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爷养成计划》 第一章 伊妮德 跑，不停地跑。 吉尔在古旧的石制甬道里飞奔着，他不敢回头，因为背后，那尊巨大的，杀死了自己全部队友的钢铁魔像，正在不断逼近。 轰隆隆的脚步声在甬道里震颤着，吉尔在奔跑的过程中还得不断留神从头顶落下的碎石。 见鬼，为什么一个金鸢花时代普通伯爵的墓穴里会有这种东西！吉尔贴地一个翻滚，灵巧地躲开了被触发的陷阱中射来的毒针。 作为一名技艺精湛的盗贼，对付这些陷阱本不必这样——把生死赌在那一线间。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吉尔停下脚步慢慢探查，解除陷阱了。 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谁触发机关，引来了这个死神了。在搜索一个墓室的时候，这座钢铁魔像毫无预兆地就从墓室墙上乍现的暗道里走出，一出场，就将团长连人带剑一起砸成了肉泥，然后，在逃离的过程中，队友们又一个接一个惨死在它的钢铁巨拳下。 轰隆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逐渐笼罩了吉尔。 忽然，一个四瓣花的图形映入眼帘。吉尔眼前一亮，急忙蹲下来，在图形下方的墙上摸索着。紧接着一按，一扭，甬道侧边，一道暗门轰然打开，吉尔连忙翻身滚入，伸手在墙上一拍，暗门复又关闭。吉尔瘫坐在墙角，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一会儿，确定了钢铁魔像已经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吉尔转头打量室内，这一打量，却又吓得差点跳起来。因为这间颇为宽敞的墓室中央，赫然有一只银发的幼女，正端坐在宽大的石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暗夜女神在上！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啊……吉尔在心中呻/吟了一声，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没有了那些陪葬的金鸢花时代陶器工艺品阻碍，视野一阵开阔，吉尔这才发现，除了高台石椅上的银发幼女，墓室里还站着一位身着黑白裙装的……女仆？ 天哪！为什么在这横断山脉的深处，古代伯爵的地下墓穴里，会出现这样一对怪异的主仆？拜托，尊贵的小小姐，这里可不是郊游踏青的好地方啊。 面对反常的景象，吉尔沉默着，双手不自觉地贴在了腰际。 “这位盗墓贼先生，不说些什么吗？在你……临死之前。”吉尔犹豫间，椅子上的银发幼女突然开口了，稚嫩的童音仿佛百灵鸟一样动听，但是其内容，却让吉尔打了一个寒颤。 吉尔强笑道：“尊贵的小姐，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冒险者，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意图。” 在希雅王国的律法里，盗墓贼，一旦被抓住，毫无疑问就是绞刑。但是一般来说，只有在城市周围防护严密的贵族陵寝里，才有被抓住然后绞死的风险。至于这种位于深山老林里的古代贵族墓穴，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人因为盗窃了这种墓穴而被抓的。 而且，冒险者的事，能叫偷么…… “但是，这里可是我们家族先祖的墓地啊。”银发幼女漫不经心的地回答道，仿佛没有注意到吉尔正缓缓地向高台方向移动。 “你们家族？”吉尔楞住了。 “是啊，所以我才能激活守卫来招待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嘛。不过看起来，你对外面那只大块头的服务不是很满意？”嘴上说着反派boss台词的幼女戏谑地笑着。 难以形容这种戏谑的笑容出现在幼女脸上是一种怎样的错位感，某些性取向特殊的人群也许会大叫着“好萌”然后扑上去，但是吉尔，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样的贵族小姐出游，身边必然带了大量的护卫，只是不知道，现在他们为何没出现在这里，不过吉尔知道，等到他们出现，一切就都迟了。 作为常年在各地讨生活的冒险者，吉尔早就见惯了贵族阶层的各种骄横与跋扈，像自己这样低级冒险者的性命，在贵族的眼中，恐怕还不如他们养的宠物重要。 吉尔不敢将自己的性命赌在这位贵族小姐今天心情的好坏上，他握紧了藏在腰际的匕首，脚步猝然发力，冲向了石椅上的小女孩。 只要挟持住这个人质，然后自己就能…… 吉尔这么想着，然后，他整个人便狠狠地撞到了一层无形的壁障上，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这是……”吉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与空气墙的狠狠相撞让他头晕目眩。 “艾丽，杀了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兴趣一般，银发幼女没有再看吉尔一眼。 “不，等……”眼前一道银芒闪过，吉尔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墓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第六座了呢……”银发幼女无意识地轻扣椅子的把手，自言自语着。 黑白女仆沉默地打扫着，将那具大型不可燃垃圾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白布包起来，正要拖出门外。 “算了，”小主人注意到了女仆的动作，“这些交给魔像来打理，我们回去了。” …… …… …… 清脆的鸟鸣声中，暖洋洋的光透过缀饰着繁复金线和流苏的窗帘，洒进房间中精致华美的大床上。 "呜~"床上的银发幼女发出小动物似的叫声，将暴露在光下的半边小手缩回了被子里。 遥远的空气中传来厚重的钟鸣，窗台的对面，宽阔的大门打开，一列黑白色女仆装的少女捧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唯一还暴露在外面的银色长发，也随着被窝里萝莉的动作一点点缩了进去。蜷在被窝里的萝莉仿佛冬眠的松鼠一样，无论温柔的女仆小姐们怎么呼唤，就是一动也不动…… 伯爵小姐伊妮德－诺布尔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无论怎样不情愿，小小的幼女终于还是起床了，现在她正站在窗台上，对着微白的天空闭目冥想。 是的，冥想。伊妮德－诺布尔，现任紫丁香伯爵的小女儿，今年4岁，身高刚刚突破一米，现在，她正在做着这个世界法师们的每天必修课程。 所以说，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幼女，而是一只珍稀的魔法幼女。 魔法，法术，或者说超自然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里并不算太罕见。即使是昨天刚刚被伊妮德团灭的那个冒险小队，他们作为最底层的战士，在不断的历练中也可能觉醒特殊的超自然力量——威能。 相对于战士们的威能来说，这个世界的法爷，与其他多元宇宙里的同行一样，拥有施展各种神秘莫测，威力惊人的法术的权力。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在这里，要成为施法者更多的则是依赖自身的天赋，这里的天赋指的是血脉遗传。 战士通过无数的汗水，生死间的战斗，才有可能觉醒威能，而作为法爷，天生就拥有施展威力强大法术的能力，而且掌握这些法术甚至根本不需要怎么学习？ 这非常的不公平。 伊妮德也这么认为，因为，她也没有这种天赋。 第二章 圣瓦伦丁城 ps：为避免误会解释一下，虽然都叫做威能，但是本书中的威能与dnd4e里的威能没有什么关系，它更类似于一种类法术能力。至于魔法方面的设定……看下去就知道了。 －－－－－－－－－－－－－－－－－－－－－－－－－－－－－－－－－－－－－－－－－－－－－－－－－－－－－－－ 从出生，到慢慢长大，像所有的孩子们一样，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伊妮德收获的，是越来越多的疑惑。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魔法而另一边却没有？所谓的魔力到底是什么？白天为什么没有太阳？晚上也没有月亮或者星星？只有光暗循环变幻的天空，就像一块能够自动调节亮度的显示屏。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那么，有了问题或许应该去问老师？ 伊妮德有两位老师，一位魔法老师也是父亲的魔法顾问，教育伯爵小小姐大概只是兼职，事实上这位魔法老师也只是将一些魔法的科普读物（也许该叫魔普读物？）丢给了伊妮德，之后便什么也没做，成天埋首于自己的魔法实验里。 另一位文学老师只在每周末抽出一个下午教导她，除了负责她的读书识字以外，就是传授一些贵族纹章，风土人情，地理天气之类的知识。 对于伊妮德的问题，这位文学老师——奥利维尔的回答是：“太阳？那是什么？” “上周讲到太阳鸟家族的纹章时你就提到过了，”伊妮德板着小脸说道，“《陨落的神明》里也有提到，远古时代有一位神职中包括太阳的神祗，而太阳就是……” 没等伊妮德说完，他就挥手打断了：“是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遥远的传说中，在过去，我们这个世界并不是像现在这样飘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而是位于一个叫做多元宇宙的地方，那里有着无数神奇的事物，比如每天东升西落的发光球体什么的好吧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着无尽的异族美人……”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曾经是有太阳的吗？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看着滔滔不绝，开始自顾自说起昨晚宴会情形的金发青年，伊妮德觉得自己去从书中寻找答案大概会比较快。 自己是特别的，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很小的时候，伊妮德就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 带着贴身女仆，一队侍卫，4岁的伯爵小姐漫步在圣瓦伦丁城的街道上。 艾莱盆地，自古以来就是紫丁香家族的家族领地，在这块方圆200英里，空气中散发着蜂蜜香气，河水里流淌着牛奶的富饶土地上，诺布尔家族的话就是法律。圣瓦伦丁城，则是这块小天府之国的中心城市，依山傍水，有几百年历史的紫丁香家族城堡宛如一只森然巨兽，盘踞在城市中心。 刚刚从城堡里出来的伊妮德，此刻就走在城堡前足够六驾马车并行的大道上。围绕着城堡的，即是整座城市最精华的工坊区。每年九月，盆地里各个葡萄园的优质葡萄源源不断地被送到这里，酿成整个大陆都享有盛名的诺布尔葡萄酒，再由早已等待多时的商人们一车车拉走，销售到整个大陆。 街道上人潮如织却又井然有序，往来的行人，无论是满面风尘的商人，还是行色匆匆的工匠，看到伊妮德身边的侍卫时，都会神色肃然地抚胸，弯腰，向伊妮德行礼：“愿紫丁香绽放！” 伊妮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还礼，甚至连半点笑容都欠奉，小小的幼女眯着双眼，突然出声道：“艾丽，我要吃葡萄。” “是，小姐。”一直负手站在伊妮德身后的黑白女仆回复道，她做了一个手势，立即就有远远候在街边的仆从奔向远方。 现在已是深秋，大部分葡萄园的葡萄都已送到城里，并酿成酒后运走。剩下的也制成各种干制品了。葡萄是季节性很强的水果，尽管艾莱是整个大陆唯一的葡萄产地，要在这个时间，找到新鲜的葡萄还真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 但是伊妮德发话了。 作为这几万平方英里上统治者的唯一女儿，没有人会小看这只小小的幼女，她的一个哪怕再任性的要求，都会被认真执行下去。 远处传来辚辚车马声，伊妮德抬眼望去，一架马车正向着城堡方向飞速驶来，跑在前方为马车开路的是几位骑士，他们驱赶着路人，稍有动作慢的，就是一鞭子抽打下去，原本秩序井然的大街上一片鸡飞狗跳。 看着逐渐从街另一头向这里蔓延的混乱，伊妮德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主人没有动，守卫和女仆自然也是沉默地站着。 路边有来自远方的冒险者幸灾乐祸地注视着这里，贵族老爷之间的冲突，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谈资。 如同摩西分海一般，大道上带着羡慕，愤怒亦或是其他心思的人群，迅速地分到两侧，目光复杂地看向驶来的队伍。阶级间的差距，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分明。 人人平等？伊妮德想到了一个词，那是一个来自别的世界课本上的词。听起来很不错，但是看来，至少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然后伊妮德注意到了，路中央还有一个小女孩。这是什么情况？ …… 片刻之前，她正从地上地上捡起自己漂亮的白色帽子，却被突然分开的人群吓了一跳。 而她的母亲此刻正在路边的摊子里讨价还价，根本没有留意到女儿已经离开身边。 疾奔而来的骑士们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当头的，是一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脸上还留着几粒青春痘。带着一丝狰狞的表情，他高高举起了马鞭，脸上的痘子因为肌肉的扭动而变得越发显眼。 小女孩已经吓呆了，她望着高头大马上披着鲜亮半身铠的骑士，根本无法动弹。 白马，骑士，王子，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小女孩们的幻想。但是这个孩子，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抱有丝毫幻想了。 如果她还有以后的话。 “艾丽！”伊妮德并没有坐视的打算。 女仆沉默地上前，藏在女仆装中的剑还未拔出，身形便已经消失在原地。（威能） “铛！”一声清脆的剑鸣，两把剑在青春痘骑士前方的空气中交接。 这一刹，道旁的路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目光从小女孩身上移回来，青春痘骑士前面就多了两个人。 这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协调的两个人，不管怎么看，这样的两个人也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场景，但是此刻，他们就是面对面站着，手上的剑指向对方。 这是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与一位黑白裙装的女仆。 “你很不错。”中年人平淡地说道，仿佛没有注意到背后即将撞上自己的手下。 在最后一刻，青春痘骑士总算认出了眼前的身影正是自己的上司，猛地勒紧了马缰，“吁”骏马发出一声悲鸣，蹄子高高地抬到空中，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了脚步。 长道上一片人仰马嘶，旁边的骑士以及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中年人没有在意自己的手下，只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女。 但那位女仆看起来却丝毫没有搭理他的兴趣，确认没有威胁后，便默默收起了手中的剑，牵起了身后吓坏的小女孩。 中年人扬了扬眉毛，神情变得有些阴郁。自从成为转职为武器大师，升为高级战士以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轻视自己了？ 然后他就出手了。 他没有打算杀了这个少女，他并没有忘记，眼前的这个少女穿的是一身女仆装。排除个人癖好的可能，能让这样一位年轻的高级战士充当女仆的，在这圣瓦伦丁城中也是寥寥无几。 所以，他只是打算给她一个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把背后留给一个你刚刚得罪过的人。（借机攻击） “真是卑鄙！”一把弯刀，劈向了中年人刺往少女的一剑。 中年人眉头一皱，手中的十字剑一翻，用剑背架住了那把弯刀，然后顺势往下一拉，斩向目标的手腕。（寓守于攻，卸除武器） 他的目标，一个穿着皮甲的年轻人丢掉了手中的弯刀，往后跳了一步。 艾丽也再次转过身，皱眉看着中年人。 看起来，冲突已经无法避免。 路边的冒险者们抱臂观望着，他们期待着一场好戏。 可惜这次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第三章 兄妹 “诺博迪，住手！” 一触即发的局面被一个人喝止了，诺博迪的主人。 他刚从马车上下来，附近的骑士已经对他说明了情况，他的心中充满了怒火。 他的心情本来很好。 因为昨晚，在城郊兰斯特子爵庄园里的舞会上，他遇到了一位来自帝都的高级战士，并成功将其收为自己的客卿。 在各国的军队中，主力军队的士兵都是低级战士，这些低级战士，其实也就是经过一定程度训练的平民，穿着皮甲，能够熟练使用军用武器。 即使这样，他们对面手无寸铁的平民时也是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而高级战士，只要一个人，就能够轻松在几百个手执武器的平民中开无双，只要这些平民不是拿着重弩一类的军用武器齐射，那基本上拿这位高级战士毫无办法。 从整个大陆的层面上来看，高级战士也许不算罕见，但是对于一个小小的希雅王国伯爵次子来说，拥有一位高级战士手下，可谓是获益良多。 所以他很得意，春风得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一句诗，但无疑这正是之前他心情的写照。 而现在，他的马车竟然在自己家族的城市中被人拦了下来，那么，之前他有多得意，此刻他就有多恼火。 他已经准备好了，要让那些胆敢冒犯诺布尔家族威严的泥腿子们付出代价！ 然后，他就看见了艾丽。 他当然认得艾丽，自己唯一妹妹的贴身女仆，他又怎么会不认得。 于是，满腔的怒火只好化作了无奈的苦笑。 “诺博迪，住手！”他再次喊道。 …… 拉斯特看着妹妹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妹妹今年才4岁，身高刚刚突破一米，跟自己一样一头璀璨的银发，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配上她此刻怯怯的神情，让人忍不住就想将她抱回家。 不过拉斯特不用这么做，因为这只年幼的小兽本就是自己家的。 这一场发生在圣瓦伦丁街头的激烈冲撞，到最后竟然发现是一场诺布尔家族的内部乌龙。 感受着周围人群的目光，拉斯特无奈地笑了，最后，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对于幼女、萝莉这一类的小型生物来说，“摸头杀”都是一种很有效的技能，大概也只有那种二三十岁大老爷们穿越后变成的萝莉，才会对此免疫。 伊妮德不是，所以她眯着眼，享受着来自哥哥的亲昵。 杀人犯可能是个孝子，恐~怖分子也许热爱艺术。所以，尽管在某些方面拥有超越常人心智的成熟，尽管昨天还在几百里之外的深山墓穴里杀掉了一整团的盗墓贼，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被哥哥摸摸头就露出安心的表情，奇怪吗？一点也不奇怪。 伊妮德很喜欢自己的两个哥哥。 因为他们也都喜爱着自己。也许这其中有在希雅王国，女孩子不能获得继承权的缘故？但是伊妮德并不在乎。 伊妮德并不打算把自己和别的什么东西放在天平的两端，去让哥哥们抉择。只有最傻的女孩才会反复地问男友，自己和他母亲掉水里了他救谁。同样，斤斤计较试图用某种东西来量化别人对自己的感情的人，最终都会发现自己的感情真的是有价格的。 那一点都不有趣。 “今天的事，父亲大人可能会责怪我，但是绝不会对你说一句哪怕稍重一点的话。” “所以呢？”伊妮德眯着眼笑，“难道二哥你是要我向父亲主动承认错误吗？” “二哥？哼，我讨厌这个称呼。”微微一笑，拉斯特没有正面回答。尽管还在大街上，但是拉斯特依旧无所谓地继续这样说道，“只要干掉了那个家伙，我就是你唯一的哥哥了。伊妮，你难道不期待这一天吗？” “一点也不。”伊妮德板起了小脸。 对于这句在某种意义上，足以称得上究极妹控宣言的话，伊妮德没有任何反应。 “你这家伙，竟然在大街上公开地宣称要谋杀自己的亲哥哥！”却有人跳了出来，正是刚才出手帮助艾丽的年轻人。 “只是开个玩笑。”拉斯特耸耸肩，瞥了他一眼，“你是？” “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冒险者。” 一个路过的……冒险者？热热闹闹的大街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就算是刚才骑士纵马扬鞭，人群如潮水分开时，嘈嘈切切的私语也没有停下来过，但是此刻，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你的手下想要踩死一个像你的妹妹这么大的可怜女孩时，在你的手下卑鄙地将武器挥向毫无防备的女士时，我就该想到，拥有这样手下的人，也不会是个怎样值得尊敬的贵族。” 年轻人的话在空气中回荡，但此刻，没有别的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用奇特的表情看着正在说话的年轻人，如同……一个羊群在看着一只特立独行的羊，而这只羊正在对着牧羊犬咆哮。 说不定，这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呢？也有人这么暗暗想着。 而拉斯特已经怒极。 不是妹妹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一个普通的冒险者，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拉斯特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但年轻人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挥舞着双臂配合自己的台词，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可怜诺布尔家族千百年的传承，竟然出了一个像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像你这样既无法保护自己领民生命安全，又肆意妄为的家伙，竟然还想觊觎伯爵的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当上了伯爵，紫丁香也会因为家族的不幸遭遇而枯萎吧，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作为一个贵族，不，就连个人都不配！”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乱骂听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而作为当事人的拉斯特更是感觉自己已经要爆炸了。 双目冒火的拉斯特看向了旁边跃跃欲试的诺博迪。诺博迪点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十字剑，森冷的杀机笼罩了犹不自知的年轻人。 第四章 矛盾 这家伙，是个白痴吗？伊妮德看着这个年轻人，他有一头浓密的褐色短发，双目炯炯有神，面庞线条深邃，看外貌正是正宗的本国人。 希雅王国的雇佣兵名闻天下，有两点原因，除了他们百无禁忌接受任何种类的委托雇佣以外，另外出名的一点就是他们的英俊外形了。 据传，希雅王国的主要人种，在大崩裂之前曾是沙漠中的住民。挺立的鼻梁，深邃的面部线条，湛蓝色的眼珠，充满男性魅力的胡须，使得这些流浪在各地接受各种委托的雇佣兵经常会有一些粉红色的遭遇。 但这里可不是外国，不会有好心的贵妇因为看上他的英俊而赦免他。更何况，他刚刚狠狠得罪的，可是本地最有权势的家族。 所以，随着他的话，人群的表情开始慢慢变了。不是因为被他的话所感染，正相反，人们已经开始相信，他确实只是一个被骑士小说弄坏了头脑的可怜蠢货。 他们露出了怜悯的表情，今天，应该就是这个年轻人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了。 “呼哧~”是锐物破空之声。 诺博迪的十字剑刚刚拔出，便已经出现在年轻人心口不到十寸处。 诺博迪的十字剑乃是请人特制的武器，剑身上厚下薄，至剑尖处却向内收束，使之兼具细剑的穿透力和速度，和弯刀的劈砍威力。 诺博迪对自己的这一剑很有信心。 信心来源于不断的胜利，他的这把剑，已经穿透过无数对手的心脏。 在他看来，年轻人身上灰扑扑的皮甲，根本无法阻挡自己的剑。 剑锋离年轻人越来越近，他终于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袭杀。 “哼，迟了。” 诺博迪面上闪过一丝冷笑，长剑已然抵住了皮甲，然后，进……进不去？ “啊啊！你这卑鄙小人！”年轻人似乎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顺势向后跳去，而他周围的人群也呼地散开。 诺博迪面色阴沉地看着他，没有回应。在新雇主面前的第一次表现居然就这样失败了，这小子身上的皮甲肯定有问题。 年轻人左看右看，却根本没人要帮助他的样子。 于是他转向了艾丽这里：“喂喂，那位美丽的女仆小姐，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一命耶，就算你不便出手，也不帮我说几句吗？” 艾丽静静地站在伊妮德身后，仿佛什么没有听到，伊妮德却皱起了眉头。 反常，太反常了。 这样的表现，与其说是真的傻，倒不如说是……有恃无恐？ 识破隐形（see－invisibility）：使你可以见看到隐形生物或物品，包括灵体。 辨识伪装（discern－shapechanger－m）：使你可以看穿他人的伪装，辨认出变形的生物。 伊妮德早就在自己的身上恒定过这两个法术，前者对付那些习惯躲藏在阴影中的游荡者非常有效（1），而后者能够应付某些特殊的情况。 但是此刻看去，竟无法从年轻人身上看出丝毫异常。 难道，这真的只是个骑士小说读傻了的年轻人？ 不对！看着他在诺博迪的剑下狼狈地左躲右闪，脸上却始终保持镇定，伊妮德心中一动，一道微不可查的魔法灵光从身上闪过。（超魔专长：法术瞬发） 真知术（true－seeing－m）：让你看到事物的真实面貌。 这个六环的法术让伊妮德瞬间看清了这个年轻人的真面目。 嗯，黑发黑眼黄皮肤？呵呵，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老乡呢。 看起来，这个年轻人身上确实存在着某种很高级的法术或者是魔法装备的效果。不过这样的效果仅仅是为了遮掩他的真实面貌又是为什么呢？这样的外貌特征，在大陆上虽然罕见但也并非完全没有。 大崩裂之前，在那个已经成为传说的世界之中，许多来自东方的武僧或者游侠们，都拥有着同样的人种特征。千百年之后，虽然人口不多，这片大陆上同样有着他们的后代在生息繁衍。 伊妮德没有考虑太久，年轻人借着诺博迪的又一次刺击，退到了街边的小巷之中，然后兔起鹘落几个纵身，身影就消失在拐角。 诺博迪追了上去，但没过多久便沮丧地回来了。 “算这兔崽子跑得快。”诺博迪骂骂咧咧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能从一位高级战士手上逃生，可不是单凭身手敏捷就能做到的呢，伊妮德看着哥哥新收的这位手下，若有深意地笑着，要不要帮一帮他呢？ 年轻人已经跑远，不过要找到他，伊妮德的方法多的是。 不说各种搜索、寻人、定位的预言系法术，伊妮德还提前将一道秘法印记打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这样就避免了因为一些回避侦测的法术而导致预言系法术失效的情况。 从那个年轻人身上不凡的皮甲，以及很可能拥有的一件能够伪装隐藏的高阶魔法物品来看，身上还有能够回避侦测的魔法道具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侦测与反侦测的对抗，是一项艺术。 事情至此，便告一段落，路人们也慢慢散去。 诺布尔家族丢了个大脸，一位能够从高级战士手下逃生的路人冒险者，小小姐身边的那位女仆原来那么厉害。毫无疑问，今天的晚餐上，他们又拥有了新鲜的谈资。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今天这场闹剧的中心，发生的真正应该让人惊讶的事情是什么。 拉斯特拍了拍诺博迪的肩膀，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安慰了一下新收的客卿。以后要办很多事情，无论如何，这位手下也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尽管刚才的事情已经让拉斯特开始怀疑他的能力。 挥手让手下们先回去，拉斯特来到了妹妹身旁：“刚才你说要去买东西，我陪你去吧。” 伊妮德看着那位高级战士阴沉着脸翻身上马，领着车队离去，对哥哥道：“忠诚度降低了哦~你新找的那个武将。” 虽然用词有些奇怪，但拉斯特还是理解了妹妹的意思，他皱着眉头：“明明是他办事不力，凭什么他还敢降低那个，忠诚？” “因为你们只是单纯的金钱关系啊！而金钱，是买不来忠诚的！”伊妮德仰着小脸，严肃地对着自己的二哥告诫道。 有时候拉斯特也会感慨，自己的这个妹妹成熟的可怕，但是现在，他只能无奈地再次伸出手，用力揉着妹妹满头的银毛。 －－－－－－－－－－－－－ ps1：如果是通过掩体、视线盲点等方法躲藏，则无法看穿。 第五章 米琳达 圣瓦伦丁城，商业区。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其面积甚至超过了城堡前主干道交汇的路口。广场上人山人海，一年四季，这里总是没有平静下来的时候。 广场上，都是流动商人的摊子，摊子上摆着他们从各地带来的商品，当然，仅仅只是样品。在这里进行的，都是大宗商品交易，小麦，皮革，布料，木材，矿产，应有尽有。待到交易双方谈妥，他们便会离开这里，将存放在附近仓库里的货物拉走，银货两讫。 “几年前，这里可没有这样的盛况。”拉斯特看着眼前的场景，也不由自主地感叹着，“交织的人潮，往来的车队，这些，都是流淌的金子啊。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 “几年前？”伊妮德对于这一点比较感兴趣。 “大概，大概3年前吧，那时候你还太小。”看着妹妹堪堪到达自己腰部的个头，拉斯特露出了一丝苦笑，“真的太小，刚刚学会说话不久，尽管已经像别人家7，8岁的孩子那么聪明了，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伊妮德有些好奇，城堡里的书籍可不会记载近几年发生的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拉斯特满不在乎地说着，“新王登基，然后几个月后开始实施新政。” “所谓的新政是……降低关税？”伊妮德问道。 拉斯特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半晌才苦笑：“伊妮你果然是个天才，如果你是男孩子的话……” 摇了摇头，拉斯特没有继续说下去。 伊妮德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心情，或许，该收集下最近几年王国、大陆的消息了，以前，自己的目光总是放在对魔法、世界的学习与探索之上。 但是，世界太大了。 魔法的海洋也太过浩瀚无边，伊妮德借助与众不同的优势走到今天，却发现依然有着更多的未知在等待着她。 另一个世界有位哲学家说过：世界上有两件事最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人们内心深处的道德标准，一件是头顶上的灿烂星空。 但有时候，也得收起对那头顶灿烂星空的无尽向往，稍微关心一下粮食和蔬菜，不是吗？ 伊妮德感受到了风暴将至的气息。 …… “你想买什么？”拉斯特问道。 被哥哥的问题拉回跑远了的思绪，伊妮德嘴角微微翘起：“我要什么，你就帮我买什么吗？” “啊？没问题！”难得听到来自妹妹的请求，拉斯特为人兄长的情感猛地爆发了出来，他拍着胸脯开始大包大揽。 “水晶，宝石，大量的。”伊妮德简短地回答。 “啊……哈哈哈！这才符合女孩的爱好，不是吗？”拉斯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但是作为一位兄长，我还是要说，这对你来说太早了。” 拉斯特蹲下身体，双手轻轻放在妹妹肩膀上，一脸严肃：“你这个年龄，毛茸茸的布偶，带花边的可爱裙子，漂亮小巧的鹿皮靴子，才是最适合你的礼物，不是吗？” “你买不买？”伊妮德面无表情。 “好吧好吧，我简直都要怀疑我的妹妹是巨龙变的了。”拉斯特揉着自己的额头苦笑道，今天，已经多少次这样无奈的苦笑了？ 妹妹太成熟，哥哥没有成就感，妹妹偶尔撒下娇，哥哥就要破产，这是闹哪样？ “那你要买多少？”拉斯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还有多少钱？”伊妮德毫不留情地给了哥哥最后一击，“不够的地方我就自己补上吧。” 看着兄妹俩的互动，女仆和守卫们也不自觉间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兄妹间，独特的相处方式。 …… 财富，是权势最好的盟友。各类宝石、水晶这样的贵重矿物，自然不是普通的商人能玩得转的。 “真巧，我昨晚刚刚参加了兰斯特子爵庄园的舞会，”拉斯特拍着脑袋，“看来今天就要用到他了。” 兰斯特子爵？伊妮德知道这个名字，是封地在艾莱盆地西南方的兰斯特家族。当然毫无疑问，艾莱盆地里的几个男爵子爵家族，都是紫丁香家族的附庸。 艾莱盆地，俨然一个小天府之国。 国中之国。 伊妮德跟着哥哥，来到了广场边的一家店面里。 这是一家珠宝店。 “这里就是子爵家的产业吗？”伊妮德走马观花地看过店里陈列的珠宝首饰，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通往后堂的门。 “看起来你对这些首饰不感兴趣？”拉斯特挑了挑眉毛，“伊妮，你还没告诉我，你要买那么多水晶宝石做什么呢？” 做什么？当然是用作施法材料啦……就在刚才，随着一个真知术的施放，价值250gp（金币）的宝石就化为了一缕青烟，从伊妮德的掌心消失。 而金币的购买力嘛……一只山羊的市价正好在1gp左右，一头猪3gp，一磅亚麻布4gp，肉牛15gp。如果用山羊来做等价物不严谨地换算一下，在另一个世界山羊的价格是300到600元之间。 也就是说，仅仅一个法术，伊妮德就烧掉了价值75,000~150,000元的宝石。所以，不是白富美……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当个战士或者游荡者吧。 诺布尔家族的子嗣来到，店里的主事当然不敢怠慢，很快就将两人引进了里面的会客厅。 当拉斯特走进会客厅的时候，里面先到的访客正好从位置上起身，那一刻，他感到了心神间的巨大震颤。 “一定是爱神的指引让我来到了这里。”他喃喃自语着。 这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女子，她一头金色的长发，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马尾，身上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小马甲，剑眉斜飞入鬓，嘴角抿着，气质凛然。 伊妮德注意到了哥哥的失态，她看了看室内，除了这位女子，还有一位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 兰斯特子爵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哦~可爱的伊妮德小姐，还有亲爱的拉斯特。今天真是幸运，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来自帝都的客人。” “我叫米琳达。”女子挥挥手阻止了子爵，她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我是一名珠宝商人。” 第六章 家庭 拉斯特看着女商人离去的身影，那失魂落魄的神态落入了室内所有人眼中，伊妮德看着哥哥这个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感觉有些无法理解。 那位珠宝商人米琳达，不愧是常年行走在外的人，精明干练，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跟圣瓦伦丁城里那些矫揉造作的贵族小姐们确实大不相同。 但是，伊妮德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在智商上，他或许确实有些捉急……但是在情商上，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呀。 这太可疑了！如果不是伊妮德很确定，拉斯特并没有受到什么心智类法术的影响，或许她已经让艾丽出手留下那个女人了。 难道真的是，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见钟情？这种通常只在吟游诗人的诗篇，骑士小说的故事里出现的东西，伊妮德还真的不太好确定…… 因为没有研究过，所以伊妮德不知觉间保持了一贯的严谨态度来看待哥哥“一见钟情”这件事。不过，反正事情应该也没这么容易结束，先看下去吧。 交易完成后，伊妮德带着艾丽离开了兰斯特子爵的珠宝店。而哥哥不出意外地找了个拙劣的借口留在店里，看起来他是想从兰斯特子爵那里打听到更多关于米琳达的信息。 珠宝商人……米琳达吗？伊妮德把玩着女商人临别时赠送的一枚“钻石”，若有所思。 “艾丽，你怎么看？” “她身上有跟我一样的味道。”忠心耿耿的女仆回答道。 一样的味道，自然不是指她们正好用着一样的香水…… 艾丽这个名字很普通，就像哪个乡下农场主的女儿，她的身份也很普通，只是一位伯爵家小姐的贴身女仆，但是，她的人并不普通，尤其是当她拔出了剑的时候。 她是一位高级战士，一位不到二十岁的高级战士！ 而且，和大部分在冒险中成长起来的高级职业者不同，她的一身本领，是实打实地在战场上练就的。 所以，如果她要杀人，那么除了封喉的一剑，绝不会胡里花俏地打上半天。如果她要保护人，那么，除了挡住致命的攻击，也绝不会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正如之前在墓穴里，在长街上发生的那样。 同样，正因为百战余生，杀人无数，她自然能够嗅出米琳达身上同样的血腥气味，那是用再多再昂贵的香水也无法掩盖的味道。 是这样吗？听到女仆的回答，伊妮德陷入了沉思。 会弄混锆石与钻石，身上还带着血腥气味的珠宝商人；拥有大量高阶魔法物品，当街挑衅诺布尔家族的冒险者；还有那些怎么杀都杀不完，蚂蚁一样涌入希雅盆地周边古代陵寝的盗墓贼。 看起来，这次可真是遇上了大－麻烦了呢，伊妮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叹气对小孩子不好。”身边的女仆立即一板一眼地进言。 伊妮德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呀，没有可以依赖的大人，我又能怎么办呢。 一直以来，伊妮德所需要的，不过是个安稳的环境而已，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自由地探索自己想探索的一切。但是，用另一个世界的观点来看，这或许只是既得利益者的心态罢了。 伊妮德不想在这里面纠结，也不想要改变。所以，她从来也没有试图将另一个世界的一些东西带到这里，比如说，貌似要更加成熟的社会制度？先进的经济学理念？等等等等。 说到底，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能理解自己，自己是孤独的。 伊妮德拉着艾丽的手，就这么一边定定的看着她，一边在脑海中漫无边际地思考着。想着想着，表情就变得难过起来，小小的脸上，眼睛鼻子眉头都皱在了一块。 艾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小姐？”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伊妮德回过了神，她注视着自己最亲密的女仆：“艾丽，你相信在那茫茫虚空之外的某个地方，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吗？” 女仆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回去吧。”最后，银发的幼女这样说道。 …… 城堡二楼，伯爵大人的书房里，小小的幼女低着头站在书桌前。 “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书桌后的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他有一头连鬓角都打理得齐齐整整的银发，身上的呢绒大衣干净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说完了这一句话，他就陷入了沉默。紫丁香伯爵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年纪，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却没什么精神，他的眼神总是漫无目的地到处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去看看妈妈吧。”不知神游了多久，他对伊妮德说道。 伊妮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离开了压抑的书房，伊妮德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从懂事以来，父亲就是这个样子。伊妮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们也从来不提这事。 紫丁香伯爵口中的妈妈，并不是伊妮德的亲生母亲。她和两个哥哥的母亲，在生下伊妮德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对于她，伊妮德的印象很模糊。 伊妮德来到了一间比较僻静的卧室。 屋子里，一位美丽的金发女人正躺在床上。拉塞尔，一年前，这位来自洛林的农家姑娘成为了紫丁香堡的新女主人，因为她的关系，两个哥哥与父亲的关系变得很冷淡。 不过伊妮德与她相处得倒是还好，或者说，伊妮德已是城堡内少有的能够与她说上两句话的人了。 看见伊妮德到来，金发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伊妮~”她招手让伊妮德坐到床边。 “今天怎么样了？”伊妮德好奇地看着女子微微隆起的肚子。 “你要听听吗？她似乎已经会动了~”金发女子抚摸着肚子。 “为什么拉塞尔你怎么总是说‘她’呢？”伊妮德一边小心翼翼地侧头，将耳朵贴在金发女子的腹上，一边问道。 “因为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啊~”拉塞尔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在叫我妈妈~一定是个跟伊妮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呢！” 根本什么动静都没有嘛！伊妮德抬起了头，才三个月，一般来说，踢都不可能吧，听到声音什么的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和拉塞尔闲话了几句，伊妮德就准备离开，就在打开门的一刹那。 “姐~~姐~~” 伊妮德猛地回头。 第七章 惊雷 “你，听到了吗？”伊妮德盯着床上的拉塞尔。 “听到了哟~”金发女子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宝贝儿她在喊你姐姐呢~” 伊妮德严肃地看着拉塞尔，看了好久。 金发女子一脸平静的微笑，回望着站在门口的小小女孩。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寒冷的风在城堡上空呼啸，从每一处可能的缝隙中钻入，带走里面活物的每一丝热量。 站在风口的伊妮德感到一丝颤栗，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股从心底生出的焦躁。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当一个原本你以为非常熟悉的人，忽然间展示出了她陌生的一面，你也会有这种感觉。 这一天，二哥坠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恋爱，拉塞尔突然开了个神经质一般的玩笑，父亲大人依旧梦游一样神思不属。 偌大的城堡仿佛已经化作一只吞噬生命的巨兽，变得冰冷无比。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伊妮德会如此地想念，另一个世界那个并不算大的家，以及那虽平凡，但却温暖可靠的父母。 于是最终，伊妮德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这里。 …… 腹语？还是奥术？走在城堡内略显幽暗的通道中，伊妮德想着拉塞尔刚才的恶作剧，她是什么时候掌握了这样的能力？ 在怀着孩子的情况下，就算她学过腹语这种冷僻的技能，应该也用不出来吧……那么就是奥术咯？是幻音术还是传讯术？ 但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施法的痕迹，伊妮德并不会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在魔法上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这个世界很多人了。 不，等等，也许都不是！ 伊妮德睁大了双眼，因为她突然发现，她竟然想不起刚才的那声“姐姐”，到底用的是哪种语言。是这个世界的，还是那个世界的？ 最终传达到脑海中的，似乎只是姐姐这样一个概念而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身白衣的小女孩孤伶伶地站在巨大城堡的通道之中，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城堡外，乌云密布，雨下愈浓，大片的黑暗顺着甬道蔓延着，将小女孩的身影淹没其中。 “哗啦~”某一刻，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幽深的通道也一瞬间被照亮。 “啊！”前方传来了一声尖叫。 伊妮德抬起头，黑暗视觉（dark－vision）之中，一位女仆惊恐地跌倒在地。 “小……小姐。”再次点亮了烛光，这位胆小的女仆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她急忙爬起来，向伊妮德行礼。 伊妮德点了点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伊妮德走到梳妆台边打开了下面的小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个小铜铃，以及一些极细微的银线。 这是一个小小的法术——魔法警报（rm）所需要的施法材料。这个法术能产生一个半径20尺的警报结界。当有人闯进魔法警报的范围时，施法者就能收到心灵讯号作为警报。施法时要先设定密语，当进入的生物说出密语时，就不会触发警报，而艾丽知道这个密语。 这个法术只是为了防止别的女仆闯进来，发现自己不在而大喊大叫这种情况准备的。大部分时候，艾丽会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因为今天遇到的种种异常，伊妮德觉得，或许应该更小心一些。 将自己的房间设定为魔法警报的预警范围后，伊妮德走到了墙角，一个小小的魔法伎俩——法师之手（mage－hand），就将贴着地的一块砖抽了出来。 于是，墙壁豁然洞开，一个密室出现在了眼前。 紫丁香堡，这座诺布尔家族传承了几百年的城堡，里面自然有许许多多的隐秘，一间密室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事实上，在当年伊妮德发现这里时，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好吧，其实伊妮德还是挺感谢的，感谢老祖宗们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嗜好，要是在里面发现一具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骷髅之类的玩意儿，小女孩估计真的不会再住在这间房里了。 是的，法师并不害怕幽灵啊骷髅啊一类的东西，负能量侵蚀产生的亡灵生物嘛，一个法师学徒都清楚这些。 但是不害怕并不代表喜欢，除了就是干这一行的死灵法师，又有哪个法师会愿意居住在墓地附近呢。 密室里乍一看，空空如也，但是里面其实有一个传送法阵。 传送法阵（teleportation－circle），九环法术，它能够持续10分钟/每等级，将接触到它的生物瞬间传送到施法者指定的地点。比起五环的传送术（teleport）和七环的高等传送术（teleport,greater），传送法阵拥有无误差，能传送多个目标等等好处。 但在伊妮德卧室里的这一个，还不止如此。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传送法阵，为了这个法阵，伊妮德耗费了巨大的时间、精力，当然，还有大笔的金钱。甚至可以说，这个法阵已经代表了伊妮德到目前为止最高的魔法成就。 这个法阵包含了transport传送（dc23），reveal揭示（dc19）pel强制（dc19）这几个要素，当一个生物踏入其中的时候，它能够自动检测目标是否拥有诺布尔家族的血脉。如果否，则法阵不启动，如果是，就将触发传送。 同时，伊妮德使用了五环法术魔法恒定术（permanency）将整个法阵恒定于此，这项工作在当时几乎抽干了伊妮德全身的魔力。 整个法术就难度来看，已经超越了九环法术的范畴，仅凭此法术，伊妮德就已经有资格俯视大陆上大部分的法师了。 只有传奇法师才能施展传奇法术。大陆之上，传奇法师不到两掌之数，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 伊妮德还不是传奇。 因为这个法术中，揭示血脉部分的法术模型，来源于家族图书馆里找到的魔法书籍。同时，利用延长施法时间等等办法，伊妮德又取巧降低了不少法术的难度。 然而，就算如此，完成这个法术，也让这只四岁的小幼女，已然看到了那一扇门，那一扇通往天命传奇境界的大门。 此刻，她距离传奇，仅半步之遥！ 第八章 术士与法师 这里是一片绵延的群山，放眼望去，满目皆是苍翠的山林，重峦叠嶂，直到天边。在这里，看不到一丝一毫人类文明的气息，有的只是草长莺飞，鱼跃鹿鸣。 在这茫茫群山之中，有一处隐秘的山谷，那里有瀑布、小溪、树林，还有一座塔，一座石制的高塔。 法阵触发，伊妮德无声无息地从密室中消失，然后，她便出现在了这座塔的塔底。 塔底是一个圆形的大厅，空旷的大厅里，除了正中央的魔法阵，便是几具高大的钢铁魔像。 这些高达12尺（约3.6米），重5000磅（约2.2吨）的构装生物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体型和显而易见的巨大力量，幸运的是，它们的速度并不快，每一轮（6秒）20尺（约6米）的移动速度可以让大多数人轻松逃离它们的攻击范围，当然，前提是，别在室内！ 魔像这样的构装生物，用于一些重要地点的防卫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说起来，诺布尔家族最引以为豪的武力，正是一支先祖流传下来的魔像军团呢。 不过伊妮德对那个并不感兴趣。 这里是塔的第一层，能够从外面利用传送法术传进来的，也仅有第一层，其他楼层的空间都做了一定的处理，能够阻止法术的传送。 这里也是伊妮德设想中的，可以作为家族成员最后逃生手段的一个地方，所以，她在紫丁香堡里留下了通往这里的传送法阵。 尽管是这样想的，但是实际上，她根本就不认为，在自己还能看到的某一天里，家族会用得上这个手段。 诺布尔家族已经传承了几百年，和平了几百年，而且看起来还将继续和平下去。 伊妮德一直试图找到一种很酷很炫的办法，能让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某个有潜力的诺布尔家族子孙，能够得到自己的知识以及传承。 比如在紫丁香堡里的某副画像上藏一个魔法谜题？亦或者是把一些线索散落在家族图书馆的书籍里？ 伊妮德还没有想好，不过这种事情并不着急。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四岁的小女孩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实在是让人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诞感。 幸好，除了贴身的女仆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她拥有施法的能力。 伊妮德其实也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只需要一个三环的秘法视力（arcane－eye），就能轻易发现这只银毛幼女的秘密（被耀眼的魔法灵光闪瞎狗眼）。 但是，又有哪个施法者会无聊到对一个小女孩释放这种法术呢？ 伊妮德那位的挂名的魔法老师，也就是诺布尔家族的魔法顾问先生，在最初检测过伊妮德并没有施法者的血脉后，便再没有关注过她。 而现在伊妮德已经知道，所谓的施法者血脉，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术士。 术士是天生的施法者，他们的施法能力来自于血统，这通常是因为他们远古的祖先中可能存在强大的生物，比如说，巨龙。 如今的大陆上，绝大部分的施法者都是术士，他们在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通常是因为血脉限制到达瓶颈）也会尝试兼职法师，而如果一个人经过检测，不具备成为术士的潜力，那么他基本就确定跟魔法无缘了。 在一本讲述大崩裂之前往事的书中，伊妮德看到，像自己这样的施法者才应该被称作法师，法师通过学习来掌握魔法的力量，尽管，伊妮德并不依靠“法术位”这种听起来就超麻烦的东西来施法。 至于现在纯法师如此稀少的缘故，伊妮德并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教育普及得不好，人类的智力普遍不高？又或者是，在大崩裂之前，成为法师门槛较低？ 当然，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法师还是术士都没有区别，能够使用法术的他们都称作法师，反正都是贵族老爷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此外，在伊妮德看到的书籍中，还提到了另外一种施法者——牧师，他们的力量（神术）来源于神明，然而在现今的大陆上，已经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神明存在了，诸多神灵的名号也逐渐化为了故纸堆里的一个个故事，至于牧师这一类的神术职业者自然也就消亡了。 如果大陆上的那些术士，知道有伊妮德这般的存在，肯定会嫉妒到发狂，但是伊妮德自己反倒很羡慕他们。 伊妮德不知道利用血脉施法是怎样一种感受，不过她觉得那一定很酷。 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电影中的超能力者一样，闭上眼睛就能“biubiubiu”地放出一堆小火球寒冰箭什么的，那是像呼吸一样成为身体本能的力量，用起来就像是喝水一样轻松。 而伊妮德自己使用法术，就仿佛另一个世界里，费劲千辛万苦，完全手工制作出一张长弓，然后射击一样，完全不能感受到那种……对了，那种不劳而获的快感啊！！！ 看来小幼女并不能理解“劳动的果实最甜美”这个道理…… …… 伊妮德将一道秘法印记打入魔法阵旁的控制台，这道魔法阵能够联通塔内的每一层，也是上下楼的唯一途径。 伊妮德出现在了塔的顶层，她走到窗台边，向外看去。 绵绵群山，温暖天光，簌簌山林，徐徐微风。 伊妮德感到心情好多了，今天一天积累的阴霾似乎都随着明媚的天色而消失不见。 拉塞尔的事情有些诡异，但伊妮德决定暂时不去想了，等做完预定的实验，再回去查查资料吧。 要进行各种各样的奥术研究，魔法实验，自己的卧室当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那么，什么才是合适的地方呢？ 一间魔法实验室？没错，伊妮德的那位老师就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魔法实验室，那座实验室是诺布尔家族特别为每一任的魔法顾问提供的。 在魔法实验室里，法师可以利用能量池施展法术，这使他能够拥有更多的富余来研究、掌握法术的本质，也可以利用能量池，更方便地为自己制造的魔法物品充能。 比起魔法实验室，伊妮德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则要更加高级一些。是的，这里是一座魔法塔，一座属于九环大~法师——伊妮德－诺布尔的魔法塔！ 魔像守卫，四元素能量池，正负能量池……这只是一座魔法塔的标配，尽管如此，也足以让那位魔法顾问先生羡慕得直流口水了，毕竟在这个大陆上，就连传奇法师都不一定拥有自己的魔法塔。 但对于伊妮德来说，一间魔法实验室，或者更高级的——一座魔法塔的意义，却已经不再是在法术上的研究了，至少在目前来说不是。 伊妮德已经完全把研究的重心，放到了对世界的本质的探索之上。 世界的本质？听起来非常宏大，宏大到对很多人来说完全就是个不着边际的词汇。但对于伊妮德来说，却非常地现实。 因为预定之中，今天将要进行的这个实验，在另外一个世界叫做——法拉第电磁感应实验。 第九章 实验与追踪 法拉第电磁感应实验，在另一个世界，在人类科技的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意义。 电磁感应现象，以及之后总结出的电磁感应定律，这两个发现不仅揭示了电和磁的统一，还证明了它们之间可以相互转化，为之后一系列理论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人类也因此进入了电气化时代。 伊妮德并没有把另一个世界的社会制度、经济文化传播到这里的意思，但是对于两个世界不同的发展方向——科技与魔法之间的异同，她依旧充满了兴趣。 而且，伊妮德需要通过这个实验，来逐步验证一个已经困扰了自己很久的疑惑。 这个疑惑，不是指“另一个世界的科技能否移植到这里”这种事情，而是指，目前这个大陆，究竟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综合两个世界中获得的知识来看，不管如何解释，另一边的世界看起来都要比这里来得……“正常”。 换句话说，伊妮德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的不正常。 因为不正常，所以不安，所以焦虑。 关于正常，什么样的世界才是正常的，什么样的又是不正常的呢？ 伊妮德认为，关键在于自洽。什么是自洽？自洽就是圆得通。 在另一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学说，有大爆炸理论，有弦理论，或许它们并不完全正确，但是没关系，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圆得通，而且人们还在试图划出更大的圆来圆得通更多更本质的东西。 而且，在另一个世界，对于世界的探索，其实已经远远超出生活的范围——几亿光年外的星系都观察到了，整个宇宙的模型都在试图建立了，结果本身却还生活在小小的行星上。 对比一下，目前这片大陆呢？ 天空为什么会明暗变化？四季变化又是怎么回事？连这两个近在眼前的问题都解答不了，圆不通，伊妮德又怎能不感到焦虑。 其中，关于四季的变化，伊妮德还是因为另一个世界，才意识到在这片大陆上也会有四季变化是多么的不正常。 另一个世界，是因为太阳照射的距离和角度问题，导致四季的变化，而这里呢？显示屏一样的天空为什么会依照四季放出不同的热量，改变光照的长短？ 如果没有某种意志在控制着这一切，又能是什么客观上的原因导致了这种变化？想得越多，伊妮德越烦恼。 所以，伊妮德需要实验，需要大量的实验来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今天的电磁感应实验也仅仅只是其中的一步罢了。 想在一个剑与魔法的异世界，复制一个涉及微观层面的试验并不容易，因为首先，构成两个世界的微观基础都未必一样。 在这个世界，一般认为人们生活的物质位面由元素构成：火、空气、土、水以及正负能量。 这听起来有点像另一个世界古希腊的四元素说加上光暗二元论的结合体，但它们很明显不是一回事。 因为施法者可以确实地从世界中抽取这六种元素，然后用它们做些这样那样的事情。非要强行用另一个世界的微观粒子理论解释，说水元素其实是水分子，火元素是等离子体等等是行不通的。 伊妮德见过太多的反例了，最简单的一个，这里的水元素无论怎么炮制它，电击、高温、甚至模仿地球上电解水制氢实验，它也不会分解成其他的东西。 至于电，在这里被定义为正能量和空气两种元素的结合。 传送进魔法塔的实验室里，伊妮德开始了这一次的实验。 一种硅化木分泌物制成的电阻（在导电状态下极易发热），铜制成的导体线圈，条形磁石，临时电系能量池，导线…… 将装置仔细地连接好，打开电系能量池。 小心翼翼地挪动条形磁铁，让部分导体在磁场中做切割磁感线运动…… 分泌物没有发热…… 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实验结果，伊妮德也早有心理准备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之中，电与磁从未被联系到一起过，之前的电生磁实验（通电导线让磁针偏转）也失败了，也就根本无法制造出感应电流的电流计，最后只好用发热物质来代替…… 伊妮德摇了摇头，或许自己应该重新整理下思路，这样一味照搬实验并不是个好主意。尽管如果成功了，伊妮德就能获得许多的好处。电与磁的转换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如果在这个世界也能行得通，也许她就可以完成这样一个法术： 法拉第的转化电场 学派：改变系 等级：8 组成：语言，姿势，材料 施法时间：1标准动作 射程：视野内 范围：30英尺半径 持续时间：见说明 豁免检定：反射（特殊） 法术抗力：可 说明：这个法术将在目标地点形成一种魔法能量场，任何在能量场中的机械运动，如空气的流动，生物的运动，都将被转化为电流，而在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将受到1d6/等级的雷电伤害，并在10轮内力量下降1d6并受到疲倦－2的影响。如果反射豁免成功则受到一半伤害并避免力量下降，而疲倦影响则依然存在。 物质组件：一小块磁铁，一个铜制的线圈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借助异界先贤的智慧，不仅仅能够照搬异界的科技成就，还能在自己的魔法领域做出突破，好处是说不尽的。 但终究是失败了…… 小幼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了下来。 做点别的事情吧。 伊妮德想起了今天街上的那个年轻人。 当时自己还在他身上下了一个秘法印记呢，那么现在…… 卓姆吉瞬间召唤（drawmij’s－instant－summons） 因为感觉他身上一定有防侦测的法术，低级的预言系法术用了也只是白白浪费魔力和材料，伊妮德直接施展了这个七环的法术。 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七环法术……特别在哪呢？ 首先这个法术的派别是咒法系，而幻术类的魔法道具一般针对的都是预言系法术。 然后，它的效果是，能将施法者之前印下秘法印记（arcane－mark）的物品瞬间召唤到身边，前提是，它是无主的。 如果那件物品正被别人持有，则该法术不会起作用，但进行召唤时施法者能知道是谁拥有该物品并大概地得知该物品的位置。 另外，施展这个法术，需要的施法材料是价值不低于1,000金币的蓝宝石…… 伊妮德之前是将秘法印记打在年轻人那件不凡的皮甲上。如果此刻他已经把皮甲脱了下来，那仅凭那件皮甲的价值，估计也值回1,000金币的票价了…… 但如果他还穿着，那么就自己稍后麻烦一点，亲自去取回来吧……连带着他身上其他的好东西一起。 银毛幼女邪恶地想着，她开始在脑海中构建法术模型，从能量池中抽取魔力，吟唱咒语，完成施法动作…… 奥术的力量在空气中震荡着。 遥远的天边，一道常人不可视的魔法灵光直冲云霄，有了！ “抓到你了~”伊妮德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章 王国的情况与幼女的烦恼 “午安，奥利维尔老师。” 连日阴雨之中，难得的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伊妮德来到了城堡里的一间书房，进行自己每周一次的课程。 “午安，我的小天使。” 英俊的金发青年正捧着一本书，站在窗边。 成为伯爵家小姐的家庭教师已经有快三年时间了，授课时间也由原来的每天一次逐渐变成现在的一周一课。 每次想到这里，奥利维尔的心情都无比复杂。 从最开始教授这个小女孩读书识字，到现在的文学艺术、风土人情、贵族纹章、地理天气，他亲眼见证了一个真正天才的成长。 “你是个真正的天才，伊妮，我比所有人都要清楚这一点。”奥利维尔忍不住再次感叹道。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老师。” 伊妮德是个尊敬老师的好孩子。 相比另一位完全没有存在感的“魔法老师”，这位从懵懂无知时就开始教自己读书写字的青年，曾经颇让小小的女孩有一些憧憬的感觉。 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只是每个孩子都曾有过的对师长或者父母产生的孺慕之情罢了。 伊妮德和自己的父亲甚少交流，而两位哥哥，则在伊妮德面前完全保持不了兄长的尊严。所以这位英俊又博学的家庭教师，自然成为了伊妮德心中向往的“大人形象”。 所以，即使是现在，伊妮德还是会每周一次地前来，了解一些如果自己需要，完全就可以从书本上获取的知识。 不过今天，伊妮德倒是真的有一些事情，想要从这位家庭教师那里获得答案。 “奥利维尔老师，今天可以讲讲王国的事吗？”银发幼女问道。 “我们王国的事？” “是的，政治，经济，在大陆上的地位，近几年的发展，等等等等，什么都可以。” “好吧……”奥利维尔放下了手上的书，脸上带着一丝遗憾的表情，“本来我还想给你讲一些淑女礼仪方面的事情。” 淑女？那种事情不重要吧。撇了撇嘴角，比起淑女，伊妮德现在觉得传奇法师这个身份更适合自己。 似乎对于女孩的表现有些不满，奥利维尔挑了挑眉：“也许我应该建议伯爵大人，尽快给你找一位真正的礼仪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快5岁了，不是吗？贵族小姐的仪态可都是从小养成的。” 伊妮德沉默了，这是她迟早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享受着家族带来的优渥生活，自然应该承当相应的责任。 如果不想承当也容易，只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拥有的实力，便没有人能够逼迫自己。比起其他许许多多生活在贵族家庭的女孩，伊妮德已经非常幸运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身边所有人对待自己态度的巨大转变。 伊妮德有些害怕这种转变。 别人先不说，对于自己的那两个笨蛋哥哥，伊妮德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想到他们从此可能会因为野心，因为继承权，因为被人利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怀着别样的心思有目的地接近自己，伊妮德就觉得无法忍受。 从未得到的人不会害怕失去，而伊妮德觉得自己得到了很多，所以她不想失去。 如果能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地守护家族，保护好自己这一点小小的幸福，那该有多好啊。 但终有一天还是要暴露的吧？伊妮德有些惆怅地想到，自己总要长大，然后就会遇到许多问题，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啊……那么，伊妮德期望能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这一切。 至于现在，伊妮德要好好地珍惜每一刻的时光。 似乎感觉到小幼女的情绪陷入了低沉，金发的家庭教师也不再说什么，他从书架抽出了一本书。 “我们希雅王国，也被称为走廊之国。”看了伊妮德一眼，奥利维尔翻着手上的书，“我想这些书籍你也看过，那你知道，我们希雅王国的雇佣兵闻名大陆的根源是什么吗？” 伊妮德收回了飘散的情绪，开始思考老师的问题。 奥利维尔接着说道：“是因为希雅独特的地理条件。你知道，除去艾莱盆地，整个王国的领土就像一条长长的黑面包，夹在横断山脉和无尽山脉之间，所以希雅王国才会被称为走廊之国。” 伊妮德看过这方面的书，走廊之国——希雅，非常生动形象的比喻，这条走廊连接的，是北方纷乱的诸国，和南方那个强大的帝国。 “在这条长长的黑面包上，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发展农业很难。而王国又承平百年，人口逐渐增加，在这样的情况下……贫瘠的土地无法养活过剩的人口，于是，便产生了流民，这成为了整个王国的一股不安定因素。” 伊妮德想起了另一个世界，古代许多王朝的末期，也是如此情况。土地兼并，人口增加，流民激增，尽管那时候的朝廷出台了严格的户籍制度，比如连坐、保甲等等，但是依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你是希雅的国王，你会怎么办？”奥利维尔停下了叙述，考校似地问了小女孩这样一个问题。 伊妮德有些茫然，从另一个世界的经验来看，除了发展生产力，让有限的土地能够养活更多的人民以外，就没有更多的好办法了。当然，改朝换代，通过对整个国家的大清洗，让战争杀死大量的人口……也是一种办法，一种自然选择的结果。 人类社会便如同一个生物一般，当它感觉到自己的衰老时，便会使用这种全身大换血般的办法让自己重获新生。 不过，希雅并不是那个大一统的国度，内部换血导致的虚弱只会给外部的敌人有可乘之机。所以伊妮德只能试探地回答：“户籍制度？” “继续。” “让各级贵族负责自己领地人的人口户籍事务，将每一个村庄，小镇，庄园等等的人口登记在册，如果出现了人口逃逸现象，则村长之类的低级官员需要负责。这样的办法？” 奥利维尔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笑了：“你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我很欣慰，虽然这并不现实。” “哦？”小幼女颇有些不服气。 “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是我们王国的现实。不说王国那里，就是在这艾莱盆地之中，紫丁香的命令是否能够抵达每一个葡萄庄园中最底层的农奴呢？” 伊妮德无言以对。 确实，中央集权和贵族分封的情况大不相同。假设某个葡萄庄园里有农奴逃逸了，没捉回来，然后庄园主事之人为了逃避责任就会隐瞒不报，王国，乃至于紫丁香城堡这里，又该如何得知情况？ 派遣低级的行政官员？不行啊，那些庄园的所有者都是紫丁香下面的子爵男爵，紫丁香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插手其中。这正如王国除了税务官，也没有其他常驻艾莱的行政官员了。 而庄园主事之人乃至于他们直接效忠的最低级贵族，除了加大对手下农奴的看守，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们不可能因为逃跑了一个农奴而处死其他的农奴，那些都是他们的私有财产。 既然不会受到连带责任，农奴之间的互相监督自然也成了空谈，跑掉一个是一个，甚至约好集体逃逸也属正常。 “所以，”看了看小幼女的表情，奥利维尔继续说了下去，“先代的一位国王就给出了这样一个办法——他把流民变成了冒险者。” “北边诸国常年战乱，每年都要大量的人手参与战争，南边的索菲恩，也有黑潮的威胁。所以，国王殿下就让希雅的人民，拥有了选择成为出生入死的雇佣兵，或者是守着田地过活的平民的权利。” 两种选择，两种人生。 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伊妮德说道：“我知道了……那么，奥利维尔老师，给我说说我们王国最近几年的情况吧。” 第十一章 枪与玫瑰佣兵团 伊妮德带着贴身女仆，还有一小队侍卫走在圣瓦伦丁城的大街上。 因为奥利维尔老师被大哥拉走了，伊妮德只能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奥利维尔和大哥的关系不错，相对地，和二哥的关系就很差。尤其是，这两个人经常会在圣瓦伦丁城贵族小姐们举办的沙龙上碰面，他们的关系就变得更差了。 不过今后，奥利维尔老师大概能在沙龙上独领风骚了…… 思绪间，伊妮德来到了风暴大街。 伊妮德不喜欢坐马车，不管去哪总是走着去的习惯，已经被两位哥哥念叨了很多次。 不过伊妮德依旧我行我素。 她一点都不介意两位哥哥口中“泥腿子”各式各样的目光，尽管那些目光不一定都包含着善意。 至于安全问题……为了宽哥哥们的心，她总是会带上家族的侍卫。 圣瓦伦丁城，风暴大街。 这里是外来人口聚集的地方。 所谓的外来人口，当然不是指商人——他们通常住宿在工坊区的旅馆，甚至在城里拥有自己的房产——而是指那些四海为家的冒险者、雇佣兵们。 今天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那个身负重宝的年轻人。 伊妮德觉得自己有点像坏人，确实呢，杀人夺宝哦，而且杀的还是一位颇具正义感，乐于助人的年轻人。 伊妮德决定让自己铁血的女仆来说服自己。 “艾丽，杀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小小的幼女在一间酒馆之前停下了脚步。 女仆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楞了一下。 “需要！”最后，女仆这么回答。 诶？怎么这样？小幼女很失望，自己百战余生、杀人无数的贴身女仆难道不应该——杀便杀了，要什么理由——这样酷酷地回答自己吗？ “那么，到底怎样的人才该死？”对于这个问题，伊妮德自己心中其实也有一点模模糊糊的答案。 伊妮德成长在贵族家庭，虽然有来自另一个世界观念的缓冲或者说中和，但是依然存在着一些根深蒂固的贵族思维方式。 比如说盗墓贼，这些违反了希雅王国律法，本就该被绞死的家伙，杀死他们对小幼女来说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另外，对于前些日子，差点被二哥队伍撞死的小女孩，伊妮德认为她不该死。这种想法在这个世界算是一种高贵的美德——怜悯；但是在另一个世界看来，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个清白无辜的小女孩，凭什么就这么被人撞死了？ 伊妮德没有深思过这些东西，对于哲人康德所说的另一件震撼人心灵的事物：人们内心深处的道德标准，小幼女还在建立当中。 “该死？这世界上有很多人该死，但他们还没有死。” 对于主人的问题，艾丽最终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歪着头想了想，小幼女率先走进了眼前的这间酒馆。 艾丽抬头看了一眼，橡木做的招牌在店门上空晃荡着——猪与哨声。 …… 九月过后，枪与玫瑰佣兵团只剩下8名成员了。 威廉－拜利倚靠着正对着炉火的柱子，懒懒地拨弄着手里的低音木吉他。 when－i－look－into－your－eyes－i－can－see－a－love－restrained(每当我注视你的眼眸，能察觉到你的爱有所保留) but－darlin‘－when－i－hold－you‘－don‘t－you－know－i－feel－the－same(亲爱的你可知道，当我抱着你时，我和你有一样的担忧) 沙哑的声线缠绕着面前炉火的烟气，朦胧了视线。 擦得铮亮的木吉他奏出重复的节拍。 ‘cause－nothin‘sts－forever－and－we－both－know－hearts－can－change（因为一切都有尽头，没什么永垂不朽，而且我们都知道真心也未必永久） and－it‘s－hard－to－hold－a－candle－in－the－cold－november－rain（就像在十一月冰冷的雨里，举着蜡烛行走，有几个人能坚持到最后） 在和军需官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威廉带着剩下的兄弟们，离开。 然后来到了这片空气中散发着蜂蜜香气，河水里流淌着牛奶的土地上。 离开，只能离开，尽管四海为家之人早已无所谓悲伤。 突然的闯入者打断了威廉的演奏，旅店的老板嘟囔着收回随着歌声飘远的思绪，继续擦拭着手上的酒具。 黄昏薄暮之中，一只银发的幼女走了进来。在场男人们的目光从伊妮德身上一扫而过，就放到了紧跟在幼女后面的黑白女仆身上，随即不约而同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伊妮德皱了皱眉：“谁是威廉－拜利？” 站在酒馆之中，小小的女孩面对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吧台和满场高大强壮的冒险者，毫无怯意地问道。 那天在魔法塔里，找到了年轻人的位置之后，伊妮德并没有直接就找上门去，而是派一些人手查清了他的身份。 他属于一支佣兵团，枪与玫瑰佣兵团。 一支刚从北地归来，听到最近在王国里流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后，像其他同样抱着发财念头的冒险队伍一样，前往圣瓦伦丁城碰碰运气的雇佣兵团。 而威廉－拜利，就是这个佣兵团的团长。 “我就是。” 伊妮德这才注意到靠着柱子的男人，他的双鬓发白，皱纹也早已爬上了额头，但是眉目间却依稀能够看出一丝年轻时的俊朗。 这是一个笑起来，便会充满魅力的男人，而这一点，即使是岁月也无法将其夺走。 “小姑娘，你有一头美丽的长发。”注视着伊妮德，他温和地说道。 头发？酒馆里的人们都看向了伊妮德。 小女孩的头发应该是银色的，但是在酒馆这样略微昏暗的环境里，在那银白之中却还闪耀着一种幽蓝色的光泽。 确实很美，人们这么想着，随即，就有人意识到了什么。 银白色的头发，正是艾莱盆地的统治者——紫丁香家族子嗣的特征。 酒店老板放下了手上的杯子，凑到威廉身边小声地说了什么。 “谢谢……”伊妮德有些无措，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就这样和和气气友友好好地与他交谈下去？那呆会还怎么好意思杀你们的团员夺你们的宝物呢…… 和酒馆老板交谈完毕，威廉－拜利再次转向了银发幼女，神色中有一丝复杂：“那么，尊贵的小姐，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 ps1：歌词是什么语言的不重要，意思到了就行…… ps2：冒险者和雇佣兵没什么区别，哪个顺口用哪个，非要说的话，冒险者在接受雇佣的时候就叫雇佣兵吧。 ps3：求票求收藏。 第十二章 交涉 有什么事？ 一句话间，伊妮德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自己还是太过小看这些民间的冒险者了。 原本想要随意几句话，找个理由将他们一波平推了，之后捡了战利品收工。当然，是在自己不出手的前提下。 但是现在看来，仅仅靠艾丽和侍卫们，恐怕还拿不下这支佣兵团。 这位大叔不简单。 当他倚着石柱拨弄着手上的乐器时，他只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吟游诗人。 但是当他站在伊妮德面前时，身上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他现在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嘴上用着敬语。但是却依然将战场上凝练出的沉稳气势展现了出来，这当然不是想要吓哭一位贵族的小女孩，而是在展现一种态度。 一种平等对待的态度。 至少伊妮德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她已经见过不少的冒险者了，面对一位贵族的小女孩，他们态度各异。有言语轻佻神色中却带着一丝讨好的；有桀骜不驯无所顾忌的亡命徒的；当然，也有一些带着淫/秽下流的…… 但这位团长的眼神并不一样。 他静静地注视着伊妮德，眼神中，既没有那种平民见到贵族时的卑微讨好，也没有那种无所顾忌亡命徒般的桀骜。 他看着伊妮德，仿佛面对的是一位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两人久未联系，却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意外相逢。 嗨，我亲爱的老友，这些年过得可好？ 伊妮德感觉很难受。 这种隐隐被人看穿，被人掌控着主动权的感觉让伊妮德非常不舒服，更别提这位大叔眼神中那股莫名的怀念感了。 伊妮德决定先发制人。 “有什么事？当然是大事，关系到你们佣兵团生死的大事！”伊妮德冷冷地回答道。 一言既出，酒馆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枪花的其他成员也都站了起来。 “哦？我们佣兵团刚刚到这里没几天，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得罪了这里的主人？”威廉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做过什么，你们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在离一位很可能是高等级的职业者这么近的情况，即使是同样等级的法师，也是非常危险的，但伊妮德不愿在气势上露怯。 