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刺的玫瑰》 祭 在校运会的会场上,观看比赛的间隙,我无意间朝邻班的队伍里看了一眼。看到一个身段小巧玲珑,脑后扎着两把刷子的女生。我的心口忽然“砰”地跳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掠过。可是,我当时看到的只是那女生的背影,连她长的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呢。 等到校运会闭幕时,各班整队来到主席台前就坐,我发现那女生竟和我坐在队列的同一排,相距不到半米。令我欣喜的是,那姑娘正在用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这是发生在我上高一第一学期的事情。从那时起,我便注意到与我们班教室相连的邻班,有一位整天蹦蹦跳跳、活力四射的女生。在校运会结束后不久,有一天课间活动的时候,我从操场返回教室,恰好看见那个女生站在他们班门口。似乎是很偶然的,我们俩伯目光碰到了一起,然而却有十几秒钟没有分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然经常发生这种“偶然”的情况。在那刚刚懂得儿女之情的年龄,这无疑是一件既令人兴奋,又令人好奇的事情。于是,每天一下课,我便匆匆来到操场上。在纷乱人丛中,搜寻那个活力四射的身影,感受那种“神秘的偶然”。每次竟然都能“奇迹”般地如愿以偿。日子长了,我一天如果不和那姑娘对视几次,心里便空落落的,好象丢了什么似的。 等到后来,我就再也不用“偶然”来解释这件事情了。因为我完全可以肯定在我和那个女生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心灵感应。这一切是我们彼此关注和交流的有意之举。 我与那女生之间建立了一种无言的默契。我们从高一望到高二,从高二望到高三。有时,我们会在某个转弯的路上不期而遇。那时我们会迅速垂下眼帘,擦身而过。好似两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但当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时,我们又会象热恋中的情人,痴痴地凝望。 记得在高二,有一次全校师生在操场上开会。我们两个班的队伍相邻,我和她坐在队列的同一排,相距不过咫尺。我们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斜眼去偷偷打量对方。内心却又紧张的要命,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只接到了她火辣辣的目光,却没有看清她的面容。至今也说不清四目相对时,她是什么表情。 其时已是金秋时节,柳眉儿在秋风的吹送下,似雪花漫天飞舞。偶而,有柳眉儿落在我的衣衫上,就会有她细若游丝的声音传过来:“呀――,看!”我则偷偷地与她对望一眼,然后轻轻地把粘在身上的柳眉儿拂落,依旧无言地坐在那里。 她当时是否有和我交谈的愿望,现在不得而知了。从她的行为来推测,应该是有的。以我们熟知的程度,也完全可以进行一些实质性的接触了。我当时却一点也不骨这个想法。我把我们开始交往的日期定在中学毕业以后。在校期间,我情愿和她保持这种两情相悦、心照不宣的状态。究竟为什么呢?当时我也说不清。现在看来,我当时是不敢。因为那时我们还不很成熟,情感问题还把握不住。如果一定要进行一些实质性的接触,不仅会把已拥有的美好感觉完全毁掉,还会给我们双方造成伤害。后来听到的我的同学们的一些早恋的故事,就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倒是比我大胆,有了许多实质性接触,但结局多成了伤心的往事。使我暗自庆幸我这心照不宣之策,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办法。 我们这段经历最难忘的时刻是在高三第二学期。一天,课外活动时间,我和一个同学相伴上街买东西。我们走进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商店。就在我站在柜台前,等待售货员的时候。忽然,我被人从后边挤了一下。来人的胸口触到了我的背上,膝盖顶在我的腿上。我感到很奇怪,我旁边又没人,来人完全可以站到柜台前,何必从我身后挤呢?我回头一瞧,胸口只觉象擂鼓似的“咚”的一声,原来是她! 她也是来买东西的,她也有同学相伴。这于其是说是为我们的交谈造成了障碍,不如说是为我们的不交谈找到借口。如果当时只有我们俩人具,我真的怀疑我能否应付得来。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产生与她接触的渴望。我急中生智伸出右手扶在柜台上,她马上就懂了,俯下身似乎是要观看柜台里阵列的商品,左上臂却压在了我的手上。直到售货员走过来,她才直起身,说出自己要买的东西。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却不知道了。于是东西也顾不上买了,忙拉上自己的同学逃出了商店。 离开她了,我又为自己能有这么一次偶然的“艳遇”而兴奋不已。回校的路上,脚步轻快,直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回校之后,我乘兴写了一首诗,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现在只记得最后四句是:好在我不需要永久的期待,梦寐的佳期也不遥远,当我们跨出这闭塞的大门,那就是我们崭新的开端! 就在距高考前一个月,我写信约她出来见面。现在想来,那选的真不是时候。这也再次证明我还不会把握情感问题。在,面对高考的巨大压力,谁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呢。当时功课特别紧张,课外活动时间都常常被占用。可我们俩却依然保持着每天的对视。每次她看出来,就会主动向靠近,在离我一定的距离外站下。与我对视过后,便匆匆转身回教室去了。我想对她来说,保持这一行为似乎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更多的倒似乎是为了安慰我,怕我因受她冷落破坏了情绪,而影响了高考成绩。 这时,我却要约她,她当然是不会出来的。而我并没有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就认为是她无意于我了。于是,我断然写信表示自己也很洒脱,并不在意。其实信中表达的是我对她的爱慕之情。因为一封绝交信竟密密麻麻写了五六页之多。可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洒脱,我说的全是反话。 她的回信则更绝,问我:“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令我立刻呆若木鸡。 于是事情终于无可挽回地结束了。尽管当时我并不相信我们真的就这么完了,可这真的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跨出中学本校门后,我竟再也没有见过她。尽管是她“拒绝”了我,可是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她,没有忘记我的这段情感经历。我奇怪她何以对我有如此刻骨铭心的力量。 现在看来,当年的行为还很幼稚,但她毕竟是生命留在我身后的足迹,这里记录着我曾经有过的追求和梦想,以及青春赐予我的美妙感觉。正因为有着这样的记忆,我们才感觉到生活是那样的美好。然而,很难过,这一切都已经逝去了。 山东姑娘 那一年,我作为某大型文学刊物创作培训中心的一名学员,去北京参加该刊物举办的一次笔会。会期七天。白天有该刊物聘请的文学名家给我们讲课,晚上则自由活动。 笔会开始的头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和我同住一室的学员出去办事了。我一个人呆着无聊,就想下楼去散散步。 刚走出房间,我就听到相隔不远的一个房间里,传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走到那个房间门口,我好奇地停了下来。看那门虚掩着,好象并不拒绝别人来访似的,我就伸手推开了门。 房间里坐满了来参加笔会的学员,他们正在搞联欢。见我推开门,一个似乎是主持人的小伙子冲我一点头,说:“请进。”我也友好地点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可屋子里一切可坐的地方,已全部坐满人了。我立在当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坐在里边一把椅子上的一位女学员迅速站了起来,指着椅子对我说:“你坐这儿吧。”她自己则到床边和别的女学员挤着坐去了。看到这个女学员,我忽然记起这个房间里住的是两位姑娘。一个来至山东,一个来至湖南。给我让座的就是来至山东的姑娘。 我坐下之后,联欢会继续进行。原来大家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只是既没有鼓,也没有花。当主持人的小伙子面朝墙,拿着一个笔记本敲打桌子,就算是击鼓了。大家手里则传递着一条手绢,就算是传花了。 如此传了几次,当鼓声再次停止时,手绢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便站起来,为大家唱了一首我们家乡的小调。唱到半截,那位给我让座的山东姑娘忽然高声和身边的女学员说:“唱的挺不错嘛!”那音量很高,好象特为引起我的注意似的。 其实,我白天就注意到她了。那还是刚进课堂时,我觉得有人在注视我,便顺着那目光找寻过去,立刻碰到了一双清澈而明亮的大眼睛。我留心打量了一下这大眼睛的主人,原来是一位个子高高的姑娘。体形微胖,白白净净的脸蛋加上白衣黑裤,给人一种整洁而质朴的感觉。下课后,我发现这位姑娘竟和我住在同一楼层,相隔不远的一个房间里。并且还知道了她是来自山东。 联欢会结束后,我随着大家往外走。那山东姑娘迎上前来,拦住我说:“哎,请给签个名。”边说边递上一个本子。本子是笔会上发的纪念品。后边有好多页的通讯录,印有“姓名、地址、邮编、电话”等项。我填写了自己的姓名和地址。山东姑娘马上提醒道:“还有邮编。” 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位姑娘要我签名,并不是礼节性的。而是真心希望和我交个朋友。这个愿望很清楚也很强烈地从她的态度中流露出来。以至于使我感到如果不有所表示,不仅是太不礼貌了,而且是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我说:“我的本子没有带来,明天请你给我也签一个。”山东姑娘马上说:“好的!” 可是,我心里并不想和她交朋友。理由说出来非常可笑:我当时认为搞文学的人一定象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清逸出尘。可这次笔会上所见的人都太普通了,和我平常接触的人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不愿结交。 第二天,我没有拿我的本子去让山东姑娘签名。尽管再见到山东姑娘,我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可直到笔会结束,我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那时我实在是太幼稚,也太固执了。 回家的那天早晨,四五点钟楼道里就传来学员们起程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和我同室的学员提前一天已经走了。我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听着那些几天来刚刚熟悉的声音,正一个个离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发现我其实满留恋在笔会的这段日子,心里很舍不得它这么快就结束。甚至,我都不愿起身去和学员们道别,生怕看着他们离开自己会心痛。 直到楼道里重新恢复了平静,我才起床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具去水房洗漱。 从水房出来,却见山东姑娘正站在她们房间门口。看见我,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在目光短短的接触中,我看出她一直在等待着我请她签名。可我还被自己可笑的想法支配着,当下避开她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我背着行装再次来到楼道里,走到山东姑娘住的房间门口,我不由自主地站住了。看门虚掩着,我便轻轻推开。只见山东姑娘躺在床上,脸冲着墙,身体一动也不动。和她同室的湖南姑娘和一个小伙子坐在沙发上,正在看地图。我迟疑了一下,问湖南姑娘:“你们还不走吗?”湖南姑娘说:“不,我们还要玩几天才回去呢。”我又看了一眼山东姑娘。她依旧脸冲着墙,身体一动也不动。我没有能摆脱自己那可笑的想法,失去了这最后的改过机会。我冲湖南姑娘说了声:“再见!”便带上门,走下楼来。 走到招待所门外,我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住了一个星期的招待所,总觉得欠了山东姑娘什么似的,心里很不踏实。等到坐火车跑了几百里地回到家,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总是觉得欠了山东姑娘什么似的。无奈,我给一位主动给我留下地址的女学员(山东姑娘就没有主动给我地址)写信,要来了山东姑娘的地址。可还是不能解脱。有心给山东姑娘写封信,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事情就搁了下来。结果,这竟成了我久拖未了的一件心事。 如今好多年过去了。在经受了许多世态炎凉的磨炼后,山东姑娘的那份情谊成了我记忆中的珍藏。现在,我已经明白作家也是人,和普通人一样的人。同时,我还明白了冷漠也是可以伤害人的。这使我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心里就充满愧疚。真希望能有机会跟山东姑娘说声:“对不起......‘. 心痛的感觉 直到现在,我都能清晰地记起我处在痉挛之中时,我的心所承受的那份痛楚。 那是几年前,市公关协会举办礼仪培训班。我也报名参加了,学习期间恰逢八月中秋节。一天授课完毕后,协会为我们临时举办了一次联欢会。一个曾经在市电视台当过几天主持人的小伙子,被请了出来做了节目主持人。他问道:“在座的哪一位女士愿意和我搭档,主持今天的晚会?” 会场里克陷入一片寂静。稍稍过了一会儿,一位姑娘轻轻举起了手。我们只觉得眼前一亮,会场的气氛有重新活跃起来。在小伙子的邀请下,姑娘款款走到会场中央,她中等身高,身材十分匀称。头发剪得很短,是当时十分流行的式样。上身穿一件长仅仅及腰的夹克,下身是一件紧身的牛仔裤。眼睛不大,却熠熠生辉。周身都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活力。这就是孟彤。 那次晚会上都是些即兴表演,演过些什么现在都记不起来了。唯一记着的便是孟彤在事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大胆地站了起来,做了当晚的节目主持人,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现在想起来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孟彤,我立刻便为她的气质与才智倾倒了。多想能有机会接近她,和她说上几句话呀!可是,我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不善言谈,更不擅主动与人接触,只会被动等待。直到培训班结束,我也没有等到和孟彤接触的机会。我想这下可完了,再没有见到孟彤的机会了。不料,当我去公关协会交结业考试的试卷的时,竟意外地遇到了她。 那天,我骑车来到公关协会所在的办公楼前。正低头锁车,孟彤推着车从我的身后走了过来。她把车停在我前边不远处,背向着我,也低头锁车。她的目光却越过肩膀向我投来。原来他也注意到我了。我心一阵欣喜,鬼使神差般地停下脚步等着她。 等她回过身来我们相视一笑。她像碰到老熟人似的,问我:“你来干什么?”我说:“我来交答卷。”她说:“真巧,我也是。”说着,我们一起向楼里走去。 培训班结束后,我为没能和孟彤相识而懊恼。心里常埋怨自己:“就是留下她的一个地址也好嘛!”此刻,我意外地遇到了她,我再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递过去说:“请你签个名吧。”她一下站住了,脸上略显失望地说:“你不知道我?”我忙说:“知道,知道,只是没有你的联系地址。”她这才转忧为喜,接过本子,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地址。然后说:“你给我也写一个。”我便给她也写了一个。 她合上我的本子,见上边有“笔会留念”的字样,就问我:“你还搞写作?”我说:“是。”她问:“写什么?”我说:“小说。”她歪转头,目不着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们来到公关协会的办公室,里边已经坐着好多学员了。公关协会的秘书长负责接待我们。我和孟彤交了试卷。孟彤过去和几个女学员打招呼。我则凑过去听大家谈话。 无意中,我看到桌上放着一份成立学员联谊会的组织草案,就拿过来坐到一边翻看。不一会儿孟彤走过来,坐到我旁边。我把计划书给她看,她摇摇头说;“上次来已经看过了。”然后她问我;“如果联谊会办起来,是不是要参加文学部。”我说:“是。”我问她平时看什么小说,她说喜欢看爱情伦理题材的。我又问她读不读诗,她说偶尔看一些。 我们坐了一会儿,见秘书长和大家不过是漫无目标的闲聊。孟彤轻轻对我说:“你走不走?我可要走了。”我忙说:“我没事儿,我也走。”她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等我出来已看不见她了。走到楼梯口。却见她站在楼梯上。 我们离开办公大楼,各自推了自行车来到街上。孟彤问我:“你往哪边走?这边还是那边?”边说边抬手超两个相反的方向指了指。我朝西边一指说:“这边。”她说:“那我们顺路。”说罢,我们骑车并肩而行。 孟彤问:“你回家就是看书吗?”我说:“一般是吧,我这个人不爱跑。”孟彤又问:“那么玩呢?”我问:“玩什么?”她说:“比方说打台球,跳舞或者是上网。”我说:“打台球和跳舞我都不会。至于上网吧,我从来没去过。”孟彤快活地笑道:“你这个人满正统的嘛!”我说:“谈不上正统,只是不喜欢那些。”孟彤又问:“那你星期天怎么过?”我说:“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写文章。”孟彤说:“难道就不出门?”我说:“有事当然出去啦。比方说帮家里做事,或者是我们文学社集会。”孟彤说:“你可真有坐性,怪不得就写小说呢!”我就不行。每天甭管有事没事,不出来转两遭,我就闷得慌。这一阵子在家里等着分配,整天无所事事,我都快憋出病来了。“ 我忽然想起她自我介绍时,曾说是某个中专的学生,今年夏天刚刚毕业。就问:“怎么,你们还没有分配?”她说:“哪有呢么容易!”说着脸色暗了下来,罩上了一层阴云。我便不再敢往下问了。 稍停,孟彤又问我:“你是晨星文学社的?”我说:“不,我是北疆社的。”她说:“听说过,北疆社很出名的。跟小蓉在一起,什么都可以知道。”我问:“小蓉是谁?”她说:“我的一个同学,是晨星社的。”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孟彤忽然问我:“你有多大?”我反问她:“你看我多大?她说:“你顶多二十岁。”我说:“我生的老面,别人都说我二十八了。”她笑了笑,说:“我看你没有那么大。” 正说着,来到一个十字街口。孟彤又灵巧地伸手朝两边指了指,问:“这边,还是这边?”我朝南一指,说:“我走这边。”她说:“那我们该分手了。”我兴犹未尽,可又想不出继续和她同行的理由,只好怅然地说:“再见!”孟彤也冲我摆摆手,驱车向旁边的街口拐去。 我回到家,依旧沉浸在与孟彤谈话的气氛中,回味着刚刚渡过的这段时光,好几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我是在一片焦躁中渡过的。我急于想再次见到孟彤,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她。只有暗自骂自己:“笨蛋,那天分手怎么就不找个再见她的理由呢?” 到了第三天下午,我实在坐不住了,又来到公关协会。可是没有见到孟彤。我不好意思问别人她来过没有。垂头丧气地出来,也无心回家,就找她留给我的地址,骑上车悠悠荡荡朝那个方向驶去。这时我才发现,我今天走的方向,和那天孟彤与我走的方向,恰恰相反。 我走过一个十字街口,猛一抬头,只见孟彤从我右手的街口骑车过来。我一下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那一刻,我的的确确相信人是可以“心想事成”的! 我猛踩脚蹬冲了上去,一下拦在孟彤的车前,嘴里兴奋地叫道:“嘿,孟彤!”她先是一怔,等看清是我,笑着问道:“是你呀,你去哪儿?”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胡编道:“去找个人。”边说边随着她朝前走去。 她问我:“最近很忙吗?这两天总不见你。”我说:“不忙。”她又问:“这两天你去公关协会了吗?”我说:“今天去过一次。”说着。我已随她走出好远。她问:“哎,你找的人住哪儿?”我说:“不一定非去找他!”她说:“那就去我家吧。” 说到这儿,她忽然惊叫道:“哎呀!我妈呢?”我以为刚才过十字路口时,她妈从她车上下来了,而她又顾和我说话,忘了再让她妈上车。就问:“怎么,你载着你妈呢?”她说:“不是,我妈骑着车呢。”边说边朝后边张望了一下,说:“走吧,我妈在后边呢。” 接着,她又问:“你上什么班?”我说:“今天休息。”她笑道:“休息也不在家看书了?”我说:“哪能总看书呢,也得让大脑休息休息。”说着我们已经进了纺织厂宿舍区,来到一排已相当陈旧的平房前。她母亲也从后边赶了上来。她便向我介绍:“这是我妈!”回头又向她母亲介绍:“这是我们公关协会的同学。”她母亲笑着说:“这么巧!” 随后,我跟在孟彤身后进了她家。一进门,她就对我说:“我们家挺小的。”我一瞧只有一室一厅,厨房还在院子里,的确相当狭窄。孟彤让我坐到沙发上,提起暖水瓶在一个杯子里到了半杯热水,又拿起桌上一个大水瓶往里兑了点凉白开。伸手握了握温度适中,才递到我的手里。做完这些后,她座到我旁边的椅子上说:“我们家的暖气还挺热的。妈,开门凉一凉吧。”我坐在那里只觉很暖和,很舒服。就说:“这不挺好嘛,并不太热。”她便不啃声了。现在想来,她当时一定很激动,身上热血翻腾,脸上火辣辣地发烫。 我们进屋之后,她母亲现在厨房忙了一阵,又近来打开冰箱看了看,然后对孟彤说:“小彤,妈妈走了。”说完,便出门去了。 孟彤向我解释道:“我妈还上班呢。今天下午是专门请了两个小时假,陪我出去找人的。”我问:“干什么?”她说:“为了我分配的事。”我又问:“怎么样?”她故意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白跑一趟!”我听出她心里很失望,便岔开了话题。 接下来,我们谈了很多很多,但始终围绕着文学写作的话题。我给她讲我的写作历史,写作中的感受以及学习写作中遇到的人和事。她给我讲她读过的一些小说,讲她那位爱好写诗的同学小榕。还拿出小榕写的一首诗给我看。 我们一直谈到天色发暗了,我才告辞出来。我没感到那样的快乐和满足。当孟彤把握送出门时,我望着她那如花的笑靥,仿佛看到了幸福在向我招手! 第二天下了班,我身不由己又驱车来到孟彤家住的那条街上。来到纺织厂宿舍门口,我停住了。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使我冒昧打扰孟彤。但是,我又不忍离去,骑着车在那条街上转了好几个来回。 冬日苦短,不觉已是华灯初上。也不知我是第几遍走过纺织厂宿舍区门口,一眼看见孟彤提着一个食品袋走了过来。我忙驱车迎上去,叫到:“嗨!买东西去了?”孟彤抬头瞧见是我,笑着问:“又干什么去了?”我还没想好应对的词儿。她一问,无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没去哪儿,我下了班回家。”孟彤又问:“回家怎么走到这里了?”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好像不过来转转心里就不踏实!”孟彤猛地抬起头,一双闪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为什么?”我一下子呆住了,心里一阵紧张。喏喏了半天,却始终不敢说出自己藏在心里的话。最后只好说:“也许是为了安慰自己吧。”我忙说:“不了,我得赶紧回家了。”说完,便一溜烟走了。我当时真该告诉孟彤:“因为我喜欢你!”如果说了就好了。可惜我没说,也永远没有机会说了。 从那以后,我竟有一个多星期没去找孟彤。因为我找不到见她的理由。直到有一天,我又想出一个找她的理由,才又去敲响了孟彤家的门。 当我看到孟彤时,不由吃了一惊。十多天不见,她竟一下变的十分憔悴。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周身也找不到洋溢的活力。 看到我,孟彤勉强笑了一下,无精打采地说:“是你呀,进来吧。”说着把握引进屋,依旧让我坐到沙发上。提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水递给我i,这一次却忘了加凉白开。 然后,孟彤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发呆。我看着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就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她说:“没事。”我犹豫了一下。说:“你一定遇到了麻烦,能不能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的忙。”孟彤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分配没有指望了。能找的人都找了,可人家就是不接受。”我问:“为什么?”孟彤道:“接受单位说他们已是人满为患,无力安排我们。” 听到这话,我也只有沉默了,我的毕业分配就曾让父母伤透脑筋,费尽周折,最后,也不过是进了一家集体企业,当了一名工人。自己尚且如此,又怎能帮助别人。 见我没有下文,孟彤又道:“我妈说今天她找厂领导去,希望我们厂能接受我。干什么都行,下车间也行。当挡车工,我这么多年的书全白念了。” 我依旧无言,心想应该安慰安慰孟彤,可就是找不出适当的话语来。沉默了一会儿,我才想起这次来的理由。对孟彤说:“别想这些了,你这样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出去散散心吧。我们文学社要搞一个元旦联欢会,欢迎各方面的朋友参加。你有没有兴趣去玩一下?”孟彤摇摇头:“我发现什么心情也没有。”我原计划一定要说服孟彤参加我们的联欢晚会。可听她语气坚决,虽然是不可能了。我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可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不足以动人,便只好告辞了。 过了十多天,我又去看望孟彤。这一次接待我的是她母亲。我说明来意,她母亲笑着说:“找我们家小彤阿。她不在家,进来坐吧。”我忙陪笑说:“不了,阿姨,小彤的分配有着落了吗?”她母亲说:“还没有。”可语气中似乎并不很担忧。我道过别,转身欲走。她母亲忽然叫住我,说:“喂,你是哪一位?来找我们家小彤的男生很多,我也分不清你们谁是谁呀!”我报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却觉得她母亲的话里另有用意,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向我袭来,我变得不安起来。 隔了两天,我又去找孟彤,她家里没人。再去,又是她母亲接待的我。只说:“小彤不在。”这次是屋里都不往进让了。接下来,便一直是这样。或是她家里没人,或是她母亲接待我。我再也没见到孟彤。 我感觉到不对了,心里急得像油煎一般。我一定要见到孟彤,问问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不再去她家,而是在她们宿舍区门口等她。心想:“我就不信你不出来。当时就像疯了一样,一有空就往纺织厂宿舍门口跑。心里一再地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天,我又站在纺织厂宿舍门口等孟彤。忽然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问:“你在等孟彤吗?”我急忙回过头,见一个特别白皙、整洁的女孩站在我身后。那女孩留一头齐耳的短发,一身素装。给人一种纯净而雅致的感觉, 我忙转过身,冲女孩点点头。女孩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榕,是孟彤的同学。”我忙说:“啊!听说过。孟彤和我说起过你。”她又问:“你在等孟彤吗?”我低下头沉默了。陈榕说:“你不用等了,小彤她不会见你的。”我问:“为什么?”陈榕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周身象遭到电击一样麻木了。等感觉恢复,却发现周身处在痉挛之中。心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绞索着,痛楚难当。 陈榕说:“孟彤遇到了一个男孩,很帅的。在审计局工作。”我的头脑里白茫茫的一片,陈榕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天边传过来的。我不着边际地问:“我是不是自作多情?”陈榕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你知道这关系到一个人一辈子的大事,不同的选择,就会给人带来不同的命运,你明白了吗?”我说:“我……明白了。”泪水一下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象被人追打似的狼狈而逃…… 我骑着车漫无目标地在街上游荡。最后一直荡出城外,来到潇河边。我把自行车一丢,仰面躺在了冰冷的沙滩上…… 直道现在,我依旧能清晰地记起我处在痉挛之中时,我的心所承受的那份痛楚。 尽我所能 “锅炉房的李老汉被扔到厂门口了!”同在一个岗位的杨睛从外边回来,带回来这样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我奇怪地问:“厂里不是把他送回家了吗?”杨睛说:“他老婆又把他拉回来了。”我问:“为什么?”杨睛答:“他老婆说:他在厂里这几年,一分钱也没给过家里。现在病倒不能动了,就想回家,门也没有。”我又问:“那李老汉现在在哪儿?”杨睛说:“还在厂门口躺着呢。”我问:“没人管吗?”杨睛说:“领导们都下班了,值班的正和厂长联系呢。我刚才还到厂门口瞧了一下。你不去瞧瞧?”我一怔,急忙摇头说:“不不不我不去。”杨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坐回到微机前边去了。 这李老汉是我们厂的锅炉工,负责为职工烧饮用的开水,和洗澡的热水。按说这是一个可以结好全厂职工的岗位。可惜这李老汉为人太刻薄。他掌握着职工澡塘的钥匙,每天只在厂里规定的时间开门。早开一分钟不行,晚关一分钟也不行。如果有人跟他商议多开一会儿,立刻会给他骂个狗血淋头。如果有人在茶炉前洗饭盒或别的什么东西,也会招来他的谩骂,嫌浪费了他的热水。所以,厂里职工都很讨厌他。 两天前,李老汉在锅炉房突然摔倒,便再也没能站起来。可他只是厂里的临时工,劳保医疗他是享受不上的。于是厂里把他送回了家。没想到他对家人也刻薄如此,竟被家人扔了回来。 因此,杨睛讲起李老汉被扔到厂门口,非但不表示同情,还颇有幸灾乐祸之意。但是我觉得李老汉为人固然有不当之处,这个我们可以批评他,谴责他。可我们不能在他病魔缠身的时候,把他扔在道边不管不顾。那样,我们还能算是文明社会中的人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面对躺在厂门口的李老汉,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我能改变他目前的这种状况吗?显然是办不到的。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落难,却不能伸手帮一把,实在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所以杨睛问我去不去瞧他老汉,我只能说不去。我不敢去,既然帮不上人家,那去干什么?做个麻木不仁的看客? 到了吃晚饭时间,我去食堂打饭。走到可以望到厂门口的地方,我低下头匆匆走了过去。 在食堂里,李老汉成了职工们谈话的中心话题。从大家的嘴里,我又听到了一些李老汉的劣行。其中最令人气愤的一件事是:李老汉的老婆在家里种着几亩地艰难度日。来厂里找他要钱。他不但不给,反倒把老婆骂了回去。他自己在厂里,却是顿顿饭有酒有肉。如此说来,今天的下场倒真是他的报应。可是,就让李老汉躺在厂门口自生自灭吗? 从食堂回来,我忍不住对杨睛说:“李老汉还在厂门口躺着呢,也没有人提议管一管。”杨睛说:“领导们会管的吧?我们还用操这心?”边说边站起身来,到食堂吃饭去了。我一下愣在那里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具然觉得这事与她无关。她具然没意识到她对她生活的这个社会也负有责任和义务!” 杨睛走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回来。我一个人坐在微机室里,心里闷得很。觉得人们太冷漠了,面对躺在厂门口的李老汉,竟没人有提议帮助帮助。看来有杨睛这种思想的人还不在少数。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没提,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呢?真要自己帮忙,我能为李老汉做些什么呢?我是能找个地方让他住下,还是能找家医院让他看病?都办不到。或许大家不说,都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责任和义务也只好回避了。可是,面对一个落难的人,就应该袖手旁观吗?我左思右想,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这时,杨睛回来了。原来她又跑到厂门口瞧李老汉去了。看来她对这件事还是挺关心的。也许真是觉得无能为力,也就不认为自己有责任了。 “吴二娃在厂门口照顾李老汉呢!”杨睛说,“给李老汉喂饭、喂水,还给李老汉扇蚊子。” “吴二娃!”我精神一掁,问:“就是门房的那个吴二娃?那个又瘦又小,眼睛总是眨吧不停,说话装卷舌头的吴二娃?”杨睛说:“对,吴二娃一直在厂门口守着李老汉呢!” “哦――”我的心情一下开朗了许多。同时也感到一阵惭愧,自己没有去帮助李老汉,因为我认为自己无能为力。但是,吴二娃做的这些,难道不是在帮助李老汉吗?让他有地方住,给他看病自己办不到。喂他一口饭、一点水,自己也办不到吗?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为别人提供的帮助,可能微不足道。但是,只要我们都能心疼的能力去做,同样也能为他人增添温暖。(假如人人都能这样去做,我相信我们的社会一定会是阳光一片。)就象有一首歌中唱的那样:“。。。。。。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再后来,我们的厂长赶到了厂里,把李老汉送进了医院。一个月后,李老汉在医院去逝了。 从那以后,每次走过门房看到吴二娃,我总会向他投去满怀敬意的一瞥. 友情变奏曲 我遇见她,是在一个秋天的下午。 那天下午,我到郊外化工厂去拜访我的一位文友。我骑着自行车沿公路缓缓走着。当时正是初秋季节,天空湛蓝蓝的,像刚洗过似的,让人胸中有说不出的舒畅。田野里则是色彩斑斓,令人赏心悦目。 出城走了一段之后,我远远望见有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当时公路上没有往来的车辆,又正值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所以这个人看起来就特别的醒目。 等我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个姑娘。她推着自行车姗姗地走着,显然是自行车出了什么问题。姑娘发觉背后有人来了,回头朝我望了一眼,等我从她身边经过,姑娘又朝我望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渴望帮助的企盼。 于是,当我和她并排走成一字后,我便捏住闸下了车。我问她:“怎么了?” 姑娘说:“不知怎么了,脚蹬蹬不动了。” 我说:“让我瞧瞧。” 说着,我蹲下身打开链盒。原来脱链了。链条卡在链盒和链轮之间,当然蹬不动了,这不算什么毛病。只不过对这样一位姑娘来说,可就算是难题了。 我三下五除二把链条上好,站起身来说:“好了。”同时洒脱地拍拍手,一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样子。回身推起自己的自行车,便准备离去。 扭过头来再看姑娘。姑娘两手扶把,一只脚踩在脚蹬上,也是一副准备驱车前进的样子。可是,却又迟迟不见姑娘驱车向前,而是望着我吟吟地笑。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起姑娘来。姑娘园园的脸蛋,肌肤粉嫩的,就好像是婴儿的肌肤,把一双眼睛衬托得黑亮黑亮的。长发在脑后干净利落地扎成一个马尾,马尾上又十分精致地烫着波浪,给人一种别出心裁的感觉。上身穿一件雪白的夹克,长仅及腰。敞开的领口里露出鲜红鲜红的衬衣,特别的醒目和耀眼。