光,朗声道:「你认识他?」 陨炎答非所问道:「还请前辈遵守各家约定,莫要与小辈们动气。」 说着微微拱手:「玉家老祖早就与各家老祖有约,不可干涉小辈之间的夺宝,前辈宣扬这宝物如何逆天,又有什么依据。」 「据在下所知,尊魂幡是玉家感念道兵和玉家女婿的帮助,从而耗费资源帮忙进阶。」…。。 「若真如前辈所言。」 「玉家何不自留神器。」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众人纷纷回神。 刚才他们被道君所讲的事情震住,一个个早忘了眼前的凶险,现在回过神来,仔细思索之后才发现这身着金袍的老头儿说的很对。 既然神器如此厉害,玉家怎么不自个儿留下,还 要做顺水人情让各家都来夺宝呢。 本来一介极品道兵进阶就已经足以让圣人眼馋,更不用说能够进阶的神器,那就真如道君所言,是一条能看到希望的仙路。 如果他们是玉家老祖,肯定会昧下宝物。 「对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宝物,那玉家早该昧下,根本不会让蒙植活着走出来。」 「玉家是大族,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听到不同意见,众人像是看到稀奇的物种,纷纷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他,还有人信大家族的信誉啊。 信誉这东西本来就是浮动的,尤其是古仙楼这种重利的势力,所谓名声信誉,同样有价格评判。 「……」 「与其说这宝物是神器,不如想想,玉家是怎么让器灵宝物进阶,却又能保护下器灵神智的。」 「那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神器喽?」 「不能说的这么绝对,这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然玉家年轻一辈的提升没法解释,只不过,肯定没有道君说的那么玄乎,不然哪里轮得到我等大圣出面,宝物底细,各家老祖都都能看出个七七八八的。」 「道友所言在理。」 「……」 欧阳求仙咧嘴一笑。 他虽没得到答案,其实心中了然。 这出言之人必然认识魂幡。 就是不知道他胆子为何这么大,敢让道君住手。 不过,这么一看的话,此人的嫌疑就能排除。 如果是他泄露的消息或者是他背后的人泄露消息,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加深自己的嫌疑,更不用说还是冒着生命的风险。 那也就是说,要么是玉家要么是组织。 玉家和他没有大仇。 如果这神器真有这样的能力,玉家肯定不希望其他道君知道。 那就只有一个。 ‘组织。" 这手段和组织真的很像。 越像,越让欧阳求仙心中生疑。尊魂幡确实强大,还不足以让组织冒这么大的风险,除非,组织提供给他的消息都是真的。 联想到刚才器灵说的话,欧阳求仙心中咯噔了一下。 如果都是真的。 他岂让一件神器暴露在天下人眼中。 ‘难道是我看错了?" 欧阳求仙骤紧眉头,仔细的看向魂幡。 「组织知道神器是真的,但是,碍于玉家的威胁不好出手,所以才知会给我,他们没有给我假消息。」 「组织想让我拿走,然后再从我的手中取走。他们算到我会大肆宣扬,正因如此,才更好将天下人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等他们从我手中拿走尊魂幡,也不会有人注意他们。」 「等等。」 「我好像误会组织了。」 「是玉家!」 「这手段越像才越不是。」 「宣扬天下后,谁最受益……」 「无疑是玉家。」 「玉家想要神器,却又害怕,所以想出这么一出毒计。」 欧阳求仙现在有点相信尊魂幡确实有说的那么神。 暗道一声:「坏了,着了道了。」 如果一切正如他推测的那样,很快玉家二祖就会带着器灵神器出手。 将他打死后再宣扬他逃走了,岂不是正好让他背锅,又能获得一件能够进阶的神兵,然后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 「我得走!」 欧阳求仙当机立断。 一把攥住尊魂幡。 轻轻一拽,将之从拜将台上拖了起来。 「放下!」 大日神征。 神阳拳意恒空,宛如一座撼地天星。 金发狂舞。 悍然出拳。 轰隆! 道君的护体罡气撑开,欧阳求仙闷哼一声。 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去惊讶道:「没想到如今的小辈已经成长到这般境界。」 单手结印,一道真魔大掌轰然爆发,瞬间就碾碎了狂瀑银河般的灵机气息,也将那天星神阳淹没。 「在老朽的眼中,圣人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蚍蜉,区区蚍蜉又如何能够撼动青天。」 「去。」 又是一掌劈出。 嘭。 陨炎猛的喷出一口黄金血。 身躯宛如湿哒哒的毛巾,被随意的摔出去。 欧阳求仙没有再继续出手,他对自己的手段很自信。 拿起魂幡后,神识一扫。 轻疑道: 「咦。」 「尊魂幡的主魂呢?」 「没在幡内也无妨,待老朽招魂!」 …… 没有提示。 在欧阳求仙拿起尊魂幡,法力挥动的时候就彻底绑定。 丈许魂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一位道君的充盈法力好似让涂山君看到了无尽星海。 不管他如何任用都不用担忧法力储蓄的问题。 未知空间。 虎冢。 赤发鬼王猛的睁开双眸。 不死眼轮转。 尊魂幡的召唤来临,已让他来不及多想。 「逆神道印。」 口诵真言。 双手结印。 结出倒行宝塔。 「爆!」 欧阳求仙猛地回头,赶忙松开尊魂幡。 黑红色的丝线从幡面飞出,缠绕在了欧阳求仙的干枯的手上。 「撒开!」法力勃发,内景天地与此方的天地重合,欧阳求仙面色一戾,他没想到尊魂幡竟然要自爆。 圣兵自爆,哪怕他是道君,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也会受伤。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才刚入手魂幡,还没来得及仔细祭炼,否则宝物的自爆一定会反噬阴神阳神。 「想死?!」 「本座就让你先死。」…。。 「真魔天灭法!」 欧阳求仙毫不犹豫的出手。 他既然刚才被小辈的一拳忽视了圣兵的自爆,就要赶在自爆前彻底毁了圣兵。 他也不管这到底是否是一件如他说的那样的神兵了。 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晚了。」 「哈哈哈!」 一口横生獠牙张开。 尊魂幡顶端的三面骷髅恶鬼放声大笑。 肉眼可见裂纹遍布。 紧接着, 无穷能量像是被压缩到了一个极点。 然后在一瞬绽放。 黑光闪耀。 天空似乎在这一刻裂开。 大地也骤然崩碎。 近距离的几位被老祖神通笼罩的天骄道子早就变了脸色。 不等延展,黑光彻底淹没神光。 一众大圣神色骤变,纷纷撑起护体罡气,不过更多的是撕开空间想要远遁的修士。 遁光再快 ,也根本就快不过圣兵自爆,若是一般的圣兵也就罢了,尊魂幡聚集了两千多万的阴神,内成大界。 这样的圣兵爆炸,无异于是一个小洞天在坍缩到极致的时候发生恐怖的毁灭。 轰!!! 时空在瞬间静止。 接着,如同一个破碎的镜面,寸寸龟裂。 39314168。。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02、噬君 欧阳求仙掌心一攥。 左手处的尊魂幡忽然幻灭。 细长眸子毫无异动的望向前方。 这万水千山的湮灭根本不足以让他产生心绪上的波澜。 唯一让欧阳求仙的疑惑的是,他的法力损耗有一部分未经允许融入魂幡。 当即神定,锁住丹田法海,平淡的说道:「万法归元,灭法盛昌。寂天地造化,施于吾身,以成大界无漏。」 「千般术,万流法。」 「修我真魔不灭。」 「岂是尔一个连前路都活不明白的误道者能窥探。」 消瘦的身影立于天地,像是一根天柱顶天立地。 哪怕周身破碎不休,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在他的身旁,就是最稳固的世界。 欧阳求仙冷酷的声音响彻。 「若你前世尚在,本座尚且敬你三分,如今不过是区区圣兵自缢,安能令本座色变。」 「就算你能炸开天地,碎裂虚空。」 「本座亦如履平地。」 这世间,能杀死道君的只有道君,也唯有道君级的***才能让他的面容闪过惧色。 不过是一件绝世圣兵的自爆,就算以如今演化的局面,绝世圣兵将彻底抹除万里山河,也不过是让他轻伤。 区区轻伤,气息一运,自痊愈。 「出!」 一只小铃铛出现在欧阳求仙枯槁的手中。 叮铃。 破碎的天地当即止住。 虚空中。 虎冢。 赤发鬼王轻声呢喃:「尊魂幡进阶绝世圣兵自爆威力甚大,却依然不能撼动道君之躯。」 他在看到陨炎道兄沸血出手的时候就明白了圣人和道君之间的差距,圣人和道君看似只相差一个境界,实际上犹如天堑,更不用说圣人五步。 也就是尊魂幡积累强大,仗着阴神煞气晋升圣兵后,极大的弥补了涂山君自身战力的不足。 不然,欧阳求仙不会称呼尊魂幡为绝世圣兵。 在他的眼中,进阶圣器的尊魂幡在一众圣兵之中也是极为顶尖的,哪怕是他手中的许多宝物也根本比不上魂幡,唯一称得上超越的唯有那地魂定仙铃。 但,那可是他耗尽家财才炼制出的神兵。 就是没想到,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寄宿圣兵的主魂是个疯子。 还不等他掌控魂幡,那主魂就启用了自爆。 若是一般时候,宝物自爆皆在宝主念头,引动神识才能启用,偏偏这宝物内有主魂,趁着他出手的那一个空挡引爆宝物。 他就是想要阻止也晚了。 「我早就知道。」 涂山君神色平静。 就算有着境界上的差距,但他所用也并不是常规手段。 这样的手段也许一辈子只能用一次,一旦用出来,八九成是要死的,尽管涂山君早有设想,然而这般用出,也确实是无奈之举。 既然不能谈。 也就没有必要多言。…。。 更无需再维持所谓的高人风度。 毕竟,他本来就是一头恶鬼。 冷霜的面色浮现狰狞,白面骤然化作铁青,口中蜷缩的獠牙肆意挣脱:「无岸归墟!」 嗡! 内界伸展。 一座无边的蛮荒大城坐落。 「反噬。」 铃铛声一滞。 在白色神光庇护下的玉灵官清晰的看到那拜将台上的消瘦 中年出现了片刻失神。 紧接着无边黑光如潮水蔓延。 识海内。 莲台道座。 盘坐其上的道君缓缓睁开双眼:「何方孽,踏雾来,见道不拜?」 吧嗒。 铁靴落。 龙行虎步。 一道挺拔身影在四方浊气沉降的时候显露。 影随行,煞聚于身。 黑红色的波纹涟漪宛如臣子缓缓退却,却不敢离开那走来的高大身影,倒像是附着于身的仙絮在微风中翻卷飘动。 王冕、法袍。 前后共十八条珠帘垂下。 珠帘微动。 冕下是一张青面,黑红不死眼平视前方。 他没有回答也不曾多言,而是再次踏出一步。 「既见真道。」 「你也该死而无憾!」 一言落。 漆黑火***。 那身着王袍的高大鬼王燃起焚天烈火。 少时。 只剩下一副骨架尚存,就连高昂的头颅也低了下去。 道座之上的道人如常的挥手,烟尘就像是不该沾染在道君身上的尘埃,向着远方飘去,接着在途中化作虚无。 就连那站在火焰中的骨架也是如此。 骷髅恶鬼,艰难的开合。 他也再次迈出一步。 轰。 一步踏出,焚身烈火消失无踪,血肉重塑,筋骨长成,就连身上的王袍冠冕也重新复原。 涂山君的不死眼掠过,沙哑难听的声音响彻寰宇:「不化骨、不老尸、不灭魂,铸我不死道身。」 「朝闻道,夕死可以。」 「我从地狱来,蜉蝣问真仙!」 赤发鬼王抬起青黑鬼手,紫黑色的指甲断裂,在半空中挥洒粘稠鲜血,凌空画出一张符箓,那好像也不是符箓,而是一面巨大的书页雏形,在比划勾勒下,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欧阳求仙。」 「尔,是真仙吗?」 面对鬼王的询问,道君泰然稳坐,古井无波的面容却浮现了一丝异色。 他明明刚才不费吹灰之力的灭杀了闯入他识海的鬼王,怎么眨眼的功夫这妖孽就重新凝聚,而且其来源不是别的,分明是他自个儿的法力。 也就是说,在这样的状态下,偏偏他无法像刚才那样彻底锁住法力的运用。 「这是什么神通?」 欧阳求仙疑惑。 不管是什么神通术法,不消灭鬼王反而是最好的。 「既不是真仙,生死帖上有尔名!」 「生死贴,好大的口气。」 「可惜没有人能定我的生死。」 踏空而行的道君出现鬼王的面前,枯槁的大手毫不犹豫的落下。…。。 一掌落,万千灵机气息骤然停滞,顷刻间,面前神韵十足的赤发鬼王双眸彻底失去颜色,呆滞的放下了已经书写好生死贴的手掌。 嘭! 赤发鬼王的头颅骤然炸开。 欧阳求仙诧然。 少顷。 宛若打印般,重塑了无头的身躯,双眸神色依旧:「欧阳求仙……」 又一掌落下,欧阳求仙诧异道:「禁制?」 还不等他仔细探究,一阵黑光彻底颠倒了天地。 …… 陈天跋早就激发了家族底蕴。 显然,在那恐怖的黑光潮水下,他的底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活下来,陈天跋大怒道 :「靠,早知道就不来凑这该死的热闹了,这是要丢了自己的性命啊。」 怒后则是无奈。 他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说那些天骄道子还能活下来,因为他们全都拥有老祖赐予的保命宝物,或是因为本来就机缘鼎盛,拥有足以硬抗的底蕴。 他做为半吊子,不上不下,则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 说厉害吧也不算,说差也还行。 正是如此才愈发不甘。 「唉。」 「时也命也!」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不会来凑热闹。 上一回在万物城见到尊魂幡就差点丢了小命,现在就更不用了,已经板上钉钉要死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我活下来,我绝不会再掺和尊魂幡的事情。」 当然,这一次他活不下来,而且,就算侥幸没死,尊魂幡都自爆了,以后他还如何掺和,这世间又少了一件器灵宝物。 今日争夺宝物的景象,着实让他见识到了器灵宝物现世后的盛况。 嗡。 黑光涌来。 谁料。 就在距离他不远,好似一道通天的墙壁立于身前。 陈天跋猛的瞪大眼睛,赶忙寻上天空。 天空浮现了五道神通大异。 一钟囊括古今。 一剑裂开长河。 一旗铸就无上屏障。 一葫芦将众人托起。 …… 「可惜了。」 幽幽叹息传来。 少年身影站在天空。 「有什么可惜,当日我们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团白光站在少年的身旁,他正操控着一座无穷大钟,将这浩然天地完全笼罩在大钟之下,就连蔓延的黑光都陷入其中。 远天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和庆幸。 说道:「赶来这大雾中央的幸亏是道子天骄,尽有各家长辈的护身符,不然一个都幸免不了,这件事结束,玉家要给各家一个交代!」 「不错。」 「此番必须有一个合理的交代。」西方执掌杏黄旗的道人冷冷的说道。 不仅仅是交代,如果不是他们六位道君赶来,出手压缩了影响,别说中央的道子天骄跑不了,各家年轻一辈都要遭到一轮清洗。 在列的大多都是千年难遇的天骄。…。。 更不用说每一个都惊才艳艳,基本上都是能成道的苗子,是下一代的抗鼎修士,一旦折损就好重新培养,相当于落后也一个时代。 如何能够和前人竞争。 又怎么在这一世完成大计。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是玉家自导自演了一场。 少年苦笑一声,拱手道:「玉家一定不会为自己的错误开脱。」 「道友还是先顾好眼下吧。」 「那真魔道的年轻人还没有死。」 …… 最中央的清浊二气震开,显露出人影。 灰袍中年再难维持风度的面露阴沉,瞥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 口中的腥甜已经抑制不住。 他根本没想到,绝世圣兵的自爆会造成这么大的威力,不仅炸碎了他小半身躯,还让他神识受创。 他明明没有认真祭炼才对。 肉身的损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玄功一运,骨骼生长,血肉重塑。 哪怕只剩一滴血,也能做到滴血重生。 最要命的其实是神识受创。 这可不是运功就能恢复的,神识受创非药石不能医,还必须是对症下药的天材地宝。 顾不得身上狼狈,凝视天空,那六道身影站于六个方位。 欧阳求仙横目下来,四周的天骄道子早就不见了,一看就是那六人的手段。 眼看如此局势,哪怕是欧阳求仙也不得不斟酌。 少年向前一步道:「欧阳道友,你知罪吗?」 欧阳求仙臂膀一抖。 身躯骤然弥补。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事。」 「你要给各家一个交代。」 「我若说不呢。」 少年继续道:「有半个不字,教尔身死道消!」 39314271。。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03、交代 好大的口气!」 欧阳求仙玄功一运,长出手脚完整身躯,再压下欲裂之颅,镇定三神,稳固了灵机气息。 荡却狼狈,淡淡地说道:「我要来,天地不能阻,我要走,人间不可留,红尘浊世,谁能挡我欧阳求仙!」 玄功参造化。 全真全真魔。 无穷玄光勃发,万千辉光耀九天。 欧阳求仙此刻彻底展露道君之威。 煌如天渊星辰在无尽虚空绽开出独属于他那样的花。 那是一朵灰色的青莲,下镇幽冥,上穷青天,万古恒久,不见珠光衰落。 万物朽而莲不朽,千类寂而道不寂。 「道法。」 「真魔青天花!」 欧阳求仙踏空而行,好似一位俯瞰天地的神君。 人群之中,大圣高呼道:「那是?!」 「不会错的。」 「那是一朵花。」 「这就是道花。」 一众圣人纷纷穷亮起眸子,似乎想要看清楚道君是如何出手,更想知道道君是如何成道。 然而光是那道花之威,就像是混沌袭来,青莲摇曳,众人在威压下不由倒退,修为低劣者,当即鲜血沸腾,丝丝鲜血顺着七窍流淌出来。 「道君。」 「有道之君。」 「这就是展现出真正姿态的道君吗?」 「他显化的不是花,是道!」 众多天骄道子纷纷心驰神往。 「大丈夫,当如是!」 其中为首的几人,相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经此一役,他们的眼界和底蕴彻底打开,也是时候突破第二步进阶圣人,身为天骄道子,当他们成道的那一刻,也绝对是最强的一位。 远古的黑光燃爆未让他们动摇,直到这天地灰暗,由一株神莲统治。 天地间已是一片深沉,越是直视那青莲越会被引动内心,那是一种难言的快意,似乎让他们看到古之大魔道君的风采。 那是何等的爽快,肆意! 这等人物,少年人凭什么定罪生死。 甚至豪言身死道消。 众人都看的清楚,那少年也是一位道君。 不仅是少年,位列六方的气息无不显示各家老祖来到。 有人已经认出自家老祖的豪光。 如果是一众老祖出手的话,集合六位老祖之力,一定能让欧阳求仙死在这里。 但,老祖为何要出手? 费力不讨好的帮助玉家立威吗? 就算老祖们真要欧阳求仙死,那也是各家老祖想要欧阳求仙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的死,而不是出手帮助玉家。 说时迟,那时快。 欧阳求仙双手结印。 道法凝芒。 真魔青天顷刻间化作三万六千锋,在他手中汇聚成一柄神光天灭剑。 欧阳求仙就像是一只孤高的鹤,挥动了自己的神翅金爪。 最为锐利的道光展现,似要彻底割裂混沌,更不必说,在挥动的同时,万羽归元,天灭法至,哪怕是恒久的天地也被这一击搅乱。…。。 有道之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道法随行。 在道的比拼下,哪怕立时分出生死也根本不意外。 那少年看起来瘦瘦小小。 他的眸中却孕育着沧桑,那是一种横跨时间的平静。 那瘦弱的身躯附着上了一层冰霜,霜 华映上苍霞光,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金鳞甲衣,他并未言语,只是抬起手指向前一点。 一点寒芒乍现。 神光湮灭,剑锋消融。 少年的一步走出,为混沌重新开天辟地。 双手一印,整个天地都被霜雪冻结。 在他人的眼中,只觉得刚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那毁天灭地的光芒就彻底被冻出真形,紧接着,吧嗒一声,碎裂化作烟尘飘散。 欧阳求仙神色猛然一震。 凝最强道击,竟然被那少年随手破落。 这让他神情惊讶的同时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叫,玉天敌。」 「玉天敌?」 「有劳诸位道友坐镇。」玉天敌拱手看向五人。 道君出手,天地灭绝。 他若是放开了手脚,此地怕是会化作无尽虚空三千年缓不过来,也正好有五人护法,可保天地周全,也保一众道子天骄的安稳。 「前辈实在太客气。」 「这真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 「……」 众人态度大变。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玉天敌缓慢开口,接着双手结印。 沉声道: 「天穹雪,施神掠,悬于道花开三合。」 「浴银血,霜法阙,大镜诸世映寒月。」 「广寒大镜!」 印落。 混沌失色。 宛如开天辟地般,一轮月牙像是斧钺锵开了天地,在霜雪雾气遮掩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浩瀚无垠,好似就连深邃的天渊都被它照亮,也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那是一种何等神圣广袤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沐浴的根本不是此时光。 而是蛮荒月。 连接远古和近代。 月如磨盘,绘有一座无穷宫阙,好似真的居住了神灵仙君。 在神君的辉光下,道法交织,仿佛在一瞬间,所谓的三千大道都成了她手中的丝线,由一座落在宫阙中的纺车纺出。 月如盘,也似钩。 古老的大镜倒映着消瘦少年的背影,在那遥远的天空中,三朵道花悬于虚空轮转不休。 「三花道君?」 欧阳求仙终于变了神色。 再不复刚才的张狂。 他一个一花道君如何是三花道君的对手,而且他还被绝世圣兵反噬,肉身受创,神识遭震,本就不是最佳状态。 在那轮荒古大月的威压下,欧阳求仙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面色骤然苍白起来。 遭受挤压的牙齿止不住的打颤,眼中闪过恐惧。 少年所言非虚。 不,那也根本不是什么少年。 此人名为玉天敌。…。。 玉家大祖。 三花境道君。 嘎吱。 血肉在哭喊,筋骨在崩溃,勉强支撑的身躯发出绝望的声响。 欧阳求仙难以置信的看着越来越低的身躯,面对那轮蛮荒大月,他竟被压的直不起身。 并不是他想要顶礼膜拜,而是身躯不允许他站起来。 「不!」 「不可能!」 欧阳求仙大吼。 一口精血喷在胸前。 叮铃。 神兵护佑身躯。 欧阳求仙嘶吼着从牙缝中咬出口诀:「地魂定仙铃!」 「神仙游!」 如仙鹤的高瘦身躯被碾在一处,好似枯瘦的古木树干,想要艰难抬起都是一份奢望,身上的灰色法袍如铁甲垂下,与狂舞的长发形成鲜明对比。 一众大圣震惊不已。 那是何等恐怖的出手,又是何等令人难以置信的表现。 一位有道之君竟被逼的无‘法"施展,只能祭出神兵都无法为自己身躯开脱,而这一切都源自那天空中高悬天地的荒古大月。 月影照。 显少年游。 尽管众人都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少年。 「我绝不可能死。」 欧阳求仙嘶吼长啸,头顶神铃的他妄图撕开大月神空遁入域垒逃出升天。 玉天敌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玉家老祖,三花境道君,说杀人就杀人。若敢吐出半个不字,就必须在众目睽睽下身死道消。 「道不可辱。」 「我大族威严不可触。」 「杀你者。」 「玉家大祖,玉天敌!」 「死!」 无限辉煌月,镇朔古今血。 大镜下。 欧阳求仙完整的身躯骤然崩碎。 宛如瓷器被一击击碎,暴露出无数裂纹,更像是走到了尽头的生命不得不粉碎在天地间。 已经无法可用的欧阳求仙大吼一声。 周身化作一道灰色的光芒投入了头顶的神铃。 那撑天的青莲也在同一时间蜷缩缩小、塌陷,彻底篆刻在神铃上。 神铃在磅礴生死的催动下,化作一道神光撕开了玉天敌的封锁,也破开五位道君的镇坐,投入虚空,堕入域垒。 风吹雾散,月隐去。 玉天敌挥手,漫天神光将天地恢复了原状。 那执掌杏黄旗的道人沉默半晌,开口询问道:「前辈难道就不怕他活出二世,危害玉家吗?」 玉天敌脚步一顿,淡淡地说道:「他活不出。」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 遁开域垒的欧阳求仙只觉得天地如此寒冷,没有一个完整的避风港湾。 他想活下去,他还不想死。 但他显然不能再活在东荒大境,因此他要走,他要离开这里,远走他乡,去一个能重新活过来的地方。 「元央域。」 「中皇天州。」 …… 不知岁月流转。 猛然睁开了双眼。 紫道虚盘坐在道场的大阵中央。 黄金血流淌。 万般纹路篆刻成的聚灵大阵和疗伤阵帖奔走不休。 他呼唤来紫阳尊者,详细的询问了当日自己昏迷之后的情景。 在知道清楚之后,紫道虚面无表情的赶走了紫阳。 接着勉强起身,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声音却十分冰冷的质问道:「道君做出这般事情,难道就如此心安理得吗?」 「就如此心安理得吗!」 无尽虚空寂静辽阔。 紫道虚当然不是傻子,整个东荒知道涂山君底细的人不少,但,能够请动道君出手的人更稀少,偏偏他就认识一个。 哪怕阎浮道君是以他为棋子,感念对方的传承和多年提拔,陨炎也甘愿奔走。 他真的将阎浮道君当成一位良师。 感念对方的付出。 然而,此番事变,让陨炎再无法认同阎浮。 一病三十年。 伤势渐愈。 忽一日。 紫阳尊者匆匆踏入地宫道阵。 拱手行礼之后,迟疑道:「师尊……」 「何事?」 「惊鸿来了。」 陨炎愣了一下,微微闭上眼睛。 长叹一声: 「我如何向她交代啊!」 3931466。。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21、试探 “什么假的?” “那小子是假的。” 身旁的书先生愣了一下,惊骇道:“怎么可能是假的,血脉、魂魄,全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些族老会看不出?” “他们也知道是假的。” “但谁说假的就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们只需要有个人坐在那里,谁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且,有时候假的比真的好用。” 罗天鹏冷笑一声,拍了拍书先生的肩膀。 说道:“给我挖出真的来,不管他藏得多好,多深、多么的没有痕迹,都给我挖出来。不仅是他,还有布置了这一切的人,一个不剩的给我挖出来!” “天王,那罗蛮平……”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不信这杀星不知道,只要敢杀了罗天鹏,没了天王坐镇,他手下便会群魔乱舞。 返回的鞅伍盘坐于大阵。 然后顺利的顶替。 “哪怕他是巅峰大圣,只要埋伏妥当,大阵镇压之下,也可将他活活炼做一滩血水。” 黑袍人说的淡然,也听不到任何的肃杀,然而那冷酷却透着平淡的话语传递过来,森然如恶鬼低语。 鞅伍的神色骤然转换。 罗天封的面容平淡,十分平静地说道:“好一记顺水推舟,这样他就能接着鞅伍的身份大肆清洗异己,明面上还是为了鞅伍。” “留着他。”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听,但是现在他顶多掌握一部分权柄。 “我可以杀了他。” 小孩还分了一部分。 “他不能死。” 他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之辈。 便可三分合一。 小孩又偏向这器灵。 如今他们有了这个假少主,还能借助假少主的名义讨伐老天王。 是年迈的右天王,还是族内的哪一位族老。 因此,涂山君的建议他也仔细的听。 “既然他已亲至大教,不如出手宰了他!” 一统大教! 宫内。 罗天封是要报仇不假,可是他不想搞垮阿修罗族,他还想要阿修罗族回到正轨,到时候他将整理好的大族重新交到他独子的手上,以谋划千秋万代。 等到假少主人弃狗厌的时候再揭穿。 对于器灵,罗天封是警惕的。 宰了他,由谁来替代他? 唯有涂山君的话语,让他升起一股不寒而栗。那不是恐惧和害怕,而是一种自脊骨升起的无边冷意。 “杀了他会打草惊蛇。” 杀了他报仇没问题,可是杀完之后呢,谁来掌控大局。 “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当务之急是接管大教,拔除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还有一个大敌需要对付。” 站在一旁的青年开了口。 其实当罗天封死了,左天王入主大教一切就已快要尘埃落定,余下的不过是收尾的工作罢了。 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虚幻的黑袍身影出现在一旁。 “如此,等到时机成熟,他便可名利双收的拿下圣主之位。” “喏。” “我要查出是何方人士相助他,是族内的还是外族的。” 一旦大乱,各方势力一定会瓜分了阿修罗族,到时候大世乱不乱他不知道,阿修罗族肯定不会维持现在的状况。 众人神情振奋,他们都知道大敌是谁。 刚才左天王的表演没有让他变色,教内族老的摇摆和修士的沉默同样没有让他错愕惊讶。 “其次,他死了大局会乱,以我现在的模样还无法掌控大局。” “我那独子年幼,需要时间成长。” 罗天封沉声说道。 在看到手中尊魂幡后,他眯了眯眼睛:“你说的也对,总归要杀他,我们的力量不能太弱,我需要恢复,你也需要提升一定的实力,如此,我也该往那个地方走一趟。” “蛮平。” “在!” “去镇魔渊。” 罗蛮平沉吟道:“教主此时身躯不稳,镇魔渊内多是……” 罗天封道:“我自有考量,听命行事吧!” 他说的决绝,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丝毫没有顾及罗蛮平是不是担心他的身躯情况。 “喏。” 罗蛮平无奈答应。 圣主什么都好,就是决定的事情他人不管是否有意见都要咽下去。 就算说出来也得按照教主的意思来做,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也怪不得教内修士有时候会不认可教主,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镇魔渊位于修罗山下。 地下九层。 乃是关押敌人、对手,以及犯了过错的阿修罗族修士的地方。 许多年下来,积攒了不知道多少人。 至于为何不杀了,阿修罗族有自己的见解。 犯错受法的可以借此改正,杀了反而不好。 对手和敌人可以换取被其他大族抓走的族人,而另外一批则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譬如功法秘籍、天材地宝,镇魔渊到底关押了多少修士,连身为圣主的罗天封也不清楚。 走过了长长的通往底下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魔渊如地狱。 倒悬于山下。 而那些大阵空间镇压的则是一个个身负奇异的修士。 罗天封没有在上三层过多的停留,也迅速的掠过了中三层,来到第七层的时候,灵机变得很是不同。 罗天封选中了一块阵法。 一步踏空,眼前的空间传来冷意,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大雪。 雪峰巍峨。 却有一颗劲松如参天古树遮盖了天地。 古松下,闭目的白衣修士睁开双眼。 他的双眼很是奇特,竟然是灰色。 而且他的样貌也与寻常的修士不同,皮肤如雪,不是冷白而是真正的如积雪堆砌而成的,头顶的双角很是洁白却也异常粗粝。 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了,一张口,獠牙锯齿般展开。 “很久没有人来了。” 雪鬼话音落下,身影已经出现在鞅伍的面前。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一旁足有丈高的赤脚修士已出手拦住了他。 雪鬼惊然,迅速后退,漂浮在松树下,冷冷注视着出手的高大修士。 “雪松妖道。” “四百年前杀我阿修罗族弟子二百九十一人,只取心头战血,被修罗十法之风追杀百万里,于北地寒天擒拿,困锁于阿修罗族镇魔渊。” “据说你炼的功法很不寻常,需要我族战血才能发挥。” “逼问了你许久,受刑千种,未吐露一言。” 青年的话语让雪松妖道侧目回神,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谁?” 他仔细的嗅了嗅,皱眉道:“你的血……” “我的血很纯。” “只可惜你饮不了。” “说出你的秘法,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青年直视雪峰大树下的妖鬼,神色淡然,像是根本没有将这妖鬼放在眼里。 以他的实力也确实不用忌惮这山圣境界的雪鬼。 他来到这里就是想要得到那门能够利用阿修罗战血提升实力完善道法的术法。 当然,既然酷刑不行,总是有其他办法的。 以前没有,现在他正好有了。 雪鬼冷笑一声:“大言不惭!”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赤脚修士的对手。 但他有恃无恐。 只要不说出秘法,那他对阿修罗族就还有用。 有用就不会死。 青年从袖袍中掣出一杆三尺长幡。 轻轻摇动道:“以前留着你是因为无伤大雅,你的术法虽然奇异却又不值得耗费力气,顶多是针对阿修罗族战血罢了,关着你比杀了你更好。” “现在不同了。” 在他摇动魂幡的时候,一道黑金法袍的赤发身影出现。 罗天封笑着说道:“道友。” “这算是咱们合作的诚意。”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的秘术。” “请吧,道友!”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似乎想要看看这赤发顶角修士的实力。 做为尊魂幡幡主,他当然知道魂幡能吸纳修为不高于主魂的修士阴神,因此他也没有挑选更强大的,而是选中这个山境的雪鬼。 若是涂山君当真拥有不俗的实力,他也不介意为魂幡纳入十位炼虚阴神。 哪怕只是山境,有十位炼虚组成的大阵,也足以坑杀巅峰大圣。 尽管雪鬼的脸上满是忌惮,却并不是对那身着黑金法袍的修士,而是站在青年身旁的赤脚大汉。 他长时间得不到灵气滋养被困于这方天地,一身实力早就不剩下几分。 但是当年的他也绝对不弱,不然不会大肆捕捉阿修罗族人,更是能躲避修罗十法之风的追捕长达数年之久,只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哪怕他如今虚弱到这等境界,同样不是随便一位炼虚境修士就能杀死他。 雪松妖道冷笑一声说道:“道友如此趁人之危,非好汉之举。” “哦。” 身着黑金法袍的双角鬼圣淡淡地看了一眼雪松妖道。 目光却一直留意罗天封。 罗天封想要试探他的实力,看看他是强是弱,能否压制的住。 涂山君其实也很想看看,罗天封现在的道行修为能发挥身躯多少实力,好做到心中有数。 可惜他现在并没有掌握主动权。 这老东西给了涂山君不能拒绝的理由。 一尊炼虚阴神对他的实力将是巨大的提升,而且,一旦阴神入幡,立时拥有山境助力。 罗天封眯了眯眼睛:“道友可是需要我来相助?” 涂山君微微摇头。 既然这老怪想要探探他的底细,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他不仅能要击杀这残存的山境,还要杀的漂亮。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 合作当然要基于双方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 “不必了。” “一位即将饿死的山境,不足为惧。” 904、锻圣 独上西楼。 月如钩。 恰黄昏时分,日月同辉。 晚风萧瑟吹动了酒红长发,发丝微动,勾勒出一张跃然画卷的面容。 眉眼鼻梁,笔笔中锋,犹如王羲之的字。 明明的她的面容不是柔顺,反而带着些许棱角,然而那份气度神采,却胜似白日花开,神女下凡。 她,一袭黑红色法袍,金白走线绣出山河衣,头顶日月冠,将满头酒红长发扎成道髻,寥寥发丝垂下。 一步一步,步步坚定,不见丝毫摇晃和媚态,反而带着莫名的庄重严肃,宛如一位有道真修于虚空中踏空寻道,却又坚定不移的走在自己认为最正确的路上。 平静如这暮色的晚霞。 她的手指如葱白羊脂玉,插在袖袍中,唯有在走动时才能看到些许的颜色闪过。 临近山门,终抬鹅颈。 颔首间,低眉掠过精光。 光芒下是一双深紫色的重瞳。 深邃紫色重瞳一眼瞥来,显得她愈发神圣。 早早就在山门前等待的紫阳尊者赶忙上前拱手道:“老师就在福地休养,……” “尊者实在太客气了。” 重瞳女微微一笑,面容淡然不见分毫急躁。 一颦一笑,使人如沐春风,好似在三伏酷日痛饮清泉。 紫阳却不敢托大仗着辈分,眼前的这位不说背景,光是那一身内敛的灵机气息也足以让任何人施以尊敬。 东荒大境,天骄道子榜。 排名第三的万灵重瞳女,涂山惊鸿。 道场对她而言早已轻车熟路。 福地阵法更是不设任何的防备。 因此,她轻而易举的越过长阶楼阁殿宇,一路来到了道场福地,也如愿的见到了在道台修养的金发老人。 老人金色的眸子微微动容,张了张嘴,长叹一声道:“唉,小惊鸿啊,怪我,我……我没救得了他……” 惊鸿盘坐在莲台,开口道:“我知道您肯定也对此耿耿于怀。” “既然有道君出手,已是我等无法阻挡。” “如果我在,我一定会劝您收手。” “您不必为此感到内疚。” “或者说,我并不埋怨于您。” 惊鸿的眼中闪过落寞的神色,宗门应该是知道她和父亲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将消息告知她,并且早早让她进入圣地闭关修行。 等她出关之后,已是多年之后了,距离那件事的发生也过去了三十年。 她同样没法埋怨宗门,宗门师长有他们的考量,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她。 说白了,就算没有道君出手,师长们也不会允许她执掌尊魂幡,宗门对一切不稳定的修士、物件,都比较抵触。 加之欧阳求仙被玉家大祖击杀,她连个具体的仇人都找不到。 不过,她早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不是那个在众人簇拥下杀出重围的无力少主,不是那个只能哭泣的无助孩子,她已成圣,还拥有着重瞳以及最重要的一缕血魂。 血魂依然安稳。 这让涂山惊鸿产生了一个猜测。 ‘或许,父亲,并没有死。’ 她本想开口说出这样一个事情让陨炎爷爷安心,只是,话到了嘴边上,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早已不是那个藏不住的事的小女孩,有些事,哪怕是至亲都不能明言的,何况是关乎父亲生死。 自古以来,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一旦知道的人多了,或许本该成的事情也会不成。 如此,也只能委屈陨炎爷爷。 她此来正是不想让陨炎爷爷太过愧疚,影响了接下来的道途。 在不能明言的情况下,她需要遮掩遮掩。毕竟她自己也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太多的信心,唯一的依仗就是身躯中的血魂鬼影。 “爹啊。” “你在哪儿?” …… 痛。 极痛。 赤发鬼王面目狰狞,已完全不复当年的英俊,彻底变成了凶戾的地狱恶鬼。 他以为自己能够承受血肉之躯带来的疼痛,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然而当尊魂幡自爆化作飞灰的那一刻,他痛的好像脊柱要从身躯抽条爬出。 任凭他如何压制自身的神经,安定心神,运转观想法,也无法抹除这深入灵魂,又从灵魂之中撕扯出来的痛苦。 踉跄起身的赤发鬼王仰天嘶吼。 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少个日夜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满地打滚。 这感觉就好似把他的灵魂从血肉身躯抽了出来,然后放在太阳下曝晒。 脱水。 晒干。 以至于干裂。 像是个在沙漠中即将渴死却又异常清醒的修士。 涂山君咧嘴露出一个抽搐的笑容。 这半个甲子调整,终于让他彻底达到巅峰。 涂山君毫不犹豫的伸出青黑色的鬼手,探入嘴里。 摸索搜寻了一会儿,取出一枚虎符,将寄存在虎符中的铁炉取出安置,随着一道法力落下,汹涌的煞气火焰火豁的催生出熊熊烈火。 “还不够。” “万业天煞火!” 獠牙轻启,一口紫红黑火喷出,有了这一口紫黑火种,整个大阵火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附着而来。 少顷,面前足有三丈的高大铁炉就在火焰下渐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散发出无穷的热气。 看着摆在面前的工具。 涂山君轻轻的拿起一柄搓骨剃刀。 锉刀像是一个管腔,由大到小。 周遭十分锋利,一看就是个神兵利器,只不过这兵器的模样实在太怪异了,让人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用的。 很快,赤发鬼王就把锉刀举到了自己的头顶。 歪头。 攥住锉刀的手狠狠的扎下。 噗。 锉刀斜着扎进了脖子的后面,涂山君双目骤然赤红,黑红色的鲜血一下子涌到喉头。感受到法力的流逝,涂山君道:“三娘,再帮我一次吧,这一次之后……” 一道虚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 “呃!” 青黑色的鬼手一使劲,背后的脊骨骤然从断口掘开。 那杆锉刀沿着背后的脊骨两侧开出口子,直到涂山君能攥住脊骨然后将之抽出。 没了脊柱支撑的涂山君就像是一条软塌塌的虫子一样即将跌倒。 立于身后的虚影,从他背后相拥。 让他即将跌倒的身影重新站定。 再次顶天立地。 平铺下来,看着手中三十二节的脊椎,涂山君将之送入面前的铁炉,直到脊柱软化下来,那些细小的骨脚附着在主干上。 涂山君一把抽出。 将发出厉啸,好似要成精活过来的脊柱置于玄黑铁砧。 叮。 铛! 富有韵律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虎冢回荡起来。 这一锻就忘记了岁月的流转。 一万三千六百锤。 每一锤都竭尽全力,也完全是耗尽心神。、 原先的那柄三十二节的脊柱已经化作一柄丈许高大的主杆。 黑劫金闪,紫龙盘踞,红色的天煞业火像是一层朦胧的纱衣包裹主了这新生的主杆,同时也散发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只是在纹路纵横间还是隐约能看到细密的骨脚和结节的衔接。 “要是有个人能帮我就好了。” 涂山君感慨了一声。 说着,拿起了一把篆刻刀,庖丁解牛般将身上的皮扒下来。 颤抖着取过打磨好的骨针,利用细小的发丝将大块缝补起来,少顷,一面青黑色,以猩红走线的巨大旌旗铺开在眼前。 至此,赤发鬼王已成血尸。 靠着强大的道行稳住即将崩溃的身躯。 涂山君取出灵笔,研磨开青黑色的墨碇,绘制出一头头踏云而行的恶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万鬼图完全绘好。 不仔细的去观察,再看不到了那些猩红走线。 一面青黑色的万鬼图彻底成了。 对于涂山君而言没有一点生疏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涂山君念咒施法,又生出两条手臂,他的面容也膨胀分化,脸颊两侧像是各自生出了半张面容,分别显化着道与魔,道与魔夹中间的青面恶鬼,却不显得臃肿,带着莫名的神性和庄严。 三相法身。 基于道魔同修以及元圣灵魔的灵魔三花身,涂山君能感觉到身躯中充斥的强大实力。 如果他能更进一步,彻底分化三花身,或许也能做到遁一那样,从原来的一个人分化成三个人。 而且和遁一那粗糙的术法不同,他的三花身将会各执一道。 不过,对于后续的猜测,涂山君还没有研究出来。 他显化三相法身也不是为了提升自身实力。 取出肋骨前胸,拼凑出半身骷髅。 砍下肋生的双臂将之衔接上去。 煅烧。 捶打。 重复这一个过程,在业火的焚烧下,那锻造出的骷髅身躯像是附着上了一层金戈锋皮,再不是原来的血肉模样。 接着,涂山君挨个进行了拼接。 将骷髅身躯熔铸主杆。 鬼手各自抓起三条飘动的副幡。 涂山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开血盆大口咬住面前的青黑色万鬼图谱,然后,他轻轻的扶住自己的脑袋,左右掰动了一会儿,将它慢慢拿了下来。 无头的鬼王血尸举着头颅艰难的向前走去。 吧嗒。 黑红色的鲜血骤然汇聚成泥潭。 就连他的身躯也即将崩溃。 这三两步,他走的异常艰难,但他还是走过去了。 咔吧。 三法颅接在无头骷髅上。 “三十三节,可通天!” 无头的鬼王血尸彻底倒下。 那抱着鬼王的虚影也彻底化作了星光消散。 三法颅猛的睁开双眼。 骷髅恶鬼口诵真言: “幡即是我,我即是幡。” “魂死幡依在,幡死魂当生!” 血盆大口一张。 虎符落入他的肚肠。 被镇压的虎冢煞气彻底在这一刻爆发。 905、异族 不知光阴穿梭。 域垒之中,虎冢骤然崩碎。 遗迹坍塌碎石化作乱星向着四周扩散。 在这一方域垒巡猎的一艘小舰缓缓停靠下来。 站在甲板前的是一个头顶双角,只长着一只圆形占据了小半面容眼睛的异族,这异族周身是青黑色的皮肤,生有四条手臂,身形十分高大。 “你们看住捉到的祭品。” “我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独眼双角的为首者看向了自己的副手,以及小舰内部的甲板。 他感受到那爆炸的碎星群里似乎有什么威能神光闪过,既然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当然要进入探查一下。 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喏。” 副将双臂交叉,捶打自己的前胸。 独眼双角的异族架遁光向着远天的碎星环海中而去。 甲板内。 一女子明显遭遇凌辱。 不远处正锁着两个男子,以及被钉在木桩上的一个老者。 老者艰难的抬起头,眉宇间有几分英武,但他垂垂老矣,怕是连寿命都不剩下多少。 他的眸子却很亮,似乎在寻找和催动着什么。 “不行,虎叔的铁尸已经被切断联系。” “我又遭受重创,肉身受创,神识遭损,根本无法再运玄功。” 老者眉目一沉。 他现在是众人里实力最强大的,本来打算乘坐灵舟穿梭大界,前往元央域寻找突破的机缘拯救自己无多的寿元,然而不慎被这不知名的修士捕捉。 这一队修士五人,为首者是化神尊者,余下四人尽是元婴修士。 巨舰被拦截之后,众人抵抗不足四散而逃。 这一队异族就一边捕杀一边搜寻。 途中他也见到两位道友身死道消,不过他们连阴神都没有放过,全部捉了起来。 “道友,那为首的尊者离开了灵舟。” 青年含糊不清,咀嚼了一番,吐出一口碎牙继续道:“我们想要逃出生天,就必须要趁着那厮离开出手,不然等他折返回来,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道友,你还撑得住吗?” 青年看向女子。 女子尽管遭受凌辱,却没有自怨自艾,她咬牙道:“不行,我手脚都断了,丹田法力被封禁,没有法力支撑,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蜷缩在不远的另一个男子目光躲闪:“我有一法,能够冲开禁制,但是此法一用,午时三刻必然毙命于此,我还不想死……”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但他还不想死。 “给我!” “我来施展。” 张姓的女子怒喝。 身为修行者,她并没有失节是大,性命是小的念头。 想要秘法施展也不过是想要报仇。 既然有机会,自然就要给异族一致命一击,不然等放过了这一个机会还不知道未来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这……” “还是我来吧。” “你们都还年轻。” “老夫也是最强的那一个。” 老者露出一个微笑,笑着说道:“老夫本来就寿元将近,正巧为你们这些年轻人争取一线机会,也算让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将尽的时刻发挥一点用处。” “温老……” “我意已决。” “许道友,还请教我。” “好!” 许姓的年轻修士咬牙,将口诀念诵了出来。 …… 独眼异族一路踏空行至碎星的深处,猛然看到了豪光迸发,当即大喜过望。 赶忙向光芒绽放地方飞去。 当他落下的时候,正看到一杆丈许的青面鬼幡在虚空中站定,像是一个孤高的修士。 “重宝?” 独眼异族大惊。 赶忙靠近。 放出神识四下探寻起来,却并没有发现不详,于是他也不再犹豫的一把攥住主杆。 “是否绑定新幡主。” “是。” 根本不需要同意。 那最顶端的骷髅恶鬼眼眸闪过光亮异色。 “异族?” 虚空中一道空灵的呢喃。 此修名为查云种,具体是什么种族涂山君也不知道。 他连东荒大境都没认全,何况是域垒空间的异族,而且看样子此修一点都不害怕域垒,在域垒中行进如鱼得水,像是走在乡间的小路。 “不管是什么种族修士。” “只要是修士就好。” 涂山君哑然。 其实现在就算不是修士也可以执掌魂幡了。 在尊魂幡进阶圣器后,魂幡执掌者可以是凡人,不过既然凡人没有法力,那就会消耗气血和寿命,想要发挥宝物,肯定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尊魂幡基本上不会落在凡人手中。 就是真的坠入凡间,凡人大多也是比较惜命的,与其和他做交易,不如学习成为修士,然后再徐徐图之。 更不用说尊魂幡篆刻道经,不管是参悟道经,还是由他本人分化出道种,都能扎根在身躯演化出不死道体。 拥有道体后,哪怕是逆反先天的资质,也完全能够在短时间内拔高自身修为。 当然,成为圣器的尊魂幡还诞生了一个最重要的神通,那就是能够开辟‘地水火风’,可以将一个地方开辟成福地。 从此以后,修士再也不用奔波求道。 为了一块灵石打生打死,为了一块灵地搏命拼杀。 这就是进阶圣器后诞生的三大神通。 就现在的尊魂幡而言,执掌尊魂幡的修士完全能靠着这些神通逆天改命。 如今的尊魂幡也撑得起绝世圣兵之名。 查云种在执掌魂幡后神色一震,惊诧道:“伯爵圣兵?!” 他已经完全呆住,没想到带着手下巡猎一趟阴间边缘不仅捉到数个上好的祭品,还能在碎星之地白白捡到一件伯爵圣兵。 这样的宝物非伯爵不可拥有,岂是他一个子爵能够窥探。 “看来,从今往后,我查云种将更进一步,成为伯爵!” 查云种举起魂幡,沉声说道。 涂山君神色平静的观摩着四周。 这独眼鬼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懂。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为自己得到一件强大的宝物而感到高兴吧。 大千世界这一点就很烦躁,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语言体系,也有他们各自的方言,就算是圣人,如果不直接利用神识交流的话也听不出话语中的意思。 这里还是域垒空间,都不知道独眼鬼具体是哪里人氏。 “东荒大境,还是其余部洲,亦或是中土?” 涂山君猜测不出,也不好利用搜魂之术,只能先等看看此人的形式风格,是否能够达成合作的意向,如果有的话,他也不介意辅佐此人。 似有所感。 独眼鬼蓦然回首,手持魂幡化作一道流光闪烁在碎星的尽头。 另一边。 小舰。 老者在得到青年的术法后已经彻底解放了自身。 双手结印,捻决施法。 轻诵道:“尸魃炼气术。” “以我身躯为铁,铸尸魃!” 轰隆,无边阴气爆发而出,他那苍色的头发豁然铺开,此刻的老者犹如钢铁之躯,一把撕开身上的封印。 三道法力落下,彻底将原先还毫无战力的三人提起。 说道:“快走吧!” “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还要报仇!” “待你修为再高些再来吧。” “去吧。” 老者一拳轰开甲板的船舱,撕开一个巨大的洞,说道:“走!” “多谢温老救命之恩!” 三人拱手,就要钻过面前的破损洞口。 “哪里走!” 轰。 老者凌空站起,犹如一尊战神,长啸一声:“去。” 磅礴的阴气在半空中汇聚成三具炼尸,他的身躯已经慢慢被阴气侵蚀,就算不被被侵蚀,他也运转了那道五火心爆逆生术也活不了多久。 “杀!!!” 老者悍然出手。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死。 死在异族的战场上。 不过,这样岂是也挺好。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停留在十来岁记忆中的高大修士。 老者露出笑容,淡淡地说道:“战死疆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转眼间两位元婴异族受伤。 不过,老者也拦不住四个人。 少顷。 逃走的三人就又被捉了回来,而出手的人正是那为首穿着甲胄的修士。 一身化神灵机威压阵阵。 他的面容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老者放在眼中,只是平淡的扫视过去,随后说道:“废物!” “本爵不过离开片刻就弄成这个样子。” 老者眉目一沉。 如此绝境,他就是彻底燃烧自己也无法破局了。 “你已经彻底没有活路。” “本爵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你也会死。” 老者瞪大了眼睛,他竟然听懂那独眼双角的修士的话。 “你会说人话?” “你们的语言有什么难的。” 查云种一点都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反而是绽放法力掣出一杆丈许魂幡,说道:“本爵得到了如此宝物,心情大好,就给你一个进入宝物的机会。” “道友,请吧。” 与他会说人话不同,老者显然对尊魂幡更惊诧。 催动法力。 查云种神色一怔。 他完全能够催动圣兵啊。 怎么圣兵一点反应都没有。 “启!” 随着法力的加大,豁然间,一只青黑色的手臂从中探出。 被捉回来的三人神色震惊。 他们本来就不是这异族首领的对手,现在对方又得了宝物,他们岂不是彻底没有活路。 那手臂展现出的灵机气息简直恐怖。 让他们连直视都做不到。 在他们眼中,那鬼手一定会顷刻间灭杀温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从宝物中伸展出来的手臂不仅没有前去,反而一把扣在了查云种的脑袋上。 手指一收,查云种当即惨叫一声。 随后,狠狠的一拽。 幡内伸出鬼手的恐怖存在就和查云种彻底换了位置。 “这……” 小舰上的其余几个异族元婴眼中满是惊慌。 他们还以为自家首领得罪了一个闭关之中的伯爵。 慌忙跪地叩头! 906、种道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绽出淡淡的黑红色的雾气。 宛如阴影天瀑披在那手臂主人身上。 魔焰滔滔。 煞气熊熊。 跪地拜服的异族真君赶忙低头叩首,不敢举目查看。 原本被异族尊者捕捉回来的三人震惊的看向那道人影。 他们根本就看不真切,映入眼帘的像是无穷黑暗,就好似在面对一座恐怖天渊,而那天渊分明隐藏着难以理解的存在,让他们的眼睛也跟着刺痛。 三人赶忙埋头。 却抹不掉眼底深深的惊惧。 那是何等猖狂的魔焰天火啊,明明身为主人的修士根本就没有针对他们,猩红火焰就像是刺眼的光,让他们不得不避开视线。 就好像如果继续观望,就会被他业火焚烧双眸,剜去六识。 张姓女子极力压抑着自身的颤抖,目光无措的寻找身旁两人。 许姓修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三人勉强抱团。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敌是友,或者说,他们连敌人、友人都算不上,因为在那震人心魄的大魔面前,连异族尊者都化作了飞灰,如果不是刚才的惨叫声依旧回荡在耳边,他们甚至会怀疑根本没有异族尊者。 “温老……” 许姓修士低头在心中呢喃。 另一位青年咬牙,想让温老赶忙跪地叩拜。 这么直视一位大魔,很容易让对方迁怒。 万一对方在杀死一个异族尊者后依旧感觉不顺心,在遇到了温老的忤逆后,岂不是会轻手将他们全部抹除。 面对异族他们尚有一拼的勇气和战力。 但是面对这样一位存在,他心中只有绝望和恐惧。 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般瘫软在地上。 苍发老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就这么枯槁着身形凝望天煞业火中的高大人影。 他当然记得家族中那位在他年少的时候,时常手持书卷躺在藤椅上的红发师长。 父亲说那是他的师父。 小时候他不理解。 后来他理解的时候已经拜入五灵门。 自父亲死后,那位父亲的师父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祠堂悬挂的那副画。 据说是父亲请宫廷最精湛的画师为其师父临摹。 至今已悬千年。 有一次,他返回家族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神秘修士,不仅传他道法还将三虎舅舅的身躯送还,并且将一应秘密封印在控尸尺,直到他修至金丹才解开秘密,彻底了解家族往事,以及那神秘人影的身份。 确如师祖所想的那样,如果他连金丹境都修不到,连知道秘辛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仙路艰辛。 凭着深厚的底蕴和自身努力,终于跌跌撞撞突破金丹成为元婴真君。 一头扎进东荒,回首已是岁月蹉跎,寿命将要耗尽了。 本想前往元央域寻找机缘,不想遇到袭击,被迫沦为阶下囚。 不过,就连温鹏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师祖。 只是。 眼前的人。 真的是师祖吗? 像。 太像了。 如他记忆中那样。 温鹏始终没有问出来。 如果不是师祖,他贸然相认不是会坏了那三人的无辜性命。 如果是师祖,他上前相认,岂不是让师祖为难。他这将死之人,还用了催命的秘法,何必再让师祖多耗心神。 身为一门之祖,他深知这种艰难。 有时候,明明身为大修士,却连一条性命都救不下来。 既然,感同身受,何必再强求。 不如就像当年一样。 他也没有打算落叶归根。 做为修士,他早就做好了客死他乡的打算。 “后来人,不必为我收尸。” “踩着我的尸骨,走过去吧。” 衣袍撩起。 半跪在地上。 温鹏拱手高亢的行礼,叩拜道:“多谢大修救命之恩,只可惜晚辈已油尽灯枯,无法再做报答,不如就请大修施展手段,抽出晚辈魂魄,入了那丈许的魂幡吧,也算聊表心意!” 许昶猛的抬头。 他印象中的温老从来都是宽厚温和,温文尔雅的。 虽是炼尸一派的高手却毫无尸气魔颜。 很少见到他如此高声呼喊,更不用说那言语中的惊世骇俗了,简直让他忘记了深处何方威压。 许昶以为温老是要向死而生。 用这般言语激大魔留手。 只是当他抬头的时候,却看到温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真的很阳光。 像是解脱。 更像是终于回到了心安之地。 他的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 或许温老真的想这样做。 “这……” “或许修魔一道,都是难以理解的疯子吧。” 许昶心中呢喃。 转念一想。 修道一派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不疯魔,不成活,道与魔的尽头都要求个仙. 只是对于寻常修士而言,那根本就是传说,他们唯一期望的就是能再前进一步,再延寿偷生,再活下去。 或许是温老的言语激发了他的勇气,亦或是被不甘心自己如此无用的被拯救。 许昶朗声道:“前辈,老人的魂魄定不如年轻人的强壮。” 身旁的青年惊骇的看向许昶。 “疯了。” “疯了!” 天煞业火之中的人影微微侧目,看向角落的三人,抬手指了指蜷缩在众人身后的青年问道:“如此贪生怕死之辈,遇事只会退却的修士,你却要舍弃自己的性命相救吗?” “这样做,值得吗?” 听到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温鹏叩首道:“我救他,只因我想救,与他是什么样的人并无关系。” “而且,我救人只是顺带,我其实更多的是要自救,只不过,这一具身躯已达到极限,我已经无力回天,不如发挥最后作用。” 业火大魔微微颔首。 “这样说来。” “你还想活下去?” 温鹏当即沉默了起来。 他当然想活下去。 但他寿命将尽,又施展出不可逆的秘法,身躯即近崩溃,这样的状况,就算他说自己想活下去,或许也只是让自己走的不那么体面。 当他说出意味着他重新燃起希望。 希望被浇灭的时候可不是那好好受的。 思索再三。 温鹏点头道:“想!” “我想活下去。” “很好。” “你想活下去,我便让你活下去。” “可是,就算能耗尽天材地宝修复我这一身伤势,我的寿命也……” “你化神便是!” 话音落下,一只手指从业火中探出。 一滴玄黑如玉的水滴悬于手指。 说是水滴更像是一滴血。 魔血! 温鹏注视魔血,只觉一股蛮荒的粗粝传来。 那是一种沧桑。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流转的波纹汇聚成道纹,不过是些许波动就让他躁动的身躯即刻稳定,他甚至看到了内里蕴含的一部道经。 温鹏心中不由得动摇。 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应该不是师祖。 师祖再怎么强大,应该也不会达到如此恐怖的境地的。 不等他多想。 那根青黑色的手指已经点在他的额头。 魔血骤然滴落。 叮咚! 玄黑魔血融入他的身躯,温鹏瞪大了双眼。 森然白骨就像是被浸泡在魔渊,顷刻间化作玄黑,在这一指点在他额头的时候,一部道经也传授而来,是那空中带着嘶哑声音的大修亲自念诵。 “不死经!” 太阴玄水。 道种不死。 涂山君望向这首徒之子,眸光中带着几分追忆。 回到近前。 看向温鹏已经尸化了大半的身躯,轻声说道:“我从尸魃炼气术中提取了三个名字,修太阴之力,终塑不死道体,如今,这第一颗道种,还给修行尸魃练气术的修士也是应该的。” 不化骨染成。 有了玄黑玉骨的支撑,温鹏的身躯不由挺拔起来。 蔓延尸化的身躯被吞没,化作了青灰色的皮肤。 不老尸成。 所谓身躯的恶化早就消失不见。 温鹏感受着痛楚消退,自身的力量却不见半点衰减,反而还在继续攀升,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他已经达到后期的道行攀升到了另一境地,就好像在经文转化的时候,他就完成了一场蜕变。 不是厚积薄发,就是单纯的靠一滴魔血种道,将他硬生生的推上巅峰。 温鹏双目神光闪耀,苍老的面容竟在瞬息间恢复了年轻模样,就连满头苍发也迅速染黑,这一滴魔血浸染不仅修复了他的身躯,扫平一生暗伤,连他的寿命都跟着受到了影响。 少顷。 温鹏那摇摇欲坠的阴神和元婴稳固,周身绽放出强大的灵机气息。 紧接着,无边雷云滚滚涌动。 “雷劫?!” “去吧。” 天煞业火中的大魔轻轻一点,温鹏的身影当即离开小舰,在域垒空间中踏空而行。 鬼手挥动。 一层晶莹罡气笼罩下来。 许昶早就看傻了,错愕呆愣的凝望眼前发生的一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大魔没有杀他们还赠与机缘。 再看向远天,正在渡劫的黑发身影,出言呢喃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许昶身旁的青年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温鹏施展的明明是他的秘术。 说不定当时他来使用,得到机缘的就是他了。 一滴魔血顷刻间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恢复年轻,并且将一身道行推上巅峰,迎来化神雷劫。 这是何等难以想象的逆天机缘啊! 竟让他生生错过! 张絮则拍手称快! 业火中的大魔没有看向雷劫,而是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异族元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许昶已彻底放心。 他们应该不会死了。 因为魔焰中的大修士使用的分明是东荒通用语。 “回禀伯爷。” “此地名为清泉境,乃是我夜叉族的分封之地,刚才冒犯伯爷的子爵就是清泉境的御河山主,御河山坐拥一条五阶灵脉,是浑月伯的属地,浑月伯是我夜叉族的三大圣之一。” 想到这位大魔用的是东荒通用语,回答的异族元婴不由改口,称呼起境界。 继续说道:“三位大圣共同执掌清泉境。” 907、保佑 涂山君皱起眉头。 “我这是到哪儿了?” 他当然知道域垒中存在着域垒生灵,不过会说人话的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而且这一个个拗口地名,以及圣人名称和种族名称也让涂山君反应了一会儿。 他理解了这异族元婴说的伯爷、子爵是怎么回事儿。 看来是修行境界被他们划分成了爵位。 不过听着又好像不太对,如果说达到这一境界就能够自动获得称号,那又是谁来分封的呢? 那些没有得到分封的修士,是否还依旧能够像他刚才反噬的那个异族尊者一样,拥有自己的封地呢。 涂山君觉得异族元婴说的太多,影响了他的判断。 异族元婴则赶忙磕头倒豆子一般将自家老底卖了个干净,生怕晚说一秒就会惹得面前的伯爷不高兴,将他们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 “除了夜叉族还有其他种族吗?” “有。” “还有什么,有多少?” “在我们之上有冥族,与我们相邻的有象力族、灰齿族,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种族,不过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又如何知道还有很多其他的种族?” “听说有。” “你们谁知道?” “都不知道?” 涂山君蹙眉道:“看来还是本座亲自来看看吧。” “求大圣慈悲,我等确实因地位低下不知,不如大圣移驾清泉境,寻我族大圣一解疑惑。” 那四个异族元婴磕头的同时赶忙求饶,他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至于其他的种族他们确实不知道。 而且,域垒对他们也很危险,并不是只针对其他修士。 涂山君沉吟。 他倒是想去问问,奈何碍于自身实力不足,还是别去招惹异族大圣的好。 在涂山君看来,域垒生灵估计和小荒域、星罗、东荒之间的关系相似。 都是隔着深厚且广阔无垠域垒。 只不过他们能够更容易的利用域垒,不像是东荒的修士,还要开辟出安全的航道,免得被未知影响。 “此地距离东荒大境有多远?” 异族元婴只顾磕头。 “前辈……” 听到怯生生的声音涂山君蓦然回首。 张姓女子开口道:“我们乘坐仙舟想要前往元央域,以做中转,已走了十个年头,说是快到了,不过中途遇到了域垒的变动,原本安全的航道不知为何破碎时空,巨舰坠下来,然后不久我们就遇到了他们。” “是你们搞的鬼?” “不是,不是。” 异族元婴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道:“我们知道阴天变动的规律,想着能够获得一些资源,所以在子爵的带领下赶来。” 明白了。 是天地变动后,他们趁火打劫。 涂山君想道:“不会是我吸收虎冢煞气,导致虎冢乱星爆炸,然后影响他们的航道吧?” 掐指一算,涂山君微微摇头,时间对不上,他也确实高估了虎冢的威力,虎冢不可能影响到庞大域垒。 哪怕是涂山君当今圣人道行,也无法看破域垒。 或者说,本不该叫它域垒,更应该称呼其为阴间。 阴间,阳世。 “十年。” 掐指一算。 如果说元央域是能够做为机缘和中转之地的话,当年太华尊者横渡大境,从中土来到星罗海用了二十年,十年确实应该能够接近了。 等他们抵达元央域,就能利用元央域前往其他地方。 如果单纯的靠修为或是巨舰穿梭,想要从东荒的到东边走到西边都不知道要多少个年头,因此,所有修士都会选择巨舰跳跃,或是利用自身修为撕开域垒,进行一定程度的折叠。 涂山君现在要做的,就是锚定位置,离开域垒返回阳间。 法力宝贵,没有多少试错的成本。 目光掠过眼前的四位夜叉族元婴摇动手中的长幡。 立时,三道元婴化作道光钻入幡中,另一道元婴出现在涂山君手中。 异族元婴沉重的身躯在即将跌落砸向地面的时候化作了烟尘飞灰。 吞魂炼魄轮转。 异族元婴所知也让涂山君清楚的知道。 正如他们原先说的那样,他们确实不知道有多少大族,也完全不知道阴间到底是如何的状态,夜叉族是个边陲小族,他们的领地是冥族分封。 只是听族内的大圣有言,轻易不好离开阴间前往阳世。 一是阴间生灵去往阳世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并且力量也会有所衰退,其次就是阳世很排斥其他的生灵修士,他们贸然前往会被杀死。 “三途川,冥族。” 涂山君面色一沉。 能够分封大圣的种族,其实力应该不弱,至少也是能对标东荒大宗的存在,族内肯定有道君坐镇。 想到这,涂山君感慨自己动手太快,竟没有先用搜魂术看看那夜叉化神的记忆。 那时候见到故人之子略有激动,又觉得还有四头夜叉,不想他们这些元婴夜叉见过的市面也少之又少。 想来也对,当年在小荒域的时候,许多元婴真君也是没有见过市面的,对大境所知甚少。 哪怕是大宗的分宗,实际上也和分封差不多,相当于宗主个人自负盈亏,唯一的好处是背靠大树,有名、有势。 圣人一怒何其怖。 四头夜叉顷刻化作飞灰。 原本心中喜悦的许昶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大鹅,不敢再出言。 起身的张絮也狠狠咽了一口吐沫。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东荒大境的前辈。别看对方说的是东荒语言,实则是一位随心所欲的大魔头。 就这样。 在三人无言中。 涂山君站在甲板前,掐指推算起来。 上一位得到魂幡的欧阳求仙确实死了,不然的话尊魂幡不可能更换幡主。 欧阳求仙虽然死了,阳神却没有进入魂幡,涂山君推测,应该是被欧阳求仙用什么手段将阴神阳神藏了起来。 尊魂幡承载不了修为超出他的阴神。 也好在欧阳求仙施展了手段,不然怕是刚锻造的魂幡就要重新爆炸。 当年景老怪强闯魂幡就差点碎裂魂幡,还是靠着消磨阴神化作煞气,才重新稳定下来。 也就是说,遇到超越他修为的阴神,要么封印在无岸归墟,要么就是还不收回。 就像当年域垒遇到古怪他和太乙师兄走散,后来再迎回阴神。 但,无论怎么样,最终还是要取回阴神。 “欧阳求仙的阴神在……” 涂山君催动法力感应魂魄所在,微微摇头,或许是对方的道行太高,又或许是相隔太远,他模糊之中只有一个方向,却根本就无法使用魂幡催动道君阴神。 涂山君并不心急。 这一次,他利用尊魂幡的特性假死脱身,摆脱东荒视线的同时还提升了自身实力,做的已经算不错,只可惜没有窥破阎浮道君的布置。 但是,至少也算是给陨炎道兄提一个醒、 “今日不死,来日此仇必报!” 经此一役,他对阎浮的敬畏已经消失。 如果不是无法再利用天地运道,阎浮不可能如此仓促的安排真魔道的道君出手。 既然涂山君已经摆脱了阴谋诡计的影响,就说明他就算没有站在阎浮的同一台阶上,也差不多看到了对方的背影。 计策在实力相差巨大的时候发挥出的作用也是巨大的。 在道行相近的时候,就要靠实力说话了。 茫茫阴间,广阔天地。 正该大展身手! …… 天雷熄。 劫云散。 踏空而来的黑发修士挺拔如松,在踏入小舰后,撇开衣袍,跪地拱手行礼道:“幸不辱命……” 嗡! 圣人一指。 天地停滞。 温鹏诧然的看到那蜷缩在角落的三人定格在原地,接着他回转了目光,看向被业火包裹的高大身影,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难以置信,紧接着突然高声呼喊道:“徒孙温鹏,拜见师祖!” 话音落下叩首行礼。 咚。 额头重重的落在甲板上。 他已经彻底确认,除了师祖,还会有哪一位大修士无缘无故的对他如此之好呢。 又是不死魔血,又是大道经文,以及化神丹丸,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一如当年他遇到师祖。 业火熊熊。 魔焰之中的人影久久没有回话。 良久。 传来幽幽一叹。 “家里,还好吗?” 一问,温鹏差点落泪,赶忙回道:“好,都好,温家已是大族,族人安居乐业,也出了不少修行的苗子,如今小灵州也在徒孙的治理下恢复生机,在小荒域也拥有着不小的名声。” “家族和宗门都进行了内迁……” “……” “我在东荒大境打探了许久有关于师祖的消息,奈何我修为低微……” 温鹏感慨莫名。 东荒大境实在太大了,他想要在大境内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哪怕是当年的涂山君已经名动东荒,渡劫成圣,还有天骄道子出手争夺,也不是他一个元婴修士能知道内情。 他心里清楚。 若是此刻不相逢。 怕是永远都不会再见。 涂山君倒是对温家并不上心,温家后辈子孙若是秉持正道自会靠着底蕴活下来,若不能,他扶持起来也没有意义。 说到底,他所有的寄托,在温岳身亡的那一刻,就已经不会再放在温家的身上。 当年没有相认,本就有这样的打算。 这一次,他却是开口相认了。 回首千年。 故人之姿还是打动了他的心肠。 “你有什么打算?” 温鹏答道:“回师祖,徒孙这一次寻找的就是突破和延寿的机缘,既然已经得偿所愿,自是要返回东荒坐镇五灵门。” “做为五灵门的老祖,当然要将宗门发扬光大,建功立业!” 叩首的温鹏突然想到涂山君的身份。 不由激动战栗。 若能迎回祖师,他岂不是就拥有了争霸东荒的底气。 未来,五灵门将成为东荒大宗门。 温家也将在他的手中彻底崛起! 温鹏感觉到了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 保佑他逆天改命,还遇到失踪已久的祖师。 908、交易 光无影,域垒十色灼灼. 圣人魔焰威盖定格。 负手而立的高大修士身着一袭黑红金袍。 长发很是随意的扎起,唯有些许发丝边角垂下蓬松,映衬那一张青白色的面容。 低垂的眼帘遮盖住了深邃双眸。 不死目轮转。 温鹏清楚的知道,师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奇异的光彩,却又带着几分黯淡,如果仔细深究,应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皱眉,就好像,祖师在重新审视化神归来的他。 这是在听到他回答后的事。 温鹏沉吟不定,心中顿时浮出忐忑,不安道:‘难道是我的道途有错?’ 涂山君叠在一块背过去的手掌缓缓敲击,像是在运算着术数。 良久。 抬起的手掌又重新放下来,沉声说道:“你此回东荒大境,若不到生死关头,不可动用道体力量,更不要说你曾碰见了我。” 慌忙的温鹏诧然的看向赤发圣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表现惹得祖师不快,这才如此告诫他。 如此,倒也彻底断绝他想要请回祖师的念头。 “师祖这是……” “为……什么……” 温鹏错愕不休。 他本该直接答应下来的,不说这本来就是家门长辈,更莫谈救命之恩。 不过,临到了嘴边,他还是想知道缘由。 因此也就顾不得冒犯。 “这么多年,你从小灵州走来东荒,对我的身份应该有所猜测吧。” 涂山君笑了一声。 他可不会把温鹏当成一个孩子。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返老还童的化神青年,实际上曾经是一位寿元将尽的元婴老怪。 如果说一点都不知道,一点猜测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温鹏眼中闪过精光。 沉默不语。 昂首欲言之时,正看到那赤发的魔圣翻掌按下,神色严肃的说道。 “猜到了,不要说,也不要再问,你只需谨言慎行,牢记我的交代,如此,尚可不引起当年那些人的注意。” 他果然不再继续追问. 做为温家的老祖,他曾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部分,多少也知道了一些父亲发迹缘由,以及后来的万法宗修士的来到小灵州的始末。 这么多年来,经过多方的追寻探查,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弟子明白。”温鹏拱手行礼,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朗声道:“师祖所言,弟子定然牢记心中,此去东荒,绝不会提起师祖行踪,我只说是我在元央域得了机缘,修成后天道体。” 涂山君抬手一摄。 尸魃尺出现在他的手中。 翻掌间,万劫天煞业火熊熊燃烧,顷刻间尸尺化作灵液。 左右查看,伸出手指剜下一只不死鬼眼,正正好好悬于漩涡之中,灵液漩涡迅速成型,重新化作玄尺模样。 说是尺更像是一把无锋的剑。 剑柄处睁开一只魔眼。 黑红色的丝线像是逸散开的鲜血经脉,激活了玄尺。 随手解开无头尸魃的禁制,早已经化作皮肤的羽化鳞甲在涂山君探手间变成一把宝伞,张口吐出一道鬼灵业炎,宝伞被炼成一件法衣。 仍觉得不够满意,涂山君拔下紫黑色的指甲融入其中。 炼化后的法袍折叠安置于玄尺下。 接着取出一盏青铜古灯,一艘灵舟,一枚储物戒指。 说道:“这储物戒指中还有些丹药和天材地宝,你拿了去,以做修行吧,不死经和不死道体当可助你向前,至于你能走走多远……。” 涂山君没有再言说。 他连自己能走多远都不确定,如何断定他人道途。 “长者赐。” “不敢辞。” 温鹏拱手捧着法衣和玄尺,以及置于玄尺上的储物戒指。 凌空画出一张符箓,涂山君抬起鬼手点在符箓的中央,淡淡地说道:“域垒航道已经在大略舆图上,你这就离开此地吧。” “多谢师祖!” 温鹏再叩首。 恭敬行礼。 只觉得面前空间都在一阵涟漪中波动,紧接着,他猛的抬头看去,这里早已经不是刚才虎冢乱星所在,而是进入到了一方未知的航路。 四方空间极其稳固,那本该捧在他手中的小舟也化作一方小舰。 青铜灯火燃。 盘坐于甲板的温鹏看向已渐渐回神的三人。 许昶眼中满是激动的神色,起身行礼道:“多谢温老救命之恩!” “恭贺您老临阵突破,斩杀异族尊者,以温老才情,竟谦虚让我等先行逃跑,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啊,多谢前辈!” 张絮也不由得感慨,眼中满是感激的神色,拜道:“谢前辈为小女子报仇!” 哪怕是青年也神色诧异,他没想到,在得到秘法并且施展出秘法后,温鹏能够逆境再活,不仅在元婴境斩死异族化神,还能够之后渡劫成功。 化神有成,得天地馈赠一局扫平暗伤。 青年沉吟道:“若当时施展秘法的是我,我是否也能……” 青年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 好像自己对现在的结果早有些预料一样。 不过,他应该是从来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的,也没有多余的感想和思考。 那秘法用出后除非有天大的机缘,否则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他所谓的熟悉,其实上也根本做不得数。 温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怎么这三人将一切功劳都归在他的身上,而且还是如此的自然,根本察觉不到有任何术法伸展,就好像,不曾有人出手帮助,也未见任何一个大修士。 他摸了摸手指上的储物戒指,看向青铜灯火和航行的小舰,如果不是这些东西真实的存在着,他或许也会认为是众人说的那样,然而,他清楚的知道根本不是的,是师祖出手帮他渡过难关。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啊?!” 顷刻间,记忆被更改,连元婴真君都不曾幸免。 最重要的是,温鹏感觉不到任何术法神通的波动。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痕迹也被完全抹除。 有铁尸在身侧,手握玄尺,尺上一颗魔眼寻常的闭着。 温鹏并没有说话,面容阴晴不定。 握紧玄尺的手掌紧绷又松弛。 保险起见,他应该将这三人杀死。 师祖既然如此教诲,定然是在东荒存有大敌,他若是放着三人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走漏行踪。 掌握道兵的温鹏此刻没有出手并不是怀有慈悲心肠,亦或是说救人之后就不能杀人。 他顾虑的是祖师既然耗费手段留三人一条性命,万一他出手之后坏了神通,岂不反而是天大罪过。 思虑再三后,温鹏袖袍下攥住玄尺的手掌缓缓松开。 他还是选择相信祖师的判断。 劫后余生的三人还不知道自己又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三人全是一副振奋激动的神情,互相诉说着这一路上的凶险,以及对温鹏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温鹏出手,他们定然没有活路。 “诸位谬赞。” “此役后,还是不要搭乘那黑船灵舟的好,既有古仙楼的康庄大道,我们还是要选择古仙楼。” “前辈所言极是啊。” “可惜古仙楼的巨舰太贵。” “再贵也要看和什么相比啊,若是和自身性命相比,那就一点都不贵。” “……” 灵舟在说笑声中穿梭尽远天的黑暗。 …… 站在小舰上的赤发道人踏空而行。 挥动手掌,整个小舰彻底被抹除。 不是化作烟尘雾气,还是完全消失在眼前,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没似的,什么都不曾剩下,唯有赤发道人化作遁光向远天而去。 …… 小城。 萧瑟。 阴间的天空大半时候都是雾蒙蒙的,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能看到明亮的阳光。 今日又小雨。 雨落时,天地一片寂静,突然,一道嘹亮的声音在街上响彻,那是一个略显稚嫩却撕心裂肺的哭喊。 少年跪在地上,眼角流淌出两行血泪。 他在祈求,在呼喊。 希望前行的车马能停下,能将他相依为命的妹妹放下来,然而,铁马神车不会因一个孩子的喊叫而又半分阻塞和停滞。 不仅如此,看守在外的独角恶鬼扬起了手中的鬼头大刀。 重刀落下的时候还伴随着一声怒喝。 嘭。 少年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滚!” 少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刻十分的沉重。 那是因为他正被人摁住。 当车马离开的时候,按住他的大手也随之离开。 他顿时感觉轻快了起来。 于是他发了疯一样的奔跑。 他不知疲倦,也感受不到疼痛。 草木从身旁掠过,身后的小城也渐渐渺小。 他并没有去追寻马车的方向,而是跑出城去,他知道龙崮山来了一个大妖,自大妖来到后,从此山巅成了禁地,再也没有人敢深入。 少年已经顾不得许多。 他根本找不到能够帮他的人。 听说大妖喜欢吃人,那是不是自己将自己送给大妖吃了,大妖就会出手帮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足狂奔了多久,终于见到龙崮山。 奔上山巅。 妖龙正静静蛰伏。 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大人帮我救回妹妹。” “我愿成为大人血食。” “他答应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少年错愕的看向从一旁正拿着一把刻刀在妖龙头前的高大人影。 那人一头赤发如瀑布。 头顶双角。 白色的面容像是冰雪凝成。 少年失望的起身。 转身要走。 “你为什么不向我寻求帮助?” 少年道:“我没有灵石。” “你有什么?” “我还有一条命。” “你愿意用你的命换我帮你吗?” 少年眼中绽放神采。 兴奋道:“愿意!” “只要大人能帮我找回妹妹,我这条命就是大人的!” “很好。” “从此,你的命,归本座了,谁也拿不走!” 二更,晚。 909、附灵 少年叫鞅伍。 他的身躯瘦弱。 青色的脑袋上顶着一只大大的独角。 独角下有一颗竖着的眼睛,接着是一双横着的眼睛。 一开口,细小的獠牙显露无疑。 与之相比,反而是黑袍金丝的赤发道人更像人。 不过,两人半斤对八两,谁也莫要笑话谁。 “大人,我们走吧!” 鞅伍迫不及待的催促。 “如此急切,你不怕完成心愿就就被我收走性命吗?” “不怕。” “这毕竟本来就是我答应大人的。” “有意思。” 站在龙头旁的赤发道人笑了起来,对眼前的少年刮目相看。 不过他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反而是转动手中的刻刀,在少年的额头处比量了一下,似乎在寻找这下刀的位置。 鞅伍能感受到刀锋传来的锋芒,让他想要赶紧闭上眼睛,不过他还是没有闭上,而是直勾勾的看向了赤发的道人。 赤发道人说道:“你受伤了。” “至少还死不了。” 鞅伍很是焦急。 府君大人曾经抓过很多人,那些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回来。 “我好多年没有施展这般神通了。” 涂山君手中的刻刀像是有了灵性。 顷刻间,一道妖龙皮被他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 在赤发道人剥皮的时候,也将妖龙的血放进一方血红的葫芦,那葫芦像是怎么都装不满一般,生生让龙血放空也不见有逸散出来。 “喝。” 葫芦被递过来,鞅伍双手接住。 他低头看向葫芦,琥珀色的艳红映入眼帘。 接过葫芦的他二话不说灌入口中。 一口入肚。 只觉得烈的厉害。 原本寒冷的身躯当即温暖,就连疲惫也一扫而空。 葫芦就这么被赤发道人挂在他的腰间。 叮嘱道:“每隔半个时辰就喝上一口。” 与此同时,妖龙皮像是皮肤一样贴合在他身上。 正是‘魇纹附灵术’。 少年鞅伍长啸一声,身躯不可抑制的开始龙化,眨眼的功夫原本消瘦的身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条十丈有余的独角妖龙。 强横的力量在他的身躯爆发。 鞅伍诧异的审视起自己的身躯。 他的身躯现在很轻,又难以言喻的重。 轻在好像他轻轻一跃就能飞上天空,重是因为连他脚下的山石都已承载不住般迅速崩溃。 一声龙啸长嘶,当即腾云驾雾。 获得力量的鞅伍就要返身,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想要从府君的手中夺回自己的亲人,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这样做,因为他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全都是面前的赤发道人给与。 既然能轻而易举的给他,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剥夺。 他知道,大人物不喜欢手下自作主张。 “你已经获得力量,为什么还不走?” “我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 “我要去哪里,也由不得自己。”妖龙从云上飞下化作了一个少年。 少年半跪在地上,仰起头,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希冀的目光却似乎已经什么都说了。他在等一个命令,一个简单的命令。 赤发道人微微颔首道:“我们走吧。” 一大一小。 两头恶鬼踏上了路。 …… 小镇。 天大晴。 小镇的主人猛然惊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两道人影,一大一小,大的领着小的,像是大鬼牵着小鬼,就这么站在他置办下的院落中。 小镇的主人推开了怀里的女妖,凝聚目光,沉声说道:“阁下是什么人?” 大鬼咧嘴笑道。 “晌午的时候,有一辆神车带走了他的妹妹,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什么神车鬼车!” 小镇主人已起身,他蜷缩在座椅上看起来很是瘦小,一站起来竟有丈许。 麻秆一样的身躯挺着一个大肚子,而他的舌头长长的吐在外面,滴溜圆的双眼眯了眯,运转了自身法力。 “你胡说!” “小镇早发了告示,说是要进献府君。” 少年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一声怒吼。 小镇的主人噗通跪在了地上,他呆愣的看着自己的膝盖,以及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身躯。 他可是第一步的大修士,竟然连那少年人的一声怒吼都承受不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抢走妹妹? ‘进献府君?’ ‘少女?’ 小镇主人错愕不已,他确实发过这样的告示,不过那是三年前。 府君为了扩大自身的疆域封地,与妖魔交手,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候就要手下的人献上童男童女,以求府君尽快恢复。 大鬼说道:“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这不对!” 小镇主人低着头。 汗如雨下。 眼中满是惊惧神色。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三年前的人重新上门,而且还口口声说他夺走了少年的妹妹。 如果少年拥有这般实力,他别说夺走此人的亲人,怕是早就成了少年的拳下亡魂。 “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 小镇主人惊恐的回忆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找不出有什么不对。 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透露着诡异。 “既然你不愿意说就让我亲自来看吧。” 空灵而嘶哑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镇主人只看到一只苍白大手伸了过来,接着他就失去了五感六识,就连原本高大的身躯也在化作粉尘飞灰。 一旁的女妖早就惊呆。 大鬼眉头一皱。 跟在身侧的小鬼希冀道:“大人可知道我妹妹的去向?” 大鬼微微点头。 他已经知道。 彻底知道。 只不过,这个真相或许并不该轻易的说出,涂山君自觉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是话到了嘴边上,他还是咽了下去,他知道,就算说出来小鬼也不会信,甚至会以为自己是在骗他。 而且,在这种情况说出,岂非太过残酷。 这苦痛又怎能轻易的化解。 所以他说道:“我们走吧。” 小鬼一言不发的跟上。 …… 这里远离城池,明显是一方世外桃源。 遥远看到一片火光通明。 赶来的宾客笑呵呵的拱手行礼道:“这就是千里烟波潭吗,果真是紫气氤氲,盖世无双,就是不知这烟波之地,到底有多么的广阔,听说这里是得自上峰的封地,乃是封与……。” 与宾客一同前行的迎客修士笑着说道:“不错,这就是封地的其中一部分,此地说是千里烟波,实际上却至少万里之遥,更不用说,在东西吞并后,夜游子大人治下已有十万里江山。” “相比一定来了许多老朋友。” “为庆贺夜游子大人封爵,我们也做足了准备。” “请。” 宾客微微颔首,放下了奔走马车上的窗帘。 车马飞驰踏空,莫说是千里之地,纵然是万里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罢了,些许的时间他还是能够容忍,而且,这位可是封爵的修士。 少顷。 天边灵舟横,飞马踩云遁。 流光穿梭。 这确实是十分盛大的场面,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 随着宾客渐来,一面灰色的大旗也缓缓升空。 夜游府君。 随着这一面旗帜升起,就好像天地只有这一个名号。 “封爵后就如此霸道吗?” 旗下走过的一位修士不禁皱眉看向身旁同伴。 “不是霸道。” 他的同伴没有答话。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走出,淡淡地说道:“旗帜是一方名,如今这名就像是这一方天空已有了主人,也表明,在此地,神鬼禁行,没有请帖的人,进不来,也走不到堂口。” 说话的功夫,那黑暗中的修士已越过两人将目光放在远处。 远处黑暗,走来一大一小。 月映空神色冷峻的盯着那两道身影,冷冷的说道:“阁下既然没有请帖,若还要继续强闯,只能请阁下去死!” 大小两鬼置若罔闻。 就这么走了过去。 然而,月映空却惊惧的瞪大眼睛。 他明明想要出手,身躯却害怕的不敢出手。 甚至他的法宝都在告诉他,如果他敢出手,那死的人一定不是刚才那一大一小,如果不是那一大一小还能是谁? 堂内。 灯火悠悠。 本来宽敞的大殿却显得很是深邃狭长,倒不是因为建造的太过小家子气,而是因为这大殿实在太过广阔。 一眼望去,满座妖魔鬼怪,竟有上千座之多,在那千桌的尽头,正有一个身着靛色法衣的法王高坐。 随着大小身影的出现,众修士并没有大惊小怪。 夜游封爵,请来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管是怎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这一大一小看起来也是寻常,不过那小的好像灵机气息强的吓人。 “把我妹妹还回来!” 怒吼声像是野兽的咆哮。 一吼之下,满堂寂静。 一些修为稍差的修士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惊诧恐惧的的看向了门前。 “好胆!” 修士怒喝。 高坐的法王摆手示意,开口道:“这其中或有误会。” 鞅伍大喝:“晌午之时,我妹妹被一八马漆黑大车带走,将我妹妹还来!” 法王目光侧移,看向了下座的修士。 修士恍然道:“是你!” “你小子三年前死于我的刀下,没想到你额头突然生出第三只神眼。” “借助三眼的神通让你逃了出去,没想到你今日还敢回来!” “三年前?” “死于刀下?” 鞅伍愣了一下。 “你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说来也对。” “我的刀很快,你感受不到自己死了也是寻常。” 修士眼中闪过诧异,接着说道:“不信你摸摸自己的脖子,是不是还有一道刀痕。” 910、杀仇 鞅伍果然摸向自己的脖子。 一道整齐却很浅的痕迹慢慢显化,直到完全狰狞,像是天堑般分离了头颅。 他的眼中光彩渐渐黯淡,他已经完全想起来当日的事情,在妹妹被压上神车之后,他就被人摁住,接着那鬼头大刀毫不留情的斩下。 「我……死了。」 鞅伍呢喃了一声。 手持鬼头大刀的汉子暴喝一声,双手并作剑指,指向了少年:「你既是一个死人,还如何能活!」 鞅伍眸中神光愈发黯淡:「我如何还能活?」 话音落下,他脖颈处的伤口越发的明显,就连那原本已经安放上去的头颅也摇摇欲坠,似乎根本不需要人出手,只要顷刻间,少年的身躯就会彻底腐烂,化作一捧枯骨堆砌在大殿。 殿内。 众宾客寂静无声。 高座的鬼王虬髯垂下,如倒悬火山。 庞大的身躯与他身下的矮凳相比,就像是一个巨人蹲伏在一方阶石。 鬼王身上青黑色覆盖,獠牙横生,犄角斜指青天。 双眸泛着淡淡的猩红,打量着闯进来的少年。 如果真如坐下的鬼吏所言,已在三年前斩下此颅,就算凭着三眼鬼族的神通,他也根本不可能活下来,而且还拥有了一身强横的实力。 就连元婴真君都被震在当场。 第一步以下的修士更是当场吐血。 仅仅因为少年的一声怒吼。 「三眼鬼族的天赋神通难道就如此厉害吗?」 盘坐在矮凳上的红发鬼王眸色闪过阴沉。 如果是这样,那他做的那件事或许是个赔本的买卖。 「既活不了就死吧。」 「死了就能安息。」 「埋葬一切不甘和怨恨。」 铁塔般的壮汉顶着一颗硕大的牛头,本以为这般粗鲁的修士根本说不出什么好话,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般怅然。 然而,做为杀人凶手,此言一出却让鞅伍猛的抬起头颅。 赤红的双眸欲夺眶,怒吼道:「我不能死!」 「不能!」 脖颈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然而鞅伍却不愿意倒下,他一倒下,还如何夺回亲人,他这一倒下,还如何报仇,他或许只能寄希望于那站在山巅斩杀了大妖的双角大修。 可是,他明明已经拥有力量。 为什么自己没办法办到? 难道仅仅因为他死了。 「可你已经死了。」 鞅伍觉得身躯愈发沉重,就好像那天一样。 直到。 突然一人声在耳边响彻:「你想活吗?」 那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 淡漠。 却坚定。 就好像只要他所言,就从没有难事。 鞅伍猛的回头:「想!」 「既然想,还不喝酒!」 鞅伍一把抓起腰间的血葫芦。 仰头畅饮。 猩红血液涌入口中。 苍白的面色迅速恢复红润,脖颈处平整的伤痕也迅速淡化。…。。 豪饮三杯血泪干,一声龙吼震坤乾。 鞅伍少年身躯化作丈许龙人。 身披龙甲,头顶三眼。 嘶吼声落,身形已如梭。 霎那间出现在牛头大刀修士的面前,牛头大刀修士猛的攥紧手中的鬼头道,暴喝道:「我能杀你一次,就能再杀你一次。」 轰。 龙爪落下。 一把抓住牛头刀修的头颅。 狠狠一攥。 嘭! 一具无头尸体赫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威风。 鬼头大刀依旧还攥在他的手中,却再也没有激发的能力。 时间好像也彻底定格在了这个时候,殿内落针可闻,满座宾客或是诧异、惊恐,畏惧,望向那暴虐龙人。 「放肆!」 威压立至。 站在下方的护法怒喝。 区区一个不知道得了什么神通完全不会使用自身力量的小鬼,竟敢大闹府君之地。 护法向前一步,灵机气息如日山河湖泊,裹挟天地的力量,那是一种浸染,好似整个小天地处在他的掌控中。 「青云剑!」 殿内立时有人惊呼。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剑青云,查若来。」 查若来面上硕大的独眼巍然不动,独角高挺。 四条手臂看起来并不臃肿反而十分的协调。 做为阴间夜叉族人,他的实力毋庸置疑,若不是臣服于鬼王,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一府之君。 龙人少年再持血葫芦,豪饮不休。 沉声嘶道:「喝不尽的葫中酒,杀不尽的仇人头!」 「谁是我的仇敌。」 「上前来。」 「饮我的血,砍我的头!」 高座的鬼王始终没有注意少年龙人。 此刻,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落在那站在殿门,并且正走来的双角大鬼,那大鬼泰然自若走到一个位置,位置上的修士咕噜一下滚了起来,赶忙让出去。 大鬼落座看向面前的美酒佳肴。 纹丝未动。 甚至连言语都没有。 如果不是刚才的一声断喝,还以为他是一个哑巴。 「休要猖狂!」 查若来怒而发出神光。 真意化作青云之剑,高悬在天却又向落入他的手中。 那四条手臂分明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人分不清楚到底那一柄才是真正能够将人送去青云的剑。 一动如雷霆。 万钧力,顷刻发。 天地加于身而碾向那痛饮血酒的龙人。 「死。」 众人的目光不再被殿内的争斗吸引,全都落在那双角大鬼的脸上,想要看看他在这一刻会不会出手。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大鬼揣着袖袍盘坐在地,低垂眼帘,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出手时,青芒光耀千里,却在中途戛然而止。 查若来低头看去,一只拳头已经贯穿了他的身躯。 无穷的力量像是巨浪拍到在山石,山石顷刻分崩离析,他诧异的同时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长剑,他明明已经送入了这少年龙人的胸膛。…。。 为何剑光却完全泯灭? 嘭。 一拳落下。 头颅碎裂。 鞅伍倒退了两步,踉跄的站稳了脚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猩红血。 他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不死经轮转,玄功运起,生生将身躯的伤势压了下去,然而他却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封刀挂剑夜游子。」 不知是谁说吃此言。 所谓的刀和剑,都已成了那少年的拳下亡魂。 做为夜游子的左膀右臂,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当然,如果真如鬼头刀所说,那三 年前已死的少年,又是通过什么手段神通获得无上力量。 众人的目光再次挪向一人。 「阁下是他的什么人?」 没有了‘臂膀"的府君声音中不见分毫虚弱和颤抖。 他根本就看不透这个双角赤发的大鬼。 不过,既然连他都看不透,其实力至少也是自己这个层次,甚至更高。 他不得不严阵以待,思索着这些年得罪的人,是否有这样的背景,又是否没有斩草除根,导致涌现妖孽复仇。 「师父?」 「长辈?」 「亲人?」 「我只是一个信人。」 「信人?」 「信守承诺的人。」 「他用他的命换我出手,我觉得很划算,所以我来了。」 赤发狂瀑布的大鬼缓缓开口,接着看向了夜游子,淡淡地说道:「交出来吧,我不想因为这一单未完成的承诺,影响了我的信誉。」 「交出什么?」 「交出他的亲人。」 夜游子哈哈大笑道:「早就吃了,就算你拥有无上伟力,可使死者复生,已经被我炼化的魂魄又怎么可能复原?!」 「既然道友是一个信人,我也想请道友办一件事。」 「事成之后定有后报?」 「什么事?」 鞅伍神色一震。 哪个少年不揣着一个英雄梦,又怎可能不崇拜英雄呢。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位盖世豪侠,愿意出手帮他。 然而,现在他心中涌起失望。 是啊。 这本来就是一幢交易。 只不过他身处弱势,便以为是强者的慈悲和同情而已。 鞅伍咬牙,没有说出一言。 「请道友离去。」 「在下当有厚报。」 「可以!」 「不过我不收金银财物,不要天材地宝。」 夜游子一愣,问道:「那道友要什么?」 赤发狂瀑的鬼王淡淡说道:「命。」 「在座的人道友看上了谁的命,你都可以拿走。」 涂山君微微摇头。 「我只要你的命。」 「你找死!」 夜游子勃然大怒,他现在怎么还不明白,眼前的修士就是在消遣他。 其实涂山君说的很认真。 如果夜游子愿意付出性命,他一定会带着鞅伍离。 当然,这是在完成了鞅伍的委托,找到了他的亲人之后,毕竟哪怕是信人,也得有个前来后到,不然会影响了生意人的信誉。…。。 「死吧!」 夜游子刚想动手。 他猛然发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紫黑色的指甲点在他的额头。 夜游子猛地瞪大眼睛。 恐惧滋生。 额头刷的一下迸发冷汗。 他的身躯不自觉地僵硬在一块。 像是一块被揉皱的纸团般,难以舒展。 不死眸。 居高临下。 夜游子慌张道:「道友饶命!」 「饶你性命容易。」 「说出下落。」 夜游子神色一震,沉声道:「我……不能说!」 涂山君手指点出,将夜游子的阳神取出,淡淡地说道:「看来,此事另有隐情。」 「搜魂!」 少顷。 夜游子惨叫声渐渐小了。 涂山君皱起眉头道:「组织?」 鞅伍看着如轻描淡写的涂山君,呢喃道:「大人,为什么三年了!」 他明明才刚过了一个晌午。 他以为是涂山君让他活下来用去三年时光。 所以,他忍不住问出。 「因为你来晚了。」 鞅伍失魂落魄道:「我,来晚了。」 二更,晚。 39314769。。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11、目的 他来晚了。 涂山君不是神,也不是仙。 自与徒孙分别,一路上行来,他完成了很多人的心愿,也收取许多报酬。 他不可能刚好出现在这里。 等他来到的时候,奔跑了三年的鞅伍终于抵达山巅。 鞅伍以为自己在全力向着那座山奔跑,却不知已三年有余。 为什么这双角赤发的大鬼不能刚刚好赶到。 不能在他身死前救下他。 为什么自己不能在亲人被带走之前得到大鬼的帮助。 鞅伍不知道。 命运就是这般残酷。 他怪不了涂山君。 他要怪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主谋死了,亲人同样也死了,鞅伍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哀嚎这世道的不公,责怪自己来的太晚。 可是他当年也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又怎能扭转乾坤。 「或许她还活着。」 清冷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鞅伍猛的抬头。 「耗费这么大的力气,组织不会轻易让她死。」 「他们惯是会做买卖的。」 鞅伍不明白眼前高大的修士语气中的熟悉和平静,就好像他完全了解组织的办事方法,也清楚组织到底会不会杀人。 鞅伍选择相信他,他除了相信他没有其他能相信的人。 一大一小走了。 来时喜事去时丧。 府君夜游子死去,满座宾客自是不欢而散。 或许都在思考如何取代夜游子成为新的府君,亦或是被那龙人少年震慑,思考起自己平生是否也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以前没人会帮他们,现在却出现一个异类。 他们的修为可能不是很高,然而,对于寻常人而言他们已高出太多。 拥有这般地位的修士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和他人画上等号的,他们不想自己的性命被一条卑贱的性命换取。 相比于那些,他们更庆幸那位修士不是嗜杀之人,不然没有一个人能走出那座大殿。 至少暂时他们要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总会有修士不愿意这样的人出现。 他很快就会死,或者永远消失。 哪怕他的修为举世无双。 …… 「灵石不够。」 胡子拉碴的赖汉将首揣在胸前,扫过面前的储物袋。 接着看向少年,说道:「我金无良做生意童叟无欺,但是,你的价钱给的太低了,你的价钱低,我却要背负莫大的风险,这不划算。」 少年面容阴沉,又取出一张纳物符。 「不够。」 又是一个储物袋。 「还不够!」 金无良依旧看也没看的继续说话。 鞅伍已经完全被激怒,怒气一来,丝丝杀气蒸腾好似要化作实质,而他的身躯也不可抑制的长出鳞片。 狠厉道:「我敬你是前辈给你三分薄面,这已是远超过寻常价格的价钱。」 「是啊金疯子,我也是老顾客,从你这里拿走的消息没有十条也有八条,更是给你介绍许多生意,你这岂不是打我脸。」…。。 站在一旁的大汉也皱起眉头,不由开口攀起交情。 「别扯这。」 「你就是拿一亿灵石,我金无良怎么定价都是应该的。」 「不愿意就滚!」 「我扯?!」 大汉勃然大怒。 他好心好意为金无良介绍生意连中间价格都不曾赚,正是看在交情上。 没想到此人如此狂妄,如此狼心狗肺。 不提供消息就不提供消息就是。 又是加价,又是满嘴胡咧咧。 灵机气息勃然,大汉就要出手。 「你想知道消息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金无良有恃无恐的说道。 鞅伍沉声道:「什么条件?」 金无良道:「我要你背后的高手替我杀一个人。」 鞅伍神色一变,将面前的东西收拾起来就要离开,没有任何的犹豫。 既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自然不需要多言。 「这对于你身后的人而言并不是难事。」 「不过是举手之劳!」 鞅伍已经转头。 不料,一道空灵声音落下:「我答应。」 鞅伍面容剧变。 他不允许这样的疯狗威胁那位大人。 知道消息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人。 他不卖,有得是人卖。 何必非要答应这厮无礼的条件。 于是鞅伍张口就要劝阻大人不要允诺这厮的无理要求。 金无良大喜:「我要杀的人,我保证他一定该死……」 「你懂我的规矩?」 「是。」 「那就不必说了,我亲自来看就是。」 一只青白色的鬼手从虚空中探出。 抓取间,一道元婴被摄出。 「我已经确定。」 「你要杀的人是南山府君,因为你的道侣被他巧取豪夺娶做了妾室,你也被他打断了长生路,此生难成。」 「我做生意向来公平。」 青白色的鬼手主人淡淡说道。 他和金无良不一样,不会随心所欲的加价。 一条性命办成一件事。 金无良显然早就知道此人的行事风格,脸上不由得浮现痛苦的扭曲。 厉声道:「只要能杀了他,我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行,我被他废了身躯,此生再难有一丝寸进,我一定要他死!」 青白色的鬼手收回到虚空:「我听到了你的心愿。」 站在一旁的大汉呆立在原地,冷汗早就打湿了衣襟。 金无良那么一个大活人,瞬息间成为一片灰尘。 那他这修为与金无良相仿的人,怕是也是一样的下场。大汉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身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颤颤巍巍的说道:「前辈。」 「你也有心愿未了?」 「不。」 「不不不。」 大汉赶忙否认。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完成一件愿望。 到底是什么愿望能让人不愿意活下去呢,修为、权力、财富、还是说仇恨。…。。 他没有必须要报的仇,也不怨恨这该死的世道,他更想好好的活下去,不为什么,就是单纯而简单的活着。 …… 「大人。」 「你什么时候收走我的命?」 路上。 鞅伍询问道。 涂山君沉默了半晌。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法力不够用的时候,还是鞅伍稳固了身躯之后。 总之不是现在。 暂时涂山君也没有好的办法让鞅伍死中求活。 不死道种赐给了温鹏,现在他也还没有凝聚 出来。 按照现在的速度推测想要再凝聚一枚不死道种还需要三百年。 他只能传给鞅伍不死经。 鞅伍的天分不错,不死经已经参悟出皮毛。 可惜,哪怕鞅伍天资不俗也还没有凝聚道种。 想要从不死经中领悟出道体反哺身躯还是太难了,也许只有彻底领悟不死经的真谛,将不死经修至圆满方才能修成与涂山君一般无二的不死道体。 在上一次赐予温鹏后涂山君就有所感,不死道种染出的道体似乎不如他本身的道体。 不死道种的道体更像是一种简化版,能够快速的适应修士的身躯,然后将之浸染成不死道体。 当然,这也和个人感悟以及理解经文的深浅有很大关系。 涂山君做为道体始祖,书写出不死道经的修士,不管是道行还是在道体一路都已走的很远,温鹏暂时无法完全发挥道体情有可原。 若是人人都在得到道种之后就一跃拥有涂山君化神境的实力,那光靠道种,就能造就太多的天骄。 还是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在教授鞅伍的同时,涂山君也在整合自身的术法和神通。 「当你领悟不死道经的时候。」 …… 石殿。 盘坐蒲团运转功法的修士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身影。 修士在看清少年后说道:「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七十九个非我组织中人却踏入这间石殿的修士,前七十八个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鞅伍打量着阴影中的修士,那是一个长相奇特的人。 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个耳朵,以及一头飘逸的黑发,皮肤白中带着淡淡的古铜,显然和他曾经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鞅伍沉声说道:「三年前,你们在夜游子那里收走了一个女娃。」 「还给我!」 「三眼鬼族?」 修士看向鞅伍的额头。 他对那女娃娃还有印象。 三眼鬼族是一个统称。 一般觉醒三眼的才算做三眼鬼族,而三眼鬼族的天资聪颖,修行天赋极高,能够卖上很好的价钱。 上一次的女娃娃便是如此。 「夜游子死了?」 王无忌皱起眉头。 他能看出这少年人的灵机气息,少年的身躯状况不稳定,莫约在元婴后期和大圆满来回躲闪,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杀死化神境界还封爵的夜游子的。…。。 如果对方能杀死夜游子,就有一丝可能杀死他。 「她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鞅伍本以为对方不会轻易说出。 没想到王无忌毫无顾忌道:「东岳王城。」 「东岳王城?」 「为什么要在那里?」 「因为百年后那里将要举行一场百族大比。」 「百族大比?」 王无忌解释道:「阴间万族总是会互相争抢资源,也时常出现摩擦,便想出这样的法子重新划分。」 「有很多种族族内并没有天赋纵横的天骄,就需要向他人购买。」 「在这一方面,组织当然是有口皆碑的。」 「我不管什么大比小比。」 「你将她卖给谁了?」 王无忌微微摇头:「这我不能透露。」 「你不说就死。」 王无忌冷笑一声道:「凭你杀不了我,我和夜游子不同。」 「你最好听他的。」 突兀的声音响起。 王无忌的脸色剧变,拱手行礼道:「不知何方前辈驾临寒舍?」 「我对组织没有好感,不如说,还充满了恶感。」 那道声音继续说道。 涂山君所言不虚。 他杀组织的舵主都杀了三个。 如果不是当年让荒狐跑了,他或许和东荒的堂主已经对上。 阴间广阔,他本以为不会碰到相熟,不想还能听到组织的消息,并且再次来到组织的分舵。 王无忌眼皮一跳,毫不犹豫的说道:「乾达婆族!」 39314306。。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12、罗族 王无忌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就像是一座雕塑。 在听到那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虚空传来圣人言。 如风,也似死亡呢喃。 此刻他再不怀疑这小子能杀死夜游子。 王无忌神情严肃的说道:「西极之三川水,是乾达婆族所在。」 鞅伍振奋激动。 他是来晚了,然而他也不算晚。 至少他还能听到亲人的消息。 如果是为了挑选和选拔天骄道子,那妹妹一定还活着。 相比于他这个在死后觉醒而来的三眼,妹妹天生三眼,肯定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定然会被好好的培养和对待。 如果妹妹在乾达婆族过的不好,他就将妹妹夺回来,为此,他毫不迟疑的赌上自己的性命。 涂山君很少碰到如此识时务的修士。 不过哪怕他再如何识时务,在涂山君眼中也已是一个死人。 绑架、刺杀、贩卖人口,每一条都足够他死上几个来回。 直到今日还不曾死亡只因他没有遇到收他性命的人。 「前辈……」 「我不信你。」 王无忌猛的瞪大眼睛。 只是还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他的身躯就已化作飞灰铺在身后的长椅上。 如此快速的消亡让鞅伍始料未及。 这时候鞅伍突然有些害怕起虚空中的那位大人。 他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在他的眼中,修士已经回答出问题,哪怕有罪也该放他一马,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在鞅伍的世界观中,只要他能找回妹妹就好,只要妹妹还能好好的活着,他并不介意饶他们一条性命。 甚至有时候太强大的威慑,反而会让他们狗急跳墙,危及自身以及亲人安危。 所以,他觉得涂山君出手有可能是为了生魂。 利用阴神魂魄填充那杆看起来魔性十足的圣兵。 然而他又有些感激。 感激大人的出手。 至少在王无忌身死的那一刻,他心中不自觉地充满了一种快意。 那是一种期望达成的满意,他想要看到这些人有他们应该的报应,以前他没有实力做不到,现在有人替他办到了。 「他……一定是一位脾气古怪的……!」 他想说大侠二字,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因为在鞅伍的眼中,那位大人更像是一位随心所欲却很有原则的大魔头。 「魔头也好,大侠也好。」 「……」 人本来就是复杂且多变的,充满了黑白的对抗,哪怕是已经修成炼虚境的涂山君也不例外。 只因爱恨纠葛,总是伴随着暴力和死亡,因此才显得他像是一个死神,走过地方就会凋零一片生机。 …… 「大人为什么要杀他。」 「他已经说了。」 「难道是因为杀了他能够无形中救很多人吗。」…。。 鞅伍面带崇拜的看向身旁的高大修士,似乎觉得自己终于在几日的思索后看明白了涂山君的行事风格,知道他杀人其实是为了救人。 看到鞅伍眼中的惊奇和喜悦。 那是一种憧憬。 涂山君本可以顺着鞅伍的话说出来,不过他偏偏没有说,反而是十分坦然的说道:「因为恶人杀起来没有心理负 担。」 「杀错人,会很痛苦。」 鞅伍错愕的看向身旁的高大修士。 不死心的追问道:「如果他是个好人呢?」 涂山君说道:「如果我们遇到的是一个好人,他为我们指明方向,我不仅不会怨他没有出手相助,因为本就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反而还会为他准备足够报酬,并且尽可能的料理好一切。」 「如果是个不好不坏的人呢。」 「如果他不好不坏。」 「识时务就能活,不识时务就死。」 「……」 涂山君的声音很冰冷。 那是一种漠然,好像不带着一点感情。 他没有不耐烦鞅伍的询问,每一条都认真的回答,就是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哪怕鞅伍刻意的亲近寻找话题,他也是面如寒霜的回答。 鞅伍不由失望。 他并不是想违背承诺,以为靠着情感就能让自己活命。 他只是觉得涂山君很孤独。 至少在他没被收走性命之前还能发挥些作用,说说话,解解闷。 就是不知道这是他一个人的闷,还是两个人的闷,或许只是他一个人,或许两人都有,这一大小两道身影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 西极之三川水 搜魂得到的记忆记录着这片大境。 三川水富饶。 收养了妹妹的是一位化神尊者。 这位尊者没有孩子,但是事关族群利益,她也必须贡献自己的力量,所以才从组织的手中买了一个孩子。 据说这个孩子是天生的三眼鬼,经过组织的测试拥有非凡根性,若是能成长起来一定会大放异彩。 她自己也测验过,其实不用测试,在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她就已经确定。 最后果然放心交付灵石。 如今已经三四年过去。 当年的小娃娃如今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怕是就连鞅伍站在面前都不太敢认。 「师父!」 少女拱手行礼。 恭敬向那站在不远处戴着面具背着手,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女子。 女子露出一双如轻水长天的双眸,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满是慈爱道:「徒儿这乾达大天神功已入门,不久将会圆满第一步,好,好好好!不枉费为师多年培养,徒儿有此天赋当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师父。」 「哎。」 「你我师徒客气什么。」 …… 大树下。 阴影中。 鞅伍泪流满面,怔怔然的望向那明媚笑容的少女,轻声呢喃,却没有走出阴影与少女相见,再见已是天人永隔,他一个死人去见活人做什么,更何况他的性命也不再归于自己。…。。 贸然相见反而会多生事端。 乾达婆是阴间大族。 鞅伍考虑的十分清楚,哪怕大人实力超凡无双,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走妹妹。 其次,那女子待妹妹极好,他现在上前相认,难道要妹妹跟着自己去浪迹天涯吗,他自己朝不保夕也就罢了,不想妹妹也跟着如此。 至少在乾达婆族中妹妹能获得一份平静和安稳。 大人已经说过了,这位尊者没有子女,而且对妹妹也是真诚的。 「如果我有得选,我一定不会把妹妹留在……」 鞅伍微微摇头 就算这尊者再怎么真诚,再怎么和蔼可亲也不是真正的亲人。 可是他确实没 得选。 难道他要将妹妹托付给涂山君? 他没有两条命。 本就已经十分麻烦涂山君,若是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就是不识好歹了。 …… 「师父,我哥哥的事情……」 「唉。」 女尊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过,还没有查到,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说完又带着亮光道:「你的修为快快提升,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他。」 少女坚定的点头。 她知道师父为她哥哥的事已忙活许久,当年在救下她后就带着她返回过小镇,但她们并没有在小镇找到她哥哥。 后来她专注于修行,只能期望师父能帮她寻到。 现在她的修为也有所提高。 等修为充足,可以自己去办。 …… 看着女尊者带着少女离去。 「不见面吗?」 声音入耳好像在心间响起。 鞅伍迟疑了半晌,微微摇头道:「还是不见了,知道妹妹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鞅伍露出灿烂的笑容,笑着说道:「大人已经完成了承诺,我也该做个信守承诺的人啊。」 「我们可以带她走。」 「只要你开口,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涂山君的声音继续响彻。 他看得出鞅伍眼中的不舍和迟疑。 他们可以带走妹妹,然后寻一个更好的人家安顿。 乾达婆族固然不错,那女尊者也很优秀,但是,她毕竟是买方,将妹妹带来乾达婆族是要完成一定目的,并不是完全出于对孩子的喜爱。 鞅伍继续摇头。 「有点利用价值还能活得更好一点。」 「何况她们还是师徒。」 说到师徒的时候,鞅伍看向了身旁的虚空。 他知道那位高大的赤发鬼王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也明白自己修行的功法绝对是神功典籍,与那位赤发顶角的鬼王是同源的。 不过,大人好像一直对秘籍和传承避而不谈。 「少主!」 「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悲怆拗动的声音响彻。 一道身影直挺挺的跪在了鞅伍的面前。 哭的泣不成声。 眼泪鼻涕混杂成一团,沾染着地上的泥土将他英俊的面容也模糊了起来,他往前爬了两步,悲痛道:「主上保佑!」 鞅伍愣愣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似乎还没回神。 「你是?」 「少主啊,老奴是罗七,昔年曾侍奉主上。」 「当年被敌兵追杀迫于无奈使少主隐藏在一座边陲小镇,那是一座叫‘梧"的城镇,待老奴摆脱了追兵再去寻找少主的时候,少主已不见踪影。」 「老奴知道少主一定会来这里。」 「便一直守在这里。」 「已三年多了。」 罗七嚎啕大哭。 鞅伍一时不曾回神的轻声呢喃道:「少主?」 「我?」 「哪一族少主?」 「阿修罗族!」 二更,晚。 39314155。。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13、王子 我?」 「阿修罗族的少主?」 鞅伍痴痴的看着远方,他的双眸闪过神伤,紧接着慢慢黯淡下来,声音冰冷且淡漠的回绝道:「你来晚了。」 罗七一愣。 顾不得面容的狼狈抬头道:「为什么?」 鞅伍一把扯开脖颈处的衣领。 露出一条淡淡的伤疤。 「我已经死了。」 阿修罗族迎回一个死去的少主有什么用。 他现在还能自如的行动,完全是靠着涂山君为他附灵,以及腰间温暖身躯的血酒。 不然,他的身体一僵,魂魄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来晚了。」 罗七轻声呢喃。 紧接着两行浊泪纵横将脸上的泥土犁出两道沟壑。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极力的摆脱追兵还是来晚了。 少主已死。 罗七悲痛欲绝的趴在地上。 「不。」 「还不晚!」 一道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突兀的闯进来。 罗七的身形一顿,希冀般的将目光投了过去,死死的盯着走来的一道高大身影。 那人竟有一丈高。 身形修长。 只穿着非常简单的白色单衣,赤脚走来。 白色的长发很简单的披散在肩膀处。 白衣修士走到了罗七身旁,看向站在大树阴影下的少年。 赞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他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鞅伍的脖子上,白皙的脖颈有一道狰狞的刀痕,此刻更显得猩红。 「像有什么用,少主已经死了。」 「死?」 「不见得。」 白衣修士摇头道:「生与死中间夹杂着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我们再晚一些找到少主,或许少主就真的会死,但是现在,那只眼睛中依旧充斥着生机。」 「既然生机不绝,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白衣人指向鞅伍额头的第三只眼。 「而且这具临时的身躯……」 白衣人忍不住惊叹:「简直是太完美了。」 「能够完全聚拢生机而不让血肉侵蚀灵魂阴神,这代表施展此法的人对生死的研究早已经超过了许多生死道大宗师。」 「如果能够得他相助,或许我们就能为少主重塑身躯。」 「你说的是真的?」 罗七眼中充满了惊喜,激动紧张的询问道。 「当然。」 罗七赶忙问道:「少主,到底是什么人为你打造这般临时身?」 鞅伍正要脱口而出涂山君的名号,然而他仔细的想了想,好像还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号,并且他也不能完全听信这两人的话。 相比于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的两个人,对他一顿指手画脚,他更相信涂山君。 所以他并没有开口,沉吟了半晌说道:「你们走吧。」 他已如愿以偿的找到妹妹,也是时候完成承诺。 鞅伍不会说出涂山君,也不会跟这两人离开。…。。 「我这条命已经许给别人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罗七当即一愣,悲痛道:「少主啊,主上主母惨死,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阿修罗族的王子,你身负血海深仇,怎能将自己的性命随意的许给他人啊。」 「怎能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去死啊!」 已经转身的鞅伍勃然大怒。 回身,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罗七。 怒道:「你以为我不想报此大仇吗?你以为我不想知道我爹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你以为我心甘情愿的去死吗?」 「我没得选!」 「……」 「怪只能怪你们保护不利,你们怎么没跟我爹娘一起死!」 「死了好。」 「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 「就什么都不用知道。」 「死也就解脱了。」 鞅伍骂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只有两行泪水流下。 他当然也向往爹娘的庇护,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个盖世的豪侠,能够为他们兄妹二人遮风挡雨,庇护风霜,可是结果是什么呢。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爹娘都不在。 在他身死的时候也没有人为他拦下那柄长刀。 在他死后,不知道徘徊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应该求谁。 那个时候别说是自己的命,他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 「是老奴对不起主上。」 罗七被一个少年踹到一旁,也只能蜷缩在一起失声痛哭,不敢起身。 他或许也明白是自己失职,所以才让鞅伍身死,如果他能早一点抵达,如果他当时没有将鞅伍放在梧城,是否结果会不一样。 看着罗七哭的厉害,鞅伍心中不忍,别过头去。 他不该这样说的。 对于爹娘他没有任何的记忆,但罗七是记忆深刻的。 弄丢了他,罗七心中肯定比他难过百倍。 鞅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噗通。 鞅伍跪在地上。 羞愧难当。 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 白衣人和罗七都不知道鞅伍是什么意思,懂得鞅伍意思的人不多,恰好,涂山君就是其中之一。 虚空中的双角大鬼静静的注视着鞅伍,他的眼中无喜无悲,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静。 「你想去报仇?」 深思之后的鞅伍坚定道:「想!」 他想求涂山君宽限他一些时日,让他能为……。 仔细的想了想,鞅伍发现也不知道爹娘的名字。 「为人子女若不能报仇是为不孝,我不想做那个不孝的人,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也想知道我是谁。」 「为何迟疑?」 「因为我不想不守信用。」 「不守信用是为不义。」 「我说什么时候取走你的性命了吗?」 鞅伍一愣。 沉吟道:「好像没……」 「我有限制时间吗?」 「好像也没有。」…。。 鞅伍仔细的回忆那时候的相遇,他请求涂山君帮他,得到的答案是:「从今以后,你这条命归我了,谁也拿不走。」 罗七不知道鞅伍在和谁说话,白衣人则已经将目光锁定在大树的阴影下,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白衣人就像是已经看到了什么似的,严肃道:「道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空间扭曲。 阴影下浮现一道高大身影。 面容雕刻像是远山冰峰,赤发狂瀑映衬双角斜指青天,他的目光落在白衣人的身上,平淡地说道:「我并没有藏,我只是站在那里。」 罗七神色剧变。 以他的实力,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炼虚的圣人。 不由厉色道:「你是什么人,隐藏在我家 少主身旁是何等居心?!」 起身的罗七严阵以待。 白衣人眯了眯眼睛,说道:「道友没有藏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因为这孩子让我帮他找回妹妹。」 「妹妹?」 两人相视。 他们当然调查过鞅伍身边的人,知道那么一个‘妹妹",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鞅伍这三眼鬼很是奇特,凭他们这样的实力,竟然也没有找到鞅伍踪迹,该说不愧是那位的独子吗。 鞅伍开口道:「这是我的恩人。」 白衣人当即反应过来,惊讶道:「少主身上的变化是道友的手笔?」 「是他?!」 罗七惊喜不已,没想到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如果真如白衣修士说的那样,他们寻到此人然后再辅以主上所留天材地宝就能重塑少主的身躯,到时候或许真的复仇有望。 白衣人说道:「在下罗蛮平。」 「大力蛮圣,罗蛮平。」 罗蛮平的目光绽放出奇异的神色。 他再一次打量起阴影下的高大修士。 此人身长七尺有余,一袭黑红法袍,面容和手都很白,惨白,猩红长发被他随意用簪子扎成道髻。 一双眼睛和衣衫很是相配,同样是黑红色的,在青天紫角映衬下显得像是陨天星辰。 「不知阁下是?」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涂山君就是说出自己的名号罗蛮平也不知道。 他的大名在东荒至少是响亮的,不过在阴间,他当然还是无名小卒。 他知道的这些消息还是从那些人识海中搜魂而来,以他们的层次也顶多知道个名号而已,根本不清楚罗蛮平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蛮平露出微笑。 对方不愿意透露他也不深究。 「我们又应该如何称呼阁下呢?」 「你可以称我尊魂魔圣。」 「尊魂。」 「魔圣。」 罗蛮平轻声重复,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道号出自哪一家。 「太好了!」 「前辈愿意相助的话,少主复生有望!」罗七可不管这些问题,也不想知道这个双角鬼圣来到这里的目的。 他只想让双角鬼圣出手帮鞅伍凝聚肉身,沐浴战血,然后起死回生。 「道友应该知道……」 涂山君抬手道:「事情始末我已了解。」 「说吧,怎么办?」 罗蛮平凝重道:「修罗宝库有足够的天材地宝能够让少主重塑身躯。」 「底层的修罗血海还能激发出少主的不败修罗道体,到时候神体一成,不仅能稳住身躯,还能让少主更进一步。」 「修罗宝库在哪儿?」 「阿修罗族禁地。」 涂山君皱起眉头:「阿修罗族既然是阴间大族,族内高手众多,你们的主上也就是阿修罗族长是怎么死的?迎回鞅伍又是做什么?」 罗蛮平摇头道:「还没有查清楚。」 「现在没有了教主坐镇,老祖又不知所踪,教内动荡不安,急需少主回去稳定人心。」 涂山君脸色一变。 冷冷的看了罗蛮平一眼。 罗蛮平此举岂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3931480。。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32、弦绷 冷峻的青年出手如电。 寒光闪过。 似要将面前的大殿连带着整个大界也完全剖开。 在这样的神光之下,雷法王高大的身躯巍然不动,身为十大法王之一,抵上二境至炼假,不论是谁见了,都要拱手的称呼一声大圣。 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星弦雷引!” 一面小盾出现在他的右臂。 万雷引动。 好似远天的星辰在此刻激发出最为璀璨的光芒,坠落在这一片小小的盾牌上。 这也不再是盾牌,而是一方无垠广阔的雷池。 寒光与雷霆激迸于一条线上。 叮铃铃。 声音响彻时,光与雷霆消弭不见。 雷法王嘴角仍然带着讥讽。 然而这冷意很快化作了惊骇,他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他手臂处流淌,隐喻着圣辉的鲜血顺着盾牌的边缘流淌在了地上。 殿内, 一片寂然。 目光大多聚集在了那冷峻青年的面孔上。 他的目光比钢刀还要坚毅。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兵器是一条银色的钩,长钩,如剑似刀,分外的怪异,寒光划过,洁白的钩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玉。 鹿惊杀。 他们早听说过这个名字。 据说此人的圣兵十分古怪,术法神通也非常人能理解。 虽是炼假境却能比肩顶尖大圣,但今日一看,或许此人已进了还真境界,成为大教之中的顶尖高手。 连十大法王之中排行在第四位的雷法王都在交手时落入下风。 一旦生死相搏,雷法王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再往上数一人的罗蛮平或许都不行。 可能只有姑苏翠光能够战胜。 不远处的地法王显然看出问题,他没有说话而是上前半步,立于不远处。 一时剑拔弩张,空间都好似停滞下来。 悼念完罗干景的罗天鹏微微起身,看了一眼站在乾族老身前的两人。 目光落在乾族老身上。 又回身看了看一众长老。 其中能够抵达炼虚境的长老并不多,外围无法靠近的更是只有化神境。 他本来还想慢慢攻克,裹挟大势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今看来,他再想慢慢等也是不可能了。 好在他已说服姑苏翠光,以及一众掌握实力的长老。 只要能扫清了以乾族老为首的顽固派,就能挟罗鞅伍而令南天。 就算不能熬死老天王,也能让南天调集南天大教族人,从而削弱老天王的影响。 尽管最终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有了大教做底蕴,以及强大修士帮衬的情况下,肯定是完全强于北地的。 盘算着手中的力量,罗天鹏的眉头没有半分变动。 他毫不迟疑的转身冷冷地说道:“我们走!” 罗天鹏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影子离开。 一众长老纷纷让开路。 眼看罗天鹏要离去的雷法王顿时怒急道:“族老怎可放任如此逆贼离开!” 身形消瘦的竖眼老者目光阴沉。 他当然不想让罗天鹏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去,可是刚才的一战之中已说明那鹿惊杀臻至还真大圣,一旦出手,雷法和地法两位法王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哪怕有月族老相助也顶多是稳住局势而已。 他的实力虽是顶尖大圣,奈何他的年纪不小,气血衰落,法力衰退,纵然年轻时拥有无上的勇力,也不一定能留下罗天鹏。 现在的罗天鹏或许不及巅峰时候的教主,却也是顶尖大圣。 一旦在此地出手,生死难料。 罗蛮平更是不会帮忙,相比于谁生谁负,他更关心小教主的安全。 既然初次试探以失败告终,就只能请其他族老出手相助。 相比于罗天鹏成为教主,还是现在的小教主更符合他们的利益,小教主在位,他们八位族老能够拥有无上权柄,从而控制整个大教。 “莫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更不可称呼天王为逆贼。” “罗长老身故我已尤为痛心。” 乾族老长叹了一口气。 地法王得到会意后当即开口:“罗长老曾说他是埋伏教主之人,是何人组织了那一场祸事,又为何如此急切的杀人灭口,我看左天王脱不了嫌疑,建议十大法王迅速返回教内,下天王道行,待查个水落石出,自能还天王清白。” 乾族老微微颔首,满意道:“地法王所言极是,即刻召开族老会,商议此事。” 说着话锋一转道:“谁若有老教主身故线索,只要能站出来指认幕后真凶,族老会既往不咎。老夫拿项上人头担保你没事,若是还如此执迷不悟,雷霆落下,当荡平一切妖邪!” …… “主公?” 鹿惊杀沉声询问:“为何阻拦我杀他。” “不能杀,至少不能当着那么多长老和执事的面。” “可是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罗天鹏笑了一声道:“并不是所有族老都支持乾老鬼的,岁数大了不愿意参与争斗的太多太多,据我所知的八位族老中就有三人明确的表态不会出手,余下的也多是看谁厉害的墙头草。” 当年罗天封厉害他们支持罗天封,现在也一样。 “那就更该让我出手!” “是因为我们两人没有把握啊。”罗天鹏颔首说道。 他是大圣不假。 护卫在他身侧的鹿惊杀也是顶尖修士,然而现场有三大法王,两位族老,地法、雷法或许不足挂齿,那大力罗蛮平还是要关注的。 更不用说月婆婆和乾老鬼那两位族老。 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罗天封的恐怖。 同样是还真的境界,罗天封能一战独战二十八人,或许这二十八人的修为参差不齐,却都是炼虚圣人,其中多半修士在炼虚境有诺大名头。 不过是一个照面,一位修士就碾死在神兵天击之下。 可以说罗天封占了神兵的便宜,可是这样的战力,放眼天下也极少有人能做到。 在罗天鹏看来,教主还是走的太顺了,人走的顺就会狂妄到以为靠着自己的实力能够厮杀出一片血路。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人或许不成,二三十人总归能成。 最后那位出手的顶尖大圣,其实力并不在教主之下,却以逸待劳,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最后用神刀割下了教主的头颅。 罗天鹏正是吸取了教训,才不想这么轻易的出手。 他一定要做好准备,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 沉默寡言的鹿惊杀今日的话格外多:“今日不出手,再想要出手,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了。” 今日之事相当于两方撕破脸皮,再没有回旋余地,更是做出了彻底歼灭对方的决定,若不能在此时杀死乾老鬼,他们定然会付出极大伤亡。 因为对方也并不是寻常拿捏的蝼蚁蜉蝣。 是大教族老。 是大教法王。 走在前方的罗天鹏脚步微顿,笑着拍了拍鹿惊杀的肩膀,说道:“我们早已胜券在握!” 没有神车在列,更无座驾横空。 罗天鹏走的很慢,却在咫尺间尽了天涯。 返回天王行宫第一时间他就召集四大堂主,五大高手以及一十二副手。 这是他从北地带出来的修士,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高手,其中四大堂主更是炼虚的圣人,五大高手也都在第二步巅峰,说是假圣丝毫不为过。 “书先生。” “属下在。” “通知姑苏翠光。” “喏。” …… 姑苏翠光并不在自己的道场神宫。 他已走出了道场却并不是为了罗天鹏的事情,而是罗蛮平带着一份玉简嘱托他调查,这份玉简调用了当年老教主留下的印记,是现在的这位小教主发出的。 本来以为这是一幢小事,不过是小孩子对权力的滥用而已。 他认真的调查有关于尊魂幡的线索,想要调查这件神兵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古仙楼,其次就是‘组织’。 组织就叫组织,三教九流好像都有他们的人,他们是如此的隐秘,却又像是看不见的巨兽,潜伏在天下。 本来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查到,不想,查到事情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就好像他不过是派人抵达了东荒,去到古仙楼。 一问之下,众人皆知。 每个人都能讲的头头是道。 或许东荒大境其他的地方还无法说清楚,不过古仙楼和组织肯定能讲明白。 当年那一战惊动了太多人,各家的天骄都抵达,还有护道的圣人在侧,甚至最后连道君老祖都出手了。 出手之人有着响亮的名头。 玉家大祖。 这都源于那件不世神兵。 据说,那件神兵是器灵宝物。 看似品阶不高,却能利用炼魂吞煞的手段进阶,在众人抵达的时候,那件法宝已成为圣兵,只可惜,在落入道君手中之后就爆炸了。 然后那出手抢夺的道君也被玉家大祖镇杀于虚空。 只有神魂逃走。 姑苏翠光实在不懂,小教主不惜动用暗语,也要让他调查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怎么看都已尘埃落定。 既然有古仙楼的大族老祖出手镇压,也就无从谈起。 “天王有令。” “让法王即刻返回大教。” “要出手了吗?” 姑苏翠光微微颔首。 他不清楚小教主是为了什么,倒是可以将查到的事情告诉小教主。 而且还要跟他申明教主大计的重要性,不能任由小教主胡来。 914、哥哥 涂山君漠然无言。 上前一步。 挡在了鞅伍的面前。 冷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罗蛮平。 罗蛮平的神色出现微小变化。 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那红发双角鬼圣的敌意。 无形中的杀气似要化作实质一般。 如果说刚才在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修士是个普通鬼圣,在生死道上走的很远,拥有着自个儿独特且能够实现的理解。现在再看,此人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道行深厚的鬼圣,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严肃的同时沉声问道:「道友这是何意?」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我做王时,曾立下一条,若我身死,无需尊我子嗣。」 「因为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尊我的子嗣为王。」 「弱小的王镇不住四方。」 罗蛮平沉声道:「少主虽年幼却是正统,拥有不败修罗道体,在我等以及追随教主大势的拥戴下,定然可以充分发挥实力,走完这凶险之路,彻底蜕变成为教主,甚至超越教主!」 「这样说来,谁做摄政王?」 「摄政王?」 「不错。」 「主少国疑,该有一位才智双全的修士站出来,代替少主完成国策,奠定王朝根基,使四方稳固,百姓安居乐业。」 涂山君开口解释了摄政王的作用,他的眼中只是一片冷意。 「是你?」 涂山君指向跪在一旁的罗七。 罗七吓的当即一慌,跌倒在旁,连连摇头。 「还是你。」 说着指向了罗蛮平。 说道:「修罗十法之力,大圣罗蛮平。」 「还是说,是你们背后之人。」 涂山君放下手指。 罗蛮平说道:「没人要做摄政王,待少主长大,修罗族依然要少主前来主持。」 「我们如今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想要迎回少主,安顿四方,更是想要保住少主的性命,延续教主的血脉。」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蛮平眼中满是真诚也沉痛。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教主会身亡,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保住少主。 涂山君盯着这两人,眼中不由浮现厌恶:「你们不该牵连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们不保护他就没人保护他了。」 「他会死。」 「会被杀死教主的凶手斩草除根,会……」 「为什么?」 「因为他是教主的独子。」 「他真的是吗?」 罗蛮平双瞳微缩,眼皮一沉。 周身灵机气息环绕,大圣威压如天怒。 他死死的盯着站在少年身旁的双角鬼王,杀气顷刻间化作了实质融入灵机之中,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空间如同停滞下来。 鞅伍一动不动。 罗七也像是被冰雪冻结。 「回答我的问题。」 「他真的是吗?」 「是!」 「撒谎!」 涂山君勃然大怒。…。。 他施展过术法,没有从鞅伍的身上找到同源,也就是说鞅伍的妹妹根本不是他亲妹妹。 不是亲妹妹,所以他才没法用神通寻找,不然何必大费周章的一个个寻来,一个个的搜魂。 如果鞅伍真的是修罗族族人。 那他在血脉上应该和此人有些许关系的。 修罗族大圣罗蛮平,不可能不是修罗族人。 那谁不是? 答案显而易见。 鞅伍根本不是修罗族人。 也根本不是什么教主独子。 相比于鞅伍,鞅伍的妹妹才更符合,不仅仅拥有修罗族血脉,还有高人保护,并且一路上看似凶险,实际上全都逢凶化吉。 涂山君甚至怀疑鞅伍妹妹被劫走,本来就是修罗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这一出戏,只死一个无辜的孩子。 不。 还有可能是两个。 涂山君冰山一般的面容化作青灰之色,厉声道:「这孩子的妹妹呢?」 罗蛮平面色一变:「道友在说什么。」 「教主只有一个独子。」 「少主哪里有什么妹妹。」 涂山君失望的微微摇头,说道:「你们还有装到什么时候,想在一个血道修士面前隐藏血脉,呵。」 冷笑一声接着道:「我没有从这个孩子的身上发现任何和修罗族有关的血脉。」 罗蛮平面色一沉。 他确实没想到这生死道修士拥有这般眼力。 或许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这双角鬼王就已经彻底洞穿他们的目的。 罗蛮平不知道这双角鬼王的来历,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马,按理说一个鬼圣不可能如此岌岌无名的。 此人的道行不低。 却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 ‘看穿着和言谈,像是五大天的修士。" 罗蛮平没有继续猜测对方跟脚来历, 「道友太过狂妄了吧。」 他并不需要知道此人的来历,既然此人看出了他们的问题,那就在此地将这个人彻底抹杀,反正这件事本来也是他们临时起意为少主寻一个替身,承担少主应该承担的一切风险而已。 没有这生死道鬼圣反而是一件好事。 杀机凝于一线。 涂山君坦然自若。 他当然知道罗蛮平的强大,更明白对方说什么需要生死道高手出手为鞅伍重塑身躯也是假的,他们不过是想知道鞅伍背后站的是谁。 等他们认知清楚,鞅伍在他们的眼中也就再无神秘。 不如说鞅伍才是最符合他们谋划的人。 圣人一怒天机瞬变。 罗蛮平迈步向前。 白衣胜雪,高大的身躯此刻更是顶天立地,翻天覆地的杀气将整个空间完全锁死,就好像整个天地都已经落入罗蛮平的掌中。 他的身躯在一步踏出后生出第三只眼,无边血光如怒海滔天。 涂山君瞥向四方。 道纹锁住空间不给他撕开域垒离开的机会。…。。 血光天威充斥着道法。 虚影震颤,泛涨的波纹开出血色的花,花丛中走来的高大修士沐浴天机。 涂山君冷笑一声:「修罗血法如此深邃,岂会需要我来帮你们?」 罗蛮平道:「本就不是为了让你帮我们。」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隐藏在他的身旁。」 「你到底是谁,是什么目的?」 涂山君回身看了鞅伍一眼,接着回身看向罗蛮平,平静的说道:「我只信守承诺前来寻找他的妹妹,既然他的妹妹早就已经被你们掉包,那也该告诉我他妹妹的下落,让我死个明白吧。」 涂山君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 这是境界上的差距。 而且夜叉修士的法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他想靠一个化神初期的法力来迎战一个大圣,简直是天方夜谭。 罗蛮平神色异样,他实在理解不了眼前这鬼圣的想法。 不过,既然如此他也确实应该说出真相,于是他说道:「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他本来就是我们安排收养的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孤儿,根本没有什么妹妹。」 「刚才离开的那个不是吗?」 罗蛮平面色一正道:「你猜出真相就该知道,他不配做那人的哥哥。」 「你的意思说。」 「那个人不是他的妹妹。」 「不是。」 罗蛮平回答的很坚定。 「很好,我很庆幸自己不需要再顾及什么。」 听到鬼圣的话罗蛮平双眸眯了眯。 涂山君说道:「她不是,我会带着他继续寻找。」 「你和他都走不了。」 「不见得。」 「看来道友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不。」 涂山君微微摇头,继续说道:「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乾达婆族。」 「尽管乾达婆族稍弱于修罗族,也同样是大族之一,我只需要暴露出她的身份,你们谁都走不了,她也活不了。」 罗蛮平的神色终于变了:「道友太过卑鄙了吧。」 「用一个无辜孩子做自己活命的资本。」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我不如你们,你们真的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而且还要继续欺骗他。」 「我不信。」 「你可以试试。」 罗蛮平沉吟良久终究没敢试。 他散去杀机,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 风再次拂过,云朵也重新飘飞。 罗蛮平静静的注视着涂山君,又瞥向罗七说道:「回去,调集人马,请护法长老前来。」 罗七一愣。 「去。」 「好!」 罗七没有迟疑的起身。 「等等。」 罗蛮平看到出言的涂山君说道:「道友现在求饶或许太晚了。」 「不晚。」 涂山君话音落下的同时看向身旁的鞅伍道:「你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罗蛮平神色一滞,紧接着神色放松下来。…。。 这孩子知道与不知道都无关紧要。 他唯一在意的是鬼圣不知道用什么道法,竟瞒过他的法眼给那孩子听到了他们两人的谈话,怪不得鬼圣会那样说。 鞅伍低着头,小声的回应道:「知道了。」 他清楚的听到二圣的话,也明白自己的身世。 他根本不是什么修罗族少主,他就是一个无名小鬼。 鞅伍苦笑了一声,他说想要回去不仅仅是想要为素未蒙面的爹娘报仇,也是因为他骤然知道自己如此重要的身份后坚信自己的不平凡。 他是王子,是修罗族少主,是不败修罗道体的继承者。 他是不凡的。 鞅伍如是想到。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就是一个平凡的小鬼。 没有道体,没有爹娘,也不是王子少主。 现在他胸中充满了失落和酸楚。 连鼻子都跟着酸起来。 鞅伍猛地抬头看向罗蛮平。 说道:「我跟你们走。」 「如果我不是特殊的你们也不会选中我。」 鞅伍的话让罗蛮平诧异。 也让身旁的涂山君一愣。 停住脚步的罗七惊讶的看向鞅伍。 「求你们能放过大人。」 「他是个过路的大侠,如果不是我的央求,他不会卷入。」 罗蛮平说道:「我们选谁都一样。」 鞅伍道:「不一样。」 「我是她的哥哥,我想保护她。」 说着鞅伍露出灿烂的笑容:「大人,这条命算我先欠着,你先走吧。」 二更,晚。 (本章完) 39314954。。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15、上船 多日相处,鞅伍知道涂山君的脾气。 他也清楚的明白,涂山君面对罗蛮平取胜的机会并不大,不然涂山君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逼退罗蛮平。 在鞅伍的印象中,涂山君从来都是能够出手就出手,绝不会多言几句的。 罗蛮平更是没有掩饰的调兵遣将,势必要将鬼圣围困于此。 拖得太久,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因此,鞅伍决定以身入局。 他能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保护自己的妹妹,也要让涂山君安然无恙的离开。 罗蛮平沉吟。 鞅伍确实是最合适的一个, 只是,一旦放跑鬼圣,他们的计划或许就有泄露的嫌疑。不过,在经历洗礼之后,哪怕鬼圣宣扬出去也不会有人认为鞅伍不是教主的子嗣。 思虑良久。 罗蛮平点头道:「好!」 与其大海捞针的去搜寻,不如就选定鞅伍。 罗蛮平很满意鞅伍的表现。 他们需要这样一个人为真正的教主子嗣吸引注意。 罗蛮平让开一步,做出请的姿势,说道:「道友,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该走了。」 一只大手落在鞅伍的肩膀上。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们没有人要先走。」 鞅伍为之一震。 罗蛮平面色浮现怒容。 他已做出让步,这鬼圣却如此不识好歹。 是当真有恃无恐以为他不会出手吗。 「我不信你们。」 皱眉的罗蛮平问道:「不信我们什么?」 「不相信你们的计划。」 「他和你们教主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我都能看出来,想要瞒住世人并不容易。」 「这就不劳烦道友费心了。」 涂山君说道:「但是我觉得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道友未免太自大了。」罗蛮平显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不过现在他却冷静下来,仔细的观察起鞅伍,鞅伍这具临时身躯实在太完美了,让他这个大圣都不由得出言赞叹。 能够完成这一具身躯的人无疑是个血道高手。 更难可贵的是,他还精通生死道。 这个人无疑是最好的大夫。 可以起死回生的大夫。 「道友愿意帮忙?」 「代价是什么。」 涂山君拍了拍鞅伍的肩膀说道:「代价他已经付过。」 「命?」 「命道!」 看到涂山君没有反驳,罗蛮平放下心来。 怪不得此人如此紧要鞅伍的命,原来是命道修士。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命道修士的所作所为让人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道友就不怕吗?」 「怕什么?」 「在此地,我们二人投鼠忌器,若是你随我返回修罗族的禁地,你的性命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涂山君笑了一声:「你以为杀了我,我就会死?」…。。 「也好。」 罗蛮平颔首。 他就是顾忌这件事才没有出手。 走到这一步,死亡已经很少再笼罩他们,除非绝对实力的碾压,否则谁死谁活还真要两说。 如果涂山君愿意帮忙,他对那个计划就更有信心了。 而且,鬼圣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也不可能生出事端。哪怕鬼圣真的别有目的,他们也能迅速知道,做出应对,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涂山君拍了拍鞅伍的肩膀,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此一去,从此你就要顶替她的身份,斡旋于大势之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鞅伍点头道:「大人你不该来。」 「我不来,你会死。」 「我也不叫大人,我叫涂山君。」 鞅伍的眼中忽然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是惊讶,还是诧异,亦或是惊喜,总而言之他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忐忑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位强者会愿意如此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哪怕他很弱小。 能与此般强者生死与共,鞅伍觉得自己纵是死了也无憾矣。 「我叫鞅伍。」 「我知道。」 罗蛮平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从今往后,他叫罗鞅伍,修罗教主之子。」 「现在还不是。」 「很快就是了。」 「看来你对你们的计划很有信心。」 罗蛮平微微摇头,看向涂山君说道:「倒不如说我对道友很有信心。」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到修士赶来之后才带着涂山君和鞅伍离开乾达婆族的驻地。 走的时候,鞅伍回头看向那片沃野,眼中充满了留恋,抬头看向罗蛮平问道:「我们还会回来吗?」 「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听到这里,鞅伍沉默半晌,还是转过头。 「我们去哪儿?」 「阿修罗族禁地的修罗宝库。」 罗蛮平的声音很平静,他在不动用的战法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温和的君子,一点都看不出阿修罗族的暴躁。 当然,修到了这个境界,他们已经能自如的掌控情绪,该愤怒的时候愤怒,该平静的时候平静。 「道友是外地人?」 罗蛮平看向了赤发的双角鬼王。 「是。」 罗蛮平识趣的没有再问,他并不是想要打探他人的秘密,而且他看的出来,鬼圣很紧要这孩子的性命,这不是一种关心,就好像他在观察,将这条性命视作是自己所有的一样。 他一定怀着古怪特殊的目的。 罗蛮平如是想到。 烈阳悬。 巨舰横空。 旌旗招展。 一条鲜红的长幔飘扬。 一行人下了骄阳下的巨舰,登临一方大境。 这是独属于阿修罗族的福地,也是阿修罗族的禁地。 没有龙凤驾临,也没有玄武坐镇,更无白虎肃杀,拥有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血海。…。。 以及被血海映衬的发红的天空。 红的像是烈焰,又更加深邃,是残阳,还是血光,估计谁也分不清楚。 站在岸边的三人静默不言。 良久。 一叶扁舟映入眼帘。 渐渐的近了。 罗蛮平的神色凝重中带着尊敬,拱手行礼的同时恭敬的取出三枚古钱,说道:「有劳。」 船夫伸出枯槁的手掌,接过三枚古钱,接着就收入那宽大的袖袍中,斗笠下露出一张略带弧度的笑容:「钱货两清,你们两人在血海之中自然是来去自如的,只是这小鬼头,却……」 「也罢。」 话音落下,一道光芒笼罩了鞅伍。 涂山君神色微动。 这渡船的老人竟是一位道君。 「年轻人 ,你很紧张。」 老人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拱手道:「见过前辈。」 「你是东荒大境的修士吧。」 涂山君的面容剧变。 他竟在一瞬间被人窥破了跟脚。 「好久没有见到大境修士了。」老人叹息了一声。 说话的时候抬起头颅,斗笠下是一颗充满了沧桑的眼睛,然而那只眼睛却生机勃勃,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高悬照耀,永不坠落。 「你是哪家的门徒?」 「无门无派。」 老人露出奇异的笑容,笑着说道:「你这一身正统的不能再正统的道家玄功,却说自己的无门无派。」 涂山君再次行礼。 「也罢。」 「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苦衷。」 「上船吧。」 登上船头的罗蛮平神色安稳的同时露出惊诧的神色。 他带着涂山君来到这里就是清楚没人能骗过老人的这双神眼,只是他没想到涂山君是东荒大境的修士,而且修行的还是最纯正的道家玄功。 他还以为这双角鬼圣修行的一定是魔功鬼法。 不死经看似杂糅了百家之长实际上确实是一门道家玄功,并不是魔功,也不是邪法,而是一条康庄大道,只不过因为凝于太阴,在表现力上并不好看,一出手总会让人误会这是什么乱世神通。 血海明月。 涂山君开口问道:「你们的人呢。」 「有道友在,还需要其他人做帮手吗?」 「你信我?」 「我不信。」 「船老信你,我便不怀疑你。」 望着一片血海,鞅伍如往常一样运转功法进行吐纳,远天的明月在血光的映照下也化作了一轮血月。 他们似乎就在波纹泛的时候向血月驶去,直到那原本如磨盘月渐渐化作了一方大境。 「怎么做?」 「以教主的血肉重塑他的身躯,到时不会再有人怀疑他身上流淌的不是教主的血。」 「血肉好模仿,神魂却……」 「这就需要道友施展手段了,既然道友是生死道的高手,应该可以做到种道于魂,将不败修罗道种种在鞅伍的神魂之中。」 「有了道种平衡阴神和血肉,只等慢慢的长好,就能彻底稳固。」 涂山君严肃的看向远方。 他对一套手段很熟悉,曾经还成功将自身血脉延续。 然而那时候他修为低,加之惊鸿本身不俗,这才让融合顺利完成。 如今却不一样,鞅伍神魂不够强大,修罗教主的血肉和道种都太过强大,就像是天平的一端太重,一边又实在太轻,很容易失衡。 一旦失衡,轻则计划失败,重则魂飞魄散。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除非给鞅伍的魂魄加码。 至少也要让他能平衡血肉的累赘。 「得加强鞅伍得魂魄。」 「至少也得达到第二步巅峰。」 「我们已做足准备。」 「宝库之中的天材地宝任你使用。」 谈话间,小船靠近了月亮。 月亮铺开了一道广阔的大境。 39314238。。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16、起死 光耀。 落日余晖。 穿过血色大月,是一方无垠天空。 青草,绿地,以及明媚的阳光全然扫去阴霾和血光凶相。 微风吹拂,撩动了发丝和衣袍,回头望去,小舟停留在身后不远处,却像是远隔了无数山海,朦胧着一层大境。 「这里?」 鞅伍惊讶的看向了远方。 他还以为阿修罗宝库会是庄严肃穆,沉重玄黑的地方。 不成想,确实如此的让人放松,就好像他又重新回到了童年,无忧无虑的奔跑在青草地上阳光之下。 涂山君微微皱眉。 抬头看向天空。 问道:「阴间的天空也如此不同吗?」 罗蛮平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想到此人的来历,这才笑了一声说道:「五大天下本就是相隔域垒的,阴间也是如此。」说着做出一个比划,将中空夹住,说道:「域垒就是域垒。」 「五大天下在上方,阴间在下方,域垒在中间?」 罗蛮平沉思的同时点头:「差不多。」 又叹息了一声道:「但,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座天下在上又有哪一座天下在下,说不定五大天下本来就是就不在一个位置上,哪怕是我等这样的炼虚修士,修出法相,也完全看不穿其他天下的关系。」 涂山君神色严肃道:「这样说来,阴间就不是域垒,而是另外一座天下。」 他现在终于明白阴间和域垒的关系,怪不得他总觉得阴间拥有秩序,而域垒混乱无序。 阴间虽然拥有强大的修士却并不像域垒那么的诡异。 也着实是当年横渡域垒的时候,给涂山君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不然他不会如此执着域垒和五大天下以及阴间之间的关系。 罗蛮平若有所思。 确实没有人提出阴间也是天下之一。 「很好的想法,阴间是因为和域垒之间没有那样强大的阻隔,看起来好像掺杂在一块,实际上如果分开来看,阴间就是阴间,域垒就是域垒。」 鞅伍满脸疑惑的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应该是什么深奥的事情。 涂山君不再多言。 这么多年终于将典籍中的知识和自身所持慢慢相合,就像是把课本和实践结合涌现出的熟悉感,让他对世界的认知更进一步,连带着他个人的境界也再次向前。 此时他才终于懂得为何古人将圣人分为下三和上二,其实本来应该分成两个境界才对,虚圣、实圣。 山海界融合法域变成一个体内小界,拥有小界之后自然就要诞生出一个生灵。 这个生灵只有由虚化实,才算真正走完了第三步,炼虚。 而这个生灵,就是圣人法相。 「由虚化实。」 「圣人法相。」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绽放出一道光芒。 他猛地回头看去,明明他的身后空无一物,却像是抓到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说虚天神异要选择现实存在的物件了,最好是生灵,因为真实存在就意味着能够更容易的由虚化实。 由虚圣踏入实圣。 修行一道,境界看似不相干,实际上丝丝入扣,怪不得那些大宗道子要走到化神极致,因为化神极致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虚天神异在尊者境走到极限。 如此,当他们踏入圣人,当可如履平地,省却无数苦功。 走到了这一境界的涂山君不由叹息。 他早先是野路子,后来拜入太乙 宗,然而宗门传承全在玉像,需得一步步的来,当年出走宗门他的境界不算高,时至今日,他身上的传承显然已经不太够用。 「大宗大势,还是有好处的。」 涂山君微微颔首。 至少在传承上他们的悠久不曾断,能够最大限度的为后人指引方向,不至于走太多弯路,有时候少走一步弯路就能在道途上更进一步。 既然宗门已经拨乱反正,他少不得要重返太乙升仙宗。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怎么也得有能力找回道君魂魄的时候。 如今还是借助鞅伍的身份,观阅阿修罗族传承,然后从鞅伍的身上招寻到起死回生的办法。 想到这里,涂山君侧目看向鞅伍,尽管这孩子很好,可是他已经不再收徒。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他还能收徒也无济于事,他现在就想看看阿修罗王的道种传承、血肉身躯,能否让鞅伍死中求活。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代价鞅伍已经付过。 罗蛮平没有出言打断身旁陷入道韵之中的赤发鬼圣,他静静的站在一旁,同时也看顾着鞅伍,如果鞅伍有什么异动他也会制止。 到了他们这一步,悟道何其艰难,没有必要故意搅乱。 或许最开始他们曾有摩擦和口角不过那都是小事情。 相比于大道,很多事情都显得渺小和不值一提了。 回过神来的涂山君微微拱手示意。 罗蛮平还礼,哈哈一笑道:「看来道友收获不小。」 现在他更确信涂山君命道修士的身份,对方显然是寄道于鞅伍的身上。 没看鞅伍一路走来,这鬼圣的气息就愈发的凝实,如今更是内敛观神,躁动的灵机气息彻底抚平,颇具圣人气象。 「还好,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能想明白就是好事啊。」 罗蛮平感慨了一声:「道友的天赋不俗。」 既然船老称呼他为年轻人,他的岁数肯定不大。 能够在这么小的岁数抵达第三步,并且还在第三步中悟道,其天赋才情定然不凡,怕不是能够和大族的少主、神子相提并论了。 较之最顶尖的阴间大族,阿修罗还是差了那么一筹。 说着,罗蛮平引众人向远方走去。 少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老的遗迹。…。。 说是遗迹实际上只是远古的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不是破旧不堪。 「修罗宝库有八宫十一府,我们要去的就是涅血神宫。」 罗蛮平取出一块血色令牌将之一把捏碎。 三人顿时被神光笼罩。 霎那回神。 已至神宫。 神宫何其广阔,来到这里仿佛来到另一个福地,天上的血日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池水中隐约可以见到,一座庞然大物被锁住,在它转动的时候,大树般的锁链发出好似龙吼虎啸的声响。 他们站在一方高台,像是站在了悬崖的边上。 鞅伍强忍着恐惧咽了一口吐沫,悄悄的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吓的亡魂大冒,那湖泊一般的池水中竟伸出一只苍白的巨手,重重的砸在了他们身旁。 「跪下。」 少年楞了一下。 看到神色中带着几分悲痛的罗蛮平严肃的喝出声。 鞅伍看了一眼身旁的涂山君,得到授意后跪在地上。 罗蛮平望向那被锁链锁住的庞然大物,又看向跪在边上的少年,厉声说道:「从今往后,你有名有姓,有来历,有传承,也有跟脚,你叫 罗鞅伍,他就是你爹,阿修罗族的教主。」 「他……怎么了?」 他的神情陡然凝重:「你爹出巡在外,被人砍下脑袋。」 「此仇本该由你来报。」 「但你的实力太过低微,教内动荡不安,当务之急是返回大教,稳定内部,再寻攘外。」罗蛮平威喝道:「罗鞅伍,你是否有信心接下此因果,受血魂加身,激活不败修罗道体!」 鞅伍跪在地上,愣愣的不知所措。 他还太小。 让他一时热血的保护妹妹,帮助恩人,他能够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在这么严肃的时刻,他心中不由得涌现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功,也不太明白自己成功后到底是为何而战。 其实他不用明白。 有时候就是不用明白为什么战斗,不是为了他人,也不是为了子孙后代,就是为了自己,为了自救。 「有!」 「好。」 「道友,开始吧。」 罗蛮平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微微颔首。 一指点出,鞅伍背后绘制的铭文篆刻顿时放出豪光。 随后,像是崩开了丝线似的,一条口子缓缓的浮现,涂山君伸手按住鞅伍的肩膀说道:「经文第三章,不灭魂典,念!」 鞅伍当即双手捏着印法,开始念诵典籍。 不一会儿的功夫,龙身褪去,只剩下鞅伍的阴神。 「观想法。」 「魔猿定意拳。」 「太阴三玄,魔猿拜月。」 「去。」 在涂山君的指引下,施展出观想法的鞅伍向着天空上的血日走去。 血日像是将他吸住一般,鞅伍的阴神盘坐于血日之中,在灵气的滋养下,本来有些黯淡的魂魄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区别。 「洗身,浴血。」 一道血光从池中迸发,顷刻间淹没了鞅伍。 涂山君收起了手印,说道:「等到圣血洗去他身上的杂乱的气息就可以着手种道。」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为我准备这些天材地宝,并且将它们做成要求的模样。」 抛给罗蛮平一块玉简。 罗蛮平神识一扫,诧异道:「这可不是轻而易举能完成的,而且你玉简上的天材地宝,很多我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不用急,这个阶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你们完成不了就寻找相似的材料我来进行分辨。」 涂山君一想起这事儿就微微皱眉。 各地的天材地宝差异甚大,确实不好整理。 望向日光。 涂山君轻声呢喃:「起死回生之法……」 二更,晚。 39314215。。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17、回生 听到了涂山君的呢喃,罗蛮平沉吟道:「道友应该知道,人的死亡是极难避免的,哪怕是我等修士,甚至是更为强大的道君,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延长自己的死期。」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 修士可以在死后长时间的存在。 哪怕他能存在几百年、几千年,也依旧不算是活着。 对于这种办法,就算是金丹元婴修士都有几手自己的妙招,不管是融合其他的生灵,还是苟延残喘的沉眠封印,等待时机,都不算活。 相比于那样残缺的存在,投胎转世算是比较好的办法,其次就是夺舍。 只不过夺舍因为肉身和阴神不契合,以至于活活累死也是常事。 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选择夺舍。 想要完好无缺的活出来迄今为止他只知道一个办法。 活出第二世! 大头说自己没活明白,涂山君觉得不尽然。 大头能够不靠神药走到这一步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当年为了偿还他直言相告,还将一部神功赠与他,其名‘逆活黄泉大限"。 然而,此法非有道之君不能施展。 想来是无法让鞅伍使用。 光靠他手中的术法和神通,没法让鞅伍起死回生。 涂山君没有说出自己懂二世法,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连面色也是平静的,平静的等待罗蛮平的解释。 既然罗蛮平如此有信心,他觉得对方应该是有把握的,不管掌握着什么神通术法,在这一刻都没法再继续隐藏。 罗蛮平在看到身旁人依旧淡然后说道:「但我阿修罗族有一门秘术。」 「需要我发誓吗?」 「不用。」 「天道誓言每一条都像是施加在修士身上的枷锁。」 「可以用另类的誓言。」相比于天道誓言,涂山君知道用来限制修士的办法不少。 其中他接触过的最为出名的应该就是在卷轴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是不知道那卷轴会被送到哪里。 「道友以为祂们是善茬?」 「祂们?」 罗蛮平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域垒是个奇怪且强大的地方,能连接魔渊也能连接神灵的居所。」 涂山君的神色一震:「香火道的神?」 罗蛮平摇了摇头,失笑道:「神通广大之生灵,可不就是神灵吗。」 在听到涂山君不了解之后,他当即转移话题,没有再继续诉说有关于神的事情,只是说道:「不用发誓了,这门秘术不在此地施展也没太大效用。」 一招手。 七七四十九道巨大的石碑悬于道宫内环,在血日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四十九道石碑像是远古传下的天书,又像是古老蛮荒诞生的神法,篆刻于不知名生灵整齐的荒骨上。 「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 大赋七千言。…。。 最初的震惊之后,涂山君不敢放过一个字,直到看到最后,依旧久久没有回神的重新审视,他的面容从惊喜变成了平静,然后又浮现失落,最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淡然。 「很失望?」 「不。」 「这是一门通天彻地的神术。」 「只不过……」 「它依旧不能让死人复生。」 罗蛮平说道:「常言道,药医不死病。」 如果能够轻而易举的就让人死而复生,没有任何束缚, 那天地自然早就乱了。 他们这第三步的圣人,也还没有办法随意的拨动天地之间的道,最多只能自保,能够在非常手段下活住自己的性命。 「你参悟这术法吧。」 「我去为这小子准备天材地宝。」 罗蛮平在确定鞅伍的魂魄情况稳定后离开涅血神宫。 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罗七也得尽早简直调回来,不然很多时候他都必须亲历亲为。 圣人确实拥有漫长的寿命,然而很多琐事本就不该加于身,想要脱离樊笼,还是需要投入道途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越是大修士越会拥有大势力,而越是大势力,其主人的修为也会愈发高强。 「道友如此信我?」 已经走出几步的罗蛮平脚步一顿,哈哈大笑,看了一眼血日上的阴影,又看了看盘坐在一旁抄录经文的高大修士。 说道:「你的道吊在他的身上,他的命吊在你的手中,我为什么不信你。」 罗蛮平始终看不出这鬼圣的跟脚和道行。 看起来很弱,却飘忽不定的强。 看着强,又好似外强中干,一触即溃。 这么古怪的人他又不好出手杀死,既然不能杀死,那就只能做朋友了,反正别看他们的目的不同,看重的却都是同一个小子。 既如此,有一个鬼圣在侧,反而能够让鞅伍安然成长。 更不用说此人才华横溢。 他眼瞅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 此时不拉拢更待何时。 涂山君沉默半响。 不说罗蛮平个人的道行怎么样,这份气度和待人处事淡然,确实颇具魅力,如果是寻常散修或许真的会被对方的豪爽折服。 涂山君则不然。 他对人总是充满了警惕。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后,他对谁都不信任。 但罗蛮平说的没错,他确实在观摩鞅伍的命。 哪怕鞅伍还没有执掌魂幡。 …… 盘坐于悬崖道观的赤发鬼圣凝望脚下深渊。 黑红双眸如天暗星辰。 绽放出炙热光芒,涂山君发觉自己渐渐凉了的血重新热起来。 这世上有没有仙没人能给他答案,但这世上是明确的有人活出了第二世,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他要找出这样的术法,炼成起死回生的神功。 「当集千般道术、万种神通,这起死回生之术,我一定能够创出来!」…。。 涂山君毫不怀疑自己在术法上的研究,十年不成那就一百年,百年不成就一千年,他不需要瞬息改变,他能等一万年。 「鞅伍。」 涂山君轻声呢喃。 多么希望能够一次成功。 他已经不再年轻,也早过了热血上头的时候。 或许确实曾因一个弱小少年的话而动容,然而,他一样有自己的目的。 在知道阿修罗族想要做成这件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此参与其中。 恰好,鞅伍给了他一个台阶。 「活吧。」 「活过来吧!」 声音也从冰冷化作了激动和怒吼,宛如地狱鬼啸,阴风怒嚎之间,万鬼寂静,不敢出言搅扰鬼王的轻语。 良久,声音渐熄,惨白面容的涂山君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抹去了眼底的动容。 凝视天空的那轮血日。 那里盘做个一个影。 俯瞰血湖,巨大的尸体伸展出苍白的手臂,一条、两条……五条、六条,就像是一个 溺水的人在进行挣扎。 涂山君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长叹一声。 不管生前多么风光无量,死后连尸体都要锁住,以免成精。修士修到尽头到底是什么,都说能成仙,真的能成吗,还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仙。 不知岁月流转。 叮。 涂山君捻起一颗丹药,将之搓碎,皱眉摇头道:「还不成,你们阿修罗族就没有一个靠谱的炼丹师吗?」 「怎么连这基本的丹药都能炼的如此怪异,根本达不到应有的药效!」 被训斥的罗蛮平一脸的无奈道:「道友实在太苛刻了。」 「单纯强化阴神的丹药和灵液本就不好寻。」 「其次,他已经是巅峰……」 涂山君看着桌案前摆放的成千上百瓶瓶罐罐,神色愈发的凝重。 这其中药效还不如阴魂丹,更不用说想要把鞅伍的阴神提升到化神境,光靠这些东西,想要突破第二步简直是天方夜谭。 涂山君敢说,不管自己参不参与,这已是极限。 「顶多第一步。」 罗蛮平望向血日。 他觉得不是天材地宝和丹药灵液的问题,而是生灵阴神不可能在没有肉身的情况下提高到第二步。 再怎么补充也是浪费资源。 罗蛮平神色凝重的说道:「左护法不日就会赶回大教,如果在半年内还不能重塑血肉,更替血脉的话,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不如就趁着现在达到第一步巅峰,尝试着开始吧。」 「有我压制血肉,再加上神魂道种,就算有所失衡,只要能适应也不会差太多。」 涂山君看向罗蛮平道:「你确信能压制的住?」 「我好歹是修罗十法之力,大圣罗蛮平。」 涂山君看向血日。 他也明白想要突破第二步属于痴人说梦,如果罗蛮平的实力超乎想象,或许真的能压制住阿修罗教主之身,到时候只要换血换成,种下道种,血肉不再产生排斥,就能慢慢的调理。 「如果能请那位道君出手……」 罗蛮平微微摇头:「我们凭什么能请道君?」 「也是。」 「那就开始吧。」 罗蛮平一步踏空,赤脚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血湖上方,看向了池中巨大的尸体。 法力迸发间,一道暗红修罗出现在他的身后,血眼修罗往前走出一步,与罗蛮平的身躯融合在一块。 盘坐血日中的鞅伍猛地睁开双眼。 「大人?」 赤发的涂山君站在鞅伍面前。 整个神宫四十九道荒骨石碑绽放出血光,聚焦于血日。 一道恐怖的战血修罗顶天立地。 战血修罗张开门扇一般的狰狞獠牙。 六条手臂结成三道神通大印。 血日轮转。 化作一枚充斥着血水的不败道胎。 鞅伍的阴神正包裹其中。 39314871。。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18、加码 涅血神宫前,行走在神桥的高大修士赤发狂舞。 滔滔魔焰化天云,凶戾阴煞如兵山。 一步踏出,上下天机完全锁定,圣文融入道则化作了黑红色的篆刻。 双眸抬起,神光如烟霞迸发,更像是天神复生俯瞰九天十地。 就连原本躁动的血海在这黑袍道人走过时都出现了静止。 盘坐在修罗尸上方的罗蛮平大喜。 血眼阿修罗法相仰天怒吼,轰然间化作万丈之高。 头如嵩山,牙似门扇,两只猩红神眼如同日月星辰轮转,两条垂天手臂悍然举起,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出现倒颠。 在血眼阿修罗彻底凝实后,罗蛮平的身躯反而虚化化作了一道神光冲入修罗法相之中。 “这就是圣人法相吗?” 庞大如崇山峻岭光如大境的六臂尸蛰伏不动,宛如彻底被血眼修罗降伏住。 如同一尊阴间神灵盘坐于地狱的铁山。 少年的阴神似在一瞬间变成了婴儿,只不过这个婴儿并不幼小,反而十分的庞大,像是古代荒神的后代。 真言密卷脱口。 神桥之上,涂山君的神色肃穆,凝重下隐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激动之色,或许这样的手段真的能让死人复生,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施展出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魂归来兮!” 他需要有人来践行他的术。 而且,涂山君也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是这样,就更没有办法让一个第一步的少年阴神承载。 看起来像是一枚印记,又像是一颗长长的独角。 原本干瘪的神光在血金的灌注下饱满。 诵经的罗蛮平此刻如古圣驾临。 涂山君不由赞叹。 血魂化作了一杆小幡。 独角篆刻着恐怖的圣人纹路,就好像悬于神宫的不是一只道种而是一个庞大浩然的世界,刚才的战血修罗也不过是从世界之中走出的人罢了。 阿修罗族的教主又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就像是在东荒大境,凡是大宗之主,莫不是圣人,而阴间天地尤为广阔,万类争锋,其教主至少也得是上二境的圣人,甚至有可能是巅峰大圣,是能够触摸到道君的存在。 “骨血已然成了。” “简直拥有通天彻地的伟力!” 神宫长桥之上,涂山君取下一缕血魂。 血眼修罗迅速由万丈化作了高大的身影,似乎与原来的罗蛮平并无二致,不过圣文浮现之下,哪怕那道身影并不再高大,依旧散发着震人心魄的威势。 落入手中轻轻一摇。 顷刻间一个浑圆如月的神胎出现。 血金浇筑下,阴神像是拥有了肉身一般凝实,不一会儿的功夫,阴神就已完全展露生机,伴随着额头第三只眼的睁开,细微的生机像是幼小却坚韧的树苗,在金血和先天神光的浇灌下成长为参天大树。 六臂尸似乎想要反抗,然而那道远天的战血修罗三道手印像是三座大山,死死的压制了躁动的身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日轮道胎中的阴神睁开双目,张大了嘴巴,无穷血光如神柱迸发出血金之色。 就连身躯也跟着律动了起来。 血尸好似一下子静止,无边的血气化作了最细密的气,血金熔铸,使得血眼修罗坐下的六臂尸迅速干瘪。 声如钟鼓,像是远古传来的谪言。 怪不得罗蛮平出口便是豪言,他确实拥有足够强大堪称恐怖的实力,万丈法相犹如太古的魔神在天地显化,坐镇涅血神宫,而原本血池之中的六臂修罗血尸则被其狠狠镇压,不得动弹。 那尊远天虚影的六臂战血修罗在光芒爆炸后化作了一颗血金种子。 阴神挣扎于道胎。 血眼修罗捻动手印盘坐了下来。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他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鞅伍在被砍下头颅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已死之人就算能保留生机,也不过是延长死亡的过程,如果不在此时一搏,鞅伍的性命总会消散的。 说不得只要他融入这枚道种,少年的阴神就会像是瓦解的辉光散落成星辰余晖彻底泯灭在血地。 这一幕,烙印心间。 安然神胎的阴神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摇动血幡。 “修罗骑尸,阎罗复生!” 声声诵。 “这道种……。” 涂山君沉声说道。 更需要人来帮他。 “道友还在等什么?!” 罗蛮平出言催促。 站在神胎前,涂山君手握道种看向抱膝团簇的阴神。 说道:“成败在此一举,若能挺住则起死回生,若不能挺住则会魂飞魄散,鬼门关前走这一遭,能帮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了。” 像是听到了涂山君的话,鞅伍紧闭的双眼转动了一下,睫毛随之颤动。 “可惜。” 涂山君长叹一声。 不死道种其实更适合。 然而,他已用不死道种救了徒孙。 没有三百年的等待显然不可能再凝聚出另一枚道种。 他等不了三百年,鞅伍也同样等不了。 “道种修罗魂!” “疾。” 手中骤然飞出一条黑红色的丝线缠绕在独角,独角好似钢针般刺入了面前的神胎,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湖泊大海。 独角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神胎也仅仅是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随着道种落下,鞅伍猛地睁开双眼。 他的双眸是一片血光,看不到瞳孔和眼白。 额头的第三只眼完全被独角取代。 独角浮现圣人道纹,如同繁复的篆刻一般将鞅伍的阴神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一颗横着的眼珠自独角下方睁开。 独眼黑白分明。 扭曲转动。 似乎在打量着现在的处境。 “相性符合。”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浊气。 既然能够安稳的接纳道种,有了不败修罗道体之后的鞅伍就能开始重塑身躯,哪怕脚下的是大圣血肉,有罗蛮平镇压封禁,也能慢慢的进行调理。 罗蛮平大喜过望。 眸光闪过,对那神桥上的修士愈发赞赏。 果然不愧是生死道的高手,不仅能够如此安稳的嫁接还能够让阴神承载道种,就好像涂山君对这样的手段很熟悉,他自己也完成过很多例。 涂山君不知罗蛮平所想,他依旧严阵以待的注视着面前的道胎。 种下道种只是第一步,他对道体和修士的阴神很是熟悉,进行这一步的时候基本不会出现意外,当然,这也是因为道种并不会对阴神造成太大的负担。 说是种其实更像是融合在一块。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审视着已不多的法力,涂山君的眉目一沉。 鬼手结印,口诵真言,庄严肃穆道:“阿修罗血金为骨,圣血做肉,以不败修罗道体为经脉,附骨催血,全妙法,铸身躯,启!” 一连千道金章化作篆刻铭文。 血色湖泊之中,那具巨大的尸首已经完全干瘪化作了尘埃。 在血金催动之下,一具暗红色的骨架沐浴神光从中走了出来,圣骨好似真的是一位大教之主,从浴池信步走来。 精血锻造的铁定在此刻彻底融化。 好似十万八千道血色汇聚在圣骨的脚下。 嗡! 道纹激荡。 上空的神胎阴神睁开双眼。 “神与身合!” “疾。” 神胎豁然碎裂,一道血金人影从中飘飞出来,一头栽入圣骨。 骷髅空洞的双眸似乎在霎那间被点燃。 两道幽冥火焰变成了跳动的眼眸。 血丝汇聚。 肉身顷刻间凝实。 勃勃生机散发。 一具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成了?!” 罗蛮平大喜过望。 振臂高呼。 此刻当真成了。 他成功的复活了教主身躯。 涂山君双眸不由瞪大,眼看着眼前死中逆生,死气褪去唯有勃勃生机盎然如命,他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张口就要呼喊,却硬生生的止住,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却早已经想到的神色。 “坏了。” “鞅伍的阴神太脆弱。” “道种平衡不了这具身躯。” “道友!” 涂山君赶忙看向罗蛮平:“还不出手。” 只见罗蛮平摇头道:“一旦封印镇压肉身,所做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如今只能靠他自己。” “我不能眼睁睁的……” 涂山君神色剧变。 他已经来不及听罗蛮平接下来的话。 双眸一眯,张开血盆大口,青白色的鬼手伸展进去,从中取出一杆三尺长幡,没有丝毫犹豫的向着那道站在血色湖泊上方的身影扔了过去。 身影一把攥住魂幡。 猛地睁开双眼。 双眸神光骤然迸发。 好似太阴太阳两道神力轮转。 没了支撑的法身迅速衰败,在散去了涂山君面容之后化作了枯骨尘埃坠落在地。 蒙此突变,罗蛮平诧异不休。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原本有崩溃之势的肉身竟然渐渐稳固了下来。 随着太阴太阳两道神光蕴藏于双眸,三眼独角的高大修士渐渐回神,他先是看向了手中的三尺魂幡,又看向了神桥上的修士。 神桥上,敬候佳音的罗蛮平飞身下来。 半跪在地上。 难掩激动的行礼道:“阿修罗十法之力,大圣罗蛮平,拜见教主!” 浑厚的声音自高大修士的口中传来。 “多久了?” “禀教主,已去九年。” “九年。” 男子轻声呢喃。 大手一挥,黑金法袍加身覆盖住身躯:“左护法回来了吗?” “已在路上。” (本章完) 919、教主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接管我的一切吗。” 高大的男子冷笑一声。 冰山一般的面容浮现了几分犹如恶鬼的狰狞。 大教之主的威压如天击盖世,一怒地覆天翻,却又转瞬间化作了春风平静,一尘不染。 男子审视着自己的身躯,满意点头:“你做的很好。” “属下只是按照教主的意思完成了一切。” 男子的手掌落在了罗蛮平的肩膀上。 平静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连我自己也无法平衡神魂和肉身。” “这孩子的阴神还是太弱小了,若不是关键时刻多了一道圣人,此番神通是否能成,还真是两说。” 尽管他说的很是平淡,一点都听不出其中凶险,但是死亡可是魂飞魄散。 在神识炼化的那一刻他了解了许多有关于尊魂幡的神通。 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将独子送走。 男子颔首示意。 并且着重讲述当日如何遇见涂山君。 罗蛮平也愣住。 “原来如此。” …… 他知道自己吞没不了这少年的阴神,说到底确实是融合了道种残魂,他不可能将少年的阴神覆盖掉。 “以免打草惊蛇,我的消息不能说给任何人。” 罗蛮平拱手朗声道:“既然教主已复生,当召集旧部,拨乱反正,一扫阿修罗族一族的阴霾。” 这岂不是苍天垂怜。 男子眼中的惊讶渐渐隐去,沉声说道:“没想到让我在此时得此重宝。” 不过,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一道圣人入住,加码镇住肉身,或许真的要功败垂成。 罗蛮平当即将这一路走来的事情悉数禀告。 “正好借此机会由明转暗,静待天时策划大计。” 按理说在教主苏醒后鞅伍就该彻底沉睡才对。 声音落下的时候男子面色明显愣了一下。 给他报仇雪恨、拨乱反正的机会。 事后阿修罗族寻回他的圣体,置于涅血神宫希望圣体生长出头颅。 男子面带疑惑的看向了罗蛮平。 他并不奢望独子为他报仇,做为大教圣主,他完全能够自我谋划完成夙愿。 挥手摇动,化作丈许。 他是如此信任那个人,不料他会在王城百族之战的前夕时刻联手外人对他出手,那一战,他的头颅被斩落,只余一道残魂逃出生天。 他没有挑选圣人是因为他这道残魂无法吞没圣人,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第一步的修士能够完成此另类的夺舍之法。 他看到了一座城,天空大城,在城内,是数以千万的阴神恶灵,更不用说,坐镇尊魂幡的主魂还是一位堂堂圣人。 然而,伤势过重的他自然是一命呜呼。 “这小子……” “我叫鞅伍。” 神识探入其中,男子古井无波的眸子当即动容,就连身躯也激动了起来。 “你不知道?” 更不用说他还得到了这样一件极世圣兵,比他手中的神刀还要珍贵,那可是神兵,除了大教圣主外,没有圣人能执掌的神兵。 高大男子微微摆手:“不急,如今我残魂未愈,身躯也才重塑,还无法发挥出力量,此刻召集修士与他撕破脸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只当是寻来我的后人。” 却不料,少年不仅说话了还与他争抢起身躯的控制权。 说到这里,男子看向了手中的三尺魂幡。 清脆爽朗的少年音传来。 “苍天待我不薄。” “重宝?” 但是以他大教圣主的残魂,想让少年沉睡还是轻而易举的。 男子神色一动就知道是谁搞的鬼。 想到当年被围攻致死,男子眼中又闪过一丝恨意。 他看向手中丈许的尊魂幡。 又转而说道:“去吧。” “我还需要一些时日彻底炼化力量。” “喏。” 罗蛮平拱手退出神宫。 …… 随着大圣罗蛮平离去,神宫内只剩下高大的男子独自站在血色湖泊之上。 他没有动手炼化血湖而是摇动魂幡,笑着说道:“道友以为靠一个孩子,就能与我争夺身躯的控制权吗?” “这是各方平衡之下造成的结果。”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依旧平静。 就好像他早已料到会是现在的景象。 高大男子怔然半响,笑着说道:“道友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这一点,如果我是道友或许我会很愤怒。” “不过,我却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缘由,我那独子年幼,血仇未报,我不敢死,只能出此下策。” 男子说的很是真诚。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大教圣主说出来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修为,还以为这是一位谦谦君子。 然而,他不仅不是君子,还是阴间大族阿修罗族的教主,世人通常以为阿修罗是嗜杀的疯子,与魔头无异。 “我为什么要愤怒?” “道友不愤怒?” “愤怒。” “却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愤怒。” “在看到了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我就已知道,这门术法看似能够起死回生,实际上却是一门共生的法门。” “谁来共生?” “当然是身死的你。” “所谓的道种本就带着你个人的强烈色彩。” 男子面容平静,心中却泛起了波涛。 “你有大仇未报,我也有大仇未报。” “你有想救的人,我也有想救的人!” “鞅伍还是个孩子,哪怕我怎么帮他,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而我偏偏就没有时间等。” “所以,在见到血魂回天大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决定,由你来执掌尊魂幡。” “大教圣主,罗天封!” 阴森嘶哑的声音自那骷髅恶鬼的獠牙中挤出来。 罗天封的神色一震,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并不是这器灵宝物被他们欺骗,而是他顺手推舟塑成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能执掌尊魂幡的人,帮他完成大计。 说来也对,他听罗蛮平一说,还真以为涂山君将一身命道系在了鞅伍身上。 然而,没有执掌尊魂幡的人又怎么可能借给主魂性命呢。 那一切表现不过是为了让罗蛮平以为涂山君是在乎鞅伍的,是将自己的道途系在鞅伍身上的,只有这样,罗蛮平才会完全放松对涂山君的警惕。 甚至还会因为少年鞅伍太过孱弱而更加信任涂山君,因为脆弱的人才更需要呵护,为了保护这个这个脆弱的人,涂山君一定是尽心尽力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全身心的投入。 连域外天魔在看到涂山君蛊惑人心的手段的时候都心惊胆颤,直言对方才是真正的魔。 他用的也根本不是欺骗。 而是真诚。 以真诚待人,自然也会收获真诚。 但,他这样的人真的还会像是个热血少年一样横冲直撞吗? 或许早年的他会。 然而在经历过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后,他怎么可能还是如此,不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至少也是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之辈。 涂山君的行事风格,渐渐的也像一个老怪了。 到底是他修到这已境界后的改变,还是他慢慢的老辣才能修到这一境界,谁也说不清楚。 罗天封眼中闪过冷意,却笑着说道:“道友就不怕这孩子知道后不会与你站在同一战线。” 身为大教圣主,他就算要和人合作也要占据主导,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圣人器灵拿捏住。 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只要他能掌握鞅伍,器灵圣人根本不足为惧。 “我所做之事,没有不可对人言。” “鞅伍有他自己的选择和判断,谁都影响不了他。” “我也不行!” 在察觉到体内那道阴神传来的喜悦和激动后,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暗道一声该死。 这魂幡的魔头实在太会蛊惑人心,三言两语就让一个孩子完全信任他,甚至将他视若长辈,奉为神明。 眼见无法取胜,罗天封退而求其次的说道:“只要道友帮我报仇,我自然会出手帮助道友。” “好。” 涂山君冷笑一声。 冷眼看着执掌魂幡的罗天封。 就这样,两个心怀鬼胎的圣主和魔主达成了表面上的协议。 夹在其中的鞅伍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有力量了。 他能保护妹妹,也能执掌魂幡,说不定自己还能利用这身力量为涂山君报仇,管他是大侠还是大魔,只要对自己好就足够了。 …… 暗金巨舰撕开云层天际,如同一只蛮荒巨兽缓缓沉下。 巨兽卷动起滔天涟漪,环绕在侧的巨舰群像是拱卫神阙上宫的护卫,又像是蜂群流星般从暗金巨舰的身旁滑落,绽放出璀璨的火花。 嘭。 两头荒兽在沙场搏斗。 上座的中年人捏着白玉酒樽,痛饮了一杯之后面容带着几分阴沉道:“找到了?!” 大汉跪在阶梯前:“禀左护法。” “教主失落的独子已被十法之力找到并且带回了大教。” 披着狐裘的中年修士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低头看向腹部,丝丝鲜血染红了白绢。 他的面容看起了也多出几分苍白,然而他的灵机气息却不见半分衰减,阴沉的面容化作爽朗的笑声:“好好好,找到就好。” “教主战死又怎好让他的遗孤流落他乡。” “全速回教!” “升。” “……” 中年人看着校场上的两头荒兽,挥手间两头庞大荒兽的头颅轰然炸碎,冷冷地说道:“换我捉到的那两只来!” 昨日休息的早,不知道为什么阴天关节就不舒服,感觉像是齿轮少了机油的润滑,生涩不少。 晚更了。 实在抱歉。 (本章完) 920、天王 擂鼓。 天威震。 地煞如狱。 校场前。 端坐白玉云案,中年手中的酒樽平静的躺着血色美酒。 他的容貌周正,英俊潇洒,年龄并没有给他增添苦涩,反而愈发的沉稳,带来岁月篆刻的魅力。 宛如一位仪表堂堂步入而立之年的不朽君王,于天上俯瞰着自己的国度。 淡然而自信。 哪怕腹部丝丝殷红穿透了白绢,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豪迈和痛快。 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绝对是一位盖世的雄主。 一位矮身的夜魔半跪在地上,行礼道:“回禀天王,力长老做的绝密,属下也没有探查到那位少主的踪迹,说是在迎接少主回来后便去了涅血神宫,想来是要激发少主的修罗道体。” 一道身影从他身旁的白玉王座阴影走出。 如果是年轻人或许早在心中膜拜,生出追随左右的心思,若是女子,怕也会投怀送抱,一尝这人世间的伟岸。 罗天鹏依旧神色如常:“族老们当然会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放行不理。” “我不知道那只会打打杀杀不会动脑子的罗蛮平还能做的如此周密。” 胜利的荒兽怒吼。 好像教主的独子,也就是阿修罗族的少主,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老天王说过,愿永镇南天。” “帮他做什么?” 说到罗天封的时候,他的眼中终于有了神色。 两头荒兽斗的昏天黑地。 于是男人轻微一歪头。 罗天鹏起身的同时,两侧貌美的女修赶忙上前,为其披上大氅。 看似是扑向荒兽实则面对是捏着酒樽的男人。 回应他的是那个如铁般的男人。 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干涸了数天的人一样珍惜杯中之物,纵然他杯中美酒并不算好,甚至有可能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他老的快要死了。” 那头被重击的荒兽坠落在他的脚下。 起身的男人环视左右,黑铁巨舰的甲板上满是身着甲胄如剑戟枪林的修士,身为阿修罗教的左天王,他的行宫就是一座无上堡垒,所携高手更是数不胜数。 “是吗。” 山岭般的身躯骤然扑了上来。 “没有。” 罗天鹏像是完全不在意男人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能做的这么周密,要么是计划此事的人很有智慧,可以凭着几手谋划绕过所有人,连书先生都没法子找出蛛丝马迹,要么就是很多人帮着他。” “帮他瞒着我。” 鲜血洒落在他的脚下,他的眉头微蹙,不是因为有血光笼罩弄脏了他的衣袍,而是嫌弃这两头荒兽打斗的实在不好看。 “老天王有什么动作?” 他说是这般说,面容却无喜无悲,看不出到底是为这件事高兴还是不快,就连他的声音也很是平淡。 “因为他们不愿意再出现一个罗天封。” 他穿着着淡色的衣袍,黑发黑眸,目光像是最锋利兵器的寒光。 那是一种敬佩,尊重,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赞扬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却在转瞬间化作了冰冷和快意,就好像他终于搬开了一座阻挡青云的大山。 那是一个冷峻如铁的修士。 罗天鹏淡淡地说道。 男人一直低着头。 他喝酒也像是大豪侠一般痛饮,只不过那酒樽倾倒的时候却不见一滴错漏。 “不知道。” 此番他从北地赶回大教就是为了大教的教主之位。 越老的人才越不愿意离开。 “看样子罗蛮平干了一件好事。” 没人看到他的出手,那一头冲来的荒兽头颅就已经离开了它的身躯,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知道吗?” 罗天鹏没有一点相信的神色。 不愿意死就会出手最后疯狂一把,以期望能够更进一步或是得到延年益寿的宝物。 大教的右护法、老天王,固然是高风亮节的,他却不信有人能如此沉得住气,能够在大教真空的那一刻还安然的驻守边疆。 罗天鹏凝望远方。 尽管圣主已死了,被砍下头颅,死的透彻,然而他还是没有办法立刻接管整个大教。 不说南天的老天王以及新的左护法的人选,还有修罗十法、八位带头族老、圣主一脉,各堂、舵,想要完全接手除非他立刻成为教主。 但成为教主就需要放弃天王身份。 他不愿意放弃。 他不仅不愿放弃,他还要牢牢的抓住天王身份,扫清族内的顽固和老天王,彻底一统大教,再也不实行曾经的法。 唯有这样,阿修罗族才有可能从百族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顶尖的大族。 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大族是分裂的。 分裂就代表力量无法凝聚一处,还要受到教内他人的掣肘。 既然罗天封做不到,那就死,成为枯骨。 让他罗天鹏来接手大教。 “书先生?” “属下在。” “你说,这一行,我会成功吗。” 罗天鹏看向半跪在地上的矮身修士。 矮身看起来有些单薄的修士赶忙行礼。 赞叹道:“天王雄才大略,修为盖世无双,逢教内大变,正该天王入主,重振阿修罗族的辉煌,天王当为阿修罗族圣主,雄主,明主!” “哈哈哈。” …… 人未至,声势先来。 恭迎天王回教的声音响彻了大教。 修罗山,战神殿。 十法到场了足有六位。 哪怕是不曾露面的八位族老也有三人坐镇。 更不用说各长老了。 长殿内有三百案,坐满修士。 任谁来到这座大殿怕都会大吃一惊。 因为三百案依旧显得这大殿空荡,冷清。 大殿没有繁复的花纹华贵的装饰,扑面的只有庄严肃穆,博大宽广,不管是谁踏入这里,都会收起轻浮变得庄重起来。 长殿的尽头。 宽大如皇座的巨椅上正坐着一个青年。 剑眉晨目。 顶着一颗长着眼睛的独角。 修罗十法之力的大圣罗蛮平像是个管家似的站在交椅的一旁,垂手恭敬。 吧嗒。 一道身影闯入光影。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人,像是个而立之年的中年。 他的身旁跟着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身后则是四大堂主,五位高手,一十二位副手。 走进来的修士形成一个看起来冗杂的队伍,然而与战神殿内的众人一比,则显得单薄,好像不值一提似的。 在中年人步入战神殿的那一刻,众人纷纷起身。 无声行礼。 中年人淡然的从殿中央走去。 这大殿从这头到那头至少得走两三千步,他走的也很慢,任凭他走的如何慢也没有任何人不满,他们像是一动不动的木偶一样恭敬的行礼,端着酒樽。 近前。 中年人微微摆手。 “去吧。” 他身后的四大堂主,五大高手,十二位副手纷纷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就坐。 中年人却并没有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是继续向前,踏上了圣主台阶。 “放肆!” 久坐的老者怒喝。 罗天鹏身形一顿侧眸看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再多一言,尔命休矣。” 黑发黑眸的青年冷冷地盯着他。 老者一看没人附和,却又不好继续多言,只能自顾涨红了面容。 端坐在上方,揣着袖袍的瘦高修士,抬起眼帘,淡淡地说道:“天王远征北地,镇压异族、扫平妖孽,却不好居功自傲。” “天王,你僭越了。” 罗天鹏的冷漠骤然消失,笑着说道:“乾族老说的哪里话,非鹏居功自傲,而是我眼见结拜兄长的独子平安归来,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就走上前几步,想要看个仔细啊。” “免得某些人找个冒牌货来糊弄我们这些老臣。” “若真如此,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乾族老没再制止。 罗蛮平则抬起了眼眸,盯着走上来的左天王。 “大侄。” “你可算回来。” “我是你二叔啊!” 罗天鹏按住了鞅伍的肩膀,似有些潸然泪下的擦了擦眼角。 鞅伍手足无措,更是不由动容,但是他的眼中还是闪过警惕的神色。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点什么,他还真以为眼前的二叔是好人,实际上此人才是始作俑者,是他们的对头、敌人。 “二……叔。” “哎。” “好孩子啊。” 罗天鹏感叹道:“本来二叔急匆匆的赶回来,就是想要寻你的下落,不想你已返回,更是如此优秀,如此,二叔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吧,当年你父是我辅佐,如今大教由你来执掌,二叔同样尽心尽力。” “我绝不允许大教有人仗着你年幼就窃取你的权柄。” 罗蛮平神色一变。 就这么几句话下来,满座修士已经交头接耳起来。 其中不乏曾经追随罗天封的,也在此刻将怀疑降了下去。 按理来说,两人亲如兄弟,又没有冲突,根本不可能出手。 而且,赶回来的天王一点都没有想要接手大教的意思,反而是想要辅佐兄长的独子。 “主少国疑,怎可将大教交托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我阿修罗族当强者为尊。” “强者为教主!” “住口。” “谁若想要挑战,便先过我这一关。” 罗天鹏冷眼镇压了言论。 座下之人果然不再多说。 …… 宴会结束。 罗天鹏走在回行宫的路上,突然说道:“假的!” 921、试探 “什么假的?” “那小子是假的。” 身旁的书先生愣了一下,惊骇道:“怎么可能是假的,血脉、魂魄,全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些族老会看不出?” “他们也知道是假的。” “但谁说假的就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们只需要有个人坐在那里,谁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且,有时候假的比真的好用。” 罗天鹏冷笑一声,拍了拍书先生的肩膀。 说道:“给我挖出真的来,不管他藏得多好,多深、多么的没有痕迹,都给我挖出来。不仅是他,还有布置了这一切的人,一个不剩的给我挖出来!” “天王,那罗蛮平……”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不信这杀星不知道,只要敢杀了罗天鹏,没了天王坐镇,他手下便会群魔乱舞。 返回的鞅伍盘坐于大阵。 然后顺利的顶替。 “哪怕他是巅峰大圣,只要埋伏妥当,大阵镇压之下,也可将他活活炼做一滩血水。” 黑袍人说的淡然,也听不到任何的肃杀,然而那冷酷却透着平淡的话语传递过来,森然如恶鬼低语。 鞅伍的神色骤然转换。 罗天封的面容平淡,十分平静地说道:“好一记顺水推舟,这样他就能接着鞅伍的身份大肆清洗异己,明面上还是为了鞅伍。” “留着他。”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听,但是现在他顶多掌握一部分权柄。 “我可以杀了他。” 小孩还分了一部分。 “他不能死。” 他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之辈。 便可三分合一。 小孩又偏向这器灵。 如今他们有了这个假少主,还能借助假少主的名义讨伐老天王。 是年迈的右天王,还是族内的哪一位族老。 因此,涂山君的建议他也仔细的听。 “既然他已亲至大教,不如出手宰了他!” 一统大教! 宫内。 罗天封是要报仇不假,可是他不想搞垮阿修罗族,他还想要阿修罗族回到正轨,到时候他将整理好的大族重新交到他独子的手上,以谋划千秋万代。 等到假少主人弃狗厌的时候再揭穿。 对于器灵,罗天封是警惕的。 宰了他,由谁来替代他? 唯有涂山君的话语,让他升起一股不寒而栗。那不是恐惧和害怕,而是一种自脊骨升起的无边冷意。 “杀了他会打草惊蛇。” 杀了他报仇没问题,可是杀完之后呢,谁来掌控大局。 “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当务之急是接管大教,拔除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还有一个大敌需要对付。” 站在一旁的青年开了口。 其实当罗天封死了,左天王入主大教一切就已快要尘埃落定,余下的不过是收尾的工作罢了。 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虚幻的黑袍身影出现在一旁。 “如此,等到时机成熟,他便可名利双收的拿下圣主之位。” “喏。” “我要查出是何方人士相助他,是族内的还是外族的。” 一旦大乱,各方势力一定会瓜分了阿修罗族,到时候大世乱不乱他不知道,阿修罗族肯定不会维持现在的状况。 众人神情振奋,他们都知道大敌是谁。 刚才左天王的表演没有让他变色,教内族老的摇摆和修士的沉默同样没有让他错愕惊讶。 “其次,他死了大局会乱,以我现在的模样还无法掌控大局。” “我那独子年幼,需要时间成长。” 罗天封沉声说道。 在看到手中尊魂幡后,他眯了眯眼睛:“你说的也对,总归要杀他,我们的力量不能太弱,我需要恢复,你也需要提升一定的实力,如此,我也该往那个地方走一趟。” “蛮平。” “在!” “去镇魔渊。” 罗蛮平沉吟道:“教主此时身躯不稳,镇魔渊内多是……” 罗天封道:“我自有考量,听命行事吧!” 他说的决绝,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丝毫没有顾及罗蛮平是不是担心他的身躯情况。 “喏。” 罗蛮平无奈答应。 圣主什么都好,就是决定的事情他人不管是否有意见都要咽下去。 就算说出来也得按照教主的意思来做,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也怪不得教内修士有时候会不认可教主,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镇魔渊位于修罗山下。 地下九层。 乃是关押敌人、对手,以及犯了过错的阿修罗族修士的地方。 许多年下来,积攒了不知道多少人。 至于为何不杀了,阿修罗族有自己的见解。 犯错受法的可以借此改正,杀了反而不好。 对手和敌人可以换取被其他大族抓走的族人,而另外一批则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譬如功法秘籍、天材地宝,镇魔渊到底关押了多少修士,连身为圣主的罗天封也不清楚。 走过了长长的通往底下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魔渊如地狱。 倒悬于山下。 而那些大阵空间镇压的则是一个个身负奇异的修士。 罗天封没有在上三层过多的停留,也迅速的掠过了中三层,来到第七层的时候,灵机变得很是不同。 罗天封选中了一块阵法。 一步踏空,眼前的空间传来冷意,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大雪。 雪峰巍峨。 却有一颗劲松如参天古树遮盖了天地。 古松下,闭目的白衣修士睁开双眼。 他的双眼很是奇特,竟然是灰色。 而且他的样貌也与寻常的修士不同,皮肤如雪,不是冷白而是真正的如积雪堆砌而成的,头顶的双角很是洁白却也异常粗粝。 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了,一张口,獠牙锯齿般展开。 “很久没有人来了。” 雪鬼话音落下,身影已经出现在鞅伍的面前。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一旁足有丈高的赤脚修士已出手拦住了他。 雪鬼惊然,迅速后退,漂浮在松树下,冷冷注视着出手的高大修士。 “雪松妖道。” “四百年前杀我阿修罗族弟子二百九十一人,只取心头战血,被修罗十法之风追杀百万里,于北地寒天擒拿,困锁于阿修罗族镇魔渊。” “据说你炼的功法很不寻常,需要我族战血才能发挥。” “逼问了你许久,受刑千种,未吐露一言。” 青年的话语让雪松妖道侧目回神,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谁?” 他仔细的嗅了嗅,皱眉道:“你的血……” “我的血很纯。” “只可惜你饮不了。” “说出你的秘法,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青年直视雪峰大树下的妖鬼,神色淡然,像是根本没有将这妖鬼放在眼里。 以他的实力也确实不用忌惮这山圣境界的雪鬼。 他来到这里就是想要得到那门能够利用阿修罗战血提升实力完善道法的术法。 当然,既然酷刑不行,总是有其他办法的。 以前没有,现在他正好有了。 雪鬼冷笑一声:“大言不惭!”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赤脚修士的对手。 但他有恃无恐。 只要不说出秘法,那他对阿修罗族就还有用。 有用就不会死。 青年从袖袍中掣出一杆三尺长幡。 轻轻摇动道:“以前留着你是因为无伤大雅,你的术法虽然奇异却又不值得耗费力气,顶多是针对阿修罗族战血罢了,关着你比杀了你更好。” “现在不同了。” 在他摇动魂幡的时候,一道黑金法袍的赤发身影出现。 罗天封笑着说道:“道友。” “这算是咱们合作的诚意。”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的秘术。” “请吧,道友!”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似乎想要看看这赤发顶角修士的实力。 做为尊魂幡幡主,他当然知道魂幡能吸纳修为不高于主魂的修士阴神,因此他也没有挑选更强大的,而是选中这个山境的雪鬼。 若是涂山君当真拥有不俗的实力,他也不介意为魂幡纳入十位炼虚阴神。 哪怕只是山境,有十位炼虚组成的大阵,也足以坑杀巅峰大圣。 尽管雪鬼的脸上满是忌惮,却并不是对那身着黑金法袍的修士,而是站在青年身旁的赤脚大汉。 他长时间得不到灵气滋养被困于这方天地,一身实力早就不剩下几分。 但是当年的他也绝对不弱,不然不会大肆捕捉阿修罗族人,更是能躲避修罗十法之风的追捕长达数年之久,只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哪怕他如今虚弱到这等境界,同样不是随便一位炼虚境修士就能杀死他。 雪松妖道冷笑一声说道:“道友如此趁人之危,非好汉之举。” “哦。” 身着黑金法袍的双角鬼圣淡淡地看了一眼雪松妖道。 目光却一直留意罗天封。 罗天封想要试探他的实力,看看他是强是弱,能否压制的住。 涂山君其实也很想看看,罗天封现在的道行修为能发挥身躯多少实力,好做到心中有数。 可惜他现在并没有掌握主动权。 这老东西给了涂山君不能拒绝的理由。 一尊炼虚阴神对他的实力将是巨大的提升,而且,一旦阴神入幡,立时拥有山境助力。 罗天封眯了眯眼睛:“道友可是需要我来相助?” 涂山君微微摇头。 既然这老怪想要探探他的底细,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他不仅能要击杀这残存的山境,还要杀的漂亮。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 合作当然要基于双方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 “不必了。” “一位即将饿死的山境,不足为惧。” 922、万业 赤发的涂山君呼吸着悠久的法力。 由寸息变做鲸吞。 好似站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七尺有余的修士,而是一只无上鲲鹏张开了犹如天渊地府的恐怖巨口,整个天地尽数化作了他的给养。 神色如常的罗天封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当然知道这器灵是山境,也意料到法力的损耗将会不小,然而尽管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法力却并没有缺少太多,也就是两成有余而已。 要知道他这具身躯也不过是个不稳的第三步。 因为他的残魂和血肉的关系维持在这样的状态。 罗蛮平依旧赤脚站在青年身旁。 眼中闪过异色。 雪松妖道神情一震,冷笑一声:“即将饿死的山境?” “后辈小生,安敢如此欺我。” “既然你要找死,便先痛饮你这恶鬼血。待浴你恶血,我自当从这雪天大界之中迎来新生,重临世间!” “大雪山神功!” 雪松妖道仰天长啸。 极尽的压榨生机。 天地冰寒三万里,万类寂静独霜驰。 圣人豪光犹如震世大日,白亮神光彻底光照世界。 与此同时。 无端恐怖的天妖身影舒展开来,好似游离于世界之外却有牢牢镇压世界的虚影在远天凝实,如月的眸光似乎要将天地化作一片白。 “没想到这古妖竟还有如此勇力。” 罗蛮平诧异的说道。 以他的大圣神威自不会被山境动摇,而他的护体神光也将罗天封笼罩起来,为其遮挡了一切。 罗天封抱住肩膀,淡淡地说道:“他若连这点神异都没有,根本无法从十法之风的手下逃生数年。” “他所修行的大雪山神功是北境大雪山的镇宗功法,辅以炼血魔经,说他是山境,实际上他的实力早已是虚圣之中的佼佼者。” “不过也确实如器灵所言,多年的饥饿让他的实力下滑的厉害。” “饥饿。” 罗蛮平轻声说道。 世人皆以为成为修士即可餐风饮露,实际上没有灵气补充损耗的法力不再,没有天材地宝的滋养,身躯也会衰老。 等到年纪大了,气血衰败,法力无以为继,境界自然就会跌落下来。 就像族中八老的其中一位,曾短暂的冲上道君,却又因为年纪在万岁之后境界坠落。 罗蛮平沉吟道:“就算如此,应该也是一场苦战吧。” 说着他看向了站在雪光下的那道赤发身影,天地浩然,他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 他并不轻视涂山君。 然而一个‘道研’型修士,显然不可能具备太过强大的实力。 须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在修出高强境界的同时还能涉猎多道,譬如生死、阴阳、命、鬼、血…… 罗天封笑了一声,知道罗蛮平陷入误区的将涂山君看做是个修士:“你小看他了。” “小看?” “你忘了他的身份。” “他不是修士,他是器灵。” “说不定他的岁数比我们都要大。” “大人一定会赢!” 小孩儿的话没有任何疑问的坚定。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 “因为我们一路走来,从没有人是大人的一合之敌。” 罗天封被鞅伍的天真逗笑。 “哈哈哈。” “希望如此,他若是不够强,就没有和我合作的资格。” 罗天封刚才欢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了冷意,淡漠的看向赤发器灵的背影:“没有合作的资格,就该认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 “雪皇斩神。” 那道天地虚影绷直手掌,一柄无上雪剑无形凝聚。 这一斩,万物冻结生机,犹如灭绝。 那是纯粹的寒武。 是来自上古的大雪。 似乎要将那逆行鬼圣的未来也冻死在这片天地之中。 “死!” 雪妖确实不是魔头。 他是古妖,修行的也是大道。 即,道法自然。 如此纯粹的道行,又怎么能将他联系成妖魔呢,又如何能够看出对方是吸血的妖怪。 然而,偏偏他就这样做了,自那干枯的身躯中不知道迸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要彻底将那赤色的身影淹没。 不死眼。 举目掠。 神光爆裂如天火。 持剑的古妖惨叫了起来。 他身后的那道无上雪影竟燃起了熊熊火焰。 不仅如此,连他持剑的手掌也被点燃,吃痛的古妖痛快的松手,他就像是扔掉了一块烧红的老铁似的,不敢再持神剑。 雪化了。 被火焰融化。 也许那真的是火焰。 这是何等骇然的景象,整片发白的天地迅速褪去,那被古妖丢掉的神剑就像是一枚种子,种了下去,然后,无边的业火席卷寰宇。 天上地下似乎只剩下那一道站在虚空的高大身影。 古妖惊骇竭问:“你是何方魔?!” 是的。 在古妖眼中,站在天空神火之上的赤发鬼圣就是一尊大魔。 而且不仅仅是大魔还是一位古魔。 他的身躯完全是未知的道体。 一双黑红色的双眸像是日月轮转, 稍不留意,天地就被他眼中的业火席卷。 这火焰从人的心头烧起,烧掉戾气,烧掉煞气、杀气,也烧毁一切。 如此焚天之火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然而,这净世的业火却是出自大魔之手,确实不知道应该说是意外还是讽刺。 一步踏空。 业火焚天。 浊气下降化作业杀灼烧大地, 烧红的天空和如狱的沃野像是盛开的花。 古妖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无处藏身,因为身处牢笼之中更无法撕开虚空与之避开。 他实在太想离开了,他不想和这古魔交手。 这恐怖的东西根本不该在山境。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沐浴着尸山血海裹挟着幽冥地狱,这古魔却才山境。 在这等圣压之下,古妖越发的感觉到生机的流逝,他彻底明白,也许自己会死,但,如果再不拼命,就再也毫无机会。 双手合十。 那颗擎天的松树动了。 “疾。” 巨松震开天地封锁。 枷锁尽去。 神铁落幕。 古妖似乎感觉到了牢笼对他封锁的下降,那是有人特意让他放开手脚,所以解禁了他的护体圣兵,让他能够以持兵的最强形态击败眼前的魔。 他来不及细想,巨松化作的禅杖已经出现在手中。 古妖手持禅杖念诵了一句。 紧接着,他的衣袍化作血色。 北境雪域。 大雪山的血衣妖。 血衣古妖念道:“阿弥摩罗无量。” 手中的禅杖轰然解禁,血光涌动之间古妖干瘪的身躯像是得到补充似的充盈,干枯的身躯更是迸发出无数力量。 炼血魔经运转。 阿修罗的之影融入了他的身躯并且让他的身躯也长出独角。 “这是?!” 罗天封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惊讶道:“这是祖血神经的炼血篇。” 怪不得这古妖东躲西藏,原来他隐藏的是这么恐怖的东西。 这可是一门好功法。 昔年阴间大族血族的镇族神功之一。 可惜强盛如血族也会衰落,在血神死亡后,整个血族四分五裂,很快消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怪不得他能炼化阿修罗族的血,原来是这门秘法。 罗蛮平沉声道:“不如由我出手?” 他就觉得不该解除了对古妖的限制,若是没有圣兵相助,他当可被器灵斩杀。 罗天封面容阴沉,没有开口。 他想要功法,却更想看出器灵的实力。 既然古妖拥有如此实力,等一等也无妨。 古妖正要出手却骤然感觉到一股炙热自掌心传来。 紧接着,他的手掌再一次燃烧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掌,面容不自觉地扭曲,他明明拥有滔天的实力,无敌的功法,却在微末被人所制。 如果他能隐藏的再好一点,得到的神血再多一点,修行再深厚一点…… 他来及多想,因为他已经渐渐攥不住禅杖。 火焰让他放手。 那是鲜血的撕咬。 顷刻间,他洁白的手掌就化作森森白骨。 终于,古妖大叫一声。 席卷了雪气向着天空冲击而去。 轰隆。 牢笼大境浮现了无数裂痕,犹如龟裂的镜面。 古妖大喜。 越发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根本不需要和那该死的大魔拼死拼活,只要打开牢笼,他就能化作雪花飘于世间。 就在想要挤出身躯时,一道身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古妖亡魂大冒,赶忙呼喊道:“道友!” 迎接他的是愈发接近的拳。 砂锅般大。 在他的眼中骤然盛放。 像是陨星坠落,又好似是大日浩瀚。 砰! 错开了身躯的他骇然的看着没了大半的臂膀,再想要出手的时候一根青白手指已经点在他的额头。 紫黑色的指甲镇住了他的身躯,其实并不是因为手指,而是一根黑红色的丝线贯穿头颅,扎进识海锁住了神魂。 “道友听我一言。” “你有如此勇力。” “我二人合力,当可杀出此地,何必受制于人!” 涂山君看着张口言辩的古妖,没有说话。 纵然没有任何话语。 那威压神圣,煌如天威。 平静的目光掠了过去。 轻声道: “万业仙,万业火。” “万劫不坏神与我!” “道友。” “请入幡吧!” 嘭。 头颅化作齑粉。 神魂落入鬼手之中。 顷刻炼化。 少顷 (本章完) 923、海境 罗蛮平惊讶的看向那道赤发身影。 那人拢共出手两次。 实际上都只是一道神通而已。 然而一位同境界的修士就死在了他的手中,不仅山境的身躯化作充盈煞气被他炼入神幡,连神魂也被锁链困住。 仔细看那锁链篆刻着数不清的铭文,像是一篇难以组全的经文,又像是天道的篆刻,蕴藏着大道神光。 那锁链其他的功效如何他不太清楚,但其中一个功效着实逆天。 拘魂! 好似魂魄在黑红色锁链的镇压下一下子没了神采。 锁链迅速缩小,变成黑红丝线。 随着神魂被炼化,大雪山神功和炼血魔经也被涂山君变成两颗道种。 炼虚境的神魂确实强大,然而在涂山君堪称恐怖的大搜魂手之下,哪怕是最为坚固的堡垒也无处防守,只能敞开任由阅览。 不过,这两道神功确实各自都有不小的限制。 大雪山神功是北境雪域大宗的镇宗神功,他如果想要观阅就需要撕开禁制。 这道禁制让涂山君无从下手,或许就连道君也只能靠时间磨,而不能在第一时间就用蛮力将之击碎。 “这是什么手段?” “大神通者?” 涂山君微微蹙眉的转而看向炼血魔经,刚才他也听到罗天封的话,说这展现的像是祖血神经的炼血篇。 一试之下,果然同样拥有禁制,而且这道禁制更为隐晦,就好像在触动之后也影响到了那高天的神灵。 迅速收回神识。 涂山君面色阴沉。 他不是无法攻破这道神识,而是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元圣灵魔!” 与当年碰到的不同,这道气息就像是活的,是有人注意到的,因此涂山君才触及收回。 他现在十分确认,这道炼血篇确实有可能和元圣灵魔有莫名的联系,其中蕴含的篇章也完全契合灵魔血经。 尽管拥有禁制,涂山君也毫不迟疑的将古妖神魂送入尊魂幡,利用魂幡的神通进行了询问。 他已好多年没有使用这道神通。 自从差点迷失在术法的阅历,以及自身强大之后拥有搜魂手段后,他就再未使用‘问魄’。 今日正好施展。 问魄果然绕开了禁制,让涂山君得到了两枚道种。 ‘大雪山神功’ ‘炼血魔经。’ 或者应该称其为祖血神经,炼血篇。 “难道我真的是谁的二世身?” 涂山君紧紧皱着眉头。 他现在对这个元圣灵魔越来越好奇了,而且随着神通术法的完善,这些术法也颇为契合他,就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会不会真如大头说的那样,他真的有一个强大的原身。 那个人修到顶端再无寸进,或者说,他修到尽头却发现自己的路错了,然后不得已重修,又封印了自己上一世的记忆。 也就是说,在他上一世的异界和此世之间,还有一世。 中间这一世的记忆被封印,只保留上上世以及这一世,因为上一世的路走错,所以不能让记忆复原,否则还会误入歧途。 而他上一世就修到尽头为‘元圣灵魔’ “难道我曾经真的是大神通者?” 涂山君的念头刚起,就摇头否决。 他绝对不是。 一力破万法他有自信。 让他布局大世,谋万业成仙,他自己都不信。 也就是说,顶多和这位‘元圣灵魔’有缘,因为曾经神通术法的关系结下因果,所以才会相逢。 他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呢,葫芦里书写着一部仙经,名为‘元圣灵魔成仙法’。 但是也不排除,他当真有二世身,因为人总会成长的。 哪怕是涂山君这样的直人,历经千年后,他也成为了一个行事更有章法的老怪,百年不够,那就数百年,甚至是一千年,一千年不行,如果是三千年,五千年,八千年……一万年呢。 是否会不一样。 修行的时间确实占据了人生八九成的时间,千年时间的红尘俗世不过百多年而已,但总会挤出时间。 不管是否有那么一个第二世,涂山君也不觉得会变得不一样,人总是要活在当下。 其实他不希望有那么一个大神通的第二世。 如果真的有,会让人很绝望。 那么一个人都没有成仙,那谁能成仙? 那么一个人都熬不过岁月,谁能超脱? 所以,没有更好。 没有那样一个人他还能怀揣莫大的希望。 “往事如烟我自生!” 涂山君猛地抬起头。 骇人神光从他的不死眼中迸发而出,绵延天外,黑金业火缭绕席卷了天地却又缓缓的收回,最终在他的心间大界化作了泛涨的烟云。 云聚, 天地变。 轰隆。 一道霹雳落下。 黑夜惊醒。 一滴雨水坠于干涸的大地。 滴答。 大地湿润。 滴滴答答。 少顷。 瓢泼大雨在电闪雷鸣下洗刷苍茫。 “这雨,是大界的新生。” “是生命!” 涂山君轻声吟诵。 张开手掌,一滴玄黑水滴滴溜溜的转动。 这并不是太阴之力,而是生命力,极阳生阴,极阴生阳,阳形于身,身生于神,阴形于神,神生于身。 阴阳相生为轮转。 五行转轮做圣王。 涂山君神光渐渐内敛,他的双眸轮转日月。 常人观之,似乎看到了生死。 那是一种轮回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轮转不休,宛如上古就运转于天地的磨盘,是大道轮回的一层道则。 “海境。” 如涂山君意料中的境界提升。 他早已看透虚圣,所欠缺的不过是道行。 有了古妖的神魂为他补充了缺少道行,他的修为当然就从山境提升上去。 涂山君回身走来,诸身散发的圣光让罗蛮平错愕不已。 他实在想不到,不过是一次闲庭信步的战斗就让涂山君突破境界,不得已感叹涂山君的才情之高,简直了他的超乎想象。 正要感叹的罗蛮平猛然惊悚的看向涂山君。 他瞪大眼睛。 嘴唇不自觉地颤抖。 他想差了一件事。 眼前的这位鬼圣根本不是修士。 他是器灵啊! 是这杆丈许尊魂幡的主魂。 他怎么可以提升实力,他怎么能提升实力,在任何的眼中,器灵都是已锁死上限的,究其一生,除非是极为逆天的宝物,甚至是神药、仙珍,才可能让器灵在保持神智的情况下提升。 那也有前提的,器灵并不是主动吸收的那一个,器物才是吸纳天材地宝的。 器灵诞生自器物,是道的体现,唯有器物能够承载才能拓宽大道,怎么可能反其道行之,甚至是凭空提升了修为。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偏偏,这无法让人相信的恐怖真实的发生在他的眼前。 罗蛮平的呼吸气段骤然乱了。 死死的盯着被罗天封攥在手中的尊魂幡。 饶是罗蛮平自身身为大圣道行,巅峰心境,在看到尊魂幡的异样后也泛起涟漪。 他很想开口问问,这神异到底是意外还是能够持续下去,是只能到此为止,还是能够攀升越阶。 罗天封感受到了来自大圣的灵机气息。 那是罗蛮平心情难复的外泄。 并不是罗蛮平主动释放的。 正因如此,罗天封才面色阴沉,低垂着眼帘,死死的攥着尊魂幡。 他低估了尊魂幡。 原本只以为是一件能够超越寻常神兵的极世圣兵,却不料,尊魂幡的主魂能够吸纳神魂提升实力。 这可不是什么极世神兵,也不是神兵,而是无法言说的至宝,是能佐道的仙物。 他的神情并不是愤怒,也不是阴郁,而是十分的复杂。 是懊悔、懊恼,还是遗憾不甘以及无奈,到底是什么没人能说清楚,只听到他轻声说道:“老天何其残酷,让我在此时得到这件至宝。” 是啊。 如果他还是曾经的那个阿修罗族教主。 是巅峰大圣。 得到这件至宝的他有自信能带着阿修罗族打入阴间的顶尖十族。 可惜…… 在看身旁目光炙热的罗蛮平,罗天封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着实小看了这个尊魂幡的主魂。 为什么主魂偏偏不提早说出魂幡的特性,分明是有意展示给罗蛮平看的,他知道自己会带着罗蛮平以做护卫。 在罗蛮平看到了这样的神异之后,他是否还能信任罗蛮平? 其他的、曾经的下属呢? 他们知道后,他是否还能信任他们? 哪怕是曾经的他都要小心翼翼,何况是现在的他。 一身实力十不存一。 主魂的这一手会让他再也不信任别人。 不信任别人,还能信任谁? 当然是尊魂幡的主魂。 将他罗天封变成孤家寡人自然就只能依仗尊魂幡。 他明确的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说不出来。 就算他说了罗蛮平也不会信。 “蛮平。” 罗蛮平骤然回神。 赶忙低头。 拱手道:“教主。” 罗天封怅然道:“你说,人死后,还能起死回生吗?” 罗蛮平诧异。 对于生死,他能脱口而出。 人死后就再难活。 只是话到了最边上,他还是无法说出口。 “所以啊。” “我终究是要走的啊。” 罗天封拍了拍罗蛮平的肩膀。 认真道:“大教之内唯有你最稳重忠心,若不是我还有大仇未报,若不是你实力尚且不足,教主之位怎可能落在他人头上。” 罗蛮平摇头道:“教主!” “你我兄弟,不需多言的。” 罗蛮平感激涕零道:“大哥。” “你知道我。” “我实在不是做教主的那块料。” (本章完) 924、忌惮 看着兄弟和睦之象。 涂山君冷笑不语。 霎那间神色再次恢复了淡漠,无喜无悲的站在一旁。 垂下的眼帘遮盖住了眼中神色。 让人无法看清刚才是否真的曾有一丝冷笑从那张面容上闪烁过去。 “功法。” 罗天封张开手,看向了垂手而立的高大主魂。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要什么功法。 主魂没有推脱的取出一块玉简印在眉心. 然后递给了罗天封。 罗天封注视手中玉简,翻手将之收了起来,又看向已经没有神异的世界。 说是世界并不对,这里实际上不过是一方牢笼,困住雪松古妖的牢狱,只是现在没了犯人自然显得落寞。 “走!” 依然没有多余的话。 尊魂幡摇动,主魂的身影已化作一缕青烟融入到那杆丈许魂幡,紧接着魂幡化作尺长被罗天封收入袖袍。 他背着手,走在前面。 身后的罗蛮平像是影子一般沉默不语,静静的跟着。 只不过,他们的方向不是向镇魔渊下,而是出口。 空灵而嘶哑的声音响彻。 “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阴神,你想报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出言的正是涂山君。 然而,那声音听起来却怎么都像是魔鬼低语。 罗天封的脚步猛然一顿。 回顾刚才的斗法。 看似是主魂抽取了他两成的法力,实际上所用根本少之又少,甚至这两成法力足够催动整个尊魂魂激发最为强大的神通。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是相同的境界,在同等法力支援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是主魂的对手。 他原先以为尊魂魂主魂不过是一个山境器灵,就在刚刚,他的想法彻底被颠覆。 他眼睁睁的看到主魂进阶海圣,那不过是收了一个同等境界的魂而已,再观察幡内的阴神,拢共才不到三十位化神。 这是个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三十位参差不齐的炼虚修士,主魂就会成为巅峰大圣。 在十方鬼王的帮助下,确实能过够在计策之下活炼左天王。 如此,他的大仇也就十分痛快的报了。 这三十位炼虚,阿修罗族有没有? 有。 阿修罗族做为阴间大族,万族之中的强者,零零总总的算起来,绝不止三十。 镇魔渊内有没有? 也有。 甚至镇魔渊的最下方还有大能。 “哪怕是道君当面,我也有信心挡住。” 听到幡中恶鬼再加砝码,罗天封没有任何激动喜悦的神色,只有深深的忌惮。 他只怕自己培养出这样一位吞魂魔圣将整个阿修罗族都生吞活剥下去,到时候他就是阿修罗族的万古罪人。 而且,他最想做的并不是立刻杀死左天王。 为了杀死强敌,于是亲手培养出另一位更为恐怖的存在,到时候或许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能掌握。 忌惮于涂山君的实力,罗天封更不可能再让主魂的实力提升。 本来他重塑血肉身躯,依仗神魂镇压现状还能发挥出圣人实力,尽管看起来并不稳定也自保能力。 