此言一出，果然佣兵团里有几个人神色大变，伊妮德眼角瞥到了这一幕，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佣兵团身上果然藏着什么秘密呢。 其实伊妮德并不能确定，当初在大街上的那起冲突到底是偶然还是有所预谋，如今看来，围绕着诺布尔家族，肯定有一些事情正在发生。 而枪与玫瑰佣兵团，在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呢？ 伊妮德目光凝重地盯着眼前的中年大叔，奥术的力量已经蓄势待发。没想到，今天就得暴露出自己拥有的力量了。 这一刻，却是大叔再度扭转了场面的气氛。 “都给我坐下！”威廉转头对着自己的团员们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枪花的成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个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伊妮德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并不用暴露了。 这种距离敌人仅有几步的遭遇战，伊妮德并没有在不暴露自己力量的前提下结束战斗的把握。 除非事后杀光所有目击者…… “抱歉小姐，希望您能理解，像我们的这样的人都难免有一些……”看着伊妮德，威廉微笑着解释，“呃，神经紧张。” “但是请相信我，对于小姐，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威廉一脸诚挚的表情。 伊妮德一个字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是送给小姐您的礼物，作为刚刚失礼的补偿。”大叔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 这是一条由黄金和珍珠制成的链子，上面拴着一个八角形的白金星体。 枪花佣兵团的成员中再次出现了骚动。 伊妮德今年只有4岁，但是她的时间却远比所有人想象得还要多，在几乎读遍了家族和魔法塔里藏书的情况下，她却依然辨识不出这件物品的真实身份。 但是她能确定，这条项链毫无疑问是一件非常强大的魔法物品。 就这样送给自己了？伊妮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位大叔到底有什么企图。 “现在，小姐能相信，我对您确实没有任何恶意了吧？”似乎想要将项链亲手戴在小幼女的脖子上，威廉前进了一步。 伊妮德后退了一步。 …… “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姑娘……”威廉尴尬地摸着鼻子，低声地嘟囔了一句。 酒馆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冒险者人群里也传来了压抑的笑声。 “嘿，老威廉，看来诺布尔家的小姐根本看不上你那条破链子，不如卖给我如何？”人群中有人调侃道。 “你们休想！”威廉冲着人群恶狠狠地挥手喊道。 “如果说不含恶意，那么你们可以解释一下，来到圣瓦伦丁城的目的吗？”伊妮德再次开口。 威廉耸了耸肩：“来到圣瓦伦丁城的冒险者可不止我们佣兵团，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小姐您单单盯上了我们呢？” 伊妮德当然不能说自己已经看破了他们某个团员的使用幻术道具造出来的虚假形象。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指你们所有人。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你们枪花佣兵团的名气稍微要大一些罢了。” “好吧，看起来小姐您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不是吗？那么为什么还要问我们呢。” 大约半年前，在王国里就开始流传着这样一则传言：有一支冒险小队进入了艾莱西南边深处的山脉，在山里，他们发现了一座古墓，在墓穴里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别人并不清楚……总之后来，整个冒险小队，只有一个幸运的游荡者逃了出来，但是他带出来一把长剑，一把魔法长剑，而且据他所说，在墓穴里，陪葬的魔法装备简直俯首皆是。 于是，冒险者们心动了。 第十三章 伊妮德的计划 冒险者们蜂拥而入，来到艾莱盆地，来到圣瓦伦丁城，打探那个传言中的墓穴的位置，或者抱着侥幸的心思直接出发。 伊妮德理解一件魔法装备对于冒险者们的吸引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谅解他们的举动，说到底，双方的立场就根本不同。 金鸢花时代的贵族们，流行将自己的墓穴藏在深山老林里，越隐秘越好，以至于伊妮德通过家族的藏书，都无法尽数确认那个时代先祖们墓穴的位置。 但她并不希望先祖的安宁受到打扰，这半年来，伊妮德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在这上面，而现在，她希望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所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想要去盗墓的咯？”小女孩的声音变得很冷，尽管因为声线稚嫩，似乎显不出多少威慑力，但是在座的冒险者们依然不敢就这么应下这个问题。 因为，这等同于承认犯罪。 尽管是还处于“想”的阶段，但是，你跟贵族老爷讲道理？ 所以，他们不能认，更不敢认。 一片沉默之中，伊妮德在思考着。 以紫丁香家族目前的力量，能否将这些冒险者们全部驱逐出艾莱盆地？ 那位希雅前代的国王，亲手将流民们变成了冒险者，作为一种资源输出到整个大陆上。那么自然，王国对于冒险者，会有许多相应的管理办法。 许多年下来，这些办法已经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规矩，一种通行国内的规矩。 所以，对于这些有着合法身份，可以直接通行各地的冒险者，即使是贵族，也无法贸然对他们采取一些比较激烈的动作，比如说，把整个圣瓦伦城的冒险者们都杀光…… 但如果只是让家族下令，短时间内禁止冒险者进入艾莱盆地，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伊妮德想要找个由头，把他们全都赶出去。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再加上长时间没见到新的幸运儿得到魔法装备，传言自然会冷却下来。 于是，今天来到这里，伊妮德想要做两件事。 灭掉枪花佣兵团，夺取他们身上的魔法道具，这是其一。 这样不管他们是否在策划着对付诺布尔家族的阴谋，都没关系了。 然后，再利用这件事为借口将所有冒险者驱逐出境，再将边境封锁一段时间，这是其二。 这样就省下伊妮德追踪那些在山里乱窜的盗墓贼，保护家族先祖墓地的时间。 小女孩的计划很美。 但是…… 进屋之时，这位团长就对小幼女说过：“小姑娘，你有一头美丽的长发。” 而现在，老天似乎在对小幼女接着说：“既然你有一头美丽的长发，就不要再想得太美了。” “当然不是。”于是，威廉再次开口了，他一开口，就轻描淡写地否认了小幼女的指控。 “怎么证明不是？”银毛的幼女狠狠地瞪着他。 “因为那个传言，我们根本就不信。”小女孩气呼呼的样子让威廉不禁莞尔。 “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有生意，比如说……现在？或许小姐您就需要雇佣我们，不是吗？”威廉眨了眨眼。 …… “对对！我们都是来看看，这里能不能找到新活计的！”其他的冒险者们也纷纷鼓噪起来。 真是一头狡猾的老狐狸…… 难道，今天就要这样空手而回了吗？小女孩非常的不甘心。 或许不能算空手吧，至少，如果自己提出要求，这个狡猾的大叔多半还是会把魔法项链给自己的，伊妮德从大叔奇怪的态度中，能够确信这一点。 但是在现在这种场面落于下风的情况下，伊妮德又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施舍般的赠予？ 那就仿佛是一个大人对着哭闹不休的孩子挥挥手：“来，这条项链拿去玩，别哭了别闹了。” 但是但是…… 那真的是一件非常高级的魔法物品呀，比伊妮德见过的任何一件魔法物品都要高级。小幼女身上恒定的侦测魔法(detect－magic)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她这一点。 魔法物品的等级，通常跟它们身上附带的效果强度有关，而那条项链上发出的魔法灵光强度，俨然已经达到了刺目（overwhelming）这个等级，换言之，这说不定是一条神器等级的项链！ 伊妮德难以想象，为什么这种等级的魔法物品，会出现在一个冒险者的手中，这太不可思议了。 尽管枪花佣兵团也并非普通的佣兵团——他们在北地多年，接受军队的雇佣，完成了许多了不起的大事，而这些事迹有不少都已经化为了吟游诗人口中传唱的诗篇。 威严，威严很重要！ 伊妮德一边抑制住内心对那条项链的渴望，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嘴角含笑的佣兵团长大叔。 他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项链，一边用眼角瞥着幼女，就像是在用鱼罐头逗弄着一只小猫。 考虑了片刻，伊妮德对着酒店老板挥了挥手。 “给我的侍卫们上些酒。”小幼女说道，抛出了几枚金币，随即又示意侍卫们可以不用呆在自己身边。 看到这个贵族小女孩不再一副气势汹汹找麻烦的样子，冒险者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伊妮德带着艾丽来到吧台旁，找个了位置。 “枪花佣兵团在北地非常有名，即使是在圣瓦伦丁城里也流传着你们的传说。不介意的话，威廉团长可以给我讲讲北边的事情吗？”小幼女对着大叔说道，她决定换个策略。 “当然没问题。”威廉微笑着回答。 “神明虽已不见，但信仰却并未消失。”大叔第一句话，就勾起了伊妮德的兴趣，“而北地的纷争，其实就是信仰间的斗争。” 第十四章 暗流涌动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幼女也要征服世界》更多支持！ 亚伦大陆不比那个信息爆炸时代的世界，没有报纸没有互联网，信息的流通速度非常缓慢，各地发生了什么大事，通常只能够从冒险者和吟游诗人的口中得知一二。 至于贵族之间嘛，确实是有一些更准确、更及时的渠道，但对于银毛幼女来说，暂时还不到能够参加这些社交活动的年龄；另外，圣瓦伦丁城里的这些贵族……要在他们的聚会上得到真正需要的信息，通常还得过滤掉99%的各种桃色花边新闻，以及大人物的糗事。 所以此时，小小的女孩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专注地听着大叔的讲述。 不管原来的目的是什么，这样获取情报的机会并不多。 而且，大叔是一个很好的演讲者。 通过他的叙述，一副兵甲杀伐、硝烟弥漫的北国画卷徐徐展开。 在他讲故事的时候，有几位枪与玫瑰佣兵团的成员也凑了过来，伊妮德注意到，其中就有那位在街上挑衅家族的年轻人，但此刻，他是以黑发黑眼的本来面目出现。 “然后，你们得到的委托是什么？直接上战场吗？”伊妮德问道。 对于佣兵团自己的经历，大叔倒是没有多提，只是简单地说他们接受了其中一个国家军方的雇佣。 “少数的情况是，”威廉回答道，“但更普遍一些的工作，还是作为斥候，进行一些侦察方面的工作。” “在这个神明消失的世界里，因信仰而导致的战争反倒愈发缠绵不休……”大叔有些感概，同时手中，似乎是无意识地在用手指来回地翻弄着那串白金星体的项链。 伊妮德小口抿着杯子里的牛奶，装作没看见。 越想越是可疑，这条项链到底是怎么流落到一位冒险者手中的？他又是怎么在北方混乱的环境中将其保护到现在的？如今又为什么要轻易地将它送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小女孩的大脑里飞快地掠过种种可能性。 最糟糕的那种，无疑就是暗中要对付诺布尔家族的人势力非常强大，同时他们早已经洞悉了自己的秘密，那么这条项链的效果……会是封魔吗？ 如果刚才自己戴上了这条项链，迎接自己的……会不会就是当头的一剑？ 尽管还没有任何的证据，目前只能说是自己在吓自己，但这种可能性已经真切地出现在伊妮德面前了。 已经进入墨菲定律生效的范围。 小女孩决定提高对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敌人的警惕。 “神明消失……说起来，”沉默了片刻，吧台前的空气中响起了枪花那位年轻人的声音，“在我们离开北地之前，不是一直有传言，斯蒂勒王国信奉的神明已经逐渐苏醒了吗？” 什么？神明苏醒？这片大陆上，还有神明存在吗？ 伊妮德非常惊讶。 “你是？”小幼女看着对方，表情自然地问道，尽管她早就通过之前那个七环法术知道了答案。 “龙吟，我的名字。”这名字真的念出来，感觉还真是……有些违和呢，伊妮德想着。 不过年轻人的注意力却不在小幼女身上，他目光炯炯地盯着伊妮德的贴身女仆：“在我们那的语言里，龙吟的意思就是……巨龙的鸣叫。” 无所谓了……只要不傲天就好。 然后，顺着这位大胆年轻人的目光，伊妮德也看向了自己的女仆，她发现，自己的女仆今天似乎有些不在状态，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先不管。 年轻人那有些放肆的目光让伊妮德微微有些烦躁，不过，还是先问清楚神明的事情吧。 “说说那个斯蒂勒王国。”小幼女看向了枪花的团长。 “听说那个王国，已经出现了可以使用神术的牧师与圣武士……”佣兵团长缓缓地说道。“但我们没有真正接触过，所以并不能确定真假。” 伊妮德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接触过了就能确定吗？你们团里难道有施法者？” 这是一次小小的试探。 施法者？当然不可能有，即使枪花这样的传奇佣兵团，也不可能请的起一位施法者。除非……他们的背后还藏着其他的势力。 “虽然没有，”龙吟接过了话头，带着自豪的表情，“但有我们团长在，又需要什么法师？” 威廉平静地笑了笑，没有接口。 龙吟又接着说道：“更何况，在我看来，就算有了牧师和圣武士，那个斯蒂勒王国也比我们希雅差远了。” “哦？那可是一位拥有真神庇护的国度呀，如果传言是真的的话。”伊妮德颇有兴趣地看着龙吟。 这个年轻人似乎很喜欢表现自己？那么，就让他多表现一下好了。 “神明真的存在过吗？从来没人看到过，我才不信突然会有什么神明苏醒。”年轻人似乎对于自己的判断非常笃定，“所以我觉得，肯定是那些贵族术士们搞的鬼。” 如今的世界，有许多人已经从内心就不再相信诸神存在，哪怕是曾经存在过。这位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神明当然真的存在过，在这一点上，伊妮德很确定。否则，那个诸多古籍中都描述过的，以众神的存在为基础建立的社会系统，难道全是编造出来的？ 然后，因为大崩裂——这个只在口头上流传，但却谁也说不清楚的事件，整个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神明也消失了，他们去了哪儿？如果北地那位复苏的神祗是真实存在的话，他会知道答案吗？ 小女孩的心中萌发出了一丝向往，也许该出去见见这个真实的世界了。 年轻人的话还没完：“所以，我们人类的世界，应该由我们人类自己主宰，根本不应该指望那些所谓的神明，不是吗？” 我们人类吗？伊妮德咀嚼着龙吟的用词，似乎有什么隐藏的意味呢。 想到了这一点，伊妮德问道：“那么你觉得，什么是贵族？贵族在人类中又该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呢？” 吧台前再次沉默了下来。 这个问题比较敏感，谁都没有想到，小女孩就这样直接问出来了，龙吟不由地看向了他的团长。 威廉－拜利点了点头。 得到团长鼓励的年轻人又鼓起了勇气，他的眼神中带着坚定，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仿佛面对的就是一整个贵族阶层。 “贵族应该充满高洁的灵魂，贵族应该是时代的带头人，贵族应该充满使命感与责任感……” “具体点。”小女孩豪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空洞的排比。 龙吟停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说道：“应该让有才能的人得到应得的位置，而那些没才能的……则应该下来！” “呵呵呵呵……”伊妮德笑了起来。 是吗，是这样吗？原来……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小幼女不能不笑，因为，她笑的是自己，她笑自己自诩为天才，却忽略了一件那么明显的事情。 有压迫就有反抗，在这个看似和平的王国表面之下，变革的岩浆却已经蓄势待发，即将喷涌而出。 伊妮德一直下意识地认为，也许，这个世界并不会有那种类似农民起义、推翻固有阶层的运动。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有魔法，有超自然能力，这种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一个高阶的施法者就能轻而易举地干掉成千上万的起义农奴。 而施法者的血脉，几乎都是来自术士家族，来自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 这种令人绝望的力量对比，让伊妮德看不到一丝变革成功的可能。 至于冒险者？他们其实并不比成千上万拿起来武器的农奴更有威胁，低级冒险者不用多言，而其中觉醒了威能的中、高阶职业者，都会摇身一变，成为统治阶级最忠实的打手。 他们一般都会脱离冒险生涯接受一位贵族老爷的雇佣，获得稳定而富足的生活，这本也是一种社会阶层的流动渠道。 但是现在，伊妮德却发现了自己还是忽略了什么。 忽略了什么呢？ 似乎被小女孩笑声中凛然的杀意震慑，龙吟有些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我……我说的没错！不仅仅是我，就连我们的国王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不知道吗？现在我们王国的首相就是一个平民出身的人！” 伊妮德终于知道，自己忽略的是什么了。 －－－－－－－－－－－－－－－－－－－－－－－－－－ ps:清明扫墓归来，送上迟到的一章。(我的小说《幼女也要征服世界》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十五章 花开成海，思念成灾 伊妮德一行沉默地离开了酒馆。 看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龙吟有些不安：“不会出什么事吧？如果她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家族的话？” “没有关系。”威廉也在注视着小女孩的背影。 “殿下的心思，整个王国，又有哪个封地贵族还不知道呢。”直到小女孩的背影消失，他才悠悠地补充道。 …… “艾丽，艾丽？” 伊妮德叫了两声，自己的女仆才回过神来。 “你觉得那个威廉实力如何？”伊妮德问道。 仅从外表和气势，作为法爷的银毛无从判断一位战士的具体实力。 但是艾丽可以。 只有施法者才最了解施法者，武者之间亦如是。 通过仔细的观察，比如手上的老茧，呼吸的节奏，甚至是站姿的重心，一位有经验的武者就能从同行身上得到许多信息。 伊妮德相信艾丽的经验，也相信她的判断。 但艾丽沉默了。 “我不知道……”最终，她这样回答道，“不过，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枪与玫瑰佣兵团的威廉团长，就已经闻名北地了。” 幼女的神色变得更严肃了。 回到紫丁香堡。 伊妮德立即前往寻找父亲大人。 “大人在后院的花园里。”城堡的仆人这么说着，脸上一如既往地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比起别的贵族庄园或者城堡，紫丁香堡里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城堡里没有雇佣园丁。 因为这项工作，都是伯爵大人自己在做。 伊妮德绕过城堡，来到后方的庭院。 一大片的绿色映入眼帘。 花园里只种着一种花，那就是紫丁香。紫丁香花期在五到六月份，所以这个时候看起来，只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是的，海洋。紫丁香堡后面的花园，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片花海。 它是如此之大，从紫丁香堡后到将近一里之外的山脚之下，全都是一望无垠的花田。 伊妮德小小的身体费力地在花海中行走着，时不时地用力跳起来，试图寻找父亲的身影。 但是，她很快就放弃了。在一片足有十个操场大小，高度甚至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花田里找一个人，对一只小小的幼女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于是她偷偷地给自己施放了个鹏羽天使之眼（eyes－of－the－avorald）和浮空术（levitate）。 找到了…… 伊妮德来到了父亲身前。 平时总是把衣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伯爵大人，此时就像一位平凡的老农，身上沾满泥土，腰间挂着水壶，他手上拿着一把造型夸张的剪子，正在修剪着紫丁香的枝桠。 伊妮德正想告诉父亲，自己这些天的见闻，以及推测。 但她突然发现，正在修剪紫丁香枝桠的父亲，眼神是如此的专注。 伊妮德很少看见这样的父亲，不，应该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尽管身上都是泥土、树叶以及污泥，但此刻，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平静，和平时的衣着打理得齐整，精神却茫然失措呈现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伊妮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站在一旁等待着。 小女孩回想着自己对父亲的印象，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总是给人一种游子般不知身在何处的不安定感，他的眼神总是四处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什么呢？ “这些花，是在你出生的那年才开始种下的。”紫丁香伯爵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边继续修剪着紫丁香的枝叶一边说道。 “原先，它们只有贴近城堡的那么一小片，因为是紫丁香家族的象征，所以才种了那么一小片，但其实谁也没有很在乎这些花。是啊，对那时的我来说，家族纹章上的紫丁香可比实际上的花重要多了。” 一反常态地，伯爵大人絮絮叨叨地讲着陈年旧事，一句话啰啰嗦嗦翻来覆去要讲上好几遍。 “因为，紫丁香象征着光荣啊，家族的光荣，我可一心都扑在了这上面。后来，赛丽来了，她很喜欢这种花，即使只有那么靠近城堡后面的那么一小片地，她也喜欢呆在那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再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米缔欧克出生了，拉斯特出生了，然后，你也来到了这个世界……赛丽还是那么喜欢这些花，经常来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但是花园还是那么大，只有靠近城堡后面的那么一小片。” 伊妮德无言地听着，小女孩知道，自己出生的那年，也就是母亲去世的那年。 对于这个只知道一个名字的母亲，小女孩心情很复杂。妈妈为什么在生了自己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跟自己有关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诞生才让她身体更加虚弱？如果她还在世的话，自己会不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呢？ 妈妈……小女孩默默地在心里念着这个称呼。 走神了一会儿，父亲已经自顾自地讲到了后面。 “……后来，我就开始种花，从靠近城堡后面的那么一小片开始，一直种一直种，一直种到了山脚下。”伯爵大人直起身，望着摇曳的花海，深吸了一口气，“多美啊！” 伊妮德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只有在这里才会显得那么平静。 但是，既然他那么爱妈妈，为什么后来还要娶拉塞尔呢？小女孩有些疑惑，然后，没有忍住，她直接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 紫丁香伯爵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你的生日快到了吧，”伯爵大人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我会给你准备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的，伊妮。” 伊妮德默然。 家族的危机已经迫近，自己的这个生日，还不知道会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度过呢。 “父亲，最近圣瓦伦丁城里来了许多佣兵团，我发现他们……”伊妮德开口，还没说完就被伯爵打断了。 他摆了摆手：“城里的事情，我都已经交给了你大哥管理，有什么事情你去找他吧 第十六章 魔像军团的秘密 听到父亲的话，伊妮德有些无奈。 一个四岁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明显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但自己又能如何呢？ 向父亲强调，自己发现的事情非常重要？还是就此转身，去寻找大哥？ 说到底，自己到底想从家人这里得到什么？伊妮德低头反思着。 家族面对危机，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事情告诉家人，让大家来共同面对。这自己最初的想法，但是现在看来，至少父亲是已经表现出了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伊妮德转身离去，没有试图再跟父亲解释更多。 也许对他来说，很多东西早在几年前的某一刻，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伊妮德这样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背后父亲复杂的眼神。 深秋的天色比平常暗得更快，在这残余的暮光之下，竟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小雪。 看着女儿一路小跑而去的细小身影，伯爵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无论如何，至少你是不会有事的……我的女儿。” 喃喃的自语终究没有传达给任何人。 …… 第二天一大早，伊妮德正好在城堡一楼的大厅里碰到了大哥。 大哥同样遗传了诺布尔家族银白的发色和俊美的容貌，但是偏偏长着一对细而弓的吊梢眉，因为眉毛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便显得凌厉而刻薄。 思考了一夜，伊妮德决定再去找大哥试试，如果感觉他也不靠谱的话，自己就要一个人干了！ 一位九环大~法师发起狠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哼哼，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小幼女心中如是想着，面对着大哥时也就有了种满不在乎的意味。 当人一旦自以为找好了退路，往往她就不会认真面对当前的情况。 见到妹妹从楼上下来，诺布尔家的长子——米缔欧克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早安，伊妮。 “早安，哥哥。” “怎么，有事吗？”米缔欧克看着小女孩径直向自己走来。 “是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语气很郑重，但是小女孩的表情却带着一丝别扭。 “是吗？”米缔欧克笑了起来，他猜想着，莫非是妹妹想要央求自己买些什么，但又不好意思撒娇？ “但是很抱歉，现在我恐怕没有时间，科迪法师正等着我。”米缔欧克充满歉意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妹妹，“我们要去做一些正事，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就写在纸上，等我回来时让管家或者你的女仆交给我吧。” 说完这些，米缔欧克便匆匆地离开了。 伊妮德倒是没有因为再次被忽视而生气，因为她想起来了，今天似乎就是自己家族的魔像军团进行定期维护的日子。 这种事情，伊妮德记得以前都是由父亲亲自负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已经交给了大哥。 对于这件事，伊妮德原本并不关心，但是现在嘛。 伊妮德向着大哥离开的方向走去。 路过拐角无人处时，一个隐形术（invisibility）已经悄然施放到身上了，考虑到一会在场的还有科迪法师，伊妮德又给自己上了个回避侦测（nondetection）。 隐形术（invisibility）是个很有意思的法术，尤其是当它被恒定在物体之上的时候。国王的新衣？还是一把永久隐形的宝剑？似乎用来偷袭挺不错，不过容易弄丢就是了…… 隐形术要用到的施法材料是一小根包在透明胶内的睫毛，之前魔法警报（rm）则需要的铜铃银线等等。 对于一位施法者来说，要准备这些零碎的小东西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 比如，战斗。 所以，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伊妮德最近抽空学了施法免材的技巧。 施法免材（eschew－materials）：若欲施展的法术其材料价格低于1金币，你不需耗用材料亦可施法。若欲施展的法术其材料价格高于1金币，则依旧需有材料成分才能施法。 这个技巧并不能帮小幼女减轻财务上的负担，仅仅只是省下了城堡里女仆们的诸多麻烦罢了——她们经常因为主人需要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施法材料而被小女孩支使得团团转。 大黄树叶磨成的粉、蝰蛇的胃、蝗虫的后腿等等等等，光看着这些名字，就可以想象出女仆小姐们的日常生活有多热闹了…… 伊妮德飞快地跟上了大哥，在迷宫般的城堡里穿行着，最终，他在城堡二楼西侧的法师实验室前停下了脚步。 和科迪法师汇合后，两人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伊妮德的跟随行动变得小心了许多，要是引起法师的怀疑，几个高阶预言系法术下来，仅仅二环的回避侦测（nondetection）可不够看。 不过科迪法师的水平……伊妮德曾经用秘法视力（arcane－eye）偷偷看过他，从魔法灵光上来看，科迪是一位堪堪迈入高级法师境界——即可以施展七环法术的法师。 但伊妮德很怀疑他也像如今大部分的施法者那样是术士兼职法师，所以，魔法灵光反应出来的强度实际上并不能代表他的真实水平，也就是说，实际上他所能施展的最高环法术或许只有六环，甚至是五环。 这也是如今大陆施法者们的悲哀，术士兼职法师这种职业发展方向在大崩裂之前的世界看来，简直是不能更愚蠢（因为两者都是基础职业而非进阶职业），然而如今却成为遇到血脉桎梏时，想要在奥术的道路上更进一步的术士们的唯一选择。 跟着两人，伊妮德来到了城堡的地下一层，这里满是仓库、酒窖一类的房间。 伊妮德暗暗猜测，莫非家族的魔像军团，就藏在城堡地下的某间密室里？ 果然，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大哥打开了密门，一条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三人眼前。 第十七章 有钱才可以任性 又是一段曲折的甬道，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前方的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间大约300平方英尺的密室，也就现代公寓里的一个厨房大小。密室的中央还有一方八仙桌大小的平台，于是整个房间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伊妮德低头猫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挂在墙上的魔法灯，走到了密室的一角，缩在那里。 这里，应该已经出了城堡范围，要说具体位置的话，似乎正是紫丁香堡大门前那六骑并行的大道下方，这是伊妮德的估算结果。 法师是靠智力吃饭的职业，而空间想象力也是智力中的重要一环。 在伊妮德的注视下，大哥走到了平台前，将手掌触及桌面。 有蔚蓝色的光线从平台上冒了出来。 平台上是刻着一个魔法阵吗？大哥这是在……验证血脉？开门？伊妮德想到了城堡图书馆里那本记载了验证诺布尔血脉魔法阵的魔法书。 好奇像只猫在挠着小女孩的心脏，但是身高不够，看不到平台上刻的东西呀……有法师在场的情况下，伊妮德也不敢贸然施法，否则有很大可能被察觉到动静。 随着平台上散发的蓝光越来越盛，整个密室仿佛置身海底世界，摇曳的蓝光如同水波一般在空气中荡漾着。 “这样美丽的场景，不管看多少次也不会腻啊。”即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米缔欧克，也忍不住这般感叹道。 而伊妮德，正在试图通过感受空气中的魔法波动来分析魔法阵是否就是自己猜想的那个，法爷的思维方式已经深入骨髓的银毛还没她的哥哥来得感性…… 然后，在这韵蓝微漪的海波中，又是一道密门悄然打开。 看着大哥和科迪法师的背影，伊妮德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果断跟了进去。 哇哦~ 刚从狭小的密室中走出来，小幼女便情不自禁地在内心发出一声赞叹。 这这这真是……好厉害！ 此时，出现在银毛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银毛站在门口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边，而在这宽广的地下空间中，影影幢幢，密密麻麻的全是巨大的魔像。 石魔像，铁魔像，黏土魔像，肉~身魔像……伊妮德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魔像，如同开展览会一般阵列在前。 魔像群并非直接立在地上，而是全都安放在一格一格的陷坑里。此时，大哥和科迪法师已经沿着陷坑之间的通道，开始依次检查起每一尊魔像。 这感觉有点像……兵马俑？ 伊妮德瞥了远处的两人一眼，偷偷摸摸地挪到离她最近的一个陷坑边上，观察着里边的魔像。 一直以来，伊妮德就有疑惑，像魔像这种行动缓慢的构装生物，就算后面加上了“军团”这种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词汇，也改变不了它们在机动和远程的军队面前，就是个活靶子的事实。 那么，诺布尔家族究竟是怎样凭借所谓的魔像军团守护住自己，守护住艾莱这片富饶的土地的呢？ 现在看来，真相似乎已经揭晓了，那就是……数量。 伊妮德终究是没有经历过战争，所以小看了军团这个字眼蕴含的意义。这么多的魔像，一齐出动的话，吓也都把敌人吓死了吧……认真的讲，就算这些魔像速度不行，在关隘、堡垒、要地等等地方分配上几具，也足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而且，这么多的魔像，也意味着一笔庞大到超乎想象的财富，举个例子，一尊钢铁魔像在市场上的交易价格是150,000gp，而此刻，在这庞大的地宫之中，起码也有上百尊魔像吧。 嘎哦~小幼女忍不住再次为自己家族的富有……不，富可敌国而感叹起来。 伊妮德一边注意着远处两人的动向，一边偷偷下爬下了陷坑，围绕着眼前的这具钢铁魔像转起来。 看起来，跟自己法师塔里的那些并没有区别，而且它们都处于未激活状态。 根据伊妮德对魔像的粗浅了解，虽然它们感觉上很像另一个世界的智能机器人，但是魔像其实是有灵魂的。魔像的灵魂来自六大内层位面之一的土元素位面，制造魔像的过程，就是法师将一个不情愿的元素灵魂植入到人造躯体内的过程。 魔像会听从创造者的命令，即使他将控制权交给了他人，也可以在任何时候重新控制他的造物。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小女孩并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伊妮德知道，诺布尔家族这些魔像的创造者……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在这具魔像周围，伊妮德并没有发现能够控制或者激活它们的装置，小女孩试着触碰了一下这具魔像，也没有什么反应。 诺布尔家族的血脉能够打开通往这里的密门，但是要控制它们，看来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类似遥控器一样的玩意儿？控制核心什么的。 接下来，小女孩完全安静了下来。她坐在魔像的脚上，静静地等待着大哥和科迪法师离去。 约两个小时后，一声轰鸣中两人离去，伊妮德也来到了地宫的中央。 “现在，”银毛幼女高举着双手，“是时候让世界变得热闹起来啦~” …… 半个小时后，紫丁香堡的后方庭院，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花海中钻了出来。 为了避免从地下室出来被逮到，银毛索性用了索尔石行术（xorn－movement），直接从后院的地里钻了出来。 现在她后悔了…… 伊妮德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和碎叶，心想着，这下又要被女仆们说上半天了，一边朝城堡走去。 “……” 小幼女刚从侧门悄悄地溜进城堡，准备回到自己房间先洗个澡再说，就被大哥逮到了。 “你跑哪去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米缔欧克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此刻的她就像只刚刚在草垛里打过滚的猫咪，身上东一根西一块的都是些泥土和杂草。 “我……”银毛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哥哥你说，是关于最近来城里的佣兵团的！” 第十八章 绿石护符 “佣兵团怎么了？” “他们对家族怀着敌意啊哥哥！”小女孩高声道，“我注意到一只叫做枪与玫瑰的佣兵团，他们的背后很可能是王国。” 听到妹妹要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些，即使是一向把喜怒不形于色当做人生信条的米缔欧克也不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政治上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顿了顿，米缔欧克接着道，“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哥哥！”伊妮德睁大眼睛瞪着米缔欧克。 “好了好了，枪与玫瑰佣兵团是吧？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米缔欧克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一股明显的敷衍的味道，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小幼女依旧感觉很愤怒，果然是这样吗？ 伊妮德走在城堡的大厅里，脚用力地蹬着地面，精致的鹿皮短靴踩在城堡的砖石上发出梆梆的巨大响声。 “哟，是谁让我们的小公主这么生气？” 伊妮德抬起头，看见金发的青年正从一旁的通道中走出来。 “奥利维尔老师……” 顿时，积累的愤怒和委屈开始爆发，小女孩向着信任的师长抱怨了起来：“哥哥他不重视我的话，明明王国的威胁已经近在眼前了。” “哦？发生了什么？”奥利维尔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有支来自北地的传奇佣兵团最近进入了圣瓦伦丁城，他们正在策划某种针对我们家族的阴谋。而且，我怀疑他们的背后应该就是我们的国王殿下！” “是这样啊……”奥利维尔闻言叹息。 奥利维尔没有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策划阴谋的，也没有问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背后就是国王殿下的。 伊妮德说了，他就信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这种信任让伊妮德感受到了尊重，更因此回馈了自己的信任。所以，即使是这种涉及家族和王国隐秘的事情，伊妮德也没有隐瞒自己老师的打算。 对付一般的小女孩，只需要一根棒棒糖就足够了；对付聪明的小女孩，则需要夸奖、笑容以及一根棒棒糖；对付特别聪明的小女孩，那就需要抛弃对于对方只是未成年人的认知，把自己和对方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进行交流，才能真正取得她的信任。 当然，如果还有一根棒棒糖那就更好了。 “伊妮，还记得昨天我给你上的课吗？”奥利维尔问道。 “记得。” “那么你知道，艾莱盆地对于整个王国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吗？” 伊妮德当然知道，艾莱盆地是整个王国最最精华的膏腴之地，除了这里以外，长面包形的其余国土上都是贫瘠的丘陵，就连可用的矿产都没有多少。 “粮食、布匹，噢当然，还有那最是无上美妙的葡萄酒，每年，整个王国民生所需的物资，80%以上都是由这块盆地产出的。如果有一天，王国失去了这块土地……” “我说这些的意思，你明白吗？”最后，奥利维尔这么问道。 “你是说，王国想要收回这片土地？” 奥利维尔叹了一口气：“应该就是这样吧，我猜测，几百年来，失去艾莱的恐惧其实一直萦绕在希雅每一位国王的心头吧。” “我了解米缔欧克，他并不是个傻瓜，”奥利维尔注视着伊妮德，“有时候，还是多给兄长一些信任吧，他们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而且，几百年了，如果王国想要做些什么，又何必等到现在呢，更何况……” 更何况，王国也无法动手，不能动手。 虽然奥利维尔没有说出来，但伊妮德知道他的意思。 无法，是无有可依之法，这是因为体制问题（咦这个词好眼熟）。在贵族分封的大背景下，王室没有借口也没有理由插手艾莱盆地，更何况，封地贵族们遥相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历任国王想学秦孝公变法，那起码也得有个商鞅啊。 而不能，亦是不敢，这是底气问题。另一个世界，宋太祖可以杯酒释兵权，明太祖更是杀得人头滚滚，但是在这里，在这个一个法爷一骑当千的世界里，希雅王室根本没有同样的武力和底气去挑衅整个贵族阶层（大多数封地贵族和实权贵族都是术士家族）。 所以，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谣言与盗墓贼，挑衅与佣兵团，其实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伊妮德不知道答案。 …… 不知道答案？那么就去寻找吧！ 对世界的好奇和对力量的追寻，是法师进步的源动力，伊妮德决定用法师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疑惑。 枪花有强大的实力，有王国的背景，有各种各样的魔法装备，想从他们身上打探消息应该怎么做呢？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抓到一个落单的核心成员，然后，不说小女孩的各种法术，即使是酷刑拷打大概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如果他们真的对诺布尔家族心怀不轨，在圣瓦伦丁城这样的敌人老巢里肯定会分外警惕，那么想要让他们露出破绽，就得先制造混乱…… 伊妮德想到了诺博迪，二哥新收的那位手下。 那么，就告诉他龙吟的真实身份，让他去找找枪花的麻烦吧。伊妮德喊来了管家，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一件事了，伊妮德回到了卧室，再次通过传送法阵来到了自己的法师塔里。 虽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伊妮德决定先准备一种特别的魔法装备——绿石护符。 这种护身符是用一颗绿松石嵌进金色的基座上制作而成，经过法术的处理后，绿石可以使佩戴者精神更专注，意志更强大，信仰更坚定，甚至达到不受精神类攻击影响的地步。 对于小女孩来说，制造这种护符的难度主要还是在于塑形工艺上。 用火焰融化金属，用法师之手塑造形状，熟练的法师甚至能在戒指内壁几毫米宽的面上雕出一朵花来。 在这个世界，法师往往也是一流的工匠或者艺术家。不要忘记，那些价格昂贵，造型华美魔法装备可都是出自施法者之手。 在这方面，伊妮德确实只能算是个学徒水平，小女孩虽然天才，但也需要时间。不过要说的是，这里并不涉及所谓的精神力什么的。 在另一个世界的幻想小说里，很多作者喜欢在魔力之外再提出一个概念——精神力，作为主角的金手指。 主角往往魔力低微，但是却能精细地操控自己的魔法，什么火球拐弯啦，冰箭雕花啦，一切都能解释成精神力的作用。 精神力究竟是什么呢？ 伊妮德觉得，那就是精神吧，人精神好，精力集中，就能专注地做某事，相反，疲倦的时候就往往会犯错。所以，精神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高大上的力量要素吧？每个人应该都有，如果非要加上一个“力”字将其量化，那么那些主角们肯定特别能熬夜…… 所以，在魔法的操控方面，伊妮德认为关键的并不是什么精神力——当然施法的时候精神要好是必须的——而是就如卖油翁那样，能够将油倒入铜钱的孔中，无他，唯手熟尔。 第十九章 十面埋伏 等到给几位家族的成员都准备好防护心智魔法的绿石护符，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一大早，小女孩就找到了伯爵大人，死缠烂打地让他带上了自己做的护符。 “艾丽，那位武器大师最近有什么举动吗？”与自己的贴身女仆一起行动的伊妮德问道。 “没有动静。” “是吗……”小女孩感觉有些奇怪。 他在等什么呢？ “那我的二哥呢，他最近在做什么？” “这几天他总是往商业区跑……” 好吧，意料之中，不过总是一大早，城堡里就找不到人了也太勤快了点吧，爱情真的能对人产生那么大的改变？ 伊妮德点了点头，又问道：“对那位米琳达的来历查得怎样了？” “没什么有异常，她正在市场上采购各种贵重珠宝，似乎准备运回王都里自己的手工饰品作坊。”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城堡的前庭。此时天色尚早，但城堡里的仆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工作。 马夫在喂马，厨娘在准备早餐，杂役在打扫庭院……伊妮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 贵族的生活，其实难免有些空泛，尤其是当你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的时候。 所以很容易就耽于享乐。 生活的宝树青葱，而真理则显得有些朦胧。就连明媚的天色都仿佛在说，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呢？ 当沙龙、宴会、郊游、围猎等等娱乐活动不知不觉占据了一个贵族大部分的时间后，他就……好吧，他就和大陆上绝大多数的贵族们没什么两样了。 对于那些活动，伊妮德确实有一些好奇，因为她还没到能够参与那些活动的年龄，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像其他人那样沉迷其中。 毕竟，法爷可是有着“一个世界在等待”的呢。 “去见见那位武器大师吧。”最后，小女孩这么说道。 解决问题的进展就卡在了这一环，小幼女决定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城堡的东侧，是一片训练场，家族的侍卫也住在附近。 银毛幼女带着贴身女仆来到这里，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 “诺博迪大师？呃，他还在房间里休息。”面前的这位侍卫小女孩没什么印象，大概是经常跟着二哥出去的那些。 “让他过来见我。”伊妮德闻言皱了皱眉，身体是宝藏，身为一位战士竟如此疏懒，小女孩有些担心自己二哥是不是遇到个水货了。 “立刻，马上！”见侍卫还在犹豫，伊妮德加重了语气。 “是……” 侍卫奔向了附近的一间屋子，敲了敲门，等了半晌，又敲了敲门，同时朝屋子喊着什么。 伊妮德等了半天，见那人还在屋前磨蹭，心中怒意渐生。 “艾丽，踹开。”带着贴身女仆来到了屋前，小女孩如此吩咐到。 “等……”那个侍卫还想说些什么，被伊妮德一瞪，便缩到了一旁。 于是，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随即，里面传来了男人的怒喝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小姐，不要看。”伊妮德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就两眼一黑，眼睛，被一双温暖的手给捂住了。 ……好吧，不过就算不看，伊妮德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幼女感到愈发的恼怒了。 几分钟后，在另一间侍卫们休息用的大屋子里。 “不知小姐找我有什么事？”穿戴整齐的诺博迪问道，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烦躁的情绪。不管是谁，早上的“晨练”被打断了心情都不会愉快的。 但是，有人可是比他更烦躁呢。 原本，看在他是二哥新找的客卿份上，伊妮德还准备好言相问，但是现在，伊妮德对他的观感已经降低至了冰点。 “艾丽，制住他。”屋子里没有别人，现在，小幼女已经不打算客气了。 诺博迪大惊，他的十字剑还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想向屋外跑去，但转眼就被女仆的剑拦下。 他想大叫，但是转念间，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狼狈地躲闪着艾丽的进攻，几处被划伤的口子已经渗出了大片的血液。 即使这样，他也始终不敢向近在咫尺的小幼女出手。 真是一条驯服的好狗呢，伊妮德冷笑着，看着失去武器的诺博迪被女仆打倒在地，然后扭折了身上的几处关节。 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不仅失去了反抗的勇气，甚至连基本的警惕都丢掉了。 连自己的武器都随随便便落在一边的家伙，还能叫做武器大师吗？ “诺布尔小姐，我可是你哥哥雇佣来的……”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伊妮德根本没有跟他废话的打算。 法师，果然还是应该用法师的方式解决问题。 “scio，didici，pecto”空气中回荡着幼女稚嫩的嗓音。 诺博迪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到，眼前这位伯爵家的小小姐，双手开始变幻出玄奥的手势，嘴中则吟唱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这这这难道是，在……施法？ 预言系六环法术，思维探针（probe－thoughts）：你可以了解到目标所有的记忆和知识，包括那些埋藏的很深的记忆。你能找到一个问题对于这个生物来说最好的回答。不愿被探测的生物除非受到某种保护，否则只能离开法术范围，你用心灵感应来提问和回答，而答案则直接反馈到你的脑海中，因此你不需要能和目标说同一种语言，尽管低智力的生物可能无法找到正确的影像来回答你的问题。 “家族找到了那个冒险者的踪迹，但你为何什么动作都没有？”小女孩问道。 瘫在地上的武器大师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个声音实际上并不是他所“听”到的，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回答：“因为他不是敌人。” “什么？为什么我会……”意识到了不对劲的诺博迪不由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太吵了。”伊妮德皱了皱眉，对着艾丽示意道。 于是诺博迪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他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就像一条咸鱼。 “为什么他不是敌人？”小女孩继续问道。 “因为那天，我追逐他到小巷子里以后，他对我做出了一个手势，那是一个暗号，所以我放走了他。” 在目标口中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小小女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边上的女仆听不见两人在思想中的对话，但是她敏锐地注意到了小女孩的表情变化。 “暗号？你来到圣瓦伦丁城，接受我二哥雇佣的目的是什么？” 小女孩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感到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向诺布尔家族罩来。果然，诺博迪的回答印证了这个预感。 “一位王都的大人物雇佣我，到任意一位诺布尔家族的子嗣身边潜伏着，平时也不用做什么，只到关键的时候听命令行事就行了，而那个手势就是联络的暗号。” “你还知道有什么跟你一样的人吗？” “不知道了。” “那么，你知道米琳达吗？” “知道，她是主人最近追求的对象。” “主人……呵呵，你倒是还把二哥当做主人呢？”听到这里，小幼女忍不住嘲讽道。 “拉斯特阁下当然是我的主人，虽然接受了王都那位大人物的雇佣，但是贵族之间的事情……谁知道呢，最后的‘关键时刻’，要不要听从那位大人物还要看情况。” 这家伙……伊妮德有些无语。 对了，“王都的那位大人物是谁？” “不知道，我是在一间普通的政府官邸里见到他的，只知道边上的官员对他都非常尊敬。” 到这里，从他身上似乎已经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了。 小女孩没有继续提问，而是开始思考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这家伙，现在动了他难免打草惊蛇，甚至说不定，那些背后的人物放出这样一枚闲棋，起的就是预警的作用。 而且，在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应该也不会对二哥造成什么危害。 那么……就这样吧。 伊妮德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水晶。 “cupio，virtus，licet”稚嫩的吟唱再次回荡在空气中。 还……还来？诺博迪绝望地看着正在施法的小女孩，不过这次，他其实不用太担心什么。 九环附魔系法术，编演记忆（programmed－amnesia），附魔系的法术，大多是影响、操控心智类的，这跟幻术系的法术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 编演记忆，这是一个看名字就能知道大概作用的法术。它的用途非常的多：记忆擦除、记忆植入、人格再造……它能让一个街头的乞丐相信自己曾经是一位国王；它能让一位信仰坚定的圣武士沦为街头恶棍，它甚至能让一位普通的原住民相信自己其实是个穿越者……只要你编造的记忆细节足够完美，足够丰富。 说实话，这样的法术用在诺博迪这种家伙身上，而且只是为了改变一点点近期的记忆，伊妮德都觉得有点浪费。 随着法术完成，伊妮德手上价值至少500gp的水晶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不过，钱多，就是任性嘛。 第二十章 拉塞尔 让侍卫们喊人来救治诺博迪后，伊妮德便带着艾丽离开了。 小女孩的借口是，想让城堡里两位高级战士切磋一下，看看谁比较厉害。 这种孩子气的说辞旁人会不会相信，伊妮德不知道。他们说不定还会认为小女孩其实在报复，报复那天诺博迪对艾丽的无礼。被洗脑后诺博迪或许也会这样认为，但这些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 枪花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他们必然也是受雇于那位“王都的大人物”，至于他们在阴谋之中的地位如何，还暂不知晓。 另一方面，米琳达似乎没有嫌疑？但小幼女不会仅凭诺博迪的供词就放弃怀疑，他明显知道得不多。 换做是自己，也绝对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待给诺博迪这种人。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向诺布尔家族发起进攻呢？伊妮德想着。 刺杀？比起其他拥有术士血脉的封地贵族，这一招对于诺布尔家族的成员来说确实不好防备。 阴影中的匕首，食物里的毒药，如果没有不惧这些手段的实力的话，刺杀的方式多种多样，是怎么也防不住的。 如果敌人是这么打算的话，那么仅凭自己做的绿石护符似乎不怎么够，但是这种手段太过直接太过激烈了。 以这种手段对付一位封地贵族的话，毫无疑问会激起剧烈的反弹……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封地贵族可不是傻瓜。 到时候，也许整个王国都会分崩离析？伊妮德漫无边际地猜想着。 情报，还是需要更多的情报，关于新王的情报，关于首相的情报，关于王国这两年变化的情报。 现在的话，把护符给拉塞尔送去吧……姑且，她也算是家族的一份子。 …… 小女孩来到了拉塞尔的房间，她依旧躺在那张朝着窗台的大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门边的女仆在她的示意下，离开了房间。 “……拉塞尔。”伊妮德轻轻地叫了一声。 “伊妮，你又来看我了。”金发的妇人转过头来。 “嗯。”小女孩应了一声，走到床前。 一时间，伊妮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房间里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在查阅了众多资料后，伊妮德依然不能对那天传入脑海中的诡异声音下一个明确的定论。也许确实只是某个魔法道具的作用，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这个妹妹有些不凡？ 所以现在，伊妮德目光有些复杂地打量着那个小生命孕育的地方。 “最近你还有听到……妹妹的声音吗？”问这句话的时候，伊妮德紧紧地注视着拉塞尔，似乎想要从眼神中辨别出她是否在撒谎。 拉塞尔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没有了，自从那天你来过以后，她就再没有说过话了呢……” “是累着了吗？”拉塞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头自语着。 小女孩不知道该如何接拉塞尔的话，只好直接拿出了绿石护符，塞到了拉塞尔的手心。 “这是我在城里的珠宝店买的护身符，带在身边，会有好处的。” 拉塞尔有些诧异地看了小女孩一眼，然后低头打量着手上的绿石护符。 伊妮德有些脸红。 这种魔法道具比较特殊一些，不能直接买成品的首饰进行附魔，所以完全都是由小幼女自己亲手打造的，而做工就难免有些……不太美观。 金属基座倒是切割得颇为平整，但是上面镶嵌的绿松石就显得有些歪，至于装饰用的雕纹啊绘饰啊什么的，嫌麻烦的小女孩自然完全没弄。 整块护符从外观上看，其实就是一块镶嵌着玉石的金属疙瘩，简直是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如果是父亲和两位哥哥，伊妮德撒撒娇也就强行送出去了，但在拉塞尔这样的女性面前，送上这样的礼物伊妮德总感觉非常的不好意思。 但是拉塞尔似乎并不介意这绿石护符丑陋的外观。 “伊妮，谢谢你~”她将手放在小女孩头上抚摸着，“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非常开心。” “你开心就好……”伊妮德喃喃着，脸有些发烧。 “伊妮，你的生日快到了吧？这幅画，就当做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拉塞尔有些艰难地转动身体，从床另一边的柜子上拿过来一卷羊皮纸。 “谢谢，拉塞尔，我还有事要去找哥哥，就先走啦。”伊妮德接过画，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呼~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伊妮德暗暗决定，以后要多多练习下这方面的手艺。 这时旁边传来了女仆的声音。 “小姐……”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有些关于夫人的事情，我想要报告给您。”这位有着一头卷曲棕发的女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其实，夫人怀孕以来，就经常在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伊妮德静静的听着。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夫人只是像普通的妈妈那样，但是后来，我们几个负责照顾夫人的女仆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夫人她自言自语的感觉，好像真的是在和谁说话一样……”棕发女仆说着说着，身体也开始微微地发抖。 “一直都是这样吗？”小女孩问道。 “不，最近倒是没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跟小姐说一声。” “嗯，我知道了。”伊妮德抬头看了这位女仆一眼，“你很害怕吗？你在害怕什么？” 棕发女仆拽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面对难以理解的事物，感到诡异和害怕才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 意识到了这一点，伊妮德叹了一口气：“拉塞尔只是陷入自己的幻想太深了，你们不用胡思乱想什么。” 即使换一批女仆，类似的情形还是会发生，所以伊妮德只好这样开解。 “不过，下一次她再有类似的情况，就立刻通知我，知道了吗？” “是的，小姐。”棕发女仆点了点头。 离开了拉塞尔的房间，伊妮德也在思考着。 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种种异象的孩子，在这个世界的记载之中并不多见。而这种还在娘胎里就能通过某种方式与外界交流的，更是闻所未闻。 即使是另一个世界的神话里，顶了天去也就是仙人托梦，你的孩子是天上某某星君转世，将来必成大人物云云。要是在肚子里就能跟妈妈说话，那真得把人吓疯了吧…… 而在这里，即使是大崩裂之前那个据说有漫天神明存在的世界，他们跟凡人的孩子——神子诞生，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就跟此时诺布尔家族面临的外部威胁一样，拉塞尔的事情同样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 但是似乎并没有危险，所以小女孩打算先处理好家族的事情。 想着这些，伊妮德摊开了手上的画纸，没想到一位普通的农家姑娘，居然还掌握着绘画这种艺术呢。 拉塞尔的画，画的似乎是一个夜晚，银月的照耀之下，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一艘双桅大帆船正劈风斩浪。而在船首的甲板上，站立着一个身影，正做出一副仰天长啸的姿态。 颇有水准呢，这幅画，伊妮德欣赏着，同时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似乎输了呢，输得一塌糊涂，在艺术方面输给了一位农家出身的姑娘…… 不对不对！伊妮德摇了摇头，自己这样想，难道是还把拉塞尔当做普通的农家姑娘看待吗？她现在已经是伯爵夫人了，自己在内心里果然还是没有接受她吗？ 似乎还是不对！伊妮德又摇起了头，作为贵族面对底层的农民，带着这么大的优越感到底对不对呢？ 自己到底应该用哪个世界的观点来看待现在的问题呢？ 这里是这里，那里是那里，各有不同的为人处世态度，一直以来，伊妮德以为自己区分得很好，但是现在，因为一些事情的冲击，让伊妮德内心的界限逐渐模糊了起来。 好烦呐……都是那只该死的佣兵团的错，都是那个正事不干，非要搞这搞那的国王的错！ 要不，找个时间再去那个佣兵团那里看看吧。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伊妮德的视线再度回到了手上的画卷。 看着看着，渐渐地，小女孩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月亮，大海，帆船……等等，月亮？为什么会有月亮？ 在这个世界的底层民众的认知中，应该根本没有太阳和月亮的存在吧，即使是那些拥有大量古代藏书的贵族，也未必会知道这些。 拉塞尔啊拉塞尔，你又给我出了个难题，小女孩苦恼地想着。 视线下投，伊妮德注意到了，那个仰天长啸的身影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屁股后的那团黑点是什么，而头发上隐约的尖角显然不可能是发髻吧…… 这是一只正在满月下变身的狼人。 综合两个世界知识的女孩脑海中跳出来了第一个答案。 狼人……那是不是还有吸血鬼啊！ 月亮，大海，帆船，狼人……拉塞尔，你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第二十一章 诅咒之链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伊妮德决定去寻找自己的二哥，然后把绿石护符交给他。 整天到处鬼混，又没带多少随从的他应该是最容易成为敌人下手的对象。 至于那位米琳达，如果有机会独处的话，伊妮德也准备直接对她施放附魔系法术，看看她的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来到商业区，伊妮德让随行的几位侍从去打探二哥的行踪，自己则在街上随意地走着。 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面都有，所以小幼女也准备在这里随意看看，顺便买一些必要的道具。 伊妮德身为法师，有一点却跟别的法师不太一样。那就是，她自己随身携带的魔法道具并不多。而对于一个高阶法师来说，法杖、卷轴、法袍等等其实都是自身实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大崩裂之前的法师自不用提，他们每日的法术位就那么几个，所以随身携带大量的法杖、卷轴来增加自己的施法能力和应变能力是必然的。 能够直接调用魔力施法的银毛幼女，在施法的灵活性上远胜法术位法师，但是魔力依然也是有上限的。以往，需要大量施法的时候一般都在自己的法师塔里，有能量池的支持，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准备过这些东西。 但是现在不同了。 在街上继续逛着，还没等到小女孩找到找到合适的材料，就有侍从过来回报：那位珠宝商人米琳达今天一大早就前往西南边的兰斯特家族，去商谈买卖了，而二哥也跟去了…… ……伊妮德有些无奈。 就在这时，旁边的店铺里却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伊妮德转头看去，只见那间饰品店里，一个妇人正神色激动地拉着店主说些什么，而在她的背后，一个看起来像是她女儿的小女孩正神色不安地看着两个大人的争吵。 应该只是普通的商业纠纷，瞥了一眼，伊妮德没有过去的打算。反正，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附近维持秩序的城卫队也会过来介入的。 “那个女孩是那天小姐救下的那位。”艾丽在背后提醒道。 哦？歪着头想了想，伊妮德向店里走去。 见到有穿着华丽的贵族及其女仆进来，妇人和店主也都停下了争吵，表情有些讪讪。 “发生了什么？”艾丽问道。 “是这样的，尊贵的贵族小姐。”妇人有点拘谨的说着。 “前几天，我在这里给我女儿买了一条项链，但是那条该死的项链根本是被恶魔诅咒的物品！带着它，我的女儿几天都睡不好觉，而且当我们想把项链摘下来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条项链根本摘不上下来！” 店主急忙辩解道：“诺布尔小姐，我发誓，我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这条项链也是我从别人那里收购来的。” 没有否认，也就是说这条项链真的摘不下来咯？ 伊妮德的目光投向了一直躲在妇人背后的小女孩，感受到了伊妮德的目光后，她又缩回了母亲身后。有意思的是，自从自己带着艾丽走进来后，她就一直盯着艾丽在看呢。 伊妮德对妇人和店主之间的扯皮不感兴趣，她径直走到了那个小女孩跟前。 怎么好像比自己还高一些……伊妮德态度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你叫什么？” “莎莉。”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伊妮德注意到，她胸前正挂着一片树叶形的吊坠，这应该就是此时争论的焦点了。 这条项链……确实是一件魔法物品呢。 “我可以看看你的项链吗？”伊妮德问道。 “等等……”小女孩没有回话，边上的两个人倒是先着急了起来，“这是条被诅咒的项链啊，尊贵的小姐您还是不要碰它比较好。” “没关系。”伊妮德拿起了项链下的吊坠，仔细观察着。 这树叶行的吊坠材质很怪，非金非木，拿在手上却有种温暖的感觉，树叶的一面是黑色的，黑夜一般的颜色，从不同的角度看去，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闪动。 伊妮德将吊坠翻了一面，上面用天界语写着一行字。 天界语是一种几乎已经失传的语言，这种语言虽然在某些涉及外层界的法术中很常见，但现如今，大陆和外层界早就失去了联系，一些在以前很常用的召唤法术，比如异界誓缚（nar－binding）等，也都已经失去了效果。 “我在星星之下保护你，我在林地之上温暖你，我在旅途之中引领你。”伊妮德缓缓地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 跟伊妮德面对面，呼吸可闻的莎莉听着小幼女念出来的话语，脸上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不安慢慢变成了平静。 现在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件魔法道具是大崩裂之前时代的遗物，星星、林地、旅途……似乎跟森林女神艾罗娜有关，这应该是当时的游侠、德鲁伊们所使用的一种道具吧？伊妮德想着。 至于具体的效果嘛，伊妮德猜测，大概是能让人在野外过得更好？更详细的信息就只能依靠鉴定术（identify）了。 至于无法脱下来…… 伊妮德开始尝试把项链从女孩的脖子上摘下来，当项链被提起时，伊妮德感觉双手受到了一股阻力，伊妮德加大力气，但阻力也随之变大…… 没想到，还真是一件诅咒物品呢。 诅咒物品，就是那些会给使用者带来一些负面效果的魔法物品了。会使主人变得发狂，会使主人受到伤害，会改变主人的性格等等等等。然后，它们通常还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无法脱下来。 比如现在这样。 对于诅咒物品，伊妮德也是只闻其名，从来没有见过实物，所以此时才会想要体验一下书上说的“无法脱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实际上，要脱下这种诅咒物品其实很简单……至少对于一个法师来说很简单，只需要一个移除诅咒（remove－curse）就行了。 移除诅咒只是四环法术，自己完全可以瞬发了然后将它摘下来，不过刚才为了试验所以没有这样做……现在嘛。 而另一边，之前见到这位诺布尔家族的小女孩能够念出项链上看不懂的文字，妇人和店主都不由地升起了一丝希望，但此刻见伊妮德似乎也放弃了，妇人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天哪！”她一边哭一边悲伤地叫着，“你们看，你们看，这黑心的店主人就这样把这被诅咒的项链卖给我，哦，我可怜的莎莉，我该如何是好……” 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伊妮德却看到，那个莎莉手中紧握着项链，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倔强的神色。 “不，没关系的妈妈，其实我能感觉到，这条项链……这条项链它想要保护我。”莎莉昂着头，眼中有着伊妮德看不懂的光芒。 “它只是不喜欢封闭的地方而已，所以没关系的，妈妈，它并不会伤害我。”莎莉竭力地想要辩解什么，却没注意到她母亲的目光变得更加惊恐。 “天哪，我的女儿是被项链上的魔鬼附身了吗？为什么会说这样话。” 亚伦大陆已经同外层界失去了联系，神明不再，那么无尽深渊里恶魔和魔鬼自然也不在了，但是在民间，关于恶魔和魔鬼的传说却从未断绝过。 在形势变得更加混乱之前，伊妮德做出了决定。 “这条项链到底有没有害处，等我让家族的法师鉴定过后再下定论，”伊妮德伸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我可以让法师把这条项链取下来。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伊妮德可以因为自己的需要和喜好随意施法，但是如果拿到台面上来讲，请一位法师施法那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 甚至应该说，大部分的平民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看到一位法师利用法术为他们做些什么事。如果是大崩裂之前，各个神殿里的牧师倒是会提供一些类似的服务：治疗疾病、伤势，断肢再生、移除诅咒等等等等。尽管价格也是很昂贵的，但是平民们至少是拥有了一个接受魔法医疗的渠道。 而现在，施法者如此稀少的情况下，法术的价值自然水涨船高。所以，当小幼女的问题问出来后，店里变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沉默不是因为觉得价格太高，而且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种事情需要怎样的代价。 患得患失的表情在妇人脸上交织着，为了女儿，她究竟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不过伊妮德并不打算等待她的回答，决定权，从一开始就不在这位妇人的手上。 “莎莉，”伊妮德又转向了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如果魔法鉴定的结果，是这条项链确实没有别的坏处，那么你可以保留这条项链。先别忙着高兴，作为代价，你必须为留在紫丁香堡，为诺布尔家族服务十年，这个条件，你接受吗？” 也许是因为女孩那眼中的光芒，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地方，感觉有一些触动的伊妮德决定，将莎莉这样的女孩留在家族里。 家族里的蠢货太多了……而现在，伊妮德决定开始慢慢改变这一点。 “我接受！”最后向艾丽的方向看了一眼，莎莉小姑娘清亮的话音在沉寂的饰品店里响起。 伊妮德等到了她要的回答。 第二十二章 莎莉 莎莉今年十一岁，她的父亲是圣瓦伦丁城里的一位干货商人，她的母亲则是艾莱盆地里一个葡萄种植庄园管事的女儿。 父母的婚姻，既有利益也有感情上的因素，这样的家庭，加上还算富裕的经济条件，让她度过了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如无意外，等到她的年龄再大一些，就会开始接受一些新娘教育，然后嫁人生子，度过平凡的一生。 虽然应该是这样子的，但是小女孩儿有时候难免会有一种烦闷的情绪。 她经常听妈妈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年轻时的往事——作为庄园管事的女儿，她有时也会得到参加贵族小姐举办的活动的机会，而这些经历，似乎就是她记忆中最闪亮最鲜活的时刻了。 “莎莉呀，如果以后你有了中意的人儿，你一定要让他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然后单膝跪地捧起一束鲜花，向你求婚。”每次在最后，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这么说道。 “可一定要让他这样做啊！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你爸爸向我求婚时，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但莎莉对此并没有多少期待。她总觉得，人的一生，似乎还应该更丰富一些？ 有时候，莎莉会在梦中梦到自己成为了妈妈，每一次，她都会惊恐地醒来，然后陷入一种生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巨大惶惑之中。 教会莎莉识字的老师曾经说过，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次命中注定的冒险。 那是一位在冒险间隙兼职了家庭教师来赚取外快的吟游诗人，后来，他从圣瓦伦丁城离开，参加了自己生命中的又一次冒险，从此便再无音讯。 那么，我的冒险，又将从哪里开始呢？有时候，莎莉会如此想道，随即整个人便会觉得烦闷不堪。因为，不管怎么看，自己未来的人生似乎都已经是规划好了的。 但是，在这个细雨绵绵的深秋里，她的生命轨迹，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改变了。 说是意外，其实也是人祸，人潮汹涌的长街上，那么多人，但是又有谁能指望贵族老爷的车队会为一个小商人的女儿而停下呢。 高头大马的英俊骑士，从来就不是她的梦想，从那以后，就更加不是了。 我的冒险，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在奔马之前的最后一刻，莎莉还如此想着。 ……然后，事情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但是她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翩然而至的潇洒身影吧。 只是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一条母亲偶然间买下的项链，自己和命运……再次相遇了。 自己也会有机会，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吗？当伊妮德向莎莉抛出那个问题后，莎莉在内心问自己。 她不禁看向了艾丽，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那温暖的、饱含鼓励的目光，一如之前。 原来，自己命中注定的冒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了啊！ “我接受！”于是，她回答道。 …… 伊妮德也很满意。 因为二哥的缘故，原本她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而如果强迫的话，那就没有意思了，紫丁香堡里又不是真的缺一个女仆。 和其他人目光中常见的那种浑浑噩噩比起来，伊妮德很欣赏莎莉的眼神。 看到刚才她望向艾丽时的一幕，伊妮德已经懂了，那种目光，就叫做……憧憬吧？也是，像艾丽这样的女仆，世间或许都不会有第二个，伊妮德颇为自得地想着。 “好，那就走吧。”银毛幼女发出了命令。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紫丁香堡，找到了科迪法师。伊妮德也很好奇，那条项链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了银毛的要求，中年法师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开始了施法的准备。 只见他从实验室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粒珍珠，将其打碎，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珍珠粉末撒至其中，并用一根猫头鹰羽毛开始搅拌，最后再一饮而尽。 接着，便是正式施法，随着手势和咒语的完成，一道魔法灵光在小女孩胸前的坠饰上一闪而过。 “科迪大师，这条项链到底是怎么回事？”