腿上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因为曲膝蹬在了脚蹬上,越发露出了她那身动人的曲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开口很大,露出里边穿着白色袜子的一双美丽的长脚…… 看着看着,我不禁怦然心动。这不正是我苦苦寻觅的梦中情人吗?怎么就这样走开呢?可是,我已经摆出要走的姿态,难道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来吗? 再看姑娘,也有留恋之意。可是她和我一样,也已摆出要走的姿态,同样也没有理由可以留下来了。 结果,尽管我们心中老大的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开始移动各自的脚步。我们一边用微笑表达亲近之意,一边用脚步把彼此分开。尽管我们心中老大不情愿,可还能有别的办法吗?两个陌路人偶尔相逢,都没有心理准备,也只好怅然分别了。 我骑上车,仍然注意着姑娘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下了公路,上了一条乡间的土路渐渐远去了。我的心“忽”地一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好不难受。心力暗自叹惜:这次相遇太突然了,事前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然我决不会就这么眼睁睁错过与那姑娘相识的。可事到如今也只有企盼能有缘再与这位姑娘相见。可这希望台渺茫了,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种安慰。 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化工厂。文友是化工厂的团委书记。我来到他的办公室。恰好他在里面。我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一篇习作,递给文友。文友看后,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则针对他的意见,陈述自己的观点。两人你来我往,展开了一场持久的辩论。 也不知我俩辩论了多长时间,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我回头一看,禁不住心花怒放。开门的人正是我刚刚在路上遇到的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看到了我,也是喜不自禁,叫到:“你也在这儿!”后半句声音放低说:“真是有缘哪!” 我忙站起身,连连说:“是啊!是啊!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一旁的文友吃惊地问道:“你们认识?” 这一问,我俩才蓦然惊醒,发现彼此都有些失态。我忙解释说:“不不不,我们不认识。我只是刚才来的路上帮她修了一下自行车。” 姑娘也忙收敛自己激动地情绪,说:“真是太巧了。” 文友问:“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姑娘说:“我回村里看我姥姥,顺便拐到你这儿来了。”文友把姑娘让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接下来,我以为文友会给我们相互做一下介绍。不料,文友对姑娘说:“壶里有水,渴了自己倒。架子上有报纸,你随便看。我就不招呼你了。”说完,文友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和我辩论。 由于姑娘一进门时,我俩的失态表现。此刻,我不敢再对姑娘多询问什么。姑娘也不便对我们的辩论表示特别关注。不过有为姑娘在侧,这无疑使我俩都有些情绪激动。在辩论中都极力表现自己,结果发表的意见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放肆,也越来越荒唐。最终把一场严肃的争论,变成一场炫耀自我的闹剧。我牛皮不断,文友大话连篇。不知情还以为是两个神经病在对话呢。 那位姑娘从始至终没有参加我们的争论,她一边浏览报纸,一边听我们谈话。后来,她听到我们满嘴疯话,只是掩口晒笑,也不加评价。 后来,我们忽然发现窗外已是夜色沉沉。女友的下班时间早过了。 我们不得不草草结束了我们的辩论,起身回家。可是我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姑娘。虽然她就坐在我旁边,可我从始至终都在和文友谈话,并没有能和她交流,连她姓字名谁,加在哪里都不知道。万一出了这大门,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可怎么办?有新心问一问,可仓促之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姑娘举起手中的一本书,冲文友道:“这本书我拿回去看一下,后天给你送过来。”边说边看了我一眼。我心头一动,在心里应了一句:“后天我也一定来。” 出了化工厂,我们驱车走在回城的公路上。文友把我晒在一边,开始和姑娘单独谈话。就像刚才在办公室,他把姑娘撂在一边,单独和我谈话一样。而且,文友谈的都是只有他和那姑娘知道的情况。我根本插不上嘴。 这样一直进了城,走到一个路口。姑娘忽然问我:“你在哪里工作?”我如实作了回答。接下来,我只要再顺口问一句:“你呢?”姑娘就一定会把她的工作单位告诉我的。可是,我还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生怕一发问,把自己的心事暴露出来。况且觉得后天就会再见,不急于这么一问。 然而,姑娘似乎却在等我发问。她随着我们继续向前走。文友提醒她道:“你该拐弯了。”姑娘:“啊”地一惊,脸不觉红了,急忙向旁边的路上拐去。 看着姑娘走远了,我问文友:“这是谁呀?”文友含糊答道:“这也是我的一个文友。” 到了第三天,我又去拜访文友。文友似乎已经料到我会来,可还是问:“你怎么来了?”我早已设计好了自己造访的理由,从怀里掏出一本《道德经》递过去,说:“我给你送书来了,你不是说没有看过《道德经》吗?” 文友接过书,连脚步也没挪动一下。把书拿在手里“哗哗哗”地翻了一下,就又递给我,说:“不看了,不看了,我们还不倒研究这个的程度。”我只好又把书接了回来。 紧接着,文友突然就说:“你到我家去吧。”我一怔,心里想:“今天下午不是那个姑娘要来吗?你不等她了?莫非她已经来过了?”可嘴上又不好问,就问文友:“有事吗?”文友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随着文友去他家。 文友把我带进他的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到处放着刨的光溜溜的木条。地当中摆着几件已做到一半的家具。文友正在准备结婚。他的未婚妻是电信局的一名话务员。我见过的,是一个非常随和的姑娘。我想文友叫我到他家,一定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一进门,我就说:“干什么?你说吧。”谁知文友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没什么要干的。你坐吧。”说着,把床上的东西归拢了一下,腾出一块地方了让我坐下。 再往下,好像文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立在屋子中央占了一会儿。然后到新家具前,把柜门一扇一扇地打开,又一扇一扇地关上。嘴里年年叨叨的,可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默默地注视着文友的一举一动。文友就直冲我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后,他没头没脑地评论起当今文坛的怪现象来。语调慷慨激昂,而且伴以有力的手势。言辞却前言不答后语,根本搞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听着听着,我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实文友叫我到他家来,什么事业没有。他只是想避开那个姑娘,不让我和她见面罢了。好良苦的用心。 看着文友似乎是激情难抑的表演。我发现我与这个近在咫尺的人,距离竟是那样的遥远。我起身告辞,再呆下去只能使我的心灵徒受煎熬。文友也不挽留,如释重负般地把握送出门。“再见”的话音未落,门已“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 后来,我曾很努力地寻找过那位姑娘。在她出现的那条路上,在她消失的那个路口,在所有的繁华闹市,人流密集的地方。然而,我始终没有能再见到那位姑娘。 我不知道那个曾经是我文友的人,是如何向她解释我的消失的。他们的交往还一如既往吗? 再后来,我读张爱玲的散文。其中的一篇短文引起了我的颇多感触。文中讲的是:有个村庄中的一个女孩子,某个晚上在她家的后门口见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男孩子。他们“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打过招呼的。他走过来。离的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哦,你也在这里看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各自走开了。 可是,这个女孩子后来被拐卖到外地,“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个春天的晚上,在后门的桃树下,那个年轻人……” 最后,作者的结论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这篇散文的题目叫《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想我也应该满足了吧。 夜渡心河<1> <又名:昨天.今天和明天> 繁星满天,今晚的夜色真美呀! 我几乎天天在这条路上走,一多半的时候是夜路,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么美的夜色呢? 也难怪,每次走在这条路上,不是离开家赶着去上班,就是下了班赶着回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纵使星月当空也无心去欣赏。如果不是今晚自行车胎破了,只能推着走恐怕还是发现不了这么美的夜色。由此推想,为了生活终日奔波劳碌,不知错过了多少身边的好风景啊。 可有什么法子呢?人,首先得生活呀!就说我吧,工作在水泥厂。这种污染严重的企业,只能建在远离市区的郊外。我们厂离城就有二十几公里,每天往返一趟便是四十几公里,一月便是一千多公里。抛去节假日,一年下来也要跑一万多公里。我已经来厂工作三年多了,也就是说已经跑了三万多公里了。差不多就快绕地球一圈了。人们都把环绕地球当成壮举。可知我们这些为生活奔波的人们,也能走出那样长的路程……不过,你没有去环游地球,就不会成为壮举。这也许就是伟大与平凡的区别吧! 难怪我这自行车越来越难骑了,原来它承担着与环游地球一样繁重的工作。每年自行车的内外胎都要全部更换。今年已经换了一回了,看样子子还得再换一回。 如果每天都象今晚这样星光灿烂,那多跑点路就多跑点吧。可是在这条路上,还有一年四季的风霜雨雪在恭候着你呢。夏天,有烈日炎炎的暴晒;有大雨倾盆的攻击。冬天,有刺骨寒风的侵袭;有大雪埋路的阻碍。春秋两季温度倒还适宜,却难免有时风沙漫天,刮的不见天日,让人不辨东西。偏偏从市区到工厂,一路都是上坡。临到厂门口,更有一段一公里的陡坡。好天气还爬的人通身是汗,何况遇上上面说的那些恶劣天气,爬起坡来都是举步维艰哪!有时真觉得自已要支持不下住了,真想就那么一下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不过,路上这点辛苦,比起我们在工厂里受的苦来就不算什么了。我在厂里的工作是水泥车间的看磨工。负责监管磨水泥的球磨机的运行。那可是个庞然大物,本身就有两米多粗,七八米长。而且放置在一人多高的混凝土机座上。由于设备老化和管理不善,球磨机磨头漏料非常历害,半小时就能漏小山似的一堆,而这要靠我们看磨工来清理。 于是,我和副看磨工每隔半小时就得拉起平车去清理漏料。我俩把漏料拉到入磨皮带边,再一锹一锹的上到皮带上去。可我们清理的同时,磨头还在继续漏呀,把已经漏出来的和还在漏的一起清理干净,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且由于除尘设备不起作用,磨头那个地方是灰尘滚滚。干不上一会儿,我们身上就会落上厚厚的粉尘。干到后来,只要一低头,粉尘就会扑倏倏地从头上落下来。这样干上一个多小时,工作才算告一段落。而我们通身已被汗水湿透,脸上汗水和粉尘已和成了泥。若是在夏天,工作服上汗水和粉尘也和成了泥,人自然也累得腰酸背疼了。离开磨头随便找个地方便直直地躺下了。根本不管地上干净不干净,因为身上的灰尘并不比地上的少。这样休息上半个来小时,就得开始下一轮的清理。 这就是我从事的工作。我和我的工友们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劳作着,要说不苦那才是骗人呢。不过,这要比起我们车间主任的不公正待遇来就不算什么了。 我们原来的车间主任调走了,又新来了一个车间主任。时间一长,我就发现另两个班的看磨工的工资,每月总是比我高出几十元。我心里很不高兴。有一次我忍不住就问车间主任:“这是怎么回事?”车间主任先是一愣,继而就嗤呀咧嘴地道:“人家还帮着维修设备呢,又能割又能焊的!”意思是我做的工作比他们少。可我做的工作那里比他们少了?事实上,他样班上的有了问题,时常是变着法儿地留到我这个班上处理。于是我道:“我也帮着维修设备了呀!我也是又能割又能焊的呀!”车间主任瞪着眼没话说了。半响,他原形毕露道:“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关系呢!谁能分得那么公平呢!” 我真他妈的想抽他!难道就因为我这人比较宽容;难道就因为我这人不愿为争私利与人勾心斗角,我就活该吃亏吗?有时候我也真恨自已,我怎么就这么一个性格呢?就为这性格,我承受了多少不公正待遇呀。而且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记得我还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厉声问道:“你这几天又干什么坏事了?”一下就把我问蒙了,搜肠括肚地回忆自已近日的言行,没有找到什么不妥之处。就道:“没有呀,我什么也没有做。”不料,班主任却依然怒气冲冲,狠狠地道:“没有?那你在这儿好好想想吧。”就完,夹着备课本径自走了。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一个人就被留在了办公室,整整站了一堂课。可我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已这两天究竟干了什么坏事。我只是觉得很委屈。平时我在班里是一个学习好,守纪律的好学生,各方面的表现都不错。别说近几天,就是至从上学以来也没有做过让老师怒气冲冲的事情。 下课了,老师们陆续回到办公室。我们的数学老师看到我站在办公室,很是奇怪,就问:“你怎么了?为什么在这儿?”我一肚子委屈一下涌了上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班主任就让我站在这里了。”这时,班主任回来了。数学老师问:“他怎么了?”班主任余怒末消地道:“你问他自已吧!”数学老师又回头看我。我哭得更利害了,说:“我什么也没有做呀!” 班主任冲过来,问道:“你到底说不说?”我索性大哭起来,不再回答班主任的问话。班主任边往门边走边道:“你哭,你哭,等我把人叫来,看你还好意思哭!”班主任走到门边朝外面喊了一声。不多时,一个学生走了进来。我一瞧,是班里一个比较尖刻的男生。 待到那男生走到跟前,班主任就问:“你说他骂你什么了?”那男生道:“前几天轮我们往教室里搬碳(我上小学的时候,冬天取暖是靠生火炉的),他就骂我:‘你也当小火夫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件事。可那也能算是骂?那只是一句玩笑而已。况且,往教室里搬碳,是每个学生都要做的事情。我也搬了,难道我也是在骂自已吗? 班主任显然没有经过调查。听那男生这么说,也觉事态没有妈想象的那么严重怒气邨时小了一半,但仍嘴硬道:“你说过了没有?”我辨解道:“那只是一句玩笑。”班主任为继续维护自已的面子,硬生生地道:“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以后不许你跟人开这种玩笑!”说完,就让我回去。 可我却没走,我也生气了。因为在不久以前,这个男生曾骂过我。可我并没有和他计较,后来还豪不介意的和他开玩笑。可他为了这样一句玩笑话,对我这样不依不饶,那我也得讨个公道。于是,我指着那个男生对班主任道:“前几天他也骂我了!”那个男生立即惊慌起来,辨解道:“我没有呀!”我把时间、地点,在场的同学以及他骂我的话讲了出来,那个男生不吱声了。 说完,我看看班主任,等待她的处理。班主任这时倒显得很冷静了,对我道:“你先回去吧,等我调查调查再处理。”我只好走出了办公室,可心里很不舒服。那个男生指控我骂他,班主任不是还没有问清就训了我一通吗? 我一直等待着班主任的处理结果。可是直到我小学毕业,也没有等到班主任的处理结果。我不知道班主任是忘了,还是觉得对我而言处理不处理都无所谓。因为我是不与人斤斤计较的。可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就因为那个男生事事与人计较,哪怕是他自我感觉吃了亏,班主任也要追究?而我能忍耐,不与人计较,即使我真吃了亏,班主任也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这件事几乎成了我的人生预言。在我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几乎每一段历程中,都能找到类似的经历。 我上高中以后,不知是因为我智商低下,接受不了更高深的理化知识,还是我的思维灵感,在理化方面反应迟钝。我的理科成绩一下落了下来。于是我的总成绩一下排到了全班的末位。不过,我的文史还可以,尤其是作文写的不错。我曾在班里做过演讲,获得过同学们的满堂喝彩。 然而,当高二我们换了一个语文老师之后。这位语文老师开始极力贬低我的作文,在我交上去的作文上面,这位老师只批两个字:“离题”。甚至,在我的语文试卷上也批的是这两个字“离题”。可究竟怎么个离题法,问题出在那儿,这位语文老师就不作评述了。课堂上听他讲述写作文的要领,往往与我的写作方式暗合。我就搞不明白,我的文章究竟差在那儿了? 直到我带着离题的作文高中毕业,我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是这位语文老师看我在班里成绩最差,觉得不配写出那么好的文章来吧。这或许打破了他的心理平衡吧。不过,他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贬低我,可能还是由于我的容忍,由于我的不与人计较,让他感到没有威胁的缘故吧。人真的是这样吗?……. 呵——总算到家了。走了有大半夜,家里人都进入了梦乡了。我也赶紧洗洗睡吧。…… 没上chuang前那么困,怎么躺下来倒睡不着了呢?好象有什么事情没做。什么呢……对啦,昨晚在车间里悟出的一点感受还没有记下来呢.赶快去记下来,我写小说要用的. …… 我写小说也有四五年了,到现在一点儿成果也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前人说,板凳在坐十年冷,看起来我最起码还得再坐五六年,或者更长…… 等我文章练成了,我也许就不用当工人,可以去做我喜欢的文学工作了。那时,我就可以有一间自已的办公室,有一张自已的书桌,有一个属于自已的空间。灵感来了,伏在桌上尽情挥洒。没有灵感的时候,天南地北地去采风……. 那时,我的梦中情人也该到我的身边了吧。我也该有自已的家了。家是好地方,无论外边遇到多大风浪,只要回来能有一个温暖的家,那点风浪就算不得什么! 我的梦中情人该是什么样子呢?首先当然要漂亮,另外还要在修养。不,应该是首先要有修养,另外还应该漂亮。要有善良的心地、温柔的性格和端庄曲雅的仪表。不装假、不矫情、敢爱敢恨、真诚坦白。绝不喋喋不休,绝不自私狭隘。绝不会因为精神世界的贫乏而显得zhan有欲特别的强。她一定懂得真正的快乐是精神上的快乐;她一定懂得最大的自由是心灵的自由;她一定懂得爱是给于而不是索取。 我们不求爱的惊天动地,波澜起伏。我更喜欢平平淡淡,回味悠长。我们必将恩恩爱爱,直至发白千古…….中间就没有一点波折吗?不太可能.家又不是世外桃源.就算是,不也有外来者闯入,打扰平静的生活吗? 也许有一天,一个爱好文学的姑娘拿着自已写的小说来向我请教.我读过她的小说之后,便给她分析指正.她专心地听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出神地望着我,长长的秀发瀑布倾泻般飘在身后…… 此后,她便常来。来了也不机械地坐着,总是主动帮我做点事。收拾办公桌,整理书稿等。我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近了。时间长了,人群里便有风言风语。传到我耳中,我也是一惊。暗想:“自已是不是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任其发展下去是不是很危险? 一天姑娘又来了。见我办公桌上很乱,又动手帮我整理。我伸手拦住说:“你以后不要管这些了,来了随便坐就行了。”她问:“为什么,老师?”是啊,她叫我老师,我该叫她什么呢?真真怎么样?纯真的姑娘。对,就叫真真。 我说:“真真,怎么好老是麻烦你呢?你是来学习写作的,不是来做这些的。”真真说:“不碍事的,老师。我顺手就做了。”我说:“你这样做会让别人误会的。”真真问:“误会什么?”我无语了。停了停,真真说:“其实别人没误会。老师,我喜欢你!”我说:“可是,真真,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我和我妻子的感情很好!”真真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说:“老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想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吗?”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真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我又语塞了。真真问:“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先征服你,然后便纠缠你。让你整天整天地不回家。或是回到家便和你的妻子打架吵嘴、闹离婚。这样的人,她是爱你的吗?她是爱她自已呀!她只想把她自已喜欢的东西搞到手,哪里为你想了?” 良久,真真又说:“是的,老师,我爱你!不过爱就要长相厮守吗?一个人只要能找到值得她爱的人,并确确实实爱过了。而她爱的人也真正爱她,真心关心她、爱护她,那就足够了。如果有一天他们天各一方,他们仍能将对方刻骨铭心地记在心里,那比长相厮守不是更另人欣慰吗?” 噫,我怎么觉得不对头呢?爱过就行了吗?记住就行了吗?不行吧?人生不还有几十年的生活呢。人不仅要追求真爱,还要努力让自已的一生过的美好。爱一场就完了,这不过是随心所欲者骗人的鬼话罢了。 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有问题。我让一个姑娘轻易就介入了我的生活。待姑娘动了真情,我却为了表示清白想把姑娘拒之于千里之外。我成什么人……我们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对自已伴侣之外的异性有了爱慕之情,其实是很正常的。不过一个理智和有责任心的人,是应该做到发乎情而止乎礼的。既然这种爱情不能结合,那我们就把它埋在心底不说出来。 ……假如除我的妻子之外,还有一个异性要闯入我的情感世界,那除非她与我有着特别的渊源。那她应该有着特别的人生经历。她应该经历过生与死的磨难。她不应该和我一样生活在内地,她应该生活在沿海的某个城市。她应该聪慧过人,有着某种超人的才干。她应该已经有男友了……. 夜渡心河<2> 她的男友是她的大学同学。他们曾是校园里最令人羡慕的一对金童玉女。毕业后,她便随着男友来到了他的家乡——沿海的某个城市,在那里建起了他们的爱巢。 以她们夫妻俩的学识才干,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工作。以俩人的收入,应付一个小家庭本来是绰绰有余的。可俩人的背后偏偏还各有一个大家庭。他们俩分别是两个家庭的长子和长女。两家的父母都是收入微薄的普通劳动者。当初为了供两人上学,两个家庭都是尽其所有。现在丈夫的弟弟和她的妹妹都到了向大学冲刺的时候,他们夫妻责无旁贷的要全力资助。尤其是她的家在农村,生活条件艰苦。父母上了年纪,身体时有病痛,也很需花钱治疗。这使俩人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颇为紧张。 于是,她在工作之余开始兼职,以求增加收入。她偿试了许多工作,最后她做了保险业务员。刚开始她只求增加收入。后来她渐渐爱上了这一行。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她终于在保险业上创出了自已的一片天地。就在她在为自已的成绩欢欣鼓舞之际,却意外发现了她的丈夫有了外遇。 起初,她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他们曾是令人羡慕的金童玉女。曾经牵手走过多少个晴晨和黄昏!这一切怎么说过去就过去了呢?自已事前怎么竟毫无觉察呢?只怪自已对工作太投入,对家庭关心的太少了。这时她才感到自已的悲哀:能够事业有成,究竟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她很平静的和丈夫分了手,平分了两人的共同财产她并没有因丈夫的背叛而要求得到额外的补偿。这时她反到有一些歉疚。她想如果和丈夫结婚的不是她,也许他就不会离婚了。 其实,这时她已经怀孕了。但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丈夫。她不想用此事来挽救一桩感情已经破碎的婚姻。她也没有把自已离婚的消息告诉自已的父母。她不愿让他们担心。接下来,她开始更加投入地工作。因为她需要多挣一些钱。为小宝宝的到来做好准备。每天她既要上班,又要走家窜户的去推销保险。身体一天天地笨重起来,她咬牙坚持着…… 一天晚上,她从一个客户家出来准备回家.在穿过一条寂静的小巷时,她忽然感到下身有些不适。紧接着一阵阵巨痛向她袭来。她暗叫不好,孩子要出生了…… 本来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她觉得还没有什么问题。她还想多做一做,将近预产期再守在家里等到孩子的降生。不料,孩子出生的时间却比她计划的提前了。说时迟,那时快,她痛的倒在地上一步也走不动了。可这时在这条寂静的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我也该上场了吧?我若不是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帮了她,怎么能与她结下深厚的情意呢? 这时我应该来到这个城市,来参加一个笔会。一天晚上,我忽然心血来潮想出去看看该市的夜景。我兴步出了住宿的旅店,在街上散步。走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边传来女人的哭声,便急忙走了过去。在巷子中段,一个女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哭叫着。我跑过去蹲下身问:“你怎么了?”她只是连声喊叫:“我好痛啊!我要死了!”我忙跑到街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将她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经过医生和护士的一番抢救,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而她自已因身体虚弱,休刻了。 等她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了。她似乎已经忘了昨晚的一幕,一睁眼就问:“这是那儿?”我说:“这是医院,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我请护士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她接过孩子,真是悲喜交加,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我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半响,她才止住泪水,抬头看看我问:“是你救了我们母子俩吗?这让我怎么报答你呢?”我说:“这没什么,每一个遇到的人都会这么做的。” 接下来,我试着问:“你丈夫在那儿?我通知他来顾照你吧。”她奇怪地反问了一句:“我的丈夫?”我瞧她神情异样,就说:“孩子的父亲呢?”她又喃喃自语了一句:“孩子的父亲?”我看她脸上露出悲苦的神色,忙又道:“你的父母在那儿?我替你通知他们吧?”不料,她忽然变得非常果敢地道:“不,现在先不告诉他们。”接下来她变得非常镇定地道:“你帮我打个电话吧。”她说了一个电话号码和名字,继续道:“告诉她我生了,让她到医院来。”我依言出去打了电话。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大包东西来到医院。原来她已经把孩子出生后应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连照顾她产期的保姆都雇好了。中年妇女——她雇的保姆来了之后,她的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我看我留在那里没什么用了。也不愿再在别人的误解下充当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便悄声走出了病房,离开了医院。 到了第三天,我们的笔会结束了,我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坐火车回家了。 半年之后,当一个抱着小孩的美貌妇女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已经不认识她了。只是震惊于她那慑人心魄的气质。那气质不同于妻的温柔含蓄,而是聪慧干练的。同时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玩强。 她走到我面前,说:“还认识我吗?”我说:“莫非我们见过?”她笑道:“真是要做无名英雄了,找上门来还不认帐。”我怪地问:“我帮过你?”她也奇怪地问:“怎么,你真忘了。不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这孩子你还抱过呢!”我这才明白,说:“原来是你!我真的没认出来。你全变了。”此刻的她与我在街头见到的那个形容憔悴的孕妇有壤之别。不幸的遭遇给人的打击该是多么沉重。 她说:“我们现在可以认识一下了吧。”是啊,给她编了这么长的故事,该给她起个名字了。叫她什么好呢?……她是聪明绝顶的姑娘,莫如就叫她“灵灵”。 我问她:“来我们这边干什么?”灵灵说:“我在沿海呆腻了,想来内地换换环境。你帮我找个工作吧!”我问她:“你能做什么?”她立刻说她搞过营销,如果我愿意投资的话,她愿意和我合伙做生意。 我倒是真有一个开咖啡屋的设想。我希望能开一个注重情调、讲究氛围的咖啡屋。要创造一种轻松恬淡的环境。让人们的心灵从中得到充分的舒展与休息。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憩园”。 可惜我现在无实力实现。如果将来真有这样一个奇女子来与我合伙做生意,那我一定开一个“憩园”咖啡屋。 于是,我们合伙开了一个憩园咖啡屋。灵灵当了经理。开始,我还为憩园的经营担忧,怕招不到顾客。很快我就被灵灵非凡的经营才能惊呆了,开业一个月后,憩园就是一家著名的咖啡屋了。三个月后,我们不得不换了一家较大的门面,以满足日益增多的顾客的要求。说实话,我对灵灵佩服的五体投地。 ……渐渐地,我们都发现对方心里打了个结。可谁也不去碰对方心里的那个结,也竭力掩藏自已心里的结…… 灵灵和我的妻子也成了非常亲密的朋友。由于灵灵在本地没有家,她便成了我们家的常客。甚至可以说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妻常帮她带孩子,她也常帮妻做些家务。我和妻的假日游玩,妻也要邀灵灵一块去。 不过,这种日子不会长久的。灵灵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她应该有自已的归宿。 最终有一天,灵灵来到我们家。告诉我和妻子她要结婚了。显然,灵灵这一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她对末来的生活充满信心。我和妻都表示衷心地为她祝福。 我们招待灵灵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算是为她祝福。吃完饭,灵灵象往常一样在厨房帮妻洗好碗筷。二人从厨房出来,妻对我说:“不早了,你送灵灵回家吧。” 我陪着灵灵走出家门。我们没有坐车,随便沿街走着。那么长的一段路,似乎很快就走完了。来到灵灵住的公寓门前,我们站住了。灵灵低头站了一会儿,才猛地抬起头来,伸出手说:“再见!”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也说:“再见!”就在这瞬间,我们惊奇地发现我们各自心头的那个结解开了。化作一道细细的暖流,通过我们的手掌融在一起,继而又传遍了我们的全身……. 过了许久,灵灵才收回手去。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中轻轻地滑了出来。她迅速轩转过身,掏出纸巾匆匆忙忙地拭着脸上泪水。直到擦净了泪水,她才回过身来。灵灵冲我笑着说:“很晚了,我要进去了。”我说:“是很晚了,我也该回家了。”目送灵灵走进公寓,我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我打开灯,妻紧张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奇怪地看着她,问:“怎么还没睡?”说着,走过去拉她。我刚走到妻面前,妻双臂一张无力地瘫在我的怀里。我抱着妻软绵绵的身躯问:“你怎么了:”妻说:“你又是我的了。”我说:“傻话,我本来就是你的。有谁跟你抢了吗?”妻说:“灵灵跟我抢了!”我说:“奇怪,她为什么要抢我?”妻说:“因为她爱你!”我一下抱紧了妻,说:“那就能抢走我吗?”妻说:“因为你也爱她!”我把妻抱的更紧了,问;“你怎么知道?”妻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更爱你!” 我说:“可你从来没有阻止过我和灵灵的交往,反而常邀她到我们家来。”妻仰起头趴在我胸前说:“她从来没有做过有损我们感情的事,我凭什么阻止你们的交往呢?如果只是因为她对你怀有那种感情,我就阻止你们的交往。那只能说明我太小气。不过,我的接受也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别忘了,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让什么样的人进这个家,得由我决定。我一直在观察灵灵,她是真爱你。所以她很克制自已的感情,不让她的感情打扰你的生活。当然她也就不会打扰我们的生活。如果她想破坏我们的感情,她就不是真爱你。那时我会劝你赶走她的。你要是执迷不悟,我就和你分手!” 我说:“你既然这么有信心,刚才干吗不怕成那个样子?”妻略带着哭音说:“我怎么知道我判断的对不对呢?有时我真怕自已判断错了,感情上的事好难把握啊!话虽说的那么潇洒,你以为我真舍的离开你吗?”我心疼地说:“你可以阻止我。”妻反问:“拦住你的人,能拦住你的心吗?你的心跟她走了,我守着个躯壳有什么意思?”我再一次抱紧妻说;“我发觉你更可爱了!” 我们默默地拥抱着。过了许久,妻仰起头兴奋地对我说:“告诉你,我有孩子了。”我说:“哦,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妻说:“我就是要看着我在你心中究竟有多大份量!哎,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 是啊,我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呢?嗨!想的太远了。还是回到现在来吧!赶紧睡一觉,醒来继续写我的小说。还是潜心研究创作吧。没有成功的事业基础,哪能过上这样美好的生活!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铃儿草(一) 令我始终不能释怀的,是沈铃兰为自己选择的那段婚姻。 初识沈铃兰是在我十八岁的那年,那一年我高中毕业,深知与大学无缘,也就不愿再浪费父母的血汗钱。一跨出校门,就在父母的安排下,进焦化厂当了工人。 进厂后,我被分配到原料车间的微机室,当了一名辅机工。职责是协助微机主操作手的工作和监控煤破碎机的运行。这是一个比较轻松的工作。运行正常时,可以坐在微机室与微机工聊聊天,或看看书。 我上岗不久,我们班的微机工李文琪就因与班长不和,要调到别的车间去了。 一天,我们刚接班,李文琪领着一个女工走进控制室,那女工个子不高,瘦瘦的,上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军上衣,下身是一条黑裤。模样一般,但带着几分文气。进门后,她便悄悄地站到了微机显示屏前,好象生怕惊动了谁似的。 李文琪走到桌前,开始向那女工介绍微机的操作程序,一边说一边示范,十个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发出一连串噼哩啪啦的响声。