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心》
上架感言
早晨刚上线,便接到编编的通知,要上架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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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此时的兔子,忐忑大于欣喜。
了然是兔子用心写的第一本书,虽然签了,上了青云,但作为第一读者和忠实粉丝的lg,始终在耳边就兔子文中的种种不足指指点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兔子有时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心中是明了的。唉,兔子会加油。
了然这本书对兔子很特别,是兔子在享受漫长的假期,期待着小宝宝降生的那个时间段构思并开始动笔的,如今,宝宝已经几个月了,了然也总算开花结果,虽然不知道这果实最终是苦是甜……
说来了然上架的时间段又是这么巧,下周,兔子要结束假期,开始上班罗,要开始一段新的征程,新上架的了然也是如此……
能有今天的了然,当然要感谢我的姗姗编,也要感谢y738155一直以来的打赏鼓励,真的还记得获得第一份打赏时的欣喜与感动。还要谢谢借悲伤以点缀,谢谢春花……
别的不说了,兔子会继续加油,当然,更加期待着亲们一如既往地支持。
顺便说一句,由于兔子要上班了,以后都改到晚上八九点钟来更了,亲们放心,兔子一直注意存稿,所以坑品绝对优良,放心跳吧!
今天晚上还会再上一更,当然,这次是vip了,期待着订阅,订阅!
第一章 空欢喜
醒来的时候,梓然只觉得头疼欲裂,全身酸痛。这种感觉原是她小时候再熟悉不过的,只是,此时却十分不对劲。她心里却纳着闷,凭自己的手法,居然还那么倒霉地从鬼门关又兜了回来?
“然然,你醒了,快睁开眼看看娘!”娘?那是谁?还有,活了这20多年,还没有人那么亲热地叫过自己的名字呢。
还没来得及反应,却依然被人报了个满怀。梓然皱了皱眉,只是却无力挣脱。
她一贯告诫自己的是要与任何人保持距离,所以,当前此人莫名其妙的热情,让她不禁心生厌恶。
忍痛睁开了双眼,梓然却被眼前的古装丽人吓得一愣。再勉强环视四周,明显并非现代家居的模样。
难道是穿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梓然倒没有多少恐慌。一是她原本冷漠惯了,很少有事能够激起她心中的涟漪。再有,上一世的任何人和事,梓然都不愿再面对,所以才选择那样决然地离开。
但对于生命,她如今再次醒来时,却忽然发现,自己多少还是有些眷恋的。
梓然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了她一世,只是不知道是待她不薄,还是要让她多受一世的劫难呢?梓然禁不住溢出一丝苦笑。
看着梓然笑了笑,古装丽人明显很激动。“然然,你是不是好些了?你不知道,你都睡了两天了,娘都担心死了。”说着,不等梓然回答,她立刻急匆匆地站起身来,转向门口走去,“然然一定是饿了,娘给你热碗粥去。”
梓然这才有机会自己打量一下自己的“新家”。看屋里的陈设,仅有简陋的几样家具,且样式都很普通,与她曾经在博物馆里见过的雕花红漆旧式家具大不相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这应该是个贫寒人家,不过屋里倒是收拾得相当利落干净,让人感觉很清爽,想来这位“娘亲”应该是个很勤快的人。
对于穿在了这样一个贫寒人家,梓然倒是有些欣慰。毕竟,大户人家规矩多,是非也多。而梓然现在最想远离的莫过于是非了。
正胡思乱想着,“娘亲”已经端着粥进来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然然,娘扶你坐起来可好?”梓然这才想起,只顾着看周边的环境,还没想起来瞧瞧如今的这个“本身”是何许模样了。被扶着坐起来的功夫,梓然已是看见了自己的一双小手小脚,估摸着如今的自己可能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梓然心里感叹着,也好,一切从头开始!
上一世,她本是个杀手,而且是个顶尖级的杀手。
她从不用枪,只用匕首。
对于她这个级别的杀手来说,匕首远比枪要致命,而且低调得多,可以轻易做到大隐于市。
自她记事起,她便已经被安上了杀手的身份,自小便被摔打得坚韧无比。
她这样的杀手,并不轻易接活。
不过,她最后暗杀的目标,不是别人,却是自己。
她对自己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杀戮技术,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还会醒来时,吃惊自是难免的了。
如今,穿越到一贫如洗的人家,梓然并不在意。对于她来说,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苦楚。反倒是所谓“娘亲”的温情,让她极不适应。
经历了上一世二十几年的摔打,她早已习惯了心如坚冰。唯一的一次情感,更让她觉得情之一字,最为虚伪,远不如手中的刀来得那么真切。
“娘亲”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将白粥送到梓然的嘴边。
粥只是普通的白粥,而且还很稀,但吃到嘴里,倒也香甜。为了避免贸然开口出现错误,梓然醒来后还没开口说过话。但看这忙前忙后的“娘亲”,似乎并没有觉得有多诧异,想来这小然然原本便是不爱说话的。这倒是很符合梓然的心意。
“然然,吃饱了就再睡会可好?王婶说,你这伤且得养几日呢。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了。”梓然木然地点了点头,脑袋确实还疼得发紧,想是如今这身子娇弱得很,若是上一世,就是这点疼痛,她还不知道还会被摔打多少遍呢。不过如今,她倒是还真想再睡会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隐隐约约地觉得上一世和这一世的记忆都在铺天盖地在脑海里穿梭,累得梓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正想拼命呐喊,求谁将自己叫醒的时候,梓然倒真是被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吵醒了。
“薛婆子,快开门。坏了王夫人的好事,你以为当个缩头乌龟就没事了?”吵醒梓然的是一阵砸门声,听这声音的架势,外面是来者不善。
梓然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这种八婆,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她便知道乖乖闭上嘴巴了。只是,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
身边的“娘亲”略有些慌乱,她勉强放下手里正缝补的东西,似乎稳了稳心神。转眼看见梓然已经醒了,且正看着自己,却又强装镇静地笑了笑,“然然,你且睡着,有娘呢,别怕!”她抚了抚梓然额前的乱发,便打开屋门出去了。
梓然瞧着“娘亲”眉眼间疲倦的样子,似乎是一夜没睡。再看看她刚刚放在自己手边的活计,那是一幅绣帕。梓然对绣工并没有多少了解,但前世却很有些绘画基础。瞧着那绣帕上一对娃娃憨态可掬的样子,活灵活现,估摸着这“娘亲”的绣工该是了得。
屋外忽然瞬间出现大了几倍的喧嚣声,想来是“娘亲”打开自家大门了。这样看来,梓然估摸着自己躺的这屋子外面,至少还应该有个院子。
梓然遇事习惯了要第一时间摸清情况,不喜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干等着。所以她强忍着周身的疼痛,摸索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蹭到了那不大的窗户跟前。
只见一个肥婆子带着几个长工模样的男人,一股脑地涌进了这家的小院。
“王夫人原是抬举你,瞧你手脚还算利索,才把小少爷百日的绣活交给你。没想到还是没躲开你这孤儿寡母的晦气。到了好日子还没把绣活送来,甚至没上门言语一声,你这不是成心给夫人添堵吗?”那肥婆子叉着腰,手里还花枝招展地摇着一方绣帕,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梓然瞧着,不仅撇了撇嘴。
“还请李妈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非是我母女成心坏夫人的好事。绣活我原本早几日就做好了的。只是没想到送去的途中出了意外,我家然然还为此受了重伤,这街坊邻居都是知道的。”“娘亲”小心地在肥婆子面前陪着不是,但梓然瞧她并没有多少唯唯诺诺的样子,却有几分讶然。
想想古今中外,这市井小民见了达官贵人,甚至是那些贵人们手下的走狗,有几个不是唯唯诺诺,乃至吓破了胆子的。瞧这“娘亲”虽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倒还有几分傲骨,这倒十分符合梓然的脾胃。
“我真是无心冲撞了小少爷。这不,这几日我正没日没夜地赶绣一幅‘百子万寿’锦,只为给夫人和小少爷祈福呢。”“娘亲”语气却尽量诚恳,央求着那所谓的“李妈”。
“哼,你以为绣个破锦就能了事了。得罪了小少爷,那等于是在夫人的心头插了把刀子。”那肥婆子并不买“娘亲”的帐,气焰倒是愈发高了,“都这么便宜了事,那赶明儿还不得谁都敢骑到夫人脖子上去了。”
那肥婆子边说着,眼睛还透过窗户往屋子里睃了睃。
梓然本能地竖起了汗毛,这是她上一世遇到危险时的直觉反应,却不清楚为何不过是个普通的肥婆子瞧了自己一眼,自己便竟有些心下发冷。
“窗后就是你那不争气的丫头吧?”肥婆子又指了指梓然趴着的地方,“夫人慈悲心肠,不但不罚你,还要帮你调教这丫头呢。等这丫头伤养好了,便赶快送到府里去吧。”肥婆子并不等“娘亲”答话,只摇了摇绣帕,便转身往外走,“别又不识抬举耽误了日子,夫人慈悲,我们这些下人可不能任她被什么人都欺负。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出了院子,“娘亲”在院子里发了会愣,梓然瞧她有气无力地关上大门,又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才转身朝屋子里走来。
从那肥婆子的话里,梓然已经听出了歹意。
她握紧拳头,心中冷哼一声。她梓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只是,她却忘了,如今自己这个瘦弱的身子,却不是她上一世那久经历练的身子了。她拿什么抵御这世间不公?
“娘亲”约摸觉得梓然还小,还听不懂那肥婆子的意思,所以并没有跟梓然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轻轻地把她从窗前抱回了床上,还仔仔细细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然然乖,好好躺着,伤才能好得快。”说罢“娘亲”轻轻地叹了口气,手里又拿起那副绣帕。但梓然瞧她的神情,显然有些忧心忡忡。
第二章 苦身世
“娘?”梓然尽量克制着心中的不适应,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无弹窗广告)虽然才刚刚认识这位“娘亲”,但梓然却见不得这弱女子难过。
“我是不是要被送去王夫人家?娘亲莫担心,我去了会好好生活的。”毕竟不是真的“然然”,对于梓然来说,前路一概无法预测。守着这位美娘亲度苦日也好,或是进那高门大宅做下人也好,都是新的人生,她都要慎重地面对。
而且,她内心早已坚如磐石,上一世她什么没有经历过?这一世无论将面对怎样的人生,她心中都无多少惧意。
“真是好孩子”,娘亲轻抚着梓然的额头。“只是你哪知道恶门深宅中的苦啊。娘亲说什么也不能把你送到那苦海里去。”娘亲拭了拭眼角,“说来还是娘亲连累了你,害的你小小年纪便逢此噩运。”
似乎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娘亲收拾了床头的几件衣服。“然然躺着,娘去洗衣服去。”梓然瞧着她略显悲伤的背影,虽然并没有真的将其当做母亲,但心里竟有些酸楚。
她自己都为这种情绪吓了一跳,难道借用了别人的身子,连心性都受影响了?前一世,她何曾有过这种感觉?
此外,梓然也有些困惑,瞧着这“娘亲”的一言一行,以及她手下的绣活,似乎与这寒门破户都格格不入,相反倒有些大家小姐的做派。
“还有,这小然然的爹上哪儿去了呢?”
梓然原本自小无父无母,对父母亲情并不熟悉。如今,得了这美妇人的关照,却不愿欠其人情,想着总该还了她的情意才算心安。只是无奈如今毫无气力的小胳膊小腿,还有一身的伤,着实无从下手。
正胡思乱想着,又是一阵敲门声从院落中传来。
……
“然然,王婶来了,快谢谢王婶,多亏她那日救了你的命呢。”“娘亲”说着话,扶了一位中年妇人走了进来。那王婶方脸白额,身上的蓝裙子上还四处缀着补丁,看样子也是穷苦之人。只是瞧她的体态相当结实,两眼也炯炯有神。在梓然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市井妇人。
“别谢我,唉,谁让咱这穷人请不起大夫呢。没想到我年轻时跟人学的那点三脚猫的治跌打损伤的功夫,还真把这孩子从鬼门关抢了回来,说起来也是这孩子的造化。”王婶说话的功夫手脚也没闲着,她麻利地解开了梓然身上的小衣,查看起伤势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梓然很反感与人亲近,何况还被人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解开了衣服。但如今她也知道自己抗拒不得,否则只怕被人识破,于是只好一再强忍着心中的不适。
听王婶的意思,梓然这小身子骨虽然有些好转,好歹命算是保住了,但还且得养些日子,才有望真正康复。
其实梓然对如今的伤势再清楚不过了。前一世做杀手之时,最先学会的不是如何杀了对手,而是要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因而梓然对于身体构造和各类伤势的治疗研究颇深。其实,如今这点小伤,若是前世的自己,连休息都不必。但现今这身子基础太弱,确如王婶所说,还有待养息。
“作孽啊,这么个小孩子,他们怎么就忍得了心下手。”从王婶断断续续的碎念中,梓然也约摸知道了自己这身伤的来龙去脉。
原来“娘亲”虽然一向为人低调,但其不同于市井小民的风姿还是招来了些地痞流氓的垂涎。为了避免麻烦,她尽量闭门不出,但做出来的绣活却终归是要送出门去。那些流氓便每每上来纠缠,弄得“娘亲”不堪其扰。
后来小然然见“娘亲”发愁,便自动揽下了送绣品的活计。好在这三阳镇并不大,高门大户也就那么几家,迷路还不至于,因此“娘亲”原本是放心的。
哪成想,那天地痞几次想堵“娘亲”的道扑了空,便有些恼羞成怒了。那天见又是小然然去送绣活,便围了上来,嘴里说着一些侮辱“娘亲”的污言秽语。
小然然不堪其辱,她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知道实力悬殊,竟与这些流氓顶撞起来。结果小小孩童便遭了一顿恶打。
幸好市井上颇有几位好心人,见流氓散去后,便赶紧将她抱了送回家中。据说那会她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大家都以为她恐怕很难再活过来。“娘亲”第一眼见她满身血污的样子,差点便晕了过去。好在王婶及时赶了来,这才算是勉强保住了小然然的那口气息。
听王婶的说法,这小然然原本是个烈性子,这倒很符合梓然的心意。她可不愿意自此扮个成日哭天抹泪的“林黛玉”。
“听说那王家府上来要人了?”安顿好梓然,王婶拉着娘亲坐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娘亲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可是鬼门关啊!唉,多少女孩子被好好地送进了府,都被糟蹋得不成人形。死的死,卖的卖,这些年王家府上做的孽还不够多吗?如今竟连然然这样小的女童都不放过,真是丧尽天良啊。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偏偏让恶人当道呢?”王婶说得有些义愤填膺,声量也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所以她的话便一字不差地落进了梓然的耳里。
梓然心里苦笑,自己果然是命薄啊!别人穿越遇到的都是风光无限,偏偏自己又一次将掉进龙潭虎穴。
只是她心中并无惧意,却筹划着等身子好了,便该好好锤炼一番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上一世她虽活得霸道,却并不恣意,太过谨慎。
如今,既然老天又给了她一世,她却不愿意错过了。
“娘亲”的眼泪早已如断了线的珍珠,只是她恐怕顾及着梓然在一旁,所以并没有哭出声来。
“王婶,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您费力救回了然然的命,我断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小小年纪就进王家府上又枉送了性命。”娘亲说着话,语调又压低了几分,几乎是凑在王婶耳前低语了几句。
王婶听完叹了叹气,说道:“也是啊,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若是然然有福气,没准还能奔出点造化,总比进王家府上无端送了性命强。只是,以后就苦了你了。”
跟娘亲又轻声絮叨了几句,王婶便起身告辞了。
梓然内心里一片清明,从听到的对话中,她知道“娘亲”心中已经定了自己的去处。但从“娘亲”的为难来看,那里恐怕也不是什么善地。
只可惜不能让这苦女子知道自己内心的坦然,只是,若“娘亲”当真知道了梓然当前的想法,反倒会吓坏了。
这一日娘亲整日都在忙碌地缝补着什么,几乎没说上几句话。吃到的两餐,在梓然看来,实在是再简朴不过了。看来这家也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躺了一整天,梓然中间迷迷糊糊地打过几个小盹。身上的病痛还并没有消退,偶尔想翻个身,都禁不住要龇牙咧嘴。梓然心中暗叹,换了个身子,难不成连心志也薄弱了几分?
夜,来得挺早,只是一直熬到梓然觉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光景,“娘亲”才点燃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来到梓然的床前。摇曳的光影下,娘亲的倦容更是明显。梓然还真是有些同情这位原本可能是风华绝代的女子。
“然然”,娘亲喊了声梓然的名字,便顿了好一会儿。梓然也忍住没有出声,她知道娘亲应该是要宣布自己未来的命运了。
“娘亲过两天要送你去个地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娘亲终于再度开口。“虽然以后娘亲就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但比起去王家府上,若是你用心,再凭你的些许聪明,将来能有点出息也未可知。”
梓然并没有问“娘亲”,自己将去的是什么地方。因为她看出“娘亲”似乎还有些话想说,而且,前路如何,在梓然看来,也并不那么要紧。
“然然,你临行之前,娘亲想跟你说一说你的身世。你曾经多次问过你的父亲去了哪里,娘都没有告诉你。其实,娘亲也不知道你父如今是死是活。”
在梓然听来,那只不过又是个老套的故事。原来“娘亲”本为知府千金,因钟情于授课的先生,最终不惜抛弃富贵前程,与其私奔。书生发誓要出人头地,一生善待母亲。
在“娘亲”身怀六甲之时,书生依依惜别,进京赶考,但不料从此杳无音讯。“娘亲”独自生下然然后,每日靠缝缝补补度日,一心还惦念着夫君能于某日还家。她并不期待着书生一定能衣锦还乡,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守着她们母女度日。
然而,一年过去,夫君未归,家乡却闹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洪灾,家中原本便不多的几件财物,外加两间破房都被洗刷一空。母亲背着然然,勉强走到了这三阳镇,从此便在这里安家落户。
为避免女儿受人欺凌,她始终自称丧夫。于是,娘俩便背着孤儿寡母的身份,在邻居的同情和扶持下,凑合地在三阳镇生存了下来。
“你父姓薛,他临行前亲自为你取名‘了然’,只盼你是个洞悉世事的聪明孩子,能一生平顺安康。”回忆起往事,“娘亲”已是泣不成声,可见她这些年内心里藏了多少苦楚。
梓然这才知道自己替代的这小娃娃的本名——薛了然。也好,新的人生,换个新的名字也不错,而且了然这个名字,梓然还算是有几分喜欢,以后就叫自己了然吧!
“只是你要答应娘亲,无论将来到了哪里,境遇如何,都别改了名字可好。若是将来有你父寻你的一天,也好相认。”
“我记住了”,梓然点了点头,郑重地答应了“娘亲”。其实,未来会不会见到那位根本未曾谋面的父亲,在梓然看来并不重要。梓然揣测,那可怜书生恐怕早已魂断天涯,不在人世了。
只是,在面前的这位苦女子面前,梓然却不忍打破她仅有的一线希望。
第三章 过初试
在床上躺了几日,到底小孩子的身子骨恢复得快,了然感觉全身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便挣扎着下地了。.
曾经经历的苛刻训练,让她已经习惯了对自己狠心一些。毕竟,有时候,对自己的仁慈,便是送给对手的机会。
她知道此时多活动活动,远比成日躺着要有好处,因此便每日扶着屋中的几件破烂家具,一步一步地迈开小腿。别说,血脉一通,她的伤势倒确实又好了几分。
唯一让了然有些不习惯的,便是日日青菜稀粥,喝得了然有些飘飘然,估计自己这小脸蛋肯定是满面菜色。
许是怕王家府上又过来强行要人,娘亲没敢等到了然完全康复,便给她收拾了小小的行囊,里面其实不过是几件勉强还算整齐的半旧衣服,还有一根在了然看来成色很不起眼的玉钗,据说是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临行前,娘亲细细地为了然梳洗了一番。
终究是不忍与了然分离,娘亲并没有亲自送了然离开。倒是王婶在母亲的拜托下,牵着了然的小手,上了辆破旧的驴车。
颠簸了大约一个小时的功夫,驴车才终于停了下来。尽管一路上王婶都很体贴地将了然拥在怀里,但了然依然觉得自己原本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小身子骨,几乎快要散架了。而且,如此亲密地被人拥在怀中,她心中更觉不适。
真有些怀念上一世的交通工具啊!
驴车停在了一个大宅的门前,只是门虽然颇有些讲究,却并不宽敞,了然估摸着这应该是个侧门。
上一世她曾经对各类建筑都曾悉心研究,而且也养成了每到一处先了解环境的本能。毕竟,对自己身处的境地多一分掌控,完成任务便多了一分从容。
看大宅周边的环境,似乎是城郊的样子,并不很繁华,也少有过往的人烟。不过,大宅本身从外观来看却很是气派,绝不比了然上一世“参观”过的古代豪宅差。了然心里也没琢磨出这是个什么所在。
“然然,一会见人了,嘴巴一定要放甜些,记住了吗?”敲门的功夫,王婶小声地嘱咐着了然。
“王婶,这是哪里啊?”了然并没有放过了解第一手信息的机会。
“乖孩子,待会进去了你就知道了。”王婶的含糊其辞倒是激起了了然的些许好奇。
一会儿功夫,小门终于在咿呀声中打开了。门内立着位老妇人,看样子颇有些年纪了,虽然云鬓素钗衬得她很有些气度,一身锦裙更是了然从未见识过的,但瞧她身形微微前倾的样子,了然便知道老妇人已经开始驼背了。(.无弹窗广告)
“来了?”老妇人迅速地扫了了然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跟我进来吧!”
“然然,王婶只能送你到门口了。进去了以后,要好好地听嬷嬷们的话。以后若是能谋得锦绣前程,莫忘了回去再看看你娘。”王婶松开了然的小手,轻轻地将她推进了那扇宅门。
了然本想再回头多问王婶几句,但瞧那开门的嬷嬷几经走出了几步,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只好放下心头的诸多疑问,紧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她一向坚持最基本的原则:如果自己还不能掌控环境,那一定要想方设法适应环境。
七绕八拐的,了然随着那老嬷嬷在宅子里转了数个弯,一路上亭台楼阁、琼花水榭景致不断。了然也顾不上欣赏,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回忆着一路走过的路线,不过这并不容易。虽然嬷嬷走得并不是很快,但无奈了然如今人小,步子也小,外加旧伤未愈,又在驴车上颠簸了许久,这一路走来已经颇有些累了。
她心中也禁不住有些好笑,真是甩不掉的职业本能。还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些什么,却已经在计谋着逃生的策略了!
“到了,你自己过去吧!”终于,嬷嬷带着了然在一方夏亭前停了下来,自己又转身走了开去。
了然已经习惯了嬷嬷的沉默,只说了句“嬷嬷慢走”,便开始细细打量起那夏亭来。那金碧辉煌的牌匾上书写着“听风阁”三个大字。与其说是亭子,在了然看来,倒更像是她曾经见过的古代戏楼,亭子有两层,三面环水,亭中场地相当宽阔,倒确实有些“听风”的意蕴。
亭子里已经立了十几个小女孩,看样子与了然的年纪不相上下,大约都是八九岁的光景。虽然几个孩子衣着都算是整洁,但除了其中两个女孩子的衣裙质地还算过得去,其他的都是普通的粗布裙子,甚至有的还带着补丁。
女孩子间似乎也并不相识,有的保持着矜持,有的在了然看来倒颇有些怯生生的,只有个别的两个在窃窃私语,大约是到了新环境总有些不适应。
“妹妹,你也是来应试的吧?这里果然很漂亮吧?”其中一位看上去很是外向的女孩子,友好地朝了然爽朗地笑着。
“嗯”,了然点了点头,虽然她尚不清楚娘亲将自己送到此地的目的,但也不愿轻易自爆其短。毕竟,看这架势,似有些集体面试的意思。若对方即将成为对手,自己当然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几位落云鬓装束的锦衣女子先后从了然来时经过的小径,走进了这“听风阁”,她们相继在一个个矮几前落座,身后则各立着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
或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亭中立着的一排小姑娘立刻都肃静了下来,有些竟是生了些惧意,不自觉地微微低下了脸庞。倒是了然依旧坦然地仔细打量这一群女子,她毕竟是经历了一世,与其他这些才刚刚涉世的小女孩自然是大不相同。
只是,她却忘了,不过八九岁的普通女孩子,是不该有这份镇定和从容的。
六位女子肃然静坐着,了然估计这大约便是考官们了。她们虽然一色地锦衣巧妆,但风格气度却各有差异。有的浓艳妩媚,有的清雅傲气,有的雍容华贵,有的肃然淡定。中间的那位妆容浓淡相宜,气质较为沉静,了然猜测她应该是主考官了。
果然,只见中间那位女子略一点头,她身后的那位小姑娘便发话了。“各位妹妹,既然你们来到了这漪罗坊,想必都希望能在这里谋一个锦绣前程。不过,最终能不能留下,一会还要看妹妹们的资质了。”只见她轻轻击了下掌,便有人井然有序地将一些案几送进了亭中。案几上摆放的物件各不相同,有针线织锦,有笔墨纸张,还有各式乐器等。
既然还要面试,为何娘亲之前如此笃定自己必定能入得其中?了然揣测着自己这小脸蛋恐怕还是多少继承了些娘亲的风姿。只是,将来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
了然与其他女孩子一起,在考官的示意下,一一参与这些考试项目。原以为自己对女红是一窍不通的。但拿起针线,却似乎瞬间开窍,竟然不自觉地缝出了个小香囊来。
了然心中是一边庆幸,一边颇感不妙。看来这身体还保留着些之前那个小了然的记忆,将来会不会是隐患还不得而知。她一向不喜欢没把握的事情,尤其是如今这幅身子,既然自己来了,自己便应该是唯一的主人才对。
写字、绘画对了然来说,其实算是轻车熟路,毕竟这是她上一世的拿手技能。师傅曾经说过,要考验一个杀手是否具备稳定的心神,未见得一定要看其持刀搏杀的表现,其实,从其字画中便能一眼瞧透。因此,了然曾在书画上下过不少功夫。
不过,为了符合她如今八九岁小姑娘的身份,她刻意地在自己的笔锋里留下了些稚嫩的痕迹。
而那各式乐器则是了然完全不通的,有些甚至都不曾见过,了然干脆放弃了这一项的比试。
其他女孩子水平也是参差不齐,女红是多半都会的,但有些针线粗糙,有些却让了然都有些汗颜。
写字绘画却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的,其中的大半似乎都是目不识丁。至于乐器,只有一位女孩子拨弄了一段琵芭曲,另一个女孩子表示愿意附舞一段。虽说都不过是孩童的年纪,但了然瞧她们的水平,在她的那个上一世也能够上国家几级的标准了。
这一通比试下来,了然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约摸是中上水平。只是不知道这考试最终要录取几名,心里到底微微有些没底。但瞧瞧周边其他的女孩子,有的兴奋,有的沮丧,但总体都颇有些紧张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笑了笑,毕竟还只是些小女生啊!
而更让了然感觉诧异的是,这些比试的小女孩这一番折腾下来,尽管水平层次不齐,但主座上的各位考官却是波澜不惊,在她们的脸上既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到不屑。她倒是相当佩服这些考官们的定力。
只见几位考官在各自面前的名单上圈圈点点了几下,然后汇总到主考官背后的小姑娘手中。她一一统计后,在主考官耳边私语了几句,眼见主考官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了亭子。不一会,几位老嬷嬷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在她的指点下,要将几位女孩子带走。
“几位妹妹,对不住了,恐怕我们漪罗坊与各位缘分不深,所以抱歉让各位白跑了一趟,这就跟嬷嬷们出去吧。”于是,那几位嬷嬷各自带着一个小女孩,陆续地走出亭去。
约摸是不甘心比试失利,又或是舍不得离开这如锦似画的地方,还有恐怕也有像了然这样已经无路可走的,总之,几个女孩子被带走的时候,都禁不住哭哭啼啼的,闹得了然心头颇有些烦闷。
类似的场景她何曾没有见过,上一世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同伴中,有太多孩子在不同的时期被淘汰了出去。只是,如今眼前的女孩子,虽说出了这锦绣之地,但或许总还能寻得其他生路。而当年的那些孩子们,却恐怕也性命也做不得主了。
一次又一次地,随着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她早已不再彷徨,不再不忍,更不会流泪。她早已让自己的小小心脏变得冷漠如冰。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绝不要成为被淘汰的孩子。
嬷嬷们将失利的几个女孩子带出去后,场上剩下的,除了了然,面上都有些凄然之色。
余下的女孩子中,并不见得是考试中有一技之长的,有些甚至还目不识丁。所以,了然便揣摩着这考试其实也只是个形式,不过是借此瞧瞧小女童们的心性和资质罢了。
“留下来的各位妹妹,恭喜你们暂时留在了漪罗坊。待会儿会有嬷嬷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从明天开始,会有人来教各位这里的规矩。”说罢,那小姑娘便扶起主考官,与其他主考官们一起,一一离开了,只留下这些女孩子们在亭中,一边庆幸着自己的幸运,一边在揣测着那未可知的前程。
第四章 结新交
休息的地方在了然看来,有些像现代的集体宿舍,只是没有常见的上下铺罢了。[]虽说屋中的陈设环境,相对于所在的精致大宅来说,算得上是简陋之极了。但相较了然之前的家,又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了。
与了然一起留下的共有八位女孩子,如今却被各自分配到了四间屋中。与了然同屋的正是之前那位与她搭讪的活泼女孩子,名叫紫堇。此外,还有两位却是前几日先行通过比试的。
四人除了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小床外,还各自有个小型的梳妆台和一只小箱子。了然将随身携带的小包裹放置到箱中,又顺手抚摸了下小床上质地柔滑的丝被,心知质地不错,更是对此地充满了好奇。
听娘亲所言,她原是希望自己来这里奔个锦绣前程的。但了然心中清楚,这古时女子,所谓的前程除得嫁入富贵人家,恐怕别无他想了。
不过,眼见这里的考官文雅有礼,管事们也都十分有规矩,想必比王婶口中所说如虎穴狼窝的王家府上总要好上几分,便打算放下心头种种疑问,先观察一阵再说。毕竟,如今这身子才八岁的年纪,要谈前程尚早。
正神游的功夫,紫堇已经自来熟地与其他的两位小姑娘攀谈上了。
了然并没有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虽说她本是个冷漠性子,但也从来不刻意为自己树敌。她很清楚,若是擅于利用身边之人的优势,做事势必事半功倍。
四人相互做了番介绍,最年长的叫雅涵,刚满十岁。瞧她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了然揣测着她该是富贵人家出生,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也小小年纪便离开了家门。
紫堇排行第二,九岁,自称父亲原是私塾先生,虽然她谦称只是略通文墨。但之前的比试中,了然曾瞧见她下笔有如,知道她应是很有些功底了。
此外一位叫玲珑,虽与了然都是八岁,但又比了然年长两个月,像是与了然一般出生于穷苦人家,不过她言谈豪爽,个性通达,小小年纪倒也自成气度。
了然因年纪最小,便被其他三位都叫做“妹妹”,但想想上一世虚度的二十几年,心里倒着实有些汗颜。
“姐姐先来两天,想必已经清楚这里的规矩了,还请多提点我和了然妹妹。”紫堇已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新环境。显然,正如她踏进这漪罗坊之初所感受的,她十分喜欢这个美丽的所在。
“我和雅涵姐姐也不过先来几日,说来每日的生活也相对简单。”玲珑快人快语,倒是抢先接过了话题,“晨起洗漱后,自会有嬷嬷来教导半个时辰的礼仪规矩,之后便可以去进早餐。日间还会有另外几位嬷嬷依次传授女红、书画、音律等。下午倒有大半日都是空闲的,据说就等着你们这一批姐妹进来,便会给我们各自安排师傅,专门学习了。”
“阿弥陀佛,这可比我在家中轻松多了。”紫堇假作拜佛状,一下子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了然也略作微笑状。
雅涵朝玲珑摇了下娟帕,打趣道:“可别提了,某人早已经憋坏了,这两日成天念叨着想家呢!”
“可不是,我这几天就盼着你们来了,要不然日日这样闲着,快闷死了。园子里虽漂亮,却不允许我们随意走动,每日只困在这个大院里,可把我憋坏了。”玲珑抱怨着,“真是想家啊,家中还有弟弟妹妹可玩,只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了。”
“诸位姐姐,难道到了这里不能回家探亲了吗?”了然知道比试已过,此刻不必再藏着掖着,便将心中一直盘旋的疑问,问了出来。
“回家探亲?妹妹,难道你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雅涵面带同情地问道。
“我家原是被恶人所欺,我娘逼不得已,说要送我到此处,却并没有向我明言这里是何所在。”了然以实情相告。
“唉,要说来到这里的,莫不是些苦命的姐妹。”雅涵叹道,接着便为了然解释起此处的背景来。
原来这个叫漪罗坊的大宅,是此地官府专门为培养性情温良,有一定见识且有一技之长的女子所设的。据说建宅之初,其实是朝廷为劝诫达官贵人少去烟花之地,特意从清白人家挑选了一些有资质的女童,特意为这些高门大户的老爷们教养一批相貌悦人且才情并茂的女子,世间称她们做“坊女”。像漪罗坊这样的,全国也还有其他几处。
原先这些女子不过是供达官贵人玩乐之用,但近些年越来越多才情卓绝、风华绝代的坊女为贵人们追捧,于是坊女的地位也日渐提升。不少坊女们都顺利嫁入富贵人家,为妻为妾。据说甚至有几位堪称世间尤物的坊女,还有幸进入皇宫,成为帝王的宠妃,可谓光宗耀祖。不过,朝廷也有规定,考虑到坊女的出身,为立国威,坊女是不得入主凤位的。
“只是,在没能混出点造化前,咱们是不得与本家联系的。若是师傅们认为我们资质已尽,或是最终我们也没能赶上福运嫁入豪门,将来为奴为婢,这辈子都要听从教坊的安排,同样不得与亲人见面,等于就断了与本家的关系。”雅涵娓娓讲述着坊女们的命运,不自觉地,几个小女童一时间都有些凄然之感。
了然这才明了,虽说这坊女比她之前所设想的青楼女子到底要好上几分,但想想唯一的前程便是嫁入豪门,到底心中有几分鄙夷。但她也清楚如今身不由己,且那终究是将来之事,眼下先心平气和地在此地多学一门技艺,几年之后或许能为自己寻到几分变数也未可知。
此时此刻,了然关心的还不只是自己的未来,她突然想到家中的“娘亲”,那个如今已孑然一身的女子,今后该如何忍耐那无尽的孤苦呢?而且自己这一离开,那如狼似虎的王家府上会不会对她不利呢?
了然不清楚自己何时竟有了这份上一世从未有过的牵挂,但想想或许终究是血脉相连,如今这身子毕竟是那娘亲给的,想必这亲情,却不是自己想抛却便抛却的。
“嗨,咱们先且别想那悲伤之事,我瞧咱们姐妹未必就是那愚钝之人,将来说不定倒有一番造化呢。”还是玲珑最为豁达,率先丢开了心头的阴霾。
“我倒是不贪图那富贵人家,只望将来能得一知心之人。”雅涵叹道。
“姐姐真是不知羞,这会便念叨起如意郎君了。”紫堇刮刮雅涵的鼻子,打趣道。雅涵自是不依,硬是要刮回去。瞬间这几个女童又笑作一团。
了然心中感叹,到底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而且,自己做了几日的女童,竟然也开始有些小孩子的心态,假意与她们闹做一团,似乎并非难事。
接下来的几日正如玲珑所说,大院里的十几个女孩子,每日都会跟随几位嬷嬷进行各式学习,有点像了然上一世所经历的公共课。不过,教习的进度也因人而异,几人之中,玲珑无论女红、书画的基础都相对较弱,因此还停留在次一级的队列中学习。
而了然的日子也并不舒坦,就连玲珑、紫堇般这般活泼好动的女孩子,学起礼仪来都像模像样,走起步来也若清风拂柳。
偏偏了然的身子骨僵硬得很,毕竟前世的环境大相径庭,举手投足都习惯了自成风格。她本是最厌恶矫揉造作,如今却非得让她学古代闺秀姿态,心中别扭且不说,小身子骨成日这般扭来扭曲也实在让她苦不堪言,竟是比当年学武更难上几分。
每每轮到她演习时,旁边总少不了指指点点和嗤笑之声。了然倒并不是多么在乎周边之人的态度,但眼见着与自己一拨学习的姐妹越来越少,了然心中也不禁有些着急。毕竟,在她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失败一词。
了然在礼仪学习方面的愚笨,倒是让同屋的几个姐妹大感好奇。“原先见妹妹女红、书画样样都习得像模像样,外加又是这般相貌,本以为妹妹是天生风雅之人。哪成想,妹妹走起道来,仪态竟是连山野村夫都不如呢。”玲珑的嘴皮子一向不饶人,自然不肯放过嘲笑了然的机会。好在了然也了解玲珑的个性,何况自己在学习礼仪方面的天分着实太逊,自然也怪不得姐妹们的打趣了。
打趣归打趣,同屋的姐妹并未忘了相互扶持之心。每每结束各自的学习课程后,雅涵三人便轮流帮助了然练习礼仪姿态,几日下来,尽管其他几人依然觉得了然的姿态实在还很难入得法眼,但了然倒是渐感入门,自觉渐渐摸索到了窍门,倒重拾了些许信心,内心也隐隐欢喜。
近一个月学习的功夫,四人也渐渐与其他屋子里的姐妹混了个熟脸。尤其是紫堇和玲珑因了活泼好动的性子,已经又结下了几位知心的手帕交。而了然她们所在的屋子也是大院里人气最高的,毕竟女童们课后也被约束不得出院门,于是,自然是很快习惯了串门解闷。
结识的姐妹越多,了然越是暗感对手渐增。她从未忘记提醒过自己,如今虽是同门姐妹,他日若想争一如意前程,最大的障碍或许正是眼前这些姐妹。
如今,大院中颇有几位才情不浅、见识不凡的女孩子,琴棋书画、女红音律样样精通,同屋的雅涵,便是其中卓绝的一位。虽说了然在某些方面的技艺也赢得了一些认可,但她清楚,自己毕竟是拥有了二十岁的智慧,如今见了这些不过几岁的女孩子,竟是不得不佩服这古人的心智了。
“姐妹们,据说明天漪罗坊的师傅们便要来咱们中挑选学生了。”玲珑带进屋的小道消息,一下子让几位女孩子心中都掀起了波澜。
自己到底能不能被选上?未来的师傅才情不知如何,性情又是否好相处呢?几人的心中都盘旋着这样的疑问,些微的担忧交杂着对未来的憧憬,让几个女孩子此夜的梦乡格外地不清净。
不过,了然又到底是经历了一世,她早已习惯了处变不惊,所以,倒是一夜好眠。
第五章 拜怪师
次日的朝霞格外夺目,早早地便印入院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早餐后,几位执事嬷嬷带着众婢女来到院中,将所有的女孩子集合在一起。众女童心中洋溢着期待,又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了然心中虽一片淡定,但也隐隐泛着希冀。她心头暗叹,原来重活一世,竟会这般在乎命运的眷顾。
“待会儿念到名字的,自会有婢女带你们去各自的师傅那里。剩下的人,则听由本坊安排。”主事嬷嬷的一席话让女童们的心头又紧了几分。原以为人人都能拜师学艺,奔个好前程,却不想命运这么早就已经分出了厚薄。有些女童甚至禁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主事嬷嬷脸色很难看地皱了皱眉头,转身朝着其他嬷嬷训斥道:“这些天你们就是这么教她们规矩的?”众执事嬷嬷连忙低头告错,小女童们一时也吓得立刻噤声了。
随着执事嬷嬷宣布名单,被念到名字的都一一收拾行李,便跟着婢女离开了大院。了然的屋中,雅涵是第一个离开的,这完全在了然的意料之中。如今的雅涵,在众女子中,可谓鹤立鸡群。虽说另有几个女童也颇显才气,但面上掩饰不住的狂傲之气,与雅涵天性中的雍容淡定相比,其实早已输了几分。
紫堇几人眼睁睁地看着雅涵走出大院,彼此间都有诸多不舍,此时却不敢有任何言语。雅涵心中最是牵挂,她并未想到,如今竟会是这样突然地别离,甚至连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早知如此,昨夜应该多聊上几句的。
余下的了然三人也算幸运,先后从嬷嬷的嘴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了然和玲珑几乎是同时离开的,只是二人迈出院门的时候,却更是顾不上惜别了,因为此时嬷嬷的名单已经念完,院落中依然响起一片轻轻的啜泣声。
余下的女童知道自己学艺无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失望和委屈,刚有一人哭泣,其他人便不自觉地都相跟着哭了起来。
了然本是见惯了此类场面的,她早已适应了人生的无情。而要避免自己将来遭逢同样的命运,势必要全力以赴。
但玲珑却毕竟还是小女孩子,她被这满院的哭声弄得心头发软,要知道,那剩下的女童中还有几个是与她颇为投缘的。但她也清楚,如今在这里,她根本没有左右自己命运的能力,更别提相帮他人,只能眼中含泪,与了然相望一眼,便跟着婢女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她自是瞧见了了然眼中的坚毅,心中暗自叹服,只期望着分别之后,在这大宅中还有相聚之日。
在大院中圈禁了近一个月,如今又见到大宅中的奇花异草,了然倒不自觉地有一刹那地恍然,有些重见天日的感觉。之前心中的坚毅也柔弱了几分。
宅中一步一景,刚刚还感觉似有冬雪拂面,不过转了个弯,却又别有洞天,犹如踏进初夏胜地,到处是芳菲吐叶。总之,一路上处处是了然前所未见的花木,想来都是这个世界的名贵品种。
最难得的是,加上设计者的奇思妙想,这一路行来,了然始终感觉巧夺天工,想那前世见过的那些仿古园林,与这园中景致一比,实在是匠气十足了。
了然这一路虽有些心猿意马,却依然下意识地默记着走过的路线。但却不曾想,她随意地婢女这么一路前行,竟是走到了宅门处。了然细瞧四周,发现这正是月前自己由此进来的宅门,不觉心中一惊。
“姐姐,咱们这是要出宅子么?你要带我到哪里去?”了然向身边的婢女问道。
“姑娘,到了地方,你自然便知道了。其他的无需多打听。”婢女简单地答道,“姑娘,上车吧。”了然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虽说心头还有百般疑问,但此时也只好耐住性子,掀开车帘,坐了进去。那婢女却并没有跟进车来,只是外面的车辕处,吩咐车夫赶车。
马车虽说总有些颠簸,但相较于月前坐驴车的经历,这又是要好上万分了。车内铺有软垫,四周皆有扶栏,了然坐得还算稳当,心里却是思虑不定。
早听过玲珑打听来的消息,那大宅中彼此独立的园子中住着十多位师傅,之前初试时的几位考官便是她们之中的几位。大家都依着她们各自的姓氏,称她们夫人。
据说这些师傅原本也都是各时坊女中的佼佼者。只是终是命运不济,未能得遇良人,竟是终生孤寡。但她们毕竟还是众里难寻的女子,因此坊里并未随意发落她们,倒是遵照她们各自的意愿,让她们在坊中为师,专门教导新入坊的女童们。
早先听雅涵她们谈天时还曾聊过,以后各自若是从了不同的师傅,便得随师傅住到宅中不同的园子中了。也不知道师傅是否允许她们偶尔串串不同的园子。
如今,了然竟是只身离开了大宅,难不成自己也已被淘汰?但先前听嬷嬷所言,应并非如此。幸而她在上一世独立之前,已习惯了冷言旁观命运安排,所以如今倒也并未有多少慌张。
了然正随意思忖着,马车已嘎然停了下来。婢女随后掀开了车帘,了然不等她吩咐,便迅速地跳下了车。车夫则自行赶着马车离开了。
眼前是一座简朴的小宅前,宅门似是是用木竹制成,宅门上方还悬着一块牌匾,上书两个飘逸的大字“柳园”。了然见这一路行来车程并不很久,估摸着这柳园距来时的大宅也并不很远。
她安静地随着婢女进了柳园的大门,原以为其中必是寒酸门第,却不曾想进得院门也别有洞天。院中景致、房屋与漪罗坊大宅中虽不可同日而语,但简朴中却也自有一股雅韵,并不同于普通的贫苦人家。了然揣摩着这里的主人该是位清雅之人。
“姑娘,这位是竹夫人”。进得正屋,婢女朝着一位正绣着锦帕的素衣女子一屈膝,随即向了然介绍。了然如今学了礼仪,知道见人怠慢不得,也赶紧屈膝行礼,叫了声“竹夫人午安”。
那女子则微微抬头,略略地打量了然一番。了然瞧那被称作竹夫人的女子不过约摸二十开外的年纪,面容俏丽却略显瘦削,随意挽起的发髻上仅插着一支竹钗,全身素衣上下不见任何纹饰,与之前在漪罗坊大宅中见到的诸夫人打扮绝不相同,虽都是风姿绰约,但竹夫人偏偏竟似有方外人之感。
只见她不过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去吧!”
那婢女便牵了牵了然的衣袖,示意了然随她出去。
了然跟着她出了正屋,从院中的一处拱门进了偏院。“姑娘,今后你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了。奴婢叫碧竹,与另一位姚嬷嬷也都住在院中,服侍姑娘起居。姑娘今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吩咐我们二人。”碧竹说话的功夫,已将了然领进了院中的正屋。
了然四下略瞧了瞧,这竟是个套间,里间为卧房。虽说房中陈设绝无豪奢之物,但该有之物一应俱全,且处处设计都别出心裁,倒是十分满意了。
只是,她如今毕竟还是一头雾水,尚未弄清此处所在及眼前各人身份,因此又不失礼貌地问道:“碧竹姐姐一路辛苦了。只是,那竹夫人是?”
了然如今已经分清了如今情形与上一世幼时环境的差别,早明白曾经习惯的冷漠却并不适合眼前形势,因此,也渐渐习得了几分乖巧的姿态。虽说在旁人眼中,她到底似是还有几分天生的清冷。
“竹夫人便是姑娘的师傅了。只是不得夫人召见,姑娘也不得随意去打扰夫人。该习的功课,奴婢自会遵照夫人的意思,给姑娘一一送来。”碧竹简短地回复道。了然估摸着她也是个寡言之人,大约是受了那竹夫人的影响吧。尽管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但想想来日方长,便没再多问。
“姑娘先在此休息,奴婢先下去给姑娘准备膳食,一会儿姚嬷嬷会来伺候姑娘用餐。”碧竹朝了然作了一揖,便转身出去了。了然瞧她进了偏院中离拱门不远的一间屋子,猜测那里便是厨房了。
了然安置好了行李,又细细地参观了自己的新宅,心中暗暗点头。了然本性便非聒噪之人,更不爱招惹是非,如今到了这般清静之地,只觉得神清气爽。只是不清楚那竹夫人是否是好相处之人,但了然向来习惯了不将尚未了解之人想得过好,期望既然不高,心下自然也并未有多少不安。
屋外的院中有一株高大的海棠树,如今正是繁花似锦的时节。微风袭过,树下竟是落英纷纷。了然上一世虽不喜与人相处,但却最喜海棠花,如今竟能与如此海棠古树日日相伴,自是十分满意。
海棠树四周的花圃中也种着些了然还叫不出名目的奇花异草。虽说这花花草草一概地习气相投,都属清雅之类,绝没有牡丹芙蓉的娇艳,但与这竹园倒也相称。院落的四周还开辟了菜地,种着些时令蔬菜。
此情此景,竟让了然感觉颇有世外桃源之意境,心中原有的涟漪也渐渐平息。
“姑娘,老身姚嬷嬷,来伺候姑娘用餐了。”了然正抬头仰视着海棠树那浓浓的缤纷,身后却响起了一位老年人的声音。
了然立刻转身,抬头眼见一位五十开外的嬷嬷,手里端着盛有饭菜的托盘。与先前见过的嬷嬷相比,姚嬷嬷显得肃静多了,竟是一身麻衣。而且,这位姚嬷嬷的面容似是曾经遭到毁损,乍一见,了然还颇有几分吃惊。只是,她上一世什么人不曾见过,因此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虽说眼前的姚嬷嬷姿态十分恭敬,但了然对她却不敢拿大,毕竟依照上一世的习惯,对老年人总会生出些不自觉地尊敬。因此了然立刻客套地说道:“辛苦嬷嬷了!”随即便跟着嬷嬷进了自己的起居间,准备享用在竹园的第一顿午餐。
第六章 自成才
两菜一汤,比起漪罗坊大院中的膳食要精致得多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虽说总体偏素,但了然对吃食一向不甚挑剔,因此并未有所不满。
而且,相较于吃食,身前的老嬷嬷倒是让了然更为上心。了然本能地觉得,老嬷嬷很不寻常。
虽说老人家的身形多少有些佝偻了,但了然分明注意到,嬷嬷放下手中的汤碗时,那汤面纹丝不动,毫无涟漪。
如此之稳的双手,让了然有几分惊异。这绝不是寻常老人会有的双手。
嬷嬷虽以奴婢身份伺候左右,但老嬷嬷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沉静气息,让了然丝毫不敢怠慢。
“嬷嬷不一起用餐么?”了然见嬷嬷只是站在一边,恭敬地问道。
“姑娘进完了餐,老身才能用餐,这是规矩,姑娘不必在意。”姚嬷嬷语气平淡地回道。
不知道是面容丑陋的缘故,还是因嬷嬷生性冷淡,了然从她的面上竟瞧不出丝毫的情绪。但想想她本非寻常人物,却一大把年纪还要立在一边伺候自己,心下便多少有些不自在。了然想着赶紧几口吃完自己的午餐,也好让姚嬷嬷早点去进食。
“姑娘,女子进食应有斯文之态,咀嚼、饮汤都应有闺秀优雅之风,不能习驴马之态,否则会贻笑大方。”姚嬷嬷不动声色地提醒。
了然心下汗颜,这才明白这姚嬷嬷并不仅仅是伺候自己的,看来还兼有监督外加教导之责任。只是,被人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进食,实在是想怡然自得都难。
味同嚼蜡、假装斯文地结束了这一顿午餐后,了然暗吁了口气,对这古时的女子礼仪更是多了几分无奈。自己绝不怕吃苦,却偏偏不惯这大家小姐式的优雅。
“姑娘稍后可午憩半个时辰,介时老身自会来叫醒姑娘的。”姚嬷嬷边收拾着餐盘,边交代着了然的作息安排。
“嬷嬷也累了半天,到时候让碧竹姐姐过来便可!”了然一来多少怕劳累了老人家,二来对这姚嬷嬷还真有些警惕之心,因此想着还是少让其伺候为妙。
“碧竹还要负责采买等事宜,自有她忙的。姑娘放心,老身自会尽职尽责,姑娘如有不满意之处,尽可言明。”姚嬷嬷直视了然,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得了然竟有些心惊。了然心下琢磨,若不是经了上一世的锤炼,如今还真不敢瞧姚嬷嬷这双老眼。
“嬷嬷多心了,了然只是怕嬷嬷太辛劳了!”了然赶紧解释,知道这老人家不容易糊弄,便也随遇而安,任其安排了。
姚嬷嬷倒也不再纠缠,只是嘱咐了然早些休息,便转身退出去了。
了然的新床十分舒适,虽说到了新地界,但这一个午觉却睡得很香甜。她一向十分注重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休养生息,如今虽已远离了曾经经历的那随时与死亡擦身而过的生活,但她依然不改在意养精蓄锐的习惯。
不过,也不等嬷嬷来唤,了然便已经转醒,神清气爽。
起身后,了然信步走到在海棠树下伸伸懒腰,只觉得身子骨全身滞涩。她很想重拾上一世曾经日日操习的武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其实了然已经琢磨了很久,如今所学的女红之类,或许可以让自己往大家闺秀的道路上越走越近,但将来要想多一分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拥有不凡的身手必不可少。
毕竟,自己并非真的大家闺秀。如今就算锦衣玉食,自欺欺人却是要不得的。
只是,一直以来,了然始终过着与其他女童形影不离的集体生活,不曾有机会活动活动如今的筋骨。而现下虽说环境要好了许多,但想想自己对这院中寥寥几人还不甚了解,单见过一面的姚嬷嬷便让她感觉深不可测,因此并不敢冒然暴露拳脚功夫,唯恐被瞧了出来。
但四肢的僵硬,让了然依然有几分不爽。她忽然记起前世的体操来,想想那不过是些健身的简单动作,应不会引人注目。虽说那些简单的比划对打斗毫无裨益,但若是时常做做操,至少能让目前这柔弱的身子骨结实几分吧!
眼见碧竹与姚嬷嬷都正在侧屋里各自忙碌着,应是无暇顾及自己,便依照记忆中的动作,一板一眼地做起操来。这么活动了一番,了然觉得全身筋络都似舒展开了,很是痛快。
只是,了然却不知道,偏屋中,有一双眼睛其实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学艺的生活有些出乎了然所料,虽说竹夫人是师傅,却几乎不曾露面,只是让碧竹按时送来她自己所做的女红、书画或是练习的音谱之物,让了然参照学习。
实在不曾想到自己竟是要自学成才,但了然也丝毫不曾沮丧,她清楚师傅的怪癖绝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了然她不吵不闹,既没有提出质疑,也不曾前去央求竹夫人,只是十分沉着地开始了自己的习艺之涯。因无人指点,她只能一一临摹师傅的杰作。起初只是照猫画虎,虽有模样,却不得其法。
碧竹每每将了然的作业送交竹夫人审看,都被退了回来。竹夫人虽未传来只言片语,但了然却似乎总能感受到师傅毫不留情的斥责,毕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作品确登不得大雅之堂。
几经失败后,了然索性放弃了急于求成的心思,几天下来均按兵不动,既不摸一针一线,也未提笔研磨,幸而也没有任何人来干扰了然的学习进度。了然只是沉下心来,一门心思仔细琢磨竹夫人作品中的韵味和巧思,渐渐便感觉摸出了些门道。
再试手的时候,虽谈不上满意,但了然自己也能感觉到明显地进步了。竹夫人显然也瞧出了了然的用心,并未再退回她的作业,只是让碧竹送来了新的参照物。了然一瞧,竟是又难上了几分。
其实,女红也好,书画也罢,了然本自有些基础,自学起来倒也还不至于摸不着头脑。但对着那一大堆古代音谱和乐器,却无人指点迷津,了然颇有些自生自灭的感觉。
这院中诸人都十分怪癖,虽说了然的日常起居被照应得十分妥帖,但却无任何一人会前来催促了然的学艺进度。无人鞭策,了然只能自觉地勤勉学习。其实,她于上一世之时,骨子里早已养成了刻苦的习惯,并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地懒惰和懈怠。
乐理虽难,但了然并未就此放弃。碧竹按照了然的要求,找来了许多乐理方面的书籍。了然潜心钻研了多日,终于在某日降服了一支洞箫,勉勉强强地吹奏了极简单的一曲。了然心下十分满意,也并不贪多,从此只是潜心练习洞箫,其他乐器都被搁置在了一边。
但了然毕竟大意了,忽略了如今这八岁孩子的身子骨,远不比自己上一世。连日潜心学艺,她虽也觉察到身子越来越弱,但也未曾想竟有一日大病不起,还连带之前的旧伤也一并发作,几乎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
只是这回,了然却对这刚刚起色的生命颇有眷恋。
大病一场,了然也不是豪无所得。不仅收获了碧竹和姚嬷嬷的悉心照顾,更见识了碧竹的高超医术。了然感叹,这古代女子果然是个个不可小窥,原以为不过是小小的婢女,竟身怀绝技。了然感觉身处的柳园,似乎又多了些神秘。
痊愈之后,了然不敢再大意,每每学艺一段时间,便习惯性地在海棠树下做做体操,活动活动筋骨,她绝不愿成为四体不勤的古代娇小姐。
旧时的技艺,她原本也想乘着夜深人静时私下练习,但却无奈姚嬷嬷的耳力太精。自己不过刚刚起床比划了几下,便听到姚嬷嬷在窗外询问:“姑娘怎么起夜了?可是不舒服?”
了然自此只好放弃了私下练武的计划,琢磨着将来再寻机会。
一日,正做着尾声的跳跃运动的时候,冷不防身后响起了姚嬷嬷的声音。
“姑娘这套身法很是奇特啊?”
了然大汗,赶紧解释,“嬷嬷见笑了,了然只是成日坐着,觉得身子有些僵硬,想活动活动罢了。”
“姑娘可愿随老身习些拳脚功夫?”姚嬷嬷的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
“嬷嬷会武?”了然其实心中早已明了,如今只是装做迟钝罢了。不过,她心中却是大喜。且不说姚嬷嬷到底功夫如何,但只要她开了口,将来要捡回自己曾经习过的武技,自是大有机会了。
“了然愿意,只是怕生性愚钝,到时候倒是败了嬷嬷的兴致。”了然清楚自己不可太过急进,否则反倒会引起姚嬷嬷的疑心。
“又不是要去考武状元,随便练练罢了。”姚嬷嬷依旧不改一脸的冷漠。了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早已习惯了。
姚嬷嬷教授的武术,却大大出乎了了然的意料。她原以为不过是招式相异的拳脚手法,却不曾想,竟还有传说之中的心法之道。
这古代武术,以前见小说、电视吹得神乎其神,了然心下并不曾有丝毫相信。那一世,她碰到高手无数,但莫不是靠拳脚和脑子较量的。她一直以为,所谓的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怕只是小说家们的幻想罢了。
如今日日练习心法入门之功,了然心中倒颇有期待,却不知自己将来的武技到底能有何番造诣。
上一世学习武技之时,了然十分清楚,耐力和速度是最重要的。虽说百经锤炼,但到底是肉做的身子骨,总经不起刀棍的无尽考验。而若想在生死厮杀中比别人多一线生机,靠的便是耐力。
留同样多的血,受同样的伤,别人受不住,你便要受得住。
而要成为最终的赢家,靠的便是速度了。
你的刀子最终能比别人快上一秒,活下来的便是你。
姚嬷嬷比起上一世的各个师傅,并没有温存多少。她永远是一幅冷冰冰的表情。但了然清楚,如今姚嬷嬷教自己习武,纯粹是出自一片良善之心,而绝非上一世的师傅那般,将自己当做杀人机器。
学习基本功的日子并不容易。虽说了然本是性子坚毅,从不曾出口喊一声痛,但每日从床上爬起来时,都不免龇牙咧嘴,她只觉得全身的每一寸关节都酸痛不已。如今学习的武技法门,与上一世大不相同,其痛苦程度也大有差异,以至于了然偶尔都觉得有些难以坚持了。
姚嬷嬷似也是早已料到了然会有这番遭遇,时不时会利用真气帮了然疏通一下全身的筋脉,每每之后,了然全感觉如换了个人一般,全身舒爽。
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了然的性情其实多少已有些变化,不再如从前那般冷如坚冰,只是,她自身尚未察觉。
了然原想改口叫姚嬷嬷师傅,姚嬷嬷却一口否决,且告诫了然,她的师傅只有竹夫人一位。了然便也作罢,只是平日待姚嬷嬷到底亲热了几分,甚至时不时地不顾其反对,帮她做些粗杂之活。
如此毫无纷扰的日子,又能学有所获,了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但她也清楚,这样的平静,不会永远伴随自己左右。所以她一再告诫自己只要可能,便要多勤勉一分。因此无论是竹夫人所传,还是姚嬷嬷所授,她都丝毫不曾懈怠。而其技艺精进之速,也让两位师傅心下都有些诧异。
竹夫人的小屋内,姚嬷嬷还在定时汇报着了然的作息起居情况。
“听说你教她习武了?”竹夫人边作着画,边不经意地问道。
“夫人见谅,是老身失了分寸。”姚嬷嬷躬身答道。
竹夫人却皱了皱眉头,“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如此?”
“既然到了这里,规矩总该要守的。”姚嬷嬷顿了顿,“原没想教她武艺,夫人也知道老身之事,空有一身功夫又有何用。老身本已心灰意冷,不过见她似是对拳脚有些兴趣,难得这孩子又骨骼清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感觉她也是心性向善,学些功夫应不会闯下祸事的。”
“照你观察,她会是坊主预料的那个人吗?”竹夫人并未停下手中之笔。
“这一点老身愚昧,不得而知,只是觉得这孩子颇为难得,小小年纪不急不躁,心性沉静。习武之苦,可想而知,但她不过八岁幼童,老身竟未曾听到她哼过一声。其实,就是起初见了老身的这张丑脸,她竟能不显诧色,便是不易。”姚嬷嬷依旧保持着恭敬。
“可不是,我原怕自己这清冷的性子,终是耽误了她。却未曾想她似是比我更清冷几分。也难为她不曾得我只言片语的教授,竟能自己入门。此女天赋,怕非你我二人所能揣测的!”竹夫人喃喃道,她见身边的姚嬷嬷依旧是沉默不语,苦笑一声,道:“罢了,都是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咱们各尽人事便是了!”
姚嬷嬷这才接话,说一声“夫人说得是”,转身告退。
第七章 见旧人
了然享受着柳园清静的日子,却不知道已急坏了漪罗坊中的姐妹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打听到了然妹妹的消息了吗?”好不容易熬到月末的相聚之日,雅涵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虽说与了然几人不过朝夕相处了月余的时间,但心下却感觉情同姐妹。尤其是了然,本是最为年幼,但待人接物却颇为老道,人缘最好。
原来这分散在漪罗坊中的姑娘们,日子过得比起了然那边的清幽,却是要热闹上三分。前两个月的功夫,她们还被严令不得出所居园门。但日子久了,师傅们也觉得她们的性子拘得差不多了,便允许她们在月末的时候自由进出,甚至还能相互串串门,聊解相思之情。
久别重逢,姑娘们的喜悦自是不必言说。只是两次聚会,却均不见了然,众人都不免心生疑惑。还是紫堇后来无意中听到嬷嬷们闲谈,才得知了然已被送出了漪罗坊,这下子大家都不自觉地陷入了焦心。
想想自己在园中锦衣玉食,各项技艺均有师傅悉心指点,若不是时时提醒自己是何身份,有时候真会恍然以为自己已变身成为大家小姐。而了然如今却不知身在何处,是否有人悉心呵护,是否能衣食无忧?姑娘们均忧心不已。
最终还是玲珑能干,竟硬是从婢女那里套出了些小道消息。原来坊主听得高人预言,这一批坊女中将会有一特别人物,若是教导得方,将来必是坊中大福。但若引导有误,将来祸国殃民也未尝不可能。因此此次考试时,师傅们也特别注意这些姑娘们谁比较异常。
“难道说了然与咱们有所不同?”紫堇最是心急,打断了玲珑的话头。
“听婢女们说,师傅们曾私下议论,说入门初试之时,了然不过八岁孩童,在众夫人面前却镇定自如,甚至还暗自审视各位夫人,师傅们便大感不寻常。此后的事情咱们也都见识过,了然在诗书绘画等方面都颇有所长,偏偏礼仪学习大欠水准,师傅们便认定是她天生有些桀骜不驯。”玲珑禁不住撇了撇嘴,颇有些为了然抱不屈,“要我说师傅们都走眼了。了然平日性情最是谨慎,哪有一点桀骜不驯?学不会礼仪,却并非她瞧不上,她曾暗自下了多少苦功?”
“如今了然究竟身在何处?”雅涵却最关心了然当下的处境。她毕竟年长两岁,性格又最是稳重,心里清楚师傅们的疑虑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玲珑皱了皱眉,“婢女只听说她被送到了漪罗坊外的竹夫人处,只是那竹夫人似乎行为颇为神秘,住在很简陋的地方,与园中的师傅们大不相同,婢女们也都不曾见过,只听说她性格很是怪癖。[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如今只盼着了然妹妹一切都好了。”雅涵感叹,众姐妹也都纷纷点头,心中却不免有些隐忧,了然偏偏遇上了位性格怪异的师傅,但愿不会受罪吧?
……
一晃三年的时光,了然除了潜心学习竹夫人交代的课业外,还一边随姚嬷嬷习武,闲暇时光还时不时地向碧竹请教些识毒解毒的功夫,倒也感觉收获颇丰。
其实,相较于竹夫人所授课业,了然更在意自身的武学造诣。毕竟琴棋书画,想来其他入坊的女子必定也都各有所长。想想最初雅涵的资质,了然并不以为自己能有所超越。只是,她也不曾有丝毫懈怠,心知勤能补拙,若真是与众姐妹水准相差太远,将来不免被动。
自随姚嬷嬷习武,了然感觉精进最多。她原本对所谓的心法内功一无所知,但随着日日练习,渐渐地感觉到体内能聚起一股气息,再后来,她也慢慢地摸着门道,能开始掌控这股气息,让其运转于周身的血脉。
内功之妙不仅让了然感觉新奇,其功效也让了然大感意外。从最初只能微微撼动园中的一颗小草,到如今猛然击断碗口粗的小树,了然深知自己前世所学不过皮毛。
而拳脚功夫,姚嬷嬷所授相较于以前了然所学,自也是更为奇巧。但了然毕竟曾有多年生死搏杀的经验,因此也不自觉地暗暗将前世所习身法中的某些精妙之处,渐渐揉进如今所学。
每每与了然拆招练习,姚嬷嬷都不自觉地暗暗心惊。心想此女不过随自己学艺三年,从未有过与人交手的经验,却每每反应灵敏,且往往能迸出怪招,避开自己的攻击,实在是天赋异常。
若不是自己内功到底要深厚几分,姚嬷嬷暗想,了然超越自己之时日,怕也并不远了。虽说当时提出传授了然武艺,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起。但如今见了然如此造诣,姚嬷嬷心中也大感欣慰。
至于医学一道,原本碧竹也是愿意倾囊相授的,只是了然一向对治病救人兴趣不大,且也觉得自身精力有限,因此并没有还以热情。只是后来了然又想起自己前途未卜,而前世看过的穿越小说中,女主似都是步步惊心,才勉强找碧竹学了些识毒和解毒的本事,打算防患于未然。
或许是日子过得平和的缘故,了然已不自觉地放下上一世的心结,渐渐真的做起十一岁孩童来,心性竟是也有些孩童的习气了。
又逢碧竹要外出采买的日子,了然忽然心血来潮,有些想念柳园外尘世的喧嚣来。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已三年多的时间,但这古代集市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这个上一世史书上不曾出现过的朝代,又有怎样的风土人情,她还只是在书上了解些了片段,自己却不曾亲眼见识。
“碧竹姐姐,我可不可随你一同外出采买?”了然心中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但却忍不住要尝试一下。
“你想出去?”碧竹并未立刻否决,只是说要去请示竹夫人。
“她说想出去?”竹夫人喃喃道,“是啊,一转眼已经三年了,也真难为她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啊,这里不比漪罗坊的热闹,她能不急不躁地在这僻静之地,陪我们几个怪物过这么久,还真是不易啊。”
“竹夫人同意我外出?”了然得知消息,有些喜出望外。
如果能有所选择,她自是不愿做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若是真是对市井之事毫无所知,将来又何谈把握自己的命运?
“夫人嘱咐,从此进出柳园,姑娘可自便,只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规矩。”碧竹几年如一日,说话始终是一板一眼。了然虽是早已习惯,但想想碧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却无一丝花样女子的活泼气息,心下多少有些惋惜。她揣测碧竹必定也曾经历过什么不凡之事,才会满身沧桑。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了然有些应接不暇。市井的热闹,建筑的奇异,远比书上看到的要精彩百倍。这个被称作“鸾朝”的时代,如今正是国泰民安之际,所以处处可见繁华景象。
街面上四处可见兜售各种物品的商人,腔调各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卖首饰花粉的,有卖各式小吃的,有卖成品衣饰的,也有卖各类书画的……了然所见景象,比上一世时游玩过的古镇,要热闹上百倍。毕竟这里充斥的才是真正的生活气息。
虽说对各类小摊上的东西都大有兴趣,但了然并没有忘却自己的身份。如今她是做男装小厮打扮,随着碧竹的马车一同出来的。因是小厮装扮,了然可以坐在车厢外面,这也方便了她大饱眼福。车厢内的碧竹见了然虽然一直在东张西望,但并没有提出要下车做耍,倒也放了心。
了然其实并非贪好热闹之人,她之所以向往外出,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对如今所生存的世界,多一分了解,也增一分适应能力。
碧竹还是依照往常采买的惯例,带着了然去了几家常去的店铺。买的无非是些日常用品,了然想自己既然是小厮身份,自然义不容辞地该担起“负重”的事项,于是碧竹每每购得一物,她便积极地抢到了自己的手上,让碧竹颇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出门在外,碧竹也不方便与其理论。
“这三年的武艺毕竟没有白练。”了然心中暗叹着,虽然手里已经提满了东西,了然却并不感觉疲累。
虽说这一次随碧竹外出采买,让了然大开眼界。但一来二去几回,了然发现碧竹去的也总是那么几个地方,便渐渐感觉索然寡味了。她原本想着,或许乘夜深人静之际,自己悄悄外出,或许能更清楚地了解此地街巷布局和地形。
但一来她没有把握能躲过姚嬷嬷的耳目,二来想想这古时市井不比现代,日落之后便陷入了黒寂,自己即便出去了,怕也是很难有太多收获。
不过,出去几次后,了然倒渐渐动起了回家探亲的心思。
倒不是多么想家,毕竟那间破屋了然不过居住了几天而已。但是家中那位风华绝代的娘亲,却让了然多少有些惦记。自己走后,娘亲是否一切安好?
再出门的时候,了然便向碧竹提出了探探家母的要求。
“姑娘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碧竹显然是不同意。
其实了然并未曾忘了当初在漪罗坊时雅涵曾说过的话,知道自己除非某日能登上枝头,否则是很难有机会再见娘亲的。但如今见竹夫人对自己管束不严,便动了破规的心思。
碧竹见未能如愿的了然似乎有些失望,却又有些不忍心。“姑娘若是真思家心切,莫若远远地看上一眼?”
“谢谢碧竹姐姐”,了然探家的要求不获准,原已放弃了最初的念头。毕竟这也只是她一时之想,她到底不是真正的了然。不经,如今碧竹却同意绕道让她途经家门,了然知道这是碧竹心疼于她,心下当然是有几分感激。
三年未见,家门似是更加破旧了,甚至有些像无人居住的光景。远远地,碧竹让车夫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想是揣测着若是这般等上一会儿,能让了然瞧见娘亲进出也未尝不可能。
只是,了然却并没有等到那扇破门打开,却不期然地见到邻家一妇人杀气腾腾地拎着把菜刀,冲到街面上,仰天大吼,“这这杀千刀的王家府上,迟早要遭报应的。”随后,那妇人跌坐在马路上,嚎啕大哭。周边虽有许多邻人围观,但竟无人上前劝说。
这义愤填膺的妇人却是了然认识的,原来那正是当年为自己治伤,并亲在将自己送到漪罗坊的王婶。
了然虽非轻易动情之人,若这哭喊的只是不相干的人,她确实可以做到狠心离去。但了然却无论做不到知恩不报。
这王婶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了然如今自是希望能助其一臂之力,甚至至少能上前安抚她几句。但一边的碧竹却已经在催促,“姑娘,今日已经晚了,再不走,夫人该责罚了!”
了然无奈,只得钻进马车,狠心地掉头而去。
第八章 惊众人
那样豪爽的妇人,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会如此不甘地提刀骂街,甚至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呢?
了然一路无言,心里还琢磨着刚才所见的场景。(.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远远地探家一趟,虽说没见着娘亲,了然倒并没有太多的失落。但如今却见王婶似乎遭了大难,心下总不免惦记。
“刚才那莫不是姑娘认识的旧人?”碧竹也瞧见了了然脸上的心思。
了然点了点头,“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都怪碧竹多事,早知道不让姑娘路过家门,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碧竹清楚,了然即便是牵挂也是枉然,毕竟受这坊规限制,外加人小力薄,根本不可能出手相助。
一连几天,了然都有些心神不宁。毕竟若不是假王婶之手,自己恐怕还来不了这个时空。如今见其遭难,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心下总有不安。
她原想即便冒险,也要乘夜去王婶家瞧瞧。只是想来想去,又觉不妥。若是王婶缺银子了,自己却身无分文,如何相帮?若是她家人遭人凌辱了,自己无权无势,还是个没有完全自由的孩子,也很难帮其逃回公道。
了然从来不介意冒险,但却绝不做毫无把握的冒险!
最终,了然还是决定去央求碧竹,求她好歹帮自己打听打听,那王婶到底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
碧竹叹气,“姑娘又何必再自添烦恼呢?知道了又能如何?”说归说,但碧竹终究拗不过了然肯求的眼神,还是在外出时差人去打听了一番。
这一探听,了然更是放不下此事了。原来王婶之难竟又是起源于自己。
要说还是三年前的事了,王婶将了然送到漪罗坊之后不久,王家府上便使人来要人了。只是听说人已经到了漪罗坊,也不敢来这里撒泼,只能是拿了然的娘亲发难了。
可怜娘亲苦苦哀求,甚至拿出数日来不眠不休赶出来的百子百孙绣,想以此为补偿,但王家府上的人根本不买账,生生将一个弱女子折磨得不成人形。更有那王家府上的喽啰见娘亲还颇有几分姿色,又起了歹毒之念,娘亲原是毫无生路可想了。
周边的邻人虽然都忿忿不平,但却无人敢于插手拦阻,毕竟那王家府上的恶势力是谁也惹不起的,即便有一颗不平之心,但谁又想引火烧身呢?
最后终究还是王婶不忍,趁着王家府上的人不注意,差自己的夫君连夜将了然的娘亲偷偷送走了。
那王家府上的人岂肯善罢甘休?此后几年,王婶家灾祸不断。先是其夫君在外收账时被王家府上遣人抢了,落得身无分无,差点病死他乡。(.无弹窗广告)最后,好不容易得善人相助,筹了些盘缠,准备回家,却又被王家府上的下人缠上,硬是被栽赃偷盗,最终还是没有躲过牢狱之灾。
王婶家的小铺也早已经营不下去,王家府上三天两头便有人来捣乱,抢砸了货品不说,那客人自是也不敢上门了。
更要命的是,前几天王婶的儿子在外玩耍时,又遭王家府上歹人毒打,以致几天昏迷不醒,王婶自然是悲愤不已,这才有了了然那日恰巧见到的一幕。
“姑娘放心”,不等了然开口,碧竹便安抚了她几句,“那王婶儿子的伤,如今已经不碍事了,我还给她留下了些银子及足够的药材。至于其他,咱们也无能为力了。”
了然深知碧竹的医术,既然她说那孩童的伤势无碍,自是已无性命之忧了。心下虽稍安,但想想自家及王婶这一连串的遭遇,便将那未曾谋面的王家府上记在心头了。
了然从来不愿主动招惹是非,但也绝不会吃哑巴亏!
只是碧竹几乎可以说为此事犯了坊规,了然当然不能再为难于她。但毕竟心里还是放不下,究竟怎样才能助王婶将其夫君救出牢狱,怎样助恩人脱难?了然一筹莫展。
此时正又是海棠花怒放的时节,院中的那株海棠开得正艳。了然原本最爱于树下读书,每每偶有花瓣滑落在书页之上,她总会难得地会心一笑,感觉惬意之极。
如今,姚嬷嬷正在躬腰在院中清扫着一地落英,了然却是满腹纠结。
她随手拣起洞箫,信口吹奏了起来,只为驱散心头的杂乱,好歹理清一条头绪来。
要说了然的洞箫功力并不深厚,毕竟习艺不长,又全靠自己摸索。但如今正逢她满腔愤怒,虽内心坚毅,但到底又有当下的弱小之无力之感,且又思起前世“棋子”之命,因此竟硬是将一曲《轻水之巅》吹得震人心魄。
洞箫那清幽、铿锵之声只撩得人禁不住落泪。
院中的姚嬷嬷早已停下了手中的扫帚,碧竹却早已走到了然身边,想安抚一下这位三年来原本看似心境平和、性情坚毅的姑娘,却又听箫声缠人,不忍打断。
良久,箫声方止,了然经此一番抒怀,心头倒终是平静了几分。其实她也是在无意中吹出这番凄凉无奈之心境,但她到底不是一般轻易能为世事所屈服的柔弱女子,既然心如磐石,便绝不会永远期期艾艾。因此一曲终了之际,竟是将心头的不屈之意和天生傲气表达得淋漓尽致。
听者起初被感染了哀愁,再听只觉伤痛,最终却又感觉豁然开朗,大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畅快之极。
了然一曲奏罢,只觉心头清明,便又不自觉地细细思索起王婶之事。而其他两人,却陷在似乎余音未了的箫声中,久久不能自拔。
此时,院门口传来一声叹息。
竟是竹夫人!了然住进这偏院三年来,竹夫人还不曾踏进这里一步呢。了然紧忙收起洞箫,想请竹夫人进来,却见竹夫人满脸动容,叹一声“好啊”,再不发一语,转身离开了了然的小院,背影竟有些凄楚落寞之感。
“师傅这是怎么了?”了然还不知道自己的箫声已牵动院中诸人,诧异地问道。
“夫人怕是记起了往事吧!”姚嬷嬷喃喃自语,也转身朝竹夫人的正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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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也听出来了吧?”竹夫人此时已是满脸平静。姚嬷嬷则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三年我一直避免直接教她,便是怕自己的落寞之意影响了她,甚至是误了她。虽说我们师徒一场,但并不希望她像我,总盼她将来是个单纯快活的女子。”竹夫人顿了顿。
“可如今,你听听,那哪像是个孩子的箫声?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竟硬是吹出了世态炎凉,但她又能如此之快走出魔障,心界大开。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气度和心境,枉我痴痴缠缠二十几年,却远不如这个小娃娃啊!”竹夫人轻笑了下,又道,“我原是不信什么命数之说的,但如今见这孩子,却是不凡,怕正是坊主预言之人。这小小女童,说不准真是异数啊!”
“或是命,或是缘分,夫人又何必多想?”姚嬷嬷前一瞬间虽也被了然的箫声所震动,但毕竟年岁较长,又不似竹夫人般心结太深,所以很快释然。毕竟这三年的接触中,了然在武技方面表现的天赋异禀,已让她或惊,或喜,或叹数次,如今她早已见怪不怪。
如今了然的一曲箫声,自是奏出了不凡的情怀与见地,但在如今的姚嬷嬷眼里,不过正合此女禀赋罢了!
姚嬷嬷并非不信天命之说,只是却又不会过分拘泥。她更信任自己的眼光。
见竹夫人尚在出神,姚嬷嬷便拣起了其他话题,“之前见那孩子独爱洞箫,便知道她终究与夫人还是缘分匪浅啊!”她轻声叹道。
竹夫人揉了揉眉心,“既如此,我也不必再坚持过去的执念,以后我们师徒也不必刻意地避而不见了!”
偏院的了然却早已放下心头纠结,如今正拣起姚嬷嬷放在一边的扫帚,安静地扫起院中未净的落英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曲,从此让其与竹夫人的师徒缘分增进了许多。更不曾预料,这一曲,其实是改变了自己在这个时空一生的命运。
接下来的几日,竹夫人竟日日召见了然。虽说了然习字作画,或是做做女红,吹吹洞箫的时候,竹夫人依然安静地坐在一边,但事毕,总能三言两语便画龙点睛,给了然不少提点。不过几日功夫,了然便感受益良多,功力也精进不少,这才知道自己这位师傅的高深。
她原本在所学技艺之中,最重武技。但如今得竹夫人亲自传授,竟是于几日中发觉到艺术世界中的无穷精妙,学习的积极性自然也是陡然剧增。
但竹夫人身上隐隐弥漫的愁思,却让了然有几分上心。她虽本生性冷淡,但却也不乏豁达,所以凡事很少钻牛角尖。如今见竹夫人看似清雅脱俗,远抛尘嚣,但实际上却深陷某种情结之中,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几日后,了然晨练完毕,正打算去竹夫人屋中正常学艺的时候,碧竹却捧了一身衣饰过来。“姑娘,夫人吩咐,今日要带姑娘出门见客,打扮收拾好便随夫人出去吧!”
了然如今对园外的世界并不陌生,但毕竟是第一次随师傅出门,心中有些诧异,但也多少有些期待。
碧竹帮着了然脱下身上的衣裙,又将从竹夫人那里带来的衣裙给了然换上,嘴里还不忘强调,“这可是夫人亲自为姑娘缝制的呢!”
了然瞧那衣裙的面料,竟似是十分名贵。衣裙的针脚、款式更是不消说。虽然酷似竹夫人的风格,一身的素静,但了然穿上后,竟是让碧竹愣了愣神,“幸而是一身素衣,否则,姑娘这小小年纪便有些让人移不开眼了呢!”
了然回眼瞧瞧铜镜中的自己,虽然景象很是模糊,但多少也能看清自己的轮廓。她知道自己这一世的容貌确有些不凡,只是,心下却没有多少欢喜。
红颜自古多是非,即便一生甘于平淡又如何?娘亲的命运也已经给她敲响了警钟。
只是,未来命运究竟如何,了然知道如今也操心不得。她随手从碧竹带来的首饰中挑了件最素的发钗,插于发髻之上,便嘱咐碧竹,“姐姐,就这样吧!”
随碧竹出园的功夫,了然不忘问道:“姐姐知道今日师傅要带我去哪里吗?”
“碧竹不敢妄言,只知道是贵人府上”。了然听碧竹所言,知道她并非不知,只是不敢多说罢了。
“贵人,比那王家府上尊贵吗?”了然如今对这古代的贵人并无多少好感。
“此人的尊贵,岂是王家府上可以比拟的。姑娘还是莫要多问,到了府上便知。”碧竹似是不愿再多言。
“恩,走吧”。了然提起衣裙,迈出园门。此时,竹夫人的马车已经停歇妥当。
第九章 心性转
竹夫人的马车外表看来虽然素净,但内里倒是布置得相当舒适,座上的软垫及背后的靠枕都由一色的绣品制成,且软硬适中,一路行来十分惬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车厢内的小几下还堆放着不少书籍,想是竹夫人解途中寂寥所用。
了然本想借机同师傅聊上几句,但见竹夫人一路都有些神思恍惚,似在思忖着什么事情,便自觉地噤声了。只是两人相对无言多少有些虚度时光的意味,了然便从几下拣了本小书,自己看了起来。
其实,了然的心神虽集中于手中的书本之上,全身真气却依然在不停歇地自然运转。姚嬷嬷传授的内功心法十分奇特,并非如了然曾在上一世小说中所见的那般,需要专门的打坐练习。她如今的体内真气,却是无时不在运转,且无需一心二意,吃饭,学艺,甚至睡觉时也全不耽搁。
了然本以为这个世界的内功皆是如此,因此并不知如今所学之奇妙,更不知道自己相对于他人,其实是做到了事半功倍。
马车速度渐缓的时候,竹夫人才回过神来。见了然正专心地看书,禁不自觉地抚了下了然的脑袋。这几日的近身相处,让竹夫人对自己这仅有的徒弟,又生出了些怜惜之情。
“待会儿到了府上,你紧随我身后即可。若主人问话,你尽可照实回答,只是主人自称是俗外之人,最厌恶尘世俗事,你切莫拿这些烦他,以免惹恼了他。”竹夫人柔声嘱咐,了然则安静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处高门大宅前。了然随意张望了下,只见满眼飞檐璃瓦,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心想这主人的身份果然了得。
宅内早已有人等在了门口,见马车一到,便小心地搀扶着竹夫人下车。竹夫人似是府中的常客,并不需要人指引,便带着了然一路朝宅中行去。
宅中的景致早已让了然叹为观止,若说之前所见的漪罗坊中处处透着奇异与巧思,如今的园子则显得更加规整和清雅。主人似是酷爱水系,只见园中除有偌大的一处人工湖外,四处的假山,甚至脚踏的石板下,都有潺潺清流经过。
了然知道如今所在之地属于北方,相对干旱少水。如今这园子却似南方水乡之地,显然是费了不少的功夫,也更显得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远远地,湖面那端传来一段飘渺的琴声,演奏者显然是琴中高手,即便是了然初识音律,也能听出那琴音酣畅淋漓,毫无顿瑟之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竹夫人却似是被那琴声扰乱了心神,竟不自觉地停下了步子,又紧了紧手中的洞箫,这才又带着了然继续向前。
绕过一路的假山,了然终于瞧见了湖边的一大块空地,中间之人一头锦发随意地束在身侧,周身素衣酷似竹夫人,正是那抚琴之人。不过了然瞧他面容,虽是满面萧瑟,但也不过四十开外,却不知其为何华发早生,心叹这背后恐怕又是一段故事吧。
那人四周还散坐着几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了然瞧他们的穿着打扮,知道这也必定是些富家子弟。几位书生分别与竹夫人见了礼。
抚琴之人身侧还坐着一少年,约十六七岁,却是锦衣玉冠,眉目俊朗,面上难掩欢愉之色,与抚琴之人风姿大不相同。他本在细细聆听长者的琴声,但见竹夫人和了然走来,便直起身来见礼,姿态倒是十分潇洒。
那抚琴之人却并未停下手中的曲子,似是全部神思都已浸入到那琴弦之中。周边的婢女却早已迎了上来,为竹夫人安排好坐席。竹夫人微微躬身向那少年回礼后便悄然落座。了然也是自然地向那少年作揖见礼,其后便静然立在了师傅的身边。
毕竟是两世为人,别的不说,了然早已对美男子生出了免疫力。何况眼前的男子虽然外形俊朗,但说到底在了然心中还只是少年,说白了不过是个小屁孩子,因此了然对其并无生出太多兴趣。
但环顾四周,这府上的丫鬟均忍不住不时地悄悄抬头打量那少年。了然心中微乐,这主人自称俗外之人,偏偏这府上的丫头们,却难耐春心。
又过了片刻,琴声方止,那华发男子似是久久方才回过神来。眼见一旁的竹夫人,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来了!”眼神却已瞟到竹夫人身后的了然身上。
“这便是小徒,她最近也正在随我学习音律,今日也正好带她来见识见识。”竹夫人解释道,转身朝了然嘱咐,“去见过王爷”。了然上前朝华发男子行了一礼,心下揣度着,原来这贵人竟贵为王爷,看来师傅的人脉不容小视啊。了然见华发男子点了点头,便又淡然地退到师傅身后。
那华发男子又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这乃是友人之子,这几日恰巧到我府中小住,其他则是夫人熟识的了。”那少年立刻起身,自称名叫“浣儿”,又与竹夫人重新见礼。
竹夫人与华发男子闲聊了几句,俩人似是十分相熟,只是言语中又不见亲热之意,二人的关系让了然颇有些费解。
末了,主人与竹夫人决定合奏一曲。原本是一幅再美不过的场景,波光粼粼的湖谁,春色荡漾,才子佳人,琴箫和鸣,只是在了然听来,这抚琴弄萧之人原本都是音律中的高手,两音原本均是清雅高昂,只是这琴箫之声合在一起,偏偏听得了然是心中抑郁,甚至是满心苦涩。
只听那琴音与箫声若即若离,琴声刚一与箫声相融,箫声立刻仓皇躲开。反之亦是如此。了然听得心累,猜想着这吹奏之人更累。
一曲奏罢,那几位书生立刻鼓起掌来,夸赞方才所听为天籁之音,一时间聒噪异常,了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而琴箫的主人更是相对无言,几位书生颇觉尴尬。
那少年似是怕冷了场,也爽朗地笑道:“后辈也曾学音律数年,但至今日才算是听闻佳音,当真是绕梁三日。”
主人这才似回过神来,见竹夫人身边缄口不言的了然,便随口问道:“姑娘又觉如何?”了然见那华发男子竟问到自己,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瞧了瞧竹夫人,眼见师傅苦笑了下,又道了句“直言无妨”。
了然走到场地中间,朝主人行了一礼,才淡然答话。只见她虽一身素衣,且身量尚小,但清雅的容貌及淡定的气度,却让人有些不敢小窥。
“晚辈才初始音律,不敢妄论。刚才的琴箫合奏在晚辈听来,两位前辈技艺高超,自是令晚辈望尘莫及。”了然顿了顿,接着道,“只是琴声与箫声固然均十分优美,夺人心神,但两音却躲躲闪闪,若即若离,并未生和鸣之效。”
了然这一番评论下来,琴箫主人倒没发话,周边的几位书生却似气急,竟叫嚣起来,“不过是小女子而已,何敢妄言?”了然也并不辩驳。
倒是那华发男子听了然言毕,竟良久无言,罢了一声叹息,又问道:“那之前本王独奏的琴音,姑娘又觉如何?”
“那自然是琴中绝音了!”
“不错,王爷心境高雅,超然脱俗,琴音如人,自是绝俗之声!”了然尚未出声,那几位书生的恭维之辞已是不绝于耳。想来他们平日是拍惯了这王爷的马屁的,因而也不觉得难堪。
了然也并不想抢了几位书生的风头,但见那华发王爷还等着自己回话,只得开口言道:“小女子却不以为然!”
“大胆!”那王爷尚未生气,旁边的几位书生却似是义愤填膺了。
了然惯来看不得这些小人嘴脸,因此也不以为意,但见师傅也并未有阻止自己说话的意思,便接着言道:“王爷的琴声听来固然清幽高雅,看似潇洒脱俗,但小女子听来,却又觉琴中毫无欢愉之意,脱俗是假,避世是真。潇洒是假,空泛是真。”
“住口,小小年纪便敢大放厥词,简直是岂有此理!”那几位书生听得了然所言,生怕王爷生怒,便率先教训起了然来。而王爷也是眉头紧锁,想来他也未曾遇到有人如此不给面子的场景,但他却又并未打断了然的话头。
“不是王爷的琴抚得不好,王爷自然是琴中高人。而是人生在世,若只懂得避世,又有何意义可言?空有一身才情,却紧锁这深宅之中,不问世事,如同废人,又何来潇洒呢?”了然言毕朝王爷行了一礼,算是为自己的直言致歉,又回到了竹夫人的身后,心中却禁不住责怪自己的多事来。
了然上一世原本不是喜欢谈论他人是非之人,只是如今做了几年的小孩子,到底心性有所变化。外加所处环境毕竟不同,身边虽然只有竹夫人三人,但却真真切切地收获了不少温情,因此原本冷如坚冰的心也有渐融之态,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她今日的大胆直言。
那几位书生不依不饶,质问了然,“如今为太平盛世,国泰平安,有何俗事值得王爷挂心?小女子看不懂王爷超然的心胸,又何来偏执之辞?”
了然原本不想答话,但又实在看不惯席间众人的道貌岸然,忍不住回道:“几位公子均是富贵之人,或许是不清楚那朱门之外的民间疾苦。即便是王爷,若是离了如今的身份,若也是挣扎在温饱之间,为恶富时时欺凌,又何谈超然潇洒?”
华发王爷一声叹息,朝竹夫人言道:“你这徒儿,却与你大不相同啊!”
竹夫人却幽幽回道:“难道你希望她又是一个我吗?”言毕,起身朝王爷鞠了一躬,“今日便罢,我们还是先行告辞了!”随后朝席间众人略一点头,便带着了然离开了。
第十章 解心结
“师傅,刚刚我是不是给您闯祸了?”回程的路上,了然见竹夫人缄默不言,小心翼翼地问道。[.超多好看小说]实则她心下也有几分懊恼,自己本一向不爱出风头,却不知今日是怎么了。那人贵为王爷之尊,可千万别因恼了自己,迁怒于师傅才好。
竹夫人却摇了摇头,“罢了,说就说了,便又如何?”
她一边抚摸着了然的脑袋,一边露出难得的笑意。竹夫人原本一向颜面清冷,此刻不过噙住了些许笑意,便已如紫霞炫目,风情万种,瞧得了然竟有几分发愣,只隐隐听竹夫人缓缓言道:“虽说你性子这般直爽,将来不知是福是祸,但为师倒是羡慕你这份心胸和胆识。”
“唉!”竹夫人长叹一声,又道:“当年我若有你如今心境的三分之一,也不至于作茧自缚,自怨自艾一生。”
“师傅……”,了然见竹夫人似是又想起伤心之事,心下暗叹,明明是这般才华卓绝、风情绝代的女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多年竟这般自苦?
“想知道师傅的故事么?”竹夫人却反之安抚了然,“师傅已是如今这把年纪,早已不以为意了,你不必自责。只是你我师徒一场,我只盼你将来别重蹈师傅之辄。”
原来这竹夫人在15年前,与了然一般,也是坊女之一,名叫柳竹。虽说她天资聪颖,才情满腹,却因生性寡淡,与其他坊女相处甚淡。那时坊女地位还很是一般,若是不懂得巧费心思主动讨得达官贵人的欢心,便很难谋得出路。因此当同期姐妹纷纷登上枝头之时,柳竹却依然待字坊中。
坊主原以为柳竹会就此终老一生,正为其可惜,她的人生却又偏偏在此时柳暗花明。一俊朗公子闯入了柳竹的生活,他欣赏柳竹的才貌和性情,柳竹也对公子一见倾心,两人相恋甚深。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原以为最朴素的愿望,却不曾想,这不过是南柯一梦。
原该是美满姻缘,偏偏公子身份特殊,他竟是当朝的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上。当时朝廷有名规,坊女不得入主凤位。柳竹若要嫁与公子,只能偏居妾室。
而恰好当时另有一贵族女子,与太子原是青梅竹马,也是当朝皇帝与皇后心中未来的皇后首选,这位贵族小姐对太子也是情根深种,只是偏偏妾有情郎无意罢了。
柳竹不愿与其他女子分享太子的感情,宁死不肯应诺太子的求婚。
太子最终竟为博红颜一笑,放弃了继承江山的权利。且为了让当今皇上也就是其兄长安心,同时放手了所有政事,自此成了一闲散王爷,也就是今日人们所称的珣王爷。
那贵族女子眼见姻缘无望,竟是重病闺中,最终香消玉殒。(.无弹窗广告)太子虽对其无爱慕之情,但也终感其诚,心痛难忍。
抛却了鸿鹄之志,抛却了无上的身份,辜负了情深女子,以为值得,以为不会介意,但到底,意难平!
在外人看来,他是世外超脱之人,风流潇洒。珣王爷实则难解心结,自此消沉。
而柳竹,不过一坊女,又如何同承付起太子这样的牺牲?且她也始终是在意于太子的介意与抑郁的。
俩人最终若即若离,咫尺天涯!
柳竹因身份特殊,得坊主允许,独自在外建园寡居。太子则在附近建宅,不再问津世事。俩人虽时常来往,却再也寻不回当年的浓情蜜意,终究都是失意之人。
“那公子便是今天所见的王爷?”了然听完竹夫人这一生之事,唏嘘不已。相爱之人如今近在咫尺,偏偏有坚冰相阻,两颗心再无法相融,何等遗憾之事?
竹夫人点了点头,“世人都羡他潇洒超然,倒是你将他看得很清。想必你今日的那一番话,也让他感受颇深吧!”
“徒儿,切忌,将来万事皆可较真,但情字面前,切勿太过执着,否则只能伤人伤己。师傅只盼着你将来能得一白头之人,平凡到老。”末了,竹夫人不忘叮嘱了然。
了然口中应承,心中却知,情字面前,谁又能真正超然?
从王爷府回来之后,了然与师傅相处甚密。竹夫人将一身才艺倾囊相授,悉心教导了然。而了然也不愿辜负师傅好意,潜心学习,倒也渐渐得竹夫人真传。
经上次之事后,了然知道师傅并非难以亲近之人,只是心中凄苦,便有心想办法要助师傅打开心中郁结。
学艺之余,她或是将书中读到的奇闻趣事与师傅分享,或是将上一世最喜欢的武侠小说,改个背景,当做这一朝的故事,讲给师傅听,只为博竹夫人一笑。
师徒感情自是渐深。
原本了然并非多事之人,上一世更不曾关心于他人的喜乐安康。只是,到底这一世不同以往了。
既然已然重生,了然也渐渐学会了放下上一世的芥蒂。
夜深人静之际,了然有时不免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度过的三年多时光。如今的生活,她应是较为满意了。了然心下不得不承认,不知不觉地,自己如今竟有了许多牵挂,再不如上一世般孑然一身。
师傅,姚嬷嬷,碧竹,还有娘亲,甚至还有王婶一家,她们的喜怒哀乐如今都为了然所牵心,这些给予了她无尽温暖的人们,了然自是也希望她们都过得如意。
只是,如今自己还一无所有,了然清楚,自己必须要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将来才能回馈她们。
柳园的生活依旧平静,唯一让了然放不下心的,便是王婶一家之事了。她清楚自己如今只能借力救人。
只是,借谁之力?
了然并非没有想过要利用师傅与珣王爷的关系,但又琢磨着,珣王既已号称不问俗事,想必也不会为了自己这个冲撞他的人破了规矩。而师傅,怕是也不会为这不相干的市井之事,搅乱自己与珣王爷之间这一汪多年平静无澜的“池水”。
既是无计可施,了然只能是耐住性子,暗中寻找机会。
几日后,碧竹突然进来通传:珣王来访!
听得消息,竹夫人难得展颜。
原来,这竟是珣王多年来首次踏访柳园!
了然听闻,心中不免有些期许:珣王既迈出了这一步,将来或能与师傅二人消融坚冰,再结连理也未可知?
与珣王同来的还有浣儿。为了给师傅和王爷一个独立的空间,了然主动提出带浣儿逛逛这柳园。其实,柳园不过巴掌大的地方,而且也无多少奇景异色,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逛得差不多了。
浣儿倒似乎并未嫌柳园狭僻,始终性致盎然。一路询问着了然平日的功课,也时不时地分享自己授业之时的趣事。了然并不知浣儿身世,不过倒是发现他与当日王府中的那些趋炎附势的书生大有所异。
浣儿显然非腹内草莽之人,言谈举止间都透着不寻常的自信,但又未给人狂傲之感。了然因此并未对他心生排斥。
此后的半日,了然拣起了上午未做完的绣活,坐在海棠树下又细细地绣了起来。那是她为师傅绣的一件外衫,颜色虽然还是如师傅一贯所穿的素净,但了然却刻意地在衣裙的细节处,绣上了几朵并不惹眼的海棠花,衣裙却立刻灵动了起来。
了然一心希望师傅能抛下往日心结,但却也知道,自己也很难帮上什么忙。师傅的幸福,最终还要靠她自己争取。自己唯一能做的,无非是让师傅平日里能多笑上几回,又或是给她缝制些不一样的衣裙,让师傅的生活增色几分,而非像她过去十多年那般死守苍白。
浣儿十分知趣,了然做活的功夫,他也安静地坐在一旁,随手拣起了然扔在案上的闲书,读了起来。那是了然为了解闷,从市集上搜来的市井故事,浣儿从未接触过,如今读来倒觉得颇有些意思。
了然见他读得专心,便也放心地一心一意低头做起手中的绣活来。她如今年仅十一岁,平日也刻意不做繁缛打扮,头上梳的还只是简单的发髻,额头前更还留着长长的刘海,虽有倾城容貌,却并不外露。
偏偏微风耐不住寂寞,于了然的额前轻轻拂过,恰好露出她如出水芙蓉般光洁的面容,加上她认真做活的神态,看来十分安然。
浣儿读书间歇偶然转头的时候,见到的便正是这样一幅少女姿态。这样纯净姣好的容颜!浣儿的心不禁慢了两拍。
了然被人注视久了,自是有知觉,便抬起头来,见浣儿正盯着自己,淡然笑道:“抱歉,怠慢了公子。这柳园生活清静寡淡,让公子觉得无趣了吧!”
浣儿略带窘意,却又怕了然多心,赶紧回道:“怎么会?海棠树下读闲书,难得这般惬意”,他略顿了顿,又问道:“既是已经相熟,我们便别再称呼公子、姑娘可好?浣儿虚长了然五岁,今后便称姑娘妹妹,妹妹也叫我哥哥?”
了然本是现代之人,最不耐古代这公子、小姐的称呼,直呼其名最合她意,因此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傍晚前,王爷才携浣儿离开。
听碧竹言道,那一下午,王爷与师傅不过是凭栏对弈,并没有交谈过多。但王爷离开之时,了然分明见其与师傅二人脸色都平和了许多。了然知道,此事急不得。有了如今的这一步,总比俩人都止步不前要好上许多。
碧竹想必也是看出了竹夫人的变化,心中暗喜,虽一向是一板一眼的寡淡之人,但难得这一晚,她脸上始终挂着隐隐的笑意。了然心中暗叹,这柳园虽是人少清冷,且住的都是性情淡漠之人,但其实人人面冷心热,彼此十分牵挂,这让了然觉得十分暖心。
而浣儿这日也做了件出乎了然意表的事情。他在离开之前,却特意寻了碧竹,问起了然心中是否有甚心结。原来那日他见了然在王府时言语间有义愤填膺之意,便揣测了然遇到了不如意之事。
其实,了然今日见浣儿同来,便心中一动,心想虽不知其详细身份,但他既随在珣王身侧,总不会是普通之人,或许能借他之力解王婶之难?但了然又碍于自己身份,直言相求总是不妥,便私下里嘱了碧竹,让她寻恰当时机向浣儿说一说此事。
碧竹本已得了然嘱咐,如今见浣儿主动询问,自是乐意相告。于是,她将了然娘亲下落不明,王家府上欺凌乡里、王婶侠义心肠却遭报复等等之事,简要地转述给了浣儿。
“公子离开时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未向奴婢应承什么,还不知道他能否帮的上忙呢!”碧竹或是怕了然寄予太高期望,假意抱怨了一句。
了然心下却是一片明朗,心想这浣儿也算是妙人,明知自己心有不平,相处半日却不直面相问,想是怕自己难堪。
只是,他是否有颗良善之心,或是要撼动那恶霸王家是否为其能力所及,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如何,这对于了然来说,却是多日以来唯一可以争取的机会了。
第十一章 试身手
自浣儿那日走后,了然心中虽始终惦记着王婶之事是否有所转机,但毕竟不敢抱太高期望。那王家府上既然在本地作威作福多年,想是背后有不容小窥的背景。浣儿却是客居之人,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了然倒担心他会碰壁。
只是,她如今也无第二人选可以相托,也只能静候佳音了。
不过几日,碧竹便给了然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浣儿遣人送到柳园来的。信中虽不过寥寥几字,却让了然着实松了一口气。
浣儿书道:“王家府上恶意欺邻,犹如民间恶蟒,今已拔除。王婶之夫,已然返家。令堂下落,还待寻访。妹妹还请安心,莫太牵挂!”落款是浣儿草书。了然见心中字迹虽略有狂放之态,却又兼章法有度,倒真是字如其人。
碧竹见了然已看完书信,赶忙将从市井中打听来的消息转告了然。原来那王家府上竟然真的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王家府上多年罪行均被公之于众,该府的老太爷、老爷等人均已被押往京城审讯。府中女眷均被发配边疆,一律不准买卖。
送走了连年欺凌弱小的这一恶霸,百姓之喜可想而知。如今三阳镇百姓均奔走相告,满街欢腾。
“王婶家里,奴婢也悄悄去看过了,她夫君确已回家。奴婢见那里已经有好医好药的伺候着,便没再多事。只是那王婶欢喜之余,也纳闷得紧,不知道是谁为她出头了呢!”碧竹到底是心细,没忘亲自去王婶家看看。
此事能得如此结局,了然固然心喜,但也有些暗惊。浣儿能如此雷厉风行地拔除王家,其实力可想而知。偏偏他信中却又只寥寥几句,毫无居功之态,更见身份不同寻常。
此外,了然心中也清楚,自古恶霸难以除尽,走了王家府上,必定又会有其他恶富来骚扰百姓。只是,管得一时是一时,也不必过于钻牛角尖了。毕竟那王婶一家,对自己有恩,如今能为他们解了眼前之忧,了然也算心安了。
又过了几日,碧竹外出采买之际,了然随她一同外出,到底想亲自瞧瞧,如今这三阳镇走了那王姓恶霸,是否会有所变化。
街还是那街,人还是那些人,其实这些市井百姓不过高兴了几日,刚过了几天少人欺凌的日子,便觉得理所当然了。
了然瞧得有些索然,便催促碧竹赶紧办完采买之事,也好早点回柳园。
只是,似乎偏偏有人见不得了然清净。
马车返程即将抵达柳园之际,了然竟遇上了几个不长眼的拦路之人。
“嗨,那小子,是柳园的人吧?去把你们院中那个眼高于顶的小丫头片子给几位爷叫出来!”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正是那日了然在珣王府见到的几个毫无气节的迂腐公子。但瞧他们今日这气焰,却又与当日大不相同了。.
原来那日了然几度落了几位公子的面子,几人岂肯甘心,这会儿便守在柳园附近,专门找茬来了。
了然如今做小厮打扮,穿着甚是普通,又刻意让头巾遮住了大半脸面,因此那几个公子并未认出眼前小厮便是他们要找之人。他们如今虽做文人打扮,但嘴里却甚是不干不净。
了然心中却并不奇怪,毕竟能常常于珣王府走动之人,想必家势都很不寻常。只不过当日碍于珣王之威,他们多少收敛了些平日的霸气,而如今,他们以为自己面前的不过是小小柳园的寻常仆役,狂傲之态自是彰显无遗。
车厢内的碧竹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喧嚣,心中暗急。这些年她时常外出采买,还从未遇到今日之事。这三阳镇的百姓也多认识她是柳园之人,平日也不会找她的麻烦。毕竟,漪罗坊虽不是官场衙门,但出人无数,势力绝不容小窥。
此外,平日为碧竹赶车的车夫,瞧着普通,但实则身手不凡,因此碧竹外出之际也不怕遇上心有不轨之人。若真有人敢中途挑衅,打回去就是了。
但今日偏偏了然一时兴起,要自己赶车。碧竹自是知道她的身手,外加最近又不自觉地再三迁就于她,便应允了未让原先的车夫同行。如今碧竹却有些后悔不迭。
要说真是冲撞起来,她清楚了然也未必吃亏。但了然毕竟是坊女身份,依照漪罗坊规矩,她本不得随意出没街巷的。只是竹夫人大度,才让了然谨慎出行几次。如今若真是被眼前几位草莽认了出来,怕是不仅可能影响了然的闺誉,还可能遭坊主责罚。
“几位公子请了,我家小姐乃深闺之人,自是不方便随意与几位公子相见。公子若是有心,他日珣王府上,或有再见之机会。公子若是有事,还请到时再叙吧!”碧竹显然也知道眼前这几位霸王不好打发,因此打算先发制人,搬出珣王这座大靠山,想着对方可能会知难而退。
哪成想碧竹终究是高估了眼前几人的智慧,别瞧他们平日在珣王跟前装作附庸风雅之态,但却仗着珣王向来不问俗事,平日在外行事十分嚣张,并不惧珣王知晓。因此碧竹的几句话,他们压根儿就没听到耳朵里去。
“装什么小姐?别让爷笑掉大牙。不过是不起眼的坊女,将来养肥了还不要伺候爷们等人的。快点让她出来给几位爷陪个不是,若是她把几位爷陪高兴了,将来咱们或许能赏她个面子,哪家将她收做小妾也未可知。”几位公子依然出言不逊,听得了然眼神越发清冷了几分。
自始至终,了然皆一言未发。一来她怕自己出声,不免暴露身份。二来面对这类无耻之人,了然一向认为拳头比言语更有用。
只是她心中却并没有忌惮。这几个草包并不是自己独自前来的,他们身后都立着不少下人。了然暗瞧场中诸人,知道其中不乏有身手的。
了然虽然已经随姚嬷嬷习武三年,但她毕竟从未与外人交手,甚至不曾见过除姚嬷嬷以外的习武之人,因此,她既不知道姚嬷嬷这个师傅的水平,更不知道自己这三年所学有几斤几两,因此也并未冒然出手。
只是,了然未动,那边的几位草包却是等不及了。他们见无论说些什么,碧竹总能出言反驳,而赶车的小厮,竟似全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这几人一向横行于三阳镇,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心中早已是愤怒不已,于是纷纷指挥下人,叫嚣着,“给爷们教训这两个不长眼的,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不识抬举!”
几人的话音一落,身后的家丁已是朝了然二人冲了过来。了然身形却丝毫未动,因为若是离马车远了,怕是无法护住碧竹。她转头瞧碧竹满脸焦急,嘱道:“姐姐莫慌,且进车厢中坐会儿!”说罢,手中的马鞭已然甩动,不过是轻轻一勾、一拽,便瞬时将两个毫无身手的普通的家丁摔在马下,来了个狗啃泥。
了然稍露一手,对方立刻便知晓了她乃习武之人,那些原本便是前来起哄的家丁们自知不是对手,都很自觉地退了下去。
于是,了然的面前便只剩下了三人。中间一人,身形虽最是瘦弱,但了然瞧他眼中精光,知其实力应是最强。只见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轻舞一圈,眼中甚是阴毒,但让了然真正感觉不舒服的,却是此人的满身阴柔之气。
余下两人手握钢刀,虽有凌厉之气,却并无杀气,在了然眼里,便立刻少了几分杀伤力。
了然此行,除了靴中常备的匕首之外,并未带其他兵器,权且只好借手中马鞭一用。
她以一敌三,本在气势上先输了一筹,因此并未主动出击。
敌不动,我不动!
但对面的三人却没有了然的耐心,他们还急着在主子面前卖弄功勋呢。中间一人手中之剑轻声一划,便如毒蛇般抖动着朝了然面上袭来。另外俩人也丝毫不顾及什么不可以多欺少的江湖道义,均挥刀分别从了然的两侧攻来。
那几位公子见了然被几人围住,绝不该有逃脱之理,已是高声欢呼起来。
只是,他们一呼未完,眼前竟已没有了了然的身影,而那两个持刀之人,不仅手中没了兵器,如今还躺在地上,捂着脸上的血痕,嗷嗷呼疼。
而那持软剑之人,已然退后几步,手中软剑却还在颤抖不停。他脸上阴郁之色更浓,眉宇间已露杀意。
不过转瞬之间,了然的一鞭,已是击退三人。只是那几位公子不识武技,竟是全然未看清楚。
其实,眼前的三人一出手,了然心中已然明了双方实力,心中更是大定。
今世虽没有与人交手之经验,但一来她时常与姚嬷嬷拆招,二来上一辈子的看家本领,她也并未落下,因此,不过刹那之间,只见她身形轻起,脚尖轻点,便已从马上跃了起来,轻易躲过了眼前的一剑二刀。同时,她手中马鞭如蚯蚓出洞般节节抖动,先是卷走了左右的两把大刀,末了,她手中一横,马鞭又陡然变直,狠狠地从左右二人脸上甩过,同时也震退了中间的软剑。
既已知晓对方实力,了然却也绝不心软,她悄然落在马背之际,不等对方出手,手中马鞭已是再次挥动。眼前之人的阴柔之目早已让她看得十分不爽,一鞭出手,不仅敲落了那尚在震颤的软剑,更是从眼前之人的双目前扫过,那人顿时双目鲜血横流,再也支撑不住,也倒在了地上。
了然下手之辛辣显然出乎了众人的所料,对面的几位公子已是吓得脸色煞白。到底还是他们身后的喽啰清醒得更快,他们迅速拖起地上的三人,又将几位公子扶进了各自的马车,一甩鞭,纷纷逃去。
了然自是见好就收,并未追击。
她正准备打马回柳园之际,却听碧竹在身后言道:“姑娘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了然心下不觉有几分警惕。其实在她自己瞧来,不过是不痛不痒地教训了几个不轨之徒而已,但想想在碧竹几人眼中,自己再怎么聪慧,也不过是个刚十一岁的小姑娘。如今自己出手却如此利落,怕是不免引起几人的忧心。
“姐姐放心,了然下手自有分寸,虽是伤了那人眼睛,但他回去将养几日,并不会影响日后瞧东西。只是再想动手欺凌他人,怕是不能了!”了然轻声说道,只闻身后一声叹息。
驾车离去之时,了然却忽觉周边有些微动静。她立刻调动真气,一探四周,却发现那行动中的几人并非冲自己而来,倒是冲身后逃走的几辆马车追去了。了然心中虽有些纳闷,但既然事不关己,也不再多想,很快将马车赶回了柳园。
回园之后,碧竹此事缄口不言,因此竹夫人和姚嬷嬷并不知二人当日在外遭遇。
是夜,了然又想起日间之事,想想自己能轻易得胜,不免对三年来的学艺所得有了些微信心。但毕竟今日所遇对手不过是普通家丁,而且,想必此生不会再依赖武技为生,如今习武不过是为了多几分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也并未有多少兴奋,反倒有几分些微的担忧。只怕自己的一时冲动,从此搅了这柳园的清净。
不过,碧竹次日却传来外间消息,说是那几位公子及家丁被几个蒙面男子教训了一番,个个变得猪头马面一般,如今都躲在家中养伤呢。外间却丝毫没有与柳园相关的传闻。
了然心下明了,分明是有人替自己揽下了事情,而且还让那几位公子封了口。再仔细思索昨日情形,怕正是那日追踪而去的几人。虽不明白什么人在暗中相助,但想想对方既是好意,便也不再纠缠。想必那人自有露面之日。
第十二章 惜离别
清静了几日,了然便也逐渐淡忘了那日的插曲,生活又回归到波澜无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虽不知何人于暗地里维护自己,但既然那人不露面,了然便也耐得住好奇之心。
柳园这边,正是春意盎然。
难得的是,竹夫人与珣王之间,横亘多年的坚冰竟有逐渐消融之象,让了然颇感欣慰。
珣王自那次踏访柳园后,隔三差五便会到柳园一行。浣儿却没再随来,据说他家中有事,如今已离开三阳镇。了然原本还想就王婶之事当面道声谢,如今人已离开,只好作罢,心下却多少有些遗憾,毕竟欠了他不小的一个人情。
而珣王来时,竹夫人时常拉了然作陪,真真闷坏了了然。
这两位已蹉跎多年的有情人,不乘机多诉诉浓情蜜意,反而尽做些不相干之事。了然最怕的是俩人对弈时拉自己做看客,上一世时了然虽精通象棋,但对那黑白之道却是一窍不通。
偏偏珣王和竹夫人对弈时还都习惯缄默不言,因此根本无人能指点她一二,了然自然如雾里看花,摸不着头脑。其实了然不知,珣王和竹夫人早已瞧出了她的百无聊赖,每每她偷偷掩面打呵欠时,对弈的俩人都不自觉地悄然偷笑。
闲坐一旁的了然,其实本是珣王和竹夫人之间一剂重要的调和剂。如若不是有她,这两人怕还是扭扭捏捏,不知何时才能真正打破这维系了十多年的深深隔阂呢。
日子久了,珣王和竹夫人却毕竟不忍心老捉弄这么个孩子,珣王索性强行将了然也纳为自己的徒弟,教她对弈。
但不过几日,了然之资质便让珣王心中暗惊。只见初时了然落子还时不时不成章法,甚至有率意落子之嫌。但几次之后,便竟然渐渐滴水不漏,而且常常来个出其不意之招。珣王自认棋中老手,也不得不沉着应对。
其实,了然虽初识围棋,但上一世时研究象棋曾颇下了些功夫,甚至还为此熟读三十六计等兵法,围追堵截是其长项。如今熟识了围棋规则,了然很快便感棋理相通,便不自觉地用上了上一世下象棋时的巧思,再时不时地搬弄些兵法之道,出奇制胜其实本不足为奇,只是着实让珣王大开了眼界。
了然的洞箫技艺也得珣王指点,颇有长进。珣王私下与竹夫人闲谈,常夸赞了然天分异人,吹奏娴熟不过是只待时日,但其箫声中的意境,却是常人难以企及。
珣王二人如今虽不过是将近不惑之年,但毕竟久经寂寞,自觉心态又苍老十岁。如今身边伴着这么个天资甚高的孩子,不自觉地竟将旧时心性又激了出来,彼此都感觉生命又多了几分生机,颇有春回大地之感。.