伊妮德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斟酌了一下，科迪法师说道，“这条项链，能让人在野外露宿时睡得更安稳、恢复得更快更好，另外，在野外进行追踪、搜寻等等活动时候也能得到它的指引。相反的是，当戴着这条项链的人想要进入地底或者是房子里时，就会感觉到一丝抗拒的念头，如果强行在房子里休息的话，也得不好良好的睡眠。” 好吧，伊妮德试着用游戏的方式来理解，那就是，人物的各种豁免和技能检定能获得额外的加值吧，果然是适合常在野外生活的职业者的道具。 “还有，我能感觉到，这条项链其实有一点微弱的自我意识，”科迪法师又补充道，“它只允许善良的人佩戴它，佩戴者能得到它的保护，既然它想保护它的主人，那么自然就不愿意让人把它脱下来，这和一般的诅咒物品倒是有些区别。” 哦？居然是一条拥有自我意识的项链，这倒是有点意思。伊妮德看着莎莉：“那现在，你的决定是？保留它还是摘下它？” “我想留着这条项链。”莎莉说道。 倒不是莎莉对野外生活有什么向往，但正是因为这条项链，自己才能够在人生的道路上跨出了不同的一步，冲着这点，莎莉也觉得应该留下它。 “很好，我会安排你住到城堡外围的地方，尽量靠近‘野外’吧。”伊妮德说道。 “至于平时嘛……”伊妮德想了想，“你就负责照顾拉塞尔好了。” 安排妥当莎莉的事情，伊妮德才想起来，抄写卷轴、制造法杖的材料都还没买。 卷轴倒还好办，只需要常用的羊皮纸就可以了。法杖则麻烦得多，一般法杖长四到七英尺，宽二到三英寸，重约五磅，更麻烦的是，根据不同的法术，在材质和细节上也有要求。 比如，装有魅惑（charming）类法术的法杖需要蜷曲的木头；医疗（healing）法杖需要白杨木；能施展穿墙术（passwall）、地动术（move－earth）的法杖需要一颗拳头大的绿宝石作为杖头；大家都喜欢的火球术（fireball）法杖则由青铜木切削而成。 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今天显然是来不及购买这些东西了，小女孩也只好放弃。 二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着他对那个米琳达的痴迷，伊妮德突然觉得自己准备的绿石护符真的有点多余。 绿石护符是保护人不受心智类法术侵害用的，但还有什么心智类法术，能比真正的热恋更让人失去理智呢？ 第二十三章 新的谣言 时光流逝，转眼间已然进入了初冬。 这段时间，圣瓦伦丁城里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将天地妆点得一片素白。 一个寒冷的清晨，天色未明，银毛幼女还在温暖的房间里呼呼大睡，城堡边的训练场上，却有两个身影已经站立在这儿了。 这是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银装素裹的世界，一身黑白女仆装的两人仿佛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然而，轻飘飘的女仆装，点缀着蕾丝的花边，轻薄有弹性的丝袜，在这初冬凛冽的寒风之中却起不到丝毫御寒的作用。 体型较小的那个女孩，莎莉，在寒风中站立了一会儿，便有些摇摇欲坠。 但她很快又站直了身体，胸口项链传来的热量，给了她巨大的支持。但是现在，她并没有精神去关注那条已经给她带来无数惊喜的项链。 此刻，她正神情肃穆地捧着一把剑，一把在贵族阶层中非常常见的细剑(rapier)。 “别的东西都可以慢慢学习，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试着和你的剑……心意相通。”艾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此时的她，同样握着一柄平时不知道收到哪里的细剑。 飘飞的雪中，她开始起舞。 剑光如电，剑影如虹。 伴随着少女飞舞的身姿，看不清影子的剑身时而发出清亮的铮鸣，时而又发出呜呜的低吟。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这样的仪式，我们称之为——调律。调律能让我们剑舞者（de－dancer）听到剑刃的歌声，歌声让我们斗志昂扬，在歌声的影响下，我们的攻击速度、准确以及威力都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话音未落，艾丽便出现了莎莉旁边，但奇异的是，场中那另大雪纷飞缭乱的剑舞却并未停下。 莎莉定睛望去，确实，那柄已经脱离了主人之手的细剑，仍然依循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在风中，在雪中舞蹈着，宛如精灵。 “这是舞空剑——剑舞的高阶应用。经过剑舞者调律后，剑便能脱离主人的手，依照主人的心意而动。” “剑歌与剑舞。”艾丽看着在寒风瑟瑟发抖的女孩儿，慢慢说道，“这就是剑舞者这个职业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两个技能。” “当然，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在此之前，还是先跟你手中的剑好好熟悉熟悉吧。” “那……具体该怎么做？”莎莉期待地问道。 “首先，挥剑三百次。” ……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练剑完毕的莎莉还得去完成女仆的工作，而艾丽，则已经来到了伊妮德的房前。 “今天，我们再去见见那支佣兵团！”吃过早饭，银毛精神十足地说道，完全看不出刚刚被叫起床时的不情不愿。 不过艾丽可不会吐槽或者是抱怨什么，听到伊妮德的命令后，她便去着手安排出行了——通报管家乃至伯爵本人，安排随行侍卫等等。 贵族家的子弟，出了门家里却没人知道去向，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才有了那些在民间流传的，贵族小姐跟平民青年私奔的浪漫爱情故事——正是因为有挑战才有向往嘛！如果贵族小姐随随便便地就可以一个人跑到街上，那失踪了私奔了被拐被卖了也就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了。 依旧是风暴大街，依旧是猪与哨声酒馆，枪与玫瑰佣兵团，已经在圣瓦伦丁城里蛰伏了一个多月了，他们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站在酒馆的门前，伊妮德如此想到。 在这段时间里，有少数的一些冒险者团队已经离开了，他们或者是想碰碰运气朝着西边的山中进发，或者是放弃了返回来时的地方，但与此同时，从外地涌入城中的冒险者们却一直没有见少。 即使那些站在背后的大人物们什么都不做，事情都或许还将持续到这个冬天结束，一直到来年开春，那些冒险者、雇佣兵们才会离开。 陈旧的吧台，宽大的酒杯，烟熏的壁炉，酒馆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喧闹嘈杂。 伊妮德一走进来，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是对于很多冒险者来说，走进酒馆便会有一种回到家般的亲切感。 无怪乎在许多故事中，酒馆总会成为一个伟大冒险旅途的起点。 小女孩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与此同时，坐在角落里，默默喝着麦酒的威廉也同样看到了银毛。 “您来了，诺布尔小姐。”见到伊妮德，对方似乎并不怎么意外。“不知今天是有什么事？” 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不舒服。 伊妮德坐在了桌子对面。 “我不喜欢兜圈子，”小幼女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你们还不走？” “你们不是来这里寻找工作机会的吗？那么，这一个月，你们找到了吗？”伊妮德搬出了当初他用来搪塞自己的借口。 “时间，请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威廉带着恳求的表情说道，“难道您是想要在这样的天气里，赶我们离开吗？” “如果我说是呢？”伊妮德毫不相让。 见装可怜博取同情这招对小幼女不管用，威廉眼珠一转：“这样吧，我用一个小姐您绝对想知道的秘密，来换取我们停留在这里的权力，如何？” “都已经入冬了，您知道为什么最近还有这么多的冒险者涌入城里吗？” 难道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原本想一口拒绝的小幼女迟疑了。 “其实是这样的，之前那个传言又有了新的内容，那些藏有魔法武器的古代墓穴，其实是诺布尔家族的一位传奇法师的安息之地，在那里，不仅仅有着各种神奇的魔法装备，甚至还有着一位传奇法师的传承……” 当人听到事关自己的谣言时，第一反应往往是愤怒，但如果谣言荒诞到了一定的程度，那反而容易让人发笑。 伊妮德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诺布尔家族真的出过一位传奇法师，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对于家族的一些隐秘往事，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不仅仅是因为家族里的图书，更是因为她很清楚，家族的依仗——魔像军团的真正来历。 第二十四章 异界版罗马假日 从藏着魔法装备的墓穴，到传奇法师的传承，伊妮德很容易便猜到了谣言发展的全过程。 众所周知，在艾莱盆地这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上，千百年来屹立于此的只有一个紫丁香家族。而紫丁香家族又拥有一支流传至今的强大的魔像军团。 历史一旦久远，很多细节便模糊不清，于是，关于魔像军团的来历，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要制造魔像，要制造一整个军团的魔像，那当然需要一个强大的施法者才行，而魔像军团是为诺布尔家族服务的，那么那位施法者自然也就是诺布尔家族的人。 这样合情合理的推测，再加上那个时代流行的丧葬风俗，和冒险者发现的藏满魔法装备的墓穴，于是这一切就被串联了起来……然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越传越广。 然而伊妮德知道，其实一切并不是像人们想象的那样。 那位制造魔像的法师，也不是传奇法师——他最后倒在了晋级传奇的路上。而他的魔法塔，则孤零零地留在了无尽山脉的溪谷之中，直到几百年后，才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当伊妮德带着艾丽找到那座魔法塔时，已经是一名不错的法师了。 她也曾为得到了一位强大法师的遗产而兴奋不已，但直到她在塔中的卧室里看到了那位法师的笔记，才明白那位法师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为了探寻世界的秘密，找到那个如今也在困扰着小幼女的……真相，那位法师在最后强行使用了星界投射（astral－projection），这个九环法术能将施法者的星界自我投射到星界位面，他的肉体躯体则留在了主物质位面，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 然后，他就真的死了。 记录影像的魔法装置传回了那位法师的最后一幕：他的星界身躯，在短短的一瞬间内如同沙子般崩解分裂，事先施放在身上的各种防御法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几毫秒的时间内，他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那一片无尽深邃的黑暗虚空中。 在小女孩的位面知识里，星界位于主物质位面和外层位面之间，从主物质位面到外层位面需要通过星界位面。 这个世界与外层位面早已失去联系，那么星界呢？在古老书籍的记载中，星界既是位面间的通道，也是死掉的神明永眠的地方，如果找到星界的所在，是不是就能弄明白当初那场“大崩裂”的真相？ 那个法师这样做了，而他留在法师塔里的骸骨，则证明了结果。 伊妮德想，其实那位法师大概早就有这样的预感了吧，所以，他才留下了笔记并制造了能够传回信息、影像的魔法装置。 这个世界，如同牢笼一般，只有站在传奇边缘的强者才能感受到那道无形的枷锁。那位前辈，不管不顾地打破了枷锁，用生命向后来者证明了——此路不通。 如今，前人的名字已经遗失在满是尘土的历史中，但奥术的道路上，后来的继承者永远不会断绝。 所以，传奇法师的传承？即使真的有这样的东西，那也不会是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可以不劳而获的东西。伊妮德至今记得，科迪法师宣布自己没有“魔法天赋”时的失望，也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成功地施展出一发冰冻射线时的兴奋。 在自己并不算太长的生命里，自己将一切的一切，都投入到了无尽的魔法研究事业中，但眼前这些被财富和力量迷昏了眼的冒险者们，却永远不会看到这一点。 伊妮德有些愤怒，又有些悲伤。 她想着这些，便不由得有些怔怔出神。 威廉－拜利则对面前小女孩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先是冷笑，似乎对谣言很不屑的样子，然后又发起呆来？ 威廉轻咳了两声，将伊妮德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伊妮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看来你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威廉显得有些讪讪，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条项链……那条神器级别的项链。 银毛幼女有些恼怒地看着他，这个大叔到底想做什么，这条项链到底有什么秘密？ “关于这条项链，其实有一个故事，小姐您想听吗？”威廉说道，他的目光涣散，似乎酒意有些上涌。 时间还早，伊妮德觉得，听听也无妨，自己现在最缺乏的，不就是信息吗？ 威廉拿起巨大的酒杯，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下去：“是的，故事，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小女孩儿都喜欢浪漫的爱情故事，不是吗？” 伊妮德皱起了眉头，她不想和酒鬼说话。 “小女孩不应该皱着眉头，微笑才适合你。”果然因为酒精的关系，这家伙的言辞似乎越来越放肆了。 不过威廉没有在意，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面前幼女的身份，就像面对一个听故事的邻家小女孩一样，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从前，在高高的城堡里，住着一位公主，她的肌肤像雪一样白，她的容貌像仙女一样美丽，她的歌声像百灵鸟一样清脆，整个王国都在传颂她的美丽。” “于是，在她15岁的生日晚会上，异国的王子，外地的贵族，天才的法师，许许多多的青年才俊都慕名而来，希望能够摘取这颗王国最美丽的明珠。” 一个烂俗的故事开头，伊妮德在心里评价道。 “但是公主并不开心，‘为什么我要嫁给这些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呢？’她这么想着，然后，在她哥哥的帮助下，她逃出了城堡……” 这个哥哥还真是有够不负责任……这到底是在帮妹妹，还是在害妹妹啊？伊妮德在内心吐槽道。 “城堡里的人们很快就发现公主失踪了，于是，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起来，国王甚至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谁能把公主带回来，他就谁把公主嫁给谁。” “哦？总算变得有点意思了？那么接下来，一定是某位平民，或者骑士，总之，是原本身份配不上公主的人，找到了公主，并且把她送了回去，对吧？”伊妮德感兴趣的说道，“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个人必须很英俊，故事里不都是这样的嘛……” 威廉摸了摸下巴：“嗯，关于英俊这一点，我倒是不反对，但是要说到国王的命令……你真的以为他会把公主随随便便地嫁给一个平民吗？” “你注意到了吗？国王的命令是：谁能把公主‘带’回来，他就谁把公主嫁给谁。也就是说，不管找到公主的是谁，但最后有能力把公主带到国王面前的，必然还是前面提到的那三种人。” 这样啊，还真是个狡猾的国王呢。因为在各种利益面前无法抉择，所以干脆用一场特别的测试来挑出最合适的人选吗？这样想来，之前哥哥把公主放出去，说不定也是国王的意思呢。 看着小女孩的表情，威廉叹息了一声：“是的，只有那位公主，那位可怜的公主，浑然不知自己在众人眼中，其实已经成为了春猎上的那特意放出去的小鹿，那最为美味诱人，猎取后能够得到最多奖赏的猎物。” “但既然是一个故事，那么最后找到公主的，当然还是一位平民，而且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吟游诗人……” “你不会想要告诉我，那位‘英俊’的吟游诗人就是你吧？”伊妮德不禁侧目，大叔，还真没看出来啊，“然后呢，大叔你避过了那些人的搜捕，巧妙地带着公主出现在了国王面前？” “不，当然不是那样。那时候，城堡里的人还没有发现公主的失踪呢，或者是国王还不想那么快地把消息放出去，总之，公主离开了城堡，一开始，她就像出笼的小鸟一般，非常快乐地在王都的大街上逛着，但是很快，夜幕降临，又冷又饿的公主才发现，离开了城堡，一个人在外，即使是生存都如此困难。” 这故事还真是现实呢……那位国王也太厉害了，这种方法，一下子就能打消了女儿不切实际的幻想呢。异世界的王室，也是蛮精通挫折教育的嘛…… “然后，走着走着，公主来到了一个有着漂亮喷泉的广场。那位年轻的吟游诗人此时正在广场上表演，随着夜幕降临，人群散去，诗人也准备收摊了，但是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位一直坐在喷泉池边，听着他演奏的美丽公主。” “我倒是觉得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公主实在是很奇怪吧！”小女孩忍不住吐槽道。 “呵呵，是呢，为什么只有那位吟游诗人注意到了呢？”威廉带着一脸怀念的微笑，“也许，那就是命运吧。” ……别随随便便就把问题推给命运啊，伊妮德可不喜欢这样，作为法师，她马上就想到了一系列可能造成这种现象的法术。 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好一会儿威廉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公主做出了一辈子中最勇敢的决定，结果就这样平平常常的被人找到，送回去，那也就不成为一个故事了。” “所以最后，吟游诗人收留了公主，将她带回了自己住的旅店……” “然后一起度过了一个旖旎的夜晚？”伊妮德满怀恶意地说道。 “咳！”威廉被呛到了，他猛烈地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无奈道，“你这孩子，到底谁教你的这些……” 威廉的语气让银毛不禁挑了挑眉，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什么。 “当然没有发生那种事情，老威廉我可一直是个正直的人，我让公主睡在了床上，自己则到旅馆外面的花园里，弹了一晚上的琴……” 已经直接用我来代替故事的吟游诗人了吗？难道真的是他青年时的经历？那么，是哪一个国家的公主呢？北地国家众多，常年乱战，让伊妮德一时间也找不到头绪。 “然后，第二天，我们在王都里游玩了一整天……” 威廉的语速变得缓慢下来，伊妮德知道，这一句话，其实才是整个故事中最最充满回忆的一部分，但是他并没有细说。 那段回忆，是属于他和公主两人的珍宝。 已经到了故事的最后，而看威廉的表情，这个故事大概并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在傍晚的时候，国王的人，也终于找到了公主，他们将公主带了回去了，而这条项链，就是公主最后留给我的纪念品。” 威廉将最后的结局说完，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伊妮德并不认为最后的发展会像威廉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也不重要了，果然是一个充满“人间真实”的故事呢。 “不过，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想要把这条项链送给我呢？”小女孩不禁发出了疑问。 威廉笑了笑：“因为我已经老了，这条项链留在我身边，除了惹起更多的回忆别无他用，但是它确实是一条非常珍贵非常美丽的项链，正适合像您这样的可爱的小女孩……如果平时再多露出一些可爱的表情就好了。” 虽然有一点点被调侃的感觉，但伊妮德还是感觉到了大叔那发自内心的善意。 面对这种纯粹的善意，不管立场如何，伊妮德觉得自己有必要道谢。 于是，她站了起来，面对这位皱纹早已爬上眼角，年轻不再的吟游诗人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条项链对你那么重要，我还是不能接受。” 第二十五章 琐事 紫丁香堡的露台上，伊妮德坐在伞下，一边享受着热乎乎的红茶，一边俯瞰着下面的那片紫丁香花海。 哥哥们从不把女人带回城堡，所以，这里目前还是伊妮德的专属地。 冬雪飘飞，大地一片萧瑟……但是，再有意境的画面，看久了也会觉得无聊。 “小姐，该回去了。”另一边，艾丽似乎也看不下去了。 伊妮德是跑出来的。 小女孩的生日快到了，所以，管家很早就请了圣瓦伦丁城中最棒的裁缝，给她准备了许多漂亮的衣服。 而今天，就是试新衣服的时候。伊妮德的卧室里，几位年长的女仆正呆在那里，等待着艾丽把伊妮德带回去。 “好吧。”伊妮德有气无力地应道。试新衣服这种事情，明明也不是特别反感，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感觉提不起劲。 卧室里，见女孩回来，几个女仆立刻就要给她换装，伊妮德麻木地站在穿衣镜前，仍由她们摆弄自己。 记得父亲说过，会给自己一个盛大的生日晚会。 期待吗？有一点吧，反正自己又不是那个公主……小女孩想起了几天前在酒馆里听到的故事。 对了，最后还忘记问，那位公主后来嫁给谁了呢。 想到这里，伊妮德的思绪又扩散了开来，最近，国际、国内当前形势的打听也有一些效果了呢。 伊妮德能够支使侍卫、仆从，但是要从他们那打听在仆人间流传的小道消息明显不太方便，不过幸好现在伊妮德又多了一个小间谍——莎莉。 仆役间的传言中充斥着大量无意义的妄想和猜测，伊妮德不得不辅以通晓传奇（legend－lore）、灵视（vision）等预言系法术，才最终整理出一些比较靠谱的信息。 首先是有关三年前的事情，希雅新王登基，三个月后，长街血夜，清理了一批保守派的贵族，如今王都之内，已经是王党的天下了。 所谓王党，就是站在新王一边，支持国王收回权力的一批新贵，他们想对封地贵族动手的心思，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然后就是新政，整顿税赋、发展商业、收编武力、建立直属骑士团等等等等，这方面的信息，比较零碎。 艾莱盆地内，贵族意见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新王，另一派则觉得保持现状比较好。而领地内王党的领袖，正是那位兰斯特子爵。 伊妮德没有想到，形势竟然已经严峻到这样的地步了。王都那边说不定都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等待艾莱盆地内部自己乱起来就可以了。然后，再找借口插手就方便了许多，而一旦诺布尔家族——这希雅王国内最大的封地家族被搞定了，其他地方似乎也就容易了许多。 至于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流言，则是有关北地的，据说那里的斯蒂勒王国已经正式宣布建立教皇国，他们的圣武士团和牧师团在北地横扫八方，已经击败了几个主要对手，有一统北地的趋势。 王国的局势正在僵持之中，许多人都在观望，而伊妮德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姐，您看看这样如何？” 就在伊妮德想着这些的时候，女仆们的打扮也终于完毕了。 伊妮德看向镜子，里面，一个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小女孩悄然而立。 银蓝色的头发在两侧梳成了螺旋状的发束，垂至耳边，上面系着樱红色的缀饰，前面的刘海淡疏相宜，恰好遮住了小女孩的额头。 吊带公主裙没有袖子，但是一双长长的白色丝质手套将小女孩的手臂包裹了起来，手套一直延伸到肘部上方，然后用同样樱红色的丝带系住了。下面，粉色为基调的蓬蓬裙长至脚踝，裙子上面没有别的装饰，只有无穷无尽的褶皱与蕾丝。 樱桃一样鲜嫩可口的幼女……非要形容的话，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唔，这……就是我吗？ 看着镜子里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伊妮德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管哪个世界，伊妮德其实都很少照镜子，长时间不看自己的人，在偶尔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形象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 最熟悉的陌生人，莫过于此。 小女孩还在发愣，就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自己从背后被人抱住了。 “抱歉，小姐，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艾丽的声音从发梢间传来，闷闷的，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 如果是别的女仆，伊妮德不用说，肯定已经发怒了，但因为是艾丽，所以小女孩也没有办法了……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银毛幼女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好不容易折腾完，将衣服换了回来，伊妮德一溜烟就跑出了卧室。 突然，有些理解那位公主的感受了呢…… 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会儿，感觉无处可去的伊妮德便来了拉塞尔的住处。正好，看看莎莉在这里工作的如何。 伊妮德推开门，就见到莎莉和拉塞尔正在说着什么，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看起来她们相处得不错呢…… “小姐。”见伊妮德到来，莎莉站了起来，收敛了笑意。对于这位诺布尔家族的大小姐，这位比自己还要年幼许多的女孩，直到现在，莎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她（命令艾丽）救了自己，但她显然并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贵族。 某些被骑士小说影响的，同情心泛滥的，立场莫名其妙的圣母式贵族小姐，都比她要来得好相处——而且这样的贵族小姐还不少。 但她清楚一点，在这个城堡里，大小姐就是自己最大也是最强硬的靠山，如果城堡里有别的人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也唯有大小姐才能保护自己。 而且，她也默许了自己跟着她的贴身女仆学习，那自己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所以，还是像之前那样吧，尽心尽责地为大小姐工作着，一丝不苟地完成大小姐的每一个命令，如此而已。 “拉塞尔，我来了。”另一边，伊妮德看到两人相处融洽，便也放下心来，不管如何，莎莉在城堡里也算是自己的人，如果她得罪了拉塞尔，自己再将她放在哪都不太好。 紫丁香堡里生活着足足几百人，大宅门内的事情，自然并不单纯。虽然自己算是城堡的主人之一，但很多事情也得照着规矩来。治家、治国，某种意义上其实都是一样的。 “伊妮，你今天真的是非常的可爱呢~”拉塞尔欣赏地看着小女孩。 咦？衣服不是换回去了吗。伊妮德狐疑地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换上了平时穿的普通连衣裙。 “小姐，头发。”莎莉在边上小声提醒道。 哦……原来是这样，伊妮德不自觉地用手指勾住了卷曲的发梢，这上面的系带还没来得及拿掉呢。 “这样不是挺好吗？”见到女孩的举动，拉塞尔阻止道，“为什么要摘下来呢？” 呃……为什么呢，伊妮德突然发现自己还真的回答不上来，按理来说，没有女孩是不爱美的。那么自己的举动是？ 从刚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就觉得有种不真实感，似乎只有尽快地脱掉那身衣装，摘掉那些装饰，才能恢复到真正的自我……有这样一种潜意识的存在。 真正的自我……吗？伊妮德在自己的思绪中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认识自我，认识世界……伊妮德承认，自己搞不明白的，不仅仅有这个世界的状态，还有自己的状态。 “姐~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传入脑海，这一次，伊妮德的面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第二十六章 妹妹的礼物 伊妮德看了看屋内的人，她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难道这一次，是只有自己能听到？ 脑海之中，没有声音再次响起，但是却有一段影像闪过。 那是一把剑，一枚护身符，一本书，以及……一口井。在这之后，无论伊妮德如何在脑内呼唤，都没有任何回音。 见小女孩儿停下来了摘下了系带的举动，拉塞尔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对了，妹妹最近还是没有说话吗？”没有在意莎莉一脸莫名的表情，伊妮德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还是没有跟我说话呢。”提起这个话题，拉塞尔的心情好像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伊妮德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莎莉支使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和一个肚子里的胎儿。 “说实话……拉塞尔你不觉得，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能够跟人交流，其实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吗？”小女孩开口问道。 伊妮德本来并不打算这样直接点破的，毕竟她是一个孕妇。 作为第一个能够听到孩子声音的人，说不定，她早就恐惧得在精神错乱的边缘了。只是一直故意压抑着自己，催眠着自己，无视着一些常识，用这样的方法才勉强保持心情平和，直到现在。 自己这样直接点破，反而说不清会有怎样的结果。最糟糕的情况，是拉塞尔变得疯狂起来，伊妮德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她失去理智的话，自己就立刻将她催眠。 幸好拉塞尔始终保持着平静。 “是的，当然非常奇怪。但我的孩子，是个不平凡的人，对吗？”她望着银发的小女孩，脸上带着仿佛看透一切的知性笑容，“我知道你也是个非常不平凡的孩子，伊妮。” “我吗？”伊妮德也尽量保持着平静，“拉塞尔你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情？是那个孩子……我的妹妹告诉你的吗？” “嘘！”美丽的金发女子将手指竖到了嘴唇边：“问得太多，知道得太多，是会引来灾祸的哦~适当地保持一些神秘感，才会显得更美，不是吗？” 这样的美学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啊……小小的女孩忍不住再次开口了：“不管妹妹之前有着怎样的身份，但她既然出生在这里，那么她就是诺布尔家族的人！” “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你们不相信我的保护吗？你们不相信我的力量吗……如果你们真的了解我的话。”一连串的问题从小女孩口中喷涌而出。 “我知道你的强大，伊妮，但那还不够，远远不够。”拉塞尔摇了摇头，看向了窗外。 “去吧，伊妮，我知道你妹妹她刚才又给了你一些指引，对吗？相信那些小玩意儿，能够帮你更好地解决眼前这些小麻烦的……去吧，我的孩子。” 聪明的孩子知道适可而止，伊妮德就算不够聪明，也知道眼前的情况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伊妮德郁闷地走出了拉塞尔的房间。 她并不怀疑，那个来历神秘的妹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些底牌。但是，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连身为九环大~法师的自己都解决不了的呢？ 而家族的问题，在她们的眼中似乎还只是个“小麻烦”？ 八大法术学派里，伊妮德最擅长的始终是咒法系与改变系，但她在预言系法术上也有着不俗的造诣。 之前在长街上，那个瞬发的六环真知术也说明了这一点——想要瞬发一个高阶的预言系法术，可不是单凭很高的法师等级就能做到的。 要不要试着用高阶预言系法术找出妹妹的身份呢？伊妮德的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要这样做……否则，极有可能真如拉塞尔所说的，引来灾祸。 伊妮德很骄傲，但她并不狂妄，她可不会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天下无敌了。 站在城堡通道中的分岔口，伊妮德做出了决定，她选择了相信拉塞尔，相信自己的……妹妹。 女孩的选择不一定是对的，但做出了选择，她就没有打算后悔，也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她开始积极地向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现在，她需要一支笔，和一张纸，然后将妹妹传至脑海画面中的那口井画出来，然后再派人将其找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拉塞尔口中的“那些小玩意儿”就在这口井中，而那口井，应该就在这圣瓦伦丁城之中。 如果不是？那，那也太坑……姐了吧！如果是那样，伊妮德决定等妹妹出生后，一定要狠狠地揍一下她的小屁股。 伊妮德的画，没有拉塞尔那么好……但在跟随奥利维尔学习的过程中，好歹也是涉猎过的，这与很少很少进行过的制造魔法装备手艺不同。 所以，一口井，以及它周围的一些环境模样，很快就跃然纸上。 伯爵基本不理事，拉斯特还远在西南，米缔欧克则根本不会在意妹妹的这些“胡闹”。 于是很快，拿着那副画，城堡里的侍卫们就动了起来，他们从紫丁香堡里鱼贯而出，在圣瓦伦丁城里展开了大搜索。 当时间刚过午后，就已经传来了消息，找到了。 权力，也是一种魔法呢。 …… 带着艾丽和脸熟的几个侍卫来到目的地后，伊妮德就驱散了附近的人群——之前的搜查行动惊动了不少人。 尽管做了驱散工作，但伊妮德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窥视的目光。 妹妹都说这些家伙只是个“小麻烦”了，伊妮德现在也懒得太在意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 要不然，以后在妹妹面前该如何保持尊严呢！ 伊妮德可不想落得两位兄长一样的下场。 伊妮德来到了井边，这口井被围在一圈建筑物的中心，但这些房子在建造的时候实际上并没有将后面的这块地当做后院的意图，所以这块三角形的空地实际上不通往任何地方。 只有通过一条房子间的狭窄小道才能走进来，然后，在这种地方有一口井…… 真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呢…… 伊妮德向下望去，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伊妮德捡了颗石头丢下去，半晌才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 似乎还是一口枯井。 好吧现在……伊妮德左右看了看，指着一个脸熟的家族侍卫说道：“你，不要东张西望，说的就是你，给我下去看看。” 那个侍卫苦着脸，在同伴的帮助下，在腰上系了一颗绳子，然后举着火把就下去了。 透过火光，伊妮德可以看到井底的情形，果然有一些枯骨呢…… 让一部分家族侍卫，把这些枯骨清理了送到治安官那去，伊妮德自己带着艾丽，也来到了井底。 懒得在井壁上敲敲打打，一个侦测密门（detect－secret－doors）过后，小女孩直接用法师之手推动了井壁上的一块青砖，然后开启了密门。 密室并不大，里面有一把剑，一枚护身符，以及一本书，正如妹妹传到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那样。 取走了这些物品后，伊妮德突然想到，如果在这里来一发通晓传奇，或许很容易便能得到有关妹妹身份的一些线索呢。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伊妮德也不会再次陷入纠结，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伊妮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首鼠两端什么的最讨厌了。 收好了物品，将密门回复原状，装作一无所获的伊妮德和艾丽回到了井边，然后很快回到了紫丁香堡里。 刚进紫丁香堡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正是大哥和奥利维尔老师。 “哟，我们的小公主探险回来啦，找到了什么宝物吗？”米缔欧克打趣地问道。 “一些尸体……已经送到治安署去了。”伊妮德耸了耸肩，“希望拉蒙爵士不会介意我给他找一些事情做做。” “哦！”米缔欧克惊讶地挑了挑眉头，“哦！你……” 你没有吓坏吧？他本想这么说，不过看着小幼女若无其事的样子，最终还是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一旁的奥利维尔大笑了起来，他拍着米缔欧克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米缔？你的妹妹可比你想象中的厉害的多！” “是是，”米缔欧克无奈道，“我当然知道，我的妹妹是个天才。” “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最后，他如是说道。 回到了卧室，伊妮德心中有些暖暖的，心情也有些莫名的欢畅，啊！现在，就来看看来自未出生的妹妹的礼物吧。 第二十七章 女仆艾丽完成了单杀 一把剑，一枚护身符，以及一本书。 三样物品上，耀眼的魔法灵光交相辉映，倒影在小幼女的眼中，全都是闪亮亮的金币。 伊妮德想了想，将艾丽从外面喊了进来。城堡里人多眼杂，伊妮德决定到自己的魔法塔里去鉴定这三样东西。 因为有血统鉴别的要素，艾丽不能使用密室里的那个传送法阵，但伊妮德可以施法再建一个临时的。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魔法塔之中，伊妮德驾轻就熟地激活了控制台：“说起来，自从那次我们找到这座塔，艾丽你再也没来过这里了呢。” 艾丽没有回答。 她脸色苍白地晃了晃脑袋，似乎不太适应经过传送法阵后的环境骤变。 这算什么？晕车？还是晕传送？没想到自己的女仆居然有这样的弱点。 难得见到贴身女仆露出这种软弱的表情，银毛眼珠一转，脸上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恶质笑容。 七环法术，反重力（reverse－gravity），伊妮德最拿手的变化系法术，悄然放出。（法术默发） 这个法术能使一个区域内的重力颠倒，使区域内所有未固定的物体和生物向上坠落到达此区域的顶部。 顿时，只见艾丽尖叫了一声，整个人便向天花板坠落下去，魔法塔的一层约有四米高，在最初的惊叫过后，艾丽很快反应了过来，一个鹞子翻身，便稳稳地站在了天花板上。 她抬起头，看了另一边的小女孩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低下头脸色苍白地捂住了自己的胃。 看见艾丽难过的样子，伊妮德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 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就做出这样恶劣的恶作剧……那现在该如何补救呢？ 站立于顶部和底部两端的主仆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要解除魔法了，你准备好……3,2,1。”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气氛，伊妮德低声说道。 随着法术的解除，艾丽再次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到了地上，长途的传送带来的精神压力，连续的重力颠倒，让她感觉非常难受，但她还是站直了身体，注视着自己的小主人。 虽然女仆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银毛还是歪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那个……说起来，艾丽你的剑还只是普通的精制武器（+1）对吧？今天干脆就做一把好的魔法武器给你吧。”幼女一边说着，一边斜眼偷偷地打量着艾丽的表情。 艾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嘛！”伊妮德变得有些恼怒起来，在这个世界里，她可还没向谁低过头！ 没有回答，依旧是平静到让小幼女心中发慌的注视。 “不过是区区一介女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银毛幼女双手叉腰，恼羞成怒地大叫了起来。 “我想要……”她的贴身女仆平静地回答道，“打你的屁股！” 在伊妮德反应过来之前，艾丽就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小女孩只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威能：闪烁blink） 在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战斗进行预演的时候，伊妮德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被高阶职业者近身的情况。那时候，她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会有足够的余裕，瞬发出很多很多合适的法术来帮助自己摆脱危机。 但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 法术？她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甚至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 银毛的幼女哭闹着，挥动着她短短的胳膊和小腿，试图从一位高阶的战士手上挣扎出来……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连衣裙被掀了起来，露出了下面凉飕飕的小屁屁。 “啪！”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受到了巨大刺激的幼女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成功地施放了出了传送术，出现在了大厅的另一侧。 女仆并没有感到多惊讶，她看着站在几米外，眼眶中还噙着泪花的小小幼女，微笑道：“知道吗？小姐，您从来没有像这今天这样可爱过。”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饶过你！”银毛幼女带着哭腔大吼道。“我要……我要……” “您要把我怎样呢？” “我……”小女孩被噎了一下，然后，“我再也不理你了！艾丽什么的最讨厌了！” 一道秘法印记打入了大厅中央的控制台，伊妮德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大厅之中。 于是，魔法塔的一层里，便只剩下了一位黑白的女仆。她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 伊妮德站在高高的塔顶，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可恶的艾丽，讨厌的艾丽，大坏蛋艾丽……”小女孩狠狠地拔着窗边一盆盆栽植物的叶子，拔一片叶子，就低低地骂一声。 艾丽的真实身份没有谁知晓，就连伊妮德，也仅仅知道她来自北地，是在战场上练就了这一身的本领。 四年前，当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高级战士来到了圣瓦伦丁城中时，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年轻、美貌又如此的强大？圣瓦伦丁城里的贵族们纷纷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甚至连来自诺布尔家族的招揽，她都全部拒绝了。 一位不死心的贵族开始考虑施展一些鬼蜮伎俩，然后很快，他的头颅便被挂在了自家庄园的大门上。 顿时，圣瓦伦丁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位冒险者杀死了一位贵族？这还得了！ 城卫队，家族的侍卫，雇佣的客卿……纷纷出动，他们中，有经验丰富的原冒险者，有擅长战阵冲杀的老兵，有领悟了威能的强者。其中，亦不乏已经晋升到高级的职业者。 最终，他们在艾莱盆地的原野中追上了离开的艾丽。 然后，一场恶战爆发了。 ……再然后？就没有了。 涉事其中的贵族们，都不愿意再谈论那场战斗，但圣瓦伦丁城中陡然降低了一个档次的武者水准，却似乎说明了什么…… 唯一令人奇怪的是，那位少女最后又返回了圣瓦伦丁城，并且最终成为了紫丁香家族幼女的贴身女仆。 此后几年，她便安心地呆在那位小小姐身边，完全看不出一丝高级职业者的风采，贵族们在私下难免会猜测，她与紫丁香家族到底达成了怎样的交易？但这些猜测终究是徒劳而且毫无意义的。 因为连诺布尔家族的人自己也搞不清状况。但是面对这样一位强者的投效，又有谁会拒绝呢？ 四年平静过去了，直到前些日子在那条长街上，这位完美的女仆才终于再次展露出了一点峥嵘。 或许，那些来自王都阴谋家们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连续蛰伏了好几个月？伊妮德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哼，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伊妮德对着空气哼道。 第二十八章 伊妮德的连锁意外术 被打屁股的极度羞恼终于过去，伊妮德也冷静了下来。 现在，小小的女孩正在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表现，如果刚才面对的不是艾丽，而是真正的敌人的话…… 伊妮德不得不承认，以前的自己真的有些太自大了。是的，自己确实掌握着非常人所能拥有的巨大力量，但是这种力量，距离真正的战斗力，还需要一个转化的过程。 简单来说，以前的银毛，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学院派法师。 在她屈指可数的几次战斗经历中，面对的对手都是中低阶的冒险者，而且基本上都是由艾丽出手料理的。 伊妮德做了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没做，至多，也就是给自己上几个防护法术，然后悠哉悠哉地等待艾丽结束战斗。 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向都是她利用法术的优势偷袭别人，自己则从未被人偷袭过。并且，自己从未有对阵施法者的战斗经验。 冷静下来后想到了这些，伊妮德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这片大陆……希雅王国还算和平，别人又都因为自己的年龄而有所轻视，自己恐怕都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之前，银毛有些拉不下面子向自己的女仆道歉，被教训了之后又开始跟对方赌气……好吧，即使是现在也依然在赌气，不过这并不妨碍伊妮德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并加以重视。 至于让她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艾丽？哼！才不会感谢呢，除非，除非她先向我道歉……什么成熟呀风度呀威严呀统统滚一边去吧！ 屁股都被人打了还谈什么威严风度！ 尽管现在被打屁股要远好过以后不明不白地丢掉性命…… 赌着气的小女孩刻意忽视了这一点，现在，她正在想着弥补自己缺点的办法，她想到了一个法术，一个很适合的法术。 意外术（contingency），塑能系六环法术，这个法术的施法目标只能是施法者自己，它的用处是，在符合指定触发条件时，将预设的法术自动施展在自己身上，完全不用施法者自己做些什么。 例如，可以在意外术中预设一个水下呼吸（water－breathing），然后将触发条件设定为“当进入水中或类似液体时”。这样，即使施法者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比如被人打晕了——掉到海里，也不会因为溺水而死。 以小女孩现在的施法者等级，施放的意外术足够持续半个多月了。以前伊妮德之所以没有在自己身上施放这个法术，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太大必要，更是因为预设条件的的麻烦。 比如伊妮德将意外术触发的条件设定为“见到敌人”，那么她走在大街，路边一个对她怀有敌意的低阶冒险者就可能触发法术。 但事实上，那个杂鱼冒险者很有可能只是受过贵族老爷的欺压，对所有贵族都心怀仇视，但他几乎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对伊妮德做些什么。 若意外术触发设定的条件太过复杂，则可能会失效，但它往往又确实是真正能够拯救一位施法者性命的法术：在被一个阴影中的游荡者偷袭，浸透毒液的匕首在刺穿法师皮肤的一刹那，意外术触发，激活了石肤术（stoneskin）…… 这是一个真正让施法者们又爱又恨的法术。 考虑再三，最终，伊妮德还是先给自己来了一道意外术：石肤术（contingency：stoneskin），触发条件则设定为有武器触及自己的肌肤。 或许有人已经看出来了，这样的设定方式，无法预防钝器伤害，因为钝器往往并不会穿透小女孩单薄的衣裙触及她的肌肤。 但是如果将触发条件设定得模糊一点，比如“有人使用武器攻击施法者”，那什么程度的接触才算攻击？什么样的东西又算做武器？一把扫帚？一块石头？轻轻的一巴掌？ 总之，各种问题…… 像许多其他的法术一样，意外术其实还有更高级的版本，连锁意外术（chain－contingency），这个九环的法术能够同时储存三个法术（最高六环）。 但如同它的低级版本一样，最麻烦的依旧是触发设定问题，历史上甚至出现过被自己的连锁意外术搞死的高阶法师……哦~那可真蠢，伊妮德不想去回忆那位倒霉的施法者前辈的事迹。 施展完意外术，伊妮德开始鉴定这次带来的三样魔法物品。 一把剑，一枚护身符，以及一本书。 伊妮德将目光放到了那把剑上。 这是一把放在剑鞘里的剑，剑鞘像是什么动物的皮革做的，灰蒙蒙的并不起眼。 一道鉴定术下去，这把剑的属性便反映到了伊妮德的脑海之中。这是一把强大的魔法长剑，锋利，而且准确（+3），除此之外，似乎就……没了？ 伊妮德撇了撇嘴，感觉有些无趣。 这样的魔法长剑，虽然比艾丽手上那把精制武器（+1）要好，但伊妮德如果肯花费一段时间，也是能打造出类似这样的长剑的。 对于来自妹妹的神秘赠礼，伊妮德原本还有一些更高的期待。 她有些无聊地拔出了这把长剑。 “自~~由~~啦！！！！！！！！！！！！！！！！！！！！！” 一声尖利的叫喊猛烈地爆破了伊妮德的耳膜，她猛地将剑插回了剑鞘。 伊妮德很无语，这是什么情况？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将剑拔出了一小段。 “嘿，我说，小女孩儿，放轻松点~~”说话了，这把剑又说话了！而且还是超难听的公鸭嗓子！ “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只是一把剑，剑！你懂吗？用来砍人的那种。” “对，就是这样，慢慢地，温柔地，将我拔~~出来。” 你明明就非常奇怪了好吗！伊妮德忍住了吐槽的心思，将这把剑完全拔了出来。 小女孩轻轻地用手指划过剑身，冰凉而锋利，确实是一把好剑呢。 “哦~~~”这把剑发出了恶心的呻/吟声，“哦~~~太舒服了！你……你可以再摸一摸我吗？” 小女孩立刻一脸嫌弃地将它丢在了桌子上。 妹妹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呢，不过这惊喜，不如说惊吓来得更合适吧…… 伊妮德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处理这把奇怪的剑，而桌子上，那把剑还在喋喋不休。 “哦~~温柔一些，小姑娘，你看看你这样，将来怎么能够嫁的出去，当年我可是见过不少可悲的老姑娘，一直到最后都找不到男朋友，只能不得不用我的剑柄……” “哐！”小女孩狠狠地将剑插回了鞘里。 第二十九章 银色魔法典籍（第二更） 我可以把这把剑丢掉吗？伊妮德抚着额头，非常无奈地想着，这把古怪的，会说话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伊妮德将目光放到了第二件魔法物品身，那枚护身符上。 此刻，伊妮德真诚地希望，妹妹送给自己的礼物能够普通一些，真的，普通一些就好…… 这是一枚翡翠色的吊坠，小巧精致，可以看出来，它的制作工艺非常繁复，其中运用了许多镂空、微雕的技巧。 伊妮德觉得，这与莎莉的那条项链一样，同样是来自大崩裂之前的遗物，而且，从制造工艺上来看，恐怕跟精灵族有关。 一道魔法灵光闪过，护身符的属性出现在伊妮德的脑海中：它能够使携带者思维清晰，反应灵敏，同时提供一定程度的力场保护，还对法术的力量拥有稍许抗力。（豁免检定+2，防御等级+2，魔法抗力+15%） 伊妮德将护身符拿在手上，试着拨弄了一会儿，将它放在口袋里又取出来，如此试验了一番，终于确定了这枚护身符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可言说的奇怪特性。 但仅仅就看到的那些属性而言，这也是一件非常珍贵的魔法道具了。 光是自带保护力场（防御等级+2）这点，就足够在市场上卖出高价。要知道，这种力场可是算在本身护甲之外的额外保护，更何况它还拥有对魔法的抗力。 伊妮德想了想，这枚护身符虽好，但对于自己的用处却不是非常大。 将护身符放到了一边，伊妮德又拿了那本书。 一道魔法灵光闪过……伊妮德不可置信地瞪起了眼睛。 失效了！鉴定术竟然失效了！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神器等级的魔法道具上啊！ 什么时候，神器变得如此廉价了……在此之前，她可是只在书籍上见过一些有关神器的记载而已。 想着遇到枪花以来的遭遇，伊妮德不由得感叹，难道真的要说，这……就是命运吗？ 是不是还有什么齿轮已经开始嘎吱嘎吱地转动了？ 伊妮德翻开了这本银色的书籍，在它的扉页中用天界语写着这样一句话： “所有曾经的荣耀和辉煌，都如流沙般逐渐消失殆尽。” 伊妮德细细地品味了一会，继续翻了下去。 …… 当小女孩从厚重的银色典籍中惊醒过来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已经走到了黄昏。 伊妮德合上了这本魔法典籍，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约还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将这本书读完。 这本魔法典籍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厉害，里面记载很多难以言诉的东西，那是心得、感悟一样的东西，阅读之后，伊妮德觉得自己对于魔法的本质似乎有了更深的一些理解，不是从理性角度，而是从感性的角度…… 魔法，是唯心还是唯物的呢？ 不过现在是不是考虑这些的事情，伊妮德再次确认了一下窗外的天色，然后拿起了……那把剑。 “我警告你哦！如果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将你永远封印起来！”这一次，刚刚拔出了一小截，伊妮德便抢先开口。 “好吧……好吧，我的新主人！” “我可不是你的新主人，你没看出吗？我是个法师。”伊妮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柄剑，小女孩可不打算自己用，这么聒噪这么烦人要是让自己施法失败了怎么办…… “哦！法师！”那把剑高声叫了起来，声音非常刺耳，“我认识不少法师……我是说，我捅过不少，你需要我告诉你在他们身体里面时的感觉吗？” “不，不需要……你不要再说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我想这可能对你有些用处……” 伊妮德从桌上拿起了护身符放进口袋里，没有理睬。 “嘿，我说，小姑娘，其实我也不想回忆这种事情的。你知道吗？捅进法师们松松垮垮的肌肉里真的不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相比之下……” 闭嘴！“哐”的一声，伊妮德再次将它塞进了剑鞘里。 呼~世界安静了…… 伊妮德带着剑和护身符便回到了魔法塔一层。 把艾丽在那放置了一整天，她不会生气了吧？小幼女有些担心，但转瞬间她就意识到……不！不对！现在生气的可是我啊！ 于是，她就带着努力做出的生气表情，传送到了魔法塔第一层。 然后发现，表情白准备了…… 艾丽正端坐在大厅的一角，闭着眼睛，凝神静气，好似睡着了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女孩的到来。 …… 说好的“再也不理你了”，自己现在开口的话，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小女孩站在那里，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艾丽突然站了起来。 银毛幼女被吓到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她聚精会神，全神贯注，提防着来自女仆可能的袭击。 无论如何，那种丢人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已经够了！ “小姐，是我错了。” 小女孩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铁血的女仆先认错了……不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银毛抬起了脑袋，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还要魔法干什么！” 艾丽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小姐。” 小女孩又犯难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是那些坚信着阶级间差距，把平民不当人看的贵族子弟，也往往有着那么一两个亲近的下人——或者是儿时的玩伴，或者是照顾自己成人的奶娘，无论如何，在他们长大以后，总会给予那些亲近之人更多的照顾。 对于伊妮德来说，也是如此。 如果说奥利维尔是伊妮德曾经憧憬的偶像，那么女仆艾丽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亲人。 什么是亲人？只是有血缘关系的吗？ 伊妮德会为家族逃生建传送阵，会考虑给后世子孙留下传承，重视兄妹以及父女的关系，而拉塞尔怀的妹妹，即使有着未知的出身，但因为有了家族的血缘，伊妮德也照样予以承认。 伊妮德很重视血脉间的亲情。 但她和艾丽之间的感情，或许早已超越了血缘的限制。 艾丽是这个世界上知道她最多秘密的人。 艾丽还是一位很容易就让人忽视了的人。 她就像一把剑，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哦，当然不是指现在伊妮德手上拿着的这把。 ……总之，她的锋芒，她的锐利都深深地隐藏在了那一身黑白色的衣裙之中，这四年来，化身完美女仆的艾丽总是跟在小女孩的身后，默默地完成着小女孩的每一个指令和要求，如同春风化雨一般，将自己的痕迹深深地烙进了小女孩的生命里。 所以，伊妮德又能拿她怎么办呢……小女孩儿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艾丽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于是，伊妮德只好装作没听见，她岔开了话题：“艾丽，你的剑用得还顺手吗？我为你制造一把更好的剑吧~” 但女仆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伊妮德的预料。 “真的很抱歉，小姐，”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艾丽轻轻地说着，“最近我的心情很乱，我担心……” “不，不要说了！”伊妮德尖叫着打断了女仆的话。 于是女仆便沉默了下来，她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站立在小女孩的身后。 像往常一样。 …… 我担心，说不定到了要不得不离开您的时候了……而您，也该变得更加的谨慎和独立一些，否则，我又该如何才能放心离去呢？ 第三十章 夜宴 细看来，不是雪花，点点是离人泪。 －－－－－－－－－－－－－－－－－－－－ 小女孩的生日到了。 这天晚上，紫丁香堡前车水马龙。 从前院到大厅，到处都是热闹喧嚣的人群，为了今天的晚会，诺布尔家族早在月余之前便向艾莱盆地内所有够资格的人都发出了邀请。 乐团奏响轻快的旋律，侍者捧着餐盘在人群中穿梭，庭院中的喷泉撒出晶莹的水花，温暖的火焰在壁炉里熊熊燃烧。 紫丁香堡的大门前，还不断有马车陆陆续续地到来，衣冠楚楚的绅士小姐们从马车上走下，加入到这场盛会当中。 在伊妮德并不算太长的生命里，还从未见过如此的光景。 这座森严的古堡，上一次像今天这样热闹，是什么时候呢？伊妮德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台边，看着下面的情景想到。 拉塞尔嫁入时？不，那场婚礼非常的低调，低调到甚至有些贵族直到几个月后才知道这件事情。 那么，大哥与二哥的成人礼？大哥的不知道，而二哥的成人礼宴会，规模要比今天的小得多。 看来父亲大人并没有食言呢。伊妮德如此想到，但这样的认识并未让小幼女的心情好上多少。 这几天里，伊妮德试探了几次，但艾丽始终都不再提起那天的未说完的话。 在那个时候，伊妮德出于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阻止了女仆要说的话，因为她觉得，一旦让艾丽说出了口，事情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但是事情是不是真如自己想的那样？艾丽……真的要离开了吗？ 伊妮德知道，艾丽不是一般的女仆，她根本没有与诺布尔家族签订什么契约，即使签了，如果她真的想走，又有谁能拦住她？ 艾莱原野上的累累荒冢早已证明了她的铁血和强大。 伊妮德知道艾丽从北地而来，也许，她还有着血海深仇要报；也许，始终有仇敌在追踪着她。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详情呢？ 这几天里，小女孩始终无法从艾丽口中得到答案。 伊妮德的心里憋着一股气。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难道我还不够努力吗？在这个年龄就已经成为了九环法师，难道我偷懒了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能信任我，不能依赖我？不能让我们一起共同面对问题？ 家族遇到了麻烦，自己第一时间就想要找父亲和两位哥哥商量，一起共同面对。再对比一下现在，原来，自己在艾丽和拉塞尔眼中，还没有两位哥哥在自己眼中来得可靠吗？ 艾丽的事情，再次激起了小幼女心中的不甘。 所以此刻，她愤怒地看着下面的人群，想象着其中到底混杂了多少来自王都的阴谋分子，又有多少本地的贵族心怀二意。 她，一定要漂亮地解决家族的麻烦！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后，艾丽复杂的目光。 法师思维的小女孩并没有意识到另一种可能：自己遇到的一切，或许只是因为她们太爱她了，不愿意把她卷入到那些危险的事情当中，正如她的父亲与兄长所做的那样…… 是的，不论伊妮德有多聪明，多强大，在他们的眼中，她始终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 她理应像个公主一样，接受所有人的宠爱，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而不是活在阴谋和算计之中，与穷凶极恶的敌人进行危险的战斗。 安静的卧室里，注视着盛装打扮的小女孩，艾丽无声地叹息着。 …… 绿色的苹果汁，白色的青檬片，粉红的小樱桃，伊妮德品尝着玻璃杯中的各种饮料。 晚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当小女孩一身盛装，从城堡二楼宽阔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时，引起了大厅内众人多大的震撼，她并不知晓，也没有兴趣知晓。 尽管零零星星的评论还是能传到耳中。 “真是太美了，我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嫁入紫丁香堡时的场景。”这是上了年纪的贵族。 妈妈……说起来，妈妈是到底出身于哪个家族呢，今天到场的贵族之中，会不会有妈妈那一边的人呢？ “我真希望自己能晚生十年，不过也许……” 带着艾丽穿梭在长条形的餐桌旁，又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入耳中，这应该是哪个有些奇怪的年轻贵族子弟吧？呵呵。 “嘻嘻，凡妮莎，也许只要十年，不，也许用不着十年，你的‘瓦伦丁之花’的称号就要保不住了。” 伊妮德靠近了一群贵族小姐的圈子，不知道哪家的贵族小姐正在调侃着好友，不过那个什么什么之花的称号还是请凡妮莎小姐自己留着吧。 大厅里，轻快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 贵族们也纷纷行动了起来，成双成对地汇聚到中间的舞池。 “介意和我跳这第一支舞吗？我亲爱的女儿。”紫丁香伯爵今天显得特别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异常。 于是，小女孩拉着父亲的手走向了舞池，周围的人群微笑地注视着，让出了通往最中心的道路。 音乐奏响，伊妮德拉着父亲的手，跟着节奏随意地转着圈。 伊妮德并没有学过跳舞。 不过这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周围的人群当然不可能会说什么。 “今天有妈妈的家人到场吗？我是说赛丽妈妈。”看了看周围，银毛幼女小声地问道。 “赛丽的事情，你以后自然就会知道的……自然就会。”紫丁香伯爵没有回答更多。 见到父亲原本欢快的神情染上了一丝阴郁，伊妮德也不好再追问。 象征性地跟随父亲跳完了第一支舞，伊妮德又回到了餐桌边。 边上，是两个正在谈话的贵族，见伊妮德走到了附近，他们微笑地看向了小女孩，然后举杯。 “为了可爱的诺布尔小姐！” “愿紫丁香绽放！干杯！” “砰”一饮而尽。 然后，其中穿着小马甲，留着八字胡的贵族，从马甲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支金笔，递到了伊妮德身前。 “可爱的小小姐，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美丽健康~” “这是我的礼物。”另一位长相没什么特点的中年贵族则送了一个小巧的盒子，伊妮德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水晶制成的珠花，晶莹剔透，十分漂亮。 “谢谢。”伊妮德礼貌地道谢，接过了两人的礼物收好，又带着艾丽转到了别处。 真是一派祥和的生日晚会，伊妮德想着，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第三十一章 立威 大厅里的人分成了几个圈子。 伊妮德带着艾丽在大厅中随意走动着，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圈子。 她想要听听那些贵族老爷们在说什么，但是每次自己靠近，他们就会停止谈话，然后，给自己送上祝福、礼物，夸奖几句，甚至还想摸一摸头…… 伊妮德很无奈。 一些增强听力的法术在这种喧闹环境下不太好用，而且人多眼杂也不方便施法。 想听的听不到，不想听的却一直钻入耳朵……在她的旁边，几位贵族小姐正在谈些什么。 “哦~艾丽莎，我亲爱的艾丽莎，你真是拥有一颗天使般善良的心。” “哦~~我也只是看他们太可怜了，才把自己带在马车上的食物分给他们。”那位似乎叫艾丽莎的少女说道。 “也只有像艾丽莎你这么好心肠的小姐才会肯停下来跟那些泥腿子们交谈，换了我可忍受不了他们身上的臭味。” “是啊是啊，有一次我去菲拉爵士家的庄园，进门时路边正好有几个扛着酒缸的泥腿子，那味道真的臭死了。” 似乎觉得话题的风向有点失控，艾丽莎急忙再次开口道：“有时候，我真觉得应该给他们自由。” “给他们自由？给谁自由？”一个声音插入了她们的谈话，是伊妮德，诸事不顺，憋了一肚子火的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给那些为你们酿酒的奴隶？还是给那些为你们种田的农民？” 贵族少女们扭头，见正是今天宴会的主角，于是一个个急忙问好。 但伊妮德并不想放过艾丽莎，她继续气势汹汹地问道：“给了他们自由，你吃的粮食从哪来？你穿的衣服从哪来？你们享用的美酒你们穿戴的首饰从哪来？难道你们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贵族小姐贵族先生们要亲自下地去劳动？” 这里的吵闹惊动了大厅里的人群，人们都向这里看了过来。 艾丽莎则脸色苍白、泪光盈盈，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站都站不稳了，显得楚楚可怜。附近立刻就有几个贵族子弟走过来扶住了她。 看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伊妮德索性直接跳上了长长的餐桌。她将桌上碍事的瓜果菜盘一脚踢开，乒乒乓乓声中，伊妮德看到大哥正脸色铁青地朝这里走来。 伊妮德提高了声调：“刚才，这边有位小姐提出了一个有趣的提议，她想要给那些农民，那些奴隶们自由！” “好！自由很好！冒险者也很好！我们希雅不正是以冒险者闻名大陆的吗？但你们知道那些冒险者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些所谓的‘贵族’的吗？”面对小女孩的问题，全场鸦雀无声。 “是蛀虫！是废物！是吸血鬼！”小女孩话音一转，冷冷笑道，“其实我很同意这个观点，至少，我认为在场的各位就是如此。” 场面顿时喧嚣了起来，小姐们、妇人们、老爷们、年轻人们乱成一片，有的人指着小女孩大声地喝骂，有的人抱着臂膀观望着周围，还有的人想找到紫丁香伯爵让他制止小女孩的无礼，却发现不知何时，紫丁香伯爵早已从大厅中消失。 伊妮德高高地站在餐桌上，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然后，她用力地将桌上的一副玻璃餐具踢了下去。 巨大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后，伊妮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今天在这里，在我们紫丁香家族的附庸之中，已经有了一批所谓的王党。那些所谓的王党们，我不知道你们收到了怎样的许诺，得到了怎样的好处，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餐桌上的小女孩大声喊道：“如果诺布尔家族倒塌，在那个崭新的国家里，你们这些除了吃喝玩乐，没有任何本事的废物到底该如何自处？” 身为剥削者，就要有剥削者的自觉，这是伊妮德一贯的立场。 “想必，你们已经做好了跟那些泥腿子说‘你好’的准备了，是吗？”伊妮德冷笑着环顾大厅，上百个成年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与她的目光直视。 差不多了，伊妮德再次提高了声调：“我们的国王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国家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艾丽！” 伊妮德指向了长长的餐桌的另一头，那里的美食、布置等等都还没受过小幼女的摧残。 与伊妮德心意相通的女仆立刻拔剑，在一阵令人耳酸的“嘎吱嘎吱”声中，上等红木制成的餐桌被劈成了稀巴烂。 “在此，我警告在场的某些人！”伊妮德指着裂成了不知多少块的桌子，最后说道，“谁敢背叛诺布尔家族，下场便有如此桌！” …… “够了！”米缔欧克终于来到了伊妮德身边，他脸色铁青地对着小女孩低吼着。 伊妮德撇了撇嘴，然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宴会成了这样，似乎也办不下去了，在场的有些贵族们便心生退意。 但是…… “我允许你们离开了吗？”站在城堡大厅的门口，伊妮德开口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跟了过来的大哥生气地问道。 伊妮德耸了耸肩，如果可以，自己还真想直接把这些家伙们都给洗脑了，也省得了未来的麻烦。 不过现在嘛，伊妮德只是不想自己的五岁生日宴会就这么草草结束罢了。至于那些参加宴会的人还有没有心情？谁管他们啊！小女孩自己有心情就好了！ 还别说，伊妮德现在的心情，真的非常不错呢！ “伊妮，你怎么站在这里？”这时候，却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了。 伊妮德回头一看，正是二哥和米琳达——他们终于从西南边回来了。 “抱歉，伊妮，我来晚了，这是给你的礼物。”二哥递过来了一条超大的钻石项链，是的，超大……做工什么的伊妮德已经看不到了，那颗挂在项链中间的钻石真的超级超级大，足有伊妮德的拳头大小。 这玩意真的能戴着胸前吗？回过来神的小女孩才想到这个问题…… …… 于是，宴会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了下去。 餐桌上，女孩踢开的部分，女仆劈烂的部分都已经被仆人们清理干净，但是那失去的欢乐气氛却再也回不来了。 拉斯特与米琳达，有些奇怪地看着这样的场面，不过并没有人准备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而在城堡二楼的另一间偏僻的屋子里，拉塞尔正躺在床上，面带微笑地听着小女仆莎莉描述的宴会见闻。 “大小姐真是太威风啦！”莎莉不知道第几遍地兴奋叫道。 “是吗？那就好，那真是太好了……”拉塞尔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听到了吗？我的宝贝儿，你可是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姐姐呢。 第三十二章 年轻的术士 在强力女仆艾丽的威慑下，大部分人还是留了下来。 毕竟那件事也仅仅是发生在三四年前，贵族们还没有健忘到这样的程度。 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至今仍是艾莱盆地内不少贵族的梦魇，而杀人者却依然好好地呆在诺布尔家族幼女的身边。 是的，贵族们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派出去的那些客卿侍卫们的死活，他们在意的只是一个杀死了贵族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的规则破坏者。 但就是这样的贵族，却有胆子跟着那位新王建立一个完全剥夺了贵族特权，只是加强了王权的中央集权式的国度呢。 伊妮德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愚蠢好呢，还是说他们贪婪？ 那位可怜的艾丽莎小姐借口身体不适先离开了，伊妮德并没有阻止她。 同情和怜悯确实是一种美德，尽管它们有时会显得不合时宜。 今晚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无妄之灾，小幼女借着她的话头，顺势爆发了一通。父亲不理事，大哥又缺乏经验，于是有些人就蠢蠢欲动了，这样敲打一下也是好的。 但伊妮德很清楚，在场的贵族中，几乎没有人会认为自己的行动是出于本身的意愿，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几乎必然会“想太多”。 那就想吧，尽情地去想吧，想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伊妮德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小口啜饮了一下，杯子里装的是青绿色的苹果汁，甘甜爽口。 在她身边，几位贵妇人正强颜欢笑地东拉西扯。伊妮德一边环顾着大厅里的人群，一边随意地看听着。 人们三五成群地扎在一起窃窃私语，伊妮德能够感觉到投向自己的各种各样的视线。 然后伊妮德注意到，一位年轻人正向自己走来。 与大部分的男性贵族不同，他穿的不是参加宴会用的晚礼服，而是一件袍子……一件法师袍。 伊妮德眯起了眼睛。 “亲爱的诺布尔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先生，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费尔南德斯－西瓦，西瓦男爵正是家父，”他微微弯腰行了个法师礼，“但比起男爵继承人这个身份，我更喜欢别人用另一种方式来称呼我。” 没有继续说话，他伸出了一只手，握紧，拳头向内扭了一圈然后摊开……一束紫丁香倏然出现。 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知不觉间，年轻人们都聚拢了过来。 小魔术玩得挺溜嘛，伊妮德心说道。 这是一个魔法伎俩（prestidigitation），0级法术，通常也叫做戏法，是给新手施法者用来练习的小把戏。 魔法伎俩能让施法者做到一种简单的魔法效果，持续1小时，但这种魔法效果微弱且作用有限。 伊妮德不是很在意这个法术，她更感兴趣的，是这位年轻施法者的表情——他正带着一脸高傲而又矜持的微笑，向周围鼓掌的年轻人们点头致意。 然后他转向了伊妮德。 “诺布尔小姐，其实我也同意你的观点。”他略微有些自矜地说道：“是的，现在的大部分贵族都堕落了！几百年前开国战争时，那些奋勇作战的先祖们的荣光，都已经被他们丢尽了。” 伊妮德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看看现在的贵族，跑马、游猎、沙龙、踏青……在他们的生命中，难道就没有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了吗？”他挥舞着手臂，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说道。“比如……探寻魔法的奥秘。” 小女孩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听到小女孩的肯定，这位年轻的费尔南德斯先生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然后，他向四周躬了躬身：“各位，我并不是说只有魔法才是有意义的。请原谅我吧，我只是一个沉迷于奥术力量的可怜人罢了~~我的一生，注定是在魔法实验室和去往魔法实验室的路上度过。” 那故作悲伤的表情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阵惊呼，有位同样年轻的贵族子弟亲热地搭上了费尔南德斯的肩膀：“嘿，费尔，你这样说就有些过分了啊！天哪~~~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多么地嫉妒你啊！法术，那是多么神奇多么伟大的力量啊！” 贵族子弟的话引起了周围年轻人们的共鸣，他们纷纷鼓噪着，打趣着。 但伊妮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说，这位费尔南德斯先生就代表了目前大多数术士家族施法者的现状，伊妮德已经明白，为何王室会有决心和勇气，对封地贵族们动手了。 幸好，费尔南德斯很快将注意力转了回来，他右手横过胸前，抚肩弯腰，神情严肃地向小女孩宣誓道： “在此，我向伊妮德－诺布尔小姐宣誓，我，费尔南德斯－西瓦必将站立于紫丁香家族的旗帜下，哪怕玫瑰骑士团打到了圣瓦伦丁城，我也为会小姐您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的话，如同一个开关，瞬间将周围的气氛冷却了下来，其他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意外费尔南德斯的举动。 