演示了一遍后,李文琪让那女工自己操作一遍,那女工这才走到桌边,伸出右手食指先按下功能键,待命令显示出后,才按下选择键,调出所需的菜单后,才按下光标键,待光标出现后,才又去按方向键。 看惯了李文琪十指齐上的操作,那女工的单指操作就显的有点幼稚和笨拙。看着光标一点一点地移向修改数据,我忍不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那女工立刻就感觉到了,脸上现出慌乱而痛苦的神情,反到把我吓了一大跳,忙屏气宁神,正襟危坐再不敢有什么反应。 等到把一切工作上的事情都交待完,李文琪为我们作了介绍,这女工便是沈铃兰,原炼焦车间的微机工,是调来接替李文琪的。闲谈中得知她还是化工学校毕业的中专生,进厂已经快一年了。 沈铃兰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十分弱小,决不会伤害任何人。最令我奇怪的是她的目光有点直,好像刚受了什么刺激和委屈,然而在以后的日子里却见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目光。 第二天,李文琪便到炼焦车间上班去了,也就在这一天,我接到炼焦车间的微机工鲍红梅打来的电话。我与她素不相识,她却以老大姐的口气请我在今后的工作中多多关照沈铃兰。进厂不久,就得到别人如此的重托,颇使我兴奋了一阵,等冷静下来才想:“人家是进厂快一年的老工人,自己才进厂几天,能关照人家什么,这样的委托是不是有点不合情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沈铃兰很快就向周围的人证实了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她性格温和,待人至诚,与人极易相处。无论对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她说话总是轻声慢语,不温不火。 在工作上,沈铃兰更是无可挑剔。她不但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有时我不在控制室,破碎机有异常的情况,她就会与维修工联系,绝不坐等我回来。她来后的第一个月,质量控制的比较好,厂里奖励了她五元钱。她却说是我和她共同的功劳,要把五元钱和我平分。我不要,她就从小卖部买了雪糕给我。半路上被我们的班长和皮带工陈三宝“截”了去。她又买了一趟,结果为了五元钱,她倒花了六、七元钱。 沈铃兰来后不久,我们班的皮带工陈三宝就有事没事来微机室转悠,那意思很明显,是想追求沈铃兰。可我觉得这太不可能了。 首先,陈三宝是个农民,而且,只不过是厂里的一名临时工。沈铃兰虽然也是农村出来的,却是已跳出农门,有着文凭和城市户口的正式工。说的冠冕堂皇些,沈铃兰还是国家干部呢?就是没有文凭的城市姑娘,也绝不会找农民男朋友的。除非男方有钱,不是一般的有点,而是有不少,或可考虑。我虽然还不了解陈三宝的家境,但从他平常的表现来推测,他家绝不是有点钱的人家。这话说出来似乎有点太市侩,太庸俗了,但这的确是绝大多数人们通常奉行的行为准则。 不过,如果陈三宝的自身条件很出色,或许会成为例外。可惜他个子非但不高,而且很低;外表非但不帅,而且猥琐,气质非但不佳,而且萎靡不振。犹其是陈三宝的品格,非但不够优良,而且很成问题。 他以前的行为我不知道,单从我进厂之后他所做的一件事上,就可见其一斑。 我刚上班不久的一天,上班中间陈三宝走进微机室。一进门就很不规矩地这儿摸摸,那儿翻翻,无意中他拉了一下桌上的抽屉,居然开了。我一瞧是上个班占用的,下班忘记锁了。陈三宝把里边的东西逐一拿起来翻看了一遍,这才把抽屉推上。推到半中间他又停下了,伸手捡起了一个汤匙,才将抽屉推上。我看见了,就说:“你别动人家的东西。”既然他们忘记锁了,作为同事,我就有代他们照看的义务。不料陈三宝气势汹汹地道:“什么他们的,这是我的!他们用了不还我。”一听这话,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接班时,上个班的辅机工肖永强问我:“我抽屉里放的汤匙,你见了没有?”我说:“昨天陈三宝拿走了,他说是他的,你用了不还他。”肖永强叫了起来:“什么?放他妈的狗屁!怪不得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见陈三宝拿的汤匙眼熟。还真是我的。”随后,肖永强告诉我:“我今天还问陈三宝借汤匙用呢。用完了,我又洗干净还给了他。你说这叫什么事?妈的,这个小舅子!” 我也感到很气愤,同时也很诧异。陈三宝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一个小汤匙,说白了只是一块不锈钢的小铁片,顶多几角钱的东西,值得这样吗? 肖永强为什么叫陈三宝小舅子呢?原来陈三宝有个姐姐也在焦化厂工作。他这姐姐风liu成性,与厂里许多男士关系都不太正常。陈三宝正是靠这位姐姐才进了厂的。厂里的工人们便送了他这个外号。意思自然是十分恶毒的。从没有人敢当面这样叫陈三宝。 然而就是这个小舅子陈三宝,竟然想追求中专生沈铃兰,而且不是偷偷摸摸的,是大模大样的,表现的异常坚定而勇敢。似乎他已得到了某种保证,有十足的把握。 看着陈三宝的这副样子,我心里就有气,太自不量力了,太没有自知之明了,简直是太狂妄了!同时,我也奇怪:“怎么就没有一个出色的小伙子来追求沈铃兰呢?也好让陈三宝自惭形秽地退开。” 细一打听,沈铃兰刚进厂时,追求她的小伙子还真不少,其中也不乏出色的。可不知为什么都被沈铃兰婉言拒绝了。 人们知道的沈铃兰唯一的一次向人示爱,是向他们同车间的一个班长,可是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厂里的老姑娘,和沈铃兰同一车间的柳润莲,也看上了那位班长。为此,俩人关系曾一度搞得很僵,直到后来那位班长选了别的姑娘,这事才不了了之。 人们对沈铃兰的这次选择也颇有非议,那班长虽长的高大健壮,很能干活。可是文化不高,又是农村户口,家境也不算太好。以沈铃兰的条件,怎么也该找一个家在城市,有固定工作的市民才对。要不然那么辛苦的念书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然而,大出我们的意料,就在我们窃笑陈三宝是赖蛤蟆时,天鹅肉竟真的掉到他的嘴里。 一天上班中间,我和沈铃兰在微机室里闲聊,扯来扯去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陈三宝(现在想来一定是沈铃兰有意提到的)。沈铃兰忽然就问我:“人们是不是在议论我和陈三宝?”我说:“人们是有些议论,不过……”不等我说完,沈铃兰就抢着问:“人们在议论什么?是不是说我和陈三宝上班时间搞对象,不好好工作?”我的后半句话是:“不过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听沈铃兰的话,不但他俩有可能,而且似乎已在发展之中。我一下愣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之下忙改口道:“不过……只要你俩愿意,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沈铃兰道:“我就怕象文琪那样,让人们说呢!”李文琪上班时间,就和她的男朋友在微机室里卿卿我我,招来了工人们的一致嘲笑,我的前任就是因为看不惯他们的行为,自动申请调离的。她和我们班长的矛盾也因此而起。沈铃兰郑重地对我说:“以后陈三宝进来,你也不要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的前任曾因反感李文琪和她男友的行为,每当李文琪的男友来到微机室时,就愤然离去。 我口里答应着,心里还不相信这是真的。真想问沈铃兰:“你想好了吗?这怎么可能。” 可不管我相信不相信,从那天起沈铃兰和陈三宝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恋爱。一时间,全厂哗然,各种非议和排难纷纷向他们袭来。 沈铃兰与陈三宝的关系公开的头几天,李文琪曾来向我了解过他二人的情况,并告诉我以鲍红梅和她为首的女工是如何挽救沈铃兰的。她们把陈三宝的家底全抖了出来。陈三宝的家在全市最偏僻的乡最穷的村子里,在他还未成年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相继去世了,是他哥哥和姐姐把他扶养成人的。他的姐姐风liu成性,他的哥哥却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只懂得种地,侍弄庄稼,别的生财之道一概不会。可既要养活老婆孩子,又要供弟弟读书,日子过的比较紧张,至今住的还是父母留下的旧窑洞,都无力翻新一下。 陈三宝比他哥哥机灵多了,却天生是个懒虫。不上学了,也不肯去地里劳动,叫嚷着要做买卖挣大钱。跟着同村人在省城贩了两年水果。钱没挣来,坏毛病倒学了不少,他哥生怕这样下去把他毁了,硬是让他姐把他带进了焦化厂。 但是,不管鲍红梅,李文琪等怎样为沈铃兰陈说利害。沈铃兰则拿定主意,非跟陈三宝不可了。 一天晚上,我们正在上夜班。微机室的门忽然开了,厂里的铲车司机郑玉虎走了进来。郑玉虎素以蛮横和霸道著称。因他的脑袋比常人大一号,人们背后都叫他“大脑壳”,“大脑壳”喜欢喝酒,而且一喝就醉,一醉了就闹事。他还没过来,一股臭烘烘的酒气就先扑了过来。 “大脑壳”径直走到我的身边,说道:“出去!”我没动,心想平白无故为什么让我出去?正想反问,“大脑壳”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子,硬生生地把我提了起来,拖到门边,一把推了出来。然后,“大脑壳”关上了门。 我喃喃自语地骂了几句,忽然想起这“大脑壳”当初也曾追求过沈铃兰,如今沈铃兰选了陈三宝,想必他心中不服,今天是借了酒精来闹事的。 想到这儿,我不禁替沈铃兰担心起来,忙去皮带控制室找陈三宝,现在只有他能帮沈铃兰了,他是沈铃兰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嘛。 我走进皮带控制室,见陈三宝和班长都在,就对陈三宝说:“沈铃兰找你呢。”心想:一过去不就明白了。陈三宝闻言,起身走了。我便在他空下的座位坐了下来。不一回儿,陈三宝就回来了,进门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事”。就又坐了下来,我满腹狐疑,心想:大脑壳这么快就走了?” 我回到微机室,从窗口往里一瞧,却见“大脑壳”郑玉虎依旧坐在那里。正歪着头对沈铃兰说着什么,沈铃兰则低着头,脸都快贴到桌面上了。 我一瞧,心里就有气,暗骂:“陈三宝什么玩艺!自己的女朋友让人胁迫,他竟能心平气和地说没事!我有心进去帮沈铃兰,自知不是“大脑壳”的对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回身我又来到皮带控制室,冲陈三宝道:“你去一趟炼焦微机室,告诉鲍红梅往这边打个电话,就说找沈铃兰有事呢,让她过去一下。”陈三宝闻言却不马上动身,而是看着班长说:“你说怎么办,你是班长”那样子好象在向我们证明他也不是没主意。我们班长也不啃声,只是看着陈三宝笑。半晌,陈三宝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才低着头匆匆走了。 我在皮带控制室略等了一下,又返回了微机室。刚到门口,正碰到沈铃兰从里边出来,看见我就说:“你看一会儿,我去炼焦一趟。”我点点头,她便走了。 我走进微机室,郑玉虎问道:“沈铃兰干什么去了。”我说:“不知道,刚才不是还在这儿?”郑玉虎等了一会儿,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陈三宝走了进来,我瞥了他一眼,没啃声。陈三宝自言自语道:“真他妈倒霉,碰上这么个丧门神。”话音刚落,“大脑壳”郑玉虎就推门走了进来,看见陈三宝坐在那里,郑玉虎就训斥道:“不好好看皮带,谁让你窜岗的!”陈三宝赶忙站起来,冲郑玉虎笑道:“请坐”,郑玉虎道:“我撬你的行来了,你还让我坐呢?”陈三宝没再啃声。 “大脑壳”坐下后,问我:“炼焦的电话是多少?”我指着墙上的一张表格说:“都在上边印着呢。”“大脑壳”便凑过去找。陈三宝忙道:“她没去炼焦!”“大脑壳”回身猛推了陈三宝一把,说:“出去,出去,看你的皮带去!上班时间不准窜岗。”陈三宝倒退了两步,却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大概他觉得当着我的面让郑玉虎这么呼来喝去的,太没面子了。见他不走,郑玉虎干脆道:“滚!”见陈三宝还没要走的意思,郑玉虎回头抄起桌上的一杯水,照着陈三宝就泼了过去,那是我刚刚倒下的,还烫着呢。陈三宝脸上立刻红了一片,他一边用袖子抹捡上的水,一边张慌地看了一眼郑玉虎,低头走了。 郑玉虎这才转身抄起电话,拨通炼焦微机室,直接就说找沈铃兰,并以我的名义说这边有情况,让她赶快回来,打完后,郑玉虎又出去了。 我忙抄起电话,又打到炼焦微机室,告诉鲍红梅这边没事,让沈铃兰放心,另外郑玉虎可能过去了,让她赶快躲一下。 那一夜,“大脑壳”郑玉虎在炼焦微机室与原料微机室之间来回跑了好几趟,也没找到沈铃兰。最后,悻悻地走了。 等到天光大亮,沈铃兰才回来。我看她满身尘土,一问才知她在灰尘厚重的焦炉底下站了半夜,才躲过了郑玉虎。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我就越发为沈铃兰选择陈三宝而感到不值了,我实在想不通沈铃兰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做?为钱?为权?陈三宝与这两样都无缘啊!一切物质的理由都可以否定,这倒似乎真的是为了爱情。可是以沈铃兰的品格和素质,怎么会爱上陈三宝这样的人呢? 从沈铃兰的行为来看,她也很清楚陈三宝和她的差距。他俩明确关系后,沈铃兰曾把自己上中专时的教科书带到微机室,陈三宝一进来,她便展开书给他讲炼焦生产工艺,陈三宝勉强听了两次,就死活听不进去了,说听了也白听,根本记不住。就因为怕读书,他初中念了一半就不念了,毕业证还是后来跟学校要的,沈铃兰也只好作罢。 后来,沈铃兰又提出要陈三宝设法办成厂里的农民合同制工人。并四处打听农民合同制干多少年,就可以转城市户口,再后来,沈铃兰又提出让陈三宝在市里买一套商品房,这一下连我们也觉得过份了。因为陈三宝根本办不到,如果一定要陈三宝买房子,倒不如干脆不找陈三宝的好,这是何苦呢? 一天上班中间,我和沈铃兰聊来聊去,又聊到了陈三宝。沈铃兰问我:“你觉得陈三宝这个人怎么样”我没有想到沈铃兰会直截了当地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有心说陈三宝不好,怕沈铃兰难堪,有心夸陈三宝两句,实在又想不出他有什么好,我支支吾吾地道:“这个人……不好说啊。”沈铃兰看出我的尴尬,坦白地说:“文琪对他就没有好感,不赞成我找他。一说就是‘凭他什么’。”听她自己这么说,我心里有底了,就说:“李文琪讲的也有她的道理。”沈铃兰继续说:“以前别人也给我介绍过几个,论条件都比陈三宝强,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陈三宝,我就没脾气了。”“没脾气”就是甘心情愿地接受,可是我不懂她怎么不接受条件好的,反倒接受条件差的。沈铃兰又说:“我也遇见过条件挺不错的,可总是有人和我争。我不想和人争!”那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就没开口。 稍停,沈铃兰微微笑了一下,以坚决的口气说道:“陈三宝不会有出息的!”听到这句话,我长出了一口气,我一直想让沈铃兰明白这一点。原来,她竟然知道。 沈铃兰继续说:“吴月珍说,我找了陈三宝,将来可能就会跟她二姑一样。”我问:“她二姑怎么啦?”沈铃兰说:“她二姑父就是个懒鬼。每天吃了饭不是躺在家里睡觉,就是上街闲逛。家里没米没面根本不管,全靠她二姑一个人操持。她二姑还是个老师呢。平常教书,等到放了假就跟上她的学生到外地去进货。哪个村赶集,自己就带上货去卖,可辛苦呢。在外边遇上坏人把她的货抢了,她二姑就凭一张嘴,硬说的那些人把货还给了她!” 我说:“那可真不简单。”随即灵机一动,我又说:“你说她就不能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沈铃兰一怔,低头沉吟半晌,决然地说:“不行,不行,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什么人就是什么命,想改也改不了!”我茫然了。 沉默了一阵儿,沈铃兰又说:“你看陈三宝平常唏唏哈哈话可多了,关键时刻就没他了。我问他喜欢我什么,他只会说‘你心好,你心好’。”电气上的那个李志平来找我的时候,就知道说我上过中专,有知识;字写的好,有才。”我忙问:“李志平和你谈过?”沈铃兰不好意思地说:“没有。他只给我写过几封信,还送我回过几次家,不过,我都没让他送到家。一出城,我就让他回去了,他的信写的很有文采,知识也很丰富,知道的事可多呢。”看沈铃兰有留恋之意,我就问:“那你们怎么没谈成呢。”沈铃兰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说:“我一开始就和他说明白了,即使我在焦化厂和别人谈不成,也不会找他!”我问:“那是为什么?” 沈铃兰没有回答,停了一下,叉开话题道:“陈三宝其实很自卑,我第一次让他到女宿舍找我,他还不敢去呢,最后跟着文琪的男朋友才敢进去。我笑了笑,没有吱声,还在想沈铃兰何以对有才的李志平那样冷酷?沈铃兰接下来突然冒了一句:“自卑的人最自信!”我听的更是摸不着头脑,只好沉默了 铃儿草(二) 后来我才明白,沈铃兰那天和我的谈话,是想向我们-------她周围所有反对她选择陈三宝的人,解释一下她为什么找陈三宝。不过,当时似乎只有我能平心静气地听她诉说。后来,我向人们转述了她的意思。大意是:她也知道陈三宝不怎么样,可她就是对陈三宝“没脾气”。由于以往的恋爱挫折,她不愿再作更高的追求。她准备象吴月珍的二姑那样,去承担生活的苦难,因为这是她的情况决定了的,改也改不了。 即使这样,我也还有几个问题不明白,陈三宝是怎么令她没脾气的?她的情况和别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自卑的人又最自信?另外,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就算沈铃兰情愿下地狱,她父母难道会坐视自己的女儿跳火坑?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解开这些迷团。 一天,炼焦微机室缺人。我下班后,我们主任让我过去加个班。恰逢炼焦微机室这个班的微机工是鲍红梅。鲍红梅有三十出头,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她和沈铃兰、李文琪等相处的不错,她们尊称她鲍大姐,我也跟着沈铃兰她们这样称呼她。 上班中间,不勉闲谈几句,说来说去,就说到了沈铃兰,一提到沈铃兰,鲍大姐的话就多了,原来,她和沈铃兰是同村人。 当我对沈铃兰选择陈三宝表示不能理解时。鲍红梅长叹一声,说:“这都怪铃兰的命苦啊!一生下来就抱给了人,到现在连自己的亲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我吃了一惊,忙问:“沈铃兰是被抱养的?”鲍红梅道:“是啊!我看你挺有同情心的,忍不住就说了出来。你可不要随便和人讲啊。抱就抱个好人家吧。偏偏又落到那样一个家庭,铃兰可是吃尽苦了。” 接下来,鲍红梅给我简单讲述了沈铃兰家的情况。沈铃兰家祖上几代单传,到了沈铃兰爷爷奶奶这一辈,家道已十分衰败,老俩口只有一女,就想招个女婿养老。可这女儿天生弱智。人事多半不知,唯独嗜吃成性,家里但有好吃的,必定会偷偷吃光。任你打骂终不悔改。因此,许久找不到肯上门的女婿。后来,好不容易才从外乡招来一个。也就是沈铃兰现在的父亲。 这女婿识文断字,还有些文化。刚来时村里还聘作学校的老师。可惜只干了半年,就被人顶替了。那女婿只好扛起锄头下了地。可这女婿天生体质弱,教书行,干体力活不行。尽管干活很踏实,却抵不上一般劳力。这时沈铃兰的爷爷奶奶都老了,维持家庭的重担全落在了女婿身上,可怜这女婿没手艺,又不懂的挣钱的门路。日子自然过的一年不如一年。 沈铃兰的父母结婚一年后,从医院里抱养了沈铃兰。抱回来时,沈铃兰才出生一个星期。当时爷爷奶奶老了,母亲又犯痴。抚养沈铃兰的任务自然落到父亲肩上,一个大男人带个出生才几天的孩子,其难可想而知。给孩子喂奶就是一个大问题。起先是请有奶的妇女给顺便喂喂,可很快就没有人肯喂了。沈铃兰的父亲狠狠心,借钱买回一只母羊,打算挤奶来喂沈铃兰。可当时家里没有奶瓶。沈铃兰的父亲实在不知该怎么喂孩子奶了,干脆就把羊的四蹄捆住,抱到炕上,再把小铃兰抱到母羊的*边,让其自己吸吮。一来二去,竟激发了那羊的母性,后来一听到沈铃兰的哭声,那母羊不等沈铃兰的父亲来抱,就自动跑进屋里,跳到炕上躺到沈铃兰身边,让她吃奶,这件事作为奇闻,曾在沈铃兰的家乡轰动一时,可是那羊奶到沈铃兰七、八个月的时候,就被牵去抵债了。 沈铃兰五岁的时候,她母亲给她添了一个小弟弟,这很让一家人高兴了一阵儿,后来慢慢发现,那孩子竟也是个痴儿。沈铃兰的父亲从此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沈铃兰身上,不遗余力地供她念书,沈铃兰也很争气,念完初中就考上了中专。 拿到入学通知书了,父女俩才发现家里连入学报名的钱也凑不齐。村支书知道了,从村里给沈家拨了些救济款,又带头为沈铃兰捐了一点钱,这才帮沈铃兰凑齐了入学费用。 等沈铃兰五年中专读下来,家里已是债台高筑。父亲为了挣钱供她读书,累倒了好几次,已是病魔缠身。母亲则更痴了。可能是因为沈铃兰念中专的这几年,家里已没有可口的饭食。母亲开始去偷别人家的食物。而且不计好坏,只要拿得到的,一概拿了便跑。为此常被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在街上追打。 沈家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有好心人给父女俩出主意,让他们去找他们村嫁到城里的姑娘鲍红梅,因为鲍红梅的公公在市政府某个部门担任要职,鲍红梅的公公很同情沈铃兰的遭遇,出面替沈铃兰说话,沈铃兰才顺利地分到了焦化厂。 我听的目瞪口呆,想不到瘦小的沈铃兰身上竟然担负着这样多的生活苦难。 鲍红梅继续道:“沈铃兰刚进厂时,最怕听别的姑娘说自家的妈了。有时候,听着听着就会哇哇地大哭起来。”我问:“那是为什么?”鲍红梅说:“人家有妈疼,她没妈疼伤心呗。铃兰可是一天母爱也没享受过,才生下七天,亲妈就把她给了人。后妈又是个傻子,她这二十几年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我说:“她不是还有爹么?”鲍红梅说:“可吃饭穿衣,缝缝补补这类事,还是女人比男人细心周到。俗话说:“宁跟讨饭的妈,不跟做官的爸。”就是说跟上妈的孩子少受罪,更何况沈铃兰还是个女孩子,有了心事,跟妈说还是比跟爸说方便些。”看我似懂非懂的样子,鲍红梅道:“跟你这有妈的讲那没妈的苦,也是白费劲儿。” 我说:“有一点我是明白了,原来我对沈铃兰找陈三宝怎么也想不通,现在看来一定是受了家庭的影响。”鲍红梅说:“你这话算说对了。当初我给她介绍电气车间的李志平。……”我问:“李志平是你介绍的。” 鲍红梅说:“你也知道?”我说:“听沈铃兰提过,好象她很欣赏那个人。”鲍红梅说:“其实她心里可愿意人家呢。就因为人家父母都在市政府工作,她就不敢找了,说:‘将来人家要笑话我的家庭,我可没话说。’”我说:“只要自己做事合情合理,让别人挑不出你的错,他们凭什么笑话你?”鲍红梅说:“自己做的再好,家人不给你争气,有时也的确让你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这就得自己看开些,何况现在都是小家庭,俩口子带个孩子就是一家人。只要自家老公不嫌弃,跟你真心过日子就行了。别人笑话大可不必在意。关键是挑好老公,那主要得看品行,跟他的家境好不好关系倒不大。铃兰以为找下陈三宝,家境比她好不了多少,该没话说了吧?可你知道陈三宝第一次去沈铃兰家,回来后跟人说什么?说去后悔了,一进门就想返出来呢。” 铃儿草(三) 听了鲍红梅的介绍,我终于明白沈铃兰因何对陈三宝没脾气了。是因为她脆弱的心理,只有面对陈三宝那样的家境才能维持平衡。于其说是陈三宝追到了沈铃兰,不如说是沈铃兰选择了陈三宝。陈三宝能有那样坚定而勇敢的表现,应该是得到了沈铃兰的某种暗示和鼓励,否则一个自卑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行为表现的那么有信心。 再回想沈铃兰的那句话:“自卑的人最自信。”也就理解了。她是在说:“我沈铃兰家境不好,找条件好的心里没底,找个差的可是十拿九稳。既不用担心他见异思迁,也不用担心有人和我争。” 一天上班中间,沈铃兰从外边回来,手里拿着一棵草,那草很特别,颈干直直的,上边整齐地排列着十几朵状似铃铛的小白花。我问:“这是什么草?长的真有意思。”沈铃兰问:“好看吗?”我说:“好!”沈铃兰就继续说:“这叫铃儿草。”我说:“这名字真好听,挺有诗意的”沈铃兰一下变的很高兴。说:“好听吧?这就是我的名字!”我说:“是吗?”沈铃兰说:“铃儿草是它的俗称。它的学名就是铃兰。”我说:“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真想不到花儿也会开的这样整齐。”沈铃兰说:“这种草不多见,一大片草地上偶尔会见到一枝。也不知是谁这么巧摘到了,带到厂里来,却又丢在路边。”(我们厂是在郊外的) 我顺口问:“是谁给你起的名字?”沈铃兰忽然变的很庄重地说:“我爸爸!”我说:“你爸爸还挺有学问的。”沈铃兰说:“我爸爸其实只上过初中,可他知道的事可多呢?我上学时,有些问题在学校没听明白,就回去问我爸爸,他都知道。我爸爸的字在我们村是写的最好的,每年过年,来我家写春联的人可多呢,好几天都打发不完。”说这些时,沈铃兰一扫往日忧郁的神情,变得容光焕发。显然,她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骄傲。她又说:“我有时就问我爸爸,你没上过多少学,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我爸爸说:“也没跟谁学,全靠自己平常留心。” 我说:“那你爸爸很不简单!”随后心念一动,就问:“你和陈三宝的事,你爸爸怎么说?”沈铃兰笑道:“道理他总是要讲的。不过,我要是认定了,他也不会阻止我!”我失望地说:“你爸爸很开明嘛。” 沈铃兰说:“我爸爸的脑子好,如果能一直读书,现在说不定成大学问了,可惜他爹妈死得早,十几岁就靠自己养活自己了。他的老家又是山区,一亩地打不了几斤粮,人们主要靠挖煤养家糊口,可我爸爸体质不好,太重的活儿他干不了,只好离开了老家……。后来,就来了我们家。”说到这里,沈铃兰的声音又低沉了。稍停,沈铃兰又说:“我毕业前一年,我爸爸领我回他老家去过一次,那时我还想等毕业分配就分到我爸老家的县城去,别人都想往大地方跑,可我却想去小地方。”我无言以对,生活给她造成的创伤太深了。 沈铃兰只在我们车间干了三个月,就又被调回炼焦车间去了,原因是炼焦微机工之一的柳润莲质量控制的不好,不合格率居高不下,厂里决定将二人对调,因为我们这边的质量控制指标少,相对好掌握些。 柳润莲就是曾和沈铃兰争过男朋友的那位老姑娘,概括地来讲,她有三大和三怪。 三大是:一是个子大,一米七几的个头,在一般男士中也是中等偏上的,二是嗓门大,说话哇啦哇啦的,好象总是在和人吵架,三是脾气大,稍不顺心就发火。不管你是车间主任,还是普通工人;也不管对方有心还是无意,更不管你是按受了还是接受不了。谁惹着跟谁叫(我一直怀疑她的脾气大与老大未嫁有关。因为后来她结婚以后,脾气就小多了,不过这是后话。) 三怪是:一是三年长一岁,柳润莲刚到我们车间时,陈三宝曾问过她的年龄(虽说问女人年龄是不礼貌的,但在我们这些普通劳动者中是不讲究的)。柳润莲答说二十八岁,后来有知情人说她去年报的就是二十八,等到来年,我听见她向人报的还是二十八岁。 二是从来不看书。由于我们的工作比较自由,我们常把书带到控制室来读。李文琪,沈铃兰在时,我们常互相交换着看书。而柳润莲却从不带书来微机室,对我带来的书,她也毫无反应。无论是期刊杂志,还是大部头小说,放在桌上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别说读,随手翻一下都不曾见过,后来我听说,她和陈三宝一样,也是初中没念完要了一张毕业证。 运行正常时,柳润莲的大部分时间是和我或其他走进控制室的人聊天,柳润莲的聊天很有特点,这就是她的第三怪,聊天象开新闻发布会,厂里知名人物的掌故,青年人的恋爱故事,厂里领导层的新动向等等。柳润莲都能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如果你在厂里听到什么消息又不太确切的话,不妨问柳润莲,她一定能给你讲的清清楚楚,一般准确率都很高。只有个别时候有出入,比如说讲某个她讨厌的姑娘与小伙子们的交往之类。 有时,我真怀疑焦化厂还有柳润莲不知道的事情。她在厂里的大部分时间在微机室,下班之后还要回家,她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打听厂里的事情呢?况且厂里的事,有些是她可以看到的,有些是可以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而有些属于厂里的高层机密,她又是怎么打听到的呢?这叫人不得不叹服柳润莲的信息收集能力。 后来,这个柳润莲竟和陈三宝玩出了一段感情游戏。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只有他们俩个明白。我只能讲讲我目睹的情况。 沈铃兰走后,陈三宝依旧经常进微机室来走动,他和柳润莲混的挺熟。据我观察,他和柳润莲交谈比和沈铃兰交谈要轻松快活一些。因为他不再需要捏着嗓子象沈铃兰那样轻声慢语。完全可以放开嗓子大吼大叫,一声高过一声地和柳润莲比赛。说话用词也可以无所顾忌,不必象和沈铃兰说话,要提防带出脏字。 一天上白班中间,陈三宝走进微机室,起先我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不对劲儿了。陈三宝和柳润莲没有象往常一样大声说笑,都默不作声。我抬头去看陈三宝,见他板着脸在柳润莲身后走来走去。再看坐在桌前的柳润莲,将两只胳膊叠放在桌上,用头枕着,更是一脸的愠色,我当时的反应是:“这两个人在闹别扭。”我也就没啃声,低下头依旧看自己的书。 陈三宝在柳润莲身后来回走了好几趟。有几次身体都擦到柳润莲的后背了,柳润莲依旧毫无反应。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陈三宝就出去了,我觉得有点怪:“这俩人闹别扭,怎么象情人之间的呕气呢?” 又看了一会儿书,我站起身到外边检查设备运转情况。一眼看见陈三宝并没有走,正蹲在离微机室不远的地方。两手抱头,那样子好象内心极为痛苦。过了一会儿,我又到外边,看见陈三宝还蹲在那里,依旧两手抱头,那样子好象内心极为痛苦。 可第二天陈三宝再进微机室,却又象往常一样和柳润莲有说有笑了,俩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矛盾,又是如何冰释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只记得从这一天起,俩人的关系就不一般了。 从表面上看,不过是象从前一样说说笑笑了。可即使是同样的一句话,一个人怀着爱意和怀着恨意说出来,那态度是绝对不一样的,给人的感觉自然也不一样了。正是从那一天起,陈三宝和柳润莲给了我异样的感觉。 过了几天,我们车间停机检修。厂里调来维检车间的工人支援我们车间。由于是自己车间的工作,我们自然承担起了其中最繁重的部分。柳润莲作为唯一的女工,只需呆在一边偶尔递一下工具就可以了。 维检车间来的人里,有一个口齿伶俐的小伙子,来了不一会儿,就把柳润莲给逗乐了,整个劳动中,柳润莲一直不离那小伙左右,两人叽叽咯咯说个没完。 干活中间,我直起身伸了伸酸痛的腰。无意间瞥见陈三宝远远地躺在皮带上,跷着二踉腿正在抽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溜过去的。回头看看我们班上的工人,个个干的满头大汗。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可这时的陈三宝已升为我们的班长了,主任不在,谁也奈何不了他。 正无计可施,我回头看见柳润莲和那小伙子聊的正开心,忽然想起这两天陈三宝和柳润莲的情形,心里就有了主意。 我丢下手里的扳子,也懒洋洋地爬上了皮带,在陈三宝身边坐下,不等他开口,我就说:“柳润莲看上维检车间的小李子了,看俩人聊的多亲热。”其实,柳润莲和那小伙子站在皮带前半截,在这边根本看不见。 陈三宝一听,“噌”地就跳下了皮带,三步并作二步地朝前半段走去。紧接着便响起陈三宝又尖又细的声音:“小李子,叫你们过来是帮着干活来的,不是让你们联系(工人们对追求的戏称)姑娘来了。”小李子也不示弱,叫道:“老子就是联系姑娘来了,回头我还去炼焦联系沈铃兰呢?”陈三宝叫道:“去呀,去呀!” 此后,再进微机室看陈三宝与柳润莲的行色,就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了。 本来,我对沈铃兰选择陈三宝就不赞成。如今见陈三宝竟然背着沈铃兰与别的女人调情,而这女人又是和沈铃兰曾有过节的柳润莲,我就为沈铃兰不平起来。特别是看到陈三宝走进微机室后,对柳润莲那副痴迷的嘴脸,心里就阵阵作呕。后来,陈三宝一走进微机室,我干脆毫不客气地站起来,大步走出门去。 就这样陈三宝也毫无收敛的意思,依旧大模大样地进出微机室,经常呆在里边一两个小时不出来。 前面说过,这时陈三宝已当上了我们的班长。而皮带输送机正常运行时,除有专职的看皮带工负责外,班长也承担着一部分管理责任。其中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将皮带下漏下的煤面,再用铁锹送上输送带。 陈三宝长时间呆在微机室不出来,清理皮带下煤面的工作只好由看皮带工孙金旺一个人承担了。一次,我在输送带边碰到了孙金旺正抡铁锹往皮带上送煤面,累的满头大汗。当时陈三宝正在微机室,我就笑道:“歇会儿吧,人家在里边快活,你在外边受苦,傻干个什么劲。” 孙金旺停下手中的铁锹,问:“陈三宝是不是在里边联系老姑娘呢?”孙金旺三十好几了,但说话天真率直,和我们这些青工很谈的来,我说:“你也知道了?”孙金旺说:“有什么不知道的,看他这两天一直往微机室钻的那股劲头,还看不出来?” 我说:“沈铃兰真倒霉,选了这么个东西。”孙金旺说:“那是她自找的。我他妈的惹谁了,也跟着受这么多苦。”我说:“你不会到主任那里去告他。”孙金旺说:“告不下来,人家早给主任吃上了。”我问:“吃什么?”孙金旺说:“哪年秋天陈三宝不给主任一袋小白梨呢。平常“爬三”(一种用扑克牌玩的赌博)的时候,哪一回陈三宝不给主任垫底呢?”我说:“那能有几个钱,就能买住主任?”孙金旺说:“你看你这后生,他主任能有多大权?也就是占点小便宜吧。难道还指望有人送冰箱彩电?人家有,还要送厂长呢!”我没话了,对于陈三宝这么个懒人能当上班长,我心里是有疑问的,对他平常偷懒时那种有恃无恐的态度,也感到奇怪。我总觉得贿赂领导要花大价钱,不是陈三宝这种人办得到的。却没想到主任那么好收买,一袋小白梨就行了。 又听孙金旺说:“今年冬天我杀了羊,一定挑五斤好肉给主任。明年也弄个班长干干,再不受这窝囊气。”正说着,我们看见陈三宝从微机室出来,奔皮带控制室去了。孙金旺说:“走,去教训教训老姑娘。” 我俩推开微机室的门,柳润莲回头看了一眼,又把头转向了显示屏,孙金旺边往桌边走边说:“你小心点,你小心点,小心让沈铃兰打断你的脚脖子。”柳润莲道:“哎呀,我们才不会干那种事呢?”可她这分明是承认有那种事了,因为孙金旺并没有说沈铃兰为什么要打断柳润莲的腿。而柳润莲马上辨解说不会有那种事,说明她分明知道指的是什么事。而柳润莲的脾气,被人诬有那种事,必会跳起来将对方骂个狗血淋头。而她只无力地辨解了一句:“我们才不会干那种事呢。”说明还是心里有鬼。 柳润莲也自觉失言,接下来任孙金旺再说什么,她也不再开口,孙金旺白废了一通唾沫,只好怏怏地走了。 除去在微机室调情,陈三宝与柳润莲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接触?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我的推断是没有。 从柳润莲这方面考虑,她虽然性情怪僻一些,却不是轻薄放荡的女人。纵然成了老姑娘,还是要做良家妇女的,过分的事是不会做的。另外,就是陈三宝各方面的条件,跟柳润莲的择偶标准相差太远了。首先柳润莲生的人高马大,陈三宝则瘦小枯干,足足比柳润莲矮半头。柳润莲曾一再说过,比她矮的男人是绝对不找的。其次柳润莲的结婚条件也是很高的。她刚来我们车间时,说结婚必定要“三金一冒烟”(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加摩托车)。后来竟涨到要“四金不露天(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链加小汽车)。如果她一直不嫁,不知会不会涨到“五金飞上天”(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链、金脚链加飞机)。 就是“三金一冒烟”,以陈三宝的家境也是万难办到的。更不用提“四金不露天”。柳润莲也就不会演“舍身抢情郎”的把戏。她与陈三宝的调情,无非是排遣老大未嫁而积压在心头的孤独与寂莫。自然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从一开始柳润莲就显的比较平静。并没有让情感之火烧昏了头。当我对他们的举动表现出反感,每每迎着陈三宝走出微机室后,柳润莲就偷偷地问我:“你出去干什么?” 有时,柳润莲在和陈三宝调情之余,甚至还有心情讥笑陈三宝。一次陈三宝听说厂里一个姑娘相中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小伙子,就跑来问柳润莲。在得到证实后,陈三宝评论道:“瞎了眼了。”他前脚一出门,柳润莲就回头冲我说:“人们还都说沈铃兰找下他是瞎了眼了,他还笑话人家呢,人家再次也比他强。”说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人究竟是情人,还是仇人。” 从陈三宝这方面来看:其一,在男女关系上,得不到女方的默许,男人一般是一无所获的。既然柳润莲不肯放肆,陈三宝自然什么也不会得逞。其二,不同于一般的喜新厌旧和偷情。后来,柳润莲成了陈三宝心目中最理想的恋人。在神圣的情感下,邪念反不易产生了。 对于陈三宝这种初中没上完,不爱学习,缺少教育的人来说,沈铃兰这种受过良好教育,说话斯斯文文、有空就练练书法的人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对他的心灵产生影响的东西。如果有影响,也只能使他感到自卑,更敏感地回避那些东西。这也就是沈铃兰遗憾地感到陈三宝看不到她的价值的原因。