对了然,二人也格外疼惜。不是父母,却已有父母之爱。二人自是绝不敝帚自珍,一身才华皆愿倾囊相授。
此外,虽说中间时常还夹杂着了然这个闲杂人等,但了然明显感觉到,盘旋竹夫人与珣王心头多年的心结已渐渐打开。如今二人的琴箫合奏,大有高山与流水相亲之意,琴瑟和鸣,心意相融,常听得了然心头暖融融的。
而另有一人,便是曾经不过见过两面的浣儿,却也不经意地一点点融入了然的生活。浣儿虽一直未再露面,却隔三差五地会派人给了然送些小玩意来,据说是他行走各地时淘换来的,给了然解闷。
来人从未留下回信地址,了然想对浣儿说个谢字也不得,便也不再计较,只当那是一个十六岁少年对妹妹的一种关怀吧。
初夏时节,一日,了然刚刚结束午憩,便听碧竹来传,说竹夫人与珣王召唤。
一进竹夫人的正屋,见屋内俩人皆有喜色,便大感安心,只是却未曾想到,这竟是要与珣王和师傅二人离别之时。
原来珣王经过了这些日子,总算抛开了多年芥蒂。
虽说了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但珣王深知其天分心智都异于寻常之人,因而并未将其当做小孩子,倒是坦言相告心中所思所感。
珣王叹道,既然当年已然抛却了皇位,便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再这般长年累月作茧自缚?不仅苦了自己,更是伤了竹夫人。而且,想想自己与柳竹都已是这把年纪,再也经不起任何蹉跎。因而,珣王决定不再虚度余生,他要携柳竹四处云游,亲山问水,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
“你师傅也已经点头,既然我们心意相通,也不愿再多拖沓,打算明日便启程了。”珣王顿了顿,又对了然道:“当日你在本王园中侃侃而谈,曾暗示我挂着个逍遥王爷的名头,其实愧对天下。如今想想,事实确是如此。不过,本王毕竟年岁已长,确也没了当年造福天下的雄心。但本王也应承于你,他日我与你师傅若在途中遇到可管之事,也绝不会视而不见。”
师傅与珣王能最终放下多年羁绊,兑现当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了然当然为二人欢喜。只是,毕竟已与二人相处多日,如今乍闻要与之分别的消息,了然心下竟也有些不舍。
其实,了然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竹夫人与珣王二人之事,对自己这一世于男女之情的态度也已多少产生了影响。
了然曾经对人间情愫毫无信心,如今呢?
是夜,了然将连日为师傅所缝的几件衣服,细细打包好,亲自送到竹夫人手里,权作临别赠物了。竹夫人瞧得衣裙上的那些绣活,心知了然心意,很是感动。
“师傅,有句话了然不知当问不当问?”了然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探一探师傅的心意。
“何事?”竹夫人如今解了情愁,风情与过去大不相同,很是温柔。
“既然师傅已决定与珣王从此相伴终生,何不先行定下名分呢?”了然问道,毕竟在她看来,古人对名分二字看得极重。若是竹夫人在意此事,偏偏珣王忽略了,了然无论如何也要在他们临行前问清珣王的态度。
“傻孩子,难为你心思这么细密”,竹夫人轻笑了下,“我们早已不是年少之人。苦了这十多年,才发现当年执着之事,其实不过如同过眼烟云。如今能相携同游,共度余生,已是心满意足,哪里还在乎那些俗名呢?”
听得师傅一席话,了然知道,如今师傅已真正看开,倒也心下踏实了。
不过,了然也未曾想到,最终竟未能给二人送行。次日晨起,碧竹便进来告诉了然,竹夫人一早便已经被珣王接走了。珣王嘱咐,远游本是开心之事,不愿意再为离别徒惹彼此伤心,不送也罢。
了然心想,珣王与竹夫人倒是潇潇洒洒地走了,落得自己一个人在柳园中体味着这陌生的怅然。其实,她又何尝清楚,如今的那一对神仙眷侣,又何尝舍得她呢?
而了然厮磨了三年时光的柳园,也即将人去楼空了。珣王临行前已安排好了然的去处。按照漪罗坊的规矩,坊女学艺小成后,一般都会选择一富贵人家,作为义女拜在达官贵人门下,其实也是为了将来她们婚嫁时能多些体面。
如今了然已满十二岁,虽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但或许是因为几年习武的缘故,身量较高,看来已是亭亭玉立的一位少女了,已然到了可以拜义父义母的时机。
珣王告知了然自己决定携柳竹远游的那日,也交待了为了然安排的义父人选。其实,珣王与了然相处多日,心下十分怜爱,原本有亲自收了然做义女的心思,只是考虑到自己毕竟即将远游,反倒可能耽误了然,这才考虑了其他人选。
但珣王也着实为了然的去处费了一番心思。了然如今将认的义父,曾经是当年对珣王多有扶持的一员老将,为人刚正不阿,不仅在战场上勇猛机智,在家中对妻儿又能体贴备至。将了然托付于他,珣王倒也放心。
能拜在将门之下,倒是十分合了然的心意。她最怕从此要对着某个酸腐文人,或是官场蛀虫,到时候,自己又如何能违心地喊出一声“义父”?
其实,如若能够选择,了然宁可独自居住在这已然熟悉的柳园。所谓的高门大户,达官贵人,了然对此并无多少兴趣。她上一世本是孤儿,此生虽有父母,但与娘亲不过相聚短短几日,父亲更是未曾谋面,因此对父母亲情并不熟悉,也不渴望。
何况,如今要拜的不过是当做临时踏板的义父母,她并不指望能从即将见面的二人处收获多少温情。想想未来的日子,怕是要从此收敛真正性情,委曲求全的生活,便对柳园更多了几分眷恋。
但无论如何,了然清楚,自己如今还没有左右自己命运的余地。
竹夫人一走,了然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进京去拜见义父义母了。
而出乎了然意外的是,抛下自己的不仅有竹夫人和珣王二人,如今,姚嬷嬷也要离去了。虽说名义上始终是叫做嬷嬷,但在了然心中,这位老妇人却是真正的师傅。几年下来,她对了然所尽的心力,其实远比竹夫人更多。
而且,也正是因着姚嬷嬷传授了自己一身武艺,了然心下才多了几分自信,也才能够更加洒脱地去面对这个如今依旧十分陌生的世界,以及未来可能被他人摆弄的一生。
姚嬷嬷原也不舍与了然分离,毕竟几年下来,这位孑然一身的冷面嬷嬷早已将了然视作自己的孩子。
了然虽希望姚嬷嬷能随自己一同进京,但见她心中似有极大的未了之事,去意已定,也不再勉强,心中只盼着姚嬷嬷身体康健,将来还能再有相见之日。
“姑娘,嬷嬷原本不该托大,但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便直言了,将来你若有机会到老身的家乡,还望姑娘能上门见一见老身,老身也盼着再见姑娘之日。”姚嬷嬷倒是比了然先行离开。
了然听说姚嬷嬷的家乡离本地甚远,虽然担心她一把年纪是否能受得了旅途劳顿,但想想嬷嬷毕竟是习武之人,不比寻常老人,便也强迫自己安下了心。
曾几何时,自己心中竟多了如此之多的牵挂?了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内心倒有几分温暖。上一世她已经尝够了孑然一身的孤独,此生多了些惦念,她终究觉得,自己没白来这几年,也没有辜负这莫名又获得的一生。
漪罗坊那边,碧竹请示后告知了然,说不必前去辞行,直接前往京城拜见义父即可。少了繁文缛节,倒是正中了然下怀,只是,也断了与惦记了几年的姐妹们相聚的机会,不免又感觉有几分遗憾。
要带进京的行李其实十分简单,这最后的几日,了然与碧竹倒是一直在尽力地归置柳园,心中只盼着将来无论哪位柳园之人回来,还能感觉一如往日。
几日后,终于携碧竹踏上了进京的旅途。只不过,了然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
第十三章 拜义父
三阳镇距京城倒不算远,据碧竹估摸,即便是走得不紧不慢,有个五日也该到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好在也没与义父义母定下到京的日子,了然索性让车夫放慢了速度,自己也好一路看看这鸾朝的沿途景致和风土人情。
了然的马车很不起眼,临行前,她特意嘱咐车夫将车厢外面的各色装饰都卸了下来,一来是考虑到出门在外越低调越好,以免惹是生非。二来,自己毕竟是坊女身份,大可不必让义父义母乍见自己便留下招摇浮夸的印象。
只是,这么一来,了然这辆小车竟一路收获了诸多白眼。每每有装饰豪华的马车超越这辆行得慢悠悠的小车时,豪车的车夫总不免抛下几许鄙夷的眼神。了然暗叹:原来无论古今,这势利、凉薄总是少不了的。
行至第三日的时候,恰逢大雨天,沿途泥泞不堪,又遇窄道,了然的马车便行得更有些费劲。只是了然心中倒并不着急,反正行得一日是一日,且马车虽看似简陋,但遮风避雨倒不成问题,因此并不催促车夫。
但偏偏有人嫌了然的车子碍了事。那日午后,了然正窝在车中打盹,只是习了几年的内功依然在练着,因而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窄道上,传来一阵快马奔腾的声息。了然心中纳闷,什么人在这样的天气还如此着急赶路?正琢磨的功夫,已听到马声越行越近。
了然掀开马车的后窗,这一看心下大惊,原来车后是一辆六马牵引的快车,虽行在如此窄道上却丝毫没有减速,眼看着就要撞到了然的车上了。
了然的车夫也已经发现了情况,倒也眼疾手快,打马偏走,这样一来,了然的车子便陷进了旁边农田的沟壑里,但毕竟躲过了被撞翻的危险。旁边的六马快车擦身而过,煞是惊险。
饶是这样,那马车也依然没做停顿,只见那车中之人朝了然的车夫扔了锭银子,却连声道歉的话都没留下。
了然毕竟习武几年,自是眼尖,那车帘掀起的瞬间,倒将那人的脸面瞧了个正着。那是一俊面男人,眉目有神,只是了然瞧来却总觉得有点异样。但毕竟只是一个照面,却终究没有觉出那人究竟哪里不对劲。
因路遇了这样的意外,简陋的马车不免有些破损。了然索性让车夫牵着马车,几人冒雨步行到前面的驿站歇息了一天,顺便修理马车。这样行至京城的时候,已是第六日了。
小车到达将军府的时候,门前却已经有小厮在等着。“小姐可算是到了,夫人天天盼着,日日着小的等在门前呢!”那小厮伶俐地安置好车夫,而府里面也已经得了消息。(.无弹窗广告)将军夫人竟亲自迎了出来。
了然见此架势,倒有些受宠若惊,这与她先前所想大有不同。其实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必那义父母见了自己必定倨傲不已。却不曾想如今这义母竟亲自前来迎接自己,了然自是赶紧上前拜见,丝毫不敢怠慢。
“好,好,闺女,既然叫了我一声娘亲,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千万别见外,缺什么就跟娘说。”了然本不是自来熟的个性,因而见了义母,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娘”,却不曾想这老妇人竟是激动地拭起了眼花,就差没把了然搂在怀中叫心肝宝贝了。
义母相较于了然的娘亲,似是年长不少,只是一身雍容华贵,钗环叮当,气度又非娘亲可比。
义母膝下仅有一女,年方十五,名叫紫瑛,正是如花似月的年纪。想是义母老来得女,格外珍惜,对这闺女疼爱有加,十分娇宠。不过难得的是,这将门小姐虽得一身荣宠,却并不骄纵,见了了然,也十分欢喜。她见母亲的热情似乎让了然有些不知所措,便向了然道:“母亲如今又得一女,是欢喜过分了,妹妹切莫见怪。
了然初来乍到,自然连称不敢,当然也不忘给小姐见礼。
“今后你我便是姐妹了,何须这些俗套?”紫瑛挽起了然的手,拉着她便走,嘴里却向母亲说着,“娘亲赶紧整整妆容吧,我先带妹妹看看她的房间去。”
紫瑛一路行来,碎步轻挪,姿态如清风拂柳,温柔婉约,让一旁的了然十分汗颜,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其实了然行路倒也自然,只是因这几年习武的缘故,那原本该有的女儿娇态却是少了几分。
“妹妹,这房间是姐姐亲自为你布置的,却不知是否合你心意。若有不喜欢的,或是缺了什么,尽管跟下人吩咐。”紫瑛拉着了然四处打量,显然她是很中意自己的布置。
了然自一进屋,却颇有些愣眼。只见屋中处处弥漫着娇女子气息,雕花罗床上是红绿锦绣鸾被,外有粉帘低垂。窗边是大红妆台,胭脂花粉摆得满满当当。床边便是绣棚,一旁各色丝线一应俱全。外间的书桌也是八仙样式,桌上的花瓶中还插着艳红的月季,想是晨间新采的。其他一应家具也莫不是闺中样式。
其实这样的闺房在官宦之家倒也常见,只是与柳园中的素净终是大相径庭,因此了然还真是颇用了点时间,才觉得眼睛适应了这满屋的艳丽。
紫瑛究竟心细,带了然熟悉了环境后,便着她洗洗一路的风尘,好好歇息,自己则带着丫鬟离开了。了然瞧她言行举止虽一派温婉,但在自己面前,倒还真有些姐姐的做派了。
了然如今体质甚好,而且来京城的路上,也走得并不是很急,因此倒不觉得十分疲累。打量着新家,显然又是一个衣食无忧之地,心里着实觉得幸运。而且自进得这将军府以来,虽说还没见到外出的义父,但见义母与义姐为人,都十分良善。想想珣王果然是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安身之地。
因见了然带了碧竹,想是了然用惯了的,义母便没有再给了然配大丫鬟。不过,了然的院子里,还有四个小丫鬟负责洒扫杂务。一下子多了几个人服侍,了然自是有些不惯。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已挂上了将军府义女的名衔,自然不好再维持柳园的做派,过分执拗只怕令人生厌。
简单地安置了下行李,了然便在院中活动了下筋骨。连日赶路,虽说内功心法无一日落下,但这拳脚功夫怕是又生分了几分。让了然有意外之喜的是,自己的小院中依旧栽着株海棠,虽说没有柳园的粗壮,却也颇给这小院增了几分阴凉。
这一日的下午,却不再有人来打扰。直至傍晚时分,才有小丫鬟来传话,请了然去夫人屋中赴晚宴。
了然到的时候,紫瑛却已经在母亲屋中了。见了然来了,很是欢喜,“妹妹可休息好了?母亲今晚特意为妹妹布了宴席,算是给妹妹接风。却没有外人,不过是一家人聚聚。”
了然见席上已摆满各式珍肴,均是过去未曾见过的。虽说与这一家子尚未十分熟悉,到底还不清楚她们的真正为人,但毕竟自己到的这第一日,义母母女却着实给足了自己面子,心下无论如何有几分感激,便赶紧向义母拜谢。
娘仨正客套的功夫,忽闻门外一爽朗的声音:“可是我那义女到了?”话音未落,了然便见一位五十开外的男子进得屋来,这正是了然的义父,也就是为珣王所欣赏的葛将军了。
与了然所想不同的是,将军外表竟十分儒雅,毫无彪悍之态,外加如今并未着戎装,更见几分清雅。“难怪生得紫瑛姐姐那样的美貌”,了然心下揣摩着,身子已拜了下去。
将军身形却快得很,不等了然拜下便将她扶了起来,“跟为父何必多礼?”接着又笑道:“你娘亲和姐姐已盼你多日了,平日里就她们娘俩在家,总嚷着寂寞。如今你来了可好,她们一下子热闹了。”
义母却赶紧拉着了然入席,一边还嗔怪夫君,“女儿到时你偏偏要忙不在家中,如今女儿都饿了,你偏又啰嗦没完,瞧饭菜都凉了,还不赶紧让女儿用餐。”将军听闻夫人的责怪,只是大笑。了然见这般儒雅外貌之人竟有如此豪迈笑声,暗想其到底不愧是征战沙场之人。
席间,将军又问了问了然所习的功课,听闻她还习得一些武艺时,更是脸上大乐:“为父一直都希望能有将门虎女,偏偏你姐姐自幼多病,又得你母亲娇惯,一身柔弱,习不得武,为父始终引以为憾。如今为父终于有了虎女,总算心满意足。”说话间,紫瑛虽假嗔地瞪着父亲,但却并非真的生气,一边还不忘为了然布菜。
恍然间,了然倒真似是有了家人一般。这将军府的三位主人,虽然皆不同于柳园诸人的淡漠性情,席间欢声笑语不断,但了然悉心观察,知道三人并非虚情假意,如今之乐倒都出自真正性情。因此,心头一贯的淡然竟也被冲淡了几分。
在将军府的日子,了然过得应该算是十分如意了。
离开柳园前,姚嬷嬷已经交代了官宦人家的基本规矩。因此了然如今也习惯了早起向义母问安,其它一应礼节也都不差。其实她如今毕竟是身在将军府,义父母对一般官宦人家的那些繁文缛节都并非瞧得上眼。因此了然这般丝毫没有刻意奉承的本真性子,反倒十分得义父母欢心。
而义姐紫瑛,本无兄弟姐妹,又常年深居闺中,本自多少有些寂寞。因此了然来了,她也是真心欢喜,平日里对了然关照有加。
当然,这一家子,最初的热情,多少有几分受珣王之托的影响。但如今,他们心下既是确实喜欢了然,便也真心待她,却是不管她本是什么坊女的身份了。
到将军府不久后的几日,了然便收到喜讯。原来竹夫人捎来书信,告知了然,她与珣王出游在外,心境更开。因见民间夫妇百般恩爱,十分羡慕,如今已结连理。
能继续与师傅二人维持联系,又得知师傅与珣王终成正果,了然倒真正有几分欣喜。碧竹知道消息后,竟是激动得流下来一行喜泪。她最终虽是没说什么,但了然清楚,一向寡淡的碧竹能这般激动,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
了然连夜赶制了些喜帕等物,想着要着人给竹夫人送去,只是想想他们行踪不定,却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师傅手中,但终归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而浣儿同样神通广大,了然到将军府不久,便又收到他捎来的新物件,看来珣王也一直未断了与他的联系。只是浣儿始终未再露面。了然虽与其相交本浅,但也因着这些不间断的小物件,感其心意,竟也觉得与浣儿渐渐熟络了起来。
在将军府如今还有一分好处,便是少了许多在漪罗坊的拘束。义母怕了然在府中烦闷,只要是她带上几个下人,总是允她出去走走的。
京城的繁盛又是三阳镇不可比拟的,权贵多了,高门大宅自然也处处可见。就是集市上的店铺,也比三阳镇的要气派许多,各色酒楼茶肆更是鳞次栉比。
了然本性并非贪图热闹之人,因此不过逛了几日,便对这眼前的繁华景象,以及街市上的那些小玩意儿渐渐失了兴趣。
此后,她倒是常着男装,与碧竹闲坐茶肆之中。虽说了然的身量相对普通男子还是偏矮,但脱了粉黛,一袭锦装,倒也似一翩翩佳公子。
了然并非贪恋茶肆的香茗,只是茶肆之中日日有说书之人,所讲故事十分精彩,了然觉得借此可以更多地了解这个时代。此外,茶肆来往客人最多,人多不免嘴杂,还常能听到各种琐闻异事,了然对此也颇感兴趣。
紫瑛却对了然常常出没茶肆之地颇为忧心,几番劝诫了然,说一个小姑娘家,最好还是远离嘈杂混乱之地为妙。只是了然终究不比紫瑛的心性,赏花吟诗也能打发半天时光。如今既是有了自由,自然再不愿被锁在那将军之中。
其实,关键是了然与紫瑛虽名为姐妹,但身份到底有所不同。紫瑛只需深藏闺中,伤春悲秋,将来自有父母为其筹算,嫁得如意人家,终生不愁冷暖。
了然却深知自己的人生之路还未可知,所以少不得要多为自己打算。常外出走走,其实也是为了更多地了解外面的环境。
只是,那日了然逛茶肆时,还真是遇上了件意外之事,归府之后还被紫瑛数落了半日。
第十四章 喜重逢
那日,了然正听说书之人讲到精彩之处,茶肆中却进了一老一少两位乞人。(.棉、花‘糖’小‘说’)说来也是门口的伙计听书走了神,竟没留意到这二人进门。
两位乞人运气并不太好,赏钱的客人很少,甚至多半客人见了他们都有几分厌烦,毕竟,原本正入神地听着说书,却生生被俩乞人打断了,不说有几分晦气,也觉几分扫兴。因而,客人们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嘴里“去,去,去”地嚷着,满面不耐地将他们赶至一边。
了然见此情景,心下虽有些同情,但也见怪不怪。毕竟乞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免遭人白眼。
碧竹早已掏出了几个碎钱,打算给那一老一少,却只听“哎哟”一声,那小乞儿已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声音叫得颇为凄惨,说书的也不觉停了下来。老乞儿心疼地倒坐在地上,想看看孙儿伤的如何。却见那孩子嘴角已满是鲜血,不禁又惊又心疼,也哀怨地嚎哭起来。如此一来,满茶肆客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一老一少身上。
碧竹见孩子受伤,早已抢过去探了探其伤势。了然见其竟朝自己皱了皱眉头,估摸着这孩子伤势不轻,心下对那动粗之人不免有些鄙夷。能一脚伤人至此,想必是会武之人,只是一身功夫相加于如此小儿,到底不堪。
不等众人反应,却已经有人先发制人。
“这鸾朝一向自诩国泰民安,如今这茶肆之中却是乞人乱窜,臭气熏天,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说话之人声调略带阴腔,正是踹倒那孩子之人。其人相貌与周边之人略有差异,尤其是一双眼睛带着棕色,倒是了然来鸾朝后头次见到。
“是鹰国之人”,旁边客人已是议论纷纷,不少人已现愤怒之色,与之前对待俩乞人的态度大不相同。
了然知道鹰国一向与鸾国不合,十多年前曾战事不断。还是当年珣王一度大败鹰军,才换来了这些年的短暂安宁。如今见这鹰国之人公然于鸾朝茶肆中挑衅,显见两国仇怨未解。
那鹰国人身后还立着四个汉子,眼见十分彪悍。茶肆中的客人虽对这鹰人多有不满,却毕竟只是普通百姓,竟是敢怒不敢言。
“阁下竟忍心无端对一小小孩童下此毒手,可见贵国之人也并非谦谦君子。”了然本不是强出头之人,但如今见对方如此嚣张跋扈,偏偏周边之人又都胆小怕事,不得不自行为这孩子讨个公道。
其实,了然或是自己也不曾觉察,如今她的立身处世之道与四年前刚来这个世界时,已然有所变化。到底重活了一世,即便无意于长袖善舞,但到底也不愿一味地韬光养晦吧。而且,如今毕竟挂着将门之女的名号,不比在三阳镇时的身份,因此管起是非之事来也没有太多的忌讳。
了然语音刚落,便觉得一个十分阴冷的眼神瞟了过来。那鹰国之人似是极恨了然的多事,满面凶意地冷言道:“小公子不知天高地厚,嘴还真刁。[.超多好看小说]不过一个乞儿,肮脏之人,踢便踢了,便又如何?大爷还嫌脏了自己的脚呢。”
寻常人见了此人阴毒嘴脸,恐怕莫不会生出几分惧意,更何况被此人恶语相逼呢?了然却在上一世时对此类人便早已见怪不怪,此刻更是处变不惊。只是,如今见此人这般无耻,心下到底不自觉地生了几分冷意。旁人见这小公子虽面目清秀,且年岁尚小,却有如此胆识与气度,莫不心生敬意。
只见了然眉黛略起波澜,冷言驳道:“乞儿又如何?他也是人,与咱们一样,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你与他非亲非故,又凭什么随意踢他?如今既然已踢伤了人,自是要为其医治。难道鹰国之人都是如此无耻之徒吗?”
周边之人本不敢揽事,但毕竟见不得鹰国人的跋扈。如今又见了然这么个小公子便有如此勇气,莫不受了些鼓舞,因而都随声附和斥责那鹰人,也算是为了然壮了声势。
那鹰人听了然所言,脸色更冷,正要发作。茶肆外却奔进来一人,见其打扮,无疑也是鹰人一路。只见他奔至那鹰人身侧耳语了几句,那鹰人一听便立刻起身,再顾不得纠缠眼前之景,想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之事。
那老乞儿见鹰人要走,怕是先前的众人声援让他生了胆子,竟顾不得鹰人的阴狠,拽住了他的裤脚,“你打伤了我孙子,不能就这么走人啊!”
那鹰人抬脚又踹开了老者,眼见周边之人不满之色更重,便随意地往老者身边丢了一锭银子,嘴里嘟囔了句,“今日便宜你这老儿了!”说罢,便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了然心知这原不关自己之事,因此也不愿再多生事。此外,看碧竹的意思,俩乞人都伤得不轻,尽快医治更是要紧,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一行人走出了视线。
救治了一老一小,安顿好他们后,了然才回到府中。
晚餐的时候,恰好义父在席,了然便向他讲了讲日间在茶肆所见鹰人的嚣张和狠厉。
葛将军慨叹一声道:“鹰国始终虎视眈眈,终为鸾朝之患。”他毕竟是当年沙场对峙的悍将,显是更有感触。葛江军又转而与夫人对望一眼,两人眼中均有忧色。
紫瑛一听却顾不得这些,只着急地拉着了然的手,假斥道:“姐姐劝了你多少回?妹妹却总是不听。你一个小姑娘家,去了这混杂之地也就罢了,却还敢强出头,这万一要被伤着了可怎么办?”如此数落下来,竟是一顿饭的功夫都不得消停。
了然知道紫瑛是关心自己安危,心下倒有几分感动,嘴里便假意求饶道:“好姐姐,知道了。再数落下去,妹妹的耳朵快起茧子了。赶明儿起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在家中做姐姐的跟屁虫可好?
“你个小调皮”,紫瑛假嗔了然,却终是止住了念叨。而席间也因这姐妹俩一闹,重又热闹了起来。只是,了然如今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在假意欢笑,此外又是如何做出这番小女儿姿态来的呢?
次日清晨,了然心中阴霾仍未消尽。其实上一世她本见惯世态炎凉,也曾多次冷眼旁观苦命之人挣扎之态。只是如今,她的心性到底有些变化。
刚用过早餐,便听碧竹说,葛将军带了几个人正往自己院子来呢。了然赶紧迎了出去。葛将军与那几人却已经到了院中,见了然出来,指着她便道:“这便是小姐了!”
葛将军身后几人立刻朝了然行礼,口中说着:“见过小姐!”
见了然一脸诧色,葛将军笑着解释道:“你平日里不像紫瑛,总爱出去。为父怕你遇到什么棘手之事无人相帮,所以便给你调了几人过来。日后你出门务必带着他们,否则你母亲和姐姐怕是不敢再放你出门了!”
了然瞧那几人,约摸都是三十开外的年纪,其中一人似是天生面带喜意,其余三人却皆是一副正经面容。四人虽都是一身毫不起眼的便服,不显山不露水,眼神也看似平和,但了然却并未忽略其中的锐利,心知几人必定都是身手不凡之人。
只是,如此身手之人此后竟要随自己左右,了然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向将军道:“义父不必如此,这几位只怕都是军中好手,若只是随着女儿,也太委屈了他们。”
将军却是不以为意,只挥了挥手道:“这些事女儿不必操心!”转脸又嘱咐身后几人,语气却是十分严肃:“此后小姐的安危便交给你几人了,若是有丝毫差错,莫怪老夫无情!”
那四人又躬身称是。
了然瞧几人神态中并无不恭之意,但对着自己,却总有几分扭捏。
想想将军既然如此信任他们,几人也必定是不凡之人,原该叱咤沙场,领兵点将,如今却跟着自己这么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想来心中总会有几分芥蒂。
但义父既然一定要做如此安排,了然也只好接受。虽然还未想好今后如何与这四人相处,但总之尽量不要怠慢他们便是了。
这四人的名姓倒也好记,分别唤龙一,龙二,龙三,龙四,排行最末的正是那面带喜意之人。
了然并不愿带着这么四位悍将到处显摆,因此反倒安静了几日,连日窝在闺中。那四人没有了然的召唤,也不曾露面。
一日,了然正觉有几分无聊,府中却来了位意外之客,让了然心情大好起来。来人正是多日未见的浣儿,了然见他不过着人向义母通报了一声,便自行进院来见了然,显见身份果不寻常。
只是他既不提,了然也不问,还是唤他“浣儿哥哥”。
“几日不见,妹妹又见高了,多了几分英气呢!”浣儿赞道,语中竟有些宠溺的味道。
了然见他虽然依旧面如冠玉,但眉眼间却似有几分隐隐的疲色,心中暗叹,这古人果然难做,十几岁的少年便已经如此受累了。只是口中却绝口不提这些,心中想起师傅之事,便笑问道:“珣王如今已经与师傅共结连理,浣儿哥哥可知道了?”
“怎么不知?前些日子,我刚去探望过他们呢,还算是参加了他们简朴的婚礼!”听浣儿此言,了然心中大是羡慕,原本一直很希望能亲见师傅的婚礼,不过毕竟身不由己。但即便如此,心中却依然为师傅高兴。
浣儿见了然表情,知她心事,“其实珣王他们还有更好的消息呢!”见了然眼中一亮,偏偏又卖起了关子,笑道,“待会儿再告诉你!”
了然心中莞尔,浣儿一向老成模样,但毕竟不脱少年心性。了然面上做无奈之色,又假作瞪了他一眼。
“妹妹莫恼,兄长前些日子淘换到一物,保管妹妹喜欢”,浣儿说罢,手中多了一物。了然拿起一瞧,见那是一通体碧绿的玉箫,尺寸却只有发钗般大小,萧尾却正是发钗造型。了然试吹了两声,音色音准却丝毫不差,真正是个罕物,心中自是欢喜。
了然也知道此物必定贵重,但这些日子收到浣儿送来的小物件多了,如今单单推辞这件,倒也不妥,便也面带笑意地收了。
浣儿见她喜欢,面上也是十分欢欣,转手将玉箫给了然插到发髻之上。了然往镜中一瞧,如今只见发钗,却完全看不出是萧的模样了,也感有趣。
“这是给妹妹解闷用的。以后什么时候心烦了,随手摘下来便可以吹奏两声。”浣儿不过待了一会儿,似是有事,便提出告辞了。
了然送他至宅外,却只见浣儿似是犹疑了片刻,竟又问道:“妹妹可想随兄长出去走走?”
“不碍哥哥的事么?”了然颇感诧异。明明是分别时刻,却没想浣儿竟又提出带自己出游。
“不妨事”,浣儿此时似是心中已定。
“那哥哥稍等”,了然说罢回身迅速回房换了身清爽的男装,将长发随意一绾藏起了发髻,又着碧竹向义母通报了一声,便去马厩里牵着自己的小马出了府门。
这马还是义父送与了然的,了然曾在后院中骑过多次,也算是熟练了,只是不曾在街市上骑过。但刚见浣儿是骑马而来,便打算乘此机会正好练习一下。了然前世最擅玩车,偏偏对马却是一窍不通。而如今毕竟马匹算是这个世界最得力的坐骑了,自然也要熟悉一二。
浣儿没想到了然竟是这身装扮出来,还牵着小马,眼中有着一丝赞意。了然却没瞧见,只顾着跟浣儿说道:“我还是第一次骑马出门,一会儿还望哥哥多多照应!”浣儿瞧着她满脸罕见的笑靥,心情也随之大好。
二人尚未来得及离开,却见龙一四人不知从何处竟冒了出来。
“小姐这是要出门么?”龙一躬身问道,面上却看不出情绪。
浣儿一瞧,却似是已明白了其中缘由。他不待了然作答,便抢先回道:“今日我带你们小姐出门,你们便不必随之左右了,我自会向将军说明!”
龙一四人却并不违拗,想是也明白浣儿身份,只是又默默躬身一礼,便迅速消失在二人眼前。
“走吧!”浣儿面带笑意,朝了然说道。
第十五章 匆别离
浣儿骑着马,带着了然驰骋在京城的大道上。[.超多好看小说]估摸着是考虑了然第一次骑马出门的缘故,浣儿骑得并不很快,却已经让了然有了快意驰骋的感觉,心中十分爽快。不过此时毕竟是夏日时分,天气多少有些燥热。浣儿见了然两颊红润,额头微见汗珠,虽更觉朝气,但毕竟心疼,不觉更是放慢了马速。如此一来,俩人算是骑马溜达了。
浣儿似是对京城甚是熟悉,沿途无论经过哪条市井街巷,有什么名胜古迹,或是热闹好玩的,或是什么有趣的人儿,甚至茶余饭后的市井笑话,都一一为了然道来,倒是个地地道道的向导模样。其实了然如今对京城倒也并不陌生,但如今见浣儿对京城民风习俗、地方特产、市井传闻无不知晓,方知自己对这千年古城究竟还是知之甚少。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浣儿带了然在一酒楼前停了下来。了然见楼上书着“朋来友至”四个大字,心下有几分雀跃。前些日子带着碧竹闲逛京城时,曾路过此家酒楼,当时便觉得这招牌有几分意思,只是不曾进去。却不想浣儿竟领自己来了此地。
俩人刚进得门,便见一人迎了上来,焦急地道:“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但见了然在旁,便又噤了声。
浣儿让人将了然引至一雅间,自己却向了然告歉一声,随那人离开了片刻。
了然等待的期间,已有小厮将各色酒菜端了上来,花色虽多,但都偏清淡一类,想是浣儿还记着自己在柳园时的饮食习惯。不多久,浣儿便也来到了雅间。
“浣儿哥哥可是有事,要不改日再叙好了?”了然见他行色匆匆,而且离开将军府时明明是心中有事的模样,生怕耽误了浣儿。她本不是寻常人家不明世事的小姐,见浣儿与下人对话时的神色,便知浣儿如今是不应得闲的。她虽一直不知浣儿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浣儿绝非成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没事,陪妹妹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浣儿给了然夹了些菜到盘中,面上不改清朗的笑意,“本来是想今天带妹妹逛逛这京中夜景的,今天看来是不得空了,改日再补上。妹妹多吃点。”
那雅间本在酒楼的顶层,墙面呈八角形状,浣儿一一打开各侧的窗户,雅间便顿时成了空中楼阁,凉风袭来,十分舒爽。楼阁四周的廊檐下又挂上了几只塔铃,如今在风中叮咚作响,相当悦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了然瞧这建筑设计,大感其妙,兴致不由得又浓了几分。
席间,浣儿只是劝了然多吃,自己却不过寥寥动了几筷子,口中倒是不停地详问着了然在将军府的生活。了然如今得义父一家宠爱,心中自是知恩,口中绝没有半句抱怨之辞。浣儿听闻,倒也放心。
席间,了然也问道:“浣儿哥哥这一向过得是否如意?”浣儿却是只言片语,随口带过。了然知其必有不便之处,也不勉强,便不再多问。但毕竟久别重逢,一顿饭间,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浣儿虽不过十六七岁,但阅历颇丰,了然听他讲起这鸾国各地的风土人情、趣闻轶事,心知他必定走过了不少地方。但瞧他又非普通商人的样子,却不知究竟是何家公子,年纪轻轻涉世便如此之深。
饭毕,有小厮进来伺候二人净脸。浣儿丢下脸帕后,似是十分快意,爽朗地笑道:“原本此次不想回京的,却未曾想能与妹妹共度半日,真正是意外之喜了!”言罢,从腰间掏出一支玉笛,向了然道:“妹妹静坐歇息片刻,兄长为妹妹奏上一曲如何?”
了然如今甚好音律,自然是欣然应允。
了然向来听人奏乐,最擅听人心意。如今听浣儿所奏曲调,知他心中虽有少年之快意恩仇,却也有与之年龄不相符的羁绊和愁绪。曲中有绵绵情意,却也不乏男儿本色之果断。笛音虽并不纯净,但听来倒也痛快。
只是浣儿一曲未罢,俩人却忽然听闻窗外有一“噼啪”之声,甚是轻微。若是旁人,怕是根本无从查觉。了然虽耳力不凡,但也未辨出是何声音,但见浣儿脸上却已是变了颜色。他匆匆收起玉笛,朝了然交代了句,“妹妹稍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然而浣儿却是一去不返。久等浣儿不来,了然正觉无聊,却见酒楼掌柜进得包厢,向了然作揖说道““小姐见谅,少爷因有急事,已经离开了,他让小人将这两封书信交给小姐,另外,还遣小人送小姐回府”。了然见浣儿又是不告而别,心中不免有几分怅然。只是想想自己原本不是如此容易介怀之人,却不知如今为何却拖泥带水了。
随酒楼掌柜出得门来,见门外已备好车马,自己的小马却另有人牵着。酒楼掌柜送了然进了车厢后,又在车外小声言道:“小人姓韩,此酒楼乃少爷私产,少爷吩咐,小姐将来若是有为难之事,可以随时来酒楼找小人,小人必当鼎力相助。”了然听闻此言,心下也感浣儿安排之周到。但如此匆匆一别,心下究竟还有几分眷恋。
不过,低头瞧瞧手中的书信,了然却转而大喜。原来,其中一封是师傅所书。浣儿先前卖的关子,看来便是师傅的书信了。
信中道,师傅有孕了,且自上月发现身孕后,珣王便有些紧张过度,俩人于是不再云游,如今已在江南的茅里镇暂时安居。了然心中暗暗祈祷,愿师傅能得一健康麟儿。
浣儿也留下一便条道:“兄长有事,又不得不匆匆一别,心中多有不舍,还望妹妹多多保重。另外,那玉箫尚另有一用,箫中暗藏烟火,若妹妹将来有应急之需,可吹之使用,自会有人相帮。不过,但愿是兄长多事,妹妹用不着才好!”
了然见字迹十分潦草,显是浣儿写得匆忙。但字里行间却又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和不舍,之前心中的些微不爽便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此后隔两日浣儿便有信来,他似乎四处游历,信中细述各地奇山异水、风情趣事。难得他用笔老道,不过寥寥数语,便让了然有身临其境之感。而每每读到信中所述趣事,或莞尔一笑,或咯咯大笑,直叹浣儿用笔生动。而心中到底艳羡浣儿能快意江湖。了然每信必回,不过诉诉闺中小女儿间的趣事,或是茶肆中听闻的笑话,又或是读书所得,又或是每日的心绪变化,凡此种种。两人虽相隔千里,倒似日日相聚,彼此相熟的很。有浣儿书信相伴,了然这深闺中的日子,过得倒并不寂寞。
这一日,了然刚用过早餐,便见紫瑛带着丫鬟过来了。
“姐姐,刚刚听碧竹说,你昨日有事找过我。了然正打算过去寻你呢!”了然拉着紫瑛坐下。
“姐姐的事哪有妹妹接待贵客要紧啊?”紫瑛满脸打趣。
“妹妹且莫取笑,那不过是小妹的兄长罢了。”其实这并非了然谎言,在了然心目中,浣儿如今确是一位贴心的兄长。
紫瑛见了然认真了,想想了然身量虽高,但毕竟才年方十二,便不再取笑于她,改说正事。
原来十几天后,便是京城一年一度的榴花会了。了然听紫瑛一番介绍,知道这所谓的榴花会虽然热闹,却并不接纳普通百姓,不过是京中贵族公子和小姐们的聚会,顺便就才艺比试切磋一番。照了然揣测,这其实有点像现代的相亲大会,只不过形式要文雅含蓄许多,但想必也能成就不少的姻缘。这对于常年深锁闺中的女子来说,倒是主动寻找心仪之人的绝佳机会。榴花会?怕是要瞧瞧又有多少年轻公子要拜在这些贵族小姐们的石榴裙下吧?
“我瞧妹妹如今的服饰都太素净了些,得紧着让裳娘赶制几身才是,妹妹这两日就且莫出门了!”紫瑛拉着了然上下打量,怕是已经开始琢磨起该定制什么样的款式了。
了然心下对这古时的相亲大会,倒多少有几分兴趣。只是想想自己的身份,怕与紫瑛同往多少有些不合时宜。虽说义父一家确实对自己如亲生女儿般百般照顾,但在外人眼里,自己毕竟还只不过是个坊女罢了。
“姐姐,了然这身份,怕是去榴花会不合适吧?”了然见紫瑛眼里已经现出嗔怪的神色,又忙道:“若是姐姐一定要了然陪同,妹妹便扮作姐姐的丫鬟可好?”
紫瑛却是不依,拉着了然的手道:“这些日子我瞧妹妹,并不是世俗性子,又何必理会那些俗人的眼光。如今妹妹既是将门之女的身份,便大大方方地摆出贵小姐的做派来,旁人又能如何?”
见了然依旧有些犹疑不定,紫瑛一声轻叹,拉着了然坐下,轻声言道:“你当姐姐又多想去凑这热闹?其实这榴花会姐姐也去过几次了,每每所见不乏俗人,其实心下多少有些厌倦”,紫瑛顿了顿,又道:“但即便如此,姐姐依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说句不知羞的话,即便你我挂着将门之女的身份,在闺中得尽父母宠爱,但一旦他日嫁做人妇,喜乐烦忧却便由不得自己了。”
这番话说下来,紫瑛面上竟有了几分不常见的忧色。了然心知紫瑛如今毕竟已是十五芳华,怕是不得不尽早考虑姻缘之事了。但紫瑛又毕竟不是寒门之女,因而对未来之事颇有主见,只听她又道:“与其他日依父母之命盲从嫁一陌路男子,不如择机寻觅心仪之人,将来即便是错了,但毕竟是自己选择的,也不会有遗憾了!”紫瑛双目如镜,光华流转,瞧着了然接着道:“妹妹如今年纪虽说尚小,但也到了为自己打算一番的时候了。若真是在这榴花会上有瞧得顺眼的,回来求了父母,或许也能得一好姻缘呢!”
了然深知,紫瑛作为一深闺小姐,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不顾脸皮鼓足了勇气的,也足见其至诚之心,便也不再坚持,点头乖巧地说道:“那一切就依姐姐便是了!”
第十六章 榴花会
见了然应允前去榴花会,紫瑛自是心下大乐。(.棉、花‘糖’小‘说’)但接下来的两日,了然却是吃足了苦头。在紫瑛的指挥下,五六个裳娘围着了然足足忙活了两日,又是细量了然的身量尺度,又是比对绫罗绸缎,更有数不尽的各类衣饰、头饰样品瞧得了然眼花缭乱。
裳娘们瞧着了然这副绝世容颜及姣好身段,又深知将军府必不会吝啬银子,自然是使出全身解数,设计出了数套贵小姐的行头。这期间了然倒是参与甚少,毕竟她原本对这贵族女子的打扮不甚了解。倒是紫瑛一直与裳娘不停地讨论,忙得不亦乐乎。
榴花会的前两日,了然的新行头终于都按时送到了将军府上。瞧着满床的绫罗新裳,以及梳妆台上几乎摆不下的各类首饰,了然心中不禁苦笑。不过是一日光景,哪里就用得了如此之多款式的衣饰?
“妹妹快试试,让姐姐瞧瞧,得早早地定下榴花会那日该穿的衣裳。回头让丫鬟熨烫好了,提前一日就得熏香,再散散味道,到了穿的日子,那香味便浓淡相宜了!”紫瑛却不管了然在一边发愣,竟自指挥自己的丫鬟,给了然梳妆打扮起来。
了然被裹上的第一身是套水红色的外裳,点点春梅跃于绫罗之上,尽显清雅之态。下摆处看似随意掐出的褶皱,又让了然自然地多出了几分俏皮的味道。几个丫鬟轻车熟路地又为了然盘起秀发,拿簪子挑出几缕发髻,用卡子固定住,高低错落地立于发顶。再配上稍显奢华的凤式大簪,立时衬托得了然神采飞扬。
虽说脸上尚无上妆,但仅那一双如琉璃般的眼珠子,外加白皙又不乏光泽的肌肤,光华自生,便已经让人移不开眼。
紫瑛瞧着眼前的了然,竟似是呆了。半晌回过神来,拿娟帕掩嘴笑道:“一直瞧着妹妹是再美不过的,今日不过是这么简单装扮一下,才知道妹妹原来是盖世之貌,这满京城的女子,怕是都要被妹妹比将下去了!”
紫瑛语中并无妒意,倒是真心的赞叹。但了然听紫瑛此言,心中却是一惊。她自是知道自己容颜不凡,因此一向做清素打扮,长长的刘海更是掩住了半面燕姿。如今既是要抛头露面,却并不想于榴花会上抢足风头。
如若是皇家公主的身份,了然大可自傲于这副倾国倾城之貌。但如今自己毕竟不过是一个身份微不足道且有几分尴尬的坊女,如此大秀容貌,怕是反倒要徒惹是非了。[]
瞧着镜中自己的身形,了然竟是有些后悔前几日答应去榴花会了。
正踌躇着,却见碧竹从外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包裹。“小姐,浣少爷派人给小姐送来些衣物首饰,说是给小姐去榴花会准备的。”
了然心中有几分惊讶,不知道浣儿如今身在何方,却又为何知道自己会参加榴花会?打开那包裹一瞧,却见其中是一袭麦芽色的衣裙,其上锦绣十分素净。但瞧那样式质地,乃至裙角密密绣着的丝线,却又非寻常可见。
了然换上一瞧,之前的光华立刻被藏起了几分,但又丝毫不掩高贵气质,倒是十分合了然心意。那头饰似是水晶材质,单瞧只觉流光溢彩,但配上这一身衣裙,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了然如今一身上下毫无张扬之处,却翩若惊鸿。
紫瑛瞧了,也啧啧称叹。她见了然更中意此身衣饰,虽总觉得其遮盖了了然原有的姿容究竟有几分可惜,但紫瑛毕竟也能揣测到了然的顾虑,所以便嘱咐丫鬟好生伺候浣儿送来的这一身行头了。
了然心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瞧这一身装饰,浣儿竟似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但他又是如何对自己的身量尺寸也估摸得分毫不差呢?
榴花会当日,了然只穿了那身麦芽色的衣裙,头上仍旧让碧竹像平日般给自己简单抓了个发髻,插的还是那只玉箫发簪,额前照样留了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眉眼。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装饰。
紫瑛瞧着她这一身寡淡穿扮,多少有些泄气,但也拗不过了然的坚持,俩人便各自带着丫鬟,拜别母亲,登上了将军府门前的马车。
这还是了然首次正式以将门千金的身份见人,只盼着越低调越好。紫瑛在车上又简单向了然讲了讲历届榴花会的情形和规矩,这一路倒也并不寂寞。
据说今年的榴花会较往年又有所不同,正巧前来鸾国为鸾王祝寿的各国使团,听闻榴花会在即,颇感兴趣,如今已征得鸾王应允,都要派人观摩呢。
榴花会每年举办的地点不一,今年则是安排在南王世子的园子,离将军府并不甚远。紫瑛姐妹到达的时候,园前早已是一片喧嚣,想是早已有不少其他贵族小姐先行抵达了。园门前守着的下人早已认出了将军府的马车,两个婢女恭敬地等在车外,代替紫瑛的丫鬟,将紫瑛姐妹扶了下来。
了然瞧园子门口却皆是女眷,揣测着这些公子小姐们约摸为了避嫌,是从不同的园门进去的。紫瑛虽不如了然时常出门,但对这榴花会毕竟更为熟识,因此下车后便一直拉着了然的手,倒真像姐姐带着妹妹出门一般。
“紫瑛,你也到了?”了然二人正要进园,却听身后一身娇喊。回首一瞧,却见辆随后抵达的马车里,一位小姐正掀起车帘,朝紫瑛说着话,满面桃花。
这小姐做派与紫瑛却是大不相同,只见她朝守在马车下面的奴婢挥了挥手,便自行跳下了车。了然瞧她动作,并不似学过功夫的,只是大约平日也淘气惯了,因此见不得眼前搀扶之人。
“皎云,你还是这般不管不顾的,若摔着了怎么好?”紫瑛在一旁急嚷道。
那小姐却三两步便走到了二人跟前,嘴里嘟囔着:“哪就这么娇气了?”她见了然立在一旁,杏目圆瞪,满脸惊喜地拉起了然的手说道:“这便是了然妹妹吧?我到你们府上几次,总听你姐姐夸你,但你时常不在家,所以总不得见。今日一瞧,果然是个美人儿,真叫我好生羡慕,我若是也有这么个玲珑妹妹多好?”
紫瑛却在一旁笑着嗔道:“你这火爆脾性总是不改,切莫吓着了我这妹妹才好!”
“我瞧你这妹子却比你爽利多了,倒真真像个将军之女,必定不会介意的!”皎云像是与紫瑛开玩笑惯了,因此嘴下并不留情。
“妹妹,这位是皎云姐姐,乃是相府千金,只是却一向没个小姐的正行,你可千万别跟她学坏了!”紫瑛虽然同样嘴不饶人,但了然瞧她二人神色,知她二人必定相交甚深,彼此都不以为意。
“皎云姐姐性子爽直,叫人一见就忍不住想亲近。能认识姐姐,是了然的造化呢!”了然瞧皎云一身粉黄的裙子,头上却无发髻,满头乌发拢成了一支辫子,上面点缀着几点明珠。颈间同样带着一串珍珠珠链子,整个人瞧起来虽然艳丽,但却又并不扎眼。尤其是配上那圆圆的脸庞,更显贵气。
皎云举手投足中虽无紫瑛的一套做派,但毕竟出生相府,气度自华,眉目间虽满是亲和之意,但又让人绝不敢小窥。
紫瑛与皎云说说笑笑,一左一右地携着了然进了园子,因知了然是第一次参加榴花会,又从未来过世子府,皎云一路都十分殷勤地向了然介绍着园中的景致。紫瑛在一旁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了然是你的妹妹呢!”
了然面上虽未表现,但心中倒真有几分喜欢这初识的皎云。对方贵为相府千金,既知自己身份,却丝毫没有贬低之意,始终满脸亲热。而且,皎云举手投足间毫无矫揉造作之态,真正是性情中人,倒是比紫瑛更容易亲近上几分。
再说这南王世子府的景致,却又与将军府大不相同了。了然揣测,这世子必定是性情细腻之人,如今这府中布置处处彰显着婉约之风。湘妃竹点缀着蜿蜒的碎石小道,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前无不溪水潺潺。园中虽然林荫密布,但林木并无高大品种,因而偌大的园子,并无一步一景的惊喜,倒有些一览无余的感觉。而寻常贵族人家最爱的富贵牡丹、芍药之类的花木,在此园中也毫无踪迹。
了然直感觉淡雅清幽,诗情画意,但相较于将军府中尽显豪放之态的景致,倒更喜欢后者。而由物及人,了然又隐隐觉得,这园子的主人,怕是有几分阴柔之气的。
了然一边观着景,一边听紫瑛二人说着闲话,却见一片榴树林映入眼帘,暗想这园子倒也应景。只是如今这时节,榴花大多已然开尽,不过这一树树的累累榴果倒更是惹眼。
三人正赞这榴果惹人爱怜时,却不妨听到一声尖锐的嘲讽声。
“哟,皎云,去年还嫌没丢够脸,今年又来凑热闹了?”说话的是一通身着锦绣大红袍的女子,嘴角掩着绣帕,另一手扶着个丫鬟,一副柔弱姿态,面上却尽是不屑之色。了然瞧她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的光景,头上金银钗饰满满当当,面貌虽算不上绝色,但这一身装扮,倒也让她在这满园春意中甚是抢眼。
只是此女嘴下如此犀利刻薄,且出言讥讽的是相门之女,想必她身份自是非同寻常。
“红云郡主”,紫瑛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大约是不想几人闹得太僵。
皎云却并未理会紫瑛的好意,嘴里早已发了话:“妹妹一向自知才情浅薄,原本便是来为朋友助助兴而已。只是姐姐已是如此年纪,今年却切莫又被人拂了脸面才好!”
“你!”那红云郡主被皎云这么一通讥讽,满面涨红,心下似是极为恼怒。了然眼尖,瞧郡主扶着丫鬟的那只手,竟是快速地在那丫鬟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大约是为了解气。
那丫鬟明显吃痛,眼角瞬时便泛出泪花,却毕竟碍于郡主之威,竟是一声不吭,连胳膊都不曾移动一下,想必是早已习惯了。
了然暗叹一声。
第十七章 剑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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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会上,那红云郡主被皎云反驳后,一时竟不能回嘴。了然并不清楚他年之事,但揣摩着她必定也被皎云指出了痛处,因此顷刻间面上乌云密布。
只是,那郡主朝紫瑛和皎云发作不得,却恰好瞧见了了然。而了然那一副原本已经掩饰了万分光华的姣好面容,让郡主瞧着依然不免有几分妒意。
“哟,这又是谁啊?怎么瞧着眼生啊?”郡主斜眼瞟着了然,声音拖着长长的腔调,神态十分跋扈地问道。
“此乃家妹,是家父新近收在膝下的女儿,想必郡主也有所耳闻了!”紫瑛却不如皎云般犀利,饶是她心中也有几分厌烦这眼前之人,但口中依旧十分客气。
“我道是谁?原来便是那坊女啊!她这身份,也来这榴花会上现眼,岂不是污了我们这些贵人们的眼目?”郡主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了然听得此言,心下虽有几分冰凉,但到底早有思想准备,知道这鸾朝的贵族千金们,不可能都像紫瑛与皎云般和气。而且她自知身份,即便受了眼前侮辱,也是发作不得。只是她眼中的一丝冷意,竟是让那郡主瞧得有几分心惧,不自觉地挪开了脸。
紫瑛早已是气得满面通红。皎云却忍不住出言维护:“郡主说话还请三思,了然妹妹如今可是葛将军的心头肉,而且妹妹才情卓绝,远比这园中的某些俗人要贵重得多呢!”
那郡主见皎云一再顶撞,脸色气得已是发白,而身边的婢女,怕是胳膊早已被掐出了几块青紫了。“哼,你们别太得意过早了,今日这榴花会上可是来了不凡之人,待会儿你们招架不住之时,却别怪姐姐没有出言提醒!”说罢她一拂罗袖,扶着丫鬟妖娆地去了。
“妹妹,她这人一向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你切莫在意!”紫瑛担心了然心下芥蒂,忙出言安抚。了然却只是微微一笑,朝紫瑛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身边的皎云却依旧有几分义愤填膺,嗔怪紫瑛太过客气了。“她不过是一个没落郡王不得宠的女儿,你又何必与她客气?她竟敢随意落了然妹妹的脸面,赶明儿让葛将军臊她父亲几声,看她父亲回头发落的是谁?”
“咱们姐妹间的小事,又何必牵连到家中的大人们?她原本是那么个倨傲性子,去年又遇了那事,名声早已扫地。如今将近二十的年纪,依然待字闺中,又不得父母欢心,原是个可怜人儿,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紫瑛见皎云仍然余怒未消,轻声劝道。
“我只不过怕了然妹妹受了委屈罢了!”皎云嫣然一笑,已是释然,但终归怕了然依然心存尴尬,便转而讲起自己去年的糗事来,想搏了然一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原来这皎云一反大家闺秀之态,对诗词书画等她所谓的“风月之事”不太感冒。偏偏去年榴花会上,见到一道以“赛马”为主题的诗词命题,自感诗兴大发,于是便挥手写就了一首几乎可称得上是白话的诗作,着实给在场之人增了不少笑料。
不过到底她贵为相府千金,而且其不擅诗文之事一向名声在外,因此倒也不算太过丢脸。了然见她谈笑风生地大谈糗事,知道她心中必定也不以为意,去年之事是否是故意博人一乐都很难说。心叹皎云到底洒脱,能这般自嘲的贵族女子怕是别无他人了,心下着实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那郡主却又为何事遇了尴尬?”了然隐隐感觉,那郡主对自己有几分莫名的敌意。心想既然已在无意中树敌,还是对这半路杀出的莫名敌人多几分了解为好。
“她不过是自称郡主罢了,其实并无爵位,她父亲也不过是个不得皇室欢心又百无一用的郡王而已。”皎云嘴角微撇,又道,“其实这倒没什么,只是她仗着有几分皇室血脉,一向眼高于顶,恨不得将谁都踩在脚下,跋扈得很,所以我才瞧她不顺眼。”
皎云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好笑之事,开心言道:“要说她去年也已经丢够脸面了!”原来这郡主一向腹内草莽,为人专横跋扈,在京中风评甚差。其父又是个没权势的郡王,而她又不得父母欢心,因此虽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却偏偏几年来都门前冷落。
去年榴花会上,郡主为了挣份脸面,提前让人做了几首应景的诗篇。要说她运气其实不错,竟真碰上了对应的命题。因此那首诗从她的帷帐中传出后,竟一时间震惊四座。
只可惜郡主到底欠缺了几分作弊的头脑,对他人代笔的诗文一窍不通。因此,当难得有几分心动的几位公子打算诚心与她探讨诗中意境时,她却每每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代笔之事自然是“不打自招”,从此更是坏了名声。
又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之人!
了然听皎云这么一说,倒对那所谓的郡主有几分同情。
只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正想着,引路的婢女已经将仨人引至园中聚会的坐席之处。四散在园中的坐席却并不完全相同,其中女眷所用,皆有轻纱罩在四周。小姐们从纱帘中能瞧见外面,而其他坐席上的公子们要瞧帐中光景,却只是隐隐约约了。
皎云的坐席原本安排得与紫瑛相近,想必这主事之人也知道她二人相交甚深。只是皎云对这安排却并不满意,竟指挥婢女将自己的坐席搬到了紫瑛的帐中,非得与这姐妹二人厮磨一处。
“我可不愿意一个独坐着”,皎云朝了然笑笑,“再说,我原本便只是来捧场的!”
这榴花会虽说办在南王世子的园子里,但主事之人,据紫瑛介绍,却是京里久负盛名的薛大学士。其实在了然看来,此人的才情虽得公认,但无论如何恐怕也不过是个好事之辈,多半还是个俗人。
这参会的规则也十分简单,主事方针对诗词、音律等已拟好了一些题目,园中各个方向皆有诵读之人。坐席间的公子小姐们若是有兴趣,便可主动答题。若是作了诗词之类,自有坐席旁边伺候的下人们传到诵读人之手,于是在座之人及所谓的评委们便可同时知道各人所答。
诵读人宣布了前几道命题后,却皆是席间的公子们作答,想必小姐们多少还有些谦让之意。而最后得魁之人,每每总能收获不少来自轻纱曼中的无言情丝。
答题间歇,花鼓声声作响,倒着实撩拨了场上的气氛,让人既有几分紧张,又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兴趣。
此后的一些猜谜、巧算等题,陆续有各家小姐们参与,园中的气氛似乎更加热烈了。但了然听着诵读人所报答题小姐们的家世,多半还只是些小官小宦人家。想必如紫瑛这般的贵族小姐,自是要矜持几分,并不屑于太早展现才情。
况且,猜谜、巧算之类,大约也还入不了大家小姐们的法眼。
其实约摸这半个时辰以来,紫瑛与皎月二人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闺中趣事,对场上情形却并非十分关注。想必是她们早已习惯,前面不过是给小人物们热身的过场。
终于有音律方面的命题下来,皎云才将注意力转回场中。
一声悠扬的古琴旋律回荡在园中时,原先的花鼓声,隐隐约约的谈话声、笑闹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弹奏之人想必是琴道高手,其所奏曲倒是了然熟悉的《夜思》,伴随着音律,仿佛能感觉有花之精灵在翩翩起舞,引人多番遐思。
了然曾听竹夫人多次奏过此曲,只是自己用萧吹奏时却始终找不到感觉。说到底,此曲诉说的是闺中绵绵情怀,了然本无所感,自是也很难奏出什么特别的意境。
“是红鸾姐姐,几日不见,她的琴技又精进了!”皎然悉心听着,由衷赞道,但转而又眉头一皱,“只是琴声中又多了几分郁郁之意,她到底是心结愈重了!”其实了然早已听出奏琴人心中的重重愁思,正感有几分可惜。如今听皎云评点得恰到好处,心想皎云虽自诩对诗词一道不大擅长,但必定是精通音律的。
“想必郭公子之事,红鸾姐姐尚未放下呢!”紫瑛叹道。她怕了然不解,便简单地给了然介绍了一下这奏琴之人。原来紫瑛二人口中的红鸾,乃户部尚书的爱女。一年前,皇上曾亲自指婚,将其许配给新科状元郭公子。那郭公子本是红鸾父亲名下的学生,因此其到尚书府拜访之际,红鸾几次远远瞧过,心中甚是中意。原本是一桩大好姻缘,却不想那郭公子竟是短命之人。去年的一场大病,让其缠绵床榻数月,最终依然药石无救,一命呜呼。而从此这京城深闺之中,也多了一名怨女。
红鸾一曲终了,场上诸人皆啧啧称赞。要说红鸾琴技,却是无懈可击。而其琴中寡欢之意,怕是在场之人多少都了解些缘由,因此自是无人敢提。最重要的是,如今户部尚书未来女婿的坐席正虚位以待,也难怪诸多公子如此热情了。
“我得来一曲,消消红鸾姐姐心中的抑郁!”皎云挥挥手,身后的丫鬟立刻递过来一支洞箫。了然不想皎云竟与自己一般是习萧之人,心中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皎云的一曲,却又与红鸾所奏意境大不相同。原本不免有几分清幽、郁郁之意的箫声,在皎云奏来,却是让人大感耳目一新。皎云所奏为《寻欢记》,原本了然一向认为此曲不宜用萧吹奏,但此番听皎云吹来,才知无论琴也罢,萧也罢,只不过是工具而已。真正的意境还在于演奏之人。
箫声高昂起伏,尽含勉力追求之意,吹奏之人的勇敢、洒脱尽显其中,听者则是酣畅淋漓。
而让了然意外的是,对面席中的一位公子,听得箫声,竟是率性而起,手中之剑脱手而出,竟是伴着箫音,舞起剑来。
了然瞧其身手,知其必是武道高人。此刻只见他手中之剑伴着轻盈的身法,与箫声配合得十分默契。而每每转身的间隙,此人必定会毫不避讳地朝皎云所在的帷幔之中热切地瞧来,似是这曼曼轻纱丝毫不曾遮挡他的视线一般。
而皎云口中奏着玉箫,分明也感觉到了帷幔外的视线,但她面上却丝毫没有羞意,倒是热辣辣地回望过去。
一时间,箫声、剑意都不自觉地大变,竟都染上了些如胶似漆的绵绵情意。
箫声终止之时,那公子也恰好收回手中之剑,身子却朝皎云这边的帷幔躬下,朗声道:“如此雅音,不才情不自禁舞剑相衬,唐突了小姐,还望见谅!”说罢潇洒回席。
场中之人却似还未曾刚刚的箫声和剑舞中醒过神来,半晌,了然才听闻周围一片掌声和喝彩之声。
瞧着皎云笑靥满面,紫瑛打趣道:“也用不着当着这么多人展现郎情妾意吧?”
皎云却是并不在乎,嘴角依旧含着笑,声音却十分郑重:“我们这些女子,最难的便是得一知心之人。如今既然遇见了,我又何必躲躲闪闪?人生不过是如白驹过隙,我绝不愿因着那些迂腐之道蹉跎了感情。”
紫瑛闻言,似是有所心动,便也收敛了之前的嬉笑口吻。
第十八章 不速客
了然见皎云言行举止,更有几分相投,却不知为何这同样成长于深闺的大家小姐,竟有这般洒脱不羁的心性。[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其实,了然此只是不知皎云的过往经历罢了。
“妹妹不知吧?刚刚舞剑的那位,可是你皎云姐姐未来的夫婿呢!他如今是咱们鸾朝年轻一辈中最突出的将军!”紫瑛向了然介绍道,语中竟有几分不自觉的羡慕之意。
了然瞧刚刚那舞剑之人,面貌俊朗,分明是一翩翩佳公子。难得的是他虽身手不凡,但全身没有一丝倨傲之气,眉目之间也是一片清朗,真正是皎云的良配。而从其二人刚刚合作表演来看,怕也是心意相通,默契非常。如此良缘,难怪紫瑛也忍不住有几分向往呢。
皎云初来榴花会时一直说自己只是来凑凑热闹,原来她已有中意的婚约在身,倒确实只是来应个景罢了!
乘紫瑛二人嬉闹的功夫,了然却是出了帐去,有小丫鬟引着,解那应急之事。此时园中,小姐们的嬉闹声,公子们的谈论声,星星点点的此起彼伏,倒是将这园中的阴柔之气冲淡了几分。回去的路上,了然却听那近处的粉帐中一尖锐的嗤笑声:“哼,这榴花会如今越发低俗了,有人不顾大家风范,竟恬不知耻地与男子公然调情。”旁边却有人娇笑一声接到:“这也就罢了,如今竟连那身份不堪的坊女,也端着个小姐的架子,随意出入这榴花会呢!”听这声音,正是之前与皎云发生冲突的红云郡主。
了然听言,不怒反笑,嘴角微翘,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不过于袖中的香囊中稍捏了一下,然后不经意地朝那粉帐挥了挥手,便嫣然一笑,带着丫鬟去了。嘴里却轻念着:“这几只苍蝇怪扰人呢,本小姐且做做好事,替大家赶走了吧!”旁边的丫鬟却是四处瞧瞧,一头雾水:“小姐,我怎么没瞧见苍蝇啊?”了然一听,忍俊不禁。
回到紫瑛帐中的时候,场上依旧还充斥着褒赞之声,评委席上的大学士更是大秀文采,长篇累牍地赞了一番刚刚的剑箫和鸣,只是老先生话尚未完,却听某个帷帐中传出冷冷的一声:“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真正是班门弄斧!”
又是红云!那郡主所言声量甚高,想必是希望全场都能听见。
众人听此一说,自是不依,纷纷出言讥讽。那帐中之人却并不慌张,只静静地一句:“且听我帐中朋友奏来!”
顷刻,一道铮铮之声如划破天籁般,顿时镇住了全场。那琴声越奏越急,瞬间便锁住了所有人的心魄。
了然本人虽不奏琴,但毕竟有竹夫人和珣王这两位名师,因此对琴曲也算是娴熟。.但像如今这般,一起始便仿若进入高潮的奏法,她却还是头一回耳闻,心下对奏琴之人也十分叹服。毕竟,毫无酝酿便能激起听者心中的千层浪,绝非常人所能为之。
场上诸人正为这急珠落地般的琴声镇住心神之际,却忽闻那帷帐之中又响起了一轻柔的女声,其所颂词句,与琴声两相交融,更有琴瑟齐鸣之功效。而那词句落在诸人耳里,莫不让人心惊,如此佳句,如此佳音,历年桃花大会曾未耳闻,这鸾朝何时忽然出现了如此才情的女子?
只是,那琴声伴随着吟奏之声,渐入尾声时,却隐隐地透出几分肃杀之意,场中多人虽未醒觉,但了然已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她瞧瞧身边的皎云和紫瑛,她二人也分明有所觉察,仨人对视,都有几分莫名之感。
如今这榴花会,各人献艺,本是一展才情,并无严格的比试一说。要说有人技高一筹,对他人有讥讽之意倒也正常,只是何来这浓浓敌意,甚至这铮铮杀意?
琴声未了,皎云便朝身后挥了挥手,伺候在一边的丫鬟已经明了她的意思,立刻掀帘出去了,想必是打听刚刚的奏琴之人去了。
不一会儿,那丫鬟便已经回转,轻声道:“那女子现在在红云郡主的帷帐中,是如今正出使鸾国的鹰国使者之一,名叫仙玉,听说在鹰国久负盛名呢。她早想来鸾朝与小姐们一较高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不刚好有榴花会,所以便随着红云郡主来了!”
“原来她便是仙玉?到真正是名不虚传。“皎云皱眉轻语,“只怕这便是红云郡主先前所说的不凡之人了。只是这郡主真会找事,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与鹰人掺合在一起。也不怕当今圣上疑她父亲有不轨之心!”
了然听皎云所言,想必她早已听过仙玉的盛名。只是此女即便是为较量而来,也不至于有如此明显的敌对之意。“莫非这仙玉与咱们鸾朝有什么过节?”了然问道。
“私人恩怨恐怕谈不上,只不过鹰国与鸾朝之间一向剑弩拔张,边疆战事总是一触即发,前几年的和平也是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如今这仙玉如此嚣张,怕是如今鹰国又要不安分了呢!”紫瑛到底是将门之女,对边疆战事甚是了解,只是她又锁眉叹道:“只是这仙玉才情,确实令人叹服,无论是音律还是诗词,咱们这满园之人,怕是无人能够回应呢!”
紫瑛早已参加过几次桃花大会,平时与其他深闺小姐们也多少有些交往,各自的实力想必她也早已明了,因此才有此虑。而皎云也是频频点头,面上却有不甘之色。
此时,评委席上的大学士也有些坐不住了。原本能有如此才情的女子出现,本是主事人之福。但偏偏此女为异国之人,这叫堂堂鸾朝这些权贵子弟们如何自处?
大学士声音干涩地问道:“还有哪家小姐或公子愿意回应?”他本底气不足,偏偏此言一出,那帷帐之中立刻传来一声不屑的“哼”声,大学士更是多了几分尴尬,而场上其他坐席之人也无不有些恼怒。
但恼怒归恼怒,毕竟技不如人,也不过是徒有烦恼罢了!
仙玉风采一现,了然见无人回应,略一思索,提起案前之笔,潇洒几笔,迅速写下了一诗: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边疆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鸾朝大将南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如此借前人智慧,了然本有几分汗颜。但在诗词一道,她自问也无法胜于那异国女子。其实原本了然不愿多事,只是先前在茶馆中见鹰人跋扈,如今又见鹰女透露杀意,心中多少有几分不爽。此外,到底是做了几年女童,竟也暗暗生了好胜之心。
紫瑛与皎云见了然所书一诗,刚见了头两句,便已是眼前一亮。
诗词写罢,了然朝皎云道:“可否借姐姐玉箫一用?小妹愿回应一曲。”她原本没打算露脸,因此并未随身携带乐器。皎云自是十分情愿。
只是,了然又向身前二人恳求道:“只是妹妹这身份始终有所不雅,待会儿还请紫瑛姐姐帮我和颂诗词,而这奏萧之名,还请皎云姐姐帮我担下可好?”
“见妹妹诗词,便知妹妹才情非常,既是如此,又何必在意区区身份?”皎云本不是迂腐之人,因此起初便对了然的身份不以为意。如今见她稍露一手,心下已是佩服,自是不愿抢了她的光华。
但了然执意坚持,面上恳求之色更浓。皎云二人怕自己若是不依,了然会就此放弃,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心下多少却有些不自在。
了然见二人应了,嫣然一笑,朝紫瑛略一点头,帷帐中箫声便已响起。她所奏的却是上一世常听的《十面埋伏》,此曲她在柳园之中曾一边回想着记忆中的旋律一边奏过,当时便曾一度镇住了身后的珣王。了然知道,此曲一出,必能克住仙玉之曲。
此曲一起,吹奏之人胸中丘壑宣泄而出,虽有回驳之意,但比起仙玉琴中毫不掩饰的杀伐之音,气度却又不知高了几分。
紫瑛也是妙人,她虽也是第一次听闻《十面埋伏》,但却是恰到好处地开始了口中的诵读,那诗词之声与幽幽箫声虽出自不同人,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了然本已借了皎云之名,因此丝毫不再刻意掩饰,胸中之意一泄而出,箫声起伏婉转,仿若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气势磅礴。
其实若论演奏技巧,了然此时较仙玉怕是还略逊一筹。但这曲中意境却早已掳走了诸人的心神,又还有谁在乎演奏中的些许瑕疵?
此曲若换紫瑛弹奏,怕是也奏不出这其中的意境,毕竟心境不同。
那边帷帐中的仙玉有几分恍然,大约是不曾想到竟在鸾朝遇此劲敌。而满座的才子佳人们更是心叹,原来紫瑛与皎云二人竟藏拙至此,若不是今日经仙玉一激,怕是还不会展露如此才情呢!
那评委席上的大学士此刻更是面带喜色,却不曾想两位才女竟为自己挣回了脸面。
此曲一了,胜负已是不容分辩。
紫瑛与皎云二人眼中既有赞意,心中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了然!
她二人是真心为了然叹服,心下更是多了几分怜惜,若是了然也生在官宦人家,何必如此委屈?
二人正唏嘘之时,却闻远处帐中一片惊呼,紫瑛几人略撩轻纱,只见那边帐中的几名小姐嘴里高声尖叫着,身子竟是拧作一团,似是身上有什么不妥。其中,却正有红玉郡主。另外有几位怕也是与其交好的。此外,却有一轻纱掩面的女子倒强自镇定,大约便是仙玉了。那几人折腾了一番,各自扶着丫鬟离席而去了。周围众人瞧来,还以为红云郡主及其相交之人技不如人便这般气急败坏,口中更是多了几分不屑。这么一来,这红玉郡主从此在京中怕是真正坏了名头了。
了然轻笑一声,眼中颇有狡黠之意。不过是些许瘙痒之物,便有如此奇效?倒难为这些许药物,不偏不倚,刚巧此时才让那几位发作出来。
紫瑛二人却不知这番骚乱出自了然之手,但见红云郡主滑稽之态,皎云却毫不掩饰,笑得十分痛快。几人正开心着,却又忽闻帐外一女子幽声道:“两位小姐请恕扰了,我家公子敬仰小姐们的才情,特命奴婢送来礼物,以表思慕之意!”
紫瑛二人一听面面相觑,这鸾朝虽设有榴花会供未婚贵族男女相聚,但到底风气甚严,因而小姐们一般都是独坐帷帐之中,并不会与公子们真正谋面。如今,却又是何人如此莽撞大胆,竟敢直抒心意来轻薄自己二人呢?
此时不要说紫瑛,便是皎云也几分恼怒之意,但却不愿对着一小小婢女发作,终究还是使丫鬟将那帐外女子请了进来。
这一瞧之下,紫瑛二人倒也释然了。这自称奴婢的女子,虽也容貌清秀,但与鸾朝女子却究竟不同,单那如琉璃般的蓝眼珠子,便是了然在这个时代未曾见过的。原来这竟是番梨国的女子。
第十九章 轻薄人
了然早已风闻番梨国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并无太多隔阂,心下十分向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想想对于自己这现代人的灵魂,番梨国怕是最适合生存的土壤。紫瑛二人想必也是熟知番梨习俗的,因而之前的几分恼怒之情也尽数散去了。
只见那番梨女子手中持有一精致托盘,盘中放置着两块美玉,一凤一凰,无不晶莹剔透。即便了然所见甚少,也知其必定是玉中精品。
紫瑛二人见番梨女子竟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却不知其口中的公子是何等人物。但她二人也都知晓,番梨男子送出的礼物,若是拒收,怕是会伤了对方的颜面。而且二人皆为名门千金,如此礼物倒也还不放在心上。只是,既然收了礼物,总该回谢一番。但若只是派一婢女回谢,又怕失了尊重。二人亲自回拜的话,又不免过于殷勤了,失了鸾国女子的矜持。
了然自是瞧出了二人的踌躇,便自请代二人回拜那番梨国公子。一来她对男女之嫌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二来她还真想瞧瞧这个世界的番梨男子是何般模样。紫瑛二人也别无他计,又见了然以轻纱掩面,只得应允了。了然只是随那番梨国婢女,在距离其主人五米开外,轻身揖了一下,答谢道:“公子美意,小女子的两位姐姐十分感激,特遣小女子前来答谢!”
那婢女已行至主人身边,在其耳边略略低语了几句,想必是将先前之事外加了然的身份禀报了一番。
了然略略抬眼打量,只见那番梨公子身量并不甚高,玉颜俊面,约摸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手里慢条斯理地摇着个纸扇。他听闻是了然前来,那蓝色的琉璃眼珠中竟是闪过了一丝不容觉察的狡黠。只是他对了然的遥遥一揖,似是不满,竟趋步前来,朗声道:“些许玩意儿,不足为道。只望两位小姐不嫌粗鄙才好!”
了然见其不过瞬间便已行至自己身旁,深知此人身怀绝技。只是如此近身于女子,到底有几分轻薄。那人将了然打量一番,盯着那双如精灵般清亮的眸子笑道:“小姐即便半掩风采,依旧是惊为天人,这鸾朝女子果然名不虚传!”说话间,那人竟随手摘下纸扇的玉坠,塞于了然手中,“还盼他人小姐能有闲情来番梨国一游,界时小姐将此玉坠交与皇城守门之人,便能知会到小生。小生必定盛情款待!”他不过略略转身,又回转头来,眼眸中光华流转,朗笑道:“只是,小姐他日若是来我番梨做客,可否给小生带些你那香囊中的物件作为礼物?”边说着,那公子竟是已然去了,倒仍有几分笑意散落在这夏日的屡屡轻风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如此不假他人之手,便将近身之物塞给一女子,本是十分轻薄之举。但了然非但不恼,心头倒有几分莞尔。别人或是不曾察觉,但了然却是何人。那公子擦身而过的刹那,了然分明瞧见了他耳垂上的洞眼。而其身上若有若无的几分幽香,了然更是不曾忽略。
而她口中所言的香囊?了然莞尔,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这番梨女子倒是眼尖。
这又是何家番梨女子,竟如此淘气?但见她既能以使节身份来访,且随手便出贵重之礼,想必家世也不同寻常。
而这女子之邀,了然心下倒真真有几分向往。在柳园闲读史书时,便知道番梨国民风与他国大相迥异,其民热情开放,莫不好客。如果真有机会,了然倒确实有心游历一番。只是,寻常鸾国女子尚不能随意远行,何况自己这命运不由自己左右的坊女呢?了然心意越发坚定,无论如何,要先脱了这坊女的身份才好,如若能拥抱自由,倒真真不能辜负这番梨女子之邀。
回得紫瑛帐中之时,了然却并未揭穿那番梨“公子”的女儿身份,既然她不愿以本来面目示人,自己又何必多事?
且说自榴花会后,紫瑛与皎云二人一度声名大噪,只是两府门前并没有出现络绎不绝的求亲场面,倒是一些寒门小姐,时不时地想寻机会一睹两位“偶像”的容颜。
毕竟,皎云已有婚约在身,这满京城的人怕是都知道的。而紫瑛这边,虽然还是待字闺中,但将军府这样的门槛,也不是那些穷酸书生甚至是普通官宦少爷攀得起的。偶然几个不知深浅登门来求亲的,不过是给这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添了些笑料罢了。
其实,以紫瑛的身份,将来嫁入皇室也是平常。
因此,此次榴花会并未给二人的姻缘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一日,鸾朝相府的后花园内,紫瑛正应皎云相邀于府中做客。二人悠闲地坐在园中的秋千上,自有丫鬟在身后一点点地帮她们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荡着,只闻环佩叮当作响,间或伴着悦耳的女儿娇笑。这一副闺中嬉戏的画面,若是让这京城的书生们瞧见了,怕是不知道又有几人要黯然神伤了。
皎云一向笑得爽朗,明眸皓齿,顾盼神飞,近身之人总会不由得被她感染了几分暖意。“原本这次榴花会不想去的,本便是去给你做伴,却没想到竟恰好见识了了然妹妹的才情,倒算是不虚此行!”那日相聚虽已过了几日,但了然的不凡之处,皎云依旧记忆犹新。
“妹妹只是命苦了些”,紫瑛叹道,“听母亲说过,妹妹幼时过得极苦,即便是如今,她也始终放不下自己的身份。”
“这你倒不用担心”,皎云笑道,“我瞧了然妹妹并不是那等为身份耿耿于怀的俗女子。若她真是那般介意,凭她的聪慧,攀龙附凤自是不难,要改变身份也是极容易的。如今她这般低调,其实怕是她对这世间的种种俗规,身份也好,盛名也罢,大约是没看在眼里吧!”
“那倒是,那日无论是妹妹吹奏的那曲子,还是她做的那首小令,都能让她声名鹊起。将来之尊贵超过你我也未尝不可能。换做别的女子,怕是断不肯随意放弃那般的机会的”,紫瑛笑笑,“我这妹子真是不寻常呢!”
“其实我们不必操心,了然妹妹本非凡人,将来必定有一番造化!”皎云似是十分笃定。
其实此次皎云相邀的不仅有紫瑛,自然还有了然。只是了然却并未赴约。如此身份出入相府,皎云自然是不在意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相府中诸人皆不在意。
了然不愿意为难他人,当然,她更不愿为难自己。
事实上,自从榴花会回来后,紫瑛待了然较之前又亲热了几分。若或之前她对了然有怜有爱,如今又多了几分敬佩。
了然如今出门,虽不见龙一几人相伴左右,但她用功一探,便知道这四人其实与自己始终保持着不远的距离。虽说他们四人是义父派来保护自己的,但总这么被人“尾随”而行,即便原先还有几分兴致,也渐渐地淡了。
这几日,了然索性窝在家中,给师傅写写信,心里惦记着,那麟儿是否已将诞于人世?想想竹夫人和珣王那样的清雅之人,如今也将与尿片、奶水等打交道,心中又不觉有几分乐,却不知那二人是否能应付得过来。
紫瑛对于了然连日的“乖巧”十分满意,时不时地带着丫鬟来了然这边“串门”。
“妹妹,姐姐过几日想去白云寺烧香,一个人又嫌路上闷得慌,妹妹陪姐姐一起去可好?”紫瑛如今无论做点什么,总想拉着了然同行。
了然虽对烧香拜佛一向不甚“感冒”,但既是紫瑛相邀,自然推却不得,便满口答应。
出门的时候,了然原本习惯地又要穿上男装。但想想既然要陪紫瑛,少不了要坐在马车内,便作罢了。如今了然的衣物都是由义母一手包做的,款式质地与紫瑛的皆不相上下。了然原本就相貌惊人,如今又是一身绫罗,怎么看都是一大家小姐。
只是了然觉得出门在外,少惹眼为好。于是不过浅施粉黛,头上除了浣儿送的那支玉箫,依旧别无他物。紫瑛见了,却又是皱眉,“每每出门都这么一身素净,妹妹真真糟蹋了这身好皮囊。”
“姐姐怎么想起要去烧香了?是不是要给自己求个好姻缘啊?”了然见紫瑛一路兴致颇高,禁不住要打趣她几句。
“鬼丫头,竟拿姐姐取笑!”紫瑛却不饶她,虽是在马车内,竟要作势过来揪打了然。其实了然何等身手,要躲开极其容易。只是她知道是姐妹打闹,便由得紫瑛捶了几下,俩人于是闹做一团,倒也亲密无间。
正闹着,了然却听车外一女子的声音,似是在催促自己的车夫走得再快些。了然只觉得声音耳熟,却一时未想到是谁。
白云庙香火甚旺,刚走出马车几步,身边便已是熙熙攘攘,竟如集市般。了然赶紧嘱咐丫鬟照顾好紫瑛,怕来往路人冲撞了她。
“这白云寺甚是灵验,待会儿妹妹也求上一签”,紫瑛似是已经习惯了此处的喧闹,难为她纤弱身体,却要在人群中来往穿梭。了然下意识地护住了紫瑛,步步相随。虽说她知道龙一几人必定就在人群中的不远处。但毕竟男女有别,他们几人也不方便贴身保护,因此了然便自觉地担当起了紫瑛的“护卫”。
而对于白云寺的名头,了然却并不上心。到底姻缘二字,如今了然还未曾多想。如今在她心里,争取自由倒是最最要紧,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到底重活了一世,又有一身技艺防身,了然倒还真想好好地在这个旖旎的异世游历一番呢。
“了然妹妹,果然是你?”了然正一边神游,一边挽着紫瑛随着缓慢蠕动的人流艰难地向前挪步的时候,却被一人拽住了胳膊,转头一看,容颜甚是熟悉。再仔细一辨认,竟是几年未见的玲珑。不过玲珑相较于三年前,也已长成芊芊少女,满面春光,了然乍一看竟不敢认。
此时想想刚刚路上在车马中听到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玲珑?
第二十章 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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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寺门前,紫瑛见了然碰见了熟人,与玲珑相互见礼后,便吩咐她自便。俩人约好一个时辰后在寺庙门口相见,便带着丫鬟先行进庙去了。了然则朝人群中做了个手势,吩咐龙一几人分出俩人去保护紫瑛。
“妹妹,几年未见,你可知我们姐妹都十分惦着你。听说那竹夫人性情怪癖,我们都担心你会受苦呢!”玲珑还是当年的泼辣性子,一见面妙语连珠。
而能再见昔年姐妹,了然心中也是欢喜异常。上一世时,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曾知晓朋友的概念。如今,却不再孤弱飘零,心性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刚寒暄几句,了然还没来得及问其他姐妹的消息,便见一男子急急寻来。
“玲珑,刚听丫鬟说你匆匆走开了,吓了我一跳!”
“表哥见谅,玲珑莽撞了,只是忽然在人群中见到了昔日姐妹,一时激动,便忘了跟丫鬟交代一声。”玲珑脸色微红,略带羞意,语气温婉地解释道,随之又向那男子介绍了了然。
原来玲珑也已经拜在京城府尹门下做义女,今日正由府中的表哥相陪来白云寺烧香。刚刚在其表哥安置车马的功夫,玲珑却恰在人群中看见了了然,也没顾得上跟身边人招呼一声,便挤了过来,这可急坏了那表哥。
玲珑的表哥只是朝了然略一点头,随之又紧张地看着玲珑,“你没事就好!”接着又假意嗔怪道:“别动不动就说自己莽撞。其实你性格洒脱,表哥觉得比之其他女子的矫揉造作要好得多呢。”
一席话说得玲珑满面绯红。
了然瞧二人之间,分明是情意绵绵,也暗暗为玲珑高兴,想是她也已寻得他日归宿了。
表哥见俩人显是有话要聊,便将她们带至寺庙后院的僻静之地,为二人准备了茶水、瓜果,自己则去寺中闲逛了。了然暗眼观察,觉得此人倒也周到体贴。
禁不住玲珑的一番盘问,了然便简单地向玲珑讲述了一下自己这几年的经历,随即又急忙问起姐妹们的情形。
“在漪罗坊中日子过得倒好,只是不得自由。这不,上个月到了京城,我才有机会来瞧瞧外面的市面。”了然想想玲珑的活泼性子,想是这几年在漪罗坊的园中闷坏了。如此想来,虽说自己在柳园中的生活甚是简朴,但相较其他姐妹,又自在了许多,起码那三阳镇自己差不多都逛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即便是如今的京城,了然怕是也比紫瑛这等土生土长之人要熟悉几分。如此想来,这老天对自己到底并非太过薄情,了然心中更不愿辜负了这一生,大有潇洒活一番的雀跃。
玲珑又说起其他姐妹如今的下落,原来当年那批坊女,多半都已经拜在各地的富贵人家门下。紫堇如今则在三阳镇首富家中,不过听说日子过得颇为拘谨,并不比在漪罗坊中如意。雅涵如今却是不知下落,玲珑只知当日曾有贵人相传雅涵,从此便没有了雅涵的音讯。玲珑虽是几番打听,但雅涵的下落却似是坊中的秘密,竟是一直没探听到消息。
如今姐妹众人,只有两人得以相逢,了然二人心中虽有些唏嘘,但多的更是高兴。
“想见姐姐如今已是心有所属了吧?”了然想起刚才玲珑表哥紧张的情景,不禁打趣道。
玲珑却面有黯色,慨叹一声,“只可惜我们相逢甚晚,表哥如今家中已有妻室。”但见了然面有担忧,却又劝慰道:“妹妹不必担心,只要表哥心中有我,我也不在意名分了。”了然知道玲珑乃是通透之人,敢爱敢恨。只是毕竟情字面前,常人都很难洒脱。但见她对表哥已似情根深种,只能默默祝福了。
俩人虽觉相聚甚短,但无奈时光匆匆。玲珑表哥来寻时,了然瞧瞧日头,发现已是不早。想起与紫瑛还约在寺庙门口相见,便紧忙起身了。
不过好在如今二人都在京城,于是相约了再见的时间,了然二人便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了然急急地赶至寺门处,却远远见紫瑛已是等在那里了,心里暗道一声抱歉。紫瑛却也瞧见了远远小跑过来的了然,脸上并无不愉之色,只是朝了然挥着娟帕:“妹妹莫急,仔细路上!”紫瑛正说话的功夫,寺中却忽然冲出一虎头少年,似是正被人追赶,竟似没头苍蝇般乱闯,却恰好正撞到紫瑛的身上。
那寺门前尚有几级石阶,紫瑛被这么一冲撞,竟是直直地从最高处跌了下来。了然见了,心中大急,只是毕竟还相隔甚远,相救已是不急。紫瑛的丫鬟更是吓得尖叫起来。
紫瑛即将跌落的时刻,龙三已然赶至,原本正可将紫瑛接下。但偏偏另有一人更快上了一分,竟是抢先将紫瑛揽在怀中,又原地打了个转,这才止了跌势。龙三见状,便自行退下,又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了然此时也已然赶至,见救下紫瑛的是一年轻男子,俊目玉容,衣冠楚楚,气度非凡,即便在这熙攘人群中也不容忽视。只是了然瞧来,却又觉此人似与常人相貌略有所异,甚至有几分眼熟之感。不过眼前却已顾不上仔细琢磨这人,只想赶紧瞧瞧紫瑛的情况,生怕她有所闪失。
紫瑛似只是受了惊吓,身体倒是毫发无损。站稳后从男子怀中挣脱出来,虽是大囧,脸色却依是苍白,想来刚刚从高处跌落,已将她吓得惊魂失魄。了然安抚了紫瑛一番,见她面上渐渐恢复血色,知她应是无大碍了,这才想起向身边的男子致谢。
“小生不过恰好行至此处,能救得小姐,纯粹是机缘巧合,也是小生之幸,二位小姐不必介怀!”那男子言中甚是谦逊之意,言行举止也谦恭有礼,紫瑛瞧了,脸色竟已绯红,眼中秋波流转,偏偏了然却总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因不愿与这陌生男子有太多瓜葛,了然便劝紫瑛,“姐姐,时辰已是不早,姐姐刚刚又受了惊吓,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紫瑛自是应允,二人向男子再次致谢并辞行。那男子却竟是一直将二人送上马车后,才作揖离开。
“姐姐,今日都怪了然,若是了然不曾走开,姐姐便不会受惊了。”车中,了然还在为刚刚之事甚为不安。如今紫瑛虽已安然无恙,但万一有所闪失,自己心中何能安稳?又该如何向义父义母交代?
紫瑛却竟自摇头,满面含羞道:“此事与妹妹何干?此乃姐姐命中一劫,说不定反而会因祸得福呢!”了然瞧紫瑛神态,又听她此言,心中颇感诧异。却见紫瑛递来一张纸条,了然瞧那质地,应是庙中纸签。签上书道:“一世喜福皆由缘,无缘空余闺中怨。若逢小劫缘随至,镜花水月皆成实。”
瞧签上内容,分明是张姻缘签。但签上却并未标注上签或下签。
了然瞧身旁紫瑛满面光彩,想是对签中所写深信不疑,更或是已对那陌生男子动了芳心。
“一张签书而已,姐姐切莫当真。刚刚那男子虽对姐姐有相救之恩,但毕竟萍水相逢,不知根底,姐姐还须有些防备之心。”了然直觉此事颇为蹊跷,担心紫瑛深陷,便好言提醒。
“妹妹何出此言?那白云寺一向灵验。况且那男子外相端正,妹妹莫不是没瞧见他的眼神?清澈剔透,怎会是不苟之人?妹妹如此看待恩人,岂不是让人寒心?”紫瑛一眼,却竟是点醒了然。
眼睛?可不是?了然经此提醒,竟想起自己其实曾经与此男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正是来京途中,差点撞翻自己马车的那架六马快车的主人。了然第一眼便曾觉得他眼神不寻常。今日一见,也总觉得那男子与常人有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如今听紫瑛一说,了然才豁然想起,那人的眼睛还确是与众不同。
想起此人,了然心中更是不安,只是紫瑛似是很难听进劝解之言。但想想紫瑛一向大么不出二门不迈,紧锁深闺,想来即便那人有何不妥,二人也再难有相见之日,心下又觉自己过度担心了。
此后的日子,习惯了身后有四人暗中保护后,了然索性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到底是将门千金的身份,与其拘谨别扭,倒不如坦然享受这难得的优越感。于是了然依旧如旧时常前往茶肆听书,只是却再未见过那是踢打老少乞儿的鹰人。茶肆之中的常客却是认出了他便是当日仗义执言的小公子,对了然都颇为客气。
偶一日外出归来时,听碧竹提起,日间红云郡主曾经来访过,竟是陪紫瑛厮磨了半日方才离开。
红云郡主?桃花大会上她曾经脱口而出的刻薄奚落之语,了然未曾忘怀。只是毕竟不过是不相干之人,倒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瞧那日情形,这红云郡主与紫瑛之间,即便不像其与皎云般剑拔弩张,但也谈不上有什么相投之处。何况,红云郡主那日曾对了然出言不逊,到底也算是得罪了将军府,与紫瑛间也便算有了嫌隙,如今却又为何会登门造访?
虽是有几分疑惑,但了然对这闺阁之事到底兴趣不大,不过略过了过脑子,便搁置一边了。
不几日后,晨间向义母请安的十分,却听义母假意抱怨:“幸亏为娘如今又多了你这么个贴心的闺女呢。瞧瞧你紫瑛姐姐,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如今尚未出阁呢,便先疏了娘亲,最近也不知道成天在忙些什么,总躲在自己的闺房中,连母亲这里都很少逗留。”了然心中添了几分诧异,毕竟紫瑛一向与母亲亲密,如今这般却有几分不寻常之处。不过面上了然只是与义母说着笑话,劝慰了义母几句便作罢了。
偏巧,了然那日正从茶肆回来,却见侧门处,紫瑛的丫鬟偷偷从一陌生小厮手中接过一封书信,匆匆回宅。了然清楚,大户人家皆有严规,宅中丫鬟一律不准与外私通书信,以防乱了家风。下人们的书信,都得经主人之手,方能进出。
了然原不想多事,且在她而言,下人们自行通信也再正常不过,毕竟谁都想有隐私。但又想想紫瑛的丫头一向稳重,不应会做出私通书信之事。因怕对紫瑛不利,便叮嘱碧竹多多留心。
没想到碧竹观察了几日,竟见那丫鬟日日都与外传递书信。而信的主人却不是别人,正是紫瑛。“姑娘,那天我假装无意地跟着那丫鬟进了花园,却远远瞧见紫瑛小姐倚在长廊那边。见丫鬟拿信进来,便急急地抢了过去,竟没看见我呢!”
了然直觉此事不寻常。紫瑛虽已十五,在了然面前也惯以长姐自居,但毕竟性情良纯,经历世事较少。了然担心她会受人欺蒙。于是,连着几日,了然常去紫瑛屋中来往,想瞧瞧她到底为何有所异常。
第二十一章 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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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了然正在紫瑛屋中的时候,却见那丫鬟蹑手蹑脚地拿了封信进来。了然一见,心中透亮。紫瑛则神色大动,面露喜色。眼见了然在场,似是犹豫了片刻,但终究下了决心,问了然道:“妹妹可曾记得当日在白云寺救我之人?”
了然点头,但见紫瑛提及此人,心下揣摩,与紫瑛书信来往之人莫不是他?心中暗觉不妙。
“或是那天他认出了咱们家的马车。姐姐回府后几日,他便托红云郡主送了封信进来,原来他与红云郡主竟是相识的。”紫瑛说至此处,已是满面绯红。了然见此情景,心中已是明了。
紫瑛口中百般夸藏那人,了然虽是一再暗示她多些防备之心,但无奈紫瑛根本听不进去。了然知道紫瑛如今竟是已然情根深种,心中颇忧。而且自己与那人到底不熟,总不至于无端诋毁于他,只能是此后多加留意,以免紫瑛收到伤害了。
其实,除去紫瑛,连日来府中尚有一事也让了然颇为上心。原来,了然最近总见义母面有隐隐不愉之色,似是心有烦闷之事。了然几次询问,义母却并未明言,只是安抚了然让她放心。
某日晚宴的时候,义父葛江军难得在家。但见一顿饭功夫,葛江军也不如往日开怀。紫瑛和了然自也是小心翼翼,不复平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饭毕,葛江军慨叹,“咱们还能一家团圆地在家中安然用饭,边疆的百姓们,此时却是处在水深火热啊!”
“莫非边疆起了战事?”了然心中纳闷,按说自己时常出没市井茶肆,若是有了战事,不该一无所知。
“鹰国一直对鸾朝虎视眈眈,如今的鹰国皇帝更是野心勃勃,上个月已在边关挑起了战事,杀了我鸾朝多少无辜百姓。”葛江军义愤填膺。或是又想起了当年的战事,这位老将心中愤慨定是甚于他人。
了然如今对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已经有所了解。除雄踞漠河北方的鸾朝国力最盛外,漠河以南的鹰国也大有蒸蒸日上之势。此外,漠河以西的番梨国虽然国力不比鸾国与鹰国,但国土面积却更为辽阔,只是境内不少地域尚是不毛之地,鲜有人烟,因而经济上到底不比鸾国与鹰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三国之外,尚有十余个小国分散在这个大陆上,不过不少已经成为三国的附属国,国力相对较弱,话语权也就不消说了。
要说葛江军提到的鹰国,十多年前一直与鸾国摩擦不断,战火不休。珣王问政之时,鸾国军队还曾势如破竹,大败鹰军,力挫了鹰人的锐气,前鹰皇也因战牺牲,鹰国这才安生了几年。
了然心下琢磨着,若是两国正式交战,义父是否又将奉命征战沙场?想来义母连日担忧,恐怕也是为了此事。义父毕竟年事已高,虽说身体还算硬朗,但若再想再现当年沙场威猛,恐是已力不从心。
但如今了然也多少清楚了朝廷的规矩,这个时代不比现代有退休一说。大臣们除非最终病老并求得皇上恩典,方能告老还乡,否则只能一生为朝廷效命。义父又是赤诚之人,若是两国真起战事,他必定会选择鞠躬尽瘁。
“那鹰国小儿竟又是如此猖狂,咱鸾朝精兵就应再度杀杀他的嚣张气焰”,葛江军叹道,“只可惜当今皇上不擅战事,又胆小怕事。眼见鹰人残杀百姓,不予回击,却在全国封锁战事消息,如今竟还要私下里以送公主远嫁和亲来息事宁人。”
葛江军言罢,颓然起身,转身走向书房,“真怀念当年的珣王爷啊!”
了然深知,和亲对于义父这样的大将来说,无疑如同羞辱。不能在沙场上决一雌雄,却依靠一小女子的幸福来乞得暂时的和平,非他所愿。当年珣王问政之时,面对鹰国来犯,他曾亲帅大军予以痛击,并最终得胜还朝。两相比较,难怪义父怀念珣王。
只是了然对战事一向并无好感,两国交战,百姓遭殃不说,多少英年男儿又将战死沙场?多少家庭将受丧子之痛?和亲固不是治本之法,但若能换得短暂的和平,也不失为良策。
只是却苦了那将终年寂寞他乡的公主!
了然心中颇是同情那即将远嫁敌国之女子的命运。
这边义母想是听了和亲的消息,知道老夫能暂时免于沙场奔波,脸上竟恢复些喜色。了然见于家国大事面前,义母虽为将军夫人,但到底还是有些私心,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位老妇人的可怜之心呢?
几日后,玲珑来信相约。了然考虑到家中多事,心下多少有些放不下心,便让碧竹留在家中,自己则只带了小丫鬟出门赴约。
玲珑身边,依然有其表哥相随。见了了然,玲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妹妹莫怪,我家中义母管得甚严,若不能由表哥相伴,我怕是难得出门。”不过转而玲珑又面带喜色,“今日难得表哥在我义母面前道了个慌,说是要带我去郊外玩玩的,因此我可以晚一点回府,咱们姐妹也可以好好聚聚!”
玲珑的表哥倒也体贴,已为二人在酒楼包下了一间雅间,自己则悄然退了出去。
前些日子白云寺中匆匆一聚,如今了然二人终能坐下来详聊,心中大是开心。“那天一别后,总觉得与妹妹还有许多话未说,便日日盼着再见之日。这两天求了表哥,总算是出来了!”玲珑如今满面桃花,想是过得不错,只听她娇憨笑道:“要说真正是怀念同妹妹在一起的日子,咱们姐妹几个,要说雅涵姐姐让人感觉温暖,紫堇让人热闹,妹妹却让人感觉踏实,凡是都气定神闲,倒像是能为咱们姐妹遮风挡雨似的。”
了然听了,笑颜如花,对面玲珑只觉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姐姐如今哪还稀罕妹妹,只怕要为你遮风挡雨的该是你那位表哥吧?”了然打趣道,见玲珑满面羞意,已然作势要过来捶打自己几下,心里竟是暖融融的。如果可能,自己毕竟是两世之人,倒真愿意为姐妹们遮风挡雨。
“对了,闹着闹着都差点给忘了,前两天刚收到了紫堇的信呢”,玲珑说着,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了封信递给了然,“她还不知道我在京城见到了你呢,若是知道,必定欢喜得很!”
了然笑着接过书信,瞧着那娟秀字迹,细细读来。原来紫堇自入三阳镇首富贾府之后,虽衣食不缺,但义父义母待其与亲生子女却大有不同。府中下人见风使舵,常常对紫堇另眼相待,紫堇又发作不得,日子过得委屈,倒感觉大不如昔日在漪罗坊中的生活,因此也更加思念曾经相伴左右的姐妹。
“如今衣食不愁,原该知足。只是恐将来姻缘之事,怕是得全由义父一家做主了!”紫堇在信中叹道。了然不禁想起初见之日,那个性格爽朗的女童紫堇。只是造化弄人,想想她如今日日过着谨小慎微的日子,怕是始终得拘着性子,心中不觉也有几分遗憾。
说到底,这坊女的命运,又有几人能真正如意呢?
“妹妹莫愁”,玲珑见了然略皱眉头,一边收起书信,一边宽抚了然道:“紫堇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少不得要为自己争取的,将来说不定柳暗花明,有大好造化呢!”玲珑皱眉,“如今我只是担心雅涵姐姐,这许多日子了,依然探听不到她的下落。”
玲珑忆起从前在漪罗坊的日子,笑道,“坊中每年都有比试,排名最差的,也都由坊中另作安置了。那会儿紫堇还好,姐姐我毕竟愚笨,每每都险险过关”,玲珑转而又神采飞扬,“可惜妹妹你没见到雅涵姐姐后来的样子,她在姐妹中一向最为出众,次次比试中都让人大为惊艳,坊中的师傅们没一个不疼爱她的。”
了然知道玲珑多日不得雅涵消息,心中必定十分惦念。其实了然又何尝不想念那个当年便一身气度的女孩子?
“想必雅涵姐姐如今也拜在了哪个富贵人家,回头我也托义父打听打听,或许能有消息”,了然安抚玲珑道。
玲珑直点头,“雅涵姐姐生得一副雍容之相,必是富贵之命,是我过于多心了!”
了然本想问问玲珑与其表哥有何打算。毕竟玲珑比了然年长几个月,如今已过了十三岁的生辰。依照鸾朝律规,女子年过十三,便可出阁。虽说寻常女子倚在父母身边待到十五六岁才嫁也甚是常见,但坊女毕竟身份不同,如今玲珑又已觅得心仪之人,却不知是否已将婚嫁之期定在了明年。
俩人正闲聊着,却见了然院中的小丫鬟慌里慌张地推门进来,“小姐,不好了。碧竹姐姐使人来说,家中出事了,如今已乱成一团了!”了然一听心中一惊,赶忙向玲珑告歉,“姐姐见谅,难得相聚一次,现今儿家中有事,却只能先行一步了!”玲珑自是明了,也赶紧催促了然离开。
碧竹一向是稳重之人,若有要紧之事,她绝不可能使人来寻自己的。了然这一路琢磨着,虽强自镇定,但见那马车于街市上只能缓缓而行,不禁也有几分着急。若是换了夜间,倒不如自己施展功夫,这会儿怕是早已回到家中了。
第二十二章 将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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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然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只见下人们一片慌乱。碧竹见她回来,如见了救命稻草,赶紧上前言道,“姑娘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夫人,夫人已经晕过去两次了!”了然赶紧小跑着进了义母的屋子,却见义父正满面愁容地坐在义母床边,义母躺在床上却已是醒了,只是脸色依旧十分不好。
见了然进来,义母不觉又落下眼泪,“女儿啊,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旁边的碧竹,已经将事情给了然讲了个大概。原来前线战事又再次吃紧,义父已奉圣命,明日即将出征边疆。原本能在沙场与鹰人决一雌雄,其实正如义父所愿,只是当今皇上却偏信小人之言,担心义父功高震主,竟只命义父担当副帅,主帅一职却交由了其一向宠爱的三皇子。那三皇子性格鲁莽,平日时常闯祸,并无才干,绝非将帅之才。且支持三皇子的党羽与义父又一向不和。因此此次出征,义父必定处处受制,心中并无把握。
义母一听老夫即将出征的消息,顿时便急得昏厥了过去。幸好碧竹及时赶至,才算是醒了过来。偏偏紫瑛一早便带了丫鬟出去,也尚未归府。碧竹紧忙着人出门去寻紫瑛与了然二人。只是人才刚刚使出去,便有下人来报,有人射了封信到将军府的大门上。
葛江军心中已有不祥之感,拆信一看,竟是紫瑛被绑了!来信之人威胁,若是义父奉命出征,紫瑛将有性命之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义母闻如此噩耗,立时忧得再次昏了过去。碧竹费劲了心力,这才让义母又缓了过来。
“前几个月皇上不是已经派公主和亲了吗?为何前线又起战事?”了然不忍义母更加忧心,将义父搀至一边问道。
“唉,那鹰人狼子野心,出尔反尔,岂是一个公主便能安抚的?如今鹰人又派兵夺了我鸾朝两座城池了。皇上实在是被逼无奈,这才同意应战的。只是……”葛江军摇了摇头,一声慨叹。了然知其是担心主帅一职之事,怕是对此去并不乐观。而爱女被绑,更让义父焦心。短短瞬间,面前这位原本豪气万丈的老将竟是已然苍老了几分。
“父亲如今做何打算?前线之事,是否可寻一借口,请皇上令派他人?”了然问道,她于那前线战事并不十分关心,好不容易再活一世,只望能有潇洒一生,自是绝不希望被卷入战火硝烟之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葛江军摇了摇头,“如今皇上最是多疑,为父若违抗皇命,必将惹来更多麻烦。况且与鹰人一战,交由他人为父也并不放心。只是你紫瑛姐姐,如今下落不明,为父这一走,心里如何能踏实啊!”
了然心知义父已是心意已决,出征在所难免。那么,如今这一家老小之事,自己是必须得担起来了,不自觉地直了直脊梁。“父亲放心,家中之事了然必当尽心,紫瑛姐姐我也一定设法将她救出,母亲那边,有碧竹照应着,应当无事!”了然慨然承诺。
老将军见了然小小年纪,却如此暖人心怀,如今瞧她脸上坚毅之色,尤其是那眼中的镇静,不禁有几分动容!“你自己也万事小心,切莫再有差错。有你在你母亲身边,为父也好歹能放心些!”老将军再三交代。
“还请父亲出征在外一切留意,一定要保重身体,平安归来!”了然对葛江军出征,其实也有诸多不放心。且不说战火无眼,单是拜在三皇子这般庸人帐下,便很可能凶多吉少了。只是,这征战之事,却不是自己这等身份能左右得了的。了然心知此时最要紧的,便是设法将紫瑛救出了。
乘义父去准备行囊的功夫,了然又进得里屋,悉心安抚了义母一番,好歹让她心神安稳了些。
待义母勉强睡下后,了然将龙一几人召至身边。
“几位本为沙场猛将,却一直委屈身份,随了然多日,了然感激不尽。如今紫瑛姐姐下落不明,却不知几位是否能助了然一臂之力?”了然问道。她如今毫无头绪,只能指望着眼前几人能多少相帮几分了。龙一几人却是脸色大囧,躬身回道:“让小姐失望了。我几人只不过有匹夫之勇,却并不擅追踪调查之技。若是我等有用,将军怕是早已将我几人派遣出去了。”
他见了然面上不禁有几分失望,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听闻小姐与那‘朋来友至’的酒楼掌柜相识,若是相求于他们,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了然眸中一喜,她自然知道龙一所指的乃浣儿的人。虽说自己对他们具体从事何事一无所知,但龙一既然提起,想必那酒楼中人必定有些本事。如今本是无计可施,要寻找紫瑛的下落,也只能寄托在浣儿手下之人身上了!了然迅速书信一封,使碧竹给“朋来友至”酒楼的韩掌柜送了过去。
这一夜,将军府无人能够安眠。了然也只是勉强打了个盹,只是难为自己那一身真气,依旧毫不停歇地运着功。
次日,葛江军离家之时,脸色更是憔悴了几分,显然是一宿未睡。临行前,义母身子太弱,还不能起身,只有了然将义父送至门口。葛江军扶着了然的肩头,张了张嘴,似是要再对了然交代几句,但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家而去。了然瞧着义父的身影,只觉得十分萧瑟,心中着实有几分刺痛。
老将军此次出征,心中还有多少忧心之事啊!
了然一直瞧着义父离开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轻叹一身,转身准备进府。却只听一声:“小姐留步!”唤住她的男子了然倒也认识,那日随浣儿去朋来友至酒楼时,曾见过此人。了然见到来人,心中一动,莫不是紫瑛有消息了?
“小姐,小人韩三,这是韩掌柜给小姐的信。”他见了然迅速地看完了信的内容,又恭敬地嘱咐:“小姐保重,小人晚间再来接小姐。”说罢作揖告辞,身手十分利落。
了然心下总算略宽了宽,催着身边的丫鬟说,“快,进府告诉夫人,已经找到紫瑛小姐的下落了,让夫人放宽心!”了然自己却小跑着进了马厩,牵出小马后飞身上马,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往城门去了。
没想到浣儿手下之人如此得力,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寻到紫瑛的下落。韩掌柜信中言道,紫瑛如今落在了鹰人手中,他已经派人盯住了紫瑛被困其中的宅子,只是宅中防备之人甚多,未免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准备晚间再寻机会救人。
城门处,大军已是整军待发,庄严肃穆。了然上一世虽为杀手身份,见惯了血雨腥风,但毕竟总是单枪匹马。如今这百万大军的气势,到底还是让她心下有些震撼。只是,此时却毕竟顾不上多留意眼前情景。了然在搜寻到葛江军身影的刹那,便远远地便喊道,“父亲,父亲!”义父手下的副将却是认识了然的,见她打马奔来,便迎了上来,又将了然引至将军跟前。
“父亲,紫瑛姐姐的下落已经寻到了!”了然知道大军行程耽搁不得,也不再赘言,只是紧忙着将刚刚收到的喜讯告诉父亲。
了然清楚,如果就此让老父带着满心的牵挂和担忧奔波出征,恐其会抑郁成病,更有可能影响战事。因此,一得知韩掌柜那里传来的消息,了然便立刻飞马前来,想在义父出行前,让其能老怀宽慰。其实,她原本可派龙一前来通知葛江军。只是为让老父放心,到底还是亲自打马过来了。
葛江军听说是浣儿之人在协助救人,似是放心许多,显见他对浣儿也十分熟悉。老将军瞧着了然红润的面庞,正色道,“孩儿,你真乃我葛府的福星。为父这次真的就将这个家托付给你了!”见了然郑重点头,葛江军转身朝身边的副将大喊一声:“传令出征!”
了然见此时义父面上增了几分刚毅,之前的忧色却少了几分,知是紫瑛的消息让他宽心了几分,心里多少有几分安慰。
回到府中时,义母却也已经半躺着靠在了床上,见了然回来,忙不急地问道:“儿啊,真的有你紫瑛姐姐的消息了?”见了然点头,忙念了声“阿弥陀佛”,又急道,“那得想法子将她救出来啊!”了然告诉她已经安排妥当,如此安抚义母一番,直到见她勉强睡着了,才轻身走出了屋子,自己则不自觉地吐了口气。
腾出了空来,了然又将紫瑛的丫鬟聚在一处,询问紫瑛究竟如何便被人掳走的。只见那一直给紫瑛传信的丫鬟哭道,“昨日本是公子给小姐传信,约她到北海子一聚的。谁知道我们人刚到那里,还没见着公子,就有几个劲装男子围了上来,捂住小姐的嘴巴,将她塞进了一辆马车,立刻连飞马走了。奴婢紧跑着也赶不上,这才回来想给老爷夫人报信,却不曾想家中已经知道小姐失踪的消息了。”
了然听完,心下揣摩,果然与那异眼男子撇不清关系。只是目前据韩掌柜的情报,紫瑛应是在鹰人手中,难不成那异眼男子也是鹰人?只是瞧相貌却又不像。
红云郡主?了然忽然想起,当初便是红云郡主为紫瑛带来了那男子的书信。而当日那鹰国的仙玉,也曾与红玉郡主共享榴花会上的云帐。了然心知此时恐怕红云郡主脱不了干系。只是如今无凭无据,即便寻上门去,怕也是自讨无趣。
这一日,了然始终守在义母身边,倒真正尽了女儿之孝。
傍晚时分,了然换上了一身男装,嘱咐碧竹别惊动义母,便随早间送信来的韩三,一同走入了那夜幕之中。
第二十三章 夜色冷
了然随韩三策马到了一个西城胡同里的小院中,韩掌柜已早早地等在了小院门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龙一几人却被了然留在了将军府中。如今义父出征在外,义母又情绪不稳,身边离不开得力之人。龙一几人似是知浣儿手下之能,也并未反对。
韩掌柜见一袭男装的了然轻身从马背上飘落于地,即便在这朦胧的夜色中,依就风华不减,而那如水的眼波,竟让自己这等数度出生入死的男子们柔肠百结。他思忖着了然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又是闺中女子,按说谈不上什么人生阅历,但偏偏却似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竟让自己这个从血雨腥风中走来的老人也不仅有几分心折。如此女子,难怪主人时时挂在心尖上。只是他情知此时不是分神的时候,因而一将了然请进了屋中,便立刻禀道:“小姐,将军府的葛小姐如今就被关在对面的大宅,小人已经差人进去打探了一番,葛小姐所在之处已经摸清。”他略顿了顿,又道“只是她似中了迷药,心智不大清楚。我们进去的人原本想同葛小姐打个招呼,也好方便夜间救人,她却不理不睬。”
了然点了点头,心想浣儿不知究竟是何身份,他手下之人如此之能,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摸清了紫瑛的下落,而且将内部情况也已然打探清楚。只是这些人又为何要隐身于酒楼?她轻声道一句“韩掌柜辛苦了”,想想又道:“既然已经确定了紫瑛姐姐的下落,对面也不过是一个小院,如若我们报官,怕是那些鹰人也必定得束手就擒吧?”
韩掌柜却摇了摇头,恭敬回道:“何须报官?凭我们公子的手令,即便是将城防军调来也是不难。若真是调动大军,那院中的鹰人自是插翅难飞,只是却不能保葛小姐万无一失。如今既是要救人,只能凭我们一己之力了。”
了然点了点头,心想韩掌柜所言非虚,能掳走将军千金的鹰人身份必定非同寻常,怕是死士偏多,如若调动官府之力,很可能逼得对方鱼死网破。但如果只能暗中动手,紫瑛又似是中了迷药,救人势必又难了几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她思量片刻道:“韩掌柜,待会儿我与你的人一起进去,我负责将紫瑛姐姐带出。若是她连我也认不出,那只能强行将她背出来了!”
“小姐,万万不可”,韩掌柜听了然如此一说,立时急了,已然跪下,他身后之人自然也是如此,一时间,屋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小姐怎可以身犯险?若是小姐有任何闪失,教小人如何向少爷交代?”
了然轻皱娥眉,心叹,这古人就是这点不好,膝盖的尊严少了点,动不动就跪呀跪的。不过,谁让自己到了这么个尊卑森严的时代呢?她温言将韩掌柜等人请了起来,又再三给其分析了自己随同救人的必要性。韩掌柜到底拗不过了然,也不得不应允了。其实,倒不是了然硬要逞能,她如今对自己的身手确实有了几分信心,而更重要的是,如果要将紫瑛背出来,自己毕竟是女子,不至于影响紫瑛的闺誉。
乘着夜色,了然与韩掌柜手下的十个劲装男子,摸进了那所大宅。了然与四人潜身去了紫瑛所在的西侧跨院,另四人则去了东跨院,剩下两人守在西墙负责接应。
按照约定的计划,了然几人准备在夜间动手,若是能不打草惊蛇顺利救出紫瑛是最好。若是情况不允,则只好声东击西,即由东院的四人闹出动静,将院中守备尽量引至东院,以方便了然几人在西院救人。
了然与俩人轻身起伏几个回合,便已然潜身在紫瑛屋外的花坛处,透过棱窗,恰好可以瞧清屋内外的动静。另两人则飞身上了屋檐,准备从上面接应。屋外立着四名守卫,其他四处,基本十米处便有一暗哨,了然他们摸了个底,光是这西院,恐怕就有十几名守备。戒备之森严可想而知。了然他们原本约定,等夜间守备人员疲惫时再动手,只是偏生意外。
刚在花坛下伏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西院处有几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盏灯笼,忽明忽暗,照得了然心生不妙。
那几人走至紫瑛的屋外时,门口的守卫躬身行礼,“见过二爷!”但见其中一人竟要进屋,却又拦了拦,“二爷请留步,三爷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得进此屋!”