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伊妮德有些奇怪，她仔细打量费尔南德斯，却发现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那炙热的目光让伊妮德感觉很怪异。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适时地展现出了小女孩的好奇，问道：“玫瑰骑士团？为什么叫玫瑰骑士团，难道里面的战士都是女性吗？” 伊妮德当然知道不是，三年前，新王实施的新政中，就包括了玫瑰骑士团的编成，这是一支全部由中级战士组成的军队，据说是新王收编了不少知名的佣兵团才建成的。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骑士团的团长是个很厉害的女骑士，据说，她还有可能成为下任王妃哦~~”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回答。 很厉害的女骑士……吗？伊妮德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张面孔，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二哥与米琳达所在的角落。 ps：今天五一活动，出去爬山了好累……只有一更。 第三十三章 决斗 ps：看《幼女也要征服世界》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就在费尔南德斯的表演吸引了大部分人注意力的时候，大厅的一角，几位衣冠楚楚的绅士们却在皱着眉头交谈着。 “兰斯特，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诺布尔家族不是好惹的！我早就说过了……你看看现在！你看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对着兰斯特子爵低吼道。 “冷静！冷静！”小胡子的中年人举起了双手，“菲拉，我们还没有走到绝路。” “伯爵大人已经在警告我们了！你看到刚才那张桌子了吗？你看到了吗！说不定今天晚上那个该死的女人就会杀到我的庄园里了……哦天呐，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六神无主、浑身颤抖，脸上的肥肉仿佛波浪一样起伏。 “相信我菲拉，还有诸位。”兰斯特子爵环视着周围的几位同伴，“王国已经做好了准备，充分的准备，很快，我们的一切担忧将不复存在。” “所以，亲爱的菲拉，不要担忧，按照计划，拉蒙爵士那里继续由你去拉拢。”他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对着那个肥胖的男人说道。 “哦不，不可能的，拉蒙爵士是伯爵多年的好友，他是不可能背叛紫丁香的。”菲拉爵士拼命摇着头。 “嘿，菲拉，我们不需要他向紫丁香家族举起刀剑，我们只需要他在某些时候……不做选择，懂吗？”兰斯特注视着胖胖的爵士，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 胖子有些畏缩地低下了脑袋，嘴里犹自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诺布尔家族有强大的魔像军团，我们怎么可能获得胜利……” “那些玩意自然会有人处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菲拉。”兰斯特低声喝道，终于勉强坚定了这些不可靠同伴的意志。 说完这句话，他目光闪烁地望向了小女孩的方向——即使确信伊妮德背后的指使者是紫丁香伯爵，小女孩今晚的表现依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留下她，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 …… 而这个时候，伊妮德已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群聒噪的贵族子弟，来到了二哥和米琳达身边。 正巧一曲乐声终了。 拉斯特向米琳达伸出了手：“亲爱的米琳达小姐，不知在下是否有这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呢？” 扎着单马尾的米琳达挑了挑眉。 小女孩很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对奇妙的青年男女，她能够看出米琳达的不情愿，但这里，是紫丁香堡，她目前的身份，又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商人。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作何选择呢？米琳达，或者说……布拉蒂，这是那支玫瑰骑士团团长的名字。 小女孩很想知道，这位疑似玫瑰骑士团团长的女子，为何亲自来到了圣瓦伦丁城，在这种敏感的时刻，一位王党高层与二哥的相遇，是巧合，还是阴谋？ 有趣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伊妮德同时在脑海里，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个串联起来。 携带高阶幻术道具的冒险者……武力强大的枪花佣兵团……在王党兰斯特子爵举办的宴会上，邀请来的客卿诺博迪……出现在兰斯特子爵店里的女商人……疑似玫瑰骑士团的团长……由雇佣兵团改编而成的骑士团……最近圣瓦伦丁城里激增的冒险者…… 大致的轮廓，似乎已经能够描绘出来了呢。 玫瑰骑士团应该已经化整为零，潜入了圣瓦伦丁城里，所以布拉蒂到此实属正常，但她被二哥缠上也许真的是个意外。 那么枪花的作用是？ 思考间，伊妮德看到那边的两人也有了动作。 不过只是一支舞，看来米琳达，或者说布拉蒂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将手交给了拉斯特。 拉斯特兴奋地牵着布拉蒂，正要走向舞池，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两人面前。 是奥利维尔老师…… 哦~不会吧，小女孩捂住了额头，今晚可是我的生日宴会呀，你们两个…… 小女孩走了过去。 “嘿，你这个连自己妹妹生日晚会都会迟到的傻瓜，又要在众人面前展现你那拙劣的舞技了吗？” “闭嘴，你这个失去了家族荣耀的蠢货，我现在没空理你，快给我让开！” 果然，这两个人又掐上了，伊妮德头疼不已。 于是她靠近了两人：“够了！你们想要搅乱我的生日晚会吗？” 看见晚会的主角亲自过来了，奥利维尔耸了耸肩，让开了道路：“不过这位美丽的女士，请原谅我再多嘴提醒一句，一会……小心你的脚。” “我受够了！”原本已经转身的拉斯特，突然一脸怒容地回头，将一只白手套甩在了奥利维尔的脸上。 “哥哥！”伊妮德叫了一声。 “抱歉，伊妮，但我已经无法容忍了，这关系到我的尊严。” 看着二哥脸上的表情，小女孩知道，已经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贵族间的决斗吗？只希望两个人都不要出事……自己让艾丽注意一下吧。 多少年来，紫丁香堡再没有办过这样规模的晚宴了，今日甫一举办，便热闹如斯…… 到了这个地步，伊妮德的生日晚会终于办不下去了……很快，一个小型的决斗场就被布置了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地围观着。 伊妮德看到，奥利维尔老师和二哥两人，各自拿着一柄细剑走进了场中，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伊妮德看到，周围的人群里，有莫名兴奋着的贵族子弟，有幸灾乐祸的王党，有掩面不忍视的贵族小姐，还有……大哥，他正冷漠地看着场中的两人，好像谁死谁活都与他无关一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小女孩想不明白。 战斗很快开始了，两人的剑在空中交击、碰撞，每一次剑锋从各自的身体附近掠过，小女孩的心就会提起来。 “艾丽，注意一下啊。”小女孩再次提醒道。 女仆点了点头，但她甚至没有抽出自己的剑。 伊妮德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试探地问道：“他们两个打得……怎样？” “没有威胁。”艾丽简短地回答道。 哦，原来是菜鸡互啄啊……伊妮德心里补完道，他们的决斗，在一位高级战士看来，连玩闹的程度都算不上？ 伊妮德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就在这时，“铛”的一声，有剑落地的声音。 伊妮德抬眼望去，二哥捂着手腕委顿在地。 是这样的结果啊……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被打败……这对二哥来说，是最黑暗的一刻了吧？ 小女孩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第三十四章 妹妹的价值和哥哥的决意 伊妮德五岁的生日晚宴，就这样结束了。 城堡里的客人们都已经离开，伊妮德喊来了女仆，将二哥扶到了旁边的屋子里进行包扎。 屋子里的气氛阴沉得可怕，给二哥包扎的女仆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二哥伤得并不深，只是手腕上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而已，止住了血就没事了。但今晚对他来说，心灵上的伤口才是最痛的吧。 小女孩看着自己哥哥灰暗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靠了过去。 “没事吧？” 包扎完毕，女仆快步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兄妹两人。 一片沉默中，拉斯特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他靠在了椅子上，仰头看着屋顶：“伊妮，我是不是很可笑。” 似是在问妹妹，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伊妮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她认为，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 嗯，爱情就是个谬误。 拉斯特看了小女孩一眼，然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果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我这个哥哥，是不是很让你感到丢脸？” 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呢？小女孩想了想，然后仰起头，很认真地回答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我根本不会理睬你。” 拉斯特苦笑了起来：“是啊，像我这样的傻瓜……” “不过，”青年的话被他的妹妹打断了，“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嘛，所以就算丢脸，如果谁敢嘲笑你，我就让艾丽杀了他！” 这句话，伊妮德自觉说得杀意凛然。 但拉斯特的反应却是大笑了起来，他用力揉着妹妹的头：“有个妹妹真好。” “有个妹妹真好，”他重复道，“谢谢你，伊妮，我已经好多了。我已经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看着自己负伤的手，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看到哥哥似乎恢复了平常的精神，伊妮德也松了一口。而且，他的眼神比起以往，似乎多出了那么一点东西，是信念？抑或是决心？ 看起来，对于米琳达，他似乎依然没有放弃的样子……爱情，竟然能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但不管怎样，总比起以前那种腐烂而缺乏生气、没有目标的眼神好吧？伊妮德这么想着，默默地离开了屋子。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伊妮德想了想，然后将艾丽叫了进来。 “艾丽，你的剑还顺手吗？”小女孩问道。“马上，就要有大量的战斗了，这次的敌人，也许比预料之中的还要棘手。” 艾丽抽出了自己的剑，这柄细剑只是一件精制武器，是当年她初来圣瓦伦丁城时，在一家普通的铁匠铺里购买的。 精制武器，是由经验丰富的铁匠精心打造的，比起由学徒们量产的普通制品，在硬度、锋利、手感、平衡等等方面都有更好的品质。用另一个世界电脑游戏的说法，精制品可以描述成伤害+1，命中检定+1的武器。 大陆上，对于武器装备等级的划分，在魔法装备以下，就是普通制品和精制品了。 而魔法武器，用同样的方式来描述，则可以达到+2+3甚至+5，同时，还可能附带有各种元素伤害以及特殊的效果。 这也难怪如今的冒险者们会为了一件魔法道具趋之若鹜了。 毕竟，几百年来大陆上，魔法道具的制造者——施法者们，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在随着时代一点点降低。 如果这个世界能够一直这么平稳地维持下去，也许终有一天，法术也将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成为传说里的事物。 两人注视着艾丽手上的剑，沉默了好久，她们回想起了这几年来的风风雨雨。 “也许，是时候跟它告别了。”小幼女终于还是开口了，“接下来的战斗应该会异常的艰苦。但我没有时间给你打造一柄更好的了……” 说到这里，伊妮德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嗯，所以只好，把那天在井里找到的武器给你用了。那把剑的品质非常不错，就是……” “就是比较有个性了一点……”伊妮德叹了口气，将那柄剑递给了艾丽：“总之，你把它拔出来就知道了。” 艾丽狐疑地看着手上的剑，心想着，这会不会又是小女孩的什么恶作剧。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大部分时候，自己的这位小主人还是非常冷静和理智的。 她拔出了剑。 ……聒噪的叫嚷如约而至。 “天呐！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把我这样睿智又博学的剑雪藏了那么久。相信我！我能给你很大的帮助，我能……” 说到这里，它突然停了下来。 “哦？哦哦~~~”似乎终于发现拿着它的人已经变了，“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好，请问，你就是我的主人吗？” “这就是我说的……个性，”伊妮德摊了摊手：“现在你知道了。” “哦~~你也在啊可爱的小姑娘，呃……咳，”终于，这把剑认清了自己处境，然后，它咳了咳，用一种绅士的语调说道：“嘿，美丽女士们，晚上好，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呐~~” “晚上好。”伊妮德回答道：“你有名字吗？这位……剑先生？” “我当然有名字！我叫……等等，我叫什么来着？算了，这种事情不重要，已经这么晚了，两位女士，不一起做一些愉快的事情吗？” “什么愉快的事情？”伊妮德有些糟糕的预感，“等等……” “哦~~你不知道吗？这可是之前我的一位女主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在每一个寂寞的夜晚，用我的剑柄部分……” “哐！”艾丽猛地将剑插回了剑鞘里。 “我可以丢掉它吗？”她的反应和几天前的小女孩如出一辙。 “恐怕不能……”伊妮德耸了耸肩，“我说过，没有时间了。而这把剑应该能够让你在面对一些强大的敌人时，拥有更高的胜率。” 伊妮德没有说那些强大的敌人是谁，两人心中都有数。 不管是布拉蒂，还是枪花的威廉……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在魔法塔里吃过一次亏后，如今，伊妮德已经放下了身为施法者的自傲，认真地研究起打败他们的最佳方式。 谦虚和谨慎，能让一个法师活得更久。伊妮德想起了这句在某位法师笔记里看到过的箴言。 法师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他们的法术异常丰富，能够面对几乎所有的情况。所以，“一个有准备的法师，（在一定强度内）几乎是无敌的”才会成为大崩裂之前，职业者们的共识。 放平了心态后，在战略上，伊妮德依旧藐视敌人，但在具体的战术，她已经开始谋划起来。 法杖和卷轴，前些日子伊妮德已经准备了不少，接下来，就是强化自己人了。 “把剑给我吧，我来给它附魔吧。”伊妮德说道。 ps：爱情是个谬误(love－is－a－facy)，这是一篇挺有意思的小故事，百度即可找到。 第三十五章 调律与废话剑与冬幕节 ps：看《幼女也要征服世界》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伊妮德接过了剑。 “那么，你需要这把剑拥有怎样的魔法效果呢？”小女孩歪着头问道。 然后她开始试着举例：“比如在剑上附带火焰、寒冰、电击、雷鸣（音波伤害）等等元素的力量……哦，最后一个就算了，它已经够吵了。” “此外，我也可以在这把剑里储存上一些低级的法术，比如目盲术（blindness），疫病术（contagion），人类定身术（hold－person）什么的，我想，这对于你的战斗应该会有帮助吧？不过缺点就是使用之后需要充能……” 听着小女孩絮絮叨叨的解说，女仆沉默着。 她不是在考虑要选择怎样的附魔，而是在感慨，感慨世事的无常。 让一位高阶施法者，按照你的要求为你打造专属于自己的魔法武器……这种事情，即使是当年的自己也无法奢望的。 曾经求之不得，而今却是唾手可得。 这样的对比，一刹那间，让艾丽几乎动摇了。 或许，就这样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她这么想到。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那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斗争，敌人是如此的凶残，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将这位可爱的小女孩卷入其中。 “电击，以及疫病术（contagion）吧。”艾丽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之所以不选人类定身术，是因为很难期待这个法术在面对一位真正的强者时能发挥作用，虽然如果发挥作用，对方就死定了。而面对中低阶的对手时……又何须浪费储存在剑里的珍贵法术呢。 至于目盲，很多高阶战士都掌握了盲战（blind－fight）的技巧，暂时失去视觉并不能使他们完全丧失战斗力，所以，通过疫病术来削弱敌人，这才更符合艾丽的战斗风格。 “好，那就这样吧。”伊妮德打开了卧室里的密室，传送离开。 制造魔法武器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局势带来的压力，让伊妮德不得不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而艾丽则一个人留在了卧室里。 她来到了窗台边，沉默地看着陷入了寂静之中的圣瓦伦丁城。 夜凉如水。 …… 三日后的清晨。 艾丽带着自己的新武器，在空旷的校场上开始了调律。 伊妮德封闭了这块校场。 她和莎莉站在边上，观察着艾丽的进程。 但艾丽并没有急着开始。她先把自己的武器放在了一边，然后跪了下来，双手合拢，低着头……似乎在祷告着什么。 伊妮德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贴身女仆，居然拥有信仰？ 她看向了旁边的莎莉：“你知道些什么吗？” 但这位新晋的小女仆也表现得非常惊讶：“我从未看到她这样做过……” 好吧，谜团看来得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了。 之后，便是伊妮德也非常熟悉的剑舞与调律了。 裙裾飘飞的舞蹈之中，人影剑光有如惊鸿游龙。 雪一般的纯白，带着韵律的闪光。 在这幅唯美的画面中，唯一不协调的事物……大概就是那柄剑依旧停不下来的废话了。 “哦亲爱的，你可以慢点吗？我……我有点晕……” “我感觉自己麻~~麻~~的，虽然从那位小姑娘往我身体里灌注了奇怪的东西起，就开始有这样的感觉了……酥~~酥~~麻~~麻~~” “哦？你们把这个过程称为调律？” “什么？调律就是听到剑的歌声吗？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做的，想听我的歌的话，直说就可以了……身为一位绅士，我一点也不介意在淑女们面前展现我的歌喉……” “only~~you~~~” 看起来艾丽以后会很辛苦呢……最后，伊妮德在心里评价道。 …… 调律完毕，艾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剑插回了剑鞘里。 伊妮德微笑着走上前去，问道：“怎么样？” 女仆点了点头：“非常的合手，即使是那些废话……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等我习惯了以后，需要忍受它的，就是我的对手了吧。”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有些无语的伊妮德如此说道，然后，她提出在心里憋了好一会儿的疑问：“艾丽，难道你有信仰的神明吗？” “是的，我信仰幽暗少女。”从在两人面前祷告开始，她就没有隐瞒的打算了。 伊妮德有些意外。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一位神明。 幽暗少女伊莉丝翠是黑暗精灵的女神，她守护所有善良的黑暗精灵。 虽然是一位善神，但是，那是黑暗精灵的女神啊…… 伊妮德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女仆——灰白色的长发，雪白细腻的肌肤……论发色，倒是接近那个传闻中的种族呢，但是肤色，就差得太远了吧？ 大崩裂之后，亚伦大陆上到底还有没有黑暗精灵的血脉流传下来，伊妮德并不清楚。也许，自己的女仆的祖先，真的拥有黑暗精灵的血脉吧…… 幽暗少女的神职包含了歌声，美丽，舞蹈，剑术，狩猎，以及在这片大陆已经失去了意义的月光。 伊莉丝翠的剑舞者吗？伊妮德好像明白了自己女仆进阶职业的由来，不过她能感觉到，自己女仆得到的传承并不完整。 在大崩裂之前，一位与神明有关的进阶职业，怎么可能不掌握一些以神术为基础的能力呢？ 但以艾丽目前表现出的能力来看，威能是纯粹在战士职业基础上觉醒的能力，在进阶后的能力中，唯有一个舞空剑有那么一点意思。 但明显还是不太够看。 伊妮德猜测，真正原版的剑舞者，应该掌握着施放一些低级神术的能力，但是如今的大陆上…… 所以，伊妮德开口了：“我猜，其实那些不信仰的伊莉丝翠的人，依旧也能够进阶这种职业，对吗？所以你才会教莎莉一些基础的知识，却不告诉她有关信仰的事情。” 艾丽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信仰这位幽暗少女还有什么意义呢？”伊妮德问道。 “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用做了吗？”难得地，艾丽第一次用有些严厉地口吻反问道。 看着艾丽的表情，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抱歉，艾丽。我不应该随便质疑别人的信仰。” 艾丽来自北地。 这一刻，伊妮德突然想起了那位威廉团长的话——北地的纷争，其实就是信仰间的斗争。 无论是多么没有意义的信仰，在几百年来无尽鲜血的浇灌下，也已经变得无比厚重。信仰，对自己来说只是轻飘飘的一个词，但对艾丽来说，却可能意味着国仇、家恨和无尽的痛苦。 是啊……到底是怎样血腥和残酷的战场，才能够把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培养到如今的程度呢？ 伊妮德在想着这个问题的同时，场中也陷入了沉默。 主仆两人，其实都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性格。 她们处事的原则意外的非常一致——能够动手的话就尽量不开口。 于是，气氛就变得僵硬了起来，尽管伊妮德还未必能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当中。 但幸好此时，场中并非只有两人。 莎莉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 她怯生生地开口了：“冬幕节快到了，我们可以去街上看看吗？”（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三十六章 莎莉与驯鹿与狗 冬幕节，是艾莱盆地内特有的节日。 在艾莱的民间传说中，无尽山脉的深处沉睡着一位美丽的冬之妖精，每当冬天来到，她便会苏醒，然后用冬幕将艾莱盆地整个笼罩起来。 冬幕，就是冬天的纱幕，那是一张巨大的兜满了雪花的纱幕。冬之妖精将乘着十二只驯鹿拉着的车驾，从空中飞过，将这张巨大的纱幕挂在艾莱盆地的天空之上。 然后，天上就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 雪花落在了农场上，落在了葡萄架上，落在了百年古堡的青砖上，落在了圣瓦伦丁城的大街上，落在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紫丁香花海上。 厚厚的积雪滋润了土地，来年，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必将开出更加鲜艳的花。 而在圣瓦伦丁城里，贮藏的美酒，烟熏的鹿肉，牛奶和曲奇饼，葡萄干和奶糖……人们将在这一天里尽情狂欢，庆祝富足的一年，并期待来年有着新的丰收。 这一天，是每年冬季第二个月的第一天。 这一天，人们将会在聚集在紫丁香堡前的广场上——届时这里将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一天，商人将运来大量的美食与美酒，城里会请来知名的马戏团和歌舞团，在广场上进行表演。同时，无处不在冒险者们也会来到这里，享受一个难得的假期，偶尔，还会有慕名而来的异国旅客。 这一天，也就是冬幕节，是这些生活在艾莱的人们心中，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此时，时间还仅仅只是临近冬幕节，但在圣瓦伦丁城的大街小巷里，却已经满是节日的气氛。 走在城中的一条街上，伊妮德看到，大人特意为孩子们留下了一片空地——那里的积雪并没有被铲走。 于是此时，便有许多孩童正在那片雪地上愉快地玩耍着。 见到伊妮德出神地看着那个方向，艾丽有些误会了：“小姐，您也想过去玩吗？” “不，不是。”回过神来的伊妮德否认道，“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 伊妮德并没有说谎，她也不是那种会害羞地掩饰自己心情的人。 事实上，她对堆雪人，打雪仗什么的，也确实没有兴趣。 但莎莉很有兴趣。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里，满脸都写着“啊好想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啊”这样的字眼。 艾丽注意到了，然后，伊妮德也注意到了。 于是，她开口了：“莎莉，想去就过去吧。反正我们也只是在街上随便走走。” “是的，大小姐。”莎莉欢快地答应道，然后小鹿一般地蹦了过去。 伊妮德干脆让跟出来的侍卫们也在附近找地方休息，自己则在雪地边的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 艾丽跟在旁边问道：“小姐，您真的不想玩吗？跟同龄的孩子们接触一下，或许……也是有好处的。” 伊妮德有些无奈。 “是的，真的不想。”她再次强调道。 “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石椅附近并没有能听到两人说话的人。 “小姐您是觉得，他们会在冬幕节的时候动手？”艾丽问道。 “很大的可能。”伊妮德点了点头，“那一天，是圣瓦伦丁城里最热闹也最混乱的时候。城卫队，还有治安署的人手，几乎都要用在维持城内的秩序上。即使是家族的侍卫，往年常常也同样被用于维持紫丁香堡前的秩序了。如果他们想要做些什么，也就是那个时候了吧？” “但他们能做到什么呢？”伊妮德出声问道，城卫队、家族侍卫什么的……伊妮德可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那支潜伏进来的玫瑰骑士团，还有这满城的冒险者，他们究竟能做到什么？” 她并没有期待回答，但她借此理清了思路。 关键点，整个事情的关键点，还是在诺布尔家族的这几个成员，以及魔像军团的控制权上面。 伊妮德决定，回去后就想办法找到父亲保管的魔像控制核心，然后…… “大小姐，您看，您看我堆的雪人……”就在两人的注意力转向那边的莎莉时，街道的尽头，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很快开到了雪地附近，然后停了下来。 伊妮德看到，自己的二哥从上面走了下来，然后径直向自己走来——他似乎在马车上注意到了自己。 拉斯特看着依旧穿着平时的简单衣裙，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外套的小幼女，有些责备地开口了：“怎么这种天气还要跑出来，还穿的这么少。” 没法解释自己其实有法术保暖，小女孩只好梗着脖子硬顶了回去：“哥哥你还不是一样！” 呵，拉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去办正事。” “什么正事？”伊妮德赶紧趁机将话题歪下去。 “……总之，先回车上再说。” “好吧。” 走到马车旁，伊妮德发现，诺博迪也正一脸晦暗地呆在旁边的马上，于是，她对着这位大叔嘿嘿地笑了两声。 诺博迪的脸变得更黑了。 在后面看着的拉斯特，没好气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放到了马车上：“好了，快进去。” 看起来，那天伊妮德带着艾丽去找诺博迪麻烦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艾丽和莎莉以及那些侍卫们，自然会跟着回去，用不着伊妮德操心。 马车里，兄妹两人相对而坐。 “现在可以说说你去办什么正事了吧？”小女孩问道。 拉斯特叹了口气：“好吧，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 “早上，我去雇人了，雇佣了一个非常有名气的冒险者团队。” “哦？二哥你雇人做什么？冬幕节的时候，那些贵族少爷小姐们又有什么活动了吗？”伊妮德觉得并不奇怪，类似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往年，这些无所事事的贵族年轻人们，在冬幕节里自然也是安分不下来的。 他们往往热衷于去郊外进行冬猎，然后提着獐子、野猪、狐狸等等猎物得意洋洋地回城庆祝，而这种时候，雇佣冒险者帮忙狩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并非如此……”拉斯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我是要去冒险，要深入无尽山脉里，去进行一场冒险。” 伊妮德悚然而惊。 贵族子弟们的冬猎，当然不可能深入无尽山脉，他们通常就是在郊外近山的树林里进行狩猎罢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此时，伊妮德的语气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拉斯特有些惊讶地看了小女孩一眼。 “是的，一个传言，呃，一个消息，诺布尔家族的传承……我相信，如果我能找到我们祖先留下来的传承，我……就能真正地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他有些含糊地说道。 “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伊妮德提高了声调。 “你怎么能确定是假的呢？也许……无论如何，我必须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拉斯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喃喃自语。 “那么……你雇佣的佣兵团是？”意识到哥哥已经不可能改变主意了，前几天晚会上的事情对他刺激太深，伊妮德叹息着，最后确认道。 “枪与玫瑰佣兵团。” 敌人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ps：谢谢几位书友的打赏。新的一周，求票求收藏。 第三十六章 前夕 “那……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实在想不到，如何在自己不在在场的情况下，保护好跟着枪花一起在群山深处行动的二哥，小女孩只能如此要求道。 远离家族的势力范围，一个人深入无尽山脉，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伊妮德还知道，二哥身边最强力的护卫诺博迪，也是个不可靠的人。 “什么？那怎么行！”拉斯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可是要去充满危机的无尽山脉里冒险啊……冒险！不是去郊游踏青！” “有艾丽保护我，没事的！”伊妮德抛出了一枚重要的砝码。 拉斯特明显的犹豫了一下，他也非常清楚艾丽的实力。 “还是……不行。”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着，“一位诺布尔家族传奇法师的传承……血统……谁知道是怎样的形式，要是……” 小女孩并没有听出哥哥话中的言外之意。 “总之，我冬幕节之后就会出发，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城堡里，不要到处乱跑。”最后，拉斯特如此说道。 …… 回到了紫丁香堡，伊妮德找了个空隙，便给自己加持上了隐身术，然后悄悄地向二楼走去。 一路上，如果有女仆姐姐们经过，小女孩就会屏息凝神，呆在旁边一动不动，直到她们走远。 因为，伊妮德发现，越是胆小的女仆，往往感知越敏锐……她可不想女仆间再兴起什么古堡幽灵之类的传闻了。 伊妮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里，开始寻找一件东西——魔像控制核心。 魔像控制核心，这是一件小女孩推断存在，但实际上并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东西。而且，它是什么样子的也从未见过。 很多寻物的预言系法术，都要求施法者至少见过或者接触过一次该物品。所以现在，即使是想要使用预言系法术找到它也非常困难。 最好的办法，显然是对父亲使用心智类法术问出答案，但对家人施法，是小女孩怎么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她决定先来父亲的书房里碰碰运气。 小女孩开启了高等秘法视力（arcane－sight,greater），目光缓缓扫过书房内的一件件物品。 魔像控制核心，如果存在的话，显然应该是一件特殊的魔法物品。这样的话，它在秘法视力之下就将无所遁形。 古朴的台灯，精美的雕像，墙上的壁画，当然，还有书架上那数量庞大的书籍……小女孩查看了一件又一件她觉得可疑的物品，但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不死心的小女孩又溜到父亲的卧室里转了一圈，但依旧一无所获。 看来，父亲是将那件东西贴身保管了。伊妮德猜想着，这样的话，只要保证自己在跟随二哥离开后，能够随时传送回圣瓦伦丁城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伊妮德已经可以在心中勾勒出了敌人们阴谋的大致轮廓了。 首先，他们不可能明着来：比如让玫瑰骑士团对紫丁香堡发起正面进攻，击杀或者捕获诺布尔家族的人。 那样他们将承担引发内战的风险和压力，相比之下，使用阴谋则代价要小得多。 所以，他们打算将拉斯特诱骗出城后，让枪与玫瑰佣兵团杀掉他，之后，再让那个拥有幻术道具的年轻人伪装成拉斯特的样子，回到城里再配合潜伏的玫瑰骑士团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呢？这太好想象了，伪装成了拉斯特的龙吟，可以做到太多太多的事情。 比如在一个公开场合，故意引发与大哥的矛盾，并趁机杀死大哥；又或者，直接把目标放在伯爵身上。无论如何，王国都可以利用已经潜伏到城内的骑士团迅速掌控之后混乱的局面。 最后，再将这场变故宣称为诺布尔家族内部的纷争，伊妮德甚至为他们想好了应对封地贵族们质疑的可能方法，比如扶持伪装的二哥成为新的伯爵，又或者让自己…… 哼！你们想要的未来，看来是注定无法实现了，伊妮德心情糟糕地想着。 无论是谁，发现一堆阴谋家正在试图操控自己今后的人生，将自己当做物品一样用于各种交易和买卖，心情都不会太好。 在想明白这一切后，伊妮德当然不可能再让二哥独自一个人出去玩什么“冒险”，尽管他已经明确拒绝了自己跟随他一起出发的提议……但无论如何，伊妮德都会跟上去的。至于枪花佣兵团？这个大~麻烦，正好一起解决了。 接下来，伊妮德又去找到了大哥。 “二哥要跟着一个佣兵团去无尽山脉里冒险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伊妮德开门见山地问道。 米缔欧克吊着眉头，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刻薄表情。 “他想去就让他去好了，反正我也说服不了他，你知道的。”他冷漠地回答道。 “但你知道他雇佣的是哪支佣兵团吗？哥哥！就是我上次跟您说过的那支可疑的佣兵团！” “你太多心了，我已经调查过了，他们是闻名北方多年的佣兵团，能有什么问题。”米缔欧克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伊妮德还想说些什么，但大哥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小女孩失望地看着大哥的背影，然后，她大喊道：“我会跟着二哥一起出发的！” “什么？”米缔欧克转过了身，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去的！”小女孩强调着，“艾丽只会听我的命令，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伊妮！” 惊讶、愤怒、忧虑……一刹那间，米缔欧克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最后，他悲哀地发现，如果妹妹坚持的话，自己似乎真的无法阻止她。 艾丽在诺布尔家族中，是一位特殊的存在，她强大，而又危险。 在整个城堡里，除非是科迪法师出手，否则恐怕没有人能够打败她。而科迪法师是父亲多年的好友，没有父亲的话，他基本不会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正如艾丽一样——她只听妹妹的话。 “随你吧……”于是，米缔欧克如此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第三十七章 枪与血与花 冬幕节终于到来了。 一大早，伊妮德的眉头就一直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冬天冰冷的空气中，艰难地爬起床后，她来到了一楼的餐厅。 “二哥呢，还没起床吗？”她坐上了自己的位置，随口向管家问道。 生日宴会后的这几天，拉斯特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习惯，总是会准时在餐桌上与小女孩碰面。 “实际上，拉斯特阁下已经启程出发了。”为诺布尔家族服务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老管家一丝不苟地回答道。 什么？伊妮德惊讶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说好的冬幕节后出发呢？该死，竟然在这种时候玩心眼。 “他出发多久了？”伊妮德急忙问道。 “天色还未亮时就已经出发了。”老管家看了看表，“距离现在大概有一个半小时了。” “艾丽，我们走！”伊妮德带着贴身女仆便向城堡的大门冲去。 没有时间郁闷或者发泄自己的怒火了，一切，都等找到那个愚蠢的哥哥再说吧。 “小姐，马厩在那边。”艾丽提醒道。 片刻之后，一匹马从紫丁香堡中疾驰而出，随后风驰电掣般地冲出了圣瓦伦丁城。 她们是向西而行。 “这边。”马背上，伊妮德施放着生物定位术（locate－creature），为艾丽指引方向。 从圣瓦伦丁城，到艾莱盆地的西部边缘，大概有一百多英里。而从他们那么早出发来看，他们大概是打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山脚下的村落，休息一晚后第二天进山。 来得及，还来得及！小女孩在心里头宽慰自己。 艾莱盆地内，到处都是田地和庄园，往来的行商和旅客也不在少数，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在盆地内动手。 所以，只要在今晚之前追上他们，找到他们…… …… 此时天色微白，圣瓦伦丁城的大街也显得颇为冷清，但在紫丁香城堡一角的哨塔顶端，却已有两个身影伫立在此。 凛冽寒风之中，他们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向西绝尘而去的一骑身影。 ……直到两人一马的影子完全消失。 “现在，该进行我们的工作了。” 而另一边，伊妮德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护盾术（shield），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然后便惬意地眯着眼，靠在了艾丽的怀里，享受着这趟一等座的旅行。 虽然跟计划有些出入……但小女孩想着自己准备在李欧蒙秘藏箱（leomund’s－secret－chest）里的那些魔法道具，心里便安定了下来。 从马厩里牵出来的这匹骏马，脚程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些，还不到正午时分，伊妮德就已经感觉到，二哥他们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似乎也感觉到了背后有人接近，伊妮德注意到，前方出现的黑影都已经停下了脚步，正向着后方张望着。 “午安，先生们。”马背上的小女孩微笑着，她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众人，除了枪花佣兵团，二哥还带出来了不少家族的侍卫。 看来，他对这些冒险者也不是完全放心的嘛。 “演员们都已经到齐了。”伊妮德终于看到了自己二哥的身影，他刚刚从场中唯一的一架马车里下来，此时，他正有些气急败坏地向这里走来。 小女孩的微笑变得更加灿烂——已经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她再次环顾四周。 她看到，威廉－拜利一脸复杂。 她看到，家族的侍卫们神色各异。 她看到，诺博迪注视着自己身旁的艾丽，脸色阴晴不定。 她看到，龙吟的眼中发出了炙热的光。 她从李欧蒙秘藏箱里取出了一根法杖，一根火球术法杖，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高高举起了手臂。 “诺布尔家族的侍卫们，听从我的命令……杀光他们！” 然后，银发的小女孩就带着天使般灿烂的微笑，对着枪花佣兵团的人群里，丢出了一颗脸盆大的火球。 “轰~~~”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 诺布尔家族那边，侍卫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但枪花佣兵团的成员们，却早已四散逃开。 伊妮德的火球术是瞄准枪花的人群中心砸过去的，但是当火球术真正轰然炸裂时，枪与玫瑰佣兵团的八个人却早已或翻滚、或纵身地闪避开来，竟是无一人受伤！ 艾丽已经握住了她的长剑，出现在了小女孩的身前。 她并没有贸然冲入枪花佣兵团的人群之中。 既然小姐已经决定出手，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当然就是保护好自己的主人。 伊妮德将火球术法杖收回了秘藏箱，枪花的表现出乎自己的意料，他们似乎人人都有充分的面对施法者的经验，所以，伊妮德放弃了继续使用火球术法杖进行轰炸的打算。 趁着枪花的成员还在四散躲避的时机，小女孩飞快地念起了咒语。 “praeses,alia,fero……” 奥术的力量在空气中激荡着，法术，即将完成。 但比小女孩的法术更快，枪花佣兵团中，一位反应敏捷的游侠已经朝着小女孩这里射出了一箭。 夺命的利箭在空气中穿梭着，瞬息之间，已穿过了十多米的距离，来到了小女孩身前。 伊妮德没有闪避，她也无力闪避，以她的反应速度，即使不处于施法状态，也根本躲不开这支异常迅速的利箭。 她选择了相信艾丽，而艾丽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在那一瞬间，即使是以敏捷见长的剑舞者，也无法用剑斩下那快如闪电的一箭，于是艾丽选择了硬抗——她使用威能闪烁到小女孩身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接下了这一箭。 当一朵血花在艾丽肩头砰然绽放时，小女孩的法术也终于完成了。 在伊妮德的视界中，奥术的力量从自己手心开始爆发，灰蒙蒙的色泽似乎在一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天地。 时间静止（time－stop），这个大名鼎鼎的九环法术，在一个标准动作的时间内，被小女孩成功地施展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死斗 艾丽肩头绽放的血花还在空中飞舞，但伊妮德却没有时间去为她担心或者感伤。 时间停止（time－stop）这个法术作用的时间最多只有30秒（施法者的主观时间），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伊妮德无法以其他人为目标施法或者直接攻击。 所以通常，大多数施法者都是利用这个法术来加强防御、召唤盟友或者是……逃跑。 伊妮德当然不能逃，她快速地观察了一下战场。 处于战场西南方向的枪与玫瑰佣兵团，现在只能看到五个身影，另外有三位游荡者，借着翻滚躲闪火球术的机会，已经遁入了阴影之中。 伊妮德恒定在自己身上的识破隐形（see－invisibility），对付那些利用障碍物规避视线的家伙并不好用，偏偏此时的战场上，灌木、小树、巨石等等杂物并不少。 他们停下来等待伊妮德主仆的地点，是在一处河流边上。 威廉就正站在河边，刚才的火球术，他也是枪花众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但火球术的战果，也仅仅是将他身上的皮甲熏黑了一片，他甚至连根头发都没烧着。 好高的法术抗力……伊妮德咬紧了嘴唇，形势已经变得非常严峻，枪花的八位成员，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但是，没有时间去做多余的感慨了，伊妮德开始飞快地施法。 投影术（project－image），高等隐形（invisibility,－greater），伊妮德堪堪完成了这两个法术，时间停止的效果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世界在小女孩的眼中重新恢复了色彩，她已经来到了二哥的身边。 而在其他人的眼中，尤其是那些诺布尔家族侍卫和拉斯特的眼中，一切都没有变化——小女孩依旧高高坐在马背上，而她的女仆则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他们还在震撼，震撼于突然使用出法术的诺布尔家族小姐，和那狠戾决绝的一箭。 为什么小姐要突然攻击枪花佣兵团？枪花的反击又为何如此的迅猛和致命，就好像早知道对方来意不善一般？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现在恐怕还是按照小姐的话去做比较好。 ……尽管在一段长长的念咒施法后，小姐似乎什么也没有放出来？ 但这不重要。 诺布尔家族的小姐，是一位法师——这个极富冲击性的事实已经足够让他们无视另一位伯爵子嗣拉斯特，而无条件听从伊妮德的指挥了。 事实上，拉斯特也没有下达什么指令，在小女孩对着枪花丢出了一颗火球术之后，他就愣在了原地。 就是当那些家族侍卫们拔出了刀剑，一个接一个越过他，袭向了因为火球术而四处分散的佣兵团时，他依旧因为巨大的震惊而失语着。 但他的敌人可不会放过他。要知道，他们计划的核心部分，可就是杀死拉斯特，然后让龙吟取而代之。 所以，在拉斯特的身后一株小树的阴影中，一把沾满毒液匕首已经悄然刺向了他的背心。 幸好伊妮德也没有忘记这一点。 石肤术（stoneskin），千钧一发之际，小女孩新的法术完成了，拉斯特整个人在一瞬间，被一层灰蒙蒙石质所覆盖。 匕首的主人——龙吟从阴影中现出了身形，他气急败坏地看到，自己的匕首仅仅从拉斯特身上那层厚厚的壳里戳下了一点点灰尘。 “该死的，他身上有带有防护的魔法道具。”龙吟朝着自己伙伴们大吼道，因为伊妮德使用了法术默发的技巧，他并没有意识到拉斯特身上这个石肤术的由来。 龙吟现身后，自然有家族的侍卫盯上了他，而伊妮德，则已经转向了那位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游侠。 …… 此时，那位游侠终于躲过了一位家族侍卫的追击，在另一位枪花战士的掩护下，朝着马上的小女孩又射出了一箭。 虽然自从艾丽负伤以后，她就一直那样骑在马上，一动也不动，好像被吓呆了一样。 但是，没有人敢在战斗中放任一位施法者……哪怕她只是一位五岁的小女孩。 而这一次，已经没有人可以为她挡箭了——艾丽被一位冲向了伊妮德的战士纠缠住了，她的肩头大片大片地渗出血液，带着血槽的箭头正在一点一点地削弱她的生命力。 大量的失血让她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她已经无法使用出威能了。 于是。 “嗖！” 长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这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顿了一顿，望向了小女孩的方向。 她的生死，一位施法者的生死，直接牵动了双方脑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长箭呼啸着，狠狠地扎入了马背上那位穿着连衣裙的可爱小女孩心口，然后……穿了过去，飞向了遥远的天空。 穿……穿了过去？是箭的威力太大了吗？ 一瞬间，所有诺布尔家族侍卫的心都沉入了谷底。手执十字剑，一直游曳在战场边缘的诺博迪更是目光闪烁地望向了拉斯特的方向。 不，不对！为什么她还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而且依旧还是一副呆呆的表情？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马背上的人影就凭空消失了。 一阵巨大的恐惧在每一位枪花佣兵团成员的心里头升起。 “小心！小心！那个法师隐形了！她隐……啊啊啊……”话还未说完，游侠就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枪花的成员们赫然发现，他们这位同伴的脸，此刻如同遇到火的蜡一般……正在融化。 “……啊啊啊……嘶……嘶……”游侠捂着自己的脸，在地上打滚着，吼叫着，但是很快，他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酸液已经流到了他的喉部。 腐蚀之爪（corrosive－grasp），这只是个一环的法术，咒法系，能使施法者的手上沾满粘稠的酸液，这些酸液无法伤害施法者，却能够伤害他的对手。 但前提是……要用手接触。 在战斗中，一位施法者当然不可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去主动接近一位战士，所以伊妮德是配合了奥术之手的能力来施展这个法术。 奥术之手（arcane－reach，超自然能力）：这是伊妮德进阶了大~法师后获得的能力，可以在30英尺内使用类似腐蚀之爪这样的接触法术，而不用真的自己靠近目标。 于是，伊妮就操控着这只无形的奥术之手，往那位游侠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那个恼人的游侠之后，依旧处于隐形状态的伊妮德开始准备下一个法术。 ps：感谢菲莉罗斯，小悠酱丶，xiaotang246，水之咏叹的打赏，另外抱歉今天还是只有一更…… 第三十九章 对峙 枪与玫瑰佣兵团，当他们来到圣瓦伦丁城时，总计有，八人。 两个月前，他们卸去了一身的疲惫，掩埋了失去战友的悲伤，来到了这座充满着安逸与祥和，光是闻到空气就让人昏昏欲睡的城市里。 那时候他们的心态，是平静和放松的。 因为这一次的任务，只不过是解决一家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贵族罢了。 承平已久的希雅，位于王国腹地之内的艾莱——这个被保护得像个温室一样的地方，如今盘踞在上层的都是怎样的一群人物呢？看看街上那些体态臃肿、脚步虚浮的贵族子弟们就知道了。 贵族的术士卖弄着低阶的戏法，街上的守卫专精的是唬骗和敲诈，至于诺布尔家族的法师顾问和魔像军团？那自然有别人会去操心。 这里，与刀兵凶险，战乱不休的北地相比，简直如同天国一般。面对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平静，不放松呢？ 所以他们并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永远地失去一名伙伴……还是如此凄惨地死去。 当游侠抓着自己的喉咙，痛苦万分地翻滚着、抽搐着断气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的小地方，居然会存在一名如此高阶的施法者？巨大的震惊让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小女孩的年龄问题。 是的，他们面对施法者经验丰富，火球术这种经常出现在中低阶施法者手中的法术，他们更是熟悉无比，应对这样的袭击，也是早已如同本能一般。 至于凶猛而致命的反击，那几乎是铭刻在血液里的东西。在北地，没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在别人已经向你亮出了刀剑的时候，难道还想着讲理吗？ 所以，他们从容不迫地展开了阵型，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战术。 三位游荡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阴影之中，向拉斯特发动了袭击——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找到一个机会暗杀，之后迅速由龙吟易容取代，再带领一众侍卫返回城市。 一位决斗家（duelist）冲向了从东边骑马而来的主仆，纠缠住了负伤的艾丽。决斗家是战士的一种进阶职业，他们是灵活而又聪明的战斗机器，使用轻型武器对敌人进行精准的打击。但是今天，他很明显遇到了对手，身为剑舞者的艾丽反应速度并不比他慢，同时，那柄喋喋不休会说话的宝剑也让他烦躁不已。 另一位高大威猛的战士，则站在了众侍卫冲来的方向。他大吼了一声，一道有如实质的音波让正在冲锋的侍卫们感到一阵晕眩。然后他便拿着自己的巨斧，冲入了人群之中，巨斧每一次挥动，便是几段残肢断臂飞出。 枪花之中的最后一位战士，则负责那些绕过来冲向游侠的侍卫，在他的掩护之下，游侠终于找到机会，再次向那位马背上的小女孩射出了一箭——致命的一箭。 尽管对方只是一位五岁的小女孩，而且威廉团长也似乎特别在意她，但是战斗之中，便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生死。 这也是威廉团长曾无数次告诫他们的信条。 所以，尽管这位小女孩也许只是刚刚学会了一些戏法的法师学徒，然后不知从哪拿到一根火球术法杖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但游侠依然不会再给她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抱歉了，孩子，他心说着，手指松开了弓弦。 …… 伊妮德使用腐蚀之爪干掉了枪花的第一个人之后，战场似乎陷入了一刹那的停顿，但就在小女孩的第二发奥术之手+腐蚀之爪完成之前，一个声音高喊了起来。 “高速移动！护住要害！”是威廉，战斗爆发以来，就一直默然旁观的他终于出声了。 该死！枪花的成员一旦快速移动起来，小女孩操控的奥术之手便再难以命中他们的要害部位——刚才她就是趁着游侠站着大喊的时候，用沾满酸液的奥术之手狠狠地捅进了他的眼睛和嘴巴里。 于是，伊妮德只好随意地将第二发奥术之手拍在了那个掩护游侠的战士身上，将他的皮甲腐蚀了一大块。 给自己的团员发出提示之后，威廉也动了起来。 他一动，便如同一道闪电，瞬息之间便来到了那位被伊妮德的法术腐蚀了皮甲的战士身边。 此时，几位诺布尔家族的侍卫正在围攻他，因为皮甲被腐蚀了一大片，他左支右绌地闪躲着，形势岌岌可危。 威廉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这是一柄十字护手的锯齿剑，剑刃上闪着光泽，冰冷而又坚硬，就像此时他的主人一样。 “合击！”威廉大喊了一声。 两柄剑以出其不意的角度袭向了一位诺布尔家族的侍卫，侍卫慌忙地架住了前方的剑，却被侧后方的威廉一剑穿心。 合击（nking－maneuver），白鸦派（攻击技）：你敏锐的领导力使你和同伴可以突然在战斗中取得优势。当你夹击对手时，你的攻击可以给同伴创造空隙。就在你发动攻击的同时，你的同伴也发出准确而猛烈的攻击，使你们有更多的机会击破目标的防御。 “嗷~！”一击杀死对手，威廉发出了嘹亮的呐喊，听到他的呐喊，枪花剩余的几名战士顿时精神一振。 胜利号角（rioncall），白鸦派（强化技）：当你击败对手后，你发出嘹亮的呐喊，激励同伴的士气让他们能展开新行动。你是战场中振奋军心的领袖。你的胜利由所有的同伴分享，让他们可以由你的行动中获得勇气和精力。 又是连续快逾闪电的几剑，将附近的侍卫砍倒在地，威廉再次大声喊道。 “现在，集合！” 听到他的命令，无论是那位高大威猛的战士，还是正在纠缠艾丽的决斗家，都迅速地摆脱了对手，退到了威廉身边。只有在拉斯特附近，被几名侍卫纠缠住的龙吟脱不开身。 现在，他们有四人。 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三十余名严阵以待的诺布尔家族侍卫。家族侍卫的副统领，神情严肃地看着对方，握着剑柄的手心中满是汗液。 为什么这么紧张？看看那满地的残尸碎肉吧，这仅仅是那威猛大汉一个人的杰作，要不是小姐的女仆缠住了一个，小姐自己干掉了一个，对方的首领又始终没出手…… “嘿，诺博迪，你为什么还不出手！”在几人的围攻之中，左闪右躲的龙吟大声喊道：“你也一样是收了那位大人物的钱，才来到这位拉斯特先生身边的，不是吗？” 诺博迪闻言，气急败坏地就加入了围攻龙吟的队伍：“你在胡说什么！不要想挑拨我们。” 看起来，还是一位隐身在侧虎视眈眈的高阶法师威慑力更大呢，伊妮德心想着，此时，她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女仆身后。 第四十章 屠杀 艾丽靠在一颗小树上，右手擎剑戒备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左肩不断溢出的血液而飞快流逝。 但她不敢包扎伤口，因为她知道，还有两位潜伏在阴影中的游荡者，在等待自己露出破绽。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艾丽无比确信这一点，那露骨的杀意，刺得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之前跟决斗家的短暂缠斗，让她的失血变得更加严重，幸好，对方马上就在团长的命令下，退了回去。 “嘿~~躲藏起来的小老鼠们，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手上的剑，废话从出鞘那一刻起就没有停下来过。 在此时略微僵持住的战场上，它的声音显得异常地刺耳。 “快出来，小老鼠，让我把你们捅个窟窿！” “围攻一位受伤的女士，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你的妈妈在为你哭泣，年轻人，你这样的家伙肯定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但无论废话剑怎么说，那两位躲藏起来的游荡者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艾丽握着剑，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每一缕轻抚的微风，每一片飘落的树叶，每一抹晃动的阴影，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痕迹。 一旦对方试图靠近自己，艾丽就能在瞬间做出反应。 但对方非常有耐心。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龙吟依旧游刃有余地在几位侍卫之间躲闪腾挪，但艾丽却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她的意识早就开始恍惚，握着剑柄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难道，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拔掉箭头。”终于，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艾丽想也不想地照做了，带有倒刺的箭头带出一大块血肉，艾丽不由得发出一阵闷哼，但很快，她感觉自己肩头的伤口如同被温水浸泡着一样，变得暖暖的，痒痒的。 欣布的转医秘法（simbul’s－synostodweomer）：将下一个施展的任意法术转换成正能量，通过接触来治疗目标。 此时，处于高等隐形术状态下的伊妮德已经来到了自己女仆的身后，她将手贴在女仆的伤口上，将转化的正能量灌入艾丽的身体里。 高等隐形术能够让伊妮德在进行攻击后依然处于隐形状态，但是经验丰富的游荡者依然可以通过声音，脚步，甚至是空气的流动等等发现伊妮德的位置。 更何况是如此明显地接触施法行为…… 于是，就在小女孩开始为自己的女仆疗伤的下一刻，一道黑影从附近的灌木丛中电射而出，乌黯无光的匕首划向了艾丽身后的虚空…… 他们盯着受伤的艾丽，毫不掩饰地释放出猛烈的杀意，但他们真正的目标，却是隐形中的伊妮德！ 现在，鱼儿终于上钩了。 游荡者的嘴角带着狰狞的微笑，同伴的惨死，让他对小女孩再无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高等隐形术依旧生效着，艾丽的身后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的匕首，依然准确无误地朝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直刺而去。 他无比确信，这里，就是敌人的所在。 然后，他就撞上了一堵墙，一堵透明的墙。 力墙术（wall－of－force），这一堵隐形的力场墙壁，无法移动，但不会遭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什么时候……”他不甘地嘶吼着。 冲得越猛，撞得越狠。 每一个从阴影中跳出来，信心满满的刺杀者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们明明与目标近在咫尺，结果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 生者的世界与死者的世界。 他仿佛能看到虚空之中，依旧隐形着的小女孩面带微笑地转向了自己，嘴唇微动，说了些什么，然后……他就死了。 律令：死亡（power－word－kill） 很好，解决掉了一个。 伊妮德转过身，开始继续为自己的女仆治疗。 …… 就在这边三位隐藏了身形的潜行者，围绕着艾丽斗智斗勇的同时，另一边的战场也发了巨大的变化。 威廉集合了自己的团员。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毅。 “我们也曾，在军队的配合下斩杀过高阶施法者！但是今天，我们将独立面对！”他背对着诺布尔家族的侍卫们，似乎根本不担心对方的冷箭或者是偷袭。 但十多米外的那些家族侍卫们，却一个个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他们的鼻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眼里，则是地上同伴们残破的尸体。 他们的手脚有些发软，但是站在最前头的副统领，和站在自已一方的法师，让他们勉强鼓起了勇气，还不至于一哄而散。 然后他们看到，对面的佣兵团长转过了身，冷冷地望向了这边。 “枪与玫瑰！冲锋！” 威廉举起了剑，指向了拉斯特的方向。 “吼~~~”回答他的，是同伴们的怒吼。 四个人，四个身影，四道流光，势……不可挡！ 只有四个人，却冲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军魂冲锋（war－leaders－charge），白鸦派（攻击技）：随着震撼战场的呐喊，你领导着同伴发起冲锋。被你的领导力感染，配合着你对战术的精通，你和你的同伴组成了势不可挡浪潮。 “这是……”正在给艾丽治疗的小女孩，听到女仆口中发出了惊讶的呼声：“白鸦战阵！” “那是什么？”伊妮德好奇的问道。 “军道之剑……白鸦流……”艾丽喃喃自语，“那是一种战场剑术，很多老兵都掌握着一些……” 没想到这支佣兵团也会，看来，他们真的是在北地的战场上经历了许多。 艾丽还在喃喃自语，那一边，四道身影却已经冲进了诺布尔家族侍卫的阵型之中。 首当其冲的是副统领，但当先的威廉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高速从他身边掠过，让他蓄力许久的一剑劈到了空处。高级战士的身体素质让他迅速恢复了平衡，但是紧跟在威廉之后两道剑光一闪，他的头颅便飞上了天空。 为什么？明明自己也是不输给他们的高级战士啊，为什么竟然连一回合都挡不下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诺布尔家族侍卫的副统领还在疑惑着。 群体战术（swars），白鸦派（架势技）：你的快速指挥可以保证你和同伴更紧密的配合。当你有所要求时，你的同伴可以把握住主动权，配合你击败对手。 战场之狼（tactics－of－the－wolf），白鸦派（架势技）：你发出命令帮助统合同伴的努力。他们搅扰他们的对手，互相保护对方免受攻击，或是用其他方式加强互相之间的帮助。 军道之剑——白鸦流！为战场而生！ 一阵血肉的风暴伴随着家族侍卫们的哀嚎声掀起，血水汩汩，汇入了在正午天光下逐渐融化的雪水，一起流入了边上的小河中。 屠杀，完完全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在他们身后不远，诺博迪和几个正在围攻龙吟的侍卫都不由得放慢了进攻的步伐。而在他们旁边，全身灰扑扑的拉斯特惊恐地叫着：“挡住他们！挡住他们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二哥那边又陷入了危机，小女孩也终于结束了对艾丽的治疗。 “掩护我！”她如此说到，然后开始施法。 即使还剩下一位隐藏着的游荡者，但伊妮德相信，经过治疗后伤口愈合完好无损的艾丽一定能够对付。 －－－－－－－－－－－－－－－－－－－－－－－－－－－－－－ ps：奥术之手这种特殊能力，每日只能使用2次，所以主角施放欣布的转医秘法时必须得接近艾丽。 ps2：书评区有人很困惑主角都是九环法师了，为什么打枪花还这么困难。答案很简单，因为枪花也很厉害呀……之前就有提到过，枪花是一支事迹都编进了吟游诗人传唱的诗歌中的佣兵团。在一片大陆上留下自己的事迹传说是什么概念？那不是帮街坊找小猫小狗，帮商人查老婆外/遇，做些这样不痛不痒的任务就行的。 ps3：枪花也不是苦逼的核心战职，我给他们开了九剑扩展的…… ps4：其实主角打枪花也不困难，难就在难在场中还有那么多猪队友，还得保证哥哥的生命安全。否则的话，直接一个窥视魔眼侦察，远远丢几发流星爆，然后就可以回家吃午饭了。因为同样的理由，很多大范围杀伤法术，控场法术都不适合使用。 第四十一章 小人物的悲歌和大人物的末路 向前！向前！再向前！ 枪花的脚步无可抵挡。 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枪炮玫瑰的四名成员互相掩护着，杀戮着，接近着……惊恐的拉斯特。 既然抓不住隐身的法师，那就先拿下可以威胁法师的人质好了。 他们是这样想……的吗？伊妮德一边猜测着，一边飞快地施法。 欧提路克弹力护罩（otiluke‘s－resilient－sphere），这个四环变化系法术能够持续一分钟之久，它产生的球体护罩可以抵御所有伤害，移除此护罩的唯一方法就是成功地施展解除魔法（dispel－magic），虽然球体中的生物可以免受任何伤害，但也完全无法对外界造成任何伤害。 法术完成，正在大喊大叫的拉斯特瞬间被一个球形的透明罩子给罩住了。 他无助地飘浮在弹力护罩之中，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已经无法传出来。 …… 诺博迪手腕一抖，十字剑看似迅捷地刺向了龙吟的肋下，但无论是他还是龙吟，都知道这一剑毫无用处。 一旁的拉斯特，已经被一个球形护罩所保护，不远处，佣兵团的四个杀神已然越过了家族侍卫的阵列，正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而来。 跟着诺博迪围攻龙吟的侍卫们都在四处张望，似乎下一秒就会拔腿逃跑，诺博迪知道他们在找谁。 是那位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的诺布尔家族大小姐。 这位年仅五岁的幼女在今天展现出了让人无法置信的能力，没有人知道，一个五岁的幼女到底是怎么成为一位高阶施法者的，而诺博迪也不关心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接下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自己确实是接受了王都那位大人物的委托才来到这里，这一点，在一位高阶施法者面前想必是无法隐瞒的。而枪花那一边，自己现在倒向他们，还来得及吗？ 诺博迪一边随意地挥剑，一边紧张地思考着。投名状，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投名状，他如此想到。 于是…… 诺博迪目光一凝，刺向龙吟的一剑在半途变道，猛地划向了边上一个侍卫的咽喉。 血光乍现！ 猝不及防的侍卫捂着咽喉倒下了，但诺博迪却还没有停下，纵跃之间，他连续快速地几次刺击，将自己的十字剑捅入了剩下几位还没反应过来的侍卫身体中。 场面为之一清。 此刻，拉斯特身边的，便只剩下了诺博迪和龙吟。 龙吟戏谑地看了一眼诺博迪，然后走近了那个笼罩着拉斯特的球体，拔出匕首捅了两下。 “嘁，果然捅不破吗？”龙吟嘟囔了一声。 “不，可以捅破。”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是那个风吹两面倒的诺博迪。 怎么可能，难道你手上那把十字剑还是有什么特殊效果的魔法武器不成？龙吟刚想回头嘲讽几句，就觉得脖颈一凉。 “噗！”大量的血沫从喉咙喷涌而出。 怎么……可能？我还要变得更强，我还要建立自己的事业，我还要追求心爱的女孩，我还要去见证一个崭新的国度，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我怎么会就这样死去？龙吟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脖子中穿刺而出的剑锋……是那么的冰凉，一如此时他坠入谷底的心。 “咯……咯……”他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徒劳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切断的气管已经无法支撑他发出哪怕一个完整的词。 于是最终，他还是一句遗言也没能说出地，死去。 诺博迪冷冷地抽出了自己的剑，一击偷袭得手的他迅速转身戒备着——不远处，同样没有预料到这一幕的枪花四人，已经目眦欲裂地向他冲了过来。 “大小姐，我杀了一个，我杀了一个！快给我个罩子！”诺博迪一边盯着疾驰而来的四人，一边紧张地大喊着。 “如你所愿。”小女孩轻轻叹息。 …… 力场监牢（forcecage），塑能系七环法术。 在艾丽逮住了最后一个阴影中的游荡者的同时，伊妮德也终于完成了这个法术。 这个法术，可以说是力墙术的升级版，因为它生成的不再是一面无法破坏的墙壁，而是……六面。 至于它的作用？已经很明显了，被力场监牢关住的战士们，如果没有觉醒像艾丽的“闪烁”那样的传送类威能，就只能被关在里面，直到法爷吃饱喝足，想好了战术，才能痛快地去死。 现在，枪花的四人都已经进入了牢笼……和诺博迪一起。力场监牢的范围并不算太大，加上之前混乱而危险的局面，直到现在，小女孩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他们一举关入牢笼之中。 不知道这个“罩子”，墙头草大叔你满意否？ 看着力场牢笼之中，在四人围攻之下变得无比绝望的诺博迪，伊妮德静静地等待着。 她想看看，枪花的四人是否有挣脱牢笼的手段，比如他们拥有一柄附带解离术（disintegrate）的魔法武器，那样的话也是能够破坏力场墙壁的。 她没有等待太久。 被艾丽从阴影之中逼出来的游荡者，很快被艾丽手上那把附了魔的长剑削断了武器，刺穿了皮甲，砍断了手臂，最后，一剑穿心。而笼子里的诺博迪也很快被愤怒的枪花成员杀死，然后尸体又被泄愤般地卸成了十七八块。 战场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笼子里外的人静静互望。 扛着巨斧的战士原本还在徒劳地对着空气墙壁猛砍，但威廉制止了他。 “你赢了。”他望向空无一物的前方，轻轻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 看来，你们是没有办法逃出来，那么就……结束了。 然后……力场监牢化为了力能笼，原本密不透风的力能墙壁变成了力能栅栏，大量的塑能系法术轰了进去。 魔法飞弹，火球术，球形闪电，毕格比大巴掌，酸雨爆，虹光喷射…… 依旧处于隐形状态之中的小女孩一边面无表情地施法，一边在心底默默地说道：再见了，枪花。 第四十二章 无法喜悦的胜利 艾莱原野的小河与树林寂静无声。 幸存的家族侍卫们默默地收拾着同伴的尸体。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同伴们的残肢断臂拼好，放在白布上，然后一具一具地搬运到河边。 有时，他们会把充满敬畏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小女孩，看了片刻，复又低下头，继续沉默地忙碌着。 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就死去了那么多的人，其中就有他们的好友、同僚、上司……朝夕相处的人骤然逝去，即使平时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嘴里依旧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小女孩的那一发火球术。 伊妮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目光怅然地望着那一具又一具蒙上白布的尸首，尽管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是有些面孔还是很熟悉的……比如，那位之前在城中寻宝时，在她的命令下苦着脸爬到井底的年轻侍卫——他的胸口被剑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此刻，他那失去生命气息的双眼静静地仰望着天空，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平静。是的，他再也不用担心任性的小主人命令他做些什么了。 生与死……在和艾丽一起杀死第一位盗墓贼的时候，伊妮德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但是现在，她又觉得有些迷茫了。 小女孩下意识地寻找着自己哥哥的身影，突然，另一边的艾丽惊讶出声——她正在小女孩的命令下，翻找着枪花诸人身上的魔法装备。 “他还有气。”艾丽指着已经一团焦黑的枪炮玫瑰佣兵团团长说道。 伊妮德走到了威廉身边，看到他正费力地睁开在法术轰炸下仅存的一只眼睛。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小女孩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 威廉没有说话，他用同样仅剩下一只的焦黑手臂，艰难地在自己的胸口摸索着。手臂每移动一寸，就有一大块分不清是焦炭还是血肉的东西从上面脱离下来。 小女孩皱着眉头，她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意志力在支撑着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终于，仅存的一只手臂也不堪重负脱离了身体，威廉只好求助似地望向了小女孩。 “项……链……”他的嗓音低沉嘶哑，跟初次见面时那个充满磁性的嗓音相比，判若两人。 “送……给你。”停顿着喘了一会儿气，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 项链？又是项链！都快要死了还在想这个，这个大叔到底在搞什么鬼？ 伊妮德感觉心里变得更加的烦躁了，于是，小女孩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凶巴巴地回答道：“等你死了，我自然会从你身上把它拿走。” 然后她就看到，这个将死的男人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还记得……还记得那个傻公主吗？后来……”他用仅剩一只的灰色眸子凝视着小女孩，目光中充满了怀念：“后来她嫁到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家族，那个家族，有一个很美丽的别称……紫丁香。” …… 一切疑惑都已明了，伊妮德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大叔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总是有那么一股挥之不去的怀念感。 “所以这条项链，原本就该，属于你呢……我的小公主。”威廉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其实，你跟她，一点都不像呢。你比你的妈妈，要聪明得多，也勇敢得多呢……我的小公主。” 费力地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威廉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便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美丽的夜色降临，收摊的吟游诗人看见了孤单的少女，他深吸了一口气，多美啊！旅馆的花园里，年轻的吟游诗人弹了一晚上的琴，用音乐述说着自己心中的倾慕。二楼的窗台边，少女微笑着托腮倾听，从未经历过的场景让她心跳加速。明媚的春光里，两人把臂同游，喷泉的广场，繁华的大街，优美的园林，王都的大街小巷里都留下了两人的足迹和笑语…… 那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那一幕幕的画面，不断地在威廉的脑海中浮现着，旋转着，消失着，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副画面：那是夜幕降临的广场，吟游诗人拾起了自己的行囊，蓦然回望。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喷泉广场周围的人物、建筑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威廉的意识已经无法支撑如此众多如此复杂的景象，最后，整个世界里 便只剩下了少年和少女，他们在一片空空荡荡的世界里——互相凝望。 如果一切宛如初见，年轻的吟游诗人会勇敢地带着公主逃跑吗？威廉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如果一切宛如初见。 真是太好了赛丽，终于，又能见到你。 …… 小女孩心情复杂地看着威廉的气息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心中没有一丁点儿战胜强敌的喜悦。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紫丁香伯爵，想起了城堡后面的那一片紫丁香花海，想起了父亲说过，妈妈最喜欢的……紫丁香。 在那个威廉弹了一晚上琴的花园里，是不是也开满了紫丁香呢？小女孩这么想着，然后就觉得大叔好讨厌，于是心里就好受了一些。 没错，大叔什么的最讨厌了！小女孩想着，从大叔胸口的衣袋里找到了那条项链，黄金和珍珠闪耀着璀璨的光，八角的白金星体熠熠生辉，柔和的光线照射在威廉的脸上，似乎还能看出它的前任主人，是带着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英雄，愿你有一段不悔的爱情。