若是主魂的实力再强大几分,超越了他,那双方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没了实力的平等还谈什么合作。 罗天封淡淡地说道:“我还在想,尊魂幡只能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阴神,所以幡内多弱小也是对的。没想到道友还有这样的一手,竟然能够利用收纳而来的神魂拔高自身实力。” “就是不知道,道友是否能收纳更厉害的神魂呢?” “不能。” “那就没有办法,圣人难寻,阴间何其辽阔,万族林立,百族争霸,哪怕是最为顶尖的十族拥有的圣人也不会超过三位数,均是中流砥柱,随便消失一个都要彻查,何况是一二十位。” “镇魔渊下的很多修士,他们即是筹码也是大教底牌。” “我若用了。” “不用等罗天鹏出手,八柱族老就会撕了我们。” 罗天封给出许多理由拒绝了涂山君的提议,同时他的话语却又透露着一股威胁。 那就是告诉涂山君,别看主魂进阶为海圣,想要吞没他这个大圣还差得远,如果涂山君不想幡毁人亡,最好还是听他的意见。 涂山君笑了一声,说道:“不管道友有何大计,能依仗的人都已不多。” 罗天封像是没有听出主魂的威胁。 就连神色都没有明显变化的加快了脚步。 出魔渊。 返回大教之庭。 走在长廊的罗天封招呼了一声。 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青年的面前。 身影半跪在地上,行礼道:“教主,您交代的事情都在其中。” 说着拱手乘上了一块玉简。 玉简的被罗天封摄拿在手,又随手丢来一块玉简道:“去查查这件事。” 身影接住玉简之后颔首退下。 别说幡内的涂山君感觉到了诧异,就连站在罗天封身后不远的罗蛮平眼中也带着惊讶,他没想到不过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教主就已经重新组建起一支密探,而是这支密探还绕开了他。 在身影离去后罗蛮平问道:“教主,这些人,可信吗?” “可信。” “他们是翠姑的人。” 一听翠姑,罗蛮平当即了然的没有再问。 大教之内势力错综复杂,甚至很多修士在教主身死后就树倒猢狲散的寻了他人做靠山,唯有这位翠姑是不可能出卖教主的,因为翠姑是教主的亲传弟子。 …… “小教主要查什么?” “回禀主上,尽在其中。” 修士拱手将玉简呈递了上去,处于阴影中的一道白皙的手掌将其拿起。 神识一扫。 当即疑惑的轻疑了一声。 他还以为小教主一定会查有关于左天王的事宜,不想却只是让他们打探一件圣兵。 圣兵尊魂幡。 自阳世五天下之东荒大境而来。 而且这件事竟然重要到让小教主动用了暗号。 须知,暗号所言,是当年教主以往后患而重重设立下的。 此刻,被小教主取出,阴影中的修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严肃庄重,反而只有一股深深的哀叹和悲痛。 儿戏啊! 小孩子就是把控不住自身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就动用了这至关重要的东西。 “唉。” 阴影中的修士长叹了一声。 言语中尽是迷惘。 能够让一位位高权重,实力强大的阿修罗修士都为之迷茫,着实说明了此举之错。 错到让这位修士想要走出神宫,亲自前往大教之庭询问小教主,是否就如此的不把老教主的敦敦教诲放在心中。 跟着这样的人,真的能完成教主的夙愿吗? 怪不得自教主身亡后许多修士转投了罗天鹏。 任谁看到这般景象,怕也不会给与小教主信任。 “主上我们查吗?” 阴影中的修士沉声道:“查。” “但仅此一次。” 吧嗒。 脚步声响。 一位伟岸的中年人踏入了幽暗的神宫,走在这青铜古灯烛火的映照下。 距离那高座的不远,中年人坐了下来,在他想要就坐的时候就有修士为其搭建了长案和矮凳,以及美酒佳肴。 阴影中的修士道:“天王不告而入,岂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错!” “正是因为我明白你的重要性,所以才亲身赶赴。” 罗天鹏神色从容的坐在神宫之内,慢斯条理的处理着桌案上青铜器中的鹿肉,他用的是一把小刀,小刀并不是神兵利器,看起来很是简朴。 他大口的吃了一口鹿肉。 然后使用丝绸擦了擦手道:“翠姑,你掌握着阿修罗宝库第三层的钥匙,更是大教法王,你该明白,若没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人主持大局,阿修罗族甚至会有跌落位阶的风险。” “天王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 “是。” “也不全是。” “教主身死时,我在西北镇压异族,世人都说是我杀了教主,可是你只要仔细探查就知道我根本不在那里。” 罗天鹏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大教不要内耗,让大哥的子嗣平安长大。” “有你在,我更不会对他动手。” “天王什么意思?” “翠姑,做为大教法王,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是大哥的亲传弟子,是他们如今的领袖,只要你一句话,能省却很多血光。” 罗天鹏放下了手中的小刀,看着青铜鼎中的小鹿道:“我怀疑,老天王才是害死教主的真正凶手。” “只等我们拼杀的两败俱伤,老天王自从南地返回,镇压大教。” 阴影中修士声音陡然一惊:“你可有证据?!” “还在查。”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我们都要冷静,避免流血。” 阴影中的修士自黑暗中投来目光,他沉默半响,说道:“暂且如此。” 他不关心谁做教主,只要保证师尊血脉存活即可,而且,如果真的如罗天鹏所言那般,或许冷静处理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若我做了教主,尔可取代我的位置,做北地的天王。” “我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 留下这句话后罗天鹏飘然而去。 想到罗天鹏的冷静和小教主的儿戏,阴影中的修士不眯了眯眼睛。 他能坚定的站在小教主的一边。 但,真的能赢吗? 或许,保他平平安安的活着更好。 二更,晚。 真晚。 925、翠光 翠姑终究没有走出神宫。 他就像是一个定海神针般不会轻易挪动。 其实翠姑不知道,为什么罗天封会动用那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因为涂山君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罗天封迫切的想要弄清楚尊魂幡的跟脚,想要知道尊魂幡主魂的来历。 不然他绝不会动用这般宝贵的东西。 能让一位曾经的巅峰大圣,如今身处大本营中的大教之主都感到深深的忌惮,可想而知,如今还只是海圣的涂山君到底有多么让人惊悚的潜力。 迫使一位这样的雄主顾不得曾经,也顾不得儿戏还是不儿戏的想要看清楚。 罗天封的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悸动。 他一面需要依仗这鬼东西,另一方面又不想被器灵掌控。 于是他开始盘算起手中的力量,争取尽快完成谋划,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直做教主,才能一直执掌自己的命运。 “蛮平。” “在。” “去。” “这份名册上的人,你悄悄的去见他们。” “教主有什么话需要我问?” “不用问。” “你见到他们就会明白。” “喏。” 罗蛮平翻开玉简名册,将之印在额头之后就捏做粉尘。 随后转身离去。 教廷内,起驾的罗天封独自一人前往了涅血神宫,盘坐于神宫悬崖,钻研手中的这道神通:“炼血魔经。” 沉吟后,目光垂落在血湖。 他确实需要这门神通为他炼化这一湖阿修罗战血。 …… 自从迎回教主之后,罗蛮平亲历亲为的事情太多了,联络旧部、护卫周全、探查形势、…… 他终究没有让罗七回来,至于罗七去了哪里,根本不需要多问,罗七只是去了一个能永远保守秘密的地方。 罗蛮平做这些事情确实出于忠心,却不仅仅是单纯的忠心。 他知道,依靠自己的脑子是斗不过天王罗天鹏的。 做为法王之一,他当然也是教主的有力的竞争人选。在得到教主残躯和神魂后,以及听闻了教主的谋划,就一直奔走其中。 教主活着的时候,或许有人想要取而代之,但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多,他们显然没有那么高的资格。 人与人的关系是分左中右的,继任教主上也是如此。 做为曾经教主的拥趸,若说他不想做教主肯定是骗人的。 没人不想做教主,没有人不想站在万人之上,说一不二。 大权自可凝聚大势,大势与自身势力当然是相辅相成的,哪怕不刻意的追求进境,当走到这个位置,他自然就会慢慢的成为最强。 在见识到尊魂幡的神异后,罗蛮平的脑海中时常会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我有了那一杆幡,能否慢慢坐稳教主之位,能否让如今的修为更进一步?” 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心中就会涌出一股悔意。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尊魂幡的神奇,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依附教主就能做到想做成的事情,不必像现在一样,如一个奴才般四处走动。 ‘蛮平,我终究是要走的。’ 想到这句话,罗蛮平心中顿时通畅许多。 说的对。 人死不能复生。 哪怕是道君,死了也就是死了,除非有神药仙珍,方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不然也顶多是延长自己消失的时间而已。 待教主走了这一切终归还是他的。 …… “不见吗?” “不见。” 高居于王座阴影中的修士淡淡回应。 说着看向了从烛火下走来的人。 来人身高一丈。 赤脚。 正是离开教宫的罗蛮平。 “你怎么来了?” 阴影声音没有情感的波动。 “我来问道。” 阴影中的修士似乎一下子陷入停滞的连呼吸都不见,整个空间立时静止。 哪怕是罗蛮平也不由色变,他一直以为这位法王名不副实,看似占据了修罗十法之天,实际上却是仰赖于教主光辉。 如今再看。 翠姑之神威怕是媲美古圣。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神宫殿外响彻了怒骂:“姑苏翠光,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枉费老教主如此信你,不仅救你于危难,更是传你神功收为亲传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良心被狗吃了。” “罗天鹏的蝇头小利就收买了你。” “你这厮……” 罗蛮平的面容出现了细微改变。 他忘记了一件事,既然连他心中都产生动摇,那为什么姑苏翠光为什么就不能转投他门,哪怕没有叛变,也可以做那骑墙的一派,坐观风云变换。 “你做了什么?”罗蛮平沉声问道。 姑苏翠光依旧平静地说道:“我让所有人按兵不动。” 罗蛮平的心沉到谷底。 按兵不动可不就是想做骑墙派。 他很想直接告诉姑苏翠光教主复生了,但是,他又怕说出此事会被罗天鹏知道。 他看不清姑苏翠光的态度,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按兵不动,按理来说就算不出手报仇也绝不可能按住众人的手。 这不,还是有忠勇之士的。 已骂到姑苏翠光的头上。 罗蛮平隐隐后悔,不该贸然前来。 教主常说他有勇无谋,他只觉得寻常,并不以为意,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鲁莽,这其实也是许多修士的通病,拥有实力的人更喜欢用实力说话。 姑苏翠光没有理会殿外的叫骂,而是说道:“如今你来了,我决定不再按兵不动。” 罗蛮平大喜:“你决定出手?” “不。” “我决定率众投靠左天王。” 罗蛮平悚然一惊。 大圣灵机轰然化作护体神光,威能无双好似天威神降。 身为力之一道的佼佼者,第三步大成之人,他的修为道行让他的道体发挥出最为强大的实力,哪怕是面对道君也能一战。 姑苏翠光视神光为无物:“我不想与你动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教主下令从不许人问为什么。” “你想做教主?” “如果你想做教主更不该率众投靠罗天鹏。” “我不想。” 姑苏翠光微微摇头道:“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你见到我,就该明白。” “我不明白。” “谁让你来见我?” 听到姑苏翠光的话,罗蛮平脱口而出是小教主。 确实是小教主,但小教主根本不是小教主而是教主。 罗蛮平恍然大悟。 怪不得教主说他来就会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意思,他就说,姑苏翠光不可能叛变,原来是要让姑苏翠光打入罗天鹏内部。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刻,门外叫嚷的声音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罗蛮平神色一变道:“你杀了他?!” 那可是忠义之士,不过是几句怒骂就让姑苏翠光给杀了。 哪怕真的要投名状,姑苏翠光也着实太狠了些,他对自己都这么狠,很难想象他在打入了罗天鹏的内部后,会给罗天鹏的内部带来多么大的破坏。 “他该死。” “我早下令,闭门不出,按兵不动。” “不尊将令者,杀无赦。” “可是他是出于为教主报仇……” “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 “不尊令者死不足惜。” “你该回去了。” 姑苏翠光说道。 罗蛮平神色阴沉。 独断专行,固执己见。 怪不得族老以及一众修士在教主死后都不愿意支持姑苏翠光做教主,不仅仅是他血脉的问题,他简直是教主的翻版。 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罗天封活着,自然不想再出第二个罗天封。 在罗蛮平离开之后,姑苏翠光摊开手掌,看向被他禁锢在手中的阴神,道:“南面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此时出头?” “教主遇袭,是否和南面有关?” 掌中的阴神一脸的惊恐。 他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想到还是被姑苏翠光发现,而且此人端是恐怖,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了会老教主摇旗呐喊的人,偏偏此人就敢,而且杀人后连一句实话解释都没有。 打发罗蛮平的理由竟然只是不尊将令,没有说出修士和南面的关系。 “你知道我的手段。” “现在不说,以后想说也晚了。” …… 吧嗒。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闭目的青年睁开双眼,处于神宫之内的他分不清时辰的轮转,身后的脚步声听起来也分外的陌生。 不是罗蛮平,也不是他熟悉的人。 不过那灼灼杀机和炼虚境的威压却如剑芒寒星于天空闪亮。 罗天封没有回头,他依旧运转神通炼化血湖:“谁派你来的?” 能够悄无声系的抵达涅血神宫,来者定然不是外人。 陌生的圣人冷冷的说道:“你活着,挡了太多人的路。” “挡路?” 罗天封缓缓起身,战血顺着身躯流淌下来,转身看向了来人。 果然是一位陌生的圣人。 隐约间他却感觉到一股熟悉,就好像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陌生圣人,想来应该也是大教修士。 陌生圣人也极其意外。 听说这位小教主年纪很小,按理来说在这般无助的情况下应该会吓破胆的哭喊起来才对。 若不是哭爹便是喊娘的。 怎么现在一看,对方竟如此的坦然。 陌生圣人依旧平静的说道:“奉左天王之命,前来送教主上路!” 926、法身 罗蛮平骤紧眉头。 此行,见七人。 有些人他以为此生都不会见。 有些人他甚至以为对方是不容置疑的敌人。 还有些,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意外的没有动手。 等他悄无声息的返回,已是天色渐晚。 高悬之日显暮色,辉光洒下。 黄昏分割好似一道清晰的线,割开天地。 然后当眺望远方之时,又发觉原来天与地并不鲜明,光和暗也并不清晰,更不用说这阴阳分晓之时的淡淡光影。 不亮、不暗。 刚刚好。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罗蛮平其实也不太清楚。 以前他以为教主是对的,哪怕曾经心中有过质疑也被压下去,直到现在,他渐渐迷茫,或许,迎回教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其实以前的很多问题都被教主的实力和雄才大略掩盖了。 如今,教主修为未复,依仗于他罗蛮平,他又觉得,好像教主做的并不对。 强盛的道行会遮掩一切问题,当没了这最强的保护之后,质疑便纷至沓来,哪怕是罗蛮平也毫不例外的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到底对不对。 教主身亡,难道仅仅是因为左天王觊觎教主之位,为何左天王能联合外人还能指挥的动教内的法王和族老,在教主身故后,大教内部也风平浪静,像是众人都长松了一口气,这和教主个人的行事风格是脱不了干系的。 当然,救教主于为难之中的罗蛮平也有自己的算计和谋划。 不仅是处于忠心,同样想在这场博弈之中获取更为巨大的利益,而,想要获利不仅要实力强,还要有足够分量的身份。 做为教主的恩人、心腹,最危难之刻的支柱显然是要强于做一个普通的靠拢左天王的法王。 在人与人相处的关系中是分左中右的。 哪怕大修士也不例外。 …… 返回教廷的罗蛮平听闻下属禀报,说是有人求见,已等了一段时间。 “请他进来吧。” 罗蛮平侧目一看。 来人是北地行营的书先生,是天王罗天鹏手下五大高手之一,也是最为出名的智囊,为罗天鹏统领情报机构,以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此时,这个人正笑呵呵的等在一旁,恭敬的行礼。 书先生身心矮小,与寻常人相比都矮上不少,何况是丈许高大的罗蛮平。 罗蛮平问道:“书先生有何见教?” 书先生道:“在下特来送贴,三日后,我家主上在北苑设宴,请法王前去一叙。” 说着递上请帖。 请帖到了罗蛮平的手中。 他看着请帖,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教主年幼,道行尚浅,身旁离不开人。” “我家主公很有诚意。” “说,一定要见法王一面。” 书先生倒是没有急切,在听到罗蛮平的拒绝后也很是从容,不过看架势,似乎只要罗蛮平不答应他就不离开。 罗蛮平瞥了书先生一眼,冷声回绝:“我与他没什么好见的,更没有什么好说,若要动手尽管放马过来。” “你便回去吧,告诉罗天鹏,我罗蛮平不是墙头草,更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书先生面色一紧,沉声说道:“还请法王三思,这不过是……。” “莫要逼我动手。” “早听闻天王手下有五大高手,想来道友的实力并不弱。” 罗蛮平随手一张,黑炎爆燃,将手中的请帖化作飞灰,独属于力之一道的身为道则好似无穷伸展的天地巨手将整个空间牢牢攥在手中。 书先生不再多言的拱手告辞:“法王或许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直到莫陈书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门口。 罗蛮平才轻声呢喃:“后悔?” 他想到教主的所作所为,眉头不自觉地的再次皱了起来。 但是,等他想起那杆被教主攥在手中的尊魂幡,罗蛮平猛地睁开双眼,圣眸之中泛起光芒,那真的是一柄世间难寻的至宝啊。 就算他不能成为教主的接班者,不能掌控大教,只要能掌握那柄宝物,也不枉费辛苦。 欲成大事不能做墙头草更不可惜身。 如果说没有尊魂幡的话,他可能会动摇,会质疑罗天封的决定和谋划,现在他不用再多想什么,只要关注和留意魂幡就足够了。 在这场斗争中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书先生走的快,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心中早有预料。 但他并不害怕罗蛮平,因为罗蛮平看起来依然是正常的修士。 他害怕的是姑苏翠光。 那人杀人前绝不会威胁,也不会多言,他出手就会死人,因此天王才没有派遣任何一个手下,而是亲自前去见了姑苏翠光一面。 至于到底谈论了什么,最后的结果又如何他们并不清楚。 只知道姑苏翠光果然按兵不动了。 书先生走的狼狈,脸上却不见郁色,反而十分高兴。 大教内有硬骨头也有软骨头,有只看眼前的,也有长远谋划的。 有这样一个能跳头的人,反而能够让他们集中目标,也引动那些不安的分子,让他们聚拢在罗蛮平的麾下,好让他们一网打尽。 …… 罗天封没有等到罗蛮平返回涅血神宫,反而是等到了一位陌生的炼虚境修士。 浴血的身躯站起,明亮的双眸落在那圣人的身上,沉吟思考着这到底是谁的人,是罗天鹏的,还是大教内的顽固势力,亦或是南边的老天王。 他死了,到底谁的收益最大? 是教内火拼之后,终于登上教主之位却依旧面临内忧外患的罗天鹏,还是大教的顽固势力,赶走罗天鹏,重新另立一个新教主,或许那位新教主本来就是应运而生,雄才大略,实力强大。 还是,坐山观虎斗的南天。 罗天封还不意外的锁定了老天王。 那个人老的快死了,但他依然还没有死。 没有死,就意味着野心依旧没死。 相比于罗天鹏,老天王更渴望成为教主改变自身的境况,因为他快死了,急需要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突破当前境界续断长生路。 罗天封淡然道:“是老天王派你来的吧。” 独角上的第三颗眼微微转动。 陌生圣人冷笑一声:“少年人就是糊涂,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吗?不怕直言告诉你,本座就是奉左天王命,前来送教主上路。” 说话间,圣威绽放. 恍如地裂天崩,山河催倒。 他的手中也多出了一道神光。 他得到了详细的情报,小教主虽是教主血脉,能够激发不败修罗道体,然而血肉炼化也才堪堪将其推上二步巅峰而已。 哪怕具备了圣压,也是假到不能再假的假圣,根本就不足为惧。 一想到能够亲手杀死大教之主。 碾碎这还未成长起来的天骄,陌生圣人便觉气血沸腾,心中闪过无上快意。 “天光灭却。” 掌心迸发出耀眼的神光。 一道霹雳渐渐成型。 在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神宫都被这势若流星的闪电震慑。 又好似远古的战矛,穿越了时间长河要洞穿小教主的未来。 然而,面对如此恐怖景象的小教主面色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恐惧。 他依旧从容不迫的站在血色湖泊之上,只是淡淡地说道:“若非我玄功上顶,神身不能妄动,我一刀便可斩落尔颅。” 陌生圣人居高临下,站在神桥悬崖,嘴角勾起冷笑。 大话谁都会说。 不过这估计已经是小教主最后的遗言。 “死吧!” 只要宰了他自己任务也就完成了。 神光坠落。 白茫茫一片。 似要将一切全部坍塌。 在光芒映照下的英俊面容不见丝毫色变,只听他平静地说道:“杀了他。” 陌生圣人神色怔然,神识轰然爆发扫视天地。 他等待的就是罗蛮平离去的那一刻。 在情报之中,除了罗蛮平之外,护卫在小教主身旁的修士全都不值一提,怎么临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淡然。 不过在神识爆发,彻底扫清了视野后,陌生圣人刚提起的心落了下来,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轰! 灭却神光轰然坍缩。 就连空间都出现了裂纹。 陌生圣人本已决定转身离去,则眯起了眼睛。 他并未感受到生机消散。 在光芒如海波烟雾般扫去后,更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小教主的身前,单手抬掌,接下了他的术法神通。 定睛一看。 那条手臂只剩下森森黑骨。 骨如玄黑之玉,更像是九幽的神铁经过千年淬炼锻造,这才塑造成这般如兵戈般的身躯。 陌生的炼虚修士沉声道:“陌生的圣人?!” 沉目的同时死死的盯着出现高大身影。 他虽凝重却不见惧色,同是下三境的虚圣,对方又托大硬抗术法废了一条手臂,一战战力至少下降了三成,他的胜算依旧很大,而且那陌生的圣人还要保护不能运顶玄功的小教主,更无法放开手脚。 就在他思考如何动手时,令他惊骇的事在他眼前发生。 犹如时光倒流般,那森骨手臂生出血肉,顷刻间恢复了原状。 眼见这骇然,陌生圣人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施展出遁光。 罗天封大喝道:“留下他!” 赤发顶角的主魂赫然挥动手臂,两道血光骤然封锁了陌生圣人的去向。 就在陌生圣人的注视下,两道血光逐渐变成了两道人影。 七尺高大,顶角赤发。 与那出手的圣人没有差别。 三花法身。 也被涂山君称作一气化三清。 他还是喜欢后面的称谓,这个韵味十足的道家称呼。 祝大家五一小长假节日快乐。 二更,晚。 没有那么晚。 927、鼎力 “是他!” 罗天封恍然。 怪不得他会觉得此人熟悉。 刚才没有看出来此人的手段。 在对方施展出看家遁光后他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大教的外姓长老之一:“纯光法圣,阙弥途。” 阙弥途神色凛然,护体圣甲浮现,从体内小界祭出一杆五色长枪。 兵锋旋转,神光化作了长河般的气息为他抵挡血气的侵蚀,同时也防备着眼前的两道血色身影,然而,他最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两道血影,他最在意的是施展出血影的陌生圣人。 那人面容苍白。 惨白的手掌上覆盖着紫黑色的指甲。 走起路来,像是一头生了病的虎。 愈是如此阙弥途越紧张,法眼告诉他此人的灵机气息不见半点病灶缠身。 他却行如病虎,立似眠鹰,一双低垂鬼眼亮如星辰,不是好战和惊喜,而是一种淡漠到极致的掠夺。 就好像随时会撕开他的喉咙,撬开他的脑袋,将他生吞活剥。 连阴神阳神都丝毫不剩的吞没。 “你是谁?!” 阙弥途紧紧的盯着来人,开口喝问。 教内柱老、法王、堂主、长老,他全都倒背如流。 然而眼前的人确实太陌生了。 陌生的让他不太敢相信这是一位圣人,就好像此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以前没有来历,也没有跟脚。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对方刚才藏在什么地方。 在他出手之后,也就是这陌生的虚圣要顾及小教主的性命,不然在他松懈那一刻,也许他的脑袋就已经搬家。 这使得阙弥途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难以想象,不过是顷刻交锋,一位圣人就在巨大的压力下做出这般鲁莽动作。 他的问话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走来的黑红色法袍的高大修士不会自报家门,也像是根本没有兴趣多言似的只有眸光映照。 像是狩猎的猛虎,从容慵懒的缓缓走近。 一根玄铁被他苍白的手掌攥紧。 涂山君张口之际,隐藏口中的獠牙刺出,宛如一尊大妖魔圣。 沐浴着脚下的血色湖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满是畅快道:“多少年没有发挥巅峰的实力,我简直已忘记怎么全力出手。” 杀雪松古妖的时候他取了巧。 那古妖饿了千年,早成了皮包骨头的纸老虎。 别说是一尊虚圣哪怕是曾经第二步的他,只要法力充足也能斩杀古妖。 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眼前的这位不一样。 纯正道体,巅峰的气血神躯,圣甲护身,圣兵在手,是一位实打实能够镇压一方的炼虚圣人,说不定能够得到王庭的承认封为一方伯爵。 在偏远地区做封疆大吏,独享一方大境。 听闻此言的阙弥途心中咯噔一沉。 这怎么听都不是好话。 好像这突兀出现的圣人是个什么老家伙,从远古的坟墓爬出来欣赏着世间的风景,尽管鬼圣的眼睛很是年轻,阙弥途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沧桑。 “道友既然已经忘记出手,不如你我二人罢手。” “左天王求贤若渴。” “我愿意将道友引见给天王。” 涂山君笑吟吟的问道:“是左还是右?” 阙弥途眯了眯眼睛的没有回答,他已感受到浓郁到极致的杀意。 如果此刻他还置若罔闻就实在太蠢了,没有丝毫迟疑的施展出五色遁光,五行轮转穿梭闪烁出现在了罗天封的面前。 毫不留情的挑出圣枪就要碾死罗天封。 嘭。 血红色的恐怖神罡好似一个星球的星环般绽放出光芒将罗天封护在其中。 正是天煞真灵罡气。 气如神罡避百邪。 这门神通乃是根据着圣兵和主魂的强度而提升的,不如说尊魂幡的神通都是成长性的,做为最为依仗的防御神通,哪怕是大圣出手也不可能一击就碎裂这道罡气。 当然,强大的神通往往耗费的法力也是天文数字。 阙弥途的这一击。 河流激荡,血湖惊巨浪。 已经施展出法身的涂山君勃然大怒。 他小看了这道体的五行云遁。 遁光竟然能在他法身的封锁下穿梭防线。 不过这唯一能够逃跑的机会竟然让阙弥途用来杀向罗天封。 这或许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死!” 威喝如钟鼓雷动。 似远古圣音,传来肃杀。 天塌了。 这是阙弥途的第一印象。 因为在他的上空,神光盛放的五色光芒完全被一道黑红玄光镇压,黑影也在他的眼中盛放,那根本不是什么黑影而是一根裹挟着幡布的长柄钉锤。 只不过在那赤发圣人的手中,这柄钉锤好似天谴。 横出圣枪,祭出护体罡气。 阙弥途背后浮现了一道五色轮盘,五行的光芒好似一道磨盘,又像是一道擎天之柱要将倾覆的天空撑起来。 若不是因为此地是涅血神宫,是阿修罗族的宝库呢,或许早就被神光磨盘化作齑粉。 饶是身在神宫,圣威也攀升到极点。 阙弥途像是一位从天宫走出的战神神将。 一枪祭出, 长龙吞星。 寒芒厉刃让坚固的涅血神宫应激的激发出护宫大阵,道纹轮转,铭文篆刻,方才保护住了神宫不被这戮地戳天的一枪捅出窟窿。 “五色补天,圣枪临凡。” “天塌了又何妨,地陷了又怎样。” “我尽一力贯之!” “杀!” 在这杀天戮神的一枪出手之时,阙弥途自信像是古圣驾临俯瞰凡尘。 没有任何同境界的修士敢不避锋芒,而他身着宝甲,纵然是受对方的一击又如何,最终获胜的依旧还是他。 但是,他眼中的从容却渐渐不见了。 那该死的大妖鬼圣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的全力出手。 就连护体的罡气都不曾撑起。 想起对方血肉重塑的恐怖,阙弥途破口大骂一声疯子。 就算是他拥有那血肉重塑的手段也不可能自信到不怕死。 眼下这陌生圣人用的就是不要命的打法,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哪怕是身着圣甲的阙弥途也在此刻临时变招。 “五色轮。” “大漠恒天!” 一轮五色磨盘如道磨轮盘,也似大境星辰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嘭!!! 天地崩溃了。 亘古恒天的星辰也随之碎裂。 由阙弥途撑起的神通在交锋的时候就好似两道耀眼的星辰撞击在一块。 紧接着他的五色磨盘浮现大片裂纹,永恒的神光天空在彻底被黑红玄光覆盖,从原来的白昼一下子变成黑夜。 噗。 上涌的鲜血一下子喷出。 阙弥途倒飞出去,勉强立住自己的身形。 惊骇的看着自己攥住圣枪的手掌,手掌早已经血肉模糊,晶莹的血肉圣气缭绕,却止不住的颤抖。 在与那大鬼交手的时候,他听到了身躯的呼喊和嘶吼,就好像他真的在那一刻顶住天倾。 “你是什么道体?!” 骇然的阙弥途喝问。 他的五行道体虽在肉身上略逊色于一流道体,但也绝不脆弱,怎料到在接住那钉锤的时候,他好像被整个幽冥大界狠狠的撞了一下。 现在他还能维持人形都是因为对方并没有乘胜追击。 不光阙弥途脱口询问,一旁运功撑起法力的罗天封眼中也闪过异色。 他以为涂山君在神通术法上强盛是应该的。 毕竟身为器灵又是老家伙,钻研术法神通日久,定然不是寻常修士能比,不想主魂的肉身也足以媲美顶尖道体。 在肉身的强度上,怕是能够和同境界的不败修罗道体相持。 这无疑让罗天封对涂山君的忌惮更上一层楼。 一个心狠手辣、道体恐怖,能文能武的器灵主魂。 一旦主魂的修为超越了他,他的身家性命岂不是彻底落入对方掌控,他可不是一个甘于被人掌控的人。 这也更加剧他对涂山君道行的限制。 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将阴神阳神喂给尊魂幡。 阙弥途不知道罗天封心中所想,他现在只想逃走。 与其和这怪物交手,不如施展出五行道体最为出色的遁光,让他穿梭大阵神宫离开修罗宝库,只要走出此地他就能呢逃出生天了。 “五行穿梭闪!” 就在他施法之时,一道人影从上方坠落,轰然炸开,血雨将他覆盖,也将运出遁光的他炸出了虚空。 被就受创的阙弥途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护体圣甲在血水的腐蚀下锈迹斑斑,再不见神威光芒。 铿! 钉锤落下,死死的嵌进他宝甲。 巨大的力量让他再难起身。 噗! 阙弥途只觉得身躯很沉,血光迸发的时候生机也在流逝。 惨叫一声的阙弥途发觉自己不能再等,若还不舍弃了肉身,只会被肉身拖累,使得自己的阳神阴神全被身躯累死。 于是他神光一发。 阴神化作流光施展出穿梭闪,隐入了面前的虚空。 损失惨重的阙弥途厉声嘶吼:“此仇我当以十倍、百倍奉还!” “你没机会了。” 一道空灵中夹杂嘶哑的声音响彻。 阙弥途亡魂大冒。 顾不得虚空就要催动神魂逃窜。 然而,任他如何催动却发觉自己的身躯没有离开,不由大惊。 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带上了一门枷锁,黑红色锁链最前端的两道钩锁形如勾刀扎进他的肩膀,锁住了他的身躯。 那横在脖颈的宽枷怎么看都像是一门神龛门面。 虚空尽头的苍白大手攥住了漆黑的锁。 一拽。 阙弥途的神魂当即被拽出。 涂山君一脚踹翻了阙弥途的身躯,张开手掌团出神魂就要炼化。 “手下留人!” 正要炼魂的涂山君瞥目而去。 冷冷地注视着出言的人。 正是已能动的罗天封。 这世间能劝住他不杀的人很少。 罗天封显然还不在此列。 928、反问 惨白的手掌却像是最坚固的囚笼。 枷锁丝线汇聚成一片小界被他牢牢的攥在手中。 他的眼中也充满了冷意。 像是两条寒光,要将那血湖上行走的青年彻底洞穿。 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使得教主罗天封重塑肉身,神魂重归,在辅以鞅伍这个枢纽和尊魂幡的砝码下,三方巧妙的平衡了起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栓死在这一棵树上。 说到底,看似罗天封兵强马壮,以教主之身却潜藏于暗,伺机而动。 实际上涂山君随时能废了他,另外扶植一个修士。 若是罗天封自以为能够掌控尊魂幡,让他听令行事,那实在是大错特错。 涂山君选中此人,让他活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因为罗天封生前足够强大,具备着不俗的本事和战略眼光。 如果他不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哪怕是大圣阴神,也能被封存在无岸归墟境。 罗天封的面色剧变。 他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杀意。 不加掩饰。 更不怕任何人发现。 他明白,自己如果再阻止那白面恶鬼吞噬阴神,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自己的神魂足够强大。他曾是大圣,道行实力全都不是现在的主魂可比,就算主魂反噬也弄不死他。 他也清楚知道,自己已触及主魂底线。 让一个器灵不提升自己的实力,让一个吞魂恶鬼改邪归正,显然是痴心妄想。 神魂当面,如果主魂不出手才更让人惊讶诧异,甚至会被怀疑动机。 但是,他必须叫停主魂行为。 不仅仅是为了限制涂山君的实力,他害怕在涂山君达到大圣,他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沦为傀儡,或者索性变成了主魂的资粮。 其次,他不能坐实自己能杀炼虚境修士的能力。 既然此人是老天王派来,那么一旦死了,就会让老天王知道他还活着。 老天王会想,罗蛮平不在身旁,凭什么能杀死以遁术出名的阙弥途。 他不知道涂山君的存在,也估算不出这股力量,就只会猜想,是不是他罗天封还没有死。只有这样,才能够镇杀一个以遁术出名的长老。 如果他能放走阙弥途的话,他就依旧处于暗处,老天王只会以为小教主得到了陌生势力的支持,而不会往深处想。 因此,他要劝住涂山君。 欲成大事,一定要有舍有得,不能因一圣人神魂坏了大计。 “道友听我一言……” 罗天封立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教主,也不具备能镇压一切反对声音的势力。 所以他拿出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能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阿修罗族人。 如果他还是教主,根本不需要多说这些。 他只需厉声喝斥:“天下万物,本座给你的才是你的,本座不给,你不能抢!” 现在却不同。 别看那顶角的赤发主魂沉默寡言,平日里简直就像是一块木桩石头。 实际上罗天封看的出来,这也是一位纯粹的修士。 他有情有义,有发善心的时候,却也可以转瞬间化作一个冰冷的无情修士,歼灭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正是看出涂山君与他的相似,他才没有拿鞅伍说事。 那孩子本来就无足轻重。 只是两人合作的一个纽带而已。 听完罗天封的解释,涂山君淡淡地说道:“你要报仇,我要力量。” “我以为是不冲突的。” “不冲突,但,我们现在还太弱了。” 涂山君反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罗天封神色一愣。 盯着踏空矗立的赤发主魂。 涂山君低垂眼帘,问道:“我要费心费力既要为你遮掩,又要以你为主,还要事事都听你的,还是说,你以为执掌了尊魂幡,我就该全力助你。” “你是谁?” “你是我的朋友、兄弟、徒弟,还是我的亲人?” “如果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 罗天封骤紧眉头,他深思之后沉声说道:“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哈哈哈。” “既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我提升实力就是你提升实力,既然如此,只要有足够的神魂,我的实力定然可以快速抵达大圣。” “到时,大阵祭出,活炼了罗天鹏,你的仇也就报了。” “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分明是想借助罗天鹏之手扫平教内顽固,再南镇老天王,在他做完一切后,你出手彻底一统大教。” 涂山君冷笑一声,罗天封隐藏的东西多了,实话也从来没有几句,他想等,偏偏涂山君没有时间等。 陨炎道兄的实力突飞猛进也性命垂危。 他必须积攒出足够的实力返回东荒大境了此因果。 不然涂山君为什么一路走来,如此高调,如一个神灵般有求必应。 当年他的急切害了赤玄。 他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才选择罗天封做自己的合作对象。 既是合作,也就没有必要讲人情了。 罗天封若不识时务,也休怪他翻脸无情。 罗天封的面容无喜无悲,更无一点变化。 他只觉得自己今日确实失策。 只记得老天王的威胁,却忘了身边这吞魂炼魄的恶鬼,这也是个老怪物,并且距离他足够近,能够从他的行动中嗅出目的。 涂山君目光怪异的盯着站在血色湖泊上的青年。 如暗天星辰般瑰丽的双眸闪烁异光。 那目光之中的怀疑溢于言表。 眼看罗天封没有再说,涂山君顷刻炼化了手中的圣人神魂。 他能纵容很多人,也能只做坚固的后盾而不发一言,只在合适的时候出言提醒,至于决策权,当然依旧在他们的手中。 涂山君愿意做一个聆听者,一个执行者,但罗天封显然不在此列。 他和罗天封的关系更像是雇佣。 罗天封每次请涂山君出手,都要付出相关利益。 在那高大的赤发身影化作流光消失。 站在血湖上方的罗天封神色阴沉。 嘴角微微抽搐。 做为大教之主,多少年没有人敢与他这般说话。 而且,对方还当着他的面炼化了阿修罗族的外姓长老。 罗天封渐渐平静下来。 他依旧是那副神情。 不过他也做出一个决定,他要恢复自身的实力。 他是顶尖大圣,又拥有自己的血肉身躯,想要恢复巅峰实力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徐徐图之,藏在暗处慢慢的恢复,毕竟出手太多总会引人怀疑的,太早暴露毁坏了他的谋划。 现在他不得不这样做了。 阙弥途死了,老天王会怀疑他没死。 到时一定会给他雷霆一击。 他需要实力自保。 其次,他必须拥有反制尊魂幡的手段。 罗天封不允许今日之事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想到这,他的目光挪到了远处那具战败于主魂之手的圣人尸体、 罗天封运转炼血魔经。 顷刻间,圣人尸被他浇筑成血色匹练,血光覆盖在这双白皙的手臂上,如同流转的光芒被身躯吸收。 祖血神经的炼血篇做为大经道典,陈述的是最为原始却也是最接近和契合血道的文。 在魔经的运转下,骨与肉融于血,圣辉神光化作氤氲长息充盈在涅血神宫之内,又像是编织好的丝线般扎入罗天封的青年身。 赤霞瑞光归沉沉,炼血神芒凝于身。 伴随着一道长息吐出。 夹杂着雾气血腥之后的清莹,罗天封睁开了双眼。 他等不了太久。 等到罗天鹏知道他实力的拔高,定会提前出手,而这一切本来不该这么快的,都是因为这该死的胁迫,让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 “教主。” 返回神宫的罗蛮平拱手说道:“我已去见了那些人。” “很好。” 罗天封微微颔首。 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罗天封本打算让罗蛮平为他捉来名单上的修士,仔细一想,以罗蛮平的为人,如果让他知道利用教内修士修行炼血魔经一定会制止。 在被涂山君的威胁后,他的心态也确实有所转变。 在不能拥有足够的实力时,还是要收起曾经的霸道。 至于他现在所作的事,或许一时看来是危害,若是能完成一统,就可以重聚实力。 相当于是在多方困杀的珍珑棋局上自杀出一片活地,反而能化腐朽为传奇,未来当有大展雄风的机会。 “教主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等。” “等?” “等罗天鹏对顽固势力下手。” 罗天封揣着袖袍。 他已经为罗天鹏搭好了台,也充分的让罗天鹏知道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如果到了这时候罗天鹏还不动手……。 罗天封微微摇头。 攘外先安内。 以他对这位左天王的了解,他一定会出手的。 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攘外必先安内,他扫平教内后完全能熬死老天王,然后顺势接手南地。 以闭关的借口支走罗蛮平。 罗天封走出涅血神宫。 月明星稀。 薄雾。 大教一片寂静。 罗天封走下长阶: “就由我开个头吧。” “掀起这一场腥风血雨!” …… 无名道场。 殿内。 大阵盘坐的修士睁开双眼,看向了远处的阴影。 沉声道:“谁?!” 二更,晚。 929、揭幕 “是我。” 阴影中走出了一个年轻人。 身形高大。 独角,竖眼。 修罗战纹像是天然生在他的身上。 来人穿着一道干练的劲装,朴素不张扬。 他的面容英俊。 这张脸让盘坐在阵中的修士微微失神,叹息道:“像。” 太像了。 像谁? 那要看罗鞅伍是什么身份。 他既然是阿修罗族的少主,是大教如今的小教主。 经历过验血、验魂,那他肯定就像他的父亲,也就是曾经的大教之主,阿修罗族的巅峰大圣,罗天封。 这走来的人让阵中修士诧异。 “原来是教主亲至,请恕属下不能起身行礼。” 修士拱手。 他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不能起来,言语中除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也全是淡然,那是一种坦荡,也表明自己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 “你当然不能起身。” 修士愕然。 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教主会在此刻来到他的行宫,还说出这样的话。 那声音听起来充斥冷意。 没有半点和气。 “因为你有伤。” “罗干景!” 罗干景勃然大怒。 多少年没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称呼这小崽子一声教主是为了全礼,免得影响天王大计,不想这小娃娃却如此不知礼数,莫不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阿修罗族的教主。 “好胆!” 罗干景大怒的同时面色不由阴沉。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 负伤是机密,他又只在大宴天王的时候露面,怎可能轻而易举的被小教主察觉。 小教主也完全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揭穿他负伤的事情。 “好大的胆量,敢冒充我教教主。” “说。” “你到底是谁?” 罗干景死死的盯着来人。 他不觉得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位小教主,应该是有人冒充,顶替着小教主的身份来到了这里,不过,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天封冷冷地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 “我此来是要向你借一件东西。” 罗干景眉头一皱:“什么东西?” “你的命。” “你找死!” 罗干景怎还不知道对方是在戏耍他,也就更没有好好说话的必要。 “你不愿意说,就由我将你彻底镇杀,揭开你这层面具,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之辈冒充我族教主。” 罗天封哈哈大笑,玄功一运,蓬勃的法力激发。 内景大界出现了一根铁棒。 并不是棍,而是一根漆黑如夜的狼牙棒,长约丈许,虽墨却有万丈豪光,好似是地狱之中的明王杵。 “罗干景,你看这是什么?” 罗干景大惊。 仔细一看更是失色。 这是一柄神兵。 不是常言的用来夸赞兵器法宝的言语,而是毋庸置疑的神兵。 这件神兵更是极具代表性的,他本以为自己此生都再也不会看到这件神兵现世,因为当年他们已经出手将神兵的主人镇杀。 那一战拢共有二十八人参战。 不仅有阿修罗族修士,还有其他大族修士,而且还有人族修士。 在他们出手之后才意识到罗天封是多么的恐怖。 做为顶尖大圣的罗天封竟然能硬抗住一众修士的围攻连斩十二人! 最后是一位陌生的顶尖大圣,在他们围攻损耗了罗天封足够力气后,悍然出手才砍下了罗天封的脑袋。 那一战,他就受了重伤。 将养多年才恢复小半。 不过他并不后悔当年的出手。 罗天封确实实力强大,堪称恐怖,一杆狼牙棒让南北两境全都老实了下来,更是打的周边异族敢怒不敢言。 但,多行不义必自毙,那种霸道已让自己人都容不下他。 动辄就要死人,要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看中的东西,旁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无一点做为教主应该具备的心胸。 姑苏翠光不是罗天封的翻版,甚至连弱化版都不是。 就如此,都已经有许多族人不容姑苏翠光。 但,这并不意味着罗干景就不惧怕这杆狼牙棒。 如今再看到这柄神兵,罗干景的神色复杂。 有惧怕、犹豫、伤感以及痛快。 再是巅峰修士顶尖大圣,该化作一捧黄土的时候,依然会化作一捧黄土。 他们并不是自断天柱,而是斩却了束缚在阿修罗族身上的枷锁。 他们不是罪人,反而是大教救赎之路上的逆行者。 “神兵。” “天击!” 罗干景轻声念诵起这杆神兵的名讳。 接着看向了正迎面走来的罗鞅伍,面色平静地说道:“这样说来你已经知道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冒充教主,原来是教主想要找我寻仇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 罗干景的面容骤然冷酷,面容也多了几分悲痛和难以言喻的诅咒,厉声喝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父亲就是该死!” “哪怕是再来一次,我也会那样做,不,不是一次,而是千百万次,我也一样会出手。” “为什么?!” “四百年前,西进之战中我道侣因壁垒航道被破而死于军中。” “我早就说过,域垒之路应该增派修士的,他却偏偏要以此为诱饵,引迦楼罗族大修出手阻击航路,致使那一战……。” 青年修士打断了罗干景的话语道:“但那一战胜了,大获全胜!” 罗干景看向罗鞅伍道:“你觉得这样做很对?” “从未错。” “那也休怪人心离散以致你父身亡。” 罗干景突然感觉十分疲惫,他与这孩子说那么久远的事情做什么呢。 也许是他自己感到不甘心吧,明明很多人不用死,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策略,却一定要遵循罗天封的计策。 说什么用最小的损失赢得最大的胜利。 那损失真的小吗? 看的见的损失小,看不见的损失却很大。 罗天封胸腔之中满是愤怒。 他带领着阿修罗族一次次的胜利,渐渐的接近了阴间最顶尖的十大族,为何族人是这般看他的,为什么就不能听命行事。 只要听他的,在他的狼牙棒下,整个阿修罗族肯定能成为顶尖大族。 “罗天鹏就一定会是好教主吗?” 罗干景说道:“老天王才是众望所归。” 罗天封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却没想到在族人的眼中是这样,甚至让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老朽之人的身上。 就连罗天封都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不。” “绝不是。” “我一定能起死回生。” “这一次,我将彻底统一大教,带领大教走上巅峰,成为阴间的顶尖大族。” 罗天封的目光阴冷却坚定。 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也无法动摇他的道心。 相反,没了这些摇摆不定,以及那些盘根错节的阻力和老牌势力的阿修罗族,将会是一个全新的阿修罗族。 是一个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阿修罗族。 既然顶尖大圣打不服人心,那就代表他还不够强。 当他死中求活,突破道君,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罗天封沉声说道:“罗干景,为了我的大计,请你献出自己的头颅吧!” 狼牙棒挥动,青年高大的身影举起了神兵,指着已经从大阵之中起身的中年修士。 罗干景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幼小修罗,竟敢让他乖乖的献出头颅。 报仇就报仇,不用站在制高点上,说是为了什么大计,报仇已足够碾碎一切言语和道理,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以为你是谁。” “罗天封吗?” “我本还想上书老天王饶你一条小命,你执意找死,我便成全你!” “罗干景,瞎了你的狗眼,本座正是罗天封!” 罗天封怒发冲冠,灵机气息骤然爆发,圣人威煌煌,手中神兵似乎在这一刻化作了无上神山,撕开了混沌的天地,要将地狱也砸个稀巴烂。 罗干景神色骤变。 他认不得这个人难道还认不出这玄功和战法吗。 眼前的人影与那天的人影相合在一块。 握住天击的修士无愧于修罗之名。 他就是地狱走出的战血修罗。 强大。 恐怖。 他亲眼目睹骨血混杂罡气法力变做了肉泥。 那是一场谈之色变的阻击。 也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想,本已经死去的梦魇活生生的出现了。 罗干景悚然。 他的伤口似乎也在此刻皮开肉绽化作了剧痛狠狠的提醒着他。 罗干景早被吓破了胆,身上的风淡云清一下子烟消云散。 狼狈的他更是嘶吼一声,就要化作一道遁光冲破行宫走到外面,他真的很想和大教众人说话,告诉他们那尊战血修罗还活着。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亲眼看到那位顶尖大圣割下了他的脑袋。” 罗干景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罗天封就是还活着。 就在罗干景撕开面前空间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掌已经出现在不远处,即将扼住他的额头。 准确的说那并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根手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手指轻而易举的撕开了他的护体圣罡气息。 “幻术?” 罗干景惊骇不已。 大吼道:“我道心如铁,怎会被小小幻术影响。” “给我破!” 轰!!! 一拳祭出。 那惨白手指如天柱镇了下来。 930、诛逆 拳惊。 修罗撼天。 阿修罗上古拳路打穿了横阻的一切,也将那如天柱般的惨白手指化作齑粉。 天柱降下,又像是云端幻术般消失不见。 罗干景大喜。 振奋道:「果然是幻术。」 惊喜的同时又警惕起来。 他见识过罗天封出手,那好似明王镇狱杵的狼牙棒所过之处皆做泥尘。 在不败修罗道体的加持下,罗天封就像使用一尊复生的远古大圣,他虽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却没有幻术上的精通。 也就是说此番阻拦他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个外人。 罗干景瞳孔微缩。 如果这是一位幻术高手那么他的近身搏斗定然不及自己。 只要能找到对方的真身,当能擒杀。 从这点上,罗干景推测这复生的教主定然没有原先那般充足的实力,不然为何要先是言语恐吓,再以身份震慑令他阵脚大乱飞身逃走,逃走的途中却又派出外人利用幻术镇压他。 只是可惜的,如果施展出幻术的这个人,模仿的不是什么他没见过的指法,而是教主罗天封的狼牙天击,他一定不会选择硬抗。 并且还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切。 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施展出灵官法眼。 炼虚神眼迸发出万丈豪光。 直将面前的虚幻洞穿。 神光如火焰燃烧。 光影下。 立于虚空之上的那道身影逐渐显化。 顶角,赤发。 「找到了!」 「哪一族的修士?」 罗干景来不及多想。 不管对方是哪一族的修士,灵机气息看起来都不算强盛。 哪怕他的身躯负伤依然能突破一个幻术宗师的封锁。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祭出一对圣兵。 那是两只覆盖了小臂的拳甲,是他的成名兵器。 做为阿修罗族的长老,死在这一双铁拳下的强敌不知道有多少。 他的体魄同样是道体。 哪怕是同一族人,甚至是双胞兄弟、姊妹,他们的道体也有细微差别。 有人强就有人弱,有人发挥的好就有人发挥的不好。 恰好,他正是能够充分发挥的那一个。 「碎尘断冥!」 一拳祭出。 臂甲好似皮肤般呼吸了起来,恐怖的气机隐约化作了万丈红尘。 那不过是出拳后拳风,所谓拳风也并不是圣拳的神威,那拳风是死在他手下的红尘,是永远坠落幽冥的生机的哭诉。 施展出拳意的罗干景像是变得神圣。 如一尊从蛮荒走来的上古修罗。 狂舞的黑发。 寒芒迸发的神目。 以及那好似撕开一切的竖眼,无不诉说着他的强大。 圣辉光耀,红尘尽碎。 「死!」 远天。 立于虚空的高大身影同样出手了。 他不再使用任何的术法神通,而是演化出了一种拳势。 身如长弓拉满月,拳演太阳举玄黄。太阴太阳双轮转,不死吞魂镇圣王。…。。 吞魂拳伴随了涂山君漫长的修行生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是他未曾发迹时助他一次次战败强敌的强大战法。 而在后来的参悟中他意识到了兵器法宝的重要性,却并未落下拳道的精进,而是将之融进魂幡。 以拳做锤 ,以锤演拳。 直到道体不死,神躯如铁,寻常的神兵法宝在无法损伤他的身躯后,终于回归了本质。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 他不需要神兵利器的相助。 因为他就是这世间最强的兵器。 拳架奇特。 站定。 赤发顶角的身影背后浮现出一张玄黑大图,仔细一看那好像是一条无名的大鱼,大鱼张口吐出一道白光,原来是一条小鱼。 大鱼环绕着小鱼,小鱼依偎在大鱼身旁,形成了一道黑白转轮。 涂山君微微侧眸。 万物负阴抱阳,阴极生阳,阳极生阴。 这是他在抵达海境的时候领悟的道理。 何为海,海为生机,是生命诞生的地方,于是,在茫茫的黑海之中诞生了一条白鱼,白鱼畅快的游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涂山君轻声呢喃时,他面容骤然浮现了两道黑白二相,是为道与魔,道魔中央的青面恶鬼提动了身形。 堂皇正大的三道神光化作了一道灰色拳意,一下子将整个天地都吞没不见,也覆盖广阔大地。 「假的!」 罗干景惊骇之余大吼嘶哑。 那一定是假的,不可能有幻术大宗师还同时拥有着如此恐怖的拳意。 如果说他的拳意是一柄无上天刀,能斩碎红尘,断却幽冥。 在他的眼中,那远天的拳意则像是一众吞天炼地的混沌,是万物归一,而那个一是毋庸置疑的道,是不需要任何人为之辩解的神。 这世间不该有这种拳。 也不会有这样的拳。 「这一拳。」 「吞魂炼魄问真仙!」 嘭!!! 双拳相对。 圣兵骤崩。 那已不是什么金铁交击传来的响奏,也不是天地寂静的旷然,而是一种混沌的扩张。 罗干景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圣兵碎裂,整条手臂轰然化作了血色的雾气,恐怖的力道浸透了他的身躯。 噗。 逆血上涌。 猛喷出。 罗干景从天空狠狠的坠落在地上,强如圣人的他,此刻已没了再站起来的能力。 这一拳,彻底粉碎了他的生路,也断却了他的生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躯的崩坏,那是一种大界的解体,一旦开始就再难遏制。 其实他本来就有伤。 还是不轻的伤。 越是强大的修士,越害怕在受伤后继续战斗。 滴血重生对他们而言不是逆天的手段。 然而,如果在负伤的情况下还与同阶力战,不,他的境界甚至高于对方。就在刚才接触的瞬间,他就已知道那修士的境界。…。。 海圣。 说来不过是虚圣中期罢了。 以虚圣中期逆伐他这一个虚圣后期的修士。 也足以自傲了。 罗干景不是说涂山君足够自傲,而是自己足够自傲。 天才总是异于常人的,尤其是那拳意,在那方拳意的面前,或许就算他进入真圣,施展出独属于真圣的法相,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这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你……」 「是哪一族的修士?!」罗干景艰难的挪动头颅,死死的盯着走来的赤发主魂。 他很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来历,不过那顶角赤发,惨白面容,以及萦绕的森然煞气让他也无法猜测。 「难道你是,顶尖大族,鬼族修士!」 涂山君一言不发。 罗干景惨笑了两声,看向罗天封说道:「我或许会先死,但教主你终有一天也会死,不是死在围攻之下,就是死在他人手中。」 生命将尽的罗干景眼角突然湿润。 罗天封一步步走来的同时沉声说道:「我不会死。」 「我不仅不会死,还会将尔等逆臣一一诛杀!」 「我,罗天封,才是大教未来。」 「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你可后悔?」 罗天封看向罗干景出言道:「只要你说你已悔过,愿意重新臣于我,我便可饶你一命,许你继续做大教长老,许你看看由我创造的盛世!」 眼见对方并不是真的是逆臣,罗天封也不由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哈哈哈。」 罗干景仰天大笑。 「要杀便杀。」 「大丈夫何惜一死。」 「只恨我实力不足,不能为道侣报仇,不能铲除大教枷锁。希望我的死能让大教醒悟,能让众人明白你这暴君依旧活着。」 罗干景大吼道:「我不过是先走一步,会在地府等你!」 「你的死不会唤醒他们,还会成全我的计策。」 「杀了他。」 罗天封挥手。 涂山君看着赴死的罗干景眼中闪过异色:「道友,请入幡!」 罗干景的道行是强于他的,不过他还有无岸归墟这一相对于魂幡世界的‘阳世",那些沉入魂幡大界的当然是身处于‘阴间"。 罗天封沉声道:「神魂呢?!」 涂山君看向罗天封,淡淡地说道:「神魂归我。」 罗天封眉头一皱,他选的人是罗干景是因为罗干景是关键人物,而且修为高于魂幡,他能施展个动作。 不想,高于魂幡的修士依然被涂山君收走了。 好在并未看到涂山君实力的强大。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咄咄逼人。 「打我一拳。」 涂山君诧异的看向罗天封。 「留手。」 「不要让我重伤。」 「你放心,我下手一向有分寸。」涂山君欣然答应。 一拳击中第三根肋骨。 整个左胸塌陷下去。 噗。 罗天封喷出鲜血,狠狠的瞪了涂山君一眼:「你……」 大事要紧,根本来不及多言。 让涂山君撤去遮掩大阵。 一下子伏在罗干景尸首上。 大哭道:「罗长老啊,你死的好惨啊。」 「来人啊。」 「快来人啊!」 在镇守道场大阵撤去后,罗天封响亮的声音一下子贯穿了大教,也惊醒了众, ,一时风云汇聚,一道道圣光迸发,不一会儿的功夫,大教内不曾闭关的长老、族老、堂主纷纷汇聚道场。 一抵达就看到如此惨烈场景。 「这,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道场内外无数大阵,隔绝探查,就算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也不知道。」其中一位族老解释道。 他们的道场都是各自的机密,全有接连灵脉的大阵笼罩,隔绝庞人探查,不然在其他修士面前岂不是光着屁股。 只要不解除大阵根本发现不了。 「可是,罗长老可以解除大阵的啊。」 「他没得来得及。」 「出手之人太强了!」 二更,晚。 39314763。。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931、看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罗干景的实力有目共睹,更重要的是,能够在围杀罗天封的那一战中受伤退回,足以说明他的强大。 实力不足者已埋骨在那里了。 就是这般强大的人,却有人让他连大阵都来不及撤去,无法呼救就被杀死。 杀他的人,其修为道行绝不简单。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在阿修罗族杀了他们的长老。 一个实力强大的修士并不可怕,一个实力强大还能掩藏住自身的修士才真的可怕。 「教主你怎么样!」 走上来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气质儒雅,穿着考究。 在查看了罗干景的尸首后赶忙探寻罗鞅伍的气息,在看到罗鞅伍只是收了重伤并没有危及性命才问道:「你知道是谁出手吗?」 坳哭的‘罗鞅伍"像是没有听到中年人的询问。 他哭得更大声。 神情愈发的悲痛了。 走来的族老眼中同样闪过悲痛。 罗干景是大教长老,为大教立下过汗马功劳,没有死在敌人手中,也没有死在异族的手中,而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道场,死在大阵遮掩之下,连他们都未曾察觉。 这岂不让人痛心。 沉声问道:「是谁杀了他!」 「是我。」 罗天封抹着眼泪,喊道:「是我害了长老啊。」 族老沉声安慰:「教主莫要急切,慢慢说来。」 「不管是谁都要为长老的死付出代价。」 「我本在闭关之中。」 「忽然听闻罗长老说知道有关于我父身亡之事,于是我马不停蹄的赶来,为了不走漏消息,我连蛮圣叔叔都未曾告知,在见到了罗长老后,他果然开始讲述起当年我父亲遇袭之事。」 众人皆惊。 当年的事情他们知情的人不少,知道内情的压下内情,不知道内情也多有猜测,甚至许多族老、法王都有所牵扯。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罗干景竟然是知道内情的人,并且还要将之将给小教主听。 一时,许多长老皱眉。 那件事,他们早已经约定不追查也不探寻。 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约定,而是族老召集并且告知他们,让他们做聋子、哑巴。 没想到那幢旧时会被重提。 身形消瘦,眼中闪过寒芒的族老和蔼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还没来及的说,就有一陌生的修士出现要置我于死地。」说着罗天封扯开衣襟,露出已经塌陷下去的左胸。 面容苍白,眼中满是惊惧道:「他实在太强了,任凭我不败修罗道体神罡也被他一击破开。」 「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 「如果不是长老……」 「长老啊!」 …… 「我。」 「没死?」 罗干景站在一方无垠大境的上空,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的身躯。 他确实死了,不过现在这方大境却保持着他的神魂,甚至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还能激发力量,说不定能从大境中走出。…。。 「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黑红法袍的道人出现在不远处,那人赤发顶角,面容惨白,背着手。 罗干景一眼就看出对方是鬼族修士。 不由问道:「为什么?」 「你撕不开这方大界 。」 涂山君回忆起当年自己针对东海君的法子,现在他已不需要,因为他的主魂身并未消失。 别说无岸归墟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是顶尖大圣落袋,在千万阴神的镇压下,都不见得能靠自身力量走出。 眼看罗干景不再尝试,涂山君疑惑道:「你好像不觉得我会骗你。」 罗干景长叹一声:「能用出那般拳法的人,不需要骗我。」 「你在看什么?」 涂山君挥手了手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涟漪,随后化作了一块方幕,不过这方幕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的视角。 涂山君使用术法调转了一转,满意的点头:「现在好多了。」 视角一转,果然从主角变成了旁观者。 …… 罗干景惊叹不已,没想到术法还有这样的应用,不过这样窥视应该会被看破吧。 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以及走上前来的族老,也是阿修罗八柱之一乾族老。 以族老的实力应该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有人在使用术法探查他们,然而让罗干景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修士发现。 「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幡里。」 「幡?」 罗干景骤紧眉头。 「长老啊。」 哭泣声打断了罗干景的沉思,他循声看过去,正看到罗天封,不,准确的说现在的是‘罗鞅伍"正伏在他的尸体上痛哭。 并且还在尽力的说着谎话。 那真假参半的话语确实震住众人。 「好假。」 罗干景无情的说道。 涂山君道:「我看他的演技还行,就是哭的太大声,听吵。他个人的状态起的太高,整个人都锵锵着,这样不好,虽说会调动人的情绪但太燥了,如果能再收着点演就更好了。」 罗干景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这是何方神圣,怎么在这一道上都有涉猎。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鬼族的天骄,是罗天封请来的帮手,但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好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此人好像并不服罗天封。 目光也十分的淡然。 更不用说还能开出这样的玩笑。 罗干景问道:「道友不是罗天封请来的帮手?」 「是。」 「可是我不信他。」 涂山君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罗天封想要扼住他的实力,他自然看的出来。 同样的,他也想探查清楚罗天封的底细,免得自己被罗天封摆一道。能帮他好好了解罗天封的人自然是他的敌人,也就是罗干景。 罗干景没问为什么,话锋一转,道:「他这个人,确实带着几分传奇色彩。实力也毋庸置疑。他也曾带领阿修罗族闯出了一片天地,如果不是他实在太不把人当人,如果他能……」…。。 没有如果。 如果有,那罗天封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老天王呢?」 罗干景神色一愣,沉吟道:「老天王他,深不可测!」 「极少有人见过老天王出手,他就像是一个坐镇南天的菩萨。」 这边两人闲聊,那边罗天封的戏份还没演完。 哭诉着讲述着罗干景如何出手又是如何不敌的。 最后时刻才发现原来是罗干景早已身负重伤。 弥留之际,罗干景打开了大阵,讲述他当年参与了围杀教主一事。 并指出,出现的这个陌生修士有可能是带头大哥想要杀人灭口, 不想殃及了小教主。 他本意并不想杀小教主的,毕竟有这个小教主在,教内还能安稳,这也就说明,为何那出手刺杀之人留了罗鞅伍一条性命。 「他,竟是围杀教主之人!」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四下寂然。 他们都被这件事震惊到了。 「肃静!」 乾族老厉喝一声,当即止住了众人的惊骇。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十大法王到了三位,分别是坐镇大教的地法王、林法王以及抱着肩膀的雷法王。 罗蛮平姗姗来迟,他的眼中也满是惊诧。 不是对消息的诧异,而是对罗干景的身亡。 姑苏翠光并未抵达。 做为十大法王之首的天法王他本该来的,不过众人对他的性子见怪不怪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今日之事,诸位都烂在肚里。」 声音听起来沉肃却也如众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拄着长拐的老婆婆,分开了人群走上前来,凤眸瞥过。 冷冷地说道:「若是被我听到有任何风声,诸位应该明白。」 「请月族老放心!」 众人当即拱手行礼。 「天王到!」 嘹亮的声音传来。 众长老将本来分开的甬道又扩大几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容貌周正的中年,很难用年龄来评价他,岁月好像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身后也只有一个人跟着。 那是个锋芒毕露的光,沉默寡言的像是个影。 罗天鹏踏入道场后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罗干景,眼中闪过些许的哀悼:「谁杀了他?!」 众人不答。 却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罗天鹏的面容铁青。 不管是不是他出的手,也不管其中的门道,在罗干景死后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旁人会觉得,罗干景良心发现想要告知小教主当年的旧事却被人阻止,而阻止这件事的人正是主谋。 罗天鹏在回到大教的那一天就被人认定是谋害老教主的人。 罗天鹏问是谁杀了他并不是场面功夫,而是他真的想知道是谁杀了罗干景。 在座众人没人能回答。 罗天鹏看着罗干景的尸首,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当先安顿长老后事,不宜声张也不能简约。」 乾族老漠然的转过头去,说道:「准备后事!」 「送教主回神宫。」 「派地法王、雷法王,追查凶手。」 「绝不可让凶手逍遥法外。」 「喏!」 雷、地二位法王立时站了出来。 不过他们的目光却都死死的盯着站在道场前的罗天鹏。 罗天鹏身后的修士回敬以充满了杀意的目光。 乾族老看向罗天鹏道:「老祖有训。」 「二位天王分镇南北,不可擅返大教,天王该回去了。」 罗天鹏道:「多事之秋怎能撇下不管。」 「连老教主如此信任的长老都是出手之人,我还如何放心小教主的安全。此时正该彻查大教,清君侧,扫清大教异端,还世间朗朗清平。」 雷法王冷笑一声:「天王是说我们是异端?」 「我看天王才是吧。」 「教主身故不久天王就火急火燎的返回大教,不正是为了大位而来。」 「我看老教主之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站在 罗天鹏身后那冷峻如铁的修士目光比之刀光还要冷:「你找死!」 雷法王寸步不让,挺身向前道:「谁找死还未可知!」 39314544。。 ... 951、四圣 圣血何质。 重逾千钧。 血雾化雨挥洒而下将大地染红。 跌落在血泊之中的铁雨大圣挣扎着想要起身,顶运玄功,妄图法力和气血重塑被碾碎的半边身躯。 然而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那本属于圣人的强横恢复力像是被剥离似的变得缓慢如蜗牛。 目光更是充斥惊惧的望向天空的那道赤发身影。 同为还真。 那人却像是一尊新生魔神。 不死眼眸睥睨,无上灵机绽放。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逆天的宝物!”铁雨大圣差点惊呼出声。 在他的眼中,凌空而立的根本不是人更不是修士,而是一件圣兵,在岁月中难以腐朽的绝世圣兵,足以成为宗族的镇宗玄宝。 铁雨运转化生玄功,慢慢的驱除附着于身躯的灰色气息。 玄息像是封锁了他的身躯,以法力和血肉气血为食,让他这样一位响当当的大圣也不由错愕惊叹。 感慨怪不得姑苏翠光会在这么关键时刻的出手。 任谁看到如此玄宝怕也忍不住出手。 惨白的手。 漆黑的棒。 紫黑顶角斜指青天。 神兵天击直问榻辇。 涂山君攥紧神兵。 不死眼犹如星空轮转绽放出日月光华演化阴阳大道,迸发出两道玄光。 淡色的光芒骤然盛放燃烧起紫红色的业火,正是他弓引旧劫射落天兵,观仙兵征伐染血以他天煞真灵罡气为变种的万业天煞火。 天机玄,日月变,光耀万里。 魔焰滔滔碎裂了山河,业火铺陈,两道光柱灼烧数万里,直奔那横立下来如同山岳的驾辇。 “放肆!” 呼月大圣怒喝一声。 刚才的器灵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借着魂魄入幡强行拔高了实力,又仗着神兵伤及铁雨,如今更是以目击大术直视且要掀翻老天王的驾辇,怎能不让他怒从心中起,厌自识海生。 得势张狂令人十分的厌恶。 尤其还是刚才在他手中不堪一击的人。 如果不是罗天封拼了命的保他,那一击足以彻底抹除器灵的身躯,将这古宝毙命在他的手中。 “呼!” 呼月。 月华银沙自天河的尽头浣来,化作无穷的光罩映衬银色光芒,将此界青天染白。 好似当真坠落下一尊天月,要将无边业火覆灭。 镇压那从深渊苏醒走出的魔主。 然而不过是片刻宁静,天空彻底该换紫红,呼月大圣像是看到无数魔兵在火中施展道术神通。 “我来助你!” 魇藏将手掌印在呼月的背后。 本被镇压的月华似乎一下活络过来。 银灿灿的沙尘迅速铸造成鳞甲。 一只玄黑利爪从中探出。 披甲的黑龙昂首怒吼。 与此同时,血泊中的铁雨大圣吐出一道玄光融入黑龙。 披着银色甲胄的黑龙搅动风云,呼风唤雨。 伴随着瓢泼大雨的洗礼。 嗤! 紫灰色的蒸汽自下而上的席卷了上去,终于让火焰神光在距离架辇百丈前止住。 渐渐的火势见小,化作烟尘消散。 老天王的神色平静,目光寂然,淡然的看向燃烧却渐渐熄灭的神火,微微颔首。 魂幡器灵确实拥有不凡力量,仅仅是一道目击神术竟然就要三位大圣出手才能止住颓势,足可见一斑。 不过他并不感到诧异。 魇藏大圣面色阴沉的回头看向另外三人。 “我们一齐出手!” 他们六人是整个南地的大圣,臣服于老天王,也是南地最为顶尖的战力,不然老天王根本不会带他们来到大教以做稳妥。 此刻正是他们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否则岂不是愧对资源供养。 何况不过是一个仗着神兵厉害的新晋器灵,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抵挡住他们六人联手,在他们六圣攻伐之下,纵是半步道君也得饮恨,区区一个执掌了神兵的兵器灵性根本不足为惧。 “小心,他有古怪。”已返回的铁雨止住伤势,大半身躯是稳住了,只可惜断臂依旧没有修复完整,不由出言提醒。 神色凝重不做假的继续说道:“他的道吞人气血法力,遏制了我的玄功。” “我知道他。” “昔年在东荒大境他曾出手斗战数大宗的天骄道子,许多候选道子死在他的手中,虽然他自称尊魂,实则吞魂炼魄,被称作吞魂魔君,想必就是尊魂幡本身对修士圣血法力的压制。” “最重要的是,我们就是战到身躯破碎也不要让神魂离开识海。” “一旦离开识海,宛如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苍宿问道:“难道大圣也不能?” “大圣也不行!” 魇藏大圣详细的诉说着得到的情报。 肯定很多修士吃过这个亏。 因为许多修士的神魂反而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也许只有一瞬就足以扭转战局,甚至以神魂飞遁撕开虚空域垒,远逃空间。 可是那柄鬼幡像是天生克星,一旦被鬼幡笼罩怕是很难逃脱。 “一起出手!” 四位大圣各自上前一步。 “无耻!” 早被重创的罗蛮平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翠姑的刀太快,以他如今炼假的境界根本参与不了如此恐怖的战斗。 曾几何时,他能翻手镇压涂山君,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涂山君一人力敌众圣。 若不是他这个残废和老弱的教主拖累,也不至于让涂山君不能主动进攻,只能横断天空大地,犹如一面墙壁死挡于身前。 “哇啊啊。”罗蛮平大吼。 他怎么就如此不争气。 明明摸到了还真的门槛,怎么就是无法还真。 魇藏瞥了罗蛮平一眼,又回转目光看向犹如魔主的涂山君。 说道:“你是古老的器灵,夺天地造化的绝世圣兵,身负不朽与通天彻地的本事,但这是厮杀,杀人就是要百无禁忌。” “你也别怪自己带着老弱病残与我等作战,若你识相臣服我主,当有晋神兵之机!”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想死就继续上前。” 呼月大怒长啸:“你找死!” 嘶。 一道漆黑披着银甲的利爪如天柱降临,好似开天辟地般凭空的捏造出一颗古星。 这恐怖的爪在神光环绕圣气迸发中攥向了天空中的赤发身影,要将那身影彻底变成掌中烟尘搓成飞灰,连他的道也彻底磨灭。 这一击,聚集了四位大圣玄通,看似是一头披甲的苍龙,实则是四圣合力的具现,别说是肉体凡胎,哪怕是还真法相,堪称是先天圣灵,演化万丈法身也会被这一爪彻底碾碎。 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这四人和他当年应对的二十八人可不同。 四人都是顶尖大圣,虽不能能被称作圣王,也都是雄踞一方的高修,面对任何一个都让人头痛,何况是对方四人齐出手。 他是相信涂山君实力的,可是说到底,涂山君终究只是新晋还真,纵然拥有天骄道子的水准,也不是成名已久就的大圣啊。 暗道一声该死就要出手相助。 不过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时候,法力骤然汹涌了起来。 罗天封赶忙望去。 只见那赤发身影将魔猿战法催动演化,好似一头上古猿王在他的背后长嘶。 一条黑铁棒悬裂苍穹碾碎大地,盘旋在魔主头顶,不可一世的灭世银鳞苍龙在这铁棒下好似成了长角的泥鳅,披鳞的蚯蚓。 轰隆! 铁棒下,四圣纷纷口吐鲜血的倒退。 其中伤势最重的两人更是暴出血色的雾光,身躯不由得踉跄跌于血泊。 苍宿大圣怒吼祭出法相,万丈的龙首人身坐落,宛如一尊古圣龙王镇压住宇宙的灵机,同时月华、魇魔、剑王三大法相同时落下。 四圣法相以四方分镇中央的涂山君。 “死!” 雷音四道,法镇万古。 居中的涂山君终于显化青面獠牙的恶鬼之相,长啸崛起,嘶哑鬼吼震动天地。 一脚踏碎大地也将月碎神光形成的禁锢山丘变成沙尘,阴阳轮转化作一道恐怖的星辰画出最为绚烂的轨迹。 嘭! 一棒碎山裂法相。 呼月宛如一个被拧干的抹布被挑飞出去,就连笼罩下来的月华也成为朦胧的雾气。 只看那雾中魔主战落乾坤将龙首削下,把梦魇抹除,更将天剑也一同锤成点点的星光,随着阴风飘散远去。 霎那间。 一死两重伤。 还有一人当场吓破胆成了缩头的乌龟。 站在架辇身旁的一位女修当即动了,毫无预兆的出手。 她身着金麟法袍,头顶紫金发冠。 两道金环像是她的手镯却在法力催动下演化出无数飞环,宛如散落下来的天火星光将意欲前行扩大战果的涂山君止住。 她必须出手。 绝不可让器灵吞魂炼魄! “圣王?!” 罗蛮平惊呼出声,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涂山君。 涂山君才突破就成为圣王,更是一战力破四位大圣,逼得一位圣王出手才让他止住脚步。 然而涂山君不过是轻微一顿,手中天击化作风车,将飞环蹦飞,飞环如陨落星辰将大地击毁,踏步向前要将拦路者碾死。 “天威如狱,固锁魔神!” 女圣王妙演圣法,飞环嵌合成九十九条天锁长链,篆刻法则气机,好似成了秩序的化身般死死的扣在涂山君的身躯,将继续向前的涂山君困住,并且固锁在原地不能动弹任她炼化。 其中部分更是缠绕住神兵天击,要将涂山君和神兵彻底分开。 她看的很明白。 器灵的实力虽强,若没有神兵傍身也无法力克四圣,尤其更不能让四圣身亡,以至于被逼出肉身识海的神魂。 不然魂入幡中,器灵的实力还要向前进,再想要制住器灵就难了。 “蹦。” 锁链碎裂,涂山君跳出封锁。 毫不犹豫横击女圣王头颅。 “死!” 罗蛮平大喜。 目光却骤然一紧。 那位曾立于架辇的另一位圣王身影早就消失了。 “不好!” “你输了!” 女圣王冷笑一声,飞环成盾链。 另一位圣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罗天封的身后。 一刀砍下。 想要枭首罗天封。 932、弦绷 冷峻的青年出手如电。 寒光闪过。 似要将面前的大殿连带着整个大界也完全剖开。 在这样的神光之下,雷法王高大的身躯巍然不动,身为十大法王之一,抵上二境至炼假,不论是谁见了,都要拱手的称呼一声大圣。 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星弦雷引!” 一面小盾出现在他的右臂。 万雷引动。 好似远天的星辰在此刻激发出最为璀璨的光芒,坠落在这一片小小的盾牌上。 这也不再是盾牌,而是一方无垠广阔的雷池。 寒光与雷霆激迸于一条线上。 叮铃铃。 声音响彻时,光与雷霆消弭不见。 雷法王嘴角仍然带着讥讽。 然而这冷意很快化作了惊骇,他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他手臂处流淌,隐喻着圣辉的鲜血顺着盾牌的边缘流淌在了地上。 殿内, 一片寂然。 目光大多聚集在了那冷峻青年的面孔上。 他的目光比钢刀还要坚毅。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兵器是一条银色的钩,长钩,如剑似刀,分外的怪异,寒光划过,洁白的钩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玉。 鹿惊杀。 他们早听说过这个名字。 据说此人的圣兵十分古怪,术法神通也非常人能理解。 虽是炼假境却能比肩顶尖大圣,但今日一看,或许此人已进了还真境界,成为大教之中的顶尖高手。 连十大法王之中排行在第四位的雷法王都在交手时落入下风。 一旦生死相搏,雷法王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再往上数一人的罗蛮平或许都不行。 可能只有姑苏翠光能够战胜。 不远处的地法王显然看出问题,他没有说话而是上前半步,立于不远处。 一时剑拔弩张,空间都好似停滞下来。 悼念完罗干景的罗天鹏微微起身,看了一眼站在乾族老身前的两人。 目光落在乾族老身上。 又回身看了看一众长老。 其中能够抵达炼虚境的长老并不多,外围无法靠近的更是只有化神境。 他本来还想慢慢攻克,裹挟大势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今看来,他再想慢慢等也是不可能了。 好在他已说服姑苏翠光,以及一众掌握实力的长老。 只要能扫清了以乾族老为首的顽固派,就能挟罗鞅伍而令南天。 就算不能熬死老天王,也能让南天调集南天大教族人,从而削弱老天王的影响。 尽管最终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有了大教做底蕴,以及强大修士帮衬的情况下,肯定是完全强于北地的。 盘算着手中的力量,罗天鹏的眉头没有半分变动。 他毫不迟疑的转身冷冷地说道:“我们走!” 罗天鹏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影子离开。 一众长老纷纷让开路。 眼看罗天鹏要离去的雷法王顿时怒急道:“族老怎可放任如此逆贼离开!” 身形消瘦的竖眼老者目光阴沉。 他当然不想让罗天鹏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去,可是刚才的一战之中已说明那鹿惊杀臻至还真大圣,一旦出手,雷法和地法两位法王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哪怕有月族老相助也顶多是稳住局势而已。 他的实力虽是顶尖大圣,奈何他的年纪不小,气血衰落,法力衰退,纵然年轻时拥有无上的勇力,也不一定能留下罗天鹏。 现在的罗天鹏或许不及巅峰时候的教主,却也是顶尖大圣。 一旦在此地出手,生死难料。 罗蛮平更是不会帮忙,相比于谁生谁负,他更关心小教主的安全。 既然初次试探以失败告终,就只能请其他族老出手相助。 相比于罗天鹏成为教主,还是现在的小教主更符合他们的利益,小教主在位,他们八位族老能够拥有无上权柄,从而控制整个大教。 “莫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更不可称呼天王为逆贼。” “罗长老身故我已尤为痛心。” 乾族老长叹了一口气。 地法王得到会意后当即开口:“罗长老曾说他是埋伏教主之人,是何人组织了那一场祸事,又为何如此急切的杀人灭口,我看左天王脱不了嫌疑,建议十大法王迅速返回教内,下天王道行,待查个水落石出,自能还天王清白。” 乾族老微微颔首,满意道:“地法王所言极是,即刻召开族老会,商议此事。” 说着话锋一转道:“谁若有老教主身故线索,只要能站出来指认幕后真凶,族老会既往不咎。老夫拿项上人头担保你没事,若是还如此执迷不悟,雷霆落下,当荡平一切妖邪!” …… “主公?” 鹿惊杀沉声询问:“为何阻拦我杀他。” “不能杀,至少不能当着那么多长老和执事的面。” “可是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罗天鹏笑了一声道:“并不是所有族老都支持乾老鬼的,岁数大了不愿意参与争斗的太多太多,据我所知的八位族老中就有三人明确的表态不会出手,余下的也多是看谁厉害的墙头草。” 当年罗天封厉害他们支持罗天封,现在也一样。 “那就更该让我出手!” “是因为我们两人没有把握啊。”罗天鹏颔首说道。 他是大圣不假。 护卫在他身侧的鹿惊杀也是顶尖修士,然而现场有三大法王,两位族老,地法、雷法或许不足挂齿,那大力罗蛮平还是要关注的。 更不用说月婆婆和乾老鬼那两位族老。 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罗天封的恐怖。 同样是还真的境界,罗天封能一战独战二十八人,或许这二十八人的修为参差不齐,却都是炼虚圣人,其中多半修士在炼虚境有诺大名头。 不过是一个照面,一位修士就碾死在神兵天击之下。 可以说罗天封占了神兵的便宜,可是这样的战力,放眼天下也极少有人能做到。 在罗天鹏看来,教主还是走的太顺了,人走的顺就会狂妄到以为靠着自己的实力能够厮杀出一片血路。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人或许不成,二三十人总归能成。 最后那位出手的顶尖大圣,其实力并不在教主之下,却以逸待劳,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最后用神刀割下了教主的头颅。 罗天鹏正是吸取了教训,才不想这么轻易的出手。 他一定要做好准备,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 沉默寡言的鹿惊杀今日的话格外多:“今日不出手,再想要出手,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了。” 今日之事相当于两方撕破脸皮,再没有回旋余地,更是做出了彻底歼灭对方的决定,若不能在此时杀死乾老鬼,他们定然会付出极大伤亡。 因为对方也并不是寻常拿捏的蝼蚁蜉蝣。 是大教族老。 是大教法王。 走在前方的罗天鹏脚步微顿,笑着拍了拍鹿惊杀的肩膀,说道:“我们早已胜券在握!” 没有神车在列,更无座驾横空。 罗天鹏走的很慢,却在咫尺间尽了天涯。 返回天王行宫第一时间他就召集四大堂主,五大高手以及一十二副手。 这是他从北地带出来的修士,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高手,其中四大堂主更是炼虚的圣人,五大高手也都在第二步巅峰,说是假圣丝毫不为过。 “书先生。” “属下在。” “通知姑苏翠光。” “喏。” …… 姑苏翠光并不在自己的道场神宫。 他已走出了道场却并不是为了罗天鹏的事情,而是罗蛮平带着一份玉简嘱托他调查,这份玉简调用了当年老教主留下的印记,是现在的这位小教主发出的。 本来以为这是一幢小事,不过是小孩子对权力的滥用而已。 他认真的调查有关于尊魂幡的线索,想要调查这件神兵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古仙楼,其次就是‘组织’。 组织就叫组织,三教九流好像都有他们的人,他们是如此的隐秘,却又像是看不见的巨兽,潜伏在天下。 本来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查到,不想,查到事情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就好像他不过是派人抵达了东荒,去到古仙楼。 一问之下,众人皆知。 每个人都能讲的头头是道。 或许东荒大境其他的地方还无法说清楚,不过古仙楼和组织肯定能讲明白。 当年那一战惊动了太多人,各家的天骄都抵达,还有护道的圣人在侧,甚至最后连道君老祖都出手了。 出手之人有着响亮的名头。 玉家大祖。 这都源于那件不世神兵。 据说,那件神兵是器灵宝物。 看似品阶不高,却能利用炼魂吞煞的手段进阶,在众人抵达的时候,那件法宝已成为圣兵,只可惜,在落入道君手中之后就爆炸了。 然后那出手抢夺的道君也被玉家大祖镇杀于虚空。 只有神魂逃走。 姑苏翠光实在不懂,小教主不惜动用暗语,也要让他调查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怎么看都已尘埃落定。 既然有古仙楼的大族老祖出手镇压,也就无从谈起。 “天王有令。” “让法王即刻返回大教。” “要出手了吗?” 姑苏翠光微微颔首。 他不清楚小教主是为了什么,倒是可以将查到的事情告诉小教主。 而且还要跟他申明教主大计的重要性,不能任由小教主胡来。 933、出手 “送教主回神庭。” 在乾族老的喝声下,罗蛮平护送着罗鞅伍返回神庭。 …… 幡内。 罗干景脸上满是意外的神色。 刚才的一切尽数映入眼帘。 他知道众人不会在此刻出手,却没想到这异族鬼修能安然稳坐钓鱼台般的将一切收入眼底,还没有被族老和左天王发现。 这么一想,事态立时变得不同,也让罗干景凝重严肃了起来。 沉声说道:“你是谁?!” 他觉得涂山君是顶尖大族鬼族的道子。 特意来到阿修罗族,为的正是彻底颠覆阿修罗族。 毕竟阿修罗族亲近顶尖大族之一的天人族,如果能够让阿修罗族战力锐减,对于顶尖大族鬼族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甚至,可以利用新扶持上来的修士使阿修罗族倒向鬼族。 涂山君并不知道罗干景心中所想。 他也不清楚各大族之间的关系,他来到这里选择罗天封是为了炼虚神魂。罗天封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修士,哪怕手握神兵,自身实力强大依然对他施以防备。 在罗天封看来,曾经的尊魂幡是一件能媲美神兵的绝世圣兵,现在的尊魂幡则是危险机遇并存。 因此他迫不及待的使用了炼血魔经,以此来恢复自身的实力。 至于具体恢复到了什么实力还需要看他出手才能知道。 对于魂幡而言,罗天封依然是顶尖大圣,想要利用反噬掌控根本就做不到。 现在他空有顶尖大圣的神魂,肉身实力还未恢复才能让涂山君获得提升实力的机会。 罗天封正是明白这一点,加之又需要涂山君出奇制胜,因此他不再像,最初知道尊魂幡能吸纳人神魂进行提升后,那么的警惕防备。 而是想要魂幡随着他实力的恢复提升实力,拔高主魂的修为。 盘算着魂幡内的两道圣人神魂,涂山君低垂眼帘。 他还需要一尊与自身实力相仿的炼虚神魂才能晋升界圣,亦或是两尊山境也足以冲破当前的境界。 原本可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现在罗天鹏要以武力一统,倒是可以从中谋取。 而且罗天封也需要魔血恢复实力。 魔渊的囚徒固然不错,却不如阿修罗族族人。 这是罗天封在吸干了外姓长老之后得出的结论。 如果单纯的靠魔渊,他们两人的实力进步会出现差错,最明显的就是涂山君突破的快,而他恢复的慢,到时候实力不平衡,自然会使得一方过于强势,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挑起了自己的计策。 最重要的当然是南地的那位老天王已经派人前来试探了。 莫约也该知道他掌握着不小的力量。 可是这样还不够。 尊魂幡的器灵主魂得防也得用。 相比于罗蛮平,他确实更相信器灵主魂。 端坐在王座上的罗天封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侧眸看向罗蛮平问道:“让翠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没有信儿。” 罗天封微微颔首。 短时间确实不好查,按理来说像是这般神兵利器应该十分出名的才对,怎么没有听东荒天下出现什么骚乱。 说来也对,阴间远隔着厚重的域垒,域垒之外才是东荒天下,就算真有大的动作也不是他们能够知道。 罗蛮平沉声问道:“教主我们不走吗?” “走?” “不。” “此时正该坐镇大教。” 罗天封看向殿外。 月明星稀,一片安宁。 只不过任谁都知道,今夜注定无眠。 上层的角逐终究还是要以如此血腥的方式完成,在看到罗干景的下场之后他们就已经彻底清楚了。 “是否开启大阵关闭殿门?” “不必。” 罗天封从怀中取出寸许的小幡,轻轻一晃,当即化作丈许。 以神金为骨,天雷业火烧锻。 如今的尊魂幡就是绝世圣兵,散发出的业火煞气化作滚滚圣威,似要将周遭一切完全吞没变成混沌灵机。 在罗天封取出尊魂幡后,罗蛮平的目光就始终注意着。 “这一夜注定会死很多人。” “带着这杆幡。” “将神魂全部收来。” “他们生前为大教尽力,死后也当为大教尽忠。” 罗天封掣开魂幡,将之横在面前递了过去,随后目光俯瞰般望向了站在台阶下的神情振奋激动的罗蛮平,就好像他真的信守承诺。 罗蛮平瞳孔缩小。 饶是他身为大圣道行,在面对如此诱惑的时候也险些定力不足,更是真情流露,满是震惊之色。 罗蛮平没有上前。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教主对他的试探,更不确定如今教主的实力。 罗蛮平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推辞道:“教主,属下……为何教主不亲自执掌魂幡,哪怕需要主魂实力晋升,也更需要教主亲自执掌,属下不敢奢求能够执掌如此神器与大教之位。” 罗天封笑呵呵的说道:“不是赐给你,而是借给你。” “我在两方人马的注视下,不能离开神宫。” “一旦我离开反而惹人怀疑。” “但你不同。” 说到这里,罗天封淡然一笑:“你大可运转法力试试。” “看看能否炼化神兵。” 罗天封依旧保持着横举尊魂幡的模样。 听到了教主的话,罗蛮平当即走上台阶,颤抖着双手接住这杆丈许的绝世圣兵。 他没有尝试使用法力炼化,哪怕真的要尝试也不能在神宫殿内啊,至少他现在还不需要反对教主。 而且,执掌了魂幡之后,他更信任教主所言。 ‘我终究是要走的。’ “……” 教主走了,这留下的一切都是谁的? 有可能是小教主的。 可是小教主太年幼。 那就只有可能是知情的他。 激动的拿到魂幡,罗蛮平行礼道:“属下必不辱命,一定为教主带回恢复身躯的战血,也一定会将陨落的圣人的神魂收入魂幡。” “去吧。” “喏!” 执掌了魂幡的罗蛮平缓缓退出大殿。 他没有问如果自己不在,教主怎么办。 在魂幡到手之后,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试试魂幡的威力和神通,是否真的如他看到的那般,只要吸纳神魂就能让主魂进阶。 走出大殿的他没有丝毫迟疑的运顶法力。 “没用的。”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罗蛮平的耳边响彻。 罗蛮平微微蹙眉:“道友什么意思?” 尊魂幡上半的恶鬼陡然生出半个头颅面容。 开口道:“就算你注入法力神识也无法炼化魂幡,对于尊魂幡而言这都属于煞气的一部分,只要你不嫌累,不怕法力耗干就尽管挥洒法力。” 罗蛮平不解问道:“为什么?” 涂山君闭口不再多言。 都是聪明人,他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明白。 其实执掌了魂幡的鞅伍,不过罗天封的神魂与之共生,相当于神魂相融,以至于变成了由罗天封和鞅伍共同执掌魂幡,只是因为罗天封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所以他能发挥自身实力,实际上鞅伍也有决定的权力。 罗蛮平果然没有再问。 神兵认主、 其中繁琐岂是他一个小小圣人能参透的。 如果真的触及到了教主留下的神魂印记,反而会让教主知道他确实有尝试炼化魂幡,不如就这样慢慢等待。 至少现在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扛着这杆大幡,罗蛮平像是扛起命运。 又像是一个游走在阴间的死神。 他走过,就有一片地方化作平静。 到底是他带来了平静,还是这地方本来就该如此的寂静。 …… “那是谁?” “出手的那一个是北地四大堂主之一的罗干右。” “与他交手的是大教长老罗天萧。” 除了两人的谈话之外,整个大教好似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哪怕天空中圣人展开了小界化作大界展开了声势浩荡的厮杀,阿修罗族的其他修士都像是陷入了昏迷般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立于大境虚空之上的罗干右手持一柄虎头长枪圣兵。 一枪递出,银河西落,长息在天空中画出了最为绚烂的神采,灼灼圣威之下,万千流光奔涌将远天狼狈的罗天萧淹没。 只听一道长喝。 天柱裂。 大荒星落。 罗天萧的身影坠入阿修罗福地。 一道血色的光影自罗天萧的身躯飞遁而出。 正是罗天萧的神魂。 大境之上的罗干右长叹一声。 他虽能诛杀长老身躯,却不能阻止神魂的离去。 不过只要能诛杀身躯就足够了。 哪怕是炼虚圣人想要滴血重生也需要时间,何况是如今被诛灭了身躯,想要重塑身躯需要的损耗乃是一笔天文数字。 天王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已完成了。 没有丝毫犹豫,罗干右化作一道遁光向着福地的深处飞去。 遁入虚空的罗天萧眼看罗干右离去,当即也化作了一道光芒向福地而去。 就在中途,一道灰色墙壁拦住他的去路,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灰色墙壁而是一个手持大幡的高大修士。 “力法王?!” 罗蛮平微微侧眸,看向了罗天萧的神魂。 罗天萧大喜道:“快去支援乾族老!” 罗蛮平淡淡地道:“与我何干?” 罗天萧地神色一变:“你在此地意欲何为?” “奉教主之命。” “谁输了,就收走谁的神魂。” 罗天萧先是惊愕,旋即冷笑道:“教主?” “教主早就死了,当年二十八人围杀教主……” 扛着魂幡的罗蛮平神色一正的问道:“看来你很清楚,这样说来,你也是当年的二十八人之一吗?” 眼看罗蛮平不为所动,罗天萧神色震诧。 他的脑海中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失声道:“难道,教主没死?!” 他当即明白, 今日之事好像并不是偶然。 而是有人在推动。 罗蛮平骤然挥动魂幡:“这已不是你能关心的事。” “罗天萧。” “入幡吧!” 罗天萧长啸一声,他要赶去福地深处告知乾族老这件事情。 他们都错了,教主罗天封并没有死。 本该遁出灰色雾气的罗天萧却发现自己的神魂不知道受到什么术法神通的干涉,竟在灰光慢了下来。 “教主……” 罗天萧正要高声说出自己的猜测,正看都一面青黑色的幡面从他的头顶掠过去。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 收回魂幡的罗蛮平将尸首也收拾了起来。 利用魂幡收纳神魂并不是目的,获取阿修罗战血让教主恢复实力才是大计。 934、观相 咻。 呼。 大幡转动。 风声如远古战旗的厉啸。 罗蛮平骤然收起了手中的长幡,眼前早没了罗天萧的身影。 眼中的诧异闪过。 其中复杂溢于言表。 罗蛮平看向手中的长幡,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件宝物。 寻常的修士就算能杀死同阶,甚至是越阶战斗战胜强敌,也很难彻底剿灭。 概因神魂的遁速远超常理,非寻常修士能够捕获。 更重要的是,明明已经毁坏了对方的肉身,予以对方重创,对方还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术法神通活下来,更有甚者还能利用天材地宝重塑肉身。 譬如比较简单的一些是将神魂置于傀儡,阴神坐镇紫府操控身躯,以天地灵物驱动。 更为高明的是根本没死,以神珍重塑身躯。 这也就表示,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除非是修为高出许多,能够在境界碾压下彻底覆灭神魂,亦或是利用大神通捉住魂魄。 不然,一般的情况下是很难在破灭了敌手肉身后还能留住对方的。 涂山君的手段已经足够惊人了。 在镇魔渊与雪松古妖战斗之后,竟靠着未知的捕魂手段捉住了古妖的神魂。 那时候他就明白,哪怕没有神兵进阶之能,主魂依然是不可获取的奇异圣兵。 然而,他没想到,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主魂出手。 摇动魂幡发挥纳灵之术。 那些稍弱、同阶的修士神魂轻而易举的被魂幡捕捉,明明魂幡没有超绝的遁术,也无囊括天地封锁空间的大界,却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尊魂幡在面对魂魄的时候就好像忽然有了一种魔力。 哪怕现在看来尊魂幡孱弱,然而一旦面对神魂,不管是否具备无上伟力,都会被魂幡克制,若是稍弱一些的,更是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尊魂幡吸进幡中成为役魂,增强魂幡和主魂的力量。 罗蛮平很难说这种魔力是什么,不同于法力,也不同于肉身力量,非术非神,所以他只能称呼为‘魔"。 魔力。 这魔力一经施展,就没有魂魄能抵挡。 恰如他现在。 正死死的盯着尊魂幡。 他感受到了身躯中有什么东西产生了悸动。 是魂魄。 阴神。 阳神。 法相。 「你是谁?」 罗蛮平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 罗天封问过,被镇于无岸归墟的罗干景也问过,却没想到,在利用魂幡收纳了一尊炼虚圣魂之后连大圣罗蛮平也开口询问。 他不是在追问涂山君的名号,是在探究涂山君的来历。 罗蛮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宝物出现在这世间,更不太明白这宝物好像看起来并不强大。 涂山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是我,正如你就是你。」 冰冷,坚定。…。。 在这一层冰霜下固然隐藏着一团火,一团能燃烧了天地的无边业力火焰,但旁人是看不出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吞魂炼魄的恶鬼,一个扛着尊魂幡收割灵魂的魔神。 亦如现在。 罗蛮平明知道对方有不为人知的过去,然而他却没有再问。 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秘密,越是历经岁月,时光久远就越是如此,想让一个老怪物倾吐自己是谁,这显然是异 想天开的。 因此,他攥紧魂幡,化作了一道流光赶往福地深处。 …… 「姑苏翠光!」 怒吼声像是要贯穿天际。 然而,这般绝地嘶吼却根本没有被其他的人听见,只因一道天穹壁垒完全覆盖了所有,漫天的青芒之后是一道镇压天地的无上法相,像是亘古未变的天柱,又像是万劫不灭的神杵。 姑苏翠光。 教主的得意真传。 据说,翠姑就是另一个教主。 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翠姑出手,亦或是说,只有诺大的名头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战,然而,在修行界,名声并不是骗来的,也不是偷来的,是其他修士的尸首铸造,是鲜血清洗。 没人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圣人,炼虚大修,亦如一条死狗般被人镇压,尸体就像是被拧干的毛巾,随意的扔了出去。 做这一切的人,身着朴素带着一顶不小的斗笠,压住了眉宇。 斗笠在他修长的手指下再次压低了下去。 姑苏翠光的神情淡漠,冷冷地说道:「罗支青,我早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当年让你侥幸不死,乃是教主恩典,你却转投他门与教主作对。」 「今日,再没有任何人能救你!」 罗支青神色慌张,然而在听到姑苏翠光的漠然言语后,却一改颓色厉吼道:「我罗支青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教,我不像你,明知是罗天鹏杀了教主却要认贼作父,倒行逆施。」 「我不是大教的罪人。」 「更无不可对人言。」 「你姑苏翠光,哪怕实力通天,不过是一懦弱胆小之辈!」 罗支青撑开神魂的灵光。 他已明白自己没有活路,其实在看到姑苏翠光的时候他就明白,就是没想到昔年教主手下会转投罗天鹏。 他甚至曾经还以为姑苏翠光在知道真相后会与他们这一派合作的。 族老也说过,能够拉拢他们。 现在看来…… 罗支青微微摇头。 「我所做所为,不需向你解释。」 姑苏翠光冷哼一声,说着,手中的两只短杵在熔炼下化作长鞭。 这一鞭落下就要彻底毁灭修士的神魂。 「法王手下留人!」 粗犷浑厚的声音响彻。 姑苏翠光目光一瞥,冷漠的面容闪过诧异神色。 来人丈许高大,身着白色的长袍。 赤脚踏空,远隔大界。…。。 被大界和法相镇压的罗支青像是看到了转机般大吼道:「力法王救我。」 如果说还有谁能出手的话,处于摇摆不定护卫小教主的罗蛮平无疑是会的,他肯定会在两方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翠姑转动斗笠看向了罗蛮平,冷冷地说道:「你想救他?」 那如青天的圣光法相看不清真容。 在灵机转动下,大界轰然扩张,将界外的罗蛮平也纳入其中。 翠姑手中的长鞭一转,一十八节嗡嗡转动,篆刻的八十四道符印更是连成了一片,威压盖世,浓郁的气息化作灼灼杀机。 似乎只要罗蛮平透露半点想要救下罗支青的模样,他就会悍然出手。 幡内。 涂山君不死眼绽放神光。 法眼一开。 那笼罩着青光如天空的法相慢慢显化身形。 涂山君仔细端详后沉声说道:「这就是大圣神通吗?」 那矗立在远方的擎天法相不是虚神。 虚神说到底还是由法力凝聚而出的是修士为了放大自身的力量,从而模仿演化,是虚幻的存在,一旦没有了修士的法力,虚神一戳即破。 如果真说起来,法相应该是和元婴类似的东西。 元婴自金丹之中诞生,乃是还未成长的阳神,直至阳神成长,修士才算抵达了化神境,也就能完全称呼元婴为阳神。 与之相同的就是筑基之时三魂七魄归一的阴神。 也是如今的法相。 法相并不是虚幻的,也非法力凝聚,而是具备生机,能够为修士带来力量,充盈身躯,从内到外的强大。 只不过,相比于阴神、阳神,法相能够发挥出的力量实在过恐怖。 这是由修士法域生出大地、海洋之后化作浑然大界,之后诞生在大界中的生命。 相当于混沌初开之后的第一个生灵。 是天生的神圣! 「真圣法相。」 涂山君轻声念叨了一声。 古人实该将大圣五步分成两个差异巨大的境界,就像是元婴和化神之分,这样说来,虚圣和真圣确实更像是境界的划分。 其实也不必过分的关心境界。 并不是修士达到了真圣才被称作真圣。 也不是修士成为道君就被称作道君,而是修士修到这一步,自然就是这一境界的修士。 原本涂山君对于实力的进境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在虚圣无敌就相当于能够挑战甚至战胜真圣修士,然而现在他错了,纵然他的法域熔铸出了高山、海洋,海中生机勃发,然而,生机和法相看似相关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蝼蚁和大树,看似实力差距巨大却属于同一类。 一缕生命气息,怎么也无法和一个健全的神圣相比。 他或许能靠着尊魂幡的神通,缩小实力上的差距,更有可能利用十大炼虚圣人镇压大圣,然而,在看到了姑苏翠光的法相之后,涂山君彻底明白,这一步实在是生命的质变,是从无到有。 无中生有? 这或许已是造物主的能力。 「这还不算仙吗?」 涂山君想象不出仙到底是什么,又应该是什么。 他现在所处的境界被修士称作圣人。 是炼虚。 也是成仙的第三步。 这一步,寿一万两千载,与日月同休。 幡外。 罗蛮平微微摇头:「不。」 「教主有令。」 「凡败者,神魂入幡,尸身由我取走。」 「教主令?」 姑苏翠光皱眉问道。 「不错。」 「教主令。」 「就像是我那天寻你一样。」 斗笠高扬。 姑苏翠光猛然抬起头颅。 39314656。。 ... 935、界圣 斗笠下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寒光如天堑。 亦如魔渊。 一眼望去,天青翠光一片。 「小教主用的太草率了。」 姑苏翠光的声音充斥着冷意。 然而他还是将长鞭放下。 淡淡地说道:「我答应过教主的事,如今已经算是第二回。请你转告小教主,让他好自为之……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法相融于身躯,光影似乎在一瞬间停滞又重新轮转。 姑苏翠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眼见出现了转机,罗支青神色大震,眼中充满了惊喜和喜悦道:「多谢法王!」 罗蛮平摇头道:「我并不是要救你。」 「不管如何……」 正待罗支青想让罗蛮平为他解开锁链和囚笼束缚的时候,他猛然看见身形高大的罗蛮平掣开一杆巨大的魂幡。 魂幡竟比罗蛮平还要高出许多。 在他挥动下,青黑色的幡面犹如一座黑暗天渊。 罗支青霎那愣神后,面色剧变,嘴唇多了几分颤抖。 「蛮平大哥!」 罗蛮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罗支青属于大教的中坚力量,两人的私交也不错。 然而,在这般大是大非的时刻,以及站队之后对顽固分子的清扫上,他不能单纯的以个人情感左右,不能因为对方的一句大哥就收手。 「我会照看好你的家人。」 「怪只怪,你我并未站在一方。」 得到了罗蛮平的回应,罗支青眼中的希冀彻底散去:「蛮平大哥又是站在哪一方?」 罗蛮平没有回答。 挥动手中魂幡,沉声道:「道友,入幡吧!」 青黑天渊轰然落下。 幡内。 站在阳世一端的罗干景面色一紧,双眸不自觉地瞪大。 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目光垂下,眼帘也随时波动。 顺着这股力量看了过去。 原本光洁的大地骤然化作了天光一色的无垠大镜,他好像站在水晶一端,那力量则来自水晶的另一端。 其实罗干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既然已经成为那鬼族修士的囊中之物,自然也就会成为幡中役魂。 此刻他也终于明白涂山君口中的‘幡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吧嗒。 激荡的水流在大境浮现。 罗干景低头一看。 黑红色的玄水已没过自己的脚面。 他本以为这黑红色如同鲜血的水一定是粘稠且污秽的,没想到仔细一看却如此的澄澈,清冽干净,没有一点腥臭,更没有什么脏兮兮的模样。 透过面前如琥珀的广阔大境,罗干景看到了一座倒悬的天下。 坐落在天下中央的是一座大城。 凭借着惊人的目力他能够看到城内往来的修士,本来是打算为自己在幡中寻找一个不错的埋骨之地,当他看到内里的几尊炼虚神魂,以及数不清的修士之后,罗干景顿时瞠目结舌,骇然不已。…。。 「你……不是鬼族修士。」 「你是……」 罗干景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惊世的念头。 只怕他一说出去,连自己都不会信。 「这魂幡的器灵!」 器灵也就罢了,世间的器灵宝物并不打算多,然而经年积累之下,大宗大族总算还是有一两件算做 底蕴。 但是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拔高实力的器灵却从未出现过。 这是多么惊人的宝物,只要吞魂炼魄就能获得修为。 罗干景并不知道,魂幡能够利用煞气和魂魄铸造,老天爷却不会允许这样的神兵出现在世间。 因此,在进阶时自然就会面临降临的恐怖天劫。 一旦身为主魂也是魂幡本尊的涂山君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孱弱,亦或是不能在当前境界深耕,就相当于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五六成。 一两次侥幸渡过天劫,总有无法渡劫的那一天,主魂和器物一方毁灭还能靠着另一方重铸,一旦渡劫不能成功…… 其中后果涂山君早就明白。 「是。」 涂山君出现在大境上空。 有了这两尊圣人神魂的补充,他的法域彻底演化成了一方大界。 这一方大界很奇特,像是身躯诞生出的另一个器官,和寻常的器官和丹田不同,这是一方世界,是福地、洞天的雏形。 怪不得那些圣人修士都不再佩戴储物戒指,也不在腰间悬挂储物袋,看起来就好像是凭空取物,原来是自成一界,将本该放在储物宝物中的物品全部收入大界之中。 一旦身亡,内界自灭,也省得将宝物拱手让人。 玄水已过腰,罗干景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 他的眼中只有难以置信的神色。 如果说涂山君是鬼族修士,哪怕是天骄、道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道主,他都不会露出如此眼神。 这世上总有人天赋才情让人望而生畏。 天生万物。 尽管生命的本质一样,万物却从来都是不平等的,有的人天生就是修道种子,哪怕从来不修行,一朝顿悟也会成为神通大修。 修行,是给众生一个机会,给没有才情的人铺出的一条路。 众生没有那样高的觉悟。 茫茫众生,更需要‘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那眼前的器灵宝物呢? 「天魔!」 「具象天魔。」 除此之外罗干景找不到其他的形容。 在罗干景看来,涂山君就是一个披着器灵宝物皮的天魔。 本还神情凝重的罗干景忽然放松了神色,不管是不是天魔都已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多半是要成为着巨大魂幡的一魂了。 「道友。」 罗干景呼唤了一声。 涂山君蓦然回首。 罗干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沉下,没有惊慌反而十分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希望和向往的伸出了一只手。…。。 看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朗声说道:「真希望你能登临第五步。」 「然后去看看。」 「是否真的有仙。」 涂山君诧异道:「魔能做到吗?」 罗干景笑了一声:「既然人做不到,魔总该能做到吧!」 直到水花在面前荡漾,再没有罗干景的身影。 随着这道界圣神魂落下,涂山君的修为当即稳固,法域终于完全变成了一座混沌世界。 此界有高山、深海,也有无处不在的神龛,大道磨盘在此时显化于天地,宛如上古时代就存在的轮回,是大道之则的体现。 轰隆! 霹雳开天。 「嗡。」 那或许根本不是雷霆。 刺穿了茫茫混沌的是一方巨大且繁复的玉砌飞檐。 斗拱峭立,盘盘相固。 斜飞翼雕出奇珍异兽,或端或坐……或伏或挺,直到整个巨大斜角彻底劈开了远天的茫茫灰色,方才显露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虚天神异,每次面对的时候,涂山君依然能感受到其磅礴和恐怖。 千万恶鬼拖拽着神龛銮舆从混沌之中走出。 那已不是什么鬼山鬼海,而是一望无际的鬼界。 镇压以及操控大界的是一方銮舆。 如果说曾经的虚天神异是由自己的法力凝聚,那么在大界彻底稳固之后,虚神给他一种随时能够走出大界,活生生的活过来的感觉,就好像,神龛銮舆之中的那一位不再是虚影,而是活生生的人。 当然,这肯定是他的错觉。 哪怕虚神活成法相,那也依旧是涂山君,而非别人。 站在大境之上的涂山君侧眸望去。 一时。 好像那神龛銮舆之中的恐怖存在也随之望来。 涂山君蓦然看到了自己。 并不是他洞穿神龛銮舆厚厚的帘帐,而是他成为了那坐在其中的恐怖存在。 缓缓的睁开双眼,左眼为阴,右眼为阳,日月轮转做圣王,在眸色神光迸发之际,灿烂化作瑰丽星辰。 他看到了那个七尺有于的赤发顶角的站在大境之上的自己。 与当年突破圣人不同,也和突破海圣不一样,界圣境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体内的小世界彻底成型稳固,举手投足之间不再是‘好似"而是真正的以一方世界倾轧,是一个真实的‘星球"。 而这神龛銮舆端坐的生灵,神于天,圣于地,是这方世界诞生的神圣。 尽管这神圣看起来依旧是虚幻的,然而那充斥的生机却依然在孕育补充。 至少,从今往后涂山君彻底将体内大界的生机与自己的虚天神异融合,使之蜕变成为法相,拥有了与大圣较量的手段。 但是这法相依然是‘假"的。 有生机却没有活过来。 想让他彻底活过来,还需炼假还真。 罗蛮平眼中的神异再难遏制。 果然如他所料,魂幡在得到了炼虚境神魂后出现了变化,就是不知道现在的主魂是什么修为。 …… 「你是谁。」 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罗天封注视着面前的玉简,神情严肃简直前所未见。 青年模样的罗天封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掌覆盖在这一方玉简上,仔细的阅读了起来:‘东荒大境,神兵出,道君陨……" 「……」 静静的倚靠在身后王座。 罗天封低垂眼帘。 轻声道: 「吞魂魔尊。」 「太始尊魂魔君。」 「无名圣人。」 「尊魂幡器灵主魂。」 「东荒大境,涂山君。」 「我已……彻底看穿了你!」 39314867。。 ... 936、唤名 炼血魔经运转。 盘坐于大殿之内面色苍白的罗干景尸首在神功下被铸造成千万支血光,血光像是丝线般扎入罗天封的手臂。 氤氲着圣气缭绕着玄光,化作最为精纯的气,让罗天封干瘪的身躯重新浮现活力。 呼。 吸。 绵长而有力,像是如今的生命力一般。 青年罗天封静坐于王座之上,平静的俯瞰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只有实力慢慢恢复的喜悦。 在罗支青的尸首被带来王庭后,他终于多了几分波澜。 实际说来,罗支青是他的侄子。 看向盘坐殿内的罗支青,罗天封难得露出一丝动容,不过却在转瞬间消失干净。 再运魔功,炼血盈身,随着万千血色覆盖这具青年身躯,罗天封轻靠在座椅上,沉声说道:「这场雨,来的很是时候。」 在平静许久后暴雨终究还是来了。 似要洗清万般罪孽。 罗天封望向远方天空,神色坚定而平静。 只要再有几具同姓同宗的圣人血,他就可以恢复曾经的实力,到时候自然有他出手扭转一切,镇压大教动乱,碾碎一切妄图颠覆大教之人。 黑暗中,罗天封忽然笑了起来。 他又想到尊魂幡的来历。 谁能想到这样一杆魔神兵竟起于微末而非天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也不知道是谁锻造,哪怕是组织那般横跨五天的势力,也只延伸到小荒域。 小荒域是东荒一域,由浅薄的域垒隔开。 他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小荒域大黑山。 从那之后一切都有迹可循。 其中更是有一个惊人的观点。 探查魂幡的那位组织大修认为尊魂幡是一件命运玄兵,也许掌握了那件神兵就能掌握命运,因为执掌了尊魂幡的修士人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尽管最终的尽头都是死亡,然而人总归要死。 不管是第几步的修士,都会死,哪怕是天地日月总有死亡的一天,能够不死的只有仙。 然而,这世上不知到底有多少修士,谁能成仙? 谁能不死? 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也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死亡都是在该降临的时候降临,甚至,许多修行日久的强者会突然身亡,可能是走火入魔、仇杀、争夺资源、天劫等等……。 生命最终都会凋零。 是否有意义,不取决于生命的长度,而是取决于厚度。 取决决于是否求仁得仁,取决于是否还留有遗憾。 如果从这一方面出发,那尊魂幡就太过可怕。 不管是谁只要掌握尊魂幡,就极有可能撕开原本命运都枷锁,从而创造出一片崭新的未来。 当然,命运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改变的,尊魂幡不过是一颗种子,能够开出怎样的花还要有执掌者亲自浇灌。 弱者畏惧。 摇摆不定者质疑。…。。 唯强者,执掌! 恰好,罗天封就觉得自己是强者。 既然老天爷让他执掌尊魂幡,也就是说明他已撬动属于自己的命运。 哪怕是胜算小小的增加,对于他来说都已经是巨大的改变,而且因为魂幡的出现,他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 正如他最开始得到尊魂幡时候的说的那般。 没想到,在他落得此般境地之后,竟又得此神兵。 「小子,我该谢谢你。」 鞅伍诧异道:「谢我?」 「是啊 。」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得此神兵。」罗天封感叹了一声。 鞅伍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说。 待得越久,越觉得一切都是人为操纵。 他的死亡就像是尘埃一样,高位者不会在意自己掸去的尘埃是一粒还是两粒,总之只要他们身上干净就足够了。 实力不凡之人在踩过蝼蚁时的时候,也无法控制自己对蝼蚁的力度。 他能走到这里,全是因为长兄如父,因为自己对妹妹真挚的爱,是亲人的羁绊。 只要那份感情是真的,他就不需要在意其他,更不会因为那些虚假的东西而产生动摇,从而质疑自己的存在。 恨固然是前行的动力,是走出困境最有效的情绪,但只有恨是走不远的。 鞅伍平静地说道:「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你。」 罗天封诧然地同时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你确实是一个好哥哥,也实在配做我的儿子。」 「配做阿修罗大教之主,顶尖大圣,罗天封的儿子,这一点,谁也无法质疑!」 「所以,罗鞅伍……」 「成为我的儿子吧。」 「我走之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 东荒大境。 组织。 密殿。 黑暗中,阴影下,一只略显干瘦的手掌伸了出来,落在了身侧的高座的扶手上。 手掌干枯却有力,环绕着圣气与圣力,像是一位坐镇大境的王者终于出手。略显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还没有查到荒狐的踪迹吗?」 「回堂主,还没有。」 隐于座上的堂主放下手中的玉简,淡淡地说道:「是什么人在追究神兵?」 「看起来并不像大境修士。」回答的组织修士赫然是一位巅峰尊者。 不过在堂主的面前却像是一位小猫小狗般蜷缩成一团,更不敢将自己的头颅抬起,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明。 堂主问道:「那他是何方的修士?」 大殿内很是简单,青铜古灯的烛火映照脸颊,却让那高座上的修士落于阴影之中,在他没有发话之前,半跪在殿内的两位修士不敢出言,更不敢抬头看向那位高位上的组织堂主。 在圣人面前,第二步宛如弱小的猫狗。 直到听到堂主询问,修士才开口:「极像是阴间来的。」…。。 「阴间……」堂主咀嚼了一番这个词语。 对于阴间,很多修士并不熟悉。 那是因为他们不敢横渡域垒,也不想脱离巨舰的大阵庇护沉下去,域垒是诡异而恐怖的,阴间同样是不太平的。 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不会轻易的出现在对方的天下。 因为对于阴间生灵而言,他们也不想贸然穿越域垒。 一旦出现就绝不能说明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就像他们打探的那件事一样。 那件是的影响至今还没有消弭,如果不是因为玉家大祖出手……。 然而,道君真的死了,神兵也真的爆炸了吗? 或许所有人都有一个怀疑。 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具体内情,就算身为组织的堂主,位高权重,修为高绝,是不出世的圣人,他却不敢询问总坛,更不敢询问玉家大祖。 连他都不太清楚最真实的情况更不用说其他修士。 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放弃追寻尊魂幡,沿着陨炎圣人的踪迹,一度追寻到了小荒域,却让线索断在了大 黑山,像是有什么人出手抹除了魂幡的来历,将本该展现在眼前的痕迹斩断。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又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想要做到这一点,对方必然拥有不凡的修为道行,还有有通天的势力背景,这个人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不正是走出大黑山拜入万法宗门下的那位新晋的圣人。 东荒天骄榜上有名的,重瞳女。 不过现在她早不在天骄榜上,自从晋升圣人,就出现在了圣主榜上。 尽管排行微末,然而谁都不能否定她的潜力。 这样的怪物他不愿意招惹,更不用说从对方口中问到有关于尊魂幡的事。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不好从重瞳圣人那里下手,却再一次听到了有关于尊魂幡的下落。 堂主当即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尊魂幡重现于阴间,因此才会有阴间修士横渡域垒,来到东荒大境打探有关于这件神兵的详细。 这或许是个执掌那件被坛主道君评为命运玄兵的宝物的机会。 堂主的目光延伸了过去,合上双眼,仔细地思索着当年,沉寂已久的心再一次强有力的跳动了起来。 不过,沉吟良久他还是没有完全将消息吞下来,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或许已无法拿到魂幡。 想到组织的可怕,堂主长叹了一口气:「上报吧。」 …… 「谁是此地的负责人?」 一位身着月白法袍的修士来到了组织的分舵。 化神修士匆匆赶来,拱手行礼道:「不知上使莅临分舵,属下有失远迎。」 「你是这分舵的主事?」 「是。」 「当年王无忌悄无声息死去,神魂不知所踪,属下本来是一分舵副舵主,在王无忌舵主死后,在分堂的许可下才得以成为舵主,不敢有任何欺瞒。」说话的化神修士躬身将头低下。 月白法袍的修士微微颔首:「你可知道那凶手现在何方?」 分舵主诧然指了指自己:「属下不知。」 「难道线索到这里又断却?」 月白法袍的修士骤紧眉头,奉命赶来的他当即取出一方宝镜,问道:「可有王无忌的贴身之物?」 「有!」 得到贴身之物的月白法袍修士立时施法。 「王无忌。」 「魂归来兮!」 月白法袍的修士将手中宝镜化作了一方罗盘使用,似乎想要利用这呼魂之术寻到王无忌的神魂。 罗盘在经过转动后慢慢稳定下来。 晚点。 3931468。。 ... 937、法王 「王无忌!」 幡内。 盘坐于道观大槐树下的涂山君猛地睁开双眼。 不死双眸化作日月。 日月顿时变成了一方阴阳大道磨盘浮现在涂山君身后,轮转之际演化出一方大境。 大境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大雾中探出了一只托着罗盘的干燥而宽厚的手掌。 尽管就连声音也十分飘渺,却真实的回荡在涂山君耳边。 「王无忌?」 涂山君轻声呢喃。 呼魂唤名之下,当即锁定了大城的阴神,紧接着他就挥动手掌。 伴随着磅礴的大雾席卷,尊魂幡彻底归于沉寂。 「组织中的修士。」涂山君已经知道是谁在呼唤王无忌的阴神魂魄。 没想到一位分舵主的死亡会惊动圣人前来,还记得当年他在东荒杀死组织的分舵舵主,前来追查的人不过是化神而已。 后来还曾与之有过几个照面。 哪怕是圣人,只要对方没有足够强大的手段都不可能招寻到他,他只需要将神魂藏于城中就能遮盖神魂的灵机。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涂山君提了个醒。 他只要还在活动,总会重新落入大众的视野。 界圣还不够强。 想要返回东荒大境解决掉阎浮道君至少也得是顶尖大圣,如果能修成道君那就更好了。 可惜罗天封并不是活着的修士,如今的罗天封无法把命借给涂山君,以至于他的修为能够增长总有极限的时候。 「篆刻在主杆上的是什么文?」 罗蛮平的话让沉思中的涂山君回过神。 「什么文都不是。」 像是不死心般,罗蛮平追问道:「这像是一部术法神通。」 在尊魂幡收纳了罗支青,主魂成为界圣的时候,他明明看到尊魂幡的主杆出现了文字,后来等魂幡稳固下来那本该篆刻的文字又消失不见。 他觉得这是能够操控尊魂幡的功法,再不济应该也是和魂幡有关系的东西。 涂山君沉默半晌,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罗蛮平摇动了手中的尊魂幡,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好像刚才听到的声音不过是远方传来的鬼物呓语,是风声、雨声交织而成的奏乐,而他却偏偏将之看成是手中的兵器讲了话。 忽然。 「我们该继续往前走了。」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那幡顶的恶鬼口中说出。 「是。」罗蛮平微微点头,看向福地深处。 他能感受到凌厉至极的寒意,让他这个大圣都感到冰冷,不是风雨带来的,而是深处的交战碰撞而成的灵机气劲,以及夹在于风雨中的血腥味。 杀气在修士看来是杀意化作实质。 然而在罗蛮平看来,杀气就是十分浓郁的血腥味。 还记得他曾经年幼的时候第一次杀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并不是杀人而是杀人之后的处理,处理的也不是尸体而是手中的刀。…。。 他的父亲让他将刀清洗干净。 仍然记得要先用粗布擦去刀身上鲜血,然后再用湿润的绢布详细的擦拭,用清水冲洗,再用干的绢布擦干,最后用舌头舔舐刀面。 如果仍有血腥味就说明刀洗的不干净,就需要重新洗净。 罗蛮平就像是一个拾荒者,又像是一个幽灵般捡起了一具具尸首。 迄今为止他已入殓三人,死在这里的无头身躯正是第三个,不过他的神魂早就不在这里,更没有安然的落于 身躯。 不等涂山君的发问,罗蛮平就讲述起对方的身份。 「十大法王之一的林法王。」 「乾族老的儿子。」 看着直挺挺站在原地的高大身躯,独角的头颅滚落在旁,罗蛮平感叹了一声。 不想连法王都死了。 长老死了、法王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天王、族老,还是说应该是教主。 圣人身躯已能做到金刚不坏,莫说是法宝兵器,就是岁月都不能让这身躯化作齑粉。 却不知道是什么恐怖圣兵,能够将他斩落他的头颅。 "可惜。"涂山君叹息。 他们来的有些晚,没有收到阿修罗教法王的神魂,不然再有两尊同阶应给可以让他再进一步,从界圣踏入炼假。 若不能趁着这样的大教内乱,以后怕是也不会有机会凑齐十方鬼王。 「我就说一路走来,总觉得有人跟着,没想到是你。」 嘹亮的声音撕开黑暗。 一道身影踏开了身旁的雾气,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抱着肩膀看向了已经走到尸首面前的身着白色法袍的罗蛮平。 罗蛮平平静地收走了尸首,淡淡地说道:「我并不想与你动手。」 男子冷笑一声,宛如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盯着罗蛮平,冷冷地说道:「没想到大教十大法王之中排名靠前的力法王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谁入殓他们的尸体就是与我们为敌。」 罗蛮平望向男子说道:「身为左天王四大堂主之首,你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天王的态度,你的意思是,我连为他们收殓都是错?」 慕容景低垂眼帘,朗声说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的意思。」 「要么你就将尸首放下,再磕三个响头,我让你离开。」 「不然,你就将自己的命留下。」 身为四大堂主之首,慕容景是实打实的大圣修为。 他从不觉得这些所谓的法王有什么厉害,十大法王也就天法王姑苏翠光足够强大,其他的多是凑数上去,就如他杀死的林法王一般。 对于林法王,他敬重对方是个汉子,能站着死。 然而,在取得如此优势之下,何必这罗蛮平出来惺惺作态。 既然罗蛮平看不清局势,想做墙头草,他自然不会出手。 但,既想做墙头草观望局势,又想博取美名,为自己增添筹码,两边不清不楚,这是他不允许的,也是天王不会允许的。…。。 他所言并不是鲁莽,而是要让罗蛮平彻底臣服于天王。 若不服,则镇杀此地,以儆效尤。 罗蛮平怒哼:「慕容景,你好大的口气!」 圣人一怒,天翻地覆。 罗蛮平自然不是泥捏的,做为大教的力法王,他同样实至名归。 考虑到教主大计,罗蛮平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想要在灵机威压中撕开口子,从而让他能够安然的撤开战场。 慕容景冷哼道:「想走!」 「你走不了。」 「已死了这么多人,既然你不愿意臣服,合该你大圣罗蛮平染血福地!」 嗤! 一道红光闪烁,猩红宝剑出现在慕容景的大手之中。 那是一柄圣兵,以红龙血金铸造,被慕容景握在手中像是一条腾云的火龙,看起来明明是兵器,却像是活物一般绽放出凛然威压。 「他想杀你。」 涂山君的声音适时的在罗蛮平耳边响彻:「你应该记得他说的话,谁败了,神 魂入幡,尸首由你收走。」 罗蛮平神色一变。 这句话对他同样适用。 一旦他败了,是不是也像罗干景、罗支青一样,神魂被收入幡中,战血被炼血魔经炼化成为教主恢复自身实力的资粮。 在见识过尊魂魂的能力之后,他毫不怀疑自己是否能从中逃走。 本想离开的罗蛮平脚步一顿。 双手结印。 印与法域很是相似,是先天神圣印。 「神于天,圣于地。」 「法相!」 「血眼阿修罗。」 轰。 吼! 一尊血眼修罗伸出手臂。 霎那间,罗蛮平的身影消失不见。 体内大界轰然坐落下来将此地彻底笼罩,在这一方天地之中,血眼阿修罗还在增长,不一会儿的功夫,长至万丈之高。 猩红神眼如同日月星辰轮转。 两条垂天手臂悍然举起。 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完全只有这先天神圣的身影。 涂山君见过罗蛮平的法相,那是在涅血神宫镇压罗天封尸首的时候。 罗蛮平的法相确实强悍如斯,似乎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摘星拿月,然而和还真大圣的姑苏翠光相比,两者还是有差距。 涂山君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炼假依旧不是真!」 不过,到了这一境界,在寻常修士看来都是无可匹敌的大修士,更何况原本的法域彻底变成了大界出现在世界,变成了承载法相的天下,有了实质大界的支撑,哪怕是炼假亦是大圣。 囊括于大界之中的慕容景同样看到了那头顶青天,脚踩大地的恐怖法相。 他没想到罗蛮平出手就是修罗法相。 擎天的血眼阿修罗动了。 双手各捏印法。 宛如大界的身躯捻出一道无穷大掌印,随着这一掌的掣开,大界的天地威压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慕容景的身上。 这一刻,万丈法相于天地之上俯瞰,也在此时,轰然落下了那天空般的巨掌。 「死!」 一掌落下,撼天动地。 似要将大地整个的拍碎,化作飘扬于世间的陆地。 恐怖的气机宛如迎来世界的末日。 如果没有大界笼罩,或许没有哪一方土地能够承受圣人的轰杀,就连虚空都泛起涟漪,产生裂纹。 有了大界的包容,在大界的稳固下,界外的生灵根本感受不到圣人法相的开天灵机。 慕容景横剑在前。 捻决。 「斗斩!」 红龙真金铸造的血色宝剑似乎依旧带着血腥。 然而他的身影却骤然淹没在法相掌下。 好似整个天地都为之寂静。 本该高兴的罗蛮平神色陡然凝重,死死的盯着远方绽放的红色光芒。 39314582。。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958、问底 这一铲子下去,禁地要没了。 “这不是神药的问题。” 涂山君神色分外凝重的说道:“刚才没有显化,现在看天地的纹路交织,神药所在的土地很像一座大阵。” 天渊不死眸眼中闪过异色。 惊呼道:“这确实是一方阵法,应该是保护神药的。” “现在怎么办?” “我们跑吧。” “这阵法的威势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罗天封的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这座显化而出的大阵充斥的威压简直像是无垠的天空从深空塌陷下来,要将世间的一切全部镇压。 六圣早被吓的六神无主。 现在最强的就是涂山君了。 他不发话众人也不敢动。 而且想要走出这里还需要神道法器。 他们是跟着老天王来的,老天王死去后神道法器恐怕也落在涂山君的手中,他们就是想走也得看人脸色。 罗天涯做为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也顾不得脸面的喊道:“教主!” 罗天封蓦然回头,看到了与他同辈修士脸上的焦急。 一旦禁地坍塌他们都得埋在这里。 尽管看来不是禁地塌陷,不过那阵法好像也和天地坍塌没有什么两样,至少他都没有信心能活着出去。 十方鬼王杀生阵可以让老天王那样的半步道君,都不得已出手阻拦涂山君三息出手最后两道小幡,因为老天王知道,自己在大阵全展威能的情况下,一定会被炼死在阵法之中。 于是他选择三息击杀涂山君这个大阵的操控来破阵。 那时,兵气转神,四圣灵加身,以虚幻道花浇筑道体,法相与道体相合,却依旧败落在十方鬼王杀生阵下。 眼下的阵法,以神药为阵眼,天地做阵卷仙图,莫说他们是一众圣人,怕是道君也得被镇于阵中。 此时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是阵法大宗师!” 罗天封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愕然。 想到杀阵之后他确实心安不少。 如果涂山君不是阵法一道的大宗师,他必然无法布出如此恐怖的阵法。 “你要……?” “我要破阵!” 赤发狂舞,顶角斜指青天,宛如远山冰雪凝成的面容毫无退缩。 苍白之下是一对刺破嘴唇的獠牙,黑红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他并起一指,将魔血擦拭,凌空绘制成一个‘禁’字。 罗天封惊愕道:“渡河未济?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是阵道大典的破阵禁诀!” 涂山君横了罗天封一眼。 身躯法袍化作冕服,背后十杆小幡犹如剑戟林立,又像是千军万马。 数十道令牌从他的袖袍甩出,令牌顿时变化成上半身壮硕异常,下半身是飘渺烟云的威武的力士,赤巾力士迅速抟土成坛。 “你有把握吗?” “这座大阵的威力足以颠覆禁地,逃也逃不走。” 涂山君没有跟罗天封自己是否有把握,他只是告诉罗天封大阵的强大,纵然他们现在转身就跑,也根本来不及,还不如在此刻一试。 “好!” 罗天封面容厉色。 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这阵法的威力,落荒而逃反而会被阵法压缩的没有生存空间,唯有彻底阻止阵法,也就是涂山君说的破阵。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选择带着神道法器钻入废墟寻找出路,到时候就是看各自的本事。 不过在见识到涂山君的实力后,他选择相信涂山君的阵法道行。 “不要慌乱,没有神道法器你们走不出婆娑林。” “就算侥幸没有被废墟困住,也无法在大阵发动前离开大阵。” 罗天封当即给众圣下令。 并且严苛的强调,以众人这般伤势的情况下横冲直撞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他们一起联手抗住大阵。 赤发鬼王登上了高坛。 双手捻决施术,背后小幡飞落手中。 涂山君以手指浸染魔血,书写下一个个铭文篆箓,很快小幡就遍布黑红鲜血书写的禁制,接着犹如出鞘的飞剑画出弧度立在力士建造的阵基之上。 青黑色的幡面如铁卷垂下。 直到十杆小幡全都按照相应的位置落下。 鬼手结出一枚枚印诀,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面色略显苍白的涂山君吐出大段的经文,配合手诀和已经铸造好的高台阵基,立刻运行起一座小型的阵法。 小型阵法衍生出一道道阵纹,频率慢慢的与天地大阵契合。 原本地动山摇的态势当即稳固。 尽管依然有恐怖的灵机自天之尽头压来从地之深渊涌出,却再没有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就好像在一瞬间整个大阵都进入到一种极为缓慢的境地。 “这是?!” 魇藏大圣惊讶不已。 “我们不用逃了吗?”呼月大圣转头看向魇藏。 他们虽是教众却是老天王一脉,不愿意听从罗天封的号令,尤其是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刻。 不过还不等他们逃走,就发现了大阵的不寻常。 倒是不用他们以身犯险。 魇藏神情激动的说道:“破阵说的简单,实行起来也很简单。” “道经破阵子中有言。” “不应将大阵看做阵法,而是应看做是一座坚固城池。” “就像是以兵马攻城略地一般,可以强攻,也可以围为圈禁,慢慢消耗,还可以绕开外层进入内部,或是挖掘隧道,但,他用却是植入阵法纹路于城池之中,就好像把对方的人手替换成自己的,以高驭低,以低篡高,形成一个循环。” “你说他的阵法道行如何?” 铁雨讶然道:“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植入阵法,然后再慢慢替换。” 魇藏叹了一口气:“杀人也很简单,运转飞剑砍掉他人的脑袋就是了。” 听魇藏大圣这么说,众人顿时了然。 不由投来羡慕的神色,转而又叹息摇头。 以后如果有机缘,也可能寻一柄器灵神兵,有神兵傍身简直是如虎添翼。 涂山君并未理会他们的议论。 就像是魇藏说的那样,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也就是大阵主人并未主持阵法,不然这座大阵也不好稳固。 就像是十方鬼王杀生阵,也可以彻底摆出外放于世间,可是那和涂山君自己来主持的阵法是天壤之别。 罗蛮平倒是并不觉得惊奇。 自从知道涂山君是器灵后,他就不再拿自己和涂山君对比。 无论器灵会什么都不会让人意外。 他已经做好接任教主的准备。 虽说对于教主罗天封的离世依旧抱有遗憾,不过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接手尊魂幡,又欣喜安然起来。 这等神兵在手,何愁阿修罗族不成顶尖大族。 金纹篆刻。 箓绘成链。 赤巾力士一个个攥住锁链,好似也融入到了这座大阵之中。 涂山君顿觉轻松。 当即不再迟疑的就要彻底出手把这座大阵炼化。正当他一个印诀掐出的时候,锁链纷纷崩溃,大阵威压也在此刻骤然消失。 “破了?!”罗天封震惊道。 他觉得以涂山君的阵法道行稳住大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才多久。 一盏茶不到阵法就威压就没了。 这还不是破阵成功? 罗天封看向涂山君,他竟一时找不出形容的词语,只能说不愧是器灵。 谁料,涂山君面色凝重。 青白色的面容满是阴沉的说道:“不是我破的!” “道友莫要谦虚了……” 罗天封神色骤然一变。 他能看出涂山君的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这里除了涂山君之外根本没有人用这么厉害的阵法道行,不是涂山君破的能是谁破的,难道是布置下这座阵法的人? 想到这里,罗天封沉声道:“当真?” 天地风云剧变。 恐怖的黑色玄息自天穹深渊垂下。 在玄息的洗涤下,一道盘坐的人影于虚空之中显化。 那是一个消瘦身着道袍的长发老人,低垂的长发遮盖他的面容,却挡不住他好似要坐炼星辰骄阳的强横威压。 黑色的神光仿佛要碾碎一切,没有任何的光芒能与之争锋,像是熔铸了整片空间。 他所在即为大道最真实的体现。 一朵红色的莲花自彼岸盛开。 时空寂然。 看花开花落。 闲庭信步于云端。 唰! 盘坐于虚空的道袍老人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如最灿烂的星空,又像是镇压千万魔头的烈焰深渊。 血红之中夹杂点缀,却已是来自深渊真切的怜悯,在这一双眼睛下,哪怕是群魔也会立刻成为端庄圣贤。 无色亦无明,无光埋万兵! 寻道者,见此当拜。 拜的并不是这双眼眸,也不是那身着法袍的老人,是道! “大道之君!” 众圣皆悚然。 涂山君一锄头下去,触动了神药阵法也就罢了,怎么还挖出个道君来。 圣王、半步道君已强大如斯,何况是真正的道君,那可是有道之君,是第四步的修士,杀他们就像是杀鸡屠狗,轻松写意。 阵法还能硬抗。 道君当面怎么办? 一众圣人担惊受怕许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是道君!” “但是……” 罗天封仔细的辨认着。 良久。 难以置信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像是不敢认般轻声道:“师父?” 众圣惊愕。 “老祖?!” 938、轮回 “早听说教内十大法王之一的力法王所修为血眼修罗法相。” “三千大道,你走力之一道。” “讲究一力降十会。” “不出手则矣,出手必是全力。”略下阴冷的声音自红光之中传来。 紧接着,一道如大河横空的虹光渐渐升起,在虹光内,慕容景眼中的诧色闪过,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只可惜。” “纵然你拥有如此勇力,无法击中我也是徒劳。” 慕容景左手顶住红龙真金剑的剑柄。 捻决间,口诵真言道法。 红剑划过面前的空间。 一阵涟漪泛起,慕容景的身影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随之发生了震颤,像是完全剥离出这一方空间。 罗蛮平微微皱眉,沉声道:“素闻左天王手下的四大堂主之首的慕容景身具龙血,手中的一把真金长剑,在道体的斩击下可以撕开空间,让身躯潜藏于重叠空间。怪不得在我的顶上修罗击逃得性命。” “逃得?” 慕容景冷笑一声。 “你既有强大的实力,为何不敢硬抗?” “哈哈哈,罗蛮平,你的法力修到识海里了吗。竟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慕容景不再多言,他的身影像是潜龙般彻底融入了空间,哪怕是在罗蛮平自己体内大界的笼罩之下依然不能捕捉。 本还施展开撑天法相身躯的罗蛮平顿时开始收缩自身法相,随着光芒的内敛,万丈法相当即变成了寻常修士的高度。 不过其身躯灵机气息却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具备着毁天灭地威能。 此刻的罗蛮平头顶独角,额头的竖眼并不是真实的反而像是血涌而来的纹路。 纹路蔓延双眸,将他的眼睛化作了血瞳。 淡淡的红光映照着他狰狞如明神法王的威严法相,也让吐出的獠牙更显得锋锐。 罗蛮平的血眼转动,法眼神光化作两道神光将面前破碎的空间彻底定住。 然而他还是没有找到慕容景的身影,就好像映衬出来的身躯不过是光影的折射而已,并不是他真实的慕容景。 “怪不得能跻身四大堂主之首。” “既然如此,我便彻底固化空间,看你往哪里躲!” 罗蛮平毫不动摇的挥出万掌。 血眼修罗道体在此刻绽放出鼎盛神辉。 每一掌印出,就有一道清晰的掌印落在空间上。 霎那间,整个空间完全被掌印覆盖。 掌印就像是一个个篆刻好的符印,在圣光辉芒下连成了一片,犹如上古的星辰,熠熠生辉,星辰闪烁化作了一道蕴藏于大界的网,将天地都完全笼罩。 “异种修罗道体。”幡内的涂山君轻声说道。 他从罗蛮平出手中感受到了道体的威能,不过对于这一境的修士而言,道体早已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哪怕没有道体也完全有过人之处。 大界空间完全被封印。 随着空间固化。 罗蛮平的血眼阿修罗似乎一下子又变成了那尊顶天立地的法相。 捻决,拿印。 掌天地大界。 修罗战手包罗万象,在他出手的那一刻,那只手掌完全变成天堑,像是一座远古坠来的天外之山。 “千灭修罗掌!” 轰! 大界连同万掌轰然碎裂。 本该隐藏于的空间之中斩出神剑的慕容景却神色一滞, 随着崩塌的空间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影也随之跌落出来,化作一道虹光向着福地飞遁,就在他庆幸自己没有陷入其中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着黑红道袍的赤发修士站在了虚空的另一端。 慕容景蓦然一惊,旋即勃然大怒。 一个小小的虚圣,连法相都还不能在天地显化,哪怕真的用出也不过是虚天神异之影,竟敢在前方拦住他的去路。 若不是力圣罗蛮平将整个空间完全破碎他才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而且这还是他托大身处于罗蛮平的大界笼罩,加之前一场恶战斩杀林法王。 但是,这也不是一个小小虚圣能拦在他身前的理由。 当即厉啸一声。 “滚开!” 那道身影不仅没有滚,反而展开了一道拳架。 慕容景陡然在心中涌现一股强烈的被羞辱的感觉。 不顾自己会被罗蛮平追上,手中的红龙骤然斩出。 万千剑光犹如光影都在此刻慢下,更是颠倒乾坤,寰宇成痕,要用无上的剑力斩落远天踏空赤色身影。 赤色身影开口道:“穿梭虚空,遁于宇宙。” “如此浩大。” “可惜。” “你虽穿行于空间,却并没有超脱,不曾脱离阴阳轮回!” “你只是太快了!” “现在,你该慢下来。”涂山君背后浮现出一片磅礴至极的天煞业火,火中传来千万恶鬼的嘶吼呢喃,就好像他们并不是在烈火中痛苦的哭喊,而是在朝圣般拖拽起那穿行于业火的神灵。 无人看出那高大如天阙神宫的神龛銮舆到底承载着什么样的存在。 只看到在风起云涌之际,一只苍白的大手从中探出。 本已经在追击的罗蛮平也不由得惊声道:“法相?!” 待看清楚后又摇了摇头。 那并不是法相,尽管有生机承载,有大界的虚影衬托,然而他还没有产生由虚至实的蜕变,并不是炼假。 而涂山君的气息也毫不避讳的告诉他,他身处于界圣境。 “这是什么法相?” 罗蛮平直愣愣的盯着那业火万里中的恐怖銮舆,他一时不知应该怎么说。 那还未诞生就已拥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无上伟力,端坐于神龛銮舆之中的根本不像是法相,而是古之大帝。 不过是一只苍白手掌探出。 整个世界都好似被他给攥住了。 让罗蛮平不由生出想要膜拜的心理。 他敬的并不是涂山君,也不是器灵宝物,而是‘神’。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另一个形容。 难道这是一个神。 一个新生的神。 可是这并不符合他的认知,神是古老的,从未听说有哪一个神诞生于弱小。 神就是神。 是不同于修士的存在。 纵然是阿修罗族,对神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域垒有神,元央域天外天有神。 或许只是这法相诞生于强大的道体,产生于难以描述的修行之道,所以才会如此的恐怖。 罗蛮平的猜想不差。 神龛銮舆由千万鬼神拖拽而来,诞生于不死道体成型之时,取代了鬼神之影。 如果说鬼神虚影是吞魂道法极致下的演变,是涂山君对自我的尊崇,他不需要模仿任何生灵而坚信自己就是最强的体现。 那现在的神龛銮舆中的存在就是涂山君所有道法的融汇之后的先天帝君。 慕容景丝毫不惧。 在他看来,不管将声势弄的如何唬人,又散发出怎样威慑八方的气息,猫就是猫,永远不可能变成虎。 在这即将诞生的强大法相下是一具底蕴不足的身躯。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施展了法相印法。 “斗斩天将。” “星王法相。” 如同荧惑天星的震撼法相降临世间,激荡的大界宛若宇宙大海,将那星王景映衬的如同的此界的天神。 他手中的红龙也彻底化作缠绕身躯的真龙,张口吐出无边的星辰烈焰,将眼前一切焚烧殆尽。 “天星斩红尘。” “小子,下地狱去吧!” 只听到虚空之后,业火之中的神龛銮舆前。 传来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十八层地府承载六道轮回,这一拳,我不吞魂,不炼魄,更不问真仙!” “这一拳!” “阴阳圣王镇世。” “杀人于前!” “曰:” “轮回!” 两方大界轰然撞在一块。 一剑摧红尘斩天星荧惑,横分空间,红龙烈火吐出一个浑浊大世。 一拳镇世,阴阳轮回圣王擎天,神龛銮舆千万鬼神同时跳入这恐怖地狱,拖动了大道轮回,以及那亘古不变的阴天。 …… “咳!” “结束了。” 慕容景法相崩碎,然而他却露出喜色,终究还是他赢了。 “确实结束了。” 慕容景陡然一惊。 然而还不等他回头,便觉得眼前骤然黑去,他的不坏圣人身躯就像是被镇于星辰之下彻底没了生机,而他不用想也知道出手的人是谁,他只是没想到罗蛮平身旁会有如此强大的帮手。 对方能够在界圣境让他受伤,甚至是拼尽全力才赢下。 “道友。” “……” 还不等他听到声音,一道青黑色的阴沉天空已覆盖。 敛息,收拢法相。 罗蛮平看向手中的丈许尊魂幡。 叹息道:“是我占了便宜。” 如果不是因为慕容景先与林法王恶战一场,杀林法王于福地,他们俩人真要摆开阵势的争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涂山君则持有不一样观点。 若是真是两人相搏,慕容景也绝对不是罗蛮平的对手,罗蛮平一身道行太扎实。 怪不得连罗天封都要拉拢罗蛮平,并且还许诺他走后将一切都托付罗蛮平,这位大教法王确实拥有非凡的实力。 从破碎大界中重聚了身后天幕的涂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罗蛮平赶忙关心。 “你怎么样?” 这可是他将要执掌的神兵利器,要是器灵有个三长两短,神兵可就废了大半。 “死不了。” 涂山君擦去嘴角鲜血,淡淡地说道:“炼假大圣固然不同凡响,我已请出最强手段还是略逊一筹。” “你这般硬碰硬,能逊半筹……” 罗蛮平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怎么这话听着根本不像是失落啊,更像是此人在验证自己的手段和神通,尤其是那么多道法都未出,只是以……罗蛮平不太清楚那到底是法相还是虚神,应该是法相雏形了。 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道:“你那銮舆之后是何法相?” 涂山君回头看了一眼。 他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利用法力掀开那彷佛天阙神宫的銮舆珠帘。 两人不约而同向内看出。 939、神刀 神宫。 殿内。 罗天封心情大好。 他终于让小孩站在他这一方。 更重要的是罗蛮平又送来两具圣尸,分别是十大法王之一的林法王,以及罗天鹏的四大堂主之首慕容景。 再加上翠姑斩杀的四大堂主之一的罗天萧。 只要他能炼化就能恢复曾经的实力。 「炼血魔经!」 罗天封运转魔经炼出战血。 他的这具青年身灵机气息愈发强盛了。 原先只能发挥出虚圣实力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到炼假,只可惜这慕容景并不是阿修罗族的族人,否则效果该是更好。 两个时辰前。 他突然感受到体内法力的消耗,还以为罗蛮平和涂山君遇到强敌,不想竟是慕容景。 罗天封并不是担忧。 以罗蛮平的实力照看魂幡,在罗蛮平和涂山君联手的情况下,一般实力的大圣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就是这法力消耗过甚。 也不知道涂山君动用了何方道法。 罗天封并未追寻,盘坐于王座之上的他催动法力炼化战血。 八方血色像是覆海倒灌般将他的大界淹没。 大界的压力担在身上,骨骼吱呀扭动,血肉被恐怖的血力锤炼不休,使得他完整身躯如晶莹神躯。 皮肤宛如大地在缓缓地呼吸。 无尽的血力凝聚成最为精纯的生机活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循环吸收了起来。 躁动的身躯愈发平静,然而起绽放出的凛然威压却像是复苏的神圣。 此刻的罗天封无疑于在经历难以言喻的劫难。 三圣之血浇灌这具身躯沉睡的已久的生机,就像是在用无尽的电击来让僵住的身躯重新苏醒。 这还是在他清醒的状态下承受且亲自主导的。 他却并未被这样的劫难打败,反而让本来萎缩沉寂的身躯逐渐迸发出本该拥有的力量,由他这一方在罗鞅伍神魂辅助和尊魂幡承载下方显完整的残魂重新驱动。 不知过去多久。 罗天封睁开双眸,体魄绽放出莹莹神光。 殿外。 大阵隔绝。 悠扬的声音传来:「禀告教主。」 「天王请小教主前往阿修罗福地。」 「左天王?看来是他赢了。」罗天封轻声呢喃,他的眼中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也并不奇怪罗天鹏这么早就结束一切。 在他的帮助,以及那七人的助力下,如果罗天鹏不能迅速拿下乾族老才是怪事。 罗天封不由笑了起来。 他只是觉得罗天鹏太急躁,不过是刚刚清除顽固的乾族老一派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他出手。 …… 时间回到数个时辰之前。 因为罗蛮平和涂山君两人想要一探神龛銮舆之中的法相,随着法力注入掀开珠帘,映入眼帘的是空空如也的神龛内部。 内里一尘不染,只有一个道座莲台,也就是本该承载神像的蒲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罗蛮平看涂山君的眼神明显就不对劲儿了。 看了看涂山君,欲言又止。 涂山君则是一脸茫然,甚至感觉后背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说根本就没有法相端坐其中的话,那当年在虎冢道体完整后传来的冷哼是谁发出的?更不用说刚才他还利用请出了一只苍白手掌。 他陷入了沉思:「神龛有相内无相,心无相法相有相。」 他到底是期待端坐在神龛銮舆中的是一位古之帝君。 还是期待能够看到神龛内盘坐是鬼神虚影。 亦或是期待自己坐在里面。 真的没有看到吗? 涂山君自问。 他重新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身旁扛着魂幡的罗蛮平。 像是一位俯瞰红尘的帝王。 乘坐于车辇,千万阴神鬼物拖拽着銮舆。他透过珠帘看到了很多,唯独没有低头向盘坐于神龛銮舆中的身躯看去。 他已不需要去看自己的法相到底长成一个什么样子。 「道友啊,做人还是要真诚。」罗蛮平以为涂山君并不想给他看自己的法相长什么样子,如果一开始就拒绝他也不会有意见,这般答应又隐藏法相,实在不是正人君子应该做出的。 涂山君没有解释,反而坦然的问道:「道友难道看不到?」 「看到什么?」 「法相。」 「在哪儿?」 「就在哪儿。」 说着涂山君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蒲团。 眼见对方说的如此真诚,不似半点谎言,饶是身为大圣的罗蛮平也不由得背后发凉,打了一个寒颤,沉声说道:「我可没有从这神龛看出任何法相。还是别纠结这件事了,将尸首送回去就得继续向前。」 散去业火煞气凝聚而成的天幕,涂山君跳入魂幡。 …… 破碎的群峰。 横断山岭。 日月在这里遮掩了自己的身影,天地因血光而晦涩,福地大界满是废墟,像是经历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大战。 不,并不像,而是就在经历。 踏空而行的罗天鹏正擦拭着自己的战刀。 那是一柄神刀。 纯白色。 美丽的如同一块玉石,却是实打实的神兵。 神刀晶魄。 手持神刀的罗天鹏如同一位远古战神,煌煌圣威升腾化作无垠天空。 在他的眸光下,大地匍匐了下去坦露出自己的胸膛,好似地上的生灵完全变成了他的子民,荡漾着圣王的神光。 圣人之巅即圣王。 自从斩杀罗天封之后,罗天鹏已彻底完成自己的蜕变。 他的神刀可以斩断一切。 被他握在手中的并不是一柄刀,而是一条王霸之道。 是圣主之兵,以大教为锋,一旦挥舞,天地皆暗,所到之处莫不臣服。 一刀斩出,如鹏程万里,扶摇九万里,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他的神刀,也再不能有人阻挡他登上教主之位。…。。 罗天鹏看向了与之相对却已身受重伤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人,看起来干瘦枯槁两颊深陷,长须长发反而像是累赘。 罗天鹏望向广袤的福地,一望无际的大教,平静地说道:「为何族老就非要搅着一趟浑水呢,年轻的时候你已风光过。」 「该让路了。」 「连我那结义的大哥都已让开路,你又为何阻挡我。」 「平白的消耗了大教底蕴。」 罗天鹏眼中闪过伤感。 死了很多人,都是年轻人,是大教的中流砥柱啊。 每一个死去都让人心痛,其中更是不乏大圣,平均五位圣人都不见得能出一位大圣,他们还如此的年轻。 乾族老包扎肩膀延伸至肚脐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面色苍白,双眸却 没有丝毫动摇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出手,你既心痛大教底蕴,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回你的北地做一方天王,而不是大兵压境,带着强盛武力威逼胁迫。」 罗天鹏平静地看向乾族老:「如此说来是我的错吗?」 「这世上我能与人分享的东西很多,但,唯有器与名,不能假人之手。」 「为此,就算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 「乾族老。」 「降了吧!」 「你没有胜算。」 罗天鹏稳操胜券般居高临下的看向乾族老。 他所携四大堂主,五位高手,一十二位副手已足够和乾族老分庭抗礼,加上姑苏翠光等教主派七人,在稳固住墙头草和摇摆不定者之后,他完全能靠着实力的碾压彻底清除顽固势力。 没了乾族老的族老会,从今往后将名存实亡了。 待他整顿教内,熬死老天王,大教将会彻底由他掌握。 在他看来罗天封有勇有谋却少了宽厚宽容,为人刚愎自用早晚有此下场,他不过是提早进行了推动而已。 乾族老冷笑一声:「你不如罗天封。」 言外之意,就算机关算尽,罗天鹏也没有罗天封那样的实力。 罗天封是谁,大教之主。 在罗天封活着的时候,南北两境被他的狼牙棒教训的服服帖帖,就连周遭异族也退避三舍,不是谁都能能够这份实力,也不是谁都能成为大家认同的教主。 持刀的罗天鹏大怒。 本来还打算劝降的他不再留手。 出手更快。 也更狠。 「死!」 天刀如月横断了古今时分。 也让勉强支撑的乾族老身首异处。 乾族老也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彻底,败的这么快。 他低估了罗天鹏的决心。 如今再想引入老天王以做平衡也太晚了,不过他并未坐以待毙,而是将神魂遁入虚空,想要逃去南地。 他不是罗天鹏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位顶尖大圣能够为罗天鹏提供助力,如今只能寻求老天王的帮助。 就在他即将逃遁的时候,一道青黑色的虚影覆盖了天空。 「谁?!」 暴喝如千万重雷霆汇聚炸响。 不仅如此。 一道惊世的无上神刀刀光已经近在咫尺。 刹那将人淹没。 铿! 横兵在身前的高大身影骤然撞在身后的大界之边。 狠狠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手中的长杆兵器更是被砍出一道惊人的裂痕。 身处魂幡的涂山君也遭到重创。 这一刀斩来,哪怕是绝世圣兵的尊魂幡也差点被分成两半。 幡内的涂山君吐出鲜血,黑红色的血液低落化作煞气,不死眼盯着掣开神刀的人,满是凝重:「这就是顶尖大圣吗?」 「不过是一刀而已!」 39314758。。 ... 940、战圣 罗蛮平震开气劲。 攥住尊魂幡的双臂回旋,将魂幡化作一杆长戟斜于身前。 双眸因为充法化作血红之色。 沉声问道:「收了吗?」 「没有拿到。」 「那一刀太快。」 涂山君按耐住躁动的心神。 如果不是这一刀,他就能把那道大圣神魂收入囊中。 尊魂幡神威不凡能够给魂魄带来巨大压制,镇压大圣神魂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尊魂幡更多是针对神魂的,在罗天鹏斩出那一击的情况下,彻底断绝了收走乾族老神魂的机会。 涂山君压低了声音,满是忌惮道:「最好不要用魂幡抵挡他的神刀。」 「我知道。」罗蛮平看向魂幡上的刀痕。 尽管已愈合的只剩下浅浅的印子,但是刚才确实感受到了魂幡的脆弱。 本身魂幡就是圣兵而非神兵,其次,攻伐神兵与功能神兵是有区别的。 想要利用魂幡本体作战,至少也得在同意层级上。 不然,圣兵对上神兵的硬碰硬就是木棍与铁器的区别。哪怕这个木棍能够快速的复原,消耗的也是积累的煞气,并不是说不需要任何代价。 罗天鹏冷哼一声:「藏头露尾!」 霸道的威压宛如煌煌战神,自九重天而来,要将人镇压下九幽深邃地狱,更是在神识锁定了的同时挥斩出三道刀气,立时将空间斩成三层。 在空爆挤压之下,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中走出。 赤脚而来的罗蛮平拱手行礼。 喊了一声天王。 「罗蛮平。」 罗天鹏皱眉沉吟,念出了陌生圣人的名字。 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大教力法王。」 正要多说几句劝降罗蛮平的罗天鹏神色骤变,一双天王目死死的盯着罗蛮平,厉声道:「你杀了谁?」 「你好大的胆!」 罗天鹏犹如一只遮天大鹏。 厉啸一声,天地震动。 本来风停云熄的大界立时被这一道狂暴雷音引爆。 宛如决堤的大海般让大界迎来黑暗,似乎要将一切全都摧毁化作尘埃齑粉。 震怒的罗天鹏像是远古帝王传来天谴之令,不过是一道音喝,在神通术下,竟好似变成了最原初的响动。 自承一界的顶尖大圣展现出的赫赫威压让炼假境的罗蛮平也不由心惊,不过,他却没有退去,不说福地空间稳固,想要撕开虚空域垒要耗费多么大的力气,一旦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就会被那柄神刀斩下头颅。 罗天鹏眼中的悲愤化作冰冷,死死的锁定罗蛮平,他的声音很冷,如刀一般:「我劝过你,不要插手大教之事。」 「我以为你们真的会安分守己。」 「可是你却杀了我的堂主。」 「他曾为大教立下过汗马功劳,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好汉,他没有死在为大教开疆拓土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你的手中,甚至成为了你那杆法宝的其中一魂。」…。。 「罗蛮平,你该死!」 「哪怕将你千刀万剐,抽魂镇压,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罗蛮平神色巍然不动,静静地说道:「他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他死在了你的野心上,自古以来就是一教两天王,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你对教主动手的那一天就该明白,没有人能长生不死。」 「我们死得,你罗天鹏的手下就死不得?」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罗天鹏一步踏出,好似乾坤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凛然举起手中神刀。 「祖宗不足法。」 「一教三分是分裂,我罗天鹏承天一统是大道所向!是为了阿修罗族成为顶尖大族。尔等逆臣安敢螳臂当车,阻碍我族走向巅峰。连乾老鬼都已经死在我的刀下,尔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废话少说,杀人者,偿命!」 「那就来吧。」 罗蛮平仰天长啸,双手结印,无穷金色法力灌注身躯。 一道血色光影轰然壮大,头如嵩山,口似血湖,獠牙横生之际血光披在了身上,一尊血眼修罗法相顶天立地,双手骤然合十。 「千灭修罗掌!」 血眼法相双手捻出上下,好似在法相的身后真的有数千条手臂宛如炼化般绽放开来,在血眼修罗的递出印法的那一刻,千道血色的手臂宛如天瀑流星,在茫茫的宇宙绽放最璀璨的神光。 修行力之法门,大道前行的罗蛮平一出手便是鼎盛全力。 这一击,远胜过千山万水。 不是神通降临,是最纯粹的力量。 是千般道术,万种神通最为基础的力,具备着开天辟地之能。 修到这一步,体内团出大界,凝聚出法相,修士已不能称作修士,是圣人,是后天的神圣,哪怕是第二步的化神修士,也根本不可能匹敌这样的力量,不管对方是否领悟山境。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山。 可是,罗蛮平对上的也不是什么化神小辈,若是化神元婴,他单靠目击之术就能废掉对方修为。 与他相对的人目光隐含着愤怒,出刀却又沉又稳,甚至带着冷酷。 无言。 静举神刀。 斩。 没有神光万丈,更无璀璨的光芒。 刀光剑影不是对他的描述。 天瀑倾泻奔流之下,他于海的尽头,宇宙的边缘,斩出了一击。 天地为之寂静,万物都在这一刀下不动。 并因为不是世间静止了,而是这一刀下,所有的生都死了。 纵然是那是力之大道,是千万道来自力圣强横的轰击,似乎都在一瞬间变成黑白二色,曾经多么的绚烂,如今就多么的寂静。 走在二色玄光上,罗天鹏出现在了罗蛮平面前。 他的眼中少去愤怒,拭去悲伤,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蝼蚁。 他是顶尖大圣,是罗天鹏。…。。 他的刀是神刀,从今往后,他带领的大教也将成为神教。 亦如脱去枷锁的天鹏,翱翔在宇宙的边荒。 鹏,看不到你脚下的枯骨,更不会在意曾经的尘埃,他向往的是更为广阔的天。 「你不理解我,我不怪你。」 「人总是喜欢安于现状。」 「倾向于安稳,随波逐流,逆来顺受,纵有武力也不敢反抗,反而会去唾弃求变的人,唾弃敢于反抗,敢于抗争的人,恐惧一切新的事务,害怕超出自己的理解,修士……也不例外。」 「每个人走上修仙路的理由和目的各不相同。」 「但,人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罗蛮平。」 罗天鹏举起手中长刀,冷冷地道:「死!」 噗呲! 罗蛮平骤然瞪大了眼睛。 他的身躯竟向后平移了足足三尺有余,其实三尺也根本避不开神刀的刀锋,不过,对于修士来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三尺已是个极大的数字。 所谓三尺更不是距离,是空间上的折叠。 并且,一道身着 黑红道袍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替他硬抗一刀。 这一刀,直接砍中站在最前方的黑袍圣人。 神刀刀锋过于锋利,刹那间黑袍圣人胸前就被斩开一个贯穿了左右的狰狞伤口。 皮开肉绽的同时肩胛与肋骨更是能清晰的看到断裂,就连内里的脏器也平整的分开两半,完全停止跳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罗天鹏也不由诧异。 更诡异的是,那本该死去的陌生圣人悍然出手。 立掌为拳,一拳祭出,天地顿时有了色彩。 有这一空挡出现,罗蛮平也反应过来的降临大界,完全固化空间,使得本来没有莲台道座做根基支撑的法相拥有强横的力量。 一掌击出,擎天大手横扫千里,福地山川在这一掌下崩碎,也让迫近的罗天鹏后退。 罗蛮平赶忙回身,紧张道:「你怎么样?」 他真的没有想到器灵会现身帮他挡这一刀。 刚才他有个预感。 如果自己硬吃这一刀,或许肉身就会被斩成两半。 那时候他心头已然不好。 站在原地双目无神递出拳锋的涂山君化身雕塑一动不动。 尽管他的身躯差一点被砍成两半,然而躯体却在黑红色煞气的弥补下迅速修补,就连骨与血也重新接续在一块,无神的双眼猛然迸发耀眼的神光。 「好强的一刀!」 涂山君惊骇的低头看向胸口的伤势。 以不死道体的强大早就能硬抗圣兵,还是差一点被神刀斩碎,可想而知神兵的强大,以及那持有神兵之人的恐怖。 这也说明他判断的对。 一旦罗蛮平死在罗天鹏手里,尊魂幡落入对方手中才是生死难料。 他和残魂状态的罗天封可不一样。 眼看涂山君恢复生机,伤势快速的复原,罗蛮平长舒了一口浊气。 他刚才确实害怕器灵死了,不仅是因为他会继承魂幡这件神兵,也是对涂山君出手援助的感激,终究不希望自己的盟友死于敌人的刀下。 涂山君沉着冷静道:「你我联手,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刀确实很快,「可是我也不慢。」 说着,涂山君抬手取回魂幡,将之化作一道长龙飞入上空. 沉声说道:「我早就说,给我神魂铸十圣大阵,那厮偏要制衡我的实力,非要让我的实力增长不能超过他,不然不会落入这般局面。」 「现在怎么办?」 「拼命吧。」 涂山君并未开启大阵,以现在的神魂数量,纵然开启大阵也不过是罗天鹏法相神刀下的飞灰。 「也是。」 罗蛮平微微颔首,当即结印:「逆血修罗重身术!」 「道魔同体!」 稍晚。 39314326。。 ... 941、神拳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涂山君念诵口诀。 高大的身躯顿时分化出两面。 一面银白道玄,宛如谪仙神君,神性斐然飘飘若仙,另一面,漆黑如墨,如同深渊魔神,君临天下的太上魔主。 不死眼更有过半化作仙眸魔眼。 半面仙君半面魔,赤发恶鬼居中坐。 在术法完成的那一刻,本相像是一下子撕开衔接冲了出来。 仙君魔主的半张面容则向着左右平移。 看似是完整的一张脸,实则像是三张面容。 仙君魔主分明有一种要从这具身躯走出的飘渺之感。 伴随着三相法身的出现,涂山君的灵机气息不住攀升,抽取的法力也更为庞大,不过好似另一端晦如烟海,他所使用的法力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足挂齿。 这倒是让涂山君感到稀奇。 他惯是习惯压缩法力速战速决,不想还有一天能靠着身后的法力底蕴打持久战。 识海之中。 袈裟老猿盘坐莲台,毛茸茸的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宛如一位树下悟道老僧。 不过袈裟下金灿灿的盔甲却怎么都不会让人觉得老猿是和善的菩萨,哪怕是一尊佛,亦可金刚怒目。 涂山君抬头看向了天空隐于云层的尊魂幡。 此时还不是他最盛姿态。 若要登临顶峰必须再展鬼王在世,聚魂幡万千阴神于一身,不过考虑到后手和对慕容景的镇压,他必须要保持魂幡里的阴神。 立于虚空的罗天鹏本还在意外是哪一方修士搅局。 初看以为是鬼族修士,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太乙升仙宗压箱底的绝学。 此法名为"升仙",有无穷妙用。 诵太乙升仙经可指大道。 不过在战斗时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强拔修士境界。 如果说唯一的后遗症是什么,那就是对道的理解罢。 道魔不过是涂山君个人的理解,实际上是大道归流,真法归一,这是极为考验弟子悟性的,一旦稍有偏差,就要堕入旁门左道。 像是涂山君这样,身具道、佛、鬼、魔之相的人也确实稀少。 「太乙升仙宗?」罗天鹏念叨了一声,眼中闪过忌惮神色。 中土大宗的弟子不是他们想杀就能杀的。杀是能杀,但是引起的纠纷跟不是现在他的能够承担,除非他能成为道君。 「听说太乙升仙宗发生动乱。」 「你不在中土跟随师长再造乾坤,缘何来我阴间大境?」 涂山君根本就不知道太乙升仙宗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现在太乙升仙宗的处境。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免得对方看出自己与宗门的疏远。纵然是核心道典也不是不会被外人修行,尽管一旦显露总会被大宗门追索。 别看大宗大势对功法神通看管的并不严厉,那是因为不涉及他们的核心传承。…。。 罗蛮平是知道涂山君底细的,涂山君分明是尊魂幡的器灵,怎么可能是太乙升仙宗的弟子,定然是意外得到了道典。 太乙升仙宗做为五天下之中土的大宗门,要是发现别人会他们的道典,定会派人捉拿。 眼见罗蛮平神色变化,罗天鹏当即意识到可能自己的判断有误,怒喝一声:「好啊,原来是偷经的贼!今日本座就代太乙升仙宗斩落你的头颅,挖出你的道典,也算是全了中土大宗脸面。」 涂山君大怒:「你也配?!」 他是太乙宗老祖。 是文书祭天,拜祖师,大诰于天下的真传弟子。 谁敢言挖出他的传承,谁又能替太乙升仙宗斩落他的道行。 就是太乙升仙宗都不行。 以后见到了宗门的长老,老祖,他也如今日所言。 这一身道行修来如此的不易,谁敢轻言废掉! 「神灵明死境。」 大界降临,涂山君身后传来千鬼震怒,万鬼厉吼。 怒啸震碎了乾坤。 高举起一座好似要碾碎红尘浊世的銮舆神龛。车轮由恶鬼组成,绷直的锁链汇聚成黑暗的潮水,如深渊吐出气息。 在看到涂山君用出压箱底,会被人污蔑成偷经贼的神通的时,罗蛮平胸中热血一下子被点燃。 他很久没有和人并肩作战了。 不想今日会和一位器灵同生共死。 罗蛮平大喝道:「道友,我来助你!」 万丈法相顶天立地,身影已完全融入法相之中。 开启逆血阿修罗重身大术,双眸血眼亮的吓人,灵机气息更是节节攀升,那身后的法相更是散去光芒变为真实。 一掌拍出,像是天外来客要横推大界神州。 「你的对手是我!」 冰冷的声音你像是刺骨的凉水灌在罗蛮平的身上。 罗蛮平惊诧道:「鹿惊杀!」 「不错。」 鹿惊杀果然出手了。 那道光芒震颤转化成一道寒锋,紧接着,法相圣气被完全分开,没了生气的浩荡大术迅速凋零,坠落在了鹿惊杀两侧。 罗蛮平终于看到鹿惊杀手中的圣兵。 那是一把像刀也像剑的钩。 三尺寒钩斩生死。 罗蛮平心中咯噔一下。 一位顶尖大圣已让他们两人施展出最强手段,联手博取一线生机,没想到又来一位还真大圣,罗蛮平的眼中不由闪过异色,或许今日就是他们两人的埋骨之日。 他也并未惊惧,只是看向鹿惊杀,毫不犹豫的催动法力。 逆血再重身。 大术贯彻法相,使得血眼修罗像是一尊诞生于地狱的不动明王。 鹿惊杀按住了腰间的寒钩。 结印道:「法相!」 …… 涂山君显化神龛。 自銮舆神龛中伸出一只苍白手掌。 再想催动法相显化更多,却发现根本没有多余的法力,这不由得让涂山君心头一沉,这并不是因为罗天封再没有法力提供,是罗天封锁住法力流向。…。。 最重要的是,涂山君自身境界也不够。 说到底,为什么没有法相真身坐镇銮舆神龛,还不是因为不到炼假还真。 也就是涂山君自己知道法相所在,明白根本不需要看到法相,可是境界是摆在明面上的,没有那个境界就发挥不出最强的实力。 没有法力,没有境界。 他能依靠什么,又需要祈求什么? 难道是所有大修士都说的,他的那个第二世吗? 没有。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根本没有第二世。 他能依仗的只有尊魂幡内千万鬼神。 三法身汇聚的涂山君化作一道流光涌入了神龛銮舆。 与此同时,那只苍白手掌好似在瞬间多出了两道虚影。 分化的六道虚影合为一,化作了一道镇世的大印,这一拳递出时,那千万的鬼神似乎都在同一时间出手。 一道道拳影汇成 一击。 「这一拳。」 「鬼神同行!」 「镇敌于阴天。」 「六道!」 初见这恐怖的异象,罗天鹏震撼道:「没想到你这偷经贼能够炼出如此法相。」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修士会勃然大怒,或许他根本就不是贼,而是真正的大宗弟子,但他不能说,更不能表露出一点自己对他大宗弟子身份的怀疑,否则一旦未来有人追踪而来,他不好摆脱责任。 扼杀天骄总是令人振奋。 罗天鹏也不完全是因为对方天骄身份,更多是将之看作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能够在虚圣境发挥出如此实力,如果是一般的真圣或许真的不容易取胜,可是他不一样,他不仅是顶尖大圣还有一柄神刀。 哪怕神刀是最劣质的神兵,只要它是神兵就足够了。 这柄神兵让他的实力能够发挥出一十三四成的战力甚至更多,手持神兵的他完全可以斩杀同阶无兵大圣。 仅仅是这样最简单的神兵都能让一个修士倍数于自身战力,何况是极世神兵以及通灵神兵。 罗天鹏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 若要杀人,百无禁忌。 放弃神兵,压制实力,实在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不管对方是何等境界,纵是第二步,第一步,若是杀死对方,依然要全力以赴。 「能看到这一刀,你足以自傲。」 罗天鹏终于还是斩出了一刀。 像是在边塞旅行的路人突遇沙暴。 这一刀斩出自然法则。 阿修罗福地都产生了莫大震颤,像是要在这天河落日下化作两半。 阿修罗教的修士也感受到了无上神威。 他们早知道会这样。 今日没有参战的人全都晓得一切。 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他们不会站在任何人身旁,只会站在胜利的一方。 「是哪一位族老出手?」 …… 衰亡斩与六道轮回争锋。 到底是自然法更强大还是轮回法更契合大道。 这根本就不是刀与拳的碰撞,应该是道与道的较量。 一方是顶尖大圣,手持锋芒神兵,天河辉光斩落日,衰生亡灵,灭一切法,杀世间敌。 另一方是三法归一真神圣,六道神拳击于法,轮回磨盘负于相,一十八层有尽,地狱不空! …… 寂然天地怅寥阔。 法相淡化的涂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踉跄间,三法身破碎。 罗天鹏收刀,低头看向自己腹部,银红鲜血浸染法袍。 感叹道:「可惜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占尽优势还是在那一拳下受了伤。 涂山君吐出黑红鲜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再难支撑的倒在地上:「败就是败,有什么可惜不可惜。」 「你不该趟这浑水。」 「浑水?」 涂山君笑了一声。 「就由我送你一程吧。」 一道淡淡地声音自远天传来:「你杀不了他。」 罗天鹏蓦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39314545。。 ... 942、炼假 躺在地上涂山君侧首望去。 来人八尺身形。 一头黑色的长发被随意的扎起。 青年面孔。 身着繁复的法袍,像是某种冕服。 青年站定在不远,瞥了涂山君一眼。 淡淡地说道:「你也别怪我切断法力,你很强,却还不够强,就算让你抽空法力,也根本无法击败手持神兵的顶尖大圣。」 「与你三分力气施展神通,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涂山君望向着天空。 星汉灿烂。 罗天鹏没有再出手。 在他眼中那陌生圣人已经不足为虑,如果没有师门宝物救助迟早都会消亡。 看对方的样子很像核心弟子却又疏离宗门,该是回天乏术了。 此刻胜券在握的罗天鹏恢复往日风采,如同一位君王般从容不迫笑着道:「原来是小教主到了。」 说着目光探寻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他?」 小教主伸手平举,取出一只闭目头颅。 头颅的主人,正是为罗天鹏鞍前马吼后的四大堂主之一的书先生,此刻只余下一颗头颅飘摇。 头颅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就连神情也极为放松,不过其中苍白却毫不掩饰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罗天鹏的面容剧变,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没想到被他依仗为心腹的书先生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连神魂都不曾逃回。 罗天鹏长啸一声,怒啸如九天君王传来的撼地军令。 「不必召唤他们。」 青年教主平静的说道:「就在你与乾老鬼交手又被这两人牵扯的时候,你的四大堂主,五位高手,一十二位副手,一个不剩尽数被斩杀。」 说话的同时一指:「除了他鹿惊杀,你早已是孤家寡人。」 听着小教主说的话,罗天鹏急火攻心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沉声道:「不可能!没有人能这么快杀死他们。」 「有。」 「谁?」 「我。」 清冷的声音自远天传来,一道身影在空间扭曲时显化出来。 「姑苏……翠光!」 罗天鹏死死的盯着走来的修士。 看向站在青年教主身后的姑苏翠光。 那恭敬的神情让罗天鹏猛然一惊,背后泛起了凉意。这世上有谁能让姑苏翠光露出如此神态,是族老还是天王? 不,都不是。 唯有教主。 罗天封。 他就再怎么迟钝,都已明白。 这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可怕的圈套。 他不仅钻入圈套还替罗天封清剿了乾族老,同时也将自己的北地中坚力量完全葬送。 那可是五位圣人,七位半圣,九位巅峰化神。 是他千年积累,也是最忠心于他的力量。 这般沉重的打击差一点让这位北地的天王难以支撑自己的身躯,他彻底败了,纵然能再杀死罗天封和姑苏翠光他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大教。…。。 这二十一位跟随他来的子弟,分明也是他的家底。这二十人,不是二十位修士,是他北地的基本盘。 没了他们,北地也将不再信任他。 噗。 一口逆血喷出。 罗天鹏面色骤然苍白。 鹿惊杀放弃对罗蛮平的追杀转而护卫在罗天鹏身旁,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影,想要上前搀扶罗天鹏。 罗天鹏微微摆手,示意他不必上前。 如果说刚才的罗天鹏意气风发如君临天下的王者,那么现在他像是个亡国之君,勉励支撑自己的身躯:「你不可能还活着,我亲眼看见他砍下了你的脑袋。」 「固于虚空的大阵湮灭了你的神魂。」 「组织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 那是一个周密的计划,就算罗天封是顶尖大圣,堪称圣王,在二十八位炼虚境修士的围攻下依然要身陨,并且,在那么严密的防护下,不可能会让一位顶尖大圣的神魂逃走寻找重塑身躯的机会。 「你猜的不错,我并没有活。」 「逃出来的只是一道残魂。」 「我利用了一些手段延续着自己的生命。」罗天封平静的为左天王讲述。 说话时,伸出了手掌,钻入天空云层的一道黑红色光芒化作长龙被他摄拿到手中,凌空这么一攥,化作丈许魂幡。 说着取出禁锢起来的神魂送入幡中。 刚好就是一道界圣。 「所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伴随着书先生的神魂融入尊魂幡,身为魂幡主魂的涂山君进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无穷生机在体内大界汇聚奔走。 有了煞气的补充,涂山君盘坐于大槐树下,内视神灵明死境。 天地苍茫,高山阔海,业火烧不尽百世,阴风怒犁寰宇,时值地水火风齐全,大界新生却只有无边的生机在境内游荡。 轰隆。 雷霆落,檐角生。 双掌捻印掐诀的涂山君吟诵起不死道法。 一方大界出现在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浮现出一座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銮舆神龛,涂山君再睁开眼的时候变成俯视的视角,他看到了道观,看到了远天的大城也看到了道观槐树下的身着黑红色道袍的身影。 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舍弃那具"弱小"的身躯,如果他能够舍弃身躯是不是就能以这一诞生自大界的先天身上开始修行。 或许已不需要修行。 头顶那岂不是三花聚顶。 脚下也骤然腾云。 妙法天庭神宫就在远天迎接他位列仙班,左右仙絮环绕在他的身侧。 坐下的銮舆神龛在千万恶鬼的拖动下缓慢前行,却坚定不移的向着远方的那道篆刻仙门的神路走去。 涂山君望着远方的祥圣和无边的光芒,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大梦一场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红尘浊世,苦海无涯,若无渡海的筏子,单靠着法相,真的能抵达仙路的终点吗。 如果成仙需要他人迎接,需要一座天宫承载,那这是什么仙?人仙、鬼仙、红尘仙,还是……神仙。 「我的身躯当真弱小吗?」 法相开口了。 宛如天外雷音,亦如荒古传来的呢喃,空灵中带着难以言述的沙哑。 那具盘坐在树下的身影并不弱小,也并不渺小,那是他一步步修来的道行,不是这般先天诞生于大界的神圣。 哪怕是法相也需要一个根,没有根就算生的再怎么绚丽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空中楼阁一触即塌。 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 平静的说道:「炼假不仅是要将法相由虚化实,也是要让自己经历真假,不要沉迷于法相的强大,更应该于自身,一切的强大都是自己的强大,根本不需要去多做质疑。」 「炼假!」 涂 山君不用回头再去看。 他知道这无边的生机已经在他的引导下汇聚于銮舆神龛。 那原本虚无的莲台道座已经有人坐了上去,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法相,诞生于神灵明死境的法相。 大界变动。 本该身处于无岸归墟中的慕容景神色剧变。 向下一看厉喝道:「不好!」 尊魂幡的强大根本不是他能理解,在涂山君这个主魂晋升炼假的一瞬间,魂幡就将炼化于无案归墟中的慕容景镇于天空大城,涂山君的炼假之路更是在初步突破后再次往前走出一步。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他选择掺和这样大势力漩涡就是为了能够尽快提升自身实力。 不想罗天封对他的战力限制的这么死,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 但是他可以等。 罗天封手中绝对还有足够的神魂没有放出,现在让他提升实力应该是为了防止罗天鹏逃跑。 以无岸归墟的能力,镇压高于自身一阶的神魂绰绰有余。 当年涂山君可是以元婴修为镇住化神东海君。 …… 「好!」 执掌尊魂幡的罗天封畅快大呼。 他就是需要尊魂幡的主魂能抵达这个境界。 罗天封也知道在这一道界圣神魂落下后涂山君一定能堪破真假的界限,炼假还真,真实的凝出法相。 不过炼假终究还是在炼的过程之中,到底什么时候能还真,还要看个人造化。 姑苏翠光眼中掺杂着许多神色的盯着被罗天封握在手掌的丈许魂幡。 他看明白了。 这就是那杆能吸纳神魂进阶的神兵。 怪不得教主让他调查兵器底细。 这确实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比任何事都重要。 眼看尊魂幡已具备了镇压还真大圣的实力,罗天封将目光落在左天王的脸上。 平静地说道:「当年我们结拜为兄弟,我或许不是个好教主,却从未亏待你,你却联合外人将我围杀。」 「呵。」 罗天鹏冷笑一声,没有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 坦荡大方的说道:「成王败寇,仅此而已,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周密的计划都会出现纰漏,让你的神魂从中逃脱。」 「这并不代表是你赢了。」 「罗天封!」 罗天封在听到神魂逃脱的时候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早就思考过其中的问题,然而他根本不需要为罗天鹏解释。 「既然你不想自裁,我便亲自送你一程吧,我的兄弟。」 罗天封右手猛然掣出一条铁棒。 墨色内敛的狼牙棒像是地狱之中的明王杵,在他的手中更是能发挥出无上威力,正是神兵,天击。 罗天鹏一扫颓色。 反手举起神刀:「侥幸不死的你又能发挥多少实力?」 站在罗天鹏身后的鹿惊杀上前一步。 一旁的姑苏翠光沉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稍晚。 39314794。。 ... 943、埋敌 「我会让你看到。」 罗天封摇动丈许魂幡,将之化作一道长龙钻入天空,传音道:「演化大阵,绝不能放跑罗天鹏。」 已炼假的涂山君道:「只要你能杀他,他就跑不了。」 不管罗天封如何限制他的实力,想要他出手就必须有神魂入账,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 这件事只能魂幡出手,不然就是罗天封也别想拦住一位铁了心要以神魂逃离的顶尖大圣。 「他会死。」 执铁棒的罗天封不再多言的向前走去。 右侧肋下顿生两条手臂,攀主手,握住了那柄惊人的神兵。 此刻的罗天封犹如一尊古王睥睨天下,好似根本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纵然是炼虚的圣人,也不能阻挡住他的脚步。 战立于虚空之上的罗天鹏紧盯着那条狼牙棒。 围杀的那一战他没有出手,但他知道那一战的惨烈。 二十八人围攻教主,不过是一个照面就有炼虚圣人陨落在那铁棒之下,他可以听到耳畔传来的厮杀声,以及铁棒上亡魂的呼喊。 罗天鹏施展出法眼。 顶尖大圣的神目迸发出的光芒像是两条贯穿了天际的银河。 天空大河所带来的是覆灭世间的洪流。 似乎只要他微微低头,就会让浑浊的大世浸入天河之中。 这般目击大术完全能够灭杀一切身前宵小。 可是,走来的那道身影却巍然不动。 任凭天河横压,就好像这天地的力量根本不足要施加在他的身上,就连天河的河水也避开逆行而来的身影。 到了这一刻,罗天鹏已彻底明白,自己无法利用秘术神通来压制教主。 论及对大教神通运用,罗天鹏极为出色,然而罗天封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他想要获胜唯一的胜算就是大道相击,正面击溃罗天封,这才是堂皇正路。 罗天鹏长长的吐出气息,无声的举起手中神刀。 晶魄神刀不输天击,他罗天鹏也同样不输罗天封。 何况现在的教主不过是靠着顶级秘法苟延残喘罢了。 活人难道真的不是死人的对手? 神刀在手,当以无上神刀斩杀强敌。 罗天鹏的手掌似乎化作异兽,神刀完全熔炼进他的手掌。 强盛至极的刀气轰然爆发斩碎了周遭空间。 这可是阿修罗福地,不知道何等神通大能的界演嵌入天地,竟会被刀气撕开数不清的裂缝。 大界降临福地,法相具现身躯。 豪光之后是看不清面容的万丈法相身,罗天鹏的身影彻底融入了法相。 他要以自己最强的神通斩杀强敌,只要他能杀死罗天封,纵然北地的根基尽毁也不过是延长他一统大教的时间而已。 万丈法相手中的神刀足有六千丈。 在大界的加持下,罗天鹏宛如一尊远古神明复苏了自己最为强大的神躯,举起了伴生的神兵,无穷的杀伐气息蔓延开来,穿越了时间、空间,像是从上古神战涌出。…。。 日月无光。 星辰黯淡。 唯有无上神刀绽放出最璀璨的灭世光芒。 「神刀。」 「斩!」 雷音天彻于苍穹尽头。 这一刀斩出,整个天空都被分成两半,衰生亡灵,似乎要湮灭所有。 恐怖的刀气逸散千里,纵然是高山湖泊也在刀气下化作齑粉,也就是他们深处福地,不然若是在外,怕是根本没有生灵能够从中存活。 阿修罗福地在连番大 战下早就变得光秃秃的,像是不毛的荒野、沙漠,曾经的美景全部成了烟云。 与之相对的罗教主踏空走来的同时身躯显露出六臂修罗法相。 万丈法相让他如同一尊镇压地狱的六臂明王,手中神杵似乎可以横推一切,碾碎所有敢于阻拦在他面前的敌人和对手。 「天击!」 …… 天塌了。 衰亡神刀与镇狱天击在同一时刻击发。 两道神兵在万丈法相手中化作了开天辟地的恐怖利器。 一方是修罗战血,北地的天王,天鹏纵横于北境而入主中原。一刀斩出天地暗,衰亡神芒裂九天,纵然是福地洞天也在一道下摇摇欲坠,无边的刀气蔓至宇宙边缘,绞杀万物生灵。 另一方是神通无敌大教主,六臂修罗真明王,神兵天击一击倾天,天翻地覆震碎广袤乾坤,铁棒一条碾大道于前。 两道法相宛如古神再世,展开了最为简单却又最为恐怖的厮杀。 神通术法演化的氤氲翻飞不休,战出的气劲罡风形成了狂啸,两道神通法相的战斗让星辰坠落,福地震荡,似要崩裂在斗战之中。 「杀!」 「吼!」 轰隆。 罗天鹏演化纵横衰生刀法,妄图以极致如潮海的攻击斩开天击,更寄希望于在这般压制下寻到教主的破绽,让他能够斩落教主的头颅。 在他的眼中,一道残魂是不该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的。 哪怕曾经的罗天封再怎么强大。 然而,结果终究是让他失望,罗天封就像是一个不知力竭的战神,他的铁棒越来越重,每一击都好似裹挟着亿万均的恐怖力道,不过是数十招的交手,那强大的力量就让罗天鹏手掌颤抖。 树的影,人的名。 罗天封始终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圣王之名当之无愧。 死在围杀一战的炼虚圣人也实在不冤枉。 只有真正和罗天封交手,才知道他的强大,同样是顶尖大圣,同样手握神兵,他竟只能在罗天封的手中走过百来招。 此后迅速显露出败亡的迹象。 这或许有他连战了两三场,还受了点的伤的结果。 然而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嘭!」 法相的光芒崩碎。 内敛于身的罗天鹏已战成血人。 他的手臂奇异的扭曲着,肩膀更是被天击撕开可见碎裂的白骨,就连一条大腿也化作齑粉,不过他依旧如王者般站在虚空之上,以左手持神刀晶魄。…。。 罗天鹏看向手中的刀。 他也不弱。 昔年,他曾斩杀进犯的迦楼罗顶尖大圣,也猎杀过北境巨妖……,独战数炼虚圣人而将之一个不剩的斩杀,从而铸就他罗天鹏的威名,只要给他时间让他继续成长,他一定能超越罗天封,他还年轻,还能做到。 许是这年轻让他充满了拼搏的精神,不甘于人下。 礼贤下士,赏罚分明,他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罗天鹏咳嗽了两声,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那根本不是流淌,是涌了出来。 天击的力量让他的道体身躯也无法再继续支撑,五脏六腑该是碎裂干净了,没了内脏的循环,无法诞生新的力量。 眼看天王落败,鹿惊杀且战且退之余骤然分神,偏偏姑苏翠光就抓着这一点光芒。 噗。 鹿惊杀赶忙后退。 却也借此机会脱身,护在了罗天鹏身旁,将 他的身躯架住,沉着道:「天王你怎么样?」 赶忙将丹药捏碎外敷在伤口,度入法力维护着罗天鹏即将散架的身躯,手中寒钩举起对着罗天封。 罗天鹏毫不犹豫的拨开鹿惊杀的手,厉喝道:「走!」 「要走一起走。」 「你带着我根本走不了。」 罗天鹏一把将鹿惊杀拽到身后,冷声道:「去找你母亲。」 说话的同时罗天鹏看向了教主罗天封,说道:「你肯定想知道是谁与我合谋,也想知道那二十八人到底都是谁,放他走,我什么都告诉你。」 罗天封微微摇头道:「好一出父子情深啊,可是我根本不想知道。」 「与你合谋的人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不正是老天王吗?」 「你可能想不到吧,我为什么会走脱了一道能重塑肉身的残魂。其实我仔细的想了想,除了老天王会放我之外,根本不会有他人。」 「你的计划很严密,如果不是老天王,我一定逃不走。」 罗天鹏瞳孔缩小到了极致,他的声音都破开道:「你甘愿让他坐享其成也不愿意让我接手大教?!他老了,要死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坐享其成。」 罗天封再一次摇头:「也不会放虎归山。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走!」 罗天鹏怒吼一声,身躯轰然倒下。 一道汇聚了阴神阳神法相的神魂从中迸发而出,毫不迟疑的钻向不远处的罗天鹏,他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时间,而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鹿惊杀那还不知道罗天鹏已为他拼命,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撕开虚空。 「想走?!」 罗天封冷笑一声:「早就防备你呢。」 就在罗天鹏的神魂即将冲入他的身躯的时候,一道青黑色的幡布当即将神魂拦下。 犹如一座青黑色的天空镇压寰宇,毫不费力的将罗天鹏的卷起。 罗天封知道,左天王肯定不会选择自爆,因为就算成功也会波及鹿惊杀,而最稳妥的方式无疑是夺舍以争取时间。 只有姑苏翠光和身手重伤的罗蛮平不可能拦下拥有鬼族血脉的鹿惊杀。 「啊!」 罗天鹏厉啸挣扎着绽放阴神阳神和法相,妄图以三个方向冲突封锁。 「别白费力气了,怕是道君也逃不开我这法宝。」罗天封的语气中满是自傲。 「你敢杀他,他母亲是鬼族人。」 「鬼族,哼。」 罗天封眼中闪过忌惮:「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39314485。。 ... 944、交代 鹿惊杀攥紧手中铁钩。 他始终没有称呼罗天鹏父亲。 哪怕这位父亲死在他的眼前,被那柄魔兵彻底吞没神魂。 哪怕在临别之际,父亲罗天鹏终于露出关切的眼神,似乎希冀着他能够从这一场厮杀之中存活下来。 只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入江湖,陷入这般漩涡,造此计策以期登临大教之位,怎么可能在落败的时候得到什么好结果。 鹿惊杀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天真的人呐。 因此,他没有求饶,更无丝毫的言语,反而更为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在这红尘大世,当手中的兵器开始说话,所有言语都要坐下,不管那是真理还是仙言,他也从来都不信那些。 他叫鹿惊杀。 是左天王之子,更是一个纯粹修士。 低垂眼帘,斜视长钩。 寒光在此刻闪烁:“杀道不允许我软弱。” 铁衣下,鹿惊杀的灵机气息迸发,他竟在此刻于杀道更进一步,手中铁钩宛若死神之兵,全力挥舞下定会为世间带来无穷杀戮。 就在此时,一道煌煌神光覆映了鹿惊杀的身躯。 鹿惊杀像是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依旧沉浸于杀道感悟。 “不好!” 罗天封怒喝一声。 天击棒裹挟倾覆大地的无上威能,想要撕开这道神光取走内里青年修士的性命。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出手,鹿惊杀已在那道神光的映照下消失不见。 罗天封的面色阴沉,还真让自己的义弟说着,鹿惊杀确实有鬼族的背景,并且鹿惊杀的悟道像是触动了鬼族留在他身上的后手。 竟然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人救走,阴间大族之威能可见一斑。 放走如此大敌,确实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此时有点怀疑,那句话到底是在提醒自己,还是提醒落在鹿惊杀身上的鬼族手段。 不过,正因如此罗天封才更不可能放手。 鬼族不可以控制阿修罗族。 谁也别想控制大教。 不管对方是哪一方顶尖大族都是一样的道理。 罗天封执掌起尊魂幡,平静地说道:“我的兄弟,你接受了来自鬼族的帮助,就该受到这般反噬。” “我可以接受你的背叛,可以在围杀身亡之后由你登上教主之位,但你一定要是你自己,而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你败得不冤!” 如果老祖没有失踪,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内斗是内斗,一旦其中一方引入了足以颠覆大统的力量,那就不再是内斗这么简单。 他不想让阿修罗族如血族那般亡族灭种。 摇动魂幡,将之化作三尺收入袖袍。 罗天封为罗蛮平渡入法力,辅以丹药。 罗蛮平身上的伤势迅速恢复。 鹿惊杀虽强,罗蛮平做为十大法王之三的力法王也同样不弱,也好在鹿惊杀还没有发挥出鬼族道体,不然罗蛮平性命堪忧。 “多谢教主。” 虚弱的罗蛮平起身行礼,拱手道:“若不是教主来援,属下怕是性命不保。” 罗天封笑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 话锋一转问翠姑道:“事态如何?” 姑苏翠光行礼道:“回禀教主,乾族老父子授首,反叛的长老身亡,雷、地两位法王潜逃,坤婆婆退回族老神宫不再过问此间事,其余从者尽数降伏,未惊扰没有参与此战的族、堂主、长老……” “北地大局未定啊,我将遣翠姑你往北地以天王之名坐镇,不过在此之前,两位还需要跟我前去一个地方。”罗天封说着一马当先的往前走去。 身上的大教法袍随风飘摇,头顶紫金冠纹丝未动。 “去哪儿?” “莫问。” 罗天封心情大好却也没有告诉罗蛮平将往之地。 此战虽然使得大教伤筋动骨,不过谁又说这不是一次刮骨疗毒呢,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以最小伤亡彻底解决罗天鹏的叛乱确实出人意料。 最重要的是,大教底蕴并没有折损多少。 尽管死了很多人,实际上不少都被收入幡中。 只要有充足的法力催动,同样能够发挥出不凡战力。 纵然较之生前略有不如,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结果。 待到凑齐了十方炼虚鬼王,这宝物应该能够助他抗衡道君,如此天运法宝落在他的手中实在是命运的青睐。 当然,这魂幡的器灵主魂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摩诃大魔。 罗天封现在一点都不担心。 他身具通天战力,手握质子鞅伍,斩灭了强敌义弟,铲除了北境的势力。 若说主魂涂山君是魔,那他就是魔王,不管是什么魔,只要到他手中,就是社稷柱神,再不敢行噬主之事。 经历此役以及众多浮沉之后,罗天封也成长了。 他明白自己靠的根本不是人格魅力。 他的人格也没有什么魅力可言,他从来都是靠的自己的实力。 靠实力能横行一时却不能纵横一世,想要稳固,不仅要有强大的实力,还要能容人、分权,有人情味,将敌人变成自己的朋友。 只有自己的朋友多多,敌人少少,方才能够坐稳高位,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佬。 路上。 罗天封开口说道:“翠姑,你的实力不凡,可是你太像我了,正因为像才不能做教主,经历了我的摧残,大教经不起折腾了,蛮平是个不错的人选,做一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 “我看的出,蛮平不日就会还真成为顶尖大圣。” “他的实力配得上。” 姑苏翠光顿时愣住,他不是呢对此有什么异议,而是感觉教主好像变了,但是如果真的说起来又不知道改变了什么。 翠姑微微点头。 与之一同错愕的还有罗蛮平,他本以为教主说让他成为下一任教主是托辞,他心中或多或少是有希望的,却自己将之按死,没想到教主会在此刻突然提起,还是当着即将就任左天王的姑苏翠光提起。 这就是变相说明,一旦身为教主的罗天封有何不测,罗蛮平将接任。 这不再是画饼和托辞,而是真真切切的传承。 这怎能不让罗蛮平感动,他哪怕对教主之位没有想法,在得到教主如此承认也值得,罗蛮平骤然红了眼眶,压下心中翻涌心绪道:“属下万万不敢,教主正是鼎盛之时,又有少主……” “哎。” 罗天封微微摆手,笑着说道:“我那孩子我知道她的本事,没有大机缘接不了此任,让她接任反而是害了她。鞅伍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他与我同生共死,还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十大法王中,翠姑实力最强,不过他的性子太硬。” “老二又常年在外,早混野了啊,只有你能够在此后维系住整个大教。” “我此番谋划如果不成……”罗天封眼中闪过落寞神情。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厉害,是他杀出重围才返回大教,不想一切都在老天王的算计之中,老天王为得不就是那东西吗,他完全看明白了。 可是他不得不去。 实话说,他也没有万全把握。 曾经他甚至以为自己不过是能回来报仇雪恨仅此而已。 是天运圣兵让他重拾信心。 既然老天爷给他逆天改命的机会他就要抓住,还是那一句话:面对命运,弱者畏惧,寻常人犹豫,唯强者执掌! 如果将自己的失败怪在一件‘兵器’上。 可能不是兵器,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名字、手相、面相、祖坟风水……,那么就算成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成功的,失败更是理所应当! 罗天封不会怪任何人,也不会怪手中的魔兵。 相反,他珍惜这一次机会。 “不管教主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罗蛮平发自内心的说出这句话。 原先的他不期望教主能成功,但现在则不一样,他固然觊觎尊魂幡的强大,他更希望阿修罗教能强大起来,他终究是阿修罗族人。 或许也正是如此,罗天封才选他做教主,而不是姑苏翠光。 姑苏翠光是亲传弟子不假,也是罗天封最信任的人,可是他并不姓罗。 加之姑苏翠光太像曾经的教主,以现在的罗天封来看,翠姑不是一个合格的教主,做一方镇守北地的天王则刚刚好。 “但愿。” 罗天封面带微笑的拍了拍罗蛮平和姑苏翠光的肩膀。 什么话都没有再说的转身向前走去。 他们一直走。 一直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血海,以及远天那深邃火红的霞光天空。 明明是血海却无血腥气,谁也不清楚到底是血光映照了天空,还是天空坠落在这一方无垠阔海方才有了血一样的红色。 驻足的三人要遥远的对岸等待着。 等待着一艘小船抵达。 少顷。 飘摇的一叶扁舟泛于海上越发的近了,戴着斗笠的老叟你抬起如高悬星辰的笠下眼睛。 他就像是一个摆渡亡灵的船夫,从不会做出任何出人意料的事。 收下三枚古钱后让三人登上船。 与上一次不同,船老的眼睛虽亮实则毫无生气。 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座法身。 三人习以为常般没有与船老搭话。 稍晚。 945、神药 穿过血色大月。 幡内的涂山君回首望去。 隔着朦胧血月像是现实和梦境的纠葛,外面是无垠血光内里则是鸟语花香的广阔绿茵。 和煦的阳光与拂过的春风扫去众人心事,带给心灵无尽的宁静。 站在这一方土地上,罗天封说道:“祖宗发现了此福地,依托修建八宫十一府做为阿修罗宝库。从此族人们在这里生根发芽,逐渐壮大族群,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阴间百族之一。” 阴间不像是阳世那么五天分明。 阴间如同一个沉落的深渊,什么失落的人、物、事都有。 说是有万族,实际上只多不少,没有人知道阴间到底有多么广大。 阳世的修士很少来,一旦落到这里也会想方设法的回去,实在回不去才会扎根下来,因此,阴间越发的庞大了。 罗鞅伍眼中闪过震惊的神色:“难道这里是早就存在的?” “对。” “早就存在的古老之地。” 这话不仅说给鞅伍听,也是说给罗蛮平听。 做为未来的教主,罗天封需要将大教内的隐秘在此刻全部告诉他,不然等他的谋划不成功,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说。 “船老不是我族修士,他早就存在于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他会撑着船,将想要渡河的人送来对岸。” “许是在为宝地的主人挑选传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重复自己的动作。” “……” 听到这里的罗蛮平终于反应过来的说道:“老祖真的失踪了吗?” “是,也不是。” “老祖自从走进宝地就再也没有出现。” 罗天封微微摇头,显然不想谈论有关于老祖的事情。 老祖是道君大能不用他们这些小辈担心,纵然老祖真的悄无声息陨落,更不该他们知道。 何况老祖失踪在自家宝地。 罗天封取出一块令牌。 “八宫十一府的最后一宫。” “涅槃神宫。” 说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捏碎了令牌。 随着辉光的笼罩三人,根本就没有感受到空间波动已经缩地成寸的出现在最后一宫。 涅槃宫后还有一片婆娑林。 罗天封走到了婆娑林前,念念有词的吟诵起来,一双手掌结成玄奥印诀,树林挪动分开一条古路,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道:“走。” 罗蛮平眼中满是诧异的神色,惊讶道:“有路!” 身为大教法王,曾无数次出入神宫,今日一来像是头一次认识宝地。 姑苏翠光的神情则内敛许多的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在脸上,不过他对于这样的变故同样心惊不已,原先如后花园的宝地一下子神秘了起来。 怪不教主总说神宫外是禁地,现在确实有了几分禁地的模样。 罗天封一脸严肃的说道:“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答。” “看到什么幻象都不要回应。” “跟住我的脚步。” 罗蛮平惊道:“我们可是大圣。” “在这里,什么圣都白搭。”罗天封从体内大界取出一个金色长杆,轻轻一甩,长杆变成了一把油纸伞将众人笼罩起来。 在金光挥洒下的时候,三人踏上了这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无名古路。 …… 幡内。 涂山君盘坐于大槐树下。 抱丹归元,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当日他收走罗干景神魂的时候和罗干景聊了许久, “既然阿修罗大教早就对他不满,本该有人出手挑战他,罗天鹏的实力不足,老天王应该可以吧,他为什么没有出手挑战罗天封,而是选择了帮助罗天鹏,利用各方势力将罗天封绞杀。” 那赤发顶角的修士说的很是轻巧。 平淡的像是在认真做题。 罗干景想给老天王找个借口:“这……。” 涂山君接过话茬,冷冷地说道:“这也是我看不懂的,除非他的实力不足以战胜罗天封,而他却有信心战胜罗天鹏,有了罗天鹏这个马前卒为他扫平障碍,他再拨乱反正登临大位。” 罗干景面色一沉道:“不管你怎么说老天王与教主之间……。” “我不管他们谁强谁弱。” “我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安分了许多年的老天王会出手。” “为什么会这么巧。” 罗干景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涂山君闭目不言,思索罗天封说过的话。 他必须将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观察这混乱的局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或者说有什么事情的发生让老天王转变了自己的观念。 “……” “我会成为道君起死回生!” “……”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如同天渊暗星黑红色不死眸灼灼燃烧。 曾经他还不是十分确定,现在他彻底确定。 罗天封一定是得到或者拥有了足以让他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宝物,还有可能让他更进一步。 这宝物到底是什么。 或许就在古路的尽头吧。 …… 婆娑古林的路向着未知延伸而去。 在金色的大伞下的罗蛮平听到耳语,他蓦然的侧首看去。 远处绰约着一个影子,看不清影子的容貌,正当他想要仔细看清楚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躯一沉,原来是教主拉了他一把。 惊骇不已的罗蛮平沉声道:“多谢教主!” 氤氲神光汇聚成阶梯,高耸的山峦峰脉化作巍峨宫殿。 他们不像是行走在一片树林古路,而是走在了一方无上神庭的朝圣之道,周遭尽是和他们一样的朝圣者,而有些朝圣修士沉沦其中没了踪迹。 原先还是阴沉的树林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绵延的神宫,玉璧篆刻着密文道术,还有一些根本不认识的古经。 明媚的天宫行来骏马日车,环绕仙絮的天女勾住栏杆,毫不接力的飞天而去。 难言的仙气扑面,就好像走在这条古路上的众人也踏上成仙路,这般接近真实的幻境让姑苏翠光都不住的想要走出去一探究竟。 “我们到底到了哪里?”罗蛮平发出疑问。 他根本就不知道宝库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也根本不像是树林深处,反而像是传说中的仙界,而他们这些修士不过是窥见了仙界的一角。 罗天封罕见的进行了解答:“远古神庭之象。” “神道?!”罗蛮平念叨起这个本该埋藏在历史之中的大道。 他顿时安然下来,如果这里是哪位神君的陨落之地或者道场,也许真的能够从中窥探出几分远古神庭的辉煌和壮丽。 涂山君对神道并不好奇。 其实,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好奇。 昔年就曾早早接触过神道,并且还在洞天重演,尽管最终淹没于历史长河,连同那块被炼化的印玺般化作烟尘。 以神道那般副作用,埋藏在过去才是应该的,不该再有人将之挖出来动乱天下。 说起神道的罗蛮平惊疑不定道:“据说神道受到过神的诅咒,可是依我看……” 说着他又看向周围神庭模样。 这应该是一个康庄大道才对。 “我们生的太晚,谁又知道太古往事到底如何呢?” 罗天封没有解答。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事情又如何为别人解答呢。 越是秘辛,越是需要相匹配的实力才能知道,历史需要挖掘和铭记,却不要将之化作烙印打在自己身上,融化了自己的骨与血。 这一路走来看似凶险,实则在黄金伞的保护下根本就没有意外。 众人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越过多少神宫和玉璧,腾云驾雾跨过仙山,重重彩霞在一道冲天的青光下化作了碧海。 “抵达了。” 看着远天青光,罗天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那是一块山坳,也是无边的沃野,然而这恐怖的万里沃野只生长着一株小小的枝桠。 翠绿娇艳的绿叶流转着大道光芒,宛如仙圣绽放独属于自己的道法神光,就连这片天地都被青翠枝桠浸染。 罗蛮平瞪大双眼,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 喉咙滚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整个人踉跄着似乎想要更清楚的看到那山坳中的的枝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识海观想法运转压下翻涌如暴雨倾海的心绪。 他轻声的询问:“教主那到底是什么?” 罗天封没有迟疑的回答道:“神药!” “神药?!” 惊呼。 乃至是狼狈的喘息。 罗蛮平久久不能平复。 他根本没想到古路的尽头是一株神药。 据说神药是能够让人活出第二世的仙珍。 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活出第二世。 能够继承自己的道的第二世。 那不是多出一倍的寿元,不是向天借来一万年,而是以自己的道为起点,劈出一条新的成仙路,是有可能成仙的一丝机缘。 别看只是一丝,一旦泄露出去恐怕大神通者即刻降临大教。 罗天封叹了一口气:“可惜是一株未成熟的神药。” 罗蛮平急切道:“未成熟可以等它成熟。” “它永远也成熟不了。” “我们谁都养不活它,整个大教也一样。就连这福地曾经的人也养不活它。我要用它起死回生,冲破道君之境。” 神情严肃的罗天封沉重道:“如果我无法成功,你们各司其职即可。” “我这……” “噗!” 罗天封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他顾不得肋下传来痛感,天击棒轰然甩出。 嘭的一声。 将出手之人击退。 定睛看。 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姑苏翠光。 罗天封看向自己的肋骨位置。 那里正有一根神铁铸造的铁钉扎进血肉。 不由骇然道:“葬天钉?!” 此钉由丧星幽魂金铸造而成,乃是阴间第一大族葬神族的拿手法器,一旦入体,哪怕不死也得遭受重创。 被称作如果老天爷有血肉之身也可葬天,从而得名。 罗天封拔出葬天钉死死的盯着姑苏翠光:“你藏的好深!” 拉开一定距离的姑苏翠光淡淡地说道:“你说我是众多弟子中最像你的一个。” 罗天封苦笑了一声。 笑容中满是苦涩。 如果说姑苏翠光是最像自己的,那也是曾经的自己。 被曾经的自己暗算如今的自己说起来也真是讽刺。 罗天封笑了,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才对,他凭什么认为翠姑不会出手呢? “我寻到神药的消息也是你透露给老天王的吧?” 姑苏翠光微微颔首:“我并不知道你得到的是神药,你保密的很好,可惜老天王的身体状况等不了多久。” “不管你藏了什么宝物,他都会一试。” 946、执兵 姑苏翠光的目光平淡。 唯有望向远方青光神色以及罗天封宽大袖袍时才会闪过异色。 他的身形六尺有余,相比一般的阿修罗的族人确实要矮上不少。 身着朴素的法袍,没有繁复的花纹也毫无冗杂的装饰,却难掩气度,他的面容犹如白玉雕刻而成,刚毅沉稳不见戾色。 袖下手掌更是苍白的吓人,隐隐能看到青色血管隐隐流动。 似乎这并不是一双肉掌而是艺术品。 然而就是这一双看似易碎的手掌却苍劲有力,能够激发出由神铁铸造而成的葬天钉。 姑苏翠光没有阻止罗天封起出神铁天钉,反而是看向了罗蛮平笑着说道:「蛮平贤弟,你真信这老东西的承诺吗?」 「如今他身受重伤难以支撑,不如你我联手,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大教之主,我为世间逍遥仙,岂不快活?」 「那未成熟的神药给我无用,为兄大方的让给你。」 罗蛮平瞳孔微缩,满是震惊神色。 这可是神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哪怕未成熟也具备着无上神通,若是能够炼化成丹吞服下去,该是有机会借用神药之力冲击道君大境的。 谁想到姑苏翠光竟不要神药。 罗蛮平垂手而立。 神情不定。 教主信任和认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神药在前赤裸裸的诱惑,他还能够按捺住心中悸动不曾出手足以看出其心境强大。 更重要的是,他要考虑清楚到底应该如何获得最大利益。 到底是与教主站在一起,还是和姑苏翠光联手。 罗蛮平眯着眼睛问道:「法王和教主有仇?」 「有!」姑苏翠光坦然点头。 继续说道:「当年姑苏城破,身为城主的我爹就死在了罗天封手中,我娘未免自己受辱被迫自尽,从那以后姑苏城变成了阿修罗大教的一部分。」 「不过我并不怨恨罗天封。」 「我爹娘身死是他们时运不济,道行不足,没有实力拥有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切,当年的事情我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能记住多少事呢。」 「说来,教主虽杀了我的亲族却也抚养了我,培养我成为大教法王。」 「我不需要仇恨做为自己的借口。」 「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 姑苏翠光讲述的很是平淡,就好像他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也极为平静,淡淡地说道:「教主,你老了。」 那眼神,像是看到一个抱着金元宝的三岁孩童。 罗天封难以想象,有人会将他看做老人。 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的不管是弟子还是属下,都是臣服于他的武力之下,一旦他的武力不足,亦或是他改变了自己的观念,必会遭到反噬。 「这是命运吗?」 饶是罗天封是顶尖大圣,也在霎那间怀疑起命运。…。。 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他明显改变了,变得更为成熟,也能做一个更为合格的教主。 可是,他才刚刚转变自己,就遭到了曾经信任的亲传弟子的重创。 明明现在的他比曾经更好,为什么却没有得到应该的回报? 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罗天封长叹了一声,自上而下的改变总归是艰难的,像是拥有着数不清的力量要阻止他,然那个他不得不杀人。 杀死一批又一批。 不管是乾族老代表的族老一派,还是罗天鹏代表的边塞,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曾经拥护自己的力量 同样需要剔除。 只有彻底瓦解才能迎来新生。 没了这些人的掣肘,才能再一次迸发活力。 「你不要神药又想要什么?」 罗蛮平问出自己的疑问。 如果说姑苏翠光重视的是自身力量,不要神药的他又想要什么?又是什么东西值得姑苏翠光放弃神药也要拉上罗蛮平做保险。 还是说,其实姑苏翠光什么都想要。 做为三方实力最弱的一方,罗蛮平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姑苏翠光合谋杀死教主,不管教主是否有救。 姑苏翠光道:「我只要一件东西,就是那杆能够收人魂魄的圣兵。」 罗蛮平神情一震。 果然! 在见识了尊魂幡的强大之后,但凡是修士肯定都想拥有这样一件神兵。 不过罗蛮平满是疑问,姑苏翠光是怎么知道尊魂幡的威能的呢? 尊魂幡的事情他守口如瓶。 应该是除了教主、鞅伍和他之外,不可能有第四人知道。 罗蛮平不由挪动目光到教主脸上。 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一定是教主让姑苏翠光探查尊魂幡的消息,而对方刚好从东荒大境查出了东西。 于是,趁着老天王没有赶到,又在大事上取得教主信任的时间出手,一击重创了教主,妄图抢走尊魂幡。 如果是这个条件罗蛮平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甚至也可以将未成熟的神药赠送给姑苏翠光,然后由他来执掌尊魂幡,罗蛮平自觉以他和涂山君的关系,才应该是教主失败后尊魂幡的第一顺位继承者。 除此之外,谁想要染指都是自寻死路! 不仅涂山君不会答应,他更不会答应! 「不行。」 姑苏翠光诧异道:「没得谈?」 「没得商量。」罗蛮平神情凝重。 他自挖掘到尊魂幡又守了这么久。 甚至在与主魂并肩作战都可以做到同生共死,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等教主身亡后可以接手。 为此他能放弃得到的一切。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人说要与他合谋,还要摘取他的胜利果实,他根本不可能答应。 别说只是顶尖大圣,就是道君当面,他也不会退让。他一旦畏缩退让,这一退,怕是就会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 教主只是伤了,不是死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止住鲜血的罗天封哈哈大笑。 他就知道在翠姑说出条件后罗蛮平一定不会同意,罗蛮平为了能执掌尊魂幡简直是当牛做马,什么脏活累活儿全都抢着干。 正因如此他才会说自己一旦失败由罗蛮平接任教主。 谁接任教主,谁就能执掌尊魂幡。 或者说,谁执掌尊魂幡,谁就是阿修罗教的下一任教主。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因为阿修罗族的一小半底蕴修士全在幡中,只要魂幡还在阿修罗教就依然保持着不弱于曾经的实力。 一旦魂幡遗失,就算罗蛮平成为教主也是光杆司令。 光是内部的压力就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了未来的自己考虑,罗蛮平也绝不会接受姑苏翠光的提议。 姑苏翠光眼帘微动,不再浪费口舌。 呼的一口气息吐出。 大界蕴藏于心而须弥于内外。 凌空一攥,一把古朴蕴藏苍茫的柄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一股凛冽好似要撕开苍穹的的高天神锋撕开虚空。 绝世 圣兵,金翼刀! 尽管只是圣兵,在姑苏翠光顶尖大圣的杀机催动下好似一瞬间出现恍惚。 不再注意那柄刀,而是持刀的人。 那人与刀将进入到一种奇异的状态。 人就是刀,刀就是人。 刀与道融合成一柄足以斩破一切的神锋。 眼看姑苏翠光显露如此强大的灵机和道行,罗天封神色阴沉。 别看现在的罗蛮平出现突破大圣的奇迹,奈何他还不是大圣,无法和姑苏翠光一战。 或许他依仗的罗蛮平走不过三合就会落败。 果不其然。 罗蛮平立时降临大界。 催动法力显化法相。 血眼阿修罗震天撼地的挥出堪称恐怖的一掌,好似仅凭着这一双肉掌就能横推万敌,镇压对手,可惜。 他碰到了一个绝世的天才。 姑苏翠光的刀和罗天鹏的神刀很是不同。 姑苏翠光刀是杀人的刀。 非王,非霸。 只杀人! 刀与人同时动了。 没有刀光闪过,更为辉光掠天,那万丈血眼修罗法相浮现了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罗蛮平的胸口也出现一道与之相称的伤口,只要再偏上半寸,那柄绝世神兵金翼刀就能剜出他的心脏。 「吼!」 罗蛮平怒吼就要再施展阿修罗秘术以拔战力。 「杀!」 眼见罗蛮平不敌,罗天封握住天击的手掌微微颤抖。 现在的他根本没法握紧神兵。 不过他还有杀招未出。 袖袍一甩。 三尺小幡落在他的手中。 轻轻摇动。 在法力奔腾如黄河飞悬时一道虚影踏雾气而来。 罗天封大喝道:「姑苏翠光,你不是想要我的这杆法宝吗!」 煞如云海远天阔。 乘风踏雾鬼神活! 身着黑红色暗金龙纹道袍的高大身影隐约要碎裂乾坤。 嗤! 煞气如蒸汽般逸散的同时一只惨白鬼手从中探出。 紫黑色椭圆形粗糙的指甲如同恐怖大妖探出死亡,这只苍白的手攥住铁棒。 惨白。 漆黑。 明明看起来如此的怪异却像分外契合。 漆黑如夜的狼牙棒仿佛重若千万均,内敛如墨却拥有无上神威。 苍白鬼手的主人轻轻挥舞。 黑光撕裂了遮掩身形的磅礴蒸汽。 一步踏出。 铁靴重重的落地。 轰。 顶角下,宛如天渊暗星的不死眸子低垂于眼帘。 微微抬起头。 宛如远山冰峰雕刻而出的面容在猩红长发的映衬的如此冷漠,像是走出地狱鬼门关的神人,手持镇狱的明王杵现身世间。 晚点。 (本章完) 39314846。。 ... 947、回天 世间大魔,不外如是。 其身焰熊熊,其心业灼灼。 要问谁人踏雾来。 尊圣亦称吞魂魔。 姑苏翠光跳出血眼法相的千万掌印,没有再行攻杀之事,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这走来的修士吸引,神色中更是充满了凝重。 沉声说道:「阁下就是尊魂幡的器灵主魂涂山君吧。」 「我认识你。」 「听说你在东荒大境搅动风云,连道君都出手了。」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姑苏翠光打量着走出煞气云海的那道身影。 法眼如炬,轮转化作两道神光。 神光隐含刀锋。 似乎想要将那道赤色身影破开,看清楚他真正的实力。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主魂只有炼假境的灵机气息。 在看到那惨白鬼手攥住的漆黑铁棒时,姑苏翠光收起轻视,以一种平等的态度说道。 「道友志向远大何必助纣为虐。」 「罗天封心胸狭隘,定然处处限制道友的实力,我却不会,只要道友袖手旁观这两人的神魂尽归道友所有。」 手持天击的涂山君微微摇头。 「利太小?」 「我观你不喜。」 姑苏翠光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幻听了。 他可是顶尖大圣,根本不可能听错。 旁人不知道他的实力他自己对自己的认知却很清楚,刚才没有击败鹿惊杀不过是想要隐藏自身实力而已。 也就是没有神兵在手,不然他或许可以战胜曾经的教主罗天封。 就算是大力法王罗蛮平,位列十大法王前列的修士,在他的手中也走不过两合。 却被一个器灵"看你不喜"。 这让他出现些许恍惚。 什么时候兵器也能有自己的喜好了? 姑苏翠光面色骤然冷下来。 淡淡地说道:「恰好,我也不喜一件兵器有自己的主见,既然你想死,待我夺得尊魂幡就炼了你的神识,彻底为我所用!」 涂山君毫无恼怒的神色。 他早看清楚姑苏翠光是什么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对方的话而怒起。 不如说这样的话根本戳不了他的肺管子,反而让他更想在此地击杀姑苏翠光获得一尊大圣神魂。 杀机毕现,亦如地狱的魔王张开血盆大口,冷冽道:「待我碾碎你的身躯,抽出你的神魂镇入幡中,你就该明白,器灵的命也是命。」 「死!」 姑苏翠光的身躯骤然消失了。 他手中的金翼刀贴着手掌,就好像他挥动的根本不是刀而是自己的手。 刀芒化作了万丈天刀,可斩幽冥地府的魔王。 好似古圣王的强横一击似乎要将这片天地都碎成两半。 无穷杀机针对的只有一人。 正是神兵持神兵,器灵掌铁锋的主魂。 涂山君能够感受到凛然的刀气撕裂他的皮肤。 那是独属于还真大圣的威压,也是金刀传来的死亡预兆。…。。 似乎下一刻他的头颅就被金刀砍下。 如果赤手空拳,涂山君一定不会是姑苏翠光的对上。 然而他手握神兵天击。 神兵之威让他根本不需要施展秘法神通大术降身,也能以炼假境横击还真大圣,尤其姑苏翠光只有绝世圣兵没有神兵傍身。 「来吧!」 若说其他兵器 或许对涂山君而言很是陌生。 但这可是狼牙棒,与尊魂幡长柄钉锤有异曲同工之妙。 瞬间就将蕴藏的拳意融入天击。 一棒砸出,天地皆暗。 神威天击在尊魂大圣手中像是毁天灭地的铁幕。 不说罗蛮平,就连正盘坐下来稳住伤势的罗天封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本来只是期望涂山君能拖住姑苏翠光。 等他玄功运顶控住伤势,就可绝地翻盘镇压逆徒于古地林中,借给涂山君天击还怕主魂无法发挥出神兵威能。 好家伙。 说是炼拳,背地里早把拳法融入棒法。 「杀!」 刀锋宛如横断天堑,万里空一刀两断,恐怖的气机席卷将周遭一切都化作齑粉。 哪怕是高山湖海都被连根拔起扫到了空间深处。神兵天击巍然不动,天柱崩塌般要将施展出这恐怖神刀的修士碾死。 轰隆。 噗! 魔血挥洒。 暗金血液天雨般融入大地。 涂山君冷霜面容显化青面獠牙恶鬼相,轮转的黑红眼眸死死的盯着持刀出现在他面前的姑苏翠光。 姑苏翠光的手刀没过涂山君的胸膛。 斩开罡气,撕裂了飞赴。 似乎差一点就把涂山君的五脏都挖了出来。 涂山并不是惊愕于此。 本该被天击碾碎半边身躯的姑苏翠光毫发无损,而他的臂膀像是受到了自己全力的一击。 不仅整个臂膀碎裂,肩胛骨也摇摇欲坠。 运顶玄功定心神,煞如蒸汽返身。 涂山君张口喷出鲜血。 鲜血骤然变成一道道虚影,就连对姑苏翠光出手,各捏神妙宝术,绚烂的秘法化作璀璨的光芒,彻底将姑苏翠光淹没其中。 呼。 獠牙启,天煞业火倾吐。 阴冥鬼焱绚丽的铺开。 涂山君不仅仅动用拳意以神兵天击施展,更是将道术融合杂糅捏入战斗之中,可谓是将自身道法运用到了极致,犹如一个斗战不休的狂人。 狂舞的猩红长发在与沐浴魔血后如天云悬荒。 「没用的。」 「千般道术,万种道法,在我的道体之下全都会变成攻伐你自身的手段,这就是我姑苏翠光的道法。」 姑苏翠光如同一位自信的天神,接受着来自尊魂大圣的道术玄海和无尽神力,而他依然毫发无损。 嗤。 嗤嗤嗤! 紫黑色的蒸汽绚烂回溯,修复着涂山君的身躯。 他的目光坚毅,丝毫没有因为姑苏翠光的话语而产生动摇,轻笑一声道:「斗转星移?将所受到攻击全部转嫁给施展神通的一方吗?」…。。 「好名字。」 姑苏翠光微微颔首。 眼中闪过赞许的神色:「我这道体,名为"回天"。」 「你可否听说过"回天乏术"!」 「你的回天又能与我的不死僵持多久?!」 「死鸭子嘴硬。」姑苏翠光冷笑一声。 「我研究过你,你能过够利用不知名的道术修补身躯,以达到时刻最佳的状态,但我偏偏可以耗死你,待你耗尽神通,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姑苏翠光不再多言,而是长吸了一口气息。 刀光分割了阴阳。 磅礴刀意好似席卷世间的怒龙要将天地咬碎,刺骨的杀意深入骨髓,要将人整 个撕开,变成那柄翼刀下哀嚎的亡魂。 「杀!」 阴阳转轮悬浮于身。 大道磨盘转动。 手持天击的涂山君彻底迸发不死道体的神威。 魔血激荡万里! 丝丝紫黑色的纹路在他皮肤浮现,像是为自己穿上一件宝衣。 实际上这本就是他道体威能的一部分。雷霆神光震碎了无穷刀气,涂山君再次出手。 铿! 翠色的光与紫黑色的电交织在一块,就像是两方大界进行惨烈的厮杀。 映入眼帘的是末日景象。 天地充斥着无边雷电和黑红也会以及能够斩碎一切的刀气。 「魔猿!」 涂山君长啸不休。 识海内的袈裟老猿猛的睁开低垂的双眸,袈裟下的金甲迸发出神光。 老猿的手中似乎也出现了一条铁棍,棍与拳融,演化出无边圣法,是为战天斗地之神通道术,促使着涂山君越战越勇。 他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重。 魔血一旦滴落,立时化作虚影出手。 此刻的涂山君好像真的变成了远古的魔主。 一滴魔血演化无边道法可斩化神尊者,甚至是抗衡同阶的圣人,纵然是虚圣怕也不能在魔血之影下讨得便宜。 罗蛮平完全瞪大了眼睛。 眼睁睁的看到两人杀出晨昏割开阴阳。 