“滚开!”那被称作二爷的人一声怒吼,声音甚是阴狠,“谁敢拦我?”边说着,已经一脚将其中一名守卫踹倒在地,自己则大步流星跨进了屋子。
屋中的紫瑛却并没有出声,想是迷药未解。
“老三还真是菩萨心肠,竟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鸾朝女子。”只听他冷哼一声道:“只是爷可没这份酸溜溜的怜香惜玉之心,先让爷玩玩再说吧!”那人说罢,一把将紫瑛抓在怀中,只听紫瑛一声低吟,想是被抓疼了,才下意识地叫了出来。了然见屋中情形,饶是再镇定,也知道如今再等不得。毕竟,这古时女子最重清白,如今紫瑛虽意识不清,但若真遭侮辱,事后即便将她救出,怕是她也绝不会再有生念了。
那屋檐上的俩人已是得了了然的暗示,只听几声虫鸣声传了出去,不一会儿,东院那边便有刺耳的嘈杂声传来。想来东院的四人已是得了消息,先行发动了。这西院的守备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有几个人已经往东边去了。
听闻屋外一阵喧闹,那房中之人倒算谨慎,总算停了下来,一脚踢开房门,跃了出来,嘴里吼着,“什么人在捣乱?”烛火的印照下,了然将那人脸面看得分明,心下一惊,原来此人她竟认得,正是茶肆之中欺侮老少乞儿之人。不过,此时他脸上的残暴与狠厉之色更是明显。
“二爷,东院有鸾国人来捣乱!”院中守备见那人出来,忙上前汇报。
“走,去看看。”那人朝房中回望一眼,哼了声,便带着几个人往西院去了。
了然知道,事到如今,救人已是事不宜迟。她与同来几人略一点头,身边两人几下便将屋门口的守备打晕,身手极是利落,没发出一点声响。了然则已抢进屋去。
屋中的紫瑛却已是乱了衣衫,胸前若不是还有肚兜勉强遮着,竟是要赤身露体了。了然轻喊一声“姐姐”,却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知是迷药的缘故,便不再唤她,立时手脚麻利地将她的衣衫简单地拢了拢,迅速背她出了屋。心中却暗暗庆幸,若不是这迷药,如今情景,紫瑛如何能面对?
屋外的四人却已经将西院的暗哨解决得差不多了,见了然出来,四人做了个手势,便护着了然往院墙处撤退。这一路倒是无人阻拦。了然远远瞧见院墙处负责接应之人时,心中刚暗松一口气,却骤闻阴冷一声:“好一招声东击西!哼!爷这一招瓮中捉鳖是不是更妙啊?”
这一夜的月色偏偏有几分吝啬,此时院中漆黑一团,了然并未瞧见来人面目,只觉此人声音听来极其阴鹜,应正是先前欺辱紫瑛的“二爷”。刹那间,整个院落骤亮了起来,一队鹰人守备将了然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当是谁?看来真是冤家路窄啊!”那“二爷”显然也已发现在茶肆中曾与其有一面之缘的了然,眼中的狠意又浓了几分。了然几人眼见计策已被识破,而东院那边打闹之声仍未停歇,显见那边的四人也尚未脱身。如今之计,也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这“二爷”带来的鹰人守备皆功夫不弱,随了然前来救人的四人心中暗惊。他们原是非常人物,此次任务,他们本是瞧不上眼的。若不是韩掌柜遵浣儿少爷嘱咐,极其重视了然之事,怕是今夜来此的不过是四人下属。
这院中的首领究竟是何人?为何区区守备,竟有如此身手?
倘若是院中藏着身份不一般的鹰人,他们为何深入这鸾国京城重地,又意欲何为?
四人越是交手,心中越惊。身边的守备越来越多,竟是一时无法脱身。如今瞧来,怕是救人不得,自己几人今夜也走不脱了。
几人倒非忧心自己的性命,毕竟从选择此道伊始,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今夜的任务偏偏十分特别,如果不能看护好主子在意之人,那即便命赴黄泉,也怕无言面对主子吧?既是已然想得明白,几人便不再考虑眼前这批鹰人守备的实力,只想着即便拼上最后一口气力,也要将了然安全送出,如此便也对得起主子了。
几人早已多次携手出生共死,当下并无商量,甚至手下拆招也丝毫没有停顿,却已然心意相通。
越是绝望,越是忠勇。
那“二爷”的身形却丝毫未动,只是略带恨意地盯着了然,犹如盯着笼中困兽,眼中只余一片冰冷。
第二十四章 被掳了
小院中的打斗甚是惊险。
了然的功夫其实本不在随行几人之下,只是如今毕竟背着紫瑛,到底束手束脚了几分。她东躲西闪,生怕身边的刀光剑影伤着紫瑛。负责接应的二人见了然几人被困,迅速赶来救援。
两路人马皆知此刻是性命相搏,手下自是绝不留情。
一时间,斑驳的烛光中,刀剑相交,血肉横飞。
了然只闻身旁的喘息声,闷哼声,浓郁的血腥气早已充斥了她的鼻腔。
曾几何时,她那般痴迷于这种气息。但如今,了然却觉得有几分陌生。甚至,竟有些要作呕的感觉。却原来,毕竟是不喜欢这般生死搏杀的。
血腥气越发浓重了。
那“二爷”面上的狰狞之色却是渐浓。
了然心中十分清明,知道今日情形不妙。这鹰人不知为何竟在鸾国京城藏匿了如此之多的高手。两相比较,自己这边明显势单力薄,韩掌柜那边怕也是接应不及。如今她所余心思,便是要将紫瑛送出去了。了然虽与那“二爷”不过谋面一次,但凭她的直觉,知道那人性残如兽,自己几人若果真被俘,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是紫瑛,却如何能受得凌辱之苦?
东院那边终于结束了打斗,摆脱纠缠的四人也火速赶到了西院的战团。了然见他们一个个满身鲜血,却也不知道是自己受伤,还是溅满了鹰人之血。但见其中二人已是步履凌乱,显然也近乎强弩之末了。
但四人的加入,到底立刻扭转了形势,眼看着一个缺口已被打开。其中二人护着了然冲了出去,脚下的步伐距离院墙不过是两米之远了。了然清楚,出了院墙,自己等人便算是安全了。鹰人即便再怎么嚣张,却也还不敢在鸾国的街面上公然杀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偏偏便在那一刻,那“二爷”却如同鬼魅般贴了过来,直逼了然。了然心知所有人全身而退已是不能,咬了咬牙,迅速将紫瑛交由身边的二人,大喊:“快带她走!”自己则朝“二爷”迎了过去。
那二人似是犹豫了几分,但见“二爷”身形十分奇特,招招无声无息却又如蛇蟒般缠人,且一把狼牙大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刀势越发凌厉,几轮下来,竟是连招式也很难看清了。二人知是实力悬殊,心下更是敬服了然之实力。他们原以为带着这么个幼女救人是多了个累赘,却不想了然之身手与自己几人根本不是一个境界。这般瞧来,自己二人若是再贸然出手,反而可能坏事。如今之计只能救得一人是一人,了然这边,只能从长计议了。
二人嘴中呼啸一声,带着紫瑛,越过了院墙,总算是逃出去了。了然见紫瑛逃脱,心头一松,手头出招更是又疾了几分。虽说已然酣战了近半个时辰,且一直背着紫瑛,了然如今却并无多少疲意。体内的真气更是奔腾不息,心中不觉暗叹这个时代的心法之奇妙。
了然虽战得轻松,这一边的“二爷”神色却越发狠厉了几分。他此刻心下也颇为吃惊,毕竟了然瞧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公子,但见她如今功力,尽似是在自己之上,难不成打娘胎里便开始休息内功了?
如果他知道了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童,怕是更要惊上几分了。
了然的身法招式原本便揉合了姚嬷嬷所授与自己上一世的领悟,精妙绝伦,出其不意,那“二爷”虽手持狼牙大刀,但如今应付了然的赤手空拳,竟是有几分招架不住了。
实则,“二爷”的古怪招式倒也让了然有几分敬服,而且这如影随形的狼牙大刀,其凌厉之势显然远胜于刚才那些鹰人守备的实力了。但毕竟相较于姚嬷嬷,这大刀到底弱了几分,因而了然应付起来丝毫不惧。
那“二爷”眼见渐成败象,忽然眼中精光一闪,狼牙大刀如陀螺般抖动了一个大圈,刀尖处突然涌出一阵黑雾,几乎将了然笼罩其中。了然随碧竹研毒几年,自是机敏,立时屏住气息。但此毒却非比寻常,竟有侵入皮肤之感。了然心中暗乎不妙,手下已有几分麻痹之意,动作却也不自觉地缓了一分。但就是区区一顿,便已经被那“二爷”制住。
了然心下虽有几分沮丧,但并未忘了院中形势,忙催自己这边余下的几人快走。
那几人其实也早已瞟见了“二爷”的身手,自知除了然之外,如今几人怕是无人能敌。现下又见了然被制,虽知再拼下去不过是枉送性命,但手下却并未有丝毫停顿。几人均想既是辱没了主子的信任,只能以区区薄命相报了。
了然见几人情形,暗道这古人太过愚忠了。口中故作镇静地喊道:“几位莫要做无谓牺牲,我自有脱身之法,你等且先去向主子复命吧!”
几人听了然如此一说,心下虽有几分犹疑,但却并未完全不信,毕竟了然的实力完全超越了他们的认知。何曾见如此年轻的女子有这番身手?虽已抱了必死之心,但又见了一丝活的希望,到底舍不得轻易放弃。几人心中盼着了然这边能柳暗花明,均不再与对手纠缠,手下纷纷狠厉了几分,迅速挣脱,然后一个个身形隐去,从四周逃了出去。
“二爷”似是对其他之人并不在意,一双鹰眼只是死盯着了然,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今日落到爷手中,怎么不再伶牙俐齿了?”他手中的狼牙刀在了然身上四处比划着,眼见了然并无求饶之意,眼中竟似是现出了一股汹涌的恨意,盯得了然有几分作呕之感。
了然如今正悄无声息地暗运对攻,眼见体内毒素已经一点点地被逼了出去,心下暗喜。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只盼再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这小脸蛋倒有几分俊俏,不知道是否喜欢我这狼牙刀的滋味?”“二爷”阴森森的话音未落,了然便已觉出面部的毛孔已然触到了狼牙刀的寒意,心下却也着急不得。
“住手!”那刹那,傍着声怒喝,只见一把柳叶刀疾势飞来,挡住了狼牙刀的去势。但饶是那人手快,了然的左脸颊上却也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的划痕,血珠已是溢了出来。了然心凉,心底到底叹一口气,自嘲地想,从此不用担心这绝世容颜祸国殃民了!
那出手相救之人却也是了然认识的,正是与紫瑛暗通情愫之人。“果然是一丘之貉”,了然思忖,看来紫瑛被掳确是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老三,何时你能干预我的事了?“二爷”被来人这么一打岔,十分不悦。
“二哥,那我费尽心思掳来的将军府的人,你为何又将她放了?如今坏了大哥的好事,我看你如何向他交代?”那人也面露怒色。
“胡说,那是鸾国人抢走的,与我何干?”“二爷”脾气似是十分暴躁,几近咆哮了。
“这我不管,反正人是我掳来的,却是在你手上丢的。”那人也丝毫没有退让。
“你要如何?”“二爷”似是不惯有人如此挑衅,两眼怒睁,竟是泛出了几分血丝。
“这小公子既来救将军府的小姐,必然与之有所瓜葛。二哥如今便把人交给我吧!”那人见“二爷”又待发作,又道:“如今此地已被鸾国人识破,显然不宜久留。而你们相貌又与鸾国人有异,想要带着她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了然见此人明明知道自己女儿身份,却不点破,心中有几分诧异。
“二爷”听那人所言,似是也有几分顾忌,终是朝那人低骂一声,“狗杂种,便宜了你!”又朝手下人怒道,“咱们走”,院中诸人竟是尽数随他去了。
那人虽面生恨意,但了然见他紧握拳头,竟生生隐忍了下去。片刻,那人方才回头,朝了然面上看了看,低叹一声,“小姐,得罪了!”说罢往了然嘴中塞了一颗药丸,竟是入口即溶。了然心知这必定又是鹰人的迷药,果然,刚刚手脚麻痹的感觉虽没了,但了然探了探,如今竟觉不出体内的一丝真气,且又有筋脉俱疲之感,竟是不如常人了,心知此药药性更猛了。
那人却未管了然心思,只是口中轻言道:“今夜看来只能是露宿了!”说罢抱起了然,飞身跃出了宅子。了然见他抱着自己,在夜色中还能行得如此迅速,估摸着他的身手不在那“二爷”之下。
这一路行来,了然感觉那人忽东忽西后,又似是上了山坡,最终跑了约有半个时辰之久,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将自己轻轻地放在地上。
了然虽是常在京中闲逛,但却从未到过郊外之地,如今所在,竟很难分辨了。
“给,抹抹伤口吧,免得留痕!”了然见那人指着自己的脸颊,朝自己扔过来一瓶药膏,想是治脸伤用的。药涂上之后,立刻觉得伤口清凉,十分舒服。了然本也是识药之人,知道这药膏必定十分珍贵,只是却不明白此人又为何如此好心了!
“我,叫鹰浩”,那人只不过说了这么一句,此后不再多言,转身席地而卧,竟是睡去了。了然经此一夜,虽觉疲倦,却是很难睡着了。她心知二人此时实力的悬殊,也没做逃走的打算。心下只是惦念着紫瑛姐姐如今是否已安然到家了?有碧竹在,那迷药想是无碍。又揣摩着那“二爷”与眼前此人都是什么身份,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如此胡思乱想,至凌晨时分才算迷迷顿顿地勉强睡着。
身边的鹰浩此刻却翻身醒来,一双棕色的眸子深沉地盯着眼前的人儿,不知为何,瞧着了然那睡梦中微微翻飞的睫毛,心下竟不自觉地有了几分柔意。
第二十五章 逃不逃
随后几日,了然随着鹰浩一路南下,偶遇路人时,鹰浩便封住了然的哑穴。(.)这样一来,了然要想求救也是不能,只得是跟着他走一步算一步。鹰浩一路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人,因而与了然二人很少歇宿在客栈,十天之中倒有八九天,竟都是在穿山越岭。
身中奇药,体力不如常人,了然行走起来自是十分费力。她自己虽也熟识毒性,但短时间内却竟是始终没有探清体内的毒源,心中暗暗吃惊,知道眼前之人必定是毒中高人。她私下里试过多种驱毒之法,却都一无所获。
不是没想过找机会逃走,只是鹰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守着,了然索性稳了心神,尽量避免惹怒他,以免招来更多麻烦。她始终表现得十分温顺,只希望能让鹰浩放松警惕。殊不知她一个小女子无端被擒竟依旧气定神闲,倒让鹰浩暗暗心折。
连日来,鹰浩几乎是在拖着了然马不停蹄地赶路,而且步步都十分警觉。有时候刚想坐下来休息,又忽然一脸肃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立刻拖起了然上路。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了然的那件外袍早已被沿途的树枝荆棘等刮得破破烂烂,脚下的水泡是挑了又起,起了又挑。虽说鹰浩倒是并不吝啬身上的良药,但也抵不住这么连日的蹂躏,了然的双脚其实已几近溃烂了。
鹰浩每每见了然唏嘘不已地处理自己的烂脚,似也不忍。那日一早,见了然只能趔趄前行时,竟是板脸道了声“失礼了”,背起了然便走。了然知道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鹰浩此举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清誉,所以才道“失礼”。但自己毕竟骨子里不是古人,对此并不介意。且伏在鹰浩背上,确实比折磨自己的双脚要舒适多了。既然逃也不成,了然干脆乘机养精蓄锐,趴在鹰浩背上尽量恢复体力,时不时地还打个盹。
鹰浩想着这背上之人,自被掳之日起就不哭不闹,即便双脚溃烂也不曾落一滴泪,如今还能趴在敌人身上安然入睡,嘴角不禁咧了咧。虽说背着个人行路要累上许多,但奇怪的是,自己竟似乎是甘之如饴。
两人相处久了,了然发现鹰浩其实是十分寡言之人,却不知他之前又如何做到甜言蜜语,硬是将紫瑛的芳心掳到手中。.
那日,鹰浩去寻吃食,了然则斜靠着棵大树休息。鹰浩怕她乱走,依旧封了她的穴道。原本了然倒也习惯了这般时不时地便不能动弹,但偏偏此日运气不佳,她正闭目养神之时,却听耳边一阵簌簌之声,睁眼一瞧,却见一条大蛇正蜿蜒地朝自己爬了过来。
了然熟知毒性,一见此蛇,便知其毒性极大,心下自是紧张之极,可偏偏自己僵如木桩。正是魂飞魄散之际,几米开外一把竹针斜射而来,正中毒蛇三寸。了然虽是险里逃生,脸色却是煞白。原来鹰浩觅食回来时恰好瞧见了那危险境况,只是亲自赶过去已是不及,便随手抓了把竹针,到底还是救了了然的性命。
“喝点水吧”,鹰浩见了然似乎依旧惊魂未定,有些歉意,却并不出言安抚。
了然却不知自己对此人该感激还是怨恨。且不说鹰浩已经两次相救于己,就是这连日观察,了然也觉得鹰浩似乎并非什么生性恶毒之人。再回想两人初次撞面时,鹰浩的马车差点撞翻了自己的小车,他虽未道歉,但到底还是扔了锭银子,显见也并非十分无礼之人。
只是,他偏偏又先后掳走了紫瑛和自己。
“你也是鹰人?”了然此时对鹰浩已少了些戒心。
鹰浩似乎是愣了愣,这些日子,了然还很少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见鹰浩点了点头,了然又迟疑地问道,“可是……”?
“我相貌并不像鹰人?”鹰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母亲是鸾国人。偏偏我除了眼睛有些差异外,其他都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相貌。因此很不得父兄欢心。”
了然见鹰浩脸上有失落之意,再想想他那二哥当面叫他“杂种”,揣摩着这异人的相貌,想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烦恼吧,心下多少有些同情。
“你要带我去鹰国?”了然见鹰浩此行虽然也时常蜿蜒绕行,但总体却还是在一路向南,心下其实已经了然。鹰浩倒也未否认。
“鹰人一定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了然如今多少对眼前之人的性情有了几分了解,因此也不再如前几日般谨慎,反倒是打算逐步改变策略,因此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枉我紫瑛姐姐还对你一往情深。”
鹰浩脸色略红了红,“两国交战,什么手段使不得?再说我对紫瑛虽是虚情假意,且骗掳了她,但从未想过要伤害于她。”
“任她被人欺侮,这还不算伤害?那日若不是我们赶到,她如今早已被你那二哥糟蹋了。”了然想起当日情形,至今还有些后怕。紫瑛若真是就此失贞,那生性善良的花样女子,怕是便可能就此香消玉殒了。
若真是那样,叫义父义母情何以堪?
“那只是个意外”,提及二哥,鹰浩似也有些隐怒,但到底很快平复。“其实我已经尽力,我二哥生性残暴,行事冲动,若是他知你身份,你又落到他手上,还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你掳我何用?我不过是葛将军的义女,义父绝不会因为我而动摇军心的。”了然自知并非虚言,当日即便紫瑛被掳,义父也丝毫没有动摇出征之志。
鹰浩竟是笑了笑,“小姐怕是低估了自己的价值,你知道这些天有多少路人马在找你?否则我又何必风餐露宿?”
了然心下却有些纳闷,要说浣儿的人还在追踪鹰浩,倒有几分可能。又还有什么其他人竟在寻觅自己的下落?却是琢磨不出。不过经过如此一番交谈,俩人之间的隔阂毕竟消除了几分。
此后几日,了然的伤脚虽已基本痊愈,鹰浩依然一路背着她跋山涉岭。而经了毒蛇事件之后,了然也算是因祸得福,此后鹰浩觅食之时,却不再封她穴道了。只是他也尽量不走远,了然想逃也是不能。
偶然地,了然的玉箫被树杈勾在了地上,她忽然想起,若浣儿当日所言非虚,这玉箫中则藏着求救用的烟火。只是这鹰浩总隐匿于深山之中,却不知这烟火还是否有用?但总得一试。
乘鹰浩去寻水的功夫,了然迅速地拔下玉箫,倒出其中的烟火,却只有三颗。她藏了其中的一颗于鞋中,又摔爆了其中的一颗。
只听“噼啪”一声,竟是当日在“朋来友至”的空中阁楼中听过的声响。此时空中已爆开璀璨的烟火,了然将玉箫插回发髻之中,心中暗自祈祷着,能被寻找自己的人发现。果不其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了然便听得林中几声窸窣之声,心下大喜。
“小姐恕罪,小人来晚了!”两个劲装男子奔至了然跟前。
了然正想询问二人身份,却见其中一人眉头紧皱,口中念道,“糟了!”那两人又对视一眼,对了然急道,“小姐见谅,我们还不是那鹰三皇子的对手,只能先行隐退。小姐莫急,浣少爷已亲自来寻你了。”说罢,俩人又迅速隐退于身后的层林。
而就在那瞬间,鹰浩却也已经出现在了了然的眼前,脸色铁青,似是在强忍着怒气。他辨了辩方向,拖起了然就走。但不过走了两步,却又是将了然背在肩上,狂奔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又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山坳中停了下来。俩人一路无言。
“拿来”,不过刚停下脚步,鹰浩便向了然伸出了大手。了然心下明了,乖乖地将玉箫中余下的一颗烟火倒在了鹰浩的手上。鹰浩又四下打量了了然一番,见她身上却也已经没有其他饰物,且身上的外袍早已破烂不堪,才终于放下心来。
但显然鹰浩一直余怒未消,这一晚,无论是递给了然吃食,还是席地而睡之际,鹰浩始终都再未与了然交谈只言片语。
了然想起如那日两人所言非虚,鹰浩竟应是鹰国的皇子。再想想那“二爷”确是称鹰浩三弟,那“三爷”便应是鹰国的三皇子了。鹰人中竟有两皇子都活动在鸾朝的京都,显然是所图非小。
这一日,秋夜很凉,了然梦中正觉得身上有几分发冷,却忽然被一声尖利的吼叫声惊醒。瞧瞧身边的鹰浩,只见其浑身抽搐,满面绯红,斗大的汗珠在这寒意萧萧的夜色中显得十分诡异。他嘴中闷声狂吼着,却紧闭着眼,神志似乎并不清明。
了然心下有几分惊怵,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沁骨,显然并不是普通伤寒,瞧他的样子,也并非中毒,倒像是隐疾发作。
了然心知,这时候是逃走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她立刻起身往山下小跑了几步,却听鹰浩迷迷糊糊地呻吟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讨厌我?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声音约摸有些含糊,断断续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和伤悲。
了然听了,心中竟涌出几分不忍。如若将如今形同废人的鹰浩一个人留在这深山之地,即便不被饿死,怕也不免成了猛兽的牙祭。且想他一路对自己不仅守着君子之礼,且以敌对之国的立场,他对自己也算是尽了呵护之心了。
只是,此时不走,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走是不走?
第二十六章 只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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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几缕银辉拂到鹰浩脸上的时候,他终于从那无尽的梦魇中醒了过来,只是浑身上下依然隐隐作痛。又发作了么?最近好像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他费力地想翻个身,却只觉得身下咯硬得厉害,心下蓦然一惊,这才记起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猛地睁眼一瞧,周边四处皆无人影,心下不觉自嘲,她终于找到逃走的机会了。只是不知为何,虽感觉有些惋惜,但同时又有几分释然。
走了也好!
此刻,他依旧起不了身。按照以往发作的经验,自己恐怕得在这深山之中躺上一日了,只盼着别有什么猛兽垂涎于自己才好。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鹰浩眼中精光一闪,抬眼望去,却见这稀稀落落的山间薄曦中,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形朝自己走了过来,还没等看清她的容颜,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嗓音:“你醒啦?没事了么?”
是她!
她竟然没走?
不能不说有几分喜悦。
“给,我打了点水,你润润喉吧。”只见了然手中宽大的树叶中接了一汪清水,顺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身子竟似乎感觉舒爽了几分。了然又用余下的水,蘸着衣袖,给鹰浩擦了擦脸。虽说此刻身子十分不便,鹰浩心下却有几分异样的舒坦。
还不曾有人这般对待过自己吧?
只是,她又为何如此?
“你,为何没走?”声音沙哑得厉害。
了然只是笑了笑,一汪眼波便如那晨间的露珠般,晶莹夺目。而难得的轻笑,更是如山花遍野,让鹰浩的心抖了几抖。
“你之前也算救过我,我也救你一次,从此扯平,两不相干了,好不好?”她轻柔地问道?
从此两不相干么?
不,不可能。
运了一日的功,鹰浩感觉身体已基本康复了。了然始终安静地守在一旁,顺便悉心琢磨了一番体内的毒源,倒也不觉得无聊。当然,她难得还张罗了一天的吃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瞧着身旁的了然手里捧着个烤山薯吃的不亦乐乎,鹰浩却只是皱着眉头略啃了两口。以皇子之尊,他平日于吃食上十分讲究。即便是这些日子风餐露宿,也总是少不了用绝品调料烤出来的野味。他瞧瞧手中黑乎乎的山薯,摇了摇头。
“不好吃么?”了然瞧鹰浩一脸难以下咽的样子,好笑地问道。她连日跟着鹰浩,当然知道他是个于吃食上十分讲究的人。只是自己于烧烤之道毫无所知,能勉强找着几个山薯供两人果腹,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你明明是女子,怎么不会厨艺呢?”鹰浩到底忍不住,也不怕了然难堪,依然问道。
“我又不打算做厨娘,厨艺好坏又如何?”了然倒不以为意,这一世学了这么多的技艺,却并没有哪一日要洗手为君做羹汤的打算。
鹰浩却于心中盘算着,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小小年纪身怀绝技却隐而不露,有倾城之貌却丝毫没有倨傲之气,受尽甘苦却似若无其事,明明是闺中女子却对男女之防豪不介意,厨艺一道又一窍不通。虽是捉摸不透,但到底嘴角不自觉地咧了咧。
次日,两人又恢复了从前的关系。
经此一事,鹰浩并没有心软为了然恢复自由。只是一路行来,依然背着她。下意识地,他竟有些希望这去往鹰国的路再长一些。以后,她再不会让自己这样背着了吧?
从小至大,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他心下里竟有些贪恋此时此刻的感觉。
又过了两日,俩人终于出了深山,进入一片城镇。了然见此城满目疮痍,饿殍满地,想是已经到了边疆之地。城门口更是尸横遍野,看得了然触目惊心,痛心不已。要说了然本非深闺小姐,她上辈子做的就是取人性命的行当。只是,如今这累累横尸,却是在那个和平盛世不曾见过的,因此脸色也不免有几分苍白。
鹰浩见了然脸色不对,却依旧是满面冷意,口中嘲讽道:“当年鸾国兵将又何尝不是如此践踏我鹰国平民?怕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了然心知鹰浩所言必是事实,只是口中慨叹:“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谁得胜,得意的总是你们这些君王将相,而遭殃的,永远便是这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还有那些战死沙场的兵士们。”
听了然此言,鹰浩先是一怒,但转而又平息了情绪,似是若有所思。
两人歇宿在城中的一间空空的客栈中,客栈老板和店小二早已不知所踪。
其实,这几日奔波中,了然已是渐渐琢磨出体内奇药的药性,也想出了解药的方子。只是一直穿梭深山,根本没有机会寻药。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个城镇,却饱经战乱,想是那药店之中也必定是人去楼空了。
乘鹰浩短暂离开的片刻,了然已经打听清楚如今的形势。原来在义父大军抵达边疆之前,鹰人已经占领了鸾朝五座城池,烧杀抢掠,所到之处,惨绝人寰。直至鸾国大军压境,两军才算进入僵持阶段。
如今二人所在之地,正是被鹰军占领的其中一城,叫做云城。了然清楚,如果在此还不能逃脱,一旦真正进入鹰国境内,再想离开恐怕更无希望了。只是,鹰浩始终便在附近,若是自己放出烟火,浣儿的人或许能看到,而鹰浩也必定能看到。最终恐怕还是逃脱不得。
不过,了然也并没有为那日放弃机会而后悔,如果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那样做吧?
正一筹莫展的功夫,鹰浩已经回到了客栈,给了然带了些吃食,还给她带了件杏黄的外衫。虽不是全新的,但瞧质地,显见是富贵小姐的衣物,却不知他是从哪里淘换来的。了然瞧瞧自己的外衣确实已不成体统,便起身脱下要换。
鹰浩倒是守礼,了然换衣的功夫,他始终背对着了然。只是此时了然已顾不上感激。眼见着鹰国之地越来越近,心中毕竟有几分焦急。
幸而鹰浩在此地似乎还有事要办,见了然吃完饭后,又出了客栈。临走时还叮嘱了然:“切莫出这客栈,我二哥如今也在此地,若是被他瞧见,你……”他见了然似乎有几分倦意,又道,“你先歇会儿吧!”说罢便出门去了。
鹰浩前脚出门,了然的眼神立刻清亮了起来。她麻利地脱下新换的外衣,又套上了原先的破烂外套,还顺手在客栈的灶台中抓了把灰土,在脸上涂抹了几下。想想又将头上的玉箫摘了下来,藏入怀中。
估摸着鹰浩应该已经出了此街,了然立刻出了客栈,混入一群流民之中,还顺手将手中的杏黄衣衫给了路过的一个女子。那女子约摸颠沛流离已久,浑身上下也早已不成体统。如今有人赠了新衣,到底尚余几分爱美之心,便随手套上了。
了然混入的流民,或靠或躺在离客栈不远的街面上。瞧他们的情形,显见是有些时候没吃上饭了。如今躺在这里,也只能汲取几分阳光罢了。了然也学作流民的模样,半伏在地上,以防路过之人看清她的脸面。其实她如今满面污垢,衣衫褴褛,外加身形还算瘦小,在这群流民之中倒是丝毫不起眼。
一会儿功夫,了然眼见着鹰浩又回了客栈,很快又一脸怒意地冲了出来。他在客栈前朝四周张望了片刻,甚至掠过了了然的藏身之地,但并无所得。最终朝着街面的一侧追了出去。
了然沉住了气,估摸着鹰浩这次该走得远了,才小心地从鞋缝中摸出那最后一颗烟火,迅速砸爆。当烟火在空中绽开之时,不少流民恰好瞧见了,以为又有战事发生,一时之间,人群中竟有些骚乱。
“了然!了然妹妹!”不一会儿,了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唤声。再瞧瞧不远处,有四五人正骑马过来,还一边四处张望着,而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浣儿。
了然一阵激动,赶紧从流民中爬了出来,唤道,“浣儿哥哥!”
浣儿瞧着眼前之人完全如同乞儿,一身褴褛,脸面只是依稀可辨,但那声音却是刻骨铭心的,可不就是已寻遍多日之人。他跃下马来,一把将了然搂在怀中,眼角却竟有几分湿润。她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楚,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心中对鹰人之恨又增了几分。
“少爷,此地不宜久留”,浣儿身边的人轻身提醒着,“我们的人手不够,若真是冲突起来,怕是麻烦。”
浣儿一把将了然抱到马上,自己随后跃上,喊了一声,“走”!
若不是真真切切地被浣儿揽在怀中,了然还真有几分恍然。筹算了这么多日子,竟终是从鹰浩身边逃脱了。不过如今终究内力全失,外加连日奔波露宿,身子到底弱了,竟有些经不起这骏马的颠簸,了然不自觉地又往身后之人的怀中缩了缩,想寻个更舒适的姿势。
身后的浣儿身形略僵了僵,却又立刻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
眼瞧着云城城门在即,了然终于吁了口气。
第二十七章 猜心思
眼瞧着城门在即,偏偏有探子回报,城门外五里处有大队鹰军集结而来,似是有什么紧急任务。[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浣儿一行如若此时出门,怕不免与大队鹰军相撞。浣儿轻皱眉峰,下令道:“回转,先去兰谷避一避吧!”
随即带着了然打马回转城中,一路疾驰而去,嘴里却柔声说着:“如今鹰军守备甚严,咱们只好先避避风头了。兄长倒知道这云城有个不错的僻静之地,妹妹也好到那里歇息一番。”了然依偎在浣儿的怀中,闷声道:“一切由哥哥做主便好。”心中一片温暖。
原以为浣儿所说的不过是有几间草屋、一畦农田,外加两三农夫的僻静之地。但当兰谷之景现在眼前时,了然竟是呆了。满眼皆是紫色的兰菊,似是望不到尽头。菊丛的东边却是一汪瞧不到源头的溪流,而高约数丈的飞瀑似从天而落,落入溪水中溅起阵阵水雾。虽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但也是了然前所未见。
此处竟是一处世外桃源!
瞧着了然满脸的意外与欢喜,浣儿也是心情大好,口气却一如往常的温润:“此处也是兄长偶然发现的。如今既是出不了城,正好带妹妹来瞧瞧这奇景也好。”
了然记得入兰谷的路十分隐蔽,并不易被常人发现,想想若是堵上入口,此处倒是一再合适不过的避世之地。
随行之人帮浣儿在避水之地铺了个油毡,又起了堆火,便向四周隐去了。
经了这一番折腾,已是傍晚时分。秋意越发浓了,只是身处这奇异之地,又守着堆篝火,身旁又有浣儿做伴,了然一改数日来的小心翼翼,心中开怀,面上自是笑靥如花。(.无弹窗广告)
简单地用了些下人送来的干粮,了然瞧浣儿必定身份尊贵,却不像鹰浩般挑剔吃食,几个干巴巴的饼子外加一囊清水,吃得照样津津有味,心中欣赏,口中更觉有几分滋味。浣儿却似是知道了然素来不介意吃食的好坏,但见她吃得香甜的样子,到底也有几分欢喜。
兰谷不似凡间之景,漫天的星辰亮得耀眼。了然躺在油毡上瞧着头顶上数不清的星星,忽然想起,这似乎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欣赏这明媚的星空。好像自穿到这里的第一日起,一直活得万分谨慎,无论是学艺还是练功,从未荒废过一时一刻。这一秒钟,却似是真正放松了。了然第一次认真地告诉自己,从此,便是真正属于这个世界了,不再是游魂过客。
“这里的星空真亮啊!”了然由衷地赞叹。身旁的浣儿却挂着丝微笑,心想即便这罕见的星空,怕也没有身旁之人的眼眸耀眼吧。
浣儿也似很久没这么放松过,陪着了然,细细地闲聊着。了然自被鹰浩掳走后,便断了与浣儿的通信,却不知正是这段时间里,浣儿已经帮自己寻到了娘亲。听闻娘亲如今又被安顿在三阳镇,且开了个绣坊度日,心下真正有意外之喜。她心知有浣儿照顾,娘亲从此不必担心再受人欺辱了。虽说来到这个世界与娘亲只相守了短短几日,但心中到底总惦念着那个孤苦的女子。如今听其总算过上了安稳日子,自是开心。只是,却不知自己的那生身父亲如今又在何方。
又说起珣王爷和师傅,原来那麟儿也即将出世了。想必那一对神仙眷侣如今正为那寻常百姓的喜乐而真正感到幸福吧。
“珣王信中说,你差人送过去的那些东西里,绣品什么的也就罢了,难为你怎么想出做了那么些新鲜的小玩具,连大人瞧了都觉得稀奇,想必将来的宝宝也必定是喜欢的。”浣儿一边说这话,一边将篝火又拢了拢,想想秋意更浓,又给了然盖了个毯子。
了然难得偷闲,并不拒绝,安然享受这一切。想想那些玩具,不觉扑哧一笑,那些不过是上一世常见的,只是这古人到底不曾见过。自己费了多少心思才勉强做了几个,竟没想到珣王爷如此看重。笑归笑,却并不解释,也无法解释。浣儿也并不介意,其实单瞧着了然开怀的笑颜,心中已是溢满了快意。
两人絮絮聊着,浣儿游历的地方到底不少,过去信中所提及的毕竟有限。如今得了机会,又拣些不曾说过的各地民俗风情、奇景奇事娓娓道来。浣儿爱讲,了然爱听。浣儿讲得开怀,了然笑得也十分畅快。
散落在四周的随从远远地听着主子少有的爽朗笑声,还有那银铃般的女子娇笑声,都不禁觉得这一夜的巡夜任务轻松了几分。
临近夜了,了然到底失了功力,禁不住疲惫,虽聊得畅快,但也不免有了几缕困意。她裹了裹身上的毯子,一边听着身边浣儿温润的声音,一边便有了些迷糊之意。
“妹妹,若是你是当年的竹夫人,你会怎么选择?”在心头已盘旋了一年之久,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只是,身边的人儿已经起了睡意,却不知听到了么?
“我也不知道,如今毕竟还年幼,不曾想过此事,或许真正碰到了才会知道吧。”她似乎已经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如若不问,便不会有这一刻的些许失落吧?
只是,自己绝不会像珣王般,既舍了雄心,又负了红颜。如此一想,患得患失之心又瞬间去了。是啊,她到底还小,自己又何妨再等上几年?
其实,了然不是不明白浣儿的心思。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吧?
却不知浣儿究竟是何身份,难道他也有要做那孤家寡人的野心么?
只是,且不说自己对三妻四妾决不能接受,便是那重重宫闱,也是绝不向往的。
这兰谷真美。他日,浣儿还能陪自己看这世间美景么?
而且,如今浣儿在自己心中究竟是何角色,或许自己也不曾分辨清楚吧。
夜深了,寒意愈重。了然自从中毒,失了功力,夜梦中总觉得发冷,身体便不自觉地往火堆处靠了靠,眼瞧着竟要碰着火了,却被身旁人的人一把揽住。浣儿似是略犹豫了下,到底将这人儿揽入了怀中。
这一夜并不安宁,陆续有人来报城中的守备情况。只是了然如今失了内力形同常人,警觉性去了,因而丝毫没被打扰。抑或是,这温暖的怀抱让她睡得格外安心?
次日醒来时,两人还是相拥而眠的姿态。浣儿见了然只是脸颊微红,有些许羞意,却并没有恼,心下到底又暖了几分。
在兰谷消磨了一日,到底还是要离开了。
兰谷虽好,却并没有第二条出谷之路。因而浣儿一行人还得从来路回去,设法从城门离开此城。
临行时分,了然不自觉地又回眸瞧了瞧这奇幻景色。浣儿似是瞧出了她的不舍,朗笑道:“这景致还不算什么,妹妹若是喜欢,以后兄长带你去看遍天下,这世上还有许多奇景奇事呢。”了然听此一言,心下欢喜,朝浣儿笑道:“哥哥当记得此诺才好!”
浣儿瞧着晨曦中明媚的笑颜,只轻声答了句:“必不负!”
据浣儿派出的探子报,先前集结在城门口的鹰军大队人马已经离开了,此刻正是设法出城的最佳时机。
果然,云城城门守备并不是太严,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出了城。
“咱们一同去探探珣王夫妇可好?”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又相对开怀一笑。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只是,刚出了五里地,瞧着眼前的景象,了然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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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出国了
云城门外五里地所在,骏马上的十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之人正是鹰浩。[.超多好看小说]
他面上余怒未消,此时又瞧见马上紧紧相拥的二人,眼神更是冰冷了几分。鹰浩的马下还半蹲着一个惊魂未定的女子,了然瞧她身上衣衫,却正是自己送出的那件杏黄外衣。她不仅有些懊恼,原指着这女子能替自己将鹰浩引远些,没想到却恰恰是她坏了事。
“小姐好心思啊!若不是抓到这女人,一时还真是识不破你的计策呢!”鹰浩冷言。
了然眼见双方实力悬殊,知道自己此次怕又是难逃鹰浩之手了。
浣儿搂着了然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他低声朝了然道:“妹妹莫愁,哥哥此次无论如何,必定会护得妹妹周全!”了然自是听出了浣儿语中的挚诚,心下颇有几分温暖。
只是她到底不曾失却了理智,说到底,总不能为自己一人,再让浣儿再以身涉险。
了然轻叹一声,道:“如今怕是走不脱了,哥哥还是莫要管我了,他日再寻机会来救我吧!”
身后的浣儿却并无多言,只是飞身跃下马去,剑锋微挑,摆出一副迎战的姿势。浣儿身边几人却是惊呼,“少爷!”
了然此时功力全失,明知浣儿此举不妥,却也无力阻拦了。
鹰浩见浣儿之举,面上似现出一丝讥讽之色,但随即也竟然跃下马来,与浣儿交起手来。
了然瞧浣儿身手,竟是与鹰浩不相上下,倒正是劲敌。只是二人此刻似都是失去了几分理智,刀剑之下,招招杀机。
眼见鹰浩手下的十几人已围拢过来,了然慨叹,浣儿眼下此举其实只是枉然。不过如今见浣儿身手了得,知道他若想逃走,鹰浩恐怕也很难拦下,心下多少放心了几分。
了然再次被制住时,无奈地喊道,“浣儿哥哥,算了吧,你快走!”
浣儿其实已经瞧见了然这边的情形,眼见着了然被鹰浩之人掠上高马,转眼便出了视线,只得罢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怒目紧盯鹰浩,但终究一跺脚,对手下之人喊道,“咱们走!”眼中尽是不甘。
鹰浩倒也并不纠缠,他心中清楚,虽说两人功力不相上下,但自己前两日刚经历了隐疾发作,如今内息尚有不调之处,若是持久对峙,恐怕占不了上风。
云城外的官道上,几匹快马一路留下了偌长的尘烟,可见去势之急。“少爷还请宽心!唉,若不是三皇子阻挠,咱们昨日能多带上几人的话,定是将小姐救回了!”浣儿手下见他脸色铁青,安抚道。
“马上飞鸽通知叔父,了然被掳入鹰国,请他的人务必留心小姐下落,设法救出小姐”,奔马之上,浣儿向身边之人嘱咐着,口中尽是苦涩。
相见不如不见!
怀中还似存留着那份温暖。
只是,究竟还是与与她擦肩而过了!
浣儿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了然被鹰人从自己手中带走,心下之痛可想而知。
鹰国,了然并非不想来,只是却不想以阶下囚的身份来此地。
鹰人押着了然,一路奔驰,进入鹰国国境。此后几日,又是连日舟车劳顿,终于到了鹰国的京城。
这几日鹰浩显然少了怜香惜玉之心,竟是一路马不停蹄,了然只觉得身子几近散架了,却也知道没有抱怨的立场,始终咬牙硬挺着。
“原该找个人看着你的,只是当时那城中都是二哥之人,才作罢了。你到底还是辜负了我一番苦心。”鹰浩显是也看出了然有些吃不消了,语气到底温润了几分。
着鹰国境内偏热带气候,沿途植被树木、民宅建筑与鸾朝也大不相同。了然心下想着如今已进了鹰国,要想自由只能从长计议了。因而索性放下了前几日急躁的心境,只是一路瞧着景致出神。鹰浩始终留意着了然的神情,原先的几分恼怒也烟消云散了。
“你们先回宫吧!”进入京城之地不久,鹰浩便向身边之人命道。
“可二皇子嘱咐,要将人带进宫的!”随从的十几人为首面上虽是恭敬,但口中却并非如此。
“再啰嗦一句,莫怪本皇子不客气。”鹰浩此时一言,皇子气度尽显,且眼中冷意竟是生生让身边之人起了惧意。
那十几人虽是不甘,但也之得从命而去。
鹰浩带着了然,又在城中奔了许久。期间穿街走巷,有几处都有其接应之人。鹰浩在城中四处的民宅中又饶了几圈,时常从此屋正门进,却又立刻带着了然从后门出去。如此大费周章,终是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中歇了下来。
一进屋,屋中之人尽数拜倒,“主人!”
鹰浩挥了挥手,叫起诸人,又简短地吩咐了句,“伺候好小姐!”
随即便有婢女上来,将了然请至偏屋。屋中竟是已备好了热腾腾的澡水,像是知道即将来人一般。那婢女伺候了然进了浴桶,了然也并不推辞,自被掳之日以来,只是在路过山泉之时随意地擦了几下身子,如今确已经是满身污垢了。
足足洗了两遍,了然才觉得全身清爽。婢女又服侍她穿好了新备的衣服,随后唤人将浴桶搬了出去,却又另有人在屋中摆上了饭菜。
了然并不习惯事事有人服侍,只是也知自己并无挑剔的余地。见眼前还有这般待遇,已觉得十分心满意足了。
鹰浩却并未再见了然,只在她房外待了片刻,一声叹息,便离开了此宅。
此后的两日,鹰浩也始终未再露面。
了然的衣食住行倒都被伺候得十分周到,只是不能出屋。她原本想打探一下此处是何所在,但身边的婢女却竟都似聋哑一般,无论了然问起什么,只是一概摇头。但了然见她们又似并非耳聋,例如她提出想找几本书看看,片刻便有人送了进来,想是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被囚在这方寸之地,了然虽说一筹莫展,但并不是那么焦急。既来之则安之,她清楚,鹰浩不可能一辈子将自己关在这间小屋中。
了然需要的不过是耐心,而一个杀手出身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而且,如今她有种直觉,鹰浩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唯一让她有些沮丧的是,体内的毒素丝毫没有减弱的倾向。了然此时已经知道鹰浩必定是毒中高手。她如今需要的便是药材,只不过求药无门罢了。
了然安稳地在等,在等机会!
那日,了然见送饭的婢女竟换了一人,但想来她也不会与自己搭话,便也没有十分在意。但不过才嚼了几口饭,却见饭碗中似藏着什么。
了然朝那婢女瞧了瞧,那女子却只是朝了然眨了眨眼,随即又转了转身子。了然瞧她的举动,恰好遮住了了然的身子,此时屋门虽开着,屋外之人却瞧不见了然的动作了。
了然迅速拿出来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后日夜间莫睡,有人来访!”
见了然已看完纸条,那婢女迅速接过,塞进了自己的袖间,此后却不再看了然一眼。
纸条的主人虽身份不明,但了然估计着总该是相救之人。既然鹰国的两位皇子都能潜入鸾国活动,想来如今鹰国也藏着鸾国之人也未尝不可能。而浣儿,想必也并没有放弃要救自己出这囹圄吧。
一连两日,了然都表现得一如往常,只是到了约定的第三日,为了夜间能精神几分,少给来人添麻烦,准备在午后小睡片刻。
了然不过刚刚解开外衣躺下,不曾想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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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谁伤心
“公主,进不得,这可是三皇子的座上宾啊!”了然忽闻窗外的人声,心生不妙,赶忙起身抓过外衣,只是还不曾穿上,屋门便已经被人一脚踹了开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将敌国奸细捧做座上之宾,老三难不成想叛国通敌?”了然还未瞧清来人面目,却早已被叮当环佩之声吵得发昏,而一身绣着富贵牡丹的金丝云袍更是瞧得她晃眼。
不过,来见自己这么个小人物,用得着如此隆重装扮?
“啧啧,原来竟是个小美人,难怪老三百般维护呢!”公主却不等了然出声,已是厉声道,“带走”,门外的鹰人已拥了进来,不等了然穿上外衣,便将她押了出去。
了然不知这公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见她来者不善,也不愿就此输了气势。她挣脱了身后押解的二人,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气定神闲跟着那盛气凌人的公主出了屋子。
而她这般傲然的神态,倒让那公主的眼中越发多了几分凌厉。
鹰浩的属下分明还在乞求,“公主,这使不得!”却早已被公主的随从踹至一边。
其实了然对鹰人并没有本能的恨意,她虽在鸾国生活了几年,但毕竟是异世灵魂,对鸾国并无强烈的归属感,而对这鹰国也谈不上有多大排斥。
只是,她不排斥鹰人,而这公主却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鹰氏皇宫内,了然双手被缚悬吊于梁上,身上早已是鞭痕累累。四周执刑的内侍和太监莫不冷眼看她,面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还有那么一丝在折磨他人后滋生的变态快感。
而就在她身侧的殿外,那公主却已脱了盛装,如今正坐在秋千上,与身旁的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殿内的血腥,她竟似闻所未闻。
了然如今也才是第一次深深体会到,在这古代社会,皇权究竟意味着什么。自己这异国女子,在眼前诸人的心中,不过是随时可以掐死的蝼蚁而已。
“公主,这么个卑微的女子,有什么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直接交给监刑司发落了便是。”说话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瞧着珠圆玉润,一派贵气,只是偶然瞟向了然的眼神,却带着火辣辣的恨意。[]为这么个勾走了三皇子魂魄的女子耽误许多时间,她早已不耐了。
“萱儿,本宫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嫌她让浩儿上了心,有些嫉妒罢了。”公主本闲闲地说这话,但转而面色一冷,竟让旁边的女子起了几分冷意,“不要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即便去了眼前这女子,浩儿也不见得瞧得上你。何况,你竟敢派人盯着他的地方,先好生想想怎么向他交代吧!”
叫萱儿的女子听了此话,面上似是有了几分惧意。但转眼瞧瞧被缚着的了然,眼中又多了些痛快的神色,嘟嘴道:“三皇子虽然面冷,但也还不至于对萱儿发火吧!”
秋千上的公主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略笑了笑。
身上的鞭痕火辣辣地,起初还觉得剧痛,如今久了,竟有些麻木了。事实上,若不是这些年随着姚嬷嬷习武,筋骨练得有异于常人,如今早该昏迷不醒了。
但了然很庆幸如今这缕缕的疼痛还让自己维持着清醒,她并不想就此命丧黄泉,她心有不甘。好不容易重获一生,如今她心中已有许多珍惜的人和事,决不愿就此再稀里糊涂地绝于人世。
此外,她心中也尚存希望。老天既然给了她一世,绝不该让她就此丧命。
她在等,等待着自己的柳暗花明。
没有泪。
为这些事,犯不着流泪。
而她的执着与坚忍,却已然让人心惊。
“小姐何必固执?只要你同意给你那义父写上封信,让他的鸾军往后退上二十里,便可少受这皮肉之苦。”公主莺声婉啭,只是此时听来却有几分冷漠。
了然瞧着那雍容华贵的脸庞,心下纳闷,这鹰国的公主,如何竟对这血腥之事如此熟视无睹,仿若是见惯了似的。而且,公主身为女子,为何又会干涉其军国之事?
其实,此刻她原该更关心自己的死活,只是既然没有选择,只能胡思乱想,好歹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
给义父写信劝降?写了又能如何?自己岂能改变两国战况?而且,作为义父之女,又岂能写此书信?
“皇上驾到!二皇子驾到!”听着宫人阴柔的声音,萱儿双眸一亮,公主却略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皇姐何必如此麻烦,先剁下她两根手指,送到鸾国的葛老匹夫那里,我就不信他能无动于衷。”说话的人正是了然的宿敌――鹰浩的二哥,也就是这鹰国的二皇子鹰雄。他见了梁上的了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眸中已经涌上嗜血的快意。
鹰帝双眸微斜,“老二,跟你说了多少回,要改一改这急不可耐的性子。有些事,只要你耐心一点,便会发现其实乐趣无穷。”他随手指了指了然,竟让了然不自觉地有了几分阴森之感。
“有些事,你还真需要与老三学一学。”鹰帝转眼见鹰雄脸上仍有几分不服之色,竟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行了,皇姐也累了,这里就交给你吧!”口中却有宠溺之意,显是与这弟弟感情颇好。
“来人,给我将这女子的手指,随便剁两根下来!”鹰雄话音一落,身旁已有内侍持刀上前,显是对这样的刑罚轻车熟路,司空见惯了。
了然却是一阵心惊,不想此生竟是要残疾了!心中却有几分自嘲,如今陷此狼窝,却还一直期盼着生还,确实有些天真了。只是,她决口不提求饶之事。
这鹰室皇子、公主显是一个比一个血腥,一个比一个暴戾。鹰浩曾经对自己倒还有几分温存,但如今却将自己丢在此处不闻不问。而且,如果不是拜鹰浩所赐,自己又何至于陷入如此绝境?
两旁的内侍已经松开了悬吊了然的绳索,以便放她下来行割指之刑。了然只觉全身骨架都已散了,不余一丝气力,便那样从高粱下跌落下来。只是,尚未着地,却只觉一人冲了进来,恰好将她接住,总算是免了那触地之痛。
了然勉力睁眼,见眼前之人却是鹰浩,只是不知其为何而来。但此时她确实已经撑得筋疲力尽,如今有人将其揽在怀中,无论是敌是友,她终是心头一松,就此昏厥了过去。
“在皇兄面前,你竟是如此放肆?”鹰雄显是未料到鹰浩会出现在眼前。
鹰浩抱着了然,朝鹰帝一躬身,“还望皇兄恕罪!”转身却斜睨萱儿,“小姐好心智啊,特意借故将我调开,好方便在这里折磨我的人!”他眼中的火焰让那萱儿不禁缩了缩脖子,但转而又昂了昂头,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鹰浩又转身瞧了瞧公主:“皇姐,您一向心疼浩儿,今日却又为何?”公主却只是噙着笑意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老三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鹰国之人吧?这女子乃鸾将之女,鹰国之敌,你竟敢说她是你的人?”鹰雄一脸挑衅之色。
鹰浩却不理会与他,只是抱着了然,依然在鹰帝面前跪下,“皇兄,此女确是鸾朝女子,但如今也是我心系之人,还望皇兄成全!”
他抬眼见鹰帝脸色阴沉,忽明忽暗,心中自有忌惮,但依然咬牙再叩首相求,“既然皇兄都可以纳鸾朝女子为后,为何小弟我不能娶鸾女为妃?此女我是娶定了!”
“你!”鹰雄见他口气竟如此强硬,愤懑不已。
“罢了!”鹰帝却忽然失了耐性,转身拂袖而去。
鹰雄一愣,朝鹰浩狠狠地一瞪眼,也追随鹰帝而去。
“皇兄,就如此便宜放过了那女子?”鹰雄尚有不甘。
“鹰浩那般维护于她,你又待如何?”鹰帝情绪似已渐转平稳。“何况,这鸾国的女子,还真是不简单呢!如此酷刑,即便是我鹰国普通男子,怕已是屈服了!”
鹰雄却是不屑,继续说服:“皇兄你一声令下,难不成他还敢违抗圣旨?”
“鹰雄,你凡事总是想得过于简单。如今真是惹恼了鹰浩,咱们的征鸾大业恐怕也很难迅速推进了。大家到底都是同室兄弟,你也别对他太过苛刻了。”鹰帝顿了顿,“何况,唉,冤孽……”他朝鹰雄摆了摆袖子,随即自己带着宫人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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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囚犯,所以不曾放她离开。
原来,不过是自己害怕孤单,希望身边一直有她陪着罢了。
瞧着怀中之人伤痕累累、孱弱不堪的样子,鹰浩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如果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便不会将她带入这虎狼之地吧?
她,会怨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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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了然今日有些小凄惨,不过放心,了然会挺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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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吐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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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了然只觉得脑中翻江倒海地冲击着一幕又一幕,梦魇接着梦魇,痛苦不堪,拼命挣扎许久,觉得几近要崩溃的时分,终究是睁开了双眼。
“小姐,你醒啦!”一声甜甜的声音,让了然混沌的神智顿时又清明了几分。
了然瞧说话的女子,看衣着打扮,应是个宫女。
再转眼瞧瞧自身所在,头顶悬着银灰的锦帐,身上的丝被也十分素净,应是个男子的床榻。
这会儿功夫,那宫女却是已经取了个托盘回来。
“小姐应是饿了,先漱漱口,吃口清粥吧!”她从托盘中拿起一个杯盂,略略地将了然扶起了几分,伺候她漱了口。又从一旁端起一只瓷碗,“三皇子算得真准,说是小姐该是这会儿醒的。这粥奴婢一直在旁边温着,如今正好不烫口呢!”
那粥的清香味弥漫在了然鼻尖,她还真觉得有几分饿了,便顺着那宫女的手,一口口地将温粥吃了下去。
“小姐还没吃饱吧?”那宫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三皇子吩咐了,小姐睡了三日,肠胃也饿了三日,如今不能一次吃得过饱,否则反而会伤着了。再过一个时辰,奴婢会再给小姐喂些汤食。”
“你……”?了然见眼前的宫女甚是天真和气,便开口询问。那日鹰雄明明是要对自己实施割指之刑的,但刚刚摸了摸,却依旧十指俱全。此外,自己又为何到了这里?
“小姐唤奴婢小甜就可以了,三皇子交代奴婢专门贴身照顾小姐的!”她一边用温湿帕子帮了然擦着脸颊,一边又道,“那日三皇子将小姐抱回来时,奴婢可真是吓坏了,小姐全身血肉模糊,定是痛坏了。”小甜说着,脸上还有几分心疼之色,想是个天生善良的女子。
“幸好三皇子擅药,他怕小姐过早醒来会疼痛难忍,因此又用了些迷醉药,小姐这才足足睡了三日呢。不过,身上的伤如今却是好了许多了,只是可惜了从前的冰肌玉骨,现下却满身伤疤,还且得养些日子怕是才能消尽呢!”小甜顿了顿,“也该到换药的时候了,小姐稍等,奴婢先去取药去!”见了然点了点头,小甜便转身出去了。.
了然心中苦笑,又是鹰浩救了自己!
这么说,自己又欠了他一回?
只是,二人之间到底是恩多怨多,却又如何分辨得清呢?
乘小甜去拿药的功夫,了然探了探全身的筋脉,依旧是一丝真气全无,暗叹鹰浩的药还真是霸道。但如今身上的鞭伤,却只觉得隐隐作痛了,心想鹰浩倒似是全人,能文能武能医,这医术怕是与碧竹不相上下吧。
小甜瞧着了然的伤痕,嘟嘴道:“小姐这般美丽,也亏得那些人竟舍得下手?”转而又道:“都怪那萱儿小姐,也不知道她在公主耳边吹了什么风,竟惹怒了公主,才给小姐招来这一身祸。只是,小姐切莫记恨公主,公主其实十分心善的。”
“萱儿?”莫不是当然公主身旁的那个女子,当日了然被悬挂于梁上,虽没瞧清,但也约摸知道这么个人。
公主心善么?那么血腥的公主会心善?
小甜一直在身边念念碎,听她说着,了然倒也知道了个大概。原来这公主名鹰锦秋,自小便非比寻常,能文善武,是鹰帝的长姐,至今仍然待字闺中。先帝在世时对其宠爱有加,甚至由着她十岁时带过兵打过仗。
那萱儿却是鹰国大将军的千金,对鹰浩心仪已久,无奈却竟没见过鹰浩的一个笑脸。也正是因她处处留意鹰浩的言行,甚至派人摸查到了鹰浩在皇城中的秘密所在,也因此知道鹰浩竟然“金屋藏娇”。她红颜大怒,又不敢正面冲撞鹰浩,却不知道在锦秋公主面前说了些什么,使了招“借刀杀人”的伎俩。
了然心叹一声,没想到刚到鹰国,便莫名得罪了这么个瘟神。
因身子如今还十分不灵便,外加背后也还有诸多伤口,了然也顾不上羞意,一任小甜在自己身上涂涂抹抹了。绿中泛灰的药膏涂抹在伤口处,感觉甚是清凉。
小甜一边小心地涂抹着药膏,一边欢喜地向了然道:“小姐今日的伤势又有些见好了呢。过两天便可以换种药了,到时候小姐便不会再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了!”
关于自己的伤势,了然如今已经有了任人刀俎的心态,便随小甜摆弄去了。虽说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鞭痕十分狰狞,旁人见了怕是要忍不住作呕,但了然却并未过于在意。
伤痕,上辈子身上最多的便是伤痕。
不过,听到小甜说要换药,了然却不免心中一动。
“小甜,我也是识些药性的。有几味药可能对我的伤势很有帮助,小甜可否帮我筹来?”那解毒的药方已在了然心中酝酿多日,如今经此一劫,她离开的欲念更是强烈,自是不想错过任何机会。若是一身功力能够恢复,一方面会增添几分逃脱的希望。另外,即便再受皮肉之苦,也不至于如此受罪了。
小甜却有些歉意,“如今小姐的药都是三皇子配好后交给奴婢的。奴婢却不知道上哪里去寻草药”,说着小甜又眼睛一亮,“不如小姐把药名告诉三皇子,他对小姐甚是体贴,而且他那里药材最多,想必会有小姐需要的。”
“算了,不用麻烦了,我也只是说说”,了然略有些失望,告诉鹰浩,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小甜给了然全身涂抹好膏药,又悉心地给她身上盖了块软布。“小姐,等药干了,我再伺候您穿衣。”说罢,收拾了床边的药具,转身走出床幔,却见鹰浩恰好进来,立刻下跪行礼:“奴婢见过三皇子!”
鹰浩略点了点头,“小姐如何了?”他瞧着小甜手上的药碗,知道了然应是刚刚上药,此刻怕还是衣冠不整,因此并未贸然过去。
“已经上好药了,如今正等着晾干呢!”小甜恭敬地回复着。
“好好伺候小姐!”鹰浩挥了挥小甜,示意让她下去。
隔着床帏,鹰浩低语道,“抱歉,那日,本王去晚了,让你受苦了!”
“你是鹰人,我是鸾人,本是敌对身份,谈不上抱歉!”了然淡淡地说道,她心中虽到底感激他又救了自己一次,但口中却并不想领情。
如今,她已经不想与这鹰浩纠缠过多。
鹰浩沉默半天,“在你心中,本王只是你的敌对之人?”
“难道不是?如不是你,我又怎会来到你这鹰国之地?如不是你,我如今该伏在义母膝下安享闺中之乐,又怎会受此酷刑,还差点沦为废人?”了然对鹰浩这敌友不分的态度有些厌倦,明明有几分温存之意,却又不放自己离开,非得将自己困在危险之地。
鹰浩沉默了片刻,他并未理会了然的一连串质疑,反而转言其他,“你可知道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什么时候?”他顿了顿,又道,“那是个雨天,我的马车行得太快,差点撞翻了一行路人的车子。我原想扔锭银子给他也算是补偿,却不曾想,竟不经意地看见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帘幔另一边的了然并未看见,此刻,沉浸在回忆中的鹰浩,嘴边还噙着一丝笑意。她只是心下诧异,原来,当日不仅自己瞧见了鹰浩,自己却也同样被对方瞧了个正着。
“你先歇着吧,小甜会定时给你换药的。怕你觉得难咽,所以给你配的都是涂抹的药。药性可能会慢上几分,但你也正好乘此养养。”见了然并未答话,鹰浩只好起身自行离去了,面上到底有些寡淡之色。
自己,终究还是错了么?
此时了然的心中也并不平静,虽说当日因昏厥过去,并未听到鹰浩在鹰帝面前说的那一番话。但她毕竟两世为人,而非懵懂少女,对鹰浩的情义,她不能说一丝不晓,只是一直以来不愿面对,或是不敢相信罢了。
而了然也清楚鹰浩在自己心中,若说一点地位没有也是不可能,毕竟这一路行来,虽说自己是俘虏身份,但也承受了鹰浩的许多照顾。且鹰浩此人气度非常,能文能武,若是在平常境地,自己动心几分也未尝不可能。
只是,在不对的时间,即便遇见了对的人,也是枉然。
又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否是对是错呢!
了然并没有为这些事费太多心思,转念又琢磨着,如今鹰浩将自己困在身边,究竟又有何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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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下午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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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逢故交
今日第二更来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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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浩离去后,小甜进来小心服侍了然穿上了亵衣,又仔细帮她盖上锦被。[]或是药中有迷醉的成分,了然竟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困意。
小甜似是见怪不怪,轻声道:“小姐先眯会儿,一会醒了,奴婢再喂小姐吃点东西。”说罢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了然正渐觉入梦的时候,屋中却忽然嘈杂起来,想睡却又不能睡,了然的头不觉疼了起来。
“公主恕罪,小姐正在养伤,三皇子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了然还能辨出那是小甜的声音。
又是那血腥公主么?
来人却不顾小甜的阻拦,自顾自地冲至了然的床前。“大胆女子,见了本公主还敢躺着,还不起来行礼!”
“小姐如今身子不便,且刚刚用了药,如今药性正起,怕是无法给公主行礼,奴婢代小姐拜见公主!”小甜对了然倒是十分维护,了然心中有几分感激。
了然此时的视线已是有些模糊,只是隐隐看出床前立着位粉装女子,满头的钗饰倒有些刺目,但来人的面目却是无论如何也辨不清了。
“快把她给我拉起来。”那被小甜称作公主的女子叉着腰,语气不爽地嚷着,“浩哥哥真偏心,平常他的大殿都不许我进来,如今却竟让别的女人睡在他的床榻之上。”
有俩人见公主号令,立刻也冲到了了然的床前,竟真要将了然拽起来。
了然心中暗叹,真是一劫未平,一劫又起。不过如今全身无力,神志模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胆,三皇子殿中,尔等竟敢放肆!”小甜竟是拦下了二人,却不想先前这性情温柔的婢女,如今口中竟颇有凛然之意。
了然却不知为何小甜一小小宫女,竟敢在公主面前还如此维护自己。
“你!”公主见小甜如此不给面子,竟是一跺脚,带着哭音道,“我要告诉皇帝哥哥去,浩哥哥不理我,他殿里的宫人居然也敢欺负我!”说罢又一阵风地带着人去了。
小甜见了然并未合眼,轻声劝道,“小姐不必理会,好好安睡吧!”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了然虽已意识不清,但见小甜竟为自己得罪了公主,颇有些不安,仍旧费力略致歉意。[.超多好看小说]
小甜却并无惧意,“小姐莫怕,那不过是秦国的公主,最近一直客居在我们鹰国宫中”,她一边替了然掖了掖被角,又道,“那公主早就喜欢上我们三皇子了,却偏偏不知三皇子最讨厌女子刁蛮任性,如今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听小甜这么一说,了然才算是明白了刚刚公主口中的的妒意。又是鹰浩惹下的情债?
她知道秦国本为鹰国的附属国,国家虽小,但一旦与鹰国同声出气,也终是鸾国之患。如今见秦国公主竟住在鹰国宫中,显是两国如今关系十分融洽。只是,自己如今的安危都尚未搞定,竟又无端卷入了鹰浩惹下的又一笔情债,了然实在是哭笑不得。
只是当前困意难挡,了然索性也不再理会这些无稽之事,迷糊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了然倒算过得平静,也未曾见过鹰浩。据小甜说,三皇子只是在了然酣睡时来过几次。如今了然占了鹰浩的床榻,他自己则一直歇在偏殿。
不见也罢,了然如今乐得清静一时是一时。
但有人却偏偏看不得了然的自在。
那秦国公主,如今已成了了然床前的常客,时不时地来发飙一通。
小甜私下里嘱咐了然,毕竟是异国公主,三皇子也不好硬拦着不让她进来。但她又毕竟是客居之人,也不会真敢拿了然怎么样,所以让了然不必太过烦恼。
了然瞧那公主,圆圆的脸蛋,倒也颇有几分姿色。又毕竟贵为公主,面上气度又给她增色了几分。只可惜性子刁蛮了些,竟生生让原有的可爱打了几分折扣。
秦国公主基本上隔日便要来闹了然一次,而了然虽谦恭有礼但又似毫不在意的态度,却让她越发气恼。
被纠缠得久了,了然心中也有些烦了,再不愿做鹰浩的挡箭牌。她心中清楚,若是鹰浩真有心拦住眼前之人,绝不会毫无办法。如今却这般任着这公主日日来骚扰自己,究竟用心何在?
难不成想激起自己心中的一丝妒意?
了然心下笑了笑,鹰浩怕是看错人了。
次日,秦国公主再来的时候,了然终于“好心”地与其交谈了几句。
“公主怕是误会了,我不过是三皇子的阶下之囚罢了”,见公主似有不信,又道,“如今公主如其在我这里浪费时日,倒不如多去接触接触三皇子,投其所好呢!”
那公主只是刁蛮,却并没有多少心眼。听了然一眼,竟真有两日没再来烦扰了然。
如今,了然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身上的伤痕,经鹰浩的奇药涂抹,也已经不像最初的那般触目惊心了。
只是连日躺在床上,了然不免觉得全身僵硬。
“我能出去走走吗?”了然并不清楚如今自己在这宫中是何立场,也并不指望着自己有多大自由,但毕竟闷得久了,因此忍不住问了问小甜。
“当然可以,出去走走,也有利于小姐康复呢!”小甜笑意盎然,“如今宫中上下都知道小姐是三皇子的人,除了鹰帝的大殿,小姐自可在宫中随意转转。若是闷了,也可以去拜见一下宫中的后妃呢!”
小甜的一席话,却让了然有几分心惊。但好歹没有被禁足,到底还不算太过糟糕。
宫中的后妃,却是了然绝不想去招惹的。
“宫中可有花园?”了然想了想,去园子里散散心便好。
“奴婢这便带小姐去御花园中瞧瞧”,小甜帮了然罩了件披风,“小姐如今身子还弱,可别着凉了!”
了然心中十分温暖,虽说在这鹰国皇宫里受了非人之罪,但也受了小甜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自是感激。小甜能如此对自己,自是奉了鹰浩之命,但每日间的那份关心,却怕是发自内心的。
说起御花园,了然前世只见过故宫中的园子,其中虽不乏奇珍异草,但感觉那园子并不大,倒不如自己在鸾国见过的不少大宅园子。而如今这鹰国相比鸾国,毕竟地处热带,御花园中各番景象,又与鸾国的园林大不相同。
园中苍天古木并不常见,却处处是色彩缤纷的大叶植物。各类奇花异草也都趋豪放之态,莫不竞显娇艳。而之前曾未见过的各色果实,更是伸手可摘,倒让人更容易生出亲近之意。
连日憋在鹰浩的殿中,如今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然心中的烦闷不自觉地少了几分。
然而,了然正享受这难得的清新之时,却忽然听闻那橡树丛后几声“拜见皇后”,不觉心中一惊。
之前单一个秦国公主,已经让了然不堪其扰。更何况在了然印象中一向常无宁日的“皇家后院”?
了然一心不想与宫中后妃有所纠缠。但偏偏现下皇后就在身边,避而不见自是无礼。了然心中已是后悔,都怪自己多事,早知道就窝在鹰浩的殿中,也少了这些麻烦。
小甜怕了然不懂宫中规矩,已是轻轻拽着了然拜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
跪在地上的片刻,了然心想,无论如何得想办法离开这皇室宫廷,否则就是这跪来跪去的规矩,就让人颇难忍受。而眼前的皇后,还不知是否是难缠之人。
偏偏那皇后似乎行动极缓,了然低头跪得几乎有些不耐,才见视线中出现了几双锦面绣鞋。其中一人的鞋上却是镶着金丝,金凤展翅的图案十分醒目,想必便是皇后了。
“这位便是三皇子殿中的吧?想是身子才刚大好,不用多礼了!”皇后的声音自是透着母仪天下的威严,但竟也不乏几分温柔,听得了然倒有几分好感。
“谢皇后!”小甜带着了然又叩首谢恩一番,才扶着她立了起来。
了然起身的同时,已是忍不住迅速打量了皇后一番。其实依照宫规,了然这番做法是十分无礼的,但了然对这宫廷礼仪也并无多少认知,外加她本是目力过人,往往一瞬间,便能大概瞧清某人的面目。
只是,如今这一瞧之下,了然不仅没有移开眼,反倒是禁不住惊呼了起来,“雅涵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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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昨夜闲读,瞧见“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婚约词,有几分感动。这是张爱玲的婚约,只是,她一生唯一的一次爱恋,却也不过经了短短三个月便戛然而止了。
在不对的时间,又遇见不对的人,大约便是如此吧?
兔子闲扯一句,亲们莫怪。
今日两更都奉上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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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知心话
御花园中,了然瞧着皇后,惊呼一声“雅涵姐姐”,那皇后尚未有所反应,旁边的宫人却已经叫嚣起来:“放肆,皇后驾前,怎敢直呼名讳,还不快掌嘴请罪!”
宫人面色十分嚣张,她原本对这宫廷里出现的第二个鸾国女子有些看不顺眼,只是无奈对方背后有王爷的庇护,平时自是轮不着她来教训。.而此刻仗着眼前的皇后,当然不肯放过这颐指气使的机会。
旁边的小甜听宫人所言,脸色已经略白,她牵了牵了然的衣袖,示意她主动请罪。
只是,了然却始终无动于衷,她瞧着那皇后虽一身凤袍,雍容华贵,与当年所见的那个小女孩已是大不相同,但那看那温婉的脸庞,可不就是玲珑一直惦记的下落不明的雅涵吗?
但了然心中毕竟也有几分疑惑,如果真是雅涵,为何她也来到了鹰国?而且,居然位居后位?
那皇后听到了然的惊呼后,略愣了愣神,随即便朝身后轻轻挥了挥衣袖,那一群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宫人立刻都退后噤声了。
而皇后面上早已现了激动之色,她抓起了然的手,半响才说出话来,“真是妹妹!不想妹妹如今出落得这般出尘脱俗,若不是你先唤我,姐姐怕是都认不出了!”她如今虽贵为皇后,但毕竟身在异国,且又是交战之国,寂寞总是难免。现今乍逢故人,怎能不喜?
但显见园中并非说话之地,雅涵携了了然,道,“妹妹与我到殿中细叙。”
只是雅涵这一路却是轻步微挪,旁边的宫人还在不断地提醒,“娘娘仔细身子”。了然不禁细细一瞧,喜道:“姐姐如今有了身子?”
眼见雅涵略带羞意地点了点头,面上虽是欢喜,但了然却又分明瞧见她的眸中又有几分郁色。
到殿中摒退了宫人后,放下了先前的拘束,二人均是满面喜色,亲近了好一阵,这才静下来促膝长谈。雅涵到底有了身子,始终坐在特制的软榻里,微微斜靠着。
“玲珑姐姐果然所言非虚,她说姐姐一脸福相,必定是富贵之命。如今见姐姐高贵不凡,一身气度不奢自华,又位居后位,倒是应了玲珑姐姐的预言呢!”了然打趣道。
“妹妹见过玲珑了?”雅涵有几分激动,显是也十分惦念昔日的姐妹。
“我们在京中见过两次,她因姐姐始终下落不明,十分惦记呢。.”了然又将与玲珑两次见面的情形,细细地说给雅涵听,自然没落下玲珑与其表哥之间的情意绵绵。
雅涵仔细听着,面上一直挂着雍容笑意,听到玲珑如今已心有所属,由衷地祈福:“但愿玲珑一生幸福!”接着又细细问了问了然前几年随竹夫人学艺的遭遇,又是一番唏嘘。
“姐姐却为何又到了鹰国?嫁给鹰帝的不是鸾国的公主吗?”了然能在这宫中与雅涵相逢,自是欢喜不已,但却也对她的经历不免好奇。
雅涵这才一一回顾起往事。
原来她本在漪罗坊中,过着日复一日的学艺生活。忽一日,师傅称有贵人召唤,便带着她进了坊主的园子。园中除了坊主,还另有几位妇人也等在那里,瞧她们的样子,雅涵揣测应是出自非常人家。
雅涵年纪原本比其他姐妹略长,对未来之事也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而一瞧见这异常场面,她心中暗叹,看来这几年的清净日子,怕是终于要走到头了。
那几位妇人见了雅涵,竟是上下左右好一番打量,有些甚至还粗鲁地掀起了雅涵的衣袖,捏弄着雅涵衣下吹弹可破的肌肤。而她们彼此之间也始终在轻声细细交谈着,似是在对雅涵评头论足。
如此被众人围观点评,雅涵心下大囧,但又自知身份,面上自是不敢发作,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此后,那几人又考问了几句雅涵的才艺,才示意师傅将雅涵带了下去。
雅涵原以为总算解脱了,暗吁一口气。但却未曾想,身边另几位看似嬷嬷模样的女人,竟是将雅涵带至旁边屋中,强迫她脱衣验身。
如此经历了这般羞辱,却不曾有人给她解释一句,其后又被人带上了一辆奢华的马车,远离漪罗坊而去。
“此后之事恐怕妹妹也不难猜测了吧?”雅涵细声诉说着往事,虽经历种种屈辱,但如今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悲喜之色。这份气度,确让了然有几分惊叹。
听雅涵一番诉说,了然也才明白了先前鸾国与鹰国之间的交易。原来鸾国皇上欲以和亲的方式挡住鹰国的铁蹄,却又舍不得膝下的公主。后经人建议,便派人到了漪罗坊中,欲在在坊女中挑选一位外形落落大方的女子,由皇上收做义女,代替公主远嫁和亲。
而雅涵圆润端庄且又带着先天贵气的外貌,外加面对众人评点却依旧镇定自若的气度,让宫中来人十分满意。就这样,雅涵被人一路带至京城,直至稀里糊涂地穿上大红嫁衣,才有宫人详细告知前因后果,并嘱咐她到鹰国之后要注意的各类事项。
雅涵并没有与所谓的皇上义父见上一面,便踏上了前往鹰国的嫁车。
难怪玲珑当初想方设法也始终打听不到雅涵的下落。
了然心中波澜起伏,她无从想象,雅涵当时在面对那番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时,究竟是怎样的心境。她又是如何只身一人,在这异国他乡的皇室宫殿中生存的呢?
“鹰国既是已经接纳了和亲,为何后来又继续挑起战事呢?”了然不解。
“鹰人又岂是好欺瞒的?我来到此地不久,鹰帝便已经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雅涵顿了顿,“后来,鹰国自然也是顺理成章地,以鸾国皇帝毫无诚意并愚弄鹰国为由,再度攻占了鸾国的城池。”
见了然面有担忧之色,雅涵眼波流转,安抚地看了看她,又自嘲地笑道,“其实我这公主身份的真伪并不重要,毕竟鹰国从未打算放弃战事。我的假身份,不过恰恰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借口罢了!”
“鹰人到底过于暴戾好勇了!”无论是鹰帝,锦秋公主,还是鹰雄,都给了然留下了残暴的印象。且她又亲眼看到了两国边疆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的惨象,更是反感好战之国。
雅涵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妹妹只知其一。我起初刚来鹰国时,心中也曾如妹妹这般愤懑。总想着,若不是鹰人好战多事,我鸾国百姓何必受战争荼毒?我一个柔弱女子,又何必远离家乡,嫁入这鹰朝皇室?”
“但如今却才知道,战争双方其实都有无奈,鹰人也曾饱受战争之苦。妹妹可知晓,十几年前,两国交战之时,鸾国在得胜后曾连续几天在鹰国五座城池中屠城?”雅涵的一问,却让了然有了几丝印象。
早先在柳园读书之时,为了多了解这个时代,曾十分注意史书。鸾国史书中确有关于当年战役的记载,只是却极尽笔墨记载辉煌战绩,以及鸾国兵将的英勇智慧,对屠城之事不过略有所及。了然后来在读坊间野史的时候,倒见过有关屠城一事的详细描述,只是当时不知真伪。如今听雅涵一提,想必屠城之事所言非虚了。
连续十天,在五座城池大肆屠城,了然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血腥,而那又会在鹰人心中种下怎样的仇恨的种子?
“当时鹰国先帝也在率军亲征时中箭身亡,鹰国元气大伤。如今的鹰帝年幼即位,但他的母后却因为伤悲过度,也很快辞世。你可以想象他经历了怎样的童年?”听雅涵缓缓道来,了然只觉得全身布满冷意。
“鹰帝自小便是在对鸾国的仇恨中长大的。这些年他励精图治,总算是让鹰国恢复了元气,国力甚至强于他父皇在位之时。而如今,复仇,也成为他心中唯一的目标。”雅涵面上很自然地出现了一丝苦意,“许多鹰人的父母妻儿都死于那次屠城,如今对鸾国复仇自是一呼百应。”
了然慨叹,“唉,姐姐未见,如今鹰人之残忍暴戾,又何亚于当年之鸾军?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凄惨的还是两国边疆的无辜百姓。”她本是异世灵魂,自是知道这所谓的天下一统终归不过是某些身居皇位之人痴人说梦。只是这梦,却是残害了天下不知多少生灵。
雅涵自是明了,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俩人似是都沉浸在这段战事中,一时竟回不过神来,相对无言,早不复相见时的欢喜。
正愣神的功夫,却听殿外一阵齐呼,“参见陛下!”
了然心知是鹰帝来了,见雅涵也似是要起身拜见,却有些费力,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此时鹰帝已迈进殿来,了然只得随雅涵一起,进行了这一日的第二次跪拜。
“早说了如今你有了身子,不用再行跪拜之礼了!”了然听鹰帝虽是体贴之言,但语气中却似少了几分温柔。
一旁的宫人似是见惯了,早有人上来将雅涵小心地搀了起来。
雅涵见鹰帝盯着了然,赶紧解释,“未曾想见,三皇子殿中之人,竟是我昔日姐妹。刚刚在御花园中偶然遇见,便邀她来宫中叙旧解闷了!”
鹰帝却并未多言,只是脸色阴晴不定地点了点头。
了然自知如今的场合不宜在场,赶紧跪拜请辞,见鹰帝并未为难,便立刻起身,与雅涵对望一眼,便转身出殿去了。
小甜已是在殿口等着了,见她出来,马上迎了上来。
了然长吁一口气,这皇宫里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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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贵客”来了
离了雅涵的大殿,距鹰帝那股阴鹜的气息十丈开外,了然长吁一口气,情绪忽然大好。[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能与雅涵相逢,自是喜出望外。而有她在,自己离开这鹰宫的希望便多了几分。
秋日的鹰宫美得有些不真实,奇花异草在这温暖的气候下,依然争奇斗艳,比起那除了御花园便寸草皆无的紫禁城,这禁宫少了多少寂寥?
“自认识小姐来,没见过小姐心情这么好呢!”小甜在一旁笑道。
“是么?”了然轻闭双眸,深吸了口气,心中连日的阴霾似乎都尽数散去了。睁开眼的瞬间,笑颜大开,直瞧得小甜有几分发愣。
而此刻正等在殿中的鹰浩,远远地便感觉到了,那抹杏黄色身影带着的明媚欢快的气息,仿若瞧见了春花怒放,绿草悄长,原本有几分愠怒的心情,立时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你到底跟那公主说了什么?”鹰浩瞧着眼前的人儿,面上依然假意挂了几分愠色。了然尚未反应过来,却见鹰浩又似想起了他事,急问道,“你刚刚去了哪里?”
“连日在床上躺得闷了,便跟小甜去御花园走了走,想透口气。却不想遇见了皇后。”了然见鹰浩面露诧色,更有几分担忧,便接着道,“却不曾想,皇后竟是我昔日的姐姐。难得相见,便到她宫中叙了叙旧。”
鹰浩似是也不曾料到了然竟与皇后会有这般渊源,有些意外。但转而又说,“也好,免得你在这宫中太过寂寞。有空时时到皇后殿中走动走动!”
经此一茬,鹰浩的脸色倒已不似刚见时那么阴沉了。
只是,问清了了然的去向后,鹰浩也并未忘了最初的来意。但瞧着了然如宝石般的眼眸,口气却不自觉地软上了几分:“你到底跟那公主说了些什么?弄的她这两天整天来烦本王?”
了然的心中有几分好笑,但她毕竟不愿过多搀和此事,因此只是避重就轻地随口带过,“公主之事,我又如何知道?殿下还是应该去问公主本人才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不等鹰浩开口,了然又提起他事,“刚好殿下今日来了,本想前几日便与殿下说的,我就这么一直占着殿下的床榻终是不妥。如今我身子已是好了,还请殿下搬回来,帮了然安排其他住处吧!”
“殿下?你何时又会拘礼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本王的名姓吧!”鹰浩脸上有几分不悦,“住处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大殿你先住着。本王未觉不妥,谁敢说不妥?”说罢也不再理会了然,自行出殿去了。
了然见终于送走了这座“瘟神”,松了口气。如今遇了雅涵,她去意更甚,便无论如何不想再与鹰浩有过多瓜葛了。
“小姐今日累了吧,奴婢伺候小姐擦把脸,先歇息会儿吧!”小甜手里已经绞好了一块热巾帕,一如以往的贴心。
了然歇下后,心中对恢复功力又多了几分急切。如今雅涵贵为皇后,帮自己找些药材应是有希望。只是今日偏偏赶上了鹰帝到雅涵殿中,终究是没来得及说。她心中惦着这两日还得再去寻雅涵一次,便渐渐入梦了。
难得这一觉睡得香甜,梦中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漪罗坊里,身旁还是那几个对未来充满期盼的孩童。当年已有大家风范的雅涵许着愿:“愿得一心人而已!”那时的岁月其实真是美好。
睡意朦胧中,却竟是被人推醒了!睁眼一瞧,见小甜满脸歉意地看着自己道:“小姐莫怪,实在是有贵客来了,怠慢不得,所以奴婢自作主张扰了小姐的好梦了!”她见了然已然起身,又道:“奴婢先伺候小姐梳洗见客,回头小姐再责罚奴婢吧!”
什么样的贵客?
平日里即便是鹰浩来了,抑或是秦国公主来了,只要自己正在睡着,小甜也必定会替自己挡客的。
什么人比他们的身份还尊贵?
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拿凉水沁了沁脸,赶走了睡意,才闲闲地问道:“究竟是什么贵客?”
自己又不是主人?何来贵客一说?
“是仙长姑姑来了!”小甜面有喜色:“奴婢托小姐的福,还是第一次得见姑姑天颜呢,真正如仙女下凡哦!”
仙长姑姑?了然心中略一思索。她幼时爱读闲书,对鹰国的风俗也略知一二。记得当日书中曾有记载,鹰国除皇室拥有无上的地位外,还有一谪仙派为全民敬仰。传说谪仙派的第一代发源人为天上的上仙,他心怀慈悲之心,下到凡间造福万民。而谪仙派的最高掌门人被称作尊长,只是尊长一般不与世人接触,倒是其门下的仙长姑姑,会时常入世教化民众。
仙长姑姑身份十分尊贵,且传承方式奇特,据说一般都是上一世仙长姑姑在位之际,会于梦中受仙人指点,醒来后便会遵仙人指示,遣人去相应的地点寻找,必能寻到下一任继承人。因而仙长姑姑一般都是自幼童时期,便跟随在上一任姑姑身边接受教化传承的。
谪仙派向来只管道德教化,从不染指商业、农业或是军事等俗世之事,因而与皇室倒也一贯交好,并无冲突。由于鹰国全民敬仰谪仙派,因而即便是皇室帝后见了仙长姑姑,也得躬身行礼,足见姑姑之地位尊贵。这也难怪小甜见了仙长姑姑,竟硬要将了然摇醒了。
在了然想来,这谪仙派大约与上一世的宗教有些类似,只是毕竟没有接触过,却也只是凭空猜测罢了。如今听说仙长姑姑来了,到底有几分好奇,却不知这姑姑是怎样的人物?又不知她这般尊贵的人物,为何会来拜访自己?
思绪飘飞中,已随着小甜出了内殿。抬眼见外殿门口处,有身着一袭月白色纱衣的女子,正静静地瞧着殿外。单瞧那身形背影,倒确有一丝空灵之感。只是那姑姑不知是看殿外的景色过于出神,还是压根儿没有听到自己与小甜的脚步声,却并不回转身来瞧自己。了然揣测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是无论身份再怎么尊贵,如今既然是上门拜访,却一副如此倨傲的姿态,到底失了几分气度,多了几分尘世的俗气,了然不觉有几分失望。
“见过仙长姑姑,我们小姐出来了!”听小甜此言,那姑姑依然不动声色,小甜却不以为杵,依旧满面喜意。在她瞧来,能与仙长姑姑说上几句话,已是三生有幸了。小甜瞧了瞧了然,了然心领神会,心中暗叹一声,言道:“怠慢仙长姑姑了,小女子不巧正在午憩,怕污了姑姑法眼,不得不简单梳洗了一番,倒害得姑姑久等了!”
那高贵的身形,这才有了一丝涟漪。仙长姑姑慢慢地转过身形,不出一语,倒是先将了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平日大约高高在上惯了,并不觉得失礼。
了然如今终于得见这仙姑容颜,倒不自觉地暗吸了口气。此女固然如寻常鹰国女子般高颧骨高鼻梁,但却恰给人一种出世之感,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棕色的眸子竟似要将人吸了过去,难怪鹰人见了莫不浮顶膜拜。
“仙玉再逢小姐,甚感荣幸!”仙长姑姑终于开了尊口,声音回荡在这偌大的宫殿里,颇有空灵之感。
竟是仙玉?
榴花会上见过的仙玉么?
如此说来,其实二人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了,当初红玉郡主帐中诸人痒症发作时,仙玉正在其中。不过,其当时以轻纱掩面,了然并没有瞧见她的容颜。
只是,不知这仙玉以仙长姑姑之尊,为何以一区区使者的身份,屈尊前去鸾国拜寿?此外,这明明不理世事之人,榴花会上的一曲为何竟有铮铮杀意?
了然心中有几分讶异,将仙玉请入殿中奉茶招待。但这仙玉却尊口难开,自己已然虚礼了几个回合,仍不见其道明来意,心中更有几分不喜,面色便也清冷了下来。
“榴花会上小姐大才惊为天人,仙玉日夜不忘!”仙玉终于开口言道。
原来,紫瑛与皎云二人配合代名之事,并不曾瞒过仙玉的耳目?但此事本无伤大雅,且时过境迁,了然早已不放在心上,因而也只是微微一笑,谦道:“不过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那小姐所赠礼物,又该如何说呢?”仙玉面上依然一片冰冷,偏偏身旁的小甜瞧得满眼冒光。
了然心中扑哧一乐,立刻赔罪:“了然当日一时淘气,冒犯了姑姑,还望恕罪!”心中却琢磨着自己当日究竟太过大意了,有番梨女子发现在先,而这仙玉也是心知肚明。
仙玉依然是满面冰意地瞧着了然,“小姐才艺过人,不必妄自菲薄。后日这宫中设有中秋宴,届时还望小姐能不负众望!”
中秋宴?宫中的宴会?
了然心想这种事最好躲得越远越好,口中自是连连推辞:“小女子此等身份,参加中秋宴不免污了众位娘娘的耳目,还是不便去了。”
仙玉却不等了然话落,已然转身:“既是我的邀请,哪位娘娘敢对你说三道四?”说完,人已去了。
仙玉飘然离去后,了然面上只余一丝淡然。
“小姐对那秦国公主尚有几分客气,为何对仙长姑姑反倒是冷冰冰的?”原来小甜也看出来了么?
只是她哪曾知晓,那秦国公主不过是陷入情网的有几分善妒的女子罢了,并无大害。而这仙玉?虽挂着仙长姑姑的名头,但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心机城府却如此之深,且对自己无一丝善意,才是真正不好相与的。
中秋宴么?怕是鸿门宴吧!
第三十四章 寻解药
仙玉相邀一事,了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毕竟,于这鹰国,自己终归只是过客。
至于那中秋宴,兵来将挡好了。再说,不还有雅涵么?这后-宫家宴,有皇后在,其他人到底不至于太过给自己难堪吧?
接下来的两日,雅涵日日都差宫人给了然送些日常用度之物。了然揣摩着也该是再去见见雅涵的时候了。其实,因心中惦着找药材一事,了然自是想越快见到雅涵越好。只是毕竟顾虑到宫中人多嘴杂,自己若是同皇后过度亲近,怕是又给自己二人招来不必要的是非。
了然如今对宫中的布局依旧陌生,因此还是带着小甜为自己引路,一路行至雅涵殿前。正嘱咐小甜请宫人向雅涵通报的功夫,却见鹰帝一脸不愉地从殿中冲了出来。了然尚来不及行礼,只见鹰帝对自己怒视一眼,转身便大步去了。
见此情形,了然估摸着鹰帝怕是刚刚与雅涵间发生了不愉快之事,正犹豫着此刻进去是否有所不妥,却已经被送鹰帝出殿的宫人瞧见了。宫人一改前日在御花园中对了然的态度,竟是亲热地将了然请进了殿中。
殿中的地面上竟是一片狼藉。了然瞧那些碎片,显见之前摔碎之物应是价值不菲的碧玉摆件。
雅涵见了然前来,倒是十分欢喜,面上也并无尴尬之色,倒让了然放心了几分。雅涵吩咐宫人收拾了碎片,倒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拉着了然坐下后,雅涵才道,“妹妹莫在意,鹰帝一贯如此,我倒是已经习惯了。”
“姐姐如今怀有身孕,鹰帝还朝姐姐动怒?”了然毕竟有几分心疼,心想雅涵在这交战之国为后,到底不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雅涵却是笑了笑,“妹妹误会了,鹰帝却不是朝我动怒”,她顿了片刻,又接着道:“每每地方上进贡来什么好物件,他倒总想着给我送来。只是临走之时,怕是又想起了我乃仇国之人,又是心有不甘,所以宁愿自己又将这些物件打碎。”
听雅涵一眼,了然心下已是明了。这鹰帝怕是有些性格分裂,对雅涵本人,他心中恐是宠爱有加。但偏偏又抛不了对鸾国的极度仇恨,因此又得时时掩饰对雅涵的好感。
“鹰帝如此做法,姐姐在宫中岂不是为难?”了然想想这宫中之人谁不是看鹰帝脸色行事之人?鹰帝若对雅涵冷漠,雅涵的日子怕也是难过。
“当日宫中得知我的假公主身份时,确有宫人开始有几分无礼。鹰帝知晓后,立刻对无礼的宫人施了杖刑,如今倒是无人再敢放肆了。”据雅涵所言,鹰帝虽是喜怒无常,但到底还知道维护雅涵在宫中的地位。雅涵也还算有几分幸运。只是鹰帝对雅涵的这份感情,怕是他自己都不敢面对吧?
“鹰帝虽然性格暴戾,甚至常责罚宫人,但我入宫以来,他即便再怎么生气,却也从未对我相加一指。”雅涵叹了叹气,“到底还是幼年的仇恨对他影响太深。就说他与三皇子之间,其实他心中对这个弟弟也是如对二皇子一般疼爱,毕竟是亲生兄弟,只不过一想到三皇子的身体中还流淌着鸾国女子的血液时,便又心生芥蒂,因此总是不如对二皇子那般亲热。”
了然听雅涵如今句句所言,何尝又不是在维护鹰帝?想这二人虽是敌对之国的立场,但到底夫妻一场。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恐也是旁人难以了解的。
雅涵又拉着了然,眉间尽是温婉,笑道,“姐姐我到底有福。或是老天怜悯我在这宫中寂寞,竟是将你与三皇子牵在了一起”,说罢又仔细打量了了然一番,“当年便见妹妹相貌不凡,如今更是如出水芙蓉,又兼有非凡英气,不同寻常女子,也难怪三皇子倾心?他日妹妹与三皇子共结连理后,便能与姐姐相伴左右了。”
听雅涵一言,了然轻咬朱唇,心下大惊。为何雅涵竟认定自己与鹰浩有如此瓜葛?若是宫中都作这番想法,自己出宫的希望岂不是更渺茫了几分。
“姐姐误会了,我与鹰浩却非姐姐所想。”了然也算是第一次与人分享心意,“妹妹自小便不惯种种规矩,姐姐想必还记得,当日我在坊中学习礼仪,就曾丑态百出,如今又怎么可能倾心于这规矩重重的皇家?如若可能,妹妹只愿将来能亲山问水,游遍天下。至于姻缘之事,不求富贵,只求知心。“
雅涵听言,却并未惊讶,面上有几分欣赏:“姐姐倒真正羡慕妹妹的这份情怀。”但她到底又转而问道,“只是,在妹妹心中,三皇子究竟如何?可有好感?”
了然瞧了瞧殿外的葱葱郁郁,轻叹一声:“虽说他也曾对我有过几次维护,但毕竟又夺了我的自由,何来交心?终归是有缘无份罢了!”而她隐藏于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情愫,自己怕是已经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雅涵闻言不禁凝神道:“这倒是有些麻烦。妹妹可知,当日你被二皇子施刑之时,是三皇子将你救下的。他在大殿中亲口向鹰帝发誓,他此生必定娶你。据鹰帝所说,鹰浩自小至大,还从未违背过鹰帝一言一行呢。此次却为妹妹有些不管不顾了,显见是对妹妹用情已深。”
了然听雅涵之言,心莫名地一颤。
不是不知道鹰浩对自己的心意,却不曾想鹰浩竟为自己到如此地步。难怪宫中都传自己是鹰浩之人。
一直以为,二人不过是相识相交有些不寻常之处,鹰浩才萌生了些不一样的情愫。若是二人就此分开,怕也从此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罢了。
此时此地难为人。
若是无缘,何必蹉跎?
当断则断是最好的利刃。
了然心下回转,如今对离开这鹰国深宫,又多了几分急迫。
“姐姐原本倒是为妹妹欢喜呢。三皇子在他们众兄弟中,极有雄才韬略,且性格温和,不似鹰帝阴晴不定,也不似二皇子暴躁鲁莽。原想他若有心爱之人,必定珍爱有加。只是如今妹妹是如此光景,恐怕你二人却是无缘了。”雅涵语中竟又几分可惜,但又道,“既是你对他无意,就千万不要再纠缠的更深了。否则对你们俩人都是伤害。”
了然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又想到解药之事,赶忙向雅涵道,“了然此次前来,倒正是有一事要相求姐姐。”她于是将身中鹰浩奇药,以及解药所需药材之事向雅涵一一讲明。
雅涵思索片刻,“寻药应是不难,姐姐自当尽力”,她略顿了顿,“你既然一心求走,姐姐自是也不拦你,将来少不了还得帮你。只是,他日若你真能脱身,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
了然见寻药有望,立时面若桃花。自从中毒以来,了然感觉自己如同废人。若是从前,来鹰国这一路便有数次机会刻意逃脱。因此,体内之毒已经成了她如今心中最大的芥蒂。
不过,了然见雅涵口气如此慎重,似是有要事相托,自是暂时放下了心头的欣喜,忙询问雅涵有何事需要自己相帮。
雅涵却只是苦笑了下,轻抚了下已经隆起的腹部,轻声叹道,“且等到他日再说也罢。”
了然见雅涵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牵挂起鸾国诸人诸事,便又向雅涵探听起如今两国的战况。
说起战事,雅涵云黛微皱道:“听宫人传来的消息,如今鸾国倒是节节胜利。闻鸾军中有一年轻猛将,姓师名龙,不仅本人神勇,以一敌十,且十分擅长布兵排阵,又熟悉鹰军一贯战术,因此近来力挫鹰军,又夺回了两座城池,鹰帝也正为此烦恼呢。”
了然见雅涵说起前线战事,并未为故国之胜而欣喜,想来一是她已反感于战事,二来她如今身份尴尬,怕是不知为谁喜为谁忧吧。而了然的立场也与雅涵相当,并无盼着哪一方战赢的想法。
战火硝烟满足的是皇权在位者的野心,苦的却是无辜百姓。
而雅涵提及的师龙将军,却与了然曾有一面之缘,原来此人正是皎云的未婚夫,也正是榴花会上闻萧舞剑的那位公子。师龙当日风采了然依然历历在目,如今听闻起战前佳绩,倒也为皎云庆幸。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刀剑无眼,还盼着义父以及师龙将军平安才好!
第三十五章 中秋宴(上)
中秋宴!
鸿门宴!
想想去年中秋,正是在义父家中,其乐融融的场景犹历历在目。(.$>>>棉、花‘糖’小‘說’)如今,义父身处沙场,自己更身陷敌国宫闱,却不知义母与紫瑛于家中还能有几分欢喜?
仙玉的神通倒也广大,鹰浩听闻了然应她之邀要出席中秋夜宴,不仅不觉诧异,反倒有几分欢喜,立刻命人为了然准备了几身礼服,差人送了过来。
随着满面兴奋的小甜,瞧着那满床的大红大紫,了然哭笑不得,这才明了那日“抓捕”自己时公主一身牡丹云袍并非刻意盛装,只怕是这鹰国女子的审美,更倾向于色彩浓艳、款式奢华的服饰。先前瞧雅涵时还不曾觉得,以为身为凤位便该是极尽奢华的。
挑挑拣拣,了然总算勉强相中了一件紫色罗裙,拿了剪刀针线,先摘了笼在其外的沙曼,又将其上繁缛的配饰尽数去了,总算不再眼花缭乱。又在腰身和下摆处掐了几个云褶,用锦线缝了,再瞧一瞧,却也不至于过分简洁。
穿上后转身一瞧,云褶飘逸,裙裾飞扬,只觉这从未尝试过的紫色,到底让自己又多了几分明艳。小甜瞧得眼前一亮,笑道:“这衣服被小姐这么一弄,总瞧着太过素净了,难为小姐穿着却别有一番滋味,真正好看。”
了然莞尔,心下想着,这还素净么?又思量着,在人心纷繁的深宫里,却不知小甜为何能保持这么个单纯欢快的性子。
鹰国皇城的气候,却要比鸾国境内温暖了几许。因而这中秋宴便设在御花园中,宴席却摆在花园腹地的镜花亭中。据小甜说,说是亭子,其实大小与一个大戏楼相当,且不说内里宽敞,四周又与游廊相接,亭外便是浓艳芬芳的各类花木,着实雅致得紧。
了然却是知道,这鹰人眼中的雅致,却是与鸾人大相径庭的。
夜宴前夕,了然先就着茶水咽了几块点心。小甜瞧着纳闷:“今日夜宴有王上出席,珍肴美味必定是少不了的,小姐这会儿吃饱了,待会儿缺了胃口便可惜了。”她见了然听了自己好心提点依旧狼吞虎咽,满面疑惑:“小姐莫不是午间没吃饱?小甜瞧着小姐午间倒比平日进得多些呀?”
了然心想,小甜只知道中秋夜宴美酒佳肴令人垂涎,哪里又知道,那集合了宫中三千佳丽的场合,女人多了,必定少不了舌枪唇战,自己又是个不尴不尬的身份,介时何来心情和机会静心来品尝美食呢?
想想此夜免不了又要委屈这膝盖的尊严,自然再不能亏待自己的胃了。如今先行吃饱了,待会儿即便蜻蜓点水走个过场也不至于饿了肚子。[.超多好看小说]
了然吃完眼前的点心,拍了拍手中的渣子,又调皮地嘬了一下手指,瞧着身旁轻皱眉头的小甜,一副不解的模样,不觉哈哈大笑。
虽然对那宴会没什么向往,但了然情知自己却不能去得太晚。所谓贵人迟入席,姗姗来迟的该是地位无上的君王才是。却又不能去得太早,自己虽得了仙玉之邀,但毕竟不是后-宫妃嫔,出席此宴名不正言不顺,去早了徒惹人笑话。
此外,如若再遇着几个嘴皮子刻薄的,自己还要虚礼相待,累便累死了。
不能早,不能晚,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才好!
了然倒也气定神闲,让小甜在宫外盯着,瞧着那各宫的仪仗队出发了约摸过半,这才放下手头的闲书,由小甜陪着,施施然地赴宴去!
刚出了宫门几步,早已闻得仙乐飘飘,而宫中四处早已张灯结彩,煞是热闹。
这鹰国的宫廷建筑与自己上一世见过的紫禁城大相径庭,朱墙红瓦、雕梁画栋毫无踪迹,倒是用尽了浓墨重彩,只是与那看似粗犷豪放的建筑风格倒也相得益彰,奢华厚重,丝毫没有艳俗之感。
错落有致的大小宫殿,全然不拘泥于方正结构,多半倒是圆顶配着八棱墙,廊下是宽阔的游廊。檐下规整立着的栏柱仿若高耸入云,两人合抱尚抱不过来,倒将无上的皇权彰显无遗。
了然初来鹰宫时,便觉满眼异域风情。如今瞧惯了,更觉有几分意思。宫廷里的阴森、寂寥似是尽数去了,只余热烈张扬。如今再配上这节日的氛围,更觉喜庆。
秋风袭来,了然轻轻压住裙角的云褶,抬头瞧瞧朗朗晴空中的那一轮皓月,不禁微微开颜。
月是故乡明!
只是,自己的故乡又在何方呢?
了然瞧着明月出神,却不知有人却正瞧着自己。直至小甜轻扯衣角,这才醒过神来,却见锦秋公主正打量着自己。只是公主竟是只身一人,那仪仗却远远地停在角落里,难怪她近身了自己也不曾发觉。
公主今夜穿着依然庄重贵气,了然瞧着她的棕色的眸子,柔情无限,看似盯着自己,却又似飞了到千里之外,颇有些慕长天之高远,却又无奈于困在方寸之地的寂寥。
了然想着,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着武装骁勇善战,着红装惊艳四方。只是毕竟年近三十,用这古人的眼光来看,芳华已将吐尽。
却不知这样一个奇女子,为何深锁春心?
朝公主略屈膝行了个礼,公主绝口不提旧事,玉手轻抬,似是让了然不必多礼。良久,终于轻启朱唇:“你真是个美丽的女子!”转而回转眼神,似是瞧了瞧那夜幕中层层叠叠的宫殿,叹了声:“浩儿一直活得很寂寞,你切莫负了他!”
“这深宫之中,有谁不寂寞呢?”了然不过随口一说,公主听了,脸色却有几分发白,眸种竟涌出些许惆怅。但到底流光一转,轻叹一声,回到自己的仪仗下,带着宫人先行去了。
了然带着小甜,亦步亦趋地跟在公主阵仗的身后,心里却对这皇家的规矩不耐得紧。
镜花亭,倒是亭如其名,除与游廊相接处外,亭子的四周皆有七色琉璃自上垂悬而下,映衬着怒放的花卉,流光溢彩回转于亭间,充溢着迷离的味道。
亭中早已安置了不少坐席,席面上却并没有吃食,只是琳琅满目的各式餐具,便已瞧得人眼花缭乱。
瞧公主的阵仗到了,亭中先到的十几位妃嫔立刻与公主相互见礼,此时又陆续有其他宫中佳丽到了。了然瞧诸人果然无一例外地满身艳丽,心中有几分好笑。
只是,这满目的姹紫嫣红中,却有人一袭月白格外地醒目,映衬着身后的琉璃光晕,仿若尘外仙子,清新高雅,正是仙玉。
却不知这样的尘外之人,为何竟会出席这俗世间的夜宴?
公主与其他妃嫔见了仙玉,无不恭敬行礼。仙玉玉颌轻点,对诸人皆是一团和气,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仿如春风拂面,与前几日了然所见判若二人。
只是,仙玉的眼神扫过了然时,却有一道厉光闪来。
又来了!了然心中暗叹。
原来,仙玉那倨傲凌厉却仅是针对自己一人而来的。
只是,自己又何时得罪了这远在鹰国的仙长姑姑?
了然如今也顾不上仙玉的态度了,毕竟眼前诸人身份皆非比寻常,自己得一一见礼才是。有小甜领着,轻声听她介绍着眼前之人的身份,了然不得不一次次屈膝行礼。其中几人倒也和气,不等了然行完礼,便道“免了免了”。另有几人却倨傲得很,见了然屈膝仿若视而不见,只与身边之人闲聊着,良久才假装瞧见了然。
“罢了,你本不是鹰人,却也不必行这些规矩了。”公主瞧了,吐出口中的葡萄籽,出声阻到,“你大病初愈,若真累着了,三皇子该心疼了。诸位娘娘便免了她的规矩吧!”听似是商量的口吻,但实则是不容置疑的。
了然想着,想来鹰帝对公主是极好的,否则公主怕是没这么大的威信。只是了然眼波微转,瞧那几位娘娘虽碍于公主之威,不敢当面发作,但瞧着自己的眼神到底有几分不善。
她们诸人的喜怒了然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公主不知为何今日如何这般好心,竟出言维护自己。不过,且不管她的心意如何,到底免了数十次屈膝之苦,了然自是再乐意不过了。
安然地随着小甜在自己的坐席处坐下,却听一袭绿色罗裙的妃嫔尖声笑道:“这中秋宴向来连宗亲命妇们都没有资格出席,偏偏今日多了个跳梁小丑,却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想的?”
来了,舌战来了,利剑来了,不理她!
“姐姐有所不知吧,人家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那可是中宫娘娘的昔年姐妹呢?却不知她们当年姐妹情深时,有没有想过今日的好福气啊!”接茬的人还真多!
“到底出身不同啊,咱们这鹰国的皇室男子,竟被这些鸾国坊女们勾了魂去,妹妹难道没听闻前些日子三皇子竟为他不顾冒犯天颜么?她们的手段,又岂是咱们这些大家闺秀出身的人能比的?”
……
其实了然真的不在意这些听似文雅的刻薄之语,毕竟,眼前诸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于这鹰宫,自己到底不过是个过客。终究,自己是要设法离开的。
既是不相干之人,又何必与其置气?
不闻不问,不辩不驳!
了然稳坐自己的钓鱼台,心中却想着上一世闲看的清穿小说中的女主的遭遇,嘴角不自觉地便有了几分莞尔之笑。
众娘娘们瞧了然不怒反笑,心中气焰越高,但到底被那如谷中百合的清丽笑容,震住了心神。这鸾国的女子,倒真是美丽!
“行了,诸位娘娘们说了这么久,嘴也该乏了。这些话咱们听了也就罢了,他日若传到三皇子二中,若是恼了,即便对你们发作不得,想想你们的父兄怕都有人在军中效命,若是得了三皇子的冷脸,不要忘了告诉他们缘故。”公主今夜第二次好心地出言维护自己。只是,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等诸人说累了才开口?
了然心下倒没有在意此事,倒是始终留意着上席处的仙玉,总觉得她远远地有意无意地瞧着自己。而仙玉身后的银帘中,竟似若隐若现有个身影,却不知是谁。
心下胡乱琢磨着,面上却丝毫不见异色。此时,一声阴柔而冗长的声音响起:“皇帝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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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作揖啦!
第三十六章 中秋宴(下)
帝后一至,镜花亭内诸妃嫔外加宫女太监立时开始跪拜,更似不约而同地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金安!”了然也不得不跟随众人再次委屈自己的膝盖。(.无弹窗广告)此时,唯有仙玉依然安然独坐,仿若置身事外。
雅涵虽大腹便便,但雍容之态自有威仪,她远远地朝了然处瞧了瞧,暖暖的一个眼眸,已然让了然读懂了关怀。了然浅笑一下,暗示她自己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鹰帝见了仙玉,不过是微微点头示意,却朝那银帘处庄重地躬身一礼。
那帘后果真有人,且此人身份竟尊贵如斯?
莫不是――尊长也来了?
了然心下一惊,总觉得这种种异常竟似冲着自己来的。
帝后落座后,诸人才纷纷重新入席。
鹰帝想必是循例已开始了“训话”,无非是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类的,又祝愿前线战事节节推进,一展鹰国之威什么的。
了然听着,既要国泰民安,又何必多生战事?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其实,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鹰帝的祈福词,心里倒是在琢磨着仙玉与其身后之人。有几分疑惑,但想想又释然了,既来之,则安之!
期间,宫人已经将美酒佳肴罗列供了上来。
给了然上菜的是一粉衣宫女,容颜清秀,一双眸子透着机灵。她约摸是对了然的身份有几分好奇,上菜的时候到底忍不住轻瞟了了然一眼,却正巧被了然的眼神撞见。她心下一惊,知道自己此举冒犯了,但见了然只是朝自己柔柔地一笑,倒也放下心来。
给了然的杯中倒满葡萄酒后,那青葱般的手指,又从身旁的太监手里,接过了羹汤,稳稳地端向了然的席面。却正在那一刹那,旁边席面上伺候的宫女,身形一动,恰好撞上了她的肘部,那羹碗竟是立时撒了。
到底那宫女眼疾手快,并没有伤着了然,倒是她自己的一双玉手被烫得通红,想是伤的不轻,偏她又不敢出声喊疼,眼中倒是已涌上了泪花。只是,她瞧着了然的衣裙已被羹汤给污了,立时慌了神,惊得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婢是无意之失。”
了然心中暗叹一声,又是个可怜的女子。她哪里在乎自己的衣裳,倒是想着这宫女的一双手得赶紧处理了才好,忙将她扶了起来,嘱道:“快去用凉水冲冲,莫要起水泡了。”又向身后的小甜道:“你且回殿里取了我上回用过的膏药,那药对治烫伤也是极有效的。”
了然不恼,旁边的那位娘娘却是怒了。“如此奴才,手下这般没轻没重,来人啊,拖下去杖责二十!”
了然此夜本抱着尽量低调的心态来的,不欲多事,但瞧着那宫女满脸哀色地瞧着自己,心下不忍,出口拦道:“她不过是无心之失,且不过是脏了区区衣裙,娘娘又何必大动干戈,坏了这中秋佳节的喜气,又扰了皇上皇后的兴致?”
“区区衣裙?”那娘娘声调颇高,想来要的便是全场都能听见,“三皇子倒真是大手笔,小姐可知你这一身衣裙价值如何?如今战事吃紧,上至皇上皇后,下至宫女太监,宫中莫不节俭,三皇子却依然斥重资为小姐置衣。只是啊,可怜三皇子白费了一番苦心,小姐竟全然瞧不上眼!”
了然见这娘娘既对自己不依不饶,又将鹰浩给绕了进来,却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只是,打太极么?自己也不差。
“娘娘误会了,了然并不是不在意衣裙,只是区区污渍,洗净了也就罢了,娘娘何必夸大其词?”了然伸手扶起了身边已吓得惊魂不定的宫女,示意小甜赶紧为她敷上膏药。[.超多好看小说]刚刚错过了冲凉水的时机,却不知道这葱葱玉手会不会留下伤疤。安置妥了,这才转身朝那娘娘道:“再说,了然这身衣裙固然所费不少,但比起娘娘这身金丝绣袍,怕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呢?如若皇上有节俭的旨意,娘娘还得悉心揣摩一下才好!”
在场之人无不瞧得分明,了然一身简洁,但那娘娘却满身绫罗,确是没有批评了然的立场。其实也不怪这娘娘奢华,平日里难见天颜,好不容易今夜有机会在鹰帝面前露个脸,自然是费尽了心思装扮自己。
那娘娘接不了话,旁边却又有人帮腔了:“瑾妃娘娘虽然一身锦绣,但那礼服原是从前置下的,如今若是束之高阁反倒是浪费了,因而并无违背陛下旨意。而姑娘这身,却怕是刚刚才置下的吧?”
了然心道: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专心内斗争取皇宠,却对自己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不依不饶,实在是浪费了玲珑心思。
“娘娘们的心思莫不是只放在些许穿着上?”了然虽没有在场妃嫔们的华丽装扮,但姣好容颜映衬在这朦胧的月色下,光华自生,不容小窥。“娘娘可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娘娘日日锦衣玉食,又可曾想到那边疆几城饿殍满地?多少百姓只为一餐之饱卖儿卖女?”
了然侃侃而谈,她时常出没市井之地,又途经边疆,对那些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之人的苦痛倒真正了解,这一番话讲下来,席间某些慈心的娘娘已经开始用锦帕拭泪了。
“好了,好了,不过是些许小事,莫坏了今夜良辰美景,瑾妃、环妃不必再介怀了,都坐下吧!”鹰帝这和事佬这时候终于舍得轻开尊口了,怕还是得了雅涵眼神的缘故。
皇上发话了,那二妃正好借驴下坡,暂时按捺了面上的不甘。
其后自有宫中的歌女舞女们陆陆续续地献上才艺表演,席间众人也开始用餐。了然心下好笑,心想经了自己那一番“演讲”,今夜众妃嫔们怕都没有品尝这佳肴的闲情逸致了吧?
而妃嫔们中间也不乏擅长才艺之人,自然也不会错过了这在君王面前一展才情的机会。鹰帝今夜似是心情大好,献技嫔妃皆得了重赏。了然瞧着他去了一贯的冷峻,如今瞧来倒也俊朗。心下想着他若能再多几分柔情,也不失为雅涵的良配。
今夜既有仙玉在场,鹰帝自是少不了恭请其为宫内主人奏一曲仙乐,以饷众人耳福。仙玉并不推辞,着人移了架古琴进来,正摆在镜花亭的当心,她微微凝神,信手拂来,天籁之音已然响彻鹰宫。只见她玉指快拨,袖角翩飞,神色安然,真正仿若翩翩仙子,不容亵渎。
了然听来,只觉此曲与其在榴花会上所奏大相径庭。曲中有欲遨游长空的轻灵高远,有身居高位的担当和超然,更有对泯泯众生的怜悯关切,也不乏身为女子的绵绵情怀。琴曲绵长悠远,琴声厚重悦耳。
一曲听罢,了然对仙玉的印象大为改观。琴声中既没有当时的铮铮杀意,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意,倒是有一颗鲜活的世俗之心。也对,身为仙长姑姑,如若一副跳脱于尘世之外的姿态,又如何理解和关心世人疾苦?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心怀,真正当得起谪仙派仙长姑姑的身份。
只是,她却为何独独对自己有隐隐的不满之意?
仙玉一曲奏罢,鹰帝带领全宫上下躬身行礼,以谢仙长姑姑仙音教诲。仙玉依然一副安然的神态,微噙浅笑,道:“皇后来自鸾国,鸾人音律造诣素来闻名天下,不知今夜可有耳福聆听雅奏?”
雅涵身形已略有不便,又经了这一夜的折腾,已是满面倦意,但仙玉之邀却不好推却,只好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道:“难得仙长姑姑相邀,岂敢不遵?如此只好献丑了!”
她小步微挪,慢慢地行至古琴前,又小心地坐下。了然眼中满是关怀之色,她自是知道雅涵此时身子必定有些不适了,只是却无力相帮。
只闻铮的一声,雅音已起。雅涵自幼天分便高,琴中造诣不下于仙玉,只是她到底是闺中女子,琴中意境又自是不同。虽有对漫漫前路的担忧,但也不乏即为人母的从容。既有女儿家的似水柔情,又有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琴音空旷高远,了然听得已然出神,仿若又看到了当年那个9岁女童,略带羞意地道:“只盼有一知心人而已!”