无端端地，小女孩想起了这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话。然后她站了起来，狠狠地摇了摇了头，似乎要把所有软弱的情绪甩出去。 小女孩四处张望着，她找到了哥哥。 二哥拉斯特正站在河边，看着一具具蒙上了白布的尸体发呆。 小女孩来到了哥哥身边，该说些什么呢？不得不面对的一天终于到来，小女孩不知道哥哥会怎么看待现在的自己。 却是拉斯特先开口了。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好一会儿，然后开口道。 “难道……是你得到了传奇法师的传承？但你却骗我说那东西根本不存在？” 一开口，便是伤人之语。 一瞬间，小女孩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是该解释？该愤怒？还是该扭头而去。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 看见小女孩转身飞奔而去，旁边的艾丽出离地愤怒了：“蠢货！诺布尔家族从来就没有什么传奇法师，更不可能会有那种让人一蹴而就的所谓‘传承’！如果诺布尔家族会有传奇法师，那小姐她也会是第一个！” 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艾丽急忙转身，向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艾莱盆地的原野上，一个骑着马的娇小身影在狂奔着。 明明是正午时分，迎面吹来的风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小女孩觉得，自己的胸膛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满满塞塞的让人非常不舒服。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自己将来该怎么做？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拉斯特哥哥最讨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自恋的大叔，你也最讨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寂无人的原野上，只有小女孩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第四十三章 消失的光芒 当艾丽终于追上了自己主人的时候，她看到小女孩正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仍由温驯的大马驮着自己，慢慢地踱步前进。 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马背上的小小女孩回过头，可怜兮兮地伸出了双手。 “屁股好痛。”她皱着小脸说道。 艾丽无奈地翻身上马，将小女孩抱了起来，横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控着马慢慢地前进。 艾莱冬季的午后，让人懒懒欲睡，这片原野也似睡着了一般，无精打采的黄杨，一动不动的云朵，平平坦坦的大路上，半天没看到其他人经过。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二哥最讨厌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好似快要睡着了的小女孩忽然轻轻地说道。 “是，是。”艾丽也轻轻的回答。 “那个大叔也是。” “嗯。” “为什么他不能像个坏蛋一样，说些凶恶的话，然后干脆地去死呢。” “……” “为什么我的妈妈是公主我竟然不知道？” “……” 小女孩闷了一会，又问道：“妈妈她到底是哪国的公主？为什么那一边，从来没有联系过这里？” “我也……不知道。” 二十多年前，伊妮德的妈妈嫁入诺布尔家族时，艾丽也都还没有出生。 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对了，其实我们可以传送回去的……” …… 圣瓦伦丁城的西门，刚刚传送回来的主仆两人走进了城市。 冬幕节的狂欢正值高潮，街道上人山人海，对比之前在原野上所见到的空旷，就好像全艾莱的人都在今天涌入了城中。 没有了大队侍卫的跟随，随着人潮慢慢移动的主仆俩也显得非常不起眼。 她们来到了紫丁香堡前。 此时，六驾马车并行的广场大道已经成为了欢乐的海洋，旁边的紫丁香堡前，还搭起了几个台子，歌舞、马戏、杂耍等等节目正在演出，靠近城堡的的观礼高台上高朋满座，贵族绅士小姐们欢聚一堂…… 冬幕节，或许算是一个难得的统治阶层“与民同乐”的节日了，尽管两者之间，依旧隔着那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台。 伊妮德在艾丽的保护下，靠近了观礼高台。 “要上去吗？”艾丽问道。 伊妮德看了看周围的平民，那一张张从心底透出欢喜和放松的脸，让她突然觉得还是这里更加舒服一些。 “算了。”小女孩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 高台之上，一位贵族小姐突然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刚才似乎看到了诺布尔小姐。” “什么？她在哪？”旁边一个热切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 这个变态！虽然心里鄙夷，但是贵族小姐的面上依旧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就在入口那边，不过现在不见了。对了，费尔南德斯术士，今天，你不做你的魔~法~实~验了吗？” “呃。”男爵之子失望地收回了看向高台入口处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按照惯例，今天科迪法师应该也会出席吧？我正好有些法术上的疑惑想要向他请教，所以……对了，你们有看到科迪法师吗？” …… 注意到了小女孩的不仅仅有那位贵族小姐，在伊妮德转身离开高台附近的时候，米缔欧克也心有所感地看向了那边。 “她们……不是去追拉斯特了吗？”察觉到了米缔欧克的动静，坐在他身边的金发青年也看向了那边。 “难道那边出了什么变故？”米缔欧克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放心吧，枪花是北地的传奇佣兵团，他们的团长还是一位半步传奇的战士，就是拉斯特带去的那些侍卫们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金发青年安慰地说道，“不要着急，计划中，他们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伊妮她们大概是没找到人所以半途折返了。” 观礼台上的另一边，跟随着兰斯特家族一起进来的米琳达翘着腿，悠闲地看着下面的演出。今天，她穿着一套简练的女士骑装，上身是黑色的小马甲，下身是白色的马裤，浑圆结实的大腿将马裤绷得紧紧的，修长的曲线让旁边的一些兰斯特家族年轻子弟一直在偷偷咽口水。 她有趣地看着小女孩离开的背影，同时，手指还随着下面舞台上的歌者轻轻地扣着节拍。 但是她身边的人可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兰斯特子爵也注意到了小女孩的到来，他显得有些不安。 “女士，你那边准备的怎样了？”他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了小女孩后，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躁就一直充斥在心头。 “应该说，你，准备得怎样了？我的战士无论何时都准备着。”米琳达扬了扬眉毛，平淡地回答道。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觉得不能再等枪花他们回来了。” 米琳达嗤笑了一声，没有回应兰斯特子爵软弱的话。 “虽然无法做到最完美，但只要能得到魔像控制核心，其他都是小问题，对吧？女士。”兰斯特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服对方。 “无所谓~”米琳达，不，现在应该称呼布拉蒂了，这个冷酷的女人将双手搭在了脑后，整个人靠在了台子上：“反正我的战士们最后总是能收拾一切。” 从布拉蒂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兰斯特子爵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点题外话－－－－－－－－－－－－ 终于写到十万字了，然后点击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到了一万，这个成绩算怎样呢？我不知道，因为编辑休假了我也没地方问……倒是看到有本同类差不多字数的书，点击是我三两倍，还有跟我一位大神朋友的书（就是友情链接里面那本《超武群侠传》，强烈推荐，综武侠类型，对这一类小说有兴趣的朋友绝对不容错过）更是没法比，至于其他热门分类里的新书，我机智地没有去对比。 接下来是重点：我今天去查看了下榜单，发现这本书离分类推荐前十也不是很远（票数上的感觉），所以梨花在这里，向各位书友求票了。希望各位看到这里的书友能够把推荐票投给我，帮我把书顶上去。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书，是每个写手的愿望，谢谢大家。 对了，本求票长期有效！ 第四十四章 我不同意 “注意到了吗？”人群之中，伊妮德一边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一边问道。 艾丽点了点头。 之前，两个人绕着广场走了一圈，人群之中，除了欢庆节日的市民以外还有很多的冒险者。 有冒险者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的表情。 他们对于周围的一切热闹喧嚣，都好似漠不关心，他们只是将手伸进衣服里，紧紧握着藏在里面的武器，脸上的杀气让周围的平民们都敬而远之，偏偏，附近负责维持秩序的城卫队们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小姐，那边的观礼台上好像有些动静。” 伊妮德闻言望去，只见一个身影走到的台子的正前方，转身面对着台上的众多贵族。 伊妮德目光一凝，那是……兰斯特子爵。 …… 兰斯特在观礼台上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到了台子正前方，转身。 然后他用力拍了拍手，吸引了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开口了。 “女士们，先生们，王国正在危机之中！” 他环视了一圈，似乎很享受这种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听自己说话的感觉。 “王国正处在危机之中！”他再次强调道。 但却不是人人都会给他面子，有一位老派的贵族就端起了长辈架子，不满地呵斥道：“兰斯特！你到底在做什么！没看到伯爵大人也在这里吗？” 有人先开口，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接二连三的奚落和嘲讽便涌向了站在前方的兰斯特。 “嘿子爵大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头脑还没清醒吗？” “把你的政治演说留到你家的沙龙上去吧！” “嘘，快让开，别打扰我欣赏下面的美妙的演出。” …… 兰斯特子爵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最后确认似地望了布拉蒂一眼，然后沉声说道：“道格！” 一个沉默的中年男子站到了兰斯特身边，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哨子，吹了起来。顿时，长长的，尖锐的刺耳哨音响彻了整个广场。 下面的人群中掀起了一阵骚动。 在台上贵族们不安地注视下，下面负责维持秩序的那些城卫队，竟然和一些拿出武器的冒险者们联合在了一起，他们将观礼台附近的人群都驱散了开来，然后将观礼台包围了起来。 观礼台的入口处，一位严肃的高大男子站了起来，他严厉地说道：“兰斯特！道格！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随着拉蒙爵士的起身，原本就守在观礼台入口的治安署士兵们也拿起了武器，戒备着外面包围着的城卫队和冒险者。 见到这样的场面，台上的贵族们顿时惶惶不安起来。而事件的中心人物——紫丁香伯爵，却始终只是坐在那里，木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放松……放松……”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局势的兰斯特子爵张开双手，对着拉蒙爵士微笑道：“放松点，拉蒙。我并没有任何对伯爵大人不敬的意思，只是对未来局势的担忧，对艾莱前途的担忧，让我的内心燃起了一束火焰，这火焰日日夜夜灼烧着我，让我痛苦，让我焦虑，促使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高大的男子哂笑了一声，然后毫不留情地嘲讽道：“那你还真是受委屈了。不知道你内心的火焰有没有告诉你，今天你会死在这里？” 拉蒙的威胁露骨而又凶狠。 他的意思非常明显，就算他的士兵挡不住下面的那些卫队和冒险者，他也能在下面的人冲上来之前，先把兰斯特给宰了。 听到拉蒙毫不留情面的话，兰斯特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强忍住了自己怒火继续说道：“放心！放心！拉蒙，还有各种先生小姐们，还有尊贵的紫丁香伯爵大人。” 他朝着伯爵的方向抚胸鞠了一躬：“我绝对没有朝紫丁香举起刀剑的意思。” “但你已经这么做了！” 这一次，兰斯特没有理睬拉蒙，他继续对着紫丁香伯爵说道：“尊贵的伯爵大人，鉴于现在王国面临的巨大威胁，我建议紫丁香家族能够派出自己最强大的武器——魔像军团，前往王国的北部边界防备可能的袭击。” 人群中一片哗然。 “开什么玩笑！魔像军团可是我们艾莱人最大的保障！怎么能够离开艾莱！”有人对着兰斯特喊道。 “是啊是啊，北边打成怎样关我们什么事，反正自然有王国会处理，哪里需要我们操心！”马上就有不少人应和道。 兰斯特摇着头，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时代已经不同了，先生们！我们必须将整个王国力量结合在一起，才能抵抗外面的威胁。”他高声呼喊着：“术士家族的衰落早有预言，尽管他们在家族内实行丑陋的近亲婚姻，但依旧改变不了施法者的血脉一年比一年稀薄的现实！” 费尔南德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个新的世界，已经向我们敞开了她的大门！那是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虽然我们贵族的特权可能会受到一些小小的抑制，不，不要急！等我说完！相信我，那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失落只是暂时的，我们有着足够的资本在那个新的世界中取得一席之地，甚至过得比以前更好！国王殿下也承诺了这一点！” “紫丁香家族也是如此！”他又转向了紫丁香伯爵：“时代已经到达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伯爵大人。紫丁香家族从来不是依靠那些须有其表的施法者们屹立于世的，不是吗？和那些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术士家族不同，这个新的世界，对于紫丁香家族来说，正是获取更大的荣耀、更高的地位的天赐良机啊！” 兰斯特留意了一下拉蒙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果然已经缓和了许多。于是他微笑着，向着对方耸了耸肩：“所以我们怎么可能向紫丁香家族举起刀剑呢？无论如何，只有拥有诺布尔家族血脉的人才能控制魔像军团，不是吗？” 最后，这位精明强干的小胡子男人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要和伯爵大人您谈一谈了，但是这几年来，紫丁香堡的大门一直不对外开放，这让我非常无奈，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向伯爵大人阐述我的建议。如果伯爵大人不愿意带领军团出征……” “等等，”还是拉蒙打断了他的话，“就算要改变，就算要让紫丁香家族更紧密地依附于王国，国王殿下他也应该展现更多的诚意，而不是……” “诚意？”兰斯特大声打断了拉蒙的话，“二十年前，王室的诚意不就已经送到了吗？” 拉蒙爵士沉默了，他看向了紫丁香伯爵的方向——原本一脸木然的紫丁香伯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兰斯特子爵继续刚才的话：“所以，伯爵大人，如果您不愿意亲自上阵为王国效力的话，那么可以……将控制核心交给米缔欧克阁下啊！米缔欧克阁下这一年来出色的表现，我们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住口！诺布尔家族要怎么选择继承人，可轮不到你来插嘴！”拉蒙大声呵斥道。交付魔像控制核心，这在诺布尔家族之中，和将族长之位交出去没什么两样了。 子爵大人洒脱地摊了摊手，看向了米缔欧克的方向。 …… 从兰斯特登场开始，米缔欧克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一种喜忧参半的状态。 喜的是，无论兰斯特子爵的目的是什么，最后得利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因为现在圣瓦伦丁城中，最强大的武力就在自己身旁。 今天清晨，在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友人是如何突袭杀死了家族的法师顾问后，米缔欧克对于自己这位友人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忧的则是，自己和友人的计划还未实施完全，现在发生这样的变故，如果父亲死硬着坚持不肯交出控制核心，那么局面到底该如何收场？ 随着局势的发展，米缔欧克脸上的喜意已经快要隐藏不住了，当兰斯特最终望向了他的方向时，米缔欧克站了起来。 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是时候做出决断了！父亲！就如兰斯特子爵所说，局势已经不容我们再拖延下去了！” 从最开始就一言不发，沉默了这么久的伯爵大人终于开口了。 “你们……就真的这么心急，不能再多等一些时间吗？”伯爵大人叹息道。 他们当然不能！ 在场的许多心明眼亮的贵族，都不由地在心底发出了叹息。 王国那里，原本，是并不着急的。无论是诺布尔家族的现实，还是紫丁香伯爵的精神状态，都让他们非常的放心。 但自从一年前，紫丁香伯爵突然毫无征兆地娶了拉塞尔为妻后，某些人，就再也坐不住了。从那时起，一张张编织着阴谋的大网便向着这个位于小天府之国中心的家族笼罩而来。 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所以，贵族们都看着紫丁香伯爵，紧张地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 他的决定，就将决定艾莱的未来：是和平的权力转移？还是血流成河的厮杀？ 没有人希望流血，这些贵族们也不希望。对于他们来说，比起性命，一些特权上的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更何况国王殿下也保证过，他们不会过得更差，不是吗？ 如果是王都那边没有明确表态，他们或许还会得过且过地跟随着紫丁香家族，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但是看看现在的状况，看看台下那些战士们雪亮的刀锋。贵族们都明白了此时自己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什么。 什么叫人心所向？现在的状况就叫人心所向。 米缔欧克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此时，他无比庆幸之前自己同意了友人的计划，将那个愚蠢的弟弟送上通往冥国的旅途。 此时他不在城中，那么自己就是唯一的人选，等到自己从父亲那里得到控制核心，成为诺布尔的正式继承人，无论那只佣兵团能不能完成任务，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一步一步，米缔欧克走到了自己的父亲身前，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父亲啊，此时，你还有别的选择吗？米缔欧克心中自语着。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你的儿子、你的附庸、你的子民啊，难道你真准备召唤出魔像军团，在这样的日子里，将圣瓦伦丁城化为血腥杀场吗？ 紫丁香伯爵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大儿子，最终，他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诺布尔家族的终极秘密，魔像军团的控制核心，终于要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了吗？ 紫丁香伯爵的动作不算慢，但从他将手伸入衣服，到他将一个圆盘形的物体掏出来捧在手心，众人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吗？兰斯特子爵的嘴角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他环视着台上的众人，轻松地问道：“那么，对于伯爵大人做出的决定，还有人有什么意见吗？” “有！” 一个清稚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我不同意！” ps：谢谢大家的票，非常惊喜，原来求票这么有用……我会加油更新，尽量在周末两天结束第一卷。（别以为很快了，其实还有个比较长的卷末故事呢。） 第四十五章 崩溃边缘 兰斯特心中一凛。 见到台上的所有人，包括紫丁香伯爵和米缔欧克，都被突然闯入的小女孩吸引了注意力，兰斯特调整了一下表情，故作轻松地笑道：“这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诺布尔小姐，现在是……” “我说，”伊妮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我说，我不同意！” “你~听清楚了吗？”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瞧着兰斯特，一字一顿地说道。 兰斯特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晚宴，那次立威，那碎成了十七八块的餐桌。于是，他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跟在小女孩身后的女仆……同样想起了这一点的，还有在场的其他贵族——他们一个个变得噤若寒蝉起来。 唯有一个人不在乎艾丽的威胁——正是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的米缔欧克。 他愤怒地对着伊妮德大喊道：“你不同意什么？现在这里没你的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给我回去！” 伊妮德毫不畏惧回瞪着：“科迪法师呢？哥哥，告诉我，科迪法师在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小女孩的质问直指要害，一时间，米缔欧克竟无言以对。 而贵族们也似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般，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看着大哥哑口无言的表情，伊妮德心中的愤怒与失望也愈加高涨，很多事情，只要一环想通，便全部清楚了。 “枪花与二哥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对吗？”小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 两位兄长之间的互相厌憎，伊妮德早已知晓，但她仍然不愿意去想象，有一天，他们之间会用这样赤裸裸的谋杀去对付对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米缔欧克只能如此回答，但他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呵……”终于，伊妮德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豆大的泪珠却不断地从洁白的脸庞上滑落。 “为什么……我会有两个这么愚蠢的哥哥呢……”小女孩的低声自语，此时清晰地传达到了台上所有人的耳中。 米缔欧克感觉脸面有些挂不住，他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有一个声音抢在了他的前头。 “好了，诺布尔小姐。”一位金发的女子站了起来，她穿过兰斯特家族的人群，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伊妮德面前。 “你的哥哥并不愚蠢，他做出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布拉蒂无视了一旁满怀敌意的女仆，只是看着低头流泪的小女孩说道。 伊妮德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布拉蒂，对吗？” 金发女子笑了起来：“没错，你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聪明。” “那么下面这些，想必就是你引以为豪的玫瑰骑士团了？”伊妮德指着下方围着高台的佣兵战士们。 “是的！”布拉蒂骄傲地昂起了头，“你觉得他们比起你家的侍卫如何？” 撇了撇嘴，小女孩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刚才说，我的大哥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吗，如果在他得到了控制核心后，却不愿意让魔像军团为国效力，你们会怎么做？” 布拉蒂看向了米缔欧克，笑着说：“你不会那么做的，对吗？” “……”米缔欧克有口难言，先前他只是打算利用对方达到自己的目的，但现在却是骑虎难下。 离开安全富足的艾莱，到北边的苦寒之地去为王国守边？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米缔欧克根本想也没有想过。 再次看了自己的友人一眼，米缔欧克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一些：“关于这件事情，我觉得还应该再多考虑考虑……” 他举起了手上的圆盘——在伯爵将圆盘拿出来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其拿到了自己手中——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布拉蒂小姐，不管你对你的骑士团如何自信，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挑战我们诺布尔家族。” “不，我建议你还是按她说的做比较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但这一刻，米缔欧克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奥利维尔那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却只觉得陌生非常。 “……为什么？”米缔欧克的嗓音有些干涩。 “因为在我们未来的蓝图中，并没有你的位置啊。”奥利维尔做了一个手势，米缔欧克手上的圆盘便飞到了他的手里。 “不可能，没有诺布尔家族的血脉，你是不可能使用这个控制的核心的！”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双手，米缔欧克失态地大喊了起来。 “但是亲爱的米缔，拥有诺布尔家族血脉的，并不仅仅是你一个，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伊妮德。他说的没错，一个年幼的女孩怎么看都要比成年男人来得好控制。 而米缔欧克也终于崩溃了，他大声喊道：“卫兵！卫兵在哪？快给我抓住他！把控制核心给我抢回来！” 附近的一名诺布尔家族侍卫立刻冲向了奥利维尔，却在近身之前，就被一枚强酸箭射中了面部。 在侍卫恐怖的痛号声中，金发青年摇了摇头：“看来你真是糊涂了，米缔。今天清晨，你不还亲眼见识到了我是如何在法术对战中杀死科迪的吗？” 又是一枚巨大的石子投入水中，在场的贵族们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金发的青年，其中以费尔南德斯为甚，他不甘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脸色通红如火。 似乎，诺布尔家族，要完了呢…… 如果说刚才，诺布尔家族还有一丝和平转移权力，换一种方式继续活跃在王国政治舞台上的可能，但从奥利维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开始，他们就已经彻底沦为了魔像军团的人型控制器。等到王都的宫廷魔法顾问破解了这个核心的秘密，他们就将失去最后一丝价值。 不，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机会了吧。艾莱的贵族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那个迎风而立的金发青年。三年来，作为一位花花公子的他，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从来没有人想到，他居然是一位如此强大的施法者，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王国一边。 贵族们都用悲哀和同情的目光看着在场的诺布尔家族三人。 伯爵神情木然，米缔欧克失魂落魄，而那个注定了今后要像她的母亲一样的小女孩，则是在……浅浅微笑？ ps：晚点还有一章。 第四十六章 濒临绝望 等等？她怎么还在笑？那个小女孩是因为今天受的刺激太大所以疯了吗？一个荒诞的念头浮现在看到了小女孩表情的人们心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伊妮德没有抑制自己，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已经惊动了台上的所有人。 “谢谢你们精彩的表演~”伊妮德的手，指向了台子上的人群，早已准备就绪的奥书能量喷涌而出：群体人类定身术（hold－person,mass）。 所有人的表情在一刹那间凝固，他们仍然能够呼吸、思考，但是却连一根小指头都无法移动。 “但是我已经看腻了。”伊妮德已经不想再跟这群面目可憎的家伙浪费自己的表情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接一个的意外让他们的思维速度已经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了。于是，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当着所有人的面继续施法。 加速术（haste），高等魔化武器（er）……一个个变化系的法术被加持到了女仆身上。 “首先，叛徒必须死！”伊妮德的目光扫向了兰斯特家族人群的方向，会意的艾丽立刻冲向了那边。 贵族们无法扭动自己的脖子，但是他们可以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没有挣扎，没有哀嚎，这场寂静的杀戮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艾丽就已经回到了伊妮德身边。 但是下面的城卫队和骑士团，也察觉到了台上发生的变故，他们鼓噪着，向高台的入口涌来。 伊妮德转身看着下面。 “布拉蒂，你觉得我毁灭你引以为豪的骑士团，需要多久？”小女孩大笑着，然后开始施法。 观礼台的入口处，紧张地注视着逼近的敌人的治安署士兵，突然发现前方他们的敌人脚下，窜出了大量黑色的触手，这些触手完全封堵住了入口处的周边，将踏入其中的敌人一个个卷了起来。 这是一个超魔的艾伐黑触手（evard‘s－ck－tentacles），在法术增远，法术扩展两个超魔专长的辅助下，这个四环的法术已然升级到了八环的程度。 “不过……范围好像还是不太够呢。”小女孩自言自语道：“那么就再来几个吧！” “住手！” 伊妮德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奥利维尔已经摆脱了群体人类定身术的影响。 看起来，他已经用心智法术控制住了旁边的米缔欧克——后者正面目呆滞地捧着那个他梦寐以求的魔像控制核心。 “住手！”奥利维尔冲着伊妮德喊道，“冷静点伊妮，我们没必要对彼此造成伤害。” “哈哈哈冷静？你叫我冷静？在你们对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家族做出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以后，你还叫我……冷静？”伊妮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 “是的，请冷静一些，我承认我犯了个大错误，我还是小看你了，伊妮。”奥利维尔认真地看着小女孩：“如果早知道你拥有这样的力量，事情原本可以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那种认真的表情，伊妮德曾经见到过无数次——在他听取小女孩的抱怨的时候。那时候，小女孩觉得很开心，因为她感觉至少还有一个成年人能够……理解自己。但是此时，看着这样的表情，伊妮德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我又何尝不是呢，奥利维尔老师。我也小看了您呀！”幼小的女孩笑靥如花：“您说我为什么那么笨？明明心底在嘲笑着科迪法师从来不知道用秘法视力往我身上看一眼，自己却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 奥利维尔苦笑着，毕竟是三环的法术，怎么可能像不要钱的一样随便乱用呢。但是面对此时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小女孩，他只能好言相劝：“听着，伊妮，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说什么？”对面的小女孩突然提高了音量，“一切都还有……” “挽~回~的~余~地？”她可爱地笑着，随手从瘫在脚边的兰斯特子爵身上拔出了他的佩剑，然后，一字一顿地，一寸一寸地，将剑，刺入了子爵阁下的咽喉。 寒意在心头扩散，金发青年强忍着心中的懊悔与沮丧，大声接口道：“没错。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既然你现在在这里，想必拉斯特他也没有受到伤害，对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呢？” 其实奥利维尔也并不知道枪花到底成功了没有，但他只能这样赌，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一些，她无趣地丢掉了手上的剑：“看来这家伙也不过是一条用完即丢的走狗而已。” “但是，你叫我如何相信一个……背叛者？”伊妮德的目光落在了大哥手上的魔像控制核心。 她笑了起来：“对了，我还忘记了这个……魔像军团。想必现在这就是你们最大的依仗了吧？不如，你让我的大哥试试它的效果如何？” 看到奥利维尔还想说些什么，伊妮德狠狠地截断了他的话：“还是说，你想看到我立刻杀光所有人！” 小女孩的群体人类定身术，最多也只能持续两分钟左右。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挣脱了法术的影响，听到伊妮德的威胁，他们纷纷惊叫了起来。 “诺布尔小姐，我们并没有做背叛紫丁香家族的事情啊！”他们纷纷辩解着，但没有人试图突袭小女孩。 不说时刻警戒在旁的女仆，此时，在伊妮德身上缭绕的各种法术灵光已经连肉眼都可以看见了……这是一位何等强大的法师啊！这样一位准备完全的高阶法师，在大多数亚伦大陆人类的心中，就是完完全全不可战胜的象征。 伊妮德没有回应他们的兴趣，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奥利维尔。 奥利维尔只好无奈地控制着米缔欧克，启动了手上的圆盘：一道水蓝色的光晕从盘子上扩散开来，蔓延到了整个台子上空。 好美……但是，毫无用处。 众人等待了几分钟，确实，除了那魔法制造的美景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异象发生。 伊妮德冷笑着：“明白了吗？你们手中的底牌，其实全都……毫无用处！” 奥利维尔有些绝望，他这时才意识到，既然小女孩是一位如此高阶的施法者，同时又兼具诺布尔家族的血脉，那么她很可能早就通过某种办法得到了这些魔像的控制权。 “既然你们那么想要！那么……出来吧！”小女孩高举着双手，对着天空大喊道：“我的朋友们，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热闹起来！” 随着小女孩的话音落地，整个广场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ps：看来不止一章……今晚我要写完。 第四十七章 带我去看……你们想要的世界 大地在颤动。 紫丁香堡前的大道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就爬满了砖石铺就的广场。 随着裂纹逐渐扩大，大量的砖石开始朝着裂缝之中下落，一个巨大黝黑的裂口出现在了广场之中。 之前，城卫队和玫瑰骑士团驱散这里的民众，所以此刻，他们就成了替代的牺牲品，许多闪躲不急的士兵们惨叫了一声便跌入了那个黝黑的裂口之中，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幸运儿们也根本顾不上查看情况，只是一味地朝着更远处逃离。 高台上的贵族们心惊胆战地抓着身边的固定物，哭泣着，惊叫着……直到震动慢慢平息。 在他们惊惧交加的目光中，一只巨大的手掌，从那裂隙之中伸了出来，攀住了裂隙的边缘，用力！ 随后，一个巨大的身体便从地下探了出来。 嘭！嘭！嘭！ 金属巨人的每一个动作，都造成了巨大的响动，当它最终完全地站立在了广场上时，个头已然超出了十米左右的观礼台一个脑袋。 小女孩轻巧地从高台的边缘飞到了巨人的肩上：“我的大朋友，今天，就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外面的世界……如何？” “好像……有点冷？”巨大的魔像看了看四周，用嗡嗡的嗓音回答道。 贵族们惊奇地瞧着这尊远远超出一般魔像体型的大家伙（普通的钢铁魔像一般高约3米），在和它肩上的小女孩亲热地交谈着。 奥利维尔却脸色灰暗地瘫坐了在椅子上。 失败了……已经完全失败了。 作为一名术士，一名中阶的术士，尽管在这个年龄有这样的成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他仍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高阶施法者之间的差距。 所以，他观察了科迪三年，研究了科迪三年，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在都想着科迪，想着他的性格，他的爱好，他的……弱点。 三年了过去了，终于，在今天清晨，三年的准备帮助他成功地杀死了科迪法师——这位三年来始终作为最终boss出现在他噩梦中的敌人，但是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可怕的…… 已经没有办法了，奥利维尔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清楚地知道，在场的其他人，都有可能被原谅，但是唯独自己……三年的欺骗，三年的隐瞒，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呢？ 那一刻似乎终于要到来，奥利维尔看到，小女孩结束了跟她的“大朋友”的对话，转向了自己这里。 “为什么……要背叛诺布尔家族？”终于还是来了吗？这样的质问。 奥利维尔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那么，你……就去死吧。”小女孩的指尖，一支火焰构成的箭矢迅速地成型，然后飞快地向着目标疾射而去。 “嘭~” 是火焰在胸口炸裂的声音，但是奥利维尔却毫发无损……他的身前，已经多了一道黑白色的身影。 是布拉蒂，这个金发单马尾的女人用自己的胸膛接下了小女孩的这个法术。 “既然从来不曾有过忠诚，那么哪来的背叛？”她看着小女孩说道。 这种时候，倒是一个两个的都想要讲道理了呢，小女孩嘲讽地想着，看她那么精神的样子，看来火焰箭并没能真正地伤害到她。 “我们的计划确实失败了，”布拉蒂骄傲地昂着头，“但是，瞧瞧你的周围吧，你又得到了什么？自相残杀的兄长？愚蠢无能的附庸？哈哈哈哈，恭喜你，圣瓦伦丁城的女王，一群……蠢货的女王。” “至少，我可以取走你们的性命。”伊妮德生气地将她吊了起来。 “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变化。”被伊妮德的活化绳（animate－rope）束缚着，绑成了一个奇怪姿势的布拉蒂依旧不肯停下自己的嘴炮：“其实，你也就不过如此吧？小女孩，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将要创造的新世界，是何等的绚丽与伟大。你就留在这个封闭的圣瓦伦地城里，和你的两个蠢货哥哥一起腐烂吧……” …… “够了！不要再说了！”说出这话的，却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伊妮德，而是那个金发的男子。 他挺身站在了布拉蒂的之前，面对着怒气勃发的小女孩，脸上带着无奈的微笑：“真是遗憾，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哥哥呢……伊妮。” “喂！”后面的布拉蒂刚想说些什么。 “但我却是她的哥哥……”奥利维尔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所以，我可不能忍受，让妹妹挡在自己的身前啊！” 伊妮德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地说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身份了吧。” “帕蒂安－斯诺，这是我的真名。” 帕蒂安－斯诺，布拉蒂－斯诺，斯诺家族…… 三年之前，长街血夜，作为国王未即位时的挚友之一，斯诺家族的帕蒂安却在那一夜之后，神秘地消失了。有人说他不幸死在了长街血夜之中，也有人说他背叛了挚友投向了保守贵族那一边，于是被自己的妹妹亲手杀死…… 但是没有人想到，就在那一夜，帕蒂安单骑出城，离开了纷乱的王都，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圣瓦伦丁城，成为了伯爵家小小姐的启蒙老师。 这一呆，就是三年。 舍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来到远离王国政治中心的圣瓦伦丁城，成为一个小女孩的老师？没有人会想到这种事情。 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伊妮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启蒙老师。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帕蒂安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学生：“还记得那一课吗？我对你说过，诺布尔家族，诺布尔家族的魔像军团，始终是王国的一大心腹之患，所以，作为殿下的挚友，我又怎么能不为他分忧呢？”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一切都已经解释清楚。 伊妮德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是的，从来就没有过忠诚，又哪来的背叛呢？就像自己那轻易交付出去的信任，纯粹只是因为太天真。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哥哥，他可比你的那个两个废物兄长强上百倍！”骄傲的声音从金发青年身后传来，终于彻底地将小女孩心中的积累的怒火点燃。 因为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冷笑着：“好，既然这样，我就看看，你能为你的哥哥骄傲到什么时候！” …… 折磨，小女孩专注地使用各种小法术折磨着布拉蒂。 活化绳，施虐祝福，尼柏的柔和提醒，塔莎狂笑术……台上的贵族们真是大开眼界了，他们从未想过，原来一个法师折磨起人来也有这么多的手段。 痛苦，仇恨，悲伤，报复……现在伊妮德的心中，负面的念头已经占据了所有空间。 这样继续下去，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真的好吗？艾丽站在伊妮德的身后，担忧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么现在，到底还有谁还能阻止她呢？ 艾丽寻找着紫丁香伯爵，然后发现，他已经来到了小女孩身旁。 “够了，伊妮。”是紫丁香伯爵在叹息，他从背后，将小小的幼女抱在了怀里：“住手吧。”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其实，她就是希雅王室的公主……” 虽然早已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真正从父亲口中得到证实时，伊妮德还是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冲上了心头。 “放手吧，伊妮，离开这里。这片腐烂的土地不适合你，你的舞台，应该在一个更大，更远的地方。” 他放开了小女孩，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小小的女孩低着头，不愿意看自己的父亲。 “走吧，伊妮，带着魔像军团一起，你是我的骄傲。”紫丁香伯爵感慨着：“原以为，我能够给你安排一个更安稳的未来，但是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能干得多，你已经完全有能力安排自己的人生了，所以走吧，我的女儿，去看看这个世界，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些人，都随你处置。”最后留下了这一句话，紫丁香伯爵转身离开。 父亲佝偻的背影，启蒙老师黯淡的面色，还有那形状凄惨的布拉蒂和失魂落魄的大哥……小女孩泪眼朦胧地看着着一切，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威廉。 那位大叔之所以会站在他们那一边，也是因为想要创造一个公主可以嫁给吟游诗人的世界吗？ 好吧！ 小女孩跳上了自己大朋友的肩膀，向着那不知名远方大声喊道。 “那么，就带我去看看……你们想要的世界。” 卷尾：另一个世界：72小时大冒险（上） “请打开课本第72页，今天我们讲一讲角平分线的定义……” 这是一间普通的中学教室，矮墙下裸露的青砖，布满灰尘和脚印的白~粉墙，让整间教室还残留着上个世纪80年代的气息。 教室中满满当当地坐着三十来号人，在这一张张略显青涩的脸蛋中，有一位靠墙坐的男孩，正两眼发直地盯着黑板。 “冰风暴（ice－storm）的法术模型里，棱状体的最优分布问题已经解决，然后就是……这具身体的计算力明显不够，看来周末又得去老爸的实验室借用一下他们的超级计算机了。但是要用计算机，还得先把需要计算的圆锥角数据集用迭代法建模，然后才能进行计算，还有魔力利用率这个因素，法术模型也必须做相应的修改，才能为以后的优化腾出空间……” 思绪在林依的脑海中飞快地流转着，他一边进行着心算，一边随手在笔记本上划下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喂~~喂~~” 感觉到有笔尖在戳自己的身体，大脑正在高速运转中的林依有些呆滞地转过了头，注视面前这张宜嗔宜喜的俏脸：“……班长大人，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你个大头鬼啦~”班长将书立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对着林依小声叫道：“不要发呆，专心听课~！” 林依很想说，你这样把书立起来其实更加显眼诶…… “那边的张思露和林依，上课不要说悄悄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嘶，脚背一阵疼痛，林依收获了“少女之愤怒踏击”！ 林依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怪我咯？ 哼！班长大人傲娇地扭过了头，只林依留下了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后脑勺。 …… 叹了一口气，林依拿起了书本，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是的，林依知道自己非常特殊，从三岁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尽管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平凡地度过了十多个春秋，林依仍然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感到不可思议。 林依有两个身份，或者说，两个身体。 每隔三天左右的夜晚，当林依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他就会以另外一个身份，在另外一个世界醒来。 同样，当以那个身份过完一天之后，又会以林依这个身份在地球上醒来，开始新的一天。 如果把人的一生形容成一部电影，每一天都是一帧画面的话。 林依的人生，就像是将两部影片的每一帧打散，互相插入了对方。 这种特异的情况，林依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两个世界都是一样。 并非是对于亲人们的不信任，只是，即使很认真地说出来了，也没有人会当真吧？毕竟这种情况，太像是中二少年们的幻想了。 如果你位于这种奇特的处境，你会做些什么？ 林依的选择是，当个普通人。 因为，另一个世界的他，准确地说，应该是她，太不普通了。 …… “叮铃铃~~” 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林依走到教室后方的窗台边，靠着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今年，也是这座颇具历史的教学楼的最后一年，明年开始，南城中学的学生们就要搬到对面那座正在盖的新教学楼去上课了。 林依抚摸着窗台上斑驳破碎的水泥，看着蚂蚁在飘到窗沿的枯叶上爬来爬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够体会到这座古老的教学楼的落寞。 “嘿~林依，你说我们的班长大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一个高高胖胖的家伙靠近了林依，用与他的身形极为不符的鬼鬼祟祟的语调说道。 林依回头看着这个总是向自己传教一些宅物的家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话。” “什么意思？”胖子有些疑惑，“我可是亲眼看着班长走出了教室才……哎哎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班长大人饶命！” 可悲的胖子被拎住耳朵丢到了一边去，只剩下脸色微红的少女和林依相顾无言。 看着俏脸微红的少女，一股冲动突然涌上了林依心头。 “班长大人，你说，人的一生完全为了另一个人而活着，这样好吗？” “什么？”少女有些诧异地看着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林依，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是…… 就在少女越想越歪，即将脑补到奇怪的方向之前，林依及时纠正了自己的话：“不，不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人，一半的人生都是为了另一半而活着，这样好吗？” 少女用手指点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你这话问得好奇怪哦，人生不本来就是如此的吗？有时工作，有时休息。学习，玩乐各占了一半的时间，不，学习工作应该更多一些……” 看来这么说不行呢，不过林依马上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比喻。 “或者用网络游戏来说，一个账号里建了两个角色，其中一个角色放弃了所有的活动，冒险，探索等等，将所有的时间用来采集，给另一个号提供物资上的帮助，这样好吗？” 这一次，班长大人用有些担忧的眼神看着林依：“什么好不好的，游戏而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咯？不过游戏的话，专注先练好一个号应该也是对的吧。” 是吗？专注先练好一个号么，但是…… “对了，你写的都是什么？”班长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总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这些奇怪符号到底是什么？” “呵……那些啊，”是亚伦大陆的文字，“只是我随手的涂鸦罢了。” “是吗，我感觉这些符号挺有规律的……”少女有些疑惑地捧着笔记本看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放弃了。 她的目光，随着林依一起投向了操场对面那栋新建的教学楼。 “说起来，明年我们就能搬到新教室去了呢，而这栋旧教学楼也该拆掉了吧，住建委的黄叔叔都说了，啊……”她捂住了嘴巴，小心地观察着林依的表情，直到确认了林依确实只是一直在盯着对面发呆后，才松了一口气。 “是啊，该拆了呢。”但是，为什么呢…… 林依迟迟的回答传到了转身正欲离开的少女耳中，她恼怒地折了回来，气呼呼地盯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林依。 半晌，少女终于叹了口气：“跟你这个笨蛋较真的我真是太傻了……”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林依也在心中叹息着。 对方那纤细而敏感的心思，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南城中学，以为南城为名，招收的便主要都是居住在南边老城区的学生，而这一片区的大部分居民自然算不上什么显贵。 身为新上任市长的女儿，她小心翼翼地在学校里掩藏着身份，唯恐伤害到普通人家子女的自尊心，这份略显天真的小心思在林依看来真是分外可爱。 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女，跟另一个世界，年仅“五岁”的自己可完全不同呢。想到这里，林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在教室中心，跟一群女生们打成一片的班长，又将思绪放到了未完成的法术建模上。 卷尾：另一个世界：72小时大冒险（中） 林依居住的沧城位于天朝西南，临近边境，治安不算太好，小城往南或者往西再不到一百公里，便是边境线上的莽莽群山。 正午时分，林依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面摊上吃饭。南城中学中午放学后，学生们几乎都是回家吃饭、休息，少有还滞留在学校附近的，但林依因为父母中午都不能回家的缘故，所以他也只好在外面将就一下。 天朝小城市和大城市的区别，往往在中小学生，中午能不能回家休息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一丝端倪。 沧城自然是个小城市，但这座小城市里却有一所还算过得去的大学，这所大学说起来也是有点历史的，它的前身，是抗战期间迁入西南的十余所高校之一。 几十年过去了，世事变迁，曾经英才荟萃的大学如今只是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林依的父母都是这所大学里的老师，父亲今年刚评上教授，又申请下来了个项目，母亲也跟着他一起忙得连轴转，两人早出晚归，见上一面都不容易，更不用提回家给林依做饭什么的了。 所以，林依只能在学校边胡同口的这座油面摊子上，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正吃着，一辆银白色的房车从路边开来，停在了胡同口，随后，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就从车后门里跳了下来。 这是一只洋娃娃般可爱的异国萝莉，看起来大概八九岁，一头灿烂的金发在正午的阳光颇为耀眼。 在沧城这样的小城中，外国人其实……挺常见的，不过这里的外国人，指的都是从南边几个小国过来的人。他们除了不会说普通话，外表看起来跟国人还真不太好区分，而像女孩这般的西洋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所以，摊子上的食客们纷纷侧目，但林依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不是充分地利用了这多出来的三倍时间，另一个世界的她……即使头脑超群，又怎么可能在五岁左右就成为九环法师呢。要知道，每一个法术的学习和解析，都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的，这一点，在没有魔网的亚伦大陆尤为重要——每一个法术，如果不能真正研究透彻它的每一个细节，那就根本无法将其释放出来。 林依一边机械地保持着进食动作，一边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突然，他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林依回头一看，是摊主老油，这是个市侩的中年人，尽管林依已经在他的摊子上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每一次，如果林依不盯着，他依然会尝试在下面时偷工减料。 什么事？林依用眼神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老油指了指自己的锅灶，那边，金发的小萝莉正两眼放光地盯着盯着锅里翻滚的油面，小小的鼻子一耸一耸，像只小狗一样。 “小依啊，你们现在都有学那个英语对吧？帮我跟那个小姑娘说说呗。” 林依没有废话，起身走了过去。 “你好，你是要点餐吗？”他用英语问道。 金发萝莉有些诧异地看了林依一眼，然后同样用英语回答道：“是，是的，我需要两份这样的面，外带，帮我跟老板说一下，谢了。” 林依转述完，就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但老油拦住了他：“再跟她说下，一碗的价钱是十块钱，美元！” “……”林依无语地看着他，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女孩，已经悄悄地拿出了一个耳塞似的东西塞到了耳朵里。 “老油，这样不太好吧？”少年尝试着劝说道。 “有什么不好？你就这样跟她说，快。我这里一年到头才能碰上几个这样的客人啊！” 林依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一年到头碰不上几个这样的客人，那你这样坑他们一次，又能赚到多少呢？为了这几十块钱，一会你还得跑银行去兑换，据我所知，南城这边没有营业厅能兑换外币，也就是说，你得到市中心的总行那边去，这几十块够你的打的费吗？” 看着面现犹豫之色的中年人，林依继续说道：“而且，你知道吗？这些来中国旅游的外国客人通常喜欢在网上发布游记，如果你不坑他们，他们又觉得你这里的面特别好吃，说不定还会帮你宣传一下，那知名度带来的客人，可比眼前这几块钱大多了啊。” 老油终于被说服了，他嘟囔着：“好吧好吧，那就按平常的价格，你去跟她说吧。不过人家身上还未必有人民币呢，我也是为了方便……” 林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费了那么多口舌，仅仅是为了让一只陌生的异国萝莉不被坑……到底有什么理由能够促使自己这样做呢？ 难道是……出自对天朝国际形象的担忧吗？林依自嘲地笑了笑，好像自己从来就不是那么爱国的人呢，就像在另一边的世界里，如果不是父亲的劝阻，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带着魔像军团，直接杀到王都去呢。 算了，多想无益。 林依摇了摇头，转身对着萝莉报出了油面的价钱，就准备回去，然后，他再一次被拦住了。 “向陌生之人伸出善意之手，而且不求回报。”小女孩微笑地看着林依，“所以，这是给你奖励。” 自己都说了不求回报，那你还给什么奖励呢？而且……难道你能听懂中文？林依有些莫名，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被小女孩拉住的手心里，塞进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成为超级英雄的机会。”小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你下定了决心，就找个空旷的高处，将上面的文字念出来。” 林依无语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吧……那，谢谢了。”最终，林依只能这么回答。 “记得，我们只等你到今晚12点哦~”小女孩林依的背影大喊道。 林依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 ps：这一章，写得尤为艰难……另外，书评区的精华，前几天就加完了，感谢留言的书友，想必你们不会在意那一点积分。 卷尾：另一个世界：72小时大冒险（下） 深夜。 林依如同木偶一样，直愣愣地倒在了床上，闭起了双眼。 如同往常一样，运转了一天的大脑，在身体躺在床上后迅速沉寂下来。 林依即将进入睡眠。 “滴答滴答~”是闹钟一秒一步地走着。 一分钟过去了。 “扑通扑通~”心跳跟上了秒针的节拍。 十分钟过去了。 林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奇怪，为什么睡不着呢？如果是平时的话，倒在床上十分钟之内，就会进入梦乡的呀。 林依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 窗外，夜凉如水，温柔的月光将她的光华洒在这座小城里。林依能看到，老城区的大街小巷中，低矮的房屋和破旧的院子，视界的远方，自己学校的操场上，一面旗帜猎猎飞扬。 林依凝视着那面在夜风中舞动的旗帜，白天经历过的事情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最终，定格在了油面摊前，那只金发萝莉如阳光般耀眼的璀璨微笑上。 林依自嘲地笑了一声。 只是一个略微有些中二的异国女孩罢了，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在意呢？他这么想着。 但是，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呢？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头响起。 林依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不搞清楚这件事，恐怕今天是不可能睡好了。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衬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白色的磁卡。 借着月光，林依仔细地观察着这张约摸有银行卡一半大小的磁卡。银白色的表面上，画着一个枫叶盾形的标志，盾上有着三个字母。 好吧，至少不是或者。否则的话，林依会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个玩笑了。 那么现在呢？林依看了一眼闹钟。 23:45 林依没有过多的思考，他穿上了衣服，走出了家门。 推开了天台的门，迎面而来的夜风让林依微微发热的大脑冷却了许多。 林依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傻。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林依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卡片，温润的质感仿佛在告诉自己，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好吧，不管这是不是梦，那么自己呢？自己真的在期待着什么吗？ 冷静！利用这个世界的资源，为那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提供帮助，研究法术，突破传奇，研究魔力的奥秘，寻找世界和自身的真相，这，才是正道！至于那个女孩说的？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重要，现在都立刻回去，脱衣，上床，睡觉！等到新的一天到来，一切烦恼就将不复存在。 脑海中，一个声音这么说着，但是很快，另一个声音开始大声反驳。 不，够了，已经够了！两个世界的自己，在魔法上的付出已经够多了！至于传奇？其实自己心里早就明白了不是吗？在揭开那片大陆的秘密之前，突破传奇根本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经卡住了！不得寸进！如果，那个世界的自己在二十岁才能突破传奇，这边的自己岂不是都已经六十了！六十岁！掌握着一身毫无用处的屠龙之技。那自己这四分之三的人生，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的，那种悲哀的未来，怎么能够就这样接受啊！即使是在这平凡的四分之三中，也是有一颗少年的心，始终在不安分地跳动着啊！ 林依将磁卡翻了一面，看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ground－control－to－major－tom”（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 “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 夜空之下，一位少年站在公寓的楼顶上，仰望着星空。 “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 如果，这只是一场美梦，明早醒来，少年，还是那个平凡的少年，那么我就将回归以往的生活轨迹，再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 林依捂着自己的胸口，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越来越热，越跳越快。 “你能听到吗，汤姆船长？” “你能听到吗，汤姆船长？” “你能听到吗，汤姆船长？” 握着银白色的磁卡，少年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胸口，有一股热热的情感正在萌动。 明知道不太可能会有回应，但心中那份涌动的感情却完全不能停止。 十二点已过。 这就是属于我的，一生仅有一次的大冒险吗？从莎莉那里听过她的故事的林依微笑着，他对着无人的夜空，最后一次地重复道：“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 然后，他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 “这里是汤姆船长，呼叫地面指挥！”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正上方响起。 少年抬起了头。 白天见过的萝莉正飘浮在天台的上空，她金色的头发在风中舞动，如同月下的阿弗洛狄忒一般。 “这里是汤姆船长。”她咯咯地笑着，然后扔下来两条带子。“系上。” 林依平静地将两条材质不明的黑色带子系在了自己身上。 “cotdown,engines－on”（倒计时开始，启动引擎） “check－ignition－and－may－god‘s－love－be－with－you”（检查点火装置，愿上帝与你同在） 小女孩脚下的装置中，喷出了两道幽蓝色的火焰。 现在的科技，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了吗？林依抬头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感概。等等，那是？林依的目光稍稍上移，注意到萝莉居然是穿着一条裙子而来…… 白色的吗……没有来得及想太多，林依只感觉脚下一空。 飞起来了！ 金发的异国女孩带着林依，飞翔在这座他居住了十多年的小城上空。 猎猎风中，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向着那未知的冒险，前进！ ps1：“这就是属于我的，一生仅有一次的大冒险吗？”文中这句话中的我，可不仅仅是指林依这一身份。对于他/她来说，幼女那边经历的事情，完全不能称得上是“一生仅有一次的大冒险”，因为所谓冒险，就是要将自己平静的生活和已有的秩序丢在脑后，主动地去寻求改变口牙！ ps2：联络暗号来自《space－oddity》这首歌。 第一卷后记 看完第一卷，大家应该也都知道本书的基础设定了，没错，这本书并不是常见的穿越重生，而是一魂双体，三天一换，无缝穿插。 这个无缝穿插的意思就是呢，如果这边的伊妮德熬夜通宵做实验，连续好几天不睡觉，那边的林依却不会出现一觉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情况。接着，伊妮德做完了实验，终于睡着了，然后另一边的林依也会按照正常的时间情况醒来。 所以很容易可以看出，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并不存在某种等比例的约束关系，而这个三天一换，也仅仅是在两边都保持正常作息情况下的一般规律。所以我在卷尾中用的“就像两部电影打散了每一帧，互相穿插”这个比喻我觉得挺合适的。 基础设定说完，在以上这个基础的前提下，我觉得第一卷中大多数曾被热心的书友们提出来的问题，应该都能够得到回答了。 比如，主角看起来像穿越者，但对家族却有着不一般的归属感，对妹妹的身份也特别带入，而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成熟大男人穿越成的小女孩并不太应该会有这样的表现才对。 为了防止你们说我是为了圆主角的性格才亡羊补牢地这样设定，我必须得申明一下，是先有了这个设定才有了后来的故事，从一开始，主角面对什么情况应该有什么反应，就都是按照这个设定来想象的。我有2012年的设定文档为证！ 然后第二个问题，有人质疑主角早知道有人要对家族不利，为何不用预言法术来点亮地图，或者抓几个枪花来拷问一下，对方的阴谋不就全部暴露了。（大致是这个意思） 这个要说起来有点麻烦，按照线索来说，从发现二哥身边那个内奸开始，主角就认为敌人的阴谋是一环扣一环，枪花很明显只是其中的一环不可能知道全部的计划，所以直接动手，暴露自己的实力是一方面，打草惊蛇是另一方面。 于是除了必要的准备（给家人准备魔法防护道具等等），主角通过思考得出，对面的谋划的关键就在于魔像控制核心，于是之后就有了主角釜底抽薪的各种行动。这就像围棋，站在对手的角度，你觉得对手下一手下在哪里特别舒服，你就先把自己的棋子落在那里，然后往往就能让对手特别不舒服…… 然后就是预言法术的问题，关于这个，我只能说，预言法术并没有某些人想象的那么强大，认真翻过三宝书的人应该都有这样的感觉，高阶预言法术，本质上其实就是相当于向一个更厉害更全知全能的存在寻找问题的答案。（嗯，就像度娘）然而那些更厉害更全知全能的存在基本都居住在外层界，至于外层界，前文中已经有多次说明。 最后一个问题，大概就是对主角最终没有杀死奥利维尔等人的不满。我承认这样安排恐怕确实会让爽度大幅下降，让有些人心头非常膈应。但是这个问题，我想再回过头看一眼我的基础设定，大概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选择了。 对了，这里我得补充一下，另一边世界的林依，只是个生于天朝西南小城的淳朴少年……你们都知道的，他整天苦逼地忙着帮自己的半身背锅呢，没有时间上网看小说，没时间跟人讨论无限世界的关公战秦琼，这么不杀伐果断，这么不中二少年，这么脱离时代真是抱歉了…… 第一章 伊妮德的决意 风，在白茫茫的艾莱原野上呼啸而过。 被卷起的枯叶混杂着雪花，在十多英尺高度之内，以一种无法理解的姿态狂舞着。在这片风雪交杂的天地间，除了一些躲藏在树林间、灌木丛里簌簌发抖的兔子和獐子，看不到任何正在行动的活物。 路上的旅行者们早就选好了地方，安营扎寨，安心地等待风雪过去。 在一个靠近艾莱隘口的小山坳，就有这样的一个宿营地。宿营地中，一个加持了保温法术的帐篷里，伊妮德刚刚从梦中醒来。 小小的银发女孩睁开了双眼，呆呆地看着帐篷顶端昏暗的魔法光球，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是啊，已经第三天了，所以……回来了。 盯着光球又发了好一会儿呆，小女孩伸了伸胳膊，终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伊妮德看了看帐篷，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今天，是出发的第四天了吧？因为暴风雪的缘故，队伍的行进速度比自己预想中还要慢上许多。 从圣瓦伦丁城到这里，100多英里的路程走了足足三天，才堪堪来到艾莱隘口附近。 艾莱隘口，是连接艾莱盆地与王国的唯一通道，也是群山环绕的艾莱盆地的唯一出口。通过了这道关隘，天气状况大概就会有所好转吧？伊妮德猜想到。 亚伦大陆的天气，完全违背了地球上大部分地理、气候的常识。极南和极北，未必就是冰天雪地，同样，群山环绕的盆地，也未必四季如春。而在那与艾莱盆地一山之隔的希雅本土之上，此时，又是怎样的气候呢？ 伊妮德莫名地有些期待，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潜意识中已经把希雅王国和艾莱割裂开来看待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艾莱是艾莱，希雅是希雅，这是大部分艾莱民众心中共同的认知。 将近千年之前，大崩裂之后不久，希雅王国立国时，紫丁香就在这里。 四百多年前，屠龙者战争爆发，金鸢花王朝倒塌，如今的王室取而代之成为了希雅王国的主人时，紫丁香还在这里。 这么多年来，无论外面的世界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艾莱始终是那个艾莱，诺布尔也始终是那个诺布尔。 直到今天，也不曾改变。 所以，作为诺布尔家族的直系血脉，伊妮德当然有着自己的骄傲，那份骄傲，跟她的实力无关。 也正因为如此，小女孩对于那些引发了诺布尔家族血脉内讧的人们，是极其厌恶的，即使四天前，在那紫丁香堡前高高的观礼台上答应了父亲，暂时放过了他们，也不代表她已经原谅了他们。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的，虽然伊妮德这样子答应了父亲，但看完了之后要怎么做？是继续观察，还是……毁灭，其实全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所以，尽管跟着那几个人一路同行，伊妮德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 她挥手撤去了布置在帐篷周围的魔法警报，走了出去。 “呼~~呼~~” 是寒风凌虐大地的啸声，但是小女孩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劲风。 因为在这小山坳的周围，一圈结实的大家伙们，将小小的宿营地围得结结实实。 伊妮德冲着其中个头最大的一个招了招手：“早安，苏格拉底。” 巨大的魔像用嗡嗡地声音的回复道：“早安，伊妮德，我的朋友。” 是的，是朋友，而不是……主人。伊妮德让魔像控制核心失效的办法其实就是：让苏格拉底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构装体觉醒术（awaken－construct），这个独特的变化系九环法术来源于那位大魔法师的魔法书。这个法术能够开启一具构装生物体的心智，使之不再无条件听从控制者的命令。当然，它觉醒了自我的认知后，仍然会对制造者和施展了这个法术的施法者表示友善。 伊妮德就是使用了这个法术，才让苏格拉底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和一个奇怪的名字。 苏格拉底是一具很特殊的魔像，在觉醒之前，它就是作为联结所有魔像的中枢而存在的。当它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以后，借由它来控制所有魔像的核心自然就失去了作用。 和苏格拉底打完招呼后，伊妮德走到了宿营地中心的火堆边。 奥利维尔，不，现在应该叫帕蒂安－斯诺了，这个金发的青年看了看在小女孩出来后便面露尴尬之色的众人，首先向小女孩打了个招呼。 “早安，伊妮，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是吗？”伊妮德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的。”说话的是布拉蒂，这几天里，这个金发的英气女子一直刻意躲避着伊妮德主仆，但今天看起来却有些不同了？ 伊妮德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微笑着回答道：“大概是因为……做了个有趣的梦吧。” “艾丽呢？”然后，看了看四周，小女孩问道。 火堆边的众人面面相觑。 “她不在帐篷里吗？”最后，帕蒂安问道。 伊妮德心里头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 艾莱隘口前，漫天的风雪中，一个人影孤独地走着。 雪从后半夜开始就一直下，到现在，积雪已经有二十英寸厚，但这个身影行于雪上，却仿佛毫不费力一般。 轻盈的脚步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来了一连串浅浅的脚印，向着关隘的方向延伸着。 “这种鬼天气还有人来？”值勤的士兵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了里侧的小门，让这位孤独的行者进入。 旅者掀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士兵还没来得及惊叹来人的年轻与美貌，就被一个嘶哑的嗓音吓得差点拉响了警报。 “哦天呐，我们终于到了吗？话说，我的主人，我们就这样离开主人的主人，真的好吗？” 惊慌失措了好一会儿，士兵才在少女的解释下，放弃了拉响警报的打算，接受了“说话的是少女腰间的一柄剑”的事实。 虽然她拿出来验证的身份，只是一个冒险者，但是在阅人无数的关隘士兵们眼中，像这样拥有神奇的魔法武器，还有着超凡的美貌与气质的少女，毫无疑问是个大人物。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里独行呢？ 在士兵们充满羡慕的眼神中，少女并没有选择和那些过往的商旅一样，在关隘中停留等待风雪过去，而是选择了直接出发，将艾莱盆地的漫天风雪留在了身后。 …… 几英里外的山坳之中，伊妮德站在苏格拉底的肩膀上，直面着呼啸的寒风。 艾丽离开了，在深夜之中悄悄地离开了。 因为她知道伊妮德设下的魔法警报的密语，所以并没有惊醒她的小主人。但是她的离开却逃不过苏格拉底的眼睛。 苏格拉底静静地看着她离开，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小女孩刚才询问，它才将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 刚刚在那个世界找到同伴，这个世界里，却要一个人孤身上路了吗？ 伊妮德撤掉了身上的防护法术，用自己稚嫩的身躯迎接着寒风的凛冽。 在后面的营地中，她的老师，曾经的老师担忧地看着她，但却什么都没说。帕蒂安知道，即使背叛从未发生，艾丽在小女孩心中的地位，恐怕也要远远胜过自己这个不合格的老师吧。 所以，他只能担忧地望着小女孩在寒风中颤抖的背影，希望她能够早点想通。帕蒂安知道小女孩的怨恨，但是他更知道小女孩的重要，对于现在的希雅王国来说，小女孩的出现简直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如果今后她不执意与王国为敌的话。 