连大界神宫外景都黯然无光,不能与这两位杀星的凶光争雄。 百十合瞬息过去。 几千招还未落定尘埃。 姑苏翠光彻底反应过来了,他根本不知道涂山君是利用什么道术维持身躯不死,能够在他的消耗下存活,也能在涂山君自己众多攻伐下恢复,一旦这么消耗下去,他或许就要撑不住。 因此,他要斩落涂山君的头颅,制止这一场渐渐不利于他的争斗。 「斩首!」 飞旋金翼斩敌首,渴饮魔血方休。 姑苏翠光显化出法相真身,降临大界飞出金翼,刀光如漫天星河奔流,致死方才能于远天的边荒坠。 涂山君嘶声大吼,毫不犹豫的向前。 天降魔主,神威无两,仿佛裹挟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出手,以魔猿战法了结这此生遇到的惊世大敌。 嘭。 喀嚓! 金刀斩首。…。。 头颅滚落。 一只苍白鬼手托住青面獠牙的顶角颅。 同一时刻,他断首之人手持天击重重的落在姑苏翠光的肩膀。 像是打破极限似的听到细微的声响传来。 姑苏翠光难以置信的望向被他斩首的修士。 苍白鬼手提起头颅,放在了脖颈上。 又取回天击。 冷漠地道:「你砍我的头,我索你的命!」 噗! 姑苏翠光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躯瞬间变得破烂不堪,没有一块好肉。 明明他只承受了一击,却好像承受了千锤万击,无数的道法神通轰炸,使得他不得坠落下去,沉入大地血泊之中。 「你……还能活?」 涂山君没有回答。 但是姑苏翠光能看出来,涂山君也快活不下去了。 两人的厮杀足有数个时辰,拼到极限。 这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置换战法。 哪怕是拥有回天道体的姑苏翠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生死存亡的时候退缩了。 如果他能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而不是被主魂碾碎血肉筋,废人般从不天空坠落下来。 铁靴落地。 粘稠的鲜血不知夹杂什么。 却都在靴下化作粉尘。 手持天击的涂山君缓缓走来。 躺在血泊中的姑苏翠光用余光看着走来的血色身影。 「后生可畏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虚空的尽头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太老了。 像是垂暮弥留老人的呐呐自语,却又无比的清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好像他说出的话是金科玉律,大道雷音。 (本章完) 3931451。。 ... 948、不让 白衣。 苍老。 只听声音,好似梦中传来呢喃,是遥远古代的回响,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被抬出虚空的是一个侧卧在横榻的老人。 他的面容苍老,满是皱纹。 枯瘦如鬼。 消瘦深陷的眼眶中是一双明亮双眸,宛如接受过诸神群魔的诅咒和赐福。 这双眼不该承载在腐朽身躯。 涂山君最先注意到的也是这一双眼睛。 等他想要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垂下的苍苍白发顺势挡住,让他无法真切的看到对方是谁,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涂山君不认识他,罗天封却认识。 不仅罗天封认识,罗蛮平和姑苏翠光也认识。 “老天王。” 罗天封目光阴沉的喊出对方的名号,他自觉变奏镇压罗天鹏的过程,没有给罗蛮平和姑苏翠光任何传递消息的机会。 哪怕在姑苏翠光反叛的时候,他也未曾慌乱。 此刻却真实的感受到了惊惧和紧张。 他不明白老天王到底是如何寻到这里。 “你很意外吗天封?上古神道法器并不是独你拥有。”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古老。 平静而淡然,就好像早已诺胜券在握,不,他将诺一切都计划的如此精巧,从放走罗天封的神魂到寻得神药。 神药当面,他的神色依旧不改。 确有古王气度。 …… 不死眼。 举目掠。 涂山君攥住天击的惨白手掌暴露数条青筋。 就在他没有继续出手之时,不过是这片刻的功夫姑苏翠光已运起玄功,断肢重生,血肉回溯,使得身躯完好,并且从血泊之中起身。 “年轻人,你好像很不服气。” 老天王侧目看向紧张的赤发主魂。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并不是不服气,而是感到可惜。 刚才他取巧击败了姑苏翠光,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一旦让姑苏翠光站起来,有了斗法的经验,最开始那种拼尽性命的法子就失效了。 说到底,他只是炼假境,靠着神兵天击和不死道体才能在姑苏翠光想要以力量压服他的心态下获胜。 就算他启用升仙秘术、法相、聚鬼王之力,估计也只能占据上风,而无法轻易杀死姑苏翠光。 除非像罗天封逼迫罗天鹏那样,使得对方舍弃肉身,神魂相搏。 那么尊魂幡的特性将完全发挥,那时候的魂幡都可能是天下法宝的佼佼者。 现在姑苏翠光伤势已经复原,又抵达一位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老怪物,以及跟随老怪物而来的六位修士。 涂山君眸光瞥向后方疗伤的罗天封。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罗天封压下伤势。 “你不必看他了。” “他站不起来。” 老天王像是宣判了罗天封的死刑。 也彻底断却涂山君求援的念头。 “你还不让开吗?” 话语让涂山君一愣。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挡在整个辇驾的前方,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动,那虚空中飞出辇驾正要经过他站的地方。 他只需要让开道路,就能让老天王从他的面前走过去。 他不会受伤,也不会遭到重创。 更不会死。 神药对他没有用处。 而所谓的争斗,变故也完全不关涂山君的事情,他不过是利用阿修罗教的内部争斗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干涉他人的内斗多少有些卑鄙,何况还是从中收割神魂。 涂山君不在乎他人的评价。 他只想救人。 哪怕这力量会让他低头,他也心甘情愿。 就像当年在大黑山,他面对落日剑宗的时候一样,为了大黑山的安全,为了追随他的修士和他爱的人,他愿意向阳城低头。 那时候他还很弱小,阳城就像是一轮太阳。 说是合作,其实是陨炎道兄全了他的面子。 一世人,两兄弟。 为了情谊,他甘愿再低头,他只想让陨炎从阎浮道君的算计中活下来。 为此,他潜入阴间大境,改变了自己最初选择幡主的策略,转而挑选合作的对象,也就是罗天封。 罗天封不是个好人。 不是个好人,总归在抉择的时候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就像是涂山君说的那样,他为什么更倾向于杀恶,因为那时候他绝不手软,也不会心软。 现在他挡在老天王的驾前。 并不是为了全罗天封的性命。 而是在守护那株未成熟的神药! 神药。 起死回生。 活死人而肉白骨! 有了这一株神药,陨炎道兄活下来的几率至少增加五六成之多。 涂山君死死的攥紧天击,摇头道:“我不能让!” 语气坚定,决绝。 没有任何的冷漠和淡然,唯有刚毅! 七尺的身躯,在庞大辇架前像是一只渺小的螳螂。 “放肆!” 一旁凌空而立的大圣怒喝:“你以为你是谁,取巧击败姑苏翠光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吗?要杀你,我只需要三招。” 凛冽的气息绽放,宛如古月镇压大地,为世间都披上了银砂。 涂山君还是三个字。 “不能让!” “尔……” 老天王微微摆手,示意一旁的大圣。 古王有了动作,身旁的虫儿自然噤声。 他们就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古王的指示。 “为什么?” 老天王来了兴趣,继续说道:“我没见过你。” 言外之意是说,涂山君并不是阿修罗大教中人。 “连他最信任的弟子,姑苏翠光都因为他个人的问题而背叛了他,为什么你要如此坚定的维护他呢?”老天王眼中闪过疑惑。 在他看来罗天封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和追随。 没想到在这样的绝境时刻,还有人愿意挡在他的面前。 这真是令人惋惜又敬佩。 老天王也生出爱才之心,希望眼前顶角赤发的鬼族修士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再为罗天封卖命。 涂山君没有解释。 个人的苦难和执着是无法引起对手同情的,只会被对方抓到机会攻击他弱点,他也不需要辩解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车架前。 更不用告诉世人,他坚守的到底是谁的性命。 一人,一棒。 无需多言! 眼看那顶角赤发的鬼族修士沉默低手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模样,老天王觉得此人真是执拗的可怕。 也可能是鬼族修士没有感过恐惧和极致道行下的绝望,让对方生出可以抵挡的信念。 就连罗天封都生出一股感动。 没想到到了最后,为他抵挡风雨的竟然是一杆兵器。 这不由得让罗天封思索是不是自己太苛刻了,不该限制涂山君的实力,不然也许不会落得如此局面。 事情都已发生,再追忆也没有什么用处。 罗天封也知道以两人的交情多半不是为他。 “末将请斩此獠!” 站在左侧的那位最先斥责涂山君的大圣拱手向前。 “莫杀了他。” “喏。” 大汉头戴紫冠,身着梼杌法袍。 玄光磁元氤氲着恐怖气息。 张口吐出一道黑色光芒,光如海潮日月梭,瞬间就将涂山君覆盖其中,就像是汹涌的大浪将一粒石子卷入了茫茫大海。 大汉一步踏出凌空站立。 犹如大月横空镇朔。 “岁月!” 黑气在银砂映衬下散发出灰色的光芒,那凌空的大汉则真的像是古今月,照耀着万物,释放出的灰色雾气更是能左右万物生灵的生长。 身处其中的涂山君第一次感受到了暮气。 他的身躯似在瞬间腐朽,就好像他在天地间存在了无尽岁月,终究还是要成为一捧黄土方休。 岁月的力量确实让涂山君大惊,哪怕是神兵也会在时间长河中隐藏自己的锋芒,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掩埋曾经的荣光。 “呼月大圣!” 罗蛮平神色剧变。 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老天王麾下呼月大圣的厉害。 “岁月如梭。” “你可感受到岁月的力量。” 冷漠的声音在天空的尽头响彻,让独上月岭的苍老之人侧目,苍髯老人抓着自己赤色的长发,发出了笑声。 “岁月的力量确实厉害,可是这并不是你的。” 像是逆生长般,苍发的涂山君恢复壮年。 “这是怎么回事儿?”呼月大圣神色震惊,他竟然炼不化这炼假的圣人,就好像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护住了他的身躯。 不仅如此,这股力量还在不断的侵蚀偷取他的月华和岁气。 “镇!” 忍不住的他悍然出手。 一道恐怖的大手印轰然坠落。 嘭!!! 涂山君差一点跌倒。 终究依靠着神兵天击的力量抵挡住了一击。 噗。 鲜血涌出。 头冠破碎使得狂发飞舞。 浴血的魔主终究不敌道行实力在自己之上的修士。 何况他刚刚才与顶尖的大圣交手,虽获胜也是惨胜。 吐。 一颗獠牙如钉刺在地上。 鞅伍震惊之中像是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在他心中无敌的人,此刻却尽显狼狈。 就连声音都夹杂颤抖的恳求道:“爹。” “帮帮他吧。” 罗天封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复杂。 他料定自己占得先机,不想还是棋差一招。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罗天封嘴角浮现狞笑,从袖袍中取出尊魂幡:“我取不得神药,他也休想拿走!” “三炼假,七半圣,九位巅峰化神。” “全你还真勇力!” 晚点。 一时入迷,忘记时间了。 949、还真 三圣入幡。 拢共一十五道强大神魂。 手持尊魂幡的罗天封依旧神色凝重。 他能感受到老天王不一样了。 做为与老祖同一时代的古王,所有人都觉得老天王老的快要死了。 偏偏他一次次的活下来。 老天王的实力早已经深不可测,就连罗天封自己都未必有把握。 只不过老天王隐藏的足够深,置身于世外,好像只愿意镇守南天而永不出世,那不过是因为没有值得他出手的神物出现。 他做的这一切,正是为了这一株神药。 在老天王抵达时,罗天封生出疑惑。 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寻到的是一株神药,而不是姑苏翠光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像翠姑说的那样迫不及待。 姑苏翠光小看了老天王。 他罗天封同样小看了老天王。 “找死。” 凌空而立,呼掌岁月之力的大圣暴喝。 他实在想不到有人能够在斗战中临阵突破。 临阵突破属于自我的拼命,也让自身掌控在这一刻彻底削弱,没有人能在突破中还能安然护佑身躯。 “死!” 这一击摧星爆海,要将涂山君彻底碾死。 一位不设防没有罡气护佑身躯的炼假大圣就像是一个木桩,哪怕是同阶都能轻而易举的斩杀,何况是他呼月大圣。 因此他毫不意外在自己的这一掌下,赤发顶角的鬼族修士会化作尘埃齑粉。 铿。 呼月大圣神色一阵,回旋目光。 挡住他月掌的是一只漆黑如墨的神兵。 催动神兵的人盘坐在远处山坡,艰难的抬起手掌。 不过是抵挡一位大圣就让他本来稳定的身躯出现破损,丝丝鲜血顺着肋下流淌下来,滴落在青草叶,又慢慢的滑落。 罗天封咳嗽两声,嘴角逸出殷红。 虚弱地说道:“你杀不了他!” 黑色神兵让呼月大圣凛然。 他自然见识过这件神兵的强大,也明白执掌神兵之人的恐怖。 明明罗天封表现的像是一个重创濒死的修士,怎么还能发挥出如此强悍的战力,神兵天击在远离他的虚空中依然抵挡住大圣全力一击。 虎死威尤在,病虎更让人忌惮和畏惧。 然而,正是如此,反而让呼月大圣大怒不已。 他执岁月之力碾不死一个奇异鬼族,难道还能被个病残吓住? 他偏要出手试试罗天封是否真的是圣王。 也偏偏要在圣王教主面前斩杀这敢于临阵破境的修士,将之炼化成月砂光化,彻底断绝罗天封的希望。 “教主,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护住这鬼修,我却偏要在你面前炼死他!” 呼月大圣怒喝:“时无英雄,使庶子成名,你依仗的不过是一身道行,如今你重创难愈,我看你如何做保!” “呼。” 黑气再临。 月砂交织下化作大网。 “退下。” 呼月大圣愕然不已。 一声令下他还是收起神通,原本悬于头顶的小玉锤也重新变成光芒没入身躯。 呼月大圣将目光收回,看向了那座辇驾。他没有问天王的意思,只需要遵循就是。 “你不是他的对手,别看教主重伤,拼着道基碎裂,还是能够利用天击毙掉你的性命。” 呼月大圣没有发问,老天王倒是给出了解释,他不想让一个身受重创的垂死之人连累自己手下殒命。 呼月瞳孔一缩,惊诧道:“他当真如此厉害?” 不必老天王回答,一旁的消瘦修士沉声道:“你没有参与围杀他的一战,不知道咱们这位教主的强大。” “天王既然说你会死,你就一定会死,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死了,实在不值当。” 盘坐于山丘的罗天封放声大笑。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他就不该发现这颗未成熟的仙珍神药。 好像在神药出现的那一刻,他身上的运道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枷锁。 让他这样的堪称圣王的修士都陨落在外。 他的笑声充满悲凉。 审视着自己的一生。 这一生走的太顺,又变的太强,没有老祖的约束更是觉得彻底没有枷锁,能够独掌乾坤,到头来,活在老祖的余威下,活在自己的道行中,看似强大却从来不曾真正的掌握命运。 其余四人神色依旧平静,哪怕是赤发顶角的天骄鬼族还在破境,他们依旧从容。 不过是新增一尊还真大圣。 哪怕他天赋强横可在破境时候做圣人中的王者堪比教主复生,也不可能在他们联手下活下来。 自不用说老天王。 这是自老祖时代活下来的古王,气血衰败依旧深不可测。 老天王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神药。 他拥有实力斩杀罗天封却不能亲自出手, 因为以罗天封的狠厉,他宁愿死也不会让仇家好过。 所以才有二十八人围杀圣王教主。 要让罗天封认为是自己足够强大能够在围杀中脱困,逃得了残魂,他才会急不可耐的回来,在准备好一切后重开婆娑林,来到神药的面前。 其实后期的时候罗天封已猜到怎么回事儿,他毕竟不是草包。 可是他还是要赌。 只差临门一脚的情况下,谁都赌上一赌的。 赢了获得一切,输了一败涂地。 那一役后罗天鹏趁势而起,竟然以为靠着自己的实力在扫清了大教顽固后能够拖死老天王,实在是异想天开。 三方势力中,就属罗天鹏的实力最弱,最弱的人怎么可能笑到最后。 果不其然,罗天鹏死了。 面对如此绝境,罗天封也算是黔驴技穷,竟要靠一人新晋还真来改变局势。 莫说只是一人,就是罗蛮平也在此刻进还真,并且让大教族老和众多长老堂主全都赶来,罗天封也回天乏术。 “他输定了!” 铁雨大圣淡淡地说道:“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较劲。” 在他们的眼中,罗天封无疑是个死人,再翻不起波浪,这般刺耳的话在罗天封活着的时候,无疑不可能听到。 罗天封闻听此言面色微变。 怒意横生。 可是他确实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将目光收回,承受屈辱。 他绝不能在此刻出手,一旦出手,被人看破虚实是小,牵动伤势导致自身崩溃是大。 毕竟还有一线希望,纵然涂山君成为还真大圣不能敌众,若吞了他罗天封的神魂,或许能够湮灭神药。 低头的罗天封眼中闪过浓郁的狠厉。 一口银牙几尽咬碎。 只能吞下自己的骨与血。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他没有反驳,依旧在等待。 要等一个机会。 契机就在涂山君身上。 十五道强大神魂入幡后,涂山君立时感受到了力量的汹涌,就好像虚幻的自己攥住真实。 实与虚的交织下是新生大界的演化。 无穷大界神灵明死境中的那座銮舆神龛终于彻底凝实。 如果说原先的銮舆是空荡荡的,那么现在涂山君能真切的感受到一位神灵端坐其中。 真神。 亦是法相。 山,海,界运转出一方无垠的新生星空,每一步都是开天辟地,直到这一步,所有凶险全部爆发。 还真不仅仅是法相还真,还是体内大界的还真,只有能诞生神灵的天地才是真正的天地。 咚。 跳动。 生的跳动如同遥远的战鼓,天地间的生机让涂山君的身躯也融化其中。 明明外界看来他还站在那里,却好像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他的体内的五脏六腑和血肉骨骼都已变成了体内天地的一部分。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行走的天地,蕴藏是无尽星域。 “道!” 大道之音自虚空传来,也从体内道尽。 千万鬼神的銮舆神龛中的真神法相长诉不死。 这是一尊真正的先天神灵,诞生于混沌的天地,他的声音与道相合,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他在说话,而是道借助他的口吻讲了出来。 数不清的鬼神于道座莲台,恭听讲道。 不死的魔神讲述不死的道经。 雷音铺开化作潮海涌现往生的金莲,道韵翻飞变成天云尽现轮回生花,让人不由怀疑那端坐神龛的到底是恐怖的魔神还是慈悲的佛陀。 亦或都不是,只是大道的体现,最真实的变化。 数千字的不死经从魔神的口中缓缓诵讲。 一部接着一部,数千字变成了数万字,十万字,百万字,……。 演化成一部古老的道典真藏,又在繁复中慢慢简化。 这个过程同样演化在大界之中。 星河绚烂壮丽。 新生的宇宙落成,散发出混沌气息。 每一道混沌似乎都能摧朽日月,碾碎星辰,却如仙絮般环绕神龛,映衬着銮舆中的无上威主,以及那闻听讲道的万物生灵。 在茫茫的雾光神气之中,生灵恢复了他们本来的样子。 苍茫大界,万类天霜竞自由。 銮舆中的真神法相睁开了不死双眸,深邃的双眸好似无垠深空,星辰在其中诞生又消亡,轮转运行绘出宇宙的灿烂。 那是何等神圣的双眼,生灭似乎都被囊括进去,演化成轮回一部分。 前两步的修士依托于天地的力量。 成圣后,自化天地。 力量诞生于自身。 天地不朽而圣人不衰。 此步可以跳出宇宙的囊括,遗世而独立。 哪怕是此界空间破碎,虚空如鸡子不能站立,整个天地没有了他容身的空间,亦能踏空如履平地,往边荒,尽长空,追寻道果,横跨大界与洞天。 涂山君经历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从构筑虚界到炼假还真。 这就是修士的第三步。 炼虚! 950、圣血 “王不可辱!” 苍老的雷音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和讥讽。 老天王的目光落在罗天封执掌的尊魂幡上,平静地说道:“你将神魂投入其中,他的修为就产生了波动,莫非这鬼族修士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如诸神与魔鬼诅咒和祝福的双眸轮转了起来。 光芒盛放。 老天王感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他真的不是一个修士。” “教主真是得天独厚令人羡慕啊,没想到你因祸得福获得如此重宝。” “不是修士?” 身旁修士惊呼。 老天王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其中的一位修士:“魇藏,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 魇藏点头。 深吸一口气。 拱手道:“回天王,昔日翠姑调查了一件异事。” “据说东荒大境惊现器灵宝物,那宝物的器灵实力能够炼魂提升,引得道君出手,东荒曾有五大道君以及无数天骄抵达,玉家大祖镇杀了真魔道的道君,从此宝物不知所踪。” “有人说宝物自爆在道君手中,也有人说宝物被玉家大祖收走。” “还有人说根本就没有那么逆天的宝物,所谓的宝物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器灵宝物,被真魔道的道君抢走了,从而消失。” “想来应该就是此宝。” “姑苏翠光没有在进入此地后主动联系我们,该是为了独吞神药和宝物。” 姑苏翠光的目光很是阴翳。 他没想到连自己调查宝物的事情都被老天王看的清楚。 怪不得自己明明没有告诉他们,他们还是能够安然抵达。 时局如此,他已经无力争夺。 心一横,直接冲入天幕之外。 “他……” 老天王微微颔首:“不必管他了,在这婆娑林,没有神道宝物护持,他会迷失其中成为宝库的一部分。” 说着老天王感叹道:“天封,到了这种时刻,你为何还要拖累大教呢,让出神药、宝物,老夫会超越老祖。” 罗天封冷笑道:“如果你正大光明的争夺,斩杀我,我无怨无悔,阿修罗族强者为尊,谁强过我,便斩我头,以我头颅为樽,痛饮大教真酒!” “你却以如此卑鄙无耻的计策,诓我为你引路。” “怪不得你与老祖同一时代,可是老祖早成道君,而你依然是古王。” “再厉害的圣王也只是圣人罢了。” “与老祖相比,你差远了。” “远” “甚!” 最后两字,几乎是咆哮出的。 罗天封嘶吼着。 界内落针可闻。 寂静如斯。 那跟随而来的六位强者也纷纷变了脸色。 老天王面色骤然阴沉。 怒火中烧。 枯如恶鬼的面容更是浮现扭曲。 独角上的第三颗眼睛犹如宝石绽出神光。 那双明亮的双眸显露怨毒:“神药是我与他共同发现的,偏偏他仗着道君修为强占了去,还封禁古路。”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我取回自己的东西轮得到你这厮饶舌?!” “给你如此之多的机会,你却如此不知悔改,就以你的骨血成全我的前路!” 罗天封勃然大怒:“你发现的?” “你发现个屁!” “若无老祖带着你,你早迷失在这神宫宝境,你不感谢老祖,反而要将神药占为己有。” “我是老祖弟子,老祖失踪,神药就是我的!” “你这老东西安敢如此欺我!” 老天王冷道:“杀了他。” 铁雨大圣当即从中走出。 哼的一声擤出一道剑光。 一枚小剑却像是蕴藏宇宙剑气要将所触碰之物彻底斩落,纵是日月也该在此剑陨落,在他法力催动下化作斩裂大星的光芒笼罩向罗天封。 “大好头颅谁能斩!” 罗天封长啸,就要拽回天击神兵。 光靠着他自己是没法毁灭神药了。 战王不可辱没。 纵然他病残至此,宛如垂暮老狼,拼了性命也能毙杀老东西的一位惊才艳艳的弟子。 他从来都没有想要投降,也绝不向所谓的命运低头,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依然是战死的圣王! “嘭!” 天击回防。 不过却是被一只惨白手掌紧握。 七尺高大的挺拔身躯挡在了罗天封的面前。 紫黑色顶角斜指青天。 赤发狂舞,如天降魔主。 侧首观。 他的面容并不算好看。 高挺的鼻梁像是远山冰雪覆盖的山峰。 青白色的面容很是病态,尤其是嘴角的獠牙,更显狰狞,唯一称得上好看的就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黑红色的双眸。 黑色的瞳孔,血色的眼白。 如同天渊般深邃,仿佛承载着寂灭和新生,轮转不休。 不好看,却拥有十足的安全感。 似乎只要这具身影还在,这万古的天就永远都不会塌陷。 尽管有时候他根本就没有那么深不可测,也没有无敌于天下的力量,可是很多人信任他,由衷的相信。 此刻的罗天封也不例外。 看到那宽厚而高大的背影,罗天封欣喜若狂。 他就知道以涂山君的心性一定能从心界走出,不会沉迷于开天辟地的力量。 赶忙大吼道:“快,不要管我,我就算死也不能这老东西得逞,快去毁掉未成熟的神药,快,快去!” 他不用涂山君救他。 只要涂山君毁灭。 毁灭神药。 他就算带着神药埋藏进棺材里也绝不给这老东西。 铁雨大圣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手持天击的赤发鬼圣,沉声问道:“这件事与你一件兵器无关,你不该掺和,识相一点,让开路,我不与你为难,否则,定要你死在我的铁剑之下!” 其余五人神色各异。 哪怕是调查过涂山君的魇藏也同样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说的平静简单,却都不及器灵宝物在他们的眼前活生生的进阶来的简单震撼。 圣兵不朽。 纵然有所损伤都能自修恢复,何况是一件诞生了器灵的绝世圣兵。 在情报中,这件绝世圣兵也是后天锻造上来的。 还没有人见过他的极限。 “绝世圣兵,集天地之造化,蕴万物之灵机,给你机会臣服于我,神兵榜上有汝威,阴间大世扬你名。” 老天王那双璀璨的双眸好似遨游的星辰终于落下了辉光,照耀前路的道行。 罗天封目眦欲裂:“去啊!” 涂山君侧目道:“我不会毁坏神药。” 罗天封当即一愣。 他心中涌现了浓浓的失落,甚至生出绝望。 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了涂山君。 他已经没有后手了,将所有都压在涂山君的身上,然而,他好像失算了,眼前的高大身影并不是一个修士啊,他是一件兵器。 兵器肯定是希望执掌的修士越强越好。 相比于他一个死人,身躯又受重创,老天王固然老了,却还活着,又是从老祖那个时代活下的古王,一旦让他得到神药,或许可以借助神药成为道君,确实可以让尊魂幡成为神兵。 说到底,他们两人不过是为了合作。 用利益捆绑。 器灵也曾说过,他有大敌和大仇,当然是修为更高的修士来执掌更好。 “命运……” 罗天封苦涩不知该如何诉说。 “我要这株神药!” 罗天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不过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反应器灵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即改口,狠戾道:“好!” “神药归你!” 至少不是兵器临阵叛变投降敌手。 罗天封自觉以如今的状态也根本无法炼化神药。 不如用神药把器灵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以此来对方觊觎神药的老天王。 “找死!” 铁雨大圣大怒不已。 一个新晋的还真,还是个器灵,根本不是磨砺到极限的天骄道子。 凭器灵的道行又能发挥多少实力。 “我的剑光被对方仗着神兵挡下,当真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不成?” 铁雨大圣催动法力挥斩剑光。 他整个人也和剑光融合在一块。 这一剑的恐怖威光,如果不是在如此坚固的宝库,怕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空间斩成两半,而上百年不能自主复原。 这一剑若是斩在人的身上,当可彻底灭绝生机和神魂。 “小心!”罗蛮平大喝。 这一剑连他都不能抵挡,一旦中剑就是重伤。 也不知道老天王是如何收拢的如此怪物。 恐怕只有落荒而逃的姑苏翠光能够与之一战。 就在刚才,涂山君与翠姑战斗不过是靠着底蕴和对方的大意险胜而已。 什么? 罗蛮平震撼不已。 他刚才回首望去,竟没有捕捉到涂山君的身影。 涂山君明明是在铁雨大圣祭出剑光之后才出手的,可是他的身影实在太快了,快到连罗蛮平都没有看清楚。 只见天空上黑色的闪电骤然将恐怖的剑光击落。 同时那堪称明王杵的神兵轰然落下。 “啊!” 铁雨大圣惨叫一声。 重重的砸下来。 再看他的肩膀处完全碎裂,大半个身躯都遭到神兵损毁。 强盛的足以斩灭星辰的剑光也变成明暗浊火的余韵,被一同碾于血肉骨血之中。 踏空而行的涂山君微微转动手掌。 凌空一甩。 咻。 神兵天击上的血肉和残渣炸成高雾血雨。 罗蛮平擦了擦滴落在脸颊上的鲜血,难以置信的搓捻起来。 神色剧变。 货真价实的还真圣血! 多更一章。 虽然灵山是懒鬼,该为大家着想的时候不会忘了。 951、四圣 圣血何质。 重逾千钧。 血雾化雨挥洒而下将大地染红。 跌落在血泊之中的铁雨大圣挣扎着想要起身,顶运玄功,妄图法力和气血重塑被碾碎的半边身躯。 然而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那本属于圣人的强横恢复力像是被剥离似的变得缓慢如蜗牛。 目光更是充斥惊惧的望向天空的那道赤发身影。 同为还真。 那人却像是一尊新生魔神。 不死眼眸睥睨,无上灵机绽放。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逆天的宝物!”铁雨大圣差点惊呼出声。 在他的眼中,凌空而立的根本不是人更不是修士,而是一件圣兵,在岁月中难以腐朽的绝世圣兵,足以成为宗族的镇宗玄宝。 铁雨运转化生玄功,慢慢的驱除附着于身躯的灰色气息。 玄息像是封锁了他的身躯,以法力和血肉气血为食,让他这样一位响当当的大圣也不由错愕惊叹。 感慨怪不得姑苏翠光会在这么关键时刻的出手。 任谁看到如此玄宝怕也忍不住出手。 惨白的手。 漆黑的棒。 紫黑顶角斜指青天。 神兵天击直问榻辇。 涂山君攥紧神兵。 不死眼犹如星空轮转绽放出日月光华演化阴阳大道,迸发出两道玄光。 淡色的光芒骤然盛放燃烧起紫红色的业火,正是他弓引旧劫射落天兵,观仙兵征伐染血以他天煞真灵罡气为变种的万业天煞火。 天机玄,日月变,光耀万里。 魔焰滔滔碎裂了山河,业火铺陈,两道光柱灼烧数万里,直奔那横立下来如同山岳的驾辇。 “放肆!” 呼月大圣怒喝一声。 刚才的器灵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借着魂魄入幡强行拔高了实力,又仗着神兵伤及铁雨,如今更是以目击大术直视且要掀翻老天王的驾辇,怎能不让他怒从心中起,厌自识海生。 得势张狂令人十分的厌恶。 尤其还是刚才在他手中不堪一击的人。 如果不是罗天封拼了命的保他,那一击足以彻底抹除器灵的身躯,将这古宝毙命在他的手中。 “呼!” 呼月。 月华银沙自天河的尽头浣来,化作无穷的光罩映衬银色光芒,将此界青天染白。 好似当真坠落下一尊天月,要将无边业火覆灭。 镇压那从深渊苏醒走出的魔主。 然而不过是片刻宁静,天空彻底该换紫红,呼月大圣像是看到无数魔兵在火中施展道术神通。 “我来助你!” 魇藏将手掌印在呼月的背后。 本被镇压的月华似乎一下活络过来。 银灿灿的沙尘迅速铸造成鳞甲。 一只玄黑利爪从中探出。 披甲的黑龙昂首怒吼。 与此同时,血泊中的铁雨大圣吐出一道玄光融入黑龙。 披着银色甲胄的黑龙搅动风云,呼风唤雨。 伴随着瓢泼大雨的洗礼。 嗤! 紫灰色的蒸汽自下而上的席卷了上去,终于让火焰神光在距离架辇百丈前止住。 渐渐的火势见小,化作烟尘消散。 老天王的神色平静,目光寂然,淡然的看向燃烧却渐渐熄灭的神火,微微颔首。 魂幡器灵确实拥有不凡力量,仅仅是一道目击神术竟然就要三位大圣出手才能止住颓势,足可见一斑。 不过他并不感到诧异。 魇藏大圣面色阴沉的回头看向另外三人。 “我们一齐出手!” 他们六人是整个南地的大圣,臣服于老天王,也是南地最为顶尖的战力,不然老天王根本不会带他们来到大教以做稳妥。 此刻正是他们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否则岂不是愧对资源供养。 何况不过是一个仗着神兵厉害的新晋器灵,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抵挡住他们六人联手,在他们六圣攻伐之下,纵是半步道君也得饮恨,区区一个执掌了神兵的兵器灵性根本不足为惧。 “小心,他有古怪。”已返回的铁雨止住伤势,大半身躯是稳住了,只可惜断臂依旧没有修复完整,不由出言提醒。 神色凝重不做假的继续说道:“他的道吞人气血法力,遏制了我的玄功。” “我知道他。” “昔年在东荒大境他曾出手斗战数大宗的天骄道子,许多候选道子死在他的手中,虽然他自称尊魂,实则吞魂炼魄,被称作吞魂魔君,想必就是尊魂幡本身对修士圣血法力的压制。” “最重要的是,我们就是战到身躯破碎也不要让神魂离开识海。” “一旦离开识海,宛如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苍宿问道:“难道大圣也不能?” “大圣也不行!” 魇藏大圣详细的诉说着得到的情报。 肯定很多修士吃过这个亏。 因为许多修士的神魂反而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也许只有一瞬就足以扭转战局,甚至以神魂飞遁撕开虚空域垒,远逃空间。 可是那柄鬼幡像是天生克星,一旦被鬼幡笼罩怕是很难逃脱。 “一起出手!” 四位大圣各自上前一步。 “无耻!” 早被重创的罗蛮平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翠姑的刀太快,以他如今炼假的境界根本参与不了如此恐怖的战斗。 曾几何时,他能翻手镇压涂山君,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涂山君一人力敌众圣。 若不是他这个残废和老弱的教主拖累,也不至于让涂山君不能主动进攻,只能横断天空大地,犹如一面墙壁死挡于身前。 “哇啊啊。”罗蛮平大吼。 他怎么就如此不争气。 明明摸到了还真的门槛,怎么就是无法还真。 魇藏瞥了罗蛮平一眼,又回转目光看向犹如魔主的涂山君。 说道:“你是古老的器灵,夺天地造化的绝世圣兵,身负不朽与通天彻地的本事,但这是厮杀,杀人就是要百无禁忌。” “你也别怪自己带着老弱病残与我等作战,若你识相臣服我主,当有晋神兵之机!”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想死就继续上前。” 呼月大怒长啸:“你找死!” 嘶。 一道漆黑披着银甲的利爪如天柱降临,好似开天辟地般凭空的捏造出一颗古星。 这恐怖的爪在神光环绕圣气迸发中攥向了天空中的赤发身影,要将那身影彻底变成掌中烟尘搓成飞灰,连他的道也彻底磨灭。 这一击,聚集了四位大圣玄通,看似是一头披甲的苍龙,实则是四圣合力的具现,别说是肉体凡胎,哪怕是还真法相,堪称是先天圣灵,演化万丈法身也会被这一爪彻底碾碎。 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这四人和他当年应对的二十八人可不同。 四人都是顶尖大圣,虽不能能被称作圣王,也都是雄踞一方的高修,面对任何一个都让人头痛,何况是对方四人齐出手。 他是相信涂山君实力的,可是说到底,涂山君终究只是新晋还真,纵然拥有天骄道子的水准,也不是成名已久就的大圣啊。 暗道一声该死就要出手相助。 不过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时候,法力骤然汹涌了起来。 罗天封赶忙望去。 只见那赤发身影将魔猿战法催动演化,好似一头上古猿王在他的背后长嘶。 一条黑铁棒悬裂苍穹碾碎大地,盘旋在魔主头顶,不可一世的灭世银鳞苍龙在这铁棒下好似成了长角的泥鳅,披鳞的蚯蚓。 轰隆! 铁棒下,四圣纷纷口吐鲜血的倒退。 其中伤势最重的两人更是暴出血色的雾光,身躯不由得踉跄跌于血泊。 苍宿大圣怒吼祭出法相,万丈的龙首人身坐落,宛如一尊古圣龙王镇压住宇宙的灵机,同时月华、魇魔、剑王三大法相同时落下。 四圣法相以四方分镇中央的涂山君。 “死!” 雷音四道,法镇万古。 居中的涂山君终于显化青面獠牙的恶鬼之相,长啸崛起,嘶哑鬼吼震动天地。 一脚踏碎大地也将月碎神光形成的禁锢山丘变成沙尘,阴阳轮转化作一道恐怖的星辰画出最为绚烂的轨迹。 嘭! 一棒碎山裂法相。 呼月宛如一个被拧干的抹布被挑飞出去,就连笼罩下来的月华也成为朦胧的雾气。 只看那雾中魔主战落乾坤将龙首削下,把梦魇抹除,更将天剑也一同锤成点点的星光,随着阴风飘散远去。 霎那间。 一死两重伤。 还有一人当场吓破胆成了缩头的乌龟。 站在架辇身旁的一位女修当即动了,毫无预兆的出手。 她身着金麟法袍,头顶紫金发冠。 两道金环像是她的手镯却在法力催动下演化出无数飞环,宛如散落下来的天火星光将意欲前行扩大战果的涂山君止住。 她必须出手。 绝不可让器灵吞魂炼魄! “圣王?!” 罗蛮平惊呼出声,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涂山君。 涂山君才突破就成为圣王,更是一战力破四位大圣,逼得一位圣王出手才让他止住脚步。 然而涂山君不过是轻微一顿,手中天击化作风车,将飞环蹦飞,飞环如陨落星辰将大地击毁,踏步向前要将拦路者碾死。 “天威如狱,固锁魔神!” 女圣王妙演圣法,飞环嵌合成九十九条天锁长链,篆刻法则气机,好似成了秩序的化身般死死的扣在涂山君的身躯,将继续向前的涂山君困住,并且固锁在原地不能动弹任她炼化。 其中部分更是缠绕住神兵天击,要将涂山君和神兵彻底分开。 她看的很明白。 器灵的实力虽强,若没有神兵傍身也无法力克四圣,尤其更不能让四圣身亡,以至于被逼出肉身识海的神魂。 不然魂入幡中,器灵的实力还要向前进,再想要制住器灵就难了。 “蹦。” 锁链碎裂,涂山君跳出封锁。 毫不犹豫横击女圣王头颅。 “死!” 罗蛮平大喜。 目光却骤然一紧。 那位曾立于架辇的另一位圣王身影早就消失了。 “不好!” “你输了!” 女圣王冷笑一声,飞环成盾链。 另一位圣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罗天封的身后。 一刀砍下。 想要枭首罗天封。 952、圣王 身着麒麟法袍的女圣王说道:“器灵终究是器灵,若无兵主操控,哪怕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要禁锢于玄兵之中。” “我们早就看穿了你的弱点,你不敢上上前,就逼你引你上前!” “完了完了。” 罗蛮平强撑祭出法相,横推一掌想要救下罗天封。 奈何那位本就是老天王的左右手之一,本身就是足以称为圣王的强大修士。 这一刀又快又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尤其是在对方悄无声息摸到教主身旁之后。 别说罗蛮平救不下,就是涂山君在没有牵扯的情况下也无法救下。 铿。 金石交击。 火花飞溅似日月着落,又像是暮色黄昏迎来的无边霞光,灿烂的让人沉溺于其中,偏偏也刺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似乎只要敢看向火花就会被圣气刺穿被神光剜去双眸的华彩和颜色。 罗天涯死死的盯着拦住自己的刀。 那是一柄神兵。 整个大教也不过才五件神兵。 南北各一部,教主持有一件,族老会拥有一柄,还有就是老祖手中拥有,当然,他们手中的神兵和老祖手中的没法比。 人有高低修为,兵更有强弱之分。 但哪怕是最弱的神兵也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 如果说圣兵超凡入圣能够千古不朽,蕴藏无边法力,催动之轻能翻江倒海,重则碎裂星辰镇压洞天福地。 那么神兵就是后天神灵。 若能诞生出神性,孕育出一尊神灵,可踏红尘大世,镇压一片星空宇宙。 神兵非道君不可执掌。 哪怕是弱小的神兵也是锋利到极致的恐怖重宝。 每一件都能让一位普通大圣蜕变成圣王,如果本身就是圣王,再握神兵,其战力不可想象。 就像是那位器灵一样。 神兵在手,战法演化之下一力破四圣。 他想到过神兵会落在罗天封的手中。 因为罗天鹏死了,神兵晶魄一定会被罗天封收走,不过在葬神族的葬天钉下,罗天封纵有无边法力,也只能先压制自身的伤势而不能动身出手。 催动神兵也根本不可能挡住他这一刀。 因此,他抓住这个机会。 只要能够斩落罗天封的头颅,没了兵主,那赤发的魔圣器灵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件兵器。 让兵器自己杀人,无疑于天方夜谭。 哪怕是其他的器灵宝物,也需要有一个执掌兵器的兵主。 然而此刻神兵晶魄就挡在他的面前。 手持神兵的是一位身着法袍的壮硕伟岸大汉,形如君王,也似雄主,手持一柄神刀,挡住了罗天涯的长刀。 两刀相刻。 神刀晶魄入砍三寸,差一点将那柄圣兵长刀分成两半。 “你没死?!” 罗天涯大惊。 天王的计策怎么可能不成功呢,而且以罗天封的性子也一定会歼灭左天王一脉,不可能留下活口。 哪怕此举会让大教的实力有所衰落,但谁又会在意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否有关大教平衡。 更不用说罗天封自诩掌握神药,可以借助神药逆天改命、起死回生,进而冲突道君境界,只要大教重新拥有道君,往日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以道君的神威,可镇压四方,封侯拜王。 罗天鹏目光灵性十足却无神智蕴藏,强横的灵机在神兵加持下宛如上古的鲲鹏复生役使金爪,撕裂苍穹,碎裂大地,将持幡的罗天封护佑在身后,演化圣法将欺近的罗天涯逼退。 “你在看哪里?” 空灵中带着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女圣王骤然回神。 眼前的器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出了三面。 好似三面合一。 身上的法袍也化作制式冕服,如同一位王者御驾亲征。 手中铁棒兵锋昌盛。 一击落下,她的绝世圣兵链盾破碎,连带着她的身躯也被击中。 护体罡气根本抵挡不住,刹那碎裂她的身躯也也逸出鲜血,染红法袍,将玲珑身躯勾勒,然而器灵毫不动摇的又是一棒。 三相法身同体。 升仙经文终轮转。 圣王威赫赫,魔焰气熊熊。 现在的涂山君仿佛不再是深渊走出的魔主,而是端坐九重天的神君仙王。 三法合一,内蕴魔意战法演佛陀明王,坐看苍穹起灭,覆苍茫红尘大世,负阴阳轮转,大道磨还。 分明这是一棒却让人看到了无上的拳,拳意来自九幽又像是镇自九天。 那是一种玄黑,具备着吞天噬地的威能。 拳升震日月,意抖颤星河。 空间出现了空旷和寂静,并不是稳固下来,而是被吞没炼化了。 没有破碎毫无生息的被炼化成了死寂的虚空,同时就连飞环也在这一‘拳’崩裂。 两道金环乃是绝世的圣兵,拥有大道法则的篆刻,内含不朽的真意,却被一拳轰碎,金环的主人极力的躲避, “杀!” 麒麟法袍的女圣王没有丝毫退缩演化战法,对上那击来的拳。 毫无意外。 圣血再一次挥洒。 女圣王整条手臂完全被三法合一的神兵碾碎。 女圣王脸色苍白。 圣兵被活活打爆本就反噬了她,现在又被破开道体身躯,连麒麟圣袍都抵挡不住,成了破衣烂衫,头冠碎裂使得秀发披散,狼狈不堪。 也就是她乃是还真中的强者,走出大教可被尊称一声圣王,不然怕是那一拳就要了她的命。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为何四位大圣合力还能被此人镇压。 这器灵根本就是怪物,比那些大宗大族的天骄道子还要可怕的存在。 涂山君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凛冽刀芒,没有转身的继续出手。 他的头顶那浑浊混沌雾气中探出一只青白色的鬼手,鬼手宛如青苍天空垂下,化掌为拳。 一拳递出,好似让人看到轮回路在面前浮现,紧接着就看到罗天涯手中的绝世圣兵在这一拳下对折断裂。 噗。 罗天涯长吐鲜血。 难以置信的看向手中断刀。 长刀是在神兵对拼中被砍入三寸不假,可是也不该这么脆弱啊,竟然被那未知的法相打成了对折。 简直难以置信。 这么多年他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修士,不,这根本不是修士,这是兵器。 “该死,该死的罗天封!” 罗天涯眼中浮现暴戾和嫉色。 如果他有一件神兵,如果这件异类古宝是他的,或许他就是今日的赢家了,或许就连老天王都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目光看过去。 紧接着赶忙摇头。 不可能的,天王虽老却强的恐怖。 眼下器灵手段尽出,又是提升实力的宝术又是法相,基本上这两道底牌已是圣王的极限,别看器灵镇压了他们六人,实则经过此番苦战他已经没有胜算。 只能败落,成为趁手的兵器。 罗天涯像是早预料到以后老天王执掌玄兵的场景似的。 “杀!” 厮杀依旧继续。 神兵天击骤然落下。 就要撕扯开罗天涯的识海将他的神魂抓出。 罗天涯避无可避不由得祭出法相。 浮如大岳立山河古星之上。 不灭修罗战体催出毁天灭地的力量,使得那万丈的法相好似能够摘星拿月,悍然与青白色的鬼手拼拳,一拳一掌,化作两道大星对撞。 女圣王也找准机会出手。 法相大界降临。 在两大圣王的联手斗战中,涂山君嘴角涌现黑红色的血,身上的衣袍也多了斑驳。 天击棒上不知道是谁的血肉与筋骨,他已经没有精神继续注意,只知在战法鏖杀中,他碾碎了圣王法相。 女圣王断腿坠落,破碎了一连串的山岳丘陵,摔出千里方才堪堪止住身形,不过许久都没有动静传来,纵不死也重伤濒灭生机。 罗天涯苦苦支撑却终不得战机。 悲愤交加却只能狂怒嘶吼。 被神拳碎裂胸膛五脏的罗天涯大口吐出内脏的碎片,挣扎了半天也不曾从地上爬起,哪怕稍微起身反而让他再次重重摔落。 沉重声响寂问大地。 力镇双圣王,活劈四大圣! 如魔主,似神君。 头角峥嵘。 赤发狂舞。 神色冷漠的涂山君未再向前。 “越线者,杀无赦!” 嘶哑鬼神终下了判决。 犹如一道天壁神堑,横断了众圣与神药的长路。 罗天涯咬牙大吼,他从一开始就落入对方设计之中。 他以为能够偷袭兵主,不想却被复生的罗天鹏威吓身形,反应过来的时候金麒大圣快没了还手之力,让他只能回援拯救,没想到反而被器灵打折圣兵。 “你不敢上前,是畏惧吗?” 老天王没有看自己败落的手下。 一双神眸像是要越过涂山君刺穿兵主,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悠悠起身,走下长阶,淡然地说道:“你怕我会杀死他!” 既然器灵能够通过神魂提升实力,为何不继续向前的扩大战果,持续杀戮以换取实力的拔高,那就是他不敢。 只要超过一定的距离,身为兵主的罗天封就会暴露在老天王的手中。 正如罗天涯想到的那样,兵主死玄兵落,一切将尘埃落定。 老天王不会允许涂山君吞掉他的属下,不过如果能为获得尊魂幡创造契机,他不介意送几个圣人给器灵吞魂。 涂山君正是明白这一点。 他没有贸动,而是冷声说道:“杀了你,他们都得死!” “说的很对。” “杀了你,他们都会死。”老天王同样说出这句话,神目扫视罗天封以及罗蛮平又缓缓收了回来。 他不需要如罗天涯和众圣一般。 若是六人一齐出手,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可惜他们放弃了,而是想要斩杀兵主来取巧,但这反而会落入下乘。 “待本王抹除你的器灵身神识,摘取神药突破那半步境界成为道君,你终会臣服成为本王手中之兵,为本王征战!” “兵器再强依然是兵器,由修士执掌不由你。” 老天王那如诸神群魔诅咒的双眸演化出一道紫色的玄光。 踏步向前的同时捻决道:“古之大神通者曾演兵诀,就让你看一下,在兵诀下,哪怕是神兵也要俯首。” “兵!”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震颤着在虚空炸开。 紫色的玄光蔓延开来,好似整个天地的兵锋都在这玄光的照映下沉睡。 那是对神兵对直接的控制,要将无主和有主的神兵全都打上自己的神识烙印。 “天煞真灵罡气!” 紫红色尽黑的火光自涂山君的身躯燃烧起来,在他举起神兵的时候盛放为一道通往十重天的光柱,将上方玄紫兵气撕开。 953、血尊 玄锋起。 光柱天海直杀天际。 天煞真灵罡逸散出业火犹如星火迅速点落四方,燃烧出一片混沌大世。 又像是地狱终于从幽冥的深处浮现,更映衬那横棒盘坐于真罡道座上的高大身影似火中魔,业中佛。 “阴阳掠,燃不死火,心观应,照万业活。” 诵经大魔高吟不死道文。 黑红色的混沌于业火中升起,化作了最为坚固的真罡护佑着他的身躯,让他能够在着玄紫色的神光中保持自己的灵性。 左手掐不死道印,右手引魔血大术。 神兵天击化作一只小兵悬于头镇压灵感神识。 老天王略感遗憾的说道:“若是你只有这般本事,今日合该受兵诀炼化!” 空寂年轻的双眸闪过异色。 他一出手就察觉到眼前的器灵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明明施加在他身躯的那道三法神通是古老底蕴,或可来自太乙升仙,被称作‘混炼诸法合道太乙’,门中人称其为‘升仙秘术’。 “藏拙了吗?” 老天王苍老的面容始终平静。 不管器灵是否藏拙,还是本事只有这般,他也一样会全力以赴。 就像是器灵说的那样‘你死了,他们都会死’他不屑于去斩杀兵主罗天封,只有正面击溃所有敌人,才是强者应该做到的。 只要将器灵击溃,以罗天封现在的状态,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虫豸。 修士要自信于自身的实力。 “兵。” “炼!” 古之大神通者演化的兵诀确是无上的秘术,就连涂山君也不得不承认兵诀对他的压制。 如果没有此刻的苦苦支撑,他或许连神兵天击都再也无法握住,因为他根本就争夺不过兵诀的炼化。 大神通秘术对神兵的压制达到了极点,神兵天击已无法庇护涂山君的血身。 就连地狱业火也逐渐被紫玄真光炼化消弭。 涂山君觉得自己此刻化作了一块神铁,在一道极为恐怖的神通之人手中任凭对方锻造。 叮。 铛。 他看到无尽虚空之上浮现一道高耸如宇宙的威严身影,模糊不清,却能清楚的看到‘他’扬起了铁锤。 一锤落下,星河寂静。 红尘大世成为他的锻台,炼化着一柄无名的神锋。 不死眸猛然扩张,涂山君惊骇道:“无上的炼器秘术!” 他不再抗拒,而是亲身体验着大神通者演化的兵诀。 以宇宙为炉,大世为台,星河为泉,锻天锻地,造无上神锋,炼天下兵器,是为“蚩”,蚩兵诀,蚩天下神兵利器。 千年的炼器积累于此时厚积薄发,观摩老天王演化兵诀而悟‘蚩’之古炼器诀。 一道古老的‘蚩’字虚幻于远天虚空。 紧接着迸发出仙光神韵浮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惊诧于赤发器灵对炼兵术的恐怖悟性,竟能观摩大神通虚影而领悟兵诀古字,可惜纵有这般逆天的悟性也要死在兵诀的炼化之下。 老天王犹如一尊太古圣王从远古走来现代,磅礴灵机倾天。 一掌探出。 君临天下,摇撼九天。 玄紫色的兵诀火气化作一只托天的神掌,轰然从虚空落下将这一方大界都完全炼化,彻底归于虚无,而身处于业火界中的赤发身影当然不能幸免,被生生团成了血光,成了散落而下的黑血。 魔血浸染大地。 咣当。 神兵天击坠落下来将那魔血铸造的精铁地面砸出深坑。 长柄刺穿,斜于巨坑之中。 持有神兵的主人早已经无踪,只剩下黑红色的鲜血,汇聚成了一个不小的湖泊,在漫天细雨下越发广阔。 “败了吗?!” 罗蛮平寂然跌落于地。 难以置信刚刚力劈四圣镇压双王的强人会死。 他满怀希冀的望向血泊,希望着那血色的湖泊能够蒸腾为煞,重新汇聚出一道身影,可惜,良久都未曾煞气腾云。 也没有听到熟悉的蒸汽飞逝。 前与姑苏翠光的一战已经耗尽尊魂幡煞气,回天道体终究是靠着蛮力破解。 “老天王胜了!” 罗天涯笑了起来。 他曾与器灵战斗,也感受到那强横到极致的战力,持有神兵的器灵或许可以看做是另一位完好状态的教主罗天封,尽管他总觉得罗天封只有一身道行,不得不承认罗天封确实是实至名归的强人。 论及实力,这两人都要逊色于老天王。 老天王曾是老祖那一个时代的强者,是古老的圣王。 哪怕气血衰败但他的境界高绝,完全是以境压人。在这般境界下以大神通兵诀镇压神兵灵性,妄图直接炼化了涂山君的血身。 兵诀是无上的炼器秘术不假,但却一样是攻伐的大术。 一击湮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与罗蛮平的如丧考妣不同,老天王一系的圣人完全恢复神采,欢呼雀跃。 除去了器灵这尊大敌老天王就能利用神药恢复气血冲突半步成为真正的道君,介时,他们终将拿回曾经的一切。 鞅伍呆愣不动。 直直的看着翻涌的血色湖泊,长泪道:“大人是无敌的!” 神识震动就要从罗天封的手中接管尊魂幡,只要还有煞气,只要还有阴神,涂山君就一定还能归来,还能重铸身躯。 那是不死的身躯,属于不死的魔神。 只要他拼尽全力的摇动玄宝,一定能再复魔主! 吧嗒。 一只惨白的手掌落在青年肩头。 高大的身影犹如一颗参天的大树,为其遮挡住了所有飘摇的风雨,定住虚空映来的神光。 他看起来只有七尺有余,却像是坚不可摧的太阳。 让罗鞅伍都不由的惊呼,也同时热泪盈眶。 涂山君朗声赞叹:“好神通!好道术!” 老天王形如枯鬼的苍容并没有惊愕的神色。 那璀璨的双眸旋即落过来,又看向血色的湖泊和湖中天击,终于流露出些许的诧异,淡然的声音中惊出异色的说道:“身外化身。” “我更喜欢人称呼它为‘一气化三清’。” 涂山君抬起苍白的鬼手,神兵震颤轰然返回他的手中。 黑红色的湖泊和坠落的鲜血,嗤的一声,化作漫天黑气归流入涂山君的本尊道体身躯。 “太阴玄血凝斗神。” 收回了全身魔血的涂山君脸色恢复几分红润。 一双天渊双眸深邃而平静。 “什么!” 不仅罗天涯大惊失色,其余的大圣更是错愕难言。 满脸的震惊之色。 他们没想到先前与他们战斗的根本不是本尊,而是一身魔血凝聚的斗身。 不过是一身魔血就活劈了四位大圣,这说出去简直天方夜谭,要知道涂山君根本不是道君,他不过是还真的大圣。 什么圣王,在涂山君的面前,他们根本不配称作圣王,怕是很多的圣王都不配称王。 涂山君的出现,让他们的脑海都浮现了一个惊悚的念头‘同阶无敌’,大圣、圣王,统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惨白鬼手攥紧天击。 魔血在他的手指下书写下一个‘蚩’字。 蚩兵经文隔绝兵诀炼化,魔血为墨黑浸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的天渊魔眼燃烧起熊熊火焰。 “千年选锋炼还真,终要一试!” 低垂眼帘的老天王没有庆幸反而是大怒。 他并不是愤怒涂山君以魔血化身斗斩六圣。 他愤怒器灵竟会以为他不想正面战斗,而是会出手斩杀兵主,因此埋藏本尊于罗天封身旁,以备偷袭。 涂山君想错了,老天王没有这样做。 老天王要神兵臣服就一定会正面赢得所有的胜利。 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屑于再耍计谋。 为了让罗天封带路他耗费了些许心神,然而,在老祖失踪,族老会半隐退,那位跌落境界的族老坐死关的情况下,他就是大教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神兵非要执迷不悟?” 老天王踏步向前,朗声道:“汝既是兵器,何以如此多情,罗天封的兴亡非你一神兵可以逆转,纵然你得到神药,也不可能救活他,没人可以起死回生。” “本王怜你,给你归顺的机会。” 他人以强击弱,涂山君从不挑理由,他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强。 死过、败过、避过,该一战的时候从未怕过,哪怕自己面对的对手是多么的恐怖,是圣人、道君还是大神通者他依然敢向天挥拳。 对于陨炎道兄涂山君心中是有愧的。 当年他末路之下远走阳城是陨炎出手横击众多真人,不然他就会重新落入血煞宗魔修的手中,那时候他实力不够,又被看破跟脚,一旦失陷必然生死不能自己。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他却为陨炎道兄打开了地下神宫,让阎浮道君趁虚而入,使道兄陷入算计之中生死不能自己。 对于当年的那件事,他没有说,却始终耿耿于怀,从来都不曾放下,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怎能退却。 况且,涂山君并不觉得老天王是不可战胜的。 从青年罗天封的手中接过魂幡。 立于青年罗天封身侧的涂山君捻决化作一道法印。 尊魂幡如长龙飞上天空,鬼手迅速起出一道道法印,阴阳交织,天地大化混沌,分化九幽九天,上下一十八层。 954、演相 千万兵,十万将。 圣人显,威法王。 上至九重天,下落九重渊。 猖兵驾云,杀气腾腾。 凛冽的阴冷气息彻底改换了天地,铿铿震动间,一位位鬼将铁面罩寒,领兵阵踏空浸染了无边的青天。 如此诡异的大景让众圣无声。 好似他们原先根本不曾生活在阴间,而是灿烂的阳世。 千万猖兵如云,漫天鬼将簇拥。 十方鬼王各自捻决登上了属于各自的王庭。 大座高台上。 头顶珠冕,身着王袍涂山君的背后是十杆小幡,如千军万马剑戟林立,挺拔的高大身躯在王袍映衬下犹如鬼中王者。 掌日月乾坤,握天下大世,开府封王于浑浊阴天。 手持神兵天击横立,威震天下。 长声问道:“道友可识得我这阵法!” 千般道术,万类神通,哪怕是涂山君亲自施展,都只是发挥出尊魂幡一部分战力而已,唯有十方鬼王杀生阵,能够完全且极致的发挥出尊魂幡所有的实力。 这是尊魂幡最强的道! 不然涂山君也不会说出,给他十位圣人活炼大圣,圣王。 若是真有十位还真为阵中的中流砥柱、威杀鬼王,只要幡主能够撑住的住,或许也可以真炼大道之君。 这才是尊魂幡的恐怖之处,能够发挥出众阴神最为极限的力量。 魇藏大圣赶忙出言提醒道:“天王小心,此乃十方鬼王杀生阵!” “还有后招?” 罗天涯和女圣王惊呼,他们本以为自己出手逼得涂山君极尽枯竭,没想到最终与之战斗的不过是一道三清血神,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不用说他们还落败,很彻底的输了。 在他们看来,本尊现身的涂山君必会动用升仙秘术和法相真身,不想却用出他们从不曾见过的大阵。 那根本不是阵法。 倒像是御驾亲征的阴天鬼王率领他的阴兵席卷大世,战至宇宙的边荒。 盘坐山丘的罗天封心中是否后悔不得而知。 他目光中也满是匪夷所思。 没想到涂山君的豪言并不是吹嘘。 十方鬼圣显化阵前,千万阴神化作漫天兵卒,如远古天庭重临世间。 高台神龛,珠帘如雾,使得涂山君愈发朦胧,当真如一尊帝王般从遥远的幽冥深邃,率领他的兵马驾临此世。 罗天封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会后悔。 他知道自己不信任涂山君。 他不会信任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兵器,不仅仅是两人未曾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是因为身为大教之主的警惕,让他天然如此。 到最后,他想的不是后悔自己没有提早为尊魂幡积蓄力量,是殊死一搏以北地圣人助涂山君还真。 阵起十方,十方俱灭。 老天王的衣摆如铁卷垂下,发丝任阴风飘摇散落于肩,他很苍老,唯有一双眼睛拥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 听闻十方威名亦不曾后退半步,反而继续踏空上前。 从虚空中取出一柄长锏。 神兵,九重! 锏有九重天,篆刻九界古老生灵,四大圣灵栩栩如生,蛮荒古民奔走于图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就好像一下子将人拉入那个时代。 那一个苍茫却又波澜壮阔的天地,持有金锏的老天王如同走出上古的战王。 老天王扶手掌于金锏一节,正绘制真龙圣灵。 真龙节转。 唰唰。 古今帝王以真龙自居,凡间帝王更是自号真龙天子。 运转真龙圣灵同化金锏。 上打无道昏君,下打奸佞臣子。 龙节转,豪光盛放。 真龙之龙似乎终于在此刻解放,一道虚幻接近真实的龙影仰天长啸,震动古今,想要撕开这漫天的阴神。 “神兵之威。” 罗天封神色凛然。 他们虽然掌握神兵,然而却不能发挥出神兵伟力。 神兵有灵,更具备无上神通,想要彻底发挥出来必然要道君强者,没想到老天王几乎快要发挥出九重的力量了。 老天王大步踏来,仿佛战神。 真龙虚影盘踞怒吼将原来的阴气隔绝。 吞吐间像是拥有一副无尽的肚肠,不管是什么气息灵机都被真龙虚影快速炼化。 “龙灵专克帝王。” “任你是鬼皇人王,皆要败于龙灵之下。” 以兵诀催动的龙灵仿佛真的古龙撕开时间从长河中逆流而来,真龙面前任何的王者都要败亡,这是宿命的克制,是高位对下位的彻底碾压。 涂山君冷笑,天渊魔眼淡漠。 不管是真龙天子还是老天之子,他都不在乎,也根本不自诩。 他不需要老天爷的承认,也不需要什么狗屁真龙的承认。 他的力量从漫天鬼神中来。 是鬼众给予他力量。 神龛高台上的涂山君役使小幡。 小幡飞入天空尽头的阵图。 漫天鬼神同时捻决。 “风来!” 涂山君一手持兵,另一手持一杆大幡,于神龛高台呼风唤雨。 一时, 阴风起,大雾来。 积黑云于上苍,蕴阴雷于茫茫。 一连牵引五道小幡,嘶哑雷音如鬼神敕令,幡落阵图爆发出刺目的神光,紧接着融入这广阔的天地,成为实质贯通图录。 “入吾阵中,斩光华,灭灵性,衰生机,竭法海,死生三灾!” 仙图鬼阵演化。 兵肃化杀。 天众鬼神齐掐印。 走来的老天王好似一下子苍老千岁,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披散的长发苍白而枯槁,没有了曾经的柔顺和神光,晶莹无暇的圣王体浮现汗渍,像是一下从个无敌古圣王变成了垂暮老者,颤巍而行。 老天王望着自己腐朽的身躯。 转金锏凤灵龟灵。 双灵护身堪堪止住了颓势。 不由大叹道:“好厉害的杀阵!” 如果不是他以兵诀催动神兵,以超越当前的半步道行硬定住身躯,恐怖会在千万鬼神演化的仙图大阵中化作一捧黄土,到时候他就算拥有通天的道行,没有肉身也不过是魂幡的其中一魂罢了。 真不愧是绝世的杀生大阵。 入阵生灵,非杀不可! “风!” “火!” “雷!” 涂山君毫不犹豫的再引三道小幡。 三幡各自落入三位炼虚鬼圣之手,扯开一看,青黑色的幡面正绘制着古字,如同大道篆刻下的经文,散发着独属于‘灾’的恐怖力量,每一道气息都能令红尘大世陷入无尽的天灾之中。 阴风要剐开老天王的道躯,业火自丹田一路燃烧至紫府,好似要从内至外的摧毁。 阴雷粘稠仿佛至阴至邪却又至阳至刚。 一击落下,虚空都被震落,湮灭了古老空间的勃勃生机。 老天王长啸: “一息尚存,希望不灭。” “祖巫不灭术!” 老天王看似枯槁瘦弱,实际上法衣战袍下分明是壮硕的身躯。 可是在祖巫不灭术的施展下,他的身躯气血仿佛一下子干涸,整个不灭修罗道体化作干瘦到极致的枯骨,似乎没有了一点血肉气息存留。 涂山君却不敢有任何大意。 那枯瘦的身躯比刚才更为可怕,蕴藏的力量像是无数星辰淬炼而成的一点点精华,然后堆积成一个人形。 那不是人,不是修士,最纯粹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镇压一切。 嗡。 道韵波动震烁。 涂山君好像看到了一朵奇异的花在老天王的头顶盛开了。 “道花!” 罗天封惊而失声。 “是道花!”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方才拥有了成仙的基础。” “老天王果然抵达这一步了。” 众圣欣喜不已。 他们或多或少的猜测着。 谁都没有见过老天王的道花,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 罗蛮平的心情大起大落,这几日的经历,甚至能够成为他波澜壮阔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幕,他祈祷似的合上双手:“不,老天王还没有达到,他的花是虚幻的,并不是真实的。” 涂山君也看出了。 他当年就见识过有道真君的强大。 不过,连道君他都敢炸,区区一位半步道君,虚幻道花,充其量也不过是圣王中的不世强者而已,他又有什么畏惧的。 于是,再引小幡。 就要彻底发挥出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完全力量。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禁!” 苍老的声音响彻。 禁字诀激发。 又是一门大神通之术! 涂山君骤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拔出背后小幡。 小幡不过是仙阵一个类似捻决施法的仪轨而已,不需要小幡也能发挥出杀阵的力量,然而,杀阵现在硬生生的遏制住了力量的爆发。 老天王沉声道:“上古皇者的强大禁术也只能禁你三息,你这杀阵着实可怕,不过这也足够了!” “大界降临。” “法相!” “灭神修罗!” 万丈神体随大界降临。 四圣灵盘旋于四方。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金锏化作三千丈被神战修罗攥在手中,虚幻的道花悬于神战修罗法相的头顶,好似一片取代了天空,只余下最为纯粹的紫色道花。 虚幻道花如天瀑飞扬,浇筑修罗神体,使之成为一尊不灭的紫色修罗战神。 涂山君并未慌乱。 该说不愧是曾与道君站在同一个时代的古圣王吗,施展出的秘术确实强大到了极致。 纵然是千万阴神十方鬼圣也为之驻足三息。 那么道君只会更加的恐怖。 可惜,老天王只是摸到那个境界,并非真正的道君。 而且,涂山君也并不是一般的圣王。 他倒也想看看,到底是虚幻道花浇筑的战神修罗更为强大,还是他千万阴神汇聚一身的无上帝王更加恐怖。 “大界降临。” “法相。” “万神鬼帝!” 955、鬼帝 呜! 长嘶如诉。 一十八层天地中,千万阴神神态各异捻诀行礼。 唱诵经文。 经文流转入幽幽冥渊,化作混沌浊气,宛如碧海波涛般涌去。 激荡于天际,拍打在一道高耸接天的厚重青铜巨门前。 巨门之高大好似上至三十三天,下至无尽的冥土,数以千万的漫天鬼神都在此刻成为繁星点缀。 轰隆! 雷霆响彻却不见雷光闪烁。 一时分不清,刚才到底是否真的有雷音真形。 只见暗红色的撞角撕开了沉重粘稠的雾。 或许迸发的根本就不是雾,而是门。 一道根本不存在于这世间的青铜鬼门,因为千万鬼神的呼唤而降临了,并且缓缓打开,铲出一道暗红角檐。 斗角飞檐盘盘相固,斜飞出奇珍异兽,或蹲或坐,或伏或挺,直到长檐彻底从雾中飞了出来,才终于看到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阴风怒号。 长幡自角檐垂下宛如铁卷般巍然。 在庞大宫殿的挤压下雾气如潮水般退去,巨型的青铜门也随之消失不见。 吧嗒。 青黑色的鬼脚踩在地面上。 湿哒哒的裤腿滴落下黑色水滴。 叮咚。 太阴玄水霎时间大地覆上了一层玄色辉光。 更多的鬼怪从中爬出,向前走去,直到身上的铁索绷直拖拽,将他们拽了个踉跄,却又再次爬起,在他们的眼中,只会拖着一切继续向前。 在那密密麻麻的恶鬼的拖拽下。 于恶鬼潮海浮沉碾动。 立于千万恶鬼山峦之上的神龛彻底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何等的壮观,散发着镇压诸天的威势,仿佛能勾起天地生灵内心身处埋藏最深的恐惧。 那是对死亡的惊悚。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当他们直面鬼山潮海之上的巍峨神龛的那一刻,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终极。 万物皆有终! 罗蛮平失神良久,微微摇头,惊而叹息。 这世间总存在着惊艳之修。 道法二字,道尽修士。 盘坐于阵中的教主罗天封同样感到了震惊。 他惊讶的不是涂山君法相的恐怖,而是器灵的图谋于法相初显的那一刻暴露出的冰山一角。 不过是一角浮现,已让他惊愕难言,骇然不已。 “你要做万法宗第二吗?” “不。” 罗天封赶忙摇头,“阴阳,生死,轮回,你不是要做万法宗第二。” “你想要超越万法宗,做天下第一!” 万法宗斩断仙凡。 自此‘仙’不能干涉凡间。 为红尘百姓开万世太平。 器灵想做的分明是窃取老天爷的权柄。 使生死有命,阴阳有数,死者踏入冥土轮回,亡者不能继续停留于世间。器灵现在还办不到,他只能将阴神收入魂幡,以此慢慢的演道。 悚然! 骇人听闻。 执掌魂幡的罗天封是感触最深的那一个。 他毕竟是大教之主,超绝的见识让他能够从中窥探出一点端倪。 罗天封嘴角抽搐,瞳孔震颤。 他或许错了。 器灵可能根本不是器灵,而是一个从荒古活下来的老怪,以这样扭曲的形态延续自己的大道,妄图有朝一日彻底代天! 罗天封很想大声的喊叫出来,他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涂山君的道,可是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却只能滚动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失声了。 紧张的失声了。 紧接着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释怀的笑容。 就算涂山君的道再怎么恐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死了。 连神药都让给涂山君。 不让不行,老天王和涂山君都比他强大。 他现在陷入到当时罗天鹏的境地。 因此他灿烂的笑了。 左右都是一个死,死在一个窃天大魔的手中总算有几分慰藉。 只有如此魔主才配吞了他罗天封的神魂。 也只有如此魔神才有资格享用神药。 果然只有起错的道号,没有叫错的外号。 吞魂魔,意吞天! 铿! 铁靴踩玄水。 狂瀑般的赤发垂于脸颊,挡住些许苍白和狰狞的獠牙。 涂山君静静矗立。 顶角剑戟箍于额头,黑红色的双眸注视着远天的高耸万丈的灭神修罗法相,以及同样立于法相之前的老天王。 老天王赞叹不已,感慨着器灵的强大。 不过,在虚幻道花的浇筑下灭神修罗早已具备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不管对方是生死大道,还是阴阳磨盘,亦或是‘命’,都将粉碎于虚空,成为无垠的尘埃被阿修罗踩在脚下。 “祖灵灭法!” “兵杀万威。” 西极庚金,白虎祖灵。 灵转。 绽放出无数道如同利刃的锋锐神光,仿佛从天地混沌前袭来,是遥远的雷霆,比近古的雷劫更为古老深邃,于虚空中化作十万金戈汇聚于三千丈的神兵九重,从灭神修罗法相手中激发。 一击迸发好似十万兵气铸造成灭世的光。 凡有触皆做两半。 是最为极致的斩击! 似乎想要将神龛和鬼山魂海一击斩灭。 …… 吼! 厉鬼凄厉嘶吼。 哗。 珠帘两开。 身着帝衣的身影从中走出。 一步踏出,天地寂然。 就好像虚幻的他终于变成真实,而他不仅存在于当下,也存在于过去、未来。 万丈法相矗立天地。 鬼帝张开青黑色的鬼手托住神龛鬼山。 顷刻间炼化成一座黑红色的大印悬于手掌。 “呜。” “呜!” 当这尊鬼帝法相出现后,杀阵中的阴灵鬼神都在为帝王庆贺。 厉啸鬼吼沉如雷霆于天空震动,好似过往与未来的鬼怪也听到了回响,于是,发出了本不该属于现在的鬼哭和神嚎。 非虚幻。 乃是纯粹的真实。 万丈的他矗立天地,俯瞰寰宇。 托掌帝印的他仿佛与仙图杀阵铸成一体。 帝印悬于顶。 滴溜溜转动。 鬼帝毫不犹豫的递出一道拳。 黑红拳芒照耀万古,好像真的看到了虚无鬼神张开了血盆大口吞魂万道。 紧接着,十万锋锐兵气被吞没殆尽。 “吞魂!” 好似千万恶鬼共同嘶吼汇聚成一道古老的帝音。 仙图杀阵的加持下,鬼帝与之虚幻道花浇筑的修罗不遑多让,甚至隐隐威压一筹。 伴随着仙图杀阵逐渐的复苏,操千万阴兵,控十万将,十方威法鬼圣簇拥的他,也将愈发的强大。 “起!” 鬼帝捻决。 七重神龛拔地而起。 黑红色的锁链刺入灭神修罗法相。 “灭!” 修罗不愧是道花浇筑。 尽管那是虚幻的,却也在第一时间撕开神龛封锁,并且转动了朱雀之灵,无边紫色席卷天地一十八层。 再转玄武之灵,紫色的盾光将一切不利统统扫出万里之外。 玄锋再斩。 十万天兵斩妖除魔。 仙图杀阵之中的鬼帝探手而去,犹如摘下日月般将帝印托于右掌。 左掌取回天空的大幡,幡化生死卷握于掌心。 随着右手手掌的攥紧。 帝印化作一只判笔。 无穷灵光于虚空中凝聚,黑红色鲜血掺杂研磨。 噗通。 玉笔落入墨池。 带起飞舞的墨龙于天空长啸。 左掌向前一推。 生死卷如同社稷仙图般展开在鬼帝的面前。 繁复的铭文是道则法力,就好像着一卷掣开的图阵并不是一卷书籍,而是对生死对真实的阐述,是最贴近生死大道的具现。 仿佛拥有着无穷魔力,囊括古今生灵绘成禁纹帝录,闪烁阴阳玄光! 嗡! 帝印所化的判笔终于落在生死卷上。 笔落惊鬼神! 一道被紫气遮盖的名字被帝印判笔勾去。 “噗!” 老天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起斩的十万玄锋气也在老天王踉跄的时候化作虚无。 老天王死死的盯着持有帝印判笔和生死幡卷的鬼帝。 他没想到涂山君还拥有这样的手段,以道法玄术要强索他的性命,让他不得不回防肉身。 “没想到有人将我逼到这般境地!” 老天王沉声说道。 “你确实是不世的强者。” “可惜终要陨落!” 紫花飘。 远天的独角神体宛如巨人向前走去。 霎时。 氤氲紫气仿佛千万星河光环,奔流入海。 汇聚于老天王干枯的身躯。 苍如枯树干的手臂从撇开法袍。 无生的肌肉焕发。 篆刻道韵神纹。 仿佛古老神灵终于复生。 干瘪的身躯缓缓壮硕起来。 神纹如血绘制成战衣,仿佛是第二层皮肤。 苍发成紫,面容沟壑更是迅速消失,好似加施于身躯的岁月成为了本该拂去的尘埃,显露出不朽的身躯。 独角自额头挤出,刺向苍天。 到了这一步,老天王已不得不承认,器灵对道术的运用是暗含大道的,并不是蛮力的挥舞,杀阵一体更让他头痛,他只能收回法天象地,以达到法体归一的状态,从而锁住性命的流逝。 他老了。 性命垂危。 偏偏器灵还是负阴阳磨盘,命定生死,吞魂炼魄的掠夺生机。 老天王能感觉到自身生机的逝去,这是在和鬼帝交手中加剧的。 如果再不能紧锁生命,或许根本不用鬼帝继续出手,他就会自然的死在这一场斗法之中。 攥住神兵九重。 玄武为衣,朱雀做羽,紫火熊燃天地。 竖举神兵于左胸前。 那一双宛如诸神群魔祝福诅咒过的双眸坚定不移:“谁也不能阻止我得到神药成为道君。” “挡我者,死!” 唰! 神兵再转。 956、镇敌 祖灵灭法,四灵镇世。 天地在这一刻都好像随之停滞。 激荡的黑红雾气冰封冻结。 矗立九天的万神鬼帝威震天下,掌控寰宇大地,一切有情众生应如朝圣者膜拜,与本该运转的仙图杀阵也在此刻寂静。 站定玄水之上的铁靴身影凝视远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修士的欺近。 老天王一步步走来。 踏入太阴之境。 越过杀阵横拦,鬼帝凝望。 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涂山君的面前。 “神兵啊。” “你不该来到这里。” 老天王低声说道。 如果是寻常厮杀,他愿意退去,徐徐图之。 可是事关大道和生死。 纵然是如此神兵他也不会留手,更不用说,如果留手反而会被神兵斩杀。 可惜一件亘古未见的玄兵就要陨落在他的手中。 他的眼中没有虐杀天骄道子的快意,更无即将获胜的嬉笑,仿佛只有叹息和不需言说的坚定。 他或许不是一个纯粹的修士,可是他对大道的渴求是纯粹的,他愿意为之牺牲一切。 大道路上,埋骨谁人都是意料之中。 也许终有那么一天,他也会成为路上的一堆枯骨,不朽的身躯风化,神兵折戟无威。 但他并不后悔。 倒不如说,当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后悔两个字就已经被他抛掷脑后。 “我辈修士。” “唯有前行!” 举起手中神兵,直奔赤发鬼圣的头颅。 嘭! 意料之中的颅碎如瓜并没有出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涂山君抬起神兵天击挡住了能要他性命的一击,然而纵有神兵在手,这一击还是碎裂了他整条臂膀以及大半身躯,使魔血流淌挥洒于玄水。 “不可能!” 老天王陡然大惊。 他以大法力,虚幻道花催动神兵四灵镇压当世。 以禁字诀锁住了空间,只为争取到这一击的机会,一旦失败,禁诀反噬之下,内外大锁崩溃,他的衰亡不过一念之间。 说白了,这是他拼了命的一击。 怎么会被涂山君抵挡。 “道法有高下,命无贵贱。你拼命的一击,我以性命来接!” 涂山君看向自己碎裂的半边身躯,以及被金锏剐去的半个脸庞。 破碎獠牙吐出:“元圣灵魔,忍死术!” “使我还未身死。” 老天王骇然脱口:“你就算有古术,也不可能在禁诀下出手抵挡。” 涂山君开口道:“那是个比较久远的事情了。” 老天王终究不知道涂山君手中的术法,他拥有一门可以在禁诀下出手的道术,道术本是个幼苗,经过他千年的感悟和补全,早已今非昔比。 统御仙图杀阵鬼帝探出手掌。 青黑色的鬼手凌空一攥。 轰隆。 一道高耸接天的神龛拔地而起。 铿铿铿! 神龛内再起神龛,一连七重嵌合成一道神门,立在了老天王的上空。 在鬼帝捻决的时候,杀阵中的千万阴神一同捻决。 威杀雾气仿如天刀般削弱了覆盖在老天王身躯上的氤氲紫气。 那是虚幻道花浇筑的法。 老天王迈步向前。 从涂山君的身旁掠过。 他身上的紫气消耗殆尽后,满是禁纹的壮硕血肉开始枯竭,迅速恢复成原来枯瘦的模样。 就连一头紫发也褪去神光只剩苍苍,枯槁的披散在老人的肩头,老天王依旧没有在意的继续往前。 吧嗒。 沉重的脚落于玄水。 明明只是没过脚踝的水泊却飞溅迸出波浪汹涌。 老天王低头看去,原来不是水流激荡,而是他的腿脚太过沉重,已有大半血肉被淡淡的煞气侵蚀成石,浮现出了一层灰色的死寂。 石化很慢,却不容阻止。 老天王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向前。 哪怕他感觉自己背负着一座大山,渐渐的好像拖动着死亡的大界,可是他依旧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向着前方走去,向着自己的目标走去。 远天。 山谷。 青金色的光芒濯洗着天空,覆映大地。 他走着。 直到身躯彻底的走不动了。 一道紫色的光芒闪烁。 老天王的身影从那具石像中走出。 那是一道神魂。 汇聚了阴神、阳神、法相的神魂。 在神魂出现的时候,众人看到老天王的身上浮现了丝线,这丝线早就存在,却终于在此刻显化。 “不可啊,天王!” 罗天涯仰天大吼:“我等还能死战!” 他们没想到老天王会落败。 浇筑了虚幻道花的身躯,手持神兵九重。 本不该有人战胜老天王的,可是器灵终究还是赢了,拼上性命获得胜利。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刻后老天王彻底败了,但是败不意味着死,老天王依旧还能继续出手,然而,一旦神魂离体,就根本没有机会了。 尊魂幡对神魂的克制实在太厉害。 老天王的脚步一顿,侧目看向罗天封。 说道:“我死之后,他们会成为你的助力,大教终究还需要高手坐镇,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明确的告诉你,在下一代没有成长前,他们会是很好的助力。” 老天王看得出来,器灵的秘术维持不了多久,此后操控玄兵的是罗天封。 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至于众人以后的命运,他一个将死之人无法掌控。 于是他也不再多言的以神魂之身继续向前。 少顷。 走到神药株下。 那是一颗三丈神株,形似树却更像果木,虬龙枝桠舒展,叶子却飞黄见昏,好似入了深秋将要凋零。 只是这毕竟是神药,哪怕是如今模样也依然蕴藏大道余波,光霞逸散何止万里。 在神株簇拥之间,有一颗青桃。 翠绿如金玉。 娇滴仿胭脂。 香味吸入令人心旷神怡,好像连境界都产生了波动,万千毛孔舒张,就像是那根本不是青果的香味而是飘渺的仙气,只要吃上一口,就可以让凡人修成真仙,肆意的遨游于诸天大千。 “真美啊!” 站在树下的老天王伸出手,却永远无法触及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吃下神药到底能否突破半步境界成为道君。 蟠桃没有成熟依旧是青涩的果,药效或许更为微弱。 如果没有今日拼死一搏,他很可能再活千年。 是苟延残喘的享受最后的千年时光,还是殊死一试,他早就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并不埋怨涂山君。 这是他的劫难。 是他本该经历的命运。 没有神兵器灵也会有其他阻道之人。 可能对方还更加的恐怖。 至少输在器灵的手中,并不冤枉。 天材地宝,有德者得之,德不好体现,实力却很好展现。 老天王深深的看了一眼蟠桃树,最终留下了不甘的叹息,身上的丝线已绷直成锁链,升起的神龛背后是未知,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嗤。 老天王站定身形。 任凭身上的锁链嗡嗡作响。 看向同样走来的涂山君。 说道:“我本来以为自己要带进棺材里谁也不传。” “说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可是……” 老天王没有再说,反而是话锋一转的说道:“我愿意以两道大神通者古术,换他们六人的性命!” 青面獠牙的涂山君眼珠微动。 若将老天王神魂填入幡中,他也可以利用问魄得到古术。 不过他无法第一时间参悟。 因为老天王活得太久。 全然吸收对方感悟很可能会冲垮识海。 六圣的神魂很强大,只是对于涂山君修为的提升并没有多大用处,更多的会成为煞气相助魂幡本尊晋升神兵。 涂山君也不清楚到底需要多少煞气才能让圣兵蜕变,这六人恐怕是杯水车薪。 唯一重要的就是替换杀阵鬼圣,让十方鬼王杀生阵更上一层楼。 杀生阵固然强大,涂山君却更想要那道大神通兵诀。 那绝对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对尊魂幡未来的成长都十分有利。 真有冲垮识海的风险,他也会一试。 当然,能安稳获得更好。 思虑之后,涂山君微微颔首:“好!” “痛快。” 老天王大笑:“这两道古帝大术,禁字诀乃是残缺,兵诀却非常完整,与你大有裨益。” “你或许想利用搜魂术从老夫的识海取走,实话告诉你,如果我不主动给你,这古帝大术你根本无法从我身上拿走。” 涂山君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兵诀古术,我也不会。我是利用一件宝物施展的!” “神兵九重?” “非也。” 老天王探手向自己的身躯,一道黑色的小鼎浮现,在他掌心滴溜溜的转动。 “鼎?” “你看它是一只鼎,其实它是一团兵气。” “人死如灯灭,当我彻底失去生机的那一刻,这道兵气也会像吹灭的灯火一样寂灭于我的法相大界,从今往后,古帝兵诀将彻底失传!” 涂山君立时瞳孔微缩。 他没想到老天王是利用一团兵气施展的法决。 同时也侧面反映出这道古诀的恐怖。 连这等圣王都不能参悟化为己用。 “禁字诀篆刻于古木之上,你可参悟。” 老天王又从大界取出一方古朴的半块木牌。 那双曾经看起来分外年轻的双眸已满是沧桑,犹如衰老的星空留下余韵:“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其实老天王并不在意涂山君是否会违背诺言。 他只是不想兵诀跟着他一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古帝的道术,还是继续璀璨绽放吧。 不该为他这个失败者陪葬! 神龛大门轰然关闭。 托掌兵气的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将兵气送入自己的死境大界,又把古木藏于识海。 没有犹豫的化去忍死魔身。 借助着老老天王入幡产生的煞气,和魔身湮灭的煞气重铸道身。 犹如打印般。 黑红色的煞气蒸腾不休。 身躯迅速复原。 身着法袍的高大身影踏出雾气。 站在青桃树下,看向了那颗青涩的果子。 眼中闪过炙热的神光。 957、刨根 大道韵。 法自生。 长生道纹在青涩桃果篆刻,与枝叶交织,进而汇聚成一道神息冲上高天。 此刻的三丈桃树仿佛撑天的巨木,虚影蔽日却又缓缓垂下,宛如九天银河的尽头,向天地倾诉着不死的道则。 灵机好似要将整块大地都铸造成仙金。 一步踏来。 黑色铁靴落于地。 金铁战戈鸣响。 低头看去,气息仿佛碧海雾气,迅速没过脚背。 甚至霎那间将法力汇聚的铁甲侵蚀殆尽,使得着甲的长足再没有支撑的踏入这一方土地,紫黑如圆盾的指甲触及地面。 青白色的脚掌踩在粘稠的如岩浆的泥泞之中,连带起闪烁的金红。 “生?” 空灵略带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声音的主人望向远方的天空。 雾蒙蒙。 再看脚下的大地。 光芒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庞。 身着黑红法袍的他背后浮现了一道玄黑玄白的阴阳鱼。 交织成一座大道磨盘负于身后的虚空。 在大道磨盘出现的那一刻,金红光芒像是长出眼睛般退去。 就好像涂山君的四周浮现出一道无形的光,让它不敢靠近,却又不甘心距离太远,于是只能静静的在周围窥探,凝视。 眼前泛黄的枝叶依旧保留着对生的渴望。 “哪怕幼小青涩,苟延残喘在群殿神宫之中,你依然是神药,不知多少年前坠于此地,恐怕早就成精了。” 涂山君天渊般的双眸并没有意外的神色。 “只可惜,这天地已不能再使你活命。” 因此,神药只有充裕的灵性,却不能实质的成为修士,甚至就连神智都没有。 但这也足够强大。 它毕竟是神药。 承载大道法,是长生的体现。 如果是弱小一点的修士,在靠近神药的那一刻就会被神药的长生气吞噬,成为埋葬在树根下的诸多枯骨之一。 如果是成熟完整的神药,更有无穷妙用,最浅显的就是可以帮助有道之君完好无损的活出二世。 到底什么是二世? 大头没有给他解释清楚。 在涂山君看来,活出第二世就是以暮年之身重回娘胎,自身修为却根本不会受损。 真正完成这一状态的修士,到底是修士还是神灵,或许两者皆是,然而可以预见的是,其后必能于大世再演前路。 这还是只是道君,如果施展此法的是大神通者呢? 天地有尽,寿命有时。 大神通者也毫不例外。 他们的寿命也中有耗尽的那一刻。 是利用异法苟延残喘,使自身多生事端,还是丝毫无损的活出二世,这根本不需多想。 涂山君皱眉凝视面前的神药。 此药生枝于桃树,结出一颗小桃。 桃树不能存活,使得青桃也日渐萎缩逐渐生出死气,阴霾夹在在金红色的神光之中无法剔除。 同时也让涂山君产生怀疑。 这样的神药真的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吗。 还是说,需要炼制成丹。 “为什么不能成熟?” 听到询问,罗天封的神色愕然,随后摇了摇头道:“不清楚,要么是此地的灵气不能支撑神药的成长,要么就是神药本身产生病害,一般情况下也就只有这内因和外因,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救不活。” 罗天封识趣的没有和涂山君讨价还价。 他看得出,涂山君对神药势在必得。 又何必在早有契约后再做挣扎。 以至于最后撕破脸皮,连一个体面的下场都无法落下。 “不是灵气的问题。” 涂山君微微摇头。 能够支撑一座庞大的足以称作禁地的福地就不会出现枯竭。 “是病害?” “也不是病害。” “那是什么?” “我知道。”罗蛮平开口道。 立时,涂山君和罗天封都将落在了罗蛮平的身上。 就连那六位圣人也同样侧目而来。 难道神药不成活的问题就要这么容易解决了吗?不过,或许很多时候,事情本来也不复杂,是他们想的太多。 “是没人给它浇水,施肥。” 此言一出,众人赶忙瞥开目光。 罗蛮平一看,自己这说法被如此的不屑,赶忙补充道:“就算它是神药,也是植株啊,光靠自己肯定没法成长。必须要有力士挑水、施肥、除虫养护,不然慢慢的就会枯死了。” 罗天封撇嘴道:“这是神药,可吸收日月精华,自纳灵气以护身,难道那些生长于混沌大界,苍穹深渊的神药也需要如此繁琐吗?” 摆了摆手道:“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 “我……”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 涂山君微微颔首,继续走近,看向面前的这颗三丈植株。 以涂山君丹道大宗师的眼里,许多灵草珍药他一眼就能判断出年份。随着灵官法眼运转,不死眸轮转,光芒映照在这颗植株上。 他诧异的发现,这颗植株的年份高的吓人。 “这不可能,也不应该。” “什么不可能?”罗天封疑惑道。 涂山君以灵植学的角度,为众人解释道:“明明这颗神药看起来很年轻,偏偏却拥有着悠久的年龄,如果说一个普通果树只能活一百年,那么它或许就已经活了九十年,甚至不知。” “这很正常吧。” “神药岁数大才是应该的。” “可是它的植株表现的却像是一颗幼苗。”涂山君仔细的观摩,随后确信道:“这确实是一根幼苗的品相。” 紧接着皱眉呢喃道:“明明是一颗幼苗却拥有悠长的年份,要么就是它从未成长,要么就是……” “什么?” 涂山君并没有卖关子的说道:“扦插!” 罗天封一脸的茫然道:“扦插又是什么?” 这倒是让涂山君面露惊讶的神色,怀疑道:“你不看书吗?” “我看啊。” “我左手术法,右手道经,时不时还会看看韬略和兵法,而且大部分时间都要存神练气,境界提高后还要修习相应的典籍,掌控兵器,以及对道体的运用,还有前人老祖的注解和讲述经文。” 罗天封感觉很冤枉。 藏经阁内的道书浩如烟海。 但凡有所成就的修士都会著书立说,别管是圣人还是化神,就连筑基和练气的都会写上点东西扔进去。 谁能连那种东西都看。 而且他又不需要炼丹炼器,更不会看那方面的书籍,一大堆的术语,看着像是天书,甚至会被师长看做不务正业。 灵田有专门的锄田力士看护,灵植有灵植师照顾,要么自行培养丹师要么就是外聘为客卿长老。 参悟自己的道就已足以让人一生无法抽出时间。 哪里有人什么书都看,什么都学的。 那样的人一定是泛泛都懂,却不精通的。 就譬如罗天封说的,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一旦谈到他自己的专业,也就是如何做到一战二十八圣,就会变成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蠢材。 他从来不迷信天才,也不觉得有人能什么都会。 “一种培育灵植的常用方法。” “我觉得此植用的是硬枝扦插。” “也很有可能是高压硬枝繁育。” 涂山君继续说道:“这要看,这颗神药是多根还是少根,亦或是无根!” “什么意思?”罗天封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什么这硬枝那高压,这是道书上讲的吗? 还别说,灵植道书确实讲这些东西。 这些大修士一个个在自己领域精明似鬼,一旦跨领域比较,基本上都会茫然。 当然,以他们的学习能力,只要给他们看经文注解,并且进行一段时间的学习,他们也会成为那个领域中出色的存在。 然而,不管什么领域,都不如大道修行,攻伐无两。 毕竟这才是真正走到哪里都不会害怕的技术。 涂山君这一次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把神兵天击倒了过来,一下子嵌入面前的精金大地。 “等等。” “等等啊!”罗天封赶忙跑过来,堂堂圣王,胆战心惊的拉住涂山君的手臂。 颤颤巍巍的说道:“这是神药啊,一旦有个什么差错,它可能直接就死了。它还能救活,还能治啊。” 涂山君说道:“如果是内里的症状并且严重到了生死,光用药和外敷是救不活的。” “我的法眼被神药的长生息挡住,开刀查看病因是最快的办法!” “可是它是神药啊。” “神药也是灵植,难道找一个能看透长生息的高修来吗?” 涂山君道:“真来一个那样的修士,怕是连我们都成了他的的俘虏。” “要不找一个低阶灵植修士?” “你没找过吗?” 罗天封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找过。 但是低阶灵植师在靠近神药的时候就会被神息震死。 如果低阶灵植师让他动刀看看,他可能先动刀把灵植师砍了。 涂山君不顾罗天封的阻拦,使用神兵一下子掘开面前的大地。 神色淡然道:“有时候,病因很简单,只是拖的久了才无法回天。到底是扦插的有问题,还是根部早已经坏死,一看便知!” 轰隆! 金红神光化作满天红霞。 天地震动。 星河颤抖。 好似整个阿修罗宝库都被这一铲子触动了命门。 禁地更是浮现地裂天崩的末日景象。 饶是身为教主的罗天封此刻也破口大叫道:“我就说不能动,你非要动!” 958、问底 这一铲子下去,禁地要没了。 “这不是神药的问题。” 涂山君神色分外凝重的说道:“刚才没有显化,现在看天地的纹路交织,神药所在的土地很像一座大阵。” 天渊不死眸眼中闪过异色。 惊呼道:“这确实是一方阵法,应该是保护神药的。” “现在怎么办?” “我们跑吧。” “这阵法的威势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罗天封的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这座显化而出的大阵充斥的威压简直像是无垠的天空从深空塌陷下来,要将世间的一切全部镇压。 六圣早被吓的六神无主。 现在最强的就是涂山君了。 他不发话众人也不敢动。 而且想要走出这里还需要神道法器。 他们是跟着老天王来的,老天王死去后神道法器恐怕也落在涂山君的手中,他们就是想走也得看人脸色。 罗天涯做为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也顾不得脸面的喊道:“教主!” 罗天封蓦然回头,看到了与他同辈修士脸上的焦急。 一旦禁地坍塌他们都得埋在这里。 尽管看来不是禁地塌陷,不过那阵法好像也和天地坍塌没有什么两样,至少他都没有信心能活着出去。 十方鬼王杀生阵可以让老天王那样的半步道君,都不得已出手阻拦涂山君三息出手最后两道小幡,因为老天王知道,自己在大阵全展威能的情况下,一定会被炼死在阵法之中。 于是他选择三息击杀涂山君这个大阵的操控来破阵。 那时,兵气转神,四圣灵加身,以虚幻道花浇筑道体,法相与道体相合,却依旧败落在十方鬼王杀生阵下。 眼下的阵法,以神药为阵眼,天地做阵卷仙图,莫说他们是一众圣人,怕是道君也得被镇于阵中。 此时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是阵法大宗师!” 罗天封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愕然。 想到杀阵之后他确实心安不少。 如果涂山君不是阵法一道的大宗师,他必然无法布出如此恐怖的阵法。 “你要……?” “我要破阵!” 赤发狂舞,顶角斜指青天,宛如远山冰雪凝成的面容毫无退缩。 苍白之下是一对刺破嘴唇的獠牙,黑红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他并起一指,将魔血擦拭,凌空绘制成一个‘禁’字。 罗天封惊愕道:“渡河未济?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是阵道大典的破阵禁诀!” 涂山君横了罗天封一眼。 身躯法袍化作冕服,背后十杆小幡犹如剑戟林立,又像是千军万马。 数十道令牌从他的袖袍甩出,令牌顿时变化成上半身壮硕异常,下半身是飘渺烟云的威武的力士,赤巾力士迅速抟土成坛。 “你有把握吗?” “这座大阵的威力足以颠覆禁地,逃也逃不走。” 涂山君没有跟罗天封自己是否有把握,他只是告诉罗天封大阵的强大,纵然他们现在转身就跑,也根本来不及,还不如在此刻一试。 “好!” 罗天封面容厉色。 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这阵法的威力,落荒而逃反而会被阵法压缩的没有生存空间,唯有彻底阻止阵法,也就是涂山君说的破阵。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选择带着神道法器钻入废墟寻找出路,到时候就是看各自的本事。 不过在见识到涂山君的实力后,他选择相信涂山君的阵法道行。 “不要慌乱,没有神道法器你们走不出婆娑林。” “就算侥幸没有被废墟困住,也无法在大阵发动前离开大阵。” 罗天封当即给众圣下令。 并且严苛的强调,以众人这般伤势的情况下横冲直撞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他们一起联手抗住大阵。 赤发鬼王登上了高坛。 双手捻决施术,背后小幡飞落手中。 涂山君以手指浸染魔血,书写下一个个铭文篆箓,很快小幡就遍布黑红鲜血书写的禁制,接着犹如出鞘的飞剑画出弧度立在力士建造的阵基之上。 青黑色的幡面如铁卷垂下。 直到十杆小幡全都按照相应的位置落下。 鬼手结出一枚枚印诀,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面色略显苍白的涂山君吐出大段的经文,配合手诀和已经铸造好的高台阵基,立刻运行起一座小型的阵法。 小型阵法衍生出一道道阵纹,频率慢慢的与天地大阵契合。 原本地动山摇的态势当即稳固。 尽管依然有恐怖的灵机自天之尽头压来从地之深渊涌出,却再没有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就好像在一瞬间整个大阵都进入到一种极为缓慢的境地。 “这是?!” 魇藏大圣惊讶不已。 “我们不用逃了吗?”呼月大圣转头看向魇藏。 他们虽是教众却是老天王一脉,不愿意听从罗天封的号令,尤其是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刻。 不过还不等他们逃走,就发现了大阵的不寻常。 倒是不用他们以身犯险。 魇藏神情激动的说道:“破阵说的简单,实行起来也很简单。” “道经破阵子中有言。” “不应将大阵看做阵法,而是应看做是一座坚固城池。” “就像是以兵马攻城略地一般,可以强攻,也可以围为圈禁,慢慢消耗,还可以绕开外层进入内部,或是挖掘隧道,但,他用却是植入阵法纹路于城池之中,就好像把对方的人手替换成自己的,以高驭低,以低篡高,形成一个循环。” “你说他的阵法道行如何?” 铁雨讶然道:“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植入阵法,然后再慢慢替换。” 魇藏叹了一口气:“杀人也很简单,运转飞剑砍掉他人的脑袋就是了。” 听魇藏大圣这么说,众人顿时了然。 不由投来羡慕的神色,转而又叹息摇头。 以后如果有机缘,也可能寻一柄器灵神兵,有神兵傍身简直是如虎添翼。 涂山君并未理会他们的议论。 就像是魇藏说的那样,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也就是大阵主人并未主持阵法,不然这座大阵也不好稳固。 就像是十方鬼王杀生阵,也可以彻底摆出外放于世间,可是那和涂山君自己来主持的阵法是天壤之别。 罗蛮平倒是并不觉得惊奇。 自从知道涂山君是器灵后,他就不再拿自己和涂山君对比。 无论器灵会什么都不会让人意外。 他已经做好接任教主的准备。 虽说对于教主罗天封的离世依旧抱有遗憾,不过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接手尊魂幡,又欣喜安然起来。 这等神兵在手,何愁阿修罗族不成顶尖大族。 金纹篆刻。 箓绘成链。 赤巾力士一个个攥住锁链,好似也融入到了这座大阵之中。 涂山君顿觉轻松。 当即不再迟疑的就要彻底出手把这座大阵炼化。正当他一个印诀掐出的时候,锁链纷纷崩溃,大阵威压也在此刻骤然消失。 “破了?!”罗天封震惊道。 他觉得以涂山君的阵法道行稳住大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才多久。 一盏茶不到阵法就威压就没了。 这还不是破阵成功? 罗天封看向涂山君,他竟一时找不出形容的词语,只能说不愧是器灵。 谁料,涂山君面色凝重。 青白色的面容满是阴沉的说道:“不是我破的!” “道友莫要谦虚了……” 罗天封神色骤然一变。 他能看出涂山君的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这里除了涂山君之外根本没有人用这么厉害的阵法道行,不是涂山君破的能是谁破的,难道是布置下这座阵法的人? 想到这里,罗天封沉声道:“当真?” 天地风云剧变。 恐怖的黑色玄息自天穹深渊垂下。 在玄息的洗涤下,一道盘坐的人影于虚空之中显化。 那是一个消瘦身着道袍的长发老人,低垂的长发遮盖他的面容,却挡不住他好似要坐炼星辰骄阳的强横威压。 黑色的神光仿佛要碾碎一切,没有任何的光芒能与之争锋,像是熔铸了整片空间。 他所在即为大道最真实的体现。 一朵红色的莲花自彼岸盛开。 时空寂然。 看花开花落。 闲庭信步于云端。 唰! 盘坐于虚空的道袍老人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如最灿烂的星空,又像是镇压千万魔头的烈焰深渊。 血红之中夹杂点缀,却已是来自深渊真切的怜悯,在这一双眼睛下,哪怕是群魔也会立刻成为端庄圣贤。 无色亦无明,无光埋万兵! 寻道者,见此当拜。 拜的并不是这双眼眸,也不是那身着法袍的老人,是道! “大道之君!” 众圣皆悚然。 涂山君一锄头下去,触动了神药阵法也就罢了,怎么还挖出个道君来。 圣王、半步道君已强大如斯,何况是真正的道君,那可是有道之君,是第四步的修士,杀他们就像是杀鸡屠狗,轻松写意。 阵法还能硬抗。 道君当面怎么办? 一众圣人担惊受怕许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是道君!” “但是……” 罗天封仔细的辨认着。 良久。 难以置信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像是不敢认般轻声道:“师父?” 众圣惊愕。 “老祖?!” 959、见道 修罗战法显化。 大世血莲盛开于天际。 见君如见道。 老者洞玄璀璨如星空的双眸逐渐有了神色,身形也由盘坐缓缓舒展。 背后的血色莲花收拢,宛如一只来自炙热深渊的佛手要将一切攥住,直到莲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风停雨歇,天光见霁。 “是老祖!” 众圣惊呼之余更难掩激动。 不管他们曾身处于哪一方,概因一切未有定论。 当老祖出现,道显于世。 凡阿修罗族人均跪地拜伏。 高呼老祖的名号,朝圣大道之君。 “真的是老祖。”罗蛮平震惊之后同样感到喜悦。 道君是何等强者。 一族有一位足以安宁三万年。 老祖失踪才使族内动荡。 若是老祖不曾消失,或许阿修罗族依旧鼎盛。 最欣喜的莫过于罗天封。 本以为一切皆定,命数将尽,不想大阵一开使得师尊重临。 以师父的道行修为,他根本不需要将神药拱手相让。 他的法力本就剩无几及,哪怕涂山君能压制他,强行拿走法力,也不可能是师尊的对手。 罗天封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一位未知道君,其气息灵机看似虚弱,实则比当年的欧阳求仙还要强大。 涂山君不知道自己能否战胜。 直面道君之时,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 当年他自爆圣兵只能让欧阳求仙受伤。 那伤势玄功一运就会彻底恢复。 若不是玉家老祖出手斩杀欧阳求仙,或许从此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亦或是真的像很多修士说的那样,炼化他的神智,彻底抹除属于他自己的记忆,那时候,怕是连玉碎的能力都没有了。 害怕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例外。 苍白鬼手骤然一张,青年罗天封霎时落入他的手中。 紫黑色的指甲刺入罗天封的头皮,阴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天的道君,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将一颗圣级阴魂丹塞入罗天封口中。 入口即化。 罗天封当即瞪大双眼。 他所剩无几的法力竟在瞬间恢复一成有余。 而且这个过程还在持续着,刚才被他吞下的那颗丹药药力还在发挥作用,只是一个瞬间,恐怖的灵气充斥四肢百骸。 赤发魔君目光冷漠。 横生的獠牙更显几分狰狞。 罗天封一看法力海充盈,当即想要挣脱。 随后却惊愕的发现,那五根苍白手指像是钢针般扎入自己的头颅。 黑红色的丝线刺入头颅识海。 根本就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 甚至就连身躯都成为魔圣的提线木偶。 罗天封心中一沉。 他以为经历这般种种之后。 以涂山君表现出来的模样,以及从鞅伍口中得知的有关于涂山君的做法和言语行为,他能够判断出此人是个重情重义的。 可以因他们共同抵御老天王,以及后来主动放弃神药,从而以更诙谐的言语拉近两人的关系。 至少未来可以各留体面,互相成全。 没想到,他不过是闪过了一个夺回神药的想法,还没有付诸于行动,涂山君倒是先下手为强了。 丝毫没有因为言语就心慈手软的期望他能成全对方。 反而是第一时间将他攥在手中。 强行镇压神魂。 提取法力以挥动尊魂幡。 这是会心软的吗? 这真的和鞅伍说的那是一个人? 在鞅伍的口中,涂山君十分的温柔,人畜无害,甚至听起来还有点傻。 谁会在意一个小孩对自己称呼,谁又会和一个‘工具’讲述自己的真名,这是一个正常的站在上位的人应该说的? 就好像,在他的眼中,世人大多是平等的。 不以修为道行论高低,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 如此仁爱之人,出手却很厉的吓人。 罗天封脑海中浮现道经的一句话:‘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莫非,在鬼圣的眼中,他们和刍狗并没有不同。 罗天封瞳孔微颤,他判断错了。 鬼圣仁是真仁,狠也是真的狠。 他仁,仅对于和自己亲近的人,以及一众对芸芸众生的一视同。 狠亦如此。 凡是与自己为敌或是与他亲近的人为敌,顷刻间就会化身凶戾恶鬼。 他不问对错,只看亲疏远近。 回过神来的罗天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有这种人。 想到涂山君器灵的身份,他闭上眼睛。 懊恼不已! 正因为涂山君太像人了他才会错认。 器灵是真器灵。 凡是执掌尊魂幡者,只要得他认可,他就会将对方的事情看做自己的事。 然而他依旧看错。 不怪罗天封。 只因涂山君的经历太过玄奇。 他是被魔修炼成魂幡,加上未知系统的加持,这才造就出这么一杆不同于其他器灵宝物的玄兵。 感受着头皮刺入的疼痛,以及身躯不受自己所控的无力,罗天封挣扎着想要唤起鞅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只要鞅伍与他站在一方,他就会拥有一线生机,从而显露尊魂幡的破绽。 可是,等待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鞅伍。” “罗鞅伍!” 罗天封在识海内大吼大叫,疯狂的寻找着鞅伍的身影。 四周依旧是一片空寂。 他只能茫然的站在光下,望向黑暗,失魂落魄的说道:“我的儿子,鞅伍,你答应过成为我的儿子。” “阿修罗教主。” “圣王。” “罗天封的儿子!” 黑暗中。 依旧没有任何的响动。 没有哭泣声,也没有忏悔声,依旧是寂静的,仿佛他呼喊的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可是罗天封能清晰的感受到鞅伍的存在。 明明刚才鞅伍还曾开口喊他父亲,让他帮帮那个心狠手辣的器灵。 “为什么?!” “你还小你不懂,死亡真的很可怕。死了,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慢慢的,最后什么都感受不到,我很怕死,可是我更害怕……我的女儿没有了父亲,我的儿子,妹妹的兄长。” “我懂。” 鞅伍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什么都懂!” “死,很冷,很空旷,很快,甚至感受不到。” “死后很无助。” “我祈求上苍大地,回应我的只有他。” “他救了那时的我,我不能害现在的他!” 噗通。 鞅伍跪在地上,诚恳道:“对不起,我骗了您,我很想成为您的儿子,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是诚心的,我只是想要您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我自己的选择。” 罗天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笑了起来。 什么大教之主,圣王实力,连个小孩儿都摆不平。 说出去着实让人笑话。 但是,地位、实力,真的可以让一个勇敢的人屈服吗? 答案显而易见。 被地位和实力吸引而来的人终究会因为这两者的衰落而离去。 罗天封走上前来,扶起了鞅伍。 认真的打量起来。 微微颔首:“你不用说抱歉,那时候我也并不是真心意的。” “只有诚心才能换真心。” “回应谎言的也只有谎言。” “可惜。” “如果我们都还活着,我多么希望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父亲!” “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子、妹妹的兄长。” 罗天封不禁潸然,呢喃道:“妹妹。” …… “小友还是放开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吧,我并无恶意。” 阿修罗的老祖于虚空站定,双眼落在了涂山君的身上,又渐渐的划去挪到青年罗天封那里,深处传来一抹无法逝去的哀伤。 涂山君依旧没有放手。 他连话都没有说。 阿修罗老祖的身形很是高大,近八尺的身躯看起来偏瘦,两颊深陷,却无戾色,反而显得仙风道骨。 一只独角自额头刺出,纹路汇聚出的魔眼半开半阖,如同一位行走人间的佛陀。 须发皆有白色发丝掺杂,以黑玉冠束起。 身着须弥玄法袍,脚踩一双黑莲云履。 正是大教之祖,堂堂道君,罗神通。 罗神通拂去眼底神色。 一指点出。 玄光映照间一轮无边血月自他的身后升起。 血月化作一只宝塔悬于罗神通的头顶。 独属于道君的盖世灵机与神兵交织化作恐怖的玄光笼罩红尘大世。 “攻守之形,天地易之。” “异!” 涂山君诧异的发现自己心中的战意迅速降低。 沉声说道:“又是一门古术?”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以神识淬炼兵气,一股锋锐的无上斗意自他的身躯勃发,好似化作一柄斩天魔剑。 “兵诀?” 罗神通略显惊讶的看向涂山君。 蚩帝兵诀是以兵气催动。 这可是南天王的压箱底绝技。 南天王曾跟他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这一团大帝兵气将会一同埋葬于历史长河,谁想到弥留之际,罗神重选择让蚩帝的古术继续璀璨于世。 这是他在大阵封禁之内看到的。 他看到了一切。 不能言,也不能阻止。 让罗神通没有想到的是,涂山君刚刚得到蚩帝兵气就能催动其中一丝威能。 仅仅这一丝就足以让他的古术效果大打折扣。 而且他确实不想与涂山君动武。 说道:“兵戈相向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涂山君终于开口:“神药归我,我即刻离去。” 960、天意 罗神通侧目看向身后的三丈神药。 青桃神光高悬。 闻听此言的众圣惊怒交加。 神药本就是大教的。 不管是罗天封还是老天王,本质上都是属于大教内斗。 可是涂山君却不一样。 哪怕他是神兵之灵,对于阿修罗族而言终究是一个外人。 尤其这位器灵一看就不好惹。 不软弱也就罢了,还很像魔兵。 一言不合便将幡主攥于手掌。 也不知道是要以教主来威胁老祖,还是想要抽出教主神魂充盈魂幡。总而言之,这个器灵宝物和他们知道的器灵宝物很是不同。 老天王会败,老祖却不会。 圣人和道君是天壤之别。 恰是知道这一点,罗蛮平赶忙起身,想要开口劝说涂山君不要再争。 倒不是因为神药归属的问题,而是实力最纯粹的差距。 修行界极少出现越阶战斗。 哪怕有也是同境界内的,比如前中后期有一些说法。 面对道君,那可是第四步之于第三步,是生命本质的差别,根本就没有赢下的可能性。 既然老祖无意出手,不如就此作罢。 否则一旦出手,就一定要分个高低,乃至于生死。 涂山君当然明白道君的强大。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此刻开口。 阿修罗族老祖陷入神药大阵不知道多少年,一身实力绝不可能鼎盛,刚才又内部出手破阵,当再弱三分,以十方鬼王杀生阵并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罗天涯已料定器灵的话语将激怒老祖,老祖定会出手镇压。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器灵的末路。 其他的圣人也是同样想法,唯有魇藏看懂了涂山君。 他感觉事情可能并没有想象的这么乐观。 老天王身亡神魂飞入尊魂幡。 按照他得到的情报。 尊魂幡和器灵的表现还要更上一层楼。 有老天王这位虚幻道花的半步道君,器灵如今到底是什么实力还未可知。 但是,刚才的哪一方杀阵仙图一定会增添一位强大至极的鬼王,以杀阵表现出的战力,该是没有任何圣人能抗住。 圣人不行,道君呢? 存疑。 不真正的出手相搏,谁也不清楚。 罗神通微微颔首:“可。” “什么?!” 众圣惊诧不已。 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们失望了。 罗神通确实没有阻止涂山君收走神药。 仿佛神药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路边的不知名的野草。 “这!” 罗蛮平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都开始怀疑那根本不是神药,不然为什么老祖如此不以为意。 他丝毫没有怀疑老祖的实力。 在他看来,哪怕涂山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直面道君。 罗神通说道:“神药来自老株,匆忙砍下,以至于根系弱小不堪重负,无法种活,多年来,死气自生,死生交织之下,早就不具备曾经的威能,现在的神药只有诺大的名头,以及不足一厘的效用。” “更不用说起死回生。” “那是完整成熟的神药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罗神通看向了青年的罗天封。 叹息道:“当年为师触动大阵,被大阵镇压,弥留之际留下消息以期大教修士踏入婆娑林再触阵法,内外破阵。” “没想到反而害了你的性命啊。” “我劝过神重,神药的效用百不存一,服下神药反而会被死气侵蚀。” 罗神通神色黯然。 “以他的才情哪怕没有神药也有机会成道。” “他被神药迷了眼。” “忘记一个修士最应该相信的,其实就是自己!” 那位老伙计一定以为是他想要独吞神药,才有了后来的隔阂,乃至现在发生的一切。 纠葛纷争以神药开始,又在神药这里结束。 罗天封愕然。 原来自以为的天命眷顾其实是师父的求救讯号。 他藏着掖着没有理解,最终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不甘心的他以残魂重返大教,搅动风云,杀了很多人重塑血身。 他将希望寄托在神药上,为此他不惜高举屠刀,借着这个事件清洗了与他不和的声音,然后执掌魂幡来到禁地。 黄雀在后主导了整个事件的老天王随后而至。 他早就有所预料,却没想到老天王来的这么快,只能殊死一搏。 出乎意料的是涂山君没有说大话。 给他十位圣人,确实活炼圣王。 本以为尘埃落定,没想到触动神药又浮现出一座大阵,不等涂山君出手破阵,阵法从内部破开,失踪已久的师父从阵中走出,告诉他,他争的一切其实都背离初衷。 那是一个求救的讯号。 罗天封沉默了。 当他知道那并不是命运眷顾的时候,他是否还能坚信自己是执掌命运的强者。 还是说他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最初知道这是讯号的时候就出手将师父从阵法之中挖出。 他会吗? 不会。 罗天封清楚,就算自己最开始就知道这是师尊的讯号,他依然会选择隐瞒消息,等待时机的成熟。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不会给老天王机会,而是会选择立刻服用神药,尝试冲击道君之境。 这一点上,师尊了解他。 或许这就是师尊没有明言的原因。 哪怕师父什么都说清楚,他也不会完全相信,只会觉得是师父不愿意他服用神药。 罗天封笑了起来。 他竟和老天王做出一模一样的抉择。 罗天封仰头看向禁地的天空。 神庭废墟一片金澄,青光天如无垠的毛玻璃。 青年面容露出一双憔悴疲倦的双眼,闪过了迷惘又恐惧却又很是虔诚的神色。 “我常说,当直面命运的时候,怯懦者畏惧,摇摆不定者迟疑,唯强者执掌!” 说着,罗天封伸出手掌,凌空一攥,他攥住了一杆黑煞仙金铸造的长杆,长杆的尽头是一面大幡。 尊魂幡! “命在手中。” 罗天封沉吟:“命运一直都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只不过,不同的性格会造就不一样的命运,有些苦难不是红尘大世带给我的,也不是老天爷强加给我的,而是我自己做出抉择的反噬。”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天意啊!” “我不怪天意,可是这天意为何……锋利如刀,割的人…生疼!” 天意让一个大教之主茫然无措的消失了。 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罗天封。 青年说自己叫罗鞅伍。 是罗天封的儿子。 …… 涂山君慢慢的放开了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颗三丈高的青桃树,没有迟疑的向前走去。 就像是没有听到罗神通说的神药生出死气,也不问这百不存一的药效是否还能有用的继续向前走去。 “小友不信?”罗神通问道。 莫非这器灵也有步那位老伙计的后尘。 罗神通不是为了骗取神药才如此说,这就是实情,他只是讲出了真实的情况而已。 “我学过灵植道典。” “在掘开根系的那一刻,神药的情况我已经看出个七七八八。” “那为何?” 如果说涂山君不相信他说的,罗神通反而不会如此的惊讶。 明明涂山君是相信的,怎么依然还如此的坚定。 他的坚定和一般的修士很不同,根本没有把神药看做是一个道行突破的契机。 很多修士把道行的高低看的比生死还要重要。 哪怕是死也有前进一境。 那是对大道的渴望。 他眼中的绝不是对境界高低的期盼。 “剔除死气,炼成大丹,足矣!” 涂山君平静的说道,同时目光看向了阿修罗族的老祖。 他不会相信旁人说的,尤其是这种老怪物,哪怕是一个真仙出现在面前,告诉他只要放弃神药就能成仙,他同样不会相信。 罗神通没有再说什么。 涂山君走近神药,以神兵天击将百里大地翘起,施以阵法,收入体内诞生的大界。 直到神药彻底被收走,涂山君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找到的最好神材了。 能成自然皆大欢喜。 若不能成丹,也不用太过遗憾。 总归在和阎浮道君的斗法中,不能纯粹靠一颗神药大丹来起死回生。 如果实在事不可为,就将陨炎道兄的神魂收入幡中以待天时,绝不将神魂拱手相让。永不超生,总比魂飞魄散彻底消失的好。 自从在星罗太乙宗收走徒弟周行烈的神魂之后,涂山君对收取亲近之人的神魂已不再那么排斥。 真要是到了无法挽回的绝境,收入魂幡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随着他对转世的了解,更觉得转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好。 就像师兄当年说的那样,总要给亲近的人寻一个后路。阴间阳世没有净土,与其蹉跎于红尘浊世,不如举一切力量觅一线生机。 当然,这并不是最好的。 涂山君是在修为道行渐渐增长,自身能够成为一颗遮风避雨的大树,才在观念上有所改变。 如果他一直弱小,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路是对的。 最好还是他回去东荒,找出阎浮的另外两处后手,以此扼杀阎浮道君的长生路,从而使陨炎道兄反客为主。 对方有着如此明显弱点,涂山君才不会选择莽撞的硬拼。 “小友。” “神药你已取走,还请将我教神兵留下吧。” 涂山君的神色一滞。 祝高考学子一切顺利,考的全都会。 961、约定 看向手中天击。 着实是一件好兵器。 有此神兵,涂山君能多出两三成的战力。 若是以大帝兵气催动,利用好天击的神性和术法神通,还能更上一层楼。涂山君没有多言,默默的将天击立于身前,拱手说道:「前辈所言极是!」 阿修罗族的老祖已让出神药。 虽说在老祖看来神药药力不足,更无法成活,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这依然是神药,不是寻常凡物。 在罗神通出现的那一刻,罗天封答应的就不作数了。 取走神药,又怎么可以再顺走人家的神兵。 涂山君惯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神药对他很是重要,哪怕是完整成熟神药摆在面前也不能让他动心。 晃动尊魂幡。 一柄神刀坠落。 紧接着,一块玉简出现在涂山君的手中。 印在他的额头片刻。 递了出去说道:「我观阿修罗族以不灭修罗道体闻名,不灭虽强,然孤阳不生,孤阴不长,这一篇经文集合大成,佐证阴阳。」 罗神通诧异的接过玉简,面露惊讶的神色。 他一时间不知道涂山君是什么意思。 刚才也不过是要回神兵而已,怎么还送上一篇道经呢,想到这里,老祖展开神识扫过了手中的玉简。 神色一震。! 赞道:「大才!」 「创出此经的修士着实是不世大才。」 「此经……」 「经名:不死。」 涂山君拱手道:「晚辈巧取神药实在迫不得已。」 「这篇经文阐述道理足以让不灭修罗道体增添一筹底蕴,和整个修罗大教相比甚至和神药相比,这道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我身无长物,唯有这一篇经文完全属于我自己,还算拿得出手。」 罗神通笑着摆手道:「小友莫要妄自菲薄,这道经足可成为大宗道典的一部分,换取那半死不活还没有药效的神药是我大教赚了。」 罗神通看向涂山君的目光愈发的赞赏。 这真是一个忠厚之人,颇有古之大修风范。 这样的风气在如今的修行界可不多见了。 现在的修行界不是互相倾轧就是尔虞我诈,好像一个个都生怕自己吃点亏,甚至他人得机缘比自己吃亏还要难受,不管这机缘对自己是否有用。 防范这个防范那个。 亲族兄弟,门人弟子都不可信。 当然,这也跟罗神通过于年长处在一个很高的境界有关,到了这一境界的修士经历太多的沧桑,以至于人都变得沉稳成熟,以为凭自己的修为和岁数,可以算计掌控所有人,也就防备着所有人。 不管涂山君是真心的,还是想要斩断因果,才这样做,罗神通做为聪明人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 用一颗半死不活的扦插青桃,换取这样一门道经着实是阿修罗族占了便宜。 「小友高风亮节,老道本不应再有要求,只是,师徒一场,老道不能罔顾人伦,任由小友将我这不成器的徒儿带走,还请小友高抬贵手。」 罗神通微微拱手,随后看向了远方的青年。 他已看出涂山君要走。 这一杆神器不愿意留下,没人能把他留在身边。 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免得伤了和气。 既然如此,正该让尊魂幡放开对罗天封的钳制,纵然回天乏术,也能让罗天封在大教安享余生。 高大看似和善的恶鬼低下头颅,微微摇头道:「非是在下不愿,实是不能。」 气氛骤降,刚才的和谐也荡然无存。 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个温度。 好似降至冰点。 罗神通眯了眯眼睛。 这一瞬间他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甚至光凭这一句话他当即断定尊魂幡的神异。 涂山君缓缓地抬起头,鬼眼深邃,像是嵌入两只不见底的岩洞。 他就是想放了罗天封都不行。 若是阿修罗老祖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使幡主解绑,反而会让涂山君很高兴。 不过涂山君不可能将各种详情告诉对方,能说出那句话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罗蛮平一看这气氛,笑了笑就想打个圆场。 老祖爷怎能不知。 一个器灵最重要的当然是兵主,现在让涂山君放弃兵主不是让修士自废丹田吗,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修士都不会这么做。 但,老祖爷也没错。 教主是他的弟子,他想自己的弟子能落个安详,无可厚非。 一方是威盖八方的大道之君,阿修罗之祖,其功玄妙,自走出大阵之后一身生息迅速恢复。 纵然没有个八九成也绝对不弱,这样的强人看似好说话,那是未曾触怒,一旦发怒犹如天怒降世,燃尽八荒。 这样的强人本就身居高位,从不曾有人敢反驳,何况是个修为不高的器灵。 另一方乃神兵恶鬼,魔圣魔心,看似纯良实则同样是个执拗强人,一旦出手势必不休。加之十方鬼王凑齐,他的道行再进一步,确实不是善茬。 「祖爷爷!」 青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你……」罗神通神色惊讶的看向青年。 这可和他印象中的罗天封不同,神识感知的灵机也有不小的差异,足以说明现在的人并不是罗天封:「阿修罗融魂回天血赋吗。」 「是谁?」 鞅伍回答道:「我叫罗鞅伍,是罗天封的儿子!」 「我爹嘱托我来完成与涂山前辈的约定。」 「唉。」 「我明白了。」 罗神通叹长叹一声。 既然是罗天封的决定,他这个做师父也不好多言。 因这颗神药已经引起太多事情,他又没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如何强留罗天封呢,在他看来,天封还是怪他这个师父啊。 涂山君侧目看去。 怔然有些出神。 同样叹息。 此时此刻,两人相继而叹,或许多少都有些境遇上的相似。 这也使得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互相默契的没有再将话题往这方面引,阿修罗老祖更没有过问被收入尊魂幡的神魂。 幡主不能解来送还大教,那些被收走的神魂多半也难追回来。 何必再去纠结没办法的事情。 「前辈,此间事了,正该办我们早先约定的正事了。」鞅伍笑着说道。 他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不过涂山君没有提早取他性命,还为他重塑肉身,酿造血酒维持神魂,估计有什么大的用处的,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 那时候鞅伍还担心自己的修为不足,无法完成涂山君大事。 现在不一样了,他接手罗天封的血身,有圣王神魂加持,一身修为实力或许不如罗天封生前强大,依然是实打实的圣王。 足以应付这世间八九成的杂事。 「是 。」 涂山君微微颔首。 培养鞅伍正有此意,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本来鞅伍的神魂不够强大,在鞅伍身上落下的术更像是先行者的试验,涂山君想用魇纹附灵术创造出一个足够强大的幡主,谁知后来生出许多事情。 罗天封心灰意冷,埋藏神魂于识海深处不愿出手,反而让涂山君原来的计划回到正轨。 「前辈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即刻!」 「好。」 鞅伍起身,打开一柄黄金伞。 看向众人说道:「伞下容不得许多人,还有谁要一起走?」 目光环视了一圈,众圣纷纷避开目光没有与之对视。 老祖就在那里,他们活腻歪了才和魔头一起走。 没看老祖都没有过问收走的神魂吗,一看就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可不想在战后还成为对方的战利品。 倒是罗蛮平欲言又止。 "你们那一老一少,问答的倒是十分痛快,可是那尊魂幡不是教主承诺给我的吗,缺了尊魂幡,我就是成为教主也是个空壳啊,加上老祖归来,这不是纯纯一个背锅的傀儡位子吗。" 「走啦?」 罗蛮平吭呲半天,最终问出这么一句。 鞅伍拱手道:「罗叔,我父说,他选定的就是你做为下一任教主,希望大教稳定后将妹妹接回来,在外漂泊许久,也该让她归家。」 罗蛮平郑重道:「这是应该的。」 「只是族内空虚……」 鞅伍笑呵呵的回道:「老祖爷爷就是大教最坚固的后盾,些许损失并不算什么,我相信大教在老祖爷爷的带领下,在罗叔你的领导下一定能再创辉煌,远胜于曾经的阿修罗教,成为顶尖大族。」 「可是你……」 「罗叔放心吧,如果我跟前辈办完事情,完成承诺肯定还会回来。」 「这……也好。」 罗蛮平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看向涂山君拱手道:「预祝道友一切顺利!」 涂山君还礼道:「后会有期。」 …… 目送撑开的黄金伞远去在狭长的林间小路,罗蛮平眺望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依然没有收回目光。 「莫看了。」 「大教留不住他。」 罗蛮平蓦然回首,正看到老祖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尔等有枭雄之资,却无帝王之象。」 罗神通的眼中露出神往:「可能只有远古大帝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亦或是此世逆流登顶,屹立于大世之巅,否则,纵然拥有玄兵,也只能蹉跎,成为仙路上的一堆枯骨。」 晚点。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62、返程 「你是吗?」 「我……」 罗蛮平审视自己良久,默然无言。 阴间大世有五爵对应着仙路的五步。 第五步修士可封王。 那是真正的王者。 不是被当作美好寄托称呼的"圣王"。 那样的强者,罗蛮平只在东岳王城大典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过,对方还不是真身降临。 「世间还有很多的天才。」 罗神通望向远方:「优秀的修士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能成道者寥寥无几,封王者凤毛麟角,天才?天骄?道子?每一代都有。」 「我们应该承认,会有人走来,但是没人注意到更多人死去。」 罗蛮平不死心道:「总有那么一个人,他能成!」 「能成道,能成仙!」 「谁?」 「我不知道。」罗蛮平茫然的摇头。 「一万个天才,有一个走到你这般境界吗?」 罗蛮平迟疑了。 「十万个呢?」 「一百万呢?」 「我的这个境界,难道有这么困难?」罗蛮平并不是怀疑,而是他见过太多与自己同境界的修士,以及高境界的修士。 在东岳王城的时候,更是圣人满地走,以致于他没有太多的概念。 「难!」 罗神通点头道:「既已是人中龙凤,更应该相信自己,而不是外物!」 「没有那杆魂幡,我依旧是翘楚。」 老祖抚须,目光满是赞许:「孺子可教也!」 …… 走出婆娑林。 青年撑伞,赤发的鬼圣步于伞下。 鞅伍笑着说道:「我这一生当真玄奇,生前弱小不能自己,死后反而成为大能,参与大教的兴衰,壮哉!」 「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鞅伍看向身后八重神宫,以及无边的神墟废境,接着回转了目光。 望向前方横空于地平线上的大月。 那里正是禁地的出入口,泛涨红波犹如漫天霞光。 涂山君没有回答。 他也不确定能否再回来,此行凶险异常,他无法给鞅伍打保票。 「要去乾达婆族吗?」 「还是不见了。」 鞅伍微微摇头:「功成卸甲自有团圆之时,何必在此刻了却!」 他其实是害怕。 并不是害怕与妹妹一见,而是害怕自己见过之后就失去了勇气和活下去的希望。他必须为自己保留一线,哪怕这不过是一个念想,在最关键的时刻,也足够了。 行至月明之处。 小船早早停泊。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血河。 「坐稳了。」船老沧桑衰老的声音响起。 看似空洞的双眸此刻却拥有着无法言说的神采,仿佛曾经只是一具空壳的身躯终于寄宿灵魂,而那灵魂正透过心灵窗户看向了坐在船头的两人。 涂山君神色凛然。 船老倒是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面色依旧平淡的说道:「道友的灵觉实在强大。」 「前辈不是阿修罗族的人?」 「太久远了。」 船老感叹了一声,像是在缅怀似的开口:「我跟随神庭的一角废墟坠落于此,本是为主人看顾寝陵,现在镇压陵墓的蟠桃神药枝被你取走,陵墓将会慢慢现世,我也终于能够走出此地。」 「蟠桃?!」涂山君骤紧眉头。 他以 为自己忘记了前世,谁想到随着修为的增加,曾经的记忆反而更加的清晰,只是他不愿意提起罢了。 没想到,竟然在此地得见蟠桃。 神庭真的只是一个巨大的组织吗? 还是说:天庭! 回想起万法宗的法门,法域显化是一方斩仙台,谁能斩仙? 是神还是天! 可是,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在古籍上看到有关于这些的记载,就好像有人故意的抹除了有关于神庭的存在。 当然,天庭到底曾经存不存在也是个疑问。 不能因为蟠桃神药和斩仙台就断定。 说不定船老说的神庭只是曾经鼎盛于远古时期的神灵仙朝,伴随着香火神道的没落埋葬于历史中。 道兴则法兴,道落如鲸落。 兴衰在漫漫的历史的长河中甚至有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也许总有一天,另一门无上大道出现,仙道也慢慢的退出历史的舞台,那时候,不管是传说还是轶闻,都已经不重要了。 涂山君神情稍安,哪怕真的有上古神庭与他也没有关系。 他对传说不感兴趣。 而且船老从始至终都是以神庭称呼,那就说明哪怕真的存在一个强大无比的天朝,也是神灵主导的。 现在神灵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足以证明仙道当兴! 「我不关心历史。」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或许你追寻的答案就在历史中。」 船老微微抬头,平静如湖的双眸像是绽放出奇异的色彩:「你一定想知道如何成仙。」 涂山君的鬼眼爆发出剧烈神光,他始终参透不出什么是不朽,成仙经文更是言说要有三不朽,什么才是三不朽。 沉声道:「前辈知道什么是仙?知道如何才能够成为不朽?」 船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点头道:「你理解错了。」 「仙为不朽。」 「成仙是成为不朽。」 「意思就是说,你要极力的靠近不朽,直到有一天彻底的取代不朽!」 涂山君纯黑的瞳孔缩小。 震颤! 仙经上的三不朽,根本不是三个不朽的东西,而是三个无限趋近于不朽的事或物。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听船老一言,涂山君顿时豁然开朗。 怪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理解那篇帝经的成仙法。 「多谢前辈!」 涂山君起身,恭敬的施礼。 如果不是这位陌生道君的一点,他可能还要蒙在鼓里许久。 「什么是靠近不朽的……」 「我不知道。」船老摇头。 转而笑着说道:「每个人对它的定义不同,旁人认为的和你认为的可能相去甚远,如果让我说出我认为的不朽,可能会让你的道走偏,你还要听吗?」 鞅伍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的机锋一脸的茫然,这些字他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又是仙,又是神,还有什么不朽,实在过于深奥。 涂山君果然没有再问。 「前辈可知道如何救活这株蟠桃神药?」 「神仙难救。」船老很遗憾的说道。 这株神药根系少的可怜,还没有死得益于青桃。 一旦摘除青桃整颗神药很快就会死亡,倒是可以请高明的炼器师利用神药枝桠打造一杆不错的神兵。 少顷。 小船靠岸。 鞅伍和涂山君正要道谢,回身看去,原来摆 渡的船老早就不知所踪。 「前辈,我们快走!」 「嗯?」 「一会儿罗叔知道我们连船都给他弄没了,一定追上来要个说法。」 涂山君讶然失笑。 「走吧。」 身负圣王修为的鞅伍化作一道遁光撕开虚空,从阴间遁入域垒。 涂山君翻手,一艘小舟出现在他的手掌中。 轻飘飘的往前一推。 小舟化作一方楼船航行在域垒空间。 随后点燃了一盏青铜灯火。 「前辈我们去哪儿?」 「东荒大境,小荒域!」 涂山君甩手将手中烛火熄灭,望向远方的虚空,难掩激动的神色。 离开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回去了。 他不打算和阎浮硬碰硬。 也不打算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去往天阳神宗。 返回小荒域,找到当年灵魔宗老祖转世,再寻得那位神秘的化神修士。 有这两方在手,足以置阎浮于死地。二换一,只要阎浮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应该如何取舍,否则就彻底失去这两人的神魂吧。 「在我渡劫的时候寻道君阴我?」 涂山君冷笑一声。 论及阴人的手段他也不差。 当年在小荒域他可是出了名的心黑。 眼看涂山君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鞅伍心中咯噔一下,他倒是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能够让前辈如此神情的多半不是善茬。 现在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是什么敌手,以他如今的实力也足以应付。 他仍然需要磨练,不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就放松警惕。 于是开口道:「大人,我怎么才能发挥出最极限的实力?」 「这个好办。」 「入梦术!」 涂山君晃动魂幡。 鞅伍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已变成无垠大境。 不远处。 大手凝聚煞气,一柄长刀紧握的罗天鹏远远的望向鞅伍。 「这是?!」鞅伍惊诧不已。 远天的圣王已持刀杀来。 眼前鞅伍盘坐于小船舱内,涂山君随手取出一枚古朴的木牌,正是记载着古术的经卷。 他也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最好将禁自诀和兵气完全熟练应用,如此在面对阎浮道君的时候还能多出一筹胜算。 「若是以神药为筹码请大头本尊出手呢?」 涂山君考量许久。 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奈何大头神龙见首不见尾。 走的痛快潇洒,传音符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不然还真可以用神药让大头帮忙,也能多出不少胜算。 轰隆。 不知岁月流逝了多久,航行于域垒的小舟撞开了面前的域垒。 原本奇彩不已的分不清上下天地的世界彻底改换。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湛蓝天空。 灵气相较于阿修罗族十分稀薄。 令人初踏此界的鞅伍颇有些不适。 「大人,我们到了吗?」 「到了。」 涂山君缓缓起身。 看向远天城池。 阳城!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63、地墟 云海翻腾。 遁光闪烁。 远天的巨舰横空航行,护卫在旁的灵舟楼船犹如兽王的群兽。 时不时能看到光芒在云间铮亮环绕着巨大的战舰,随后又变成了道道繁星,于天空的尽头绽放出尾焰,方才彻底消失。 与修士相比,那些巨舰是庞然大物。 可是,巨舰在飞出阳城像是一只小小的蜜蜂离开蜂巢。 在灵舟穿越域垒的那一刻涂山君就已飞身返回魂幡。 三尺魂幡被青年攥在手中。 轻轻摇动化作寸许模样收入袖袍。 在他看来,大人如此做定然有大人的用意,他只需要听令行事即可。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错误的理解指令,鞅伍还是开口询问道:「大人此举何意?」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幡内,盘坐于大槐树下的黑红法袍的道人如是说道。 在返回大城道观后涂山君反而十分心安,就好像行走在外的灵魂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躯,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惬意的让人不想走出去。 他不喜欢麻烦事。 泛指一切麻烦。 他更习惯也更加享受待在魂幡之中。 不管是研究道经还是撰写丹方都令人欣喜。 幡内的世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也从未产生过冲突。 终于回到魂幡世界的涂山君,不仅仅是想要避开阎浮道君,也是想真正的安享片刻。 至少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上,涂山君并不想要操控鞅伍。 不管鞅伍想游戏红尘还是怎么样,他都只当是小孩子的好奇心。 而且,涂山君也想看看,类似鞅伍这样强留性命于世间的修士,是否也能如他人那样将性命借给他,让他的前路得以接续,就像是其他的幡主那样。 如果没有前路,空有实力是走不远的。 鞅伍对新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然而他的实力超绝,站在这里的他就像是遗世独立的仙,没人能看到他、听到他、感知到他,甚至那些人会自主避开,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要避开。 小荒域的修士太弱了。 以鞅伍如今的实力,纵有化神当面,也根本无法看到施展了术法罡气的鞅伍。 「大人,我们去哪里?」 「阳城地下。」 「我要寻找当年的线索。」 传音落入鞅伍的识海,鞅伍迈步向前走去。 铁靴落地。 片叶不沾,尘土不扬。 举着风车的小孩儿笑哈哈的从他的身旁跑过去。 卖货郎叫卖挥手。 …… 推着水车的老人家顶着大太阳擦去额头细密的汗水。 呼啸的异兽奔马在骑士驾驭下如烟尘飞走,背负飞剑的成群结队。 头顶独角,黑发如瀑。 身形高大足有九尺的鞅伍走在喧嚣中好似一位巨人。 巨人眼中一切都是如此的缓慢。 劲装外的形似大氅的法袍伴随他的脚步飘动。 一步天地陷。 包裹着淡红色光芒的鞅伍施展出缩地成寸的遁术。 刹那间,天地变换。 曾经的明媚阳光和红尘烟火气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如同古战场的广袤无垠的废墟。 「向前。」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鬼音响彻。 鞅伍再次迈出一步。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泛起涟漪。 「这是?!」 鞅伍惊讶的看向面前的金色波纹,以及身后的长龙阶梯:「阵法?」 他伸出手指点在涟漪上,以他如今的实力,这道阵法随时可破。 「且慢。」 鞅伍侧目看去,身着黑袍的涂山君已然从幡中走出。 「这里怎么会复原?」 涂山君面色凝重的注视着身后的阶梯和眼前高耸的巨门,以及巨门中央那道好似印玺的钥匙孔。 神色阴晴不定。 当年他利用那枚香火印打开大门,后来香火印就彻底消失了。 再后来陨炎道兄得到传承之后此地也该崩塌了才是。 是什么人又重建此地? 陨炎道兄,还是阎浮道君? 亦或两者皆有。 不管是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涂山君捻决,青白色的手掌推出一道圆形的法印。 印法迅速填充绘制,化作一道巨大的阵图覆盖了面前的高耸石门。 无数雾气汇聚于中央的印玺空缺处。 伴随着喀嚓一声。 一道虚幻的印玺坐落下来。 轰隆! …… 阳城。 正阳殿。 撞角如骄阳光芒,琉璃光瓦映出灿灿金黄。 此地正是阳城的腹地,也是城主府所在。 这座大殿是城主府迎接宾客所用。 金发披散在肩膀的英俊青年笑着说道:「城主说笑了,我落日剑宗与阳城本就是友好往来,怎么可能会偏占那里的矿脉资源。正是因为处于交界地带,因此我师兄才派我赶来商议。」 端坐在主位上的修士人近中年,长相周正,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散发着独属于元婴后期的气息,端起身旁茶杯。 说道:「天极道友携如此诚意,本府当然不会拒绝对矿脉的共同开发。」 说是共同开发,然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阳城的城主稳如泰山,反而是落日剑宗的修士登门拜访。 此人还是落日剑宗的二把手。 天极剑主,封成印。 「不过这件事……」 「有意外?」 「确实。」 封成印神色凝重的点头:「那座矿脉所在之地有一方小家族。」 「既然是小家族,应该是你我两家的其中之一附庸才是。」 阳城的现任城主露出好奇的神色,怎么对方会如此严肃,要知道落日剑宗的那位寂风真人可是在厚积薄发后终于突破真君之境。 当然,这离不开他们背后那位的支持。 做为阳城的现任城主,他背后的人足以通天。 他做为道场的一个记名弟子,在修成这等境界后便来到阳城接手此地,为那位天阳神宗的师尊守护一切。 「温家。」 「温家?」 封成印解释道:「自上任城主卸任,您接手阳城不久,不了解这个温家是什么家族。」 「我曾经也以为他们已经彻底的离开,没想到还有族人在小荒域留存着。」 「这一族从锦州走出,留下的不过是跟不上前路的老弱病残而已,而他们核心的宗族,其实已经扎根在东荒大境。」 「更是听说温家的老祖突破化神境,得铸道兵,就算是在东荒大境也有了偏安一隅的资格。」 「这……确实不好办呐。」城主微微颔首。 如果是一般的家族,总归要依附他们其中 的一方,可是对方却像是个庞然大物,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从锦州走上来的。 温家崛起颇具些传奇色彩。 带着铁尸走出小灵州的金丹真人在小荒域开辟出属于温家的生存之地,而后一路向上,直到成为小荒域最庞大的世族。 不想那位温家老祖竟决定举族搬迁,打算利用巨舰前往了东荒大境。 那个叫温鹏的修士也着实厉害。 他穿越域垒还能活着返回,带回了真正的巨舰。 而后还突破化神。 「三分即可。」 城主摆手说道。 不管那小家族是多么的不堪,都要给他们背后人的面子,区区灵石矿脉,些许损失对于阳城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他不想听温家风采,因为更具有传说的是他们阳城! 自老祖举舰离去,先破真君,后入化神,炼假还真为大圣! 当年的阳城一系开枝散叶,成为天阳神宗不可忽视的力量。有了充足资源培养和大宗传承的他们,道途比曾经坦荡了无数倍。 像大师兄,得真传又具备无上天资,若不是隐于道场甘愿做老祖手足,出去任何一方都是威震天下搅动风云的存在。 他根本不需要那些飘扬的宗门家族。 哪怕,那个家族出了化神尊者。 封成印点头的同时心中涌现几分失落。 他并不是特意以温家的事情开口,不过他觉得温家应该和当年那个人有关,而与那人更为密切的还有阳城。 所以他借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问询了一下。 看城主的样子,他好像和温家并不熟络。 甚至曾经根本不曾听说温家的消息。 他又不好直接问城主,与陨炎真人交好的那个青面獠牙的鬼王境遇。 为何如此关心对方? 倒不是封成印对天生的暗红长发感兴趣。 是他师兄感叹的一句:好像与那个人有所接触之后,命运就有了明显的改变,明明他大限将至却得到帮助突破真君境。 由生濒死又走向新生的大师兄竟会感叹命运的无常。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随着他深入调查,更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温家曾经好像确实与他有联系。 因此,他想知道当年那个人现在如何。 是死还是活。 可惜,新城主依然一无所知。 封成印难免失望。 「轰隆!」 阳城的新城主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封成印,恶狠狠的问道:「你听到响声了吗?!」 「响声?什么响声?」 封成印错愕不已。 「不好!」 新城主暴喝一声。 恐怖的威压轰然绽放。 「化神!」 封成印蓦然惊的张开嘴巴。 绽放出化神灵机的新城主将庞大的神识探出。 他根本探查不到人。 然而他看到了地下无尽的黑暗。 定然是那里! 没有丝毫迟疑的祭出遁光。 封成印从呆愣中恢复,同样化作遁光跟随而去。 祝端午节快乐。 晚点, 真晚点。 免费阅读. 964、非见 大门缓缓打开。 洁白的霞光充斥门内。 站在台阶前的涂山君早已今非昔比。 他的不死眼轻而易举的洞穿光芒。 内里依旧是原来的那般光彩模样,湛蓝的天空,绿茵小草。柔和的光芒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圣的纱,好似一下子走入了仙境神地。 “你在门外等我。”涂山君嘱咐鞅伍。 “好。” 鞅伍点头不语。 涂山君让鞅伍在外等待是想要分离尊魂幡和主魂。 如果这里是阎浮道君布下的陷阱,他的身躯死在这里还能利用魂幡重塑。 踏入门内。 仿佛时间定格不动,当年的崩塌不过是黄粱一梦。 吧嗒。 黑红色的云靴落在地上,头顶双角的涂山君缓缓走近。 依旧是那颗歪脖繁茂的大树,也依然是三个完全枯萎寂灭的蒲团。他仍然记得当年这里曾盘坐一个女修,以及另一个青葱的蒲团。 涂山君伸出手指点在额头。 一只血玉葫芦在他的手掌中央滴溜溜的转动。 这葫芦本来是灵魔宗老祖的贴身物,后来那人不想让四九拿走才给了涂山君。 四九知道自己在这场局占不到便宜,留下术法前往了元央域,并且改名为遁一,想要为自己寻找那一线生机。 虽然阎浮道君说能洗涤灵魔老祖一身元圣灵魔的血腥味,可是涂山君并不觉得阎浮能完全做到。 元圣灵魔的强大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深刻的影响细枝末节。 也不排除元圣灵魔并不关注灵魔宗老祖,因此在灵魔宗转世后可以摆脱掉自己沾染的影响。 既然这血玉葫芦曾经是她的所有物,涂山君就可以利用追魂之术,寻找到血玉葫芦曾经的主人。 此法有可能会找错人,所以涂山君才找回这里,打算寻找灵魔宗的线索。 没想到三只蒲团完好无损,倒是省却了他的无数功夫。 青白色鬼手一爪。 蒲团落入手中。 顷刻炼化。 将之搓捻到了极致,取出其中有别于蒲团和古木的气息。 伴随着万业天煞火的燃烧,些许灵机气息被捻出。 椭圆形紫黑色指甲夹住淡色的气息,接着被涂山君装进血玉葫芦之中。 嗡。 涂山君晃动手中的葫芦。 “追魂!” 寒光闪耀。 眯缝的眼眸睁开。 涂山君心中闪过一个惊骇的念头。 转世真的是其他修士说的那样以真灵再次投胎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等权柄应该是属于天地的,再不济也该有一个庞大到恐怖的势力把控着才对。 如此,其他修士当真能想转世就转世,并且还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定制’吗? 就算阎浮道君如玉家老祖那般三花境大能,怕是也没有这样的能量。 不管转世到底是什么,总而言之涂山君已经通过追寻锁定了灵魔宗老祖所在。 只要找到对方,查看对方生命的本质和性命,逆推回去,基本上就能知道转世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看向另一块蒲团,涂山君沉声呢喃道:“景老怪。” 当年洞天的香火树被尊魂幡吸收,景老怪化作煞气融入魂幡。 按理说应该可以利用魂幡寻到那人才对,许是景老怪化作煞气不是神魂的原因,好在也能从蒲团中提取出一丝对方的气息。 …… “谁?!” 暴怒的威喝自上空传来。 一道包裹着无穷怒火的身影降临。 赫赫威压好似蔽日的阴云,好似要将一切全都镇压在自己的灵机之下。 身影的主人在小荒域显然拥有着足够的实力。 因为他是小荒域唯一的化神尊者。 嘭! 身着阳炎法袍,头顶金冠的修士直视那长阶上的修士,转而看向打开的大门,大喝道:“何方宵小,竟敢擅自开启我阳城地宫!” 站在长阶尽头的高大修士巍然不动。 神情连动都未曾动一下。 他始终目视前方的青铜巨门。 “找死!” 新城主勃然大怒,张口祭出一道火炎飞刀。 道兵宛如撕开一切的星火神光。 耀眼于天地。 铿。 飞刀立止。 并不是被那高大修士使用术法神通或是神兵利器抵御,仅仅是震散出的灵机,就好像是彻底冻结空间般,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寸进。 哪怕是化神修士的道兵也像是暂停下来的玩具。 新城主双眸缩小成针尖,震颤不已。 他的全力一击连对方是谁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那浩瀚如天穹的威压倾轧而下,让他挺拔的身躯不由得弯下去。 似乎只要他敢反抗就会被镇成一滩血水。 “什么?!”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新城主震惊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莫非是,圣人?” 新城主转动储物戒指,取出一方令牌,就要伸手捏碎。 “止!” 一道青年音传来。 仿佛一道无形的天柱将新城主砌入其中,连神识都完全的冻住。 轰。 封成印是摔下来的。 他的修为道行不足以支撑,于是他摔了下来,整个人都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极力的掰过脑袋,想要看清楚新城主,然而,他只能惊恐的看到新城主脸上凝固的战栗和无言的惊悚。 “怎么回事儿?”封成印心中惊慌。 新城主可是化神尊者。 别看平日里伪装成元婴修士,可是尊者之强大根本不是元婴能够抗衡。 怎么连城主都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远天的人影又是什么? 高阶尽头的修士微微侧目,冲天的独角映入两人眼中,黑发、黑眸,独角中央的虚幻眼珠转动。 他就像是个不朽的君王,静静的站在世界的巅峰,平静的俯视所有想要觐见他的凡夫俗子。 “你们应该庆幸,我不喜欢杀人。” “否则你们闯入此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要动。” “至少在大人没有走出之前!” 高大的独角青年淡淡地说道。 如雷音灌耳。 封成印瞳孔微缩。 这恐怖的人影已像是不可战胜的天神。 而他的口中,还有一个‘大人’。 那,这个大人又该是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这还是修士吗? 什么时候小荒域出现了这么恐怖的存在。 不是说大修士根本不喜欢贫瘠之地,因为这里没有能承载他们的庞大灵脉。 封成印彻底绝望了。 在他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他对自己的人生都下了定论。 在大人物的眼中,他们就像是尘埃和虫子,而且还是主动要沾染在大人物铁靴上的污秽,随时可以清除,也必定会消灭。 新城主嘴角渗血。 嘶哑的吼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天阳神宗的城池,陨炎大圣的道场。” “你们不该来!” 鞅伍平静的看了一眼拼尽全力才撕开一道神识声音的城主,满不在乎的说道:“于我家大人而言,圣王亦蝼蚁。” 说着挥手下压彻底禁锢。 立时。 城主只觉得身躯再也无法动弹。 甚至,他连捏碎令牌让老祖知道的能力都没有。 一同袭来的还有无尽的悚然。 圣王是什么? 站在炼虚境巅峰才可被尊称的存在。 在独角青年的口中竟是蝼蚁。 对方的眼神做不得假,那是一种自信,就好像真的轻而易举猎杀圣王。 “异族?!” 新城主双目熊熊,与人修截然不同的异族。 不知目的,不知来自哪里。 但,对方强大到令人绝望。 “我必须通知老祖。” 城主发觉连自己的想法都在变的缓慢,就好像他的识海也在这道术法镇压下无法思考。 嗡。 黑红色的法袍飘动。 赤发狂瀑。 顶角斜指青天。 一位身高七尺有余的修士从那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青铜巨门走出。 “这两人如何得知此地变故?” 黑红法袍的主魂念叨了一声。 他也没打算询问。 许是大门开启惊动了阳城的修士。 这人一身纯正的天阳神宗道法,应该是东荒大境天阳神宗的修士,既然如此,直接修改对方的记忆即可。 至于另一位。 有点面熟。 能在此地碰到熟人倒也是一幢妙事,然而他依然不打算与对方攀谈相认。 有时候,还是不相识的好。 封成印死死的盯着走来的黑红色身影。 他不会认错的。 那一头暗红色的长发他绝对不会认错。 哪怕对方的样貌有了细微的改变,那双眼睛他也不会认错,更不会认错那青面獠牙的面孔和一如曾经的眼神。 “是他!” 封成印内心狂呼。 然而他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一声。’ ‘哪怕是一声也好。’ 只要他喊出对方的名字,对方一定会认出他。 鞅伍面露诧异。 刚才可没有看到此人这么剧烈的神情变化。 想来是认识大人的。 鞅伍旋即放松了一丝压制。 封成印眼睁睁的看着椭圆形的紫黑指甲距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 直到抵住。 一缕冰凉即将穿透灵魂。 “涂山君!” 主魂,不,涂山君微微颔首。 算是见过故人。 封成印大吼道:“我大师兄想见你!” “相逢何必……” 涂山君神色一愣,皱眉道:“听陨炎前辈说过,寂风前辈早就去世了。” 封成印长出了一口浊气。 还好。 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的。” “我师兄死了,但他又活了过来。” “死而复生?” 涂山君慢慢收回手指。 他回到小荒域不想见任何人。 哪怕故人当面也会抹去对方记忆。 然而现在看来,寂风真人非见不可! 986、江湖 “果然是我赢了!” 血人看向已经被自己砍杀的熊人和女子。 这才将目光回转放在半跪在地上,拄着长枪口吐鲜血的龙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两块铁片摩擦。 胸腔里犹如装这个破烂的风箱,呼吸着急促的气。 身上十来道伤口深可见骨。 额头处更是有一道熊爪将他半块头皮都撕走。 然而寿何却恍若不觉地继续向前:“我说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龙七怒急,淡红色攀上脸颊。 他料到寿何不好对付,却没有想到对方能够死战到这种程度,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战法,根本不讲道理。 仿佛这个叫寿何的男人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修士从来都是惜命的。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有悠久的寿命。 每一步的生命质变带来的寿命增长也最为明显。 如果说力量是附带的,那长生才是修士修行的目的。 “你就如此不怕死吗?”龙七难以置信。 “怕。” “怕极了。” “但我一定会赢。” 说到赢字,寿何的眼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有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底牌还没有掀开。 那是悬停于他眉心的一滴魔血。 就在气血激荡之时,他突然感应到了一滴转动的魔血。 似乎只要他利用气血轻轻的催动,魔血就会化作圣影走出一拳轰杀所有敌人。 不过,他却并没有使用。 这种救命的东西应该在必死无疑的时刻激发。 触碰到魔血的寿何彻底轻快,就像是得到了的赐福。 他不再是一个凡人,可以战无不胜。 也正如他想的那样他战胜了三人的联手。 哪怕伤势再重,也没有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 “你到底还是出手了。” 阎天君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人肯定会留有后手。 所以尊魂幡在不在寿何的手中都不重要,只要他依旧是尊魂幡的幡主,身为主魂的涂山君就一定会在寿何的身上留下后手。 “我没有出手。”涂山君认真的摇了摇头。 魔血确实是他留在寿何身上的,那是因为想利用魔血影响寿何的体质,使之获得道体。 就像是人为的铸造一个更大的杯子来装水。 在气血调动的时候自然会引动魔血。 如果寿何以为气血激发就能获得无上威能就大错特错了。 魔血只有在涂山君一气化三清术法的加持下才会成为他的化身。 因此,只要涂山君不主动施展术法,在神禁之地,那就是一滴再普通不过的道体圣王血。 “它能不能杀敌,是不是你的后手?” “能。” “也确实是。” “那不就结了。”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魔血并未真正激发,所以是他自己杀出的重围。我对他的帮助不过是增添一点小小的自信,有时候人就缺一点信心。” 涂山君看向酒盏,露出欣慰的神色。 一点小小的改变足以影响命运。 茶肆。 龙七摸向腰间的一块令牌。 厮杀看似持续很久,其实分生死基本上都是瞬息的事情。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早用出家里留给他压箱底用来救命的宝物。 现在看来不用不行。 “死!” 令牌迸发出一道玄光,交织而出宛如音波的龙啸环绕,使得那道玄光纵地掠来。 快如闪电。 惊若雷霆。 一下子就劈开周遭汹涌的血气。 像是一块撕开了天地的龙爪向着远天粉碎。 在激发令牌后的龙七头也不回的奔袭了出去。 他是真的害怕神禁之地会消弭令牌功效,因此更多的是将之当成个闪光弹。 能造成伤害最好,不能也帮他阻拦强敌几息。 有了这些时间他就能龙归大海,等他重整旗鼓,再做判断。 是去是留,那都是后话。 先活下来才是要紧的。 “我不能死!”龙七咬紧牙关的奔跑。 龙灵圣药对任何修士都有大用,如果他能得到就可以洗涤血脉,振兴自己的那一支,肩负着重任的他不能倒在这里。 不管对手是修士还是凡夫俗子,他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 “我这么强的天才还没有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天赋。” “我能成圣做宗!” 寿何并不知道龙七心中所想,他现在甚至没有任何的念头。 那道玄光太快,快到足以超越人的思维运转,他本能的感觉自己要死,那是一种生死玄机降临的奇妙之感,像是置身于凉爽的夏夜。 叮。 魔血的虚影血气延展出一条长烟。 龙吼玄光彻底消散。 接近冻结的血重新热起来。 …… 远山的山坡上头顶斗笠的长衫剑客抱着肩膀,声音并无惊喜,反而透露着深深地遗憾:“三个废物,那龙七说是龙祖旁系子孙竟如此不成器,连法兵都无法发挥十成,三个被砍了两个,还有一个吓得落荒而逃。” 坐在轮车上的青年贵气非凡,眉心处一点圣辉更显得神圣。 听到站在不远剑客的牢骚,青年一瞥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往后是龙是鼠也得看他娘是什么。” 灰袍老人笑呵呵地说道:“好歹是逼得那个人出手了,他们已算发挥作用。” “崔老看那人是个什么修为?” “一滴圣血。” “莫约是个大圣。” “一个身具道体的无奇大圣?”身着长纱的宫装女子眼中精彩涟涟。 她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一滴圣血还能够发挥出如此威力,恐怕本人更加恐怖,至少也得是各一流大势力真传的底子。 “不止。” “和顶尖有些差距,不过并不大。” “这样说来,想从他身上夺得传承多半要铩羽而归?”剑客啧了一声。 他怎么就没想到提前盖个庙,然后忽悠一下凡人就能安然的进去当庙祝,这么简单就引来了神禁大地下的真神。 “机会不大也不是不能一试。” 灰袍老人微笑着继续说道:“在神禁之地,我们的修为受到压制,他也一样,曾经莫大的差距也小的可怜。” 剑客摩挲斗笠,心中没底道:“您老的消息可靠吗,古仙楼惯是会借刀杀人,他们在神禁之地的天下楼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我总觉得现在的我们和龙七他们的处境如此相像。” 众人笑了笑。 他们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呢,不过是心照不宣的没有明说而已。 “还是得慎重啊。” 宫装女子说道:“坐镇京城的那位可不好惹。” 提到那位坐镇京城的老人。 众人着实一阵沉默。 上清。 这两个说出来就足够分量。 坐镇神禁之地的这位更是深不可测。 配合诺大禁制和神禁之地的特殊,其实力只会恐怖的无法想象。 他们想要在这位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还得看对方愿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有古仙楼的配合,他们倒是可以做个车马一试那位庙观大圣。 “再议。” “一定要是个万无一失的策。” “哪有什么万无一失。” …… 山坡的众人正说话,茶馆的那边迎来一个身着白色僧袍的青年和尚。 和尚念着往生的经文正在为茶馆一家子念经超度,同时也为那殒命在此地的两位修士一并诵经超度。 大和尚在念经,小沙弥则为黝黑的男子包扎伤口。 话到嘴边的寿何还是咽下去。 他不想杀人的修士也得到应该的超度,可是他确实没有理由阻止和尚。 直到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他起身。 问道:“大师,强大的修士就能视人命如草芥吗?” 寿何认出了大和尚,就是那日他在县城奔马赶往城外的时候看到的一大一小。 在他看来,这一大一小应该也是修士,而且还是极为厉害的修士。 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他想知道在修士的眼中,人命又是什么。 和尚双手合十:“施主问小僧实在是问错人,小僧无法为施主解惑,道说道法自然,佛说万事皆空。在小僧看来,众生皆苦,不能超脱,方有万般罪孽滋生。” “不能!” “生命不该因修为的高低而有贵贱之分。” 小沙弥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寿何的问题。 …… “我就说吧。” 阎天君看着明镜中的景象露出了然的神色。 “和尚也如此天差地别。”涂山君感慨了一句。 阎天君嗤之以鼻道:“道门内部错综复杂,佛门也一个奶奶样,大乘小乘,密宗显宗,藏传真传……海了去,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莫要以为天下的和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知道了。”涂山君缓缓起身。 “干什么去?” 起身的高大鬼圣脚步一顿,淡淡地说道:“江湖不能光有人情世故,也得有打打杀杀!” “所以你是去?” “杀人!” 望着赤发鬼圣离去的背影阎天君方才明白,鬼圣口中的抽魂炼魄并不是说说而已。 微微眯了眯眼睛。 阎天君看着面前的酒杯。 沉思良久,仰头饮尽。 …… 青年冷笑一声:“若是怕了就趁早退去!” 剑客大怒:“谁怕?!” 灰袍老人抽着旱烟,吧嗒吧嗒,明暗火焰交替。 宫装女子抱着肩膀笑着说道:“现在走也来得及。” “真的来得及吗?” 四人骤然一惊。 黑红色的风息像是烧碎的灰烬在不远处汇聚成一道人影。 965、葫芦 城主恍惚了一下。 揉了揉额头。 怪不得上一任师兄说做城主是苦差事。 他现在深有体会。 忙不完的公务以及数不清的案牍。 连一丁点儿闲暇都没有。 怪不得这红尘最是磨练人。 对他们这样的世外之人而言,光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俗世就让人头昏脑胀。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在处理这些事务的时候,他总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亦或是说更有利的法子。 明明前一刻还在思考这一条的可行性,下一刻就跳脱到另一条与之相近的办法上。 凡尘俗务犹如剪不断却又无头绪的线团。 想从哪里开始都可以,怎么解决都是个办法。 修行不一样。 悟不懂就是悟不懂。 一方面是悟不明白,另一方面还要存神炼气,更会占据修士大量时间,如果再花时间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这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大的名堂。 “还是前人经验有理,杂务一律放权,我自修我道。” 权衡之下,还是这样利大于弊。 当然,其实更符合他自己的利益,若是堕落在此做个享受富贵荣华的家翁当然也可,只是他还想回到东荒,回到天阳神宗的道场。 至少,做为一个尊者,他不想老死在这个小地方。 “对了刚才……” 新城主微微点头,既然温家有那样的背景,让他一分也无妨。 做为阳城的城主他主要职责还是守护阳城和老祖交代的事情,其他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的重要,他也实在看不上小荒域的仨瓜俩枣。 …… 天极舰横空。 巨兽咆哮推开云海的波浪。 矮桌茶案纹丝不动。 坐在对岸的金发青年却如坐针毡,像是身上落下爬虫似的不情愿的扭动,又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滑稽。 偷偷瞧了一眼同样盘坐于矮凳的青年。 只看到那青年神色恭敬,宛如一座石头雕刻的泥塑。 很难让人联想到,刚才那不可一世,如同天上君王临尘的恐怖强者,此刻竟安然落座,低眉顺眼。 明明神色没有变化,依然让人察觉到神情的柔和。 回转了目光。 封成印低下头,有些局促的想要伸手去拿茶壶,然而有人先他一步抢走了茶壶,于是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收起自己那悬空有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放的手。 舔了舔嘴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真说起来,当年还有些仇怨的。 好在陨炎前辈心胸宽广,离去后也未曾计较曾经落日剑宗和阳城的摩擦,反而还拉了众人一把。 在他的印象中,赤发顶角的修士更像是变成了一个久远的影子。 当曾经的影子和现在重叠,让封成印慢慢着眼于现实。 使得他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修士。 涂山君一言不发,如天渊深邃暗红的目光落在波澜不惊的茶水波面,他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良久。 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道友莫不是忘了,我喜欢喝酒并不喜欢喝茶。” 封成印寒毛炸立。 身躯更是不自觉地被一股惊悚笼罩。 他现在很后悔,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他应该让这个名字埋藏于历史之中,永远的沉落,可是那时候他依然喊了出来,不是因为重逢故人的欣喜,而是恐惧! 他害怕自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阳城的新城主毕竟是陨炎前辈的门人弟子,还能安然活命。 那他呢。 他不过是一个偏僻之地的普通宗门的普通修士,甚至当年还曾与此人有过仇隙,安然湮灭在道法中成为尘埃本是应该的。 他不该为了自己苟活而将此人带去宗门。 哪怕师兄真的说过。 看着极力控制情绪依旧抖如筛糠的封成印。 涂山君探出一指。 一点灵光于指尖迸发。 那是一道光芒,落在了封成印的额头。 紧接着封成印颤抖的身躯就恢复平静。 良久,拱手道“让前辈见笑了。” “没有什么见笑不见笑。” 涂山君微微摇头。 当年的事已了,他并不想为难。 如果不是封成印说出寂风真人‘死而复生’的故事,他只会随手抹除与关于封成印见到他的记忆,就像是对待那位阳城的新城主一样。 随手一挥。 茶盏尽去,化作酒樽。 涂山君端起了酒樽,说道:“请!” “请。”封成印忙不迭的举起酒樽。 仰头满饮。 灵酒霎那充斥身躯,竟让他的修为都出现松动,直到这一刻,他才长出一口浊气,稍微放松了心神的说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前辈。” “当年陨炎道友乘坐天阳神宗的巨舰离开。” “前辈也从此失踪。” “我们还猜测前辈一同去了大境深处。” 说起来小荒域同样属于东荒大境。 东荒大境大的可怕。 有些地方域垒薄弱才并入陆地成为相连的土地,很多地方则是拥有着深厚域垒,还无法直接融入东荒,不过这并不代表它们不是东荒的地界。 “是啊。” 涂山君微微颔首。 “一去许久,诸多道友可还安好?” 封成印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都还好。” 他没说,涂山君一走,黑白两道全老实了很久。 不能说是老实而是沉默,就好像在默默的确认消息是否准去。当年的涂山君可是把小荒域能得罪的全得罪了,差一点就成为公敌。 在涂山君锋芒毕露的那几年,各宗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全都被压的喘不过气。 后来血煞宗覆灭的阵仗更是惊呆众人。 他们都希望这活阎王快点离开吧。 小荒域这小池塘真的养不下这么一条魔龙。 好在,不负期望的,这位魔君真的离去东荒。 想到这里,封成印对东荒的敬畏更上一层楼。 连这般魔君在抵达东荒后都没有什么大的消息传来,东荒大境还真是如传闻的那边天骄纵横啊。 也有可能是他的消息闭塞,并不了解实情。 但这位魔星,抵达那样的大境后,总该是老实的吧。 现在看来确实没有曾经的锋芒,整个人更加内敛,也更中正平和,如果不说出涂山君当年的事迹,或许没人会认为眼前的人会是一位搅动风云的魔君。 鞅伍不由露出好奇的神色,怎么看这修士的模样,前辈在这里没少得罪人。 想到涂山君在阿修罗族中的出手,鞅伍微微颔首。 这才是英雄豪杰。 不管到了哪里都该天下聚焦。 封成印识趣的没有询问涂山君回来的目的,没看在地宫的时候连新城主那样的化神尊者都被那青年轻而易举的镇压,更是豪言‘圣王亦蝼蚁’,他不知道什么是圣王,只觉得恐怖。 这样的人返回小荒域肯定有秘密。 他还不想死。 “太慢了。”涂山君起身。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那位老前辈了。 到底是如何死而复生。 这可是连阿修罗教主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如此玄奇的事情,竟会发生在一位元婴真君的身上。 对于修行而言,元婴不过是第二步的开始,唯有元婴如婴儿成长为大人,才是成年的阳神,也就是化神之境,但这亦然是第二步。 “天极古宝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封成印愣了一下。 天极巨舰在他的催动下应该是整个小荒域最强大的战舰,除非化神修士施展遁术。 “走吧,鞅伍。” “是。” 鞅伍拱手起身,护体罡气将封成印托起。 紧接着一步踏空。 眼前虚空像是一下子撕开了裂缝。 三人旋即步入其中。 少顷。 封成印回神。 惊愕的看着远方矗立于地平线上的奇异高山,正是西地的落日山,也就是他宗门的所在之处。他赶忙回头看去,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道:“从这里到阳城何止三百万里,我们……” “巨舰有你门人弟子操控。” “我们就先走一步吧。” “想来你已经通过传音符告知了你师兄我们的到来。”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总归是来拜访,得给主人家一些准备。 封成印确实燃烧过传音符箓。 只是他并没有觉得他们在上一刻还在阳城说话,下一刻就已抵达落日山。 这是何等伟力! 封成印取出令牌,凌空书写一道符箓:“请!” …… 正殿。 主位上的老人感叹道:“你终于又回来了。” “前辈。” “不敢当。” 寂风真君还礼道:“修行界达者为先,这一声前辈实不敢当。” “前辈应该知道我的来意。”涂山君没有寒暄,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 而且涂山君总觉得寂风真君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就好像他特意的守在这里,等待涂山君重返小荒域。 寂风真君点头说道:“渡劫后我也以为自己已然身故,宗门报丧的帖子发了出去,然而,沉眠百年后,我重新睁开双眼,走出寝陵返回宗门。” 涂山君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并不是死亡。 他也曾有沉寂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参考的价值了。 尽管早就知道多半会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涂山君心中依旧失落。 “前辈为何想见我?” “因为,在我死后,有一个人让我活过来在这里等你。” “要我将一件东西交给你。” 说着寂风真君摊开手掌。 一枚血玉葫芦赫然转动。 涂山君神色剧变! 少顷。 966、灵魂 暴起! 犹如天渊降临。 恐怖到极致的灵机气息像是漫天神灵给与时间最终的审判。 无边雾气张开,形成了一方无上大界,这大界冻结了一切,如同魔主伸出手掌,攥紧了此方无垠的星空和广袤的大敌。 这一切,皆来自那身着黑红色法袍,脚踩铁靴的赤发顶角修士。 封成印惊恐瞪大双眼。 他的血肉身躯发出悲鸣和哀嚎。 直到,站在涂山君身旁的青年人撑开护体罡气将他笼罩,他才得以喘息。 噗通一声。 瘫坐在地上。 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刚才的那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像是见证天地灾变的虫子,悄无声息的化作尘埃。 如果不是青年人出手,他早就消失了。 “怎么会……”他想过差距会很大,却没有想到已是天壤之别。 那背影的主人分明是九重天上的神灵,九重渊的魔主,无边的黑暗席卷天地,带来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恐怖地狱。 不敢凝望的封成印低下头颅。 可是,他又不甘心似的拼命的向前看去,他想看清楚对方,那真的是曾经与他们共同生活在小荒域的修士吗? 然而当他极力的瞪大眼睛,他只看到那双犹如深邃星空,轮转阴阳生灭的眸子,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分不清到底是激动、疑惑还是动容,亦或是还夹杂着几分看不清楚的淡淡恐惧。 顺着涂山君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只老人的手掌。 苍老。 干枯。 独属于尊者。 原来寂风真人已然突破为化神尊者。 不过,再多的尊者也不会让涂山君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就像当年他在阳城见到天阳神宗的尊者,也未曾如此。 正如鞅伍看到的那样,他阴阳生灭的眼底确实夹杂几分难以言喻的惊悚。 而惊悚的目标正是寂风尊者手中的血玉葫芦。 寂风尊者也没有想到涂山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更不曾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涂山君早已走出第二步,成为了超越众人的存在。 那一身天威仿佛将整个小荒域都静止下来。 涂山君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神情。 严肃道:“这葫芦是谁给你的?” 目光死死的锁定寂风尊者,神识延展将落日山完全笼罩。 此方天地确实被涂山君握在了手中,只要他想,玄功顶运,道法迸发,百万山河顷刻将做齑粉。 寂风尊者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给了我这个葫芦。” “让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你来,就把葫芦给你。” 鞅伍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会如此,他没有询问具体,而是按住袖袍中的尊魂幡,圣王法力充斥。 此刻的鞅伍双眸点亮,犹如亘古燃烧的太阳。 如临大敌般将护体的罡气完全撑开。 涂山君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他伸手点在自己的额头。 取出一方血玉葫芦。 “这……” 寂风尊者大惊,赶忙看向手中的葫芦,又看向涂山君手中的葫芦,不敢相信的问道:“这两只葫芦,莫不是相同的?” “是。” “你的葫芦从哪里来。” 涂山君目光沉凝道:“从灵魔宗的老祖。” “灵魔宗?!” “据说,这葫芦来自‘元圣灵魔’。” 涂山君不觉得给寂风尊者葫芦的人是四九。 那个人得到葫芦不会给任何人,而且,四九也绝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如果寂风尊者没有说谎,他可能碰到了元圣灵魔。 别看阎浮语气中并不在乎,然而,越是如此越说明对方的强大。 连大能都知道对方,却好像相隔天空和深渊。 足以说明元圣灵魔远在阎浮之上。 且,甚远! “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寂风尊者已然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掺和这些事情。 他能捡回这条命确实是涂山君的功劳,正如他说的那样,好像一切与涂山君有关的人,或多或少都拨动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或好,或坏。 总之一切都在变化。 “既然他没有说,前辈怎么知道他的意思?” “他将葫芦给我之后,我就明白了。” “传音?” “将神念印入识海?” “不。” 寂风尊者摇头道:“没有声音,没有神识,没有神念,没有情绪,也没有文字,什么都没有,他将血玉葫芦递过来,我就天然的明白了,我要在这里等你,并且将葫芦交给你。” “为什么?” “我不明白。”寂风尊者说着递出了血玉葫芦。 在看到这件血玉葫芦的时候,涂山君头皮都随之炸开。 这葫芦并不仅仅是个葫芦,而是代表着一个连道君都不能忽视的存在,那对方是什么境界?最厉害的道君依然是道君,那只可能是道君之上。 也就是所谓的大神通者。 接还是不接? 涂山君心中天人交战。 笑了一声。 充满无边苦涩。 甚至带着几分怅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得意、庆幸。 当年弱小不可及的恶鬼,如今已经能够引起大神通者的注意。 既然对方找上门来,想躲肯定是躲不开的,这世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以强击弱,更是比比皆是。 什么年轻一辈各自的争斗。 什么同阶修士互相成全。 狗屁! 面对元圣灵魔伸出的橄榄枝。 涂山君犹豫了。 他以为自己与曾经已经很不同。 有的人永远都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有的人直到最后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而有的人上来能卖的只有灵魂。 涂山君连灵魂都没有。 他是一杆兵器。 是诸多兄弟姐妹们的灵魂,才让他慢慢的拥有现在的实力。 太弱小,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现在看来,他终于有了成为一颗棋子的机会。 靠着兄弟姐妹门人弟子的灵魂。 拥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呵。” “哈。” “哈哈哈!” 狂笑。 捧腹。 笑的直不起腰。 空灵嘶哑的声音笑起来真的不好听。 笑够了。 赤发恶鬼狞笑着探出鬼手,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古朴沧桑,一把攥住了那悬浮转动于寂风尊者手掌的血玉葫芦。 沙哑的声音犹如魔鬼低语:“就让我看看元圣灵魔到底有何指教!” 寂风真人黯然神伤。 不是因为葫芦被涂山君拿走,而是他体会到涂山君笑容的苦涩。 根本不是欣喜反而充斥着疯狂。 不疯魔,不成活。 那狂笑的道人是真正的魔头。 这般盖世天才,方才有这样一个机会。 他明明是执掌葫芦的那个人,却像是个局外人。 他连笑的资格都没有。 鬼手触碰葫芦。 一道涟漪缓缓绽放。 晴空。 绿草。 广袤天地下是一方无垠的道宫内景,好像置身于神仙之境。 在山巅尽头,正摆放着一盘棋局。 柔和血光凝聚而成的人影背对苍生眺望着远方大地。 “你来了。” 没有声音,没有传音,也无神念。 正如寂风前辈说的那样,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他就读懂了意思。 人影明明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作,他却自然而然的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简直难以置信。 人影不再拘泥于文字、声音、法力、神识…… 他站在哪里,就是神仙佛陀的源头之道。 这恐怕是玉家大祖都办不到的事情。 玉家大祖本就是三花有道之君。 见之如见道。 “我来了。” 涂山君当然达不到那样的境界,他依然要靠嘴来说。 靠文字演化意思。 涂山君看向面前的棋局。 他看不懂。 实话说,涂山君不懂棋,以前算是玩过,是凭借着强大的识海运算来决定胜负,基本上说白了就是靠实力碾压,穷举一切技法,以求胜利,可是当他看向面前的棋盘,他好像一眼陷入纷争之中。 棋局竟是无穷变化的。 “元央域,神禁之地。” 涂山君还没见过这样的大神通者,上来就提要求,就好像根本不容涂山君拒绝似的,也像是他拥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被拒绝。 涂山君拒绝道:“我赶着去救人没时间。” “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 涂山君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不正是阎浮道君。 他没有反驳,除非道君,不然想要以圣人逆伐道君无疑于痴人说梦。 除非尊魂幡内有十亿阴神,鬼王皆是顶尖的圣王,方才有一线机会。 也仅是一线而已。 圣人和道君是第三步和第四步的差距,不是化神与元婴,那本来就属于同一步,还有些战胜的机会。 涂山君也知道,自己应对阎浮的希望渺茫,所以才打算着手于那两处后手。 哪怕是在阿修罗族的禁地,他与阿修罗老祖针锋相对,看起来好像不落下风,实际上阿修罗族忌惮的并不是他,更有可能是忌惮摆渡血海的那位自称守卫着废墟的船夫。 老天王看似很强大,其本身就是强弩之末。 所谓虚幻的道花犹如烛火飘摇随时可灭。 战胜了对方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涂山君沉思。 难道希望渺茫就不去了? 他还得去。 涂山君脚步一顿,看向那道人影:“你能救他吗?” “我的因果,保他不死。” 涂山君猛的抬起低垂的眼帘。 突然笑了起来。 是啦。 为什么元圣灵魔会来? 阎浮道君本来就牵扯在因果之中。 那位灵魔宗的老祖可以洗去一身腥臭味。 可是阎浮道君自己呢? 他能否洗去自己和元圣灵魔的因果。 967、告别 “那么,” “代价呢?” 赤发顶角的鬼圣压低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抬起双眼。 阴阳于浩瀚转动,形灭生死。 微微闪烁。 涂山君有时候会出手帮助他人,然而他依然要收取报酬。 哪怕只是一壶浊酒。 一枚铜板。 不管是否值钱,他都要收取。 这是他一向的坚持。 因此他也从不奢求他人会毫无条件的帮助他。 来自命运无价的帮助,往往在未来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一壶浊酒足以斩断因果沾染。 人影巍然不动,宛如不可逾越的高山,背对棋盘的他伸出手指。 没有言语,也无神念,好似在他指出的那一瞬间,涂山君就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亦或是说去哪里完成元圣灵魔的交代。 涂山君呢喃:“元央域,神禁之地。” 只有这么一个地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人影托出雾气蒙蒙的手掌,一卷古经跃然书写,霎那间成为古朴书籍。 清风吹过。 古籍落在棋盘顶。 涂山君一把攥住古籍,翻开书页。 空白一片。 “无字?” 合上书页看向金线书写‘神药典’。 涂山君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骇然的念头。 不会这古籍是如何养活那株被他封禁在体内大界的神药的经文吧。 可是,这经文怎么是没有字的。 上面的字呢? “无字真经!”涂山君神色一变。 顾不得许多,将这些年灵石积蓄纷纷取出。 明明那不过是一团雾气,偏偏他能看出人影露出满意的神色,孺子可教般点了点头。 随后一指点出,无字的真经当即犹如打印似的迅速浮现文字,不过瞬间的功夫典籍就变成了有字的。 “灵魔药典神药篇之蟠桃。” 看了一眼扉页,漆黑的瞳孔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脑海中也不由产生一个疑问,曾经的灵魔宗开创者是否也曾得到过元圣灵魔的术法,否则根本解释不了那些离奇合理却又充满想象力的法术神通。 “为什么选中我?” “奇特。” 人影惜字如金。 不,他连字都不需要说。 “大神通者是不是不能跨界出手?” 沉默。 “前辈依然还活跃在修行界吗?” 依旧是沉默。 没有任何讯息回答给涂山君。 其实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只不过,涂山君的层次实在太低了,像是泥潭中的泥鳅,根本想象不到真龙的世界。 就像在今日之前,他以为无论是谁都需要文字,实在没想到,可以不利用神识和文字就让人懂得自己的意思。 就好像两人根本不是身处在同一维度。 问那些问题毫无意义。 不如再求取一部有用的经文。 涂山君搜刮一番,露出尴尬的神色,他根本没有资源可以换取真经,哪怕元圣灵魔将真经给他,无字的经文他也看不懂。 想了想团搓阴魂丹想用来换取。 谁料到人影出人意料的摆了摆手。 “这可是好东西啊!” 人影再次摆手。 “我知道了。” 涂山君将古经扔进尊魂幡。 拱手抱拳道,十分郑重的说道:“在我有能力战胜阎浮道君之前,希望前辈的因果确实如我想象的那么强大。” 人影依旧没有动作,灵石化作的雾气也只是让本欲消散人影稍微一顿。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赤发鬼圣的言语,他说出的话便是至尊法则,是大道承诺,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变数。 蝼蚁是无法理解大道,他也根本无需为蝼蚁解释。 “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 涂山君拱手说道。 人影并没有给涂山君解释的时间。 轻轻一推。 四周大界崩塌。 涂山君猛地睁开双眼。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正攥着一枚血玉葫芦。 身旁的三人的神色各异。 鞅伍迅速走近,低声道:“大人你没事儿吧?” 涂山君抬手示意无妨,回转目光看向寂风尊者,拱手道:“若无前辈,恐怕我此行凶多吉少,还要多谢前辈有如此玄奇的经历。” 寂风尊者面色凝重,闪过愧疚神色,还礼道:“如果不是和你有关,我或许真的已经死了,要说多谢也该是我称谢才是。 “我别无选择,只能将那血玉葫芦带回,还希望你莫要怪我。”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不会怪寂风真人。 连他这般修为都不能成为执棋者,又怎么能奢求一位将死之人左右自己的命运。 在大修士的眼中他们全都是可以一脚踩死的蝼蚁。 更不用说命运。 命运,就是如此交织成一张大网。 如果不是寂风真人与涂山君有联系,元圣灵魔不会出手,而寂风真人的突破得于陨炎前辈的资助,这份资助又让元圣灵魔以因果保住了陨炎前辈的性命。 明明本来是毫无关系的事情,却维持到如今的模样。 概因,种善因得善果。 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只不过,有时候这份好报并没有被人看到。 涂山君的不死鬼眼深邃到了极致。 “晚辈告辞。” “还请你替我向那位老友问个好。” “我会的。” 涂山君微微颔首,旋即带着鞅伍走出大殿。 鞅伍一头雾水,不清楚大人态度的转变,他也没有过问的只是垂手站在一旁,等候着大人下一步的指示。 涂山君没有说话的踏空而行。 “回阳城。” 撕开域垒虚空。 少顷。 两人已返回了阳城。 这一次,涂山君没有遮掩身形的走到了大殿。 新城主急匆匆的赶来。 他一眼就看到正阳殿内的两人。 其中一人赤发双角。 神态从容。 站在那人身旁的青年顶角竖眼,不似凡人,威压更胜,光是看到那灼灼目光就像是大日镶嵌于眼洞,可以燃尽世间。 “晚辈莫尽染,恭迎前辈。” 新城主拱手行了个大礼。 “你认识我?”涂山君略感诧异。 新城主微微起身道:“半刻前老祖信函抵达阳城,说是让我于城池之巅点燃熏香,燃烧符纸,恭敬的喊三声‘涂山君’,就可唤前辈赶来,没想到晚辈还没有做,前辈已经来了。” 涂山君沉声道:“老祖?” “我家老祖是陨炎大圣。” “老祖说寻符赶来之人是他的兄弟。” “想来就是前辈。” 新城主可不敢摆谱的将信函呈了上去:“这是老祖让晚辈交给前辈的信函。” 涂山君接过了信函,惊讶的发现这确实是一封封印老实的信,除了他的神识旁人只能暴力破坏,于是神识一扫,文字跃然。 “山君吾弟,见字如面,闻君不死我心大慰。我多少也能猜出几分,加之惊鸿表现,更坚定了我的猜测。” “……” “……” “我知道你打开传承之地,多半是想要以另外两人暗算阎浮道君。” “恐怕兄弟要失算了。” “阎浮道君之强大非你我兄弟可以抗衡。” “这本就是我自己应该解决的。” “为兄此去便是做个了解。” “勿念。” “坏了。” “坏了坏了坏了!” 涂山君一把攥紧信函,大惊失色。 他这一回来反而促使陨炎道兄提前向阎浮道君出手,而且信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陨炎不想连累涂山君,所以选择在此刻告知,意思就是让涂山君不要返回东荒,就是返回东荒也找不到他。 此举无疑是保护已声名鹊起的涂山君。 不然,或许等待涂山君的又是一次道君执幡。 涂山君返回阳城本意是想给陨炎写信自己为他寻了个大靠山,现在…… 等等。 如果元圣灵魔没有说空话。 那么陨炎道兄此行,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但也仅限不死。 涂山君安然。 不死已是极好的。 吧嗒。 椭圆形紫黑色指甲落在扶手上。 “我们离开阴间阿修罗族多久了?” 鞅伍微微惊讶似乎没想到涂山君会问这个问题,他还是仔细的盘算起来,掐指一算后拱手说道:“回大人的话,已有五年。” 灵舟航行于域垒极大的缩短了时间,然而两大境毕竟遥远,五年已是最快的了。 “五年。” 涂山君看向鞅伍继续说道:“想家了吧?” 鞅伍的双眼不住的缩小,好似一下子成为针尖。 他没有回答,而是行礼道:“鞅伍愿鞍前马后,只求大人莫要赶鞅伍走。” 此刻,隐藏极深像是身亡的罗天封出现在鞅伍识海。 罗天封的神情凝重。 旁人不知道,他却十分清楚。 执掌了尊魂幡的神魂怕是根本就无法脱离魂幡的掌控,也许想要离开只有涂山君开口才行,也就是让涂山君放他们离开。 因此在涂山君开口的时候,他也一同现身。 劝说鞅伍,让他答应下来。 这或许是他们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 谁料到,鞅伍这混小子竟然还要拒绝。 须知,一旦入了那尊魂幡,从此再无任何神智,只能充做役魂让执掌者驱使。 “我不能走!” 鞅伍噗通跪在地上。 “不准跪。” 涂山君勃然大怒。 一把将鞅伍提起来。 为鞅伍整理一下衣领和发冠。 拍了拍本就不该存在尘土的肩膀。 轻声道:“你该走了。” “我也该走了。” “我们该在此刻分道扬镳了。” “可惜,我无法放走你的神魂。” 鞅伍瞪大双眼,似乎以为这件事还有转机。 “我虽放不走你的灵魂,却可以放走你的肉身。”涂山君摊开手掌,一枚血玉葫芦滴溜溜的转动。 紧接着。 豪光绽放,扫在了鞅伍的身上。 鞅伍袖袍中的尊魂幡骤然飞出不住的缩小成芝麻大小装入葫芦中。 鞅伍猛然发现自己和尊魂幡的联系被不明的神通切断。 神识一扫。 他错愕的发现,自己已没有神魂。 可是人没有灵魂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没有灵魂不过是行尸走肉,他又是如何保存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这是为什么?!” 晚点。 968、大修 鞅伍错愕的审视着自己的身躯。 他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神魂消失之后反而更加轻松。 就好像他终于彻底的掌控属于自己的身躯。 玄功顶运,法力激荡。 唯独可以用做扫视天下的神识失踪。 不过,类似的神通效果可以利用法力进行一定模拟。 哪怕罗天封隐藏起来,曾经的鞅伍依然能感受到对方。那其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负担。现在识海中的义父罗天封与他的神魂一样消失了。 呼。 鞅伍长出一口浊气。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只看到眼前还在转动的足长至三尺的血玉大葫芦。 伸手就要拿走血玉葫芦和寄宿于葫芦的尊魂幡。 然而,令鞅伍惊骇的是他圣王身躯明明拥有强大无匹的实力,却连靠近葫芦都无法做到。 他的手掌始终和葫芦有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任凭他如何催动法力也无法突破,纵然用上神通亦是如此。 轰! 血玉葫芦撕开虚空坠入其中。 鞅伍眼睁睁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他什么都无法阻止。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刚才大人那充满苦涩和沙哑的笑容。 起初他根本无法理解。 如今他理解了。 为何强如涂山君的笑声也充满无奈。 他彻底知道。 哪怕一身强大力量,依然抓不住一颗小小的葫芦,攥不住幡。 正如大人说的那样。 他该走了。 这一趟没有想象中的凶险和绝境,也没有厮杀到最后依然战而不死的倔强,却让一个大男孩浑身挫败。 这世间顶尖的角逐是看不见的。 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老。 这样的角逐也是最危险的,顷刻间会消失,好似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而,他甚至连参与角逐的资格都没有。 鞅伍没有如涂山君一般大笑。 他笑不出。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战栗。 「我会走。」 「我会回去。」 「我也该回去了。」 鞅伍轻声的呢喃着。 双眼蒙上了一层雾。 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默默转身。 他确实还是个孩子,满打满算也才二十来岁,与那些老怪物相比,简直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是不幸的,十来岁的时候就被斩鬼刀砍下脑袋。 他也是幸运的,二十来岁就拥有圣王修为,拥有了足以掌握自己命运的实力,也可以用这样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鞅伍一步踏空。 留下一个孤寂背影。 新城主望着那独自离去的身影,眼中浮现出片片惊恐。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 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得到老祖信函。 原来,他守护的阳城地下墟早就被人悄无声息的开启。 …… 「他走了。」 许久。 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寂风尊者才缓缓开口,带着几分怅然。 这一别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那人是深渊大魔,跳出深渊来到红尘世间,如神龙般,踪迹不可寻,却是搅动天下的狠角色。 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 的人。 封成印低头,没有说话。 心中酸楚或许只有自己才清楚,曾经不如自己的小妖,如今已成为一方巨擘。 那恐怖的威压仿佛天塌了。 他不知道涂山君如今到底是什么实力,恐怕与陨炎前辈相比都只强不弱。他又想起当时在地宫的场景,站在门前的青年将整片天地禁锢,然后言说。 封成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是当年在小灵州的……」 「嘘。」 寂风尊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摇头道:「我们不认识他,从那之后也不再见过他。」 「为什么?」 「你不知道他在东荒大境做出了什么事情。」寂风尊者也不想相信,可是他确实在古城听到了有关于涂山君的传说。 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涂山君的身份,原来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修士。 也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与他有关。 「他走了。」封成印重复道。 「走了好。」 「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寂风尊者微微颔首。 那样的盖世魔君还是存在于故事的好! 「他还会回来。」 封成印像是笃定般坚定。 …… 「还会回去吗?」涂山君不知道。 也许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返回小荒域,就像这一次,他没有再返回小灵州一样。 身处魂幡的涂山君只能看到魂幡四周的场景,映入眼帘的是光滑如玉石的上下天地,篆刻着一枚枚巨大而繁复的长字。 看模样应该是一篇早就刻在血玉葫芦的道经,与他手中的那个葫芦类似。 想到这里,涂山君点在自己额头,取出另一枚血玉葫芦。 晃了晃。 微微叹息。 昔年老祖赠与的手段只剩下一点光芒留存。 估计只能留做个念想而无法庇护他了。 在幡内涂山君无所不能。 只是也仅限于幡内。 没有幡主执掌,他就彻底失去在外界活动的手段。 这一次他晃动元圣灵魔给与的葫芦,施展"忍死术"让鞅伍于身躯保住意识,本来就是元圣灵魔默许的。 或许说,他已经算到涂山君会这么做,所以提前篆刻下法术。 就是不知道由血玉葫芦施展出的灵魔忍死术,和涂山君自己施展的不同。 这门术法本就极其强大,每个人施展也有不同的效果。 涂山君自己施展是一个效果,对他人施展又是另一个效果。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 归根结底还是强留死去之人并且保存他们的记忆和情感。 堪称逆天而行。 涂山君大约莫懂得其中的原理。 那是因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对人体的研究不再玄学。 解剖分析更是基本。 由此,才对大脑有了一定了解。 然而,两界的生死法则不同,修行界可不存在脑死亡这个名词。 记忆和情感储存于灵魂。 一旦灵魂离体,多半就会让肉身出现记忆不全,情绪错乱的症状。 缺少魂魄更是无法走上修行之路。 肉身没有灵魂反而会尸变,变成僵尸。 僵尸倒是能够成精。 可是僵尸在起身的那一刻就和曾经的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他对以往的记忆是模糊的,更不会依然自然的融入到曾经的社会关 系中去。 涂山君施展的忍死术后期也会濒临妖魔化。 或许由血玉葫芦施展会不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说,鞅伍彻底解脱了。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是涂山君强行血身吊住了他的性命。 然而他也无法真正的逆转阴阳,眼下虽然神魂入幡,好歹依然算活着,能够重新回到阿修罗族,也就是他妹妹的身边。 「我会研究明白。」 涂山君平静的说道。 一双不死眸炯炯有神。 既然灵魔忍死术能让人活下来,总有一天他会消除妖魔化的影响,彻底让他们固锁意识和情感,成为另一种不死不灭的"僵尸"。 这终究是邪魔歪道,正道依然是成为天下执牛耳者。 彻底领悟阴阳生死,从而逆转。 相比于成仙,逆转生死反而更有可行性。 涂山君没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成仙。 仙到底是什么没人说的清楚。 只说五步成仙。 可是世间没有仙, 虽没有仙却有真正的大神通。 例如元圣灵魔让寂风真人起死回生。 他在大神通者的身上看到了生的希望。 「如果我能突破到道君,就只剩下一步了。」涂山君按耐住心中的激动。 越是如此越要隐忍。 道君之劫恐怕比圣人劫还要恐怖,况且他的道也没有延伸,依然需要能够帮助他延伸大道的幡主。 如今的涂山君对于谁来执掌魂幡已经没有深刻的执念。 只要不是个为祸世间的魔头就行。 死人,在修行界其实是一个很常态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能在历经千辛万苦,千劫万难之后依然活下来,他早就成为高修。 高修也不一定能活下来,每个层次有每个层次的争斗,跨越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要么一直跨过去,要么就会死在路上。 踏上这条路,极少有善终者。 何为善终? 景老怪就说过:在世人看来善终是幸福的老死,可是在我看来,老死本身就是一种不幸,意味着修士潜力耗尽,除了等死再无他法,我宁愿死在路上,反而不失一个修士的本色。 "别留遗憾!" 亦如温鹏。 他在如此极限的情况下,没有选择坐化于家族里,而是起身寻找机缘。 其实,家族中人哪怕不说,肯定也有小辈或是他人嘀咕老祖温鹏的自私。 自私自利的将一身玄功和修为带走,满葬在不知名的路上,也不愿意给大家伙分分,为宗族贡献最后一程。 温鹏还是走了。 他不担心宗族吗? 不知道自己一走,或许再也回不来? 他担心,也完全知道。 可是他依然走了。 他走的时候就说过:「后来人莫要为我收尸,踩着我的尸骨,继续前行!」 在宝库禁地。 老天王也说过:「我辈修士,唯有前行!」 到底什么是善终? 曾经的涂山君以为幸福的度过一生就是善终。 可是那时候他是穿越者,依然保留着曾经对原来世界的理解,以为人生短短几十年,平平安安的走过去就是善终。 可是。 千年了! 他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穿越者,而是被尊称为大圣的不死魔主。 那 什么才是善终呢? 什么才应该是修士的善终。 「什么,又该是我的善终?」 涂山君眺望着远天的玄天大城,以及城内数以千万的阴神。 到底什么才是他们的善终。 又应该是怎样的终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生离死别。 涂山君回过头来。 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善终!」 免费阅读. 969、寿何 木叶萧萧。 竹林长岸之边,水中倒映着一个人影。 春风吹拂荡开绿波。 影却不动。 就好像那叶中人与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 人不动,影也不动。 仿佛冰冷的山岳矗立,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俯身捧起一汪清泉,打湿面容,随后一丝不苟的清洗双手。 他洗的很仔细,好像那双柔和的手掌沾染着难以洗去的鲜血一般,又像是将办什么事情前的仪式。 等他起身后,身后已经站满人。 “都都到齐了吗?”人影冷声问道。 “均已抵达。” “走!” 人影没有丝毫废话,更不曾回首观望他身后的人。 那是一十三条大汉。 着青衣,腰长刀。 散发出的威势好像千军万马驾临。 一十三人紧随走在最前方的人。 越过大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面铺。 人影当即坐下。 正襟危坐。 “赵青衣,你来晚了。” 早就落座的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灿烂眼眸,十分随意的扫过那位身着青衣的人影。 他同样没有看站在不远处不肯坐下的十三条大汉。 赵青衣骤紧眉头,似乎没有想到戴着斗笠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得沉声问道:“李四,你来做什么?” “你们来做什么我当然就来做什么。”斗笠李四笑了笑,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的探出长筷,嗦起面条。 咕噜咕噜的实在难听,让赵青衣的眉头更深几分,却并没有说什么。 叮当! 黄金敲击。 耳环做响。 一条背负九环重刀如铁塔般的巨汉,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过来。 轰隆。 他坐在桌案前大地都颤抖了一下。 没有过多的言语,招手道:“店家,一桶面!” 店家张老汉似乎早就知道此人会来似的招了招手,两个小伙计赶紧提出来个大桶。 挪开面前的案桌。 嘭的一声放下大桶。 两只筷子仿佛是两只擀面杖。 巨汉接过筷子,点头道:“谢谢。” 呼噜呼噜! 赵青衣的眉头已彻底拧成川字。 他并不是对噪音感到不耐烦,而是没想到九首夏龙会出现在这里。 此人端是不好对付。 据说他母亲于河边洗衣服时得真龙临幸,方才生出这样的一个怪物。 然而这多半是讹传的传说。 他们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龙,倒是总有外乡人来,然后又匆匆离去。 他觉得,夏龙多半是外乡人的野种罢了,那些人提上裤子就跑了,却留下他们这一对孤儿寡母,实在是丧良心。 看了看夏龙那堪称恐怖的体型,赵青衣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惨。 一位身披长袍的人走进。 四处观察后走过来。 笑着问道:“兄台,你这里没有人吧?” 赵青衣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许多空着的席位,暗叹这人真不识抬举,这和撒尿的时候故意并排在一块有什么区别。 然而看到对方那陌生的面孔和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赵青衣摆手示意身后十三太保不用出手。 “没人。” “不过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店家,一坛酒。” 刚坐下的汉子露出好奇的神色。 哦了一声。 斟酒两杯,笑着说道:“兄台此言何意?” 赵青衣看向坐在他对案的汉子,第一印象就是平平无奇,面容中正,皮肤黝黑,那不是天生的,倒像是后天太阳晒的。 手掌老茧深厚,胡子拉碴的很是邋遢。 一副平日里需要奔波的劳碌命。 淡淡地说道:“那个戴斗笠,人称阎王四更死,李四。” “他很厉害!” 黝黑的中年汉子认真的点头。 赵青衣似乎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评价,他还以为汉子已被吓的屁滚尿流,因为但凡江湖中人,应该很多都清楚李四的名声。 名声骗不来。 因为总有想要名声的年轻人会挑战他们。 “还有负重刀的大汉。” “九首夏龙。” “据说他长着九颗脑袋,哪怕有十条命,遇到他也会死。” “他也很厉害,不过他看起来面善。” “面善?” 赵青衣愕然,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平平无奇的汉子给夏龙的评价是面善:“为什么?” “因为他说谢谢。” “噗嗤!” 捂嘴娇笑的是一位衣衫略薄的千娇百媚的女子,鲜艳的指甲在白皙面容的映衬下更显美丽。 “她又是谁?” 听到汉子的询问,赵青衣暗道:‘你还问上瘾了?’ “不用他为本姑娘介绍。” “我叫钟鱼画。” 女子安然落座,身后的两人如同木头。 “还要等谁?”赵青衣沉吟着。 算来已经有四位赫赫有名的高手。 像他们这样的人,平日里难得一见,更好似王不见王般,今日一下子就聚集四位,而且看样子还有人没有来。 少顷。 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中年人略带遗憾的说道:“看来很多人不会来了。” “富大千,富帮主。” 戴着斗笠的李四平静地说道:“富帮主约的人不少。” “已到时辰,没人来也不用等待。” 富大千微微摆手,说道:“抬上来。” 话音落下,两个大汉抬着一个箱子走近,轰然落下,然后富大千才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钥匙要将箱子打开。 “还没有请教,兄台是?” 黝黑汉子像是根本不懂场上的气氛,众人凝神静气的时候,他反而拱手看向赵青衣。 赵青衣回神,露出笑容,说道:“我小瞧兄台了,你能走到这里,并且还能落座,就已经不一般了。” “既然如此,我就告诉兄台,我叫赵青衣,青衣楼楼主。” “不知道兄台是哪一位高人?” 黝黑汉子很随意的说道:“高人谈不上。” “在下寿何!” 嘭。 箱子被金色的钥匙打开了。 内里是一方框架。 而框架顶端则是一只巴掌大的血玉葫芦。 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血玉葫芦上,唯独赵青衣没有。 身为青衣楼楼主赵青衣瞳孔震颤的站起身来,身后一十三条大汉拱卫,他死死的盯着桌案对面的黝黑汉子,周身完全紧绷了起来。 富大千只当赵青衣知道这葫芦到底有什么妙用,不由得将目光投来。 说道:“年前,天降异星。” “顷刻间,我大千帮总舵驻地大半损毁,我钱财无法周转,只能将这件异宝拿出,换取钱财重建大千帮。” “或者谁知道如何开启这件神秘异宝,我也可以花费大价钱收来。” 赵青衣仿佛没有听到,沉声道:“问君何寿的寿何?!” “不错。” 寿何点了点头。 说着他掀开腰间衣袍,亮出一枚奇异的金牌。 “得到线报,怀疑此地有江湖人士聚集闹事,从事非法的交易,本捕特意赶来。” “捕王?!” “问君何寿的寿何竟做了朝廷鹰犬。”李四率先反应过来。 仔细的打量着那个无奇的男人,随后冷笑一声:“如果是曾经遇到你,我还称你一声寿大侠,可惜现在的你甘为飞鹰走狗。” “这就是寿何,不怎么样嘛。” 钟鱼画面露嫌色,长相不英俊,气血不充足,连做面首都嫌丑。 纵然如此,她的眼中也满是忌惮。 寿何,问君何寿。 这可是实打实的名声。 在江湖,钱财和权力可以骗来,名声却必须要有相应实力。 富大千笑呵呵的说道:“寿捕头,我们并没有从事非法交易。” “我看到了。” 寿何微微点头没有动作的继续倒酒喝酒。 “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有朝廷的捕王在这里,反而是一件好事。” 富大千就这么利用起来,说着看向血玉葫芦说道:“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就是那件异宝,诸位如果有意,价高者得之。” 还在吃面的九首夏龙突然暴起。 重刀豁然落在手中。 “杀!” 谁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就好像夏龙早就做好准备。 他的眼中也没有任何人,一双灿烂铮亮的龙目死死的盯着血玉葫芦,没有丝毫迟疑,重刀狠狠的劈在血玉葫芦的身上。 嘭! 血玉葫芦碎裂,就连整个箱子都化作齑粉。 “夏龙,你他娘的疯了!” 李四大吼。 呼! 重刀横扫,烟尘骤然消失。 夏龙抬起双眸,看向面前血玉葫芦曾经存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血玉葫芦被他一刀碾碎,就连箱子都成为齑粉。 只不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杆三尺小幡矗立在原来的废墟上。 青幡如铁卷垂下。 “灭!” 夏龙再次举刀。 “你敢!”李四嘶吼。 他本以为血玉葫芦会被直接粉碎,没想到葫芦碎裂后反而显现出一杆小幡。 此刻谁还不知道这杆小幡才是真正的宝贝。 他又怎么可能容许夏龙再持重刀粉碎宝物。 “滚开,罗刹女!” 李四暗恨钟鱼画的阻挠。 钟鱼画大喝:“该滚开的是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赵青衣同样震惊。 顾不得颤抖,厉吼道:“抢!” 身后十三条大汉骤然出手。 富大千眼见宝物现世,眼中闪过贪婪。 他的大千帮总舵被这宝物碾碎了大半,想要重建不知道要损耗多少人力物力。 但是,如果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仙人宝物。 什么大千帮,死了就死了。 他能建造一个更加庞大的势力。 力竭怒吼。 “抢!”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谁料。 “都别动!” 一道沉闷的声响落下。 皮肤黝黑无奇的汉子已举起那杆三尺小幡。 “在我的辖区。” “谁敢杀人,我就杀谁!” 晚点。 970、法化 众人大惊。 相聚在这里的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其中九首夏龙和罗刹女钟鱼画还联手封锁住前进路线。 虽说夏龙被富大千稍微抵挡,可是不过是片刻就已经撕开富大千的防御近身了三尺魂幡。 却被那手持魂幡的人挡住九环重刀。 铿! 兵器对撞。 夏龙踉跄了两步向后倒去,强运气血硬生生的止住身形,一双璀璨龙睛死死的盯着持有魂幡的人。 那人不高不矮,皮肤黝黑平平无奇,手持一杆短柄大战戟。 战戟绽放出血色的光芒,充盈着晶莹剔透神光,好似与持戟者联系在一块,并且还在缓慢的扩张增大。 眼看已经超越那个人的身形。 “退!” 寿何拖动大戟化做半弧。 嗡。 一十三条青衣大汉被一击逼退。 寿何一手持幡,一手持大戟,冷冷地说道:“莫要逼我杀人!” “好一个问君何寿!”赵青衣诺此刻的神情终于转变。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一手血神战戟强压九首夏龙更是逼退了他青衣楼十三太保,不负盛名。 李四抖动手中的金色长剑,压抑眼中羡慕的神色,酸溜溜的说道:“不过是仗着法兵强大罢了。” 说话的同时,目光一直游离在那条大戟的身上,随后又转动到寿何另一只手上的魂幡。 “寿何,你福泽深厚已得了法兵血神戟,难道还要抢夺我等的机缘吗?” “交出法兵!” 李四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杆三尺魂幡。 如果他李四能得到一件法兵,他也会成为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 寿何神色坚定,摇头道:“我说了,今天谁敢出手我就杀谁。” “仗着血神戟强提战力,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血能供养法兵。” “到时候你被血神戟吸成干尸,我们不仅能得到那件三尺法兵,还能得到你的血神戟!” 李四说着回首看向赵青衣。 “罗刹女,夏龙,我知道你们联手了,但是凭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一起杀了他,就有两件法兵能分。 远处,赵青衣的目光阴晴不定,沉吟不休。 杀朝廷捕王的风险是很大的,别看李四明里暗里瞧不上,实际上如果朝廷招安来了,他也会选择成为捕王。 除了那些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他们说出冷嘲热讽的话多半是酸话。 说是庙堂和江湖,实际上除了偏执的杀人狂和魔头,谁不愿意稳定呢。 不过这可是两件法兵! 血神戟让寿何一跃成为超一流高手,还得到朝廷的认可。 如果他得到血神戟肯定也能如此。 当然,更不用说那未知的三尺魂幡。 血玉葫芦被夏龙的百斤重刀劈成了碎片,唯独神兵安然无恙。 一看就是可怕的神兵。 “寿捕头,我不想杀人,也不愿意杀人,可是那件法兵本来就是我富大千的,你总要物归原主吧。” 富大千眼见众人要联合,赶紧开口。他称呼的不是问君何寿,也不是寿大侠,而是寿捕头,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是朝廷公人,总不好抢夺老百姓的东西吧。 法兵降落还损毁了他半个总舵。 寿何微微点头,沉声说道:“富帮主你说的很对,不管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里挖出来的,既然没人认领就是你的,你拿上这件法兵速速离去。” 说着就要将尊魂幡递给富大千。 富大千大喜过望。 没想到这寿何真是个秉公办事的捕王。 此刻他多么的庆幸寿何到了这里。 “你真以为他这么好心?” “你拿上法兵又不会用,我们一拥而上剁了你,法兵就再无主,到时候他趁机休养出手,就能名正言顺的得到法兵。” 罗刹女钟鱼画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 李四当即说道:“这里就你富大千实力最弱,你说损坏半个总舵,实际上你那总舵不过三四个小楼罢了,崩塌一栋根本无伤大雅。” “大不了让赵青衣匀你一栋。” “你要是不开眼,休怪我们无情。” 富大千的神色一僵,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砸开葫芦呢。 那时候他想尽办法也没有得到法兵,谁料到夏龙一刀砍碎葫芦才显露其中法兵,现在这么多猛虎在侧,他又如何全身而退呢? “唉。” 富大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 富大千拱手说道:“寿捕头,你自求多福吧。” “我们走。” 寿何面容剧变。 他都答应松口把法兵让给富大千。 只要富大千过来掌握法兵,到时候以二对四,倒是也有破局的办法,现在让他一人对付四位一流高手的围攻,纵然他手握两件法兵,依然是九死一生。 “富帮主。” 寿何话音还没落下,富大千已经带人撤出。 勃然大怒,喝骂:“混账!” 危机,即是危险也是机遇。 寿何只是不想在自己辖区死人,他们爱去哪里打生打死他管不着。 怎么这大千帮的富大千连接手法兵的勇气都没有? “你以为他很蠢,他是最弱的,当然不希望与你一起对抗我们四个,不如等我们四个杀了你,然后再互相厮杀后他再捡便宜。” 赵青衣深深的看了一眼寿何,继续道:“交出来吧。” 寿何狞笑一声:“老子新入朝廷正缺功勋。”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罗刹女眼见寿何如此不识抬举,冷声道:“大傻个,我们和他们联手!” 夏龙翁声高举九环重刀,刀身浮现了龙形。 周身恐怖的气血疯狂的涌动。 怒吼一声,血光覆映下生长出大片龙鳞,就连硕大的头颅也随之改变,变成狰狞龙首,狂发如瀑布披散。 “又一件法兵?!” 赵青衣大吃一惊。 而且这件法兵的法这么厉害,连人的身躯都发生法化。 龙人夏大吼道:“粉碎与血玉葫芦有关的一切!” “杀!” 嘭。 地浪蹦飞。 高至一丈多的龙人手持重刀杀来。 铿! 寿何横戟抵挡,不过是刚刚接触那重刀,他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坏了!’ 果不其然。 巨大堪称恐怖的力量好似要碾碎阻拦的一切,血神戟的血光根本挡不住。 他和对方的力量相差悬殊,一个接触,他的手腕就断了,力量震荡下来,让他的整个肩膀都猛然下沉一寸。 噗。 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只不过寿何也没有坐以待毙,嘶吼道:“血祭血神!” 嗡。 无边气血涌入血神戟,血光迅速覆盖了他的身躯。 断裂的手腕暂时被接上。 寿何整个人都沐浴在血光之下,好似穿上了一件血色铠甲。 汹涌的力量让他做出反击。 两人。 一个龙人,一个血人,仿佛两道闪电纠缠在一起。 “还等什么。” “出手!”李四十分的眼热,法兵的法化能够充分提升力量,这才是成为超一流高手的关键。 只要他得到一件,从此往后,在神禁大地的江湖,他李四的名字将篆刻在万万人顶端。 “杀!” 三人同时出手协助龙人化的夏龙。 寿何渐渐觉得身躯很沉重。 血在变冷。 冷的人都无法打个寒颤。 想他‘问君何寿’纵横江湖三十年,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夏龙那恐怖的力量让他挥不动大戟了。 余下三人的围攻也疲于应对。 “他不行了。” “杀了他!” 金色的长剑直奔寿何咽喉,他费力的挥动大戟抵挡住,然而那从天而降的重刀让他根本无法再抵挡,只要那一刀落下来,他就会想那个血玉葫芦一样被劈成两半。 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铿! 生死关头。 一道高大的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谁?!” “不管是谁都要死!”李四毫不犹豫的出剑。 轰。 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的站立。 骤然变故让赵青衣惊愕的后退。 罗刹女也骤紧眉头,沉声道:“他不对劲!” 龙人形态的夏龙看向自己的刀口。 明明砍中对方。 那么深长的伤口怎么眨眼之间就愈合了。 铿。 拄着大戟的寿何艰难的抬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人影。 眼中满是惊讶。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魂幡。 那道人影就像是法兵的法化一样在被他的气血维持着。 最重要的是,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还能使用气血召唤出更厉害的。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高大人影。 赤发顶角。 一头红色狂发。 正是乘坐血玉葫芦而来的涂山君。 这并不是涂山君的本体。 不过是第一步巅峰的化身罢了。 涂山君本以为连这样的化身都比较勉强,没想到寿何的气血出人意料的充足。 好似一座湖泊般能够支撑第一步化身的出手。 或许让本尊走出魂幡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涂山君心中沉思。 这个鬼地方十分排斥法力。 他想用气血模拟法力也化做虚无,没有法力自然就没有护体罡气。 ‘这里真的是元央域吗?’ 涂山君皱眉侧目。 不管是不是元央域他都需要一位幡主。 虽说寿何没有法力,气血却异常充足,这倒是也能让他行动。 而且那龙人化的大个和美艳女子直奔元圣灵魔的葫芦。 更关键的是他们还能碎裂葫芦。 其中多少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现在葫芦的碎片被他识海的血玉葫芦吸收,两个葫芦变成一个,涂山君更需要知道其中的明细。 于是看向两人。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何要粉碎血玉葫芦。” “说出所知,饶你们一命!” (本章完) 971、留手 “高手?” 赵青衣仔细地打量给对方。 紧接着又赶忙摇头。 没有雷音海潮的声响,更无气血狼烟的异象。 对方气血虚弱的可怕。 看起来也就比寻常老百姓强上一些,怕是只能称为刚刚入流,也就是懂得搬运气血,缓慢壮大,从而获得强大的战力。 但是这样初窥门径的武者,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杀死李四呢? 那可是‘阎王四更死’的李四。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 也许根本不是这孱弱青年的出手,而是寿何拼尽全力的再次挥动血神戟,所以才杀死李四。 赵青衣不由得看向寿何。 紧接着他就收回目光,否定了这个想法,寿何根本就没有余力,更不用说一击秒杀一流高手李四。 因此他再一次将双眸挪回来,死死得盯着出现的黑红色锦袍的青年人。 武人最先看的当然是对方的手掌。 宽厚。 修长。 没有老茧。 只是椭圆形的粗糙如妖怪的紫黑色指甲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青年赤发如瀑。 一双大角戟张青天。 苍白的面容透露着青光,仿佛病入膏肓。 开口说话的时候,能够看到巉岩利齿,如同细小獠牙。 “大妖魔!” 赵青衣面露惊异神色。 大妖魔根本不该出现在京城附近才对。 对方不仅来了,还没有人提前发现。 如果对方真的是大妖魔,没有几位手持法兵能够法化的武者是不可能战胜对方的。 钟鱼画美艳的脸上也充斥了些许苍白。 那具无头的尸体依然矗立,丝丝鲜血正顺着那只惨白的手掌滴落。 “我知道,你很弱。”龙人夏死死得盯着涂山君。 翁声说道:“外乡人,你的法术神通在神禁之地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像你这样的金丹修士我杀死过很多,不想死,就让开!” “哦?” 涂山君的双眼一亮:“你还知道金丹?” 果不其然,这里就是神禁之地。 血玉葫芦并没有出错。 那也就是说他确实没有来错地方。 晟! 九环重刀平举,锋锐的刀尖距离涂山君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寸。 涂山君甚至能够感受到凶戾的杀气如同钢针般要刺入他这具化身的皮肤。 正如龙人夏说的。 法力受限导致修士本身战力十去八九。 光靠着血肉的力量或许足够强大,却根本不是这些‘怪物’的对手。 如果是在神禁之地,没有灵气补充,法力又被压制消散,十个金丹巅峰都得饮恨在这只重刀下。 哪怕是元婴真君,骤然跌落到这里,怕是也无所适从。 只能慢慢的学习然后再重回巅峰。 “这么说来,金丹修士在这里弱小如鸡犬?” “我不喜滥杀无辜,让开,或者死!” 龙人夏张开硕大龙头。 蒸腾的热息从他嘴角逸散。 恐怖的气血红光形成直通天际神芒。 仿佛是一座大城点燃进军狼烟。 其威,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冲你这句话,你能活。” “但,在此之前,你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 “你找死!” 龙人夏大怒。 悍然一刀砍来。 强大的力道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部撕碎。 更不用说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血肉之躯。 纵然具备着金丹修为,却无法发挥出自的实力。 轰隆。 重刀砸下。 一道骇然刀口撕开大地,足有百丈。 “死了吗?” 烟尘慢慢散去。 那道身着黑红法袍的高大身影只是斜退三步,刀芒确实让他受伤却远远称不上重伤。 在众人的眼中,那道高大的身影慢声沉吟:“既然这具身躯不适应天地,重新适应便是!” 侧眸。 高大的身影抬手摄拿。 原本被寿何攥在手中的血神戟轰然飞出,结结实实的落在人影手中。 法眼点亮。 经脉运行,气血走动尽入眼帘。 那双阴阳生灭的璀璨双眸一下子沉稳,完全化作黑红之色,孱弱的身躯骤然覆盖了一层红光,整个人像是披上一层血色铠甲。 在铠甲之中还有浓郁的黑气直冲天际,仿佛魔神撕开坚固的裂隙。 “啊?!” 赵青衣目瞪口呆。 这什么在夏龙口中的外乡修士顷刻间就学会了气血运转之法,并且还炼成‘狼烟’,一跃从一个孱弱不入流的初窥门径之人成为了一流高手。 在法兵异化之下,更是完全达到了超一流的实力。 而这一切,仅仅在于,他看了身后的寿何一眼。 “不。” “不可能的,他一定早就会!” 听着赵青衣的呢喃,钟鱼画紧张而担忧的望向夏龙。 他们也许都错了。 这外乡来的修士根本不是什么金丹,他很可能是更高层次的,譬如阳神。 她想让夏龙不要继续出手。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夏龙就败了。 败的很彻底! 龙人化的夏龙胸前出现一个深坑般的拳印。 不过一拳便将之重创濒死,所谓的九首夏龙,在这个神秘人的面前像是个脆弱的孩子,然而,他们实际上并且看起来也属于同一个境界才对。 “大人,求您别杀他。” 钟鱼画涕泪横流赶忙跪地叩首。 涂山君瞥了一眼,散去身上的血色光芒和铠甲,走到了钟鱼画的面前,伸出手指点在钟鱼画的额头。 淡淡地说道:“说说吧,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寻找葫芦,又是如何斩碎血玉葫芦?” 冰。 沁入心中的冷。 钟鱼画打了个寒颤。 “我们是天下楼的武者,奉上命前来碎裂血玉葫芦。” “葫芦坚如神钢却一样有办法破坏。” “龙哥的那把重刀,刀锋有一两神金,可破法、灭法。” “谁的命令?” “高长老。” “天下楼是做什么的?” “监察天下,防备异数。” 涂山君再问些详细的事情得到就只有不知道这三个字,不免有些遗憾。 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运用搜魂术,奈何神禁之地对法力的排斥到了极点,怕是搜魂术一开,这两人纵然不死也得变成白痴。 眼见这龙人夏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涂山君有心放他一条生路。 而且,留着这两人还能引出对方身后的势力。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有点对手给他送些情报比较好。 不然没有法力支撑的他就像是个瞎子。 “去吧。” 高大人影缓缓收回手指,空灵而沙哑的声音响彻。 那声音不算好听,听在女子的耳中却如仙乐。 如蒙大赦的钟鱼画赶紧托起昏死过去的夏龙,蹒跚的向门口走去。 而这样的争斗根本不是那两个跟随而来的下人能够参与的,在战斗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快速退出面铺守在竹林前。 直到看到了自家主子托着夏龙大人的身躯走出来,这才赶忙惊慌的迎上去,扶住夏龙的高大身躯。 “快,上马车。” …… 面铺只剩下残破的些许门脸。 一时寂静。 站在不远处的赵青衣不知所措,他本以为那神秘人说的‘说出所知饶你一命’是说说而已,就像是很多大妖魔在吃人前通常也会这样说。 然而,他高兴的是对方真的说到做到了。 转而就悲从中来。 刚才走的两人有情报价值,那他呢?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江湖中还有个所谓的天下楼,也不懂什么‘修士’‘金丹’,更不清楚外乡人到底是什么。 就好像他长这么大,才终于揭开世界面纱的一角。 就在此时,他的性命将没。 赵青衣喉咙转动,神情紧张的拱手道:“大人。” 高大人影将寿何扶起来。 侧目看向赵青衣,平静地说道:“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为了你的性命延续,你能付出什么?还是说,你也是天下楼的武者,能够为我解释疑惑?” 赵青衣心中咯噔一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终于还是来了。 心一横,牙一咬,半跪在地上,低头,沉声说道:“在下赵青衣,青衣楼楼主,大人从外乡而来,一定需要耳目人手为大人计,从今往后,我将带领青衣楼完全效忠大人!” 高大的人影淡然道:“不是效忠我。” “完了!” 赵青衣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都已经赌上所有身家,这都不能打动这神秘的外乡人,那就只能拼命一战了。 “是效忠他。” 说着高大的人影取出一枚丹药送入寿何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寿何清晰的感受到自身伤势迅速稳定并且断裂的骨头接续起来,连损耗的气血都得到了一定的补充。 不过片刻,他就恢复如初。 简直堪称奇迹。 “这……” 寿何惊讶的内视身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有神秘人出手相救,就连这么沉重的伤势都如此快速的恢复,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寻找并且感谢对方的时候,身旁空空如也,只有血神戟立在不远处。 “刚才的那位……” 看到寿何询问自己,赵青衣沉声道:“我只看到一道黑风化作烟尘消失不见。” 赵青衣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 寿何更摸不着头脑,不由问道:“你问我干什么?” 赵青衣欲哭无泪:“我身家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你说我问你干什么。” 夺宝不成,反而把整个身家都赔上了。 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寿何注视着手中的三尺魂幡。 他总觉得那个神秘大妖魔和这件法兵有联系。 就好像。 只要他挥动魂幡就能号令对方一样。 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尝试。 法兵可不是好玩的,万一运用出错,死的还是他。 只能慢慢研究了。 寿何向着自己怀里摸了摸,尴尬的说道:“你有银子吗?” 赵青衣错愕,还是点头说道:“有。” “拿银子来。” 说着招呼十三太保。 众人凑了凑银子,莫约有个一百两。 “都留下吧,这些应该够店家重新修缮面馆了。” “走。” “去哪儿?” “先回万宁县。” “万宁县?” “那可是京城的附郭县之一。” “对,我是万宁县的捕王。” 赵青衣眼珠子都快绿了,酸溜溜的说道:“寿大侠还真是福缘深厚啊,不仅有法兵,还能成为捕王,更是京城附郭县之一的捕王,怕是朝中人背景通天吧?” 寿何笑了一声道:“不怕笑话,我上头确实没人。” 晚点。 972、妖气 赵青衣忌讳莫深的一笑。 权当是应付寿何。 不管寿何上头是否还有大人物,至少那位外乡神秘人已不小。 不过是看一眼就熟悉了气血武道,其天赋根本不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当属神鬼莫测! 连九首夏龙在使用法兵异化的情况下都败于一拳。 那一拳没有恐怖的力道,也无异法加持。 一拳出,仿佛看到了大道降临。 神乎其神,令人惊叹。 如果不是真的亲眼看到,赵青衣一定会以为神秘人早就修行过气血武道。 可是他亲口听到夏龙说对方是修士。 修士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最开始神秘人的出手很玄妙却没有那么的恐怖,只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李四被枭首冲击力高过很多,也仅此而已。 当神秘人摄拿血神戟,将一身气血调动起来,延展以"武"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神"。 于是,他纳头便拜。 有可能这是他此生都绝无仅有的机会。 「金丹?」 「修士!」 返回的路上,赵青衣心中的念头轮转不休,曾经的他好像真的是井底之蛙,终于可以拨开云雾,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这能够更进一步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将带来灾殃。 「赵大侠,咱们这就到啦。」 失神的赵青衣回转心神,走下马车看向小院。 院子不大,也就二进模样,与他的青衣楼相比简直小的可怜。 然而,这里可是京城脚下,万宁县,能够有一方二进的院子也实属不易,怪不得寿何摸来摸去也只有半两碎银子。 「娘子我回来了。」 「官人。 开门迎接的是一位惊喜的美艳妇人,看起来不到三旬,风姿绰约,很是妍丽,一下子就扑进寿何怀里,相拥道:「官人说要去管些江湖上的事情,奴家担心的要命,好在官人平安。」 寿何憨厚的将手掌放在妇人的肩膀上,笑着说道:「让兄台见笑了。」 赵青衣拱手说道:「寿大哥和嫂夫人伉俪情深,我赵青衣羡慕还来不及呢。」 他现在彻底知道为什么寿何没有银子用了。 小院和美丽的女人都需要银子啊。 「娘子你弄些家常菜,我去取一坛好酒与赵老弟详谈。」 「哎。」 …… 酒过三巡,寿何黝黑的脸上看不出有没有因为酒气而红,从他条理清晰的言谈中应该知道并没有深醉。 放下筷子。 