陈三宝追求沈铃兰,无非是因为沈铃兰是个适合和他结婚的女人而已。 而象柳润莲这样同是初中没上完,不爱看书,一生气就大叫大嚷的人。品位,思想水平、知识水平都与陈三宝接近,她的一言一行自然合陈三宝的脾胃。陈三宝的情感也就被极大地激发起来。精神上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所以在短短的接触下,陈三宝就象着了魔似的迷上了柳润莲,为她投入了比沈铃兰多的多的热情,我就没见过陈三宝和沈铃兰在微机室聊天,能聊上几个小时不出来。 甚至,陈三宝和沈铃兰结婚后,在微机室见到柳润莲,陈三宝还不无遗憾地说:“我是没钱,有钱的话就不要她沈铃兰了,我就联系你啦。”当着我的面,陈三宝毫不掩饰地讲出自己的心里话,把柳润莲羞的满脸通红,只能粗着嗓子干叫:“有胆子去把沈铃兰休了,有胆子去把沈铃兰休了!”陈三宝毫无顾忌地道:“休了就休了,休了她,你嫁我不嫁?”问的柳润莲再不敢开口了。 在陈三宝的心目中,柳润莲是最理想的恋人和伴侣。只是因为没钱,才忍痛割爱。就象沈铃兰心里何尝不是更欣赏那会写情书的李志平,只是惮于家境的悬殊,才选择了陈三宝。他们的婚姻并不是爱情的产物,而是各种物质条件综合搭配的结果。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陈三宝和沈铃兰是这样。 不过,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当时我却只知道为沈铃兰抱不平。我不断地向周围的人传播陈三宝与柳润莲的暖昧关系。希望能传到沈铃兰耳朵里,让她和陈三宝一刀两断,也不知沈铃兰听到了没有,陈三宝是听到了,这无疑激怒了他。于是,陈三宝时常找我的麻烦,还扬言要把我赶出微机室,这使我也挺恼火,总想找机会回敬他一下。 一天上夜班中间,孙金旺走进微机室环顾了一下,问我:“陈三宝没进来”我说:“没有,怎么了?”孙金旺看了看柳润莲,没说话就走了,我跟出来,问:“出什么事了。”孙金旺说:“陈三宝走了两个多小时了,没来过微机室?”我说:“没有。”孙金旺说:“那他能去哪儿呢?”稍停,他一拍大腿,说:“对了,一定是去‘爬三’了!今天刚发了工资。这个小舅子,一发工资就知道‘爬三’。你去第三排宿舍中间那一间看去吧,肯定在呢。” 我按孙金旺说的,来到第三排宿舍中间一间的窗外,向里一望,在昏暗的灯光下,果然见陈三宝和另三个人坐在床上赌钱。我为沈铃兰叹了口气,返身回到了微机室。 又过了大约一小时,陈三宝满脸倦容地走进微机室。看模样就知是刚从“场子”上下来。我暗带讥讽地问:“手气怎么样?”陈三宝一怔,定了定神,忽然高声叫道:“没有,我可没有爬三啊!”又愣怔了一下,若有所悟地冲我冷笑道:“你呀……”,便不再往下说了,上牙咬住下嘴唇,缩起脖子,努力把肩膀抖了几抖。那意思好象是说我问的太可笑了,他努力忍住才没笑出来。 我没有觉出我的问话有什么可笑的。他赌钱是我亲眼看见的。就算我没看见,判断错了。可笑程度也到不了用牙咬着嘴唇才能忍住的地步。更何况陈三宝见别人做了可笑的事,绝对没有不耻笑的。 陈三宝无非是想掩盖他赌钱的事实而已。因为他害怕。赌博,而且是上班时赌博,报到厂里罪名可不小。他这样倒把我的好胜心给激起来了。心说:“你如果老实承认也就罢了,偏偏还想玩这自欺欺人的把戏,那我非告你一状不可,看你到底怕不怕。” 第二天,我就到车间主任面前揭发陈三宝上班时间赌博。尽管主任吃了陈三宝的贿赂,还是训了他几句,毕竟出了事不好交待。 那一天上班后,陈三宝走进微机室就绷着脸一声不啃。柳润莲也不说话,我也不理陈三宝,看他气哼哼在地上转了几圈,我又昂然地走了出去。 等我回来,陈三宝已经走了,柳润莲则爬在桌上头也不抬,我端起我的水杯刚要喝,发现水杯底沉着厚厚一层煤面。我好象被蝎子咬了一口,一下跳了起来。血直往脸上涌,干生气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将水杯狠狠地扔出窗外。不管我怎样折腾,柳润莲始终爬在桌上没有抬头。 等到下班,我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刚要骑,却发现车胎已经瘪了。再抬头,看见陈三宝正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满脸的得意之色。一望便知是陈三宝捣的鬼。我当时肺都要气炸了,可也毫无办法。使这种手段,我可不是陈三宝的对手。只能在心里把陈三宝的祖宗八代骂个遍。同时,咒他和沈铃兰搞不成。 然而,正与我的愿望相反,就在那年冬天沈铃兰和陈三宝就结婚了。而且结婚时沈铃兰已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因为,结婚后才五个月,沈铃兰便生了一个女儿。 陈三宝家离厂很远。婚后,俩个人便在厂子附近赁房而居,俩口子带着孩子独立支撑门户。而且,还带着他们结婚时欠下的全部债务。 别的双职工都是俩口子同上一个班,双宿双fei,他们俩个为了带孩子,不得不一个人上一个班,在厂里下了班,再回家接班带孩子。 对于沈铃兰结婚后的窘境,人们反倒变的平静了,说起来不过是:“看,果不出我所料”的口气,而且,渐渐地也没人提了。 现在,我经常能看到沈铃兰的地方是在厂门口,她低着头匆匆地走进来,或匆匆地走出去,既不抬头看人,更不主动与人打招呼,生完孩子后,本来就瘦小的她,又瘦了一圈。肥大的工作服罩在她身上,显的空荡荡的。脸色枯黄,脸上只剩下一双大而失神的眼睛,偶尔和人一笑,脸上的皱纹便象绽开的ju花。 每当这时我就想,沈铃兰这一辈子也许就是这样了。除非有重大的变故,是不会有改变的。可是,她只在我们车间呆了三个月啊。别说在时间的长河中,就是在人生的岁月里,也是很短暂的,然而,竟决定了她的一生。 细细想想,其实是很偶然的,并没有什么理由表明当时非沈铃兰顶替李文琪不可。如果她不来,也就没有与陈三宝接触的机会,也就无从给陈三宝某种暗示和鼓励,陈三宝也就不会有追求她的勇气,自然也就不会有本文所讲的故事发生。那么,沈铃兰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站在地球上看地球转 我们居住的地球,是太阳系的一颗行星。它在围绕太阳公转的同时,自身还在自西向东自转着。只是因为我们居住在它的上边,所以感觉不到它的旋转罢了。这是我们在小学就已懂得的的常识。每当想到这个问题,我总是为不能亲眼看到我们居住的这个星球的旋转,而感到遗憾。 有一年的夏天,在一个睛朗的夜晚。我坐在家门前的空地上纳凉。仰望着满天的星斗,我忍不住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们随着它一同旋转,所以感觉不到它在动。”进而就想:“如果我们离开地球站到天上去,就可以看到地球旋转了。”不过,虽然宇航员已经上了天,但是我还做不到。忽而我又想:“天上的星星相对于地球来讲是不动的。如果选择天上的一颗星星作参照物,比较它与地面上某个物体之间位置的变化,那么应该能看出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动的。” 恰好,在我面前不远处有一根四五米高的电杆,早已废弃不用了,光溜溜的无任何视线障碍。我就想:如果我站在电杆的东面,让眼睛通过电杆的顶端,去观察西边天上的星星。当我的眼睛、电杆的顶端、和星星三点成为一线时,由于地球在自西向东旋转,我和电杆都将随着它移动。而星星相对于我们是不动的,那么我站在电杆的东面,将会看到星星隐没在电杆后面的景象。 想到这儿,我站起身来到电杆的东面。在西边的天空中,选了一颗离电杆顶端较近的星星。我开始来回走动,调整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的眼睛通过电杆的顶端,刚刚能看到那颗星星。当我的眼睛通过电杆的顶端,刚与那颗星星形成一条直线,那颗星星立刻便隐没在电杆后面了。我必须马上倒退,才能保持我的眼睛与电杆的顶端和星星之间的三点一线。然而我刚调整好位置,星星便又隐没在电杆后面了。我急忙再退,而星星随即又隐没了。于是我再退,星星再隐没。。。。。。 在连续的倒退中,我忽然发现我面前的电杆它在动。继而,我看到身边的楼房也在动。最后,我看到脚下的大地也在动。啊!地球在旋转。。。。。。 我终于看到地球在旋转了。而且,它转的实在是太快了。若不是这次实验,我真不知道我们的时光竟是如此之快地逝去的。我们怎能虚掷光阴,不加珍惜呢? 从那时起,那个夜晚就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中。因为在那个夜晚,我不仅看到了地球在旋转,还得到了生命中一点宝贵的启示。现在每当遇到困难,我总是对自己说:“好好想想,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只要肯开动脑筋,站在地球上也是可以看到地球转的!” 辩日 有一件事情过去很久了,可是总也忘不掉。 真的是很久了,那还是我在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为我们讲授古文《两小儿辨日》。文章的大意是:孔子出游,碰上两个小孩在争论太阳是早上离人近,还是中午离人近。一个说太阳刚出来的时候象车轮那么大,到了中午就只有盘子那么大了,所以太阳早上离人近。另一个说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清清凉凉的,到了中午则热如探汤,所以说太阳是中午离人近。孔子也不能评判两人究竟谁说的对。两个孩子便笑他,谁说你知道的多呢? 我们的语文老师在为我们讲解完文章的原意后,开始为我们解释这个连孔子也回答不了的问题。为什么早上看见的太阳大,而中午看见的太阳小呢?语文老师解释道:因为地球是椭圆的。早上尖头朝着太阳,离太阳近,所以看见的太阳大些。而地球是转动的,到中午就转成了扁肚朝着太阳,距离有所缩短,离太阳就远了,所以,看见的太阳小些。语文老师一边说还在黑板上画了两个鸡蛋行的地球。一个是尖头朝着太阳,一个是扁肚朝着太阳,来加以形象说明。 可我一听就知道错了。我在课外读物上看到过,所谓早上看到的太阳大,中午看到的太阳小,完全是人的一种视觉错觉。因为早上太阳在地平线附近,在地面物体的衬托比较下,我们看见的太阳就觉得大。而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高空。 没有物体可以与它比较了,我们看见的太阳就觉得小。实际上,从早到晚太阳是一样大的。 我们的语文老师物理和地理知识一定都学的不好。上课之前,也一定没看过这方面的参考资料。可她又不愿象孔子一样,承认自己不懂这个问题。只好凭自己的想象编造了一个答案。而我呢,也不敢象古文中的两个小孩一样,敢当面评说圣人的无知。仍然像听真理一样,恭听语文老师的训导。 下课后,我发现和我一样的同学还不是少数。好多同学都指出语文老师的解释是错误的。可没有一个人去找语文老师更正这一错误。交作业时,我们都是照语文老师的观点写的。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不情愿那样做,所以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发现这种事情在生活中是经常发生的。我们已经习惯了,把它看的很平常了。就像苹果掉在地上那样平常。可苹果掉在地上昭示的是万有引力,那么,这种现象向我们昭示的是什么呢? 诸葛亮为什么是刘备的臣? 小时候就听老人讲:人生下来是啥命就是啥命。你看诸葛亮能耐大不大?命里该他做臣子,他也就只能做臣子。这当然是唯心主义的命论,不足为信的。可是人一生为什么就充当了那样的角色,而不是别的。为什么就只走到了那一步,而不能再多走一步?还真是应该问个为什么的。 当年,诸葛亮未出茅庐已定三分天下的蓝图,对现实认识的不可谓不透彻,对未来预见的不可谓不精确。诸葛亮在隆中自比管仲、乐毅,不但不可谓无志向,而且要说有大志向。可是天下群雄已为争“霸业”打的热火朝天了。诸葛亮犹在卧龙岗上驻足观望,别说攻城掠地,连千把人的队伍也没能拉起一支。如果不是刘备去请,只怕诸葛亮老死荒野也无人知晓了,由此可见,诸葛亮身上虽具备成就事业的一大要素——智慧,但同时也缺乏成就事业的另一大要素——勇气。而有勇气的人才能在现实中拓展事业。 再看诸葛亮的主公刘备,天下大乱时刘备还在卖草鞋,要身价没身价,要背景没背景。可一看有机可乘,刘备立刻伙同关、张拉起一哨人马,投入到群雄争霸的混战当中。堪称勇气可嘉啊!可是由于对天下形势缺乏深刻的剖析,不能制定切实可行的发展规划,加之力量又弱。刘备被群雄打的东奔西跑,最后在中原竟无立足之地。 待到诸葛亮加入到刘备集团后,形成勇气和智慧的最佳组合,刘备和诸葛亮相互弥补了对方的不足,从而也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两人同时登上了事业的顶峰,开创了鼎足三分的局面。 等到刘备去世,诸葛亮独撑蜀汉大权。由于无人能替代刘备,弥补诸葛亮在勇气方面的不足。拼搏之气便在蜀汉的行政作风中消失了。 在后来的蜀汉伐魏战争中,诸葛亮一直坚持稳扎稳打,力求必胜的原则,就是性格中缺乏勇气的体现,大将魏延曾向诸葛亮建议兵出子午谷,诸葛亮认为风险较大未予采纳,魏延是蜀汉将领中以勇气见长的将领,久经沙场,岂能不知那样用兵的风险。魏延必然是相信自己的勇气可以战胜风险。可在诸葛亮的谋划当中却只有双方力量的对比和形式的利弊,并没有将将士的勇气计算在内。而当时的局面是魏强而蜀弱(这一点诸葛亮也承认),若不出奇兵奋力一搏,蜀国哪有战胜强魏的希望?但由于诸葛亮的性格局限,他定不出险中求胜的策略,结果是诸葛亮后半生六出祁山,却不能取中原寸土,引得后世英雄豪杰唏嘘不已。 把握自己的长处,了解自己的短处,与他人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这才是将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的明智之选。 赵本山,当代中国人心目中的猪八戒 猪八戒是中国家喻户晓的神话人物,其知名度用妇孺皆知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但是在《西游记》中,他执著不如唐僧,激进不如孙悟空,忠诚老实不如沙和尚,有的只是一大堆缺点。为了保护自己,他会经常去拍唐僧的马屁;为了泄私忿,他会在唐僧和孙悟空之间搬弄是非。他非常好色,在上界调戏嫦娥,下界强娶高小姐,取经路上不断地和女妖精们闹出绯闻。为此丢尽脸面,出尽洋相,可就是不知道悔改。他自私懒惰,取经路上时时偷懒,常常闹着分行李回家的就是他。他参加取经团队,也不是出于对佛的崇敬或是要建功立业的伟大理想,只不过是为了能继续在神界混下去罢了。他的生活目标一点也不高,没有孙悟空要做齐天大圣的野心,只要能吃饱吃好就行了。当如来告诉他作净坛使者可以尽情享用贡品时,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却赢得了中国人的普遍喜爱。猪八戒的形象甚至超越了《西游记》故事的范畴。不提大闹天宫,孙悟空就失色了。不提西天取经,唐僧就没有意义了。但是猪八戒这个形象无论放在哪里,只要保持他的这种性格特征和行为特点,人们就会喜欢。赵本山就因为塑造了一系列和猪八戒相类似的喜剧形象,而得到了人们的普遍喜爱。 赵本山塑造的这些人物都不隐藏自己的私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去认“毕姥爷”;为了多得到一点利益,他可以去“卖拐”;别看表面傻乎乎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一只煮熟的公鸡他能引诱对方报出两万元的价格。和猪八戒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不怕丢面子,也不怕触犯规矩,甚至还会干点小坏事。但这坏事绝对是小的,这些人绝没有称霸全世界或统治全人类的野心,所以绝不会做出危害全人类的事情。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能混下去或混的好一点,因为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小人物,这就是他们的生活目标。让我们感到亲切和喜爱的就是这样一连串的小人物形象。 但是,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小人物形象保持着难以割舍的情结呢?我们究竟对他们的言行产生了怎样的共鸣呢?当我们看着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究竟抚慰了内心怎样的伤痛呢?这实在是一个值得我们探讨和深思的问题。 梁山英雄们的出路 《水浒传》改编的电视剧已经看过两个版本了,看到最后的感慨却是一样的。对宋江投降朝廷感到愤恨,对英雄们的死感到痛心。 如果英雄们是死在上梁山之前或是在梁山之上,我想我们就不会这么气愤了。因为那是为反抗欺压,为除暴安良,为劫富济贫,甚至是为了轰轰烈烈的梁山大业,即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比方说晁盖的死,虽给人一点惋惜,却并不让人感到愤恨。而英雄们偏偏不是那时死的,而是死在了招安之后。死在了为昏君效命,受奸臣欺压的名利场上。 按宋江的说法,这是为了梁山好汉们的前程和出路。因为在国家相对安定时期,只在局部地区与朝廷对抗,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 可是,招安就是梁山好汉们想要的出路吗?那似乎只是宋江,卢俊义等少数人想要的出路。不管宋江卢俊义是贪图富贵,还是受正统思想濡染太深,把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看的比生命还重。主张招安只能算是他们个别人的意见。而在招安之前,梁山上就有许多人反招安。在招安之后,许多人也没把做官放在心上。就连宋江的心腹李逵,卢俊义的心腹燕青,都没把这出路放在心上。李逵念念不忘造反,燕青则在卢俊义功成名就时走了。 另外,招安是梁山好汉们的唯一出路吗?我看也未必。打方腊归来后,幸存的梁山英雄们可以说是各谋出路。其中有两个人的选择最有代表性。一个是公孙胜,当梁山好汉们被招安后,他便回山隐居去了。一个是李俊,在大军回朝的路上他借故走脱。后来去海外打下一片天地,做了国主。如果把公孙胜,李俊,宋江三个人的选择放在一起让大家比较,李俊的选择一定会被称为上策,我看倒是会有许多好汉赞成的,既然在这里走投无路,何妨去另开天地呢?宋江的则是中策,因为许多人对招安都很勉强。公孙胜的则为下策,英雄们再不济也能为自己找个栖身之地,燕青武松等人就步了公孙胜的后尘。 公孙胜李俊最后既然这么做了,当初在考虑梁山好汉们的出路时就未必想不到。可是为什么在为梁山好汉们寻出路时,梁山上却只有宋江的一个声音招安呢?因为那是一个专制的时代,一切听命于领导,旁人没有发言权,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结果燕青没把当官放在心上,燕青还是为招安来回奔波;李逵虽然喊着造反,李逵还是跟着老大招安了。 如果在出路问题上能经过众好汉们的充分讨论,可能英雄们会是另外一个结局。可惜那时还没有民主这一说,谁是老大谁说了算。一个人可以决定一群人的命运,一个人可以毁灭一群人的梦想!? 夫妻平等了,子女的姓氏该跟谁? 结婚是男女两个人的事情。但在过去却是以男人为主的事情,结婚被视为是男人成家了,而女人则是到男人家里去生活,成为男人家中的一员。婚后出生的孩子也被视为男人家庭的后代,取名时则冠以男方的姓氏。 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女性已广泛参与到社会生产劳动中,有了独立的经济地位,男女平等的理念也渐渐进入我们的生活。有了经济地位的女性已不满足于在家庭中的从属地位,开始要求和丈夫享有平等的权利。其中一项表现就是在给子女命名时,也要求冠上自己的姓氏。 所以现在出现了一种新出生的孩子名字前冠上以父母的姓氏组成的复姓的命名方式。这种现象的出现是一种好事,说明妇女在争取家庭地位平等方面有了重大突破。但是这也引来一连串的问题,那就是将来这个以复姓命名的孩子结婚后生下的孩子该怎么命名?如果按照他父母给他命名的方式,那他就应该在他的孩子的名字前冠上他和配偶的姓。如果他恰好也找了一个以父母的姓氏组成的复姓命名的配偶,那他们的孩子岂不要在名字前冠军上四个姓?那四姓孩子长大结婚生了孩子命名,岂不要在名字前冠军上八个姓?那八姓孩子的孩子岂不要冠十六个姓?那十六姓孩子的孩子名前该冠几个姓?我不敢想像了......虽然争取男女平等是好事,但这样给孩子命名的方式我却不敢苟同。因为它不但违背我们中国人传统的命名习惯,在现实中也不具备可操作性。您能想像一个人的名字前冠着十几个姓的样子吗? 或许有人会说:“你可傻呢!给孩子取名时是可以把父母的姓都加进去。但将来孩子长大了给他的孩子取名时,只用排在前面的一个姓不就行了。”可这种以父母的姓氏组成复姓给孩子命名的方式,一般都把母亲的姓放在第二位。如果按照上面的说法,那么当子女再给自己的孩子命名时,就会出现只继承父亲的姓氏,而抛弃母亲姓氏的情况。如果是这样,那么母亲的姓氏就还是没有被继承,这个方式就有忽悠女性之嫌。 或许会有人说:“这有什么不对呢?孩子出生后一直就是随父姓的嘛!”传统习惯中孩子出生后是随父姓的,可随着男女平等观念的深入,女性越来越希望在各个方面能和男性拥有同等的权力。为了满足女性的这一愿望,我国《婚姻法》中也早巳作出明确规定:“子女可以随父姓,可以随母姓”。但由于按照传统习惯,子女一直是随父姓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种切实可行的方法,来保证给子女命名时可以随母姓。 或者有人会说:“夫妻都是一家人了,还计较那么清楚干什么?”夫妻是可以不计较,但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我确实拥有这个权力,而我自愿放弃了。而不是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权力,你用一句夫妻之间不用计较来平息争议,就等于让我放弃了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力。 或许会有人说:“那男士就大度些,在给孩子取名时就让随母亲的姓好了。”但如果有男士不愿放弃在自己孩子名字前冠上自己姓氏的权力,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为了保证女性能行使在自己孩子名字前冠上自己姓氏的权力,就剥夺男性的这个权力,这也是有违男女平等原则的。 说到这儿,或许会有人忍不住要骂了:“你这人才麻烦呢!孩子生下来随父姓,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早就定了的事情。你今天忽然翻起来。唠唠叨叨说三道四,真是没事找事!”说这话的人可能没意识到,其实长期以来女性对男性把子女划归己有一直是心存不满的。在封建时代,女性社会地位低下,不敢怒更不敢言。而当代男女平等了,女性对在家庭中的这种不平等待遇就显得越来越不能容忍了。在现实生活中,当女性诉说对自己丈夫或家庭的不满时,常会以“我为他们家生了孩子,他们却对我如何怎样”来开头。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家庭地位的不平等巳成为导致夫妻关系不和谐等家庭矛盾的深层次原因之一。如何解决好这一问题,巳是关系到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的大事,所以实在是很值得我们认真研究研究的。 这个问题的难点就在于姓氏具有唯一性和传承性,而父母是两个人,有两个姓氏,该传承哪个呢? 有一种观点,认为爱是一种轮回。因为人们发现男孩儿长大后,往往会选择具有自己母亲个性品质的女性作伴侣;而女孩子长大后,常常会选择具有自己父亲个性品质的男性作伴侣。这是因为父母还承担着教育子女的责任,而这种教育主要是通过言传身教潜移默化进行的。父母作为子女最亲近的人,也是子女成长过程中最初最直接的模仿对像。具体到个人,则是男孩儿会模仿父亲的行为方式,结果他选择伴侣时就会选择像母亲那样的人,因为这是父亲的选择。而女孩子会模仿母亲的行为方式,结果她选择伴侣时就会选择像父亲那样的人,因为这是母亲的选择。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男孩多半会继承父亲的个性和行为特征,而女孩多半会继承母亲的个性和行为特征。既然是这样,那么男女结婚生下孩子后,如果是男孩何不就让他随父姓,如果是女孩何不就让她随母姓。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国开始大力推行计划生育政策。为了纠正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当时曾编过一个荒诞故事。故事中说由于人们都只想要男孩,女孩出生率大大降低。以至于数十年后,社会上只有男性而没有女性了。到了结婚年龄的小伙子们无处去找对象,他们集体上街游行以表达心中的不满,打出的横幅是“我要媳妇!”这个故事的作者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人们。女性对这个社会也是很重要的、不可缺少的。但这对纠正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却没有多大帮助。有调查显示,当今社会男性要多于女性。虽然这种男女比例失衡的状况,还没有严重到让男人集体上街游行讨要媳妇的程度。但如果按1比1的择偶模式推算的话,还是会有些男性找不到老婆的。这充分证明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人们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严重。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之所以如此根深蒂固,并不是人们认为当今社会不需要女性,或女性不重要,而是在女性的社会角色中没有家庭继承人这一身份。而人们都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延续下去。这才使得人们对男孩特别看重,甚至包括女性也把男孩看的比女孩重。 假如有一天女孩获得了家庭继承人的社会角色,相信人们就又会重女轻男了。从这里我们可以发现我走入一个误区,那就是认为家庭继承人的性别是唯一的,或者是男性或者是女性。在这种观念支配下,男女总会被分出一个轻重来。而让男孩随父姓,让女孩随母姓的方式,则同时赋予了男性和女性家庭继承人的身份。使男女有了同等的社会角色,也就真正实现男女平等了。 现在我国的生育高峰已经过,国家的生育政策也放宽了,生二胎基本上已被子接受。那么一对夫妻生下一儿一女,分别继承父母的姓氏,岂不是两全其美。人本来就分为男人和女人,家庭则必须由男人和女人共同组成,二者缺一不可。所以家庭无论是只按男方的血统延续,还是只按女方的血统延续,都是不公正的。公平的方式就应该是男女双方的血脉都可以通过家庭的后代延续下去。在这一原则下,首先男女双方结婚后新组成的家庭,将不再单纯视为是男方家庭的延续,而是男女双方两个家庭的延续。新家庭中出生的孩子也不再单纯视为男方血脉的延续,而是男女双方都将通过孩子延续自己的血脉。 说到这儿,或许有朋友会说,别尽想好事了!万一这家生的都是男孩或者都是女孩怎么办?这种情况也是可能发生的,毕竟我们假设是一对夫妻只生两个孩子时的情况,结果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或都是女孩的情况也是有的。但如果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中又有男孩又有女孩,就坚持生上十个八个,就有些太不明智了。我们主张让男孩随父姓,让女孩随母姓,是为了体现男人有的权力女人也有,女人有的权力男人也有,这一男女平等的社会原则。具体到某个家庭,一定要家里有个男孩继承父姓,或一定要家里有个女孩继承母姓则大可不必。就是在男权时代,男人没有儿子绝后的事也是时有发生的。所以在具体到个人有没有孩子继承自己姓氏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是应该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有自然好,没有也坦然。比起有孩子继承自己的姓氏来,我们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来体现自身价值。 或许会有人说,既然男女平等了,干脆就取消姓氏算了。为了让孩子跟谁姓的问题弄出这么多的社会问题来,还不如不要的好。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首先姓氏文化已经流传了几千年了,不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这不仅是一个习惯问题,还有个历史传承和归属问题。比如说当我们讲到这样一个定义,中华民族是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古老民族,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她有着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曾有过对世界文明有着重大影响的四大发明。她的人民曾建立过繁荣昌盛的国家,也承受过被列强欺侮和奴役的苦难。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我们的使命。我们之所以敢确定和承认这就是我们的历史,是因为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称谓:中国人。正是这个称谓让我们确定我们的过去,也指引着我们的未来。对于一个家庭也是这样,我们要知道我们的先辈是什么样的人,走过什么样的路,留给我们什么样的财富或是什么样的教训,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我们要去向哪里。而把这所有一切串连在一起的,就是我们的姓氏。 而将姓氏细分为男孩随父姓、女孩随母姓,不仅能传承家族历史,还有利于人格的完善和传承。在子女都继承父亲姓氏的家庭中,由于女儿和父亲的社会角色不同,不会完全模仿父亲的生活观念和行为方式,母亲则被排斥在继承之外,这就模糊了子女对父母人格的传承。而男孩随父姓的模式,则强化了儿子对父亲人格的传承。父亲首先意识到我的言行是要传给儿子的,我一定要做的好,不能把坏的东西留给儿子。在儿子则意识到我的行为方式是模仿父亲来的,父亲有什么优点我要发扬,有什么不足我要弥补。女孩随母姓,同样能在母亲和女儿之间起到这种激励作用。 而且,这对促进当代女性的自立自强也能起到积极的作用。当今社会虽已主张男女平等了,可在女性中还有把结婚视为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的观念。究其原因就是子女随父姓,新家庭被视为男方家庭延续这些旧观念模糊了女性的责任,打击了女性的自立热情,使女性有意或无意地把自己摆在从属的地位。而实现女孩随母姓后,社会就不能再忽视女性在家庭中应有的权力,女性也不能再回避自己的责任,而要自立自强了。良性而健康的社会,就应该男人像男人,女人像女人。而不是男人像女人,女人像宠物。希望随着男女平等关系的确立,我们的社会越来越良性健康。 以上是我对构建男女平等的家庭模式的一点粗浅看法,欢迎有兴趣的朋友和我交流讨论。 “脂粉”包裹的朋友圈 曾经有幸与一位美女是同事,每天工作时有美人在侧,颇有赏心悦目之乐。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这位美女花容失色,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及平日俏丽。我心中讶异却又不敢询问,只能在心里暗自纳闷。如此闷过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美女那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化妆就来上班了。脸上没有了脂粉的装饰,乃至于容颜大变。 发现了这个秘密,我再细细打量这位女同事的容貌,感觉她也不过就是中人之姿。五观还算端正,但无论怎样算不得漂亮。因看惯了女同事往日的俏丽容颜,突然间看到她的真面目反倒有些不能接受了,甚至觉得有点面目可憎起来。觉察到自己心中的变化,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暗想:原来女人化妆不化妆,给人的感觉差距竟这么大! 有了这次经历后,再看到美女,我心里不勉就会这样想:“如果不化妆,她还会是这么美吗?”不过自己想归想,却仍需面对浓妆艳抹的美女越来越多的现实。 随着阅历的增长,我发现人们不仅通过化妆来修饰自己的容貌,还通过各种做秀来美化自己的行为、思想、道德等。犹其是近年来微信普及以后,各种思想深邃,语言优美的文字像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俯拾皆是。人们常常转发这些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意见。也有人像用化妆品装饰自己的脸那样,用这些文字美化自己的品行。也许是真正做的好的人往往用不着美化自己,于是愈是品行有亏的人,似乎愈热衷于转发这种文字。所以当你了解了那些优美文字背后的发布者在生活中真实的一面后,用膛目结舌来表达你的震惊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比如说一个骗吃骗喝,整天想着把别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的人,却在朋友圈里宣扬公平正义。再比如说一个言而无信,欠帐不还的人,却在朋友圈里大谈道德操守。再比如一个极度虚伪的人,却在朋友圈里标榜真诚。再比如一个经常胁迫自己的另一半满足自己欲望的人,却在朋友圈里探讨如何和谐家庭关系。再比如一群冷漠而薄情的人,却在朋友圈不断地晒老照片,回忆共同渡过的美好时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如果你指责他们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他们会有千条理由万般说词来为自己辩解。但无论他们说的如何天花乱坠,可一看他们的行为,本相就暴露无遗了。他们或者是说的再好就是不做,或者是绕来绕去最终还是为达到个人目的。 所以,当你看到一个人在朋友圈发表高深的言论时,却不能相信他的品行也同样高尚。因为单靠看朋友圈的文字判断一个人的品行,和单纯看化过妆的脸蛋来判断女性的美丑一样,是很不靠谱的事情。 这也是对我写作的鼓励和肯定 我只是一个草根作家,生活在社会底层。从未在任何传统媒体上发表过作品,也从未得到过任何权威的鼓励和认可。但是我却坚持写作二十多年,完成了六十余万字的作品。我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首先要感谢喜爱我作品的读者朋友的热情鼓励与支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也是我坚持写作的动力,他们就是那些想把我的作品据为他有,以他的名义发表的人。 很早以前,就有人在和我谈论我的作品时,总会说一些语意模糊的话或者是半句话,让我听的莫名其妙。事后,我慢慢琢磨才明白,这些人是想把我的作品拿去,署上他们的名字发表。 刚开始遇到这样的人,我心里很鄙视他们,感叹人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等到涉世渐深,才知道这是当今社会流行的一种潜规则。见的这样的人和事多了,我不勉也动了心,想和人做些这样的交易。因为我毕竟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总想尽可能减轻一点生活的压力。然而这种人能给出的回报却令我心寒。他们无非是请我吃顿饭,或是在他们方便的时候帮我点小忙,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当时我还在心中慨叹,原来在这种人心里文字的价值这么低,难怪他们写不出来。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还是想的太天真了。因为即使是那么低的回报,能兑现的也是少之又少。更有甚者,从我手里拿到书稿后,一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时我才猛然醒悟,把别人的东西署上自己的名字发表,这是骗子的行径,怎么还能指望这样的人讲信誉呢?于是我再不与人做这种交易,还是继续老老实实地写作,老老实实地寻找自己正当的发展机会。 近来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些情况。有多年都不和我见面的人,忽然打电话来关心起我的写作情况,表示要给我介绍机会,听到这话着实让我感动了一把,可随后就没有下文了。等我慢慢回过味来才明白,这不过是试探有没有拿走我作品的机会。而原来我认识的人,最近见面时却不承认和我认识了。细察其中的原因,这人已从我们共同认识的人那里拿到我的作品谋利去了。我真没想到剽窃者竟然猖狂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我气愤之余也很无奈,但仍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明一下。不然对不起喜爱我作品的读者朋友,也不是对社会负责任的态度。 故本人在此发表严正声明,凡署有本人原名或笔名的作品,均系本人原创。如有读者朋友发现我的作品中抄袭了别人的文字,欢迎大家揭发我。另外如哪位朋友认为对我名下发表的作品拥有著作权,欢迎你对我提出指控,并诉诸法律维护你的权益。 最后,我想对那些想剽窃而没有剽窃或已经剽窃了我作品的人表达一下谢意。估计这些人都不会当面接受我的感谢,而且有的人很可能我也没见过,所以只能在这里统一说一声:谢谢!是你们的行为使我看到了我作品的价值,增加了我对自己写作能力的自信。你们的行为对我也是一种鼓励和肯定,也是我把写作事业坚持到底的动力! 2016年3月 月亮船(一) 这是一首诗,也是一个梦。谨以此书纪念我们远去的青春! ——作者题记 一 公交车轻盈地在公路上行驶着。这是一辆由市区驶往城郊的班车。因为是早晨,车厢里只有寥寥几个乘客。大家都静静地坐着,除了汽车的马达声外,再无任何声息。 陈雨昕坐在靠车窗边的座椅上,目光投向窗外。这时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公路两侧的树木刚刚披上绿装,树叶翠绿簇新,在晨光中显得异常耀眼明快。