前往王都汇报最新进展的使者，在他们出发前便已经带着两匹马上路了，此时，应该已经快要到达王都了吧？不知道自己那位三年不见的老友，在知道了发生在圣瓦伦丁城的最新消息后，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呢？帕蒂安相信，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苏格拉底的肩膀上，小女孩怔怔地看着外面的风雪。 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是结果她发现并没有。 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一滴眼泪，这并不是因为凛冽的风……而是因为她此时复杂的心绪。 此时满溢心间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伊妮德只知道，那并不是单纯的悲伤。 伊妮德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看过的一部动漫，那个名叫夏娜的小女孩，在天道宫沉没，不得不与抚养她长大的威尔艾米娜分离时，是不是也是怀着同样复杂的感情呢？ 伊妮德不知道。 伊妮德也不知道，艾丽她到底背负了什么，以至于她要做出离开的选择。 但是伊妮德知道一件事，这，并不是故事的终结，将来，一定还会有再会的时候。到时候，自己可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一番这个逃家的女仆！ 伊妮德握紧了拳头，她的目光，仿佛穿透数千英里的距离，投向了那片战乱不休的土地，那里，是北地，是自己的贴身女仆——艾丽的故乡。 第二章 伊妮德的失望 正午时分，下了半个白天的雪终于停了。 在艾莱隘口，一些个粗壮的士兵推着绞盘，升起了要塞的铜铸大门，另一些士兵则分布在要塞的周围，清理着附近的积雪。 之前因为天气缘故滞留在关隘里的商人们大声呼喝着自己的雇员随从，开始检查商品、整顿车驾，然后准备出发。 “砰！”“砰！”“砰！” 就在这时，遥远的地方却传来了大地震颤的声音，在隘口附近忙碌的人们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事，面带惊疑地张望着。 砰砰的巨声越来越近，站在砖石地板上的人们甚至能够感觉到整座要塞也在微微颤动。 发生了什么？士兵和旅人们面面相觑。亚伦大陆上，并没有地震这个概念，所以这里的人们对于此时的情况感到非常的陌生。 “难道是大规模的骑兵？但是这样的天气……”有一位见多识广的商人想起了什么，他望着要塞外面厚厚的新雪，有些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骑兵才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行动。 “嘿，老罗伦斯，你傻了吗？”边上有位年轻的同行嘲笑道，“这里可是希雅的腹地，哪来的什么骑兵。” 希雅长长的黑面包形状的国土内，皆是大大小小的丘陵，所以，包括王室在内的各个封地贵族，从来都没有建立过大规模的骑兵团；至于艾莱的诺布尔家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正的倚仗是什么。 头发微白的老商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这座关隘的最高长官，从边上的一栋房子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还愣着干嘛！蠢货们，是诺布尔小姐到了！”他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对着自己的士兵们大喊着：“快！快把这些挡路的该死东西挪开。” 然后他走向了那些停在关隘大门前，等候检查出关的商人车队：“还有你们！奸猾的家伙们！快把你们的马车弄到一边去，如果你们不想被诺布尔小姐的魔像军团踩扁的话！” 要塞长官得意洋洋地说着。 作为诺布尔家族属下的武装力量之一，提到这支众人皆知却好多年没有露面过的魔像军团，他确实有资格感到“与有荣焉”。 但是他口中的诺布尔小姐，此时却非常的不满意。 伊妮德坐在特制的雪地马车里，看着外面混乱的景象，本来就因为艾丽的离开而低沉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里的长官应该在两天之前就收到了魔像军团将要经过这里的通知，之前山坳里宿营的时候，更是派了人前来通知，队伍将在雪停后到达。 但是现在伊妮德看到的，却是一副鸡飞狗跳，人仰马嘶的混乱场面？ 伊妮德不知道，这里的主官到底要无能到什么程度，才能把一件早就通知好要准备的事情弄成现在这样。 伊妮德又看了看队伍中的玫瑰骑士团——这支沉默的队伍大约有三百人，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身上的皮甲虽然不是制式的，却也能看出不是底层佣兵们穿着的那种大路货。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支军事力量，却在这些守军的眼皮子底下波澜不兴地通过了隘口，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圣瓦伦丁城…… 伊妮德很生气，既失望又生气。 虽然从未指望过他们，但是每年，诺布尔家族花费在这些卫队上的金钱也不在少数。金钱只是其一，更另小女孩感到心寒的，则是他们的身份。 艾莱盆地内的这些卫队、驻军，都是由诺布尔家族自己供养的，他们，在向诺布尔家族宣誓效忠的那一刻起，就摆脱了平民的阶层，成为了领主的侍从。 领主和他的侍从们一起构成了贵族阶层，这个阶层有别于数量众多的农民、商人、冒险者还有城镇居民，至于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种植庄园里的农奴，就更不用说了。 人君自食其邑，这是几百年来希雅王国内的公认原则。封地贵族们养着自己的武装力量，负责着自己领地内的事务。王室与领主老死不相往来，已是一种常态。理论上，只有在诸如外敌入侵这样涉及全国的公共事务中，王室才会召集领主们进行集体的协商。 这样的社会形态，本来应该在商人和冒险者们（雇佣军队）的崛起后改变，但是过于强大的血脉术士家族阻挠了这一进程的发展。 作为拥有两个世界知识的特殊存在，伊妮德很清楚，站在如今这样的一个历史阶段，哪些阶层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哪些阶层又会是天然地靠近王室那一边。 所以，跟商人关系紧密的兰斯特家族会倒向王国一边，伊妮德其实并不意外；布拉蒂能够收编冒险者，将他们改编成令行禁止的军队，伊妮德也不奇怪。 但是，这些诺布尔家族侍从军的表现，却让伊妮德感到十分的心寒。 难道，真的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候了吗？伊妮德站在马车的车驾上，神情冷漠地注视着下面那个战战兢兢的要塞长官。 …… 虽然已经从陆续到来的冒险者和商人口中，听到了冬幕节当日，在圣瓦伦丁城里发生的变故的一些片段，但直到站到了这位诺布尔家族大小姐的面前，艾莱隘口的要塞长官才意识到，那些旅者口中关于大小姐的传言……恐怕是真的。 尽管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板着小脸的幼女，但是此时，要塞长官再也不会怀疑那些“大小姐是个高阶法师”的传闻了，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地意识到这点。 手下的士兵们在慌乱地清理着要塞里堆积的杂物，驱赶着商人的车驾。要塞长官听着背后传来的嘈杂声音，汗出如浆。 他不敢解释，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怠慢，所以，他只能低着头，等待着主人的审判。 “你被解职了，先生。” 然后，要塞长官就听到了让他绝望的话语。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圣瓦伦丁城，然后让米缔欧克阁下派个更可靠的……”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心丧若死的要塞长官等了半晌也没见听见下文……他偷偷抬起了头。 然而，他只得到了一个返回马车的背影……和一句略显低沉，却让他欣喜若狂的回复：“算了……让你的士兵动作快点。” ps：分类强推更新还这么少，真是对不起读者，也对不起编辑……但我还是得声明一下，本书不会太监，如果有时候断更，那只是因为卡文。 第三章 传奇法师的聚会 艾莱隘口的大门有20尺高，足够普通的魔像通行无碍。 那些连同他们的车队一起，被粗暴地推搡到一边去的旅行者们，此时却没有任何抱怨的情绪。 他们一个个趴在车上，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列队通过关隘的魔像军团。 这些足有两倍成年人高度的钢铁怪物，迈着沉重的脚步，一尊一尊地通过关隘。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连成了一片雷鸣般的鼓点，疾风骤雨似地敲打在人们心头。 这些有幸亲眼见识到魔像军团完整面目的旅者们，一边安抚着身边有些不安的马匹，一边尽力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恐惧和兴奋。 老罗伦斯也趴在自己的货车上，他看着面前这些走过的上百尊魔像，心中开始估算起它们的价值。 “真是太了不起了！”身边时不时地响起这样的惊呼声，老罗伦斯撇了撇嘴。 应该是太富有了才对，他这样想到。 化身为旅行商人，罗伦斯两个月前从索菲恩出发，跟随一队返回的商队来到了这个有着走廊之国别称的国家。 即使有着常年行走两国、经验丰富的商队带路，绕开了一些极度贪婪的领主的领地，但罗伦斯还是见识到了这个国家方方面面。 封地贵族、商人、冒险者、平民……一个保守、落后国度的众生相，在老罗伦斯久经世事的双眼之中纤毫毕现。 罗伦斯一度怀疑，自己的这趟任务可能会毫无收获……直到他来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 在那里，他见到了一副崭新的气象——完全不同于封地贵族所统治的土地的上的气象，这稍稍让他的观感有所改变。 但他对于这个国家的前途依然不看好。 罗伦斯能够感觉到，这个国家从上到下，每个阶层，每个个体，都处于一种焦躁不安的精神状态之中。这种焦躁，就如同自然界的动物对于灾难的预感一般，埋藏在每个人的潜意识之中。 是的，风暴将至，然而你们无力抵抗。 这是他离开王都时的想法，但是现在，注视着眼前缓缓通过的魔像军团，罗伦斯却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再多观察一下。 在结束了自己任务后的回国旅途上，罗伦斯从路过的行商口中听说了发生在紫丁香家族身上的变故。 于是他便改变了主意，准备前往艾莱盆地，去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幼女大~法师——尽管他从心底认为这是个无稽之谈。 高阶法师？5岁？对于施法者的世界有着超越普通平民理解的罗伦认为这一定是以讹传讹的流言，但是职业精神还是让他决定前往艾莱，亲眼见过之后再下结论。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自己的目标。 对于魔像这种施法者们最爱的护卫，老罗伦斯知道得相当多，但是像今天这样的规模的魔像军团……即使是在那一位的身边，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带着这样一笔诱人的财富，孤身前往王都？那位紫丁香家族的小小姐真的没问题吗……老罗伦斯不由得在心里替那位传闻中的大小姐担忧起来。 然而这份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越过要塞的城墙，他看到了那尊甚至比坚石垒成的关隘还要高一头的巨型魔像，此时，有一个粉红色的细小身影，飞到它的肩膀上。 老罗伦斯眯起了双眼。 …… 古老的王国摇摇欲坠 告死的钟声已然敲响 命运的双子悄悄出发 血火之中，白金的冠冕被卑劣者戴上 沉睡的神祗永远长眠 终焉之日来临，大陆将迎来永恒的黑暗 ——这里，是一间纯白色的殿堂，六根双人合抱的巨大柱子支撑着装饰着汉白玉浮雕的穹顶，两边的彩色玻璃中，透进来光陆怪离的光。 偌大的殿堂上，却只有三个人站在中央。 “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越来越像那些传教的神棍了？虽然他们已经死了几百年……你把我们召集到这里，就是为了跟我们讲这样一通废话？”说话者是一位身披红袍的粗壮男人，他虬结的须发配合着隐隐含着风雷的奇特嗓音，让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威慑力十足。 在他的对面，一位鬓角微白的中年女性温和地笑了起来：“这不是废话，我亲爱的斯通。这已经是我所能得到的最精确的预言了。” “说真的，”红袍男子皱着眉头，有些不耐地在殿堂中来回踱着，“我不明白，丹，跟外层界已经失联了上千年，为什么你还要坚持你那无用的预言系法术。” “已经没有神明会回答你的问题了！没有！”红袍男子张开手臂大声说道，脸上的须发也跟着剧烈地摆动起来。 然而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温婉地笑着。 两人对视了片刻，却是红袍的男子率先投降了。 他举起了双手：“好吧好吧，我承认那个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我们也始终无法联络到她，不是吗？” “然后，回到你的预言上，古老的王国？现在的大陆上，有哪个王国不古老？命运的双子……这是什么？听起来就像三流骑士小说里的东西，好吧不说这个。然后，终焉之日？是的，我们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大陆的这种状态不可能永远地维持下去，如果我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迟早会迎来那所谓的‘终焉之日’的，不是吗？” “桀桀桀！”丹还没有回答，边上却传来了邪恶的笑声。 没有看向那个面朝着柱子，一直在低声嘀咕着什么的第三人，斯通对着另一边的空气说道：“既然来了，就说说你的看法！别整天发出这种恶心的笑声，还是说，在沦为阴影生物后，你连自己那原本就可悲无比的本性都不能掌控了？” 足以引发噩梦的诡异笑声停了下来，随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斯蒂勒……斯蒂勒教皇国……我……很感兴趣……”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再响起，阴影中的生物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 白金色的殿堂沉寂了下来。 “这似乎是预言中，唯一比较明确的线索。”丹开口道，她看向了红袍的法师。 “我知道。西边归我，东边归你。”粗壮的中年男子向丹点了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吧。” 言毕，红袍的法师看也不看始终未发一言的第三人，整个人化作一道雷光，倏地消失在白金色的殿堂之中。 唯有几道残余的电火花，还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第四章 同一片天空下 这是一间雅致的茶室，墙壁上贴着淡蓝色的墙纸，虽然不大，但却显得非常温馨。茶室外面有一个精巧的露台，露台上爬满了翠绿鲜嫩的常春藤。湛蓝色的天空下，温暖的光透过格子状的窗棱，洒进了安静的茶室里。 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端坐在白色的藤椅上，手中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大书，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淡淡的茶香氤氲而又悠长。 平静的午后，就像一幅画。 少女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不知不觉间，白皙的手指又翻过了一页，就在这时，晴朗无云的天空中却传来了隐隐雷声，少女放下了手中的书。 她来到了露台上，一座宏伟的城市展现在了少女眼前。 从脚下人流如织的繁华大街直到遥远的地平线，半圆形拱券结构的建筑物鳞次栉比，白色石玉建造的拱顶如同一朵朵尚未绽放的花苞，延绵到视线的尽头。在这些建筑物的露台、墙壁上，大都生长着如同这里的常春藤一样的攀爬植物，这些绿色的坚韧生命又给整座城市带来了一股自然的气息。 这里，是索菲恩的首都，一座同样以索菲恩为名的古老城市，古老，但又充满了生命力。 这在片建筑物构成的“花海”中，最为醒目的，却是七株屹立在花海中的参天大树，那是七座高塔。 少女的目光投向了位于六座高塔中心，也是最为高大的一座塔。 那里，是属于奥术联合会会长，七塔之主，索菲恩的守护者，塑能系大师，风暴主宰，传奇法师斯通－斯尔德的法师塔。 隐隐的雷声持续了足有十多秒钟，当雷声渐息，少女早已离开了茶室。唯有那本依旧摊开的黑色封皮大书和空气中残留的袅袅余香，证明了屋内的主人才刚离去不久。 十几分钟后，搭乘着马车的少女来到了那座法师塔的门前，在对着门口的钢铁魔像打出了一道魔法印记后，她通过魔法阵传送进了塔内。 看着书桌前站立着的高大身影，少女恭谨地低下了头：“老师，你回来了。” 红袍法师正皱着眉头想着什么，见到自己的学生进来，他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需要希雅的情报，王室最近有得到什么新的消息吗？” 少女略微思索了几秒，随即开始流利地复述最近看到的卷宗。 “停！”如同一道闷雷，传奇法师打断了少女的话，摇着头说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些片面的，过时的，千篇一律的报告！我需要知道的是那个国家整体的情况！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能力抵御北方那些宗教疯子的进攻？” “在希雅，要获得一个安全有保障，又能到处走动的身份太困难了。”少女苦笑着，稍微为在希雅的情报人员辩解了几句，然后又说道：“但是，几个月前北地的消息传来后，我就让罗伦斯亲自前往希雅了，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罗伦斯？我记得那个小伙子。”红袍法师满意地点点头：“他很不错，可惜了，就是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位自己几百年来见到的天赋最为出色的弟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所以，爱丽丝，珍惜你拥有的一切。” 老师隐隐带着风雷声的告诫还在耳边回响，离开了魔法塔的少女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宝石般湛蓝的眼珠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迷茫——就算这样，魔法到底是什么呢？ …… 魔法到底是什么呢？ 当马车驶出艾莱隘口另一侧的大门时，车里的伊妮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即使是是在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现在这样有着特殊意义的时刻，她也还是坐在自己的马车里，捧着手中的银色魔法典籍，平静而又专注地阅读着。 这本足有3呎厚的古老书籍，银白色的封面映射出星星点点的神秘光斑，伊妮德每一次翻动书页，便有如梦似幻的银光在其间流转。 她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无论外面有怎样的风雪。 施法者以能够施展的法术来衡量自身的等级，以伊妮德现在的程度，魔法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 但是，刨去那些构建法术模型，灌注魔力等实际操作的部分，有时候，也会有一些难以想通的疑惑流入心头，比如，在她学会了施法免材的时候。 说起来很可笑，到底是怎么学会施法免材的，其实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首先，她从以往的阅读中知道，有一种施法技巧叫做施法免材，能够帮助施法者们免除在紧急情况时，还要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寻找法术材料的烦恼。 然后，小女孩开始在家族的图书馆，还有魔法塔的各种笔记和书籍中，寻找有关这种施法技巧的线索。 实际上，最终她并没有找到那种明明白白地写着“第一步应该怎么做，第二步怎么做”的傻瓜式施法免材教程。 她只找到了一则故事。 那是一位老法师的笔记，他在笔记中写道：有一次，他在野外遭遇了一小队熊地精的袭击，匆忙间，他掏出了一小块皮毛——那是施展闪电束（lightning－bolt）需要的材料——开始施法，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箭射过来，把他手上的皮毛带走了…… “我很害怕，很绝望，几乎疯了，‘这是一块没意思的皮毛，’我对自己说，‘我不需要它！我不用它也可以施展法术！’”——老法师在笔记中如此写道，然后，他就做到了。 这样也行？对此，伊妮德的内心是抱有极大的疑惑的，因为这违背了她对魔法的一些认知，违背了一些她认为应该遵守的魔法的“规则”。然后，她就准备丢掉这本笔记，另外找找别的线索。 是魔法控制你，还是你来控制魔法呢？但是，笔记上最后的一句话触动了她，伊妮德呢喃着这句话，在脑海中随意地构建了一个魔法警报的法术模型，她搓了搓手指，看着窗外。“不需要什么铜铃，也不需要什么银线，我能施放出这个法术。”她对自己说道。 法术，成功了；规则，被打破了。 同样被打破的，还有伊妮德利用另一个世界的科学手段，彻底解析魔法的信心。 所以现在，伊妮德用心地看着这本银色魔法典籍，这本魔法书籍里记载的，并不是什么高等级的法术，而正是像老法师的笔记一样，写着许许多多这样打破了规则的奇思妙想。伊妮德能够感觉到，原本以为已经走到尽头，看不到方向的魔法之路，又变得幽深了起来…… 第五章 决定 离开了隘口后，地势便逐渐走高，没过多久，队伍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马车里的人下达了“不要打扰我”的命令，所以，曾经的家庭教师，如今的“叛徒”帕蒂安看着眼前的岔路，又看了看苏格拉底的体型，有些犹豫不决。 他开始试着跟苏格拉底搭话。 “午安，苏格拉底……阁下。” 大个子用它不知名材料制成的猩红双眼瞪视着金发青年。 帕蒂安有些紧张。 不管是谁，被一个三层楼高的庞然大物注视着，都会感觉到有些紧张。更何况帕蒂安非常清楚，自己的绝大部分法术对这个大个子都毫无用处。 “请问……阁下觉得，我们选择哪条路比较好？” 原本，他想要问的是苏格拉底是否有办法在比较崎岖的小路上行动，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地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两个问题的区别在于，前者是基于已知情报就可以通过逻辑判断做出回答的问题，而后者，则更加的开放…… 这尊魔像的自主意识，到底能够到达何种程度？是否存在单独拉拢它的可能性？在这一瞬间，一连串的思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脑海中闪过。 但是下一刻，帕蒂安便为自己无端升起的小心思感到了一丝懊悔。从什么时候起，谋划和算计竟然已经变成了自己的行为本能了呢？ 这样的试探根本毫无意义，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双方岌岌可危的关系上又添加了一道新的裂痕。幸运的是，才刚刚拥有了自己的情感的魔像应该还看不穿人类的复杂心思。 “人可以犯错，但是不可犯同一个错。”三层楼高的巨物用沉闷地嗓音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声音传遍了整支队伍。 帕蒂安不知道这个大个子是否看出了什么，他有些心虚地看向了马车的方向。 “真正高明的人，能够借助别人的智慧，来使自己不受蒙蔽。”苏格拉底自语着，双眼的部位，猩红色的光一闪一闪。 然后帕蒂安就看到，马车的门被推开了。 …… 伊妮德深吸了一口气，山间清新的空气和满目的苍翠让她的心情微微有些放松，道路的两侧，起起伏伏的丘陵上长满了翠绿的阔叶植物。 避开了旁边想要搀扶的布拉蒂的手，小女孩轻巧地跳下马车。淡蓝色的碎花裙子稍微有些长，而雪后初化的地上却显得颇为泥泞。 于是小女孩提着裙子，足尖轻点，便如同蝴蝶般飘忽地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这支庞大的队伍里人员混杂，魔像军团和少数几个人类向导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跟着的则是玫瑰骑士团和少量的家族侍卫，另外就是……诺布尔家族的女仆姐姐们乘坐的马车。尽管伊妮德并不认为自己娇生惯养到离开女仆们的服侍就活不下去，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制止来自父亲的好意。 “拉瑞的心灵连线（rary‘s－telepathic－bond），知道这个法术吗？”小女孩来到了金发青年面前，如此问道。 帕蒂安微微点头，避开了伊妮德的视线。 他有些不适应双方如今的关系。 因为妹妹的缘故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他却没有选择先行离开、回到王都，尽管他知道，一旦他回到王都，等待他的必然是鲜花和掌声，褒奖和重用。 没有人会责怪他的失败，一位五岁的九环法师，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变数，相反，人们会为最终的结果而欢欣鼓舞。 一位九环法师和整支魔像军团的到来，将给陷入僵局中的王国局势带来巨大的转机。至于如何处理和这位幼女大~法师的关系？王党上下都对此充满了信心，毕竟，这位大~法师的身体里，也流动着希雅王室的血脉，不是吗？ 但帕蒂安却无法这么乐观。 和远在千里之外，此时大概才刚刚收到消息的王都众人们不同，帕蒂安深知这次事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很担心，小女孩会因为对其中阴谋成分的愤怒，而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政治政治！阴谋阴谋！帕蒂安暗暗叹了口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位总是喜欢站在他们背后，为他们出谋划策的挚友的面庞。 那一年，四位互相信赖的挚友，站在白穹山的顶上，意气风发地眺望着整座王都，他们谈天说地，立志要改变整个国家。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一个接一个的阴谋，无论其出发点是什么，和那些站在阳光下，可以大声说出口的梦想似乎相去甚远。 帕蒂安有些意兴阑珊，他在心中做出了决定——回到王都后便不再参与任何有关政治的活动，无论那些挚友们如何劝说。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一尽自己身为家庭教师的最后职责。 为了伊妮德，也为了王国，他衷心地希望，一切事情都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帕蒂安的稍稍走神，却让小女孩不耐烦了起来。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是的是的，我听到了。”金发青年回答道，“我知道这个法术，尽管我并不能使用。” 拉瑞的心灵连线，是一个能够联结两个生物，让他们能够使用心灵互相通话的法术。作为一个术士，并不能够像法师那样自由地学习自己想学的法术，他们受限于血脉。所以，在术士的一生中，对于自己能够掌握什么法术其实并没有很大的自主权。 “既然知道，那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它说，让它转告我就可以了。在路上的时候，我都会尽量维持这个法术的。” 交待完毕，小女孩看向了前方：“那么，这两条路的区别是？” “左边这条小路，是避税的商人们常用的，它能够绕过奥莱伯爵治下的城市……而右边这条嘛，就是正常的大路了。” “所以呢，我们为什么要走小路？”伊妮德问道。 帕蒂安笑了笑：“虽然我们不是商人，但是也要交过路税，在奥莱伯爵领内还算是好的了，下一个伯爵领内，还会有更多要收费的地方……以及，你完全想象不到的各种赋税。” 伊妮德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不介意适当的交一些税收……” 小女孩在“适当地”这个词上加了重音，然后，她的目标瞥向了威武雄壮的魔像们，意思不言而喻。 帕蒂安也看向了那些魔像：“所以税收什么的都是其次，这些，才是问题的所在。如果你是当地的领主，你会看着这样的一支队伍经过你的领地而无动于衷吗？” 小女孩显得有些烦闷：“那他们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但我肯定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做。”帕蒂安平静地说着，“戒备试探、拉拢示好、甚至是试着夺取这支军团的控制权，一切都有可能。” “而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态度。”帕蒂安注视着伊妮德。 “我的态度？我只是想要看看这外面的世界。” “难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吗？”帕蒂安的笑容有些冷。 伊妮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角，似乎在担心地上的污泥，然后平淡地回答道：“为什么不呢？” 帕蒂安感受到了伊妮德话中的意志，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明白了。”最后，他这么说道。 “那么我建议，我们还是走小路比较好。既免去了与当地领主的虚与委蛇，也顺便节省了一笔费用。”帕蒂安耸了耸肩：“唯一的问题就是……它的个子太大了。” 伊妮德看着苏格拉底：“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第六章 袭击 当罗伦斯终于追上了这支混编的队伍时，他惊讶地发现，原本走在队伍前头，最为醒目的那个大块头不见了。 队伍后方的骑士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关心，似乎是把他当做想要节省一笔雇佣冒险者护卫费用的投机商人了。 希雅境内的道路并不能算是绝对安全，尤其是这种没有当地领主卫队巡逻的小道。盗匪、野兽、怪物、甚至是坏天气，各种各样能够让一位还算小有所成的商人瞬间就倾家荡产的“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商人们要么雇佣护卫，以防各种意外的情况；要么，就得老老实实地走大道，忍受贪婪的领主们花样繁多的税赋。 因此，殿后的骑士把自己当成了想要混在车队身后节省开支的落魄商人，老罗伦斯并不意外。他一边驾着自己的货车，一边寻思着，该用怎样的借口，跟队伍里的人搭上话。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能够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位神奇的小女孩。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这条最初是由附近山民打猎时踩出的小道，如今已整饬得颇具规模。不说老罗伦斯这样仅用一匹马的双轮货车——这样轻便的结构能够更好的适应凹凸不平的道路，甚至连伊妮德乘坐的箱型马车，都能够平稳地行驶在这条没有任何收费关卡的“小路”上。 按理说，这样规模的道路，当地的领主不应该不知情，但是此地的奥莱伯爵却奇异地对此视而不见。老罗伦斯思考着这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盲点，心中浮起了一丝猜想。或许，能够跟队伍搭上话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了。 …… 顺着小路，队伍很快走进了山脉的深处，在这里，除了脚下的路，已经感觉不到一丝人类文明的气息。车队在蜿蜒的山路上拉了上千呎长，在队伍的末端，罗伦斯已经无法看到队伍前端的魔像军团，事实上，距离他不到100呎的殿后的骑士，都会经常性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然后在下一个转角，复又出现。 沿着道路，马车绕过了又一座山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位于两个小山包间的茂密林地，老罗伦斯心中一动，将自己的马车停了下来。 他将自己的马车系在了路边的一株大树上，自己则随意地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等待着。 他没有等太久。 “敌袭！”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高喊，已经没入林中的车队里响起了尖锐的哨音，惊起了山中的飞鸟无数。 老罗伦斯侧着头，将一个小巧的金属圆筒放在耳边，聚精会神地听着林地中传来的各种声音：喊叫声，马嘶声，刀剑碰撞声，以及……不知道是属于哪边的人，临死前的惨叫声。但是直到所有声音渐渐平息，罗伦斯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 他叹了一口气，将金属圆筒收入怀中，驾车追了上去。 甫一入林，罗伦斯就看到，那些原本衣甲鲜亮的骑士如今一个个灰头土脸，路边，躺着许多具他们同僚的尸体，除了少数要害处插着箭矢的尸体，大多数尸体，都像是遭到了钝器打击一般，身体的某处凹陷了下去。 一眼扫过，罗伦斯便大致推测出了这些骑士们的遭遇。由于树林的阻挡，来自两边山坡上的第一轮的箭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反倒是它们惊动的这些没经过战阵的马匹，在这狭窄的林道中大量杀伤了这些全无防备的骑士。 见到罗伦斯出现，那些骑士紧张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罗伦斯急忙举起了双手，高喊道：“我不是敌人！” “我不是敌人！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他环视着慢慢围上来的骑士们，重复道：“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请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我想，她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 罗伦斯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 但和想象中不同，小女孩此时并不是坐在马车里，不过看着将马车围成一圈的钢铁魔像，罗伦斯恍然。 在这样的山岭林地中，魔像的行动能力无疑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这些12呎高的大家伙想必是无法在这种超过六十度坡度的林地上追击杀敌的——它们甚至连保持身体平衡都很困难。 所以，最佳的使用方式无疑是利用它们来当盾牌——因为它们组成的盾墙，队伍前半部分的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罗伦斯向站在辕座上的小女孩行了个礼，恭谨地说道：“尊贵的诺布尔小姐，我是一名旅行商人。对于这场袭击，我想，或许我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说说看。”马车上的小女孩盯着他，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罗伦斯拼命抑制住了把手伸到衣兜里，掏出金属圆筒的想法。那是一件特殊的魔法道具，不仅能够帮助人看得更远、听得更清，甚至还附带着秘法视力（arcane－sight）的效果。 如果能使用圆筒看上她一眼，立刻就能知道她的虚实。 但他不敢。 小女孩眼中闪动的淡青色光芒，让他清楚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思想说不定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他紧紧地绷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喘地，心无杂念地，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出……就像一位普通的商人一样。 “其实在这条路上，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商队失踪的情况……连同他们雇佣的护卫一起。为了澄清他们监守自盗的传言，冒险者公会也曾派人前来调查过，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而且这些失踪的队伍，往往是那些规模庞大，护卫齐全的商队……所以这几年来，越是大商队反而越不敢走这条路了。我想，小姐的队伍这次遭遇到的袭击，可能就跟这有些关系。” 说完了这些，罗伦斯再次向伊妮德行了个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直到远远地离开了她的视线，罗伦斯才松了一口气。 在一位擅长预言系法术的施法者身边，几乎没办法保住任何秘密，老罗伦斯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举动，确实太过轻率了。 他没有想到，小女孩不仅精通预言系法术，使用起来更是毫无顾忌。这在索菲恩，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即使是面对平民，施法者也不会随意使用这一类的法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使不使用那个魔法道具，小女孩高阶施法者的身份，也已经确定无疑。 群星璀璨，是否预示着又一个纷纷扰扰的大时代来临？ 老罗伦斯望着天边的云彩，叹了口气。 第七章 兄妹结婚是不对的！ 看着小女孩盯着老商人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旁边的帕蒂安问不由得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伊妮德摇了摇头。 “所说……即所思，他好像完全没有在想别的事情。普通的商人都是这么……”伊妮德斟酌着合适的用词，“这么专注的吗？” “那就说明他不是普通的商人……甚至不是商人。”帕蒂安看着远处队伍中，正在统计伤亡人数的妹妹，“先不管他的身份，根据他说的事情，我有一些猜想……” “以后都是这样吗？”然而小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帕蒂安有些莫名。 “居心叵测的谏言者，麻烦的封地贵族，还有这无端的袭击，即使已经选择了小路，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以后都是这样吗？” “我还以为，你从选择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了。”帕蒂安叹了口气：“你说想要当个安静的旁观者，这并非不可能，但前提是，你必须得展现出自己的力量。” 他指着在周围，依旧将队伍围得严严实实的魔像军团说道：“事实已经证明，这些魔像在离开了艾莱广阔的原野后，似乎并不是那么好用。那么，你就必须亲自告诉他们，激怒一位大~法师的下场。” “我毫不怀疑，这场袭击很有可能就是本地的领主所为，以往那些商队的‘失踪’，想必也是他的杰作，或许这就是那位伯爵大人放任这样一条小路存在的理由。”帕蒂安冷笑着：“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难猜出来。” 伊妮德沉默了一阵。 “你似乎很希望我和他们，和那些封地贵族们争斗起来？”她说道。 帕蒂安噎住了。 “我会给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一点教训，不管他是谁。但选择立场的时候……不是现在。”小女孩平静地宣布了自己的最后决定。 那一天，站在紫丁香堡前的高台上，在千百人的见证下，她说了，她要出来看看。那个看看，不是旅游者欣赏风景的看，也不是想要来一场文艺青年的所谓净化心灵的旅程，而是真的想要观察一下，这个国家，到底处于怎样的一种状态。 伊妮德认为，只有搞清楚了这些以往不太关注的东西，才能知道，在如今的世界上，家族到底应该以一个怎样的姿态存在下去才是最为合适的。 虽然对两位兄长很是失望，但失望过后，生活还得继续。毕竟，她还有一位父亲，一位继母，和一位尚未出世的妹妹。 抛弃一切什么都不管？那未免太过孩子气了。且不说如今的魔法之路已经走到了一个瓶颈，家族的财富可是她研究魔法的物质基础。 “这里的领主，也是一个术士家族吗？”伊妮德向身边的金发青年咨询道。 不会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而动怒，平静地把自己当做一个顾问般使用，这种切实的疏远让帕蒂安嘴角有些苦涩。 “是的，”他回答道，“大概一百多年前，米斯特郡便成了奥莱家族的封地。根据王国的情报，如今他们家族中大约有三位中阶施法者，正是奥莱伯爵本人和他的妹妹……兼妻子，以及一位远房的叔父。” “妹妹兼妻子？好吧……”小女孩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金发青年看了看检查完毕，正向这里走来的妹妹，鼓起勇气再度说道：“伊妮，或许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这么叫你，但我还是想说，术士家族，真的已经到了退场的时候了！想想你自己，你也是拥有兄长的人，你能想象自己与兄长结婚的样子吗？” 伊妮德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从几百年前的遮遮掩掩，到如今的堂而皇之，这样不伦的丑事让整个希雅为之蒙羞。”帕蒂安叹息道，“我承认，我爱我的妹妹，但我绝对没有与她结婚的想法，幸运的是，我们的家族也并没有强迫我们这么做。” “所以，我恳请您！”这一次，他不再掩饰，坦率地向自己曾经的学生说出了请求：“用您的力量，帮我们结束这一切！” 他热切地注视着马车上的小女孩，期望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我说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女孩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你们能够雇佣到枪花那样的佣兵团，还拥有你这样年轻有为的施法者，我相信在王都那边，你们的力量也不弱，然而三年过去了，你们依然不敢对封地贵族动手，任由他们在自己的领地内为所欲为……” “我……只想站在胜利者那一边。”说出了这样的话后，伊妮德突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 帕蒂安惊愕地看着马车上的小女孩，甚至连妹妹走了过来都没有注意到。 终于，他如同醒悟过来一般，挥动着手臂，激动地说道：“不，你误会了，我想，你完全误会了。” “误会了什么？”布拉蒂好奇的问道。 “误会了她自身的重要性……”帕蒂安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亲爱的妹妹，就由你来告诉她吧——在如今的希雅王国里，高阶施法者到底有多少位。” 布拉蒂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掌，然后……摁下了大拇指。 伊妮德有些惊讶：“只有四位？包括我吗？” “当然，”布拉蒂肯定地点了点头，“顺带一提，除了你之外，他们三人中最高级别的存在……是一位八环法师。” “好弱……”小女孩不由地感叹道，却没注意到旁边兄妹俩怪异的眼神。 感慨了一会儿，小女孩再次确认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在希雅王国里，其实我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横着走？”布拉蒂嗤地笑了出来：“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但是，是的，事实就是如此。所以现在，你可以想象，诺布尔家族出现了一位年仅五岁的九环施法者——当这个消息传遍全国时，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吧。” “怀疑？震惊？不可置信？好吧，我已经知道我有多么了不起了。”小女孩耸了耸肩——这个动作在兄妹两人看来显得特别的可爱，又问道：“那么，那些传奇法师呢，难道他们都对希雅不感兴趣么？” 兄妹俩互相望了一眼，无奈道：“或许就是如此吧，对于一位传奇法师来说，希雅确实……太小了。” 而且传奇施法者性情各异，未必每个人都会有兴趣统治一个国家……而管理国家，对他们来说更是一件麻烦事，就连南边的索菲恩，那位传奇的风暴主宰不也把国家的治理丢给了王室么，虽说……索菲恩的王室其实就是他的血脉。 这一刻，兄妹两人都意识到，一旦伊妮德进入传奇，未来的希雅或许就会是索菲恩的翻版。 于是，他们看着小女孩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一种别样的情绪，那是生命短暂者对于长生不灭者的仰视，和向往。 可惜小女孩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感慨的时间。 “那么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眼前的问题吧。” －－－－－－－－－－－－－－－－－－－－－－－－－－－－－－－－－－－－－－－ ps：只要在我睡觉前写出来都算日更_(:3ゝ∠)_ 第八章 奥莱伯爵的试探 从布拉蒂口中听到，希雅境内的高阶施法者寥寥无几，而那些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忙着自己事情的传奇们，似乎也对大陆这一隅发生的小小变故漠不关心，伊妮德确实稍微松了口气。 但她毫不怀疑，等到自己的事情传开以后，便会有诸多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自己的特殊情况，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好奇——当然，自己并不需要在意普通人的好奇，但如果那些传奇也对自己感兴趣了呢？ 想到这里，小女孩原本稍微放松了一些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有一股紧迫感在追逐着她，促使她想要尽快处理好有关家族和王国的事情。 在身份暴露前，是自己追赶着事情；而暴露后，就是事情追赶着自己。伊妮德知道，以前那种悠哉悠哉的，学学魔法、做做试验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自己，必须跟时间赛跑……毕竟，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善意之上。 也正因为如此，伊妮德对于这场袭击非常生气，她气的不是别的，正是这种没头没脑的袭击——袭击者在放了几轮箭雨后便撤退了——打乱了她的时间表，让她不得不停下自己的旅程，优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尽管她也知道，这样子的生气很没有道理。但是，谁叫人的情绪，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呢。 听完了布拉蒂统计的伤亡数据，伊妮德有些不屑道：“你的玫瑰骑士团，到底有什么用？希雅百分之八十的地形都是山地、丘陵，如果你的队伍在山地都不能作战，那他们还能干嘛？” 在之前短暂的袭击中，位于队伍后方的玫瑰骑士团伤亡最重，而呆在坚固的马车里的女仆姐姐们全都安然无恙。 至于那些跟来的诺布尔家族的侍卫……他们都在伊妮德的马车周围，自然也处于魔像军团的保护范围内，所以并没有任何人受伤。 因此，伊妮德此时才能用较为轻松的心态嘲讽对方。要打击那个骄傲的女人，自然得从她最自豪的事物上下手。小女孩并没有忘记那天在高台上，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的情形。 布拉蒂的脸涨得通红。 “要不是袭击开始时那阵黑雾，我的人损失也不会这么大。”她有些恼怒地辩解道：“马匹在黑雾中，全都变得异常敏感，我的人很多都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在混乱中被踩踏而死的。” “说到黑雾……当地有许多关于这个的传说，那些失踪的商队也曾被认为与黑雾有关。”旁边的帕蒂安补充道。 伊妮德想起袭击发生前，那阵诡异地飘入林间的黑色雾气——它在几秒钟之内，迅速把原本还透着光，颇为亮敞的林间小道变成了黑漆漆的鬼蜮，即使是伊妮德恒定在身上的黑暗视觉都无法看穿。 伊妮德的第一反应：这是法术造成的魔法黑暗效果。 几秒钟后，帕蒂安的下一个法术起了作用——他使用造风术（gust－of－wind）将这阵诡异的雾气吹散。 伊妮德想了想：“黑雾？你是想说，这黑雾也跟当地的封地贵族有关……那么他们的袭击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们是想要了解我的实力，为什么在我都还没有出手的时候就选择了放弃？” “我猜，或许是因为发现了我的存在吧……当那支袭击队伍的领头者意识到，我们这里有不止一个的施法者时，他便立即做出了放弃的决定。” 听到这样的回答，伊妮德微嘲地笑了笑。 然后，小女孩看着帕蒂安，做出了决定：“不管袭击者是谁，找到他们，然后消灭他们，你……能办得到吗？” 小女孩话音未落，道路的前方就传来了马蹄声。 “看来，用不着我出手了……”帕蒂安说道。 …… 随着马蹄声渐近，一队骑士很快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领头的骑士，是一位壮年男人，他穿着镶有白色毛皮边的深红色丝绒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镶着三条貂皮的软帽。 伊妮德见过这样的装束……在自己父亲的衣架上，那是贵族伯爵出席一些正式场合时的装束。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这样的穿着呢？ 伊妮德思索间，对方已经来了魔像军团之前。 他拉着马，来回兜了一下，似乎是在欣赏着这些高大坚实的钢铁护卫，嘴里还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哪一位，是这里的主人！我是本地的领主，请这支队伍的主人出来说话！”他对着众人喊道。 在伊妮德的眼神示意下，帕蒂安无奈上前：“我是帕蒂安，帕蒂安－斯诺。日安，尊敬的伯爵大人。” “嗯哼~~耐心的斯诺，是吗？我知道你，我的同行。”壮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着帕蒂安，然后，他正色道：“是这样，最近有一伙来自艾斯郡的匪盗进入了我的领地，然后就在刚才，我和我的士兵们，终于抓住了他们……”他做了个抓的手势，“不过，在杀死他们之后，我发现他们在不久之前，似乎袭击过附近的一支队伍……看起来，你们就是那只不幸的队伍？不知道是否有我能提供帮助的地方呢？” 伯爵大人手下的骑士们慢慢地靠近过来，可以看到，在他们的身后马背上，各挂着一具尸体， 布拉蒂咬着嘴唇，一脸杀气地看着这个满脸假笑的男人。 帕蒂安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然后转向那位不速之客：“伯爵大人，这里不是王都的议会厅，我想，我们不需要说那些场面话，请说出您的来意吧。” “我……” “够了！”在这些骑士出现在伊妮德面前后，她很快地利用法术，搞清楚了今天发生的事的来龙去脉，所以，已经没必要再听这些废话了。 “我想，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对吗？”伊妮德站在马车上，看着几十呎外骑在马上的壮年男子。 第九章 奥莱伯爵的野望 奥莱伯爵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直到伊妮德开口，他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站在马车上的小女孩。 作为米斯特郡的主人，奥莱有着非常多的渴望——金钱、力量、权力、美色……没有的他想要有，已有的他想要更多，他似乎天生就跟“满足”这个词绝缘。 但是，在所有人面前，他又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这份不满足。 九岁时，王都的贵族们流行驯养一只鹰作为宠物，当流行传到米斯特郡，他对他的父亲提出自己也想要一只鹰，但他的父亲拒绝了。 他没有说什么，也不再提起，似乎已经完全遗忘了这件事。 十六岁时，青春年少的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开始渐渐地被曲线越来越玲珑的妹妹所吸引，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摸到了妹妹房间里……然后，被警觉的妹妹用毕格比飞击掌（bigby’s－forceful－hand）扇了出去。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稍稍清理了一下自身，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他又成为了一位温和、亲切的好哥哥。 四年后，在家族的意志下，他和自己的妹妹结为了夫妻。婚礼之后连续三天，他都没有让自己的妹妹下过床。 又过去了四年，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伯爵的位置，成为伯爵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王都买来了十多只鹰。 忍耐是痛的，但是它的结果是甜蜜的。这是奥莱前半生之中，最为欣赏的一句话。很多东西，他可以忍耐，因为他知道那终将属于自己，比如说，伯爵的位置；比如说，妹妹；比如说，那只鹰。 然而，忍耐能够得到自己想要事物的日子，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奥莱现在想要更多，但是小小的米斯特郡显然并不能够满足他的所有渴望。 他开始频繁往来于王都和自己的领地，若有若无地接触着王党，寻找着可能的机会，顺便躲避因为天生的白化病，性情变得越来越乖戾的妻子。 他仍然在践行着自己前半生信守的箴言——忍耐。他收集着大陆各地的消息，关注着大陆局势的每一处细微变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获得更多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似乎已经来了。 …… 奥莱伯爵仔细观察着马车上的小女孩，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样，看出来了吗？尊敬的伯爵大人？”小小的女孩笑靥如花，“需要我帮您施放一个秘法视力吗？” “当然，亲爱的诺布尔小姐。您的头发就如您的名字一样美丽，您的力量就如您的姓氏一般闪耀。” 奥莱伯爵从马上一跃而下，单手抚胸，恭敬地……弯下了腰。 强者自然会得到尊重，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但对于伯爵会这么的……“识相”，小女孩显然有些没料到，她顿了顿，然后说道：“很好，既然您有了这样的认识，我相信我们接下来的谈话能够更加坦率地进行下去，您说对吗？奥莱伯爵大人。” “当然！”奥莱伯爵回答道：“对于诺布尔小姐这样不可思议的强者，我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手下马背上的那些尸体，真的是刚才袭击我们的人吗？” “我确定他们是。” “很好。”小女孩微微笑了笑，“第二个问题：他们的身份，真的是一群流窜的匪盗？” “是的，确定无疑。” “第三个问题，”没有丝毫停歇地，小女孩抛出了下一个问题：“袭击开始前的黑雾是怎么回事？” 来了！奥莱伯爵在心中冷静地想到，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犹豫的表情：“呃……我也不清楚，黑雾？呵呵，那倒是让我想起了我们米斯特郡的一些市井传说呢。” 伊妮德自然没有错过奥莱伯爵脸上的表情，她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小小的脸蛋不自觉地鼓了起来，柔软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你在隐瞒着什么？” 奥莱伯爵的脸上露出了犹豫和悲伤交织的表情，片刻之后，他再次抚胸弯腰道：“我无意隐瞒您，尊敬的大~法师阁下。但是，事关我们奥莱家族的隐秘，所以，请允许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呵呵，伯爵大人，你必须搞清楚一个事实，那阵黑雾——不管它是什么——也与有我们队伍刚刚受到的袭击关，如果不是我的人没有受伤，你认为你还有安稳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小女孩的坚持让奥莱伯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愤怒，他注视着马车上的幼女，沉声说道：“诺布尔小姐，您的言行已经触及一个尊贵的血脉家族最后的底线了……我想，您并不希望引起一场封地贵族间的战争吧？” 听到这话，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手指微动，一道翡翠绿色的射线便射中了距离小女孩不到20呎的壮年男人。 顿时，男人的身上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好几道防护法术的光芒，然后又沉寂了下去。 “看来你果然是有备而来呢……不过好像没有选对防护法术呢。”伊妮德冷笑着说道：“次元锚（dinchor），需要我告诉你这个法术的效果吗？” 奥莱一阵慌乱后，发现自己毫发无损，也冷静了下来，他挥挥手制止了背后手下的骚动，然后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呢？”小女孩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人家只有五岁，根本不懂你们大人之间麻烦的游戏规则啦~~所以原本，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这一趟的旅行，如果真的惹到了敌人，那么没我厉害的，我就把他们全部杀光；相反，如果遇到了比我厉害的，那我就立刻逃跑，传送回家里，然后带着家人躲进我的法师塔里。再然后，我就要用预言法术，找到那个比我厉害的家伙在意的人，用来威胁他。之后呢……大概就是拼命的升级，直到我能打得过人家再考虑吧！” 说完了这一大通话，小女孩带着无邪的笑容问道：“伯爵大人，您觉得我的这个计划怎样？战争什么的我根本不懂，但我想，如果在这里就把你干掉，之后再去你的家里把你的家人杀光……至少米斯特郡，应该不再会有麻烦了吧？” 看着场中鸦雀无声的众人，伊妮德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所以呢，其实原本我是很担心的，希雅的新王，随手就能派来一个北地的传奇佣兵团当炮灰……而他们的团长，如果修行的是更加偏向于战斗，或是刺杀方面的武技，哪怕是我，都要睡不好觉了。” 说到这里，小女孩停顿了片刻，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然后再次看向了众人。 “而让国王殿下他整整三年没有实质动作的其他封地贵族们，又拥有怎样的力量，我一直都很担心呢。柿子捡软的捏……哦~抱歉，你们大概听不懂这句俗语，总之，我一直以为，我们诺布尔家族是不是最好欺负的一个，所以他才选择对我们先动手呢，不过没想到……” 伊妮德歪着头，看向了布拉蒂：“布拉蒂，你真的确定，现在整个希雅王国里，确实没有比我厉害的家伙了吗？” “应该是……没有了吧。”金发女子无奈的说道。 “呼~”小女孩拍了拍自己的平板的胸部，“那么我想，我似乎可以任性一些了，伯爵大人您觉得呢？您见多识广，一定比那个笨蛋女人知道得更多吧？能够给我一些建议吗？你说，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才好呢？” “只要别说，让我干掉所有人，自己当女王就好。”最后，小女孩开玩笑似地说道。 “为什么不呢？” 沉默了很久的奥莱伯爵抬起了头，平静地说出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回答。 ps：小说标签里的腹黑，似乎终于写出了一点感觉。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阅读。&a> 第十章 来自远方的关注 听到奥莱伯爵出人意料的发言，伊妮德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有趣的提议。”她说道，然后看向了兄妹俩：“我想你们一定也有话要说吧。” 帕蒂安深吸了一口气。 “这恐怕确实是可行的……”帕蒂安冷冷地看着身边的伯爵大人，而奥莱则回以一丝挑衅的微笑。 “哥哥！”布拉蒂有些焦急地喊道，但金发青年握紧了她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伯爵大人这些年来，往王都跑得非常勤快，想必是早就在策划些什么了。”帕蒂安看着小女孩，认真地说道：“我不敢说他预料到了你的出现，但是，有了他的帮助和运作，你就能知道，哪些人能够给你带来帮助，哪些人又必须铲除，再加上你刚才的那一番发言……” 帕蒂安环顾着在场的那么多人，有诺布尔的家族侍卫，有伯爵的手下，还有妹妹的手下……甚至连刚才离开的老商人，也不知何时返了回来，混在了人群之中。 “……几乎必然将要传遍整个王国。一位不惜使用那么无赖战术的九环法师……我敢肯定，王国境内没有任何一个势力会想要成为你的敌人……如果有选择的话。”帕蒂安顿了顿，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综上所述，如果你想，那么你推翻现在的王室，自己当女王，成功的希望非常大。” 金发青年的话，让场上陷入了沉寂之中，在场的人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站在了某一个特殊的历史时刻，他们茫然失措地互相张望，但是谁都说不出哪怕一个词语。 ……………… 同样是温暖得让人感到慵懒的午后，同样是贴着淡蓝色墙纸的茶室，有着苍空般湛蓝眼珠的少女，手捧着一杯茶，专注地听着前方，自己的最信赖的属下的述说。 “然后呢？”她放下了茶杯，皱着眉头问道，“那个小女孩答应了吗？” 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礼服，将自身打理的整整齐齐的罗伦斯，丝毫看不出十多天前那副落魄的样子。 “当时的情况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场中的人们都深信，自己已经成为了某个未来会被记载在史书上的重要时刻的见证人。在那样的气氛之下……”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对吗？” “是的，殿下。一个国家至高的王权，那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诱惑，尽管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那个国家如果发生内战，结局只能是加速自身的灭亡。” 少女的手指在茶杯上轻点着，缓缓地说道：“确实，即使有一位九环法师的加入，也不足以改变战局，更何况，她还得先清除干净原先王室的势力……那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而且，我的那位师兄，恐怕也不会站在她那一边。” 少女叹了口气：“那么，罗伦斯，告诉我，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头发微白的老人苦笑着：“我……不知道。后来的情况，是这样的……” …… 就在人们被场中充斥的奇异与压抑的气氛，撩拨得心绪难平，大气也不敢喘地注视着马车上的幼女，等待着她的回答时，伊妮德却完全没有相同的感受。 女王？小女孩忍不住在心中笑了起来，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在这个世界面临的真正的“大恐怖”面前，一顶王冠除了麻烦，到底还能带来什么呢？资源？现在的自已如果发话，全国的资源难道不是一样能够为己所用吗？ 另外，伊妮德事实上也不需要大量的资源，她需要的是时间……没有来自外部的各种烦心事，能够平静地思考的时间。 所以，站在高高的马车上，小女孩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你也觉得，我去弄个女王当当比较好吗？你必须清楚，如果我做出了那样的决定，那我……就再也没有继续容忍你的理由了。” 小女孩的话语中的冷意让帕蒂安的腿有些发软，他握着妹妹的手，勉强站直了身体：“一切，取决于你的意志。只要你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伊妮德一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直接把所有的信息告诉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带着魔像军团到外面去“看一看”，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开说明了自己的母亲其实来自王室。 后来，她甚至觉得，父亲这样极力地暗示自己与王党缓和关系，是不是因为王都那边还有着连暴露身份后的自己都无法抵抗的力量呢？ 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见一见王都的那些“亲戚”，见一见……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真是感情用事呢，那个花匠父亲……小女孩将思绪拉回了眼前。 她平静地回答道：“我想要什么，你们以后会知道的。现在嘛，事情一件件来。” 对着一脸期盼表情的伯爵，她再次说道：“袭击开始前的黑雾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简直难以理喻！”少女有些恼怒地大叫了起来。“这到底算什么嘛！她这算是拒绝了伯爵的提议吗？” “我不能确定……”罗伦斯苦笑着回答道，“因为接下来，那个小女孩使用了隔音法术……多亏了风暴主宰阁下曾经赠送的道具，我才能听见了他们接下来的秘密交谈。” “你辛苦了。”少女温言道，她知道，为了接下来的情报，这位忠诚的属下冒了多大的险。 “之后，她从那位伯爵口中逼问出了，黑雾的释放者，正是他那个患有先天白化病的妻子。那个黑雾法术，正是奥莱家族为了每一代患有白化病的施法者开发出来的。” “那么，想必那些流窜的盗匪，也是在伯爵的引导下才会去袭击那个小鬼的车队？” “正是如此，在她不讲道理的法术探测加武力逼迫下，那位伯爵被迫坦白了一切，包括他的各种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比如……他其实还想借小女孩的手，杀掉他的结发妻子。” “哦？”少女挑了挑眉毛。 “是的，据那位伯爵所说，一方面，他是无法忍受性格越来越乖戾的妻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王都见到了如今希雅王室的小公主，然后一见倾心……”罗伦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希雅的那一位吗？”少女若有所思，“她的名字倒是经常听说呢。” “那是因为她与殿下您，都在如今最出色的几个年轻施法者之列啊~~”罗伦斯有些狭促的笑了起来：“不过，这个说法大概马上就要变一变了……” “可恶的小鬼！”少女柔软的眉毛塌了下来，有些不甘地喃喃着。 老者微笑地注视着赌气中的少女，继续讲述着那一幕的终结：“堂堂一位伯爵大人，被扒光了身上所有的隐私，确实是一件少见而有趣的事情，但更有趣的是……” …… 隔音结界之中。 一身红衣大氅的奥莱上前了一步，在小女孩面前单膝跪下：“如你所见，这就是真实的我，请接受我的效忠，亲爱的诺布尔小姐，我发誓，从今以后，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 马车上的伊妮德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那是因为，你确信跟着我，你能够得到更多，对吗？” “是的，不论您是站在王党那边，还是想要推翻他们，我都能给予您重要的帮助，而我相信，您必然不会让有功之臣一无所获。” …… “所以，那个小鬼就这样默认了他的效忠？” “是的，所以，我至今也无法确定那个小女孩的态度，以及……她想要做的事情。” “那个小鬼还真是……”少女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得先整理一下你带回来的报告，然后给老师送去。” 第十一章 遥遥在望 队伍在这里停滞了近两个小时，才重新上路。伊妮德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重新捧起了自己的书，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地继续阅读，但外面的气氛却已经跟之前大不相同。 魔像军团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诺布尔家族的随行人员则都聚集到了伊妮德所在的马车周围，他们小心翼翼地戒备着——走在队伍最后的，士气低落的玫瑰骑士团。 虽然，从圣瓦伦丁城出来的那一刻起，两拨人之间就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但像这样泾渭分明，还是得归功于先前的那一幕。 迈尔斯跟在马车的后面，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拼命地用自己的右手扇着风。 明明只是一山之隔，天气的差距却像两个世界一般，即使已经天光微黯，临近傍晚，但空气依然热得像个火炉一般。 前方的领队轻拉着马缰，让自己的坐骑放慢了脚步。他看着喘着粗气的迈尔斯摇了摇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迈尔斯因为太热而卸下来，夹在臂间的头盔拿了过来，丢到了自己挂在马背上的行囊里。 迈尔斯感觉到了周围同伴的目光，他有些尴尬地凑到了领队的马边，低声叫道：“大人。” 领队摇了摇头：“你太疏于锻炼了，迈尔斯。你的父亲虽然没对我说过什么，但我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倒在半路上。” 迈尔斯羞愧地低下了头：“是我让拉蒙家族的声誉受损了。” “这些都是小事。”领队不以为意道：“你的父亲是伯爵大人的侍从，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而现在，他把你送到了大小姐的身边，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迈尔斯握拳敲在了自己的心口，“我会永远忠于大小姐，我……” “你的效忠誓词自己记得就好，不需要重复给我听……”领队打断了他的话。 “呃……”被噎了一下，片刻之后，年轻人小声说道：“大人，您说，刚才那位伯爵大人……我是说本地的这位伯爵大人，难道他也向大小姐效忠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小姐和那位伯爵大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最后，伯爵大人单膝跪在小姐面前的一幕，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不要胡乱猜测。”领队提高了音调：“那些事情，用不着我们操心。” “好吧，好吧。”年轻人有些讪讪，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再次开口了：“大人，您说，伯爵大人，我是说我们的伯爵大人，会怎么处理那些城卫军呢？对了，还有他的亲生儿子。” “够了！”领队终于忍不住呵斥道，他摇头叹息着：“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父亲把你送来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随后，他轻轻一拉马缰，扭头对着整个队伍大声喊道：“加快脚步！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米斯特堡。” …… 队伍在奥莱伯爵的城市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再次启程上路，这一次，走的是可以任由马匹驰骋的大道。 帕蒂安骑在马上，迎面而来凉爽的风却不能吹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提心吊胆地在奥莱伯爵的城市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幸运的是，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但是伯爵和女孩交谈的那一幕始终是横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不知道，两人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而最后伯爵单膝下跪的那一幕，更是让整件事情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意味。 布拉蒂骑马来到了自己哥哥的身边，她看着金发青年一脸憔悴的神色和那掩盖不住的黑眼圈，摇了摇头：“既然她没有出手把我们都干掉，那么事情就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我知道，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帕蒂安满面忧虑地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得跟她再谈谈，我必须得告诉她如今王国面临的威胁，还有很多其他她必须知道的事情……”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小女孩也有话想要跟他们谈一谈，但她想要谈的，却是那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 说起来，王都那边，到底是怎么雇佣到枪花那样的佣兵团的？一位半步传奇的战士，数位配合默契的精锐高阶战士，就这样奢侈地被丢到了小小的圣瓦伦丁城里。 那对兄妹……他们不是国王殿下的挚友吗？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 伊妮德抚摸着手中的项链，那如同带着体温的奇异触感让她再次回忆起了不久之前，发生在艾莱原野上的死斗——那也是她并不算长的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危险、激烈、并且致命的战斗。 她突然想起来，除了这条自己亲手从那位大叔怀里摸出来的项链，其他的战利品都是由自己的贴身女仆负责整理的，而现在，那些战利品都被她一起带走了…… 哼，看来，抓回逃家女仆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小女孩鼓着脸颊飞出了马车。 队伍的最前方，三层楼高的巨兽正以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轻灵姿态，在大道上疾行着，在它的身后，被释放了大规模加速术的魔像军团，也以万马奔腾般的狂野姿态飞奔着。 在这些发疯的钢铁怪物身后足足几百呎，才有一些骑士在勇敢地跟随着。伊妮德欣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知道，这一幕并不能持续太久。 加速术的持续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果然，没有过多久，它们的速度又陡然降了下来，以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定姿态，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着。 不再观看苏格拉底和它的小伙伴们，伊妮德转身飞向了队伍的后方。 …… 十多天后。 队伍已经波澜不兴地穿过了米斯特郡，穿过了艾斯郡，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和意外，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到达了静静的顿河边上，前方，就是希雅境内最大的内湖——龙陨湖。 顿河，是希雅王国的生命河，她是希雅人最主要的水源。她从王都背靠的白穹山上流下，在王都前方汇成了龙陨湖，然后，又顺着地势，歪歪扭扭地流向了南方，她穿过了王国的所有行省……当然，除了艾莱。 而现在，经过了十多天的跋涉，队伍终于到达了龙陨湖边上。 王都，已经遥遥在望。 －－－－－－－－－－－－－－－－－－－－－－－－－－－－－－－－－－－－ ps：这是昨天的一更。迟了是因为我在完善第二卷的细纲和3，4卷的大纲。是好事呀！这说明本书崩坏或者太监的可能性又下降了13.76%！ 第二件事，今天突然意识到，我写作最大的推动力，或许不是成绩，不是别人的认可，也不是能否赚钱，而是在于我能否在前方（通常是每一卷的结尾），设想出一副很酷很炫很浪漫的画面。如果能，那么我就会感到有一股极大的动力在推着我拼命去写。但如果没有……那就像本卷刚开始那几天一样：更得慢，没灵感，什么都写不出来。 嗯没错，以后请叫我……浪漫型网文写手！ 第十二章 往事 伊妮德站在苏格拉底的肩膀上，眺望着碧波荡漾的龙陨湖。清风吹拂，天光普照，湖面的波纹像鱼鳞一样地泛着金光。空气中有一股甜甜的味道，魔像上的小女孩耸动着鼻子，找到了香味的来源——那是种植在湖边的香草，它们围绕着蝴蝶状的湖面，就如同裙摆上的绿色镶边。这些不知道是谁种植的大片的香草，随着蝴蝶一侧的翅膀向着北方延绵着，足有十多哩远，一直到延伸到了地平线尽头的群山脚下。 好大啊！就好像……大海一样！伊妮德在心中感慨着。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大海。 海洋……这个概念，已经如同星星、月亮一般，消失在了这片大陆上，成为了古旧书堆里一个晦涩难懂的词汇。 “那是什么？”湖边的大道上，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片刻之后，黑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驾疾驰的马车。 当伊妮德轻飘飘地从苏格拉底的肩膀上滑翔而下——最近，小女孩越来越喜欢上了这项运动——飞到了队伍前方时，马车也刚好抵达。 “这是殿下的马车。”身边的布拉蒂低声说道。 伊妮德眯着眼，看着从马车里出来的男人，和帕蒂安拥抱在了一起。那个男人，有着一头异常显眼的浅紫色头发。 伊妮德撇了撇嘴：“我从来不知道，大陆上还有这样颜色的头发。这是染的吗？” “难道您就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画像吗？”布拉蒂有些无奈，“这种颜色的头发是王室的象征，据说是……” 布拉蒂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完，那位男子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小女孩抬着头，认真打量着他，除了一头让人微微有些不舒服的紫色头发，其他方面倒是还不错。他的眼睛温和又明亮，似乎时刻充满了笑意；他的额头很宽，附近的头发都修剪得整整齐齐，这让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变得分外有感染力。 和曾经想象过的阴谋家不同，这是一个充满了热情与自信的男人，但是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呢？是迫不及待地要跟自己扯一扯亲戚关系呢？还是诚惶诚恐地恳求自己的谅解？小女孩在心中恶意地揣测着。 “简单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我的首相，特里维廉。”他侧了侧身体，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棕发男子说道。 “至于那边的……”他指着远处站在空地上，犹犹豫豫地向着这边张望的少女：“是我的妹妹。” 然后他微微欠身道：“远道而来的大~法师阁下，请原谅，但是我们四位老友……”他用手掌画了个圈示意道，“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聚在一起过了，我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我的老朋友说，所以，请原谅我的失礼。” 