神情严肃的说道:「赵老弟,这次的事情,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赵青衣凝重点头:「我懂。」 「明日我就回去,把青衣楼搬来万宁县的乡下小镇。」 「到时候寿大哥旦有差遣我绝不托辞。」 「也不用如此急切。」 「还是要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多么强大,九首夏龙和钟鱼画都只能听令行事,他们可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尤其是夏龙。」 赵青衣眼珠子一转:「大哥你还是要多多与那位大人接触。」 「我可听说了,那些世家大族,都有走出去的。」 「说不定就是成为了夏龙口中的"修士"。」 「然后那些"修士"再反哺了他们,才让他们稳稳的成为大族大姓,甚至门阀士族。」 「你们看到钟鱼画那眼神,那妖女向来高傲,在听到"金丹"之后神色平平,却在那位大人展现出实力后震颤不休,我怀疑在金丹之上定有更高层次,就像是我们对末流、三流、二流、一流的称呼。」 「我观大人那气度,哪怕是在外面也该是"一流"的高手。」 寿何听着赵青衣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不由赞叹。 能够成为一流高手的人都不是傻子。 其实他心中早有猜测,并且隐隐知道对方来历。 只不过做为执幡人,他不好与人多言。 「赵老弟说的在理。」 「你我互通有无,互为犄角,说不定能博一个前程。」 赵青衣拱手:「有哥哥这句话足矣。」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 「天色已晚……」 「此事正该星夜兼程!」 「保重。」 「保重!」 …… 嗒嗒嗒。 马蹄奔袭。 赵青衣携十三太保迅速出城向着青衣楼赶去。 「楼主,我们跑吧!」 「跑?」 「哈哈哈!」 赵青衣放声大笑:「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我怎么可能放过,快,速回青衣楼,我要将整个青衣楼都搬到京城脚下。」 「驾!」 …… 送赵青衣及其亲随出了县城大门,返回的寿何在妻子的服侍下以药酒泡脚。 借着昏暗灯火,他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物件。 正是三尺的尊魂幡。 青黑幡面犹如一面铁卷,摸上去却又如同冰心神蚕丝织造。 黑金主杆有岩浆般的红色血流,温如暖玉却能让人安定心神,好像只要攥住这杆魂幡,就攥住了春夏秋冬,以及,那些年! 「你也是法兵吧。」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寿何的面色复杂。 幡内。 道观阅书的黑袍道人正在撰写有关于气血武道的书卷。 这方天地对法力的排斥十分严重,更无灵气加持,只有这气血武道盛行,还成了气候,能够让资质超凡武者达到第一步的巅峰。 涂山君摊开整洁的卷面。 逐步解析起气血武道的神异。 如果有一天灵气消失,进入末法,气血武道倒是拥有奇效。 不过在涂山君看来,看似是气血武道,实际上经脉行走,气血调动更像是基于仙道和另一种大道融合之后的产物。 想法很奇特也有自己的东西,就是还没有彻底的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像什么呢?」 「血道!」 涂山君立时推算出来。 听到寿何的祈祷,涂山君合上书卷,想着要不要回应对方。 虽说寿何的气血庞大,只是对方毕竟不是修士,消耗的是气血,气血关乎着寿命,如果不能得到补充,无疑于用生命催动魂幡。 不过想到许多容易产生的误会。 涂山君还是想着为对方解答一番的好。 「罢了。」 黑袍圣王挥动长袖,望向远天高耸玄天的大城:「诸君,谁肯为我走一遭?」 一道微小玄光自城中迸发。 微若烛火。 却拥有着强劲的亮光。 「善。」 「练气一层,该是不损 寿命。」 …… 本来还在感叹神秘大妖魔不肯见面的寿何突然感觉自身气血涌动,正化作雾气使魂幡显圣。 紧接着,一道黑红色的风息吹拂,迅速堆塑成一个高大的人影。 负手站在灯光阴暗中。 「老真人为何站在暗处。」 黑袍圣王平静地说道:「有人站在明处,就需要有人站在暗处。」 「老真人不是本地人吧?」 「外乡来的。」 提到外乡,寿何一双眸子骤然绽放处豪光,随后慢慢黯淡:「我调查过许多案子。」 「什么案子?」 「很多孩子失踪。」 「上头很忌讳提起,就连卷宗都少的可怜,然而我还是知道,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失踪不见,他们岁数都不大,基本不超过十岁,我一路追查过,却发现线索离奇断掉,就像他们根本没有存在过。」 涂山君骤紧眉头。 沉思起来。 这手段怎么那么像老熟人「组织」。 组织最喜欢收集孩童为他们效力。 看寿何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应该面积很大。 事情做的这么粗糙,不像是组织的风格。 虽说组织总是误判他的实力,实际上细究起来,组织行事还是很有章法且缜密的。连寻常第一步的修士都很少知道组织的名号,神禁之地既是元央域的一部分,应该会做的更无漏才对。 说白了。 这活儿做的糙。 不像是组织,倒像是那些宗门招收弟子,大张旗鼓,也不在意世俗百姓怎么想。 「有时候还会有很多的外乡人到来。」 「我怀疑是他们拐了……」 「……」 涂山君静静听着,同时心中思虑。 神禁之地应该不是洞天。 别看尊魂幡不显山不漏水,却是实打实的绝世圣兵。 一旦落地。 以洞天法则就会像个气球一般被尊魂幡戳破。 那么这里多半是依托于元央域生存的福地。 元央域是五座天下以及阴间大境周转和寻宝之地。 当然,寻宝是首要的,后来被开发做中转。 说是金丹修士来到这里九死一生,元婴真君时常殒命,化神尊者多有危险。 涂山君遇到过很多在元央域寻宝后惨死逃命的修士。 光是在小荒域,比较出名的就是当年阳城矿坑的老头儿,以及景老怪的本尊。 景老怪本尊乃是化神尊者,说是在元央域寻得好几件宝贝,其中最奇异的神棺被涂山君挖出来送给惊鸿。 元央域看起来确实危险。 「官人你在和谁说话?」 美艳的妇人从门口走来,撩起门帘看向房内。 「娘子我正和一位老前辈探讨……」 寿何没有欺骗他的妻子。 当他看向涂山君的时候,正看到老真人面色有些怪异,像是夹杂着疑惑和些许诧异。 老真人一双黑红双眸正盯着他的妻子。 「老前辈!」 寿何没来由的有些恼怒。 不由加重语气。 哪怕此人真是外界的"一流高手"也不能如此无礼。 涂山君收回目光。 淡淡地说道:「你身上好重的妖气。」 免费阅读. 973、警告 美艳妇人面容从始至终都是一样,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妥。 只是在听到那高大青年说话的时候方才蹙眉,旋即回转了目光警惕的盯着对方,侧余光道:“官人,你莫不是遭人哄了,这年轻壮士哪里有‘老’的模样。” 接着抿嘴站在寿何身旁,不再多言。 寿何当然知道他娘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打着僧道行骗的人实在太多。 就说十几年前,隔壁郭县的一位家财万贯的富商就被个远来的喇嘛骗个干净,连妻女都随之失踪,当真让人惋惜。 一个年轻道人出现在他们家中,实在让人防备。 尤其自家相公还称呼对方老前辈。 仔细看去。 只有年轻力壮四字。 “老真人莫不是看错了?” 寿何的态度僵硬几分。 一方面是救命恩人,另一方面是相处日久的娘子,尤其两人情深似海。 无论是哪一方他都不愿意怀疑,也不想当着对方的面怀疑。 纵然眼前真人并无恶意,他也只能疏远。 涂山君哑然失笑。 这确实是他特意点出的,不然他大可以局外人的身份俯瞰。 就是没想到寿何的反应回这么大。 这具化身实在太过弱小,练气一层刚刚迈入修行之列,成为世俗口中的先天,放在元央域确实不够看。 万一这妖精实力不俗,一旦动手损耗的还是寿何的气血。 妖精没有出手,涂山君就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也不想继续追问,从阴影中迈步走出,笑着拱手说道:“许是我看错了。” 妇人捂嘴阻止自己的惊呼,眼中闪过惊讶。 对方说她身上有妖气,她担心的是寿何被骗,但是当那人走出阴影,周身灵光宛如退潮的雾气慢慢消失,她才终于看到对方的真容。 光看长相和外在,与其说她是妖怪,不如说那高大青年才是真正的妖魔。 最主要是,灵光消散之后,这位形似大妖魔的人,弱小的……可怜。 气血与寻常老百姓相仿。 “拙荆步藏花。” “还未请教老真人威名。”寿何就坡下驴拱手询问。 “涂山君。” “原来是涂山前辈。”步藏花微微施礼,听到这个名字的她肃然却又带着凝重,不复刚才的从容,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心事,也没有再继续追究刚才这位高大青年‘看错’的事情。 涂山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迅即迅速收回目光,此人果然知道点什么。 “前辈不如就此住下吧。” “这……” 步藏花目光闪烁吭声质疑。 这年轻大妖看似孱弱,她却不会觉得对方是任人拿捏的货色。 哪怕从外界进来还不适应,身上定然揣着宝物以备不时之需,留着这样一个人,无疑于抱着炸弹。 寿何给步藏花使了个眼神继续说道:“劳烦娘子收拾一下厢房。” “也好!” “老真人,请吧。” 引入厢房安顿,涂山君坐在柔软的床榻上不免感慨,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睡个安稳觉,以他的三神也根本不需要休息。 哪怕感到疲惫,只要三神抖擞,身躯就能重新焕发精气神。 吱呀。 房门关闭。 涂山君伏于桌案。 轻吹一口雾气。 雾气成书变成一卷印刻在面前的纸张上。 正是对气血武道的一些拆解,不过总归还是差点意思,需要详细的经文做庞大的参考。 譬如修行界中的深厚的道藏典籍那般,能够成为他的文献资料,帮助他了解和建立气血武道。 涂山君并不急切。 如果能够在气血武道有所突破,让寿何走出新路,那么他的道君前路就有了接续。 到时候成道的尊魂幡才算是终于在诺大的修行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用再继续担惊受怕。 惊鸿有万法宗庇护,又是风头正劲的圣人,前途无量,他这个做父亲不出现反而不会影响她的发展。 一旦涂山君在大世搅动风云,反而才会连累了自己的女儿。 陨炎道兄身加大因果,哪怕说是远游他方寻求解决,该是没有性命之忧。 现在正是涂山君应该静下心来的时候。 夜半。 烛火飘摇。 影于门外止步。 涂山君奋笔疾书,丝毫不理。 吱。 房门欲被推开的那一刻,苍白鬼手飞出一滴鲜血钉在门上,本来将要开启的大门骤然紧闭,只听得空灵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我这门好关,他人言论不好管。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说吧。” 门外。 丰腴美人站定。 她实在看不出这高大修士的跟脚,分明弱小的让人想要将目光挪开,可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瞒过她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丈夫的面前呢。 于是她不得不出手试探,至少也得警告对方一番。 “道友是涂山一脉的哪一支修士。” “不管是哪一支。” “还请速速离去。”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道友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曾经的软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凛冽,仿佛毒蛇吐信,猛兽亮出獠牙。 灵机气息化作一柄刀,将要碾碎阻挡在她面前的一切。 步藏花其实也充斥着疑惑,涂山氏都是狐妖,什么时候长出角过。 涂山君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墨,毫不在意的说道:“你我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嘭! 大门轰开。 身着劲装的步藏花提三尺长剑就要跨越门槛登堂。 “出去。” 迈出半步即将踏入的步藏花只觉得一道雷音自虚空中震下,恍如天劫降临。 她流转神光的双眸不由看向那烛火前,提笔的高大青年。 一眼。 仿佛万年。 更像是望见一座恐怖的天渊将天空与大地完全吞噬。 那是何等景象。 天煌煌。 地苍苍。 无穷大雾蔽日遮天,掩藏着最深处的魔神。 两道堪比日月的星辰转灭。 身处其中的她就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蝼蚁,随时都会因为光芒而化作焦炭飞灰,彻底绝灭在这个世界上。 咣当! 三尺长剑掉落在地上。 一下子惊醒步藏花。 “晚辈步氏一族,还望前辈看在……” 步藏花差一点就跪在地上,不过她发现自己的身躯根本就没有动弹,就好像连思维都随之冻结,她强忍着恐惧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期望着对方能看在同为中土氏族的份上饶她一命。 涂山君生灭的双眸渐渐熄灭。 这具化身是练气一层不假,可是他的神念可是圣王。 圣王一滴鲜血都可化作天灾,何况是迸发的神念。 只要他想,现在就能将步藏花灭杀。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这样做。 一是不想让寿何难做,他还指望寿何能延续道路。 其次,他对这个中土步氏以及涂山一族也颇为感兴趣,听步藏花的意思,她应该就是来自中土的修士。 “留下买命钱。” 步藏花当即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能够动弹,赶紧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神血铸造的钱币,前辈初来乍到一定用得上。” “去吧。” “多谢前辈。” “把房门带上。” “是。” 步藏花捡起地上的长剑,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 步藏花赶忙返回,脱去身上的劲装盖上被子,心有余悸的转过身来,正看到躺在一侧的寿何睁着眼睛看她,步藏花勉强扯上一个笑容,说道:“官人怎么醒了,这才刚刚夜半呢。” 黑暗中,寿何明亮的双眸不见异色:“不管你是人是妖都是我娘子。” “娘子你也不用去试探那位前辈。” “他……” 寿何面色复杂。 一时不知怎么说。 因为发生的事情太令人难以置信,明明是法兵却能够催动强大的修士,而且那位老真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他一身功力变成自己的,如果不是眼睁睁的发生,他一定以为是幻觉。 步藏花毫不迟疑的说道:“他很可怕。” 眼中闪过担忧。 “但是,他应该对我没有恶意,是他救了我……” 寿何将黄昏时分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同时也将三尺尊魂幡取出,说道:“我能感觉到,气血催动的时候,就好像再催动法兵。” “别的法兵是提升自身实力,这杆法兵却让那位老真人现身。” 步藏花颤抖了起来,让寿何不由注意。 “娘子?” 步藏花压着嗓子,死死的抓着寿何的肩膀,激动的说道:“官人,我想错了,那位根本不是什么老前辈,你手中的这件兵器也绝不是法兵。” “那是什么?” “神兵!” “器灵神兵!” 步藏花信誓旦旦。 她早该想到的,然而这也不能怪她。 谁知道那位高修根本不是人。 如果不是寿何拿出尊魂幡,她也看不出来那位顶角修士的底细,怎么能够以那样通天的修为在神禁之地横行无忌。 “器灵神兵?”寿何疑问道。 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宝物。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只要以内视之法,就能看到这杆神兵内部。” “是吗。” 尽管寿何不懂什么是器灵神兵,不妨碍他会内视。 这是所有武人的入门之法。 只有懂得内视才能看清楚体内气血的运行。 晚点。 974、神血 幡内。 玄天大城数千万阴神安然行走,井然有序,俨然一副繁华壮丽之景象。 尤其灵机气息勃发。 鱼龙交织,熠熠生辉。 这么一座大城降临尘世,怕是一下子就会成为修行界的大势力。 城内高山,简洁道观之内,大槐树下,盘坐的赤发道人睁开双眼,看向了天空,说道:“观此路,有碍你心。” 屈指弹去。 天地皆暗! 内视而来的寿何茫然的望着苍茫的天地。 这里就像是一方世外桃源,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甘心的寿何极力的瞪大眼睛,然而他依旧毫无收获,又不敢高声呼喊老真人的名讳,垂头丧气的收回了自己的内视。 …… 厢房。 涂山君随手摄拿袋子,不想气血模拟出的力量也毫无用处。 起身走近,伸手将袋子捡起来,打开一看。 内里是金灿灿的钱币。 篆刻四个大字‘天地通宝’。 搓捻起来沉甸甸的。 “神血?” “神药典蟠桃篇说,凡世间上等‘水源’莫不如神血,若是以神血浇灌神药……” 想起本尊体内大界那颗半死不活,因为被人生拉硬拽而落下的桃枝,他蓦然知道为什么元圣灵魔要给他药典。 没想到才初来乍到就得到神血金币。 “来!” 大手一张。 三尺尊魂幡骤然飞落。 本就失望的寿何大惊失色。 夫妻两人赶忙追出去,到庭院才止步。 “老真人不会生气了吧?”寿何看着烛火亮起的厢房,忧心的看向身旁妻子。 步藏花颇为畏惧的藏了半个身位在寿何的身旁,拉着寿何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我看前辈不是小气的人。” “我们先回去。” 夫妻两人又忐忑的返回。 殊不知涂山君正将神血金币扔进魂幡之中。 本尊伸手接住。 打开袋子取出一枚神血金币,手指搓捻顿时化作飞灰熔炼成星芒血点,将一袋子拢共二十一枚神血金币炼化才堪堪炼出一滴神血。 将神血送入体内大界,桃树似有所感,枝桠抽条着挪动身躯。 吧嗒。 神血在树干炸开被桃树吸收干净。 “有些许用处。” 涂山君惊喜不已。 “但是根本不够。” “远远不够!” “明日问问步藏花再做打算。” 化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挺拔的身形松快下来,随手将尊魂幡丢回去。 这和法力催动不一样的气血催动还是要谨慎点,免得没有让寿何延续前路先把寿命消耗光了。 …… 清晨。 醒来的寿何蹑手蹑脚的起身,寻摸着茶水喝的时候正看到尊魂幡安然待在桌子上,大喜揣入袖袍。 紧接着穿戴劲装走出小院。 开始惯例运转打熬气血的法门和独属于他的武道技艺。 血神戟看起来只有三尺,在气血浇筑下化作六尺。 气息抚狂血。 呼吸皆正法。 九式二十七招被寿何演练的混元。 如同一位行法的宗师。 立于晨色光芒阴影下的涂山君微微颔首。 能够在三十来岁的年纪修成宗师,也就是神禁之地江湖称呼的一流武者,算的上天才了,就像是外界三十岁的金丹,同样是能望到第二步的天才。 当然,天才在每个地方含义和意义都不同。 三练之后的寿何收起如狼烟的气血异象,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着说道:“老神仙起的这么早?” “我不用睡觉。” 负手的涂山君走近说道:“借你的秘籍一观。” “老神仙说的是武道秘籍?”寿何将汗巾挂在脖子上,面露犹豫,秘籍才是武者安身立命的本事,秘籍被人知道基本上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底细交代清楚了,那人想要出手的话将会事半功倍。 “不白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寿何摆手道:“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 “打住。” 涂山君制止寿何的话语,淡淡地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被我救,我救你也只是单纯看你还算顺眼,不希望你那么简单就死了,真论起来事情因我而起,让你活并不是要挟恩图报。” 早起煮饭的步藏花笑着打趣道:“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个娘们,成什么样子。” 寿何点头说道:“一会儿我就抄录下来。” 窘迫道:“老神仙勿怪,我也是一时转不过弯。” “我明白。” 涂山君不会怪罪。 这么重要的事情要犹豫抉择才是应该的。 就是涂山君懒得拐弯抹角的游说,不想将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 “还有一件事,神血金币从何而来?”涂山君看向步藏花。 步藏花也没有遮掩的说道:“神血金币是流通在神禁之地的钱币,神血金币对于武者而言就是外界的灵石与修士,达到一定境界的武者可以利用神血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过神血金币铸造昂贵,想要提升实力不如直接购买血矿。” “这里有神血矿?” 涂山君眼睛一亮。 “是的。” 眼见老神仙愈发眼热,寿何赶紧说道:“血矿由朝廷把持,私自开采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搬出朝廷不是想要以朝廷压老神仙,而是想让老神仙三思。 一旦动手,可是要面对整个天下。 到时候他们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放心吧。” “我不喜欢杀头。” 涂山君颔首。 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百姓,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种树而让苍生流离失所。 既然朝廷把持,那么操作的空间多了。 寿何长出一口浊气。 他就是害怕老神仙杀心一起将京城犁上个三两遍。 好在老神仙还是理智的。 涂山君当然是理智的,神禁之地被元圣灵魔如此看重,那执掌神禁之地的背后之人多半也不差元圣灵魔。 种树固然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延续道途。 他不会为了一棵将死的扦插桃木而暴露自己。 这件事依然要徐徐图之。 “赵青衣什么时候能回来?” 寿何看了涂山君一眼,不确定道:“他,还会回来吗?” “如果是你,你会回来吗?” “会。” 寿何信誓旦旦。 他为何会追查外乡人的案子,正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里太小,那总有广阔的世界可以让他们走的更远。 赵青衣能够去到竹林面铺,应该就会回来。 “他也会。” 涂山君叮嘱道:“最近小心点,我放了那对男女,他们多半不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 …… 夏龙猛的坐起来。 疼。 疼的呲牙咧嘴。 他看向自己塌陷的胸口,此时已经被支架起来,包裹着厚厚的白布,丝丝鲜血依旧殷红溢出,他紧握手掌,感受着龙头刀的冰凉,伤势没有让他止步,反而催促着他继续战斗。 “龙哥你醒了。” 钟鱼画喜极而泣。 “我这是?” 夏龙环顾四周,原来他已经躺在床榻上而不是战场,看模样应该是返回了天下楼,赶忙问道:“那个人呢?” “他放了我们一条生路。” 夏龙当即反应过来是钟鱼画和那个外乡人说了他们的底细。 不过他没有开口追问。 现在在天下楼内,人多眼杂,他如果追问被上头问责就麻烦了。 有些事平日里遮掩着不足四两,一旦上称,一千斤都打不住,万一他大吵大闹让事情发酵,反而会害了钟鱼画的性命。 “回来就好。” “活着挺好的。” “长老那边怎么说?” “长老说不用我们管了,只要血玉葫芦没了就行,外乡修士的事情会有其他人处理,应该和往年一样,他们来些日子就会走的。” 钟鱼画将汤匙吹又吹,自己试试温度才送到夏龙的嘴边。 …… 收拾好行装的寿何带着尊魂幡出门,那道练气一层的化身也化作黑风融入魂幡。 昨夜太晚回来不好去县衙,今天得赶个大早把事情报上去。 再就是接手新的案子。 现在不是房子和美女消耗银子的事情。 实在是他又多出个需要神血金币的神兵。 “房子、女人,以及神兵,哪一样都不能少啊。” 寿何掏了掏自己的兜,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两块神血金币,连维持自己修行都差点意思,这大侠当的太落魄。 不过谁叫他不愿意打家劫舍,不耻街头卖艺,也不想做所谓贵人们的门客呢。 一身暴力在庙堂用处较少,在江湖用处就大了。 最简单的就是以暴制暴。 除了这个,其他的他也不会。 走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已抵达万宁县县衙。 “大帅。” “里头有贵人来访。” 守着县衙内堂大门的差拨拦下想要走进去的寿何。 “贵人?” “是。” “听说上头有旨意。” 寿何正在旁边候着呢,堂内走出个身着常服的青年人,万宁县县令配笑着一路送出来,青年人看到了寿何问道:“这位是?” “在下万宁县捕将寿何。” 县令吓了一跳。 摆手示意寿何靠边。 可不敢冲撞贵人。 “原来是万宁县的捕头。” 青年人微微颔首,不再理会的继续前行。 将贵人送上马车的县令望着马车远去。 “县尊,那位是?” “别乱打听。” 县令赶紧噤声,接着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京城以及我们这些郭县将会出现很多外乡人,还要劳烦寿帅劳心劳力啊。” “请县尊放心。” …… 半月匆匆。 赵青衣望着这座位于乡下的诺大庭院满意点头。 “可惜啊,我变卖所有家产,也只能在京城的乡下置办下一座不大的园林。” “这也足够。” “不好了楼主。” “什么不好?”赵青衣蹙眉。 身着青衣的大汉行礼道:“泥龙帮的帮众把我们的马车行队围住了。” “好胆!” 赵青衣大怒。 “泥龙帮汪老大说的头头是道,承诺的和和气气,莫不是哄我!” 紧随赵青衣的一位大个武者说道:“楼主息怒。” “泥龙帮好歹是京城脚下的帮派,定然拥有不俗的背景和势力,我们兄弟初来乍到,还是不宜与之结仇,不如请寿捕王协调一番。” 赵青衣一口回绝:“不行!” “我赵青衣白手起家,一身武功跻身江湖一流,手下弟兄们哪个不是刀山火海走过来的。” “若是遇到事情就畏缩不前,如何在京城脚下立足。” “走。” “去会会他们。” 赵青衣按住腰间的兵器。 暗道可惜。 如果他手中也有一件法兵就好了。 997、震魂 “天君还需要世俗信仰?” 赤发鬼圣漫不经心的询问着。 “需要,也不需要。” 阎天君点头的同时又摇头。 鬼圣说道:“这一两人,或许……” 言外之意是哪怕是香火愿力也太过微弱。 朝廷严苛下行的禁神令,明令禁止淫祀邪祭,随着阎君庙观的建成,禁神令显然放宽,就像是有人故意开了一个口子似的。 这才会有人登上西山。 这么明显的试探,但凡肩膀上扛着的是个脑袋也不会看错。 阎天君倒像是丝毫不担心般说道:“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积少成多总有几分勇力加身。” “何况,这女人的孩子是个学徒。” “学徒?” “张氏铁匠铺的学徒。” 闻听此言,鬼圣当即了然。 原来环环相扣。 鬼圣不禁莞尔一笑,崔见鹿确实有几分手段,不过也正巧借此顺水推舟,查明张鸦九的目的和图谋。 洞悉对方的计策,并且布下未局的涂山君倒是不反对见那女子。 笑着说道:“天君想要广收信徒应该告诉他们。” “我,正法阎天神君,上古大神,如今并未陨落,只要一点香火愿力,来日待我杀上九重天,再铸无上神庭,保管封你一个神界大将军。” 阎天君打蛇随上棍的说道:“不知道,道友愿不愿意做这神界大将军?” “我?” 赤发鬼圣干笑两声:“天君高看我了。” 少顷。 衣衫褴褛的女子来到正殿法堂。 三丈神像正襟危坐,仿佛真的是一位俯瞰天地的高穹上神。 赤发的鬼圣则也像是真正的庙祝般站在一旁。 女子噗通跪在地上,哀道:“请法师救救我的孩子。” “请善女子详细道来。” …… 女人的孩子名叫刘冠,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月前在铁匠铺招收学徒的时候被看中,本以为熬上几年能当个掌火的师傅,到时候家里的日子也就好过哩。 没想到前几日半夜回来,便就一病不起。 说不上是什么病症,就是醒不过来。 请郎中只说没有毛病。可是没有毛病怎么就是醒不过来。 听了女人的描述,涂山君估摸着应该是魂魄走丢了,不然不会这么严重。 涂山君也没问为什么药铺的老人没有出手。 大隐隐于市,既是药铺当医不死病,些许小事根本不可能惊动那位坐镇天地的老道君。 至于铁匠铺的张鸦九…… 或许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吧。 “天君已知善女子所求。” “然,神恩不能不求回报,世人若有三分虔诚,天君便可降下神通。” “何为三分虔诚?” “诚心一拜,即见分晓。” 女人跪在蒲团前恭敬的拜了下去,似乎胡乱的念诵着什么名号。 就在此时,一道灵符自上方飘落被身旁的赤发鬼圣接住。 鬼圣书写下一道简洁的篆文,这才交给面前的女子,叮嘱道:“返回家中,点燃灵符,连唤三声孩子的小名。” “孩子即可醒来。” 女人千恩万谢从口袋中取出两枚铜板,匆匆离去。 待到人去,赤发鬼圣轻声呢喃:“不像是崔见鹿的试探,我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应到任何的神通手段,倒是她的身上沾染着一股子兵凶之意,想来她那小孩应该是铸造兵器的时候被兵器震的魂魄不稳,这才离开身躯。” “张鸦九办的什么事情,连学徒都看顾不住?” 爽朗的笑声传来,上方神像汇聚出一道虚影,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张鸦九的手段。”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沙哑道:“莫非他想效仿魔道以人祭器?” 若是寻常闲事,鬼圣看不到也懒得管,若真是个魔头伪装,定斩不饶。 “谁知道呢?” “我觉得张大师不会这样做。”清爽的青年音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正看到太境走来。 “师兄有何高见?” “张鸦九大师在中土颇有名望和威名,倒也算德高望重。” 涂山君一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境拱手道:“不如师弟我暗中护送,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病症。” “这……” 涂山君眉头微皱,如果这是崔见鹿的一个试探,太境的出面反而会让对方生出疑心。 “师兄且放心,凭我的实力,同阶之中鲜有能奈何我的修士。” “也好。” “请师兄代为照顾小师妹。” “这个自然。”涂山君微微摆手。 他对太境的实力倒是放心,只要他不带着小孩儿乱跑该是没有问题。 …… 眼见众人谈完事,寿何走近拱手道:“老神仙,在下有一事……” 涂山君略感疑惑的看向寿何:“请说。” 寿何沉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思量半天才憨憨一笑。 说道:“早先在下不是说过当年我父进京赶考又成了家,我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朝廷有信天变,想要送两个孩子进庙观学习道法神通。” “你弟弟?” “没错。” 涂山君一口回绝道:“若真有天变的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出手护持他们一家子。” 寿何料到老神仙会拒绝。 不过据他所知,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要面子的。 根本不可能单纯为这样的事情而来求他。 加上在来他这里之前,寿成曾进宫,该是面见过当今圣上。 那么所谓口中至交的孩子,到底是谁,心中总有数的。 没有过多犹豫的讲出心中所想。 涂山君顿时狐疑道:“你确定?” “不确定,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测而已。我还没有见过那孩子。” 涂山君倒是对寿何刮目相看。 此人不愧是能够在江湖上混到一流,还获得法兵进阶顶尖的武人。 当上万宁县的捕王后将县城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凭这份缜密和冷静,以及对事情的洞悉程度,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是个强人。 也是个可造之才。 “我没寻他,他倒是先找上我。” 涂山君微微颔首。 神禁之地的朝廷背后是上清还是古仙楼他并不清楚,显然对方的目标要么是他,要么就是正法神君的神通传承。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哪一样,都足以说明不可小觑。 与其拒绝,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好洞察。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看看情况,叮嘱道:“你去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那孩子是不是皇帝安插进来的。” “不过我早已经不收徒,就算他们能来庙观,也没什么本事和神通,到底能否有造化,还得看他们自己。” 如果这不是上清和古仙楼的试探,这俩孩子说不定还有其他出路。 闻听此言的寿何错愕中夹杂着几分失望。 涂山君还以为对方是顾念亲情。 “我去问问。” 寿何叹了一声。 他也想变得更加强大,可是他并没有机会。 想要旁敲侧击的问问老神仙的态度,得到的也是冷淡的回应,更是告诉他不再收徒,那么他想学神通术法的愿望估计再也无法达成。 还谈什么发挥出应有实力。 或者说,如果真的像朝廷想的那样天地有变,他和藏花又该何去何从。 藏花来历不凡,他是否还能跟上对方脚步。 寿何拖着落寞的背影返身回到小院。 …… 女人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万宁县。 迫不及待的踏上回家的巷子。 她家住在匣巷,颇为狭窄,也就只有两间不大不小的瓦房,不露风漏雨能够庇护。 男人很晚才回来,卖的柴火换了一贴药,正在炉子上煎着,热气将屋子蒸腾的朦胧,雾气中对岸有张床,正躺着个少年。 “神君显灵。” 女人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那张灵符。 利用煎药的火将之点燃。 连唤三声少年小名。 呼! 灵符化作一团簇飞的虚影。 飞舞间, 冥冥中听到一声:“魂归来兮!” 不遥远。 火星飞溅。 打铁少年刘冠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手中的铁锤和面前高耸的火炉。 火炉像是一座高山。 山顶处有一株擎天古木。 古木的横枝传来一声嘶哑而恐怖的枭叫。 嘎! 啸叫化作音波。 “好胆?!” “是谁敢坏老夫的大事?” 正待有所动作的时候,少年刘冠的身影已经走出高山。 他的脚步很轻也很快,飞也似的在街上奔跑着。 少顷,他抵达了匣巷,一步步的走进来,父亲在炉火前为他煎药,母亲正点燃灵符为他驱赶着什么。 “娘!” 刘冠猛地坐起来。 …… 就在一家子喜极而泣的时候,太境站在院落上空的瓦房顶。 背着剑匣,双眸好似星空幻灭,无尽光河奔涌不休。 抱着臂膀,巍然不动。 背后剑匣传来嗡嗡声音。 匣中宝剑早已经狂歌,似要飞剑斩世。 “好重的兵戈火气!” 太境目光一沉。 师兄猜测张鸦九或许在用人祭器,他还为之辩解。 如果真的是这样,拼着六道黄泉不要,莫要怪他出手。 不过刹那。 一位消瘦身影已经出现在月空下。 月光映。 消瘦的有些尖嘴猴腮的面容被太境认出来。 “张大师?” 太境并不意外的微微拱手。 “是你?” 张鸦九骤紧眉头,冷笑一声道:“老夫不愿意卖六道黄泉,你就要坏老夫的大事吗?” “太乙升仙宗。” “不过如此。” 太境的面容陡然肃穆,双眼涌出无边的怒火。 背后剑匣传来阵阵龙吟。 冷声道:“我敬你是前辈,称你一声大师,不想你道貌岸然,以人祭器,莫说六道黄泉,你尽管坏了去,我太乙宗弟子不屑用邪魔歪道的烂东西。” 张鸦九勃然大怒,大叫不已。 “气煞我也!” “你这小辈,不是要见六道黄泉吗。” “我便给你个机会!” 975、外客 “大帅,收到线报,城外泥龙帮和人起了冲突。” 急匆匆走进县衙的圆脸青年拱手行礼。 正堂端坐正书写上一本案牍的黝黑无奇武人皱眉抬头:“本地的帮会火拼很是寻常,他们懂规矩。” 寿何还在犯愁如何禀报上一份案牍。 是他抓获的大盗。 此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被他一戟斩了脑袋。 却也在抓捕的同时把东郊的官道一同粉碎。 “不是本地帮会,是外地来的。” “说是什么‘青衣楼’。” 圆头圆脑的小虎子赶忙说道。 这都得益于安插在泥龙帮的秧子,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泥龙帮的动向。 至于像这样的秧子到底有多少,怕是只有身为捕王的寿何才真正清楚。 说起寿何,小虎子一脸崇敬。 曾经的万宁县只能算不乱,直到这位大人的到来。 其狠辣刁钻的手段一下子让万宁县真正的安宁下来。尤其是,这位大人本身就具备着强大的实力。 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来了?!” 寿何豁然起身。 原来是青衣楼抵达万宁县。 怪不得呢。 他早就约束过本地帮派和势力。 火拼他不管,甚至还能让县衙出手洗地。 可要是伤了县里的百姓,别怪他寿何心狠手辣。 寿何穿上大氅,取走悬架上的血戟,大步向门口走出:“叫上扁头,跟我走。” “牵我的麟蛟马来。” 快马自万宁县县衙出发。 时常能看到小商小贩将摊位推到官道,使得本该畅通的官道多了几分拥挤。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寿何不得已抓牢缰绳,使麟蛟马的速度降低。 “那个人……” 寿何看向不远处正领着个小娃娃走来的青年。 青年一袭洁白僧袍。 光溜溜的脑袋像在发光。 他领着的小沙弥并无拘谨,反而充满好奇的神色,四处的打量着,还指着寿何说道:“师兄,那个人在看你。” “阿弥陀佛。” 青年佛子低眉吟诵,说道:“出门外在不可张扬。” “可是师兄,他真的在看你。” “那位施主拥有不俗潜力,可惜他与我佛无缘。” “走吧。” 一步踏出,青年佛子带着小沙弥消失在巷中。 “大帅怎么了?” “没什么。” 寿何攥紧袖袍中的血戟,在心中沉吟道:“这就是外乡人吗?” “最好别惹他们。” 浅色的雾气蒸腾,变成一只小鬼蹲坐在寿何的肩膀。 “老神仙能看出他们的跟脚吗?” 寿何倒是没有像最开始那么吓一跳,他知道是老神仙施展了‘法术’作用在他的身上,所以自己的两位亲随是看不到的。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大的那个是位佛门圣人,小一身潜力好似佛陀转世。” “我不确定他们是哪一方天下的人士,不过东荒大境佛门较弱,极少出现这般佛子,应该是来自中土吧。” 寿何欲言又止,还是没有继续询问,当务之急是制止泥龙帮和青衣楼的火拼。 …… “汪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赵青衣和和气气的拱手说话。 青衣楼借道,他早就拿出银钱打点好一切。 汪一问也说的好好的。 江湖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有拿了钱财却不办事的。 不办事也就罢了,还要前来添堵。 赵青衣看向自己被围住的马车行队,以及坐在滑竿上的汪老大,脸上的笑容僵硬,目光愈发的阴沉。 坐在滑竿上的汪一问长得很高大,往哪里一坐像是个狗熊蜷缩身形。 方圆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锐利的目光斜视过来,翁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了赵老大,你只说借道,却没说要在万宁县立足。” “借道是借道的银钱,你要立足,不是要从我们兄弟碗里刨食吃。” “你的银钱不够办这么大的事。” 赵青衣嗤的冷笑一声:“笑话!” “我赵青衣来万宁县置办家产还需要给你上供?” “你代表朝廷不成?” 狗熊一般的汪一问拄着下巴说道:“你要从我们的饭碗里抢食,我没法和兄弟们交代。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随便一个小瘪三都要来万宁县分一杯羹,我汪一问的脸还往哪里放。”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一,退出万宁县。” “二,交出你的家传武经。” 赵青衣一把按住腰间的兵器。 眼帘低垂,手掌冰冷。 并不是他气血冷,而是他腰间的宝剑足够冷。 虽说这件古剑并不是法兵,也伴随他南征北战,早就不是一件普通凡兵。 在他按住的那一刻,杀气就随之迸发。 “我哪一样都不会选。”赵青衣冰冷的说道。 区区一个泥龙帮就让他退出万宁县,莫不是异想天开。 断然财路如杀人父母,阻人道途则是灭我全族。 机缘在前,他不想起冲突。 一旦起了,就非要分个高下。 不然,走了一个泥龙帮还有其他势力来敲竹杠,不如今日就一劳永逸! “我知道你的厉害,可是你也得罪不起我身后的贵人。” 狗熊般的汪一问从滑竿上跳下来,重重的落在地上,看向赵青衣以及其身后的十三太保说道:“贵人不喜厮杀,既然要斗,那就斗狠。” “怎么可斗法?” “三局两胜。” “你够狠我就给你让路。” 汪一问拍手,走上来两个赤膊壮汉,抬上了一只巨大的油锅。 蒸腾热油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油锅已热需有下锅之物。” 汪一问说道:“赵楼主觉得呢?” “你先请。”赵青衣沉声说道。 “来人。” 汪一问回身招呼。 一白面少年走上前来,取长刀砍在手腕,手掌当即落入油锅之中。 少年嘴唇苍白,额头满是细密汗水,他右手则死死的攥着断开的手腕。 赵青衣身后的十三太保神色各异。 让他们出手厮杀倒也不辱威名,可是这样与人斗实在得不偿失,而且那少年手腕入锅,再有人上前肯定要超越对方,那就是至少也得整条臂膀才行。 “我来!” 一位太保沉声向前。 “慢。” 赵青衣一把按住那位太保,看向汪一问,不屑地笑道:“拿别人的命做赌局算什么本事。这一局算你赢了,既然是青衣楼和泥龙帮不可调和的矛盾,下一局,你我二人单挑,你输就死,我输一样死!” “贵人不喜厮杀。” “既是狗,你就不配与我对赌,叫你身后人来。”赵青衣一下子不生气了,他像是超然的高出一个层次,淡漠的扫过汪一问。 汪一问勃然大怒,正要发作。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自远方传来。 一位带着侍卫的年轻公子缓缓走来。 年轻的公子哥身着看不出料子的宽大长袍。 紫金发冠将一头黑发束起。 丰神俊朗,宛如天上星辰行走凡间,言谈嬉笑尽是温润富家公子的模样,怕是连京城最出名的贵公子都不如他十分之一。 “坏了!” 赵青衣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就涌现这个念头。 这富家公子毫无气血狼烟的波动,可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特质,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在哪里呢? 赵青衣猛然想起。 正是在面馆见到老神仙的时候。 ‘修士?!’赵青衣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他以为泥龙帮背后的贵人是京城的哪一家勋贵,甚至有可能还是皇亲国戚,没想到走来的是一位修士。 从神禁大地之外而来的名副其实的外乡人。 赵青衣拱手行礼问道:“不知公子名讳。” “天门圣地,闻昭吾。” 闻昭吾举折扇回礼,淡淡地笑道:“你就是赵青衣。” 赵青衣无奈点头:“我与公子无冤无仇,公子何故差遣汪老大阻我去路。” 闻昭吾笑着道:“是我差遣,可是却是他擅作主张,我本意是想寻他做个中人,花费些银钱从兄台手中买点东西,不想他贪心作祟,竟然背着我前来巧取豪夺,实在是我的过失。” 汪老大吓的当场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公子想买什么?” 赵青衣眼看无法脱身,只能硬着头皮询问。 “听说兄台家中有一张‘青铜面具’,篆刻武经,不知要作价几何?”闻昭吾神色温和。 赵青衣强笑道:“实在是家传之物不敢货与他人。” 他心中又沉重几分。 青铜面具是祖上传下,就连十三太保都没有知道的这么清楚,这外乡人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一上来就找到他询问青铜面具的下落。 闻昭吾神色微正,看向赵青衣的目光犹如看到不识真仙的凡夫俗子,摇头道:“兄台偏安一隅根本不曾见过真正灿烂的世界,只要兄台能将青铜面具卖给我,我天门圣地会给你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 “你也可以将一身武道修为化作深厚法力,踏上仙路,长生不老。” 赵青衣喉咙滚动。 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光听‘圣地’之名,以及对方眼中那高高在上漠然众生的神色,他心中也涌动几分意动。 这总归是个豪赌。 赢了平步青云。 输了付出的代价不过是祖上传下的青铜面具。 赵青衣沉思了许久。 凝重道:“抱歉了公子,青铜面具我不卖。” 闻昭吾依旧面带温和的笑容的说道:“蝼蚁。” “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 (本章完) 976、认栽 “不过也无妨。” “你不答应,我就先杀你身后的武士,再将你的家人一个个杀死,直到你答应为止。” 很难想象一个温和如玉的公子会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的声音也并不狠厉,相反还很温和。 平静淡然的好像是在和自己小伙伴说要不要去碾死蚂蚁,并且将整个蚂蚁窝都翻过来,一个都不放过。 “虽然神禁之地对我们的限制很大,不过抽魂炼魄也能做到。” 站在年轻公子身后如同木雕的侍卫缓缓抬头。 那是一张垂垂老矣的面容。 一双眼眸很亮,犹如上古的荒兽,盯住人的时候,仿佛空间都随之凝滞,冻结了那些被俯视着的灵魂。 众人悚然。 他们都听说过京城贵人的厉害,动辄让人化作飞灰,却是头一回见到。 凌厉的杀机自老人身躯迸发让所有人都无法出声。 赵青衣手掌微微颤抖,攥住古剑的身躯止不住要弯下去。 可是他还是咬牙挺住了。 哪怕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锐利如铁的眸子盯着贵公子,声音沙哑的询问道:“没人管吗?” 他不信,纵然对方是仙人,也不可能随意杀人而不受惩罚。 当日,夏龙就说过,他杀过的金丹修士不少。 天下楼也监察着天下。 闻昭吾看着倔强的青衣武士,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看来这个人还知道些。 “庄稼地里的庄稼成长,主家会卖出去,那些买家不小心踩死一株庄稼,主家当然会追究,不过买下来就是。” 他的话语一顿,像是根本没有必要和蝼蚁遮掩什么的继续说道:“杀人确实是一幢大事。” “不杀却生不如死的手段,本公子也略知一二。” “公子要强买强卖?” “不错。” “凭什么?” “因为你太弱了。” 闻昭吾耐心的为赵青衣解答。 赵青衣苦笑一声。 他以为神禁大地外应该是世外桃源。 是神仙圣地,福地洞天。 亦如画本上讲述的仙人侠客,论道红尘之中,没想到各地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也许那里不叫江湖了而已。 闻昭吾的神色如常。 他就是要一步步攻破赵青衣的心理防线。 只要能拿走这份机缘,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怎样,他都不在乎。 但还是对方心甘情愿的好。 不然总有因果牵扯。 “所以……” “所以你就真的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吗。”一道无奇的声音自官道的另一头传来。 紧接着,三匹麟蛟马迅速靠近,为首的那位黝黑武人却一点都没有要下马的意思,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俯瞰而来。 “大胆!” 贵公子身后的老人大怒。 灵机气息化作一头恐怖荒兽要将高头大马上的黝黑武人彻底吞没。 然而,天地惶变,灵机和气息迅速化作春风消散。 引起天变的老人这才意识到神禁之地的恐怖,连他这样的圣人都无法出手。 不过身为老圣,纵然不动用法力只靠肉身也足有碎裂星辰摘拿日月,区区一个第一步的气血武人一拳即死。 “不管你在外面是何等尊贵的大人物,来到神禁之地,不能动用的不仅是法力,连肉身也会渐渐被天地压制。” “出手的次数越多,越衰弱。” 寿何按住血神戟,翻身落在地上。 气血鼓动化作狼烟直冲天际。 三尺血神戟骤然化作丈许宽大。 血色气息好似成为一只宽厚的披挂穿在他的身上。 “大哥!” 赵青衣大喜。 没想到寿何来了。 寿何一来,那位形似大妖魔的老神仙也一定会在附近,此刻他底气顿足。 寿何向着赵青衣微微点头,接着看向闻昭吾道:“总有一天会被天地彻底累死。” “我们是蝼蚁不假,你可听说过蚁多咬死象。在天地的加持下,我等皆是老天爷选中的英雄,可屠神杀仙!” “有见地。” 闻昭吾拍手竖起大拇指。 原来神禁之地的凡人也并不是愚昧的,他们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 可是,凡人如何是修士的对手。 何况为他护道的是一位老圣。 “既是英雄就劳烦鹮老指点一下他吧。” “老奴遵命!” 被称作鹮老的老圣缓缓向寿何走来。 “呼。” 寿何攥紧血神戟。 气血蒸腾涌动,狼烟异象直冲天际。 血神铠甲附着身躯。 就在此时,他耳畔传来一道低语:“你不是这老东西的对手,纵然他无法动用法力,圣人一拳就能要你的命。” “我该怎么办?” “还是让我这老鬼来会会他吧。” “看杀!” 鹮老怒喝一声。 老圣暴起,犹如一道来自远天的恐怖雷霆。 其余武者根本看不清楚,唯有赵青衣还能看出一点门道,越是如此,他越能感受到其中的差距。 那是何等天堑。 就好像是人和雏猪的区别。 挥动折扇抱着肩膀的闻昭吾神色平静。 在他的眼中,那持有血戟的汉子只有一个被砸成血雾的下场。 轰! 持有血神戟的寿何纹丝不动。 手持折扇的闻昭吾则瞪大了双眼,并不是惊骇于寿何完好无损,而是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寿何的面前。 那道高大的身影同样悍然出拳,与鹮老实打实的互换了一拳。 可是鹮老的铁拳已化作森森白骨。 高大身影则巍峨如山岳。 一动不动。 鹮老圣死死的盯着那道出现的高大人影。 看不清。 对方的样貌被血色的雾气遮掩,根本看不清楚。 只有一身黑红法袍飘扬,然而仔细看去,那法袍也像是鲜血编织而成,走线的根本不是金线银丝而是细小的血管。 高大的人影头顶双角,长发如狂瀑披散在肩膀,依旧保持着平举拳头的模样。 鹮老圣身上崩裂的血肉迅速愈合。 沉吟道:“化身?法身?” “若道友的本尊亲至,我还让你几分,区区一具法身,又能拥有你本尊多少实力。” 顶角血身再一次出拳。 没有任何道法,也没有法术的加持。 只有恐怖到极致的蛮力。 嘭! 鹮老圣同样出拳。 一拳递出。 拳头连带着整个肩膀完全迸碎化作了血色的雾气。 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倒飞出去十几丈才重重的落在地上。 过了许久才狼狈的爬起来。 此刻,鹮老圣眼中满是畏惧。 就在刚才,他当真以为自己要被生生打死了。 这里可是神禁之地啊。 一旦身亡,三神会被天地镇压,根本无法逃走。 顶角血身正要往前走去。 “前辈!” “晚辈天门圣地,闻昭吾。” “还请前辈看在晚辈并不知道他是前辈选中的机缘的情况下,放我们一条生路。” 闻昭吾拱手行礼。 现在他在没有刚才的淡然从容,脸上不由浮现惊惧以及迟疑,更是埋头躬身。 “天门圣地牢记前辈的恩情。” 另一边,从深坑中狼狈爬出来的鹮老圣跪在地上。 叩首道:“还请前辈饶我家公子一命!” 不说赵青衣,其他的武人早就吓傻。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刚才仿佛漠视苍生的贵公子此刻也得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连那位不可一世的老人都被活生生打碎一条手臂。 不得已从坑中爬出跪在地上乞求原谅。 这简直是通天的武力?! 众人看向那道血色的人影。 高大。 耀眼。 戟角斜指青天,如同盖世的大魔。 “这还要什么朝廷背景。” 赵青衣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同时暗道:“我赌对了!” “滚。” 血色人影吐出一字。 化作一滴黑红色的鲜血激荡悬停在寿何的额头。 “多谢前辈!” 闻昭吾如蒙大赦。 一把拉起地上的鹮老圣,头也不回的走了。 主仆离去。 鹮老圣方才敢运转功法修复伤势,压抑不住心中恐惧的说道:“公子我们快走!” 闻昭吾一脸的阴沉和后怕。 还有些许的庆幸。 出门的时候,家里再三叮嘱不要嚣张。 一同进入神地的有很多道法高深之辈,甚至是他同龄年岁的佼佼者。 他已经尽可能的不高调出手。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的刚好就撞上一个。 仅凭一滴魔血化身,就让他的护道老圣身受重伤。 那背后的人物又该是怎样的修为。 …… 魔血融入魂幡。 寿何的嘴唇一下子就白了起来。 不过是驱动老神仙的一滴神血化身就让他一身气血无以为继。 这简直难以置信! 如果再继续下去或许就会导致气血亏空,影响武人的本源和根基。 “老神仙不用顾及我的气血。” “杀他们容易,保护你们不死难。” 涂山君收回目光。 感叹道:“这些大宗门的弟子身上保命的宝贝多了,一旦事不可为,怕是整个万宁县都要受到波及,你们当然不能幸免。” 寿何也察觉到自己杀心颇重。 这感觉就像是他当年得到血神戟一样。 手握利刃,杀心自起。 “寿大哥。” 赵青衣忙上前来,感激道:“多谢大哥出手。” “我既是一方捕王自不会允许有人死在我的辖区,何况你我兄弟,不用言谢。” 寿何摆手,转而询问道:“你怎么惹到他们的,我听上峰说,那些外乡人极少出手。” 赵青衣开口说道:“走走,回庄上兄弟给哥哥解释清楚。” (本章完) 977、禁神 可惜了啊。」 闻昭吾长叹生息。 留恋的往万宁县的方向看去。 眼中布满惋惜和遗憾。 鹮老圣潸然,带着几分沙哑和哭腔的擦拭着眼角湿润,就要拜服在地上:「是老奴无能。」 闻昭吾赶忙扶住要扑下去的老人。 摇头道:「这等机缘被更强者觊觎才是应该的,鹮老已竭尽全力拼杀的那位疑似大能的修士不再出手实属不易,我又怎么可能怪罪。」 鹮老圣非是演戏,而是真的感到无奈。 那幢机缘乃是公子长辈花费了大代价才寻到的。 连他这样的老圣都亲自跟随,并且出手抢夺,没想到还是敌不过天数。 若没有那样的大机缘,如何使公子在人才辈出的宗门杀出一条路。 他这个效忠闻氏一脉,如今又成为公子护道者的老圣,怕是也少了一大步前进之路。 回想起与他交手的那个人,鹮老圣眼中闪过惧意。 一滴魔血化身战他这实打实的圣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难道在这神禁之地,真的有道君来了? 鹮老圣惊疑不定,却又暗自摇头。 应该没有道君本尊,最多就是类似那魔血化身的恐怖法身。 「我们走吧。」 「既然没有机会,也莫要留恋,本公子不止准备了这一桩机缘,还有其他能与之相仿的,只要能拿到一件,足以回去交差。」 闻昭吾笑了笑,接着说道:「莫说机缘大小,哪怕什么都没有,我之天分足以登上道子榜前列。」 鹮老圣拱手道:「还是公子看的清楚。」 「有什么清楚不清楚,打铁还需自身硬。」 「出门就踹神铁钢板我这运气……」 闻昭吾晦气的摆手。 …… 桌案前。 酒过三巡,赵青衣豁然起身。 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也完全是充满了一种奇异的色彩。 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 良久。 他才终于悠悠的开口:「他要寻的是一张青铜面具。」 「我祖上传下来的。」 忽然,赵青衣眼中的色彩绽放出来笼罩在寿何的身上,说道:「寿兄,你懂,是不是?」 寿何点了点头:「我懂。」 「因为我祖上也有物件传下来。」 「不过在我父亲那个年代就给卖了,然后他上京赶考高中,就在京城做官,好像彻底忘记了还在乡下的我,前几年他预感到自己要死了,找我进京城,于是我来了,他还是死了,临死前说是给我谋了个官。」 「万宁县捕帅,正七品。」 「临走前,他叮嘱我,他最挂念的就是我和那件被他卖了的祖传物件。」 寿何攥着酒杯,诉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是他一直盯着酒樽中倒映的那张黝黑的面容。 「哥哥你亲娘呢?」 「改嫁了。」 「那家嫌我吃得多把我赶出来,我没回去。」 「后来学成一身本事。」 赵青衣忽然不再同情寿何,而是竖起大拇指,眼中充满了赞叹。 这曾经是怎么样一个倔强的小孩,又是现在如何的硬汉,一声不吭,却足以安身立命,加之如今又有老神仙相助,从此将平步青云。 「青铜面具本该藏于修建的密室。」 「小弟初来乍到,还没有进行安置就有外乡人 寻来。」 「走,哥哥,与我同去看看。」 说着,赵青衣一把拉住寿何的手腕。 就这么一拽,却诧异的看过去。 那面容黝黑无奇的男子依旧端着酒杯,纹丝不动。 笑呵呵的说道:「兄弟的家传宝物,我怎么好去看。」 「好生收着吧。」 赵青衣一愣,躬身一拜道:「哥哥大义,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今日那人寻来,总有一天还有更加强大的人找上门,到时候如果老神仙没有出手,我一家老小岂不是将没。」 「我是请哥哥去看,更是要请老神仙看看。」 寿何沉吟,心中问道:「老神仙意下如何?」 「看。」 涂山君也不磨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看反倒是他们不通情达理。 气血涌动。 血色雾气蔓延。 一道铁靴落入青砖地面,背着手的涂山君走出魂幡。 「走。」 赵青衣大喜。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老神仙就隐于寿大哥的身旁。 他并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和那日面铺的魂幡有关,然而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打探和探听,如此方才是识时务者。 经过后院长长的甬道。 三人来到一座祠堂。 进入祠堂的赵青衣持香拜而又拜。 方才从祖先牌位的暗匣里取出一张青铜面具。 面具很大,足以覆盖一张全脸。 古朴而沧桑,好似自远古时代超越时空。 面具血色斑驳生出古锈像是从神明的脸上拓印而来。 明明只是一张面具,却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注视之感。 赵青衣捧起来青铜面具。 内部平整篆刻着一部武经。 「这就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物件。」 赵青衣将青铜面具递给涂山君。 涂山君接过面具,看向内部的经文,略带几分惊讶。 这竟然是中土古语。 上面写的也也根本不是什么武经,而是"天君望气术",当然,如果照着上面的神韵修行,也能够强壮体魄。 眼看顶角的鬼圣带着惊讶的模样。 赵青衣紧张的问道:「老神仙你认识这上面的文字,有没有写我祖上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这部武经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修行,又能达到什么境界?」 「你祖上……不是神禁大地的本地人。」 涂山君以圣王强大的神识强行阅读经文,霎那间已能运用。 法眼骤然点亮化作神光迸发。 手中的面具在灵机的牵引下附着在涂山君的脸上。 在青铜神面戴在脸上后,站在两人面前的涂山君气质一下子变了。 如果说原来感觉晦涩如渊,犹如一位行走世间的大尊,现在就成为高座九天的仙君,一眼望去,能够将天地都完全看透。 「怪不得那大宗道子让护道圣人出手抢夺,原来这神面是一件不凡的古宝。」 涂山君的声音也变了,听起来仿佛是九重天上的神君审视天地,俯瞰苍生,好似能够波动天地间的弦。 在涂山君的眼中是一片黑暗,运起天君望气术。 气血涌动催神识。 涂山君凭着这具弱小的身躯和降临的神识破开暗色。 天地间有了光亮。 那是金色斑点,斑点迅速在眼前汇聚 成长长的金线。 咻。 身影破空。 飞遁至高天。 俯瞰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汪洋的金色海洋。 金红凝聚在此方大地之下。 「神血矿脉!」 涂山君诧然,没想到整座京城的地下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神血矿脉。 他一直觉得手中神血金币过少,不足以养成那株神药蟠桃,然而,没想到在京城府州大地下有如此旷阔的矿脉。 金红色的海洋延展出无数支脉,有的成为湖泊有的成为河流,牢牢的锁住整个大地,蒸腾而上的气息遮盖天空。 整个天地完全成为法者禁区。 两道如炬的神光掠过。 未免遭到有心人的注意,涂山君收起神通。 伸出手掌从脸上揭下面具。 审视青铜面。 这件面具应该有其真正的名字。 名曰:「斩神!」 经文的全称也应该是"天君望气斩神术"。 因为他看到流淌在神禁之地的气息。 那不是天地的脉络,而是神灵的经脉。 神禁之地竟是一位神灵陨落形成! 不过,这却并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应该是有人出手进行了改造,出手之人以大法力圈禁神灵血肉铸造了恐怖的禁地。 「曾有修士杀神灵于此地。」 涂山君轻声呢喃,回转目光。 他对这些隐秘的事情并不关心。 他只在意如果以京城之地种下蟠桃树,吸收了整个神禁之地的神血后,蟠桃神药是否能成熟。 现在涂山君隐隐知道元圣灵魔想做什么。 对于大神通者的谋划,他也只能用自己贫瘠且不足的眼光片面的推断出一二分而已。 到底是因为什么,怕是只有元圣灵魔自己知道。 「给我神药典。」 「送我来神禁之地。」 「不正是让我吸干整个大地神血,铸神药蟠桃。」 「那就,如你……也如我所愿!」 涂山君不知道元圣灵魔到底什么意思。 他只能凭手中的讯息推断。 也许元圣灵魔就是让他在这里栽种蟠桃神药,但,这也正合涂山君所愿,他正需要神血种蟠桃。 飞身返回了园林。 涂山君将面具扔还给赵青衣。 「老神仙?!」赵青衣大惊失色。 「收着吧,这是你祖上的机缘,能传到这里是你的福分。」 「可是,我保不住……」 涂山君斜视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在这里,没人能抢走。」 此言一出,两人均是一惊。 「老神仙你的意思是?」 「搬家。」涂山君看向寿何。 「搬家?」 「不错。」 「你一家全都搬过来住。」 「没有意见吧?」 说着看向了赵青衣。 「没有没有,欢迎至极!」 赵青衣笑的像是一朵花。 「还不够。」 「什么不够?」 「地方还不够大。」 涂山君看向了西面的山峰,指着说道:「把那座山和周边都买下来,全部封控,不许任何人靠近,在山峰脚下建造一座山庄,就按照……」 说着随手画出五方内轮转,十二神煞阵。 「这……」 寿何与赵青衣相视,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窘迫。 计划是好的。 可是, 没钱啊! 涂山君问道:「找人入股,谁有钱?」 赵青衣沉吟半晌,背出花名册:「北地一流高手不少,大族大宅也不缺,还有坐镇的世家。至于南下,那里更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人力物力信手拈来,与之合作的话倒是……」 「不!」 「哥哥有何高见?」 「我们都忽略了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拥有滔天权势的人。」 赵青衣蓦然道:「谁?」 「皇帝!」 二更晚。 可能是熬夜多了点,身体不太舒服,晚点会补。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78、装神 头顶双角的赤发鬼圣没有说话。 他第一个就想到神禁之地朝廷的皇帝。 此朝名唤"大齐"。 大齐元氏。 王朝君王当然更有权势。 涂山君不想通过皇帝控制整个神禁之地,那样做目標太明显。 他只想在京城的西山划出一块地种树。 不过,既然是王朝中枢,该是早就被人渗透成筛子,说不定连元氏一族都是幕后之人扶持起来用以控制神禁大地。 庙堂有大齐,江湖有天下楼。 双管齐下,自然能保证你神禁之地的安稳。 如果元氏一族也如天下楼那般,那么涂山君去寻对方无疑於暴露在幕后之人的眼皮子底下。 回头望向黑铁一般的西山。 若是没有朝廷势力的帮助,根本无法在京城腹地拿下这么大一块地。 君王受到的度高,那些个閒散王爷应该有些特权又不引人注目的,与其直接寻大齐的皇帝,不如问问这城外临近万宁县的西山地契在谁手中,也好计议建造园林大阵种树的事宜。 "你可知道这西山地契在谁手中?" "应该是惠王。" 寿何沉思道:"西山本就有一个园林,既然园林属於惠王,整个西山也大差不离。" 虽说寿何来京城不久,然而因为他是万宁县捕王,因此能够翻阅许多档典,加之时常於京城城外行走,倒真是个万事通。 与之相比,初来乍到的赵青衣確实是一问三不知,江湖其实很近,但是距庙堂太远。 …… 岁月渺渺。 却说近日閒暇的惠王一步走出堂院,左右隨从立时拥至,左牵黄,右擎苍,骑上麟蛟马掛上刀剑,浩浩荡荡的往西山而去。 正说笑著呢,身旁隨行骑士渐渐隱没在诺大的雾气之中。 少顷。 蛟马也隨之不见。 惠王元穆大惊失色,站在磅礴的雾气中踌躇不前。 任凭他怎么呼喊也不见人。 元穆只觉脊背发凉,手背处的寒毛直竖。 催动气血调动武力,那雾气反而愈发的沉重,像是粘稠雨水让人劳累。 他想掉头往回走,却又分不清楚来的方向,像是个无头苍蝇般焦急的寻找出路。 "这是怎么回事儿?!" "惠王。" 远远看到有一道人影在向他招手,元穆大喜,赶忙靠近。 离的近了才看到对方穿著。 那是个身著朝服的官员。 头顶乌纱,脚踩云靴,怀中捧著象笏,走近行礼道:"在下有礼。" 元穆大喜,忙问道:"你是哪部的堂官,如何也闯入这里?" 官员笑著说道:"在下范无救,乃是阎君麾下勾魂使者。" 元穆面色剧变。 他没听说过什么阎君,也不知道勾魂使者是谁。 但是,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要来勾走自己的魂魄。 一下子眼泪涌上眼眶,大哭道:"本王正值壮年,一日里还能食三餐,如何就惹得使者光顾啊。" 范无救嘆道:"人有祸福,寿有长短。" "这就是命。" "大王还是认命吧。" 元穆赶忙上前,拉住范无救的手,悄悄的塞了一块隨身的玉牌,真挚的说道:"既是命,我也认,只不过寿命之说,本王实在不了解,还请先生教我。" 范无救将玉牌收入袖袍,满意的点头道:"大王有所不知,我家阎君坐下有一判官,手握生死簿,凡是寿命到达就勾去对方的名字,遣我等勾魂使者前来,不过,我看大王福缘深厚,因此提前知会。" "多谢先生!" "不知可否为我引荐那位判官?" "真神不露相,这確实让我为难了。" 范无救沉吟著,目光稍微闪烁的说道:"那件名为生死簿的宝物需要御笔一勾能断人性命,但是也可以隨手在数字上稍作修饰,那样的小事,我还是能够在判官那里博得情面的。" "有劳先生。" 元穆也是个知趣的人,他绝口不追问对方的来歷,而是仔细的斟酌著应该付出什么:"不知道我又该如何不损先生脸面呢?" "好说。" "大王是有福之人,只需要在阳间为阎君立庙,请一能沟通阴阳的庙祝,时常供奉著,就能增添福源。" 范无救摩挲著手中的象笏,笑著说道:"至於选址,不能远也不能近。" 元穆恍然,他这一行就是要去西山狩猎,然后在这里碰到勾魂使者,也就是说这位勾魂使者就是想让他在西山建立庙宇。 "不知庙祝在何方?" "待大王建成,那庙祝自会去寻你。" 眼见勾魂使者不说,元穆也不再追问。 他寻思著赶紧糊弄过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等回到王府有气血充足的侍卫拱卫,以及老祖宗的物件镇压,莫说是小鬼,纵是神仙也得下凡。 范无救像是看出元穆的口是心非。 玩味的笑著。 微微摇头,嘆息道:"大王心不诚,无法感动上神阎君,想来倒是我这小鬼多事了。" 范无救将手中的玉牌还给元穆。 就在他要转身之时,一道天雷炸响。 轰隆! 撞角撕开大雾,一座踩著无数恶鬼的车輦缓行而出。 站在车前的是一位高大文人,手捧一本密卷金典,上书:"生死簿",正是阎君座下的判官,判官手持玉笔,朗声说道:"元穆……" 判官说的是鬼语,起初元穆根本听不懂。 渐渐的他懂了。 文人判官说的是他的生年以及卒年,即令勾魂使者出手,取走元穆魂魄,奈何桥上走一遭称量此生善恶。 善者投胎转世,诸道可行,恶者墮入地狱,受万苦。 "大人且慢动手!" "我乃是阎君信徒,信阎君者,不短命。"元穆差一点就跪在地上,幸好身旁的范无救将他架住才没失了仪态,等他想要感谢的时候,正看到范无救已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高高的帽子上写著"你也来了"。 嚇的元穆腿肚子又一软。 "不错,信阎君不短命。" 元穆拱 手道:"小小西瓜,不成敬意,献於阎君。" 文人判官微微頷首,说道:"大王果然是信人,天倾之时阎君保佑你不死於非命,若有机缘,可登仙道,享受长生,若无仙路福源,来日往生阴间,以大王福源也可谋个一官半职,於阴司极乐。" "不求长生极乐,只求平安。"元穆结结巴巴的说完。 文人判官目光始终平静。 如同寒潭。 微微挥手道:"劳烦阴帅送大王回府。" "走吧大王。"青面獠牙的范无救将元穆扶上高头大马。 元穆正惊讶著麒麟驹从何处而来,感觉顛簸,赶忙攥紧韁绳,麒麟踏空踩著祥云在身旁勾魂使者的牵引下按住云头降落。 抬头看去,正处於惠王府大门口。 "大王,该回去了。" 范无救拱手行礼。 "先生我……"元穆话音未落,猛的睁开双眼。 他竟然真的就站在王府的门口。 不过他是以魂魄的状态。 寻著牵引,快步的走入堂主返回厢房,找到自己的肉身躺下去,这才感受到体温上升。 元穆豁然起身。 看向身旁的小妾。 小妾还在熟睡著,根本不知道身旁王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来人!" …… "王爷莫不是撞邪了?" 听了惠王元穆的话,老道士惊疑不定。 "道长在域外可听说这一位神明?" "没听说过。"老道士微微摇头。 "阴间百族爭锋,以十大族最为鼎盛强大,其中又是东岳王城主导,从来没听说有什么阎君、判官,更何况还有勾魂使者。" "我等身死,不需要人引导,天地自会往生修士的真灵。" "因此老朽才觉得是撞邪。" "怕是邪祟作怪。" "不是撞邪,是衝撞了神明。"惠王赶忙摇头。 隨后长嘆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那很可能不是神,可是我在他的手中简直就像是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蚁,我不答应他还能怎么办?" "他能悄无声息的勾走我的魂魄,还是在京城这么严密……" 元穆止住了话,压低声音问道:"道长觉得他是什么修为?" 老道士沉思半响才说道:"至少也得是一位大圣。" "大圣?!" "给他吧,西山给他。"元穆再也不纠结,大圣临门,管他討要一座西山,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按照规则,外乡人想从神禁大地拿走机缘,都是向背后势力买。 这其中就比较复杂了。 "大王也不必过於担忧。" "他既然说会保佑大王就不会食言。" "这涉及因果?" "因果?" "是。" "这都要在见到那位庙祝再做进一步的判断。" 元穆微微頷首,他也是这方面的打算。 如果对方是一位大圣,隨便漏点什么就足够他子孙在域外出息,说不定还能得到个真传的名额,他和那位坐在皇帝位上的哥哥不同,他得为自己的前程谋划。 "吩咐下去,即刻动工!" …… "成了?"得到元穆动工消息的寿何一脸的惊讶。 "还不算。" 涂山君並不赞同,那个加元穆不过是被他的实力嚇到。 "开了个好头。" "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等?" "等他修好园林,我们就搬进去,种树。" "种树?!" 寿何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这怎么又是开垦荒地,又是修建园林,现在还要种树。 难道仙人都是如此朴素的吗? 免费阅读. 979、种树 寿何前去处理案牍,其娘子进灶房烧晚饭。 涂山君则倚靠在藤椅上手持书卷。 细细思索。 这件事儿办的略显粗糙,倒不是切入的理由有问题,而是不该如此急切的就让对方答应。 这世上从来都是求人办事难,别人求自己方可将主动权攥来,也能够让对方更加信服且情愿。 尽管涂山君知道此地多半会有变故,只不过那大齐的惠王并不清楚。 如果他不遵从,反而禀告给皇帝,又会增添麻烦。 「凡事还是该谨言慎行。」 涂山君攥着书卷,压低自己的声音。 很多事情没办法和对方说清楚,就算说开也无人能懂。 哪怕涂山君直接告诉惠王,天地有变,若能利益交换,取西山与我,当护尔周全,其实也无法让惠王信服,不如神鬼色彩来的好。 「略有粗糙,不过还算有进步。」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渐渐懂得了一些高修的智慧。 很多事情,自己是不能也不该出面的。 …… 西山修了一座大庙。 如庙似观,与寻常的道观不同也和那些僧庙不一样,看起来倒像是一座殿。 这座殿占地极大,将半壁西山圈起来,西山本就是惠王攥着,他想怎么折腾也无妨,也就是在朝堂上又有言官弹劾而已。 惠王置之不理。 听那些读书人几句牢骚而已,他继续修他的大殿。 不到一月,在惠王金银开道的情况下大庙已临近竣工。 内有五方殿,外有十大制式楼台相互连结。 站在庙观的大门的不远,仆从撑伞遮蔽艳阳,元穆感叹道:「唉,生在王公家,知道的太多太多,反而陷在里面,瞧不上这个看不上哪个,小门小户不愿意去,大宗大派够不上门槛……」 「真是一座好观!」 「是好观。」 「不过还缺……」 「却什么?」 元穆皱眉。 他正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他自语的时候接话。 刚要呵斥侍卫,就听到了那个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递出一句话。 「缺一个庙祝。」 元穆骤然感觉背后一阵冷意传来。 「大胆。」 侍从怒喝。 「住口!」 元穆赶忙喝止,转动僵硬的脖颈寻找声音,正看到一位身着黑红法袍,脚踩铁云靴的高大壮士缓步走来。 那人一头暗红色长发极其惹眼。 长发被随意的扎起来,颇有些不羁的模样。 起初元穆还不敢认,眼看对方越来越近,他也装不下去,战战兢兢的问道:「您就是?」 「我就是这里的庙祝。」高大男人拱手回答。 见到对方承认元穆长出一口浊气。 他就怕见不到正主。 元穆拱手道:「先生请便。」 高大的赤发青年还礼道:「若有大事,可来阎君庙观。」 话音落下,高大的赤发青年往庙观走去,挥手间,清风吹拂过去,数十道赤巾力士随行,自发的将还没有完工的庙观修补。 少顷。 那些还在其中的零零散散的劳力和工匠也都被请出。 站在门口的惠王元穆看向身旁的老道士,神色凝重的问道:「张真人可看出什么?」 老道士浑浊的眼眸闪烁神光 。 沉声说道:「深不可测。」 老道士根本看不清楚那位高大青年,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天渊。 他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他施展法眼一观,很可能会被那座天渊彻底吞没,成为消散在天地的尘埃。 听到老道士这么说,元穆没有了紧张。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如今倒也算是他的靠山。 只盼这位阎君越强越好。 「打道回府。」 元穆斟酌应该如何从阎君那里得到应许,又怕冲撞高修。 至少也得知道对方是何门何派的高修才好搭话。 想起小西天佛子的拒绝,元穆心头又笼罩了几分阴霾和不悦。 登上马车,元穆不甘心的看向老道士问道:「张真人,难道本王就真的没有机会拜入那些大宗门吗,虽说道门与西天十分古老,可是越是如此不该越发开明吗?」 张真人尴尬的笑了笑,拱手说道:「以王爷的天资,在走出神禁大地转气血为法力即可修成金丹,可是王爷的年龄大了,又无道体加身,若不然,在王爷十岁的就该被那些人带走。」 「道门不入,西天不度,其余古老宗门总该有一个……」 元穆叹道:「合欢宗、御兽宗同样古老庞大,可是,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啊,还不如投身个中不溜的大宗门成为真传。」 合欢宗和御兽宗门槛不高,却也没有前途可言。 连这两都入不得真传,更不用说古仙楼和万法宗。 其实元穆更想拜入万法宗。 虽听说万法宗不是远古传下,却是实打实近古时期登上顶峰。 连道门和西天都卖万法宗的面子。 老道士面色复杂。 这些顶尖大宗他连奢望都不敢。 五大天下中,中土实力最盛,而这些势力的名号更是在中土响亮。 纵然元央域出生的人天分超然的好,能够成为那些顶尖势力真传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只能说元穆还未踏入修行路,对仙路上的众人没有直观的感受。 现在的元穆看那位自称"阎君"的人只是敬畏,想着有了个保底的出路,却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恐怖,在张道士看那人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就从那个高大的红发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质。 …… 指挥赤巾力士完成最后的修缮,涂山君站在最大宫殿,也就是阎君殿的青石砖上,看向正襟危坐在神龛中的泥塑。 泥塑高约三丈。 身着黑色帝君袍,头顶冠冕。 珠帘遮盖了一部分面容。 涂山君也不知道应该捏成什么容貌,索性以一团清气遮掩了未完工的相貌,反正也没有善男信女前来上香膜拜,什么样的面容都行。 哪怕那里只有一团清气盘旋,潦草的做个遮挡也无妨。 傍晚。 「娘子都收拾好了吗?」 寿何急匆匆的从县衙赶回来,连身上的官服都来不及换。 正看到步藏花正数着箱子数目。 「官人。」 「收拾好就走。」 「赵兄弟还带人在门口等着哩。」 「这就走吧。」 赵青衣听到招呼,带青衣楼的武人入院,将四五个大箱子抬上马车,他站在一旁与寿何兴奋的说话:「哥哥还不曾去那庙观吧,可大了,立在西山下,囊括半壁,我那小院太窄,容不得兄弟们,现在倒是宽敞的寂寞。」 「走走。」 「这就走!」 行队来的快去的也快。 有麟蛟马拉车,不过半个时辰就从万宁县搬到西山庙观。 寿何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紧接着想到自己上衙的时间从不到一刻钟变成半个时辰,又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总而言之好歹不用担忧积攒钱财为老神仙修庙观攒金身了,这些活儿已经有人替他解决。 安顿下来已见星稀。 站在后山小观宽阔土地前的涂山君翻掌取出一枚血色的丹药递给寿何。 「老神仙这个是?」 「利用血道炼出的神血丹,应该足以支撑我出手布阵。」 涂山君看了一眼寿何,没有神血丹也可以利用武者汹涌的气血出手,不过那样无疑是透支潜力,严重者还会影响根基和寿命。 有神血丹作保至少可以让涂山君本尊短暂出手。 纵然只有一两息的时间,以本尊的实力也足以安排好一切。 「屏气凝神!」 「祭出尊魂幡。」 寿何取出袖袍中魂幡。 气血涌动间三尺魂幡化作一丈。 青黑色的幡面垂下,仿佛一道通往了未知深渊的大门。 「服丹。」 寿何毫不犹豫的服下丹药。 神血丹入腹,寿何立时感觉无穷气息自肺腑迸发,流经四肢百骸。 咚。 咚咚。 战鼓锤响。 像是远天的战歌。 寿何运转血经,极力压制着体内气血蛟龙,睁开的双眸绽放出汹涌的血光。 然后他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高大人影渐渐消散,立在身前的尊魂幡则伸出一只惨白泛着青光的修长鬼手。 鬼手一点。 十道小幡落座在十座楼阁。 五指猛然断开。 融入内里的五座大殿。 「遮!」 嘶哑如帝王低语响彻的那一刻,青黑色的幡面彻底取代了头顶的天空。 一道虚幻的人影行走在这一方天地。 獠牙启。 犹如星球被他吐出,那弱小的星球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有一颗参天古木占据了所有。 在古木即将落地的时候,五方殿迸发出五行光芒,轮转形成一座庞大的阴阳磨盘。 十方旗帜化作十颗明珠一颗颗的镶嵌在阴阳磨盘的边缘,十颗明珠一颗颗的亮起,分化出十条锁链将内外连接。 阴阳磨盘悬于古木的背后,遮盖了所有色彩。 蟠桃古木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原本虬结在一团山岳中的根系伸展。 「落!」 轰隆! 山岳土壤被黑风拂去。 蟠桃古木终于落地。 甫一扎根,在阴阳磨盘慢慢隐去的时候,独属于神木的神光消失。 仿佛扎根在这里的就是一株普通的三丈高木。 虚幻的人影曲指一弹。 青黑色的幡面收回,丈许魂幡重新变成三尺模样。 本已有些支撑不住的寿何又服用一颗神血丹。 立于身前的虚幻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赤发青年。 手掌抚在他的头顶,沉声说道:「神血丹效用无穷,可惜气血武道前路……还未延伸,不然观天地异变当可再进一步。」 「休息吧。」 冰凉手指一点。 寿何已鼾声如雷。 站在古木前的涂山君回头看向这座契合庙 观的大阵,满意的点头:「不错,这座大阵足以遮掩神药辉光。」 接着望向蟠桃神药。 如病入膏肓的深秋叶子涌动绿意。 「咦?」 晚点。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980、乞丐 如此立竿见影?」 涂山君也没有想到在神药扎根下去就浮现一缕生机。 尽管生机依然虚浮,好似一根随时都可以被弯折的小草。 可是和曾经的无根浮萍不一样。 现在的"小草"有根。 扎的很深的根! 根系的盘踞并没有神窜高,而是又矮了几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原来的三丈模样变成一丈六,此时倒是和阎君庙观的后院相得益彰。 不会因为过于突出的枝繁叶茂而惹人注意。 「神药有灵。」 涂山君惊喜颔首。 别看老树半死不活,该在遮掩的时候也十分配合,并且主动的遮掩起自身的神光,仿佛自己也知道不能太过招摇。 如果不是因为它是神药,可能早就成精。 那成精的神药又该是怎么修为? 涂山君没有再多想,随手将寿何送回去,他又返回阎君殿的后院。 神药自晦也得有人日夜守着,如今又有这么多的外乡人来到神禁之地,万一看不住让人偷了神药果实,如何后悔都没法弥补。 …… 万宁县。 一处不知名医馆。 挑灯的老人蓦然昂首。 骤紧眉头。 掐算了很久并没有让心烦意乱的他缓解。 神禁之地有大禁制,做为神灵陨落之地更是晦涩天机。 每算一步都要付出不小代价。 可是他依旧没有停下,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到了异动,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然而他已半个身躯融入大禁制,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不。 并不是没有异常。 是他找不到异常在何方。 「莫不是闯进来一头天魔?」 老人轻声呢喃。 「既然天下没有异动,那么应该有异动的就只可能是京城。」 老人没有放过任何一处,他不会觉得自己坐镇在这里就足以太平,说不定会有人利用灯下黑在京城做出什么事情。 搓捻间。 神识高飞至青冥。 整个京城映入眼帘,老人一眼就看到了西山的不同寻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西山竟然出现了一座嵌入到大地和天空的无名阵法。 这阵法以未知的镇物压住阵眼,抽取地下如汪洋的金红神血。 「这是谁家的手笔?」 老人本想再看,然而他基本上已抵达极限。 神禁之地对越是高修为的修士限制越大,一旦动手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哪一家贪婪的娃娃?」 老人皱紧眉头挥手:「罢了,都是买了名额进来,只要不是太过分,老夫也懒得替尔宗门多言。」 想着过几天去敲打一番。 让那不知谁家的小子不要如此肆无忌惮。 这几天还是先余给他吧。 无缘无故把人赶出去,他也得吃挂落。 咚咚。 门扇响起声音。 老人朗声道:「时辰到闭馆,想要抓药明日请早。」 「晚辈非是要来抓药。」 「哦?」 老人倒是没有诧异的神色,那些个懂事的还会来他这里问候一声,不懂事或是根本不知道的不来也无妨,老人并不关心这些小事。 不过既然找上门来,他自然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身着白袍的青年拱手行礼。 白冠白袍,儒雅俊朗。 来人背着一柄剑匣,气质出尘,像是从山上走下的画中人。 「太境。」 「见过前辈。」 儒雅青年躬身。 「有心了。」 老人感叹一声,他虽不在意那些小辈的无礼,可是有礼的小辈总是让人舒心的,不由得关切道:「自己一个人来的?神禁之地不比寻常,机缘虽广大,却对你这样的修士提升较小。」 「带小师妹出来见识一番。」 「就是那个?」 老人眼中一亮:「不错不错,否极泰来,出了好苗子啊!」 相传那个小娃是天上的剑星转世,更得宗门神剑认可,只要好好培养,定然又是一个大道之君,没想到在经历内乱之后还能有这样的福源,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能靠底蕴熬过来的。 「所以晚辈厚着脸皮特来请教。」 「哎。」 「这怎么算厚脸皮,你我两家本就是连枝,我这做师叔的怎能不管。」 老人微微摆手,示意太境不用如此拘谨。 太境笑了笑,说是同气连枝,那也不知道多少年前是亲戚罢了,荒古还是远古。 到了现在,曾经的亲疏关系早就不一样,加上宗门式微,在本脉都显落寞,又如何在前辈那里讨得什么脸面。 可是他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没带小师妹正是不想小师妹看到自己求人的窘迫。 看在荒古时代的香火情分老人确实指点不少,太境拱手留下一只巴掌大小的袋子,方才告辞。 太境走后,端茶的弟子压低声音:「师父何必指点他,我上清岂是他那没落户能高攀。」 老人看了一眼弟子,淡淡地道:「如何能在门缝里看人,再没落,也是祖师的道统,他们的运气着实低了些,只能怪他们放着堂皇大道不走,非要杂糅"术",但那位……祖师也不是好惹的。」 其实老人也知道。 与其他的修士不同,到那一步的祖师,并不在意这些支脉道统的兴衰。 「弟子知错。」 端茶的门人赶忙低头,不过他眼中依旧不以为意。 这是他身为上清与生俱来的骄傲。 「关铺。」 老人起身往后院走去。 离开医馆的负剑儒雅青年走在长街上,街上没有百姓行走,只有更夫烛火飘摇,以及巡夜的压抑官差。 他正要返回尹府,突然看到一个踉跄的乞丐从小巷子走出来,衣衫褴褛的乞丐像是头恶狼抬起双眸。 那双眼睛闪过金光,仔细再看却发现只有绿油油的幽光。 之后才应该是人具备的眼神。 太境站立不动。 拱手道:「道友从何处来?」 乞丐置若罔闻的扶着墙壁,一步一个脚印的沿着巷子往外走着,路过太境的时候乞丐也没有停留。 继续前行。 看他的模样像是要出县城。 果不其然,在掠过太境后,乞丐顺着城门走了出去。 太境回首望去。 看到乞丐往西山去了。 「奇怪的乞丐。」太境微微摇头。 他此行寻找机缘是小,保护小师妹事大。 纵然对方是个奇怪的人也不好试探,若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让贼人得逞,他就是跪死在宗门也无法给宗门交代。 反正这里是神禁大地,奇怪的人和事本来就多。 不说神禁大地,外面也是一样,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他管不过来。 也不再探究奇怪的去向到底是东山还是西山。 乞丐走出万宁县,径直往西山,他看起来羸弱不堪,面露菜色,身上衣杉不足以蔽体,但是他的脚步却异常的沉稳坚定。 行走之快就连寻常武人都不能及。 就好像他不是在走,而是飘。 飘向远方的孤魂野鬼。 官道马车上的青年注意到了这么一只"野鬼",诧异的看向身旁女伴:「他走的好快。」 女子谨慎道:「师兄莫要掉以轻心,我们在界外是大修,护体罡气牢不可破,可是神禁压制下法力一运转就消散,只靠身躯力量怕是连那些武人都不如,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师妹放心吧,不过是个走路快的乞丐。」 「乞丐还是别挡路了。」 男子冷吭一声,扬起长剑就要一下子将对方抄起。 然而那乞丐仿佛真的鬼魂,就这么走过去。 「想走?!」 乞丐重重的咳嗽。 轰隆。 马车轰然炸碎。 灰头土脸的男子正要起身寻找早就不见乞丐的身影:「好贼子,敢砸本座的马车!」 「别让我逮住你。」 …… 清晨。 咚! 沉闷的敲门声响彻。 赵三哈气连天的去大门询问:「谁啊?」 外面的人并不答话依旧在砸门。 哐哐哐。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大门!」赵三来了脾气,大怒呵斥,并且将大门打开,一眼就看到门口的乞丐。 乞丐眼看门开了迈步向里走去,赵三怒起就要起身阻拦却被乞丐摔了狗吃屎。 「你……」 赵三赶忙呼喊:「有人闯楼!」 高声至,青衣楼的武人纷纷抄家伙赶来将乞丐团团围住。 赵青衣拱手说道:「兄台武力强横,若有苦难尽管说来我赵青衣定然不会不管,可是你不该闯入阎君庙观。」 乞丐不理的往里走去。 「好胆!」 「拿下他。」 十三太保立时出手。 不过是刹那,十三太保全都摔了出去。 赵青衣目瞪口呆的看着乞丐,这人好像不对劲儿,不是他能对付的,赶紧呼喊寿何和老神仙。 他觉得此人多半是那些外乡人,如果是本地豪侠他不可能不认识,何况此人也没有气血狼烟和血涌海潮。 就在他喊人的功夫乞丐已经走进阎君大殿。 驻足。 「道友,你走错地方了吧?」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 乞丐终于有所动作,回头看向来人。 「道友是谁?」 乞丐不答话的指了指面前的庙宇泥塑。 涂山君眯着眼睛,沉声说道:「道友的意思是说,你是他?」 乞丐点头。 有气无力的挤出一个字:「饿!」 他也没有拘谨的走近供桌,抓起猪头就啃了起来。 一口下去,那原本被清气遮掩的阎君面容突然有了变化。 涂山君惊讶不已的看向泥塑。 这泥塑神像竟与乞丐有几分相似。 涂山君勃然大怒:「好胆,安敢窃我神位!」 乞丐身形一顿。 看向大怒的赤发鬼圣。 沙哑的说道:「是你窃取了我的神位。」 免费阅读. 981、神灵 清晨。 寿何带着扁头和小虎子来到报案的人家,才走到巷子就听到内里传来的激烈争吵。 像是两方人马在对轰。 不过却并没有看到有飞剑祭出和天空飘摇血色气息的模样。 应该是还没有动手。 “就是这里?” “大帅,就是这。”小虎子确认巷子和人家。 院落内。 身着青衣的修士怒目圆睁,手抚腰间的一方玉带。 他的飞剑正藏在里面。 只要神念催动法力激荡,飞剑当即飞出,百万里外人头落地。 身为第二步大成,怎受到这样的气。 “徐浪,你云山城也配跟我道家三十三重天争?” 青衣修士冷言讥讽,眼中满是怒意和鄙夷。 被称作徐浪的修士则哼了一声:“什么时候披霞观能够代表三十三重天,如果道友真的是道门主脉,我徐浪乖乖退去,可惜你不是。” “况且我云山城也不是好惹的,小西天的师兄早就进入禁地。” 主家是个大地主,可是也根本不懂双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一个劲儿的抽旱烟,悄悄的看向门口。 刚才他就差遣管家去县衙请差拨。 最好请那位大帅前来。 这些人一看就是剽悍的江湖人,说不定马上就会动手。 青衣修士哈哈大笑:“甭用小西天压我,我道门一脉的师兄就在万宁县!” 徐浪眼中闪过忌惮的神色,眨眼就消失无踪,说道:“不管是什么买卖,出价高者得,这件事就是弄到祖师那里也是这个道理,道友以为靠着人多势众就能把道理弯折,怕是太异想天开了。” 说着看向那位员外道:“三十六枚神血金钱买下员外的祖传铜镜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这些效力于你们朝廷的武人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枚神血金钱。” “那些所谓江湖武人更是为求一枚金钱而无门。” 说话的时候,徐浪指着走进来的黝黑汉子。 “寿大帅!” 员外认出汉子,顿时大喜。 青衣修士不屑撇嘴,这样的武人也就是在神禁大地称雄,若是在外面他神念一动就得死,竟会被这凡人当做救命稻草。 而且最重要得是,他们这些踏入神禁大地的修士也得受对方的威胁。 徐浪尽管眼中同样是淡然,不过他对这些并没有异议。 凡人代表的不是凡人,而是掌控此地的上清。 做为道门主脉,上清之强大超乎想象,莫说只是小西天的师兄,纵是西天的师兄赶来也得卖对方面子。 寿何皱眉走近员外。 这种冲突他处理过几次,但是大多数都不给他面子。 还有的扬言说一击即可让他魂飞魄散,劝他趁早不要掺和这样的浑水。 然而做为万宁县的捕王,他不可能不管,在神禁之地,他有约束外这些乡人的实力。 寿何拱手道:“两位仙家稍安勿躁。” “买卖不成仁义在。” “仁义?” 青衣修士反问一句,冷冷地说道:“断人机缘如杀人父母,莫说仁义,就是此刻出手也是应该。” “道友大可出手。” 徐浪摸着指头上的戒指,那是一条龙形玉戒,龙目转动。 “早就听闻……” “够了!” 霹雳雷音坠落,一位身着道袍的青年说道:“既是是买卖,那就价高者得。” “师兄。” 青衣修士收敛气焰。 眼前的这位可是实打实的道门师兄。 青衣修士周珏张了张嘴,他是先进门的那一个,也已经在和主家商谈价格,却被徐浪打断,按理他确实吃亏,不然也不会如此暴躁。 这些神血金钱都有规划,被人打乱当然不爽利。 别说他才第二步,就是第一步他也不会忍。 但是为了往后谋划也只能暂时放弃那枚铜镜。 归根结底他手中的神血金钱不够。 “唉。”周珏长叹。 “多谢道门师兄。” 徐浪笑着拱手。 道袍青年瞥了徐浪一眼,冷冷地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你们也别仗着钱财欺人,若是再被我看见一次,我便把你的脑袋摘下来挂到你们云山城的城门口去,再问问你们城主,看看西天是否真要主持这个公道!” “不敢。” “走。” 道袍青年率先离去,青衣周珏回头看了一眼也赶紧跟上去。 “劳烦大帅跑着一趟。”徐浪笑着拱手看向寿何。 “大师言重。” “我看大帅气血充裕灵气不俗,若是入我云山城该是一位出彩修士。”徐浪转眼就打起寿何的主意。 倒不是他真觉得寿何的天分好,而是察觉到寿何在当地的作用,如果能够有这样一位武人出面,很多事情他就可以兵不血刃。 寿何拒绝道:“大师高看了,在下实在天资愚钝。” “本帅还有繁忙公务,大师自便。” 寿何哪里看不出这修士想那他当棋子,凭空多出几分恶感,语气中带着疏远。 带着小虎子和扁头离开张员外家。 “大帅你怎么没答应啊,听说那些外乡人都是仙人下凡。”小虎子语气中满是遗憾。 扁头则一言不发。 “仙人的事情我们凡夫俗子不好掺和。”寿何回了一句,说着他寻摸着袖袍中的尊魂幡。 这也是他敢于行走在仙人之间的依仗。 而且寿何觉得既然得老神仙欣赏,又何必再转投他门。 老神仙的实力可是有目共睹。 小虎子疑惑挠头。 扁头则笑着说:“大帅才看不上那精于算计的仙家。” 当日,他们可是都见过贵公子手下的老人是如何落败在大帅手中的,自然并没有刚开始听说外乡仙人时那么的尊敬。 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寿何却怎么都笑不出。 本该安然存放的尊魂幡不见了。 他就仿佛是骤然踩空落入万丈深渊。 冰冷。 战栗。 微微发抖。 好在不等他愣神多久,身躯气血翻涌起来。 寿何长出一口气,放心的回转目光。 正是西山方向。 “你们先回县衙去,我要去办些事情。”寿何翻身登上麟蛟马,飞奔于官道。 …… 涂山君的双眸眯成两道光芒。 暗色赤发在背后朝阳的映照下仿佛挥洒的狂瀑。 然而,纵是晨光万丈依旧只能在这里止步。 他就像是一道分界。 不管是光与暗,都不及他的灵光闪耀,成为身旁点缀。 簇拥众人赶来的赵青衣当即在庭院住脚,他明明没有看到神光的迸发,却像是感受到一道不能逾越的天堑深渊,将内外彻底分割。 于是他赶忙抬手,示意众人不要继续前行。 殿外鸦雀无声。 光影凝滞。 殿内。 只余下乞丐保持猪肉啃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副骨架,他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要是能吃的全都抓着送入口中。 一顿胡吃海塞,使得肚皮都涨起几分。 这才满嘴流油的抓起一旁长纱擦了擦嘴。 “吃饱了?”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自那门口把守的鬼圣口中传来。 乞丐用脏兮兮的指甲剔牙嫌弃的说道:“垫个肚子而已。” 转过头来,笑道:“好肚量,本神在殿内饮食,还有你这等圣王守在门口为本神护法,你……倒是也勉强能做个神灵。” “吃饱了就走吧。”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走?” “饿的走不动。” “你还想吃什么?” “吃好东西。” 乞丐转过身来,戏谑的开口,说话的时候还伸长脖子,似乎想要越过面前的大殿,看向大殿后面的那一方院子。 “譬如你栽种在后院的那一株桃树的桃子,你给我一颗,我立刻就走。” 涂山君眯缝的双眸缓缓恢复原来的大小。 黑红色的双眼轮转生死,于虚空的尽头演化阴阳。 嘴唇微动,獠牙横生。 如玉的面容立刻化作青苍惨白。 如同一只真正的九幽厉鬼,从獠牙缝隙挤出几个字:“你想死?” 乞丐着实被凝滞的气氛唬住半晌。 不过他也同样不是好惹的。 抖擞身躯,身上的狼狈尽数消失,褴褛衣衫掩盖不住气息。一双明目如同就九重天上的神灵,俯瞰地上魔头,眼中满是冷漠和淡然。 “你可知本神昔年尊称?” “岂是你这小小练气士能够威胁!” 涂山君神色淡漠,丝毫不顾对方的威胁。 冷笑一声,一步向前。 那道高大身躯巍然不动,却又一道青面獠牙赤发顶角的人影从高大身躯走出。 “元神出窍?!” 乞丐大惊。 在神禁之地,修士连道法都不敢用。 一旦三神出窍,就会被被大禁制和神血瘴气磨碎。 然而,一旦元神出窍就说明对方决定动用最强一击,到底是他的三神之一被碾碎,还是乞丐受一击而亡都还未知。 不过乞丐丝毫不惧。 因为, 他是神! “对付你一道残神,还需要元神出窍?” 赤发鬼圣讥笑。 食指与中指并成剑指。 遥相一指。 尊魂幡豁然落在他的手中。 三尺魂幡化作丈许。 惨白鬼手攥住主杆,轻轻一晃,青黑色如铁卷的幡面骤然化作丝绸波纹,如同大海波浪,青天云彩,自飘摇。 持幡鬼圣转动手腕。 乞丐瞪大了双眼。 死死的盯着那杆尊魂幡,赶忙出言阻止道:“道友且慢动手!” 982、无道 “晚了!” 涂山君一把攥紧尊魂幡,就要晃动绞杀之术。 莫说是残神在前,纵然是仙佛当面,只要敢离开自己的躯壳也得被他的本尊镇压活炼。 这不知死活的神灵也不过是一缕青烟。 “道友可是元圣灵魔差遣?” 涂山君动作一顿。 淡淡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元圣灵魔定然是遣你来此神禁之地,但是你应该不知道要来做什么吧。” 沉默。 乞丐不敢怠慢。 继续说道:“我与元圣灵魔有约,他会遣人来救我,应该就是你。” 涂山君依旧没有收走魂幡,而是说道:“你想偷我种的桃子。” “我是管你要,你没给。” “这怎么能算偷。” “再说了,你种树用的是我的血,我还没管你要报酬。” 乞丐眼神飘忽,始终不敢放在那杆青黑色的魂幡上,满是忌惮的神色。 也不知道哪一尊大神,炼出这种鬼东西。 他纵然有通天的本事,在看到这杆魂幡的时候也产生了一股惊悚感。 “这地下埋的是你?” 涂山君倒是没有惊讶。 整个神禁大地如果说谁敢自称神灵,估计也就只有埋在地底下的那一位。 这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再是可怜,也不能偷他种的桃子。 “是我。” 乞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救不了你。”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救人的本事也还行,但是,那只限于修为低或是没有修为的,一旦修为高起来,很多时候涂山君也无能无力,他只是一件兵器,能做到的事情有极限。 连人都救不了何况是救一位神。 “想救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以通天的修为掀翻镇在头顶上的东西。” “二,釜底抽薪。” “以前我也以为只有两条,现在你的出现让我看到第三条路。” 乞丐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惹火面前的持幡鬼圣:“你把桃子给我吃,我就能催动神躯,掀翻一切。” 涂山君言辞决绝:“我不会给你桃子。” “那就只能选第二条,釜底抽薪。” “现在你就在做呢。” 乞丐砸吧嘴之后颇为遗憾的低下头,他以为涂山君就是元圣灵魔选中的,桃树也是元圣灵魔送来,所以他赶到道观,想要直接取走蟠桃,没想到碰到硬茬,对方不仅不从,还要杀他。 这去哪里说理? 打打杀杀本倒也无妨。 可是不知怎得,乞丐一看见那杆魂幡就打怵。 也许他该收起神灵本来的傲慢。 神道, 终究没落了。 如今纵横天下的是仙道。 古老的神,死的死,转世的转世,藏的藏。 神灵不显后,连香火神道都彻底的成为历史中的尘埃。 倒是偶尔也有死灰复燃的时候,却很快就被仙道抹除无踪。 “无道亦无君。” “举头三尺无神明!” 话讲到这里,乞丐不由潸然。 都说这个道君哪个道君。 道君。 有道之君。 先要有道才有君。 连道都没有了,还哪里有君。 现在吃个桃子都有性命之忧,没天理啊! “我这个人不好奇。” “懒得管你们神与仙的事情。” 涂山君终于收起尊魂幡,淡淡地说道:“神也好,仙也罢,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我都不在意。我要成道,谁阻我,谁就是我的大道之敌。我不要善终是为了有些人和事能善终,谁同样不想要善终就尽管来,我这里有他一席!” 黑红色的鬼眼盯着乞丐。 “别打我桃树的主意。” 乞丐尴尬的扯上一个笑容:“不会。” …… “老神仙,出什么事了?!” 急匆匆从县城赶来的寿何快步走入庙观,一个乞丐正在打扫庙宇,东擦擦西擦擦,生怕落下一点灰尘没有干净。 涂山君则搬来个太师椅坐在门口,翻阅着手中的书简,时而沉思时而皱眉。 眼看寿何赶回来,涂山君摆手道:“没什么大事。” 当时时间紧迫本尊没来得及传音通知寿何,倒是让寿何担忧了。 “以后他也会住下,给他安排个住处。”涂山君指了指还在打扫的乞丐。 “昂。” 寿何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老神仙还收留乞丐呢。 等他仔细打量看去,却蓦然惊讶的发现乞丐和殿内神像有些相似,揉了揉眼睛,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刚要询问,硬生生止住话语。 走出殿门。 赵青衣就在一旁等着他。 “哥哥可算回来了。” “兄弟此言是什么意思?” “哥哥有所不知,那乞丐力大无穷,掀翻我众多兄弟,如入无人之境。” 赵青衣心有余悸,他现在更是一脸的复杂,想做为一流武者,虽没有法兵在手,可是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现在随便出现一个人都压的他,这种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怪不得。”寿何点头。 怪不得老神仙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召回尊魂幡。 如果这个人也是外乡人的话可能是比当日那个贵公子身边的老人还厉害。 可是,那乞丐和神像又极为相似。 这就奇怪了。 “老神仙说给乞丐弄个厢房住下。” “还让他住下?” “莫慌,有老神仙在,甭管他是谁都翻不了天。”寿何丝毫不担心这些事,越是接触那些外乡仙人,他心中老神仙的地位就愈发的高大。 后来的这些外乡神仙怕是连老神仙一拳都接不下。 “我那边公务繁忙。” 把事情托付给赵青衣后寿何就要出门去。 …… “是你。” 青衣修士皱眉。 “你们?” 走出庙观大门的寿何看到了周珏和站在他身旁的道袍青年,这不就是自己早上遇见的两位外乡仙人吗,怎么找到庙观这里了。 这一次他没有和气的说道:“这里不欢迎外乡人,你们走吧。” “大胆!” 周珏大怒,呵斥道:“像尔等武夫,我一剑便可斩下头颅。” “安敢挡路。” “滚开!” 寿何低垂眼帘,冷笑一声:“仙师在外界杀我如杀鸡,可是这里是神禁大地,我杀你们如屠狗!” 说着背后的三尺大戟落入手中。 晃动之际,无边气血狼烟化作光柱,直接冲天天空。 嗡。 激荡的海潮汹涌。 虎豹雷音化作龙啸。 血色光芒彻底覆盖身躯。 道袍青年按住周珏,示意他退下,拱手说道:“贫道此来并无恶意。”取出一块令牌说道:“这是惠王元穆给与贫道的令牌,准许贫道出入自由,大帅既然是万宁县的捕王,也要遵守王命。” 寿何置若罔闻。 横抬大戟。 冷声道:“离去。” “否则后果自负!”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莫说是王命令牌,就是皇帝令牌他也不可能放人进去。 尤其是外乡的仙师。 这座阎君庙观是老神仙的手笔,更是种下一颗桃树。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肯定极为重要。 若是没碰上也就罢了。 碰上对方怎还能让他门过去。 道袍青年面色阴沉的说道:“大帅莫要不识抬举。” “你以为靠着神禁之地就能用气血武道杀仙人,你不修行,不知道贫道的手段。纵然这里是神禁之地,贫道要杀你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仙道贵生,我道门有和好生之德,给你活路。” “哈哈哈!” 远方传来爽朗的笑容。 “唐安皇,没想到有一天你也很会被人拒之门外。” 身着锦镧袈裟的青年僧人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缓缓走来,念叨着阿弥陀佛,笑呵呵的说道:“道门最是喜欢以力压人,要以修为论个高低,可是,你们却忘记了这世间还有道理可讲。” “阿弥陀佛。” “大帅。” “既是庙宇总不会拒绝僧人吧?” 身着锦镧袈裟的和尚双手合十。 寿何同样念叨一声阿弥陀佛。 这僧人就比较有礼貌了。 唐安皇神色一变。 暗骂秃驴。 当他想要阻止的时候。 正听到。 “你也离去。”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空气一时寂静。 “哈哈哈!” 唐安皇大笑不已。 狂笑。 捧腹大笑。 差一点连眼泪都掉下来。 他还以为这武人被和尚收买,没想到是一视同仁,这下子唐安皇再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反而是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汉子,我以为你偏帮一方,不想是个真丈夫。” 和尚脸上没有窘迫,反而笑呵呵的说道:“只要你唐安皇进不去就好。” “秃驴着实无耻!” “牛鼻子想耍赖?” 唐安皇抟土成座椅请那位同属道门的师弟坐下,冷冷地说道:“耗着就是,我们两人在这里,天下人的目光都会聚集过来,到时候竞争的人多了,就各凭本事,谁拿到是谁的。” 和尚眼中闪过异色,开口道:“不如你我一同进去?” 唐安皇讥笑道:“总有个先来后到,让你们一回还要回回都让吗?” “你去问问那位云山城的师弟,是不是这个道理。” …… 殿内。 涂山君眉宇拧成川字,看向乞丐,疑惑道:“你引来的?” 乞丐点了点头。 “差不多。” “他们总喜欢烦我。” “去打发了他们。” 涂山君不耐烦的摆手。 这要是真的越聚越多,到时候天下修士赶来,这阎君庙观后院种的神药就藏不住了。 “请他们进来。” 涂山君目光一瞪。 “得请。” “不然我出去他们反而更怀疑。” “让他们看到这个就好。” 说着乞丐指了指身后的神像。 “也好。” 涂山君起身往后堂。 “请他们进来。” 乞丐俨然成为此地的主人。 不好意思,有点晚。 983、不传 得到老神仙首肯,寿何收起手中血神戟。 周身血气披掛宛如褪去的潮水。 "请。" 大门打开。 青衣楼的武者分立两侧。 "你且在此等候。" 身著道袍的唐安皇安顿身旁披霞观的师弟。 身为道门师兄,凡是道门修士,皆要称他一声师兄。 "谨遵师兄之命。" 周珏拱手行礼,接著垂手站立在一旁,仿佛是一位守门小廝,毫无刚才肆意和张狂的模样。 旋即看向道门师兄的背影,又挪到身著锦鑭袈裟的和尚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察觉局势好像並不妙。 "法师先请?" 唐安皇走到门口看向和尚。 和尚低吟阿弥陀佛,笑著说道:"道友先请。" "君子本该礼让,不过我不是君子,那是读书人自詡的。" 唐安皇淡然一笑。 虽然他通读三教典籍,可是却並不自詡读书人。 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是为了做官。 方外人做什么官员。 於是,唐安皇没有礼让的迈过门槛,径直往大殿走去。 玄难微微一笑。 他也不是读书人,他是出家人。 "阿弥陀佛。"玄难持佛老礼走入殿门。 目光流转后方才收回,这大殿布局该是高人指点並且亲自出手。 想到这座大殿的供奉,玄难眼中闪过瞭然,嘆息道:"大道兴衰,本该如此。" 阎君殿。 身上的暗金之色消散,乞丐就这么坐在了主位上。 僧道两人走近,乞丐才睁开双眼,看著那两位年轻人慢慢的走过来,乞丐低垂著眼帘看不到眼中光彩。 但。 那两位年轻人全都恭敬的行礼。 一是道门的尊道之礼,一是西天的佛老礼。 乞丐忽然笑了。 "我不是你们道门的无量尊,也不是佛门的老佛祖,何以如此大礼见我。" "在下愿意拜师。" 唐安皇脱口而出。 乞丐哑然。 "阿弥陀佛,小僧奉师门之命,前来领教天君神法。" 玄难也没有藏著掖著。 他並未嘲笑唐安皇,因为眼前的人掌握的东西足以让他们更进一步,他们都是各家的种子,达到了第三步巅峰,只差那临门一脚。 "神法?" 乞丐的思绪像是又飘飞回远古。 那时候,他確实拥有无上的神法,也创出无上的名头,收回了飞走的思绪,又看了看现在这副身躯,他没有谈及神法的事情。 招呼道:"来呀。" "上茶!" 端坐后堂的鬼圣一阵无语。 这老鬼还真将阎君庙观当成了他自己的道场。 涂山君起身。 亲手煮了泉水泡上茶。 这才端著从后堂走进来,将茶碗放在这两个年轻人落座的桌上。 "修士?" 唐安皇看了一眼就不再。 他见过的修士实在太多,更不乏天资聪颖,资质纵横的。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廝没什么好的,他也不会将太多目光放过去,於是将目光又挪回的看向乞丐。 "阿弥陀佛。" 玄难微微点头,他也没有看出这位修士有什么不同,唯一有异的就是这修士的一双眼睛,太过平静淡然,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 玄难不由低语。 也许这就是凡夫俗子见不得真佛。 哪怕机缘摆在他的面前也无法看出是不是机缘。 给两位年轻人上茶水后涂山君就站在乞丐的身旁,倒真的像是个庙祝一般。 "天君不教也可。" "请天君与晚辈交手一次,以做指点。"唐安皇说的坚决。 说话的同时起身,躬身一拜道:"晚辈必不会忘记天君大恩,若是前辈有转世重修的念头,我道门定然为前辈大开方便之门。" 玄难適时的开口:"阿弥陀佛,佛老有言,若天君入我西方,亦坐莲台。" "老生常谈。" 乞丐眼皮都不眨一下,淡淡地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晚辈知道了。" 玄难双手合十。 唐安皇问道:"天君不觉得可惜吗?" "失传不可惜,传给世人糟践才可惜。" 乞丐微微摇头。 唐安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低头拱手道:"搅扰前辈。" 他到底还是没有喝桌上的茶水,甚至觉得留在这里都有几分尷尬,但是他並没有其他的目的,他確实想学。 "他走了,你不走吗?" 乞丐看向玄难。 "阿弥陀佛。"玄难将目光挪到巨大的神像上,说道:"大道之战,前辈大杀四方却最终跌落凡尘,那场上古大战小僧只在传闻中窥见一二,今日得见前辈也算是了却一桩愿望。" "只可惜……" 玄难没有说完就行礼离去。 直到两人全都离开大阵的约束,一旁的赤发鬼圣才开口说道:"这两人都不错,虽说一个道门一个佛门,非要选个传人的话就选一个,免得自己的道统失传,到最后连个想念你的人都没有。" 乞丐面色平静却同样的坚决:"不传!" "我也不需要人想念。" 旧时代的东西,何必传给新时代的人。 其实答案乞丐都已经说来,他宁愿失传也不想世人糟践他的东西。 涂山君刮目相看。 初看乞丐嬉皮笑脸,还以为这並不是个正经的人,现在看来,最初的印象却有错漏。 不管对方传不传和他也没有关係,涂山君现在就想守著桃树。 等桃子成熟就可以摘下离开。 什么仙法神法都无所谓。 "我说的是真的。"乞丐打了水桶,就地清洗著乱糟糟的头髮。 继续说道:"先天神的神法只有先天神能够发挥出最强大的威力,连后天 神都无法完全发挥何况是那些修士。" "他们有自己的路和道法,学我的法,他们成不了仙。" "那会成什么?" "成神。" "神,多么伟大的一个字,可是那是曾经。"乞丐洗去身上的脏兮兮的同时说道:"往大了说,成神被仙道不容,往,我就是不愿意。" "不愿意自己的东西成为他们研究的对象。" "我没那么大度。" "都在这里。" 乞丐指著自己的脑袋:"我就是不传!" "倒是你。" "我怎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乞丐仔细地打量著涂山君,起初他以为涂山君也是个想要成神的人,后来驀然发现不对,这应该是个强大的修士,操控一柄专门对付神魂的宝物。 再这么一看,这怎么这么像器灵。 涂山君冷笑一声:"我没问你的来歷,你倒是先问上我。" "好奇啊。" "我不好奇。" "好歹对前辈有点尊重,你看看那道门和佛门的小孩儿,一口一个天君,全是持晚辈的礼节,何况你还住在我的庙里。" 洗刷了脏污的乞丐换上暗金法袍,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容。 鼻如悬胆,方唇阔口。 面正而目神。 確实一副神君模样。 涂山君对老前辈还是很尊重的,不过他也確实不愿意旁人探寻他的跟脚来歷。 笑著说道:"他们有求於你,我可没有。如果不是我给你重塑金身,你现在还在外面当孤魂野鬼。" "行。" 乞丐悻悻而归。 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还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问别人前不应该先报上名来吗。" "我叫涂山君。" "涂山?" 乞丐只是略显差异,上古狐族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宝物。 "本座昔年被称作正法阎天神君。" "你喊我阎天君即可。" "我该如何助天君脱困?" 阎天君驀然一愣,他也没想到涂山君会问这么问题:"待到神血被神药彻底吸收,蟠桃神树恢復元气之时,我自会脱困。" "不过你该有所准备,在我脱困的时候,恐怕会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得神血种活神药便好。" 涂山君倒没有这种忧虑。 机缘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危机。 再是九死一生的时刻,该面对的更不能退缩。 以前涂山君也想著躲藏,躲躲藏藏总归是好的,却发现很多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些事情在他种下神药的时候就早已经预料到。 现在他只期望 神血能够让蟠桃成熟。 再就是寿何的气血武道更进一步,走出属於自己的道路。 "天君对现在的气血武道怎么看?" "算不上武道。" …… 眼看到道门师兄走出了大门,守在门口的周珏赶忙迎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兄可办妥事情?" 话到嘴边他立刻后悔不该多问,没看到佛门的和尚还没有出来吗。 看谁在庙观停留的长短也该知道唐安皇並不顺利。 他现在问不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容易惹得道门的师兄不高兴。 唐安皇倒是没有迁怒周珏,而是取出一块玉简,闭目描绘了一番后说道:"查查这个人的来歷。" "查?" 周珏诧异的接住玉简。 "走吧。" 唐安皇回头看了一眼庙观,毫不留恋的转身。 机缘这种东西,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也能爭上一爭。 既然已爭过,又无可奈何,再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就是徒增笑柄。 他不想挖空了心思得到成神的法门。 成不了神没事儿,能成仙就好。 "恨不能生在伐天之时。" 唐安皇摇头离去。 (本章完) 免费阅读. 984、布局 暮色苍茫。 暗流涌动的万宁县却是一片祥和。 概因万宁县有这么一位作风和实力强硬的大帅支撑,哪怕是外乡人来了也不想和万宁县的大帅交手。 於是本来很多坑蒙拐骗和强取豪夺,都在看顾下和气的变成了双方都愿意的买卖。 一位身著黑袍的青年站在院落的大门外。 跟著赶来的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很是壮实,像是头熊。 女的则婀娜多姿,很是妍丽。 "就是这里吧?"青年盯著小院。 冷声说道:"这蛇精逃窜了这么久,一头扎进神禁之地,让我们好找,她倒是厉害,一路从关外来到京城这最厉害的地方。" "可惜她还是逃不过我的追踪。" "龙七你还等什么,我们快砸开此地,将她捉出来!"狗熊般的铁汉骂骂咧咧。 "她已走了。" 被称为龙七的黑袍青年面色阴沉。 "什么?!" 匈盛大怒,吼道:"她跑了这么久,早就把龙灵圣药消化乾净,我们再追不上她怕是连汤都喝不上,这该死的***,要是让我逮住她,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龙七抬手道:"稍安勿躁。" "龙灵圣药没有一位高绝的炼丹大师炼成丹药,整个吞服反而会坏了肺腑。" "没听到龙哥说话吗。"女人拨动著手腕处的铃鐺,淡淡地说道:"她被我们伤了,闯进神禁之地连伤都不见得养好,更不用说遮掩自身的气息,只要我们循著她的气息,一定能找到她。" "该死的神禁之地,连飞遁都无法施展,两地腾挪动輒数月,找个人就用去好几年的功夫。" 匈盛收起自己的怒气,没有再大骂。 不过依然对神禁之地牢骚不停,似乎根本不想来这里。 龙七瞥了一眼依然怒气未消的匈盛。 语气轻鬆的说道:"神禁之地由道门上清把持著,修士想要进来要交上一大笔的钱財,我们跟隨步藏花闯入此地,倒也算因祸得福。" "这几年,大小机缘都有收穫。" "本该悄然离去。" "总归还是心中存了一股气。" 咚咚。 院内的汉子正疑惑的打开了房门。 看到门外的三人倒也没有惊讶的神色。 像这样的外乡人他见过不少,不过他家里可没有祖传物件,所以对外乡人的上门抱有警惕的问道:"有什么事?" "我想打听一下,原来住在这里的女人去哪了?"龙七笑著询问,倒真的像是个翩翩公子与人和善。 "噢,你说寿大帅的娘子啊。" 汉子恍然,不过又皱眉:"你们是?" "我们与她是旧识。" 汉子一听確实诧异的回神,再仔细看看,这才笑著道:"哎呦,我认错人了,还以为你们是外乡人咧,没想到是寿大帅的亲戚,实在是你们穿著和打扮都与那些外乡人太相似。" ; "寿大帅和他娘子前……半个月搬走的吧。" "说是般到西山去住。" "这个天色……"汉子看了看天色,这么晚的情况下寿大帅肯定不在府衙,相比是回去西山的居所,说道:"你们现在去县衙估计也找不到寿大帅,不如就直接去西山寻找吧。" "西山?" 三人相视。 "对,西山。" "可阔绰了,说是修的庙观大殿,很好认。" 有了方向的三人往西山赶去。 庙观依山傍水,圈了半边西山,光是规模就足以令人止步。 龙七在山坡上观望许久。 看著大门进出的那些身著青衣的武者。 眯著眼睛摇头道:"不妥,那位寿何是县衙的捕头,更是拥有法兵的一流武人。" "我等虽有手段辖制,奈何这庙观还有许多其他武人。" 黄昏时分,进出的车队就有两三趟。 按照推算,这庙观至少住了三五百口子。 寻常百姓对他们没有威胁,可是数量繁多的三流和二流武者不得不防,更不用还有一流武者坐镇其中。 女人诧异道:"他们未必会出手。" "我们不能赌。" 龙公子摇头沉吟,说道:"既然她委身在那什么劳什子的寿何的身边,只要我们能接触寿何,就能和对方讲明步藏花的来歷,一旦男人得知自己的娘子是个妖精,我想他会好好考虑的。" "我们可以请师兄出手,听说师兄师姐他们也来神禁之地了。"匈盛压低了声音。 女人呵斥道:"你疯了?" "纵然师兄师姐们愿意出手,到时候圣药可还有我们的份?" "那我们现在?" "莫急。" …… 翌日。 快马骑行於官道的寿何一把拽住韁绳。 他静静的盯著从官道上横穿过去的男人。 男人一身道士打扮,右手拄著个高悬的长幡,左手晃动铃鐺,在走过麟蛟马的时候动了动鼻子,诧异的将目光看了过来。 惊疑的说道:"差爷,您身上好重的妖气啊,最近可有异?" 寿何立时想到家里的娘子,当时老神仙也这么说。 不管娘子是什么来歷,她终究是他的娘子。 寿何打马就要离去。 道人嘆了一口气,持长幡横穿官道,往竹林走去。 在道人经过的时候,寿何只觉得身躯被刺了一下,像是钢针,他凝望著对方的背影,高声呼喊道:"道长要去哪里?" "河岸溪口。" "去做什么?" 道人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走著。 正要下马的寿何发现已经没有道人踪跡,赶紧把麟蛟马一拍送回县衙。 老马识途,它会自己回去,而他则是跟著道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他从那道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杀气如针。 刺的人升腾。 能够养出这样的杀气,对方绝对是个高手。 做为万宁县的捕王,他並不希望这样的人出现,不过对方既然来了,他也不能不管。 不管对方要去杀谁,或是被谁杀,他都要去阻止。 穿过竹林小路,来到一座扎在山丘下的茶肆。 道人安然落座要了一杯茶。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黝黑无奇,背著个不小包袱身著劲装的男人站到了对面,笑著道:"道长,这里没有人吧?" "没人。" 年轻的道人微微頷首。 "太好了。" 黝黑无奇的男子落座,呼喊道:"店家,一壶茶。" "不过我劝你还是早一点离去的好。"道人微笑著,並没有因为官差的自来熟而新生恶感,反倒是真的在劝他,不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捲入一些离奇的事情,这可能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哦。" 寿何轻笑。 这样的对话他太熟悉了。 每一次办案,总有人会这样说。 就像是前些时候他侦办血玉葫芦的时候,赵青衣在不认识他的情况下也这么说,看来这道人也是个不错的好人。 "或者说差爷你自己其实早就捲入其中。" "愿闻其详。" "差爷曾在万宁县的桃花巷第三家住过许久吧?" "没错。" "差爷家中几口人?" "两口。" "那就没错了。" "贫道曾循著要去追寻。既然差爷在那里住过,要么差爷你是妖怪,要么贵夫人是妖怪。" 没有预料之中的拍案而起。 更无盛怒的呵斥。 有的只有一片寂静和淡然。 那个黝黑无奇的男子平静的说道:"那又如何?" 道人眼底的异色闪过,他不动声色的说道:"相比差爷曾查阅过县衙的卷宗,就算没差也有所警觉,就是总是有小孩子失踪,差爷难道就不曾怀疑,他们都去了哪里吗?" "莫忘了,小孩子对妖怪可是大补。" "道长的意思是,小孩都是被妖怪吃了?" "然也。" 寿何大怒,然而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怒气。 儘量冷静地说道:"小孩子的去向我已知道。" "人既然有好坏之分,妖当然也有好坏,更不用说,妖也是修士的一种,早就没有蛮荒时候的荒唐。" "无量天尊。" "看来尊夫人对差爷说过不少事情。" 道人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他確实没有算到这一点。 没想到步藏花敢这么大胆的暴露自己来歷。 还真有傻子愿意相信。 "和他废什么话!"藏在后堂的高大修士狞笑著走出来。 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四周我都已经查看了,没有人埋伏,那些 个茶馆的螻蚁我也都杀了,绝对没有人能打扰我们能办事。" "拿下他,不愁逼不出步藏花。" "如果步藏花不为所动,就把此人的脑袋砍下来送过去,让她看个清楚。" "这招叫什么来著?" "对。" "打草惊蛇。" 寿何面色剧变。 "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匈盛朗声大笑。 寿何死死的盯著匈盛,冷声说道:"苏老伯一家本本分分的经营著茶馆,却不想遭你们的毒手。"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夫妻二人才让茶肆一家家破人亡。 寿何顿时勃然大怒。 一把攥住背后的血神戟。 青筋扭曲,厉道:"你们著实该死!" 咻。 大戟轰然爆发,斩出一道凌厉的血色长息。 砰。 高大如狗熊的修士硬生生抗下。 用手背擦去嘴角流出的丝丝鲜血。 大笑道:"杀几个螻蚁又怎么了,烂泥里的草芥,我怕脏了靴子踩著他们走过泥潭,再是寻常不过。" "我的机缘被抢还没有愤怒。" "你凭什么愤怒,又有什么资格愤怒?" "螻蚁!" (本章完) 免费阅读. 985、帝悬 “莫与他废话许多。” “抓紧拿了他,看看那贱人现不现身。” 手腕处戴着铃铛的女子走到了茶馆的门口将黝黑男子的来路堵住。 一双艳丽的眸子细细的打量着。 像是要看穿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同。 挪到那张无奇面容上的时候,女子冷淡的撇嘴:“这几天,我观察他不是在办案就是调解,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也真是什么货色都能下得去手。” “这样的一个无趣的蝼蚁都能勾手玩玩。” 龙七早已卸下身上的道人装束换回公子哥的模样。 淡淡地说道:“神禁之地的一流武者,倒也没有不堪,能够以三十岁走到这一步,放在外面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了,只可惜……” “天才不过是见我的门槛。” 攥紧血神戟的寿何锐利如鹰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三人,沉声道:“我娘子和你们有仇?” “不算仇。” “左右只是个冲突。” 寿何目光转动,于三人身上寻找着破绽。 以一敌三的事情他做过很多次。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一定要冷静,冷静的寻找斩杀他们的机会:“冤有头,债有主,尔等大可直接前来截杀我。” 龙七目光始终平静的说道:“如果你是万法宗的修士,我很愿意给你解释,为什么出手,也乐意接受处罚,左右不过是罚酒三杯赔付些灵石罢了,但你并不是,你只是一个困于第一步的凡人。” “连我道中人都不算。” “现在放下兵器,拿起纸笔写下书信。” “请你娘子孤身前来,你能活。” “不听话,我就只能取下你的人头亲自与她相谈了。” 寿何狞笑一声。 运转血涌海潮,汹涌化作狼烟。 变成一副披挂穿在身上。 横血神大戟。 问道:“不知道外乡人的寿命几何?” 匈盛刚要有所动作,就被龙七制止,说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就为你解答遗言的疑惑。外界修士第一步极限,名为‘金丹’,寿五百载,第二步元婴寿一千二百载。” “那你呢?” “我不一样,我乃是龙族修士。” “你能活多久?” “很久。” 寿何哈哈大笑,阴沉道:“很可惜,你活不了多久了。” 龙七话音一顿无奈的摇头。 他以为这些凡夫俗子应该更好说话。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 他也愿意给蝼蚁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奈何总有蝼蚁以为自己看到的真正的天。 于是他摆手道:“杀了他吧。” “早该如此!” 匈盛长啸一声。 周身汹涌无数气血,身躯生长出坚硬的厚岩盔甲。 不过是霎那的功夫就变成一头丈许的高大的熊人。 咆哮怒吼。 急略如风。 三步迈开就已经冲到了寿何的面前。 “朱情慧,你也出手帮他。” 女子本来老大不愿意,在她看来有笨熊出手足以,他们这几年在神禁之地也不是吃干饭的,所谓气血运行法早就烂熟于心,现在的他们能够摇身一变成为最顶尖的武者,再加上不凡的身躯根本没人是他们对手。 既然是龙哥说话,朱情慧只能一齐出手。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龙七也并未看戏,他从桌案上起身。 身躯迅速覆盖鳞甲。 呼吸间变成高大却健硕的龙人。 出现在他手中的赫然是一件短兵却在气血的催动下化作长枪的法兵。 …… “有人要死了。” 藤椅上翻阅着气血运行图的涂山君听到吊丧般的声音,不由皱眉看了过去,正看到神像下自斟自酌的阎天君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不由翻了个身,将运行图往旁边一放,问道:“谁要死了?” “你看中的那个捕快。” “寿何。” 涂山君坐起身,掐着盘算起来。 阎天君微笑说道:“你算不出的此地的天机。” “你为了防备我,将本尊从那小子身上拿回来,没有了尊魂幡的媒介,怕是只有他死的那一刻,你才会感受到。” “不过,或许到时候就晚了,没有气血调动的你,应该和寻常兵器没有区别吧?”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神光一沉。 “天君何必告诉我,等寿何死去,就没人能阻止天君拿走桃子了。” 阎天君莞尔一笑,说道:“你以为凭那半死不活的桃子就能让我翻身吗?” “如果是完整成熟的蟠桃还差不多。” “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说着,阎天君看向杯中。 却不是清澈的酒水而是漩涡扭曲成的明镜。 明镜的另一头正倒映着茶肆的恶战。 在三个堪称是神禁之地一流武者的围攻下寿何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走到对案坐下的涂山君拿出葫芦给自己倒了一杯。 低垂的眼帘并没有任何动作,也无言语,就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半响。 他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模样。 阎天君目光闪过疑色。 难道他猜错了? 寿何并不是尊魂幡的幡主。 掌控尊魂幡的另有其人。 还是说,器灵根本不在意死不死人。 “尊魂幡就像是一柄养在匣中的神剑,今日切豆腐的刀不顺手就抽出神剑切豆腐,明日砍柴的斧头不锋利,就再取出神剑砍树。” “久而久之。” “农夫不会种地,樵夫不会砍柴,武者也不再会武功。” “神剑总有磨损的一天。” “当真正需要神剑的时候,发现剑已经锈了,砍不动人。” “他没得到尊魂幡前也是一个从生死中厮杀出来的铮铮铁汉。” 涂山君终于开口。 “你是要磨练他?” 阎天君恍然,确实是这个道理,只要不是以大欺小,或是纯粹到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刻,不该让幡主养成什么事情都要涂山君出面,亦或是也应该反过来说,涂山君要学着放手。 不能事无巨细的帮衬。 若是事事都要出手,还如何破境。 拐棍拄多了就会忘记怎么走路。 “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阎天君也不知道应该赞叹涂山君的无为还是好运,不过他还是解释道:“你不觉得很巧吗?” “巧?” “不错。” 阎天君双手交叉:“在我打发道门和西天的真传弟子之后,紧接着你那幡主娘子的仇家就上门,巧的就像是有人引导他们找过来,想要从这个凡夫的身上寻找到一点突破,最好还能逼你出手,看清楚你的跟脚。” “你是说有人布局?” 涂山君眼皮微动。 他要历练幡主没问题。 可是这要是身在局中,那就不一样了。 “当然。”阎天君耸肩,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 就那么一窝。 说道:“有人拨动天机,让这伙人提早找到这里,其实按照正常的情况,这些人也会找过来,然后嘛,免不了一场恶战。” “然后就有人死了。” 涂山君没有问谁死了。 “谁?” “道门、西天,天下楼的人,还是说……”涂山君想到了那日放走的身边跟着老圣的年轻修士,他来到神禁之地得罪的人不多,这四方其中最强大的两家还是阎天君引来的,并不是涂山君与对方有隙。 涂山君看向阎天君说道:“天君就没有什么要说吗。” “别看我,道门和西天那两家的人眼高于顶,小牛鼻子调查你也不会用这个手段,小秃子压根没看出你的神异。” 阎天君失笑说道:“这二把刀的秃子赶不上城里领着小沙弥的那个。” “往年也这样?” 涂山君觉得事情不对。 这一个个都是大宗大派的真传,每一个都有玄运加身。 少说也得是以后的中坚力量,甚至有些还有机会成为高层。 这中土的人才太繁盛了吧。 东荒与之一比实在寒碜。 当然,东荒大境的道子也都不错,毕竟使用第三步比第二步,那些第三步的顶尖年轻人并没有参与当年的夺宝。 这也是消息闭塞和玉家刻意消弭影响的结果。 不然还真有机会见见那些顶运的圣人。 “高修角逐,搅动天地,自然会变成大争之世。” “这样的时刻才会吸引顶尖的年轻一辈赶来。” 言外之意就是曾经或许也有。 不过这一次确实非同寻常。 因为元圣灵魔真正的落子扎根在神禁之地。 与之相对的那位高人当然不会甘于下风。 阎天君像是裁判似的抬起手做出个落子的模样。 眼前却勾连气息变成一方硕大的棋盘,原本空无一物的两指之间出现了一枚棋子,散发出灼灼灵机。 有模有样的说道:“过河卒,落!” “现在他驱使的小卒子正在围杀你的小卒子,你作何感想?” 涂山君揣着袖袍:“我不会下棋。” “你会什么?” “抽魂炼魄。” 阎天君神色一僵道:“这倒是一个法子,但不长久,会被人追的像是丧家之犬。” “什么才能长久?” “你定然没有见过远古神庭的辉煌。” 涂山君确实没有见过。 他也没有问阎天君为什么会败。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不只是英雄,或许连神都不自由。 阎天君死死地盯着涂山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原本浑厚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了不少,像是突然之间多出非凡的魔力,足以让世间的一切都听从他的号令,甚至是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 “帝座,仍悬!” 叮咚。 酒杯中的明镜泛起涟漪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阎天君没有再试探,涂山君也没有接过话茬。 两人不约如同的看向酒盏。 986、江湖 “果然是我赢了!” 血人看向已经被自己砍杀的熊人和女子。 这才将目光回转放在半跪在地上,拄着长枪口吐鲜血的龙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两块铁片摩擦。 胸腔里犹如装这个破烂的风箱,呼吸着急促的气。 身上十来道伤口深可见骨。 额头处更是有一道熊爪将他半块头皮都撕走。 然而寿何却恍若不觉地继续向前:“我说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龙七怒急,淡红色攀上脸颊。 他料到寿何不好对付,却没有想到对方能够死战到这种程度,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战法,根本不讲道理。 仿佛这个叫寿何的男人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修士从来都是惜命的。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有悠久的寿命。 每一步的生命质变带来的寿命增长也最为明显。 如果说力量是附带的,那长生才是修士修行的目的。 “你就如此不怕死吗?”龙七难以置信。 “怕。” “怕极了。” “但我一定会赢。” 说到赢字,寿何的眼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有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底牌还没有掀开。 那是悬停于他眉心的一滴魔血。 就在气血激荡之时,他突然感应到了一滴转动的魔血。 似乎只要他利用气血轻轻的催动,魔血就会化作圣影走出一拳轰杀所有敌人。 不过,他却并没有使用。 这种救命的东西应该在必死无疑的时刻激发。 触碰到魔血的寿何彻底轻快,就像是得到了的赐福。 他不再是一个凡人,可以战无不胜。 也正如他想的那样他战胜了三人的联手。 哪怕伤势再重,也没有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 “你到底还是出手了。” 阎天君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人肯定会留有后手。 所以尊魂幡在不在寿何的手中都不重要,只要他依旧是尊魂幡的幡主,身为主魂的涂山君就一定会在寿何的身上留下后手。 “我没有出手。”涂山君认真的摇了摇头。 魔血确实是他留在寿何身上的,那是因为想利用魔血影响寿何的体质,使之获得道体。 就像是人为的铸造一个更大的杯子来装水。 在气血调动的时候自然会引动魔血。 如果寿何以为气血激发就能获得无上威能就大错特错了。 魔血只有在涂山君一气化三清术法的加持下才会成为他的化身。 因此,只要涂山君不主动施展术法,在神禁之地,那就是一滴再普通不过的道体圣王血。 “它能不能杀敌,是不是你的后手?” “能。” “也确实是。” “那不就结了。”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魔血并未真正激发,所以是他自己杀出的重围。我对他的帮助不过是增添一点小小的自信,有时候人就缺一点信心。” 涂山君看向酒盏,露出欣慰的神色。 一点小小的改变足以影响命运。 茶肆。 龙七摸向腰间的一块令牌。 厮杀看似持续很久,其实分生死基本上都是瞬息的事情。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早用出家里留给他压箱底用来救命的宝物。 现在看来不用不行。 “死!” 令牌迸发出一道玄光,交织而出宛如音波的龙啸环绕,使得那道玄光纵地掠来。 快如闪电。 惊若雷霆。 一下子就劈开周遭汹涌的血气。 像是一块撕开了天地的龙爪向着远天粉碎。 在激发令牌后的龙七头也不回的奔袭了出去。 他是真的害怕神禁之地会消弭令牌功效,因此更多的是将之当成个闪光弹。 能造成伤害最好,不能也帮他阻拦强敌几息。 有了这些时间他就能龙归大海,等他重整旗鼓,再做判断。 是去是留,那都是后话。 先活下来才是要紧的。 “我不能死!”龙七咬紧牙关的奔跑。 龙灵圣药对任何修士都有大用,如果他能得到就可以洗涤血脉,振兴自己的那一支,肩负着重任的他不能倒在这里。 不管对手是修士还是凡夫俗子,他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 “我这么强的天才还没有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天赋。” “我能成圣做宗!” 寿何并不知道龙七心中所想,他现在甚至没有任何的念头。 那道玄光太快,快到足以超越人的思维运转,他本能的感觉自己要死,那是一种生死玄机降临的奇妙之感,像是置身于凉爽的夏夜。 叮。 魔血的虚影血气延展出一条长烟。 龙吼玄光彻底消散。 接近冻结的血重新热起来。 …… 远山的山坡上头顶斗笠的长衫剑客抱着肩膀,声音并无惊喜,反而透露着深深地遗憾:“三个废物,那龙七说是龙祖旁系子孙竟如此不成器,连法兵都无法发挥十成,三个被砍了两个,还有一个吓得落荒而逃。” 坐在轮车上的青年贵气非凡,眉心处一点圣辉更显得神圣。 听到站在不远剑客的牢骚,青年一瞥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往后是龙是鼠也得看他娘是什么。” 灰袍老人笑呵呵地说道:“好歹是逼得那个人出手了,他们已算发挥作用。” “崔老看那人是个什么修为?” “一滴圣血。” “莫约是个大圣。” “一个身具道体的无奇大圣?”身着长纱的宫装女子眼中精彩涟涟。 她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一滴圣血还能够发挥出如此威力,恐怕本人更加恐怖,至少也得是各一流大势力真传的底子。 “不止。” “和顶尖有些差距,不过并不大。” “这样说来,想从他身上夺得传承多半要铩羽而归?”剑客啧了一声。 他怎么就没想到提前盖个庙,然后忽悠一下凡人就能安然的进去当庙祝,这么简单就引来了神禁大地下的真神。 “机会不大也不是不能一试。” 灰袍老人微笑着继续说道:“在神禁之地,我们的修为受到压制,他也一样,曾经莫大的差距也小的可怜。” 剑客摩挲斗笠,心中没底道:“您老的消息可靠吗,古仙楼惯是会借刀杀人,他们在神禁之地的天下楼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我总觉得现在的我们和龙七他们的处境如此相像。” 众人笑了笑。 他们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呢,不过是心照不宣的没有明说而已。 “还是得慎重啊。” 宫装女子说道:“坐镇京城的那位可不好惹。” 提到那位坐镇京城的老人。 众人着实一阵沉默。 上清。 这两个说出来就足够分量。 坐镇神禁之地的这位更是深不可测。 配合诺大禁制和神禁之地的特殊,其实力只会恐怖的无法想象。 他们想要在这位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还得看对方愿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有古仙楼的配合,他们倒是可以做个车马一试那位庙观大圣。 “再议。” “一定要是个万无一失的策。” “哪有什么万无一失。” …… 山坡的众人正说话,茶馆的那边迎来一个身着白色僧袍的青年和尚。 和尚念着往生的经文正在为茶馆一家子念经超度,同时也为那殒命在此地的两位修士一并诵经超度。 大和尚在念经,小沙弥则为黝黑的男子包扎伤口。 话到嘴边的寿何还是咽下去。 他不想杀人的修士也得到应该的超度,可是他确实没有理由阻止和尚。 直到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他起身。 问道:“大师,强大的修士就能视人命如草芥吗?” 寿何认出了大和尚,就是那日他在县城奔马赶往城外的时候看到的一大一小。 在他看来,这一大一小应该也是修士,而且还是极为厉害的修士。 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他想知道在修士的眼中,人命又是什么。 和尚双手合十:“施主问小僧实在是问错人,小僧无法为施主解惑,道说道法自然,佛说万事皆空。在小僧看来,众生皆苦,不能超脱,方有万般罪孽滋生。” “不能!” “生命不该因修为的高低而有贵贱之分。” 小沙弥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寿何的问题。 …… “我就说吧。” 阎天君看着明镜中的景象露出了然的神色。 “和尚也如此天差地别。”涂山君感慨了一句。 阎天君嗤之以鼻道:“道门内部错综复杂,佛门也一个奶奶样,大乘小乘,密宗显宗,藏传真传……海了去,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莫要以为天下的和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知道了。”涂山君缓缓起身。 “干什么去?” 起身的高大鬼圣脚步一顿,淡淡地说道:“江湖不能光有人情世故,也得有打打杀杀!” “所以你是去?” “杀人!” 望着赤发鬼圣离去的背影阎天君方才明白,鬼圣口中的抽魂炼魄并不是说说而已。 微微眯了眯眼睛。 阎天君看着面前的酒杯。 沉思良久,仰头饮尽。 …… 青年冷笑一声:“若是怕了就趁早退去!” 剑客大怒:“谁怕?!” 灰袍老人抽着旱烟,吧嗒吧嗒,明暗火焰交替。 宫装女子抱着肩膀笑着说道:“现在走也来得及。” “真的来得及吗?” 四人骤然一惊。 黑红色的风息像是烧碎的灰烬在不远处汇聚成一道人影。 987、背景 恰是黄昏时分。 大地母亲拥抱天空迎接暮色。 远天一下子暗下来。 只余下些许华彩依然缠绵在浮云与山顶的交接。 如此壮丽的景色却无法让人心安。 空气寂静的可怕。 端坐于轮车上的华服青年神色凝重,身躯紧绷的像是要从轮车上直接跳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丝毫不敢挪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只要他一挪开,就会发生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祸事。 头戴斗笠的剑客按住腰间不大不小的匣子。 剑气如霄撕开上方阴霾,却又忽然间静止不动。 因为持剑的人并没有动作。 旱烟的明亮交替为之一顿,紧接着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像是一盏明灯。 灰袍老人的眼中并没有闪过惊讶的神色,像是对那道黑影的到来早就有所预料。 咳嗽两声,平静的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得到神助。” “崔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剑客按住剑匣惊诧之中带着疑惑的问道。 他的眼中甚至闪过深深怀疑。 这太不正常。 在神禁之地使用遁术对自身损伤很大。 对法力的排斥让他们干脆无法飞出遁光。 怎么这个人还能来的这么快。 最重要的是,他们立于山丘以情报来对付圣人,圣人却直接登门来访。 在神识无法铺开的神禁之地,对方又是凭着什么手段探查到他们的位置?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叛徒。 有人通风报信。 或许这个叛徒就在他们四个当中。 亦或是真的如刚才的猜测一般,他们不过是类似龙七的马前卒,背后的人早就将他们卖了个干净,而他们还傻乎乎的赶来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处境会非常不妙。 弃子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才有此一问。 抽着旱烟的崔老头并没有回答剑客的问话的盯着那道身影:“我们的试探收获不小。” “到底是什么意思?!”剑客勃然大怒。 好像在崔老头的口中,他们四个都是试探对方的棋子。 尽管心中早就对这件事有所预料,可是这样被人无视的点出,他身为大修的尊严还是让他暴躁。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锁定我们的位置?” 不等暴怒的剑客搭话,崔老头就道出答案:“死在神禁之地的那位天君的出手相助。” “我们对于开了天眼的他而言,就像是瞎子。” 由燃烧殆尽的灰烬组成黑红人影浮现两道神光。 犹如阴阳太虚轮转生灭。 微风吹过,飘扬的道袍边角掩盖高大的身躯。 轻摆手。 随行的雾气犹如归拢的披风,露出一张好似远山冰峰锻成的面容。 在披散的暗红赤发下更显惨白。 微微侧目。 鬼神睥睨。 “你知道的不少。” “圣人谬赞。”崔老头干笑两声。 “莫与他废话许多。” “在神禁之地,莫说是圣人,纵然是道行通天的大圣,受到的压制只会更大。这就相当于无限的缩小了我们和圣人之间的差距。我们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剑客抬守,斗笠下是一双亮如玄光的神眼。 坐在轮车上的青年瞥了剑客一眼。 剑客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哪怕全都没了修为。 圣人光是凭着不凡体魄都能捶死他们。 一拥而上不过是多上一二成的胜算罢了。 莫要以为神禁之地就能够保护弱者的平安。 强者恒强。 同在压制的状态下,圣人甚至可以拼着本源损伤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实力,甚至还要超过在外界。 因此能不出手,最好还是不要出手。 触怒对方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 寻常圣人谁不是先试探,哪有这样直接降临和他们计较的。 与圣人相比,他们就像是蝼蚁。 想要屠圣,非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恰好,这样的代价他还能付的起,但是问题是,就算他们能屠掉这一尊大圣,就一定能得到天君青睐吗。 青年觉得不会。 如果他是天君在拥有这么多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也不会选择他们。 唯有表现出足以超越这些更好选择的天资才行。 鬼圣没有怪罪剑客的无礼,他并不自持前辈的身份,也不需要他人膜拜,只是撇开道袍,看向了抽着旱烟的崔老头,淡淡地说道:“让你们主使前来,我饶你们一条性命,但凡吐出半个不字,身魂俱碎。” 涂山君说的淡然,听在众人耳中却裹挟着无边的肃杀。 宫装女子一双妙目悄悄的看了看说话的高大男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的收回目光。 别看他们说的全是豪言。 真当一尊大圣降临的时候,全都做了鹌鹑。 哪怕是最狂傲的剑客提议的也是大家联手。 崔老头嘿嘿笑道:“圣人何必苦苦相逼,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况且一旦我们动手惊动城内的那位上清老祖,哪怕是圣人也会陷入麻烦。不如就请圣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保证再也不会来万宁县。” “呵!” “原来是你们怕了。” 剑客冷笑,讥笑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与你们这帮鼠辈合作。” 众人面色一僵。 华服青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屠圣壮举就在今日!” 圣人何等名词。 代表着不凡。 只要能杀死一位圣人,不管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还是在什么地方,他们都将扬名。 年轻一辈的同龄人以天资论资排辈不假,可是,实打实的战绩远比什么虚的未来更能说服他人,也更能得到家族的青睐。 “出手!” 话音未落。 一只苍白的鬼手已经印在他的脸上。 剑客甚至来不及驾驭腰间匣中的万千飞剑,他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触感。 冷。 冷的让人想打个寒颤。 可是他打不出。 那只鬼手死死的抓住了他,像是攥住他的神魂一般。 噗通。 剑客愣神的同时眼中闪过异色,他看到了自己的身躯正直挺挺的站在大地上,手掌也落在剑匣,随时都能催动飞剑。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 恍然的他发觉原来是自己的神魂被那只鬼手摁出了体外。 鬼手穿过他的身躯,死死攥着他的阳神。 “教唆他人。”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削你三重修为以儆效尤。”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落下,剑客的阳神彻底消失。 等剑客回过神来,只觉得灵魂无比的沉重和疲惫,自己的身躯却异常的适应天地,就好像天地对他的压制小的不可估计。 这时候他才惊恐的探查自身修为。 这一看。 如坠冰窟。 他竟落了三重大境界。 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剑客忽然嗷的一嗓子干嚎起来。 哭的凄惨。 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嘲笑他。 华服青年彻底明白宫装女子口中的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了。 也知道崔老头为什么会说对方和顶尖不过一线之差。 杀人不过头点地。 如果剑客被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并不会有这么大的震动。 可是,剑客不仅没死还被打落修为,精确到具体的境界,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恐怖,如果是在外界的话,他们怕是只能听到这一类修士的传说。 ‘屠圣?’ 华服青年苦笑一声。 现在想来多么的可笑。 这四人联手或许真的能够在神禁之地杀死一位不那么谨慎的普通圣人。 可是,站在这里的并不是一位普通的圣人。 他的名号飞过许多地方,还没有在此地传响。 许是这个原因,才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没有实力的寻常圣人。 人总得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圣人饶命,小女子乃是玄门星璇圣地的小修。” 宫装女子赶忙行礼,继续说道:“家师星枢大圣。还请大圣看在家师的薄面上,饶小女子这一次。” 涂山君目光淡漠。 倒不是他小觑星璇圣地,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势力。 如果是在东荒,他还能判断出对方的背景,可是这些人大多都来自中土,他都中土还停留在传记上,并不清楚各宗门势力的划分。 “你呢?” 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青年。 青年拱手道:“晚辈来自太一宗。” 涂山君眼中的神光陡然绽放。 厉声道:“全称?!” 华服青年齐华心中咯噔一下。 暗道坏了。 听到女子说星璇圣地的时候他看到了圣人的淡然,因此也大大方方的报出自己的跟脚来历,没想到圣人的反应这么大,还要他报出全称。 把握不准到底是仇敌还是其他的齐华一时间犹豫起来。 齐华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脱口的那个瞬间他就后悔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必须要讲完。 齐华沉声道:“太一东皇宗。” 鬼圣神色愕然。 心中闪过些许失落。 片刻。 神情终复。 涂山君看向华服青年:“道门?” “是。” “道门修士,罪加一等。” 齐华张嘴就要问凭什么。 三重和四重可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索性这圣人给自己打回婴儿重修算了。 “你有什么靠山,说说吧。” 涂山君没管齐华心中的想法,看向崔老头。 “他的靠山是我!” 不远处。 登丘而来的中年人徐徐走近。 明明看着很远,却不想那人步伐轻快中带着缓慢。 好似缩地成寸跨越了山河。 听到声音传来后不到数息的时间,那人已经落地站定。 双目神光犹如天河迸流,爆发出狂瀑的恐怖。 晚点。 988、止戈 中年男人甫一出现,崔老头再不搭腔。 眼中的忐忑也消失殆尽。 亮如明灯的烟斗再次恢复了规律。 火光不大不小。 涂山君神色平静,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他以为这一次不过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对他们的手段有了防备,并且利用几个小辈来警告幕后之人不要耍太多花招。 不曾想,这人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身形。 “阁下是?” 中年男人长的并不矮小,约莫流六尺有余,很是健壮。 面容周正有一种隐隐的英俊。 身着紫金法袍,头顶金冠。 笑呵呵的打量着涂山君:“好说,古仙楼,崔见鹿。” 崔见鹿拱手问道:“道友又是谁?” 涂山君闭口不答。 “道友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 “哦?” “这四人,其一是我子侄,剑客是来自西天,姑娘是玄门,青年是道门。你对佛门修士出手果决,对玄门淡漠轻视,唯独对道门有所感触,我猜,你应该是道门修士,道门的哪一支不用我来说吧?” 崔见鹿玩味一笑。 齐华这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男人说道门修士罪加一等。 看样子真是道门师兄。 不过,若真是道门的师兄,怎么拥有着这么汹涌的深渊气息,虽说没有看清圣人出手,可是些许灵机气息的波动还是能够让人为之一振。 若不是崔见鹿点出,他还以为是什么盖世的魔王降临。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不语。 “你以魔道身份遮掩,正是因为你所图甚大。” 崔见鹿抱着肩膀,淡淡地说道:“道友何必搞这般掩人耳目的小伎俩,神禁之地本就有一半属于你们道门,纵然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也无妨。” 崔见鹿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何必与元圣灵魔的联手。’ 不过他自觉说到这个份上也该让对方知难而退。 意思就是我们已经看破还是不要搞小动作。 神禁之地有一半属于道门,何必再鲸吞了另一半。 涂山君终于开口:“你说的这些我不懂。” “道友应该懂!” 崔见鹿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修到这个份上,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已经把话说到这,若是还‘不懂’就是不识抬举了。 那么,古仙楼就是将他打杀在这里,事后道门也得捏着鼻子认他们打死的是降临的魔头。 “我懂的比较少。” ‘坏了!’ 崔见鹿心中咯噔一下。 没想到这一次道门派来的是个愣头青,不,肯定不是愣头青,应该是个精明人才对。 若是因为他几句话就无功而返,道门老祖定然不高兴。 老祖只会觉得不堪造就。 有时候,能力是次要的,排在首要的是忠诚。 这鬼圣咬死不说自己的跟脚,加上一身灵机气息的不确定,没人能真正给他定罪。 自然没法兴师问罪。 “道友当真不识抬举!”崔见鹿阴沉了声音。 “莫名其妙。” 涂山君摆手说道:“我还没有寻你问罪,你倒是咄咄逼人,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话音落下,涂山君的面容一阵模糊,周身像是被一层淡淡的光幕覆盖,仔细看去,那层黑红色的光芒迅速干涸凝聚。 崔见鹿冷哼一声。 既然对方打定主意要战,古仙楼也根本不怕。 “那就没什么好说。” 崔见鹿抬头看向天空:“时辰正好。” “黄昏斩魔!” “我也早就想领教古仙楼的高招,古仙楼到底凭什么能够统一天下灵石度量衡。” 涂山君目光淡然。 他已经明白那日在阿修罗禁地碰到的老者的话。 “你会看到。”崔见鹿长啸一声,独属于大圣的恐怖灵机蔓延开来。 哪怕是天地和神禁的压制,也丝毫掩盖不住他的锋芒。 作为古仙楼崔氏一族的天骄,崔见鹿在年轻一辈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暗!” 天地肃然。 …… 阎君正瞧着杯中的光景。 古仙楼不亏是底蕴非凡的势力,光凭涂山君在神禁之地寥寥几次的出手就明白鬼圣的性子,这才有了今日的试探,像是料定鬼圣一定会出手。 阎天君不介意做那个顺水推舟的人。 因为他很想知道涂山君的跟脚和来历。 “打吧。” “灵机气息能够伪装,根本功法却没法隐藏,在双方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只要不想落败一定会出手。”阎天君微笑着,眼底却掠过些许的深思。 他很怀疑尊魂幡的来历。 这样的一杆神兵绝不会出自寻常人之手。 “到底是谁的后手?” “道门的无量尊还是西天的佛陀。” “亦或是……远古神庭……”阎天君低垂眼帘静坐等待。 神与仙看似争锋,实则都是大道。 神道看似落寞,其实并不是末法无道,神道不过是欠缺一个机会,就像是曾经仙道的伐天之战一样。 “不管是谁,我只等一个机会。” 阎天君不再多想,只是静静的看向茶盏中的荡漾。 “一个机会……” 茶馆。 感应到自身气血汹涌的寿何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远山,他默默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出。 小沙弥喊住他:“喂,施主,你的伤很重,再四处乱跑恐有性命之忧,你还要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啊?!” 寿何脚步一顿。 感应到魔血的震动,他知道此时十万火急。 他必须速速赶去。 寿何没有回头的说道:“不过是拼命而已。” “你会死。” “我习惯了。” 寿何强提气血,披挂血色铠甲。 他走的很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 就像是当日他赶去面馆和今日赶到茶馆。 他总是在拼命。 “师兄?” “走吧。”青年和尚微微颔首。 寿何没想到这一大一小的和尚也跟了上来,并且一直跟着他,他没有过问,也没有停留脚步,而是飞掠在官道上。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已经赶到了山丘。 正看到两道恐怖的灵机化作两方天空于青冥相接。 “住手!” 寿何大吼。 气血狼烟犹如汹涌血柱直通天际。 嘶吼令众人错愕。 回首望去。 神色各不相同。 哪怕是崔间鹿也不由侧目。 看到是一位神禁之地的土著眼中闪过讶然,似乎惊讶于这位土著不凡的勇气。 两位顶尖大圣交锋可不是谁都能喊停的。 尤其这汉子看起来不过第一步的模样。 不过当他看到汉子身旁一大一小的两个和尚的时候,崔见鹿顿时了然。 大的那个出名已久,乃是佛门有名的师兄,法名如藏。 小的那个据说是佛陀转世,圆寂涅槃重走佛路,光是名头都能吓的修士退避三舍。 “阿弥陀佛。” 如藏大师双手合十,诚恳道:“两位道友还是罢手吧,一旦出手,以两位的实力整个京城两县都要受到波及,那是数十万百姓,贫僧也无法护住他们,所以两位道友还是听这位捕头的话,停手吧。” 崔见鹿笑着说道:“我本就没有出手的意思,是这位道友得势不饶人。” “大师请看。” “他对修士下手可是一削就是三重大境界。” 说着看向剑客。 剑客在看到如藏大师到来后赶忙起身,乖乖的走过来,拱手行礼,口称师兄。 欲言又止。 他久听师兄的名号,却不敢卖弄是非,如果是那位玄难师兄当面,他一定要仔细地说说,那位师兄断不会让。 可是这位师兄据说不好出头。 “同门被打落境界,大师就没什么好说?” “让别人瞧去,当真以为佛门好欺负。” “阿弥陀佛。” 如藏大师继续道:“佛门修士掺与是非,罪加一等。” 剑客彻底不敢再有念想。 崔见鹿咧嘴一笑道:“若真如大师所言的话,天下修士都有罪,都要罪加一等,更不用说他了。” “仗着修为高深横行无忌,想杀谁就杀谁,想落谁的境界就落谁的境界,不知道他应该罪加几等。” 说话的同时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不言,却丝毫没有要收走通天拳意的模样。 但和尚说的也对。 京城两县数十万百姓在身后不远。 一旦两个顶尖大圣对轰,那些人可就遭殃了。 “崔家的小娃娃倒真是伶牙俐齿。” “你劝个球。” “让他们两个打。” “打死一个少一个。” “没死那个就让家里来领。” “打坏了什么,照例赔偿就是,护不住都算老头子我的。” 揣着袖袍的老人缓步走来。 老人很瘦,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但是话语却一点都没有神仙的风度,反倒像是个老村长,丝毫不顾及小伙子的面子。 “出手吧。” “老头子我看着呢。” 此时,崔见鹿也不再饶舌,微微拱手道:“见过道君!” 涂山君目光一沉。 来人竟是一位道君。 “见过道君。” 领着小沙弥的如藏大师也随之行礼。 “见过道君!” 众人赶忙行礼。 涂山君撤去挥天的拳意,同样拱手行礼。 “倒也算知礼。”老人冷哼一声。 目光在崔见鹿的身上打转许久。 才缓缓开口说道:“崔家小子,往日里看你行事,老头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你着实过分,若不想在神禁之地待就滚回去。” 崔见鹿尴尬一笑,连连拱手。 “你……” 老人回转目光,落在涂山君身上,皱起眉头:“你是哪家的娃娃?” 半途键盘的三个键位坏了,最重要的是空格坏了,白天才去买了胶水粘上,倒是还能凑合用。 无奈拖得有点久。 实在抱歉。 989、隐晦 黄昏暮色。 风吹过。 高大的赤发鬼圣半张面容笼罩在阴影下。 道君的询问也让众人侧目。 尽管崔见鹿早就点出此人出身道门。 然而道门分支太多,光是主脉就有不少,何况是主脉下的分脉。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旁人可能不知道底细,齐华作为太一宗修士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的实力虽弱,好歹出身道门大宗,见识是不会有问题的。 期盼似的看向了赤发大圣。 崔见鹿双眼微眯,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笑容。 他问不出对方的跟脚,难道上清道君还问不出吗。 只要对方是道门修士,在道君的压力下,一定会有所纰漏。 至少也得明说自己到底来自哪门哪派。 与齐华和崔见鹿不一样,其余众人更想知道这位能与崔见鹿对垒的圣主级修士是哪一家的。 是哪种被宗门隐藏培养的天骄吗? 「也该说了吧。」阎天君笑着看向杯中场景的变幻。 他不信有人能够顶住这么大的压力。 不管是不是天骄,心理又是否强大,在前辈道君并且还是同属道门修士的询问下,任谁都会赶忙报出自己的底细。 那并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本能。 就像是小孩在村口玩耍的时候碰到大人回来,问他:「你是哪家的小孩?」 涂山君当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站在面前的道君是道门前辈,看其模样应该就是坐镇神禁之地的修士,其实力照比欧阳求仙只强不弱。 不,欧阳求仙怕是根本就不能用来对比眼前的老人。 老人只是站在那里,就犹如大道降临,矗立一座神天。 涂山君目光垂下。 拱手说道:「在下一介散修。」 「好!」 「好一个散修。」 老人笑了一声。 声音充斥着不满。 显然对于涂山君这样的隐瞒感到无礼。 崔见鹿却是一愣。此刻他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够硬气! 在上清道君面前还能面不改色的咬死不说。 这样的胆气和忠诚非常人能及。 怪不得道门老祖会派这位天骄圣主出手,此人光凭这份坚定足以胜无数修士。 老人冷笑一声,指着崔见鹿说道:「他,古仙楼的真传天骄,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懒得和小辈计较,可以直接寻他身后人,他们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呢?你背后无人,又该如何给老头子我交代?」 涂山君缓缓地开口道:「前辈要寻何交代,我一力承担。」 老人喝道: 「能耐!」 「充英雄好汉?」 「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担的住吗。」 「你不是对自己的道行修为很自信吗,不如老头子我试试你,看看你是否真有这份实力承担。」 涂山君没有再言语正要准备接招。 「魏师傅。」 声音传来。 众人皆是心惊,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道君说话的时候打断。 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循声望去。 老人也微微侧首看去,脸上的冰冷融化,像是一下子变成个和煦的老头儿。 看向那说话的人。 笑呵呵的说道:「原来 是寿捕头,不知道寿捕头有何高见。」 开口说话的正是万宁县的捕头寿何,寿何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万宁县医馆的魏老头竟是前辈高人。 这几年在万宁县为捕,他带着兄弟们东奔西走,街面上的邻里早就熟悉,尤其是各大医馆药铺,毕竟他们办差的身上少不了伤病。 尤其是魏师傅开的医馆,更是常去。 概因药效和医术都是一顶一的好。 「魏师傅有所不知,这位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寿何拘谨的笑着,搓着粗糙的大手,点头哈腰的想要迈步走近又迟疑半响站定,一副要一起赔罪的模样。 「滴水之恩也得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而且这件事怪我,如果不是我和外乡人打杀,也就不劳烦哥哥为我出头。」 「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 寿何赶忙点头,接着说道:「我这哥哥惯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 「倒不是我们非要撇清责任。」 「人已经杀来,就只能迎敌。」 一时寂然。 「怪我!」 嗷的一嗓子给众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随之侧目。 坐在轮车上的齐华一看这么多双眼睛都看他,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紧张。 不过他还是迅速整理好心情,拱手道:「启禀道君,都是古仙楼撺掇我们,我们受了蒙蔽才想要出手争夺机缘,不想此事惊动道君。」 崔老头目光呆愣几分。 还有自爆的? 齐华却一股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然后就往座位上那么一缩,猫着不动,也不去看他们。 丝毫不顾瞪着眼珠,好似要喷出火焰的崔见鹿。 崔见鹿大喝一声:「你……」 齐华一梗脖子:「我什么我,我道门的!」老道君投来赞赏的目光,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好小子,骨头不软。" 旋即点头,淡淡地说道:「这样说来怪不到人家。更不用说寿捕头劳苦功高,万宁县的安宁功不可没,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头子我也得给几分薄面。」 「阿弥陀佛。」 如藏大师诵佛号,像是在说:"这事儿和我们佛门可没有关系,我们纯粹是看在黎民百姓的性命上前来劝架的。" 崔见鹿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老人的意思. 什么训斥,问话,担当,全都等着寿何开口好将一切矛头掰扯开对准他呢。 不管齐华说不说都已经不用在意。 从一开始老人就没法打算一碗水端平,而是想要彻底压下这件事。 偏偏崔见鹿还不能提出来,这件事终究是他挑起的,他现在就是脱口涂山君得到元圣灵魔助力,怕是也不会被当回事。 老道君早就把涂山君当成道门砸进来的钉子。 一旦他说出血玉葫芦的事情反而适得其反。 堂堂天骄圣主的面色青白交加。 一切聪明谋略,在道君的面前都化作虚无,他甚至无法开口说半个不字。 崔见鹿微微闭眼,长叹一声:「这一回合是我栽了。」 一旁的崔老头眼见自家圣主叔叔这般说,当即就要往前走去。 那道门的小子是个硬骨头不假,古仙楼崔氏也不是软蛋。 叔父就该将一切都推在他的身上。 一切事情叔父完全不知情,由他一力承担。 不过是修为尽废,再严重点立死于此罢了。 「叔 ……」 崔见鹿抬手制止了崔老头的话。 瞥去一眼,又慢慢收回。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崔郝的意思。 但是没用的。 死一个人不过是保住他崔见鹿的脸面。 用一个人的身亡来维护自己的面子,崔见鹿自问还没有那么大的脸。 面子算什么,丢了再挣回来。 命丢了可无法起死回生。 因此,崔见鹿咧嘴一笑拱手道:「前辈明鉴,此事确实是晚辈做的不对,可是这本来就是我古仙楼在神禁之地的权利之一。」 「晚辈行事也只是不够周全,此番回去定然尽早拿回龙七与道友赔罪。」 说着拱手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眼底闪过奇异的神光。 他宁愿老道君没来。 这个叫崔见鹿的人一看就很不好对付。 将之对方一身修为彻底打散反而是好事。 现在倒是有一种放虎归山的感觉,不得不防。 当然,直接出手也不见得就好。 若是对方实在厉害,三圣相加身的那一刻他就会被看穿跟脚。 到时候兴师问罪下来,来的如果是宗门修士,他出手也不好,不出手也不好,反而更加容易坏事。 不过涂山君觉得自己还不会被逼到那一步。 尊魂幡内十圣,足以活炼同阶。 涂山君摆手说道:「不必了。」 「有仇我们自己会报,不劳烦道友。」 老道君颔首道:「既然你已知错,好在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老人话音落下已迈开步子向着山下走去。 一步踏出,身影飘渺远去,好似可以跨越空间肆意的穿梭而空间还随之折叠,没有任何阻碍。 不过是一个眨眼老人就已经彻底消失。 想来已经返回万宁县。 站在如藏大师身后的剑客张了张嘴。 什么到此为止? 意思就是这样就完了? 道门和古仙楼针锋相对,结果倒霉是他这个佛门弟子。 这上哪儿说理去。 剑客真的很想说话。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是如藏大师。 现在他才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阿弥陀佛,小僧也要告辞了。」 如藏大师领着小沙弥,带着剑客下山而去。 小沙弥回头冲着崔见鹿做了个鬼脸。 崔见鹿本就憋着一肚子,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一声,看着青年和尚的背影没有发作,不咸不淡地回头看向涂山君,说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完了,我知道你的来历,我会盯死你,你最好不要露出马脚。」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道友不妨来阎君庙观一探。」 「会去的。」 「走!」 崔见鹿拂袖离去。 抽着旱烟是个老头儿模样的崔郝赶忙跟上。 「我们也回去吧。」 涂山君收回深邃的目光。 不过是兵来将当水来土掩。 …… 「叔父,我们……」 「莫要着急。」 崔见鹿平静的说道:「小输不算输,何况现在还没有到分胜负的时候,我手中攥着王牌呢!」 晚点。 大家早点休息。 免费阅读. 990、道魔 齐华一看众人散去,也就没再多嘴。 他总不能现在非得喊停那位大圣,然后等着大圣将他打回娘胎才满意。 有道君出面,也就省去惩戒了。 眼看着众人离去,齐华一推自己的轮车,也要下山。 吧嗒。 一双玉手落在轮车的扶手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嫣如花的妍丽面容。 一双妙目凤眸打量着齐华。 啧啧称奇道:“看不出来道友还是太一东皇宗的道子,我就说一个瘸子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度,道友定然是出身大宗大派。” “谁瘸子?” 齐华道:“我不愿意走路不行啊?” “你不是瘸子,刚才道君当面怎么不站起来。” “那是因为我吓得腿软了。” “妾身丁菲,还不知,道兄名讳。” “我叫齐华不过我有个问题,咱俩谁的岁数大?” 推车轮车的丁菲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 路上。 两人闲散的走着。 背着血神戟的寿何揣着袖袍,他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让人皱眉。 思来想去还是说道:“魏师傅还是公道的,可惜,那青年男子的背景通天,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撼动,连魏师傅都让其背后三分。” 寿何不太明白外界境界的划分,但是连老神仙都行礼称呼一声‘道君’,想来医馆魏师傅的道行应该是不低的。 涂山君没搭腔。 背着手,沉吟半晌。 那位道君应该是和崔见鹿一样把他当成道门砌进来的钉子。 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并未得道门老祖吩咐。 让他来神禁之地的不仅不是道门老祖,还是一位神通无敌的大魔。 树已经种下,拔除神药怕是要付出巨大代价。 “速回庙观!” 涂山君沉声说道。 “老神仙如此着急?” “是。” “急着回去兴师问罪!” 涂山君狠狠的吐出一句话。 寿何愣了一下。 没想到刚才还在深思的涂山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就要拦下一个在官道慢行的驴车,却不料身旁高大的鬼圣将他一把提起来。 紧接着那道黑红色的身影化作灰烬形成的阴风,就这么在空中打了转将他卷走。 咻。 随着寿何平稳落地。 黑红色烧尽的灰烬在天地间汇聚。 高大的身影顿时显化出来。 正是涂山君。 只不过现在的涂山君面色阴沉。 青白面容浮现怒意。 獠牙横生。 本来被他隐藏的双角也分开暗红色的长发。 铁靴落地。 甩开道袍踏入庙观。 在阎君殿前止步。 寿何识趣的没有进去,而是拱手说是要去寻赵青衣。 这回他与人对敌,缴获了一件法兵,正好与赵青衣分享喜悦,也能够让本就是一流高手的赵青衣步入顶尖的行列。 于是纷说完就去了前院。 携带一身冷意的高大鬼圣走入阎君殿,低垂着眼帘一屁股坐在对案。 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阎天君。 阎天君笑着说道:“这么快就解决了?” “天君不是应该什么都知道吗。” 坐在桌案另一侧的涂山君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都有个影子在推动,这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正是坐在阎君殿的阎天君。 如果不是阎天君,他根本无法寻到那四人的位置,更不用说那四人身后还跟着一个。 寿何就算有性命之忧,在快死的时候也一定能激发魔血。 万宁县有道君坐镇。 西天的佛子相距不远。 那四人背后有古仙楼的天骄圣主跟随。 偏偏阎天君什么都没有说。 才有一系列的事情。 “天君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盏,又啪的一声放了下来,黑红色的双眸盯着阎天君。 本来局势就不明朗,还有天神搅局,更让涂山君感到烦闷。 现在他就像是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你会说吗?” 阎天君微笑着。 话到这里,涂山君一时语塞。 他不说也不能这样做啊。 阎天君摆守说道:“稍安勿躁,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不过我也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跟脚来历,我问你也不说,就只能利用他们顺势推舟,没想到你在那位道君面前都能面不改色。” “实在是硬!” 说着,阎天君竖起大拇指,语气中满是赞叹。 涂山君再一次端起酒盏,思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 这事儿他办不得。 太乙升仙宗是道门的一份子。 他现在相当于帮着外人对付道门,纵然这是因为道兄性命攸关,也实在不对。 道兄的生死他可以竭尽尽力。 此去或许是一条不归路但他并不后悔。 想到这里,涂山君豁然起身。 就要去往后堂的院落把树铲走。 “你这是?” “铲树。” 涂山君说道:“刨道门的事情我做不了。” 本已经端起茶盏的阎天君顿时愣住。 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可是你应该知道,没有元圣灵魔的帮助,你自己成事的概率小之又小。我想你愿意来这里,肯定是因为元圣灵魔开出了你无法拒绝的价格。” “没错。” “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愿意这样做。” 涂山君微微侧首。 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容上是黑红色闪烁煞气的眼角:“我走上修行路不是为了委曲求全,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干不了。” 败过、错过、怕过、避过、犹豫过……,更死过,就是没有恩将仇报过。 纵然涂山君修行的是正宗的太乙升仙宗的法门,可是他没去过宗门,对宗门也无感情,他只是感念老祖礼遇和剑气救命之恩。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涂山君作为太乙宗的创宗老祖。 寄托在太乙宗身上的感情无疑是深厚的。 做为宗门老祖,他得给宗门弟子树立榜样的作用。 告诫门人弟子不要胡作非为,他自己又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成仙就一定要不择手段的什么都抛弃吗。 那成的到底是仙还是魔。 真走到那一步,是否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成仙? “旁人忘不忘我管不着,我不想忘。”涂山君淡淡的回了一句。 阎天君起身,问道:“那你更应该告诉我你的跟脚。” “你到底来自何门何派?” “重要吗?” “重要。” “很重要!” 临到这个时刻,涂山君笑了一声:“天君不是应该知道点什么吗。” 阎天君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天空,说道:“天机晦涩,此地又被你以阵法嵌入,除了你我二人,再无六耳。” 阎天君略微迟疑:“太……” “不错!” “我乃太乙宗老祖,太始尊魂大圣,涂山君!” 涂山君站的挺拔。 “那就没错了。”阎天君长出一口浊气。 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终于得到一个符合的答案。 “什么意思?” 涂山君骤紧眉头。 “你以为道门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太乙升仙宗经历过大乱,你知道吧?” “知道一点。” “那件事背后推手可不简单。” “天君的意思是?” 阎天君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道与魔,真的是对立的吗。” 语气一顿,认真严肃的说道:“注意,我说的魔并不是那些魔头魔修,以为残忍无情,吃人杀戮,屠城献祭还是什么邪法妖术就能自称为魔,他们根本不配。” “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 阎天君满是不屑。 逞凶斗狠,干点坏事就赶紧宣扬自己是大魔头。 然后捧着魔头的名号,不管干什么,先把魔头的身份亮出来,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不受谴责,实际上连自己都深深知道,做了坏事受到的痛苦煎熬只能靠自我的催眠才能继续干下去,这样的修士也能被称为魔? “魔是什么?” “魔是离经叛道。” “在我们那个年代,仙道就是魔道,正道是神道。” 涂山君说道:“天君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元圣灵魔,本就出身道门呢。” 本还坚定不移的涂山君感到一阵恍惚。 他忽然间笑了。 如果元圣灵魔真的出身道门,他还真是那个被道门祖师选中的。 也不知道是应该感慨世事无常,还是说实际上越是道行深厚,天地越来越广阔,圈子却越来越小。 “这都是天君的一面之词。”涂山君转过身来重新坐下。 “随你调查。” 阎天君毫不在意的挥手。 这件事确实要好好调查一番,不过他又能问谁呢? 总不好直接去问万宁县的那位老道君。 “万宁县的那位老道君出自?” “上清。” “太乙升仙宗呢?” “太清。” 涂山君神色微楞,他倒是知道同属道门,就是不清楚具体记载。 主要还是对主宗没有太多的了解。 何止是主宗,他连整个中土都是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道门内部具体的分支,又到底有多少宗门。 但是,一个上清,一个太清,肯定离的很远。 他是太乙宗老祖天然是太清一脉,自然不能去问上清的事情。 沉吟半晌的涂山君眼睛一亮的看向阎天君问道:“这神禁之地应该也有太乙升仙宗的门人弟子吧?” 阎天君点头道:“有。” 1014、磨刀 守门的小厮略显诧异的看向鹮老圣,又颇为骇然的被龙虎战车吸引。 小厮惊讶道:“是你们……” “你认识我们?”鹮老圣问道。 “快一年前不就是你们让泥龙帮为难我家楼主。” 小厮认出了鹮老圣和青年贵公子,警惕且严肃的说道:“你们又来做什么?” 闻昭武上前道:“劳烦小哥儿禀报。” “我家师兄想要见那位道友。” 赵敬立刻知道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那位道友除了老神仙还能是谁。 再看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龙虎二兽,赵敬吓的倒退了半步。 坐在兽车里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再不济对方的实力也肯定不是青年公子能比,想来对方是找来师门长辈。 这就是来他们的地界寻仇来了。 赵敬知道对方一拳就能把自己砸成烂泥,可是他依旧没有打开大门的意思。 一口回绝道:“请回吧,老神仙半年前便不再见客。” 龙虎怒啸。 噗通。 赵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战战兢兢没有爬起来。 一道声音落下,也顺势将赵敬托起:“天门圣地,日月王传人,楚星落,前来论道。” “请他们进来。” 空灵而嘶哑的声音传来。 赵敬说道:“老神仙已经同意见你们,请吧。” “我们庙观的大门就这么宽,你的战车……” 赵敬还没有说完,古战场已经走下一位身着混金长沌法袍,头顶阴阳金冠的青年。 看似是青年,却一点都没有青年人该有的活泼。 一板一眼,极为稳重。 这就是闻昭武的师兄,天门圣地的楚星落。 楚星落抬手间,龙虎战车迅速缩小,不大会儿的功夫已经变成一方印玺被他收进袖袍中。 “走吧,我早想会会这位。” 楚星落迈步向前,仿佛他走在最前面就是应该的,他也等他人先走的道理。 闻昭武和鹮老圣迅速跟上。 鹮老圣对涂山君是有畏惧的,他真的和涂山君的交过手,明白对方的可怕。 闻昭武也知道这件事,可是他依然带着师兄来了,不仅仅无法违背,也是想看看到底哪一方厉害,他承认涂山君的强大却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眼前的这位师兄获得的是古王传承,在圣地青年一代乃是无敌的存在。 他觉得楚师兄根本不会败。 一个野路子,没跟脚来历的修士,怎么和大宗天骄相提并论? 收走龙虎古战车向前的楚星落并不知道师弟的心思,他迫不及待想要一窥讯息上说的同修阴阳道的修士。 少顷。 楚星落抵达大殿。 大殿内。 一位身着黑红道袍的道人端坐。 在他们抵达的时候起身。 楚星落大踏步向前,在殿门前站住,仔细地打量着站在阴影内的修士。 修士一头赤发被黑冠束着。 青白色面容,头顶双角。 第一眼,楚星落觉得对方是妖魔,第二眼,他再不这么认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生死道特有的灵机,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第三眼,灵机隐去,站在面前的道人再没有任何波动,像是个普通人。 “见面不如闻名。” “道友!” 楚星落感到几分失望。 他要寻找的是阴阳道修士,这么明显的一位生死道修士如何和他论道? 他现在对消息的准确性多出几分怀疑,甚至开始怀疑起神药是否真实,莫不是也只是一个吸引人的幌子? 道人没有辩解,淡淡地说道:“你听过我?” 楚星落坦然说道:“听过。” “崔见鹿说你是大道劲敌,合欢宗的柳阳和说你不容小觑,还说你守着一株神药,所以我来了。” “寻你问道!” “合欢宗?” 道人黑红如坍缩星渊的双眸闪过追忆,旋即回神的看向那位身着法衣的修士:“你什么都知道,不怕自己被人当枪使?” 楚星落冷笑一声说道:“我愿意来而已。” “试探来试探去的没甚意思。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再怎么试探都是无用的,不如痛快些。这话,就是崔见鹿、柳阳和在我面,我一样一字不改。” 楚星落还以为涂山君有什么顾虑,反而大大方方的科普起来:“你也不必害怕。” “事关道门和古仙楼的争斗,我身为玄门还是硬挤进来的。 “那些老前辈,在两家的看顾下,不会这么早对你出手。” 涂山君笑了一声,眼中神色从来都没有变化:“意思是,要我做道门和古仙楼两家年轻一辈的磨刀石?” “不只是你。” “是我们,互为磨刀石。” 楚星落抱着肩膀平静的说道:“天才常有,长则千年,短则百年,又是一位第三步天骄。很多人不愿意踏入第三步,是要在第二步积累到极限,从而一个极限蹦到另一个极限,这才会拖长修行时间,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涂山君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自从在东荒大境听那些大宗天骄说过就明白,修行对于很多修士而言并不难,难的是成为大修士。 为了一位大修士的诞生,会死很多人,任凭资质如何天花乱坠,死了,也就是仙路上的一堆枯骨而已。 楚星落就看的很明白。 反正总要下场,那就早一点出手,还等占得先机,免得赶鸭子上架的时候不好看,也不顺心 楚星落看向涂山君说道:“道友,请出手吧。” “如果你怕了,就交出神药。你从后门离去,余下事,我来担。” 赤发道人长声道:“谢谢。” “道友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请让开。” 赤发道人微微摇头:“谢谢你让我知道一些事,可是我不能让。” “与我为敌,你会死!” 涂山君哈哈大笑,天门圣地的楚星落确实有说出这句话的底气和实力,可是在涂山君看来,他还差了一点。 缓缓开口道:“若非道友为我解惑,我心中忧虑确实要多出几分。因此,你与我为敌,我饶你不死。” 闻昭武喝道:“大胆!” 却看到楚星落抬手,面容冰霜,已见怒意,强压怒火道:“好狂徒!” 龙虎二气形成一轮太极图。 阴阳共济! 嗡。 大道降临。 阴阳磨盘犹如映衬圣王的神光。 端坐不动的赤发道人如同亘古未变的转轮显化。 催动了共济神通的楚星落大吃一惊。 在赤发道人阴阳大磨盘转动下,他确实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机。 那是一种深邃到极致却又截然不同的阴阳,和他背后龙虎太极图不像是一类,却又应该是同源的。 “好!” 楚星落大喝一声,叫好的同时皱起眉头。 他怎么感觉眼前的赤发道人是个花架子。 有道而无术。 更无修为底蕴。 仿佛他只能催动大道降临,却无法施展出进一步的神通。 “道友如此蔑视我?!”楚星落勃然大怒。 端坐在殿的涂山君则什么都没有说,不得不说楚星落的眼光不差。 涂山君现在就是有道无术。 没有足够法力催动神通,能显化大道磨盘都已经非常极限。但是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的让对方堂而皇之的过去。 楚星落大步向前。 一拳递出。 龙虎化作奔腾的日月。 日月横空,阴阳共济。 王拳! 轰隆。 砰!!! 一道拳锋与之对垒,硬生生的止住了楚星落的脚步。 不过两人都在此刻倒退了两三步。 能够明显看到赤发道人的身形处在崩溃的边缘。 楚星落喝道:“有道无术,我看你能撑多久!” “何须老神仙撑,败你便是!” 一道神光自虚空撕开,如同跨越古老的时光之河,六尺有余的黝黑汉子踏空落地,拱手向涂山君,说道:“幸不辱命,在下终于形神成功,不想就有强敌上门,来晚了。” 涂山君微笑颔首:“不晚,刚刚好。” 楚星落冷问:“你又是何人,前来搅局?!” 寿何看向涂山君。 赤发道人的身影骤然变成黑红雾气席卷而去。 寿何则一把掣开尊魂幡。 三尺魂幡化作一丈。 伴随着气血的奔流,魂幡内,悬天大城的一座庙观中的树下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天空,骤然腾去。 呼! 青铁般的巨大幡面招摇过去,又慢慢垂下。 幡布像是变成了一道门扉。 无穷雾气蒸腾。 一只青白色的鬼手自漩涡中伸出,一把抓住幡布边缘。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刻在幡布。 紧接着,铁靴落地,身着黑红法袍的青面獠牙的修士从幡面门扇走出,站在大堂,在神光的照耀下侧眸而来。 寂静无声! 青面獠牙的顶角大鬼蓦然开口。 獠牙微动。 沙哑的声音像是久不曾言。 “他,是尊魂幡之主!” …… 元央域。 未知之地。 高台熔炉前。 顶着鹰钩鼻,面容阴鸷的修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问道:“前辈,我们是时候动身了吗?” “是时候了。” 留给鹰钩鼻修士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他顶着一个巨大的斗笠,也不知道是那斗笠硕大还是戴着斗笠的人的脑袋大。 斗笠修士微微转动,说道:“出发,神禁之地!” “想来这一回应该能碰到你师父。” “哈哈。” 鹰钩鼻修士也跟着笑了两声。 一大一小的笑声让一旁的魔头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是对笑声还是对那个即将见到的人。 991、铁匠 一大早。 张氏铺子就围满了人。 多数是帮派。 其中又以玉龙帮和飞虎堂为首。 大小帮派的首脑都聚集一堂。 玉龙帮的帮主隐于轿子并未亮相,只有声音传给守在轿子门口的大汉:「都准备妥当了吗?」 「回帮主,一切妥当。」 玉龙帮帮主不再言。 反倒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飞虎堂的袁飞虎目光瞥过来,冷冷地说道:「仗着点宗室的威风就敢自命玉龙,我看和那城脚的泥龙也没什么分别。」 「堂主,我已经召集一百多兄弟守在外街。」 「只要您一声令下便可……」牵着马的小厮做出个摔令牌的动作。 「不要轻举妄动。」袁飞虎还是很沉着冷静的,摆手道:「皇城脚下,大内高手数不胜数,一旦暴乱就不是帮派火拼那么简单,告诉兄弟们放松点,这一回和往日没什么区别,都是充场面的。」 「是。」 赵青衣大怒不已。 「是谁走漏消息?!」 站在二层楼台上观望着众人的黝黑男子淡然一笑道:「纸包不住火,法兵一来,他们大多都知道消息了。」 楼上捏着花生壳子的黝黑汉子正是寿何。 在他缴获法兵想着给赵青衣提升实力便决定将长枪法兵锻成长刀。 要说整个万宁县谁有这样的锻造水平,当属张氏铺子。 掌铺的老板名为张鸦九。 张鸦九此刻正在铺子的内堂招待两人。 其一是白袍白冠青年,面容俊朗,很是儒雅。 背后剑匣松松垮垮的斜着挂在身上。 看似慵懒实际上却宁充满了大家公子的贵气,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好像坐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位白袍道长。 另外一位则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穿着绿裙子。 正襟危坐,老气横秋。 只不过一双灵动的双眸和肉乎乎的脸蛋却怎么都没法将之看做是老人家。 看起来分明是个小娃娃。 就是,一位不怎么活泼的小娃娃。 张鸦九端起茶盏,吹去热气,露出一双犹如琥珀的双眼。 这双眼睛下是一张瘦长的面容,脸颊深陷,没有二两肉,看起来很是刻薄,哪怕是一双明亮的双眼在这样面容上也变得非常不好相处。 张鸦九看了看身旁欲言又止的徒弟,冷笑一声:「学艺不精被人比下去也是活该。」 徒弟张嘴欲辩,却又没有吐出字。 只是丧气的垂下脑袋。 张鸦九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弟子不知。」 「太乙升仙宗的核心真传,一身锻兵术超绝,你比不过他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 张鸦九看向儒雅青年,没有理会青年的谦虚和拱手,继续道:「道友一身修为道行早非常人,又何必来我这小小铁匠铺。」 太境拱手道:「前辈谬赞了,说起锻兵术,我在前辈面前就是蒙学的幼童。」 「此是携小师妹,前来求取"六道黄泉"。」 张鸦九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的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什么六道八道,没听说过。」 被回绝的太境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依旧不急不缓地道:「我宗愿意以铸剑经,换取六道黄泉。」 张鸦九眯着眼睛。 太乙升仙宗的铸剑经确实无可估量,不过,与六道黄泉相比还是太不 相匹。 六道黄泉看似只是一柄神兵,却拥有着难以言喻的道。 看似是他铸造的六道黄泉,实则是老天爷借用他的手使六道黄泉成型。 「外面在吵闹什么?」张鸦九皱起眉头。 「回师父,前几日送来一件法兵,应对方要求重铸为一柄凶刀,今日就是长刀出世,因此引来了万宁县的许多帮派,不过是小事一桩。」一旁听训的徒弟急忙忙的禀报,说完他赶紧住口,轻轻的压下去。 「既然是有主之物,何来这么多人。」 张鸦九缓缓起身,拱手道:「道友也看到了,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 太境此刻也站起身来,领着小师妹说道:「久闻神禁之地法兵,没想到今日能够得见法兵出世,不知道在下可有福分一观?」 「请。」 张鸦九没有拒绝的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只要此人再不提"六道黄泉"想看什么便让他看看就是。 绿裙的小女娃也从座位起身牵起身旁青年的手。 没有吵闹也没有插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 张鸦九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看了几眼又收回去。 都说太乙宗得到一位天生剑仙,如果没有差错的话或有机会成道,想来就是眼前的这一位。 只不过他眼中并没有任何的重视或是轻视,仿佛看的是无关紧要的谁家小娃。 天才也得有成长的时间。 只具备天分是没有任何话语权。 更不用过多在意。 当然,能够得到真传弟子为其护道,尤其还是这位太境,小姑娘旁的不说,命还是很好的。 张鸦九冷笑一声,命好不代表就能能一路顺风顺水。 六道黄泉再契合她,也不是她的所有物,而是他张鸦九锻出的。 他不想给,谁也抢不走。 …… 「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高声的呼喊了这么一嗓子。 众人的顿时紧张起来。纷纷看向从铁匠铺子走出的张鸦九,以及被两个学徒抬出来的一条长台。 台子的上方正蒙着一张红色的帘布遮挡住众人的目光。 翻身从酒楼二层跃下的赵青衣整理了一番衣冠,身旁青衣楼的武者为他让开一条长路,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张大师。」 张鸦九微微颔首道:「你的刀已经重铸好,现在就可以取走。」 「多谢。」赵青衣阔步上前,按捺不住兴奋和激动的快走了两布,来到了长台,一把攥住露出的长柄。 甫一攥住,一股炙热自掌心袭来,好似有一头火龙在掌中奔涌。 刀柄完全变成火龙的麟爪。 赵青衣运起气血,犹如狼烟直冲天际,喝道:「好兵器!」 说着就要将长刀提起。 「等等!」 骑着麟蛟马的袁飞虎从马鞍上滑下来拱手说道:「赵楼主,听说你与寿大侠情如兄弟。」 攥住火龙刀的赵青衣沉声回应:「不错。」 「如此说来,算上寿大侠手中的血神戟你们兄弟将拥有两件法兵。」 「有何高见?」 袁飞虎压低声音:「一件法兵足以让一流高手进阶顶尖,你们兄弟却有两件,这件事不合规矩,在京城脚下,从来没有哪一方能够拥有两件法兵。」 「足下是什么意思。」 「要么交出法兵,要么只能请赵楼主离开京城。」 「谁定的规矩?」赵青衣面色一沉。 「所有帮主堂主联名定下的规矩。」 玉龙帮的帮主也从轿子中走出,摇动折扇看向赵青衣,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青衣楼在西北是不弱,可是这里是京城,你进京来就得守京城帮派的规矩。」 赵青衣冷哼一声说道:「我与寿大哥虽是相识,可是寿大哥是朝廷官差,与我这江湖人有什么关系。」 「哦?结交江湖草莽对朝廷官差可不利。」 玉龙帮的帮主笑了一声:「青衣楼应该经不起查证吧?」 话到这里,赵青衣紧攥的手掌微微松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 青衣楼能够走到这一步确实杀了很多人。 这一点都不需要查,只要安一个名头就足够了。 玉龙帮帮主看出了赵青衣的动摇:「只要你献出法兵,朝廷念及曾经是江湖事并不会追究。」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 酒楼的三楼,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朗声说道:「他的分量不够,那我呢?」 「王爷!」 众人悚然一惊。 一件法兵竟然惊动王爷。 虽说京城中的皇亲国戚和贵人大官数不胜数,可是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成郡王好大的威风!」 又是一道喝问下来。 酒楼对岸的人看过来。 「那是?」 「惠王元穆。」 …… 站在二楼的寿何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一道白袍身影上。 那人背着剑匣。 也在这一刻挪动目光看了过来。 青年正要挪开目光的时候,感受到手边传来的力气,不由看了过去。 「怎么了?」 太境有些惊讶的问道。 绿裙子的小姑娘道:「师兄,那个人的有古怪。」 「哦?」 太境眼中闪过诧异。 「他的身上有大修神通。」 「是什么神通?」 太境正等着小师妹的答复。 久久没人回答,于是他侧目看过来。 正看到绿裙姑娘抿嘴紧闭,然后摇了摇头。 小姑娘很想看清楚,只不过她确实看不清楚,亦或是说就算能看到,她也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神通傍身实属寻常。」太境微笑着。 在这神禁之地碰到什么深厚底蕴的修士都不奇怪。 小姑娘蹙眉,像是在寻找什么。 太境则默默将小姑娘护在了一旁。 他也能感受到古怪,不过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不会这么明显的说出来。 遇到了多半是绕道而行。 …… 「不愧是天生剑仙。」 阎天君笑着说道:「我以寿何做锚,没想到反而被点破。」 「他们就是?」 桌案另一侧的涂山君看向茶盏中的镜花水月。 「正是。」 免费阅读. 992、同门 涂山君沉吟半晌皱起眉头。 虽然只是阎天君的一面之词,涂山君心中多少也有点数。 真要说在道门中分个亲疏远近,他肯定首选太乙升仙宗,这是毋庸置疑的。 本来他不打算和宗门的修士见面。 修为高的不会跟他说,修为低的不知道。 他就算知道,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宗门内乱,也解决不了问题。 还不如听之任之,安静等待。 靠蟠桃神树和神陨的煞气铸造本尊,使得尊魂幡从绝世圣兵进阶为真正的神兵。 只要成为道君,自然能迈入核心圈子。 如今这么一看还是得见。 那儒雅青年一看就是宗门真传,更不用说绿裙子的小姑娘。 阎天君说她是天生的剑仙,未来是机会成道的,一旦成长起来,将会是宗门的支柱之一。 这两个哪一个折损在神禁之地都是巨大的损失。 以古仙楼修士的性子,一旦知道他的跟脚来历,不可能不利用那位宗门真传和绿裙小姑娘。 涂山君沉声问道:“天君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神禁之地?” “知道。” 阎天君拨着橘子。 嚼了两颗之后有些诧异的看向对面的赤发鬼圣。 鬼圣显然是在准备听接下来的话。 没想到阎天君就单纯的回了个知道,一点都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我看你不像是太乙升仙宗的修士。” 阎天君话锋一转:“你对宗门什么都不清楚,对中土更是一问三不知,而且你话里话外都是以太乙宗老祖自居,想来,你只能算是太乙宗的老祖之一吧。” 赤发鬼圣低垂眼帘。 阎天君继续说道:“真正的太乙宗老祖至少还有一人。” “他才是太乙升仙宗的弟子。” 鬼圣眼中的神光骤然亮起。 “何以见得。” “你一介神兵,怎可能会是宗门弟子。” 阎天君打量鬼圣,像是对曾经天真的怀念,紧接着淡然一笑:“你多半是遇到落难在外的太乙升仙宗弟子,那人恰好又以为宗门覆灭,于是准备立下传承,恰好又因为机缘巧合执掌尊魂幡。” “如果他手段再厉害点,还会选择代师收徒,与你互为师兄弟,将你牢牢的绑在太乙宗的战车上。” “我猜他的修为不高。” “应该在第二步。” “道行如果很高他会得知中土宗门的消息,太低没法子横渡域垒。” “你们能同为宗门的老祖,修为应该也是相仿的。” 话音刚落。 赤发鬼圣面色阴沉的盯着正在桌案对面,还在剥橘子皮的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天君。 天君仍然悠闲,像是个享受日光的慵懒猛兽,只不过任谁都无法忽视他的獠牙和利爪,看似隐藏,实则锋芒毕露,让人脊背生寒。 哪怕是涂山君也不得不承认。 此时的自己正面临着无与伦比的压力。 “天君到底想说什么?” 阎天君吃下一颗橘子,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既然曾经的你修为不高,现在如何修成大圣。” “据我所知,器灵的实力虽会有所成长,但是类似你这般跨度,横跨一步,任何器灵都做不到。” “不,有可能做到,如果重铸器物本身,器灵的实力也会发生变动。” “但是能够保全器灵的情况下重铸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你的修为跨度如此之大,要么就是根本不在意神智受损,要么就是拥有保住神智的宝物。” 涂山君突然安稳了下来。 他确实不应该担心这些问题,因为在东荒大境,他的传奇人尽皆知。 极少数修士知道他能够毫无顾忌的进阶,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身为大族的玉家。 正是玉家对消息的隐瞒才没有将动静闹的太大。 但是这又何妨。 总有一天会为人所知。 他不过是阎天君毒辣的眼光看穿些许底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还没有谁和他接触不久,就能通过这些细枝末节看出他的来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阎天君。 涂山君端起茶盏,慢悠悠地送到嘴边。 轻抿一口,长出一口浊气。 平静的说道:“天君何必将话说的如此明白,惹恼了我,就算尊魂幡会有损伤,只怕天君受到的伤害更大。” 没成想,阎天君并没有任何惧色,根本不像是最初看到尊魂幡那样,反而异常的激动,死死地盯着喝茶的涂山君,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到嘴边,他又生生的咽回去:“好,很好,我再也不问。” 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再问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只看到希望。 现在希望有了,就只剩下一个机会。 鬼圣并不明白阎天君的神色变化,多半是老神活久了对曾经的怀恋,至于什么激动的寄托,涂山君一概不问。 他不想成神。 神若无所不能就不会死。 哪怕强如远古神庭如今同样是土埋到脖子。 就算成为神帝又如何。 还是不够。 唯有成仙。 五步后的仙。 所以涂山君对神把不闻不问。 哪怕阎天君点出帝座空悬,他也毫无兴趣。 可是他也不敢问是否真的有仙。 不是被称为仙的修士,亦或是被称为仙的神。 而是真正的仙。 仙就是仙。 他怕得到一个肯定回答。 他怕这世间没有仙。 仙不过是道、佛、玄、……,喊出的一个口号,从没有人成过。 犹豫良久,涂山君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说道:“劝他们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 收回目光的太境倒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六道黄泉他势在必得。 为此,宗门付出的代价超乎想象。 既然光是一门铸剑经还不够,那就再加上一份祖兵手记。 相信有了这两门铸兵术,该是能够换下六道黄泉。 以神兵易神兵也行,奈何六道黄泉并非寻常的神兵,想要用神兵交换对方更不可能答应。 太境盘算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个神禁之地最大的机缘估计就只有那位天君,天神传承和天神本身都是无与伦比的。 他但凡拥有一样都能拿下六道黄泉。 “师兄何故叹气。” 绿裙小姑娘老气横秋的拉住太境的手,似乎不想让太境再返身去铁匠铺。 目光坚定的说道:“区区六道黄泉而已,不过是一件契合我仙体的神兵罢了,没有那件神兵的辅佐,我一样能够成道!” “说的好。” 张鸦九冷笑一声,拍着手掌,淡淡地说道:“听没听到你家剑仙的话,没有六道黄泉一样成道。” “既然这么有勇气。” “不如去西山脚下。” “阎君庙观。” “佛道两家的年轻天骄都在那里吃了闭门羹。” “我看看这小姑娘有没有资格。” 太境哭笑不得,这大师怎么还和小孩子计较上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 商量的不行再谈就是。 拱手道:“还请大师原谅,我这小师妹童言无忌,她步入修行的时日尚晚,不明白道路艰难,在下……” 张鸦九大手一挥说道:“你不用再说了。” “我就是只有这一句话,得到天君传承,六道黄泉我拱手奉上。” “没有传承,你也甭在我这里试探。” “好好逛逛就回吧。” “怎么不去。” 绿裙小姑娘一口应下,恶狠狠地说道:“我们以礼相待,怎受此恶气,走,师兄,我们现在就去西山。” 太境看到小师妹已经答应下来,他也不再说小孩子不懂事的话,而是拱手道:“多谢大师指明,在下这就带着小师妹去碰碰运气。” 说着看向绿裙少女,露出微笑。 这孩子太过骄傲,骄傲就容易急性。 挫败一下反而是好事。 等去了西山见到神君,也就该明白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和修行的艰难了,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在下还会再来。” “不送!” 张鸦九拂袖转身踏入内堂。 …… “师兄我们真去吗?” “你自己说的大话现在不认了?” “哎。” “我就是不想受气。” “现在……骑龙难下……”绿裙少女一拍额头。 做为宗门天骄,耳濡目染也明白神兵难寻。 但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藏不住脾气的小孩儿,现在让她又去另一个地方,心中多少有些打怵。 “走吧。” “其实早该去拜访那位神君。” 太境笑了一声。 他们抵达神禁之地最先拜访的是上清前辈,再就该是古仙楼,然后就是这位天君。 在神禁之地想要畅通无阻,这三家都要拜访一下的。 只不过身为道门修士让他不需要多访。 …… 黄昏。 一大一小登上西山高殿。 并未在门口多留就被请了进去。 “上茶。” 阎天君高声道。 后堂的赤发鬼圣獠牙一呲。 这是真的将他当成庙祝。 涂山君亲手煮了茶水将之端出来。 太境微微颔首道:“多谢道友。” “你知道我?” 涂山君有些意外的看向那儒雅的青年。 太境笑着说道:“听道门师兄说过,道友能跟在天君身侧真是好福分啊。” 涂山君看了看太境,又看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阎天君,淡淡地说:“我可不稀罕什么天神传承。” 说完安然落座,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水。 轻啜一口。 满意地说道:“不错不错,这一回相当好喝。” 太境愕然的看向赤发圣人。 他是不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前头张大师说有本事来碰运气,现在他来了,然后碰到一个对传承淡然到有几分不屑的修士。 并且还亲手为他们煮茶。 太境不禁要问。 “这个世界怎么了?” 993、师兄 神情可以是假的。 不屑同样有可能是假的。 然而,对方那毫无拘谨盘坐下来,端起茶杯后的淡然怎么看都像是真的。 让太境对道门师兄说的话产生怀疑。 他口中的道门师兄正是唐安皇。 做为年轻一辈,两人早就相识,自然免不了寒暄。 尤其还是在这个小小的世俗王朝的京城,对于他们而言差不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只不过都默契的没有和对方往深处说。 说话的太境眉宇见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疑色。 哪怕同为道门中人,亦或是同门师兄弟,最忌讳交浅而言深。 没有分寸是小事,若是被人寻着阴私则有可能坏大事。 他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赤发修士。 面容棱角见方。 隐含青白。 说话的可以看到牙齿颇为尖锐,有些地方甚至看到看到两排牙,至于头顶的赤发和双角,他看都不用看,与其他的特征相比这两个反而比较不起眼。 周身更是环绕着浓郁到根本分不清是煞气还是天渊的朦胧。 一边的阎天君则是带着笑容,并没有反驳鬼圣的话。 这倒是让太境很奇怪。 一时摸不准底细,笑了笑说道:「道友坦荡洒脱,我不及也。」 说着轻饮茶水。 确实如鬼圣所言,茶水很好喝。 尤其这不知名的茶叶还蕴藏着一股异样却温和的力量,让他这样的修士都能受益。 这就让他更不明白。 又是好茶,又是好言,还是好态度,这怎么看都有问题。 不安在太境的心中滋生着。 他仔细地思索着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亦或是说他们是不是对这个人有用。 还是说,此人确实如所见的一般,以寻常的态度对待所有人。 拿不准的太境拱手说道:「在下太乙宗弟子,这是小师妹,本该早来拜见前辈,听闻前辈喜欢清净,不敢惊扰。奈何前辈神通广大,在下心神向往,于是这就厚着脸皮前来,看看自己是是否有此机缘。」 阎天君点头道:「你倒是实话实说。」 各揣着心思的三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正事。 绿裙小姑娘左右张望的看来看去。 本来想说些什么,在看到师兄示意的眼神后也偃旗息鼓。 学着大人的模样端起茶盏,只是尝一口就被苦的呲牙咧嘴。 碍于师兄只能闭嘴,然后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太境本准备听听天君的下文,眼看只有两个字,他差不多明白对方并不想传。 说来也对,这么多年过去道门和佛门都没有得到传承,古仙楼也始终在做努力同样是无用功,他怎么可能撞大运般找上门就得到青睐。 好在本来就没报希望,倒也不算失落。 赤发鬼圣沉吟半晌,放下手中茶盏,捋起散乱的暗红长发,将之归拢在脑后随意的扎起来,随后淡淡地说道:「过些日子神禁之地将会不安宁,事情可能会闹得很大,你还带着小孩儿,早早离去吧。」 太境愕然,骤紧眉头。 「多谢道友提醒。」 「不愿意走?」 「倒也不是不愿意,还有些事没有办妥。」 「什么事没办妥?」 赤发鬼圣的追问让太境只能仓促的应付过去。 他本以为说话承下就没事了,不想对方还不依不饶, 分明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 让太境有些无奈。 一想到刚才赤发鬼圣的话,太境又觉得如果真有一线机缘获得传承,说不定还真能够运作。 也就应下,就这么答复着话。 涂山君也意识到自己追问的可能是宗门机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太华还好吧?」 正暗自长松一口清气的太境猛地呆愣住,有些怀疑道:「道友是说谁?」 「太华。」 涂山君说话的同时手指点在桌案上。 留形悬浮,写下一个名号。 这一次,太境听的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此刻的他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太华的故交啊,怪不得对他们的态度如此不一样。 儒雅的太境笑着拱手说道:「太华师弟可是很有天分的,如今正到了炼假还真的关键时刻。」 「道友认识太华师弟啊。」 「不知道,道友是?」 太境刚才的迟疑消散大半,神情放松下来,问起涂山君的名号。 涂山君眼中并没有异色。 太华的天资和道行他亲眼所见,那时候的太华应对就可以一一剑逼退垂云尊者,后来听垂云说,太华一剑就重伤他。 那一剑本该要了他的命,但是太华却硬生生以剑气吊住垂云的性命。 就像是用绳子将人拴在悬崖边上。 他就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早晚会扬名。 「我确实认识他。」 「那估计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赤发鬼圣的黑红双眸中闪过追忆的神色:「那一天我永远记得!」 「师兄归天,内忧外患,掌门之位空悬不落,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和师兄弟子一同进入了摆放祖师玉像和一众灵牌的大殿,他们在争执,看似并不是争夺掌门之位,其实那确实是掌门的归属。」 阎天君不动声色,因为他早就有所猜测。 太境则一脸的茫然,不过他对这位道友和太华师弟的相遇还是很感兴趣的,同样没有打断。 颇有兴趣的打起了精神。 「然后他们非要请我出面。」 「我不愿做这个主。」涂山君似乎又陷入两难的境地。 那时候的他可以按照原来的计划,由虞龙执掌尊魂幡。 然后靠着宗门壮大,他再反哺宗门,做为宗门的传承老祖,只要每一任宗主都执掌魂幡就能坐稳一宗之主的位子。 不过,那时候的宗门并没有人能够担起那样的重压和责任。 「鲲鹏宗已经整合完成,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垂云尊者又是化神后期。」 「连我都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赢。」 「留在宗门负隅顽抗,只会让所有门人弟子为我陪葬。」 「走不了。」 「赢不了。」 涂山君长叹一声,看向坐在对案的太境,悠悠道:「那天他们吵了很久,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正在此时,门口走来一个人。他穿着白袍,和你一样的白袍。」 「白袍修士闯入祖师堂,询问那个创建宗门的人。」 「他已经死了。」 「就在刚才故去。」 「白袍修士露出伤感的神色,他说他叫夏封,是太乙的师兄,也可以称他太华尊者!」 「然后,他问,我是谁。」 「你……是谁?」 莫说太华问过,现在坐在桌案对面的太境也面色惊诧的死死地盯着正讲述着的赤发鬼圣,不由自主的问 出那句话。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可是他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 而是不敢相信。 谁会信呢? 赤发鬼圣道: 「我叫涂山君。」 「你也可以称我,太始尊魂大圣。」 太境目瞪口呆的听着这离奇的事情。 他不是没见过当年失落的那些师弟师妹。 有的流落在外身死道消。 还有一些保全自身等待宗门的消息。 当然还有那些创立下宗门,默默发展的掌门和宗主。 其中不乏惊才艳艳的佼佼者,在得到宗门的回应,建立和主宗的联系后,迅速跻身宗门真传,但是,他还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后来者修到这等境界。 莫说是炼假还真的大圣,就算能成圣人的都是凤毛麟角。 听赤发鬼圣的意思,几百年前根本不算久。 因为那时候的太华师弟还是化神后期。 「师……」 太境张嘴半晌,实在喊不出口。 喊师兄吧很别扭。 喊师弟吧,他修为好像比自己还强。 「我怎么没在主宗见过你?」太境思来想去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倒不是他瞧不起小地方的修士,越是边缘贫瘠的地方越难出现大修高修,光是灵脉都支撑不起他们的消耗,又没有天材地宝的辅助。 如果涂山君真是宗门的弟子,又是这样的天分,早该回到主宗的。 有主宗的资源培养,或许现在已经是一位独挡一面的道君大能。 「我从没去过中土主宗。」 「为什么?」 「太华问了我的身份。」 「我坦言相告。」 「那……」 涂山君看向杯中的茶水,问道:「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给了我一个真实的身份,这个身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觉得呢?」 说着看向了太境,尽管是询问,可是他的眼中并没有疑问。 太境淡然一笑道:「我觉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觉得。」 「你觉得真,那就是真,你觉得假,那就是假。」 「假做真时假亦真,真做假时,真亦假。」 绿裙的小姑娘听着这些话,摇头说道:「师兄,我不懂。」 「你以后会懂。」 涂山君则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所有能够炼虚的修士都会懂。 炼虚就是炼假还真。 想要完成炼假还真就一定要参透真假。 这才是炼虚的真传。 很多修士都不懂。 就像是仇万道也问过太华,太华说过后,他说自己不懂,因为他还没有达到应该懂这个道理的境界。 话到这里,太境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拱手说道:「师兄。」 「师兄。」 涂山君还礼。 又拱手看向旁边的绿裙小姑娘:「师妹。」 绿裙小姑娘一脸的茫然,不明白眼前的一位是哪个师兄,不过她倒也知礼,本能的回道:「师兄好。」 晚点。 免费阅读. 994、铸术 太境无疑是激动且兴奋的。 神禁之地此行不虚。 本来宗门对六道黄泉报的希望就比较少。 概因张鸦九将六道黄泉看的很重,堪比对待自己的孩子。 单靠铸剑经根本没法谈,可是祖兵术一是宗门舍不得。 再就是万一连祖兵术也无法换取,对他们肯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太境也明白,张鸦九就是像想让他知难而退,才指明方向让他来西山庙观,见见这位神禁的天君。 太境对张鸦九没什么怨言。 倒不如说,如果不是张鸦九,他无法和宗门失落在外的同门相认。 一位野生的大圣,这是怎样的天资和运气才能够铸就。 但是同时太境也清楚,这位师兄绝非常人。 古往今来,只有极少数的修士,是毫无背景一穷二白走到高深修为,被称为大能的,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流传在世的传说。 他觉得,以这位师兄的天资,或许有不小机会突破炼虚成为合道于体的道君。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师妹还在第一步需要无穷资源培养,还得给小师妹成长时间。 可是眼前的这位师兄不一样。 他已经是一位能够称为中流砥柱的真传。 哪怕未来寸道不进,白得一位大圣的太乙升仙宗诸长老也得笑醒。 太境一把拉住涂山君的手:「如今宗门重整旗鼓,我等犹如朝阳一般,以后再不会让流落在外的兄弟姐妹受苦。」 这位同门师兄的手很凉。 太境攥住像是握住一块来自幽冥的寒铁,刺的他手掌发麻。 涂山君眼中的激动被生灭的星辰掩埋。 他其实也有些感慨和追忆。 如果当年的他是自己的现在的想法,他还会选择四处流浪吗,还是说会成为一族重宝,一宗神器,静看繁衍生息,花开花落。 或许那会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吧。 会吗? 涂山君问自己。 可能会。 不过,他更可能还会做出现在的选择。 这是性格决定的。 「待师弟我办完那件事,我们就一起返回宗门吧。」 太境的声音让涂山君回过神。 他不动声色的抽开自己的手掌。 还没有说话,可是太境已从动作看到涂山君的回答。 正要追问的太境看到涂山君开口:「我不能去,至少现在这个修为不行。」 「为什么?」 涂山君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话锋一转道:「师兄要办的是什么事?」 一旁的阎天君笑呵呵没有拆穿涂山君的身份。 现在他巴不得没人知道涂山君的跟脚来历,又怎么可能告诉眼前这位太乙升仙宗的真传弟子。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明白。 一件能够保住自己神智,还可以进阶的器灵宝物,到底拥有什么样的价值? 让他说,那就是无可估量。 而且在他的计划中,尊魂幡将会是神道重掌天地的关键。 「这件事说来话长。」 眼看涂山君不愿意多说太境也没有多问。 虽然他觉得涂山君说的多半是真的,只是这件事还需要他返回宗门好好核查一番,再寻太华了解其中细节,到时候禀报宗主再做决断。 「我此行为两件宝物而来,一是有关于我自己机缘的问道,二 就是契合小师妹的神兵。」 「那件神兵名为"六道黄泉",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小师妹打造的,极为契合小师妹的仙体,奈何张鸦九看得重要,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说到六道黄泉太境就悠悠长叹。 「其他的不过是细枝末节没甚好在意。」 太境微微摆手。 自觉问道还很久远,也就将重心都放在六道黄泉上,奈何确实没法子。 索性也就没瞒着,将在张氏铁匠铺的事情讲了个通透。 「原来如此。」 涂山君微微颔首。 怪不得太境会说事情没办完,这确实是一桩麻烦事。 张鸦九打定主意不卖,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没用处。 威逼利诱又不是涂山君的作风,他从来都是明算账的。 哪怕强夺过东西也知道不对,自觉能补偿多少就补偿多少。 赤发鬼圣看向旁边嗑瓜子的阎天君。 阎天君动作一顿道:「传承的问题也不是不成,不过他们俩人没一个能接受我的传承。」 说着回转目光看向涂山君,笑呵呵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将我的天君神法传授给你。」 「你的运气实在很好,想拜我为师的人数不胜数。」 太境惊愕的张大嘴巴。 他知道天君说的是实话,何止是实话,甚至都没有一点夸大。 想要拜师的人犹如天上的繁星,并且每一颗都是闪耀的。 他多么希望那位赤发的师兄能答应下来。赤发鬼圣冷笑一声: 「但凡是古老的传承都得当心。」 凭这这些时日的相处,以及阎天君的试探,赤发鬼圣大约莫知道阎天君打的是什么主意。 太境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并没有去看天君的神情。 他知道天君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于是只能低头喝茶,就是突然觉得原本甘甜的茶水喝起来多出几分苦涩。 「好心的前辈都在传说里。」 「多的是不想死的妖怪。」涂山君又想起该死的阎浮道君。 他始终觉得,就算没有道君传承了,以陨炎道兄的天资也足以迅速成为第三步修士。 陨炎是被宗门打压。 但,他们宗门老祖的态度又奇怪的厉害。 阎天君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这不就是修士改天换地想要的吗,使原本小小的生与死的界限,变成一个长长的河流。有人需要慢慢的才能游过去,有人游到一半不游了,还有逆流游回来的。」 「这和我们可没关系。」 阎天君的脸上还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丝毫没有被讥讽和戳穿的窘迫。 太境打了个哈哈:「毕竟没人想死。」 「仙不想死,神也不想死。」 赤发鬼圣说道:「如果张鸦九不想死,他为什么会来神禁之地?」 「他和坐镇神禁的道家大能不同,也和占据了神禁一半天下的古仙楼不一样。」 「他来神禁之地是为了什么?」 「应该是寻找突破境界的机会吧。」 太境有些迟疑。 他对张鸦九并不了解。 只听说对方是有名的铸剑师。 得天地传授铸剑术。 能够以第三步巅峰的修为铸出神兵。 六道黄泉就是他铸出的两件神兵之一。 「修士首重的还是 修为。」 「他一定非常想要突破自己的境界。」 「可是如果我们有能够让人突破境界的机缘何必给他。」太境微微摇头。 突破道君的机缘和神兵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神兵再重要,再是契合小师妹,能够让小师妹激发出道体潜力,也不如一位道君来的实在。 赤发鬼圣沉吟后看向阎天君:「天君应该知道他来神禁之地的真实目的吧?」 「不知道。」 阎天君摇头。 赤发鬼圣投来怀疑的目光。 阎天君在神禁之地就像是一个全知的天神,他想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好像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事情,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直接撂了挑子。 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几句讥讽? 想来并不是这个。 阎天君说道:「我不关心他们来神禁之地到底为了什么。」 「道门和古仙楼压着,我能动用的神通少之又少,一旦落在那些修为高的人身上多半会被察觉。」 「要不是有了这座庙观,我还做乞丐哩。」 天君指望不上,只能靠寻常的手段调查一下张鸦九,只要知道了对方来神禁之地的目的,就可以顺着那个事情来运作六道黄泉。 赤发鬼圣皱起眉头问道:「神兵如此不好铸吗?」 「不好铸。」 「尤其是以第三步的修为铸造神兵,简直天方夜谭,也就是张鸦九来到神禁之地,不然门槛都得被人踏破。」 「挂名在大宗门吃俸禄不干活都有大把人请。」 说到这里,太境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铸兵术。 于是拿出来道:「师兄不妨看看,这就是神兵铸术。」 「给我看?」涂山君愣了一下。 他说自己是宗门弟子不假,可是那样得宗门承认。 何况是神兵铸造术。 就算是宗门承认的真传弟子应该也不能随意的翻阅吧,至少得有大功或是拥有极高的炼器天赋才允许观看,怎能让他一个……不清不楚的人看。 太境摇头道:「看吧,看一看又不会掉块肉。」 「师兄应该会炼器术吧?」 太境突然想起这件事。 涂山君谦虚道:「炼制圣兵还算轻松。」 太境将一本古朴的玉简书籍推过来:「那确实应该看。」 「没有宗门传承,纯靠自己摸索炼出神兵,比突破道君的几率大不了多少。」 「师兄应该看得懂吧?」 「看得懂。」 涂山君神情严肃的捧起古朴玉简书籍。 这上面的文字与宗门典籍如出一辙。 对于神兵铸造术他无法回绝。 因为尊魂幡现在正处于需要进阶的前夕,他确实需要这方面的知识。 免费阅读. 995、元荣 安排太境和小师妹住下。 阎君庙观建造的巨大,多两人就像是水滴落入湖泊,并没有掀起波澜。 当然,此举确实可疑。 连唐安皇和玄难都没有住下,又怎能让太乙宗的师兄妹住下。 不过,有张鸦九的前提,然后太境再做一个全套的戏,说是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留下来,或许能够隐瞒住一时,暂时不会让古仙楼的修士生出疑心。 纸包不住火。 涂山君没觉得能瞒多久。 只要能利用时间差提前将太境和小师妹送走,就能安心应付古仙楼和上清道君。 寿何拱手道:「老神仙。」 「铁匠铺子的事怎么样了?」 寿何笑道:「有惠王出面,质疑声消失无踪。」 面容黝黑无奇的寿何沉吟道:「最近外乡人越来越多,在张氏铁匠铺我也见到两位,大的那位是个儒雅青年,背着剑匣,领着个小姑娘,我猜应该和那日遇到的佛门法师相似,对方倒也面善。」 他对这些大宗弟子没什么概念,纵然步藏花与他说过一些中土,对他而言更像是另一个传说的世界。 要说不向往肯定不可能,但是毕竟相隔内外,总觉得似真非幻的。 尤其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不由得开始怀疑真假。 到底哪一方是真的,哪一方是假的。 还是说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没人能为他说清楚。 「有心事?」 空灵沙哑的声音传来。 「有。」 寿何长叹了一声,眼中闪过迷惘,问道:「前两天,我听县尊说朝廷在应对变化,恐怕有天变的大事,我不懂,所以我问县尊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果天真的塌了,我们……以及万宁县所有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青白色的鬼手微微一顿。 何去何从? 涂山君也不清楚。 但这句话确实问到了点上。 如果阎天君脱困,神禁之地崩塌,这些凡人又该怎么办,是如曾经小洞天一样,由万法宗接手,进而稳定下来,继续曾经的日子,还是大部分转为修士,散入中土,或者干脆生活在元央域。 涂山君眺望远方的京城所在,眼中的异色闪过,京城皇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淡淡地说道:「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寿何诧异的看向对案的老神仙。 他以为老神仙会说让他听朝廷诸公和高座皇帝的。 在老神仙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平静。 帝王将相和世俗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不如说,对凡人和修士一样的一视同仁。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你觉得自己是高还是矮?」涂山君看向低头沉吟的寿何。 「我不知道我是高是矮,我只是觉得,应该尽力。」 「如果尽力不行呢?」 「那就拼命!」 「拼命还不行呢?」 寿何笑了一声:「等盖棺定论吧。」 「至少,我应该可以单开族谱的第一页吧。」 「你不想认祖归宗吗。」 寿何沉默半响,方才缓缓说道:「我应该认哪个祖,又归哪个宗。」 …… 「臣,恭请圣安!」 一位略显黑瘦身着朝服的官员跪在了地上。 恭敬的行礼。 整套礼仪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不过明明他身上的官服可以让他不需要这么繁琐,青色的官袍足以证明此人在朝廷举足轻重的地位。 「朕安。」 珠帘大幕之后的龙椅上端坐的中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爱卿平身。」 「谢陛下。」 「看座。」 小太监忙给这官员搬来座椅。 官员挨着小半屁股坐下。 他不清楚陛下召他进宫是什么意思,若是议事自有诸相前来,他这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说是二把手,实际上距离真正的核心还差一层意思。 他也不敢询问,就这么惴惴不安中带着疑惑的等待着。 帘幕被大太监打开。 端坐龙椅的中年的真容展露。 官员赶忙低头。 龙椅上的中年正是当今皇帝元荣。 元荣龙凤之资。 一双锐眸好似龙兽竖眼,短须,看起来颇为年轻。 对于武人而言,凡是在修行上有所进境的,寿命都会延长,据说一流的气血武者能够活二百年而不亡。 元荣笑呵呵的问道:「听说寿爱卿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万宁县任职。」 寿成心中陡然一惊。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兄长,他是能撇清关系就撇清。 如果不是老头儿临走的时候非要见一面,估计根本不会派人去找。 好在对方在江湖上名声斐然,很快就找到了对方。 然后家里那位老爷子就安排了个万宁县的捕帅。 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那人是个识时务的,自从那一次踏足寿府后再也没有来过。 对于这一点寿成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此人是江湖草莽,但并不是个愣头青,更不是无赖青皮,非要死赖着他们。 得了应得就再也没有上门,还算有骨气。 「回陛下,正是。」 寿成不敢相瞒,拱手承认。 「国事,家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元荣微笑又收起嘴角的弧度,平静地说道:「寿家的人都是忠臣呐,万宁县在他的治理下安宁稳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不是朕实在繁忙,还真要见一见。」 寿成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那人做下什么惊动陛下的大案。 听说那人的实力不错,在江湖上都是顶尖,不过纵是那样的实力和朝廷也没法相比。 大内的高手随便走出一位都能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既然不是错事,寿成心中有底,说话没有那么虚。 「为陛下尽忠是臣子本分。」 「听说我那弟弟在西山修了一座庙观。」 「确有此事。」 「庙观的庙祝和寿何私交不错。」 寿成眉头微皱。 他是不是想差了。 元荣没有理会寿成的深思和变化的面容,继续说道:「那位庙祝是外乡来的修士。」 「朕看老三有些天赋,想送老三去庙观学点本事。」 寿成目光一滞,他心中揣满了疑惑,既然是惠王修建的庙观,怎么陛下不走惠王那边的关系,反而是让自己出面呢? 而且外乡修士在百姓看来很是稀少,实际上宫内就有不少,各大王府也有很多修士。 这些小王爷想找人学习道法还不简单。 他不好过问。 其中的考量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左右不过是塞个人进去而已。 「臣一定尽力。」 寿成再次行礼。 「朕就等爱卿的好消息。」 …… 送走寿成。 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孩儿从一旁走出,躬身道:「父皇,儿臣有太傅教授即可,那什么庙观修士定然不如太傅。」 元荣看着志气不小的孩子,笑着摇头道:「这一次你猜错了,父皇为你寻的这个师父非同寻常,身为庙观的庙祝,他是最有机会接触到庙观主人的。」 「你可知道那庙里供着的是谁吗?」 「儿臣不知。」 「庙里供奉着的是这一片神天。」 元荣没有再为自己的儿子解释什么。 老三是他精挑细选的,他自己也没把握能成,不过这个讯号只要传递过去就足够了。 …… 寿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去又稀里糊涂的回来。 坐着轿子返回府邸,寿成左思右想,他实在想不出陛下的目的。 「老爷。」 「这么晚陛下还请你入宫?」 「嗯。」 寿成坐下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看天色正是黄昏,也没法坐住的起身,将身上的朝服换成便装,说道:「给我准备一些礼品,我要去拜访一个人。」 「谁?」 「官大还是官小。」 寿成说道:「老爷子的儿子。」 「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没错。」 「见他做甚,莫不是做了案子?」 「不是,妇道人家莫要掺和,这一次有大事相求。」寿成一听自己的夫人这么说当即明白家里人对那位大哥的态度,赶紧叮嘱了一句。 这回可是陛下相托,他要是办砸了,估计以后一辈子都得在这个位子上。 「莫要多问了,快些办吧。」 寿成的夫人看出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前去准备妥当。 