树木后的农田已经大块大块地铺上了绿色。每一块都四四方方,有棱有角。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沿着田野向远处望去,隐约可见笼罩在晨雾中的村庄。房屋若隐若现,勾起人无尽的遐想。 陈雨昕只是很随意地浏览着窗外的风景。她这是去上班,窗外的每一样景物她都已见过多次,非常熟悉,不必再用心观赏。但她很喜欢今天早晨的这种氛围:寂静,清新,洁净,耀眼,给人一种十分美好的感觉。这就象她这个青春少女带给人的感觉一样。这样令人陶醉的晨光不是每天都有的,这就使得今天这个早晨显得很特别,陈雨昕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然而一切又都和平常一样。不久公交车就到达了终点站。公路的一边出现了一座翘脊飞檐的古堡。古堡高大的门楼恰似一位好客的主人张开着他那宽阔的怀抱。这古堡是当地近年来开发的一处旅游景点——古商庄园。陈雨昕是这里的导游。 公交车停稳后,陈雨昕缓缓走下车来。陈雨昕身材适中,体态略显丰腴。但她脚步轻盈,一点也不给人滞重的感觉。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装。西服里是一件雪白的衬衣。衬衣的衣领翻在西服衣领的上边。单这身着装就已透出了雅致的气息。再加上她高挽的发髻,圆圆的脸庞,饱满的红唇,水汪汪的大眼,光滑如玉的肌肤,使人越看越象那《仕女图》中的古典美人。称的上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完美形象。 陈雨昕径直向古商庄园那高大的堡门走去。堡门前站着一个保安。陈雨昕起初没在意,庄园中的保安她都认识。看着那保安的背影,她在推想今天该是谁当班了。可直到她走到堡门前,也没有从那保安的身影上推断出这是哪个保安。这时那保安回过头来,原来却是一个生面孔。 陈雨昕本来并没有在意眼前的保安。可就在那保安转过头的一刹那,我们的古典美人忽觉眼前一亮,不由地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起那保安。 好俊朗的一张脸哟!宽宽的眉毛恰似沾饱墨汁的正楷笔画;高高的鼻梁犹如精心打磨过的羊脂玉一样光滑;大大的眼睛使人立刻联想起夏夜里明亮的星星。最令人赞叹的是这人的五观不仅线条分明,而且生的端端正正,均匀和谐地分布在那张四方脸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给人不匀称的感觉。 陈雨昕一望之下,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今天早晨的感觉这么特别,难道就是因为要见到这个人?”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人,越看越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保安见陈雨昕要进庄园,便问道:“请问,你是——?”这声问话把陈雨昕从胡思乱想中唤了回来。她先是一怔,随即道:“哦,我是这里的导游。”说着,她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导游证给那保安看。那保安看了一眼,随即对陈雨昕微微一笑,道:“请进!” 陈雨昕也不由地向那保安微微一笑,然后走进了庄园大门。她还想再打量打量那保安,从记忆中搜寻一下这个身影。可她已经走进了庄园大门,再看那保安就需扭回头去。在公共场所一个女孩子公然去注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毕竟是一件难为情的事。于是陈雨昕只好忍住不看,直直地向前走去。 古商庄园是明清时代的一个商业大家族聚族而居的地方。一进堡门便是由大大小小的院落连接成的一条老街。街两边排列着形态各异,作工精巧的各式门楼,展现着这里昔日的富足和辉煌。陈雨昕走过各式各样的门楼,一直走到老街的拐弯处这才回头张望了一下。可这里离堡门已经隔了好远。那保安的身影只能隐约看见,已经看不清轮廓了。陈雨昕只好失望地向导游办公室走去。 导游办公室里已经有一个女孩了。这女孩正坐在电脑前忙碌着。陈雨昕一瞧,正是自己的好友秦蕾。 秦蕾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见是陈雨昕,她立即起身跑过来搂住陈雨昕的脖子,道:“呀!你来了。休息好了吧?”因为离城较远,导游们一般是住在庄园里的。陈雨昕是遇上轮休,这才回去住两天。 陈雨昕分开秦蕾搂着自己的双臂,问道:“小丫头,这两天乖不乖?没调皮吧?”秦蕾听了嘻笑道:“你不在,我再胡闹也没人理呀!”陈雨昕道:“好啊!原来你那么胡闹都是冲我来的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她伸手往秦蕾身上抓去。秦蕾一边躲闪一边求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以后不敢了。” 秦蕾个子不高,身材小巧玲珑。长着一张娃娃脸,尖尖的下巴,微微向前翘着,给人天真可爱的感觉。乌黑的长发脑后的直垂到肩上,前额则齐齐地遮到了眉毛。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一说话眼睛就睁的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和陈雨昕正好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这秦蕾却是一位时尚美人。这时是春末夏初,天气还不炎热,秦蕾早已换上了夏装。下身是一件褐色超短裙,露着半截大腿。上身是一米黄色无袖t恤,领口开的很低,胸前露出一小截浅浅的乳沟。超短裙上小小的口袋里,装着一个体积硕大的手机。手机倒有大半截露在外边。手机边缘的闪灯有节奏地来回闪烁着,手机上拖出长长的导线,直通到塞在耳朵里的耳塞上。秦蕾不说话的时候,头就随着手机的闪烁灯有节奏地晃动着。 陈雨昕只是象征性地在秦蕾身上抓了几下,便将目光投向了电脑,问道:“你在干么?”秦蕾立刻诉苦道:“你不在,主任让我报个人的业绩。可把我愁死了。你回来就好了,还是你来吧。”说着,把陈雨昕推到电脑前。陈雨昕便在电脑椅上坐下来做了起来。她做的是每个月庄园导游的个人业绩累加,这个工作一向都是由她负责的。 陈雨昕刚输了几下,秦蕾弯下腰从背后搂住她的脖子,问道:“喂,进门的时候看见了没有?”陈雨昕一怔,反问道:“看见什么?”秦蕾道:“保安上来了个帅哥。昨天刚上的班,今天在门口值勤——”说到这儿,秦蕾忽然如梦初醒地猛推了陈雨昕一把,道:“你看见了吧。你刚从门口进来!” 陈雨昕微微一笑,对秦蕾的质问不置可否。可她心里却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秦蕾见陈雨昕默认了,便继续道:“昨天一看见那帅哥,我还以为咱们庄园又要开拍电视剧,哪个明星来体验生活来了。那股子帅气,绝对是一个美女杀手。”陈雨昕听秦蕾这么大言不惭地夸奖一个男子,尽管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道:“好啦,好啦,你快去换导游服吧。一会儿就该有游客到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接待?”秦蕾见陈雨昕打断她的话头,不满地反驳道:“那你怎么不换?你今天不上班呀?” 俩人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秦蕾接起电话一听,是庄园门口售票处打来的,说有游客要导游,让她们赶快去。秦蕾放下电话,冲陈雨昕一吐舌头,道:“真让你说着了,现在就有游客到了。” 陈雨昕听了,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明的喜悦。这令她自己也很奇怪。接待游客是她们的日常工作,早已习惯了。怎么今天会这么兴奋呢?细细一品味,陈雨昕发现她是因为又有理由到庄园门口去看看那个保安才兴奋的。陈雨昕这才意识到其实她一直在想着门口的那个保安。当她惊觉自己的心事,脸不由微微地红了。 陈雨昕和秦蕾匆匆赶往门口。走近庄园大门,只见她们谈论的那个保安依然恪尽职守地站在那里。陈雨昕一看见那挺拔的身影,心就忍不住“砰”地一跳。她偷偷打量那个保安。那保安个子并不算很高,只能算中等偏上的个头。可是站在那里却似山峙松挺,给人巍然屹立的感觉。在陈雨昕的眼里保安们的保安服灰蒙蒙的,无论从用料,色彩,款式,做工都一无可取。可就这样的服装穿到这个人身上,就给人庄重,英武的感觉。越是走近,陈雨昕越觉得自己难以抵挡那保安身上散发出的魅力。从那保安身边经过时,她忙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就这么一扭脸,陈雨昕发现自己身边的秦蕾正歪着头,毫不掩饰地直盯着那保安。看着自己密友如此肆无忌惮的举动,陈雨昕仿佛感到自己的心事也暴露了似的。她的脸不由的又红了。她轻轻扯了扯秦蕾的衣袖,暗示她收敛一些。谁知秦蕾却回过头来浑然不觉地问:“怎么了?”这一问,陈雨昕的脸更红了。她拉起秦蕾一声不吭地快步走出庄园大门。 可是才到中午,秦蕾就对那保安失望了。吃饭的时候,秦蕾对陈雨昕小声嘟囔道:“那人已经结婚了,听说孩子都好几岁了。”陈雨昕一怔,问道:“你说谁呢?”秦蕾道:“还有谁?保安上新来的那个帅哥呗。保安小李子和我说的。他说那帅哥看着年轻,其实年龄可不小了。”陈雨昕听着,心不由地往下一沉。这时她才意识到早上秦蕾对那保安表现出兴趣时,她为什么会感觉有些不对。那时她一定已发觉那保安的年龄要比她们大的多。那保安沉稳而柔和的神态,显然不是莽撞无形的少年所能具备的。然而解开这个心结后,陈雨昕并没有感到恍然大悟的舒畅,相反倒有些怅然若失的沉重。陈雨昕终于明白自己已然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那个保安。看着那保安沉稳的气质却没有判断出他的年龄,不是她没想到而是她不愿想。 接下来的日子从表面上看一如既往,陈雨昕每天带着游人在庄园中游览。但在陈雨昕心里却多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那便是那个新来的保安。由于太留心的缘故,陈雨昕很快就知道了那新来的保安叫萧子华,和她一样也是本地人。 只要陈雨昕上班,几乎天天都可以看见萧子华。有时他们可以离的很近。每当这时陈雨昕总是能感受到这个成熟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阳刚之气。尽管她的目光总是投向别处,她的内心却时刻关注着他。他什么时候来的,又什么时候走的,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当两人单独相遇时,陈雨昕甚至毫不掩饰地把热切的目光投向萧子华。 相比之下,萧子华的反应倒很冷淡。见到导游们其他保安总是没话找话地上前搭茬,萧子华则总是很平静地站在一边。对于陈雨昕萧子华似乎也并没有特别注意。就算俩人单独相遇,萧子华也能平静地和她擦肩而过。对陈雨昕的热切目光似乎视而不见。这多少让陈雨昕有些失望,一再暗暗告诫自己:“人家根本没在意你,以后别盯着人家傻看了。”可是再现再次见到萧子华,陈雨昕又难以控制自己的目光。 最近几天连续是阴雨天。雨下的不大,雨丝细如牛毛。几天下来,雨水把一切景物都洗的一尘不染。庄园里的房舍,街道,树木,花草都变的格外鲜亮。空气中则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芳香。这样的天气不但没有阻止人们出行,相反倒激起了人们出激的兴致。一连几天,庄园里来的游客都特别多。 这天下午,陈雨昕陪同几位老人在庄园中游览。各处景点都看过了,几位老人还觉得意犹未尽。他们便让陈雨昕先回,他们自己则要在庄园里随便走走。陈雨昕独自返回庄园门口的接待处。走着走着,忽然迎头又下来一阵雨。雨丝很细但也很密,如果不躲一躲也会把衣服淋湿的。陈雨昕见前面不远就是琴心亭,心用手遮着头跑了过去。 陈雨昕跑进亭子一抬头,却见一个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正是这几天令她心神不定的萧子华。萧子华转过头来冲陈雨昕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便又扭头向亭外观望。陈雨昕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萧子华。她先是一愣,然后赶忙迎着萧子华的笑脸也微笑点头。可她刚露出笑脸,萧子华已经扭过头去了。陈雨昕心头一沉,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见萧子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陈雨昕也只好站在那里向亭外看雨。 亭外雨匆匆地下着,落在地上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因为这场急雨,游人们也都暂时停止了游览。四周听不到任何声息,寂静的仿佛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而亭中站着的萧子华也好象静止了似的,除了陈雨昕进亭时回头笑过一下,半天再没有任何反应。 有美人在侧竟然无动于衷,这让陈雨昕感到十分恼火。想不到自己钟情的人,原来是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陈雨昕真想赌气跑出亭子,离开这块木头。只是亭外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陈雨昕又实在不甘心为躲避这块木头,让自己淋成落汤鸡。她只好忍气站在那里,来回扭动着身子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半晌,萧子华才体会到了美人的愤怒。他笨拙地转过身来,用一种生涩的,很不流畅的语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那口吻好象刚刚才看风陈雨昕似的。陈雨昕心里虽不高兴,但仍勉强答道:“我陪几个游客到这边来游览。”萧子华“哦”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了。 陈雨昕看萧子华的嘴唇动了几动,显然是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陈雨昕在心里就笑了:“这块木头还真木的可以,连和女孩子说话也不会。”陈雨昕这么想着也就原谅了萧子华刚才的冷漠,主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萧子华应道:“哦,我来这边巡察。这是我们的工作,每天都要这么转几趟的。”陈雨昕看着萧子华说话紧张的样子,心里就更高兴了,暗想:“原来他真是不会和女孩子说话,不是不想理我!” 于是,陈雨昕干脆主动问了起来:“你好象来了时间不长,是吗?”萧子华答道:“是,还不到一个月呢。”陈雨昕又问:“那你原来做什么?”萧子华答道:“我在工厂里当工人。”陈雨昕又问:“那为什么不做了?”萧子华答道:“我们的工厂破产了,工人们都下岗了。”陈雨昕“哦”了一声就不再问下去了。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男人。你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你不问了他也就不啃声了。陈雨昕真搞不明白,就这么憨直的一个人,这段时间怎么竟会令她念念不忘。 等沉默了一阵儿,萧子华终于又开口道:“你们办公室的那台电脑是归你使用的吗?”陈雨昕愣怔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答道:“不,那台电脑是配给我们导游部的。”萧子华道:“我好象总是看见你坐在电脑前忙碌,没见别的导游用过。”陈雨昕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欣喜,暗想:“原来他也注意着我呢,连我常用电脑也知道。”嘴里答道:“我要统计个人业绩,做成报表报给公司。所以我用电脑的时候多一些。” 接下来萧子华道:“那你是经常能用电脑了?”陈雨昕点点头道:“是啊。”心想:“这有什么稀奇的?”萧子华道:“那你帮我打点东西,方便不方便?”陈雨昕一听自己心仪的人要自己帮忙,立刻爽快地应道:“行,你拿过来吧。没什么不方便的。”萧子华仍不放心地问:“真的可以吗?”陈雨昕肯定地道:“行,你拿过来就是了。”萧子华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说着,他冲陈雨昕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原来他们说话中间雨已经停了。太阳从西边的云层下露出半张脸来。明亮的阳光为所有的景物披上了一层炫丽的色彩。俩人身上都象着上了金色的盛装,一下变得灿烂夺目。 这时庄园里的游客又来回走动起来。陈雨昕见游人渐多,忙对萧子华道:“我要回接待处去了。”萧子华道:“好,我还要到里面去看一下。”说着,俩人便分手了。 陈雨昕一阵风似的向前走去。她的心情就象眼前的阳光一样明媚。一路上她嘴里轻哼着歌曲,两脚在青砖路面上轻快地蹦跳着。可快走到导游接待处时,陈雨昕又一下站住了。她忽然想到:“呀!他只说让我帮他打东西,却没说好什么时间给我。这可怎么办?”想到这儿,陈雨昕又担心起来。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陈雨昕到食堂打饭。当她在窗口打饭时,萧子华悄悄走到她身边。俩人对望了一眼,发出一个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萧子华轻声道:“稿子我带来了,什么时候给你?”陈雨昕这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忙道:“吃过饭我去办公室等你,你送到那里吧。” 吃过饭,陈雨昕把秦蕾哄回宿舍,自己则绕了个圈来到办公室。她先将办公室的门半开半掩,然后在电脑前坐下来等候萧子华。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陈雨昕的心一阵急跳。她知道是萧子华来了。紧接着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挺拔的身躯闪了进来。陈雨昕回过头,正好看到萧子华那张俊朗的四方脸。俩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萧子华走到陈雨昕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叠稿纸,略带谦意地道:“这是我写的一点东西,早就想把它打出来。可是我没有电脑,只好麻烦你一下了。”陈雨昕接过稿子展开一瞧,心又是“砰”然一动,原来这是一篇小说。真想不到这位相貌英俊的帅哥,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才子! 陈雨昕快速翻动着稿纸,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纸上的文字。因意外发现了这个帅哥的秘密,她的心狂跳不止。她自顾自地翻阅着,早已忘了周围的一切。好半天她才猛然发现,萧子华还呆呆地站在她面前。陈雨昕如梦方醒,忙招呼道:“你搬个椅子过来坐吧。”萧子华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她旁边。 陈雨昕问:“你要打成什么样的?”萧子华道:“就照一般文章的格式打就可以了。”陈雨昕打开一个文档,在上面迅速地打了一段文字。然后问道:“是这样,对吗?”萧子华赞叹地道:“对。你打字的速度好快呀!”陈雨昕得意地笑了笑,又继续打了下去。 陈雨昕一边打字,一边偷眼打量萧子华。这还是她认识萧子华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和萧子华见面多了,陈雨昕发现萧子华脸色暗红而干涩。根本不是少年人那种白晰稚嫩的肤色。按说无论谁都能看出他不年轻了。而她和秦蕾怎么都会把他看成年轻帅哥呢? 陈雨昕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了一会儿萧子华。觉得这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个鼻子两只眼和旁人一样啊。可他给人的感觉怎么就那么的不同呢?陈雨昕再次偷眼打量萧子华,只见萧子华正专注地盯着稿子。那投入的神情使陈雨昕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教了二十多年书的中学语文老师。父亲就是这么看书的。陈雨昕忽然一下明白了萧子华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那是因为他爱好写作有文学修养的缘故。父亲常说读书可以提高人的修养,陈雨昕原来还似信非信,此刻她确信无疑了。陈雨昕在心中赞叹:“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呀!”想到这儿,陈雨昕心中有说不出的惬意。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打字也是一种享受。 可惜好景不长,只过了一会儿萧子华就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有空的时候慢慢打吧,不用着急,我不急着要。打完了告我一声,我用u盘来拷贝一份就行。”陈雨昕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也只能作出一副爽快的样子道:“好的。” 这时,萧子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笑着道:“这个送给你!”陈雨昕一瞧是一袋瓜子。她跳起来叫道:“不行,不行。这是干什么。我就是帮你打打字,怎么还能收你的东西!”说着,拿起牛皮纸袋就萧子华手里塞。萧子华则道:“这样麻烦你真不好意思。这只是表示一下我的心意,你收下吧。”说着伸手来推手皮纸袋。牛皮纸袋本来就不大,萧子华一推就碰到了陈雨昕的手。 陈雨昕的手刚刚碰到萧子华的手,立刻感到有一股温暖而柔和的暖流传过来。她惊奇一个男人竟会有这样一双温暖而柔和的手。而她就象一块浮在春水里的薄冰,在这股暖流的侵蚀下正在融化。此刻两人就面对面站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陈雨昕眼前就是萧子华宽阔的胸膛。陈雨昕忽然下意识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羞涩地低下了头。因为她担心再过一会儿她会经不住这暖流的侵蚀,瘫软在他的怀里。 萧子华又重新把牛皮纸袋放到桌子上,然后道;“今天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打。”陈雨昕想到自己竟有要倒在这个人怀里的念头,羞的满脸通红。她不敢再抬头看萧子华,只好低着头一个劲地点头。萧子华见她只是点头却不迈步,神情又很不自然,便道:“那我先走了。”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听到门被轻轻关上,陈雨昕这才悄悄抬起头。办公室里已没有了萧子华的身影。她轻轻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道缝向外张望,萧子华已走的无影无踪。 陈雨昕稍微停了一下,这才转过身走回到电脑前重新坐下。忽然她发觉自己的脸烧的火辣辣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又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月亮船(二) 只隔了两天,陈雨昕便在午间吃饭的时候悄悄告诉萧子华:“稿子我打完了。吃过饭你来办公室拿吧。”萧子华有点意外地道:“这么快?你打字的速度真是快呀!” 吃过饭,陈雨昕又悄悄来到办公室。还象上次那样将门半开半掩后,便坐到电脑前等待萧子华的到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萧子华推门走了进来。陈雨昕回头报以一个微笑,就象那天晚上一样。每当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在一起的情景,陈雨昕心里就甜丝丝的。她好想再重复一下那些场景。 萧子华走到她面前赞叹道:“你打的好快呀!给了我真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把这些稿子打完。”陈雨昕笑道:“这没什么,你先看看吧。”说着,打开保存着萧子华书稿的文档。萧子华俯下身子阅读。陈雨昕又道:“你搬把椅子坐下看吧。”萧子华“哦”了一声,笨手笨脚地从旁边搬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陈雨昕则一直坐在那里看着萧子华。不知为什么她很喜欢看萧子华她面前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有时她甚至觉得萧子华这个样子比他在门口站岗时那副从容稳健的样子还要可爱。 等萧子华坐下后,陈雨昕又问:“你这个小说好象还没有写完,是吧?”萧子华道:“对,这只是前半部分,后半部分还没有写完。我想写完之后拿到网上去发布一下,所以我现在要准备一个电子版。真的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这点稿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完。”陈雨昕看萧子华的小说没有结尾,就想问问他为什么不把稿子都拿来。听了萧子华的解释,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是没有写完。 可听完解释,陈雨昕马上就意识到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等萧子华的小说写完后还需要有人帮他打稿子。然而令陈雨昕恼火的是,萧子华并没有接着说:“等写完了还得麻烦你帮忙打一下。”如果萧子华说了,陈雨昕爽快地应一句:“行。”事情就圆满解决了。可恼人的是萧子华偏偏没有说。要一个女孩子主动提出去帮一个男子那是很难为情的。而在现在的情形下,陈雨昕只要没有说“不”就等于是默许了。这和自己主动说出来没有什么两样,倒好象自己问他的时候就有意要帮他打了。陈雨昕没料到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竟把自己推到了这么难堪的境地。 陈雨昕接过萧子华递来的u盘插在电脑上,一边将存着萧子华文稿的文档复制到u盘上,一边在心里琢磨如何改变眼前的窘境。她急中生智随口撒谎道:“我们主任不让我给别人打稿。发现我帮你打这个,把我好一顿批评。”萧子华听了十分抱歉地道:“那真是对不起,连累你挨领导的骂了。那以后不用你帮忙了。”陈雨昕没想到这一下又把萧子华彻底推了出去,忙改口道:“不要紧的,她不让打,我可以偷偷打。以后有稿子你还是拿过来吧。”不料萧子华坚决地道:“不,不用了,还是不要给你添麻烦了。”这一来形势急转直下,变成了陈雨昕主动要帮萧子华打稿,萧子华还不接受。 陈雨昕只觉自己今天可是丢尽了颜面,在心里暗暗骂萧子华:“木头,木头,真是块木头!”接下来她用鼠标点着存有萧子华书稿的文档,冷冷地问道:“这个文档是给你保存着,还是删了?”萧子华还没有反应过来,答道:“你要是喜欢看就留着吧。”陈雨昕一听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删除,把文档给删掉了。看着萧子华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陈雨昕心里笑了。看萧子华取了u盘转身要走,陈雨昕忽然又叫了一声:“你等一下。”说着,陈雨昕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把萧子华前天送的那袋瓜子拿出来放在桌上,道:“这个你拿回去吧,我可不敢收!”陈雨昕一心要为自己挽回面子,又想到把萧子华送自己的东西退回去。这一来把萧子华弄的紧张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呀!不就是一袋瓜子嘛。你帮我打了这么多稿子,我谢谢你还不成?”说着,萧子华连办公桌也不敢靠近了,远远地绕开办公桌匆匆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萧子华不顾一切拉开门就往外冲。这一冲差点和正要进门的秦蕾撞了个满怀。 秦蕾见有人向自己冲来,吓的两手抱头“呀——”地一声惊叫。待看清是萧子华,秦蕾由惊慌转为奇怪地问:“噫?你怎么在这儿?”萧子华神情窘迫地道:“哦,我来找雨昕帮我打点东西。”说完匆匆走了。 秦蕾看了一眼呆在当地的陈雨昕,又回头看了看萧子华远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陈雨昕,秦蕾忽然诡密地笑道:“老实交待,你们俩是怎么搭上的?”陈雨昕转达过身重新在电脑前坐下,故意背对着秦蕾嗔怪道:“瞧你说的多难听,什么叫搭上呀?”秦蕾走到陈雨昕身边问:“那我该怎么说?问你们俩是怎么好上的?”陈雨昕脸一红,猛地回身扭住秦蕾的胳膊,叫道:“死丫头,再胡说看我撕烂你的嘴!”秦蕾忙告饶道:“哎呀!好姐姐,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陈雨昕放开秦蕾,嘴里仍训斥道:“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秦蕾刚获自由,立刻上来搂住陈雨昕的脖子问道:“好姐姐,快告诉我帅哥来找你做什么?”陈雨昕脸色微红,甜甜地笑着道:“没干什么!”秦蕾道:“你骗谁呀!我明明听他说‘我找雨昕帮我打点东西。’他叫你雨昕,听叫的多亲切呀!该不是指上打东西来和你套乎吧?”陈雨昕忙辨解道:“瞧你想到哪儿去了,他真是找我来帮他打稿子的,可没别的意思。”秦蕾则步步紧逼地问:“那打的稿子呢?让我瞧瞧。”陈雨昕打开回收站,找到保存着萧子华书稿的文档给秦蕾看。秦蕾奇怪地道:“噫,你怎么把他的稿子保存在回收站呀?”陈雨昕没法解释,只好道:“哦,我不小心点错了。”说着她点击原处保存,把萧子华的书稿存回了原处。秦蕾爬在电脑前读着萧子华的书稿,读着读着失声叫道:“乖乖,不得了,帅哥原来还是个才子呢!” 打这以后,陈雨昕和萧子华的关系便比旁人亲近了一些。因为陈雨昕是整个庄园唯一一个接触到萧子华内心世界的人。俩人每次碰面,萧子华总会微笑着冲陈雨昕点点头,再亲切地问候一声。尽管萧子华对别的导游也一样的温和,一样的彬彬有礼。可对陈雨昕总有一种难以言传的亲切。 陈雨昕为此感到很高兴,她期待着萧子华能再来找她打稿子,这样他们的关系就能向更深一层发展。可是过了好长时间,萧子华也没有再来找陈雨昕打稿,对曾经找陈雨昕打过稿的事也只字不提。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倒是陈雨昕时时惦记着要帮萧子华打稿。她很想知道萧子华又写了没有,写到什么程度了。可萧子华不提,她也不好意思问。有时陈雨昕会偷偷打开存在电脑上的萧子华的书稿来读,从中体会这个成熟男人的内心世界。可惜书稿只有前半部分,好多情节还没有展开,使人读起来总觉不够尽兴。不过陈雨昕因阅读萧子华的作品,渐渐对阅读产生了兴趣,闲暇常找一些小说来读。 这天轮到陈雨昕和秦蕾休息,俩人坐公交车回到城里。在终点站下了车,陈雨昕对秦蕾道:“我们先去趟文化中心吧。”秦蕾问:“去干嘛?”陈雨昕道:“我从图书馆借了本书,现在该还了。”秦蕾道:“你看什么书呢,让我瞧瞧。”陈雨昕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秦蕾。秦蕾接过书端详了片刻,才生硬地读出两个字:“简——爱,这是什么意思啊?”陈雨昕道:“这是书名,也是小说主人公的名字。这书可是世界名著。”秦蕾笑道:“乖乖,不得了,看起世界名著来了。这又是那帅哥教你的吧?”陈雨昕道:“你瞎说什么呀!这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那时我还没来庄园上班呢。”秦蕾道:“那你这朋友现在在哪儿?”陈雨昕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后来联系断了。”秦蕾笑道:“我的好姐姐,你人不大故事还真不少。”陈雨昕听秦蕾又在拿她取笑,就道:“小丫头,又皮痒了是不是?”说着,俩人向文化中心走去。 她们从文化中心的东侧门走进文化中心,拐过两个弯便走进通往图书馆的过道。过道的北侧是用玻璃墙圈起的图书馆数字阅览室。隔着玻璃墙可以看见阅览室里有许多人正坐在电脑前上网。突然秦蕾猛地拉了陈雨昕一把,叫道:“你看那是谁?”陈雨昕顺着秦蕾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萧子华正坐在数字阅览室的一台电脑前。 萧子华的面前放着几页稿纸,他的双手则在键盘上来回点击着。看样子萧子华是正在打稿。不过萧子华对打字似乎很不熟练,十个手指在键盘上一点一顿,样子十分笨拙。陈雨昕一看就明白了,萧子华的小说一定是写完了。只是自己说帮他打稿受到了领导的批评,他便不再找自己帮忙,而是自己来这里打稿了。可萧子华显然平常很少接触电脑,打字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事情。 看着萧子华吃力地打字,陈雨昕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硬可自己在这里受罪,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陈雨昕看着看着眼睛不觉发涩了。在一旁的秦蕾推了一把陈雨昕道:“走,进去看看那帅哥在干什么?”说着,俩人一起走进了数字阅览室。 来到萧子华身后,秦蕾开口便道:“帅哥,干什么呢?”萧子华闻声转过头来,一见是陈雨昕和秦蕾,忙站起身道:“哟,你们怎么也在这儿?”秦蕾道:“怎么,我们不能来吗?”萧子华道:“不不不,我是说没想到我们能在这儿碰上。”秦蕾道:“我们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我们庄园的帅哥。你干什么呢?”萧子华见隐瞒不了了,只好说:“我在这儿打点东西。”秦蕾道:“打什么呢?我看你笨手笨脚的,你打一个字用的时间比别人打十个字用的还多!” 陈雨昕听秦蕾取笑萧子华,忙制止道:“秦蕾,别瞎说!”不料萧子华却老老实实地道:“秦蕾说的没错。我本来手就慢,又不常用电脑,打字是比别人慢的多。”秦蕾白了一眼陈雨昕,道:“瞧,我说的没错吧?连他自己都承认了。”回头又对萧子华道:“象你这样就别自己打了。你这还不打到猴年马月去呀!你还是找个人帮你打吧。”萧子华听了只是“啊啊”地应承着,并不答话。 陈雨昕明白秦蕾是在教萧子华求自己帮忙,可萧子华却张不开这个口。于是她径直走到电脑前坐下,看了一眼萧子华放在桌子上的稿子,便劈哩啪啦地打了起来。从第一眼看到萧子华吃力地打稿起,陈雨昕就觉得很心痛。陈雨昕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正是她有意要为难萧子华,才使得萧子华不敢再开口向她求助,跑到这里自己吃力地打稿子。此刻陈雨昕再也不想使女孩儿家的小性了,只想帮萧子华打稿子。 只片刻功夫,陈雨昕就干净利落地把余下的稿子打完了。她把打好的文档保存到萧子华的u盘上,又把u盘取下连同那几页稿纸一起递给萧子华,然后郑重地道:“你把剩下的稿子拿过来吧,我来把你打。”这时陈雨昕的脸上已没有了女孩儿家的腼腆,有的只是庄重和真诚。萧子华竟也毫不客气地应道:“好!” 这倒让一旁的秦蕾颇感意外,忙插了一句:“不能白打哦。帅哥,你得请我们吃饭!”陈雨昕忙喝止道:“秦蕾!”萧子华则道:“那是一定要请的。不过今天不行了——”说着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道:“再过一会儿我女儿就下学了,我得去接她。改天吧,改天我一定请你们。”陈雨昕听到这话心忽然往下一沉,她这才发觉她真正心痛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等陈雨昕结束休假回常家庄园上班后,萧子华果然把余下的稿子连同u盘一起交给了她。陈雨昕这才发现萧子华的这部作品篇幅很长,原来萧子华给她的只是前边的一小部分。陈雨昕只能在下班后挤一点时间打一打。有时庄园工作比较紧张,便连续几天都不能打。这样打打停停,等陈雨昕帮萧子华打完书稿,已是夏末了。 这天陈雨昕碰到萧子华,便轻声对他道:“稿子我帮你打好了。晚上你到琴心亭等我吧,我把稿子交给你。”萧子华忙应道:“不用麻烦你跑了,等我有空去你们办公室拿就行了。”陈雨昕见萧子华没领会她的意思,心里骂了一句:“木头!”嘴里则嗔怪道:“让你去那儿等,你去那儿等就对了。稿子那么多,大白天我怎么好拿给你!”萧子华愣怔了一下,忙应道:“好,好。”这一声好却又似乎表示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陈雨昕脸不觉红了,喃喃地道:“好什么好?”说着匆匆转身走了。 入夜,陈雨昕拿了萧子华的书稿偷偷离开宿舍向琴心亭走来。这些天来她不仅把萧子华的书稿全部都输到了电脑上,还为书稿作了精心的排版。她仿照她最喜欢的一本图书的的样式,在每一张书页的右下角都装饰了一个兰草的图案。使人展书观看时立刻会有一种典雅的感觉。她为萧子华在u盘上存了书稿的电子版,又用打印纸打印了一个书面版。她将书稿整齐地装订在一起,就和市面上出售的图书一模一样。如此作为已经很难掩饰一个女孩子在其中倾注的爱意,所以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书稿交给萧子华。那等于把自己的爱拿出来公开展示。因此她要把萧子华约到琴心亭来,单独将书稿交给他。 越是走近琴心亭,陈雨昕心里就越是感到紧张。远远地只见琴心亭中有一个人影在晃动。陈雨昕忙闪到暗处向亭子里张望,只见萧子华正站在亭子当中。待看清是萧子华,陈雨昕的心象被重物撞击了一下似的,“砰砰砰”地巨烈跳动起来。紧接着脸也滚烫滚烫地烧了起来。陈雨昕一会用手捂捂胸口,一会儿用手摸摸脸,好半天也不敢从阴影中走出来。有一阵子,陈雨昕甚至想趁萧子华还没有发现自己赶紧逃走算了。 萧子华来回走动了一会,最后停在了亭子南侧。他仰起头向南天眺望,好象在天空中搜寻着什么。随即只见他满意地点点头,显然是找到了他要找的目标。陈雨昕见萧子华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天空,这才从暗影中悄悄走出来,轻轻来到他身后,低声叫了一句:“萧子华!” 