鹰帝自是也听得用心,难得面上已带了些许温情。
只是刹那间,只闻嘎然一声,琴弦已断,雅涵则抚着肚子,满面歉意地朝仙玉道:“怕是腹中胎儿被琴音扰了好梦,发了些许脾气,雅涵失礼了!”
仙玉轻笑道:“如此雅音,能听了这一段便也知足了!”
仙玉大度,有人却不愿错过这落井下石的时机。一红衣妃嫔尖声笑道:“原来鸾人音律不过如此。”原本有了鹰帝明令在前,她本不敢如此挑衅的,但先前见了鹰帝面上从未有过的些许柔意,妒意立起,竟然失了理智。如今话已说了出去,又见了鹰帝的满面怒色,已是有了悔意,只是却没了转圜余地。
雅涵却只是朝鹰帝摇了摇头,面上并无愠意,她又瞧了瞧了然,面带肯色道:“姐姐如今身子不便,今夜多有失礼,妹妹可愿替姐姐献曲一首,以免拂了仙长姑姑的一番美意?”
了然谦道:“只是妹妹并不精通音律,恐难登大雅之堂!”
“小姐过谦了,昔日仙玉也曾是律中败将,今夜明月当空,小姐何妨奏上一曲?”仙玉眼中隐含光芒,却并不如先前凌厉了。
“如此,姐姐可否借洞箫一用?”了然情知眼前局势已不容推却。
她不过微想了想,中秋之夜,月色朦胧,不如来一曲《水调歌头》吧。箫声清幽,恰好让这喜庆之夜的喧嚣沉淀了几许,众人都不由屏气凝神,悉心听乐。箫声抑扬顿挫,有重获一生的感怀,有看遍天下的痴心,有信马由缰的闲适,有不负此生的心志,有两世为人的豁达,有洞悉世事的沉淀,有渴望自由的信念……
众人瞧着镜花亭中间的那个女子,在这迷离的夜色中手持洞箫,神情跳跃,或喜或忧,或嗔或怒,仿若人间精灵,美丽如斯,直叫人移不开眼。
一曲奏罢,了然轻挪玉箫,又启朱唇,清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过刚唱了一句,远远地,便有悠扬的笛声传来,与了然的清唱合在一起,更觉神韵幽深。却不知这奏笛人是谁,只听了然吹了一遍,音律曲调竟丝毫不差,与了然的嗓音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笛声中有缺乏知音的寂寞,有情愫难诉的无奈,更有驰骋天下的豪气。虽说意境与了然所奏到底不同,如今与她的清唱和在一起,倒也默契。
一曲终了,场上诸人良久方才回神,倒是鹰帝先行发话:“小姐雅音前所未闻,当真不负此夜良辰美景”,他瞧着了然的眼神有了几分深沉,又望了望那亭外幽幽的夜色道:“三弟的笛音也自不凡,与小姐之音倒有琴瑟和鸣之美!”
吹笛人是他?
笛音中有对自己心怀的了解和洞悉,若是他,却又为何要囚禁我的自由呢?了然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夜宴渐近尾声之时,鹰帝率众人焚香祈祷,以乞上天保鹰国福泽深厚,佑战事顺利。
众人已然起身,只待随宣礼官的唱音行礼,却听一声“且慢”,宣礼官只得将唱了一半的祈福语停了下来。
出声的不是别人,却正是锦秋公主。
“皇上恕罪,皇姐忽然想起一不妥之事,故而莽撞出声。”公主朝鹰帝行了个忠臣礼。鹰帝虽对仪式被冒然打断颇有不愉,但见其人乃是皇姐,却丝毫没有怪罪之心。
“皇姐一向稳妥,所想必是要紧之事,却不知何事不妥?”鹰帝问道。
“既是向上天祈祷,必定要众人心诚,才有可能乞得上天怜悯,只是如今有鸾人在场,她心中必定不会祈祷鹰国战事顺利吧?”她蓦然转身,朝着了然道:“本宫说得没错吧?你本是鸾将之女,心中必定希望是鸾军节节胜出吧?”
了然却不想这夜宴临了还有此一曲,只是心下却并不慌乱,肃然道来:“小女虽是鸾人,但也是一闺中女子,怕是与平常百姓之心都一样,只希望这天下国泰平安,少些征战杀戮才好”,她见鹰帝面有不愉之色,却并不止口,又道:“无论是鸾国胜还是鹰国胜,苦的都是百姓。且不说边疆百姓可能遭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苦,便是这天下的百姓,怕都不免要为战争所用兵器、粮草而节衣缩食。即便小女为鸾将之女,也同样不希望这天下战事迭起。有言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沙场男儿皆有父有母,甚至有妻有儿,他一人为国捐躯,全家伤悲。一将功成万骨枯,小女既不想为义父的沙场安危忧心,也不会为义父站在诸多男儿的尸骨上赢得的荣誉而自豪。”了然面色一凛,继续道:“小女仅有小小心愿,愿天下各国都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真正造福百姓,小女也才能安享闺中之乐!”
“前线战事顺利,鹰国必定会争得利益,不也是造福百姓?”鹰帝语气阴沉,面上却瞧不出情绪。
“除非陛下有一统天下的信心,完全结束这个世界的战争杀戮。且不说此愿甚难,即便真的统一了天下,也难保个别封地不生异心。况且,战争必伤国之元气,眼下百姓怕是无福享受喜乐战争的福泽了!”
了然一席话说下来,镜花亭中鸦雀无声。良久,鹰帝正待发话,却听仙玉出声阻到:“今夜便这样吧,诸人也累了,早些散了吧!”
仙长姑姑已然发话,鹰帝自是不好违背,如此那祈福仪式也不了了之了。
只是,临行前,仙玉又满怀深意地瞧了了然一眼。那银帘后的人却上了顶软轿,仙玉与其一道翩然而去。那人以薄纱掩面,了然并未瞧清其人容颜。
夜宴终于落幕,了然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此夜倒是自己多心了,虽有若干不痛不痒的插曲,但到底还算顺利,却并非想象中的鸿门宴。
只是,仙玉抑或是她身后的谪仙派,为何对自己如此留心呢?
第三十七章 该走了
中秋一过,这南国之地也有了些许秋意。(.无弹窗广告)
了然把玩着手里不知名的红叶,瞭望长空,去意更浓。
只是,偏雅涵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其中几位药材十分罕见,要寻到怕是还需些时日,让了然稍安勿躁。
这鹰国的御花园虽然赏心悦目,但了然却不愿逛了,免得又碰见不该碰见的哪宫娘娘。
听小甜无意中说起,那萱儿小姐以及其父,都被鹰浩打发去了边疆之地,想必是因自己之故。虽说那萱儿善妒残暴,但若不是因为自己,怕也不至于得罪了鹰浩这座“瘟神”。对她,了然心中虽没有歉意,但也有了前车之鉴,不愿再招惹他人再生事端了。
实在闲极无聊,了然便闲坐殿外的舞枫树下,与小甜说些上一世书中所述的故事,小甜听得神往,了然讲得兴致盎然,殿中倒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鹰浩远远地瞧着那神采飞扬的身影,耳中听着那酣畅淋漓的笑声,心里想着,她几时才会为自己一展笑颜呢?
这两日鹰浩似是颇有闲暇,时不时地来了然居住的殿中走走。了然既打定了走的主意,自是要尽量与鹰浩撇清关系,于是连原本的客气也掩饰了几分。虽说日日对着了然一副淡然的态度,有时两人相处一室半天也说不上句话,但鹰浩却似不觉乏味。
毕竟如今住着的是鹰浩的大殿,了然客居于此,自是赶不得主人,但不理不睬总是了然的自由。让小甜给自己找了些书本后,每逢鹰浩前来,了然便捧上本书,半天却也不瞧鹰浩一眼。又或是拣起小甜平时做的绣活,飞针走线也是半日。
了然总以为鹰浩并不在意,但却根本未顾得上瞧鹰浩面上一日浓似一日的失落。
午夜梦回,了然自己倒有几分怅然。拿起浣儿所赠的碧玉箫吹上一曲,心中最柔软的情怀似又被触动。当日被掳来此,身上除了那只碧萧,别无他物。如今,这碧箫倒成了念想。
如今,义父是否身体康健,义母与紫瑛姐姐可是安好?师傅与珣王爷又是如何,不知如今是否已诞下麟儿?浣儿当日救自己不得,是否还在为自己忧心?
牵挂的人越多,对这如困牢笼的生活却越是厌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或是老天怜了然心急,雅涵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药材已是备齐,了然大喜。
因怕小甜发觉,药材依然留在雅涵殿中,由雅涵嘱咐自己的宫人先行将药煎好,等了然来时再服。
毕竟鹰浩给自己所服之药十分霸道,如今的解药究竟是否有效,了然心中也有几分忐忑。
服药第一日,夜间乘小甜已经睡熟,了然起身于床榻之上静然打坐,探寻片刻,终于在丹田之处寻得一丝暖流,心下大受鼓舞。如此运功一夜,吐纳周转中,已觉得体内真气的滞涩明显少了。这一宿了然虽然彻底未眠,但晨间的精神头却反倒好了几分。
此后,了然日日到雅涵殿中服药,一连七付,再加上夜夜打坐运功,体内余毒尽解,如今全身筋脉中真气畅通无阻。更令了然意外的是,经此奇药一激,在禁锢大解之日,自己的内力竟是又涨了几分,倒是更甚于往日了。
内力虽已恢复,但毕竟倦怠数日,了然深知自己如今身手却是大大迟钝了。于是每每在夜间点了小甜的睡穴,自己暗自在殿中练功,几日下来,倒也渐渐纯熟。
不过,此时要想逃走,却依旧不易。毕竟深处鹰国宫中,处处守卫森严,自己又人生地不熟,万一走错一步,怕是前功尽弃。而若是让鹰浩发现自己功力恢复,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因此,了然日间依然装作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习字作画,或是练练女红。到了夜间,却是小心翼翼地溜出大殿,在皇宫中一点点地四处探走,逐渐熟悉这皇宫的布局和设防情况。为试探宫中侍卫的实力,了然还故意“偷袭”了两名侍卫,竟都是一招得手。
两名被被点穴的侍卫于次日晨间被发现时,还引发了宫中的一场小小的骚乱。了然心中暗暗好笑,但也更有了几分底气。
那日,了然又去雅涵殿中探访的时候,雅涵摒退宫人,正色向了然道:“妹妹想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怕是到了将走之日了吧?”
了然点点头,“如今对宫中路线也熟悉得差不多了,妹妹打算再夜探几次,若是无碍,便该走了”,了然顿了顿又道,“与三皇子的纠葛,越理越乱,妹妹早走一日,也早一日解脱。只是,如此一走,却只剩姐姐一人在这异国宫中,甚是不舍。”说着,面上已现愁绪。
雅涵与自己虽无血缘之系,但在这宫中确是处处关照,免除了了然的许多麻烦,了然心中除去感激,也自是为雅涵忧心。毕竟如今鹰帝与雅涵之间,虽彼此都情根深种,但却又犹如鹰浩之父母,有着难以逾越的沟壑。将来之事,确是难以预料。
“妹妹这一走,姐姐又何尝舍得?”雅涵虽是一向淡然,但如今却竟是眼角湿润,“只恨我身子无用,不如妹妹一身功夫,来去自由,到底潇洒!”
雅涵此时已是大腹便便,其实即便有功力在身,她又如何能走出这深宫?何况,她既有鹰帝骨肉,又已对鹰帝生出了绵绵情思,怕是想要洒脱亦是不能了。
但雅涵到底心胸开阔,很快便放下无奈之事,拉起了然之手,郑重道:“妹妹可还记得当日,姐姐答应为你寻药之时,曾说过介时会有一事相托?”
了然自是记得此事,忙点头。
“姐姐也知道如此其实是强人所难了,但你我毕竟姐妹一场,如今不求妹妹,姐姐也别无他法了”,雅涵轻轻咬了咬红唇,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才道,“妹妹逃出这皇宫后,可愿为姐姐在鹰国再耽搁数日?”
见了然一脸疑问,雅涵又接着说道,“姐姐不日便将诞下腹中之子,只是,无论男女,姐姐却不愿他(她)再在这宫中长大,想托付妹妹将姐姐之子带回鸾国,抚养长大。”
了然听此一言,心中大惊,“此子乃姐姐亲身骨肉,姐姐又如何舍得将其弃之他人?再说,姐姐又如何向鹰帝交代?”
“怀胎十月,姐姐早已与此子血脉相连,岂能舍得?只是,此子若是留在宫中,必将与其父和三皇叔一般,在矛盾纠结中长大。姐姐宁可他远离富贵,长在平凡人家。不求他飞黄腾达,只求他平安喜乐!”雅涵面上带泪,却神色坚定地说道,“至于鹰帝,将孩子送走,恐怕又何尝不是他所愿?”
了然听她此言,知道此事必定已在雅涵心中酝酿许久。如此一片痴母之心,她又何尝不能体会?
其实,对雅涵的决断,了然心中甚是钦佩,因此向雅涵郑重诺下,“姐姐放心,妹妹必定竭尽全能护得侄儿的周全,让他快乐长大!”
既是与雅涵商定了,了然逃出宫后还要在鹰国逗留数日,因此少不得要提前安置一番。毕竟,了然在宫外以何为生,又该如何躲过鹰庭的搜捕,此外,雅涵诞下麟儿后,又如何交与了然,都少不了暗人相助。
不过,了然心中也自有疑惑。雅涵如今虽贵为皇后,但毕竟是鸾国之人,手下宫人却又皆为鹰人,雅涵又能托付何人?
“想是这鹰宫之中也必定藏有我们鸾人,我进宫后不久,也曾有人曾与我联系过,只是他们却又似并非朝中之人,除偶尔暗中相助之外,从未交代过要让我为鸾国做些什么”,雅涵轻声向了然道,“我也曾几次试探,觉得他们倒是可靠之人。就是妹妹上次服用的药材,也还正是托他们寻得的。”
了然点了点头,想起当日刚到鹰国,被鹰浩困于民宅之时,也有人透露暗中相救之意,想来这鹰国之地,也已经渗透了鸾人的势力。
原本若是仅自己一人想逃离鹰国,或是不必借外人之力。如今既有未来麟儿之事,虽不知对方何人,却也只能冒险信任了。况且雅涵不比了然,对这宫中之事甚是上心。雅涵既要护麟儿安全,想必总该是费了番心思。
诸事商量妥当后,了然走出雅涵的大殿,又向那重重宫闱凝望片刻,朝天际轻吁口气:鹰宫,该是告别的时候了!
第三十八章 谁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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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离开鹰宫的前两日,了然正耐着性子翻着闲书,小甜却似有几分兴奋,非要拉着了然去个地方。了然与其相处多日,心下已将其当做妹妹,如今见其执意要带自己猎奇,便也乐得随她去了。
瞧着玉锦湖边的一扁小舟,了然笑道:“咱们莫不是要去湖心岛?”看小甜一脸快活却又有几分神秘的样子,她也来了顽心,微微一笑,跳上了小舟。小甜随后也跃了上来,难为她还会摇橹,二人便迎着凉爽的秋风,一路朝那湖心岛去了。
鹰国的秋季气温尚高,如今玉锦湖湖面上还星星点点地漂着各色的莲花,小甜一边摇着船,一边拣那开得正艳的摘了几杆,由了然抱着。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路从荷花丛中穿去,偶尔惊起一两只野蛙,更觉好笑。
湖心岛已然不远不近地瞧得清了。
“不会碰到哪位娘娘吧?”了然心想,美景固然难得一见,但若要碰到个不相干的人,难免坏了兴致。小甜摇着橹,双颊红润,额头有些见汗了,她笑着摇头:“娘娘们才不来此处呢,水路多有危险,娘娘们怕得紧。除非有皇上的龙舟接送,平日里这岛上都是没人的。”
小舟靠了岸,小甜却并未起身,只是一边收着浆,一边道:“小姐自行上岸去瞧瞧吧,小甜得在此替小姐看着小舟。”
了然并不强求,自己跳上了岸,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岛心走去,只觉一路奇花异木更胜御花园。远远地,瞧见了茵木丛中的一袭身影,却并未意外。
小甜不过一区区宫女,娘娘们尚且不来的地方,她何来兴致约自己来此?
能使动小甜的,必是鹰浩了。
那一端,鹰浩瞧着那穿绿色宫装的人儿,沿蜿蜒的石子小道朝自己走来,面上虽无笑意,但也没了前几日的冷淡,心,在那一刻,便少了几分寒气。
他深呼了口气,才勉强镇住了心神。
这一刻,他与她,于这无人境地,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距离。
随着他一路曲折向前,有藤蔓或枝条肆意长向路中央的,鹰浩都小心翼翼地给撇开,以免身后的了然被枝条刮着。
不那么平坦的路,他在前,她在后,均无言。
蓦地,眼前豁然开朗,岛心中央的空地上,竟有几株海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如今这季节,棠花已尽,但累累果实也煞是可爱。
“鹰国这气候并不适合海棠,本王着人移了多棵过来,却也只有这几株勉强活了!”鹰浩轻猫淡写地一句,却激起了了然心中的涟漪。
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酷爱海棠的?
似是知道了然所想,鹰浩面上与几分窘意,但到底还是言道:“这还是当日从紫瑛小姐口中听说的!”
原来,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在留意自己了么?
徜徉于海棠树下,却见稀薄的阳光下,一杆枝条上系着支洞箫。
“喜欢么?以前听说过,你是只弄萧的。那夜听你奏的那曲,饶是不寻常,只可惜你当时用的洞箫到底不是绝品。若换了此萧,怕又是一番境界了。”
了然信手摘下洞箫,随意地吹出一旋律,音色纯净,果然是好箫,怕不是凡品。
“为什么?”了然并没有多问,她只想问他,眼前这一切,在他们彼此之间,合时宜么?
“忘了么?今日是你的生辰!”鹰浩口中是难得的宠溺。
生辰?了然想想日子,可不是?十四岁了!
若在上一世,还是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如今,却要应付眼前的花前月下了。
如此小心翼翼地揣摩自己的心意。只是,笼罩在“囚禁”二字下的呵护,再多也失了暖意。他,究竟为什么不明白呢?
只是此时此景,了然并不想铁石心肠,到底报以嫣然一笑,温声道:“谢谢你一番美意!”
而瞧着眼前的那份灿烂,鹰浩只想,先前费了再多的功夫,都值了!
不时地有黄透的树叶随风而下,从二人头顶或是面前拂过。
“你觉得这里的生活如何?”鹰浩见了然总算有了笑颜,终于开口问道。他面上虽不动声色,但眼神中分明有几分期盼。
但了然却只顾着自己脚下的路,或是看着周边的风景,口中带着些无奈的意味,温言回道:“若是你我易身相处,你又会觉得如何?”
鹰浩自是瞧出了然的情绪,也心知缘由所在,只是总有不甘。
他没有接茬了然的问话,却是不自觉地向了然说起了那段他原本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的往事。
原来鹰浩之母,也就是那位嫁与前鹰帝的鸾国女子,为鹰浩之父在战场上掳获,原是鸾将之女,其父却正是为前鹰帝所杀。在所有妃嫔之中,前鹰帝唯独对此女子情有独钟,但见此女对自己却从来只是怒目相向,却毕竟也欢喜不起来,最终也时时冷淡相对。
二人纠缠两年,终是彼此越伤越深。
至鹰浩诞生之日,其母终因难产离世。生产途中,虽是凶险,但有诸位太医抢治,原也有几分生还希望。但鹰浩之母毕竟对这无尽的痛苦纠缠厌倦了,自己已是了无生念。因此,一待麟儿诞下,不过是瞧了一眼,便嘴角含笑,香消玉殒了。
那是鹰浩之父瞧见的,其心爱女子在自己面前唯一展现的一丝笑颜。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好感,而是因为终于可以从自己身边解脱,他内心其痛可想而知。
鹰浩十岁的时候,曾一一检视生母留下的遗物。从母亲留下的字稿中看,母亲对父亲也并非完全无情,只是毕竟放不下这杀父之仇和被掳之辱,因此郁郁寡欢,对父亲自然也难展笑颜。
而恐怕也正是那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情愫,让她终于在内心地矛盾中选择了逃避。
鹰浩之父却并不知晓,自心爱之人离世之后,他大发雷霆,还牵连了数位御医的性命。而且,面前的新生儿都不曾看上一眼,便亲自率军杀上战场,一泄心中的怒意和痛意。半年后,直至他战死沙场之时,也一直不曾知晓那鸾国女子的心意。
“本王始终在想,若是我父皇与母妃之间,彼此都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即便不能长相厮守,也不至于都遗憾离世?”鹰浩娓娓说起父母的往事,脸上甚是落落寡欢。想来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得过父母的欢爱,又因血统之故不为兄长所容,心中憾事又岂是一星半点?
了然却不曾想鹰浩父母间竟还有如此一段凄婉的恩怨情仇,想想如今鹰帝与雅涵之间,也同样存在着这种让他们彼此想逃却又逃不开的情愫纠缠。幸而雅涵自身早已敞开心胸,却是比鹰浩母辈要强上几分了。只希望雅涵的命运莫要再步前人的后尘。
而对鹰浩,听过了如此这番往事,了然心中对他自是生了几分同情,但她又何尝不了解鹰浩此举的心意?
鹰浩或是在想,如果他与了然之间能放下对彼此身份的芥蒂,必定不会重蹈其父母的悲剧,甚至还能弥补些上一代的遗憾?
只可惜,鹰浩毕竟还是会错了意。了然对鹰浩确有几分欣赏之意,毕竟他自小被亲生父母放弃,又在如此境遇中长大,却未形成偏激的个性,既未恨父,亦未恨母,反而为父母惋惜,足见其心胸气量。
只是,如今两代人的情形却又是不同。了然心想,自己若是对鹰浩有意,又何来如今这么些烦恼?毕竟鹰浩始终未对自己造成太大的伤害,没有其母背负的杀父之仇,而自己又本是异世之人,这两国间的恩恩怨怨对自己影响不大,二人未必不能共结连理。
但如今却只能是辜负鹰浩了,只是,又该如何向鹰浩言明?
“当年你父若是能放下执着,给你母亲自由,他们二人又或许都能过得更好?”了然喃喃道。她自是不能直言自己的无情,却又总希望借机能让鹰浩放下他心中的执着。
鹰浩瞧着面前总算肯看上自己一眼的女子,瞧着那倔强却又清亮无比的眸子,原本有些欢喜。但闻听了然此言,却不禁有几分心冷。他如今并未掩饰面上的失落,苦笑道:“既已爱了,要谈放下,又如何容易?”
了然自是知道鹰浩性情,他原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如今这番失意,却终是因为自己。在某一瞬间,她其实甚至有些冲动,想要抚平身边这位男子双眉间的那缕愁意,但她终究是忍了下来。
再过两日,自己便要离开了,从此天涯相隔,又何必再生涟漪?
但了然也深知此时正是解开二人之间乱麻的大好机会,虽有不忍,却依然说道,“了然亦不是木石之人,自然有感殿下心意。只是如今了然尚幼,且未报师傅、义父母之恩,也尚未寻到亲生父母,对男女之事,确实无暇考虑”,了然见鹰浩想要接话,忙又抢着说道,“殿下既知父母当年之事,自是知道此事毕竟勉强不得,还望殿下成全。”
鹰浩对着了然,半晌无言,心中之痛却如怒涛狂澜。
他设想过种种,却偏偏不曾想到,了然对自己竟然无一丝情意,却枉自己如此对她?
“本王有的是耐心,愿意等你长大,等你情窦大开之日!”终究,鹰浩抛下此言,面色不佳地带着了然离开湖心岛。
小甜依然等在岸边,瞧二人面色不善,有几分惋惜。鹰浩却只将了然扶上了小舟,便让小甜驱舟去了。大约他是另有水路可走的。
了然见今日难得机会,亦说服无望,心中更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鸾国,漠河边上,一袭锦衣的公子遥望着无际的水面,叹息一声,眸中星光点点,有无奈,有恼怒,更有柔情无限。
他席地于岸边坐下,身边的人递过来一只锦盒。他轻轻地摩挲着打开,却原来是个七巧盒,每打开一盒,都得颇费些心思。不过每个盒中都不乏珍玩,自也是惊喜重重。直至打开最里面的盒子,却是一树海棠,乃是珊瑚制成,小巧玲珑,晶莹剔透,比之真正的海棠树,其风韵有过之而不及。
他手持海棠,本欲将其放入水中,但犹豫片刻,终究又放回了盒中,朝身边人道:“收起来吧!”
“这早已便为你准备好的生辰礼物,终究还是没法送到你手中么?”他心中隐痛难当,“你可怪兄长无能么?”
珣王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当年他安置在鹰国的内探,本已接触到了然。只是尚未来得及营救,却被人将了然先行掳到鹰宫了,听说还受了残忍的鞭刑。
每每珣王派人传来一分消息,心上,便又觉得多了一道伤痕。
消息中说,你被鹰浩“金屋藏娇”了么?
不可能,你必定是被逼的。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几张锦帕,其上秀丽却又不失骨韵的小字是如此温暖:
“兄长,今日京城飘雪了,窗外的海棠如今已笼入白茫茫的一片,忽然想起句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可惜此刻无知音,饮酒也失了兴致……”
“真羡慕兄长能驰骋天下,妹妹也盼着他日能有机会亲山问水,笑傲江湖。只可惜如今却困于闺中这方寸之地……”
……
昔日的信件,日日藏在怀中,闲时拿出来一读,只觉得温馨,如今,漠河相隔,却只觉得心有绞痛。
无论如何,兄长希望你生辰快乐,希望你能遥感兄长的心意!
无论如何,兄长必定会救你出囹圄!他面上重现毅色,蓦然起身,大步朝岸上行去。身边伺候之人见其散发出的气息又回复了往日的自信和些许霸气,终于暗吁一口气,微露喜色。
第三十九章 绊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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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雅涵约定好要离开的当日,了然白天里依然如旧,与小甜相伴做些女红,说说笑笑,未表现出一丝异常。心下却叹着,自己这一走,小甜从此怕要寂寞几分了。
她原也想过,鹰浩这宫中尽是价值不菲之物,若是随便捎上两件,自己将来与婴儿在宫外的生活便可无忧了。但想想这又毕竟是宫中之物,恐怕是烫手山芋,带着反而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索性作罢,只打算轻装上路。
傍晚,了然大快朵颐地进着晚餐,想着夜中行走需要体力,且这一旦出宫,若能顺利与雅涵相约之人碰上倒好,若是不能,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找到吃食,因此先行多储备些能量总是必要。
只是,饭未吃到一半,却见小甜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听说皇后出事了!”
了然一惊,立刻放下手中之筷,一把拉住小甜,“皇后到底怎么了?”
小甜却有些语无伦次,“奴婢刚刚去御膳房领自己的饭食,听到其他殿中的宫女姐姐暗中议论,说是皇后似是身体有恙,怕是胎儿不好呢。只是宫中似是下了禁令,不准宫人相传。那两位姐姐也是悄悄谈论的,奴婢也没法打听到详情。”
“我去看看”,听小甜如此一说,了然心中更是放心不下,直接朝雅涵殿中小跑着去了。
那腹中麟儿对雅涵意味着什么,了然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万一有所闪失,雅涵又该如何度过这余下之日?且如今小甜说得又不明不白,雅涵本人如今身体是否有碍呢?
行至雅涵殿外不远之处,了然已瞧见殿外森罗地列着十几个宫中侍卫,心中的不妥又加重了几分。
侍卫长见到了然,却并不放行。“皇上有旨,任何人未获召见,不得入皇后殿中半步。[.超多好看小说]小姐还请回殿!”
了然未曾想雅涵之殿竟已被封,可见事态甚是紧急。只是她如今又怎能安然回到自己殿中,偏偏那侍卫长又一问三不知,对了然的问题一概不予理会。
其间,了然瞧有不少御医进进出出,面上都是焦急之态。毕竟如今关系到皇子的安危,若稍有差池,怕是他们也讨不了好。
正在了然焦不可耐之时,却见一人朝雅涵殿中疾步走来,了然大喜。所来之人正是鹰浩,鹰浩也已瞧见了了然,想是知道她如今心中所急,朝她点了点头,便进了殿中。
不一会儿,鹰浩又从殿中出来,示意了然随自己进去。
“皇后如今情形如何?为何胎儿有险?可是摔着了?”了然急不可耐地问出了一连串得问题。
鹰浩却摇了摇头,面色肃然,眉头紧锁,“并非摔倒,皇后如今是中了毒。宫中太医已救治了大半日,均束手无策。皇兄原是急召本王回宫相助的,只是那毒甚是奇特,竟连本王也瞧不出。”
了然深知鹰浩医术,又擅使毒,如今竟连他也无能为力,足见雅涵凶险。
“那如今皇后性命可有大碍?”了然眉心攒愁,她实在未曾想到,自己姐妹二人原本已经筹划好未来之事,却又突逢如此意外。
“要保住皇后性命,本王倒是自有信心。但其腹中胎儿,怕是无救了!”鹰浩叹道。
“不可!”了然急道,“若失了麟儿,姐姐又如何还能有生念?那救得不救得姐姐的性命又有何区别?”
见鹰浩一脸怅然,了然又道:“可否让我进去见见皇后?我旧年学艺之时,也曾偶然学得一些解毒之道。虽然与殿下之能不可相较,但毕竟各国用毒皆有不同,皇后所中之毒,了然能否识得也未可知。”
了然原本最不愿被鹰浩知晓自己的解毒之能,但如今雅涵危在旦夕,也顾忌不得了。
鹰浩似是颇有些意外,但他毕竟与了然相处数日,知其必定不会妄言。而且,他思量着即便是了然无法解毒,但此刻皇后最想见的人恐怕也正是了然了。他带着了然进了内殿,又与鹰帝低语片刻,便示意了然可以进去探望皇后了。
了然见鹰帝如今虽未失了镇静,但面上却是憔悴不堪,想是经历了这大半日的煎熬,如今雅涵却依然昏迷不醒,甚是担忧。
鹰帝用情,想是已深!
只是,明知如此,平日里又何必故作冷漠呢?
此刻,鹰帝心中怕是悔之莫及吧?
只是了然如今已顾不上多思量这些,紧忙赶至雅涵的榻前。
雅涵双目紧闭,旁边虽有宫人在不断替她擦拭,额头依然微露汗珠,显是正在痛苦之中。殿中御医并未阻拦了然,想是她既能进来,必是得了鹰帝的允许的。且若她真能将皇后救活,自己这干人等也少了分掉脑袋的危险。
了然心中虽是焦急,但还是强自稳住心神,悉心把了把雅涵的脉搏,不觉心中大骇。雅涵如今脉搏一片紊乱,竟是丝毫理不清头绪。
雅涵究竟是中了何毒,毒性竟如此霸道呢?
她又掀了掀雅涵的左眼皮,初见无异,正待放弃,却忽然发现雅涵眼底一丝绿色。她又紧忙掀开雅涵的右眼皮,仔细探询,果然见眼底泛着一丝金色。
了然心中如今已有了几分把握。当年随碧竹学毒之时,碧竹曾叹过,这世上有一种最霸道的毒,叫做“心毒”,为七七四十九种毒性交混而成,常人一般均难识破,即便识破,也少有人能解。碧竹本人虽是嗜医,却未曾见过此毒。碧竹的师傅却曾见过此毒,只是待他研究出解毒之法时,那中毒之人却已经一命呜呼。碧竹的师傅也终生引以为憾。
如今雅涵的症状与当日碧竹所述极为相似,怕是竟有几分可能。
“我要替皇后检视身体”,了然像一旁的宫人示意。宫人倒也心思灵便,立刻将皇后榻前的的罗账放了下来。了然迅速解开雅涵的亵衣,见她大腹两侧均有几条隐隐可见的红线,心中已是笃定,此毒非“心毒”无疑。
只是,了然心中甚是纳闷,鹰帝虽不阴不阳,但好歹对雅涵也还是一直维护有加,如今又是何人竟对雅涵下此毒手?而且,又是何人,竟持有此毒呢?
但毕竟识出雅涵所中之毒,心中到底安稳了几分。如今,却只待施救了。
了然从内殿出来,鹰帝与鹰浩兄弟二人却已是迎了上来。
“殿下可曾听闻心毒?”了然向鹰浩道。
“心毒”,鹰浩一听,脸色大变,“昔日曾听师傅说过,却并未见过,听闻此毒只在鸾国出现过,至今无人能解。皇后莫非中了此毒?”
“正是”,了然点了点头,见鹰帝面色灰白,又忙道,“只是此毒并非没有可解之法。当年我师祖已研习出解毒之道。”
“此话当真?”听了然一言,鹰帝大喜,而一旁的鹰浩,却竟是朝了然面上看了几眼,眼神闪烁不定。了然心中暗叹不妙,如今让鹰浩生了戒心,将来必是麻烦了。
“皇后乃了然的姐姐,了然必当竭尽全力为皇后解毒”,了然又道,“只是,此毒甚是难解,了然需要十日时间,且这十日,除了然传唤之人,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在场!”
鹰帝立刻出言反对:“不行,你若是有所闪失该当如何?必须有御医在场!”他原对了然甚是放心不下,毕竟这关系着他心爱之人的性命,只是如今别无他法,才勉强答应让了然解毒。
鹰浩见鹰帝之态,知其心意,于是躬身道,“不如皇弟亲自协助于她,或能助其一臂之力!”
鹰帝正待点头,了然却抢道:“不妥”,见鹰帝脸色不悦,“我并非吝啬解毒之法。只是此毒甚刁,要想成功驱毒,解毒之人必须全神贯注,受不得一丝干扰,因此旁边留有他人反倒碍事”,了然顿了顿,“而且,要解此毒,我必须与皇后赤身相对,因此若是殿下在场,怕也是不妥!”
第四十章 解心毒
了然见鹰帝对自己一人给雅涵解毒之事仍然犹疑不定,就给他送了枚定心丸,“皇上若实在是不放心,每日辰时我疗毒间歇之时,可来探视片刻,应能见到皇后逐渐转好。.到时若了然所言有虚,皇上大可另请高明。”
言至于此,鹰帝自是也不好再行反对,只是阴沉沉地看着了然:“你务必尽力给皇后诊治,若稍有差池,朕不论你是谁,必定治罪于你!”说罢拂袖而去。
“了然自当尽力”,一边跪叩送走鹰帝,了然一边心中暗骂,这宫中的大夫真不是好当的,成天顶着掉脑袋的压力,还有哪个大夫能镇定自如地为这些贵人们诊治呢?
鹰浩则盯了了然片刻,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瞧了瞧眼前那双灵动的眸子,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也多保重,有什么需要,让小甜告诉我。”
毕竟精通医术,鹰浩深知解毒必将大耗心神,而且在他以为,了然如今自身也深中奇毒,不比自己功力深厚,驱毒自是更加费力,因而言语中不自觉地透着关怀。了然看着鹰浩离去的身影,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按照原本的计划,了然只要走出这鹰宫,从此便将与他形同陌路了。如今,却只能从新筹划了。
自此后的十日,除皇后殿外留有大量守卫外,为避免干扰了然驱毒,殿中一干人等都被清了出去,只有小甜在与了然约定的时间,定时送些饭食进去。
说来也多亏了然如今已恢复功力,雅涵所中心毒,除需用针灸导出毒血之外,更需功力高深之人,将雅涵体内之毒通过七筋八脉逼至五大穴位处,但运功途中,却又不能伤雅涵分毫,尤其是不能影响到她腹中的胎儿,如此自然是格外费神。
其实,了然深知此番疗毒用不了十日,但毕竟如今自己已失了逃离的大好时机,还无端引起了鹰浩的警觉。再说雅涵如今身中剧毒,显见其身边还藏着不明朗的危险人物。就此离开,了然心中也不能安然。下一步该如何筹划,了然还需要与雅涵仔细谋算一番。而借疗毒之名,正好可以为自己二人争取些时间。
摒退众人后,了然盘膝坐于踏上,让雅涵靠在自己的双掌之上,真气小心地在她体内游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碧竹的师傅曾经有言,驱除心毒的关键在于找到体内的毒源,若是能先行将源头封住,便等于将人救回了一半。但若驱毒之人功力稍逊,或是神思稍有分离,非但封不住毒源,反而可能导致毒素四散,最终伤了中毒者的性命,因此驱毒的风险可想而知。
大约用了半日的功夫,了然全身早已是大汗淋漓,身前的雅涵反倒是稳定了许多,原先紧皱的眉头如今也已舒展开,大约了然输入的真气,让她全身舒畅了许多。
为了不伤到胎儿,了然出手十分谨慎,如此游走一周,终是在雅涵的心脉处找到了毒源。她一边用功将毒源从心脉处逼退,一边暗叹这下毒之人用心之狠。自己若是再晚半日发现毒源,雅涵心脉一损,即便是自己知道解毒之法,这母子二人也怕是难有生机了。
毒脉一封,雅涵片刻后便醒了过来,了然心中一喜,知道这是解毒顺利的吉兆。见雅涵眉头间尽是疑惑,她又将先前之事尽数向雅涵讲述了一遍。雅涵身子尚弱,得知自己中了毒,竟没有显得过于激动,仅微叹道,“早知道妹妹是姐姐的福星,如今我母子二人性命又得妹妹相救,姐姐真是无以为报。”
“你我姐妹一场,何出此言?”了然一边给雅涵擦拭着身子,一边又道,“只是如今姐姐在这宫中也并不安全了,倒是该仔细筹划一番了。可惜却不知那下毒之人是谁?”
雅涵沉默片刻,“下毒之人,我心中约莫有数,只是防不胜防罢了”,她又瞧了瞧了然大汗淋漓的样子,“妹妹为姐姐遭罪了,赶快自己先擦擦身子吧,莫要着凉了”,她见了然依旧不放心的样子,又嘱道,“妹妹莫急,且让姐姐思量两日,再行决定下一步如何吧!”
了然见雅涵心中有数,便放下心来,一边为雅涵掖好被子,一边轻嘱道:“姐姐先闭目养神片刻,一会儿小甜送饭食过来,我再唤醒姐姐。饭后咱们再继续疗毒。”又见雅涵一副关心的模样,了然笑道,“姐姐忘了?了然如今功力已然恢复,这些许汗渍还伤不着我呢!姐姐就放心睡吧!”
雅涵终是闭上了眼睛,嘴里却还轻声道:“有时候真是羡慕妹妹之能啊!”
了然闻言,却只是苦笑了一下。心想在这古代,女子本只是男子的附庸,即便身有一技之长,也难有施展之地。不说别的,自己如今连自由都不可得。即便从这鹰宫逃了出去,依然是鸾国坊女的身份,自己的未来还都弦系于他人之手。
如此运功一日,外加针灸之效,雅涵体内的毒血已是逼出了几分,原本苍白的脸颊上也终是多了几分颜色。
不过刚到辰时,了然才一歇功,便见小甜已经安静地等在殿中。一见了然从榻上下来,立刻便道:“小姐,皇上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怕是已等不及了!”
了然心叹,这鹰帝对雅涵倒是情真意切,只是二人之间横亘甚多,却不知最终是否有缘无份?她略微给雅涵收拾了一下,便向小甜嘱道:“请皇上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鹰帝便已急匆匆地进得殿来,身边依然有鹰浩相伴。鹰帝却不曾想雅涵如今依然醒了过来,一步跨至榻前,神情大是激动,再无往日冷漠,但嘴上却只是道:“你醒了?”
雅涵略点了点头,“让皇上担忧了,是臣妾之过!”
了然不曾想他们二人间还如此客套,但想想这宫闱之中,规矩甚多,雅涵又位居后位,怕是也只能如此。
他们二人又如此客套了几句,了然见雅涵已面有疲色,便向鹰帝道:“皇上今日不如先请回吧,皇后体内余毒未解,身子尚弱,疲劳不得。”
鹰帝闻言,却一反往日的暴躁,竟柔声向雅涵嘱咐,“你先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转身又朝了然嘱咐几句,只是此次态度却要温和多了,想是心中是认可了然的功劳的。随后,他便与鹰浩一同离去了。鹰浩却是自进得殿来,未发一言,了然也揣摩不透他心中正做何想法。
鹰帝去后,了然笑道,“看皇上对姐姐倒是紧张得很!”雅涵却只是微叹了口气。
“可皇上为何只字未提要彻查下毒之人?难不成他还要在姐姐身边留此隐患吗?”了然见鹰帝始终未提及此事,甚是不解。如若鹰帝对雅涵真心维护,自不能留此毒患。况且,雅涵以后如果要安全地长留宫中,怕是依靠她一己之力也是不够的,总还有赖于鹰帝的手段。
“想必他也是心知肚明吧!”雅涵轻声回道。
了然见她不愿多言,便也不问,自行打坐练功去了。
此后的几日,了然依然如法炮制,给雅涵一点点地逼毒,但却是不敢急于求成。毕竟毒血一出,雅涵体内的毒素固然少了几分,但血气却也自是弱了几分。她如今又是孕中之人,因此了然也是格外小心,一边还嘱咐小甜,多为雅涵准备些补气固元的食物。好在这宫中不乏珍贵食材,雅涵的身子倒是没受太大损害。
鹰帝依然是日日辰时准时来雅涵殿中探望,见雅涵气色一日好自一日,对了然也是一日比一日和颜悦色。鹰浩也偶尔会随鹰帝前来探望,但依旧寡言。
只是,到了第六日,鹰帝来时,却先行嘱咐了然,“三皇弟在殿外等你,你先去吧!”
了然知道将雅涵交与鹰帝自可放心,便出了殿去,却见殿外守备已被调得远了。若不是了然如今功力已然恢复,怕是都很难发觉。
鹰浩独自一人立于殿外的廊下,了然瞧他的身形,竟有些萧瑟之感。为了避免鹰浩知道自己已然恢复功力,了然故意放重了脚步。但鹰浩分明已听到了了然的来声,却是并不回头。
鹰浩不言,了然也不催,只是默默地立于他的身后。
良久,鹰浩转身,了然瞧他眼中竟是闪着火花,心中一紧。鹰浩终是朝了然言道,“本王今日便要去边疆沙场了!你放心,本王不在宫中之日,已恳求皇兄,他如今必能护你周全”。
了然听闻鹰浩要走,心中倒是大喜。如没有他在宫中,自己想走必定少了几分阻碍。且如今自身功力已复之事,也无需再多番遮掩了。
“不祝福本王能活着回来?”见了然不言,鹰浩的嘴角似是有几分解嘲之色,但又似下定了莫大决心,“本王已获得皇兄恩准,待战事一了,便是你我成亲之日!”
鹰浩说罢,却不待了然回答,竟是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只留下了然一人心中翻腾着惊涛骇浪。
他明明了解,也曾言明,会耐心等待,等待了然情窦大开之日。
他既了解父母那一代的恩怨情仇,自是懂得“情”之一字最是勉强不得,为何如今竟是也走向了偏执,不顾了然意愿,便自行向鹰帝定下了婚期?
了然心中暗叹,如今之计,也只能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第四十一章 临行前
了然回殿时,鹰帝也正准备起身离开。[.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虽然心乱如麻,但还是依礼跪叩,恭送鹰帝。只是,鹰帝竟是顿住了脚步,良久,才对跪在地上的了然说道:“三皇弟为你用情于此,你若辜负了他,朕绝不饶你!”说罢,却不等了然回神,已是离开。
“妹妹”,了然被这兄弟二人前后这么一扰,心中正有些不忿,却听里见的雅涵在叫自己。
“三皇子可是向你提及婚事了?”雅涵显是已从鹰帝那里得到了消息。
“恩”,了然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他原不是这般性急,却又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其实即便鹰浩贵为皇子又能如何?在了然心中,感情原不该为身份地位所左右。何况,她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对皇室也并无多少敬畏心理。但如今鹰帝口气却如此咄咄逼人,着实让了然心中有些不爽。
“听鹰帝所言,如今前线战事十分吃紧,自你义父葛老将军率军至边疆后,旗下师龙又神勇善战,鹰军节节败退。两军对峙数日,虽不知为何鸾军不再进攻,但鹰军想要推进亦是很难,如今粮草消耗极多,朝中怨言甚多”,雅涵毕竟体弱,喘了口气,才又接着道,“如今你我二人均为鸾人,却同居宫中,大臣们颇为不满。只是,我毕竟已被封后,外加鹰帝的维护,他们如今尚不敢动我罢了。”
“所以,他们便将矛头指向了我?”了然此时心中已是明了。
“大臣们提议,不仅要将你赶出宫去,而且要交由鹰军,将你压至前线,要挟葛老将军”。雅涵脸上甚是疼惜之色,一只手从被中伸了出来,握了握了然的手。
“又是三皇子救了我?”了然苦笑。
“三皇子为了力压群臣,在早朝时当众表示,要亲至沙场,横扫鸾军。而其唯一条件便是,任何人不得对你相加一指,因为你是他未来的妃子”,雅涵见了然面有不解之色,又道,“你可知三皇子如此做法意味着什么?自鹰国先皇及皇叔相继战死沙场后,皇室宗族为确保鹰氏血脉,从此规定,除非情非得已,否则再遇战事,皇室成员均不得亲临沙场。(.)”
“也就是说,如今鹰浩是以他自己的性命,在赌换我的身份?”了然心下不是没有感激,只是,自己怕终是要辜负鹰浩了。
“三皇子既如此承诺,大臣们自也是一时被封住了嘴。鹰帝当朝允诺,若是他日三皇子取得战功,凯旋归来,便给你二人赐婚”,雅涵知了然如今心中所想,也苦笑道,“若不是为了姐姐,如今你已脱了这宫闱纷扰,如今却害得你越陷越深。”
“不过是耽搁几日罢了,等姐姐毒素一解,了然自是还要设法逃脱。只是,如今姐姐一经此事,了然这一走,心中却甚是放心不下呢。”了然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多想其他。鹰浩之情义,他日若有机会相报,便是最好。但无端托付终生,却绝非了然所愿。
雅涵示意了然将自己扶坐起来,正色道:“姐姐原是想将孩子生下来之后交付于你。至于我自己,原以为会从此终老这鹰室皇宫了”,她面有无奈之色,“妹妹可知晓,鹰帝内心其实十分寂寞,只是无人能够了解罢了。姐姐原想,无论将来他对我是否尚余几分温存,又或是寡情薄义,我却总还想伴他左右。只是如今,为了这孩子,姐姐却不得不走了。”
“姐姐要与了然一同出宫?”了然略有些惊讶,但心知雅涵能下此决心,怕是这几日没少了思量。
“恩,既是如今有人已容不得我这腹中胎儿,姐姐若继续留在此地,难免再遭毒手。姐姐又岂能坐以待毙?”雅涵神色甚是决绝。想是她也已经看清,即便是鹰帝,恐怕也难以护得她母子周全了。
二人既是均已决定要逃离这皇室囚笼,便仔细商量了一番。毕竟,雅涵比不得了然,且不说没有功夫,如今又是大腹便便,想要逃出这深宫又谈何容易?而且,如今雅涵身子甚是不便,了然即便是想给她背出去,也不太现实。
是夜,了然按雅涵吩咐,将一写了字的布条悄然送至御花园假山洞中的一处熔岩之下。回殿途中,却不自觉地绕了个小弯,行至鹰浩大殿附近。
虽已是半夜时分,但远远地,了然分明见到鹰浩如今所住的偏殿,依然有灯火闪烁,殿中隐隐有幽幽箫声传出,想必这对鹰浩来说,也是一个不眠之夜。了然凝神听了片刻箫声,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楚,想想明日此人即将为自己奔赴沙场,又忆起自己与鹰浩相处以来的一点一滴,心中慨叹,若是在上辈子能遇到如此痴情之人,早已心满意足,自己如今又何必受这轮回之痛?
见了然平安回殿,雅涵才总算安然睡下。其实,经过这几日的疗毒,原本了然已经可以将雅涵体内的余毒尽数逼出了。只是,如今为了争取时间,又防被人察觉,了然依旧任雅涵体内的几大血脉各存一丝毒素,因此雅涵精神头尚未完全恢复。如今她心中又惦记着离宫之事,走,自是为腹中孩儿,但对鹰帝怕又是多有不舍。了然清楚,雅涵这几日心中定是颇不平静,也多少影响了精气神。
次日夜间,了然又夜行至假山洞中,在那处熔岩之下摸索片刻,手中便多了一张布条。夜色之下,了然隐隐瞧见,那布条质地却并非如自己昨日所放,知是已有人来过,心中大喜。回到殿中,与雅涵二人展开布条一看,见一行小字,“偷天换日,等候收恭人。”
或是怕被人发现,布条所写之字意思甚是含糊,但了然二人也隐隐猜到其中指示。
原来,这古代比不得现代,即便是贵为帝王皇后,也还得用最原始的恭桶解决生理问题。这鹰宫之中,晨间与傍晚各有两次收恭时间。收恭之人会一一行至各殿,收走已用恭桶,并留下新恭桶。
瞧这意思,怕是要让雅涵与收恭人对换,借机出宫。
幸好如今雅涵殿中并无宫人伺候,就是换恭桶一事,因怕恭桶之中的余留毒血伤了他人,了然也一直禁止小甜沾手,一向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如今这接应之人,想必也十分了解现下雅涵殿中的情况,才出此对策。
二人商量片刻后,了然决定将雅涵体内余毒全部逼出。但又怕她身子过弱,影响出宫,了然又不吝真气,在雅涵体内游走一番,将各大筋脉中滞涩之处尽数打通。如此一来,雅涵感觉身体大为舒爽,脸色更是红润了不少。
了然运功打坐的时刻,雅涵却也未眠,想想就此一去,心下总是不忍,便自行研墨,留书一封:
“皇上恕罪,臣妾为保麟儿,不得已出此下策。臣妾此去,还望皇上多保重龙体。臣妾当尽力诞下麟儿,并将其抚养长大,让他远离这是非纷扰。今生不知是否再有与皇上相见之日,望君珍重,珍重!”
只言片语,其实岂能道尽雅涵此刻心中酸痛。信未书完,其上已是斑斑泪痕。
了然运功完毕之时,见雅涵依然于灯下呆坐,劝道:“姐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既是要走,还是要养精蓄锐为好!”
雅涵擦干泪眼,收好书信,将其压于枕下,又向了然道,“妹妹不给三皇子留封书信么?他若知你走了,怕是心中也不好受呢!”
“我原是要与他撇清瓜葛,又何必再留书信,拖泥带水?”了然苦笑。她口中虽如此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了鹰浩大殿的方向。只是,如今那座宫殿却已经人去殿空了。
余下的半宿,二人睡得皆不甚安稳。
次日晨间,了然听得殿外收恭人的邦声,立刻起身,将恭桶拎了出去。雅涵也已起身穿戴完毕。
殿外的两位收恭人见了然出来,依习行礼,其中一人已眼快地将了然手中的恭桶接了过去,另一人则给了然递了只新的恭桶。了然正诧异此二人与平日一般无二,却见递桶之人忽然指了指天,然后便低头与另一人一起推着恭车离开了。
了然思量片刻,揣测来人之意是指等天色渐暗的傍晚时分,再行换包之计,便拎着恭桶进了大殿。雅涵见她一人进来,面上已有急色。
了然将刚刚之事给雅涵讲了讲,雅涵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想她这一柔弱女子,又怀有身孕,如今面对这逃宫之计,心中的紧张可想而知。了然又瞧了瞧手中的恭桶,见里面有个油纸包,打开一看,却正是一套出恭人的衣服,想是要让雅涵离开时换上,也更容易掩人耳目。
二人又重新回到里间躺下,了然想想傍晚确实更便于行事,介时天色已黑,即便有来往宫人,怕是也不易被人识出。而且,如此一来,自己便可以夜间出宫,也安全了几分。
傍晚时分,鹰帝又如往常般前来探望雅涵,尽管雅涵此时心中有千般情绪,但面上却一如往常般淡定,了然心中颇有几分佩服。
但鹰帝坐定后,刚出一言,却将二人均震住了。
“今日乃是朕的生辰,朕瞧皇后脸色已是大好了,想与皇后多相聚片刻,应是无碍吧?”
眼看着再有半个时辰,便是收恭之时了,鹰帝若是不走,岂不是坏了二人的大计?了然心中大急。
第四十二章 出宫去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了然二人千算万算,偏偏忘了这一天竟是个特殊的日子。其实这也怪不得雅涵,她毕竟进宫不到一年,并没有操办过鹰帝的生辰,何况又适逢如此紧急关头,即便是知道,怕也未见得能想起吧?
眼见鹰帝身后的宫人,已经将一干吃食果品摆在了殿中,了然心知若不阻拦,大事必坏。她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态跪叩在地,语气诚恳地道:“还望皇上体谅,皇后如今体内之毒虽已驱出大半,但越到最后,越是紧要关头,稍有差池,怕是对皇后及小皇子皆有伤害。请皇上再给了然两日时间,了然定能让皇后贵体康复,介时再让皇后陪皇上补过生辰可好。彼时心中已无隐忧,也更能尽兴!”
原以为忤逆了鹰帝的心意,可能会招起他的雷霆之火。在了然眼里,鹰帝一向有些喜怒无常。却不曾想,鹰帝除了面上略现些落寞外,并未如往常般轻易动怒,只是淡然道:“既如此,自是以皇后身体为重,朕还是如平日般,待一会儿便走。”
见鹰帝难得如此通情达理,了然总算卸下心头大石,但身边的雅涵却开口言道:“妹妹,难得皇上生辰,姐姐不能亲自为皇上操办已是罪过。如今,姐姐便陪皇上小酌一杯可好?也算是为皇上庆贺了”,她见了然一脸的不赞成,又央求道,“就一小会儿,不会耽误驱毒的,可好?”
了然自是明了雅涵如今的感受,分别在即,已是心痛,偏又逢鹰帝生辰,若就此让他落寞而去,心中何忍?于是只好嘱咐:“姐姐如今体内余毒未消,尚不宜饮酒,且酒水对腹中皇子也不好,姐姐就抿一小口好了。此外,切莫耽误太久!”见雅涵点头,知她心中有数,便躬身道:“既如此,便不打扰皇上与皇后了,了然在外间等候!”
既要相聚,便给雅涵二人最后的安静时光吧,了然静然退出里间。
如今了然功力已然恢复,耳聪目明,对大殿内外的动静都十分清楚。
耳闻里间传来隐隐的倒酒声,又闻雅涵哑声道:“皇上万岁无疆,臣妾恭贺皇上生辰快乐!”了然心叹,雅涵毕竟也还只是十几岁的女子,此情此景下,她怕是终难再如往日般淡然了!
“皇后身体有恙,心意到了即可,还是莫要饮酒了!”这一晚的鹰帝似是格外地温柔,片刻,又听他柔声道:“朕过去时常在想,若你不是鸾国女子,那该有多好?但近来经三皇弟一事,才发现自己过去太过偏执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其实,上天能将你千里迢迢地送到朕的跟前,朕或许便该知足了”,鹰帝静默片刻,叹道,“这偌大的**之中,妃嫔无数,然而知朕心者,却唯你一人!”
了然闻鹰帝难得如此地温言温语,且听他所言,似是终于放下了心头的芥蒂,只是却来得晚了些。鹰帝的一腔柔情,雅涵怕是终无福消受了。
“皇上能如此看重臣妾,臣妾……臣妾心满意足!”里间的雅涵怕是已经潸然泪下。
了然听二人皆如此动情,担心这么一来他们怕是难舍难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回到里间,躬身道:“皇上皇后恕罪,时辰已是不早,皇后该驱毒了,还请皇上早些回殿休息!”
鹰帝虽是意犹未尽,但毕竟吐出了多日藏于心中的情愫,心情却似是大好。听了然所言,并未为难,起身道:“既如此,朕便先走了,你小心伺候好皇后!”他如今对了然的态度也多有改善,除了考虑到鹰浩的因素外,其实他心中对这如皇后一般聪慧坚忍的鸾国女子,也多少有几分欣赏。
鹰帝的身形虽是已然不见,但雅涵依旧痴痴地望着殿门的方向,泪痕未拭。了然轻轻地喊道:“姐姐!”
雅涵回头苦笑,“我们赶快换衣服吧!”
在了然的帮助下,雅涵将那身收恭人的衣服套在了身上,虽说她如今腹部隆起,较平日丰满许多,但幸好这是身男人的衣服,这般穿着起来,腹部倒并不那么明显了。
“此后鹰帝每年的生辰,怕是皆难开怀了吧!”雅涵叹道。
“姐姐不必如此,鹰帝应知姐姐无论身在何方,终是心中有他,应能想开!”了然劝慰道,想想那鹰帝比起鹰浩,怕是又要幸福了几分。
殿外,收恭人的邦声已是若隐若现,想是离大殿越来越近了。了然对视雅涵一眼,扶着她小心地走之殿门之处。
殿外已然夜色沉沉,走近前的两位收恭人也若隐若现。了然见收恭人故意将恭车停在了大殿正中,恰好可以遮住殿外人的视线,想是为了避免远处的侍卫发现异常。
雅涵朝了然轻一点头,便提着殿中的恭桶走至恭车前,而其中的一位收恭人,却手提新桶,飞身跃进了殿内。了然瞧其身手敏捷,知其必不是寻常人物。
殿外的收恭人似是已经交代好雅涵,推起恭车便带着雅涵渐行渐远。
殿内的了然却是心越提越紧,只盼着雅涵能安然出宫。她自然清楚,若是事败,自己倒还好说,拼着这一身功夫,要生生逃出去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但雅涵此生却怕是再无机会逃脱这皇室牢笼了,而未来是不是又可能遭遇杀身之祸,也未可知。
“小姐放心,小人们已安排妥当,应当无事!”殿内的收恭人瞧了然还望着殿外,出声道。
了然点点头,轻吐一口气,一边稳住心神,一边如往常提着恭桶般关上殿门,将那人引至内殿,轻言道:“多谢各位仗义相救,却不知诸位是什么身份?”
那人却是笑了下,“小姐叫小人顾三即可,至于小人们的身份,到合适的时机,小人自当言明。小姐只需知道,小人们对两位小姐绝对无害!”
了然见来人不肯详说,也只好作罢。却又见来人从恭桶中拿出一件包袱,抖开一看,却是两身宫中侍卫的服饰。
“小姐还请将此身衣服换上,待会儿出宫时,万一有所意外,也好暂时遮掩”,顾三见了然似还有疑问,又道,“咱们卯时出宫,那时正赶上宫中换防,戒严最松。介时小姐跟在小人身后即可,若遇意外,小姐切莫出声,由小人来应对。”
了然见顾三对宫中布防甚是熟悉,且听他之言,想必真遇意外,还能临时找个身份应对,心下便又踏实了几分。她去到里间,将手中的侍卫服换上,大小竟几乎合适,显见这接应之人用心之细。如今,了然心中只是盼着雅涵能平安出宫了。
外殿中,顾三也已经换好服饰。了然瞧他如今模样,眉眼方正,两颊刚毅,双目炯炯有神,竟有几分大将之威严,心中愈发觉得此人必不是等闲人物,却又不知其为何与自己和雅涵有所牵连。不过,见此人相貌,应是鸾人,了然心下到底放心几分。
耳闻卯时邦声传来,顾三转头对了然笑道,“小姐,咱们也该动身了。此时宫中未闻骚乱声,想必雅涵小姐也已经顺利出宫了!”了然听闻此言,又见他面上神情轻松,知道事情必定如顾三所料,心中也不自觉地放心了几分。
了然紧随顾三身后,起起伏伏,轻松地避开一路岗哨。了然如今对宫中路线也大概心中有数,只是却依旧不如身前的顾三娴熟。只见他带着了然隐身之地,虽处处都能洞悉周边岗哨的动静,却偏偏又十分隐蔽,难以被岗哨察觉。
而前面的顾三见了然一路跟随甚紧,想是未料到了然有如此身手,十分满意。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了然随顾三一路潜行,终于顺顺利利地从宫中侧墙处飞身出去了。宫墙外已是停歇着一辆马车,车夫见是顾三,点了下头,不待二人上车,已是催动马匹。幸而顾三和了然二人皆身形利落,倒也恰恰在马车启动之时钻进了车厢。
马车驰骋的途中,顾三又与前面的车夫低语几句,其实了然耳力了得,已经听了个大概,知道雅涵已先行出宫,如今已被安置妥当,心中大石落地。
自被鹰浩掳至这鹰国,后又被鹰雄缚至宫中,已有月余时间,其间经历,大喜大悲,让了然此刻心中唏嘘不已。如今终能逃脱,虽依然身在鹰国,但毕竟有了自由,情绪自是大好。
马车几经绕道,终在一民房间停了下来。顾三与了然下车后,那车夫却并未停留,继续驾车走了。
顾三在门上轻叩几声,了然听那叩声节奏不一,想是暗号。果不然,不久民房之门便被人打开,顾三带着了然闪身进去。那开门之人对顾三甚是恭敬,显见顾三在接应诸人中身份不低。
虽是夜间,但了然也约摸能看出那民宅并非很大,大门进来是一个小院,除正房外,东西各有一间小厢房。
进得正屋,却见雅涵已安然坐于屋中。见了然进来,雅涵眉间的愁绪一扫而光,想是先前也一直为了然悬着心。二人终于平安在宫外相聚,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顾三却与身边的同伴向二人躬身说道:“两位小姐想是累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请早些歇息吧”,他略顿了顿,又道,“雅涵小姐如今身子不便,怕是还要在鹰国耽搁数月。只是小人们都是男人,留下照顾多有不便。若要找鹰女前来伺候,又恐生意外,因此这些时日,就要委屈二位小姐,自行照顾彼此生活了。”
“能得诸位相救,我姐妹二人已是感激不尽,切莫如此客气!”雅涵也起身回礼,她迟疑片刻,面有囧色,“只是我二人如今身无分文,度日怕有难处!”
顾三笑了笑,却不改面上的恭态,回道:“小姐不必担心,西面厢房中,小人们已备下各类日常用度之物,想是二位小姐在此住上俩月亦是够用了!厢房的抽屉中,亦备有银两,以备小姐不时之需”,他顿了顿,“只是,二位小姐相貌毕竟不似鹰女,因此若是有急事外出,还需要遮掩一番!”
见了然二人不再发问,顾三二人又躬身告辞。只是二人却不走正门,竟是飞上了屋檐,显见谨慎。临行之前,顾三又低声嘱咐,“小姐们若遇意外,可去城西的德盛当铺找人相助。但若无紧急之事,最好不好随意出门。小人们若得空,也会时时前来探望!”
第四十三章 小院中
雅涵毕竟是有孕在身,经了这一夜的折腾,已是面有疲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了然赶紧将她安顿在东厢房中歇息下,自己却是有些许兴奋,毫无倦意。
虽说接应之人还并不相识,这小院也并非私产,但总算是自己和雅涵的临时小窝。周边再无成群宫人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身处这市井之地,相较于那重重宫闱,再不用成日提心吊胆,不用作揖跪叩。虽说未来的日子还得从头规划,但了然并无惧意。
自由了!
了然手里拿着油灯,又到西厢房中查看了一番。屋中果如顾三所言,柴米油盐一切用度之物皆已备下,甚至还为了然二人准备了些平民样式的洗换衣物。抽屉中的银票有几百两之多,了然曾与碧竹时常流连于鸾朝的市集,也约摸了解大概物价,知道如今有这几百两银票已是相当富裕了。
再瞧瞧屋子一角满满一缸的肉干肉脯及菜干之类,了然不禁哑然失笑。顾三诸人虽是细心,但到底还是大男人。如今雅涵有孕在身,日常食用的新鲜食物是必不可少的,这肉干菜干的给养常人自是够用了,对自己二人却并不适用。
大致了解了屋中的财物,了然心中又估算了一下还得出门采办些什么东西,便也回到东厢房歇下了。这一觉,却几乎是来到鹰国之后最安稳的。
晨间醒来的时候,阳光洒满厢房,对面榻上却已经空了,想是雅涵已经起身。院外集市上的喧嚣声隐隐可闻,凭了然的耳力,仔细聆听,竟是能听见妇人们与菜贩们讨价还价的声音。了然估摸着这院外不远便有菜集,可见要出门采办倒也便利。
这闹腾腾的人声让了然不自觉地神清气爽,几许欢喜隐隐地在心中沸腾着。她慵懒地伸了伸筋骨,走出厢房,却听见雅涵欢喜的声音:“妹妹醒了?你瞧,这院中倒是什么都一应俱全呢!”
了然瞧雅涵满脸欢喜,想必她也是乐于过这种市井人家的平凡日子的。想想也是,自己二人原都是坊女,命运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如今难得偷得一点自由,自是觉得不易。
而顺着雅涵所指往院中瞧去,了然不觉喜出望外。
昨夜心中还怪过顾三等人思虑不周,如今瞧这不大的院落里,整整齐齐地种着几茬青菜。院角还砌着一个鸡舍,几只母鸡带着群小鸡正悠闲地溜达。院中的杨树下,还系着一头羊,了然虽瞧不出是什么品种,但估摸着能供挤奶之用。(.)院西的树下还有一汪不大的水池,其中正欢畅游水的数尾鱼儿,让了然瞧得乐开了花。
这样瞧来,除了食肉略有不便外,奶、蛋、鱼、青菜等新鲜食材是不用愁了。真要馋了,偶尔宰只小鸡来打打牙祭也是不难。
其实,了然昨夜到时,原也听到些畜生们的声息,只是她毕竟从未接触过这些家禽、牲畜之类,误以为是邻家之物。如今瞧来,只觉得这小院更像个衣食无忧的小家了,着实兴奋。
要说这青菜,了然原先在柳园时,还曾帮着姚嬷嬷伺候过,想必这几茬菜地不难搞定。母鸡应是喂些食材便好,至于那头羊,且不说了然未曾想好如何给它喂食,光是挤奶,怕便是要琢磨琢磨了。
“姐姐怕是饿了吧?了然这便去做饭去。”她走到菜地间熟练地拣了几把青菜,又到鸡舍边探了探,见其中已有几颗鸡蛋,便欢欢喜喜地掏了出来。“今早咱们先吃得简单些,但到底新鲜呢!”
其实了然在此世并未学过厨艺,身居柳园之时,姚嬷嬷也怕她弄粗了皮肤,从不让她进厨间。但她想想凭着上一世的经历,做些简单的饭食自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今了然气力旺盛,和起面来也是得心应手,不大一会儿功夫,和面,洗菜,切菜,煮面便一气呵成地搞定了。她原怕呛着雅涵,不让她进厨间。只是雅涵偏偏兴致盎然,便由着她在一边观摩了。
虽说不过是顿简单的面食,但了然的娴熟,已是让雅涵瞧得眼花缭乱,心下大是佩服。
俩人一人一碗鸡蛋青菜面,就着厨间的简陋桌椅,便算是开饭了。
“真香!”雅涵尝了一口后,朝了然笑道。
“姐姐莫不是糊涂了,在宫里什么珍肴不曾吃过,如今吃口面条倒是稀罕了!”说归说,了然也赶快尝了一口,果然觉得味道不错,心里叹着,自己果然不是做贵人的命。边笑着,却不知为何竟想起当日鹰浩在山中拿着烤山薯难以下咽的样子,若是他瞧见眼前的吃食,怕是也要皱眉头的吧……
了然二人倒也算不上狼吞虎咽,但也都将各自的面条吃了个精光,心里更是乐滋滋的。
饭后,了然又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搞定了挤奶的技术。她见厨间备有干草,试着喂了喂小羊,见它吃得挺欢实,更是有成就感。
午间又给雅涵炖了个鱼汤,蒸了些肉干,再外加一个炒青菜,俩人吃得亦是有滋有味。
就这般过了几日,俩人倒是住得十分安逸。雅涵还将俩人没穿了的衣物,拆了改了改,竟是赶出几身婴儿的亵衣来,了然看得十分有趣。
了然如今最悔的是当日过于懒惰,没有承袭碧竹的一身医术,否则便能给雅涵做做例行的产检了,而现在只能盼着雅涵一切都顺顺利利。
乘着夜色,了然已经外出探了几次,瞧了瞧周边的情形。从房屋的布局推测,了然估摸着如今自己二人是住在城郊附近。院落的外面是个胡同,约摸还住着七八户人。周边虽有集市,但却又与城中心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
院中如今还停着一辆马车,看起来虽有些破旧,但了然检视了一番,见车子倒是里里外外都十分结实,惦记着若是雅涵什么时候闷了,便用这车子带她出去溜达一番。想必用丝巾遮一遮面目,也无人能瞧见二人相貌的差异。
几日观察下来,了然越发觉得自己二人相比这胡同中的邻居们,已经是过得十分富足。四处邻家的孩童,常有为偷拿家中的吃食而遭到父母的责骂,听得了然心下不忍。想必那些父母也并非是吝啬食物,不过是日子艰难罢了。
了然琢磨着自己二人并不可能长居于此,而如今家中的肉干、菜干等物储备充足,因此常在夜间做些“济贫”之举,偷偷在邻家放下一些吃食。而次日每每听到邻人因发现“不明之物”而发出的惊喜之声,不觉大乐。
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月,二人都觉得日子十分惬意。
那一日,雅涵正于树下晒着太阳,了然则在给几茬青菜浇着水,却听到院外的巷道中响着不同于以往的喧哗。
了然心有不详之感,便悄然走至院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听见约摸是巷中的街坊们在谈论着什么。
“那些兵老爷们都凶神恶煞的,可是把我吓坏了!我娘家被他们翻得一团糟呢,可我大哥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一妇人绘声绘色地说着,周边的街坊议论纷纷。
“他们不会跑到咱这儿吧?”一老妇人声带担忧地问道。
“难说呢,如今城中心都已经被他们搜遍了,御林军们正在往城郊搜呢,听说要挨家挨户地搜,谁家也逃不过。”先前的妇人回道。
“阿弥陀佛,真是造孽。要我说,你说那宫中的贵人,怎么可能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受罪呢!”旁边有人念道。
“可不是,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将我那小孙子送到郦城他姑姑家躲几日,别到时候被那些官老爷们吓着了!”先前那位老妇人一出此言,周边邻人纷纷附和,都表示要将家中幼童且送走避上几日。
邻人们又聊了一会儿,似是都已经商定了应对之法,便都各自散了。
了然闻听此言,却如冷水浇头,前几日还火热的心情,一下子又冷却了。想来这宁静的日子又要到头了。
雅涵见了然面有忧色,赶忙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过是常人,很难听清巷中诸人的议论。
了然将邻人所言向雅涵一说,雅涵面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鹰帝究竟还是不愿意成全我啊!”雅涵叹道,“他怕是也知道我如今身子不便,必定还藏在这京城之中。只是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呢?”
了然凝神想了片刻,据那邻人所言,如今官兵是挨家挨户搜查,自己二人藏匿于此,终是躲不过的。但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官兵怕是这一两日还搜不到如今这偏僻之地,自己二人要先行逃脱不是不可能,只是究竟要逃往何地,却是为难。
“姐姐且莫慌,我夜间去顾三所说的德盛当铺去探探,瞧瞧能不能联系上顾三,或许他们能帮咱们想想办法。
雅涵轻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这一日的晚餐,两人便吃得有些乏味了。
是夜,了然安抚雅涵睡下后,自己换上身利索的衣服,便朝城中去了。那德盛当铺位于西城,了然先前为防万一,已探清其具体方位。要说那当铺距如今这城郊小院,倒也并非太远。
因夜色已深,路上并无行人,了然并无太多顾忌,行得也快。
只是,将至德盛当铺之时,了然却忽然隐隐觉出这夜幕中模模糊糊地有低沉的人声。说话之人显然已压低了嗓音,只是依然没有逃脱了然的耳力。
了然心生警觉,飞身上了一处房檐,悄悄挪至当铺附近,却发现这街面四周分明隐藏着些习武之人,怕是暗哨。了然再远远地瞧那当铺门口,却见门上竟似是贴着封条,不觉心中大惊。
照如今这情形,顾三诸人中怕是已有人暴露,至少这当铺已非安全之地。只是,如今竟有如此之多的暗哨伏在附近,难不成是在等自己与雅涵自投罗网?
了然不敢再冒然上门,虽说断了唯一的希望,但瞧如今的情形,也只能自谋计策了!
第四十四章 赌运气
从德盛当铺回来,已是快要天明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了然悄悄地进屋,轻身坐在雅涵的塌边。雅涵想必也是撑得累了,如今虽已睡着,却在梦中不断挪着笨重的身体,想必也并未睡得安稳。
若是顺利的话,雅涵估摸着再有一个多月便该临盆了。只是,如今追兵在即,雅涵怕是也顾不上想象那将为人母的喜悦了。
若了然独身一人还好,毕竟行动灵便,若是乔装打扮一番,四处藏匿,反正不缺银子,想要勉强度日想必不成问题。但若要保证雅涵母子的安全,却只能从长计议了。
雅涵想必是做了个噩梦,额头大汗淋漓,“啊”的尖叫后一声惊醒了。见了然就在身边,又明了刚才不过是一场虚梦,这才算吁了口气。了然知道她必定是在忧心此后的安全,心疼地给她擦了擦额头,劝她再睡会儿。
雅涵却是费力地从榻上坐起了身子,问道:“妹妹已经回来了,可联系上顾三的人了?”
虽不忍让雅涵失望,但了然知道,如今多一个人商量,怕是更实际,于是便将夜间所见给雅涵讲了一番。
“唉,但愿顾三等人没有被你我二人连累了才好!”雅涵皱眉叹道。
见雅涵没有提及自身安危,倒是担心起顾三等人,了然叹其实在心善。
俩人商量了一番,如今城内已是不能再去涉险,又断了顾三等人的接应,只能是逃往城外了。而且此后,二人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了然想着此地不宜再多做耽搁,决定今晚便要乘着夜色,驾着马车带雅涵往城外转移。若是能找个破庙弃屋能暂时藏身自是最好,如果找不到,怕只能找户农家借住几日了。不过二人的长相毕竟与鹰女有异,却不知农家是否愿意收留。
这一日,了然将院中的马车布置了一番,外面还一任它毫不起眼,里面却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和棉被,好让雅涵在途中能少几分不适。此外,凡是方便携带的食物,了然都尽可能地拢在了一起。她琢磨着若是找不着借宿的人家,身上的银子又无处可换吃食,这些食物便是救命之物了。(.无弹窗广告)
了然收拾的时候,雅涵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面上却净是镇定之色,瞧得了然也心静了几分。
再四处环顾这个小院,虽不过蜗居了短短几日,心中却尽是不舍。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夜幕降临了。
只是,老天偏偏不遂人意。
不过是傍晚将至之时,了然便忽闻远处鸡犬不宁,人声嘈杂,妇人的哭喊声,男子的呵斥声,不绝于耳。
了然二人面色大变,不想官兵竟来得如此之快。了然飞身在周边探视了一番,见前往城外之路已有官兵把守,显见二人之前的计划如今也行不通了。
再瞧瞧周边的动静,再有两盏茶的功夫,官兵怕是便要搜到自家门前了。了然索性果断决定,当即便带着雅涵往城中逃去。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而且,城中御林军既已搜过,再搜的可能性不大。
危险在即,二人反而顾不上慌张。好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然将雅涵扶上马车,安顿好了,转身便要驾车出门。
“妹妹”,雅涵却偏偏在此刻开口,“若是实在逃不掉,妹妹到底身手不错,便不要顾着姐姐了,自己先走吧。找个机会,回到鸾国。”
了然一听此话,只嗔了雅涵一眼,她毕竟知道此时不是二人多言的时机,便起身驾车,出了院门。
据了然刚刚探来的情况,如今巷子东侧尚无官兵。好在她对周边的路径倒也熟识,竟是穿街走巷,一路顺利地绕过近在咫尺的官兵,直奔城中而去了。
了然心中正暗乎幸运,却听身后的车厢中雅涵隐隐传来呻吟之声。了然赶忙勒住马车,奔到车厢前掀开一看,却见雅涵竟似是全身湿透,面上满是斗大的汗珠。再瞧瞧她身下,底下的褥子已全然湿了。雅涵捂着肚子,虽然在尽力克制,但仍间歇可闻呻吟之声,想必正是腹痛难忍。
了然虽然两世都不曾有生产经验,但毕竟前世了解的生理卫生常识较多,知道雅涵如今已经破水,怕是临盆在即了。想必是雅涵心中紧张,又加上沿途马车的颠簸,到底还是动了胎气,如今这孩子势必是要早产了。
只是如今尚未找到落脚之地,且眼前也无适合接生之人,这宝宝发动得还真有些不是时候。
了然正心中踌躇之际,却忽闻身后不远处有人呐喊,“喂,前面的马车快赶过来,载爷一程!”
了然这回头一瞧,心中更是大惊。原来喊话的却是几位看似已经醉酒的官兵,怕是不远处守城之人。瞧他们歪歪倒倒的架势,想是在换防之后喝得烂醉。他们身侧原有骏马,只是此时却怕是连上马的气力也没有了。那几人一见了然的马车,自是大喜。
要搁平日,这么几个草包了然还看不在眼里。只是如今若是与他们打斗,又唯恐自己这边的动静引来四周搜寻的官兵,自己二人便怕是难以逃脱了。而且,雅涵如今还正挣扎在险境。
了然跺跺脚,朝车厢中的雅涵说了声,“姐姐再稍稍忍耐一会儿!”自己转身跳上马车,扬鞭一抽,车子又迅速启动,朝城中快速驶去。
身后的几个醉兵显然未曾料到眼前之人如此不识趣,眼瞧着那马车竟似要绝尘而去,哪肯甘心,立刻纷纷大声咒骂和叫嚣了起来。
“那车中莫不是逃犯吧?见了爷几人竟逃之夭夭?”一人大嚷着。
“下次别撞到爷手里,爷少不了要他们好看!”几个人吵吵嚷嚷,迅速引来了正挨家搜查的御林军。一领队之人瞧着马上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马车,迅速点兵跨上飞马,朝了然的马车追踪而去。
了然的神识一直探着车后,自是知道身后已被跟上追兵,且马车毕竟赶不上骏马神速,追兵有愈驱愈近的架势,自己二人已是危险万分。
她无暇想象,若是再度落入鹰人之手,或是再回到那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宫廷,自己二人会遭受怎样的待遇。她只知道奋力赶着马车向前飞奔,眼睛却敏锐地瞧着四周,寻找藏身之所。
如今夜色已是落下,集市中早已空空荡荡,两边的商户和民宅也皆已关上大门,倒也让了然一路驱车少了许多阻碍。当然,也同样遂了身后追兵之意。
了然驱车从西大街朝东边的巷子中拐去,却见不远处便是三岔路口,心中知道这是逃脱的大好时机,最坏也能分散一下身后的追兵。只是,自己如今能去往何处,又如何安顿雅涵,心中完全没有主意。
她依然凭着直觉,打马朝右边的巷子中拐去,心中只盼着分散到这一路的追兵能少上几个。实在不行,自己只能狠狠心在半路将他们解决了。
只是,身后雅涵的呻吟声越来越高,想是她又经过这一路飞奔中的颠簸,愈发支撑不住了。了然心中焦急,却猛见巷子右手边一户人家门户尚未掩上,心中便有了赌上一把的念头。
如今,就算能暂时阻住后面的追兵,若不找人相帮,雅涵生产之事也不能在这街巷之上马车之中解决。此时眼前难得有一户人家开着大门,了然隐隐中觉得这或许正是机会。
她见那户宅门甚是宽敞,便小心翼翼地将马车整个地赶了进去,转身关上了大门。屋中之人似是已听到门外的动静,正出屋要一探究竟,却被了然扑个正着。了然捂着来人的嘴巴,将其带至屋中,才放开双手,躬身作揖。
“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先生多多见谅。实在是我姐妹遭歹人追踪,姐姐又临产在即,刚刚小女子见先生家门尚未关闭,所以才冒昧闯进来,望先生施以援手。”了然语调甚是诚恳,刚刚在夜色中虽未看清主人面目,但从其身形衣着,也知道此人约摸是一中年男子。
此时在屋中灯下,两人这么一照面,了然不竟愣了愣。只见那屋主面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眼角倾斜往下,直至右嘴角,显是面部曾受过严重的刀伤。但仔细瞧他轮廓,这人分明曾经乃清秀之人,如今却日日与此丑陋刀疤相伴,想必甚是遗憾。
那男子原本被人闯入院中,又被人挟持进到屋中,面上怒意甚重。但他如今瞧见了然的面目后,却竟似有几分意外,更有几分让了然也捉摸不清的动容。了然先前的无礼,他似也暂时遗忘了。
“瞧姑娘面貌,应是鸾国之人,未请教姑娘名姓?”那人却不理会了然的请求,竟自打听起了然的身份来。
“小女子姓杨,名梓然”,了然此时当然不敢以真实名姓相告,而且她如今心急如焚,毕竟雅涵还在院中的马车中,若不及时施救,怕是再撑不了多久了,于是又再次作揖相求,“还请先生相救于我姐妹!”
那人听了了然的回答,面上似是有隐隐失望之色。但转而又瞧了瞧了然的面容,心中似是踌躇了面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将你姐姐扶到屋中吧!”
了然听其言,知其已答应相救,心中大喜。
第四十五章 险中险
难为这陌生鹰人没将自己二人拒之门外,了然赶紧去瞧车厢中的雅涵,却见她几乎脱力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刚刚将雅涵从车中扶出,便听得巷外一阵马匹的疾驰之声,想是追兵正追至此巷。不过听声,那马匹的数量显然是少了许多,追兵果然被分散了。
了然庆幸自己没有将马车留在屋外,如今听追兵已疾驰而去,心下多少安心了几分。
“姐姐放心,此间主人已答应相助了,姐姐可以在此安心将孩儿生下。”进屋后,了然见雅涵面如纸色,知其辛苦,想先出言稳住雅涵的心神。其实,了然心中对此间主人也并未全部放下戒心,只是此刻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雅涵却只是极其微弱地点了点头,已经说不出话了。瞧她面上,身上,早已不知道被汗水浸湿了多少遍,了然心中十分心疼。
外间,屋主已经将了然的马车赶到了后院。
“先生,我姐姐临产在即,不知道府上可有有经验的妇人相帮?”了然自己此刻也手足无措,亟需帮手。
“你等等”,那人听言踌躇了片刻,便抬脚出了正屋,却拿出个火折子点燃了在侧屋窗口晃了晃。半响,一仆妇模样的女人从屋中走了出来。见屋主站在门口,便抬手做了几个手势。了然见屋主也向其比划了几下,还指了指自己这边,瞧这光景,那仆妇怕是个聋哑之人。
那仆妇倒也没有耽搁,立刻跑向正屋,见到了然,略一施礼,便进了里间去查看雅涵的情况。了然见她熟练地帮雅涵脱下身下的衣服,又用被子将雅涵的双腿抬起,还摸了摸雅涵的肚子,动作倒似娴熟,知其必定是有些经验的,心里才多少安稳了几分。
这古时女人生产,虽说万分凶险,但大夫却是不管。毕竟这个时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大夫皆是男人,给女子接生,于礼不合。要说平常人家逢有人生产,倒总是要请个稳婆的。不过稳婆也不过是多些经验,真要遇到棘手的情况,却也只是束手无措,因此才说女子生产如同在生死关走一遭。
那仆妇了解了雅涵的情况,又来至外间,向其主人比划了几下,了然却是看不明白。
“这是我府上的仆妇,她刚刚说瞧你姐姐的情况,必须马上接生,找稳婆已然是来不及了”,他顿了顿又道,“我这仆妇自己倒是生产过几次,到底有些经验,她说自己会试着帮帮忙。(.$>>>棉、花‘糖’小‘說’)”
“如此便有劳这位大婶了!”了然赶紧向她仆妇作揖,表示谢意。那仆妇却是躲过了身子,不肯受礼。她又向屋主比划了几下,便又进里屋照看雅涵了。
屋主向了然道:“姑娘,仆妇说需先备些热水。”说罢便将了然带至灶间。
了然坐下烧水的间歇,瞧着灶膛里翻覆的火焰,心头竟有些恍惚。这不过才短短几日,先后经历了难得的平静,以及接踵而来的凶险,最后又获陌生人相救,而此刻雅涵又还挣扎在生死线上,一幕一幕,感觉竟像过了一年半载般。
烧好水后,了然端了一盆热水进了正屋,见屋主还坐在正堂,想是也挂心着里间的情况。仆妇见了然端水进去,快手接了过去,却又将了然推了出来,还朝了然比划了几下,嘴里还伴着依依呀呀的声音。
“仆妇说,未出阁的女子,最好不好待在产房,否则不吉利!”屋主显是也瞧见了仆妇的手势,向了然解释道。
了然也知道旧时女子生产忌讳甚多,只是她心中并不在意这些,而且此刻,她只有亲自守在雅涵身边,才能多少有些安心。只是仆妇坚持,她也不好太过违拗于她。毕竟,此刻雅涵母子的安危,都全然系在仆妇之手了。
听着里间雅涵几乎低不可闻的叫喊声,了然知道她此刻怕是已经筋疲力尽,心中十分不安。那屋主似也是瞧见了了然的焦躁,言道:“姑娘且安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你姐姐会无事的!”
了然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想想进屋如此之久,却还没有请教屋主的名姓,便作揖道:“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屋主回道:“老夫姓颜!姑娘不必太过客气,叫我颜伯即可!”
虽说相见之初,了然曾觉得屋主面上的刀疤有狰狞之感,但她毕竟曾见惯了姚嬷嬷也并不太正常的面容,此外如今又得颜伯相救,心下有颇多感激,便也觉得那疤痕全然不碍眼了。
先前匆忙,了然也没过多注意颜伯的打扮,如今才发现其身上还穿着外出之服,想想之前颜伯家屋门大开,猜测着他原是刚好要出门的。
“颜伯莫不是之前正要出门?”了然问道。
颜伯点了点头,笑道:“要说你二人也算来得巧,我若不是要出门,平日大门也早已落下了!”他见了然面有歉然之意,又道:“姑娘不必如此,我原本出门也没有什么要紧之事,如今机缘巧合救得二位,也算是缘分!”
二人说话的间歇,里间的门却被打开,了然见仆妇将先前的水盆端了出来,她赶紧起身接过,却见盆中尽是血色,心中大忧。
她立刻又快速回到灶间舀了盆新的热水,重又给仆妇送了进去。此刻她已顾不上忌讳之说,心中只余雅涵母子的安危。
雅涵此刻身上倒是清爽了许多,仆妇接过新水,又继续给雅涵擦起了身子。但瞧她身下,胎儿却似乎并无动静,倒是依旧有血水涌出。了然急忙朝仆妇胡乱比划了下,那仆妇倒也猜出了她的意思,将手放至心房前轻拍了几下。了然揣摩她那意思大约是要让自己不必焦躁,暂时安心。
正忧心间,了然却又听闻巷外一阵铁骑之声,心中大呼不妙。不过片刻,狂躁的拍门声,众马的嘶鸣声,妇孺的哭喊声,官兵的怒喝声……这巷中顿时混乱不堪。
了然揣测,想必是追兵追丢了马车,已是觉出了异常。毕竟,照着了然的车速,不可能将身后追踪的骏马抛得无影无踪。如今不见车辆的踪迹,必定是藏匿于途中了。
御林军中看来不乏心思缜密之人,猜到其中缘由,如今便又迅速地搜了回来。顿时,这寂静的巷道便在瞬间陷入了沸腾的喧嚣声中。
了然只能暂时放下雅涵,又回到外间,朝院口张望而去,却不知道那御林军何时会破门而入。
颜伯显然已经瞧出了了然的不安,竟是安抚道:“姑娘不必慌张,老夫乃鹰朝官员,他们即便来拍门,却也不敢随意搜查。”
了然听闻此言,心中大感意外,更觉庆幸,但同时也不忘问道:“先生不问我姐妹何人?”
瞧如今情形,颜伯也应清楚了然先前所说遭歹人追踪乃是谎话。但瞧颜伯之言,却又并非在诳自己。毕竟自己二人如今的情形,颜伯要想出卖,实在是举手之劳,大可不必虚言。
颜伯只是微微笑了笑:“姑娘二人不过是柔弱女子,想必总不会是凶险之人吧?况且老夫府上不过自己与仆妇二人,姑娘即便有歹心,最多也不过会伤及老夫二人,因此老夫应不必惶恐吧?”
了然知道颜此刻的玩笑乃是出自善意,但还是赶紧回应:“我姐妹二人得颜伯相救,此生做牛做马尚报答不尽,何敢心生歹意?”
颜伯却只是摆了摆手。
俩人正客套的间歇,院门却已然被门外官兵拍响。颜伯做了个手势,让了然稍安勿躁,又让她避到里间,自己则不慌不忙地开门去了。
了然在里间留神着外面的动静,只听颜伯开门后,门外的御林军只是向颜伯说明了情况,询问颜伯是否留意到马车的去向,听语调竟似是十分恭敬。
了然心中暗暗纳闷,御林军每到寻常人家总不免飞扬跋扈,如今见了颜伯,却全然不见嚣张,显见颜伯竟不是个寻常人物。只是,如今瞧他家中,不过是简陋的几间瓦房。家中人丁更是凋零,甚至连仅有的仆妇还是身残之人,奇异之处甚多。
而且,他为何又不问缘由,便救了自己二人?
了然心头盘旋着数个疑问,院外颜伯却已经三言两语将御林军打发走了。了然听到他终于安然地关上了大门,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再转头看雅涵的情况,却不由大吃一惊。先前的那盆水已然再次变成血水,而仆妇的脸上也尽显焦急之色,虽然在雅涵身下不停地忙碌着,但胎儿依然没有动静,雅涵却竟是声息渐浅,瞧情形,神志都似乎有些模糊了。
了然赶紧飞身上榻,将雅涵扶靠在自己身上,双掌顶住雅涵背部,一点点地将自己的真气向雅涵体内输送。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雅涵逐渐又清醒了过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些许红润,但身下依然疼痛难忍,一阵接一阵的剧痛,让这个原本身体就有几分柔弱的女子,越发地虚弱了。
“姐姐,深呼吸,再使使力气!”了然依然向雅涵体内疏着真气,嘴里还不忘给雅涵鼓劲。她约摸记得,过去的电视剧中,每逢女人生产,大夫们都是这么嘱咐的。
雅涵到底是个坚忍的女子,即便全身已经疼得快散了架,但听了然所言,依然努了努力,但腹中胎儿却并无感应。
那仆妇抬起头,朝了然看了看,竟微微摇了摇头,面上竟是不忍之色。
了然清楚,雅涵如今必定是碰上难产了。若再这般拖延下去,即便有自己真气相助,怕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怕是母子都危险了。
第四十六章 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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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姐姐怕是不行了……还望妹妹一定救救我腹中的孩子……姐姐便把他托付给你了!”雅涵已有油尽灯枯之态,却仍然拼着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话,了然泪如雨下。
虽与雅涵并无血缘之份,但两人自幼相识,又在这异国他乡意外相遇,相惜相依。在宫中之时,雅涵便如亲姐,对了然多番照顾。如今,了然又岂肯任雅涵就此撒手而去?
盘旋在了然心中许久的念头,再次涌了上来。剖宫!此刻已不能再拖了。虽说了然心中对剖宫之术始终没有多大把握,但如今既然雅涵母子性命堪忧,有一分希望,总比眼睁睁地看着雅涵就此香消玉殒要好。
了然咬了咬牙,轻轻地扶雅涵躺下,双手紧握着雅涵的右手,擦了擦泪说道:“妹妹必定会尽力救出孩子,但姐姐也要答应了然,你必须亲自将他抚养成人!”
雅涵却不回答,只是双眼中,泪水不断。此前,虽然她已经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几度疼痛得几乎昏阙,却不曾掉下一滴眼泪。如今,却是泪如泉涌。她心中何尝不想亲自看到孩儿出世,又何尝不想亲力亲为地将孩儿抚养成人?
但如今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提不出一丝气力,已然躲不过死神的召唤。但她却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怀胎数月的孩儿,都没有机会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
她没有对鹰帝说一声再见,便私自离开了鹰宫。她清楚那会给鹰帝留下多大的伤痛。如今,她与鹰帝的这个唯一的孩子,她想让他活。即便这孩子不会生活在鹰帝身边,但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她便觉得自己不算完全辜负了那个身居帝位却内心孤独的男人。
但如今?她内心里已经几近绝望了,她只能求了然,只能抓住身边唯一的救命稻草,求她让自己的孩子能有一线生机。
“姐姐,你可信我?”了然主意已定,心中反倒少了忐忑。
雅涵还能如何?她瞧着一脸坚色的了然,微弱地点了点头。此刻即便有人鞭挞于她,她也不愿放弃这一丝一毫的希望。
“妹妹待会儿会给姐姐做个手术,只是却不同于常人生产之法。但姐姐莫怕,妹妹定能保得姐姐母子平安。只是无论如何,姐姐切不可放弃希望,一定要尽力配合了然。”了然此刻已顾不上自己剖宫之举是否是惊世骇俗,只是,她无论如何得取得雅涵的信任。毕竟,没有雅涵的坚持和配合,自己的努力怕也是枉然。
雅涵却是面有动色,自己也还有存活的希望?自己真的还能亲眼看一看盼了许久的孩儿吗?她面上又涌出了生念,费力地说道:“姐姐自是信妹妹,妹妹尽管放手一搏,姐姐与孩儿的性命都交给妹妹了!”
见雅涵同意,了然决定立刻实施剖宫术,毕竟如今时间已是刻不容缓。
与颜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虽并未言明所谓的剖宫之术,但好歹让颜伯将仆妇叫出了里屋。
如今,里间便只剩下了然与雅涵二人。了然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那原是顾三等人留在那座小宅中,供了然防身之用的。如今,雅涵母子的性命,却都悬系于它了。
雅涵虽是也瞧见了了然手中的匕首,面上却并未现慌张之色。她约摸也猜到了然要做些什么,只是,只要能救得自己腹中的孩儿,她愿意受剖腹之刑。在她心中,她认为如此一来,自己必无生还之理。但她并无惧意,只要孩子还有生机,她愿意承受任何非人的痛苦。她不仅要承受,还要坚持,坚持到孩子真正平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了然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放在油灯之上,仔细地烧了烧,算是原始消毒了。
动手之前,她又封住了雅涵的几大穴道,毕竟如今既没有麻药,又无血浆,要防止雅涵无法忍受疼痛,又要避免大出血,也只能如此了。
了然的心中十分镇定。当年随碧竹学毒之时,便已经养出了这份定力。碧竹曾言,无论是下毒还是驱毒,心不定则手不定,若无定力,便无法掌控毒性。
她小心地划开了雅涵的肚皮,心里还感谢着上一世已算开明的生理卫生教育。
了然的心很稳,手更是稳,透过眼前重重的血雾,她稳稳当当地将孩子从雅涵的**中捞了出来,并迅速剪断了脐带。
拿起手边刚刚已备好的布巾,了然轻轻地将孩子体外的血渍和油脂擦了擦,却见孩子的肤色竟有些发紫了。
了然瞧瞧手中的是个男娃,只是这孩子并不啼哭,怕是刚刚在腹中憋了太久,已有些缺氧了。了然想想在书中瞧过的方法,拍了拍孩子的屁股,两三下落下去,孩子终于开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榻上的雅涵听此啼哭,热泪翻滚。
了然见孩子已经无恙,便拿布包简单地给他包裹了一下,放在了雅涵的身边,自己却又忙活起余下的事情。雅涵腹中的胎盘尚未处理妥当,此外,伤口也得迅速缝合。
此时的雅涵,全部的生念都已恢复。她瞧着身边的小人儿,拿手轻轻地搂着。虽是经历了如此简陋的剖宫之术,元气大伤,但精神却比之前要好上了万分。
了然很感激雅涵如此配合,手下也是十分利落地完成了缝合,至此才算是吁了口气,身上却早已是大汗淋漓。
她与雅涵双目相对,彼此眼中尽是欣慰,而雅涵的眼中,除了骇然,自是还有无尽的感激。她完全不曾想过,自己经历了这样的生产之道,竟还能存活下来。
了然打开里间的房门,将那聋哑仆妇又请了进来,毕竟孩子该如何处理,还有待如今这座宅中唯一有经验的女子帮忙。
外间的颜伯显是已经听见婴孩的啼哭,早告诉了仆妇,因此了然打开房门之际,仆妇已是准备好热水,等在门口了。她显是未想到了然竟还能将孩子平安带到这个世上,如今眼中尽是喜意。
待见到被了然简单包了包的孩子,仆妇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其实,这毕竟是早产的婴孩,个头多少还是要小些。但听其响亮的啼哭声,了然知道此子必定充满生命力,也算是没有辜负其母的期望,更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番努力。
仆妇虽粗手粗脚,但抱起婴孩后,却是无尽温柔,她又用温水给孩子仔仔细细擦洗了一遍,再用雅涵备好的小衣裳,将孩子包了个严严实实才算放心。
了然在一边看得兴趣盎然,心里却又琢磨起新的问题。雅涵如今是早产,这两日怕是没有奶水的,如今该拿什么来喂孩子呢?
原本顾三准备的那座小宅中倒有有头可以挤奶的小羊,可之前离开时走得太急,又怕畜生乱叫引人耳目,因此只好将小羊弃在院中了。
如今,又上哪儿再寻一头可以挤奶的小羊呢?少不得又要请颜伯帮忙了。
了然去到灶间,舀了些热水,自己也简单擦洗了下。待回到正屋时,见颜伯依然安坐正堂。了然想想此刻夜色已深,自己二人这一番折腾,却忘了屋外之人也未能休息,心下满是歉意。
“颜伯,您老人家赶紧去歇着吧。我们这一打扰,闹得您也累了半宿了!”了然歉然道。
“无妨,老夫这寒宅之中能顺利诞下一子,也是喜事,老夫很是高兴。”颜伯笑道,虽说那刀疤衬在笑颜上更是多了几分狰狞,但了然看得心中尽是暖意。
“颜伯,明日还得麻烦您费心帮我姐姐寻一头下奶的小羊,如今这孩子正是嗷嗷待哺之时,怕是不能让他饿太久。”了然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颜伯。
“小姐放心,老夫明日一早便去寻羊”,颜伯又举了举手中的银票,“这些老夫便也不客气了,小姐也瞧见了,老夫家中并不富裕,若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反倒怠慢了几位。”
颜伯收好银子,向了然又交代了几句,便去东边的厢房歇下了。
了然经了这一番折腾,如今方才觉得有几分疲惫,不禁伸展了几下筋骨,才觉得舒适了几分。
虽说雅涵母子最终平安,总算让她是松了一口气。但如今毕竟与这颜伯不熟,能在其府上借住多久,了然心中并无底数。况且,这颜伯也似颇为神秘,瞧其家宅及刚才所言,他虽是鹰朝之官,但如此贫寒,想必只是个小角色。但瞧先前御林军的态度,又觉得他并非凡人。
而顾三等人,如今也是下落不明。了然心中盼着,以后即便不能再得顾三相帮,也希望他们都能平安逃脱鹰庭的魔爪,切莫因自己姐妹二人而遭什么罪才好。
如今巷外的喧嚣声已然平息,想必御林军未能搜到了然二人,已经无功而返了。只是这巷中诸家,遭此突然袭击,怕皆是一片狼藉了。
此刻,不知道多少户人家尚未安然歇息,正一边收拾着家中的残局,一边咒骂着无道的官兵呢!了然想想这鹰国京城数家数户都因自己姐妹二人受了无端的牵连,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宝宝已安然诞生,新生命来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四十七章 梦中人
今日上一篇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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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涵生产后的几日,不亦乐乎地忙前忙后的便是那聋哑仆妇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如今了然已与她熟识,知道她夫家姓刘,便喊她刘婶。其实,了然怎么唤她,她原是一概听不见的。但了然的友好,她自是能感知。
雅涵虽是孩子的生母,但经了这非常生产,外加前一阵的中毒,元气伤了不少,如今还只能卧在榻上,满眼温柔地看着刘婶逗弄自己的稚子。
小婴儿出生才不过几日,却一日一个变化,如今再不是出生时的模样,小脸蛋已经长开,少了鹰帝的冷峻,但多了雅涵的雍容之貌,可以想象将来也是俊小子。雅涵给孩子取名为彦,了然却更习惯叫他小宝。
刘婶不会说话,但那依依呀呀的哼声和笑声,小宝却似是格外爱听。每逢刘婶哄他,他便乐得手足舞蹈,嘴里也很配合地发出啃啃唧唧的童声。
小宝如今的营养应是很足,颜伯很快弄来了一头下奶的小羊,小宝也不挑食,吃得很香,难怪一天一个模样。雅涵这几日也被逼着过上了大补特补的日子,刘婶手很巧,每日变着花样地给雅涵补身子。
每每瞧着刘婶那热切真诚的眼神,以前再嫌油腻的东西,如今雅涵都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别说,食补到底是十分有效。这几日的功夫,雅涵的脸色已红润许多,脸庞更是圆润了不少。
颜伯也没闲着,除了时不时外出给这新凑在一起的一家老小张罗各种吃食外,还给小宝做起了手工玩具。其实,小宝如今尚小,还未到能欣赏这些稀奇玩意儿的时候,但颜伯依然做得乐此不疲。
了然忽然发现,无论是颜伯,还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刘婶,过往想来都是十分寂寞的。小宝的诞生,让这两位老人都不自觉地焕发出了沉寂已久的热情。
“颜伯,您为我们耽搁了这么多日子,都不用上差么?”了然暗忖,颜伯既是朝廷官员,总该上个差点个卯的,如今整日窝在家中,别为自己这几人丢了差事。
“无妨”,颜伯笑道,“老夫每日都去衙门里打了个照面,上峰瞧见了,便也罢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原本我也不过是府尹衙门里的闲人,去与不去也无多大差别。”
“上峰不会怪罪?”了然却是不懂,按说越是芝麻豆大的官员,越该谨小慎微才是,毕竟位低权小,前程喜乐都拿捏在别人手里。
颜伯却是苦笑了下,“就我那上峰?他还不敢拿我怎么样”,他顿了顿,又笑道,“其实,如今在这鹰国,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左右相爷,见了老夫这斗大的小官,也都客客气气的呢。”
原来,颜伯当年曾机缘巧合地救过鹰帝的性命,脸上的刀疤便是在那时留下的。鹰帝虽然性情暴戾,但却也是恩怨分明之人。他见颜伯一一拒绝了高官优禄,便赐了颜伯一块金牌。颜伯无论有何大小之事,都可以随时觐见鹰帝,解己烦忧。
颜伯不过三言两语便带过了这段往事,但据说这段佳事曾在鹰国传得家喻户晓,因此这鹰国上下,大至高官,小至平民,无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对颜伯都是客客气气的。毕竟,鹰帝的恩人,谁也不敢得罪。
了然这才恍悟,为何那夜御林军在颜伯面前始终十分恭敬。
这几日夜间,了然乘着一家老小都熟睡之际,也曾外出探视了几次,却见原先几日还彻夜巡逻的御林军渐渐不见了,就连德盛当铺那边,了然远远地瞧了一次,似乎埋伏在周边的隐士们也已经撤走。
显然,如今这城中的风声已不像往日般紧张。
难不成,鹰帝终于放下芥蒂?
了然却并不知晓,如今宫中的鹰帝的日子却正是水深火热。这辈子唯一珍视的女人,在自己终于打开心扉之际,却带着腹中的皇儿不告而别。虽说鹰帝或多或少能理解雅涵的心思,但又终是介意雅涵的狠心。
那即将出世的孩儿无辜,自己又何尝痛快?雅涵怎么就忍心任自己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鹰帝很愤怒,他下令掘地三尺,也要将雅涵俩人搜出来。这一道令下,自是惊动了整个皇城的御林军,更是吓坏了全城的百姓。
但御林军偏偏无用之极,上万官兵,却任由两个柔弱女人在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竟是费了数日也没寻到踪迹。
偏偏此时前线战事又频频告急,三皇弟鹰浩听闻了然逃离消息,心中大恸,竟不顾将士劝阻,亲自打马驰骋沙场,虽一连单挑,让几名鸾国名将战死沙场,但最终也因气力消耗过多,重伤在鸾将师龙刀下。若不是众鹰将拼命及时将其救回,鹰浩这一负气怕是就命殒沙场了。
皇子一伤,鹰军士气顿时大受影响,竟一连失掉了二十里地。
鹰帝接到前线战报,不得不暂时终止了御林军搜城的举动。让鹰帝忧心的不仅仅是失掉的两座城池,更有鹰浩的安危。
虽说因着对鹰浩血缘的芥蒂,自小不曾像对鹰雄那般亲切,甚至很少能给个笑脸,但也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因此,鹰浩心中常常对这个弟弟抱有歉意。
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鹰帝时常觉得自己内心孤寂,但想想鹰浩,他岂不是比自己更孤寂上十倍?父兄不容,臣下假意恭敬,周边皆是要么冷漠,要么虚情假意之人,他又是如何度过那些孤单岁月?
而如今鹰浩的心中之痛,鹰帝知道,这普天之下,也只有自己最懂了。对于鹰浩来说,了然怕是他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只有这个女人,让他激发了内心的温存,让他觉得在这个世上还并不是那么孤单。可如今这女人偏偏从自己的身边逃了,既然最后的稻草也抛弃了自己,鹰浩心中怕已有自暴自弃之念。
鹰帝派了宫中最好的御医,火速赶往边疆为鹰浩救治。其实他也清楚,在这大鹰国内,无人医术能比得上鹰浩本人。只是,若他已无生念,又有谁能力挽狂澜?
越是此刻,鹰帝越是想将那两个小女人挖出来,自己兄弟二人如今是生不如死,却不知那两个小女人如今在如何逍遥呢?
事实上,了然二人的日子过得确实十分惬意,小宝的降临,让她们尽享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先前的颠簸凶险,却几乎尽数遗忘了。
午夜梦回时分,雅涵自是也不禁想起鹰宫中那个孤独的身影,她自是无法放弃自己的牵肠挂肚,但是,她却不后悔最初的选择。
如不是毅然决然地离开鹰宫,她或许根本无缘得见小宝。
能为鹰帝保住这份血脉,雅涵宁可忍受异地相思、相恨之痛。
她不悔!
只是,她何尝清楚如今鹰帝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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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之地,鹰浩的身边围满了军医和快马加鞭赶至的御医,这一干名医心中都不免忐忑。瞧三皇子如今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但他们也清楚,即便鹰帝再不待见这个鸾女所生的弟弟,但若三皇子真在自己一干人等手里丢了性命,自己这些人项上之头怕也是不保了。
鹰浩时醒时昏,但即便是梦里,眼前飘荡的都是那个小小的身影。风雨飘摇中,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中,那让人惊魂一瞥的清丽容颜;鸾国的秘密小院中,在鹰雄的挟持之下,依然淡定自若的倔强神色;被掳前往鹰国的途中,受尽颠簸之苦,却不吭一声,不同于一般寻常女子的坚忍;鹰宫之中,鞭挞之下,几至体无完肤的凄惨……
一幕一幕,每一幕都让他的内心起伏不定,上一刻还是无尽的温柔,下一刻却是被抛弃的无穷无尽的心痛。如此之痛,仿若在黄泉境地被狱炼一般,痛得他几乎神经都要麻木了。
他知道,她曾经亲口告诉他,她尚无男女情意之念,她心中没有他。
但他只是以为她不过是嘴上倔强,自己那般为她,她怎会没有一丝心动?
他是向她承诺过,绝不勉强于她,要等她,等她心中有自己。
自己后来却强行定下婚约,但都是为了保护她,她就一点不知?
为什么?为什么?
他知道,自小至大,很少有人真正待见自己,但他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那颗心。
但她就那般冷漠地离他而去了,她甚至没有等他回去,向他道个别。她更是狠心地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只言片语,难道他真的不过是她生命中毫不起眼的过客?
其实,如果她当面告诉自己,她执意要离去的话,他会放手的。他即便是拼掉自己的性命,放弃自己的皇室爵位,他也绝不会一味地勉强于她……
鹰浩的体温忽高忽低,一会儿如入火炉,一会儿又如卧寒冰,他心中尽是不甘,不甘……
第四十八章 折玉簪
今日第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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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的依依呀呀声,伴随着刘婶不同于常人的笑声,让颜伯的小院充满了欢欣。虽说雅涵的身体已渐渐转好,这两日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但她并没有急于将小宝从刘婶的怀抱中转移过来。
雅涵当然能看出刘婶对小宝的疼爱。怀里抱着可人儿,刘婶脸上那原本如刀刻般的皱纹,也似平坦了许多。
“刘婶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啊!”了然手里做着小宝的新衣,一边向颜伯笑道。
“唉,她也是可怜人啊!”颜伯摇了摇头。
原来刘婶虽是身残之人,但原本也有其乐融融的家庭,膝下有两儿一女,丈夫本靠打猎为生,对妻子很体贴,一家甚是和乐。
然而,边疆的战争,让这一家的欢乐顿时化为乌有。在鸾军大刀的荼毒之下,她的家人皆未能活命。刘婶当时虽身受重伤,但还算侥幸捡回了条命。
“是您救了她?”了然问道。
颜伯点了点头,“老夫彼时恰在边疆,见到她生命垂危,便将她带了回来。也算是天可怜见,终于让她在鬼门关前绕了回来”,颜伯的眼中尽是怜悯之色,接着又自嘲道,“原以为是老夫帮了她,其实倒不如说她帮了老夫。我一介贫寒小官,孑然一身,且又是这副尊容,平常妇人,哪个愿意上门来我这当仆妇。也只有她不离不弃,一直照料老夫的生活,老夫其实是得了她的福了。”
了然得知了刘婶的身世,如今瞧她,心中便不免酸楚。刘婶怕是将小宝当成了自己那些已经不在人世的孩子们了吧,所以才那般疼爱。
战争,都是无情的战争!
“颜伯,如今边疆战事如何?”了然想想自离宫之后,便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却不知如今前线如何了?义父如今可还安好?而鹰浩,可又平安?
了然心中,并无意于谁胜谁败,毕竟无论哪方最终获胜,这世上都免不了有伤心人。
“唉,还不是僵持不下”,颜伯叹道,“听说前一阵鸾军较为得势,三皇子不得已还带兵亲征了,将鸾军节节击退,只是最近听说他受了重伤,鹰军好像又丢了些疆土呢!”
鹰浩受了重伤?了然心中一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那般武功卓绝,睿智过人,居然会让自己受伤?了然原本以为不必为其担忧,却不想竟听到了其重伤的消息。
对于鹰浩,了然心中多少有些歉疚,又或是,不止于愧疚?
虽说若不是鹰浩,自己本不该不卷入这场漩涡,更不会在异国他乡过着飘零的生活。但情之一字,了然又岂能轻易否定?此生此世,自己注定辜负了这个男人,但了然却依然祈祷,希望他能最终找到属于他的那份情感,能喜乐安康,而不是如今这般——生死不明。
鹰浩的消息,多少冲淡了了然这几日的欢愉。
正处在生死边缘的鹰浩,若是知道了然如今也在牵挂于他,怕是能抚平些许心中的伤痛吧?
他到底是心中不甘,他要亲自去问问她,为何对自己如此无情?为何就不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
也正是这一丝的不甘,这唯一的一点生念,终将鹰浩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三皇子退烧了!”
“这回有盼头了!”
……
欣喜若狂的是守在鹰浩身边,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的御医军医们。三皇子有救,自己这干人等也便有救了。
“谁在这般聒噪?都给本王滚出去!”鹰浩的神智已经渐渐清明。对自己身体所受之伤,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
如今,既然他已不愿死,凭他的医术,又有何人还能夺走他的性命?
只是,耳旁这无尽的聒噪声,却首先让他动了皇家之怒。
众医师们自是清楚三皇子的医术了得,如今他既已醒来,自然用不着自己这些人了。于是,在鹰浩无尽的忍耐之中,医师们口中念叨着“恭祝三皇子早日康复”之类的,擦擦一头冷汗,纷纷退出了三皇子的战地帐篷,心中大呼庆幸。
三皇子无碍的消息,迅速传遍鹰军大营。原本英勇善战的鹰军立刻士气大振,而这意味着,前方又将是一场恶战。
城中的了然,却已经在筹划着离开之事。
如今在颜伯家中,虽然自己三人都得到了无尽的照顾,但毕竟大家陌路相逢。而且在这大鹰国境内,小宝如今还看不出异样,但自己与雅涵的相貌却明显与人有异,等于是见不得光的,自己二人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方寸之地生活。
而且,若想让小宝能一辈子享受平常家庭的天伦之乐,也势必要将他带离鹰国。
不过,虽说如今御林军在城中的搜查要松了许多,但真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怕是少不得还要请颜伯相帮。
而如今,却只能等雅涵的身体恢复得再好一些,而小宝也需再长得结实一些,否则这母子二人怕是经不起长途颠簸的。
夜深人静,等颜伯等人都睡下后,雅涵也曾与了然商量过将来之事,但她毕竟不比了然,自成为坊女便生活在那漪罗坊中,后又来到大鹰国深宫,从未得过自由,对市井之事也多不明了,甚至还有着几分惶恐,因此并没有多少主意,心中便不免担忧。
“对了,妹妹,你可发觉,那颜伯常常盯着你发呆?”雅涵像是突然想起此事,问道。
了然笑着回道:“我怎么不知?也问过颜伯,他说我长得极像他的一位故人。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收留我们二人呢!”
了然并未告诉雅涵有关如今前线战事的消息,雅涵既已决定离开,又何必再让她多些不必要的牵肠挂肚呢?
此后的余生,雅涵这个不过才十几岁的女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势必要开始遥守着心中的那份情愫和牵挂度日了。
好在,还有小宝!
了然如今手中尚余些银子,她琢磨着,如果自己三人能顺利渡过两国边境,干脆便在远离鸾国皇城之地,找个地方隐名埋姓地生活,悉心将小宝抚养长大。
只是,她心中尚牵挂着义父一家,还有师傅、珣王爷,甚至还有浣儿,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度相逢?
那日,了然正抱着小宝在院中逗乐,偏偏小宝淘气,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了然头上的玉箫发簪,小手忍不住去使劲去够,竟是愣给拔了出来。只是到底小宝的手还太小,根本抓不牢玉箫。
随着了然的满头秀发倾泻而下,那玉箫也随之跌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了然的心却也在那瞬间一痛。低头瞧那玉箫,却已经断为两截了!
小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闯祸,依然手足舞蹈,咯咯地笑着。
了然将小宝交给刘婶,颤手拣起地上的两截玉箫,竟不住掉下两滴清泪。
自打从浣儿那里得到这支玉箫,了然一直戴在发间,十分珍视,却不想就此摔成两半。了然也不清楚,为何心中竟顿时如此纠结难受。
雅涵自是看出了了然的不舍,满面歉意。
“妹妹莫恼,将姐姐的这支玉簪拿去可好?”她说罢便要拔下头上的玉簪,却被了然一把拦住了。
她二人从宫中逃出时,皆是身无长物。雅涵身边,如今也只余这支玉簪罢了,想来也是鹰帝馈赠之物,雅涵必定是珍视有加,自己又何必再夺她心头之好呢?
何况,那玉簪对于了然,不过是玉簪而已。而对于雅涵来说,却可能是这一辈子的念想。睹物思人,便是如此了。
“拿来老夫瞧瞧”,颜伯在一边,要过了然手中断为两截的玉箫,仔细瞧了瞧断面,说道:“老夫有个朋友,最擅修补玉器,待老夫拿给他试试,或许能修补完好也未尝不可能!”
“那就有劳颜伯了!”了然听说修补有望,自然是喜出望外。
她轻轻地假捏了一把小宝的胖脸蛋,亲昵地嚷了声“小调皮”,便起身回屋收拾这披散的头发了。只是,如今除了浣儿所赠的那把玉箫,她也只余当年娘亲在自己临行之际交给自己的那支玉簪了。
那玉簪成色十分普通,了然倒也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毕竟是这一世的娘亲珍视之物,她原不愿随意戴着,怕轻易损坏了。但如今既无替代之物,也只能暂时一用了。了然想着,回头得托刘婶帮自己二人买两支普通的发簪了!
否则,瞅小宝那调皮劲儿,自己与雅涵的发簪可都经不起他随意的摔打!
等了然回到院中,小宝仍旧玩得起劲,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雅涵面上却依然带着歉意,了然朝她一笑,让她不必介怀。
她转头去哄小宝玩,却见一旁的颜伯似乎在盯着自己头上新戴的玉簪发愣。
“颜伯,你怎么了?”了然如今已将他当做亲昵的长辈,因此彼此间也并不生分。
“你头上这玉簪从哪儿来的?”颜伯依旧目不转睛,面上竟似有激动之色。(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颜伯谜
听颜伯问起发簪的来历,了然据实以告:“此乃是家母所赠之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但见颜伯神情激动,却甚是不解。在她瞧来,这玉簪无论是质地还是样式,都再普通不过了。
“能不能让老夫看看?”颜伯已是伸出了手。原本此举自有些不妥,但颜伯却似毫无知觉。而了然如今已将他视作亲密的长辈,因此也不以为意,便摘下玉簪递给了颜伯。
颜伯接过玉簪,双手竟有些颤抖,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抚了又抚,竟是老泪横流。
“颜伯?”了然轻声喊道,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普普通通的玉簪竟与颜伯有什么缘分?