寿成带上礼品登上马车。 …… 「大帅,门口有人求见。」 正收拾东西的寿何愣了一下,问道:「谁啊?」 小虎子微微摇头:「他那管事非说要见你。」 「我看那马车非富即贵,里面应当坐着位大人物。」 「大人物?」 寿何面露疑色,他好像不认识什么大人物,不过既然人家已经登门,他也不好拒绝,昂首道:「请他进来吧。」 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已经背起的血神戟,寿何重新坐会帅位。 正翻阅着已经批改的案牍,正看到一位身形不矮的清瘦中年踏入门槛。 一看对方,寿何有几分恍惚,他像是见到一个人。 当下立刻知道对方身份。 于是起身道:「寿大人。」 来人正是寿成,寿成笑着说道:「你我同父异母,乃是兄弟,哪需要如此多礼。不然我还得拱手称一声大帅。」 「不敢当。」 寿何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是何事,需要大人亲自登门。」 晚点。 免费阅读. 996、问神 一听寿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寿成干笑了两声。 气氛着实有几分尴尬。 好在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处僵,没有在那日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说来多半是他们不想来,人家也不想去。 两家都不愿意和对方有多少牵扯。 如果是曾经的话,寿成乐见。 然而现在陛下那头召见,他只能前来求人。 “兄长快人快语,小弟当然应该直言不讳。” “这不是朝廷前几日朝议,说是如此多的外乡神仙来到这里,恐怕天地有变,正在商量应对的策略。” 说起这个,原本还冷淡的寿何确实多处几分兴趣。 他是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当着大官。 具体多大他没打听,也懒得向人打听,免得惹人厌。 如果不是想给藏花一个安稳的家,他甚至都不会接下老爷子给他谋来的万宁捕帅。 估计其中也免不了这个弟弟的运作。 寿成组织了一番自己的措辞,这才揭开自己前来拜访的真正目的:“我寻思着总得有个后手防备,听说兄长认识神仙一样的修士,不知兄长可否为小弟引荐一二,让两个小孩拜师学些本事?” “两个?” 寿何随口一问。 “一个是犬子,也就是大哥你的侄儿,另一个是至交家的孩子。” 寿成隐瞒了那个孩子的真正身份。 他猜测陛下肯定是要他掩人耳目,不然不会不寻惠王而走他这一条线。 他觉得未来的帝位多半要落在这位小王爷的身上,不如提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小王爷的伴读。 其次,如果能够从中学些本事也是好的。 寿何一听是这么回事儿,倒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打保票。 眯着眼睛说道:“寿大人当真消息灵通,我确实认识一些神仙一般的人物,不过也仅限于认识,能否在跟前说上话,我自己也不清楚。” 听到寿何的话,寿成笑了笑。 他这个大哥就是妄自菲薄。 陛下如此相托,多半是查到什么。 而且西山庙观虽是惠王的,实际上来说是那位神仙一样的人物的。 对方不仅容许寿何自由进出,还能携带家眷。 寿何在人家那里岂是寻常的身份? “这样吧,我回去问问老神仙,看看老神仙是什么意思,再给你答复可好?” “好。” 寿成大喜,赶忙点头。 能谈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位陌生的大哥不顾念旧情,一口回绝。 现在看来寿何还是重情重义的,或许也是不想欠他们的人情,毕竟寿何能坐到这个位子上,寿家确实出了力。 寿成确大喜激动,寿何则心头多出几分疑虑。 老神仙没有瞒着他,执掌尊魂幡就意味着死后魂灵归幡,从此不得轮回转世。 然而他本该死了的人被老神仙救下,早不问后世是个什么样。 人活这一辈子。 这辈子都活不明白就将愿望都寄托在下辈子,岂不是本末倒置。 因此,看似是幡主实际上他对尊魂幡并没有兵主对兵器的那种亲近感,反倒是老神仙在忙老神仙的事情,他也在忙自己的事情。 两人除了性命拴……。 不。 除了自己的性命栓在尊魂幡上之外并没有什么稀奇。 或许这就是这份疏离感的真正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寿何看的很明白。 修为。 或者说,实力。 他太弱了,弱到根本无法催动尊魂幡的威能。 如果他足够强大,一幡在手,哪管他天变还是天倾,他愿意做那个高个的,顶住坠落的苍天。 可他不是。 实力上的不对等造成了现实身份的不对等。 纵然老神仙不会看低,也不会将他视作蝼蚁。 可是他心中是很急切的。 很多事他根本无法掺和其中,连知道都是一种灾难。 “仙法……” 寿何沉吟呢喃的抬起头。 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给他提供了参考。 兴许只要拜老神仙为师,就可以习得仙法。 他自问天资不差,若有神通法门,应该可以迅速进境。 …… 涂山君正犯愁这件事。 他已经阅百千部武学文章,各家的功夫烂熟于心,然而他以大圣道行,高屋建瓴,依然无法为武道开辟出第二步路。 听信阎天君说的‘不是武道’。 心中也认为这是仙道分之的血道。 可是他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如果这不是武道,那什么才是武道? 没有本源支撑武道根本就不存在。 就像是仙道,最开始要炼精化气。 何为精? 津也! 也就是舌头底下那小小的一点。 吞服炼化方可修出一丝法力,从此慢慢壮大。 人生有穷而津无穷,是修士真正的宝藏。 如果没有灵脉灵气做支撑,也能靠着一点保住身躯根本。 武呢? 他本来觉得气血不行。 后来他才想明白,气血才是最绝佳的本源。 骨髓生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气血武道确实是一门武道。 创出这门道法的人绝对是一位惊世大才。 只不过,武道确实也只能炼到第一步的顶峰。 涂山君猜测要么是创道的修士不再延伸,要么就是连创道的修士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让气血武道的武人啊踏入第二步。 让武人踏入第二步是很容易,只要将一身气血转化为法力,金丹凝聚进而成婴。 那就不是武道了。 让他书写个术法道典,涂山君手到擒来。 可是让他创新道则全无头绪。 这还不算是创,而是建立在有人打下的一层地基上。 想来他和这创出武道的修士差距太大。 无法在对方打出的地基上盖房子。 长叹一声。 起身在院落转悠起来,思索到底应该如何补全武道。 “补全?” 涂山君眼眸一亮。 是咧。 武道炼血炼体,刨除那些神异,最基本的还是打熬身躯,身躯若是不够强大自然无法供养气血涌动。 寻常百姓,肉体凡胎,想要强身则洗经伐髓,挖掘身体最深处的潜力。 圣人之道内蕴苍茫天地。 何不将自然身躯本来就看做是一个小天地,武道要做的就是挖掘这个小天地,壮大这个小天地,直到彻底显化。 这个天地需要一个神灵掌控,或者说,模仿古代的神灵,修士的法相,修出一个属于武者的‘神胎’。 涂山君又沉吟起来。 观点是对的,方向倒也不错,可以做经。 可是这般相似,岂不是仙道的另一个翻版。 当即摇头否定这套修行的路子。 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仙道的那些祖师们,简直把仙道完善的完美,只差一个‘真仙’。 “不成不成,还是没有脱离仙道。” 涂山君的呢喃让躺在藤椅上假寐的天君听了去。 当即拿走盖在脸上的芭蕉扇。 打着哈欠的说道:“世间大道殊途同归,走到这一步看的早就不是多么奇妙的术法和神通,而是对道的理解,不管是哪一种道,都是一样。” “天君的意思是,起始,过程……,不同,最终的道都是……” “不错。”阎天君翻了个身。 做为老资历的上古之神,什么奇怪的道没有见到。 “想要开创一道做祖师的人浩如烟海。 “浮浮沉沉许多年,唯有时间能够给出答案,到底哪一种道才是最接近道的道。” 鬼圣沉吟:“实践出真知。” 阎天君蓦然坐了起来。 鬼圣诧异的看过去。 只听天君说道:“有人在门口拜神。” …… 赶回庙观的寿何正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枯瘦女子跪在地上。 “你是何人?” 疑惑的寿何打量女子。 女子顺着干枯的发丝看向问话的大汉。 大汉穿着官服,背着一柄硕大的兵器,迎面就是一股子凶煞之气,让女子吓的结巴起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求神仙救救我的孩子,他病的要死了。” 寿何惊讶不已。 他们对鬼神之说听的多,神禁之地也有不少庙观,不过多是敛财之所,并没有神异。 对于武人而言,他们更信自己手中的兵器。 西山庙观看似是庙观,实则是一座庞大的园林。 寻常人根本不会将之看做是一个应该去拜神的地方,而是会觉得是哪个贵人,或者皇亲国戚修建出来游玩之所。 恰好又有惠王背书,本不该有人来的。 “谁跟你说此处有神?” 女子如实道:“是一位算命的道长。” 一听此言寿何当即骤紧眉头,摸了摸怀里的银袋子,一边取出一边说道:“你的孩子病了,应该先去医馆而不是追寻鬼神,你这样的做法岂不是耽误孩子治病吗。” 说着解开袋子,从里面取出十两银子。 “请她进来。” 飘渺的声音落入寿何耳朵。 寿何顿时分辨出是谁的声音。 “你有多少银子可以救人,既然此人诚心拜神,自该有古神解救。” 涂山君也是为寿何着想,来一个人就要送银子,那要是来一百个人,一千个人……那得多少银子才能了事。 既然对方找上门来,就让天君出手吧。 女子没有要银子,一个劲儿的说医馆治不好。 “走吧。” “天君允你入观拜见。” 寿何没做恶人,打开了庙观的大门领着女子踏入正殿。 1021、召幡 浩荡光焰纵横上苍。 金色的雷光像是一只来自老天爷的大手将一切横扫。 什么牌局、赌桌、棋盘、棋子…… 在那一只无形天手下仿佛都成为微不足道的尘埃。 茫茫荡开一方澄澈的宇宙,悬于大境之上。 此刻, 涂山君感觉自己脱离了天地。 不。 准确的说是脱开神禁之地。 登台的涂山君仿佛在行登天之事。 苍天何质? 重。 拜将台接天,鬼王涂山君本该轻而易举的走上去呼出自己的千万大军,与他征战道劫。 可是,苍天大道本来无形却让身着帝衣的涂山君脚步放缓,甚至慢慢的无法再抬起任何一只脚,更无法挪动身躯。 涂山君仰头望去,眼中充斥着错愕。 他想过成道劫会困难重重,或许就算自己准备充裕,依然会死在道劫里,却没想到苍天大道真正落下的时候,他根本就看不到道之尽头。 重! 无法言喻的沉重。 似要压塌诸天。 无言,却有清楚的声响。 魔血顺着嘴角流淌。 莫说涂山君没有想到,其他诸修见器灵主魂停顿脚步也不由感到奇怪。 随着成道大劫自无尽虚空展开,割开天地蔓延域垒,魏掠戈和古仙楼二道君也住手。 此刻再出手,哪怕他们都是大道之君,且在第四步耕耘日久,依然会被连累,一旦沾上去,纵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魏掠戈目光一沉看出鬼王的不妙。 “哈哈哈!一个器灵,难道还要渡劫成精不成?” 袁仝大笑不止。 只不过眼中的快意并不算多。 刚才那一击他本算彻底抹杀尊魂幡,没想到自己的含怒一击只杀了神魂没有彻底碾死兵器,那老不死的神确实多事。 古仙楼的另一位大道君董岳,冷声道:“所悟何道,敢与苍天一搏?!” 袁仝当即定论:“器灵还想成道?痴心妄想!” 大道之君的声音没有遮掩。 在场的所有修士都听到了他们的话语。 诚然,涂山君斗杀数位圣主连崔见鹿的轮回魂都被抽走,古仙楼二道不会给他什么好的评价。 然而不得不说,道君的言语像是一只快刀。 稳、 准。 一言切入要害。 道出器灵不能成道的根本问题。 “唉。”唐安皇叹了一口气,眼中浮过惋惜。 这一战他永远都会铭记,也会记得那一个将三头六臂用的出神入化的器灵,更会记得此时,成道岂是说说那么简单,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成功。 玄难合手道:“阿弥陀佛。求仁得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少修士期望着这一天。 可是,连死在道劫都是一件奢望。 “你的传说已经足够。” “就这样吧,就这样挺好的。”王玉维沉声诉说着。 他着实有点害怕了这个器灵。 都说天妒英才,眼看这等人物要折在道劫,他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激动,亦或是对前路的忧虑和恐惧。 玄苦上前一步,念诵的同时大声劝道:“道劫还未成,只要施主点头,愿入我西方,佛老有旨可为你挡下一切因果。” 玄苦的话让众人惊诧不已。 器灵的存在竟惊动了西天佛老。 按理说,这样的话得在私下里说,此刻能言,倒真是应了那句十万火急。 涂山君笑了一声。 眼见器灵神情有所变动。 魏掠戈正要出言提醒,没想到古仙楼的袁仝倒是率先开口:“雷劫渡过千难万险,消磨去倒是不算什么,你若有心,跪磕三个响头,入我古仙楼。放出崔见鹿的轮回魂,可为座上之宾。来日再为你筹划成道!” “诸同道见证,老夫一言九鼎。” 一位身披黑袍的道君酸溜溜的说道:“下跪便可换来成道机,不愧是古仙楼,果然财大气粗!” “既然如此,跪一跪又何妨?” “西方也是极好的,不过,左右要卖个好价钱,当然首选古仙楼。” “哎,道友此言差矣,那小和尚带来的可是佛老旨意。” 一众隐匿身形的道君、魔王倒是讨论了起来,到底卖给哪一家才算是个道理。 “好胆!” 远天的小道士勃然大怒,但更多的确实担忧。 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如何是好?” …… 生? 涂山君冷笑不语。 道不是求来的,也不是跪出来的。 若是求道有用,他可千年恳求不待外物。 若是跪地磕头有用,他可以将头磕的鲜血横流。 真要是跪下去,来日是否还能自由都是两说。 椭圆形紫黑色指甲镶嵌的青白手掌向远天抓去。 道劫恐怖又如何? 登不上拜将台又如何? 幡来。 杀上九天! 吧嗒。 冰凉触感袭来。 涂山君空寂的内心顿时感受充实。 这么一抓就要转动。 纹丝未动! 诧异的同时侧头看去。 尊魂幡已落在鬼手中。 不过并不是飞来,而是被人递了过来。 站在长梯另一端的寿何笑着伸出手,使涂山君攥住主杆。 寿何手握魂幡朗声道:“老神仙,大道艰难岂可独行?!” 涂山君大悦:“君往何处?” “踏台。” “登天!” 寿何将尊魂幡一挥。 眼前高大的鬼中帝王化作一道虚影。 目光如炬,好似举起军中大纛的寿何一步踏出。 轰! 奔流的圣血震开桎梏,好似星河狂瀑自天机奔涌。 身着帝衣的鬼王身躯愈发虚幻,像是一道光影又像是擎天之柱般跟在寿何的身后。 对于涂山君而言无法挪动的身躯像是完全没有了限制,缓步开始攀登的寿何黝黑皮肤化作金色,就连一头狂舞的黑发也慢慢染上神辉。 “好胆!”袁仝大怒不已,这该死的黑瘦蝼蚁竟接续上了器灵断路。 让他的言语成为笑话是其次。 一旦让器灵渡劫成功,那崔见鹿的轮回魂就更难拿回来,加上还有魏老鬼的阻拦,他们更没法腾手。 “小子,不想死就退下!” 寿何充耳不闻。 活着固然很重要,选择怎么活更重要。 他既然是尊魂幡之主,就该和老神仙并肩而行。 谁言无前路? 路在脚下。 今日。 登天。 成道! 寿何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金色的神体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他的目光渐渐平静,拂去躁动和急切一概情绪。 仿佛一尊从地上走来的后天之神,每一步落下,辉光铺开使得脚印烙印神金,连原本黑色的拜将台也染上了金芒。 “成了。” 大地传来深深却难掩激动的长息。 听起来和天君相似。 形神之后的寿何……,不,应该说寿何正因为拥有着如此朴素的信念才能形神,才可以以武承载新的神道。 阎天君仿佛看到神道重新复苏,再回归曾经的荒古辉煌。 “这条路是对的……” 阎天君深深的呢喃:“仙道使百姓人人不信神,人人争做仙,但仙路何其难成,纵观古今古帝寥寥无几,大神通已路尽,而这,需要无穷的时间来打磨,没有谁能熬得住。” “可是新神道不一样。” “十年、百年,便可飞天遁地。” “与之相比,五十岁的元婴天骄又算得什么?” “武。” “以武入神。” “成神做祖!” “哈……” “哈哈哈!” 不止形体何在,不知音容相貌为何的阎天君此刻肆意的笑着。 他可以笑了。 哪怕是死,他也可以笑了。 …… “那是?!” 声音略显尖锐的魔王像是看到什么令人惊讶的场景。 “不错。” 裹挟寒气的道君微微点头。 “是神……” 连几位寿尽道君都有所察觉何况是来自古仙楼的二道和出身上清的魏掠戈。 他们的神情俱是凝重。 刚才的斗争可以算是内部的斗争,毕竟他们都是修仙者,也就是俗称的修士,可是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却不一样。 一身神血顶运神体,神光煌煌像是一尊古老的神灵复苏。 偏偏他的年龄并不大。 后天成神,更加可怕! 神与仙无关任何法术和神通,是最根本的意识形态的对立。 现场直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 一道神雷自无尽苍冥落下。 轰! 恐怖的气息荡平周遭虚空躁动。 持幡的寿何神色未动。 跟随他的高大鬼王一瞬间化作百丈,虚影在神雷的力劈下显化,身着帝衣的青面鬼怒吼出拳,与那迸发神雷对轰于天顶。 拳碎天空,雷裂大地。 自虚空之中爆裂形成了一片毁灭,抽干所有生机的空寂。 “走!” 帝衣鬼王沙哑嘶吼。 持幡神体再迈步。 一步。 鬼王身影再一次升高。 直到距离高台顶端不过三两步的位置,帝衣鬼王已近万丈,青面獠牙的鬼帝头顶前后各一十八条帝旒,举目凝望天空的无边雷狱。 雷光闪烁,拢共一十二色,化成了十二道灭世净土的浩瀚雷光。 走上顶端的寿何盘坐下来。 捻诀施法。 骤然将兵器脱手。 尊魂幡如巨龙腾空,升入高天。 “上镇青天,下落黄泉。” “阵启!” 嗡! 万丈鬼帝一把攥住魂幡。 轰然摇开。 大地军阵骤然落成。 煞气撬开神禁。 汹涌的煞气肆意的狂舞铺开,不过霎那的功夫就已经彻底充斥雷天之下。 王旗竖于十方尽头。 黑色的甲潮于云雾上涌来。 万千鬼兵腾云,百万阴将驾雾。 轰隆! 一十二道各色神雷如罗网交织倾泻。 嗤。 嗤嗤嗤! 少顷。 997、震魂 “天君还需要世俗信仰?” 赤发鬼圣漫不经心的询问着。 “需要,也不需要。” 阎天君点头的同时又摇头。 鬼圣说道:“这一两人,或许……” 言外之意是哪怕是香火愿力也太过微弱。 朝廷严苛下行的禁神令,明令禁止淫祀邪祭,随着阎君庙观的建成,禁神令显然放宽,就像是有人故意开了一个口子似的。 这才会有人登上西山。 这么明显的试探,但凡肩膀上扛着的是个脑袋也不会看错。 阎天君倒像是丝毫不担心般说道:“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积少成多总有几分勇力加身。” “何况,这女人的孩子是个学徒。” “学徒?” “张氏铁匠铺的学徒。” 闻听此言,鬼圣当即了然。 原来环环相扣。 鬼圣不禁莞尔一笑,崔见鹿确实有几分手段,不过也正巧借此顺水推舟,查明张鸦九的目的和图谋。 洞悉对方的计策,并且布下未局的涂山君倒是不反对见那女子。 笑着说道:“天君想要广收信徒应该告诉他们。” “我,正法阎天神君,上古大神,如今并未陨落,只要一点香火愿力,来日待我杀上九重天,再铸无上神庭,保管封你一个神界大将军。” 阎天君打蛇随上棍的说道:“不知道,道友愿不愿意做这神界大将军?” “我?” 赤发鬼圣干笑两声:“天君高看我了。” 少顷。 衣衫褴褛的女子来到正殿法堂。 三丈神像正襟危坐,仿佛真的是一位俯瞰天地的高穹上神。 赤发的鬼圣则也像是真正的庙祝般站在一旁。 女子噗通跪在地上,哀道:“请法师救救我的孩子。” “请善女子详细道来。” …… 女人的孩子名叫刘冠,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月前在铁匠铺招收学徒的时候被看中,本以为熬上几年能当个掌火的师傅,到时候家里的日子也就好过哩。 没想到前几日半夜回来,便就一病不起。 说不上是什么病症,就是醒不过来。 请郎中只说没有毛病。可是没有毛病怎么就是醒不过来。 听了女人的描述,涂山君估摸着应该是魂魄走丢了,不然不会这么严重。 涂山君也没问为什么药铺的老人没有出手。 大隐隐于市,既是药铺当医不死病,些许小事根本不可能惊动那位坐镇天地的老道君。 至于铁匠铺的张鸦九…… 或许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吧。 “天君已知善女子所求。” “然,神恩不能不求回报,世人若有三分虔诚,天君便可降下神通。” “何为三分虔诚?” “诚心一拜,即见分晓。” 女人跪在蒲团前恭敬的拜了下去,似乎胡乱的念诵着什么名号。 就在此时,一道灵符自上方飘落被身旁的赤发鬼圣接住。 鬼圣书写下一道简洁的篆文,这才交给面前的女子,叮嘱道:“返回家中,点燃灵符,连唤三声孩子的小名。” “孩子即可醒来。” 女人千恩万谢从口袋中取出两枚铜板,匆匆离去。 待到人去,赤发鬼圣轻声呢喃:“不像是崔见鹿的试探,我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应到任何的神通手段,倒是她的身上沾染着一股子兵凶之意,想来她那小孩应该是铸造兵器的时候被兵器震的魂魄不稳,这才离开身躯。” “张鸦九办的什么事情,连学徒都看顾不住?” 爽朗的笑声传来,上方神像汇聚出一道虚影,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张鸦九的手段。”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沙哑道:“莫非他想效仿魔道以人祭器?” 若是寻常闲事,鬼圣看不到也懒得管,若真是个魔头伪装,定斩不饶。 “谁知道呢?” “我觉得张大师不会这样做。”清爽的青年音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正看到太境走来。 “师兄有何高见?” “张鸦九大师在中土颇有名望和威名,倒也算德高望重。” 涂山君一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境拱手道:“不如师弟我暗中护送,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病症。” “这……” 涂山君眉头微皱,如果这是崔见鹿的一个试探,太境的出面反而会让对方生出疑心。 “师兄且放心,凭我的实力,同阶之中鲜有能奈何我的修士。” “也好。” “请师兄代为照顾小师妹。” “这个自然。”涂山君微微摆手。 他对太境的实力倒是放心,只要他不带着小孩儿乱跑该是没有问题。 …… 眼见众人谈完事,寿何走近拱手道:“老神仙,在下有一事……” 涂山君略感疑惑的看向寿何:“请说。” 寿何沉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思量半天才憨憨一笑。 说道:“早先在下不是说过当年我父进京赶考又成了家,我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朝廷有信天变,想要送两个孩子进庙观学习道法神通。” “你弟弟?” “没错。” 涂山君一口回绝道:“若真有天变的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出手护持他们一家子。” 寿何料到老神仙会拒绝。 不过据他所知,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要面子的。 根本不可能单纯为这样的事情而来求他。 加上在来他这里之前,寿成曾进宫,该是面见过当今圣上。 那么所谓口中至交的孩子,到底是谁,心中总有数的。 没有过多犹豫的讲出心中所想。 涂山君顿时狐疑道:“你确定?” “不确定,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测而已。我还没有见过那孩子。” 涂山君倒是对寿何刮目相看。 此人不愧是能够在江湖上混到一流,还获得法兵进阶顶尖的武人。 当上万宁县的捕王后将县城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凭这份缜密和冷静,以及对事情的洞悉程度,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是个强人。 也是个可造之才。 “我没寻他,他倒是先找上我。” 涂山君微微颔首。 神禁之地的朝廷背后是上清还是古仙楼他并不清楚,显然对方的目标要么是他,要么就是正法神君的神通传承。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哪一样,都足以说明不可小觑。 与其拒绝,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好洞察。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看看情况,叮嘱道:“你去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那孩子是不是皇帝安插进来的。” “不过我早已经不收徒,就算他们能来庙观,也没什么本事和神通,到底能否有造化,还得看他们自己。” 如果这不是上清和古仙楼的试探,这俩孩子说不定还有其他出路。 闻听此言的寿何错愕中夹杂着几分失望。 涂山君还以为对方是顾念亲情。 “我去问问。” 寿何叹了一声。 他也想变得更加强大,可是他并没有机会。 想要旁敲侧击的问问老神仙的态度,得到的也是冷淡的回应,更是告诉他不再收徒,那么他想学神通术法的愿望估计再也无法达成。 还谈什么发挥出应有实力。 或者说,如果真的像朝廷想的那样天地有变,他和藏花又该何去何从。 藏花来历不凡,他是否还能跟上对方脚步。 寿何拖着落寞的背影返身回到小院。 …… 女人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万宁县。 迫不及待的踏上回家的巷子。 她家住在匣巷,颇为狭窄,也就只有两间不大不小的瓦房,不露风漏雨能够庇护。 男人很晚才回来,卖的柴火换了一贴药,正在炉子上煎着,热气将屋子蒸腾的朦胧,雾气中对岸有张床,正躺着个少年。 “神君显灵。” 女人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那张灵符。 利用煎药的火将之点燃。 连唤三声少年小名。 呼! 灵符化作一团簇飞的虚影。 飞舞间, 冥冥中听到一声:“魂归来兮!” 不遥远。 火星飞溅。 打铁少年刘冠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手中的铁锤和面前高耸的火炉。 火炉像是一座高山。 山顶处有一株擎天古木。 古木的横枝传来一声嘶哑而恐怖的枭叫。 嘎! 啸叫化作音波。 “好胆?!” “是谁敢坏老夫的大事?” 正待有所动作的时候,少年刘冠的身影已经走出高山。 他的脚步很轻也很快,飞也似的在街上奔跑着。 少顷,他抵达了匣巷,一步步的走进来,父亲在炉火前为他煎药,母亲正点燃灵符为他驱赶着什么。 “娘!” 刘冠猛地坐起来。 …… 就在一家子喜极而泣的时候,太境站在院落上空的瓦房顶。 背着剑匣,双眸好似星空幻灭,无尽光河奔涌不休。 抱着臂膀,巍然不动。 背后剑匣传来嗡嗡声音。 匣中宝剑早已经狂歌,似要飞剑斩世。 “好重的兵戈火气!” 太境目光一沉。 师兄猜测张鸦九或许在用人祭器,他还为之辩解。 如果真的是这样,拼着六道黄泉不要,莫要怪他出手。 不过刹那。 一位消瘦身影已经出现在月空下。 月光映。 消瘦的有些尖嘴猴腮的面容被太境认出来。 “张大师?” 太境并不意外的微微拱手。 “是你?” 张鸦九骤紧眉头,冷笑一声道:“老夫不愿意卖六道黄泉,你就要坏老夫的大事吗?” “太乙升仙宗。” “不过如此。” 太境的面容陡然肃穆,双眼涌出无边的怒火。 背后剑匣传来阵阵龙吟。 冷声道:“我敬你是前辈,称你一声大师,不想你道貌岸然,以人祭器,莫说六道黄泉,你尽管坏了去,我太乙宗弟子不屑用邪魔歪道的烂东西。” 张鸦九勃然大怒,大叫不已。 “气煞我也!” “你这小辈,不是要见六道黄泉吗。” “我便给你个机会!” 998、劝架 太境食指中指并做剑指。 轻点身后。 剑匣骤然化作一柄古朴剑鞘。 剑鞘中根本没有剑。 作响的是一道白色凝练到实质的剑气。 剑气震霄汉。 化作一道横空的璀璨银河。 太境张口轻吐一道庚金气,气息化作六龙战车。 灵机高悬一座纯白大境,要将整个天地都翻过来似的。 此刻的太境仿佛驾战车驰骋于夜空的战神,左手捻救苦印,右手掐斩魔决,座下龙车与天空大境相融。 “十方剑!” 霎时。 斩魔手拔出背后震天的长剑。 太境大圣双眸已化作金白神光:“十方剑斩十方魔!” 太境大喝:“张鸦九,有胆就跟我离开神禁之地。” “有何不敢!” 太境一把拽住龙车缰绳,一拽之下,六龙战车迅速飞天,倒像是一位真正巡查人间的白衣神重登九重天。 另一边,张鸦九没有迟疑。 踏空飞行的时候一道恐怖的虚影呈幽色将他整个人都覆盖。 …… “嚯,打起来了?!”阎天君惊讶道。 这回都不用阎天君的水镜之术,涂山君在西山的庙观都能看到那恐怖的剑气和幽色的神光,赶忙说道:“快,天君快传音让太境回来。” 阎天君笑道:“你怕他打不过张鸦九?” 鬼圣显然是相信太境实力的,太境做为年轻一辈并且被师门委以重任带着小师妹出山寻宝,实力毋庸置疑。 “张鸦九有神兵在手,神兵能发挥出修士多么强大的力量天君又怎能不知,我怕太境吃亏。” …… “谁出手了?” “看这气息应该是太乙升仙宗的修士吧。” “我记得太乙宗来的是那位‘太境’。” “是他。” “谁能和他势均力敌,甚至还在气息上隐胜一筹?” “张鸦九。” …… “师兄,太乙宗的师兄怎么和张大师打起来来了?” 身旁师弟的询问让唐安皇也皱起眉头,摆手道:“听说太乙宗对张大师手中的六道黄泉势在必得,估计是得不到六道黄泉恼羞成怒。” “这事儿就不该派年轻人来,再是修道的人,凭张鸦九的臭脾气也得激怒。” …… “阿弥陀佛。” …… “……” …… 站在药铺门口的老道君注良久。 身旁的弟子压低声音道:“师父您老不去劝一下?” 道君拂袖道:“打吧,反正都是吃饱了撑的。” “关门。” …… “其中定有误会。” 涂山君仔细思索一番。 应该没有值得他们两人动手的事情啊。 天大的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 “我说话可不好用。”阎天君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说话的时候他还极眺远方,用手掌遮住上方道。 “啧啧,你再不喝止他们,再等二十息不到的时间他们就能离开神禁之地,到时候就能放开手脚了。” 神禁之地的诸多修士多是看戏,连灵机都不见发出,万宁县的老道君也没出面。 天君则表示无法相助,涂山君不禁长叹:“早知道不答应太境过去。” “寿何,情况危急,速来。” 返回小院正和夫人说着小话的寿何听到传音,立刻蹬上两只靴子,嘱咐了一声就赶紧来到正殿,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看……” 寿何循声望去。 好家伙。 远天仿佛两座天空对撞,形成末日景象。 惊道:“天变了?!” “不是。” “是有人在打架。” “那我们……?” 寿何茫然道。 “需要你执掌尊魂幡。” “使我的法身前去劝架。” 寿何一把攥住尊魂幡,翻涌的气血顿时让三尺魂幡互作丈许。 铁幡飘扬。 万千恶鬼绘制在这一面青黑色的天空上,好像随时都能从这面天空爬出来。 熟练的给自己嘴里送入两颗丹药。 含糊道:“他们要是不听劝……” 嗡。 磅礴雾气自青黑天空涌出。 悬于大殿,垂于地面。 一道黑红色的高大身影腾云而去。 看着腾云而去的鬼圣,寿何难以置信的看向阎天君道:“天君,老神仙追的上吗?” 阎天君神秘一笑道:“好风凭借力。” “六甲神风。” “去!” 涂山君对自身的遁术很是自信。 他的遁术杂糅万千术法,形成独有的遁光。 在同阶之中当然算迅速,甚至胜过单纯的雷遁和风遁,然而在神禁之地以及那两人早早出手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拉近距离。 到底能否在十息追上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谁料到,正当他心中急切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躯一轻。 他像是一下子融入这边天地,能够肆意的穿梭。 果不其然,不过两息不到的功夫他已经靠近两人。 一人是太乙真传,十方剑斩十方魔。 六合神龙战车映衬的如同剑圣。 另一方乃是铸兵的大师,身负神兵六道黄泉,幽色光芒仿佛有无穷的神力加持,使得张大师灵机和气息还在节节攀升。 这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又是全力出手,谁也不肯让谁,哪怕涂山君的到来让两人一惊,也丝毫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住手!” 赤发鬼圣大喝。 太境一看来人却没有直呼。 张鸦九本就在盛怒之中,哪里听劝,大骂道:“何方宵小,速速退下,否则一剑便结果了尔性命!” 张鸦九的态度也彻底让太境再没有谈下去的心思。 握住十方剑的太境速起剑决。 “金章斩魔!” “好!” “黄泉倒逆!” 两人还没有脱离神禁之地。 如果是在外界,恐怕早已撕开空间斩破域垒,像星罗海那么大的被域垒笼罩的地方更是会被瞬间斩成两半。 好在这里是神禁之地,神通效果压制到极限,可是纵然如此,依然称得上恐怖。 涂山君眼中没有恼怒。 连寿何都知道劝不住他们。 他上来就没抱着简单的口舌就让两人罢手。 风劲。 两人造成的罡风似乎要将空间撕碎。 十方剑出。 黄泉神光自九幽而来。 “果不听劝!” 涂山君擎起拳架。 磨练到极致的拳意汇成阴阳磨盘。 立时。 风停云止。 嗡! 好似九天魔神般碾碎了面前的一切,莫说是黄泉的神光还是斩魔的白金,全都在这一拳下化作坠落的流星。 伴随着咻咻声,静止的空间有了流动。 风再一次活过来,青天云气也缓缓的飘动着。 太境惊讶的注视着被镇压的十方剑光,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出拳的人。 赤发。 顶角。 一袭黑红法袍。 脚踩铁靴。 哦。 对。 是宗门遗落在外的师兄弟。 还是一位大圣。 他觉得宗门的长老要是知道这件事估计做梦都会笑。 可是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莫说太境笑不出,张鸦九目瞪口呆的盯着正慢慢收起拳架的人,他怎么不知道神禁之地来了这么厉害的人。 恐怕此人的实力已经是圣王,能在中土被评为圣王。 或者干脆是一位能够凝聚出虚幻道花的道君。 “两位现在能冷静了吗?” 空灵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太境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张鸦九则沉吟道:“这件事纵是打官司,也是我占理,就算道友以力压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太境大怒:“胡说,我分明看到你追寻那少年的魂魄而来。” 张鸦九淡淡地说道:“无可奉告!” 太境一把按住宝剑光芒。 赤发的鬼圣听出的太境的意思,问道:“张大师总得为我们解惑。”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如张大师随我一同前往西山庙观。” 张鸦九恍然,说道:“你是……你是那个……” 他以为涂山君就是那个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天君传承有力继承者的修士。 此前他只觉得此人或许有过人之处。 现在他彻底对天君的眼光没有任何质疑。 “也好!” “请。” “请!” 涂山君微微颔首。 想要得到六道黄泉还得从张大师入手。 总不能非得给对方打上邪魔歪道然后杀人夺宝。 这事儿旁人干的,太乙宗的弟子做不得。 有什么事情还是得坐下来商量,免得其中有误会。 太境倒是没说什么。 他本来都没有打算动手,是张鸦九怒气冲冲的找过来,又辱骂宗门,这才激怒了他,不然凭他带着小孩儿,加上人又比较和气,轻易不会与人出手。 那时候是不得不出手。 …… “那是谁?!” 唐安皇心中怀疑,他怎么越看越觉得那像一个人。 “阿弥陀佛,应该就是那日在庙观见到的那位平平无奇的修士了。” 玄难走来适时的开口,他眼中同样精彩闪过,当日以为对方肉眼凡胎,现在看来多是讽刺,确实是自己太过傲慢,原来那人真有本事。 “玄难,你们查不出他是谁吗?” “想来唐道友也没有查出。” 唐安皇面色阴沉。 “我可以去问问太境师弟,听说他入住西山,或许知道点什么。” …… 技惊四座的涂山君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出手,让神禁之地的各大小修士都将目光挪到他身上。 想来他心中是有数的。 其中古仙楼的崔见鹿也见证了这一场,他微微眯着眼睛,沉吟道:“果然不愧是被元圣灵魔选中的修士,果然强大。” “这样说来,他根本不该岌岌无名,或许我的方向是错的,他在中土无名,不代表在其他天下也无名。” …… 甫一返回庙观。 张鸦九步入挣点打量四周。 “请。” 涂山君先将寿何安顿下来,这才返回桌案。 寿何知道现在是大事,没有开口询问有关神通术法的事情。 就算被拒绝,他也总得问问。 他实在对神仙法术向往已久。 “大师如不嫌弃,我做个和事佬。” 涂山君请张鸦九和太境落座。 喝了一口灵茶的张鸦九缓缓开口道:“我本有意考验学徒。” “倒也不是我考验,我也不曾想到他的天赋足以引动神兵,这才有了魂魄被引走的事情。不想等我寻来,正看到太境就在那户人家上空。” “我自大怒!” “这事赖不得我。” 太境不咸不淡地说道:“为人师,难道不知他家里的情况,早解释两句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鸦九现在左右看太境不顺眼,呛话道:“我之秘辛哪里能随意对人言!” “倒是你,何故多管闲事?” 张鸦九瞪了一眼太境。 涂山君为太境辩解,笑道:“是那妇人求到庙观。” 张鸦九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他。 大喊道: “好呀!” “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999、帝术 张鸦九豁然起身。 若非太境和眼前的鬼圣是一伙儿,怎可能在妇人求到庙观的时候出面的是太境。 哪怕不是一伙儿也该是达成某种协议。 「大师稍安勿躁。」鬼圣微微摆手。 太境则安然笑道:「张大师不是说过只要得到传承,大师就会将六道黄泉拱手想让吗。」 太境倒是没有借着涂山君的身份而敲诈,只不过他胸中的火气还未消失,寻得机会自然会用话语揶揄张鸦九。 起身的张鸦九骇然。 心中不由打鼓。 他确实开口说过。 可是这传承摆在这里如此多年都没有人能得到。 神君更是曾亲口说过不传。 「哼。」 张鸦九冷笑道:「请人算什么本事。」 目光打量了鬼圣许久,这才重新坐下。 淡淡地说道:「道友当这个和事佬无可厚非,毕竟是误会一场,是我关心则乱,加之没有与那学徒的爹娘明言。」 「不过,这都是考验的一部分,道友所为事出有因,却也实打实的让我机缘有失。」 「坏机缘的不是我们。」 「那是谁?」 「是一个算命的,指引女人寻到庙观。」 「算命的?」张鸦九沉吟思量。 如果是这样,背后该是有其他的推手。 他并想追究到底是谁,左右不过是一次本来就不抱什么期望的锻兵,类似学徒刘冠那样被吸引的不知几多,可是都不曾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不管什么算命不算命。」 「今日就把话说开,六道黄泉……」 张鸦九摆手就要彻底回绝了太境。 赤发鬼圣打断张鸦九的话,说道:「大师不必说的如此绝决。」 「哦?」 张鸦九眼睛眯了眯看向开口的赤发鬼圣,似乎没想到鬼圣会阻拦。他又看了看太境,太境的脸上闪过异色,似乎也没有想到鬼圣会这么说。 太境没有说话,他不清楚这位流落在外的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哪怕真的拿出铸剑决和祖兵锻造术,也不见得能换取神兵六道黄泉。 想到这里,太境难免诧异。 难道鬼圣真的取得天君传承? 可是张鸦九肯定不会承认外人帮忙。 他又不能明言涂山君是太乙升仙宗弟子。 但凡不傻都看得出鬼圣还有要事,他不能因为六道黄泉而泄露鬼圣的跟脚和来历。 因此,就算是能谈多半也是继续扯皮罢了。 倒不是太境瞧不起涂山君。 而是涂山君失落在外,能拥有着一身的本事肯定耗费不菲资源,估计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贵重的天材地宝。 也许被鬼圣视若珍宝的东西,对于张鸦九根本没有吸引力。 拿出来当作筹码反而容易失了脸面。 于是太境想要开口阻止。 却被涂山君接了下的话打断,道:「太乙宗诚心实意,愿意用铸剑决和古帝锻兵术换取六道黄泉。」 张鸦九正要回绝,神色却是愕然。 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道:「什么兵术?」 他死死的盯着鬼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涂山君一字一顿道:「古帝锻兵术。」 殿内一时寂静。 落针可闻。 良久。 张鸦九方才长吐一口浊气,问道:「 哪一位古帝?」 涂山君淡然笑道:「蚩帝。」 「不可能,蚩帝兵决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从未听说有哪一位掌握。」张鸦九端起灵茶,他一边说着不可能却一点都呢没有再离开的意思,轻啜一口,平复着胸中波澜的心情说道:「道友莫不是想要诓我神兵。」 涂山君明白张鸦九所言非虚。 世人都未曾见过蚩帝的锻兵术,那是因为锻兵术是一团气。 经过多年的参悟,抄录出一篇铸兵术。 他正是要用这门铸兵术和铸剑决换取神兵。 神兵虽利却不及帝气。 以古帝兵决的价值,连极为厉害的祖兵都能换得。 涂山君严肃道:「旁人没有掌握,我却参悟出。」 「用古帝锻兵术和铸剑决,换你的六道黄泉,你换不换?」 张鸦九心中天人交战,他确实想一口答应,可是却又怕是一场虚梦,咬牙道:「如果是真的,我自然愿意,我得先看看铸兵术,不能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可以。」 涂山君微微颔首。 对方的要求很合理。 「不可!」 太境忙阻拦道:「不能换。」 张鸦九还以为是太境着急六道黄泉的归属,淡淡地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道友还是莫要阻拦的好。」 太境却根本不是这样的心理,他知道凡是大传承必然有着极高的限制,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可是这一句话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对六道黄泉势在必得,又怎能让涂山君付出代价呢。 涂山君抬手说道:「不必多言,听我的。」 「得找个中人。」张鸦九摩拳擦掌。 「不如就让我做这个中人。」 一道声音响彻,身着常服的阎天君从神像中走下来,笑呵呵的说道:「估计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个中人了。」 张鸦九神色凛然的拱手道:「天君能做这个中人实在是我非常愿意见到的事情。」 「拿出来看看吧?」阎天君看向鬼圣。 鬼圣张口吐出一张皮卷。 青黑色的底子看不出是什么,很规整,应该是被利器切下又以秘术熬制而成。 氤氲着黑红流光,至少也得是第三步高阶的物件。 獠牙擦过手指,立时撕开个口子。 下指书写十一言。 这可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与此同时,张鸦九带着怀疑的目光袭来。 他对鬼圣如此信誓旦旦的话产生怀疑,如果真的是古帝铸兵术,原来记载古帝铸兵术的物件和后来书写下来的帝术,可是两种天差地别的东西。 倒也不是说帝术不够厉害,而是蕴藏着古帝余韵的东西能够让人更直观的感悟出东西。 如果是后来书写的话,效果定然大打折扣。 阎天君带着好奇的探过头来,蛮震惊的点头道:「是真东西。」 眼中惊讶闪过,他对涂山君的来历更加好奇,怎么这器灵的身上还有上古大帝的帝术。 推算来看,尊魂幡应该并不是上古就存在的才对。 「可否容我一观?」 「请。」 张鸦九取来皮卷看去,立刻被吸引。 明明只有十一言,他却像是看到星河扩张,一位古之大帝举起手中的铸兵锤。 以他的见识,在看到这张皮卷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真东西。 如果是一整篇的帝术足以换取神兵。 可是,偏偏是真东西才让张鸦九更 难判断,连一张写出的帝术都能用具备如此神韵,如果是原来篆刻帝术的宝物该是多么的恐怖。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皮卷,沉声说道:「是真的,可以换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观看记载了帝术的宝物。」 太境立刻说道:「绝无这个可能!」 张鸦九瞥了一眼太境,回转目光看向鬼圣说道:「我知道记载帝术的宝物定然非同凡响,我不奢求用一件神兵就能换取,只借阅三日,使用原来的宝物记录下帝术后,我可以将六道黄泉拱手奉上。」 太境当然不愿意上蹿下跳。 但是事关古帝术。 这还是涂山君的自个儿的东西和宗门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他今日承情,来日如何还。 回去宗门又该怎么和长老们说? 涂山君沉默半晌点头道:「可以。」 「取出六道黄泉,你即可看到记载古帝术的宝物。」 张鸦九倒也很是坦然,翻掌从自己的法相大界取出六道黄泉。 六道黄泉整体为剑形,然而仔细看去才发现剑锋是一层幽幽玄光,看起来倒真的像是黄泉水影。 两侧护住的短锋黄泉一长一短,剑颚与锋连接出有六轮法相,分属六道。 长长的剑柄尽头则是一只闭目闭口的肃穆骷髅。 「持此剑者身有六道加持。」 「可照见前世今生。」 「可惜……我的炼器术未能完全发挥出六道黄泉的威能。」张鸦九看着摆放下来的六道黄泉眼中闪过不舍。 这柄剑是他铸造出的最奇特的神兵,说是老天爷借用他的手掌来完成也不为过。 其中神通非寻常神兵能比。 「大师如此信人,我也不会藏着掖着。」 涂山君张口吐出一只黑色的小鼎。 手掌一摊。 黑鼎滴溜溜的转动。 「鼎?」 「看似是鼎,实则它是古帝兵气。」 「最为表象的就是持有帝气的修士可以充分发挥出神兵威力。」 回忆起帝气来历,涂山君声音微顿。 他当年就吃了帝气的亏。 如果不是老天王强弩之末,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老天王确实气度非凡,哪怕战死在神药面前也没有一并带走帝气,让蚩帝兵决从此失传。 尽管两人曾是对手,涂山君对其也很是敬重。 看着面前的黑色小鼎,涂山君笑着说道:「就劳烦道友在庙观住些时日。」 「帝气事关重大,我不可能让道友带走。」 「不管道友是否能参悟出什么,三日之后我也会收走帝气。」 「当然,古帝兵决我依旧会给道友抄录好。」 张鸦九听得仔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兵决帝气,声音中多了几分颤抖:「竟真的是……蚩帝兵决!」 晚点。 免费阅读. 1000、大巫 嘶。」 寿何疼的呲牙咧嘴。 「相公这身伤还是先养个十天半月。」步藏花眼中满是心疼,小心翼翼的上药,就连声音中都多了几分埋怨的说道。 「老神仙难道就不知道你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正需要气血将养,怎还……」 寿何摇头道:「老神仙也没办法。」 「何况咱的命都是老神仙救的。」 「再是救命之恩也不能这般抽空气血啊,就这么个情况,有几条命够用?」步藏花长叹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说不得,一说就被寿何顶回来,让他去谈谈也不谈,像是个闷葫芦一样就知道听命行事。 大人物之间的事情岂是他们能掺和的。 要是还是这样,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拼命而拼掉自己的性命。 「娘子也说神禁之地对修为压制的厉害,我一身本事还算凑合,要是换了修行,一时不能适应才会坏了老神仙的大事啊。」 寿何慢慢的包扎手臂的伤口,笑道:「气血调动也有丹药辅佐,左右不算厉害。」 「不碍事的。」 说话的时候拍了拍步藏花的手背,示意安心。 「可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步藏花眼眶中的泪水打转:「不成让老神仙解了你身上的神通吧,再换个强人。」 「哪有什么强人。」 寿何将步藏花拥入怀中,注视着眼前的烛火,微笑道:「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就那么些。」 烛火映照在他的眼中,悠悠火光闪烁:「不想在天变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死了,就得寻个活下来的路子。」 「相公的意思是?」 「我想学道。 「奈何老神仙不再收徒。」 「你问老神仙了?」 「试探过,没问。」 「你得问问。」 步藏花赶忙拭去风情严肃道:「据我所知,器灵宝物也得修士具备相应的实力才能发挥,譬如那神兵器灵,若无道君老祖的实力根本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老神仙一定不会打压你的实力进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一定会教你。」 「成,吃了饭我就去。」 饭后。 黄昏未至。 黝黑无奇的男人走近后院,后院很是典雅,像是一方坠落在人间的仙境。 寻常的时候绝没有人能踏足。 唯二能来这里的就有男子一个。 来人正是现执掌尊魂幡的一流武人,万宁县的捕王,寿何。 一丈六的古桃树早已郁郁葱葱。 树下青台盘坐一个男子。 男子盘膝而坐,横在双腿上的是一柄样貌奇怪的剑,那柄剑通体幽色,夹杂着绿色的玄光流转,光芒犹如波纹彻底隐去身形。 闭目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生死幻灭湮变的眼眸,仿佛诸***转。 男子抚摸横在膝上的神兵,吟诵道:「六道黄泉,蕴藏一丝上古六道余韵,确实是最适合小师妹仙体的神兵,更难得是,有此神兵与仙体掌宗,当可借此彻底施行太乙升仙宗的妙法,从而拥有跻身顶尖大宗的机缘。」 攥住神兵的男子从那块青石板上缓缓起身。 咻。 剑如黑角,斜指青天。 「十方诸天尊,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气聚功德,同声救罪魂。」 唰。 挥剑折身而来,一套剑舞行 云流水。 神药蟠桃都仿佛成为男子的背景。 收回神兵的涂山君将目光挪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寿何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 寿何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他还是没有忘记正事的开口道:「我,老神仙……,我,想学道。」 出口的那一刻,寿何像是彻底放下心中的负担道:「我想变得更强,我想走出这里,我至少得保我娘子安然。」 「我能拜您为师吗?」 持剑的涂山君站在蟠桃树下,眼中并没有异动的拒绝道:「我不再收徒。」 寿何眼中涌现无边失落。 他早该知道。 神仙一般的人物纵然跌落凡尘被他这个凡夫俗子捡到,难道就赖上人家非要拜个师父才肯罢休吗? 在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之后,寿何顿觉心酸。 他就算在江湖上拥有赫赫威名,在真正的神仙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让老神仙高看他一眼,就那么一眼就行,他也想让那些将他们视作蝼蚁的修士看看。 人不能总因为他人的目光而活着。 如果没有一身本事,没有遇到教他本事的人他或许早早的饿死了。 在快饿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去。 应该会吧。 在快死的时候,人会想活下来。 现在他分明不是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渴求本事?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不好吗? 上有老神仙庇护,下有一众兄弟追随,做堂为官,居家有妻。 或许距离人生圆满就差个孩子。 说起孩子,他又想起小时候和自己一起讨饭的孩子。 那个孩子聪明的厉害,后来被人看中,说是领养了去。 后来他拥有本事后就去寻找。 江湖上找不到,他就来庙堂找。翻阅卷宗总是能看到小孩子的失踪,他渐渐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应该是被外乡人领走。 他很想问为什么。 很想近乎力竭的嘶吼问出这句话。 终究没有问。 寿何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恐惧萦绕在心头,看着妻子几乎不会变的面容,以及自己悄无声息却有变化的身躯,他实在应该感觉到恐惧。 那是一种明知道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茫然。 「因为我对你的期待不止于此。」 声音沙哑而空灵。 仿佛魔王低吟,深渊魔神慈蔼的呢喃。 失落的寿何猛地抬头望去。 「学仙道,你可以将一身气血化作金丹巅峰。」 「在神禁之地,转化了一身气血反而会极大的削弱你的实力,这是其一。」 「其二,仙路艰难,纵然堕入魔道获得力量也着实慢了许多,不足以支撑你应对危机。」涂山君背过手去:「魔道获力很快,但我痛恨魔道,对于魔修我见一个杀一个,哪怕我的亲传弟子也一样不饶。」 听到老神仙话语中的肃杀,寿何凛然。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杀气腾腾的涂山君。 「那我应该走……」 「武道。」 「武道?!」寿何惊呼,紧接着忙压低自己的声音说道:「您老不是说武道没有前路了。」 不仅是涂山君说的,寿何自己也能感觉到前面没有路。 任他再怎么炼,气血增长的犹如攀爬大山的蜗牛。 山还在 那里,蜗牛爬一辈子也过不去。 而且谁知道山的后面到底是海还是更多的山。 「武道,现在应该算有了前路"。」涂山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结合上辈子的神话故事,以及现在的武道终于开创出前路,尽管还没有脱离出一些框架,却已经找到让武人继续前行的法子。 「我有八字真言。」 「老神仙请讲。」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何为适者?」 「适者,契合天地也。」涂山君继续说道:「看似修士还保持着人的外貌,其实修士和普通百姓根本就是两个物种。武人本来应该也是,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的剥离开,世俗百姓也会慢慢的适应天地。」 「可是他们太慢了。」 寿何问道:「如何加快?」 「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想要成道就一定要越来越接近天。」涂山君为寿何讲解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灵魔不死术后的身躯。 那副身躯看似是妖魔身躯却具备着恐怖的力量。 为什么呢? 因为那副妖魔身躯已经走在趋向于完美的路上了。 如果这世间有个仙,那应该也是足够完美的。 想要完美就要将原来不完美的"水桶",补充替换成能够盛放更多能量的容器。 「为了完成这一步我有三门神通。」 「拓灵,纳灵,融灵。」 曾经涂山君魇纹附灵术使得受术者获得魇灵神通。 那终究需要一个媒介进行施展,时间久了还会让受术者受到魇灵的影响。 如果没有涂山君的干涉,鞅伍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身上的肉皮影响,变成那条孽龙。 这一次,涂山君彻底杜绝这样的情况,创出三门神通。 这个"灵"并不是灵魂,更像是"形"。 或者说是对方强于施术者的部分。 其中最核心的神通被涂山君命名为"神胎",三魂七魄凝为神胎,操控万形。 在融灵的过程中,就是凝聚神胎的过程。 有了神胎,最后到底是人还是神,涂山君也不知道。 涂山君沉吟良久才说道:「我才疏学浅,只能做到这一步。」 鬼圣终究不是学究天人的各道祖师,能做到的事情不过是让武道迈出一步,这一步对不对他也不太清楚,但至少不会再困于第一步。 「说是武道。」 「更应该称为"巫道"吧。」 那些炼到最后的武人肯定没有一个还保持人样。 身躯几丈可能都是其中比较顺眼的。 「这半部大巫经。」 涂山君递出手中的皮卷说道:「学不学,你自己仔细想想吧。」 接过巫经的寿何站在原地。 涂山君没有打扰的越过了寿何,向着后堂走去。 他已经观过六道黄泉,内里并没有张鸦九的后手神通。 通过六道黄泉他猜出一些宗门的布局,他也没有必要戳穿。 能成最好。 不能成,神剑和仙体对于宗门也是极为重要的。 是时候将六道黄泉送给绿裙小师妹。 然后劝师兄太境带着小师妹离开。 了却这么一桩大事的涂山君脚步轻快。 走出院落的时候,回首看向那株栽种下的神药古木。 高大男子呢喃:「我的桃子要熟了。」 免费阅读. 1001、去吧 鬼圣离去。 寿何捧着手中不知名的皮卷。 皮卷青白一篇,篆刻的文字呈现黑红。 “大巫经。” 寿何看着经书上的文字。蓦然发现这些文字在舞动。 那一个个字不再是字,而是一个武道真人在推演功法,运转气诀,三门基础神通‘拓灵、纳灵、融灵’更是演绎的惟妙惟肖。 是追寻仙路踏上与世间修士一样的道路,还是接续武道前路…… 黝黑无奇的脸上浮现笑容。 他心中早有打算。 人应该扬长避短而非迎难而上。 散尽一身玄功也不过是换个金丹修为,或许未来有机会称为元婴真君甚至更加强大的修士,这些都需要走出神禁之地。 偏偏走出的那一刻他就孱弱到不能自己。 朝廷背后定然有人,至少他们在如此平静的时候能够知道天地将变,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寿何则隐约知道一点。 他是从涂山君淡然神情中捕捉到的。 涂山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谈及天变的时候平静的过分,就好像他完全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 朝廷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或许未来变局比朝廷担忧的还要恐怖。 就像娘子说的,这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他不该掺和。 寿何攥紧手中皮卷。 他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改变自己。 尽可能多的变强。 …… 赤发鬼圣缓步落入小院。 院内。 一袭白袍的太境正陪着小师妹摆弄着棋盘。 注意到来人的太境起身笑着拱手说道:“师兄怎么来了。” 绿裙小姑娘也赶紧行礼:“师兄好。” 尽管已经熟络,她依旧好奇的目光,像是第一次见到赤发鬼圣一样。 身躯流转的黄泉气让她的眼眸明亮,也让她对这位失落在外的师兄有些畏惧,难免显得生疏。 看起来只是寻常同门的模样。 这倒是人之常情。 “奉茶……上酒。” 太境刚吩咐上茶又觉得喝茶不甚痛快,于是改口。 涂山君摇头道:“茶吧。” “喝酒误事。” “上茶。”太境微微颔首。 落座的涂山君翻手取出一只玉盒横在桌案上。 太境目光挪去,他没有动用法眼也知道这玉盒中盛放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 在打开的时候就显露出那柄奇特的神兵。 同样捧着茶杯的绿裙小姑娘圆鼓鼓的双眼瞪大,惊喜道:“六道黄泉!” 涂山君不由看向太境。 太境微微一笑,他确实没有和小师妹说六道黄泉已经到手的事情。 他知道涂山君会把剑送来,所以也想给小师妹一个惊喜,同时也是给涂山君一个惊喜。 这毕竟是涂山君用古帝术换取的,不是他的功劳。 现在鬼圣才终于知道太境确实是一位君子。 怪不得宗门长老会让太境带着绿裙小师妹赶到神禁之地。 “正是。” “师兄你看,是六道黄泉。”绿裙的小师妹拉住太境的衣角。 太境点头说道:“是它。” 同时他的神情严肃,沉声说道:“师兄……” 涂山君抬手制止,略显苍白的嘴角勾起弧度,淡淡地说道:“我这做师兄的,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也没积攒下有用的物件,权当以这柄神兵当作是我的见面礼吧。” 说话的时候,将面前的玉盒往前一推。 “这太贵重了!”太境摇头。 哪有人出手就是一件神兵。 尤其这件神兵来历非凡,更是契合小师妹的体质。 有了这把剑,也可为宗门争一道机缘。 涂山君倒是丝毫没有这么觉得,看了一眼神兵六道黄泉,又看向绿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中满是渴望,不过却紧咬嘴唇,一点都没有主动开口意思。 她当然明白神兵珍贵。 无亲无故怎么好接受人家的礼物。 太境接着说道:“我回去没法向宗门交代。” “神兵不是白送,我有三个条件。” “师兄请说?” 太境大喜。 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条件也根本比不上神兵,只要不是他做不到的事他一定尽力。 “其一,你不知道我。” 第一个条件就让太境愕然。 他还以为会是让宗门给这位流落的师兄正名,再不济也得列入门墙,能够以太乙升仙宗修士的身份行走世间。 没想到却是让他不知道。 “这……” “守住这个秘密,我们还可做同门,守不住秘密,来日难免兵戈相向。”涂山君揣着袖袍平静的说着。 他说的轻松,眼中也不见什么凝重的神色。 想要成仙就得让天地烙印下属于自己的不朽。 势必要和天下修士做过一场。 当年万法宗怎么崛起,他仿照之即可。 “我不明白。” 太境直言相告,劝道:“有宗门后盾……” “第二,我想知道当年宗门大变的事宜。” 说到这里的太境当即住嘴。 他听出了涂山君的言外之意。 强如太乙升仙宗都会遭逢如此变故,险些宗门陨落,现在好不容易才重新拾到起来,如果再来一次,或许真的有灭宗的风险。 可是,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太境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赤发鬼圣,似乎想要看穿对方。 他承认自己对这位师兄很敬重,也知道对方的实力非凡,估计是榜上有名的圣主级强者。 纵然是这样也不过第三步。 不入第四步连称为棋手的资格都没有。 这七尺身躯难道就真的蕴藏着这般能量? 还是说他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太境摇头。 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涂山君,依然想不到到底是什么。 “宗门之变我知道的不多……”太境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讲了一遍,其中内容和太乙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太境知道的更加详细,以及后续宗门的重建和寻回遗落在外的弟子……等等。 涂山君毫不意外。 “第三呢?” “三。” “去吧。” “去? “去哪儿?”太境顿感疑惑。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前两个都不是涂山君的最主要的目的,他并不指望太境知道太多内幕,纵然知道也无用,在涂山君听来就跟故事一般。 他顶多分清楚哪一派是哪一派,以及他们的目的和利益。 但是这些都会改变。 最重要的还是达成目的将这两人送出神禁之地。 “师兄为何如此急切的让我们走?” 太境彻底看出鬼圣目的。 原来鬼圣用古帝术换神兵就是让他们快些达成所愿,然后速速离去。 涂山君没有答话。 看到涂山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太境心中咯噔一下,他发觉自己不能再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不懂就是在装疯卖傻了,他也不再犹豫的拱手道:“请师兄放心,我和小师妹不久就会离开。” “即刻!” “即刻?” 在涂山君坚决的目光,太境骤紧眉头,他心中闪过骇然,压低自己的声音:“师兄莫不是要帮助那位神君?” “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该过问。” “速速离去。” 太境豁然起身,面色阴沉道:“还请师兄三思。一旦颠覆神禁之地,使得神君脱困,贻害无穷!” 涂山君正襟危坐:“神血终有尽时。” “那日天变和此时天变有何不同?” 太境不让道:“那是自然之变,现在是人祸。” “神血耗尽也足以让神君再无战力,若是现在出手,神躯未死的他便可脱困。” “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师兄你堕入魔道。” 涂山君笑了一声。 这世间的神仙正魔果然是顺应天地而变的。 若是寻常,涂山君断不会解释:“我所做所为,到底能不能让神君脱困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想种活一棵桃树。” “种树?” 本已按剑的太境讶然。 “是的,利用神血种活一株神药。” “神药成熟定会引动变故。” “介时免不了一场大战。” 绿裙的小师妹天真的问道:“师兄,什么是神药?” 太境没解释。 现在他有些信涂山君的话,神药确实是无上机缘。 若有一颗成熟神药,足以让道君活出二世。这里有一株神药,恐怕会引来那些前路无望的道君。 这一刻,太境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心中懊悔。 还不如不追问。 “神药多久成熟?” “约莫再有三年五载就差不多了。” 太境没再继续问,而是正色道:“我带小师妹回师门搬救兵。” “好!” 涂山君痛快答应。 他现在不管用什么借口,能把太境和小师妹送走就好。 “事不宜迟。” 太境一把抓起玉盒将之藏入法相大界。 少顷。 收拾好东西的太境领着绿裙小姑娘站在了庙观的门口。 出门相送的涂山君微微拱手。 “师兄且等我带救兵来!” “好。” 涂山君依旧一口答应。 “我们走了。” 绿裙的小师妹并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还是行礼道:“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再见。”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涂山君长出一口浊气。 畅快的笑了起来。 “你骗了他们?” 涂山君蓦然回首看向一旁的阎天君,笑着说道:“我骗什么?” “你说三年五载,实际上一年半载蟠桃就会成熟。” 脚步轻快的涂山君背着手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会这么早?可能是看差了吧。” 阎天君笑了一声道:“接下来做什么?” “该去取回古帝兵决。” 返回大殿。 “道友,三日已到!” 闭目参悟的张鸦九睁开双眼。 晚点。 1002、屠灵 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 张鸦九蓦然回神。 古帝兵决就在盘坐的双手印诀之间。 黑色的小鼎滴溜溜转动。 听到声音的他心下不由一沉,恋恋不舍的起身。 长叹一声。 眼中尽是留恋。 就连往日里的臭脾气也消失不见。 踌躇片刻方才说道:“道友再宽限两天如何?我愿意以铸造神兵的神铁进行交换。” 涂山君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神铁等天材地宝确实对本尊很有用处,不过一则熔炼的费事,二就是他已经选好尊魂幡进阶道兵的宝物,根本不需要神铁节外生枝。 对神兵的铸造,涂山君也已经做到心中有数。 欠缺的只有这一方古帝兵诀。 眼见神铁无法打动鬼圣,张鸦九咬牙强忍肉疼的说道:“我还有一件神兵……” 涂山君再一次笑着摇头道:“我不缺神兵。” 鬼圣的话让张鸦九的心绪沉入谷底。 张鸦九清楚的知道,任谁拥有这样的宝物也不会与人交换。 何况眼前修士明显还是一位炼器的行家。 他能感受到鬼圣身上的凶兵气息,那是只有炼器师才独有的。 一位寻常的兵主利用帝气可以越阶催动神兵。 如果是一位炼器师拥有帝气,就相当于拥有一座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内里蕴藏无数铸兵的感悟,可以通过帝气直观感受蚩帝炼兵。 也可以催动帝气让自己的炼兵几率增加。 这简直足以做为宗门底蕴宝物的大宗重器。 阎天君掰着橘子瓣。 笑而不语,只管看戏。 莫说修士,就是彻底了断尘念的出家人,那也是人。 财帛动人心。 拿出这等宝贝,人家看上了不想还太正常了。 他也不劝,不问,就在一旁闷声的笑。 鬼圣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可他依然有恃无恐,平静地说道:“道友,我们早打过商量,三日之后归还古帝兵气,莫要因为宝物伤了和气。 “在这神禁之地,磕着碰着,对于修士而言都很糟糕。” 莫说这里是神禁之地,就是在外面,一旦动手,老魔头多是抽魂炼魄。 下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许是久不出手,世人都忘了他的手段。 听到涂山君的话语,张鸦九的神色一滞,摸了摸鼻子。 要是按着实力说话,他也就是仗着神兵和太境打个平手。 可见自身本事不算圣人顶尖。 又怎么可能是这个仅一拳就湮灭他和太境术法神通的人的对手。 “道友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神禁之地,又为什么要挑选学徒……” “不想!” 鬼圣摇头。 噎的张鸦九干咽了两口呛人的口水,鬼圣说不想知道他也置之不理的继续说道:“全是为了炼出一柄成道神兵,助我破开第四步……,我有幸得到三根鸦羽,乃是古荒神的遗蜕,鸦羽非炼器天赋卓绝者不能入炼兵境。” 鬼圣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倒是阎天君眼眸一亮,诧异道:“帝金羽?” “神君知道鸦羽的来历?” 闻言的阎天君笑了笑说道:“你的运道倒是极好。” “寻常人能得到一根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你竟连得三根,若能够铸成神兵,估计也得是一件极限于世间的神兵,甚至有可能和祖兵媲美,若是机缘巧合获得蕴藏的古帝传承,更加不得了。” 哪怕是听到这样的来历,鬼圣依旧铁石心肠的说道:“道友不必多言,帝气我万不能换给你。” “唉。” 张鸦九劝说无望,长叹一声,终于放开对帝气的捻诀。 他已经彻底搬出最后底牌。 冒着被人杀人越货的风险也要换下帝气。 可惜,对方连让他出价的机会都没给。 他总不能将金羽都送给对方,到时候就算得到帝气又为之奈何。 鬼手抬手摄拿,帝气小鼎迅速飞落在苍白的鬼手中央,没有犹豫的将小鼎放回法相大界,笑着说道:“道友在这里待了许久,铺子那里事务繁忙,在下就不久留道友了。” 张鸦九微微拱手告辞,径直往殿门走去。 在门槛处停留片刻,说道:“道友应该也想要炼制出一柄契合自己的神兵吧,若是道友闲暇,可来张氏铺子。我随时恭候。” “好说。” 望着张鸦九渐远的身影,倚靠在大门边的天君问道:“就让他这么走了?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 “什么?” “三根帝金羽。你觉得是实话吗?” “我不知道。”鬼圣毫不关心的回了一句。 “我觉得肯定比三根多,他只是想用三根金羽换你的帝气。” 涂山君随手关上了庙观的大门:“和我没关系。” “那可是凤毛麟角的宝物,你想重铸尊魂幡少不得那样的神物。” 听着天君越说越没边,涂山君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今日张三得了宝物,我要去抢,明日李四获得天材,我也得出手,恨不得将全天下都为我享用,旁人但凡获得一丁点儿都是天大罪过?” “你没抢过他人机缘?” “抢过。” 天君似乎有些诧异鬼圣的坦荡,但凡自诩君子不都得为自己的行为粉饰一番。 “错杀过。” “有过不该有的念头。” “萌生过许多想法。” “也错看、错想、错思……” “有时候夜深了,仔细地想想,心头曾闪过,很想回去重新去做一遍选择。我不是君子,亦非魔头,我连人都不算,充其量是一柄拥有自己……不说灵魂还是说思想的魂幡,神兵利器也好,法器灵宝也罢,世人怎么看,自有后人说。” 涂山君站定在神像前,轻声说着。 那双恒古不变的眼眸闪过复杂。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尽起千万阴神的盖世鬼王。 倒像是个寻常凡人。 站在神像前讲述。 似乎渴望神像背后的神明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仅此而已。” “天君莫要试探了。” 涂山君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再有一年半载自有分晓。” 注视这涂山君离开大殿,轻佻的天君神情前所未有严肃。 他必须要试探,也必须要问这些问题。 现在他不问,来日自然有老天亲自去问,一旦把尊魂幡问倒,还如何重铸神道,更何谈远古神庭的辉煌! “如此甚好。” 阎天君向着庙观内的神像行礼。 神拜神像。 似乎在祈求自己保佑自己。 …… 清晨。 寿成早早赶到县衙,静坐等待。 在看到寿何的身影后赶忙迎上来,说道:“前几日兄长提过要看看两家的孩子,我筹备了两日,今日就能见到。” 同时他关切道:“不知道庙观的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请兄长透露一二。” “入庙观倒也不是不行。” “真的?!”寿成大喜过望。 “但是…… “老神仙早就不收徒弟。二人只能做个童子,能学多少本事就是多少。” 寿何倒也没有瞒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已经调查过。 估计那孩子就是当今陛下安排的。 不过不管是谁安排,在阎君庙观都得一视同仁。 “这……” 寿成心中打鼓。 费这么大劲才做个童子,没本事可以学,他到时候如何给陛下交差。 他的目光又落在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身上。 一看之下,寿成的面色有些古怪。 这位兄长往日看起来硬朗壮实。 此番再看,怎么慵懒松弛的很。 就好像整个人瘫软下去。 平日里龙行虎步,此刻却像是一条大蟒在学人走路。 “兄长可是练功出了岔子?” “岔子?” 寿何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笑道:“不,没有岔子,好的很。” 他在学会大巫经功法的时候就寻娘子步藏花拓灵,蛇灵毫不费力的纳入身躯识海,在三魂七魄融合蛇灵后多少让他多了些蛇的习性。 “大帅,不好了。” 小虎子急匆匆来报。 “莫慌张。” “玉龙帮的帮主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件法兵,施展法兵法化的时候化作一头妖魔,玉龙帮的帮众见情况不对,趁着他还有意识将他关在了帮内的地牢,现如今他已经冲出地牢在玉龙帮大开杀戒。” “这帮狗日的!” 听到小虎子汇报的寿何二话不说一把提起血神戟。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气质立变。 如果说原来是一条慵懒的蟒蛇,此刻就是紧绷的顶尖猎食者。 周身肌肉比原来壮实了足有一倍。 “劳烦兄弟在这里等等。” “我去去就来。” 寿成忙点头答应:“好。” 没有理会寿成的错愕,带上法兵的寿何继续说道:“叫扁头带上兄弟们。” “法化的一流高手至少也会成为大妖魔。” “希律律。” 跨上麟蛟马。 一队十二人的骑士从县衙飞奔而出直奔城南玉龙帮的驻地。 他们才刚刚赶到帮派驻地。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飘上街道。 “驾!” 寿何一马当先,飞身从麟蛟马上起身,一步踏在马鞍上,紧接着整个身形犹如腾空的大鸟,喊道:“让兄弟们堵截住各个隘口。” 话音落下,他已飞身落入院内。 正看到已经彻底化作大妖魔的玉龙帮帮主。 一丈的大妖魔犹如一尊铁塔。 持一柄巨锤。 头顶犀角。 倒下的帮众还在呻吟。 玉龙帮的管事在见到寿何的时候差一点喜极而泣:“可算来了!” 大妖魔伸出厚厚的舌头舔了舔硕大犀角的血渍,一双滴溜圆的牛眼盯着寿何。 狼烟升。 气血披挂覆盖身躯。 寿何攥紧血神戟。 轰! 大地掀起波浪,他的身影犹如炮弹飞出。 铿。 持巨锤的大妖魔还在狞笑,然而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发现了自己的身躯。 原来是他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倒是让出手的寿何感到疑惑:“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正要收起血神戟的寿何陡然站在原地,骇然的感受着身躯的变化。 “怎么会这样?!” “拓灵,不是模仿对方吗?” “怎么……” 寿何目光渐去神色。 此刻。 他的识海内。 空旷无垠的蛮荒大地上。 正站着一位手持巨锤的犀角大妖魔。 他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最后将牛眼挪到了不远处一个看起来黝黑无奇的汉子身上。 汉子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犀角大妖魔已冲杀过来! 1003、武艺 “好!” 寿何大吼一声。 来不及多想发生什么。 撒丫子狂奔的寿何摸向自己的背后,陡然攥了个空。 他猛然想起。 这里是蛮荒识海。 根本不是外界。 ‘既是识海,我的融灵该是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身的实力。’驰骋的汉子向前一跃,双腿并做一条巨大的蛇尾,直挺挺的站起来足有一丈。 右手出拳那一刻化作血盆蛇口。 一口咬在了犀角大妖魔的头颅上。 蛇头一转,大妖魔立时变成个无头的身躯。 微风自天上来。 大妖魔的身躯变成沙尘消散在天地间。 寿何站定在原地不动,身上巨蟒的特征迅速消退. 然而他却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长嘴,以及外翻出的獠牙和最为明显的犀角。 就连身上的皮肤在细密的蛇鳞下都生长出厚厚的甲肉。 淡淡的光芒自天空挥下。 仰头的寿何看向天空。 近地与天相接有一方巨大的圆月。 散发黑色的辉芒。 柔和光芒化作了吹拂过天地的微风。 寿何以一种极为奇特的姿势舒展了自己的身躯,仿佛猿猴拜月。 身上的异象缓缓收缩。 少顷。 再无突出的蟒犀两形。 取而代之是面容黝黑无奇的寿何。 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竟已经有将近七尺的的模样。 恍然回神。 寿何面带疑惑的看向已经戒严警惕四周的扁头,问道:“怎么回事儿?” “大帅,你入定一刻钟了。”扁头大喜过望。 他们都以为大帅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仔细的观察后也没有看到伤口,又看到呼吸绵长均匀,以及身首异处的大妖魔,猜测应该是寿何陷入了什么奇妙状态。 “过去这么久了吗?” 寿何念叨的同时心中却满是骇然。 难以置信的感受着身躯涌动的力量。 原本他以为只能靠观摩拓印形灵来完善,可是在斩杀大妖魔后,他竟然在自己的莽荒识海见到这位被杀的大妖魔。 再一次杀死大妖魔后,他的巫经三神通像是融汇成一道,让他彻底吸收了犀角妖魔的形灵。 这是何等的恐怖。 只要他大开杀戒就能收割形灵。 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积攒出强大的实力。 这是武道吗? 寿何摇头。 这应该叫杀道。 …… 庙观内,神树下,赤发鬼圣的生灭双眸半开半阖。 轻吟诵:“三魂七魄混太一,万形炼真尽太极。有不死道经为核,半部大巫经炼体,黑月高悬震烁,诸法施于身形于神,归真自当出神胎。” “修士的三魂七魄化为阴神。” “阴极生阳。” “唯有阳神能镇万形。” 对于阴阳大道的掌握,涂山君已臻至当前境界的巅峰,说不定已能展现虚幻道花。 他倒是对虚幻的道花并不执着。 虚幻道花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强大。 还不如他施展阴阳大道的时候降临的大道磨盘。 至于武。 武是什么? 止戈为武。 武道从来都不是一条新的道路,或者说合仙道神道那样,神灵出手也是动武,修士出手同样是动武。 这本来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不像是神,也不像仙。 想要摒神仙而开创出武道,本来就是把两个不同的概念弄混了。 所以涂山君从来不觉得他开创的是武道。 起名大巫经才最契合此道。 当然,不排除有人确实能彻底剥离神、仙另立新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涂山君一定会拱手称赞对方的能力。 可惜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所有的功法神通,都是基于自己的经验和道法整合而成的,后续的延伸也会在它们的基础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涂山君会说,自己算是很勉强的填补出第二步,其实依然脱离不了仙道的根基。 如果非要给武再加一个字。 涂山君会加艺,而不是道。 武艺、法术、神通,或者干脆一点把神通也并入法术之中。 武艺、法术、法宝、智慧,是所有修士都具备的,也是衡量一个修士综合战力的大方向。 低垂的眼帘微动,涂山君凌空画符,虚空垂落:“要铸造神胎,须得仿照古老神灵,最接近神的,是巫。” 说起巫,鬼圣的眼中闪过追忆。 自从他离开太乙宗,巫融在不久也外寻道途。 说来也对,巫融传承的毕竟是他的鬼道,留在太乙宗要么转修,否则前路进境十分缓慢。 若是胸无大志者,做个长老也能一生富贵,巫融显然不是那种人。 想起这件事,涂山君的神色不由黯淡,旋即长叹了一声。 当时他的修为低微,在太华面前都说不上话,更何谈对主宗有什么话语权,不然倒是可以为巫融寻得一个前往主宗的机会,省却漂泊。 当日他离开的时候都如同丧家之犬,还如何安排? 人生在世。 总不得周全。 …… 幽暗神宫。 一个道人缓缓睁开双眼,从入定之中醒来。 身上是短衣劲装。 随手抓起一件道衣披在身上,从阴影中走出,烛火飘摇下大殿逐渐明亮。 道人很是英俊,鹰钩鼻不仅没有破坏反而增添了几分冷峻。 双眸闪过暗色神光的道人径直穿过大殿走入地宫。 映入眼帘的是犹如残荷的灰杆。 横七竖八,破败荒凉。 染坏的幡布堆砌在一旁。 那些品相稍好的则万千悬挂在长绳。 少顷。 越过如云的幡布。 一座高耸如山峦的巨大炼鼎涌出火气。 火气呈现暗红。 升入天空变成厚厚的黑云。 “公子休息好了?” 略显诧异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循声望去,鹰钩鼻道人看到了管控者炼鼎的高大黑影,笑着说道:“尚好,有劳魔老看顾炼鼎,这一炉的幡布和主杆乃是利用地狱织和业火劫金熔铸,如果前辈所言不差,该是有机会锻出圣兵。” “圣兵好造,想锻出……” 道人微微摇头。 想要复刻那样的奇迹实在艰难。 道人顶多看到一线机缘。 却在那位前辈炼死两个魔头依然不能成功后陷入怀疑。 这倒是让魔头逃过了一劫。 不然第三个就轮到他。 魔头的眼中并没有感激。 它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激。 它只觉得是自己命不该绝。 未来也依然要活下去。 “魔老,你在师父身边待了这么久。” “你觉得师父他到底奇特在什么地方?” 魔头撇嘴,冷笑一声说道:“我都说了,我是后天的魔头,他却是先天的天魔,用魔头是怎么都炼不出那样神奇的宝物。 “如果你能抓到一只来自域外的真正天魔,或许就有机会完成那样的神兵。” “不过,凭你的实力……” 魔头打量着道人,微微摇头说道:“化神,太弱了。” “那前辈呢?” “他……” 魔头脸上的笑容一僵道:“谁知道呢。” “其实我觉得公子你应该问问老爷,我觉得老爷绝对藏着秘密。” 道人笑了笑:“不急。” “是不急还是找不着?” “哈哈哈。” 道人哈哈大笑,没有回答魔头的问题:“其实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就像修罗大教那般。” 魔头颔首道:“确实,一旦再发生一次东荒那样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道人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冷冷地道:“起炉!” …… 焦急等待的寿成已连喝三杯茶水,依然难掩胸中的燥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问问身旁伺候着的差役时辰。 得到的回答大多都是一两刻钟还没有过去。 寿成只觉得时间过的又快又慢。 颇为煎熬的起身。 在县衙后堂踱步。 “久等了!” 爽朗的笑声自堂外传来,寿成大喜,赶忙迎过去:“不久、不久。” “毕竟是大妖魔,稍显棘手,加上后续的一些问题。” 入堂的寿何一边解释一边畅饮了一杯,擦了嘴角,笑着说道:“走吧,不是说好要看看两个孩子,也好商议他们入庙观的事宜。” “还是那个事……” “我知道。” 寿成点头道:“不收徒也无妨,能入庙观学个本事就行。” 黝黑面容的寿何似乎有些诧异这个同父异母兄弟的通情达理,在他离去的时候这位兄弟可是不愿意松口的,怎么他出去一趟回来就大变态度。 这其中的变化,倒是让寿何更加确信自己的调查。 待到来到寿府,寿何见到了那两个孩子。 年龄相仿。 看起来确实知书达理。 府门口早早就备上马车。 眼看着两孩子登车,站在门口的寿成问道:“逢年过节,可不可以将孩子接来一二日,亦或是我们前去探望?” “总归不算远,我亲自送来就是。至于探望……”寿何沉吟半晌还是回绝。 老神仙喜欢清静。 尤其那颗栽种在后院和山脉相接的大树,老神仙看的跟宝贝一样。 阎君庙观能不来人还是不要来人的好。 “也好。” 寿成感慨一声。 翻身上马的大帅拱手说道:“放心吧,两孩子由我照看。” “驾。” 麟蛟马走在前方,马车跟在后头。 眼看着消失在长街,寿成一刻都待不住,与一同送行的夫人说道:“我得进宫。” 寿成夫人诧道:“天色已晚,老爷此刻进宫,显得不够稳重吧。” “而且,老爷这般奔走,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怕是会猜出三皇子的身份。” “那依娘子之见呢?” “明日清晨早朝,陛下自会召见夫君。” 昨日太过疲惫,眯了一会儿睡过头了,抱歉。 1004、对簿 挑开帘子。 寿叶山借着光芒打量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 陪同寿叶山一起的还有些丫鬟仆人,似乎也都若有若无的从那位大爷的身上扫过,然后就迅速收回来。 在看到帘子掀起个缝隙后,一位骑着麟蛟马的老人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公子?” “没。” 寿叶山摇摇头。 他实在不长从爹娘的口中听到有关于这个伯父的事情。 按理说他该叫大爷。 许是陌生和平日里的印象,让他只在见面的时候喊了大爷。 现在则是小孩子感到路途遥远,难免会生出无聊的心思。 放下帘子的寿叶山看向端坐一旁的少年。 他当然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爹娘再三的叮嘱,他怎可能不认真。 只不过身份上的差距让他有些迟疑,把握不准应该如何相处。 李元庆正在闭目养神。 他能感觉到一个小男孩对他的打量,对此他一笑而过,脑海中回荡着父皇的叮嘱。 去到庙观,好生学习,传承是其次,能学到多少本事都是自己的,不管用不用的上,总归是个出路。 “出路?” 李元庆的小脸上满是凝重。 他不懂为什么要寻找出路。 宗族是皇族,本来不应该需要出路。 正因为不懂,才牢牢的记在心中。 傍晚时分。 马车进驻庙观。 这就安排两个孩子住下。 一切都由寿何安排,不用涂山君出面。 寿何不在也有赵青衣主持,左右不过是多养一些闲人罢了。 至于学本事,这更简单,正好阎天君闲着,就让他教教小孩子吧,也算成全惠王修建庙观的功德。 鬼圣则是做起甩手的掌柜,越来越少动作。 整日盘坐于神树青台。 守着神药的同时,涂山君缓慢的强化落于庙观的大阵。 阵法同样会被禁神,使得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看顾。 纵然涂山君能够在神禁之地发挥出不错的战力,奈何许多修士的手段同样无法动用。 受限最大的当属外放神识。 这倒是可以用肉眼替代。 修士的目光不及神识,却足以洞察仔细。 …… 一晃两月过去。 阎君庙观早不复往日的清净。 大清早。 人满为患。 推搡的香客因为口角问题争执了起来。 身着长衫的青年涨红脸。 争执头香的两家更是互不相让。 赵青衣骤紧眉头,指挥青衣楼的武人控制局面,不成想那两家的家丁棍棒一横,连青衣楼的武人都不好近身。 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其他香客推搡的更严重。 眼看着就要发生踩踏和流血的事情。 “住手!” 犹如雷声自天边炸响。 轰然坠下。 众人只觉得一惊。 一位高大的武人缓步走来。 那些个拦住青衣楼武人的家丁被他轻而易举的挪开。 他就像是尊铁塔立下。 正是寿何。 已经拓印二十三形的寿何身躯早就不再是原来不起眼的寻常模样。 现在的他身躯高大足有九尺。 站起身来犹如一只大地蛮熊。 豹头环眼,头角峥嵘、下颌如龙。 鼓动气血好似浩瀚的烟霞于天空绽放。 “原来是寿大帅。” “我就给寿帅一个面子。” 徐家的青年拱手,示意身旁的家丁都退下。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寿何看着愈发过分的情况出言训斥起来。 这件事说来也不长,不知道那刘家娘子的娘子前来求神的事情怎么就传开,慢慢的信众增多,不过才两个月的功夫,京城大多都知道了天君神威。 家家户户拜天君。 最令人惊奇的是陛下也不制止。 这样沉默暧昧的态度让百姓更加肆无忌惮。 当然,究其原因是因为‘灵’。 凡有所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天君无不应允。 寿何面色阴沉,冷哼道:“再有发生,本帅绝不轻饶。” 一直到寿何离开,众人依旧大气都不敢喘。 赵青衣赶忙指挥人手。 离开的寿何没去县衙而是踏入依靠后山的小院。 院内依旧固若金汤,仿佛仙境。 高大的古树枝繁叶茂的舒展身躯。 在枝桠错解的上方,有一颗青桃硕大饱满,已经出现微红的颜色。 寿何收回目光拱手道:“老神仙,前两日县衙发现龙七踪迹,我决定去了结上一次不曾了结的事情。” 上一回崔见鹿说要将龙七抓回来,也不曾有动作,还得等他们自己发现,既然有了眉目,他肯定不会放过。 而且寿何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达到极限。 他需要龙七的龙形冲关。 “好。” 古树下的赤发鬼圣颔首。如今的寿何气血饱满,拓印的二十三灵在身,三魂七魄也慢慢的趋近神胎,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这一脚踹过去就可以在神禁之地踏入第二步。 才算拥有了自保的能力。 送走寿何。 又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鬼圣的眼帘微动,气息凝成实质,变成一位道人,道人对本尊一揖后大步走出院落。 少年像是早有目的般向着小院走来。 跳上墙壁扒着墙檐的少年感觉头顶多出了一团阴影。 猛然回头的他吓得手脚不稳。 丈高的院墙摔下去可不轻,不过少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定睛一看,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抓住。 少年极为勉强的扯上一个笑容。 难掩眼底的悸动。 提留着少年的苍白修士说道:“少年人的好奇心不要那么重。” 李元庆慢慢落地。 眼看苍白修士要走,赶忙出声道:“神仙等等。” 修士脚步一顿。 “神仙可知道我姓名中元字。” 鬼圣虚影哑然失笑。 若不是看在惠王出力修建庙观的面子,哪怕是皇帝他也不会让对方进入庙观。 这孩子却依然想要提醒他。 倒是让鬼圣感觉意外。 怎么元家的这位皇帝不送一个聪明一点的孩子过来。 伸出一根手指就要点在少年人的额头上。 李元庆赶忙道:“神仙肯定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父皇说了,我们的这个元,神仙肯定知道,也一定接触过,不然神仙不会来到这里。” 鬼圣眼中精光骤然闪过。 他一直以为朝廷的背后是上清。 毕竟上清的老道君就坐镇万宁县。 可是这孩子带来的讯息则让涂山君感到惊讶。 他心中的掀起波澜,更确信天君说的元圣灵魔出身道门的事情,以及对当前局势……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神禁之地本质上是道门和古仙楼的争斗。 在双方僵持的情况下就需要有人破局。 “你不怕认错人?” 鬼圣看向这个少年人。 “不怕。” “我记住了神仙的模样。”李元庆坚定的点头。 这两个月,他已经摸清楚,也远远的见过鬼圣。 所以在看到是鬼圣将他接住,他才没有骇然和惊讶,反而带着些许的激动,兴奋自己终于找到正主。 鬼圣得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孩子并不痴傻。 相反,他带着目的前来,充当起皇帝和他联系的一条线。 “你父亲让你找我?” “是的。” “什么事情?” “不知道。” 李元庆认真的摇头:“父皇说,在我说出这些话后,如果神仙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是不明白就没有必要透露更多吧。” 鬼圣笑了一声,正要继续和少年说话的时候神色一正,眯着双眼沉声道:“回去吧,我这里来了真正不长眼的人。” 不等李元庆反应过来,眼前的高大鬼圣已化作一道飞走的黑红鬼风。 顷刻即至。 正好就在紧闭大门的门口。 大门厚重高大。 通过大门能够抵达后山。 “道友何必如此鬼鬼祟祟,我早就说过,请道友来庙观一叙。”站在墙头上的苍白修士冷笑一声。 注视着那位伪装成香客混进来的青年。 眼中的神光牢牢的锁定对方,似乎只要敢有丝毫异动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青年擦了擦嘴唇上的胡子笑道:“什么意思?” 鬼圣淡淡地说道:“好手段,若不是道友非要利用手段撕开我布下的大阵,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倒也算是机缘巧合。 这一次的鬼气虚影走出来,反而能够更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动作。 眼看装不下去,青年索性消弭神通易容,正是上一回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崔见鹿。 崔见鹿眺望,好像要看穿这座朦胧的大阵以及大阵内部的存在。 笑着试探道:“如此严防死守,怕是有什么宝贝吧。” 鬼圣冷笑一声:“你猜猜是什么。” “猜不出,所以我才亲自来看。” “那要看你有什么本事。” “本事不多,刚刚够用。” “倒是你……” 崔见鹿的声音一顿,继续说道:“手段神通都不俗,可是在‘寿何’被龙七的消息调走的情况下,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 “我看你连三两成的战力都无法发挥吧!” 鬼圣的目光阴沉下来,不过他依旧平静的说道:“想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跟脚。” 崔见鹿点头的同时死死的盯着鬼圣。 “不错,我查了很多卷宗。” “你以为只有两个多月,对于我来说却是二十多年。” “我用二十多年追索卷宗,探查你的跟脚来历,终于找到一处相似。” “是吧。” “来自东荒大境的道友。” “涂山君!” 1005、见鹿 “你竟然还活着……” 崔见鹿不算高大的身躯倒是挺拔。 抱着的臂膀缓缓放下。 一双蕴藏着星河仿佛能让人看到远古的明亮双眸,打量站在墙头上的那位身披淡黑色阴影的修士。 神光闪烁的同时,惊讶夹杂。 谁能想到在处理掉元圣灵魔的血玉葫芦之后,最大的危险并没有剪除。 反而因为天下楼的武人破坏掉葫芦导致他们失去判断。 起初就连他也并不在意,是在僧道进入庙观方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貌似得到天君青睐,这才让他生出疑问,选了四人试探。 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鱼,而是一头蛰伏于平静水面下的怒龙。 可惜两人的交手被道君止住,让崔见鹿颇感遗憾。 回去后,他仔细思考,传信回去调阅卷宗,翻找其中的年轻强者。 堆积成山的卷宗毫无头绪。 直到那日,真正看到鬼圣出手,崔见鹿才有了思路。 纵然如此也耗费了无数功夫。 终于从冗杂的卷宗找到有关于‘兵器’的记载。 是的。 兵器。 崔见鹿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习惯性的将之掠过,如果不是太过相像,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崔见鹿心中生出骇然想法。 或许这一次元圣灵魔安排的就是一件兵器。 一件拥有自己神智的器灵宝物。 这记载的是一柄出现在东荒大境的器灵宝物,起初不过是零星的一些记录,直到玉家彻底将之归档,盖棺定论。 那件事的影响不小。 连玉家的老祖都随之出手。 看样子还死了一位道君。 最后玉家定论,器灵宝物毁于自爆,彻底结束那一段传说。 他又调卷宗查看起这器灵宝物的以前的记录,让他奇怪的是记录并不多,就好像以前根本不能入眼。 按理来说器灵宝物一出必然会轰动一方,引大修士争夺。 可是偏偏他很奇怪。 如果这一切都有一个解释的话,那应该就是元圣灵魔。 让一个低阶器灵提升实力并不是难事,还有许多拔高器灵本尊的宝物,可以不损害神智。 如果其中有元圣灵魔的推手,尊魂幡自爆不过是掩人耳目,所谓没有记录寥寥,也就并不会让人奇怪。 崔见鹿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来到神禁之地的不是修士而是器灵。 以前可没有这样的例子。 怪不得古仙楼并不重视。 “你实在不应该放那两个武人的生路。” 在彻底洞察鬼圣的跟脚后,崔见鹿的眼中只剩下平静。 他说的正是天下楼派遣前去斩灭血玉葫芦的武人。 鬼圣面色淡然的说道:“若没有他们两人回去,焉能打草惊蛇。” 崔见鹿眼帘微动。 “不想,天下楼是古仙楼立在神禁之地的,我倒是误打误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鬼圣哈哈大笑,本想着看看幕后之人为何针对血玉葫芦,没想到古仙楼反而因为他没有杀死两个武人而觉得他没有危险。 如果不是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估计古仙楼已转为观察。 被戳中的崔见鹿眼底闪过一线深沉。 转而就化作晴空万里。 冷笑一声。 现在他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试探。 不过略施小计,以龙七引寿何离去,便可将执掌尊魂幡的武人调走鬼圣身边。 不说没有幡主催动,鬼圣到底能发挥出几分实力,以龙七如今的战力,想要杀死寿何轻而易举。 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站在墙头的赤发鬼圣也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一时沉默。 崔见鹿思虑翻涌。 寿何毕竟是尊魂幡的幡主。 尤其这里还是神禁之地,修士能够发挥的战力非常有限 万一龙七不敌,后手不能留住,等到寿何赶回来,反而会让器灵如虎添翼。 他再想寻到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 眼见器灵胸有成竹,本还自信的崔见鹿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谋划。 少顷。 崔见鹿眼中神光轮转,犹如星河狂瀑。 顷刻间将整个天地化作一片白茫茫。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一次他必须出手! 雾起。 雪来。 院墙似在一瞬间染上霜白。 身上的青光化作紫金,崔见鹿站在雪地中眺望鬼圣身后的小院,自信满满的说道:“道友对此严防死守,想必这里放置的就是道友的本尊,也就是那一杆能够抽魂炼魄的尊魂幡吧!” 涂山君并不答话。 由鬼气凝聚的身影在漫天血光下渐渐凝实。 面色阴沉的涂山君远调气血。 蕴藏生灭的黑红双眸掠向苍茫,涂山君不得不庆幸这里是神禁之地,若是在外界,没有法力支撑的情况下,他根本走不过此人一招。 但在神禁之地则不一样。 尤其这里还是神君心脏。 对法力的抑制大到难以想象。 反而让涂山君能靠着寿何的气血发挥出不同凡响的实力。 或许,这就是元圣灵魔选中涂山君来执行这个计划的缘由。 …… 寿何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他只觉得气血调动不该这么汹涌。 好在他已经突破,气血的损失并不能让他自身实力下降。 攥紧手中的血神戟,吩咐扁头他们列阵戒严,不能让人靠近,也莫要放走阵中人。 入阵的寿何沿着小街越过破败的房舍。 街道不长也不宽,本该有几十户人家,只不过房舍还在,人却一个都没有。 寿何记得自己曾在小镇办过一个潜于水库的妖魔,那时候他像是个大英雄,得到了酒肉的款待。 他美美的在这里睡了一天一夜,这才拖着仍然疲惫的身躯返回县衙。 静悄悄的。 和他曾经休息不同。 这是死一般的寂。 风吹过。 吱呀作响的门板像是老的快掉下的牙齿,寿何一边走,一边升起狼烟。 直到来到一处还算是集市的宽阔地带,他再也不能抑制的大吼道:“滚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身上的血腥味已掩盖不住。” 轰隆! 远处的二层小楼倒塌吸引了寿何的目光。 却不料,一道劲风自他的身后袭来。 呼! 寿何翻身躲过,还是有一道气息撕开他身上的皮肉,些许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正好被血神戟吸收。 寿何看向出手的人。 那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一只丈高的龙人。 金色的双眸充斥着冷冽和杀意。 “你终于来了。” 龙人咧嘴,血盆大口吐出讥讽。 “我来要你的命。”寿何运转功法,闭塞伤口。 “呵。” “你来不会要我的命,因此有人已经前往庙观……” 龙七眼看寿何面色剧变,颇有方寸大乱的模样,狂笑道:“你中计了!” “想走?” “你走不了。” “我会拖住你。” “甚至在这里杀死你!” 寿何丝毫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气血调动会汹涌,原来是庙观有事。 听到龙七的话,寿何没有再与之废话,血神戟法化,狼烟升空的同时他的身躯像是抽条的柳树,变成了一尊庞然大物。 足有两丈高的‘怪物’攥着一把与他相仿的血色大戟。 轰! 旋动的气息将周遭房舍一遭震塌。 那两丈有余的怪物裹挟着恐怖的力量袭来。 铿。 砰! 龙七横起重剑,却骇然的发现自己在力量上根本占不到便宜。 就这么一瞬间的事,他的整条左臂已经高高的飞起来。 伴随着咣当和沉重的声响,重剑落地粉碎出一个巨大深坑。 狰狞刚浮现在脸上,那血色的大戟已袭来。 噌! 扬起的硕大龙头眼中带着茫然,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明白,怎么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越来越大。 “我……还没有……” 龙口嘶哑的声音加戛然而止,带着落寞和不甘坠落于地。 两丈高大的‘怪物’站在原地。 数息后猛地睁开双眼。 血光中闪过金色。 原来的长嘴也在此刻化作龙头,硕大龙角刺破头皮。 寿何已达到两丈三,他的眼中却不见任何喜悦。 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未曾打扫战场,更不曾解除法化压制身躯,寿何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庙观。 砰! 大脚踩在房屋,借助力量一跃而起。 轰隆。 不过是两三步的飞奔已让他飞掠出扁头和小虎子等二十余兄弟设下的包围。 小虎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道堪称庞然大物的身影,难以置信道:“这是何等大妖魔?!” “大帅让我们不要放跑……” “我们拦不住!” “可是……” “那个好像大帅。” 小虎子看向扁头。 他分明看到了血色的气血狼烟和那条两丈有余的巨大血神戟。 这本该是大帅寿何应该具备的。 “那或许真的是大帅。”扁头立刻下令道:“封锁消息!” “估计封锁不住。” 小虎子无奈苦笑,因为他看到大帅奔上了官道,不过几个跳跃就已经登上高山,所过之处,已经犁出空旷的土地。 …… 庙观。 院落外。 崔见鹿调息运转的同时,整个天地似乎都已经变得缓慢。 冰雪消融,绿草如茵。 “海深见鲸,林深见鹿。” “显!” 嗡。 山川丛林以及狂瀑的星河都在术下缓慢。 赤发鬼圣能感觉到自己思维在延长。 抱歉。 晚点。 本该早点更新,至少也该黄昏。 着实是仔细斟酌了一下后续的安排。 1006、面圣 “大帅要去哪里?” 越过山丘的两丈身影被拦下。 透过覆盖在面上的气血铁甲看向拦住他的众人。 眉心的魔血跳动。 迎面走来的三人他认识,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流高手。 据说半年前岳老爷子一百岁寿宴上,这三兄弟大放异彩。 为首老大击败岳老爷子一举成名。 然而在寿何的眼中,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也许往日他会寒暄一番,可是此番十万火急,谁要挡他,谁就得死在他的手中。 因此置若罔闻的捕王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仍然大步流星的往前去。 “杀!” 顷刻间,又留下三具尸体。 寿何见到了一个抽着旱烟杆的老者。 这个老人他似乎认识,仔细的想了想,不正是那日老神仙出手的时候躲在青年身后的那人吗。 …… 起初,鬼圣以为是影响自己思维的神通。 因为他的思想变得很长。 颇为迟钝。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不是他的神智受到影响,而是他的身躯在这道神通下垂垂老矣。 人会老,物件也会老。 不光是人和物件,哪怕是一件兵器以及天边的一朵云彩都会老。 那种被时间抛弃的孤独,令人惶恐,不安。 最终却无可奈何。 与老最相近的一个字就是死。 “道体神异吗?” 苍白嘴唇吐出几个字。 守在院落门口的赤发鬼圣步履蹒跚。 披在身上黑气化作腐朽的尘埃坠落下来,显露出那一张犹如远山冰峰的面容,此刻这般苍老,以至于赤发都浮现斑白。 崔见鹿微微颔首。 大方承认。 鬼圣依旧向他走来。 步伐极慢,却一步一个脚印。 每走一步他的身形就又消瘦一分。 一连走出二十四步,在距离崔见鹿不远站定。 呼。 吐出一口浊气。 此刻的鬼圣皮包骨头。 可是说来奇怪,这副枯骨干皮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撑起拳架的鬼圣骤然轰出一拳。 炼尽诸法现阴阳。 二气迸发。 那具干枯如柴的身躯竟在片刻间恢复生机。 仿佛时光倒流,黑红色的光影重新凝聚。 老人的牙齿褪去生出獠牙,苍老的面容再成冰峰,哪怕是一头斑白的头发也在这个时候化作了狂瀑的赤发披散在肩膀。 大道磨盘显在虚空中显化。 仿佛永远不会因为其他意志而变更。 崔见鹿诧异道:“这是什么神通?” “不死!” “以及,阴阳轮转。” 崔见鹿如临大敌,现在的他彻底明白鬼圣的恐怖,这是一个极致阴阳道的强大器灵,绿草如茵的天地就此转变。 同时他的手中已经掐出印法:“四季更替,万物……” 鬼圣在同一时间捻诀掐印。 双方像是默契般施展了古术。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禁!” “古术?!” 崔见鹿大惊失色。 他的古术竟在激发前被不知明术法消弭。 仔细感受,应该不是消弭。 是那道术法太快,先敌之先,在他施展的半途,犹如军阵冲锋,直接截断了他的术法仪轨,这才导致神通无法催动。 “好!” 崔见鹿大吼一声:“再是秘术神通在此地都要大打折扣,就让我纯以战法碾碎你!” 神演战法。 古仙! 头戴紫金冠,身着朱紫袍。 横拳于前,撑起一个拳架。 崔见鹿如同一尊虚空中的神将,撕开了横拦的云彩。 战法演化之下。 神为仙。 倒真的像是仙神驾临,举起名为星河的长拳,要清洗天地污浊。 然而这毕竟是神禁之地,不能让更多人看到这古仙战法的可怕,哪怕不过是相隔几座庭院,前殿的香客也不曾有所察觉。 可是,站在崔见鹿对岸的是鬼圣,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崔见鹿战法的强大。 轰! 空气震颤成波纹,引爆在身后,变成缕缕烟尘。 战法演化的崔见鹿一拳递出。 隔着两层墙,趴在栏杆上的李元庆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他身为皇子自然见过武人厮杀,可是那样的厮杀在他看来并无奇特,还属于寻常范围。 但是这个身着朱紫法袍的人则不一样,他看起来并没有比那些传言的一流武人强大多少,出手却完全不一样。 一举一动都好像蕴含着什么恐怖。 给李元庆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这恐怕就是那些大修士。 看似能发挥的实力很有限,实则一举一动都暗含天地,裹挟大道。 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那个身披黑色光影的青年。 紫金冠的修士这么厉害,那出手救他的青年会是对手吗? 目光落过去。 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赤发修士消失无踪。 砰!!! 前院香客的第一念头就是打雷了。 可是晴空万里,好端端的天怎么会打雷呢? 唯有少年看的清楚,根本不是打雷,是两个修士的出手,出手的两人就像是两团自天空坠下的雷电。 紫色的雷光和红色的雷光对轰。 结结实实的换了一拳。 两人拳拳相砰爆发出恐怖的气机,在那里形成一道真空。 砰砰。 紫色雷霆的崔见鹿摔飞出去近十丈,这才落地。 狠狠的踩了两步。 巨大的深坑终于停下他的身躯。 红色的鬼圣同样飞出。 然而他的身躯就像是没有实体一样,在半空中就已经稳住,踏空的同时缓缓落地。 “好拳法!” 崔见鹿赞叹道:“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倒是想和道友切磋切磋。” 鬼圣的眼中也闪过异色。 他自练拳以来,无不是拳术碾压。 同辈修士莫不是走不过几招。 就连初见修士时候那护卫青年的老圣都被他两拳废掉臂膀。 不成想,今日倒是终于遇见个能够和他旗鼓相当的人。 “阁下的拳法不错。” 怪不得崔见鹿能够淡然的说出;‘他的靠山是我。’ 以他的修为实力,确实能做靠山。 “再来!” 棋逢对手的崔见鹿大喜。 古仙战法让他如同斗战的仙人。 紫色雷霆团成雷云向着赤发鬼圣撞去。 鬼圣拔地而起。 红色狂息演化雷狱。 雷云和雷狱甫一接触,顿时迸发出神光额,而其中修士更是顷刻间交手十余招,两人皆是拳法菁英,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一为道体蕴时间,练拳不知岁的古仙传人。 另一方是不死道,负阴阳,魔演明王。 砰。 十招。 二十招。 五十招。 …… 眼看百招即将到来。 拼拳的的紫色雷云明显没有最初的强劲,而鬼圣的红色雷霆则迅猛的扩张。 如此下去,崔见鹿该是要败。 不得不说崔见鹿确实是难得的天骄,哪怕不懂用其他底蕴,光靠一身战法和神通,也足有让他在年轻一辈中大出风头。 可惜,两人的惊世大战只能在神君庙中。 因为神君和神禁的存在,无法完整的呈现。 “乱空!” 乱流的拳锋渐渐汇聚。 五息至。 吞魂拳出的赤发鬼圣竟在出拳的那一刻变成了雾气。 仿佛是耗尽生机般,雾气消散在天地中。 陡然变故让崔见鹿大感疑惑,他不明白胜券在握的鬼圣怎么不见了。 仔细一想,他顿时明白。 应该是自己安排的后手见效,要么就是寿何已经被斩杀,要么就是鬼圣要赶去营救寿何,在没有和他拼拳的空间。 想明白的崔见鹿低吟道:“莫要怪我卑鄙,有些事,我不能不谨慎!” “得罪了。” 说着,崔见鹿看向了那座紧闭的大门。 迈步向门口走去。 “怎么会?!” 偷看的李元庆大惊失色。 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怎么都没想到所有人口中的老神仙会输。 自从来到阎君庙观,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老神仙三个字。 不论是谁,只要提起老神仙,都能说出许多传说和事迹,他知道其中有许多是假的,可是他情愿相信是真的。 因为他的父皇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现在呢? 败了! 老神仙败了。 阎君庙观的所有人都错了。 他也错了。 同样的,他的父皇……也错了! 败了的人不会对。 败了的人也绝不是出路。 败了的人更不应该知道‘元’是什么意思。 一时,无数的思绪涌上心头。 李元庆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气。 吧嗒一声从墙头上跌落下来。 蹲在墙角的他哭了,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掌,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可是他依旧哭了,很伤心的大哭。 “呜呜呜。” …… 崔见鹿没有理会一个孩子的哭泣。 他已经走到大门口,取出一方司南宝物,印在面前的大门上。 轰隆! 大门缓缓敞开。 映入眼帘的是仙境神地。 以及尽头的一株古老的神树。 光如星汉。 灿烂在仙境。 道纹交织汇聚成网撑起这一片天地。 犹如心脏的一颗泛红青桃就在虬然枝桠的中央。 古树。 神药。 以及一方青台石座。 石座上,一位看不起岁月痕迹的青年男子盘坐。 戟张的顶角斜指青天,狂瀑般的赤发披散在肩膀。 黑红色的道袍加身。 青白色的手掌捏着两个印法。 右手是转轮印,左手则是看不出印决的法。 在其身后,一杆丈许的大幡垂下。 风吹过。 青黑色的幡面扬起。 与此同时,那盘坐在古树青台上的修士蓦然睁开双眼。 1007、道敌 神光耀圣土。 道韵绘仙境。 打开这扇门的崔见鹿像是闯入另一个世界。 站在门口的崔见鹿看到了郁葱的神药。 一丈六的树木并不高大,却撑起了一方天地。 纷落下的叶如同天地书制的自然古经,映的那青台上的身影仿佛一位祖师教主,令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的生出膜拜的心绪。 然而正是如此,崔见鹿更坚定心中想法。 大门后确实严防死守的确实是尊魂幡的本尊。 当然,更让崔见鹿大吃一惊的是那颗枝桠交错的神药。 别看只有一颗硕大的青桃,然而那泛红的桃腚无不说明它快成熟了。 哪怕崔见鹿是古仙楼的天骄,也只见过寥寥几次的神药。 没想到,这一回在神禁之地不仅看到器灵宝物更看到蟠桃古树。 激动已溢于言表,连喝道:「好好好!不枉费我的仔细,今日合该我得到这般天大的机缘!」 还想劝降的崔见鹿在看到那双眼眸的时候。 器灵双眸黑红分明,犹如深邃星辰,遥起生灭轮转于星空的尽头。 极尽的灵机与古树相融。 崔见鹿顿觉不该再节外生枝,还是先控制住器灵的好。 蟠桃神药还没有成熟,现在摘走桃子会让药力大打折扣。 接下来他只需要代替涂山君坐镇青台,等待神药成熟即可。 崔见鹿正要迈步踏入这座世外桃源:「天下宝物,有德者得之。」 「道友,得罪了!」 …… 大哭的李元庆瘫在了墙角,他无法阻止,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场失败。 他不懂什么是出路,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身为皇室要也要寻找出路,可他还是来了,然而现世是多么的残酷,似乎在告诉他,根本没有路。 他不怨恨,也不恼怒。 唯有一股失望。 让李元庆不知应该怎么面对。 李元庆生于宫廷不假,可是他也向往江湖,总能听到豪侠的故事,没想到第一次接触江湖却是这样。 完全破坏了他心中对江湖的想象。 瞪着大大的眼睛,无声的仰望着天空,似乎在问老天爷…… 吧嗒。 一只大手落在了李元庆的肩膀上,将他烂泥般的身躯生生的提起来,使其站立在地,旋即传来滚滚雷音:「精神点,莫要哭嚎了,敌人来了,打出去便是!」 李元庆定睛一看,将他拽起的是一个庞然大物,仿佛是无数大妖魔交织而成的,可是这声音却分外的熟悉。 更让他熟悉的是那一柄立在身旁的血色大戟。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谁,不正是大帅寿何。 眼见寿大帅赶回来,李元庆大喜的心绪很快又坠落下来,喃喃道:「可是,老神仙……已经败了。」 寿何将李元庆放下后,转身看向小院。 「胜负还未分。」 「因为我来了!」 他的口气大的惊人,像是能左右一场神仙的战斗。 可是据李元庆所知,寿大帅虽然厉害也还不是神仙。 只不过现在,寿大帅不像是江湖武人,也不像神仙,倒像是一个妖魔。 妖魔大手一张。 如龙爪蟒口的利爪犹如一只攻城器械。 嗡! 立于青台赤影身后的丈许铁幡轰然迸发。 呲。 速度快的像是刺穿时空。 砰的落在这只硕大 的利爪上。 气血汹涌。 丈许尊魂幡立时化作二丈有余,执掌魂幡的庞然大物狞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挥动魂幡。 猎猎作响的魂幡如同荒古传来的战鼓。 每一次震动,都是气血的一次迸发。 狼烟如炬,碧海潮生。 恐怖的气血涌入魂幡。 …… 原本青台上的那道身影看起来确实很是神圣,就像是大道显化,可是那太过自然,如同天地勾勒,看似浩然却飘渺异常。 现在的那道身影则完全不同。 他像是彻底从原来的虚幻交织中脱离,显化于世。 风起云涌。 魔渊降临。 端坐青台的魔王并未起身,只是倾吐出一个字。 「滚!」 愤怒的魔王吐出万业火。 生生止住修士的脚步。 崔见鹿全力的催动气血灵机,罡气成罩却依然倒退两步。 崔见鹿大吃一惊,侧首望去。 外头数十丈所在,一位庞然大物挥舞铁幡,见此情景的崔见鹿彻底明白,原来自己派遣的所有人都没有拦住寿何。 现在他明白为何与自己争斗的黑红虚影消失,定然是不能两线作战。 不过崔见鹿丝毫不慌张。 自古以来危险伴随机遇,机遇也隐藏着危险。 老天爷不可能让他白捡神药和神兵,想要得到什么,都得靠自己堂堂正正争取,邪门歪道或许能逞一时快,却依然会被反噬。 「既然如此。」 「我崔见鹿便堂堂正正的击溃一切!」 崔见鹿长啸一声,气血莽河般奔涌冲击经脉,神窍完全封闭,让他称为一座石人,知道法则道纹崩裂石皮,此刻的崔见鹿以无上秘法彻底锁住身躯,使法相与身躯相融。 看似还是一个不足七尺的人影,实际上是一方压缩到极致的天地。 这般状态的他能够发挥出自己做为修士更多的战力。 绽放开来的恐怖仿佛要摧毁天地。 而这一切都只针对了一个人。 那个坐在青台不见起身的人影。 「乱空!」 一拳递出,时空起乱。 犹如刀割斧剁要将那道赤色的身影撕碎。 具备着时间道体的崔见鹿凭借磨练到极致的拳法在年轻一辈中极为出名。 崔见鹿也见多许多成名的圣主级天骄,然而他从不觉得弱于人,因为他的道体都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体质,什么神体、仙体,他不屑于给自己这样贴金。 「空间为王,时间为尊,生命不息,轮回不止!」 「刻!」 嘎吱吱。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 风也停了,雨也停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岁月多么的神奇,让人感觉不到,却异常迅猛,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已不再年轻,哪怕是涂山君这样的主魂器灵,也一样有少年时,同样的被定在原地。 然而就在另一拳即将到来,彻底湮灭魔王的时候,魔王的眼帘似乎动了一下。 崔见鹿骇然大惊,他已经将法相施加于身躯,虽说困不住老一辈的强者,然而在年轻人中,这一招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他觉得自己看错了,可是他堂堂圣主怎么可能看错。 铿!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魔王身后大道磨盘转动了一下。 「你不该用轮回之道来对我。! 」 魔王终于走下青台莲座。 同样的一拳递出。 阴阳磨盘豪光盛放使大道轮转。 「天青不老,许我地狱三变!」 「十殿。」 「转轮王!」 一丝荒古气息自遥远的历史长河中冲出,又像是未知的未声声呢喃,轮转的那一刻,将过去、现在、未来连接。 魔王的一拳重重的落在崔见鹿的胸膛。 那是大道的威压,属于两方轮回的恐怖碰撞。 轰! 崔见鹿倒飞出去。 重重的摔破了数十丈。 这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踉跄起身。 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崔见鹿擦了擦嘴角鲜血,眼中已经完全被忌惮充满。 微微闭眼的他,沉声说道:「原来你是我的大道之敌!」 铁靴落地的响声让李元庆回过神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位身着紫金法袍的青年被轰飞了出来。 伴随着响声,走出大门则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面孔不老,人家却尊称他一声老神仙。 这一位老神仙和刚才的老神仙又很不一样。 刚才的老神仙浑身裹着黑红色气息。 纵然拥有浓郁雾气,看起来有些单薄。 眼前的这一位,什么异象都不曾见到,却厚重的如同在凝视深渊,仰望高山。 李元庆的眼中仿佛在放光。 是的。 胜负本未分。 自己又怎能先哭嚎。 连原本的身躯都不可抑制的绷直,兴奋的几乎颤抖。 …… 崔见鹿看到走出大门的身影,惊骇之余却也夹杂着难言的激动,死死的盯着涂山君,声音仿佛从肺腑窜出:「没想到你隐藏的如此之深,阴阳的尽头竟是轮回,你是要挑战我吗,挑战时间。」 魔王冷笑一声:「你代表不了时间。」 「还有何遗言一并说了吧!」 「哈哈哈!」 崔见鹿畅快大笑,放肆的不像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天骄,反听他说道:「我非有道之君,阁下也非有道之君。概因这天地对修士的压制太大,这才让你占了便宜,莫不以为自己便是淌出前路的强者?」 「若非神禁,我一拳便可碎杀你。」 「若非神禁,我一身宝物,随便一件都比你本尊还要珍贵。」 「……」 无喜无悲的魔王淡淡地说道:「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崔见鹿掸去身上尘土,平静的说道:「不。」 「这不是我的遗言。」 「而是我的宣战。」 「大道之敌,当我击败你的那一刻,我将成道。」 「成为有道之君!」 涂山君一步向前。 不死道体使得拳意巅峰,阴阳磨盘轮转的那一刻彻底轰击而出。 这一拳针对的就是同样利用时间想要修出轮回之道的崔见鹿。 这一拳便可粉碎他的身躯。 「你没这个机会了!」 轰!!! 烟尘被拳风压下不能动弹。 原本应该站在原地崔见鹿消失。 涂山君知道自己结结实实的击杀了崔见鹿。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尊魂幡并没有捕捉到他的神魂。 深邃呢喃犹如清风吹过。 是给魔王的战书。 「道敌,下一战,不会再有神禁的压制了。」 「我会彻底碾杀你!」 晚点二更。 免费阅读. 1008、不配 崔见鹿的呢喃终于消失。 魔王袖袍一挥。 残留的灵机气息落定。 站定原定的涂山君的收回目光,崔见鹿不愧是古仙楼圣主级天骄,其实力强横无匹,在神禁之地的压制下还能发挥出擎天的战力。 寿何快步上前惭愧道:「何实力不济,若不是老神仙出手……」 他已经通过李元庆的只言片语听出事情的经过。 定然是远调气血的魔王无法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加上他被圣人拦截,不得不让魔血显形。 两线作战的消耗巨大。 所以老神仙只能放弃一方。 涂山君微微抬手,平静的说道:「不必多言。」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 「我原以为等到你回来,可以催动本尊毙杀崔见鹿,没想到他身负玄宝,让他在我的铁拳下逃得性命。」 「这不怪你。」 寿何长叹一声说道:「可是,他已经看到了神树,消息很可能瞒不住。」 涂山君倒是没有这样的忧虑,反而笑着说道:「待到神药成熟,总会被人知道,无非是早点晚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之有。」 寿何知道是老神仙的安慰,他都听到那个人说的话,下一战绝不会这么的轻松。 于是他神情凝重的说道:「我听那人说他是老神仙的大道之敌,如此重敌,这一次将他放跑了,以后一定贻害无穷……。」 「道敌?」 涂山君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他不配做我的大道之敌!」 什么宿命,争锋,涂山君一概不觉。 他只是在这条路上走的稍微远一点而已。 如果这就要将所有踏上此路的人视作自己的敌人,那该有多少敌人等着自己杀掉。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大道独行,岂非太过寂寞。 感受到魔王的万丈豪情,寿何突觉胸腔中的热血翻涌奔流。 攥住尊魂幡的手掌有紧了几分。 却不再是紧张,而是无尽快意。 这才是他向往的江湖。 踏大道而战尽八荒! 「好!」 稚嫩的大吼传自李元庆。 小脸涨红,捏紧拳头。 「我就知道,老神仙是无敌的!」 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少年,笑呵呵的摸了摸少年的小脑袋,感叹了一声道:「我非无敌,只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这世间,任何人许你的事情都是飘渺的,只有你自己能执掌的,才是真实的。」 「你死抱着的"元"……」 涂山君没有继续说。 他从不将希望寄托在大人物的仁慈上。 就像他从来不会寄希望于天君会出手帮忙。 这一场大战,分明相隔不过几个庭院,前院大殿倒像是和这里隔绝。 「好好学本事吧。」 涂山君收回青白手掌,转身往仙境所在的大门走去。 那就像是一道天门,划分仙凡。 李元庆就要跪在地上,伏地:「求神仙收我为徒。」 谁料。 魔王轻挥衣袖,让少年再不能伏下,只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 淡淡地声音传来:「我已决定不再收徒。跟着谁学本事都是一样的。主要不看教本事的人,看的是学本事的人。」 随着大门缓缓关闭。 神光消弭。 仙境闭户。 李元庆错愕的看向刚才还形似妖魔,现在却只显得雄壮的寿何,问道:「大帅,为何神仙不收我?」 寿何苦笑一声。 莫说神仙不收小孩,神仙连他这个幡主都没收。 不过本事却是实打实的传给他。 他现在也理解到涂山君的话。 本事不看谁教,而看谁学。 寿何学的极为认真,他也为自己能学到涂山君的本事而感到荣幸。 千言万语,寿何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早课。」 …… 古树下。 闭目打坐与大道交融的赤发身影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影。 说道:「还要多谢天君护住了此方天地,否则哪怕有神禁和大阵的压制,我两人的灵机外泄,总是会使得生灵涂炭。」 来人正是天君。 天君沉声道:「你不怪我没有出手帮你?」 鬼圣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要说不怪怎么可能。 尽管涂山君总说不怕神药泄露,可是晚一点泄露就是比早一点要好。 潜藏的久一点,四方来者就会更少,到时候应对起来也会更轻松。 现在距离成熟不足九、十个月。 看似很短,实则长的吓人。 他知道自己的臭脾气。 倒不如说有时候过于恶劣。 旁人不帮他,在遇到大事他也会冷眼旁观。 若说出力也会出力,肯定不会竭尽全力,甚至是豁出性命。 天君看出了鬼圣的不悦,无奈的说道:「我亦有苦衷。」 「我一旦出手,坐镇万宁县的道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有些事,你们打打闹闹,那些大修不过笑笑……」 鬼圣心中的气息稍安,微微点头:「天君所言极是。」 没出手其实也无妨,多解释两句涂山君也会听。 莫说有什么默契,哪怕是夫妻都得好好的说个清楚。 何况两人并不算朋友,顶多是盟友,更得把自己的顾虑和后果说的清清楚楚,这样才不会产生误会。 天君继续说道:「我看你倒是并不多么的担心。」 「崔见鹿视我为敌,又把蟠桃神药看做自己成道的机缘,他不会跟太多人分享。」 「我看他行事肆意,战力强大,应该是打算在蟠桃成熟,神禁衰落的那一刻全力出手。」 涂山君解释了一句。 话音一顿道:「不过他毕竟是古仙楼的修士,也不得不防。同阶修士,我不惧,唯有道君,实在棘手。」 涂山君的目光严肃,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来不得完成计划就被道君打落。 一旦无法利用神禁之地的无穷煞气铸出神兵,让他的实力得到充分的提升,恐怕应付不过来道君。 这才是涂山君最担心的事情。 他最不担心的反而是大神通者。 元圣灵魔会吸引所有大人物的目光。 天君蓦然说道:「介时,我会出手!」 看到鬼圣怀疑的目光,天君笑道:「烂船还有三斤钉,我可是神。」 「不足十个月,他能成长起来吗?」 鬼圣知道天君口中的他是谁。 「会的。」 「他学的是我的大成法。」 看似寿何学的只有那半部大巫经,实则已经具备吞魂炼魄的威能,不过他并不是需要这样做,神魂会被魂幡收走,而被他的杀死的 强者形灵会被纳入蛮荒识海,厮杀后的寿何将拓印融合对方的一切,补全自己的大巫体。 这是一门仿照尊魂幡的修士路。 有涂山君这个主魂和尊魂幡数以千万的阴神镇压,不死魔血改善体质,魔猿拜月,融会贯通,只要寿何不堕入魔道,足可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恰好神禁和大阵的压制下,天劫并不会以雷霆的行事出现。 这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有些人堕入心魔劫就难逃,有些人面临雷劫反而从容炼体。 成与不成,只能看寿何自己的造化。 阎天君点头,他没有继续追问。 不管寿何能不能成,只要实力相当的修士执掌尊魂幡就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这一点倒是不用过多考虑。 …… 咚! 沉闷的声响在寂静寥廓的深邃之地迸发。 咚咚。 接连又是几道声响。 幽暗的烛火飘摇般燃起。 这里就像是一片破败的死亡的世界,只有一口棺材停在不远,声音正是从那具棺材中传来,如同九幽的恶鬼撕开阴间与阳世的隔绝。 恐怖的声响没有持续太久。 直到一只苍白的手掌掀翻了上方的棺材盖。 苍白的手掌一把扒住棺材檐。 豁然起身。 坐起来的是个青年人。 「我死了?!」青年人似乎有些意外的呢喃。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身躯。 玄功顶运,他的身躯迅速浮现血色,披散的头发被他扎起来,仔细地回忆道:「我死在了神禁之地,死在一个修士的手中。」 青年继续回忆着。 调虎。 争锋。 对拳。 开门。 仙境。 神树。 魔王。 阴阳。 轮回! 「大道之敌。」 青年笑了一声。 赤裸的身躯从棺材中走出。 随手取下法袍披在身上,淡淡地说道:「带着神药的轮回道修士,确实不错,上一次是神禁之地的压制,这一次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神药成熟之日,便是你丧命之时。」 沐浴阳光的崔见鹿登往属于自己的大殿。 守门的老者大吃一惊:「公子你……」 「不错,有人杀了我一次。」 「怎么会?!」 「没什么不可能。」 崔见鹿步入大殿,盘膝坐下:「笔墨伺候。」 「这一次我要准备万全。」 「我要去信生死道圣主天骄,阴阳道圣主天骄,他们成道的机缘来了。」 笔锋一顿的崔见鹿笑着说道:「这一次机会难得,得卖上个好价钱,神药现世,想来那些老的快死的道君更舍得出手。」 「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换二世性命,很划算。」 老者惊愕道:「公子这一趟……机缘不小。」 崔见鹿微微颔首,紧接着眉头皱起,面色多出几分阴沉冷笑一声道:「原来的我在神禁呆惯了,都忘了自己是古仙楼修士。」 「我们是生意人。」 「本不需要自己下场!」 免费阅读. 1009、争渡 西极。 枯瘦在风沙漫天中的一道身影一步步走来。 像是完全腐朽,看不到丁点血色。 他的每一步都在世间留下痕迹,犹如大道凝固,所在之地已完全剥离出了世间,与红尘格格不入。 不知道他到底在追寻什么,步伐向前。 旅人像是完全注意不到,甚至就好像连天地都无法注意到他。 默默的走进黄沙。 风沙尽,雾气来,冰封千尺万丈。 一块纯净硕大如心脏的玄冰舒展着自己的触角。 幽光闪烁,盘坐在玄冰中的身影已经消失,独留下一个空壳。 然而哪怕是如此空壳却像是大道刻印,栩栩如生,仿佛原先的恐怖依旧还在其中。 冰山的气息沸腾至天池。 天池垂钓客终于起身。 …… 冥土传来叹息。 魔渊众魔似在等待哪一位沉寂的魔王现世。 …… 呜。 悠扬而深邃的殒乐奏响,仿如仙峰的群殿簇拥着一座广袤净土。 仙女飞天,神将看顾。 依于瑶池畔身着宽大袖袍的青年捏着玉简,冷笑道:“崔见鹿莫不是昏了头?一个名不经传的修士,便可被他称为大敌。” 随手将玉简扔回那座距离池边不远的桌案上。 “荀兄觉得呢?” 另一侧,正襟危坐的圣主哑然失笑,慢悠悠的道:“崔见鹿这些年在神禁之地谋划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他想借助神君伟力彻底发挥出自身道体实力,从而将过去、未来、现在,串成永固,以此成道。” “古仙楼势大,若不是还有上清道门,怕是正法神君的神禁之地都快成为古仙楼所有。” “他的那个性子众人皆知,柳兄也不必如此恼火。” “哼,我宗也不好惹。” 白衣的柳阳和丝毫不觉古仙楼压力,继续说道:“不过他第二个消息倒是让人很意外,说是有一株神药在神禁生长。” “哦?”正襟危坐的荀归眯了眯眼睛。 做为大宗天骄,被一路瞩目至今,他也仅仅见过神药一次而已。 那是在宗门的一位战功卓著的老道君得到的宗门支持。 据说是宗门花费巨大代价才获得的。 见过不代表拥有过,只说明能看到获得神药的渠道和机会。 然而,这中途依然具备巨大阻力。 荀归思绪稍转便想明白了,笑呵呵的说道:“他败了?” 柳阳和微微颔首:“当然败了,不然不会泄露神药讯息。” 两人相视一笑。 “柳兄去吗?” “去。” 荀归端起酒樽说道:“若是来日柳兄成道,宗门不会吝啬神药。” 柳阳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论资排辈排不到我,就算纯以实力和天分,以及对宗门的贡献,我也不及宗门前辈。神药珍贵,一旦宗门决定动用,所得者无疑不是当世的人杰,过往的传说。” “荀兄呢?” “彼此彼此。” “那便走一趟神禁之地。” “莫急。” “崔见鹿那个人不会只将消息卖给你我。” “兄台的意思是?” “他肯定会卖给那些更需要神药。” 柳阳和神色如常的说道:“老的快死的道君,说不定在天人五衰的情况下连自身境界都维持不住。” “很多修士,越老越昏庸,不管青年壮年时候多么的英明神武,在生死关迫近的时候同样会害怕。” “有道也会变成无道。” “是这么个理儿,但也不得不防。” “那就彻底搅浑这一潭深水。” 柳阳和起身道:“我等不以为意,可是总有人觉得杀死一个道之劲敌,就通过了上天和自己的考验,能够更进一步。阴阳道最出名的的圣主天骄,不正是天门圣地的楚星落,据说他得传上古日月王传承……” 荀归笑道:“那也该知会一声洞玄天。” …… “他是这样说的吗。” 高阁帘幕之后身影巍然不动,头顶珠帘犹如冻结般,不像是活的。 此人正是朝廷的皇帝,也就是惠王的亲哥哥,元荣。 元荣的眼帘微微落下。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而,这终究是神仙之间的事情,他一个人间帝王,纵然修成武道一流,顶尖高手,在神仙眼中也不过是蝼蚁。 “元家,早就忘记自己的使命。” 元荣强撑着自己的精神。 做为知道一些内情的武人,他愈发的感觉无力。 “拟旨!” 桌案的秉笔和掌印立时全神贯注。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清楚皇帝为什么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元荣蓦然睁开双眼。 “令太子即刻出发前往太安,文武百官随行,京城百姓一并迁走……” 正写到一般的秉笔太监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长跪,祷告道:“陛下,迁都这样的大事,应召百官共同商议,再不济也该责令左右丞相进宫。” 莫说秉笔,此刻所有宫中侍从如割麦子般倒下。 元荣道:“谁说朕要迁都。” “不迁都?” 秉笔和掌印茫然无措。 元荣继续说道:“朕依旧会坐镇京城!” “陛下不可啊!!!” 大太监赶忙哭道:“老奴恳求陛下三思,哪怕真要迁都,陛下也该提早一步离去,我等奴婢可以替陛下留下。” 元荣摇头。 “有些事,只能我来做。你们替代不了。” 一道声音蓦然在阴影中响彻,紧接着一位身着法袍的修士走出拱手说道:“还请陛下三思。京城百姓六十万户,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一旦迁走,那些修士更要百无禁忌,若是不迁,有六十万户百姓在手,能保护京城周全。” 元荣背着手看向说话的人,平静的说道:“挟民求活?” “万法宗一定管。”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万法宗的道。” “道?”元荣长吟了一声,说道:“朕不懂,朕只知道旁人许诺的事情做不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才作数,至少现在朕能做主,还可以避免将六十万户百姓的生死交在一个超然的神仙宗门手中。” “可是陛下只能将事情交给万法宗。” 元荣缓缓落座,手掌落在扶手上,平静地说道:“我意已决!” 修士的眼中满是失望,拱手之际飘然飞走:“陛下一定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看着飞走的修士,元修冷笑道:“天塌了,百姓可飞不走。” “迁都!” …… 就在闭门的一战过后不到几日,朝廷就发出告示,要将京城百姓迁去太安。 太子先走,百姓和百官分批走。 朝廷的诏令一下,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有门路的早早就收拾家当,雇牛车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 在京城的武人这一次可是打捞一笔。 路途遥远艰辛,大军不足,因此很多富贵人家都雇了镖师。 当然,那些朝廷的勋贵都有家奴,少的十来个,多的数百个,倒是不用这样做。 因为这件事,赵青衣最近也正在忙活。 青衣楼二三百口子指望着他吃饭,他总不能坐吃山空。 于是就做足准备。 留下一部分老弱病残守着庙观,青壮和拥有不俗实力的武者跟他出去走镖,这也算是原先的老本行之一了。 请准寿何,寿何又把事情原封不动的描述给涂山君。 “好事。” “万法宗确实强大,可是说来不管是多么庞大的组织最终都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看似是一个整体,总有无法周全的时候,而且万法宗……。” 涂山君的话说了一半。 有些话他不愿意说。 万法宗大事上或许没问题,小事依然多有糊涂。 两人正说着话呢,那边天君已经寻来,当头问:“身负多少形灵了?” 寿何一愣,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回天君,三十六形。” “太慢了!” 天君骤紧眉头,掐指算着日子,随后又将目光挪到涂山君的身上。 沉声说道:“十个月,神禁之地的妖魔根本不够,就算他凑够形灵,也顶多达到二步巅峰,怎么可能成为第三步修士。” 听到天君说的话,寿何局促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涂山君微微颔首道:“确实不宽裕。” “何止不宽裕。” 天君的语调都高出两三度:“你的法没问题,能够最大限度的缩短存神练气的时间,可以让他一往无前,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形灵,纵然功法高深,修行者刻苦,同样发挥不出完全的实力。” “待到寿何吸收魔血,还能更上一层楼。” “顶多二步巅峰。” “那天君觉得应该怎么办?”涂山君放下手中的书卷。 阎天君眼见鬼圣看出自己的意思,说道:“还是原来的法子。” “不过,他需要一剂猛药。” “猛药?” “对。” “什么猛药?” “拓形神灵!” 此言一出,涂山君深邃的双眸挪动,说道:“神道中,有一门神通,可以请神上身,俗称神打。” “是凡人借助神明的力量的法门,快且易学,可是神明太过强大,纵然护持也难免侵蚀凡人身躯。” 天君道:“他不是凡人。” “唯有此法,又快又正。” “若不是为了大计,我不会说。” 涂山君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应该拓形哪一位正神?” “正法阎天神君!” 二更,晚点。 估计很晚,大家早点休息。 1010、形神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盘坐青台的赤发鬼圣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看向天君的目光多出些许审视。 寂静与沉默同来。 站在树下不远的寿何像是神游天外般不发一言。 寻常时候他也不会多问。 他总觉得大人物的事情离自己很远,然而现在看来,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生活在同一个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 然而,对于天君的这个提议,寿何心中却是起了念头。 他也觉得自己的实力不足。 想要十个月速成第三步,也就是修士说的圣人,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这样的信心。 除非他能将十个月变成十年、二十年,或许可以登上第三步。 吸收魔血之后,若是还能拓印神形,强提一个境界,就能达到巅峰。 有了这样的实力,才算终于步入了争渡的门槛。 到时候不管有什么突然情况都能应付下来。 不过寿何并不清楚,为什么老神仙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涂山君当然不可能一口答应。 神君之心,路人皆知。 为了能够重燃神道,他甚至可以豁出性命。 神君的每一个决定肯定都是为了确保那件事。 一旦和这么大的因果沾上,就再难善了。 卷进浪潮中的凡人很多都会成为洪流之中的渣滓。 但神君说的也对,不拓印神形,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妖魔之形。 在整个神禁之地,要说谁是最大的妖魔…… 古树青台上的鬼圣没有说话的笑了笑。 涂山君也想过让寿何拓印他的形灵,若是不成就再行一遍扒皮抽魂之事便是。 事不可为的时候,这也是一种提升实力的手段。 不过,涂山君毕竟是魂幡. 要说他是什么菩萨,那也是泥菩萨。 有大法力,也脆弱的要命。 “寿何可以拓印我的形灵。”涂山君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低垂眼帘。 掐着融道的法决。 继续说道:“只要他能吸收魔血,修不死道经从而获得不死道体,辅以大巫法,加上我的形灵,该是可以达到第三步的境界。” 天君像是早就知道鬼圣会这么说一样,淡然一笑道:“你死后谁来把控局面?” “死?!” 寿何诧异询问,赶忙看向涂山君,又看向一旁的天君。 “当然是死。” “光靠形灵的拓印,你根本消化不了。” 天君笑着对寿何说道:“所以他决定用性命为你附灵,以此助你抵达第三步的境界。你内蕴神胎,身具魔血,一体专修武道,进境根本不是那些修士能媲美的。” “修士要契合天地大道,所以要一步步攀登,一步步的领悟,神不同,神是天生的道。” “天劫对你的为难不会如寻常修士那般大。” “老神仙会死?”寿何再问。 天君微微点头又摇头说道:“会,也不会。他是尊魂幡的器灵,只要魂幡不坏,主魂还能利用煞气重塑。我说的对也不对?” 说话的同时看向了涂山君,眼中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 鬼圣眯了眯眼睛,他的计策确实被阎天君看穿了。 不,并不是看穿,而是截住。 大概是因为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可是阎天君错了,主魂就算被湮灭,涂山君也不会失去意识。 这是尊魂幡本身的神通。 他就是魂幡,主魂不过是魂幡的延伸罢了。 到时候,他亲自指导寿何以神禁之地的恐怖煞气重塑身躯。 “天君所言极是。” 涂山君没有反驳。 寿何拱手向前一步道:“我选择拓印神形。” “孺子可教也!” 天君一脸满意的点头。 他费尽口舌就是想要让寿何拓印神形。 为了确保后续计划的成功,寿何也必须拓印神形。 谋划这东西说来高深,实际上还是需要实力做为支撑,没有基础,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你想好了?”鬼圣皱起眉头。 “想好了。” 寿何坚定点头。 鬼圣倒是丝毫没有顾及天君的面子,了当的说道:“我跟他那孩子说的话……” “我记得。” 寿何躬身行礼,蓦然起身,沉声:“可是时不我待,我不愿意做一条虫,活在老神仙的庇护下。曾经的我也是蛟龙,蛟龙势必要翱翔九天。我明白他人的帮助并不是无缘无故,更不用说天大的人物的帮助,很多时候并不是出于怜悯。” “我自踏入江湖就是顶尖,做顶尖的那一撮人,不容易。” 话到了这个份上,涂山君知道无法再劝。 倒不如说,他特意回避这个问题。 他对寿何有救命之恩,寿何答应死后入幡。 说是没有其他,可是涂山君的修为毕竟高的可怕,纵然涂山君没有拿寿何当棋子的心思,双方地位也不会平等。 寿何不仅仅是因为附灵会害了鬼圣的性命才拒绝,而是他觉得自己无法在鬼圣庇护下成为与之平等的存在。 混迹江湖许多年,很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有看出。 “好。” “过几日,我全力助你炼化魔血。” 涂山君点头同意。 “去吧。” …… 寿何离开后,涂山君勃然大怒。 冷声道:“这样的事情,天君应该提前与我商量,而不是此刻逼宫!” 鬼圣可以回绝阎天君,可是他无法拒绝寿何自己的选择,这是他给自己划的一条线。 天君没有回答鬼圣的质问,反而是说道:“他不会同意。”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 “可是我们所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谋划有隙,在你器灵身消失的那一段时间,若是出了问题,谁来掌控大局?! “我不过是避免了这样的事情。 “你以为我的干涉会出问题,可是他早就看出来,现在不管什么力量都可以接纳,因为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自古以来,干大事,怎能惜身? “哪里有万全计划,一切都要用实力说话!” 这话,阎天君确实有资格说,他不仅是用这样的要求别人,也是用这样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涂山君却不这么想。 尽管寿何不是他的徒弟,可是做为主魂,他也得为幡主的性命负责。 旁人将性命托付给他,他要是不谨慎仔细,谁来仔细? 因此,他会尽可能将幡主保护起来,以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两人理念不同。 以前还能靠着外力压着,涂山君要应付的事情很多,现在外部的压力不再有动作,自然就让两人爆发出激烈争吵。 …… 争吵声让离去的寿何驻足。 他还是头一次见老神仙发这样的火。 平日里的老神仙就像是个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也丝毫不会动气动怒。 尽管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是个好人。 就是好的不太真实。 让人畏惧。 如今就不一样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神仙,一下子就真实起来。 神仙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脾气。 驻足的寿何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 他觉得老神仙对生的向往太执着。 人总会死。 在江湖上哪一个人不是腰带拴着脑袋,这样朝不保夕的过着日子。 老神仙不是真神仙,就是真神仙,也不一样会死吗。 你看。 地底下就埋着一个真神。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日三餐愁不着,穿衣住行也不用忧虑,这样的日子就是鼎好的。 什么宏图霸业,王侯将相,神仙征战,长生大道……,寿何都不去想。 他练武是想养活自己,不是为了称霸江湖。 正如他安稳的来到万宁县,做一个捕快,是因为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太平日子就是好日子。 可惜,两人没孩子。 寿何莞尔一笑,才婚姻几年就惦记上孩子了。 以前他不懂,想来应该是修士固锁元胎,所以才不会有孩子。 “也挺好。” “寿家不用我传宗接代,娘家……” 说起这两家,寿何的声音戛然而止。 也好。 也好。 他倒是不用有什么负担。 一脚深一脚浅的返回自己的小院,娘子正在为他缝补衣裳。 现在他的身形和以前大不相同,穿的衣裳也不一样。 “娘子,我回来啦。” “相公回来了。” 步藏花惊喜道:“相公这气息倒是愈发的厚重沉稳。” “嗨,想通些事。” 在步藏花为自己卸下大氅后,寿何坐下喝起茶水。 “衙门那边不用去?” “还以为搬迁会让相公更忙。” “本来要忙,我推了去,当务之急还是早日把修为提起来。” 步藏花有些诧异的问道:“着什么急,老神仙道行通天,有老神仙在……” “哎。” “老神仙能发挥多少实力得看我的修为。” “这倒也是。” 步藏花微微颔首,又说道:“事情这么大,不成的话相公就跟我离开神禁之地,在中土,我步氏还算有些势力,以相公如今的实力,以及背靠的老神仙。 “他们啊,都得认你这姑爷为座上宾呢。” “不急。” 寿何微笑的拥住步藏花,说道:“要不娘子你先回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步藏花给他一个白眼:“他们不认,把我扣下怎么办?” “那更好了。” “我带着老神仙杀过去,到时候有理有据。 “岂不是全了双方的面子。” 步藏花笑道:“这确实是个办法。” “看看什么时候动身,我已迫不及待想光明正大的做步家的姑爷。” “那我先回去看看?” “相公你这边……” “我这里还要等老神仙办些事情。” “不会有事吧?” “没大事,一些仙草灵药罢了,熟了就走。古仙楼的崔见鹿你知道吧?” 步藏花点头道:“听说过。” “这可是古仙楼风头强劲的天骄圣主,据说是楼主候选的强力竞争者之一,古仙楼年轻一辈中,他排在前列。” 寿何微微摆手说道:“老神仙三拳便吓的他落荒而逃。”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步藏花顿时放下心来,笑道:“不想相公获得如此恐怖的机缘,保管那些族老不敢为难你。” “过几日,待到我彻底炼化圣血,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据说,还可以获得道体。” “不死道体!” 步藏花听的精彩涟涟。 感慨自己落难在神禁之地,还能遇到这样的潜力股。 当时她就是觉得自己伤势太重,离去无望,加之寿何为人不错对她也好,索性住下来。 “好好好。” 听到寿何这样说,步藏花归心似箭。 寿何没说有关于形神的事情。 兹事体大。 要保密。 其次,不管是不是棋子,寿何都没什么畏惧。 机缘攥到自己手里,就是自己的了。 1011、炼血 老鹮圣说道:“公子的机缘三取其二。 “是时候回去。” 天门圣地的年轻修士闻昭吾疑惑道:“鹮老有没有觉得,最近法力的压制在慢慢的减弱?” “有。” 老鹮圣点头。 闻昭武目光落在京城西山方向,沉声说道:“神禁之地的压制是以那位天君为基准,不管是增强还是减弱,都说明神君出了问题,本来那一身神血凝固的矿脉,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现枯竭的模样才对。” “公子的意思是……?” 闻昭武没有回答老鹮圣的话而是提起一个人。 “圣地的楚师兄给我来信,说是将抵达神禁之地。” “楚公子?” 老鹮圣大吃一惊。 “不错。 “我猜应该就是和神禁之地的衰落有关。 闻昭武盘算道:“这等强大若斯的地界,一旦崩塌,碰撞出的机缘何其恐怖,连楚师兄都动心,该是得到什么人的讯息。”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还在神禁之地才对,十年一次的盛会也不过持续三四个月,现在不仅没有少,反而还有源源不断的修士赶来,其中更有楚师兄这样的修士,恐怕神禁之地真将发生惊变。” 闻昭武的面容凝重,沉吟半晌道:“待师兄赶来,再做打算吧,若是可能也可将青铜面具买过来。” 老鹮圣张了张嘴,眼中闪过复杂神情,半天才开口道:“他,厉害的紧。” “难道连楚师兄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是大圣。” “不一样,很不一样。”老鹮圣微微摇头。 …… “走了?” 銮座的凡间帝王问道。 “回陛下,这两月的时间,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八。”老太监恭敬的回话。 “宫里冷清不少。” 元荣笑了一声:“冷归冷,却并不寂寞。” 老太监刚要答话的时候,正听到那珠帘后的帝王开口:“你们也走吧。” 噗通。 老太监跪伏于地,热泪盈眶,却没有多言的说道:“老奴腿脚不便,走不动了。哪怕走了,又该去哪里。哪里又是老奴的容身之所。” “是啊。” 元荣看向那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老太监,说道:“你老了,朕也老了。” “那就不走了。” 说着,元荣眺望西山。 西山庙观。 鬼圣问:“送走了?” 寿何点头道:“天君做的安排。” “挺好。”古树下的鬼圣并无异议。 当时在太境师兄带着小师妹离去的时候,他就想让寿何开口。 那时候寿何本也有意,然而一旦那么做,不仅步藏花会察觉问题,太境也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后来天君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能办成,也就一直拖到现在。 眼下定好,也就将步藏花送回中土。 “既然都已经安排好,我便助你炼化圣血。”涂山君看向寿何,犹如永恒深渊的双眸掠过几分思绪:“本来想等你自我成长,有不死道经和大巫经的内外炼,你的道体可能会变成更不一样的存在,现在只能仓促间拔苗助长。” 寿何拱手说道:“我的性命是……” 涂山君摆手打断寿何的话,冷道:“这样的话莫要再说。 “没有尊魂幡你活不了,没有你,我亦施展不了。 “我不是你的恩公。 “更不必对我感恩戴德。 “你是幡主,我是主魂,仅此而已。” 尽管寿何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就像是那得到机缘的穷小子,到底是一飞冲天,而是泯然众矣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命不硬,扛不住天大的机缘,也会提早离开尘世。 但仔细的想想,鬼圣说的并没有错。 尊魂幡在落到他的手中之后,自然会承担他身上的所有因果。 他做为幡主,难道就能摆脱魂幡本身的因果吗? 多少双眼睛盯着。 又有多少麻烦的事情。 寿何本该预料到的。 只继承财产,而不承担债务,哪有这样的好事。 寿何笑了一声,紧接着哈哈大笑。 身上诸形竟在这一瞬间快速消退不见。 让本来已经接近一丈高大的寿何又变成那个六尺有余的黑瘦汉子。 此刻,他的蛮荒识海之中的神胎蓦然睁开双眼,以人身行走,丈量蛮荒。 就在这时,涂山君看到了寿何身上的变化。 寿何并没有狂傲,也不曾真的以为是兵主和兵器的关系,而是明悟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正如他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神仙。 他是人。 是顶天立地的人。 这才是巫。 身上异象顿消的寿何当即盘坐。 尊魂幡豁然飞落在他的身后。 似乎在为他护法。 一滴黑红色的魔血自眉心浮现,魔血包罗万象,在大巫神胎的吸引下沸腾起来,绽放出恐怖的气息。 魔血滴落。 叮咚。 犹如大道之音。 这时,古树下的涂山君露出诧异的神色,感叹道:“你不修行实在可惜了这一身资质。” 怪不得能够在三十岁达到神禁之地的顶尖。 寿何的天分甚至超越一般天骄。 可惜他时运不济。 没有在十岁的时候被外来修士带走离开,而是在不满十岁的时候先去习武。 习武之人一身内息倒是和法力相似,可是内息和气血绝不是法力。 想要完成转变需要连过三关,运皮,炼脏,锻骨,方成先天。 当然,更快的是废去一身内息,不管是哪一样,这般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进来的宗门修士多是奔着机缘和苗子来的,本来时间就不足,加上各家都比较有数,因此没人会选已经习武的孩子,加上通过幼年判断对方是不是修行好手的手段少的可怜,也就没有寿何的机会。 没想到寿何的天分出奇的好。 涂山君不过点拨一句,他就立刻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悟性实在非常人能及。 涂山君一指神光点在沸腾的魔血上。 魔血立刻化开。 “太阴玄水。” “道种不死!” 嗡。 不化骨犹如漆黑的宝玉支撑身躯。 黝黑的皮肤变得有些青白,。 随着青色隐去,倒也让原来的黝黑浅色不少。 伴随着不老尸成的那一刻,寿何睁开双眼,双眸神光迸发出苍茫,仿佛荒古的大巫洞古今。 蛮荒识海。 神胎巍然不动。 上方苍月染成了黑红之色。 直到红色的血光隐去,一轮黑月悬于地界和天空相连的天际。 寿何听到一阵空灵道音,就好像有什么人在为他传道,不死道经不再是一篇经文而是彻底融入他的身躯。 在大巫经的塑造下,他的神胎和身躯仿佛变成了天和地,天地各自运行,却又出现了巧妙统一。 古树下的涂山君起身。 吟诵经文。 经过多年的完善和参悟,不死经总计四千九百三十一字,尽数在尊魂幡的主杆显化。 那好像根本不是文字。 不属于任何人书写。 是大道篆刻的最古老笔法。 道道道。 古古古。 道古,古道…… 三魂不死,七魄不灭,终塑神胎。 涂山君看向盘坐的寿何,沉吟半响,这才说道:“这确实不是仙道。” 尽管是基于仙道,却更偏向于神道。 以神胎坐镇天地,说是在创造一尊后天的神灵都不为过。 这让涂山君感到困惑。 他明明是整合了神仙两道,基于原来神禁之地第一步的基础才创造出的后续,怎么偏向的这么明显。 更让涂山君感到不解的是,境界突破的寿何本该迎来天劫考验。 神禁之地寻常小雷劫进不来倒也罢了,怎么上方天色都没有变化。 涂山君掐指盘算起来,推算劫难的临近,然而天机看似晦涩,其实一片清明。 要么是涂山君连天机都看不清,是他的术数不精。 尽管修士不好算,老天爷总该表示一下,不该这么的平静。 奈何让人困惑的是,老天爷就是这么的平静,像是一路开了绿灯。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有大神通者出手。 二就是,寿何应运而生,不遭劫。 如果寿何不遭劫就不会有龙七带人上门。 涂山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天君。 天君必然不是寻常的神灵,可是现在的若是还有这样的能耐,就不用涂山君插手了。 他自己就能掀翻。 因此,哪怕天君曾经是无上强者,如今也已经虎落平阳,龙游浅滩。 “难道是元圣灵魔,还是……道门?” 涂山君蹙眉站定。 他始终不能确定道门的意思。 这到底是道门的意思,还是元圣灵魔自己的想法。 道门和古仙楼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元圣灵魔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他做的这一切又是什么用意? 三问之后,涂山君长叹了一声。 信息太少。 情报不足。 他实在想不明白,看不清时局。 就算问阎天君,估计天君也不会说。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猜那些事情没有半点用处,不过是内耗自己的精神罢了。 还是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涂山君确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神药成熟,收走蟠桃。 再以神禁之地无数年来积攒的煞气锻出神兵。 都说五步之后就是仙,涂山君微微闭眼。 他距离第四步只差临门一脚。 道君,是否能够拥有与大神通者掰掰手腕的道行? 1012、君至 几日后。 “好小子!” 天君拍手称赞,眼中满是惊喜道:“好好好!” 涂山君看向走来的天君。 天君笑道:“形神后,他将彻底从这个巅峰踏入另一个巅峰。” 涂山君的面色冷下来。 天君道:“你不信我?” 涂山君冷笑一声道:“天君能在道门和古仙楼的镇压下活下来,不简单,背后也一定有能人支持。” 说着看了看天空:“连天劫都能操控,好大的神通!” “谈信不信…… “对现在的我来说,为时尚早。” 涂山君感到无力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一股深邃的惊悚。 这得是多么可怕的道行。 想到大神通者的出手,他的胸中燃起怒意,将心中一切焚烧殆尽,只剩下一双渐渐平静下来的双眸,注视着天君。 天君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道:“你会不会怀念自己弱小的时候?” “我只觉得现在我的还不够强大。” “现在的你已经强大起来,……” 天君还有半句话没有说:‘不然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涂山知道天君的意思,他也没有再说。 愤世嫉俗没有用,更改变不了任何人,但他可以改变自己。 自己变得更强大一点,就能多掌握一分命运。 牢骚和愤怒在发过后,就忘了它,要牢记的不是这些。 稳固神胎道体的寿何缓缓睁开双眼,神光挣开,犹如两道烟霞火光,随着他收起气血慢慢熄灭,惊喜道:“成了。” 说着看向站在树下的高大修士拱手:“老神仙,我成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 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赞叹道:“你天资聪颖,是天生学武的苗子,厚积薄发踏入此番境界我一点都不意外,只是……。” 走上前来的涂山君眼中神色一闪而过,为寿何拂去肩膀上树叶。 领会错意思的寿何的拱手坚定道:“老神仙放心,我必然可闯过形神!” 或许寿何根本没有领会错,然而他心中依然是这样的选择。 干大事不可惜身。 要成为顶天立地的人,也容不得他退缩。 寿何再拱手向阎天君道:“天君神通广大,不说万全,多少也有把握。” 阎天君露出满意神色点头道:“这就是有把握的万全之策。” 他没有理会涂山君的纠结。 在他看来这太寻常,不管是兵器还是人,在意识到自己身处棋局,成为不知名推手的前卒后,心中总会积压着不快。 没有人生来就会认命,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做棋子的。 有的人会渐渐习惯成为棋子,并且安于现状。 有的人则会带着不甘继续向前,直到能掀翻棋盘,成为新的棋手。 在大道的棋局上,阎天君见过太多人坐上这张桌子,又离去。 有些人一走就不会再回来,有些人一坐就一直坐到现在,还有人现在没有坐上去,但可能不远的将来也会坐上去。 这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阎天君走出小院。 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寿何。 涂山君站在古树下。 走出小院,寿何有些敬畏的看向领先半步的天君。 阎天君看起来很和善,也挺好相处,一点大人物的架子都没有,与之相比,虽然涂山君也没架子,却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可是这两人相处起来的感觉却彻底颠倒了过来,涂山君无情而多情,阎天君多情而无情。 寿何怎能看不出阎天君的深沉。 “你怕死吗?” “不怕。” 天君倒是没有惊讶,他早就看出寿何是个不怕死的狠人。 “不怕死好啊,不怕死能干成大事。” “我不想干大事。” 这倒是让天君略显诧异。 “我只是想活着,活多少年算多少年。” 天君看向寿何:“这有什么意义吗?” “活着便是活着。” 寿何平静的诉说。 “天君为什么这么较真?” 一句话问的阎天君愣住。 “如果不是要死了,我不会学武功,如果不是绿林生活朝不保夕,我不会来万宁县做一个捕快,如果不是要死了,我也不会接手魂幡。如果不是要死了,我不会炼化圣血,如果不是要死……,我同样不会选择形神。” 寿何就这么走着,跟在阎天君的身旁。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我觉得他们顶不住,所以我决定成为那个高个的。 “不是因为能救多少人,多么有意义,而是因为这样我能活下去。 “我为什么对救命之恩看的这么重,因为我想活着。” 天君顿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黝黑的汉子。 曾经的他带着神灵的傲慢,一视同仁的漠视着芸芸众生,可是他今日他才发现,有时候道行和修为高低,并不是完全衡量一个人。 “你又为何拼命?” 寿何笑道:“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没有。” 矛盾,却又真实。 天君叹息道:“你不修道,浪费了。” “老神仙也这么说。” “不过,人,能选择的路很少。 “我算幸运的。” 寿何看着远天的黄昏,一天转瞬即逝,即将迎来黑夜,问道:“形神得多久?” “估摸着得有大几个月。” “形神会让你更强,但那只是模仿神灵,要是你生在我那个年代,你会是一尊自然神。” 正法天君难得严肃的说道:“时代是有局限性的,在仙道大兴,神道末法的年代,成神之路难如登天。” “五座天下也就北芦大疆和西芜大地还有神道残存,但那已经是……。” 天君的眼中闪过怒意。 或许是说来无用,便没有给呢寿何讲述。 话锋一转。 “但你可以!” “我?” “没错。” “唯器与名不能假于人。 “其中之一的器你已经拥有,接下来只要拥有充足的名,就能开启成神路。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我一定要布道天下吗?” “天君是说……” 阎天君点头道:“名!” 岁月不知几何。 …… “师兄,此地的的百姓只知有神,不知佛老。” 走在街上的青年和尚漫步缓行,凝重道:“我等皆领过佛老法旨,使众生不堕邪神之网,来日往生极乐,怎能对眼下景象漠视。” 一旁看起来领头的僧人淡淡地说道:“众生皆苦,深陷其中,本该我等普渡世人,奈何法旨更为重要,是救世还是救人,对于我等力微小僧而言,自然是先完成法旨所言,再另行普渡世人才是。” “师兄所言极是。” 青年和尚恭敬行礼。 “走吧,玄难师兄该是等急了。” 两个僧人迅速离去。 …… “师兄!” 带着鹮老圣的闻昭武上前问候了一声。 “嗯。” 一道鼻音轻响自战车中传来。 玉色龙虎拉着一座古战车,犹如日月同行。 车中人无疑就是闻昭武提过的圣地师兄,得传阴阳王的阴阳大道的楚星落。 哪怕在神禁之地,重压之下,古战车的龙虎依旧绽放着恐怖的灵机,古战车中的楚星落,平静的说道:“看来消息所言不虚。” “师弟可知道西山庙观是什么地方?” “啊。” 闻昭武愣了一下。 “师弟何故如此吃惊。” “西山庙观是什么地方?” “这个……” 闻昭武看了一眼老鹮圣,怎么师兄一来就问西山庙观。 “说来话长。” “登车,长话短多。” 闻昭武登上战车,一旁候着的老鹮圣则充当起车夫的角色。 龙虎迈步,战车当即凌空。 紧接着就真的像是划过天空的日月一样奔袭起来,不过瞬息,古战车就已经消失在了闻昭武迎接它们的地方。 …… 枯瘦的身影走在地上。 身躯遍布腐朽。 法袍的兜帽下仿佛一片虚无,只露出一只干如古树皮的手攥着一根长棍,说是长棍更像是瞎子的盲棍。 瞎子的另一只手则提着铜锣,铜锣一点声响都没有,所过之处就像是大道滞留,与世间格格不入。 瞎子看着眼前的这片天地. 他像是很认真的在看。 沙哑的声音犹如两块粗铁摩擦:“魏掠戈怎么还能坐的住,诺大的神禁之地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连小辈的战车都能横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还是说,魏掠戈你当真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倒是便宜了我。 “也成全我吧。” …… 背剑的中年人站在城外,冷冷地说道:“崔见鹿怎么还不来?” 一众跟随而来的剑客默不作声。 其中一个小子走上前,拱手说道:“师伯,古仙楼的崔见鹿说是在十五举行拍卖会,想来需要在那时候才能看到他的人影。” “哼。” 众剑客中的一位修士出言:“狗屁的拍卖会,来到这里我们就自己找。” “对。” 中年人继续说道:“谁阻拦,便活斩了他!” “我们走。” 正要走的众剑客看到了一个走在他们前方的背影。 那背影似乎还带着冰寒气息。 连周遭的时空都被冻结。 年轻小子咽了一口吐沫惊恐道:“师伯!” “莫慌。” 中年剑客按住宝剑:“老前辈是何许人也?!” 背影没有回头,也无回应。 似乎在寻找一个方向。 1013、将熟 剑客大气不敢喘。 停顿的背影如风般消失。 为首的中年剑客阴沉着面容,刚才的狂傲和肃杀仿佛也被那道背影的冷意冰冻,然后打碎在晚风中。 没有任何的犹豫,中年剑客转身道:“回宗门吧。” “这浑水,你们就不要趟了。” “师伯呢?” “我。” 中年剑客凝重道:“我要去争一争!” 将一众跟随他来长长见识的门人弟子送走,中年剑客踏入县城。 长街上冷冷清清,尽是些老的连门走不出的老人。 连这样的老人都很是罕见。 酒馆、茶肆、酒楼……也全都闭门谢客,唯一还算有些热气的就只剩下那么几家。 他最先踏足的便是张氏铁匠铺。 “师兄。” 看到站在门前的人,张鸦九明显带着几分错愕。 像是没想到眼前人会来。 尽管语气冷淡,依然能够从中听出几分熟悉。 张鸦九冷声道:“师弟不在剑城,缘何来此地。” 说话的同时看了看街上,又面冷心热的提醒一句:“如今这里不是太平地方。” “师兄,老爷子想你的紧。”中年剑客做说客般提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的张鸦九手中动作一顿,长叹:“老爷子不会想我,他不会想任何人。” “师兄你只要点头立刻就能返回剑城接任……” “若要低头,当年我便低头了。” “此事休要再提。” 张鸦九旋即看向中年剑客:“剑师弟如果是来我这里坐坐叙旧,我欢迎之至,若是来给老爷子做说客,这便请走吧,我不成道绝不回剑城。” 吴重止住话语,他确实有心要劝师兄回去,然而他也明白凭自己几句话根本改变不了张鸦九的心意,索性不再继续说话的端起茶碗,问起京城的事情:“怎么师弟走在街上,没见过多少繁华。” “大齐的皇帝决定迁都太安。” “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一年前的神禁之地还算好好的,这一年来每况愈下,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神禁之地笼罩的阴云就会彻底散去。” 说起这件事,张鸦九觉得自己还算有发言权。 不过他并不关心。 没有神禁之地还有其他的古神陨落大地。 他想利用神血铸造帝羽神兵无非是换一个地方而已。 看现在的情况,也快要收拾东西离开。 只可惜…… 张鸦九微微摇头。 可惜他没有得到古帝兵气,不然他又信心再增添两三成的铸兵几率。 持帝羽神兵,开启古帝传承,到时候当可助力他成道。 “师兄不知道?” “知道什么?”张鸦九眉头一皱。 “古仙楼发了邀请函,说是有一株神药在神禁之地生长,师弟本来正带着弟子历练,若不是临近神禁之地,恐怕也无法得知。” “说是时间紧张的厉害,来不及的大面积告知。” 吴重面露好奇之色:“师兄在难道一点不知?” “神药?!” 张鸦九听的差一点蹦起来。 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片段。 此刻的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神禁之地迅速衰落,原来是神药!” “师兄知道什么?” 激动的张鸦九缓缓落座,他当然知道很多事情。 他甚至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神药所在的地点。 除了那里,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疑点。 那正是西山庙观。 张鸦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那个人很不好惹!” “师兄知道他是谁?” 张鸦九倒是想告诉师弟,可是他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就会害了师弟的性命。 于是他神情严肃的说道:“听师兄一句劝,不要去,就算你知道他在哪里也不要去,他决非寻常大圣,怕是连圣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吴重低着头,又慢慢抬起,说道:“师兄可知道在入城前,我碰到了什么?” “谁?” “道君。” “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恐怖道君。 “我依然没有退缩。” “师弟我需要这一桩机缘!” 吴重起身:“就算师兄不说,过几日,古仙楼也会告诉我们,那时候有道君亲至,各大步入神禁的圣主天骄,以及周遭得信的强者,我如何与他们公平的竞争?” “师兄既然知道他是谁,不如你我兄弟二一添作五……” “你我联手也赢不了。” “师兄当年的心气哪里去了?!” …… 古树后山。 大道余韵交织出一片仙神净土,翠绿娇嫩的桃叶如同天道书写篆刻的经文,每一片都蕴藏着长生的真理,道韵架高隔绝出这一方天地,天地和外层的阵法完美的契合在一块,没有一丝一毫的璀璨光芒挥洒。 一如既往的平静。 仙叶落在道人的肩膀。 树下身着黑红色道袍的道人睁开双眼。 抬起青白鬼手搓捻着落在肩膀上的桃叶。 此非深秋,然而翠绿见黄。 道人望向上方神树,已有七八成染成了晚霞。 古树依旧挺拔,可它的生命已近黄昏,却没有一点腐朽的湿润,落叶依旧是干燥且温暖的。 它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生命的终结,或许在死的那一刻,它将重获新生。 硕大的蟠桃熟透了般悬在中央枝桠。 深红渐浅色。 尾巴还余下些许白腚。 流转的道纹阐述着死生的极限。 没有恐怖的波动,也无撼人心魄的威压,有的只是平静祥和。 道人拈着桃叶,黑红色犹如天渊的双眸看着指尖花:“你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吗?所以你获得了安宁。粗糙、干燥而温暖,没有一丁点儿的不甘。你的使命是什么,是让树干活下去,还是在开花结果后凋零为春泥。” “不知生如何知死。” “不知死如何知生。” 涂山君抬头看向天空说道:“生死便是如此。生即是生,死即是死,如昼夜。息有养,瞬有存。初看不懂,将之看做是生死,实则这本来就是天地轮回的一种体现,正反两面演于阴阳,正于轮转。” “使生死有序,即为天德!” 嗡。 大道交织,玄光鼎升,拔擢天芒自虚空中迸发,在无穷深渊中生长出一颗仙树神花。 那是一株虚幻桃花,漆黑如墨的枝桠舒展,开出一朵朵娇艳红花。 仔细看去,花与树尽是虚幻,如一缕青烟凝聚。 这颗由万古青烟凝凝成的桃花持续不过片刻。 汹涌的神光让这方无垠的毛玻璃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轻微,却又异常的清脆。 这片天空在没有神血的支撑后,已经抵达极限。 要不了多久,天空就会破碎,到时候神禁之地就再也不是隔绝出来的一方受限之所,而是身处元央域,这就意味着那些受到压制的修士不会再有任何的顾虑。 “快了。” 涂山君看向桃树,什么话都没有说的重复了一句:“快熟了。” 桃子快熟了。 涂山君低垂着眼帘,抬起手抚摸着眼前一丈六的古桃树,静静等待,同时监测着寿何的性命。 自数月前的狂暴灵机炸开后,近日来气息越发平稳安宁。 这说明形神到了最后的收尾的时刻。 但是这并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相反,更要提起精神,因为一旦没有灵机体现,那就是识海内部的事情。 涂山君对于寿何身躯的拓印还能控制,可是他却偏偏无法控制识海,一旦主魂前往幡主识海就只剩下一件事。 那件事要慎重。 涂山君也不想控制寿何。 他说幡主是幡主,主魂是主魂,其意思乃是各司其职,是自然的一种体现,也是礼的一种体现,而不是刻意的曲解和划清界限。 倒不如说,理论上的这样的相处,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当然,哪怕寿何天资聪慧,他能理解,却也总是人,难免无法做到以己心代天心,无法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状态,但相对而言已是极大的进步。 …… “西山庙观, “就是这里吗?”蛮荒龙虎拖拽着上古战车登上长路行驶在庙观门前,内里传来一道年轻却又带着几分沧桑的声音,仔细的听去还有几分欣喜。 这声音无疑是在问身旁人,也就是天门圣地的闻昭武。 “回师兄,这里就是西山庙观。” 闻昭武略微迟疑,还是拱手说道。 “叫门吧!” 鹮老上前一步,说道:“公子,此地主人乃是那位传说天君,而且相传即将获得天君传承的那个人也绝对不简单。” “哦?” 战车内的楚星落来了兴致的问道:“鹮老与他交过手?” 鹮老圣咬牙道:“交过。” “几招?” “两……一招。准确的说是一拳。那一拳,仿佛天地横压,阴阳轮转,我根本无法抵抗。事后才知,那不过是他的一滴血化身罢了。” 鹮老圣很不愿意承认那一战,可是败了就是败了,还是败得那么快,那么的没有悬念,任谁也不想提起。 “很好。” “如果他不厉害,我不会选他论道。” “叫门吧。” 鹮老圣不再反驳的走上前去,拍了拍厚实的庙观大门。 咚咚咚。 少顷。 小厮的声音才从门内传来:“庙观闭门谢客,请回吧。” “我们不是前来拜神,而是……” 话音未落,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1014、磨刀 守门的小厮略显诧异的看向鹮老圣,又颇为骇然的被龙虎战车吸引。 小厮惊讶道:“是你们……” “你认识我们?”鹮老圣问道。 “快一年前不就是你们让泥龙帮为难我家楼主。” 小厮认出了鹮老圣和青年贵公子,警惕且严肃的说道:“你们又来做什么?” 闻昭武上前道:“劳烦小哥儿禀报。” “我家师兄想要见那位道友。” 赵敬立刻知道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那位道友除了老神仙还能是谁。 再看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龙虎二兽,赵敬吓的倒退了半步。 坐在兽车里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再不济对方的实力也肯定不是青年公子能比,想来对方是找来师门长辈。 这就是来他们的地界寻仇来了。 赵敬知道对方一拳就能把自己砸成烂泥,可是他依旧没有打开大门的意思。 一口回绝道:“请回吧,老神仙半年前便不再见客。” 龙虎怒啸。 噗通。 赵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战战兢兢没有爬起来。 一道声音落下,也顺势将赵敬托起:“天门圣地,日月王传人,楚星落,前来论道。” “请他们进来。” 空灵而嘶哑的声音传来。 赵敬说道:“老神仙已经同意见你们,请吧。” “我们庙观的大门就这么宽,你的战车……” 赵敬还没有说完,古战场已经走下一位身着混金长沌法袍,头顶阴阳金冠的青年。 看似是青年,却一点都没有青年人该有的活泼。 一板一眼,极为稳重。 这就是闻昭武的师兄,天门圣地的楚星落。 楚星落抬手间,龙虎战车迅速缩小,不大会儿的功夫已经变成一方印玺被他收进袖袍中。 “走吧,我早想会会这位。” 楚星落迈步向前,仿佛他走在最前面就是应该的,他也等他人先走的道理。 闻昭武和鹮老圣迅速跟上。 鹮老圣对涂山君是有畏惧的,他真的和涂山君的交过手,明白对方的可怕。 闻昭武也知道这件事,可是他依然带着师兄来了,不仅仅无法违背,也是想看看到底哪一方厉害,他承认涂山君的强大却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眼前的这位师兄获得的是古王传承,在圣地青年一代乃是无敌的存在。 他觉得楚师兄根本不会败。 一个野路子,没跟脚来历的修士,怎么和大宗天骄相提并论? 收走龙虎古战车向前的楚星落并不知道师弟的心思,他迫不及待想要一窥讯息上说的同修阴阳道的修士。 少顷。 楚星落抵达大殿。 大殿内。 一位身着黑红道袍的道人端坐。 在他们抵达的时候起身。 楚星落大踏步向前,在殿门前站住,仔细地打量着站在阴影内的修士。 修士一头赤发被黑冠束着。 青白色面容,头顶双角。 第一眼,楚星落觉得对方是妖魔,第二眼,他再不这么认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生死道特有的灵机,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第三眼,灵机隐去,站在面前的道人再没有任何波动,像是个普通人。 “见面不如闻名。” “道友!” 楚星落感到几分失望。 他要寻找的是阴阳道修士,这么明显的一位生死道修士如何和他论道? 他现在对消息的准确性多出几分怀疑,甚至开始怀疑起神药是否真实,莫不是也只是一个吸引人的幌子? 道人没有辩解,淡淡地说道:“你听过我?” 楚星落坦然说道:“听过。” “崔见鹿说你是大道劲敌,合欢宗的柳阳和说你不容小觑,还说你守着一株神药,所以我来了。” “寻你问道!” “合欢宗?” 道人黑红如坍缩星渊的双眸闪过追忆,旋即回神的看向那位身着法衣的修士:“你什么都知道,不怕自己被人当枪使?” 楚星落冷笑一声说道:“我愿意来而已。” “试探来试探去的没甚意思。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再怎么试探都是无用的,不如痛快些。这话,就是崔见鹿、柳阳和在我面,我一样一字不改。” 楚星落还以为涂山君有什么顾虑,反而大大方方的科普起来:“你也不必害怕。” “事关道门和古仙楼的争斗,我身为玄门还是硬挤进来的。 “那些老前辈,在两家的看顾下,不会这么早对你出手。” 涂山君笑了一声,眼中神色从来都没有变化:“意思是,要我做道门和古仙楼两家年轻一辈的磨刀石?” “不只是你。” “是我们,互为磨刀石。” 楚星落抱着肩膀平静的说道:“天才常有,长则千年,短则百年,又是一位第三步天骄。很多人不愿意踏入第三步,是要在第二步积累到极限,从而一个极限蹦到另一个极限,这才会拖长修行时间,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涂山君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自从在东荒大境听那些大宗天骄说过就明白,修行对于很多修士而言并不难,难的是成为大修士。 为了一位大修士的诞生,会死很多人,任凭资质如何天花乱坠,死了,也就是仙路上的一堆枯骨而已。 楚星落就看的很明白。 反正总要下场,那就早一点出手,还等占得先机,免得赶鸭子上架的时候不好看,也不顺心 楚星落看向涂山君说道:“道友,请出手吧。” “如果你怕了,就交出神药。你从后门离去,余下事,我来担。” 赤发道人长声道:“谢谢。” “道友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请让开。” 赤发道人微微摇头:“谢谢你让我知道一些事,可是我不能让。” “与我为敌,你会死!” 涂山君哈哈大笑,天门圣地的楚星落确实有说出这句话的底气和实力,可是在涂山君看来,他还差了一点。 缓缓开口道:“若非道友为我解惑,我心中忧虑确实要多出几分。因此,你与我为敌,我饶你不死。” 闻昭武喝道:“大胆!” 却看到楚星落抬手,面容冰霜,已见怒意,强压怒火道:“好狂徒!” 龙虎二气形成一轮太极图。 阴阳共济! 嗡。 大道降临。 阴阳磨盘犹如映衬圣王的神光。 端坐不动的赤发道人如同亘古未变的转轮显化。 催动了共济神通的楚星落大吃一惊。 在赤发道人阴阳大磨盘转动下,他确实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机。 那是一种深邃到极致却又截然不同的阴阳,和他背后龙虎太极图不像是一类,却又应该是同源的。 “好!” 楚星落大喝一声,叫好的同时皱起眉头。 他怎么感觉眼前的赤发道人是个花架子。 有道而无术。 更无修为底蕴。 仿佛他只能催动大道降临,却无法施展出进一步的神通。 “道友如此蔑视我?!”楚星落勃然大怒。 端坐在殿的涂山君则什么都没有说,不得不说楚星落的眼光不差。 涂山君现在就是有道无术。 没有足够法力催动神通,能显化大道磨盘都已经非常极限。但是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的让对方堂而皇之的过去。 楚星落大步向前。 一拳递出。 龙虎化作奔腾的日月。 日月横空,阴阳共济。 王拳! 轰隆。 砰!!! 一道拳锋与之对垒,硬生生的止住了楚星落的脚步。 不过两人都在此刻倒退了两三步。 能够明显看到赤发道人的身形处在崩溃的边缘。 楚星落喝道:“有道无术,我看你能撑多久!” “何须老神仙撑,败你便是!” 一道神光自虚空撕开,如同跨越古老的时光之河,六尺有余的黝黑汉子踏空落地,拱手向涂山君,说道:“幸不辱命,在下终于形神成功,不想就有强敌上门,来晚了。” 涂山君微笑颔首:“不晚,刚刚好。” 楚星落冷问:“你又是何人,前来搅局?!” 寿何看向涂山君。 赤发道人的身影骤然变成黑红雾气席卷而去。 寿何则一把掣开尊魂幡。 三尺魂幡化作一丈。 伴随着气血的奔流,魂幡内,悬天大城的一座庙观中的树下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天空,骤然腾去。 呼! 青铁般的巨大幡面招摇过去,又慢慢垂下。 幡布像是变成了一道门扉。 无穷雾气蒸腾。 一只青白色的鬼手自漩涡中伸出,一把抓住幡布边缘。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刻在幡布。 紧接着,铁靴落地,身着黑红法袍的青面獠牙的修士从幡面门扇走出,站在大堂,在神光的照耀下侧眸而来。 寂静无声! 青面獠牙的顶角大鬼蓦然开口。 獠牙微动。 沙哑的声音像是久不曾言。 “他,是尊魂幡之主!” …… 元央域。 未知之地。 高台熔炉前。 顶着鹰钩鼻,面容阴鸷的修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问道:“前辈,我们是时候动身了吗?” “是时候了。” 留给鹰钩鼻修士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他顶着一个巨大的斗笠,也不知道是那斗笠硕大还是戴着斗笠的人的脑袋大。 斗笠修士微微转动,说道:“出发,神禁之地!” “想来这一回应该能碰到你师父。” “哈哈。” 鹰钩鼻修士也跟着笑了两声。 一大一小的笑声让一旁的魔头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是对笑声还是对那个即将见到的人。 1015、一气 「这样说来道友是想以二对一?」 青面鬼圣也不言语。 纵步向前。 「师兄,我来助……」 闻昭武还未上前就被楚星落劝退。 楚星落目光凝重,如星辰高悬的双眸深处闪过一丝怒意。 刚才不过是鬼圣一滴魔血化身,实在托大。 可是他也没有全力出手。 此刻方见鬼圣真身。 「不必了,不管几人,与我何干。」 楚星落犹如一位坠落凡间的无上星辰,豪光盛放,太极图悬于身后仿佛大道之光,映衬的他愈发神圣。 龙虎二气交织在双手,演化成两道拳芒,毫不犹豫的击发! 砰。 大殿轰然炸开。 玄光迸发。 怒吼声自天际传来。 龙虎踏空拖拽的远古战车彻底显化在上方云层,像是一座来自天外的神宫,盘坐神宫之巅的冷峻青年神人般俯瞰天地。 太极图撑开天地,阴阳云气让那座恒天战车如同日月当空,照耀着千古万世。 神车之巅的楚星落死死地看向远天。 大喝道:「尔到底是谁?!」 呼。 煞气如天瀑倒流,至覆青天化作一片无边的云海。 黑红色的雾气私要改天换地。 其中。 一道灼神的亮光碎裂一切,就连云天雾气也仿佛他衣角的点缀,变成大氅披在他的身后。 赤发狂瀑般散落,顶角斜指天空。 青白的鬼脸横吐几颗獠牙。 青面獠牙的大鬼缓缓张开双臂。 呼吸着尘世的气息。 不管是圣血还是煞气化身,亦或是降神其他身躯,总不如主魂身来的畅快。 在涂山君踏出玄天大城,走出尊魂幡的那一刻,竟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快感。 能彻底发挥自身实力,实在久违了! 「吾名,涂山君!」 背负大道磨盘的鬼圣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 楚星落目光一凝,细细思索。 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不曾想到这样地一个人。 …… 「涂山君?没听说过。」 抱着肩膀看戏的年轻修士冷冷的回应,眼中却闪过疑问之色。 说话的同时眺望远方,楚星落的出现已经足够让人惊讶。 日月王做为曾经的古王,实力超绝,身为传人的楚星落当然也是当世少有的天骄,哪怕是面对道门和佛门的青年一辈,也丝毫不遑多让。 能够让楚星落这么凝重,其对手却像是个无名小卒。 「洞玄天道友没有听说过他当然应该。」 「哦?」 洞玄天王玉维眯了眯眼睛,淡淡地说道:「崔兄知道点什么?」 「恐怕不只是我知道。」 崔见鹿笑了一声看向天空尽头的一座仙台战车,平静的说道:「合欢宗的道友和证道宗的道友应该也知道了他的底细罢。」 「这还要多亏崔道友啊。」仙台战车中传来柳阳和的声音。 说话的功夫,又是几道玄光踏云。 不一会儿的功夫,此地就聚集了许多生面孔,其中认识的互相打着招呼,不认识的也格外郑重。 这些来人莫不是年轻一辈中的强者,更有道门的唐安皇和佛门的玄难。 「阿弥陀佛。」 玄难微笑着看向崔见鹿。 赶来的唐 安皇则是直言不讳的说道:」崔道友,听说你败给他了?我早就说过,你的道体厉害,神通却不成。只有神识寄宿而无元神加持,纵然有无穷的勇力,你又能发挥出多少?落败也合情理。 崔见鹿面色一沉,却没有反驳唐安皇的话,只是平静的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惧之有。」 「这一次败了,下一次赢回便是。」 「这么厉害?」王玉维诧异的回转目光。 崔见鹿的时间道体可以截取自身时空的自己,再以神念操控。 其实力虽不如本尊,至少也有八九成,面对寻常天骄都能取胜,竟然也败在这"无名小卒"的手中。 「他有三道厉害的紧。」 「曰:轮回、阴阳、生死。」 王玉维的心头一跳,他正是生死道的天骄:「我们来此?」 「我请的。」 「时间不足,只好请诸位前来。」崔见鹿不由得有些遗憾,聚集在这里的天骄看似不少,实际上并不算多。 看的并不是谁强谁弱,而是谁近谁远,近的自然就赶到神禁,远的那些或许连消息都听不到。 「莫要废话许多,我只听说有神药在此!」人群中的一位天骄开口嚷道。 崔见鹿倒也没有怪罪对方,点头道:「不错。」 「神药就在他的宫阙中。」 「谁有本事,战败了他便可取走神药。」 「小小狂徒而已,我十合之内定斩他头颅!」五行威德法盟的天骄冷笑一声。 紧接着说道:「都说日月王传人楚星落何等厉害,圣主榜上有名,竟连一个小卒都拿不下,白费诺大的名头,……」 唐安皇冷笑道:「以多胜少,胜之不武。」 唐安皇的话让一众天骄都思量起来。 他们虽说是年轻一辈,也要脸面的,何况年轻人本来就不觉得自己弱于谁,哪里肯在这个时候出手。 崔见鹿却加了一把火道:「我为什么说这是成道机缘,不仅仅是那宫阙神药,更是因为那出手之人根本不是修士。」 「不是修士?!」 「不错。」 「诸位可见到那六尺黝黑的汉子,以及他手中的那杆宝物。」 「此言是何意?」 「他,就是那杆宝物的器灵。」崔见鹿缓缓道出。 话音落下,洞玄天的王玉维双眸猛地睁大。 器灵宝物确实极为珍贵,可是普通的器灵宝物不能让他动容,奈何这件器灵宝物身具生死道。 执掌此兵,王玉维有信心成为年轻一辈中的顶尖。 并且以此悟道生死,踏入第四步。 "他根本不是道敌,他是大道机缘。" 「什么?!」 …… 与青面鬼圣交手两次的楚星落彻底明白鬼圣那句话的意思。 他不是二对一。 自始至终,他对上的都是尊魂幡的器灵。 一个具备阴阳大道的器灵。 相通了一切的楚星落看向寿何,又回转目光,按捺着胸腔中的激动。 极力平静的说道:「我乃玄门天门圣地天骄,下一任圣地之主的候选,师承道君,得传古王传承,道友如此神异,不该在此埋没。」 寿何心头一紧。 出手两次看清楚老神仙跟脚后这个人就开始劝降了。 与对方相比,寿何一穷二白。 任谁处在涂山君的那个位置,都要仔细思考。 甚至可能早早投 诚。 连人都如此,更不用说青面獠牙的恶鬼。 在许多人看来,恶鬼和魔头最会审时度势,也最该明白跟着谁才最有前途,哪怕当场反了,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那顶角的恶鬼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目光掠过天际,却没有怪楚星落。 今日来的可能是楚星落也可能是别人,至少楚星落还算有几分心气。 涂山君不想杀人。 也不想将对方当作杀鸡骇猴的对象。 站定在废墟上空的涂山君瞥了一眼楚星落,冷冷的说道:「道友还请走吧。死在我的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五方威德法盟的天骄陈宇飞轰然坠落,强停在半空。 五色云气氤氲,宝轮旋转绽放神光:「大话谁不会说,你今日降也得降,不降,我便先斩了他,再擒下你,就算你是器灵,又能熬过多少手段!」 「小子!」 「交出宝物,我饶你不死。」陈宇飞目视持幡的黑瘦汉子。 汉子攥紧魂幡,手背青筋可见。 无穷怒火自心间熊熊燃烧。 小时候爹嫌娘弃,好不然容易长大,又要被人勒令放弃自己的娘子,然后现在还得交出安身立命的神兵。 为什么这世道如此残酷。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弱小吗?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弱小。 如果神和仙听不到自己的呐喊,那一定能听到死亡的呢喃。 寿何就站在废墟上,那个万宁县的捕王再一次回来。 大人物的江湖和小人物的江湖,没什么不同。 他像是站在自己的土地上。 吐道:「滚!或者死!」 「找死!」 陈宇飞勃然大怒。 一个不知道修的什么鬼法邪术,像是模仿荒神古兽般连法力波动都没有的蝼蚁竟然对他不敬。 不过这样更好,他终于有借口光明正大的出手,然后在镇杀了他后获得那柄异宝。 一道宝轮自陈宇飞身后转出。 宝轮骤然分化。 五色玄光变成了五柄恐怖的神刀。 身着黑红道袍的青面鬼圣动了。 一拳递出。 囊括天地的五色的神刀本要斩开一切却被一只铁拳接下,圣兵刀气撕开鬼圣的血肉,却硬生生被悬停的黑色骨头碾碎化作虚无。 那只皮开肉绽的拳头萦绕黑红色的炽热蒸汽。 嗤! 拳掌如同时光倒流般恢复原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陈宇飞还惊讶于自己的神通被消弭的时候拳已至身前 砰! 护体罡气崩裂。 宝甲神光被未知气息侵蚀。 俊秀的白玉脸顿时开了染坊。 硬生生的将陈宇飞的头颅都挤压变形。 直到护身的宝物被激发,这才拉开距离。 涂山君漠然无视。 拳如满弓。 好似蛮荒大月,普照古今大地。 「吞魂!」 拳出。 观战的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妄图吞天的大鬼自无尽深渊中爬出。 怒吼出手,要将一切全都吞噬埋葬。 这恐怖的灵机迸发演化出的异象让众人都不由震动。 其中几位拳道大家惊诧之余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免费阅读. 1016、三清 这是什么拳法?!」 「不可让他杀敌!」 又不知道是谁大喝一声:「一旦让他杀敌,拳道将成!」 他们俱是大宗大门的天骄圣主,一个个眼力非凡,早看出器灵不同。 没想到器灵一拳就打的威德法盟的陈宇飞没有招架之力。 一旦让他杀死陈宇飞,拳道再有精进,到时候年轻一辈还有哪一个是他的对手。 「救人!」 话落,神光顿发。 仙台战车自远天虚空砸下来。 要将满月长拳的修士活活砸死。 不得已。 拳路一改,直奔仙台。 轰隆! 仙台战车被一拳轰碎,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的废墟。 自虚空走来的是一位英俊略显几分妖冶的青年,「你可识得我?!」 手持阴阳斩心剑的青年没等鬼王答话就自顾自的说道:「器灵休得猖狂。我乃,合欢宗,柳阳和。」 眼中振奋和喜悦溢于言表,朗声道:「崔见鹿输的不冤,他若不输何来我的机缘!」 嗡。 又一位身影立于云头,正是洞玄天的王玉维,说道:「柳兄莫不是想独吞宝物?」 「不如让我也掺和一下。」 荀归笑着看向王玉维,似乎想劝退对方。 「阿弥陀佛。」 「奉佛老法旨,取回神兵。」身着法袍的和尚停留滚云层间,作揖道:「还望诸位道友给我佛门一个面子。」 说话的时候还看向了观战的玄难,张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应该是传音给玄难什么事情。 「呵,什么时候秃驴也需要神兵了?」 身着道袍的青年旋即在唐安皇的授意下踩在云端。 「道友,又见面了。」 崔见鹿同样走下来,笑着看向被围在中央,由众人评头论足的青面恶鬼。 涂山君微微皱眉。 这一次见崔见鹿,对方的气质怎么和上一次有如此大的差异 涂山君冷哼一声并无言语。 上一回尊魂幡没有捕捉到崔见鹿的阴神,应该是那具身躯根本就不存在阴神。 对方利用道体的能力塑造的化身罢了。 但这一次,既然崔见鹿有信心能够搅乱浑水还能得利,就一定要发挥出自身应有的实力,那么身躯就会有元神驻留。 不管驻留的是阴神、阳神还是法相,哪怕是三神中的其中一道的一丝也足矣。 王玉维当即打断两人的"叙旧",冷言道:「闲话少说,谁能得宝,凭本事说话!」 既然各方老祖早有规劝,古仙楼和上清道门作保。 那这一战还算公平。 至少那些道君老祖还不会这么早下场。 哪怕他们老的快死了,也不敢同时得罪古仙楼和上清道门,因为至少他们还没死呢。 「大道恒天。」 「生死路开!」 王玉维自知稍弱,更得抢得先机。 随着他的生死路在苍穹展开,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神禁之地彻底浮现出真实裂纹。 生死道纹的显化使得神禁的朽灭快了一筹,然而现在他哪里顾得许多。 「好你个王玉维!」 众修大怒。 怒起的同时纷纷出手,似乎要展开混战。 身处于混乱中央的赤发鬼圣自然不能幸免。 涂 山君深知这一战不可避免。 而且天骄们的目标是他,纵然他们会互相出手,最终的目标依旧是自己身后的寿何,想到这里,涂山君也决定不再隐藏任何实力。 捻诀。 庙观的阵法彻底显化。 战阵以魂幡为阵眼,保护寿何和蟠桃神药。 这是涂山君早就布置的后手。 也是他头一次以主魂身走出此地。 果然有用武之地。 「来吧!」 抬手摄拿。 一杆圣兵自尊魂幡的青铁幡面飞出稳稳的落在涂山君青白的鬼手中。 目掠拢共十余位天骄。 紫黑色的纹路自双角汇聚。 黑红双眸发出两道灼灼神光。 青白鬼手结印。 獠牙抖动念诀。 束发冠落。 法袍猎猎。 传来天渊恶鬼沙哑的声音。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升仙。」 「启!」 大神通秘术施展,涂山君的面容像是多出两分面具。 一侧银白宛如谪仙君,神异非凡。 另一侧则像是无尽深渊的魔王,凛然邪意。 仙君和魔君的中央是一面青面恶鬼。 三色流光正应对着白青黑。 「太乙升仙宗的大神通古术?!」 众天骄凛然一惊。 没想到这器灵会的东西这么多。 连升仙术都会。 不过他们都没有觉得这是太乙升仙宗的宝物,器灵会的东西很多,若是他会哪一家一种法术就是谁家的,那要撕扯的也就多了。 哪怕太乙升仙宗的修士当面,他们也绝不可能承认器灵的归属。 而且,器灵身后的大阵也非同凡响。 看起来颇有古阵余韵,却又震散着寒风怪雾,煞如淤泥扩散远天覆盖大地。 升仙术下,涂山君的灵机气息早已攀升到一个巅峰。 一步落下,道痕篆刻。 就连天地都不能再容纳他。 波动挣开神禁,使得原本应该受到压制的众人全都感觉到了一股轻松,就好像待在脸上的氧气面罩终于卸下,可以肆意的呼吸天地自然。 撕开高天和大地的涂山君骤然消失。霎那间,只看到他出现在威德法盟的那位天骄身前。 陈宇飞见一三相同身的大修降临,肝胆俱裂。 豁然间就要外显圣人宇宙。 掣开通天的法相。 然而他还是太慢了,宇宙还没有取代此方天地就已经被钉锤碾碎,钉锤尽头的火焰像是永远都不会熄灭般附骨追索来 轰。 一锤落下。 宝甲的鳞片和外壳承受不住的碎裂,连带着他的身躯也遭受恐怖重创。 门中老祖留给他保命所用的后手彻底触发,可惜他自身就像是被大道磨盘狠狠的撞了一下,全身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 于熊熊业火中摔下长空,不知生死。 就在涂山君出手的那一刻,合欢宗柳阳和也动了。 阴阳斩心剑裂开空间斩向内心。 在涂山君回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手中的圣兵不是斩心剑的对手,圣兵和神兵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神兵斩下,他手中的圣兵立刻出现一道深刻的长痕。 这多么的骇人。 一只 圣兵差一点被一剑斩裂。 如果这一剑没有圣兵抵挡,结结实实的斩在人的身上,莫说立刻两半,怕是连体内的圣人天地都被会斩开,实在是一剑分阴阳。 这么多天骄之中,合欢宗柳阳和无疑是顶尖的那一位,怪不得能不屑崔见鹿。 咚! 轮回鼓敲响。 崔见鹿翻转手中的小鼓,大道雷音变作轮回的磨盘要将涂山君彻底碾死。 他或许是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轰。 肩负大道重压的赤发涂山君身形重重一顿。 「杀!」 王玉维的生死双铲直奔三相法身的额头神眼。 「一齐出手!」 道门和佛门的修士也出手了,其余天骄更是争先恐后。 哪怕是还在外层天的唐安皇都有几分意动,可是他还是没有出手。 领着小沙弥的如藏大师也并未参与这一场乱战。 剩下的很多则是连参战的资格都没有,在轮回大道伴随鼓声震动的那一刻,许多修士只能勉强撑起护体罡气,依然免不了七窍流血。 …… 各种神通妙术,古老宝物将那赤发鬼圣彻底淹没。 参战的修士俱是天骄,在中土都拥有着响当当的名头。 哪怕是开了升仙大术的涂山君也疲于应对,时常是挡住了那个又被这个架住,连术法都捏不出来。 …… 「前辈,我师父……!」 观战的鹰钩鼻修士大惊失色,紧张不已,没在场中额头已布满了汗珠。 「涂山此役甚是凶险。」 戴着斗笠的修士接着说道:「除非他舍弃身后大阵,阵起十方,还有获胜的机会。」 立在一旁的魔头则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点,脸上的喜色死死的守住,他盼着老魔死都盼了几百年了,难道这一次就能看到老魔死在自己的面前? 思绪一转,魔头便兴致缺缺。 真要弄死老魔得不给他一丝机会。 显然身为魔头的它做不到。 …… 涂山君没有撤去阵法阵起十方,也不曾鬼王再世。 只看到那如面具的仙君和魔君像是在挣扎。 撕扯。 道韵波动。 半张面容生生撕开,变成了一颗完整的头颅。 仙君,魔王,恶鬼分化出三颗头颅。 仙君一袭狂瀑银发。 魔王狂舞黑发。 恶鬼则依然猩赤。 不仅如嵌合在一块的头颅分开,连肩膀都慢慢的分开,生生抽条出四条手臂。 仙君手臂篆刻的纹路使得那一双手臂萦绕银白光芒,就连一双肉掌也分外神圣,白金般椭圆形的指甲镶嵌在手掌上,向远天抓来。 魔王与之动作一模一样。 不过他的手掌黑气蒸腾,如同天外的魔神。 咻! 又是两条圣兵自魂幡的铁面飞出。 落在仙君、魔王手中。 六条手臂使开三把圣兵。 立刻掣住四面八方。 滴溜溜。 恍如兵诀古帝复生。 …… 玄难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看向唐安皇,问道:「真的假的?」 「全都是真的!」 唐安皇惊讶的张大嘴巴。 他也以为那鬼王的三头六臂是神通仿制。 要知道连太乙升仙宗的年轻一辈中,都没有 能将升仙术用到这等程度的人,何况是在升仙术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 那分出的仙君、魔王根本不是化身,同样是本尊! 玄难又问:「这不是你们道门压箱底的一气化三清吗?」 唐安皇一脸茫然。 写满了:"我不知道啊!" 不是? 谁才是道门弟子? 玄难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模样。 绝招都使成这个模样了,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不得不说,道门都是装糊涂的高手,老的能装,小的也不差,这么年轻就已经演的天衣无缝了,怪不得唐安皇被盛誉为师兄呢。 …… 「后生可畏啊。」 坐镇此地的魏老道君长叹一声。 祖师爷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么个怪物。 怪物好。 如果不是怪物还真打不开局面呢。 不过,他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对他都这样保密吗? 魏老道君沉吟不定,闹成这样已经不好收场了。 而且打到现在…… 要死了人。 那使开三头六臂的鬼王根本不是个善茬。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怕是哪一众围攻他的天骄,除了柳阳和和崔见鹿其余的都得死在这里。 这么大的责任,道门也担待不起。 免费阅读. 1017、归一 掠阵的老道君欲起身。 立时。 远天金光迸来。 传音落下。 三人于天顶遥相。 “魏老鬼,小辈之间的争斗,缘何要插手。我等哪一个不是踏着众多道友天骄成大道之君。” 威严中却带着几分冷嘲的声音自云穹飞来,不仅是声音,蕴含恐怖灵机的气息也早早的进行了封锁。 两位道君亲至的同时,数到大道之君也随之飞来。 魏掠戈面色一沉。 这件事,不管是道门挑起,还是古仙楼挑起,到了这个局面已经容不得他来掌控,就算他要出手制止,古仙楼也绝对不会放任他出手。 倒不如说,古仙楼乐的出现这样的局面。 只要那三头六臂的器灵狠杀几个,道门就脱不开。 魏掠戈目光凝重的看向了施展出一气三清的魂幡器灵,此刻,他多么的希望自己的传音能够让对方冷静下来。 …… 铿!!! 青面恶鬼手中钉锤圣兵应声而断。 锋锐的剑气撕开鬼王的血肉。 鬼血挥洒,浸湿大地,染黑天空。 柳阳和祭出无边法力,一把攥住斩剑。 两剑如双龙在这一刻达成统一。 那是阴阳合一的状态,尽管只有一瞬,可是这也足够了。 无坚不摧的阴阳斩心剑直奔鬼首,似乎要将那鬼王的赤发头颅彻底斩下。 砰。 白金玄光流转臂膀横栏。 圣兵阻挡的同一时间,魔王当即侧首。 怒目圆睁。 血盆大口豁然张开。 一口吐出如柱的神光。 神光黑红交织爆射万里。 灼穿天地。 方显大雾弥天,业火熊熊。 柳阳和不得不避,如此还被业火燎去半寸狂发。 护体罡气晶莹火热,蒸腾的热气嗤嗤作响。 就在柳阳和被逼退的时候,一道长矛撕开魔王的护体真罡。 出手之人是云霞天的圣主级天骄,他的实力在一众围杀的修士中并不算强,然而这样的机会他却紧紧的抓住了。 绝世圣兵趁着魔王分神对付合欢宗柳阳和撕开罡气,直奔器灵三相之一的魔王头颅。 云霞圣主大喜。 不管是神药还是神兵,但凡一种都足以让人惊喜,更不应说做为首战斩魔的修士,这一战,他将名扬天下,圣主榜上也将再提升几个名次。 唰! 吐出万业火的魔王狞笑间不躲不避。 圣兵后发先至。 噗呲。 与来攻杀之人互换了个对穿。 “道友且住,我乃云霞天……” 惊恐的云霞天修士就要抽身。 然后魔王却不退反进,任凭绝世圣兵洞穿身躯也硬生生的追至身前。 一拳击发,生死桃影轰然降临。 伴随血雾被周遭煞气容纳,也为黑暗增添几分猩红。 云霞天修士的身躯竟硬生生被一拳打爆。 圣人元神在宝光裹挟下就要遁入虚空。 却见一只青白鬼手将之一把攥住! “啊!” 凄惨声至。 大阵之中的那杆丈许魂幡飘扬了起来,将鬼王投射而来的元神收录。 尊魂幡再添一位大圣,还是大宗的天骄,底蕴非凡。 主魂三相的灵机气息再一次暴涨。 原本被斩断长角的魔王在咳出一口魔血后露出笑容,就连腹部那贯穿身躯的伤口也瞬息间在煞气的修复下恢复完好。 被剑气所伤的后遗症消失殆尽。 一身萎靡的灵机再一次如日月同辉般闪耀起来。 魔王仰天嘶吼。 背后的生死桃树愈发深刻。 “不好?!” 柳阳和又惊又怒。 这厮以伤换伤阵斩云霞天马道友。 柳阳和本来以为是个好机会,来了个削弱器灵的替死鬼。 没想到器灵挥动尊魂幡将马道友的元神一收。 在大圣神魂的加持下,伤势尽复不说,还再一次暴涨修为。 那魔王身后生死的桃树早还是云气的模样,现在都开始成型,说不定再死几个,连虚幻道花都将凝聚。 想到这里的柳阳和怒视四方,大喝道:“修为不足者,一旦身死,再无自由可言,不想死就滚!” 话落。 数道光芒顿时飞走。 原本陆续加入进来组成的二十多人,现在只剩下十七个还站定不动。 这十七个俱是艺高人胆大之辈。 柳阳和目光掠过。 一一筛选。 荀归和洞玄天的王玉维也算顶尖,崔见鹿和他基本持平,道门来的人名为江成子,名声不显,但据说此人实力不弱唐安皇。 佛门的玄苦大师更是玄难的师弟。 唐安皇和玄难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出手,该是想要摘桃子。 余下的强手中,剑城吴重、纯元洞的炼仙子、法盟陈宇飞、太初山姬问鼎,星璇、密宗、…… 天门圣地的楚星落早就带着师弟掉头走了,根本没有参加混战。 留下不走的全是菁英,就算与他相比稍弱也弱不到哪里,若是他是混战得焦点,连他都无法应付。 柳阳和死死地盯着使开三头六臂的涂山君,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崔见鹿。 崔见鹿这小子绝对隐藏了情报。 若是知道尊魂幡吞魂炼魄会恢复伤势,他刚才说什么也会救云霞的马道友,而不是眼睁睁的看到他被魔王斩杀镇魂。 崔见鹿明显察觉到柳阳和的怒意,他的面色当即阴沉几分了。 他确实隐藏了一部分情报没说,可是那些事情他全都归咎给元圣灵魔,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元圣灵魔出手,魂幡根本不可能一步步的晋升。 器灵宝物就算可以提升品阶,总会有个极限。 而且,那些条件一个个全都苛刻的不像样,光靠一件兵器自己和那些弱小的持有宝物的蝼蚁,根本就不可能。 他也根本不曾意识到,吞魂炼魄后的主魂会获得如此大的进步。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不说围杀,光靠消耗也能耗死尊魂幡之主。 现在出现这个问题,围杀反而是一个巨大的坏处。 因为,旦凡有人死了,就会让主魂伤势尽复,连道行都进一步攀升。 论及消耗的手段,他们根本赶不上器灵的恢复。 “道友莫忧,他就算有此秘法,终有极限。他的本体还是绝世圣兵,无法支撑他成道。” 崔见鹿当即点出问题所在,稳住众修士稍有动摇的内心:“他就算能战,又如何能够拥有那么深厚的法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颔首。 刚才被主魂的手段惊到。 现在仔细想想,这反而好事。 如果宝物没有足够的强大,他们也没必要下场争抢。 “是极!” 荀归上前一步道:“纵然他拥有无穷法,又能抵抗多久,我等根本不需要与他近身搏杀!” “好!” 纯元洞的炼仙子娇吒应和:“法体归一!” 圣王级的法体归一将万丈法相与肉身相合,一举一动俱是恐怖的伟力。 那不再是山、海,也不是界,而是一方真正天地的驾临,是独属于圣王的体内宇宙的力量得到了最彻底的承载,显化在这个世界。 “阿弥陀佛。” 玄苦大师率先启诀。 佛老有旨,带神兵返回极乐。 他早就传音给玄难师兄,奈何师兄不为所动,那就只能他独自出手。 法相是圣人天地的先天神,外显可至数万丈乃至顶天立地,不过那是勇力横推所用,面对器灵这样的怪物,唯有将所有力量全部集中于一点。 也就是纯元洞炼仙子说的法体归一! 菩萨法相下,玄苦像是真的成为行走世间的菩萨。 “唵!” 佛光轻吐。 手中的钵盂倾倒。 金色的海洋冲击着如擎天玉柱的三相主魂。 “临!” 道门的江成子在真武法相的归一下捻诀,顶起一件穿心锁。 真武神光与顶上心锁配合,衍生出无数玄链,抽丝般生出寒光针尖,交错间封锁着涂山君的周遭腾挪的空间。 朗声的同时眼中怒意不可遏。 佛道在做对手的是针尖对麦芒,在携手对敌的时候却也相得益彰。 一方佛海镇魔,另一方玄链锁鬼。 哪怕是大道虚悬的涂山君,在应对是这两人的联手时候也被呛的一时难以腾手,就连手中炼制的趁手圣兵也变成掣肘,成为玄链锁住自己的一部分。 鬼王猩红的双眼看向江成子,漆黑魔眼则死盯玄苦。 除了柳阳和以及崔见鹿,这两人对他的威胁最大。 这一战,他输了下场好不到哪里去,难道寿何的下场就能好了? 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 既然一个震慑不住,那就彻底杀败众人,杀出一条血路。 眼瞅着无数神光玄法犹如潮水般涌来,将垓中的涂山君淹没,众人早使出法体归一的诺大神通,再一次全力出手。 这一次的神通妙术俱是杀招。 他们也都看得出来,若不彻底碾杀主魂,根本不可能得宝。 神光消肉。 妙法湮魂。 天煞真灵罡气成了一个火罩。 鬼王的不死身消瘦不已,如同枯木腐朽。 魔主的黑血爆涌而出,背负阴阳磨盘的仙君也被打落仙冠,斩开仙体,似乎非要将之剖心挖肺,彻底化去一身玉骨,碎成风沙才肯罢休。 三相同捻诀。 三口亦同声。 “大界降临。” “法相。” “万神鬼帝!” “法体归一!” 吼! 千万鬼神的嘶吼响彻天地。 哗。 万丈法相赫然矗立! 鬼帝张开青黑色的鬼手托住神龛鬼山。 顷刻间炼化成一只印玺。 蔓延开的黑水阔海在一符画出的时候成为一本厚簿。 1018、向前 万丈鬼帝向前俯身。 桃花落。 万千花瓣飘零 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 无数花光坠于那垓中的身影。 相传古老的鬼门关前有一处桃林,隔绝了阳世和阴间,桃树扎根三千里,是一方世外桃源,也是最为坚固的屏障。 此刻,有人漫步于桃林,不知来者是人还是鬼。 桃林异象渐渐熄灭,花海的汪洋也如流光奔流进那身影。 赤发的鬼王重铸了身躯。 青白色的皮肤流转未知神纹。 外层的法袍完全不像是寻常的材质织造,不正是不死道体篆刻在身躯的外显神通‘地狱衣’。 地狱衣吸收了诸多神通,如今更是进一步的适应了诸修的压力,流转玄色光芒仿佛是成为了最坚固的甲胄。 不死道体的强大愈发明显。 法体归一后,威盖群雄的力量使得涂山君身上的玄链崩开,被佛光冲刷去的血肉化作煞气重新生长。 鬼王再举圣兵。 仙君捻诀。 搓起指尖的一滴鲜血。 轻启:“血咒追魂,术算生辰!” 不死眼像是洞穿了阴阳和生死的玄妙。 仿佛有大道之轮在轻轻转动。 恐怖的道音伴随着那双神眼的转动而出现。 魔主右手持印玺所化神笔,左手猛然向前一推,那卷厚簿如同一卷社稷仙图慢慢展开。 繁复的铭文是大道之则,那一卷掣开的图阵并不是一卷书籍,而是对魔主对生死真实的阐述,是最贴近生死大道的具现。 拥有着无穷的魔力,囊括古今生灵。 方才绘成禁纹帝录,闪烁阴阳玄光! 黑红真血洒进墨池。 万鬼玄水沸腾。 噗。 玉玺所化的神笔带起飞舞的墨龙。 紧接着落在阐述生死的图阵厚卷上。 仙君大喝:“五行威德法盟。” “陈宇飞!” “找死!” 陈宇飞勃然大怒。 多少年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然而还不等他祭起神通,一口腥甜圣血就涌上喉头。 噗的吐出来。 他面露惊恐神色。 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三神不安。 脚下腾云就这么打了个晃。 才刚刚稳住的身形就这么没有站稳的一个趔趄栽倒下云头。 “啊!” 尊魂幡飘扬收走神魂。 又死一个。 轰! 脱困的涂山君鬼王身掣开手中的钉锤圣兵。 一跃奋至,照头就打,东打西敌,原本的包围圈立刻被撕开数道缺口,数位神光包裹的修士倒飞坠入悬空。 江成子哪里不知道这魔的强大。 心锁扯出两道铁链,外放神光挡在他的面前,神链立刻分话出无数条形成坚不可摧的大网铁盾,反要再困住鬼王。 砰。 呼。 盾在极限完全的情况下被圣兵生生撕开。 崩碎的神链将空间抽出巨大裂隙。 眼瞅着持兵的鬼王翻转手中的圣兵。 江成子脑海中只有一个两字。 “完了!” 什么护体罡气,体内宇宙,亦或是法体归一,在这般力量下,近身搏杀的他根本撑不住一个回合。 可惜他手中的没有神兵,不然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远天豁然飞来一道救命的玄光。 咚! 一只飞天大鼎狠狠的撞过来。 鬼王一时不查被大鼎强压住前行的身形,就连他身后的虚空都被打出了兵戈战气,灵机气息又化作灼灼光芒。 被撞飞出去的鬼王倒退了两步,又靠着强大力量硬生生止住身躯,。 长啸一声。 将那飞来的大鼎夯飞回去。 这倒是给了江成子逃出生天的机会。 立刻拉开距离。 这会儿别说什么军心了,他们的神通法术有用,可是那魔主不知道是什么个体质,哪怕半死不活还能救回来。 法体归一后更是万法不侵,险要成就金刚不坏的不灭金身。 搏杀的武艺堪比古之荒神,术法也各有妙用。 一来一回,近杀一个云霞天的马姓修士,远用神通打落了五行威德法盟的陈宇飞,更是在数息间重伤多人。 有几个道友跌入虚空无力再战。 这样的对手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怕是最顶尖的圣主,在面对此人的时候也束手无策。 剑城的吴重终于明白师兄张鸦九为什么不愿意带他来寻。 这简直就是个不知道筋疲力竭的怪物、越战越勇的天魔,在一气三清和法体归一的加持下能够力战群雄的恐怖存在。 这样的实力,莫说只有他自己,就是他们师兄弟一起来也根本不够看。 他竟还赌气的不听师兄的话。 没有丝毫犹豫。 吴重直接御剑裂开虚空。 遁走! 剑城吴重的离去像是雪崩的前兆。 不过是瞬息,余下的修士又走了大半。 拼机缘不假,那也得有命拿,连五行威德法盟的陈宇飞都被打杀魂入铁幡,多位道友身负重伤。 别看他们还站着,也都身负诸多伤势。 再打下去还不知道哪一位道友会是一个死在这里的。 一转眼,只剩下八人还未动身。 “我看你不易,修行的又是我道家神通,虽说可能是偷来,能够发挥到这种程度也不算辱没。”唐安皇抗鼎走来,冷声说道:“你却没有好生之德,连杀两位道友,还将他们吞魂炼魄,不得超生。” “我道不能容你!” “师兄。” 江成子拱手喊了一声。 谢过师兄救命。 一旁看戏的玄难此刻也终于下场。 走了这么多人,他们若是再不出手就没人能制住这个生自魂幡的器灵了。 “阿弥陀佛,道友戾气难消,杀性如此之大,还是早日皈依的好,我西方极乐世界可为道友消除一身恶业。” 随着两人的出现,柳阳和长出一口浊气。 这两人都是大宗顶尖,身负神兵。 走的那些走就走了,留着反而是累赘。 有这两人出手,胜算还能再多五成。 涂山君六目转动,看向入场的两人,冷笑道:“何须废话!” 仰头看了看天空,目光阴冷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对宗门始终有一份挂念,对道门也总有一丝香火归属。 现在他总算看明白了,道门或许对自家的弟子是极好的。 他涂山君又算个什么人物呢,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刀,是用来打破局面的棋子罢了。 若是还心存幻想以后也得做棋子。 仙君轻诵了一声:“也好。” “这样就好。” 魔主冷冷的回应。 ‘我本飘零人,寻什么归属和着落。’ ‘弱者每向前一步都会为身边人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 ‘这样就很好。’ ‘无人知我,无人识我,无人为我所累。’ ‘诺大的天下,依旧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此生,唯有向前,成道亦成仙!’ 鬼王举起圣兵斜指唐安皇:“谁要阻我,便是与我为敌!” 纯元洞的炼仙子喝问:“便是与你为敌又如何?” “与我为敌者,杀无赦!” 六道神光自六眼轮光爆射而出。 仿佛六道轮转将众生囊括,直奔问话的炼仙子。 不过是瞬息,神光就撕开了对方的护体罡气,凝成一道劫火般铺陈过去。 这一击迅而强大让对方连躲方位都没有。 再一看。 连圣兵法袍都被烧出个大洞,还有继续燃烧的趋势。 抬手抵挡的纯元洞炼仙子大惊失色,却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银牙一咬一剑斩下抵挡业火的整条臂膀,避免万劫业火的侵袭。 一剑落下,燃火手臂被她的剑气撕成碎片化作血污。 炼仙子面色一苍。 轰隆。 涂山君一脚踏碎玄难大钟。 借力之余自天空翱翔掠过,直奔崔见鹿。 上一次叫他跑了,那是因为崔见鹿没有神魂留存。 这一次不一样,他已经闻到崔见鹿的神魂气息。 在场的这么多修之中,不管他人是争夺神药还是想抢魂幡都还可活,唯有崔见鹿必须得死。 不是因为上一次没有杀死他,而是因为,如果不是崔见鹿的话,不会搞出这么多事。 或许他就能悄无声息的等待神药成熟。 能够匹敌他的敌人涂山君从不忌惮。 唯有能弄出诸多事端的敌人,他会非常重视。 为了避免相似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将崔见鹿留下。 说时迟,那时快。 涂山君已经临近崔见鹿。 手中圣兵似乎要划开空间。 “来吧!” 崔见鹿不见后退。 轮回鼓‘砰’的猛然敲响。 音波震动似乎要顶住过去未来。 他本来就是想要借助阎天君来完成自己的定法,将自身进行锚定,以此将过去未来和现在达成一个统一,也就是那时,他会成道。 眼下面对的是拥有轮回道的涂山君,更没有不出手的道理。 同一时间,持阴阳斩心剑的柳阳和飞奔,他的眼中闪过喜色。 旁人根本不配做诱饵。 做诱饵的人太弱,他不放水就不能给器灵机会,一旦放水器灵立刻杀人恢复伤势,唯有他们这个级别,手持神兵,才有做饵存活。 “逆斩阴阳。” “杀!” “我佛慈悲!” 铜钟自天穹转动落下,在玄难的催动下像是变成了一方广阔的宇宙要镇压一切。 “大荒镇天!” 古鼎在唐安皇变成一方小印。 小印看似不大,却洞穿了涂山君的周震的煞气业火。 就连护体的真灵罡气也没有幸免,如同被击碎的琉璃散落成星光消散。 三相之一的仙君暴喝一声。 魔主手中的玉笔重换做印玺,与那小印对撞。 轰隆! 魔主手中的厚簿也在同一时刻升天变成一道遮天的仙图,为他抵挡着上方古钟的攻势。 奈何神兵和由他法力幻化的宝物还是拥有者本质的区别。 这些个圣主级别的强者更能发挥出神兵的威力。 也就片刻的功夫仙图就被古钟撕碎。 没了庇护的魔主眼见着阴阳斩心剑从侧面杀出来。 啊! 魔主怒吼一声。 张口血盆大口使獠牙抵住神兵。 铿! 獠牙哪里是神兵的对手。 不到一息就崩碎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魔血尽染。 “杀!” 此时。 鬼王已经和崔见鹿交手。 骤然感觉到身后巨力的袭来,当即一个踉跄。 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受的伤有多重。 小印撞碎玉玺将仙君双臂砸成肉沫,并且生生撞在胸口,嵌进去足有两寸,使得原本挺拔如松的仙君仿佛抽干精气神。 魔主的大半个头颅被阴阳斩心剑斩去,留下平整的下颚和半截舌头。 “你输了!” 崔见鹿大喝。 然而鬼王却不觉的依旧继续向前,钉锤圣兵悍然出手,在与神鼓对撞碎裂的同时一只青白色的鬼手刺了过去。 噗呲! 神鼓重重落在鬼王的身上。 青白色的鬼手一下子贯穿了崔见鹿的胸膛。 噗。 大口鲜血吐出。 哈哈。 哈哈哈! 崔见鹿依然大笑。 最终的赢家依旧是他。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只有半根圣兵的鬼王拖拽身躯一个踉跄,差一点撞到在地上。 谁料鬼王却猛然抬头。 沙哑的吐出一字: “死!” 一道黑红色的神魂像是利剑般顺着被鬼手撕开的伤口刺了进去。 崔见鹿惊怒的同时反应过来。 畅道:“神魂搏杀?”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1019、魂杀 少顷。 三相身在众多妙术神通和神兵的撕扯下化作死躯。 然而在场的修士却没有面露喜色。 概因古仙楼的崔见鹿双目无神的站立原地。 护体罡气无意识的激发。 轮回鼓护佑身躯。 …… “师父!” 远天,有斗笠修士庇护的鹰钩鼻修士就要上前。 不甘的怒吼。 满是痛心。 “老爷终究还是败了。” 魔头哭丧着脸的低下头去。 能将老魔头逼到这个份上的人不多。 “不会的。” 巫融坚定道:“只要有足够的煞气,就能利用魂幡重塑身躯!” 说着,目光如鹰隼飞掠整个京城,他心中对师父选在这里有所猜测。 …… “这……” 王玉维死死的盯着那具倒下的三相身。 三相身此刻像是一座石头雕像再没有任何的神异。 看着那个人倒下,王玉维心中竟生出一股哀叹。 修士出手鲜少出现这样围攻针对,被针对者莫不是一世强者,要么就是祸世的大魔。 可是,他是大魔吗? 更让王玉维佩服的是,此人竟毫无怨言、愤怒,冷静的处理着每一招每一式,也压根就没提要一对一的战斗。 仿佛世人针对他,群雄围攻他,本来就是正常的。 连器灵自己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他终究不无敌。 还是死在神兵之下。 王玉维看向手持神兵的那几位道友,这些人在中土大宗都是年轻人中顶尖。 光是这样的顶尖,就足足有四位。 现在,他们的面容神色各异。 “阿弥陀佛。” 玄难念叨了一声,沉声说道:“不想器灵如此刚烈,宁死不屈,还要拖着崔道友同归于尽,可惜……” 说话的同时眼中异色。 器灵那神魂相击的秘术,对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能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 唯独崔见鹿拥有时间道体,可斩自魂,截取长河中的自己。因此,反而是最无伤大雅的一位了,也足以说明器灵选错对手。 “他选谁,都是一样的下场。” 柳阳和擦拭剑上魔血,淡淡地说道:“够狠也无用,獠牙终究抵不住神兵。” 目光回转看向远方阵法中的魂幡,说道:“那倒是一件极好的宝贝,倒也值得我亲自去取。” 唐安皇斜着瞪了柳阳和一眼,冷冷地说道:“胜负还未分。” 荀归微笑道:“道友,胜负已分!” …… 和年轻人们不一样。 虚空上穹的对峙中,魏掠戈哈哈大笑。 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冷笑道:“道友哪里去,小辈之间的争斗,缘何要插手。” “我等哪一個不是踏着众多道友天骄成大道之君!” 被魏掠戈拦下的威严道君面带怒意,刚才说过的话回转,更让他心生火气。 神识远击,似乎想要查看清楚下界的情况下。 转而在看到器灵主魂被击溃只能使出神魂厮杀的法门,不由得笑道:“笑话,魏老鬼,你以为凭一个圣兵器灵能杀我楼天骄圣人?” 魏掠戈面不改色道:“能不能,不是我说了算。” “就算他能杀死见鹿,拥有时间魂的见鹿也能安然无恙。” 威严道君紧接着又说道:“何况,他根本不是见鹿的对手,只会死在识海中成为见鹿成道的垫脚石,就像是他那具永远腐朽的身躯一般。” “可惜啊……” “这本来是一件极好的有望成道的神兵。” 说话的同时深深看了魏掠戈一眼。 像是为道门的损失而感叹。 魏掠戈的面色阴沉,目光在二人身上转动。 来的是古仙楼极为出名的二君。 威严面向那个名为袁仝,不怎么说话一副肃穆的是董岳。 虽说是在近古成道,但是这两人都是不是善茬。 哪怕他已三花聚顶,面对两人的围攻也无法抽手,一旦动了真格,那些个没有动静的将亡之君可就不会这么老实了。 奈何无法点破,使众人住手。 此刻,他只能期望祖师还有高招,不然或许器灵真要在这里陨落。 …… 雾。 大雾。 蔓延升天。 犹如云气排空,又像是水银泻地,铺上了一层玄黑。 在幽幽光芒下波光粼粼。 寂静而平静。 轮回天境盘坐中枢的修士缓缓睁开双眼。 爆射出璀璨的神光。 神光仿佛两道天剑般骤然斩开的面前,紧接着化作大日要将煞气云雾彻底扫除,让那个藏身于煞气云雾中的存在暴露在神光的照耀下。 嗤! 炽热的蒸汽轰开千丝万缕。 吧嗒。 踩水声落下。 清脆异常。 铁靴荡开涟漪。 风云搅动变幻坠落,染黑了一袭法袍,更映衬的那赤发人影愈发鲜艳。 青白色的手掌微微摆动,薄雾搅开露出一双黑红色暗星生灭、不死轮转的双眼。 来人很是英俊,面容却带着几分青铁。 暗色的嘴唇微动,内里牙齿两排,像是獠牙折叠。 煞气潮海阔向远天,却像是最坚定的仆人紧随身后。 铁靴落地。 玄黑水镜倒影挺拔的身形。 身影左手托着一本展开的厚簿,冷冷的注视盘坐中枢的青年。 青年着一袭紫金法袍,顶轮回玄冠。 在看到人影的那一刻闪过诧色,却又放声大笑。 爽朗的笑声在天地回荡:“寻常厮杀我还让你三分,在我的轮回天境之中,哪怕现在的我死了,依然会有未来和过去。” “你想用此法和我同归于尽,实在是昏了头!” 说是这么说,崔见鹿依旧严阵以待。 他根本不曾想到器灵会强大到这种程度。 独战众人还能力斩两圣重伤大半。 若不是有唐安皇和玄难的出手,就算能杀死器灵,恐怕这围攻众人能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无几。 能够斗战到这个份上,其神魂又会弱到哪里去? 更不用说这本来就是尊魂幡器灵。 人家天生就是玩神魂的主。 想到这里崔见鹿不得不庆幸自己的本尊并不在此,只有一缕过去未来和现在的轮回之魂让身躯发挥战力。 这一缕轮回魂损失,对他而言也无伤大雅。 他的问话却像是泥牛入海,石落寒潭,踏入轮回境的鬼王掐着右手法决,迈步向前,并不搭话。 “三生石!” 崔见鹿大怒,祭出一块飞石。 石子滴溜溜的转动在他的头顶。 豪放三色光芒! “溯本归源。” “照见三生。” 宝物宛如一道宝镜打来光芒落在涂山君的身上。 呼! 火焰簇燃。 三色活焰在鬼王的身上熊燃起来。 不过霎那间就将外层煞气消耗殆尽。 走来的高大鬼王也像是慢慢的剥离出什么东西,渐渐缩小神形,消磨灵机。 “就让我斩落你的过去和未来,让你变成无根浮萍,孤魂野鬼!” “神魂古宝?” 沙哑的声音从那瘦成一捆柴的鬼王獠牙中挤出。 他的并没有惊讶,反而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吐出一道玄光。 那是一个森白的圈子。 滴溜溜转动被鬼王一把抓住丢过去。 嗡。 铿! 圈子与那悬空不动的三生石撞了个满怀。 神光不稳。 涂山君趁机向前。 霎那间。 鬼王涂山君已经来到盘坐于中枢的崔见鹿面前,粗粝的紫黑色椭圆形指甲抵在崔见鹿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崔见鹿打了个寒颤,没有丝毫犹豫的崔见鹿顶运观想法,一只大角自虚空中撞出,就要将鬼王挑开。 轰隆! 鬼王涂山君的身躯受到观想法的镇压周身护体的气息尽数湮灭。 “吞魂!” 弥留之际。 嘶哑如千万鬼神共同的低语在耳畔响彻。 “死!” 崔见鹿厉啸一声,无穷灵机挣开。 虚空中的观想法真身彻底显化。 那是一只庞然大物,可惜只在两个明灭后就彻底沉寂,察觉到问题的崔见鹿猛地抬起手手掌,却骤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变成了青白色的鬼手。 引诀召回三生石一照。 他的半边面容已经变成青白,泛暗色的嘴唇生出獠牙。 嚯! 闭着的眼睛睁开。 黑红色的眼珠微微转动。 崔见鹿大惊失色。 他惊悚的发现自己无法再控制身躯,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一座如山岳的神龛矗立。 黑红色的锁链像是从水面下慢慢的浮现,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诡异邪性的神魂搏杀。 不仅如此,就算他想斩断自己的轮回魂和身躯,他也无法做到。 反而内心的深处跳出骇然。 似乎现在他失去的东西对自己分外的重要。 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醒过来。 冥冥中的感觉终于让崔见鹿害怕了,大吼道:“住手!” “道友且住,放我神魂回归,古仙楼必有厚报!” 三生石上映照的半张鬼脸从木然多出一丝了表情,只看到半张鬼脸的半边嘴唇轻动:“战争因贪婪而来,不会因恐惧而止。” 崔见鹿倒也确实不凡,此刻还能强按住躁动不安的心神。 沉声说道:“我乃古仙楼天骄圣主,楼主候选,你此举无异于自绝天下,放我神魂一马,我保证,古仙楼不仅不阻你,还会护你成道!” “我不信伱。” “道友,请入幡吧!” “不!” “啊!” 崔见鹿嘶吼长啸,伸出手掌向着远方抓去,好似要抓住自己的生机。 可惜,在主魂近身以及神龛坐落和铁链穿骨的情况下,崔见鹿这样的时间道体也无法逆转阴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神魂被收走。 外界。 站定身躯无神的双眼有了光。 1020、道劫 低头看去。 神兵轮回鼓正于手中安然。 咚! 鼓响。 ‘崔见鹿’站定不动的身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顷刻间就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顶角刺向天空,赤发狂舞。 獠牙倾吐,沙哑归来,黑红色的双眸掠过,淡淡地说道:“刚才不甚公平。” “我手中没有神兵吃了亏。 “现在倒是差不多了!” 众修士悚然大惊。 他们都以为获胜地一定是崔见鹿。 因为崔见鹿很出名。 在修行界出名就意味着强大。 其身具古仙楼的传承,一身无止境底蕴,还有时间道体可以死中求活。 这一战如果是单挑,可能还有悬念存在。 他们已经见过了器灵的恐怖,神通秘法以及未知的道体都足以力压大宗圣主。 可是神魂搏杀不一样,识海说到底是崔见鹿的主场。 没有人觉得拥有古宝和底蕴的崔见鹿会输! 时间道体也不可能被人碾杀神魂。 但是,走出识海的却不是他们意料中的那个人。 洞玄天的王玉维丝毫没有为涂山君的获胜而感到高兴。 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叹息是一种傻子才该有的举动。 眼前发生的一切诡异景象足以扫清心中任何的情绪,只剩下淡淡的,来自内心的畏惧。 转身撕开域垒遁入虚空,再无战意。 炼仙子本还愤懑被器灵烧去一臂,此刻玉足恍倒,退了两步,银牙紧咬没敢上前。 现在她也不期望讨什么公道,少点存在感挺好。 一瞬间。 只剩下三人还未动。 手托铜鼎的唐安皇反而上前一步:“道友,住手吧!” 涂山君瞥了对方一眼,胸中怒火进一步点燃。 若是要劝架那就从一开始就劝。 现在劝架,让他住手,本质上不过是偏向另一方罢了。若是唐安皇没有下场,他还给与对方几分薄面。 现在则只有死与活可言。 玄难顶古钟合手说道:“阿弥陀佛,道友,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要一错再错了。” 鬼王涂山君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张没什么神情的清冷面容流露出几分讥讽。 刚才三人的神兵杀他的时候,可从没听说有什么错。 鼎砸碎了他的仙君体。 钟罩住他的三法身。 剑撕开魔主的大半头颅,顺着下颌切了个平整。 好疼啊。 疼杀我也! 这种疼谁能体会?! 柳阳和眼中异色闪过,观想法运转扫去心中的疑色和淡淡惧意,持神兵斩剑指着鬼王,朗声说道:“两位道友,何必与他废话,能杀他一次,便有第二次!” “崔见鹿托大不以本尊赶来,活该化身丢在这里。 “倒是苦了我们。” …… “你该死!” 暴怒自天之尽头迸发而至。 鬼王斜眸。 正看到一只擎天的恐怖龙形大轮仿佛宇宙的光环,星河爆裂形成的霞光般飞速贴近。 龙轮之威强到了极致。 纵然是手持神兵轮回鼓的涂山君也只能感觉到危险。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警示。 鬼王勃然大怒。 道君出手又如何。 仰天嘶吼。 悍然出拳。 吞魂炼魄问真仙! “杀!” 没有意外出现,龙形巨轮碾碎了一切。 凭什么不死道体还是无上拳意,又或是虚幻大道降临,在那轮下都像是泥菩萨,轻而易举的就变成了尘埃。 鬼王涂山君更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具身躯一步步的崩碎湮灭。 “这就是……道君……” 鬼王最后的念头完全终止。 轰隆! 连虚空都被夷为平地。 袁仝的出手彻底惹怒魏掠戈。 “尔敢!” 三花聚顶的大道之君仿佛禁忌复苏。 整个上方虚空被划归禁地,彻底隔绝阴阳。 全力出手的魏掠戈灵机震开天地,为混沌重新开辟,转手间搓出一片冰冷的无垠星空悬于域垒。 看似只在神禁之地的上空,实际上却像是远隔无数的岁月,相似而不重叠,仿佛两个时空发生的事情。 道君大战触发。 那些隐藏安静的老怪一個个显化出身形。 目光聚集均是聚集。 他们看的正是一处庙观。 盘坐庙观仙境的寿何猛地睁开双眼。 就在刚才的瞬间,他感觉到气血被切断。 意识到是涂山君出事匆忙起身,一把攥住魂幡,如星河奔涌的气血传递给尊魂幡,呼唤道:“老神仙!” 吧嗒。 一只猩红鬼眼自魂幡主杆睁开。 成型道:“小心!” 话音刚刚落下,整座大阵就已经布满霜寒。 咔。 涂山君早年精心布置的阵法如同腐朽的瓦片在霜雪下崩碎。 寿何一把拔起尊魂幡,神胎与身躯在这一刻达到了统一,形神激发,血肉之躯霎那间遍布金色成为神体。 拥有神体的寿何左手抓着魂幡稳住崩坏的大阵,右手操控天地,神禁之地地下的存在也在此刻借助寿何为锚点发出了斩灭一击。 “杀!” 一击。 天稳地住。 也就是这一击的功夫,由煞气凝聚身躯的涂山君走出尊魂幡。 “快!” 天君的声音传来。 天君终究没有食言。 他确实出手了。 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出手,他确实已是尽力。 寿何也非常不错,临危不乱,处理得当,为涂山君争取到恢复身躯的机会。 他接下来要做的…… 涂山君点住自己的额头,飞出一只纯白的血玉葫芦。 以手成刀,撕开了蟠桃下方的枝桠。 伴随着一声轻响,神药像是脱缰的野马就要遁入虚空,可是涂山君又怎么给它飞走的机会,催动葫芦将之吸纳进去。 啪。 封口。 藏于体内天地。 没了蟠桃,桃树依旧生辉,可惜迟暮的它再也无法生长出另一颗桃。 许是因为它的年龄太大,也有可能是它并不是根源,因此并不具备再一次复生的机会,犹如残秋的它没有冷意,飞落的桃叶干燥而温暖。 轰隆。 百丈神龛拔地而起。 锁链扎根。 将古树从地面生生拔起。 没了蟠桃的神树恢复了自己原来的身形。 这一动便是天崩地裂,诺大西山散落平坦,直到巨大神树隐没不见,神禁之地最后残留的一丝对修士的压制也消失无踪。 那些个被惊世一击逼退的道君缓步上前。 来人总共有四。 其一就是浑身寒气,连时空都好似能够覆盖一层薄薄冰霜的存在。 被气息包裹的他并没有展露身形,而是看向天空,又望了望深远的地面,这才说道:“交出蟠桃神药,你可活,否则死。” 来自魔渊的大魔君则顶着如发的长角冷笑道:“道友就算让他交出来,他也不会交。” “不仅没有交的意思,还要渡劫。 “器灵渡劫? “有意思!” 大魔君并未擅动。 自从神禁之地最后一丝气机破碎,古老的雷劫就在快速的汇聚,现在谁出手都会被雷劫盯上。 他们本来就是寿命无多,身具天人五衰的存在,更容易引起老天爷的注意,稍不注意就会成为抗劫之人。 “这宝物倒是极有意思。” 另一位身披法袍同样遮掩身形样貌的修士开口。 转而笑着说道:“我等都在劫中,他若是有心放弃蟠桃还有渡过雷劫的机会。” “如果不放,雷劫之后就是无边杀劫!” 大道之君的恐吓让人不寒而栗。 涂山君似乎又想起刚才被轻易击杀的场景,仰头看向天空。 他感觉到了一股波动,在神禁之地上空的波动。 应该是坐镇此地的道门道君和古仙楼道君开战了,不然不会让这些腐朽老人轻而易举的靠近此地。 ‘什么同辈竞争?’ 涂山君冷笑一声。 在他们的掌控中便和和气气,不在掌控的时候下手一个比一个黑,一个比一个狠,连犹豫都没有。 涂山君倒是佩服这份果决。 他早该明白,这本来就寻常,拥有实力的修士对一切道理都拥有着他们自己的解释权。 不死眼掠过那四位临近却没有再出手的道君。 涂山君清楚知道,他们在等待机会。 现在不管谁先出手都会被雷劫波及锁定,同时还会成为其他道友的活靶子,当然,他们更得防备天君的出手。 因此得等,不管是雷劫之中,还是雷劫之后的破绽。 涂山君毫无惧色,缓缓收回目光。 呼吸间感受着上方恐怖汇聚。 百万里紫气云涌汇聚。 仿佛一下子将他拽入辉煌神境。 老天爷的灵机已经牢牢锁定了他。 呼。 一口浊气吐出。 涂山君看向魂幡。 ‘三道尽已极致,又增添两位大圣神魂,抽走崔见鹿的轮回魂。’ ‘凭幡内的十位圣人神魂组成的大阵和数千万阴神,有神药桃树为主杆,无边的煞气供应,我底蕴已足,可在神禁之地铸神兵!’ “你要小心。” “雷劫中,我不便出手护持。” 阎天君的传音飞来。 “无妨。” 涂山君轻吐。 回眸看向持幡的寿何。 