随后，他就点了点头，带着特里维廉走向了站在马车边，没有跟过来的帕蒂安。布拉蒂犹豫地看了小女孩一眼，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猜错了啊。看着那边再次拥抱在一起的几个男人，和想要拥抱布拉蒂，却被她一脚踹开的国王殿下，小女孩感觉有些有趣。不过，不管对方是心虚的装腔作势，还是真的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她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而生气。 小女孩想了想，然后走向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抱着一本书，浅紫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洒在肩上。 从一开始，她就在那边，偷偷地，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当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后，她看起来更紧张了。 “带着一本书来迎接客人，是希雅王国的风俗，还是……你的个人爱好？”伊妮德随意地问道。 少女的反应，是将自己手中的书抱得更紧了。她别过了目光，一个劲地打量着身边的香草地与湖水，似乎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风景一样。好一会儿，她才仿佛突然意识到，无视对方的问题是多么地失礼一般，低下了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不……都不是，只是，只是刚好带着，就……” 伊妮德没有在意她的回答，小女孩抬起了自己的手，拨开了她因为低头而垂到额前的发丝，目光落在了她稍显青涩的脸庞上…… 眉如远山含黛，肌若桃花含笑。原来，真的有一种美丽，可以震撼人心，可以入诗，可以入画。 小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边的世界里，伊妮德虽然只能算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贵族，但是在另一边信息爆炸的世界里，又有怎样的风情万种，怎样的风华绝代，是她没有见识过的呢？ 但是那一切加起来，却依旧不如眼前的美丽来得震撼。这样的美丽，难怪那个奥莱伯爵会一见倾心，如果当年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的话，那么会引来如此多的求婚者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至于那个误了一生的吟游诗人，那对权势和一切都不再感兴趣的父亲…… 小女孩怔怔地想着往事，思索间，手指不知不觉地从少女的额头，滑到了她的脸上，又滑到了她的下巴。 “真是个美丽的人儿啊~”落到空处的食指将伊妮德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挑起了少女的下巴，轻轻地感叹道。 不知名的少女害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她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任由一个比她还矮一个头的小女孩，肆意地抚摸着她的肌肤。 湖畔吹来了一阵凉风，那一边，说完了话，正想要往这边过来的雷冯－考瑞多——希雅的国王殿下——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带着有些异样地心情，欣赏着这幅如诗如画的景象。 蓝天，碧水，芳香的草地；银蓝色与浅紫色，如同情人般靠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和……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幅画面。”后面的队伍里，迈尔斯的喃喃自语让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属于即将过去的屠龙者王朝467年。 这一年，在后来的历史上被称作紫丁香绽放之年。 这一年，起于横断山脉西侧，一个小小的伯爵领的叛乱，最终将整个希雅王国乃至整个大陆卷入其中。成为了接下来充满了血与火，变革与战争，神权与信仰的大时代，一个开启了新的世界的大时代，一个纷纷扰扰，浩浩荡荡的大时代的序章。 第十三章 北地 当伊妮德一行终于到达龙陨湖畔，遇到了轻骑简从前来迎接的国王殿下时，距离他们几百哩外，有一位出走的女仆也终于抵达了北地。 艾丽低着头，在街道上快步走着。原本的女仆装早已换下，现在，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皮甲，皮甲里面则是亚麻布的衬衣。现在她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冒险者，无论谁都不会将她和一位贵族家里的女仆联系到一起。 因为当心废话剑出声引来注意，她用绳子绕着剑几圈，将其捆得严严实实，然后放进了包袱里，取而代之挂在她的腰间的，则是那柄从威廉手上得到的锯齿型长剑。 虽然不是很称手，但是用来对付路边的野兽、怪物或者是盗匪什么的已经足够了——作为孤身行走的旅人，她在路上没少受这些家伙的袭击。 现在，疲惫的她准备在这座小城里，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起来，购置一些补给，然后一路向北，向着这个新兴神权国家的腹地，前进。 一小队白衣教士出现在前方的路口，正在寻找旅店的艾丽急忙侧身，拿起了路边摊子上的商品，端详了起来。 摊主是一位中年妇人，见到生意上门，她便热情地开始推销，艾丽随口应付着，眼睛的余光却偷偷瞟向了那队白衣教士。 领头的教士拿出一张纸看了看，然后带着手下，进入了街边的一户人家，随即，婴儿的哭喊声从里面传来。 “他们在做什么？”艾丽问道。 中年妇人瞥了那边一眼，然后不以为意地回答道：“是耶格一家，果然是乡下来的巴佬！教会的老爷们愿意免费给新生儿做洗礼，他还不识好歹！” “给新生儿洗礼？”艾丽有些诧异，以前……有这回事吗？ “是啊，接受过的洗礼的孩子，从此就无病无灾，长大后还有机会进入教会，真是大善事呐！”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所以就说了，这些乡巴佬真是不识好歹，白白浪费了仁慈的老爷们一片善心。想上个月，我侄女的孩子出生，可不就是我抱到教会去的吗？这家人还要教会老爷们亲自找上门来，真是……” 艾丽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但她没有继续询问什么，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商品，向着前方走去。 那队白衣教士已经完成了任务，从房子里出来，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路边的人们在他们路过时，纷纷恭敬地弯腰行礼。 艾丽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很可悲，对吧？仅仅几个月，这里的人民就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王朝的统治。”旁边传来的声音让艾丽吓了一跳，她根本没有感知到有人类的靠近。 艾丽转过头，只见身边站着一位白袍的老者，他正神态严肃地看着前方逐渐远去的教士们，从两腮垂至胸前的发白胡须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艾丽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道：“学会遗忘是一件好事。” “但你的眼神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老者看向了艾丽，有些严厉地说道。 艾丽退后了一步，警戒地看着对方，右手已经摸到了挂在腰间的剑。 “不要紧张，小姑娘。”老者轻抚着自己的胡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一些：“其实，我是注意到了你的剑，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看看吗？” 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艾丽绷紧了身体。 …… 雷冯－考瑞多终于走近了靠在一起的两人。 “呵呵，伊妮德阁下，请不要欺负她了，我的妹妹很害羞的。”年轻的国王殿下微笑着说道。 “确实，害羞，而且……惹人怜爱。”小女孩放开了少女，对着紫发的国王说道。 雷冯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他正想着要怎么回复对方的夸奖，是相对地夸赞几句小女孩的可爱？还是顺势提及一下小女孩的母亲——自己的姑姑？ “想必，能卖个好价钱吧？”然而，小女孩的下一句话，一下子将他所有准备好的台词都噎回了肚子里。 场中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边上的紫发少女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茫然表情，似乎还没搞明白，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下一刻就翻脸了。 雷冯有些艰难地将自己过度绚烂的笑脸调整成严肃的神色，对面，小女孩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就像在看某种有趣的戏剧表演。 “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妹妹的！”雷冯正色说道。 “是的，哥哥是个好国王！好哥哥！”边上的紫发少女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慢了半拍地为自己的哥哥说话道。 看着没有什么反应的小女孩，雷冯继续说道：“赛丽姑姑的事我很遗憾，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把我的妹妹，当做商品一样出售的！” “是吗？我还以为这是你们的传统呢。”小女孩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一句话带过了之前的话题：“那我们现在来说说，你们的所作所为，给我造成的损失。” 雷冯沉默了下来。 “首先，你们杀害了我父亲的挚友，诺布尔家族的法师顾问，科迪法师。”伊妮德平静的说道：“他也是我名义上的魔法老师……虽然从没教过我什么，但他为诺布尔家族兢兢业业地服务了十多年，所以我想，我不应该任由他的生命就这么毫无意义从世上消失。” 帕蒂安带着一脸的决然，站到了雷冯的身前：“我的性命，您随时可以取走，伊妮德……阁下。” 小女孩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第二，你们的阴谋，你们的计划，让我的两位兄长反目，让我的家族变得……支离破碎。”小女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恨意，或许，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雷冯的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又有一个人站到了他的身前。 特里维廉注视着对面小女孩的双眼，以一种同样的带着决然的平静说道：“是我，策划了整件事情。从四年前的王都清洗之夜——当然，那跟你们家族无关——到之后的帕蒂安化名潜伏，那是我们两人瞒着雷冯私自决定的。再到一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便开始派人陆陆续续地放出谣言，之后雇佣枪花佣兵团，让玫瑰骑士团前往也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整件事情，殿下唯一知道的……就是结果。” “现在您或许已经知道，诺布尔家族和北地，内部和外部，是王室最大的两个忧患。外部的先不说，对于诺布尔家族，从殿下的祖父那一辈，就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了……原本，我们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来完成这一切，但是您父亲的不智举动……毁了这一切。殿下或许还会顾念着血脉之情，寄希望于您的父亲能在最后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是作为殿下的臣子，我却不能抱着同样乐观的期望。” 特里维廉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您的出现，是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到的意外。如果早知道您的存在，我们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当然，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如果杀了我能够平息您的怒火的话，请。” 特里维廉将自己的佩剑递向了小女孩，而小女孩也就接过了剑。 她随手挥舞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将剑捅进了首相的胸膛。 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人们有些难以想象，一个身高才到对方胸口的小女孩，怎么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如同吃饭喝茶般随意地，将一柄尖锐的利器，刺入对方的胸膛呢？ 在他们的想象中，应该是小女孩收下了剑，然后表示“你这条命我就先收下了”，或者拒绝接过剑，直接用神秘的法术毁灭一切。 巨大的震惊让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所措，只有年轻的国王殿下扶住了向后瘫软下去的特里维廉。 “特里！”雷冯大声喊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已经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的胸口，然后，带着凛然的狂怒看向了面前的小女孩。 “你……” 伊妮德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人体的结构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有没有捅到要害，如果你现在给他止血一下的话，说不定还能活。” “布拉蒂！”雷冯闻言，欣喜若狂地喊道，“布拉蒂，快来帮我！” 他毫不犹豫地丢掉了自己的外套，将里面柔软的丝绸白衬衣撕扯成几块碎片，在布拉蒂和帕蒂安的帮助下，将棕发青年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快，送他去艾格大师那里！”几人将特里维廉抬上马车，国王殿下有吩咐道：“布拉蒂，你驾驶马车！帕蒂安，你在车里，用法术帮助他稳定身体。” 伊妮德看着对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边上，那位紫发少女——自己的表姐——正鼓着脸颊气呼呼地看着自己。 当马车渐渐远去，国王重新回到了小女孩身前，他看到，对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你真是有几个极好的朋友呢。”伊妮德微笑着说道。 “是的，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他看着小女孩，严肃地说道。 “看起来他运气不错。”从远方的马车上收回目光，小女孩轻轻地说道：“但这只是利息，接下来，是你的时间了，看在你有几个这么好的朋友的份上，或者说，看在你是我的……表哥的份上？你有一个机会来说服我。” 雷冯低头陷入了沉思，但是边上的少女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她捉住了小女孩的肩膀，低声喊道：“你……您怎么能这样！” 伊妮德甩掉了她的手，平静地反问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伙你从未见过的……亲戚，用着各种阴谋手段，想要谋夺你的家产，伤害你的亲人，让你的兄弟家人反目成仇，你会怎么做？” 浅紫色的少女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却是雷冯做出了回答：“我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 “您有权力这样做。”他温和地说道，“我无意为我们的行为辩解，但我还是想说，在最初的计划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您和您的家人，全都不会受到伤害……我想到了现在，您也知道我们究竟是想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了。如果艾莱领的权力能够平稳交接的话，到了计划最最后，您的父亲，或许会成为我的内阁里的一位顾问，至于您的两位兄长，或许能够得到一份不错的清闲职位，在王都度过平静的一生。紫丁香家族的荣光，并不会随着传统贵族时代的远去而消失……” 伊妮德眨了眨眼：“我姑且就信了你的话，对于我那两个哥哥来说，或许你描述的结局，是最适合他们的也说不定。然后……我呢？” 雷冯噎了一下，然后才有些犹豫地回答道：“那当然是跟随你的父亲，在王都普通地生活啦。如果您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的话……” 伊妮德摇了摇头：“国王殿下，您真是不擅长说谎呢。或许您确实不会用自己的妹妹去做交易，但是作为一个新兴国家的国王，但了那个时候，即使在国内已经没有人可以违背您的意志，您会发现外面也会有着无数合适的联姻对象，而身为赛丽唯一的女儿，想必能卖个很好的价钱，对吧？” 雷冯苦笑着：“你真是太偏激了，我亲爱的……表妹。为什么你总是要想到那方面去呢。” 伊妮德看了看自己的表姐：“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她，然后又想到了我的母亲的缘故……” “好吧，那就不说这些。”小女孩提高了音调：“亲爱的国王殿下，您还是没有回答我，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为什么不能把你们都干掉，然后自己来完成你们要想完成的一切呢？” “因为……北地。”雷冯抬起了头，“如果不是因为北地的威胁，你确实有着随心意做任何事情的自由，但是事到如今……你也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除非你根本不在意你的家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现在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对吗？” 伊妮德默认了她的话。 “所以，我可以给你描述一下接下来的情景。现在，如果你选择把我们都干掉，或者放过我们什么都不做，回到紫丁香的艾莱盆地去，继续过你的生活，结局都是一样的——神圣之城的那位教皇，什么时候觉得准备好了，那么希雅的灭国之日也就到了。如果你把我们都干掉的话，这个过程可能会快一些，但如果你放过了我们，那我们或许能为你的艾莱多抵抗那么两三年？我也不确定。” 小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你今天来的时候，才那么地有恃无恐？” “是啊……在必将到来的灭亡命运面前，确实很难让人升起更大的恐惧了。”雷冯也笑了起来，然后看向了小女孩：“在我得到的情报里，您……已经是一位九环法师了，对吗？” “是的。” “那么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距离……那道大门，还有多远？”雷冯的神色间带着一丝期盼。 伊妮德沉默不语。 “那么，您是否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我是指两三年内，跨入那道门槛？”雷冯继续问道。 伊妮德继续保持着沉默。 似乎从小女孩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年轻的国王失望地转一边，负手看着碧波荡漾的龙陨湖，说道：“我可以告诉您一个我们几个月前才得到的信息，北方的那个教皇国，且不说在他们背后的可能的真神，也不说已经达到了传奇境界的教皇和一位圣者，教皇国里依照原先北地诸国划分的六大教区，每一个教区的枢机主教都是……准传奇的施法者。” 从帕蒂安口中，伊妮德早就知道了，北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威胁有多大。 联想起贴身女仆的沉默，和拉塞尔的语焉不详，伊妮德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就算现在举家跑去投靠对方，信仰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神，是不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芳草萋萋，随风摇曳。 年轻的国王负手看着摇曳的香草，看着一望无际的龙陨湖，沉沉出声道：“但是，我又怎么舍得，让这片美丽的土地落入北方那群疯子的手里呢。” 第十四章 王都 “这里……就是王都啊。”银发的小女孩站在苏格拉底的肩上，仰望着眼前这座与山融为一体的城市，颇有些震撼的感觉。 请不要责怪她丢了现代人的脸，事实上，像这样完全建在山上的城市在另一个世界里也并不多见，尤其是当整座城市，如同一栋超巨型的建筑物般耸立在自己眼前，遮蔽了大半个天空时，那种澎湃而至的视觉冲击力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在惊诧于王都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的同时，伊妮德注意到，在这面如擎天巨墙般耸立于眼前的山城中，有一道极为显眼的白色，从接近山顶的地方开始，划了一个大大的“s”形，最后延伸到山脚下。 这是城市的主干道，伊妮德看着延伸至脚下的宽敞大道，心中想道。她拍了拍苏格拉底的脑袋，说道：“你自由活动，回来我给你上油。” “我的身体运行情况良好，不需要上油……” 无视了苏格拉底一本正经的纠正，小女孩从它的肩膀上一跃而下，在家族侍卫们捂着额头“又来了”的表情中，滑翔到了浅紫色头发的女孩面前。 “我想一个人逛一逛这座城市，没问题吧？”小女孩看着骑在马上的国王殿下。 “……哦，当然没问题。” “但我想，我还需要一个向导。”小女孩一把抓住了身边女孩的手，“那么，就借你的妹妹一用。” 话一说完，小女孩就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大女孩奔向了前方，三两下便混入了人群之中。 雷冯苦笑着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 沿着宽敞的主干道，两人很快将臃肿的大部队甩在了后面，但没有了负责开路和维持秩序的兵士，两人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路人的围观。 伊妮德不以为意地东张西望着，欣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完全无视了路人们的视线，但大女孩却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场景。 “好多人……好多人在看我们呐。”少女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 伊妮德瞥了一眼半个身子都缩在了自己后面的表姐，嘴角微微一翘：“这个简单。” 接连的两个隐形术，两个女孩就在一阵惊呼声中，消失在了路人们的眼前。片刻之后，随着围观的路人们渐渐散去，路边的小巷里，走出来了两个黑发的平凡女孩。 “你瞧，一个简单变颜术（disguise－self）不就解决问题了吗？”较小一些的女孩说道。 “可是……可是我不会呀。”大女孩低着头，有些羞愧地说道。 小女孩双手叉腰，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法师，和那些咸鱼一样的术士有什么区别！” 大女孩默然无语，但片刻之后，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地慌忙解释道：“但这不是艾格大师的错，是我太笨了，解析一个法术就要用掉好多好多时间，所以……有好多的法术都没有时间学习。” “笨？”小女孩提高了声调，“你当然不笨，在这样的时代里，能够通过学习掌握法术的家伙怎样也说不上笨，你只是……” 你只是缺少一个外挂罢了，想到这里，小女孩有些兴味索然，像自己这样的特殊的人，如果其他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说实话，伊妮德甚少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这一刻，却不知为什么想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过度地沉湎于这种无意义的猜想之中，很快，小女孩又打起了精神。 “好，既然改变了外貌，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香草了！”小女孩昂着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但是……我有名字的呀，对了，我的名字是……” 大女孩慌慌张张地开始声明道，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毫不讲理地打断了。 “你有意见吗？嗯？”小女孩瞪了她一眼。 “没……” …… 于是两人就像一对普通的小姐妹一样，手牵着手，在王都的大街上逛了起来。 一开始，香草还微微有些瑟缩，但在发现路人已经不会再关注自己以后，她就雀跃了起来，时而好奇地打量着路边摊上精致的小玩意儿，时而在琳琅满目摆满了商品的店铺门口驻足。 表现得就像……她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人一样。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这座城市。”伊妮德微微有些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 “嗯……那个，”歪着头思考了片刻，香草可怜兮兮地看向了伊妮德，“你想知道什么？” “……好吧，那你就告诉我，这座城市分为几个城区？我们现在又在哪里？” 这一次，香草总算没有让伊妮德失望：“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我们居住的白泉宫，然后，靠近最顶端的那一片是市政区，那里有议会，有宫殿，还有哥哥办公的地方……再下来，就是市场区，那里有冒险者公会，艾格大师的魔法塔，还有……” 听着香草介绍了半天，内容却始终围绕着山腰以上的部分，伊妮德忍不住打断道：“我猜你的哥哥平时一定不让你到这种下城区来……”生怕你被什么穷小子给拐走了。 “才不是呢！我有出来过！泰兰法师带我逛过幸运女神广场！” “是吗？那你有什么感觉？”泰兰法师？ “那个广场可真漂亮！”浅紫色的少女兴奋地说道。“喏，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去。” 伊妮德眯着眼，任由表姐拉着自己快步走向前方。 沿街而上，两人越过了一栋栋刷成白色的房子，很快来到了香草口中的那个广场。 “嗯……确实挺漂亮的。”伊妮德点了点头，看着这片铺满了白色鹅卵石的广场。和之前热闹的街道相比，广场上的人们就显得休闲了许多，他们或是三三两两地漫步在广场上，或是坐在在石椅上聊天，还有些人们则围在一起，观看着流浪艺人的表演。 广场中央，则伫立着一尊太摩拉的雕像——幸运女士拈着一枚金币，微笑着注视着从下方延伸至广场的街道。 伊妮德看着雕像，所有所思，直到已经跑到雕像脚下的池子边的姐姐招手，才向她走去。 “希雅王室，拥有信仰吗？” “为什么这么问？”少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握紧了拳头，正色道：“不过我想，比起神明，我们宁愿选择相信自己的力量吧！” “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小女孩微笑着调侃了一句。 “因为……因为如果放弃了自己努力，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那不就跟北方那些家伙一样了吗？” “嗯？” “那些家伙一直宣称，永夜即将到来，世界将在黑暗之中度过最后的绝望时光，只有信仰他们的那位神明，才能够得到救赎什么的……”少女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们说的东西是真是假，但是即使真的有什么永夜，我也一点都不相信他们说的光靠信仰就能得到救赎！因为你想啊，这样子岂不是像那位神明，在用末日一类的东西来威胁人类一样吗？” “你觉得，神明不会威胁人类吗？” “依靠恐惧，难道能够获得真正的信仰吗？”少女反问道。 小女孩没有回答，她看了看高大的太摩拉雕像，又看了看清澈见底的池水，然后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几枚钱币，丢进了水里。 “愿幸运女士保佑……一切都会变好。”伊妮德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真诚地祈祷道。 第十五章 白泉宫 一望无际的砾石荒野上，一个带着兜帽的身影在缓缓地走着。 这里，曾是混乱与罪恶之地，盗匪、乱军、地精、豺狼人、巨魔……所有你能想象得到的，可能在一场旅途中夺走你的性命的生物，都有几率在这里出现。 然而现在，在经过了神圣之剑骑士团的一次扫荡后，这片充满了喧嚣和杀戮，即使在夜里也安静不下来的原野，似乎终于能够安然地享受平静的滋味了。 从小城出发，一路行来，艾丽仅仅遇到了一伙地精——在艾丽随手斩杀了几只它们的同伴后，它们便四散而逃。 艾丽清楚地记得，四年前自己第一次经过这里时，可不像现在这么平静，当然，那时候的身边，可没有一个幽灵般的跟随者。 因为当心在城里战斗会引来教会的关注，艾丽放弃了在城里住宿的打算。她一路疾行出城，试图甩掉这个莫名其妙的老者。但是她很快发现，自己不但甩不掉他，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路人的眼中，这位满脸白胡须的老者仿佛是个不存在的人一样——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察觉到他，没有人对他的声音做出回应，没有人能够在视线中捕捉到他……除了自己。 “你……究竟是什么？”艾丽停下了脚步。 “我……是什么？”老者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五十年前，我以为自己是个天才，我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整个大陆上所有武者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放弃了到手的王位，放弃了真心的爱人，成为一名孤独的行者。” “三十年前，我的国家湮灭在了北地的战火之中，我虽然不以为意，但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将侵略者的王室屠戮一空，但却有一位王子躲藏在了王宫的水井里，活了下来。我明知道他的存在，却毫不在意地离去，那个时候，我依旧是一名追寻着自己道路的行者。” “五年前，我再次遇到了当年的那位王子，他向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却无意向我复仇，反而试图拉拢我加入他的教会，我拒绝了。随后，我们进行了一次战斗……我输了，虽然勉强逃走，但是从那时起，我似乎就已经迷失了自己的道路。” “一生的追寻，却抵不过借来的外力。”老者平静地说着，脸上无喜也无悲：“在这片大陆上，我已经流浪得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所以即使现在你问我，我也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空旷的荒野上，天色已经微黯，却最是蚊虫活跃之时，这么长的一段话，老者用慢悠悠地语气讲完，站在原地的他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但艾丽却不得不忍受着蚊虫的叮咬。 幸好，艾丽一向很有耐心。 听完了老者的话，她开口道：“为什么那些人类都对你视而不见？” “人类……总是会下意识地避开太过刺眼的光芒。”老者缓缓地回答道。 “那么，三十年前的那位王子是谁？”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艾丽沉默不语，半晌，她再次问道：“所以说，你是一个复仇者？” “不，我不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复仇者，只有一人。”老者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那么，你为何要跟着我？”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你的剑。” “哐~”一声轻鸣。 长剑出鞘。 …… “所以说，他们一统北地，其实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是的。”王都的山顶上，白泉宫的主人肯定地回答道：“一年之前，信仰伊尔玛特的最后一个王国就已经灭亡了，再之后，虽然大局已定，但是与各地残余势力之间的小规模冲突还是不断……直到现在，经过了一年的时间，神圣之城的那位教皇冕下，想必已经把这些反抗势力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吧。” 都一年了啊……果然自己在艾莱时收集的情报过时太久了，伊妮德有些无奈地想到。不过，情报收集本来就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毕竟只有那么几天的时间，在整理、归纳、勘误的过程中就已经不得不用上法术辅助了，在这一点上，伊妮德的预言系法术并不能给予她更多的帮助。 这个世界已经同外层界失去了联系，所以许多高阶的预言法术都已经失效了，因为这些高阶预言术的本质，其实就是通过魔法向一位外层界的高阶存在询问问题。当然，这所谓的“外层界的高阶存在”并不一定非要是神明，也可以是魔鬼、恶魔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至于答案的准确度，以及回答问题的代价，那都是法术的具体细节了。 总之，失去了这种简单粗暴便利的收集信息的方式，现在的伊妮德也只能暂且依赖王国的信息系统了。 “那么，对于那个教皇国内的强者们的情报，又收集得如何了？” 听到伊妮德的问题，旁边的紫发少女捧起了一卷书册，念了起来：“已知的传奇级别强者有：雷特教皇，疑与三十年前亡国的法罗王室有渊源；神圣序列第二位的光耀圣者，目前行踪不明；准传奇强者有……” 这一段话并不长，但却让室内沉寂了好久。 “那么，你们拥有的力量呢？”伊妮德再次开口问道。 “如果你是指高阶职业者的话……那么现在，我们并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力量。”雷冯无奈地说道。 “哦？这可和我听到的消息不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三年前，是谁给了你们底气在王都展开大清洗的？”伊妮德挑了挑眉毛。 “那是因为艾格大师，默认了我们的行动……有了他的支持，所以我们才有底气展开行动。” “艾格大师？今天我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那么，难道现在你们已经闹翻了？” “当然没有，只是在那一次之后，他的态度就变得暧昧了起来……”雷冯摊了摊手，“我并不是怀疑他的忠诚，他出身的家族与王室关系很密切，当年，也是我的曾祖父亲自将他送到了索菲恩，打通关系，让他成为了那位风暴主宰阁下的弟子，所以……” “所以你只能认为，那位艾格大师还有别的考量？” “是的。不过幸运的是，我们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可以做。” “好吧。那么再给我讲讲，那个……议会是怎么回事。”伊妮德对于这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机构感到有些好奇。 雷冯耸了耸肩：“事实上，那只是一个联络用的机构。各地大贵族的代理人们，将会和我在那里，就一些全国性的事务展开讨论，比如说，道路的修建；比如说……北方的入侵。” “听起来那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是的，许多封地贵族认为我是杞人忧天，对方未必会打过来。他们总是喜欢说‘北地是特例，亚伦大陆不会发生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这个说法很有欺骗性，因为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他们说的确实是对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会南侵，但是北地一统，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好了。”伊妮德打断了他的话，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天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如您所愿。”雷冯躬了躬身，“不过，还请您务必记得，如今，整个王都……都在等待您的决定，阁下！” “是的，我记得。”伊妮德揉着额头，“我会做出决定的，在我了解得足够多了以后。” 第十六章 莎莉可以等待 “哐~”一声轻鸣。 长剑出鞘。 “果然是它……”老者端详着艾丽手中的剑，念出了它的名字：“孤城（de_of_thest_citadel）。” 艾丽持剑而立，默然不语。 老者与这把剑，显然有着不一般的渊源，在明白他与威廉的关系之前，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艾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提问。 然而没有提问，须发皆白的老者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接我一剑。” 什么？ 艾丽的脑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老者已经闪至身前，右手屈指成剑点向了自己的眉心。 怎么可能这么快？一向以敏捷见长的女仆瞬间汗毛倒竖，毛骨悚然，多年锻炼形成的武者直觉在疯狂地发出警报。 来不及，完全来不及闪避了……这一瞬间，艾丽下意识地发动了自己的威能——闪烁，这个觉醒于四年前那个血与火之夜的威能，已经无数次地拯救过自己的性命了。 看见艾丽的身形瞬间消失，老者轻咦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惊讶。 但是惊讶归惊讶，在失去目标之后，老者的动作并没有丝毫停滞，他甚至没有回头，便身形一折，准确地射向了闪烁到他背后20呎开外的艾丽。 幸好艾丽也不是初经战阵的新兵，惊魂未定这种在刚刚逃过一劫的人身上常见的反应并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从使用闪烁躲过老者势在必得一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考虑该如何反击了。 眼见老者再次以远超一般高级职业者的速度向自己袭来，艾丽右手握着孤城，弓着身子，虚势以待，同时左手摸向了腰际。 “铛~”挥向老者的长剑被老者一指点在剑脊之上，顿时，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传来，长剑孤城脱手飞起。 但艾丽似乎早有准备，左手已经从腰间抽出了废话剑，从一个隐蔽的视线死角撩向了老者的身体。 “我利拉寇尔大爷又回来啦~~”然而废话剑的大叫瞬间将艾丽蓄谋已久的突袭破坏殆尽…… 艾丽并没有动摇，她的手很稳，挥出的剑也以迅捷的速度撩向老者的肋间，而刚刚一指荡开长剑的老者似乎还没能收回自己的架势。 要命中了？ 艾丽如此想着，就发现眼前的老者，明明已经来不及观察到自己这上撩一剑的确切方向，却仍然能够顺着剑势的方向一翻身体，躲了过去。 心底微微一沉，但艾丽依然没有放弃，因为她还有最后的杀招。 在老者翻身躲过利拉寇尔的同时，在他的身后，原本被弹飞到空中的精金长剑——孤城，却以一个违反物理定律的姿势翻转了剑身，朝着老者的后颈处狠狠地刺了过去。 舞空剑！剑舞者的绝技之一，已经和孤城调律过的艾丽终于祭出了她的杀手锏。 就在艾丽期望的注视下，有些失去身体平衡的老者冲着艾丽微微一笑，只是扭了扭脖子，便和偷袭的孤城擦肩而过……真正的擦“肩”而过。 艾丽的心沉到了谷底。 …… 莎莉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 大小姐离开，已经有十多天了，圣瓦伦丁城里的雪却始终未停。 城堡二楼的卧房内，温暖的炉火烧得正旺，莎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眯着眼休憩的女主人，忍不住想到：女仆长和大小姐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你猜，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莎莉吓了一跳，床上的女人睁开了双眼，脸上带着狭促的笑容。 “呃……大小姐，大小姐她们一定正在王都的宫殿里，享用着豪华的晚宴吧？” 金发的女人没有回话，晃动的炉火照得女人的脸庞忽暗忽明，就像云层掩映下的月亮一般。 月亮？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想到月亮呢？明明除了主人的画，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月亮呀，莎莉反思着，大概，大概是因为这位奇怪的女主人总喜欢给自己解释画上事物的缘故吧。 “和剑的调律，怎样了？” 听到女主人的问题，莎莉有些不好意思：“也许我天赋不好吧，总是无法感受到女仆长说的剑音。” “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莎莉握着小拳头，认真地补充道。 “真是个有耐心的孩子。”金发女人微笑着。 站在窗口的女孩握住了胸前的护身符，温暖的触感让她想起了许多，是的，莎莉可以等待，她对自己说道。 …… 艾丽注视着对面从容不迫的老者，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在自己最为强势的一波进攻之下，老者依旧毫发无损，而且看起来，他甚至根本没有拔出腰间细剑的打算。 该死，白衣白发，这样的高速，这样的鬼魅，艾丽咬着牙，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一个名字，一个在童年时就听过的名字。 剑鬼——维纶，这个充满卡拉图大陆风情的外号，一直是许多年来，北地孩童的童年梦魇。 剑鬼剑鬼，到底是剑的鬼魂，还是鬼魂一样的剑客，没有人说的清，但是，这不妨碍许多北地父母用他来吓唬自己不听话的孩子。 艾丽并不清楚对方到底还是不是人类，但是关于他传说无疑在北地已经流传了许多年，对了，从他之前的自述来看，或许就是从差不多50多年前开始的吧？剑鬼维纶……居然曾经还是一个王国的王室成员？ 他最出名的事迹，就是曾经单人独剑出现在一个厮杀正酣的战场之中，将挡路的兵士和将领一一斩杀，然后从容离去。 这个事件的真正意义是，让所有人确认了他的存在，因为在此之前，很多关于他的传说中，总是会出现有些人看得见他，在场的其他人却毫无察觉的诡异现象。 在民间的传说中，有人说他是个和蔼慈祥的老者，有人则说他凶残似魔鬼，几十年中，整个北地存在过的数十个国家似乎都有人见过他的身影，都有过他的传说，他在北方这片混乱的土地上流浪着，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且不提民间的传说，在北地的上层人士中，对于他的认识，则是一位精神有些问题的超强武者。许多人猜测，他是不是已经越过了那道门槛，达到了传说中的传奇境界，但无论如何，也仅限于猜测。 刚刚回到北地，就被这样一位不知是死是活，神秘莫测的强者盯上了，最糟糕的是，他似乎还跟枪花佣兵团的威廉，有着某种联系。 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艾丽的脑中飞快地流转着，她思考着对策。 －－－－－－－－－－－－－ ps：打斗的一招一式，都是根据九剑扩展里的各种招式现实化而来的。 老者：钢魂流：缩地 艾丽：威能：闪烁 老者：钢魂流：听音辨器，30ft盲感 老者：钢魂流：弹射斩 艾丽：借机攻击…… 老者：石龙流：石龙击（击破武器） 艾丽：借机攻击…… 老者：钢魂流：行在意前，闪避 艾丽：舞空剑（孤城） 老者：九剑宗师，应对势（ex）：钢魂流：疑虑珍珠，连续闪避。 …… 我不确定把这些东西，用括号的形式添加到上面的打斗中去是不是个好主意，虽然这样会显得更有dnd的“味道”，但我这本书毕竟不是网游类的，带有系统的，所以还是算了吧。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会尽力把打斗也写得有趣一些。 话说，写这段打斗的时候老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是换成传统武侠小说里的主角，遇到这情况肯定早就大叫：前辈，已经不止一剑了！ 然而沉默寡言的女仆小姐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捂脸 第十七章 荒野上的灯火 长剑——孤城轻巧地转了个弯，再次落入艾丽手中，对面的老者却没有借机上前攻击，而是突然呆在了原地。 艾丽警惕地注视着这位闻名北地的传奇人物，过了半晌，对方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夜色渐深，在四下无人的旷野上，面对这样一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纵使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艾丽，心中也有些发憷。 艾丽一边注视着对方，一边慢慢地后退，直至对方的身形在夜色中近乎微不可见，才立刻转身，发足疾奔起来。 荒野之中，没有明显的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如果莎莉的那条项链在手中，倒是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但是现在，艾丽就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了。 艾丽的野外生存经验并不少，不管是几年前，和自己的小主人深入无尽山脉寻找法师塔时；还是几个月前，搜寻隐秘的贵族陵墓时，一向完美潇洒的女仆长小姐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但是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现在，在毫无参照物的荒野上，艾丽真心有些一筹莫展。所以，当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迷路的艾丽，看到了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时，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了起来。 借着夜色，艾丽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处光源，幸好，这里并不是什么盗贼匪帮们的聚集处，或者地精的烧烤大会现场。 因为艾丽看到了，在聚集着许许多多的帐篷、营火和马车的这片场地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神殿。 艾丽知道这种地方，这是克莱王国——或许现在应该叫做克莱教区——这个北地中曾经最靠近希雅的国度的特色建筑。 克莱的荒野，如同别的地方一样混乱，充斥着流窜于整个北地的盗匪、异族、魔兽。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个信仰伊尔马特的国家，在这荒野上陆陆续续地建起了十几座神殿，这些小小的神殿就是为往来的商旅，遭遇袭击的伤者，迷路的行人等等提供帮助而存在的。 现在的问题则是，在整个北地被那个所谓的教皇国一统后，目前，这里的神殿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 艾丽仔细地观察着营火附近的人群，和曾经见过的一样，有商旅、有佣兵，却没有那种穿着统一制服，看起来像是军队的人。 稍微松了一口气，艾丽下定决心，走进了营地。 人们并没有特别在意艾丽的到来，毕竟她的打扮就像一位普通的冒险者。 为了甩掉剑鬼维纶，艾丽身上的行李已经丢在了路上，在商人们的营火、大篷车周围踌躇了一会儿后，艾丽终于还是走进了神殿里。没有别的原因，里面的人能提供帮助，而她……正需要帮助。 小小的神殿甚至还没有紫丁香家族城堡的前厅大，艾丽刚刚进门，就听见了女人悲切的哭泣声。 神殿的中央，一个重伤的男人正躺在石台上，他的肚子上有个巨大的贯穿伤，虽然经过了包扎，但是看得出来，这并不能挽救他的性命。 他的右手边，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捂着脸哭泣着，艾丽听到的哭声就是她所发出。 在男人的另一侧，一位披着黑纱，戴着无边便帽的老妇人握着男人的手，语调悲哀地念着祷文，艾丽仔细听了听，内容主要是关于伊尔马特的教义。 原来是这个……艾丽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而是静静地呆在神殿的一角，等待仪式的结束。 这种【临终皈依】仪式，据艾丽所知，如果是在大崩裂前的那个世界里，通过这样的仪式，死者将能够得到伊尔马特的祝福，而伊尔马特的医疗力量也会得到增强，尽管这个仪式并不会使得皈依者改信伊尔马特。 但是现在……这样的仪式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艾丽突然想起，那个大雪的清晨，自己对小主人说过的话。 不管多么没有意义的事情，当绝望的人们一代一代地将其做下去，没有意义也变得有了意义。就像自己……终究还是选择回到了北地，选择了那没有希望的复仇。这是毫无意义地浪费自己的生命吗？曾经……或许是，但现在，不是。 …… 男人并没能捱多久，目送着附近的神职人员将男人的尸体抬出去安葬后，老妇人来到了艾丽面前。 “来自远方的旅人哟，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艾丽突然发现，自己或许犯了个大错。 老妇人的脸上蒙着黑纱，脖子上戴着一条圣徽项链，圣徽上的图形是一双被红绳绑住的苍白双手，这是伊尔玛特的圣徽，艾丽虽然有些奇怪那个斯蒂勒教皇国竟然还允许别的信仰在北地存在，但令她感觉到不妙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这位老妇人身上传来的气息……那是魔力的味道，非常强大的魔力。 艾丽懊恼着，这样程度的魔力，对方毫无疑问应该是原本的克莱王国的高层人物，这样的人，很有可能看过自己的画像，或者知道自己的某些特征，虽然不知道她与现在一统北地的教皇国之间的关系……但是，无论如何，这么早就有可能提前暴露身份，实在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而这种情况，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因为艾丽的血脉，原本就对法术有着一定的抗力，在觉醒威能后，这种对于魔力的敏感，或者说厌恶更进一步，这使得她能够轻易地从人群中分辨出施法者的存在……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而这种几乎可以媲美小主人程度的魔力，原本是完全不应该被忽略的。 或许是因为一整天的奔波，以及和剑鬼维纶的遭遇，艾丽的精神变得非常疲惫，当她终于进入了一个记忆中熟悉的安全地点后，就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直到现在，当艾丽发现老妇人并非普通的神职人员时，已经迟了。 “尊敬的荣耀者（一种对伊尔马特神职人员的尊称），万分感谢您的帮助。我在路上遭到了一小波地精的袭击，大部分行李都丢掉了，所以我希望我……能够得到一顶帐篷，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艾丽努力地无视了对方强大魔力带来的威胁感，尽量让身体保持着放松的姿态，语气流畅地陈述完了自己的请求。 老妇人平静地答应了，并且没有对她的身份提出什么质疑或者试探。 灰白色头发的少女暗自松了口气，是呀，毕竟这些年自己也成长了，没被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跟着一位年轻的修女走进了边上的杂物室，取出了一整套的帐篷，以及一些干粮和清水，艾丽向老妇人微微鞠了一躬，便准备离开。 “砰！” 是杂物掉在地上的声音，在今天一天，受够了惊吓的少女，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孤城。 神殿的门口，一位白衣白发的老者，正负手而立，抬头注视着受难之神的神像，神色凛然。 第十八章 艾丽的抉择 艾丽的突然拔剑，把她身边的年轻修女吓坏了，呆在神殿中央的黑纱老妇人也惊讶地望向了艾丽。 这些建立在荒野之上的伊尔马特神殿，并不是没有遭受过攻击，但是这些袭击，往往都是智慧低下的野兽或者异族强盗，从外围发起的进攻。毕竟，无论目标是什么，在这片荒野之上，有的是机会，又何必在他们抱团的时候发动袭击呢？更何况，每个伊尔马特的神殿都拥有一定数量的武僧们驻守着。或许这些不喜欢穿防具也不喜欢使用武器的特殊战士并不能成为大型战场上的主力，但是在小规模的冲突中，那些袭击者是绝对不愿意面对他们的。 所以，两人虽然惊诧于少女的举动，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然后，她们就注意到，这位年轻冒险者并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持着剑，紧张地望着门口。 不约而同地望了门口一眼后，两人感觉更奇怪了。 艾丽注意到了她们的反应：“你们……看不到吗？” 闻言，老妇人手上微光闪动，几道特殊的法术已经加持到了身上，然后，她再次看向了神殿的入口处。 还是……空无一物，黑纱下，苍老的面庞若有所思。 “别紧张，孩子，在吾主伊尔马特的注视下，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是吗？我也希望如此……”灰白色头发的少女苦笑着，事到如今，艾丽除了苦笑又能做什么呢。 一边，是很可能与威廉有着紧密联系的超级武者，另一边，则是很有可能已经臣服于敌国的高阶施法者，艾丽已经完全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老妇人却没有再说话，她低着头，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圣徽。 然后，一圈白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体周围爆发了出来，温暖柔和的白光照耀着整个殿堂，越来越亮，而相对的，白衣老者的身影却变得越来越淡，直到彻底消失。 艾丽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一幕，再一次见到神术，没有了四年前的震惊和迷茫，剩下的，只有淡淡的苦涩。 “剑鬼维纶……我想你们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沉默了一阵，艾丽知道，现在自己需要解释些什么。 不同于修女惊诧的反应，老妇人平静地开口：“果然是他吗？放心吧，年轻的冒险者，既然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杀掉你，那么以后大概也不会。” “听起来，他……并没有被您消灭？”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艾丽还是有些失望。 老妇人黑纱下的面孔似乎也在苦笑：“如果剑鬼维纶是那么容易就被消灭的，那么他的传说也不会流传到现在了。” 艾丽有些担心对方会问到自己被剑鬼维纶盯上的理由，于是主动提问道：“但是他被您的神术击退了，这是否说明，他已经是个不死生物了呢？” 听到这个问题，老妇人沉默了下来。 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老妇人叹息着：“不，他并不是那些负能量的载体，我想，他只是……迷路了。” 停顿了一下，伊尔马特的荣耀者继续说道：“我能在荒野之上点起灯火，为迷途的旅人指引方向，但即使是吾主伊尔马特，恐怕也无法帮助像他那样的流浪者找到方向……” 老妇人的话里似乎饱藏深意，但既然对方不愿意说明白，艾丽也没有兴趣深究，她关心的只是，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四年来，跟在自己那位神奇的小主人身边，艾丽也见识过了许许多多奇妙的存在，但是类似维纶那样的……则完全没有一例。 眼前的老妇人兼具着奥术与神术的力量，拥有完全不逊色于小姐的力量，但在老妇人似乎也无能为力的现在，女仆长还是下意识地想到，如果小姐在这里就好了……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似乎看出了艾丽的迷茫，老妇人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造型奇特的徽章，递给艾丽：“带上这个吧，孩子。如果最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我想，它能够帮助你支撑到神圣之城。” “神圣之城？”艾丽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 “如果在这片大陆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帮到你，那么他毫无疑问就是神圣之城的那位冕下。所以，带上这枚圣徽吧，孩子，出示给他们看，你会见到他的。” 神圣之城……斯蒂勒教皇国的首都，那个行为举止完全无法揣测的维纶确实说过，五年前，教皇曾经击败过他，难道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艾丽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圣徽，圣徽上的图案，是一位全身覆盖着狰狞铠甲的骑士，斯蒂勒王国一直对外宣称永夜将至，唯有信奉他们的永夜之神才能得到拯救，但艾丽却很难将永夜之神与圣徽上的这个骑士联系起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枚圣徽上的图案，这四年中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噩梦里，而在四年前，艾丽第一次见到画着圣徽的旗帜飘扬在荒野上空时，那便是噩梦的开始。 如果将北地各国的历史写成一本书，那么字里行间能够看到的，都是流淌的污血。艾丽并不奢望能够杀掉教皇，毁灭掉他的国家来完成自己的复仇，因为那近乎妄想。她只是希望，能够拖着那个此生最为憎恨的人一同进入地狱，如果地狱还存在的话。 至于现在，艾丽咬着嘴唇……这枚圣徽代表的国度，毁灭了她的祖国，杀死了她的人民，而现在自己，却不得不托庇于对方的保护？ “非常感谢您，尊敬的荣耀者，但我只是个普通的冒险者，不敢接受这么贵重的物品。”艾丽用双手，将圣徽递还给了老妇人，这枚用白金打造的圣徽，显然并不是低阶教士们拥有的那种。 眼前的老妇人有一颗真诚的善心，艾丽可以接受她以伊尔马特之名提供的帮助，却无法接受对方以永夜教会身份提供的庇护。 走出了神殿的大门，艾丽突然感觉浑身轻松。 这种抛下了一切，轻装上阵的感觉真好，但是如果被小姐知道了自己的选择的话，她肯定会嘲笑我的吧？ 艾丽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自己的那位小主人，可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呢。 至于现在……不管前方会有什么，都尽管来吧！ －－－－－－－－－－－－－－－－－－－ ps：抱歉断更了这么久，虽然我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但是果然还是心中有愧。 当时，因为被举报然后被迫改名，真的让我气闷了很久……之后断更了那么久，我一直刻意不去想这本书的事情，直到前段时间，在优书网再次点进了自己的书，看到了某些人让人生气的发言还在那里，我就醒悟过来了……这样子断更，最高兴不正是那些举报的人么。 我不会矫情的说“让喜欢我的书的书友们伤心了”，这个时代娱乐那么丰富，比我写的好的书也一抓一大把，我的书肯定不是不可取代的……我感觉最对不起的，还是我的书本身，是书里的主角，是书的配角，她们还在那里，她们的故事还在等待着我去讲述，我却这样把她们抛在了一边…… 所以，总之就是，我回来了……不敢保证日更，春节那几天大概还是要断更，但是至少不会再出现我刻意不去写这样的情况了。 第十九章 主仆 起风了。 风起于青萍之间，吹过龙陨湖明镜如洗的碧涛，吹过湖畔延绵的香草；风吹过热闹喧嚣的山城，吹过广场，吹过喷泉，吹进了山顶白色的宫殿，吹乱了案上的书页，和书桌旁，小女孩柔顺的发丝。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新，伊妮德收回了望向下方城市的目光，将被风吹乱的书页抚平。 下方的山城，一栋栋一簇簇的方块型建筑物，顺着山势层层叠叠，就像孩子们搭建的积木堡垒；而山顶处，和小女孩原本想象中，由大块的青砖巨石垒砌而成，守卫森严的城堡不同，希雅王室居住的白泉宫，是一座漂亮的用白色玉石修筑而成的宫殿，球形的拱顶和屋檐棱角处各种弧线的运用，让白泉宫和山城里的建筑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伊妮德所在的房间，有着极好的视野，透过窗，可以将整座山城一览无遗，远远地，还能看到龙陨湖的湖面如同一块巨大的镜子，镶嵌着草绿色的花边。没过多长时间，伊妮德就已经喜欢上了待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外面，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的感觉。 但这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问题来自于……北方。 银发幼女看着面前卷宗上的文字，叹了口气。对于北方，了解得越多，女孩就越头疼，她已经大致可以猜出，自己的女仆为何要选择离开了。是因为不愿意让她的出身，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吗？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出身于北地那些被永夜教会消灭掉的王国？ 所以呢，艾丽呀，你认为你离开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见风就倒，投降对方，然后说不定还能混个大主教什么的当当吗？银毛幼女闷闷地想着，没错，对于希雅，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但这不代表自己就完全没有底线啊。 如果自己的母亲跟希雅王室没什么联系，如果你不是身负着灭国的仇恨，如果对方不在意信仰的真实程度，也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或许我真的可以顺势加入对方，反正，诺布尔家族原本就是隶属于希雅王国的，现在换个效忠的对象，也没什么差别嘛。 然而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在这么多情况已经发生了的现在，再考虑到南边的那个大国可能会有的反应，自己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抵抗到底了？ 但是……想象不出，拥有两位传奇施法者，数位半步传奇，大量掌握了中低阶神术牧师、圣武士的北地王国，该怎么抵抗……这样的实力，已经可以跟南边的古老大国叫板了吧？而夹在中间的希雅王国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没有来得及继续思考下去，门口响起了有规律的敲门声，伊妮德想了起来，对了，到了继续听那位国王陛下，介绍王国内部情况的时候了。 …… 荒野之上，天色只是微微发白的时候，旅者们就都已经醒过来了。 逃家的女仆长艾丽，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虽然不能说彻夜未眠，但这位少女终究没能睡好，在她的眼睛下方，醒目的黑眼圈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看来，昨晚做出抉择后那一瞬间的念头通达，对于来着自剑鬼维纶的威胁没有什么帮助…… 艾丽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唯恐一闭眼，就被一柄不知道哪里来的长剑刺穿了心脏，终于艰难地熬到了天亮后，此时，少女已经真切地明白了剑鬼维纶的恐怖之处。 不是灵体生物，不是阴影生物，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隐形；有的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够看到他，而有的人无论怎样都看不到，还有那种似乎无处不在的诡异感，让少女不禁想起了还在紫丁香家族时，在那些胆小的女仆们之间流传的鬼故事。 但是，能说维纶是鬼吗？幽灵？鬼魂？还是僵尸？无论是哪一种不死生物，都跟维纶表现出来的特质并不相同。而且，伊尔马特的荣耀者，那位半步传奇的强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剑鬼维纶并不是那种负能量的聚合体。 呼吸着荒野清晨中，略微潮湿的空气，一个小主人曾经说过的词汇，突然间跃入了少女的脑海：不可名状之物？ 艾丽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 简单地梳洗整理后，艾丽看到，周围的旅人们也都纷纷准备启程了。这时，边上几辆马车围绕而成的小小营地中，一个人影向艾丽走了过来。 那是这支商队的主人，一个总是笑呵呵的中年胖子，昨晚，从神殿里出来后，艾丽和他有过短暂的交谈。在交谈中，艾丽确认了，神殿里的那位守护者正是如今斯蒂勒王国下，六大教区之一，克莱教区的领袖。 这样的强者都选择了臣服……小主人所在的国度到底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呢？艾丽有一丝担忧，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些无用的思绪抛之脑后。 “早安，冒险者小姐，请问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呢？”白净的胖子商人笑眯眯地问道。 听到对方的邀请，艾丽有些迟疑。 “不是我说，冒险者小姐，在这样的荒野中，独行可不是个好主意，虽然附近的荒野刚被清理过，但是你知道的，地精这些东西，就跟麦子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虽然他说的没错，自己的伪装身份，也更适合与商队一起前进，但想到自己遇到的麻烦，艾丽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嘿，我会付钱的！冒险者小姐，”擅长察言观色的商人似乎看出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如果你愿意在路上，顺手帮我们清理一些遇到的麻烦的话。我很乐意付给您，相当于我雇佣的那支护卫队……十分之一的价钱哦！十分之一！” 艾丽并不清楚雇佣兵的行情，但从商人咬牙皱眉的表情来看，这个价格应该还不至于太低。当然，艾丽在意的并不是价格，而是她突然想到，维纶唯一一次直接对自己动手，是在没有人的荒野之上，那么如果自己身处人群之中的话，维纶行事是否会有所顾忌呢？ 或许是看到了少女脸上的一丝意动，商人发挥着自己的口才，滔滔不绝地补充道：“只需要您护送我们走完克莱境内的这一程荒野，到达下一座城市就好，当然，小姐您要是愿意跟着我们一直到圣城去，我和乐意在下一座城市的冒险者公会里，和您签订一份正式的契约。” “你说服我了，伙计，”艾丽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学着记忆中冒险者们的说话口吻：“成交。” 第二十章 石之族裔 商队出发了。 在其中一辆货车的边缘，艾丽找到了一个座位。 艾丽想要平静、低调地度过这段旅程，但其他人却不会让她如愿，毕竟，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总是能吸引人们的目光。 商队出发没多久，几位骑在马上的雇佣兵就靠近了艾丽所在的货车。 领头的粗壮男人朝艾丽吹了个口哨，语气轻佻地喊道：“喂，小妞，要不要试试俺的大黑马啊？俺的骑术，可是在……” 看到他们缓缓靠过来时，艾丽就已经知道麻烦不可避免，于是此时，没等对方的话说完，灰白色头发的少女就在腰间轻轻一拍，长剑孤城瞬间弹射而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射向了那个领头的男人。 “吁！”大黑马停下了向前奔跑的步伐，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就在刚才，男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尽管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多少次在生死间打滚的直觉，让他瞬间拉紧了缰绳。然后，直到这一刻，他，和他身后的几名雇佣兵才看清楚了，一柄造型奇特的金色长剑，就在他的面门前不到三吋的地方，悬空而立。 冷汗，如瀑布般流下。 艾丽用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来回扫视了他们一遍，然后挥了挥手，长剑归鞘。 一个麻烦离开了，另一个麻烦又找上了门。 在雇佣兵们悻悻地离开之后，一辆马车迅速地靠了过来，车厢边上的窗帘拉开，就露出了商队主人那张胖乎乎的笑脸。 “看起来，我又做了一笔赚大了的生意。”商人笑呵呵地说道，“年轻的大师，请您来我的马车上休息吧。” 艾丽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喜欢……荒野上的风。” “是吗？”商人转了转眼珠，似乎没有放弃谈话的意图：“真是厉害啊！这么年轻的大师。不过……不是我林克自夸，北地中，有名有姓的高阶职业者，我还是基本认得出来的，但是……” 果然问到这个了，少女暗暗叹了口气：“我来自希雅南部的威斯特郡，因为家族……” 说到这里，艾丽故意作出了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含糊了过去：“……因为家族里出了点小问题，所以就决定来北方闯荡一下，见识一下。” “哦哦~是吗？”商人假模假式地笑着，“北地好啊，在这里，你永远不用担心没有任务可做。而且比起南边的那个魔法国度，我们北地才是更适合剑士锻炼自己的地方嘛！” 艾丽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啊对了，听说，今年你们希雅的那个盆地里的冬幕节，特别热闹呢？” 艾丽犹豫了一下：“似乎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好像是希雅的王国上层那边，和盆地里的贵族们公开决裂了，唉，这世道，以后会怎样真是不清楚了呢。” “是吗？北地难得平静了下来，南边又要乱起来了吗？”商人摇晃着脑袋，一副不胜唏嘘的样子：“结果倒霉的，都是我们这些做正经生意的商人啊。” 正经生意吗？艾丽看了他一眼，小主人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说自己正经的往往都不是正经人。 “这两年，希雅对我们防范得越来越严，”白胖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抱怨道：“要拿到通行证越来越难了。” “通行证？” “是啊。”商人回答道，“希雅的铁矿，武器，粮食等等，想要运到北边来，可都是需要通行证的。” “原来如此，那肯定有很多商人会选择走私吧。” “走私？”商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开什么玩笑，我们在自己的荒野上都得小心翼翼，更何况在希雅的丘陵间，那里可是歌利亚人的地盘。” …… “歌利亚？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银发的小女孩问道。 “大多数歌利亚都有7，8呎高（2.1米~2.4米），体型比最壮的半兽人还要大，他们是生活在山地里的游牧民族。”站在窗前的国王殿下解释道，“目前，在我们掌握的军事力量中，由歌利亚人组成的崖顶射手军团，大概是最强大的一支了……至少，在希雅的山林间是如此。” “崖顶射手啊……”伊妮德咀嚼着这个词的意味。 “是啊，你可根本想不到，他们的射程能够有多远，同时，又是多么的精准。”在小女孩的对面，她的表姐，浅紫色头发的少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神情分外严肃：“多亏了哥哥的努力，才把他们拉到我们的阵营里呢。” 年轻的国王殿下摆了摆手：“在我小的时候，就在白穹山附近的山野里见过他们，当时我和他们相处得很愉快，后来在我成为国王后，也就顺势向他们提出了招揽。” “是么？”伊妮德咂了咂嘴，对于雷冯分外简略的描述不甚在意：“看来作为一个领袖，你还挺有魅力的嘛，我才不相信在你成为国王前的这些年里，那些地方贵族，还有……你的父亲就没有动过他们的念头。” 雷冯笑了笑，补充道：“他们其实是来自横断山脉深处的歌利亚部族中的一支，虽然远离了部族，但是你知道的，总是会多多少少地保留着一些比较奇特的传统，所以说，想要拉拢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那么，崖顶射手，玫瑰骑士团，王室的禁卫，支持你们的各家族的私兵……好吧，姑且算就这些。”小女孩坐在高背椅上，看着面前的两人：“然后，我想，你们是时候安排那位……艾格大师，和我见上一面了吧？” …… 目送着国王殿下和他的妹妹离开后，门口的侍卫轻轻地拉上了门，然后站在门口，神色一本正经。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有，我的女仆们呢。”小女孩瞥了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 “诶？”侍卫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瞬间崩塌：“大小姐，我是迈尔斯啊，我是拉蒙爵士的儿子啊！那天离开圣瓦伦丁城之前，我还在紫丁香家族的城堡里，向您宣誓效忠过啊。” 呃，小女孩有一些尴尬，原来是自己带来的人，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这里原本的侍卫。 “拉蒙男爵，城里的治安官么……”伊妮德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在最后关头，都站在紫丁香家族一边的治安官，小女孩还是有印象的。至于说他的儿子？宣誓效忠？呃，好像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只是因为那段时间心情比较混乱、低沉的缘故，所以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了。 伊妮德想了想，随口问道：“迈尔斯，你为什么要跟我出来呢？留在盆地里难道不好吗？是你父亲的安排？” “不不不，是我请求我的父亲，请求他让我追随在大小姐身边。”年轻人拍着自己的胸脯，激动地说道。 见到对方这幅模样，伊妮德倒是来了一些兴趣，她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哦？是觉得……跟着我，有更多的机会立下功勋吗？” “那个啊，倒也不是没想过啦，但最重要的是！”年轻的侍卫单手握拳，放在胸口，眼睛闪闪发光：“大小姐您……您真是太帅气啦！” “从冬幕节那天，见到了大小姐您大发神威的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了，要跟在您的身边。对了对了，还有苏格拉底先生砸破广场，从地底爬出来的那一幕，真是太厉害了！太震撼人心了！那简直是传奇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一幕，在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 他高举着双手，向着书案后的银发幼女，虔诚地单膝跪下：“大小姐您……绝对是主角呀！这绝对是一段活生生的，正要展开的传奇呀！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跟在主角身边，经历一段可以写入传奇故事的人生，难道我还会选择呆在盆地里，继续过以前那种无趣的生活吗！” 年轻的侍卫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已，而书案后的小女孩则无奈地捂着额头，无言以对。 自己这位侍从的性格，是不是有点……太活泼了？ 第二十一章 小国寡民 距离商队从伊尔马特的神殿出发，已经过去了三天，然而眼前的荒野，却依然看不到尽头，而这，还仅仅是克莱教区境内的一部分。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除了点缀其间的人类城市及其周边，绝大多数地域，都并未被人类的文明所支配。 北地很大，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够让那些在荒原上流窜的不法之徒们，在遭遇正规军事力量的清剿时，能够得以逃避、喘息和舔舐伤口。所以，一支队伍，一支商队行于这片荒野之上，想要不遭遇危险几乎是不可能的。 三天来，商队已经遭遇过数次的袭击。任何事情，当其成为了一种常态时，人们总能表现得更为从容，正如此时，刺鼻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商队就已经准备重新上路了。 在刚刚的战斗中，艾丽也亲自出手，斩杀了来袭的熊地精部族的首领。此时，已是身为商队的座上宾的艾丽，在面对这种程度的敌人时，原本是不必出手的。 艾丽也清楚这一点，但她有自己的考虑。 枪花佣兵团在北地扬名多年，他们在几个月前离开了北地，回到希雅，这样的消息在北地应该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而威廉的长剑孤城，肯定也有不少人认得，因此，艾丽在刚刚的战斗中，用最引人注目的方式将这把剑展示了出来。 与此同时，希雅是一个小国，而艾莱盆地这个小小的国中之国，在外面世界的人看来，更是无足轻重，底层社会的人们甚至未必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作为一支传奇佣兵团，在他们回到希雅之后的几个月，团长威廉的随身武器却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的高级职业者手上…… 于是，当他们把目光集中到了希雅，集中到了那个小小的走廊之国中，某个不知名的乡下地方，绞尽脑汁地猜测着自己的出身以及和枪花佣兵团的联系时，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原本就是来自北地，而且，还是一位带着血腥之愿的……复仇者。 灰白色长发的少女坐在大篷车的边缘，望着天空陷入了沉思，而在车队另一侧的马车里，商队的主人正神情严肃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你确定没有看错？”白胖的商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在他的对面，商队雇佣兵的首领肯定地回答道：“没错，那种奇特的造型，而且还是同样珍贵的精金材质……绝对是威廉大师的武器！” 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商人皱起了眉头：“枪花……原本就跟希雅王室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个女孩难道是？” “你是说……她是希雅的间谍？”雇佣兵首领惊讶道，随即又摇了摇头：“实力……是足够了，但这样的间谍，也未免也太嫩了一点吧？” 商人并没有回应对方的疑问，他思考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虽说现在上头，对南面那个国家，态度还是很暧昧，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有必要通报一下。