萧子华听到喊声急忙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热忱的微笑应道:“雨昕,你来了。”陈雨昕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书稿递过去道:“拖了这么长时间,你等的着急了吧?”萧子华忙道:“不急,不急。我不急着用的,让你赶的辛苦了。” 萧子华接过书稿,当他看到装订的整整齐齐的打印稿时,神情立刻变的专注起来。他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看着看着,只见他两眼放光浑身颤抖,嘴里喃喃地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就和出版社出版的一样啊!”显然,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作品以如此美观的形式出现。 萧子华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陈雨昕,道:“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陈雨昕见萧子华很激动,忙用平淡的口气道:“这没什么。我不过是顺便帮你打印了一份儿。”萧子华则道:“不不不,真的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陈雨昕见萧子华越说越激动,生怕再发展下去自己应对不了,忙叉开话道:“你准备怎么处理你的稿子,往出版社投稿吗?”这一问萧子华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他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象我这样的无名之辈,投到出版社也不会有人理睬的。”陈雨昕问道:“那你写它干什么?” 萧子华被陈雨昕问的愣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一个人心里如果有了想法,总是想表达出来。哪怕是自己讲给自己也好。不过现在是网络时代,人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和愿望在网上公布出来,是不愁找不到读者的。我就准备把我的这部作品拿到网上去。只要你表达的是真情实感,也一样会引起反响的。”说到最后,萧子华的语气又变的兴奋起来,仿佛他的作品已经在网上走红了似的。 陈雨昕轻轻地一笑。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可爱,可就是太理想化了。事情刚开了个头,他已经把灿烂的远景都描绘出来了。可那一切实现的希望十分渺茫。她不想跟着他一起空想。于是她再次叉开话题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往天上看,你在看什么?” 萧子华答道:“哦,我在看火星。”陈雨昕愣怔了一下,惊讶地道:“火星?你还能看到火星?”萧子华也愣怔了一下,奇怪地道:“是啊现在这个季节看火星也不能呀”陈雨昕这时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忙纠正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具然能从这么多星星里分辨出哪个是火星,真不简单呀!”萧子华恍然大悟,道:“这也没什么,只要肯留心慢慢地也就认识了。”陈雨昕道:“那你告诉我哪一颗是火星?” 萧子华指着南方的天空道:“每年农历五月的黄昏,火星会出现在南天的正中。位置最高,很好辨认。到了六月以后,它就偏西向下移动了。现在是七月初,正好可以看到火星在南天上向西移动的景象。”陈雨昕顺着萧子华手指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在南边的天幕上有一颗红色的星星正在缓慢地向西移动。活了这么大,陈雨昕还是头一次了解了一个天文现象。她兴奋地拍着手叫道:“看见了!看见了!它真的在动呀!” 萧子华见陈雨昕开心的样子也很高兴,继续道:“有意思吗?”陈雨昕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萧子华又道:“古人很早就发现这个现象了。在《诗经》中就有‘七月流火’的诗句,讲述的就是这个现象。”陈雨昕道:“《诗经》?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萧子华道:“离现在大概两千五百多年吧。”陈雨昕惊叹道:“那么久?那时候的人就已经掌握这些天文知识了?”萧子华道:“是啊!我们的祖先是很聪明的,很早就对星辰有了认识,也留下了许多关于星星的故事。象再过几天的七月七牛郎织女的故事,也差不多在哪个时候就开始出现了。” 陈雨昕道:“牛郎织女,他们也在天上是吗?”萧子华道:“对呀!”陈雨昕道:“那你快告诉我哪一颗是牛郎星,哪一颗是织女星?牛郎织女的故事我早听过,可我一直也没弄清天上哪颗是牛郎星,哪颗是织女星。”萧子华仰起头向中天遥望片刻,然后伸手指着一颗星道:“看见银河边那颗一边有一颗小星的大星了吗?那就是牛郎星。”陈雨昕寻觅了一会儿,才道:“这就是牛郎星啊!原来我也看到过,只是不认识。”萧子华又道:“你顺着牛郎星往银河对岸瞧。和牛郎星隔河相对的那颗大星就是织女星。”陈雨昕沿着萧子华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颗特别明亮的大星。忙说道:“看到了。” 萧子华继续道:“记的小时候每到七月初七天总会下雨。哪怕是红日当头也会莫名其妙地落下些雨点来。”陈雨昕问:“为什么?”萧子华道:“人们说那是牛郎织女见面后伤心流下的眼泪。”陈雨昕道:“真的吗?我可没注意。等到七月七那天我一定好好注意一下看下不下雨。”萧子华道:“现在可不一定下了。”陈雨昕问:“为什么?”萧子华道:“应该是生态破坏造成的后果吧。其实以前七月七下雨不过是生态平衡时的一种自然现象,人们附会成是牛郎织女的眼泪。就象七月七那天人们见不到喜鹊,就说是上天为牛郎织女搭桥去了。” 陈雨昕以前也听过这些故事,可今天听萧子华讲出来却觉得格外的动听。她又问道:“真的吗?七月七真的见不到喜鹊吗?那它们上哪儿去了?”萧子华道:“不知道。这大概也能算一个自然之迷吧。”陈雨昕忽然童心大盛,问道:“你就没去找了找?”萧子华也笑道:“没有,不过老人们都这么讲。而且老人们也是听他们的老人们讲的,故老相传应该是不会错的。”说到这儿,萧子华停了一下,又道:“就算错了,我也宁愿相信这是真的。”陈雨昕问:“为什么?”萧子华道:“为了能让这个美好的故事流传下去,为了给人们保留一个美好的向往!” 陈雨昕听着不禁欣然神往,也陷入了无限的瑕想之中。这时她发觉自己仰头看的太久了,脖子有些酸痛了。她后退几步,在琴心亭的围栏上坐了下来。夏末的夜晚凉气已经比较重了,穿着溥溥的夏装的陈雨昕刚坐到栏杆上,立刻感到一股凉气直沁入她的肌肤,激的她打了个冷战。她轻轻地“呀”了一声,又急忙站了起来。萧子华闻声回过头来。陈雨昕不好意思地道:“这栏杆上太凉了。”萧子华也轻轻地笑了,随口吟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嘛!” 陈雨昕听着简直痴了。她真无法想象自己简单的一举一动,经眼前这个人的口中表述出来,竟然都这么有意境,这么美好!忽然有一点星火在陈雨昕脑中闪现,使她的心灵一下变的灵动起来。这使她猛然意识到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啊!在这浩翰的星空下,在这古老的庄园之中,四周寂静无声,而只有他们俩人在这里。若这时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那怕就此被永远定格在时间的荒野里,她也无怨无悔。她心里这么想着,双手竟下意识地伸出去挽住了萧子华的左臂,头也不由自主地向萧子华的肩头靠去…… 月亮船(三) 萧子华感觉有异,回过头来。俩人四目相对,陈雨昕这才猛然惊醒他们之间是不该有这样的举动的。可她只是羞涩地低下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此刻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是等着他伸出手臂轻轻地揽过来,她便会依偎在他的怀里…… 然而,她得到的却是萧子华轻声的提醒:“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陈雨昕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浑身一颤。她实在不舍得这么快就告别这美好的时光,于是她轻声道:“把你刚才念的那两句诗写给我好吗?” 萧子华从兜里掏出笔和小本,将那两句诗写在本上,然后将那页纸扯下来交给了陈雨昕。陈雨昕接过纸条攥在手心里,这才温顺地随萧子华往宿舍走去。 快到宿舍门前,萧子华便站住了。他对陈雨昕道:“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看你进去。”陈雨昕依旧温顺地“嗯”了一声,轻轻地向宿舍走去。走到宿舍门前,陈雨昕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萧子华,这才推门进去。 宿舍里灯光明亮,秦蕾正坐在床边照镜子。看见陈雨昕进来,秦蕾立刻明知故问道:“你干什么去啦?”陈雨昕也故作轻松道:“没干什么。”秦蕾道:“没干什么是干什么去啦?”陈雨昕知道瞒不过去,只好道:“我给他送书稿去了。”不料秦蕾又道:“他?他是谁呀?怎么叫的这么亲热呀!”陈雨昕被问的脸红了,冲上来便捶打秦蕾。同时嘴里道:“小丫头,你就是皮痒了!”秦蕾一边躲闪,一边告饶道:“好姐姐,好姐姐,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一张纸片从陈雨昕手里滑了出来。秦蕾叫道:“咦,这是什么?”说着抢先弯腰捡了起来捏在手里,冲着陈雨昕诡密地一笑道:“上面写着什么情话?不怕我看吗?”说完,秦蕾迅速转过身将纸条打开念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这是什么呀!”看秦蕾失望的样子,陈雨昕得意地道:“小丫头,你以为是什么?不过是两句诗,看你想哪儿去了?”见陈雨昕不过来抢夺,秦蕾反倒凑过去道:“他怎么给你写这个呀?”陈雨昕从秦蕾手里抓过纸条,道:“刚才萧子华看着天上的星星随便就念了这么两句。我听着好听,就让他给我抄下来了。”秦蕾恍然大悟地道:“噢,原来你们是看星星去了,好浪漫哟!”陈雨昕不觉脸又红了,这次无可辨驳,只好道:“好啦,好啦,去睡你的觉吧。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折腾什么?” 秦蕾珊珊地往自己床边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道:“对啦,萧子华不是答应帮他打完稿子就请客吗?他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陈雨昕语气严肃地道:“秦蕾,他一个保安挣的又不多,我们也就那么说说罢了,你还真让他请啊?”秦蕾笑道:“哟哟哟,这么快就知道心疼他了。还说你们没什么呢,露馅了吧?”陈雨昕脸一红,轻声道:“你胡说什么呀!我是说我们帮他打就打了,干嘛非得让人家请咱们吃饭呢?倒好象我们就是为了吃饭才帮人家似的。”秦蕾笑道:“为什么不是?我就是想让那帅哥请我吃饭。你不好意思说,我去说!”陈雨昕无奈地叫了一声:“秦蕾!” 第二天秦蕾见到萧子华第一句话便是:“喂,帅哥,稿子也帮你打完了,该请我们吃饭了吧。?”萧子华忙陪笑道:“一定,一定,你们想到哪里去吃?”秦蕾道:“当然是回市里去吃喽!”萧子华又问:“回了市里去哪儿?”秦蕾沉吟道:“去……哎,雨昕,你说去哪儿?”陈雨昕十分尴尬地道:“哪儿也别去,还是不用了吧。”说着,拉起秦蕾就走。秦蕾僵持着不走,道:“怎么能算了呢?帅哥,去哪儿回去再说吧。”萧子华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市里提前告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回去。”秦蕾“哎”字音还没发出来,硬是被陈雨昕拖走了。 过了几天,又赶上陈雨昕和秦蕾轮休。秦蕾提前就告诉了萧子华。于是萧子华和同事换了班,和俩个姑娘一起回城。 三人在公交车站等来了公交车。车门打开却正好冲着萧子华。萧子华要让两位姑娘先上。秦蕾猛推了他一把,道:“哎呀,你就先上吧。不用客气了,谁先上还不是一样啊!”说着推着萧子华就上了车。来到车上,秦蕾指挥萧子华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然后她坐在萧子华旁边的座位上。陈雨昕跟在他俩身后上来,只能坐到俩人后边一排的座位上。 一路上,秦蕾不停地和萧子华大声说笑着。萧子华一边和秦蕾应答,眼光却不时往身后陈雨昕的座位上瞟。 车到终点站,三人下了车。秦蕾轻轻把陈雨昕拉到一边道:“喂,我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陈雨昕吓了一跳,惊道:“什么?你要走?”秦蕾涩涩地道:“是啊!不走干什么?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我,我干嘛还在这里自讨没趣?”陈雨昕震惊地看着秦蕾。她这时才发现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竟也在暗恋萧子华。陈雨昕颤声道:“秦蕾!”秦蕾努力微笑着道:“你别怪我在车上抢你的座位。让你俩亲亲热热坐在一起把我凉在一边,我可受不了。好啦,已经打扰你们这么长时间了,我就不再夹在你们中间妨碍你们了。”说着,秦蕾转身就要走。 陈雨昕一把拉住秦蕾,焦急地道:“都一起出来了,那也等吃了饭再走!”秦蕾“嘿”地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以为我真想吃他的饭呀,我是想帮帮你们!如果没有我陪着,你们俩能一起出来吗?他那个人你还没看出来,你要不推他一把,他怎么会有行动!”陈雨昕沉默了。 秦蕾猛地甩开陈雨昕的手,笑道:“你记得谢谢我啊!”话音未落,人已飞快地跑到马路对面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秦蕾拉开车门,冲陈雨昕、萧子华二人摆了摆手,说道:“帅哥,再见”说完,躬身钻进了出租车。出租车飞快地开走了。 萧子华走上前来问陈雨昕:“秦蕾怎么走了?”陈雨昕惊慌地“啊”了一声,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她、她临时有点事。”萧子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道:“那我们走吧。你喜欢吃什么?”陈雨昕有点紧张,忽然道:“要不算了,我们也别吃了,回家吧。”萧子华笑道:“这怎么行?我就是专为陪你们吃饭才回来的。你不吃,我不是白跑了?再说你要是不吃,下次秦蕾见到我只怕也不会放过我。”一句话说的俩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陈雨昕感觉轻松多了,说道:“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想吃什么。我们先顺着大街走走吧。看见哪家饭店不错,我们就进去吃。”于是,俩人便顺着大街随意地走去。 萧子华一边走一边认真地观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面。一看见饭店的门面,萧子华就会问陈雨昕:“这家怎么样?”除此之外就什么也不会说了。陈雨昕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暗道:“呆木头,死心眼,难道叫你出来就是为了吃饭的?就不会说点别的?下笔千言的本事都到哪儿去了?”想到这儿,陈雨昕便故意紧闭着嘴不啃声,成心要为难萧子华。而萧子华在这方面的反应显然比较迟钝,愣是没体会出身边女孩子的心事,仍在认认真真地挑拣着饭店。 最后,还是陈雨昕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来庄园之前,你原来是干什么?”萧子华忙答道:“哦,我原来在工厂上班,当工人。”陈雨昕又问:“那为什么不做了?”萧子华淡淡一笑,道:“我们的厂子破产了。”陈雨昕又问:“那为什么想起来当保安呢?就没找个好点的工作?”萧子华道:“找了。刚从厂子里出来的时候我跑过保险。可不知为什么老是签不下保单。后来又跟人订过报纸,结果因为订不到报纸让人家给赶了出来。再后来就给人送水,从早跑到黑一天也不过挣十几块钱。” 陈雨昕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格登”一下。至从认识萧子华那天起,萧子华留给她的印象就是英俊而沉稳的仪表,深厚而广博的才气。在陈雨昕心里总觉得这样的人一定活的潇洒自如,万事如意。没想到听本人一讲,竟也满是艰辛和坎坷。陈雨昕在心里默默地道:“原来他过的也不容易。” 这时,陈雨昕一眼看见街边一个门面很小的面馆。她忽然就道:“我们就在这儿吃吧。”萧子华看着那窄小的门面,为难地道:“这地方这么小……”陈雨昕则显得饶有兴趣地道:“我喜欢吃面。而且这地方清静,在饭店里太乱了,吵的慌。”萧子华听了,只好陪她走了进去。 面馆里地方不大,桌子却摆的不少,显得很拥挤。所幸的是店里很干净,物件摆放的也很整齐,让人瞧着比较舒畅。俩人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桌子很小,只能容纳四人同坐。陈雨昕选了靠墙角的位子,萧子华则坐到了她对面。 坐下后,陈雨昕叫过店里的服务员只说要两碗面。她为自己要了个小碗,为萧子华则要了个大碗,其他则什么也不要。萧子华笑着道:“这怎么行?”坚持要点几个菜。陈雨昕只让点了两个小菜。萧子华看了又单独为陈雨昕要了一杯热饮料。 不一会儿,饭菜便端了上来。饭菜做的很精致,味道也不错。难怪小小的面馆能在闹市立足。陈雨昕只尝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可不想一下把面吃完。 陈雨昕端起饮料喝了一口,然后问萧子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搞写作的?”萧子华也放下筷子,说道:“算起来那可早啦。从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我的第一篇小说就是在高二完成的。”陈雨昕道:“哟,那时间可不短了。那你一定写了不少东西了吧?在刊物上发表过吗?”萧子华遗憾地笑了笑道:“没有。”陈雨昕问道:“怎么,你没有投过稿吗?”萧子华道:“怎么没有?早期学习写作的时候,我是经常投稿的。可是光投稿怎么行呢?你还必须走出去和编辑、作家们接触,请他们指点,这样才能提高自己。” 陈雨昕道:“那就去呗,难道你还找不到他们吗?”萧子华笑道:“那怎么会找不到?可是找编辑、作家是要占用时间和精力的,有时还需要花钱,比方说出门吃住行就得花钱。而这些我却没有!”陈雨昕奇怪地道:“你没有?”她觉得这事实在不可理解:“这个人既然这么沉迷于写作,怎么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接触编辑和作家呢?”所以她继续问道:“为什么没有?”萧子华无奈地道:“因为我家里人不赞成。” 这一来陈雨昕更加地不理解了,又问道:“你家里人不赞成?为什么不赞成,搞写作难道不好吗?”萧子华苦笑道:“好就会赞成你做吗?”陈雨昕道:“好事情为什么不赞成?”萧子华道:“因为你做这个挣不来钱,不能养家糊口!”陈雨昕没想到原因是这么简单,这么现实的一个理由。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俩人稍稍沉默了片刻,萧子华缓缓地继续道:“我父母发现我搞写作后,起初是不以为然,觉得我不过是心血来潮。等到后来看到我沉醉其中,他们便开始干涉我。”陈雨昕问:“你为了写作违抗他们的命令了吗?”萧子华道:“没有啊!高中一毕业我就开始做临时工。我搞写作都是利用业余时间搞的,从来没有耽误过事情。”陈雨昕道:“那他们干么还反对?”萧子华道:“因为做这个不但不挣钱,还要花钱!”陈雨昕惊道:“花钱?”这个理由又使她大感意外。她真无法想象因为怕花钱就不让人有追求的。于是道:“这能花多少钱?”萧子华道:“首先得花钱买书看吧?可在我爸看来买书就是一种浪费。还不如买点吃的吃了合算。”陈雨昕“啊”地一声笑了出来:“哪上学也花钱,是不是也不合算?”萧子华道:“那不一样。那是为了前途和出路,和陶冶心灵的读书是两码事。”陈雨昕一下收敛了笑容。她忽然发觉此事并不可笑了。生活中有多少人为文凭拚命读书,要让他读点陶冶性情的书却根本不可能。 陈雨昕道:“不过你既然已经开始工作挣钱,也不用他们负担了,他们应该管不着你。”萧子华道:“怎么管不着?我挣的钱都是交给他们的。”陈雨昕又是一怔,至从她工作以来她的工资都是由她支配的。领了工资要如数交给父母,这又是一个让她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事情。她都不知该怎样措辞评论这件事情。 萧子华继续道:“我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每月领回工资去我妈给我五元钱花,过了两年才涨到了十元。如果我花的超出了这个数字,我妈是要唠叨的。更何况我买书投稿的事他们本来就不赞成。为了不让他们唠叨,我每次买书都尽量不超出他们给我的零花钱。不过我看中的有些书是比较贵的。有时为了买一套我喜欢的书,我要连续几个月不花钱才能攒够!”陈雨昕只是静静地听着。虽然她的家庭并不富有,但从她记事以来一般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她从未听说过想买书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竟也这么难以满足。她只能呆呆地看着萧子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哂笑还是该叹息。 半响,陈雨昕才想到一句:“你父母也太小气了。”萧子华笑着摇摇头道:“也不完全是,主要是他们收入太低了。而他们又没有梦想。除了养家糊口之外,对于人们的其他追求他们都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他们甚至对这种行为的动机都很怀疑。我参加工作后不久,经朋友介绍我加入了一个文学社。可直到我参加文学社两年后,我都没让我父母知道”陈雨昕不解地问:“为什么?”萧子华道:“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呀。在我父母的眼里搞社会活动的人都居心叵测,生怕我上当受骗,所以什么社会活动也不希望我参加。可我总不能为了满足他们的意愿就什么也不做吧?所以只好瞒着他们。可这样我参加文学社活动就受到很大限制。除了在方便的时候参加一下文学社的例会外,文学社举行的一些大型外出活动我都不敢参加。那里候通过文学社还真能接触到一些编辑和作家。可是那些活动我大都不便参加。偶尔赶上了也因为行动受到制约不敢大胆展现自己。一但那些老师提出一些要求我怕做不到。所以我的写作基本上是靠自己一个人悄悄摸索,悄悄的钻研走过来的。 陈雨昕看着萧子华那无奈的样了,心里不由地一阵难受。她冲萧子华凄苦地笑了笑。萧子华沉默良久,又缓缓地道:“那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父母还能怎么样?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等我结婚后再放手搞自己的写作。”陈雨昕听到这里也兴奋地道:“对呀,等你结婚了就完全独立了,那时候你再想干什么你父母也就不能干涉你了。”萧子华看着陈雨昕喜悦的样子,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雨昕心一凉,道:“怎么,你结婚了你父母还干涉你吗?”萧子华苦笑道:“岂止是父母,又加了一个老婆啊!”陈雨昕一怔,问道:“怎么,你老婆不喜欢你搞写作?”陈雨昕发问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窃窃欢喜。 萧子华道:“我的父母不喜欢我搞写作,还只能是在态度上反对。在我伏案写作的时候还不便直接来阻止我。可老婆就不同了,她不仅在态度上反对你,当你正在写东西的时候她还会直接阻止你”陈雨昕惊道:“怎么能这样?结婚前她不知道你喜欢写作吗?”萧子华道:“我说了呀!可她并没有说她不喜欢。或许她以为那只是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说说就算了。结婚以后我才发现搞写作更困难了。我老婆不但不支持我,在我写东西的时候她还会来阻止我。只有当她不在家的时候,我才能写点东西。一但她在家,哪怕我思如泉涌也只好停下来。后来等我们的女儿出世了,我想在家写作就更不可能了。可是那时我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所以我基本就没有写作时间了。” 说到这里,萧子华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可是写作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我已经没有办法放弃了。那时我虽然没时间写出一篇完整的文章,但我身上常带着一个小本子。脑子里一但闪过一星思想的火花,我就会把她记下来。有一段时间,我构思好一个中篇,可就是没有时间把她写出来。可是我太想把它写出来了,后来我就一边上班一边写。我工作的那地方机器都特别大,运转起来声音也特别的响。轰隆轰隆的,刚去的人适应不了会觉得震的心慌。这样的环境本来是不适合写作的,而且还是在工作期间。可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那么写。我把稿纸裁成巴掌这么大的小块,装在工作服的口袋里。上班的时候,我出去检查一会儿机器,看看一切正常就回到控制室,从兜里掏出小纸片垫在大腿上写上一段。写上一阵后就再出去检查检查机器。如果一切正常就再回来写上一段。不过工作中正常的时候很少,经常会有事,一但有事就不能写了。有时一天连一个字也不能写。然而我但有时间就会写一点,最后终于还是把它写完了。不过写作的时间拖的很长,一万多字我就写了三个多月。按说上班是不能干私活的。不过对于干体力活的工人来说,写字是不能算干活的。” 陈雨昕呆呆地看着萧子华,她无法想象他的写作之路竟走的这样艰难。而更令她吃惊的是萧子华在讲述这些的时候竟依旧能保持那样的平静。半晌她才问:“当时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子华笑道:“如果有我会那样为难自己吗?” 陈雨昕也沉默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评论。而且这个话题也太沉重了,令她感到很压抑。于是她换了话题道:“不过你的写作天赋的确很高。我和秦蕾看了你的那部长篇,都觉得写的很好。犹其是里边的那个女主人公塑造的很生动,很可爱。” 萧子华一听谈起他的作品就变的兴奋起来,高兴地道:“是吗?你说说她哪里好?”陈雨昕道:“这我一时可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那个女主人公写的很真切,就象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一样。我想她一定是有原型的。有些描写我觉得很真实,不象是能虚构出来的。”萧子华道:“对,她是实有其人的。就是我小时候一个院的邻居。”陈雨昕道:“是吗?这么说是你的青梅竹马了?” 萧子华道:“邻居是邻居,但却不是青梅竹马。因为小时候我们从没在一起玩过。”陈雨昕问:“那是为什么?”萧子华笑道:“我们小时候男生和女生是不说话的。而她和我们连同学也不是?”陈雨昕道:“那怎么可能?既然住在一个院子里,总该在一个学校读书吧?”萧子华道:“可她并不和我们在一个学校读书。”陈雨昕问:“为什么?”萧子华道:“因为她是干部子弟。”陈雨昕无语了,萧子华讲的她有些似懂非懂。 稍稍停顿了一下,萧子华回忆道:“我也记不清我们家是什么时候搬到那个院子里去的。总之,当我们家搬到那个院里时她家就已经住在那个院里了。那个院子一进大门左手还套着一个小院。小院里的房子比大院里的好,不仅住人的房子好,连厨房也比我们的好。那时各家都是简单地在院里盖一间小房作厨房。盖房的砖头都是四处捡来的,有的大有的小,多数是半块的。门窗也是从旧房上拆下来的,安在厨房上或大或小,总之和厨房很不相称。而小院里的厨房一色是用红砖盖的,门窗也是专门制作的。小厨房看着就很精致,整个小院也显得很整洁。院子中央还有一棵高高的杨树,使小院显得十分幽静。我刚发现那个小院时曾想,如果我们家能住上这么个小院该有多好。等后来长大了些才懂得这样好的房子只有当了干部的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干部,才有机会住的上。 “那小院就是她的家,而她父亲就是一位政府部门的干部。具体是什么职务我记不清了。在人们的谈论中好象她父亲的职务总是在升迁。她母亲是医院的医生,这个倒是多少年从未变过。她们家有两个孩子,大的就是她,和我年龄相仿。小的是一个男孩儿,比我大概小两三岁。她家的经济条件比我们同院的其他人家都要优越,无论吃的用的样样都要比我们好。就连她家的孩子上学都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就近入学,她家的孩子则是送到市里最好的学校去上的。所以别看我们住在一个院,从小学到中学我和这家的两个孩子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如果他们那个时候就搬走,我都不能算认识他们。如果他们那时候就搬走,后边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说到这儿,萧子华有些说不下去了,低头用筷子去挑碗里的面。显然这些讲述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陈雨昕等了一阵儿,萧子华还是无言,她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萧子华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陈雨昕,好象要从她脸上找寻什么。陈雨昕被看的不好意思了,羞涩地低下了头。萧子华这才如梦方醒地一震,也把头扭向一边。 萧子华接下来道:“当我开始注意她时,我已经中学毕业了。大学没考上,我当时正在打临工。一天我从外边回来,一进大门恰好碰上她从小院出来往外边倒炉灰。她们家好象大男子主义很严重的。我们经常看见她和她妈妈做家务,却不见她爸爸和她弟弟做家务。当时她头上顶着一块湿毛巾,上身穿一件白色的衬衣,腿上是一条黑色长裤,看上去非常的朴素。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一动。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向她望而却步去,而她也扭回头来看我。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这是我们作邻居多年以来第一次招呼。笑过之后我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我回到家好长时间后,回想起来这一幕心里还甜丝丝的。” 听到这里,陈雨昕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有情她有意,又同在一个院里住了那么多年。”萧子华摇摇头道:“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敢有什么奢望。”陈雨昕问:“为什么?”萧子华道:“因为我们两家的差距太大了。这种差距甚至都不含一点隐蔽性,而是赤裸裸地暴露在我们面前。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敢公开留露我的爱意,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关注她。 “一留心才发现她的性格温和,十分文静也十分温柔。尤其令人赞叹的是她的家庭条件那么优越,她却不象一般女孩子那么爱穿戴,衣着总是十分朴素。你别看她性格那么温柔,追求起自己的爱情却非常大胆。每次见到我她总是热情地主动和我打招呼,从不掩饰她对我的好感。 “而我的表现却太差了。对她的主动热情,我总是表现的迟迟疑疑躲躲闪闪。一想起她父亲那张整天板着,从没有一丝笑容的脸,我心里就打怵。我当时觉得我实在难以面对她的父亲。不但我难以面对,只怕我父亲也难以面对!” 月亮船(四) 陈雨昕听到这里,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萧子华问:“你笑什么?”陈雨昕道:“是你喜欢上了她,又不是你父亲喜欢上她,为什么说你父亲也难以面对她父亲?”萧子华也淡淡一笑道:“雨昕,你还小,有些问题还不明白。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世界,每一个人的生活都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而一个人在未成年或刚成年的时候,为他提供物质基础的就是他生活的家庭。除非你能不依赖家庭独立生存,否则你的一切行为都不能超出你家庭所能承受的范围。包括你选择你的爱情的时候。 “一个刚刚成年的人如果只求自食其力是不难的。如果想凭自己为自己提供一个比自己家庭更好的物质基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不同的物质基础会带来不同的观念和生活方式,这些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只有在这些方面相近的人才能结合在一起。所以,雨昕,你要记住不管你心中理想的伴侣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人,你最终选择的往往还是你家庭能够接受的那个人。” 陈雨昕的心往下一沉,她不愿接受萧子华的这个结论,可她又无法反驳。沉默了片刻,她只好继续问:“那你怎么办呢?你已经喜欢上人家了。” 萧子华长叹一声,道:“如果我当时知道怎么办就好了。虽然我迫于家境的差距不敢追求她,可心里却真是割舍不下。对于她的热情我虽然反应平常,但也没有完全拒绝。这样过了好长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她对我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弱,而是与日俱增。有一天她从外边买菜回来。她把自行车停在她家小院门口,从车上往下搬一袋白菜。恰好我从她家门前经过。看见她吃力的样子,我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能搬这么重的东西,我来帮你搬吧。’她一听非常高兴,爽快地说‘那谢谢你啦!’我帮她把菜搬进厨房,她高兴地连连招呼我。先是打水让我洗手,然后又拿笤帚让我扫身上的土,最后又拿出她爸爸的烟给我抽。她太热情了,这反倒让我有些害怕。生怕这时她家里人回来看到这情景,那我们心中的秘密就再也无法隐藏了。所以我连忙拒绝了她的招待,匆匆地跑出了小院。临出门前我回身向她摆手时,只见她直直地站在院中的杨树下,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我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茫然若失地走了。 “过了没几天,我就听院里的人说她出事了。据说她从两层楼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住进了医院。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格登一下,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我很想找人询问一下详细情况,可我们院里人知道的就这么多。具体的细节她的家人不说,也没人敢问。这样整个一个冬天我都没有再见到她。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她,不知她伤的重不重,也不知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等到第二年春天我才又见到她。那天我从大门前经过,只见她撑着一根拐杖站在她家小院门口。看见我过来,她便招呼道:‘萧哥,你要出去吗?’她叫我萧哥,态度比以前更大胆了,也更直率了,丝毫不掩饰她对我的爱意。我只好站住了,问她:‘你好些了吗?’她高兴地说:‘好多了,谢谢你,萧哥。’她那样和我说话,我就不能走。一个钟爱你的人,她正承受着伤痛,你怎么能离开她呢?可她那坦率的表白又让我很不安,如果让旁人看见我就再也不能否认我的爱意了。而在当时我实在是怕人知道,因为我承担不起。所以我必须尽快离开。可她依依不舍的样子我又不能走。 “我当时真是左右为难,最后焦急地说:‘你回去吧,小心在外边着凉。’其实那一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丝风也没有。她听我这么说,神情变的很失望,缓缓地说:‘萧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说完,她慢慢转过身,吃力地撑着拐杖往院里走去。”说到这儿,萧子华又沉默了。他目光投向虚空,好象正目送着一个人缓缓走去,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的神情。 良久,萧子华才扭过头,抬手在脸上使劲抹了一把然后问陈雨昕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陈雨昕听了就是一怔,她没有想到萧子华会突然这么问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萧子华不等她回答,又道:“后来回想起来,我就想我真没用啊!一个姑娘把那样真挚的一份爱捧给你,你却不敢接受,真没用啊!那几天我难受极了。整个人就象被掏空了似的,整天失魂落魄。一有时间我就在街上瞎逛。