形神的寿何催发神体,宛如一位金甲战神。 灵机气息还在持续攀升,像是堪破了真假玄关踏入大圣之境,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双金灿灿的双眼和无比坚定的目光。 寿何修行最短,却是历代最强。 或许是自己终于否极泰来。 涂山君一步踏空。 眼前出现一道登天之梯台。 一步上前。 法袍立化帝服。 发冠成帝冕。 再一步。 拱手。 拜台。 杀阵点将台轰然簇成。 登天的鬼王沉声道:“破开此劫,我将成道!” 1021、召幡 浩荡光焰纵横上苍。 金色的雷光像是一只来自老天爷的大手将一切横扫。 什么牌局、赌桌、棋盘、棋子…… 在那一只无形天手下仿佛都成为微不足道的尘埃。 茫茫荡开一方澄澈的宇宙,悬于大境之上。 此刻, 涂山君感觉自己脱离了天地。 不。 准确的说是脱开神禁之地。 登台的涂山君仿佛在行登天之事。 苍天何质? 重。 拜将台接天,鬼王涂山君本该轻而易举的走上去呼出自己的千万大军,与他征战道劫。 可是,苍天大道本来无形却让身着帝衣的涂山君脚步放缓,甚至慢慢的无法再抬起任何一只脚,更无法挪动身躯。 涂山君仰头望去,眼中充斥着错愕。 他想过成道劫会困难重重,或许就算自己准备充裕,依然会死在道劫里,却没想到苍天大道真正落下的时候,他根本就看不到道之尽头。 重! 无法言喻的沉重。 似要压塌诸天。 无言,却有清楚的声响。 魔血顺着嘴角流淌。 莫说涂山君没有想到,其他诸修见器灵主魂停顿脚步也不由感到奇怪。 随着成道大劫自无尽虚空展开,割开天地蔓延域垒,魏掠戈和古仙楼二道君也住手。 此刻再出手,哪怕他们都是大道之君,且在第四步耕耘日久,依然会被连累,一旦沾上去,纵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魏掠戈目光一沉看出鬼王的不妙。 “哈哈哈!一个器灵,难道还要渡劫成精不成?” 袁仝大笑不止。 只不过眼中的快意并不算多。 刚才那一击他本算彻底抹杀尊魂幡,没想到自己的含怒一击只杀了神魂没有彻底碾死兵器,那老不死的神确实多事。 古仙楼的另一位大道君董岳,冷声道:“所悟何道,敢与苍天一搏?!” 袁仝当即定论:“器灵还想成道?痴心妄想!” 大道之君的声音没有遮掩。 在场的所有修士都听到了他们的话语。 诚然,涂山君斗杀数位圣主连崔见鹿的轮回魂都被抽走,古仙楼二道不会给他什么好的评价。 然而不得不说,道君的言语像是一只快刀。 稳、 准。 一言切入要害。 道出器灵不能成道的根本问题。 “唉。”唐安皇叹了一口气,眼中浮过惋惜。 这一战他永远都会铭记,也会记得那一个将三头六臂用的出神入化的器灵,更会记得此时,成道岂是说说那么简单,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成功。 玄难合手道:“阿弥陀佛。求仁得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少修士期望着这一天。 可是,连死在道劫都是一件奢望。 “你的传说已经足够。” “就这样吧,就这样挺好的。”王玉维沉声诉说着。 他着实有点害怕了这个器灵。 都说天妒英才,眼看这等人物要折在道劫,他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激动,亦或是对前路的忧虑和恐惧。 玄苦上前一步,念诵的同时大声劝道:“道劫还未成,只要施主点头,愿入我西方,佛老有旨可为你挡下一切因果。” 玄苦的话让众人惊诧不已。 器灵的存在竟惊动了西天佛老。 按理说,这样的话得在私下里说,此刻能言,倒真是应了那句十万火急。 涂山君笑了一声。 眼见器灵神情有所变动。 魏掠戈正要出言提醒,没想到古仙楼的袁仝倒是率先开口:“雷劫渡过千难万险,消磨去倒是不算什么,你若有心,跪磕三个响头,入我古仙楼。放出崔见鹿的轮回魂,可为座上之宾。来日再为你筹划成道!” “诸同道见证,老夫一言九鼎。” 一位身披黑袍的道君酸溜溜的说道:“下跪便可换来成道机,不愧是古仙楼,果然财大气粗!” “既然如此,跪一跪又何妨?” “西方也是极好的,不过,左右要卖个好价钱,当然首选古仙楼。” “哎,道友此言差矣,那小和尚带来的可是佛老旨意。” 一众隐匿身形的道君、魔王倒是讨论了起来,到底卖给哪一家才算是个道理。 “好胆!” 远天的小道士勃然大怒,但更多的确实担忧。 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如何是好?” …… 生? 涂山君冷笑不语。 道不是求来的,也不是跪出来的。 若是求道有用,他可千年恳求不待外物。 若是跪地磕头有用,他可以将头磕的鲜血横流。 真要是跪下去,来日是否还能自由都是两说。 椭圆形紫黑色指甲镶嵌的青白手掌向远天抓去。 道劫恐怖又如何? 登不上拜将台又如何? 幡来。 杀上九天! 吧嗒。 冰凉触感袭来。 涂山君空寂的内心顿时感受充实。 这么一抓就要转动。 纹丝未动! 诧异的同时侧头看去。 尊魂幡已落在鬼手中。 不过并不是飞来,而是被人递了过来。 站在长梯另一端的寿何笑着伸出手,使涂山君攥住主杆。 寿何手握魂幡朗声道:“老神仙,大道艰难岂可独行?!” 涂山君大悦:“君往何处?” “踏台。” “登天!” 寿何将尊魂幡一挥。 眼前高大的鬼中帝王化作一道虚影。 目光如炬,好似举起军中大纛的寿何一步踏出。 轰! 奔流的圣血震开桎梏,好似星河狂瀑自天机奔涌。 身着帝衣的鬼王身躯愈发虚幻,像是一道光影又像是擎天之柱般跟在寿何的身后。 对于涂山君而言无法挪动的身躯像是完全没有了限制,缓步开始攀登的寿何黝黑皮肤化作金色,就连一头狂舞的黑发也慢慢染上神辉。 “好胆!”袁仝大怒不已,这该死的黑瘦蝼蚁竟接续上了器灵断路。 让他的言语成为笑话是其次。 一旦让器灵渡劫成功,那崔见鹿的轮回魂就更难拿回来,加上还有魏老鬼的阻拦,他们更没法腾手。 “小子,不想死就退下!” 寿何充耳不闻。 活着固然很重要,选择怎么活更重要。 他既然是尊魂幡之主,就该和老神仙并肩而行。 谁言无前路? 路在脚下。 今日。 登天。 成道! 寿何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金色的神体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他的目光渐渐平静,拂去躁动和急切一概情绪。 仿佛一尊从地上走来的后天之神,每一步落下,辉光铺开使得脚印烙印神金,连原本黑色的拜将台也染上了金芒。 “成了。” 大地传来深深却难掩激动的长息。 听起来和天君相似。 形神之后的寿何……,不,应该说寿何正因为拥有着如此朴素的信念才能形神,才可以以武承载新的神道。 阎天君仿佛看到神道重新复苏,再回归曾经的荒古辉煌。 “这条路是对的……” 阎天君深深的呢喃:“仙道使百姓人人不信神,人人争做仙,但仙路何其难成,纵观古今古帝寥寥无几,大神通已路尽,而这,需要无穷的时间来打磨,没有谁能熬得住。” “可是新神道不一样。” “十年、百年,便可飞天遁地。” “与之相比,五十岁的元婴天骄又算得什么?” “武。” “以武入神。” “成神做祖!” “哈……” “哈哈哈!” 不止形体何在,不知音容相貌为何的阎天君此刻肆意的笑着。 他可以笑了。 哪怕是死,他也可以笑了。 …… “那是?!” 声音略显尖锐的魔王像是看到什么令人惊讶的场景。 “不错。” 裹挟寒气的道君微微点头。 “是神……” 连几位寿尽道君都有所察觉何况是来自古仙楼的二道和出身上清的魏掠戈。 他们的神情俱是凝重。 刚才的斗争可以算是内部的斗争,毕竟他们都是修仙者,也就是俗称的修士,可是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却不一样。 一身神血顶运神体,神光煌煌像是一尊古老的神灵复苏。 偏偏他的年龄并不大。 后天成神,更加可怕! 神与仙无关任何法术和神通,是最根本的意识形态的对立。 现场直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 一道神雷自无尽苍冥落下。 轰! 恐怖的气息荡平周遭虚空躁动。 持幡的寿何神色未动。 跟随他的高大鬼王一瞬间化作百丈,虚影在神雷的力劈下显化,身着帝衣的青面鬼怒吼出拳,与那迸发神雷对轰于天顶。 拳碎天空,雷裂大地。 自虚空之中爆裂形成了一片毁灭,抽干所有生机的空寂。 “走!” 帝衣鬼王沙哑嘶吼。 持幡神体再迈步。 一步。 鬼王身影再一次升高。 直到距离高台顶端不过三两步的位置,帝衣鬼王已近万丈,青面獠牙的鬼帝头顶前后各一十八条帝旒,举目凝望天空的无边雷狱。 雷光闪烁,拢共一十二色,化成了十二道灭世净土的浩瀚雷光。 走上顶端的寿何盘坐下来。 捻诀施法。 骤然将兵器脱手。 尊魂幡如巨龙腾空,升入高天。 “上镇青天,下落黄泉。” “阵启!” 嗡! 万丈鬼帝一把攥住魂幡。 轰然摇开。 大地军阵骤然落成。 煞气撬开神禁。 汹涌的煞气肆意的狂舞铺开,不过霎那的功夫就已经彻底充斥雷天之下。 王旗竖于十方尽头。 黑色的甲潮于云雾上涌来。 万千鬼兵腾云,百万阴将驾雾。 轰隆! 一十二道各色神雷如罗网交织倾泻。 嗤。 嗤嗤嗤! 少顷。 1022、铸神 炙热。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蒸汽还是煞气。 各色混沌绘成漫天的神雷。 十二色仙雷撕开大阵,贯破煞气海潮,连万千鬼兵都无法阻挡。 再奢求大阵护佑是不可能了。 涂山君以身为阵眼,仿佛坐镇中军的鬼中帝王演化各妙法神通,一时间,一十八道神光自涂山君一双鬼手汇聚。 阴阳磨盘悬于身后。 虚影桃树愈发真实。 轰隆! 雷击灌顶。 帝冕当即炸碎。 三十六道帝旒崩飞出去。 那些个大如山岳颤动大地的珠子在虚空中碎裂化作无边煞气。 披头散发的涂山君彻底感受到道劫雷霆的恐怖。 混沌雷直要撕碎血肉身躯,将他躲藏极深的神魂狠狠的拽出来。 骨血怒喊,筋肉嘶哑。 天劫的焦痕自额头裂到胸膛。 斜指青天的双角已经断了一只,就这么耷拉下来。 一只青白鬼手攥住,将之一把撕扯下来。 张开血盆大口咀嚼起来。 煞气的充盈让他的身躯的伤势在快速的修复。 神禁之地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恐怖煞气成为他的底蕴。 这才是涂山君的目的,也是阎天君早就答应好的。 十方鬼王迅炼煞海。 老天爷并不打算给鬼王多少喘息的时间。 茫茫仙雷高上九霄,滚滚向域垒,将整篇虚空都熔铸成一座雷狱,仿佛要用这一座雷狱彻底炼化那只敢于挑战他的强大鬼神。 十二道各色的混沌雷光下,十二分化三十六道,又演化七十二…… 万丈鬼帝和他的千万大军彻底淹没在雷劫中。 …… “这等天劫,当真能渡过吗?” 洞玄天的王玉维苦涩的问道。 而且,现在他才知道,器灵跟他们斗战并没有尽出手段。 就看那玄天大阵,茫茫鬼兵和持旗的鬼王就知道不好惹,器灵将最有用也是最厉害的法术落在那个金甲修士的身边,护佑他的安全呢。 “大神通者年少道劫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劫至深处有人形雷劫。” “人形雷劫?” 王玉维看向搭话的江成子:“道友可见过?” “见过。” “谁?” “我师兄,渡圣劫的时候见过人形神。” “原来是唐安皇道友,怪不得。” 江成子并没有什么骄傲,而是遥望远天蔓延星空,照耀万古,清濯世间的恐怖雷海。 他不是没见过道劫,然而这样的道劫还是第一次见道,当真是此生罕见:“恐怕就是这样的雷劫也凶多吉少了啊。” …… 涂山君脑海中并无念头。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进行思考。 唯有迎战雷劫。 凝聚身躯。 破碎、新生。 再破碎、再新生…… 周而复始,循环不止,于毁灭中复苏又在复苏中毁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死生磨盘中转动多久,终于衍出一丝意识。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不死地狱衣!” 混沌雷铸混沌衣。 那其实也不是什么衣袍而是鬼王的皮。 不死道体的适应神通。 在与一众圣主斗战的时候就已经大放异彩。 战到最后许多修士的神通根本无法奈何三头六臂的涂山君。 奈何最终还是不敌四把神兵和持有神兵的年轻圣王,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道神通就弱,它只是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 恰好,现在就拥有足够的时间。 在一次次的生死轮回中,涂山君的不死道体渐渐适应了雷劫。 现在的他只能能维持一个‘形’。 枯骨挂着残破血肉的身躯的举起尊魂幡。 老天爷像是终于被这顽强的不死者彻底激怒。 玄光天坠。 万空皆灭。 近极致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仙雷穿越了时间、空间。 仿佛是荒古年代的恐怖和现在重叠! 这一击,着落的那一刻,成形的地狱衣湮做飞灰。 不仅如此,涂山君消瘦的身躯也随之崩碎。 就连高撑天地的尊魂幡也再也无法承载神雷,裂隙骤然扩大至整个主杆,青黑色的幡布燃烧起混沌火焰。 嘣! 尊魂幡碎了。 与之一同碎裂的还有一颗巨大的桃树。 盘坐阵台的寿何不甘长啸。 他不相信老神仙会败亡在雷劫之中。 他也不相信尊魂幡会被雷霆击碎。 可是事实就发生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咳!” 沙哑而无力的咳嗽声飘了下来。 一个只剩下些许骨架的奇异大鬼正以无数黑红色的丝线锁住即将崩溃的尊魂幡。 涂山君清楚的知道,主魂死了可以利用魂幡重聚,魂幡碎可以再铸,若是魂幡和主魂一块消失,他将真正的从这个世界离开。 嗤! 黑红色交织的煞气犹如打印般重聚出不死的身躯,新生的涂山君一把抓住面前曾经自己的形骸,青黑色业火烧锻成一柄并不规矩的铁锤。 催动古帝兵诀,于雷池中击打在那一株神药桃树的身上。 古帝在星河炼器。 今时于雷池铸兵。 砰。 桃树与魂幡的主杆锻在一块。 锤击与雷霆融合,连这具新成的身躯也随之成为雷劫中的渣滓。 然而在神药桃树和无边煞气的铸造下,摇摇欲坠的主杆并没有继续破碎,倒是一反常态的熔铸在一块,并且越来越紧密,为青黑增添几分褐色的纹路。 仗着煞气充裕,主魂再一次走出魂幡,张口吐出无边业火。 呼! 风来。 雾起。 火势飘摇。 再现万丈法相的涂山君运起大界内的兵诀帝气。 此刻的他仿佛苏醒的古帝,于无尽虚空抓来锻锤。 接着,上苍垂下的雷狱锁住煞气。 一道道混沌雷光被‘古帝’捕捉,由尊魂幡吸收,成为尊魂幡重塑的神材之一。 叮! 一锤落下。 万劫爆裂。 火龙起卷燃烧锁链。 雷光与火光交织成耀眼雷火。 圣兵已经足够强大,可是圣兵虽开天辟地内塑宇宙。 法合内景天地依然是空旷的,是沉沉的混沌,茫茫的浑浊。 然而现在的尊魂幡不再混沌。 逸散出的神圣气息仿佛来自远古贯穿未来,如奔流的河拂过干涸的大地,生长出山川草木,孕育出万类生灵。 编织的长幡绘出高悬日月以及宇宙星辰,仿佛囊括了一方星域神空,另一面书写生息世界、死亡阴天。 生、死, 一体两面, 翻转即是轮回! 涂山君粗粝的手掌攥住魂幡。 星空宇宙一幡囊括,地水火风重开天地演化万古。 现在的尊魂幡终于有了神兵的雏形。 还不够。 仰天望去。 雷霆亿万均将至。 涂山君拔起尊魂幡指向天空,长啸道:“我以轮回应天,天以何道回我?!” 轰隆! 恐怖的雷光似乎要彻底湮灭这一片上下相连的无垠域垒。 然而,在这般强横的仙雷轰击下,那杆被鬼王抓在手中的尊魂幡半身骷髅恶鬼,狞笑着撕开自己的头颅。 一只头颅顷刻化作三只互相镶嵌在一块。 原来的两条手臂也重新抽条出四只手臂。 六条手臂各抓着三条副幡。 一十八条副幡飘扬而起。 铿。 一道巨大神龛坐落。 第二道。 第三道。 …… …… 第十三道。 …… 第十七道。 第十八道! 层层嵌套的神龛仿佛要顶上青冥坠落阴天,上下联通天地阻止着雷光的倾泻,逸散而出的光瀑迅速消失,直到一十八层神龛也彻底无踪。 本来一体三面现在分化出两颗头颅的骷髅恶鬼张开血盆大口。 咕噜! 亿万均的仙雷被恶鬼鲸吞! 嗡。 嗡嗡。 雷煞再炼,魂幡的主杆的一个个道字演化。 不死道经凝聚的古字篆刻。 十方鬼王、千万兵卒都在道经的推演之中,化荒古而至今又延向未来,诉说着阴阳不死,终成道君之卷,诠释掌握大道。 “还缺最后一炼!” 涂山君看向已神兵化的尊魂幡,张口吐出一口小鼎。 那看起来是小鼎却更像是一团云气。 “古帝兵气!” 不知道是谁惊呼出声。 众多圣主修士循声望去,看到是一位中年。 剑城的吴重自然认得那是什么。 不过说话的并不是他,而是距离他不远的一个消瘦人影。 那人神情复杂的凝望虚空星域。 遥望的张鸦九良久没有说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涂山君对古帝兵气始终不愿意松口了。 最终沉声说道:“古帝兵气,蕴藏古帝兵的神韵,乃是世上罕见的神材,熔铸进那杆神兵,正相得。” “今日得见铸造如此神兵,此生不虚。” “此生不虚!” …… 随着帝气融入,尊魂幡像是完成了淬火的兵气,展露出无边的锋锐。 逸散出的威极道气荡平了一切。 这一刻。 风也停了。 雨也停了。 上方的雷光也无足轻重。 大道帝气流光般萦绕不休。 天地为之寂静。 哪怕是咆哮的雷海也仿佛被神兵定住。 吧嗒。 铁靴落地。 清脆却又是前奏,立刻使万物天音再度回归。 屏气凝神的众人谁也不敢喘息。 谁也不想引起持幡魔神的注意。 又或许,他们也都看出雷劫并未结束,器灵也还未成就大道。 涂山君握住魂幡主杆。 一股沉稳自心底迸发出来。 “死生有序,方为天德。” “我将轮回镇世!” 哗啦! 一朵虚幻的桃花在涂山君的身后显化。 道气纺织。 桃花于九幽魔渊盛开。 1023、圣君 煞气涟漪卷动如臣子俯首。 聚煞成型的鬼王仰头看向天之尽头已经消弭一滞的浩瀚雷海。 大阵轮转,化一切煞气。 雷煞自然也是大补之物。 在神兵铸成帝气与道气交织垂下的那一刻,万古雷劫已经无法奈何如一株‘桃树’生长的尊魂幡。 横贯过去现在未来的无边道气流转上升。 虚影渐实。 一朵由虚化实的桃花缓缓绽放。 上穷万古青天,下镇极幽魔渊。 九天十地的万物都在桃花盛开的那一刻黯然失色。 道花将成,体内大宇宙的先天生死帝王与道花遥相呼应。 站在拜将台上的涂山君回眸侧首。 那一双犹如深空生灭的轮回双眸浮现动容。 一步踏出。 铁靴落地踏开玄气缭绕。 涂山君伸出青白手掌。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微微颤抖,却又坚定攥住神兵,斜指青天。 已成神兵的尊魂幡环绕大道气息。 每一道大道气息都仿佛是无上的玄锋亦或是混沌的大盾,见之就是看到了大道最朴素的流转波动。 “成了吗?!” 在场的众多圣主心头尽是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他们觉得应该是成了。 道花已经显化。 逸散出的大道玄息极具恐怖,每一缕的波动都让他们不能靠近。 如果让他们去攻杀现在的器灵,恐怕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就会打消念头。 “没想到器灵强铸神兵,竟然博得生死玄机!” 吴重被震惊的瞠目结舌。 寻常器灵宝物可没有这样的魄力和手段。 许多器灵是生来强大,身具大道的他们对境界的提高并无执着,肯定就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场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本就强大的器灵宝物。 没有哪一个会炼化自己更进一步。 就算有,也多是利用早有总结的宝物。 譬如他们剑城就有一道‘剑池’,洗剑则有机会令宝剑更进一步而不伤灵性。 像主魂这样的…… 实话说,他头一回见。 张鸦九的眼中绽出炽热,沉声说道:“虽然劫未结束,不过神兵已成!” “阿弥陀佛,怪不得佛老有旨。” 玄难大感惭愧。 是自己当日在庙观不识真身反而揣度对方,实在是犯了‘慢’戒,以为自己出身西天,便小觑天下英雄。 事后在知道对方是器灵宝物后也并未收起傲慢。 说话的同时双手合十向着尊魂幡一拜。 他拜的不是涂山君,而是大道。 唐安皇得眼中并没有闪过什么诧异神色。 他对器灵并无恶感,也没有哄抢神药的行为,所作所为多是为了师弟性命和道门正统。 古往今来,偷术、偷法、偷神通大多都是罪不可恕的,而他依旧是那样的神情,并无大怒,希望的只是在器灵得理后可以饶人。 奈何到了那般境地总得实力来说话。 眼下看到器灵终成道,他反而觉得不容易。 为人尚且不易,何况是做器物呢。 可是,再怎么不容易也不能肆无忌惮,无为非纵容。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他再出面。 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同辈多是以境界划分,如今你成道,来日再见我也得拱手称呼一声前辈。” 不用他出面,自然不用他来头疼。 该头疼得是那些师叔师伯,这么一个厉害人物的崛起可不是小事,尤其人家对道法的运用很是厉害。 此刻头疼的就有一位呢。 魏老鬼骤紧了眉头。 刚才他正要提醒涂山君莫要中了西方计,没想到袁仝这厮看出根本,抢先一步将话说绝直接断了他想要回转此事的中间转机。 在那样的恶语下,他要是再接着招揽保下涂山君首先是会引火烧身,让众人将矛头对准道门。 道门就是针对这件事做的再好看难道就不是让器灵当狗? 世人如何看待涂山君。 其次,魏老鬼还是爱惜自己名声的。 说白了,他的岁数虽大了,是上古成道至今,但是依然有不少年岁的活头,不是那寿元将近连大道都摇摇欲坠的诸修。 身在这个位子,做面子肯定好过做里子。 若有机会成就大神通,是要不朽的。 当然爱惜羽毛。 他不愿意做袁仝那样的恶人。 袁仝,那就是古仙楼推到台前冲锋陷阵的,把得罪人的事儿一个不剩的全干了。 旁人挑起由头也会说袁仝不成。 加上袁仝的实力还不差。 很多事情瞬间就变得好办。 这种事情道门也有,不说其他的,就近说,曾经太乙升仙宗就扮演这样的角色。 后来便对太乙升仙宗质疑颇深。 直到千五百年前太乙宗内乱,打的山门都破碎了,道统弱下,原先的那些声音渐渐就消失不见,并且深以为戒。 自古冲锋陷阵得罪人,以后会有好下场吗? 魏掠戈深深的看了一眼袁仝。 袁仝的目光平静如无波的古井。 在察觉到魏掠戈袭来的目光后当即回转。 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躁动反而只有深邃和平静,就像是在向魏掠戈质问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袁仝嘴唇微动:“魏前辈上古成道,有些事情,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向您学习。” 魏掠戈不闻不问,一副根本没有听到的模样。 董岳一看魏老鬼装聋作哑,当即就要上前。 岂料袁仝摆手,然后又摇了摇头。 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三位大道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坐镇上穷天空的大道君没有声响传来,那四位追来的腐朽道君则神色各异。 满是寒气的身影始终如玄冰。 拄着长杖的腐朽身影长讲出沙哑:“恐怕要成了。” 来自魔渊的魔王最是活跃,话也是最多的那一个。 像是唯恐天下不乱般的笑呵呵说道:“一会儿这器灵宝物成道,诸位若是还如现在这样遮掩身形,不打算拿出些真本事来,恐怕拿不走神药。” 那位身着黑袍的道君诧异道:“神药?” “碰碰运气罢了。” “运气好,古仙楼和道门杀起来,我们能趁乱浑水摸鱼,现在道友看呢?” 他话没有说全,但是任谁都清楚,道门的老道君和古仙楼的二位大道君罕见的安静。他们就算能出手,也得不着神药。 魔王继续道:“诸位何不拼一把?” “道友不妨先出手,老朽为你护法。” “哈哈。” 魔王打了个哈哈。 …… 涂山君却听不到那么多声音。 在他持幡斜指青天的时候,远天雷海化作了混沌玄息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雷霆自玄息中崩裂落下。 金色雷霆变成一道人影。 消瘦的雷霆人影看不清面容和五官。 “终于来了!” 涂山君意料之中的开口。 大劫确实尚未结束。 当年他在成圣之时曾经遇到过人形雷劫,好似上古神庭的金甲神将统帅仙兵要将他镇杀,没有道理在这一刻只有混沌雷霆海没有人形雷劫降临。 金色雷霆人影双眸迸发出两道闪电光芒。 没有嘴唇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张开嘴。 只有形动,而无声音。 人影骤然投身上空无垠大境。 嗡! 金光涟漪。 一道天柱轰然撞开了上方的大境,恐怖的气息仿佛擎天的山柱崩塌,无边混沌玄息在回风中激荡席卷变成了一道道阵列。 踏云而行的仙兵神将簇拥成金色的甲潮。 恍惚间,仿佛荒古的神庭再一次调动大军。 帝王旌旗自天穹飞掠。 十方王随之响应。 千万仙兵随行,百万神将簇拥。 苍穹尽头,大道君王的身影渐渐成型。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头顶双角。 一头金发狂舞。 身着转轮圣帝法袍,头顶轮回冠。 犹如远山冰峰的面容毫无戾色,也无青面獠牙的狰狞,有的只有神圣和仙韵。 仿佛他才是这世间真正的轮回帝君。 在旁人开启证道路的那一刻法身临凡。 莫说旁人。 连涂山君都整个呆住。 那身影很像一个人。 像他。 亦或者,他像对方才对。 涂山君仰天长啸。 他绝不是什么人的二世身,也无大神通来历。 动摇的心在霎那坚定。 那就只有一个结论,大道倒影了他。 他说过:‘我以轮回应天,天以何道回我?’ 老天爷的回应来了! 天道照映。 轮回圣帝! 帝君一双蕴藏着生死阴阳无穷变化的双眸漠然掠来。 …… “啊!” 凄厉的嘶吼声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 循声望去。 正看到浑身裹挟黑气的来自魔渊的魔王发出惨叫,身上的黑气仿佛燃成跳动的火焰,黑紫色的火焰越烧越亮。 少顷。 黑紫成为金黄又燃烧成黑红,也彻底撕开魔王的伪装。 众人这时候才看到对方的真容。 “那是?!” “真修观的老祖?” “错不了。” “可是,他好像数千年前就寿尽坐化。” “寿尽不意味着要死。” “那现在……” 唐安皇说道:“以前寿尽不意味着死,现在不一样了。” “有人成就生死大道,凡寿元耗尽者皆要入道。 “那位生死大道的道君,也一定会追索所有寿命耗尽的修士,不管是谁,阻止他便是阻止他的道途。” ‘魔王’大叫就要遁入虚空。 坐镇天穹的轮回圣帝张开手掌摊开一本厚簿。 金光爆燃。 神笔勾去一道晦涩姓名。 伴随着业火爆燃,伪装成魔王的真修观老祖当即再不见生息和灵机波动。 惊的众修瞠目结舌。 应该不会太晚。 1024、成道 死了? 死的又快又干净。 难以置信,一位寿尽道君就这么被杀了。 还不是修士出手。 是雷劫照映的未来身。 这也太霸道了。 雷劫不劈那应劫的人,反倒是周遭修士殃及池鱼。 在真修观老祖消失之后,余下的三位道君纵然都遮掩着面容。 任谁都能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惧,一个个架起遁光,顶运神兵,丝毫不敢大意,生怕雷劫出手对付的下一个就是他们。 哪里还顾得隐藏身份,纷纷拿出看家的本领。 众修惊惧。 涂山君却同样没有喜色。 他的目光凝重到极点。 长啸: “十方鬼王杀生阵!” 令启十方。 黑红色的王旗随之响应。 执掌尊魂幡的涂山君头顶生死王冠梳十八帝旒,身着地狱变相帝王法袍。 头顶双角,赤发狂瀑,青面獠牙增添威严和恐怖。 阴兵鬼将腾云直上。 一方占据无量苍穹,另一方雄掠厚德大地。 天, 地, 就像是清气,浊气般分割明确。 这一刻。 天和地,要开战了。 寿何惊诧错愕。 他没想到雷劫最后要和老神仙对敌。 他的目光看向远天,似乎想要看清楚那金红身影的面容以及双眸蕴藏的神色,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那同样是老神仙。 高、远、神。 如同镇压诸天的神君。 威则威矣, 就是…… 少了些许人味儿。 近地高台上的老神仙青面獠牙,道气环绕,一双黑红双眸幻灭生死囊括安息,看起来倒是更加邪意,不过身上总是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反倒是让人更加踏实和安心。 寿何问道:“老神仙,我们要与‘你’为敌?” “是。” “这……” “嗯?” “我感觉,他强的可怕。” 涂山君沉声道:“莫怕,你看他是我,其实他不是我,而是天道照映的未来我,杀的也是寿元耗尽的道君而已。” “那是轮回大道对寿元耗尽的修士的特殊镇压,其实你自己观察就能看出来,他散发的气息与我别无二致!” “我还在道君蜕变,他也不是真正的道君。” 寿何倒是没有不相信涂山君的话。 不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老神仙这么详细的解释一件事。 再看那天顶的轮回圣帝。 ‘天道’ ‘未来我’ ‘轮回大道’ 这三个怎么组合,都看不出有什么弱的。 听起来那轮回圣帝并不是真正的道君,灵机气息俱是和老神仙相仿,正因如此,寿何才更加感觉涂山君的恐怖。 难道法力足够的老神仙真的能够立斩腐朽道君吗? 这个疑问显然没有答案了。 天穹尽头的那尊圣帝声音目光回转。 嗡。 天机牢锁。 涂山君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他并没有退缩。 修行本就是一个不断挑战自己的过程。 哪怕站在自己面前,阻挡自己前行的是自己,不管是曾经的自己也好,还是未来的自己也好,他也会一并击溃。 “谁也不能阻我成道。” “我也不行!” 嘶哑声落的那一刻,攥紧尊魂幡的涂山君腾空而起。 “杀!” 滚滚雷音升起无数猖兵鬼将踏云登天。 天之尽头。 端坐王座的转轮圣帝缓缓起身,伸出泛金色玄光的手臂。 凌空一攥。 椭圆形仙金铸造的椭圆形指甲成扣,一杆金红长幡出现在他的手中,玄光浩渺,神圣茫茫,仙幔飘飞萦绕神话玄息。 天道照映,神兵自铸。 转轮圣帝举起手中的金红仿佛大道神兵的魂幡,任谁也不会觉得那是什么邪恶之物。 嚯! 魂幡斜指大地。 圣帝睥睨! 数以千万的仙兵神将自上方腾云杀下。 说是仙兵神将实则军阵掺杂,虎啸长吟之时一头白虎奔流在军阵之中,鲲鹏撕开长雾傲啸怒击,龙形生灵在神将的驾驭下迅速冲杀进黑雾蒸腾的杀生大阵,覆盖神光的神将仿佛进入羊群的猛虎…… 吼! 杀阵中的鬼王不甘示弱,腾空震散出无边煞气,犹如撞开天阙的攻城大柱! 尊魂幡中不止有人形兵马,各类异兽更是大显神通,虎魔掠阵、鲲鹏裂天、龙王傲空、…… 异族生灵同样大展神通,不管是三眼的还是两眼,亦或是有角还是没有角的,均是发挥出自己应该的实力。 涂山君谁也不管直奔长空王座的转轮圣帝。 圣帝也是一样。 砰! 旷世的大战犹如仙卷打开。 身负轮回的生死帝王手握尊魂幡直奔涂山君,三相凝聚的金红长锤犹如神天压塌。 涂山君战意大盛,识海老猿长啸嘶吼的出手,已重铸的尊魂幡在他的手中也仿佛是一件开天辟地的无上神兵。 背负阴阳磨盘,头顶桃花的涂山君头一次对自己的战力有了清晰的认识。 那金红长锤简直就像是一座恐怖的仙山重重的撞过来。 虚空被金红尊魂幡撞碎。 仿佛囊括了一座大境宇宙。 饶是他来接也被震的筋骨发麻。 大开大合的攻击满是大道的阐述。 生死玄锋似乎要劈开天地,阴阳磨盘要碾碎一切。 持有一切的轮回圣帝在圣猿战法的演化下的每一击都犹如大道临尘。 火燃。 厮杀。 鬼哭神嚎。 天地变成了一方巨大的磨盘。 上方金红,下方黑红。 两道身影推动转轮。 轰。 嗡嗡嗡! 在大道的撞击和融合中,涂山君渐渐的体会到了轮回真义。 正如他说的那样,生死是两面的,翻转就是轮回。 可是三道虽极致那是基于曾经自己的理解,在成道战中,他要适应的是大道,要彻底的演化出属于自己的大道。 成为真正的有道之君! 此刻,涂山君并不再敌视转轮圣帝。 他反而觉得对方帮助了自己,帮助自己对大道更进一步的理解。 他要做的也不是杀死自己,而是容纳自己。 人总是要包容自己的。 站定。 高大身躯的涂山君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看向转轮圣帝。 圣帝着轮回法袍,雄踞天地,踏道而行。 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放下手中神兵。 吞魂拳和轮回拳相搏。 拳震万古。 意朔长空。 “地狱变。” “轮回镇世!” 仙兵染血,鬼兵魂归。 烽火燃,举目掠。 天地篆刻着这一战的传说! 涂山君的身躯已经重聚了许多次。 可是这一次很不一样的是。 涂山君的背后阴阳磨盘转动了黑红色的丝线,纺织牵引着身躯重聚,轮回真义的转动使道花彻底凝聚,独属于涂山君的生死桃花破境。 转轮圣帝的虚影在王座浮现。 手持金红魂幡的他是一位真正的帝王,也是轮回大道的具现。 俯瞰天空大地四方宇宙的转轮圣王目光平静,阴阳生死的幻灭在他的眼中演化。 然而他的身影已经再难重聚显化。 因为眼前人已经成道。 涂山君摇动尊魂幡。 雷劫最后的玄息蔓延融入魂幡。 轮回圣帝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会消失般演化战法,可惜他的身影渐渐的模糊。 最后连震颤九天十地的拳意也慢慢平息,直到现在雷劫才终于平静下来,上苍最后的一点残留也即将被大道磨盘抹去。 “成了!” 涂山君疲惫的笑着。 侧首将归。 寿何拱手道贺:“恭喜老神……” 轰隆! 没有爆喝,也没有任何前兆。 在雷劫气息还有最后一点残留的遮掩下。 一道龙形巨轮轰然砸在拜将台。 拜将台应声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接下来的事情涂山君看不到。 他也感觉不到。 因为他现在连攥住尊魂幡的手掌都成了虚幻,没了支撑的魂幡宛如陨星般向下方坠落。 …… “是谁!” 长恨的咆哮自大地震来,冲上云霄。 那是来自天君的怒吼。 他视若希望的形神种子就这么被彻底碾杀。 那是他复兴神道的希望,就这么被人掐灭了。 然而就在他的咆哮要激荡诸天的时候,声音却诡异的被慢慢镇压。 任凭天君如何咆哮也无济于事。 没人能再听见。 天君红着眼睛的看向远天的方向,他掠过了出手的袁仝。 袁仝固然是害死寿何的直接凶手。 可是在那一刻,光是袁仝根本不足以完成这件事,至少袁仝的出手不会让现在的涂山君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袁仝默然收回自己的神兵,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拦的魏掠戈。 沉声道:“神道不能复苏。” “至少不能在这里!” 众修都被这霎那发生的景象震惊的不知所措。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好像持有这件神兵的幡主死了。 神兵自上苍坠落。 诸多圣主修士顿时眼红。 刚才打生打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神药吗。 那东西珍贵的连他们都不见得能获得。 如今更别说神药,还有一杆成为神兵的魂幡和铸道成功的主魂,谁若能得到尊魂幡,那将为自己成道多增三五成几率。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那三位寿元将尽的道君更是再也不顾。 瞬间冲杀近前。 …… 袁仝问道:“魏前辈刚才不阻止,此刻要再阻止吗?” “刚才是为大义,现在不同。” 魏掠戈上前一步。 …… “神兵归我了!” 寒冰气息的道君大喜,就要伸出手掌去拿。 眼看就要碰到。 一道高大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那是个头戴斗笠的修士,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却让他再也不能前行。 大斗笠修士笑呵呵的说道:“道友还是知难而退吧。” “找死!” 砰! 拳掌相对。 寒冰玄息的道君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跌入虚空。 大斗笠修士的双掌一推。 另外两位道君也被他震退三步才止住身形。 大斗笠修士哈哈大笑: “诸位。” “该物归原主了!” 说着, 翻掌托住魂幡。 一位相貌英俊的道士走近身旁一把攥住魂幡。 执掌尊魂幡的那一刻。 命鬼入圣! 1025、召魂 紫气纵横三万里,听雷海潮汐奔涌。 雷霆尽头似真似幻的浮出大片浩瀚神墟。 圣人劫至。 执掌魂幡的青年还未有所动作,法力则已如飞瀑的星河催动了尊魂幡。 黑红雾,远天阔,蔽日遮月云顶掠。 太阴形,太阳火,玄水澈开地厚阙。 云气冲霄骤然撕开上方的雷霆玄息,原本波澜壮阔的天空则像是被戳开个窟窿一般化作海碗倒卷。 浊气排空,清气对撞。 犹如远古的军阵鼓乐彻底绽放。 直到一道清脆的声音落下,天地旋即按下暂停,连阵乐雷鸣也随之寂静。 一位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高大修士缓步走在玄天黑水铸造的平整。 涟漪泛起化作生死波动。 大道轰鸣,掣开阴阳轮转。 雾气沉,煞随行。 青白手掌抬起。 凌空一攥。 一道虚幻的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轻轻晃动。 魂幡翻转,大道逆行。 上方的恐怖雷劫再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已经被持幡修士打散,变成浊气沉降下来,再看到那虚幻魂幡微动,仿如仙絮的诸多玄息缭绕间被魂幡吸收。 刚才还将成型的圣人雷劫霎那不见。 那两位腐朽道君大吃一惊。 尽管他们不惧圣人雷劫,然而到了这等地步,大道摇摇欲坠也不想沾染。 不想在神兵器灵再现之后轻而易举的就收走劫云化险为夷。 这哪里是刚入道君应该的手段。 恐怕他们全盛时期也无法这么简单为小辈抵挡劫难雷霆。 大斗笠的修士眼中浮现错愕,紧接着便是释然。 “雷劫呢?” “没了。” “被那器灵道君收走。” “器灵道君……,这放在哪一宗一派都是老祖级别……” “不止,大道之君还有寿元将尽的那一刻,这等极世神兵每一件都足以支撑宗门继续在天下昌盛。” 轰! 裹挟寒息的腐朽道君撞破虚空重踏天地。 他像是还没有理顺的看向那身着法袍,仙絮玄息环绕的有道器灵,又挪动到执掌魂幡的小辈身上,最后才看向那大斗笠的修士。 骤紧眉头的同时倒退了半步,尤为警惕的顶运玄功,时刻准备激发神兵来应对现在的局面。 “师父!” 青年修士又惊又喜,脱口而出。 站定的涂山君侧眸而来,犹如深邃魔渊尽观生灭的双眸闪过动容神情,微微张嘴,却什么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良久,才悠悠的吐出一句。 沙哑而饱含万千复杂:“吾徒安好,吾心甚慰!” 巫融顿觉心中一阵酸楚汹涌。 上前两步,生生止住,就要跪拜道:“弟子……” 涂山君近前,将屈身的巫融托起。 他已经用行动证明自己并不责怪巫融。 千言万语不需言说。 师父的手带着一种淡淡的凉意,就像是尊魂幡的主杆,然而那凉意并不刺骨反而很是温和,被这只手握着只有一股温暖。 巫融慢慢起身。 在雷劫被尊魂幡打散的那一刻他已入圣。 一步入圣,炼假还真! 命鬼之道实在太过契合魂幡。 曾经巫融没有踏入第三步并不是他的天资不好,也不是道途将尽,而是要在第二步巅峰将自己打磨到极致。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那就是铸造出一杆真正的尊魂幡。 如此,方可彻底实现自己的命鬼大道。 可惜,他忙活许久,哪怕是在有大头的指点下也无法铸造出尊魂幡。 此番本想观摩师父成道,再造乾坤,没想到执掌魂幡的修士被道君磨灭,巫融顿觉不能让魂幡落入他人之手,于是他恳求前辈出手相助。 大头倒是痛快的很,丝毫没有犹豫的带他冲入了战场。 巫融攥紧魂幡。 他终于成圣。 遥想当年被家族当作筹码推来推去,是宗门将他力保。 踏入宗门之后的他不能修行。 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入鬼峰与魑魅魍魉相伴听师父宣讲大道终启道途。 逆命改运,道弦为融. 眼看有了起色,又听闻师尊陨落消息。 他很不情愿也不想相信那是真的,心中忐忑无处诉说,那时的苦涩让他觉得他这般人似乎本该如此。 听闻师尊出关的那一刻别提多么激动。 师伯坐化。 不是他非要争掌门之位。 大敌当前。 谁能临危受命?! 除了自己他信不过任何人,不能带走师尊自然也有坐上太乙宗的掌门之位。 不想峰回路转,上宗师伯赶来,却又造化弄人的发现,师伯赶走的是他们师徒,巫融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做个丧家之犬。 他的前半生踌躇太久。 久到足以书写一部长篇巨著。 ‘我不奢求老天的慈悲,命本就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 扶起巫融的涂山君冷冷地凝望苍穹,刚才对徒弟的好声好气消失无踪,转而咤来的是无边怒火,血盆大口横生獠牙,吐出恶鬼的嘶哑和狰狞。 “欺人太甚!” “这般无形出手,就是古仙楼的行事准则吗?!” 刚才一定是大神通出手了。 不然不可能那样迅速。 涂山君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尽管那时候他新力未生,可是却已成道。 谁想到大神通者强大了这等地步。 没有任何筹码的他,如何防备大神通者的出手? 他能指望的只有天君。 可惜天君的示警和手段也未赶来。 涂山君自然无法迁怒天君,他本不该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个被镇压的神身上。 可是又该如何防备呢? 防备不了。 不成大神通哪怕是大道降临也无法阻止对方出手。 “是我之过。” 天君失落的言语传来。 他的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失意以及落寞。 他终究不是曾经的正法阎天神君,不负勇力,更没有想到‘元圣灵魔’没有出手。 他自知现在不是大神通的对手,却足以应付道君,因此才说‘我会出手’。 实际上,他也是将宝压在元圣灵魔的身上。 现在他体会到涂山君说的话,不是自己做主的事情都不算数。 元圣灵魔不想出手,他就是扯破嗓子的喊也无法让他帮忙。 袁仝上前一步,周身道光慢慢褪去显露身形,淡淡地说道:“道统之争,你死我活,神非正道,该于历史中埋藏,被无尽过去淹没,不该再掘出苏醒,谁若要再复苏神道之路,天下仙人共击之!” “我仙楼做的光明正大。” “神禁之地本有半数属于仙楼,你这窃贼偷入禁地,吸干神血铸造神兵,本该有此一劫。” “有何不能接受?” 天君勃然大怒。 咆哮道:“狗屁!” “神禁之地乃我神躯所化,我要给谁,用你们置喙。” 袁仝笑了一声说道:“天君好大的威风。” “可惜,战利品没有资格开口。” 战利品连自主权都没有哪里能参与分配,说到底还是成王败寇,天君能够做到的事情并不多。 涂山君也不是小偷,他应的是元圣灵魔的邀请赶来神禁之地,所作所为多更多的是按照元圣灵魔的指示。 而元圣灵魔在天君打开口中是道门。 道门又拥有神禁之地一半。 如今看来,是道门和古仙楼两方的争斗。 神与仙不过是借口和扯旗所用大义。 难道一个小小的形神圣人能够逆转天命重启神道吗? 莫说他人不信,恐怕就连天君自己也不信。 寿何更像是一颗希望之种,证明神道还有潜力和希望,却并不是左右神道的关键。 真正的关键现在掌握在一些大神通的手中,未来则掌握在普罗大众的手中。 到底神是正道还是仙是正道,亦或是到底是神好还是仙好。 没人能够定论。 时间会给出答案,众生会给出答案。 涂山君不想要答案,他也不追求什么答案。 若是杀了人就扯上大义,说是神仙的对立,道统的斗争,是大局倾轧没人能够阻止,再告诉涂山君对抗他便是对抗天下仙人。 岂不是将自己过错施加在天下人的身上。 天下人一点福没享,祸倒是要平摊。 天下人何其无辜?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涂山君目光渐渐阴冷。 隐去自己的怒火。 这世上道理千千万,说是没有用的。 唯有拳头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既然袁仝说战利品没有开口的资格,那就彻底的厮杀一场,看看到底谁才真正拥有资格! “来!” 鬼王嘶哑。 尊魂幡摇动。 黑红色的锁链从虚空中拖拽出一道戴着枷锁的神魂。 在神魂浮出虚空的霎那就被神兵收走。 众修大惊失色。 “是真修观的老祖。” “他不是被那天道照映的帝影碾杀了吗?” “是杀了,就是没想到会在堕入域垒虚空还被神兵找回。” 众圣主错愕的同时对那杆神兵的敬畏更重。 此刻他们也看出来了,凡是被神兵杀死的修士都得成为神兵役魂,再也不能自由,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尤其那神兵成就大道后首修生死,生死道君对那些寿尽的老道君可有着非常明显的优势。 那伪装成魔王的寿尽道君的神魂被魂幡收走的同时,涂山君的道息迅速攀升。 一道神魂让涂山君彻底稳固道境。 涂山君眼中仍然只有无尽冷意。 再一次摇动魂幡。 鬼王长诵: “欧阳求仙。” “魂归来兮!” 稍晚。 1026、散仙 玄功参造化。 全真全真魔。 无穷玄光自天渊尽头迸发。 一朵灰色青莲于虚空降下。 那是一朵道花。 仔细看去却根本不像是道君凝聚,反而像是一朵飘摇的大道。 大道深处隐没光芒的神兵护佑着一道神魂。 神兵地魂定神铃如同莲花之芯。 盘坐神兵之下的神魂显然已经没了精神。 双眸不见任何神智闪动。 确实像玉家大祖说的那样,他已经死了。 欧阳求仙神魂的出现让本还围观众修迅速后退,一个个全都撑起自己的手段。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道君是怎么身亡。 刚才身拖腐朽的道君不过四位而已,眼下的三位可都还活蹦乱跳呢。 怎么又死了一个? 殊不知欧阳求仙早就死在东荒大境。 说来也巧,尽管欧阳求仙执掌过魂幡,奈何他道君实力强大。 在被玉天敌镇杀在玉家境内也破开虚空逃遁离去,加上涂山君道行不如不能召回神魂就让他漂泊出去。 现如今鬼王的实力足够,尊魂幡摇动即刻将他唤回。 可惜已不见任何神智。 青白鬼手将神兵铃铛一把抓住扔给巫融。 随着欧阳求仙的神魂入幡涂山君的道息再一次攀升。 第二朵道花虚影隐隐于头顶闪烁。 刚才众人震惊归震惊,其实多是感叹器灵成道的艰辛。此刻,不论是哪一位修士,都看出些东西。 那杆神兵主魂竟在收走两位道君神魂之后闪出第二朵道花虚影。 这才是真正让众人真正感到震惊和恐怖的东西。 神兵的潜力不止于道君! 哪怕无法突破祖兵成为大神通一般的存在,成长到极限的三花道君也足以成为各宗不朽的老祖。 大斗笠的修士咧嘴一笑拱手道:“恭喜道友成道!” 说着目光在场中的三位道君流转,像是在挑选猎物。 那三位道君各自架起神兵,颇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味。 从竞争者转变为合作者不过一瞬。 在看到神兵魂幡的潜力后他们当然眼红,但是更怕的是自己死在器灵手中,第二朵道花虚化的器灵道君可不好惹。 涂山君拱手。 大头这厮距离保持的倒是挺好,让涂山君不能埋怨也无法感激。 这厮做事亦正亦邪。 有些事做的明白,很多也做的糊涂。 若不是大头带着巫融赶来的话也不会让巫融持幡,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大头的威慑,穹顶上空的古仙楼道君早该出手。 那几个寿尽无多的老梆菜连自身大道都不好维持。 哪怕曾有道也快无道了,落在他们手中反而好事,可以借他们的一身法力和神魂进行突破,不过涂山君更倾向于这几个老梆子不是那两位的对手。 涂山君没法指望魏老头出手帮他。 魏老头最开始有所阻止不过是站在道门立场上。 他不想让古仙楼的道君搅局,扰乱神禁平衡,然而,他刚才就没有出手保寿何,说明他认同袁仝的出手。 这样一个顶多角力平衡的老道君不可能尽力。 天君也不靠谱,元圣灵魔至今没有露面。 能依仗的盟友只有大头。 大头有什么目的他不想知道。 现在他要做的是报仇! 不死眸死死的盯着踏虚空而行的袁仝。 涂山君声音嘶哑的摊开一本厚簿,冷冷地说道:“道友,你的死期已到,该死了!” “我会将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抽出神魂镇于九幽一十八层地狱深处!” 隐于巫融袖袍之中的碳球魔头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 它极少见到老魔头的动怒,哪怕胸中怒火熊燃,震怒天下,老魔头也始终是冷着脸,很少说话也很少争辩。 这还是它头一次见到老魔头说出这般狠话。 骇然杀气扑面。 袁仝漠然道:“你要与天下仙人为敌?” 鬼王大怒:“杀人偿命,你代表不了天下人。” “好一个杀人偿命。” “你是不是应该先为崔见鹿偿命?” 涂山君冷笑一声:“有本事便来杀我!否则我便将他的过去未来一并抽出!” 袁仝终于大怒,如此挑衅之举,他若不能在此刻将神兵磨碎,古仙楼威信都要受损。 他做的便是这样的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所谓大义高旗都不如真刀真枪的厮杀一场来的痛快,既然如此那就大道相搏! “好!” “大道之争,你也莫说我近古成道以大欺小。” 翻掌。 龙形印滴溜溜转动。 神兵玄息的强盛威压毁天灭地。 星神坠落,砸向涂山君。 铿! 一道圆形珠子与之对撞满怀。 混沌珠飞旋回去,落在一只鬼手中,正是戴着斗笠的大头悍然出手,大头收回神兵的同时笑着说道:“早就听闻古仙楼袁仝道友实力非凡,道友近古成道,我这朋友却是刚刚才成,因此我二人联手,想必道友也能应付的来。” 袁仝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就是看不准这大头厮的深浅才迟迟没有出手。 涂山君哪里会给袁仝思考的时间。 张口吐出无边的天煞业火。 火光烧红天空焦黑大地,似要将一位近古成道的道君活活炼化。 嗤! 罗伞撑开,袁仝只有周身的玄息被业火焚烧。 “杀!” 尊魂幡落在涂山君的手中,生死道花逸散的无穷道气化作大道丝线,在身后悬浮磨盘的纺织下封锁了袁仝的周身。 就在这时,大头眼珠一转,混沌珠悍然脱手,蕴含混沌仿如天山宇宙的神兵狠狠撞来,眼看就要打落袁仝。 “二对一,有失公平。” 话音落下,古仙楼的另一位道君下场。 董岳没有再说什么,也无任何挑衅,就这么站在不远处运顶玄功。 神兵印玺形成的光盾与混沌珠相。 “既是恩怨纠纷,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震朔光音铺开,无数道金色玄息汇聚成一道人影于大地走出踏空而来,冷冷地说道:“古仙楼镇压我许久,也是时候收回一点利息了。” 天君一出现,遮天灵机彻底显化。 那般恐怖的神道异象根本不是寻常的大道之君能够抗衡。 在场的众人之中恐怕只有魏掠戈可以与之抗衡,并且借助大阵将苏醒的天君再一次镇压回去。 然而现在的魏掠戈就像是个即将从岗位上退休的老干部,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似乎只想要个平稳落地。 眼看天君就要出手。 一道雷音缓落。 “暂且罢兵!” 大道雷音,仙圣广传。 那声音仿佛是老天爷亲自开口。 一言落,万事休。 众修骇然的同时均是心驰神往的追寻。 ‘大神通者?!’ ‘不知是哪一方古帝、老佛陀还是无量尊……’ 众人闭口,唯有天君厉声高叫:“罢手,罢什么手?你是古仙楼哪一位散仙?!” 听闻天君的怒言,众人骇然不已,面对大神通散仙还敢如此叫嚣猖狂,难道不知道个死字? 这些在场的修士,一个个恨不得没有长出过耳朵,方才可以不听到天君的无礼,此刻只能祈求散仙不迁怒。 散仙笑着说道:“天君受委屈了。” “小友?” “不如罢手?” 涂山君还没有说话,自高穷苍天又传来了一道滚滚雷音,壮阔而深邃:“道友!” “终于来了。” 听到那声音的天君也不知道应该喜悦还是无奈。 或许元圣灵魔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出言,直到古仙楼的散仙出现才制止。 在那一声道友之后,古仙楼的散仙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未对神禁之地发表意见。 嗡! 原本坐落在元央域的诺大神禁之地消失了。 就在众人的眼前,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 应该是那位古仙楼的散仙和元圣灵魔达成某种协议。 可惜众人听不到,也不清楚双方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好像那尊魂幡并不是背后无人的神兵,他的身后同样站着一位大神通者。 而且这位大神通者只凭道友二字就叫停了古仙楼的散仙,并且悄无声息的将原本应该是一座无穷宝地的神禁之地收走。 天君金光身影正化作星光飘淡。 他回眸看向涂山君,沉声道:“我该走了。” 涂山君没有应答。 天君继续道:“对不起,我救不了他。我以为他会救,可是他没有出手。” 涂山君知道天君说的是谁。 大人物之间斗争,死的却是一个只想有个安稳家的老百姓。 “不怪你……”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无法责怪天君,天君同样身不由已。 涂山君的目光掠过天君的身影看向远方,已经重新登上云头的袁仝,沉声说道:“旁人能走,他不能走!” 袁仝脚步一顿,看向涂山君大笑道:“我的离去是救你一命。” 涂山君冷道:“不管谁救谁,你我总要分个生死。” 袁仝朗声说道:“你想杀我?” “可以。 “来古仙楼,你我公平一战。 “你输了,我会碾碎魂幡,将崔见鹿的轮回魂找还!” 涂山君阴沉着面容,原本青白的鬼脸更显几分铁色:“我会去抽走你的未来!” 惯是报仇不隔夜的涂山君也不得不住手,眼睁睁的看着古仙楼道君离开。 若非散仙插手,今日一战势必要分个生死方才罢休。 奈何天君一动牵扯甚广。 但是涂山君也不好责怪,天君毕竟还是想要帮他。 他该去找寻元圣灵魔问问道兄下落再做打算。 1027、道贺 “恭贺道友。” 大斗笠修士微笑拱手,笑呵呵的祝贺着成道的主魂:“此番成道,天大地大任通行。” 涂山君看向大头,又看了看跟上来的巫融。 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回应道:“看来我这徒儿幸得你的庇护,学了不少的东西,连修为都已经达到化神巅峰,只差一步便可入圣。” “能让我这徒弟在化神巅峰打磨如此之久,之后入圣为巅。” “道友的能力确实非凡。” “既是故人之徒,我自该照料。” 大头摆手轻笑,像是没有看到涂山君眼中闪过的阴沉。 涂山君早就看出巫融的道途问题。 既是命鬼当然需要一杆魂幡,在拿到尊魂幡的那一刻大道相契自然入圣,就是没想到巫融厚积薄发能够炼假还真。 在修行方面,大头确实为巫融下过不少的功夫,本来他还应该高兴,只是现在他如何都无法高兴起来。 一把抓住巫融袖袍之中的魔头,冷冷地说道:“你还活着。” “老爷!” “小的找你找的好苦啊,好不容才寻得公子庇佑活下来。”魔头像是个没有骨头的虫子摊了下去,连连叩头。 涂山君伸出一指,黑红丝线当即扎在魔头一圈,又随手扔回给巫融:“罢了,留给你玩吧。” “谢师父。” 巫融赶忙拱手称谢。 在围攻之中涂山君都没有感受到疲惫,对道君出手也丝毫不觉劳累,此刻他却觉得心身略感疲劳,好在观想法运转,立刻抖擞精神连身躯都重新焕发精神,立于高空之上的涂山君看向了远天方向。 再回首望去。 诺大神禁早已消失。 天君的金色身影也化作远去的星光,只来得及告别。 古仙楼的两位道君早就离去,众修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恭喜前辈!” 又一人走近庆贺。 定睛看去,不正是张鸦九。 张鸦九眼中的喜色溢于言表,赞叹道:“前辈的铸兵法实在了不得,连古帝兵气都能炼化,此大神通也!” 涂山君回礼道:“道友谬赞。” 张鸦九此人还是不错,尽管脾气很臭却不做小人之事,在他成道后也欣喜祝福,这倒是让涂山君刮目相看。 再看向跟在张鸦九身旁的剑城修士,涂山君顿时了然。 双方应该是相识,张鸦九才领着对方。 “这是我师弟吴重,冒犯之举还请道君见谅。” “小小宝物,不成敬意。” 说话的同时张鸦九从内天地取出一枚玉瓶道:“此乃黄泉深处的髓水,吾仗着金火护身和六道黄泉剑方才得到二两,如今献于前辈,来日前辈不管是修补神兵还是重铸神兵,都是一件不错的天材地宝。” 何止不错,萦绕瓶身的浓郁黄泉之力无不说明这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 涂山君倒也没有推辞的将之收走,笑着道:“那就多谢了。” “道君言重,是我等应该道谢。” 了却此事的张鸦九旋即带着吴重离去。 如今身份有别不是曾经模样。 明显道君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他们再多留也不是道理,还不如早早的离去,也好给双方都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怎么只有一家上前?” 巫融冷声说道:“既是争夺,输了该认,莫不是以为是大宗门来的就漠视了修行界的规矩。” 修行界的潜规则不少,这算是比较明显的。 争夺神药倒也无妨,赢了是修为通天,输了是实力不济,输了还不认输的甩手离去,连买命的宝物都不送过来,那就是实在不懂规矩。 大头笑呵呵的摆手说道:“哎,贤侄怎能计较这些呢,若是他们都送了礼,下一次还如何光明正大的打死他们?” 涂山君骤紧眉头看向大头,这大头鬼就是这么教他的徒弟的? 现在真切涂山君体会到那些宗门长老看自己的眼神,正如他现在看大头鬼一样。 正说话的功夫魏掠戈已近前来。 “道友。” “不敢当。” 涂山君微微拱手。 魏掠戈:“恭喜道友。” 不管怎么说涂山君已成道,就算境界上有所差距,与他同样是大道之君,魏老道还是能够拱手恭喜的。 而且这一次神禁之地被收走,天君神血耗尽,还养出一杆器灵神兵,道门并没有亏损,反倒是古仙楼损失惨重。 对于涂山君,魏老道着实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我还以为你担不住,没想到你担住了。” “还得多谢前辈出手维护,若不是前辈,古仙楼两道君早已杀下。” 涂山君拱手给与回应。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如果不是魏掠戈阻拦,他的成道之路不会这么顺利,最后也是大神通出手覆盖,这才让袁仝杀死寿何。 魏掠戈没有出手硬抗大神通本也在情理之中。 他也不知道应该怨恨谁,难道应该怨恨魏掠戈没有出手吗? 不。 他分得清楚。 冤有头债有主。 涂山君不管是几方势力的倾轧还是什么大神的角力,谁杀的谁来偿命,仅此而已。 “既已跳出去,还是别跳回来了。”魏掠戈长叹道。 涂山君平静的说道:“红尘浊世谁能超脱?跳出这里无非是跳进那里。” 魏老道也离去了,涂山君终究没有赞同压下此事。 眼看众人大多都已经离去,涂山君问大头道:“道友可知道大神通者都有谁?” 大头肉眼可见的紧张道:“问这个做什么?” “昔年我有一友人,曾掌魂幡,她是羽化道体,说是有机会成就羽化仙体,但是……”涂山君的话没有说话,不过其中的意思大头一下子就听懂了。 涂山君这么问,肯定是大神通者出手了,并且将对方掠走。 “羽化仙体?” “羽化成仙。” “好大的期望。” “道友可有什么头绪?” “有,但我不能说。”大头严肃道。 “为何?” 大头苦笑一声道:“我现在旦凡说出名字或是尊号,对方立刻知道。” “大神通者跨界出手确实限制极大,他们轻易也不会出手。但是,并不代表对方不强,相反,正因为他们强大,才会如此。” 涂山君沉吟道:“怎么阎浮就能直呼元圣灵魔。” “道友有没有想过,元圣灵魔或许只是一个代称。” “那个人有没有代称?” “有。” “我还是不能说。” 大头深深地看了涂山君一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守在巫融身旁吗?” 还不等涂山君疑问,大头就解开疑惑:“因为我找不着你,确切的说是我推算不到你,我能通过蛛丝马迹和你活动的消息寻到你,可是那样做耗时耗神,因此我必须寻找一个和你因果牵扯极大的人。” “对方可以领我找到你。” “当然,找到你不是目的,我是想看看这杆魂幡到底如何铸造出来。” “这大几百年来我都没有研究出来。” “那个人可能也如我一样找不到你在哪儿,可是对方能找到我。” 大头这么一解释,涂山君立刻懂了。 他这是怕惹祸上身。 那可是大神通。 “那尊后天神的神魂在你的幡中吧?” 涂山君颔首:“在。” “连那样的出手都无法碾碎神魂,你这神兵……邪门……邪门” 涂山君倒是觉得寻常。 尊魂幡绑定的幡主身死后就没有能逃离魂幡的。 类似欧阳求仙这样在死的那一刻遁走,也同样在魂幡神兵铸成后被收回来,这倒是让涂山君放心许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大头说道:“观摩神兵铸造以及道友的成道实在令我大开眼界,想来不久我就能锻出一杆一模一样的神兵。” “我预祝道友成功。” 涂山君哑然失笑。 他也想看看这世上是否与他有一样的。 域外天魔好捉,系统却不好获得。 这真的是系统吗? 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涂山君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打开那个简陋的好像是音像编辑器的东西。 这一次成就神兵,确实显示出新增神通。 【大道生死簿】 大道生死簿:追魂索命,翻阅可查跟脚来历,判今生生死。寿尽之人,生死簿上有汝名,轮回笔下难逃生。 涂山君摊开手掌。 尊魂幡的青铁幡面当即飘然落下化作一本厚簿。 约莫得有三斤三两。 这一次的生死簿并不再是虚影,而是切实存在。 搓捻着翻开扉页,正书写着生死簿的妙用,追溯前世,判断今生,凡有情众生登名造册,与大道相连。 怪不得叫大道之君。 涂山君感觉自己确实就代表大道,掌握大道。 足以称一声大能。 大能这个词,他还是在小荒域的时候听到。 千几百年,他终究铸就大道。 成为有道之君。 一看到涂山君手中的那本沉甸甸的厚簿,大头眼中也闪过一丝惧意。 扯上一个笑容道:“道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道友请留步。” 大头蓦然发现自己竟真的住脚,不由得瞪大双眼惊呼道:“你这是什么神通?!” 【天地法灵,号令群鬼!】 此刻的涂山君仿佛是真正的鬼王,连大头都随之止步。 “凡天下鬼见法令听旨!” 稍晚。 灵山确实是阳了,挂了两天水才缓过来。 好在比上一回阳好的快。 1028、掌道 大头运转玄功,抵御着压力,这才感觉脱身,错愕说道:“你成道悟到了什么?” “生死轮回,天地有序。” 涂山君掂了掂手中的生死簿笑着说道:“道友,要不要查一查你的寿数?” “别。” “我可不想被你拘拿了去。” 大头赶紧拉开距离,认真道:“你这大道忒得罪人,修士追求长生不死,你却要定人生死,虽说大道克制,可以追魂索命,但是容易激起众怒,那些老不死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找你拼命,道友好自为之啊。” 涂山君却没有半点惧色:“大道争锋,我若怕死就不会成道。” “保重!” “保重。” 大头也走了。 不知道是害怕被生死簿查看寿数还是不想跟在涂山君身旁受制,亦或是他参悟出如何铸造魂幡这样的器灵宝物迫不及待想要试验一番。 眼看师父沉浸,巫融没有打扰就这么负手而立。 魔头蜷缩在巫融袖袍里。现在他老的打不过,小的也打不过,只能挺尸装死。 早先以为脱离了老魔头是离开苦海,不想那个该死的大头更是个大魔,若不是碰到巫融它还真成了被炼化的宝物。 莫说才出狼窝就入虎口,至少还活着就好。 涂山君还在感悟尊魂幡神兵的神通。 进阶神兵后最显著的就承载生死大道,一举一动都都是道影。 大道倾覆下,莫说是是那几位道君,怕是修为再往上提一提寿尽的二花三花也得受到生死大道钳制。 但话也不能说的绝对。 若是对方依然承载大道,就得好好掂量。 三千大道并无优劣,大道相击,全看施展者的个人实力罢了。 倒不是涂山君非要得罪人,他想要让幡中人苏醒,走上的就是这样一条路。 生死阴阳,大道轮回。 不管仙是否存在,至少现在他走的这条路看起来是无错的,这样就足够了,路上到底会得罪多少人,他并不在意。 看向负手在旁的安安静静的巫融。 他不在意可以,徒弟还得好好活着。 若是以前涂山君也无这样的自信。 但是这一次不同。 成道之后,尊魂幡简直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神通尽数得到不一的提升,容纳神魂也成为超越十亿成为虚亿。 阴魂丹随他的修为提升,可以炼制他修为以下境界的所有品阶的阴魂丹。 盈月阴煞丹液更可以让幡内阴神的修为得到提升,在他成道的那一刻,丹液就已经阴神踏入第二步。 这倒是个极好的消息,曾经的金丹液显然不能满足幡内阴神的进步。 至于那些攻伐神通,各个都随道行的提升而拔高。 十方鬼王杀生阵前头也得加上都天二字。 立下时可以演化地水火风,仿佛开辟大界。 阵内十殿鬼王各司其职,每一位拿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可惜,只有两尊道君,若有十方大道之君,当可无敌于同阶。 涂山君再看神通。 【哭丧棒】【勾魂锁】 与生死簿搭配使用的还有长兵。 篆刻四十九道大道符箓篆刻在魂幡上。 配合法旨号令,专打寿尽的神魂,被涂山君命名为【哭丧棒】。 哭丧棒不必神兵材质,只要是这四十九道符箓篆刻的宝物就有相应效用,莫说鬼怪,就是死去的修士,一棒下去也得鬼哭神嚎。 【勾魂锁】乃是神龛黑红丝线借助大道演化。 再也不是黑红丝线的模样,而是变成神锁铁链,篆刻三十六道秩序法则,专克神魂,一旦被锁链钉住立刻遭受大道重击。 这都在涂山君的意料之中,他莫约看出自己神通的本事以及大道演化。 看似那古董音像没什么用处,实际上大多都是按照涂山君的意愿个根基术法进行变化。 这也让涂山君怀疑它的来历跟脚。 可惜生死簿查不了。 说是生死簿,不如说是一本死亡之书。 涂山君观看扉页的时候发现就算没有寿尽,若是将姓名和生辰八字进行添加,勾去对方的姓名,若对方实力不济,多半会被生死簿直接抹除接下来的寿命。 生杀大权岂不正是大道。 合该谨慎使用。 黑红鬼目当即裂变成两只瞳孔。 巫融惊呼道:“师父你的眼睛!” “不碍事,道体的体现罢了。” 涂山君笑着回答。 道体在他成道的同时也得到升华,黑红双眸化作阴阳不死眼。 观天命,断阴阳,通晓天地,移星换斗。 想来第二朵道花距离真实凝聚也不算远。 最后则是【古帝兵诀】 这可是他将古帝兵气融入神兵铸造而得到的神通。 说是兵诀,实际上只有一个字‘兵’。 兵代表着无穷能量,乃是勃发的生命力,有了兵诀的助力,巫融就是凭着圣人修为也足有发挥出尊魂幡大部分威能。 尤其古帝锻兵的感悟传给涂山君,涂山君对于炼兵一事早已经超越炼丹,怕是修仙百艺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古帝兵诀的妙用不止于此,兵诀用以搏杀也是无量的神通。 待他细细感悟后再传给巫融。 涂山君已阅览成就神兵后的六大神通,走近巫融身旁,欣慰道:“不错不错,这么多年修为也不曾落下,怕是寻常大宗天骄都不及你,能够一步入圣也就罢了,那是因为大道契合,再进一步,虚圣为实圣,不容易!” 巫融憨憨的笑道:“不怕师父笑话,以前我也不明白还以为是师伯护佑我们咧。” “师伯?” “太华师伯啊,当年他说过……” “他……” 涂山君微微点头。 太华这人吧,做的比说的多太多,更是个我行我素的,全凭自己的意愿行事。 不过这个人倒是不坏,很多事情都不藏着掖着,对太乙宗的弟子也是将他们看做本宗弟子,并不是撒手不管的那一号。 “接下里有什么打算?” 巫融有些诧异,没想到师父会这么问。 略微思索后说道:“中土暂时还不能去,我不知道宗门那边是什么样的心思,擅自过去,不好脱身。其次,古仙楼得等我再进一步,怎么说也得巅峰大圣才好,烦请师父暂时按捺怒火,来日徒儿与师父一同登楼拜访。” “我看五大天下都不算什么好去处,唯有阴天。” “阴天正是大争之世,东越王城的古王老迈,不理世事。” 身为命鬼修士,巫融最知道哪里才是能让他如鱼得水的地方,他考虑的也很全面。 别看他们打赢了,宗门不一定待见,其次本宗那边刚经历大乱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再去,岂不是更给对方添麻烦。 还不如等实力足够强大,不管是他人还是本宗都不能多言的时候再回去。 “好想法!” 涂山君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既然巫融有主见,那就听他的便是,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去问问道兄的下落以及安危。 他在神禁之地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元圣灵魔不可能说拿走好处就再也不管了吧。 大家互惠互利还能继续合作。 “有件事为师得跟你商量……” “师父之事就是我得事,何须如此。” 涂山君笑着摇头:“还是要商量商量的。” 不能总指望信任。 这东西其实是个消耗品。 发生什么事情更应该多探讨和包容,若是实在执拗,那多半要出手教训一下的,不管是哪一方面,总算是修剪枝枝蔓蔓。 “……”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动身。” “走吧。” 涂山君跳回幡中。 收起魂幡的巫融一步踏空,撕开域垒空间,正要横渡,正听到:“道友且慢!” 巫融诧异回头。 来人身形不算高大,只有六尺有余,皮肤黝黑,长相也颇为无奇,然而他周身却萦绕着神光,仿佛是一尊上古走来的神灵。 正笑呵呵的向他招手喊话,像是认识他一样。 对方不该认识他,巫融倒是认得对方。 “你……” 巫融错愕眨眼:“你不是……” “在下寿何,确实已经死了。” “神魂不就在老神仙那杆幡中。” 寿何拱手。 “那你现在……” “有人出手将我的肉身重塑,以大神通压制生死,为的应该是神路吧。” 寿何倒是大大方方的说了个干净。 涂山君走出魂幡,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寿何’,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有常常的一道叹息。 “祝贺老神仙成道。” 涂山君的神色复杂,拱手还礼。 “老神仙不必如此挂怀,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现在我又醒了过来。” “那个人让我来告诉老神仙,此去东荒,天阳神宗,寻他老祖,或许有收获。” “真好汉也!” 看着化作星光奔流而去的寿何,巫融感叹道。 “那应该是灵魔忍死神通吧。 “大人物出手怎么如此弯弯绕绕,如果是我早就抵挡大神通出手。 “莫约大神通有什么限制?” 涂山君并没有说话,灵魔忍死术未尝不是一个好功法。 神通并没有好坏,用的人好则好,用的人坏则坏。 巫融好奇道:“师父,听他所言是要返回东荒寻天阳神宗的老祖问询?” 涂山君微微点头说道:“我早察觉他宗老祖有异。” “正该回去。” “好啊,返回东荒,我许久没有回去!” 说起返回东荒,巫融雀跃不已。 …… 中土。 未知宗门大殿。 一道苍老而满是道息铺下的声音缓缓传来:“太境,你带回六道黄泉于宗门有功,宗门封赏……” 太境躬身道:“弟子不敢当。” “换回神兵并不是弟子的功劳,实在是另有其人。” “哦?” “弟子在神禁之地接触张鸦九……” “……” “这样说来,那也是我宗的弟子啊。” “有心了!” 太境沉声说道:“那位师兄正看顾神药,三五年便可成熟,还请宗门即刻发兵救援。” 1029、返荒 行礼的太境久久未能得到回应。 这让他不由疑惑。 旋即抬头看向上座的长老,以及左右正坐的宗门长老,正看到三位长老的神色各异,却都没有对这件事表达什么明确的意见。 没有明确意见显然就是不想发兵救援,也就让太境皱眉的同时急切开口:“长老……” 上座的长老着一袭暗云清气白金法袍,头顶团簇飞花冠,消瘦的长脸上并没有神色的阴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抬起手掌,打断了太境接下来的话,说道:“太境,元央域的正法神禁大地乃是什么地方你该清楚。” “哪怕是宗门也得付出不小代价才能送你师兄妹二人踏入其中。” “不是我们要动兵便可轻易动兵。” “是啊。” 左手旁的略显圆润的长老感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呐,宗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此刻擅动刀兵,恐怕会被拿做文章。” “可是……” 太境立时被长老们的推阻惹恼:“难道我们就不救了吗?” “哎,不是不救,而是要仔细斟酌这件事。” 右手边的长老微微摆手。 语重心长道:“你虽修行日久却不了解人心的险恶,万一这只是一个幌子,亦或是又一个针对宗门的阴谋,卷入其中的我们该如何交待。” 闻听此言的太境也冷静下来。 他确实冲动了。 不过他觉得涂山君肯定不是为了陷害宗门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正如长老说的那样,这其中水深的厉害,不是说能发兵就发兵的。 涂山君不会陷害,不意味着旁人不会用这件事做文章。 太境长叹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此事再议。” …… 脚印深浅。 客栈小二正洗刷着长旗上的扬尘,招呼过往客商。 安排车马停靠,引众人入客栈内点上一壶热茶。 三三两两的行人吵闹着,多是对着恶劣天气的抱怨和出门在外的不容易。 南头的书生抖擞背篓查阅着书籍,北面行商讨论着趣事,东面凑齐的一桌则嘻哈讲述见闻,说是路上还遇到拦路的野鬼哩。 “真有鬼?” 书生不信。 “有的,昨日夜里我们兄弟路过长坡,岭上就听到兵马操练的声响,嘿,黑压压的。” 东面的青年说的那是信誓旦旦,像是自己亲眼所见。 北面的客商笑道:“小兄弟莫要信这些事情,既然有鬼兵,那就一定有鬼王,怎么让他们逃得?” 又一个老者搭话道:“本来我们确实在劫难逃,鬼兵都已经将我们围了,谁料,从天而将一个身着暗红道袍的道人,那道人捻诀大步向前,只是一抓,就把长坡岭上的鬼王抓了去,紧接着腾空而起。” “那定然是修行的仙师。” “当真有仙?!” 书生惊愕诧异。 店小二嘻哈凑趣道:“我也听说了,昨日岭上雷霆大作,都说是天师捉鬼呢。” 众人正说着话。 门帘晃动。 一道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 摘下斗笠,放于桌案,淡淡地说道:“一壶茶,一碗素面!” “好嘞爷您……” 店小二定睛一看。 那端坐桌案的是一位道人。 身着大片暗红底色道袍。 白皙面容很是英俊,鹰钩鼻不仅没有破坏,反而为之增添几分凌厉。 道人的出现让众人话音一止。 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刚才还在谈论一位身着暗红道袍的仙师,这会儿就有人是这般扮相的走了进来,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安静。 素面和清茶上桌,红袍道人拿起筷子却皱起眉头。 吧嗒。 放下筷子。 道人看向东面说道:“昨日见你们还是清气环绕,今日再见已满是恶浊气息。” 红袍道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将一包袱提了上来,放在桌案上,包袱缓缓打开,正是一颗人头,人头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东面众人,张嘴艰难道:“就是他们!我好心载他们一程,他们却贪图我的货殖将我杀害。” 东面的几人面色剧变,纷纷拔刀。 道人微微摆手,那几人就已化作沙尘,灵魂尽数被收走。 “道友此举不妥吧。” 巫融侧首看去。 说话的正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生。 “他们犯了错自然有世俗官府定罪,道友是方外之人,擅自出手坏了规矩。莫说他们是否罪该死,这里毕竟是天阳神宗的下辖,岂是道友想杀人就杀人。”书生缓缓起身,周身灵光勃发,好似一轮灼灼炙热的小太阳。 巫融倒是丝毫没有遮掩身形和行为的意思,瞥了对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不是西方的菩萨佛陀,只杀不渡。” 书生卸去身上的伪装,冷声说道:“道友好大的杀性,如此行径与魔头何异?” “你是?” “天阳神宗,许仕。” 身着暗红道袍的道人抬起手指,掐算了一番,语气稍微放松了些:“还算公勉。” 话音落下,整片天地都已再没有道人的身影,而刚才那些言谈嬉笑的旅人们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唯有书生愣在原地。 那根本不算出手,许仕却清楚的感受到一种不可力敌。 仿佛是无穷的山海汇聚而成的广袤宇宙。 无声。 恐怖。 倒不是巫融非要吓唬小辈,而是见恶不诛实不痛快,这才按住云头下界来。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然也不会修到这样的道行。 “些许小事,安排小的们去做就是。” 在云彩上等待的猖将赶忙迎上来。 “有些事亲历亲为比较好。” 巫融并没有反驳。 以往他就是将许多事情都交给猖兵鬼将。 他手中的五方魂幡内蕴千万阴兵,有五大鬼王统领,铜锣一敲,调兵遣将,这才是寻常的法门,不过毕竟师父当面,总得表现表现。 涂山君也没有想到巫融能攒下五方令旗各二百余万。 足以说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巫融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杀不渡。 不过只要不是滥杀无辜,涂山君也不想多问。 哪个修士没有自己的秘密和机缘。 许是看出涂山君的态度,巫融也没有过多解释,登上云辇在众将簇拥下往天阳神宗而去。 云辇内。 巫融沉吟道:“师父,天阳神宗的历史悠久,虽说可能没有大神通,依旧不容小觑,此番前去还是得万分小心。” 东荒各大宗门都不容小觑,当年在大器宗就知道其宗有道君老祖,后来玉家大祖的出手更印证与之相匹的势力。 天阳神宗在东荒好歹也是响当当的,宗门底蕴就算不如古仙楼玉家,也肯定远超大器宗。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去拜访。 一般而言并不会生出太大冲突。 以巫融如今的实力,再执掌神兵尊魂幡,哪怕是寻常道君也得避让一二。 涂山君微微颔首:“徒弟莫要担忧,我们是登门拜访,天阳神宗总不会贸然出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所以,我孤身前去便是。” 涂山君的话让巫融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 “弟子不是……” “这就是最保险的。” 涂山君笑着看向巫融,继续说道:“只要你活着,还掌握着尊魂幡,我便可以利用煞气重新凝聚身躯,只不过这得辛苦你了,要从台前去往幕后,往后怕是不管有多少风头都会被我这个做师父顶替。” 巫融知道是师父的打趣,而且他向来不喜欢出风头,站在这个位置出风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仔细想想,师父说的也对。 只要魂幡还在就能利用煞气重塑身躯。 一旦他们师徒全陷进去,才是真真麻烦。 巫融叹了一口气:“让师尊做这个马前卒,弟子心中甚是惶恐……” 涂山君失笑。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 为人师者不过是传道授业解惑,更不需要以什么身份自居。 他也不需要在弟子的身上获得什么权力的支配。 对于涂山君而言,诸弟子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谁说做师父的就得被供起来。 何况这一脉如今单传,就他们大小两人,哪有什么礼节和规矩需要讲。 就算未来巫融开宗立派,涂山君也绝不会依自己师尊的身份称宗做祖,做一件兵器挺好,尤其是一件拥有自个儿意识,能够照映万年的神兵。 涂山君有意多放一放,他已成道,自然也希望巫融能够成道。 第三步和第四步不过是一步之遥。 一旦踏入天翻地覆。 眼看着已经看到天阳神宗的宗门驻地。 涂山君走出云辇,侧首道:“吾徒稍安,我去也!” 飞身驾云化作一道流光闪烁消失在云海之中。 魔头顿时谄媚道:“公子,老爷还不知道您这些年的成长。” 巫融淡然道:“师尊自是明察秋毫,不说,不过是不想点破罢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捻诀,将云辇沉入域垒虚空,悬停于五色十光之中,静静的等待着。 …… “何方道友,路过我天阳神宗。” 悠扬而深邃的大道雷音犹如海上升起的波浪。 亦如远天垂下的长号。 拦住了道人前行的脚步。 身着黑红地狱变相法袍的道人脚步一顿,抬起双眸,分明的眼睛在霎那间化作阴阳不死眼,自长空掠来。 黑袍道人微微拱手道:“在下前来拜会友人!” “友人?” 大道反噬,重伤未愈。 以后可不敢大放厥词什么‘好了’,躺下差点没起来。 大道劫老魔一点没受,全让灵山顶了。 1030、凤祖 那悠扬的大道雷音之后是一位中年人,或许比中年还要老一些,只不过他的发丝却并未见到任何白色。 哪怕是暗淡之处也全是暗金。 仿佛那本来就应该是他头发应该具有的颜色一样。 身着一袭暗金邀月的梧桐长袍,头顶祥凤冠,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出众。 长相并不出众,身形也不算出众,就连一双暗金犹如荒神的双眸也并不如炙热的太阳,反而充满了淡淡的宁静。 那双暗金色仿佛上古荒兽的金瞳打量着来人。 天阳神宗的道君微不可察的皱眉。 黑雾盈天。 大道临渊。 他竟一时看不出来人的深浅。 这身着黑红道袍的陌生大道之君如同一座深邃的青冥天地,环绕四方的道息玄气更是锋锐仿佛混沌神锋。 一举一动,道韵伴生。 生死玄息交织成神链驾开天地之间,就像是展开的一座座天罗地网。 这样的人物,莫说对方来的很是陌生,纵然是什么魔道巨擘,也得礼遇有加。 道君拱手道:“道友莫不是走错了地界,我天阳神宗好像并不认识道友。” “我找人。” “谁?” 黑红法袍的道人闭口不言。 “在下天阳神宗大长老,阳生戊,人称玄凤,还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玄凤道君不大明白这位身着威严法袍的陌生道君的来意。 不过对方目的这么明确,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想来确实是和他们天阳神宗的哪位修士有旧。 “尊魂。” “尊魂?尊魂道君?” 阳生戊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东荒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大能。 想不出的阳生戊微微眯了眯双眼。 对方固然是一位能够凝聚出神链驾开天罗地网的生死道君,他也不是吃素的。 做为天阳神宗神宗名副其实的大长老,他久未在修行界走动,可是东荒的修仙界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 “道友若不能说明来意,我不能放道友入宗。” “我来找人。” “找谁?” “紫道虚。” 陌生的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生死道君终于松口。 “紫道虚?” 阳生戊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概因天阳神宗与很多宗门不一样。 天阳神宗是家天下的代表。 主宗一脉俱是阳姓,其他姓氏多是外宗,尽管内外宗融合交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过阳姓还是尊贵一些的。 冷不丁听到一个名字,阳生戊仔细回想,紧接着双眸微微扩张,难以置信的看向身着黑红法袍的陌生道君,惊诧道:“是你?!” “你……回来了?” 阳生戊惊愕的同时紧盯着那位陌生的道君。 他其实对涂山君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如果说唯一算的上有联系就是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圣兵进阶一事。 说是器灵宝物进阶圣兵。 玉家划下规矩让各家公平竞争。 那一回,天阳神宗的天骄弟子也赶去了。 后来,真魔道的道君欧阳求仙被玉天敌镇杀反而是阳生戊比较关心的一点。 那毕竟是有道之君。 每一位有道之君的陨落都是极为令人震撼的消息。 他对那件事的印象也只是落在欧阳求仙身亡上而已。 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器灵已成道。 这也让阳生戊心中浮现思绪:‘这真的是器灵吗?’ “道友登门不巧,陨炎不在宗门。” “来日陨炎返回宗门,我再知会道友如何?” 心中怎么想和如何说是两回事,阳生戊还是不打算放一位陌生道君踏足宗门。 此人凶名赫赫,连欧阳求仙那样的大道之君都间接死了,那时候此人才成就圣兵,如今已是道君,不管是为了宗门的安危,还是其他更多的考虑,阳生戊都希望涂山君能够止步识趣离开。 偏偏这位陌生道君像是根本听不懂似的沉声说道:“你家老祖知道他的下落。” “道友如此执着?” 阳生戊周身玄息流转开来,玄羽神锋高悬九天滴溜溜的垂下。 尊魂道君的阴阳不死眼转动。 一大一小的双瞳追逐成阴阳鱼。 “请他进来。” 苍老而蛮荒的古老声音自虚空尽头飞来。 “老祖宗……” “远来是客,他并无恶意。” 阳生戊身上的敌意尽消,大道玄息凝成的神锋也化作微风吹拂远天的云彩。 在那道古老而沧桑的蛮荒之音传来之后,阳生戊再也没有辩驳,也未向老祖宗陈述这位陌生道君的来历,在他看来,老祖宗怕是早就已经料到。 “请!” “请。” 涂山君微微点头,跟随这位天阳神宗的大长老踏入宗门。 这还是涂山君头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纵览整个天阳神宗。 他倒是没有兴趣多看对方的布局。 对于现在的涂山君而言,飞掠的一眼足以看穿天阳神宗阵法的底细,根本不需要再仔细的去研究,免得惹人不快。 ‘收敛些,且问了方向。’涂山君心中念叨。 当年与天阳神宗的弟子有隙,还不至于迁怒整个宗门,而且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涂山君也不想翻。 若是好说话,大家你好我也好。 如果不好说话,难免要做过一场。 到时候再手底下见真章。 却说玄凤道君领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年轻道君径直往神宗的后山。 后山洞府连接着诺大福地。 广袤天地。 仙草瑶花争奇斗艳,神葩乘风而舞。 踏入其中的涂山君感受到了天地的宁静和恬适,就好像能够卸下一切轻松的奔跑,再没有任何顾虑,只需要融入天地,成为这天地的一份子,无忧无虑。 远天的神树参天。 隔着如此之远,涂山君的阴阳不死眼已能看清神树玄息的流转。 那是大道交织而成的神韵,在神韵之中蕴藏的是缕缕神话气息。 仿佛矗立在这一方福地的神树在上古之时就已经存在,方才拥有这般底蕴。 “神药?不是……” 涂山君微微摇头。 那并不是神药,亦或是那应该也是神药,不过却并没有类似蟠桃神药的生命力,梧桐神树更像是祭炼后的神兵,些许逸散而来的蛮荒玄息囊括天穹。 梧桐神树笼罩着整个福地,至少六七成都在它的庇护之中。 在梧桐神树的枝桠上,一颗巨大兽眸缓缓睁开。 嗡! 金瞳浴火,如日之恒。 旦睁时,万兽仓惶。 若升起,圣魔尽殇。 饶是涂山君,也不由得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涌来的栗色。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悸动。 他竟然见到了一尊活生生的凤凰,凤凰歇于梧桐,仿佛神话之中的生灵展开翅膀,呼,振翅间,从苍茫天地飞来。 这种震撼非言语能够形容。 阳生戊当然也看到了,他的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这是?” 阳生戊看向那位陌生道君,难得的从这位陌生道君的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神情,让他不由得心情舒畅。 是啊。 总该要惊讶。 连他都感到惊讶。 没想到老祖竟然是用真身接见的这位陌生的道君。 也该惊讶。 这世上不是只有器灵宝物才能令人惊讶。 没理由只有旁人惊讶而他波澜不惊。 “你知不知天阳神宗的老祖宗?” “他就是?” “不错。” 阳生戊点头的同时拱手行礼道:“拜见老祖!” 涂山君同样拱手行礼道:“在下尊魂道君涂山君。” “我知道你。” 金瞳凤凰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沧桑,穿越了过去,从荒古而来。 金瞳凤凰终于振翅,不过他的身形却在在流光中化作一位道人的模样,赤脚从梧桐神树走来。 少顷。 凤道人走近。 涂山君已忘记自己今日到底惊讶多少次,他只觉得心中升起一个又一个荒唐的念头。 因为他看到了凤道人的模样,凤道人身形高大修长,一头金羽长发,身披金袍,眉宇之间,竟然很像一个人。 不。 不是他像那个人,而是那个人像他。 涂山君严肃的问道:“你是谁?!” 凤道人微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来意,我也知道你,一千大几百年便已成道,你的天赋好的出奇,更难得的是你道心的坚固,始终如一。” “道虚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 涂山君没有说话而是按住了大道的涌动。 “陪我走走吧,许久没人来这里。” 凤道人拉住涂山君的手腕,似乎有些诧异的说道:“你经历的事情倒是不少,连正法阎天神君都已见过。” 涂山君本来想直接停下追问。 然而他还是快走了两步。 说起来他确实是个极好的听众,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在河岸长堤上。 凤道人背着手,丝毫不像是一宗老祖,反而像是一位享受片刻平静的老人,良久才说道:“我曾有一儿一女,女儿在伐天之战中战死了,儿子落下不小隐疾,创办天阳神宗不久也撒手人寰,使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涂山君微微愕然。 凤道人感叹道:“我和阎浮交情并不深,他说有法子起死回生。” “前辈觉得这是真的吗?” “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涂山君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 如果易地而处,他是否也会去追寻一番那起死回生之术。 “可是他骗了前辈,他那并不是起死回生之术,是为了自己活出二世。” 1031、跟脚 「何以见得?」 凤道人微微侧首。 倒是没有任何锋芒毕露,仿佛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偏偏他的样貌不老。 唯有在看到那双金红双瞳时,才会感受到一股蛮荒大地的沧桑。 凤道人的话一下子问住涂山君。 这一个从上古伐天之战活下来的老怪物,难道会看不出阎浮用的是什么法吗? "难道是我看错了?" 涂山君蓦然怀疑起自己。 但是紧接着否定了这个想法。 概因灵魔宗的那位女宗转世去了,另一位得到传承的修士也没落得好下场,道兄岂能独善其身? 对于凤道人的话,涂山君有很多种辩驳的话术。 也有许多的证据可以罗列出来。 可是他却一样都无法举证,或许就算他举证还是不举证都毫无意义,这一切的结症根本就不在阎浮身上,而是眼前的老怪。 「以前辈的年龄和道行应该一眼便可看穿他的伎俩。」 拉着涂山君手腕的凤道人不禁莞尔。 笑着摇头道:「辈分、年龄,根本不能增长什么阅历,悠久的岁月会让一个人愈发孤僻,甚至反而不及后辈修士。」 「我看不穿的也有很多,尤其在许多事上。」 感触却不伤感。 涂山君暗叹长息,这老仙慢慢吞吞推推脱脱,急死个人。 要不是此刻被抓着,他当即就要翻开大道生死簿看看凤道人的来历。 不过,看这老仙精神矍铄,气息混元,远天的梧桐神树震慑天穹光布法地,兵戈玄锋譬如混沌神芒。 就是涂山君的本尊在这里,与之相比也会黯然。 其威压恐怕不是普通的神兵,倒是很像兵诀描述"祖兵"。 能使祖兵者,定然绝伦。 尤其还曾在上古大战中存活下来。 依仗其凤凰身,不像是寿尽的大道。 既然不曾寿尽,大道生死簿就难查了,除非让涂山君得到对方宝血,或许能凭着神通搓捻出来。 涂山君顺势将手腕抽出来,拱手的同时说道:「连前辈都看不穿,我等就更无法看穿,正因如此,才要得知道兄下落,亲自去问问那阎浮。」 这把鬼手往袖袍一揣,就开始捻诀,想要探探老仙的来历。 毫无头绪。 书卷上更是一片空白。 凤道人哈哈一笑,打趣道:「偷摸瞧什么小抄,莫不是那位使你前去神禁之地的有什么指示。」 老魔扯上个尴尬的笑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说道:「前辈索性给个痛快话,我看阎浮修为道行不足,做不出起死回生的大事。」 「前辈是上古活下的老修行,若是真有起死回生的法门难道就没有见过。」 凤道人微微颔首道:「相传阎浮界生有一颗古木,古木结出的阎浮菩提可以使人脱离苦海得悟真道,免堕轮回之苦。」 「阎浮界你可能不知道,不过西天净土你应该听说过。」 「小辈不知道那些上古的事情也是寻常。」 「自阿弥陀佛西驾苍茫,以大神通接须弥脉开辟西方极乐之地共三十三天,阎浮正是第六天,也被称为六天阎浮界。」 凤道人缓缓的讲述,像是在为涂山君科普西天的知识。 涂山君愕然。 他不懂凤道人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典故,不过如果阎浮是那颗古木,他的修为一定高的吓人。 可是,他仔细回忆, 都没有找出阎浮是大神通者的证据,阎浮的修为一定不高,应该只是寻常大能。 「你还看不出他的来历吗。」 「西天?」 「然也。」 凤道人沉吟着露出诧异的神色。 左瞧瞧右看看,一副没见过这么"笨"。 莫不是将天赋都堆到修行上,人情世故一概不通,怎么都已经点拨到这种程度了还一脸的茫然,像是根本没有理解。 「我不管他什么来历!」 「好胆识。」 凤道人的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话锋一转道:「正因如此,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他,给他一个机会。」 涂山君的眼中并没有意外,他早就看出结症在凤道人,阎浮是大能道君,凤道人却不一样,此人深不可测,周身气息返璞归真,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楚,。 「既然前辈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如也给我一个机会。」 凤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做人棋子的滋味不好受,你已跳出去,何必再跳进来。」 「我得救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路,这一次你救了他,下一回呢?」 「下一回我还救他。」 「君子不救。」 「我不是读书的君子。」 看着执拗的道君,凤道人笑了起来。 不管是紫道虚的命运还是阎浮的命运,本来就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牵扯甚广也会引来变数,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连自己都出面言说都无法打消道君的执着。 「看来老夫要做一做这恶人!」 凤道人脚步一顿,淡淡的说道。 涂山君捏住食指中指,将之并作剑指:「阴阳不死眼!」 黑红瞳孔裂做大小双瞳。 迸出两道神光。 翻掌按住大道生死簿,就要观想面前的凤道人将之篆刻在生死簿上。 「你既要看,我便让你看个够!」 金红凤瞳蓦然睁开。 哗! 生死簿仿佛遭遇狂风般豁然敞开飞快翻页。 一瞬间。 涂山君只觉得原本运用自如的大道神链变成了软烂的面条,莫说生死簿具现对方,就连神龛枷锁也根本无法降临。 凤道人就这么站在不远。 一颗闪烁金红神光的蛮荒兽瞳在梧桐神树的深处浮现。 「好本事。」 「但还不够。」 「只有这些本事,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回去吧。」 凤道人一指点在那卷翻阅不停的生死簿上。 屈指一弹,一只金红羽毛缓缓飘落下来,落在书页上,显化出一道虚影,那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凭此业图,可让你调令天下飞禽。」 「来日你的道行足够,可以炼化此羽得到想要的答案。」 嚯! 涂山君猛然惊醒。 茫然的看向自己所在。 他竟然身处天阳神宗之外,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捻诀踏空,撕开面前的域垒沉入其中。 悬停在五色十光的云辇慢慢浮现。 道君一头扎了进去。 巫融和魔头都吓了一跳。 眼看老魔的神色不对,巫融诧异问道:「师父去的如此之快,是否问得消息?」 「多久?」 「约莫的有 两个时辰。」 主魂面色一沉道:「亏的没有带你过去,天阳神宗藏了个老怪。」 巫融惊诧道:「老怪?」 「伐天之战活下来的老怪。」 「走!」 「去哪儿?」 「莫管去哪,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涂山君飞身返回尊魂幡。 没有从天阳神宗得到想要知道的消息,他的心情并不好。 而且他也着实没有目的,索性就交给巫融自己选择吧。 「许久没有返回宗门。」 「还不知道师弟他们怎么样。」 「如今师尊成道,我亦成圣还是返回宗门看看吧。」巫融紧了紧袖袍,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 他许久没有回去,对太乙宗的印象却愈发清晰,那或许是修行有成后对记忆的加深和挖掘,让他能够回忆更多细节。 「回去好。」 魔头灿然一笑。 只要不为难它,它就觉得挺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不开眼的惹老魔。 「返宗!」 巫融大手一挥,令鬼将搬运云辇。 大圣云辇嗖的飞掠域垒。 幡内。 涂山君打开生死簿,曾经空白的书页上正绘制着一只展翅的凤凰。 运转不死经,黑红业火灼灼想要炼化眼前的凤凰图,然而眼前的业图纹丝未动,莫说炼化,连那一只被篆刻进去的凤凰羽都无法逼出。 道兄那事确实牵扯甚广,说不定背后还有西天大神通推手。 凤道人态度模棱两可,仔细深究,倒也没有冷硬,多是顺其自然的模样。 如此说来,至少在元圣灵魔的承诺中,可以保性命无忧。 至于为什么元圣灵魔不直接告诉他,估计是想让他借助凤道人了解个清楚。 吧嗒。 合上生死簿。 涂山君起身走到道观的门口,望向远天的玄天大城:「也算上桌了。」 …… 云辇飞掠。 一时忘情。 待到冲出域垒,鬼将猖兵顿时四散行阵,站在云辇甲板的暗红法袍的修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身躯道:「道爷离家大几百载,终于又回来了!」 说话间眺望远方的城池,那已经不能说是城池,而是一座庞大的山峰。 琼楼玉宇层峦叠嶂,灵舟巨舰将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最为奇特的则是一颗巨大的榕树矗立中央,囊括庇佑着巨大的城郭。 身着暗红法袍的巫融抖擞精神,取出一本不大的厚簿。 打开厚簿,密密麻麻的姓名和注解在厚簿上浮现。 左掌一翻虎头印化作玉笔,一笔勾勒! 只看到城池中密密麻麻的长息化作黑雾煞气升空又变成清气消失,显然是被超度了去。 「大胆!」 一声中正的暴喝自城池深处传来。 紧接着化作流光登云。 就在暗红法袍道人的不远处住下,喝道:「哪里来的野魔,敢在太乙宗坊市撒野!」 持厚簿的道人问:「尔是何人?」 「太乙宗华绯真君。」 道人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 「倒是有几分眼熟。」 「再仔细瞧瞧!」 免费阅读. 1032、邀请 华绯仔细的打量着那笑呵呵的暗红道人。 “瞧仔细。” 华绯蓦然睁大双眼。 死死的盯着那道站在云头不动的身影。 张嘴之际,嘴角颤抖不休:“你……你……莫不是……巫师兄。” 巫融含笑点头。 此刻遇见巫师兄简直比当年本打算收钱办事却遇到老祖还有震撼。 倒不是觉得巫师兄强,而是对于老祖的归来他并不意外。 因为那毕竟是老祖。 是传说中的人物。 一生都是如此的传奇,能再次见到并不意外。 可是巫师兄不一样。 尽管巫师兄得到老祖真传,奈何当年赌气离去。 没有宗门的帮助和扶持,光靠他一个人又能走多远。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熬成老头儿了。 也如其他的师兄弟一般,觉得巫师兄多半陨落在外。 据说当年巫师兄和虞师兄并称双雄,如今虞师兄早就前往上宗,早年还传信回来说化神有成。 如果巫师兄当真陨落,或许真要唏嘘两人之间的境遇。 不想,今日竟然见到巫师兄返回。 华绯真君上前相认,感叹道:“师兄!我是华绯啊,当年师兄还提点过我。” “华绯,你老了。” 巫融长叹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忍认的模样,当年也是风华正茂的师弟,如今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模样。 “师兄还是如当年一般。” 华绯真君确实不敢认。 他记忆中的巫融与眼前的巫融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真要说,那就是眼前的巫融更加成熟,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沧桑,然而整体上像是并没有变化。 “师兄这道行?” “侥幸有所突破。” “不容易。” 华绯由衷的感到高兴。 不由感叹师兄的天赋之高。 他坐镇宗门坊市,这么多年才一个进境,师兄独自出去,反而能够成就化神,或许化神的机缘确实要行万里路,慢慢的去摸索。 可是他早就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当年他没有,现在他也同样没有。 “现任宗主是谁?” “上宗调下来的一位,乃是尊者境,师兄应该也知道他,道号‘重浩’。” “是他。” 巫融微微点头。 当年太华打崩鲲鹏返回上宗,接手宗门做太上长老的就是如此。 没想到此人一坐就是这么多年。 就算化神尊者寿三千年,又有多少个一千年可以浪费在小地方呢。 真难为对方能耐得住寂寞。 “周师兄一家呢?” “说起周师兄,当年老祖也返回来过,问过这方面的事情,老祖离去的时候据说还带走了周师兄的阴神。现如今周家也是小辈出面,周长老不怎管家里的事情,至于修为,约莫应该是元婴巅峰了。” “老祖?” “太始老祖。” “老祖什么时候回来过?” “大概师兄离开宗门一百年不到吧。”华绯搜刮着记忆。 巫融感到惊讶,师尊回来过。 回来也就罢了,还将师兄的阴神带走。 这件事师尊可没有跟他说过。 涂山君确实不曾说,主要两人也寻不到这样的话题。 再就是收取阴神这事儿。 尽管他没有那么抵触,也不想大肆宣扬。 他总不能逢人就说自己把徒弟的魂魄弄到幡里,使得永世不得超生,还不被看做疯子。 华绯继续说道:“那时候老祖回来的匆忙,让我封锁消息,后来还传给我一封玉简,乃是元婴心得,我能修成元婴多亏老祖手记,不然还不知道要蹉跎多久,只可惜,那一回老祖在宗门并未久留。” “原来如此。”巫融恍然。 这般交错倒是让巫融感叹命运无常,当年他如果再久留一百年或许就能早些遇到师尊。 也仅有感叹罢了。 他修行的是命鬼之道,对于命运有自己的见解,也知道人与人的路并不相同,就算他如何的追寻也不可能获得他人的修为道行。 只有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方有机会成道。 因此他并不后悔自己提前离开宗门。 那就是他应该离开的时候。 再没有比那更好的时刻。 “师兄此番回来……” “没什么,就是回来看看。”看出华绯顾虑的巫融大大方方的回应。 他当年是对太华安排的不满,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他已经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没有必要时刻记着那些事情。 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让谁难堪,仅仅是在成圣后,想回来看看。 “唉。”华绯对于当年的事情也不好置喙。 他经历的少,许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更没什么资格品头论足,不过看到巫师兄回来,他还是打心底感到高兴的。 无论当年有什么事情,他们毕竟是同门。 “闲来再叙,我回宗门一趟。” “师兄且慢行。” “保重!” “保重。” 登回云辇的巫融问道:“师尊不见见他吗?” “不必了。” 略显沙哑的声音自天际传来:“来日我炼一炉延寿丹,你送他一瓶便是。” “也是。” 巫融点头附和。 一炉延寿丹可比嘘寒问暖重要多了。 再就是巫融越发体会到大修士的不易。 一举一动都要损耗莫大法力,偏偏灵脉不足以支撑,怪不得那些大修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没有法力补充,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六品灵脉?!” 望着太乙宗那冲天的灵光,巫融打趣道:“宗门阔了!” 六品灵脉已能够维持圣人的修为。 星罗海尽管已经并入东荒,能养出六品灵脉足以说明上宗付出不少。 有这一条灵脉在加上巩固宗门的大阵,抵挡寻常圣人也没有问题。 如果再有一位圣人坐镇,星罗太乙还是能够往东荒赶一赶的,譬如取代当年闾皇宗的位置。 闾皇宗就是死了一位圣人老祖,这才再也无法站住脚,只能东荒中不错的位置搬离出来,如今正紧靠着星罗海。 说起来这地方确实算偏僻。 巫融取出令牌,刚想利用令牌踏入。 谁料大阵泛起波纹并未识别。 经过多年的迭代,宗门大阵早不认识当年令牌。 想要入宗要么打个招呼,要么就得请涂山君出手。 回宗探亲又不是打上门,请师尊出手做甚么。 值得师尊出手的事情可不多。巫融也并未真觉得有魂幡依仗后时刻请出,遇到事情先自己去解决才是。 一步踏出。 云辇在猖鬼的拖拽下迅速掣开云彩。 “这么大阵仗?” “师父你这就不懂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就是要风风光光的回来!” 巫融哈哈大笑,背后的五方小幡犹如剑戟般立于身后,猖兵开路,鬼将行阵,黑雾蒸腾蔓延三百里,直将山门上空都笼罩。 魔头从巫融的袖袍跳出来,就地那么一滚身形顿时增长至丈许。 猩红着双眼走上前。 刚要开口大喊,正见到一位身着白袍的修士自山门飞踩云头出现,笑着拱手说道:“上宗使者这么快就到了,在下听宗门来信,还以为要过几日才能抵达。” 来人仔细一看神色一愣。 好像这并不是印象中的上宗使者。 不由皱眉问道:“前辈是什么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地乃是太乙宗,我上宗圣人不日便至!” 巫融抱着肩膀淡笑道:“怎么?连自己师伯都认不得?” “师伯?” 李库仔细的打量起眼前驾云率众的修士,恍然道:“巫师伯!” “您老回来了。” “不错。” 巫融微微颔首,赞许道:“听说你师父早往上宗,没有虞师弟的看管,你的修行也不曾落下。” “哪里哪里。” 李库憨笑:“我这修为可差远了,远远的,我还以为是上宗的圣人到了。” “上宗圣人?” “对啊,听宗主说上宗来信,说是会有一位圣人驾临,谋划一件大事,让我好生看顾着。” 李库说话的同时也暗暗吃惊,巫师伯的修为如今着实让人惊叹,离开宗门这么多年,竟然成就化神尊者。 又是一道流光自宗门深处飞来。 定睛一看正是重浩尊者。 重浩同样大吃一惊,警惕道:“前辈?!” “前辈?”李库闻言神色一怔。 他可是知道这位接任宗主的实力。 那是实打实的化神尊者。 哪怕是在化神境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竟然会称呼巫师伯为前辈。 虽说上宗圣人即将到来也不是假的。 刚才他可就是客套一番而已。 嗡! 又一道灵舟巨舰撕开域垒。 立于甲板的凛然圣人双目仿佛恒久燃烧的太阳,迸发出灼灼神火。 “巧了。” 李库一看那道竖起的升仙大旗就知道这回真的是上宗使者抵达。 背靠圣人的重浩尊者神色振奋,就连刚才行礼的身形都不自觉地挺直,沉声说道:“前辈是什么人,为什么闯我太乙宗山门!” “宗主误会,这位是宗门弟子,与我师虞龙乃是同辈。” 重浩还没有反应过来。 云天上空的巨舰传来震响。 “道友,我在此地等你许久了!” 本随着巨舰的沉下,那身着太白法袍的圣人一步近前,拱手道:“宗门长老特命我等候,请你返回中土仙宗。” 巫融微微皱眉:“返回中土?” 上宗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正要请的另有其人。 1033、命鬼 “约莫是消息传开了。” 巫融冷笑一声。 后倚。 身后鬼将立刻抬来大辇使之安稳落座。 猖兵列阵,阴姬上前。 犹如鬼王的巫融挪了挪屁股。 不咸不淡的说道:“什么中土仙宗,没听说过。” “我只听师伯常念叨的宗门早就生了乱子,连他也不得不逃脱出来,养病许久方才寻我师父结成同道来星罗海开辟出诺大基业。” “不想师伯方才仙去,就来了上宗。” “我哪知道上宗是什么宗?” 上宗圣人面色顿时阴沉,厉声道:“巫融,尔此言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连祖宗都不认了?!” “大胆!” 化作丈许高大的魔头怒喝质问。 上宗圣人眉头一锁。 这词不该他说吗。 而且这都是什么道法。 猖兵鬼将随行,阴姬美妾侍奉,还有化头开道。 说他是道门真人没人会信。 连他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等错人。 眼前的人根本就不该是他们太乙升仙宗的弟子。 “住口!” 上宗圣人怒喝, 一喝仿佛雷音自天穹滚落,更好似蛮荒的兽吼从传幽冥。 大圣威压至,演做清风却看到一头巍峨虚影在远天的闪烁,纵然是那横停在云霄的巨舰也像是一个瘦小的玩具在吼声中飘摇。 巫融眯了眯眼睛。 眼前的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圣,估计也是这一代的佼佼者。 微微摆手,示意魔头退下。 沉声拱手道:“打狗也得看主人,阁下又是谁?” 上宗圣人冷哼一声:“如此骄纵张狂,念你是小辈,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叫你师父出来见我!” 夹在中间的李库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怎么才能劝说。 当年的事情他知道一些,后来师伯在宗门留上百年就甩手离去,难免对上宗有怨。 这一笔糊涂账,他做小辈的根本无法插话。 其次,他师父虞龙又去了上宗,属于得利者,他一开口劝说说不定激起师伯的念头,更显得自己小人得志,非要劝人大度。 可是,眼瞅着这两人是谁也不让的模样,说不定一会儿就要动起手。 巫融绝口不提师父的事情,只是嚷道:“当年了账的不是你,叫太华来!” “我乃太乙升仙宗核心真传,法号太严,太华称我为师兄,见我如见他。” “你这小辈好不识趣,莫不是以为仗着你师父的厉害便以为能够横行无敌,若有胆识,放下神兵,与我手底下见个真章!” 太严上前一步注视着巫融。 巫融嘴角浮现笑意。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消息已经传开。 连上宗都知道他是持幡之人。 说什么请他回去,还不是因为如今实力充足能够让人重视。 虽说他对上宗颇为向往,可是现在并不是前往中土宗门的时候。 他们师徒刚在神禁之地大闹一场,连古仙楼的散仙都已出面,现在返回太乙宗岂不是直接告诉古仙楼他们是太乙升仙宗的弟子。 一下子就会让宗门陷入众矢之的。 至于态度? 师尊定然是想让他好声好气的。 可是他偏偏无法好声好气。 当年太华师伯是好意,为何不能解释两句,为何不能好声好气? 人以何种态度对他,他便以何种态度对人。 如今他不想牵扯太乙升仙宗,就更没有必要嫌弃他的态度不好,他没有指着鼻子骂就还算是个好的。 “你既是宗门核心,手中定有神兵。” 巫融缓缓起身。 太严说道:“我不用神兵,甚至连神通都可以不用。” “那就不必了。” 眼看巫融意动,略带几分沙哑的空灵声音传来:“他确实是上宗来的核心弟子,一身修为丝毫不弱神禁之地碰到的几个出色圣主,怕是也就比上清的唐安皇弱一些,你初入大圣境,许多神通法术都还未曾细细研习。” 一是底蕴不如人家,其次就是巫融虽说厚积薄发扶摇直上,根基还是浅薄,在太严面前依然是末学后进。 “师尊莫虑,正好借此回绝。” 巫融取出尊魂幡往身后的辇座矗立,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请前辈赐教!” 尊魂幡一出。 黑红色的长幡飘扬,三相骷髅恶鬼的鬼手抓着犹如仙絮飞舞的副幡,垂下的大道玄息像是混沌神锋,高悬的帝气交织成恐怖的神威罗网天地。 此神兵一出,顿时呈现出大道真意,逸散出神话韵律。 太严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在他来之前长老们就叮嘱过,太境师弟也曾言对方的恐怖。 那时候他心中凝重严肃,不过胸中却并无半点谄笑。 哪怕这是一件器灵祖兵,他见了也多是恭敬行礼称呼一声大前辈。 此刻一见,他瞬间明白为什么宗门对此如此重视。 这神兵显化出的大道竟是‘生死’。 光靠六道黄泉和小师妹顶多只有两三成的几率可以成功。 若是有这件器灵神兵和那位素未谋面的道君,宗门的大计就能再多出五成的成功几率。 “太乙当兴!” 太严强按住心头的战栗和惊喜。 “尊魂幡!” 李库已完全看傻眼。 这个只在描述之中的宗门重宝,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以前他甚至听师父说起,师父说自己并不算是真正的太乙宗掌门,他本来应该如同他的师父,也就是自己的师祖。 而他少的就是一杆宝物。 只一眼。 李库就知道,这件宝物的强大。 他根本就无法看清尊魂幡的品阶。 但他听到上宗圣人说的话了,圣人说这是神兵。 什么是神兵他不懂。 他只知道自己用的是灵宝,尊者用的是道兵。 正因如此,他才愈发的感觉到眼前宝物的不同。 当年的他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也不明白。 那时候他还听说有宗门弟子能够将神魂都卖给宗门,战死之后身入魂幡,可以化作阴神继续为宗门征战。 只是后来渐渐的就当作是传说,哪有一家宗门是要门人弟子生前死后都要效力的啊,这岂不是彻底断绝未来转世的希望。 直到看到眼前的神兵,李库方才感受到那股子意气,如果这杆神兵坐镇宗门的话,他死后是否愿意投身其中,成为魂幡的阴神继续为宗门征战。 现在的他心中并没有答案。 不过他已经在思考。 “神兵!” 重浩尊者神情严肃。 做为出身大宗的化神尊者,他对神兵并不陌生,眼前的上宗师兄身上应该就带着一件。 像他这样没有什么前途的弟子有两个出路。 一是离开宗门,宗门会给他不菲的物资,让他能够创建属于自己的宗门。 宗门可以用太乙宗做为自己的名号,得到上宗的庇佑。不过大事小事宗门都不管。若是无法立足,付出代价的情况下,宗门会派人去帮忙。 二就是成为外门长老,或是执事,为宗门做杂事,可以娶妻生子繁衍宗族。 剩下的那些不入流的出路压根没必要提。 往日里他基本上是见不到太严师兄的。 太严是有机会争一争下一任太乙升仙宗的宗主的,就是修为停滞不前,两人的地位也早就天差地别。 连这样的宗门弟子都不曾见到,何况是神兵。 顶尖的圣主才能拥有神兵,再往上,那就是‘道君’。 大道之君又是另一个不一样的境界。 “你是小辈,我让你。” “让我?” “让你先出手。” 巫融笑了一声,倒也没有推辞的说道:“我就不客气了。” 左手捻诀,右手摊开手掌。 一杆滴溜溜转动的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赫然也是一杆圣兵,圣兵晃一晃分化成五只小幡,随着巫融使劲向上空一抛,五方小幡立刻如龙般飞上云端演化成五方阵旗。 “颠倒五行杀阵!” 五方鬼王于云头压阵,巫融从法相大界取出一张拓印的面具,覆盖在自己脸上的同时捻诀念诵长言。 “一界转轮,两命接连,道轨忘行,神意拆缠,三分气运,法合自然,天地倒颠,命途交换!” “有请。” “谛屠王!” 面具覆盖使得面容改变。 一只冲天的独角撕开额头顶出。 猩红的眼珠微微转动。 蓦然锁定站在不远处的太严。 面容改变的巫融连声音都充斥着威压,沙哑而沉稳,仿佛他不再是那个被赶的四处逃走的丧家之犬,而是一位真正的封王级强者。 “这是我最强的一张假面,乃是我在元央域寻得谛屠王的道场拓印而来。” 呼! ‘谛屠王’一把攥住额头的独角。 缓缓抽出一杆漆黑长兵。 唰! 战气化作玄锋。 在五方鬼王以及数百万踏云而行的阴兵鬼卒的掠阵下,仿如王者的巫融缓缓展开一个长架。 太严眼中的诧异收起。 他得承认。 自己小看了这个舞鬼弄神的宗门小辈。 看对方的气息虚浮应该才刚刚炼化还真,没想到修行的道却别有不同。 那一句总纲念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更不用说此刻拓印王者之后的巫融。 太严搓捻下一根圣人头发。 头发化作一柄金色长剑。 左手捻救苦印化做斩魔诀。 右手持长剑大步向前。 “升仙金章。” “剑斩魔!” 在颠倒杀阵之中的借命化身谛屠王的巫融也在此刻出手。 “屠神!” 嗡! 半点。 1034、当兴 「坏了!」 李库当即祭出护体罡气。 可是他一介元婴又怎么可能在圣人对轰下保持自身。 莫说是护体的罡气了,恐怕就是宗门大阵也得在这对峙的一击下化作齑粉。 然而他根本无法阻止眼前的两人,只能寄希望于"宗主"。 目光回转,重浩尊者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两大圣人的斩击如同天谴,圣威光河狂瀑般自天穹的尽头挥洒下来,向着远天倾泻。 在没有法相大界囊括的情况下,莫说是身后的太乙宗,怕是就连整个星罗海都要被这两人的双剑斩击崩碎。 纵然两人都已经收着手,没有开启法相,奈何这已经不是地上的手段,再怎么留手也根本不能将之圈在方圆几里的范围内。 戴上了"谛屠王"假面的巫融也像是换了个人。 开口时候双道声音重叠,出手更是全力。 「法相天地!」 太严还是要顾及身后太乙宗以及整个星罗海的。 在剑斩的同时外放天地,想要将这一道斩击圈禁在压缩的法相天地之中。 「住手吧。」 一道深深的叹息传来。 沙哑而空灵。 横于天空的异象按下了暂停,剑气玄锋铺开的星河也像是变成了对方手中的小溪,而发出声音的主人正踏空走来。 来人顶角赤发。 面容如同远山的冰峰雕刻而成。 英俊中带着几分冷冽。 一双黑红双眸生灭轮转宛若深邃的星空,亦如九幽魔渊最灿烂的神晶。 头顶平天冠,着一袭地狱变相法袍。 铁靴踩在云层上却传来沉闷犹如金铁交击的声响。 伸开的鬼手慢慢收回,将逸散的气息炼化成吹拂而去的清风,吹动了垂下的发丝,也正掀起发丝后的神情。 眼中追忆与感慨,却并没有太多悲伤。 人没有必要被过去缠住,也无需为过去而过度悲伤。 「你们出手,遭殃的是太多无辜。」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却有几分怪异。 明明他的声音分外平静,根本不像是为无辜着想。 然而他就是这么说的。 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出手制止了两位圣人的斗法。 李库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形并没有被圣人的威压冲散。 相反,尽管护体罡气已经散去,却好像另有一道气息将他护住。 他赶忙看了过去,正看到那身着黑红法袍的道人伸手炼化剑气,顿时瞪大双眼,颤抖道:「老祖!」 「是你!」 被雾气护住的重浩不由失声。 他曾经真切的见过此人,那时候此人的修为不过化神境。 师兄叮嘱,放任他来去就是不用多管,没成想这才过去多久,此人已经能够让两位炼假还真的大圣罢手言和,更是弹指间炼化了两位圣人的战法。 此刻他着实恍然。 怪不得宗门会让太严师兄出现在这里等着。 他还寻思,就算巫融炼假还真,也根本不用让一位核心真传带着法旨前来等候吧。 现在他彻底明白,要请的确实是宗门弟子,只不过这个宗门弟子早已经今非昔比,看刚才举重若轻的模样,怕是一位大道之君。 「师父,您老何必出手,我下手有分寸的很。」 巫融眼见师尊出手,拱手后退了半步。 他 就是想要逼迫太严祭出法相天地来护佑这一方土地,这样他才能占得上风。 在五方魂幡压阵的杀阵下,借谛屠王的假命,当可拉平两人之间的差距。 「你就是太始师兄吧。」 太严拱手行礼。 涂山君还了个礼,并没有辩解。 如今他已经成道,倒也当得一句"师兄"。 其实连他也没有想到,宗门对他如此重视,出动的是一位年轻一辈佼佼者的圣人,身负神兵,又在星罗太乙等了这么久。 涂山君本打算让巫融独自处理,好声好气的回绝对方就是,不想巫融执着的厉害。 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没法劝。 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巫融定然对当年的事情心存颇深怨气。 让他嚷嚷,反而是一件好事。 要是一直憋在心里,见谁都好声好气,反而要注意了。 如果说在神禁之地的时候遇见同门,涂山君是激动且兴奋的话,那么现在的涂山君则只有平静和疏远。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返回宗门,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宗门,以及那些素未蒙面的长辈、同辈、小辈…… 正因如此涂山君也就没有阻止巫融的拒绝。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想回去。 沉吟半晌的涂山君问道:「宗门……一切安好?」 太严平复着心情,将目光从远方矗立的尊魂幡上收回来,思索之后才开口说道:「尚好,自从平定内乱已经安稳,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需要师兄这样的大才加入共商大业,完成宗门兴盛的大计!」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道:「太境应该已经带回六道黄泉。」 「是的。」 「太镜师弟不负众望带回六道黄泉。」 「不过太境师弟极力劝说长老会,说这并不是他的功劳,而是你的功劳,并且请求长老会发兵前往正法神禁之地援救。」 「等到长老会得到消息的时候,你已经从神禁之地脱困,真是可喜可贺啊!」 太严收起手中的兵器,散去印法。 巫融眼中的阴沉一闪而过:「既然拥有六道黄泉哪里还需要我们相助?」 他不知道六道黄泉是什么,也不甚清楚六道黄泉和上宗大计。 但是,听太严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已经把尊魂幡和六道黄泉画上等号,他当然不能再忍,当即出言打断了太严接下来继续劝说的话。 他是真怕师尊耳根子和那块看起来铁石的心一软,当即答应下来。 他们是人,不是牛马。呼之即来,召之即去。 一点小恩小惠就以为得到了天大的恩赐,旁人说几句软乎话就头脑发热,争抢着去当棋子。 当棋子有什么好下场吗? 信那些素未谋面的长老们,还不如信元圣灵魔。 最好一个也别信。 命这种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 恰好,他就是"命鬼"。 涂山君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他刚才确实思考了许多,也有考虑到曾经老祖玉像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帮助宗门完成大计。 可是,现在不成。 执掌尊魂幡的并不是任何一个上宗的弟子,而是他的亲传,巫融、巫道弦。 他得为亲传弟子的性命着想。 世间安得两全法。 太严侧首看向涂山君问道:「师兄也是这么想的吗?」 涂山君抿嘴,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当年 师兄太乙流落在外,认我做了个师弟,我们兄弟一路上什么艰难险阻都闯过来了,终于在星罗站稳。」 「我也在宗门收了两个徒弟,一个记名弟子,一个亲传弟子。」 「记名弟子叫周行烈。」 「行烈吧,是个不错的人儿,可惜他修行天赋实在不好,总是在我面前卖乖。」 「没想到他也结成金丹,又增寿三百年。」 「可是他没等到我回来,他战死了。」 「为宗门战死!」 「我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那时候我们穷,什么事都得亲历亲为,门人弟子全要撒出去,顶在最危险的地方,我就时常在想,旁人的弟子、……能够流血,难道我自己的弟子就可以苟活在后面,就能不流血,不战斗的坐享其成吗?」 「我觉得不能,我也没脸这么做。」 「好在弟子们争气,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是坐享其成者,他们为之奋斗,战斗。」 「在我殒命之时师兄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悬赏,买断门人弟子的未来。许诺凡是入幡的阴神的都可以受到更加优厚的待遇,靠着门人弟子,我又缓过来,那时候我在想,这样岂不是对门人弟子太不公平。」 「可是师兄说他没有办法。」 「是啊。」 「没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旦凡他有更好一点的办法也不会这样做。」 「在我回来之后,我看到行烈的阴神,煞气入体早没有神智,我也没有办法。」 「我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将之收入魂幡,师兄说这也算是一个出路,我还是决定尊重行烈的决定。我的门人弟子,不是孬种,也从不贪生怕死!」 「我没有埋怨过谁。」 「如今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弟子了。」 言止。 满座寂静。 太严张了张嘴,眼中闪过动容。 眼前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道君说的轻巧,甚至十分的平静,然而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重浩尊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 宗门大乱的那一天,他失去了很多。 李库则瞪大眼睛的听着。 他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秘辛。 现在他心中拼凑出许多,涌来一个骇然的念头。 让他的目光不由得挪到了那一杆矗立在辇座上迎风飘扬的尊魂幡,又回转看向言止的师祖。 神情浮现之后就渐渐的化作坚定,太严拱手道:「师兄所言甚是。」 「不管师兄是否出手,我们的初衷并无不同。」 「太乙当兴!」 免费阅读. 1035、祖翁 脱下假面,散去神通。 巫融嘴角勾起笑意。 他做的便是此般恶人。 当年在师伯死后,他就谋划过。 那时候他跟魔头说自己要争,也确实不曾退缩。 如今上宗来人,莫说来的只是一位大圣,哪怕是一位老道君,他也是一样的态度。 非要将这档子事儿搅黄不可。 太严的出手反而正合他意。 这些前辈天骄,一辈子众星捧月惯了,身在那样的环境中更不会待见他一个末学后进,只要三言两语的冒犯就能激怒对方。 到时足以成事。 哪怕太严忍让,好声好气,人的限度总是有限的,修行界还是实力说话。 强者的话更容易被世人听到。 在外闯荡了许多年。 见过数不清的天才强者。 有谦卑的,有骄傲的,也有温润如玉的君子,也碰到过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千千万万的修士,却大多都有些共同的点。 那就是该出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 什么法度制约、人情世故,那都是骗自己的假话。 保持血性才是宗门长辈愿意见到的。 宁愿他们骄傲跋扈,也不想他们软弱可欺。 真到了祸事上门,只懂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跪下祈求可怜。 正因懂得这些,巫融才能不遗余力的捣乱。 而且,他对自己的也确实拥有自信,命鬼之路,借命修行,本来就是一条康庄大道,让他足以比肩大宗天骄。 其次,就算他败了也无妨,还有师尊兜底。 强者? 不一样是一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 寿尽之时,生死簿上姓名暗。 “道友既然已明白我师态度也能回去交差了。” 拱手的同时,巫融毫无尊敬之意的开口,彻底回绝上宗的邀请。 太严面色愠怒,巫融的一句话差点让他运转玄功,这小子太过无礼,当即也不再多言,拂袖转身。 不过他也算看出涂山君的意思。 如今他人微言轻,再怎么说和也无法缓和,还不如趁早离开,也好全双方脸面。 看着远天的巨舰缓缓隐没了身形。 涂山君长叹了一声,说道:“如此激他,身为天骄圣主,可不是泥人,怎么都会出手。毕竟是同门,他也不坏……” 巫融却丝毫都没有为自己的冷冽辩解,反而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修为低的时候把我们赶走,眼看您老成道,又要请回来,何以如此前倨后恭。” “那时候结此事的是太华,此番前来的却是太严。” “可是他们都代表着上宗的意思。” 巫融沉声道:“人以何种态度对我,我以何种态度对人。莫说是上宗高门,纵然是我父,亦是如此。当年我父以我为筹码来回押注,为宗族获利甚多,多年来,我从未回去看一眼,想来他已故去。” “此间大世,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是为命!” 涂山君明显诧异却惊讶的看着说出此番话的巫融,他竟生出几分可怜,修到这般地步得吃多少苦,经历多少事,方才有此般无情大道。 当年虽阴郁却朝气蓬勃的少年,如今竟然已经成为一方圣主。 但同时,涂山君又甚是满意。 唯有这样的心性,方能执掌生死大道。 手握尊魂幡,摊开生死簿,定人间善恶。 “你心中有道,为师定然全力助你!” “多谢师尊!” 巫融拱手行礼拜下,又缓缓起身,他的眼中并无其他神色。 他知道师父定然是理解并且支持他的。 要说回绝上宗的邀请仅仅是因为自己心中有怨气,倒也不全是,他也得为师父着想,此番返回上宗他们师徒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凭着那些年的香火情,师父涂山君也一定会出手帮助,还不如不让师父为难的将一切压力抗在自己的身上。 哪怕旁人置喙也顶多只能骂自己几句。 “师叔祖!” 李库前行两步,难以置信的双腿一软,却硬生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让他整个人笔挺起来。 然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身着地狱变相法袍头顶平天冠的赤发道人,激动而惊喜。 “您老回来了!” “是啊。” “又回来了。” 涂山君含笑微微点头。 多年未见,虞龙的徒弟都这般大了。 果然恍如隔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请。” 李库倒像是星罗太乙的掌门一般,全然忘了一边的重浩尊者。 尊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是太乙宗的宗主,但是此刻却更像是一个外人,连上宗师兄都离去,留在这里的他只有尴尬,不如抓紧时间找个由头让自己躲起来才好。 “好,不想道友如今是太乙宗的宗主,失敬。” 答应的同时看向重浩拱手。 重浩笑的比向阳花还灿烂,眼前人早已经今非昔比,两人也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赶紧行礼道:“前辈说笑了,此地着实得到上宗重视,要不是小辈们修为不足,加上虞宗主被提拔前往上宗,宗主实在轮不到我。” “以道友的实力,在这小地方受委屈了。” “哪里哪里,这也不是什么小地方,乃是能出前辈这等大能的祖地啊,我也与有荣焉。” “前辈此番回来可要好好看看,这样,李长老全程陪同者,若有需要一道传音,在下立刻便至。” 涂山君感慨对方的识趣,笑着说道:“宗务繁忙道友且去忙,我怎好轻易打扰。” 几句寒暄之后,重浩尊者返回宗门。 李库倒是兴致高昂在前头做个引路的向导。 祖师堂。 牌位如山。 铁靴迈过门槛踏足,涂山君漫步走来。 如今已经不见祖师玉像所在,想来应该是太华师兄将玉像带回宗门。 取而代之的是太乙师兄的玉像,矗立于祖师堂,而不远处则同样供着一座高大的玉像,仔细一看,不正是他的模样。 二祖并立如山。 涂山君取来高香,点燃后晃了晃甩去火光,为师兄上了一炷。 屈指间,抬起打出一道生死道的大神通钻入自己的玉像,笑着说道:“留待有缘人。” 走出高殿,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 守在门口的巫融拱手道:“师父,丹房已备下。” “走吧。” “炼几炉长生丹。” …… 华绯正翻查核对着账目。 忽然感觉眼前站了一道人影。 猛然抬头一看,长出一口浊气,赶忙起身拱手让座道:“上座,上座。师兄你怎么来了,也没让那些个奴婢禀报。” “昨日走的甚是匆忙,忘了一件事。” 巫融笑呵呵的从袖袍取出一瓶丹药放在桌案上。 “这一瓶乃是紫极长生丹,一粒丹药能够增寿六十年,拢共十二粒,寻常人吃六粒之后再服用也无用,我看你寿命将尽,早早服用,延年益寿。” 华绯大惊失色,他还想说师兄要送什么丹药让下面人送来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然而听到这丹药的效用之后,他甚至产生几分梦幻,像是还在梦中。 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厉害的延寿丹药。 但是巫师兄肯定不会骗他,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巫融实力定然比这丹药的品阶只高不低。 华绯固然想要延长寿命,可是他还是止住:“师兄你这么些年在外漂泊,更需要这些无上珍贵之物。” “拿着吧,这些东西对我无用。” “师弟斗胆,敢问师兄如今是何等境界?” 巫融笑了一声。 淡然道: “大圣!” 话音落下人飘然离去。 独留下华绯震惊的看向刚才巫融所站的空地。 再看桌上的丹药。 华绯拱手,发内心的高兴道:“师兄苦尽甘来矣!” “只是不知师祖是否知道师兄的成就啊。” “祖师……” 华绯长叹了一声。 …… “师父我们这就走了,不多待些时日?” 巫融略带几分诧异的看向涂山君。 “你还有事情未了?” “没有。”巫融旋即摇头。 “仙路上,又有多少时候能歇。” 涂山君笑了笑:“你若还想久留,我自返回幡中,留你在此。” 巫融微微摇头道:“宗能常回不能久待,何况这一次我们一走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回来,所以弟子才有一问。” “我在宗门更待不住,当年如果不是顾及师兄的修为,或许我早就走了,现在更没有必要久留。” 摊手放开云辇。 妖兵鬼将列开阵。 涂山君化作一道黑气消失无踪。 巫融则登上云辇,神识一动,撕开面前的域垒空间,看着面前无尽的深渊,站在云辇甲板的巫融兴奋高声说道:“此番离去,命鬼入阴,当于乱世中开创一番大业,定人间生死,以此登临大道!” 魔头当即一滚,摇身变作高大模样,仿佛先锋般摇旗呐喊:“大王英明!” 众鬼将异口同声:“大王威武!” “哈哈哈!” 巫融大笑。 此事,万法宗做得,旁人也做得,而对于他来说,阴间就是最好的地方。 “走!” 袖袍一甩。 扬开绣‘命’旌旗。 巫融端起酒盏,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太乙宗。 云辇沉入域垒空间,飞速般向着阴间驶去。 半月后。 于云辇深处存神的巫融猛地睁开双眼。 身形一闪,立刻出现在甲板。 甲板的尽头正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前辈是哪里的高人,为何驾临在下这小小的云辇?” 人影哈哈一笑:“小娃娃。” “我是你祖翁哩。” 巫融大怒,然而感受到人影身上的纯正气息以及深不可测的玄息,立刻警惕起来。 不见人影闪动已经出现在巫融的身旁,并且拍了拍巫融的肩膀,肯定的说道:“不错、不错,结实的很咧,怪不得能让太严吃瘪。” 昨日苦思冥想直接睡着。 梦中书文,醒来暗道:苦也。 1036、天位 煞如云海远天阔。 玄黑如阴。 如同一个人随行的斗篷。 那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高大人影走出尊魂幡,手掌落在青年的身上。 青年立刻安稳,缓缓错位,露出一张青白面容,大小不死眸映照在他眼中,仿佛是两道庞大的宇宙轮转两方日月。 不死眼掠过。 涂山君缓缓收回手掌。 “好、好、好!” 人影一个闪身行至涂山君的面前,仔细地打量着,紧接着伸出手掌拍手赞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人影赞叹的同时扯开身上的虚影。 一双手掌指甲粗粝而干枯,着一袭青素色的道袍,面容周正,额头隆起扎着道士髻,赤脚走近道:“你这一身道行,令人惊叹!” “前辈是?” 涂山君一时拿捏不准。 “你可称我师祖。”师祖笑着说道。 “师祖?!” 巫融惊呼出声,忙看向自己的师尊。 暗道坏了。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而且这‘师祖’一看就吓人。 他在面对古仙楼道君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大的压力,更可怕的是明明眼前的‘师祖’连丝毫气息都不曾外露。 涂山君问道:“师祖就是当年落下剑气……” “那是你自己的造化,玉像本就留待有缘,非我之功。” 师祖微微摆手。 “多谢祖师的剑气!” 涂山君并没有将客套话当真。 当年的那道剑气给了他充足的勇气。 尽管后来消弭也不得不承认剑气救过他的性命,面对其他上宗的修士,他可以心平气和的说和,却无法对给与剑气护身的老祖放出什么狠话。 “那道剑气能帮到你实在是极好的。” “太严那孩子是骄纵了些,不过他心不坏,你莫要因为他的些许言语而恼他。” 涂山君顿时愧道:“这事儿不怪太严,是我这徒儿先出言不逊。” “孩子心中有怨很正常。” “你也别怪他。” 祖师看了看一旁呆愣的巫融,笑着说道:“不吃亏的性子挺好。” 巫融抱拳行礼道:“祖师不愧是祖师,明事理。” 祖师哈哈哈大笑道:“哈哈,小子,何故前倨后恭?” 巫融耸肩,摊手说道:“嗨,我也不是疯狗见谁都咬,再说了,您老又是师祖,又救过我师父,我这做小辈的怎么都不可能埋怨您老的不是。”“何况您老大老远还能赶来调和,那就更没得说了。” 说着竖起大拇指。 “这不过是一道清气化身罢了,算是跨界赶来。” “您老……?” 涂山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本尊还在闭关之中。” 祖师像是不想谈本尊的事情,不过从只言片语中也能发现祖师的本尊处境或许并不妙。 “万法宗的斩断仙凡你应该早有耳闻。” 涂山君哑然:“何况是早有耳闻,我确实见过万法宗的修士斩杀其他的修士。” “第五步中同样能分出强弱。” “能够订立规矩并且执行下去的修士才是真正的强者。譬如道门、佛门、万法宗、古仙楼……甚至是合欢宗、御兽宗……” “合欢宗?” “你莫看合欢便小觑了他。” “合欢宗同样是古老的宗门,合欢说到底是繁衍生息,天下生灵都脱不开繁衍生息这一道,他想不强大都难。” “合欢宗的那位古帝雄才大略,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在整个修仙界都能够排在前列。” 巫融也是头一次听说有关于第五步的事情,不由惊讶道:“合欢宗如此厉害?” 说话时看向了自己师父。 涂山君微微点头。 当年合欢宗就极为的厉害,那时候修为浅薄只觉得合欢宗做的甚大,犹如天上月,如今修至道君,反而对合欢宗的厉害有了更深层次的体验。 不过,纵然对方如此的厉害,涂山君的眼中依旧没有多少动容。 至于订立规矩这件事,涂山君在修罗族的禁地听到划船老人讲道的时候就彻底有了概念,因此老祖讲出的时候他并无太多惊讶,反而更觉得万法宗的厉害。 既然合欢宗的那位最顶尖的老祖可以被称为古帝,想来万法宗的那位顶尖只高不低。 祖师神情严肃,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使清气化身赶来为得并不是旁事,而是有关于仙宗的前途。” “祖师想做什么?” “十方诸天尊,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气聚功德,同声救罪魂。” 祖师说道:“人世间机缘越来越少,道门、佛门各占据小半壁,剩下的玄门瓜分不少,想要崛起就需要从这方面入手,超度亡魂,整理黄泉六道。” “太乙救苦方就天尊!” “功成之时,汝就无量果位。” 涂山君彻底对道门的无量尊有了概念,同时他对祖师说的成就无量尊之法并无疑异。 这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如果能成确实可以成就无量天尊。 当然,这个称呼可能在不同的地界有不一样的说法。 如果是佛门就是佛陀,在玄门就是古帝。 巫融瞪大双眼,饶是他这般沉稳也不由得颤抖道:“祖师的意思是我师可以成就无量尊?” “不错。” “怎么做?” 巫融呼吸都急促起来。 祖师当即说道:“效仿那些已成的宗门,在中土大地立阴宗,选弟子,执掌生死,使天下生灵生死有数,生者留存,死者引渡真灵轮回,普济天下!” 听祖师这么一说。 巫融愣了一下。 诧异道:‘怎么和我的想法如此相似?” 他的本意就是潜入阴间,建立一番功业,积攒的同时慢慢感悟大道,使命途更加清晰。 现在听祖师一说,他顿时觉得自己没有走错,他的想法不仅能让他成道,还可以让师父成就道门的无量尊。 第五步就算有强弱之分,都已经是世间的顶端,旦凡师父成就无量尊,他又成道,就可以彻底主宰自己的命运。 祖师笑着说道:“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修得这份修为,你的路完全没有走偏。” 得到祖师夸奖的巫融嘿嘿一笑。 他也确实可以自傲。 “不够。” 涂山君微微摇头。 祖师和巫融俱是看了过来。 只听涂山君眺望远方,淡淡地说道:“宗门始终有他的局限性。” “要做就彻底做大。” “细说。” “当效仿上古神庭,建立阴司地府,执掌轮回,遴选百官,挑阴差恶鬼,拘灵遣将,使用生死有数,天地有序!” “这个好!” 巫融顿觉热血沸腾。 这个比刚才的宗门更是他的命道。 何为命? 生死有命。 是为公平! 宗门确实还是拥有其局限性,若是能够仿照世俗王朝,建立幽冥仙朝,将天下囊括,那么就像是祖师说合欢宗的那样,想不强大都难。 到时候师父成就的无量尊果位,就算在众多老牌第五步中也是前列的强者。 做为开创者,巫融觉得就连自己也能得一个不错的果位。 祖师看着已经激动的巫融,又看看涂山君,顿觉这师徒二人的疯狂,竟然想要钳制天下。 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担忧,反而十分的高兴。 求上得中,求中得下。 不疯魔不成活。 若不能成,哪怕是有通天的修为不过是黄土一堆。 祖师拱手道:“宗门会全力助你们!” “不过只能在暗处。” “我懂。”涂山君颔首道:“这件事如果能成,将来可以一明一暗的钳制天下。” “如果不能成,这么得罪人的活儿我们绝不会开口说是宗门资助,只说是我们师徒二人早就被逐出宗门,自己另起炉灶。” 巫融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宗门冒险资助并且完全不竞争师父的无量果位,他就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 “委屈你们了。” 祖师长叹一声。 尽管太乙宗如今飘零,不过保人一生富贵安稳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么凶险的事情能成还好,如果不能成,恐有身死道消之劫。 巫融抱拳道:“祖师言重,这没什么委屈不委屈。” “就算没有祖师的话我和我师父依旧选择的是这条路。” “倒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师徒是这般想的,宗门也是这样想的,倒是一拍即合。”巫融笑着说道。 看着激动难耐的巫融,祖师沉声说道:“事不宜迟,既然有此想法,当进军中土寻一仙境建立阴司地府。” “正巧那古仙楼授给我们把柄,老夫我就护佑你们前往古仙楼,斩杀那二花道君,昭告天下阴司建立!” 听着老祖杀气腾腾的话,巫融大喜。 这才是印象中的太乙宗老祖。 当年师伯看起来温和,实则杀气不比任何人少。 更不用说老祖,竟打算以一个二花道君来宣告阴司执法。 涂山君冷静说道:“这件事不急。” “我与他对拼胜算不少,不过修为还是不足,如果能够再凝一花,以二花对二花,就算我这弟子只有大圣,也能够有七八成的胜算。” “对啊。” 巫融沉吟道:“还少一个道君阴神,如果魂幡能够再收纳一个道君阴神,师父的道行就能再进一步。” “可是,从哪里得到神魂呢?” 说道这里,巫融眼睛一亮道:“师父何不翻翻生死簿!” 1037、盗天 幡动。 大道交织。 涂山君双眸神光落来的同时缓缓摊开手掌。 一本山河厚簿出现在他的手中。 青白手掌托着厚簿,轻轻向上一推,山河厚簿立时如同卷轴长图般缓缓在半空展开,像是生死玄息绘制而成杀阵仙图。 巫融不由惊叹。 每回见到生死簿都感觉这着实是生死道的至宝。 是大道最真实的体现。 「开!」 涂山君目运神光,黑红双眸分化成两道大小粘连的阴阳鬼眼。 「见生死。」 眼前空白的仙图泼墨染成青黑。 一尊庞然大物在道痕玄息的绘制下缓缓成型。 大物在厚重宽阔双羽的庇护下大快朵颐。 狰狞的面容深处长长的犹如象鼻的利器向着天地卷去又缓缓收回,血盆大口旋即张开,贪婪的吸允。 吃。 狂吞。 胡吃海塞。 「这……」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巫融也茫然的看着仙图绘制的模糊景象。 「我的道行还是不足,只能推演出距离我们最近的寿尽道君。」涂山君的神情严肃。 道行才是基准, 他想推演寿尽的凡人,只需要翻开生死簿就能看到无数生平,哪怕是境界不高的修士也是如此,奈何那是道君。 巫融问道:「他在吃什么?」 涂山君默然无言。 眼看祖师没有开口,连师父都不曾回答,巫融沉声道:「莫不是吃人?」 祖师缓缓说道:「茫茫宇宙,大千世界,多少洞天福地,并非全是自然演化,圣人亡,天地生,那些个说来也不过是小千世界罢了。」 「亿万小千世界自诞生就是活的,演化地水火风,造福无穷生灵。」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天地灵机。」 「而灵机的具象,便是地元灵脉。」 「寿尽的道君为了维持无道的身躯不死需要庞大的灵脉。寻常凡人,亦或是说修为不足的修士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口粮。」 巫融惊骇道:「他在吞噬天地!」 「任他这般吃下去,多少小千世界够他苟延残喘。」 「难道就没人出手吗?」 「当然有,可是这世上承载大道之人终究是少数的,苟延残喘的老东西则太多,若是不负勇力,只能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地步。」 祖师前行两步,看向茫茫域垒,照应的五色十光和朦胧外的闪耀星辰。 话音落下的同时侧眸看向不发一言的涂山君。 涂山君沙哑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既然踏上此路,若不能肩负大道,何谈什么有道之君。」 生死道君见死不渡,哪怕身负大道也是无道之人,更不用说想成就大神通。 巫融上前一步冷冽道:「他的命数,尽了!」 「还请祖师先行一步。」 「待我与师尊斩杀那寿尽的无道之君,再前往中土与古仙楼了账。」 祖师眼中满是赞赏的神色,又看向默然显然是以巫融安排为主的涂山君,祖师点头道:「好!」 临别之际,祖师并未赐下保命的神通,而是留下一篇帝经。 巫融捧住帝经正要道谢,起身的时候祖师已消失不见。 翻开扉页一观,帝经描述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命道常以命为数,妄从天机窥见此生之命 ,岂不闻……」 「这当真十分贵重。」 只看一眼,做为命道修士的巫融就看出价值,这一经直指命道,为他指明方向,实在是大神通才能够书写出的经文。 涂山君笑着说道:「收着吧。」 「祖师不给你保命的神通,而是给你帝经,其中期望可见一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当然,祖师也免不了对巫融的考验,若是巫融无法成道,亦或是死在命中,固然令人惋惜,却也说明他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无法承载大道。 纵然资源繁多,也不能为扶不起的阿斗付出太多。 「弟子明白。」 巫融珍重的收起帝经,说着看向涂山君问道:「师尊应该并不急切吧?」 「哦?」 涂山君饶有兴趣的将目光挪来。 「弟子觉得师尊好像对大肆捕捉寿尽道君并没有非常急躁。」 涂山君微微点头,笑着问道:「你如何看出?」 「不是看出,而是推算出。」 「推算?」 「是。」 巫融沉声解释道:「按照师尊道行的提升,再有一两位寿尽的无道之君便可凝成二花,而那位古仙楼的道君也同样是二花之境,哪怕耕耘许多年,必然不可能迅速突入三花,三花聚顶岂是那么好成。」 「若是师尊实力提升的太过厉害。」 「恐怕古仙楼不会给我们这样一个公平的机会。」 「在道行不足的情况下,我们依然要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之中。」 「哪怕祖师能够暗中施以援手。」 涂山君诧异的凝视巫融。 他得承认,巫融确实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修士。 进退有据,不窥隐私,能够在有限中施展出诸多手段,也能沉下心来仔细地分析天下局势,并且入微。 想到这里,涂山君颇有一种长出一口浊气的吐息之感。 「为师考考你。」 「师尊请出题目。」 「我只在那位寿尽道君出手的情况下才出手,你会如何做成这件事?」 涂山君说是什么都不管,其实他包揽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事情,那就是斩杀寿尽道君,莫说对方只是一花,那也是大道之君,在地元灵脉的帮助下,未尝没有全胜时期的实力。 大道相击,谁敢言无敌? 「如果是最简单的事情当然是找到他,然后杀了他。」巫融平静的回答。 「嗯?」 「但,只杀人难免会惹人猜忌怀疑。我们更主要的目的是宣扬我们的大道,每一次出手,我们代表的是我们自己不假,更代表的是背后大道。万法宗为何能成功,一是足够的实力,二是强大的影响力。」 听到巫融的回答,涂山君眸色一亮,顿觉可造,暗道:"好小子!" 着实没法再将巫融当作小孩看待。 一位厚积薄发的大圣定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他能够在出走宗门之后还能靠自己高歌猛进,足以说明他的不凡。 「你懂这些,为师就放心了。」 涂山君拍了拍巫融的肩膀。 「弟子还需要师尊为我把关。」 听着巫融的恭维,涂山君无奈一笑道:「当年说是合创宗门,实际上大方向和计谋论策都是你师伯来做,我只专注道行和实力的精进。让为师出手,我谁也不惧,让我出谋划策……」 这么多年来,那主意一个比一个馊。 「哈… …」 魔头差一点笑出声,被巫融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后赶紧捂住嘴。 巫融拱手道:「我看许多修士对话本更感兴趣,反而对道经和术法典籍兴致缺缺,师尊既然对地府有所设想,倒是可以进行编纂,著书立说描绘传奇,于人间和修行界刊印大行,借着一个个传说展现阴司。」 「先让诸道友有一个印象,到时再出手,更能体现威能。」 涂山君眼眸神光闪烁,赞叹道:「善!」 「事不宜迟。」 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道君随手将生死簿扔给巫融,接着化作一道煞气返回魂幡:「跟着生死簿,你就能找到那寿尽的道君。」 捧仙图的巫融当即下令调转云辇。 返回魂幡道观的涂山君摊开一张桌案,研墨之后提起玉狼毫。 沉吟道:「于阳间立祠为庙,自然该命名城隍,想来那些文人书生对于考试并不陌生,若是生前不第,也可以在死后考个城隍。」 …… 山上。 书院。 一位身着儒衫的青年靠近,好奇的问道:「余兄,看什么名著如此入神?」 余正赶忙将手中的闲书往身后藏,看清楚是自己好友才松口道:「嘿,我以为是夫子来了,要是让夫子看见,还不将我的手都打肿。」 儒衫青年大惊道:「莫不是***?」 「快,也给我看看。」 「不是***,是闲书。那日我路过书社看到众人哄抢,我也就买了一本瞧瞧。」 说着余正将手中的闲书递给青年,青年这才看到青黑色书皮上的大字,"考城隍"。 说的是一个书生怀才不遇。 因朝中无人,又无钱财行贿,纵然文采斐然,韬略不俗也只能一次次落第。 书生就这般浑噩的路过一间庙观,眼见众多青年老年少年都伏案书写,他也寻了个位置坐下。 一番答题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挥笔离去赶回家中才发现家里正在收拾自己的后事。 正伤心之时没想到就有官差开道,鞭炮齐鸣。 说是高中。 书生这就去往地府阴司,觐见鬼帝,被封为一地城隍,也就相当于县令的意思,接下来就是城隍对于县下的治理和升迁,一路做到判官。 「痛快!」 儒衫青年朗声道:「生前无甚公平可言,死了反而得到重用。」 「可惜啊。」 「若真有地府阴司,我等才学岂不是也能谋个一官半职。」 余正感叹道:「是啊。」 「我这几日翻来覆去的打探,听说东郊货场易主,两三日的功夫就起了一座庙观,名为"阎王庙",我觉得多半是有高人出手。」 「加上这一卷考城隍,说不定在那阎王庙中真有一场考试。」 「周兄不如与我同去?」 身着儒衫的周前胆子正熊,起身道:「事不宜迟,你我兄弟便去那阎王庙看看虚实!」 免费阅读. 1038、魔贤 东郊。 货场。 以前这里是一座不小的客栈,掌柜的年岁大了要盘出去,就是要价太高让许多人望而却步,谁想到这么快就易主了。 庙观起的确实够快,原本需要数年的工期都在两三天完成。 加上那一卷考城隍的话本在城中流行,就更让人好奇。 余正和周前两人就是胆子比较大的两人。 两人傍晚离开书院,赶到庙观的时候天色正黑。 打着灯笼的周前望着那长阶,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临到这个时候,这么久过去胸中的血涌消退,早就无法仗着血气向前,就连双腿都止不住的打起摆子。 艰难的挪动目光看向余正道:「余兄……」 余正心头也怕的要命,可是他自知学问不算好,这辈子想考中怕是没什么希望。 莫说庙中的有什么仙师,就真的是地府恶鬼,他也打算去闯一闯。 余正宽慰道:「来都来了!」 「正是。」 两人在一盏灯笼的照映下缓缓登上长阶。 顺着大门进去,一看庙观内人头攒动,两人相识均是暗道:「奇怪!」 他们没有见到鬼神,反而看到许多如他们一般的儒生,三三两两的闲谈着,还有些准备齐全的背着书篓坐在一旁。 「两位兄台,想必也读过考城隍?」自来熟的儒生笑呵呵的说道。 余正和周前纷纷点头。 儒生又看向院内众多说道:「他们也都读过。我也读过。」 「那……」 「两位兄台莫急,先饮酒吧。」 「主考官还在准备。」 儒生的话让余正和周前震惊的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两人只能跟随般伸手接过酒樽。 儒生笑着说道:「痛饮!」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索性仰头畅饮。 一杯烈酒下肚倒是让他们的脸色好看不少。 「兄……」余正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的英俊儒生。 张嘴半天又将话生生咽回去,只能低声问道:「高人如何知道主考官还在准备,这里当真和考城隍中一样,是城隍考试之所在吗?」 儒生笑着刚要说话。 咚! 暮鼓敲响。 沉重的脚步声震颤大地。 一众儒生噤若寒蝉。 伴随着阴影愈发深邃,一高大的身影在两只大红灯笼的照映下显露。 青面獠牙,朱红头发,铜铃般的炯炯双眼,虎背熊腰的身躯满是青黑,这高大的恶鬼着一袭红袍,戴着一顶乌纱帽。 就在恶鬼出现的那一刻,院内众多儒生腿软的直接瘫在地上,还有些能动的则撒丫子连滚带爬的争抢向大门。 可惜,大门厚重的仿佛一堵城墙,矗立在那里阻挡所有儒生的生路。 恶鬼张开血盆大口,狞笑道:「这帮蠢货还真是好骗。以往我等捉人都要藏着掖着,没想到不知道是谁弄出个考城隍,如今那些那些失踪的人都能安到考城隍的身上,由他们为我们顶缸。」 「捉了他们……」 「这么说来,最近就是你们在趁机败坏阴司名声。」 青年平静的看向那着朱红官袍的恶鬼。 恶鬼眼珠一转,冷笑说道:「什么狗屁阴司,爷爷用你们的名是给你们脸。」 余正和周前早就吓傻。 他们没想到考城隍是一个陷阱。 距离他们的儒生勃然大怒。 一步踏出,身上的英俊面 容笑容显化出一张圆目凿齿的恶鬼面相。 恶鬼迈步向前走去,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刚才还叫嚣的红袍恶鬼就只剩下一个无头尸体。 「呸。」 「柴的发干,难吃的紧。」 儒生恶鬼将那只头颅吐出来,一脚踩爆,冷笑道:「假借阴司之名,料你们这些腌臜小鬼也不敢,其背后定然有幕后主使。」 说着,儒生恶鬼回转目光,看向了那些前来应试的儒生。 鬼眼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淡淡地说道:「小子,别躲了,这么多人就你的灵光最盛,在夜里也像是个放光的小太阳。」 潜藏其中的修士缓步走出,他的面色凝重:「前辈何必装神弄鬼,若是想做什么事情吩咐下来便是。」 伪装成儒生的魔头恶劣的咧嘴一笑,狰狞道:「我家大王有令,要在此地遴选城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饶舌。」 修士背后豁然撑开一双翅膀,翅膀犹如披风般垂落下来,显露出身份之后的修士神情顿时安稳下来。 说道:「我的修为确实不足,但是前辈如此不识抬举,只恐走不出我羽人地界。」 魔头上下打量对方:「羽人?」 「听说羽人族长早就不再露面,应该快死了吧。」 「既然快死了,就找个坑,挖深点,把自己埋起来,不然,我地府之主抵达,先斩你家族长祭旗!」 魔头所化的恶鬼一步出现在修士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道:「阴司办差,活人退避!」 「滚。」 羽人族修士被魔头的威压震慑,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能感受到自己绝不是眼前恶鬼的对手。 只要自己有一点点想要动手的念头,就会被碾碎头颅拽出神魂。他只能在对方的辱骂下落荒而逃。 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 羽人修士化作遁光飞走。 众儒生四散而逃。 只剩下两人。 余正和打着灯笼的周前。 魔头走到两人的面前,沉声说道:「好胆识,可惜你太笨,那颗蠢心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相逢既是有缘,就让某给你一场造化!」 话音落下,魔头恶鬼抬起锋锐的手掌撕开余正的胸膛,将一颗跳动的心脏拽出。 心脏还连接着血管经脉还在跳动。 魔头张开大口吐出一道清气将心脏清洗一番后又塞回去。 余正只觉得酥麻却并没有异样,然而他鼓动的双眸却满是骇然,他刚才竟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被挖出来。 魔头又看向周前,一把抓出对方的肺子,同样吐出一口清气。 道:「若没有本座这一手,不久你便是个痨病鬼喽。没了这一口郁气,你日后或许能够平步青云。不过这只能看你们各自的造化。」 「去吧!」 大手一挥。 庙观大门顿时关闭。 余正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好友回到了书院门口。 赶忙揭开自己的衣衫看向胸膛。 那里倒确实有一道窄窄的裂痕,只不过早就结痂变成一道细细的伤疤,摸起来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与之相比周前胸口则是一只浅浅的鬼爪。 庙观。 魔头一改刚才的盛气凌人和无尽傲慢,极尽谄媚的搓手道:「公子,我做的如何?」 「不错。」 一位身着暗红法袍的贵公子微微颔首道:「本色出演,毫无痕迹。」 魔头则小心陪笑。 老魔头喜怒大多是 形于色的,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对他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他活的虽然谨慎小心却不算忐忑。 但是这小魔头…… 那着实是个阴狠的笑面虎,一言一行根本无法让人看透。 巫融并不知道魔头对他的评价。 常言道:孩童抱金,人皆魔鬼;韦陀立侧,魔皆圣贤。 他也不在乎魔头心中所想,不管是佛还是魔,只要为他所用,那就足够了。 「公子,此番敲打,他们定然警惕起来。」 巫融淡然道:「就是要打草惊蛇。」 「最好世人皆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以前他们还能慢慢逍遥,现在恐怖已经来了,该生敬畏。」 袖袍一甩,巫融笑呵呵的转身道:「散出去的阴差鬼将全归你统领,莫要办砸我交代的事情。」 「请公子放心!」 …… 「好胆!」 上座的修士大怒。 什么阴司地府,他听都没听说过。 要说阴间的话他倒是知道一点。 不过对方打着这样的名号却只在坊市城池弄响,着实让他感觉对方并没有什么出息。 可能最多是修行路过的邪修。 现在则不同,对方竟然随便打发派去的执法修士。 虽说修士只有金丹也不是寻常小修能对付,能够让羽人族修士丧胆而归,其修为哪怕在元婴之中也该是顶尖,甚至有可能达到化神。 如果是化神修士,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难道是哪一家的试探?」 上座的羽人钺骤紧眉头。 他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刚覆灭一个新落成的小千世界就有这般事情寻来。 「莫不是万法宗?」 「不可能,万法宗不会打任何其他旗号。」 羽人钺思来想去只觉得是那几家的试探。 如今族长也将寿尽,下一任族长的挑选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眼前的乱相不过是毛毛雨罢了,倒也不足为惧。 但是只要老祖安然无恙便可。 只要老祖平安,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都会退去。 羽人族就依旧还是东荒的大族。 「不管是谁的试探,如此不知死活,休怪我出手无情。」 羽人钺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此事与你无关,你的修为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下去吧。」 羽人族修士唱道:「喏。」 良久。 「兄长何事如此动怒。」 羽人峥大步走入殿内。 「峥弟,你来的正好啊,是这样……」 羽人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番。 「兄长放心,我这就将他的脑袋拧下带回。」 「不。」 羽人钺微微摇头道:「我怀疑这件事并不简单,你且暗中探查探查他们的真实目的。」 免费阅读. 1039、寻迹 差遣了魔头总览那一摊子事儿。 并不是巫融想要偷懒,而是他在研究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无法做到,那么就只能放弃在这里建立城隍庙的想法。 否则就算创建也根本不可能守住。 他在想,如何让各地的城隍迅速赶到他的身边,亦或是他能够通过什么条件迅速的降临到四海八荒。 如果能完成这一点,他就可以调派阴兵鬼将迅速镇压各地。 以此来达到串联天下的作用。 起初巫融觉得可以利用巨舰完成。 巨舰能够穿梭域垒,可以最大限度的运输兵力。 然而这般庞大的舰队想要组建起来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更不用说巨舰虽快还远远达不到他心中所想。 他更期望的是能够做到咫尺天涯的神通。 随手撕开高门,走入其中就能抵达另一岸。 把这件事说给师父听后。 涂山君讶然的同时摇头失笑。 说他如自己那般异想天开。 哪怕可以做到那样的神通可是修士的肉身很难撑住,圣人可以扛过,那些三步之下的修士会被撕开的空间绞杀成飘飞的烟灰。 「师父的意思是说,我们依旧要基于域垒才能完成超远距离的进兵?」 坐在面馆的巫融伸手并起手中的筷子,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一道高大虚影。 虚影仿佛一尊隐藏于重叠空间中的恐怖魔神。 「如果你能研发出避开域垒,不,不用避开域垒,只要是那般强大的跃迁神通,这道神通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从这一端送到另一座天下的指定地点,并且没有任何的危害,那……」 赤发魔神淡然一笑继续说道:「天地都会承认你的大神通。」 巫融陷入沉思,筷子捞着碗中的宽面皱眉道:「巨舰确实厉害,古仙楼靠着巨舰能够将生意做到九天十地,但是我不信他们不想开发出这样的神通,如果谁能掌握这样的神通,肯定能够成为顶尖势力。」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觉得很多大宗门都有各自的遁术进阶神通,或许能够符合巫融的描述。 只不过,确实没有听说谁能够造出类似传送法阵的东西。 涂山君倒是早就有所想法。 他觉得可以利用虫洞原理将两片空间进行折叠,以达到一个稳定,这样人在原地不动,或是来回两步,实际上已经完成空间的跃迁。 但这其中难点简直超乎常人的想象。 天地的折叠需要强大的修为支撑,并且具备空间大道。 两片空间的时间看似一样,实际上就像是河流的两段,各自的流速和流动规律完全不同,想要稳定就得稳住时间。 空间、时间,全部统一的情况下才算具备基础,之后还得固定下来,梳理成足以让任何修士飞渡的安全环境。 想要做成这样的事情,恐怕非大神通者不能。 大道之君只能自渡不能渡人。 巫融并不清楚师父心中闪过的念头,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鹰钩鼻动了动,仿佛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豁然刺开面前的蒸腾热气。 同时他将手中的筷子架在碗上:「或可寻那些大宗借鉴一番。」 「你有人选?」 「有。」 巫融擦着嘴:「我的鬼将禀报说他见到一个人,一个杀气腾腾的人,那个人在找人,并且非常的有目的,我知道他要找谁。」 「这么多年他东躲西藏,极少有人能够寻得他的踪迹,但这世上 没人能够躲过万法宗的搜捕。」 听到鹰钩鼻道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话,面馆的枯瘦老头儿收拾碗筷的动作微微一顿。 再一抬头,老头儿的双眼已变得炯炯有神。 老头儿将碗筷挪到另一桌,看着这个唯一的客人,沉声问道:「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万法宗,不知道万法宗的高足寻我做什么。」 老人依旧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然而那神阳般的双眸却愈发明亮。 巫融笑着说道:「别……」 「文棠生!」炸喝自门口灌进来。 伴随而来的是一位身着法袍戴着斗笠的修士,看不清楚样貌却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威亚,仿佛天地于此刻降下无边圣光,生出遍及大地的青莲。 老头儿顿时看过去。 来人亮出腰间的令牌,法指一点,令牌顿时浮现出文字,正记录着文棠生做下的事情。 文棠生与人结识探宝,之后不和而大打出手,得宝的他不得不东躲西藏,只能化身凡俗。 来人显然不是为这般事情,而是文棠生影响到一座洞天的安稳,这才是万法宗修士追索而来的原因。 杀来的这位万法宗修士出身东荒万法,身负大圣修为,只显露身形就已经吓住文棠生。 「可认罪?」 「认。」 文棠生长叹一口气。 「拢共罚没灵石三千万。」 眼瞅着文棠生乖乖取出灵石,万法宗的执法修士顿时缓和,只不过他并没有走,而是侧眸看向那张只有一个人落座的桌案。 冷淡道:「道友好生厉害,竟比我还要提早一步赶来。」 「不过道友冒充我宗修士,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巫融笑着摆手道:「道友别误会,我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有事想要请教。」 「什么事?」万法宗执法问道。 「道友赶路用的是哪一种遁术?」 看着那鹰钩鼻道人,万法宗执法一脸疑惑,这人莫不是来消遣他的。 旋即拱手说道:「道友还是莫要在这里消遣了,我还有要事,告辞。」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出,整个人骤然在空间涟漪中消失不见。巫融看向对方离去的地方。 或许是太近的缘故,并没有出现他想象的那种神通手段。 那位万法宗的执法者用的手段也只是最简单粗暴的撕开空间,飞身于域垒空间之中。 「我还以为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一些。」 「就算他有,你这么问他他也不会施展,人总会生出防备之心。」 坐在一旁犹如虚影的魔神缓缓开口。不知道这虚影什么时候就存在那里,却连万法宗的大圣执法者都不曾察觉到对方。 巫融拱手说道:「还得劳烦您老施展神通。」 魔神弹指,一道灰色气息如同斗篷披在巫融的身上。 文棠生甫一转身,刚才坐在那里的鹰钩鼻道人已经不见。 他只觉得心中悚然。 觉得这个地方不再安全。 赶紧扫去一身气息和留下的痕迹。 同样撕开域垒空间再一次开启自己的逃遁之旅。 少顷。 面馆闯进来一队人马。 为首者四下观望,压低声音问道:「人呢?!」 「看着是进了面馆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看顾的小子顿时无神。 他也只是一个第一步的修士,哪里有那么大的神通。而且他们明明没有看到有人出去,顶多只有另一个人进入面馆。 现在面 馆不仅什么都没有,连那卖面的老人也不见了。 「他不会是发现我们的跟踪了吧?」 「他早就知道。」为首的修士斩钉截铁。 让他们监视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更不用说对方大方到连身形都不愿意遮掩。 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还有幕后主使。 不然此人的隐藏也太过闲散。 现在看来,对方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这才不隐藏身形。人家要走根本不用避开人,那样的本事根本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得到消息的羽人峥骤紧眉头缓缓起身道:「如此厉害?」 「或许并不像是大哥说的那样是化神尊者。」 「莫不是圣人?」 「我已炼化日神传承,得进第三步,如果对方是一位陌生圣人,倒是可以出手试探。」 羽人峥早就把大哥交待的暗中探查抛掷脑后,他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还是拿到明面上的好。 但是现在要先找到对方。 羽人峥一点都不担心寻不到对方。 因为还有一个化神的……魔头,在办事。 …… 巫融跟踪那位万法宗的执法大圣很久,对方自律的有点可怕,每日除了存神练气就是翻阅旧案,滴酒不沾,半个女人都不碰。 但是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对方也拥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或许同样也有自己的目标。 「不愧出身那般宗门!」 巫融赞叹不已。 他倒也不觉得自己染上坏习惯,喝酒归喝酒,阴姬美妾的服侍更无甚置喙。 这么多天,他也看出对方的手段跟脚,可惜一直没有出现他期待的遁术穿梭,让巫融着实有些失望。 正当他打算现身,求救的灵符就传来震动。 巫融顿时掐灭。 微微眯了眯双眼,淡淡的说道:「我才失踪几天就如此坐不住吗。」 「也好。」 「你们不找我,我也该去找你们。」 …… 羽人峥坐在主位上冷冷的看着那倨傲的魔头,平静的说道:「他来,你能活,他不来,你得死。你且好生掂量!」 魔头高大的身躯不见半点退缩,咧嘴道:「小子,你胡吹大气,莫要后悔。」 「胡吹?」 羽人峥失笑道:「我挥挥手你和你背后之人就会化作飞灰。」 「是吗?!」 洪亮的声音落下。 身着暗红法袍的鹰钩鼻道人慢步走来,于正当中缓缓落座。 身旁本来以阴气存在的恶鬼顿时聚合成一座大椅,任凭这道人坐下。 魔头眼看来了撑腰,抖擞精神,挺起胸膛。 羽人峥沉声道:「道友是生人。」 说话间绽放虚圣威压。 稍晚。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40、震动 只见鹰钩鼻道人翻转手掌。 万千气息化作微风。 羽人峥双眸立时圆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轻描淡写的扫去他的威压灵机。 这一手绝不是同阶能够做到。 哪怕是对上天阳神宗的阳刑天,对方也不可能这么从容。 当年他在东荒玉家的领地,以第二步的修为和阳刑天争锋,不慎落败,只能退出去,从此奋发图强,炼化日神传承从而踏入第三步圣人。 不想在这里遇到的一个陌生人,轻易化解他的神威。 羽人峥起身,拱手说道:「前辈是何方高人?」 巫融笑道:「我见过许多大宗大族、大势弟子,你算是懂礼貌的那一个。」 「前辈说笑。」羽人峥呵呵一笑。 这虚圣和实圣看似一字之差,实际上天壤之别。 在如此高修面前,羽人峥当然没有那般贵族脾气,何况当年他在东荒与众天骄争锋,也折了许多心气。 见识过真正的前辈高人后,总归会将自己与对方对比,有时候就会生出不如人的感慨。 「我不是高人,闲云野鹤一个,来这里没有拜山倒是我之过失。」 巫融拱手。 他手握生死簿可以追溯那庞然大物的踪迹,不过那毕竟是道君,总要做足准备。 所以他运作这些事情。不仅仅是试验阴司日后的运转模式也是打算静静观望,看看羽人族的内部强者。 羽人峥眼眸一亮:「前辈是……?」 「散修。」 "散修!" 听到这两字的时候羽人峥更是高兴的几乎走过来。 散修可是稀罕物,能够以散人的身份修到这等境界,那更是人中龙凤。 而且,现在正是老族长隐没,新族长未定的时刻,如果有一位实圣助力,那么他们这一支竞争族长的机会就更大了。 只有个想法的羽人峥解下来更是兴奋的想要欢呼。 巫融感叹道:「漂泊太久,难免想要求个安稳,道友也莫怪我寻摸地界,实在不知这里是羽人族的驻地。」 「不怪,不怪。」 羽人峥赶忙摆手。 在心中打一番腹稿的羽人峥开口道:「这也巧了。前辈既然想要求个安稳,不如来我羽人族做个客卿长老,我族不仅有极品灵脉供给,还有丰厚的俸禄。前辈只要在大事上响应便可。」 「这……」 表面沉吟的巫融心中乐开花。 他也不曾料到这羽人族的修士这么上道。 不过是稍微一点拨对方就顺势讲出客卿问题。 仔细一想到也是。 羽人族的族长到了有人接替的时候,那位新任圣主定然需要力排众议。 最有力的手段,当然就是实力。 羽人峥虽是一位虚圣,不代表他对圣主之位就不觊觎。 就算他不觊觎,他所属的那一支也定然有想法。 巫融并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他们想选谁为羽人族的新族长都一样,他只是想打入羽人族内部,摸清楚羽人族的实力。 「前辈若是有顾虑,也可随我去见我大哥。」 羽人峥赶忙劝解。 他自己实力不如对方,自然人言轻微不足信,不过他大哥羽人钺则是实打实的大圣道行,大哥说出的话肯定能够打动对方。 「也好。」 巫融颔首起身,看了一眼魔头。 魔头乖巧的变成个小道童的模样 。 「你且留在这里,我去去便回。」 「公子放心。」 魔头长出一口浊气。 他一点都不想涉及那么凶险的事情。 那可是对道君老祖下手,稍不留神自己就会灰飞烟灭,还是留在外面的好,热闹可以少看,小命得优先保住。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魔头深思,自己是不是应该逃走才好。 "如何逃走?" 「只能期望那寿尽的道君宰了老魔头才好。」 魔头沉吟,自己是不是应该给羽人族报个信,也好让他们有个防备,提前布置天罗地网。 念头刚蹦出就被魔头掐死,一旦败露,老魔头不可能手软,他还是老实一点的好,祈祷老魔死反而更稳妥一点。 涂山君并不清楚魔头的内心想法,他倒是对巫融的行事愈发赞赏。 这徐徐图之,一点点渗入的法子看起来慢,却很稳当。 能够让自己进退有据。 这么谨慎周全的性子也更能保住性命。 盘坐道观的涂山君翻阅着巨舰的动力设计图纸,寻找有关于折跃的典籍。 有了徒弟处理一切事务,他又能仔细研究了,也不用为外部的事情感到担忧。 再就是不管巫融怎么折腾,只要他做到心中有数就不会有问题,更不用说现在的巫融,远胜当年的自己。 「也该静下心来,想想应该如何三花聚顶。」 涂山君眺望远天的大城。 成就大道依旧不是终点,倒不如说成道才算终于有登上舞台的基础。 对于道君而言,一万年并不久。 …… 巫融住了两天别苑。 正清晨,看到满是笑容的羽人峥赶来,笑着说道:「前辈等久了吧。我大哥出关,这就差我来请前辈。前辈请。」 羽人峥在前面引路的同时心情大好道:「大哥听说前辈的事情十分欣喜啊。」 巫融则是耐心十足的说道:「不久。我在别苑住的正舒坦,这山下灵脉也不容小觑,与我曾经的生活相比可以说是锦衣玉食。」 「前辈有所不知,飞仙山根接羽山,地下这是一条极好的六阶灵脉,供养圣人绰绰有余。」 羽人峥顿觉骄傲。 羽人族的势力并不是说说而已。 在东荒大境,拥有圣人修士则踏入一流,往上不管多少圣人都还在一流范畴。 想要达到超一流就得有大道之君。 恰好,羽人族就拥有。 巫融旁敲侧击的问道:「贵族能够随意的抽条出一支极好的六阶灵脉,想必那主脉羽山的灵脉更加不容小觑。」 「那是当然。」 「羽山乃是亿万疆域的中央,拥有一条极品灵脉,哪怕是大道之君……。」话说到这里羽人峥稍微一顿。 他们已经驾云赶到宫殿,自然就顺势收住话头,只要暗示对方了解己方强大的势力便可,很多话还是要少说。 「哈哈哈!」 「道友勿怪,实在是出关匆忙,不能亲自前去。」 羽人钺的声音自殿门高传上来。 按下云头的巫融拱手道:「不碍事,我辈修士还是修行重要。」 「不怪道友拥有这般厚实道行。」 羽人钺拱手还礼,还借此敦促起了羽人峥的修行。 寒暄过后,羽人钺请巫融进殿详叙。 巫融也不推辞,径直入内,在安排下落座。 饮茶之后的羽人 钺问:「道友是得了何方道统?」 「散修一个,在成就元婴后越发感觉自身的不足,于是潜入元央域,摸爬滚打千年一路到这个境界。」 巫融说的多是真的,只是隐藏去重要讯息,倒也无法让上座的羽人钺看出破绽。 羽人钺也纳闷呢,怎得好端端突然蹦出一个大圣境修士。 「不知,道友使的是什么兵器?」 巫融笑道:「我有五方魂幡,各两百余万的阴兵鬼将供我差遣,五方鬼王坐镇。还有命道神,高吟长名,请道助力。」 「不是贫道自夸,哪怕是对上大宗子弟,贫道也是不惧的。」 羽人钺看着巫融背后的五色魂幡,大喜道:「道友果然是人中龙凤。」 羽人峥同样也看到巫融背后展开的圣兵,啧啧称奇的同时又有些遗憾的说道:「道友这五杆圣兵强则强矣,然而并不算有灵。」 「哦?」 巫融诧异的投来目光。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当时玉家的一位女婿不知道得到付出什么竟获得玉家的帮助,使他手中兵器进阶。」 「那兵器本是个道兵,在那场机缘中才成圣,然而那圣兵却拥有一个强大的器灵。」 「可惜……」 羽人峥微微摇头。 「后来呢?」 眼看巫融如此感兴趣,羽人峥继续讲道:「我与人争斗不敌,没有进入内部,远远看到道君出现,然后那圣兵就被道君碾碎,之后玉家老祖出手,以雷霆之势将那位道君镇压。」 巫融确实很感兴趣,他一听就知道是东荒那件大事。 而师父涂山君则是漩涡的中心。 不过,他却从羽人峥的口中听出许多的不实。 玉家帮助师父进阶? 他怎么从没听师父说过。 「这些个事情太过久远,道友那时候估计还在元央域打拼。」羽人钺说道:「道友也知道散修的难处,不如就留下,我等拟定详细……」 …… 送走巫融,羽人峥返回大殿,笑着说道:「大哥,有此人助力,我们的胜算还多上一两分呢。」 羽人钺微微点头,神情严肃道:「此人不简单,你不该直接招揽他。」 「我查了他两天,也没有寻到他的跟脚,估计名字和尊号也都不是真的,不然凭着此人的实力,也该有些名声。」 「将他拢到身边倒是一步妙棋。」 「管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只要能为我们所用就是好的。」 羽人峥感叹的同时眼中闪过遗憾的神色:「我看到他的圣兵的时候还以为他和那件器灵宝物有关呢。」 「那件宝物……不是说被道君碾碎?」 「谁知道。」 「消息都不准,说是眼睁睁的看着爆炸,也有的说被玉家收回,还有说被真魔道的道君带走……,众说纷纭。」 羽人峥眼中闪过狠厉:「那该死的阳刑天着实厉害,他的神阳天征不得了。」 嗡! 羽山传来震动。 羽人钺和羽人峥相视顿觉疑惑。 「我先去觐见老祖。」 羽人钺马不停蹄的赶往羽山。 免费阅读. 1041、羽祖 二月节, 万物出乎震, 震为雷,故曰惊蛰。 远天的大震让返回小苑洞府的巫融站住。 云层上。 他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侧眸看向远天高耸入云仿佛撑天之柱的羽山,那里正是这四方灵脉延伸的,也是亿万疆域唯一的极品灵脉。 「难道是我暴露了?」巫融心下传音入幡。 「不。」 沙哑而空灵的声音回落,听起来并不悦耳却让人能安稳。 仿佛不管何等天塌大事都如春风拂过。 涂山君的声音异常平淡:「若是暴露,在你第一时间来到飞仙山的那一刻就会被发现。」 伴随着一股玄息倒影的飞旋,高大的魔神之影出现在巫融的身旁,像是他的影子。 魔神之影掐着法决。 他并没有看出任何的不妥,如果说唯一的问题,那或许就是太过周全,不管是谁都无法看透巫融。 这当然是神兵帮忙遮掩的缘故。 涂山君自问,不会有人看出尊魂幡的大道玄息垂下,他隐藏的一直很好。 眺望远天的羽山,魔神之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毕竟是大道之君,和当时渡劫不一样。 渡劫遇到的大道之君,是在老天爷的注视下,能够发挥的实力并不充裕,何况涂山君修行还是生死大道,天道具现的帝影对他们压制的极为厉害。 现如今则是在人家经营的地盘上。 大阵。 人马。 未知的兵器宝物,以及不明的神通术法。 更不用说大道之君的神识,几乎可以囊括疆域。 通俗的讲,道君,就是这亿万疆域真正的老天爷。 若不严阵以待,稍有懈怠便会阴沟里翻船。 翻船的代价谁也付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已经露出马脚,说不定对方已经感觉到巫融身负神兵。 …… 巫融没有过多停留的返回洞府。 入梦大界。 站在道观前的巫融迈步前行。 正看到院内,大槐树下盘坐的道人缓缓睁开双眼。 巫融双手抱拳,恭敬的喊了一声:「师父。」 「你心中有疑?」 「有。」 在师父的示意下落座,巫融皱眉道:「羽山的震动出乎寻常。」 涂山君说道:「不若我亲自出手试探一番。」 巫融沉吟片刻摇头道:「师父的实力,弟子是相信的」 「只不过一旦出手,便会打草惊蛇。那时我们并不是全力以赴,实难得手。对方也会警惕起来。」 「身为大道之君,整个羽人族的靠山,岁月都无法磨灭他,他的手段定然非凡,再就是,相识好友也肯定不少。」 「师父可以独战一众豪强,弟子却未必有如此充裕的法力。」 「一旦多出一位道君来,对于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涂山君微微颔首。 巫融说的很有道理。 连他这样的器灵宝物都有一两好友,像这样的老家伙肯定有不少相识,其中不乏生死兄弟,或许与之实力相仿。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你心中有定计?」 「有三策。」 「愿闻其详。」 「上策,彻底融入羽人族,得到充分信任之后成为中坚力量,在那老家伙准备吞噬天地的时 候出手。」 「中策,透露出我身负神兵,引羽人中修士针对,我委曲求全愿意将神兵献给老祖。」 「下策,直奔羽山,出手镇杀。」 「都很好,但是还不够好。」 巫融闻言看向对案的赤发道人。 只看到涂山君神色平静:「献神兵无法引起寿尽道君的兴趣。」 「献神药吧。」 「献神药,他一定会见你。」 「并且不会分享给任何旁人。」 巫融瞳孔猛的缩小。 饶是他这般炼假还真的大圣,听到神药一次也感到心潮澎湃,血涌奔腾。 他不敢想那没了寿命的老道君得到神药消息的那一刻会有多么的疯狂。 稍微想一想,就让他不由得感到战栗。 涂山君放下手中的茶盏:「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不成,不成不成。」 「神药太贵重了。」 巫融连忙摆手拒绝,他当然知道师父手中有一枚神药,可是那毕竟是神药啊,天地灵秀。 这么重要的灵物一旦有个闪失,那可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甚至都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神药的消息毕竟瞒不住。 当时在神禁之地的修士那么多,只是消息还没有散开而已。 「没有重饵,怎能钓到大鱼。」 巫融长叹一口气:「我怕这么令人激动的消息我没办法掌控。」 「以后你掌控的棋盘只会越来越大,一个小小的神药消息的执掌,有什么可怕。」 涂山君总归还是期望弟子能够出人头地的,人的眼界高不是靠着虚假的理论堆积,而是需要更多的实践。 站的高了,自然望的远。 「容弟子想想。」 …… 羽山。 高琼上苍,有一座云顶洞府。 羽人钺漫于长阶,抖擞身躯,背后羽翼如同披风垂下。 羽人族高大英俊,俱是七尺以上的靓丽修士。 居住之地同样俊秀明媚。 更不用说老祖那云顶洞府,福地典雅就非寻常人能够受用。 步入福地的羽人钺看到位列的众位微微颔首致意,近天处,一座庞然瑶池蒸腾道息玄雾,躺于玉池莫约六丈的修士样貌若隐若现。 「都来了。」 声如龙吼又似鹏唳,威震八方。 大道玄息于玉池交融绘成灵机,遮天蔽日。 羽人钺赶忙低头,拱手称是。 说话的同时用余光看向另外的当家,那些个俱是羽人出众的人物,修为也绝不弱。 这倒是让他疑惑起来,怎么来到这么齐整,除了远在天外和闭关不出的,基本上话事者全部抵达。 其中一位身着金袍鳞甲的高大羽修拱手高道:「老祖召集我等可是有吩咐?」 众人神色各异,然而都抹不开担忧。 眼下老族长闭死关要冲击道君之境,正是多事之秋。 「近些时日,吾心神不宁,卜算一卦,卦象显示吾大限将至。」 羽人老祖长叹一声,缓缓的说道,声音挣开玉池飘于上苍,漫于福地,也让在座的众多羽人族修士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听老祖说大限将至,众修反而长出一口浊气,放下心中担忧。 他们根本不担心道君身亡。 除非刀兵加身,否则就算是天人五衰也要不了道君的命,只需要足够的地元灵脉就能寿与天齐,左右就是耗 费人力物力,好好的再为老祖搜刮洞天就是,实在不成还可以从古仙楼那里沽取。 就是这价格,足比自己出手贵上两三番。 「容禀老祖,族中早已备下地元。」 「甚好。」 羽人老祖无喜无悲。 他早已经习惯。 习惯了族人的供奉,也习惯了不死不灭的继续存活,更习惯拥有一切。 既然不死,那就一直活着。 只可惜,自从他慢慢习惯,他的道行进境就慢下来,连承载的大道也逐渐若隐若现。 好在这世上还拥有太多神异。 羽人老祖朗声道:「下一任族长,也该定下。」 羽人钺猛然抬头望过去,眼中闪过炙热。 族长的宝座多少人求而不得,在老祖的口中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只要得到老祖的承认,他就将是羽人族的下一任族长,可是他手中的筹码实在太少了。 属于老族长那一支的大圣赶忙起身,拱手说道:「老祖,老族长还在闭关之中,或许族长他能够冲关成功。」 「他败了。」 话音落下,那位族长一脉的大圣顿觉踉跄。 轻飘飘三个字,没有任何的重量,却让一位大圣打晃。 更深层的是,一位冲关的老大圣悄无声息的没了。 实在令人悲痛。 也无法相信。 老族长雄才大略,修为稳固而扎实,是羽人族三万年来最有希望成道的大圣。 自从百年前老族长闭关,众人都在猜测和期望,哪怕是其他分支的羽人也在等待,等待着老族长破关成道的那一刻。 可惜,成道路难如登天。 属于族长那一支的大圣跌落回自己的座椅。 黯然闭目,神色悲伤。 「我不想干涉你们,但,族不可一日无长,长老会尽快选出吧。」 羽人老祖微微摆手。 这一次他不仅是敦促族人送来地元,也是想要尽快安稳下来,他总觉心神不宁,大道跳动,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是。」 众人起身,拱手行礼。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羽人老祖再一次开口道:「羽人钺。」 羽人钺脚步一顿,诧异的看向老祖,不过他也没有忘记礼数,赶忙拱手称是。 羽人老祖说道:「你招揽的那个人,身负神兵,来历颇为神秘,不像是东荒人士,到像是大宗大族的天骄,用人当有几分防备之心,免得生出什么祸端。」 老祖的话让羽人钺大吃一惊,同时也让其他想要离去的众修吃惊不已。 他们没想到羽人钺悄悄的找到一位携带神兵的大修。 这么厉害的强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羽人钺野心甚大! 羽人钺拱手答:「弟子明白。」 径直走出羽宫神府,羽人钺飞身赶回了自己的行宫,招呼来自己的弟弟羽人峥。 羽人峥诧异道:「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祖说什么?」 「那个人,身负神兵。」 「谁?」 「荣武。」 「他?!」 羽人峥大惊。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对他出手?」 「不,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别让其他支脉的人接触荣武。」 羽人钺摇头,接着说道:「接下来你就不要顾着自己了,全顾着他,这个人不简单,是一柄我登上族长宝座的利器!」 羽人峥眼睛一亮道:「我明白!」 送走羽人峥,羽人钺面上的阴郁已经消散。 这些神情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42、内争 羽人钺站在飞仙山的行宫。 目光深邃的眺望远方,又缓缓收回。 心中感叹:"老祖,您老点的明白,可是我宁愿他不被点出。" 一位大圣修士,在整个修行界都属于中坚靠上的力量了。 何况是一位携带神兵的大圣。 这样的一个人完全可以改变当前的形式。 现在被老祖点出,那么他的竞争者们全都会防备他。 羽人钺不敢怒也不敢言。 他甚至还得感激老祖为他点出藏在身边的隐患。可是,那真的是隐患吗,还是本来应该隐藏的很好的利器。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的优势消失大半。 但是,好在他留住对方,加上自己弟弟和对方很是熟络。 「族长之位,我一定要争!」 「知道也无妨。」 「谁也别想妨碍我。」 袖袍一甩,羽人钺回身往行宫深处走去。 …… 「有人来了。」 巫融缓缓睁开双眼。 接引的神识退出入梦大界的神通,神识连接大阵稍微一扫。 顿时看清来人的面貌。 不正是引荐他成为客卿长老的羽人峥吗。 巫融打开大阵,笑呵呵的迎道:「道友怎么来了。」 羽人峥拱手说道:「这小苑实在狭窄,山上备下洞府请前辈移居,其次,前辈初来乍到,恐怕遇到生人而不知,在下特意来做个向导,为前辈好好介绍一番,也好各自相安。」 巫融这一听,连在心中暗道三声好字。 真是瞌睡就有枕头,他正愁无法了解羽人族内部各方的实力,没想到羽人峥这就送上门来,做为羽人的圣人,他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 「有劳!」 「这都是散碎小事,不足挂齿。」羽人峥哈哈大笑。 他心中同样欣喜。 这位前辈很是和善呐,人也好说话,更重要的是和他亲近。 以前的时候羽人峥觉得自己实力不济,倒也没有因为结交大圣感到太兴奋,听大哥说这位身负神兵,他就知道对方的不凡。 神兵难寻,更难锻造。 哪怕是那些个大宗的天骄圣主才拥有一件,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若不是他实力不济,倒也想要谋夺。 现在就只有佩服。 出来前,大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怠慢对方。 咱们不要他的宝贝。 登上族长的宝座,势力雄厚之后什么宝贝不能得到,何必为了一件神兵得罪自己的助力,最后都得让旁人捡了便宜。 「前辈,请。」 羽人峥先是引巫融前往飞仙山的洞府,就在灵脉顶上,是除了羽人钺最好的位置。 巫融对此十分满意。 好的灵脉对存神练气效果非凡。 虽说他可以服用阴魂丹来维持法力,不用为灵脉发愁,不过好灵脉也让人欣喜,说明羽人钺和羽人峥这两兄弟对他的重视。 洞府宽敞,道场广大,算是个落于山脉的小福地。 安排三百余人早晚服侍。 还有元婴境的十位美人听候差遣。 巫融一概默许。 各境界的美姬都有,不过顶端就是元婴境,再往上就看不到了。 化神修士毕竟有机会再更进一步,不可能送来。 当然,如果巫融开口的话 ,羽人族肯定会将人乖乖送来,说不定还会寻一位女圣人与之联姻。 巫融自不会开口。 他又不打算在羽人族长住。 「这小子心里藏着事儿。」沙哑的声音传来。 巫融暗中点头,他也看出来羽人峥的殷勤,和早先的时候大不一样。 巫融没有戳破羽人峥,依旧这么随和的听着羽人峥的介绍。羽人峥大喜的同时拽着巫融前往了羽族的大城。 奔往北城。 那里最是繁华有趣。 似是没有黑夜,越是黑夜降临越是升平。 耍把式的艺人生意红火,各类奇珍异宝、通灵荒兽,甚至还能看到街市上不同种族类型修士的买卖,什么都有……。 岸边飘来灵石叶,在长浪的推动下上岸。 巫融低头看去,再望向远方,长桥上正有挥洒灵石的富家公子,靠近长桥的花船小童忙的嘴角一直合不拢。 吐火吞刀。 …… 相扑艺姬。 长街两侧的高耸仙楼灵阵散发出光亮。 着实让巫融体会到久违的烟火气,然而这里却都是奔波的各类修士,毫无凡尘的模样。 感叹的同时羽人峥带着他往飞仙高楼而去,楼高百丈,琼楼玉宇似的辉煌,又像福地洞天般玲珑。 甫一入内。 还未站定呢,便见一贵妇人走近,含笑万福,施礼道:「峥公子,您来了。」 妇人端庄娴雅,若画中走出,更难得一身贵气。 羽人峥笑着说道:「来了。」 旋即介绍道:「这位前辈乃是我大哥的座上宾,一身修为通天。你称荣前辈便是。前辈,这是在下的……」 「外室。」 巫融笑呵呵的接过话茬。 他没有从这妇人的身上看到任何除羽人峥之外的气息,看起来对方应该算是这飞仙楼的当家人之一,并且专为羽人峥。 峥娘子行礼称前辈,这才走到羽人峥的身旁。 巫融的神色寻常。 他的道心之坚非寻常人能比,正所谓随心所欲不逾矩,不会端着绷紧非要压榨紧自己,倒也不会为这样的事情迷惑,沉迷,富甲一方,享受荣华富贵固然能舒舒坦坦的过完一生。 懒,喜欢享受是通性,然而大道在前,岂能堕落。 人并不是木桶,木桶盛水要看短板,人却不用看自己的短板在哪里,甚至可以忽略自己的所有的短板,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长板,让自己的长板犹如撑天之柱,这才能够功成名就。 万般皆下品,唯有修仙高。 没天赋也就罢。 既然有天赋,就要彻底兑现自己的天赋。 实力的强大足以掩盖一切问题。羽人峥观察着巫融,他现在愈发觉得对方来自大宗。 这气度和自信,以及有情却淡漠的双眸,若非出身不凡根本不可能养就。如果他的出身确实是散修,那就只能归咎于对方的本事和道心了。 登楼! 漫步的时候时不时又身着仙絮飞衣的美人奉酒。 羽人峥说让巫融自选一位作伴。 这些侍从明显是精挑细选安排过的,没有一位不是处子。 巫融随意的拉来一位看着顺眼的。 随意道:「就她吧。」 倪琳受宠若惊,老实的跟在一旁,却偷偷的瞧着这位大前辈。前辈身旁的公子她认识,那是羽人族的天骄,峥娘子正是因为是对方的人,才能够成为飞仙楼的十二位当家的其中之一。 连天骄都要低眉顺眼对 待的大前辈,任谁都会好奇。 她发现这位前辈很是英俊,和羽人族的英俊很不一样,这位大前辈更显得冷冽阴郁。 「灵宠斗技,前辈要不要下注玩玩?」 羽人峥笑着招手。 一旁的小厮举着托盘走过来,恭敬的半跪在地上呈上一座极品灵石山脉,用须弥介子法固下的一座灵石山,抓一把不过是九牛一毛。 就算以巫融的实力,将之一把抓干净扔出去,像这样的灵石山也会再呈上一座满的。 「看着有趣不过灵宠厮杀无甚过瘾。」 巫融摆了摆手。 下方斗技场火热,万千牢笼中自有奇异的灵宠,然而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他也不是灵宠修士。 羽人峥继续介绍道:「前辈对赌石可感兴趣?」 「那都是上古大矿出来的岁月顽石。」 「这些大矿有的是覆灭的宗门,有的是神异的古地,被地元外壳封闭,连修士的神目都无法看透虚实……」 「……」 巫融心神沉下传音道:「师父你能看清吗?」 「小意思。」 「那着实无趣。」 「……」 「拍卖会?」 「太闲。」 「歌舞?」 「无聊。」 羽人峥祭出大杀器,道:「翻云覆雨景!」 说着就要讲解。 巫融同样拒绝掉,这些玩意都是他玩剩下的他。 他五件圣兵之中上千万的阴神,什么景没见过,真假又何必分清楚,也就无聊的打着哈欠,直到听到羽人峥再一次开口,他才精神起来。 「前辈是役使用魂幡的行家,一定缺大鬼吧。」 「这里有修士买卖,自然也有阴神阳神的买卖。」 巫融急问道:「可有法相?」 「有,但是可遇不可求。」羽人峥点头。 「去看看?」 「当然!」 羽人峥满意点头,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有一点能够打动对方的了。 就是嘛,人总是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不可能一点都不好。他也看出巫融对酒色都比较一般,厮杀好斗也看着无趣。 说话的时候,羽人峥示意峥娘子。 峥娘子含笑道:「早已为前辈准备一场特别的拍卖。」 步入拍卖会。 有戴着面具的也有没戴面具的。 羽人峥正要引巫融落座。 远处走来的修士笑着说道:「峥弟带着人好走啊,害的哥哥一顿好找。」说着看向巫融行礼道:「听说道友有一件神兵,不知道是否要上拍卖?」 巫融的脸色剧变。 周身紧绷。 大圣灵机环绕。 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羽人峥急切说道:「休得无礼!」 「无礼?」 羽人炜大圣灵机缓缓绽放,平静的说道:「峥弟,你现在站着的地方叫飞仙楼,是羽人族的地方。」 羽人峥大急。 他这修为根本不是对手,对方明显是冲着巫融来的。 这是不想他大哥获得巫融的助力。 羽人炜朗声道:「道友,别以为你身负神兵就能掺和。」 「这里面水深的很。」 「我奉劝道友速速离去。」 「免得性命和宝物全丢在这里。」 巫融看向羽人峥。 羽人峥赶忙解释 道:「老祖跟我大哥说你有神兵,但我和大哥绝对没有要图谋神兵的意思,我们是真心实意希望前辈能够成为客卿,寻一个安稳的地方。」 巫融开口道:「可是你们这里好像一点都不安稳。」 羽人炜大喜不言。 还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他得意的挑起下巴。 自己可是一句话就让一位携带神兵的大圣退去,确实应该得意。 羽人峥看向巫融。 神色之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他很想求对方不要走。 然而,但凡理智的修士在被戳开身带神兵之后都不会选择留下来。 他也找不到借口留下对方。 哀求渐渐变成失望。 化作一声叹息。 拱手良久,却没有说出什么。 「你和你大哥待我不薄,我又怎能一走了之!」 羽人峥猛然抬头看向巫融。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43、联手 羽人炜大怒,压住胸中怒火喝问道:「道友,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巫融淡淡的说道:「我很清楚。」 他的声音像钉子。 平静而有力。 羽人炜怒气骤然消失不见,反而哈哈大笑,拍手称道:「有胆识!」 「像道友这样的高人,做一客卿供奉实在屈才。」 「我可向上请命,让道友……。」 「不必了。」巫融淡然拒绝。 羽人峥大喜,再不沉默的上前一步,挡在巫融的面前,高叫道:「这是我大哥的客人,还希望炜长老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 「莫说是你大哥的面子,就是你大哥站在这里,也得恭敬的给我行…晚辈礼。」 羽人炜打断了羽人峥的话。 话到一半,停顿稍许。 旋即挪动目光看向站定不动的巫融,冷哼道:「道友如此不识抬举,是要与我羽人族为敌吗。」 「你代表不了羽人族,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羽人炜坦然道:「好,那就我只代表我自己与道友赌斗一番,三局两胜之后,若道友获胜我再不出现在道友面前,若是道友败了,我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还请离开我族。」 巫融冷笑一声说道:「人和人一旦起了冲突,输赢无法定论胜负,一方也绝不肯原谅另一方,非要整的对方不振,亦或是身死方才罢休。」 「我一介散修身负神兵,离开了这里,你们更会派人追索。」 「天理大道承载于修士。」 「大道不言,那就拔兵相见。」 「出手吧!」 羽人炜目光顿时阴沉,连带着身旁的侍从都面露诧然神色。 这不都是寻常规矩吗。 大宗大族自是赌斗居多,胜败皆算有回旋的余地,怎么这鹰钩鼻道人上来就要出手。端是个亡命徒。 这等亡命徒修到大圣境该拥有多么厉害的实力? 羽人炜沉声问道:「道友怕了?」 巫融笑而不语。 阴冷的笑容让羽人炜感到一股寒意,他心中竟生出怯意。 再想到对方手握神兵。 一旦登上擂台着实生死难料。 然而现在骑虎难下,他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他想退却,背后大势也不允许他后退半步。 他一时分不清对方。 是荒兽还是荒神。 偏偏对方是人。 「炜长老。」 一道威而平和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一位身着大氅的高大修士。 来人所有人都认得,正是飞仙山的山主,也是得到羽祖召见后,能够并列在前三位置的修士。 羽人钺笑着说道:「炜长老喝醉了,来人呐,送炜长老下去休息。」 「喏。」 恭敬的侍从搀扶着羽人炜离开。 羽人炜没有反驳的借着台阶下去。 至于什么晚辈礼当然不用羽人钺来行。 「这等层次的拍卖委屈长老。」 羽人钺拱手向巫融,接续说道:「请长老随我移步。」 巫融笑吟吟的看着羽人钺。 当日一见面,他就觉得羽人钺不简单。 坐镇名川,负责的事务之广阔称得上日理万机,面对他这样一位大圣的投诚,确实感到欣喜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 「好。」 在羽人钺赶来后,羽人峥宛 如一个真正的小弟,紧跟在一旁。 全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和傲然神色。 同时他看向巫融的时候,也流露出那般崇敬。 他确实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那种莫名的气质,和自己的大哥羽人钺如此的相似却非常的不一样,但是,都能令男人拜服,也都能令女人倾倒。 羽人钺感叹道:「我在族中的地位不低。」 「看的出。」 「羽人族修士大多沾亲带故,哪怕不是亲戚也是平辈,上一辈有上一辈,下一辈有下一辈,一辈套着一辈。」 「他说的没错,如果是寻常时候见到,我也愿意给他行一个晚辈的礼节。」 巫融诧异的看向羽人钺:「可是你拂了他的面子。」 羽人钺笑道:「亲戚是亲戚,朋友是朋友。」 「我打了他的脸,他不敢与我争辩,因为我手握大族产业,位高权重。」 「你不一样。」 「你是我的朋友。」 巫融倒是想点头说是。 不过他着实算不上一个好朋友。 因为他最初是想利用羽人钺,然后进一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不敢说是替天行道。 那高举的大义太大。 他还是希望从大义聚焦于自身。 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为成道。 当大道具象,到底算不算真理。高举大道的修士是否能够篆刻下天下不可违背的铁律。很多时候,巫融自己都会深深的思考。 不管是真理还是铁律都需要足够强大的暴力支撑。 自己的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羽人钺看向一旁的巫融。巫融沉思着。 良久。 缓缓说道:「我有我的目的。」 「当然。」羽人钺眼中依旧平静没有异色的说道:「交朋友本来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若是什么目的都没有,这样的朋友我不敢交,没有欲望的人,也根本不会想要交朋友。」 「我要成道!」 巫融说的斩钉截铁。 羽人钺脚步一顿。 他没有看向巫融,而是看向自己的弟弟羽人峥,严肃道:「去打开那间天字号的厢房,我要与荣道友喝酒论道。」 羽人峥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离开。 天字号厢房根本不是厢房,而是一个房间上的画像,延展出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羊肠小道,以及一座蜃楼。 端坐在蜃楼顶端高栏平台的羽人钺端起手中的酒盏,说道:「请。」 「请。」 巫融环顾四周,似乎不明白羽人钺为什么会准备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看得出,这里应该是开辟出的空间,一般的修士根本无法锚定这里。 「头上有那么一位老天爷,我们说话都不方便。」 羽人钺长叹一声,闪过郁色,那样的阴沉也就一闪而过,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他扫清了,紧接着就变成清澈和明媚,如同和煦的阳光。 笑呵呵的为酒樽倒酒说道:「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其实就算在外面也不用。」 「那位"老天爷"会被晦涩的天地灵机环绕,这个时刻一般被称为天人五衰。」 「只有等他稳固自身灵机才会清明。」 巫融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一时竟然摸不准对方的用意是什么。 这么重要的讯息,羽人钺如此轻易的说给他听。 「我查过你。」 「你 的来历很完整,中土荣家的弟子,早早分家出去。」 羽人钺说的平静,眼中却没有任何赞同的神色,像是在读一个陌生人的履历一样,而正如他表现的那样,他不过是说一个陌生人。 巫融倒是毫无异色的巍然不动。 这份跟脚是大头前辈为他准备的,绝对不会有错漏。 但是,他也不觉得这是多么完美的东西,一个身负神兵的大圣不会来自一个小家族,并且多年来默默无闻。 当年这跟脚放在化神期够用,放在眼下的境界就显得不足了。 「道友初来乍到,目的却十分明确。」 「假的跟脚可以伪造,一个修士的大道根本不会作伪。」 「生归生,死归死。」 「专修生死道的道友恐怕本来就是冲着我羽人族而来。」 羽人钺豪饮之后将手中的酒樽放下,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仔细听仿佛压抑着什么,直到他盯着巫融,一字一句道:「道友带着杀意而来。」 巫融神色怅然道:「世间还是聪明人多啊。」 「佩服!」 拱手称赞。 羽人钺摇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执意不走的话,我无法将这么多事情串联起来。在你不想离去的那一刻,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巫融端起面前的酒盏。 咕嘟咕嘟的仰头豪饮。 擦了擦嘴角说道:「道友既然看破我的来历,为什么不直接禀告上方,我一介大圣,就算携带神兵,也肯定不是道君老祖的对手。」 羽人钺朗声说道:「只凭道友一人或许不成。」 巫融皱眉看向对方。 羽人钺说道:「"组织"的杀手很快就会抵达。」 「那是一位携带神兵的顶尖圣王,拥有超凡的实力。」 「我们三人一齐出手,加上我布置的一众,或有五成机会。」 巫融眉头更深:「为什么?」 羽人钺长叹了一声。 悠悠开口:「上一任老族长死了。」 「老族长雄才大略,是三万年来最有机会成道之人。」 「你要为你们的老族长报仇?」 「不。」 「我和老族长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 「那……?」 「我看出,老祖已不允许有人成道。」 羽人钺眼中的阴沉转为哀色:「维持老祖的境界需要耗费的资源庞大的难以想象,一直拖下去,总有一日羽人族也会被老祖连着血肉一块吞下去。」 「羽族没有未来!」 巫融起身,拱手佩服道:「道友真修士也!」 「哈……」 羽人钺微微摇头:「我没有那般高尚,更不全是为了羽族。说起来,是老祖挡了我的路。」 「道友可愿助我?」 「事成之后,我可以拿出羽族……」 巫融摆手,沉声说道:「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道君神魂!」 「成交!」 晚点。 免费阅读. 1044、见羽 叮! 举杯相碰。 羽人钺取出一张玉简递给巫融,说道:「这是那位昔年扬名的手段。」 望着玉简,羽人钺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 他算是从小听着老祖的故事长大。 那么多的传奇事迹聚焦于一人,那就是他们羽人族的老祖,羽人非赫。 如果说老族长是雄才大略,有望继任之人,那老祖就是中兴之宗,可惜,人老了就会怕死,怕死就想一直活下去。 巫融查看之后揣进袖袍,问道:「为何没有生辰八字?」 「道友还需要这个?」 巫融微微点头:「需要。」 「最好还有你们老祖的贴身之物。」 「血骨肉皮……。」 羽人钺沉吟说道:「这些都很难弄。」 「若是简单我就不问了。」巫融神情严肃。 有羽人钺相助,他心中并没有放松。 巫融甚至怀疑羽人老祖早就知道族内这些弟子的不满,但是他不在乎,寻常道君也不会找他拼命。 其次,组织的杀手要价更是离谱。 能请动一位携带神兵的顶尖圣王,羽人钺付出的绝对不少。 「我试试。」 巫融又问:「他……什么时候到?」 羽人钺盘算着时间:「估摸再有三个月。」 「道友且放心,组织的信誉很好,他们的修士实力也足够强大,自然会抗住一定的压力。」 「据说此人还曾杀过跌落境界的大道之君。」 巫融神色好看不少,还是叮嘱道:「不能全把宝压在他身上,那位看似没有了寿命,但是看你的描述和玉简内容,他依旧鼎盛。」 「如果全仗着那个组织的杀手,我们不见得能尽全功。」 「道友说的在理,我从未打算将宝压在一个杀手的身上。」羽人钺的声音自信而沉稳,丝毫没有惧色。 羽人钺拱手道:「得道友相助,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哪里。」 巫融拱手笑道:「道友与他们的境界早已不同。」 「他们还执着于内斗,殊不知,自己不过是笼中蛐蛐,思之可怜。」 「未来羽族,如果谁最有机会成道,非道友不可!」 羽人钺道:「道友谬赞。」 两人定下那日计策。 他们会选在羽人老祖服用地元灵脉的时候出手。 接下来就是要做足一切准备,等待组织杀手赶来。 巫融面上也放松许多。 倒不是他对有帮手而感到庆幸,而是不用神药做饵。 神药的消息太重要,万一一枚神药可以让羽人老祖活出二世,羽人钺当场变卦,他就得执行那个下下策了。 尽管他觉得羽人钺不会这样做,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神药的消息最好永远沉默。 …… 接下来的那些本该接踵而来的针对并没有来。 仿佛冲突也从未发生过。 亦或是正如羽人钺说的那样,羽人炜喝醉了,胡言乱语之后不会再有人记得当日的冲突,也没有再谈论有关于这个带着神兵的散修。 倒是羽人峥多出很多的好奇。 「荣大哥,你手中的那件神兵到底是什么宝物?」 听羽人峥问起,巫融总是笑着说自己很幸运。 至于到底是什么宝物从不透露。 羽人峥愈发佩服巫融,那宝物肯定 非常的厉害,并且巫融也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一位修士。 不然一位大修士不会如此谨慎周全。 三月一晃。 巫融被侍从恭敬的请到了飞仙楼。 同样是那间房,羽人峥守在前案,羽人钺和他站在桌案另一端。 巫融好奇的问道:「他还没有来?」 「他已来了。」 羽人钺回答的时候打开了一只卷轴长画。 长画描绘的是一片长堤。 堤上正有一位身着黑袍,头戴斗笠的走来,走着走着,仿佛眼前的空间泛起涟漪,人影已经出现在桌案另一端。 黑袍修士有一双杀道眸子。 那里明灭的不是星空,而是无尽的空寂和冰冷,能够将一切都冰冻杀死。 现在,这样的修士就坐在桌案的另一侧,取出半块奇形怪状的令牌,沙哑道:「对牌。」 羽人钺同样拿出半块。 严丝合缝,连破开的符箓都能平滑的像是从来不曾裂开。 黑袍修士轻松挥动臂膀。 令牌彻底湮成了灰尘,灰尘仿佛星环般笼罩在他身侧,明明黑袍修士还在那里,却再也没有神识能够察觉到他。 他完全消失了。 巫融大吃一惊的看着令牌化成的星尘和画卷。 这都是组织的手段。 黑袍修士接过玉简扫视一眼,一把捏碎道:「狗屁不通的计划。」 「你!」 羽人峥刚要说话就被羽人钺按回去。 黑袍修士瞥了一眼羽人峥,冷笑道:「做此大事,还带着一个小孩。我实在应该怀疑应不应该接下这个案子。」 「这样的计划漏洞百出。」 「对付寿尽道君列出的计划本不该是这样,你们甚至连神药这样的足够道君动心饵料都没有,那么一切计划都是空谈。」 「道友的意思呢?」黑袍修士打量起羽人钺和站在一旁巫融,微微颔首道:「好在你们两人的修为扎实,又都拥有神兵,虽然无法发挥出神兵的全部威力,做为佯攻也颇为奢侈。」 「在两位道友,以及道友一众布置起效之后,由我给他致命一击。」 「我看你还有一位位高权重的盟友,他手中掌握的力量同样不弱。」 「拢共加在一起,已有四成机会。」 「四成?」 羽人峥瞠目结舌,满脸的疑惑。 黑袍修士的神情十分严肃:「四成已经很高,组织评估这一次成功的几率只有不到三成,那还是在对方无法承载大道,神兵不能动用的情况下。」 「这么低的成功率,前辈还要来?」 羽人峥觉得这黑袍人很矛盾。 黑袍修士道:「于我而言,一成足矣!」 巫融眯着眼睛。 他以为组织的杀手平平无奇。 然而此刻再看,组织的杀手着实厉害,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占据主导。 先是否定羽人钺的计划,又借由羽人峥压住羽人钺,随后再提出自己的观点,彻底主导整场刺杀。 但,不得不说,黑袍修士有一句话的非常对。 面对道君强者,什么计划都只是锦上添花。 除非花费巨大的代价完全请组织出手,而自己置身事外,可惜这样的代价羽人钺付不出,整个羽人族也不会为羽人钺付。 所以,只能请来一位顶尖圣王。 巫融感到新奇的并不是组织的圣王修士,他对那张能够送黑袍修士赶来的长轴画卷更有兴趣。 听到对方 说一成足矣,巫融顿时刮目相看。 他们三人目的各不相同,心中对此事是否能成功的推断也不一样。 羽人钺是要为自己也为羽族博一个未来。 在那件恐怖宝物的加持下,不管怎样他都会出手。 哪怕这一次不成,也能唤醒那些沉溺于安稳的族人,让他们明白前路已尽,只有挣开枷锁才能走出大道。 黑袍修士是组织派来的,然而仔细听来,他们内部应该对此事有所评估。 羽人钺微微摇头道:「没有佯攻,我们全力出手才会有成功的机会。」 「你不信我?」 黑袍修士压低声音。 「信。」 「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想你们送命,我家老祖之强大,我比你们更清楚。」 「我知道他,羽人非赫。可是他只有一花。」 「那一花已足够强大。」 「这么说他还能承载大道?」 「能。」 黑袍修士胸膛微微起伏,识海中闪过有关于羽人族这位老祖的卷宗。 羽人非赫,四万年前的成道之君,所修吞噬大道,在圣境就已登上东荒圣主榜的第二位,大败天下无数高手,威名远扬。 羽人钺敢谋夺如此强人其手段定然不弱。 「他也是你找来的帮手?」 黑袍修士知道自己问不出对方的手段,他自己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底牌,何况是羽人钺,于是挪动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巫融。 巫融笑着拱手道:「地府阴差,见过道友。」 「地府?」 「不错。」 巫融说道:「羽人非赫寿命已尽,地府特遣在下前来拿人。」 黑袍修士眉头紧锁。 他搜刮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地府是什么东西。 对方好大的口气。 难道天下寿命耗尽的人都要被捉拿不成? 不知道实力如何敢口出狂言。 「也成!」 黑袍修士最终点头,他接下的案子就不会轻易放弃。而且这件事并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组织内部的评估绝不会出错。 羽人钺说道:「我会安排好一切。」 …… 岁月流转。 羽山。 高琼上苍云顶洞府。 福地。 道息玄雾蒸腾的瑶池之中,身形六丈有余的庞然大物静静的倚靠在玉案边。 如同蛟龙的长鼻肆意的吞食着地元灵脉,仍觉得不过瘾般张开大手,一把抓起无数的玄息地元塞入口腔。 如龙似鹰的长音回荡在整个福地。 就在此时,一道与那庞然大物相比十分渺小的身影缓缓起身。 气氛骤然一滞。 众人看清说话之人,正是掌管着族中产业,下一任族长有力的竞争者。 羽人钺朗声说道:「老祖!」 「大胆!」 一人高叫。 一人沉默。 数位够格踏入福地的修士神色各异。 有的惶恐,有的惊讶,有的敬佩,有的大怒…… 庞然大物在缭绕的道雾下如同一尊上古大神。 他落下手掌。 羽祖的声音响彻:「何事?」 羽人钺前进一步,拱手道:「请老祖,魂归天地!」 免费阅读. 1045、阴差 一言祭出。 满座皆震惊骇然。 那两位和羽人钺并列的当家眼中同样浮现惊色。 羽人晖赶忙看向身旁曾经同样是族长竞争者,并且比他们两人还有希望的那位高大修士。 高大修士眼中的异色慢慢消失,剩下的只有高远和平静。 「羽人钺,尔好大的胆!」 一位大圣豁然起身,大怒叱啸,滔天的灵机如同奔涌的星河要将那块站立不动的顽石彻底击碎,可惜,羽人钺既不是顽石,也不会被大圣轻而易举的退去。 他的身躯纹丝不动。 「谁给你的胆子?」 「背后定然还有支持者!」 「糊涂……」 「老祖若是魂归,我羽族哪里还能是超一流的大族。」 众大圣言语斥责,不过,说着说着,他们也渐渐的压低声音,因为他们看到的是更多的大圣沉默不语,就连如今当家的六叔也不曾言语。 唯有另一位当家羽人晖满是诧异的环视四周。 羽人晖眼中的怒火仿佛燃自九幽。 他愤怒的不是羽人钺的以下犯上,欺天灭祖,而是六叔和羽人钺联手却没有选择自己,明明自己拥有的实力和势力都在羽人钺之上。 羽人钺区区一个掌管大族产业的小辈,凭什么有资格做这样的大事。 羽人老祖挪动目光看向沉默的羽人婴,缓声道:「老六,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羽人婴忽然一笑说道:「老祖说笑了,婴不敢妄断。」 「既然要造反,何必与他废话许多。」 其中一位端坐的大圣起身,那正是询问老族长下落的族长一派的大圣,大圣旋即看向羽人钺。 羽人钺拱手再一次行礼:「请老祖为羽人的未来着想!」 「我在,才有未来,我不在,何谈未来。」 羽人老祖平静的看向羽人钺。 如同一位端坐于神座的王者,俯瞰苍生。 淡淡的说道:「多少年了,无人挑战吾。羽人后裔,汝既要谈未来,那就让吾看看,汝是否拥有担起未来的实力。」 羽人钺拱手再行礼,沉声道:「启!」 福地涟漪波动,一道道撕开空间的长隙打开,纷至沓来的是诸多戴着面具的圣人。 其中有一人身披黑袍最是锋芒,另一人则完全不做遮掩,苍白面容上的鹰钩鼻微微耸动,更映衬双眸璀璨。 十七位圣人站定。 戴着青铜面具的羽人峥也在其中. 在大哥做出这样的决定,亦或是说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这一支早已经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 他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想到曾经大哥想要送他前往中土,说是再寻名师. 羽人峥摇头拒绝。 他见识过天才,以及那些天骄. 正因如此他才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 所以,他选择相信大哥。 羽人峥看向走在前方的黑红法袍的巫融,他笑着说道:「没想到能够跟荣大哥起此大事!」 巫融侧眸,微微点头。 原本福地内的三位大圣起身。 羽人老祖在道雾中的神眸如星空般深邃而平静,六丈高大的身躯缓缓挪动。 玄息道气蔓延,吞噬大道的恐怖在这一刻展现,仿佛让所有人置身下高山之下,深渊之前,让人望而却步。 大道之君,羽人非赫。 嗡! 道息如混沌天雾骤然铺开。 蒸腾散去 显露出六丈奇异身躯,那是一个披着道羽庞然大物。 声如真龙又似鹰唳。 「羽人后裔,真虚大圣,修行不易,大道倾轧不分敌我,吾羽人非赫,愿给诸忠良机会,放下兵器,退去福地,凡动乱者不究责任,凡万罪者可赦真灵,大道之君,言即为道!」 曾经的保护神,如今却要与之为敌。 以往的时候他们全都明白老祖的强大,可是真正站在老祖的对立面,才真正的体会到恐怖,那是一种战栗,从脑海最深处迸发出来,让人身躯颤抖。 咣当! 噗通! 一半圣人跪倒下来。 恭敬行礼之后倒退蜷缩回身后的虚空长隙。 羽人晖冷笑着看向六叔,似乎在说:"就这般?" 六叔神色如常。 或许庞人都以为他才是幕后黑手,实际上这个大胆的计划本来就是羽人钺制定的。 羽人钺并未言语,他的目光依旧坚定。 反倒是老族长那一派系的三位大圣大惊失色,其中一位赶忙出言道:「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动手?!」 他愤恨的瞪羽人钺。 难道这么关键的时刻,羽人钺竟要优柔寡断的跪下谢罪吗? 那些戴着面具的圣人或许不会有事,可是羽人钺是组织者啊,就算是再大度的上位者也会将他挫骨扬灰,不然效仿者只会越来越多,直到总有一天出现一个足够的天才,他会比曾经的羽人非赫还要强大。 羽人钺依旧不为所动。 那位族长派系的大圣恍然般大惊,指着羽人钺,骇然道:「阴谋,是阴谋,他根本就是老祖的棋子,为的就是将我等这些心存反抗的族人彻底清剿,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领导者!」 「什么?!」 众圣惊骇失色。 他们豁然发现这可能真的是一个大阴谋。 不然为什么羽人钺反常的没有任何动作,连劝说都没有,甚至都不出手。 只要羽人钺出手,他们就算不想死也会被卷入其中,到时候老祖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于是,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得拼尽全力。 老族长派系的大圣话音落下后,余下的众圣又有一半退去。 就连他们派系的三位大圣也连走两位。 六叔眯着眼睛盯着羽人钺。 他不知道羽人钺到底在想什么。 羽人钺在想什么? 他本来确实想过卷入众多族人一齐出手,然而在见到老祖的那一刻他恍然大悟。 虚圣不行,真圣也不够。 唯有顶尖圣王才有成功机会。 眼见场中连他在内只剩下六位圣人,羽人钺一把抓起羽人峥将他扔出去,他方拍拍手,开口说道:「现在差不多了。」 组织的顶尖圣王说道:「这就是你的计划?被道君一言喝退一半力量。」 羽人钺笑着说道:「老祖所修吞噬大道,吞噬的越多只会越强。他们能够给我们提供的帮助实在没有多少,还不如早早离去。」 说到这里,羽人钺长叹道:「诸位若有疑义,也可离去。」 「老族长之死,我要问个明白!」 留下的族长一派大圣淡淡开口。 另一位戴着面具遮盖面容的大圣目光看向羽人钺,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他的态度说明一切。 组织的顶尖大圣冷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最后,身着黑红法袍的鹰钩鼻修士上前一步,摊开一长卷轴的长簿。 宣读道:「羽人非赫,汝寿 命已尽,却徘徊阳间不愿离去,吞天噬地,干扰生死,影响轮回,今地府有令,特命本差前来拿你,认罪伏法吧!」 诸圣均是一愣。 心想这是哪里来的癫子。 组织的杀手沉吟着,自己或许应该学学他,不管事成不成,先打响名气。 紧接着又摇摇头,组织根本不需要打响名气。 「汝既不认罪,休怪我不客气了。」 巫融背后五杆圣兵魂幡展开,犹如五方令旗。 那些个没有离去的当家和大圣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又看向羽人钺。 这都是从哪里找来的人,杀手、癫子、亲眷复仇者,以及一个不主事,任由手下逃散的主将,这五圣当真有机会? 羽人晖差一点就要哈哈大笑。 然而他又长叹一口气的微微摇头。 他虽和羽人钺做对,心中未尝没有希望对方赢下的期望。 可惜,羽人钺根本就不是能成大事的人。 羽人老祖对羽人后裔还算宽容,然而巫融既不是羽人后裔也没有什么本事,仗着一件神兵就如此猖狂。 他漠然的展开一道神通。 唰唰震动的混沌玄息化作一柄斩天的神剑撕开空间杀向巫融。 「杀!」 羽人钺终于出手。 四圣全部祭出身上的神兵。 巫融长啸一声。 脸上的面具浮现。 「有请,谛屠王!」 "谛屠王"以独角为兵,硬抗混沌玄息。 在兵锋交错的那一瞬间,只听到清脆的声响金石交击的声音传来,谛屠王剑并没有损伤,可是巫融身躯不过一息的功夫就已经千疮百孔。 「这就是道君的恐怖吗?!」 巫融心中大惊。 若不是内有天煞真灵护体,说不定刚才一个冲击他就会被混沌玄息消磨成渣滓。 羽人非赫也不是普通的道君,他虽是一花却是实打实的站在当时青年一辈的顶端,现在的他老了不代表他的实力变弱。 相反,因为地元灵脉的滋养和羽人族不要命般倾泻资源,他依旧鼎盛。 组织的顶尖圣王祭出一个葫芦。 神兵葫芦,镇朔玄息。 老族长一脉大圣高举长兵神棒,撕开眼前的清明。 羽人钺则是狰狞的大吼。 一道恐怖的神光从他的身躯迸发。 他猛然一刀砍断自己的手腕。 断了的手腕向着虚空伸展,紧接着一只不知名的干枯手掌浮现,两者在血肉连接,使得干干枯手掌与他的伤口完全相连。 「那是?」 羽人晖诧然问道。 六叔双眸神光勃发,肯定道:「道腕!」 晚点。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46、机会 大道之腕轮。 那并不是神兵,也非古宝,而是一节断腕的干枯肉掌。 在血肉的滋养下迅速恢复,晶莹如玉,金光玄息流转大道雾气,气息攀升将羽人钺的整条手臂都完全同化成相同的材质。 法力沧海一般涌动。 奔流的气血激荡成星空的潮汐。 羽人钺挡在巫融的面前,手持一柄小斧,斩开了面前的吞噬玄锋。 呼! 紫金小斧飘逸而下。 鳞甲尽开。 “混元为真,开天辟地!” 神兵混元雷斧闪烁紫金神雷。 “哈哈哈。好!” 组织的顶尖圣王一把抓住头顶的葫芦。 葫芦骤然从原来巴掌大化作成人高被他单手提着。 他的眼中闪过疯狂和狂喜。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羽人钺始终从容淡定。 被他否定计划的时候羽人钺没有动怒,被羽人老祖喝退一半力量的时候没有绝望,盟友六叔始终没有出手的时候也不曾嘶吼。 原来羽人钺自始至终信的都是他自己,他相信自己能够做成这件事。 组织的顶尖圣王,组织的星君‘娄金狗’脸上浮现狞笑,看向那些并肩修士:“有此人在,五圣当屠道!” 羽人老祖依然保持着那副六丈金身。 看向羽人钺,说道:“及至本座,吞天成道,平四海,镇八荒,退南蛮荒神而走角蚩,东御诸宗,西抵万族,方有羽人三万六千年之兴盛,岂是汝一介借外力,融合残道的小辈可以理解。” “也罢。” “汝若以为这便是抗衡之依仗,吾便让看看何为真正的道君!” 吞天噬地,大限不阻。 大道不熄,日月同休。 羽人非赫捻决展现出真正的道君之威。 无穷天光尽头的虚空之处开出一朵吞天黑莲,黑莲扎根大地幽冥,盛开于天地却又汲取着上苍的华光,濯耀而下的玄息化作犹如仙絮混沌。 “噗!” 羽人峥猛地吐出一口血,倒退两步被一只大手稳住身形。 眼中满是动容。 他知道为什么大哥将他摘出。 明明不在近处却仍然能够被老祖的气息所伤。 要知道,他可是在东荒天骄榜上有名的存在。 “好好看着,这一战很重要。” 六叔抓着羽人峥,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 羽人钺搀扶起持兵的巫融,看向远方吞天黑莲布满的天空,笑容之中着实多了许多苦涩,不过他没有和巫融说什么,大步流星般走在福地虚空,道息环绕的臂膀已将他的身躯同化小半。 那只强有力的手掌攥紧神兵。 飞身一跃。 混元雷斧形成的雷甲将他包裹。 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经退无可退。 星君娄金狗手托云月葫芦,吐出无边玄息。 葫芦之中的雾气一下子将天地遮盖席卷,将原本压抑的福地化作青云之上,踏云的娄金狗高举葫芦,捻决施法:“金戈杀道,三千云月幻!” 风云变换演化漫天的月光杀气。 道息和月幻对冲,吞噬大道的恐怖碾压般将云幻杀气吸收。 “怎么可能?!” 娄金狗大惊。 四圣赶来,首当其冲的娄金狗被长棍神兵捞回来,那是老族长一脉的神兵大圣。 此刻同样神情严肃到极点。 大怒来掩饰眼中的恐惧:“老祖,老族长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你所杀?!” 羽人老祖看也没看问话的神兵大圣,眼眸神光落在羽人钺的身上。 淡声道:“混元大道的道君断掌虽被祭炼成类似古宝一般的存在,然而哪怕接续在你的身上,也最多发挥混元残道,如何与我相抗。” 五圣将六丈的羽人非赫团团围住。 羽人非赫的道君神识罩下,锁定五人。 眼看其余四人都已经祭出神兵,他只奇怪那圣兵轮转的小子为何还不动用神兵,对方可是明摆着拥有神兵的。 如果以为光靠谛屠王的脸谱借来万不及一的神威就能与他抗衡,那实在应该身死道消。 莫说是羽人非赫,除了那位戴着面具一言不发的大圣,其余几人早就急切。 娄金狗更是让巫融赶紧取出神兵。 老族长一脉的大圣怒喝。 巫融面色阴沉。 现在还不行。 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大道飞羽。” “镇!” 就是这么一个神识略分的刹那,六丈高大近二十米的羽人老祖动了。 起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也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那位老族长一脉的大圣被道花所化的道法一掌镶在胸口,大道重击让他的胸口塌陷下去。 若不是神兵抵住大半道君之掌,或许这一掌就会拍碎他的身躯,将他的圣身碾碎。 纵然如此,周身已完全罡气破碎,体内天地动摇,手持长柄的圣人如同流星般自天际划过。 顾不得担忧,羽人钺的混元雷斧直奔六丈老祖。 沉默大圣为他护持。 组织的星君吐雾化杀交织成网,架在天地中央,想要封锁道君的出手。 请谛屠王的巫融手中长角不是神兵胜似神兵。 这里蕴藏着命道的一丝神韵,篆刻的又是远古的王者,纵然没有神兵表现出的战力也丝毫不弱。 面对四圣的出手,羽人老祖从容不迫。 他仿佛又追忆起曾经自己意气风发的岁月。 独战群雄。 战败一众天骄。 可惜,如今的年轻人是群雄不假,他倒是不再是天骄而是大道。 天骄会败,大道不亡。 那一株吞天黑莲映衬六丈羽人非赫如同一位威压天地的王者。 混沌的玄锋化作羽毛依附在他身后的长羽,左遮右挡,不管是什么神通妙法,还是圣人玄术根本无法破开他的防御。 唯有那柄紫金斧头,在残道混元的加持下才能让他勉强挤出几滴鲜血。 嘭! 一脚踏碎了席卷而来的杀气云幻,飞羽中探出大道,一把攥住组织的顶尖圣王。 娄金狗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血肉的哭喊,就连神兵葫芦也被抓的吱吱作响,他只能强行祭出法相与身躯融合。 法身合一! 身为组织有名的二十八星君之一,娄金狗的法相天地护佑他的身躯硬抗一击。 嗤! 紫金斧落下,生生砍入手腕才让羽人非赫松手,飞羽与到息相合变成一柄长刀,横斩向出手的羽人钺。 羽人钺避无可避。 他甚至不能收回混元雷斧。 紫金斧被锁住,老祖没有给他神兵护身的机会。 这一击又太过强大。 他要么选择松手,要么召回神兵。 然而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无法选择的。 面露狰狞的羽人钺大吼运转道君手掌,混元残道运转,神雷玄锋就要拼死斩下老祖一腕。 “小心!” 戴面具的属于羽人钺一方的神兵大圣挺身而出。 绽开的神兵玉碟如同盾牌。 铿。 交击之下,玉碟崩开裂纹碎成两半。 飞羽长锋切豆腐一样撕开那位沉默大圣的身躯,喷涌出的圣血挥洒天地,沉默大圣的面具也随之被斩开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略显普通的面容却和羽人钺颇为相似。 来不及悲伤,羽人钺长啸着终于拔出混元雷斧。 他将化作一个山岳般狠狠的靠了上去。 撞了满怀。 残道加持下的斧头狠狠的嵌入羽人老祖六丈的胸膛,只剩下一个长柄还留在外面。 疼痛让羽人非赫嘶吼,同时也飞速的出手。 一拳一刀,顷刻间让羽人钺松手。 不甘心的羽人钺悲鸣一声背后金羽展开,却被庞然大物的巨手硬生生抓住,一把从他的身躯上撕扯下来。 刺啦! 圣羽如翅,飘零坠落。 残翅下的羽人钺再也没有机会握住神兵,坠落在半空的他踉跄稳住身形,抱住为他挡刀的大圣,身躯即将完全瘫软下来。 圣人终究承载不住大道,哪怕是残道也让羽人钺再难堪重负。 败了。 毫无疑问的败。 “唉。” 六叔羽人婴长叹一声,五圣围攻这就结束了。 并不是这五位圣人不厉害,而是老祖太过强大,甚至堪称恐怖。 哪怕是众多道君之中,自家老祖也绝对是属于厉害的那一个。 越是如此,羽人婴才越是感到绝望,老祖强大到这等地步,对族内的掠夺也是他们根本无法反抗的。 唯一还有战力的巫融飞遁撞过来,独角长剑直奔羽人老祖的头颅。 “屠神!” 叮! 独角被一片羽毛挡住。 在两半巨力的加持下就连蕴藏一丝神韵的独角也不堪重负的碎裂。 “现在出手还有什么用!”娄金狗大吼。 他早就让巫融祭出神兵来应对。 如果巫融不是他们一众围杀修士短板的话,那一斧绝对可以让羽人非赫重伤,他们五人就有屠道的机会。 可惜,大好局势都被巫融的藏拙给葬送。 还因为这件事被道君抓到破绽。 现在的巫融在没有他们的帮衬下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败局已定! 身中一斧的羽人非赫大怒的同时也不由放松警惕,这最后的大圣就算拥有神兵也根本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了。 独角碎裂。 罡气湮灭。 羽人非赫正要结果此人。 突然。 一只苍白的手掌攥住了神兵。 羽人非赫骇然。 嗤! 神斧在那只苍白手掌的拖动下撕开了他的胸膛乃至整个肚皮。 道血飞溅。 羽人非赫蜷缩双羽迅速拉开身形。 肚肠拖拉在宽硕的血肉残骸。 五脏六腑完全暴露。 道藏尽在眼前。 血滴落。 息流转。 “谁?!” 羽人非赫怒吼,音波轰开眼前的雾气。 吧嗒。 踏云如踏铁。 一道身影在八方浊气沉降之时显露出现。 大道凝身,不死不灭。 汹涌的煞气以及周天的道息玄机仿佛臣子般恭迎帝王。 平天冠。 地狱变相袍。 苍白如远天的冰峰雕刻面容侧眸。 1047、二道 笙! 紫金雷斧在那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高大鬼王手中挽了一个斧花。 鬼王挪动脚步。 咻。 紫金雷斧在天际旋转飞落回羽人钺的面前。 与此同时,鬼王伸开苍白手掌。 椭圆形粗粝的紫黑色指甲微微下压,半空中浮现一道道大道丝线。 嘎吱! 虚空中的阴阳磨盘轮转收紧。 无数的丝线完全显化,在磨盘转轮之时发出铿锵道音。 羽人非赫站定的身躯被勾魂锁缠绕挤压进血肉之中,勒出一道道皮开肉绽的痕迹。 三十六道符箓延展交织汇聚成生死道的道纹,深深的扎根,想要将那潜藏在六丈金身中的寿尽之魂彻底拔除。 吱呀! 血肉绽开,筋骨呐喊。 羽人非赫惊愕之余,一双金晶浩荡的无尽星空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头顶平天冠的鬼王。 对方是实打实的道君,可是,明明对方同样是一花,怎么能够悄无声息的潜藏进羽人族的福地,站在他的面前。 「道友好手段!」 羽人非赫低头看了一眼从胸口直延伸下去的深邃伤口。 这一击他大意了。 其实也不算大意,他想要卖个破绽将五圣一网打尽,故而有此一击。 他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一位大道之君潜藏在四周,蓄势待发。 羽人非赫有他的骄傲,尽管他已老了,却并不觉得鬼王的手段卑鄙。 搏杀之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哪里有什么手段是不能施展的,何况对方本来就带着杀意,他千不该万不该没有想到对方背后站着道君。 目光挪动,看向那位始终保留实力的大圣。 被羽人非赫盯上的巫融神色严肃。 背后的五杆圣兵早已收起,他的手中只有一杆崭新的尊魂幡。 幡篆宇宙转轮,万物生灵,生死两面,四十八道神纹交织,玄息如混沌之锋又好似最坚固的壁垒。 在尊魂幡飘动时将巫融完全包裹,任谁估计也不想和持有这般神兵的修士交手。 羽人钺看着近在咫尺的雷斧,又茫然的看向站在天穹入阵的高大鬼王。 那分明是一位大道之君。 生死道息犹如仙絮般环绕不朽。 「生死道君?」 他现在着实糊涂了,什么时候他们请过道君。 就算要请也付不出代价。 糊涂同时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是深深的惶恐,以及战栗。 羽人钺并不想请道君前来。 道君一旦踏入羽山,整个羽人族的布置就完全失了效果,祖宗留下的大阵和宝物全成摆设,他们也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如果他放道君进来不仅仅不是为羽人未来着想,反而将会是应该万死的罪人。 「羽人钺!」 六叔的愤怒溢于言表,像是个发狂的荒兽般怒吼起身。 他愤恨怒喊的是羽人钺,却没有将目光放在羽人钺的身上,而是死死的盯着远天踏云的大道鬼王。 羽人钺低下头。 他懂六叔的愤怒。 说白了,他发起的对老祖的计策,本质上是一场内部的革命,如果能成倒可以为羽人族博一个未来,若不成也能让后辈子孙看清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另一位大道之君出现之后。 不管成功还是不成功,这一场革命都已经没有 意义。 成功是无法主导的迷茫的未来。 失败更无法告慰后辈子孙,相反,他羽人钺会被钉在叛徒的耻辱柱上。 千年,万年,十万年! 他被骗了。 苦涩。 不甘。 羽人钺看向巫融,眼中满是复杂神色,最终化作一叹。 他说他不知道,谁会信? 没人信。 连自己的弟弟羽人峥都不会信他。 羽人族全无高兴的模样。 唯一兴奋到难以自持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组织的顶尖圣王娄金狗。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次会败的彻底,甚至连性命都丢在这,不想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不出力的道友背后站着一位大道之君。 「道友,不是人。」 羽人非赫渐渐冷静下来。 任由勾魂锁将他勒出痕迹,血肉绽开,道血浸染滴落于天地渲成混沌一色。 大道鬼王神情淡漠。 仿佛没有听到羽人老祖的言语。 「道友就算不回答我也能通过这生死道的玄息感受到道友不是人。」 话锋一转,目光挪动落在巫融的身上:「那小子身上笼罩的道息掩盖了他真正的道,这等妙法非一般人你能够做到。」 「他借助道友的道息。」 「而,道友借助他的身躯,这才能够在我不能发觉的情况下进入福地。」 羽人非赫的眼中已经闪过清明,淡淡的说道:「足以说明,道友并不是真正的修士,应该是那杆魂幡神兵的器灵吧!」 「什么?!」 满座皆惊。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么一回事儿。 或者说,以他们的眼界,无法看出鬼王和真正修士的区别。 羽人非赫却不一样。 他推算许多结果,综合所有讯息"悄无声息出手""极近下无法察觉""小修近身""不敢动用过多法力""神兵最终依旧执掌在小修的手中"…… 只有神兵器灵这一说法能够解释一切。 「道君器灵?!」 羽人钺眼中闪过精光。 原来他并不是被骗。 倒不如说他从始至终都不曾了解巫融。 这也是为什么巫融能够只身赶赴他们羽人族,并且敢大言不惭的说要取走他们羽人老祖的神魂。 现在看来,巫融并不是狂妄。 「好见识,更难得的是这份冷静。」 「生死关头,道友还有心思分析我的来历。」 沙哑而空灵的声音缓缓铺开。 那声音来自高天鬼王,正是尊魂幡的主魂,涂山君。 涂山君双手交错,抓住延展而去的道链,勾魂锁在背后硕大阴阳磨盘的转动下缓缓收紧。 在他握住雷斧将羽人非赫开膛破肚的时候就将勾魂锁种下。 眼下对方必须在严重伤势的重创下分心应对神魂不稳。 不想,这么危及的情况也没有让羽人非赫疯狂,他通过推算看出涂山君的跟脚。 巫融的神色坚定,汹涌如星河的法力奔涌。 当时娄金狗让他祭出神兵,他本可以用"地魂定神铃"遮掩,可是一旦动用神兵,损耗巨大,法力不足的话,这一战定然悬殊。 羽人非赫不是一般的道君。 他只能藏拙不出。 为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嚼碎阴魂丹补充法力的同时飞身登上云层,在脸谱脱落之时高举尊魂幡,摊开生死簿,犹如坐镇中军的强大王者。 「羽人非赫,认罪伏法吧!」 雷音滚落。 煌煌如千鬼万神的嘶吼。 现在羽人峥终于明白为什么荣大哥说自己幸运,那竟然是一杆神兵尊魂幡,更重要的是神兵内蕴一大道器灵、生死道君。 这何止是幸运那么简单,恐怕是许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认罪?」 「伏法?」 羽人非赫哈哈大笑。 他狂笑时无穷道息勃发而出,长啸之际撕开上方福地。 一只浑浊的瓶子从虚空中坠落下来。 轰隆! 浑浊的瓶子狠狠的砸在羽人非赫的身躯上,那小小的瓶子竟然将羽人非赫六丈庞大的身躯完全装起来。 勾魂锁没有被切断,可是涂山君已经感应不到勾魂锁链的尽头。 「老祖神兵。」 六叔像是意料之中般没有惊呼,同时目光闪烁,厉喝道:「开!」 福地震荡。 涟漪泛起变成一道道玄门。 众多埋伏的圣人纷纷走出涟漪。 「老祖有难,速速出手!」 六叔一声令下,近乎二十位圣人已经融入福地大阵。 六叔羽人婴一步踏空坐镇大阵中枢,眼中闪过奇异神色。 这阵法本来是护卫福地并且准备给老祖最后一击的,没想到在这样的境地下,他反而是运转阵法来救老祖的性命。 老祖绝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现在这个时候倒下。 这是大局! 「你们干什么?!」 娄金狗诧异的看向羽人婴,然后猛然撇头看向羽人钺,像是再问,这不是你的盟友吗,怎么不仅不帮忙反而现在出手阻止。 