让你的人这几天安分点，不要再去招惹她了。” “我明白的。”雇佣兵首领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如果那个小姑娘真是个间谍的话，南边的那位国王也太蠢了吧哈哈。” ……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巍峨山城顶端那座漂亮的白色宫殿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蠢货的国王陛下，正匆匆忙忙地走进了一个靠窗的房间里，在与房间里的人进行了简短的交谈之后，国王陛下皱着眉头离开了。 “迈尔斯，你怎么看？”房间里，银发的小女孩同样也皱起了眉头，但是现在，不再会有一位女仆絮絮叨叨着小孩子不要皱眉之类的话了。 “阴谋！我看这其中一定有大阴谋！大小姐！我们一定得小心！”在小幼女的命令之下，没问话不得开口的侍从先生似乎憋坏了，他夸张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加强话语的说服力一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伊妮德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闭嘴，然后仔细思考起了那位艾格大师的用意。 “艾格大师说，他会在自己的魔法塔里随时恭候阁下的到来。”这就是刚刚国王陛下带来的口信，对于这样的回应，伊妮德实在是有些意外。 在小女孩看来，作为传奇法师的弟子，那位艾格大师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南边那个魔法大国的意志。而如今的形式非常简单，小小的希雅夹在一南一北，两大巨兽之间，在北方蓄势待发，蠢蠢欲动的今天，南边的当权者，无论如何也应该有些表示才对。要知道，希雅之中，心慕上国之风，一心想要投入索菲恩怀抱的贵族……也是存在的，虽然他们既不属于王党也不属于封地贵族那一派，只是少数的一些没有任何实权的潦倒贵族罢了。 伊妮德想起了在自己到来的这些天里，那位艾格大师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的样子。 是在故作姿态吗？想为接下来的谈话，建立起心理层面上的优势？那么这是不是也就代表了，南方确实想要在希雅身上得到些什么？而自己的代表的诺布尔家族，又在其中处于怎样的地位呢？另外，伊妮德不相信父亲会不了解外面的局势，他让自己掺合进这样一个麻烦的局面里，又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女孩就感到有些烦恼，在这方面，需要的更多的是阅历带来的智慧而不是纯粹的智商，而阅历，恰恰是这位幼女大~法师的硬伤呢。 无论如何，还是得找机会去见一见那个拿捏姿态的家伙，思考无果的小女孩草率地做出了决定后，顿时感到一阵放松。 她看向了那位憋得难受，一脸“我有话想说”的侍从。 “说起来，刚来的那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怎么没见到你？”伊妮德想起了这件事。 似乎问到了点子上，听到这个问题后，年轻的侍从一脸的自豪：“我们知道实力有限，帮不上大小姐您的忙，所以一入住白泉宫后，我们就接手了这里的厨房！现在，就连国王陛下要吃什么，也得听我们的安排！” “原来如此呢，难怪感觉这几天的菜谱好像跟从前比没什么变化……”伊妮德恍然大悟，而国王那边，大概认为这些人的行为是经过了自己的授意，所以也就默认了吧。 “没错，都是按照大小姐以前喜欢的口味来的！而且还能防止某些不可见人的阴谋，比如说下毒什么的！”迈尔斯的胸挺得更高了。 下毒？侦测毒性仅仅是一个零级的戏法而已，自己也不是毫无防备，平常都有在做，更重要的是，其实我挺想尝尝这里的特产的…… “你们做得不错。”但表面上，还是只能这样淡淡地说了句，小女孩感觉自己的内心在哭泣。 迈尔斯一副大受鼓舞的样子。 “对了，这些事情是谁教你的吗？你的父亲拉蒙男爵？” “咦？没有啊，谁都没有跟我说这些，但是骑士小说里不都是这样的吗？王国的大功臣战胜归来，却被国王赐予一杯毒酒……虽然大小姐您不是功臣什么的，但我看比功臣更危险呐！” “……” －－－－－－－－－－－－－－－－－－－－－－－－－－－－－ ps：作为一名兴趣使然的写手，按字数来算，其实我也写过大几十万字近百万了，但像这本书这样的多线的、比较复杂的局面我还是第一次面对，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希望读者朋友们看到了什么逻辑上的漏洞的话，可以在书评区提出来，即使是伏笔，我也可以直接说下这是伏笔，以避免第一卷那种，挖坑太深结果把自己坑了的情况……（也就是卷尾说的那个设定，在写第一卷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当穿越看了，结果后面各种玻璃心爆炸……好吧，其实我也是玻璃心。） 第二十二章 魔法塔前 来到王都后，伊妮德便始终呆在白泉宫里，更准确地说，是呆在属于她的房间里。 伊妮德喜欢这里白色的宫殿，因为拱形的穹顶，飞扬的檐角，不似青砖巨石垒成的紫丁香堡那样森严，反倒多了一分活泼的气氛。伊妮德也很喜欢外面漂亮的花园，那里有翠绿的冷杉，洁白的铃兰，五瓣的格桑花金灿灿。伊妮德喜欢清晨醒来，窗外传来欢快的鲁特琴声，伊妮德也喜欢慵懒的午后，风铃在空气中发出悦耳的脆响。 但她一直呆在这里，不是想要体会下母亲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更多的则是因为，这是她规划的一部分。 碎片化的人生，让伊妮德养成了凡事做好规划的习惯。了解态度，搜集信息，作出决定，这是她在离开圣瓦伦丁城之际，便做好的规划。 王党，封地贵族，以及南方。 在知道了王国高端力量的匮乏之后，王党的举动并没有超出小女孩的预计。而南方，在北地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的当前，了解索菲恩是怎么想的至关重要。 至于封地贵族……旅途之中，奥莱伯爵的举动，虽然算是个意外，却也让小女孩大致明白了封地贵族们的处境和想法。伊妮德完全可以想象，其余的那些封地贵族们，对于自己会抱有怎样的心态：怀疑？试探？拉拢？从结果来说，如果他们不能像奥莱伯爵那么极端，那么激化矛盾就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在见过艾格大师，决定好自己的下一步规划，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伊妮德原本并不打算离开白泉宫。 但是现在，伊妮德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 “迈尔斯，你去门口呆着，不管谁来了，都说我不见。”想了一下，伊妮德又补充道：“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许进来！” “遵命……” 在侍从照做之后，小女孩一个隐形术（invisibility）和飞行术（fly），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在幼女大~法师闪烁着奥术光辉的双眼中，白泉宫的防御系统形同虚设。 没有触发任何警报，小女孩轻易地就来到了白泉宫外的街道上。 一个变颜术（disguise－self）后，改头换面的女孩从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十多年前，自己的母亲日思夜想也做不到的事情，在自己看来，却是如此的简单，这就是魔法的力量……远远地望了一眼那座漂亮的鸟笼，伊妮德迈开了脚步。 从山顶的白泉宫到山脚之下，有一条s形的大道连通了整座山城。而这个s形的上半区，便是王都中最为繁华的市场区，艾格大师的魔法塔，也正坐落于此。 于是，从山顶部分的市政区出来后，伊妮德便一头扎进了“s”形大道中“s”的上半部分。 在一座山城的小巷子中行走，实在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循着向下的台阶，伊妮德在小巷中穿梭着，经常刚刚走出某条小巷，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屋顶之上，跟下面正在阳台上享受着下午茶的人们互相点个头，问个好，然后从屋侧的台阶绕下去，进入另一条夹道之中。 住在这种地方，一定会很有趣吧，另一个世界，有没有类似这样的地方呢？伊妮德决定，明天就去网上搜搜看。 十多分钟后，小女孩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说到魔法塔，浮现在大家脑海中的，往往都是一座白色的，圆柱形的，俯瞰四方的高塔，但艾格的魔法塔却有所不同。和市场区的大多数建筑物一样，艾格的魔法塔只有区区三层楼高，同时也不是不是圆柱形的，而是和周围的房子一样，方方正正的一块。 唯一的不同点则是，这里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挤得满满当当，在这栋建筑物的周围，是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用白色的砖石搭成了几个架子，架子上爬满了绿色的常春藤，形成了一片足以遮阳的绿荫。但伊妮德注意到，往来的行人却都不会接近这片空地，更不会靠近空地中的绿荫。 在路人们诧异的眼神中，银发的小女孩如同回到了自家的后花园一般，轻快地穿过了那片绿荫，来到了魔法塔前，然后，像个普通的好奇的小女孩一般，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魔法塔的大门，就像一块紫色的纱幕，上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幽光，根本看不清背后的景象。 这是什么法术？传送门？有这样子的传送门吗？伊妮德想着，然后开启了奥术视觉，原来，只是一道普通的力场屏障，再加上一些戏法造成的幻象吗…… 就这片刻之间，空地之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的人群，伊妮德诧异地望去，正好看到一位穿着和白泉宫内的侍卫一样制服的男人，挤开人群，拎着头盔，朝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嘿，小鬼，这里不是你玩耍的地方，赶快离开。”男人朝着伊妮德的方向喊道。 小女孩从香草表姐那里得知，这地面上的三层，其实是奥术联合会的办公用地，而艾格真正的魔法塔，则在这三层方块的下方，深藏于白穹山的山体之中。这种王国的施法者们都知道的事情自然不算是秘密，但却也不是一般民众能够知晓的。所以，当看到一位小女孩就这样闯到了魔法塔前，盯着大门口看个不停，这些人都当心她会惹怒了魔法塔里的大~法师吧？ 伊妮德这样想着，正要出言解释，男人的大手已经抓了过来。 小女孩双眼微咪，一道电弧在空气中瞬间生成，打在了男人的身上，他的动作一顿，接着就浑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数道魔法灵光也在小女孩的身上浮现了出来。 要前往一位高阶法师的魔法塔中做客，伊妮德当然不会是毫无准备的，此时，部分防御法术的激发，说明了眼前这个侍卫打扮的男人确实是带有一定程度恶意的。 小女孩的双眉皱了起来，难道已经被发现了，怎么可能呢？ 第二十三章 乡巴佬 有不懂的问题，那就要问。 既然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现出来了，伊妮德也不在乎做的更多一点。 一番拷问之后，伊妮德才明白，这原来是一个误会。 这个男人，正是负责在魔法塔附近驱散闲人、通报来访者的侍卫，他身上带着可以联络到塔内的魔法装置。因为平时也没有人会闯入这里，所以他就到附近的酒馆里去小酌了一杯，结果就遇到了今天的事情，然后，因为当心自己擅离职守的事情被发现，遭到处罚，酒意上头的他带着某些难以告人的暴虐想法就朝自己伸出了手，最终，触发了自己身上的防御法术…… 啧，小女孩咂了咂嘴，差点还以为他是哪边派来的刺客呢，毕竟大部分的防御法术，可不是简单的触碰就会触发的。 弄清了事情的来由，还额外地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后，伊妮德放过了这个倒霉的侍卫，但是看了看远处的人群后，伊妮德又开心不起来了。看起来，明天开始，就要有更多关于自己的不好的流言在王都内流传了。毕竟在这些人眼中，侍卫只是单纯地想要抓住自己，然后带出去而已，然后，他就遭到了“残忍的幼女法师无情的折磨”。 事实上，即使是深居于白泉宫里的时候，伊妮德就已经陆陆续续地听到过一些外面人对自己的评价，那些底层的民众，都把自己看作是盆地来的乡巴佬，没教养的小女孩，白瞎了身上的王室血统云云。至于自己法师的身份……法师？乡下来的蹩脚法师，怎么能和我们尊贵宫廷法师艾格大人相提并论呢。 从迈尔斯以及女仆姐姐们的口中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说不生气，是假的，不过伊妮德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在艾莱盆地里，也有着一群同样可爱的人。他们可能是最底层的农奴，可能是紫丁香堡里杂役，可能是世代经营着小手工作坊的工匠，可能是商人，甚至可能是到处流浪的冒险者，虽然身份和阶级不同，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对诺布尔家族有着天然的归属感。 农奴或许大字不识，但如果和他们聊上了，你或许会听到他们骄傲的说，紫丁香堡里的老爷们最爱喝我们这个庄园里的葡萄酒，而这里的葡萄，可都是我们种出来的。同样，杂役、工匠、商人们也都有着各自的骄傲，在上千年的岁月里，艾莱盆地内的每个阶级间都已经学会了把握彼此间的距离，让人他们感到最舒服的距离，如果没有外面世界的影响，艾莱盆地内的生态或许永远都不会改变。 啊，算了……这些家伙与我何干，心念一转，小女孩干脆撤掉了身上的变颜术，露出一头璀璨的银发。 没错！我就是那个从艾莱来的乡巴佬幼女，匍一到达王都就捅伤了你们敬爱的首相大人的蛮横小鬼，而现在，我还要去艹翻你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宫廷法师大人！ 远处，不出意外地再次掀起了一波嘈杂的声浪，但小女孩充耳不闻，昂着脑袋，跨入了艾格的魔法塔中。 …… 虽然脑海中转着一些任性的念头，但小女孩当然并不是真的来找艾格打架的…… 进入法师塔之后，里面一副早有准备的姿态让伊妮德略感挫败，在一位魔法学徒的带领下，伊妮德来到了魔法塔的三楼，地上的三楼。 这是一个让双方都感觉不错的谈话地点。 魔法塔的三楼，是半露天式的设计，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山下的湖泊，大半的山城，当然还有，楼下那一片爬满了生机勃勃的常春藤的架子。 似乎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目光，在伊妮德的对面，坐在藤椅上的老人微笑地解释道：“当年在索菲恩求学时，总能看到这样大片大片的爬满了常春藤的房子，后来回到了希雅，坐在了这张椅子上，看出去，总感觉少了一些什么……” “呵，还真是个念旧的人呢，艾格……大师，我已经久仰您的大名了。” 老人有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半晌，直到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才开口道：“你应该多向你的表姐学学，小女孩，就应该有个小女孩的样子。” “你这是在倚老卖老吗？艾格‘大师’！”伊妮德在最后的称谓上加了重音。 “不，这只是一个来自年长者的善意劝告，那么，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吗？” 小女孩不耐烦道：“好了，不要说那些废话了，请告诉我，你到底站在哪边？是王党呢？还是那些封地贵族？” 艾格轻轻笑了笑：“我只能说，我从未站在封地贵族那一边。” “那么这三年来，你的态度为什么变得暧昧了起来，这难道是国王陛下的错觉吗？” “不，当然不是，他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第一次，老人出言打断了小女孩的话，“我在观望，诺布尔那里的发展……” 说到这里，老人捂着额头，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态度，倒是给一些人带去了虚假的希望呢，更没想到的则是……我等了三年，却等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所以你问我，我站在哪边？但是其实我更想知道你的答案啊。” “我的答案？那重要吗？”伊妮德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重要。”对面的老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既然，你不愿意当一个普通的小女孩，那么，就承担起你应负的责任吧。”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吗？前面的问题……想着外面人对自己的评价，伊妮德冷笑了起来：“呵呵，责任？这里的人民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对希雅负责？” 小女孩自以为普通的反问，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严厉反击。 “为什么？因为你的力量，因为你的血脉，因为此刻，你就站在这里！” 老人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厉声说道：“成熟一点吧，小女孩！你拥有的力量，并没有大到可以让你任意妄为的程度，但也没有小到可以让你置身事外的程度，所以，既然你不想装作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把自己当做工具乖乖地任人利用，就给我快点成熟起来吧！” 第二十四章 相谈 我爸爸都没有这样说过我！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通，伊妮德感到非常郁闷，成熟？我不成熟吗？如果我两边的年龄加起来！呃……好像也没有多大，不过反正，总之，这一刻，伊妮德莫名地只是想要驳倒对方。 “世俗的权力对法师来说毫无意义，我只是为了有个平稳的环境来研究魔法，才来到了这里，我有什么理由，非要卷入接下来的纷争之中不可吗？” “世俗的权力确实对法师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对于北方那些狂信徒来说，却未必如此，信仰是一种力量，虽然你未必理解，虽然我也未必真的理解，但是信仰，真的是一种力量。” 明明前一刻，还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转瞬之间，老人的表情就平复了下来，开始耐心地回答自己的质疑，看着对方的表现，伊妮德的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你是说，他们一定会来的……对吗？” “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犹豫，动摇……”老人用昏黄的眼珠盯着银发小女孩的脸：“侥幸？投机？你不想做出选择，不想有所担当，非要等到事态逼近眼前了才……” 他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天真的想法呢？你要明白，你，是一位法师，不是那些只能被动地等待命运施舍的平民！是强者，就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这一刻，伊妮德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闹别扭中，惊讶地看向了对方。 这不是那种大意接近，但具体说法不同的各民族相近俗语，而是精确地将那句经典名言用亚伦大陆的语言说了出来，巧合吗？在本土的书籍，伊妮德并没有见过那位先贤说出过这句话，不过类似的句子还是有的。而且，因为神祗文化的流传，一般人在说到命运时，往往会用和那几位女神有关的意象来进行比喻。 然而对方却似乎误会了伊妮德的反应，老人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道：“我知道，对于你这个年龄来说，这些话还是太过严厉了一点。但只有勇敢面对挑战的人，才能得到赢得幸运女神的青睐。” 好吧，这一句倒像是这里的人会说出的话，伊妮德想到。而老人却完全没意识到，对面小女孩的思考回路已经完全跑歪了。 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平复了心情的银毛幼女将话题转了回去：“我想问问，你对北方的那个神……是怎么看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在真正地见到祂之前，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艾格笑了起来：“我的老师也是同样的态度，我猜，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谨慎是法师的美德。” 这时候你倒想起这个词了吗？对于老者的话，伊妮德不置可否。 “不过，根据已经得到的信息，至少那些神术……看起来都是货真价实的。在索菲恩，我们找了一些不谙世事的孩子，引导他们信仰那个所谓的神灵，但是没有人……得到回应。至于前往北方加入教会的间谍……要么被发现，然后处死，要么，就是彻底投入了对方的怀抱……” 啧，伊妮德咂了咂嘴。 “真是头疼，对吗？”老人苦笑着：“这些神棍……总是有办法给我们法师制造麻烦。” 又开始打法师的身份认同这张牌了吗？伊妮德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这些。 “那么，你觉得……”小女孩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位突然冒出来神灵，和我们大陆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吗？” 伊妮德的话听起来没头没尾，所以老人也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伊妮德摇了摇头：“好了，那么现在我想知道的是，索菲恩对于北方是怎么看的？他们会坐视希雅被入侵、吞并吗？” 似乎他……并不能真正明白我们这片大陆的不正常之处呢，伊妮德想到，毕竟对方不像自己呀，那么，那句名人谚语，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还在疑惑小女孩之前的问题，老人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当然不会，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能够在希雅的国土上就终结一切，如果让战火烧到了索菲恩的话……” 小女孩轻笑了一声：“所以你们，是希望我站在王党一边的，对吗？因为那些各怀异心的封地贵族，在面对北地的入侵时必然不能全力抵抗……是这样吧？” 没有等待老人的回答，小女孩径直走到了三楼的露台上，看着外面明媚的风光：“那你们的开价是？” 沉默持续了许久，半晌，后方终于传来了老人的声音。 “斯通阁下保证，无论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他都将保证诺布尔家族的独立性和完整性，如果连希雅也守不住，那么……诺布尔家族将可以在索菲恩境内获得一块面积不少于目前领地的土地。” 小女孩回过了头，露出了可爱的，符合年龄的天真笑容：“看起来，这些天你也不是白白地就在这里空等的嘛。” 藤椅上老人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挫败感，不再是之前的惺惺作态的表演，他苦笑着：“像阁下这样年轻的大~法师，还能够有关心的，在意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 “银发暴君出来啦！”当伊妮德走出魔法塔的大门后，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个，然后，空地外圈的人群一哄而散，仿佛某个遭遇了巨龙袭击的村庄一样。 小女孩的眉头跳了跳，怀着古怪的心情踏上了归途。 艾格的前倨后恭并没有带给伊妮德多大的成就感，反倒是他语焉不详的一件事让小女孩比较在意。 那就是黑潮。 黑潮这个词汇，伊妮德并不陌生，在奥利……帕蒂安的课程中，他曾提到过，那是一种发生在索菲恩的特殊现象，每隔一段不定的时间，在索菲恩的境内不特定的地方，就会出现若干片怪异的，扭曲的区域。 具体是如何怪异，如何扭曲，帕蒂没有细说，但他提到，在这片区域中，所有魔法以及魔法道具都将失效，此外，还会出现各种怪物，为了消灭这种不定时的，无法根除的潜在威胁，索菲恩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拜其所赐，希雅的许多冒险者们也找到了工作…… 在艾格的口中，因为黑潮的威胁，索菲恩在明年6月之前，都将无法抽出足够的军事力量来对希雅进行支援……而伊妮德需要做的，就是在不引起北方敌意，同时，也不引起希雅大规模内战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帮助王党收拢封地贵族的力量。 国内的事情先不提，黑潮，到底是什么呢？走在王都的小巷之中，伊妮德已经不复来时的心情。 让一位传奇法师，几百年来都无可奈何，不能彻底根除的灾害……怎么想，都和笼罩在这片大陆头上的巨大阴影有关啊。 －－－－－－－－－－－－－－－－－－－ ps：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站在你想要的角度，总是能讲出道理来的……艾格也不过是从他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选取了合适的大道理和好听的说辞而已，所以他的各种嘴炮什么的，看看就好。 第二十六章 出发点 蓝色隐士旅店内，艾丽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间位于集市附近的旅店，有着和店名并不太一致的热闹和客流量。 烤得流油的羊排，冰镇的泡沫啤酒，艾丽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冒险者style”的一天，当年一路向南逃亡时，几乎顿顿都是餐风饮露，哪有在旅店里坐下来慢慢品尝美食的余裕呢。 人潮如织，喧嚣声不绝于耳，在这间和名字一点也不配的旅店内，美美地吃了顿饭后，艾丽顺利地得到了一个房间。 又是一个人了……踏上楼梯的那一刹那，艾丽的心底闪过一丝阴霾。 蹬……蹬……蹬…… 随着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一楼大堂的热闹也在逐渐远去，站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门口，没有犹豫，艾丽推开了门。 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正立于窗前。 不知为什么，艾丽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也许，跟自己早在路上就下定了决心有关吧。 “威廉！”少女大声地喊道，仿佛这样就能增加自己的勇气一般：“枪炮玫瑰佣兵团的团长威廉已经死了！” “没错，就是我杀的！想为他报仇，就尽管来吧！”灰白色头发的少女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死了吗？威廉……”老人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他，也算是我的弟子吧，唯一的弟子。你知道，对于我来说，弟子意味着什么吗？” 见少女一副如临大敌，根本打算没有接话的样子，老人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不是复仇者。”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跟着你？”老人轻笑了一声：“我没有跟着任何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正是你的愿望吗？” 一时间，艾丽竟无言以对，之前上楼时那一刹那的思虑似乎又浮现了出来，艾丽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之前……荒原中那位伊尔马特的荣耀者说你……迷路了？是什么意思？”少女试探地问道。 没等老人回答，少女进一步地追问道：“最初见面的时候，你也说过，你被那一位击败了，所以……以至于现在，都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吗？没有自信能够击败对方，所以干脆不提复仇？” 并没有在意少女言辞中的冒犯之处，老人只是摇了摇头：“并非所有流浪者都迷失了自我。” 豁出去将可能激怒对方的逼问说了出来，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对话又不能进行下去了，少女无奈地想着。 “你和他有着相同的眼神。”沉默之中，却是老人先开口了：“其实，我有在考虑，是否要传授你一些东西……” 啊？还在苦思着老者真正身份的艾丽，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如果你能过得了接下来这一关的话……”话音未落，白衣老者就从艾丽眼前消失了。 “蹬！蹬！蹬！蹬！” 什么？艾丽还没弄清楚对方的意思，房间外面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砰！” 房间的大门被踹开，全副武装的圣武士们一拥而入。 …… “那一年我才九岁……” 白泉宫的后花园内，叮叮咚咚的乐声如水般流淌，翠绿的冷杉下，三人围绕着在白石雕成的方桌而坐，旁边，小型喷泉将细细密密的水滴喷向天空，让空气中都充满了一丝湿意。 又是一个闲适的午后。 撑着下巴，银发的小女孩听着国王陛下回忆从前。在与艾格的一番谈话之后，伊妮德做出了符合索菲恩期望的决定。虽然不知道这场交易的结局会如何，但是一想到有一位传奇法师站在了自己背后，小女孩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定感，尽管……站在对面的，也是同样强大的敌人。 如果不是因为时局的缘故，伊妮德真的很想立刻去索菲恩见一见那位传奇的塑能系大~法师，好好聊一聊这片大陆的情况……那些从大崩裂时代活至现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世界的异常吧？独自面对莫测未来的恐惧消失后，剩下的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莫名放松感，不过，如果不是时局的缘故，自己也未必能那么简单地就搭上索菲恩王国这条线，他们面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也不好说。 “真是的~伊妮，你又走神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在眼前挥了挥，将走神的幼女拉回了现在。 “不好意思。”对着正摸着鼻子苦笑的国王点了点头，伊妮德问道：“说到哪了？” “说到我认识了帕蒂安他们一群人后，整天在城里乱跑的事情……” “这样啊，歌利亚一族……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吗？”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要说刚认识他们的那一年，最值得一提的事情，果然还是……呃。”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雷冯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了停下。 “还是什么？”小女孩的面色不变：“是有关王室隐秘，不便诉说的事吗？” “不……”雷冯面色数变，终于还是开口道：“那一年，我们几个人，从王都的监牢里，把一个叫做威廉－拜利的吟游诗人放了出来……” “原来如此……”小女孩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后面的一些事情也就说得通了：“不过，那个时候，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 见小女孩似乎不以为意，雷冯也放下了心来：“确实如此，那个时候，没人会想到他居然能连续跨越两大障碍，晋升高级职业者，还成了北地大名鼎鼎的战场之狼……” “难道他在北地有什么奇遇吗？”伊妮德倒是升起了一丝好奇。 “不，没听他说过，不过我想，在北地那种地方，只要能活下来，成长起来大概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吧。”年轻的国王陛下摇了摇头说道。 “那么……这条项链，也是你们交给他的？”伊妮德拿出了从威廉那得到的八角白金星，这枚被拴在黄金和珍珠链子上的护符是一件神器等级的魔法道具。 后来经过鉴定，除了让佩戴者更加光彩照人外，护符上还附带着可以随意使用的移除目盲/耳聋，移除诅咒，移除疾病这三个法术。其中的移除目盲/耳聋和移除疾病，更准确地说，是神术。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能够施展神术的魔法道具，毫无疑问，价值要比原先更高出不少。 所以，哪怕是威廉是传奇等级的战士，也不值得王党用这样一件神器来拉拢，更何况是这种并不非常适合战士的神器。伊妮德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但如果是母亲之前交给他的，那么在他入狱后，难道还能保得住身上的东西？ “奥－爱克伯圣符……”雷冯的神情显得愈发尴尬，关于威廉和那位公主殿下——自己的姑姑的往事，他不知道对面的小女孩是否有所了解，但要在不欺瞒的前提下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嗫嚅了半天，雷冯只能如此含糊地回答：“这枚护符对于他来说，有重要的意义，所以当时……” “所以当时，在不能确定他的未来的前提下……你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一个流浪汉？”小女孩整个人都震惊了。 如果说，这枚护符是母亲在离别时送给威廉的，之后入狱时又被王室取回，所以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纪念意义，那么后来王党用这东西来拉拢他，也是可以想象的一件事。 但听这位便宜表哥的意思，威廉获得这枚护符，甚至不是在北地闯出名声以后，而是在他刚刚出狱之时，关于这一点，伊妮德简直无法想象这是一位贵族子弟，王室成员会做出来的事情……尽管那时候他只有九岁。 “……” 国王陛下已经无言以对，但一直乖乖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紫发少女却终于忍不住了：“那个，伊妮……其实我觉得，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你说对吧？” 对这满脑子浪漫主义的一家人，伊妮德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 不过此时，似乎也可以确定，这位国王陛下在事前恐怕是真的不知道，他那位亲爱的首相好友暗中策划的一切了。 这个认识，让小女孩不由得对眼前这两位血脉亲人的观感，变得更好了一些。 然后，意识到自己内心变化的小女孩，又再度陷入了怪圈一般的反思中：明明他们的想法愚蠢而且天真，但是却能够引得特里维廉那种心思深沉的家伙的信赖和效忠，能让威廉－拜利功成名就后却依然愿意为其所用，能让一向实用主义的自己转变态度……这种源自愚蠢的人格魅力，到底来自于哪里？ 理性和利益，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思考、做事的出发点。再度走神的小女孩，最终也只能得到如此这般的一个结论。 第二十六章 出发点 蓝色隐士旅店内，艾丽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这间位于集市附近的旅店，有着和店名并不太一致的热闹和客流量。 烤得流油的羊排，冰镇的泡沫啤酒，艾丽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冒险者style”的一天，当年一路向南逃亡时，几乎顿顿都是餐风饮露，哪有在旅店里坐下来慢慢品尝美食的余裕呢。 人潮如织，喧嚣声不绝于耳，在这间和名字一点也不配的旅店内，美美地吃了顿饭后，艾丽顺利地得到了一个房间。 又是一个人了……踏上楼梯的那一刹那，艾丽的心底闪过一丝阴霾。 蹬……蹬……蹬…… 随着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一楼大堂的热闹也在逐渐远去，站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门口，没有犹豫，艾丽推开了门。 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正立于窗前。 不知为什么，艾丽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也许，跟自己早在路上就下定了决心有关吧。 “威廉！”少女大声地喊道，仿佛这样就能增加自己的勇气一般：“枪炮玫瑰佣兵团的团长威廉已经死了！” “没错，就是我杀的！想为他报仇，就尽管来吧！”灰白色头发的少女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死了吗？威廉……”老人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他，也算是我的弟子吧，唯一的弟子。你知道，对于我来说，弟子意味着什么吗？” 见少女一副如临大敌，根本打算没有接话的样子，老人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不是复仇者。”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跟着你？”老人轻笑了一声：“我没有跟着任何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正是你的愿望吗？” 一时间，艾丽竟无言以对，之前上楼时那一刹那的思虑似乎又浮现了出来，艾丽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之前……荒原中那位伊尔马特的荣耀者说你……迷路了？是什么意思？”少女试探地问道。 没等老人回答，少女进一步地追问道：“最初见面的时候，你也说过，你被那一位击败了，所以……以至于现在，都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吗？没有自信能够击败对方，所以干脆不提复仇？” 并没有在意少女言辞中的冒犯之处，老人只是摇了摇头：“并非所有流浪者都迷失了自我。[.超多好看小说]” 豁出去将可能激怒对方的逼问说了出来，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对话又不能进行下去了，少女无奈地想着。 “你和他有着相同的眼神。”沉默之中，却是老人先开口了：“其实，我有在考虑，是否要传授你一些东西……” 啊？还在苦思着老者真正身份的艾丽，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如果你能过得了接下来这一关的话……”话音未落，白衣老者就从艾丽眼前消失了。 “蹬！蹬！蹬！蹬！” 什么？艾丽还没弄清楚对方的意思，房间外面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砰！” 房间的大门被踹开，全副武装的圣武士们一拥而入。 …… “那一年我才九岁……” 白泉宫的后花园内，叮叮咚咚的乐声如水般流淌，翠绿的冷杉下，三人围绕着在白石雕成的方桌而坐，旁边，小型喷泉将细细密密的水滴喷向天空，让空气中都充满了一丝湿意。 又是一个闲适的午后。 撑着下巴，银发的小女孩听着国王陛下回忆从前。在与艾格的一番谈话之后，伊妮德做出了符合索菲恩期望的决定。虽然不知道这场交易的结局会如何，但是一想到有一位传奇法师站在了自己背后，小女孩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定感，尽管……站在对面的，也是同样强大的敌人。 如果不是因为时局的缘故，伊妮德真的很想立刻去索菲恩见一见那位传奇的塑能系大~法师，好好聊一聊这片大陆的情况……那些从大崩裂时代活至现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世界的异常吧？独自面对莫测未来的恐惧消失后，剩下的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莫名放松感，不过，如果不是时局的缘故，自己也未必能那么简单地就搭上索菲恩王国这条线，他们面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也不好说。 “真是的~伊妮，你又走神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在眼前挥了挥，将走神的幼女拉回了现在。 “不好意思。”对着正摸着鼻子苦笑的国王点了点头，伊妮德问道：“说到哪了？” “说到我认识了帕蒂安他们一群人后，整天在城里乱跑的事情……” “这样啊，歌利亚一族……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吗？”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要说刚认识他们的那一年，最值得一提的事情，果然还是……呃。”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雷冯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了停下。 “还是什么？”小女孩的面色不变：“是有关王室隐秘，不便诉说的事吗？” “不……”雷冯面色数变，终于还是开口道：“那一年，我们几个人，从王都的监牢里，把一个叫做威廉－拜利的吟游诗人放了出来……” “原来如此……”小女孩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后面的一些事情也就说得通了：“不过，那个时候，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 见小女孩似乎不以为意，雷冯也放下了心来：“确实如此，那个时候，没人会想到他居然能连续跨越两大障碍，晋升高级职业者，还成了北地大名鼎鼎的战场之狼……” “难道他在北地有什么奇遇吗？”伊妮德倒是升起了一丝好奇。 “不，没听他说过，不过我想，在北地那种地方，只要能活下来，成长起来大概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吧。”年轻的国王陛下摇了摇头说道。 “那么……这条项链，也是你们交给他的？”伊妮德拿出了从威廉那得到的八角白金星，这枚被拴在黄金和珍珠链子上的护符是一件神器等级的魔法道具。 后来经过鉴定，除了让佩戴者更加光彩照人外，护符上还附带着可以随意使用的移除目盲/耳聋，移除诅咒，移除疾病这三个法术。其中的移除目盲/耳聋和移除疾病，更准确地说，是神术。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能够施展神术的魔法道具，毫无疑问，价值要比原先更高出不少。 所以，哪怕是威廉是传奇等级的战士，也不值得王党用这样一件神器来拉拢，更何况是这种并不非常适合战士的神器。伊妮德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但如果是母亲之前交给他的，那么在他入狱后，难道还能保得住身上的东西？ “奥－爱克伯圣符……”雷冯的神情显得愈发尴尬，关于威廉和那位公主殿下――自己的姑姑的往事，他不知道对面的小女孩是否有所了解，但要在不欺瞒的前提下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嗫嚅了半天，雷冯只能如此含糊地回答：“这枚护符对于他来说，有重要的意义，所以当时……” “所以当时，在不能确定他的未来的前提下……你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一个流浪汉？”小女孩整个人都震惊了。 如果说，这枚护符是母亲在离别时送给威廉的，之后入狱时又被王室取回，所以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纪念意义，那么后来王党用这东西来拉拢他，也是可以想象的一件事。 但听这位便宜表哥的意思，威廉获得这枚护符，甚至不是在北地闯出名声以后，而是在他刚刚出狱之时，关于这一点，伊妮德简直无法想象这是一位贵族子弟，王室成员会做出来的事情……尽管那时候他只有九岁。 “……” 国王陛下已经无言以对，但一直乖乖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紫发少女却终于忍不住了：“那个，伊妮……其实我觉得，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你说对吧？” 对这满脑子浪漫主义的一家人，伊妮德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 不过此时，似乎也可以确定，这位国王陛下在事前恐怕是真的不知道，他那位亲爱的首相好友暗中策划的一切了。 这个认识，让小女孩不由得对眼前这两位血脉亲人的观感，变得更好了一些。 然后，意识到自己内心变化的小女孩，又再度陷入了怪圈一般的反思中：明明他们的想法愚蠢而且天真，但是却能够引得特里维廉那种心思深沉的家伙的信赖和效忠，能让威廉－拜利功成名就后却依然愿意为其所用，能让一向实用主义的自己转变态度……这种源自愚蠢的人格魅力，到底来自于哪里？ 理性和利益，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思考、做事的出发点。再度走神的小女孩，最终也只能得到如此这般的一个结论。 第二十七章 决意与决议 艾丽在小巷子中疾行着。（.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之前的突袭虽然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但旅店内部狭窄的环境也限制圣武士小队的展开。凭借敏捷的身手，艾丽左躲右闪，在避开了圣武士们第一轮攻势的同时也被逼到了窗边。 然后，就在领头的圣武士脸上露出“糟了”表情的同时，艾丽顺势撞破旅店的窗户，从蓝色隐士旅店的楼上跳了下来，消失在往来的人流中。 旅店位于集市，街面上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然而当艾丽拐进街边的小巷后，遇见的人数却骤然减少。位于商铺后面的，大多是青石垒砌的仓库，仓库与仓库之间的小道泥泞又肮脏，然而艾丽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犹如在躲避什么恐怖的怪兽一般，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着。 这些年来，无论是面对地精劫匪，还是贵族们的打手，艾丽从不曾畏惧，更不曾退缩，但在那一刻，在圣武士小队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他们胸甲上明晃晃的小剑却仿佛刺入了她的眼中。 身体的本能让艾丽闪开了圣武士们交错落下的长剑，在被逼到窗边后，艾丽下意识地就做出了选择，逃避的选择…… 为什么要逃呢？ 飞奔在罕有人至的小巷中，艾丽的思绪艰难地转动着，眼前浮现出了四年前，那一天的景象—— 那一天，斯蒂勒的大军兵临城下，城内，士兵们握着武器的手虽然依旧坚定，但艾丽能够看出，他们的眼中已经失去了斗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艾丽咬着嘴唇，从战争开始，坏消息便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当前些天洛伦将军领着不足千人的残兵狼狈地回到城内时，艾丽便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我们，伊莉丝翠的子民，将会输掉这场战争吗？ 不顾侍从的劝阻，年幼的艾丽倔强地登上了城头，那一刹那，铺面而来的山呼海啸声便将艾丽淹没，好一会儿，晕晕乎乎的艾丽才从这仿佛连空气也在颤抖的氛围中挣脱出来，她放眼望去，曾以为永远不会被攻破的雄城之下，斯蒂勒的大军已经就位。(.$>>>棉、花‘糖’小‘說’) 战士的铠甲明亮可鉴，嘹亮的圣歌震彻山海，乳白色的光华缭绕在他们周身，艾丽知道，那是名为神术的力量，那是在这片大陆上已失却近千年的力量。 “山河壮丽！” “光荣长存！” “壮哉勇士！” “万岁，我们永恒的主！” 嘹亮的圣歌中，艾丽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剑，或许，我们终将失败，但伊莉丝翠的子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至少在那时，艾丽是如此坚信着的，然而…… 艾丽眼前一亮，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前方，是热闹而又拥挤的街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穿过了不知道有多长的小巷。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艾丽有些发怔。 说到底，刚才自己……为什么要逃呢？没错，从一个全副武装的圣武士小队突袭中全身而退，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发生在普通冒险者身上，大概足够那个家伙在酒馆里吹嘘上好一阵子了。 但是问题是，自己……可是领悟了威能的高级职业者啊！在亚伦大陆上，像自己这样的武者已经完全有资格被尊称为大师了，无论走到哪，都有资格被奉为上宾，这样的人物，那些普通圣武士纵然掌握着施放低阶神术的能力，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如今的我……”艾丽低着头，喃喃自语着：“领悟了威能，完善了剑舞，还有小姐帮忙附魔的武器，可以变幻样貌的神奇皮甲，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但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我……”行走在人流之中，艾丽的手按在了皮甲的腰际：“已经不会再逃避了！” “oculos！” 随着一段短促的音节，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低头走路女人的兜帽之下，她的面貌，悄然改变。 …… 千里之外的希雅王都，山巅上的白泉宫中。 “一位高明的将军，和一支低阶牧师团，哪个更重要？”银发幼女看着对面的年轻首相问道。 “不能这样比较。”伤愈归来的特里维廉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北地战争的结果，已经充分证明了大规模的神术运用在战争中的效果，一个简单的祝福术（bless），就能对战局造成翻天覆地般的改变，然而高明的将军依然对战局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掌控力……” 伊妮德同样看过这几年北方的战报，四年前，还是斯蒂勒王国的永夜教会进攻梭罗王国时，仅仅派出了三千人的神圣之剑骑士团和一支牧师团，而他们的对手，则是北地名将洛伦将军率领三万大军。 十倍的兵力差距，流传自先祖的军用剑术，享誉北地的暗精灵剑士团，没有人认为洛伦会输，然而…… 其时，以为那支不过百余人的低阶牧师团为中心，乳白色的光华瞬间覆盖了整个骑士团，然后三千圣武士高唱着圣歌，就这样向洛伦的军阵发起了冲锋。 太快了。 前阵溃败得太快了。 洛伦完全没有想到，一支步兵能够拥有这样堪比重装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以至于他连预备队都还没有来得及派出，那支银色的洪流就裹挟着败军汹涌而至，十分钟之内，中军也被凿穿，看着一片混乱，完全失去秩序的战场，洛伦选择了退却。 “我就是想问，同样的人数和武装水平，你们打得过北方的那支军队吗？”小女孩坚持道：“现在的你们不是四年前的洛伦，不存在不了解对方战斗力，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 “这太模糊了，战场之上还有许多其他要素……”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伊妮德板起了小脸。 清风微拂，夕阳晚照的后花园里一片沉寂，王宫乐手的鲁特琴声也低沉了下去。 国王殿下苦笑地看着没说上两句就快要吵起来的两人，也不知该如何打圆场。 深吸了一口气，首相直视着对面的幼女：“坦白的说，面对北方的那个庞然大物，无论是高端层面还是基础层面，我们的筹码都远远逊色于对方。如果……发生战争，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奢望取得胜利，将战争拖到索菲恩有能力介入时，或者搞清楚对方到底想要什么，才是我们的目标。” “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吗……”伊妮德自语道，抬头看向了首相：“那你们搞清楚了永夜教会到底想要什么吗？” “对于那些宗教疯子来说……”特里维廉没有回答，倒是雷冯接上了话：“讨伐异教徒还需要理由吗？我们的人口，我们的信仰，当然，还有我们的财富，统统都是他们想要的吧。” “是这样吗？”小女孩回想着那些来自原克莱王国，现克莱教区的情报，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克莱王国为什么会不战而降？无碍之路信徒武僧团，又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才继续存在下来的呢？要知道，对于这些武僧来说，改信可是比让他们死亡都更难做到的事情。 “大~法师阁下。”首相大人冷着脸道：“我认为，与其关注这些我们无法改变的，不如尽力增加此时我们的筹码，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啧~”又是内斗，小女孩有些不开心地咂了咂嘴：“我不是已经站在你们这一边了吗，还要我怎么做？直接上门去恐吓那些封地贵族吗？” “这样私下的表态并没有什么意义。”特里维廉说道：“我有个计划……” 第二十八章 封城 帕鲁德扶着腰际的长剑，鹰隼般的目光在前方的人流中来回扫视着。 在他身后，包铁的木质城门紧紧关闭着，此时天色微白，但等待出城的商人却已经在城门口聚起了长龙。 帕鲁德注视着自己的下属，在向那些逐渐变得有些躁动的商人们解释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 三天前，帕鲁德收到了下属的报告，说是又发现了一名疑似南方希雅王国探子的人员。 探子？帕鲁德不以为意。这一年来，那个山猴子国家派出来的探子还少了吗？更何况，克莱教区的这片荒野，四通八达，根本无险可守，想要斩断那些伸向更北方的触手，是不可能的。那就让他们探个够好了，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南边那个小小的走廊之国，帕鲁德是不放在心上的，作为主的利剑――神圣之剑骑士团――的大统领，他有足够的资格自傲。一军灭一国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做过。 然而，在北地一统之后，他却被“发配”到这了克莱教区这片边缘之地，帕鲁德心情着实不是太好。 尤其是，当他迟迟等不到战争的消息，只能每日里流连于校场之上，如同困兽一般发泄自己过剩的精力时。 作为神圣之剑骑士团的大统领，帕鲁德直接对教皇负责，并不受当地枢机主教节制，每年一次，他还拥有直接觐见教皇的权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已经决定了，三个月后的圣降大典时，一定要向教皇进言，要么让他调离这里，要么让他的骑士团，再一次成为战争的急先锋，打通那条走廊，为永夜教会扫清通往南方那个魔法大国的最后障碍。 所以，当他收到下属有关探子的情报时，甚至没有听完，便随意地挥了挥手，让下属自行处理。 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一开始，只是抓捕失败，嫌犯逃脱的报告，这还好，紧接着当天傍晚，骑士团位于商业区的一处驻点便受到了袭击，财务长官连同他的两名中阶圣武士护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刺杀。 而凶手，从装束上来看，分明就是之前逃脱的那名嫌犯无疑。 在骑士团中，帕鲁德自己固然是大权独揽的大统领，但是有的时候，难免会受到由军事、财务、医护、军需四长官和副统领组成的评议会的制衡。 虽然对这由大主教搞出来的评议会不抱好感，但这样的袭击……这哪是什么希雅探子，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 怒火中烧的帕鲁德当即下令封锁了城门，开始在全城进行搜捕。 一晚上过去了，骑士团驻守在这里的两个支队将整座城市搅得鸡犬不宁，却依旧一无所获，神秘的刺客就像是融入了大海的水珠，消失不见。 无奈的帕鲁德只能收敛心中怒火，一边将嫌犯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一边联络城中的地头蛇，帮忙寻人。在帕鲁德想来，对方最有可能的藏身之所，便是商业区了，这里人流量大，而且每天都有陌生的面孔到来和离开，但在封城和持续搜索的压力下，想必凶手藏得再隐蔽也会露出马脚。 第一天过去，第二天过去了，搜捕依旧一无所获，通过仔细的询问，这时帕鲁德也已经意识到，一开始派小队去抓捕的“探子”，和后来刺杀财务长官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尽管她们的武器和装束是一样的。 难道，是一个团伙？可是不管是从相貌上，还是从武器装束上，这几天的搜捕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就在帕鲁德犹疑不定的时候，刺客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受到袭击的是校场附近的仓库，当帕鲁德听闻那里着火，带着人手赶到时，军需长官已经连同他手下的文职人员一同葬身火场。 幸运的是，城里的建筑包括这座仓库都是石制的，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不幸的是，正因为这座仓库是用从南方运来的厚重石材建成，身为高阶圣武士的军需长官竟也无法逃出。 这让帕鲁德气得几乎要吐血，高阶圣武士啊，在亚伦大陆上，能够跨越两大障碍晋升高阶职业者的战士万不存一，每一位，都是拥有强大的战斗技巧的杀戮者，更何况，这还是一位沐浴神恩，能够施展最高4级神术的高阶圣武士。 更让帕鲁德气急败坏的是，这把大火，还同时烧没了大量的粮食辎重。 形式一下子变得严峻了起来。 封城这种事情，不管在什么教区，本来都不是一个骑士团统领能够做到的，但这里是克莱。 克莱教区所在的这片荒野，缺乏足够的生存资源，在北地千年来战乱中，历来属于被忽视的地带。 于是，长久以来，这里便成了逃兵、罪犯和难民们的流亡地，他们在荒野上建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小的营地，和地精、豺狼人、食人魔等各种各样的怪兽争夺着这片荒野上出产的微薄的生存资源。他们最大的指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杀死南边来的雇佣兵，夺得他们的身份证明；抑或是搭上某个商队的顺风车，得到进入南方那个国家的机会。 虽然听说那里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能够离开这片地狱，不是吗？ 因此，即使后来哭泣之神伊尔马特的教会占据了这里，北地诸国也没有升起对这片鸡肋之地动手的打算。 在这个习惯性地被称作王国的国家里，实际上并没有王室，他们原本的领导者是由武僧团首领、苦修士和高阶术士等虔信徒组成的松散决议层。所以这里并没有所谓的贵族，这一点，由城中最豪华的宅邸不是位于城市中心的伊尔马特神殿，反而是商业区某个商会的总部便可见一斑。 这也让帕鲁德之前做出封城决定时压力小了很多，但事到如今，再继续封下去已经是行不通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帕鲁德亲自来到了城门口。 会来吗？那个家伙？帕鲁德扶着腰际的长剑，注视着终于开始缓缓出城的队伍，心中想到。 第二十九章 理智与复仇 艾丽站在街角，注视着城门附近的人群。（.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袭击据点，火烧仓库，这些事情一件件做下来，对方固然是焦头烂额，但少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事实上，虽然不断变换面貌，但她还是被城中的地头蛇盯上了，幸运的是，对方和骑士团之间的配合显然并不是那么紧密，但如果封城再持续下去，她被找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城门开了。 那么，要离开吗？少女想着，这几天的杀戮固然快意，但真要说凭借一己之力杀光整个骑士团的几千人，还是有些太遥远了。 能够灵活地进入、撤离战场，这是高阶职业者们之所以受到招揽的原因，在预言法术受到限制，施法者也日渐稀少的现在，一个灵活的，比如像艾丽这样的高阶剑舞者，是大部分势力都不愿意招惹的。 然而这样骚扰的战术，终究是不能长久的吧？尤其是面对一个意志统一，令行禁止的大势力的时候，女仆长不知道的是，她的小主人之前就已经设想过类似的战术，虽然最后并没能用上。 那自己还在等什么呢？赶紧上路，去寻找那个自己最恨的背叛者吧！艾丽心想着，这趟复仇之旅，想要毁灭整个永夜教会，理智地考虑一下，是不可能的，而做到如今这样的程度――将骑士团的高层杀了尽一半，对于这个毁灭了自己国家的直接凶手来说，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吧？ 艾丽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 但是……理智？意识到了这一点，少女握紧了拳头。. 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一身黑白修女服的艾丽，走向了出城的队伍。 吞噬一切的恨意，赌上生命的复仇，结果，却不得不考虑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不得不“理智”地给自己定下一个“最恨”的目标――一个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复仇目标…… 少女感受到了无力的痛苦。 是啊，什么足够，怎么可能足够啊！ 关于复仇的故事，艾丽也听过许多，无论小时候从宫廷诗人口中，或是后来从自己的小主人口中，那些故事，似乎无一例外地都喜欢说，那种为了复仇不惜一切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唯有宽恕才能让复仇者走出去，过上更美好的人生。 但是对于自己来，那种不干不净的“复仇”……才更令人作呕啊！ 所以，想要变强……想要抓住维纶给出的机遇！这一刻，少女不再逃避，选择了直面了内心的软弱。 维纶最后说：“如果你能过得了接下来这一关的话……” 那么，自己通过考验了吗？如果通过了，为什么这两天里，却一直无法见到他呢？如果没有通过，那自己到底需要怎么做才行呢？ 艾丽想起了在蓝色隐士旅店内，刚见到维纶时他说的那些话。 “我没有跟着任何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正是你的愿望吗？” 愿望？呵呵，你以为你是谁，神吗？理智在这样嘲笑着对方，现在的大陆上，哪来的神，就算有，也是永夜教会背后的那一位，而那一位总不可能是你吧？被自己的教皇打成丧家犬一般的神？ 但是心底…… 好吧，我的愿望，那么我现在就想要见到你，想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兜帽下的面孔微微扭曲，少女在心底嘶吼着，然后带着些许期望环顾四周。 噪杂的人声，不疾不徐缓缓向前的出城人流，没有，期待中会鬼魅般出现在某个角落的白发老人却始终看不见影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少女愤恨地紧握拳头。 人流向前，距离负责检查的士兵越来越近，而站在士兵旁，一身鲜亮铠甲的帕鲁德也愈发醒目。 艾丽认得他。 神圣之剑骑士团的团长，半步传奇的圣武士，永夜教会内部，也是整个大陆千年来最有希望晋升传奇的非纯施法者职业。 但是，他想逮到自己？呵呵，少女兜帽下的面孔冷笑着，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身份，可是身份证明俱全，外貌打扮也没有丝毫破绽。不是小姐那样强大到随意所欲的施法者，怎么可能看破自己的伪装呢？ 不过…… 如果说，一切取决于自己的话，那么所谓的考验，所谓的愿望？ 少女看向了帕鲁德，与此同时，对方也如有所觉地望了过来。 “果然，必须要是你才行吗？”艾丽喃喃自语着，能够再见到维纶时，便是自己心底认为自己已经通过考验的时候。 人类可以欺骗别人，但是永远骗不了自己。 足够了吗？只要自己心底认为不足够，那么复仇便永远不会结束。 至于现在…… “哐~” 长剑清鸣。 艾丽拔出了藏在长袍内的孤城，无视了四周惊叫奔逃的人群，举剑刺向高大的骑士团长。 …… 面对袭来的刺客，帕鲁德没有丝毫慌张。 实际上，在对视的那一秒，他就已经有所警觉，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女呢？ 冷哼一声，帕鲁德后撤半步，便躲开了这迅捷无比的一击。 论眼光，论经验，论技巧，帕鲁德都远远超过眼前的这个丫头，这种敏捷类型的刺客，他早就见得多了。 只要躲过对方蕴含着精神和气势的开头几击，之后要怎么拿捏对方，还不是轻松无比。 “铛~”的一声，帕鲁德又退了半步，侧身抽出了自己的剑，斜斜地却又恰到好处地格挡住了刺客的第二击。 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士兵们也纷纷抽出了武器，包围了上来。 艾丽心无旁骛，仿佛眼中只有眼前的敌人一般，她无视了后方包围过来的士兵们，继续挥舞着长剑向帕鲁德砍去。 但这个时候，已经借着连续的退后重新掌握住自己节奏的帕鲁德，开始了反击。 迎着刺客的剑势，帕鲁德双手握着长剑，自下往上一挑。 力从足下起，这一瞬间，力量从帕鲁德的腿部传至腰间，至肩部最后到达手腕，帕鲁德仿佛变成了一台精密的机械，全身每一处的肌肉都参与到了这一挑的动作中来。 所以，只是一挑，自下而上的一挑，看起来像是被迫做出的抵抗动作，却将少女手中有着锯齿状外形的精金长剑磕飞，飞向了高空。 第三十章 身份暴露 因为武器脱手，对面那个伪装成修女的陌生少女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但帕鲁德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的脸上挂着冷笑，手中的长剑没有一丝停顿地，划向了少女的颈脖。 这一剑下去，便是要血肉飞散，帕鲁德仿佛已经看到了爆裂的血花，在空中妖娆地绽放的模样。 这一幕……久违了啊！ 长剑破空，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的帕鲁德并没有注意到眼前少女的眼神。 那并不是一个待死之人的眼神。 于是，下一瞬间，在帕鲁德的视线中，发生了两件事——少女凭空消失，自己的长剑落空。 隐形？还是传送？这样的威能，有意思……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在帕鲁德的脑海中转着这些念头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依照本能做出了反应。 斜踏，侧身，拧腰，低头。 穿着全身甲，却独独没有带头盔的帕鲁德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下一刻，左腿腿弯处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一柄长剑毒蛇般地从膝罩和护胫的连接处穿了进去，刺进了帕鲁德的膝关节。 经验丰富的骑士团团长肌肉绷紧，长剑凶狠地挥向了后方，逼退了对方，而直到这个时候，包围着两人的士兵们才意识到，自己无敌的长官大人居然一招之间，就被这身份不明的刺客所伤。 帕鲁德没有时间去思考下属们的心理变化，他皱着眉头，如负伤的野兽般紧盯着面前的少女刺客，同时分出一丝注意力感受着伤口的状况。 没有伤到肌腱，仅仅是刺穿了皮肤，连治疗法术都不需要用到。帕鲁德正要起身，却双腿一软，差点再次跌倒在地。 “这是……”感受着痛楚消退后，全身的异样燥热感，帕鲁德脸色一变：“没想到，你还有另外一柄魔法武器，不过……” 主啊，流泪的撒种人于此，流泪的守望人于此，流泪的牧养人于此，请求您的怜悯。 于是这一刻，涌动的白光开始向全身着甲的骑士团长汇集，白光并不刺眼，人们可以清楚看到，乳白色的光如烟如雾，丝丝缭绕，然后散去。 这一过程并不长，无论是半跪在城门之前的骑士团长，站在他对面披着兜帽披风的修女，还是四周围拢着的士兵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当光芒散去，在明亮的晨光之下，黑与白显得格外分明。 城墙投下黑色的阴影，骑士团长半跪于飞散的光线中，刺客全身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这一刻，黑与白的对比是如此鲜明，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别的色彩，只剩下清晰的轮廓线条，仿若某位大师的素描。 下一刻，在这一片仿若静止的世界中，在周围屏息以待的士兵们眼中，帕鲁德平静地站立了起来，宽阔的长剑指向了前方。 呼~~许多人松了一口气，但兜帽下的少女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圣武士拥有疾病免疫（divine_health）的能力，这让小姐在利拉寇尔上附魔的疫病术（contagion）失去了用武之地，艾丽有些后悔，但更多的，还是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啊！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圣武士！” 和牧师这样纯粹的神职者不同，圣武士虽然也服务于神灵，但他们更专注于维护正义和公理，对抗黑暗与邪恶。最关键的是，如果圣武士有了邪恶的行为，他将失去全部的特殊能力。甚至于，他们在行为方面遵从严格的规范，如果违反了圣武士的规则，同样会失去能力。 艾丽根本不相信，带着手下在自己的家园中大肆杀戮的对方，能够“不”违反那些看起来就非常麻烦的规则。 圣武士的存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理论上，并非纯粹神职者的圣武士，应该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才对，因为他们信奉的公义和善良同样能够给他们带来力量——相当于神祗提供的力量。 但是，千年之前，随着众神的消失，圣武士们也很快在大陆上销声匿迹，似乎在失去了能够代表纯粹的“善”的神祗后，圣武士们就失去了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 “凭什么？你不会懂的。”高大的骑士团长似乎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他舔了舔舌头，压抑住了立刻将对面的少女撕成碎片的欲~望，嘿笑了一声：“相反，你的威能很有意思嘛？再使出来瞧瞧？” 宽阔的长剑朝着少女兜头盖脸地劈下，锐利的破空声显得威势十足，帕鲁德似乎完全没有吸取刚才的教训，但实际上，这一剑的威力连刚才的一半都不如。 对于普通人来说，高阶战士的威能似乎非常神奇，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到，但帕鲁德知道并不是这样。无论怎样的威能，都有着一定的限制和漏洞，而现在自己应该做的……就是找出它。 而在他的对面，艾丽似乎也忘记刚才对方的巨力，举着剑就是一挡。 “铛！” “疼疼疼疼疼~~~”伴随着兵器碰撞声，一声刺耳的尖叫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我说主人，您就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既然已经开口，利拉寇尔似乎也不打算再掩饰了，一句接一句地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让这样智慧的我和那种不会说话的死物相碰，主人您就不心疼吗？” “越来越有意思了……”退开了一步的骑士团长嘿嘿笑着，然后对着周围的士兵们喊道：“你们还在发什么呆！” 作为一名强盗出身成长至今的武者，帕鲁德从来不介意围攻。 至于圣武士的准则？在加入教会，成为圣武士后，他其实已经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虽然对于传说中曾经的“圣武士规则”来说，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但是，谁在乎呢？ 反正，他已经确实得到了圣武士的能力。 实际上，帕鲁德原本还并不愿意为了这些能力而限制自己的杀戮，长年累月的战斗生涯，早就将帕鲁德的精神染成了一片血红色。但教皇冕下让他看到那一幕让他确信，这一切是值得的。 “铛！”“铛！”“铛！”“铛！” “啊！”“哦！”“嗯~~”“哼~~” 和对面的刺客少女交接了几剑，看着手下逐渐围拢过来，帕鲁德嘴角微翘，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如果不使用那个空间类威能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几名士兵飞快地靠近，刀剑临身之际，少女却连一丝不安和回头的意愿都没有显露，帕鲁德盯紧了对方的动作。 “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让帕鲁德顿了一顿，他看到，离少女最近的一名手下突然捂着脖颈倒下，血花很快在地上汇成了一条小溪。 而之前那柄被自己磕飞的锯齿状长剑，赫然飞舞于少女身后的空中，仿若有灵性一般，清鸣不已，威风凛凛。 “原来……”收起了微笑的表情，帕鲁德满脸肃杀：“是那些黑皮猴子的死剩种！” 第三十一章 底牌？ “什么？你竟敢说我家的美少女主人是黑皮？你才是黑皮，你全家都是黑皮。”艾丽还没有什么反应，废话剑利拉寇尔首先大怒了起来。 沙哑的音色在这晨光微熹的时刻，显得很是刺耳，然而却没有多少人在意它的插科打诨。 卫兵们如临大敌般地后撤了几步，紧张地盯着那柄悬浮在空中的锯齿长剑，而帕鲁德，则在仔细打量着刺客兜帽下的脸庞…… 很陌生的一张脸，帕鲁德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暗精灵。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刚刚用出的舞空剑，帕鲁德却非常熟悉，这种剑术——在那些黑皮猴子喜欢玩的花架子中也堪称最高技艺。 空间类威能，还有舞空剑……这样的一位高阶剑舞者，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那么为什么，自己却从来不记得有这样一位高阶武者逃脱了呢？当年梭罗王国覆灭后，对残党的剿灭和追捕，可是自己一手负责的啊。 敌人就在眼前，帕鲁德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并非是因为看不起对方——虽然一直轻蔑地把暗精灵的剑术称为花架子，但帕鲁德不得不承认，这些黑皮猴子的剑术在小规模战斗时，应付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但也只是麻烦而已。 帕鲁德是什么人？神圣之剑骑士团的大统领，半步传奇的圣武士，同时也是永夜教会内部，甚至整个大陆千年来，最有希望晋升传奇的非纯施法者职业。 半步传奇……这可并不是一个廉价的称呼，它仅仅被用来指那些距离传奇仅有一个门槛距离的职业者。北地人口近百万，到达这个高度的职业者也不超过十人。 虽然有诸多光环加身，但帕鲁德实际上却从未在意过那些虚名，他的自信，和那些刚刚摆脱最底层阶级，便迫不及待地和过去划清界线，立即以上等人自居的所谓“大师”不同，他的自信，不是来源于根植于阶级的傲慢，而是来源于那几十年持续不断的战斗和杀戮中积累的经验。 不通武技的妇孺暗藏的短刀，刺客从阴影中递出的匕首，战场上大开大合的劈砍，轻巧剑术的凶险对决……帕鲁德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所以，他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对手——无论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态度是怎样。 “你背后那把剑，看起来有些眼熟？”帕鲁德语气平淡地问道，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此时场面上紧张的空气一般。 他的目的很简单，能套出对方的来历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行，稍微分散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没有人比帕鲁德更清楚，当你的剑到达对手的喉咙，只需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时，人的反应和集中，是有多么重要。 然而，没有回答，听到帕鲁德前后两句截然不同语气的话，眼前的这位刺客少女连一个恍惚的眼神都没有出现，这种油盐不进的对手，大概是最麻烦的一类了吧？帕鲁德心想。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 要上了！ 从对方的眼神中，艾丽看到了这个讯息，不过有舞空剑守护着后方，自己就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位大敌身上了。 武者之间的战斗，和施法者之间那样互相算计着对方底牌来战斗的模式不同，更多的，还是毫秒之间的动作与反应，这拼的就是勇气、意志与实打实的武技了。 艾丽当然很清楚对方的实力，但艾丽相信，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武技，自己和对方之间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差距。 所以，她毫不迟疑的上了。 沉稳的脚步声中，两人迅速靠近。 “哐~” 两剑相接，之后又是连续的金属碰撞声。 作为以敏捷见长的剑舞者，虽然有心意相通的舞空剑护住了身后，但艾丽还是不得不舍弃游斗的方式，和对方一剑接一剑的交换着。 周围虎视眈眈的卫兵已经驱散了民众，越来越多的士兵正在赶来，艾丽的余光已经看到不少士兵拿起了弓弩朝这里瞄准着。 他们是在等待帕鲁德的命令吧？艾丽毫不怀疑，一旦自己露出了破绽，肯定会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箭矢将自己扎成刺猬。 所以，艾丽不敢快起来，更不敢使用闪烁。 无论是在快速的运动中被打断，或是闪烁之后短暂的不能使用威能的空隙，艾丽都相信对方，相信自己的对手一定会抓住那个机会进行试探。 对方是游刃有余的试探，而艾丽知道自己根本已经别无他法。 一次试探性的齐射，自己就肯定要丢掉性命。 所以，她只能力量和体力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一剑一剑地和对方互拼着。 到现在为止，能用的手段似乎都已经用出来了，但胜利的曙光，却依旧遥遥无期。 眼前的对手沉稳、老练，耐心地陪着少女刺客交换着剑招，一点一滴地消磨着少女的体力，完全看不出一丝丝急躁，完全不给一点点机会。 不管是谁，面临这样的处境都会感到绝望的吧。 但少女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端倪，她依旧在沉静地等待着。 她到底在等待着什么呢？ …… 帕鲁德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事实上，他还有很多的底牌没有使用出来，包括各种各样的神术，包括自己的威能，甚至是单纯的武技，他都有很多称得上是绝招的招数没有使用出来。 但从刚才，少女在猝不及防下刺伤了他开始，他就把对方当成了需要认真对待的敌人。 对于这样的一位对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而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吧？帕鲁德注视着对方微微颤抖的手臂和剧烈起伏的胸脯。 “呵……”少女突然笑了起来，一直盯着对方的帕鲁德第一时间提高了警戒。 随着笑容的绽放，兜帽下少女的面容也像水波般晃了晃，转瞬之间，变成了另一张面庞。 “伊莲娜！”高大的骑士统领失声喊了出来。 ---------------- ps：在欢/乐书/客开了本新书《魔女战记》，强袭魔女世界观（二战+魔女+空战），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另，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