“那天你刚来之时,曾说你姓杨,但实际上你姓薛,名了然,是吗?”颜伯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语气中有着不寻常的激动,眸中更是闪着期许。
了然点了点头,相处多日,她对颜伯早没了防备之心,原也准备将自己与雅涵二人之事推心置腹以实相告。
“孩子,你今年十四岁了?”颜伯说着,竟是拉住了了然的双手,口中更是超乎寻常的亲热。
了然并不介意,只是却未曾想颜伯仅凭着一根玉簪,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世。难不成颜伯与自己有几分渊源?
颜伯见了然点头,却是激动地道:“孩子,我乃你父啊!”
见了然一脸惘然,颜伯指着手中的玉簪道:“你知道我为何识得这玉簪?”
颜伯顿了顿,似是想起了某件往事,接着沉声道:“这玉簪在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但这却是我亲手做的。当年想给娘子买个玉簪,却无奈家贫。这块玉料原是朋友做工时剩下的,也不值什么。我当时虽说技艺拙劣,却还是用了几夜,雕出了这根玉簪。难为你娘见了,却不嫌弃,居然还十分欢喜……唉,都是我连累她受苦了。要说她做知府小姐之时,什么好发簪没见过?”
颜伯口中说着往事,满脸柔情,似是已忘了眼前的了然等人。
了然与雅涵对望一眼,雅涵眼中已蓄泪光,想是被颜伯的这段往事打动了。而了然,心中更是起伏波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年了,她已经全然将自己当做了当年的那个小了然。
当年临去漪罗坊前,母亲的叮嘱还历历在耳:“你父姓薛,你不可改名……”
却未曾想,竟在这异国他乡之地,遇到了离乡多年的生身之父,更未曾料到,自己还得父亲相救,又受了他多番照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或许这便是父女天缘吧?
只是,父亲为何一经多年离家不返?为何又在这大鹰国呢?
“您真是我父亲?”了然此刻也已紧握着颜伯的双手,颤声问道:“您当年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又怎么会来到这大鹰国呢?”
“唉,一言难尽啊!”颜伯叹道,向了然诉起了往事。
原来颜伯本命薛荣,本是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偏偏在给知府小姐做先生之际,对小姐一见倾心。
其实,有关父母相识的这段故事,了然早已从母亲口中听过。
母亲当时虽贵为知府千金,却十分欣赏薛荣的才情,不久便暗许芳心。
但二人的姻缘显然得不到知府大人的支持。母亲最终竟为父亲这贫贱书生,抛弃了自小相随的荣华富贵,离家出走,与薛荣来到家乡,自此守着两间破屋度日。
“当年我进京赴考之时,你母亲正身怀六甲。我原本放心不下,想等来年再考。你母亲却不愿耽误了我的前程,一再催促我上路。外加邻里也都答应我会照应你母亲,我这才启程了。”颜伯叹道,似是为当年之举十分后悔。
原来他当年虽只是一柔弱书生,但怕家中妻子受苦,因此出门之际,毅然将家中不多的钱物留下大半,自己只带了少许盘缠上路。这一路节衣缩食,很自然地便导致了营养不良,外加身子骨原本便弱,待他千辛万苦赶至京城后,不过才刚刚在客栈落脚,便大病不起。因了这场病,他耽误了科考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
幸好客栈老板尚有些仁慈之心,待他盘缠用尽之际,也并未将他赶出门去,好歹让他在院中的柴房当中,有一席容身之地。
也是天可怜见他,虽无医无药,到底还是让他挺了过来。
身体渐渐恢复后,他已是身无分文,只能在京城靠街头卖字画为生,算是能勉强糊口,但却是连回乡的盘缠也无法凑齐。
于是,他便筹算着就这般熬到来年大考,若有幸金榜题名,再回乡也不迟。
当然,他心中自是惦念家中的妻子,还有那应已来到人世的孩儿,因此也托人捎了数封信回去,只是家乡那边却一直杳无音信。他心中虽也焦急,无奈人穷志短,无法返乡,只能苦等来年科考之际。
要说了然的母亲当年到底没看错人,薛荣确是才华横溢之人,他白日在集市上卖字画,夜间又回到柴房中苦读,终是在来年高中榜眼。
终于盼来了衣锦还乡,他归心似箭地带着随从,一路辗转,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乡,原以为能顺利接上妻儿,从此让妻子重享荣华。
只是,他却不曾想到,待他回到家乡之际,已是满目疮痍。哪儿还有他的妻儿?
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有的村落,已在去年的一场洪水中毁于一旦。
他四处找寻,却均没打听到妻儿的下落。又无奈于上任之命耽搁不得,只得准备返回京城。不想返程途中,恰好遇到自己的一位同乡,赶忙打听妻儿消息,却被告知,自己的妻儿已命丧那场洪水了。
回京后,他已是心灰意冷。功名利禄也好,荣华富贵也好,无人分享,还有何意义?
他一直以为,终有一天,能不再让妻儿受罪,也算是报答了当年妻子弃富相随之恩。
只是,如今已是阴阳两隔,教他情何以堪?
也正是在那时候,珣王爷找上了他,想让他来这鹰国做个内探。那还是珣王爷在位之时,为了在两国交战中多些胜算,培养了不少密探,将他们送到了鹰国的各个角落。
了然其实也曾数次揣测过父亲的去向,但想得最多的,却不过是父亲在终获富贵之后,负心抛弃了糟糠之妻,当了那鸾朝的陈世美。却偏偏不曾想到,原来真正是老天弄人,父亲的一场大病,家乡的一场洪水,将这心心相系的一对夫妇强行分开了。
而父亲的重情重义,让了然心中甚为感动。想想他当年高中榜眼,明明在鸾国有大好前程,却偏偏接受了珣王爷的安排,以一区区文弱书生之躯,来这大鹰国做个见不得光的人,足见他当年之心灰意冷,想必早已将自身荣辱置之度外了。
“父亲乃一文人,如何能冒此之险?”了然到底纳闷,即便父亲当年已有赴死之心,珣王又为何会相中父亲?
薛荣苦笑了下,说道:“你母亲未曾与你说过?为父原本相貌便十分特殊,高颧骨,深眼眶,竟与鹰人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稍作装扮后,怕是鹰人也难分辨。其他内探虽多有奇技在身,但在这相貌上,却少了为父的便利,珣王想必就是看中为父这一点了吧!”
但薛荣到底还是辜负了珣王,当年他在与其他同伴一起冒死穿越边境之时,不巧遭遇巡逻的鹰军,被人沿途追踪。逃亡之中,他到底因为体弱,不久便与同伴分散了。
要说也是造化弄人,他在逃命途中,却在一树林中机缘巧合地碰上了被人刺杀的鹰帝,那时鹰帝年纪尚小,周边护卫一时疏忽,也来不及相救。
薛荣原不知鹰帝身份,只是觉得拼死能救得一孩童性命,也不算枉死,因此便从藏身之地冲了出去,替鹰帝挡了那致命的一刀。
却不曾想,他最终竟还是活了过来,身上除了脸上的那一刀,倒无致命之伤,只是,从此却毁了原本的清秀容貌。
薛荣原本已无生念,对容貌之事,更是毫不在意。
当他得知所救之人身份时,只觉得甚是荒唐,但并不后悔。来鹰国途中,在边疆之地,他已瞧见了两国战事之惨及百姓之苦,因此对所谓的密探一职也早已失却了兴趣。如今救的虽是敌国之君,但在薛荣眼里,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他本满腹才情,若是接受鹰帝的好意,他日在这鹰国称臣拜相也未尝不可,但他心中毕竟不忘自己鸾人的身份,而且在鸾国之时,他已经对高官厚禄失却了兴趣,因此改名换姓,甘愿在这鹰国做了再平凡不过的一个闲散小官,好歹能糊口度日。
好在他毁损了容颜之后,原本四散在鹰国的密探同伴也无人能识得他真实面目,他也终得自由地在这异国他乡勉强住了下来。但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对人世间的种种,他早已心灰意冷,这些年,也不过是蹉跎人生而已。
他绝未曾想到,十几年之后,他竟能在这鹰国境内亲自救下了自己的女儿。只凭这一点,他便感激上苍让他当年稀里糊涂地来到了鹰国,更让他承受了鹰帝面前的一刀,否则,他一文弱书生,怕是没有能力护得女儿周全呢!
“你母亲如今安在?”说完了这些年的遭遇,薛荣终是忍不住问起了妻子的下落。
其实,他自认出了然之时,便已迫不及待地想问问这个在他心中盘旋了十几年的问题。
只是,到底不敢。
女儿既然流落他乡,妻子想必如今在安然度日的可能性也不大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回鸾去
问起母亲的下落,父亲语气中的激动与忐忑如此分明。.
“母亲应是无事,只是了然来鹰国之前,也失散了母亲的下落。倒是有朋友在一直帮忙寻找,这会儿没准已经有消息了呢!”了然又将自己母女这些年的遭遇,大概给父亲讲述了一遍。
薛荣早已听得老泪纵横。
“唉,都怨为父。若是为父能早一年返乡,也不至于让你母女背井离乡,受人凌辱。”薛荣听闻妻女过往所遭的罪孽,心痛不已。早知她们母女尚在人世,他又何必来这异国他乡?若是当初没有轻易听信那所谓的乡亲之言,自己必定还会仔细寻访妻儿的下落,又何至于落得妻离子散。
了然却为老父这份深情有几分动容。
世人有此遭遇,多半叹一声造化弄人,再伤心洒泪两年,便已觉得心安,从此坦然追逐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有几人还能像老父这般始终保持至情至性?
到底,母亲不曾错付芳心!
她见老父面带自责之意,忙慰道:“这怎能怨得父亲,只怨世事多舛。不过,今日能在这异乡与父亲相逢,了然已是十分感恩。想必母亲知晓了,也必定是十分欢喜的。”她帮父亲擦了擦那张伤脸上的泪痕,又道:“待小宝再稍微长得结实一些,我们几人便一同返回鸾国可好?我们一定设法找到娘亲,重享天伦之乐?”
薛荣听了然此言,拼命点头,泪光未尽的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只是,他又略迟疑了下,“如今我这副尊荣,你母亲……?”
了然心下感动,老父受伤本是在年轻俊朗之际,当时却因以为妻儿已然离世,便从未在意过这副伤残面容。可如今,却又如少年郎般,即将见到心中的爱人,竟计较起自己的容颜来。
“咱们一家三口颠沛流离,彼此分开如此多年,若能有缘相逢,便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若真有那么一日,娘亲想必开心得很,哪还会在意父亲的容貌呢?”了然轻声轻语地偎依在薛荣身边说道,不自觉地,倒真是现出了小儿女的姿态。
薛荣自是十分享受了然表现出的这份亲昵,直握着她的手,嘴里说着,“好,好……!”
一边的雅涵也十分高兴,眼里含着泪,说道:“恭喜伯父,恭喜妹妹,难得能他乡相逢,我们该庆贺一番才对!”
“是该庆贺,是该庆贺”,薛荣笑着直起身来,满脸喜气,他抚了抚了然的脑袋,说道:“女儿,你且好好在家中待着,为父出去张罗些吃食去,咱们晚上好好庆贺庆贺!”
临走,发现手中还握着了然的那根发簪,又转向了然,神情竟有几分扭捏,道:“这根发簪,以后由为父保存可好?为父一会儿再给女儿买几支好些的发簪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了然自是明了父亲此举之意,哪有不同意之说。
此生若是能再遇娘亲也罢,若是不能,这发簪怕是父亲唯一的念想了。
这一夜,待安置小宝睡下,了然四人举杯共庆。刘婶得知了然父女之事,也十分高兴。几人又商议了返鸾之事。唯一为难的便是如何安置刘婶了,毕竟她还是鹰人,未见得乐意随自己一行人去异国他乡。
哪知刘婶却丝毫不在意。其实,如今只要让她不离小宝左右,让她去哪里她都是乐意的。小宝在哪儿,哪儿便是她的家了。
这孤苦的聋哑女子,已经将小宝当做唯一的精神寄托。大家见她执意如此,自是不会阻拦。雅涵见刘婶如此看重小宝,心中自是十分欣慰和感激。
此后的几日,薛荣对了然更是处处呵护备至。虽说如今女儿已长大成人,但薛荣毕竟从未享受过为人之父的欢乐,在他眼中,了然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应是处处还需要他照应。
见老父这番作为,了然实在是哭笑不得,但心中却是萦绕着幸福。她很感激老天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虽说与父母相处的时间都十分短暂,但却享受了浓浓的亲情。
雅涵见了然时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抛下了以往的庄重,竟时不时地取笑了然几句,其实,她是一面为了然高兴,一面又为自己叹息。自己此生,可又还有与父母重逢之日呢?不过,她毕竟如今已身为人母,知道惜取眼前人最是重要。她暗下决心,此生无论如何,一定要护得小宝周全。小宝此生怕已是无福享受父爱,自己这母亲自是要加倍疼惜小宝才是。
薛荣毕竟在这大鹰国生活了十几年,因此方方面面筹划得十分周到。要说此时要通过边疆并非易事,毕竟战事正是十分激烈,通往边疆的几处要道,均已被鹰军封锁。
薛荣动用了自己在鹰国的特殊身份,才终于换来了几人的通行证。有了这正大光明的证件,了然对逃离之事也多了几分信心。
了然自是没忘托父亲顺便打听了一下顾三等人的下落,只是却并无多少消息。
薛荣反倒安抚了然二人,说顾三等人想来应是鸾朝内探,接任之日,他们必定便对一朝暴露后的命运有了心理准备。这原也是内探的命数。只是了然和雅涵二人到底受了顾三几人相救之恩,想要完全置之不理自是不能。但如今既是相救无法,也只能祈求他们能各自多福了!
而鹰浩脱离危险的消息,如今也已经传入了皇城,了然终于在离开这大鹰国之前,放下了唯一的心事。
只要他平安就好!
她心知鹰浩如今可能依旧承受着内心的煎熬,但只要他好好地活着,自己心中的歉然总能淡了几分。
至于“情”之一字,了然心知,到底勉强不得,只能期待鹰浩他日再遇良人,届时便能不治而愈了。
既是要离开大鹰国,免不了要乔装打扮一番。了然也知自己与雅涵到底相貌不同,几分装扮也只能勉强遮掩,想要完全避人耳目总是不易。所以,几人商定,这一路都尽量夜间赶路,白日休息。借着夜色的几分掩护,雅涵母子也能多上几分安全。而且,夜间小宝大都能睡得安稳些,几人也能方便几分。
薛荣虽在大鹰国待了十来年,但并未置办什么要紧物件。所以临行前并没有多少要收拣的行李,倒是将几人路上所用之物备了个周全。毕竟如今正是兵荒马乱之际,沿路想要再采购物资怕是不易。外加几人本就想避人耳目,自是准备得越充分越好。
几人一路行来倒十分顺利,怕是正托了那几张官方通行证的福,沿途关卡都未受到阻拦。外加几人一路上甚少与人接触,只有薛荣偶尔出面应对各种必需的应酬,倒也很少惹人注意。
只是,这通往边疆之路,越走越荒,想是边近居民为避免遭受战火的肆掠,纷纷逃往他方了。沿途不要说官路上人迹罕至,便是不少客栈如今也已经是人去楼空,根本无人迎来送往。
偶尔路遇几人,多半是老弱相持凄惶逃难的,若问起遭遇,无一不是家破人亡。瞧着那一路仓皇而去之人的彷徨和凄楚,了然更是对边疆的战事多了几分厌恶。只是,如今主导战事的双方主将,偏偏都与自己有着说不清的干系。
这一夜,了然几人各怀心事。
毕竟,此夜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几人便可以顺利渡过边卡,从此便进了鸾国的境地。
薛荣内心的紧张是不容分说的,且不说阔别故国已然多年,单是想一想若能成功度过了边卡,从此便不再如这十多年行尸走肉般地生活,若日他日再有缘与妻子相逢,那无异于重活一生了。其期盼之情可想而知。
而心绪最为复杂的莫过于雅涵了,她先前想方设法逃离鹰国皇宫,本是出自无奈,如今却真要离了鹰国,离开自己这一世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而下的那人,且又是携带其子而去,其痛又可想而知。只是,既然当初已然做出了选择,且不管心痛难忍,她也终究是期望能顺利渡过两国间的边卡的。
关于刘婶的相貌之异,了然几人已经有了主意。虽说刘婶的高颧骨与鸾国妇人多有差异,但若是扮作男装,却又并非惹人注意了。好在刘婶也不在意自己的相貌装扮如何。于是,几人便暗自祈祷这一夜依然能平平安安地度过。
刘婶倒没那么多心事,只有她一人依旧如常般哄逗着小宝。当然,她毕竟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且又曾经历家破人亡,因此对如今的这一点平静和祥和格外地珍惜,当然也期盼着几人能愿望成真。
了然自是明白几个人的心思,只是她一向心性坚忍,因而此时此刻最没有瞻前顾后之心。她轻声与薛荣商量着此夜的计划,思量着是否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说起如今两国之间的关卡,其实早已不同往日。现在两国正在交战,曾经繁荣了十年左右的边疆贸易也已经告停。因此,普通百姓要想通行于两国间,几乎不太可能。两国边境处皆有大军压境,偶有“闲杂人等”经过都要被多番查问,唯恐其是敌国奸细。而薛荣手中的几张通行证,也只在大鹰国境内有效。如今面对这两国边境,却要另寻他路了。
走陆路显然是不现实的,毕竟几人要想通过两国大军驻守之地,绝无可能。好在薛荣早有算计,离开皇城之前,他便托朋友相帮,约好了此地的一个渔民帮他们渡过漠河。
漠河,绵延数百公里之长,北侧是鸾国,南侧便鹰国。
两国虽都有兵士于河边巡查,但要真要守住这偌长的水域,却也不不太可能。当年薛荣作为内探来到鹰国,走的便是漠河这条水路。
是夜,薛荣小心地赶着马车,唯恐激起任何声响引来附近的官兵。车厢内,了然几人也缄默不言。往常此刻一向睡得香甜的小宝,这会儿竟也锁着小小的眉头,小人儿也像是知道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听着耳边若隐若现的风浪声,了然心知离漠河已是越来越近了。
这一夜月色朦胧,云山雾罩,狂风紧作,天公并不作美。但几人却正想借着这老天爷的光,掩一掩声息。或许是太过紧张,那并不明显的一声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也听得雅涵心头发紧。
离漠河不远的地方,几人弃车而行。好在小宝倒未被惊醒,稳稳地在刘婶怀中睡着。薛荣一路果断地引着方向,想来十多年前做内探前所受的训练还并未荒废。
远远地,已经能隐约瞧见一片小舟,几人心中都微微有些激动。小舟上的人显然也已经瞧见了薛荣一行人,“咕咕咕”地学蟾蜍叫了几声,薛荣立刻也回应了两声,想来是约好的暗号。
那小舟并不大,舟子见了薛荣,简单寒暄了几句,倒也和气。他显然是事先已经受人嘱咐过了,见了了然几人,并没有多问,只是殷勤地请几人上船。
几人都未多言,小心翼翼地在舟子的搀扶下上了小舟。船舱中,颇有些坐不安稳,此夜风浪果然不小。雅涵却始终直挺挺地坐着,直到听到身下水流之声,知道小舟已然起航,才算是松了口气,紧紧地握了握了然的双手。
只是了然却总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漠河?
舟子?
小船?
忽然间,她心中一紧,心中轻叹,晚矣!(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长离别
了然原本早该想到的,遗憾的是,她到了这一世后的几年,已渐渐遗忘了对人的本能防范。[.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那舟子,虽说一直谦恭有礼,与薛荣对答间也一直应对自如。但了然此刻却笃定,此人必有问题!
寻常的舟子,绝不该如此安稳!
想想如今两国正处交战,若按薛荣朋友所说,这舟子应是为了报答自己的相救之恩,如今才冒死为薛荣几人引渡的。但是,即便这舟子已经将自身的生死置之身外,但如今小船上毕竟还搭载着几人,他绝无可能没有一丝紧张的情绪。
漠河两岸都间歇穿梭着两国的巡逻兵,虽说他于漠河打渔多年,熟悉水情,但普通百姓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士兵,总该有些怯畏之心的。
而此刻船上的舟子,却实在太过安稳了!
好一招“请君入瓮”!
如今,了然已情知此夜免不了要遭遇意外,只是此刻船上除了自己,搭载的都是老弱妇孺,她只希望几人不要有落水之忧了。若果真如此,自己该最先救护谁的性命呢?
思虑之下,了然毫不犹疑地从刘婶手里接过小宝,用罗衣将其缚在了胸前。同时又轻轻低声嘱咐雅涵,不要离自己左右。至于老父,只能托付给刘婶了。了然如今只期望着冰冷的漠河之水对自己几人不要太过薄情!
了然之举早已被薛荣瞧在眼里,他虽未出言询问,但也心知必有不妙之处。而刘婶虽已聋哑,但也并不痴愚,此刻也似是摸透了了然的心思,紧紧地护在了薛荣的身边,打算拼死也要尽了仆妇之职,也算报答了薛荣的救命之恩。
此时,浆下传来的哗哗水流声,如山崩落石般压在几个人的心头。原本以为近在咫尺的自由,却在这一刻变得如此遥远。此时此刻,几人都干脆抛却了对自己安危的顾念,唯一心系的便是要看护好自己最关切之人。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等着宣判死刑更为残酷?尤其是那将死之人中,正有自己的最爱?
只是,出乎几人意料的事,那舟子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小舟一路行来也十分平缓,了然到底是松了口气,只要没有落水之虑,自己这几人到底还有几分希望。
但星星点点的,那晦暗朦胧的夜色忽然似亮了几分,且有越行越明之势。如今正是夜半十分,这一线光明显然不是晨曦之色,那剩下的,便只可能是――灯火了!
一盏,两盏,三盏,忽明忽暗、闪闪烁烁的灯火,悬挂在一只只小舟之上,了然数不清究竟眼前有多少盏灯火,又有多少只小舟。而在这星罗密布的小舟中,一只体型略大的龙舟格外惹眼。那龙舟并非寻常渔船模样,也无雕栏画栋,可见不是寻常官船或是民用船只。小舟的船舱两侧伏着整整齐齐的官兵,即便在这恍惚不定的灯火中,了然也不难瞧见那一排排冰冷的箭弩――这正是大鹰国中一只标准的战船。[]
虽说此刻那无数的箭弩并未瞄向了然几人所在的小舟,但瞧眼前的架势,了然也知道如今所在的小舟已经被重重包围,插翅难飞了。而真正让了然此刻紧皱眉头的,却是战船船头立着的那人。
到底还是不能就此无声地分别?
他重伤之下,是否痊愈了?
毕竟舟与舟之间相隔甚远,了然自是瞧不见鹰浩的表情。但了然却有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战船那一端传来的冰冷气息。
自己被鹰浩擒来大鹰国的一路,曾数次撩拨于他,但也从未从鹰浩身上感受到如此复杂而又冷寂的气息――他究竟是生气到了极点,抑或是终于绝望放弃了?
了然心中却只有些许遗憾。她自己也不清楚,对于鹰浩,自己究竟是绝情,又根本是从未生情。只是,既然无情,两人之间又何必有这么多的牵牵绊绊?
而此刻从战船船舱中缓缓走出的一人,却让雅涵的心似是慢了一拍。
他,竟也来了么?
虽说此时此地二人最不该相见,但到底还是见了?
雅涵心中本该是有些慌乱的,但偏偏又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原以为,今生今世只余思念和抱歉了。但说到底,原来自己并非真的那般洒脱,到底还是放不下?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小宝,那便是你的父王啊!
只是,你却不该见他的啊!
而且,此时此刻,他不是该在鹰宫夜眠么?为何竟行到了自己几人的前头?
其实,发现了然几人行踪的并非军营中的鹰浩,而是稳坐后方的鹰皇。了然几人从离开皇城之时,便始终在鹰宫密探的视线之中。
这世上哪有真正心胸宽广的君王?虽说这些年鹰皇赋予了薛荣以特权,但同时也对其加以防范。所以,薛荣为通行证四处奔走之初,便已经引起了鹰宫密探的警觉。这一路虽然薛荣几人小心翼翼,但到底有太多的可疑之处――
现如今,对边疆的战火,真正的普通百姓只怕是唯恐避之不及,哪儿还会主动飞蛾扑火?
只是,鹰皇一直以为,雅涵不会真正的选择离开,至少不会携带着自己的骨肉离开。因此,不到最后一刻,他总愿意再给雅涵一次机会。
但,那女子却真就那般的决绝,竟丝毫不给自己一丝机会。
就那样,永不回头么?
对自己,便没有一点点的惦念么?
真的便是孽缘么?
鹰皇悄然离开皇宫的消息封锁甚严,即便此时此刻,那诸舟上的鹰军大多都不清楚鹰浩身后的其人是谁。
而鹰浩在见军帐中见到鹰皇的刹那,只觉得心突然绞痛了一下。不用问,他也知道为何鹰皇会现身此处。鹰皇既然来了,自己心上惦念的那人,又还会远么?
只是,看似她离自己是越行越近,但到底,心却是越驰越远了!
奈何桥上徘徊的几日,他到底有太多的不甘,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便是要问问了然,自己究竟要如何才能撼动她的无情?
此刻,船头的鹰浩虽然纹丝未动,但对面小舟上的那人,一举一动却似被刻入了他的心底。虽然鹰皇在此,但这一刻,他似乎比任何人都了解了然。他忽然明白,自己即便就站在了然的面前,其实也无话可问,还能问什么呢?
他更清楚鹰皇的努力必是枉然,那么,今夜,便是诀别之时了么?
一个人的悲伤,寂寞得连夜色也阴冷了几分。
了然的心思如今却全然心系于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她细细思索了种种方案,但终归总有不妙之处,心知此夜必然不易。她深呼一口气,心下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上一世,她除了相信自己,从不偏信其他。从几何时,了然居然也信了天命一说?
雅涵眸中荧光流转,轻声叹道:“妹妹,我们到底还是走不脱么?”她如今心中的五味杂陈,其实怕是了然也不能完全体味得到。
对面的战船上,放下了一叶扁舟,一鹰宫密探驱舟前来,与了然几人传话。
“我家主人让卑职转告几位,若是随卑职的小船回头,万事皆有回环的余地。如若几位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弩箭无眼了!”此人并未明言鹰皇的身份,足见鹰皇并未打算以真实身份在鹰军现身。抑或?鹰后携皇子逃离之事,他到底还是想秘而不宣?
了然心叹,这鹰皇毕竟还是给雅涵姐姐留下了回头之路。而雅涵又何尝愿意别离?真正是天意弄人啊!想想当年的漪罗坊中,雅涵曾说将来只盼能得遇一知心之人。可如今?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本以为这是最朴素不过的少女之梦。彼时彼地,雅涵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时今日的此情此景吧!
雅涵此时却不再心旌迷乱。她虽一向瞧着文弱,但骨子里的那份坚毅和决断,却从来不曾迷失。此刻,她倒觉得自己从来不曾这么明白自己的心!
“还请转告你家主人,只说我愿意随你的小舟回去,从此甘愿为奴为婢,一生伺候左右。如若,他已嫌弃于我,那任杀任刮也皆由他便。只是”,雅涵略微停顿,“还请他放过我们这舟上其余众人”。她言语温润,仿若只说着件件再平凡不过的事。不过寥寥几言,不厉而威,气度天成。她也并未向来人解释自己的身份,想必她本是认识眼前之人的。
那人朝雅涵行了一礼,并未多言,又驱舟而去。雅涵身形丝毫未动,只是瞧着那小舟朝战船越行越近。
“姐姐,你又何必如此?且不说鹰皇能否应你。就算他当真答应,你又忍心从此与小宝天涯相隔?”了然何尝不了解雅涵此刻的心思。只是,她明白雅涵一直以来有多苦。如若她又毕生骨肉相离,那这风华盖世的女子,哪里还可能有些微的幸福可言?了然心下大是不忍。
雅涵却只是握了握了然的双手,双眼却再舍不得离开了然胸前酣睡的小宝。她轻叹一声,道:“万般不舍,若是能换小宝一世的喜乐安康,我自己一人,无论哪般都能忍受”,她轻轻地贴了贴小宝的小脸蛋,几乎是喃喃自语,“再说,将小宝托付于你,我总是放心的。自见你的第一眼起,姐姐便知道,妹妹他日绝非凡人。小宝随着你,想必不会碌碌一生的。”
那战船距离这小舟并没有多少的水程,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那密探已经再次驱舟而回。
其实,只消瞧这明暗光色中那密探面上的肃穆,了然便知道鹰皇并未应允雅涵的请求。而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或许也只有雅涵,略微有那么几分的失望。
到底,说到底,她对于同在漠河之水的那人,还存了几分期望。
但鹰皇又是何人?一国之尊,岂能任人随意践踏他的心意。何况,他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的皇室血脉流落他国?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几分?雅涵的面上有几许寡淡的笑意。
这一舟之人,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离开,便已经都做好了承受最坏结局的打算。因此,谁都不可能回头了。
雅涵自是如此。
于了然,她虽未有多少敌国故国之分,但单是那一端的鹰浩,便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次面对的。了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无情,又何必再惹情缘?
而且,即便如今自己几人身陷重围,但凭着自己的身手,未必不能在这茫茫水波中寻出一条生路。
于薛荣,漠河的那一端,正有自己心心相念的妻子。而这一端,是一生的孤寂。何去何从更是无从犹疑。如若无望于妻子重聚,生死又有何区别?
于刘婶,她对去留根本不做多想。何况,她也清楚,在对面战船那人的眼中,自己本是无足轻重的人物。
几人的心意都如磐石,如是坚定。
那密探似乎也不愿听到雅涵最终的答复,面上略是犹疑了几分,似是想出言劝说几句。但毕竟又是想到舟上诸人的身份,到底只是叹息一声,驱舟而去。
十米,九米,八米,那小舟似乎去得格外之快,抑或是诸人希望那最终的判决来得再慢一些?
只是,随着那小舟距离战船越发近了,舟上诸人的气息都不觉凝重了几分。
其实,战船那一端,那两人,又何尝不希望这小舟回来的再迟上一些?
那两个让自己这般心旌不定的女子啊,又岂是寻常人物?即便不问,他们兄弟二人也早已明了她们最后的抉择了吧?
其实,从最初她们选择逃离之时,便已经那般决绝了!
只是,这一次,真的是要长诀别了!
真的舍得么?
那女子的心,是不是比自己更狠呢?兄弟二人的心头,都盘旋着这样的疑问。
鹰皇那只略抬的手发出号令之时,分明微颤了一下。但,那乌黑的弩箭,到底还是向小舟射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长相思
冷,真冷!
这绝非一支普通的弩箭!
下令放箭之人,在选择放弃之时,心中究竟有没有一丝疼痛?
而瞧着那箭弩射来之人,心中究竟有没有几分绝望和悲凉?
箭弩的两端,是两份放弃,更是四颗心的诀别!
大鹰国的士兵果然名不虚传,箭不虚发!
只是,为何当那冰冷的箭弩准确地射进那纤弱的身躯时,鹰皇的瞳孔还是猛烈地紧缩了一下?
雅涵倒下的那一刹那,鹰皇并没有觉得痛。[.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就此被掏空了,他以为,自己这颗心此生此世怕是很难再有知觉了。
总以为不过是儿女情长,自己终会放下的。
然而,失去的那一瞬间,才知道那单薄的身躯,其实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惦念。
什么君王之责?什么国家之恨?什么杀父之仇?什么子民之望?原来在自己心中,都不及那个女子要紧。一直以来的心结,却在这一刻全然放下了。
她若是死了,自己便也如同死了,又还能如何负担这家国之担?
只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自己这一箭,原本要射的是那哑妇,那最无足轻重之人。这一箭,本不过是要给她个警告的!
到这一刻,鹰皇才真正面对了自己的心意。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曾放下她,更无所谓放弃。如若刚刚真的放弃了,那便该下令万箭齐发的,那她绝无生还之理。
只是,为何偏偏是她中了这一箭?
确实,雅涵于武道毫无了解,但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鹰皇的心思。正因为了解,她才知道这一支箭弩真正要伤害的人是谁。也正因为知道,她在箭离开弓弩的一刹那,便已然动了!
了然更不消说,她本精于谋杀之道,自然分毫不差地判断出了这箭弩的目标。只可惜她此刻身上缚着小宝,到底不能全力而出。但杀手的本能到底被激发了出来,在雅涵抢先之前,便生生用双手夹住了那冰冷的箭弩。
但那到底不是普通的弓箭,大鹰国的弓弩设计十分精妙,而这一箭的威力也非人力可以消除的。如果不是了然内功异于常人,怕是也很难碰到那箭的,更不消说阻一阻了。
那箭在了然的双掌间不过略挣扎了下,几乎分毫没有停顿,到底还是射入了雅涵的体内。但若是没有了然的那一夹,雅涵此刻怕是早已弩箭穿心,立时气绝了。
鹰皇在雅涵倒下的那一刹那,已然回复心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下一秒则如长鹰击空般,从战船上飞身而出,其间如蜻蜓点水于水面上轻点几下,便已落在雅涵身侧。
偌长的水程,竟如长箭离弦般,瞬间便已落在对面的小舟上,瞧得周边小舟上的鹰军将士心潮澎湃。诸大鹰士兵并不知道那一直待在主帅鹰浩身边之人是谁,甚至不知道今夜的具体任务。但鹰皇刚刚于水上漂行的身手,却让他们士气大振。原来,鹰军中竟还有如此高人!
而鹰皇在到达小舟的途中,却只恨自己慢了,太慢了!为何为何自己竟这般无用,她倒下的那一刹那,连扶上一把竟也不能?
回想与其相处的日日夜夜,自己似乎从来不曾给予她一丝温存?明明深爱,却偏偏永远只给她最最冷漠的背影。若是早日面对自己的心意,又何尝至于走到了这一步?
一直怨她,怨她心狠。既然她走进了自己的生活,又为何那般无情地诀别?但此时此刻,鹰皇才最终明白,原来,心狠的其实是自己。逼迫着妻儿远离鹰宫的,不正是自己的冷漠么?
了然此刻心中也是大恸,但手下却没有丝毫的耽搁,第一时间便接住了雅涵倒下的身体。且立刻搭上了她的脉搏,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了进去,只求能延缓雅涵一时的性命。
那箭弩之猛了然早已明了,若是换了自己被当胸射中,也未必能够安然存活。何况,如今身中利箭的还是雅涵这个弱女子?
或是感知到了那久违的熟悉的气息,雅涵重伤之下,竟是强自睁开了眼。她一反平日的矜持,此刻便是那般贪婪地瞧着怀抱着自己之人。或许,能有这么一刻,她心下反倒有几分欢喜?
“为什么?为什么?”鹰帝声音颤抖着,手下却十分稳当,生怕雅涵有一丝不适之处。
雅涵与其心意相通,自是明白鹰帝所问。
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为什么要为哑妇挡箭?
其实,还有太多的为什么?
只是,他又何必再问。
“答应我,让他们离开可好?今世无缘,来世我必定记得刚刚的承诺,为奴为婢,伺候于你左右。”雅涵声息甚弱,但到底心有所念,竟是将心头之话说了出来。
“可是,咱们的孩子……”,鹰帝话尚未说完,便已被雅涵打断:“让他随了然妹妹离开吧,别让他再成为另一个你了……”,几句话下来,雅涵似是已经费尽余下的心力。
鹰帝自是瞧在眼里。
他面上已是涕泪横流,并未回话,只是轻轻地抱起雅涵,飘上小舟。那舟上的密探立刻驱舟而行,竟自去了。
了然收回真气,并未做任何阻拦。她心知雅涵此刻必定是幸福的,即便毫无生还之望。
战船那一端的鹰浩依旧身形未动,即便鹰帝带着雅涵跃上大船的刹那,他也依然如雕塑般立在那里。而他的眼眸,从未离开那一端小舟上的了然。
时间,仿若停顿了一般。
漠河之上虽然星星点点,但除了水流之声,再无一丝声息。
良久,才听战船那端传来闷声一问:“你,确实不愿留下?”
了然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并未回答只言片语。
那端的鹰浩却到底瞧见了了然的摇头,只是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那样死死地瞧着了然,仿若要将她刻进眼里。
终于,他朝身边之人挥了挥手,便转身走进舱内。
很快,那战船已然起航,而周边数十只小舟也同时动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那战船,那小舟,都尽数远去了,仿若不曾出现一般。鹰军训练有素可见一斑。
漠河又回复了原先的平静。
却不知为何,了然分明感觉到鹰浩转身的刹那,那一袭无尽的落寞。
而她,也只余怅然。
余下的几人,除却小宝,莫不心绪繁复。不过是短短的一夜,却似是经历一生,悲欢离合,生死离别,尽是尝了个遍。即便如薛荣和刘婶这般皆经历过人世沧桑、家破人亡之人,也莫不唏嘘不已。
倒是小宝,竟是睡得依旧香甜。
了然轻轻地拍了拍胸前缚着的小人儿,心下揣测着,小宝将来怕也不是等闲人物呢。如此之夜,竟能安然酣睡。
到底,又竟不住想起雅涵,了然心下颇有些酸楚,但依旧没有一滴泪珠。
那舟子竟是轻声叹了口气,便又摇起船撸,只是,这一次,却真是要送几人过漠河了。只可惜,船上诸人已皆无欣喜之情。
船行不过几十米的水程,远远地便瞧见漠河对岸上竟似是火红一片。黑压压的军阵远远地便落入了了然几人的眼里。想来,之前漠河中央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对面岸上的鸾国军队。
见小舟越行越近,鸾军早已严阵以待。黑压压的箭弩再次瞄准了小舟,连了然也禁不住微叹了口气。这一夜,已经是第二次了!
鸾军那边已经有人喊话:“何人夜闯漠河,速速报来!否则莫怪弩箭无眼!”
不等了然开口,那舟子竟然已率先答话:“莫放箭,是自己人,船上是葛江军的女儿!”了然见其喊话之时,手中之撸却丝毫未有停歇。且此人似丝毫不费气力,声音便传得如此之远。此时漠河对岸的鸾军怕是无不听清了他的答话,显见此人身手不凡。只是了然上船之前却竟是丝毫未曾瞧出,更显此人城府之深。
“来人先行停船!”对面喊话之人似乎是听了什么人的命令后,再次摇旗喝道。
那舟子听得此言,倒是配合默契,立刻停下了手中的船撸。一时间,小舟便静静地漂悬于这夜色中的漠河上。
这一刻,了然几人倒并未那般急切了!
眼前便是故国之人,只是,经历了刚刚的种种,此时心境早已再淡定不过了。
对岸放了只小舟过来,那舟子朗声道:“请小姐先行上舟,待我家将军检视!”
了然朝薛荣及刘婶对望一眼,见薛荣略略点头后,便轻身飘落于正行来的小舟之上,倒是让那充当舟子的小兵紧张了几分。他怕是未曾想到,这“小姐”竟是习武之人。一路上,舟子并未与了然对话,怕是心里有了几分惧意。毕竟于他而言,这舟上女子是敌是友尚未分明。但显然此女子有随时置自己于死地的可能。
行近漠河岸边的时候,小舟便已经停了下来。
岸边又有人喊话:“请小姐行至舟前待我们检视!”
了然依言立在了小舟之首。她心中自是明了,鸾军这一番谨慎自是必要的。毕竟自己几人来自漠河对岸,大有奸细之嫌。只是,如若义父不在这岸上,那鸾军又要如何才能确认自己的身份呢?
正犹疑间,却听闻岸上一人高喊一声:“正是葛江军府上的小姐,快点护送小姐上岸!仔细着点!”
不等身旁的舟子作揖,了然早已飘落于岸上。那喊话之人却已经奔了过来,了然一瞧,心下一松,难怪此人能认出自己。原来这人正是义父身边的副将,姓贾名翔,当日鸾军出征前,了然打马前去告知义父紫瑛的消息时,曾经于此人一度谋面。
原来今夜漠河中的动静被鸾军巡逻兵发觉之后,鸾军立刻派军严守河岸,以防鹰军突袭。而贾将军却正是今夜领命点将之人。
能如此顺利地登岸,了然心中到底有几分庆幸。经此一夜,自己倒还好说,父亲与刘婶怕是已经累了。此外,小宝怕是也快醒了,能早一点安顿下来自是更好。
那边,父亲与刘婶所在的小舟也已经被鸾军派人引了过来。只是那舟子分明是鹰人之貌,立刻被鸾军看守了起来。了然也丝毫没有出言为其求情,毕竟她总觉得此人有些高深莫测,如今又逢两军对峙,到底还是谨慎些好。
贾副将见了了然竟是十分兴奋,倒是让了然有几分纳闷。那贾将军使人将了然几人好生安顿,自己却先行寻葛江军去了。
了然几人被引至距离漠河不远的军帐中,刚放下一直被缚在胸前的小宝,却已有人掀帘进来。只是,来人并非葛江军,但见了此人,了然却是欢喜无限。(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军中逢
掀帘而进的不是别人,却正是浣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妹妹,真是你么?”
帐中正安抚婴儿的女子,可不正是几个月前生生从自己身边被带走的人儿?虽说她如今全身上下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朴素装扮,但那双眸中流转的光华,还有嘴角噙着的那一丝笑容,却到底让浣儿的眼角有了几分湿润。
如果可以,真想立时将她揽入怀中!
从她被掳走的那一日起,自己便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虽然派进鹰国的几路人马发回消息,说是已与当地内探取得联系,并且时不时地传来了然的近况。
但,每听到一次传报,心便不自觉地痛上一次。
她竟然被残暴地鞭挞?
她又卷入了鹰后中毒之事?
鹰国满朝文武竟要将她作为战前要挟的筹码?
她竟然将成为鹰国的王妃?
而终听到她已在内探接应下顺利逃出鹰宫,才勉强松了口气。
然而,心才放下,却又提得更高。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内探的联系便中断了,浣儿情知不妙,却不知了然能否逃脱鹰帝铁骑的追踪。
一日又一日,心始终便这般悬着,甚至梦里也不曾安稳。
偏偏如今两国战事又呈焦灼状态,鹰方守备森严,自是无法再派人潜入鹰国内部再探消息,日日只得干等。
如今,瞧着日夜惦记的人儿好端端地立在自己面前,竟有些恍然。
了然瞧浣儿只瞧着自己发呆,笑道:“浣儿哥哥莫不是不认识了然了,要好好确认下?”
“妹妹可算是平安归来了。你可知当日没能护你周全,兄长日夜自责?”浣儿到底经历不凡,如今已然平复了情绪。他瞧着榻上安睡的小宝,问道:“这便是鹰帝的皇子?”
了然心中并不防浣儿,而且见他有此一问,想必对自己在鹰国的经历有所了解,因而并不瞒他,只瞧着小宝,温柔地点了点头。
浣儿却轻皱眉头,略一思索,向了然嘱咐道:“如今军中之人皆不知此子身份,妹妹若想护他周全,切莫走漏风声。此外,妹妹在鹰国的种种经历,也莫轻易向外人道出。”
了然心中本有此顾虑,鸾军若是知晓小宝身份,怕是立时三刻便要将其作为人质严加看守,其后自然绝不会浪费这阵前要挟的大好筹码。如今听浣儿嘱咐,心知明了小宝身份之人怕是不多,到底安心几分。只是,小宝毕竟是鹰帝之子,而浣儿则是鸾人,如今两国战火连天,莫非浣儿便不在意?
浣儿却似是读透了然的心思,只轻声道:“不论他是谁,只要是妹妹想维护之人,兄长也必定全力维护其周全!”听得浣儿语中的坚定,了然只觉得自己是信他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三等人是浣儿哥哥派去接应我们的么?”了然见浣儿对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几乎了如指掌,便作此揣测。却见浣儿微微摇头,又笑道:“说起他,你却要谢谢珣王了。顾三与手下几人,还是当年珣王派去鹰国的。这些年虽然一直不曾有所大的行动,但到底在鹰国盘踞已久,也算是渗透了不少势力。否则此次也不至于一接到珣王指令,就能顺利将你二人营救出来。”
原来竟是珣王的人?难怪顾三等人不仅对自己照顾有加,还对雅涵也颇为照应。怕是珣王考虑到竹夫人的感受,特意嘱下属多多照应同样是出自漪罗坊的雅涵吧?只是如今听浣儿所言,顾三等人完全断了与鸾国的联系,怕是处境堪忧。了然只盼这几人最终能安然逃出重围,毕竟潜伏敌国多年必定不易,却别千万为自己与雅涵二人断送了性命才好。
浣儿却又急急问起了然在于顾三几人失散后的遭遇。只是听了然简单述来,竟不觉有几分惊心动魄。而漠河江面上的那一段,听得浣儿也唏嘘不已。
“鹰浩,他最终没有为难你么?”实际上,真正让浣儿纠结的,终究还是鹰浩。
了然摇了摇头,并无多言,只是轻叹一声。
想起自己与鸾国阔别数月,却不知如今京城之中情形如何?紫瑛姐姐是否已然恢复康健?便又急急地向浣儿询问。
浣儿一向妥帖,因而一向注意京中的动向,如今自是一一解了了然心头的牵挂。如今紫瑛已然恢复,幸而她并不知那夜受辱之事,却只是牵挂被掳的了然。又想起自己与鹰浩间的种种过往,心知错付芳心,黯然神伤,又更是自责牵连到了然。幸而身边还有皎云百般开解,否则,紫瑛如今虽安然于将军府中,到底心难安。
“若是她接到妹妹逃脱的消息,怕不知道多开心呢!”浣儿又道:“妹妹放心,我已嘱人快马加鞭将你回鸾的消息送入京中,想必不几日紫瑛小姐便可安心了!”了然一向知道浣儿行事周到,也不再嘱咐其他。
“还有一消息,妹妹若知道了,必定会欢喜得很呢!”浣儿俊逸的容颜上尽是喜意,外加几分故作神秘的俏皮。
莫不是?
见了然的神色,浣儿笑着点头,说道:“的确是找到薛大娘了,妹妹放心,她老人家虽受了不少苦楚,如今身子倒还好。本想好好替妹妹尽尽孝心的,只是大娘怎么都闲不住,如今在三阳镇开了个绣坊呢!”
娘亲寻到了!
看来这上天也知道可怜见自己的双亲,到底要让他们重逢了!
遐想着未来的那一日,了然心中温馨无限,直替父母开心。
俩人正叙叙细聊时,却见帐中进来一女子,见浣儿后立刻屈膝跪下,恭敬地说道:“参见殿下,奴婢已经为小姐准备好了净身的热水和饭菜!可否使人抬进来?”
“殿下?”了然心中暗叹。
“妹妹,莫怪兄长一直隐瞒身份。我本是鸾国的二皇子,却并不是刻意瞒于妹妹,只是一来为兄本不喜自己这皇家血统,二来也怕妹妹知晓兄长的身份后,将兄长拒之千里之外,因而……”了然见浣儿眸中有几分紧张,知道其必定也是在意自己感受的缘故,因而出言安慰道:“浣儿哥哥,不要紧的,其实往日见哥哥行事,便知哥哥必定出身不凡。只是,我是不是以后也该唤哥哥为殿下了?”
了然如今知晓浣儿的身份,心下确是没有多少吃惊,只是心叹,自己不过一平凡坊女,却为何偏偏与两国的皇子都牵扯不清?
“还是如从前般唤哥哥可好?切莫与兄长生分了!”浣儿口中竟有几分恳求之意,了然自是不得不依。
原来,这浣儿本名云浣,正是当今鸾帝的二皇子。只是如今鸾帝始终万分宠爱三皇子的母妃,由此自然爱屋及乌,其他皇子便不免都被冷落了几分。浣儿虽然为皇后所出,但因自幼便与珣王性情相投,因而更不得皇上所喜。这些年,所有苦差累差都落在了浣儿身上,易显功劳之事,却都全盘交与了三皇子。
其实鸾帝膝下几个皇子的轶事,本是京中大家小姐们闺阁中的热门话题,因而了然本也有所耳闻,只是始终不知,那同情分颇高的二皇子,竟是自己熟悉的浣儿。
浣儿见了然对自己的身份并无介怀,心下立刻释然,一边嘱咐那婢女好生安顿薛荣及刘婶,并让她将小宝也顺便带由俩人照顾。一边又使人将热水及饭菜端了进来。
了然知道小宝一向与刘婶亲近,因而也并未来人将小宝抱走。
“浣儿哥哥,为何妹妹来这军营许久,却不见义父?莫非义父如今有何不妥?”了然却顾不上净身,心中毕竟牵挂着义父。按说自己到鸾军军营已然许久,且那贾副将明明说去知会义父去了,义父又一向疼爱自己,如今即便不来看望自己,也必定会使个人过来的。但现在义父那边却毫无消息,了然不禁有几分担忧。
“葛将军如今身体染恙,怕是不能过来看望妹妹了!妹妹且先行休息片刻,一会儿兄长再带妹妹见葛将军去。”浣儿提及葛将军,眉角有几分愁意,更是让了然多了几分忧心。但她到底比寻常闺阁小姐要镇静几分,因而等浣儿走后,迅速地吃了些东西填了下肚子,又简单地擦洗了一番,便使人带自己去见葛将军。
初见义父的刹那,了然不禁有几分心惊。这还是自己初见只觉儒雅俊朗的义父么?只见军营的榻上之人,面白无光,容颜消瘦,嘴唇还泛着青紫。了然直至走到义父近前,也不见义父有任何反应。
塌旁的贾副将见了然进来,轻声道:“末将已经将小姐回鸾的消息说给老将军听了,希望老将军能够听到。若是他知道小姐回来了,心下必定能宽慰几分。小姐不知,自从收到小姐被掳的消息,老将军日日忧心。即便如今昏迷不醒,老将军的眉头也没舒展过,想必心中必定还记挂着小姐之事呢!”
了然来到这异世之后,虽也曾经历风风雨雨,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但如今见义父消瘦容颜,眼中到底噙住了泪花。虽说两世皆未曾享受过生父之关爱,但义父又何尝不是给了自己极大的补偿?回想在京中的种种,自己不过是一名义上的义女,义父对自己却娇宠有加。不仅不曾束缚自己的自由,还还遣爱将为护卫跟随左右,爱护之情可想而知。
一旁的浣儿也是初次见了然如此动容,心下竟也有几分酸楚。他轻声在了然身旁说道:“葛江军像如今这般已有三日了,军中医师却始终没寻到病因。再这样下去,药食不进,怕是会有些危险呢!”
了然早已搭上了义父的脉搏,却只觉义父脉搏平稳,并无异常。不过她毕竟是研毒之人,初见义父这般景象,便猜测义父如今并非急病,而是中毒了。
毒,又是毒!
想想雅涵前次所中之毒,了然心中更冷了几分。
为何这个世界竟有如此之多的霸道之毒呢?
了然探脉未有收获,立刻运功,将真气输入义父体内,悉心探寻起来。要说如今了然解毒的本领,相较于碧竹,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了然倒无其他,只是这一身奇特的内功,便是碧竹无论如何也无法比拟的。
利用真气一番探查,了然已然寻到了毒源所在,她不禁皱了皱眉头。据如今所查,此毒与雅涵所重之毒竟有几分相似之处,应是同源,难不成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义父与雅涵,一人在鸾,一人在鹰,下毒之人难不成有分身之术?
了然心知此时为义父解毒最是要紧,至于那下毒之人,却只能放置一边了。抬眼见浣儿朝自己微微点头,便知道他怕是已经在派人细细查寻了。了然对浣儿一向放心,便专心琢磨解毒之事。
只是,了然不过刚觉想到了一丝解毒之法,却只听帐外一声阴柔的嗓音:“圣旨到!”(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计中计
帐中之人听得这一阴柔之声,立时都跪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了然暗叹,跪完了鹰国跪鸾国,自己这膝盖越发没尊严了!
只见一形容消瘦的男子手捧一金色锦帛,迈着细碎的小步进得帐来,眯缝着眼微微瞧了瞧眼前众人,又朝浣儿略略躬了下身子,便打开圣旨宣读起来。
圣旨的内容,却让了然及浣儿都不禁心下犯愁。原来如今鸾国的西北部沧州之地,染上了瘟疫之祸,如此差事,在鸾帝眼中,二皇子云浣自然又是不二之选。鸾帝下旨,宣云浣立刻起身赶赴沧州,尽早平息瘟疫,安抚百姓。
浣儿本为皇子身份,国内诸事,他皆感莫不义不容辞。
只是,如今才刚刚寻回了然,而葛将军尚昏迷不醒,了然怕是不会随自己一行离开?
浣儿跪拜谢恩接下圣旨后,又使人好生接待宣读圣旨的公公,转而才向了然道:“葛将军如今昏迷未醒,将妹妹一人留于军中无人照应,哥哥却是不放心。妹妹不如与我一同起程,兄长遣人将妹妹送回京中可好?”
其实浣儿忧心的还并非自己不在了然身侧,如今这军中毕竟是由三皇子主事,而自己这个三弟!浣儿心中暗叹一声,只盼着了然能接受自己的建议。但见了然摇了摇头,却也并未觉得意外。
“如今既然已知娘亲下落,还请浣儿哥哥使人护送我父亲二人去我娘亲那边可好?”了然情知这军中并非寻常人可待之地。托付于浣儿,她到底能放心几分。尤其是小宝的身份,还得浣儿相帮加以隐瞒。
尽管对了然的处境放心不下,但皇命不可违,浣儿不得不迅速打点行李,准备即刻起程。薛荣与刘婶带着小宝,已有浣儿之人护着先行离开了,对外只说小宝是薛荣的孙儿。了然本应将小宝带在身边悉心照顾,才不负雅涵所托。只是如今义父未醒,自己又是未嫁女子,且在军中带着一吃奶的婴儿到底不便,便只能托付父亲与刘婶好生照应了。了然又与父亲相约,一旦葛将军身体康复,且获得其允许后,自己便立刻启程去三阳镇一家团聚。
而浣儿又反复嘱咐师龙将军,托付其照应了然,并交代他为了然解毒之事提供一切方便。师龙似是与浣儿本自相熟,彼此间也没有多少君臣之阂,倒是如兄弟般推心置腹。得师龙再三保证后,浣儿这才启程前往沧州,只是心下依然有颇多牵挂。[]
其实,了然这边,即便没有浣儿相托,师龙也必定会全力维护,毕竟他心中知晓了然在皎云心中的分量。一边是挚友的托付,一边是未婚妻的叮咛,想不重视都难。而且如今见到了然这般风采卓然的女子,虽说并未见异思迁生爱慕之意,但到底生了几分呵护之心。
了然心中虽是牵挂着义父的病情,但于浣儿临行前,依然将自己所知的有关治疗和预防瘟疫的相关药材和治疗手段一一详细记录了下来,并嘱咐浣儿千万铭记在心,确保安全。
浣儿见了然如此重视自己的安危,心下之喜自是不必说。
不曾分开,便已然开始思念。
只是,这一次分别,浣儿却觉得与了然之间,分明又多了些东西。
自浣儿走后,了然便换了身男儿装束,且又师龙照应,在这军中倒也未觉得不便。关于义父所中之毒,她心下已然有了主意。此毒固然霸道,但幸而已然有了为雅涵驱毒的经验,因而此次了然倒是更有把握。
她驱散了义父帐中诸人,自己用银针一一轻刺义父身上五大穴位,又用真气缓缓驱动义父体内毒素,到底将毒血逼出了几分,义父再无性命之忧。实际上,如今距将毒素完全拔清已是不难,只是义父毕竟年迈,且已有三日滴水未进,因而了然便遣人准备了些温和清补的药物,打算待义父身体稍稍补充些元气后,再根除毒素。
方子本是了然开的,其中也多半是寻常药材,想是即便如今身处军营,准备齐全也是不难。熬药的活计却交给了随军大夫,他本是对葛将军的病情束手无策,颇感惭愧。如今能做些打下手的活计,终究有几分欣慰。
葛将军帐中亲兵将煎好的药水端进来之时,师龙将军恰好也在。他瞧着亲兵手中的碗药,喜上眉梢,朝了然道:“葛老将军如今能喂得进水了么?”见了然面带笑意地点头,师龙快意地笑道:“小姐果真大才,这营中军医忙活了几日,别说找出老将军的病因,竟是连清水也不曾成功让老将军进食。如今情形,想是老将军康复在望了!这实乃我大军之福,鸾国之福!”
原来这葛将军如今虽只挂着副帅的印章,但在军中威望却远超主帅三皇子。因而葛将军急病之事一直被瞒得十分严实,诸位将军也是怕鸾军士兵听闻葛将军病倒之事而伤了士气。
了然不过口中谦让了几句,便接过亲兵手中的药水,要亲自给义父喂食。因怕这汤药烫嘴,了然先行尝了一口。只是这一尝却不要紧,了然禁不住轻皱云黛。旁边的师龙瞧了,忙问:“莫不是这汤药有什么问题?”了然却是神色不变,只是淡然道:“不妨事,不过是略略烫口了些。”又稍晾了晾,才一勺一勺地小心将这一碗汤药给葛将军小心地喂了下去。师龙见葛将军果然已经能进流食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此刻了然心中却颇不平静。这一碗汤药换了普通大夫怕是也无从察觉异常,但自己打小便跟随碧竹亲尝了诸多毒物,深知这汤药大不寻常,竟是比自己开的方子多了一味芥仲。这芥仲味道清淡,虽不易发现,但也实实在在是一剂毒药。如今义父体内毒素尚未清除,究竟是何人如此心急,竟又要给义父再补一剂隐毒?
药是那随军大夫煎的,随后是这小亲兵端进来的,此二人中莫非便有下毒之人?了然心知此二人虽有嫌疑,但未必便是下毒之人,毕竟,煎药期间是否又有其他人接触,了然一无所知。
她情知如今自己与鸾军中诸人皆不相熟,即便是眼前的师龙,是否完全可信也并不可知。好在这芥仲在寻常医师看来几乎无解,但自己却有一身能医人的真气在身,并不惧义父毒上加毒。而且,如若解毒方法得当,义父反而能因祸得福,此后怕是百毒不侵了。因而了然始终不动声色,生怕打草惊蛇。
说起了然所习的内功心法,当年姚嬷嬷虽然未曾言明,但了然如今经了这一番遭遇,已然悟出自己所习内功心法之妙。且不说这内功无时不刻不在修习,便比别人事半功倍,已是大不寻常。且自己所习内功真气有医人之效,尤其是用于驱毒解毒,再绝妙不过。了然如今倒真正有几分感激已经许久未曾谋面的姚嬷嬷,心下盼着那身怀绝技却又必定有什么伤心往事的老人,如今一切都好。
喂完了义父,了然将瓷碗放回那亲兵手里的托盘上。瞧他一脸欢喜的神色,却不知他是为将军能进食了而高兴,又或是亲眼瞧见了义父又服用了毒药而开颜了。
那下毒之人怕是不仅擅毒,心计也是非比寻常。如今义父一旦毒发,自己便是首当其冲,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只是何人竟与自己父女如此过不去?
给义父简单地擦拭了下脸颊,见师龙依然待在帐中,了然颇有几分纳闷。按说如今鸾鹰两国战事焦灼,师龙作为鸾军猛将,为何竟似是无所事事?只是了然心知遣兵作战之事非自己这般无关之人可以随便询问的,因而并未多言。
“听闻如今三皇子是鸾军主帅,将军以为,我是否应前去拜见一番?”了然实则对那传闻中被鸾帝溺爱但又扶不上强的“阿斗”并无兴趣,何况一旦相见,少不了又要委屈自己的膝盖。只是却又担心自己怠慢了那位三皇子,给义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如今义父屈居副位已是不愉。
“三皇子狩猎去了,如今并不在营中。小姐若有意拜见,改日再说罢”。提及主帅,师龙面上似有不屑之色。他本是年青一代中的蛟龙,与二皇子浣儿又如兄弟般相交,心中怕是对那三皇子的身份也并无几分忌惮。三皇子不学无术恶名远播,如今又岂能称主帅之职?也难怪师龙瞧不在眼中。
只是如今两国战事怕是随时一触即发,三皇子到底挂着帅印,为何竟还有狩猎的闲情逸致?
晚间,了然又使人给义父熬了些清粥,只是这一次却再无什么不妥之处了。想是那下毒之人已然知晓义父午间便已服下了芥仲,照那人推测,义父绝不至有生还之望吧。
次日,经过一夜用功驱毒,了然已然帮义父将体内毒素驱尽。只是为掩人耳目,点了义父的睡穴,仍旧让其睡着,顺便休养生息好恢复元气。
师龙一早依然来义父帐中“报到”,了然瞧得奇怪,便假作感激道:“将军如今该是战事繁忙吧,还日日来探望义父,真是过意不去。了然代义父谢过将军。”
“如今鹰国刚刚易主,怕是这几日顾不上来挑衅呢!三皇子一贯又主张息事宁人,本将这两日正闲得慌呢”。师龙语中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寂寞意味。
“鹰国易主了?”了然心下大惊。
“鹰帝不知何故,于昨日突然宣布退位,如今已将帝位传于三皇子鹰浩!”师龙并不知了然曾于鹰国生死辗转,又与鹰浩熟识,因而只简单地随口说了几句“敌国”的情况。
鹰帝居然退位了?莫不是因为雅涵?他不是一向与二皇子鹰雄更为亲近么,为何如今却传位于鹰浩?
鹰浩如今成了鹰帝么?
只是,他可真的愿意登上那孤寡之位?
他那二哥是否有为难于他?
了然几番心思辗转,忽然又心下失笑,自己本不是千方百计要撇清与他的干系么?如今又为何为他牵肠挂肚?(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小交锋
鹰帝易位,鹰军挂牌休战几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了然倒也幸运,如今身处军营几日,倒难得避过了战火硝烟、血雨腥风。
只是据鸾军内探回报,鹰浩虽已身居帝位,但不顾国规,依然身居军中,甚至将登基典礼也推迟了,足见其对如今战事之重视。鹰浩足智多谋,深谙战术之道,本为鸾军眼中的劲敌。如今其以鹰帝身份亲自领军,鹰军士气必然大增,因而鸾军各级将领也异常重视,各路探子也纷纷使了出去,只待鹰军一有动静,便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葛将军体内的毒素如今已然尽数拔尽,只是了然悉心观察几日,却并无发现任何端倪,既不知下毒之人,心中总有几分放心不下,因而依然不敢让义父醒转过来。
事实上,这营中某些人怕是希望葛将军永远不再醒过来才好。
这一日,了然正为义父喂药,却忽闻营中一片喧哗之声,一时间马匹嘶鸣声、人语喧嚣声久久不曾平息。好大一会儿,才见那日日伺候左右的小亲兵进得帐来报道:“小姐,三皇子回营了呢!听说这次猎回了不少好东西了,今晚怕是可以打打牙祭了!”
了然心下想着,这三皇子果然不堪大任。身居帅位竟不顾前线战况离身狩猎便也罢了,如今不过是回营,便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将自己当做君王了?
不屑归不屑,了然心知自己还得低头三分前去拜见一番。正想着使人知会师龙将军,想让其引见自己时,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架势竟是冲自己这边来的。转眼间,一戎装之人已然带了几人冲进帐来,先扫了下榻上的葛将军,又瞧了瞧眼前的了然,嘴里高喝一声:“来人啊,将这敌国奸细给我绑了!”他身后几人却以似等不及了,早已拿着绳子上得前来。
眼前这几人了然本没看在眼里,只是如今毕竟身处鸾营,也不想与来人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于是只是一边躲闪,一边喝道:“将军莫不是误会了?我乃葛将军义女,师龙将军和贾副将均可为证,怎会是那敌国奸细?还望将军使人知会师龙将军,一问便知。”
那主事之人怕是未想到了然竟有如此身手,手下几人竭尽全力,竟然连了然的衣角都不曾摸着,心下便有几分焦躁,面上更多了狰狞之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你是葛将军义女不假,只是你早已被鹰人掳走,如今怕是早已归降了鹰人。否则那夜,就凭你们几个老弱妇孺,又怎可能逃脱鹰军魔爪?且又是如何说动鹰人为你们掌舵,将你们渡过漠河?别人信你,三皇子如今一听便识破了你这小女子的诡计。你这坊女必定是故意借将军义女之名潜入鸾军来打探军情的!”只见他高喊一声,帐外又有几名亲兵进得帐来,只听那主事之人高喊:“一同上去,快将这妖女绑了,切莫让葛将军一世英名被这小小的坊女给毁了!”
了然听闻此人所言,心想这三皇子早不归晚不归,偏偏此时回来,又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而且,那传闻中不学无术的三皇子如何有这头脑“识破”自己?怕是不知道何人在这草莽皇子的面前嚼舌头根子了。
了然如今已是无计可施,心下只盼着谁来救援。想想那师龙前几日天天来这帐中报道,如今正需要他时,却有杳无踪迹了,却不知是谁曾答应浣儿一定会护得自己周全的。
帐中的数个亲兵见碰不着了然,并无怒意,反倒有几分狩猎人的欣喜。其实双方皆知,如此下去,了然不过是笼中困兽。凭了然的身手,脱身而去并无难事。只是如今既已被扣上了叛贼的帽子,如若一走了之,怕是不仅坐实了罪名,还将牵连到义父身上。
了然暗叹一声,正待束手就擒。却忽闻一轻声呵斥:“何人敢对本将女儿如此无礼?”发话之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榻上的葛将军。他如今声息虽弱,但到底领军已久,不怒自威。
那主事之人怕是也未曾想到葛将军会突然醒来,面上颇有些不自在,结巴了两声,到底辩道:“末将不过是奉三皇子之名前来拿人,如今小姐通敌在前,老将军即便为大军副帅,怕也是包庇不得。”
“混账,你口口声声道我女为通敌叛贼,证据何在?也罢,老夫随你一同去见过三皇子,倒是要辩个清白是非。”葛将军说罢竟是要起身。那几个围捕了然的亲兵,见先前情形,早已退在了一旁。了然此刻正好飘身过去,一把扶住葛将军,急道:“义父莫动,您这会儿身子尚未大好,切莫劳累!”心中却颇是感慨,义父怕是惦挂着自己的处境,竟强自醒了过来。原来这两日了然并未点葛将军的睡穴,只是用迷香浅浅地熏着,既不伤义父的身体,又正适合他养神。
只是这葛将军人虽睡着,神识却十分清楚,因而先前帐中情形,他已然感知。心中一急,外加到底功力深厚,竟是强自睁开了眼,心下暗道庆幸,到底没让了然遭眼前这班莽夫折辱。
葛将军一醒,其实眼前诸人已然不敢放肆。但那主事的小将到底已经将话放了出来,而且三皇子那边怕还等着回复,因而便使人抬进了一软担架进来,到底将葛将军抬到了三皇子的帐中。
了然随在一侧,行至那三皇子的帐中之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帐中陈设奢靡至极,几个衣冠不整的女子正娇声软语地给主座之人劝着酒,这哪有一点像一军之首的营帐?如此主帅,若无得力副帅辅佐,鸾军必败!
那三皇子乍看倒入浣儿有几分相似,约摸都继承了鸾帝的几分容颜。只是此人年岁虽轻,不过十五的少年,眸中却浊态甚重,想是在声色之中沉浸已久,虽金冠玉衣,但面上却暗呈灰败之色,怕是不能长寿之人。三皇子瞧得诸人进账,阴着嗓子说了声:“老将军到底福气不浅,这么快便已经痊愈了?”神情语气甚是倨傲。
按说葛将军虽为臣子身份,但毕竟战功赫赫,即便是鸾帝与珣王见了,态度也不至于如此跋扈。只是葛将军倒也似见惯了,并不以为意。只淡淡答道:“谢大帅关爱,请恕老臣有恙在身不能跪拜”,他略顿了顿,到底气息不畅,又道:“只是我这义女却不知遭何人诋毁,竟要将她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女子诬为叛贼?”语调虽轻,但大有凛然之势。
说及了然,那三皇子暂停与身边的舞女调笑,抬眼瞅了瞅了然,眼中竟泛出几许桃花,让了然立时一身鸡皮疙瘩。三皇子大约没想到葛将军义女竟有如此倾城之貌,竟似是将所谓的叛贼之事全然忘了,张嘴便道:“老将军这义女模样倒是俊俏,本王甚是欢喜,赶明儿让她多与本王亲近亲近。”一时间,三皇子两侧的“谋士”都不禁轻皱眉头,大约腹诽自己竟伺候了这么个扶不起的阿斗吧。
葛将军闻言已怒,但到底沉得住气,闷声回道:“谢大帅厚爱,只是小女到底是将门千金,不比寻常声色女子,还望主帅顾及男女有别,以免小女难堪。”葛将军张口便是主帅,却不提皇子一说,大约也是为了点醒对方,让其别忘了如今是在军营之中吧。
了然心中暗叹一声,冷眼瞧了瞧那痴迷地盯着自己的三皇子,心想这古人到底愚忠。即便是义父,总还以为眼前这么个人加以辅佐,总还有望。只是此人,早已是无可救药了。
自从来到这异世,还不曾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垂涎于自己的倾城之貌,了然不禁想起当年娘亲在三阳镇的遭遇。只是自己却毕竟不是娘亲那般的柔弱女子,因而面上对三皇子不甚客气,眸中冷意渐增。只是她却不曾想到,自己这一脸冰霜直让三皇子瞧得新鲜,竟更是增了几分兴趣。
葛将军瞧了,心中暗乎:鸾国不幸!
三皇子身后的谋士之一,思量片刻,低头于主子身侧耳语了几句,只见三皇子面上先是现了几分不耐,但渐渐转而开怀,想是那人必定又出了什么馊主意。三皇子不等那人说完,已然面带得意之色地呼道:“来人啊,快将这乱国贼子押入牢中看管,且待本王发落。”口中态度与先前贪婪之态大相径庭。
了然心中冷哼一声,她岂不知那人心中所打的算盘:三皇子如今若想染指自己,怕毕竟碍于将军府千金的身份。如若自己成了阶下囚,以皇子之尊,便可以随意发落自己吧?三皇子那谋士倒是巧心思,如此既成了他们的心愿,又投了三皇子所好。只是这一干人等,却切莫怪自己无情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至于证据么?如今这些人若要有心诬陷自己,随意找几个人屈打成招签字画押变成,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更何况,了然暗叹一声,自己几人与鹰宫到底牵连颇深,倒真是无法说得清的。
了然心中主意已定,便安抚住已然大怒的义父,大大咧咧地乖乖束手就擒,随那押解的亲兵去了。与义父擦身而过之时,她轻声嘱咐他留意身边的小亲兵。如今他不必再担心饭食被人投毒,只需留意身边之人,莫再被奸人陷害了就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美人计
这军营中的监牢倒也简单,以现成的山岚为墙,四面用些现砍的树木搭建成牢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了然四下瞧了瞧,心中轻哼一声,如此之地,倒还困不住自己。只是如今手脚上的金属锁链倒是颇有几分麻烦。虽说凭着一身功力,要挣脱这锁链也并非没有可能,但到底容易引人注目,不太妥当。
了然心头一转,轻笑一声,抬手拿出怀中的玉箫,簪在信手盘起的发髻上。此刻她虽然仍穿着普通兵卒的男装,但单这一张顾盼神飞的面容,便足以迷倒众生了。了然清了清嗓子,脆脆地朝牢门外喊了声:“兵大哥!”
门外守门的二人听到有人喊叫,本是不耐,但听声音竟如此柔美,便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竟是呆了。想那三皇子阅美无数,初见了然便已然动心,更不消说眼前这么两个痴呆的小兵,就差没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囚室里的其他犯人,见了这么个妙人儿,淫词污语早已不绝于耳。
倒是墙根处窝着的个人儿,丝毫未动,只是瞧见了然,眼皮子微动了下,嘴里便哼起首奇异的曲子。狱卒听得不耐烦,大声喝道:“什么怪调子吵得人心烦,给老子闭嘴,你以为这是你家厅堂呢?”
那人却似是闻所未闻,依然一遍又一遍专心哼着自己的曲子,了然听那声调一起一伏甚有规律,心中一动,转眼一瞧,原来此人并非别人,竟日前几日送自己夜渡漠河的舟子。旁边的狱卒听那舟子反复哼曲,早已怒了,上前狠狠地踹了舟子两脚。舟子嘴中的曲子才算是停了。只是了然心知这舟子功力不凡,如此两脚,根本无碍。
“兵哥哥!”那两名狱卒又听得这曼妙之声,肠子都酥了几分,立刻放了眼前的舟子,转向了然道:“小姑娘有什么事要哥哥效劳?”了然忍住心头的厌恶,和声细语地同两名狱卒周旋几句,手脚上的锁链便被卸了下来,立时自由了。狱卒又嘘寒问暖地安抚了然一番,又告诫狱中诸人皆要善待了然,这才去了。
晚间用膳的时候,了然的饭食明显比其他犯人要好得多。她心知这恐怕并非是义父之功,倒还是自己那美人计的功劳。送饭食进来的狱卒,又借机与了然搭讪几句,了然倒也配合,始终温言温语。只是,那狱卒离去之后,了然嘴角却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她轻轻捏了捏手中多出的两个物件,吁了口气,可以放心地先“酒足饭饱”了。
监牢里的许多人瞧见了然与众不同的饭食,对其美色的垂涎更消了几分,诸人嘴里又骂骂咧咧地道这世道不公,不过到底却没人敢上前抢了然碗中多日不见的肉片。
了然暗叹一口气,原来这美人计在这些犯人们腹中的“空城计”前,却还失了几分魅力。
正挑挑拣拣地吃着嘴里的饭,却听远处一人边呵斥着外面的狱卒,便闯进了牢房。了然心中暗喜,此人可算是出现了,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原来这不是别人,正是那关键时刻不见了踪影的师龙。
“小姐,你没受辱吧?末将今日恰好奉帅命去漠河边巡察去了,刚回来才听闻小姐之事,这赶忙过来了!”师龙满面歉意又道:“小姐莫急,末将这便寻三皇子去,为你解释清楚。”他原本信誓旦旦地在浣儿面前应承,自己一定会护得了然周全。如今却竟是把人护到监牢里去了,他日如何有颜面见多年挚友?
了然却出声止住了师龙的冲动,心想如今这事已是再明白不过了。师龙原是被人故意调开了,那人好一番心计,且不管自己冤不冤,先行将一切阻碍搬开了,好将自己的罪名扣下了再说。至于要翻案,恐怕不论是何人却都要费一番周折了。而最后鹿死谁手,那人怕是已然打稳了算盘。
其实,如今了然自身脱困却并非难事,只是心中放心不下义父。自己如若远走高飞,义父处境必定堪忧。而且,之前既然能有人给义父再三下毒,他日便有再遭歹人陷害之忧。了然心中盘算着,无论如何得让义父远离这是非之地才好。而她一直在等着师龙,正是要将义父托付于他。虽说与师龙相交甚浅,但了然此刻宁愿相信浣儿与皎云的眼光了。
师龙在鸾军中甚有威望,如今他来探望了然,那狱卒自是也不敢在一旁听墙角。了然寥寥几言向师龙说清了自己对于义父处境的担忧。义父虽然于沙场之上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于军中也一呼百应,但于这些勾心斗角甚至是鸡鸣狗盗之事却并不擅长。在了然瞧来,与其于眼前争些许军功,倒不如保得自身性命要紧。
“如若能送我义父回京最好,以免义父又遭歹人陷害。”了然向师龙言道。至于眼前的战局,却不在了然的考虑范围。鹰胜鸾胜,成就的都是某些人的功名与利益,与百姓何干?何况,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已然于鹰鸾两国都结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的立场,只能是不偏不倚了。
师龙见了然一柔弱女子,无端身陷牢笼,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处境,一心只惦念着义父之安危,原本的几分欣赏,如今早已变成了敬服。再瞧了然一副气定神闲之态,且将义父的后路筹划得如此细密,心叹如此女子身为女儿身实在是可惜了。如若能像男子般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或是涉身政事为君分劳,怕都不难成就一番美名。如此想着,心下回转几分,竟有几分艳羡浣儿之福。只是转而想想自己与皎云情意相通,而浣儿如今怕还只是一己之心,嘴角又不自觉地噙住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这一夜,师龙于帐中秉烛上书给鸾帝,“如今葛老将军年迈,且一直抱恙在身,实则无力主持战务。恳请升上怜老将军一生劳苦,准老将军回京修养。如今葛将军带病挣扎于沙场,恐其伤鸾军士气,不若请老将军于后方运筹帷幄,必对战事更利……”。如此洋洋洒洒一篇,师龙清楚,自己的这本奏折不等传到京中,怕是先得这军营中的某人过目了才能转走。只是,自己这奏折所述怕是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再有那班人推波助澜,师龙心中清楚,葛老将军回京已成定局。只是多少有些为老将军惋惜,他心中怕是宁可命丧沙场,将一腔热血报于鸾国,也不愿就此回京蹉跎养老吧?
师龙依着了然如此行事,心中其实也有几分担忧。如此一来,或是保了葛老将军的周全,但毕竟老将军于军中声望最高,如若是他离开了这沙场,怕是对鸾军士气有所影响。
只是,想想这历来都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说,这鸾国安危总不能永远维系在老将军这一代身上。自己这一代年轻将领也并不缺老将军的英雄气概,也必能于沙场上叱咤风云,同样也能为一国百姓谋得安定。思到此处,师龙心中豪情更起。
小心翼翼地将折子装于特制的木盒中,又用防雨油布细细包了,才遣亲兵火速将奏折送往京中。师龙虽然心知肚明,这奏折前脚出了自己的账营,后脚便会流到这营中某人的手中,只是,这些表面功夫却不得不做。
想想几日后皇上宣葛老将军回京的圣旨怕也就该到了。心中暂时放下此事,却惦记着了然不知有何脱身之计。正恍神想着了然那小小女子为何不仅有一身医术在身,又思略过人时,却听营中忽然一阵骚乱,心中一紧。帐外的喊声越发高了:“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师龙立刻长身而起,莫不是那鹰人前来偷袭了?他心中怒意立起,拿起案前的利剑,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帐外。瞧帐前诸人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立刻抓起一名亲兵的衣襟,怒声问道:“何处起火了?”
“禀,禀将军,是监牢处起火了!”那亲兵何曾见过这俊朗将军如此气焰,竟是被吓得结巴起来。
监牢?莫不是她?师龙心中一动。但到底记挂了然的安危,立刻火速赶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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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国的皇宫中,往日耀眼的的金碧色,今日在鹰雄眼里却似乎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皇兄一向与我亲厚,如今既要退位,却为何传位于三弟?”鹰雄满面不甘。
“身居帝位,当有非常胸襟与气量,方才是百姓之福。皇兄我自问并无此胸怀。而二弟你,又一向性情急躁,相较于三弟,实在非帝王良选。”曾经的鹰帝,如今卸了黄袍,威严仍在,只是毕竟脱了那孤家寡人的身份,倒似多了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人敢直呼其名,如今,也该恢复本来名姓了,从此,自己又是当年的鹰武了。
“皇兄心意已定?莫非真不顾多年兄弟情分?”鹰雄面显狠色,切齿道:“如此却莫怪兄弟无情了!”
鹰武轻叹一声:“当日你伤我尚未出生的皇子之时,心中可曾有兄弟情分?”
鹰雄听得此言,瞳孔紧缩,阴气更盛,不再多言,拂袖而去,只余鹰帝一声叹息。他身后的宫殿如今竟是空荡荡的,三千佳丽已然尽数散去。耳边少了莺声燕语的聒噪,却并没有觉得寂寞了几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原来自己的心从来只属于一个人。
简单的行装已然打点好了,从此这寂寥的宫殿便要留给鹰浩了。而鹰雄眼中的恨意,他并不是不曾瞧清,想着这百年宫殿少不了又要来一场浩劫吧?只是,这些却与己无关了,鹰浩要想坐稳这江山,也该有能力处理这一切吧。自己从此只是闲云野鹤、平头百姓了。鹰武步伐轻快地朝内殿行去,面上竟现了几分温柔之色。(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入君怀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鸾军军营照得透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了然拍了拍手,扔下手中的火折子,面上虽沾了些飞火中的灰烬,却难得笑颜动人。
军营,我们便就此告别了!了然心中念着。
原来乘着狱卒送饭食的时机,了然已然将那人身上的钥匙和火折子转到了自己手中。她早已注意到,这牢房的监门是用松木做的,不少枝干上还存着些松油。如今这边疆之地本是久旱未雨,自是噼噼啪啪一点就着。而监牢中的稻草,也早已被了然堆到了一起,更是给这冲天火焰助了几分威势。
其实了然要走,本是不需要那监牢钥匙的。只是想想这牢中毕竟还有不少无辜之人,虽未必是良善之辈,但到底也不愿他们在自己生起的这场大火中枉送了性命。
大火刚起之时,牢中惊慌失措的诸人并没有留意到是了然偷偷开了牢门,只是瞧着还有一线生望,都争先恐后地挤着出去逃命了。
听着营中已有诸多脚步声朝这监牢处传来,了然心知此地不可久留,便准备悄然离开了。
下一站,三阳镇!去看看爹娘、刘婶,还有可爱的小宝去罗。
只是,滔天的火光中却猛地冲出一人,见了自己,先是一呆,下一秒便大力地将自己一把揽入怀中,喃喃道:“你没事就好!”了然原本不愿意被他这么搂着,正要挣开,但见他衣服、头发已有多处烧焦,想是竟入了那火中寻觅自己,到底心下一软,没再挣扎,但也不忘提醒他:“鸾军已经朝这来了,我们再不走,恐怕便走不脱了。难不成你刚坐上鹰国的龙椅,便要当鸾国的阶下囚么?”
将了然揽入怀中的人,竟是鹰浩。他见了然难得这般顺着自己,语气更是罕见的温柔,心下早已有肿胀之感。怀里的人儿身上完全没有寻常女子的脂粉味,倒是有几分药香,闻着更觉得踏实。
确实是她!
原来这不是场梦!
原来自己不顾众人阻拦,冒如此风险来救她,终是值得的!
了然到底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再不走,若是被鸾军瞧见了自己与鹰帝相拥,这通敌叛国的罪名怕便是真真坐实了。到时即便逃脱了,怕是义父一家被株连九族都是轻的,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好在二人身手本非一般,既然要走,却也无人能追得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你怎么会在这儿?”了然瞧身旁的鹰浩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便先开口问道。此时此地,她到底不忍心就此扭头而去。曾几何时,自己二人也曾像如今这般于山林中歇憩,只不过那时自己只一心想着要逃,到底与此时不同。
鹰浩难得地笑了笑:“我接到消息,说是你落到了鸾国三皇子的手中”,说着,难得有几分笑意的脸又冷了几分:“我对这鸾三皇子的风评了解甚多,说起来还曾有数面之缘,他岂是怜香惜玉之人,一想到你受他所制,我日夜坐卧不安,好不容易过了漠河”,他略顿了顿,面上现了些微责备之色,“到了鸾军营中,却只见滔天大火。我以为来晚了,在火海里到处寻找,却一直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你知道我有多急?”他如今自是知道了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便是了然,心下对她这般贸然涉险是不赞同的。
了然并没有忽略,他没有说朕,也不像从前那样称呼自己为本王,只是说“我”。如今在鹰浩眼里,二人之间早没有了地位、身份的差距,只有你我之分了。
不是没有感动。
不是不明白。
如果换一个时空,鹰浩应该是个不错的伴侣吧。地位超然,风流倜傥,最重要的是,专情且深情,如今以一国君王之尊,不过听闻自己可能有些许风险,就甘冒被敌国发现的风险来救自己。
只是,了然还不明白自己的心。她只知道,自己如今只想要自由。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还很新鲜,这一世对自己来之不易,她并不想在年方十四之际,便将自己的终生托付给谁,更不想自己的芳华这么早便归于某人的后院。
百转千回,到底平复了心绪。
“你该回鹰国了,我也该走了。”天空的边际已然出现鱼肚白,是该分别的时候了,了然轻轻地说道,依然是温婉的口吻。
鹰浩的身体似是紧了紧,到底还是问了:“你还是不随我回去?”
了然只是摇了摇头,“我得去寻爹娘去,还有,还有小宝。”从前光华万丈的容颜,如今却被烟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只是那双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地耀眼,真正温柔如水。不知为何,了然觉得经历了漠河那夜,如今的鹰浩必定不再会为难自己了。
“是,因为云浣吗?”鹰浩只觉得心紧得有几分喘不过气来,但到底却将这句徘徊在心头太久的话问了出来。
见了然摇了摇头,却似松了一口气,眸中更有几分喜悦。
“那么,我便是还有机会的。”鹰浩瞧着了然,面上的坚毅之色如此明显。他是要等她的,他自然是要等她的,这一生,除非是她,他不会再有别人。只是从前,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在空等一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梦。如今,到底有了梦想成真的希望,尽管只有那么一丝丝,却已然让他欣喜若狂了。望着眼前这清亮的眸子,心中早已溢出了些许甜意。
自己能说什么呢?了然轻叹一口气。
此时此地难为人!
分别前,鹰浩却拉住了然,用衣袖蘸了水囊中的水,给她轻柔地擦着那被烟火熏得花灰的脸庞,了然并没有拒绝。此时此景,二人都不禁想起当日在山林中鹰浩隐疾发作,了然用衣袖帮他擦脸的情形,相对一笑。
“现在那隐疾还会发作么?”了然轻声问道。
“偶然吧。总会好的。”鹰浩却似不愿提及此事。
“以后不论在哪里,时不时地传个消息给我可好?”鹰浩瞧着身前的人儿,知道究竟是拦不住她的。
了然倒不介意时时与鹰浩通通消息,权当老朋友的问候吧。只是毕竟二人各自身处敌国,通信怕是不易吧?却见鹰浩嘴中清啸一声,天空中有个白点瞬间坠了下来,直到半空中,了然才瞧清那竟是一只白雕。鹰浩又鸣一声,那白雕在空中盘旋一圈,又竟自朝高空中飞去了。“这雕便送与你了,它此后会一直跟着你的,若想给我传什么消息,让小雕给我送回来便可,它自会认道的。”鹰浩又教了教了然呼唤白雕的方法。
得了只白雕,了然心中倒十分欢喜。
只是,万般柔情,到底还是要离别。
二人已然各自转身,了然却忽地听到远远地传来的声音:“如果他日在沙场遇到云浣,我不会手软的!”了然心中苦笑一下,并没有回头,知道鹰浩必定是已经去得远了。
她当然明白,无论是为国,还是为了自己,鹰浩都没有相让的立场。只是,他知道了然在意云浣,由此才有这一说。
他是太过在乎自己的心意了吧?
了然轻叹一声,无论今后如何,无论是云浣还是鹰浩,总是希冀着他们一切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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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儿竟然没事了?”鹰国境内一座普通的民宅内,一双棕色的眼珠子狠意更浓。他双手一搓,原本那张写着情报的布帛,已然变成灰烬。“就这么点能耐,还想当我的妻子?真是痴心妄想!”他静静地思索了片刻,朝身后暗影中的人冷声说道:“给他们施加点压力,这么点事都办不成,何来与咱们合作的资本?”
身后那人却似踌躇了片刻,但到底还是进言:“其实此次倒不是他们的过错,如果不是那葛老儿的义女坏了事,那老儿此刻必然已经升天了。说到底,还是那老儿命大。”
听闻此言,棕色的眸子缩了缩,“你莫不是收了那鸾人的好处,竟然替他们说话?”身后那人心中一惊,立刻跪下躬身道:“属下万死不敢!”
“起来吧!”声音竟比这夜色还要清冷几分,“只是今后别尽找这些酒囊饭袋合作了!“
暗中人起了身,又道:“不如,咱们派人与那人接触接触?”
棕色的眸子闪了闪,“暂时不要了。如今再与那人交好,只不过便宜了龙椅上的那位,哼!”他忽然眸中冷光一闪,道:“如若鸾国那边行事依然不利,咱们便提前自己的计划吧。
他心中念道:不是我无情,实在是你们无义在先,就别怪我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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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军大营中,三皇子气急败坏:“什么,她不见了?这么些人都看不住一个小女子?来人啊?把那几个狱卒通通给我乱鞭处死!”一听闻监牢被烧,了然踪迹不见的消息,三皇子立刻想到那倾城之色无法染指了,恼怒之情可想而知。“当初到底是谁劝本王将那美人投进监牢的?”他身后的谋士听得此言,只微微低了低头。
到底还是轻看那女子了!他心知此夜之事与葛老将军无关,毕竟他那边早命人看得死死的。如今这情形,竟让自己的全部盘算都落了空。
莫名的大火,生死不明,那尚未坐实的罪名,便也随着这一夜的闹剧无疾而终了。
可惜啊可惜!
葛将军得到消息的时候,清瘦的面上有了微微的一丝笑容。自己这义女,果不是寻常之人。只盼着她他日能有一番好的造化吧。
几十里地以外的集镇上,一脸喜意的了然,依然穿着身男装,瞧着那满眼熟悉的街景,心中有几分雀跃:三阳镇,娘亲,我又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寻娘亲
三阳镇,依旧是熙熙攘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虽远远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听着耳边熟悉的带着几分绵软味道的“乡音”,了然心中竟有几分雀跃。
只是不知道娘亲的绣坊如今在哪里。
当日浣儿帮了然寻到娘亲后,又帮她在三阳镇安顿了下来,如今有他照应,薛娘子自然事事顺心,连镇上的官老爷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只是薛娘子到底做不来衣来伸手的贵妇人,几番央了浣儿,浣儿才终肯使人给薛娘子开了个绣坊,好让她每日有个念想,也不至于寂寞度日。
浣儿的一番心意,了然自是感激的。
沿途拦了几个路人,彬彬有礼地打听娘亲的绣坊在哪里。被问的几人这一日心情格外地好,并且都自豪地成了邻居们茶余饭后闲聊中的焦点。
今天那个不知道来自哪里的俊朗小公子,同张三、李四搭话了呢!听说那小公子的声音格外好听,容貌更是像天上下来的一般……
了然却不知自己竟给这阔别一年多的三阳镇投下了一丝波澜,她正站在娘亲的绣坊前,瞧着匾额上的“秀娥坊”三个金灿灿的大字,神采飞扬地欢笑着。周围的人立刻发现了此处气场非同一般,再回眸瞧见那温暖如秋日阳光的笑容,均被不自觉地感染了几分喜意,纷纷朝这漂亮的小公子围了过来。
绣坊中的掌柜李大娘早已瞧见了门外的小公子,只是从未见过这么俊朗的人物,以为自己一大早花了眼。揉揉眼再瞧,见自家店铺门前已围满了人,自是知道先前没有看错,忙出去将那小公子请了进来。
走进了自家的绣坊,了然的心情格外地好。虽然不是衣锦还乡,但想想自家一年前还是家徒四壁,如今却变成了这么个雅致的二层绣楼,自然是笑颜如花。
李大娘早已被这笑容迷住了,竟忘了问这小公子来绣坊有什么需求。了然见这老人家直盯着自己发愣,也不恼,依旧笑着问道:“麻烦大娘请这绣坊的主人出来一趟可好?”
大娘瞧着这么美丽的脸庞,自是和气,心下却有几分惋惜,这小公子虽然漂亮,却有几分女气,若是生成女儿家,真真要迷死人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嘴里却不忘问道:“不知公子找坊主何事?”
“我是这里主人的女儿!”
“女儿?”李大娘满脸犹疑,再上下一打量,难怪,原来是女扮男装,倒真真好了。只是,她是坊主的女儿?
了然瞧着李大娘一脸不置信的样子,有几分莫名。直至这绣坊的主人被大娘请了出来,了然才不自觉地吸了口气。难怪大娘疑惑,以前此人约摸不过二十芳华,又怎么可能有自己这么大的女儿?
“姑娘莫不是薛娘子的女儿?”绣坊主人一身清雅,容颜温婉,罗裙上的几点飞绣竟是了然从未见过的。了然总觉得如此人物,似乎不该在这么个平凡的绣坊里出现的。只是,此人倒似知道自己。
见了然点头,自称温姑娘的绣坊主人将她领入了内室,一边说道:“薛娘子自薛老爷带着几个人回来没几日便离开了。这绣坊她到底费了不少心神,放心不下,便转托于我了。”
了然却不曾想到,这三阳镇已然不是自己的家了。只是,爹娘几人为何这么快就离开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按说浣儿必定会派人护着的,难不成小宝的身份泄露了?
心思百转之间,温姑娘给了然递了封信过来。了然打开手中的锦帛,见此信却是父亲写的。却原来是浣儿的身份太过惹眼,因而了然一家始终被人盯着,总不得自由。薛荣又日日心忧小宝的身份被人发现,几人一商量,便决定迁到番梨国去了。那番梨国一向中立,又不排斥他国商人进出,是几人最理想的避世之地。因而薛娘子便决定去番梨国再开一家绣坊,一来几人也好糊口,二来总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了然盘算着日子,爹娘几人这会儿应该是已经进入番梨国境内了。虽然不能于三阳镇重逢到底有几分遗憾,但如若爹娘他们能够平安,自己反倒更安心了。
回眸见温姑娘正瞧着自己,想想她举止气度皆自不凡,想必不是等闲人物。却见她笑道:“小姐不必介怀,薛娘子有公子的人护着一路去的,并没有意外。昨日已经收到消息,他们已经到了番梨了。小姐若是不急,在这绣楼小住几日,应是有更详细的消息传来的。”
原来又是浣儿的人?
想起浣儿,却不知如今沧州之地的瘟疫是否已然平息?浣儿又是否平安?
“浣公子最近可好?”了然瞧着眼前的温姑娘,只觉得她一颦一笑绝不妩媚,却偏偏让人感觉有几分蛊惑,却不知这魅力来自何处。
“按说平时日日都有消息传来的,只是这几日不知怎的,竟一直没有消息。我也有几分担心公子呢!”温姑娘眼眸一转,似是有几缕愁色,依旧动人。
了然心下权衡了一番,想想爹娘他们既然已到了番梨,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故了。如今却不知浣儿一切是否可好。想想这一年多他对自己呵护备至,自己却从未有任何回报,到底有几分愧意。如今沧州的疫情不知如何,浣儿虽然不是寻常人,但到底不懂医药,却不知是否平安。
如此一番思索,了然竟是决定先行去沧州寻浣儿去了,只盼着到了那边能帮上些许小忙。
但离开这三阳镇之前,了然倒决定先去探望一下紫堇。之前还是在京中时在玲珑收到的信中,知道紫堇过得并不如意。现下好不容易回来了,总得去瞧瞧才好。
因是要探访闺中女子,自是再不能扮作公子的身份。了然向温姑娘借了套素净的女装,又简单地梳了个发髻,倒也利落。温姑娘瞧着镜中人的容颜,暗自叹了口气。
从小旁人见了自己,总说将来必定红颜祸水。如果那些人见了了然,又该如何说呢?
三阳镇首富贾府的门第并不难找,了然远远地瞧见了那飞檐朱瓦下的高门大宅,正想着这府中之人不知道会不会与自己行个方便,让自己与紫堇见上一面,却见那府中竟似是出了什么事一般,十来个下人模样的人纷纷奔了出来,又分作三队朝街外不同的方向去了。了然见此情形,心想这时候不是贸然上门拜访的时机,便伸手拦住了一位朝自己这个方向奔来的贾府下人,探听府中的情况。
那人见有人拦住了自己,本是不耐,正待发作,却忽然发现拦住自己的人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心中的气焰顿时灭了,且更是无话不答。了然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贾府中出事的正是紫堇。
贾府老爷本是紫堇的义父,只是挂着父亲的名头,却并不悉心帮紫堇寻觅大好姻缘,反而色心日起,最终说服了府中的大夫人,竟要破了义父女的关系,纳紫堇为妾。
“紫堇小姐竟不识好歹,明天便该办喜事了,她今天竟然逃了。这让我们老爷的颜面何存?我们贾府是什么地方?”那家丁并没有注意到了然的脸色,只继续念道:“也可怜了那紫堇小姐,坊女逃逸会是什么下场?这么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了然自是再清楚不过一旦紫堇被抓会是什么结果,只是她心中到底为紫堇喝了声彩。玲珑说的没错,紫堇毕竟不是迂腐之人,即便是拼了被抓的风险,也到底还是为自由做了争取了。
只是,自己得在贾府之人前面寻到紫堇才好。想想紫堇今日才逃脱,想必走得不远。了然回身快步回到秀娥坊。她情知有温姑娘帮忙,要寻到紫堇应是不难。
果然,不过等到下午时分,便见一提着个小包袱的爽利女子随温姑娘进了秀娥坊。紫堇的容颜相较于前几年,已然是花容月貌,且秀气中带着干练。这样的女子又岂能委身于那年迈好色的贾老爷?
二人相见,亲热是不消说的。原来紫堇想着老天爷既然不眷顾,自己好歹是要拼一拼的,大不了不过是一死。因此她借女儿的柔情打动了看守她的家丁,这才在婚礼的前一天险险地逃了出来,只是到底她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了贾府也不知道去往何方,倒是被温姑娘的人很快找着了。
虽说逃出来本是不甘于向命运低头,但真正流落到了街市上,才发现自己根本无生计之能,又不识道,真正无处可去。此时见到了然,自然是喜出望外。
了然好生安抚了一番紫堇,又说起昔日姐妹,却只与紫堇说了说玲珑的情况,并未提及雅涵。雅涵之事,且等他日机缘到了再说与姐妹们知晓吧。
二人相聚甚短,了然便要起身去沧州了。紫堇自是不能随行的,毕竟那瘟疫流传之地不是普通弱女子该去之地,了然想了想,又征询了紫堇的意见,便托温姑娘遣人将紫堇也送去番梨了,好歹与自己爹娘一处也互相有个照应。至于紫堇的逃离,想必依着浣儿的身份,解决这么点事情应是不难。浣儿虽是个不得皇宠的皇子,但到底是皇家血脉,那贾府的老太爷即便再色胆包天,怕是也不敢向浣儿要人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沧州行
沧州,皇上不疼大臣不亲的贫瘠之城,地处鸾国西北部的边陲。(.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从地图上看,沧州应该与番梨国的东北部交界,只是两国之间是猛兽出没频繁且雾瘴弥漫的黑森林,自古从未有人能活着进出,因而倒成了两国间的天然屏障,皆无需派兵把守。
虽然两国皆传说黑森林中奇珍异果、仙草灵药无数,只是既然不曾有人活着出过那里,便也只能是传说。但这到底让沧州城里的人多了些旖旎的想象,毕竟此城自然资源太过贫乏,又非交通要道,商业无从发展,因而虽然年年得朝廷救济,百姓们依然是食不果腹者为多。
了然抵达沧州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幅更荒凉的景象,破旧的城门紧闭着,全无来往行人,更无车马喧嚣。城门前的路面泥泞不堪,草皮、树木全无踪影,若不是有这孤零零的城门外加萧瑟的城墙在这矗立着,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荒野之地。
死城?了然的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两个字眼。
见此情形,了然不禁有几分心惊。上一世的时候,也曾见过疫情传播的场面,只是救助人员络绎不绝,何曾像现下这般凄凉?
守着大门的两名士兵面黄肌瘦,显然也健康不到哪里去,他们瞧着了然的眼神如瞧着怪物一般。了然的美色在这死城之地,第一次失了魅力。那两个人心中只是纳闷,多少日子了,从来只有城里的人想往城外逃,却不曾见过有人还想去这城内送命。自己若不是担着皇差,怕是也早已逃命去了。
城内的声息却已然从城门口处传来出来,有痛苦的呻吟声,有希望能走出城门之人的哀求声,更有把守城士兵的呵斥声,倒有鼎沸之势,只是听得了然有几分心酸。
听这声音,守城的士兵怕是都已经转到城内去了,主要奉命防止那些可能染有疫情的沧州人逃到城外,以免给其他地方的鸾国人带来祸患。
城外的两个士兵,如今不过是形同摆设。
说明了来意后,守城的其中一人朝门内喊了句话,大约是给里面的同僚传话的。只是他口音甚重,怕是沧州土话,了然听得并不太明白。只是她清楚自己既然找的是二皇子,大约这些士兵们也不敢怠慢的,因而便耐心等了起来。
但这一等,竟是约摸等了半个时辰,了然才听得这城门勉强开了条小缝,里面想逃命的沧州人迫不及待地想从这一线缝隙中挤了出去,只是立刻又被士兵们的长鞭给逼了回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时,了然才见几人从城门处走了出来,只是却没有浣儿。这几人与了然倒也彼此相熟,看真切了眼前之人后,立刻躬身禀道:“没想到真是小姐,听到下面人传进来的消息,还以为是误传呢。只是,沧州如今疫情甚重,小姐还是请回转吧!”
了然听几人口中并没有提到浣儿,心中有几分纳闷,立时问道:“二皇子呢?他如今可安好?”
几人听了然发问,面上皆现担忧之色,了然心下一惊。难不成浣儿也感染了瘟疫?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瘟疫并不容易医治,虽然有些许防治方法,但并不能确保病人必然康复。她不再赘言,带了些命令的口吻道:“我略识医术,不妨事的,快带我见二皇子去!”
见了然坚持,几人相互对望一眼,似是踌躇了一下,但终于下了决心,一人道:“小姐请!”进了城后,城门里的人们,无不拿看着疯子的眼神瞧着了然,心想不知道谁竟然自动跑来送死了。身旁的几人早已给了然递过来了一个方形的娟帕,瞧样子是粗布做的,倒甚是厚实,城中之人皆以此物掩着口鼻,大约是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吧。
了然暗叹一声,赞浣儿这一安排做得周到!
听几人介绍,浣儿如今借住在城主府中,只是到底是贫瘠之地,这城中最奢华的建筑瞧起来也颇有几分寒酸之气。了然此刻自是顾不上这些,只是催着几人快步带自己去见浣儿。
到内室门口的时候,几人本担心了然会顾忌男女之嫌,却见了然根本未做停顿,抬脚便进去了,心下倒有几分纳闷。
床上的浣儿,如今只着白色内衣闭眼躺着,身上盖着个薄被。了然仔细瞧浣儿的面色,倒并不难看。又仔细探了一下浣儿的脉搏,也未觉异常。
回眼瞧瞧随行几人,立时有人出来禀道:“二皇子并非感染了瘟疫,只是前几日睡下后就不曾醒,太医说可能是累的。只是……”。
了然自是清楚此人的疑问,其实她心中也有几分狐疑。
累?浣儿功力深厚,怎会因些许疲劳就昏睡不醒?那太医怕是无能才找了这么个托词。
只是,自己也并不擅医,如今同样瞧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只好细细问起其他症状。听闻浣儿日日都能喂得进流食,除昏睡不醒外,并无其他不妥,心中更觉纳闷,还从未听说有此怪疾呢!
想想上一世昏睡不醒之人,医生多半都嘱咐身边之人要不断与其说话。便轻轻地坐在了床榻上,却依然握着浣儿的手,体内真气已然输了进去,再行探寻有什么不妥。
身边的几人见了然竟然如此不避嫌,却不敢发声,都掉转了眼神,假作不见。了然却并未想到这一层,只顾自说自的。
“浣儿哥哥,你睡了这么久,该醒转了吧?了然来了,你还没带妹妹四处转转呢……还记得你在朋来友至吹的那首曲子么?上一次你没吹完就走了,妹妹还想听你吹完呢……珣王爷和师傅最近好不好?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看他们可好……”
一点一点地,说起与浣儿相交的种种往事。了然眼中竟噙住了泪花,自与浣儿相识开始,虽然聚少离多,但他似乎从来不曾离开过自己。尤其是自己被鹰浩擒走的一路,他始终没日没夜地设法营救。
以皇子之尊,他一直无条件地这般对自己好。
只是,自己却不曾回报一点一滴。
“浣儿哥哥,快快醒转,妹妹还没有好好看看这天下呢,哥哥见多识广,他日陪我四处云游可好?”
说了半日,浣儿却似并没有反应。了然轻叹一声,却见外间不断有人报消息进来,浣儿身边这几人忧色更重。
莫不是这城中疫情更重了?
一问,果不其然。
浣儿昏睡这几日,城中感染疫情的病人更多了,但大夫却十分有限,如今竟连城主也染病卧床了,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再不想办法,怕是要出乱子了。
“你们留着人好好守着二皇子,没事的时候,多跟他说说话。剩下的人带我去看看城中的情况。”了然说罢轻轻地将浣儿的手放到被中,朝浣儿面上又端详了片刻,才轻叹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了然并不知道,正是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被中的手有了一丝颤动,但,她到底错过了!
城中的惨状,饶是了然再坚忍,也瞧得也颇为心酸。随意一走,四处都能听见民宅中传来的哭嚎声,想是家中刚有人去了。街面上不时地还能瞧见两三相拥躺着的人,仔细一瞧,竟也是已然去了。想是一家人皆染了疫病,先后没了,落到无人收尸的境地。
医馆前,不少人抬着担架,晒着烈日,边擦着眼泪,边耐心地等待着。
只是,大夫究竟太少太少,这一日又能瞧上几人?
沧州,除了死亡,便是眼泪。那些并无染上疫病的人,见了这城中的惨状,也无不哀嚎落泪。当然,还有更多的忧心。明日,这横尸街头之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现下沧州城中都采取了什么措施防止疫情扩散?”了然想了想,问到周边的随从。
“按照城中大夫的嘱咐,如今所有人出门都要带着掩面的布罩,另外,大夫们还配了些药给百姓们服用。只是如今染上疫情的人越来越多,大夫们连瞧病都忙不过来,也顾不上配药预防了。”回话的人忧心忡忡。当初随浣儿来沧州之时,虽也预料到这是棘手之责,但也未曾想到此情此景。而且眼下二皇子还昏睡未醒,自己几人能否在这“死城”中幸免于难也未可知,心下更是多了几分沉重。
了然心中暗叹,原来这古人对疫情防治所知甚少,就是眼前这尸横遍野,便又得让多少人染上病情?
“用二皇子的名义传命下去,要求城中所有人无论外出还在家中,都要戴着布罩。而且这布罩包括餐具等都要定时用沸水消毒,最好能在烈日下暴晒。食物都要煮熟了才能食用。另外,封锁疫情肆掠严重的街区,那一带百姓日常所需的物资,派专人日日配送,直至疫情减弱。”了然一边思索着上一世看过的处理疫情的一些措施,一边又道:“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派人将这城中所有的尸体都抬到无人的城郊,要么深埋,要么火焚。记住,一旦有人过世,立刻便要抬走处理。不过,处理尸体的人一定要将全身上下都包裹严实,防止感染。”
随着了然的几人见她瞧了城中的境况不仅没有作呕,还头头是道地说起防治疫情的方法,且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心下倒有几分惊叹,毕竟自己这些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壮汉,也是颇适应了几日才忍住了心中的不适的。
二皇子中意的女子,倒真真不是凡人!
只是,她口中所说皆是以前闻所未闻,却不知是否有效?而且,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又如何知道这些?而关于处理尸体的事情,更是让他们有几分犹豫。(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暖君心
听了了然关于防治疫情外加及时掩埋尸体的建议,浣儿的手下犹豫了片刻,到底回道:“别的倒还好说,只是依照鸾国风俗,这家人去世了得停尸三天方能下葬,以示对逝者的怀念。[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若是要求将咽气之人及时掩埋甚至焚烧,这城中之人怕是不答应呢。如今这沧州城中已是人心惶惶,若是再这么一来,恐是要惹出乱子来呢!到时候属下几人该如何向二皇子交代?”
“如今已是什么时候,到底是风俗重要,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你们可知道这些尸体比那患病之人更容易传播病情?”了然的声音中已有了几分怒气,旁边之人听了,不觉一凛,心知如若真是如此,了然所言之事确是刻不容缓。
这几人的顾虑,了然不是不清楚,因而立时肃容说道:“二皇子那边有我担着,你们只管想法去办便是了!”
此后的两日,沧州城内哀气更盛,多少人家哭天抢地。家人不过刚刚去世,却便被城中的士兵强行处理了,根本来不及哀悼,这叫他们情何以堪?再加上连日笼罩在沧州城的死亡气息的影响,许多百姓莫不有世界末日之感。
了然这几日也丝毫没有闲着。她着人又辟出了一间新屋,作为接待病患之地,而她也加入了医师的行列。先前的大夫们,多半靠着草药救治病人,虽也有一定效用,但毕竟药效来得慢,且又有交叉感染之患,因而城中疫情控制得并非得力。
而了然则采取了综合治疗的策略,草药,针灸,外加内力驱毒,不少病人立竿见影便有了好转之象。
不过第二日,了然的诊所门外,便已排起了城中最长的队伍。沧州城的人们都听说了,原来昨日来城中的人,并不是来送死的,而是救命的活菩萨。百姓们觉得大约是自己的祈祷感动上苍了,老天终于派仙家来搭救他们出苦海了。
城中人都称了然是仙子下凡,不说这医术,单说这么美丽的容颜,便是几代沧州人都不曾见过的。不是仙子又会是谁?
这两日,白天里了然忙得马不停蹄,好在她着人寻了几个年轻机灵且未染病的女子,以最快的速度训练出了几个得力的助手,这才勉强应付了每日的诊治工作。[.超多好看小说]
夜间,不过草草擦洗一下,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便又来到了浣儿的床前。
听他的随从所述,浣儿每日进食依旧正常,心下到底安稳了几分。
“浣儿哥哥,为何还不醒转过来?你可知这城中百姓正需要你呢?”
夜夜对着浣儿说话,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趴在浣儿的床沿上便进入了梦乡。
虽说不是寻常体质的女子,但两日下来,了然也不自觉地清瘦了几分。
这一日,了然正悉心为手里的病人覆着草药,却闻门外有几人气焰嚣张地驱赶着正排队的病患。
了然的眉头轻皱了下。
那几人已进得门来,态度却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薛神医,小的们有礼了。久闻神医药到病除,如今我家城主也染了疫病在床,还望神医随小的们走一趟。”
久闻么?自己来了才不过两日。
且为何前日不来,昨日不来,怕是信不过自己的医术吧?
那几人躬着身子说着话,了然却并不搭腔,依旧忙活着手里的事情。待帮眼前的病患安置妥当了,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几位不见我这里有诸多病人么?城主那边,等我瞧完了这些病人,自会过去的。”
“神医莫不是糊涂了?这些人的性命,岂能与城主相提并论。还是请神医先行诊治我们城主吧!”说话的人神情中还带着倨傲之态。
却不成想,了然是最不吃这一套的。
“城主的命是命,这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么?来人呀,送客!”了然面色不善,丝毫没有将这趋炎附势之人放在眼中。
“你!”那人正待发作,想必在沧州城中狐假虎威久了,还从未受过如此待遇。只是转而一想城主之命还有待了然相救,便暗忍了几分怒气,打算事毕之后再行秋后算账。
不过,他未张口,了然早已揣测到其心中的盘算,只是面色平静地瞧着他言道:“我瞧你人中发青,眼眸灰暗,应是也已经感染了疫情。你说,我是先救你好呢?还是先救城主?”
那人闻言,脸色立时灰白。
了然倒也不愿再落井下石,只轻轻言道:“外面排队去吧!”
那人再没有跋扈之态,只如落败的公鸡一般,带着随从几人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而先前的一幕,早已被队伍前面的几人真真地瞧在眼中,他们几时见过了然这般视百姓福祉重于高官之命的,此时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几人又口口相传,将先前的一幕讲给身后之人听,只是溢美之词越加越多,传到队尾的时候,了然基本上已被形容得如仙女下凡了。
此后的两日,城中的救治和预防工作,在了然的指点及浣儿手下的维持下,进展得倒是有条不紊。虽说不少人还在为未能替新丧的亲人守丧而凄惶,但城中新增的疫病患者明显少了,却又真真切切地瞧在众人眼中。
相比前些天,那一日浓似一日的死亡气息似乎正在悄悄远离沧州城,城中百姓莫不多了些振奋欢欣,只待这无妄之灾彻底远离自己。
而了然的形象,在沧州百姓的眼里,也日益超然了起来。许多年后,那些根本未能有缘与了然谋面的小娃娃们,依然被长辈们提耳训明,要他们一定要记住那个曾经拯救了沧州城的女子。而事实上,这些小娃娃也无需家中亲长的提点,也都自然而然地对了然感恩戴德,因为正是了然,让这个曾经鸟不拉屎的偏荒之地,一跃成为鸾国的经济重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那一日,了然结束了一天的诊治,回到城主府中,见浣儿一切如常,便又遣人带自己去了城主的院子,到底替那城主阻住了丧命之忧。之前那专横的家人,见了然先后救了自己与城主,愧疚满面。了然瞧此人神态,知道其还不至于不可救药,便也不提旧事。
或是天神也感知到了沧州城的变化,这一天,正是了然抵达沧州的第四日,晨间的阳光难得地有几分温暖。当薄薄的晨曦印到了然那略带疲色的脸庞上时,她只觉眼前略有些晃眼,下意识地微微眯了眯眼,片刻后便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赶紧瞧床上的浣儿,却恰见他也正睁开了眼。
刹那间,了然喜上眉梢,眼眶竟有些湿润。拭了拭久违的眼泪,了然一把握住浣儿的手,欢喜地叫道:“浣儿哥哥!”
从大梦中醒来的浣儿,似是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场景,但刚刚开颜唤着自己的,可不就是心心惦记的了然妹妹?
只是,这莫不是梦?是思念太久,才会有这样的梦幻吧?
待感到自己的手还被了然握着的时候,才知道此情此景确是真的,浣儿面上先是大喜,但瞬间却已变冷,厉声朝床外斥道:“你们几人是怎么当差的?此处是何地方,为何竟敢让小姐以身涉险?”
那几人虽被斥责,面上确是欢喜得很,公子到底是醒过来了,可见自己一干人先前决定让了然进来并没有做错。
其实,先前几人心中何尝不知道浣儿的顾虑,否则也不会在城门处阻拦了然进城。只是在他们心中,了然再过重要,也比不过浣儿的性命要紧。
当然,了然这几日在沧州城的作为,却早已让他们喜出望外,庆幸自己当初做了多么正确的决定。此时他们对了然已是毕恭毕敬,只是却不再是因浣儿之故,纯粹是出于对了然之能的敬服。
“兄长莫怪他们,是妹妹自己坚持要进来的。再说,我从三阳镇千里迢迢来沧州,本是要来探望兄长的,兄长莫不是要板起脸来据客于千里之外吧?”了然俏皮地一笑,早已让浣儿柔肠百结。不能不说有担心,但听着她竟是因为担心自己,便跋山涉水地来寻自己,心中岂还能平静?
只是,到底不是浓情蜜意之时。
身边的人早已跪下:“公子,您七日前开始昏睡不醒,那几日城中疫情越发严重了。百姓们见不到您,更加人心惶惶。幸而了然小姐来了,如今城中才算稍稍安稳些!”
“我竟然又昏睡了几日?”浣儿眼中精光一闪,却并没有再多言。
百姓,百姓才最要紧!
了然心中却是一惊,她并没有忽略浣儿语中的“又”字,难不成他从前也这样莫名昏睡过?为何又不曾听他的随从提起?
这边浣儿既已清醒过来,立时起身,竟是精神焕发,浑不似昏睡了几天的人。他将对了然的关怀暂时搁置心间,细细地向身边的随从询问起沧州城内几日的情况,待听闻了然几日的作为后,眸中先是诧异,后是惊喜,再后来更是欣赏之色越发浓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树民心
见浣儿的属下已然将这些日子沧州城的情况汇报完毕,了然赶紧言道:“兄长莫怪,妹妹这两日未得兄长的许可,便让他们以兄长的名义,推广防治疫情的新措施。[.超多好看小说]只是妹妹皆是出自对疫情的顾虑,并无他心!”了然满面肃然。她这话却不是说给浣儿听的,她自是知晓,浣儿必是懂她信她的。只是难免有是非小人心有腹诽,认为她假借皇权行一己之事,若是如此,罪名却非同小可了。
浣儿自是通透,立刻传令:府中上下即日起众口一词,了然所作所为皆为二皇子所允。有乱传谣言者,发配边疆。说着,面上却有歉然:“明明是妹妹之功,却要挂在兄长身上了!”