这么大好的局势,一旦让羽人非赫安然度过,以后可就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羽人非赫缓过来,清算的也多是他们。 羽人钺踉跄起身,微微摇头。 巫融看出师父正全神贯注牵扯羽人非赫。 绝不能让羽人非赫躲过。 再一看四周阵起。 巫融面色一狞,仰头倒下无数阴魂丹,就连气血都宛如星河般奔涌在无垠星空,猛然挥动尊魂幡:「出!」 嗡! 又一道身影自尊魂幡中走出。 玄功参造化。 全真全真魔。 欧阳求仙一步踏出。 看到欧阳求仙的那一刻,羽人峥张嘴半响。 眼中满是骇然和惊错。 他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一位。 最终,还是将所有话都咽回去。 他从未见过这件神兵,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大道之君。 他更不知道神兵的来历跟脚。 「什么?!」 「又一位大道之君?」 「……」 众圣皆惊,难以自持。 一位大道之君也就罢了,竟然还有第二位。 算上他们老祖,现在的羽山竟有三位道君。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组织的顶尖圣王娄金狗双眸呆滞的看着远天,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激动的指着那道身影:「欧阳求仙!」 晚点。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48、未来 人的名,树的影。 欧阳求仙无疑东荒比较活跃的大道之君。 不过据说多年前,在玉家被玉家大祖镇杀。 那一战旷古烁金,乃是为数不多道君陨落的大事,同样也有无数的修士做为那一战的见证者。 组织当然也收录过卷宗,上面明确说欧阳求仙已经死了。 也说过那原本应该是漩涡中央,引得一众道子天骄下场争夺的器灵圣兵,同样在那一战中爆炸在虚空。 可是现在呢? 娄金狗只感觉最初的兴奋和激动渐渐如潮水般褪去,在错愕和惊讶抽开后,剩下的之后深深的战栗和恐惧。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见到欧阳求仙。 更没有想到那个不知名修士手中执掌的一杆器灵宝物。 两相联系。 娄金狗得出个骇人听闻的结论。 欧阳求仙凌空而立,真魔道道君的恐怖威压完全盛放。 大道之君的镇压之下,原本应该运转的大阵被生生止住,就连涌入的诸多大圣也被震慑的不敢上前,更不用说坐镇中枢的羽人婴了。 羽人婴只觉晦涩难转,像是在挪动一座不朽的天渊。 哪怕没有道花于虚空盛开,欧阳求仙站在那里便已经上穷碧落,下镇黄泉,横拦羽人族诸多圣人。 羽人晖近乎绝望。 他明明是当家之一,现在却完全像是个外人。 不说自身力量的动用,连局势都看不清楚。 「大道之君镇住了阵法,我等根本就没法借助大阵襄助老祖。」 「两位道君?」 「这是哪一方大势力出手啊。」 「难道是想要彻底覆灭我羽人族吗。」 「……」 「天亡我族!」 「……」 巫融脸色苍白。 支撑两位道君的消耗让他难以承担。 以至于远天踏住大阵的欧阳求仙竟出现了明灭的闪烁。 他只能祈求师父速速斩杀那躲进神兵的羽人族老祖,不然一旦久拖下去势必对他们不利。 涂山君并未听到巫融的呐喊。 不过,再让欧阳求仙走出魂幡,左对道君,右拦数十位圣人,这般压力绝对不小。 「有那一瞬间的停滞足矣!」 「召回欧阳求仙。」 听到师父说的话,巫融诧异之余却没有任何疑义,而是挥动尊魂幡将欧阳求仙召回。 少了一位大道之君,巫融面上的苍白顿时消融,气血激荡而稳固。 可是没有了大道之君的镇压,羽人族的福地大阵也随之再次运转。 涂山君腾开一只手捞过去将巫融和尊魂幡托在手中,冰峰白脸骤然化作青面獠牙的真相,平天冠垂下三十六道面帝旒。 地狱变相法袍激荡。 阴阳磨盘于虚空中坠下,悬停于鬼王的身后。 羽人婴当然感觉到大阵阻塞尽消。 欧阳求仙的倒影不见。 现在他也回过神来。 这两位都是大道之君不假,可是一位是器灵道君,一位是神魂倒影,一众压力肯定全都要承担在那持幡道人的身上。 果不其然,道人支撑不住收走道影,现在只有器灵道君的情况下,他们和老祖里应外合一定能够救老祖于水火之中,更可以保住羽人族的过去和未来,这才是他应该维护的大局。 轰! 道术洪流炸开虚空想要彻底毁坏涂山君的立足。 然而哪怕是虚空 崩碎,生死道君依旧如履平地。 单手托着尊魂幡主。 背对众圣。 缠绕勾魂神链的右臂如同纺车轮转,身后的阴阳磨盘铿锵收缩,大道负荷传来嘎吱声响,如同拖动一座深邃的的天地。 「吼!」 鬼王长啸。 三十六道帝旒轰然震碎。 赤发在虚空中狂舞。 地狱袍下身躯血肉筋骨全然绷紧。 铿! 吱! 勾魂锁深深的镶嵌在涂山君的手臂,将他右手的法袍都缠绕挤压进血肉。 道痕浮现。 可是他神色依旧。 背后的诸圣洪流被阴阳磨盘抵挡,羽人族的重压由他承担,嘶吼之中,生生将那神兵宝瓶从玉池之中拖拽出来! 「不好!」 羽人婴呐喊。 老祖伤势之重所有人都能看清楚。 在神兵宝瓶和玉池的滋养下才有完全恢复的机会,要是被那恐怖道君抓出,老祖就只能拖着重伤不愈的身躯进行搏杀。 那样的伤势根本不足以支撑老祖赢下斗法。 「必须彻底撕开福地,让运转的杀阵和整个羽族的护族大阵相连,到时候就算是他也得败亡在这里。」 羽人婴侧眸看向羽人钺和羽人晖,大吼道:「生死关头,帮我!」 护族大阵并不会被裁撤,可是在他同意羽人钺的计划之后,他们就切断护族大阵,并且将福地打造的铁通一般。 如果他想要彻底恢复就需要羽人钺和羽人晖出手。 这两人都有神兵,也全都能调动不俗的力量。 尤其是羽人钺,他可以承载混元残道。 如果由他来执掌大阵,借有宗族内数十位圣人的战力,就算是一位全盛的一花道君站在这里也得退走。 羽人晖愣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正要捏碎令牌。 然而紫金雷斧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 羽人晖只绝对冰冷渗透皮肤。 羽人钺摇头道:「别动,我现在对自己的力量控制的并没有那么好。」 羽人晖愤恨不已,怒喊道:「你这是要做万古的罪人!」 「如果刚才没有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我此举确实是要做罪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是器灵道君!」 羽人钺眼中的不甘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定,他不怪巫融骗他,这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战斗。 藏得住才是好的。 关键时刻一定要能屏住,哪怕不说话也比说话强。 沉默比什么都好用。 他不用沉默。 羽人晖陷入沉思。 他觉得羽人钺说的有道理,阴晴不定的目光让他开口。 「可是,如果我们杀了他的话,器灵宝物最终会落在我们羽族的手中,到时候就算没有老祖,我们羽族也依然是超一流的大势,甚至更进一步。」 羽人钺摇头道:「我羽人钺,从不贪图朋友的宝物。」 「朋友?」 羽人晖一副见了仙的模样:「你们才相处多久?」 「朋友不是相处的久才是,正因为是朋友,才能相处的久。」 羽人晖冷笑:「好,那就等吧。」 「你我就僵持着,到时候我看看你这位"朋友"是怎么清算一切,将我们羽族赶尽杀绝,全部吞魂炼魄扔进他那杆神兵中。」 「倒也好,生不能同生,死倒是能同死。」 …… 羽人婴没有怨恨羽人钺的阻止。 他来不及怨恨,更来不及说教。 大阵的洪流承载在他的身上,老祖的性命同样担在他的肩膀上。 如此十万火急之时,他能够指望的只有福地的杀阵。 现在他对道君的认识更加全面了。 以前他只知道自家老祖强大,毕竟老祖在一众一花道君也是厉害的那一刻,可是现在的这位青面鬼王,那简直颠覆他对一花道君的想象。 生死道的鬼王,一手托着幡主和神兵,背后阴阳磨盘硬抗福地大阵绞杀,还能单手将躲藏在玉池老祖和宝瓶整个拽出来。 宝瓶可不是单单一个神兵。 老祖整个人都躲在里面。 那完全就是道君和神兵相和的最强大战力。 莫说拖拽。 一般人就是想要撼动都难如登天。 「啊!」 背后阴阳磨盘的巨力震荡,漫天道术洪流炸开盛放,饶是涂山君也能感受到身后法袍被绞碎,血肉侵蚀下连不死道体的道骨也出现崩碎的细微声响。 终究是可以抗衡寿尽道君的大阵,是羽人族的底蕴。 丝丝道血顺着嘴角流淌。 涂山君依旧不为所动的右手慢慢的回转。 硬生生将神兵宝瓶拽到自己的面前。 「噗!」 右手直挺挺的扎进宝瓶的瓶口。 鬼爪摸索间将里面的东西一把攥住。 「给我出来!」 涂山君嘶吼长啸。 「啊!」 瓶内传来凄厉的惨叫。 同时也有吞噬大道的延展。 羽人非赫已经拼命。 疯了般运转大道、旋转神兵。 在混沌吞天瓶内的吞噬之气的侵蚀下,涂山君手臂上的法袍被消融,进而是手臂上的血肉,脓血一样化在瓶中。 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只缠绕着勾魂锁的骨头架子。 吞噬气息还顺着手臂蔓延向涂山君的身躯。 「我让你藏!」 巫融当即摊开生死簿。 将尊魂幡化作一只玉笔,泼墨般沾着滴落下来的道血勾去姓名。 「啊!」 羽人非赫的痛苦惨叫一声。 吧唧。 像是一个脱了壳的蜗牛。 被只剩下骷髅缠绕勾魂锁链的鬼手,从宝瓶中抓出一颗硕大的头颅。 「道友,」 「请入幡吧!」 涂山君毫不客气的张开血盆大口。 劈! 只剩下一具无头身躯耷拉在神兵的瓶口。 神兵轰然坠落。 噗!!! 玉池激起千层浪。 操控羽人婴仰天长叹,无奈的垂下了头颅。 轻声呢喃道:「完了!」 羽人婴觉得,如果他们好好应对,亦或是齐心协力的话,完全可以有机会战胜那器灵道君的。 就算不能战胜也可以拖垮对方的幡主。 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提前应对,也无法团结一致的出手。 老祖明明卜卦算到自己大限将至,反而要借此清除内部不和的声音。 最终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明明算到自己的未来,为什么没有好好的去改变。 那族人们的未来呢?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49、朋友 神魂甫一入幡。 鬼王站定福地的上苍穹顶。 帝旒垂帘。 变相地狱绘成大制法袍披做大氅。 涂山君抬起手掌,看向缠绕着锁链的骷髅鬼手。 臂膀一震,飘飞如纸钱燃烧而成的灰烬,时空倒流般自血肉残留的最尽头生长。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条完整的手臂重新生长了出来。 不死道诵不死经。 玄功顶运。 气息彻底稳定。 「成了!」 执掌尊魂幡的巫融看向远天的鬼王。 玄息如大潮奔涌。 道气似织机纺线。 涂山君体内大界的先天生死帝王盘坐天元,与生死桃花遥相呼应。 猛的睁开双眼,金色的瞳仁一下子分裂成相连的重瞳,生死帝王微微侧首,一道面容威压显化,那正是三相之一的阳神。 阳神乃是无漏金丹孕育。 说是阳神,并不意味着他是至阳至刚之神。 不管是"阳神"还是"阴神"亦或是"法相"全都是阴阳共济的,并且伴随修士而成长。 如今涂山君的阴神和阳神,丝毫不亚于诞生于体内大界的先天神灵"法相"。 道花。 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顶运还是不顶运,都是自身对大道的一种体现。 真正承载大道的是修士。 或者说,能够形容成"花"是体内三相,并不是头顶上浮现三朵道花就是三花聚顶,而是大道臻至极致的对"法相""阳神""阴神"的修行。 将此"三花"推上巅峰,方有证就果位的机会。 涂山君现在就在内炼这个过程。 阳神自大界走出,坐镇识海,承载阴阳大道。 手捻阴阳法决。 黑白二色交织成的道息自身躯勃发。 大道灵机如同刻刀,将那粗粝的阴阳磨盘逐步雕刻。 磨盘内外两层。 渐渐举过头顶与那虚幻的道花相合。 道花上白下黑,篆出分明莲瓣,终于缓缓盛开。 阴阳道息如同涟漪瑶池般激荡。 道花扎根于无尽的深邃幽冥,上抵三十三重清澈天空。 盛开的道花轮转滴溜溜的转动,缓缓从头顶挪动,重新悬于涂山君的背后,阴阳道花如同真正的大道核心,在慢慢转动之时,无穷道气被编织成玄丝。 玄丝神光内敛却像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古朴而锋锐。 逸散的道息漆黑垂下,化作法衣点缀。 明明只是些许坠饰,看起来却远比混沌大盾还要坚实。 如果刚才的鬼王能够演化出这般阴阳大道的道法,连放置在羽人族福地的大阵,和数十位圣人共同压阵的洪流,也无法破开他阴阳磨盘的防御。 「那是?!」 「道花,第二朵!」 一众圣人又是一阵骚动。 道息灵机飞出。 众圣中修为不足的只能勉强架起罡气抵挡,还是难以抗衡的吐出丝丝鲜血。 同时他们眼中的骇然更甚。 他们面对的竟然是一位二花道君。 这样的修士在整个东荒天下都属于顶尖。 莫说是他们拢共才二十多位圣人结合大阵 ,就是再多上一倍,并且呼应护族大阵怕也奈何不得对方。 很明显,对方刚才并不是二花,只是在斩杀了他们羽族的老祖宗之后才完成这般壮举。 击敌而晋,传出去也是一段不可磨灭的传说。 只不过众人只觉苦涩。 因为那垫脚石是他们羽人族的老祖。 整个羽人族永远都会成为话本中被编排的那一方。 后世人会编撰出许许多多的故事,来佐证这一天,每每提起,必然少不了他们这些"蠢货"的映衬。 也许,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一天,在他们出手之后,迎来的必然是狠厉到极致的清算。 「逃,如何逃?」 「拼,怎么拼?」 没人知道。 与众圣全然不同表现的只有两人,那就是羽人峥和娄金狗,羽人峥极力的不去认识。 娄金狗则是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瞳孔止不住的颤抖。 组织对"鬼王"记录的卷宗已渐渐全面。 正因为了解,他才清楚对方的厉害。 今日他又眼睁睁的看到器灵道君的实力更进一步,这样的秘密根本不是他一个顶尖圣王可以担下。 「悔不当初!」 娄金狗抓着葫芦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苍白。 一想到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娄金狗更觉得"天亡我也"。 侥幸没被羽人族的老祖打死,现在要被一个二花道君摁死了。 莫说娄金狗,斧头架在脖子上的羽人晖目瞪口呆,转而就是无奈的苦笑。 刚才那一花之境他们还能拼命,现在如何去拼? 道君的一滴道血足以将他们镇杀,更不用说眼前的二花道君已经稳固灵机,站在那持幡道人的身旁。 众人此刻都忽略掉鬼王是尊魂幡器灵的事实,不是他们不想提,而是根本不敢提。 羽人婴上前一步,而是拱手躬身道:「千错万错,尽是我羽人婴的错,我愿自裁谢罪,还望前辈能够慈悲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羽人族修士绝不敢出现在前辈的面前,永世永远。」 「六叔!」 「六伯!」 「……」 众圣又惊又悲。 气血方刚的圣人更是怒发冲冠向前一步,咬牙切齿道:「六叔何必如此,就算你死也无法保全,我羽人族绝不是懦弱之族,我羽族圣人也绝不是孬种,我愿意战尽最后一滴圣血。」 「战尽最后一滴血!」 「战!」 一言响应。 众圣同仇。 羽人晖冷眼的注视着羽人钺,嘴角勾起笑容,轻声诉说道:「不是只有你羽人钺才是为宗族未来着想的,哪一位圣人不是如此,他们或许没有响应你的号召,却不是摇尾乞怜的败类。」 「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反复,实际上他们始终站在一个立场,那就是羽人族以及羽人族的未来。」 「你说老祖杀了老族长,谁看见了。」 「老祖如果要杀,为什么还允许族内出现顶尖圣王?」 「因为老祖他心里非常清楚,总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推翻他的统治,这个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更可能在久远的未来。」 「可是,你自作聪明,葬送了羽人族的未来。」 羽人钺平静的注视着羽人晖,说道:「宇宙不是围着我们羽人族转的,我们想要闭关锁国的不与外界接触,但是外界不会这么想,天下是一个错综而交织的天下,我们无法独善其 身,也不可能长远的安稳下去。」 羽人晖嗤之以鼻:「可是你能代表谁?」 「在这天下,你代表不了任何人,你只能代表自己。」 「他能代表我!」 一道低沉却分外清晰的声音在远天响彻。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出言之人。 身着道袍,手持尊魂幡。 二花器灵道君立于身侧为护道使者。 长冠破碎使得发丝披散下来,五方圣兵若隐若现。 万千阴气缭绕映衬的他愈发高大。 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是一只挺拔的鹰钩鼻,不仅没有破坏那份英俊,反而平添凌厉,干练而风行。 道人站的挺拔,如同一杆标枪,冷冽的双眸掠过来却流露出善意和温暖:「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羽人钺热泪盈眶,差一点便夺眶而出,连他手中的紫金雷斧都微微颤抖着。 他其实不敢赌,也无法说出口太多,但正如说的那样,他视巫融为朋友,在那天飞仙楼的时候就完全是朋友了。 那时候两人雄心壮志,一个要成道,另一个要推翻家族中的腐朽,于是一拍即合,做下此等大事,不说同生,但是相当于共死。 他们谁都没有明说,却都怀揣着心中的梦想。 收回紫金雷斧。 羽人钺实在太激动,太欢喜,更觉得这份信任的难能可贵。 巫融在飞仙楼说出自己目的的时候也承认这个朋友。 他这一生见过很多人,也有不少的朋友,各自又不同的原因而分道扬镳,但他并不觉得如何,至少在那一刻,他们认同着对方。 哪怕羽人钺没有出手制止羽人晖,甚至加入到讨伐的大军之中,巫融也不会怪对方,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念头的翻转永远比动作更快。 正因如此,羽人钺的出手才更显得珍贵。 至于说两人有没有各自的目的。 有! 巫融并不在意。 交朋友本来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就连小孩子也是如同如此,那些无欲无求的人不会交朋友。 巫融展开手中的生死卷轴,朗声道:「羽人非赫,寿命已尽却徘徊阳间不愿离去,吞天噬地,干扰生死,影响轮回。」 「地府有令,特命本差前来捉拿。」 「事毕,羽人非赫已伏诛!」 「昭天下修士,生死有命,莫扰天序。」 收起手中的生死卷,巫融自天空走下来。 飘然路过了躬身行礼的羽人婴。 他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径直走到了羽人钺的面前,拱手道:「多谢道友相助,若不是道友出手,我此间难以善了。」 「……,不。」 羽人钺大惊,赶忙摆手。 他可不敢居功。 这一战虽然五圣俱是轻重伤不少,好在还能救活,如果不是巫融的话,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全仰赖道友,以及……」 羽人钺看向巫融身旁的高大道君。 巫融笑着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 晚点。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1050、司命 「又一个证道大能出现了!」 娄金狗轻声呢喃。 出身大势,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或是在现实或是在古卷中,成道、证道……。 活动身躯,运转法力。 缓缓修复身躯伤势。 至于,结果,娄金狗并不知道,他还没有抵达那一步。 他是所有娄金狗中实力最强大的那一个,在他看来也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现在他不用害怕会被那器灵道君碾死在羽人族福地。 羽人钺悄悄的打量站在巫融身旁的高大道君,当真威仪非凡,见之如见道,视之仿佛大道具现,更像是相熟的小孩儿突然见到了同伴的大家长,那份熟悉又陌生的拘谨令他赶忙行礼。 那冰冷的高大道君侧目,微微颔首,旋即化作一道煞气消失无踪。 羽人钺顿觉受宠若惊。 又颇为诧异的看向持幡的巫融。 巫融笑呵呵的说道:「他老人家和我们不一样,喜欢清静。」 羽人钺长出一口浊气,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这才拱手邀请道:「荣兄,我已经在飞仙楼备下宴席……。」 两人全都识趣的没有提及羽人族那些圣人的未来。 不提及反而就足以说明巫融的态度。 巫融的态度代表地府的态度。 当然,地府除了巫融这个光杆司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纵然师尊涂山君足够强大,座下三大道君神魂,奈何尊魂幡万千阴神皆系于巫融一身,强行全力催动,反而会拖垮身躯。 他可以深刻的追究,然后狠狠的杀几个以儆效尤,甚至是全部斩杀在羽人族的福地。 可是这样做就会让羽人钺难做,不仅仅为让对方陷入两难的境地,还会极大的削弱羽人钺手中掌握的力量。 因此,他不仅不追究,还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明确他们的目的。 他们是为地府办事。 是天理。 是大道! 要让人敬畏而不是惧怕。 同时,他更要极大的增加羽人钺的话语权。 巫融冷脸甚至淡漠的从羽人婴的身旁走过去,没有理会对方的任何话语。 不管是请命还是斗战,他全都视之如无物,明显是要将削弱羽人婴的影响。 甭管羽人婴是"六叔"还是"大叔",他的话毫无分量。 只有羽人钺的话才有足够的分量。 羽人钺说众人能活,那么众人就能活,羽人钺说老祖会死,那老祖就会死。 这样的做法对未来羽人钺掌管羽人族拥有非常大的助力。 同样的,做为他的朋友,羽人钺手中掌握的力量越强越好,如此才能够在他未来选址彻底建立地府的时候帮助他。 朋友、友情,固然是真挚的,同样也是互惠互利的,互相扶持、互相帮助。 羽人婴读懂了巫融的意思,因此他再不发一言,只等着对方踩着他的威望,为羽人钺树立起新的旗帜。 羽人钺也看懂了。 这本来就不用说。 羽人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战,输家很多,赢家也不少,但好在,羽人族的未来保住了。 再看向六叔的背影,羽人晖眼中闪过怜悯。 六叔错了吗? 错了。 错在没有站在对的位置。 人不可能总选对,也不可能站在上苍之端,彻 底看清局势,身在局中的他们,怎么选择都有自己的理由。 是夜。 淡淡的星光挥洒在飞仙楼。 巫融放下酒樽,说道:「残道能不用还是尽量不要动用,以圣人身躯承载大道,一次两次还好,一旦多了,大道会压塌你的身躯,其次,大道浸染会让你自己的道不再纯粹。」 羽人钺叹道:「三千大道几人成。」 「尽力强大吧。」 巫融递给羽人钺一块令牌,说道:「我走后,若有大事变故可捏碎令牌,我立刻便知。万不得已不要用,这块令牌的威慑远大于捏碎。」 「我明白。」 「巫兄这是要走?」 「该走了。」 巫融看向杯中酒。 离别总是惆怅,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道友此去……」 「司天命,斩道成!」 巫融仰头满饮尽杯中酒。 他已经摸到了道。 万物皆有命,命数还是命运都不足以道尽"命"之一字。他的命弱,曾经更是个筛子,于是师尊传他命道,鬼道,借命修行。 人命可以借,天命呢。 「天即大鬼,是为天鬼!」 整合命道、鬼道为天鬼的巫融周身灵机骤然变幻,无穷玄息于顶上,体内大界的命鬼法相漠然睁开双眼。 内外俱变。 这一刻。 一道虚幻的漆黑之花聚拢而出。 在巫融的头顶若隐若现。 运转天鬼经将周身气息压下。 距离巫融不远的羽人钺眼中满是惊讶。 原来巫道友说的成道并不虚假。 就在刚刚他就见证了一位修士达到虚道之境。 按理说这境界就像是"假丹""……""假圣"那样并不在境界的划分中,更多的是一种自身的底蕴,能够表现出的气息并不强大。 然而他距离实在太近,自然能够感受到道息的凝聚和逸散。 娄金狗更是目瞪口呆的端着酒樽。 他却觉得这是器灵宝物被人争相抢夺的原因。 器灵本有道,而执掌其道的修士和那些承载残道的修士不一样。 传说器灵宝物存在成仙的秘密,那是骗小孩儿玩的,但是得到证实的是,执掌器灵宝物的修士,确实在那一道上进步神速。 「巫大哥,我敬你。」羽人峥捧着酒樽。 叮。 酒樽碰撞。 巫融仰头再饮尽。 放下酒樽拱手看向众人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你等等,我问你些事。」 「啊。」 「我?」 娄金狗刚才高兴的几乎跳起来。 这会儿被点中,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就连精气神都不由得失落忐忑着。 他思来想去,自己和对方好像并没有过节。 按理来说,这么多人都放过了,不差他一个。 …… 「可喜可贺,道友大道坦途,成道指日可待。」 听着娄金狗的恭维,巫融哑然失笑道:「道友也不差。」 巫融心中确实这么觉得。 娄金狗表现出的实力和战力都足以说明对方不可小觑。 如果这一次出手的不是这五圣,师尊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的斩 下羽人族老祖的头颅。 羽人非赫明显是顾及自身所以没有全力出手,这才被羽人钺寻到机会,等他想要彻底展开大道,调动神兵、异宝,完全道君神通的时候,那开膛破肚的一斧和扎根神魂的勾魂锁再不给他任何机会。 连师尊涂山君都连连称赞。 尽管对方是大道之君,却是较为容易的战斗。 不过那位古仙楼的道君可不会像羽人非赫这样。 那位正值壮年,又出现古仙楼,底蕴非凡,一身神异宝物令人目不暇接,更不用说对方还是古仙楼选出的"锋",斗法走出的强大二花。 凭对方和另一位古仙楼道君就能牵制上清道门的魏老道君,其实力可见一斑。 没法投机取巧了。 须得真刀真枪,实实在在斗上一场。 倒时候,旁的不说,能不能真的有一场公平的战斗都不确定。 老祖强大归强大,可是他却觉得老祖如此急切,多半是第五步出现什么问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巫融长叹一口气。 停驻半响。 巫融淡淡的说道:「大判,我们该走了。」 魔头迅速腾云而来,拱手奉上一杆魂幡宝物,谄笑道:「恭迎公子凯旋。」 说着翻开账簿一样的法宝,搓捻着说道:「此番收录点化……」 「免了,***。」 巫融微微摆手,放出一座云辇行宫。 鬼将阴神伺候左右,登上行宫,云辇破开面前的域垒沉下去,这才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情:「道友从哪里来?」 摸着茶杯的娄金狗神色一紧,沉吟回答道:「从组织的东荒总坛而来。」 「可了解跨界穿梭的办法?」 「跨界穿梭?」 娄金狗搓捻着下巴,仔细回想着。 「就是类似你画中走出。从一地迅速抵达另一地。」 「道友原来说的是这样的神通……,各家都有一些,只不过都不相同,也不相通,我那神通需要星君妙法。」 巫融追问道:「能普及吗?」 「我可以出灵石从贵组织手中购买。」 「难!」 娄金狗倒是知无不言的摇头道:「这对于哪一家都是难点。」 「强大的不需要,弱小的承受不住。」 「想要安全稳定又高效,不需要多少个时辰就能从天下这一段去另一端,至今为止还没有类似的神通。」 「相传,荒古年代的神庭……。」 …… 「前辈请住!」 被人搅扰的巫融眉头一皱。 云辇缓缓停下,阴姬拉开行宫的长帘,正看到来人站在域垒空间的不远处,有一位戴着斗笠的修士。 修士拱手行礼的同时呈递上一封请帖:「有一位大前辈转托组织,将这封请帖转交给前辈。」 「道君?!」 巫融惊讶起身。 「在下西方白虎七宿,奎木狼。」 奎木狼拱手行礼。 目光一直落在巫融的身上。 可是他的神识似乎从未落下,倒像是在和巫融身后的人交谈。 巫融还不曾抬手,一道煞气凝成的手掌将请帖摄拿过来。 奎木狼行礼道:「容在下领走那不成器的小辈。」 巫融也不想多拦对方的示意娄金狗:「走吧,走吧。」 「多谢。」 娄金狗赶忙拱手,笑呵呵的出去云辇行宫。 奎木狼抓小狗一样将娄金狗拎过去,放在身侧道:「多谢前辈!」 「前辈所寻之法或许可以通过那请帖主人有所收获。」 「告辞。」 咻。 驾云的身影分开面前的域垒空间。 就像是空间折叠变幻般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师父,谁来的请帖?」 沙哑而空灵的声音响彻。 「东岳王。」 「东岳古帝!」 免费阅读. 1051、招安 巫融眉头紧锁。 身旁煞气聚拢幻出一道人影。 在看到那高大道影的时候魔头赶忙跪伏在云辇的甲板。 他对东岳王的印象还停留在传说。 东岳古帝,又名青帝。 王城位于阴天峻极之地,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正统。 阴天的各方势力均受封于王城。 「师父,信函上说了什么?」 返身落座,涂山君也很是诧异的将信函来回扫视了几遍这才递给巫融,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接过信函的巫融将之展开一看。 面色微变。 惊声道:「莫非对方有未卜先知之能?」 「不然怎么能这么精准的寻到我们,虽然没有点出我们的计划,可是,此举无不说明对方已经掌握。」 通篇。 洋洋洒洒千文。 巫融只看出四个字。 "加官进爵。" 「古帝怎么会送来请帖,而且还是通过组织的人。」巫融轻声呢喃。 「组织?」 涂山君目光微沉,又是遍布天下,又是严苛的选拔和执行,以及一个个代号,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重现漫天星君。 如果还将对方当成一个单纯杀手或者情报机构,那实在大错特错。 「不奇怪,那名叫娄金狗的圣王早就去信。」 巫融微微点头,叹道:「早知道应该阻止他。」 他还不想和大神通者扯上关系。 这些人高深莫测,平日里根本感受不到,却又无处不在,就好像高坐九天俯瞰人间。凡人抬头望去,上方只有青天,根本不知尽头大神通。 身为一知半解的修士,更让巫融感觉不踏实。 涂山君看出了徒弟心中萦绕的淡淡恐惧。 那是对未知的敬畏,以及身为修士本能的想要远离危险。 出言安慰道:「古帝是大神通,阻止这一回还有下一回,去阴天总有一天会入对方法眼。」 说到这里,涂山君轻笑几声。 「师父,我们接不接受招安?」 「我当年去阴间还是因为时空乱流,以至于跌落进域垒深处。」 「那里……」涂山君回忆起来。 「实行的是分封制,封邦建国……。」 涂山君闲谈中将阴天的制度为巫融普及一番。 当年他初到阴间的时候也颇为诧异,怎么会有封建制,而且根据修为划分出五等爵位,即,公侯伯子男。 公亦称"王公",达到这一步者可封王,依次类比。 按照巫融的修为,如果他不能突破道君,也够不到超品的侯爵。 想起修罗族的那位道君,身具侯爵,涂山君不由感叹:「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年的自己确实把道君想的太简单了,只以为对方忌惮自己所获实力。 直到看到了宝库血海划船的老船夫,老船夫喊住他,为他讲解了修行上的问题,以及何为靠近不朽,他便意识到,老船夫的道行绝对不低。 若是没有老船夫,那位修罗族的道君怕是会出手。 话音落下,涂山君看向巫融。 既然巫融选定阴天,该是对阴天有所了解的。 听到师尊如此说,巫融当即催动观想法将心中淡淡惧意扫去。 认真的分析道:「弟子以为,真要在阴天建立地府就得接受王城招安。王城自古以来便是正统,若无正统加身 ,恐诸事不顺。」 「而且,想要完成那般大事光靠我们自己也难。」 「远的不说,光是超远距离运兵之法就让我们苦思冥想。」 巫融沉吟道:「可惜弟子还未成道。」 「不然此行更有把握。」 涂山君笑着说道:「你的修行速度已快的惊人,与大宗圣主不遑多让。再说,这世上哪有完全有把握的事。」 巫融连说自己还差得远,停靠云辇的同时问道:「要不先和老祖商量一下?」 涂山君微微摇头:「回宗门寻老祖商量固然是上策,可是一旦回去,面对的不仅仅是老祖,还有一个庞大的宗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回去好回,再想出来可不好出来。」 说白了,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涂山君并不信任太乙升仙宗。 宗门归根结底也是由人组成,老祖靠着威望和实力可以做一言堂,但是那并不能解决根本矛盾。 巫融现在回宗门,反而容易陷进去。 「您老说的对极了。」巫融恍然。 涂山君看向巫融。 这么简单的道理巫融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心中仍然畏惧。 人一旦害怕就会寻求帮助和庇护,而他能够想到的除了师父涂山君,就只有前不久才见过的祖翁。 涂山君点中自己的眉心。 往前一引。 一枚血玉葫芦出现在他的手中。 摇一摇。 巴掌大的葫芦再扩大了一圈。 望着眼前的葫芦,涂山君的神情复杂,沉声说道:「当年如果不是祖师玉像传下一道无上剑气,我也没有应对大神通的勇气。」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道剑气的璀璨和美丽,以及它给与自己的无与伦比的勇气。 哪怕是面对跨界出手的大神通也能与之相抗。 从那以后,涂山君才真正的明白,大神通依然是修士,不是仙。 修士会败,会亡。 他们境界高,道行深,依旧无法超脱。 相对而言,也就是强大而已。就像是曾经练气的时候面对的大修士,哪一个不比自己强大,为什么会畏惧,为什么要害怕。 「如今我把它传给你!」 涂山君伸手递出血玉葫芦。 巫融惊愕一愣。 一旁的魔头则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个血玉葫芦。 它忽然想起来当年的事情,那时候老魔头被赶出太乙宗,却在离开山门前遇到怪事,老魔头还问它是否看到什么,它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怀疑是撞鬼。 然而老魔头却敲了它,说他就是鬼。 原来,那时候不是撞鬼,而是祖师玉像传下一道无上剑气,现在就放在元圣灵魔的葫芦中。 再听老魔头的讲述,这剑气当真抗衡过跨界的大神通。 而,现在,他要将这蕴藏着恐怖威力的东西传给一个人。 巫融颤抖着伸出手掌。 他很想说这样的宝物只要掌握在师父的手中,和自己拥有也没有区别,根本不用特意的传给他。 看到师父那宛若深渊生灭的神眼,那坚定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的推辞反而不是时候。 可是他也不敢接。 他不敢想象这恐怖宝物的威力。 「拿着。」 犹如魔音。 巫融慢慢的伸出手,终于触碰到血玉葫芦。 这一刻。 他心中涌现一股无法言说的神秘感觉 。 就好像他触碰的根本不是葫芦,而是魔与神的祝福。 诸群魔鬼维护他,远古荒神庇护他。 直到那生长着椭圆形粗粝指甲的苍白鬼手放下,他完全的掌握整个葫芦,他隐隐能感觉到葫芦中的雾气。 明明葫芦只有轻轻的二两,却好似亿万均重,使得巫融整个身躯完全绷直。 「我还要你答应我。」 「弟子答应。」 涂山君看向巫融沉声说道:「葫芦剑气终究不是真正的大神通者出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能使用。」 「哪怕我在你面前身躯崩溃,大道湮灭,也不要动用它。」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使用它?」 「只有一种时刻。」 「救命。」 「救你自己的性命,」 「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巫融坚定点头:「弟子明白!」 他知道师尊的意思,只要他还活着,师尊就可以利用尊魂幡的煞气重新凝聚身躯。 换句话说,师尊确实就是尊魂幡的器灵。 只要魂幡不灭,主魂就不会真正的死亡。 他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的性命。 巫融慎重的将葫芦收进识海存放。 现在的他完全放松下来。 再没有刚才的紧绷。 他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淡淡的说道:「转舵,阴天,东岳王城。」 「喏!」 守在云辇之外的鬼将躬身行礼。 云辇飞转。 驶入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航线。 …… 过了关。 拿出路引,踏上通天桥。 在三途江河交会之地坐落峻极山脉。 上达青天下镇幽冥。 正是东岳山。 据说东岳山曾是泰山一节。 在神话时代被斩落坠入幽冥,这才有了东岳山。 东岳冥冥之中依然与三山之一的泰山有联系。 依靠着东岳山建造一座城,说是城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鬼国,坐镇王城的王正是这一代的东岳王。 「这么说,东岳王和青帝并不是一个人?」 异兽九头鬼车上的青年看向盘坐在主位的老者,满是诧异的询问。 「东岳王城的王名为东岳王和那一位确实不是一个人,不过那位毕竟是第一代东岳王,因此尊称对方为东岳王也没有问题。」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为青年讲解。 青年倒不在意那些古老传说,他满脸欣喜的说道:「您老受封侯爵。」 「从此我天角魔族在这阴间天下也能有一席之地了。」 「据说这一次受封的大能不少哎。」 「有几位。」 老者微笑颔首,笑着说道:「都是些老朋友,能够达到这一境界我并不意外。」 「听说那位修罗族的老祖也从闭关中出世。」 「修罗的内乱彻底消弭。」 「现任的那位圣主实力大进,颇有机缘,你也该努力才是。」 「弟子明白!」 稍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1052、东岳 嗡! 云辇破开涟漪,仿佛是一艘沉入海底的楼船缓缓浮上海面。 阴兵鬼将操控大舵,慢慢旋转,云辇也慢慢的转向。 魔头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正看到关隘所在,高声道:「公子,前面就是红尘关,所有巨舰均被收起,没有哪个敢凌空而行。」 巫融在阴姬挑开的帘幕后向前一观,说道:「我等既是接受请帖而来,自然应该遂王城的规矩。」 说着走出云辇将之收起。 放出斗尸鬼车,正是一头巨大的地行龙。 车马行伍浩荡硕大。 盘坐厢车内的巫融翻看注解经卷。 一应外事都交给魔头去做。 魔头摇身一变,着一息暗红长袍,头戴乌纱,与车架随行在红尘关见了守门的差拨。 差吏一听是前来受封的,大小也得是个"伯",赶忙让开道路。 上头早就有吩咐,这半年得给受封让路,能进王城受封,修为必然不低,更没有为难的必要。 魔头还是奉上了灵石。 队伍这就高高兴兴的过关去。 再往前就是江、河、川,三途交界之处架设通天桥,越过犹如广阔凌空大地的长桥这才看到王城。 王城号"东岳",飘扬的麒麟兽旗一支支悬挂在城池壁垒上方,仿佛真的有踏云的麒麟在黑云上奔走。 入城内。 恍踏上界。 说是阴天王城却毫无阴霾之意。 霞光万道聚紫雾,瑞气千捧化云天,琉璃状瓦,澄澈高墙,层峦楼阁犹如巨龙金鳞排列整齐。 守门大将高坐云台,麾下兵甲仿佛云霞铺满。 城内的街市纵横交错,才过大城门,内里队伍形如长龙。 指挥车马的魔头一眼就看到内门摆开桌案的老吏,那些吏使个个面无表情,手下的动作也颇为利索,玉笔在簿子上勾勾写写,迅速放行。 前头的刚过去,老吏招手间,魔头恭敬走过去呈上路引和入城调换的文书。 书写并没有任何差错。 老吏微微皱眉的打量着魔头又看向斗尸地龙托动的厢车,微微拱手道:「得罪了。」 说着示意身旁的两个年轻小吏查验,小吏迅速点阅,又看到那厢车的主人打开门帘,显露出真容,忙低头行礼。 巫融微微摆手,阴姬迅速放下门帘。 「请!」 登记造册,点署道号,放行入内。 不仅如此那老吏还专门为他们配备了一个小吏指引方向。 这些受封的修士都得前往专门安置的驿站,哪怕是道君也不例外,只不过区别就是待遇而已。 小吏也见识过许多第三步的大修士,或是修为高绝、朴素赶来、奢华随从,…… 像眼前的这一位正常随行的反而感到有些好奇,地龙上的厢车大的如同一座正堂,圣人坐在屏风后,他就站在前厅。 微微拱手行礼道:「在下朱超,这几日为前辈奔走。」 「坐。」 「谢前辈。」 朱超落座,开口解释道:「王城有三十六五座坊市,除却坐落在东岳主脉的天宫,余下三方拢共一百零八长街,我们正要前往的就是东门所在驿站,在驿站等待半月,便可朝会拜见大王。」 巫融的声音传来:「东岳王会出现在朝堂上?」 「王上当然会出现在泰岳宝殿。」 朱超一下子就意识到巫融误会,赶忙解释道:「当今王上与那一位并不同,东岳王更 像是那些阳间大宗门的"道主",如果前辈想觐见那一位,恐怕不行。」 巫融微微点头。 他当即理解东岳王的身份。 自古天意高难问,那位何等高深,怎么可能出现在朝堂。 若不是师尊凝聚生死道,又在神禁之地大放异彩,引起对方的注意,这一封请帖也不会送来。 巫融明白自己是沾光的那一个。 不见面更好,巫融对大神通者依然保持着本能的敬畏,不过,现在他已不再感觉恐惧。 索性也就是半个月的事情,到时候封一个伯爵,他就能够着手选择自己的封地,于是巫融再问道:「有关封地……」 朱超拱手说道:「外来修士亦或是阴天修士皆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入朝为官,修为高绝者便是封疆大吏,执掌生死,与王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当于为大王治理广袤的天地。」 「其二,只封爵,不做官。」 「王庭会让做出这样选择的前辈选择自己的封地。」 「自己开府建司。不管是选用人才还是其他的事情王庭一概不过问,只要能够按时缴纳赋税便足够了。」 「如果前辈是阴天修士,出身小族,也可以选择族地为自己的封地。」 「如果族内没有伯爵以上的大修,那么所在的族地就会被挂牌,供人挑选。」 「因此,许多小族拼了命的也要供出一位圣人,就是为掌握自己的命运。」 巫融心中涌现惊讶之色,这一招着实厉害。 他继续问道:「如果我不是阴天修士,但是我选择的那块封地又有小族……」 朱超微笑着说道:「您选择了那块封地,那里的一切就都是您的了。」 "得好好选!" 巫融暗暗合计。 如果那个小族潜力强大,他立刻就会获得助力,甚至是未来的帮手。 尊魂幡一立,相当于大半个宗门的基础设施坐落,到时候只需要筛选种子,利用阴魂丹和魂幡的高塔,便可快速拔高那些人的实力。 「你懂的很多。」 「看赏。」 巫融招手。 着乌纱帽的魔头走近,抓出一个储物袋,笑呵呵的递过来。 朱超起身行礼道:「多谢前辈。」 「对于分封的其他事宜,以及阴天万族你了解多少?」 「还好。」 「一并讲来。」 巫融大手一挥。 一道由煞气组成的魔神之影也出现在不远。 涂山君以术法倒影,同样听讲。 他在阴天待过一段世间,但是要说了解只能算一般。 尽管修罗族一部分高端战力被他收入幡中,可惜这些人脑袋中的知识只能化作神通种子。 这下,一位二花道君和一个顶尖圣王就仔细的聆听金丹修士讲述阴间分封的情况。 会遭遇到的各种问题,各处衙门到底是如何运作,应该呈递什么东西才能通过,以及挑选封地的事宜。 这里门道非常多,光是衙门就得过六七道。 其次还得书写卷宗,登记造册,然后等待核定,以及上方裁裁决之后才能选择封地。 上方裁决就是东岳王亲自批阅卷宗,在朝会的时候再宣告天下。 「可否告知在下前辈的境界?」 「第三步,顶尖。」 或许是觉得第三步不足以诉说,巫融又补充二字。 朱超先是一惊。 他却觉得那屏风后的主人不会说谎。 对方手下小厮都是他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那份淡然气度更像是出身大宗。 沉吟道:「前辈您估计会封一位上等伯爵,可以自行决定府衙子爵和男爵的人选,不过都有数量限制。」 「你觉得哪一块封地位置又好族群潜力又大呢?」 朱超苦笑一声,微微摇头道:「在下一介小小金丹,知道这些消息尽是府衙培训告知,再其他的事情实在无能为力。」 「在封爵后,自会有专门的官员带领前辈前往天地沙盘,挑选中意封地。」 巫融倒也不想为难对方。 确实如朱超所言,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金丹小修能够掺和。 而且消息这东西都是有时效性的,等天下人都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巫融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 万一这小吏有独家的消息,或是有真知灼见,也可以参考一二。 地龙行至驿站。 与驿站交接之后小吏朱超就匆匆赶了回去。 说是驿站,却是宫阙重叠成海阁模样。 迎上来的小吏依旧是金丹修为,笑着行礼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前辈里面请,您的地龙驿馆会照看好,随行的行伍也会另作安排,还请……」 巫融微微摆手将那些阴兵鬼将尽数收归圣兵。 地龙倒是可以留在外面。 就是这么一手。 一并赶来的一方人马嘈杂的声响顿时消失无踪,所有人俱是眼珠幽幽的盯着巫融。 巫融我行我素的在小吏的引领下往里走去。 却不料。 一道声音自身后震来。 「道友好大的威风!」 巫融脚步一顿向身后看过去,喊住他的是一位身着黑袍的青年。 青年额头处的第三只眼微微转动,冷冷的注视着巫融,厉声喝道:「吞魂炼魄,还圈养魔头,道友也太不把天下鬼修放在眼里。」 「你是?」 「鬼族,张绍渊。」 张绍渊微微拱手,全无敬意。 他就像是那抓住"人贩子"的宗族青年。 那些与他同族的修士纷纷围上来。 还不等巫融开口说话,又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彻。 对方笑呵呵的说道:「鬼族身为阴天十大族之一,难道连这点见识就没有,这位道友明显从阳间来,与你们鬼族有什么仇怨?」 张绍渊看向青年,冷笑道:「角魔族的族人,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角魔族的青年淡淡的说:「我说不了,我家老祖总能说吧。」 张绍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九头鬼车,瞳孔微震,微微拱手道:「既是前辈出言,在下自不会再追问。」 紧接着又看向巫融,淡淡的说道:「道友,好自为之。」 「走。」 巫融面无表情。 魔头在哪里都不受待见。 他都已经习惯。 想到这,又拱手向远方的九头鬼车行礼。 那里坐着的应该是一位大道之君。 角魔族青年与对方见礼后返回鬼车,疑惑道:「老祖,我们为什么帮他?」 老人抚须道:「他身上有道君的术法残留。」 「不过是一个小误会,结个善缘总是好。」 「这倒也是。」 青年微微点头。 他们天角魔族势力不算大,更得广结善缘。 「他察觉到您老的神通了吧?」 巫融跟随小吏上楼,传音给涂山君。 「差不多。」 一旁的道君之影目光微动。 半月不到。 巫融好一番恶补,才终于对阴天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他从中挑选出几处小族,都是在他看来有潜力的。 如果是师尊出马,东岳王怎么得封一个上等侯。 他虽有虚花在内,一身道行还未突破,顶多是一个上等伯,能够选择的地方少之又少。 「师尊,既然组织的奎木狼说我们寻找的答案,会在这里有所收获,那位应该会亲自见您。」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 他想起当年元圣灵魔寻人找到他的时候。 现在应该也大差不离。 就看青帝能给出什么筹码。 若是价格公道他不介意出手相助。 涂山君沉吟了半响,这才开口说道:「阴间收拢孤魂野鬼,掌世间一切生灵的生死大事,我猜测东岳王城内部应该有轮回之所,能够让真灵投胎转世。」 「那岂不是和您老的大道相似。」 巫融大吃一惊,豁然起身。 「不意外。」 「等吧,那位愿意见我们的时候自然会见到。」 涂山君宽心的化作一缕煞气。 「也是。」 「等吧。」 「朝会也就这两日。」 巫融将手中看完的卷宗一放,又拿起书写好的其他卷宗开始一一检查。 这些都是要呈递上去的,不能出差错。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53、朝会 是日。 薄雾冥冥。 王城尽在朦胧。 登车盘坐的巫融侧目望向远方,王城映入眼帘。 高低错落如山川走脉的楼阁宛如飞星般奔走,大小坊市星罗转动,隔断长街坊市的长城飞龙般蜿蜒,青甲兵士持长枪而立,点着淡淡煞气。 恍然,回转了目光。 龟蛇龙车腾云驾雾,脚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甬道、接天长桥,载人赶赴天宫云阙。 呼! 冲开薄雾,踏上云层。 古帝执笔,泼洒金墨。 夹杂着青青冷幽的淡淡凉气,万千辉光在这无垠的白云大卷上肆意的挥洒,浓墨重彩,毫不吝啬,苍劲有力的透过了天卷泄入大地与王城薄雾交织成无边汪洋,翻涌流转向远天的高墙。 麒麟兽旗飘扬。 巫融目掠极远又收回目光看向正前。 云顶白卷浮着一座座仙宫,琼楼玉宇尽在那座城门的远方。 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感觉到脚踏实地。 听着身旁传来的声响,原来龟蛇龙车已经趋于平稳的踏足在一方古老的真实长桥上,与他并列的几座长桥也迎接着不一样的龙车。 龙车稍按。 众修纷纷在指引中走下龙车。 两侧神将数十,一个个披坚执锐显化金身,又有数位天官在旁,在交接之后使了个什么令诀,紧闭的城门"嘎吱"推动,厚实的城门竟在推动中缓缓隐没。 王城大门高而远阔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前辈,请。」 听到身旁使者的话,巫融微微点头。 使者名为赵敬,是礼宫小官。 「怎么他也能乘龙辇?」 不合时宜的声音自斜方传来。 说话之人身形瘦高,青皮白发。 在看到巫融也能登上龙辇大轿的时候冷声质问,灵机与气息挣开,化作了一柄无形却锋利的宝兵,隐而不发。 铿! 数十位神将兵戈横叉,神情冷漠的看向出言之人。 正欲动身的巫融神色淡然,斜视了对方一眼就登上龙辇,坦然落座。 哪怕他须步行前往,他也感觉无所谓,但是,既然是王城受封,如此正式的场合,那么一应待遇就应该按照道君的来。 至于旁人,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我等亦是大圣,不敢冒称圣王,实际大差不离,怎么他便可以乘坐道君之辇,我等却要后他一步。」 又一人迈步走出,赫然是一位顶尖的圣王。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真切出手,看个人气息有强有弱,但是在那境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差错。 纵然那身着暗红法袍的青年人身具神异,又不是真正的道君。 「高足息怒,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圣王身旁的礼宫小官拱手解释道:「不说远的,一千三百年前就有一位,以圣境乘龙辇入泰岳宫,受封侯爵。」 冥族圣王沉思,眼中闪过精光。 他也听过对方的传说。 据说那人在大圣境就能逆斩一花,乃是十族之二,天人族,不世出的真正天才,于千年前打败众多青年一辈,时至今日应该早就踏入道境。 小官并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 因此来受封的诸多大圣也全都听到了他的话。 刚才的质疑气氛如坚冰出现溶解的情况。 如果对方也是一位像那样的无敌强者,乘上龙辇走在他们的前面倒也无可厚非。 冥族圣王问道:「他是谁?」 「这……小官也不知道。」 礼宫小官微微摇头。 「他不是阴天万族的修士,至于他真正的身份,我们应该问问角魔族的道友。」 鬼族的张绍渊抱着肩膀,目光瞥过去,看向了曾经为巫融出言解围的角魔族青年,面容也露出好奇。 角魔族的姜淏神色愕然。 他也没想到对方会乘上道君之辇。 那时候出言解围完全是应老祖的招呼。 「道友知道他?」 冥族圣王微微拱手。 「我……我不知道,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 角魔族的姜淏赶忙摇头,连这些大族的天骄都不清楚,他这等修为道行怎么可能知道对方。 后来那人深居简出,也没有攀谈的机会。 「那实在太可惜。」 冥族圣王收起和善面无表情的登上了大圣座辇。 「我倒要看看他是否和天人族的那一位一样,那人可是实打实的战胜了天下高手,就连一花道君也曾死在他的手中。」 鬼族的张绍渊冷笑一声,同样登上座辇。 原本他还能看在道君面子上不计较,但是对方坐上道君辇,踏入泰岳宫,要是再让他封侯,别说他不答应,天下人都不答应,那叫德不配位。 什么实力就该在什么位置。 莫看一个个道友长道友短,前辈长前辈短,真计较起来更加森严。 大修士可以因为他人的冒犯而无情出手。 旁人只会说,杀的好。 那么怎么才能体现自己的实力? 名气。 圣主榜上的排名。 …… 以及最实打实的战绩。 这些都不是虚名,而是非常直接的挂钩利益。 名气大获得的资源倾斜就更大。 宗门、大族在看到他们在修行界的影响力的同时,也会主动推波助澜,帮助他们坐稳甚至更进一层。 这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没有什么比击败一个曾经和以前一千三百年前相似的怪物更有力的证明了。 什么不以成败论英雄。 自古以来都是胜者为王。 莫说他因为巫融的身份而抵触,就算他不挑拨,现在的这种情况也是巫融自个人儿骑龙难下。 巫融对众人的议论依旧淡然。 如果说他曾经确实会怯场,现在拥有这般底气的情况下,他已经养出气度,这便是实力带来的好处。 不遭受非议的人是庸才。 想要获得王城的支持,更的展现自身潜力和实力。 出门之前他还曾劝说师尊,让师尊大大方方登上泰岳殿,这么好的出名场合要是不利用个干净实在令人遗憾,奈何他这位师父涂山君低调惯了,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还说"有人做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 师父还是老样子,做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好似轻拿轻放一般。 龙辇登上九重天阶。 礼宫的小官说道:「泰岳宫位于九重天上,整个东岳山拢共三十三重,各宫各殿……」 「三十三重?」巫融诧异的侧目。 他听说道门也有三十三重天。 不由问出。 小官答道:「莫说是道门,就是西天的佛国也依照着三十三重,只不过他们又各自划分成不一样的,因此名声不显,可能前辈知道的最出名的就是佛门的六天极乐境,以及根 接须弥的灵山。」 「这么说来各家殊途同归?」 「前辈高见。」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巫融顺着天阶看过去。 金柱高耸环绕长龙,楼台高阁琉璃穹顶遍布异兽,或蹲或立,或依或伏……开明、吞金、四方灵兽于角檐延伸向远方,好似在云中嬉戏。 飞凤之影跃于天尽,鲲鹏昂首怒啸长海。 像是置身于神话时代。 巫融目不暇接,他现在有些相信那些有关于东岳古帝的传说。 能够建造这等天上宫阙者绝非寻常之辈,哪怕是曾经辉煌在荒古的神庭,怕不是也只有这样的模样,令人神往心驰。 飞掠过重重宫阙。 前方的龙辇缓缓停下。 平坦广阔的青石大地的宫阙高悬"泰岳宝殿"。 抵达殿外。 还能看到那些从殿内一直排列出来的"仙卿"。 少顷。 那些个载着圣境的驾辇缓至。 天官宣诏。 声如雷音洪钟,震烁天明。 礼宫的小官拱手行礼的同时嘱咐道:「前辈可径直前往泰岳宝殿,介时自会有他人为前辈引路。前辈只需安然便可。」 说道这里,小官再行礼道:「前辈保重。」 巫融拱手还礼。 走上了这一条大路。 走在他面前的只有四个人。 领头之人面似青年。 靠近他的是一位老者。 巫融认出了对方,正是那天他遇到鬼族的时候出言解围的那位角魔族的老道君。 倒是不能称呼对方为老道君,因为对方并不老。 只不过样貌是这样而已。 有些人对自己的样貌不在意,有些人处于特殊的考量,需要一些特定的样貌,自然也就导致了修士并不全是看起来年轻的,也不是全都是老的。 角魔族道君微笑颔首。 算是打过招呼。 巫融拱手还礼。 如果那时候不是道君出言,他说不得要和对方做过一场。 能够省却这么大的麻烦确实应该道谢。 主要也是因为巫融初来乍到,对什么都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再就是卷宗还得书写,也就只在道谢后闭门不出。 引他们向前的天官身着白金法袍,头顶莲花宝冠,巫融看不出对方的道行,应该是那一身宝衣的作用。 行至泰岳宝殿。 踏入其中。 「启禀陛下,各位大能已到了。」 天官拱手行礼履行了旨意。 垂帘的东岳王端坐于王座。 他的身形之高大似有九丈,然而在泰岳宝殿的映衬下如同一位常人,而进入宝殿的众人则像是面对着巨人的蚂蚁一般。 几位道君躬身行礼。 巫融也学着行礼。 东岳王问道:「哪位是巫融?」 晚点。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54、封侯 巫融上前一步,躬身道:「在下便是。」 众人皆惊。 那些个如同泥塑不动的文武天官纷纷探来目光。 早听闻有个圣境修士乘坐道君龙辇,为此还引来一阵吵闹。 现在方看清楚了巫融的相貌。 果然仪表堂堂,挺拔英俊,尽显英雄本色。 莫说那些个高阁端坐,半依半靠的天官,就连距离巫融不远的四位道君也不由侧目而来。 能够被东岳王点名相见,此人莫不是有什么大来历,想当年那位天人族的天才都没有这般待遇。 玄穹高上。 俯瞰众生的东岳王于三十六珠帘之后收回了目光。 掠向前头道君。 道君拱手道:「龙人族,龙人黑焱,见过陛下。」 龙人道君出言之后方才轮到右手那位头角峥嵘,如同利剑的道君修士,拱手行礼道:「耶罗阿部,吉洛海川,见过陛下。」 「冥族,凶阎,见过陛下。」 「角魔族,莫万里,见过陛下。」 四位道君一一拜见,礼数周全,可比巫融那"在下便是"好看多了。 说不在意那也是假的,巫融虽得宗门承认,却不曾受到底蕴熏陶,因此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总是差强人意。 巫融面无表情,静静观摩,多听多看,少说少做,全然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赐座!」 落座的道君看向桌案。 奇珍异馐各有不同,荒龙肝髓相衬,龟蛇长寿羹汤……,玉液琼浆置乾坤壶中,妃娥陪侍左右。 天官唱礼。 歌舞升平。 入殿的道君早早觐见落座,殿外长街的诸多圣境则较为缓慢。 除了在敕封的时候没有踏入泰岳宝殿的道理,等到殿门长街的修士也彻底安顿好,才终于迎来了王城的重头戏。 敕封。 仙娥缓缓退场。 洪钟做响。 九重之后天官掣开一道大制,高声唱曰:「启礼……」 …… 却说那边礼开之时,这里盘坐道观静修的魔神猛然睁开双眼。 一点煞气踏空腾飞而出。 神识真灵凝聚成道影在踏出魂幡的那一刻置身于一座浩然天宫。 天宫由神木搭建。 魔神却并未停留而是腾云向山顶碧空长谭。 立于巨顶的是一位老者,不,应该算是中年往上。 长须长发尽是玄黑。 身着宽袍,飘然若仙,手持一卷古经,持玉笔描绘,似乎在书写着什么,感应到身后的响动,背手微笑道:「来了。」 主魂看向那人,他一时竟不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古帝还是一方幻境。 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躬身道:「魂幡主魂,涂山君,见过前辈。」 「呵,哈哈。」 飘然仙人哈哈大笑,侧眸道:「涂山君,好名字,若非你毫无跟脚,我还真以为是涂山氏的布局。」 说话的同时掐算道:「可惜,涂山氏如今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不成气候哩。」 「哎,你们那哩里应该很少为自己的孩子取名复姓吧,又不好叫,又不好写的,还容易引人误会。」 涂山君心神震动。 生灭阴阳的深邃如无尽星空的双眸微微颤抖。 良久。 稳住心神,沉声说道:「前辈要铲除我这域外的天魔?」 「什么域 内域外,宇宙之大,莫不在周天之内。」 飘然仙人笑着说道。 接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坐。」 落座下来涂山君才看到对方相貌。 面如温玉,凤眸龙睛。 未见生死,不分阴阳,更无轮回气息。 这倒是让涂山君颇为好奇。 他一直以为古帝定然掌握了轮回路,否则怎能运行六道。 如果说对方要隐藏的话,涂山君应该也能看出来,但是应该没有这个必要才对。 若根本不具备这几条大道,却能强运轮回,那对方的道行…… 涂山君很少惊骇。 在面对元圣灵魔的没有,见到凤道人的时候也不曾。 散仙古帝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更进一步的前辈,直到来这里,他突然发觉古帝的深不可测,或许古帝之中同样有强弱。 「我算是这东岳城的第一位王。」 「我不喜欢旁人称我东岳王,也不喜无量尊、散仙……」 「你可称我青帝。」 青帝将面前的棋盘恢复了原样,原来这是一块万兽棋盘。 青帝拿起一枚虎形棋。 放了下来说道:「神话时代,万类霜天竞自由,天地苍茫一片,尽是弱肉强食,无秩无序,强者为王。世间万灵也并无划分,不管修行还是不修行的,都是自由。」 「魔神开天,龙凤大战。」 「飞禽走兽厮杀不休。」 「没有胜者,也没有输家。」 万兽棋被扫去,迎来象棋,主帅坐镇,兵马厮杀。 「终于有一个人终结了这一方乱世,建立神庭,史称荒古。」 「条条框框,定下秩序规则,却也终究有腐朽的一天。」 「帝座空悬,自此伐天之战开启,又一轮乱世到来,直到道家、西天、玄门,稳定天下。」 直到象棋也渐渐式微,黑白双子的围棋彻底杀出重围,成为主流。 眼前的棋盘终于落定了。 摆在涂山君面前的就是一副已经下出很久的大局。 青帝看向涂山君:「小友,你已有资格落子,你想下哪一盘?」 涂山君拿起一枚黑子。 凭着他道君的脑力进行计算,他竟然穷举不出眼前的棋盘。 就好像眼前的棋盘在无限扩张,并且每一步都在变幻,现在看起来是妙手的位置下一息就成了死手,刚才的死手又成了活子。 涂山君眉头紧缩。 他这道君级算力,跟人下棋从来都是实力碾压,什么时候看过这种棋盘。 就好像每一步都不能走。 每一步都是低谷,然而每一步又都是上升。 不能单纯看其中一步。 吧嗒。 黑子掉落回棋篓。 「我不会下。」 青帝微微摇头:「你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你怕。」 「怕什么?」 青帝看向涂山君: 「怕被人看出虚实。」 「怕自己一旦走错追悔莫及。」 涂山君惊讶的看向坐在对案的青帝,点头道:「是。」 「你只要还坐在棋桌上就依旧不是低谷。事务的发展运行永远是向上的。」 「前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或许是一个老人对年轻人的欣赏吧。」 青帝笑呵呵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从你上一回坠落阴天,不过我对你并不感兴趣,你早 有自己的路。相反,你那个小徒弟,他确实有一些意思。」 「前辈说的是巫融?」 「不错。」 「我演化先天八卦,后易六十四卦,其中命经为他所得,整理出一卷,竟让他悟出道理,想要算尽天命,以天命代己命,截天修行,实在是不世出的大才!」 青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涂山君与有荣焉,看向远天,正映照大殿内的景象。 巫融打小就聪慧过人。 不能修行之时更是毅力惊人。 在他出手帮助对方稳住命途之后一飞冲天。 哪怕离开太乙宗也不曾落下修行。 一路不知遭受多少才终于混得一身底蕴。 「所以?」 涂山君恍然大悟:「巫融能够登上道君之辇并不是沾光。」 「不错。」 青帝点头道:「小友你固然神异,甚至恍惚让我见到一个人。」 「不过自古以来东岳王城都没有器灵受封。」 「那些个器灵全都被各家捂得严严实实,没人愿意招摇。」 「器灵依然还是兵器,不能如生灵般自在。」 青帝的言语轻松,没有任何看不起器灵的模样,不过语气之中确实有所划分。 哪怕涂山君再厉害,他欣赏的点也不在这里,相反,他对巫融那一套天心己命,大鬼降临的大道更加关注。 「看!」 …… 在前四位道君受封之后,终于轮到巫融。 巫融整理仪容起身,行至泰岳宝殿的中央,躬身行礼等待东岳王开口。 东岳王道:「巫融,今封汝为"冠命侯",邑万部,开府建司,赏七阶灵脉一座,神兵一口,帝经一卷,琼浆玉液十坛,地元灵脉一瓶,丹药……」 尽管早有预备,听到这般丰厚赏赐的时候巫融也不由得生出一种"报君黄金台上意"的感觉。 怪不得那些个道君个个都要争相接受东岳王城的敕封。 光是灵脉和神兵就足以让一个耗尽家财的道君稳定自身。 同时,巫融心中赞叹东岳王城财大气粗,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赏出去五座灵脉,五口神兵,不愧是阴天第一大势。 「谢陛下!」 巫融躬身行礼。 午时过去。 受封的圣人也全了爵位。 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 冥族圣人起身道:「启禀陛下,我要挑战巫道友!」 东岳王抬手,看向坐在桌案后的巫融,问道:「冠命侯,是否应战?」 巫融起身说道:「回陛下,我愿意应战。」 这一战他着实无法躲。 冥族道君凶阎饮了一口御酒,淡淡的说道:「巫小友,你是侯爷身份,指点小辈应该不需要动用神兵吧。」 巫融面色一沉,平静的说道:「想要体现实力,自然要将一切能够动用的底蕴利用起来。」 「道友若是有疑问,不若也不用小辈请教,我便和道友一战,不知道,道友是否有信心?」 冥族凶阎嘴角一咧,大怒而笑道:「好好好!」 「你就算是那一千三百年的天人族天才,我也不是年老体衰的无道一花。」 …… 「冠命侯果然豪气!」 「竟越过小辈,挑战冥族的凶阎。」 「……」 「道友还是不要意气用事……」 角魔族的道 君传音过来劝说。 巫融传音回去:「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 「前辈早料到会有这般场景?」 涂山君看向青帝。 青帝笑道:「总得给小辈一些表现的机会。」 涂山君疑道:「前辈将我拘来?」 「莫说的这么难听。」 (本章完) 免费阅读. 1055、信力 “若败了呢。” “会败?” “不确定。” 主魂如是回答。 他自问对巫融的实力有所评估。 幡内也有三尊一花道君神魂坐镇。 其中一位还是羽人族的老祖羽人非赫,以及当年赫赫有名的欧阳求仙,俱是响当当的强者。 如果让他们的真身出手,在全盛状态下,该是能够战胜…… 主魂微微摇头。 这也不能够准确的确定。 那冥族的凶阎得封影振侯,看模样并不是新晋,而是赶在王城的这个日子,此人的实力或许是四位道君之中仅次于龙人族的人。 所修大道也是未知的。 万一帝君再不让巫融动手尊魂幡的手段,纯靠个人实力的话…… 青帝听出涂山君话中的意思。 “败了也是寻常。” “后进末学,跨一大境,还是那般划分在一步中的境界,败了本就在情理之中。” 涂山君思虑良久,这才缓缓说道:“对他的打击不小。” 青帝哈哈一笑,淡淡的说道:“原来,你也修到这一步了啊。” “何也?” “概因要维持自己的道,让天下人相信自己的道,因此才要面子,哪怕损失的再多,那面子也得维持着不丢。” “以前叫‘香火信力’,伐天之战后,换了个新词,名曰‘天下公信’。” 涂山君沉吟了片刻。 他可以不在意面子,不在意舆论,可是想要传道天下光有暴力远远不够,必须要有‘脸’。 因为看人先看脸。 一张脸的好坏直接就决定了一个人最开始的态度。 这个‘脸’就是面子,也就是修行界天下人的舆论。 暴发户最是受人鄙夷。 何况天下公信直观的关乎自身大道。 没有天下人的认可,就算是修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那也只能做个逍遥快活的修士,无法踏入大神通之境。 涂山君敏锐的意识到,青帝并不是看重这一场不甚公平的决斗,而是借此告诉他,什么才是凝聚第五步的基础。 也怪不得那些大势力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看起来如此怪异,并不是他们行为古怪愚蠢,而是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们这样做成功了成百上千次,直到有一次失败了,而这一次根本就是不该存在的异数。 当依照惯例不能成功的时候就得寻求改变。 变则通。 不变,总有一天会被天下淘汰。 “既然如此,更应该让我出手助他,由我背书,他们自然不会再过问。” 在涂山君看来,旁人总是他们看做一个整体,不管让谁出手都无妨,最好就是让更强的人来,这样才足够保险。 青帝失笑,说道:“错,大错特错!” 涂山君皱眉欲问。 青帝解释道:“你若出手,成全了谁?” “你便是威风了,旁人只会以为你这徒弟狐假虎威,没有半点真本事,反而会让更多人察觉到魂幡神异,介时必然会生奸计,害了他的性命。” “你越是不出手,越是高高在上,他人就会愈发的敬畏。” “至于你要在什么时刻出手,那一定是关键的时候。” “现在不仅不是,反而抬举了凶阎。” 涂山君没想过这些事情。 他从不关心谁高谁低。 一路走来,只有四字统筹“知行合一”。 他只觉得只要实力足够强大,世间的难题总会迎刃而解,没解的事情要么是角度不对,要么就是实力还不够强。 尽管如此,对自己好的人,他还是愿意心甘情愿的道谢:“多谢帝君。” 只是,他也不再是从前的莽撞恶鬼,如今的他将很多事情藏在心中。 他没有问帝君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跟脚,也不曾问世间是否有仙,更没有问出自己身上的神异。 有些事,放在心中比问出来更好。 而且,青帝就一定是好人吗? 就算是一位好人。 他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难道就没有带着一定目的。 涂山君不敢不这么想。 “不用谢我,若是有一天……” 青帝话说了一半还是没有说下去。 笑了笑转口道:“这生死天道你如果想接手就接手吧。阴天的魂魄越来越多,王城堆积的臃肿,我乏了,他们…也早厌了。” 这般在神木天宫之顶说话,那边已经摆开阵势于王城斗场列阵。 斗场用的是须弥芥子法。 东岳王移驾,百官自然随行,更不用说那些前来受封的道君和圣人。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期望看到一场符合自己心意的斗法,若是巫融落败,自然就会跳出来将冠命侯瓜分的只剩下一个头衔。 踏空行的影振侯凶阎看向巫融,平静地说道:“道友现在认输我便收回所说,准许道友携带神兵战我那冥族小辈,如何?” 巫融冷冷地瞥了一眼凶阎,淡淡地说道:“影振侯,你我的事情扯什么小辈,让人笑话。” 凶阎大怒:“好,我就看看你这小子有什么本事!” “大道!” 毫不迟疑。 捻决施法具现大道。 那是一朵盛开在千万里冥河血海上的黑色莲花,摇曳通天,将整个天地都镇了下来。 他修行的大道也是最为纯粹的‘力’。 力之大道讲究的便是一力破万法,最是攻伐无双。 也怪不得凶阎在泰岳宝殿的时候放言他不是严老体衰的一花。 凭他的力之大道,以及做为出身阴天最顶尖的十大族之一的冥族人,他的实力就是在新晋道君之中也是强者。 所谓的天才,也不过是上一辈对还未成才者的以上看下的称赞罢了,不足道也。 他早不是天才,而是实打实的第四步大能。 何为大能? 通天彻地! “千冥万力。” 黑色莲花缓缓绽放在旋转之中缩小落在他的手中。 凶阎一把攥住莲花。 黑色的莲花像是扎入虚空般开出闪烁的红光,紧接着,一条丈许长的看起来瘦长的狼牙棒出现在凶阎的手中。 大道具现,神兵在手。 只需要一个弹指,他便可轰碎那小孩儿的头颅。不过是既然公平切磋,他却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似乎是在说:‘来吧,捻决施法,拿出你最强的手段来,最好一击定胜负。’ 巫融全然不惧,他也正好是这样的想法。 既然要立威就一定要彻底碾压对方,来告诉王城众人,他这侯爷或许名不副实,但是他手中势力却只强不弱。 深入袖袍取出一方三寸小幡。 摇一摇。 魂幡化作丈许长短。 魂幡一扫展开神兵真威,巫融正要开口…… 忽然。 神色顿僵。 不自觉地探出神识。 ‘我师父呢?’ ‘我那么大的一个……,平日里只坐在道观树下研究东西的师父。’ ‘我……’ 挑战一花道君的时候巫融信心满满,他甚至不需要师父出手,只要师尊坐镇魂幡,以尊魂幡的神威,随便借出一位道君神魂随他斗法也能将局面拖住。 可是,等他神识一望,师父整个人都不见了。 ‘幡即是魂,魂即是幡,师父不可能失踪。’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被古帝请去。’ 巫融稳定心神想明白其中关节。 能够悄无声息让师父涂山君离开魂幡之人必然是大神通。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肯定就是古帝,虽说心中忧虑放下,可是这么关键的时刻,巫融还是颇为无奈。 这实在太凑巧。 凑巧也无妨,本也没打算让师尊出手。 这边巫融的神色变化自然被凶阎捕捉到,还以为对方取出神兵之后心生惧意,不由地冷笑不语。 打肿脸充胖子没有好下场。 纵然真有不世地战力,今日也只有落败一条路可以走。 然而和凶阎的冷笑不同,这些个观战修士中的鬼修神色剧变。 有的甚至直接站起身来倒退了数步,紧锁眉头,死死的盯着巫融手中的那杆神兵。 其中,出身大族的张绍渊早已厉色上涌,眉目狰狞,他只看到魂幡身后是无穷无尽犹如天渊的禁忌煞气,只是逸散出的气息就让他心中的恐惧放大到了极点,忍不住的想要转身逃离。 可是他不能逃。 他是鬼族的修士,出门外在就是鬼族的代表,他一旦逃了就会丢鬼族的脸面。 “该死。” “该死……该死!” 张绍渊死死的盯着天上的巫融。 这该死都的魔头到底炼化了多少神魂,方才炼制出这么一柄承载大道的鬼兵。 连他这般大圣境修士在面对的时候都忍不住心中的惧意。 …… “宋爱卿,你说,他们谁会赢?” 銮架之上的东岳王轻声问道。 身着紫袍的宋姓修士行礼拱手说道:“微臣以为,若是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冠命侯怕是只能够抵挡十招。” “张爱卿呢?” “臣以为,二十招内定见胜负。” “……” “朕刚才听到诸位爱卿下注,朕也下注一千两地元灵脉,赌冠命侯……” 紫袍的宋姓修士小声问:“输?” “赢!” …… 巫融挥动尊魂幡,丹田法力如奔流星河。 操控魂幡宝物本来就是他平日里战斗的法门,现在更是娴熟道:“既要一击定胜负,道友莫怪我出手太重!” “出!” 嗡! 大道之君悍然走出。 真魔青天。 如同一只孤高的仙鹤的欧阳求仙捻出三万神锋凝聚成一柄天灭神剑。 挥动金爪,天灭法至。 神锋裹挟真魔道法,自青冥撕开天地,斩向远天手持神兵的凶阎。 “什么?!” 凶阎怎么都没有想到那神兵之中竟有一尊道君神魂。 “不过是一尊道君神魂罢了。” “杀!” 1056、机缘 “那是?!” “大道之君!” 观战的众人皆惊。 “是一位修行魔道的道君,实力非凡。” 龙人黑炎抱着肩膀。 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道法,不过他也不认识欧阳求仙。 天下修士何其之多,哪怕是道君也不可能全都认识,有时候不打交道可能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听说对方的名号。 “难道他也杀了一位道君,不然怎么有这样的一杆神兵?” 吉洛海川骤紧眉头。 “如果他杀过道君,此战凶阎道友难善了。” 莫万里抚须呵呵笑。 怪不得他劝说的时候巫融谢绝,原来是真有本事。 就凭那一尊道君神魂…… 原本莫万里还以为道君神魂只能发挥最多四五成的战力,现在再看,分明至少有七八成,这实在令人惊叹。 这神兵是何等的宝物,连道君神魂都能役使。 看情况,道君神魂灵智高的可怕。 本来应该是巫道友以自己的神识进行操控。 可是仔细看去巫道友又颇为从容,没有进行分神。 “杀!” 魂幡再动。 身披金羽的高人人影飞出。 “又一尊?!” “什么?!” “……” 咬牙应对的凶阎大惊失色。 他起初也以为这就是个空壳子神魂,怎料一交手他就知道出事儿了。 道君神魂不仅肉身齐全,神魂稳固,就连道法都能操控,虽说已经不再承载大道,可那也是实打实的道法。 一身实力至少能发挥出生前的八九成。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道君神魂的灵智高的吓人。 他的战斗完全是本能。 让人感觉不是在和人战斗,而是一个没有大道的意却有大道力的纯粹生灵。 哪怕没有承载大道,在将这一身实力发挥到极限之后,他依然能够拥有生前九成力量,这已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不想现在又来一位。 “一击定胜负!” 巫融仰天长啸,一朵虚幻的兰花飘忽在他的头顶,滴溜溜的旋转。 飞身而出的羽人非赫霎时化作六丈的身躯,吞天法凝聚的双翼如同混沌玄锋。 只一击。 在两位道君的合力下,凶阎毫无悬念的被击碎了道法绘制的天空,连道法都碎成了星光坠落下去,带着他的身躯也如断线的风筝。 身躯急停在天际。 吐出丝丝道血,握住狼牙棒的手掌微微颤抖。 “收!” 羽人非赫的身影席卷回去,独留下欧阳求仙。 面色略显苍白的巫融拱手道:“承让!” …… “败了?” “那定然是败了。” “……” 听着议论,凶阎顿觉面色无光。 但败就是败没什么不好承认。 收起神兵拱手道:“多谢。” 说完就一头扎出斗场。 刚才要不是巫融留手,那后出现的道君神魂的金羽玄锋就会切下他的头颅。 哪怕他再有本事,也得饮恨成为其中一魂。 张绍渊见到大放异彩的巫融,从牙缝中挤出字句:“不过是仗着神兵之利,给谁那杆神兵都能做到,如此魔头更该死了,该死了……。” “道友此言差矣,难道神兵不是他炼,即便不是他炼的,难道不是他的机缘?” 角魔族的莫相哈哈大笑,拍手称赞。 老祖说对方的身上有道君气息,原来不是身后站着道君,而是幡有道君。 那这冠命侯谁还质疑? “这杆神兵……” …… 东岳王的目光看向张姓的修士,似乎也在询问神兵的来历。 身着红袍的张作鲁行礼道:“回禀陛下,前些日子由古仙楼和上清共同执掌的‘正法’神禁之地突遭大变,据说有人靠着神禁之地无穷煞气和一株神药将一件器灵宝物进阶成神兵。” “那器灵神兵果然神异,刚一成道就斩杀一位寿尽道君,收纳其神魂。” “后来更是对峙古仙楼的那位早年成名的袁仝道君。” “哦?” 东岳王微笑道:“这么说来冠命侯手中的那杆神兵还有一位器灵。” “正是。” 王与大臣的对话并没有瞒着众人。 那三位受封道君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 没想到在连出两位道君的情况下还不是他最盛战力,那奇异的神兵之中还有一位从未露面的器灵。 “能与袁仝道君对峙,那器灵道君该是个什么境界?” …… 看着电光火石之间便结束的战斗,涂山君微微皱眉。 满是疑惑的看向青帝:“帝君此举是不想让我出手帮他,可是凶阎的实力根本不如羽人非赫,莫说缠斗,再加一位道君便可以迅速击败他。” “这岂不是和我出手没有区别?” “至少我出手后还有余力。” 涂山君还以为帝君会再次出手限制幡内的三位道君,让凶阎能获得一个更加公平的机会,可是现在看来,帝君只是请他来看戏,完全没有使用任何限制尊魂幡的手段。 倒不是他自夸。 没有他这主魂的助力,尊魂幡也是一顶一的神兵。 幡内三道君,十余位圣人,一旦开启杀生阵……,涂山君沉思了片刻,觉得就是自己陷入其中也得脱一层皮。 青帝笑道:“你这徒弟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他不求你出战也一定会动用最速的力量,也就是两位道君,一旦动用了两位道君,法力耗尽,虚化上顶,天鬼之命就再难遮掩喽。” 涂山君面色一变。 果然。 斗场之中的巫融已经目运神光,举目向天,无穷灵机如同海口倒灌般在天空汇聚,斗场上方的阵法轰然打开。 手持魂幡的巫融将欧阳求仙的神魂收入幡中,化作一道流光接连破开域垒升上虚空。 “道劫。” “不错。” “你来出手,他当然会有余力护身,如何体会天鬼。” 青帝微笑着点出一指,一点翠绿在他的指尖浮现,旋即虚影消失撞开灵机悬停在巫融的额头。 大手一挥,淡淡地说道:“这天劫来的不是时候。” “住!” 言出法随般蔽日遮天的劫云像是被冻结似的生生停下来。 “这便好。” 青帝颔首。 站在一旁的涂山君早就目瞪口呆,他根本就没有看出青帝是如何出手的。 要知道他可是二花道君,承载生死大道,身负阴阳磨盘,连他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抗住道君雷劫,眼前的帝君却让雷劫停驻。 这还是人? 这还是修士? 第五步和第四步到底是何等差距? 三连问。 涂山君不得不审视。 他似乎将第五步大神通想的太简单。 第五步或许依然是修士,可是已经具备了太多堪称恐怖的神通,连天劫都能干预,甚至可以左右一个修士的悟道…… “我倒是可以让他提前感悟命道,修三千大道之命数,可惜这么做不仅不会帮他还会害了他。” 青帝略有几分遗憾的摇头,转而说道:“因此用了点小伎俩,在这般天劫未落,他力竭无助之时,正是悟道之刻。” “能否能悟到……” 青帝并未豪言,也没有下定论。 以他的道行当然可以来一手拔苗助长,直接重丹加身将巫融的实力往前推一步,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为的便是未来的巫融能够走的更远。 涂山君确实感到疑惑。 这么久了,连宗门都不曾这么不遗余力的帮他们,与他们素未谋面的青帝却屡屡出手,连送数道机缘,不惜让道君做巫融的垫脚石。 他实在不明白。 “帝君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青帝沉吟半响,淡淡地说道:“许是,觉得……自己,上当了吧。” “他们说好。” “我没看出来。” “……” 青帝摊手取出一只卷轴。 一把捏碎化作灵光汇聚于手指点过去。 平静地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其中,如果你真是异数就用这件宝物做出一番天翻地覆的大事,留在我手中反而埋没了。” “去休!” ……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他正置身于魂幡的道观。 在帝君的叹息中他其实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有朝一日,身死道消,莫要怨恨我’。 涂山君笑了一声。 现在他自然也体会到许多人听到他说这句话的心绪。 谈什么怨恨? 他除了这条路之外根本无路可走。 有路就比没有路强。 …… 巫融感应到了‘天鬼’。 正如帝君说的那样,他还不能应对天劫。 不过他确实感‘天鬼’而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法。 “截天大限!” 法力恢复的巫融盘坐于虚空,祭起魂幡想要扫平眼前的尚未凝聚完成的劫云。 “我来吧。” 沙哑中夹杂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彻。 一只苍白鬼手伸展攥住了魂幡。 “师父?!” 巫融又惊又喜。 煞如云海化成大雾。 雾中大道横起手中的尊魂幡。 不死眼的业火飞掠燃起远天的红霞,最后又变成无边煞气被魂幡吸收,这才消弭劫云的汇聚。 “那是……” 莫万里惊讶不已。 “恐怕就是那位不曾现身的器灵道君了。” “果然强大如斯,挥手间寂灭天劫于未起,他的实力……” 龙人黑炎神色凝重,隐隐闪过庆幸,感叹道:“还好那冠命侯留手,不然此君出手,凶阎道友半合都无法抵挡。” 吉洛海川沉声道:“我看巫道友在天劫中有所感悟,怕是将要成道了。” “纵然没有器灵道君,巫道友也是极厉害的强者,不容小觑。” “王城所封不虚!” “……” 斗场观战的一位修士张大嘴巴。 他本以为魂幡已经是巧合,直到看到那人,他才彻底确认。 这不正是教主念叨过的吗。 怎么才短短的年月,对方已经是雄踞一方的强大道君。 估计连老祖都不一定是对手。 “得赶紧禀报教主!” …… “器灵道君。” “有望道君的冠命侯。” “倒是值得我前去一拜!” 一位身着道袍的修士沉思,紧接着缓缓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方才走出斗场,扎入了街市之中。 1057、如藏 风清云澈。 明媚。 贤楼。 放浪形骸的几位俊士嘻嘻哈哈。 直看到一位身着宽松道袍的修士走近。 一位端着就酒樽的英俊青年大笑道:“兄台去见过那几位封侯大能矣?” “定然去看过,余兄这几百年来可是从来不落,可是封侯拜相者尽不入余兄的眼。” 另一位长衫的公子摇动了手中的折扇,笑呵呵的说道:“怕是这一次也无功而返,心头闷闷。” “这一次可不一定,听说出现一位圣境封侯的修士。” “哦?” “那岂不是和一千三百年前的那位天人族……” “要我说啊,余兄你还是入朝吧。”其中正襟的修士感叹道。 余姓身着宽松大道袍的青年,淡淡道:“这一次回来,我便要取走包袱与诸位告辞了!” “余兄要走?” “何必走?” “我等享着朝廷俸禄,王城之大哪里去不得,第三步的修为不说独步天下,也算中坚,非要做那个幕僚不可吗?哪怕对方是大能,初开侯府,一穷二白,余兄去了不也是跟着受苦。” “不劳各位费心。” 余姓修士收拾了自己的铺盖和一些小物件,打成个包袱背在肩膀上,拱手道:“诸位兄台,后会有期!” “走了?” “真走了?” “他可最是心高气傲。” 众人一阵恍惚,似乎没想到此人会离开贤楼。 余姓修士走在长街,顶着阳光。 他的眼中也有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坚定。 留在王城固然好,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王城也会拨俸,更不用说这等修为入朝为官少说也能执掌一地,可是……。 余姓修士张开手掌。 沉吟道:“修奇术,行神通,移星换斗:观天时,查地利,龙蛇起陆……” …… 暂于公馆稳固道行的巫融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人是个和尚。 和尚穿着一身朴素的僧袍。 巫融示意那位高僧落座,紧接着皱起眉头,转动茶碗蒸腾雾气的盖子,长声道:“什么意思?” 幡内。 涂山君认出对方。这位就是当年领着小沙弥在神禁之地行走的那位大师,不过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出手,并且其中还为他们提供过帮助。 “如藏大师。” “贫僧来地府是为了找人。” 巫融诧异道:“他死了?” “死了。” 巫融搓捻手指说道:“大师找错了,凡是入阴间的魂魄大致有三个方向。” “一转为鬼族,继续修行,也就是鬼修。二:来到王城停留,赚取足够让自己转世投胎的灵石,亦或是不投胎,停驻不前。” “三:直接在王城的安排下转世而去。” “这就是魂魄的三种大致去向,” “其他的,或许会魂飞魄散真灵往生,又或许成为域垒中的孤魂野鬼,被荒神捉去……” “不管是哪一种,大师应该都寻不到我这里。” 如藏笑呵呵的看着巫融,拱手说道:“听说侯爷手中有一件至宝,可勘察生灵的生死寿数。” 巫融的神色剧变。 连英俊的面容都多出几分狰狞。 嘿嘿笑道:“大师从哪里得知?” 自古唯器与名不能假于人。 生死簿是何等重器。 岂是这和尚想查就查的。 巫融没有当场翻脸已算是涵养不错。 “阿弥陀佛。” 眼看如藏并不打算说,巫融本打算送客。 “借他看看吧。” “师父?” “当年在神禁之地,他也曾出手相助。” 听师父这么说,巫融面色顿缓,微笑道:“原来是这样。” “可是……师父,生死簿是重器。” “我们不能让人看出虚实。” 巫融耸动鹰钩鼻,阴翳的目光掠过如藏:“他又是西天的佛子,我不管他出身哪一脉,终归是佛门的代表,那些个菩萨、佛陀,难道就没有本事寻找一个死人,非要让他找到我们?” “弟子当然知道师尊向来快意恩仇,可是我们也不能不防啊。” 道门、佛门他一概不信。 听着徒弟诚恳劝说,涂山君没有继续说什么。 事关大计不能意气用事,只能再寻找其他机会补偿了。 如藏看出巫融犹豫,单手佛礼道:“道友如果愿意借至宝给贫僧一阅,贫僧愿意为道友效力一甲子。” 巫融双眼猛的迸发出两道神光。 这位可是西天的有名的佛子,效力一个甲子足以让他在阴间站稳。 这样的条件,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话语也热情几分说道:“大师原来曾与我们有旧,这么说来借用大道生死簿倒也无妨。” 说着摊开手掌,一张社稷大卷出现在巫融的手中,问道:“可有生辰八字,以及贴身之物。” “有。” 操控生死簿的巫融捻决:“急急如律令!” 生死簿陈开。 空白长卷上久久没有绘制。 “怎么回事儿?” 巫融诧异间再一次施法,然而依旧没有得到施展,赶忙传音回魂幡询问师父涂山君。 涂山君嘶的长吟一声,说道:“我来试试。” 巫融张开手掌,魂幡滴溜溜的出现在他的手中,在法力输送的霎那化作丈许。 青铁幡面垂下,万千煞气蒸腾。 一道高大的身影踏开雾气显露身形。 顶角赤发。 双眸如黑暗深渊。 仿佛一位魔神走出巡视在自己的魔界。 如藏起身拱手行礼道:“一别经年,前辈安好。” “大师风采依旧。” 涂山君落座,摆手示意如藏大师不用这么紧张。 如藏看向成道的主魂,目光中多出几分唏嘘。 那时候两人的修为相差无几,没想到涂山君有这么大的毅力,在神禁之地成道,现在再见面,如藏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已无法看出对方的灵光。 “闲话一会儿再叙。” “我便先为大师寻人。”涂山君知道如藏的急切,当即具现大道。 生死桃花悬于头顶,阴阳磨盘纺织道丝,宝物生死簿悬浮在众人的面前,写上生辰八字,注明详细,使用贴身灵物。 鬼手结印。 涂山君亲自展开生死簿。 大道华光绘成仙图。 丝线真纺,织出命运。 半响。 鬼王缓缓睁开双眼。 眼底浮过阴沉。 诧异道:“大师想要寻找的人并不在生死簿上。” 巫融惊愕道:“这怎么可能?” 生死簿不仅记载寿尽的生灵,还有芸芸众生。 不在生死簿上,要么就是对方修为高绝,远在师尊涂山君之上,要么就是异数,连大道生死簿都不曾记载。 异数不算多,但古往今来,这么多时代过去,异数也不少,倒也不足为惧。 “我也无法帮助大师。”涂山君收起生死簿微微摇头。 “多谢。” 如藏拱手行礼,笑着说道:“贫僧还是会依照诺言为侯爷效力一个甲子。” 巫融也感觉很不好意思。 这要是给人找到,得到效力是一幢公平的交易。 可是人没找到,只是动用宝物就让人效力,这是不是太霸道,于是赶忙解释,让如藏大师不用如此介怀,更不用把效力一甲子当真。 “贫僧意已决。” 听到如藏大师这么说,巫融高兴中夹杂狐疑。 不过不管是佛门的算计还是其他阴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并不会拒绝。 倒不如说来者不拒。 下注之人越多他便越安全,也就越有力量。 如藏就在魔头的安排下住在公馆,等待巫融前往自己的封地。 封地还在排选之中,虽说他有实力,但是毕竟还不是道君,自然要让其他道君大能先选择,再轮到他。 涂山君沉声说道:“他是西天的佛子,背后牵连甚广。” “牵连不广,岂能用一甲子劝说住我。” “错综复杂更得留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巫融起身看向门庭外的蓝天,嘿笑道:“多谢师尊提点,哪怕身死道消,不过是弟子学艺不精不能胜任天命。” 说到这里,巫融露出灿烂的笑容:“师尊,我已悟了!” “什么?” “天鬼大命,截天之限!” 涂山君不清楚巫融到底悟到什么。 他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徒弟。 现在的巫融连青帝都称赞有加。 魔头谄笑道:“公子,这就是拜帖。” “就这么几份吗?” 巫融接过来看着寥寥无几的拜帖。 其中有送礼的,有想要结交的,投效的则是少之又少。本来有很多,巫融定了个标准,只要第二步后期往上,拜帖一下子少了一大部分。 巫融冷哼一声:“我让你招贤纳士,你当真尽心做了?” “公子明鉴,小的确实奔走昭示,可是那些个修士一个个心高气傲,您又不要第一步的,实在没有人。” “第一步,猪都能修到第一步!” 巫融大手安在桌案上,冷笑道:“悟道就两步,有了真意就算入第二步,但凡资源充足,寻常积累三五十年也就第二步了。” “那些个蹉跎老修,我要他们做甚?” “给他们养老吗!” “就算没有自己的道,学、借、偷……也能够走上第二步。” “王城这些世家公子真以为他们是靠着天赋才学?” “罢了!” 巫融摆手道:“我懒得和他们扯皮,早早选下封地,有万部人才,我用阴魂丹喂也能喂出无数的二步修士。” 涂山君不禁哑然。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巫融发这么大的火。 不怪那些修士,哪怕巫融战败道君,人家真要选择也会选道君而不是大圣。 没人来投效确实让人恼火。 巫融看着几封拜帖:“挨个请吧,我都见一见。” 1058、罗网 在巫融面见那些送来拜帖的修士的时候,涂山君则返回了幡中继续研究起青帝赠与的宝物。 那并不是实质的宝物,而是一张图。 一张介意虚实之间的地图。 这张图只记载了一件事,却让涂山君神色凛然。 道观内的涂山君张开手掌。 地图旋即出现。 拿着地图的他走到了道观的门口眺望远方的悬天大城。 那是独属于死者的世界。 与之相对的还有一界,名曰‘无岸归墟’。 归墟界可以称为生者之界,具备着完整地水火风,和修士的体内天地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说有,那就是现在的归墟依旧一片混沌,一切造物当不得真,也没有灵气的滋生和矿脉的延伸。 生死的界限如此模糊。 在魂幡,他是当之无愧的‘神’,太阳西升东落也在一念之间,想抵达什么地方同样畅通无阻,只要一个念头,他就可以开辟出一条路,将空间和时间定在一个点上,形成微妙的平衡。 而这正地图描述的恰好就十分相似。 涂山君攥紧地图,獠牙微动:“神庭……” 目光微微闪烁。 只要掌握这张宝图,就能迅速往返阳世和阴间,甚至快速运兵而不损伤修士。 这就是荒古神庭架设在域垒用以连接所有天下的‘天地罗网’。 “我早就见识过它的厉害。” 涂山君自语道:“当年在小荒域,各宗门划分实力而分‘钥匙’,那东西本身就是对罗网的仿制。钥匙单方面的打开特定的空间,以此让修士去往元央域。” …… “兄长真的将罗网交给他了?” 巨木神宫前澄澈无垠仿佛天空的长湖小舟上。 青帝微微点头,说道:“留在我这里没什么用,上面记载的诸多罗网早被各家占据,他能从中找到一两条没人用的都得劳神劳力一阵。” 端坐在一旁饮茶的女修,眉头微蹙:“兄长怕了?” 青帝长叹道:“你我这样的人,动动手指便是生灵涂炭。” 女修凤眸冷对,厉言道:“兄长不愿召集旧部我不问。阵图不愿意交给我,我不强求,为什么交给一个二花器灵,难道兄长觉得他能再造乾坤,我却知道他的底细,不过是道门的棋子。” “这天下,不死的长久活着,死了的也不安生。” “兄长不觉得王城拥挤的厌烦吗?” 青帝耐心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将阵图交给他,生死道的他或许可以梳理阴阳二世的淤塞。” 女修嗤笑: “凭他?” “一个三心二意的二花。” “他想法很好,想要一道具现一花,战力是强了,道行未必行,三花聚顶之时有他好受。” “你莫扰他。” ”女修起身,淡淡地说道:“元圣灵魔已经找到法子,可以令天下生灵速修一条新路,我今日来本想邀请兄长做这新路的掌天教主,看来兄长主意已定。” “我不扰,兄长也别问我所计大事。 青帝怔然半晌,忽然笑了,什么来邀请他做教主,分明是借着这个借口让他不要再过问,说道:“何必要争。” 女修脚步一顿微微侧首,无暇的容颜上,挪动的眼眸转动道:“不争,怎么做那一个。” …… 收起天地罗网图,涂山君又开始分解丹药。 这一回要干这么大的事难免需要庞大的丹药。 其实徒弟说的对,那些个二步修士确实不算什么,但凡是个生灵靠丹药都能喂上第一步的巅峰。 没有自己的路,或者说实在受限资质悟不到怎么办? 那就学、借,甚至是偷、抢…… 像是那些大宗最根基的功法使得修士行事风格都沾染了大宗的风范就是如此。 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天才,无非是沿着前辈的路走。做为掌道的大能,他的路就可以编纂出来让门人弟子跟着他走,至于说代价…… 也不能说没有自我…… 涂山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他曾经觉得那样做很残忍。 连自己的道都没有,只能学其他大道。 可是仔细想象,有的人天生悟性就不成,有的人天生就没有道,有路去学,反而是很幸运的事情。 人总得在吃饱了,不受外面人的欺负之后,才能再思考各自的人权、自由。 吃不饱,穿不暖,唯有强大。 强大总是夹杂残酷的。 在巨大洪流中,个人微不足道。 以前在大黑山,他不是神,却被十万山河的黎民百姓视作神明。 他觉得这样不对。 人应该主宰自己的路,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拜神是没有用的,哪怕那个神真实存在。 后来在太乙宗宗门初创的时候,涂山君幡然。 他觉得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错了。 存在就是有原因的。 既然‘神’存在,那么黎民百姓自然就会去拜神。 不管他们是为了平安太平还是荣华富贵,又或是其他或善或恶的愿望…… ‘神’存在,就该正视他。 ‘神’也是芸芸众众的一部分,是自然的一部分。 不正视这样的存在才是问题。 修行,本质上就是一个朴素而唯物的认识世界的过程。 有些认识的快,有些认识的慢。 在这一过程中,有的人认识的更多,从而创下典籍帝经,通过经文和道典,教授给后人,让他们能够利用这样的工具更快的认识。 这没什么不对。 回看过去,他的许多认知同样不对。 想要迅速的建立起一支能够将大道传播天下的力量确实需要用一些特殊手段。 譬如。 道经、丹药、法宝、兵器…… 那些没有大道,领悟不到自己真意的修士,完全可以沿着他的路更进一步。 此为照应大道而行。 为什么在建立宗门的时候,涂山君非常保守的只收了两个弟子。 没有大规模的推行正是觉得这样做不对。 赤玄修行了万法宗的道法从而在洞天丢了性命,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因此才只收了两个弟子。 可是如果单纯的将之怪在万法宗的经文上又有大问题。 赤玄到底是修行了万法宗的经才做出这样的事,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想这样做才能修行万法宗的经,并且进境飞速。 回过神。 涂山君分拣着丹药。 或许有一天回头再看今日。 他可能又错了。 但,未来认为过去‘错’,和现在的对并不冲突。 人生处在的阶段不同。 …… 接连面试几位投效者的巫融面色阴沉的坐在正殿主位上,手指不自觉地敲动。 按理说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该只有寥寥无几的修士投效,而且全都在二步晃悠,连一个三步的修士都没有。 “就算那四位都要开府,也不该全都搜罗走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儿?” …… 走到公馆长街的道袍修士正要继续往前,一道身影将他拦下。 那人笑呵呵的说道:“久仰大名。” “你认识我?” 余姓修士颇为诧异。 “谁人不知余神道友。” 余神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可不觉得对方拦住他单纯是为了夸赞他,揣在袖袍手拿出来,拱手说道:“还未请教?” “不敢,鬼族,褚琏飞。” “道友是什么意思?” “余道友难道看不出来,在下奉命守在这里,就是为避免与诸多道友兵戎相见。” “那冠命侯仰赖王城不分正邪俱得封方才有了名头,可是他吞魂炼魄,手中一杆神兵又是专门为此。” “我族修士已经上报族长。” “待他离开王城的那一刻便请族中长老出手。” 余神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道友不怕我去报信?” “我鬼族光明正大,要杀他便是告诉他又何妨。” 褚琏飞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何况他手中那杆神兵对我族克制太甚,容不得那魔头再执掌害人。” “我劝道友莫要趟浑水。” 如果是寻常的三步修士也就乖乖离去,转投他方,可惜余神不吃这一套,笑道:“王城亲封冠命侯,是你们想杀就能杀?” “我们会按照规矩。” “哈哈。” 余神大笑两声,从褚琏飞的身旁走过,朗声道:“请便。” 眼看唬不住,褚琏飞面色红白交替:“你……” …… “公子,大喜啊,有一位圣人送上拜帖。” “快快有请!” “不。” “我亲自去请。” 巫融赶忙走出大殿,正看到背着包袱等在门口身着道袍的修士,喜悦道:“先生。” 道袍修士笑着走近道:“看侯爷这么高兴,我莫不是第一个三步修士?” 巫融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疑惑道:“先生怎么知道?” “侯爷有所不知,那鬼族修士散开人马,堵在三街上等着每一个第三步的修士,估摸着还会放一些二步进来。” “那先生……” “怕就不会来。” “请。” “侯爷请!” …… “还未请教?” “在下余神。” 巫融还等着下文呢,半晌也未听到后言。 余神拱手,笑吟吟的看向巫融:“侯爷前途无量,不知道侯爷打算如何经营自己的封地呢?” 巫融顿时诧异,他还没出题呢对方倒是先考问上了。 组织了一番语言。 巫融开口道:“效仿荒古神庭,建立阴司地府,执掌轮回,遴选百官、阴差恶鬼,拘灵遣将,使用生死有数,天地有序。” 余神明显被震慑了一番,激动的差一点站起来。 强压着振奋问道:“如何做到?” “丹药生推第一步,先造就十万金丹,草创根基!” 余神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丹药?” “生推?” “第一步修士?” “十万?” 他苦涩的笑了笑。 脸上的激动褪去变成苍白。 他以为寻到明主,没想到是个傻子,还是个大傻蛋。 丹药是好东西,也确实能生推出第一步修士,可是不计代价的情况下,连大宗门都无法供应。 这般粗暴的实行岂不是胡乱做法。 说的倒是厉害,什么效仿神庭,什么执掌天下。 好嘛。 第一手是丹药生推第一步,先造就十万金丹。 这已不能说是傻蛋,而是癫子。 余神拱手起身,长声道:“侯爷不用担心,鬼族虽势大,却不会贸然动手,他们说要出手顶多是先吓唬,让你不能聚拢自己的势力,等调查清楚侯爷的背景才会真正的出手。” “在下这就告辞了。” 巫融一愣,赶忙拉住余神的手说道:“道友不信?” “我信。” ‘我信你个鬼哩!’ 余神表面想笑呵呵,现在恨不得不来。 “道友你说,如果我想实现这一步的话,应该先做什么。” 余神坐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不说一两句这侯爷还真以为自己那什么生推十万金丹苗子是顶好的良策呢。 十万金丹? 这么能耐为什么不生推百万金丹再遴选有用之士。 看在对方亲自到门口接待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的为其出谋划策一番。 拱手道:“在下有三策可以迅速帮助侯爷站稳脚跟。” 1059、投效 巫融当即看出此人的无奈。 笑了笑,招手道:“给先生上茶。” 魔头所化的小个子颠颠的钻入了后殿将茶水煮沸。 片刻不到的功夫就端着茶壶与茶盏走近。 “先生请。”巫融做了个请的姿势。 顺势端起桌案旁的茶碗,解释道:“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比不得王城的贤楼,先生若是喝不惯也请担待。” 余神端着茶盏,闻茶进尔饮。 赞叹道:“侯爷太谦虚了,这已是上等的灵茶。” 他又仔细的打量收回目光,看起来这位侯爷并不是癫子,更不呆瓜,怎么能说出那么孟浪的话来。 想来一定是被鬼族逼迫太甚了。 一直没有见到第三步修士这才急切。 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余神眼中那走出贤楼的坚定却又慢慢被对未来的迷茫代替。 他以为这会是位明主。 可惜,内忧外患,又太过稚嫩。 就算真的是能够翱翔的神龙现在也在深渊潜行而不能翻身。 余神放下茶盏,微微拱手道:“上策:侯爷进道君大能之境,困局立解大半。” “按部就班,励精图治。我看侯爷未来绵长,该是有广阔时间来囤积实力,只等一个天下乱起的机会。” “中策:在王城庇佑下合纵连横,远交近攻,阴天十族更不是条心,有的是人愿意扶持一位和鬼族打擂的存在。” “这一策,属于在夹缝之中生存着,须得左右逢源,犹如在大道裂隙行走。” “下策:揭竿而起。” 说到下策的时候余神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像是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决策。 但确实是一条可以迅速积蓄实力的策略。 只不过其中的弊端更大,也更为深远。 巫融问道:“何为揭竿而起?” 余神并没有快速回答,沉吟良久,这才开口说道:“侯爷觉得现在的天下怎么样?” 巫融仔细地想了想:“许是我比较幸运,一路走来,还行。” “不过有一点比较让人讨厌。” “什么?” “不想死的人太多。” 巫融挪动目光,淡淡地说道:“有违命数。” 此言一出,顿让余神感觉眼前修士的野心。 “侯爷现在觉得应该怎么做?” “挑选封地,于万部中找出灵根不错的苗子,建立学堂,统一文字,传下基础法,徐徐图之。” “至于更进一步……道君之境于我而言易如反掌。” 言语落下的那一刻。 巫融灵机波动,劫息环绕。 他双眸射出两道神光:“截天斩劫!” 本该愈发充盈的大道玄息缓缓的停滞,并且和大劫灵机完全交织消失在他双眸的无尽虚空深处。 “想要突破很容易,只不过现在的我还不能突破。” 起身的巫融挥动袖袍,宽大的暗红色道袍飘然若披风大氅,重新落座的他笑着说道:“我还有几许修为未尽极致,得再看看。” 余神瞳孔微颤。 莫说这位冠命侯的想法如何,他的道行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厉害。 听其谈吐,讲起来同样头头是道,还能够认识到‘统一’的力量,就足以说明对方并不是一个疯子。 余神沉吟了起来。 如果冠命侯最初是这么讲的,他或许早就留下来,偏偏最开始的印象让人咂舌,如今仔细了解又颇觉得对方不错。 这才更让人感觉莫不着头脑。 巫融并不知道余神的纠结,还以为对方是害怕自己强行留下对方,所以才展示力量,赶忙笑着说道:“先生觉得我不堪辅佐,尽可离去,我不仅不会强留,还一定会送上足够的盘缠。” “来呀。” “公子。” 魔头恭敬的走过来。 “听余先生三策,我不说千金,一千极品灵石权做……” 余神抬手,微微摆手道:“侯爷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在下只是觉得,侯爷如此修为还能礼贤下士着实风范。” “在下离开贤楼就没打算再回去。” “其实我在斗场的时候就见过侯爷。” “我…还是相信那时的印象,以及……。” “余神,拜见主公!” 余神拱手就要半跪在地上。 “我得先生,大业可期。” 巫融上前扶住余先生,并没有真的让余先生跪在地上,笑着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行此大礼,我也不喜欢有人跪我。” “今日我连得两位大才相助,着实令人喜悦,走,我们就去王城的天府楼一聚。” 巫融招手道:“去,喊上大师,左右无事,既然来了,不好好的见识见识东岳王城实在可惜。” “小的这就去。” “大师?” 余神面露疑惑。 按理说他应该是第一个走过鬼族修士封锁的圣境才对。 刚才他见到巫融的时候,也确实从巫融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那更说明他没有猜错。 怎么现在听主公说的,还有一位‘大师’。 “余先生你可能不认识……” 巫融正要介绍的时候魔头已经引大师入殿。 “他!” “余道友?” 如藏大师惊讶的看着身着长衫仿佛宽松道袍的余神。 “你们认识?” 余神抱着肩膀,笑着说道:“有过一面之缘。” 说话的时候拱手,继续道:“如藏大师是西天极乐土炙手可热的高僧,曾在盂兰盆会登台讲经说法,我也就是在时见过大师。彼时大师还让我暂留论道,可惜我只算读过些佛法。” “哦?” 巫融眼中闪过异色,又看向单手持佛礼的如藏大师。 如藏说道:“余先生对佛经理解并不粗浅,若是那时余先生留下或许早证金刚菩萨。” “我可受不住清规戒律。”余神冷笑一声。 说到这里,余神的目光一变,从如藏的身上挪回,微微皱起眉头。 他查过巫融的跟脚来历,身后应该没有西天背景,怎么会在这里见到西方的如藏,而且看样子如藏并不是单纯的路过。 “两位认识倒也好。” 巫融笑呵呵的打了个圆场道:“我与大师一见如故,大师也愿意相助我一个甲子。” “走走,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仙台一叙。” 巫融拉过如藏大师,右手拽着余神,勾肩搭背的往殿门走去:“两位俱是人中龙凤,又都看得起我,往后可得亲近亲近。” 王城仙台。 天池风景。 巫融举杯笑道:“来!满饮。” 如藏大师举起茶盏,余神端起酒樽。 三人共同一饮而尽。 “我打算……” 巫融的话还没有说话,这边魔头就悄悄的走近,压低了声音附耳道:“公子……” “大声点,我等有什么事不能对先生和大师言?!” 魔头赶忙立正朗声说道:“公子,外面有人送上贺礼,说是要见公子一面。” 巫融诧异道:“哪一家?” “修罗族。” “修罗?”巫融皱眉思索。 他好像和修罗族没有什么交情。 修罗族的实力放在阴天也不算什么,能够排入百族之内还得多亏了族中老道君出关,这才使得修罗族内的动荡平息安稳。 “行,我知道了,让他们放下贺表,来日我会亲自去拜会修罗族。” 魔头一脸为难。 “还有什么事?” “他说一定要见公子一面。那个人的修为不低,估摸着……大圣有余。” 巫融看向一旁的余神和如藏。 余神拱手说道:“主公有所不知,这修罗族当年经过叛乱,教主罗天封被围攻致死,左使和右使争权夺利,后来随着道君出关,一切尘埃落地,但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多半是想来看看主公想要选择的封地。” “这有什么说法?” 余神笑着解释道:“实力强劲者,不想和旁人挨着,自然就会走动,先礼后兵也是寻常。” “他们也真能挑一个好时候。” 巫融淡笑一声,挥手道:“请吧。” 不多时。 一位足丈高,头顶独角,面戴狰狞纹路,身着长袍的修士踏开云雾,走入天池雅台,拱手道:“阿修罗教主,罗蛮平,见过冠命侯!” “罗教主。” 巫融诧异的起身行礼。 眼前之人确实是阿修罗族的教主,也是顶尖的修为。 他还以为对方只不过会派遣一位长老,没想到竟然是教主亲至。 “听说侯爷使的是一杆魂幡神兵。” 巫融眯了眯眼睛。 吧嗒。 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 手掌青白,指甲黑紫。 着地狱变相法袍,剑戟一般的双角冲天,赤发狂瀑,交织,嘴唇微动能看到口中成排的獠牙:“好久不见了,罗道友。” “果然是你。” 罗蛮平放声大笑,在察觉到涂山君的修为后神色又是一阵愕然:“恭喜道友!” 涂山君叹道:“鞅伍还好?” “尚好。” 涂山君微微颔首。 看来他改进的道术也还不错。 虽说没有元圣灵魔那般厉害,可以让一个修士凭空复活,至少这么多年过去还能保住鞅伍的性命,使对方不至于像丁邪一样维持不住太久只能兵解。 倒,也算是一种慰藉。 “他……” “就是那……” 余神当日在斗场只是远远观摩,哪像是现在这样近身。 那时就足够惊人了,现在这么一看,更觉得对方的恐怖。 神与魔完美融合。 如同一位再世的魔神。 余神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不由浮现:‘这才是侯爷安身立命的真正所在。’ 二花器灵。 神兵老怪! 1060、魔神 “坐。” 沙哑而空灵的声音响起。 罗蛮平毫不客气入座。 涂山君也随之坐下,看向如藏以及一旁的余神,微微颔首道:“搅扰了你们的聚会实在抱歉,我这朋友的脾气如此,他不见到我是不会走的。” “师尊言重,折煞我等咧,什么我们、你们,不都是一家人吗。”巫融笑呵呵的接过话茬,将刚才的凝重的气氛一遭融化。 罗蛮平端起酒樽,诧异的问道:“你徒弟?” 涂山君点头道:“衣钵弟子。” “如果有一天我身死,遗产有他一份。” “怪不得。” 罗蛮平长叹了一口气。 满饮一杯,侍奉左右的阴姬赶忙倒酒。 一连喝了三杯,这才擦了擦嘴角说道:“你收徒弟挺严的,我记得你连鞅伍都没收,虽说他也不提。” “我早就不收徒弟了。”涂山君的神色颇为平静。 然而眼底的异色还是闪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总好过再承受着那样的压力。 其实压力倒是无妨,他就是担心自己万一杀的顺手,这一次弟子要欺师灭祖他出手了,下一次弟子并无大错只是忤逆他的决定,他会不会出手……。 没人说的明白,人最怕的就是习惯。 习惯了就会理所当然。 今日杀这个,明日杀那个,稍有不顺就杀,什么幡主才真的符合自己的标准呢? 不如彻底堵死这条路吧。 “我明白了!” 罗蛮平放下酒樽,他寻来本打算问问为什么不选自己,又为什么不留在修罗族,为什么一定要走,现在他心中已有答案。 在这世上,要说起一个器灵跟谁亲近,那必然是自己的门徒。 “听说侯爷受封,想来是准备在阴天寻一立足之地。” 罗蛮平看向巫融。 巫融点头说道:“没错。” “请侯爷选择的封地的时候尽量靠近修罗族,日后我族与侯爷可以互为犄角。” 罗蛮平的话音落下,莫说巫融懵了,连带着如藏和余神也都一脸的愕然。 他们还以为修罗族是来示威的,想要警告巫融让他不要将封地选的过于靠近。 毕竟曾经的修罗族侵略性很高。 当然不喜欢一个新生并且潜力强大的势力在他们的周围。 巫融只能看向自己的师尊,眼中满是惊讶。 师父涂山君的影响力这么大吗? 太乙升仙宗的本家老祖分身亲自赶来劝说他们。 东岳王城更是封他冠命侯。 他一个小小的大圣,纵然领悟非凡实力不错,那也是不是真正的道君。 背后没有天人族那样的雄厚背景。 东岳封他,不就是为了封自己的师父,只不过大人物办事总是喜欢兜圈子,他是被推上台的那一个。 巫融倒没觉得什么,反正他们师徒二人是一条道上。 没想到西天的佛子如藏前来,说是效力一个甲子。 既是效力,莫说对方背后是菩萨还是佛陀,一甲子足够他扯虎皮做大旗。 有这么个吉祥物在,战略价值远超风险。 然后就是颇为神秘的大圣前来投靠。 余神着实有本事,连盂兰盆会都可以参加,并且还从容离去,想来也是心高气傲的存在,不可能遇到一位‘潜龙’就纳首便拜,挑中自己。 看中的不还是自己身后站着师尊这样一位器灵道君。 现在,阴天的修罗族主张封地靠近互相结盟,更不用说了。 一看就是师尊故人。 巫融苦笑一声。 这些个资源随便拿出一份都让人眼红。 若是想做个富家翁,逍遥快活,他能享受到死,可是巫融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他选中阴天就是知道这里的情况下,在五座天下那种相对固定的情况下,阴天还保留着野蛮生长的自由。 东岳王并不管各方诸侯的倾轧和吞并,他只在乎赋税能不能按时上缴。 阴天反而成为强者的天堂。 巫融当然是有大志向的,可是在宏伟志向下。 他想有个地方。 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不会被人像路边的野狗一样随意的驱逐。 现在…… 眼看在座的众人,巫融咧嘴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样才是对。 师尊是何许人。 有资源和人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做为弟子,利用这些资源和人脉也没没什么不对。 起身的巫融微微耸动鹰钩鼻,伸出手笑道:“罗教主,我当然希望能够阿修罗族结成同盟,共同进退,选择封地的时候一定会慎重考虑。” 罗蛮平也随即起身握住大手:“一言为定!” 一番商定,罗蛮平这就匆匆离去。 族内事务繁多,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处理。 尤其在经历了左右护法的折腾之后,族内实力空虚,现在还得等待新血补充,没有个几百年不好恢复元气。 好在老祖出关,有道君坐镇倒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罗蛮平寻找巫融结盟,不仅仅是出于战力考虑,也是因为知道涂山君的性格,上一回那经文更是帮助族内许多修士更进一步。 多方考量下,他根本找不出不结盟的理由。 送走罗蛮平。 余神说道:“主公,太师……” 涂山君侧眸望去,问道:“你喊我什么?” 余神惶恐起身,恭敬的说道:“我拜侯爷为主公,您老是主公的师父那定然是太师、太傅……” 涂山君讶然,微笑道:“莫紧张,是我听岔了。” 他还以为对方一时歪打正着,说出他的道号。 没想到是这样。 这称呼倒是没错,可是现在的巫融顶多是一方诸侯,哪里能够加这样的尊称,于是摆手说道:“喊我先生即可。” “你……在世俗做过官?” 余神摇头,却又迟疑道:“不敢欺瞒主公和先生,祖上曾在神庭为官。” “怪不得。”涂山君没有纠结。 看对方的模样和谈吐,一定是官宦人家出身,不想对方祖上乃是神庭天官。 这也就怪不得了。 此人在听到巫融说效仿荒古神庭的时候神情一震。 哪怕巫融那么孟浪,也决定投效。 “我看你所修天机要术,颇具移星换斗之能,祖上少说也得是一位不差的神君。” “可惜这世间,神道势微,你去西天也没寻到自己的位置,恐怕北芦洲域的残存也让你不喜,这才来到东岳王城。” “东岳王城到底还保留着神庭的一些神韵,奈何没有施展的天地。” “这才寻上我这徒弟吧。” …… 余神瞪大了眼睛,手臂微微颤抖。 他低估了这个器灵老怪。 不过是一眼,‘一眼’,竟将他的底细看明白了七七八八,这是何等恐怖的阅历和眼力,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良久。 稳固心神的余先生拱手道:“是。” 他根本无法回答出其他。 除了说个‘是’之外,不管说什么都十分苍白。 如藏大师在心中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也慢慢低下头,他心中那点心思估计也早被对方看穿。 涂山君没有直接点出明显是为双方着想。 他颇为无奈的一笑。 回过神来,自己也成为个‘恶趣味’的老怪。 还记得曾几何时,站在那里的是自己。 听着高修大能侃侃而谈自己的来历,点出自己心中那点小秘密。 诚惶诚恐,生怕被掀个底掉。。 倒不是他非要戳破人家的跟脚和来历进行敲打,反而是善意的提醒。 神道不能复苏。 至少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 说神,也是效仿。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不管是神还是仙,有用就好,你觉得呢?” 余神渐渐安定。 他现在明白这位‘魔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能并不在乎跟脚出身。 莫说仙神,怕是妖魔鬼怪一盖如此。 “阿弥陀佛,余先生也莫怕,要说神,涂山先生在神禁之地弄出的事情足以被撰写成卷。” 如藏耸了耸肩,旁人不清楚神禁之地的东西,他却知道清楚,那新道未尝不是涂山君参与的结果。 “啊?” 余神压根摸不着头脑。 “喝酒!” 一番宴席尽欢。 涂山君发觉自己好久没有畅饮。 以前是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这才发觉灵酒的好处,后来灵茶、灵米……全都有了滋味,这灵酒的地位自然下降,也就兴致到了才畅饮。 翌日。 清晨。 王城的使者早早赶来。 说是奉旨请冠命侯前往图府挑选封地。 登车。 那些个阴兵鬼将收了去,只留下魔头伺候左右。 巫融随手施了个术法,整理着仪容。 厢车倒也宽敞,足像是一座行走的私宅厢房。 落座的巫融看向余神道:“余先生,临近修罗族的那些个封地有什么好地方吗?” “临近阿修罗族的封地大多被人掌握,其中实力强劲者无非罗刹、乾达婆,……,其地多贫瘠,不如三川之地,我们可以寻一个靠近江、河、川的封地,小一些也无妨,重要的是灵气充足。” “有那样的地灵脉,可以大大节省我们培养兵马的时间。” 巫融摇头道:“那种好地方一定被很多人盯着,甚至大族伸手掌控,在那样的地方反而受人掣肘。” “先生难道不知金角银边草肚皮。” 余神诧异的看向巫融:“发展势力和下棋完全不同,主公难道不知哪怕有王城赏赐的七阶灵脉改善地利,边角也完全不如中原的三川流域地带。” 恶劣的地方会让灵脉大打折扣. 光是维护灵脉就要劳心劳力,得不偿失。 “既然要发展,首选肯定是资源最好的地方。” “地利带来的些许资源根本不重要。” 听闻此言的余神骤紧眉头,长声说道:“我知道主公和太师…先生手中肯定掌握庞大资源,可是那根本不能和地利带来的仿佛是天之馈赠的相比,再是庞大的宝藏也有花光的一天。” “可是一块好的地盘却可以让我们能够持久发展。” “主公莫不是还要说,丹药开路,资源堆积,生推出十万金丹的痴话?” “好!” “就算主公手中真生拔出十万金丹的资源,那以后呢?” “不过了?” “就做那一锤子的买卖?” “十万金丹能出几位第二步修士?” “不说万里挑一,百里挑一,顶多一千位元婴,再百里挑一,十位化神。” “十位。” “下一次的百里挑一都不够,更不用说第二步修士只需要领悟真意,可是第三步修士却要炼假还真。” 巫融叹道:“确实是我想差了。” 余神长出一口浊气,欣慰的点头道:“主公,知……” “我应该先有百万金丹!” 余神愕然。 接着忽然起身,愤然的指着巫融。 气的手指都在颤抖 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忽然转身就要拂袖离去。 他不怪巫融最初孟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是朽木完全不可雕也! 眼见气氛如此,一旁的如藏大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念叨了一声佛号,他也觉得巫融想法不对。 “请先生听我说完,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1061、黑袍 余神离去的脚步一顿。 尽管他知道巫融根本说不出什么,但是他依然停驻。 他还是希望巫融能够放弃原来的那‘天真’,说天真都是抬举,那分明是幻想的想法。 什么生推十万金丹。 比亩产万斤灵米还要离谱。 要是真有这样的事情,那就是神仙。 余神清楚,解下来多半是巫融为他展示这些年积累的庞大底蕴,甚至有可能迅速的搭建起一个不小的势力。 可是资源再多总有花光的一天。 当棺材本都花光了怎么办? 去偷去抢吗? 如果只有这一点眼界,还放什么豪言效仿神庭。 “请说。” 巫融面色如常,平静的说道:“资源无非是三种,功法、丹药、兵器。再仔细一分连功法都能去除,妖魔鬼怪根本不需要功法也能吸收灵气从而修行,人也是一样。” “练武熬打身躯,直到突破极限,逆反先天,一样不需要功法。” “最终的无非是丹药和兵器。” “丹药加快修行,兵器护身斗法。” 余神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巫融的认识不错。 可是怎么就放不下生推十万金丹的执念呢? 是。 手握资源庞大。 就像是一个富家翁着急花出去,变现成自己的武力。 可是这么撒下去,至少有三分之二是无用的,是走了弯路的。 唯有持续发展,形成良性的循环才是一个势力稳固的基础,那么着急只会崩溃。 余神看向如藏。 如藏低头念经显然也不赞成巫融的决策,他见过太多解体的势力,有大有小。 “我师尊乃是炼丹大宗师。” 听到这句话,余神的面色微微变了。 恍然大悟。 是了。 一位二花大能的炼丹大宗师,能够炼制的丹药上至道君境下至练气境。 只要涂山君往那里一站,他们的势力就成了一半。 如释重负的余神微微拱手。 巫融摆手示意无碍。 他本可以独断专行的直接下令选定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或许符合自己的心意,然后再慢慢的发展。 先弄出十万金丹修士或是上百万金丹修士再进行选择。 可是这样做就和余神的想法不一致了。 余神是想要有地方施展自己的才华不假,他也不想跟着疯子,还是个独断专行的疯子。 介时就没有机会跟对方说了。 所以巫融才重提旧事。 那天是孟浪。 今日则是早有预谋。 他必须说服余神。 就算这样会暴露他手中攥着的一个大秘密。 巫融从不觉得他们是君臣。 余神前来投靠冒多么大的风险,又是一位真正的才学之士。 放走对方,来日一定后悔。 旁人以诚待他,他又怎能刻意隐瞒。 反正要不了多久这个秘密也会暴露给他人。 要想快速扩建势力就要动用。 不如跟大家说个明白。 吧嗒。 吧嗒。 手指有意无意的落在扶手上。 巫融沉声说道:“我师尊有一个独门秘方,只需要极为稀少的材料就能炼制一种增进修为的丹药,这种丹药的出丹效率也非常高。” 说话间,翻手取出两枚玉盒,打开正是鹌鹑蛋大小的黝黑丹药。 “两位看看吧。” 魔头在巫融的示意下将玉盒奉上。 拿到玉盒,如藏大师左看右看,诧异道:“好丹!神蕴内敛,阴阳合济。” “确实是好丹。”余神微微点头,他见过和吃过的丹药数不胜数,相眼前这样的丹药还是头一次见。 只看丹药就能知道炼丹之人绝对是大师,听巫融说,这还是增加修为的丹药。 余神心中不由动摇。 如果真的如巫融说的那样,光靠兜售丹药赚取差价,他们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也就拥有了可持续的资源。 这倒也行。 余神顿觉是自己的目光短浅。 有这样一位厉害的炼丹大宗师,还真可以生推十万金丹。 如藏大师看向余神。 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的看到惊诧。 站在一旁的魔头低着头,嘴角瞥了又瞥。 说出老魔头的本事吓死你们。 要不然为什么公子对势力的资源毫不担心,当年在太乙宗,老魔头就算不炼阴魂丹,其他的丹药也都是倒豆子般。 可惜那时候老魔头的实力不足。 现在…… ‘奶奶的,老魔头的实力是厉害了,我又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啊!’ 魔头暗暗的在心里给自己掌了个嘴巴。 怎么自己还威风起来。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这日没个头了。 说是这么说,眼巴巴的看着那两枚丹药,魔头舔了舔嘴唇。 又在心中给自己个巴掌:‘没出息,没了老魔头的丹药,我就不能提高修为吗?’ 余神左瞧右瞧,问道:“不知道先生多久可以炼制一炉丹药,一炉多少枚?此丹效果如何,最多能够服用多少枚?是否会落下不明隐疾?” 巫融索性全都回答:“一天两炉。” “不同修为则有不一样的产出。” “效果,两位尝尝便是。” “唯一的问题就是会在体内积累煞气,我已经找到应对的法子。” 如藏大师还在思考第二句话意思。 一没看,不远的余神已经急不可耐的仰头服用丹药。 片刻之后,余生猛地睁开双眼。 瞳孔微缩。 骇然道:“此丹……此丹竟然有这么恐怖的药力?!” 巫融笑着说道:“不错,各修为相仿,常用此丹练气修士能够更有机会凝聚阴神,筑基修士则增加结成金丹的机会。” “如果单纯是练气和筑基的丹药,莫约着一日能够炼制十余万道数十万之间。” “这般多?” “余先生有所不知,我师尊身为神兵之灵,他的念头可以通达幡内数千万阴神,只要材料和丹炉充足,可使幡内的高修神魂一同起炉……” 巫融还是选择了隐瞒了一部分。 如果他都如实相告,那就不是对余神坦诚,反而会让对方觉得他在骗人。 只需要煞气就能炼制丹药。 对于魂幡而言就是无本的买卖。 说出去旁人只会以为他疯了。 巫融正要继续解释正看到余神用眼神和动作制止了他。 并且余神一身三步并作两步。 快步走过去一把捞起。 就要从如藏的手里抢走了那枚乘放丹药的玉盒子。 如藏微微闪身,笑着说道:“余道友难道要贫僧这里抢?” 说话地同时双眸浮现猜度地神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药力让余神大惊失色,不惜出手抢夺他的丹药。 “道友只效力六十年,我看这秘密没有必要让道友知道。” 余神的面容冷酷,死死地盯着如藏,转而拱手说道:“主公快请先生出手,拿下这和尚,不要他死,只要软禁六十年不让他传出消息即可。” 如藏惊讶的张大嘴巴,问道:“刚才你我不是站在一条线上。” 余神赶忙拉开距离,神识封锁四周:“谁跟你这和尚站在一块。” “我余神自然是和主公站在一块。” “好好好,现在贫僧里外不是人了。”如藏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快就改观了。 一切秘密都在…… 如藏看向玉盒。 毫不犹豫的服下丹药。 半响过去。 如藏不由得感叹道:“怪不得余道友这么大的反应,这丹药也就是寻常上品灵丹,远远达不到极品,然而一旦千万强者在道君的控制下同起一炉,一日炼丹数十万枚,不肖十年的功夫还真有可能造就百万金丹。” “主公,我们……” 巫融摆手道:“余先生莫要担忧。” “如藏大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效力一甲子,本就是想要等待我师尊修为的更进一步,更方便他寻找那个人,不会外泄消息。” 被点出了目的,如藏不仅没有感觉冒犯,反而很是庆幸。 要是巫融真的不明事理,让涂山君出手捉他,他还真的无法走脱。 “原来如此。” 余神笑着将手搭在如藏大师的肩膀上:“对不住哈,大师。” “呵呵。”如藏淡淡地回了一句。 余神悻悻收回手,拱手道:“主公有如此利器,选在那么让人注意的地方确实不好。” “忘川太靠近王城,又是最中原的地带,奈河流域多大族,冥江上游更好,往东有广袤的土地,未开发的洞天,往南有修罗族等许多百族势力,往北毗邻魔渊,战事频发,可以利用战事迅速筛选修士……” 说起大略的余神挥斥方遒。 “最重要的是冥河本就是运兵的好路,只待势力雄厚,便可挥军南下!” “……” “好地方。” 看着舆图的巫融双眸都在放光。 …… 少顷。 荒兽厢车抵达图库。 “阿弥陀佛,施主,下了车就不好回头了。” 如藏大师念叨一声。 余神冷笑不语。 巫融脚步则是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大师是觉得维持现状好,还是生死有命,天道有序的好。” “贫僧不知道。” “佛说:众生皆苦,不得解脱。” “贫僧则回答:一旦下车,免不得要将命拴在裤腰带上。” 巫融下车:“如果怕了就回去吃斋念佛吧。” “吃斋念佛能自渡,却不能渡人。” 旋即,如藏大师为自己换上一袭黑衣僧袍。 下了车的巫融诧异道:“大师怎么换去白衣?” “白衣不耐脏。” “走吧。” “好!” 身着道袍的巫融率先踏上台阶。 着长衫的余神在左,换下白衣着黑僧袍的如藏在右。 1062、界雨 “侯爷。” 图库大殿前位列的身着官服的修士俱是恭敬行礼。 尽管王城所封的王侯无法命令他们,然而拿去爵位的头衔,每一位封侯者所具备的实力也足以让他们恭敬行礼。 图库的文官看向那位侯爷。 身着酒红色道袍的他头顶平天冠,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扎起。 发髻下深邃的双眸内敛星空,宛如天 好在之后的几年,曹操的南方攻略停滞,转而征战北方。二桥得以在丹阳的溪水旁长大,渐渐成了有名的“二桥”。 所以此时,虽然叶奶奶很心疼钱,依然按叶妙说的,把陆时屿送去了医院。 “恩!”于薇低下头,刚好掩饰住她嘴角突然多出来的得意笑容。 叶妙正处在身高迅速生长的青春期,一下跃得和叶奶奶差不多高了。 周晨被他弄走了,于忧对他也没有任何的意思,但是,有些事情,并不代表,这就算是结束了。 后世疯传的曹嵩本姓夏侯,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曹褒的这前后两位正妻,全都出自沛国的夏侯家族。 哪里有当官儿的亲自打广告的,那不都是下头的商人自己打的吗? 老婆当年的情况哪怕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和妻子白手起家。可是在他们的日子好了之后她却没能享几年的福便病魔缠身,到最后英年早逝。 武越深知常年遭受黑崎一心锻炼的一叽咕,战斗力是多么的恐怖,单挑的话,自己绝对没有取胜的可能,可要他讲出真相,当然也不行。 由于要期末考了,六一班的学生也不再热衷于玩耍,也开始认真起来。 沐凌猝不及防之下,又心急黑暗烈炎,竟然瞬间着了道儿,巴巴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多时辰,却始终是原地踏步,要不是突然惊觉,恐怕到铸皇祭结束,能不能出得了这幻境,也还是两说呢。 凤青羽无语地看着帝释音:“你想让柒柒把花少主圈养了?”那位花少主不是那么好圈养的吧? “不是的,一定会追杀你的,如果你把我们都杀死的话,因为我们都是四大家族的独子,无论你有多强,我们四大家族都会追杀你的。”赫铭心说道。 还想借他的修为缓和一下痛经呢,谁知痛经倒没缓和,脑袋都要气疼了。 “诶,这大晚上的你陪我做个伴嘛,我怕黑你是知道的。”慕云澄忙将手插进那窗缝中,却是不让楚水谣关上窗子。 “不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后,我就会离开辉骆城,已经不能再拖了。难得他再次出现,真的当我不存在吗?”余风说道。 怎么可能,她的骑术怎么可能那么好,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射箭,靶子一处断箭就命中了,好像长了几双眼睛注视周围环境一样。 千毒道人的话楚云并没有搭理,只是定定的看着千毒道人的十把黑色飞剑朝着自己斩来。 只是,她记得兰花开放在夏季,这里的兰花怎么开放在冰雪之中? 这种情绪她从涅槃重生了以后还从来没有过!让她即有些新奇,又有些惊怖。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宋宽离开。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刚才那个比较瘦弱的人,出了客栈。穿过前门,走过空地,最后进了紫禁城。 随着局势的动荡,军方的沉寂,金刚便开始活跃,甚至要拿十三号监狱开刀。 1063、守护 次珏山。 朱厌族地。 大帐被猛然掀开。 一位年轻的朱厌族修士匆匆入内。 惊慌道:“爹,不好了。” “天降界雨,整个魔冥大地各山川灵脉,洞天福地,全都被划归成一片,有一块界碑落下来将我们的次珏山也笼罩住。” 端坐主位的中年修士缓缓起身,说道:“慌什么,我早有消息,这 直到第三天早晨,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大雪终于停下,一缕阳光穿透厚重云层,洒落而下。 沈洲本以为这两人要被自家三哥胖揍一顿的时候,没想到自家三哥竟然很配合的跟着去了。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突然靠近苏眠,在苏眠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只见他伸出手,一把将旁边的安全带拉过来,然后准确无误地扣进了卡扣里。 唐婉茹抬起头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呆呆地望着胡宇,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少年斯维因的笑声响起,下一刻沐恩察觉不到少年斯维因的存在。 听影今说要开奶茶店,老板周志勇这才在辞职报告上签了字,影今临出门的时候他亲自出来送,说影今如果想写剧本还是可以把剧本投给海心。 薄司宴与傅纤纤这对冤家,分分合合,闹了这么许久的别扭,终于真正走到了一起。 不断的被占着便宜,沐恩涨红了脸,他现在就想着什么时候晚宴开始,然后自己朝着食物饿虎扑食,杜绝继续发生现在这个场面。 下一秒,就在薛御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穆绮雪双膝跪倒,任由地面的尘土沾染到昂贵的裙子。 奇怪的是,除了血迹,却没有尸体,连一块衣甲、一把兵器都没有,冲进两边茅屋中的旗兵们也一无所获的钻出来,摇着头禀报屋内无人。 就在联军在黑底外不断的进行着整合训练的时候,黑地内,一场变革也在发生。 “怎么办?怎么办?”沈临风心急如焚,如果在想不到办法,他们三人就将被这万斤巨石活活的压成肉饼。 在中心省靠近黑地的一面,一座巨大的军营拔地而起,从他成立开始,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军队加入其中,而这些军队也导致了这个营地的日益扩大,尤其是在矮人一次性派来了近十万的大军后,营地更是变得空前热闹起来。 “嗬……”甘灵儿惊讶的叫出了声。只因那人动身之时,宛如一阵青烟转瞬即逝。他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将特日格迎面而来的掌气躲过,等甘灵儿再见他现身之时,人已到了特日格的面前。 随着一声宛若九天惊雷般的声音炸响,黑色鼠妖的身形顿时一顿,浑身更是散发出了烧焦的味道。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抹危机遽然袭上心头,他迅速脚踏“逍遥游步”,瞬间离开了方才的位置。 一夜无话,姬玄珍白天受了惊吓,我也不好多对她动手动脚,把她哄睡着之后我也是沉沉的睡去。 此举大出道士意料之外,他想过道尊会有脱身之法,却未曾想到对方会放了李初一。 半兽人这时是真的躺在地上一时之间起不了了,教卫军士兵这才将他提着丢在了自己长官的面前。 她被刘福生几句甜言蜜语,就以为刘福生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哄骗秦元春。 贺老母气的,伸手就要打过去,贺遇深拽住贺老母的手,把她往门口带。 1064、定脉 轰隆! 巨舰撞开厚重的云层,划破远天的薄雾,彻底的显露出狰狞而浩大的身形. 仿佛一座悬天的山岳,远来的天星.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在眼前。 敞开胸膛的大地拥抱着即将降落的巨大战舰。 嗡! “西南抵冥河,东北临血海,此地虽是四战之地,然而只要有实力守住,便可借由此地辖制 “疾风冲撞!”身在空中的钱诚,在翻滚技能即将结束的一刹那,他果断的使出了这个技能。 说不定,前世林晓雪受伤,很艰难才生下弟弟,也是他们下的手。 这时候的我早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什么来了,没想到一直以来旅路的存在被我误会,但是,这和我有些什么关系呢? “哎哟,我这不是为了国民着想吗?”赫鲁丽姆说罢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翔龙看的。 而之前派出去的那1000预备队成员,钱诚已经让他们重新回来,为接下里的艰苦战斗做准备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林晓蕾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禁喊出了声。要知道,这些大脑虽然只是大脑,可是从医学角度上讲,它们也是一个个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会毫无人道的将它们全部杀害了。 翔龙的突然到来,让伽伊洛等人有些惊讶,也有一些惊喜。她们没想到,翔龙会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既然已经没有谈,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信宜诡秘的一笑。 一座透露着古典气息的别致庄园,静静坐落于山谷之间。百年大树枝繁叶茂,挡住了去路,看不清其中的曲径通幽、空山鸟鸣。 看着渐渐逼近的那些男人,众人脸上并没有显得很紧张。对于这些以烧杀抢掠的海盗,她们只要使用魔力,这些人就能轻易被制服。 果然听到这个话语以后,一边的andy大受打击的样子,这可是让赵梓翊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是组合出道,这样的是非看来是牵扯不到他的身上了。 又是一道金黄sè的“圣剑”疾斩而出,面对修罗的穷追猛打,艾俄洛斯只能勉强闪避,根本没机会出手还击。 不过有一点却要提一下,本来罗宏是打算借着城主之便大肆扩展华夏冒险团的,但后面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是时间紧凑,罗宏等人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管理。 “竟是此人!这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此事,贫道已明了,此人就交给贫道处理,你既然来到,贫道有一事让你处理。”云河道长点了点头,忽的话音一转,说道。 霸天城依然往昔,繁荣如常,也不知道是王族徐家还没有得到徐凌逸的死迅还是封锁了这一个消息,反正是对霸天城没有任何影响。 张明礼掌管重力调节器的生产,以后引力屏蔽系统也是他的管辖范团,这两项技术都可以让国家去学,只是日后的地空登陆艇还需要经过张明德的数控布阵环节。 余下的舰长、导航员、雷达组、动力组及紧急维修人员都是必不可缺的,还要加上8位外星教官、4名华夏科学家,护卫舰实际载员只有22人,每舰最少可塞进318个新学徒。 “梓翊,还记得我们一起在迪拜塔上面拍摄时候的画面吗?”金泰妍眼神有些怀念的想到。 或许是因为赵梓翊对于亲近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防范的意识,金泰妍直接将赵梓翊这个毫无防备的家伙抱了起来。 吴源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还有一些压箱底的绝技没有施展出来。但他明显也可以看得出罗宏并没有动用全力,起码那头幼龙坐骑都没有召唤出来!吴源也不想再自取其辱。 是时候加一把猛火推进到下一阶段了。而这把猛火,要是放在南城烧,或许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 成功开机后,之前三通未接来电的提醒短信一股脑进来。两通来自顾质,一通来自段禹曾。还有一条短信,是段禹曾在电话未通之后发送过来的。 环绕大厅是一整圈装修过分华丽的商店,售卖各种包装精致的地球特产。这些号称天然的地球货,天然的比例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售价却是地球内圈的百倍,而且号称低廉。 不过。她也有些纳闷。怎么今天这个丫头这么会说话。居然开始恭维起自己來了。当真是前所未有。 齐玉国,国王有三个儿子,国姓司马,几个王爷都到了成亲了年龄,只是一直都没正式的大婚。 总的来说,顾晗晗是一个管脱又管穿的好姑娘。‘床’事之后,她很好心地帮罗西穿了‘裤’子,但这种好心显然没什么卵用,因为刚穿完就得脱,他们得洗澡更衣。 “闲话少叙。法师既然是高人,便说说妖星转世的事吧。”凤舞有些不耐烦,心想皇上也差不多下朝了,怎么还不来? 摩染的话,一遍又一遍的撞击在她脑海里,雪妃全身在风中颤抖,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恶心的。 换好衣服之后,眉弯犹豫着等下出去之后,要怎么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路耀,让他不要再为难海哥的公司了。 张依依顺着看去,果然看到另一个谭长老被窜在那条树枝上,与其他数不清的树人一样,正不断地被巨树抽取着生机,由生到死,由死到生,不断地痛苦循环。 顾柔终于泄气了,她当然知道凭着自己的力量不可能爬到那个位置,她有些沉默了,她看着顾盼终于试探着问道,“你凭什么帮我,我刚刚才得罪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那声音到底低了下去,带了点服软的态度。 1065、论果 “我寻侯爷问了她的去向。” 如藏捻动手中的佛珠,他说的平静,然而每一个字句都无法让人忽视。 那要寻找的毕竟是自己的阿妈,还是做了恶的阿妈。 对于一个修佛者而言,是何等的沉重。 余神看向巫融:“主公知道吗?” “不知道。” 巫融微微摇头。 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您一个月拿上那么大的退休工资,又有政府关照着您,可您就是有福不享受。”红花说话很直。 龙昆一把抱住了红梅,一只腿架在了她的身上,闭上眼睛,把脸紧紧挨着她胸前那两坨肉肉,惬意地睡去。 “通知家属吧,你们几个处理一下。”说着,王所长留下了眼泪。即便是他一直在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痛苦的表情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说罢,一人走向了派出所食堂的位置。 “神社的威严不容侵犯。”永川神社是一战时骨祁大人创建的避难所,而后卑宓各地的武者都自发来到这里护卫国家,现下享有盛誉的刀剑社也是由此而来。 问了问门迎,叶白才知道,徐锐举办的宴会在大酒店后面的花园里进行,所以他没进酒店里面,而是绕道走向酒店主楼的后面。 车是他的财富,也算是他的一个玩具。他喜欢开车,也喜欢旅行,喜欢为了家的富裕而在地球上拼搏的日子。 二三米粗大的树木在顷刻间被拳头轰成八截,七八米宽大的石块被拳头轰成了粉碎,坚韧无比的大地被那只巨大的手掌疯狂的掏出一只又一个刺眼的窟窿,周围的一片都在遭受毁灭,一切都在被摧毁。 “哈哈哈!兄弟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尧慕尘大笑起来,他拿出那只装着金刚罩的玉盒打开。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收下这一张芯片了。”卢健宁看着奇锋地七人,目光带着不善。 贾似道因昨夜理仁对自己关怀备至,已经使他非常感激。听见今日理仁又为自己开脱,心里实是感激。 对此,他也很头疼。恨不得直接将烂摊子扔给老爸和爷爷。他们俩那么信任叶璟玟,可是每次要是惹出什么烂摊子怎么都是他来收拾? 哭丧也是有学问的,不能只一昧的流眼泪,要哭得有声音,要洪亮,还要诉说着自己对去世人的想念。 有些人,永远只会看到别人得到了什么,却从来不会看别人付出过什么。听着她的叙述,顾筱筠冷笑着想。那个时候程老夫人也不过刚刚开始享福没多久而已。再那之前的苦日子可都是她陪着程老爷子过来的。 战斗机的尾部冒出大量的高温蓝色火焰,随后化为一道光芒冲上天空,瓦尔基里实验室精良的飓风战斗机拥有着太空作战的能力,同时速度也是一点都不慢,洛天幻曾经和这种战斗机交过手。 紧随话音而至的则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的按向他的右肩。 不然,他怕是永远都无法看到这样的顾锦汐,也永远都无法被顾锦汐这样对待。 阿生的表情是呆滞的。蛇是龙之属,你们不如直说窦武是真龙转世好了。刘邦还只是斩蛇呢,窦母直接生蛇了。牛逼牛逼,惹不起惹不起,她这个穿越者双胞胎比不上爬行动物双胞胎,只能坐看窦家表演。 有那般强大的魂力,又有闻香辩药的神技,不久的将来,她必定会是一个高级药剂师。 告假 又是一道声音想起来,让丁叔都是一震,随即几道黑色的身影飞了出来,从衣着来看是自己这一方的人。 宁岳微微点头,但现在动一下浑身就像要散架一样,宁岳不敢在随意动弹了。 那老板拿到银子,掂了掂,就说:“这还差不多。”随之,那老板一招手,那几个壮汉回到房内就吃肉喝酒。 李之并非依仗财大气粗,不将这些银子看在眼里,而是实实在在想为此地军民做些事情,未来此间必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有坚固防御,整个长安城都会被置于火山口上。 草丛里传出的动静直接将那名暴戾搜捕团成员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缠绵的情歌迷醉着心神,突然风声渐起,不知何时,不知何方,疏疏落落地飘下了一片片的梨花,花香飘逸,飘零如雪,带着一声声感叹、无奈和难以言喻的悲伤。 次日,对于昨晚雪鬼入侵之事、手掌刺雪山天隐之事,熊城主只字不提,检查筹粮草之事,并与大家商量大巡逻之事。 这是因为他从其中感觉出了善意的和气,不再像是之前的那种暴戾凶顽。 这个过程,就是如鸿,作为大巫师,经常看病治伤,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张叶心道:是的,真的是忍不住,突如其来,我还没有防备,就已经让理智给扭曲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由于猎蝽的数量众多,胜乔有些应付不暇,眼看不少猎蝽朝着欧阳乾玉飞去。 钱蝶儿气冲冲的跑到亭子里,看到苏欣惬意的倚靠在椅子上休息,越发的生气,她抡起袖子就要亲自动手。 赵新一早就拿着手机准备着,结果一下抢了个12元的红包,顿时把他喜得连连叫着。 扎克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因为同样的发色,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的如同大哥一般的男人。此时他的脸上满是坚定和幸福之色。 说完,慕辰修长的手指划过苏欣的眉眼,轻抚她如凝脂般的面庞,接着遮住她的眼睛,低头吻向身下人儿的前额,然后是嘴唇。 慕芸兮、慕柠兮拉着赵妩媚一起留下来在家说要待一会儿,等会儿还要去ktv云云。 把脸收拾干净后,苏欣头上的淡蓝色发带还没有取下来,就直接来到厨房看看今天早餐吃什么。 浑浑噩噩的从教导处出来,下课铃响了,同学们从教室里涌了出来,在操场上散散步或者去上厕所。 这也让原本对接踵而至的陌生环境产生不耐烦情绪的郑鸣稍稍有所改变。 “我好了,可以走了吗?”秦舞眼巴巴的看着萧墨,恨不得马上到火锅店吃火锅了。 赵明竹一拳揍出,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木天寒被这一拳直接揍出了场外,而木天寒一直到落地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居然输了? 随着战斗的开始,由木人背后的束发变成了散发,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查克拉将她包裹了起来。 木飞转身,发现石凝已经新换上了漂亮得体的长裙,并递过来他自己的蓝色长袍。 那大方脸老头儿瞪着大眼,早已没了懒洋洋之色,眼睛紧紧地盯着紫晶火兽头颅那明显被切断的伤口处。也只有他看出了这伤口被切断的不凡。 “师弟…”千墨急得想要冲过来救木飞,无奈却被齿龟给硬生生缠住,无暇分身。 他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做了这么自作多情的事,肯定不会在下去吃饭吧。 炼气士心性比之常人当然已经更出色,但炼气士首先仍然还是人。 乔聿还在上班,因为没到开学的日子,他还没放弃工作。整天在家也不是个事。 无所谓,但是现在还在四处碰壁阶段的鸣人,俨然已经习惯的碰壁完了之后来找他了。 “马马虎虎。”齐之焕傲娇的说了一声,然而眼里却还是有笑意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但陆灿,就连选锋军的几个军官也是满头雾水。 看的杨毅都有点心虚了,借口说疲累把布莱克国王给打发走了,开玩笑,如今的杨毅是北方最大两个势力之一的国王,当初骗布莱克国王的事要是传出去,那可就太丢脸了,赶走了布莱克国王,杨毅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哼,你们的张霄呢?让他出来吧,别藏了。”齐雄冷哼,好似一切都在自己掌控当中。 她也觉得自己比以前好看多了,说不上哪好看,自己还是这个样子,可是就看着……顺眼多了也舒服多了。 他觉得任是谁家白白养一个毫不相干的闲人都会觉得亏得慌。只是这个家雨涵姐姐有着很大的话语权,所以才没人反对他待在这个家里。 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王慎跨下的战马都在飞奔。在这种颠簸的马背上开弓射箭,且能准确地射中他想射中的目标,其难度可想而知。 “哎呀,当时我追踪那名弟子,可是那人却是太狡猾了,后来却是让她给逃脱了,若是归师弟与柳师妹两人及时赶到,必定可以击杀那名恶毒弟子。”苗旬俊又讲道,脸上却还带着一丝可惜的神色。 霍深雪紧紧地抱着自己,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可怜孩子,泪眼婆娑,早就没了之前的光鲜艳丽。 顾祁深和何振东的领导们也都默默地等着手术的结果,谁也不曾离开。 可杀到最后,孔彦舟感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到最后,一旦鼎州的战争潜力耗尽,大家都在这里站不住脚。摩尼教肯定会撤去其他地方,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 1066、有牛 “子岚,你给我说实话!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说!”曾若妍坐直身躯,紧紧盯着莫子岚。 凤蓁、离墨、麒霜和白曜等人后于苏祺、姜云放和明渠回京,刚踏进京城,便赶上了庆祝国师上任而去城外祭天的仪仗队,好不隆重热闹。 “既然你不是享郡主禄,那就可以立规矩,表嫂,你说是不是这理?”清儿笑得无邪,说的话却十分恶毒。 “我们懂的……我们懂的。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以后你说什么是什么。”琴月音连连称是。 陈二狗有些好奇的问着,与此同时大厅里面坐着的客人都露出了一种鄙视的目光,仿佛是在用一种看穷屌丝的目光盯着陈二狗。 展步自然看得出这些人的意思,钱什么时候赚都可以,命丢了,可什么都没有了,指望这些有钱的人在危险的地方干活,门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如何找到一支在训练赛中能够让rt毫无保留发挥的队伍。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那空的时候。只见那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看弗雷泽会是是什么反应一样。 那一团紫色连动都不动的就像定在了前堂通往后院的门上一般,害得凤蓁才喝进的一口茶水猛地便喷了出来。 而异能者,因为觉醒了异能,掐我一很少有人炼体,更何况,虽然炼体十分的艰苦,但是花费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出得起的,而出得起的没有那么大的恒心。 天地二脉是身体中最重要的经脉,也是其他所有经脉的流转道,只要这天地二脉通常,其他经脉畅通才会起到作用,否则即便是身体中所有都被打通,天地二脉却没有通畅,作用依然不大,可见这天地二脉的重要性。 韩轲知道老头的意思,如果自己的灵魂力量足够强大,就能直接看到他的灵魂。像老头现在的情况,无论幻化成哪一世的样貌,灵魂都是不会改变的。 “你在说谎!”酒意上涌的林芸忽然一拍桌子叫道,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们想知道,你们配吗,这只是最后胜者的奖励,换句话说只有最强者才能知道我的奖励是什么,你们现在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木梓飞一脸不屑的看着艾塞克玛伊。 “李总,我想你也知道我们菲菲的人气,如果代言你们这个产品,不知道你们能出多少的代言费用?代言的期限又是多长?”刘琴雯直指问题的中心。 南风也没瞒他,将昨夜和上午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跟胖子说了一遍。 沈天星、苏琴、沈峰也紧跟而上向着门外走去,却听那弟子又说道“毒龙谷之人也到了,正朝着化生堂而来”。 可是这个笑容看在木梓飞的眼里就是一个深渊恶魔在向他招手。想了一想今天这坎是多不了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拉菲走了过去。 “当然,所以在此之前,我会先去挑战其他天阶学子,先一个个和他们交流,最后当我打败所有人,所有的压力就在三巨头身上,他们如果还想维持天阶学会就必然要出战,拖也拖不得。”齐麟已经想好了。 五位准圣大神通者齐声大吼,将各自一身道行神通何为一处,竟然将混沌魔神召唤出来,洪荒大地一众大神通者无不神色巨变。 他还记得简欢跪在他面前,低声哀求,启帆,你放我走吧,我真的受够了这种生活。 在没有光污染,又实行了灯火管制的古代长夜,喊杀声隐约传来,西面的天空火光冲天。 此道人不是别人,正是火榕天尊也,自从伏羲转世出生,火榕以防万一,便一直守护伏羲左右。 虽然,尹梦离心中很多的不舍,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去想以前一样去面对萧魂了。 “前辈,晚辈不知道何处做得不当,惹怒前辈!请前辈将我放出,晚辈必将好好道歉。”天玄子向龟伯求饶。 “程妍初,你不是说是你们公司楼下的拉面店吗?你还要往哪儿去?”江远墨停在“加州牛肉面”门口,瞪着在前头领路的我,非常不满以及不解。 年南辰再去看自己的母亲的时候,被告知有人今天过来找他的母亲。 “铮哥!”陆启言惊呼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两人距离极近,陆铮的呼吸洒在她脸上,带动一阵燥热,像是一点星火,慢慢腾起,终至燎原。 叶天反正没什么,本来他不想得罪任何人,无奈总有人来主动招惹他。 松岛花子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叶天身边,看着眼前的盖子,真无法想象这通道是前往什么地方。 “没问题!”辉煌大帝的回答更加的干脆,就好像借出的不是剑而是萝卜白菜一般。 王渣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笑容,随即露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伸手一挥,剑势迅速掠过,西门庆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剑,让他额头上的冷汗更甚。 看着叶枫滔滔不绝的讲述,李漪涟发现他是多么的认真,仿佛在他眼中已经不仅仅有自己一人,更是有炼丹时的过程在他的眼中一一浮现。 1067、打魂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事情并没有出现意外,弥豆子强忍着血液的诱惑,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去。 喂,怎么办哟千和!人家在说你可爱呢!就好像被称赞的人是自己一般,琉星不禁又喜又臊。 晏卿跟唐果对视的时候,四周冒着粉色泡泡的气氛不是已经相当明显了吗? “嫂子,你这说的就有点过了,您儿子可真的不错!”孟大福这种人也是自来熟,马上就跟吴敏聊上了,而刘妍也是赶紧是准备水。 不提这件事情还好,许老太太一提这件事情,翔翔他妈就有点想炸。 “这么巧呀,我们也是云翔科技大学的!”孟子涵惊喜的说道,她没想到做个火车,竟然还能碰到一个学校的同学。 “可是,现在刘青很难受呀,在这么下去,他们会不会死呀?”赵韵诗担忧的说道。 她想陆正耀和庄梅他们进去了肯定要跟各种人寒暄、打招呼,她跟着也不合适。 刘青得意的冲着身后的马仁使了个眼色,马仁对着刘青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虽然马仁不知道刘青做的对不对,但单凭这种态度还有对陈欣的回答就让他佩服的不行。 东娘回到燮云殿,闭紧殿门,在极度忐忑不安中又等候了三天,这天深夜,她撑着头坐在圆桌前发呆,忽而听见殿外传來熟悉的轻轻脚步声,心内一喜,马上跑去打开殿门。 但二哥的思维不是黑道思维,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依旧还是一个良民。 心中疑惑一声,也就是说,面前自己所见到的,全部都是真实的存在。 九龙东属于心机深沉的典范,没人能摸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虽说他玩脑子不一定能玩得过白宝国,可他有种白宝国不具备的东西。 “我靠,真的来了。”凌霄暗骂了一声,跟着躲到了门后,背也紧紧地靠着墙壁,尽量给对方腾出开门的空间。 “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知秋一叶双手一拍,闭着眼睛默念咒语,下一刻,那些灰尘与杂物全都凌空飘起,通过窗户丢到门外去了。 挂了电话就睡着了,结果一觉就睡到下午四点多,而且起来的时候还感觉身体虚,看来昨晚上真的是耗费了太多了精力,当时候就觉得和穆美晴爱爱的时候真的是想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泄在她的身体里。 青娥斜倚树旁,双目紧阖,正在打盹。媚儿放轻脚步,走到在她身边坐下,静静打量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的眼神很是凌厉,谢宾无意间被他晃了一眼,顿时就有种让刀子刮的感觉,很不舒服。 而自己想要在这么多强大的存在中得到那玄火,这难度不用说也知道是有多大,绝对是要比这种争夺异宝的难度还要恐怖,那个一直是帝国所被人传说着的血皇说不定也会出现在那里。 陈老太抬起头,不可思议看了李胖丫一眼,养几只鸡还得琢磨琢磨? 乔菁菁拉起何苗苗的手,自从何苗苗嫁进乔家,她第一次如此珍重地拉着她一起走。 比如以前她在人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面对这些男子毫无顾忌,张口就来。 只是治好三个“人体大药”还不够,还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需要清算。 站在这宽敞大道上,借着明亮的夜色,可以看到在这座山城的最高处,是一座无比庞大宏伟的宫殿。 弗兰德被她们都行为震惊了,虽然是奸商,可护犊子的行为还是没有改变。 朱竹清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人,取出一块丝巾将左臂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秦天有些不信,这一路裴莺绣可绕了很多弯,就是自己都记不得来时是什么路了。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选择,自己了解全部情况后,去找皇帝打他的脸,然后让他废掉太子,让自己做个逍遥王爷。 而三道黑影中的一道,则直接裂作了两半,摔回了岁月长河之中。 “我们现在需要想办法把这些觉醒的绝境病毒给停下来!”伊森博士来回焦急的踱步。 安薇娜抿了抿嘴唇,把嘴边的笑容咽了回去,和莫奇一起走到了大厅旁的露台上。 “能怎办?现在咱们先去看看阳子吧。”王泽清一脸无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的事情闹得太大了,而且看现在的舆论风向,后面可能还有更凶猛的。 “实际上我们已经询问过他们了。”罗杰斯队长看着李杰这么说道。 “你就不能客气点吗?”东方才子苦笑道,张晓剑可真够狠得,一开口就是十分之一的股份,这可是东方公会辛辛苦苦搞到的领地令牌,雪剑公会这一口就啃走了十分之一。 王岚看着茫然无措的李阳,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全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心里越发的疼了,她很想大声的告诉他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江望月入定,调动体内的真气,一丝丝灰色真气从身体的经脉中流转,意志与真气开始交融,此时,真气变得狂暴起来。 “没什么,只是因为得救有些高兴罢了。”安薇娜强忍着笑意说道。 允心里想着让锦衣卫赶紧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再去探查一下张晓东有无谎,不过表面上还是并未有怀疑张晓东的表现,又嘉勉了张晓东几句,让他下去了。 一接触到楚羽菲看过来的视线,伊念的心轻轻抖了一下,过往的那些事情一件件的都浮现在了脑海里,让她无法做到从心底里坦然的去面对楚羽菲。 1068、魂枷 域垒。 深行之界有二气奔营。 殿内高位之上,一位身着淡色黄袍的修士皱起眉头,放下了手中玉简,问道:“有牛泓下界去了?” “禀大司空,大帅下界有些时日……”来报的牛头圣人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或许他自己明白,但是这个消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才有现在的这般前后进退失据的慌张模样。 “ “你有办法让我脱身?”韩冰无奈的说道,好在每次灵儿说完风凉话之后会给韩冰出个主意,这也就是灵儿嘲笑了韩冰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的原因。 他这把弓还算不错,按照现在的标准,最起码要五级修炼者才能将这把弓拉满,也因此,当他拿这把弓的时候,边上就有人发出嗤笑。 住宿,饭店,洗浴都有,不过不像是那种高楼,都是那种两层楼的那种民房。 白痴姐姐……姜欣雨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眼神轻蔑的看了一眼卓天梅。 “什么!”赵长乐一下子做了起来。徐立被人杀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了,这件事情就当做一场闹剧,过去了。”菩提老祖说道,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县中百姓认识他们的没几个,可却无人不识祁氏,每逢收税,县吏亲自出马,都没有祁氏一句话管用。 从写字楼那边出来,宁拂尘便回到别墅,柳眉和宁梦雪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忙活。 “这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姜欣雨觉得凹凸不平的路还有利于身体健康呢。 今日在邯郸穿行虽然是走马观花,但明月对战国社会的好奇,已经得到了极大满足,开始真切体会到这个时代的生活状态。 同时,没有经过安天放他们的同意就随意得去看,这就显得格外不礼貌了。 一道道利器破甲的撕裂声伴随着那些甲士的哀嚎,数以千计的利剑与羽毛刺破了他们的血肉,他们便在痛苦与哀嚎下纷纷应声倒地。 其实,楚璃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活,上次的昏迷,她回到了现代,那么若是再昏迷一次呢?是不是还会回到现代,若是自己在这里死去了呢?那是不是回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徐寒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沧海流觉得就好似碰到一块顽石,想要嘲弄却又无从下口。 如今身在妓院,这个管事妈妈虽然冷言冷语,但起码吃喝照顾的都不错,大概这是得了她主子的旨意才会如此的吧。 赤木川直接发动瞬身术,出现在阿凯的身边,对准阿凯的脖子,抬手就是一刀。 双方都有着这样的决意,一场大战眼看着就要在这双方之间爆发。 房间之中的梅林树自然是察觉不到这种能量的变化,但心中却是好奇了起来。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现在就联系,今晚我就要看到他们三个”许如龙命令道。 君莫黎看着面色苍白似纸,躺在床上像是陷入了深眠之中的凤七七,心中不断地问着自己。 然后年轻人就动用了让人很是意外,很是吃惊的一招。竟然高高的抬起了自己的腿,直接伸到了自己的头顶,然后重重的对着脚下的地面就踏上去了。 “风忍曾经说过,只要将你交出去,他们就肯退兵!”日向日足十分老成的拍了拍志村阳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1069、正业 “是否有人指使?” 有牛泓毫无威风的往台阶一坐就开始想。 自己到底是怎么从玄黄的大重元帅变成了阶下囚。 半响。 “无人指使。” “你很不聪明。”涂山君颇为遗憾的摇头,他以为道君都是聪明人,大家一点就透,没有必要这么弯弯绕绕。 当然,或许有牛泓知道,但是他就是真的忠 “这个不用你操心,虽然我没有什么钱,但是一份礼物我还是能拿出来的。”秦寒淡淡的对希瑞说道。 天空无不是一片冰封,这突如袭来的寒气竟然将五分之一的国内天空完全冰封,云彩冻结在冰层里,显得异常美丽,但是,这股景象又与散发出来的阴冷寒气形成极大的反差。 “明天的飞机,到时候你直接走就可以了,到了岛国之后,一切行动你自行安排,我会让其他人尽力配合你。”古风说道。 这些对于墨白来说听不听都无所谓了,等到了高级教学再留心去听吧。 “科学研究?”凌晨眼神有些怪异,古武这玩意儿,还能和科学扯到一起去吗? “行,你随便找!”凌晨浑然不在乎,笑话,要是连一高中题都做不出来,那他还怎么混? 因为有一行人正缓缓的朝云武道人走了进来,他们当然不是铁熊,如果是铁熊的话,估计此时所有人已经开始欢呼起来了。 罗云冷静的判断道出了侯劲松的真正目的,事实上正是如此,答应和周应龙合作不过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还有用的棋子而已。 黑蛟龙见凌晨如此反应,就确定对方的身份,他脸色冷了下来,唯一的一颗眼珠子中,闪过一抹狠厉。 说着,他从身上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块黑色的玉牌,玉牌之上带着一丝丝诡异的光芒,其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力量。一看就不是什么凡品。 “房东大哥,现在地震那么厉害,以前干活的公司也没了,没啥收入,您在通融通融吧,好人有好报的。”尚辛低声央求道。 陈云走了半天,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陈云看到极远处火光冲天,随即凄惨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当你差点杀掉秋雨和嫣儿的时候,你就…注定死亡了。”叶新淡淡的说道。 蚩尤大喝一声,变出三头六臂,腾云而升,继续与应龙在空中缠斗起来。 一个厨师,总是会想着自己亲自来介绍自己做的菜,可是连续两次都被离火长老给抢了。 “呵呵…”陈云以为雷兽开玩笑,笑出了声,但下一刻,他的忽然察觉到一股异样带着一股危险气息直奔自己而来。 虽然伽黎话中的信息比较模糊,但是众人已经能够以此来推断出事情的大概,听完之后,无一人能够保持平静,一起对想要放弃这桩委任的月寒恳求道,却见他抬起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一个转身,丢了出去。 郦食其留意对方两人反应,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在出发前,他就准备好了足够的理由来说服两人。 月寒出了兽神宗,在京城中一路闲逛,不时向路人打听,梦红楼的方位,半个时辰后,他站在楼下,向上张望。 “为何放他们走,这样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黑河见状上前问道,他对莫天星与佟极光没来由的讨厌感。 接下来的每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那种痛苦,会让他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死去。 1070、司空 有牛泓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 他以为涂山君就是做做样子整理一番,没想到如此耐得住寂寞,整整半月没有一刻松懈。 内燃丹炉的设计图高高悬挂起来。 光是炼器变种就有七种之多。 然而涂山君似乎依旧不满意,眉头并未舒展。 直到足一个月。 有牛泓终于憋不住开口:“你研究这些没有 施容护法,正是古河坊市十年一届修士交流会的两住持人之一,之前也见过云羽,并在云羽的临时洞府祭施秘术试探过云羽的实力。 通常密室的出口大多是一些机关暗门,而这些机关暗门又大多在隐密的边边角角,于是我与幽灵就专门走到边边角角去沿着壁墙摸索。 那些曾经瞧不起陈锋的人,此刻面对九重楼上通明的灯火,全都张大了嘴巴,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家看到这个老大爷这样的反应,也都知道她算对了,顿时议论纷纷,觉得很神奇。 相里兀招呼一声,随即便当先一步迈步朝大殿深处走进去。叶拙、相里燕归随在他的身后,而相里鱼飞则刻意放慢几步落到最后去殿后。 胖子那边还没来得及处理好时,二楼立马传来燕子的尖叫声,当我望上时,只见一个黑影从屋里破门而出。 “我想怎么玩呀,我当然是想和你玩了呀。”为首的男子两眼色迷迷的盯着王月茹全身,向前一扑,王月茹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你再扬鞭子,可就没得谈了。”抬头目光迎了上去,叶拙冷冷低喝一声。 一旦上到台来,生死无论!而且若是任何一方正式发出“生死战帖”,则对方不允许拒绝。 江华看着一地璀璨夺目的宝兵眼睛都花了,她随便拿起一样幡旗,施展灵力注入其中。 其实一直以来,父母的身体才是王槐最大的压力来源。特别是两年前,王母突然中风,差一点就让王槐真正尝到了失去母亲的痛苦。所以从那以后王槐便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父亲和母亲受到一丁点刺激。 利拉德十分冷静,距离三分线两步远,发现计时器还剩1秒,他毫不犹豫飞身干拔而起。 她一片赤诚之心,可在他的眼底却视如肮脏之物,唐安琪在心底冷笑了两声。 与此同时,侧翼进行包抄的极速巡空舰也开始和帝国军交火,而在交火刚一开始后,极速巡空舰部队明显占据了优势,不仅是舰队数量上有优势,并且在质量上同样优势明显。 “我只是实话实说,维护我的权益而已。难道只允许你胡乱冤枉人,还不给我申冤的机会喽~”唐可心一副你能耐我如何的样子。 看到埃德失态,希波底和班勒面面相觑,看来埃德还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此时看埃德的神情,估计劝说埃德已经很难。 莫丽拉从医务室里走了出来,道:“又是谁晕倒了?”莫丽拉走过辛辛那提身边时,对辛辛那提点头微笑,便看向面试官。 这是说,除了平平安安还要对孩子未来能达成的成就也包括到名字里面?只是平安不够全? 储凝赶紧擦拭脸上的眼泪,但发现眼泪早已干涸在脸上,根本无法可擦,便立即照了照镜子,还好,脸上只是气色差些而已。 所谓的嬷嬷醉酒传出的流言,可她曾经的嬷嬷嘴巴像是蚌壳似的,都好好的在严家待着呢,连嬷嬷都是子虚乌有的,谁有在乎流言的真假? 1071、谈判 宴席没有什么盛况,不过是殿内摆下几桌长案。 用的倒是好灵物。 在座几位的心思都不在宴席上。 罗都山的掌权者除却巫融也就余神和如藏在侧。 大司空也就两位随行,安置一侧。 倒是那位顶着狐首的老者让巫融又多看两眼,不由感叹这些古老势力的底蕴,在场四位道君之中有三人都是人家的。 当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南宫如电和南宫如冰二人,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秦素素,人家叫齐玉莲,名字可好听了,当初买进门,不对,娶进门的时候就传开了,我们村里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名字呢。”老饶言之凿凿的说道。 赵霞倒是很欢喜这样的日子,到处被追捧,每天是容光焕发。于是荆建就领着她四处走动,老师家、同学家、乡里、县里……,到处送礼、每日酒宴,只想把这些人情走动早些结束,然而享受着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这是冰雪泽国的圣火,应该是有人把持看守着的,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说到这里,就很为现在某些相信金融高息吸储的投资者感到惋惜。看到了吧?伯尼尔也只不过年利率15%都不到,他已经是庞氏骗局了。而那些居然还相信那些远超15%的收益率?只能说是无知者无畏。 “不必多礼,在下也是顺手。”摸了摸鼻子,杨天笑道,这剑虚这时候还护住门人,绝不是冷血之人,倒是值得一交。 听到龙天的话,火麒麟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确实如龙天说的,既然主脑让龙天来这里收服他的话,那肯定是有绝对的把握才会让龙天来到这里的。不然的话,主脑何必这么的麻烦? 有时候,往往是那看似没有情感不会说话的兽类,却是比人类来的要善良和单纯。你若投之以桃,我必报之以李。 说完,他举起手,五个手指一阵旋转,慢慢就往夏敏身上放去,吓得夏敏两眼圆睁,惊恐地看着他的动作。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呵呵,你明明都不是她,我却想……要是她遇害的时候,我像现在这样陪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彭城竟笑了,说了这句只有简宁听得懂的话,他嘴角的血已经流了出来,滴落在简宁的脸上。 这片土地是清水崖的一处沙漠中的绿洲,肥沃的土地上孕育着大量的植被,其中不乏一些名贵的药材和修真者都能用上的灵草。 长空晓澜带着飞龙枪离去后,中央那原本又尖又细的摩天高塔,也凭空的消失了。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场中众人蓦然一惊,紧接着他们便立即意识过来,能够做出如此不可思议事情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异能者。 但绝非外力所致,因为夜默已经发现一些被撕扯的到处都是的丧尸身躯。 然而叶枫却是电光火石之间就救了六人,并且还有心思关心另外两名佣兵,提醒他们如何自救。 “真好。”李杰吃掉了一整棵长野了的白菜,满嘴的绿汁,虽然吃下去以后肚里闹得像火烧似的,好像比之前更饿了,但到底是有区别。 一声爆响,却是许淮出手,把陈阳残破的“吞噬星空”剑芒击溃,把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通天教主看着现在已经人才凋零的截教,他听完多宝道人所说的话,手握着诛仙四剑,他身上涌现出杀机。 1072、反旗 话一出口,大司空在看到巫融神色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一下。 他着实做了个得罪人的决定,也开了先例。 可是这个例子不开无法保有牛泓的周全。 想要快速抽身的愿景也无法实现。 只希望那些大能道友莫要怪他。 有牛泓大喜,能安然回去,区区肉身完全可以修复。 连他也没想到大司空会答 顿时听得光明神宫之人的语气,两人的脸色在这一瞬间都不是太好。尤其是黑暗神宫的半主神公治,在这一瞬间听得对方的话和看见对方的神色异样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黑暗无比。 韩墨卿心虚的去关上了门,回到屋里,却见夜沧辰居然已经躺了下去。韩墨卿无言,就……这么急? 这是杜振桓原本的团队在上个剧情世界中,提着脑袋,替那次出现在同一个剧情世界里的心协轮回者,当了整整一个世界的苦力之后,才辛苦获得的报酬。 边走,李舸边说道,“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粥店,平时我有空也都会去吃两碗。”说着话,带着米佳朝医院大门那边过去。 而战凛数日来给他喂饭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温柔,也像戴着假面具般令人惶惶不安,单从战凛以前对待那些叛徒心狠手辣的手段来看,郁梓就能肯定接下来的时间不会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正说着,一颗火球又落了下来,离着我们不远,我亲眼看见那栋屋子如同可怜的破烂一般灰飞烟灭,那腾起的爆炸冲击波刮过我的脸,是那样的烫。 “不用,我想我能够自己处理的。”佟心媛笑着拒绝了盛博轩的提议,多年不见,她又怎么好意思让盛博轩帮忙呢,况且盛博轩的公司原本就受了牵连。 认识大神半年了!这是第二次和他同骑,刚刚大神竟叫我仙儿?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己,有些不习惯,但是却好甜蜜,好甜蜜……金月仙一脸的花痴状态趴在电脑前,傻笑着看着电脑屏幕。 “为什么要走。”经历过刚才找不到人的惊慌失措。猎非变得十分冷静。 此刻的佑敬言依旧痞痞的,哪有一点儿火烧眉毛的紧迫之感在其中呢? “哨兵呢?我们的哨兵为什么没有发现敌军?”杜壆大声的吼叫着。 代代如此,以致衍生出许多旁门偏支,亦可凭借于此,拥有强大力量。 两人通过神念聊天,不知不觉,天色暗淡,繁星点点,月光洒落。 他这话一出,台下不少人都是嗤之以鼻,不擅长刀法,在灵力境时便可将项飞这种在刀法上侵淫多年的高手彻底压制。 而这头大蛆虫正是透过其对于灵气的敏锐觉察度,瞬间在这三人之间,选择的暗泽老头儿作为首攻的对象,便能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西方血族,实力强大,是人族变异后的产物,曾在远古时期崛起过,所以龙族少年认得他们。 有的说她因为她不愿出席陌莫官方组织的一些活动,而得罪了陌莫直播的大佬唐晨皓。所以遭到冷藏打压。 李昀辉说道:“这时我应该做的,齐开青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会照顾他的,让他从新过上新的生活。”齐大明点了点头,随着鬼差走了。 说完再不停留大步离去,在四周收寻了良久,亦未发现辰羽沁等人的踪迹,他想起魂曾有言,说隔世结界就如同随风飘荡的孤魂野鬼一般,在天地间四处游荡。 1073、舆情 西南之地。 道人与和尚腾云而来,安下云头落此地界。 鸡鸣山,果真是好风景。 雄山三百里。 万壑迸流,千崖竞秀。 冲天的灵气化作云蔼雾气,霄汉般反哺垂下。 若是在这山脉中修行进境自然非凡,再看远山踞一座大城,竖起朝阳般的大旗。 小路。 道人戴上个面具,和 她不知道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要和李闻叔叔打架。 而且,她隐约察觉到,引动天地异象的源头好像就在白夜那一处方位,这点可是连宗主都没有察觉到。 部分夏家修士只是轻轻吸入一口,顿时就感觉两眼一黑,浑身无力,身上好似有数不尽的蚂蚁一般在啃咬着。 十五分钟,他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驾驶战斗机,他们平时的操练都是在学校停机坪上操纵那一架不能上天的飞机,虽然各种操作规程和技术要领都深深地印入到了脑子里,驾驶战斗机的动作也被一次次的练习搞得熟练无比。 听到苏霸天的话,许多人都表现出了满脸的惊讶!毕竟武天星只有十六岁,在这个年纪达到玄灵境,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可以算的上是天才了。 这不禁让她产生了可怕的猜测,如果当时仙王还活着,九天十地的偷渡者们,还能成功吗? 未曾言语,便有三位身披黄金甲的将军,迈出沉重的步伐,扛着丈八长戟,轰然落地。 陆凡强忍着自己,还是发出了一阵阵痛苦至极的哀嚎声,身躯不断抽搐颤抖着。 因为每个城中的食物价格不同,如果在闲云街的话,一个银钱币基本够两个壮汉吃到饱。 “雨清,在想你父亲的事?”宁哲悄悄地走过来,看到凌雨清拿着吊坠发呆。 “好厉害的枪!”月无佐大惊,心中却隐隐不安,因为这柄枪的气息很邪。 而这个场合,连纳气八层中的佼佼者青正启也要掂量着上台,一个不会超过纳气六层的家伙跑上去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后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神本是不可以干扰人间的生活的,为了让哥哥回来,我顾不得这些了。 “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单单把你们扔到祭祀台上来吧?”大长老转过身,挥手解开他们身上的控制后,冷冷地盯着他们问。 这古猿天王连续失去了三员战将,身边还剩下了天龙兽和飞龙兽二将,便决定将全部兵力集中起来,向镇守东面的大唐官军展开最后一击,只要将这些大唐主将全部歼灭,自己还有反败为胜的作战机会。 半晌之后,那不断降落的万重柔水之雨,终于是彻底结束,大地之上,劫水消退,此时的地面之上,地表生生的被蚀掉了将近百丈,而后庄坚便是感觉到,一股股清新的灵力重新的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洛千寒震碎身上的绳子,在杨天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杀了他身边的李平。 只是,她发现,叶笑虽然看着她,但好像并不痴迷,虽然也不能说单纯的欣赏,但绝对没有那种过火的欲望,只是出现一种男人的正常反应,但也只限于此,这就是所谓的平常心,没有刻意的抗拒,也没有刻意的接受与放纵。 司马雾荷猛的抬头往远处的司马庄上望去,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司马雾荷猛的起身飞了过去。 1074、鸮至 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双璀璨的金色星辰。 恶鬼道人獠牙轻启:“我给过你机会,许你们两条路。” “要么走,要么臣服。” “你全都不选,是以为背后之人能够护住你的吗。他若是光明正大,就不会让你做这个出头鸟,马前卒!” “高声让他出来,求他救你。” “看看你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谛屠王’的独角长剑微微转动。 昂鸣大圣的双手死死的撑着。 嘴角鲜血涓涓细流,仍然硬气的一声不吭,法相显化,一柄神兵骤然从他的识海飞出,眼看着直奔那戴着面具的恶鬼道人。 巫融冷笑一声,地魂定神滴溜溜转动化作甲衣为他抵挡。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禁!” 昂鸣顿觉发出过半的神通成了圈禁自己的牢笼,他这初入的大圣在此人手中竟毫无还手之力,怎能不让人惊骇。 道光术影闪过,昂鸣发觉身躯已不堪大用。 他并没有如巫融说的那般呼喊、高叫,也不曾说出受谁指使,或者他从不认为自己受谁指使。 他已经清楚的体会到巫融的实力。 这样的修为根本不是他能抗衡,更不用说他还执掌了一件专克神魂的神兵。 或许一旦他脱身飞去,神魂立刻就会被神兵捕捉,从此永世不得超生。 昂鸣惨笑了一声。 身为弟子,受师尊恩惠,犹如再造,从而进二三步,得成大圣,若连这么简单的立场都能搞错,一位莫名侯爷的请帖就能吓住,他也就不配替师尊镇守这西南鸡鸣山、离火洞天。 “是对是错?无稽之谈。” 不过一死而已。 面色狞现。 张口吐出玄息长吟:“爆……” 巫融神色大震。 昂鸣大圣竟要自爆体内天地。 这反而激起他的戾气。 杀的就是忠臣干将,越是忠臣越得死,墙头草和识时务者还不会死,只有这样执拗的人会死,并且一定要死,否则西南再不安稳。 长剑进一步。 “唉。” “痴儿。” 幽幽一叹自九天垂落,万千灵机于一霎那而歇。 远天走来一位身着灰袍的道君。 六翼仿佛是猫头鹰的长发,肆意的披散下来。 在他踏空而来的时候,四周如寒冬降雪,冰封万里。 那些个嘈杂的声响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天地为之寂静。 巫融目光惊骇的看过去。 陡然发现此行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以为鸡鸣山背后站着鬼族这样的大势力,然而对方在面对他的时候定然不敢冒大不韪直接出手。 没想到来到身前的是一位古朴道君。 头顶六翼,身披灰袍,斜背着一个巨大的葫芦。 鸮道人枯槁的手指搓捻长长胡须,感叹似的说道:“小友,且慢动手。” 说是这么说。 实际上巫融根本无法再出手。 他不是没有见过道君,可是都没有眼前这位鸮道人这般让人震撼。 巫融连对方是如何出手都看不明白,更不用说破解。 当下心中一沉。 扭头看去。 在场的也就只有昂鸣大圣和如藏大师还能保持自如的神识。 整个鸡鸣山就像是完全被凌空罩住。 这是何等的神通。 暗道:‘坏了。’ 说是没有通知师尊,可是那不过是托词。 按照师父涂山君的性子,在他出宫的那一刻就应该就会寻来,只不过师尊并不想点破这件事,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隐匿在四周护卫他的安全。 眼下这道人这么厉害,恐怕…… 猫头鹰道君的目光越过巫融看向他的身后。 那里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恶鬼道君。 不正是跟来的涂山君。 涂山君神色严肃。 巫融顺着鸮道人的目光回头看去。 瞳孔微缩。 他见到的是头顶帝旒,身着地狱变相甲袍,背后十杆小幡的赤发‘鬼王’,‘鬼王’的一只苍白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握着青黑长幡。 顶角赤发。 青面獠牙。 这是巫融头一回见到师尊在未出手时施展出全盛的神通。 神通仅次于鬼王再世,聚魂幡之力,可想而知眼前的鸮道人到底给师尊带来了什么样的压力。 涂山君确实感受到了。 古朴的道韵以及来自荒古的悠久炽热,仿佛神话中的火气化作玄锋环绕化作云彩。 明明眼前之人只是道君,却拥有着异样的气息,涂山君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那就是天阳神宗的‘凤道人’。 他们是一类修士。 “道友不必携带莫大敌意,贫道无意阻碍你们的大事。” 鸮道君微微拱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下面的人不懂,上头的人针锋相对。” “中间的人就不一样了。” “懂又不想掺和进来,贫道正是中间的人。” ‘中间?’ 涂山君心中一闪而过,却并没有认下。 以眼前这位的气息,他应该也是站在此世顶尖的才是,只是不太明白,明明都携带着神话时代的灵机,凤道人疑似古帝,眼前的这位怎么依然是道君。 据他所知,道君可没有这么悠久的寿命。 “老前辈实在抬举我们了,我看老前辈与凤祖都是盖世的大能。” 涂山君收回手掌,微微拱手行礼。 鸮道君笑了一声:“你见过老凤凰?也对,他在和人打赌,不会轻易动弹。你从东荒来,见过他也无可厚非。” 鸮道君的目光上下打量,又落在巫融的身上,说道:“小友,我这弟子有所冒犯,还请小友海涵。” “昂鸣。” “何必执着,还给他们罢。” 昂鸣大圣神色怔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称是。 他其实很想问问,为什么师尊明明拥有通天彻地的修为,却像是什么也不愿意干涉,只要师尊轻轻抬手,或许眼前的圣王就会灰飞烟灭。 终究还是没有问出,他毕竟只是一个记名弟子。 他甚至从不觉得师尊会出现。 昂鸣死守的是自己的道。 鸮道君如同闲谈似的说道:“我这弟子守在这里是奉了我的命令。” “此地大小洞天福地上百,其中最珍贵的无疑是一条火龙陨落所化,于是我命他在守在此地,汲取离火之精。” “做为散修,实不容易。” “不容易归不容易,为何杀罗都山使节。” 涂山君并未退让,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不然置巫融的威势于何故。 整个西南都会因为昂鸣的造反而糜烂,更不用说还会进一步影响魔冥大地。 那些位居魔冥内的诸多圣人群雄全都看着。 这件事得有个说法。 昂鸣顿时涨红了面容,嘴唇微动:“我自一力承担。” 他杀人是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 鸮道君一副‘孩子修傻了’的模样,微微摇头,失笑道:“别听他胡说,他能承担什么。” “也怪老道我没有提前和这弟子说清楚。” “这样吧……” 说着从袖袍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獠牙,獠牙穿着一根细绳。 “呐。”老道将獠牙扔过来。 甫一入手,涂山君神色为之一惊。 “你的阴阳大道,太阴玄力无比扎实,啧啧,简直可以媲美星君。” “不过阳力生自极阴,终究还没有壮大,因此导致你的阴阳未济,遇到寻常修士也就罢了,一旦碰到强敌,定然会被对方看穿。” “这颗牙齿脱自四灵之白虎,乃是极阳之物,蕴藏白虎凶力,若能炼化对你大有脾益。” 鸮道君随手一抓,昂鸣顿时落在了他手中。 探入袖袍,取出一方印玺,抬手扔给巫融说道:“给。” 巫融接住印玺。 鸮道君一阵肉痛道:“不过是偷了点离火之精就付出两件宝物的代价。” “罢了罢了。” “这印玺可以打开天下洞天,算是老道的补偿。” 看了看手中的昂鸣大圣,鸮道君枯槁的手掌一摸。 手中羽顿时变成了有血有肉的身躯,与昂鸣一模一样,就这么原原本本的落在了巫融的长剑上,就连灵机气息也没有丝毫不同。 “魂魄呢?” “魂魄锁在大牢。”昂鸣赶忙应答。 鸮道君满意点头道:“道友,小友,你们的使节魂魄尤在,倒是省得老道再费一番功夫,快去寻找吧。” “老道这就走了。” “对了。” “最后还有一个忠告。” “如果你们要去古仙楼赴约,我建议你们早一点去,袁仝不可小觑,在古仙楼的帮助下或许可以三花聚顶。” “当然,你本就不凡!” 鸮道君头颅转了半圈。 “他更不用说,隐约可以见到‘替天行道’,这是天命在身的表现,当有大运道。” 鸮道君说的明显就是巫融。 他的眼中同样带着赞赏和惊异。 巫融的大道分明是代天而行,注定是要完善天地的,谁要是杀了此人莫说会被背后支持者清算,说不定还会被老天爷盯上。 这也是他为什么极力撇清关系。 也就那些愣头青和不知深浅看不出天下局势的修士才会入局。 譬如有牛泓、昂鸣…… 想他这般散人,恨不得躲远点。 “在下斗胆还有一事请教。”涂山君拱手问道。 “你说。” “前辈口中的上面人具体是?” 鸮道君似笑非笑的看向涂山君,平静地说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 “看似你们的选择很多,也如我这个弟子一般,没有选择。” “倒不是没有……” “而是除了这个选择,别的,都不想选。” 今日一更。 吃坏肚子,导致昏沉了许久。 争取找时间补更新。 1075、抓紧 巫融看着还穿在独角长剑上的‘昂鸣’肉身,眼中闪过怒色。 噌。 长剑横斩。 头颅顿时坠落跌在他的手中。 余下的血肉精气化作精纯煞气被魂幡吸收。 抓着头颅,巫融气性仍未消。 直到手掌落在他的肩膀。 回首望。 巫融张了张嘴,长叹了一声道:“还是瞒不过师尊。” 他并没有想要瞒住涂山君。 仅仅是想树立起自己不依靠神兵,不依仗师尊,也能统治魔冥的威望,他知道师尊涂山君一定会来。 涂山君自然明白,所以才没有从一开始就出手,为的就是让巫融能够树立自己的威信。 “你错了。”涂山君的目光放远,缓缓收回。 巫融的神色一愣。 “我也错了。” 涂山君接着继续说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依靠我就不算自己的真本事?” “我……” 巫融诧异的同时微微皱眉。 是啊。 他为什么觉得只要完全靠自己的才算真本事,或许是因为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强大,证明自己并没有他人说的那么不堪,以及对师父的尊敬,让他不想事事求助。 他相信自己能够解决那些麻烦。 可是并没有。 涂山君直指本质:“我只是神兵之灵,没有法力我甚至无法走出尊魂幡。” “说来,不是你依靠我,而是我依靠你。” 主魂不无遗憾的感叹。 做人的时候太弱,做鬼反而强大。 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又怀念起做人的日子。 回转目光,涂山君凝望眼前的弟子:“你面对的困局并不只属于你自己,大多数也是我带来的,本该你我共同面对。” “他们只以为你有神兵和器灵,却不知道为此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巫融神情一震。 他以为自己足以掌控局面,但是正如师尊说的那样,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危机,还有尊魂幡带来的因果。 这样的因果让一个师尊这位控兵千万的主魂都感到棘手。 他又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承担,甚至解决。 许是自己太骄傲。 修出截天大限后更以为自己确实为天命钟爱。 实际上仙路本艰难,连老天爷都有所限制,何况是自己这天命大鬼的道。” “这不,才想要施展才情就碰到老怪,若非对方战的太高,或许当真就会动手,自己这个截天修行的圣人就会陨落。 眼见周遭空间有了解冻的迹象,涂山君大手一挥,阴阳二气犹如龙虎再一次令时空稳固。 瞧着自己那通天彻地的手段,涂山君缓缓放下手掌。 “甚至于说的更严重也更自私一点。” “你是这天下唯一还传承我道,并且走出自己路的修士。” “一旦你死了,我找不到更适合执掌尊魂幡的人。” “如果连你都不行,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行!” 巫融没想到自己被师尊寄予如此厚望,顿时热泪盈眶。 “我实在不愿你沾染这些。”涂山君目光愈亮,如霜寒大星。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玄妙,他就算二花的道君也还有不顺心之事,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多想,也莫要埋怨,多想想往后的对策。 涂山君走到了巫融面前,伸手递过去。 地狱袍下,青白鬼手攥着一只长杆的铁幡。 “拿回去吧。” 巫融攥住了魂幡。 “抓紧!” 沙哑的声音响彻,就在面前的恶鬼主魂厉喝道。 巫融立时抓紧。 “牢牢抓着,别松手!” 主魂的话仍在耳边。 巫融彻底明悟。 ‘天命、师命、吾命。’ ‘三命本一’ 这就是他领悟的三命真法。 正如老师说的那样,尊魂神兵本来就是他所有,性命羁绊,他不去任用反而错失了天命,错失天命又无师命相助,还如何成就我命。 旁人的讥讽又算什么,他的道只有他自己才真正清楚。 他是要成道承天的修士与旁人不同。 “我明白了。” 巫融再一次恢复了自信。 左右提剑,右手持幡,头顶宝印悬。 轰隆! 天雷自天际闪烁。 冻结的时空在霎那崩溃。 不过是一个恍惚。 场面上只剩下巫融一人。 踏空而行,持剑朗声道:“我承天命,驭极魔冥,威加海内,上至魔天莫非吾土,下至冥渊莫非吾臣,凡谋逆造反其罪当诛,抽魂夺魄贬于幡内镇于九幽一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落。 那颗本来要坠落的头颅也在半空崩碎化作煞气。 如焰之星火在长空点燃苍穹,无边紫黑火炎于虚空铺开。 那是来自苍天的注视。 如同老天爷的目光,在红尘大世熊熊燃烧。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持剑握幡的巫融神色平静。 其实在东岳王城的时候,得到了古帝资助的他就可以迎战天劫。 但是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圆满。 事实也正是如此。 如果那时渡劫,他也就无法理清三命的关系,无从寻到自己的真法。 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不再局限于曾经,真正的修出命经,也看到了自己的大道,尽管这条大道依旧望不到尽头。 “好!” “看不到尽头才好。” 立于虚空的巫融放声狂笑。 “来吧!” 命轮深邃的双眸缓缓转动,巫融一脚踢碎虚空。 整个人直接遁入域垒。 他若是在鸡鸣山渡劫,整个魔冥都要被雷劫劈的元气大伤。 这才踏入域垒,于无尽虚空中迎接雷云。 眼看煌天苍穹像是一道恐怖帘幕燃烧在长空,巫融嘴角一勾,淡淡地说道:“命运无常,杀道长青,老天爷对付修士最根本的办法还是雷霆镇杀,也怪不得那些杀道修士道行修为突飞猛进。” “他们本身的行径就符合大道。”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杀吧!” 听到弟子的豪言,幡内道观的涂山君满意点头。 当日对阵,千言万语的阻止,他还以为巫融性情随着大业软下来。 他要建立囊括天下的地府。 何为地府,幽冥地狱也。 巫融做为未来应该执掌幽冥地狱的教主,如果性情真的软弱,他怕巫融镇不住那些个凶厉的神魂。 光是想要继续活下去的道君都足够喝一壶。 现在一听巫融言语。 悟出大道,直指本质。 “甚好。” 涂山君望向远天的劫云:“如此我便可以安心做一个打手,为你保驾护航。” 尊魂幡动。 登天台重塑。 看到眼前绵延上苍的台阶,巫融大步登天。 …… 界外。 鸡鸣山。 眼看着持剑握幡的冠命侯飞身遁入虚空,如藏当即施展出天眼通。 大圣神芒让他透视了时空正看到域垒的无边劫云,大吃一惊,知道是侯爷的道劫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无法结束。 飞身至高台,如同一位佛陀。 场面镇住,如藏赶紧捏碎玉简通知余神。 “什么?!” “侯爷要渡劫?怎么没有返回罗都山。” 接到消息的余神大急。 渡劫也不是小事。 在罗都山有大阵和灵脉,不用担心后继无力,在外面渡劫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就要准备整备军马驱动巨舰。 虽说现在两月过去,罗都山的修士还只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至少这么一支上万修士的队伍还能应对个意外。 “太傅也在?” 余神心中大定,有二花器灵坐镇,也就不需要军马也巨舰了。 但是紧接着他心头一惊。 太傅离开罗都,那么罗都岂不是整个中空。 有牛道君没人看管,太极天的大司空也能随意行走。 一抬头,正看到麒麟首眸光凝聚,大司空笑呵呵的说道:“要渡道劫了。我看他劫息环绕,就算不在这些时日也不远,你莫要忧虑,本座要走还没人拦得住,只是不想毁约罢了。” “前辈高义。”余神拱手行礼,佩服异常。 一旁的有牛泓撇了撇嘴,晃动了还扎进琵琶骨的勾魂锁。 “元帅暂且留下,我和老族长去看看。”大司空拍了拍有牛泓的肩膀,抬手示意走近的老狐狸,这可是道君渡劫,场面盛大,说不定还能够从中看出一些什么,做为太极天的大司空显然不会错过。 “也好。”有牛泓张了张嘴。 “走吧老族长。” “这就走。” 两位道君踏空而去。 听到枷锁响动,余神的目光顿时被吸引。 “看什么看,小小铁锁不过是本元帅不愿挣脱罢了,这也能困住我?” “是是,元帅您神通无敌。” 余神继续称赞。 反正只要能稳住局势他干什么都行。 几个月前在东岳城就看到侯爷止住雷劫,说明积累不俗。 现在终于要渡劫。 想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 如藏盘坐高台如古佛入定,万千妖魔鬼怪尽在佛光下。 沐浴金刚之威不敢造次,就连原来的鸡鸣山诸将修士也纷纷臣服, 昂鸣都被他恶鬼道人斩杀,现在又来个同行的菩萨,他们怎么可能再反抗。 妖魔鬼怪比人修还要现实,强者的一切都是对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对方足够强,能够战胜一切。 也就像是如藏说的那样,在诛杀了首恶之后鸡鸣山彻底寂静。 “阿弥陀佛。” 如藏看向远天虚空,知道这一次渡劫或许要一段时间。 遂开坛讲法:“正法明如来,行深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舍利子……” 群魔诸怪静坐听讲。 这一讲就是半月。 上方虚空时常可见道韵神雷于天渊崩裂。 彼时。 域垒中的巫融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天之大鬼于九霄列阵。 “咳……” 巫融服下一枚大丹。 都天十鬼王各持一角。 黑色甲潮翻涌。 登天台上,周身道息已成,虚影兰花虚实交替。 1076、支援 “怎么样,输的不冤吧。”鸮道君笑眯眯的问道。 昂鸣本还倔强,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莫说巫融是虚花压他,难道那修为道行不是自己修来的。 在没有动用神兵的情况下他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下,这要是还不服,那就实在不坦荡也不豁达。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好承认。 “这雷劫要成为他的助力了。” 鸮道君看着那九道异色混沌仙雷的交织,感叹道:“命道修士当真疯的厉害。” “老师本可以不把那件宝物给他。” 昂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还能感受到独角长剑的锋锐:“那宝贝不仅是开启洞天的钥匙,据说还能够号令山川精怪,用来换我……不值得。” “值。” “一条性命何其贵重,不付出代价怎么行。”鸮道君捏了个法决,随手打开一道深空大门,率先踏入其中。 昂鸣回头看了一眼。 有不甘也有留恋。 三千里鸡鸣山,这就拱手让人了。 …… 得到了消息的朱厌铜兵神色凝重。 本来接到请帖的他应该早早前往罗都山,可是在半途中他又听到鸡鸣山的昂鸣竖起造反的大旗,于是决定暂缓了前往罗都山的巨舰,中途观望。 本来应该两个月的行程被他生生拖长。 以至于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 “败了?!” 朱厌铜兵攥着玉简,面露怒色。 昂鸣败的太快,让他连观望都不成。 “昂鸣误我!” 朱厌铜兵勃然大怒,恨恨的将玉简捏成粉碎。 他早就定下计策准备投身罗都,待在那株‘大树’下谋求利益,没想到才出发就听到造反消息,然而足足一个月都没有处置。 还以为冠命侯外强中干,没有真本领,对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然而这才多久,据鸡鸣山的密探说,冠命侯抵达不到三刻钟就斩下昂鸣的脑袋,连神魂都没有逃走。 “爹,现在我们怎么办?” 朱厌玄蜃顿时六神无主,当时这计策可是他提出的。 他们都知道昂鸣背后有高人,这些年也分外什么,还以为昂鸣得到指示才这么做,没想到根本没有见到神秘背景和冠命侯对上。 “催促巨舰速速前行。” 朱厌铜兵倒是没有怪这个儿子,他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觉得可以雪中送炭或是坐收渔翁之利,却根本没想到冠命侯的厉害。 现在还不赶紧前往罗都山表示忠诚,难道等冠命侯挨个清算吗? “喏!” 半月。 轰隆! 庞然大物如同一只从洪荒撞出来的苍茫野兽,撕开云层拨开雾气。 本以为是荒兽降临,然而实际上,站在甲板上的朱厌族修士,却惊讶的张大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 因为承载他们的巨舰,五百丈的大舟与那座天港相比就像是一只本该归巢的大马蜂,足够的渺小,而他们这些修士更像是尘埃。 玄色的天港更像是一只蛰伏下来的神兽,明明那么的冰冷,却好像能够看到神性。 是的。 朱厌族的组长,朱厌铜兵从这座天港上看到了神性。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靠岸。” 朱厌铜兵的指挥巨舰。 随着巨舰缓缓熄灭内燃丹炉停靠过去,空旷的天港只有零散的力士在做着最简单的工作。 早就等在巨港衙门的念凶启带着几位官员迎接临港的修士。 朱厌玄蜃面色一变,怒色浮现。 他们朱厌族可是次珏山大族,族长朱厌铜兵更是不弱于昂鸣的存在,迎接他们的罗都修士竟然只是一个小小化神。 这根本就罗都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 “在下冥府判官,念凶启。” 念凶启拱手行礼后缓缓挺直腰杆。 “冥府如此瞧不起我们……”朱厌玄蜃正要说下去,却看到族长父亲抬手示意。 朱厌铜兵笑着走上前,拱手道:“辛苦冥使。” “在下早就习惯。”念凶启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这半个月他你接待了太多修士。 不说化神修士,光是圣人就有十数位。 那些个高挂着旗帜的巨舰哪一个不是圣人座驾,可是到了罗都山都要低头,何况这下马威本就是必须的。 若是半个月前赶来,得到的自然是军师余神的接待。 “请。” “请。” “爹,冠命侯欺人太甚!”朱厌玄蜃传音。 朱厌铜兵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看那些巨舰。” 朱厌玄蜃目光看过去。 距离最近的是一艘五百丈巨舰,高挂着绒鹰团旗,不正是英招族,再眺望过去,血海鲛人族旗帜、蛮鸟族、月支族、鬼摩族、天吴族、驳马族、相柳族…… 全是魔冥大族,族内都有圣人坐镇。 其中的相柳、鲛人、英招更是有顶尖大圣,就连他们朱厌族也只能在英招之后。 “可是爹,难道冠命侯就不需要我们吗?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安抚……” “所以你成不了他。”朱厌铜兵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被我惯坏了,以为什么都能够靠阴谋诡计,其实那只是因为你爹我,是大圣,足以威慑敌手镇压族内,所以才任你施展。” “爹……” “称我族长!” 朱厌玄蜃神情一震,拱手称呼道:“族长。” “你该反省反省了。” 带着四大将的朱厌铜兵冷哼一声,拂袖向前。 他还有半句未说,那就是他也应该反省。 不能以常理揣度这位冠命侯。 又数日等待。 入夜。 朱厌铜兵在侍从的接引下来到玉命宫,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儿子,四大将军被安排在了外殿并不会参与这一次宴席。 他早已经见识了罗都山的宫阙锻造,尽管没有初次见天港震撼也足够留下深刻的印象。 紫黑色为主的长殿像是狰狞巨兽,尽头则是巨大的浮雕,上书‘地狱变相’,绘制的也全都是地狱景象。 唯有那王座仍然空空如也。 在看殿内,百丈的大殿从头到尾排列着诸多席位。 “朱厌族长。” 听到余神呼唤的朱厌铜兵回过神来,跟着余神来到自己的席位。 他的地位应该很高,可是却只排在前列而已,在他的前面还有足足十二个位置,在他之后则有近一百个陈列的位子。 得益于朱厌铜兵的实力,其子朱厌玄蜃也分到一席,只不过这一袭还在那一百中的中流而已。 朱厌铜兵顿时明白,原来百席是可以跟随圣人踏入大殿的修士预备的。 身后席他不想管,怎么在自己之前还有十二席。 随着各族修士陆续来到玉命殿。 那四族的族长在互相寒暄之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在他们之前还有八席。 不到半个时辰,人员陆续到齐。 如藏大师也分得一个席位。 主持一切的余神还没有落座,不过众人觉得他也会分得一席。 相柳族的族长面带冷色,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乃是诸族最强者之人,实力乃是顶尖大圣,相柳族修士各个强大,连他也只能勉强在前十混了个席位,就算是下马威,办的也太差了。 英招族长诧异道:“前面还有人?” “魔冥大地还有哪里有我们都不认识的强者?” 鲛人大圣淡淡地说道:“听说修罗族支持冠命侯,我猜多半是等待修罗族的大圣吧。” “难道侯爷不知盟有是盟友,只有我们才是他能够指挥的力量。” “下马威罢了。” “怪罪我们两个月前没有赶来。” “不会如此没有气量吧。” “这可说不准。” “……” 众人趁着冠命侯未至说起悄悄话,虽然一个个都是传音,但是那传音根本不加掩饰,在场的圣人都快用神识编织成网络,每一个都能在这个传音聊天室说出自己的意见。 就在众人说话的功夫,一位身着紫袍的道人从后殿登上王座。 叽喳声烟消云散。 王座上的巫融笑呵呵的说道:“诸位稍安勿躁。” “侯爷,在下斗胆疑问,我们确实没有提早赶来,可是侯爷何以如此羞辱我们!” 月支族的族长看着自己的席位。 他这位置自己看着都寒碜,连第一梯队都没有步入,以后还如何在诸同道面前抬起头。 巫融再不遮掩,平静地说道:“既然诸位着急议事,我便把话放在这里。” “今时不同往日,三个月前我没有成道,诸位前来襄助我热烈欢迎,并且会以最隆重的礼仪来接待,可是现在我成道了。” 目光掠过去,大道之君的玄息化作神锋。 在座修士俱是大惊失色。 那些早早投靠来的则是欣喜若狂。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撼之中的时候,大殿走来一位身着玄色法袍的中年修士,而他的身后同样跟着四位修士。 “道君?!” “又一位。” “何止。” “那四人全都是大圣。”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五人越过他们。 随着四位修士纷纷落座,那位中年道君也在拱手后落座于王座右手的席位,这四人的出现一下子就占据了五席。 朱厌铜兵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 哪来的这么多强者。 这可不是五位道君和四位大圣,他们身后代表的是一个相当于诸侯的强大势力,而现在的情况是,这五人也和他们一样落座下来,就好像是来听从那王座之人调度的。 眼看人到齐,余神也随之落座。 唯有王座左手还空着一个席位。 但,当真空着吗? 仔细一看。 那里不是正坐着一位身着黑红法袍的赤发道君。 看到赤发道君,对案的修士拱手行礼,沉默不语。 倒是那四位大圣似乎在攀谈,不过目光之中多有漠然,像是根本不把那些异族圣人当回事。 巫融无奈的一笑。 宗门的支援终于来了。 就是不知道是知道他成道后才调度还是早就调度今日才到。 不过能赶来就好。 站的绷直的月支族族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就这么晾在那。 “坐下。” 如蒙大赦的月支族族长像是被班主任训斥的小孩儿,赶忙坐回去,埋低头颅,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来自太乙升仙宗的中年道君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对案的赤发道君。 他听说过此人的威名。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那赤发器灵竟如此深不可测。 好在不需要论辈分。 他们全都是宗门的暗中支援不能以真姓名示人。 1077、郡县 长柱如龙。 灯火通明。 端坐于高位的巫融满意点头。 罗都城兴建在罗都山,以两千六百里而兴六重冥府,并宫室无数。 具体有多少巫融也不甚清楚,这些事情都由余神负责。 不过,光是这宴请群臣的玉命宫就让他极为满意了。 虽是冥府之称,实际鲜有阴沉,紫木红砖,金葫芦琉璃顶,奇珍异兽飞檐斗角,龙凤翱翔照出氤氲紫气。 远看还以为是仙人洞府天宫异城。 近前来,高筑长殿,长幡飘摇,宝玉撑杆。 阴姬起舞,鬼妾侍奉。 看高坐。 府君正举杯。 黑色长发梳的一丝不苟扎成三花冠。 着一袭暗红大鬼袍。 苍面,红眼。 身后悬扇阴姬状若泥塑,巨大浮雕若城,尽是地狱变相。 看宴席。 妖魔畅饮,鬼怪啖肉。 有道真修开怀大笑。 一杯杯醉人的灵酒下肚,在宴席上又不好使用法力炼化酒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和刚才安静的氛围不同,更无噤若寒蝉的模样。 诸多修士终于放心。 原来府君并不打算追究他们的责任。 那些座位排到殿外倒是也放松不少,虽然还不敢彻底将上头的叮嘱抛开。 酒过三巡, 巫融大笑摆手:“我承天命,有感于天地混沌魂魄无所往,功过无定,善恶不分,于是发下宏愿,成就大道,建立冥府。此等大事正需要诸位襄助,因此我决定废除分封,于魔冥大地实行郡县制。” 诸圣人听着,他们对什么天命的漂亮话并不在意,能达到这一境界谁没几分运道在身,至于宏愿,反正只要是成道那说的就是对的,他们也只会赞美。 唯有后半句话,个个听得仔细。 这才是和他们息息相关的真正大策。 为首五圣顿感疑虑。 朱厌铜兵一看众人神色,有感于自己存在感过于低了。 当日他早早定计要投效,不想被昂鸣打乱计划,于是立刻拱手起身道:“敢问府君,何为郡县制?” “具体何为郡县制,就由余先生为大家解惑。” 余神起身,朗声解释郡县。 “……” 将魔冥大地划分成七十二郡,官员调动由冥府的吏部掌握。 上座的巫融目光看向了左侧首位的师尊。 他对这些制度知之甚少。 什么宗门、世家、分封……。 在他的印象中都比较模糊。 更不用说荒古神庭是什么模样。 本来打算直接把东岳王城的制度搬过来,然而东岳本质上还是分封。 师尊说,分封固然能够出现强大的力量,然而想要实现集权,还得郡县制。 由冥府掌握天下。 “难道真的有人生而知之。” 这是巫融心中的想法。 他觉得师尊就是这样的天生圣人,就好像这世上没有问题能够难倒涂山君。 明明曾经在星罗海的时候师尊只是元婴之境。 涂山君看着杯中倒影。 倒影的自己像是一尊高大鬼神,早没有人类模样。 其实对于高修,甚至是他们这些大道之君而言,不管是哪一种制度都无妨,只要他们依然强大,保持着道行和修为,其他的事情不过是锦上添花。 但是,事情不能这般勉强糊弄。 这是要奠定万世的基业,马虎不得。 在多方比较之后,涂山君还是提出郡县。 晃动酒樽,叮当作响。 身旁侍奉的阴姬惊诧的看向过去,那硕大酒樽之中竟有一颗獠牙,金玉丝线搭在一旁,炽热之光晃的她身形将要融化,只看道君手掌一翻,淡淡阴气拂去神光,这才整个人舒坦过来。 “这酒我喝得,你却喝不得。”涂山君仰头一饮而尽。 “老祖神威。” 阴姬忙奉承的同时仍然心有余悸,觉得那多半是什么至阳至刚的宝物,她化神的修为差一点都化了。 涂山君微微一笑。 起初他还以为鸮道君夸大,将与神兽相似的虎牙给他,直到后来接触,这才明白确实是神兽牙齿,蕴藏的凶力完全可以早就一柄上品神兵。 若是由他彻底炼化,就能为衍生的阴阳寻得一方根基。 涂山君以太阴炼形起家,修出的神通多是太阴之力,至后来,极阴生阳。 虽说确实达到阴阳共济,但是确实如鸮道君说的那样,太阳炼形还不足以媲美太阴,只能是水磨功夫的熬。 说不得再有个几百年也就成了。 如今得神兽白虎牙,确实可以省却无数年苦功。 这边余神已经为众人解惑。 详述郡县。 殿内一片寂静。 余神的目光飞掠来回。 他从小学的就是大术,祖上又曾在神庭为官,因此对变法和改革并不陌生。 倒不如说他自己就期望着变法,变则通,天下间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若是一成不变,还不知道能否起势。 百鬼熔铸的王座上,巫融放下手中的酒樽。 看着惨白手臂淡然一笑,开口道:“诸位可知我为什么在玉命宫宴请诸位。” 还不等有人回答,巫融就解释道:“若是见外客,应该在罗都的森罗殿,这玉命宫本来就是为群臣准备。” 话落。 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 那就是巫融已经做好决定,要废除分封。 最先提出问题的朱厌铜兵神色错愕,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想要有点存在感却问出天大的事。 府君巫融的话已不是绝户,而是要将他们尽数挫骨扬灰。 数千年积累一朝收没归了冥府。 这哪里还有吃酒的兴致。 巫融平静地说道:“今日议事,本君不责怪任何人,也保证诸位不会因言获罪。” “本君给诸位两条路。” “一:入冥府为官。” “二:离开魔冥大地。” 巫融激进的话更是让一众圣人神情大震。 唯有最前头的几位神色如常。 余神本来也担忧这件事,觉得需要这些修士大族的力量,然而在见识到阴魂丹的强大后他反而最主张全部赶走,一个不留。 既然他们能够迅速培养有生力量,何必需要这些不和他们一条心的修士。 如藏大师更无异议,如果是以前他会劝说,但是现在巫融进位道君。 太乙升仙宗的长老和弟子老神在在,他们巴不得巫融把这些本土势力清扫干净,好给太乙升仙宗腾地方。 ‘这是一场豪赌啊!’朱厌铜兵神情闪烁。 受制于人还是当一个闲云野鹤有自己的势力,任谁都能选择。 或许旁人没有看出,他却敏锐的察觉到巫融的手段酷烈,这不像是为了安稳发展,倒像是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有感于天地混沌而干一番大事。 相柳族的顶尖大圣拱手说道:“侯爷,在下想知道如果选择离开是否可以带走一应底蕴?如果选择并入冥府,又能得到怎样的好处,我们总不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在下也很想知道。” “……” “在下也是。” 英招族和鲛人族族长纷纷行礼。 他们活得好好的,可不想为了巫融的头脑发热而战斗。 就算离开魔冥,以他们的实力和族群势力,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 余神正要继续解释,却看到巫融摆手,淡淡地说道:“本君只许诺你们和你们的族人能够安全离开。” “至于成为冥府官吏,能够得到的就多了。” “帝经道典、神兵、丹药、阵法符箓……,应有尽有。” “最重要的是,冥府官吏旁人不能擅杀。” “谁敢杀你们我便杀谁为你复仇。”巫融说的严肃且正经,他必须树立这样的威信,而且也是借这件事引出古仙楼的事情。 只要他能宰了古仙楼的袁仝,从此魔冥大地就会彻底归心。 若是败了…… 他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反正牛皮先吹出去。 莫说那几位大族圣人觉得巫融在吹牛,就是殿外小族也这么觉得,不过巫融能够这么表态还是让许多人感动。 距离魔渊比较近的几族族长纷纷起身拱手。 日子过的太苦,他们太渴望高修的庇护。 就算只是做做样子,冥府也有三位道君大能,能够成为他们的靠山,再不怕魔渊侵扰。 与苦地不同,那些比较富庶又少摩擦的地方的大族族长本想一走了之。 听到只能安全离开,一应底蕴都要留下,顿觉肉疼,这样还不如不走,反正到了哪里都要听大能的摆布。 现在冥府初创他们还有机会成为高层。 左右这么一合计。 巫融笑呵呵的看向众人,起身张开手掌道:“诸位,可愿为本君俯首?” 那些中不溜的异族圣人纷纷正襟危坐,有的甚至已经起身行礼。 倒是比较前列的众圣神色各异。 然而大势如此他们现在也无话可说,在余神的带领下起身。 最前列的两位道君也是如此。 “我等愿为府君效命!” “诸位请坐。” 落座的同时示意众人。 端坐于王座,背靠地狱变相的巫融举起酒樽,大笑道:“今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喝!” 昂首满饮。 涂山君也随之举杯。 不过他却看到坐在对案的一位大圣正面带微笑的拱手。 那位大圣的面容渐渐变化。 白袍白冠的太境笑着举起手中酒樽。 涂山君诧异的眨了眨眼帘,这位可是宗门中的优秀后辈,怎么这么早就派来冥土。 1078、后劫 后半夜。 东倒西歪的喝倒一群,就算没醉也强迫自己醉了。 只要醉就好,醉着不用面对他们已经彻底失去封地和数千年积累的情况。 为数不多还算清醒的也喝着酒。 朱厌铜兵正算一个。 “喂。” 朱厌铜兵目光一转。 正看到相柳族长走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 笑呵呵的说道:“朱厌兄,以后你我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修士了,你管我借的两艘巨舰我也就不管你要了。” 朱厌铜兵冷笑,往殿内看去,原来府君已经离开席位,一同离去的还有两位道君和数位大圣,看样子他们才像是真正一伙儿。 也正好让他放声言语:“柳族长,巨舰本来就是我的,是你相柳族扣押了我一个行伍。” “唉,没了。” 柳元骞把手掌就这么一摊。 要是冠命侯是顶尖圣王他们还能反抗。 然而现在可是赫赫道君,见之如见道,是第三步和第四步的差别,莫说反抗,还能活着也是因为他们还算有用。 “我看侯爷不是求安稳的人,以后还会有……。”朱厌铜兵同样一脸的惆怅。 “你说我们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我……不知道。” 问不出什么的柳元骞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位侯爷来历很神秘,你看那两位道君,如果我没看错,左列的是神兵器灵。” “神兵器灵?!” “你不知道吗,不都盛传侯爷手中有一件神兵。” “难道那位就是……” “不错。” “右列那位是?” “我也不清楚。” 柳元骞微微摇头。 他就是消息再灵通也就是一族之长,修为顶多能够称为圣王。 要是碰到大宗弟子又会变成顶尖大圣。 在魔冥也算一方诸侯,可是放眼阴天就差太多了。 更不用说更为浩瀚的天地。 …… 涂山君并不在意旁人的议论。 他的身份没有不可以对人说的。 “师叔!” 太境拱手行礼,笑嘻嘻的抬起头。 涂山君还颇为不习惯,本想纠正回来,有感于那三位大圣异样的神色,也就应承下来。 不由失笑,自己这辈分涨的还真快。 千年前的灵宝如今也成就神兵,可以做为冥府的镇世利器。 有了太境的打头,余下的三位大圣也忙拱手行礼。 涂山君一一还礼。 那位道君长老拱手看向涂山君,又回转目光,沉吟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等或许可以真面目示人,但是绝不能再提宗门之事。” “还希望未来能够按照老祖的嘱托,共同建设冥府。” 说着瞥向离去的余神和如藏。 如藏神色如常,倒是余神面色一紧,加快几分脚步。 涂山君还没有说话。 巫融率先皱眉。 他对宗门本来还是很有好感的,也非常感激太乙宗。 可是那是太乙宗不是升仙宗。 星罗太乙和中土升仙也不一样,当年师伯故去,他离开宗门就已不欠什么。 他的行事风格多少也学自师伯太乙真君,不然以他的手段,他更希望用强硬的手段扫平整个魔冥,而不是还有几分怀柔。 当然,如藏的劝说也让他明白经营大势和我行我素不一样,想要普济天下,建立真正的地府,他要走的路还很远。 至少现在看来不过是他们几人的自嗨,政令在魔冥都不算通达。 但是就这样,宗门高层还要指挥呢。 这冥府到底是他们师徒二人的还是太乙升仙宗的。 分明是下马威,听起来却不软不硬的,像是根鱼刺卡在喉咙,让人吐不出也咽不下。 当年在星罗被人赶出来本就让他耿耿于怀,现在宗门又要来这一套,还打着老祖的旗号。 明面是让他主导,实际上还是让他听从宗门号令。 这和当年建立分宗有什么区别。 冥府绝不可能是谁的附庸。 只是如今势弱难成,巫融顾全大局倒也可以忍让一二,并没有恶语相向。 他终究不再是那个可以我行我素的修士,为了大局,这点容人的气度还是有的,反正冥府的体系是根据师尊而立。 和当年太乙师伯主导的宗门不同,这一次由他主导。 就算真要让冥府成势,也得师尊涂山君坐镇。 没有生死轮回大道君的冥府就是个纸老虎,如梦幻泡影,一戳即破。 想明白这一点的巫融拱手道:“师兄所言极是,不知老祖还有什么吩咐?” 用回本名‘秋龙珏’的宗门道君长老,拱手回道:“不敢,老祖来前曾嘱咐我们一切听从太始师兄号令,还有两件秘事。” “一,说的是宗门的秘密罗网,可以令侯爷和师兄前往宗门。” “这个不急。”巫融一口回绝。 他才不会现在去宗门。 如今的他实力和势力都太弱,去宗门岂不是受那些长老摆布。 不回去是一说,这罗网不能放过,不管是运兵还是用来触及阳世,罗网都是无比重要的。 一旁的涂山君倒是欣慰点头,他不希望巫融和宗门闹的太僵,不说宗门如何,老祖对他们师徒还是不错的。 “其二,老祖催促你们尽快出手。” 说到这件事的秋龙珏眼中闪过疑惑,他不知道具体事情是什么,老祖也就是这么让他带话来,所以他也只能重复。 巫融神情严肃的点头:“看来事情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 “什么意思?”秋龙珏目光挪动。 “当日我师在神禁之地和古仙楼道君定下约定,来日必然登门拜访,取对方性命。” 巫融深吸两口气,似是在平复心情地笑着说道:“老祖这意思,应该是说对方可能会在不久成就三花。” 秋龙珏惊愕的张大嘴巴,诧异道:“谁?!” “袁仝。” 涂山君目光平静,如古井般没有波澜。 “啊?” 太境诧异出声,他不知道自己离开神禁之地到底发生了多么大的事情,怎么还能惹到古仙楼的袁仝道君。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为古仙楼立下过汗马功劳,近古成道的赫赫道君。 “要真让他成就三花,我和师尊确实会死。” 巫融抱着肩膀,踱步沉思:“他毕竟是近古的道君,又修行的杀道,做为古仙楼先锋,实力强的可怕。” “我原先压制修为,不愿意渡劫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雷劫好过,人劫难渡。” “我的道君劫只算过去了一半。”巫融冷静地分析。 “不渡劫还能缓冲,如今挺过雷劫,就得面对。” “面对就面对吧。” 巫融抿了抿嘴没有说出什么丧气的话。 劫躲不过去,只能应。 “是为师连累了你。”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 巫融摇头:“这怎么能怪您,因果交织,我要执掌魂幡就得面对。” “我抓住了,也攥紧了。” “未来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说着,他便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呵呵的说道:“他是你我师徒的劫,我们师徒未必不是他的劫,想修成三花,他更躲避不了。”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秋龙珏无奈叹息,眼中闪过迷茫。 难道太乙升仙宗注定要没落在历史长河中吗。 老天爷何其不公,宗门先逢大乱,后才安定,好不容有个盼头了,这又要和古仙楼的大道君决一死战。 一花的幡主和二花的器灵,对付寻常二花道君可能还有机会。 那可是有机会三花的杀道大君。 古仙楼的急先锋。 根本就不是寻常道君。 他看不到任何胜算。 前往古仙楼公平一战无异于送死。 “不能去!” 太境满是懊恼和悔意的拦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拍了拍太境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不去,他也会来寻我。” “我抽了古仙楼修士的未来魂,袁仝如果修成三花,第一件事就会来到冥土从我这里抢走,到时候才真正无可挽回。” “去宗门吧,宗门安全。” “惹了事,躲起来,不是我的风格。”涂山君微微摇头:“我也不想给宗门添麻烦。” “这怎么能算添麻烦?!” “现在我们还安全,正是古仙楼顾忌脸面也是忌惮老祖的厉害。” “躲不了的,我也不愿意躲。”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涂山君揣着袖袍,言语坚定。 “不错!” 巫融接过话茬,冷笑道:“他想杀我们成道,我也想踩着他的尸骨建立冥府威望。” “如果那日我没有离开……”太境面露哀色。 当日他被哄骗了离开神禁之地,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走,他可以和涂山君共进退,或许寿何就不会死在神禁之地。 也就没有此行。 秋龙珏长叹了一声:“不怪你,你不需要为此自责,是我们没有做好啊。” 长老会发兵也晚,根本没有救援赶到。 他不敢想像,那时候孤军奋战的涂山君该是多么绝望。 明明有宗门可以依靠,却毅然选择了一个人去对抗。 说起这个,秋龙珏也不由得懊恼起宗门的长老会。 怎么连个人都保不住。 其余三位大圣纷纷行礼。 这明显是涂山君不愿意连累仙宗才出的计策。 不然完全可以骗太境做他的挡箭牌。 行礼,同声道:“师叔,师兄,高义!” 1079、地官 “我若败了,诸位照常行事。” “相信宗门并没有完全将注压在我们的身上。”巫融说的很轻松。 他也是这么想的。 太乙升仙宗底蕴非凡,想要成就果位怎可能只靠他们师徒二人。 手中必然还掌握着其他的筹码。 远的不说,当日在神禁之地太境不就带着小师妹去寻找六道黄泉神兵。 那位 戴维斯点了点头,“恩,我知道。”数万,戴维斯走上楼,敲了敲安德森的房门。 “唉!这三个家伙实在太可恨了,真的好希望有人能够将他们灭掉。”众神灵境强者,神色复杂地盯着萧羿,真的很希望萧羿能够创造奇迹。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在第十学宫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凄厉的惨叫声中,柴婉梅的一只脚,也遭到柳条贯穿,一瞬间,便有黑色鲜血淌下。 然而虽然王柱的话不无道理的,但这次蔡旭却不打算听从,因为他这次却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那就是测试亲卫军的实力,而这事至少这次还真不能假借他人之手去办,必须是蔡旭亲自带人去。 “哼!他也就到此为止了,武学天赋是不可能超过我的。”庞山脸色也有些阴沉地道。 “杀杀杀杀,投火把,往马身上投,烧死这些鲜卑人。”下一刻,伴随着突然冲杀出去的汉军士卒,一声放火烧马的命令声口哨响彻营外战场。 “不可能,博伽茹绝对没死,不然我身上的铠甲怎么还在。”希卡利拿出了证据,而且林冲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身上没有什么能量。 等到仆役离去,陈铮坐在卓前,倒了杯茶,想到在内厅时感应到一股气机,脸上阴晴不定。 在他做饭的时间里,我回房洗了个澡,这样一来,吃完饭就可以休息,不耽误时间。 大夫诊完脉之后,彩云和大夫说了些什么,大夫从房间出来,神色有些不好。 一时间,犹如末日时毁灭世界的滔天洪水,周围变成了一个水的世界。 活佛投影是第一个面对坠落的大日的,还不等他发表什么看法,他的这道投影就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张扬飞出了白絮的怀抱,等他离开魔教圣山的时候,他的体形恢复到了三米身高。 那些丧尸走路的时候并不整齐,你挤我我挤你的,偶尔还有丧尸被挤倒在地……然后其它丧尸,就会从他身上踩过去。 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夏成业都对她比较上心,时不时送她一些东西,隔几天也会回家陪她一起吃饭。 宋勉说罢,一条带刺的长藤就突然袭向众人,旁边的方醒大手一挥,就把那条长藤拽断。 随后,上官秋水就让齐志敬先行离开,自己则带叶明珠回一趟百花谷,冷羽本要一同前往,但最后被上官秋水以百花谷不让外人进入为由拒绝了,他只好留在客栈等叶明珠回来。 倒是夏萱儿的祖父夏伯明,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不但没有责怪夏萱儿半句,还让人送了一些药材给她。 薛昆徘徊着,离启蛮十步之遥,来回兜起圈子。每一步都能踩出个坑,不多久,那片土地已是支离破碎。 古时候那些练外家功夫的,都是边练边用药物来滋润生机,治疗暗伤,天天吃好的补充消耗的能量,这样才能保证高强度的习武过程不会伤及根本。 1080、战书 “不说这个了。” 涂山君不想再谈。 看出师尊无意,巫融也没有追问。 收起天道宝物,站在天池边上望向远天。 笑着说道:“如果师兄还活着就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也会瞩意帮我,就是……恐怕也会像宗门长老般劝我三思。” “行烈……” 涂山君轻声呢喃,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 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的李青山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他和自己的队友们一一拥抱庆祝。 “轰!”突入起来,蜈蚣岭的山门口,传出一声极其刺耳震撼的声音,这个声音但凡听到的人,瞬间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内心震动,心神失守。 当然,这枚内丹拍到了四亿灵石,而且还没有停下,可是让所有的修士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底下的高层都纷纷高喊,多数人是盲目支持易天的决策,因为在他们心里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反正教主说了算。 姜维点点头,紧接着,黑白妖异眸子之中,猛然席卷出无数火焰,紫色火焰铺天盖地,瞬间将整个潜龙城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金色光环之中,猛然流入出一股金色洪流,粘稠的液体,覆盖到姜维身上,让前者的身上都泛出一股金光。 竹竿儿本以为扑一个温香满怀,但是刚一扑过去,迎来却一只大脚,直接将他给踹飞了出去。 “当然是假的,她不过是易容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撕毁她易容的面皮,看看我说得有没有错?”罗迪护法笑了笑。 看他是年轻人,其实他的年龄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修为极高,少年宗师,深不可测,目前其在正骨盟中身居要职,在东南亚这一带名气极大。 表情有些担心,他是东欧除了东皇教之外最大的存在,而他眼前拿着红酒杯在晃动美酒的人正是东欧另一大势力骆驼。 突然,游暮、格温多琳还有秋璇三人全都警惕的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许玉娜一点都不怕谢宁珺跑掉,因为她的手机包还放在柜台这边,而且身上的裙子也没换下来。 但凡见过鱼白娘和宋婉如,皆会打心底觉得两人艳压一头穆十二娘。 想不明白,姜华喊了一声请进后,门打开了,一道柔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听到他的声音,宁梦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穿的居然是一件宽大的t恤衫。 剩下的提问,按部就班,毫无惊喜可言,一直到最后的庄熙柔才有点噱头。 他与高南枝向来不对付,高南枝眼里除了秦羡卿和剑再无其他,彻头彻尾的嗜剑如命,且十分在乎规矩,而少年郎又喜欢做些出格的事,一来二去,在星宿教总舵两人经常打架。 华夏南部,一座名为青州的城市,宁远山在这里找到了宁梦的身影。 宁梦听到这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现在只能依靠对方了。 阴阳武看着上官羽的状况不对,急忙上前挡在上官羽身前,“柳师妹,带他走,我断后”。 “哎呦!”南何突然惊呼出口,忙伸出手来,撑在地面上,没让自己直接躺在那里。 正当心念一动,想要将元婴离体的时候,叶玄却又停了下来,然后一脸愕然的看向了在半空中漂浮不定的诛邪剑。 而同一时间,被两方朝廷,儒道两教,天下正邪都唾弃的苦灭禅境,则有了新的动作。 1081、穿梭 森罗殿。 狰狞王座下。 端着茶杯的青年正在品茶。 从后堂走近的暗红法袍的巫融说道:“好大的手笔,送战书来的修士都是道君。” 青年侧目,笑呵呵的说道:“道友才是天纵奇才,这才多少年就已经成道,在下白搬山也十分佩服。” 听着古仙楼道君的奉承,巫融神色如常的落座:“古仙楼白家 精灵族魔法师的表情就干脆多了,一脸的不屑,仿佛那个项链已经是它的囊中之物一般。 风龙海查看了一下密室的‘门’彻底关上之后,这才接起来电话。 那两扇古朴的石门依旧屹立在原地,这一场景仿佛亘古不变,韩冰触摸着那粗糙的石门,现在看来和普通的石门没什么两样。 气得乐进对着敌军骑兵大吼:“还有谁?”同时心中嘀咕不已,早知道这么不经打,我就慢慢来了。 武道追寻,杀戮在所难免。所谓历练,本就残酷,由鲜血铺就。懦弱者自然可以避免。可是,一旦退缩,武道之路也几乎到了尽头。 骢毅生疏的控制玄净天尺载着自己和将臣升向高空,一个趔趄,将臣差点儿摔死。将臣一脸的哀怨看着骢毅。 喝彩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唯有潘安潘全二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嘴上说着,我心里哼了声,寻思我要是再说第二遍的话,你岂不是要打我? 因为此时的东海市政局非常的稳定,方富民更是一个非常有魄力非常有胆识的领导,在这种情况下争权显然也是不明智的。 沈世韵道:“兹事体大,身旁闲杂人等过多,那就不便说了。”众太医在皇宫多年,都是识相之人,听她这一句明示,均口称“微臣告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程嘉璇当时本就在场,全程亲眼所见,故不须避讳。 将无忧留在这里,又带七夜回来,她希望无忧和七夜能够明白人间的真情不仅仅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其他东西。若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仇怨最大的敌人,那只能说爱。 秦明鑫也是眉头紧皱脸色十分的不好,听到胡婷萱的话之后回答道。 因为他们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若是在战斗中,且没有限制的话,那么他们有许多方式可以抵御,甚至反击。 现在,数以千计的熔岩蜥蜴就这样盘踞在这片火山区,懒洋洋的躺着,享受着地下源源不断传输的热量。 赵旭没奇怪曹保平的拒绝,对老曹的韧性他知之甚深,他只要决定的事情很少会更改,除非碰见突发事件,不然老曹肯定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样的马蹄声总是让她想起一些久远的东西,一些逐渐遗忘中的人在脑海中也变得清晰起来。村长家就在村头,石慧可以听到村外的喊杀声,马蹄声很凌乱,显然来犯贼兵已经被打乱了阵脚。 一时间,这消息越传越广,有些各处的探子得知后,更是将消息传到了其他岛屿。 封神一事,事关西方大兴,一旦青莲非得牵扯其中,说不得准提只有将其镇杀于此,免得阻碍自己二人行事。 而且他还比赵虎头等人大了七八岁,等到赵虎头大学毕业开始逐渐接手一部分赵旭或是赵勋声的资源,悠悠肯定会全力的去帮助赵虎头。 当这股力量完全扩散开来,化为一道可怕的劲气风暴时,在场的所有人才真正感到震撼。 1082、回避 中土。 东海之滨。 关隘通行处已经堆满了牲畜和车马,好些个棚户围的水泄不通。 还有些凉亭里正坐着些修士。 一位身着青袍背着剑匣的青年也来到关下,看着百丈雄关,不顾身旁林立的大军甲士,就这么施施然的往关门走去。 还不等他走过去,一道飞悬的令牌骤然立在他的面前。 令牌 他抬起眼睛,直视着林嘉若,脸上没了笑容,反而看得真切动人。 一阵疾风吹得林嘉若几乎睁不开眼,风停之时,就看到慧先生已经到了眼前,距离她娘不过一臂之遥,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令她脑海中一些不友善的记忆蠢蠢欲动。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地上形成斑驳的树影,一旁黑色的水潭在冒着泡,空气里腐臭的味道,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息。