有一天我在街上看见一群小孩在戏弄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那小狗的前腿折断了一寸长的一小截,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小孩们先是赶着它跑,看它一颠一颠的样子取乐。后来又把它赶到一个墙洞下去,让它一次又一次地从那个墙洞里钻来钻去。等到小孩们玩累了,便一哄而散。小狗脱离了小孩们的捉弄反到茫然了,它抬起头四下张望却不知该走向哪里。它就那样站了一会儿,才一颠一颠地向前走去,显然漫无目标。 “我隔着马路一直看着小狗走远。我真想帮帮它呀!可我能为它做什么呢?这能把它带回家给它食物并帮它治伤吗?我家里人是不会同意的。看着小狗走远了,我忽然就想其实我就是那条狗,连自身的生存都保障不了,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就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当时的感觉没错。没有一点生活阅历,没有一点社会经验,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需要依靠父母在社会立足。如果离开家,自己也就是一条流浪狗。所以后来当我听说有原本相爱的恋人,却因家庭的反对而被迫分手。我就能理解他们。那真是没有办法呀!” 陈雨昕却不愿听这些,她实在不能接受美好的爱情迫于生存的压力而放弃的事情。于是她打断萧子华的话,问道:“那你们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了?” 萧子华反问道:“后来?我们没有后来。那天在她家小院门前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再后来我找了一份新工作离家比较远,所以不常回家。而就在这段时间她父亲分了新房子,她们一家就搬走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陈雨昕将信将疑地道:“不会吧?我们这里又不大,就算搬了家,那也不至于一次也碰不到吧?” 萧子华道:“真的,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因为她死了!” 陈雨昕先是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萧子华道:“她死了。” 陈雨昕惊讶地问道:“为什么?她怎么死的?” 萧子华道:“据说她是自杀的。” 陈雨昕“啊”地惊叫了一声。 萧子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是过了很久之后,才从我们从前的一个邻居那里偶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具体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的的确确是自杀的!” 陈雨昕又一次“啊”地惊叫一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萧子华摇摇头道:“不知道。其实她那次摔断腿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约约就觉得她是自己摔下来的。现在看来她真是自己摔下来的。” 陈雨昕也停顿了一下,才问:“她叫什么?” 萧子华道:“她叫天虹。真是天上的彩虹啊!出现的是那么短暂,留下的就只有回忆了。我那次真不该帮她把那袋白菜搬回去。让她以为我根本不在乎她就好了。也许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陈雨昕看萧子华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安慰他道:“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也许她又遇到了别的情况。” 萧子华却激动地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也不该走这一步。她就不想想她妈妈辛辛苦苦养她那么大,正是该她报答养育之恩的时候,她怎么能就这样撒手而去?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尽管从感情上说我辜负了她,但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要责怪她。一个人经受点挫折,经受点委屈,甚至承受点磨难都是正常的,不能因此就放弃自己的责任。就算你完全正确别人全错了,那也该对别人宽容一些吧?我当时是太缺乏勇气,太不敢担当了。可这是每一个年轻人都要经历的。人在年轻的时候,犹其是刚步入社会的时候,由于没有生活经验没有处世能力,难免有把握不好做错事的时候。可她这样却一点改正的机会也不给别人。 “至从她家搬走以后,我是常常想起她的。后来我也意识到错过她是我今生最大的失误。总想着我们今生虽不能结合在一起,如果能再遇到她我一定和她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可没想到她却会这样,难道说不能和自己理想的爱人结合在一起就不生活了吗?” 陈雨昕见萧子华越说越激动,生怕他的情绪失控,急中生智地安慰她道:“她这也是因为没有生活经验才犯的错,你也该原谅她!” 萧子华还要说下去,听陈雨昕这么一说他却无语了。停顿了一下,萧子华才缓缓地道:“过去我只是想她这样做不应该,却从没想过她是不是遇上了解不开的心结。看来我内心深处还只是想减轻自己的罪过,而不是真正的替她着想。我太自私了!”陈雨昕没想到萧子华竟会这么坦然地承认自己自私,她反倒替他解释道:“也不是啊!我觉得你是不忍心看到她这样的结局,这说明你心地善良。” 萧子华没有接她的话茬,若有所思地道:“她一定是有了心事埋在心里不肯讲出来,最后把自己憋上了绝路。人啊,心里有了苦闷就一定要说出来,别老闷在心里。现在社会这么进步,人们可以通过许多方式来抒发心中的苦闷,何必自己压抑自己。曾经就有那么一个女孩,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她把自己的全部热情都投入到恋爱里。可没想到她的男朋友是一个缺乏素养的人,把她当成了他的私有物品,不许她再和其他的异性接触。一但发现她和别的异性接触,竟然对她拳脚相加。她想离开他,可那男朋友又死缠着不放,那女孩折磨的痛苦不堪。后来那女孩就投书报社,向社会寻求帮助。最后终于摆脱了那男友,开始了新的生活。” 当萧子华讲女孩的故事时,陈雨昕仿佛感到有一股巨大的电流从她身体穿过。她“倏倏倏”地巨烈颤抖起来,因为萧子华讲的正是她的故事。 那是在数年前,她结识了一个男孩儿。俩人一见钟情,爱的火焰在俩人心中迅速燃起。陈雨昕心中燃烧的犹为炽热,这是她的初恋。她对爱情的一切憧憬,一切渴望全部都倾注在了这次恋爱里。她爱的是那样投入,那样执著,那样不顾一切。在开始的那段时间,她心中除了那个男孩儿,一切都不存在了。她甚至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那男孩儿跑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可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才发现那男孩儿非常的专横,霸道和自私狭隘。他不允许她接触除他以外的其他男性。而她一但做的不令他满意,他就会非常暴躁。后来竟对她大打出手。尽管每次打过她之后,他又会向她忏悔向她道歉。然而转眼之间他又会故态复萌。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着,她终因不堪忍受逃回到了父母身边。那男孩儿竟然尾追而至,依然与她纠缠不清。那段时间,她终日以泪洗面心情坏到了极点。 有一天,她在市里的晚报上看到了讲述普通人情感故事的文章。她便把自己的遭遇写下来,用电子邮件发给了那个版面的编辑句容。没想到句容编辑竟然把她的来信登载了出来,并呼吁社会上的热心人一起来帮助她。不久她就收到句容编辑转来的一封信,信是一个署名“天涯孤旅”的人写的。在信中天涯孤旅深刻剖析了她和那个男孩儿的心理状态和行为动机,指出了她在与人交往中的一些错误观念和行为。她读完信后大受启发,终于摆脱了那男孩儿的纠缠。 于是,她按照天涯孤旅留下的邮箱地址发去了一封感谢信。不久天涯孤旅回信了。在信中天涯孤旅对她的信任表示感谢,对能够帮她走出困境感到非常高兴,并表示愿和她保持联系经常交流。此后他们便通过电子邮箱经常交流。一般天涯孤旅的回信都不够及时,有时会拖好长时间。陈雨昕感觉他一定没有电脑,且上网也不太方便。不过就是这断断续续的交流,陪陈雨昕走出了那段阴暗的日子,使她又重新振作起来。《简·爱》就是那时天涯孤旅推荐给她读的书籍中的一本。渐渐地她恢复了自信,重新开始和往日的朋友们联络。可就在和朋友们的交往中,她的邮箱意外地感染了病毒被毁坏了。她忙重新注册了一个邮箱和天涯孤旅联系,却发现天涯孤旅的邮箱也不存在了。想必也是同时被病毒破坏了。可电子邮箱是她和天涯孤旅唯一的联系方式,这一来她和天涯孤旅的联系便中断了。 这时,她已顺利地应聘为古商庄园的导游。但失去和天涯孤旅的联系始终令她耿耿于怀,至今引为憾事。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她和天涯孤旅还有见面的时候。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天涯孤旅早已悄悄来到她身边,此刻就坐在她的面前。 陈雨昕看着侃侃而谈的萧子华,声音颤抖地问:“你是不是天涯孤旅?”萧子华听了就是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网名?我这个网名已经好久不用了。”陈雨昕已是热泪盈眶,道:“天涯哥哥,我是空谷幽兰哪!” 萧子华也是大吃一惊,激动地道:“你是幽兰小妹?” 陈雨昕声音哽咽地道:“天涯哥哥,是我呀!” 萧子华叫道:“我可找到你了。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联系不上了。” 陈雨昕呜咽道:“我也是。我还以为我们今生无缘相见了。”说着,俩人不约而同伸出双手握在了一起。 这一来面馆里所有的人都扭回头来看着他们俩个,大家心都怀着同样一个疑问:“这俩个人不是一起走进来的吗?而且坐在这里攀谈了这么久,怎么突然间又跟久别重逢似的呢?” 萧子华和陈雨昕则根本无瑕顾及周围人的反应,他们已完全沉浸在了相逢的喜悦中。他们的面其实早就吃完了,只是为了能多交谈一会儿,俩人才一直坐在那里。因为发现他们的网络身份之前,他们毕竟只是同事关系。同事在一起吃吃饭还说的过去,饭吃完了还粘在一起就不太合适了。如今发现他们曾经是网络密友,他们就再不用餐桌来维持他们的联系了。 俩人一起走出面馆,一边走一边讲述联系中断后各自的经历。最后,萧子华一直把陈雨昕送回了家。如果不是天色太晚,陈雨昕一定要请萧子华到家里坐坐。 临分手时萧子华又叫住院了陈雨昕。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把那页纸扯下来递给陈雨昕,道:“你帮我打好的稿子,我传到网上去了。这是网址,你有时间上网看一看。”陈雨昕忙问道:“反响怎么样?点击率一定很高吧?”萧子华微微一笑道:“还行吧。看的人挺多的,还有不少留言。”陈雨昕道:“嗯,那我一定看看。”接下来陈雨昕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再见?”萧子华奇怪地道:“过了休息日你不去上班吗?上了班我们不就又见面了吗?”一句话说的陈雨昕粉面通红。她轻轻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她家居住的小区。 回到家陈雨昕急忙打开电脑,按萧子华给她的网址在网上搜索,很快便找到萧子华发布在网上的作品。她查看作品的点击率,发现读的人确实不少,并且有许多留言。但这些数字与她想象中的相比还差的很远很远。若说这部作品有人喜欢那是不假,但若说这部作品风靡网络轰动一时,却并非如此。可是如果作品不能走红,萧子华就不会引起社会的关注,就不会被人发现。那么他的作家梦还是实现不了。陈雨昕看着不由心里暗暗着急。 转天回到庄园,陈雨昕见到萧子华第一句便问:“你不准备投稿吗?”萧子华问:“往哪儿投?”陈雨昕道:“往报社或者是期刊的编辑部呀!”萧子华道:“没用的。象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谁会为我发这么长的作品?根本不可能的。”陈雨昕焦急地道:“那怎么办?你那么辛苦地写出来,难道说就是为了在网上让读一读就完了?”看陈雨昕焦急的样子,萧子华道:“我不是不想发表自己的作品。可是我这些年境况一直不好,和文学界没有接触,贸然拿出这么长的一部作品,谁会理睬呢?”陈雨昕道:“你试着投一投,说不定会有编辑看中的。”萧子华道:“光是编辑看中也没有用,要发表也不是编辑看着好就行的。”陈雨昕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又有游客要找导游,她只好赶去接待。 这一天游客特别多,陈雨昕一直忙于接待,也没有顾上再和萧子华谈论作品的事。 晚上,陈雨昕躺在床上还在为萧子华的作品不能发表而焦虑着。萧子华说他和文学界没有接触,找不到赏识和推荐他的人。陈雨昕把自己的亲戚和朋友挨着过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个和文学沾边的。她真后悔自己这些年怎么就没结识了一个搞文学或是在文学界工作的人呢。 想着想着,陈雨昕脑中忽然火光一闪,一个名字从她的记忆深处跃了出来。那就是当年发表她的求助信的市晚报编辑句容。她可是报社的编辑呀!如果她肯帮忙,说不定萧子华的作品就能发表了。陈雨昕终于看到了希望,兴奋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这么一折腾不要紧,把睡在邻床的秦蕾给惊醒了。秦蕾睡眼惺忪地问:“你干嘛?这么晚了还不睡,折腾啥呢?”陈雨昕一愣,忙掩口轻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睡。” 第二天陈雨昕就买了一张市晚报查看,发现句容的名字依旧在编辑栏里。于是她便给句容写了一封信。信中讲述了经句容介绍她认识萧子华后,她走出困境以及她和萧子华相逢的经过。然后她又介绍了萧子华的情况,讲了萧子华为文学追求所走过的艰难历程。最后她写明萧子华的作品网址,希望句容看过之后能帮帮萧子华。 信发出后不久,句容便回信了。句容在信中并没有谈萧子华作品的事,只是说能再次听到他俩的消息非常高兴,希望他俩在方便的时候到她那里坐坐。 陈雨昕收到回信非常高兴。她急忙跑去告诉萧子华,说句容约他们见面。他的作品发表有希望了。萧子华的反应却没有她那么兴奋。只说他们是经句容介绍认识的,是该去见见人家。 于是再次轮休的时候,陈雨昕和萧子华对到了一起。傍晚俩人一起坐车回到市里,约好第二天早上俩人一起去见句容。 月亮船(五) 早上,陈雨昕骑车赶到新闻中心,萧子华已经先等在那儿了。听到陈雨昕的声音萧子华回过头来。看到陈雨昕后萧子华便呆住了。 今天出门前陈雨昕克意打扮了一番,换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长裙。她先是把长发象往常一样盘在头上。可是盘来盘去总是不满意,后来她干脆把长发打开披在肩上。见萧子华直直地盯着自己,陈雨昕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吗?”萧子华如梦方醒地一怔,忙道:“哦,不,挺好挺好!头发打开来披在肩上也挺好看,很自然很清新。”陈雨昕听到萧子华的赞美脸不觉红了,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俩人走进新闻中心大院停好自行车,便向新闻中心大楼走去。走着走着,萧子华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到楼门前的台阶边,萧子华停下了脚步,仰起头向高高的新闻大楼凝望。 陈雨昕也随着萧子华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向大楼望了望,没看到什么。再回头看萧子华,却见萧子华一脸的紧张和迟疑。半晌,萧子华也没有挪动脚步,似乎他实在没有勇气踏上眼前的台阶。就在那刹那间,陈雨昕一下看到了这个挺拔的男人脆弱的一面。她在心里暗道:“原来他也是需要鼓励的!”想到这儿,陈雨昕伸出手挽住萧子华的手臂,轻声道:“走吧。”萧子华精神一振,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陈雨昕,缓步走上了台阶。 句容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女性。一身浅灰色的套装,一副无框的眼镜,齐耳的短发。处处给人文雅含蓄,落落大方的感觉。听到萧子华和陈雨昕报出姓名。句容赶忙热情地迎了上来,把俩人引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为俩人各倒了一杯水后,句容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仔细端详起他俩来。这一来,把萧子华和陈雨昕都看的不好意思了。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句容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道:“嗯,你们俩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哦,不,应该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色!”一句话,说的萧子华和陈雨昕都低下了头。接下来句容问了一些俩人近期的情况,然后话题一转谈到了萧子华的小说。 句容对萧子华道:“你的小说我已经看过了。”说着,句容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调出萧子华的作品。然后句容又道:“怎么说呢?应该说作品写的很好。无论是从思想内容,还是从写作手法上,都可以看出作者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结构严谨,故事流畅,如果不是耗费了许多心血是写不到这个水平的。而且小说对生活挖掘的很深,可以看出作者对生活进行了很严肃很认真的思考。” 陈雨昕听句容对萧子华的作品评价这么高,忍不住问道:“那这部小说能在晚报上发表吗?” 句容看了看陈雨昕,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这篇小说所反映的问题比较偏,不是时下思潮的主流。另外写作手法也不符合当今人们的阅读习惯。所以想引起较大的反响恐怕有点困难。” 萧子华听句容这么评价自己的小说,谦和地笑了笑。陈雨昕则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地问:“那到底能不能发表呢?” 句容看陈雨昕念念不忘发表,只好道:“现在是市场经济,我们报社也不能不考虑经济效益。这么一部长篇需要好多期才能刊登完毕,这需要很大一笔资金啊。除非这笔钱有了着落,否则我们主编是不会考虑的。” 陈雨昕正想继续问:“从哪儿就能弄到那钱呢?”萧子华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阻止了她的发问。萧子华道:“谢谢句容老师,您这么忙还抽时间读我的作品,又给了这么高的评价,我已经很满足了。” 句容也道:“不好意思,帮不上你们。很抱歉!我就是很想见见你俩。你俩是我当编辑以来遇到的最特别的俩个读者。我早就想见见你们,可惜后来你们一直都没和我联系。” 萧子华忙道:“对不起,句容老师。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很不稳定,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和句容老师联系了。”句容道:“没什么,生活中有些起伏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现在做保安还是有些委屈,想没想过换个工作?” 萧子华苦笑道:“怎么不想?可惜没有机会。”句容道:“我有一个朋友在南方开着一家形象设计公司。早就想找一个写作功底比较扎实的人。已经和我说了好几次了,让我帮着物色一个。我一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到了那边你可以充分发挥你的写作专长,专职搞文字工作。如果能接到大宗的约稿,你就有崭露头角的机会了。” 萧子华还没表态,陈雨昕已兴奋地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天涯哥,那你就去吧。”萧子华却迟迟疑疑地道:“一定要去南方吗?”句容道:“是啊!他的公司在那边。”萧子华道:“那我回去和我家里人商量商量吧。” 俩人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句容把俩人送到门口,很郑重地对萧子华道:“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机会难得哪!”萧子华也很认真地点点头。 陈雨昕在和句容说“再见”的时候,忽然发现句容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特别怪异,看的她有些心神不定。她努力让自己震定下来,琢磨句容的目光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想来想去,陈雨昕终于明白句容的目光里包含的其实就两个字,那就是“惋惜”!想到这儿,陈雨昕忍不住一阵颤动,她偷眼去看萧子华。 离开句容的办公室后,萧子华一直沉默不语。陈雨昕搞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低落。看着萧子华抑郁的样子,陈雨昕忍不住道:“我觉得句容老师说的对,这是个好机会。你说呢?”萧子华还是默默无言。陈雨昕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啊!” 这时有一个小女孩从俩人面前跑过。小女孩一个不小心左脚绊住了右脚,向前扑倒在地。小女孩“哇”地大哭起来。萧子华含含糊糊地“啊”了一声,算是对陈雨昕的回答。同时跑上前去扶起了小女孩。 萧子华蹲下身去一边检视小女孩受伤了没有,一边哄劝小女孩。小女孩的妈妈从后边赶上来,连声向萧子华道谢。萧子华直到把小女孩哄的不哭了,这才站起身。 看着小女孩的妈妈拉着小女孩走了,陈雨昕才走上前来。她问萧子华:“你挺喜欢小孩?”萧子华道:“哦,原来也不怎么喜欢。可至从我女儿出世后,我对小孩就特别关切起来。一看到小孩摔倒受伤,我就不忍心。”陈雨昕听到这里心里一翻个变的沉重起来,仿佛这晴朗的天空一翻身变的乌云笼罩一样。 第二天回到庄园上班之后,陈雨昕就去找萧子华。她想知道去南方工作的事萧子华和家人说了没有,结果怎样。可是她没有见到萧子华,保安们告诉她萧子华被派去出外勤了。 萧子华一走就是好几天。陈雨昕每天见了保安都要问萧子华回来了没有,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陈雨昕不由暗暗焦急起来,心想:“句容老师那边还等着回话呢。偏偏他这时候出差,万一那边找好了人可怎么办?” 这天傍晚陈雨昕接待完一批游客后。看看天色已晚,知道不会再有游客到来了。她便没有返回接待站,而是在杏园里随意散起步来。这几天她为萧子华去南方的事又着急又担心,心情很烦乱。 陈雨昕正走着,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回头一瞧,只见萧子华走了过来。陈雨昕急忙迎上去兴奋地道:“你回来了!”萧子华点点头道:“听他们说你找了我好几次,有事吗?”陈雨昕忙道:“哦,没事。我就是想问问去南方的事你和家里人说了吗?”萧子华点点头道:“说了。”陈雨昕紧接着问:“哪你可以去了?” 萧子华没有马上回答,稍停了一下才道:“他们不希望我去那么远。”陈雨昕焦急地道:“为什么?”萧子华道:“因为家里也需要我。”陈雨昕问:“你父母身体不好吗?”萧子华道:“还行,没什么大毛病。不过他们年纪大了,走远了我不放心。”陈雨昕又问:“你妻子需要人照料吗?”萧子华道:“不用,她好好地在上班。不过我女儿还小需要人照料。”陈雨昕继续问道:“这么说你是上有老下有小实在走不开啦?”萧子华道:“是啊,我确实有些为难。”陈雨昕忽然大声道:“行啦!你不要再为自己找理由了。我们邻居就有在外打工的,人家家里一样上有老下有小,人家不也干的好好的?”萧子华默然不语了。陈雨昕稍作等待,见萧子华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呀!”萧子华还是默不作声。 陈雨昕忍不住又道:“你回去再和他们说说,让他们支持你一下。跟他们讲讲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对你有多重要……”萧子华道:“没用的,他们不会答应的。其实那天从报社出来,我就知道我去不成的。”陈雨昕忍无可忍,又大声道:“他们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你就不能努力争取吗?你怎么这么懦弱?难怪你都这么大了还一事无成!”话刚出口,陈雨昕就后悔了,这话太伤人了。果然萧子华身子一颤,眼睛直直地看着陈雨昕,目光中没有愤怒却满是痛楚。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萧子华才声音嘶哑地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陈雨昕想向萧子华道歉,可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来。萧子华又道:“我还要继续巡视,我先走了。”陈雨昕呆呆地站在那里,萧子华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到了没有。走了几步,萧子华又回过头来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然而直到萧子华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陈雨昕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良久,一股寒气激的陈雨昕打了个冷战,她这才清醒过来。她环顾四周发现早已夜色沉沉,于是急忙跑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门,秦蕾就问:“你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陈雨昕答道:“哪儿也没去,就在庄园里。”秦蕾诡密地笑道:“真的哪儿也没去吗?”陈雨昕道:“没有就是没有,你想干吗?”秦蕾叫道:“老实交待,是不是又去会萧子华了?我可看见他回来了。”陈雨昕没啃声。秦蕾便走上前来一边伸手挠陈雨昕,一边问道:“是不是?是不是?”陈雨昕推开秦蕾的双手,道:“好啦,好啦,别闹了。你不看人家正烦着呢吗?”秦蕾停下手,一脸正色地问:“怎么啦,你们俩吵架了?”陈雨昕道:“没有。”说着,她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最后,陈雨昕道:“这么好的机会,他家里人就是不让他去。你说有多可惜!”秦蕾也道:“是啊!怎么还有这样的家人,就不为他的前途想想。”陈雨昕焦急地道:“我现在才发现他在他家一点支持也得不到,他以后可怎么发展?”秦蕾两臂一张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陈雨昕嗔怪道:“小丫头,我就知道和你说什么也是白说。”说着陈雨昕转身坐到自己床上,两手抱膝又发起呆来。 秦蕾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伸出双手抱住陈雨昕的肩头端详了一会儿,道:“哟,瞧把我们雨昕愁的!”见陈雨昕没有反应,秦蕾又道:“好啦,别想了。你这样想破脑袋也没有用。过两天又该我俩轮休了,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好不好?”陈雨昕则道:“你别来烦我。”说着,脸冲墙侧身躺在了床上。秦蕾无奈,只好回到了自己床边。 第二天再上班,陈雨昕就发现萧子华在有意避开她。每次远远看见她过来,萧子华就走开了。这使陈雨昕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烦乱了。于是陈雨昕接受了秦蕾的建议,约定轮休日俩人结伴去好好玩玩。 到了轮休日,陈雨昕和秦蕾结伴回到市里却都没有回家,俩人直接就去逛街了。俩人整整玩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分手。临别时还约好明天一早一起返回庄园。 陈雨昕迈着慵懒的步子走进自己家所在的小街。街道不宽,道边还栽种着槐树。这时槐树正长的枝繁叶茂。快到小区门口时,陈雨昕忽听到路边的树荫里有人叫她:“姐。”陈雨昕顺着声音望去,叫她的人站在树后。加之这时天已经黑了光线昏暗,陈雨昕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她走进树荫一瞧,却见她表弟小峰站在那里。 小峰是陈雨昕二姨的孩子。陈雨昕母亲姐妹三个,她母亲排行老大。陈雨昕比小峰大着几岁,她又是家里的独女,所以拿这个表弟就当亲弟弟一般,相处的很亲近。此刻小峰站在树后,低着头蜷缩着身子。陈雨昕一看就知道表弟又受了委屈了,忙问:“小峰,怎么了?” 陈雨昕问了好几次,小峰才慢吞吞地道:“姐,你借我点钱吧。”陈雨昕笑了,心里道:“就这么点事至于这么为难吗?”答道:“行啊!你借多少?”小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上来要借多少。最后发狠地道:“你身上有多少?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陈雨昕一怔,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了,但依旧笑道:“姐身上也没多少钱了。不过不要紧,你跟姐回家去拿就行了。”说着,她拉起小峰就准备往小区里走。 不料,小峰猛地甩开她的手,叫道:“不,我不去你家!你没钱,我不借了!”说着转身就走。陈雨昕紧走几步再次拉住小峰,道:“小峰,到底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不然姐可不让你走。”小峰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猛然一转身伏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雨昕忙柔声道:“小峰,到底怎么了?和姐姐说好吗?”小峰“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才狠狠地说道:“姐,我要离家出走!”陈雨昕听了惊的浑身一颤,问道:“为什么?”小峰边哭边道:“我没考上大学,我妈整天骂我。我实在受不了了。”陈雨昕听到这里,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看着自己的表弟,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为了这么点事就要离家出走,想出走却连一分钱也挣不来,又能到哪里去呢?太孩子气了。 陈雨昕轻声道:“小峰,你打算到哪儿去呢?”小峰道:“不知道。”陈雨昕道:“你连钱也不会挣,出去了可怎么办?”小峰愣怔了一下,哽咽道:“反正我不回家!回去我妈就骂我,我实在受不了!”陈雨昕道:“那你跟姐先到我家吧?”说着,再次拉住了小峰。小峰倔强地摇摇头道:“不,不。”可这次小峰却没跑,也许他也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 陈雨昕拉不动小峰,无奈只好掏出手机给她爸爸打电话,让她爸爸下来劝劝小峰。 不一会儿,陈雨昕的爸爸出现在小区的门口。陈雨昕的爸爸是位中学语文老师。中等身材,穿着十分朴实,相貌也很一般。一副言不压众,貌不惊人的样子。但和他相处过的人都会发觉他特别有亲和力,待人特别友善。仿佛一块冰拿到他面前,他也能让它迅速融化掉。陈雨昕从小就最信任她爸爸,也最依赖她爸爸。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首先想到的都是找她爸爸。当初她从男友那里逃回来,就是打电话让爸爸接她回家的。 果然,陈雨昕的爸爸只三言两语,小峰就乖乖地跟着他们父女回家了。 一进家门,陈雨昕的妈妈就迎上来问:“小峰,出什么事了?刚才你妈妈来电话,说你一天没回家了。她正急着四处找你呢。要不是你姐打回来电话,我和你姨夫也要出去找你了。”本来接到陈雨昕的电话,她也准备下楼去接小峰。可陈雨昕的爸爸怕人多反让小峰窘迫,就没让她下去。 陈雨昕的爸爸把小峰按到沙发上,一边让陈雨昕给小峰倒水,一边从茶几下拿出点心给小峰吃。起初小峰不吃也不喝,在陈雨昕一家人的一再劝说下,才勉强吃了点。 小峰吃了些东西后,在雨昕妈妈的追问下讲起了事情的原由。原来今年的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小峰的妈妈见小峰没考中,便整天板着脸生闷气。接下来便开始斥责小峰,骂他没用。昨天斥骂终于达到了高峰,小峰的妈妈足足骂了小峰有一个多小时。言语尖刻让人实在难以忍受。最后小峰的爸爸实在忍不住和小峰的妈妈吵了起来,结果俩口子大吵了一架。这样小峰感觉在家里实在不能呆了,一大早就从家里溜了出来。 听完讲述,陈雨昕首先道:“二姨的脾气也太暴了吧。她这么闹,这家里还怎么让人呆呀!”雨昕妈妈听了,忙喝止道:“雨昕,不许胡说。”回头又和颜悦色地对小峰道:“小峰,你妈妈的脾气是不好。她从小就这样,火气一上来自己就管不住自己了。其实她心里是爱你的,你看你一不回家她就急的四处找你。”雨昕爸爸也道:“小峰,你妈妈发火是因为你没考上大学,她心里难受。这就说明她心里是在意你的,如果你走了她会更难受的。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也应该学会体谅父母的心情了。等你再长大一些还要承担家庭的责任。要承担家庭的责任就得学会忍耐。如果受点委屈就想逃避,那就什么也担当不起了。男子汉可不能这么没担当!” 小峰静静地听雨昕的爸爸说完,然后道:“大姨父,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我妈昨天那么骂我,我实在受不了呀!”雨昕爸爸道:“那是因为你还小,等你再大一些就会好的。”听到这儿,陈雨昕忍不住又插嘴道:“对呀,小峰现在还小,还承受不起。爸爸,你硬逼他去承担他担当不起的东西,会把他压坏的。”听了这话,雨昕爸爸也沉默了。稍微停顿了一下,雨昕爸爸才道:“小峰,你妈妈这样毫无节制地发火是不对。作为一个母亲一点也不顾及孩子的感受,只图自己痛快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既然走入婚姻,又作了父母,那就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了爸爸的最后一句话,陈雨昕心里不由的一跳。因为在她的意识里一直有这样一种认识,女孩子结了婚就等于找到了依靠,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今天听爸爸说,原来这竟是不可以的吗?爸爸好象看出陈雨昕的心事似的,回头对她语重心长地道:“雨昕,你要记住。孩子只有在父母身边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但成家就有了责任,就不可以由着性子来了。”陈雨昕心里还疙疙瘩瘩的一时转不过弯来,解嘲道:“我看小峰现在也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雨昕妈妈听了忙道:“小峰,以后你妈妈再对你发火,你就到大姨家来。可别乱跑,好不好?” 小峰懂事地点点头,道:“大姨,我记下了。”回头又对雨昕爸爸道:“大姨父,你能陪我回家吗?”雨昕爸爸笑道:“当然可以。” 于是,陈雨昕的爸爸陪着小峰回家了。他们刚走了一会儿,家里的门铃又响了。陈雨昕走过去一瞧,却是小姨来了。原来雨昕的妈妈已经把找到小峰的消息通知了两个妹妹。小姨这是赶过来探问情况的。 小姨一进门就问:“姐,小峰呢?”雨昕妈妈道:“你姐夫送他回家去了。”小姨听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嗔怪道:“你说这孩子好端端的搞什么离家出走。我们都这么忙的,他还在这儿添乱。”雨昕妈妈道:“也怪你二姐脾气太暴躁,说的小峰重了。” 说着,雨昕妈妈在小姨身边坐了下来,问:“你俩口子怎么样了?这两天该和好了吧?”小姨气呼呼地道:“哼,没有。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雨昕妈妈劝道:“快算了吧。他喜欢上班你就让他上去,你们各做各的也行。”小姨尖声道:“他敢不听我的,还反了他呢!他还说支持我呢,就这么支持我?看着吧,他乖乖地跟我做就算了,要不然有他的好看!”小姨下岗好几年了,两年前开始做保险。起初做的并不好,业绩一直起不来。今年年初情形一下好了起来,业绩月月提升,挣的钱越来越多。于是小姨便动员小姨夫辞掉工作和她一起做。可小姨夫不愿辞掉自己干了多年的工作。结果俩口子闹起矛盾来。 陈雨昕以前对这种涉及家庭矛盾的事情不感兴趣,一但听到大人们谈论家庭矛盾的问题就会躲的远远的。可这段时间她正为萧子华受家庭的阻挠不能去南方而烦恼,对家庭问题也关注起来。今天听小姨要强迫小姨夫做保险,态度还那么蛮横,陈雨昕瞧着就有气,忍不住插话道:“小姨,为什么小姨夫做事就必须听你的?为什么小姨夫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小姨道:“哼,他不听我的成吗?就他干的那个破技术员,两个月还没我一个月挣的多!”陈雨昕道:“你想让小姨夫多挣钱也得看适不适合他,他干了干不了吧?最起码你得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吧?”小姨道:“让他自己选?让他自己选我看他这辈子也没发财的指望!”陈雨昕道:“不发财就不发财,不发财就不能生活了吗?”小姨“嗤”的一声冷笑,道:“没钱,拿什么养老婆?”陈雨昕反问道:“女人为什么就该男人养?就算女人应该男人养,可男人为什么要养女人呢?