了然只是笑笑,她本不在意这区区声名。何况自己一女子身份,在这古代并不适合树大招风。浣儿能接下诸般光环,正趁她心意。
顾不上详谈浣儿自身的病情,二人便又就城中的疫情细细商讨了起来。
其实,这疫情不是别的,在了然瞧来,怕正是现代人已攻克的水痘。她几番思量后,大胆向浣儿进言,准备启用“疫苗”的预防方案,说白了,就是从病患身上取了痘毒,浓缩之后,取微量种进尚未染病者的体内。
在浣儿诸人听来,了然所述之法闻所未闻,只觉骇人听闻。但浣儿却未有丝毫犹疑,立时传令,在沧州城推广“疫苗”种植。当然,身先士卒接种疫苗的,正是浣儿。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不容置疑的皇权号令下推行实施的。尤其是疫苗的种植,若不是靠皇权和军权的力量,怕是很难推广。也幸而了然几日来药到病除,她接待的病患,不说无一身亡者,且多半都有了起色,这也让她的疫苗方案更易推进。沧州百姓听闻是“仙女神医”的提议,多半放下了半悬着的心。
如此一来,预防加治疗双方向推进,肆掠多日的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鸾国炀帝十五年,西北之地,一座近乎要倒塌的城门,在咿呀声中,豁然打开了。这声音虽然滞涩,毫无美妙可言,然而在举城百姓的耳中,却犹如天宫仙乐。
被紧闭了近两个月的沧州城门,终于大开了。
城中百姓结队成群,敲锣打鼓,欢庆着这一日的到来。只是,这欢天喜地的场面中,到底还充斥着些悲伤的味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不少百姓虽然满面欢欣,却又不自觉地擦着眼泪,心下想着,若是家中的那人能等上这一天多好?
历时两个半月,笼罩在沧州城上的死亡阴影终于散尽了。
遵从二皇子的命令,由城主亲自督工,沧州城准备重修城墙与城门,打算以焕然一新的面貌,迎接这难得获得的重生。
这一天,距离了然来到沧州,正巧是一个月。而沧州城中,再无一水痘病患。
“仙女神医”的恩惠,早已被沧州百姓铭记在心。而同时也让他们感恩戴德的,还有二皇子云浣。
过往的多少个日日夜夜,云浣以皇子之尊,以身涉险,坚持随了然一道救治病患,且事必躬亲,还不时地到有重病患的百姓家中探访,悉心安抚,对可能传染的疫病丝毫不避。
此举了然瞧在眼中,不过是有些许欣赏。而沧州百姓则是刻在了心里,有这样的皇子,沧州城百姓何愁没有未来?有这样的皇子,实在是沧州之幸、鸾国之幸!
当然,云浣亲民爱民的名声,并没有止步于沧州城,很快便传遍鸾国各地,许多鸾国百姓都翘首期盼着哪一日也能一睹这位皇子的天颜。
沧州城门大开的这一日,也是云浣一行人离开的日子。城中百姓依依不舍之情发自肺腑。只是,他们也知道,沧州这偏荒之地,到底留不住皇家贵胄的脚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与浣儿分别的刹那,过去读过的这句词却忽然从了然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心下到底有些许不舍与莫名的伤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还是要别离了。
出了沧州城,了然便与浣儿分道扬镳了。鸾国的京城里,义父如今已然返家,有浣儿照应,义父母一家她大可放心了。想必义父如今也已然明白了她当日的良苦用心。
眼下,该是去番梨国与父母及小宝相聚的时候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了然走得潇潇洒洒,倒是让浣儿这一七尺男儿牵肠挂肚。
只是,他心知了然绝非其他寻常女子,不可能永远偎依在男人的羽翼之下。因而,他选择了让她离开。
尊重,成全,是浣儿的选择。
只是,若干年后,他竟然为这一选择,有了一丝后悔。
了然拒绝了浣儿派人护送,只身一人前往番梨国。浣儿虽有诸多不放心,但到底拗不过了然的坚持。而他派去尾随了然暗中相护的若干人,一日后便也已经被了然甩得一干二净了。
眼见身后终于没有尾巴了,了然抬头瞧瞧日头,忽然转换方向行了半日。终于瞧见了眼前的景致时,她不禁调皮地展颜一笑。浣儿若是见了此情此景,怕是会用八匹快马将自己追回去吧?
眼前不是别的,正是传说中的黑森林。
在了然想来,与其绕过两座城池前去番梨,不如闯一闯那黑森林,毕竟那一端便是番梨。而最重要的是,早在听说黑森林中奇珍异果、仙草灵药无数之时,了然便有心走一趟了。这也是她为何一再拒绝浣儿派人护送的原因了。
~~~~~~
半年后,了然瞧着眼前一派大好的田园风光,见几个农家男女正扶着犁,用皮鞭假作用力地抽打着前面的爱牛,亦步亦趋地犁着天,她不禁欢喜地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心想着,春天来了!这么一算,自己在那黑森林里约摸已经转悠了半年了。
她就着河水,洗去满面尘埃,更觉神清气爽。推了推手下的水波,撩起一汪水,就着手喝了一口,真是清冽,到底是无污染的年代啊!
她见人就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地打招呼,半年了啊,没说过一句话,还真是有些憋屈坏了。
这里正是番梨国与鸾国相隔黑森林的交接之处,名叫田村。
番梨国虽然一向开放,规模稍大的城镇里都不乏异国商人,但这田村毕竟是闭塞之地,此地百姓也无缘见过他国面孔。如今,瞧着眼前的清秀容颜,这田村之人莫不感叹,鸾人生得真是水灵。只是,再瞧瞧这女娃娃衣衫褴褛的样子,心下又叹着,鸾国难不成竟贫困如斯?
其实,若是田村人知道她是从黑森林中出来的,怕是莫不要被唬住了。
好心的农家姐姐,早已借了几身旧衣于了然。虽然不过是布衣钗裙,了然也丝毫不嫌弃。换上了新衣,田村人越发觉得鸾人惹眼。
在田村逗留了两三日,了然便启程前往番梨国的京城了。
“爹,娘,小宝,刘婶,紫堇,我来罗!”
回想在黑森林的半年,她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意味,但到底释怀一笑。毕竟收获颇丰,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那传说中无人能活着进出的黑森林,却原来是那番景象?
幸而浣儿当日所赠的盘缠尚在,留下了些许答谢了热情的田村人后,了然便在距离田村最近的城镇添置了匹骏马,朝着前往京城的路线一路向前了。
只是,她依然不疾不徐。去鹰国时毕竟是被掳了去的,除掉不算的话,在这个世界,自己算是第一次出国呢。如今不缺银两,又没什么要紧任务,正好一路闲游。
番梨国果然民风开放,市集茶肆,各处皆有女子身影,与鸾国大相径庭。番梨人又多好客,了然虽一身村妇衣着,但所到之处各色人等莫不笑脸相迎,心叹真正难得。
一路悉心观察,了然觉出这番梨国的商业教鸾国要更为发达,却不知为何国力不如鸾、鹰二国。
这么一来,原本不过半个月的行程,又走了近一月之久。
当了然走进了番梨京城,瞧着与三阳镇那块如出一辙的“秀娥坊”匾牌的时候,有人已一把揽住了她的身子。
了然抬眼一瞧,不是别人,却正是刘婶。一别经月,几经辗转,如今重逢,欢喜难当。
刘婶不会言语,手下却急,拉着了然赶紧进了绣坊。
娘亲风华依然不减当年,只是多少染了些风霜。爹爹的面貌并无改观,但瞧他们如今相亲相爱的样子,了然心中十分高兴。
娘亲怀中的小宝,似是已经认人。他瞧着眼前的了然,知道不认识,却并不哭,面上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煞是可爱。
薛荣夫妇见了了然,终于一家团圆,欢喜的只会落泪,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到底身边的紫堇耐不住性子,一把抓住了然,嗔问道:“妹妹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可把我们急坏了”,她娇声斥道:“二皇子传信来,妹妹数月前就该到番梨了。如今日日不见妹妹人影,你可知薛叔薛婶心下有多着急?”
了然一听,心下暗道罪过,倒忘了浣儿会传信一事了。早知道,出了田村,便该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只是那黑森林,她却绝不后悔走过一趟。
现下,怕是浣儿也在挂念着自己吧?
不过,如今顾不上自责,好生安抚了一番爹娘诸人,又听他们嘘寒问暖一番,才终于住进了自己在番梨国的闺房,心下直叹:回家真好!(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小惊喜
到番梨国的两日,似是了然到这一世后最轻松的日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生活起居皆有爹娘几人照应,无需刻苦学艺,也暂时放下了对未来的筹划,只是拉着紫堇,四处闲逛番梨京城。
得闲了,再逗弄逗弄小宝,小家伙如今也已经与了然混熟了,竟是与她格外投缘,见了她便要赖在她的身上。瞧他健康活泼的样子,又有诸人呵护,了然心下多少有些安慰,总算不负雅涵所托。
只是,想起雅涵,了然与紫堇都不免黯然伤神。雅涵的经历,在了然来番梨之前,紫堇便已然听薛荣大概说了一遍,私下里早已掉了好几回眼泪。
红颜薄命,却为何恰是自己相识相惜之人?
而小宝,虽有诸人关爱,但到底自小缺失了父母之爱,将来长大后,心下难免也会有些许遗憾与失落吧?
“只是小宝,你这安宁平凡的幸福,是你的母亲用性命换来的。切莫怨她,可好?”了然瞧着这宝贝欢实的样子,心里默默地念道。
娘亲的绣坊生意倒是红火,番梨百姓对鸾国的绣品格外偏爱,尤其是娘亲以及她教出来的那些绣女个个手艺不凡,自是很快便打响了“秀娥坊”的招牌。据娘亲说,如今这生意倒比在鸾国有浣儿照应时更加火爆呢。
番梨人脑子灵活,有些喜爱这里的绣品却又无力购买的,也不死心,往往私下里拉住娘亲,要拿出家里值钱的物件甚至“家传之宝”来交换,惹得娘亲哭笑不得。毕竟,普通百姓的家传之物又能值几个钱?但见番梨人如此钟爱自己的绣品,自是不忍拒绝,如此一来,竟是收进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却又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了然一边把玩着娘亲换来的东西,一边琢磨着自己该做点什么才好。想想自己几年所得,无非是琴棋书画外加一身武艺,如今自己既不能卖艺糊口,劫贫济富更是免谈,唯有经商一道倒还可行。
启动资金不缺,浣儿所赠尚余不少,爹娘那里也还能得些资助,如今要决定的,便是要做些什么了。紫堇知道了了然的心思,最是欣喜,她来番梨国也已经数月了,却只是在了然爹娘这里白吃白喝,顶多帮着绣个绣品什么的,正觉无用武之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如今瞧了然有所筹划,自然是跃跃欲试,也希望能有所作为。
了然瞧着紫堇的样子,心想环境果然是最会改造人的,过去紫堇所想无非是寻一良偶,相夫教子,对生意经怕是了无兴趣。如今到了商贾遍地的番梨国,却也对经商如此活络起来。
该做点什么呢?其实几天来,了然一边闲游,一边已然对这番梨国的京城进行了一番考察。她发现,番梨人的经商热情虽浓,但商业形式却依然停留在较低的层面。单说以物易物还十分盛行,便知货币流通还不十分发达。
思来想去,她打算先开个典当行,低价收当,同时略加价贱卖。当然,如果收进成色不错的东西,又凑够批量,也可以与这一行的商贾们进行交易。总之,这样一来,既可解不少番梨百姓急缺银两的燃眉之急,又可避免像娘亲这样的商人面对以物易物交易时的为难。当然,最关键的是,如今番梨国的京城尚没有这样的典当行,了然的店铺一开,还是独一家。
实则,了然的构想不仅限于典当行,将来做熟了,没准能延伸到多个行业。当然,脚踏实地更为重要,眼下她并没有太大的胃口。
爹娘紫堇她们一听了然的想法,都直夸了然脑子好使,弄得了然颇有些惭愧,毕竟典当行在上一世的那个时空里,自古便有了,只不过形式要简单些罢了。
筹备工作倒也简单,去官府报备后,又在娘亲绣坊附近的地方寻了个现成的店铺,店内过去装修得已然不错,如今不过是从新装饰一番,又找了几个伙计略加培训,这番梨国的第一家典当行便这般开业了。
典当行的招牌做起来倒也不费事,只由了然的爹,也就是当年鸾国的榜眼大笔一挥,写了龙飞凤舞的“薛家当铺”几字,请人做成了匾额,便利利索索地挂在了这京城最繁华的街面上。
当铺一开,立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番梨人脑子本自活分,并不因为没见过当铺便盲目排斥,如今见鸾人开了这么个新鲜的店铺,都直夸鸾人更会赚银子。
一想着家里稍微像样点的闲置物品,如今都能直接换成银两,许多番梨人都开始回家翻箱倒柜。而那些原本不乏购物欲却又囊中羞涩的人们,瞧着当铺里的不少八九成新的物件,却比新品要便宜了好几成,自然也心潮澎湃地数起了荷包里的银两。
就这样,薛家当铺的生意便红红火火地铺开了。
只是那当铺却全然是由薛荣与紫堇一老一少二人在打点,了然依然日日在街头闲游,或是带着小宝外出踏青什么的。在她瞧来,自己无非出个点子,有薛荣和紫堇那两位大才,足以将当铺经营得风生水起。
紫堇早已入乡随俗,抛却了鸾国女子不抛头露面的讲究,日日风风火火地一边教导使唤着业务尚有几分生涩的小伙计,一边热情洋溢地招待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十足一个老板娘的派头。了然于一边瞧了,只乐得合不上嘴。
谁能想到,紫堇竟会有如今这般模样呢?
有薛荣和紫堇张罗生意,了然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当下心下并未忘了琢磨新的营生。薛荣与紫堇见她日日“游手好闲”的样子,不仅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日日翘盼着了然能再来个奇思妙想。毕竟,这薛家当铺一开,一老一少只觉得干劲十足,只是单一个当铺到底做得不过瘾。
了然瞧他们双手痒痒的样子,稍微点拨了两句:一个店面不过瘾,开连锁店呀。薛荣与紫堇茅塞顿开,可不是?京城这么大,南城的人跑到北城去典当到底不方便。于是,他们迅速招揽人手,一边又到处物色店面。也有活分的番梨人瞧准了商机,主动拿着银子来加盟了。因而不过一两月的功夫,十来家薛家当铺已然在京城立足。
其实若是论起商业规模,了然一家与这扎根皇城几代的富商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如今这番梨的商界却无人不知薛家的存在。毕竟,且不说这薛家开设的典当行是从前不曾见过的,单论这薛家崛起的速度,便是其他商家不可比拟的。
番梨皇城的商贾中,固然有并不看好薛家的发展潜力的。但更多的商人们却相信,未来假以时日,薛家必定会成为这番梨皇城中举足轻重的商贾之一。
事实上,典当行的火爆甚至有些超出了了然的预期。她并未想到如此之快便能拥有十几家铺子,更为想到家中居然是藏龙卧虎,娘亲也就罢了,连父亲和紫堇也是现场的商业天才。
有家人如此,来日何愁不能成大业?了然如今倒还真有些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心思。难得重获一生,到底不能辜负了吧?
了然的娘亲如今瞧着一家人风风火火的样子,直摇头,面上却噙着从不退却的笑意,眸中的风霜也似少了几分。如今的日子,是她前几年想都不敢想的。当日无奈之下将了然送入漪罗坊,本以为从此再无相见之日。而丈夫多年未有音讯,她几乎已经断了他日重逢的念想。
在那些凄苦无依的日子里,屡遭恶人欺邻,她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哪成想,苦尽甘来,不仅与丈夫能携手共老,更有出落得如此出息的女儿,尽孝于眼前。薛荣虽然不再是当年的玉面书生,但他无视富贵,只将自己一人珍藏心中多年的情意,却足以让她温暖一生。
如今,她记挂在心头的,便是了然他日的归宿了。二皇子的关照她铭记在心,只是却不知了然的心意。她并非迂腐之人,并不因二皇子的权势地位,便要全了然相从。
这一生,她从未为当年与薛荣私奔之事而有丝毫的后悔。她深知相知相惜、相爱相扶的滋味。
正因为懂得,所以,她选择尊重了然。
私下里,不是没有试探过女儿的心意,只是女儿满门心思竟似全放在如何营生上,对情感之事依然懵懵懂懂。
她固然为女儿骄傲,但心下却也有一个母亲的牵挂和担忧,却不知女儿这般聪明,将来是福是祸。
了然如今与浣儿和鹰浩都未断了联系,那二人如今似有了几分默契,来信皆是淡淡却又不乏关怀的口吻,却又对了然所做之事无丝毫干涉。倒是后备资金源源不断地输入了了然的小金库。了然倒也来着不拒,想想他日欲谋大事,最不能缺的怕就是资金了。只是,她也不忘将二人所赠的银两各自归帐,就将他们作为股东好了,来日,给他们个惊喜!(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新营生
番梨国商业与文风并重,又基本不涉战事,可以说是天下商贾最为理想的生存之地了,了然一家人也因此过得如鱼得水。[.超多好看小说]
薛家当铺的生意火爆了一阵子,便也逐渐趋于平稳经营的局面。毕竟,番梨京城的百姓们在一时冲动之下,已然将能典当的东西都已经送到薛家当铺了。如今,当铺接纳的基本上是真正有一时之需,或是来淘换些便宜二手货的番梨人,倒也正符合了然最初开设当铺的功能设想。
其他买卖行当的营生,了然并没有费太多的心力去留意。有娘亲开个绣坊便够了,若是做其他行当,货源不见得能比过番梨本地人,也没什么优势可言。思来想去,这番梨人爱经商,必然需要银子。而自己手里刚好有一大笔“白来”的资金,闲置不用便是贬值。
钱生钱才真叫钱。于是,了然决定,下一步,不做别的,就开钱庄。当然,如今虽然有点闲钱,但也还谈不上财大气粗,因而薛家钱庄就准备设在皇城最热闹的商业街,且仅此一家。
薛荣与紫堇一听了然的主意,早已眼前一亮。于是二人将钱庄的一应规矩,包括如何存贷,利息几何,银库如何安置,如何监管贷款,甚至如何做广告等等各项事宜的设计均给包揽了过去,偶尔有想不周全的地方,才来询问一下了然的意见。
了然不曾想家里就有两位现成的商业天才,实在是喜出望外。实际上,无论是典当行还是钱庄,她不过是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大概说了个经营模式,说白了,画虎不过画了个形而已,却没想到家里这两位竟迅速将其描画得栩栩如生,而且更加适合这个时代的商业和文化背景。
只是,钱庄开业前去官府报备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官府里的人说,做什么生意的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做钱的生意的,因怕惹出什么乱子,竟是不给批。
了然倒也未觉意外,这番梨人再怎么开放,到底还处在文明并不十分开化的时代,思想的局限必定是有的。她倒也没泄气,俗话说好事多磨,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另辟蹊径的法子。好在如今并不愁银钱度日,因而也并非这么着急。[]
在绣坊后院的凤树下安了个躺椅,了然没事便闲躺着任思绪信马由缰。这一日,浣儿派人送来了鸾国京城里义父一家的信件,信中紫瑛依然絮絮赘言,既反复拜谢当日相救之恩,又嘱咐了然在外要好生保重,当然还有问薛家叔父叔母安好之类。
读着紫瑛的信,思绪不禁飘飞到当日在鸾国京城的那些日子。神游中,倒忽然想起个人来――榴花会上那个女扮男装、假意轻薄的番梨女子!
当日她既能跻身使团,想来身份必定不寻常。而且,她离身而去时,曾相邀了然来番梨一游。虽然她可能只是随口一说,纯粹是客套而已,但既然有这么个人可以求助,总得试试才好。只是,了然当初本是被鹰浩意外掳走的,因此那番梨小姐留作信物的扇坠此刻却不在手中了。
如今托人去鸾国的京城取来必定是太费时日了,了然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着,微闭着眼,感受着这春日暖风的美好,忽然间睫毛微动,想到了个主意。她立时起身进到房中,拣了杆细笔,信手在锦布上画了个扇坠,正是番梨女子的那个信物。其后又注上小楷:“贵赠未携,小画寄语,旧友安好否?”
画干后,便请薛荣按照那番梨女子当日的指示,将小画送至皇城守门人处。薛荣不一会便回转了,只说将画递上去了,要相求的事也说了,却并未见到了然所说的那位小姐。
了然心想,如今已尽了人事,剩下的便是听天命了。却未想,不过半日的功夫,衙门里便派人上门来通知了,钱庄已获准开业。
薛家上下自是欣喜难当,了然也十分高兴,但到底也并未太过意外。如果那番梨女子身份尊贵,此时对她来说确不过是些许小事。只是,思量着到底欠了她份人情,却不知何日能还?
万事俱备,薛家钱庄自是顺顺利利地开业了。实际上,筹备的这些日子,薛荣早已着人将势造足了,商业街上几乎人人都知道将有这么个新奇的店铺出现。
如果说典当行的出现,在整个番梨京城都掀起了股波澜的话,钱庄的诞生,起先不过只影响到了商贾阶层。只是,这股波澜,初浪看似不大,实则一浪大过一浪,真正对番梨京城产生的影响,远远要大过典当行。事实上,若干年后,钱庄的影响甚至还波及到了鸾国、鹰国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
钱庄开业初期,来贷点小额资金的商贾倒是络绎不绝,但真正愿意将自家的些许积蓄拿来钱庄存着的,却寥寥无几。了然心下并不焦急,钱庄的好处,且得些时日,才能让众人咂摸出甜来。好在如今手里的储备资金尚足,不用顾虑钱庄能否正常运转。
确如她所料,钱庄刚开,便已然在番梨的京城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城中商业经营的进一步繁荣已现萌芽。
过去那些胸怀雄心却苦于启动资金不足的,如今有了这么个筹钱的渠道,自是喜出望外。虽说按日子要交些利息,但相较于预期的利润,却又不算什么,这笔账他们自是算得过来。
开始,只是一些胆大的商贾,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谨慎地贷了些小额资金。但他们很快尝到了甜头,贷款的金额也越来越大。周边的商贾自也是瞧在眼里,很快,薛家钱庄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客户。
除了每月收进了数额可观的利息,一些与钱庄达成互信关系的番梨商贾,也大着胆子将流动资金存入了钱庄,反过来从钱庄拿利息。
钱生钱,便这般轰轰烈烈地在番梨的京城上演了。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番梨京城的经济格局也在这场金融变革中,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而薛家当铺和钱庄背后的神秘老板,也被番梨京城的人们传得越发神乎其神了。
了然如今的声名如日中天,她依然时不时地流连于京城的街市、茶肆等各类公共场所,感叹着还是这古代人身自由,不用担心被成群的粉丝及狗仔队认出来。实则,见过她的人绝不会想到,有着那样一张美丽容颜的鸾国少女,会是这两桩新奇生意的老板。番梨人想破了脑袋,莫不以为那神秘人物是个智慧长者。
眼下的生活虽然平静,但有关鸾、鹰二国的战况依然不时地传入了然的耳中。番梨国一向中立于战争,又有天险为屏障,因而并不大关心他国战事。只是薛荣常与其他同在番梨京城的鸾国商人相聚,不免听到一二故国的消息。
如今义父已然返京,了然对两国的博弈也并不是如此挂心了。只是听闻鹰浩以鹰帝身份,依然坚守边疆,鹰军士气高涨,外加鹰浩也擅长战事指挥,如今鹰人气势更胜。
鹰浩还是执着于战事么?了然翘望着空中那一抹白影,心想着他三两日便让小雕捎来消息,嘘寒问暖,时而三言两语,有时絮絮赘述日常琐事,却从未提及沙场得失,怕是让自己为难吧?
小雕如今已经有了名字,了然叫她雪儿。
雪儿竟似是通人性的,与了然甚是亲热,却容不得他人近身。
了然也时常谴雪儿给鹰浩送去二三问候。心想着从前只听闻有鸿雁传书,没想到自己与鹰浩竟能驱使小雕传书,倒真真荣幸。
这一日,薛家钱庄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大客户,且点名道姓直言要亲见老板本人。薛荣不敢怠慢,立时着人将了然请进了钱庄。
了然从未打点过钱庄的任何业务,不过空挂着个名头。却不知何人让父亲这般小心看重?
听得了然进来的声音,钱庄贵宾室里那一袭绿装的番梨女子蓦然转身。
了然见了,微微一笑,原来是故人!
这贵客不是别人,正是那扇坠主人身边的婢女。只是今日瞧来,只觉满身贵气。
她见了了然依然谦恭有礼,鹰声道:“冒昧来访,还望没扰了小姐才好!”
了然心想难怪父亲如此慎重,说到底,若不是眼前女子的主人,这钱庄还开不起来呢。她忙使人给这婢女换了新茶,又添了熏香,彼此寒暄一般,这才说到正事。
这婢女自称谷雨,约摸二十上下的年纪,一身爽利。她细细打量着钱庄的内设,笑道:“我家公子得知小姐来到番梨,十分欣喜,无奈诸事缠身,一时不能尽地主之谊,只得遣谷雨先行来拜访小姐,还望小姐原谅我家公子不周之处。”
了然见其仍然称其主人为“公子”,也不点破,只是又将钱庄获准之事感谢一番。
“我家公子有一事不明,特遣谷雨来请教小姐”,她轻抚鬓间,手中娟帕绕指一圈,“那薛家当铺开遍了皇城,为何钱庄却只此一家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小孤儿
了然见来访的番梨女子体型面貌虽较鸾女多有粗犷之风,但言行举止却不乏女子的娇柔与风流。[.超多好看小说]她口吻依然恭敬客气,并没有因为谷雨自称婢女就有丝毫怠慢:“姐姐不知,那当铺本是小本生意,多开几家妹妹还能勉强支撑。这钱庄所费本金甚高,妹妹单开这一家,便是得了许多朋友的资助,实在无力贪多了。只是,姐姐提及钱庄,莫不是你家公子有闲置银两要关照我们?”
“若是我们公子也想借借小姐的光,开家钱庄呢?”谷雨倒也直爽,一语点明来意。
原来谷雨的主人没瞧上存款的红利,却受了当铺加盟的启发,有心投资钱庄,倒是眼光不俗。
财神来了,了然自然不能拒之门外,且钱庄一事,本金越多,越易经营。当下立刻着人将薛荣请了进来,与谷雨详细商妥新建加盟钱庄一事。
这二人细细筹划商议的功夫,了然于一侧却有了些新的主意。在这个时代,财富多半还集中在贵族官僚手中,商贾在番梨国虽然地位不低,但到底多半出身于平民,本小利薄,成气候的依然不多。而如若能将这些贵族手中闲置的资金汇集起来,怕是能成一番事业。
谷雨与薛荣二人自是瞧见了了然凝神思索的样子,却都未出声打扰。谷雨是出于礼貌,而薛荣心下则是大动,看来自家闺女的脑子里又有什么新商机了。他面上却未做表现,依旧冷静地与谷雨细聊着。
诸事商妥完毕后,了然父女恭敬地送走了谷雨,新店的事宜无疑还是薛荣打点,只不过这次的投资商不比寻常商贾,自是要格外留些心了。
幸而薛荣眼光长远,心知将来若要扩张业务,单靠一己之力定是行不通的,如今已在留意有头脑有魄力的商人。了然不曾想乃父如此有头脑,竟懂得提前储备人才,但想想其到底是当年的榜眼,又岂是寻常之人?
至于了然的新筹划,却非一己之力能实现的。因而乘着闲暇,她给浣儿和鹰浩各去了封信,此后便气定神闲地静候佳音了。将来之事能成与否,还要瞧这两棵大树是否好乘凉了。
这一日,了然带着小宝外出归来,瞧院子里立着两个男孩,约摸十岁上下,衣衫褴褛,满面污垢,额头几处还带着些血渍。两人见了然进来,面上立生戒备,其中一人眸中竟有几分厉色与不羁。[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了然瞧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还未弄清眼前的状况,却只见刘婶端着盆水从厨间出来,她瞧见了然只是随意比划了几下,便忙着挤了了毛巾,将这两个男孩面上好生擦洗了几遍,尤其有血渍的地方,都用清水细细洗净了。擦洗伤口的时候,两个男孩明明疼了,却也不出声,只是下意识地呲了下牙。了然于一旁瞧着,见那先前眼现厉色的男孩,如今对着刘婶,眸中的冷色倒是尽数退去了,另一个男孩子更是一幅温顺的模样,这才松了松眉。
刘婶直至将他们收拾得利索了,这才罢手,又拿起两套小厮的衣服,指着间空房,着他们进去换了。
自入番梨以来,了然每每见到刘婶,总见她一幅雍容欢喜的样子,大约很是满意当下的生活,有小宝日日承欢膝下,衣食不缺,日子安宁,且不用遮掩鹰人相貌,这原本孤苦身残的妇人如今过得甚是如意。因而,了然已是很久没有瞧见她这会儿眸中的那份哀伤与心疼了。
了然握了握刘婶的手,并未言语,但面上的关切自是刘婶读的懂的。刘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了然不必担心,这才比比划划地说起了两个男孩子的来历。
毕竟是手语,很难完整细致地说清先前之事,但了然瞧着,也猜出了个大概。原来刘婶晨间外出买菜的时候,在集市上见到几个壮年男子群殴这两个男孩子,周边不忍之人虽多,但到底无人敢惹这般莽汉。刘婶见了,却不顾危险,竟上前又是下跪又是作揖,替两个孩子求饶。周边的人瞧了,怕是心有所触,这才纷纷出言相助。那几个人也打够了,这才悻悻离开。
余下的事儿也不难猜了,刘婶早已顾不得买菜之事,只是赶着将两个孩子带了回来。
比划完了事情的经过,刘婶倒去了盆中的污水,绞干了毛巾,又望了望两个男孩子换衣裳的屋子,轻叹了口气。她怕是又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孩子了吧?
她回望了然一眼,又比划了两下,为未经了然同意便将两个孩子带了回来表示了歉意,但眼中却分明带着肯色。
了然如何不懂?
抱歉自是不必,刘婶总将自己当做下人,但了然一家早已将刘婶当做了家人。既是主人,她自是可以做主带回两个孩子。而且,既然是刘婶相求,了然势必是要留下这两个孩子了,好在,如今总是不缺两双筷子的。
而且……
瞧着那间屋子,了然倒有了些新的主意。
换了新衣的两个孩子倒也相貌清秀,只是皆沉默寡言。不羁的自称叫凡日,温顺的叫劳儿,二人只称自己是孤儿,对为何被人殴打却都矢口不谈。他们不愿意说,了然自然也不勉强。
两个孩子对这一家人似乎总带着不由自主地警惕,唯独与刘婶稍稍亲热。
只是,两日后,两个孩子却不辞而别了。刘婶瞧着一大早便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落,还有被灌得满满当当的水缸,心疼和感动得直抹泪。
知恩图报,自强自立,倒不失为两个不错的孩子,了然心下想着。她并不为二人的温饱担心,他们显然并非温室里的花朵,怕是早已摸爬滚打惯了,韧性十足,总不至于饿死的。
只是,到底缘分是绕不开的东西,又或是老天总可怜刘婶天天惦念着,不过两日的功夫,了然又与凡日、劳儿逢面了。这一次,二人正在茶肆中与人打架,以少敌多。
了然观二人的身手,只怕是平日里打架惯了,经验倒也丰富,一招一式都甚是灵活巧妙。她静静地瞧着,揣摩着以此二子的潜力,他日若能习武,前途不可限量。
场中情形,了然并不了解,但对方既以多欺少,以长凌幼,总是不义。凡日二人自是也瞧见了了然,只是却并未出言求助,傲骨依存。
了然依旧安坐于席上,只是轻启朱唇,随意地点拨了凡日二人几招。二人领悟倒快,几个回合下来,竟生生扭转了败象,倒是又好生将对手教训了一番。
双方罢手后,凡日瞧了然的眼神,虽仍有不羁,但分明有多了份感激与尊敬。了然自是明了,以凡日二子之傲气,必定不愿意接受怜悯。因而如若方才自己出手相帮,凡日未见得会感激自己。如今却是靠他们自己的拳头解了围,感受自是不同。
到底不过还是孩子!了然心下叹着。
凡日二人的手下败将如今却不愿善罢甘休,瞧他们的衣着,应都是贵族子弟,却不知与凡日他们有何嫌隙。这几人怕是平日里横行惯了,如今竟栽在两个小儿手里,如何能服?只是又打不过凡日二人,便将气都撒到了了然身上。
只是瞧着了然的绝美容颜,自是舍不得动手,但嘴下污言秽语却是不绝于耳,听得凡日二人面生怒气。了然却只是朝他们摇了摇头,劝他们稍安勿躁。不过是些虾兵蟹将,用不着太过费神。
她随手捞起一把竹筷,不过是信手一洒。支支竹筷却似长了眼睛般,朝着那几个纨绔子弟杀将了过去,嘴里胡说的,打的便是嘴;眼睛桃花乱闪的,打的便是眼睛;想动手动脚的,打的便是手脚。
凡日二子瞧了,一个略多了几分敬意,另一个则是欢喜难当。
那几位挨打的,一时间,莫不痛声尖叫,原本一个个翩翩公子如今都成了猪头马面。偏偏茶肆里诸客人瞧了,都只觉得过瘾,甚至还有人高声喝彩。只不过众人皆顾不上欣赏那几位公子的狼狈,心神皆被了然吸引了过去。
鸾人当真了得!听说如今最赚钱的薛家钱庄便是鸾人开的。而如今眼前的这个鸾国少女,且不说这花容月貌,还有那深不可测的身手,便是当下这份仿若置身事外的超然气度,便瞧得人心服。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番梨皇城的风头,怕是尽数被鸾人抢去了。
番梨国民风不比他国,女人抛头露面也是寻常,因而此刻茶肆中男女老幼各有数人。女子瞧了然的眼神,有欣赏,有羡慕,有嫉妒的;男子的神色却又复杂了几分,年轻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多有垂涎之意,心下更是盘算着要打听清楚了然的府邸,好赶紧让人提亲去。当然也不乏坐怀不乱的,眸中也包含赞赏之意。当然,夫妇同在的,做妻子的无不想立时拔尽夫君眼中的几许桃花……
了然却似旁若无人,只是信步起身,朝凡日二子轻道:“刘婶一向孤苦,却不知二位弟弟可愿回去屈身陪一陪她老人家?”没有责怪他们的不辞而别,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怜悯,只是请他们体谅惦念着他们的那位老人的心。
二子又岂能不懂?做主的依然是凡日,这一次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三五猪头尚在呻吟,了然几人视若无睹,正待离开,却见一人大步流星地冲进茶肆,口中喊着:“何人欺辱我番梨男儿?”说话的人约摸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锦衣玉面,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眸中倒也清明,身上隐隐约约地还有几分霸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跟屁虫
进了茶肆的玉面公子,听了几位“猪头”的一番痛诉,上下打量了一番了然,不过因了然的倾城之色稍一愣神,便躬身作揖,口中倒是客气:“我番梨男子固然无用,但也不能无端受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在下愿意再向小姐讨教!”
了然不置可否,若不是因着凡日二子,她本无意于争强好胜。但若有人欺了上来,少不得也要打将回去。
不用拳脚,不出一指,比的不过是内力气场。片刻功夫,旁人尚自不觉,了然二人之高下已然明了。那玉面少年躬身道:“姐姐,你身手真好,可愿收我为徒?”说罢,也不待了然应允,便已恭恭敬敬地作了三揖,倒见心诚。周边人瞧他此举知道他怕是已然成了对方的手下败将,只是见他不怒反喜,气度倒也不凡。
了然早已闪身躲开,并不受礼,只携凡日二子飘然离去。
那玉面少年并无窘意,口中却道:“姐姐,你真特别,我喜欢,将来我定要娶你为妻!”
他这疯言疯语自是也落到了了然的耳中,她只是莞尔一笑,不过是一无知少年的玩笑话罢了!
回了秀娥坊,华灯初上,秀娥坊里热热闹闹。刘婶见凡日和劳儿回来,连日来的牵挂终于落地,欢喜异常。那二子似是终于放下了上次的警惕之心,总算有了几分欢颜。
了然却拉着父亲密语一番,拜托他空闲时分,差人收容这皇城里如凡日二人一般的流浪儿童。当然,了然并非善心大发,要心血来潮开设福利院。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她早在初始凡日二子时,便有了这些想法。只要这些孩子自愿留下,其中一批,她打算教授些武艺,还要挑出若干聪慧的,让他们学些经商之道。至于另外一批,了然心下轻笑,只盼着他们将来能带来些惊喜才好!
当然,这些话却不能让娘亲知道,这历经苦难的妇人,已然担心树大招风了。
八月十五,又是中秋!
番梨国新帝于此吉日登基,皇城各处皆张灯结彩,新帝又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免去商贾本年度一成赋税。百姓们莫不欢欣鼓舞,只盼着新即位的君王,能给番梨国带来更繁盛的景象,让诸人皆衣食无忧。[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了然一家,也沾染了喜气。
这一夜,秀娥坊的院落里摆满了各类瓜果点心,更有美酒佳肴。
诸人把酒言欢,了然双亲面若桃花,刘婶也是乐得合不上嘴,紫堇浅酌低吟,小宝配着她婉转的喉音,依依呀呀地快活地笑着。便是凡日与劳儿面上,也有了一丝难得的喜意。
了然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带着些许醉意,遥向空中一举:只盼着逝者安息,故友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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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红罗暖帐,大梦迟醒。
床榻不远处的八棱桌旁,紫堇正托腮凝思。了然睁开睡眼之时,瞧见的便是这么幅美人沉思的画面。
其实,了然于睡梦中早已感觉到有人造访闺房,只是气息熟悉,因而并无紧张,依旧缓缓地消化着睡意,这才迟迟地睁眼。
伸了个懒腰,心叹:做米虫的感觉真好!
如今诸事皆有父亲及紫堇代为打点,自己不过拿拿主意。幸而一身内功仍在日夜修炼,否则瞧着自己的这副懒态,姚嬷嬷怕是都要千里迢迢地来责斥自己。
现下,那番梨女子加盟的钱庄,正由紫堇全权打理。了然不得不为当日漪罗坊设置的课程称赞,坊里怕是考虑将来坊女若是嫁与商贾人家也可以有一席之地,特意还传授了商业营运方面的知识。虽然不多,但紫堇天分甚高,先前又有当铺试手,如今自是满脑子都是银花花。
“姐姐这么早便来了,莫不是钱庄的资金周转不灵?”了然懒懒地起身,打趣道。
紫堇假意嗔怒,玉指轻点了然的前额:“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这家钱庄一开,存入的银两如滚滚漠河之水,多得呀……”。
了然听了她故意拖长的冗音,忍不住轻笑。尚不知那加盟钱庄的番梨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但其号召力实在非同一般。钱庄开业不过两三日,这番梨皇城的诸多贵族竟争先恐后将数额不菲的银两送来存款,紫堇当日见此架势,甚至考虑过要另建银库。
“只是如今存入的银钱太多,他日每月支付银息,便是笔不小的开支。但前来贷款的商贾毕竟有限,且总免不了有些许坏账。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个月,咱们怕是便要亏空了!”紫堇秀眉轻锁,此事她自是已经琢磨了几日,却始终无解。这银库里的银两放着不动,终归是生不出利息来,可如何是好?
了然听了紫堇这好一番牢骚,依旧不疾不徐地穿衣、净面,眉梢间尽是笑意。紫堇瞧了,自是知道了然心中明明有了主意,却故意让自己干着急,索性起了身,娟帕一甩,嗔道:“妹妹既是不急,姐姐又何必乱费心思,反正呀……”,她微嘟红唇,笑道:“反正我又不是这钱庄的老板!”
她假作要出屋子,自是早被了然拖了回来,二人这一番笑闹,屋外院落中的薛夫人听了,嘴角微翘,满面春风,只盼着这日子,能长长久久地这般舒心才好。
其实,前两日,浣儿与鹰浩两边皆已来了回信。了然见前路已然铺好,这两日已又将心头盘旋多日的念头整理了一遍,如今正好与紫堇细说。
一番长谈合计,紫堇早已双眼冒光,红云满面:“原先在坊中时,所学技艺里,姐妹们对经商一道多半不感兴趣,唯独我学来倒觉得津津有味,当时姐妹们都打趣说我将来必定是嫁与富商的”,她眼神微转,朝了然嗔笑:“却不知道原来是妹妹等着在这里差遣我呢!”
哪来的银子给这些贵族们支付银息?
自然还是要靠钱生钱!
贷款业务不足支撑,那就开投资贸易行好了。
当然,投资的对象自是关键。要赢利,自然得选他人做不到的事情来做。
了然时常于街市闲逛,自然知道这市面上什么东西卖得最金贵。比如说娘亲绣坊里的绣品,在鸾国本是常见,但到了番梨国便物依稀为贵了。还有鸾国商人千辛万苦地从故国运来的香料,在番梨国也十分受欢迎。但这些商人受运力所限,能带到番梨的货源极少,想超额赢利也是不易。
了然的心头回想着上一世历史中的丝绸之路,波斯人的跨国商业运作模式等,想着想着,决心早起,自己要做的便是基于国际贸易来建个不寻常的投资贸易行了。不过,如今各国之间并无通商,即便是番梨国,也只是不禁止他国商人来兜售本国商品而已。
当然,要做成此事,首先得解决眼下的难题。说白了,要想做成国际贸易,首先得解决物流的瓶颈,打通物资流通的渠道。
不过对此一事,了然心下倒是有数。手里的稀有人脉总不能白白浪费。
她心知借着浣儿和鹰浩的支持,将番梨人钟爱的鸾国或鹰国独有的物资运到这里并不难。而这二人如今也皆已回信,表示会全力支持了然的计划。
鸾国的丝绸和香料,鹰国的药材和花木,番梨国的金属与玉料,外加周边诸侯小国的稀有物资,如若能让这些东西能在这个世界游走起来,想不盈利?难!
其他再没有别的商贾,能同时得到两国皇族的支持了。
“姐姐他日怕是真要着手新建几个银库罗!”了然一番详述,早已听得紫堇双眼冒光,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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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好!风起有礼了!”
这个茶肆中信誓旦旦要娶了然为妻的少年公子,已是第三次光临秀娥坊了。
了然早已听凡日和劳儿介绍过,此子名风起,虽不知是何家府上的公子,但这皇城子弟见了他都有几分服帖,怕是身份不凡的。此子品行倒与寻常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从不欺凌弱小,平日里颇有侠义之气,爱打抱不平,又真有些功夫,因而那些岁数稍长的贵族恶少,见了他也要收敛几分。
侠义?
了然瞧来,脸皮厚倒是真的。
这几日,了然一直对其不冷不热,她实在无意与这么个毛头小子费神纠缠。在她瞧来,此子被冷落了几日,性子怕也就转了,自己好落个耳根清净。
却不曾想,此子怕是属苍蝇的,赶也赶不走呀。
除了了然的闺阁,其他各处,无论了然行到哪儿,风起都如影随形,实实在在是个甩不掉的跟屁虫。难为他见识倒广,人脉又众,走到哪儿,都能帮了然安排得妥妥当当。皇城各处的奇闻轶事、各行兴衰乃至达官贵人后院的绯闻也能信口道来。有他相伴,外出时舒服且不说,还能收获不少信息。
虽然有时不免油嘴滑舌,甚至在了然这里也要占几分口舌的便宜,但了然瞧他其实心性纯良。平日里呼朋唤友,四处游荡,看似不务正业,其实怕是寂寞得紧,不知不觉地,生了几分心疼,也不再赶他走了,心下倒将他当做了弟弟。(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御赐宴
秋日的一大早,尚未睡饱,便听见窗外扑腾扑腾的身影,了然懒懒地翻了个身,嘴边噙着笑意,瞧着窗外的一抹白影。[.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雪儿又来了,瞧她这般心急的架势,莫不是鹰浩又给自己捎来了什么东西?
见了然终于起身摘下自己脚下绑着的小包袱,雪儿愈加兴奋了几分。她如今越发通人性了,知道自己这番功劳不小,只等着了然“表扬”她呢。
了然亲昵地抚了抚雪儿的小脑袋,瞧着她的滑稽样子,一边笑着拆了包袱,只见里面是一只小玉雕,雕的并非别的,竟是雪儿。雪儿大概早知道包袱中是何物,如今见了然瞧了,越发得意了几分。
那玉雕做得栩栩如生,与雪儿倒真真有几分神似,莫不是鹰浩亲自做的?
了然心知这礼物为何而来,她心中轻叹一声:他总还是记得自己的生日的。
这时光倒真是稍纵即逝,一晃间,自己也已然十五了。在这个时代,竟已是到了该为人妻为人母的年纪了。而想想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日子,仿佛便在昨日,又仿佛过了许多年,总感觉不那么真实了。
浣儿的礼物昨天边已经到了,却不是别的,正是去岁不曾送出的七巧盒。那最里面的一树海棠,却真真让她喜出望外,只叹浣儿真正心思细腻,总记着自己的喜好。只是,她到底不曾知道,这树海棠在去岁时的命运。
玉雕雪儿了然自也是喜欢的,雪儿不在身边的时候,把玩着这小雕件,也能有个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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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一个月,薛家钱庄收到了份特殊的邀请函。
除夕夜,番梨新帝设夜宴招待群臣,而包括薛家钱庄老板在内的几位番梨富商,均在邀请之列。其他几位富商固然有些受宠若惊,却也没有太大意外。番梨国一向重商兴商,新帝即位,既然要表现亲泽天下的姿态,自然不能冷落了商贾一支。
了然原本实在无意再趟番梨皇室的这摊浑水,只是世人皆知薛荣与紫堇背后尚有老板,如今又找不着合适的替身。(.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而且,临时找人顶包,万一不小心露陷,欺君之罪自不是闹着玩儿的。了然初至鹰国便曾见识过这古代皇权的无上与冷酷,自是不愿再重蹈覆辙了。
此外,了然心下揣测着,那喜怒无常、性格多重的鹰帝自己都应付过来了,想必这番梨新君不至于更难缠吧?再者,自己这次不过是以普通商贾的身份赴宴,届时有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在席,自己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只要诸事低调,好歹应付个宴席怕不成问题。
如此想了一通,了然索性不再顾虑新帝之邀。毕竟,那也是一月之后的事情了。
小宝如今已一岁多了,学步倒快,已经能一步三晃地满院子撒欢了,小嘴也甜,虽还不会说个整句子,但爷爷、奶奶、姨姨的倒叫的挺溜。只是,他本该最先学会的爹、娘却丝毫不会,了然有时瞧着那欢快的小人儿,心中不觉有几分发酸。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便信笔勾勒,将小宝日常喜乐表情和嬉戏场景,尽数收于画中。每每攒了几幅,便唤了雪儿,让其送与千里之外的鹰浩。了然深知鹰浩乃重情之人,想必是时常挂念着这流落在外且始终未曾谋面的侄儿的吧。而了然心下更有些奢侈的愿望,希望小宝那孤苦的父亲,有这些画卷的相伴,能解几分内心的寂寥。
风起依然日日来钱庄报道,难为他整日游荡,倒并非不学无术,每每与薛荣或是紫堇闲聊,总能或多或少地贡献点良策,因而了然一家老小包括小宝在内,对其都有几分偏爱。当然,小宝之所以与之亲近,怕是因了那层出不穷的吃食与玩具了。
了然瞧风起与常人接触,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难为他天生便带着股霸气,倒也像模像样。只是唯独在自己面前,时常嬉皮笑脸,甚至连撒娇打泼都用上了,浑然是个小男生的做派。
只是,偶尔念起风起的名字,便想起“大风起兮云风扬,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句子,总觉得有几分隐隐的悲意。却不知何人给风起取了这么个名字,当然,取名之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了然那一世的典故,因而风起二字在如今的番梨国并无忌讳。了然只盼着眼前的风起,能一生喜乐,切莫与悲意沾边才好。
了然也曾打趣过风起,问他父母双亲究竟是何方洒脱之人,竟放着他日日游手好闲,天天泡在自己这钱庄里。风起闻言又是一派嘻嘻哈哈:“姐姐如此风姿,让我番梨众男子乱了春心,我若不把姐姐看牢了,将来我爹娘哪来的媳妇呢?”
玩笑多了,了然早已不以为杵。
此外,近来了然也难得地有了几分忙碌。
先前与紫堇提及的要开设的投资贸易行,如今已然有了眉目。薛荣早先物色的鸾、鹰二国的商人,如今已被尽数从番梨派回了本国。这些商人本是目光长远之人,又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跨国运输交易之苦,正是投资贸易行“先头兵”的最佳人选。而他们如今能傍上“皇商”的封号,也是喜出望外。
他们本是这个世界最早“吃螃蟹”的人,深知国际贸易的利润丰厚。只是无奈原先人单力薄,只能止步于蝇头小利。如今虽不知这薛家钱庄的老板是何背景,竟同时得了两国皇室的支持,但自己也有幸参与其中,自是欢喜异常,甚至心中还涌动着些肿胀。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一旦各国之间的物资流通和贸易渠道一开,这个世界的经济格局将迎来怎样的改变。
而薛荣更是事事打算得周全,他派出的这些“采购商”,不仅带着采集鸾、鹰二国特有物资的任务,更有在本国几个商业重镇开设贸易分行的计划。毕竟将来生意大了,稳定的物资采购基地是不可或缺的。如今这些被了然称为“经理人”的采购商们,回国时已然带上了一批番梨国的玉料等稀有物资,正好可以在回国时替薛家贸易行捞上第一桶金。
风起听闻薛荣说起即将有鸾、鹰二国的物资运来番梨,更是主动揽下了先期广告的事宜。难为他于番梨皇城面子颇广,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不少达官贵人的府上听闻他的游说,竟不等见到实物,便已经带着定金先行订购了,甚至还引发了一小股抢购热潮。
如此一来,了然估摸着,自己这贸易行想不火都难。而将来那白花花的银两,更是要滚滚而来了。不少先前于薛家钱庄存款的大户,听闻了这一消息后,也敏锐地嗅到了钱庄即将大赚的风声,不由得又加大了投资。
诸事顺利得难以想象,了然如今也不大得闲,日日被薛荣拘着,不断就各种细节关卡问题贡献前世的经验智慧。
浣儿与鹰浩两边更是不遗余力地帮忙,为了然提供一切便利。此外,了然设在两国的投资分行,都有这二人物色的出色人选给予了鼎力支持。一路的运输又有他们二人的亲信护着,因而这一拨大批量的采购物资,很快便顺利地抵达了番梨皇城。
其实,若不是了然想好了将来以银子回馈,当下还真不愿意麻烦浣儿与鹰浩。毕竟,这二人如今又如何得闲呢?
鸾国三皇子莽撞好胜,葛老将军这座横亘在他面前的大山,被了然设计调回了京城之后,他正好借着主帅的名义,一显皇子之威。只是他这一头脑发热不要紧,却无端送掉了多少鸾国男儿的性命,外加方圆五十公里的领地。
在与鹰浩的交锋中,三皇子屡战屡败后,鸾帝终于顶不住群臣的压力,下旨调回了爱子,不甘不愿地改派先前在沧州城立下汗马功劳且博得不少民心的二皇子云浣担当帅职,命他力挽狂澜。
云浣擅长布兵排阵,又兼具英勇与谨慎,因而这一向以来,倒正与鹰浩成势均力敌之势。只是,二人如今势如水火,有没有掺杂了私人原因,却不得而知了。
如若可能,了然是当真不希望云浣与鹰浩二人为敌。只是,她深知自己如今不过是区区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左右战局?
如今,只能盼望着二人皆能平安吧。
除夕日,了然一家如今富足安康,自是一早便全家总动员,张罗起了夜间的佳肴,连小宝都不时在中间忙活着帮倒忙,逗得诸长辈们不时笑出泪花。
了然自是要去宫中赴宴的,只是一家人却已经说好,是要等她回来再开席的。
风起竟也早早地磨甜了嘴皮子,哄得了然母亲答应特意做几道他爱吃的菜,他居然今夜也要来与了然一家一起守岁。却不知道他父母知道了,会不会怒的敲断这不孝子的双腿?
紫堇也是喜意难当,去年的除夕,正是在那色鬼义父家过的,其时不尴不尬,只盼着能做个隐身人才好。她何曾想能有今日的自由与舒心?
夜幕尚未降临,了然也无需人作陪,便坐着自家的马车往皇城去了,心里满满地装着这一日家中的喜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除夕宴
番梨地处西北,气候干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如今虽已是隆冬,但相较于鸾国的冬天,却少了几分寒气,因而更给这大年日添了些许喜意。
一向肃穆且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番梨皇宫,一反往日,今夜宫外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足见番梨新帝之殷勤好客。
了然瞧着这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下不禁有几分莞尔,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张嘴,此刻宫中的御厨们怕是正忙得汗流浃背吧?
番梨的皇宫依山而建,取材自然,诸多宫殿并没有讲究的楠木支撑,也没有想象中的琉璃瓦和金玉砖。放眼望去,层叠的建筑巧夺天工,砖块不过是山石制成,且大小形状并无规则,因而宫墙瞧来仿若是用碎石随意搭建而成,只是那山石在夜幕中隐隐透着的荧光,彰显着其材质的非凡,又自然而然地给这皇室重地添了一份贵气和神秘。檐角处无所不在的凤鸟,正是这番梨国的图腾,雕工精湛,仿若即将飞天而去,令人心生敬畏。
更让了然大开眼界的,这各个宫殿建制形式也绝不统一,有常见的四方墙式的,有如帐篷般隆顶圆墙的,有如横卧的蛋壳似的,更有些不知名的形状。仿若当初承建这皇宫的工匠们,不过是漫不经心地依着建材的形状结构,率性地随意堆砌起这座座宫殿而已。不过,这单个宫殿瞧来或是新奇,但若整体审视这层层宫殿,却又觉其仿若是出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嗟叹。
这番梨皇宫建制没有了然想象中的精致秀丽,却大气磅礴,狂野张扬。自己这芸芸众生行走其间,先是感觉渺小,后又不自觉地有心潮澎湃之感。
领了然入宫的小太监约摸十二三岁,颇是伶俐,并未因了然不过是普通商贾便心生偏见,倒是如伺候其他贵人一般周周到到。了然见了,很是喜欢,她深知一旦入了这重重宫闱,要保持这份心性有多不易,因而手下毫不吝啬,重重地给了这小太监一份赏银。小太监有些意外,但到底是欢喜的。感激之余,更殷勤了几分。这一路行来,了然故意放慢了脚步,正好顺顺利利地将这御赐夜宴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据说在这番梨国,帝王赐宴于包括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在内的群臣百姓还是首次。听说今夜别说是商贾,便是皇城里第一青楼里的头牌姑娘,还有百花楼里的当红花旦,也在应邀之列。如此一来,达官贵人们多少有些尴尬和泄气,但皇上且不嫌失了身份,他们自是敢怨不敢言。
小太监对了然所问虽然有问必答,但有关新帝的种种,却始终缄口不言,想必是宫中禁语,了然也不为难于他,只是对这新帝到底生了几分好奇。
随着小太监往内宫去的路上,却有三三两两的软轿从身边经过。自己是靠脚量的,别人却是舒舒服服地坐在软轿中闭目养神,身份高下立时便出了。好在了然并不在意这些,自打进了这宫闱起,她只盼着越微不足道越好。
宫中花木甚多,只可惜正处岁寒,到底免不了有凋零之意。冷风吹过,了然身边的小太监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必是穿的太单薄了。了然正腹诽这番梨皇室竟苛待这么些可怜人,却感觉一道软绵绵的眼神缠绕在自己身上,竟让她有汗毛倒立之感。斜眼一瞧,却见不远处的一顶软轿中,一白衣男子正掀起银丝轻纱瞟着自己。此人面目这么匆匆一瞥,便觉美得不像真人,竟是了然两世都不曾见过的美男。了然不过恍神的功夫,那软轿却已经先行去了。
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了然便随着小太监到了御宴所在的御花园。而眼前情景更让她有几分莞尔,这番梨新帝倒真真是个妙人,原来今夜御赐盛宴的坐席安排居然是不分贵次的,这自然是让贵族们唯一能彰显超然身份的机会也没有了。平日习惯的倨傲被一竿子打到了地上,达官贵人们的面上便不免都有几分悻悻然的神色。只是如今身在宫中,又是皇上的安排,到底也发作不得。
既然没了坐席贵贱之分,了然又是谁也不认识,乐得装聋作哑,自行免去了一切礼数,施施然地安坐于自己的席位,不再勉强自己的膝盖受辱了。
身边其他坐席上的三三两两的贵族想必是原本相识的,如今瞧见了然这么幅陌生鸾人面孔,心知其必定身份低微。但见其竟对自己一干人等不理不睬,心中便先有了几分愠意。但偏偏对着这月光下的清冷容颜,到底生不出火气来,眼巴巴地瞧着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御花园中的景致,其流转的眼波偶然扫过自己这里,只觉日月生辉,心下这才一惊,身边坐着的莫不是天宫仙子?
了然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周边如狼似虎的眼神,只是平日里早已惯了,因而也不以为奇,只是瞧着这同样自然天成的花园景致,心中啧啧称叹。只可惜如今是隆冬岁月,若是换了夏日,这园中奇景怕是更摄入心神吧?
正瞧着园中奇景,任思绪信马由缰,却见眼前一袭白影掠过,那人轻身走至自己身旁的席间坐下。了然微微一瞟,却正是途中碰见的美男。此时近距离瞧来,了然更不由倒吸冷气,此人真真是天生尤物,明明是个男子,却媚骨天成。他见了然瞧着自己,又打量了然两眼,桃花眼底尽是慵懒,盯得了然又有了几分不适。
只是,这白衣男子一来,立刻抢走了先前众人对了然的关注,了然乐得暗吁口气。
诸人嘴皮子动得正欢,却见一红衣女子如一阵风般行来,她左顾右盼了几下,便盯住了白衣男子,偏偏对方不动声色,仍旧不紧不慢地品着手底下已经被吹凉的茶水。红衣女子见了,面生怒意,快步上前去,“啪”的一声,这响亮的一巴掌,落在了那白衣男子的倾城玉面上,只惊得众人愣住了神。那男子却只是轻轻摸了摸已留下了五指红印的面颊,依旧旁若无人地喝着冷茶。
“你!”被打的没怒,打人的却越发恼了,只是到底也没有办法,她狠跺了下脚,留下声“你好自为之吧!”便又如阵风般地去了。
这一幕让了然瞧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此娇颜,那女子倒也舍得下手呢!只是,这到底演的是那出?
“姐姐,我已经等了你半天了,你可是来了!”这般大呼小叫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了然身后的跟屁虫风起。却不知为何他竟也在这皇家御宴中,偏偏这小子先前不曾透露一点口风。了然想想,早知道他身家尊贵,自己都能来,风起也在应邀之列也不足为奇。
瞧见了他,了然倒有几分欢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一人枯坐于此,到底也有几分无趣。风起早已将身边伺候的太监指挥的团团转,于是了然身边的某位贵族便被请开了去,风起则再自然不过地坐到了了然身边。
原先周边的几位贵族见风起这般跋扈做法,怕是有觉得看不下去的。只是风起圆目一睁,先前准备多舍之人,已经滑到嘴边的话竟生生咽了下去。了然倒觉好笑,只是不知道这平日里如顽童般的风起,何时竟有了这份威信。
风起来后,始终旁若无人,不过与那白衣男子略点了点头,便自与了然谈笑风生。他对这宫中景致竟也颇熟,拣了些特别的,细细说与了然。而席上一干众人,他竟是个个识得,却竟挑这些人的囧事念叨。了然听了,只觉得这一夜倒真真开心的很。
“姐姐,待会儿宴席散了,你且在宫外稍等我片刻,我已与薛大娘说好了,今夜是要与你们一起守岁的!”风起人还在宫中,却已经惦记着宫外那一方小小院落中的除夕宴,因而赶着先嘱咐了然。
二人正闲闲聊着,了然的神识已觉出远远地来了个好大的阵仗。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功夫,便听一翠翠的声音响起:“皇帝陛下驾到!”了然自然是随众人一同跪拜,只是这一次却顾不上纠结于自己的膝盖,倒是强自按捺着几分好奇:刚刚为何不是太监的阴调调,竟是个小宫女的仙音?
她心知身旁的风起是个“百事通”,若是问他,他必定知晓。但她也深知此时不是良机,风起这般胆大包天的,自己若是张口问了,他还真可能在皇帝驾前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掰碎了细解呢。
将那小宫女的声音放置一边,了然微微抬了抬眼皮,偷偷打量了下这行为乖张的番梨新帝,却见其玉帘掩面,根本无从瞧清容颜,不由有几分失望。只是,刹那间,那新帝的眼神偏偏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看似漫不经心,却目光如炬,竟似将自己的心底也瞧了个清。
好慑人的眼神!(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与君话
这一夜的御宴热闹非凡,关键了然是个无事一身轻的看客,又有风起于一边说笑不断,倒也开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除了宫中乐女、舞女的表演外,那入一趟皇宫几乎引了“众怒”的青楼女子,竟也得圣恩当众表演。了然瞧来,倒并非什么艳俗表演,想必那女子也担心自己登不得大雅之堂,事先做了准备的。她的弹唱,声音倒是甜腻,但琴技不过是娴熟而已,只不过与宫中乐女的风骨又大相径庭。席间的老爷们怕是早已见惯了,并不觉得什么,女眷们却心中一边揣着妒忌和鄙夷,一边又觉得耳目一新。
席间,新帝又陆续颁布了几项新政,有大赦天下的,有宽松赋税的,也有要提高达官贵人们的俸禄的,如此一来,宴上众人莫不皆大欢喜。了然心想,这新帝倒是会收买人心。不过他今夜不分贵贱的做派,倒是让了然有几分欣赏。
只是可惜的是,席间新帝的诸般旨意均由那宫女宣读,一顿饭下来,了然不仅没瞧见新帝的容颜,便连声音也不曾听见,更觉得有几分好奇。
这一夜倒过得十分平静,若不是有那白衣男子不时瞟过来的眼神瞧得人发毛,了然的心情会再好上几分。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熏熏醉意,新帝的亲民姿态也已做够,只见他玉手轻抬,那宫女心领神会,宣布皇帝旨意:夜宴散了!
了然恍然间只觉得如上一世于影院中看完一场大片一般,曲终人散!
众人起身离席,风起拽了拽了然的袖子,道:“姐姐记得在宫外等我”,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先前为了然引路的小太监,如今已然体贴地等候在侧。了然见他冻得有几分发红的鼻头,有几分心恻。天下最尊贵的君王驾前,便有这可怜之人,那皇上尚且瞧不见,又怎可能真正照拂到天下所有黎民呢?
随着小太监离开了御花园,这一次的步子却快了许多。一来了然也想早些离开这番梨皇宫,二来也能让这小太监早些回屋暖和暖和。
只是,不过刚出了御花园几步,便听一阴声唤道:“薛小姐请留步!”转眼一瞧,却是个年纪稍长的太监,其级别应也要高些,身旁的小太监见了,立刻行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那说话的太监却正眼都没瞧他,只朝了然道:“皇上有旨,宣薛小姐内殿觐见!”
了然瞧着他那么一幅不阴不阳、专横跋扈的样子,心下不喜。尤其见了他对小太监的骄纵,更是心叹,同是可怜人,何必相欺凌?
番梨新帝的旨意,让了然有几分厌烦。别人怕是莫不愿意找机会同皇上亲近几分,自己却不想招惹这份殊荣。说来也怪,这个世界的皇族竟都像躲不开的魔咒一般,没完没了地都缠着自己。
厌烦归厌烦,皇命面前,不容推却。
了然用眼神安抚了下小太监,又迅速地给他袖子里塞了锭小银子,这才随着那趾高气扬的阴人去了。
皇帝的内殿是正如蛋壳外形般的建筑,若不是那偌宽的红漆大门格外醒目,了然几乎以为这是个外太空的建筑。单此造型,足见番梨人不拘一格、开放包容的性格。
殿外的一角,停放着顶银丝纱帘的软轿,莫不是那白衣男子也在殿中?
进了内殿,只闻寥寥熏香,却空无一人。先前跋扈的太监,此刻早已换了副奴颜婢膝的嘴脸,朝大殿左侧的屏风处谄声道:“启禀皇上,薛家钱庄的老板带到了!”
原来那九五之尊却在屏风之后,了然此刻才注意到那若隐若现的身影,瞧那样子,这番梨新帝约摸是躺在榻上的。
只听一声慵懒的轻哼,那太监立时又躬身一礼,踩着小碎步退到殿外去了。
了然这才行了跪拜大礼。
那皇上却并未召了然进屏风内侧回话,只是给她赐了个外间的坐席,却又半天未有言语,约摸也在隔着屏风打量着了然。
了然凝神坐着,闻着殿中甜腻腻的熏香味,想着这番梨皇帝的喜好倒也特别。
“听闻薛小姐来我番梨不过短短几个月,便揽尽了天下商贾的荣光,朕听了也觉好奇,特召小姐一见。”隔着屏风,了然只觉得这皇帝的嗓音有几分压抑不住的阴气。而皇帝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让了然一惊。
树大招风果然不是好事!
自己若是番梨人怕就罢了,偏偏是鸾人,这番梨皇帝岂能容忍自家白花花的银子流到他国商人的口袋里?
心中盘算着这些,口中却并未停顿,尽是些谦恭之辞。
“小姐也不必过谦,能同时得到鸾国与鹰国两国皇室支持的商贾,朕还不曾见过。只是,小姐不在本国经商,却在我番梨掀起这股大浪,不知那鸾、鹰二国的皇室安的什么心思?”番梨皇帝的这话就更重了。
了然听了虽未诚惶诚恐,也在想方设法赶紧扔掉这块烫手山芋。
“皇上误会了,做这些许生意,不过是小女子一人天马行空的想法。难得番梨国一向包容开放,重商兴商,正是天下商人向往之地,小女子这才慕名而来。如今也正是因了番梨国这宽松的商业氛围,小女子才勉强挣了些银子。若是在本国,怕是还未施展拳脚,便早被斩断了心思了。至于鸾国与鹰国皇族的相助,纯粹是小女子偶然之下结下的私交,绝非有何意图”,了然理了理思绪,又道:“小女子经营的虽是几门新生意,赢利也还算丰厚,但皇上若是稍加调查便知,如今我薛家钱庄的主要股东皆是番梨贵族,因而真正获利的还是番梨人。小女子并未做任何损害番梨利益之事。”
了然其实心知,自己不说这番道理,这番梨的皇帝怕也是早已瞧得分明,要不然还能容忍自己在他的地盘上玩得风生水起?
“听薛小姐所言,倒是处处为我番梨打算呢”,那皇帝拖长了声调,“既如此,难得小姐除夕之夜来参加朕的夜宴,朕不妨也卖给小姐一个人情,即日起,朕给小姐个番梨境内的商业特许可好?”
了然却不曾想这番梨新帝竟是给自己来了这么份大礼。鸾国与鹰国的物资流转通道有浣儿与鹰浩相帮,已然通畅。若是在番梨国又有皇帝撑腰,其他的附属国便不足为虑,这就算是打通了这个世界所有国家的物流和贸易通道,那今后的跨国贸易做起来自然是更加顺风顺水了。届时自己还真真不用自谦,倒真要成天下第一富商了!
一边有些微的飘飘然,一边想着,这天下真有白吃的午餐?
果不其然,那皇帝不过停顿片刻,又道:“只是,朕也想沾沾薛小姐的光,却不知小姐可舍得将一半的生意分给朕?”
这简直就是明抢嘛,一句话,便将一半的利润归于自己名下了。不过了然也清楚,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皇帝的国库也未必就充盈。皇上想赚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再说,眼下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皇上既然想要分一杯羹,必然也得出点血投个资。这以后打着皇上的旗号,起码在番梨国境内,生意怕是更好做了。而要分出去的那部分利润,了然倒也不是那么心疼。钱嘛,够花就成!
正事谈妥了,闲话几句,番梨帝也不再留客,只说他日再传了然闲话,便宣太监送了然出宫了。
了然出殿的时候,依然瞧见了那银丝纱帘的软榻,只是却不见白衣男子的踪影。
刚出了皇宫,还来不及喘上口气,便被人一把抓住了双手,“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没出什么事吧?”却是已经等得急不可耐的风起。
了然只是简单说了下皇帝召见之事,便与风起一道赶回家中了。
经了与皇帝叙话这么一耽搁,已是子时,话说这年夜饭怕是赶不上了。进了秀娥坊的院子,却见全家人都还在等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肴,似是没动的样子。
见了了然与风起,虽然晚了,众人却无丝毫怪罪,倒是放下了心头的担心,一家人笑逐颜开,也不顾时辰早晚,立时开席,片刻间,喜意浓浓。
其间,了然又将新帝“美意”与家人一说,众人莫不兴奋。了然心知这古人思想,能得皇上相帮已觉万般荣幸,可不会有被皇上抢了银子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倒是风起听了,嘴角咧咧,并无多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吃食,好似这民间小菜竟比那宫中珍肴更加美味似的。
午夜时分,番梨皇城的万家灯火已然不见,倒是这满天的星星格外耀眼。说是要守岁,但了然一家老老小小的到底耗不住,此刻已然尽数歇下了。只余了然与风起,闲躺在屋顶上,瞧着耀眼的星光闲聊天。
这个世界还没有烟火鞭炮,到底少了些节日的喧闹。若是在上一世,这除夕夜里的噼噼啪啪声总是不绝于耳的。
瞧瞧身旁的风起今夜难得安静,柔声问道:“你不在家中守岁,却来我这里,家中高堂不会怪罪?”
与风起相交也有数月了,却从未听闻他讲起家中之事。此刻,却听他闷声回答:“晚上已经在娘亲的灵前上了香了!”
原来他的娘亲已不在人世。只是,他只提了娘亲,却并未提及父亲。怕终是有难言之隐吧。风起不说,了然自然也不再深问。只是心下想着,这平日间总嘻嘻哈哈的大男孩,其实恐怕也是个伤心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意外客
新年的初几日,按照番梨的风俗,薛家铺子均歇业了几天,一家人难得偷闲。[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只是,冬日苦寒,并不宜外出。刘婶有小宝围着,倒也够忙活了。余下的几人,平日里忙惯了,乍一得闲,还真有几分寂寥。了然不禁想起上一世的棋牌文化,便找了些木块,打磨平整了,又刻上了图案,这样一幅原生态的麻将便新鲜出炉了。
一家人瞧了然又弄出这么个新鲜玩意儿,都兴致盎然。只是他们早在开设当铺、钱庄和贸易行时便已经见识了了然的奇思妙想,如今也不再盘问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个稀奇玩法了。
了然原不过是想给家人找点消遣之物,却不曾想这几人竟是玩上了瘾,甚至连着几日通宵达旦。日日来报道的风起,见了这新鲜玩物,对了然更是一脸崇拜。他早在一边瞧熟了玩法,正好当个随机替补。谁玩乏了,或是谁要解三急,他随时补缺。
瞧着一家人如此兴头,了然大乐,心想干脆再开个麻将馆算了,到时候这番梨人怕是要再疯上一回?
雪儿这几天倒是日日都来报道,难为这畜生颇有灵性,除了了然,谁都近不了身。风起自知道了然有这么只大雕后,早已心生向往,只是想尽了讨好的法子,都不曾赢得雪儿的青睐。
鹰浩的信件或长或短,只是一日不落,想必两国乘着新年到底休战了几日。经了鸾营火中一事,二人倒似是真正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如今只如多年老友,借着书信你来我往,温情脉脉,相谈甚欢。
终归似怕了然为难的,也知道了然心中的反感,鹰浩对沙场上的得失与惊险绝口不提。了然也只是淡淡地嘱他万事小心,千万珍重。她心中明了,鹰浩这样的人物,既是镇守着沙场,总是耐不住寂寞的,却只盼着刀剑有眼才好。
那一端的鹰浩,该是懂得她的心意的。
回想起与鹰浩相处的种种,此人除了略霸道了些,实实在在是个良偶人选。若是在现代,绝对是钻石王老五级别。只可惜……
浣儿这几日却没有消息,怕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了然捎了两封信过去,却也一直没有回音,心下竟有几分空落落的。(.)
正有些患得患失,又不禁自嘲,自己何时这般矜贵了?大约是被那二人宠坏了的。
秀娥坊里的麻将到底不过风光了几日,薛荣几人却没一个是玩物丧志的,年初六,薛家店铺一大早悉数开业,诸人又各司其职去了。
番梨新帝倒是个急性子,年初六一早,宫中便来人与了然商谈诸般事宜。皇商的招牌一挂,薛家贸易行的名头更是红遍了京城。别人也就罢了,这皇城里的商贾们瞧了,莫不有些眼红,只恨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没有落在自己头上。
只是皇帝的好处岂是这么容易得的?宫中来人说了,皇上为了体恤了然,特意派了十二位德高望重且经验老道的皇商来加以辅助,也就是说,从采购、销售、账房、库管甚至广宣人员都一应俱全了。
了然心想,体恤是假,来监督自己怕倒是真的。也难怪,这么一大笔银子,番梨皇帝又岂能随随便便地交与异国商人?这世上又有几人如那榴花会上认识的番梨女子,大大咧咧地将银子交到自己手里,自此便不闻不问,安安心心地等着拿红利?
只是,反正自己也没有倾吞皇上银子的打算,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有这些老道的皇商相助,贸易行做起来怕是更加顺风顺水。
准备归准备,了然心下清楚,自己的贸易行要真正形成气候,且还得等些时日。虽说如今有三国皇权支持,少了许多障碍,但这古代的运输工具到底落后,外加途中不乏艰险路段,一来二去,路上便要消磨掉不少时日。她心下盼着那深宫中的皇帝,对未来的红利不要这么急性子才好。
除了风起招揽来的贵族,前来预定他国物资的商户络绎不绝,了然全家一盘算,觉得顺水推舟,做个“批发商”也不错,这样番梨本地的商户也能分到一杯羹,自己也省去了铺摊子的工程。
了然经了宫中御宴一事,老板的身份已然托盘而出,如今也不再避着,时不时地要去各个店铺巡视一番。过去开当铺开钱庄不过是一时兴起,外加也想给一家人找条生财之际。如今有了三座皇室大山的压力,敢不用心都难。
只是如今外出,却不如往日那般自在了。这个时代的消息传播虽不如上一世那般迅速,但口口相传的效应也不容忽视。这几日皇城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听说了,薛家贸易行的老板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年纪小也就罢了,竟还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外加一脑子的商业天赋,连国君都有几分钦佩呢。
总之有关了然的话题,被传得越发神乎其神。这么个新鲜人物,谁不想瞧瞧?因而如今薛家各个店铺前总不乏有好事者的身影,这些无所事事的闲人们在铺子前转悠着,盼着能撞见了然的机会。他们心下想着,搭讪就不必了,能瞧上一眼,回去也好在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面前神奇一番呀。
还真有那么几个幸运的,真真地瞧着了然进了铺子。虽无人介绍了然的身份,但瞧着那倾世身影,不是薛老板还能是谁?
了然倒是对这股空前的崇拜之风淡然处之,她深知番梨人不过是新鲜几日,终会散了这份热心。自己不过是个商人,又少与人交往,何来趋之若鹜的追捧?
年初八,了然正与紫堇合计着鸾国境内几家店铺经营的状况,却听伙计进来报说,来了位特殊的客人。瞧着活计眸中狡黠的神情,了然心中倒有几分好奇,却不知是何人来访?
会客室里的一抹绿色身影,远远瞧着便觉无限妖娆,风情万种,难怪小伙计那般表情。此人却正是皇家御宴上曾经见过的京城头牌青楼女子。只是,了然与她素昧平生,这青楼女子却为何找到自己头上?
“贸然来访,嫣红唐突了,还望小姐见谅!”还是一幅甜腻腻的嗓音,只是笑声倒也娇爽。
了然并未因其身份便有所怠慢,她深知这古代青楼女子不同于现代,多半是身世凄苦又做不得主之人,因而口中倒也是客客气气的。
寒暄了几句,嫣红便单刀直入了。
“嫣红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小姐为我赎身?”她满面笑颜中不乏有讨好的意味,但到底性子直爽,直言不讳,倒是让了然有几分欣赏。
“小姐莫不是与了然说笑?以小姐盛名,若真想从良的话,怕是愿意为小姐赎身之人是络绎不绝吧?”了然心中越发有几分疑惑,这不相干的女子,到底为何要纠缠于自己?
嫣红绞了绞手中的娟帕,媚眼一睁,咬唇嗔道:“谁要那些臭男人给我赎身?”她瞧着了然,话中倒有几分豪气:“我早已将那平常妇人的日子看淡了,也自知没有相夫教子的资质。最要紧的是,番梨国又有哪个臭男人,值得我嫣红委身一生?这世上最最薄情的便是那些臭男人,今日还与你花前月下,明日花心又不知流落何处了!”
了然听此一番说辞,倒觉新鲜。毕竟这古代还是纯粹的男权社会,女子多半还是依附于男子为生,却不知她一青楼女子,为何竟有这番洒脱之心?约摸是她风月场所里呆久了,见多了人性凉薄、虚情假意,才会这般偏激吧。
嫣红举手投足都风流无限,只是并不掩饰眸中的欣赏与艳羡。
她虽身在青楼,但到底拔得了头筹,又被文人墨客和达官贵人们捧惯了,甚至连番梨新帝近来都赏了几分面子,自是有些清高傲气的。而她对家长里短的百姓生活并无向往,因而平日里见了那些闯进青楼,打翻了醋坛子的欢客妻子,只觉得有些鄙夷。
偏偏如今见了了然,瞧着她淡然慵懒的笑容,还有那与自己决然不同的出尘容颜,又想到其创下的商海奇迹,不自觉地便有了自惭形愧之感。
嫣红见了然依然一副淡淡的神色,并不接自己的话茬,倒有几分着急,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肯意:“麻烦小姐为我赎身,是嫣红早已听闻小姐大才,心下向往已久。实不相瞒,赎身的银子嫣红早已攒够了,并不劳小姐破费,只不过要麻烦小姐为我走一趟而已。”她略顿了顿,又道:“二来,嫣红真要出了那风月场所,又不愿委身于男人的话,便要靠自己谋生了。届时还望小姐能赏嫣红一口饭吃!”
了然如今已然明了嫣红的来意,求自己赎身是假,要找份工作是真。但了然到底觉得这女子有些咄咄逼人了。毕竟二人素不相识,自己又有何立场,既为其赎身,又为其谋职?这嫣红怕是太高看自己了。
这个女子不简单!
但到底被人求到了门上,又不是什么过于为难的事,总不好推诿。只是了然也并没有表现得过于热心,只是不冷不热地应承了下来,却也并没有承诺具体的日子,便吩咐伙计送客了。
嫣红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正来寻了然的风起。瞧着嫣红清风拂柳般的身影,风起面色有几分不善,见了了然,问了嫣红的来由,更是紧皱眉头,只劝了然少与嫣红这样的青楼女子往来。
见了风起神色,了然倒有几分意外,毕竟这古代不比现代,富家子弟流连风月场所本是寻常事,却不知一向洒脱不羁的风起,为何对这青楼女子独独如此厌烦不耐?(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见财主
三月初,嫩草尖儿刚冒牙,正是番梨国自古以来的祭祖季节。[]了然瞧着习俗倒有些类似于上一世的清明节,只是不拘泥于某一日罢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往年这充满哀思的日子,这一年却被沸沸腾腾的热闹和喜气取代了。番梨皇城如今家喻户晓,薛家贸易行里迎来了一大批来自鸾国和鹰国的稀世珍品。当然,其中的精品早已被先前预定的贵族一抢而空,而剩下的不少成色也不错的货品,却分给了分布于皇城各区的大小商贩。一时间,往日千金难求的鸾国丝绸、鹰国药材等商品,外加周边诸侯小国的稀有物资,如今虽没有铺满大街小巷,但普通老百姓咬咬牙,竟也能勉强买上一回了。
世人多有虚荣心理。这家妇人见邻家女子穿上了鸾国绫罗,抹上了鹰国的香粉,自己又岂能落后于人?
如今说万人空巷怕有些过了,但番梨皇城确确实实迎来了历史上一次空前的抢购潮。兴高采烈的是番梨百姓,而真正乐开花的,却是那庆幸自己眼光长远的番梨“代理商”们。若不是自己早早给薛家贸易行送上了银子,拿下来代理权之一,如今怕只能瞧着别人乐了。
了然一家自然获利更加丰厚,高兴当然是难免的。只是了然翻着手里的账目时,却忽然想到,那番梨新帝此刻是不是也正在为突然丰盈的国库而偷着乐呢?而皇城这个月猛增的税收,怕是可能惊得那税官老爷要咬紧牙关才能不中饱私囊吧?
如今给小宝作画的任务都交给了风起,难为他这么个半大小伙子,竟与小宝十分投缘。外加其画工真真了得,一幅幅的小画叠在一起,瞧着竟像本连环画,小宝日常的生活场景、喜怒哀乐尽数包囊其中。
却不知鹰武瞧了,是何心绪?
了然不是没有想过,鹰武如今既然已经退位,也远离了皇室的风风扰扰,而经了雅涵一事,想必他如今也已然放下与鸾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自己是不是该将小宝还给他了?如今虽然小宝也如众星捧月,但到底缺失了最重要的双亲之爱,将来总不免心有遗憾的。
只是,当初雅涵毕竟将小宝托付给了自己,却不知如何抉择更好。(.棉、花‘糖’小‘说’)
再等两年看看再说吧!
小宝如今格外黏人,见了了然,更是亲热。只要了然在家,他就是个十足的小跟屁虫。了然给他做的各色玩具,他自是爱不释手。而了然给他讲的小红帽、白雪公主、美人鱼等等故事,更是听得他满眼冒光。
其实,别说小宝,就是紫堇和风起听了这些故事,都兴趣盎然。不是没有被问过这些故事从何而来,了然每每以书上看来的为托词,只是,信不信由他们了。
紫堇私下里不是没有琢磨过了然的种种神秘,自是又想起了入坊之初时听到的传言,了然莫不真是个特殊人物?如今瞧着了然之能,她心知了然若真有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怕也只是信手拈来。
而自己能伴随左右,受其恩泽,怕也是一段难得的缘分?
这一日,了然收到了份邀帖,送帖子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谷雨。许久未谋面的大财神外加大恩人,终于有消息了。
了然本是想拉着风起一同赴约的,只是这素日的跟屁虫,听了相约之事,竟借故推脱了,倒让了然有几分意外。
按着约定的日子时辰,了然照着邀帖上的地址,寻到了那高门府第,只是门檐上空无一物,竟未挂牌匾。瞧瞧四周的环境,真难为那神秘的番梨女子,寻了这么个清幽的住处。
谷雨见了然来了,笑逐颜开,热络地领着她往府中行去。府中的建筑倒也罢了,只是这景致,雅致的紧,竟不似在番梨之地。瞧着眼前不知名的花木,了然眼中赞意愈浓。谷雨自是看出了了然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我们公子从前惯爱周游天下的,又酷爱花木,因而不论到了何处,见了喜欢的奇花异草,总要想办法移过来的。这些年好花好木的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才有了府中的这番景象。”
又是个讲究的人儿,了然心下叹着。
进了内院,谷雨却止步了,只是指着前面的园子道:“公子便在内里候着了,小姐自行去吧,谷雨就不在一旁添乱了!”
了然客气了两句,便信步朝着园子去了。却不想,这园子中的景致更不似人间。这一日虽然风和日丽,但到底还是岁寒时分,空气中原还有几分冷冽,只是这园子里却骤然多了些暖融融的气息。再瞧瞧内里的绿意葱茏,姹紫嫣红,清溪潺潺,寻常人怕是莫不以为入了仙境。只是,瞧着水面上的腾腾水雾,了然却约摸悟出了其间的妙处。
这园子怕是建在处不小的温泉之上的,温度自是比别处要高。此间花木该是多半喜阴喜湿的,因而无不有怒放之意。
这番瞧着,越发觉得此处的主人是个会享受的,不禁有几分艳羡,也生了结交之义。只是,到底不过是一面之缘,却不知道是不是好相与之人。
又往里行去,只见一苍天古木下铺着个油毡,树上细白而锦簇的小花球挂满了枝头,竟给人摇摇欲坠之感。稀薄的阳光中,落英缤纷,更有忙碌的各色彩蝶翩翩起舞。而一慵懒的人儿,正斜斜地靠着古木,身下的油毡上堆着几本闲书,只是,读书的人儿似是有几分春困,正闭着眼惬意地打着盹,一任落英笼了一身。
了然远远地瞧着,竟不愿出声扰了这如画的景致。
原该瞧得如痴如醉的,只是,耳中感受着那人并不均匀的呼吸,知道她并非在享受着一场好梦,不过是假寐而已。
这番梨女子依然一副公子做派,身上的云袍飘逸得紧,怕是比秀娥坊的出品还好好上三分,却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一头秀发不过简单地用丝带束在脑后。精致的玉面上倒真有几分俊朗之气。若不是早知道了她是个女子,如今怕真可能被其蛊惑了去。
她不愿醒,了然也不拆穿,只是拣起油毡上的小书,随意地翻着。心下到底有几分好笑,这女子依然淘气得紧!
终究,她伸了伸懒腰,睁了双眼,仿若两潭清泉映入了然的眼帘。
“竟是睡着了,叫小姐好等,云起罪过!”她启唇轻笑,甚是醉人。
云起么?倒是个别致的名字。
“托公子之福,小女子才能瞧见这么个别致的景色,实在是喜出望外!”了然见她依然席地坐着,便也不起身,只浅浅地笑着答着话。
“啧啧,鸾国实在出美人!”云起摇头晃脑。
还要装一副轻佻之态么?
“在榴花会上见了小姐,便知小姐既是才情满腹,又真真是个妙人。”云起信手扫了扫衣袍上的落英,又道:“不成想小姐如今竟在番梨国玩得风生水起,小生当日到底还是眼拙了!”她眼中尽是打趣的意味。
“不过是些许生意罢了,到底俗得紧,哪能入得了公子这般雅人的眼?”了然也不含糊。
二人不过伴着些许春风,闻着满树花香,信口闲聊,便打发了这半日时光。
各国的风土人情,礼仪习俗,商道,农事,军事,无所不谈。
了然暗中留意,见云起不时地问起自己在鸾国或是鹰国的经历,又问到两国的风土人情等等琐事,看似是无意,又分明是有心。却不知所为何故。
只是这云起到底见多识广,满腹经纶,谈古论今,妙处横生,又不是个拘礼的人物,真真让了然欢喜。而两人这么一番长谈下来,云起只觉获益匪浅,眸中尽是对了然的欣赏与赞意,嘴角上原本的几分戏谑意味,如今也变成了真挚的喜悦。
云起到底向了然表白了相交之意,了然自是情愿,只是心下叹着,这云起哪一日愿将这女儿身份露了,且去了这神神秘秘的身份,怕是才真能成为知己吧。
只是,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并不愿勉强。如水淡交,也罢!
只是回到了秀娥坊,心中的喜意依然不退。
原本推脱有事的风起,如今却正在院子里闲闲地逗弄着小宝。想想他百事通的本事,了然便打听起那云起的身份,以及那未挂牌匾的府邸是何家产业。风起却不等了然问完,只推脱不知。
不知道才怪?
了然面上假意微愠,这番梨皇城里,还有哪个贵族是他风起不认识的?这番梨女子的身份如此特殊?竟让一向豪爽且对自己“惟命是从”的风起也撒起慌来。
难为风起还一脸囧色,到底还是知道惭愧的。
罢了,不难为这小子了。
只是,转头瞧瞧院子里的各色礼物,却都是云起相赠的,全家上下包括小宝无一落下。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将自己的家事摸得这么清楚。
瞧着那件件质地上乘的物件,了然叹着:真是个大财主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心有忧
番梨皇城的西城区,一家不大不小、不新不旧的铺子,被店主盘下没多久,却已然成了这条街上最炙手可热的商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即便是没什么购物需求,不少人没事也总要找点由头去铺子里转转。
当然,这铺子的店主确是薛家贸易行的代理商之一,只是,其生意却又比其他同行好上了许多。原本不少住在南北城或是东城的顾客,也不辞辛劳地走上小半个时辰,到了店里,却又不急着挑拣东西,倒要慢吞吞地厮磨半天,才最终买了几样东西,恋恋不舍地离去。
薛家贸易行的其他代理商,对这分明是抢了自己生意的店主不是没有微词。只是,一来人家并没有破坏行规,二来薛家大老板也吩咐过了,要做薛家的代理商,彼此间要和气生财,不能相互压榨。如此一来,他们也只好忍气吞声,时不时地哀叹一声:谁让自己这张橘皮老脸,没人家店主“秀色可餐”呢?
这红火铺子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番梨皇城中曾经挂头牌的青楼女子嫣红。
话说还是新年的一月末,了然才不紧不慢地去了翠玉楼,兑现了替嫣红赎身的承诺。先前的日子,她倒并非忘了此事,只是却不想让嫣红这么个不相干的女子,误认为自己太好差遣。但这么个八面玲珑、人脉广众的女子,自己卖个人情给她,将来怕是能有些好处也说不准。
了然好人做到底,索性给了嫣红个薛家贸易行的代理权。原本见了然姗姗来迟,心中怕已经有些小怨念的嫣红,却立时喜出望外了。虽说早先了然已然答应过赏她口饭吃,却没想到竟是让番梨商贾都为之眼红的好处。自己这辈子真真是不用再瞧那些臭男人的脸色了!
嫣红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了然依旧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仿若不过给了自己个打杂的活,心下更是有几分感激。施恩于人却若并无此事,怕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见得有这份气度胸襟。
如今既然从了良,嫣红自是刻意地收起了从前那副妩媚的做派,因而并未对了然的恩惠表现得过于殷勤谄媚,只是心下却牢牢记住了这份大礼。而对了然在这番梨国赢得的赞誉,从先前的几分不服,如今也尽数转为崇拜加感激了。(.)
她心下琢磨着,自己这辈子无非不过让些许男人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了然却怕是个只手乾坤的人物,便是国君见了她都要有几分客气吧?又岂是自己这等世俗女子可以比拟的?
原有的几分傲气在见了了然后尽数收敛了,嫣红反而一门心思专注于铺子里的生意来。难得了然给了自己这天大的情分,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她这份恩惠才好。
嫣红从良经商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皇城各处。那些早闻嫣红盛名,却有无力或是不敢去翠玉楼一亲芳泽的男人们,立时蠢蠢心动了。单身的男子倒是容易,抬抬脚便朝那西城的嫣红丝绸铺寻过去了,有家有室的男子,却要按捺住内心的憧憬,好不容易乘家里的妻子看得不牢了,才赶紧得空去瞧一瞧如今的“丝绸西施”。
如今的嫣红倒真真地是个商人的模样,不再涂红抹绿,全身上下竟仿照着了然那般一身素净,从前的妩媚风骚也藏匿于殷勤的浅笑之下,只是她到底风流无限,即便不搔首弄姿,也轻轻松松地便勾走了众男子的魂魄。而她如今这么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燕姿,更是让老少男子的心底更柔软了几分,因而流连忘返的客人们是络绎不绝,生意自然也冷清不了。
嫣红带来的轰动效应,让紫堇嗔目结舌,让风起越发嗤之以鼻,了然却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如今的场面,她本是早已预见到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是对那“明星效应”再清楚不过的。
这嫣红虽只是个青楼女子,但颇具盛名,且还曾得国君召见,岂是凡人?这样的女子如今从了良,无疑正如上一世的红星。明星的感召力是无穷的,粉丝的热情与疯狂更是不容低估的。
否则,自己何必给她个那么大的好处?
紫堇瞧了然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葱葱玉指不禁点了点了然的脑门子,嗔笑道:“妹妹你莫不是心有七窍?也不知道你肚子里到底为何又那么多玲珑心思?你我本是同门学艺的,难不成你那师傅竹夫人是世外高人?”
说起这个,紫堇心下还真有些不甘,自己怎么就没能拜在竹夫人门下?而了然,哑然失笑的同时,到底有几分惭愧。自己哪是心有七窍,不过是照搬了上一世的些许经验而已。
话说“说曹操,曹操到”!
紫堇念叨起竹夫人,竹夫人还真就来了。
同来的自然还有珣王,外加他们的麟儿云天。
小云天继承了珣王的俊逸与竹夫人的清冷,小小年纪便有股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势。只是见了了然,不几日就“臣服”于她了。在他这么个小人儿瞧来,一来这个姐姐真是好看,百看不厌。二来这姐姐腹中的故事真多真有趣,馋得自己夜里竟舍不得睡觉去了。三来,他人小也能感知,这个姐姐是真心疼惜自己的。
因而不过几日的功夫,了然便多了个小跟屁虫。难为小云天见了小宝也甚欢喜,一口一个“彦弟”的叫得甚是亲热。别说从不欺侮小宝,还时常以一副大哥哥的姿态,教导小宝宝种种事宜。了然在一旁瞧着,每每乐不可支。
小云天的家教修养是真好。
小宝一个人玩惯了,总有些寂寞的,如今来了个小哥哥,自是欢喜得很的。
这些日子,怕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笑得最多的时候了吧?
竹夫人如今较过去丰腴了几分,面上也多了几分寻常妇人的神情,了然瞧她的一颦一笑,莫不透着幸福,想来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是真正舒心的,便也放下了一向的牵挂。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竹夫人与自己相处的几年,虽然多半时间都少有接触,但自己心中却对这个师傅甚是尊重。竹夫人性子瞧着虽清冷,实则给了自己诸多关怀。她是深知坊女不幸的,因而才在自己相随的那几年,给了自己极大的自由吧?
而且,如果没有竹夫人,自己便不可能结识珣王,不可能拜在义父门下,不可能认识浣儿,更不可能有如今这番任性妄为的天地。如若不是她,自己的命运怕是与其他坊女如出一辙吧?
珣王早年生的华发,如今竟似有几分转黑的迹象。现下有娇妻麟儿环绕膝下,这曾经叱咤风云的男子,多了不少平实的气息,倒是越发平易近人了。
了然如今的作为,他早已有所耳闻,心下倒是比竹夫人更加欢喜,这个挂名的弟子,竟是抚平了自己早年抱负未施的遗憾。有弟子如此,自己蹉跎些日子便也罢了。真要易身而处,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这番作为的。
他本是皇家出身,因而比寻常人更清楚了然所为对这个世界带来的影响,经济命脉关系着一个国家的兴衰,了然不动一兵一卒,怕是比那些沙场名将争得的利益更多。而且,她如今所做,倒是真正造福于百姓的。
珣王是发自内心的欣赏,有多少年了,他还从未如此看重过一个人呢!
了然能与珣王夫妇重逢,自是欢喜的。如今又多了两位长辈的关爱,只觉得番梨国真正是自己的福地。
只是,说起浣儿,珣王竟轻皱了俊眉:“浣儿如今不知怎么了,时不时地总会断了消息,问他他却又不说。”
了然闻言,心下也生了几分担忧,可不是,自己这边,浣儿时不时地也总中断了联系,只是也从不解释,却是为何?这并不像是浣儿的风格啊?
莫不是?
想起浣儿曾经莫名地昏睡几日,而且当日听他所言,似是不止一次了。难不成浣儿的身体有何不妥?只可惜当初在沧州之时,自己医术不精,并未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心下有了这么个隐忧,反倒对浣儿多了几分担心和牵挂。又将沧州之事与珣王细细说了一番,了然心知珣王早年结交甚广,或是认识个神医也未可知,最好能帮浣儿瞧瞧才好!
珣王听了,眉间也有几分忧色,他早年与竹夫人尚未解了隔阂的孤寂日子,幸亏常常有浣儿相伴。在他眼里,浣儿不仅仅是侄儿。他心中对浣儿是与云天一般看重的。
莫名地昏睡么?莫不是?
他心下有几分狐疑,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太可能。终究还是照了了然的期望,给自己多年的一位老友去了封信,只盼着他能为浣儿抽去病丝了。这老友性情古怪,并不轻易帮人瞧病,只是医术却是无人能及。好在自己的情面,他总会给的。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放心不下。
了然这边,见珣王荐了名医,心中的隐忧才减了几分。
原来老友便是如此,即便远在千里之外,总是希望他一切都好的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读不懂
月底盘账的日子,贸易行其他的加盟商与总店账房对完了帐,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了然忙完了手头所有的事务,正打算回秀娥坊之际,却见嫣红仍然等在外堂。难为她竟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却不知所为何事。
“小姐可忙完了?”嫣红满面笑意,“得小姐大恩,嫣红日日铭记之心,总惦着寻个机会能答谢小姐。但嫣红无能,思来想去,只能略备些薄酒,请小姐屈尊光临舍下,让嫣红尽尽心意。”
她见了然面上有几分犹疑,立时快嘴接到:“择日不如撞日,嫣红想今日既来了总店,又有幸见了小姐,便索性等在这里了,家中我已经吩咐车夫回去传了话,想必此刻家中的厨娘如今已然备好了菜肴,还望小姐能赏光才好!”
了然与嫣红打交道已然有几个月了,如今倒有几分喜欢她的性子,率直爽朗,不拘一格,生意倒也做得红红火火。
她深知像嫣红这样的女子,从前虽然有那么个不自由的身份,但到底被这皇城里的达官贵人外加文人墨客捧惯了,衣食用度也必是十分讲究的。如今要靠自己的双手度日,未必能够适应。但几个月观察下来,嫣红倒真真是一幅踏实度日的派头,忙也好,累也好,永远是一幅笑颜满面的样子。心下自也真有了几分欣赏。
如今虽无深交之意,但到底盛情难却,而且嫣红特意等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让自己不好推却吧?既如此,了然便应下了嫣红的邀请。身旁的风起却是一脸的不赞成,只是他又说不出什么缘由,到底挡不住了然。
瞧瞧铺子门口的马车,了然不禁莞尔一笑。如此风情旖旎的交通工具,在番梨皇城还真不多见。这嫣红虽是离了烟花之地,如今一身打扮也甚是素净,但到底脱不了多年来的审美习惯,瞧这里里外外皆琳琅满目的马车,怕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了然的表情,自是落入了嫣红了眼里。她面上略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却又并不是十分在乎。不过是些许喜好,她并不以为有多丢人。她这份磊落洒脱之意,倒是更合了然的脾胃,也真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坐在嫣红的马车内,了然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真正的脂粉味。从前在鸾国的时候,无论是竹夫人还是紫瑛,也是爱香的,平日用的车子里,也都用了熏香,只是却都不如这嫣红所用之香这般沁人心脾。(.)了然平日里本不爱什么香味的,竟也有几分喜欢。
“姐姐这香甚是特别,了然还是第一次闻到呢!”她如今与嫣红说话的口气也亲热了几分。嫣红之前做的本是伺候人的生计,自是最会察言观色,又怎么可能不知了然的变化。她心下的喜意却毫不掩饰。
“这香确实有几分不寻常呢,不是嫣红自夸,别说是寻常官宦小姐,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未必有福用过此香呢!”她面上的些许得意甚是分明,“说来,这还是一位身份很特别的朋友赠与嫣红的,嫣红家中尚余些许,小姐若是喜欢,嫣红便借花献佛,转增于小姐了!”
了然紧忙推却:“君子岂能夺人所好?”她不过是有几分欢喜,但到底对熏香并不太上心,何况,听嫣红所言,此香必定十分贵重,她又岂能据为己有?但到底对嫣红的盛情有几分感激。
见了然推却,嫣红并未过分勉强,转而笑着扯起他事,这一路有她说说笑笑,了然倒也觉得此人另有一番妙处。
嫣红的小院并不太大,但到底是她自己的产业,瞧她的神情,必定是十分满意的。了然见这宅院地处闹市,心下微乐。到底是热闹惯了的人,如今虽离了那地,到底还是寂寞不得的。这宅子若换了自己,怕是倒会嫌有几分不清净呢。
厅堂上果然已摆好了宴席,只是,了然的眉头却毫不掩饰地轻皱了一下。
嫣红瞧见堂内的情景,先是有几分惊喜,但瞧了了然的神色,又略有几分尴尬,紧忙解释道:“小姐莫误会,嫣红原本并未请旁人作陪,姚公子怕正是赶了巧了!”
原来这席上竟已坐了一人,只是他见了嫣红与了然进来,不过是凤眼微抬了一瞬,随即又似旁若无人。
此人了然倒也识得,正是被风起称为番梨国第一美人的公子。刚听嫣红介绍,他姓姚么?却不知这二人是何关系。
美则美矣,但如此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终究让了然生了几分不喜。别人也就罢了,自己自到了这个世界,也算是“阅美”无数了,珣王,浣儿,鹰浩兄弟,哪一个不是俊逸之人?此人眉目虽生得精致,但少了出尘之意,倒有几分不易觉察的妖气,从前乍一眼瞧了倒不觉得,如今近距离见了,便觉不过如此。
对这不请自来的陪客,了然也不好过分怪罪嫣红。而且,既是已经来了,总不至于拂袖而去。
她便也施施然地于席中坐下,再不瞧那无礼之人一眼。
那姚公子的眸中却现了一丝不容觉察的愠怒,怕是自小以来,还不曾见过有谁对自己如此有免疫力吧?
嫣红却是喜不自禁,能请来了然她已是欢喜异常,这姚公子,她不禁偷偷斜眼微瞥那人,眸中更有几分甜蜜。他却为何来了?莫不是想自己了?
些许念头,让这风月场上曾经挂头牌的女子,面上竟是挂了几分羞意。
但她到底不敢忘了今日的主题。
芊芊玉指举着琉璃杯,嫣红抿嘴娇笑,向了然敬道:“原以为小姐不过是比寻常人聪明些,如今自己接了这个铺子,才知道经商着实不易。嫣红如今只守着这么个小店面,还时常有有心无力之感,而小姐如此年轻,竟气定神闲地将这天下生意玩得得心应手,嫣红真正心悦诚服。此外,小姐大恩,嫣红也会毕生铭记!”说罢,竟是一饮而尽。
嫣红说话的功夫,那姚公子眼中竟是现了一份鄙夷。
了然自是不曾错过,心中盘旋着问号:此人也不道明身份,到底是何方“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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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国的北洲城,正与玉农国接壤。玉农二十多年前,已然成为番梨国的附属国。
黎明时分,北州城内最繁华的商业街上,这个时辰,原该是冷冷清清的。
只是,一家开张不久的铺子前,却早已是人头攒动。
铺子尚未开门,客人排着的长龙却已经挤满了整条商业街。瞧日头,怕是还有一个时辰,这街上的铺子才会陆续开门。只是排着队的人们却无丝毫怨言,倒是一个个面上都带着隐隐的兴奋。队伍里前前后后的人们,都在兴奋地谈论着什么。
良久,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伙计,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放下了铺子门前的一块块门板。他们瞧着铺子前的长龙,似是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面上到底带上了些得色。
铺子里的掌柜倒是早已正襟危坐,监督着手下的伙计们手下麻利着点,尽快地招呼好客人。如今自己这铺子里的买卖虽是奇货可居,但上面的老板却早已传了话,不论什么时候,顾客永远是上帝。自己或是手下的哪个活计若是对客人招待不周,老板但凡听到了一点风声,这铺子便可能要转到他人手里了。
瞧瞧铺子外面的长龙,掌柜的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一丝激动,这么红火的生意,怎么能拱手让与他人呢?不就是好好招待客人么?照做就是了。想到这,他又板起个脸,拿出掌柜的派头,吩咐手下的人对客人再殷勤几分。小伙计们不过是听差吃饭的,哪敢不从?再说,想到这个月自己能分到的奖金,脸上原本有几分勉强的笑容,立时也真诚了几分。
铺子外的长龙中,竟还有两个小伙计在分发着免费的茶水和早点,慰劳如今已经有些疲乏的客人们。
如此服务,北洲人还是闻所未闻。吃着嚼起来香喷喷的油饼,长龙中的人们个个都喜笑颜开,之前的些许疲累早已不记挂在心上。
而那些起得早排在队伍前面的,如今已然买到了心仪的物品,此刻正有些恋恋不舍地从铺子里往外迈。若不是店里的活计一再重申着限购令,外加请他们为后面的客人考虑,他们原本还想多流连片刻,再物色两样好东西呢。
但如今出了铺子,瞧着那冗长的队伍,外加一长溜艳羡的眼神,先前的些许遗憾立时烟消云散了。爱清静的,便在这浓浓的羡意中,怀揣着宝贝扬长而去,急着与家人分享喜悦去了。而几个好事的,却掏出了自己买到的物件,交与队伍前面的几人翻看着,听着对方接连不断的啧啧声,越发心满意足。
这一日,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不过这家铺子昨日傍晚时分贴了个布告,说今日有鸾国的丝绸和番梨国的奇玉到货。
远远地,一白衣飘飘的清瘦女子,轻纱掩面,一双清澈出尘的眸子,盯着这铺子前的热闹场景,也已然两个时辰了。
当初到底还是低估了她么?
女子轻叹,她心中泛着少有的不平静。
只是,如今这阵仗,究竟是福是祸?
但瞧瞧这满街的喧嚣,诸人似是皆喜气洋洋。便是国君,怕也是欢喜的吧。也对,本是他力促而成的事情。
瞧了良久,女子心中依然有几分不安。师傅夜观星象,南侧紫微星与北侧的天王星均有衰弱迹象,此等怪象百年未见,却不知是否将有未知祸事?而眼前此景,与其是否又有所关联?
想想去岁的情景,她终于摇摇头,转身飘然而去,只是心中依然纠结着,为何自己就是读不懂她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乱芳心
想想昨日拂袖而去的姚公子,了然心下还有几分好笑。[.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世界,有趣的人儿倒是真多。
倨傲得胜于君王的男子,却容不得他人的丝毫怠慢,真真可笑。昨日自己的不理不睬,大概是让他气得不轻吧?
只是,怕是让嫣红为难了!
想到那白衣男子,了然只觉得有几分可惜。这般容貌,为何偏偏赋予了这么个人?美艳不可方物的男人?了然心下摇了摇头,这太不适合她这颗现代灵魂的审美。
昨夜刚从嫣红的小院出来,却见风起已然候在门外了,大约是不放心自己吧。了然见了,心下有股暖流经过,不经意的,她确实已将风起当做自己的弟弟了。
这一世,自己真的是幸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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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刚进了贸易行总店的内堂,便见紫堇紧锁着眉头。
“姐姐这是怎么了,谁一大早便给姐姐气受了?”了然伏在紫堇身后打趣道,眼睛却已经瞥见了桌子上的信函。
“怎么会这样?”她也有几分意外。
紫堇只是摇了摇头,叹道:“已经有六七日了,前两天还总以为路上有什么意外耽搁了,所以也并没有想着告诉你,如今瞧来,那边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了然心中咯噔一声:雪儿也已经两天没来了。
莫不是?
“已经有代理商来催货了吧?”了然细细看了这些日走货的单子,向紫堇问道。
“可不是?”紫堇满面愁绪,“再过几日,这番梨皇城的妇人们怕也要发愁了,第二天要用的香粉上该哪儿去买呢?”
自随着了然打点当铺,开设钱庄,直到经营如今的贸易行,似是一直做得顺风顺水。如今的难题,却还是头一遭遇见。
“那些老人家也已经知道了吧?”了然其实不问也该知道的。
“能不知道吗?这些人就是来当那番梨皇帝的眼睛的,敢随便瞌睡打盹吗?”紫堇嘟囔着红唇,嘴中尽是无奈。
了然揣摩着,番梨皇帝那边怕是也要派人来问话了,难为他这次倒没那么急性子。只是,人家毕竟是这贸易行的大股东,也该是有知情权的。
这一日,贸易行的总店发出了数道信函,又有几个得力的伙计,被纷纷派了出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要说这些伙计,还是薛荣去年依着了然的意思,收留的那些孤儿。如今,其中几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跟着薛荣历练了这些日子,已然渐渐能独当一面了。而了然传授给他们的武道,也让他们在外闯荡时能多了些防身之技。
凡日与劳儿,倒是没让了然失望,如今俨然已成了这些孩子中最有威信的人物。
只是,对贸易行做出的种种努力,了然心下却并不乐观。
口中的银哨已吹了数次了,空中却始终没有那雪白的身影。
好在,自己几人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希望那几人的努力,即便是杯水车薪,也好歹能缓一缓贸易行的尴尬局面吧。
后几日,窝在总店里唉声叹气的代理商愈加多了,连一向爽朗的嫣红,面上也多了几分忧心。原本以为可以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计,如今瞧来竟也不是这么稳妥了。只是,她瞧着了然面上的淡定,心下到底安定了几分。
“小姐,鹰国的货过几日该到了吧?”嫣红心中倒是相信了然之能的,只是,信归信,急自还是急的。
“再等等吧,能不能有过去的量不好说,但总会有些的。”了然如今也有几分焦急,鹰国的货路莫名中断了这么多日子,鹰浩那边又迟迟联系不上,如今派出去的几个伙计,虽是联系上了在鹰国境内的合作方,但对方却不知何故,依旧是迟迟不肯发货。
几个伙计无计可施,只能依照临行前了然的嘱咐,自行在鹰国境内高价采购了些急需的货品,如今已然运在路上了。只是,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
幸而薛荣为人老道,诸多代理商在其安抚之下,倒也不曾闹事。抑或是这些商人也知道,这生意最大的股东是当今皇上。皇上还没着急,自己这些小人物还不必乱了阵脚吧?
只是,谁说皇上不急?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国库里银子少了,这皇上做得怕也不是那么安稳。当然,如今薛家贸易行的些许困难,还不至于乱了番梨国的根本。但身居帝位,他自是也不能就任由那些白花花的银两打了水漂。
再次行走在番梨国皇宫的时候,了然的心绪却与上次决然不同了。
天下之大,如今也只有这番梨国待得还算自在,如若此事让皇宫里的这位心生嫌隙,日后的日子会不会不再这般自由逍遥?
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次给她领路的,依旧是上次那个机灵的小太监,了然见他如今的穿着似是比上次好上了几分,约摸也已经升职了,倒是有几分为他高兴。但她也清楚,在这宫中做个不自由的阉人,位份再高,说穿了也不过是个奴才。因而手下依然不含糊,还是给他塞了个小银锭。
只是,这次小太监却竟是挡住了:“小姐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也听说薛家如今遇着了难处,怎么能再让小姐破费?”
难为他竟能为自己着想,了然自是有几分感动,只是手中的银子却并没有收了回来,只是朝那小太监说道:“有劳为薛家的事挂心了,只是却也不差这些,公公便收下吧!”
见了然坚持,那小太监也不再推却,只是面上更多了几分善意。
番梨皇帝的内殿,依然飘荡着那么股甜腻腻的味道。
而偌大的蛋壳型大殿,越发让了然有了些寂寥之感。却不知这番梨皇帝是如何在这里打发日日夜夜的?
番梨皇帝依然犹抱琵琶半遮面,还是慵懒地躺在屏风后与了然答话,虽问起了贸易行的难处,语气中却并无逼问之意。了然心下倒有几分纳闷,如若并不是那么在乎,这皇帝又为何竟要急着亲自召自己前来回话?
“唤小姐来,只是有个消息想让小姐得知,鹰国如今怕出了些乱子,鹰帝似乎这会儿正下落不明呢!”
了然心下咯噔一声!
说起那位鹰国“同行”的遭遇,番梨皇帝只是副不咸不淡的口吻,语音中仍旧充斥着那股阴气。
了然如今却顾不上揣测屏风之后那人的心绪,心思已然尽数转到了千里之外行踪不明的那人身上。
究竟是出了何事?
薛荣这几日没少外出打听,但始终没能探到什么消息。如今番梨皇帝提及的,怕也是国家的高级机密吧。如若不是这番梨皇帝的耳目探到了,自己如今怕还是如没头苍蝇般呢。
只是,这番梨皇帝又为何这般好心,竟亲自提醒自己?
仅仅是为了那么些银子么?
又几日,贸易行伙计自行采购的鹰国货物,陆续零星地运到了番梨皇城。各家代理商皆分到了少量份额,虽说均不满意,但这些人均不明就里,如今见好歹有货来了,便以为之前的断货潮怕是要慢慢过去了。
薛荣却有几分忧心忡忡,如今大批的银子都作为定金压在鹰国的合作商手里,对方就是迟迟不肯发货,竟似是一幅摆明了要赖账的架势。了然暗叹,这个世界还没有通行的国际法,自己的贸易行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竟是投诉无门。
只是,如今在她的心里,银子还是其次。倒是鹰浩如今究竟身处何方?
她不是不曾想过要回鹰国去看看,但一来鹰国太大,她就算去了,也是无的放矢。二来,番梨国这么一大笔烂摊子,自己若是走了,怕是有串通他人携款潜逃之嫌,父母双亲外加紫堇几人便处境堪忧了。
风起倒是帮了然解了不少烦忧,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能耐,竟是让这满皇城的贵族股东们缄默不言,总之没有一句抱怨之辞传入了然的耳中。
深宫里的皇帝更是让了然出乎意料,竟是不曾有一丝逼问之意。
还算是幸运了吧?
只是,这一日的一大早,怀中的雪儿竟让了然失了方寸,其满身的血迹已然干了,只是了然悉心检查了雪儿全身,却并未见到任何伤痕。
那么,这血迹只可能是……
别人,是根本近不了雪儿的。
鹰浩,你究竟怎么了?
你身在何方?
第一次,了然如此心急如焚。
原来,最大的无能无力,是见不到,是摸不着。
如若可能,她定会抛下眼前的一切,让雪儿带路,雪儿必定是知道鹰浩的下落的。只是,人力又岂能与大雕的速度相比?
并没有眼泪,了然清楚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点点地细心洗去雪儿身上的血迹,雪儿比寻常表现得更加温顺,或是因为与了然分别久了,如今不仅有几分亲昵,竟还有几分撒娇的意思。风起见了院子里的雪儿难得这般顺脾气,正想伸手去摸,雪儿却已然腾空而起,只是却并不离开,只是盘旋在半空中瞪着风起,瞧得风起哭笑不得,更是心有不甘。
看着空中带着几分霸气的雪儿,扑腾着壮硕的双翅,倨傲而惬意地飞翔着,了然忽然心中一亮。
之前到底是过于心急以至于失去了理智,如若再冷静一些,一定会想到个中缘由的。
只是,何时竟会为鹰浩乱了芳心?(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莫低眉
风起忽然间觉得这小小的院落,仿若冬雪尽融,春花怒让,而眼前原本有几分愁绪几分冷意的女子,此刻盯着空中的白影,眸中明媚无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瞬间,了然只觉豁然开朗。
如若自己再细心几分,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吧?
如若他真的有了意外,如此有灵性的雪儿,怕是定会焦躁不安甚至心伤不已的,又如何还能与自己厮磨撒娇?
雪儿能来,必定是鹰浩怕自己担心,遣雪儿来给自己保平安的。
他不知究竟遭遇了什么非常变故,这时候竟还念着自己?
只是,相通了归想通了,只是终究没有见到他人,到底心难安。
难得雪儿竟在了然身边逗留了两日,才恋恋不舍地长鸣一声,腾空而去。
远远地抬眼瞧着那几不可见的白影,了然只盼着雪儿能勤快几分,能早些回到他的身边。
不论他现下处境如何,必定也是盼着雪儿的吧?
贸易行的生意又日渐有了几分起色,除了先前派出去的那凡日、劳儿几人越发得力外,珣王也出力不少,他曾经安置在鹰国的暗人,毕竟久处鹰国,又或多或少地结交了不少当地的权贵富贾,因而暗下帮忙采购货品更容易几分。
要说当初与薛家贸易行合作的鹰国商人,虽不知得了什么人的命令,刻意拖延约定的交易。但商人以逐利为本,当初在收到薛家送来的定金后,莫不囤积了大量货物。如今若是要单方面违约,固然可以白得一笔定金。但如此庞大数量的货物若是不能完成交易,最终亏本的还是自己。毕竟,库中积压的货物,到了番梨国是奇货可居,但在本国,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因而当珣王的暗人通过各路人脉找上自己时,这些商人们无不或多或少地释放了一部分手中的货源。
当然,打听鹰帝的下落,也是这些暗人的任务之一。只是,自上次雅涵之事,鸾国的内探被拔去甚多,如今深宫中的消息,却并不那么容易探听到了。而鹰国内部的秩序与平日里也并无二样。因而身处番梨皇城的了然,对鹰浩的处境依然一无所知。
那番梨皇帝倒是可能有更新的消息,只是自己与其并无什么交情,上一次已然承了他的情,此刻也不好再找上门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何况,那连面目都吝于一现的番梨皇帝,怕是根本没把自己这小小的异国商人放在眼里,自己即便去求了,也未见得就能见得着那皇帝的面。
如今,只盼着雪儿早日归来了。
鹰国的货物倒是陆陆续续地运到了番梨皇城,较过去的来货量自是少得多了。只是,瞧着这来之不易的货物,紫堇不喜反忧。
往日里催货催得急的代理商们,成日里守在贸易行的总店,茶水喝了七八遍,直至喝不出一点茶味,依然不肯离去,只为能在当日可能新到的货物里抢得一点份额。而最近两日,总店里竟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连个代理商的影子都不见了。
虽然早已使人给这些代理商们通知了到货的消息,只是依然无人问津,如今这新到的鹰货,竟是堆满了小半个仓库。薛荣早已探得了消息,这些代理商们并不是对这过去一向稀有的鹰货失了兴趣,而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不知何时,这两日悄没声地,番梨皇城里又多了家贸易行。有了薛家贸易行的先例,这家姚记贸易行照猫画虎,经营得也是有模有样。关键是,这姚记不知从何处弄来了鹰国的货源,如今不仅货品充盈,而且放出来的价钱竟是比先前的薛家贸易行要低上几分。
有如此美事,薛家贸易行的代理商们自是闻风而动,改换门庭,巴结姚记去了。
多了个姚记,皇城里的商人们都津津乐道。从前瞧着薛家铺子一家独大,是既羡慕又嫉妒。如今薛家门前冷落,正好让他们看了笑话。满皇城的人们都在猜测,如今薛家那位美得不像话的老板是不是正在梨花带雨呢。
年轻的男子们,莫不希望这薛家再没落几分。只有那美貌女子的身价低了,自己才能够得着。将来能将其收入自家后院也未可知。
而姚记的瞬间兴起,更是让皇城人莫不有几分好奇。只是这姚记的老板似是更加神秘,竟是无人知道其何许人也。
好在别人打听不到,风起却是耳目灵通,自是知道的。而这人的身份却让了然有几分冒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番梨国第一美人,也是曾经被自己在嫣红住所处冷落了的姚公子。
此人一贯倨傲,如今又是这么一番动作,难不成竟是携私报复?