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先调查,你们就先在瓮中待着。”说完,苏律对着万子晏使了个眼神。 出了太极殿,李承乾也想明白一件事,估计李二陛下压根就没把郑弘毅的弹劾当回事。他又不傻,这时候李靖马上就要带着北伐突厥的兵马回京了,若是这个时候真的给李靖定个什么醉,万一逼反了李靖咋办? 于是,一股散发檀香的液体,通过护法神将的感应,出现在郑元百虚二人体内。 “你想太多了,只是单纯的阑尾炎!”林钺面无表情地回答了渡边的话,他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谣言,要是被他知道,非要把他打残才行。 “大姐姐要嫁给阿瞻哥哥了?”林嘉若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难怪顾夫人那样说了,要是大姐姐嫁到了顾家,她是可以过去玩了。 说这话时,高摘星或许忘了,他往日无法完成人内务,是如何交人头的。 火枪不能用了,但还有弓弩,十几名善射的弩手用手中的弩机在远远的距离上射死了几名守在城墙之上的僧伽罗士兵,那城头上的守卫瞬间就跑了大半。 不过是片刻之后云枯道人便回到了抢夺妖魂的地方所在,他微眯双眼,看着眼前的大阵沉默不语。 叶飞大惊失色,要是在这么继续下去,等下没有被妖瞳铁牛兽杀死,反被这股强大的灵力涨死了。 此外,项羽带着天狼率领八百万大军,朝着火云域北方的暗石域攻打过去。 当然了,外敌在面前,不一个个都得在大老板面前表现好点么,关起门是一回事,对外又是一回事了。 一路上前仆后继的瓯雒人甚至没有让子婴稍微的减缓一下步伐,等到子婴杀了个对穿,一路上已经留下了一道瓯雒人的尸首搭就的直线。 因为有追踪术烙印的方向感应,没到半个时辰他便撵到了这两头僵尸的身后,不过他并没有立时展开袭杀,而是在其身后百丈开外不远不近地跟着,顺便恢复自身的法力。 简单问候了两位长辈之后,洛菩提就坐在沙发上,开始享受超级美味的水蜜桃。 港口沸腾了,建功立业,此刻岸上的士兵中,不少将校就是靠着靖难之役而鱼跃龙门的,此刻史无前例的大舰队远航,合该是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无数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此次出航定要立下功勋回来光宗耀祖。 叶飞嘴里轻轻一颤,那双眸子凌厉的锁在三个男蛊毒门弟子中央的那人身上,此人的身高、说话的口吻。叶飞此生都不会忘。 1083、道战 “他成道了?!” 王玉维伸长了脖子,瞠目结舌。 他实在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那在陌生道君护佑下执掌尊魂幡的小修就已成道。 简直如翱翔的大日在东海之东缓缓的升起。 令人难以置信。 话未落,曾经围攻涂山君和寿何的玄门天骄们早就目光血红。 神色各异。 或惊叹、懊恼、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无线输电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惊人,不到三天就搞的人尽皆知。 医院里许多工作人员都知道汪主任对新来的实习生徐蔚蔚有那个意思,平常也老看到他们凑到一起,没想到今天峰回路转,竟然来这样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 最近这段时间,进出冥落山脉的人肯定会增加,而且经过这里的人也会多了起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些隐藏措施是必须的。 俞桑检测了半天,发现稀释出来的溶液里面有一些黄色的沉淀物,应该是杂质之类的东西。 “我靠,什么玩意”耙子直接吓了一大跳,从哪蹦出来了一个这个家伙自己竟然毫无知觉,太诡异了。 哈哈,她这意思就是她已经看过咯?没想到楚若阑也会看这样的都市,里面的内容可是有些让人羞羞的,可里面有这样的内容楚若阑还是看了。 “先找个地方休息下来,隐蔽掉身上的阳气”莫亦淡淡的说道,暂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少爷,你这又带回来一个?”建宁看着辛双清,环视了一下道。 “算了,跟你说这个也没用,等联考过后,你立刻给我把位置换回来,并且跟楚若阑撇清关系,人家的家庭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无人情瞧不起我的说道。 此时的沙匪头领身体里面到底是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还有多少没有释放出来,他们还是完全不知道的。 现在火狼帮的发展已经达到了瓶颈,在华夏这个地方,一级势力只能拥有一个省的势力范围,吴真这些话刚好说道叶南的心窝里面,就仿佛一个醉汉遇到一瓶好酒一般。 “是你要少赚不少吧。”看她瞬间僵住的神情,太子妃大笑,惊得皇太孙都睁开了眼,好在没哭。 是吉米花重金从国内带来的,和天堂岛不一样,吉米当初买下佛兰格尔岛的时候,就是看中岛上资源丰富,周围海域非常宽广。 就目前来说,她仅知他曾经疯狂迷恋过娘,但是总不能拿娘做饵,这也太不敬了。 以见懂事得很早,每每调皮惹事却从不会出格,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破坏,而是引起忙碌的大人的注意。 “……”用不用这么赶!段柏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确的情景不应该是皇叔和婶婶把着权不放,他想着法的拉拢人手夺权吗?怎么这夫妻两人就像迫不及待的想推他上位,他们好撤退? 只是穿地再漂亮也没有人欣赏。后山住着的都是些七老八十地怪老头,唯一年轻的要属叶天云了。不过他更是对这打扮视而不见。因为他的心一直都没放到过这上面。 这两个以前的非人类战士,经过了一系列的调制和异变,都迈入了进化的道路,战斗能力飞速提升,已经是人类目前能够调制出来的最顶级的战士。 今天这一天虽然什么都没做,她却真觉得累了,冬菲怎么还不出来? 1084、道化 “怎么了?” 巨舰上。 千甲尽茫然。 他们修为低微根本看不到东海域垒上的战斗,只能够通过那几位坐镇军中的大圣神情而知道。 可是在他们眼中,怎么本来还振奋的诸位大圣此刻却如丧考妣,一个个露出难过的神情。 紧接着,海的对岸传来崩山的啸声。 大海都随之激荡。 那是 冰舞却没再回答,吩咐水素去外面买了新鲜的花朵,选了一朵别在发间。 室内的空气再一次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慕容嫣儿手里的纸牌。 几百人在顾少一句话间,如潮水般褪去,完全看不出曾经来过的痕迹。 秦产笑道:“大爷,我去帮忙是应该的,二显在这里干活也挺累,一样的。”秦大福就说大产是个懂事的。 那拳头掀起的风声震得李龙飞的耳朵都“嗡嗡”作响,可见那力道有多大。 “需要商量的事情,还是同你商量来得直接点,不用多谈两次,不是吗?”琉璃笑着问道。 几分矜贵,几分大气,大家公子的大气与潇洒折煞不知几多人心。 猎豹对这个世界还是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乖乖的跟着福芸熙出来了。 李倓鄙夷地望了一眼二人,道:“与我滚出去,倘若再敢来胡搅蛮缠,休怪本王不留情面,按以下犯上之罪处置了你们!”命婢仆将邹家母子二人赶了出去。 这魔头虽然后面澄清过了,可是她没有记忆的事情,尤其是这种事情,她怎么敢轻易相信呢? 隋洁知道他家境巨富,也许弄一把土枪也有可能,可仍然不敢相信他能得到这么好的制式枪支,这不光是有钱就能做到的,想问问他从哪儿弄的,又怕等同于承认自己弄不到,气势上输了一筹,只好忍住不问。 转眼间将佛珠全都过了一遍,却全然没有收获,阿狸不死心,将佛珠从无光手里夺过来,拿到外面日光下,对着日光仔细的看。 “你……你是说其实那老和尚认出了我?不可能吧?那他怎么不把我抓起来?”醉罗汉摇头不相信。 于是,就这一个早上,以往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商贾和各国权贵们最喜欢待得繁华青夏城,就演变成了人人携带金银细软,拖家带口的欲赶紧逃离的恶魔之都。 “呵呵,当然没事啦!”苏慕白忍不住揉了揉朱熙的秀发,朗声道。 "明儿哥哥,你找我?"孙悟空瞪大眼睛,用他特有的纯真眼神看着鸣人,疑惑不解。 他之所以反应过来,是因为随着真言锁链的舞动,吸收了这些极细微的黄罡晶体后,真言幢竟然变得更加坚韧了,正由虚形向着实形转换。 在来的路上,孙丰照就听陈氏叔侄说过,此间的交换会是有余氏兄弟召集。但他们不收取任何中间费用,而是主张以一种以物换物的原始交换方式,交流各修士之间的闲置物品,已达到稀缺的修炼物资,能被最大化的利用。 奈何宫中御医诊治多时,亦是不见好转。凌轩、离洛亦是束手无策。 灵宝天尊归隐数万年,极少插手天界之事,当此巨变仍能挺身而出,不愧天尊二字。 洛宇环顾四周,顿时巨汗。荒龙掌之威势不可挡,方才一直在努力练习,不知不觉中,竟已将真武宗附近的六座大山都化作了土堆。 1085、解兵 钉锤与长钩相碰。 混沌有了色彩。 化道都天的涂山君轮转的大小双眸幻灭着生死的安息。 双手死死攥着尊魂幡主杆。 不死体为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暴起的道纹与玄息交织成躁动和强大的力道。 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袁仝,然而直到交手才明白对方近古成道的底蕴。 更惊讶的 丁磊闻言脸上一阵尴尬,手足无措的端起面前的一杯水,求助的望向白亚楠。 杨南虽然不惧多杀几个和尚,但是能不与三圣寺结仇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你看看!”王中天将那封递给那名保镖成员。那名保镖成员拿着的时候,他看起来要比王中天更加仔细,而在里面他发现除了有那封信和项链外,在里面还有一张昨晚王雪失踪前的一张照片。 楚岩说完背好自己的机械硬弓,双手扣在岩石表面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位置上,朝着巨型岩石上攀爬起来。 尽管如此,当那一行行的听众责骂冷雨柔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耍阴谋用美貌引诱楚岩哲时,冷雨柔仍旧感到有些不开心。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知道这次以及以前那些仇恨,以后都会加倍还给那些黑猴子。华枫可以在和老挝,以及缅甸的那些领导好声好气谈话,是因为他们暂时没有做出让他感到气愤的事情。但是,面前这些也就不同了。 战阵类有雁行阵、青龙阵、鱼鳞阵、鹤翼阵之类的战阵,只是这些战阵大多威力不大,杨南挑了许久,总算挑到了几种特殊的阵法:雪舞阵、困龙阵、流星阵。 圣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看慕容瑜兰一脸憋闷的跪倒在地,没有人会怀疑这圣旨的真假。 可输了是要脱裤子的,不要最后一刻,红毛并不想放弃,他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跳,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奇迹呢?不过他跳的实在是难看,连和他一起的那几个,都为他感到脸红。 加勒和其他海盗负责人们,没想到华枫居然会是那么坚决,这次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在身旁的暗杀堂成员来抓住他们,准备将他们带出去的时候,加勒还是挣扎推开那名暗杀堂成员说道。 江逸瘫在树干上,刚苏醒的她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陈亿隆死了!他说过要保护自己,他做到了,但她不想因为一句诺言失去自己爱的人。 有人选择租借,有人选择把他们请出去,当然,这是看在胡村长的面子上。 升上来的隔板将前后分割,稍显逼仄的环境,呼吸心跳都那么清晰。 交代完,嬴玄瞬间消失在天际,来到了他刚刚开辟的凌霄宝殿之中。 更气人的是,安清晏这百般呵护,挽留她的行为又不是她强求来的!就算当年是两情相悦,入院之时她可是把安清晏当仇人的,怎么自己又成了被敌视的那个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毅所代表的315阵营一场未输,成功挺进了前二十。 陆声不仅应聘了十个大学生来伺候战蓝天,还找了私人医生来调理战蓝天的身体,更请了营养师准备她每天的饮食。 孟婆美眸满是震撼,不仅被一个眼神卸掉了伪装,还被直接认了出来。 那自己也等于是毁掉了,想要拯救自己,只有用的柳清允的性命。 祁无悔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一个魔法师,祁家族人走的全是剑师职业,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魔法师。 1086、炼杀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还残留着大片血肉。 呼啦! 荧息道血化作漫天血雨。 五脏六腑夹杂着道韵仙气,骨骼经脉蕴含着神辉灵性。 唯有一颗披散长发的头颅冲天而起,裹挟着神魂想要彻底逃离,可是还不等他撕开虚空,一只苍白鬼手已经抓住他的脑袋。 众人俱是一惊。 刚刚还形势大好的袁 ”此行,我不可能空手而归,哈哈哈”贾乾抬起头,哈哈大笑,朝着医馆外径自的走了出去。几人相视一笑,都感觉贾乾是个不可多得忘年交,心里也替他感觉到高兴。陆陆续续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就不好说了,没有发现尸体,也一直没有找到她人。”易云道。 不过江寒却能够感觉的到,这东西和他心意相通,甚至江寒能够感觉到他的想法,他也能够根据江寒的意念,变化各种形态,展现各种玄妙。 “物品总价值较低,兑换物品种类极其有限,请继承者予以选择!”随着提示的声音响起,几样物品出现在了江寒眼前的屏幕之上。 “早点占领那个大型位面,并让位面意志所屈服,更有助于武道遗族未来融入这个大型星域。”洛克吩咐道。 望着不骄不躁、有礼有节的白衣青年,白胡子老者眼中忽然闪过复杂之色,想起前几日妖界的大面积能量狂潮与道则复苏,他顿了顿,信手一挥,两块大石从山壁上滑下,落在两人身前,他坐着其中一块上,又示意青年坐下。 紧跟着,纳兰图霸把袖一挥,水潭砰声爆炸,一潭的水全都炸去四面八方。 “要是我老爸还活着就好了,那些家伙绝对没一个敢跳出来。”马晓晓不由得向洛克诉苦道。 “洛克大哥,你就收下我吧。”梅米拉眼睛了噙着泪珠,说这话时我见犹怜。 听见燕云城答应下来,范德桂很是开心,将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我几乎是大吼出来的,双腿颤抖的不行,血迹斑斑的白西服,善良的军刀,以及夏浩宇刚才脸上露出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噩梦,我却只能在这里默默的挣扎。 “好,你到右手边的咖啡厅等我,我马上下来。”张优泽果断的回答了我,还没有等我开口,便挂断了电话。 在他身旁不远,两名东澜执法队队员全程看着他自行倒地这一幕,面面相觑后目光都有些呆滞。 “也好!”因为博纳西斯见识不错,连硫金都认识。可能前面开路,还能找到更多好东西。贾正金当即点头,带着丑八怪一起紧随其后。 是的,在派出所电话打来不久,便有警察来到酒店将两人带到这来,李知时倒还好,但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的木琴自然有些不乐意,不过任谁面对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只得顺从。 尘土升腾而起,草屑碎飞四散,朱砂整个身躯已经结结实实的砸落在地面上,剧烈的疼痛感疯狂袭来,整个胸口处登时一片气闷非常,口内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么多的位面任务,他们两人却总是能够纠缠在一起。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的未婚妻,明知道你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敢勾引你,我杀她那是为民除害。”韩菲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己不要那么悲伤的存在着,自己宁愿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那样,还能在他的心上留下那么一点点的痕迹吧? 1087、援兵 “不可能?!” “我绝不会看错!” 真修观观主从牙缝中挤出字句。 真修一道窥见根本。 他又承载大道,不可能看错。 在他眼中袁仝的灵机气息彻底消失。 那无神智器灵爆体魂归神兵,场间只剩下一个严重透支的冥府之主。 冥主法力消耗过甚,连护体的罡气都开始明灭。 站在庄园外的龙陌白再次动用五雷令,令牌上的符咒泛起光华,它能沟通天地,降下五道雷霆。 可她没有注意到,一旁许妈妈那便秘的一张脸。许妈妈的脑中只闪过一道惊雷,劈得她头晕眼花。 “可能是人皇,也可能是白衣。”楚云想到自己和上官白衣待了很久,每天都待在药缸里,对于药材大致他都认识。 赵星辰也没料到唐天扬居然有如此好宝贝,那六棱形仙器居然是一件能搜集吸纳仙气的宝物。 无法领悟到有多疼,没差点昏过去,这时汪美馨重新站起来,才看见那根针管竖立在对方两股中间,一下觉得画面太辣眼睛。 后方,妖兽依旧层出不穷,如同一波波浪潮向着张腾一行人袭来。 事实上,这样的伤,只要稍微懂些内力的,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运力止血。 “你刚刚说什么?”楚云瞥了一眼孔雷,眼中平静依旧,但深沉的眸光如有千军万马狂奔,硬是震慑的孔雷说不出话来。 有官府在背后撑腰,那王家自然不敢放肆。而马老爷这势必也看到了一丝商机,既然清水街那几个铺子生意不好,那我就改行卖衣服。 梁老国公看到潘驸马真生气了,赶紧止住笑,止还止不住,肩膀一耸一耸地。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三月一日,张府来人送了张贴子。三月初五是张老太太的五十八岁寿辰,邀请钱家去参加寿宴。 徐医婆直接被万大中带进西厢厅房,吴氏和程月在北屋,厅房只有钱满霞和钱亦绣。 王氏这样,一定是吴祖至不许她说,她不敢说,又想让吴氏奶奶主动问,所以才故意做出那种样子。若吴氏主动一问,她正好可以就势说出来。 武宁侯府现在只恨英国公府的人不死,她上门去恐怕立即就会被人打出来。何氏心都凉了半截,呆呆坐在椅上有些失魂落魄。 又传来白珠的声音,“你们身上脏,先跟我们去后院沐浴。干干净净了,才好进上房。”接着,它们跟着丫头去了后院。 “四侄媳说的玄乎,其它房的主子丫头怎晓得我大房丫头是勤还是懒?”大夫人眼睁睁看玉翘讲得神采飞扬,反观自己灰头土脸,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身为青云剑的苏毅暗暗叹息一声,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李思宁能不能将那些强者疏散,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我刚刚恰巧把这里的厉鬼给收了,其他的事情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墨白很低调的道。 东西收拾好,魏氏领着白珠下了二楼去底舱住着,猴哥和奔奔跟着梁锦昭去了另一间舱房。它们住在老国公爷的隔壁,梁锦昭的对面,宋怀瑾的斜对面。 本来瞄准萧明头部的子弹击中了萧明的胸口,将萧明整个击飞了出去。 第十年,整个大陆的死气更加浓重,整个修士界的气氛十分压抑。所有人类惶惶不安。同年,第二个地下城在北海建立。 1088、拿来 “怎么会这样。” “古仙楼不是发出战书公平一战吗!”余神怒吼向天。 “不公平!” “古仙楼自诩公平,却做出这么不公平的事。” “不公平!” 巨舰上属于冥府的一方振奋高呼。 他们在三花道君的面前是蝼蚁不假,是弱势的一方不假,可是他们并不待宰,也从不弱懦,就算是死也要 老爷子听说家姐身子益发不好,正发愁着该如何想办法进京一趟,否则他还真害怕有生之年,再也没有姐弟团聚的机会了。 她说,她想让聂掌珠和她的孩子死,她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上有聂掌珠的存在。 “孤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将殿下治好,否则,孤就要全砍了你们的脑袋”夏瑾轩这回是彻底怒了。 商离天连忙轻舒缓着她的后背,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媚儿,你该不会是‘激’动成这个样子吧?”她的样子的确像是‘激’动的。 “聊什么?我们不是很熟。”莎铃儿干脆利索一语见地叫她开门见山。 “吕灵……真的逼死人了么?”刘邦依旧不太相信,想从吕后口中证实。 湖州这个地方何峰是很不想来的,但是没办法,最近却接二连三的过来,这一次他的担心更大了,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到他知道,没有任何人泄露过消息,这就证明了一个问题,省纪委已经对泄密有警惕心了。 赵兼听了此话却是眼眶红着更加内疚起来,依然不敢看姐姐那纯洁通透的眸子,害怕一看见,自己的眼泪会瓦解姐姐最后坚强的心智,赵兼低头氤氲着脸上的笑容,抓了抓后脑勺。 “杜哥,在后面堵住他”。说完丁长生的手伸向了腋下,这个时候前面是红绿灯已经变成绿灯了,葛虎的手也从枪上挪到了挡靶子上准备挂档前进。 此时萧飞的脑部仿佛掀起了一道绿色风暴。觉灵丹形成的能量化为一道龙卷,在萧飞的头顶肆虐,所过之处,阵阵撕裂感传出,萧飞的脑袋仿佛是要炸裂而开一般。 既然如此,药空没有挽留楚风,瑶池在不久前给他送来了邀请函。 一个杀了当朝皇帝的家伙,在这里嚷着清君侧,诛奸臣,让张亮觉得有些可笑。 据说这根凤凰衔珠,还是皇后做太子妃时,先皇后赏赐的,平日里都不轻易示人的,不知皇后今日怎么带了出来。 这时,陈勾戴着狡狐项链,无论是用眼睛看,还是用神念感知都不强。 “不好意思,是我害了你们!”楚风伸手帮莘碧落擦拭脸上的眼泪。 徐赢东淡淡道:“知道了,你叫我来就是让我当人肉雷达的,我去了。”张念祖笑了起来。 失去了蚁族保护的白先生并不难找,更何况他母亲在艺术界还是公众人物。目前赵彩娥一心想找人实验徐赢东的研究成果,李长贵则持反对态度,这事儿也不难解决——按照张念祖的想法,去问白先生本人就是了。 吴夺竭力搜索一番脑海中的知识储备,接着又掏出手机,点开了词条。 拍卖这东西,它不是一口价,所以参与者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儿想捡漏的心理。就算不捡漏,碰上喜欢的真品能多出一些,但总不能过高。 于是,她像是一位善于伪装的刺客,无声无息地尾随在王莲英等众身后,寻找着最佳时机。 1089、落幕 摊开生死簿。 大道玄息缭成仙雾。 清楚找到崔见鹿。 生死簿记载了崔见鹿的生平,并且标注死期。 准确的说他已死去,只是神魂还存在于世。 因为未来魂被收走的缘故,没有了未来的他只能浑浑噩噩的躺在玄棺等候魂魄归位,可惜崔家老祖并不能从尊魂幡这里拿走魂魄。 上前来。 诸葛亮的心中,仍然是坚定的认为,只有刘备才能够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才能给他足够的信任。不管是刘修,亦或是曹‘操’,或者是孙权等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剑侠客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地形,辨别了一下方位就换了一个方向前进。 如此一來,肆无忌惮施展攻击的龙圣,自然就成为灭天雷劫的攻击对象,毕竟跟焰圣比起來,龙圣的修为要高得多。 等到这一次从桃源村回来,剑侠客就要将自己所有的实力展现在众人面前。既然他现在人微言轻,那么他就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巨大潜力,这样就不会有人逼迫他太紧了。 姚楚汐这一阵子睡的极轻,半夜中总是醒来,摸索着身旁的位置,大多时候皇上都会陪着她,可今天晚上例外。 过了一个多时辰,下人准备好了晚膳,她们移步去了饭厅,开始用餐。 不过剑侠客却是敏锐的发现,李伍峰的目光似乎在大师兄李亮的身上多停顿了那么一下,似乎满含深意。看来师傅他的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 所以,能否破掉这个阵法,王老也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使出全身的神通,看看能否借助破阵梭将这个大杀阵给破掉。 只是被问到为何变得年轻之时,古风都用山崖之上的人特殊来应付。 块块山石爆碎,这邪神的脑壳——山巅,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乱石纷纷滚落向山下。 李清露来石州不是看风景的,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必须说服熊光璧和麻刺海才行,否则石州将士就要面临一场血淋淋的屠戮了。 “敢问城头哪个是李凤提,本王素问李凤提武略不凡,想要讨教一二!”赵有恭打马出列,神情好不悠哉,披风裹着身子,马鞭抖来抖去。 贤者之石,利奥尔镇暴动,伊修巴鲁暴动……,当所有的暴动位置被汇集到地图上的时候,出现修兹面前的图画让他完全的惊呆了。 正因为如此,碰到打出优势的德比郡,曼联即便加强攻势也感觉很无力,他们感觉德比郡的防守依然非常稳固,光是盲目的加强进攻,这种毫无章法的方式,根本无法在前场找到机会。 沐羽晨之所以在做出了足够的准备后,依然不愿意盲目的对威震天动手,就是出于对它实力的忌惮。沐羽晨在自己的心中,对于威震天的定位大约在白银中位到上位之间,当然他更倾向于其中的后者。 张拱的死,对长安乃至整个关中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秦王宫里白皤到处都是,只是府上却没有多少哭声。贞娘跪在灵堂前,眼睛呆呆的,不哭不闹,看到她这样,朱琏好不心疼,她真希望贞娘能哭出来,总比憋着好的。 但是狮王的权力交接从来都不是一次平和的禅让,而是血淋淋撕咬拼杀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从来就没有怜悯可言。战争所带来的痛苦结果不是落在英国人头上,就是落在德国和奥地利人的头上。 1090、宗网 巨舰轰鸣。 停靠于天港。 在平老道君的看顾下,一路顺风顺水的返回魔冥。 “宗门还有要事,离不开人。” “多谢……。”涂山君拱手行礼。 “哎。” 平道君微微摆手,淡然道:“道谢的话不用多说,记在心中就足够了。” “宗门支援你们不仅仅是那些,更是因为宗门发展。未 可能因为是只鬼,所以他沉默起来连呼吸声都没有,这让本安静的山洞变得寂静起来。 他们正在集聚王家,这一次,叶凌风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个时候看出来,陈克为什么在团战之前就让云破月去带线偷家了。 杨若杰切实很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但眼前的人毕竟是一心想着他的父亲,这么严谨又温和的人,实在没必要骗他。 “暂时应该不回,查到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给我就行了。”叶倾城并不想深究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宫栖迟的头发在迅速的变长着,并且也和他的眼睛一样变成了红色。 然后,他和翠兰来到了酒吧之中,淬炼喝得昏天黑地,别说是她了,就连叶凌风也喝得头大。 “年轻人,少喝点酒,别闹过了。”老邓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李冰,然后拉着李总的胳膊往外走。 这正是杨云江的目的,为了苏勤的婚礼争取了几天的时间,等他们养好伤,或者解决感情问题,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其他各国也都炸开了锅,但听到李青枫清了清嗓子后,大伙儿又自觉地安静的下来。 所以眼下也就是没有对三立做些什么,但是三立则是冲着毛老三气势汹汹的走来。 现在也就是让杜亮自己看着来就好了,现在杜亮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唐景皱着眉头,看着前方只有应急灯和指示符散发出幽幽绿光的走廊。 温智渊在宣布对宋氏企业反收购时,悦明集团股价断期内每天以百分之十趋势上涨。 阵中的当红球星,无疑就是荷兰国脚范德法特,其他还有格雷罗、德容、布拉鲁兹,等等,后卫线新加盟的孔帕尼,也是价超过千万欧级别的球星。 苏宇还在上高一,就经常看到程玉龙每天锻炼十分刻苦,寒暑假就去少林寺花重金苦修,高考时,以血量267卡力的成绩,被中州武大录取。 她目送徐翰林背影离开鉴证科后,立马掏出电话隐晦的告诉贝凝雪,有关杰西卡与徐翰林之间不清楚的关系。 第一条是挑战节操的下线,就是告诉爱丽丝,自己有np的计划和梦想。 现在克里斯完全反应过来,他的失误让足球弹到了对方后脑勺,转而直接弹飞进了球门。 她性格比较爱玩,长得好看,身材也很好,所以也深得很多男人的喜欢。 “嘭”的一声,云霆被砸在墙壁上,浑身的骨头都散去大半,只是瞬间,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他可以感觉到全身的骨骼都像散了架一样,不仅如此,有好几处的骨头也已经骨折了,胸间隐隐多出了一口想吐也吐不出的闷气。 罢了,或许,这就是老天给我安排的一场情劫吧,她心里叹道,以后埋在一场怀里的螓上下摇了摇。 苏菬胭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旋即,她隔着青罗帐,安静地盯着傅羲,仿佛傅羲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定会追究到底。 1091、铸令 瑟瑟发抖的魔头害怕的蜷缩身躯。 涂山君伸出鬼手,向前抓取道:“快了,我已经身载轮回大道,道花的呈现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再多一两位道君神魂,就可以彻底凝聚道花,实现三花聚顶,从而将轮回大道完全具现出来。” 他空灵而沙哑的声音难掩兴奋和激动。 等这一天太久,久到迫不及待。 “你——你真的是先前那个狐狸精?不对!你才是真正的狐狸精”柳婉柔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即充满了敌意的对着王雯道。 “狂刀魔!”管事狗腿的说道,绿豆大的眼睛里闪着不协调的亮光。 “高木好大的胆子,我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来我凤凰山上撒野了!”高建成桌子一拍,抓起自己的枪就直奔大门口。 听完龙秀的建议,到了这时貌似也就只能这样了,王杰点点头,几人经过一番交代,迅速升空和地面保持一定的距离,形成扇形搜索,对着孤岛的外围搜索而去。 “不,并非如此!此中缘由,还是你亲自去询问她吧!我想并非是上天不给她成神的机会,而是她拒绝了。”阎罗王又说道。 发祥沟一带的辽东半岛军队开始向安市州一带集结,吕泰新也带领着登州水师离开了,这次吕泰新待在辽东半岛的时间太长了,自己还要返回倭国和严力汇合,然后返回江南。 李烨彻底无语了,自己哪有时间跟你玩躲猫猫:“好了,这次你的确藏的很好,不过你在刚刚藏到假山后面的时候,假山上的昆虫鸣叫声中断了一下,等到你的气息彻底平静下来,那些昆虫才重新的鸣叫”。 刘鄩悻悻然看着李烨道:“这位大师父,怎么丢下这么几句话就走了,什么意思,诸位听明白了吗”。 “原來你记得我。”他笑意连连。看得我心猿马乱。我故意避开他投來的视线。不在意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皇宫。就不怕我叫人來吗。”或许是他温润的气质。让我根本无法在他面前自称“朕”。 不过,看到沈枭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连她们都开始怀疑,元南飞到底是不是神经病这个问题了。 片刻后,她抖抖身上的疲惫,望着远方,向着心中日夜期盼的天荡山进发。 中川荣一与方达先目光相遇的一刹那,便是一次不期而会的心理较量。两人各自的心里都感觉到遇上对手了。 璃怅的话语中,调笑之意并不在少数,带着些许戏虐,竟是反问起了肖凌,让的肖凌不由之间身形一颤,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璃怅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银铃般的咯咯笑声,便回应道。 从与云儿分别到团聚,再到最近,寻百草,过雾隐峰、兽人峰、玉髓峰、岩浆峰、冰川峰一直来到这里。 下午。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于根山、政委、参谋长和旅部派来的丁铁牛等人围坐在一起,表情严峻地谈论着敌情。吴参谋准备做记录。 一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信心满满,正准备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时,他却永远的离自己而去。 云化天心里反复捉摸着,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毕竟他心里有二十多年的师兄弟间的情谊,也有他一直以来为人处事的道理。 “明天吧,最迟后天,一想到回去,我心里着急的很!”方离听着阿兰的笑声,心里象当初自己离开家乡坐在回乡的公共汽车上,看到老远的地界欢迎牌子一样激动,近乡情怯,这话还真是说的有道理。 1092、甲子 大洪洞天。 扬城。 清晨。 薄雾夹杂着几分凉意。 飘扬的兽旗仿佛是雾中奔腾的凶兽盘踞在城楼。 葛清负手而立,凝望着眼前的高台。 台有九丈高,篆刻着繁复的纹路,是葛清从地狱秘境兑换的图纸建造。 据说利用这件宝物就可以打开一道大门,从而让自己‘飞升’去更为广阔的 曲博咬牙,继续发了一个消息过去,要不是为了黑魔冠,他才不会如此的低声下气。 对于武帝的气势,他们早已经感受了不少,可在天池大会之上,这夜凌不过是初级武帝,怎么现在却变为了武帝巅峰? “月神,打不打了,我现在已经被限制了行动,估计一会连走位都困难了。”网吧集合坐在曲博旁边,看着不语的曲博,出声提醒。 “你是说……她根本不是冲着王总来的,而是循着鬼珀的踪迹,来找你的?”孔叔问道。 在楚鸣的体内,那混沌之力之中,火凤化为一团本源,燃烧着的火鸟,窜入了其中,在这里面她看到了一捧土,她急驰而去,整个身躯融入了那一捧土之中,随即,混沌之力开始震荡。 “唉,在这样下去,这营养真的要跟不上了。”曲博擦了擦汗,走了进去。 “庆年!你怎么坐在这儿?”没多久孔叔和大海拿着工具箱过来了,他见我不好好在椅子休息,又趴在水里,紧张地问道。 最多两年的时间,他就要去到另一个空间了。他必须要保证古能中的人,对自己的亲人再没有一丝的威胁才行。 一见林奕出现,正在草地上的霖菲顿时发现,连忙迎了上来。她神色有些担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奕,确定对方没有受伤,才轻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曲博有了底气,既然已经知晓怪物的特征,他不再保留,直接对着邪恶精灵杀过去。 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心神的陈旭将手里的毛毯使劲儿的挥了一下,将毛毯彻底的打开,盖在了赵静雯的身上。 而流云的眼眸之中也满是寒冰的气息,随着手中那把白色不染凡尘的剑一闪,剑影掠动,化作一道寒冰阻挡住了进在咫尺的火焰。 韩轲没有理会他们,牵着苏雯雯的手往前走去,但是贾凯琪一行又是拦了上来。 忽然,一把钥匙掉在了陈旭眼前的茶几上,陈旭抬起头看向了叶雅倩,然后露出不解的神色。 按照刚才纳兰无双的解释,所有人都进入到一个特殊的传承空间之中,接受神王传承初级阶段的筛选。 “稍等一会儿,找机会进去看看。”南风变化角度,观察院子里的情况,院子的南北西三面都有住人的客房,由于天气炎热,大部分客房都支着窗户,北面靠东的几处上房门窗都关着,门上还挂着锁头。 “你不争,天下太平,天下太平自然风调雨顺。”上甲微风淡云轻呡出一句话。 林枫听了万化老人说的,连忙再次转眼看向属性石,属性石里面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各种颜色光柱还在不停的增加,驳杂的颜色散发着质状光芒,美丽得很。 “怎么,要不在学生打之前,我们老师先打上一场,给学生打个样。”拉菲不屑地看着于晓光和孙奇。 韩轲看定魂咒被破,又是赶紧打出了摄魂咒,还不及去控制,猴七同样又是定格了几秒,便又重新恢复如常。 1093、阴差 甫一走出大殿的高门。 轰! 灵气像是汹涌海潮撞入丹田,仿佛置身汪洋。 早先因为贫瘠而无法时刻点亮的护体罡气,现在像是吹起来的气球,化作光幕将葛清笼罩起来。 透过护体罡气,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修士。 在氤氲气息的罡气罩下,一切如梦似幻。 回头看了看磅如山岳的大殿高门 果不其然。躲在窗下的轻歌听见这句话,心中渐渐明白了过来,然而,今夜的风有些大,再加上外面很是喧闹,轻歌怕自己漏听了什么,连忙挪动了身形想要再上前一点点。 二十七岁的沈毅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他满怀着期望,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无疾微微一愣,没有多说什么,只扭头向午聪吩咐了几句,午聪立刻就要出去安排。 正当叶城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庄园的大门自己打开了。两个仆从用着接待贵客的礼仪邀请了这批莽夫进入了庄园。 屈啬又是一怔。竹林可就在离他们军营不远的地方,田畴居然不是让他过去,而是亲自跑到这儿来了?? 苏辅瑞倒也是个老练的,一口咬定是廖地人抓走了苏羡崂,逼着他说的,并非实情,他就算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至于让几十万的百姓活活病死。 姜有为不在乎钱,但既然钱会落入导演口袋,也就打消了解除合同的念头,反正不过几个月,等这部戏拍完以后,以后不续约就可以了。 半龙人战士冲击在前,就像是一堵高墙横档在前方,抵挡住了敌人的各种进攻。 然而这么长时间阿凉为自己做得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屋里的人紧张不已,听见二人的谈话心慢慢放下,少时便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 善雅有很好的过滤功能,不想听到的她一个字都没听到,可要是她想听到的,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他还好意思问她来了没有,如果不是他,她怎么可能迟到!狐狸一般的男人。 被拉上水的鲨鱼躺在甲板上面奄奄一息,显然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起来那也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萧逸风获得了这旗子,成为了北海神殿的传承人。 这就好像看着刀子一点一点的刺向自己的眼球,那种等待惩罚的煎熬,令人无法承受。甚至会把人彻底的逼疯。 “恩!你觉得咱们厂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风险没有?那个方面都可以考虑!”王守业问道。 再加上杰克的内心,本就受过创伤,想要要让他做出一些主动的事情来,那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他懦弱的心理,或者根本就不敢再靠近感情一步。只是先前的逼迫,让他不得不面对罢了。 林山并没有度过危险,在其体内依然是充斥着磅礴的真元境真气。 像这样的人,也配当一个管理者,穆玄朗觉得,她们的胜利指日可待,如果对方的管理者个个都像他这样是一个草包,那穆玄朗觉得自己的作战计划,简直有些高估了她们的水平。 而现在,就是要如何利用南宫琦。将鹰火这个组织,彻底的端掉。 “你动了我父亲,你就不怕我会怪你?”幕雪欧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这让穆玄朗瞬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好吧好吧,听你们的。”沐晰晟彻底无奈了,自己真的是最没用的那个……吗? 1094、城隍 “我相信前辈也会认真考量我们的实力,从而选择相应的任务。” 葛清确实不认识地府的官字,不过以元婴修士的修为,他只要见过这个字并且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可以立刻了解。 “也对。” 唐恪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似地说道:“你真是个聪明人。” 接着盘算说道:“也别三七了,五五分吧,三百功勋我 “不会,他今天才跟我说,到时候要出差。怎么问这个,该不会是季墨不陪你吧。”楚天娇八卦的问。 结丹修士心思深沉的可怕,略微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就可推断出许多东西,遑论当初妖魔强行操控大阵露出的破绽多的数不胜数。 “凌绎,我该怎么办?”沉默带走了她眼里的神采,她木讷的看着穆凌绎,询问他。 封德彝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道:“大帅,将不可因愠而攻战,现在整个情势都对我军极为不利,你看看这风!”他顺手一指那面大旗,不仅现在不再向东方飘动,甚至隐隐地有些向西扬的架式,看得来护儿的脸色一变。 “叶凡哥哥!你不是罪讨厌别人烦你的呢!?怎么?”苏橙胡思乱想起来,她以为叶凡是为了她呢。 她媚人的脸上瞬间被划破,往外翻的皮肉不带一点的血迹,证实着她确实是贴着人皮面具。 却是孟旭那硕大的身躯,猛然飞了出去,最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好似死猪。 木拉提心思灵巧摇摇头及时止住丈夫胡语,默不作声的从另一个房间拿出一套雷慕逸平时换洗的衣服摆在桌子上,拉着丈夫从侧门退了出去。 “你说的是丹元老祖?”魏源回忆一番慢慢那说道。陈风则是没有反应,他很早就听说过这个老祖的名号,但是与其毫无瓜葛,想要在林原城和这老祖搭上关系还要靠齐辉魏源两个积老筑基修士。 拜伦难得出现一次,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呢,一个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粘着,要不布鲁大开杀戒,将这些人全部清除干净,恐怕以拜伦如今身受重伤的状态,叶修多了个累赘,还真的未必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归渭南城。 她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凭着自己的医学常识就可以判断……也许陈姓耀忠刚才的波动只是身体上的正常反应,并不意味着苏醒。 旧多二福没有想到,对方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之下,竟然打破物理常规,巧妙的横移开来。 台下许多人都笑了,连旭是宝宝来了母婴室的关键转折点,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米香儿总是用余光瞄着父亲,怕他累着可陈耀忠却老当益壮,大概是以前当兵的时候训练有素,身体的底子好,上山也瞧不出如何吃力,反而是很享受的样子。 甚至隐隐希望能够激怒他。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够撕破他那运筹帷幄的表情她就觉得解气。 “老婆!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叶振华冷静的表情迅速开始龟裂。 老实说,一直到今天以前,阿生都没有去担心过自己的蝴蝶效应会不会产生她无法控制的后果。吸纳人口,没问题;帮助曹操提升,也没问题。阿生不知道曹操幼年时期的详细历史,因此一直都能够放开手脚去做。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急忙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开口。 “如果不是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我母亲也不会死的那么早。”顾筱筠叹息地说。 1095、摇人 “会死的。” 葛清说的坚定。 “会死,但也可能活下来,只要那真的是寿尽大能。” 唐恪一脸认真道:“只要确定是对方是寿尽大能,就发了!就算真死了,玄令也会封存我们的神魂,来日走出招魂台又是一条好汉。” “招魂台……” 葛清知道招魂是什么。 地府修士身死外界会被玄令收 “漂亮的可不止一点儿,不然我厉叔叔能把你宠的跟个宝贝疙瘩似的!”陈爽对这件事情是心服口服的。 走进地道中,许哲默默数着步子。大概走到了十八步的地方,许哲开始在墙壁上mo索起来。 无数行尸走肉一般的冤魂心里带着对冥王的无限怨恨还有彻底离开世界的解脱笑容和冥界一起消失了。 “哎呀呀!我倒是要看看,能从你们这里弄到多少的好东西!”路飞扬嘿嘿一笑,在张瑶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一股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寒意浸透到顾筱北的四肢百骸,她已经分辨不出厉昊南那双淡漠而沉静的眼睛有几分真假,曾经朝夕相处的爱人,到底有多么高深莫测? “但是现在么,老子来了,就定然不会让你们好过!”林峰森然冷笑道。 听着主持人公布下一个游戏规则时,大堂里简直人声鼎沸了,规则很简单:如果能在一分钟内,喝下三扎啤,便可以免费获得两张去新加坡往返的机票并包含三日五星级酒店食宿。 “你告诉安雅,让她按照顾筱北的气质,喜好,生活方式,总之就是照比着顾筱北,培训顾晴北三个月,然后带顾晴北回来。”厉昊南半眯着眼睛,他对付顾筱北有可能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对付贺子俊的办法却是无穷无尽的。 林峰便也不管他们了,请着两位孙老上了那辆伊兰特,朝着万兴镇而去。 龙九则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够担任得了。司马峰的脸上明显有些不服气,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发现司马岚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表情,摇摇头,默认了这个决定。 但是刚才郑吒那干脆利索的一击,已经排除了其他的一切不可能。 但是现如今,他这相交多年的好友,花白的头发被鲜血染红,半张脸都被抓的稀烂,脸皮松垮垮搭在脸上,看起来无比骇人,眼见他开门,直接身子就栽倒了过来。 甚至还有人过来和万一搭腔,希望万一能够调教一下自己家的孩子,说自己家孩子如何如何的有天赋。有的甚至还把孩子都带来了,让万一看看。对这些人,万一也很无奈。没有办法躲避的,只能选择拒绝。 使用后能够增加药剂师在制作药剂时的成功率50%,药剂的变异几率增加20%。 不过那种东西兑换出来就可以制造核弹或者核电池了,毕竟是原料,和从主神那里兑换成品相比要也便宜多了。 全世界都在提倡尊老爱幼,可是为什么这个家伙上来对自己就是一个暴栗。 韩循将自己的心放下来,毕竟他也不清楚靠杀怪能不能获得足够的奖励点。 “滚,滚滚滚滚滚!这葡萄也是你一只猫咪能吃的吗!?丑家伙!滚下去!”郑烂人呵斥这谛听丑怪道。 唐语嫣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之后朝着刑天耀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悲伤的神情说道:“师兄,寒大哥一定会救父亲的对不对,他是你的朋友,一定会救活父亲的对不对?”说完之后两行泪又流了下来。 1096、箍蛇 葛清现在知道自己听到的声音是什么了。 原来是地府‘老天爷’的回应。 空灵沙哑,大道降临。 轮回生死路, 吞魂炼真仙。 万千鬼神叠如玄甲,在飞掠天空的旌旗下覆盖大地。 日月经空纺出混沌玄息。 巨辇就这么停靠在众人的身前,仿佛是一座天空,独属于他们地府的天空屏障。 他根本看不到巨辇上座的那位真容,然而他根本不需要看清。 在他的眼中那就是大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巨辇王座。 赤发狂瀑的涂山君缓缓收回目光。 旋即看向那道青铜巨门。 他的目光平静。 “埋葬于岁月的荒神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话像是清风,拂开青铜巨门内的玄光。 嗡。 旋转的涡流消失显露出内里的真境。 神坟葬于天地。 荒神却好像并没有死亡。 一颗硕大头颅从冢中抬起,形如巨蛇又怪异的长着一张人脸。 避日遮天的巨翼仿佛是展开的穹顶天罩。 涂山君确实没见过这样的荒神。 ‘神’有无数种,虽然也是万物生灵的一种,但是他们天生强大,具备无上威能。 有一些强大的古神本身就是大道的具现,譬如水神、火神、雷神……,宗门那位小姑娘就是剑神转世。 那神的脸上满是错愕。 巨翼蜷缩,似乎想要遮挡住自己的长相。 莫说涂山君,先锋官涡霍奇也看出不同寻常。 四小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狄麟传音问道:‘对方在害怕?’ ‘肯定的!’ ‘这可是咱们地府的老天爷。’ ‘可是,这不是他让我们请来的。’ ‘真请来他怕什么?’ ‘谁知道呢。’ 四小只不敢多言。 站在这里的他们一个个屏气凝神,脸憋的涨红,他们当然不害怕,他们是激动。 活命是次要的,能够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人物,这种激动溢于言表,更不用说他们好像还立下了大功。 看着那张面容,涂山君神色蓦然。 感受对方的灵机气息,眼中闪过丝丝诧异。 惊讶道:“遁一。” “是我。” “你竟还活着!” 涂山君铁青的面容浮现一丝狞笑,不死眼打量着对方。 冷冽地说道:“你修的太杂,虽侥幸称为道君,然而神力和法力再加上信仰,一个不好,你就会称为荒神复苏的容器。” 窃取羽蛇神的遁一还是艰难的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无奈道:“荒古羽蛇,旱神。” “你不用无奈,我这就抽了你的神魂,助你解脱!” 涂山君从座辇起身。 当年如果不是遁一阴了自己,大黑山不会陷落,他也不会历经九死一生,连惊鸿都差点死在对方的手中。 他还以为遁一死在元央域或是其他的天下。 也对,这种修士怎么可能会死呢。 从小就展现出极强的狠辣和阴险的谋划,使得涂山君在一段时间寝食难安。 想方设法的想弄死‘四九’,可惜还是功亏一篑,让他逃了去。 涂山君得庆幸,老天爷还让遁一活着,活着就由他亲手了结当年的因果。 “且慢!” 遁一大喊住手。 涂山君漠然的招出尊魂幡。 遁一忙说道:“我知道阎浮在哪儿。” “谢谢你,我也很快就知道了。” 遁一大吼:“你杀了我反而会助他一臂之力。” 涂山君身形一顿,他在思考对方话语中的真实性。 遁一彻底不装了。 他实在是被阎浮逼到了绝境,比他的师父灵魔宗真祖还要极端。 就算如此,他也极不情愿向涂山君求救。 阎浮是眼前的危机,涂山君是未来的危险。 以对方那记仇的性子,自己向对方求救无异于自投罗网,说不定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就死了,成为幡中的一魂。 可是现在他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他自从逃出了道魂就在休养生息,然而他知道靠自己的力量完全无法抗衡阎浮,所以才求助这个大敌。 他天赋绝顶,才情无双,能够修到这一境界也很不容易。 本以为涂山君最多是与他持平。 这些他蜗居于神坟,只能利用被他控制的地神和生灵探寻消息,奈何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他能动用的实力有限。 在得知地府阴差出现在他的地盘上后,他立刻散出了消息,吸引对方前来。 为的就是寻到涂山君。 没想到再见面,涂山君已经将自己远远甩开。 灵机气息恐怖的令人畏惧,大道玄息经久不衰,明明站在自己面前却好像无处不在,自己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的留下的脚印。 遁一头一次产生了一股挫败感,当年没有得到血玉葫芦也没有这般心绪。 “你……修到哪一步了?”遁一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涂山君依旧在沉思。 他觉得倒是直接了账的好,遁一虽然远不及自己,但是随着他修为的强大能够造成的破坏也更大,这是个冷血的人,他也不想宽恕对方。 顾忌陨炎道兄的性命,他得听听对方的话。 可是一旦抬手放过对方,涂山君又觉得是放虎归山,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惹祸。 而且元圣灵魔曾经承诺过,他的因果保不死。 涂山君眉头皱起,大人物的承诺有几分可信度,可是终究不如自己掌控的好。 别人承诺自己的事都不算数,唯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挖出所有消息,解决阎浮之后宰了他。’ 涂山君如此想到。 “不求联手,只希望道友能斩杀阎浮,我愿意贡献所有力量,并且我还有异宝献上。” “我发现神道并没有仙道描述的不堪,相反,神道之路进境迅速,修士可以借助信力后天成神。” 遁一长出一口浊气。 看涂山君神情的变化,他知道对方应该不会杀他。 好在涂山君不是个冷血的人,不然他也不敢向对方求救。 “众生愿力铸神法……” 经幡波动。 一位高大的道影走出巨辇。 那人足有两米余。 赤发狂瀑。 紫黑色的长角斜指青天。 犹如远山冰峰凝成的面容泛着淡淡的青色,倒是为对方的神性中增添几分邪异。 头顶平天冠,身着地狱袍,任谁看到对方都会悚然,仿佛直视心中的恐惧,更像是看到了生死的终极。 “不劳驾道友。” 立于巨辇的大道君缓缓开口。 他分明没有动。 可是天地都为他让路了,就好像他要走,苍穹和大地便倒退了回去。 霎那。。 高大鬼神已出现鸣蛇神的头顶。 明明蛇神才是巨大的一方,却像是被压在泥潭的泥鳅,而上方的小小身影反而才是苍天具体的凝聚。 震撼! 四小只完全惊呆了。 他们多希望那些圣人和地神也全都能见证,可惜他们都被时空定住,仿佛阴阳不再轮转,无前无退无乱,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涡霍奇做为圣人神色严肃,他身为第三步修士更能感觉到差距,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看到老天爷的背影。 站在蛇神上方的涂山君袖袍一甩。 一爪探出。 凌空攥住。 “不!” 遁一的厉啸自神坟爆发。 无穷神力和法力裹挟躯体想要撞开眼前的封锁。 可惜,无论他使出多么巨大的力量,都像是被网住的小蛇,只能任由对方探入鬼爪伸向自己的识海娘。 “莫要抵抗,搜魂术下,你越是抵抗越是痛苦。” 大道雷音震下。 遁一彻底放弃防御。 他感觉有一只手伸进自己脑子,抓取着自己的记忆。 然而他却根本无法阻止,甚至他连痛苦都感受不到,那只手完全就是虚幻的,如春风一般吹拂了过去。 “原来如此!” 涂山君神情严肃。 怪不得遁一会向自己求救,阎浮已经逮住他。 要不是一气化三清的神通,使得他这一道道魂逃走,现在的遁一就会成为阎浮手中的耗材,帮助阎浮完善他的神通。 “我已经铸造天道轮回,能够轮回众生,依旧无法做到完全的起死回生,阎浮实在异想天开了。”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虽是敌人,我也很希望他能做到,可惜他不能。” “你知道他要做什么?” 遁一错愕的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瞥了对方一眼,说道:“西方三十三重天的一天有一棵菩提树,神树菩提结成的果就是阎浮菩提。” “他想做的无非是完成自己的使命,摆脱命运的束缚,使自己更进一步。” “他的来头这么大!” 遁一面色阴沉,他敏锐的察觉到背后有阴谋。 西方的菩提树果怎么会在东荒出现,并且还选中陨炎以及他们,实际上应该还有更深一层或者…… 遁一的瞳孔微微缩小,他恐怕卷进了巨大的漩涡之中。 “不错,背后应该是西天佛门的谋划,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涂山君从袖袍取出了一道森白圈子,往蛇神的头顶一丢,那圈子一下子扎根在蛇神的脖子。 “你娘……” “涂山君,你不当人子!” “……” 涂山君默念咒语,圈子迅速缩小。 “莫念了!” 缩小到只有巴掌大的蛇神扭曲大喊:“服了!” “果真?” “心悦诚服。” 晚点。 1097、行赏 大道君果是信人,不再咒念。 遁一哪里肯乖乖就范。 神魂倏然从那荒神躯体中钻出。 他也顾不得求救。 眼看就要舍弃那具护佑自己的神躯也不见任何可惜。 现在他怎么能不知道。 不管是落在阎浮手中还是落在涂山君手中都没有好下场。 ‘悔不该让地神生灵传出消息寻到地府阴差。’ 念头刚起,他迅速撕开虚空钻了进去。 身形一空的他遁速异于常人,完全发挥出咫尺天涯的神通,整个人像是于纷乱的空间中踏出一条生路。 神识感知到涂山君没有追来,遁一大喜,不敢放声狂笑,只卯足劲横冲直撞。 “他逃了!” 涡霍奇惊呼。 涂山君掐着手指,笑着说道:“野性难驯,我不让他试试,他总会寻找其他的机会。” “住!” 法决向前一点。 飞奔的遁一生生止住脚步。 就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道森白圈子渐渐现形。 冥冥之中又传来大道雷音。 “拜!” 遁一回身下拜,一步一叩首,就这么破开空间重新出现。 这还不是让他错愕的,而是他回望层叠的空间,发现竟有太阴太阳的虚影在苍穹高悬,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逃出这一片宇宙。 “我不杀你是不想给他增加一点胜算。” “就算他修至三花聚顶,我亦可击杀他于广阔天地。” “你助我办成此事,我尚可给你一个抹去记忆转世轮回的机会,若不然,便抽出你的神魂镇于尊魂幡。” “你可明白?” 羽蛇遁一彻底成了烂泥鳅。 像是斗败的公鸡。 “明白。” “我听不见。” “明白!” “很好。” 涂山君微微颔首。 遁一再无法升起反抗的心思。 他发现那该死的森白圈子越过自己脑袋,套在脖子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禁锢住。 就算他的道魂离开荒神躯体,那东西依然锁在他的脖子上。 并且会随着真言咒语越来越紧。 再加上近距离看到涂山君行法后,他彻底知道两人的差距。 不过他显然不会就这么放弃。 还活着就好。 活着就还有希望。 莫说是被套上圈子,就是为奴为婢,只要不让他死他都欣然接受。 遁一拱手行礼道:“老爷,我那洞府里还有些东西。” “取回来。” “领命。” 巴掌大的羽蛇飞入神坟,涂山君回转目光看向众人。 尤其是站在人群中的葛清。 这些小洞天走上来的修士确实都有些门道。 正因如此他才进行筛选,本意是广撒网钓鱼,没想到钓到这么大的,连心心念念的阎浮都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涂山君慢慢收回目光。 感叹不已。 怪不得那些大神通者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却能做出许多事。 大神通亲历亲为肯定更强,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他出手就能利落的解决,想要破局或者说想要以最小的影响达成,往往就需要一些人的帮助。 …… 曾经自己站在那里。 现在自己站在这里。 他越来越像了。 越来越像一位大修士。 正如元圣灵魔通过寂风真人找到他一样。 他也在通过其他更玄妙的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涂山君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叹自己的改变,还是思考自己对身份的适应。 随着他修为逐渐强大,曾经对大修士的不理解也渐渐瓦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和很多人不同,不会对自己人进行灭口。 迈步行来。 涂山君走到众人的面前。 涡霍奇捶胸行礼:“前将军,北芦先锋官,涡霍奇见过大道君!” 他每一次都会复述自己的官职和职务。 洪亮而坚定。 “见过大道君!” 四小只异口同声,恭敬行礼。 涂山君的目光掠过去,笑着说道:“此役大功一件,论功自然要行赏,说吧,神兵、帝经、丹药……,还是改善体质获得道体,亦或是……,只要你们能够提出要求,我都会酌情考虑。” 涂山君的话说的并不满,可是在场的众人却听出强大的自信,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是眼前的大道君办不到的。 直到这么近的距离,葛清也不敢详看这位大道君。 唐前辈口中的地府老天爷。 传说中的传奇。 涡霍奇朗声回道:“我等尽忠职守哪敢寻求什么奖赏,若不是大道君赶来,我等说不定性命堪忧……” 涂山君微微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再说,感叹道:“你也是地府的老人,应该知道地府的规。” “如果都靠大家的自觉,无私奉献,那这一辈子到底在做什么。总要给自己留点,给子孙后辈留点。” 玩笑地说道:“地府不差饿死鬼。” “说吧,每人一个要求。” “什么都可以,把想法放大,不要局限在我说的那些上。” 狄麟咬牙,拱手向前,诚恳道:“启禀大道君,我想求一个天赋绝伦的体质!” 他的体质并不好,若想更进一步非得有体质的助力。 “可。” 涂山君点出食指。 一滴玄黑玉滴悬于指尖。 大道魔血! 在看到这滴魔血的那个瞬间,狄麟仿佛看到了荒古时代的魔神嘶吼。 咆哮的恐怖气息将他笼罩。 大道篆刻的铭文书写秩序的长篇,太阴太阳的蛮荒力量交织平衡。 日升月恒,阴阳共济。 狄麟完全惊呆了。 他以为自己会得到一种后天道体,不想那气息竟然来自大道君。 这魔血分明就是大道君炼化出来的。 一想到能够获得与大道君相似的绝顶体质,狄麟激动的身躯都不由颤抖起来。 叮咚。 手指点在他的额头。 传来冰凉触感。 仿佛触雷。 “这颗道种会慢慢改善你的体质,并不是粗暴的将你的体质更换而是基于你自身进行演化,其中妙用你以后会体会到。” 涂山君缓缓收回手指,平静地解释道。 一旁的涡连升和唐恪眼珠子都直了,这是何等的大神通,轻而易举的为修士种下道体。 大道君说这道种中正平和,可是狄麟甫一获得道种整个人的气息就窜高了两重,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迈入化神后期。 这是吃了仙丹吧? 涡连升赶忙拱手行礼道:“启禀大道君,我……我想要藏阁第三层的权限。” 涂山君略微思考。 微微点头道:“可。” “我已经提升了你玄令的权限,一应事务你可以询问后土。” 莫说是唐老头儿,就连和涡连升搭档的狄麟也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权限。’ ‘藏阁又是什么。’ ‘……’ 如果会读心术的话应该能看到他们满头问号。 出身小洞天的葛清就更不知道了。 唯有涡霍奇一脸欣慰。 藏阁第三层权限能够得到的东西很多,可以极大提高宗族底蕴和实力。 涡连升能够在诱惑面前定住心,做出这样的选择,心性可见一斑,未来定有不小出息,甚至可以列为族长候选人。 唐老头儿左思右想。 他的体质不错,也不需要更换帝经。 道兵趁手、神兵无用。 如果他这辈子还想要什么的话,应该就是平平安安。这一次要不是有‘老天爷’,他就该去招魂台报道了。 往后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躬身行礼道:“启禀老天爷,在下没什么本事,希望能谋个一官半职。” 涂山君微微沉吟,说道:“文官还是武官?” “启禀老天爷,在下想求文官。” “那就做个判官吧。” “地府有四大司,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阴律司,你愿意去哪一司?” “在下愿去阴律司。” “好。” 涂山君抬手一指。 唐老头儿身上的棉甲就变成了红色的官袍,束发戴上乌纱帽。 左手执掌一本厚书卷,右手持有勾魂笔,从原先的一个戎装老卒立刻变成地府的判官。 文书玉碟官印,一应俱全。 “你莫要以为官身永驻,若是贪赃枉法我便抽出你的神魂贬于九幽地狱。” 涂山君的话很严厉。 旁人他不愿意多管,但是地府官员却要仔细叮嘱。 勿谓言之不预也。 唐恪行礼道:“在下省得。” “你呢?” 听到大道君的询问,葛清神色一震。 躬身行礼,想了半天。 那一个求的是道体,这一个求的是权限。 唐前辈问的是前程。 自己呢? 自己应该求什么? 葛清再拜,沉声说道:“启禀大道君,在下希望地府能够倾斜一些资源给大洪洞天。” 涂山君目光闪过惊讶的神色:“你在那里应该没有亲人了吧?” “你天赋不错,二十年飞升上来,好友应该也很少。” “是。” 葛清长叹了一声:“我也在那里遇到过许多不顺心,可是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我飞升上界,不是为了摆脱它。” “你现在就要反哺它了吗?” 言外之意,为什么不让自己更进一步。 “你确定吗?” “我确定。” 涂山君深深地看了葛清一眼,继续说道:“地府会倾斜资源对大洪洞天进行开发,也会入驻阴差和传道士。” 那边遁一也收拾好一切。 涂山君袖袍一甩,将众人罩住。 只是半个瞬息,他们就已经抵达鬼门关。 藏在涂山君袖袍的羽蛇遁一不由得感慨道:“你对你的棋子们还真好。” 他刚才都看到了。 这些修为低微的修士一个个都得了莫大好处。 “他们不是棋子。” 羽蛇遁一诧异道:“那他们是什么?” “未来。” “地府的未来!” 涂山君站在虚空之上。 彼时,他已经出现在宫阙前。 遁一从袖袍中滚出,滴溜溜长至丈许。 他也没反驳,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吐息道:“你既然想要席卷天下,肯定需要山神、河伯、土地……这些融于山川草木的神灵,为你守土开疆。” “我手中有一件异宝,可以封敕地神。” 1098、位业 涂山君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就是用异宝指挥那些地神?” 遁一又强调一遍:“我这件宝物不仅能指挥,还能敕封。” “我这人不贪图旁人宝物。” 涂山君兴致缺缺。 城隍体系如果有地神辅佐确实可以更上一层楼,不过现在地府的势力范围还太小,。 就算真的要收集香火铸神,也得等地府具备相应的实力,其次,地府发展才一甲子,他不想现在就引入另一条路。 全修仙道本来就有好处,再加上巫融领悟出的‘天命法’,使得许多没有自己真意和大道的修士可以追寻他的脚步。 没有‘道’的修士可以借地府大道。 配合大方面资源供给,才是地府修士突飞猛进的关键。 当然,如此作为也不是没有弊端。 许多修士会因为能借前人大道而‘抄近路’,那些本来可以领悟自己真意,找到属于自己大道的修士,在这种环境中也会走上这条路。 天资卓越早就明确真意和大道的修士自然不会被影响。 资质太差,连前人路都学不明白的也不会。 最受影响的是其实中不溜的那一群修士。 他们说不定有个什么机缘加身,就可以往上走走,又因为各种原因被拽下来。 地府别无选择。 弱小就是如此。 “我懂。” 遁一嘿嘿一笑:“这是我献给地府的。” 说着,双手奉上一卷大图。 形如玉色的卷轴。 走上台阶的涂山君侧眸看去。 居高临下,睥睨天地。 风吹过。 狂瀑赤发微微飘动。 他没有接手遁一举起的神道宝物,而是就这么耷拉着眼皮,内里大小不一的瞳仁没有丝毫波动,目光阴冷。 面容像是不知情绪的魔神,根本看不透那张青白色的面容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感受到气氛的遁一眼珠子转动。 ‘莫非怕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涂山君冷道:“你应该知道正法阎天神君吧,元央域的正法神禁地。” “知道。”遁一微微点头,他确实对那里有所关注。 这么大的事情不想关注也不行,都说当年神君就差一点,被古仙楼打断了续断的神路,不然或许现在的北芦会是另一番风光。 遁一却不这么觉得,北芦的神道和曾经的原始神道大不一样。 正法阎天神君代表的显然是原始神路。 “古仙楼杀人的时候,道门的三花老道君没有插手,不,不是没有插手,而是默认、放任……”涂山君耷拉的眼帘微闪,双眸尽头如虚空大渊,生死尽平静,然而他开口的时候,獠牙狞动。 不过霎那,遁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青白鬼脸距离他只有一线之隔。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锋利的獠牙堪比极世神兵。 轮转的不死双眸可以勾出人心底最深沉的恐惧。 冰凉的触感让遁一打了个冷战。 他根本不敢看那只顶在自己额头椭圆形紫黑色的粗粝恶鬼指甲。 冷汗唰的一下涌出。 遁一未尝没有要引入外敌的想法。 他不想做一辈子的阶下囚,也不想在涂山君和阎浮做个了断后看他们眼色活。 侥幸能活还好,如若涂山君胜了他要回归真灵状态转世,这对他而言,就像是完全杀死了他这个人。 然而,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以前,对涂山君的了解是源自两人交手。 此刻早不复当年元央域的势均力敌。 他一个阶下囚,要不是因为涂山君和阎浮之间的过节,还无法存活。 自己被阎浮算计,涂山君却挣脱牢笼,反而在寻找阎浮。 高下立判。 在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显得脆弱。 “不敢。” 遁一赶忙解释道:“我绝没有想要引入香火道来让地府成为众矢之的的意思。” “我是真的觉得这件宝物好用,利用这件宝物,我虽蜷缩于神坟却能够通达天下事,更可以利用地神完善策略,这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利器,于地府,于老爷您,都是利大于弊的。” “而且,我发觉神路并没有仙路说的那么不堪。” “至少我觉得当今在世的古帝、天尊,得有一半是荒古甚至更久远的先天神,于他们而言,神、仙本质上还是利益的碰撞。” “神庭共主的失踪,他们肯定知道缘由。” “加上我多年的实验,我更确定神和仙可以互相转化。” “神可以变成仙,仙也可以化成神。” “……” 涂山君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许久,他才说道:“那又如何。” “这些都是成‘仙’的手段,他们既然用得,我们当然也能用。” 遁一拱手向前,埋头道:“想要成就第五步的天尊果位,就要将自己的大道彻底嵌入红尘世间,铸就不朽。” 侧眸看去。 那羽蛇模样的旱神倒像是真的恭敬献宝。 涂山君淡笑一声道:你看。” 晃动了一下手掌。 红黄交织的气息像是在无形中被他抓在手中熔成一方小印。 遁一当即瞪大了双眼,他竟感受到浓郁到极致的香火,那是众生的信力。 然而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没有他根本没有看到神道宝物,也就是‘器’,能够转化和利用香火愿力的器。 “你很奇怪?” 涂山君摆了摆手,被他熔铸成实印的信力当即被他无形的散去。 “要成神,根本不需要宝物帮助。” “我就是世间最强的器!” 遁一猛然抬头,又迅速低下去,他‘终于’记起涂山君真正的身份。 是的。 站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寻常修士。 他不在乎神还是仙,他是‘器’。 修到这个境界,在地府的影响下,简直要成精了。 “要敕封地神我随时可以做到,何须假他人手。”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犹如九天之上的神尊传来雷音,又像是极渊尽头的魔神轻声低语。 那是一种平静、淡然,并不是自信,而是在描述事实。 遁一呆呆地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对方口中却可有可无。 他不由惨笑一声,他明明拥有很多底蕴,得到许多宝物,到头来,竟然如此的苍白。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追问道:“你为什么不吸收愿力?” 涂山君看了遁一一眼,感叹道:“我要走更准确的帝路。” “不是说这个手段不好就不用,而是慎用,看对谁用,你明白吗?” “你不明白。” “以你的性子,但凡能前进一步都会无所不用其极。” “你可能还不懂大道至简。” 遁一喉咙卷动。 他胸腔涨开似的充盈气息,他很想怒吼厉啸,告诉眼前的大道君自己明白,正因为明白才知道一路走来的艰难,想要成就大事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要懂得审时度势,要能够隐忍…… 遁一垂头丧气道:“你说的对……” “我说的话,对我是对,对你不一定对。” “我怎么不明白了?”遁一渐渐懵了。 涂山君解释道:“你养过花花草草吗?” “养过。” “一颗生姜如果在被种下的那一刻,它还未萌生意识的时候你就叫他仙草,告诉它可以实现人的愿望,每日拜它,它就觉得自己仙草,就当真拥有了一定的力量,虽无法让人大富大贵,也能保佑安康。” “当你叫破它,告诉它不是仙草而是生姜,它的种种神异就会消失,或许用不了多久它也会枯死。” 遁一沉吟道:“拜神法?” 涂山君继续讲述:“一个平凡的凡人,处在同样的环境中,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天才,没有任何人质疑,就算有质疑也会淹没在潮海中,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整个人就如有神助。” “当他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平庸’的时候,一切神异都会消失。” “环境可以影响人,人有可以特意营造出那样的环境。” “环境影响人,人又影响环境,在人与自然的螺旋交织中上升,方是修行,也就是知行合一。” “你觉得这是‘拜神法’,何不‘拜自己’。” “拜己为神。” “你……” 遁一对这一番深入浅出的大道讲解完全懂了,他终于了解为什么涂山君会越来越强。 他心中生出念头:‘这种人该成道。’ ‘被这样的修士击败,也确实没什么遗憾。’ “我跟很多人讲过,他们有的懂却不愿意做也无法说服自己做,有的则完全不懂,你懂,挺好的。” 涂山君笑了笑,他竟有些怀念自己当年的对手,没想到走到这一步还能够有些话说。 遁一呈上大卷:“拿去吧,我留着这东西只能惹祸。” “这真是好东西!” “你想要什么?” “活着。” “用心做事就能好好活着。”涂山君没有直接答应。 抬起青白色的手掌,摄拿过来。 扯开卷轴长图,映入眼帘的是映照于大卷的真言。 “真灵位业图。” “确实是好东西。” 涂山君收起手中图卷。 刚到殿门。 魔头就颠颠的迎上来,狗腿子般谄笑道:“老爷,您回来了。” 狗腿子魔头也看到了涂山君身边的足有丈许的羽蛇神。 一神一魔对视的第一眼。 纷纷确信。 这是自己的同类。 1099、降临 “你来的正好。” 涂山君随手将遁一打发给魔头:“带他熟悉熟悉地府。” “老爷您就放心吧。” 魔头咧嘴一笑,它竟有个伴了,这怎么不让人高兴。 涂山君微微颔首:“等我再寻你。” “喏。”遁一忙拱手。 他就害怕现在涂山君就要去找阎浮,看样子涂山君还是冷静的。 顾忌神兵身份也得那位地府之主出面。 对于那个人遁一倒是有些好奇,只可惜未能得见。 话音落下。 身着地狱变相法袍的大道君已经化作煞气消失。 三寸丁的魔头在看到涂山君离开的那一刻骤然化作丈许的力士,狞笑着走近,拍了拍羽蛇神的肩膀。 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是老爷吩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明白地府的规矩。” 羽蛇神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魔爪子,淡笑沉吟道:“我看你有几分面熟哩。” “是吗?” 魔头左瞧右瞧,摇头道:“我可不认识你这鸟蛇人。” 遁一更加确认道:“你该认识我的。” “我认识你?” 魔头的眼中闪过异色。 它实在想不到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修士,其次,老魔头一般不会留下他们,也就是自己幸运,当牛做马才侥幸活下来,要不是自己福大命大,怕是早就成了大头手里的主魂。 连自己都九死一生,眼前这个‘同类’怎么会活下来? “小荒域,大能地宫。” “你守在那里偷袭过天尸上人。” 魔头一愣,死死地盯着羽蛇神,厉声道:“你是谁?” 羽蛇神笑呵呵的施了术法,神灵外貌褪去,余下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 头顶三花冠,身着五气衫,手中一把羽扇拍在了魔头的魔爪子上,将爪子轻轻的挪开:“你看我是谁。” 魔头吓得跳开。 惊呼:“你……你,没被老魔头宰了?” 遁一的羽扇拍在魔头的脑袋上,将丈许的魔头又打成三寸丁的模样:“你不长进啊,还在化神。” “你什么修为?” “比你多走两步而已。” “啊?!” 魔头咽了一口吐沫,这哪里是给自己找个小弟啊,分明是弄了个爷爷过来,老魔头怎……,一想到老魔头,魔头顿时硬气起来,张开血盆大口道:“莫说只是两步,你就是十步百步,也得听我的。” 遁一笑着压低了声音:“我还有用,所以没死。” “你呢?” “没用了吧。” 魔头干笑两声,拱手道:“原来是早年的故前辈啊,哎,都是熟人,说这些做什么。” 遁一没有穷追猛打,淡笑道:“走啊,愣着做甚?” “来啦来啦。” …… 在涡霍奇的看顾下四小只被送回鬼门关,涡霍奇还要要务,不能久留,北芦那边需要他,也就匆匆离去。 甲板上。 狄麟拱手道:“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他得了不死道体,正以自己的体质为根基进行改进,确实得消化这桩机缘,所以在刚抵达鬼门关的时候就提出辞行。 “道友得闭关多长时间?”涡连升好奇问道。 “不确定,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八年。”狄麟估摸着也就这个时间。 虽说化神尊者一次闭关可以达到数百年,可是他也不想错过地府发展的红利,在这样飞速的崛起中,闭关太久反而是浪费。 “诸位有什么打算?” 涡连升拱手道:“我回家族一趟。” “老朽近期就要走马上任。”唐恪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这一回最大的收获就是阴律司判官的官职,从此往后再也不用奋斗在一线,终于有机会可以慢下来,也正好符合他的梦想。 葛清抱拳行礼却没有说话。 他本来想回洞天看看,想了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地府修士办事他很放心。 以地府的实力,也不会发生流血事件。 四人就在加班分道扬镳。 眼看狄麟和涡连升飞身离去,唐恪这才说道:“你不能有这个想法,你得回去,如果你做的这些事不让人知道,又有谁会感激你呢。” 葛清微微摇头道:“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要求别人的感激。” 他觉得自己就是力所能及、顺水推舟的促成而已,哪怕没有自己,地府也会对洞天进行开发,只是资源倾注多少会更有衡量。 其次,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相反,他们还是被拯救的那一方,哪有被拯救的修士反而提出要求的。 唐恪说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不让人感激可以,但是你出现会做到一个表率的作用,以后走出洞天的修士都会以你为榜样,他们同样会在飞升后想着支援洞天。” 做为地府的老人,唐恪才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得到赏赐努力效命就是。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又何必推辞。 唐恪觉得是葛清还没有认同自己的身份,他依然不是一个纯粹的阴差。 “纯粹的阴差?” 葛清陷入沉思,什么才是纯粹的阴差。 “做个纯粹的阴差当然很简单,抓鬼换功勋。” “我们抓小鬼,老天爷抓大鬼。就像是神坟那里,我们不就发现了大鬼的藏身之所,所以才得到奖赏。” 唐恪感慨道:“老朽是没法子陪你走下去了,你另寻一个阴差搭档吧。” 葛清没有埋怨这个,反而笑着拱手道:“恭喜前辈高升。” “你本来也可以。” “不。” “你能得到的更多。” 唐恪神情复杂,他当时就是觉得葛清不一样,后来在神坟,他更确信这一点,葛清的玄令竟能直接呼唤‘老天爷’。 葛清淡然一笑道:“我不喜欢做官,读万卷行万里书,我想去看看。” “拿着这块令,你去阴差大殿,找一个叫‘申屠钟’的人,那是个有名的掮客,与我相识,我做阴差的一应东西和情报许多都压在那。” “如今我要前往阴律司,那里的一切都归你了。” 葛清诚恳道:“多谢前辈。”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以让他这个刚飞升上来不到半年的小修获得不菲底蕴。 …… 辞别唐老,葛清来到阴差大殿。 按照堂老告诉他的路线寻过去,在典当行上找到了申屠钟。 “原来是唐老头儿介绍。”申屠钟戴着巨大的兜帽,整个人藏在阴影中,看起来像是一件袍子在动,查验令牌确认身份后,这次将一个小盒子交给葛清:“呐,老唐压在我这里的东西,都在这儿。” “他曾经掌握的线报你想知道什么我也都会告诉你。” “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葛清打开玉盒,里面是一些卷。 申屠钟将面容伸出兜帽,那是一张看起来颇为年轻的面容:“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前辈,你最好还是别问。”葛清整理好收起卷宗。 “事不小?”申屠钟试探性的询问。 “绝密。” “我明白了。”申屠钟瘫软似的靠在座椅上。 要不是这种事也无法让一个白身一跃成为阴律司的判官,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可是等葛清站在他面前后,他又释怀了。 各有各的缘法。 怪不得老唐没有告诉他。 问出什么反而不好。 “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我给你优惠一成。” 申屠钟不想得罪这个元婴后期的年轻人。 “多谢。” 葛清看出申屠钟和堂老关系不错,不然唐老不会将自己走马上任的消息告诉对方。 离开典当铺子的葛清决定再物色一位阴差搭档。 …… 大洪洞天。 飞升台最终被洞天仅有的两位元婴修士占据,把守飞升台的正是两家的修士。 忽一日,正打坐调息的筑基修士感觉到了灵机的汇聚。 抬头看去。 飞升台的纹路快速点亮,形成完整阵法。 筑基修士大惊失色,高呼道:“何方宵小,安敢启动飞升台!” “怎么回事?” 急匆匆赶来的金丹真人紧锁眉头。 他望向飞升台中央。 那里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有人启动飞升台。 启动飞升台需要至少元婴后期的修为,要么就是相应的灵石,可是眼下同样什么都没有。 嗡。 轰隆! 天空碎裂开一道巨大漩涡。 漩涡在阵法的支撑下变做宏伟大关,形如门庭。 “天破了!” “那是什么。” “有东西从那道门出来了!” “……” 众筑基炼气修士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根本没想到距离葛清老祖飞升不到半年,飞升台就再一次风起云涌。 本以为是两家终于撕破脸皮要大打出手。 没想到反而是上苍有什么东西降临。 轰! 雷霆炸响。 撞角彻底显露。 五百丈的庞然大物横于天空。 旌旗飘扬。 甲兵阵列。 恶鬼旗帜避日遮天。 身着玄甲携带钩刃的化神尊者立于甲板前列。 那两位元婴修士迅速赶来。 只是望了一眼,他们就完全确信了对方的实力。 做第二次确认的化神尊者朗声问道:“此地可是大洪洞天,你们可认识葛清?” 耄耋老者颤颤巍巍上前。 他分不清对方的来意。 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万一飞升而去的葛清犯下大错,从而连累他们,这才是无妄之灾。 “我就说不要飞升,现在上界修士果然顺着飞升台降临!” 另一位中年元婴修士厉声却又不敢高语。 “那玄甲士分明比我等灵机还要强大,怎么天地还不曾排斥。” “……” “你们看那些兵马。” 听着这些人的言语尊者神色如常。 只是点头。 这里确实是大洪洞天。 化神尊者躬身行礼,朗声道:“请法旨!” 1100、法旨 耄耋老者眼看对方就要动手,哪里还能坐的住。 赶忙上前道:“启禀前辈!” 正要请法旨的尊者微微蹙眉没有再念法咒。 转而问道:“什么事?” 耄耋老者还没有说话。 那位中年人率先开口道:“前辈,我等与葛清并不相熟,他修行的年岁很短,早早铸造这飞升台离去,不管葛清做了什么事情,都和我们没有关系啊。” 身着地府玄甲的英飞熊立于甲板。 目光如电般迸出两道光芒。 做为特使他面对这些人的心绪平静,没有嘲笑和无奈,反而是一种宽容,他要做的就是将府君的旨意传达下来,让地府的旗帜遍布魔冥。 至于这些洞天修士怎么想,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可是在听到众人支支吾吾不愿意承认,还有元婴修士站出来撇清关系的时候,英飞熊竟生出一种异样的心情,不由感慨,到底葛清立下什么天大的功劳才改变了地府的策略,使得上头关注这个小洞天。 想来葛清应该是想要地府提携他的亲朋好友吧。 于是英飞熊问道:“葛清在洞天可有亲朋好友?” “没有。” “他这个人很孤僻。” “而且他修行速度飞快,不过一二十年就修至元婴后期。” 中年元婴修士迅速将葛清的信息说了个干净,最后一句话更是令人遐想。 或许在上界修士看来二十年的元婴不过如此,可是这里毕竟是小洞天,哪一位元婴真君不是数百年甚至千年才成。 “没有?”英飞熊顿觉诧异。 “你们对他很好吗?” “这……” 中年修士眨了眨眼睛,怎么感觉那位化神前辈问的话有些不对,他这才转头看向耄耋老者,也就是孤山真君。 孤山真君立刻从化神修士的言语中辨识出对方的敌我,看样子好像不是葛清闯出大祸。 “看来没有。” 化神尊者微微摇头:“莫扰了,听法旨!” 嗡! 法旨形如一卷江山图录展于上空。 像是囊括天地。 本来还不稳的小洞天彻底稳固下来。 尊者捶胸而礼的朗声念诵: “天命大鬼地狱之主罗都道君诏曰:阴差葛清功于社稷,余荫洞天,特命地府督造具善小千,建学堂、兴修法、书同文、道同路……,拔擢贤明,另举飞升,地府子民听令而行。” “诵吾名者真灵不堕地狱,念吾经者轮回得见永生。” “钦此!” 最后两字一吐出,法旨彻底融入大洪洞天。 耄耋老者顿时瞪大双眼。 大洪对他的压制竟然消失无踪,他整个人都感觉轻快了。 甚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大洪灵气在迅速的复苏激荡。 那是一种畅快,让孤山真君回想起自己当年筑基的时候,是他做为修士最幸福的时候。 天地灵气仿佛汪洋将修士包裹。 在那时候他以为天地还很广阔,直到修至元婴,曾经的同力消失,得到的是天地对自己的排斥,他才感觉到大修士的不轻松。 慢慢的多年过去也已经习惯,没想到就是一道法旨落下,整个小洞天仿佛集体飞升了一般。 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连世界都跟着抬升位格。 孤山真君拄着拐杖,难以想象那应该是怎样的境界。 但他能够知道的是葛清并没有惹祸,相反,飞升上界的葛清还立下功劳赢得‘道君’奖赏,连带着他们也都跟着沾光。 让他老脸臊得慌。 中年元婴张了大嘴巴,再不敢多嘴。 英飞熊的目光非常平静,朗声道:“本来对于贫瘠洞天的开发还没有那么快,地府的重点还是先就魔冥大地本土修士然后慢慢蔓延,考虑到葛清葛道友功劳甚大,在府主面前为洞天求情,希望地府可以倾斜资源。” “府主看在葛道友的面子上,答应下来,方遣我等以飞升台降临。” “从今往后,本使会驻于洞天世界三年左右,还得仰仗诸位。” “应该的。”孤山真君笑呵呵的行礼。 他们巴不得有一个好的上界,又是给他们改造洞天又是建立学府。 虽说以后他们不再是老祖,可是也能获得更为广大的机缘,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连葛清那样元婴后期的修士都能立下大功得到‘道君’奖赏,他们的修为不差,应该也是有机会的。 中年元婴修士行礼道:“愿听上界安排。” 说话的时候英飞熊微微摆手。 进而淡淡地解释道:“葛道友修行速度快你们也不用羡慕,那是地府玄令飞落万千洞天,被葛道友获得,凡入我地府为阴差者都会拥有,或许诸位之中有天赋者也可以与葛道友一样二十年成就元婴。” 那些大方面的改造对于众人而言确实惠及重大,可是他们只觉得震撼,唯有在听到‘玄令’以及葛清二十年修行成就元婴的是一个个呼吸都急促起来。 大洪飞升台周围的修士尽目红。 “上使的意思是,那是地府赐予的宝物?”孤山尊者惊骇出声。 “不是赐予,那算是身份的证明,人人有份。” 能帮助修士二十年成就元婴的宝物。 还人人有份。 这是何等的机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葛清像那位府主的请求。 “开了眼了。” 金丹真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原来还奇怪怎么葛前辈修行的速度如此之快,原来是得了上界的宝物。” “现在看来因为葛前辈的关系,我们也能获得这样的宝物。” “葛前辈那样的人走在前面是应该的。” “这胸襟无人能比。” “葛前辈千古!” “这得立碑著传。” “功德无量!” …… 英飞熊走下来,落到飞升台上。 微微颔首:“以后你们都会明白的。” “此地将会建立地府的城隍庙……” “动工!”英飞熊一招手,那五百丈的巨舰在内燃丹炉的推动下化作宫殿群,在诸修士的操控下缓缓降落,直到将飞升台笼罩。 少顷。 城隍庙坐落。 英飞熊满意点头,朗声说道:“想上去的现在就可以上去,府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阻拦下界修士飞升,违令者斩,抽神魂入一十八层地狱,不过想再从上界回来就得缴纳一笔下界税款。” “不贵。” “余者速速登记。” “登记就可以领取玄令吗?” “可以,登记就能领取拥有基本功能的玄令。” “上界需要我们这些小修士做些什么?” “你们只需要变得强大,抓捕厉鬼恶魂就能得到赏赐。” “……” “具体的事,主簿会跟你们说。” 英飞熊环视天地。 大洪洞天确实贫瘠,好在城隍庙自带灵脉,不然都没法维持他的修行,三年之后他一调任离开,也就不用再继续在洞天世界。 …… 葛清并不知道地府已经派遣城隍入驻洞天。 他找了许久才又寻得一位搭档。 那人和他一样都是元婴后期,只不过对方模样有些怪异,整个人瘦而高,披着蓑衣样式的玄袍,头顶一张巨大斗笠。 铜钱缝制的面罩将大半面容遮盖,只露出一双血红的双眼。 听对方说,他名为‘林客’。 葛清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名‘克’的人有缘,上一个走马上任判官的老前辈叫唐恪,这位新搭档叫林客。 虽然字不同,音却相似。 名叫林客的修士侧眸看过来,问道:“这回捉谁?” “让我看看地图。”葛清点开玄令查看:“长清县,赵安九,这还是个修士咧,上头说他寿命尽了却将自己炼成尸魔延续性命,要是他转为鬼修还能续断长生路,可惜他非要吸食人血。” “走!” 头戴巨大斗笠的林客并未多言,只有赤红的双眸闪过兴奋之色。 着甲的两人迅速赶往长清县。 抵达长清县的两人凌空寻找着。 葛清捻了个法决呼名唤姓。 “赵安九!” 藏于府邸深处的一具高大尸魔猛地睁开双眼。 他立刻看到袭来的飞剑,勃然大怒,厉吼时一道血色波纹迸发,似乎整个地下玄宫都变成了他的法域。 那位杀来的修士冷声道:“赵安九,屠戮凡人,其罪当诛!” “你是谁?!”赵安九厉喝。 “我乃万法宗……”修士的话音还未落,他的目光一下子被远方吸引。 迎面走来一高一矮的两位修士,那矮修士其实也不矮,只是身旁人太过瘦高,看起来足有一丈,赤红双目,戴着铜钱面具。 那位身着玄甲的修士倒是看起来和善不少。 顶着巨大斗笠的赤目修士甩出一钩。 噗呲。 钩锁一下子钉住尸魔。 赤目修士一拽,尸魔像是个上岸的小鱼再没有支撑,就这么被他提溜在手中。 “放下他!” 万法宗的金丹真人怒喝:“万法宗办案,尔等安敢阻拦!” 赤目的鬼差目光阴冷,倒是那位看起来和善的修士笑呵呵的拱手道:“地府办差,生人回避。道友还是请离开吧。” 万法宗金丹真人顿时骤紧眉头:“地府?” 他听说过这个势力,据说他们身为修士却直接干预仙凡。 捕捉厉鬼恶魂也就罢了,抓取修士也无可置喙,可是对方还大范围的勾走凡人的魂魄,这确实让地府迅速出现在万法宗的眼中。 万法宗做的就是斩断仙凡,现在却又修士明目张胆的干涉凡间。 他的修为是不济,可是他的背后有强大的宗门。 “我劝两位放下他。” 张之涯拱手,言语之中却没有任何礼貌。 “若是不放呢。” “你一个金丹小修能奈我等?”赤目的鬼差冷哼一声。 张之涯法力奔涌,一座斩仙台于身后浮现。 法域蔓延。 “千般道术,万类长生,自此仙凡两不碍,大道独行。” “世外真修,莫入红尘。” “勿谓言之不预,刑台斩尔真灵!” 赤目鬼差怒喝。 “好胆!” 1101、求死 赤目鬼差当即亮出玄令:“赏善罚恶问生死!” 玄令当即扫描了对岸的金丹真人。 镶嵌其中的碎片顿时将万法宗修士的样貌送回地府,后土娘娘迅速利用生死簿查出对方详细。 嗡。 阴阳轮转的后土娘娘浮现。 在法力的投影下,一张图卷出现在两人面前。 葛清看到了对方的信息,开口道:“张道友,地府无意与贵宗为敌。” “你和我们也没有深仇大恨。” “就算真的有,凭着你我如今的微末力量或许可以任性行事,可是你我身后的站着的势力,一个不好就会因为这件事而爆发更大的冲突。” “到时候,可是天下生灵涂炭!” “贵宗要维护的是全天下的凡人百姓,还是只谨守仙凡秩序?” 张之涯的目光一沉。 他来自大宗,自有底气。 就算是战死在这里他也毫不畏惧。 他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不,并不是瞬间,现在的他一样在想刚才的事,或许他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因为他的死,万法宗也就有了镇压地府修士的借口。 他可以殉道于世。 但是说到底,万法宗不仅仅是维护仙凡秩序。 “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 张之涯收回自己的法域。 目光掠向被赤目鬼差提在手中的尸魔,继续开口道:“我奉劝两位,大道并无对错,倾轧之下不会有人幸免,我万法宗是一路打上来的。” 赤目鬼差冷哼道:“既是各为其道,还要手底下见真章,你万法宗怎么崛起的我管不着,我等地府修士绝不怕死。” “大话谁不会说。” 张之涯不屑一顾。 万法宗是玄门隐首。 那些老牌大宗大族都得让路。 一个新兴于阴天连阴天十族都不是的小势力竟敢叫嚣万法宗。 似这等势力,都不知道被万法宗夷灭过多少。 “两位修为确实高我一层,只不过那是因为我实力不济,来日我宗大能问罪魔冥,两位就该知道你们那位府君是什么态度!” “言尽于此,告辞!” 张之涯飞身离去。 赤目鬼差不见愤怒,反而有些遗憾的感叹道:“可惜。” 葛清反而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这位搭档,问道:“道友不觉得愤怒吗?” “愤怒什么?” “被金丹修士喝问难道不怒?” “人家可不是普通金丹,是万法宗的金丹,做为玄门的执牛耳大宗,地府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 “那……” “我是可惜他的修为太差,要是个元婴修士,就能顺势‘打死我’。” “到时候万法宗可就没有理由问罪,反而是我地府能够借机从对方口中撕下一块肉。”赤目鬼差长叹了一声。 “对方是超级大宗,不可能因为……” “但也得讲究个师出有名,大宗更是如此。” “走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了。”赤目鬼差微微摇头。 “可是面对这样的超级大宗,就算老天爷和府主强大,也会选择息事宁人吧,你我的生死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葛清虽被涂山君救过,然而如果是他站在涂山君那个位置,他也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他们弱小太多。 “息事宁人?” 赤目鬼差哈哈一笑,说道:“你不了解那位老天爷,他最不可能息事宁人。” “为何?” 葛清以前没有见过大修士,除了涂山君之外他也不曾见过其他大修。 但是他觉得做为一个掌权者,高如天意的大能,对方应该也是众生印象中的苍天,是那个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天’。 “地府建立的时候,府主,也就是罗都道君说过,凡战死者只要事出有因,地府一定会报仇。” 赤目鬼差说的信誓旦旦。 葛清目光奇异的看向林客,他没想到这位比唐前辈还狂热,好像不管地府上层说什么他都信以为真。 “这是空话吧。” 他得承认。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老天爷在最开始确实给他一种高如天意的感觉。 尽管后来在言语中也能感觉到老天爷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度,仿佛他说出的话就是铁律法则,是大道最真实的体现。 然而,葛清不是小孩子。 掌权者再和善,说的再美,一旦真的出事,这些话就都成了空头灵票。 “不是。” “府主不一样!” 赤目鬼差斩钉截铁,沉声解释道:“昔年元央域的正法神禁之地的一位阴差,在护卫大道君成道的时候被外敌击杀。” “你根本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杀他的人来头很大?” “非常大!” “其名:古仙楼!” “仙?” 葛清倒吸一口凉气,他顿觉牙痛。 大能就已经是天,能修到仙又该是怎样的境界。 又是什么人敢用古仙为自己命名,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葛清确实不敢想,也不太想知道对方是谁。 赤目鬼差眼中尽是崇拜:“就在六十年前,大道君击杀古仙楼道君于东海之滨,天下震动!” “你知不知道,那些宗门修士上门赔罪的场景,简直无法形容!” “古仙楼就忍下了?”葛清立刻捕捉到重点。 “当然不。” 赤目鬼差继续讲述道:“古仙楼在那位道君身亡的时候就派三花大能赶来,却被喝退。” “如今老天爷成就三花,盛传他是古帝之下第一神兵。” “老天爷不是人?!” 葛清目瞪口呆。 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容。 “没人告诉你?”赤目鬼差诧异的看向葛清,他看葛清手持玄令的时间应该很长了,怎么这样的共识都不清楚。 “我半年前才从小千世界飞升上来。”葛清苦笑一声。 唐老前辈也没说这事儿。 他一直以为老天爷是一位大能修士,可是到了林客口中,那位竟不是人,而是古帝之下的第一神兵。 林客说道:“这是天下共识,大道君是神兵器灵,执掌者正是地狱之主、罗都道君。” “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唐老前辈说大道君是地府的天,府主是‘天子’。” “听你一讲,茅塞顿开!” “这说法也对。” “那后土娘娘呢?” “后土娘娘应该也是一位器灵老祖。” 葛清拱手,佩服道:“道友所言着实让在下长见识了。” “嗐,都是一些小事罢了。” 林客神秘兮兮的压低传音道:“我跟你说一幢秘事,就那个很出名的唐恪尊者,总是坑蒙新人那位,他上个月就不见了,后来有人说在阴律司见过他,嘶,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判官。” “一下子从没品的阴差成为从五品。” “鱼跃龙门了。” “我寻思我要是被万法宗的修士整死,应该也算大功一件,没有从五品,也有七品吧。” 葛清无奈的笑着,他反而知道这个更‘隐秘’的事。 “但是道友你死了的话……” 林客呵呵一笑:“死又不是终点,玄令会封印我的神魂,身入招魂台以功勋重塑,要是运气好保留记忆投入轮回,被选入六道的天人道,就是重活一世,那是大能都渴望的事情。” “就算大修士出手磨灭了我的神魂和真灵,也有府主为我报仇。” “我的功勋足以封妻荫子。” “这辈子值了!” 葛清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他真找不到缺点,甚至越想越觉得对。 人活一辈子,生能选,死能选,自己的人生当然也可以选。 葛清对冥府的了解又多一层,对地府的认同也与日俱增。 “他这罪,怎么办?” “嘿。” “凭他犯下的罪,到了孽镜台前一照,判官勾录,怎么也得去一十八层地狱走一遭,上刀山剐去戾气,下火海洗净污秽,再投进油锅炸个通透,等消弭了身上的罪孽,还要去罗都城做工赚取自己的投胎钱。” “道友似乎对地狱很熟悉?” “当然,我就从那出来。” 葛清神色一愣。 “莫怕,我不是魔,我只是个鬼。” …… 月余。 森罗殿。 王座上的巫融身着王袍,头戴君冕。 将手中的玉简放下,摆手传令给身旁侍从发下去。 余神率先拿到了玉简,定睛一看,眉头顿时紧锁没有发话。 玉简又传给如藏大师。 然后是宗门的秋龙珏道君。 在座的也就这三位。 “诸位也都看了,万法宗要遣使者前来,就我府对红尘的干涉讨个说法。” 巫融眼帘微动:“讨说法是个给我们面子的话,实话就是问罪,嫌我们勾锁凡人的魂魄,干涉了他们的大道。” “有什么见解,都说说吧。” 余神率先发言道:“臣以为,不如就先收缩在凡人阳世传道,着重于修士的世界。” 巫融摇头。 秋龙珏道君开口道:“大王莫忧,我请长老与对方说和。” 如果说刚才巫融只是摇头,在听到秋长老这么说后他整个人的眉头都拧成川字。 他不希望把地府变成宗门的附属,无论出什么事,都要先问宗门诸长老的意见,他到底是地府之主还是个傀儡。 “臣以为,还是先问问大道君的意见。” 这是如藏大师的话。 好么。 这三人的意见直接就是三派。 余神肯定是支持自己的,秋长老代表的是宗门利益,如藏大师虽也信服自己,然而他显然对师尊涂山君更认同。 说来也对,如藏大师当年可是和师尊一个辈分的。 巫融起身道:“大道之争,一步都不能退!” 余神拱手行礼道:“臣以为大王所言极是。” “我等先见见对方,看看对方的态度怎么样。” “可!” 1102、策对 巫融眯着眼睛。 大道相争非儿戏,他绝对不能退。 一旦退让了,地府大道无法贯彻就无法助师尊成帝。 这是根本性质的问题。 莫说面对的是万法宗,就算是道门和西天他的态度也不可能有所缓和。 他能想到,万法宗定会兴师问罪。 “臣以为,这件事还是要上报宗门,与之周旋。”秋长老拱手说道。 巫融本想回绝,想到力量悬殊,最终还是点头道:“可。” 如藏大师行礼道:“此事并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哦?” 巫融顿时诧异,莫非如藏大师有什么好的法子。 如藏朗声道:“万法宗是要维护仙凡之间的秩序不假,可是我们勾取的魂魄都是已死的凡人,并不是杀人取魄,相反,还是顺应天地至理,避免更多游魂化作厉鬼危害人间。” 巫融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的理由。 地府本来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其实结症不是因为我们干涉凡尘,反而是勾取修士魂魄,这才与之起了冲突。” “不错。”巫融拍掌赞叹。 “应该如何应对万法宗的问责?” “须得引入能够与之相抗的实力。” 巫融想来想去只有宗门。 然而宗门已没落,在道门中倒是还有几分薄面,面对万法宗,肯定无法从实力的角度出发逼退对方。 大宗谈判,一切都还是基于实力。 没有实力一切都无法成立。 更何谈发展。 余神行礼道:“我们依旧有好的选择。” “谁?” “东岳。” “您依然是东岳诸侯。” “就算万法宗想要兴师问罪也得先过东岳这一关。” 巫融内敛神光,静静思考着其中的可行之处。 如果是阴天内部的事情东岳王城定然不会管,但是,对方并不属于阴天,而是中土万法。 外部问题东岳总不能坐视不理。 不过这就涉及另一个问题。 到底应该找哪一方。 并不是说寻宗门求助,又上奏东岳王庭,两方就能达成共识。 说不定反而会因为自己找另一方而造成误会,导致两方都无法出手,亦或是双方倒是变成了这场局面中的交锋者。 要说亲疏远近,肯定是宗门更亲近。 然而,越是亲近越不容易谈条件。 他跟东岳王城明面上还是从属关系。 遇事不上奏王庭,更说不过去。 “诸位觉得应该求助哪一方?” 巫融想的一个头两个大。 他还是想问问众人的意见。 顺便说出自己的见解。 秋长老肯定是站在宗门那边,他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想法。 不过,在听到巫融对两方的顾虑后,他也深思熟虑地府的位置。 “秋长老可以回宗门求援,我的意思是……宗门可以先等等,看东岳王城是什么反应。” 巫融看向秋长老,他还是希望事情能够妥善解决,为此,他也可以让渡一部分地府权柄给宗门。 …… “老爷,府主于森罗殿召见群臣商讨关于万法宗的事情。” 遁一大步走近,踏入大殿的时候又变成小碎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宏大熔炉,整体形如一座盘踞于大殿最中心的火山。 盘坐于蒲团上,手持一柄扇子的赤发道君神色如常。 淡淡地说道:“万法宗迟早来人。” 遁一恍然,以三花道君的神识,地府所有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过去。 他前来上报确实是多此一举。遁一却不这么认为,若是没有外部的压力,涂山君又怎么可能出手对付阎浮。 现在他大半性命还捏在阎浮那里呢。 “老爷心中有数就好,在下是觉得万法宗那样的宗门一旦有所动作就一定要达成目的,我们的实力终究还是太过弱小,大道倾轧下,老爷辛苦建立的势力一朝消散,影响了未来大计。” “你想说什么?”涂山君侧眸瞥向遁一。 遁一搓手,笑着说道:“不如与之斡旋的同时增强自身力量。” 涂山君忽然笑了,将手中的蒲扇放在身旁:“你是怕我死了没人帮你对付阎浮吧。” “在下绝没有这个意思。” “放心吧。” “就算万法宗针对,地府也不会这么容易垮了。”涂山君回转目光,望着眼前的天柱般的炼炉。 地府是顺应时代的产物。 有太乙升仙宗和东岳支持。 就算他扛不住,宗门和青帝也不会放任不管。 更深层次是因为他在迈向第五步。 涂山君没有动作,他也在等。 他实在不明白青帝到底是为什么要支持他创建地府。 按理说,一旦地府进行扩张,总会影响到东岳的权柄,除非真如青帝说的那样,他以大神通运转天地轮回,想要寻一位真正的接班人。 第四步乃道君大能。 想要成就第五步就要定下规矩。 将自己的道和法彻底烙印在世间。 留下自己的神话传说影响过去未来。 在成就三花聚顶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明悟。 “你以前应该也听说过地府的传说吧?”涂山君忽然问了个问题。 遁一骤紧眉头,有些不确定的点头,眼中满是疑惑道:“不错,我以前确实听说过有关于地府的传说,有些似是而非。你不正是因为能够寻到出处,所以才弄出这样的一个势力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地府覆灭,未来依然会有大道君接手?” “还是说,留有传说你就能东山再起?” 涂山君微微摇头:“看来你并不明白。” “什么意思?”遁一发觉自己明明就站在这里,怎么在他眼中的涂山君越来越远、越来越高,甚至好像变成了一片具现的混沌。 “在地府之前,世间生灵死亡后他们依然要来阴间,真灵轮回转世,而有些人保留了记忆,他们能够记得阴天,也就口口相传下去,从此凡间和修行界都流传起有关于阴间的传说。” “可是在传说出现前,轮回就存在。” “这就是道!” “‘道’不会因为生灵对祂的认识而存在和消亡,是我等的认知,求道之路使得大道具现,也就是承载。” “光是承载显然是不足的。” “要取代祂。” “这就需要大行己道,也就是给天下订立规矩。” “如果能站稳,也就使自身取代大道,成就第五步。” 涂山君慢慢讲述。 一步步的剖析。 将第四步到第五步的转换简单清晰的讲了出来。 旁边听讲的遁一听的瞪大了双眼,喉头滚动,震惊的挤出字句:“你要成就大神通了?!” “还未。” “我的大道运转没有问题,就是道和法还是太局限,不足以支撑我成就天尊果位……” 涂山君略有几分迟疑,他在思考自己成帝对阴间阳世的影响。 其实他更想知道,自己成就大神通者对青帝有什么好处? 地府如果取代了东岳王城……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听青帝说过,东岳并不是以六道轮回来运转的。 那也就是说青帝本身不是以此成就第五步,反而是青帝以第五步大神通伟力,运转了阴天的天道轮回,补全天地。 “我不明白。” 修士大都恨不得将己道推行天下怎么青帝反其道而行之。 难道说第五步想要成仙,反而是消弭自己的传说。 也就是大道对世间的影响。 所以,大神通者轻易才不会出手。 遁一神色复杂,皱眉又一脸疑问还带着几分无力,看向涂山君,像是在说:‘你都修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到遁一的神情,涂山君说道:“我不能总指望他人的承诺。” “若是能够明白大神通者如何出手,才更好应对。” 遁一说道:“不如问太乙升仙宗的老祖,我听说他亦是一位无量尊。” 正要说什么的涂山君看到踏入大殿的巫融。 巫融拱手行礼道:“师父……” “我都知道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旋即将一道玉简递给巫融。 “这是,师姐的信函?”巫融诧异的看向玉简。 纵然师姐是万法宗嫡传。 这件事也没有任何能商量的余地。 巫融只是一念起,原本希望涂山惊鸿从中说和的想法就彻底湮灭。 他只能祈祷万法宗明事理,或是师姐明白问题,并且比较理智。 否则一旦派师姐来,夹在中间的师姐只会左右为难。 少顷。 巫融合上手中的玉简,沉声说道:“我还是希望师姐不要插手这件事,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这得看万法宗的态度,如果他们不是铁了心要将我们拔除就不会派遣惊鸿来,如果是,多半就会这样做。” “一位一花道君左右不了局势。” “涉及大道之争,莫说是宗门弟子,再亲近也会反目。” 涂山君的言语平静,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也曾有一位弟子为大道而与他兵戎相见。 从而导致他再不收徒。 “弟子打算请东岳王城帮忙。” 听到巫融的话,涂山君眼中的疑色闪过,还是没有阻止。 他或许对青帝的目的有所怀疑,然而如今这个情况除了东岳就是宗门,老祖那里总有几分不踏实,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否会受到针对。 不管青帝有什么目的,总之现如今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我是这样安排的……。” 涂山君点头道:“很不错。” “那弟子这就上奏东岳。” …… 神木顶。 天空净湖的小筑。 “没想到最先有反应的是万法宗。”祖翁眉宇中多出几分忧虑。 万法宗是新兴不假,‘那位’却是实实在在的强者。 而且,万法宗虽诞生于远古,却已延伸至过去、未来,根本不能用诞生的世间来看。 青帝揣着袖袍看向坐在对案的老道,笑呵呵的说道:“他能看出来,并不意外。” 祖翁沉声问道:“他什么意思?” 晚点。 真晚点。 1103、法使 “不一定是他的意思。” 青帝注视着眼前的棋盘。 “走到这个程度,宗门意志会自发维护大道。” 青帝娓娓道来。 这些事太乙宗的祖翁是知道的,不过太乙升仙宗由青玄掌握,并且如今的他们众志成城要延续新道,因此上下一心。 祖翁沉思半晌才说道:“总归是有所冲突,你不方便出手就由我来。” 青帝笑着道:“这不是坏事。” “为什么?” “有压力才有动力。” “太安逸就失了进取之心。” “他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相信,他就算彻底明白,依然如此。” 祖翁一下子沉默起来。 眼看青玄天尊起身,古帝平静地说道:“道友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他,我的谋划无不可对人言。可是道友说了之后呢,更容易影响他吧。他要是知道真相,倒是不需要外部压力。” 青玄天尊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应对这件事?” …… 苍冥白日悬于天际。 阴天四季并不算十分分明。 似乎总有两季是长的足够吓人,而另外的两季则融入其中。 万里无云当是个好天气。 站在城楼下的老者目光平静的飞掠。 恶鬼帜飞跃,玄甲旗飘扬。 卫戍城楼的兵士尽剽悍,迎面就能感受到一股煞气袭来。 老者是乘坐巨舰而来,率先抵达云天港。 回头望去。 天港广阔而平坦,巨舰井然有序。 本该如同小山的巨舰在诺大港口就像是一叶扁舟,更不用说那些往来修士和车马兽队,如同列队的蚂蚁一般。 “老丈您是孤身一人来到罗都城?” 就在老者观摩天港的时候,驾兽车的练气士走近,行礼再问:“老丈您等人还是入城?” “我和老伙计两人,不等人,入城。” 老者微笑转身。 练气士这才看清老者。 老者身着一袭白衬黑袍,毫无邪异,反而是那种玄妙的沉着。 鹤发童颜,慈眉善目,额头高高隆起,顶一方黑色玄冠,腰间挂着葫芦,背上悬一柄宝剑,手边的那头大驴嚼着草料。 “老丈,您这驴子真神异啊,我看那些玄甲异兽都没有这般神采。” 练气士夸赞问道:“小可这地龙都不敢靠近。” “活得久了,成精了而已。”老者莞尔一笑。 练气士忙问:“既然是入城,小可可否载老先生一程?” “好。” “上车。” 赶车的练气士打开踏板,不想那青驴一扭头竟然跳了上去。 老者踩着矮凳上车,就这么随意的坐下来。 “走!” 练气士手中的长鞭在空中炸响,那头匍匐下去的地龙缓缓起身,看起来臃肿行进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这就越过城门。 “老丈要去哪儿?” “直走。”老者没有说自己的目的地。 练气士一听就知道又是一位初来乍到的修士,当即应下:“好咧。” “我看你岁数不大,怎么不修行了,要出来赶车?”老者似乎有些疑惑的看向年轻的练气士。 练气士焦镰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天赋太差,修了十年才炼气后期,这不寻思出来,也好攒一些家底,将来有机会成就筑基。” 老者略有几分讶然:“不错了,五灵根的资质能在十年炼气后期,足以说明你毅力惊人。” “像你这样的修士,地府应该有所优待吧?” “哈哈,老丈从没来过地府吧?” “确实头一次来。” 焦镰解释道:“那就对了,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 “罗都道君于甲子前就兴办学堂,不管是否有天资聪颖,只要适龄都可以入学,早些年是十岁,现在则是更加靠前了,我算那低不就的一种哩。” “我还记得当年在学堂的时候那灵根出众的,一年的功夫人家就出头了,估摸着十年过去都该有望结成金丹了。” 老者顿时惊讶道:“所有人?” “没错。” “只要有灵根就行。” 焦镰回忆道:“听我原先的老师说,未来地府还要将没有灵根的也纳入学堂,不过估计是比较久远的未来了。” “这个学堂是谁教你们?” “有固定的修士,我们称老师。” “起步就要筑基修士,不然我也想去考一个。” “我听说,地府的修士主体是‘阴差’,你对他们了解多少?”老者再问。 “所有地府修士都是阴差。”说着焦镰拿出玄令。 “为什么叫阴差?” “捉生拿死,赏善罚恶。那些寿尽的凡人需要修士引渡,再就是许多死亡的修士不愿意离开世间,也得有修士去勾魂。这就是阴差,也被称为勾魂使者。” “其中分为地府官员和松散组织。” “地府官员多半是应对棘手的问题。” “松散的阴差则属于编外人员,可以在阴差大殿接取任务。” 老者尽管早就了解过地府的信息,可是设身处地的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宗门或是势力,倒像是一个‘朝廷’,他觉得应该是仿照东岳王城,只是地府更集权。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学堂有课会讲。” “为何你没有成为阴差?” “修为不足呐。”焦镰长叹了一声。 他也努力过,可是天分这东西就是客观存在的。 不说别的,同时是服用阴魂丹,他吸收的药力就是不如人家,修为不能进,自然就会被学府刷下来。 “我叫焦镰,还未请教老丈怎么称呼?” 老者拱手道:“孟巨子。” “孟老!” “我听说地府有一座大道轮回台,身亡之人的魂魄可以投入其中。” 焦镰诧异的看向老者:“对,轮回台可以投胎转世。” “听说有些修士可以保留记忆进行转世,然后选择自己的灵根和天资,甚至还能选择体质。”焦镰畅想道:“如果我能成为大修士,立下大功,说不定就可以选择以后的人生了。” 一说起这个,孟巨子眼中的惊骇渐渐被压下去。 宗门似乎低估了这个新兴的势力。 轮回台完全就是一件足以影响天下的宝物。 这件宝物战力并不强大,可是它却能够给天下众生一个希望。 希望是可怕的东西。 掌握了希望的人更加可怕。 只有遵循地府大道的生灵才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 如果不遵循,就只能祈祷幸运。 总有一天,天下生灵都会向往地府,认同地府的道。 到时候催生出的‘天尊’该是多么的恐怖。 ‘这不是一个阴天的小势力,而是一个即将崛起的怪物。’ 老者目中尽是骇然。 越是了解他越这么觉得。 老者旋即问道:“老夫听说,地府的大道君是一位吞魂炼魄的魔头,凡是被他收入魂幡的修士都不得解脱,只能成为他手中的役魂,沉沦永生永世。” “你们就不怕将来有一日他祭炼地府成就自己吗?” 焦镰神色一怔。 他突然发觉这老者好像不如看起来那么和善,原本的热情慢慢冷下来,依然维持着微笑道:“老先生多虑了,大道君不会那样做。” “何以见得?” 焦镰背诵道:“不死道典中的阴阳记说过:‘朝廷是众生放弃了原始的自由而换取相对意义的自由,如果有一天,这个自由的权利无法保证,众生可以单方面撕毁契约,重回原始的自由。’” “这个不死道典和阴阳记又是什么?” “是‘老天爷’编纂的道典。” “也是学堂教的?” “是的,尽管我不太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大道君应该是要我们坚守本心。” “吁!” 焦镰抬头看向长街矗立的府衙,笑着说道:“老先生,我已经报官了。” 说着他看向正率队走出府衙的为首修士。 “大圣修为,倒是还行,可是他根本来不及保你。” “你或许以为你腰间的令牌可以收容你的神魂,老夫的强大却足以瞬间摧毁你的一切,连真灵都湮灭。” 焦镰大笑起来:“无妨,我死了,我的妻儿会继承我的一切!” 孟巨子一脸的疑惑,他怎么感觉地府的这些修士都有点不正常,怎么还有完全不怕死的。 当然,他并没有出手。 他并不想为难一个小练气士。 顺手从袖袍掏出个储物袋,递过去道:“多谢你为老夫解惑。” “不必了,地府会给小可发俸禄。” “也好。” 孟巨子碰了一鼻子灰,颇有些灰头土脸的走下兽车,淡淡地说道:“丢人啊,才不到半个时辰就让人找了出来。” “怕是我们踏入罗都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大青驴迈步走近。 “前辈!” 迎面走来的鹰钩鼻修士微微拱手。 “在下并不想打搅前辈雅兴,奈何……”巫融笑呵呵的看向老者。 孟巨子摆了摆手,平静道:“地府确实有独到之处。” 驾兽车的焦镰整个人完全呆住,他怎么觉得那位有些眼熟,再看府尹在一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恍然,赶忙行礼:“阴差焦镰,见过地狱之主、罗都道君!” “免礼。” 巫融走近将焦镰扶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 …… “前辈,请吧。” “请。” 眼看仪仗和銮驾离去,焦镰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身旁尊者提醒。 “坏了!” 尊者吓了一跳:“什么?” “刚才我要是死了,岂不是能选了。”焦镰一脸懊恼。 尊者安慰道:“放宽心,你立下大功,府主赏赐不会差的。” 1104、旨意 地府高层全部随行左右。 走在最前列的老者牵着一只大青驴。 落后半步的则是地府之主、司命大君,巫融。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眼看着走过森罗殿,老者依旧没有停下,直来到玉命殿,才松开手中的缰绳。 平静地说道:“我本以为是情报的夸大,不想,情报和宗门都低估了你们,地府,并不是一个小势力。” “这也不是一次小小的冲突。” 孟巨子神色如常,可是他说出来的话,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凝重。 不远的余神骤紧眉头,他们应该早点发现万法宗的来使,而不是放任对方在城内观摩。 就这么一了解,管中窥豹的情况下,只要不是迟钝的修士,都能够敏锐的察觉出地府的潜力。 想到这,他侧目看向如藏。 秋长老不在,他返回宗门去了。 太境则是没有太多感慨,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 其余那几位大圣则显得局促。 眼前的这位老者深不可测。 看府主的态度,对方的修为怕是远高于他们。 “前辈谬赞了,地府于整个天下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巫融微微拱手,神色坦然。 青驴嗤的笑出声来,上下打量着说话的罗都道君,岁数小、沉稳,颇有大修之风。 不过他并觉得这位能够做出什么决定,一切都还得问过那人:“小孩子家家没有半句实话,叫你家大人来。” “前辈稍安勿躁,这便是我师居所。” 殿内炉火正旺。 吧嗒! 铁靴落地。 清脆而响亮。 走来的修士站在大殿的台阶上。 轮回冠扎起狂瀑赤发。 顶角斜指青天。 青白鬼面犹如远山冰峰凝成。 不死眼微微转轮,淡淡的业火煞气在眼角飘淡。 宽大的地狱变相法袍穿在身上发映衬挺拔。 只一眼,青驴就如临大敌。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再怎么道听途说也不如一见。 大道矗立,横于天渊。 如见大魔神。 青驴只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根本不是寻常道君能够比拟,不由看向身旁的老者。 在看到孟巨子面容的时候他才有几分平静,对方或许强大,然而孟巨子做为万法宗长老只强不弱。 羽蛇遁一咧嘴笑着看向大青驴,刚才就是驴在说话,让巫融叫大人来。 现在老魔头走出大殿,怎得对方不觉得欣喜高兴? 他全然忘了,当日在神坟得时候他也这么说过,让地府阴差小修为他传话,让涂山君来。 涂山君果然来了。 台阶上的赤发修士拱手。 “道友,在下有礼。” “道友!” 孟巨子还礼。 涂山君走下台阶,笑着说道:“我常年深居简出,内外事务都是巫融自己做主,我并不插手什么。这殿门前都少有人来。” “道友既然来了,不妨一块走走,正好今天的天气也不错。” “好。”老者微微颔首。 咻。 两人骤然消失。 “喂,你从哪里来?”羽蛇遁一眼珠子一转,大声的询问青驴。 青驴赫然是一位成道之君,道息萦绕,擤气如混沌烟窜出,模样渐变了,竟化作一只庞然麒麟异兽,张开血盆大口道:“早先就发来信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万法宗,麒麟道君。” “你又是谁?” 青驴看向羽蛇,他不知道地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四九。”遁一拿出自己的曾经的名字。 巫融看着这边针锋相对的两位道君,本想说些什么,察觉到殿内丹炉的异样,惊讶道:“炉火……” 遁一说道:“放心吧,魔头看着呢。” 天气确实不错。 日煦风清。 罗都的长空一片宁静。 长街石板,两人并行。 如果说初来乍到的孟巨子是以微观来看地府,那么在涂山君身旁就是完全是宏观,罗都山的布局完全映入他的眼中,光是看着这些就感到一种震撼,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新兴的小势力。 “宗门留意过你。”孟巨子收回目光。 涂山君面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他相信以万法宗的情报网查出他的跟脚不难。 孟巨子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宗门情报从未出错,我真的不会相信一个赫赫有名的三花道君崛起于近千年,你的修为和道行的进境令人惊叹。大道相争,寸步不让,不会因为你与我宗有渊源就坐视不理。” 涂山君眼中闪过追忆,感慨道:“我和万法宗确实挺有缘的,想当年我那朋友也是万法宗的修士。” “他是我从小灵州走出的引路人。” “我还记得苍澜真人在大黑山问我的问题。” “实话说,我对万法宗颇有几分好感,自从踏上仙路,万法宗是为数不多让我肃然起敬的宗门,就你们整体而言肯定是诸宗大势的佼佼者。” 涂山君讲述的颇为平静,却很是坦荡。 他已不怪万法宗没有及时救援香火洞天的赤玄,那本来就应该是自己应该承担的。 当事人能力不足的时候,才会怨天尤人。 涂山君显然已经过了那个时期,就算他的能力不足,更多去想的也是如何解决问题。 孟巨子听出了涂山君言语中的坚定。 能够三花聚顶的修士哪一位不是道心如坚韧者,怎可能因为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的策略。 孟巨子沉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肩负的责任。” “仙凡是一条红线。” “我来,意味着宗门还打算好好谈。” “太乙升仙宗毕竟没落了。” “你家那位老祖因为当年之事导致尊位不稳。” “若来的是我万法宗古帝老祖,携带帝兵,你家那位老祖拖身以无量祖兵应战,又有几分胜算?” “白白葬送了最后底蕴。” 涂山君沉默着。 面对似万法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也会生出一股无力。 哪怕他算上手中的一切力量,连太乙升仙宗最后的底蕴也完全耗尽,他也看不到任何的胜算,反而只是败局已定。 大道封锁! 兜兜转转两人重回大殿。 落座的孟巨子依然在等待涂山君的回答。 涂山君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城隍庙撤出东荒大境,从今往后,地府主要落目光于北芦,同时开辟西方和南天,打下来的地盘三七分账,万法宗拿七成,地府绝对不争抢对干涉仙凡修士的审判权。” “不需要。” 孟巨子微微摇头。 涂山君看向鹤发童颜的老者。 耷拉着眼皮。 沙哑的说道:“那就是让我死!” 孟巨子眯着眼睛感受到了危险:“这条路你走不通,你可以选择走另一条路。” 涂山君的獠牙微动:“我没得选。” “你可以选。” “不再前行的三花道君足以长生久视。” “我不是为了享受长生。” 涂山君脸上的冰霜蔓延,淡淡地说道:“既然没得谈,那就做好准备吧。” “我做好死的准备,希望贵宗也能够做好这样的准备。” “你说的对,万法宗是庞然大物,一位古帝就能杀死我。” “那就出手。” “我相信很多人愿意看到万法宗的古帝出手。” 孟巨子长出一口浊气:“道友这是打算拖着苍生陪葬?宗门固然不希望生灵涂炭,也不会接受威胁。” “是道友先威胁我。” 涂山君已经彻底失去和谈的兴趣。 万法宗毫无诚意。 他们根本不需要地府做马前卒,他们认为地府消失才是最好的。 既然是根本上的冲突,是大道相悖无可调和,那除了斗争之外他找不到其他办法。 在古帝不出的时代,更得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 “说得好!” 大喝声传来。 一位身着王袍的修士缓步走来。 “周文和?!” 孟巨子看清楚了来人,又一位三花道君而且此人是东岳的道君。 “冠命侯。”周文和先是拱手向守在殿前的巫融。 这才回转目光看向殿内,笑呵呵的说道:“孟道友,贵宗是大宗,有什么事情应该先和我东岳交接才是,方不堕大宗风范呐!” “周道友是什么意思?” 孟巨子看到对方的时候就眉头紧锁。 东岳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没什么意思,我此来是要宣东岳王法旨。” 周文和取出一方卷轴法旨,旋即看向巫融道:“冠命侯听旨。” “臣。” “听法旨!” 巫融哪还看不出,这分明是东岳对自己的支持。 …… “赐婚?!” 孟巨子惊讶的看着领旨谢恩的巫融。 这释放出的信号可不是要保巫融,而是在告诉世人,东岳王城要全力支持冠命侯巫融,或者说是站在地府之后的神兵器灵,尊魂幡主魂‘涂山君’。 孟巨子深思,念头何止亿万。 霎那理清。 东岳似乎是想要地府取代它。 这么说来,地府的出现和崛起并不是偶然和简单,倒很有可能是东岳王,不,古帝促成的。 “这……。” 孟巨子霍然起身,神色凝重。 涂山君也没想到东岳王城会发来赐婚法旨,并且指名道姓巫融。 要将公主嫁给巫融。 “没错。” 周文和笑着看向孟巨子,朗声说道:“陛下亲保的姻缘。” “陛下还让我带话来。” 1105、备军 周文和清了清嗓子。 看向孟巨子,淡淡地说道: “口谕: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若要战。” “阴阳逆乱血染阴天!” “回去问问你家老祖,是否有远征阴间的能力。” 孟巨子神色一震。 他曾经确实没想到东岳会这么不遗余力的保‘地府’。 东岳对阴天的这些势力也多是放任的态度,只要不打的天崩地裂,把场面弄的太难看东岳根本不会插手。 如今则是在他们刚要打压地府的崛起就全力保护地府,很难不让人对地府的‘位置’产生遐想。 这可不像是一个共主对手下诸侯的关照。 倒像是在有意的培养接班人。 也就符合他刚才的猜想。 或许并不是东岳王的意思,而是东岳背后的那位的意思。 再加上太乙升仙宗天尊的支持,地府大有可为。 在看到罗都城的发展后,孟巨子也认识到地府的巨大潜力。 或许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然而,一旦有充足的时间,将会成为强有力的阻碍,介时,说不定连宗门的大道都会受到影响。 沉思半晌,孟巨子缓缓起身。 看向东岳的使者。 又回转目光望向涂山君,说道:“做一个长生久视的三花道君没什么不好。有时候你越想进一步就越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刀,不知道这一刀到底挥向哪里。” “还希望道友莫要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应该分清到底谁是自己的敌人,谁是自己的朋友。” 涂山君生死幻灭的眼眸仿佛无尽天渊,是寂静的宇宙,。 始终平静。 微微拱手。 地府相对于万法宗确实是小势力,可是他该做的让步都已经做出。 他可以让城隍庙全面撤出东荒,也能将地盘三七分给万法宗。 然而孟巨子的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彻底碾碎地府,非要他解去势力,散掉大道,不与万法宗争道,方是万法宗最终目的。 走到这里,不是他自己想停下来就可以停下来。 固然可以做个甩手掌柜逍遥快活几万年,甚至像个懦夫一样逃避自己的责任,但是涂山君无法说服自己。 修行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哪怕面对的是万法宗,他亦不会退缩。 这一步他等了太久。 很多人死了。 獠牙动了动,沙哑而空灵的声音响起:“天有五座,还没人能够统一,万法宗再强大也得给人活路。” “活不下去的生命总会自己寻找出路。” 孟巨子拱手不再多言。 他已看出涂山君铁了心要走这条路。 既然如此,就只能等时间给他们答案。 “敌我分明的很,根本不需要分辨。”周文和抱着肩膀。 神情冷淡,嘴角带着笑。 讽刺居多:“万法宗当年起家,我东岳王庭帮助许多,如今你们强大了,翻脸就不认,还要影响阴天局势,干涉王庭决策?” 孟巨子笑了一声道:“东岳要应对西方和道门,不得已需要盟友,大家不过是利益合作,何必说的那么好听。” 周文和冷哼。 孟巨子拂袖离去。 直出大殿,牵上青驴踏云离去。 青驴略带几分诧异的问道:“没谈拢?” “嗯。”孟巨子微微颔首。 硕大隆起的额头浮现些许皱纹。 或许是他说的太绝对,以至于尊魂道君没有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只等回到宗门,再做裁定。 要说地府干涉仙凡吧,还不够准确,地府的存在更像是摆渡人,将身死生灵的魂魄收走,本质上其实是救人。 就是在面对修士上,权柄有所重叠。 以至于万法宗的修士会和地府阴差产生冲突。 看起来只是修士审判权的问题,实际上却是大道的碰撞。 “怎么会?”青驴眼中的疑问更重。 “东岳的态度异常,地府不像是一个小势力的崛起。”孟巨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漩涡,这一次回去他一定要向宗门陈述厉害。 其次,万法宗做为只维护仙凡秩序的势力,更应该静观其变。 贸然出手容易彻底陷进去。 青驴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地府是东岳谋划的一环。” “回去再说。”孟巨子撕开阴天的域垒。 …… “你这就让他走了?”周文和侧眸看向了殿内的赤发道君。 他听说过涂山君的大名。 倒是头一次见。 同时上下打量着,似乎想要从这位年轻的三花道君身上看出些什么不同寻常来。 不说见面情形,他对涂山君都颇为欣赏。 很少有人能在万法宗的压力下说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 因为与万法为敌真的会碎。 涂山君关照了一眼丹炉,炉火没有异样:“前辈觉得呢?” “他和一般人不同,此人行事谨慎而坚定,他说一定要你罢手并不是看不起你,相反,他认定地府潜力无穷,所以态度才如此的坚决。” “你把这样一个人放回去,他可是能够在万法宗高层说上话的。” 周文和揣着袖袍,回转目光看向了大殿门口。 他倒是有点期盼能够和万法宗做过一场,也算为多年的争执有个定论。 微微一笑,活得太久,有些执着没放下。 “让他走,只是在万法宗高层挂号。” “留下他……” “莫说我有没有这样的实力,真有实力留人罗都山显然得付出不小代价。” 涂山君长叹了一声:“都是心血。” 一甲子,要是因为一战付诸东流,任谁心中都会滴血。 这可是要打天下的家底。 不能败光了。 同时,涂山君的心中生出紧迫感,他以为可以有很长时间来准备,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 这一次来的是万法宗,下一次来的不一定是什么庞大势力,可能是其他的玄门,也有可能是佛道两家。 一旁的巫融倒是稍微放松,在大事上师尊亦然是理智的。 当然,刚才他还得担心万法宗的针对,在得到东岳王的法旨,得到赐婚保媒的承诺后巫融那些紧张的情绪瞬间得到缓解。 涂山君话锋一转问道:“什么时候成亲?” 周文和笑道:“陛下让我给他带了话,也给两位带了话。” “请讲。” “总不好让王庭公主偏安一隅。” “在下还有要事,不久留了。”周文和拱手行礼。 …… “师父……” 巫融眼中没有欣喜反而是无边的凝重。 东岳在催促他们。 涂山君三两步走到座椅旁。 落座。 这边巫融让文武进殿,他坐在主位上看向在座众人。 沉声说道:“想必大家也听到了,东岳王赐婚,暂时万法宗应该不会对付我们,不过王庭的承诺更像是钱庄里的口头灵票,还得我们亲自去取。” “大王的意思是?”余神肃然,他眼中光亮燃烧。 说是文武实际上并没有分的那么明细。 殿内也没有多少人。 巫融缓声说道:“一甲子过去,我们现在有多少新增圣人。” 余神回应:“只有三人是在这一甲子突破的。” “多少新增化神修士?” “一万两千一百四十五位化神,十二万九千零八十五位元婴……,上千万金丹……” 一项项玉简明细被后土娘娘投影在大殿。 在座众人一片沉默,如果是往常的时候拿出这样的成绩,他们定然欢呼不已。 短短一甲子,就已经具备着大势底蕴。 可是面对纵横天下的万法宗,他们只觉得渺小,这些修士也根本不够看。 巫融没问道君。 一步巅峰可以完全靠资源堆积,二步需要领悟自己的真意和路,能够走地府的路也可以。 三步圣人已是中坚力量。 道君的出现是可遇不可求的。 整个地府也就只有五位道君而已。 其中两位还是宗门支援,再算上他们师徒二人,以及新近被师尊收服的荒神羽蛇。 巫融朗声说道:“我决定,南下掠地!” “吞并大小种族。” “这不是咨询意见而是告知大家。” “大道之争,一步不能退。” “万法宗暂时是被王庭喝退了,可是威胁始终悬在那,我们的修士成长很迅速但是高层力量依旧欠缺。” 所有人都听出巫融的意思,既然高层力量欠缺那就从其他种族找补。 “大王,这会不会惹怒王庭。” 柳元骞抿嘴道:“王庭才就万法宗的事情调停,我们就开始攻城略地。” “王庭即将嫁公主与我。” 巫融平静的回了一句,说着取出法旨,卷轴被他攥在手中:“谁要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一个敢开口询问。 现在这情况谁活腻了想看法旨。 余神第一个表态,行礼道:“谨遵大王之命!” 如藏则是看了看座椅上的涂山君,涂山君不置可否。 没有反对就是赞成。 “都回去准备吧。” “整备大军。” 巫融摆了摆手,遣散文武众将:“余神留一下,给我约见修罗族族长,我要与修罗族详谈。” 太境也留下没走。 眼看众人离去才拱手道:“会不会太急,宗门那边还没有回信,而且我们手中的中坚力量不足,靠那些小族的圣人,只怕战事不利。” 太境还是懂分寸的。 没有在巫融发号施令的时候反驳,而是等众人离去才给出自己的意见。 “不用。” 涂山君微微摇头。 “师兄要出手?!”太境惊讶的看向涂山君。 一更,明天正常更。 1106、问计 涂山君目光深邃,沉声说道:“我会坐镇中军。” 太境没想到万法宗给师兄的压力这么大。 他觉得按照地府如今的发展势头,只要再有一二百年,二步化神就能井喷。 介时,第三步难成也能出现许多圣人,从而替代现在的那些小族圣人成为地府的中坚力量。 如果现在就出兵,虽说也可以南下冥河,顺江、河征伐。 可是鉴于中坚力量的薄弱,打下来没人守,还得用原来的那些人。 这些人多半不会顺从,如果十族修士趁机联合定然会让地府载一个大跟头。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太境一愣。 涂山君笑了笑,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怎么可能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太境一时间没有听出涂山君是什么意思。 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巫融。 巫融脸上多出几分无奈,感叹道:“东岳嫌我们偏安一隅不做事,所谓赐婚也得我们展现出相应的实力。” “万法觉得我们触及他们的大道,东岳则让我们赶紧出手。” “我只能倒向东岳。” 想要左右逢源得有足够的实力,地府现在显然还没有在两大超级势力中摇摆的可能。 万法宗给他们的路是另选一条大道,或是止步不前长生久视,东岳则是让地府鲸吞阴天替代王庭。 哪怕是做他人的手中刀,这两个选择谁高谁低,哪一方对自己最有利,一眼就能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 太境长叹了一口气。 “你跟师兄弟们的说的时候,就说是我的命令。”涂山君没再解释。 太境微微点头。 颇有些失落的走出大殿。 “怎么样,说通了吗?”等在门口的师兄看到太境出来忙迎上去。 太境摆手道:“得打。” 郑玉庆皱眉诧异:“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没法,师兄这么说的。正巧借此机会南下将诸族吞并,以此弥补我们中坚力量的不足。” “这……” “郑师兄以及诸位师兄弟都听令行事吧。” 郑玉庆不解其中关键,做为宗门大圣对上那位‘师兄’更毫无底气。 谁面见三花道君都不会平静。 纵然自己不理解,既然上头下了这样的命令,他们唯有执行,不过还是补充道:“此事还得等秋长老回来再议。” …… 巨舰。 罗蛮平应邀约而来,与之一同赶来的数位修罗族长老。 为首的却不是罗蛮平,而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此人身高八尺,面容消瘦,一只独角刺开额头,在度角和额头的连接处一颗半开半阖的战眼蕴藏大道,此人正是阿修罗族的道君。 “老祖,前面就是罗都山了。”罗蛮平拱手行礼。 罗神通微微颔首,这么多年和地府的事务交接都是罗蛮平负责,不仅仅是他要冲击二花,其次就是他不愿意来。 眼睁睁的看着后来者走到自己的前面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因此他总躲着。 如今倒是不得不来。 罗天柮张嘴良久,还是忍不住道:“什么意思?地府要南下,我觉得以地府的实力应该无法横扫那些与我们都有所的纠缠的大族吧。” “这一次南下应该只是练兵形式的吧?” “不像,连老祖都请来,应该是要有大动作。”罗蛮平摇头。 “听说万法宗的使者早前曾来,莫不是万法宗……” 另一位修罗族长老接过话茬:“如果真的是触及到大宗利益,我看地府是要吞并大小族群与万法宗拼命,我们前来支援,岂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罗蛮平回道:“万法宗鞭长莫及,难道还能直接远征阴天?” “现在到了抉择的时候。”罗神通神色平静。 族内说的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万法宗使者前来也是真的。 不过他却从中嗅到一股不同寻常。 中王庭的态度很暧昧,再加上赐婚的事情,更说明王庭要力保地府,如果是这样的话,万法宗不一定会发兵阴间。 他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都有王庭担保还要南下。 “莫非……”罗神通双眼闪过异色。 “老祖您说什么。” “没什么。”罗神通摆手。 他心中有个惊骇的想法,这显然无法和众人讲述,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个人应该是想要踏出这一步,因此南下。 若是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可怕’。 当年他见到对方的时候,他还是圣兵器灵,如今已成三花老祖。 要是再踏出那一步,这世间怕是要诞生一件祖帝兵。 即是古帝又是祖兵! 去哪里找这么庞大的煞气呢? 战争。 阿修罗族跟还是不跟? 罗神通深思熟虑,依然不清楚怎么做才最好。 一个不好,人亡族灭。 如果能成,则是跟随一位‘古帝’起家,后续能分割的利益难以估量。他到底要不要独上整个族人的命运陪地府打这一场战争。 “蛮平,这一战,我们参与还是不参与。” “我……我觉得要打。” 罗蛮平见识过涂山君的行事风格,两人曾短暂联手过一段时间,他觉得涂山君不像是空谈的人。 而且,这么多年阿修罗族靠地府的资源,不仅造出两千六百丈巨舰,还涌现许多二步修士,为宗族打下坚实基础。 光是靠着北据魔渊跑出来的那些魔族就收获良多,要是战争一来,他们得到的只会更多。 嗡! 巨舰缓缓停靠下来。 罗神通与一众修罗族修士登上兽车。 罗天柮透过法力护盾看向外界,映入眼帘的是罗都城内部城墙的雄伟和玄兵甲士的肃穆。 然后,他就看到无数兴高采烈,欢呼雀跃的修士,他们似乎非常的亢奋,完全没有战争将临的阴霾。 …… 林客站在阴差大厅,同样激动的压低了声音:“终于来了,我就知道地府不会一直偏安,一定会出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又这么慢。” 说的同时,他面上的铜钱面罩微微晃动,发出哗哗声响。 葛清张大了嘴巴。 飞升地府的短短一年的经历比他修行三四十年都丰富。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上界的风景,或许是各类极端,也可能是真正的天堂,可是他却从未设想,上界是这个样子。 无穷的机遇,仿如仙神的大能。 以及……好战的同僚。 自从他回来,就没有一个人是不兴奋的。 每一个阴差都想要参军。 现在自己的搭档也是这样的想法。 “道友要参军?”葛清还是问向对方。 “不错。” “功勋固然安稳,哪里有战功来的快。”林客侧眸道:“你看我,从十八层地狱出来,一无所有,我需要军功。” “可是我们这样的境界能够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吗?” 葛清也不是没见过大洪洞天修士之间的战斗,那大多都是修士单打独斗,就算元婴修士出手也非常克制,像修士之间的战争,他想象不到。 林客才想起来自己这个搭档虽然厉害却是从小洞天上来没多久,于是解释道:“不说军阵连结,单是在巨舰上卫戍也能发挥重大作用。” “很容易死吧?”葛清沉吟着。 一旁的兽头修士看了过来,淡淡地说道:“死?” “死了可上招魂台,按照功勋选择出路,是重塑肉身还是驻足傀儡紫府,亦或是转为鬼修,实在不成有能转世重修。” “前些日子府主有言,凡战死者优先轮回。” 末了兽头修士还补充一句:“保留记忆。” 葛清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地府阴差如此狂热了。 这根本不是战争,而是一次重塑命运的机会。 谁不希望自己天资聪慧,谁又不希望自己带着记忆重回幼年,曾经回不去,但年幼的未来还可以。 …… 魔冥上下彻底沸腾。 征兵小吏的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队伍,不得已对修为一而再的限制。 士气之高昂让人难以置信。 罗天柮同样被这样的气氛感染。 他本来就相信地府的实力,眼下真正看到那些修士的态度后,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忐忑也放下,兴奋道:“出兵吧,我们的修士死了也能上招魂台。” 在众人激动的时候罗神通仍旧是最冷静的,他环视一圈,骤紧眉头,声音略显低沉的问道:“上了招魂台,阿修罗族还会存在吗?” 雀跃戛然。 罗蛮平抿嘴不语。 眼见族长不开口,罗天柮当即拱手道:“启禀老祖,现在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能从中赚取无穷利益,要是我们静观其变,等地府真的出手,先对付的就是我们。” “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老是那个人的对手吗?” 其余几位长老想说什么,然而在事实面前还是没法反驳。 听闻此话的罗神通气的胡子都歪了。 罗蛮平赶忙打圆场:“还请老祖息怒。” “天王莫要再说,老祖比我们更明白。” 森罗殿。 诸修落座。 巫融笑呵呵的问道:“诸位远道而来,此宴正为诸位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 巫融严肃道:“渔郡时常遭受南方诸族的骚扰,捕捉鲛人贩卖。” “我将亲征东南,夷平临近渔郡的诸族,同时将冥河上游彻底纳入版图,以安南方,不知道罗道友对此事是什么意见。” “冥河?” 罗神通面色一僵。 晚点。 1107、舰起 罗神通没想到巫融的野心这大,竟要将冥河上游完全纳入地府。 冥河说是河,实际上远比寻常河流要广阔。 河流源头发自神山。 其中最大的一段,同样也是最广阔的一块名为‘血海’为冥族修士所有。 冥族,阴天十族之一。 血海老祖是一位实打实的三花境大道君。 据说血海老祖曾有机会成就散仙、古帝,然而他不屑于延前人之路,宁愿固守于三花聚顶,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 这样的强人,哪里是他们能够招惹。 地府要控制冥河上游,定会激怒对方。 罗神通谨慎道:“恐怕会触怒冥族大能。” “据我所知冥族没有古帝。” 巫融放下酒樽,缓声说道:“他们占据了最好的河段,还要干预上游岂不是太霸道了。” “府主的意思是?” “我已经宣战,需要修罗族的配合。” 森罗殿内灯火通明。 罗神通额头的竖眼缓缓转动,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尽管不远的修罗族大圣急不可耐,他也没有着急。 良久。 罗神通揉了揉眼角叹道:“修罗族,唯府主马首是瞻。” “哈哈哈!” 巫融哈哈大笑,举杯道:“道友不会后悔的,阿修罗族也不会后悔。” “来。” “干!” “干。” 罗神通同样举杯,修罗族没有选择的余地。 正如罗天柮说的那样,如果他们不同意并且隔岸观火,说不得地府先出手对付的就是他们。 他在看到这位府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问题。 那分明不是让他选择。 好在巫融并没有直接让修罗族直接融入地府,算是全了他的面子。 啪。 放下酒樽,罗神通竖眼微动,既然已经定下基调,要彻底拿下冥河上游,一统西北,那就该盘算手中的力量,沉声说道:“修罗族能出六百万混成大军,五十位圣人,十二位大圣,不知道地府能够出兵多少?” 王座上的巫融目光平静,笑道:“一艘万丈巨舰群。” “总计千万阴兵!” 罗神通目中讶色一闪而过,环视了一圈,能够参加此宴的莫不是大圣。 而真正的底蕴依然没有展现。 “其实道友也清楚,南下诸族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现在真正的对手只有冥族,只要能一统西北,也就有了抗衡大族的实力。” 巫融看向酒樽,正倒映着他的双眼,那是一种深邃的平静。 罗神通颔首:“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冥族定会阻挠,说不定还会有强者出现在战局。” “万一冥族大军……” 他就是担心会惹怒冥族。 “无妨。” 沙哑而空灵的声音响彻大殿。 众人旋即看向右首座的高大修士。 赤发顶角。 正是地府的‘老天爷’。 也是魔冥大地真正的底蕴。 三花大道君。 太始尊魂。 涂山君。 涂山君举起酒樽,严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敢出手者,杀沉冥河!” 众人凛然。 此刻他们才回忆起自家这位老天爷的脾性。 莫看他平日里深居简出,实在是一位真正的杀神。 东海之滨击杀古仙楼的二花杀道大君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如今道尽三花,幡内到底有多少神魂谁也不知道。 大阵一开,笼罩的绝不仅仅是魔冥大地,很可能会使得杀生大阵笼罩冥族血海。 他说杀沉冥河没人会质疑。 诸大圣面色涨红。 捶胸行礼。 罗神通看向涂山君,举起酒樽,无声支持。 宗门的长老沉默不语,显然宗门那边更渴望地府能够快一点出手。 巫融站起身来,举起酒樽:“这一战,有劳诸位。” 咧嘴狞笑,鹰钩鼻耸动多出几分狰色和狠厉。 “诸位放心,若是哪一位不幸战死,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神魂,神魂粉碎真灵泯灭,我也会拼死为你报仇。” “诵吾名者,真灵不堕地狱:” “念吾经者,轮回得见永生!” “地府必将崛起。” “天下将会统一。” “尔时,天尊之侧有诸位一席。” 以道君秋龙珏为首的宗门修士纷纷举杯,阿修罗族在罗神通的带领下也听命行事,魔冥本土已做地府大员的诸族长大圣更是效死。 余神和如藏左右各列,统帅他们的部下静等府主之令。 巫融仰头满饮。 “南征!” “喏!” 异口同声的嘶吼响彻森罗殿。 …… 呼! 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站在内燃丹炉面前的金丹真人被紫火烤的发光。 乔瑁是学堂出身的修士,在筑基的时候就选择了傀儡术中的内丹炉科目,自从修成金丹以来他凭着优异的成绩被选为丹炉维护修士。 他以为自己上的是普通巨舰,然而光是面前的内燃丹炉就像是一座高耸的山。 他不敢想象由这丹炉催动的巨舰该是多么的庞大。 或许根本就没有彻底点燃的那一天。 没想到。 丹炉点燃了。 望着燃烧的紫火,恐怖的灵机气息运转化作撼天动地的‘力’,乔瑁只觉得热血沸腾。 “你们说这丹炉催动的是什么?” “应该是罗都天港吧。” “说不定是巨舰。” “这要是巨舰得多大?” “按理来说得有八九千丈。” “……” “丹炉点燃了是不是要催动了?” 轰隆! 天, 黑了。 罗都天港悬出庞然大物。 那是对于整个罗都山都十分庞大的阴影。 城内修士看不清楚,也完全没办法看到全貌。 只依稀从轮廓看出好像是一艘巨舰。 万丈巨舰仿佛一座本该横卧于大地的云港高山,如此巨兽在内燃丹炉的咆哮中完全拔地而起,蔽日遮天,空天而行。 配套的巨舰群随之启航。 仿佛是远古神兽倾巢而出,洒下无边兽军。 与之相比,那些乘于巨舰的修士像是一个个蜉蝣,如同附着在星辰身旁的粉尘。 现在的林客领到一套玄甲,脸上的铜钱面具也替换成青铜鬼。 ,整个人完全被甲胄笼罩,就连手掌也被覆盖。 隆起的肌肉催动手指握紧兵刃,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微微侧目看向身旁同样着甲的修士,林客沉默半晌,长出一口浊气道:“你不该来。” “道友怕我抢你的功劳?”玄甲阴兵笑了一声,正是葛清。 “打仗会死人。”林客歪着脑袋,说道:“虽然你是从小洞天走上来的,不过你的天赋不错,没有必要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我们这种人没什么希望,都指着死中求活,你不一样,你有。” 葛清眼中并无疑惑,这些时日的搭档他看出林客不是个‘恶鬼’,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会进地狱?” 林客并没有回答。 葛清岔开话:“你我相熟,倒是有个照应。” “也好。”林客点头。 列队阴兵在挨个核实查验后登舰。 判官不够还调来许多吏员,守在桌案前的就是一位老吏。 随着前面的修士一个个离去,很快也就轮到葛清。 “登舰。” 葛清和林客上的不是主舰。 那艘万丈的巨舰带来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正好他们在副舰能够隔空看到主舰的模样,简直就是一艘钢铁神兽,仿佛蛮荒神话之中的混沌巨兽展露雄阔的身姿。 “荒古神兽也不过如此。” “真美啊!” “……” “我有主舰上的同窗,听说这艘巨舰由大能坐镇,护体法罡则是八座七阶法阵和一座八阶法阵,可以硬抗三花大能的一击。” “其中搭配一百零八架天罗地网,在内燃丹炉和巨舰修士的催动下能激发媲美大能的神通大术。” “这么厉害?” “那当然。” “不仅如此,巨舰还有招魂台,凡有命牌者,就算身死也会被保护起来。” “你们看,那个就是招魂台!” 众兵将循着戴崇的指引看向那座形如磨盘的招魂台。 戴崇抱着肩膀,做为学堂出身的修士又修至元婴,他的同窗莫不是各处的强者。 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 “我们自己征兵就是,为什么要带上修罗族。”其中一位玄甲兵将皱眉不解的问了一句。 显然对阿修罗族的出现感到不满,为了能够让修罗族出兵,很多本土都是都没有机会选拔为阴兵。 有明事理的说道:“哎,话不是这么说的,修罗族当年为我们抵御北地魔族,劳苦功高,分他们一些战功也应该。” 又有兵士道:“我倒觉得是府主要团结大族。” “莫看我们实力强大还无法傲视群雄,该团结的修士还是要团结。” “老祖天下无敌,何须如此?” “我看,南下百族根本不足为惧。” “去就是捡功勋。” “我们还得分一部分给修罗族,唉……” “……” 林客淡然一笑。 “林兄笑什么?” “吃肉就算了,连汤都不愿意给人喝。” 林客耸肩抱着肩膀,压低声音,俯身说道:“你可别被他们的自大和傲慢感染。” “你说什么?!” “我没避人。”林客抬头看过去。 “你这是不相信地府,不相信老祖?” “正因为我信才要正视我们对手的强大。” “百族底蕴非凡,更不用说还有冥族在侧,你们要是不小心,招魂台上有你们的位置。” “你……” 葛清赶忙劝道:“大家都消消气。” 就在众人还要争辩的时候。 鬼将的吼声传来: “列阵!” 众修士迅速归位。 轰隆! 地府的巨舰群浩荡起航。 1108、府主 渔郡之南。 广阔疆域内一座直冲天际的高塔。 此地正是并封族地。 蓬天玄宫之中。 慌张的并封修士匆匆走来。 噗通跪在地上。 面向莲台上的背影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禀报道:“报,族长,不好了!” “大事不好!” 并封锡冷哼一声,瓮声喝道:“有什么不好,如实说来。” 并封族修士连忙将玉简双手捧起来:“回族长,地府对我们宣战了,限我们在一个月内做出抉择,要么降要么战。” “什么?!”并封锡愕然,摄拿玉简,神识阅览. 一时面色剧变. 玉简内容无错,确实说的是这个事情。 啪。 并封锡将玉简合起。 眉头紧锁。 地府怎么会这么突然对他们宣战。 “召……算了,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并封锡长叹了一口气。 整族只有他一人达到了第四步。 尽管同样是封侯修士,强弱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听说那位在东海之滨击杀古仙楼的杀道大君,甲子前道尽三花。 他就是绑上全族也不是对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人真身是尊魂幡主魂,神兵器灵。执掌神兵的仍然是一位一花道君,也就是冠命侯。 一旦出手,法力无以为继,还是有一分胜算的。 并封锡取出玉简,法力亮起,还不等他问话对岸就传来浑厚的声音:“你也得到战书了。” “什么?!”并封锡惊讶的瞪大眼睛。 “看样子是的。” 浑厚声音继续说道:“凡是与之接壤的道君全都收到战书。” “总共多少?” “估摸得有百族、七八位吧。” “地府疯了?” 并封锡茫然的张大嘴巴。 哪怕那位是三花器灵,足称老祖,以魔冥大地的实力同时对百族宣战,进军掠地,也肯定不会顺遂。 除非府主巫融带着神兵老祖出现在各处战场。 否则这么耗下去,早晚会把自己打成孤家寡人。 “地府没疯,我本以为他们还会再等三百年,不想这么快就要一统西北。” “我们怎么办?” “联兵。” “在麓山盟会。” “好!” 并封锡点头赞同。 合上传音玉简,看向族内长老,神色坦然的说道:‘地府欲统一西北,取冥河上段,此乃取乱取死之道,我将联合八侯于麓山盟会,你召集族内圣人,备齐兵甲。” 上报的并封族长老神色一动,唱道:“恭喜老祖!” 并封锡摸着胡须淡笑道:“何喜之有?” 并封长老朗声道:“既然是盟会,定然会推举盟主,介时以老祖通天修为大有可为,有九侯百族为底蕴,当可整合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说不得还能一统冥河上段,再进一步,从此成为阴天第十一大族!” “岂不是可喜可贺。” “我正有此意。”并封锡颔首带笑。 危机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 地府确实有三花器灵坐镇,可是执掌者实力并不强大,其次,魔冥因为连年被魔渊骚扰,贫瘠弱小,底蕴根本不如他们。 需要忌惮的是远在中土的太乙升仙宗。 不过经过那一次内乱后太乙宗早就大不如前,各方势力都盯着,怎么可能让太乙升仙宗从容出手。 弱小者有弱小的对手,强者当然也有强大的对手。 …… 麓山。 果然是座好山。 万壑争流,千崖竞秀。 灵气之浓郁化作磅礴雾气常锁天地。 站在山顶仿佛立于天际傲视云间。 胸中豪意也随之释放。 九侯盟会。 并封锡眯了眯眼睛看向那象征着盟主的坐席。 现在依然没有落座。 以他的修为也只能排在第三,还有两位侯爷排在自己的前面。 至于那些百族族长,最强者也不过是巅峰圣王、半步大能。 只能进入大殿落座,没有再往前的可能。 “地府大军已在准备,我看呐,月内就会开拔。” 戊昭侯长叹了一声。 并封锡看了过去,戊昭侯兽首人身,身着半文半武的法袍甲胄,毛茸茸的爪子端着茶杯又放下去,硕大狼头满是愁容。 纯瀚侯鱼眼满是凝重:“不成咱们还是找王庭出面调解,冠命侯这么做无异于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哪家不是家大业大,没有灵脉的我们修行都是问题,难不成真做他地府的臣子,我们可是侯,封侯的大能!” 归元侯狠的拍在桌子上:“王庭又不管,我看王庭实力日益萎缩,除了个名头还剩下什么?” “那位毕竟是古帝。” “古老又怎么样……” “王庭没有指望。” “能指望谁?” “我倒觉得冥族可为后盾。”归元侯朗声说道。 后列的大能言语之中神情各有不同,并封锡一直在观察并没有开口。 直到众人的情绪推上来,他才笑着说道:“大家接到战书又凑到这里,总得拿出个章程,是战还是降?” “当然不能降,我们同为诸侯,哪里能做他的臣子。” 归元侯厉声高叫。 “他不过是三花器灵,自从东海之滨的战斗我们也都明白他靠的是兵主法力,冠命侯的修为依然是一花。” “我们九族大能联手足以抗衡。” “百族圣人可以借机挡住地府大军,甚至将魔冥大地打穿。” “王庭既然不管,那就打烂魔冥大地。” 戊昭侯竖瞳转动问道:“群龙不能无首,谁能为九侯百族的盟主?” “当然是应威侯!”纯瀚侯毫不犹豫的战队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大能。 那是一位鸦首大能,金色的羽毛熠熠生辉,眉心火纹仿佛上古神火的烙印,一双神眼燃烧者不灭的永恒火焰。 火鸦道君笑呵呵的没有接话,反而是看向更前的一个人。 龙首人身。 一开口浑厚有力。 “很遗憾,龙人兄应该不会担任盟主。”并封锡颇为遗憾的摇头。 “我倒觉得并封前辈才该为盟主。” 归元侯一听并封锡说话了,当即拱手挑明,九族之中也就只有这三人是二花之境。 龙人悬不愿意出风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火鸦道君为人则比较疯癫,也就只有并封锡是最好选择。 “我在两位前辈面前是末学后进,哪里能够担当重任。”并封锡连忙摆手。 龙人悬摇头道:“我不会做九族的盟主。” 火鸦道君神眼微微转动,瞥了一眼并封锡,淡淡地说道:“龙人兄有不做盟主的理由,并封道友也觉得自己无法担当大任……” 并封锡面色一沉,打断了火鸦道君的话:“道友要毛遂自荐?” 他并不是不想做盟主,而是不能这么大大方方的上去。 要是火鸦道君真借坡下驴,并封锡非得气急。 火鸦道君轻笑: “不。” “道友既然不打算做盟主这是做甚?”并封锡继续追问。 他一看众人神色也明白自己太过明显,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倒不如说这一问反而解决问题,龙人悬退出,火鸦道君不打算参与。 场中二花道君只剩下他一人。 火鸦道君淡淡地说道:“我要推举一人为盟主。” “谁?” “我!” 青年修士走上前来。 来人头戴平天冠,身着暗红法袍,英俊面容悬一鹰钩鼻。 他就这么缓步走来,直走到了盟主的座椅前,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双手扶住扶手,淡淡地说道:“这位子,你们谁也坐不得。” 并封锡勃然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叫巫融。” 巫融像是在感受座椅的是否舒适,从他微蹙的眉头应该能看出这座椅并不舒坦。 因此他也就站起身来,一脚踹翻盟主的座椅,看向众人说道:“从今往后没有盟主了,只有地府之主!” “好胆!” 并封锡大喝。 莫说巫融是什么劳什子地府之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区区一个一花道君,在他手中根本走不过十招。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时候,他猛然看到了站在巫融身旁的淡淡雾气。 那像是一道高大的人影。 然而,他怎么现在才注意到,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应该忽略才对。 接着。 一双蕴藏生死的轮回天眼再虚空中缓缓张开。 只一眼。 并封锡冷汗已遍布额头。 噗通。 跌落回座位。 火鸦道君一脸的无奈。 他也不想举荐对方,奈何对方找上门来。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恐怖,自己仅在那灰色人影的手中走过三个回合,而前两个回合不过是对方让他的。 这是何等的绝望。 对方想杀自己,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他才终于意识到道君之间的差距。 什么南征? 不过是给他们面子。 就今来看,地府的对手只有一个。 冥族。 他甚至怀疑地府的阴兵借道,为的就是封锁血海冥族对冥河上游的干涉。 并封锡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我们一拥而上,你……未必能把我们都杀了。” “只要他的法力耗尽,我们就有胜算!” 巫融笑吟吟不言语。 归元侯按住神兵,骇然起身。 雾气翻涌化作披风披在一高大修士的身上。 犹如远山冰峰的面容泛着淡淡的青色,獠牙使得下颌更加显锋锐, 叮。 紫黑色的粗粝指甲点在归元侯的额头。 凉意让归元侯打了个寒颤。 站在他面前的魔神目光睥睨。 缓缓开口。 沙哑道:“你回去告诉血海道友,莫要阻碍地府统一西北。” 1109、收死 咕嘟。 喉头滚动。 归元侯心中大骇。 面对此人的时候他竟连法力都无法调动。 底牌更是差一点成为催命符。 做为冥族安插在西北的诸侯,他的存在就是观察西北之地是否会出现统一的力量并且加以阻碍。 没想到九侯百族的盟会刚刚举行,冠命侯带着神兵杀入会场。 “明……白。 海参炖白菜,炖羊肉,土豆炖鸡块,羊排炖萝卜,又来了个金汤肥牛,扣肘子等。 李炎闻言,一头黑线,好嘛,搞了半天是闯军压根儿没有防范间谍的意识,但这样肯定是不合理的,打仗尤其是越大规模的战争,情报的价值是不可想象的。 名为天尊的怪物所设的幻境环环相扣,从一开始的授法箓,加法衣,结发髻,逼我拔出法剑。 林溪雪暗自思忖,若这一年内自己能再寻得一种煞雷炼化,或许便可以拖住这四名金丹修士了。 “好,想要我不折腾老林也行,你主动离开阡陌。”关慕华瞬间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毕家夫人,乍一看的确是雍容华贵。 “上车!”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身后两人一把将墨客推上了面包车。 “陛下,您有多久没出过这大内禁宫了,你可知云州百姓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林溪雪又阴阳怪气地说了“陛下”这个词。 宗师境对应着筑基境层次,虽然郭元山没有提过宗师境的事情,但墨客相信,一个杀手组织都有宗师境的强者,他可不相信一些从古时候就存在的强大门派,到了现在连宗师境的强者都没有。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她收起横刀,反手擒住皇帝的左肩,直接以控鹤绝仙的手法将他左臂的经脉尽数截断。 抵达云垂卫驻地,林溪雪略感惊讶,她本以为这驻地才发生过那样的灾难,此刻应当全乱套了才对。 这个汉子叫做熊铁,原本是辽东人士,因为杀了人所以一路跑到了东南,被人欺负的时候遇上了郑芝龙。 安意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热水,看温度似乎刚倒不久,点个赞。 罗子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王飞扬顿时有点不开心,但她也没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 欧阳菲菲听了罗子凌所说,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被留在原地的安晴由灵魂处散发的漠然带到浅表就是一副看了场无聊表演的索然无味的表情,哪里有方才的懵懂无知。 看到这一幕,那个蒙古使者巴雷脸色已经苍白起来,浑身抖的厉害。 “我跟你说,必须要将这个老史给挖过来。”陈大伟非常坚定的说道。 自认为异类天下第一的凯多,自然是用本体来战斗才能够完全发挥出他全部的实力。 「我这个便宜侄子,怕不是就是这一纪元的救世主吧?要不然神绮大人还有八云紫她们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个程度。」但丁虽然看上去表情不变,实则内心波澜,涌起许多猜测。 李奇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师徒之间真的无须多言,拿上菜刀就准备干活。 “爆吧……”钟昊的口中只是轻念了一声”瞬息之间,整个荣想电子大楼所有与电源连接的电器全部烧毁,不管是电灯、电视、电脑等等,只要需要用上电的电器,只要与电源连接的电器,在这一瞬息之间全部烧毁爆破。 1110、进击 万丈巨舰。 遁一顶着巫融的模样坐镇中军。 就在不远处,秋长老骤紧眉头的盯着他。 遁一无奈的摊开手:“这是涂山君吩咐的,他们师徒二人才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阻止的了。” “莫说是我,您老做为地府的封疆大吏,又是宗门的长老,不是依然要遵从吗,这么看着我做甚。” “我始终觉得不 金家主充满疑惑地看向城主宋成学,宋成学脸上含笑,并不说话。 白雪也是跟着忙了一天,身体多少有些乏累,所以便趁着这功夫靠在墙边看着窗外的月色休息。 不出意料,焱龙上师,盘龙上师,伏龙上师都是顺利突破,跨入了半步道墟境。 每一条锁链,都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如同捆仙绳一般,一头在王斗等六人的手里,其余则是将九尾妖狐紧紧捆住。 那不消说,这就跟抗美援朝是一样的,不但会打出一个大大的威风,更是会让他国的修炼者,在几十年之内,提到华夏这个名字,内心都会涌起一股忌惮。 霜霜咬咬嘴唇,突然想起了魏如峰桌上的那张纸条,有些什幺句子?“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不是写明了吗?她瞪视着墙上的一幅画,手指发冷,心脏迅速的向地底下沉去。 “往西走,那堆乱石下十丈,有极为浓郁的魂力气息。”黑狗的声音传入识海,指引着孙逸。 苏千橙一怔,好似是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但是男人扑过来的时候,她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这个卑鄙的男人,竟然又想来强迫自己。 她不要落到阿言的手中,她不要那种生不如死,想要死却死不去的感觉。 虽然一开始的自我介绍是很感人,但是这孩子可没有一点孺慕的样子。 一个透明人形显化出来,一见那法相虚影,不由得也是愣了一下,但看到蚌精如此的豁出去性命,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人温柔的情语,仿佛要比那竹林中的杜鹃声还要温柔缠绵,还要动听凄切,还要刻骨铭心。 古船解体,几头凶兽纷纷坠落在地,震塌了大片土地,大裂缝蔓延,他们吐血。 此时韩炜已牢牢控制着冀州大权,袁尚别无他法,只得俯首听命,表示感谢韩炜的恩德。 另外两个,一个疯疯癫癫的下落不明,还有一个就是魔宗的宗主古天风,这又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紧随其后的是分别得到了一个名额的风槐岛和厚土宗,各自都派出了一名筑基圆满境界的修士。 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某个目标而奋斗,为了这个基因新秀赛,他真的准备了太久太久了。 毕竟这两座莲花神座能够自行的散发出浓郁非常的仙灵之气,一旦将其炼化,于辅助修炼而言,这个世间怕是没有哪件法宝能够比得上此物的。 虽然二人皆为练体圆满,但武浩在该境界停滞一年之久,又有苦练已久的中级战技“霸拳”,近战之下,于融败相立现,当场面色一阵潮红,“噔噔”不断暴退数十步方才停下。 “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被琉织拜托看护这些外人的加菲尔,已经陪着菜月昴在这里闲逛了许久,脸色的不耐神色正如头顶阴沉的天空。 毒娃白首神果真不愧是制毒和用毒的高手,竟然还可以御使毒兽!看见那漫漫的毒虫毒兽朝这边移来,众人心中毛骨悚然,且不说这些虫子剧毒无比,就那长相也是丑陋得很,令人一见了便想作呕。 1111、叫战 秋长老率百官恭迎。 看到巫融安然返回更是大喜,上前行礼道:“府主!” 巫融微微颔首:“此行甚好,六侯大能、百族圣人均赞地府之道,愿与我等同往,如今只要冥族不出面干涉,西北之地一统矣!” “这些时日,陈兵临海崖可见海城有什么异动?”巫融边走边边问。 身上的戎装渐渐化作冕服。 可是,一个是上尊大人的高徒,一个是上尊大人的夫人,身为上灵界仙道学院的院长,纳兰苍能如何? “少奶奶,少爷看到我们了。”李叔出声,看着靳蔚墨毫不犹豫迈步走过来的身影,李叔开口和颜向暖说。 “说到这个,我想起个事儿。”何建国的注意力向来都是放在苗然身上大半的,哪里还能看不出她的闷闷不乐来,看看苗六,再瞅瞅苗七,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瞬间让兄妹三个精神起来的话。 因儿惯会撒娇,一看见穹苍回来了,赶紧跑到她的腿边又蹭又抱。 向洋曾听到苏元给落嫣打电话,说我做你表弟那么多年,你只会怼我,对周沉榆却是那么好那么好,我真是气死了之类的。 “鬼才要看!”枸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浑身鸡皮疙瘩浮起,忍不住的再次打寒战。 霎时那些被阴气控制的毒虫都开始骚动,颜向暖控制着阴气,看着毒虫在阴气当中挣扎,随手轻轻一扬,下一刻,噗嗤一声,那些毒虫就硬生生变成了黑色的粉末洒落在卫生间当中。 很明显,猫熊王的出现,跟这个玉箫应该有着很大的关系。或者说,它就是奔着玉箫才跟过来的。 车子,龙少峰一直在想这个紫发青年。紫发青年有问题是肯定的,刚才杨怀柔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很明显的从紫发青年的眼神中捕捉到一股得意的神色。 到了宫先生跟陆战擎约定的日子,温软软早早地起来,跟宫轻语借了点化妆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哒。 见芙蕾雅吃完东西后,卿慕雪收拾完餐盘,就直接锁住房门离开了,而芙蕾雅又在房内哭泣了起来,青阳又在门外开始了安慰。 温软软终于把鼻血止住了,想要出来时,却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吓得差点跳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郦松然瞪着眼,生气的看着他。 将糖葫芦还给她,陆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开始给凌家老太太拨打电话。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他知道萧梧栖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无论中听还是不中听,他说的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更别说,治疗过程会犹如万根银针同时刺向经脉,那种疼痛根本无法忍受一分一秒。 如果不是九剑盟要求必须登记真实完整的灵气使用类型,以免影响作战的话,他是想继续隐瞒的。不过现在看来,九剑盟是真不管,而妮可拉是真不知道他是个通缉犯。 “不用,我包扎一下就好。”温软软最怕疼,此刻,疼痛犹如海啸般自手臂那里蔓延,她疼的几乎要走不动路,满地打滚了,可她硬是忍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系住了伤口,免得流血更多。 如果在副本打的一半的时候强制下线,那就基本上等同于死亡了。 属于老太太的记忆情绪迅速脱离,如今的她虽然还拥有老太太的记忆,但是很显然她已经不再是那慈祥的老太太,而是变成了锻心幡中的主魂,一只恐怖的战鬼。 1112、壶灵 并封锡踏出巨辇。 身后物件轰然化作大道双轮。 内显运转。 照应而下金光覆盖使得他化作一位金甲神人。 着金甲,头顶花冠的并封锡猛的抬手,喝出道诀。 双轮于道息之中演化亿万霞光将天地完全炼成一块,好似时空都被冻成一层,而这其中只有他能够自如行动。 “崩!” 一念 聂深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手中的力道将她捏的有些疼,可是此刻,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确实,我只是没想到有人可以如此阴险。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他若是可以,真的想将秦浥尘拖下来揍一顿。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是沈淖,他的电话就像及时雨一般解了我燃眉之急,我迫不及待的接通了电话。 现在最保险的就是把她送回幽皇城。放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偏偏现在我和韩正寰的冥婚断了,我联系不上他。 随即故事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原来这里的店主并不是随唐或是病榻之上的刘夏冰,只是店主和一些顾客早就在爆发之初便死掉了。 中间的大窑洞里面供着太上老君。左边窑洞里面供着孔大圣人,右边的窑洞里面供的是释迦摩尼。 “你好了吗?”我说着。爬到他身上,往他后背看了半天,确定没有任何血窟窿,这才开始放心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有关于排名第三的人物么?”贺云龙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麦瑞苏,问道。 少年名叫莫寒渊,曾主动寻求过他的庇护,后来,他为了躲避罗开而离开镇远舰,便也忘了少年这号人物。 龙夏目前,确实在半导体领域上崛起,超越所有人,成为世界第一。 王阿姨虽然只在别墅里做了半个月的工,可对于希夏和金时澈的感情,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 听伊万这么说,科尔曼不管赛莫洛夫乐不乐意直接将自己准备了一夜的计划拿了出,在大概看了一遍后开始了他的“说服性演说”。 不仅仅是这只手,甚至自己的身躯,都被一股浩瀚的仙魂之力撕扯着。 “我们绕道救了你们俩,所以时间有些紧迫,本打算把你们放在陆地上的,但种种原因吧,你们可能要在船上多呆几天。”莫宇说道。 此时的她突然就能理解季溪为什么会当一个没事人似地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离幽躲过一剑又一剑,今天他怎么这么乖?萧然一个冷雨剑刺中离幽。 “可能还要抽调拖油瓶。但我又不想让他离开,毕竟赵毅的人需要有人带领他们训练。如果拖油瓶和赵毅都离开的情况下,这帮人的训练会很成问题。”我说到。 “臭丫头,立即收起你这白痴一样的笑容,你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难看吗!”盯着景画牵强的笑脸,枫木行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语气极度嫌弃的说道。 夜空寂静,夜晚星空如此的美,有几颗星星在天边,闪闪发光,趁着月色,明天一定又是一个好天气。 清芳殿是附近的另一间宫殿,是先帝的另一个不得宠的妃子的住所。 按现代来说,她之前同意让上官飞追求她,其实有些事情就不受控制了吧。 梦婉宁之所以会在空中翻腾,是因为百里无尘收回白绫的姿态太不怜香惜玉了。 有关于林奕已经突破第七层的消息,在经过顾云的警告之后,诸多客卿们一个个的闭嘴不言,但他们对待林奕的态度却无疑是恭敬了许多,就连其余两位白银客卿,在跟林奕说话的时候也是十分客气。 1113、公平 覆海壶器灵好不手软。 没有丝毫对‘同类’的惺惺相惜。 背靠冥河,壶化天地为大阵,就算是寻常的三花道君陷落其中也得脱一层皮。 她不信一个如此托大的同类在被她的冥河通幽炼化之后还能自如行动。 “炼!” 前行涂山君突然发现自己五感六识消失不见。 不过他却丝毫不惧。 “怎么,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一个酒杯递到了唐洐面前,唐洐抬头看,是一脸笑意的南子凡。 对自己术法如此了解,境界差距如此之大,远比金脉妖兽更为可怕。 原因无它,只因为姜真祖相信,能在短短几年便崛起到这种地步的人,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沉寂下去的。 无汪延靠山,岳午复成乞丐。一日晚,其正于岳王庙内唉声叹气,突一激灵,心思:神像大拇指内既有汪延,其余四指内或许另有救星?遂又敲断神像食指,内果有一纸条:无汪延靠山,可寻东城常玥。 只见黑凤使出的是一种深红色火焰,同样比之一般的火焰强悍许多,看样子似乎还要比之黑火的兽火强横几分。 之后的几天三人都比较沉闷,又在逊扈秘境里呆了几天后,白茯苓决定是时候出去了。 那个八品尊师对着郁可达点点头,脸上都是欣赏的笑意,在他看来,不出意外,这个郁可达应该是第一名。 而在古月封神过去的无数年以后,新一代稀少的天命一族偶尔也会出现一次,在被人发现踪迹之后,便将他们和那种叫做真龙的生物联系到了一起。 这是石浆所至,常年累月便成了此模样。有的已与地面相接形成了一根根石柱,这下望去便见洞内如宫殿一般木柱伫立,倒让人觉得似这些石浆柱子撑住了洞顶岩石。 乾隆与和珅还以为触犯了当地忌讳,不过自己是什么人!对这老汉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唯有让一切威胁从这世间消散,她才能安安心心的回到麟王府,回到那个让她无比珍惜的家园,她不愿将任何危险,带到亲人的身边。 虽然现在日南还一无所有,但正因此,才能磨砺锻炼刘键。若是刘键能在日南有所作为,那就说明他是真成熟了。 众人不禁愣住了,他们不是因为穆雨破了衣裳而惊讶,毕竟穆雨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他们吃惊的是穆雨的身材。 纪云刚回去便被言静庵看出来,纪云没有刻意擦拭泪水,刚要说话,纪云一摆手,示意她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一时间,步凡居然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听林战的话,早早的离开这里。 “陛下许久不见,可还安好?”对君无邪灵力变化毫无所觉的雷琛笑着开口。 所谓政见不合,就是怎么说都不合,傅丛索性闭紧嘴巴不再言语。 阮嬷嬷已经带着她的人离开,别院里只有姬家的几个下人和厨娘等人,显得十分冷清。蒋又圆先帮着姬慧把人犯绑好关到柴房里,又帮着料理好了杂事,才去看姬慧。 挖到矿后,也能够顺利的运出去。以眼下银铜需要不断升高,银铜价正不断上升,这个开采买卖利润极高。 几分钟后,先前步凡和李老大在一楼酒吧看到的那个经理走了进来。 我不由得想起了佩儿死前对我说的话,心底一惊,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1114、号鬼 “一气化三清?!” 鬼族的道君声音中的惊讶溢于言表。 当年在元央域的时候涂山君才只能开三头六臂。 如今竟然将这门道门大术完善,从而演化出三位一体的身躯。 以此各自承载三道。 这般三花聚顶确实使得自身实力大增。 正因如此,反而更坚定了他铲除器灵的心。 地府的存 “走,去找秦海”!车是厂办调剂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萧寒自然要去找厂办主任,撂下一句话之后,萧寒怒冲冲来到了厂办,也没有敲门,直接大力的推开,冲秦海问道:“秦主任,这算怎么说”? 却说昆仑绝顶之上,玉虚宫中,元始天尊打发一应弟子下界应劫,有那燕山雷震子,陈塘关哪吒,释门护法韦拖,杨妙君转世的二郎神杨戬等一辈三代弟子,俱是出自玉虚门下,将来要助周伐纣的。 郭大路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得很好的,但一进了洞房,就忽然发觉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呆子。 这样的举动也就好比划分地盘的魔兽一般,除了威慑并无实际作用,真要赶来,就算是神阶高手也的得花上十多天的时间。 都千劫已经明确了自己的行进线路,一路传送下去。经过十多天的时间,都千劫出现在维迦面位。 伸手拉过一张纸,写上了最后几个字,无敌身形晃动,突然消失在帐篷。 由第一城赶到第二城的,将进第二城之时,又是一番搏杀,杀了守城之人才得了门。第一城与第二城的关系一般,但是这样一来,立即对立起来,第一城的占据一些地方与第二城对立着。 舍她之外,绿国再无人可能成功,对于绿王,他甚至不加考虑,那只是个喜欢装好人,左右逢源朋友满天下的家伙,绿林中人都服其品行,故而恭维推崇其身手,从没有人把黑骑王与当今绝世高手相提并论。 “那怎么没有通知我?难道还怕我无法保守秘密?”波曼口冷冷地说到,眼神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这千万年来,刑天九凤一直好生约束巫族。静待下一个三千年的大兴。谁料,这隔壁的妖族倒兴风作浪起来。 他从未曾走进过秦予希的世界,尝试着认识认识秦予希世界里的人。 他的脸好像被沸水滚油浇到了一般,全都烂掉了,鲜血淋漓皮开肉绽,让人心里发凉。 不过,乌雅影听得云里雾里的,她不知道余秋雨和余风之间的这些矛盾,也不知道余风到底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冬美确认了真是送给自己的,心里很高兴。北原秀次为了这奖牌花了大量时间进行练习,最后还弄伤了一条手臂才得到,这份量很重,那能送给自己这是一份明确的心意,更是格外可贵。 而且李峰为了能尽早发布基于安卓系统的智能手机,还跟王雪红打了个对赌协议,就是htc没提前一个月生产出安卓手机,就会拿出一千万美金出来。 想到这里,谭梣便开口这样说道。遥曲江看了看谭梣平静的眼神,点了点头,两人便配合着出招,同魔兽厮杀起来,一时间,血腥味溢满了整个空间,向外弥散开去。 确实没必在租这么大的地方,而且还处在近郊区域,交通不怎么方便。 但是偏生,田沛玲就凭借着她超强的实力,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逆袭,尽管她没有美丽的外表,可她有不凡的人生。 1115、溯游 鬼手捻决。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滴答。 黑色的水滴一望无际的地狱大境。 立于天空的鬼神双指交缠成一个召印。 噗通! 一道神龛从太阴水镜倒映而出。 恪。 第二道。 铿铿铿。 三、四、五……十六, 十七, 十八 还好,大家提前有了准备,并且距离冰层中央不是很近,如果此刻和冰层一般,掉入下面的深渊,估计就算下面有水,那也得直接掉到深渊底才能停止不可。 本来岳凌寒与金依娜订婚就是公认的事实,现在只是真正地提上了日程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状,夏若晴不禁身子猛颤哆嗦不已,随后她便被上前的夏风奇再度抓捏住双手皓腕。凝视着她那遍布紫痕的白皙酮体,夏风奇不禁欣然舔着唇,神情亦是有些癫狂。 “跟你们一起?这样的话,那家伙岂不是会说我依赖外力?”韩冉瑶蹙眉,心中寻思着应该如何去与萧笑勾心斗角。 “你确实很聪明。”韩冉瑶点了点头,眼前的萧八不但修为高深,甚至思绪也这般敏锐?这就是他所培育出的人吗? 她在那里摆摊有一段日子了,刘大勇从没在他生意空闲的时候去她摊位和她说话。 在长天的指挥之下,原本围绕着长天的巨龙,就好像宠物一般,直接飞到仙人掌头顶,对着仙人掌喷出了一道道龙息,同时长天那变成龙爪的双手,也在远处对着空气挥舞着。 对此边上所有人,都是陷入震惊中,这样一尊杀神,居然叫这神秘人主人,简直难以想象,什么时候,修行界出现这样的人物。 口诀游游荡荡飘进耳中,季余听了宛若妙不可言的无上梵音,他不觉得随着口诀也呢喃了起来。 凌时吟百思不得其解,更加不敢大意,总觉得头顶像是悬着把刀。 像熔岩大王这种岩浆怪物,它的体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妖丹和妖血,出了岩浆就只有岩浆,所以即便它活了二十多万年,它却依然无法化为人形。 看着程海安的眼神,还有她的质问,顾白无言以对,只能乖乖认输投降。 “好了,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和张妹妹得回宾馆休息了,樊青,刘兄弟就交给你了”肖勇敢望着我笑着对樊青嘱咐道。 “仇依,你,你这是干什么?”丁清水明显没想到仇依会对自己动手,一脸惊讶的问道。 “恩,我知道了二叔,我现在就过去”我在电话里对二叔应了一声后,我挂断电话就向寝室外跑去。 如今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丈。可在此刻,忽然八人同时面色猛地一变。因为在此刻,八人同时感觉到了那一股冰寒刺骨之意,猛地袭来。 闵冬青不但在京城有生意,魔都更是他的大本营,在魔都这一亩三分田上,闵冬青的这张脸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就算是一些政府的高官见了闵冬青,都要给几分面子。 这让叶陌想起了陈关,当时他也是类似的反应,只是激动地原因可能就不尽相同了。 眼下大巫兽男命不久矣,他死后,手中的股份会平均分给老婆和孩子,到时候控股人就会变成占有股权最多的妻子。 就在两人走到一半路程时,天际血光漫天涌动,遮蔽天上血月,无边无际的血色世界,封住两人退路。 1116、一体 “机会?” 凶间尊沉吟,却苦笑了两声。 那地府之主坐落于万军之中,有豪强巨舰群护佑。 虽不一定能挡得住他们这样的三花大能,且是个行进缓慢的‘树桩’,然而在大阵稳固下,倒也也有一二分可取之处,得着力破开。 奈何眼前拦路的修士非寻常之人。 如若不能咫尺近前,反而失了机会。 左右危难之际就要被斩落道行。 “过不了关如何能面地府之主,道友莫藏拙,我知你有一门佛老秘术。” 凶间尊抻而发问,又旋转道:“此地毕竟是我族临海城,我这就光发请帖,请族老等出手,助我等拿下此獠!” 说着就燃烧了法帖,诵念真名,做法给冥族诸道。 颜花生眉头一紧,他股身而来与凶间尊相商,为的就是在战败了地府之主后夺下神兵,助自己更进一步,要是冥族倾巢而出,尊魂神兵就是败了也落不到自己的手中,岂不是又造大敌? 此一想,顿觉不妙。 哪里还要施展什么佛老秘术,正要趁着凶间尊燃贴的时候撕开域垒离去。 不过他还是完全祭出神通大术。 术不发根本应付不了那青面恶鬼。 “唵!” 雷音喝出,鬼菩萨佛光大盛,整片星空都淹没在金色海洋。 天地像是在一双佛手的推动下重归混沌,在炼道三花的演化下玄光星辰都彻底的沉寂变成一片虚无,成为了一种大道意义的空。 印象中的鬼神没有动作,谪仙君赤脚而行。 一拳递出。 大道演化星轨。 星空宇宙如同仙光神环悬于老猿身后。 闭目的老猿同时出手。 猿佛战法轰出一拳。 嗡! 金海尽干。 天地重归灿烂。 万物都再一次拥有了他们该有的颜色。 转遁的颜花生大惊失色,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用出佛老秘术‘唵’字诀,竟然这么简单就被打散。 远天的那位看起来佛光普照,一点恶鬼狰狞的模样都没有,倒像是一尊三花菩萨,异世老佛。 谪仙君踏空穿过浩瀚的佛光。 老佛猿影俯身而下。 光影随行将白发染上金光。 魔猿战法演化神拳。 轰出轮回六道。 大道倾轧,恍如真仙降世。 寰宇尽在谪仙君的拳锋,凝成转轮。 一瞬间,奔逃的颜花生身上浮现了一道道虚幻的‘影’。 万法诸生,灵性交织,倒映出颜花生来世今生。 伴随着吞魂拳的袭来,前世尽没,来生消散。 “好!”颜花生住步长啸。 喜不自胜, 尊魂幡的器灵祭出轮回竟将他过去未来尽数化作梦幻泡影,这反而让他的道行更进一步。 佛说:“法生则生,法灭则灭:不生不灭,驻世永恒。” 如今他被动斩却所有因果,当有一线成佛之机。 “内外炼法,演化净土!”颜花生一口吞下炼宙炉,运转鬼菩萨之西方道,竟然将体内的五气运行地水火风俱全的大界炼化。 妄图以三花聚顶之力重塑大界成为一方极乐净土,从而成佛。 “他要成佛了?!” “临阵突破?” “……” 巨舰众道君大惊失色,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场景。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怎么还有人能够在这一步再行突破。就算颜花生没有成佛,等他稳固大界,也能够在三花大能中走出半步。 有光就有暗,有阴就有阳。 修士体内的大界是一方天地不假,可是想要彻底将之变成净土需要实力简直闻所未闻。 “他想要效仿老祖吗?”凶间尊也呆愣住了。 最中正平和的成帝法显然是将自己的大道烙印天下,当我道代天道成为世间的运行法则,帝路自成,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只有这么一种法子。 他们冥族的老祖用的就是另一种道法。 将体内大界演化到极致,然后取出大界置于天地。 以此补天法也可成帝。 他就曾怀疑过西方的极乐净土和道门的三十三重天本质上就是补天法的产物。 颜花生蓦然睁开双眸。 莲花众生尽归平静,嘴角勾起笑意。 淡淡地说道:“我还要谢谢你,不然我要成就这一步还不知道要走多久,你该知道,炼化自己的前世今生是很麻烦的事。” “假的!”谪仙君笑呵呵的回应。 “呵,我已因果成空怎会有假。”颜花生捻花佛指。 如今他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天地劫随时会降下来。 这个时候涂山君跟他说他修的是假。 这怎么可能? 他修的比谁都真。 谪仙君说道:“你的前世今生不是不见而是被我收走,你的所有因果也不是消失。” 颜花生瞳孔微微缩小,他恍然间竟然看到‘自己’就站在对岸。 “你不该将自己的错觉当成进境吧。” “噗!” 颜花生猛的吐出一口道血,连带着炼宙炉都吐了出来坠落在他的手掌上。 “不好!”颜花生赶忙催动佛法,却不料一只长柄钉锤已经袭来。 扭头一看,大惊失色。 不明厉吼出声。 “啊!” 嘭! 钉锤骷髅骨正中头顶,登时脑浆迸出。 来挡的炼宙炉也被打翻,镶进颜花生的颅骨。 这般血肉与神兵尽没了神色。 忽然。 炼宙炉从非命死尸中飞出就要逃遁。 叮 铛! 炼宙炉被尊魂幡的主杆重重的钉回。 出手魔神涂山冷哼一声:“没了因果不是你炼尽前世今生,而是因果尽在我身。” “出山阻路,该你有此一劫!” …… 万丈虚空之上传来淡淡凝问:“一气化三清之下还有佛身?” “这果真是道家门徒吗?” “我看他哪一家的门徒都不是,他是要诸道合一,混炼成真。” “倒是符合太乙升仙宗的性子哩。”凶伯珅抱着肩膀,立于云头,静静观望着。 “长老,我们出手吗?”虚空中的另一位冥族大能发问。 这会儿他的玉简名碟都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玩笑的说,再闪一会儿就该爆了,可想而知陷在其中的凶间尊的十万火急。 凶伯珅微微摆手道:“再等等。” “是。” 有二长老背书,他们自然不需要应付凶间尊的质问。 “娘的!” 凶间尊气急,怒而质问。 他都已经感受到诸同族的灵机气息了。 更不用看玉碟上位置显示。 然而更让他气愤的是颜花生施展出神通大术后遁入虚空,显然是不打算再留,不想反被钉死道身。 要是颜花生继续斗战说不定可以不被道途迷眼,哪怕没有成佛也可以靠着轮回力前行半步。 眼见众人不愿出手,凶间尊心下一横。 张口吐出一只神兵。 形如长锭。 乃是他除了覆海壶另一件极世神兵,只可惜神兵并无器灵。 不过这件神兵也根本不需要器灵。 长锭飞出立刻定住四海八荒。 “定空桩!” 定住时空一瞬。 凶间尊立刻飞身跳入身后悬于上苍的冥河,他有覆海壶为依仗,足可以隐藏在冥河,静等地府之主的法力耗尽。 要是看时机不对也能利用覆海壶离开,不用担心被涂山君找到自己的踪迹。 魔神涂山再寻找的时候已经没有对方的踪影。 “让他走脱了?” “他走不了。” 恶鬼涂山君滴入一滴道血化入冥河。 “追魂!” 莫看涂山君修的是三大道,实际上他最开始表现出的便是水行,论及水中斗战和寻人他也是在行的。 道血融入冥河,鬼神涂山君却骤紧眉头,覆海壶在入水后着实神通无双,竟然连他也寻不到踪迹。 “让我来。”魔神涂山接过鬼身手中的魂幡主杆。 飞星般甩出去,捣入广阔冥河。 晃一晃,钉锤那一头大如山岳,施展出蚩帝兵诀的魔神涂山君双手挥动,就要将整个临海冥河彻底翻过来。 “还不出手?!” 凶间尊的怒骂就差怼在众人的脸上。 “嘿。” “急了。” “……” “出手吧 “再不出手该有溯间一劫了。” 凶伯珅话音落下就要引众人入场。 冥族修士纷纷踏出虚空,于远天站停,凝望对岸一气化三清的涂山君。 “道友,无故犯我冥族疆界,水淹临海城,须得给我族一个交代。”凶伯珅淡淡地开口。 与他一同现身的几位冥族长老神色严肃。 刚才他们已经见识到了魔冥大地三花道君的实力,任谁也不会小看对方,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出现。 大族威严不可触,他们就是威慑地府,遏制魔冥的扩张。 一气三清并不是相融化为一体,而是三人呈现犄角。 以鬼身为主,魔神和谪仙仿佛淡淡的光影。 三位一体。 涂山君冷笑一声:“交代?” “我早就派你们人告知尔等莫要干涉魔冥一统。” “是谁要出手?” “哪个敢进犯!” 鬼手攥紧魂幡主杆。 三位一体的三花大道君宛如苍天降世,横隔苍茫。 “道友你不剩下多少法力了吧。” 凶伯珅面容平静。 不让一个临近自己的大族崛起是天下人的共识。 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西北统一,整个冥河上段落入一人之手。 这无疑会成为冥族未来的威胁,后患无穷。 “此刻我等再出手,恐怕道友无法抵挡。” 凶伯珅微微摆手示意身后众人不要上前。 1117、老佛 巨舰众人屏气凝神。 几位道君各自盘算着,并封锡长叹一声:“连冥族的二长老都来了。” 说话的同时侧眸看了看高坐銮座的巫融。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巫融到底还有多少法力支撑。 “不好善了,就是不知道大道君是否还有再战之力。”火鸦道君沉吟不定。 他突然意识到冥族的应对有些反常。 大半力量都调过来,倒像是倾巢而出。 按理来说哪怕冥河上游一统也不该让冥族这般孤注一掷。 仿佛在搏什么。 “这……” “我们这样的修为都无法插手。” 紧那黑颜摊手无奈,想她也是响当当的大能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都无法上牌桌,想来也确实可叹。 夜叉王抱着肩膀并未言语,他同样在揣测冥族用意。 戊昭侯张了张嘴,只能认命。 巨舰群千万将士正等王令。 罗神通抿嘴传音:“府主,若力有不逮,我修罗族有一门神通秘术……” 巫融依然面不改色,没有半点惧意。 要说法力还剩多少,旁人看不出,他却清楚的很。 丹田法海就只有两成多些。 他不能让地府修士看出他法力的武艺为继,更不能让冥族大能感觉到他的虚弱。 微微侧头看向罗神通:“什么秘术?” “天修罗之术……”罗神通将神通大术讲述给巫融。 巫融听得颔首,这确实是一门无上神通术可以扭转战局。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向宗门长老确认,压低了声音道:“宗门的长老什么时候到。” 秋长老拱手说道:“禀府主,宗门长老应该已经在路上……,” 说到这里又有几分犹豫道:“这里毕竟是阴天,宗门不好出手,总得顾忌东岳,不知道府主在王庭那边可有后手的安排?” 巫融目光凝重,他确实往王庭递上奏折,再加上王庭天使的示意,他估摸着王庭的支援应该也来了。 他们应该已经表现出应有的价值才对? “难道是……”巫融皱起眉头。 师尊的实力毋庸置疑,唯独缺少法力。 如今他能够想到的就是燃烧道血,将一身命血炼成足以师尊再施展大神通术的法力,这样做,应该才算是展现价值吧。 想到这里,巫融缓缓起身。 捻决。 施法。 随时准备燃烧道血。 “嘿嘿!” 鬼神涂山君笑了笑,缓缓举起钉锤:“你尽管可以来试试。” 声音嘶哑却让凶伯珅神情一震。 他从三双眼睛中看到了一抹疯狂。 “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我施展灵魔忍死,辅以折情入魔是否能杀光你们。” “不过那时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涂山君迈步走近颜花生的道身,扣出炼宙炉,捏住颜花生的神魂,掣开尊魂幡,厉笑道:“三花大能的煞气足够我重塑道身了!” 凶伯珅面色剧变。 最终还是没有决定出手。 地府背后是太乙升仙宗,也不知道东岳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但是肯定不简单。 冥族得做好得罪两方的准备。 要是凶间尊力下对方,冥族倒是借此机会站在东岳一线,取代地府之主。 奈何凶间尊实力不济,加上覆海壶和鬼族大能都无法击溃对方,反而被涂山君杀一逃二,遁入冥河不敢出来。 这样的表现怎么可能入古帝的眼。 又怎敢扬言取代巫融。 如果说刚才的较量还在上头允许的范围内,他一旦率领冥族大能出手,就算真的斩杀了地府之主怕是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罢罢罢。” 凶伯珅做为族内的二长老,要以大局为重。 “道友。” “这件事都到此为止吧。” 凶伯珅眼看已经无法阻挡只能松口。 涂山君颠了颠手中的潜藏着颜花生神魂的炼宙炉,瞥向凶伯珅:“你叫她出来,我有点事问她。” 凶伯珅胡子眉毛飞杨,一双暗色运转大神通的眼睛发出两道神光,冷喝道:“道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铿!” 像是松鼠在敲成熟的坚果。 涂山君屈着带着几分青苍的手指。 紫黑色椭圆形的指甲点了点炼宙炉,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很给冥族面子。没要他的命。道友莫要不识抬举。” 凶伯珅吹胡子瞪眼,沙哑道:“冥族愿意将临海城割让给地府。” 涂山君蹙眉,沉声说道:“你们当然应该割让临海城和潮州,不过那是在谈判桌上要讲的事,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要问问覆海壶的器灵。” 凶伯珅思虑再三,还是召回潜入冥河的凶间尊。 飞身携带覆海壶而来的凶间尊愕然,他着实不曾想到长老会是这个意思,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想问什么?”凶间尊看向对岸的涂山君。 他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狼狈。 败就是败,再怎么维护也无用。 凶间尊也没有埋怨冥族长老没有出手,是他自己得到机会却没有把握住。 大道路上怪不得任何人。 要是让他重新选择,他依然还会这样做。 如今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 抬手,行法,招出覆海壶器灵。 覆海壶器灵一袭长裙更显得风姿绰约,面纱之后的妙目闪过忌惮。 涂山君看了看凶间尊,没有提出要搜魂,而是朗声传音问道:“我看刚才那一花道君也能激发覆海壶,使器灵出手斗战,怎么转眼又落到你的手中,其中一段真空期依然可以自保,这是怎么回事儿?” 覆海壶器灵稍微一犹豫,如清泉拂过冰石的声音响彻:“器灵本质也是修士的一种,世间万物生灵在踏上仙路后都可以统称为修士,因此,我等极世神兵可以利用海量的灵气和承载的大道进行短暂的自主战斗。” 说到这,她才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眼前的这位好像并不会这道形似本能的神通。 “是一门本能神通?” “对。” “讲来。” “兵醒?” 涂山君立时知道了这门大神通术。 可以利用海量的灵气和天材地宝使得神兵苏醒,这个时候可以爆发出神兵一部分的实力。 不过归根到底兵器还是需要人执掌。 如果兵主是一位修为绝强之人根本不需要这门神通术的过渡。 运转大神通兵醒术。 天地的灵气被涂山君一遭抽空。 涂山君阴沉着面容散了术法。 凶间尊错愕的回转目光,他还以为覆海壶器灵给了涂山君假术。 “是真的,他很奇怪。”覆海壶器灵皓首轻点,低声说出自己的疑问。 凶间尊赶忙眼神示意,他早看出涂山君有古怪,很难不让人怀疑‘器灵’的身份,如今醒兵术无用,好像更印证这一点。 “他确实是器灵。” 覆海壶器灵微微摇头,她也分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天地间千奇百怪的生灵很多,器灵也不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覆海壶器灵叹了一声。 她看出涂山君羡慕自己能过渡复苏,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死追着不妨。 器灵更羡慕涂山君的强大,听说尊魂幡还是一阶阶拔升上来,不像她,没有天大的机缘就只能于此境静待。 涂山君再问:“你选中的兵主也能更换?” “能,要废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 “对灵性有损,需要长久的修养。” “这是怎么办到的?” “天生的。” “你没法这样?”覆海壶器灵反问了一句。 涂山君没有头回答,不过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他发现自己确实和器灵不一样,做为尊魂幡的主魂,他即是幡又是魂,归类到器灵并不确切。 他不再发问。 目光落在手中的炼宙炉,张开血盆大口。 嘎嘣! 炼宙炉出现了龟裂。 藏在其中的颜花生大惊失色,惊恐的运转神魂将炼宙炉同化。 “阿弥陀佛。” 冥冥之中传来一道佛音。 祥云自天际汇成佛光。 云消雨霁。 涂山君蓦然回首,在场众人竟只有三花道君可以活动。 凶伯珅如临大敌般凝视远天,他还是拱手行礼道:“前辈。” ‘前辈?’ 能让凶伯珅这样的早已成名的三花道君恭敬的行礼称呼为前辈,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涂山君攥着手中的炼宙炉,看向远天的佛光。 他根本看不到来人是谁,又到底是什么实力,但是这股堪称无处不在如同真正苍天降临的恐怖灵机,对方无疑是西方极乐净土的一位真佛。 老佛祖。 在道门就是无量尊,在玄门就是古帝。 涂山君寒毛直竖。 攥住炼宙炉的手指关键有些发白。 活生生的古帝他也见过,携此等阵仗却 “施主,手下留情,你那无间地狱一旦投了,他也就再难有翻身的余地。” 佛老的雷音自苍天铺下:“不若留他一条性命。” “我看施主与我西方有缘,如果施主愿归极乐净土,亦坐一方莲台。” 凶伯珅惊骇不已,佛老亲自赶来看似是保护颜花生实则是劝降涂山君,并且许诺涂山君一座莲台。 那是什么? 佛位耶! 就是说尊魂幡是有资格成就祖帝古兵的。 涂山君缓缓松开手中的炼宙炉。 形势比人强,他只能放开颜花生。 否则不说他自己,地府众生也走不了。 “多谢老佛祖抬爱!” 涂山君抱拳拱手婉拒。 “老衲请你往极乐净土小住,讲大乘妙法,无挂无碍,成就佛果,岂不比陷入万丈红尘做他人棋子美哉!” “不好?!” 涂山君惊怒交加。 对方竟然冒着大神通未知的损害出手拿他。 一把抓住还未脱离的炼宙炉。 獠牙崩碎神炉。 擒住颜花生的神魂。 涂山君幻出尊魂幡的幡面罩了过去,他要是收取颜花生的神魂还可以再进半步殊死一搏。 这要是被老佛捉走,后果难以想象。 “定!” 1118、冥尊 涂山君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思维,也能催动承载的大道。 生死、阴阳、轮回。 映照万古。 鬼神、魔主,谪仙。 三位一体。 即虚又实。 生死簿吹动幡页,判官笔迟迟未落。 背后的转轮化作功德轮又仿佛变成了命运的织机核心。 黑红色的大道丝线在转轮的收紧下于寰宇显 “高手吗?那么应该是法国外籍兵团的人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林东轻声道。 “乖一点啦,你现在是军人。”王朝阳转过来,伸出手拉林雪的手。 广阔的平原上,数万大军排出一个个的方阵,光是圣天帝国这边的人,就排出数公里远,达瑞第一次经历这种大战,那份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 最后一批剧组的人手也到了,演员也都跟着过来了,至于她自己则是要等到目前中影那边的结算完成才能过来。 众所周知,魏美人和吴昭仪情同姐妹,那日就因为慕容凝霜又欺负老实的吴江雪,魏芷菁替她打抱不平,还被慕容凝霜抓破脸,虽然太医院送来完颜霜,终究还是在脸上留下了豆大的疤。 皇上顿时目瞪口呆,血脉贲张,竟咽起了口水,张着嘴巴痴迷地盯着看了个够。 林木回到了酒店,刚一进门,霍斯燕马上就迎了上来,她也知道林木是去谈电影的事情去了。 就在这时,达瑞肩头亮起一道电光,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那堆铠甲再起组装起来,提着达瑞那把双手剑,朝海格那边冲了过去。 皇上的歌声低音深沉如诉,高音清澈嘹亮,声动林越,宿鸟纷飞,时而激情,时而缠绵,歌词古朴典雅,荡气回肠,慕容凝烟被那字里行间的真情流露所震憾,直摄心扉。 林舟舟的母亲名叫薛梅,是个有名的企业家,平常人们都习惯喊她薛夫人,虽然人到中年,可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一样。 “这玩意真的有效?”斑鸠乔治看着不太靠谱的粒子加速炮有点泄气。 至于为什么此雾可以携裹修士消失,是陨落掉了,还是传送到什么别的空间,还是直接传送到天魔界,步云帆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七杀奎木狼等人都是震惊无比,他们当了几十万年的神仙也从来没见过此等景象。 但是冲了出来后,张志平悬浮在天空中却猛然一呆,愕然的发现这里不是平波府中大战余波的战场,没有穆清风,没有杨振天,甚至没有任何一丝平波府中的场景。 “是吗!”弥勒佛更是欣喜若狂,也不等牛魔王自己耗尽法力,抄起恶魔之刃上前,一刀捅在牛魔王腹部。 “我只知道,人类必须保护自己。”我梦对于未来的话一点都没听进去。 苏玉笙虽是面上染着几分笑意,但是望向男子的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是微微挑起,含着几分不悦,男子却似乎不甚在意,只是淡淡的点头,对苏玉笙的话也不反驳。 张少飞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长得浓眉大眼,国字脸,平头显得很精神,正在向自己招手,张少飞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疑惑的指了一下自己,那中年警察点点头。 超神学院瞬间灯火通明,宿舍楼的窗户全部打开,从窗户里探出了人头,就连阳台上都挤满了人。 1119、博弈 “成矣!” 建木神宫的天湖小筑。 青帝拍手大笑。 祖翁缓缓落座原位,他现在明白青帝要让谁表态了。 原来是冥族的老祖,‘血海’。 此人着实是一代豪杰。 可惜补天法未成,无法如西天极乐世界一样演化成‘天’。 借助祖兵‘魔罗屠’和‘血心珠’完善大神通之力,然而在冥 要是自己和萧霆学上一些厨艺,到了萧家,自然可以直接坦言说是自己下厨,然后亲自坐上一桌子菜表现一下,那岂不是很好过萧霆爸妈这二位长辈这一关? 当然了,副作用也不是没有,科尔沁部落变得富裕后,也引来了窥探的目光。 因离灵山和巫咸城较远,在扬州城,城主足以压住巫祝院,但也轻易动它不得。 他们被绳子绑成一串,在押送的人与城卫首领打招呼的时候,余生了解到,这些奴隶将被送到中原。 如果荣少琛知道她几次晚上和莫云聪共处一室,不知道会怎么着。 “你轻着点儿。”老黄说,别回头我欺负他的时候,病恹恹的不好欺负了。 而那个出来的僵尸则是魔性极强的家伙,看起来死之前都有极大怨气,那个僵尸一跃就跳过火圈,只是身上的阴气被冲了下来,他魔性强大就会嗜杀,会更厉害,但也不会跑,直到杀光周围的人为止。 “你放宽心,没事的!”陆天铭安慰道。他并不想看到杜诗妍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正如他所说,杜诗妍笑的时候最美。 曾桓不只是一个商人,还是一位智者,商人其实很容易堕落,而智者却懂得珍惜什么,放弃什么,所以曾桓能抽手,能圆满,否则无论是庄九闲还是楚凌顶都会弄死他,绝对无差别。 “勃/起,你就不能像我一祥成熟一点吗?"柯景腾满是失望的道。 就在郝帅和魁梧男子,进入场中没多久,这青雨商会的负责人便走了出来。 “怪兽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怪兽出来了,各国会去管的。”吴阳无所谓的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但是刚刚扑在陈识怀里的那姑娘哭了。 刀仔不敢动,却又不愿意错过眼前的每一刻,瞪大眼睛想要将这些所有都看清楚。 如果可以说话,她一定会向吴阳问个明白:为什么对她这样一只狐狸这般的好?他们之间根本不认识。 苏雨霖气的直跺脚,气呼呼的看向了叶辰,冷哼了一声,就坐在了位置上不出声了。 只不过,两人这一击,看似半斤八两,谁都没占据上风,但要是有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来,楚峰的法则之刀,还是略微占据一点优势的。 “一个就连儿子都能杀的人,他会对一个尸体有这么大的感情吗。”石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咳咳……没什么,我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大美人吗?大侄子是眼红了!我和大侄子有点事,先失陪一下。”秦宇赶紧将段峰拉到了一旁。 一旁的范逍遥虽然没有出声,不过那看向日月城伤残严重且没多少人的不屑眼神,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老大,我去玩咯。”仙石兽兴奋,速度穿越森林,看到什么果子就吃,美味无比。 想起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三姐不禁一阵颤栗,可是,去哪能弄到钱呢? 看着杨凡嘴角的口红,沈梦晴这回知道不好意思了,脸红的逃到了厕所。 “生死门,难道是一个很恐怖的门派吗?”不少人疑惑,毕竟生死门,从未听说过。 “何曼姿,报复你冲着我来,你不觉得你牵涉的人太多么,而且这样有你什么好处?你不一样是受害者么?”萧天阳摇着头说。 听着叶枫的话,林诗韵愣了愣,随即狠狠地白了叶枫一眼,对着叶枫说道。 接下来神雷珠的强大雷霆之力,直接穿越少年的身体,生命在飞速流逝。 十几个西装大汉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夏天威就这样看着我,夏然也看着我。 看到这,他有一些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情。这个力量,他就算是化成灰都不会忘记。 他没说话,只沉沉盯着我。但在下一刻突然抽身而离,等我完全翻转过身,只看到一闪而逝的身影没入黑暗以及张继也追出去的背影。 虽然看那恶鬼的最后逃走的时候,浑身裹挟着的那股黑气变淡了许多,但我们追了整整一天,青玄道士法宝尽毁,继续追下去并不明智。 翔龙听罢看了她一眼,随后对众人说道:“都回去吧,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说着转身带着洁儿走了。 “你从龙坤那儿得到了这么多好处,你就是这么感恩的吗?”林朝辉缓缓的问。 原本想出来干什么的在跟落景寒一席长谈后也忘了,索性就靠坐在那放空思绪。落景寒在后来沉默中打着盹,直到不远处门刷的一声被移开,沉顿的意识才回笼。 将戒指交给曾警官之后,我就感觉轻松了。这件事跟我,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不用操那份心了。 死了一个仙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青冥仙君上奏天帝——说凤息帝姬打死他的未婚妻,还私自使用魔界禁术。 1120、内政 鬼族。 圣地。 弥天妙宫。 伏地的修士恭敬禀报。 “颜花生死了?” 高坐妙境之座的长髯白发老者睁开双眼,就连额头的竖眼都浮现几分诧然:“是血海出的手吗?” “血海道人确实出手,不过并不是斩杀颜花生,而是硬抗西天佛老。” 大能将那日情景一五一十的呈上来,没有丝 要知道陈星可是天津最强大的战力,连他都不能和军方抗衡,可知军方的实力是有多么的恐怖。 在门前停留片刻,秦远没有发现有任何危险,便放着胆子,大步往里迈入,空气之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他可以感知到这片空间之中除了刚刚从外界进来的那丝空气之外,竟是没有半点水分,完完全全的干燥。 而这一条条龙便是一个个阵法,而且都是防御性阵法,劝说刚才那个阵法,这件长袍竟然有九九八十一个阵法,这绝对是一件顶级仙器。 冲进电梯里的杨明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终于是摆脱许梅梅的纠缠了。 藤蔓撞击在圆形玻璃上面,嘭的一声,直接把玻璃击碎了。但是罗斑借着这点时间,已经离开了原地,藤蔓的攻击也是落空了。 大办公桌的桌面上有一支手电筒,射出强光照向保险柜,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用工具开启保险柜,可惜一直不成功,但他极有耐心。 “这里有些古怪!”秦远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的就像一潭冰冷的湖水。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原本那般开朗的男孩子,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太美了,伍樊,你真的送给我吗?”程秋芸仍然不敢相信,这块翡翠将属于自己。 要问许墨此时有什么感想,那就是给我一个鞋,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让这个没有眼力劲的修士好看。 “不好意思!我们的行程是在这里谈妥后才离开。”艾伦的声音不紧不慢在卡穆准备离开的时候说出来。 罗天的攻击,瞬间便落在了古辰的防御上了,顿时传出了一声声的轰鸣之声,恐怖的力量。也直接从这里向着四周波及了过去了。 “你看看你,肯定是你这倔脾气无意中得罪了哪位医生,这才给你苦头吃吃。”何婉云见孙兰兰不听劝,指着她的脑门道。 “……”项洛桓没有说话,把脑袋埋在父亲的怀里,生怕父亲像母亲一样离开他,离开他的身边再也见不到了。 斗笠男子随意的抬起手臂,一只手放在斗笠之上,猛地一摘,一个留着短发的俊秀的面容显露在许墨面前,他看着苦笑了起来。 趁着大家讨论的空档,张可达将陈斌和大飞拉到会议室外面,对他俩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唔……”晨曦捂着额头,睁开双眼,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烦乱的头发,那双靓丽的瞳孔,很是美丽,诱人的脸庞,很是美丽。 “没错,而且是灭国之难。”犹豫再三,吞吞吐吐数次后托马斯以微弱的声音说出重大的事情。 他曾舍命救过亦瑄,那不过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慕容睿的赏识,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慕容晴语,可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竟是认错了人。 没了祁家给他买房,贵的他买不起,便宜的他又瞧不上,还不如把钱攒起来做生意。 1121、讨差 遁一看向掌炉的高大道人。 “我以为你变了。” “原来你一直没变。” “什么?” 涂山君微微侧首。 目光徐徐收回。 手中动作完全就是道与理的交织。 眼前这炉大丹名为辟虚丹,可以帮助化神境修士拥有一成多踏入圣境的机会。 如今地府扩张,未来肯定有很多化神巅峰 公孙康无奈,又听那神秘少年的劝告,决心还是先救出父亲,再图其他。 “缠绕!”墨峰躲过飞右的一瞬间,那修士手中绿光一现,随后墨峰脚下无数的草木竟然在这秋天以违背了自然规律的方式开始疯狂的生长,阵阵的绿芽从哪些植物之中生长出来,看的村中无数的老人高呼神迹。 这里就是七夜位于海外的总基地,天国之门所在的地方,然而今天这里却迎来了灭绝的危机。 曹cāo得知戏志才因为自己诈死而死,心中亦是大为懊悔,但他为了诱使吕布劫营,继续倒在床榻上装死。 “怎么会?”鹤屋学姐惊呼,眼看着画面中两人完全将位面之力发挥出来,举手投足间便是日月变sè,星辰破碎。不由得又变了脸sè。 庐江太守刘勋领军北上,支援寿chun城,被吕布用了围点打援的战术,伏击了刘勋,刘勋逃去江夏,向黄祖求救,而他的谋士刘晔被吕布俘虏,刘晔被关押数十天后,被迫屈服投降。 “今日,便放他一马吧,也算是还了各位祖巫的人情!”凌风淡淡的笑道,旋即眼睛投射向上方的虚空之境,眼神微凝。 彭焘三步两步跑出“卧室”,许杨林已经接了电话。炮弹的爆炸声在整个基比夫山变得密集了。彭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接下来,除皇室成员之外的全体人员向在这五年时间里阵亡的将士默哀一刻钟。 这金色虚影,足足有几丈之高,就像是传说中的明王,又如威风凛凛的天神。 “外国就是好,销路都不用寻找,不过也是,外国经济那么好,居民享有的福利是国内无法比的!”林下帆说。 带上玲儿他们过去看看,看看有什么热闹,竟围上那么多人,好像有什么钱拾似的。 关于这点,跟在写re0和刀剑神域时一样,夏悠都始终遵守着基于原著,优于原著的标准,剔除赘余情节,让故事变得更精彩。 赵鑫敢拿自己极限盟的盟主位置跟纪阳斗,这也是他自信的表现。 苏雨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他抬眸看向老人,这才注意到大厅的地面上画着五条半米左右的红线。 “妈的,这酸爽!”苏雨扯了扯嘴角,躺在地上等到麻痹的感觉消失后,才撑地起身,走回了起点。 却是一根铁棍猛地扫中他背后,狂暴的蓝色激电侵袭,令得他浑身麻痹,无法动弹。 但对手如果更强,强到足以碾压他,就算有仙府也是没用的。讲的极端一些,倘若是楚云端和浮云真人搏命,浮云真人一招将楚云端拍死,那么仙府内的灵力再怎么多,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在地界阵法两倍重力环境下,李察的动作迟缓了许多,原本定能挡下天罪凶兽攻击的一剑落空,他被天罪凶兽撞了正着,身子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 “想走?迟了……”牧凡冷笑道,他花那么大的代价提前布置了困阵,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岂能让它逃走! 1122、司长 巫融略微沉吟,说道:“确实应该有这样一位修士的存在。” “我本意是打算从朝中重臣选出。” “余神和如藏是我的左膀右臂,让他们坐这样的位子吧……,一是修为上不足以,二就是朝中诸事离不开。” “若说其他的大能,也多不是亲近之人。” 一听巫融这么说,遁一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 “给我人头费我就把人质交给你们,否则我就把人质直接移交给美军,相信他们会愿意付账的。”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你想怎么样?”云未央微翘着‘唇’,越是这种时候她反而越冷静,这是她多年特工生涯早就已经锻炼出来的心‘性’。 “别跟我说那些,我只提要求,怎么做到是你这个队长的事儿。”韩晶表现的极为不负责任。 “雪老,此话可是真的,禁地高山怎会是灭世的存在。”白泽大妖尊不敢相信,因为自古以来的古籍里面都不曾有禁地高山之中竟然有这种称为血魔的东西。 魔陨睁大了双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命体,不由有些惊奇。 此时他的表情阴沉的可怕,犹如火山爆发的前兆,众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大声说话,显然是被此刻的陆洪吓住了。 云未央正准备看好戏,却不想帝邪直接将皮球丢给了她,不由一愣。 “你到底想怎么样?”乔治一看自己的手下居然被雷给开枪打伤了,立刻条件反射就要去掏腰上的手枪,对雷大吼着质问道。 在场的长老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只想安静修炼而已。 他们使劲眨着眼睛,又狠狠地‘揉’了‘揉’,果然,那一抹弧度明显还在,安庆殿广场上人人睁大了眼睛,就连恒熙帝也不例外。 新的一轮冲杀开始,赵瑄明白,刚才那一千骑兵很是辛苦,需要回来休息。 姜淼低头,咬唇,不动也不说话,像是任人宰割,但是不乐意明显。 只是现在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从师父到师兄,再到武极他自己,能攒下几枚极品灵石实属不易。 虽然菩提古树没有回应叶立,但是叶立看着这一株菩提古树的眼神,依旧是充满了敬意。 他们瞬间又有了别的想法,抓回这秀才是大功一件,那再给老爷抓回一个娇娘子,这不就更好了。 从目前来看,京城史家还没得到宁雪霜和赵瑄现已在金陵的消息。 古箫玉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也想早点结束这一段荒诞的姻缘,但是这其中复杂的关系,注定了退婚之事并非易事。 若是在星空之中,他此时几乎都要跨越一座星域了,但是周围依旧是笼罩在灰雾之中,不知道其到底有多么的广阔。 男的红发红衣,头戴玉冠,五官精美,好似画中君子;身形修长,举止有度,真若人中龙凤;折扇轻摇,笑可醉人,好一个风度翩翩。 一番话说的苦口婆心,倒是让谭震改变了对这位大舅兄的观感,刚才如果还全是厌恶的话,那么此时,在孙恬劝告他的时候,这种感受已经大为扭转,随即平静下来,换角度思考,人家孙恬所作,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冰冻术要想使出高级魔法的威力出来是很困难的。除了要有极高的魔法能量之外,还要有极强的魔控力才可以。而这两点都是目前处于魔法源疗伤期的尤一天最欠缺的。 1123、互计 羽人炜目光飞掠过去,看向一众神情肃穆的族老。 面色凝重道:“海皇族、圣灵族、白龙族、三族联名,要将我羽人族开革出北地盟会,要我们举族搬迁,让出羽山,诸位怎么想?” 说话的同时看上首座。 如今的羽人钺自成为羽人族长,励精图治,道行修为再精进。 可惜当年一战还是于大道有损,以至于 刘长贵也跟在魏雪晴的身后走进了花店,让外面的王海心中顿时一惊。 “难道,轩辕兄要我泰山至尊派的弟子前往帝都之内?”此刻,泰山至尊派暴兴吃惊道。 面对这三刀的锁定,叶无道不慌不忙的,只见他手掐了一个符印,身体一晃,出现了一个幻影来。 “对,难道你不喜欢我们。你不喜欢我们是我们做得不够吗?”另一位妖魔,道。 “打!”大黄牙举起来信号枪,朝半空中打出来一发信号弹,顿时后面立即飞出来一排炮弹,呼啸着划破天空,朝前面的敌军坦克和步兵队伍里砸了下来。 “马上撤,这里的敌机和炸弹留给他们!请他们坐土飞机”大黄牙吼道,迅速跳上了卡车,随后风驰电掣一般的朝航站楼方向驶来。 无尽的杀意弥漫在虚空当中,血色的雾气已经浓郁成为实质,直欲化作瓢泼的血雨坠落而下!当中带有的腐蚀气息,就算是长生境强者都要感到心惊胆战。 对于这次相间,林飞没有太多感触,只是礼节性的跟对方握了握手。 说完,他钻进了那辆已经被苏军没收了弹药的坦克,随即坦克迅速启动起来,冒着白烟“喀拉拉”的朝前面驶来。 现在任务要求的火属性妖兽精血,已经有了眉目,应该距离彻底完成也没多长时间了。 网吧平时白天没多少人,夜晚人倒是挺多的,大多数是一些初中生过来包夜,他们一般都是通宵的打着游戏,不然就是看看黄片,撸撸管。 这少年一双虎目中神光炯炯,古铜色的肌肤泛着活力的光泽。临风而立,却给人以如山般雄浑厚重的感觉,仿佛那虎背熊腰能够把天都支撑起来。让人一见之下,就有种安全信任感。 叶晨重创了整个冯系的数十名弟子之后,已经让竞技场上绝大部分修士看到了他的强横实力。 想当年日军侵华打进北京城的时候,北大的某教授为了保住中国唯一一块放射性材料,硬是将它揣在怀里从北京走到了云南,一路乞讨一路走,当到联大的时候,这个教授已经跟乞丐无异了。 三大返虚不断的使用法术,他们甚至开始诵咒施法,对于返虚来说,天地合一,手脚一动,万法齐出,竟然让他们来诵咒的法术,可见此宝其中的不凡。 此时,在茂密的丛林中,一个鬼魅的身影出现在一处灌木丛内,这双眼睛犹如山林中的猎豹,锐利而又冷静。 “放心,给我三天时间足够了,肖青当时发动了那么多人参与到情报网的建设当中去,找到突破口很容易。”欧阳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自信地给出了自己的时间表。 这么厉害的一次攻击,居然被章叶轻轻松松就斩成两半,这让鹏真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此刻,杨天雷虽然处在清静琉璃瓶中,但清静琉璃瓶的气息,已经被凌曦完全隐匿,一般人根本无法感应到。但地阶高手的肖晴,却能清晰感应到。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因^h为肖晴和杨天雷之间存在的联系。 三周年 社区有点事,加班许久。 明后是周末也就有时间更新。 感谢“神农尝百草唯有灵山好”的盟主今日打赏,破费了,加更会在近期,祝上仙寿与天齐,长生不死。 …… 白驹过隙,竟三年了。 灵山也没想到尊魂幡会写这么久。 还记得当年开始时候的少年意气,仿佛仍在昨日。 魂幡也从一个短篇变成中篇,然后长篇…… 当年灵山比较年轻,加之又是新人,许多机会都把握不住,人也比较浮躁,后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沉下心来。 哪怕更新的少,慢慢更新也不要写坏了。 也确实因为经验不足出现过很多的问题,虽说是我也想降降关注度,但谁又真的想这样做呢,不过是无奈之举,不想受外界影响。 能从头看到这里,诸位比我有毅力。 灵山只算有一点毅力和勇敢,有点,不多。 以前的时候灵山在写魂幡,每天做梦都能梦到情节,仿佛浑然天成,后来渐渐我梦不到情节了,反而慌乱起来。 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行了。 江郎才尽,还是灵感不足。 要不索性挥刀成一快,停留在短篇的巅峰。 我发觉不行,有群中诸位的劝说,也有我自己的坚定,我就算有所不足,但每一个字都是我认真敲出来的。 是我写的,为什么要害怕。 后来又能梦到情节,倒是有些释怀。 我已经不会害怕了。 靠梦,只算天时,诸位捧场是地利,灵山则是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更不能出现瘸腿的情况,尤其人和,也就是作者本身的实力。 有实力才能坚如磐石。 三年来。 不仅三年,写书五年来,我发觉我还是进步的。 第一本太稚嫩,第二本有些刻意。 到魂幡,仿佛真有了气质,写出些快意恩仇,仙侠灵机。灵山不是天才,来路有迹可循,跟脚清清楚楚。 灵山仍然希望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追上去。 归根到底,还是热爱。 我热爱书写的一切。 希望诸位也能喜欢。 感谢诸位的追读。 未来我们谁也说不清楚。 这一刻,我能感受到诸位与我同在。 魂幡接下来到底要写多久,我也说不明白。 当然,不是为了防止大家说我一本书写一辈子,灵山还是希望能尝试一番其他题材,那都是后话了,暂时不想,也不思考。 明天会早点更,应该算今天的晚点。 之后再忙盟主加更。 大家早点睡,睡醒应该就能看到了。 1124、玄迹 喀! 发白关节的大手捏碎手中玉简。 垂落下来。 玉简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映照亮一双淡绿色的神眼。 目中尽是凝重。 半年前他遣秋长老往东荒稳定局势,没想到现在会得到这样一个消息。 走下道场来到森罗殿。 高座上的巫融下令:“传溯间道君。” 左右阴 吴阳邪笑着将手从格温的身上拿出来,竟然只用手,就让格温high了一次。 悍马车已经走远,但是车上的年轻人们还在谈论刚才看到的秦宇。 “不过我也不能这么轻易的给你们呢,我都保存了一万年了。”幽幽表示相当不舍。 后边吴三自然不相信石头在静心湖中的话,他倒是要好好研究一下石头。 我最近脾气比较急也是和身体不舒服有关,但这都不是大问题,医生说了按时吃药,好好调养几个月就会好了。最重要的还是放松心情不能生活那么不规律。 “控制不了,我停不下来了,不过这感觉好爽。"许博淳一脸的兴奋。 叶之奂见状,脸上冷汗直冒,他心中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就要发生了。 突然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暗,接着一道高能光束从眼镜男面前扫过,然后绕了个圈,将周围那些血肉怪物直接化为了灰烬。 莫予淇再次走到秦宇面前,跨坐在秦宇的腿上,一只手搂住秦宇的脖子,一只手撩开自己的面纱。 莲居一向不让多余的丫鬟伺候,从前都是锦娘一人伺候,旁的丫鬟也就打个下手不住在莲居,清让方才一路进来都没有瞧见下人的影子,怕是她出嫁后他爹还是如从前那样打理的,所以她现在要亲自去厨房吩咐。 季熙妍是最后一个出场,她早早就打扮好了,此时正坐在自己位置上,企图联系楚傲天,寻问韩智琛的下落。 关景天泄气地嘟囔了几句,声音太低,若馨没听清,只听到一个“可惜”。 虽然我没有看到预期的场景,但是这些和尚都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问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果汁,谁让你说随便,那我只好多准备点。”许翼不满地说道。 此刻,在看到以他为首的双星国王的标志后,他冷漠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的精神慢慢地延伸出来,锁定了另一个种族的僧侣。 颜萧萧迟疑地停下脚步,还未来得及再度开口,许翼已经急促地走过来,将她拥入怀里。 客厅里,浅色的灯光流转,本来明亮的客厅,却在灯光的渲染下,带着款款的温馨。 听到池巍发怒,在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感到了空气里飘荡着令人不安的气氛。 假使不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地凝视,林萧也发现不出她眉眼间那突兀的挑起。 看着,向罡天嘿嘿一笑,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左手化爪,凌空虚抓。却是施展擒龙爪,将这八具猿尸收入星云戒内留给血影豹享用。 我不禁有些好奇,为何这里堆了这么多木材,而且从成色和堆积的灰尘上来看,并不是非常陈年旧货的品种,应该不是这家工厂在废弃前就留下的东西,而是邪巫教接手以后,定期搬运进来,堆积在这里的。 “是,陛下!”东阳仁听着,前一秒眼中还是有着犹豫不决,可当他看到那汇聚在司玄机身侧的人是越来越多,他没有再迟疑,狠声应着。 1125、问凶 有凶间尊在侧,遁一本身又是实力不俗的道君。 两人撕开虚空抵达羽人族。 …… “兄长,地府来人了。” 羽人峥兴高采烈的冲入大殿,他第一时间时间就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了兄长羽人钺。 “快请。” 羽人钺匆忙起身前去迎接:“通知族老们来福地。” 少顷。 羽山。 所有人都听着肖丞问这些简单白痴问题,很不赖烦,连永元道尊都眉头大皱。 曲速引擎技术虽然能让人类在灵活性和移动力方面超越虫族,但兵力投送的速度和数量方面,依然有着明显差距,联邦很难将这种局部优势转换为改变战场胜利的重要条件。 如今之所以没有形成联合战线,都是因为慕容云烟从中作梗,令很多门派互相残杀,难以构成统一的战线,才会让方天教和西方势力如此嚣张。 “喂,还有你们俩这样的么?怪不得是好姐妹呢,哼!”王伟嘟嘟哝哝的随着三人往正院走去。赵婉儿也娇笑不已。 “我弃权退出,去照顾葵了!”七夜抱起一脸焦急的修,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为什么?”阿治颇为不解,当时上泉信纲突然说自己有了资格,自己还很纳闷呢。 枚伊清脆的声音像是妙珠落入了玉盘,宛若天籁,本来没理听到耳中都变成了道理,更何况枚乡长说的也挺对呀!于是两人立即沉默缄口,不再浪费唾沫星子。 太乙玄界,浩渺云海,绝峰座座,破云而出,飞桥相连,月华如水,仿佛云中仙境。 日向宁次转头看了眼全新打扮的葵,又看了眼我爱罗,有些疑惑。李洛克则是抓紧一分一秒地在做压腿热身运动。 “遵命!”猫妖迅速钻到葵的左手手腕处,拉开葵的衣袖,露出白皙的皮肤。两只前爪结印,一口咬了下去。 过于骇人听闻的事情听多了,颖姝倒也淡然了,竟是觉着按着如今皇帝这个疯魔样子,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祁冉冉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颖姝会是这般反应,只觉着一圈打到了棉花上,反倒更是抓心挠肺的了。 苏黎若有些不敢相信,这贞娘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了,静娘便是圣母也不敢要她了吧? 奈何二婶将时邈看护的密不透风,也不知道二婶跟时邈说了什么,时邈竟然跟二房三房都很生疏。 六皇子想起楚君澜对他的种种不恭敬,可谓是新仇旧恨,若不是楚君澜背后有茂国公府撑腰,还有恭亲王府做后盾,他早就找机会收拾她了。 我又就着师兄的手喝了一口水,才算把眼睛睁开。拉扯着他的手看看时间,一点半。 没想到韩坤竟发出的无耻的轻笑,更无耻的是,他还特意让这阵笑声传入了梅丽莎的脑海中,让梅丽莎想不听都不行。 虽针灸止痛过,但也仅仅是缓解疼痛,再触碰,还是撕心裂肺的痛。 对于当时的皇帝而言,不反对,或者说不激烈反对,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支持了。 项宜新这时也穿戴整齐出来了,刚到前厅,就见楚君澜带着一个极为貌美的年轻姑娘在一起,那姑娘柳腰花态,媚眼如丝,以她风尘里打滚的经验一看便知是同道中人。 就在青娥扑入火中那一瞬,火中的黑影立马慌乱起來,四散而去? “对不起,这几天都沒有去看你,你肯定很想我。”洛辰熙紧紧搂着她,几乎跟她脸贴着脸,轻声的道歉。 听着对方歇斯底里的怒吼,蒋蓝赶紧擦了把哈喇子过去帮她搬地上的“尸体”,虽然眼神总在不断瞟着。。 若是面前之人不是昊南,换做是一个其他人,那么宫冥也不会如此给足脸面,但是怪就怪这人还真的是昊南,一个被炼金术师同盟会长古幽极为看中的人。 合興东源两人在云雾中晃晃悠悠。数个时辰后已是來到西南山麓上空。 片刻后,这道身影停留在一颗大树的树尖上,就这么轻点在大树顶端,轻浮着一般。 下次姑娘定要把你这畜生砍成十八段,她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才阖上双眼。 一直到了第四天早上,我让肚子里的水谷代谢产物给‘弄’醒了。 见白幽兰如此面色凝重的给细雨把脉,奔雷等人情知细雨的伤很可能有其他的问题,并不是表面看去的一道伤那么简单。 没有元丹,没有灵泉,石开在墨凝的元丹跟灵泉位置一圈一圈的寻找,墨凝体内就连已经干枯的灵泉也没有。 跑马场很大,里面绿草成荫,环境非常美,沿着跑马道能看到草甸上放满了许多的牛羊还有马匹。 这种意识的产生非主观思维的产物,而是被动,暗意识作用的结果。 听到陈明辉再次以凝露的性命相威胁,白幽兰抿了一下嘴唇,她在心知衡量自己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明前听他口出不逊,骇了一跳。她心里也被密旨弄得心烦意乱。忙告辞出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