了然记得第一次去见番梨皇帝时,曾在其殿外见过那姚美人的软轿,如今想来,他与那番梨皇帝怕是交情匪浅,要拿到番梨境内的特许自是不难。现下他既然能拿到如此之多的鹰国货源,想必与鹰国的某位权贵必定关联不小。
了然情知自己怪不得那深宫里的皇帝,这特许权本是他赋予的,还不是想给谁就给谁?何况,薛家也好,姚家也罢,对皇帝来说,谁赚银子都不要紧,只要能让番梨的国库不断充盈就好。
风起为此事倒是有几分闷闷不乐,了然想起他当日在御赐夜宴上与那姚美人是打过招呼的,想来也是相识。如今之景,怕是不知向着谁好。
薛荣、紫堇二人也莫不有些烦忧,倒是了然依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她心下自是也有惋惜,但也深知,商业模式的复制本是常事。别人见着眼红却只是干等着羡慕,那才不正常呢。幸而经了这些日子的运作,过去散出去的银子基本上也都收回得七七八八了。贸易行前一阵的生意如此红火,要说赢利最为丰厚的,倒正是薛家钱庄,因而如今自己即便将贸易行各股东的原股资尽数奉还,也多少还会余下些资本,算算这一年到底没有白忙活一场。
她心下盘算着,贸易行有了竞争对手还是其次,过几日怕那钱庄也要给被人复制了。
果如她所料,姚记钱庄风风光光地在皇城里挂起了招牌,而且不开则已,一开竟是好几家店铺,遍布皇城各区,这势头,竟比当日薛家钱庄开业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又是姚记,竟是有几分要与薛家打擂台的架势。
皇城百姓瞧了,更是乐了几分,看来是有热闹瞧了。
据薛荣派出去的活计探得的消息,姚记钱庄的生意那叫一个红火,里面的小伙计噼噼啪啪地打了一天算盘,晚上指节都有些发肿。
看这架势,这姚美人好大的来头!
幸而风起的面子也不小,薛家钱庄虽然少了不少新储户,但过去的那些贵族储户倒也没人往出抽了存金。
如今且不说薛荣、紫堇心中滋味如何,单瞧那薛家铺子中各个大小伙计唉声叹气又闲极无聊的样子,便知道这薛、姚两家的“战役”,谁赢谁输了。
了然那日在街面上正巧碰见了嫣红,要说二人也有些日子未见了。嫣红见了了然,面上有几分讪讪的,自是为前一阵子投到姚记门下有些不好意思。她与其他那些代理商本是不同,无论是赎身还是当日有了代理商的身份,都是了然所赐。如今这般,在古人瞧来,怕是有些忘恩负义的意味。
只是了然却并不以为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是世间常情,她并不指望着谁宁愿饿着肚子也愚忠于自己。何况嫣红又是何人?她悉心走出那烟花之地,本是奔着好日子去的,又何必跟着自己吃苦受穷?
见了然一并未有任何责怪之意,对当下的窘境也是风淡云轻地带过,嫣红心下真正有几分敬服。她自小身陷青楼,察人观色已是本能,于识人之道自是有些所得。回想这一阵子与了然交往的点点滴滴,她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有了然在,薛家铺子绝不会就此消沉的。而了然,将来必定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薛、姚两家的商业博弈中,了然倒是沉得住气,姚家却是等不及了。那姚美人也不避讳,竟是主动光临了薛家贸易行总店,依旧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了然瞧着店中伙计也罢,客人也罢,见了姚美人莫不是眼珠子几乎要掉到地上,轻叹一声。
姚美人来此的意图,让紫堇不禁怒眉相向。她于这薛家铺子的在意,怕是比了然还要更甚几分。如今见有人落井下石地“打家劫舍”来了,怎能不气?其实,生气还只是一桩,无奈怕倒是真的。
薛荣到底老练几分,听了姚美人的意思,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心下也不免有几分惋惜。他流落鹰国孤苦十多年,如今倒不是在乎这富贵日子,只是毕竟乃榜眼之才,已然阴差阳错蹉跎了十数载,这一年多刚刚有些用武之地,眼下怕是又要无事可做,从此做那“富贵闲人”,心内自是五味杂陈。
姚美人瞧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实则始终留意着了然的情绪。只是,却不知为何,他瞧着了然听到自己的来意后始终无一丝波澜,眸中波光流转却又始终是处变不惊的意味,心下更有几分恼怒,又或是有几分失望?
她不该是怒气横生的么?
她不该是百般无奈的么?
她不该是向自己俯首低眉的么?
却为何,她的淡然笑意中,竟有几分嘲讽的意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遥牵挂
姚美人的算盘,了然心下清明得很。[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原本这商业并购,在她这颗现代人的灵魂瞧来本是平常。只是,这姚美人在自己的薛家铺子遇困之际,先是抢了自己的生意,后又提出收购意向,分明有些恶意并购的意思。
姚美人的好算计,遇了别人,怕还真是要得逞了。只是,到底如今是遇见了自己,他的一番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这么想着,笑意里便毫不掩饰地有了几分嘲讽。那姚美人见了,如何不怒?他是何人?他是这番梨国第一美人,自小至大,何人如此轻慢过自己?偏偏眼前这女子,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自己?
她与常人想比,虽有几分美丽,但见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逊色。她虽有几分智慧,但到底没有自己的特权,按说本该是要向自己低头的。
为何,自己就是征服不了这么个平凡的小女子呢?
平生第一次尝到的挫败感,让他竟有些不敢面对。心下的恨意更多了几分。
只是了然这边到底并未有何无礼之举,口中的推却之辞滴水不漏,但姚美人如何听不懂了然的敷衍之意?
她竟敢拒绝?
她不是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了么?
她如今有自己搭救,不该从此对自己感激涕零,再不会像从前那般轻慢自己了么?
一直到客客气气地被薛荣送出薛家贸易行的大门,他心中还盘旋着不能置信。
回望薛家铺子的招牌,他冷媚的眸子更生了几分寒意。
紫堇瞧着那美丽的身影终于出了视线,快意地笑了起来。且不管前路如何,当瞧了然那般轻描淡写地便将那番梨国第一美人气得头顶冒烟,便已然痛快极了。
说到底,紫堇还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对前途并未那般悲观。门外的薛荣听着紫堇的欢笑声,却轻叹一声,到底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自己这般年纪,再不能那般洒脱了。
经了大半生,他早已明白,遇事意气用事并非上策。在他瞧来,姚公子的收购意向虽让薛家上下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若是从长远考虑,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路。只是,女儿到底年轻了几分,怕终究是不愿意委曲求全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过这铺子毕竟是女儿的,她要怎样便怎样吧。
但当薛荣回到内堂后,见了摆在桌子上的几样东西,眼睛却是一亮。又一一摸索试用了一番,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雄心又起!他虽不知自己这失散多年的女儿为何能有如此之多的出其不意,但眼下毕竟顾不上想这些,那老道的心思,早已转到如何让这些东西再次震一震这番梨人的心魄。
有女如此,薛家何愁他日?
难怪,女儿毫无商量余地地便拒绝了那姚公子呢!
有这些东西,还愁将来没生意做么?
代理商们再次挤破薛家铺子的情形,已然漂浮在他眼前了。
多日以来,他难得老怀大慰,爽朗地笑了起来。
见老父如此激动,一旁的紫堇也满面欢颜,了然不禁也笑了起来。单为他们的这份高兴,自己的抉择便是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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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薛家诸多铺子,钱庄也好,贸易行也罢,要么没客人上门,来了一位,便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大财主。
了然瞧着紫堇抱进来的账目,心下竟也是一惊。这手笔,竟是比番梨皇帝更加阔绰。何人如此之富?又是何人如此不避讳深宫里那位的心思?
这么位客人来了,寂寞外加失落了多日的薛家伙计们,莫不心花怒放,只觉得终于能在那姚家伙计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了。而了然、薛荣外加紫堇,莫不知这是块烫手的山芋!
好在这位“财主”并不神秘,且毫不避讳身份,来了便直言要见见了然。
客户便是上帝,何况还是这么位让人“惊心动魄”的客户呢?自是要见的。而且,了然对此人面目身份多少也有几分好奇。
只是,单瞧见来人那一抹火红的身影,了然便知,此人竟是见过的。如若自己不曾记错,她正是那位在御赐皇宴上掌掴了姚美人一巴掌的红衣女子。她那火辣辣的性子,如今就这么远远地瞧着,似乎也能触摸到几许气息。
却不知她与那姚美人之间究竟有何瓜葛?想想当初她那一章,了然心笑,难为这番梨国还有这么一位能不“怜香惜玉”的。
来人倒也直接,见了了然,不等了然客气,便微微作揖道:“红云今日来其实是来代家弟给小姐赔罪了!”
见了然面上的几分不解,她立时解释道:“家弟便是这些日子不知天高地厚与小姐打擂台的人。”
原来他们竟是姐弟?只是,他们二人,一人刻意为难自己,一人却要做自己迄今以来的最大客户,这二人到底唱的是哪出?此外,想想这二人“一鸣惊人”背后的雄厚财力,了然心下还真有几分好奇。
“家弟如今是有些咄咄逼人了”,红云面上有些许抱歉之色,“只是他不会有太大恶意的,旁人瞧了他只觉得他倨傲不已,其实”,她轻叹了声,“他内心脆弱得很,又自卑得紧,所以才会这般行事的,还望小姐见谅!”
她只是这么不明不白地解释了几句,了然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约摸猜到,那姚美人怕也是有什么不寻常的经历的,若是依红云所说,性格或是有几分缺陷吧?
只是,这姐弟二人,先是一人“打了自己一耳光”,又来一人摸自己两把,怕是找错了人了。
而且,这红云或是了解她这弟弟的性子,却并不清楚弟弟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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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听着扑腾的声音,山坳里躺着的那人便心中一喜。
转瞬,那雪白的小雕已然钻进了自己的怀中。
她回来了,连日的孤独顿时烟消云散。他轻轻搂了搂她,这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小雕,早不是宠物,倒似是自己的伙伴了。只是,伴着自己这么个寂寞的人儿,也怪难为小雕的吧?
他仔细嗅了嗅,雪儿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几分她的气息。
而手中的写着密密小字的锦帕,更是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
只是,刚想开颜,身上的伤却立时被扯痛了。低头瞧着那刚刚才止住血丝的伤口,他不禁有几分自嘲,此情此境,自己竟还笑得出来?
仰望长空,想着千里之外的那倔强又温暖的女子,心情无来由地大好了。先前的几分萎顿尽数去了,与生而来的霸气迅速归位。
该是重整旗鼓的时刻了。
但想想那人,眼里到底还是有几分遗憾。但毕竟心下已然盘算了多日,那仅余的几分犹疑也尽数去了。
本该与云浣决一雌雄的那日晨间,鹰浩忽然感觉到身体内的一丝不妥。他本擅医,自是清楚问题出在了哪儿。
毒,又是毒。这天下擅长使毒的几人,自己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反受辣毒之苦,真真好笑吧?
他屏气凝神,一边避免毒气攻心,一边重新调整了沙场战术,忙完了诸事,才安排十多个亲信死守帐外,自己则一门心思地用功逼毒了。
这毒来自何人,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心中愈发冰凉。天下能让自己中毒的还能有几人?若是鸾人投毒也就罢了,他不会觉得意外,毕竟双方是敌对立场。只是,如今,却竟是那人?他竟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么?否则,又怎会用如此霸道的毒?
自己与他使毒本是师承一人,此毒当年师父都不曾破解,那人倒真正用心良苦呢!只是,他怕是要有几分失望了,这毒师父当年解不了,自己却并非就束手无策了。
约摸两个时辰后,鹰浩浑身大汗淋漓,真气大损,精神萎顿,只是,体内的毒素却是快尽数逼出了。他心中有几分喜意,更有几分傲气。
但,便在那关键时分,帐外传来了打斗声,厮杀声,闷哼声。他虽用心逼着毒,但六识通明,每听到一声痛苦的哼声,便知道自己手下的哪个亲信糟了暗算。
是自己太过自信了吧?原该再多调些亲信守在帐外的,又或是那人太过谨慎了?给自己下了如此猛毒依然放心不下?
当数十柄利刃同时划破帐篷并破空而入的刹那,他不得不拼尽体内仅余的一丝真气,长身而起。只是,到底还有两三柄长剑或刺入了他的体内,或划破了他坚实的肌肤。
怒吼声,利刃抽出的声音,鲜血落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攻入帐篷的数十人皆有些喉间发紧,外加完成任务的狂喜。
只是,不过片刻间,当他们真正瞧清帐中的情形时,面色皆骤然灰白。帐中哪还有鹰浩的身影?此情此景,他居然还能逃脱?
沮丧与恐惧迅速侵袭了这些人的心神,若是任务失败,那人未死,该死的便是自己这些人了。因而,不过是一愣神的瞬间,他们便情形了过来,转身追了出去。一个身中剧毒、真气耗尽且浑身重伤的人,又能逃到哪里?自己诸人还是有希望的。
连续追踪了七天七夜,每每刚刚发现一丝丝线索,却又是无功而返。每推进一天,诸人的心头便多了一分绝望。原先接下此任务时还满怀自信,如今却早已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这哪是在与人斗?分明是与神斗嘛。血肉之躯又如何能逃得过自己这么多专业杀手的追踪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做俗事
鹰浩到底还是逃了出去,虽然每经一天,就更虚弱了几分,但七天之后,终于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沿途中,他无数次感激自己的命运,若不是自己从小不受待见,若自己是个自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如今便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这么多年他逼迫着自己所做的那些严苛训练,这一次真正发挥了效用。
此外,还要感谢她曾经在闲极无聊时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吧?声东击西,空城计,若不是这些计谋,自己还真甩不掉身后的这些尾巴。
说到底,还是她救了自己。想到远在异国的那个女子,他饥肠辘辘的腹内仿若多了几分元气。这一路,还真有些怀念她烤得黑乎乎的山薯呢!
幸而还有小雕,若不是小雕,自己如何能腾空逃脱?若不是小雕不断地给自己觅食,自己如何能支撑这七日?茹毛饮血虽然恶心,但他到底不甘心就此放弃。
直至躲进了他曾经独自发现的密谷,他总算安全了,只是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当日逼毒的最后关头受利刃攻击,到底乱了几分心神。而发现毒素后又未及时排毒,反而就战事做了一番布置,又耽搁了几分。如今这一路逃命,根本顾不上压抑毒素,如今瞧来,当日体内残存的一丝毒素竟又反攻了回来。
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时刻,他真的不甘心。对于鹰国,他真的是有太多的梦想。对于她,自己毕竟还有一丝希望。到底是这份欲念太多强烈,一心记挂着沙场得失、国家安定,还有她过得是否安乐,又或是小雕给他吃了什么异物,他竟又生生地活了过来。
这已经是第几次闯荡鬼门关了?
再去两次,怕是与阎王爷也要称兄道弟了?鹰浩心中有几分自嘲。
醒来的那一刹那,他虽然依然虚弱,但心神却稳得很,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也便是在那一秒钟,他招了小雕,让她去给了然报个平安。他不愿让她有一丝的不安。
小雕已然急切地绕着他盘旋了几日,如今见他醒了,也知道主人必定无事了,便长啸一声,朝空中飞去,按照指令去找另一个主人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鹰浩的体力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反攻的毒素也尽数逼了出去,只余外伤痊愈尚需时日。
瞧着小雕带回的布帕,写着满满当当的关切之词,他身上疼着,嘴角依然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咧了开来。此前,他无数次质问过自己,或许在她眼里,自己根本无足轻重,从来都只是个过客吧?
再瞧瞧小雕带回的包裹中,药材、食物、简单的衣物等应急之物一应俱全。她虽不知道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意外,但难为她想得这般周全,想必是希望自己多少能解一时之需吧。
有了药物,食物,更重要的是有了精神支撑,鹰浩的伤势迅速地好了起来。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于密谷的山涧中细细地清洗了身子,梳起了长发,又换上了了然送来的衣物,清清爽爽、大摇大摆地朝十里以外的集市去了。
如今即便熟悉他的人撞见了,也未必能认出他来。他面上用了些了然送来的易容药物,心下琢磨着,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些玲珑心思?
鹰浩离了密谷,并未紧忙着回军营。如今那营盘,主事之人怕是皆已换过了吧?他甚至没有与四处寻觅自己的亲信联络,有几次还眼瞧着几名亲信与自己擦肩而过也并未出声。
经了上次之事,他心下清楚,谨慎小心是不可或缺的。若不是身边有了疏漏,自己又如何能身中剧毒?
这边境自己才离了不过不多日,竟是形势大变。原先担忧的鹰军落败并未发生。琢磨着这两日在集市中打听到的消息,他心下将之前的两国决议也揣摩出了个大概。
鹰军从自己离开之后,并未有太大动作,那人这一段怕是正忙着皇位上的事吧?
鸾国那边,大约是那庸碌不堪的鸾三皇子怕云浣军功太盛,抢了自己风头,不知又在那鸾皇耳边吹了什么风。而鸾皇又本是不喜战争之人,如今不用用什么和亲的办法便能息事宁人,等于正中下怀,自是应了三皇子之意,立时颁旨遣大军回京了,只留小部分兵力继续镇守边疆。
如此一来,绵延近两年的鸾鹰大战竟是无声无息地告一段落了。
两国百姓虽是有些不明就里,但歇战一事却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只是,欢欣的同时,也有众多家庭为那埋骨沙场的亲人伤心不已。鹰浩如今扮作平民模样,深入市井,亲眼瞧了百姓们悲喜交加,颇受震动,感触不凡。
过去,总以为自己作为作为皆是为百姓着想,如今瞧来,或许并非如此?
不禁想起了然所说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沙场男儿皆有父有母,甚至有妻有儿,他一人为国捐躯,全家伤悲。无论是鸾国胜还是鹰国胜,苦的都是百姓。天下百姓,都不免要为战争所用兵器、粮草而节衣缩食……”
“小女仅有小小心愿,愿天下各国都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真正造福百姓,小女也才能安享闺中之乐!”了然的铿锵之言,此刻依然回荡在鹰浩的耳边。
自己一向坐得高高的,口中叹着体恤百姓,关注民生,却原来远没有她那般悲天悯人吧?
或许,她的智慧与见解,远超于自己?
自己又能否助她实现心愿?
如若有她相伴,何愁不能造福鹰人?
此时此刻,鹰浩曾经执着于战争的心意,以及那一统天下的雄心,均有了几分动摇。
至于回宫之事,他心中自有算计,倒是成竹在胸。
虽说那人此番动作,必定是蓄谋已久。但一来他想登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自己多年来培植的遍布朝野的亲信,又岂是吃素的?即便他们如今失了自己的消息,原本的忠诚有几分动摇。但鹰国境内,谁不知道自己与那人水火不容?若是他日真由那人继位,他们这班人又岂能有好下场?因而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必定是要争一争的。
民间并无政变传闻,也未听说鹰帝有任何异常的消息,想来那人忙活了这么些日子还并未得逞。这番瞧来,自己的这批亲信能力倒是不可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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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然的新点子很简单。
做生意嘛,即便自己不会,上一世看过的小说中经验还少吗?哪个女主不是随随便便搞点小发明,就立刻便能玩得风生水起?
只是了然过去到底不愿意沿袭他人的做法。一来自己并无长袖善舞之意,二来也不愿因自己一人给这个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三来不愿落了俗套。
但如今父母双亲外加紫堇几人已然在这商场里“玩上了瘾”,若是就此沉寂下去,他们不免失落。
至于弄出这些小发明,有没有故意让那姚美人生气的成分,了然自己也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空的社会文明还并不是太发达,倒有几分与上一世的春秋战国时期相似,社会思想处于“大爆炸”的状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但手工业文明却相对落后,例如了然来到这一世后最不能习惯的便是没有纸张,没有肥皂类的东西。
如今的文字多半还是记录在竹简之上的,富贵些的人家也只是利用布帛、丝绸之类的写字、通信。也正是因为材料难得,因而识字的人并不多,书籍也是少之又少。
肥皂就是更不曾见了,皂角倒是有的,只是人们并未想到如何利用,因而一般衣物即便沾了寻常的污渍,也往往难以洗去。这也是了然当日在鹰宫中秋宴上被污了衣物后,那挑衅的娘娘借故小题大做的原因。
当日,这个时代相较于上一世,缺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然只是弄出了这么几个简单的东西来,一来是觉得很多东西其有无对生活质量影响不大,二来自己到底不是什么化学天才,许多东西是只会用不会做。琢磨了许久,也就是造纸和制造肥皂的技术好歹被自己“回想”了起来,这还得归功于那些“穿越前辈”们的经验。当然,肥皂的种类倒是挺丰富的,了然根据各种材料的香味不同,竟是生生折腾出了好几种“香皂”,这纯粹是为了迎合女子们的需求。
这两样东西,薛荣见了自是如获至宝,连紫堇用了,也是爱不释手。纸张也就罢了,但那小香皂,实在是让她爱透了。
而另一项小发明,却是让风起激动不已。这个时代的男人们虽也爱酒,但酿酒技术却并不发达,纯度不高的低度酒或是果酒也就罢了,真正的烈度酒尚未问世。而了然不过是改良了蒸馏技术,并没有费太多功夫,倒真弄出了两壶烈酒来。原本她有些担心这里的男人们并不习惯,不成想风起不过尝了两口,便有些欣喜若狂,瞧着自己的眼神更是崇拜不已。
紫堇近来没事便使劲盯着了然,了然被她瞧得有几分发毛,便苦笑道:“姐姐莫不是不认识我了?”
“原以为妹妹之所以不凡,应是竹夫人传授异能之故”,紫堇托着香腮,嘟着红唇道,“可近来见了竹夫人,才知道妹妹原是自己聪明异常。这么想来,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她假意带着几分泄气的语气,但眸中倒是满满地羡慕与欣赏。(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千金求
如今全家上下瞧了然的眼神皆有几分异样,原先了然打通商路从事国际贸易,诸人均以为其不过是有些过人的商业头脑,但如今见她竟是有些神乎其神的本领,不得不有些“大惊小怪”。[.超多好看小说]薛荣夫妇更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自家闺女禀赋异人,忧的是了然已然芳龄十五却依然待字闺中,将来却不知何人才能让女儿一许芳心?
了然面上依然是一贯的淡定。她深知日子久了,诸人必定也就见怪不怪了。
果不其然,自薛荣到风起,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醒了过来,如今无不悉心琢磨着如何打开新产品的销路。
东西是有了,但要真正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却不是凭空想想便能实现的。
薛荣如今早已有了推广经验,而且薛家虽然看似“没落”,但在皇城中却是家喻户晓,知名度很高,因而再次造势并无太大难度。皇城上下很快便知道了薛家又出了新鲜东西。
而真正要想新产品有影响力,还得试用者的口碑相传。好在有风起在,这皇城贵族很快便成了了然不花钱的“广告”。
纸张的轰动效应本在了然的预计之中,开玩笑?这可是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呢,对文明的推动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如今在这番梨国又岂能例外?
番梨国的重臣们很快便意识到了纸张的价值,太学院早已有人上门“订购”了。
而真正让了然成为风靡皇城的人物,却是让贵族太太小姐们爱不释手的小香皂。女子爱美本是天性,如今这小小的玩意儿不仅能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难得竟还带着些沁鼻的清香,竟是比那贵重的熏香还要好闻几分。
一时间,贵族女子们纷纷托风起“走后门”,只为能早些结识了然,好率先在妇人圈中或是小姐圈子中“尝个鲜”,博些羡慕的眼神,满足满足沉寂已久的虚荣。
当然,这些发明创造之所以能有这番奇特的效应,还在于了然一开始便定下的销售策略。自古物以稀为贵,若是大批量地生产,一股脑地抛到市面上,百姓们怕是新鲜三天,便也就习以为常了。如今了然却偏偏推出了“限量销售”,虽然卖价是成本的数倍,反而引得皇城人趋之若鹜。一时间,这些新鲜玩意儿居然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那烈酒的问世,更是让皇城贵族们卸了矜持。(.$>>>棉、花‘糖’小‘說’)风起这次倒是没瞧错,自他尝了第一口烈酒起,便说过此后这皇城里买醉的人怕是少不了了。多少人的酒虫子被风起送去的那几口“薄酒”给勾了出来,自此家中那淡的寡口的酒水再瞧不上眼了。
偏偏这东西还千金难求,想花点银子买回来过过瘾根本所求无门。如今除了薛家开设的酒楼里每日限量供应几壶“薛家酒”外,其他地方还真尝不着这金贵东西。
这当下,皇城里只有两位男人,能日日就着几碟小菜,悠哉地尝着这他人难求的薛家酒,一边使劲咂摸着嘴里的余香,一边颇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这两位当然便是薛荣和风起这一老一小了。
了然早成了这番梨皇城中的风云人物,皇城里的小姐们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便是与了然成了“手帕交”。而男子们此刻真正是艳羡不已了,毕竟男女有别,自己总不好舔着脸与一未嫁女子套交情,有家室的,此刻便可劲儿地动员家中的糟糠之妻早日厚颜去求得了然的一点点友情了。
如今,那姚美人再怎么生气,却奈何没有了然的好脑子。
这当口,这薛家与姚家的商战始末,再无人记得。又或是说,那姚记不过是昙花一现,便已然淡出了皇城人的视线。
当日离了薛家而投靠于姚记门下的代理商们,此刻真正是叫苦不迭!
而让那姚美人气得要跺脚的,怕还有他姐姐给薛家送来的大笔资金吧?
前些日子,珣王夫妇早已携着云天离开了番梨,继续云游天下去了。若是他们此刻依然身处皇城,怕更是要为了然这名下弟子倍感骄傲了。
如今帮着了然打点生意的,却不仅仅是薛荣和紫堇了,凡日和劳儿几人已尽数从鹰国撤了回来,帮着了然一家打点新开的酒楼,以及生产那几样新鲜玩意儿的手工作坊了。
了然琢磨出来的这几项发明,工艺并不复杂,如今也无需再亲力亲为,她已然尽数教给了底下几位负责生产的坊主。她心中自是清楚,如若要一直保证这些商品奇货可居,稳稳地握紧专利权是必不可少的。只是这个时代还“专利”一说,要想一家独大,就只能对这些并不繁复的工艺守口如瓶了。
虽然了然对凡日几人的忠诚还算是信任的,但也还多少采用了些防备之法,例如对关键的几项工艺步骤采取了分别教授的做法。若是有人觊觎薛家的独门工艺,除非能将这管事的几人统统买通。
当然,对学习秘密技艺的几人,了然也是经了多番考验的。
只是,这人心,她真的便能瞧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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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鹰宫里,被热带花木外加浓艳的宫廷设计冲淡了几分的阴森之气,如今却浓得让人几乎有些窒息。原先因先帝离宫,外加现任鹰帝又身处边疆而轻松了多日的宫女太监们,此刻直觉得心紧得有些喘不上起来,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殿中的那位而无端枉送了性命。
殿中的那人,整个身形都被笼罩在无尽的孤寂外加凶残的戾气中,他原本便有几分狠厉的眸子,如今恨意更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觊觎皇位已久的鹰雄!
他怎能不恨?
“兄长也好,杂种弟弟也好,居然都对鸾国女子呵护备至!鸾国对鹰国意味着什么,他们难道不清楚么?
没错,自己是对那“恬不知耻”占据着鹰国凤位的女子下毒了,一向疼爱自己的皇兄便因为这事恼了我么?恨便恨吧,我也不在乎,无论如何,这大鹰国的皇室血脉岂容敌国女子亵渎?
皇兄如若一直做着这天下人的鹰帝,我并无二心,定会尽力辅佐于他。
只是,他到底让我寒了心。他宁愿传位于那个杂种,也不传位于我么?
既然他们无情在先,如今也怪不得我不讲手足之情了!
只是,那杂种果然是贱命太长,师傅都解不了的毒,还有那么多顶尖的杀手,居然都没能要得了他的命!
这也就罢了,那杂种登基短短几月,朝中竟有如此之多的迂腐之人要誓死力挺他么?”
……
想着明明鹰浩已经下落不明,自己努力筹划了多日,依然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这鹰氏的皇位,鹰雄早已怒不可歇,他满腔恨意地怒喝一声,朝那玉雕的龙椅上狠狠地击了一掌。那不知传世了多少代的龙椅,竟是连个裂纹都没有,这越发惹怒了鹰雄。
而他的那一声怒吼,让这全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的心都不自觉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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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西北之国,也正有人恼羞成怒。
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气愤得梨花带雨。
他这副柔弱不堪的样子,并不愿被人瞧见,因而,一向以来,他总是背着人流泪的。
因着自己的绝色美貌,男人也罢,女人也好,少有人不垂涎的。只是,他并不愿意做他人的玩物,他想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男人!
只是,偏偏这颗心,真的很怯懦!多想找个人来呵护、来抚慰,只是,那个人是谁呢?
姚美人自怨自艾了半日,对了然的几分不满愈发强烈了。
若不是了然,今日的番梨皇城中,姚家铺子早该独树一帜了!
只是偏偏她又捣鼓出那么些新鲜玩意儿,蛊惑了这皇城的人心。那些东西,真的是她自己发明的么?怕是有神秘人物相帮吧?
他不是没想过计策,偏偏手下的这班人一概不中用。薛家作坊里那么多伙计,偏偏知道工艺的,一个也没能给收买过来。那薛了然莫不是用了什么锁心术?要不然,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无视金钱的诱惑?
那些人,都是些孤儿出身,自小见惯了人情凉薄,又怎么可能会对谁死心塌地?
姚美人一番踌躇,轻叹一声,心想:如今之计,只能再相求于那人了!
番梨深宫中,皇帝的殿外,又悄无声息地停了一架银丝细纱笼着的软轿。而宫外值守的太监们见了这软轿,莫不自觉地将守职的地点向往挪了几米。
空荡荡的内殿中,不过寥寥二人。
只是,空气中飘荡着的“火药味”,竟似是有溢向殿外的趋势。
“莫非陛下竟眼瞧着我被人欺凌也坐视不管?”虽然说话的对象是这番梨国最尊贵的人,姚美人也丝毫不掩语中的火气。
番梨皇帝闲敲着手中的玩物,听了姚美人的一番牢骚,面上始终挂着不置可否的笑容。姚美人仔细盯着那一双原本觉得再熟悉不过的眸子,忽然间,第一次感觉有些深不可测,心中忽然无来由地有了几分慌乱,面上却是愈发地恼羞成怒了。
蛋壳型的大殿内,依然一声声地回荡着玉石击打的声音,让这偌大的宫殿显得愈发地静谧。姚美人忽然没了耐性,轻哼一声,也不施礼,便气鼓鼓地朝殿外去了,只留番梨皇帝一人依旧闲敲着手中的玩意儿。
他手中的物件,若是了然瞧了,怕是不免有几分惊异。原来此物不是别的,却正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麻将,却不知这个了然并未向外推广的玩物,为何竟传到了宫中?(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泪潸然
夏日的蝉鸣格外聒噪,听得人也倍觉慵懒。[.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薛家铺子如今又经营得风生水起,这独门买卖做起来愈发稳当。了然倒又有几分无所事事了,凡日几个男孩子经了这些日子的磨练,竟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在一旁督导的薛荣见了,嘴上不说,实则老怀大慰。
雪儿又回来了,虽然捎来的只有鹰浩用不知哪里寻的布片写的只言片语,但他如今既然能写信了,状况必定已然大好,连日来为他悬着的心,也总算着了地。她对鹰浩之能倒是信心十足。有些人,生来就不是池中之物,只要有一线希望,鹰国的天下,迟早还是会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此一来,一度中断的货源,想来很快便不是问题了。
而那姚家铺子,怕是不日就更加没有竞争力了。同样的货源,同样的价格,薛家的品牌影响力却要大得太多。未来要唉声叹气的怕是姚家铺子里的伙计们了。
对于姚美人姐弟的“恩恩怨怨”,了然不是没有询问过风起。只是这番梨国的某些人,在他心里怕是不寻常的秘密,即便对了然也是守口如瓶。他不愿说,了然也从不为难于他。
日子就这般如水般逝去,小宝已经会笑会闹,会说会唱,虽被一家人宠着,性情却沉稳得很,并没有丝毫骄纵,倒让人瞧得怪怜惜。如今一家人过得十分和乐,又衣食无忧,了然能瞧见诸人面上的知足。
只是,白驹过隙的日子里,了然却莫名地时不时有几分寂寥的感觉。恍然间,上一世生活里的某些片段又间或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初来这个时空的情景,三阳镇的贫寒窘迫、娘亲的孤苦无奈仿若便在昨天。
还真有些想念姚嬷嬷,想念碧竹,想念紫瑛,想念义父义母,也很想念浣儿,想念鹰浩!
这一日,忽然来了阵狂风暴雨,将院落中新开的花蕾尽数打落了。空气中仿若多了份秋意,竟有几分寒凉的感觉。一家人如今都还在铺子里忙着,小宝也随刘婶睡午觉去了,只余了然一人瞧着庭院中不间断的雨丝发呆。
正寂寞着,风雨中却来了一人,也并没有人引着,只径直朝了然的屋子里走了进来,还来进了一身的寒气。直到将身上的雨披脱了,才似乎将那笼罩着天地的雨意隔在了门外。[.超多好看小说]了然瞧着来人不紧不慢的动作,还有看着自己的温润眼神,依然如先前的动作,懒懒地坐在竹塌上,托腮看着他,眸子里却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老朋友或许便是这样,虽然意外地来了,但只让人感觉欢欣。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许久未见的浣儿,真正是意外吧!
了然并没有问他为何而来,仿若他来得再自然不过。只是,两人闲闲地叙着话,即便不瞧对方,了然也觉得之前的寂寥仿若一扫而空了。
余下的几日,了然领着浣儿,将薛家各类铺子都瞧了一遍。浣儿到底不愧为皇室精英,目光如炬,虽只不过是蜻蜓点水般地听了然介绍了各类生意,却给了然提了不少独到的建议,听得了然只觉汗颜。
自己的些许智慧,在浣儿瞧来,或是实在不同寻常,只是他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剽窃了前世的经验而已,浣儿的见解,才真正难得。
浣儿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薛荣夫妇了。一直以来,他们最过牵挂的便是了然的归宿了。这一世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霜雨雪,不成想老来竟能苦尽甘来。只是眼前这富贵虚名他们却早已不放在心上,倒是女儿未来一生的幸福冷暖,让他们最为放心不下。他们只盼着女儿不会重蹈自己曾经凄苦的命运。
浣儿的身份,虽说多少让他们二老有几分顾忌。但他对了然的呵护,却又被他们尽数瞧在眼里。只要他们二人能真心相爱,身份地位的悬殊差别便也不算什么了。如今只盼着女儿能莫再如从前般对情感一事这般迟钝了。
浣儿本是以寻常商人的身份进入番梨境内的,因而也无需与番梨皇室打什么交道。风起见了他,虽有几分好奇,但见了然只说他是从前的朋友,便也不深问。难为他们二人倒是投缘,闲来饮酒闲话,或是对弈一番,彼此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番梨皇城里,了然不便去的某些地方,风起也领着浣儿逛遍了。私下里,浣儿也同了然说起在见识了番梨国民风后的些许感受,言语中对那番梨国的国君不乏赞赏之意。
了然也时不时地与他聊起自己对这世界政治格局的理解与期望。浣儿对了然的心思,却是明白的。他并非嗜杀之人,对战争的残酷与悲凉,是深有体会的。他心中轻叹着,如若可能,将来即便为了了然,也要尽可能地避免几国再生战事吧。
这一日了然正与浣儿下着闲棋,久未谋面的云起却来了,还是一幅男子的装扮,见了浣儿,眸中的几许惊疑不过一闪而过。
了然向云起介绍了浣儿的化名,对云起的身份,却也根本说不清楚,想想对这二人倒也公平。云起见了浣儿,竟也十分聊得来,只是心下里两人都觉得彼此的气场有几分不寻常。
二人眸中常常都会出现几分探究的神色,只是嘴上却从不深问。
浣儿在番梨的日子,云起竟似是忽然成了闲人,三天里竟有两天常往了然这里跑,与浣儿似是十分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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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鹰宫里,鹰雄依然把持着禁宫的守备。只是,这鹰国最尊崇的身份,虽然近在咫尺,但他依然没能染指。
日子拖得越久,他心中的焦躁与不确定愈重,性情也越发暴躁狠厉了几分。这几日,不知道又有几位宫女太监无端端地送了性命。
他一直在等,等着那人的死讯!
只有那人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才能名正言顺踏踏实实地坐上那把交易。否则,这鹰国国土上怕是免不了要掀起血雨腥风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最关切的那人,此刻竟已然与他只有咫尺之遥了。他此刻在这鹰宫里焦躁不安,那人也同在鹰宫,却享受着难得的安逸与温馨。
“父王若是在世,瞧见今天的局面,怕是不知道得多难过呢!”坐在鹰浩对面,慵懒地说着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鹰宫内地位不同寻常的锦秋公主。
鹰雄虽然起了政变,占了鹰宫,但对自己的这位姐姐,却并未有丝毫不敬。父母双亲均已早逝,他们兄弟三人莫不是在姐姐的羽翼下长大的,因而即便从前鹰武在位时,对锦秋公主也是尊敬有加。
而鹰浩最终能轻轻松松地进了鹰宫,固然有死士们的一番布置,也少不了锦秋公主的相帮。既然让自己进了宫,姐姐的立场,鹰浩心下自是分明。
鹰雄也好,自己也罢,姐姐该是一般疼爱的。只是,姐姐到底还是选择了自己,鹰浩心里不是没有感激。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一半鸾国血统,父亲当年都不曾瞧过自己一眼。而两位哥哥也一向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大哥鹰武直至谢位前才对自己表现了一丝温情,而二哥鹰雄怕是从来都希望自己消失得一干二净才好。只有这位长姐,从来不曾拿异样的眼光瞧自己。小时候被两位哥哥欺侮的时候,也总是长姐帮着自己遮风避雨。
“姐姐放心,朕不会伤了他的性命。”鹰浩声调颇低,但语中的坚定不容置疑。他心中清楚,即便长姐选择了相帮自己,但以她对鹰雄同样的疼爱,必定不愿见到手足相残。其实,即便是自己,便又真的忍心么?
五日后,鹰宫里的宫女太监莫不虔心跪拜,感谢上苍绕过了自己一劫。如今,这鹰宫又重新换过了主人,失踪多日的鹰帝,终于回朝了。那残暴无道、杀戮太重的王爷,终于被囚禁了起来。
鹰浩复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将当日为难了然的商人们,统统下了大牢。而那些收缴上来的囤积货物,迅速换了人发往了番梨。
于此同时,鹰宫的秘牢里,鹰雄满眼血丝,竟似要喷出火来,瞧着眼前他这辈子最亲近的女子,眸中尽是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大哥都要如此对我?我究竟有哪点比那杂种差?”鹰雄愤怒地咆哮着。只是这密室的隔音效果甚好,除了此刻同在密室里的锦秋公主,这鹰宫里并无第二人能听得见他的吼声。
“雄儿,到了此刻,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风华绝代的锦秋公主今夜难得一身素净,她轻叹一声,说道:“如若你与浩儿此刻易地而处,浩儿怕是早已丢了性命了吧?”锦秋的语中有几分不容觉察的悲意。
“明明是你与大哥偏心,此刻却又将这罪名扣到我的头上。自古来成王败寇,浩儿此刻留着我的性命,不过是做给长姐你看而已。”鹰雄口中有了几分肯意,怕是还存了几分希望,希望长姐能像过去一样心软,最终将自己放了出去。
“你性格太过偏执,又凶悍残暴,你自问可有爱民之心?不是长姐偏心,也不是武儿要报复于你,实在是你真的不是鹰帝的合适人选!”锦秋瞧着眼前依然执迷不悟的弟弟,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密室里的鹰雄,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长姐带进来的美酒佳肴,忽然间,一阵腹痛。倒下的刹那,他眸中还尽是不能置信。
他甚至还来不及恨!
锦秋是亲眼瞧着弟弟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她总是想亲自送一送他的,不想他走得太过孤独。
瞧了许久,她才终于毅然地转身而去。
到底,还是有一行清泪,滑落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唤心归
深夜时分,鹰宫里一场排场不小的秘密发丧,动用不少人力。[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只是,所有参与发丧的太监们,莫不心有凄惶。这辈子断了香火也就罢了,如今又沾上了这见不得光的丧事,自己的祖上莫不是有人做了什么缺德事,报应到自己身上?
这个时辰,宫里不相关的人,该睡的都已经睡了。只余两个偌长的身影,立在宫中地势最高的白玉基上,静静地瞧着发丧的队伍,直至完全看不见了,却依旧纹丝不动。
良久,才闻一声叹息。
“长姐,难为你了!”鹰浩闷声道,口中并无丝毫的喜意,只有无尽的怅然。
自己姐弟四人中,长姐一向行事果断,又兼有过人的智慧,更有悲天悯人之心,如若不是女儿身份,这鹰帝的最佳人选该是她!只是,今夜所谓,到底难为长姐了!
“长姐又何忍?只是,雄儿不死,鹰国这天下将来免不了还要大乱。他日黄泉之下父王若是怪罪,便怪罪长姐一人好了!”锦秋的语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其实,早在决定相帮鹰浩回宫的那一瞬间,她便早已预料到此时的情景了吧?
只是,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她便绝不会后悔。只是,心中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一份遗憾和悲凉吧?
“这鹰宫虽大,自此却只余我们姐弟二人了!”锦秋公主到底清幽地叹了口气。天下人莫不艳羡帝王家世,更有心怀叵测之人削减了脑袋想坐一坐那孤家寡人的宝座。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这帝王之家看似最最富裕,其实却缺了这天下最宝贵的东西,正是寻常百姓家的常见的血脉亲情。
鹰雄的死讯并没有昭告天下,自此这天下除了自己姐弟二人,再无第二人知道鹰雄的真正下落。而那给鹰雄发丧的小太监们,自是要去给亡人陪葬的。或许他们早已预知了今夜的命运,所以才会有那番凄惶吧?
还有一个人,他们却是不想瞒着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只是他自离开鹰宫,再无传回一丝消息。或是刻意地想将这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忘得干干净净吧。
了然传来的彦儿的画像,他也无缘得见了。如今这些小画,都尽数被锦秋公主悉心收藏了,闲时常拿出来瞧瞧,心中直盼着能亲眼见一见这侄儿才好。但回顾身后这浓得几乎挥之不去的深宫寂寥,又果断地将自己的这点小念想给掐断了。
虽然没有亲人在身边,但只要彦儿快乐,便最好吧!或许宫外,更适合彦儿吧?
锦秋一贯洒脱,今夜却不知为何竟忘了收敛,满身尽是无尽的哀伤,还有难得一见的女子柔情。身旁的鹰浩自是早已感觉到了,心下更是有几分疼惜。
长姐心中实在太过凄苦了!
老天或是太过不公,为什么竟让长姐这样的女子,孤苦蹉跎这么长的岁月?到底,到底那个让长姐苦守了这么多年的人,究竟是谁?
又抑或是,老天给鹰氏家族下了什么蛊咒?长姐如此,大哥如今也已然孑然一身,二哥就这般去了,他这一生,怕是根本不曾爱过一个女子。而自己呢?
想想千里之外的那人,又摸摸身上贴身藏着的她写来的书信,心中只余无尽的感激。无论将来如何,自己或许已是姐弟四人中最最幸运的吧?
夜色愈深,这热带的南国竟也有了几分湿气,宫中的花木正在雨露的滋润下悄然生长着。玉石基上的二人依然静静地立着,并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
这一夜,便好好地送送那逝去的人吧,不论是爱过还是恨过的。
又其实,二人的心思又已然各自飘到了不知何处。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今夜鹰宫无眠的并非只有他们姐弟二人而已。远远的御花园中,一张老脸隐藏在浓郁的花木中,即便有人走近了,怕是也无从察觉。
花木掩着的那人,仿若入定了一般,只是静静地瞧着玉石基上的那二人,竟似是毫无声息。
鹰国地势最高的山脉上,这大鹰国除了鹰帝外最尊贵的人,眉间依旧不减忧色。
浩瀚的星空中,偏南的那颗帝王星辰,黯淡了多日,终于重见天日,光芒渐生。如今虽还有浓荫遮掩,但势头已显。
只是,北边的帝王星近几日来却有越发衰弱之势。
他身边立着的女子,见他神色,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地将观星的器具悉心地擦拭了一遍,又稳妥地装进了盒子,才转身扶着尊长下了观星台。
“老夫当日是不是太过仁慈了?”到底还是尊长打破了这高原上的静谧。
他身边的女子,自是仙长姑姑。只是,她心中也并无答案。
她清楚尊长如今在为什么担忧,多少年了,自己自小至大,尊长从来都是波澜不惊、气定神闲的,仿若这天下万物皆在他的神识之中,他何从有过近来的这般伤神?
帝王星辰有不寻常之像,对这天下意味着什么,她自是再了解不过了。
那一抹异世的魂魄,究竟还是给这个时代带来了一丝动荡?
尊长是在责怪自己吧?当初若不是自己一心维护,或许尊长便没有近来的愁绪了。而这天下,便也没有明日之忧了!
只是,即便没有那女子,这天下又真的会太平么?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是对尊长的教导产生了一丝质疑,不过,刚刚才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念头,她便立刻觉得自己实在是大不敬,赶忙敛息禀神,念起谪仙派的心经来。
说到底,还是要去寻那人一趟再做决定。
好在,尊长总是依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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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梨国的皇城里,浣儿已经待了些日子了。他细细瞧着了然送给自己的那份大礼,温润的眸子起了无尽的波澜。手里是自了然经商第一日起,自己赠给她的那份资金作为股金所挣的红利账目,一笔一笔都记得十分详尽。
瞧瞧如今的数目,自己即便去了皇子的身份,竟也是个不容小窥的财主了。他苦笑一下,难为了然,即便在薛家铺子遇困的那段日子,竟也没有动用自己这红利的一分一毫。
她这般用心,自己自是感激的。只是,又与自己分得如此清楚,到底还是见外的。
浣儿并没有拒绝这份红利,他心知了然既然最初便已经有了这份心意,便顺着她好了。从见她之日起,似是从来都没有违拗过她的心意呢!
如今二人的日子倒有些闲云野鹤的意味,浣儿的心意已然表露得再明白不过,只是却总觉得有道无形的雾墙,横亘在二人之间。
了然不是不曾考虑过彼此的关系,只是她无数次拷问自己的心意,却总是找不到答案。父母双亲的期盼,浣儿的诚挚,她心中都是再清明不过的。
只是,叶落归根、水到渠成的那种感觉,她始终觉得若即若离,终究是不能把控。难得再有一世,她并不想勉强自己的心意,想来那也不是浣儿想要的。
这一日晨间,刚要起身,心尖却忽然一阵绞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疼得了然几乎要昏阙过去。她心中大骇,自己并非寻常体弱女子,为何竟有如此不寻常的症状?
但这绞痛却也不过是经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渐渐退去了。了然用真气游走全身,又并无寻到一丝异常,心中更有几分不安。
待瞧见浣儿那张温润的脸庞,尤其是带着关切的眸子,她忽然知道了心中的答案。一直以来,盘旋已久的疑问豁然开朗,只是,这答案却来得残酷了几分。
薛家上下这几日都有几分忧心忡忡,风起这两天干脆住在了秀娥坊后院的客房里,只是心绪也一般糟糕。雪儿也来了两日了,只是见不到了然,总也不甘心,在院子上方盘旋了几日,不明所以,哀声阵阵。
她扑腾了几日,或是到底对风气生了几分好感,抑或是觉得这张脸庞最熟,竟是破了例让风起近了身。风起搂着雪儿,只是,他心中的不安并不亚于雪儿。
薛家铺子倒是运转正常,先前入股的股东们,莫不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私下里偷着乐。各店铺的伙计们,只是觉得薛荣、紫堇外加凡日几人较往日严肃了几分,却并不知道自己这东家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如今最为懊恼的,怕就是薛荣夫妇了。早知如此,自己二人又为何多事呢?
自己这闺女,本非寻常女子!不该这般心急的吧?只是,一直以来,总觉得太亏欠女儿了。寻常父母都能给予子女的呵护关爱,自己夫妇却没能给予女儿一丝一毫。
原来,前两日,薛荣夫妇私下里找浣儿详谈了一番,问清了浣儿的心意,他们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也算是落了地。而浣儿自是明白这一对长者的暗示,该是主动将那层隔阂打破的时候了。
只是,自己莫不是到底鲁莽了几分?
瞧着那紧闭了两日的门扉,浣儿眸中有几分抹不去的哀意,了然此举,自己或是该明白了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心神斗
浣儿对了然的关心,风起真真切切地瞧在眼里,起先心中还颇有些妒意。[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只是与浣儿相交以来,颇有些惺惺相惜,这才放宽了心思。
这么些日子,风起也算是与了然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而了然的态度,他心中不是不明了。只是他到底年轻,又或是向来执着,心中只认定了然一人。私下里,他早已与自己那位唯一的亲人说过,此生除非是了然,否则他必定终生不娶。即便最终与了然无缘,他也无怨,大不了就像个弟弟般,一生呵护着这位姐姐。
了然此刻早已顾不上家中诸人的心思。她想通自己为何于感情路上犹豫不前的刹那,心中便已经凉透了。
这两年以来,她以为已经渐渐淡忘了上一世的生活,心下里认定了自己便是这个时空的了然。至于自己为何来得这般莫名,这缕魂魄是否真的已落根于这个世界,她一直不敢问自己。
但心下总还是有这种隐忧吧?虽然不敢面对,但并不意味着就不担心有一天又会受命运的摆弄。
如果将来注定了要莫名地离开,岂不是无牵无挂更好?免得伤人伤己!
直到如今,她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不是没有爱,原来,是不敢爱!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如今豁然开朗的瞬间,她才知道,原来身体的本主,那个当年被自己侵占了身子的小了然,其思绪并未离开过这个身体。不知为何,她向来只是在睡梦中出现,而且心智竟似随着身体的成长也同步成熟着。
早在漪罗坊初试时,了然便曾有过那种异样的感觉,从来不曾学过的女红竟也信手拈来,其中缘由不消分说,自然是另一个了然的本领。
这种异样的感觉这些年也曾出现过几次,只是了然始终不敢深想,便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如今想来,如若这身子还并非百分百地属于自己,何谈将来?只盼着来日不被人当做鬼神才好。[.超多好看小说]
了然的心中有太多的不甘!
上一世受尽了人情凉薄便也罢了,这一世好不容易得了些挚情挚爱,却还是靠这个尚不完全属于自己的身子。
老天爷为何要如此苛待自己?上一世那些小说中的女主,哪一个重获一生后不是踏踏实实地活得风生水起?为何偏偏自己连做个寻常人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她的不安,身体里的那个了然似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两日越发活跃了起来。了然越发频繁地感觉自己的思维突然便指挥不了身体了。
她当然不想被人当做怪物,谁能理解她的离奇遭遇。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躲在没有人打扰的空间里,将自己关在屋中。
只是她这不寻常的举动,却急坏了一家老小,包括两日没见到她的小宝。小人儿如今腿脚已十分利索,也不用刘婶领着,自己便时不时地跑来敲了然的房门,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姑姑,姑姑,小宝要抱抱!小宝要听故事!”
小宝的声音,了然自然是听到了。而父母双亲,还有紫堇、浣儿外加风起的呼唤声,她一概都听见了。只是身体还算听使唤的时候,她虽不能露面,但总是好言好语地那话唬过了众人。
理由也是信口诌来的,只说如今正在练功的紧要关头,不能受外界打扰。
只是,第一日还成,如今已是第三日,屋外的众人再耐不住性子了。其实,若不是一家人拦着,依着风起的性子,他早已闯进去看个究竟了。
而屋内的了然,却经历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艰辛的三日。
这三天里的每一时每一秒,她都不曾休息过。她一直在说话,与体内的另一个了然对话。只是,与她说话,并不用开口,只需用脑子想想,对方便已经知道了。
另一个了然性子很怯懦,这也是为何当初在被三阳镇的恶人欺侮之时,她的灵魂竟吓得躲了起来,而了然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阴差阳错地进了她的身体。
这些年来,除非是梦里,否则另一个小了然始终躲在身体里,默默地观察着了然的一言一行。她心中有羡慕,有敬服,也不乏不以为然。只是,她与其他人不一样,她清楚地知道了然的心智来自于一个未知的世界,因而她并没有太多的惊奇。
她只是冷眼旁观。
她并没有勇气重新担当这个身体的主人,只是,她也固执地不肯离开。
性格再懦弱,她终究也不愿轻易地将自己的身体拱手让与他人。
而让了然最为吃惊的,是她过去对周边诸人,父母双亲也好,浣儿、鹰浩也罢,她对这些人的情感并不单纯是自己的,竟也掺杂了另一个了然的心绪。
她苦苦地与另一个了然说了三日,劝诫了三日。她希望另一个了然能自愿离开。冥冥之中她有种感觉,那个了然如果愿意,应该是能够离开的。
只是对方又凭什么要离开了?毕竟她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那样一个多愁善感又内心敏感的女子!
她对自己的父母双亲有太多的眷恋,只是,偏偏双亲的无限关爱都给了自己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她有多少羡慕,就有多少无奈。她有多少感动,就有多少绝望。
而这个默默无言的少女灵魂,也已然触碰了酸甜参半的爱情。
了然接触的这几个男子里,她已然锁定了自己的真爱。她多么希望对方的无限温柔,给予的是自己这颗静谧的灵魂。她多希望有一天能将芳心尽情吐露,多希望与挚爱一同终老。
是羡慕?是嫉妒?是不甘?
或许正是因了这日益强烈的情感,她才在了然的体内日益活跃了起来。
了然清楚,如果再不解决这具身体的归属问题,无论是自己,还是另一个了然,都不可能有所谓的未来。
她不是不同情同在一具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的遭遇,她也希望对方能够收获幸福。只是,这一次,她决定要自私一回。老天爷既然将自己送到了这个时空,她总是要争一争的。
了然先是苦口婆心,她不厌其烦地给另一个了然讲述着自己上一世的经历,那无尽的悲凉,数不清的伤痛,还有那绝望的最终以自渎而告终的人生。她只希望能让对方平衡一些,让对方知道,被老天爷遗忘的芸芸众生里,她并非唯一的那一个。
对方不是没有被感动,只是,她依然不愿意离开。她又何尝甘心?
以情动人以失败告终,了然又选择了其他方案。她一刻不停地与对方说话,只希望对方的灵魂在累得不能自已的时候能放松警惕,好给自己一丝机会。
只是,了然并不知道,这疲劳战术固然伤害了另一个了然,也同样伤及了自己的心神。
房门被风起撬开的刹那,她与另一个了然都已然感觉力不可支,身子便那般软了下去。只是,却并没有跌落在地上,倒是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了然只感觉心神清醒的最后一瞬,瞧见的是一抹熟悉的眼神。
~~~~~~~~~
番梨皇城里的另一座宅院里,永远一身火红的红云,正凝神打坐,只是眉间却越锁越紧。
良久,她蓦地睁开双眼。
寻常人若见了她此刻的模样,怕是不免要被吓得灵魂出窍。她如今眸中竟也是火红一遍,如熊熊烈焰燃烧着一般。
只是,这火热的眼里,却尽是无奈与失望。
“娘亲,女儿无能,到底辜负了您了!”她心中轻叹一声,火红的眼中却滴下了两行清泪。
他又是何苦呢?
同在这座宅子中的另一人,此刻眸中却尽是妖媚之色。这一夜消耗了太多的心神,如今早已是香汗淋漓。只是,他到底突破了姐姐神识设的禁锢。
他到底成功了!
此刻的姚美人,嘴角噙着一丝带着邪气的笑容,只是眸中却并没有喜意。
姐姐的良苦用心自己不是不清楚,她看似处处与自己作对,处处约束自己,但终归是心疼自己的。说到底,她毕竟是与自己一胎所生的孪生姐弟。
只是,说来也怪,虽是孪生,姐姐与他却无丝毫相似之处。他似是将姐姐的风头尽数抢了,生来便是倾国倾城之色,而姐姐不过是中人之姿。他生性懦弱、敏感,偏偏姐姐从来都是那么坚韧大度。而他一向的所作所为,姐姐从来都不赞成。姐姐想尽了方法要阻拦自己吧?皇宫里当着众人之面打的那一掌,他从来也不曾忘记。
只是,自己的幻术功力到底比不过姐姐。这么些日子了,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始终突破不了姐姐神识的禁锢。
姐姐不让自己滥用幻术,自是为他好的。只是,他不甘心。
他要让那深宫里的皇帝知道,他即便不依赖于他,照样也能成全心中的欲望。
到底,他还是动用了禁术。这一次,姐姐即便竭尽全力也阻拦不了自己了。
不就是可能被反噬吗?
他并不害怕。
姚家的幻术,便是普通神鬼遇了,也是要绕道而行的。
只是,他动用禁术的一刹那,大陆的另一端,了然的一位老熟人,已然感知到了。那一瞬间,她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凉。轻叹了口气后,她便起身一刻不敢耽搁地奔往番梨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神游离
落入一个温暖怀抱的刹那,了然的面上落下了一滴清泪。[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那一瞬间,才知道有多么眷恋与不舍!
另一个了然到底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三天三夜的攻心术,也未能将她“请离”。
瞧着了然人事不省的样子,风起懊恼得直跺脚,直恨自己怎么没早一点闯进来看看。
薛荣夫妇更是痛心不已,薛夫人惊得差点昏厥了过去。自与女儿重逢,总觉得分别了几年的女儿忽然变得无所不能,这些日子以来,与其说是自己在呵护女儿,倒不如说是女儿在照顾自己。她何曾见过了然如此虚弱的模样,积攒了多日的母爱瞬间爆发,心痛得如刀绞一般。而搀着她的薛荣不过表现得稍微镇静些罢了,他心中的疼惜并不比妻子少一分一毫。
同样搀着薛夫人的紫堇,早已是梨花带雨。了然如今于她已不再是漪罗坊中萍水相逢的同命姐妹,而是这一世再也割舍不下的亲人。如不是了然,她根本无从想象自己今日的生活。她本比了然年长,如今也已觅得良人,只因总惦记着薛家铺子这一摊生意,才将婚事拖了又拖。又或是不知不觉地受了了然口中模糊了时代后的上一世故事的影响,紫堇身上愈发多了些“事业女性”的影子,她如今并无意于过早地尝试相夫教子的生活。
紫堇口中急唤着了然的名字,只是见浣儿怀中的人儿毫无反应,越发焦急了几分。
风起早已冲了出去,这会儿,番梨皇城里最知名的大夫,正被他拽着往秀娥坊匆匆奔来,可怜那老夫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风起却依旧嫌他太慢,干脆将老夫子往肩上一扛,施展出全部能耐冲回秀娥坊。
环抱着了然的浣儿,此刻瞧着像是众人中最冷静的,只是他接到了然的刹那,心却如同被掏空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恐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从未体验过这一刻的紧张与无措,从没有像这般害怕失去什么。他心中的懊悔,绝不弱于风起。
只是,他到底强自稳住了心神,体内的真气已与了然的气息融为一体,心却又更乱了几分。他从未见过有人的脉搏与气息如此之弱,下意识地,他将了然更紧地搂在了怀中,眸中是无尽的担忧与惧意。
此时此刻,他早已忘却了什么男女之嫌,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别离开!千万别离开!
风起用尽了气力,才终于将浣儿从了然身边拖开了去。而他身边的神医,这一路折腾下来,直感觉自己差不多丢了半条性命。只是在这霸王小爷面前,却丝毫不敢发作,唯恐风起一恼,自己这剩下的半条性命也无端丢了。
他好不容易平定了气息后,立时回复了医者之心,先前的恼怒尽数忘了,竟是禀神替了然仔细检查了起来。只可惜,这被万人敬仰的神医,到底也不过是个凡人,又岂能帮了然脱困?事实上,他探寻了约摸半个时辰,心中只是愈来愈惊。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博得的神医称号却绝非浪得虚名。他这辈子确有治不了的病症,却没遇过竟瞧不出病源的毛病。而了然此时此刻的情形,便是他想破了脑袋也琢磨不出缘由的。
余下的几日,了然依然在众人无尽的担忧中昏睡不醒。秀娥坊里的众人渐渐默契地以不同的方式守候着了然。
床边寸步不离的,自是浣儿无疑。而风起则执着地坐在了然门外的石阶上,如雕像般纹丝不动,全部的心神都锁定了屋内的情形。无论是浣儿还是风起,这几日来几乎都不曾合过眼。
薛荣夫妇虽然时不时地被众人劝着去休息,但二老又哪里睡得安稳,梦中都是了然的安危。
紫堇则负责替了然擦身子,喂流食。她如今也止住了眼泪,只盯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默默地替了然打理着一切,心中则不停地祈祷着。
其实,这几日秀娥坊中的每一幕,了然都瞧得清清楚楚。她的心神仿若从身体中游离了出来,清明得很。昏睡着的,不过是那具早已不堪负荷的身子。了然也不太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却知道另一个了然的神识如今也已然离开了那身子,如今不知魂归何处。
她亲眼瞧着浣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如今似是实在困了,也只是趴在自己的床沿前略略盹着。了然看着那一向温润的面上,如今布满了疲倦与担忧,不禁有几分心疼,下意识地伸手在浣儿的面上轻轻抚了抚,只是她如今到底不过是一缕神识而已,万般温柔,浣儿也无从查觉。
瞧着这一幕,了然不禁回想起当年在沧州城的守候。只是,如今二人的角色恰恰颠倒了过来。
她已情知了然如今不可能觉察到自己的存在,反倒安心地轻抚着浣儿的面颊,修长的手指顺着他微皱的眉头轻轻划过,替他揉了揉眉心,又轻柔地掠过他紧闭的双眼。浣儿梦中的眼脸依然不停地颤动着,想必睡得并不安稳。
来到这个时空后的几年里,她的心还从来没有这一刻般宁静。上一世的纷纷扰扰、世态炎凉,上一世的委屈和冷漠,这一刻均不知不觉地离她远去了。她的心如今全然沉浸在与浣儿相识相知的记忆碎片中……
珣王府中的第一次相识,便觉得他与其他纨绔子弟决然不同;
竹园的几次相伴,仿若曾经相识一般,那般默契;
三阳镇王婶一家遇难,正是浣儿帮自己惩了恶人,报答了恩人;
这些年送给自己的各式小玩物很少间断,想是他无论走到哪儿,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吧?
京城中紫瑛遇险时,同样是他的手下协助自己救人的;
被鹰浩掠走的一路,浣儿始终不曾放弃过寻找;
……
回想着曾经的一点一滴,她只觉得这颗心从来不曾这般的幸福与温暖,双手已然不自觉地揽住了浣儿,紧紧了搂了搂,又用自己的脸颊紧贴着浣儿睡梦中的面颊,心里只觉得很满足,从前总时不时冒出的空荡荡的感觉杳无影踪了。
每觉得与浣儿的心接近一分,便感觉自己与了然的那具身体更契合了一分。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原来一直让自己与那具身体产生排斥反应的,并不仅仅是一直隐匿着的另一个灵魂,而是自己始终游离在外的心。下意识地,总还是将自己当做上一世的人吧?
她终于决定了这颗心的归属。
那具身体仿若忽然有了引力一般,了然只觉得自己的心神比自觉地离她越来越近。
而先前被了然紧紧搂过的浣儿,按说并不该有任何感觉的,毕竟真正搂着他的不过是一缕神识。然而,他却仿若感觉到了什么一般,面上竟溢出一丝惊喜,瞬间便醒了过来。只是第一秒钟便瞧见了床上依然昏睡着的了然,那难得的一丝喜意便又消逝了。
只是,心中依然余留着一丝异样的感觉。
此时,门外有了两声轻叩。
他立时起身,步伐却轻柔得很,只唯恐惊扰了床上的了然。
瞧着屋外来人递过来的书信,浣儿面上立时喜意满面。原来当日他见了然晕倒却无计可施时,便派人给珣王送了封信去,只盼着叔父曾经推荐给自己的那位帮自己脱困的神医,也能助了然一臂之力。
原本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便昏睡过去,一睡就是几日,且一次比一次睡得更久。瞧了很多大夫,想了很多办法,却始终脱不了这莫名生出的毛病。直至叔父荐来那位神医,得他相助,自己这毛病竟真是很久再未犯过了。
瞧着书信中的内容,尤其是信尾写着的警示,浣儿并未有一丝犹疑。只要能救得了了然,其他任何事都算不了什么。
与风起详细商量了一番,将救治了然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妥了,这才回到了然身边,准备按照信中神医的祝福,将了然昏睡的神识叫醒。
门外从未离开的,自然正在替浣儿守门的风起。他身后的屋子里并无传出一丝动静,只是他却清楚地知道,浣儿此刻正在经历着什么。他紧握着拳头,心下琢磨着,浣儿能为了然如此,他的感情自是毋庸置疑的。他此刻心中已全然没有妒意,只是想着,既是对姐姐好的人,自己必定是要兑现对他的承诺的。
五日后,了然醒来的刹那,神识清晰,脑子里只觉得再轻松不过。她深吸一口气,清楚地知道,自己又回来了。而她也分明感觉到了,那个一直隐匿的了然,如今终究是选择离开了。她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她轻轻松松地起了床,相伴了几年的内功,此刻又一时不停地运转了起来。了然轻车熟路地探着体内的真气,只觉得亲切无比,也更清晰地确定,自己真的是回来了。
只是,如今屋子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一直伴着自己的浣儿呢?她分明记得,当日自己的神识四处游离时,浣儿始终是不离不弃地守护着自己的。
这会儿,浣儿却是去了何处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心之属
了然的醒转,让一家人都欢喜不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等候了几日的雪儿,此刻也喜不自禁地绕着了然打转,好生亲热了一番后,才长鸣一声,又冲风起轻点了下脑袋,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冲天而去,想必是找鹰浩去了。
小宝也绕着了然,厮磨了半日,小嘴扁扁地“哭诉”着这些日子被了然不闻不问的委屈。他年纪虽小,但怕也是听长辈们提及了了然的“病情”,因而也并不是一味地撒娇,胖乎乎的小手还不忘去摸摸了然的脑袋,问问了然头疼不疼、病好了没有什么?小宝的稚嫩行为让了然哭笑不得,心下又有无尽的欣慰。
薛荣夫妇、紫堇外加风起的喜出望外自是不消分说的,只是了然等了半日,却依旧没见到浣儿。更让她纳闷的是,一家人见她问起浣儿都有些顾左右而言他,面上的神色更有几分不寻常,风起的眸中竟似还有几分黯然。
浣儿果真如他们所说,是因为鸾国有事而先行离开了么?
了然心下甚是狐疑,依着浣儿的性子,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否则绝不可能在自己昏迷不醒之际先行离开的。前几日浣儿的忧心她真真切切地瞧在眼中。有什么事能让浣儿置自己于不管不顾?
细细问了,家人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然心中莫名地生了几分不安。
送去给浣儿的信件,或早或晚,倒是总有回信来,只是其中的端倪,了然又如何能瞧不出来?
自了然将纸张带到了这个时空,如今贵族间通信多半都改用特制的信纸了,这无疑也是薛家工坊的出品。浣儿的回信用的也是这种纸张,字里行间倒也如往常般充斥着挂念与关心,只是了然瞧了,却总有种异样的感觉,信件的另一端,似乎并不是那个初见以来便始终与自己再默契不过的浣儿。
笔迹倒是一如既往地熟悉,狂放中透着儒雅,只是了然瞧着,心中也总有几分隐隐的不舒服,仔细端详了数遍,才发现了其中的异常,原来这些信件的每一句话都缺了一气呵成的感觉,倒像是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其他什么地方移植过来的。字还是浣儿的字,却像并非写自同一时刻。[.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人如此别有用心?
浣儿又究竟出了何事?
了然虽已经瞧出了破绽,但并未揭穿对方,依旧循着原先的渠道,每三两日便给浣儿去信一封。对方倒也耐心得很,竟是也一封封回了信,个中字迹依然透着让了然无论如何也琢磨不透的诡异。
她心中的犹疑,早已与风起细细说了,让他帮着自己,循着给浣儿去信的途径,看看能否发现些微的蛛丝马迹。只是一晃几十个日子已然过去,风起那边却并无收获。
担心越多,思念越多。
浣儿在番梨陪着了然的这些日子,已然在她的生活中处处留下了痕迹。
冷雨飘零的日子,再没有人陪她或闲敲棋子,或浅酌叙话,或瞧着雨丝发呆……
阳光晴好的日子,也再没有人陪她四处踏青,纵马驰骋,听鸟鸣泉吟……
薛家铺子里,再没有人帮着自己出谋划策,寥寥几言便直指要害所在……
秀娥坊的后院里,再没有人陪着自己进进出出,父母双亲的眼里也少了那份欣慰与期盼……
少了浣儿的日子,空气里仿若充斥着无尽的寂寥,即便小宝的笑闹声始终萦绕在耳边,了然的心中也总觉得空空的,除了寂寞,还是寂寞。
浣儿不曾来番梨的日子,了然并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浣儿走了,才知道自己竟已经不知不觉地这般依赖于他。
她时常盯着那一封封充斥着神秘气息的信件发呆,心中的思念却如涟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荡漾了开去,从未有过这样的欣喜与幸福,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苦涩与无奈。喜的是,寻觅两世,终于找到了心知归宿。苦的是,明白了心之所属的刹那,那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无论如何,了然已然笃定,这一世,再没有人能替代浣儿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了。
了然的苦闷,一家人都瞧在眼里,却只有紫堇私下里与其聊过几次,却也并未能让了然打开心结。余下的几人,瞧着了然面上已然刻意隐去的萧瑟,多有不忍,但终归都未多言,只盼着这岁月的魔力,能冲淡了然此刻的愁绪。
了然如今常常发呆,闲时自是不消说,即便是明明与他人正说着话,思绪也可能便那般飘荡了开去。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每每神游的时刻,身后不远处,风起也总是定定地瞧着她的身影,眼中却是无尽的悲哀。
依着了然的性子,如今浣儿的下落透着种种异常,她本该立刻动身回鸾国一探究竟的。只是,如今的薛家工坊里不偏不倚又出了些不寻常之事。起先是薛荣提醒了她几句,凡日、劳儿几个工坊主管前一阵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只是又说不上来哪儿有问题。最近这几个日子,这几人却明显有异于常人了。
“瞧过大夫了么?”了然透过雕花窗户上的镂空,看着屋内分开关着的几人,轻皱着眉头问道。
“瞧过了,大夫们也说不个所以然”,薛荣轻声答道,口中透着无尽的惋惜,又踌躇了片刻,才谨慎言道:“其中有个大夫提及,他们几人怕是中了邪!”
如今发病的凡日几人,多半是当初了然托他收留的孤儿,本是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难得这几个孩子禀赋异人,不枉他栽培一场,他心中对这几人本是格外疼惜,却不成想这几个孩子竟同时遭遇了怪病,他如何能不伤怀?
说来也怪,这几个孩子一向精干,且本随了然学了些武艺,身子一向健壮得很,偏偏前些日子偶尔看着有些恍惚。别人或是不曾发觉,薛荣对他们本比他人上心,自是很快便瞧出了异常。原以为过些日子便会好了,不成想如今几人竟都失了理智,在旁人瞧来,整个就是“失心疯”了。如今不得不将他们捆绑了起来,又分开关在了几个屋子里,一来是防着他们伤了别人,二来是防着他们伤了自己。
如今薛家的几家工坊均已暂时停工,原本有了然在,再找几人传授技艺,维持生产也并非难事。只是,瞧凡日几人的种种不寻常,摆明了是有人要寻薛家工坊的晦气,了然与家人商量了一番,觉得不能不小心,所以干脆决定暂时停产,好在现有的库存要保证周转也还能维持些日子。
即便是将来没法供货了,凡日几人的病情一日不解,了然也不打算重新开工。既然有人成心要找薛家工坊的茬,如今即便是教会了旁人,将来怕是也不免步了凡日几人的后尘。银子少赚些不要紧,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凡日、劳儿等人并不仅仅是了然收养的孤儿,如今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已然如同亲人。如今她自然不能置他们的安危不管不顾。事实上,凡日几人的症状,在了然瞧来,倒有几分熟悉,隐隐中似乎觉得曾有人提及类似的症状,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何人说过。如今之计,她也别无他法,只能书信一封,托人送往了鸾国京城,希望碧竹能帮自己解惑了。
而作为权宜之计,了然每日循例利用内功帮被绑缚着的凡日几人推宫过血,希望能误打误撞,起些功效。难为她坚持了几日,倒真真发现凡日几人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一丝清明,原本的狂乱、暴戾则略有退减,这倒是让薛荣看得格外激动,他已经焦心了数日,只盼着这几个孩子能早日好转。
不知为何,经了这些事,了然的心下有些疲乏,这一刻,倒真希望有浣儿在身边。如若他在,眼前这纷繁之事便算不得什么了吧?从几何时,竟是这般依赖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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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梨国的深宫里,一向处之泰然的皇帝,此刻眸中多了几分不寻常的清冷,还有些许失望。
大殿的屏风外面,跪在地上的“神官”其膝盖已经有些隐隐发麻了。只是皇帝不发话,他自是不敢自行起身。他心下也清楚,皇帝要下那决心必定是不容易的。
他也深知自己先前有失职之过,因而如今跪了良久,心中也不敢有丝毫怨念。
屏风里侧的皇帝,心中盘算着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根本没顾得上揣测几步之外那“神官”的心思。
他到底还是动用了禁术么?
今夜,“神官”火速前来禀报,有人月前在皇城里动用了传闻中已经失传很久的禁术。原本作为监测天下异象的神官,他本该第一时间察觉的。只是这禁术到底他先前不曾见过,如今监测了数日,又几度翻阅古籍,才确定有人真的启用了那带着血煞之气的禁术。在研究出异常的第一时刻,他丝毫不敢耽搁,连夜赶进了皇宫,向皇帝禀报了此事。
只是,他并不知道,屏风内侧已经歇息下的皇帝,听闻了他的报告,并无太大的惊诧,只不过心下多了些失望。
皇帝心下只是念叨着:他竟无视这可能让无数人无端遭灾的蛊咒?原来,他真是没有心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拒相认
凡日、劳儿等几个孩子的病情看似有所好转,但也只是眸中略多了一丝清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后几日,了然依旧日日替他们推宫过血,却并未见到更明朗的进展。
这让了然颇有些一筹莫展。自打随姚嬷嬷学习内功以来,这几年凭着这独特的心法,救治不少患怪病的人,了然早已揣测出自己的这身功夫颇有些奇特之处,只是为何偏偏对凡日几人没有太大功效?
她心中的无力感越发重了,对浣儿的思念更深。
这一日,宫里却来了消息,说是番梨皇帝召见。了然如今难事缠身,对那深宫更多了几分排斥。只是到底曾承过那皇帝的人情,外加也没有推却的余地,只得无奈地去了。
只是,这一次,风起竟主动提出要陪自己进宫。虽然对风起的身份一直不甚明了,但想想当日他能出席御赐夜宴,且其当夜表现十分狂傲不羁,想必身份总是不寻常的。
二人一路顺利进了宫,如今皇帝殿前伺候的人,倒正是了然的旧识――夜宴当晚给她领路的小太监。只是此后每每再见,都见他级别高了不少,想来这小太监竟是很有些不平凡的。
小太监见了了然,丝毫不掩饰面上的欢喜,眸中也是一片真诚。了然心知这宫中的阉人平日里怕总是戴着面具做人的,难为他见了自己还能有份真性情,不由得对他更高看了两眼。
她手中依旧毫不吝啬,那小太监此次却丝毫没有推却,想必他也知道,这薛家如今并不缺银子。
与风起刚行至那蛋壳型建筑的大殿外,却见一火红的身影从内殿退了出来,见了了然,只略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酷爱火红色的红云,只是此刻她红肿了双眼,似是哭过的,面上也毫无从前的生气,整个人似是沉浸在莫大的悲哀与绝望中,瞧得了然颇有几分不明所以。
红云见了了然身边的风起,面上竟多了分恭敬之色,随后又多了分肯色,真正变幻莫测。只见她竟屈身朝风起福了福:“您一向是与他交好的,还望为他在皇上面前求个情!”
风起似是再自然不过地受了红云之礼,面上竟是平日里罕见的高贵之色,闷声回到:“自作孽不可活,姐姐还请看开吧!”
红云听了此言,眸中的悲色越发浓重,晶莹的泪珠已然涌了出来,但似又不愿被了然二人瞧见,到底咬了咬唇,又风风火火地去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一幕让了然瞧得有几分惘然,但内殿的皇帝已启声宣她二人进去,自是再耽搁不得。便放下心头的疑问,与风起一同迅速进了内殿。
本以为还是要隔着屏风面君,却不曾想,今日的内殿更加空旷,那素来遮着君王面目的屏风,竟也撤去了。
而金銮宝座上的那人,面上竟温和的很,瞧着了然的眼神十分友好!
竟是他?
好奇了两年,揣测了两年,从未想过这神秘的番梨皇帝,竟是自己的老熟人。
难怪,他的府邸如此贵气而神秘。
难怪,风起明明知晓他的身份,却偏偏不肯对自己直言。
难怪,他一入自己钱庄的股,这番梨皇城中的贵族便络绎不绝地将银子纷纷送了过来。
难怪,自己与姚美人摆阵一度落败时,那些贵族股东们都一声不吭。
难怪,当日鹰浩遭遇变故时,这番梨皇帝会好心地将国际秘闻告诉自己。
原来,这番梨皇帝,不是别人,竟是当日在鸾国榴花会上见过的“轻薄人”!如今,她依旧是一身男装――家居黄袍,虽高高在上,面上贵不可测的神秘尽数去了,倒是从未有过的坦诚与亲热。
她自认识了然以来,这几年对这异国女子愈发欣赏,本有私交之意,只无奈于自己这孤家寡人的身份,到底没能与了然太过亲近。倒是浣儿在秀娥坊的数日,她时常光顾,那是也还是有一己私心的。
她不是没想过有一日能坦坦荡荡毫无遮掩地与了然坐下闲谈,只是,不曾想这一日却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皇姐,您让我瞒了这么些日子,如今臣帝可算是解脱了!”风起面上倒是近来难得一见的欢喜与解脱。
云起,风起,可不是?
这二人到底并未隐瞒自己的名姓,怪只怪自己太迟钝吧?
这番梨国思想开放果不寻常,放着有年纪适当的皇子不选,竟选了位公主做皇帝。
了然心中不是没有芥蒂,云起也就罢了,风起与自己相交如此之多的日子,竟将身份苦苦瞒到今日。要说没有一丝介怀,那除非是完全没心没肺之人了。只是,了然到底按捺住了心中的情绪,她深知如今身处皇权时代,自己既然遇上了皇家之人,别人能放低姿态与己相交,便是已经给了自己莫大的面子了。
说到底,这所谓的友情,终归也大不过君臣之别!
她心中暗叹一声。
也不过是有一分失望与别扭,并未有太多的震惊。有了与浣儿与鹰浩的相遇在前,了然如今对这异世的皇权,也并未像从前那样讳莫如深了。
倒是风起面上讪讪的,一个劲地向了然解释:“都怪皇姐下了圣旨,要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瞒着自己的身份的。我这闲散王爷的身份本不算什么,姐姐也不是寻常人,想必也不会太过在意。只是姐姐新登帝位,到底有所顾忌,才不得不谨慎几分的。”
这么说,既然这姐弟二人今日都公开了身份,那边是全然接受了自己?
难不成还要三呼万岁,谢恩再谢恩?
别人或真是要受宠若惊的,只可惜,自己到底是来自现代的灵魂!
云起早已下了金銮宝座,牵起了了然的手,真正一副闺中好友的派头,但了然心知,自己二人,终归不可能真正相知相交了。最好的机会,到底已经错过了!
“薛记几位掌事的病情,姐姐不必太过挂怀。我朝的‘神官’已经启动了驱禁术,想必那几位掌事会逐渐恢复神志的。”今日的云起格外地亲切。
“神官?驱禁术?”了然心中忽地一动,仿若脑中豁然开朗。
风起则已经为了然做起了解释,原来姚氏到底不服自己的昙花一现,他是何人?这些年来,谁能不臣服在他的绝色之下?他太过不甘了,所以居然启用了这个大陆已经绝迹多年的禁术。被他施禁的人,最初只会有些许恍惚,逐渐便会失了心智。更为可怕的是,被施了禁的人,疯癫后极具伤害性,从前有人中了此禁术,心智失常后,完全不受控制,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后来虽被人救了,只是他清醒之后,知道自己已然作孽深重,自是无颜偷生,最终也以自渎谢世,真真是一场悲剧。
“幸而那姚氏功力有限,又幸而有姐姐帮着凡日那几个小子控制住了病情,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呢。”风起轻声说道。
这么说,红云来面圣,怕便是要为弟弟求情吧?但瞧她先前的神色,怕是并未达成目的吧?
自作孽不可活?风起说的确实没错。
只是,苦了真正关心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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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了然拒绝了风起同行,只想一个人随意地在这皇城里走走,理一理这纷乱的思绪。这个时空,虽说文明程度相较于自己的那个时代,落伍很多,但却有着太多神秘的存在。例如,自己这一身非同寻常的内功。还有,那恐怖的禁术。
正不紧不慢地行经番梨皇城最大的客栈,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形落入眼帘,了然蓦然回眼。
那人,不是浣儿是谁?
只是,他既然明明身在番梨,却为何不来看望自己?
为何家人总说浣儿已回了鸾国?
顾不上思量这些,一声亲热的“浣儿哥哥”已然脱口而出。那人闻声立时止住了步子,回转身来瞧着了然,只是,那一向温润的眸子,此刻不仅毫无惊喜,反倒是让了然有几分无措的漠然。
“这位小姐,莫不是认识在下?”依然是从前那温和的声调,只是,其中毫不掩饰的见外,分明已将了然拒之于千里之外。
千般思量,万般揣测,了然曾经为浣儿的“失踪”费过不少心神,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如今的情形:浣儿竟是不认识自己了!
不可能!
他一定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只是,那清明的眸子,却瞧得了然心中阵阵发凉!
木然地瞧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形,冷冰冰地走出自己的视线。了然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痛。原来,有些东西,根本是不能失去的。
远远的马车里,面上依旧漠然的浣儿,心中却有着一丝让他有些莫名的波澜。
“我莫不是认识刚才那女子?”他并未转头,但身边已经有人接话:“殿下风姿无限,这些日子来向殿下投怀送抱的女子还少吗?那女子定也是如此,不过姿容稍有出色罢了!”明明是清脆的莺声,却透着一丝不容觉察的阴冷。
“不一样,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只是瞧她的眼神,总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浣儿惘然地轻轻摇了摇头。
他身旁的女子听了此话,眸中立刻多了几分厉色,但又迅速掩了去,口中却是温情无限,还带着几分娇气,“殿下莫不是瞧见了美色,便见异思迁了么?”
浣儿面上堆起了一分宠溺,安抚了她几句。但那宠溺,到底也仅有一分而已。眸中,却是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莫相忘
“那些信,都是你编出来的?”
望着了然落寞却又隐忍到极致的眼神,风起面色红了红,“你都知道了?”他难得一次有了正行,细声劝慰道:“这也是没办法。[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连日昏迷,大夫们又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你们栾国那个什么神医出的主意。”
对于自己昏迷期间云浣的不辞而别,了然曾设想过种种可能:边疆再起战事?突接鸾皇密旨?她最为担心的则是云浣可能又遭遇了隐疾发作。但绝没想到的是,她的浣儿哥哥居然不认识她了。
难不成,在她魂魄重新回归身躯的同时,这个神秘的世界出现了某种偏差?那又是谁人在假冒浣儿****给自己回信?那人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与浣儿一向交接的秘密渠道?
面对浣儿那没有温度的眼神,了然第一次感到了无措,更有心碎。她没有上前纠缠,没有质问,没有哭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浣儿带着陌生的气息,一点点走出了她的视线。
“这个没用的家伙。我明明说了让我来的。偏偏这家伙九头牛都拉不走,非得他来救你。还说什么忘了自己都不可能忘了你。哼,要是换了我,准保这会儿还好端端地站在你跟前。”风起的解释,让了然越发感觉这个时空有着太多的神秘和不可控。原来珣王的那位神医旧识,竟是看出了自己是魂魄离体。[]按其所述的唯一解救之法,则是由与了然相知相通之人,通过秘法让自己同样魂魄离体,然后帮助了然元神归位。而后果是:相助之人重则魂魄受损,轻则忘却与了然相交的过往。
抑或是怕了然醒后不适应?抑或是终究担心会忘却了然?浣儿才会事先将自己与了然的通信密渠告知风起?又或者,浣儿自信即便丢失了那段记忆,也会很快寻回?
魂魄受损?这是什么样的风险?浣儿甘愿受了。只如今,“纯粹”的了然回来了,他却已然陌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了然心下轻叹,好不容易决定在今世敞开心扉一次,却偏偏遭遇造化弄人。
只是,浣儿哥哥,他真会将自己彻底忘了?了然竟有些不甘。
据风起的情报,云浣如今已回归栾国。原以为浣儿的失忆会影响到两国的贸易往来,但栾国来货不过是有几日略有耽搁,随后便又恢复了常态。而栾国那端浣儿作何想法,了然如今是不得而知了。回想几年来的点点滴滴,除了自己被囚鹰国的那段时间,浣儿似乎从来不曾断了与自己的书信往来。如今骤然失了联系,了然只觉得心下隐痛,似乎凭空缺了一块似的。
了然的失意,秀娥坊众人瞧在眼里,却也无力帮其排解。薛荣夫妇只盼着老天开眼,最终能让女儿像自己夫妇一般,柳暗花明。云起如今时常召了然入宫闲叙,碍于皇权之威,了然不得不依旨觐见。尽管云起较从前越发温和可亲,但有了君臣之别横亘在前,俩人终究不能成为闺蜜。
凡日几人渐渐回复清明,也让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看来确如番梨皇云起所说,神官的介入导致“禁术”逐渐失效,几位掌柜也终于死里逃生。只是这禁术的莫测,着实让了然心有余悸,对那姚氏姐弟也自然生了几分忌惮。
只是让了然颇感意外的是,那红云近来竟****登门拜访,来意无非是恳求了然在番梨皇面前美言,让其免了对其弟弟的“神罚”。
“弟弟他自来傲气的很,如今神力被束如同凡人,对他来说无疑是生不如死。如今他****沉迷烈酒,不省人事,这般下去,可……”。红云掩面恳求了然,“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次伤的是妹妹之人,只望妹妹能宽宏大量,能求得皇上免了他的责罚。日后姐姐必定严加约束于他,再不会发生此类之事。”
据风起讲起,当日如不是姚氏姐姐红云施术设法阻拦,姚氏公子施展的禁术其后果恐不堪设想,甚至如今番梨国的神官也无力回天。
对于红云的请求,了然不是不曾在云起面前提及。她虽是极瞧不上那姚氏妖孽,但如今毕竟凡日等人已然康复,而红云之哀也着实让她有些不忍。只是,云起却并不愿多言此事,只道神术关系国运,干系重大,她作为国主亦不能轻率处置。了然也只得按下心头的疑惑,将其之事搁置一边。自此红云来了,了然也只能是避而不见。只是听风起说起,那姚氏公子日渐脱形,如今别说是风华绝代,一般人见了都得掩面。他言下尽是惋惜之意。似乎风起幼时与那公子原是玩得极好的,只是如今涉及神术大事,风起也无权过问,也只能唏嘘不已了。
而了然意外来到这个时空后,原本在番梨国的这一年多算是最为舒心的,却不曾想会遭遇这一系列意外,虽不至于心灰意冷,但多少也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便动了离开番梨皇城的心思。
好在如今薛家产业终有可靠之人打点,三国皇室的支持也一如既往,了然足可以放心甩手。接下来的数日,了然一路往南,直朝着与栾国交界的方向而去。不过,此次了然的随行不在少数,其中多半是薛荣为她精心挑选的得力人士。尽管对了然计划在番梨边界筹建产业的想法多有不解,但出于对了然一贯以来奇思妙想的新任,薛荣还是在人力上给予了最大支持。当然,与了然同行的还有怎么也甩不掉的风起。有了这位小王爷在,了然一路行来自然是极为便利的。
田村,这里的百姓一辈子生长在荒僻之地,见识甚少,因而民风也格外淳朴。由于少有外人来此的缘故,当了然再次来时,田村的老少们无一不记得这个曾经莫名出现的水灵灵的栾人姑娘。
只是,如今瞧了然再来时的阵势,这姑娘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要说这姑娘,当年还穿过俺的衣裳呢。”田村的婆姨们私下热议着。她们还不曾遇见到,这个她们当年见到的天仙般的人物,将让田村从此不复是田村。(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遥牵挂
即便是田村最年长的老者,这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外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村里是一日盖过一日的喧闹,孩子们自然是再兴奋不过了,但老者们多少有些不安,凭他们单纯的人生经验,还无法判断这场喧闹将给田村带来什么,尤其是给田村的百姓们带来什么。
来自番梨国各地的工匠、技师们陆续来到这方寸之地,住进了临时搭建的棚屋里。工程规划早已由风起带着人弄好了,了然不过是出出主意,至于落实到图纸上,自然有专人来做。风起原以为了然不过是想在田村建个避世的宅院,却不曾想了然的规划里,客栈、酒楼、商铺等才是重中之重。虽揣测不出在田村这偏远之地有什么发展商业的可能,但风起还是着人一一按照了然的想法进行了设计。
越来越多的外人来到田村,村民们开始惴惴不安了。村长已经挨家挨户地通知,他们世代耕种的田地即将被征用,他们赖以遮风避雨的茅屋也将被推翻重建。尽管村长说了,皇城来的贵人答应会安置好田村的百姓,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田村村民们还是免不了恐慌。
按照风起的意思,所有建筑里,属于了然的宅院建设规格自然是最高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将来本王免不了要时常来蹭住的,太过寒酸了,本王可是住不惯。”见风起破天荒地摆起王爷的架子,了然便也由他去了。对于风起的暖心,了然心下自是一片清明。
不过,拗不过了然的坚持,这新建的第一批房子,竟是给田村百姓准备的。数月后,田村人携老扶幼带着简单的家什物件住进宽敞气派的砖瓦房时,莫不以为是在做梦。村里的靑壮年劳力早已被征用在工地上干活了,月月能往回领可观的工钱,家家也不用再担心饱腹问题。村里还建起了田村人从未听说过的学堂,一贯光着脚丫子在野地里疯惯了的娃娃们这回都被撵到了学堂里,听说只要跟着先生好好学,将来都能识文断字。村里的老人们这回都不用再下地干活挣口粮了,无不在家念叨着贵人们的好。
不过两年多的时光,番梨国南疆一座叫做“黑城”的新城,其名声已然响遍全国。番梨各地许多有眼界的商贾们,纷纷踏上了前往黑城的路途。
黑城,如今城中商铺鳞次栉比,人声鼎沸。散落城中各处的客栈、酒楼也无不是人头攒动。钱庄,当铺,药铺,甚至戏园子,在黑城都能觅到。城中数百间民宅早已住的满满当当,住的却基本都是外来之人。事实上,如今不要说新来黑城的,即便是田村最早的居民,大约也难以记起田村最初的模样了。如今的黑城,已不亚于番梨国的任何一城。
只不过,最早建设黑城的匠人们基本都还未曾离开,因为黑城的规模仍在日复一日地扩大中。
两年前,没有人能预想到那个“鸟不拉屎”的荒僻之地上,能矗立起一座城,一座名副其实的城,一座令无数人向往的城。而成就黑城声名在外的,却正是那神秘莫测的黑森林。
黑森林地处番梨国与鸾国交界线,一向被传有奇珍异果、仙草灵药无数,只不过常年有猛兽出没且雾瘴弥漫,几乎无人能活着通行,因而也成了两国间的天然屏障。番梨人从未想到,有人竟能挖掘出黑森林的财富。
事实上,黑城的崛起远远超越了了然的预期。她原本不过是设想借着黑森林的资源,在田村建个略微像样的小镇罢了。只是,她着实低估了黑森林中的各式“宝藏”对着资源匮乏之国的影响力。且别说国内各式商人闻风而动,番梨国朝堂也因着黑城的崛起了震了数震。
当然,因着黑城的崛起是由风起这个番梨国正牌王爷一手主导的,因而从黑城财富中收益最多的,当然还是番梨国国库了。
两年的时光里,了然已然年近十八了。如今,番梨皇城里的紫堇已觅得良缘,夫妇二人皆在薛家产业里担着要职。而鸾国那边,义父家中的紫瑛姐姐已然依着父母之命嫁了。而皎云据称也已与师龙完婚。
其实,大半年前,鸾国曾传来云浣即将大婚的消息。有风起在身边,了然自然无需担心情报来源。收到消息的时候,惯与了然乱开玩笑的风起也难得有几分收敛,“皇室的婚事原是由不得我们做主的。何况,他本已是忘了,也怪不得他。”只是,没说两句,风起又没了正行,“话说你还是嫁给本王好了,如今有皇姐在,大约本王的婚事自己还是能说了算的。再说,本王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你,你吃不了亏的。跟着我,伯父伯母也绝对放心。”风起如今已然是翩翩佳公子,不复是当年未长成的孩子。了然固然一贯将他的话视作玩笑,但也终不敢正视风起的心意。
浣儿哥哥,竟是要大婚了么?殊不知,那新娘是否为他如今的意中人?不是没有失落,更不知自己终将情归何处,却又没奈何。(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惦沧州
鹰国的皇城里,始终没传来鹰帝大婚的消息,却不知鹰浩是如何抵御来自朝野的压力的。(.无弹窗广告)无论如何,鹰浩这两年从未间断与了然的联系,了然不是不担心辜负,只是又深知鹰浩心性为人,绝不是能为人随意左右的,便也顺其自然了。
而云浣,终归还是未曾记起往事。这两年断了与浣儿的往来,从前交往的点点滴滴,了然反倒是时不时记起。只是,回忆愈多,心酸愈甚。
幸而,如今还有黑森林之事分神。
黑城建设之初的数月里,了然又几度出入黑森林,为的便是彻底摸清黑森林的资源分布情况,以及那些散布森林中可做停留的安全领域。在了然看来,黑森林中猛兽毒虫固然凶猛可畏,但相较于那些层层密布的毒障,又算不得什么了。了然曾亲眼见到林中的巨兽在她的追逐下不小心跌入毒障,不消片刻便挣扎而亡。她估摸着如是寻常人类,怕是单接近毒障便会片刻殒命。黑森林之“黑”可谓名副其实,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而了然能安全穿行于黑森林,却得益于姚嚒嚒教授的神秘内功。了然只要稍接近毒障,便感觉体内内功自行运转,再浓厚的毒障也丝毫伤害不到她了。了然深感幸运的同时,也隐约感觉出姚嚒嚒当年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而自己幼年能跟随姚嚒嚒习武,恐怕也算得奇遇了。
如今能出入黑森林的,均是薛记组织的冒险分队。[.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每个小分队每日按照了然所绘地图上的安全路线行进,各司其职。随着多个冒险分队的深入,越爱越多的奇珍异草、稀有矿石、旷世奇药等源源不断地被输出黑森林。黑城一时名声大震。
能进入薛记冒险分队的,均是经过千挑万选体魄强健的年轻人。且每队都配有专门的护卫队,护卫人员则均是身负奇功的习武之人。如今多个冒险分队进入黑森林后,基本都能安然返回。期间偶然遭遇少量毒虫猛兽,各队的护卫也基本能应付。
每支冒险分队所持地图辐射的范围,均只是黑森林一隅。因此每位队员进入黑森林之后,都被严格约束,必须按照领队人员所指路线行进,不得有任何偏差。不是没有那心怀贪念,擅自离队想独占奇宝的,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黑森林里还有流传着这样的消息,据称曾有整支冒险分队的护卫队心生异念,擅自进入安全路线以外的区域,结果无一生还。也有江湖名士擅入黑森林的,从此杳无音讯。因而如今人人都知道,一旦进了黑森林,即便发现什么奇珍异宝,但如果那东西是在安全路线以外的区域,也只能是视而不见。
按照了然的安排,各支冒险分队进入黑森林之后,基本无互通的机会。即便偶然有两支分别作业的冒险分队能互相瞧见,但必定是受毒障相隔,无法真正碰面。
随着黑森林资源的逐步问世,关于番梨边境的安全问题,皇室方面不是没有担忧。但在了然看来,能安然无恙穿越黑森林的,这世上恐怕不会超过几人。而这些人多半是隐士高人,大抵也无心过问朝政。
事实上,风起曾亲自走遍了然所绘地图上标注的每一条安全路线,对黑森林之险讳莫如深。
因而,如今的黑森林依然是天然的国之屏障所在。
不过,如今番梨国所涉开采面积,不过黑森林的十之一二。了然设想,如能同时从黑森林的另一端,即从鸾国沧州方向进入黑森林,同步开采资源,收获必定更丰。考虑到黑森林不同区域分布的资源各有不同,了然推断,如能构建起横跨黑森林的物资传送渠道,两国间的资源必定能更好地实现互通。
在了然看来,构建起物资运输渠道并非不可行。只要在层林山峦间搭建起索道,物资便可通过索道从毒障上空穿行而过。这层层密布的毒障对人类是天敌,但物资并不惧毒,因而通行完全存在可能。
只不过,要打通物资通行渠道,势必要得到两国的同时许可。番梨国方面自是不必说的,一直以来,受资源匮乏只限,商业氛围最为宽松的番梨国在三国之中国力一向是最弱的。而随着黑森林资源的开发,大量的财富正源源不断地流入番梨国国库。甚至风起也因着黑森林开发顺利,在番梨国声望甚高。
只是,鸾国那边,如要得到许可,恐非易事。若是在从前有浣儿照应,此事必定可行。只如今,浣儿自身正境遇堪忧。
两月前,鸾国忽然传来分封太子的消息。太子人选竟是了然眼中昏聩不堪的三皇子。听风起说来,虽然如今鸾皇受后宫影响,一向更为中意三皇子为储君。但朝中重臣却皆推举二皇子云浣为太子。云浣一贯作为也确实更受臣民爱戴推崇。因君臣意见不一,因而储君之事迟迟悬之高阁。只是,云浣前几月却不知为何竟抗旨悔婚,惹怒龙颜。鸾皇乘机力排众议,下旨封三皇子为太子。而云浣则被远贬沧州——那荒僻穷困之地。
据风起分析,云浣被贬,抗婚不过是个引子。听闻云浣自幼与珣王亲近,珣王当年虽是主动放弃皇位,但如今的栾皇想必从未断过对珣王的戒备之心,因而也一直不喜云浣,自然也不会将其作为储君之选。
被贬沧州?
了然忆起自己识得浣儿时,他还不过是个少年,却似是****操劳,想来他必定也是十分在意那个位置的。鸾皇昏庸,鸾国实力相较于前代衰败不少,想必浣儿是有重振之心的。
只是,如今竟被贬沧州,彼时彼地,浣儿正如何自处?
了然心知,自己无论如何怕是都得有沧州一行了。只是,究竟是为了黑森林之事,还只是为了探望云浣,了然怕是也不自知。
只是,故人相见,若再番形同陌路,恐又不免心伤几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论天道
沧州尚未成行,番梨皇城却突然传来急报,了然和风起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皇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事实上,距离了然阔别皇城已然两年多了,如今的皇城似乎更是繁盛了几分。大约由黑城崛起带来的经济活力,正在注入以皇城为中心的番梨全国。
薛记产业如今已进入平稳运行的阶段,基本上都算得上收益可观。而从黑森林资源开发中获益最多的,除了番梨国库,便是薛记了。番梨国的几年经营,已然让了然拥有了一份不容小觑的家业。
此番回到番梨皇城,了然不曾想,居然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原本皇城急报中只提及事关姚氏姐弟及番梨国运,了然本未意识到这与自身有多大的联系,却不曾想,其背后的种种,却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姚氏姐弟如今的处境着实欠佳,姚氏公子自从神术被封自暴自弃后,现下已近乎丧失神智、不人不鬼了。单瞧着他如今的模样,再无人能将他与当年的绝美容颜关联在一起。姚氏公子的不堪境遇,终于召回了其远在异国、失散多年的母亲。
只是,了然绝不曾想到,姚氏公子的母亲不是别人,竟是其自幼随之习武的姚嬷嬷。而姚嬷嬷的到来,不仅让了然获悉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也对这个时空的神秘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原来这片由番梨、鸾国、鹰国及其各自附属国构建的大陆,自古以来便始终保持着相对的均衡之势,且各国国运皆受一脉传承所影响。[.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鹰国的谪仙派是了然先前已然耳闻的。谪仙派在鹰国拥有无上的地位,仙长姑姑时常入世教化民众。相较于鹰国的谪仙派,鸾国的武脉传承及番梨国的神脉传承则相对神秘,甚至不为普通民众所知。但无论是谪仙派,还是神脉、武脉,相传其荣衰均会影响国运,因而世代受三国皇室所重视。
据称,自古以来,似乎上苍自有安排,因而三脉历来不曾有所交集。且三脉始终呈此消彼长之势,即便是鹰国与栾国的战事,同样受三脉影响。近年来鹰国屡掀战事,大约正与鸾国武脉疲弱、鹰国谪仙派呈势强之态有关。
无论是神脉还是武脉,在上一代传人离世后,当代传人皆会确定下一代传人。因而,与传承有关的在世之人永远只有两位。然而,姚嬷嬷的经历,却偏偏让这个亘古不变的传承出现了一种让世人难以接受的偏差。
原来姚嬷嬷正是鸾国武脉的传人。奇异的是,她在年轻之时游历番梨之际,偏偏与番梨神脉传人相识相爱并结为夫妇。他们二人的婚姻是为两国皇室共同反对的,因为两脉传人历来不曾有过交集,如今姚嬷嬷二人居然成为夫妇,两国皆担心可能给国运带来不好的影响。
而随后发生的意外,更让番梨国皇室震动甚至恐慌。姚嬷嬷成婚一年后竟诞下一对双生儿。而这一对儿女经探测竟皆具备神脉传承血统。这就意味着在同一时间,竟有三人与神脉传承有关。
因担心国家遭遇不测,当时的皇室坚持要求姚嬷嬷之夫确定一位传承人。而这就意味着他们夫妇必须放弃其中一个孩子的生命。万般无奈之下,姚嬷嬷之夫选择了牺牲自己。作为神脉传人,大限未到,原本无法轻易结束生命。但为了保全一双儿女,这位父亲竟然启动秘术,选择让“神火”煅烧自己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终于逆天而亡。
忆起当年的惨烈,知情之人皆唏嘘不已。
当年的姚嬷嬷眼见夫君被大火煅烧,无法接受,便弃下一双儿女也跳进了神火,欲要同夫君共赴黄泉。最终,姚嬷嬷被番梨的神官救了出来,尽管保住了性命,但也从此失去了美丽容颜,成了如今这番模样。而他们的一双儿女,则终于双双成为神脉传人。
由于姚嬷嬷是武脉传人,番梨国自是不同意由她抚养儿女,姚嬷嬷只能回归鸾国,隐姓埋名。鸾国皇室自是不能容忍武脉传人无端消失,但幸而她意外遇到珣王,受其庇佑,才远离了皇室,并从而与竹夫人结缘,也因此在柳园住了下来。
原本有了这番遭遇,姚嬷嬷已然有了偏激之心。她自认上天不公,便有意逆天,打算此生不再寻找传人,让武脉传承自行中断。
但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定数。即便在柳园这般清幽之地,她依然得遇有缘之人。幼年的了然入住柳园,且在武之一道方面兴趣甚高。姚嬷嬷原本是抱着权且一试的心思来教授了然的,却不曾想了然之天赋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
了然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居然早已成为鸾国之武脉传人。
据姚嬷嬷说来,她所传授的那套内功,与其他人所习大有不同。不过,也正是因其特别,一般人都不可能学会,而能学会的,只会是合适的传人。
“还有一点即便是老身现在也不甚明白,你习得武脉内功后,与前代又有所不同。似乎你即便是吃饭睡觉,也能自行运功,因而练来是事半功倍。而老身与前代传人均无此种经历”,见了然满面疑惑,姚嬷嬷又问道:“听闻你打开了黑森林之门,莫不是你能够安然穿越黑森林?”
见了然点头后,姚嬷嬷又接着说道:“其实老身年轻时也曾与夫君闯过黑森林,但无论是他依靠神术还是老身依靠内功,都只能安全行进到黑森林的十之一二处,再往深处却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了。而你如今能安然穿行于黑森林,老身估摸着,大约也是因为你习得内功后不同于寻常武脉传人。或许,如今这世上能随意进出黑森林的,约莫只有你一人罢了。”
“了然,你或许本是这世上的异数!”姚嬷嬷的一番话,了然听后如同做了一场不寻常的梦。她无论如何不曾想到,原本是穿越到贫寒之家的命数,却偏偏与神秘的传承和国家运道联系在了一起。
“异数?”了然心下惊叹,自己可不就是个异数?只是,自己区区一人之力,真的有可能给这个时空带来什么变化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救公子
与姚嬷嬷的重逢,着实是让了然又惊又喜。[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要说了然来到这个异世后最敬重也最亲近的人里,姚嬷嬷绝对是其中之一。原本了然还曾想着,该什么时候去姚嬷嬷曾经提及的在鸾国的家乡,去探望一番。却不曾想,如今会与姚嬷嬷重逢于番梨,且竟是因着这么一番不寻常的缘由。
而此番姚嬷嬷远来番梨,却正是因着其心心牵挂的子女的遭遇。姚氏公子擅用禁术,远在鸾国的姚嬷嬷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而他这两年来逐渐萎靡的境况,作为母亲她也皆能感知。原本她已然不想再对所谓的武脉、神脉做任何干预,但到底抵不过一个母亲的拳拳之心。几番挣扎,几番纠结,姚嬷嬷终究还是来了。
听风起说来,因着姚氏姐弟之父的遭遇,番梨皇室上下多少都有些歉疚之意,因而在抚育这一对姐弟方面也甚是尽心。而姚嬷嬷之子幼年之时心性纯良,天资出众,与他姐姐一般皆受众人所喜。风起小时候一度与他十分要好。
那些年据神官遥观天象,番梨国运明朗,因而番梨皇室更加看重这一对姐弟。
只是,却不知他何时又是听何人偶然说起其父当年的往事,从此个性日渐偏激,不仅与皇室关系日渐紧张,甚至与旧时好友也渐渐疏远了。
此番他动用禁术对付了然,看似由了然而起,但在番梨皇室看来,依着他的心性,此类事情迟早都会发生,了然不过恰好是个引子。而他如今的这番遭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当年他擅用禁术,如番梨神官不加干涉,他也必定会糟反噬。如是那般,他虽不至于丧失神术,但亦可能神志混乱,以致给他人甚至番梨国带来更大的灾祸。
只是,姚嬷嬷身为母亲,却又能如何眼睁睁看着其自生自灭?
依着姚嬷嬷的意思,如今由她和了然二人,动用武脉内功为他疏通经脉,再由番梨神官启动秘术在旁协助,为其封印神力。从此除非有什么意外,否则他将不再会记起自己曾经与神脉有过交集。
一直为世人所惊艳的姚公子,从此将归为凡人。值得庆幸的是,他不再记得,自是也不会徒生烦恼。
没有人知道,姚公子神力被禁将给番梨国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若是在上代,番梨皇室大约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冒险。否则也不会有姚氏之父的惨剧发生了。
然而,云起首肯了。
当然,有关姚氏公子封印神力的消息也被云起施以手段进行了严密封锁,因而知晓之人甚少,自是也少了一番阻力。
事实上,在施术之前,云起曾在皇宫之外的私宅里召见过了然。而这一次,了然竟似乎真正触摸到了一颗帝王心之外的灵魂。换回女装的云起,居然也是一副闺中姿态。没有了高冷,没有了戒备,没有了揣测,倒竟有些推心置腹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身为帝王的云起,却最终同意姚氏公子封印神术,究竟是权衡了多久。
“为了所谓的国家的运势,一而再地牺牲神脉传人,这才是真正的天道?朕不以为然。”云起如是说。
没有人比拥有现代灵魂的了然,更懂得云起这番话背后的胸襟。即便在她曾经所在的现代社会,看似崇尚自由和公平,但事实上在国家利益面前,依然有太多的人牺牲了小我。而云起身为一国之君,却竟有这番见识,足见不凡。
“姚氏之母觉得你是个异数,朕也认为你是个异数。”云起的眼中不知为何竟有些狡黠的意味,“朕隐约觉得,大约要变天了呢!”分别时分云起的两句话,却让了然心中沉甸甸的。
事实上,自从与云浣失了交情,了然多少有几分心灰意冷,只觉得这个神秘的时空终究也是造化弄人,因而也有了几分避世的想法。而开发黑森林之资源,原本大约也是想给这个时空一个交代。但自从知晓已然身为武脉传人的身份后,了然自知与这个时空已然有了某种神秘的联系,而这恐怕也意味着她如想避世大约终究是不可能了。
最终,姚氏公子的封印术实施得十分顺利。脱去了神秘身份后的公子,竟是十分谦和有礼。他没有执着地追问过往,也积极地接纳了母亲的回归。一切顺利得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心酸。
姚嬷嬷要带着儿子远走鸾国了。自此,红云却要只身一人,顶着神脉传人的身份,为番梨国费尽心力了。这些年她与弟弟相依为命,虽操心不断,但始终有个牵挂。而如今,她不得不与寂寞长伴。但即便如此,她依然为弟弟的解脱感到欣慰。
至如今,了然才真正体会到,武脉也好,神脉也好,看似被上天赋予了某种特殊的能量,能力超凡,但实则尚不如普通百姓,无法顾及自身喜乐,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姚嬷嬷离开前,也与了然细细详谈了一番有关武脉传承的使命。原来武脉传承与国家武力相关,传承人能力越强,与皇室越亲近,国家武力越盛。因而历代武脉传人终为皇室各派系所重视。而最终武脉传人的选择,也决定了这个国家主要武力指挥权的归属。
“老身避世多年,其实是违天而行,大约某日终归是要遭受天谴的。”姚嬷嬷说道。当年若不是她一味远离皇室,珣王也不至于真的会放弃皇位。泯泯之中,其实武脉传人的选择,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包括一国的国运。这些年鸾国国力渐弱,沙场之上更是有不敌鹰国之势,其实多少都与武脉趋弱有关。
“原先眼见你与那云浣交好,老身还以为选择了你为传人,多少也算是给鸾国了一份交代。却不曾想,阴差阳错间,你与云浣竟会是如今这番……”。姚嬷嬷轻叹,世事难料,大约老天自有定数吧。
而了解了姚嬷嬷的一番往事后,了然却又生出了几分心思。这苍天费力地将自己从另一个时空转移而来,大约是有所指的。既是如此,自己又如何能辜负了这苍天?!(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沧州安
了然再度回到番梨京城,最高兴的莫过于薛荣一家了。[.超多好看小说]这些年薛记生意大好,薛荣夫妇固然欢喜,但又免不了挂心了然的婚事。年近十八依然待字闺中,在这个时代着实少见。事实上,自浣儿那边出了些意外,薛荣夫妇反倒是松了口气。为人父母,盼的不过是子女的喜乐安康,因而他们并不是十分期盼了然与那皇室贵胄联系在一起。只是又经了这两年,薛荣夫妇到底也知道自家闺女不是凡人,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这次了然回来,夫妇俩不是没有探过她的口风。若是了然首肯,薛荣有信心立时三刻在这番梨皇城里为其找到良配。只是,如今了然无意,薛荣夫妇深知勉强不得,便也绝口不提了。
父母的心思,了然不是不懂。只是如今且莫说还不曾放下过往,单只论她尚未理清这个神秘世界带给她的种种,她便不可能安心为人妇。事实上,自了然来到这个世界,与薛荣夫妇相聚甚少,但到如今,她深知再不可能放下这段父母亲情了。
小宝现如今已然3岁多了,相比较同龄的孩子,小家伙显然要成熟不少,小小年纪自成气度。邻里3岁多的孩子往往还在牙牙学语,小宝却已然能识文断字了。负责教导他的薛荣数番惊叹小宝之聪慧。而了然自是也听出薛荣未能言明的另一层意思:小宝天赋秉异,终是皇家血脉,如一直流落于民间,着实辜负了这番资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小宝可谓是无父无母,隔壁邻里不是没有风言风语,大约小宝总是听闻过的。只是这小小孩童竟从未打听过有关父母之事,着实让人心疼。薛荣夫妇如今是真正将小宝放在了心尖上,薛记里大大小小的人物也对他是宠爱有加。只是,没有父母在侧,即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终究还是不免遗憾。
了然始终在想,如是雅涵还在,如是她能相伴小宝成长,这小小孩童大约还不会这般老成。她不知道小宝心中是否有怨。但想必将来他若能知晓,为了他的喜乐安康,他的母亲放弃了与爱人长相厮守,放弃了为人妻的所有惦念,甚至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而他的父亲不仅放弃了国君之位,更放弃了毕生之抱负。想必,他总能原谅吧?
关于小宝将来之何去何从,了然其实最为挂心。这些年,鹰浩大约有数次都曾在信中提及想接小宝回鹰国皇室。身为鹰帝的鹰浩始终未能大婚,朝臣不满担忧之声连远在异国他乡的了然都有所耳闻。
依着鹰浩的心思,他如今的皇位本属于小宝之父,将来他自然也希望能将皇位传承给小宝。而且自鹰浩即位、鹰雄离世以来,在大公主的帮衬下,如今鹰国朝野上下如铁板一片,鹰浩也自有信心能保护好小宝,决不会让小宝经历他因尴尬身世而曾经遭遇的一切。
了然不是不曾犹疑,事实上,在她看来,小宝最适合的归宿或许还是那鹰国皇宫。有关小宝的身世,民间虽然不知,但想必无论是番梨还是鸾国皇室均是知晓的。异国皇子甚至是唯一皇位继承人的身份,终归无法让人忽视。现如今想想,雅涵最初之想法恐也是一厢情愿。如今除非小宝从此隐姓埋名沉寂于深山村野之间,否则终无法像真正的民间孩童般成长。而如果真是让小宝从此隐匿,又岂不是大憾?
只是,若真是让小宝回归皇宫,若是雅涵泉下有知,如何能心安?
了然想着,如今小宝已然渐渐明白事理,大约过上两年,终归还是得让他自己决定今后的人生吧。
处理完番梨皇城之事,了然反而迫切地想要往沧州一行。一来是两年未见,她心中着实十分牵挂曾经的浣哥哥。虽说云浣因故失了那段记忆,但对了然来说,两年的失联反倒让她更加珍惜曾经的那段情谊。二来是,正如姚嬷嬷所说,她已然是武脉传人,若是浣儿依旧有问鼎皇位、掌管天下军队之心,且不管他能不能寻回那段记忆,抑或是能不能再度亲密无间,只要他还是云浣,了然终归是愿意助起一臂之力的。三来是,为着能真正打通黑森林的物资流转通道,她也必须有沧州一行。
临行前,了然还是进了趟宫,与云起做了番长谈,甚至于对自己即将前往沧州的行程安排也未作隐瞒。了然有种感觉,经了姚氏公子之事后,云起仿若变了个人般,从前的神秘不复存在。了然清楚,自打一家人来到番梨,看似是自己的奇思妙想成就了薛记如今的繁盛,但事实上,背后若不是有皇室支持,在这个纯粹的皇权时代,个人再有能耐也可能寸步难行。而对于番梨国来说,了然分明是异国之人。因而了然心中总不免有几分疑虑,番梨皇室对自己的支持有时候甚至是超出了常理。好在风起这些年一直伴随自己左右,对于他的品行性情了然自认是了解的,因而也并未对番梨皇室有多少戒备。
沧州,比之几年前瘟疫肆虐之时,并没有繁盛几分。因据婚被贬沧州之际,一向支持自己的近臣无不扼腕叹息,只云浣却并无几分沮丧之意。内心深处,甚至有几分其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只是,为何对那般荒僻之地,有所期待?
有关在沧州防治瘟疫之事,云浣如今还记忆犹新。只是,隐隐约约间,他总感觉似乎在沧州曾经见过某个人,只是,思来想去,却终归无所得。事实上,这两年间,每每处理完公务,总不自觉地想给谁提笔写些什么,却又无从下笔。
没有人告诉云浣,他有任何异常,但他总感觉缺失了什么。之前不顾近臣激烈反对抗旨悔婚,他自己也道不清原因,仿佛下意识中就必定要那般做,也只有那般做,才能心安。
午夜梦回,云浣总感觉意识深处有道隐约的身影,却终又抓不住。
直至踏上了沧州之地,云浣才仿若心安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故人来
先前传来云浣抗旨据婚之消息时,了然虽有几分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欢喜。[]冥冥之中,或许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与云浣会真的从此天涯陌路。
所以,她终于再次踏上了沧州之地。
只是,了然绝不曾想到的是,来到沧州未见到云浣,却先碰了一鼻子灰。
云浣如今的近侍,其中分明有熟识了然的。当年沧州防治瘟疫之际,他们还曾不遗余力地协助过了然。只如今,却正是他们将了然挡在了云浣暂住的城主府外,甚至不肯为其通报。
其中一位曾与了然算是较为亲近的近侍私下与了然说道:“小姐如今还是回吧。王爷与小姐过往的情谊,在下最是清楚。弄成如今这般在下也觉得十分遗憾。只是,既然我们王爷已然忘了,那便是过去了,请小姐且莫再提及旧事,以免招王爷心烦。”
见了然面生不解,那位近侍又轻声道:“王爷身边的大人们,都不愿王爷再与小姐亲近。那几年王爷为了小姐之事,时不时置王业大事于不顾,甚至有几次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及了。单说王爷失忆之事,也是为了小姐冒了大风险的。大人们不满已久了,他们早担心小姐会耽误王爷的大事。只是以前怎么劝也劝不住,如今好不容易王爷自己将小姐忘了,大人们又如何能容得小姐再与王爷亲近?”
听闻近侍之言,了然心下弥漫着道不清的酸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不是不明白从前浣儿哥哥为自己付出良多,却不曾想他竟是牺牲到这个份上。
对于近臣们的顾虑,了然倒是颇为理解。他们既然支持云浣为主,便是已然选择了位置。云浣大业若能成功,他们也必定随之飞黄腾达,甚至泽披几世。若是云浣失败,最先覆没的便是他们。
只如今,对于亲近云浣,了然却是势在必行了!!!
“这样,你去传话吧,就称鸾国当代武脉传人薛了然欲面见二皇子!”了然向近侍言道。
“难不成小姐竟是?竟真的是武脉传人?那果真是太好了,小人这便去通报。”近侍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事实上,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他仿若便觉得眼前的了然像变了个人般,气势逼人,再不容小觑,因而震惊归震惊,但马上竟对了然所道出的惊天身份深信不疑了。
作为皇子身边的近侍,他再清楚不过武脉传人的份量。二十多年来,鸾国皇室始终不见武脉传人的踪迹,皇室各派系也从未放弃过寻找武脉支持的念头。不曾想,眼前之人,王爷心系多年的小姐,却竟是武脉传人。
难怪,她一直那般不寻常。当年沧州之疫若不是有她在,后果不堪设想。
也对,寻常女子,又如何能让三皇子牵挂如此?
近侍忽然间有了种莫名的兴奋,或许自己的三皇子果真是天道之选,否则又如何早识慧眼,竟与那神秘的武脉传人一度如此亲近?
近侍带去的消息,在城主府里立时炸开了锅。即便远贬沧州,三皇子的身边依然还带着几位重要的谋士。这两年自云浣失去某些记忆后,在朝中重臣的授意下,谋士们刻意将三皇子身边有关那位小姐的痕迹尽数抹去了,包括从前云浣一直珍藏的厚厚书信以及许多小物件。近侍们也早已被嘱咐要对了然之事绝口不提。
三皇子这两年也果真不负众望,少了“不必要”的牵绊后,一心扑在大业之上,政绩卓然,深受臣民爱戴。只除了据婚之事,云浣从来不曾让他的近臣们失望。
谋士们绝不曾想到,他们一直试图让三皇子刻意回避的,竟是武脉传人?
真正是造化弄人!
没有人质疑了然所道身份的真假,因为没有人敢亵渎这一身份。而且武脉真假,只要有军队在,立下便能分辨。因而,谋士们如今犯愁的是,现下了然来了,他们该如何向三皇子介绍了然的身份?又改如何解释过去两年他们试图所做的一切?此外,过往他们作为分明是得罪了那武脉大人,她,还能支持三皇子么?
就在谋士们犹疑不定之际,了然已然被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城主府的大厅。事实上,在大殿之外,她便已将谋士们的争辩之声听的一清二楚。
“先生们不必有所顾虑!”了然之声瞬间震慑了大厅内诸人。“我很理解过去诸位所为皆是为三皇子考虑,因而并不会有所怪罪。”了然如今掷地有声。她自己也也有所察觉,在正视了武脉身份后,自身的气场似乎不自控地有了改变。
“三皇子既已忘了过去之事,那便忘了吧。生生要告诉他,他偏又记不起来,只不过让他徒生烦恼。诸位请为我传话,只道武脉传人来访即可!”了然朗声吩咐,武脉之尊贵身份让人不禁有膜拜之感。绝没有人敢因她年轻貌美便有所轻视,更无人敢心生异念。
乍见那道美丽的身影,三皇子只感觉有一瞬间的恍惚,但立时为自己的失态而有些懊恼。武脉失踪已久,如今难得现世,即便身为皇子,他亦不可有丝毫的失敬。事实上,之前听闻武脉传人来访,他惊喜异常,丝毫不敢怠慢,因而立刻亲自来大厅相见。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见那温润如常的男子如今对着自己彬彬有礼,了然不能不说心下有心疼之感。
只是这一次,了然决不愿再次转身。
“三皇子殿下,身为当代武脉,小女子愿意助我鸾国强大国力。”了然克制住内心涟漪,朗声向浣儿道:“小女子师傅观鸾国国势及各位皇子数载,很欣赏三皇子一贯所为,因而命我前来助三皇子一臂之力。不过,吾师有言在先,得我武脉相助者,将来若得大势,切不可伤天下苍生,更不可轻生战事。”
这一次,了然决心以全新身份与浣儿重新相识。
即便他再不能记起从前,那又有何妨?
若是有缘,若是有意,若是天道成全,再来一次又有何妨?(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身心合
自决心以武脉传人的身份襄助云浣后,了然感觉灵魂深处似乎有了某种蜕变。[]
穿梭到这个时空以来,之前的几年,由于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依然存在,因而了然始终有飘忽之感。之后虽因云浣相助终于实现灵魂归位,但由于她的本心始终没有完全认同这个时空,或者说真正认可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归属,甚至一度在逃避,因而依然有游离之感。
只有这一次,了然终于感觉身心合一了。
从此,这具身躯再不属于她人。
从此,她才是这个时空中真正的了然了。
了然的蜕变不仅她自身能感觉到,倘若是熟悉她的人如今在身边,必定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
褪去了从前的少女温婉,放下了上一世的冷峻残酷,更抛弃了穿越以来的犹疑飘忽……如今的了然,在他人眼里,坚毅,果敢,高贵,神秘,当然,更有凛然不可侵犯的美丽。
如不是她自己道出身份,没有人会想象到,当今鸾国的武脉传人,竟是这样一位美丽如斯的女子。以至于,一向自持安稳的二皇子,竟有些心之所向把持不住的感觉。云浣心下有几分羞惭,也有几分讶异,他明明记得,自己从不曾如此心动过。却又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仿若对这样的心动有几分熟悉。
不提旧事,不提过往,了然决心以全新身份接纳云浣的同时,却偏偏发现,如今的云浣其实也并不是她曾经认知的云浣。[]或者说,过去她见过的只有云浣的温存,云浣的贴心。而如今,她重新认识的云浣,却还有着身居王者、心系百姓的胸怀和担当,有着皇室派系之争中的谋略和睿智,有着吸引贤臣令人所向的气度和品性,以及驰骋天下、指点江山的情怀和霸气……
不能不说,这样的云浣,更是让了然心动了。
没有人知道,一直以来由云浣直接调度的军队,正在向沧州外城悄然转移。甚至一度犹疑不定,不肯真正决心襄助云浣的几位军系首脑,也开始陆续不自觉地向云浣示好。武脉的神力,正在潜移默化地向鸾国大陆一点点渗透。而云浣之东山再起,只待时日。
遥远的鹰国山峦中,谪仙派尊长夜观星象后心生疑惑,为何鸾国国势呈振兴之势?
在这场即将席卷整个大陆的巨大变迁中,最先受益的除了田村,便是黑森林这一端的沧州城了。如今的沧州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数年之后,曾经的荒僻之城会是如何地富庶和繁盛。
在云浣的首肯以及了然的协助下,鸾国这边同样组织了一支支冒险分队深入黑森林。而与此同时,番梨和鸾国两端均开始铺设可以贯通黑森林的物资运输通道。随着铺设工程的一点点推进,如今的黑森林已然大不同于以往。
尽管依然密布毒虫猛兽及随时可取人性命的毒障,但依照了然所绘地图的指示,一条条粗壮结实的缆绳通过飞跃黑森林中的那些小型毒障,在一棵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间连接起来。缆绳上悬挂着稀有金属特制的缆车,可以携带各种物资在黑森林之间穿梭。
当然,除了然外,仍旧没有人能够安然穿越黑森林。不是没有那艺高胆大的,想借助缆车跨越毒障,但往往坚持不到单节缆绳的一半便已然毙命。慢慢地,也再没有人敢做这种无谓的尝试。
黑森林靠近鸾国这端的资源在源源不断地被开发出来,其物资之珍贵、数量之庞大令云浣及其背后的整个派系欣喜不已。他们绝不曾想到,了然的到来,竟会给皇位大业带来如此之助力。那些曾经刻意让云浣回避了然的近臣们,如今均在扼腕悔之。
武脉的支持,让云浣隐隐成为军心所向,此外,潜伏在沧州附近的几支军队,武力及气势也在日益提升。更重要的是,来自黑森林通道的巨大财富,也让云浣大业如虎添翼。
对于黑森林的开发,了然也做了严格限制,要求两国的冒险分队在挖掘各种珍惜物资时,不可伤其根本。而许多已被了然探明且可开发的资源,了然却并未在开采地图上标注出来。了然相信,这天道赋予她特殊能力可以穿梭黑森林,绝不是为了让她来毁却黑森林。更加丰富的黑森林私藏,还是留待后人慢慢发掘吧。
事实上,随着黑森林物资通道的逐步打通以及稳定运转,通道传送的物资不再限制于黑森林的物资。一条贯通两国的国际物资运输通道真正贯通。这对于两国甚至整个大陆的意义都是非凡的。
而这样一条通道的开辟,对于鸾国的影响可谓举足轻重。事实上,在决心相助了然对接番梨国通道之时,云浣不是不曾犹疑。按说如此重要的事务,并非是他这样一位被贬沧州的皇子可以决定的。云浣的谋士也曾提议,事关重大,应禀报鸾皇,由朝廷决议。但云浣权衡再三,最终还是亲自定夺,下令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黑森林,配合了然指示全力推进物资开发及渠道的开设。
而有关武脉复出及黑森林面世的消息,云浣也要求下属进行了严格封锁,至少在短暂的时间内,沧州以外没有人能觉察到这里的惊天之变。
隐隐之间,云浣已然有了自立门户的魄力和决心。被自己的父皇冷落了多年,被不公正对待了多年,云浣一直以来不是没有怨念。只是羽翼未丰,不敢发作。而了然的相助,却终于让云浣雄心大振,他决定博上一回。
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将鸾国交到昏聩无能的三皇子手里,更不能坐视鸾国衰败在自己这一代。
如今的云浣与了然,除了日常的事务性接触外,也少不了朋友式的交往,只是始终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尽管了然已然有了主动一次的决心,但也清楚在这个时代,过分热情反而失了分寸。
事实上,她倒是格外享受如今这份感觉,从前总是云浣在付出,云浣在关照她。直至这一次,她真正地实现了与云浣并肩。(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付真心
如今的鸾国,以沧州为中心,云浣的势力正在向各大军事及商业重镇渐渐渗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而有了黑森林财富的支持及沧州偏僻地形的掩护,云浣的私兵也渐成气候。只是,现下三皇子已然执掌储君之位,而鸾皇也正值春秋之势,云浣如欲完成大业,却绝非易事。
但云浣却丝毫不曾性急,尤其是,当下之岁月,如此静好!!!
如今云浣大业的各方布局,已然完全不回避了然。
相处越深,云浣越是敬服。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在他鸾国的土地上,会出现这样一位奇女子。韶华之龄,美艳无双,却有绝伦惊世之大才,武道、文道、商道乃至医道乐理竟似是无一不通。偏偏她又如此安定沉稳,更似有几世智谋,不骄不纵,不急不躁,处变不惊。云浣身边的谋士们更是几度称赞,直称云浣必定为天道所选,才能得此般非凡女子相助。
不过让云浣倍感温暖的是,了然的不寻常是众人都瞧得见的,而那非凡气度之外的少女心性,却只有他得见过。每每两人私下独处,了然皆仿若换了个人般,温婉又不乏活泼,言行举止皆如与云浣熟识多年一般。而云浣更感诧异的是,自己潜意识里似乎也并无任何不妥之感。
事实上,过去两年多的时光里,尽管公务缠身少有闲暇,但云浣依然时不时会有寂寞之感,内心似乎缺失了什么。而自了然来后,这种感觉再不曾有过。更为奇妙的是,午夜梦回,两年来在云浣梦里若隐若现的那道模糊身影,竟有逐渐清晰之势。
身为皇室贵胄,云浣深知自己不该期待什么。尽管有了上一次的率性据婚,但云浣知道必定还会有下一次的赐婚。而这种婚姻背后也必然会有着某种政治利益。身为皇子,他迟早都必须接受这种现实。(.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不是人人都能像珣王那般洒脱,只为红颜抛却江山。如今珣王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云浣不是没有羡慕,只是他深知自己不是珣王。云浣曾经试想,如是自己遭遇当年珣王的境遇,又会如何抉择?无论如何,云浣自信不会轻易抛却肩头的重责。
懂得,明白,却并不是没有不甘。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所以之前才会不惜惹怒龙颜也要抗旨据婚。只是,他不曾想到,上苍竟会如此眷顾于他,竟让他最终遇到这样一位与自己气度心性如此有默契的女子。更为难得的是,此女竟对自己格外亲近。
云浣心叹何其有幸的同时,也不免有几分惆怅。毕竟了然并非出自寻常官宦人家,如若鸾皇知晓其武脉传人身份,大约无论如何也决不愿让这等福分落在云浣身上的。
只是,既然遇到,便决不愿错失。
将来,即便鸾皇反对,那便又如何?
如今的云浣,再非当年那彷徨少年。
如今云浣与了然可谓心意相通,无论是商讨公务,还是私下独处,只要有对方在侧,皆为莫大享受。尤其对了然来说,能够再度赢得云浣之赤心,曾经之遗憾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转瞬间,距云浣被贬沧州已整一载。鸾皇日前刚传来旨意,责二皇子云浣继续于沧州思过,丝毫未有宽恕之意。
云浣接到旨意后多少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了然瞧见了,揣测云浣即便对鸾皇之冷漠再熟悉不过,但终究不免有那么一丝失意。
了然心下有几分心疼,因而便想着要宽慰云浣一番。
处理完公务后,了然相约云浣进了黑森林,言称要带云浣散散心,去黑森林中“探探险”。黑森林云浣也曾入内多次,不过也只如其他人一般,只知道其内环境险恶,却不曾想,了然带他所见的,竟是旷世奇景。那还是了然第一次独闯黑森林时无意中发现的。
“这上苍果然奇妙,竟是在这层层毒障中布下如此仙境。”云浣身处奇境,连连称叹。他深感了然心意,心下更是欣喜不已。
“二皇子,今后无人之际,我唤你作浣儿哥哥可好?”毕竟过去叫惯了“哥哥”,如今总“二皇子、二皇子”地唤着,了然始终觉得有些别扭。如今好不容易俩人重拾亲密,了然自是想乘机改改口。
云浣不知往事,如今见了然这般亲密,也欢喜得很。
“那以后我便唤小姐了然妹妹吧。”见了然点头应允,俩人相视而笑。
“妹妹,说来也怪,此情此景,我竟似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一番。”事实上,自了然唤出“浣儿哥哥”的那一刻,云浣便又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仿若曾经也有人这般唤过他。“莫不是,我与了然妹妹上一世也曾经相识相交?”听闻云浣有此疑问,了然心下揣测,大约对于从前的种种,浣儿哥哥也并非全然忘却了,心下更是感动。
“鸾皇如此薄情,浣儿哥哥,始终还是有些难过吧?”了然见云浣如今心情转好,才终于将先前担忧之事问了出来。
见了然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意,云浣之前的不愉早已一扫而空。“其实总以为对父皇的冷漠早已不在意了,但不知怎的,其实却依然有几分介怀。”
云浣说道,自幼以来,在那为百姓顶礼膜拜的偌大皇宫里,由于母妃早逝,他几乎不曾感受过什么人伦亲情。如若不是珣王多年来对自己格外挂心,他估摸着自己如今必定也是个清冷性子。
但或许也正是因了与珣王的亲近,在诸多皇子之中,云浣竟是最不受鸾皇待见的。对于鸾皇的偏见与漠视,年幼时期的他不是不曾失落。当年如不是有珣王激励,他甚至有过自暴自弃的念头。
云浣所诉说的这些,是之前几年了然从不曾听他提及的。那时的云浣,对了然诸事皆十分挂心,却不曾让了然知晓他的任何不易。
事实上,云浣也从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这么自然地向他人诉说起内心深处多年的心结,只如今对上了然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不自觉地便打开心扉。只是片刻又不忍了然担心,便又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说起来也早就习惯了。”
了然自是知道这“习惯”的背后,是怎样的失落与忍耐。只是见云浣不愿自己挂心,便也不再多提。且云浣既是能说出心结,大约也早已想得通透了。
了然思忖自己如今所熟悉的三个皇室,番梨国中,云起与风起姐弟感情甚深;即便那鹰国,除已故皇子鹰雄外,鹰浩与其兄长及长姐亦算得上互为珍惜;独独这鸾国皇室,最最无情。
作为上一世的杀手,了然对人情冷酷之感受并不比云浣少上几分,但也正因着曾经的体会,才清楚云浣竟然还能生成这么个温润的性子究竟有多么不易。
“如果,浣儿哥哥,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鸾皇最终还是执意要将皇位传于三皇子,你会如何?”一直以来,尽管了然对云浣之各方准备一清二楚。但她始终不确定,以着云浣这淳厚的性子,他最终又是否会真的迈出那一步。
“如若三皇子即位能造福百姓、兴我鸾国,我待如何又有何重要?”云浣抬头仰望星空,转而又道:“但如若他昏聩无道,我亦不会坐视,即便再难,也必定要问鼎君位,不负苍生!!!”
听闻云浣之志,了然心下悸动。如今之云浣失却了从前之记忆,并不知自己与了然交情深厚,如今却将这可谓“大逆不道”的心志坦诚相告,足见其诚。
“如若有那么一日,了然愿与浣儿哥哥并肩同行。”无需更多言辞,二人皆已看到对方眼底的那份默契和信任。
算上两世,了然第一次交付了真心。(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不速客
“如若有那么一日,了然愿与浣儿哥哥并肩同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听闻了然此言,云浣平日里即便再沉稳,此刻也不免惊喜万分,不自觉地拉起了然的双手。这会儿莫说是云浣,即便是了然,亦觉得自初识以来的这几年,俩人从来不曾这般心意相通过。
没有鸿雁传情,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无论是了然还是云浣,曾经都不敢奢望能获得这样一份感情,但原来这一刻到了,一切却又不过是水到渠成。
二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静静地听山泉叮咚,鸟语溪鸣。
了然这一刻在真心享受当下的美好,不思过往,不计将来。无论这神秘的苍天想怎么折腾,此时此刻,了然只愿遵从内心之驱使。
而云浣此刻更是无限欣喜。过往的路走得有多孤寂只有他自己清楚,而未来的路无论成败终归是一条更加孤寂的路。而如今,将有一知心人一路同行,云浣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从来不曾有此刻这般坚定过。
只是,瞧着了然那娇美的容颜,云浣又不免有几分心疼。
“妹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关于了然的未来,云浣挂心已久。“武脉传人”之身份在旁人瞧来高贵神秘,甚至让许多人艳羡不已。但云浣身为皇室贵胄,自是深知高处不胜寒的滋味。(.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况且武脉传人既已出世,将来总少不了要与军队打交道,若是男子便也罢了,但若是女子,总不好一辈子与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一直纠缠。
了然其实一直也不曾想清自己未来的路到底想如何走,此刻云浣问道了,便也只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了然并无鸿鹄之志,与这天下诸多女子般,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无论世道如何亲人却始终能安好。至于我成为武脉传人实数机缘巧合,即便如此,我亦无意于颠覆乾坤,只愿无论何时何地,皆能做自己想做的。当然,若是有余力能扶救这天下苍生,了然也必不会袖手旁观。”
“做自己想做的”,了然下意识地说出这几个字,才忽然醒悟,两世为人,原来最大的心愿不过是由心而为。只是上一世之人生完全不由自己掌控。这一世,又已然与各国皇室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怕是终究会有太多的不由自主。
不过,了然的一番话云浣终究却是听到了心里。
此后的数日,除日常起居外,云浣了然二人可谓是形影不离,好在身旁人都是乐见其成。
如今的沧州,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鸾国重要的情报枢纽之一。
每日间,总会有数条来自鸾国各地甚至邻国他乡的情报汇集至沧州。同时,又有数条指令相应地发往各方。且不论未来形势如何,云浣都在尽可能做着最充足的准备。
而这种准备事实上已然筹备数年了。了然印象中,初识云浣时他也不过才十五岁,但那会儿他便已是****忙于各种事务,十分不得闲了。
如今形势紧迫,事务更杂,只是以云浣当下之能,处理起来反而要游刃有余得多。只不过,终究有些事让云浣难以展颜。
鸾国的这个冬季实在不算太平。
如今之鸾皇相较前代可谓能力平庸,又心性善疑,其即位以来鸾国国势日渐衰败,官吏腐败贪污之风倒有渐盛之势,因而多地民不聊生,尤其那些不幸赶上天灾的,百姓更是温饱不保。
鸾国这一年的冬季北方多地偏赶上暴雪,许多地方民房倒塌,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安置抚恤又太欠力度,因而每日皆有寒民冻死或饿死街头的。而随着灾情发酵,不少地方甚至有揭竿而起之事不时发生,只不过,暴动也好,反叛也罢,在这种灾年只会让普通百姓苦上加苦。
百姓之疾苦云浣可谓是急在心里。事实上,这大半年间从黑森林中获得的财富,除用于发展武力和情报网络外,云浣多以他人之名义,差人用在了各地救济灾民上,甚至在不少地方的救济力度远远超过了当地官府。
云浣的谋士中不是没有反对如此做法的,毕竟如今大业未成,将来需要银两之处甚多。而且当前皇城里那位越是棘手,其实越是有利于云浣。不过,有此想法的谋士皆是受到了云浣的斥责。“如本王根本不将天下百姓苍生置于心上,又何必去争那孤寡之位?”
为支持云浣救济灾民,了然也从薛记私产中拨出了不少银两。云浣听闻了然所为,倒是丝毫未感到意外,但终究为这份默契有几分感动。
而对于这场在鸾国愈演愈烈的灾情,即便以云浣只能也多少有些无力之感。毕竟他如今还只是被贬荒地的皇子,许多事私下里做做也罢了,而明面上的那些事,他终究很难完全插手。
正值云浣踌躇之际,沧州却偏偏来了位不速之客。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当今鸾国右相之独女,名唤盛盈,更是鸾皇曾经指给云浣的大婚之选。如不是一年前云浣坚持据婚,此女如今或本该是鸾国的王妃了。
盛盈此行不过带了几名婢女和随行护卫,想来是完全未将云浣当做外人。
要说这盛盈,了然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两年前在番梨国与云浣的最后一次偶遇,当时云浣已然不识了然了,而那会儿他身侧却有一女子,却正是盛盈。
来到沧州的盛盈,眼见如今沧州之繁盛颇有几分吃惊。在她预想中,这原该是个贫瘠荒芜之地,云浣早该待不下去了。不过盛盈也并没有做过多猜想,而是顺理成章地将沧州之变化都归功于云浣身上,私下里也更加敬服自己的“择夫”之眼界了。
而对于了然的存在,盛盈更是有几分意外,当然更多的是不喜。对于云浣与了然的过往,她多少有几分耳闻。只如今她眼见云浣并未记起从前之事,便又放心了几分。而自她来后,便是有意无意地想霸着跟随在云浣左右了。
只不过如今之沧州对盛盈这样的外人来说,有太多的秘密不便告知。因而盛盈想见云浣一面并非易事。而盛盈一来,云浣怕了然多心,更是详详细细给了然介绍了一番其与此女的渊源。
原来这盛盈自幼便瞧上了云浣这位并不怎么受鸾皇待见的二皇子,所以在京城时总不时地创造与云浣见面的机会。而盛盈之父却又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竟并未阻拦其女的所为。去年还更是说服了鸾皇,赐婚于云浣和盛盈。却不曾想,云浣平日里瞧着性子最是温润,竟偏偏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鸾皇指婚。云浣来沧州之前,盛盈还曾找他大闹了一场。
云浣虽然心下对盛盈多少有几分欠意,毕竟自己所为终归有损于此女的名节,但在他看来,他与盛盈的缘分也早已终结。却不曾想,这盛盈如今竟是追到沧州来了。
人已然来了,总不好直接赶人。
云浣原本并非清冷之人,但对盛盈却是尽可能地避免接触。即便是偶然碰到,也只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并未有一丝客气。了然知道云浣这是怕自己多心,心中自是有几分温暖。(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赶出去
了然观盛盈言行十分跋扈,即便是对着云浣时略是温柔几分,但依然掩饰不了那强势的性子。[.超多好看小说]
大约是自幼被家人娇宠惯了,且心下早就以“王妃”自居,来到沧州的盛盈丝毫未有客居的自觉。盛盈此行的目的也十分简单,她揣测着云浣被贬沧州一年,“倔性子”收的大约也差不多了,如今必然是悔恨万分。而她作为云浣未来的妻子,已不再计较云浣曾经的不理智。如今更是甘愿放低姿态,亲自“救夫出苦海”。
她特意当着了然的面“劝谏”云浣:“王爷如今也该回心转意了吧。去年那番若不是小女苦苦求情,皇上盛怒之下还指不定要如何发落您呢。如今只要王爷一句话,我父亲必定会求得皇上旨意,恢复王爷的自由的。”
盛盈此行想来是得到其父许可的,因而言语中竟有几分露骨之意:“以王爷之能,难不成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若是有我父相助,何患大业不成?”
右相之势力云浣自是心中有数的。只是多年来他从未与云浣交心,平日里所为也不为云浣所喜,因而云浣并未有借其之力的想法。再加上如今又有盛盈纠缠不休,云浣更是断了与右相相交的念头,所以立时便婉拒了盛盈的“好意”。
得不到云浣的回应,盛盈心中却是丝毫未怪罪云浣,偏是认准了必定是了然坏了她的好事。盛盈如今觉得云浣事事都防着她避着她,倒是将了然时时带在身侧,更是妒心大起。她自幼被骄纵惯了,从来都是她踩别人的脸面,又何曾在别人面前失过面子?
私下里她时不时地寻着机会对了然恶语相向,甚至让身边的婢女出言羞辱于了然。这要是换作其她女子,大约早就与其交恶了。只不过在了然看来,盛盈不过是不相干之人,因而自是不理不睬。她如此之态度,更是让盛盈怒从心生。私下里她指使随身侍卫想给了然个教训,偏偏了然又身手了得,侍卫竟完全近不得身。盛盈更是恨得牙痒痒,只气恼不曾带了相府中的高手过来。
尽管各方面都讨不了好,但盛盈竟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居然不达目的不罢休,赖在沧州不走了。
虽然凭着云浣手下这班人的纪律性,并不惧有何私密之事会泄露在外。但如今之沧州有外人在此,终归有所不便。不说别的,单说如今沧州之繁盛热闹,盛盈看得久了怕是也终归会瞧出些端倪。
依着云浣的意思,几番劝慰下盛盈既然还赖着不走,干脆也莫再顾及脸面,差人将她轰出沧州便罢了。
了然这才发现,云浣看着心性温和,但骨子里却丝毫不脱离带水,真正是个成大事的性子,心下倒是有几分欢喜。
不过在她瞧来,这盛盈再怎么令人生厌,但到底也是个痴情女子,总不好过分伤了其脸面。论起来,这盛盈为云浣到底也算是有几分牺牲,单说为云浣拖到年近二十尚未出阁,便也是不易了。因而了然主动向云浣请缨,要由她来出面解决此事。当然,了然虽有几分维护之意,但到底对盛盈也喜欢不起来,且不说此女心性低下,单说非得死缠烂打来与自己争夺云浣,了然便是不可能对其有什么好感。
不过,还没等了然“好言相劝”于盛盈,盛盈倒是主动找上了然了。
只不过这一次,盛盈的态度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这盛盈毕竟是世家小姐,终究有些能耐,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知道了了然是“武脉传人”的身份。即便是再怎么嫉妒和不甘,但她毕竟身为右相之女,还是深知武脉之重要,因而便也断了当下立时将了然从云浣身边赶走的心思。
她既已然以“王妃”自居,暂时动不得了然,便有了“笼络”的心思。
这一日差婢女盯着了然从云浣商议大事的大殿里出来后,盛盈立刻便前往了然的院子候着了。
一见了然回来,盛盈立时满面对上了笑容说道:“妹妹跟着王爷操劳了这一日,想必是累了。姐姐特意让人备了些汤水,妹妹且坐下来享用些。”她生拉着了然坐下后,不待了然发话,便又抢着言道:“都怪姐姐眼拙,从前不知妹妹之能,错把妹妹当做是那专门坏男人大事的女子了,先前还有些出言不逊,还望妹妹千万别怪罪。”
了然虽是多少猜出了些盛盈这番作为的心思,但既是正有一番好好“劝慰”其的心思,便也带着笑回了句“姐姐言重了”。
见了然居然笑颜相对,盛盈心下有几分得意,又动起了自己的巧簧之舍:“有些话姐姐不便与王爷直说,怕伤了其颜面。妹妹正好时时在王爷跟前,倒正好替姐姐传个话,也帮着姐姐劝劝王爷。此番姐姐前来,皇上其实是发了话的,这回除非是王爷主动认错,按照之前的圣意请旨完婚,否则这辈子怕是也别想出沧州了。”
了然听闻此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下对那未谋面的鸾皇更是多了几分厌恶。盛盈见了然面上生出不愉,还以为了然是为自己的前程担起了心,更是觉得有了几分把握。因而不可避免地带着傲气言道:“妹妹也不必担心,有我父时时劝慰着,只要王爷服个软,皇上必定会开恩的。姐姐知道妹妹坊女出身没什么依靠,不过既然王爷十分看重妹妹,将来回了京,姐姐必定在皇上跟前多多美言,请旨为妹妹求个‘侧妃’的名分,绝不会让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踩在你头上。”
听闻盛盈一番异想天开的言辞,了然不禁有几分无语。她原以为盛盈虽然跋扈了些,但到底还有一份长情,终究有几分可怜。但如今听其所言,实在不能归于痴情,着实是“病得不轻”了。
了然心下轻叹,难怪云浣打算直接赶人了事,倒是自己多事了。思量之下她也不愿再与盛盈纠缠,更不愿姐姐长妹妹短的客气了,便毫不客气地拨开盛盈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双手,言道:“盛小姐贵为相爷之女,出言竟如此不知廉耻,甚是让了然诧异。至于盛小姐与王爷之事,了然无意过问。而我与王爷之事,更是不劳盛小姐费心。如今王爷事多,无暇照拂盛小姐。且沧州贫瘠,气候异常,小姐待久了怕不免伤了身子,还是尽快回京吧。”说罢也不顾盛盈面色有多么惊诧难看,直接唤人着其帮着盛盈收拾行李,送其出沧州了。
待那盛盈被请出沧州之后,云浣大笑着打趣了然:“原先还以为妹妹有什么好法子,却原来也只是‘打将’出去。”不过云浣自来不喜那心思繁复、手段层出的女子,了然的爽利和直接倒是更合云浣心意。
了然倒不介意云浣的打趣,只是却多少担心那盛盈将来还会使坏。
“我如今与那盛盈交恶,等于是惹恼了右相,将来会不会坏了你的大事?”了然问道。
“无妨,妹妹不用担心,即便是可能会多生些麻烦,但也不过是麻烦罢了。有些人,即便他愿意为我所用,我亦必定是弃之不用。”云浣此言,已然霸气外泄。
而对于了然此次武脉身份外泄,云浣得知之后可谓是盛怒。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将了然之身份公之于众。一来他不愿他人有争夺了然之心;二来,他更不愿了然将来受身份之累,不得自由。因而他一早便给属下都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透露了然身份。但如今盛盈竟是打听到了这绝密消息,可见自己身边之人也并非完全干净。
于是,云浣盛怒之下立时对身边之人进行了一次彻底之清洗。(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出沧州
右相之女盛盈的探访,对沧州来说看似不过是极小的一个插曲,但事实上,其最终却成为云浣大业的一个重要转折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某种意义上,盛盈事件对于整个鸾国政治形势的突变,可谓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借助黑森林地形的掩护,云浣的私兵规模已然不容任何势力小觑。当然,私兵事宜极为重大,真正知晓此事之人甚少。事实上,云浣在此方面已然经营多年,而这一年有了黑森林财富及武脉的支持,无论是规模还是战斗力,这支私自打造的军队都有着突飞猛进的提升。
但无论如何,如无意外,云浣未来要面对的将是一场苦战,作战各方大约皆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缺少的,便是引发大战的那个导火索。
盛盈被请离沧州不过两月,鸾皇的旨意再次抵达沧州。这一次的旨意却与云浣和了然二人皆有关系。鸾皇命二皇子云浣即日启程,前往沧州之东南郡鄞州平定叛乱;命武脉传人薛了然进京面圣。
着人安顿好传旨官后,了然立时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浣儿哥哥,那鄞州距离沧州可以说跨越了整个鸾国,甚是遥远,鸾皇即便如旨意中所说要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为何偏偏要指派哥哥平定鄞州之乱呢?”
浣儿却是苦笑道:“旨意来前其实我已收到消息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父皇哪是要让我戴罪立功?不过是鄞州那烫手的山芋没人接罢了。那鄞州为何会叛?还不是我那三皇弟惹的祸?鄞州虽地处东南,独立成郡,但郡主墨氏一族数代以来对我云氏皇族皆是忠心不二,否则又如何能保鸾国东南边境多年安定?今年鸾国遭遇大灾,鄞州灾情甚是严重,父皇便派了三皇弟带队前往鄞州赈灾的。这原本是个好差事,那鄞州多年安定,墨氏一族又掌管着边境的几支鸾军,不乏人力。因而说是赈灾实则只要将朝廷支援的物资尽数送到便是了。父皇给三皇弟派了这个差使,大约原本是存着想让三皇弟与那墨氏多亲近亲近的意思。”
“既是去赈灾的,墨氏又一向忠心,为何会引起叛乱呢?”了然更是不解。
“我那三皇弟到了鄞州,原本墨氏一家待他十分热情。只是他正事不在意,却偏偏瞧上了郡主之女,听说是数次示好无果,最终竟是不管不顾私下里强占了那墨氏小姐。那小姐性子刚烈,事发之后自尽过几次,若不是后来被看得紧了,这会儿恐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遭此大辱,墨氏如何能够忍受?若不是三皇弟走得快,先前根本就出不了鄞州。”提及鄞州之乱,云浣言中多少有几分惋惜。
毕竟墨氏一叛,等于鸾国边境不稳。
“事发之后,我父皇只不过传了个旨意向墨氏递了几句安抚性的话,丝毫未对三皇弟做任何惩戒。如此做法,如何能平息墨氏之怒?墨氏这才叛了。”云浣告知了然,墨氏宣叛后,鸾皇已经前后派了好几支军队前去平叛,但对上骁勇善战的墨家军,无一例外均是大败而归。
听云浣所言,了然对当前之形势已然明了。这一年鸾国遭逢大灾,多地政局不稳,鸾皇怕是早已经焦头烂额了。再加上鄞州之乱,鸾皇这一年的日子肯定过得不那么舒坦。
“看来关键时刻,鸾皇还是得依靠浣儿哥哥的真才实干?”了然揣测。
云浣却是摇了摇头:“要说这次在父皇面前谏言让我前去平鄞州之乱的,恐怕妹妹还不曾想到,这人却是盛盈之父右相。”云浣虽地处沧州,但鸾国各处的绝密消息也不曾避过他的耳目。
了然闻言有几分诧异,但转念一想又似是明白了几分。“右相谏言让哥哥平乱,大约是想借机削弱哥哥的实力以伺报复吧?”
如今鸾国储君虽定,但朝臣派系已然泾渭分明。鸾国当下有望继承皇位的皇子就只有云浣和三皇子两位。“右相与哥哥结亲不成,想必此次是真的恼了哥哥。他如今莫不是决心支持三皇子了?”
云浣却是摇了摇头:“右相为人城府极深,多年来从未明确立场,此人之野心极大,将来之事还很难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也绝不会成为三弟的忠心幕僚。至于他目前抱着什么心思,我多少能揣测一二。这个且放到将来再说。”
“鄞州之事看似棘手,但我心中有数,处理好了,没准能成为一个契机。倒是妹妹如今要进京面圣,为兄甚是担忧。莫若你编个由头,暂不进京?父皇碍于你的身份,也不能真的将你怎么样。”事实上,听闻鸾皇让了然进京面圣的刹那,云浣心中甚是愤怒。了然身份泄露原本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了然却是摇了摇头,“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强,我这武脉身份泄露也是迟早的事儿。既是让我进京,那便去瞧瞧吧。”了然深知云浣如要成就大业,早晚终要走出沧州这弹丸之地。如今进京面圣,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契机,没准儿还能够为云浣提前做些布置。
而对于云浣的鄞州之行,了然心知此事绝不会像云浣说的那般容易。墨氏的声名她从前便耳闻过不少,这个家族历代皆是重情重义。如今墨氏家主之爱女被玷污,又岂能轻易平息怒意?不过,云浣既说他心中有数,想来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只是那鸾皇着实偏心,让云浣去替他的三皇子收拾乱摊子也就罢了,明明让其去平息叛乱,却只给指派了一直千人规模的军队,却不知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由于有传旨官监督着,云浣当天便启程离开了沧州。而了然的到京日程鸾皇并无明确旨意,因而她也未打算快马加鞭,倒是有意在赴京的途中,顺道去探望珣王夫妇。她与云浣之事,珣王夫妇这些年也未少费心思。而说起来,她与师父夫妇也确实有几年未曾谋面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忆从前
柳园一别后,了然与师父夫妇只在番梨国见过一面。虽是阔别已久,但了然与珣王夫妇这些年倒从不曾断了联系。要说了然在这个时空里最感激的人,非竹夫人莫属。如不是拜在竹夫人门下,了然恐怕也不免同其他坊女一般,正挣扎在某个高门大院里,哪得如今这般自由?
现下珣王夫妇定居在鸾国的偏北地界,听闻一年里倒是有大半年总带着孩子在外游走。了然观珣王如今的府邸,内里虽是清雅精致,但整体规模却是比当年柳园旁边的王爷府小得多,约莫宫里的那位猜忌心愈发重了。
现已为珣王妃的竹夫人,早不是当年那个清冷性子,心性气度温婉雍容了许多。见了了然,竹夫人是又欢喜又心疼。上上下下地将了然仔细打量了一番,竹夫人拉着了然的手言道:“这两年必是苦了你了。当初,得了云浣失忆的消息,师父着实是心急得很。本以为你比师父命好,与浣儿顺风顺水的,却不曾想竟遇上这么个蹊跷事。师父原想让珣王传书,提醒提醒浣儿的,只是珣王偏偏觉得不妥。”竹夫人似是有几分气恼,不过她转而又面带欢喜道:“幸而你们二人终究是有缘的,如今到底又走在了一起。虽然浣儿忘了从前之事多少有几分遗憾,但什么也比不得当下重要,所以你也千万莫要介怀。”
珣王何尝听不出竹夫人的嗔怪,不过他丝毫不以为意,倒是向了然道:“本王何尝不希望你们二人没有任何波折。只是事已至此,若是生生告诉浣儿那些过往,偏他又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岂不是让他徒生烦恼?”
了然自是明白珣王的意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否则,这两年如是非要与云浣联系,怎么样也联系上了。只不过正如珣王所说,此举必定无益于云浣。事实上,即便到如今,了然也丝毫不曾向云浣提及过往。忘便是忘了,纠结又有何用?何况,云浣的遗忘还有那么一层特别的缘故在。
了然好生安抚了竹夫人一番,又转而向珣王问起别的,“听闻如今王爷与浣儿哥哥联系甚少,却又是为何?莫不是他有什么做的不妥的?”
听了然此问,竹夫人却是笑着接道:“浣儿哪有什么不妥?王爷也一向最看重浣儿这个侄儿,平日里对他的大小事宜关心的很。”竹夫人沉吟片刻,又言道:“只不过,鸾皇向来不喜浣儿与王爷亲近,如今浣儿也大了,王爷也不愿因此让浣儿招鸾皇猜忌,所以才刻意与浣儿生分了些。”
珣王知道了然是通透之人,便接着竹夫人的话言道:“其实避嫌倒还在其次,若浣儿有一日终要走那么一步,如今避不避嫌又有何妨?只是他毕竟大了,也该独当一面了,本王凡事干预反而不好。而且,即便遇些挫折,也只是多些历练,并非坏事。浣儿自幼便是极有担当的,本王也不及之。这两年他做的很好,本王甚是欣慰。”
了然观如今之珣王,看似闲云野鹤,但曾经作为上位者的气度,却终究掩盖不住。而且现下珣王意气风发,言行举止气定神闲、磊落坦荡,再不是当初那个避世消愁的闲散王爷。当然,了然也知道珣王实则也并非真的像外人眼中的那般不问世事,即便避世多年,珣王身后的势力怕是依然不容人小觑,否则亦不至于让鸾皇忌惮至今。
听闻了然来访,珣王夫妇膝下的小郡王云天下了学便直奔厅堂而来。原先在番梨国相见时,小云天便已是了然身后的跟屁虫,如今见了自是亲热得很。小云天不过刚刚五岁,但了然瞧他言行有度,见识超群,却又不比小时候那般气势逼人。听说现下他正跟着几位先生学习,功课甚紧。只是云天聪慧异常,倒并不觉得苦。
再见云天,了然却不自觉地想起如今远在番梨国的小宝。两个孩子皆是出自皇室却流落民间,但皆是气度不凡,到底血脉传承终究是不容忽略的。了然无法猜想两个孩子的未来,但却又笃定,凭着他们的心性气度,大约终究不至于归于平寂的。
在竹夫人处小住了几日,了然便决定启程进京了,毕竟耽搁太久怠慢了鸾皇终究不妥。虽说竹夫人心下有太多的不放心,但珣王却只是嘱咐了然万事放心进京即可,了然揣测珣王必定是私下里为自己做了安排了,心下里很是温暖。事实上,相较于自己进京,了然倒是更担心云浣此去鄞州是否平顺。只是提及浣儿珣王又有些高深莫测,不过听他所言,却似是对云浣并不担心。
此次进京,却是与当年离开柳园首度进京大是不同了。那会儿的了然对前路多少有几分彷徨与担忧,哪里能预想到此后这几年的际遇。今日近日回想起来,了然只觉得恍如一梦。
如今的鸾国已然进入早春,距离去冬的那场大雪,已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从珣王府启程,抵京大约需要十多日的光景,沿路要经过不少州郡。一路行来,饿殍满地,流民乱窜,饶是了然再是镇定,也终究有几分不忍。一路上让随身的侍卫散了不少财物银两,但终究也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几人。了然不自觉地将鸾国这场景与番梨国比较,那番梨国虽地处西北,资源贫乏,国力历来相对较弱,但却少有百姓流离失所。两国国君足见高下。
了然进京自是还要住在义父家的。了然来前葛将军早已得了消息,夫妇二人欢欢喜喜地给了然收拾了屋子。如今紫瑛已然嫁了,将军前两年便已卸甲,平日里二人只觉得寂寞的紧。因而这番了然回来了,将军夫妇着实是喜出望外。了然见了义父义母,也是分外激动。而紫瑛得了信知道了然回京,也紧赶着回了娘家。往日里寂静的将军府随着了然的回归,一下子格外热闹了起来。
了然此番还住在从前居住的院子,只是还没到门口,便见一人远远地在院门处张望。见到了然的影子,立时快步迎了上来,无比激动地喊着“小姐”。原来这不是别人,却是当年随了然来到将军府的碧竹。几年前了然意外被虏至鹰国至今方归,碧竹却是一直候在将军府不曾离开。也正是亏了碧竹在,将军夫妇这几年身子被调理得十分硬朗。
碧竹虽说是婢女身份,只是了然从来是将她看作姐姐的,这些年里是时时思念,而碧竹更是一直惦着了然。因而如今见了,实在是分外欢喜。两人絮絮聊了一宿,说起竹夫人,说起姚嬷嬷。听着了然带来的消息,碧竹数度湿了眼眶。
这一宿,了然无比怀念柳园,怀念那曾经的时光。(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芳心乱
抵京的次日,葛将军夫妇特意设宴为了然洗尘,却也未请外人,只是一家人聚聚。席面上摆着八菜一汤,倒也丰盛,只是较平常的宴席要清淡许多。葛夫人指着菜色歉然道:“如今鸾国遭逢大灾,你义父主张节俭,赶明儿等光景好了,为娘一定好好为你补补。”一旁的紫瑛却假装不依道:“娘亲果然还是最疼妹妹,这几个月我每次回来,娘亲总拿两道素菜打发我。”
了然瞧紫瑛现下的模样,沉静温和,大约对如今的婚姻还是满意的。紫瑛的夫婿据说是从前义父门下的一名得力战将,年少有为,只是常年待在军中,两人一向聚少离多,只能靠书信联系。不过,紫瑛倒因此能时不时回娘家陪陪父母。
只是,却不知她从前对鹰浩错付的芳心,是否已然放下?
紫瑛却不知了然的这般心思,只顾着向她解释道:“妹妹莫怪这席面简朴,爹娘的为人你最是清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如今鸾国国库空虚,圣上提倡节俭,臣子们自是也不好铺张。只是别人府上往往只是做做节俭的样子,像咱爹娘这般的恐怕没几个。”
了然自是不会在菜色上计较,反倒是真心敬佩义父义母的为人。说起鸾国的大灾,了然不免将来京途中的所见所闻说与义父一家,葛将军听后是义愤填膺,拍案而起:“朝廷里这么些官员天天说救灾救灾,结果这么些日子了,也不见多大成效。就靠着这般酒囊饭袋,我看鸾国危矣。想我大军之前常年征战,浴血沙场,为的就是国家昌盛,百姓安宁。如今倒好,好不容易与鹰国停战了,大军却要忙于在国内镇压叛乱,我鸾国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葛夫人在一旁听了,知道将军这席话有些“过”了,忙向了然道:“你莫竟听你义父胡说,他如今退下来了,遇上这么个灾年想出点力也不能,难免有些牢骚。”
了然知道义父战功赫赫,在鸾军中向来很有威望,本来依着他这岁数,原还不该到卸甲的时候。只是听闻他与那三皇子不合,而鸾皇又听信谗言,便早早让葛将军归家,美其名曰是颐养天年,实则是让他交出了军权。只是如今义父的模样,分明是壮志未酬。了然不由得想起浣儿在沧州的私兵正急缺大将之才,若是有义父相助,恐是助力不小。不过了然又深知义父乃耿直忠义之人,如今不满归不满,但若有那么一日真让他做什么违背鸾皇旨意的事情,怕他总是不肯的。因而了然也只是略动了动心思,未言其他。
不过是傍晚时分,鸾皇催了然进宫的旨意便来了,传旨的太监相当倨傲,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言里言外都是责怪了然怠慢了鸾皇的意思。只是且不说义父是声名显赫的老将,即便是了然身份也不比寻常,如今这么个阉人竟是如此猖狂,了然揣测这其中必定有鸾皇的授意,否则他哪来的这份胆子?
既是鸾皇来催了,总不好再过耽搁。了然决定次日一早便奉旨进宫。当晚,葛将军却特意留下了然一人细细嘱咐,告诉她进宫后要注意的细节。临了,葛将军轻声言道:“你是个机灵的孩子,进宫后见机行事就好,只是万万不可顶撞冒犯圣上。如是圣上下了什么让你难堪的旨意,你也莫要当场抗旨。可使人给为父送个信,为父会再设法为你周旋。”了然一听义父此言,除了感激,心动更是大动。如此看来,义父倒并非那“愚忠”之人。而且,义父既然言道有“周旋”的余地,怕是即便他如今卸甲在家,身后依然是有不容小觑的势力的。
次日一早,紫瑛便早早地过来帮了然装扮,按照葛将军的吩咐,了然此次进宫是打扮得越朴素越好,大约担心了然这幅容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紫瑛帮着了然换装时叹道:“真是可惜了妹妹这幅惊世之颜,每每还得藏着掖着。”
了然临行之际,紫瑛帮她又上下检查了一番装扮,却忽然咬唇轻声问了句:“他,如今还好吗?”
了然有些微的错愕。紫瑛口中的“他”,她当然是懂的。没曾想,明明是被辜负,却依然牵肠挂肚。说到底,她曾经付出的,是少女最纯真的心。
见了然点了点后,紫瑛便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或许,她等了然的这一声答复,已然很久了。
葛将军亲自将了然送出了府。了然心知此次进宫葛将军有甚多担忧,只是她自己心中倒是并不十分在意。话说这皇宫如今了然也并不陌生了,虽说鸾宫尚未去过,但对鹰国和番梨国的皇宫她却是再熟悉不过,如今已没有多少对皇权的敬畏。再者她如今毕竟是武脉传人的身份。姚嬷嬷说过,虽说武脉在鸾国的地位不比谪仙派在鹰国的超然,但毕竟也是神传之脉,因而在鸾国并不受皇室制约。只是了然如今见义父这般小心,心中不免揣测那鸾皇大约是惯于不按常理出牌的。
给了然带路的小太监倒是毕恭毕敬的,一路行来还不是机灵地给了然介绍沿途景致。不同于民间的惨淡,鸾国的皇宫在了然看来,竟是三国当中最为雄伟气派的,无论是建筑还是内饰都极尽奢华,只是这华丽的背后,却隐隐给人一种靡靡之感。
鸾皇是在內殿接见了然的。了然并未自贬身份,见了鸾皇略躬了躬身便算见礼了。乍一照面,了然只觉鸾皇眼中精光一闪,但片刻又恢复平静。
鸾皇面貌与了然之前揣测的倒是大不相同。其与珣王和浣儿都有几分相似,只是单论相貌,鸾皇竟是要更胜一筹,真正可谓是面如冠玉。此外鸾皇双目深邃,炯炯有神,着实让了然吃惊不小。毕竟无论如何也很难将眼前之人与传说中那个昏聩无能、宠信奸佞、薄情寡义的鸾皇联系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见鸾皇
了然在为鸾皇面貌暗自吃惊时,鸾皇也始终在打量着了然,良久方才言道:“没想到我鸾国当代武脉传人竟是仿若云中仙子!”鸾皇话虽如此,但语气甚是阴鹜,让人听不出丝毫的赞意。[.超多好看小说]
鸾皇金口一开,了然心中倒约莫有数了,此人大约是个性情极端偏激之人。
“鸾皇过誉。”了然淡淡回应,转而问道:“了然也十分有幸能得见鸾皇。只是,却不知圣上召见,所为何事?”
鸾皇大约也未想到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子竟如此沉稳,似是愈发不愉,但到底不曾发作,只是接着言道:“武脉近二十载不曾现世,置我鸾国气运于不顾,不知上代武脉现于何处?如今我鸾国正值多事之秋,既然武脉终于现世,自当从此庇佑我大鸾国运了吧?”鸾皇语气可谓咄咄逼人。了然见鸾皇竟是将鸾国之败势尽数归结于武脉缺席,心道此人果真厚颜。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回应,大殿之中却突然闯进一人来。来人在鸾皇面前毫无君臣之仪,只是一味兴冲冲地嚷道:“父皇,听说那武脉传人来了?”
了然打量了一番来人,却是相识的,正是曾于鸾军营中对自己有不轨之心的三皇子,也就是鸾国当今太子。
那太子显然是对了然还不曾忘怀,乍见了然居然惊喜地喊出声来:“原来是美人你啊!”
如此做派,完全没有太子之仪。奇的是,那鸾皇竟是丝毫没有出言指责。只是,了然观鸾皇神情,他又并非似是传说中那般对三皇子宠爱无度。鸾皇始终冷眼瞧着三皇子的言行举止,眼底丝毫没有温度,大约只是一味纵容罢了。
了然心中甚是诧异。这鸾皇瞧着绝对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只是却又为何如此放纵储君?难不成他甘心将大好江山交付到此子手中?
鸾皇见三皇子来了,竟不再纠缠之前的问题,只是淡漠地向了然道:“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朕就不打扰了。[]”言罢又向身边伺候的宦官吩咐:“传旨下去,武脉现世,今晚设宴于御花园,请各宫都来出席。另外”,鸾皇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了几分道:“武脉难得进京,就住在宫里吧,朕已经使人收拾好大殿了。”
不等了然拒绝,鸾皇便起驾离去。
来鸾宫后的遭遇,实则已然完全超出了了然的预期,鸾皇此人着实让她琢磨不透。此外,鸾皇要她留住在宫中,用意究竟何在?
而三皇子见其父皇走了,更是肆无忌惮,口中竟是满篇浑话。了然瞧他比起几年前来容颜更是晦暗了几分。按说他比云浣还要小上一岁,正当是风华正茂,却偏偏是如今这幅样子,大约是沉迷声色过久了。
了然对三皇子始终是冷颜相对,她如今并不惧他,只是让其纠缠不休也不免烦恼,因而低声呵斥道“请太子自重!”只是这三皇子却毫无自觉,大约他也不曾想过有女子会拒绝自己,如今见了然这幅清冷模样又格外新鲜,言行举止是愈发不堪了。
了然倒是想拂袖离去,这鸾宫虽然高深,但以她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来去自如。只是,如真就这般走了,以那鸾皇为人,必定会迁怒义父一家。而且,了然此趟进京原本便是存着帮云浣探一探虚实的心思,自然也不甘心就这般放弃了。
只是,她如今对鸾宫布局并不熟悉,也不知鸾皇给自己安排的大殿在何处,一时竟不好脱身。踌躇之际,却听闻殿外小太监一声“容妃驾到!”只见一宫妆女子身后带着两名宫女,进得大殿来。被小太监唤作容妃的女子与竹夫人年龄相仿,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只是眉间隐隐锁着些愁色。
自她进得殿来,那三皇子竟是变了面色,然后似是万般不情愿地躬了躬身,喊了声“母妃”。原来这竟是三皇子之母。只见容妃皱了皱眉,厉声喝道“还不给我回去”。三皇子竟是极惧母亲的,闻言急忙低着头便出了大殿,竟是未再看了然一眼。
容妃母子间的这一出让了然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那容妃却仅温言向她道了句“武脉莫怪”,轻叹一声,便带着宫女离去了。
那小太监倒是留了下来,躬身向了然言道:“武脉大人,小人给您带路,去您居住的长荣殿吧!”这小太监正是之前了然进宫时为她领路的。先前鸾皇离去时,了然并未注意到他在殿外,却不知此时他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那容妃是你请来的?”了然约莫猜出了几分。
“武脉大人圣明!”小太监依然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丝毫没有居功之意。
了然心知,这小太监竟是相助于自己的。了然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例如这小太监身后之人是谁?珣王?义父?此外,那鸾皇与三皇子,以及三皇子母子间又是怎么回事?但瞧着小太监万分谨慎的样子,了然索性也未再多问。
看来势必要在这宫中待上些时日,想来这些疑问迟早会有答案。
小太监一路躬身行走,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却依然尽责地为了然介绍着宫中的布局,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为了然指出那些连接各殿却不太引人注意的小路。了然心中自是有数。就这般,两人一路行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这鸾宫竟是比了然之前预期的要大得多,且整个宫殿建制似是比鹰宫和番梨宫要规整许多,各殿风格统一,均给人华丽肃穆之感。纵向中心皆为主殿,分别有不同功用。而两侧的大殿则基本为后宫妃嫔所居住。
而让了然万分诧异的是,鸾皇给她指的长荣殿,竟似是一路行来所见偏殿中最为庄严华丽且规格最大的。小太监竟似是清楚了然心中的疑问,只轻轻言道:“此殿从前是已故皇后居住的。”
了然饶是再淡定,闻言也不禁变了变色。心中对着鸾皇越发有几分忌惮。
关于已故皇后,鸾人皆有耳闻。据传十年前皇后及其所出二位皇子、三位公主均于某夜突然暴毙。奇的是,如此惊天大案,鸾皇竟是轻飘飘揭过,既没有令人彻查,也没有向外公布任何有关皇后的死因。而此后十年,鸾皇的后位也始终空悬。
这般看来,这长荣殿大约已然闲置十年了。
“皇后当年便是在此殿过世的?”了然心知此事在宫中应是禁言,因而只是十分小声地问了问。而那小太监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
了然还未来得及深问,却只听这长荣殿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未曾想,这大殿内竟是黑压压聚了几十位宫女。打头的宫女先是向了然福了福,脆声道:“想必这位就是姑娘了,奴才们给姑娘请安了!”说罢,她身后的几十位也随她一起给了然见礼。
而领路的小太监则俯身向了然道:“大人,这位是洪姑姑,也是长荣殿的总管。圣上有旨,大人的起居由洪姑姑负责。大人既是到了,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言罢,他向洪姑姑略点了点头,便躬身紧着倒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去了。
洪姑姑则是笑靥满面,说了句“姑娘请”,之间那几十位宫女便自动让出条进长荣殿的道来。
了然深吸口气,如今管不得鸾皇安的是什么心思,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争锋对
随着了然的步伐,几十位宫女乌泱泱也进了內殿,听候新主子训话。[.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了然自幼清净惯了,哪喜欢这阵势,不自觉地便皱了皱眉。旁边的洪姑姑大约是极擅长察言观色的,立刻禀道:“姑娘福泽深厚。要说长荣殿如今的宫女配置,是按照皇后阶位安排的。这可是圣上的旨意。”
了然瞧了瞧洪姑姑,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厉色。
洪姑姑这话分明是有些诛心了!
她应是宫中的老人了,一概禁忌她不可能不知晓。既是如此,却偏偏故意犯忌,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是了然不是宫中的娘娘,这鸾宫始终也不会是她久待之地。她深知这鸾宫虽是巍峨雄伟,但对这些一辈子不得离开的宫人来说,却犹如巨大的牢笼。因而但凡有些资质的,大约都成了圆滑的性子,专玩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只是她们这些心思对着了然,却是动错了对象。
了然快眼扫了遍眼前的宫人,指了两个看起来顺眼的。“你们俩人留下,一人负责饮食,另一人负责传信引路。其他人,全部退出去吧!”了然冷声向洪姑姑吩咐。
“姑娘此举不妥。咱们这一干奴才,都是皇上吩咐让过来伺候姑娘的。姑娘如今让我们走了,我们如何能向皇上交代呢?”洪姑姑显见是借惯皇上的龙威了,大约过去也是无往而不利的。
只是,了然却不是别人。她既为武脉传人,即便是鸾皇也不该勉强于她,更何况如今这么个小小的宫人?
“洪姑姑七窍玲珑心,这些许小事又如何难得倒姑姑?”了然面上已经带上了些杀伐之意,“都退下吧!”了然本是空灵之貌,而自认可了武脉身份之后,更是天然地有了世外之人的高洁和威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洪姑姑虽是这宫中的老油条了,但对着了然却真真生出了股惧意,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恐怕比宫中的任何一位主子都不好相与。惊惧之下,最终还是颓然带着一干人等退出去了。
这一日再无人随意打扰了然。只是午间的时候,那位被指定负责膳食的宫女,伺候了然用了午膳。晚间那鸾皇说了是要设宴的。不知怎的,了然却不由得想起几年前于鹰宫的那场鸿门宴,谪仙派仙玉曾刻意针对于她,只是彼时有雅涵相助,身后更有鹰浩支持,了然到底是全身而退。而今日这场宴席,却不知鸾皇又安的是什么心思?
了然盘算着一旦此间事了,无论如何得将义父一家劝离京城。没了这份顾虑,这鸾宫再高深,皇权再威严,却都无法束缚于她了。而且,万一将来有兵戎相见之时,义父一家也不必左右为难,更不必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只是,了然盘算着,眼前要在鸾皇眼皮底下带走义父一家,怕还真是要费上一番心思。
晚间鸾皇有旨意来的时候,另一位留下的宫女规规矩矩进来禀报了,随后便一路领着了然往御花园去。御花园的位置来时那小太监已经给她介绍过了,了然知道这番过去大约需要多少时间,因而基本上可以说是踩着点去的。
这席面比了然预期的却是要小了许多。她记着鸾皇嘱咐过让各宫皆来出席,只是如今瞧着眼前这寥寥数位,显见鸾皇之后宫十分清冷。
鸾皇此人在了然眼里越发有些神秘了,他绝非无智之人,但观鸾国如今之国势,显见他并未将心思放于国事之上。而观其后宫,且不说后位空悬多年,单以眼前的妃嫔数量来看,显见他也并非沉溺美色之人。
更让了然称奇的是,她明明来前远远地瞧见这几位妃嫔似是在闲聊着什么,但待了然安坐后,众人却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既无人与了然搭讪,也无人再相互闲话了。只有那容妃与了然是相识的,但她也仅是微一颌头,便转而瞧向他处了。
眼见这氛围,了然只觉得这鸾宫着实是处处透着诡异。
不过她如今身份超然,因而也不必有什么顾忌,既是无人理会,她索性大大方方地逐一打量起席间的各位妃嫔来。而当她的目光与其中的一位娘娘相遇时,那位却忽然朝了然眨了眨眼,却并未出声。
了然却是极度意外,这女子虽是一身宫妆看着有些眼生,但细看竟似是相识的,莫不是玲珑?玲珑当初明明拜在了京都府尹门下,欲与那家的表哥结亲的,如今却又为何会出现在宫中?玲珑似是看出了了然的诧异,却也只是轻微摇了摇头,竟是连搭讪都不敢。
了然没看错,玲珑面上的神色分明就是不敢。不仅是她不敢,其他几位娘娘竟似乎皆是噤若寒蝉。只是,她们究竟在惧什么?
此时,一声声阴气的“皇上驾到”远远传来,在席的几位妃嫔竟似是条件反射般纷纷立身起来,躬身候着。随着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妃嫔们立刻跪拜在地,高呼“皇上万岁”。
鸾皇还是那般阴鹜,一声“起来吧”,不带一丝温度。众人陆续起身归席,却皆是绷直着腰背,竟是无人敢与那鸾皇对视一眼,更莫提随意寒暄。
没有娇声软语,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刻意迎逢,没有虚情假意,没有竞相争宠。在了然瞧来,这样的宫廷宴席简直是离奇。而这鸾宫,尤其是夜色中宫灯摇曳的御花园,更是透着几分诡异。
鸾皇驾到的前后,了然始终安坐于席位上。这鸾皇绝对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了然自是也无意于那些虚礼。她知道鸾皇会不愉,但也仅仅只能是不愉而已。
而且,他若是真有几分怒了,怕是才能多少露出几分真性情。否则,了然自忖还真无法看清此人。而瞧着鸾皇面上明显的几分愠怒,了然知道这第一回合自己算是赢了,却又不知道此前他得知了然赶走一众宫人是作何想法。
这么一想的刹那,了然方才意识到自己分明是将鸾皇看成了敌对的角色,或许,从沧州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然有了这种敌对的心绪?
鸾皇金口难开,了然也无意于缓和氛围,在席的妃嫔们便只能硬着头皮打破僵局。那容妃毕竟要镇定几分,率先按照宫廷礼仪向鸾皇敬酒,鸾皇皱着眉头受了。见鸾皇此举,其他妃嫔似是皆松了口气,于是逐一按照阶位高低敬鸾皇。
了然冷眼旁观,这鸾皇无论是面对哪一位妃嫔,面上均无一丝波澜,却不知在他眼里究竟有没有夫妻之情。
这鸾皇,竟大约是没心的。
敬完了鸾皇,容妃又以待客之礼,向了然敬酒。只是容妃这话尚未说完,鸾皇便毫不客气地出声呵斥:“容妃这礼节显然错了,武脉大人,可马上就不是客了。”
容妃听了这话面上却竟是一阵青白,先前举起的酒杯也干脆放了下来,良久向鸾皇躬了躬身,说了句“臣妾失礼了”,却竟是不再理会了然了。而鸾皇对着容妃的小性子,竟是难得地受了。
有了容妃这一出,其余的妃嫔却皆是无措了。鸾皇既是说了客礼不合适,但了然又并非宫中之人,这究竟该用何种礼节,竟是谁也拿不准了。
众人踌躇之际,外面守着的小太监却喊了声:“太子驾到!”这一声喊得众妃嫔皆是松了口气,只是那容妃,眼中却是涌出了股怒意。
而鸾皇此时却是盯着了然的眸子,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了然丝毫不惧,毫不在意地回视着鸾皇,静若宇辰。(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被赐婚
三皇子闯入御花园,竟是规规矩矩地向鸾皇和容妃行了礼,倒是让了然有几分诧异。.
那容妃见了儿子却无丝毫喜意,急声呵斥道:“今晚乃你父皇宴请武脉大人,太子出席不妥,先行退下吧!”
三皇子显是十分惧怕他这母妃的,听了容妃这话竟真的有了几分退缩的意思。但他转眼又偷偷瞧了瞧鸾皇,却像是平添了些勇气,竟是直了直背,梗着脖子到:“儿臣有事向父皇请旨!”
“准奏!”鸾皇依然面无表情,也依旧是一贯的纵容。
“启禀父皇,儿臣心仪武脉已久。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儿臣愿迎娶武脉为太子妃!”说罢三皇子竟是跪地拜了三拜。
了然乍闻此言,竟是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鸾皇饶了这么大个圈子,竟是在这里给自己挖了个坑。只是,他莫非以为自己是这鸾国天子,便可支使武脉传人了?
了然冷眼旁观席间,见众人听闻太子之言竟无一人意外的,显见鸾皇已然知会众人。却难怪,自己刚刚入席时竟无人敢轻易搭讪。只是观容妃神情,大约是极不赞成太子此举的,却又不知为何?
“太子乃我鸾国大统之选,武脉承载国运,实为天作之合,朕准了!”他无视于太子面上的狂喜,却是盯着了然道:“朕将择日宣告天下,太子与武脉即日完婚!”
席间众人则是齐声道:“恭喜太子!恭喜武脉!”
了然看完鸾皇这出自导自演,心下着实觉得荒诞之极。(.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她冷颜朗声道:“鸾皇与太子美意,本座心领。只是武脉承载天道,肩负重责,凡间姻缘尚不在考虑之列,还请鸾皇收回成命!”
了然的反应大约早已在鸾皇预料之中。鸾皇面色冷峻,仍是那么个阴鹜的口气:“武脉既是承载天道,与我太子结合,可谓相得益彰,将来必能护我鸾国国富力强,亦可称不负天意!”
“鸾皇此言差矣!民为国本!鸾皇若真是希冀我鸾国国富民强,当多费些心思在我大鸾百姓身上。本座一路行来抵京,眼见无数鸾民流离失所,温饱不保。此局不转,我鸾国何来强大一说?若是单靠联姻,那么这天子之席位也未免太好坐了!”了然此言却是有些撕破脸的意思了。
鸾皇大约也未曾想到了然竟是如此直截了当,怒容顿起。他沉声问:“若是朕执意要给太子与武脉赐婚呢?”
这分明是要蛮不讲理的意思了。
了然心下也有不免有几分踌躇。似是自打进了这鸾宫,局面是愈发出乎她之意料了。若是马上反目,了然并不担心自己之安危,只是义父一家却如何是好?还有,刚刚见到的玲珑,分明也是有太多的不由自主,若是自己就这般走了,必定也难安心。
正是这瞬间,了然却是隐听见一声熟悉的鸟鸣,心神竟顿时放松下来。
“鸾皇莫不是忘了,我武脉并非鸾国臣民之身份。你我同为天道之选,本座之姻缘,鸾皇大约还做不得主。此外,婚姻大事,本座也需禀明师傅。今夜,多谢鸾皇美席了!”了然言罢拂袖而去,竟不再瞧上鸾皇一眼,那三皇子更是被晾在一边了。
了然未曾看到,她身后之鸾皇面上青筋暴起,握拳捶席,愤怒难当。而其身旁之容妃,却似是悄然松了口气。
鸾皇到底还存了几分理智,并未有当场发作。见是无人阻拦,了然也不再用那小宫女带路,自己则快身回到了长荣殿。
如今这偌大的宫殿中不过她孤身一人。只见她尖声朝空中召唤一声,便见一道白影带着欢声疾身扑落,却正是那只鹰浩用来给了然传信的白雕。
白雕先是在了然身上磨蹭了许久。了然见它这架势,心知白雕大约抵达鸾宫上空已久,只是一直没寻着机会下来罢了。此雕不比寻常鸟兽,它已然通灵,且其对宫廷气场是再熟悉不过了,因而此行竟是谨慎得很。直至了然召唤,它这才俯身下来。
白雕撒娇够了,主动抬起利爪,让了然取下绑在其脚上的信件。了然赴京之前,曾给鹰浩去信告知行程。信上虽未言明缘由,但想必以鹰浩的灵通,他自是不难知道。
只是,鹰浩此次信件却是一反日常的温和,且仅寥寥一句:“保护好自己,若汝让自己有丝毫闪失,他日朕必踏平鸾国!”
如此霸道!!
鹰浩想必也是想到了然此行不易了!
自了然真正离开以来,鹰浩从未再勉强过了然的心意。只如今这番霸道,却又说明他其实从未放下。了然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见了白雕,了然却是顿时放下心头重担。她先前一直忧心于义父一家的安危,但如今有了白雕,让它背负义父一家陆续出京却并非难事了。
了然快速写了封信绑在了白雕脚上,又将进宫前紫瑛送给自己的珠花给了白雕,接着才向白雕“交代”了一番,白雕鸣叫几声应了了然。不一会儿,白雕似是知道远远有人来了,便快速地在了然身上又亲热地蹭了几下,随后腾空而起,眨眼间便成了一道白影。再过一瞬,却是完全看不见了。
不多时,小宫女便进来通报有访客来了。大约早已听闻了然与鸾皇交恶,小宫女此刻见了了然竟有些战战兢兢的。
原以为是玲珑来访,却不曾想,来人竟是容妃。
更不曾想到的是,容妃见了了然,竟是快步上前,扑通跪在了了然身前,掩面泣道:“请武脉大人成全!”
了然快手扶起了容妃,面上却不见声色,仅是和声问道:“容妃有礼了,只是不知所为何事?”
对于鸾皇指婚于了然和太子,容妃显见是不赞成的。只是,了然却不清楚这容妃的心思。
容妃指退随身宫女后,边印着泪眼边向了然言道:“本宫深知,武脉大人是瞧不上我那皇儿德行的。”她转而苦笑:“其实岂止是武脉,即便是本宫,也早就看不过眼了。”
“只是,我那皇儿幼时并不是如此的。”容妃言来有几分急切,竟是不自觉地抓住了了然的双手,“他小时候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心地善良得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慈母心
了然着实无法想象,那浑噩的三皇子,年幼时会是容妃口中可爱良善的孩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容妃似是猜到了了然不信,面带苦涩道:“如若不是他父皇多年来那般对他,我那皇儿也不至于成为如今这幅模样。”
“本座瞧来,鸾皇虽是有几分寡情,但对这太子,倒似是极好的。”了然淡然接到。
容妃面上却尽显讥讽:“太子如今这幅性情,完完全全是皇上对他纵容无度,一手养成的。”见了然似是不解,容妃轻咬红唇,冷声道:“如果……如果是一位真正的父亲,如若有一丝丝的父爱,他怎会如此?又如何能将我皇儿变成这般?”
容妃此言,却是大大出乎了然意料了。一直以来,了然总以为鸾皇偏宠,对云浣始终薄情寡义,却一心偏向三皇子。黑森林中云浣曾提起他的幼年,差点因为鸾皇的漠视而自暴自弃。即便云浣如今已然成年,但其内心的那份缺憾,却是终究无法弥补了。
只是,今日听容妃这般道来,那鸾皇,大约真真是全无父爱的。只是,鸾皇究竟又为何会这般“无情无义”?
“坊间传言,当今鸾皇对容妃一向宠爱有加,却不知容妃何出此言?”了然如今尚揣摩不透容妃的心思,因而并无交心的意思。
“宠爱有加?”容妃面上现出几分悲色,“本宫无知,一度也曾以为皇上真的对我宠爱有加。只是,武脉大人怕是早已看出来了,这满鸾宫的妃嫔,又有哪一位真正被皇上放在心上?至于本宫,怕只是某人的替代品罢了。”容妃面色凄惶。
了然观容妃神情,想那鸾皇面貌俊美,想必这宠妃曾经一度是付出过真心的。大约也正因着交付过真心,如今才会越发地失望乃至绝望。
“却不知容妃此行来寻本座,却是为何?”了然依旧猜不透容妃的心思。按说她若是顺着鸾皇的意思,在太子与武脉的姻缘上推波助澜,对她的皇子只会有益无害呀。太子虽然无德无能,但毕竟为鸾皇亲授储君之位,如能加上武脉支持,这满朝文武的反对之声怕是能平息不少。这一点,容妃不可能不清楚。
“本宫只是不想太子越走越错、越走越险罢了!”容妃掩面泣道:“其实本宫并不愿皇上将我儿推到那个位置上。这些年皇儿生成了什么德行,我这为娘的是一清二楚。他如何适合那个位子?爬的越高,将来必定跌得更惨!”
听闻此言,了然倒真真生出了几分敬意。这容妃竟是如此通达之人!古往今来,后宫女子哪有不期望自己所出的皇子成为大统之选?即便皇子平庸无得又如何?偏偏这容妃,竟是这般通透。这背后,才真正是一颗为母的拳拳之心啊!
“鸾皇先前下旨请武脉大人进京时,便已然有了要赐婚于太子和武脉的心思!”容妃又接着言道:“本宫曾多次劝阻,只是皇上又如何听得进去,反倒是对本宫越发冷漠。从前,即便是假的,皇上对本宫也总是和颜悦色的。如今,竟是装都不打算再装了!”
“我那皇儿资质如何,我这为娘的最清楚,他如何配得上武脉大人。而武脉大人,又岂会轻易与我那皇儿成婚?鸾皇此次,未免想的太过简单了!此外,本宫虽在深宫,对外界之事亦有所耳闻。如本宫所闻不假,武脉大人应是与那二皇子云浣交好的。”容妃大约已经平定了心绪,接着轻声言道:“若真是勉为其难,强迫武脉与太子成婚,鸾国大乱怕是不远了。届时,我儿又能有何好下场?”
“我这做娘的,虽然对太子怒其不争,但他已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即便世人皆唾弃于他,我这为娘的却只会不离不弃。现下,本宫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武脉大人大约也看出来了,我儿身子如今并不大好。而那个位子,本宫希望他离得越远越好!还望武脉大人成全!”
了然此时才算是真正听明白了。原本容妃这番话是完全不必对自己道出的。而她此行,实则是向了然更是向云浣来表态的:这太子的位子不是她母子二人争来的,而是皇上“硬塞”过来的。将来,太子如能顺利登基固然是好。若是不能,容妃也希望云浣至少能许太子一个平安。
“容妃的意思,本座听明白了!只是,容妃此番前来寻本座,就不怕鸾皇怪罪?”了然疑道。
容妃却是罗钗轻摇:“本宫的心思,从未瞒着皇上,皇上自是一清二楚。而且,眼下即便皇上不喜,但只要我母子二人尚有些用处,皇上再怎么恼怒,也不至于真拿我如何。”这话,却真正有几分悲凉了。
临行前,容妃却又转了身,看向了然道:“本宫既是与武脉大人相谈甚欢,有个消息,好叫武脉大人知道。那二皇子云浣,先前奉旨前往鄞州平定叛乱。二皇子智勇无双,短短数日,便已然劝降叛军。此刻,这消息怕已是在朝中传遍了。”言罢,她轻叹一声,领着宫女出了这长荣殿。这一声轻叹,真真是无奈之极。
了然乍闻此信,却是异常欢喜,先前一直为云浣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容妃等于又给自己卖了个人情,只是此情自己还真不得不领。
没有人比了然更加清楚云浣此行的艰难。如不是忍无可忍,那世代忠贞的墨氏家族如何会竖起反旗?且三皇子辱其爱女,更险些惹出人命。此错可说是无可挽回。无论朝廷如何安抚,大约都无法安抚忠臣之心。如此僵局,却又不知云浣是如何破解的。而他,又是许出了何种安抚条件,这些条件,鸾皇又是否能应呢?
随着夜色渐深,恢弘的鸾宫也陷入了沉寂。了然换上夜行服,轻身出了长荣殿。有了先前那小太监的介绍,了然如今对着皇宫的布局亦可谓了然在胸。虽然鸾宫内各殿要道均有侍卫巡逻把手,不过以了然如今的修为,出入这鸾宫自是不会惊动任何人了。
不过区区半个时辰,了然依然出现在义父家中。只是,义父的将军府里,内宅深处还是灯火通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违君意
葛将军见了然归来似是丝毫未有意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想来日间那白雕已然成功地将了然写的信送进了将军府。只是义母满面倦色,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反倒是紫瑛有几分兴奋。她握着了然的手,双目亮晶晶的,带着喜意,却也还有几分羞涩,悄声问道:“妹妹,我们这一走,便能见到我夫君了吧?”
先前了然还曾担忧,紫瑛心中至今未将鹰浩放下,但听闻她如今之言,反倒是放心了。紫瑛显见是对其夫婿甚是惦念,毕竟新婚燕尔便不得不分开。乍闻有机会与夫婿团聚,竟是对这久居的京城未有丝毫的离愁别绪,到底年少!
了然来时,义母几人已经依照义父的嘱咐,收拾停当。实则她们也只打算携带些贵重之物,其他物件便只能一概弃之于此了。紫瑛的公婆一家人也已被悄然接到了将军府,这家人倒是皆十分通情达理,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未有任何怨言。
似是为了安抚了然,义父言道:“鸾国时局不比从前,凡是通透些的,各家心中都多少有些准备,知道这鸾国大约随时可能会变天!如今我们不过早些离开,虽损失些许财物,又不免背井离乡,但总算一家人都还在一起,又都能平平安安的,这便再好不过了。而且,比之将来的其他门户,恐怕我们的撤离还是要从容很多的。”
事实上,日间义父一接到了然的短信,便已安排家奴以添置物资为由,先后赶了两辆马车候在了城外,好负责夜间的接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想来即便鸾皇早有戒备之心,甚至已然下旨嘱咐守城官员注意将军府的动向,但负责采买的家奴,还是难登守城官兵的法眼的。
关于府中的下人,义父也已嘱咐管家做了安排。这几日里即便主人不在了,但大家还是会各司其职,以免走漏风声。等过上几日主人家已然走远了,下人们则会各自伺机出府,从此各寻出路了。
义父的雷厉风行让了然甚是欣慰。如今义母在紫瑛的悉心安抚下,也多少平复了些心绪。了然见时机成熟,便尖声向空中呼唤两声。不过片刻,那白雕便是疾身落在将军府中,不免又与了然耳鬓厮磨一般。随后,借着暮色的掩护,义母、紫瑛、碧竹以及紫瑛公婆等人先后坐在白雕身上,安然出城。
饶是守城官兵眼力再好,他们也不曾发觉这夜空中的一道白影。
原本了然是希望义父随着一同转移的。只是,义父却是决意只身留了下来。日间他也已然听闻云浣平叛成功的消息,此时正好向了然细细说来。原来云浣竟是大勇非常,以皇子之尊贵身份,只身前往墨氏大营,只为不牺牲一兵一卒。最终墨氏家族深感其诚,决定收兵归顺。只是,墨氏家族也提出了条件,要求鸾皇加大对鄞州灾民的抚恤力度。此外,墨氏要求太子前往寺庙自请其责。
“鸾皇会同意吗?”了然问道,她深知此番谈判结果,怕是很难让鸾皇满意。
“鸾皇如是这么点条件都不能满足,岂不是毫无诚意?想那鄞州百姓本是我大鸾之民,即便朝廷加大抚恤力度,也是在安抚自己的百姓,于墨氏家族并无好处,朝廷有何理由拒绝?而关于太子之事”,葛将军抚须大笑道,“这墨氏真乃妙人啊!既然鸾皇不肯责罚太子,墨氏便要太子去神祖面前请罪,这真真是打了鸾皇的脸面啊,偏偏还让鸾皇挑不出不是来,哈哈!”
葛将军还向了然透露了些隐秘的消息,这却是云浣的幕僚私下传给葛将军的,外间并不知晓。原来此次云浣能说服墨氏家族,除了其只身前往,气度魄力深为墨氏敬服之外,云浣还带去了许多罕见的好处,而这些好处都是赋予鄞州百姓的,此举深得墨氏之心,毕竟墨氏世代爱民。了然听义父言来,心知云浣带去的好处,多半是出自黑森林,那对于鄞州来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笔财富。当然,这更代表了云浣的诚意。
那墨氏自不是傻子。此次谈判,既然已然接受了云浣,想必墨氏定是确定了未来的立场。只是,这结果大约并不是鸾皇乐于见到的。
云浣的幕僚又如何会放弃此次大好机会?按照计划,葛将军明日将会同云浣的幕僚,一同为云浣请功。当然,势必也还会要求太子请责。了然已然预见,明日这鸾国朝堂上必定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
了然记起云浣此行是右相挑起的,却又不知明日右相会有何举。
“那右相向皇上提议由二皇子平叛,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只是二皇子此行大胜,他原先即便想落井下石,如今也没什么机会了。”葛将军冷声道。
又与葛将军细聊了几句,了然便起身告辞了。而葛将军明日下朝后,亦将寻机出城,与义母几人会合,前往沧州。而对于只身出城,葛将军似是胸有成竹,大约他如今即便卸甲在家,终归还是有些势力的。
安排妥当,了然便又潜身回到了鸾宫。如今尚未与鸾皇彻底撕破脸,她自是还不能自行离开。而且,她还得为义父一家的离开争取时间。只要多拖上几日,他们行的远了,鸾皇即便是想派人追踪,也是鞭长莫及了。
此外,玲珑之事了然也始终牵挂于心。只是,玲珑昨日未来寻她,她隐约也猜到玲珑如今必是不得自由。乘着天色未亮,了然潜入了玲珑居住的偏殿。她先是让殿中正安睡的宫女陷入了更深的睡眠,随后才进了玲珑歇着的內殿。
只是,玲珑竟是醒着的。了然吁了口气,心想玲珑莫不是一直在等着自己?
玲珑却是苦笑一番,待了然告知她一切安全后,才放心地言道:“我哪里是知道妹妹会来?不过是日间见了妹妹,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上,心里总是难安。偏偏姐姐又不得自由,无法去探妹妹,因而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罢了!”
不过,如今见了然来了。玲珑自是知道了然必定是牵挂着自己,心下顿时百般温暖。她拉着了然的手道:“妹妹果真是有福气的,如今竟是贵为鸾国武脉,连鸾皇的面子也不必看了,姐姐真是为妹妹高兴。”
玲珑的喜悦是发自肺腑的。了然看得出玲珑如今的艰难,偏偏玲珑对自己之事矢口不提,大约是怕给自己添麻烦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宫中悲
了然还是问起了玲珑的遭遇。(.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她还记得,玲珑之前明明心仪于义父家的表哥,而且那会儿表哥看起来对她也是极为贴心的。那么,玲珑又为何会出现在鸾宫?
玲珑却是依然不肯多言,反倒是急急劝诫了然:“姐姐这里事小,妹妹就不必挂心了。反倒是妹妹还是赶紧寻机逃出这鸾宫才好。鸾皇向来见不得人忤逆于他,昨日妹妹落了圣颜,鸾皇怕是不会放过妹妹的。”言罢她又轻叹一声,面带愧色,“可惜姐姐力单势薄,虽是身处鸾宫,却竟是完全帮不上妹妹的忙。”
见玲珑一心念着自己的安危,了然轻叹一声,只得先耐心安抚玲珑一番。最终玲珑见了然气定神闲,显然对鸾皇并无忌惮,才多少松了口气。又经不住了然的一再追问,这才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玲珑面带苦涩言道:“怪只怪造化弄人。原本表哥已经是求得义父义母的应允,准备两年后待我及笄便纳我为妾的。我虽是坊女出身,但既不在意名分,平时也嘴甜手勤的,因而义母也还算是喜欢我的,甚至还给我备了份还看得过去的嫁妆。只是……”玲珑略顿了顿,声音低沉:“谁也不曾想到,宫中明明多年不曾选秀,偏偏是两年前,鸾皇突然下旨要选秀,按照旨意,大鸾五品官员以上家中未出阁的女子均在选秀之列。”
“皇上虽说是春秋鼎盛,但他常年冷落后宫,此事在朝廷重臣间并非秘事。此外且不论之前的妃嫔们在宫中过得如何,但她们的娘家却一概没落什么好,因而并没有多少官宦人家想指着这次选秀攀龙附凤,反倒是纷纷想着方儿要躲过选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说到这儿,玲珑的面上忽然有了几分讥讽:“我那义父母平日里看着待我也是极好的,但遇到了选秀的坎儿,自是亲疏立见。为了不让他们的亲生女儿进宫选秀,他们不顾我已然与表格议亲,硬是要让我顶替他们的女儿参加选秀。”玲珑轻咬朱唇道,“表哥得知消息,不顾七尺男儿之尊,在我义父母门外整整跪了一日。义父母不仅没有心软,反而在朝廷里使了些关系。表哥原本是在兵部就职,不几日就接到了要调赴南边前线的命令。”
“可笑那会儿我还始终抱着一线希望,以为即便表哥被调走了,但只要选秀中我落选了,我与表哥终究还有希望。再者说,这鸾国大家闺秀无数,即便是选秀又哪能真的选到我的头上?哪成想,皇上偏偏就揭了我的牌子。表哥接到消息自是万分不愿的,只是他再不情愿,又如何能违抗圣旨?自我入宫后,听说他这些年也不曾回京。”提起过往,玲珑终究不曾落泪。虽说造化弄人,但表哥自始至终并不曾负她,她心中并无怨念,只余无奈罢了。
听玲珑娓娓道来,了然心中感叹命运真正是不可捉摸。想当年,漪罗坊中,四个女孩儿因各自不幸不得不离开父母,却又因缘际会而暂处一室,那会儿她们恐怕谁也不曾想到,终有一天,她们竟是皆与皇权联系在了一起。雅涵曾贵为鹰国皇后,玲珑如今则是鸾皇的妃子,即便是紫堇,也因着了然的关系,成为了番梨国最大的皇商总管,时常出入番梨皇宫。
只是,这皇权高冷,到底还比不得寻常人家的温暖啊。且看玲珑如今还心心念着表哥,便可知她如今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
“却不知那鸾皇待姐姐如何?”了然虽说心中约莫有数,但到底还得听玲珑亲口说说。
玲珑却竟是笑了笑,又盯着黑漆漆的窗外好一阵子,才喃喃道:“妹妹,你相信吗?这皇宫是会吃人的。迟早有一天,姐姐也会被这皇宫吃得不剩骨头。”说完这句,她面上竟是生了些恐惧,甚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了然不曾想她反应如此之大,赶忙握住了玲珑的双手,输了些内力过去。好一会儿,玲珑似乎才平静下来,大约也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抱歉地向了然笑了笑,这才言道:“以妹妹的聪慧,恐是早已看出来了,这偌大的宫中,大约鸾皇并不曾将任何一人放在心上。我刚进宫的那日,鸾皇看我第一眼时似乎还有几分温存,只是不过片刻便转为雷霆之怒。此后亦是如此,鸾皇总是喜怒无常,即便我再小心,但终究平息不了他的怒火。因而鸾皇每来一次,我这一殿之人都得跟着受罚。”玲珑苦笑一声:“如今我这殿中之人,莫不是日夜祈祷,只希望那鸾皇忘了我才好。”
玲珑这宫中生活,相比雅涵,却是大不如了。想那鹰浩毕竟是处处维护着雅涵的。“鸾皇待其他妃嫔又如何呢?”了然问道。
玲珑惨然到:“大抵都差不多。除了太子生母容妃,其他妃嫔们,与我境遇多半相似。不过是两年的时光,当年与我一同进宫的妃嫔,死的死,疯的疯,已然是少了一半了。”
玲珑所述的鸾皇性子,倒是正如了然的猜测。她忖度着,那鸾皇大约是有些性格分裂的,只是他自己亦不自知,旁人更不敢言说罢了。只是却不知他究竟是因着什么,竟是将这家国天下妻子儿女全然不放在心上。
了然心下凄然,着实是心疼玲珑。从前那活泼豁达的女孩子,生生被折磨成如今这幅模样。
见了然不忍,玲珑反倒是安慰她到:“其实鸾皇待我是否亲热,我如今已是并不在意。姐姐现在其实是已经不惧了,这宫中的日子,不过是捱得一天是一天,哪天实在捱不下去了,便也解脱了。只是,姐姐心中尚有不甘,表哥自打去了前线,一直不曾有消息给我。大约我那义母也是不愿再让我与表格有所牵连。其实,我只不过是想知道,表哥如今是否平安。只要他过得还好,我即便再如何,也可安心了!”
原来对表哥安危的牵挂,已然成为玲珑心中唯一的生念。若是没有这份牵挂,依着她这份刚烈的性子,了然如今还能否见到她都未可知。想到这些,了然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看来无论如何得将玲珑救出这鸾宫了。
正思索的功夫,了然却听玲珑轻声地提了一句:“妹妹有没有发觉,这满后宫的女子,其实看起来多少都有几分相似?”
听玲珑这么一说,了然仔细回想了下这几日里见过的容颜,心下约莫是抓住了什么。(未完待续。)
一百零四章 朝堂变
这一宿,大鸾京城里绝不平静。.但凡置身其中之人,即便嗅觉再怎么迟钝,大约也多少感觉到了这大鸾国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眼见天色渐明,了然心知不能再于玲珑处久留。既是有了要将玲珑带出鸾宫的心思,她便打算让白雕夜间再跑一趟了。只是,眼下不好安排人手于城外接应,少不得再想想办法。
了然握着玲珑之手嘱咐道:“姐姐这一日且稍安勿躁,今夜我一定设法将姐姐带出这鸾宫。只是姐姐今日务必要镇定,切莫让人看出端倪。”了然又想到玲珑的家人,不由歉然道:“只是妹妹眼前恐怕只能顾得了姐姐一人,至于姐姐义父母一家,却暂时无法顾及了。”
玲珑听了然言来,先是眼前一亮,但不过瞬间却又摇了摇头,竟是十分平静:“今日能在鸾宫与妹妹见上一面,姐姐已然是喜出望外了。至于要出这鸾宫,妹妹就切莫再费心了。鸾皇性子暴戾,即便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但若是我擅自逃离鸾宫,怕是我这一殿上下都活不成了,甚至还可能牵连他们的家人。至于我那义父母一家,虽说是他们亲手将我送进了这牢笼,但他们毕竟曾待我不薄,且此事本是出于无奈。他们心疼自己的女儿,我也并不怪罪于他们。何苦因着我一人之安危,牵连这许多无辜的性命呢?只是”,玲珑说着脸色竟有些绯红,“妹妹将来若是方便打听到我那表哥的消息,还望妹妹想方儿托人给姐姐捎个口信,姐姐便再无遗憾了!”
眼见玲珑惦念着众人安危,了然倒是暗悔自己想的简单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既是如此,只能再设法做其他安排。她好生安抚了玲珑几句,这才又悄然回到了长荣殿。殿中的两个小宫女正睡眼惺忪地摸索着准备起身,对这一宿间的动静自是全然不知。
了然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早朝便要开始了。虽说已是预知到今日朝堂上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只是,却不知依着鸾皇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最终事态会演变到何种地步。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并不着急了,想来不论那朝堂上有什么动静,总会有人来知会自己的。即便容妃不来,珣王之前既然曾让了然一切放心,想来这鸾宫里必定少不了他的内线。
乘着这会儿功夫,了然先是小憩了片刻。随后那两个收拾妥当的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进得殿来,小心伺候了然洗漱更衣又用了早餐,便又悄然退了出去。这偌大的长荣殿显得格外静谧。
约莫快到午膳的时分,了然才些微听到些微动静,知道必定是有人来了。不一会儿,小宫女进来禀报,说是鸾皇有旨意来了。随后便有小太监进来传了鸾皇召见的口谕。了然见那小太监正是之前给她引路的,心下便已明了。果然,随着小太监去见鸾皇的路上,小太监一边躬身行走,一边屏气轻声道:“皇上这会儿正在盛怒中。”
“可是朝中有事?”了然其实是心中有数。
小太监并不看了然,一边低头快走,一边言道:“据说二皇子神勇,不费一兵一卒便平叛了鄞州之乱。因而今日包括葛老将军在内的十多位朝廷重臣联名奏请皇上重赏二皇子。此外,右相甚至不惧圣威,还奏请皇上废储立新,要改立二皇子为太子。太子的幕僚自是反对的。最终朝堂上吵成了一片,皇上退朝后头疼症便犯了,太医给针灸了许久这才缓过劲来。”
这朝堂上的风波,与了然所料不差。不过,更让了然警醒的是,今日朝堂上能吵成一片,显见这派系之争已是如火如荼。他日大鸾如真要变天,大约免不了血雨腥风?
正思索的功夫,小太监已是引着了然进了御花园。远远地,了然便瞧见了立于廊亭中——这鸾国最尊贵的那位人物。却不知是否因着这深秋的萧索,了然不禁觉得鸾皇的背影竟似是透着无尽的寂寥。虽是自第一眼便不喜这鸾皇的性情,但了然却又深知鸾皇之薄情寡义必有因由。或者说,这鸾皇大约终究亦是个可怜人。
听小太监跪奏半天,鸾皇方才转过身来,虎目紧盯了然,倒像是第一次见面般,上下打量良久,最终竟是言道:“如此佳人!翩若惊鸿,出尘脱凡,神谕所选,何必沾染这尘世浮华?”言中竟是有些许怜惜之意。
此言却真正出乎了然意料了,且眼前的鸾皇竟是异常平静,面上完全不见小太监先前所言的盛怒。如是了然不曾看错,鸾皇这会儿的目光中,竟是透着些许的无力感。约莫对鸾皇的布局来说,了然是个异数,且是个阻力不小的异数。如是没有武脉的出现,即便云浣再怎么立功,依着他从前的手段,大约终归能将云浣的风头再次打压下去。而云浣的幕僚如不是得知二皇子身后有了武脉的支持,今日朝堂上怕是也还不会如此坚决地与太子幕僚争锋相对。
或许了然自己还尚未觉察,但无论如何,自她以武脉身份出世以来,鸾国的局势已然开始变化,这一变化,甚至在更久远的未来还影响了整个大陆局势的更迭。
武脉既出,神谕所指,又岂能没有波澜?
“鸾皇谬赞!”了然美眸光华流转,盯着廊亭外的粼粼湖水,锋芒尽去,反倒是心平气和地言道:“神之所依,本为众生。不见凡尘,何来乾坤?神谕真谛,本为出世。”
“既是如此,武脉如若联姻我大鸾储君,尽可享这尘世间最高的权力,何乐而不为?”鸾皇竟也是放下了从前的咄咄逼人。“若是武脉应允,朕即刻可传位于太子!”
即刻传位?纵是了然百般淡定,此刻也不由得一惊,鸾皇执念如此强烈?
“尘世间最高的权力?”了然轻笑,“在本座看来,鸾皇您本人大约也是从未将这权力放在眼里吧?”诚然,这鸾皇绝非平庸无道之人,却偏偏任人唯亲,薄待良臣,无视民苦,大约是根本不从将这社稷江山放在心上。而从其执意将荒淫无道的三皇子定为储君之选来看,这鸾皇恐怕竟是存了“毁国”的心思。
只是,鸾皇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心思,大约还从未被人猜破。只如今,却这般轻易被了然点了出来,先前已然归于平静的鸾皇,竟是瞬间有些气急败坏,对了然怒目相向到:“武脉莫若是忘了,你虽为神谕之选,但你毕竟不是方外之人,难不成你身边之人也打算一概不管了?”
堂堂国君,却竟是用上了这等手段——赤裸裸的威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罪孽深
鸾皇竟是偏执至斯!
了然虽是也已预料到,鸾皇可能会以家人安危来要挟自己。但当鸾皇真的走出这一步,了然也不由感叹。
了然是何人?旁人可能只知道武脉是至高的存在,但对武脉的真谛并无了解。但鸾皇作为国之天子,尤其是鸾国天子,大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武脉身后的神谕之力。可他依然孤注一掷,这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执念?
了然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愠怒之色。无论何时,亲人的安危都是她的底线。
“本座想听听朝臣的意见,再做决定。但在本座决定之前,希望鸾皇不要限制我家人的自由,否则,本座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这一刻,武脉之气势毫无保留释放出来。鸾皇竟是不由得变色。
也正是这一刻,了然仿若隐隐之中感悟了什么,而她心中盘旋已久的有关这个世界的神秘,却似乎是淡化了许多。
午膳之后,回到长荣殿的了然将守在殿外的小宫女唤了进来,嘱咐她去请容妃来殿一述。(.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小宫女听到吩咐立时脸色白了一白,大约也是未曾想到了然会给她派这么个差使。想那容妃乃是何人?在这鸾宫之中,除了皇上,容妃便是最尊贵的存在了。平日里像她这么个级别的宫女,别说是容妃,便是在容妃身边伺候的小宫女,自己都未必说得上话。只是她瞧了瞧眼前的这位主儿,似是更不好得罪,便只得硬着头皮去往容妃居住的大殿了。只是这一路上,小宫女始终在忧心着无功而返后,了然会给她怎样的责罚。
小宫女无论如何不曾想到,当容妃殿前当值的宫女听说她来自长荣殿后,竟是丝毫没拿架子,反倒是小跑着进去禀报了。更让她意外的是,不过是两炷香的功夫,那容妃竟是扶着身边宫女的胳膊出了大殿,径直向长荣殿去了。自始至终,竟再无一人理会这小宫女。不过,小宫女倒是无一丝懊恼,她着实不曾想到竟是这么顺利地就完成了了然交代的任务。与此同时,她心中对了然更多了一份忌惮。连容妃都丝毫不敢怠慢的人物,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容妃的反应,倒是在了然的意料之中。她若是在了然面前自持身份,岂不是显得之前的那番深谈毫无诚意?
“武脉大人唤臣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容妃态度十分恭敬,没有一丝一毫的倨傲。了然深知,在外人眼里,这容妃是鸾皇唯一宠信的妃子,又贵为太子之母,在这宫中的尊贵可想而知。可她如今在自己面前偏偏如此低调谦卑,且看起来没有任何勉强。
了然心叹,眼前的女子城府何其之深!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容妃言重了!你贵为太子之母,本座何敢随意吩咐?”了然淡然道。
见了然如此,容妃似是愣了愣,方才言道:“武脉大人何出此言?昨日臣妾已是言明,丝毫不希望我皇儿与那皇位有所牵连。将来若是二皇子上位,只求给我母子一席容身之地。臣妾句句肺腑之言,莫不是武脉大人信不过臣妾?”
容妃面色诚恳,丝毫不似作假。了然注视容妃良久,到底轻叹一声:“如若太子哪怕继承了你十分之一的心智,容妃今日怕都不必如此吧!”
容妃闻言这才略微有些变色。
“你说太子资质平庸,不适合居于上位,只希望他喜乐安康。你这为母的拳拳之心确实感动了本座。只是,容妃实在是太过通透了,不仅布局好了前路,连退路都想的如此清楚啊!”了然句句犀利,容妃饶是再怎么镇定,也微微有些动容了!
了然却似是没看到容妃的反应,反倒是继续言道:“且不论太子资质究竟如何,但有你这么位不凡的母亲为他铺路,想来只要没有了其他储君之选,太子即便再怎么平庸,但只要他为天子血脉,怕是照样可问鼎那最高权位吧?”不给容妃辩解的机会,了然厉声斥道:“不要说云浣先前所中之毒与你毫无干系。二皇子如今之势起,怕是乱了你容妃的精心布局吧?”
是啊!这皇位的诱惑,又岂是那么轻易便可以放下的?自己所出皇子明明已居于太子之位,做母亲的却偏偏声声喊着她对那位置没有丝毫欲望,这太不合乎常理了!
先前小太监提起朝堂上的那番纷争,瞬间让了然想得通透了。若是容妃真的丝毫没有野心,想太子那般昏聩,何来忠心耿耿的臣子支持?
再想起这鸾宫多年的秘闻,十多年来鸾后及其所出子女皆是暴毙,鸾皇所出其他皇子意外身亡的也不少。甚至是云浣,如不是得神医相助,如今怕已是成为没有思想的废人了。而这鸾宫之中,除容妃外,其他妃嫔一概不得鸾皇欢心。这背后,又岂能没有因由?
容妃先前指责鸾皇,称其过度纵容三皇子才致使其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可如果没有容妃对这份纵容的沉默,她又如何多年不下“宠妃”之位?她那皇儿又如何会被鸾皇扶上太子之位?
了然之前只觉得那鸾皇喜怒无常,不按常理出牌。但这容妃,却偏偏竟是将鸾皇的心思吃透了。
容妃在了然的一番呵斥下,那精心装扮过的容颜竟也瞬间松懈,仿若苍老了十岁一般,泪水涟涟。“不愧是武脉!臣妾这些许心思,竟是被大人看得透透的!”容妃印干泪痕,吸了口气,又镇定了几分,方才惨笑道:“宫闱里这么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儿,各国各代,大约都少不了,臣妾便也不提了。臣妾手下罪孽深重,武脉大人大约也都猜到了。”容妃说着面色冷了冷:“只是,臣妾何尝愿意做这些污糟事儿。臣妾入宫前也是家人手里的掌上明珠,只是,一入这宫闱,便身不由己罢了。当年得了皇儿后,臣妾是欢喜万分,对他期望甚高。臣妾如何不希望皇儿日后能做个实至名归的皇上,只是,皇上却宁可将江山交到个平庸的皇儿手里。既是知道了皇上的心思,我这做母亲的,不沉默又能如何。至于那些个罪过,臣妾只不过是希望皇儿未来的路走得稳些罢了,磕绊越少,这路自然是越顺!”
言罢,容妃竟是起身跪伏在了然跟前:“臣妾自知是罪孽深重,愿意受武脉大人的责罚。但这一切我那皇儿皆不知情,还望武脉大人他日无论如何能保我皇儿一份周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京中谋
容妃虽未声泪俱下,但言语中的那份无奈以及为保全皇儿而作低的姿态,着实令了然有几分动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了然深知即便是如今,容妃的言行依然不可全信。这宫里的人儿,尤其是置身后宫多年的女人们,做戏做得久了,恐怕是入戏太深,难辨真伪了。
“自从皇上向臣妾透露了想立我皇儿为太子的消息,臣妾承认,为了让我皇儿身后少些绊子,臣妾却是做了些手脚。”容妃说到这里竟是有几分凄然,“这皇宫在世人眼里高贵莫测,其实却是个吃人不吐渣的地方。这么些年,臣妾固然没少使计谋,但我们母子也并没有少被人算计。不过,终究是臣妾更谨慎几分,才总算保全了自己罢了。”
容妃银齿轻咬,却又正了正神道:“只是,武脉大人,臣妾虽是没少动心思,但二皇子云浣,臣妾却真真不曾伤害于他。二皇子自幼与珣王亲近,一来在宫中待得不多,二来珣王也给了他不少贴身之人,一般人轻易也动不了他。至于二皇子所中之毒,却真真与臣妾丝毫没有干系。”
“但你分明是知道二皇子中毒之事?”了然并未错过容妃话中的深意。
容妃脸色苍白,眸光闪烁,却终究只是道:“臣妾确是略知一二,但却不敢说,还望武脉大人见谅!”
了然倒吸口凉气。让容妃不敢说的,这偌大的鸾宫里,还能有谁?
只是,那毒毕竟如此霸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如要说真是那人下的,了然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缘由。
事实上,即便是如今容妃的态度,也是了然先前不曾想到的。有关了然的一系列推测,容妃原可一概否认。毕竟,了然手中并无任何证据。
但容妃偏偏并未否认。
谋划了这么多年,容妃就真的甘心这般放弃?毕竟太子依然当位,且太子背后有鸾皇在,名正言顺,容妃的退让,实在有些不合乎常情。
但容妃既然有了退让的心思,想必是有些缘由的。了然约莫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并不点破。
了然搀了容妃起来,方才说到正事。
“这鸾宫里的是是非非,本座并不关心。本座今日请容妃来,是想将一人托付于你。”见容妃面露诧色,了然则是直言不讳:“那陈妃玲珑乃我闺中旧友,本座十分看重她之安危。只是,本座终不会久留于这鸾宫。而容妃在这鸾宫中位高权重,心智超群,想必只要容妃有心,必定能护得陈妃周全。而那陈妃膝下无子,想来与容妃也并无冲突,本座应不算是强人所难吧?”
见容妃目色闪烁,不等她作答,了然却又装作不经意地言道:“如不是陈妃固执,本座本可随时将她带出鸾宫。只是,陈妃怜惜她那一殿奴才的安危,不愿累及无辜,本座也只好作罢。往后本座自会安排妥当之人护佑于她。只是,万一,万一陈妃遭遇了什么为难之事,还请容妃不要袖手旁观。”了然直视容妃双目,朗声道:“只要容妃能护得陈妃周全,本座也承诺于你,他日无论如何必定会保全太子之性命!”
这话显然是有些敲打的意思了,即是提醒容妃切莫动歪了心思想着他日以陈妃安危来要挟于她。陈妃的身边,亦是有人相护的!
容妃闻言却神色大动,这是了然第一次名明言他日必定会保全太子性命。她自是愿意让武脉大人承她一份情的。至于那陈妃,平日里倒是个安分的,也不似对鸾皇有什么非分之想。要保她一份周全,想来并非难事。
于是容妃肃颜道:“武脉大人但请放心,只要臣妾在这鸾宫一日,必定不让陈妃受丝毫委屈。只是,鸾皇那里,却不是臣妾能……”。了然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陈妃绝没有那些心思。”容妃这才松了口气。
了然此番却是亲自将容妃送出了长荣殿。容妃告辞之际,了然却是再次提醒:“希望容妃切莫忘了今日于本座的承诺!”相比来时,容妃离开时显然是带着几分欢喜的。也正是这份欢喜,才真正让了然有了几分放心,从此要将玲珑托付于她。
至于玲珑,了然自是不忍见她孤独终老于这鸾宫的。幸而这朝堂之事尚存诸多变数,将来之事,眼下倒不必过于执拗。
是夜,了然再次悄然出宫。她估摸着,自己出入这鸾宫的次数大约也不会太多了。
这一夜,葛将军的府上却是寂静无声,各院都是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火。而将军府四周,却分明潜伏着几道身影,大约都是鸾宫里出来的暗哨。只是,了然的潜入却并未引来任何一人的警觉。
更没有人能想到,日间给了然捎去暗信的人,竟是容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显然是身怀武功的,丝毫没有惊动容妃,便在与了然擦身而过的刹那将暗信塞至了然手间。了然并未质疑暗信的真伪,因为那信上的标记正是来京前珣王向她嘱咐过的。只是不曾想,容妃的身边竟是也有珣王的人在。想来这看似至高无上的鸾宫,大约也从未平静过。
了然一直知道,葛将军是珣王的人。否则当初珣王也不可能安排她拜在葛将军膝下。只是,当初了然不曾预想到的是,珣王明明看似已远离朝政,且多年来一直以逍遥王自居,但实则他在朝中的势力依然不可小觑。
按照暗信指示的地方,了然找到了将军府里的一条暗道。通过暗道后,了然现身于一处庭院,暗道出口处有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接应着。了然稍一打量,这小院落挺安静的,不像是处于闹市的民宅,但也并不算气派,大约是个官衔不高的小官员的府邸。倒是个议事的好去处!
那小厮领着了然进了内宅,却见那不小的厅堂内,竟是黑压压地聚了不少人。见了然进来了,众人面上皆浮现出喜色,继而又皆俯身向了然见礼。
只是,这一众之人了然皆不相识。那打头的长者并未因了然年轻而有任何的轻视,反倒是十分恭敬地向了然言道:“老朽乃本朝右相。”接着他又一一向了然介绍了在席之人。原来这堂上之人多半都是珣王的旧属,此外便是二皇子的幕僚。
众人分别与了然见礼后,右相才肃然向了然言道:“珣王有令,见武脉大人如见珣王,我等皆可听武脉大人调遣!”(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墨氏效应
眼前诸人尤其是几位权臣的恭敬,了然心知其实是冲着珣王去的。
也难怪鸾皇始终对珣王心存忌惮
右相已然年迈,倒是依旧精神矍铄。他请了然上座后,方才被身旁之人搀扶着坐下,向了然叹道:“老朽有幸哪!有生之年还能得见大事逆转。”屋内众人皆点头附和,面带振奋。原来,今日朝堂上的这次风波,竟才是两大派系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三皇子虽才智平庸,但毕竟是鸾皇钦点的太子,且有以容妃为首的母系势力支持,因而每日朝堂议事之时,太子阵营始终气焰高涨。而二皇子云浣虽为经世之才,但其幕僚在朝堂上的声量却远远比不上太子的。
“此次二皇子成功平定鄞州之乱,可谓可喜可贺啊!”右相抚须称赞道:“想那墨氏为我鸾国镇守边疆,中正清廉,百年来饱受赞誉。只是墨氏历代皆持中立,从未参与过皇子派系之争。此次墨氏却明确表示属意二皇子上位,着实难得!”右相丝毫不掩欢愉之情。
右相身侧的兵部侍郎则向了然言道:“武脉大人大约还不知道,墨氏事件的影响实则已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您可知道今日朝堂上二皇子阵营为何有此声势?那是因为过去不少尚在中立的青年朝臣,今日竟是与我们一起在请旨为二皇子请功。这些官员过去大都以墨氏之中正为标杆,如今墨氏已然向二皇子示好,他们自是也有了立场。”
了然闻言亦是十分欢喜。她深知云浣之前虽已积蓄了一定的力量,但倘若他日真要上位,单靠眼前的这几位自是远远不够的。治理一国自是还需要大量的栋梁之才。
当日鸾皇指派云浣平定鄞州之乱,了然还曾腹诽鸾皇不公。如今瞧来,鄞州之事怕是恰恰成了云浣大业中的重大契机。想那墨氏虽历代中立,但其毕竟受太子之辱在先,如今其即便明确表示不支持太子,亦可获天下人理解。当然,了然心知墨氏家族庞大,自是不可能真的只因着一个墨氏女子的声誉而决定整个家族的立场。
墨氏,大约还是因为被云浣真正打动了!
对于看重国家大势的臣子来说,云浣绝对是储君之上上人选。
“如此说来,太子此次的荒唐倒是为二皇子送了个大大的人情。只是,到底可惜了那被糟蹋的墨氏女子。”了然言下不掩惋惜。动荡飘摇的鸾国局势下,世人关注的只有大势,又还有多少人会关心那个花样女子将如何度过余生?
右相却是摇了摇头,笑着言道:“武脉大人此番倒是估量错了。墨氏能投向二皇子,固然有着那个墨氏女子的因由。但主要的,恐怕还是因着二皇子与武脉大人您亲近的关系。”
了然有些错愕:“因为我?但本座与那墨氏不曾相识啊!”
“看来武脉大人还有所不知。一百多年前,如不是得当时的武脉大人庇佑,一度遭难的墨氏怕是早已不存。虽说历经时代更迭,但墨氏并未忘却武脉大恩。这百多年来,墨氏看似从未有过立场,但实则始终与武脉保持一气。只是大约这二十多年来我鸾国武脉隐世不出,这才与墨氏断了联系。否则,单凭武脉大人您一句话,墨氏即便明面上没有表示,私下里也绝对是会支持二皇子的。”右相提及的有关墨氏与武脉的渊源,了然还真未曾听姚嬷嬷提及。大抵姚嬷嬷虽承继了武脉神谕,但自从经历了那般惨痛过往,从此不问世事,大约也确实未曾与墨氏取得过联系。
关于墨氏,是夜这一干谋臣又议了许久。他们估量着,恐怕墨氏的影响还远不止于今日之朝堂。当今鸾国不少武将新入伍时都曾受训于墨氏军队,因而墨氏事件必定还会波及鸾**事势力的重新洗牌。只是,这些毕竟是后话了。
右相诸人此次碰面倒是更仔细地分析了对手阵营的近期动向,以及己方可做的一些布局。听闻右相等人的一番筹谋,了然判断,自此云浣大业怕是必定会大开一番局面了。
而太子那边,了然想起今日容妃的态度,轻叹一声,她估摸着太子如今的身子大约真是有些大不好了。否则,鸾皇不会如此心急,以致于失了方寸。而容妃,更不会轻易放弃这些许岁月的筹谋。
不过,想来太子有疾尚是秘事,而了然也并未向眼前诸人透露。
有了此番的京城之行,了然心中已然有了定数。有些事,徐徐图之或许更好。
到底,了然还是以武脉的身份,向云浣的一干幕僚做了些嘱咐,提点他们目光不要局限于派系争斗,倒是更应关注民间疾苦,多将精力放在各地赈灾上。此外,对于太子阵营的官员,能争取的还是要尽可能争取。
“民,为社稷之本,无论何时,望诸位大人都不要忘了百姓苦乐。”了然更语重心长地言道:“关于鸾国之局势,他日如还要兵戎相见,那是最不可期的局面。鸾国已成衰势,再经不起任何的内部战乱!想必你们想为二皇子争取的,也必定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鸾国!诸君任重道远。”
了然深知在席的皆非泛泛之辈,只是,今夜自己所说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却也是无法估量了。
右相等人此夜除了向了然透露了他们会在近期进行的一些布局外,还给了然指派了两个人,方便了然调度。这俩人皆在二十岁上下,乃是一对孪生姐弟,分别叫林雨、林云。而林云身在鸾宫禁军当值,出入宫廷也算便利。了然瞧这对姐弟沉稳内敛,机警干练,倒是十分喜欢,便与他们二人约定了接头的方法,心里更想着他日南归沧州是否要带上此二人。
了然又提及陈妃之事。右相诸人显然亦未预料到陈妃与武脉的这层关系。只是了然既然嘱咐了,右相等人自是要安排一番。
“武脉大人放心,老臣马上便着人安排,明日宫中自会有人会被调到陈妃身边。别的老臣不敢保证,但无论如何,必定会保陈妃一人之安危!”右相言道。
有了右相的这番承诺,了然才真正将对玲珑安危的担忧暂时放下了。
天明之前,了然再度悄然回到长荣殿。如是那鸾皇不曾反悔,今日了然应是能上朝回见朝臣的。
只是,不知今日的朝堂之上,是否又会有一番风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