我想也是为了能有人理解他、关心他,为了能有个温暖的家吧?难道说是为了找个人整天吵架呕气吗?”小姨道:“他是能挣大钱,我不就不和他呕气了嘛!”陈雨昕又道:“小姨,你不要老是钱钱钱的!你以为有钱就什么也买得来吗?有些东西钱是买不到的。你刚下岗那两年没工作,家里还不是靠小姨夫一个人支撑。你这两年做保险,家里的事还不是全扔给小姨夫。有几个人能这样无怨无悔地默默支持你?这份情义是花钱买得到的吗?虽然说夫妻之间无论为对方怎么付出都是应该的,是不应该讲回报的。可你总该记着人家为你的付出,心里多少存一点感激吧?你们做直销的不是讲感恩吗?难道你们只感激那些能帮你们挣到钱的,而为你辛劳付出的就是理所应当吗?”陈雨昕一口气把从萧子华小说中读来的观点全讲了出来。讲完后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寻思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跟人讲道理了。 月亮船(六) 而雨昕的妈妈和小姨则更加感到震惊。俩人直愣愣地看着陈雨昕,好象刚刚才发现她的存在似的。半晌,小姨才道:“呦!我们雨昕也长大了,也会教训人了。”回头小姨又对雨昕妈妈道:“姐,我先走了。车还在下边等着我呢。”说着便站起身来。令人奇怪的是小姨刚才还是一副满腹委屈的样子,转眼间却变得平平静静。那满腔的怨气不知怎么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雨昕妈妈也没有挽留,站起身把小妹送到门口。临别,雨昕妈忍不住问了一句:“又是那个老杨开车送你来的?”小姨含含糊糊地“啊”了一声。雨昕妈妈不满地道:“你干什么老坐人家的车?”小姨辩解道:“我就坐坐他的车怎么了?”雨昕妈妈道:“别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小姨没吭声匆匆地走了。小姨最近不知从哪儿认识了一个姓杨的,她到哪儿姓杨的便拉她到哪儿。雨昕妈妈很看不惯。 陈雨昕坐在沙发上,原以为妈妈送走小姨,回过头来一定会申斥她不该和小姨那么说话。她正琢磨该怎么应对妈妈的斥责。不料,妈妈关好门什么也没说,就到厨房做饭去了。陈雨昕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烦意乱,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后来干脆跑回卧室趴到了床上。 陈雨昕在床上翻腾了半天,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妈妈也好,还是小姨自己也好,其实对小姨要求的无理性都心知肚明。所以她一但指出其中的不合理性,她们便都没有话说了。可想明白这个问题,陈雨昕心里就更烦了。为什么生活中不合理的比合理的还要占上峰。 等熄灯休息后,陈雨昕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通过今天回家所发生的这两件事,陈雨昕发现生活中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的事其实是经常发生的。她一会儿为萧子华不为自己抗争而生气,一会儿又为小姨这种人的蛮横和霸道而愤怒。她思来想去也捋不出个头绪,脑子越来越乱。 直到天快亮了,陈雨昕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她刚睡了一会儿,就听见妈妈敲她的门:“雨昕,你今天不是上班吗?还不快起!”陈雨昕睁开眼睛一瞧,天光已经大亮。急的她从床上一下跳了起来。 陈雨昕急匆匆地洗漱完毕。连饭也没顾的吃,拎起她的包就往外跑。她一口气跑出小区大门,看看时间,坐经过街口的公交车再倒去庄园的公交车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跑到街口后,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出租车刚起动,陈雨昕的手机就响了。陈雨昕拿出手机,摁下接听键。手机里边传来秦蕾焦急的声音:“好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还没到啊!我们可是要迟到了。”陈雨昕不好意思地答道:“我起晚了,现在正坐着车往过赶呢。你现在在那儿?”秦蕾道:“我在百货广场前的站台上。”陈雨昕道:“好,我马上就到了。”说罢,陈雨昕挂断手机,让出租车司机直奔百货广场。到了百货广场前的公交站台边,陈雨昕没下车,而是打开车门冲秦蕾道:“快上来,我们打车走吧。不然赶不上了。”秦蕾急忙跑过来,和陈雨昕一起坐进了出租车的后座。 大约半个小时后,出租车载着两个女孩来到了庄园。车在庄园前的路边停稳,秦蕾先下了车,陈雨昕则打开包付钱。等接过司机找回的零钱,陈雨昕这才下车。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却出事了。 一辆长长的油罐车从陈雨昕她们乘坐的出租车旁经过。油罐车对面忽然冲过来一辆小汽车。油罐车司机急忙向右猛打方向盘。然而右边是陈雨昕她们乘坐的出租车。油罐车司机又急忙向左猛打方向盘,这才避开了出租车。但是车头虽然避开了,后边的挂车却因为惯性的作用撞到了出租车后部。出租车的油箱被撞坏了,汽油喷溅出来立刻便着火了。而更糟糕的是挂车在撞击出租车时侧身翻起,压在了出租车上…… 陈雨昕的身子刚钻出车门,忽然背上受到一下猛烈的冲击。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了出去,把站在她对面的秦蕾一下扑倒了。秦蕾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能动了。陈雨昕则摔的手脚发麻。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时,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向她俩跑来。原来是油罐车司机顾不得伤痛,赶过来救援。油罐车司机焦急地问:“你们怎么样了?”陈雨昕指着秦蕾道:“她摔昏过去了,我也不能动了。”油罐车司机朝陈雨昕身后看了一眼,焦急的道:“糟糕,汽车把你压住了!”陈雨昕回身一瞧,这才发现自己的左大腿和右小腿都压在了出租车下边。原来出租车受到油罐车的撞击,向右侧平移了几十公分,把扑倒在车边的陈雨昕正好压住。刚才由于太慌乱,陈雨昕竟没有发现自己是被出租车压住才动不了的。此刻发现了,她立即感觉到两腿钻心地疼。陈雨昕痛苦地呻吟起来。 油罐车司机忙安慰道:“不要怕,我这就救你出去。”但是凭油罐车司机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挪不动出租车的,何况上面还压着油罐车。油罐车司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又问:“出租车司机呢?”陈雨昕道:“还在车上!”油罐车司机“啊!”地惊叫一声,奋力打开车门,把浑身是伤的出租车司机拖了出来。。油罐车司机趴在地上问出租车司机:“你怎么样了?”不料秦蕾却大叫起来:“啊!啊!我好痛,我好痛啊!我不能动了!”原来摔晕的秦蕾清醒过来,一眼看见油罐车高高压在出租车上,两辆车的车身上已经呼呼地窜起活苗。看到这样危险的场景,秦蕾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油罐车司机又急忙跑到秦蕾身边问:“你怎么样?”秦蕾只是大叫:“我好痛啊!我好痛啊!”。 这时,出租车司机咬着牙爬起身对油罐车司机道:“别看了,快去报警!”油罐车司机如梦初醒,但又问道:“那你们怎么办?”出租车司机道:“我先把躺着的这个女孩救走,然后再找人来救车下的那个女孩。”油罐车司机说了声:“好!”,然后拖着伤腿一跳一跳地跑了。出租车司机艰难地抱起秦蕾,踉踉跄跄地向火场外走去。他刚走出不远,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原来是油罐车的油箱遇火爆炸了。 陈雨昕只觉眼前一花,出租车司机的背影便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汹汹燃烧的火墙,烈火把她和外界完全隔绝了。陈雨昕见状,吓得大声呼叫起来:“快救人哪!快来救救我!快救人哪!快来救救我!”可是任她喊破嗓子,就是看不见一个人影。陈雨昕回头看看出租车两边,从油罐车中漏出的汽油在地面上任意流淌着,火焰随着流动的汽油肆意蔓延着,再有一会儿汽油可能就会流到她爬伏的地方。那时油罐车和出租车将完全被大火吞没,而她将无法逃避葬身火海的厄运。陈雨昕自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就在陈雨昕已经绝望的时候,她忽然看到眼前的火墙中滚进了一团黑烟。黑烟滚进之后立即站了起来,泪眼模糊的陈雨昕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萧子华。原来萧子华和其他正在门口执勤的保安,看到这边发生险情,便急忙赶过来救援。他们一过来便看到了被出租车司机救出来的秦蕾。秦蕾告诉萧子华,陈雨昕还被困在火场里。萧子华便奋不顾身地冲了进来。 陈雨昕激动地大叫:“天涯哥哥,我在这儿!”萧子华飞快地跑了过去。他身上的保安服大片已被烧焦,有几处还冒着烟。可他只是关切地问陈雨昕:“你怎么样了?”陈雨昕如同见到亲人,又哇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天涯哥哥,救救我!天涯哥哥,救救我!”。 萧子华迅速察看了一下陈雨昕的情况,立刻确定只有搬动出租车,才能救出陈雨昕。他双腿跪在出租车旁,双手搬住出租车底盘,奋力向上搬。可凭他一人之力怎么能搬动出租车,而且上边还压着比出租车大出数倍的油罐车。萧子华使劲努力了几次,出租车纹丝不动。 忽然,萧子华痛楚地大叫一声。他从车身下抽出双手,双手已是鲜血淋淋。原来他由于心情太焦急,双手挪动时不小心被车身划伤了。萧子华知道自己无法搬动出租车。他回头对身边的陈雨昕道:“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找根杠子来。” 就在萧子华要起身向外冲的时候,陈雨昕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哭着喊道:“别丢下我!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怕!我怕!”陈雨昕一边说一边“哇哇”地大哭起来。 正要起身的萧子华看到这情形,反倒平静下来。他柔声对陈雨昕道:“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说着,萧子华重新单腿跪在地上。扶起陈雨昕的身子,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胸前。萧子华一边做着,一边安慰陈雨昕道:“我保证不离开你,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陈雨昕伏在萧子华怀里,使劲地点着头。 这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接到报警电话后,赶来救火的第一辆消防车到了。随着火墙外一阵噪杂的响动,萧子华和陈雨昕听到了“吱吱吱”的声音。消防员开始向烈火喷水了。可是一辆消防车的水龙头水量太小,水柱喷进烈火里全部都化成了蒸气。 忽然,火墙中又滚进一团黑烟。萧子华回头一瞧,是一个消防员冲了进来。消防员看见萧子华,立即叫道:“赶快走,这里危险。油罐车随时会爆炸的!”说着,就上来搀萧子华。 不料,萧子华厉声喝道:“你走开!这是我妹妹,我不能丢下她!”消防员被萧子华的吼声震的倒退了一步,恼火地瞪了萧子华一眼,显然对萧子华的粗暴态度很不满。消防员嘟囔着骂了一句,却把自己的头盔摘下来扔到萧子华脚边。消防员回身冲外边喊道:“往这边喷,人在这边!”可是喷进来的水柱还是被烈火化成了蒸气。消防员焦急地“嘿!”了一声,又从火墙中冲了出去。 萧子华捡起消防员丢在地上的头盔给陈雨昕带上,然后轻声安慰道:“消防员来了,我们不会有事的。”话音未落,只听“嘭”的又是一声巨响,油罐车拖车的又一个油箱爆炸了。油罐车车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出租车也随着晃动。被压在出租车下的陈雨昕痛苦地扭动起来。而更糟糕的是有一道火蛇沿着油罐壁自上而下向他们袭来。萧子华低下头抱紧陈雨昕,等着火蛇将他们吞没。 就在火蛇将要贴近两人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水柱向俩人栖身的地方喷来,火蛇受到冲击退了回去。原来赶来救火的消防车相继赶到,几辆消防车上的水龙头一起朝这边喷水,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两人。冷水如瀑布般的泼洒到俩人身上,俩人因体温迅速下降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陈雨昕的伤口被冷水一击钻心地疼痛。她痛楚地“啊”了一声,嘴唇碰到一样东西,她想也没想便张口死死咬住,以期减轻来至伤口的痛感。其实她咬住的是萧子华的胳膊。当她使劲咬了几次后,鲜血从萧子华的保安服里洇了出来。可萧子华却一动不动,任由陈雨昕咬着。 水柱的喷射忽然中断了,火焰又一次猖狂起来。萧子华低头看怀里的陈雨昕,却见陈雨昕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好象睡着了。然而萧子华明白这是因身体极度虚弱,神志昏迷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任由伤者睡着,伤者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萧子华急忙用力摇晃陈雨昕,同时嘴里叫道:“雨昕,雨昕,你醒醒,你醒醒。我有话和你说!”。陈雨昕微微睁了睁眼,有气无力地问:“天涯哥,你要说什么?”。萧子华急忙道:“雨昕,你听着,你还愿意为我打稿吗?我跟你说我还有好多作品,我很想把它们放到网上去,可就是没输到电脑上。雨昕,你愿意帮我吗?”。陈雨昕连眼皮都无力抬起了,但她脸上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她用微弱的声音答道:“天涯哥,我愿意一辈子为你打稿。”话音未落,陈雨昕头一歪昏倒在萧子华怀里。 萧子华见状,回头冲着火场外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快点啊!她有生命危险!”。几条巨大的水柱从不同方位一齐喷射进来。原来消防员们停止喷水是在调整喷水角度。调整之后水柱威力大增,一鼓作气就将火焰压了下去。随着火势的减弱,救援人员都冲了过来,救援工具也运了过来。出租车被慢慢顶起,救援人员七手八脚把陈雨昕、萧子华分别抬上担架,抬离了火场…… 陈雨昕在特护病房整整住了两个星期才完全脱离危险。两个星期里除了看见医护人员外,她只隔着窗户看见过爸爸妈妈。今天她终于转入了普通病房,允许随便探视了。 当天下午,得到消息的秦蕾便第一个跑来看她。一进病房,秦蕾搂住陈雨昕的脖子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雨昕反倒安慰道:“傻丫头,我们又见面了,该高兴才是,哭什么呀?”。秦蕾抽抽噎噎地道:“真吓死我了,差一点我们就见不着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陈雨昕也是心有余悸。她叹道:“是啊!当时是够危险的。不过现在好了,我们都挺过来了。你当时伤的重吗?”。秦蕾道:“我没事,我当时只是被吓坏了。后来把我送到医院一检查,我只受了一点轻伤。主要是摔的不轻,不过休息了几天就没事了。”陈雨昕又问道:“那他呢?”。秦蕾一愣,问:“他?谁呀?你说谁呀?”。陈雨昕不好意思地道:“他就是他嘛,还能有谁?”秦蕾恍然大悟道:“噢_,你是说帅哥呀!他也没事了。他的伤没你重,住院观察了几天就出院了。现在已经回庄园上班了。” 陈雨昕欣慰地道:“是吗?”。秦蕾又道:“他可关心你呢,可他又不敢直接打电话问你父母。天天问我打听。还说如果你能探视了,一定先告诉他。可是今天你妈打电话说你能探视了,偏偏他却不在了。我只好一个人来了。” 陈雨昕道:“那你就等等他嘛,害他又该着急了。” 秦蕾听到这里,嘻笑道:“怎么?又心疼了?” 陈雨昕脸一红,羞涩地道:“瞧你,又说胡话了。”说着,低下了头。 秦蕾凑近陈雨昕,压低声音道:“哎!我告诉你,你妈妈对萧子华可是赞不绝口,印象好极了!如果他没结婚,我看你妈妈准会作主把你嫁给他!”。陈雨昕的脸更红了,嗔怪道:“你瞎说什么呀!”。秦蕾道:“怎么是瞎说呢?当时那么危险,可他就一直在那儿守着你。那场面太感人了!如果我遇到那天的危险,有个男人肯那样守着我,我这辈子就死心塌地跟定他了!”。陈雨昕心里猛然一动,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可究竟是什么滋味却又说不清楚。她板起脸,用教训的口吻对秦蕾道:“小丫头,又说疯话了,也不怕羞!” 秦蕾伸了伸舌头,嘻嘻一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说完,秦蕾飞快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萍果和水果刀,说道:“我给你削个萍果吧?”说着又迅速在陈雨昕床边坐了下来。 秦蕾一直陪了陈雨昕一下午,天黑了才告辞离去。 第二天下午,萧子华便赶来看陈雨昕。俩人一见面,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胸中百感交加,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还是萧子华先打破沉默,问道:“你好些了吗?” 陈雨昕轻轻点点头,道:“嗯,好多了。谢谢你救了我!” 萧子华一笑,道:“怎么是我救了你?是消防员救了我们。” 陈雨昕道:“可你是为了救我才冲进火场的。你当时不怕吗?” 萧子华沉吟了一下,道:“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点怕,可当时没顾上想那么多。” 陈雨昕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萧子华的左手还缠着绷带。他抬起手来看了看,道:“哦,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就可以不缠绷带了。” 陈雨昕又道:“还有你的胳膊,好了吗?我那天迷迷糊糊的好象咬了什么,这些天我想还能是什么呢?只能是你的胳膊,因为我当时就趴在你怀里。”说到这里,陈雨昕的声音已细若游丝,脸不觉也红了。 萧子华也是一阵神情紧张。为了放松自己,他有意把胳膊上下举了举,道:“哦,也没事了。”说到这儿俩人又沉默了。 过了片刻,这次陈雨昕率先打破沉默道:“对不起!” 萧子华一愣,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对不起?” 陈雨昕道:“那天我骂你懦弱了。其实你是勇敢的人,天底下最勇敢的人。” 萧子华笑道:“不,不,没什么。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你那么用心地帮助我,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陈雨昕又问:“那么,南方,你是不准备去了?” 萧子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不去了!” 陈雨昕继续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萧子华道:“以后我不会再奢望能搞文字工作了。” 陈雨昕道:“怎么?你打算放弃写作吗?” 萧子华道:“怎么会呢?我只是不再幻想能从事文字工作了。原来我一直设想我这辈子能以写作为职业,现在看来可能是实现不了了。但我还会继续写下去,等我老了的时候只要能为人们流下一点值得回味的作品就行了。” 陈雨昕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栗,她心痛地道:“那可是你的理想啊!” 萧子华淡淡一笑,仍用平稳的口吻道:“理想也就是让人想想。没有人说过理想就一定的实现呀!” 陈雨昕声音嘶哑地问:“那你甘心吗?” 萧子华一怔,随即仍努力用平稳的口气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陈雨昕这时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忽然激动地道:“可我就是想知道!” 萧子华无奈地道:“甘心也好,不甘心也好,问题是我没得选啊!” 陈雨昕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萧子华这种逆来顺受的生活态度。萧子华说甘心也行,说不甘心也行。陈雨昕唯独不愿听的就是就是萧子华说他无可选择。陈雨昕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说的倒轻松,一句没得选就把人打发了!你知道别人为你的事操了多大的心吗?句容老师为了帮你,煞费苦心地为你联系她的朋友。还有我,为了你能有个好的发展,我都快愁死了……”说到这儿,陈雨昕忽然发觉自己又失言了。女孩子怎么可以直陈心事呢?想到这儿,陈雨昕赶忙把头扭向一边,作出生气的样子不理睬萧子华。 萧子华看陈雨昕难受的样子,赶紧劝道:“雨昕,你不要这么激动,你的伤刚好一点,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陈雨昕则决绝地道:“我不要你管!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管我!”。 萧子华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俩人又陷入了沉默。 月亮船(七) 萧子华呆呆地站立了良久。见陈雨昕始终不肯回头,他缓步走到窗前向窗外眺望。 片刻,只听萧子华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吟道:“醉里挑灯看剑……”陈雨昕闻声一怔,忙竖起耳朵倾听萧子华在念什么。 只听萧子华继续吟道: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快, 弓如霹雳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身前身后名, 可怜_” 吟到这里,萧子华已是声音哽咽。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一下,才继续吟道:“可怜白发生!” 这时,陈雨昕已回过头直直地看着萧子华。从小受语文老师父亲熏陶的她,知道这是辛弃疾的《破阵子》。但是只有今天听萧子华吟出来,她才从中体会出了词人心底的的悲愤。 她回过头直直地看着萧子华。在萧子华从窗前转回头的瞬间,陈雨昕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萧子华眼中掉了下来。那滴泪水因跌落在从窗口射进的阳光中,而显得特别闪亮。 萧子华显然不想让陈雨昕看到他眼中的泪水。他迅速地将头扭向门边,声音嘶哑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当萧子华消失在门外后,陈雨昕的眼泪却止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看着失落的萧子华,陈雨昕内心比他还要难受。 陈雨昕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有责任帮助萧子华实现他的梦想。至从昨天听秦蕾说如果在她危险的时候有个男人肯象萧子华那样守着她,这辈子就死心踏地跟定他了。陈雨昕就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和萧子华是联在一起了,分不开了。萧子华的欢乐就是她的欢乐,萧子华的痛苦就是她的痛苦。既然萧子华那么渴望从事写作,那么她就要帮她实现这个心愿。 如今实现萧子华心愿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去南方。不过陈雨昕心里明白萧子华不能成行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家人的阻挠,还因为萧子华也下不了抛下家人的决心。怎么才能让萧子华痛下决心,抛开家人去南方呢?。陈雨昕想着想着,忽然想起那次萧子华请她和秦蕾吃饭时,秦蕾对萧子华的评价:“他这个人你还没看出来?你要是不推他一把,他怎么会有行动!”陈雨昕心头一亮,暗自道:“他既然需要推一把才有行动,那我就推他一把!”。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陈雨昕心中产生了。她决定她要向萧子华主动提出陪他去南方。陈雨昕心想:“如果他知道我会陪他去南方,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一定会去南方的!那样他的愿望也就实现了。”想到不久之后她将和萧子华生活在一起,陈雨昕的心头忍不住狂跳不止。 过了一段时间,陈雨昕终于伤好出院了。她又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便决定回庄园去上班。 临去上班的前一天早上,吃早饭时陈雨昕对父母道:“爸爸妈妈,我今天想回村里去看看奶奶。我有好长时间没回去看奶奶了。”她既然决定和萧子华出走南方,临行前她总想把所有的亲人都见一见。。雨昕妈妈听了没说什么,只是道:“早点回来。现在天短了,回晚了天黑前就赶不回来了。”雨昕爸爸道:“你要回去?那正好帮我捎点钱给你大爷。你明明哥要结婚了,你大爷问我们借点钱。我一直也没顾上送回去。待会儿我们一起走,我去银行取上钱,你带回去。”雨昕妈妈听到这儿,忍不住插话道:“大哥大嫂为了给儿子办事,把家底都捣腾光了。我看你还是劝劝明明少花点吧。大哥大嫂年纪大了,收入又不高,背那么多债以后日子可怎么过?”雨昕爸爸叹了口气,道:“生下那样的儿子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是人家的爹妈呢!”雨昕妈妈道:“那就由着明明折腾?”雨昕爸爸道:“我们能帮就帮一点吧。当年我念书的时候,家里全凭大哥支撑。这么多年大哥也没要我们做什么,这回也该我们帮帮他了。”雨昕妈妈听丈夫这么讲,也就没再说什么。 陈雨昕的堂哥明明正准备结婚。女方狮子大开口索要高昂的财礼,令陈雨昕大爷债台高筑。而堂哥明明对未婚妻家的要求则是百依百顺。女家要什么他就回来逼父母给什么,把两位老人搞的一筹莫展。但为了满足儿子仍四处借钱。陈雨昕一家对此都不以为然,可也无可奈何。 陈雨昕和爸爸一起出门去了银行。等爸爸取了钱交给她,她又去超市为奶奶买了许多的食品,这才踏上回村的路。回到村里已近中午,陈雨昕便驱车直奔奶奶家。 陈雨昕推开奶奶的屋门,只见奶奶坐在炕头上痴痴地发呆。近年来,陈雨昕每次回来看奶奶,第一眼看到的总是这副场景。她甚至怀疑没有人来的时候,奶奶是不是就一直这么枯坐着。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奶奶!”奶奶听到呼唤先是一怔,然后才慢慢回过神来。看见是陈雨昕,奶奶立刻欢喜地道:“我娃回来了,快来,快过来坐。”陈雨昕“哎”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两大包东西放在炕边的柜子上,然后坐到了奶奶身边。奶奶看见雨昕买了那么多东西,就道:“我娃买那么多东西干啥?贵吧吧的。”陈雨昕道:“奶奶,我给你买了这些东西,你就不用做饭了。吃饭的时候泡上一袋,再吃上一块这点心就行了。”奶奶忙道:“奶奶有吃的,奶奶能吃多少?以后快不要买了。”陈雨昕知道奶奶是舍不得让他们花钱,就含含糊糊地应承着。 奶奶忽然想起什么,跳下炕沿道:“我娃你坐着,奶奶给你留着好吃的呢。”说着,奶奶走到碗柜前躬下身子,在里边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点东西来。陈雨昕一瞧,原来是几个已经干瘪了的大红枣。枣已放了好长时间,皮已成黑红色。奶奶把那几个红枣捧在手心,递到陈雨昕面前道:“我娃,快吃!”枣虽干了,但个个果肉饱满,显然是经过奶奶精心挑选的。陈雨昕看着心头一热,双手接过奶奶递来的红枣。也不管红枣是否干净,捡起一个便塞到了嘴里。 奶奶喜滋滋地看着雨昕吃着,轻声问道:“好吃吗?”陈雨昕使劲点点头,道:“好吃!”奶奶高兴地在陈雨昕身边坐下来,开始问询雨昕和她爸爸妈妈的近况。为了不让奶奶担心,雨昕遭遇火险受伤住院的事,家里人一直都瞒着奶奶。一无所知的奶奶还在问雨昕休息几天,什么时候去上班。奶奶和雨昕说着话,时不时的在雨昕身上爱惜地摸索一下。 陈雨昕一边应答着奶奶的问话,一边留心凝视着奶奶。她就要走了,总想把对奶奶的记忆留的深刻一些。在陈雨昕的印象中奶奶似乎一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回首往事,陈雨昕可以想起自己的成长历程,却看不到奶奶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在陈雨昕的记忆里,奶奶就是一刻不停地为这个大家庭忙碌着。如今儿女们都一个个成家另过了,爷爷也走了,家里只孤单单剩下奶奶一个人。可以说奶奶几十年如一日,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丈夫和孩子们,从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活。可奶奶总是显得很满足,从没有一点抱怨。想到这里,陈雨昕忽然感到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愿而和萧子华出走的想法太自私了。面对奶奶她感到了一阵愧疚。 这时,奶奶站起身来对陈雨昕道:“我娃,你坐着,奶奶给你做饭去。”往常回来,陈雨昕总是等着奶奶做好饭叫她去吃。可那份愧疚使她忽然想起:“奶奶已经八十岁了,应该我做饭给奶奶吃,怎么还能让奶奶给我做饭?”想到这儿,陈雨昕从炕沿上跳起来道:“奶奶你坐着,我去做吧!”奶奶急忙道:“快别动,快别动,有奶奶在还用我娃做饭。”陈雨昕看奶奶着急的样子,只好道:“那我帮您做。”说着,她扶着奶奶往厨房走去。奶奶边走边道:“嗳,奶奶也为你们做不了几回饭了,等奶奶闭了眼,我娃们也就吃不上奶奶做的饭了。”陈雨昕听了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忙叫了一声:“奶奶!”打断了奶奶的话。 陈雨昕感到很后悔:“自己都这么大了,怎么每次回来就没想到帮奶奶干点活?”于是吃过饭后,陈雨昕就把奶奶的床单,枕巾等一古脑收拾起来洗。陈雨昕还要奶奶把身上的衣服也换下来。奶奶连声说道:“你姑前一阵子刚洗了,我娃就不用洗了。” 陈雨昕帮奶奶洗完衣物。看看天色不早了,她这才和奶奶告辞。奶奶依依不舍地把雨昕送到门外。陈雨昕忽然想起爸爸还让她给大爷捎着钱呢。于是她对奶奶道:“奶奶,您回吧,我去我大爷家一趟。”奶奶应道:“我娃,你去吧。” 雨昕大爷家的院子和奶奶住的院子只隔着几道门。陈雨昕走了没几步就进了大爷家的院子。大爷和大娘都在家里,陈雨昕从包里取出钱交给大爷。大爷和大娘沉默了一阵,大娘叹了口气道:“你明明哥见了对象可不少了。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瞧不上他。这回这个总算俩人看对眼了,可偏偏就遇上一家财迷,死命的要钱。开始我和你大爷都劝你明明哥算了吧,咱另找吧。可你明明哥死活不干,非娶这个不可了。你说这不是命吗?后来我和你大爷合计,你明明哥也老大不小了。万一这个黄了,一时半会再找不着合适的,就把他耽误了。就由着他吧,大不了我们再紧几年也就过去了。” 陈雨昕这时才真正体会出早晨爸爸说起这件事时的无奈。作父母的哪个不是尽心尽力地为儿女着想,可是儿女却未必体会的到。陈雨昕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岔开话题道:“我明明哥的新房收拾好了吧?我去看看我明明哥的新房。”大娘听了忙说道:“走,大娘带你去!”。大爷院子里五间正房。最宽敞明亮的三间,大爷腾出来为儿子作了新房。陈雨昕走进新房,只觉眼前一亮。新房的布置和大爷大娘住的屋子比起来,真是有天壤之别。就连陈雨昕这个从城里来的女孩都觉得太奢侈太豪华了。从墙壁到地板,从窗帘到吊灯,选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最精致的作工。就连墙上的开关都配着精美的套垫。而屋里的摆设无一不是高档产品,沙发、铜床、液晶电视,电脑…… 看到电脑,陈雨昕心里不由泛起一点苦涩。暗想:“萧子华那样醉心创作的人,至今连台自己的电脑也没有。而只知道享乐的人却什么都有……”她忍不住叹息道:“这家可布置的真阔气!”大娘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我们雨昕将来一定会找个好人家,新房肯定比这还阔气!”陈雨昕听了心里格登一下,暗想:“我就要和萧子华出走了,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披婚纱的机会了,什么时候会住上这样的新房?”想到这儿,陈雨昕心里一阵伤感。可只一瞬,陈雨昕就把这份伤感压了下去。暗道:“没有就没有,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这算什么!”不过,陈雨昕待在那间新房里还是感到不自在。于是她很快便离开了大爷家。 出了大爷家的院门,陈雨昕一眼看见奶奶还站在墙边。奶奶和大娘不大合得来,可为了能看着雨昕平安回去,就一直站在大爷的院门外等着。只见奶奶双手拢在袖筒里,孤零零地站在瑟瑟的秋风中,身子愈发显得瘦弱单薄了。陈雨昕这时才发现奶奶原来是这样牵挂自己。可自己就要和萧子华出走了,真不知道又要给奶奶增添多少的牵挂。而且自己和萧子华这一走至少三年五载不会回来,奶奶已经八十岁的人了,还能再等的三年五年吗?那时自己拿什么来回报奶奶的这份慈爱?想到这里,陈雨昕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奶奶,道:“奶奶,您怎么不回去呀?这外边多冷呀!”说着,陈雨昕的眼泪已流了下来,她索性“呜呜”地哭了起来。奶奶见了急忙劝解道:“我娃,快别哭,小心风吹了脸!” 奶奶一直陪着陈雨昕走出小巷来到大街上,这才止住脚步,看着陈雨昕骑车离去。陈雨昕走出好远了,回头张望,看见奶奶还呆呆地站在街边。陈雨昕禁不住再次热泪盈眶,??她使劲咬紧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脚下用力骑着车飞快地向前冲去……。 第二天,陈雨昕回庄园上班了。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要过来问候几句。人们都用赞叹的目光看着她,一个创造了奇迹的女孩,一个具然从火海中逃生的女孩。 在所有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萧子华。看见陈雨昕走过来,他平静地迎上来问道:“你上班了?全好了吗?”陈雨昕也用很平静的语气答道:“哦,全好了。”然而看着身边没有人,陈雨昕又轻声道:“晚上交了班,你到琴心亭来一下好吗?我有话和你说。”萧子华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吧。” 接下来,陈雨昕熬过了她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尽管这时已是深秋时节,白昼在日渐缩短,陈雨昕还是嫌这个白天太长了。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估摸着萧子华交了班了,陈雨昕却又犹豫起来。她坐在宿舍里反复地问自己:“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这样做吗?”她越是这样问自己,心里就越乱。最后她干脆对自己道:“管他可不可以,反正我要这样做!”这样一想她才平静下来。 陈雨昕走出宿舍,沿着早已走了不知多少遍的庄园小径,悄悄地向琴心亭走去。将到琴心亭,陈雨昕隐约看见亭中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她定睛仔细一看,正是萧子华。也就在这一刻,陈雨昕的胸口象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陈雨昕使劲用手捂住心口,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已无法再平静下来。只一会儿,陈雨昕就感到周身热血沸腾,脸烧的滚烫。无奈,她只好低着头缓缓向萧子华走去。 萧子华听到脚步声,忙转过身来招呼道:“雨昕,你来了。”陈雨昕不敢抬头看萧子华,只是低着头使劲点点头。萧子华又问:“雨昕,你找我什么事?”这一问,陈雨昕的心跳的更剧烈了。她只觉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那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样痴痴地呆了片刻,陈雨昕把心一横,“嗡”地一下扎进了萧子华的怀里。 就在这瞬间,陈雨昕听见萧子华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雨昕!”。陈雨昕紧紧抱住萧子华,同样声音颤抖地道:“天涯哥,你带我走吧!……你不是想去南方吗?我陪你去!……到了那里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买台电脑,我来帮你打稿。我答应过你的,这辈子都会为你打稿。……我说话算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成功!……天涯哥,你就带我走吧!”。萧子华默默地听着陈雨昕诉说,身体一阵一阵的颤抖。然而陈雨昕说完后只片刻功夫,萧子华就猛地把陈雨昕从自己身上推开,坚决地道:“不,雨昕,我们不能这样只顾自己!你应该想想你的父母养你这么大,正是该你孝敬他们回报他们的时候,你怎么能忍心丢下他们就走呢?还有你的其他亲人,他们也都关爱着你,你怎么能自顾自走呢?”。 萧子华的话每一句都是晴天霹雳,直击的陈雨昕心痛欲裂。她已经准备牺牲自己一切的一切,来跟随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非但不接受,反而申斥自己不应该这么做。陈雨昕此时此刻才真正体会出什么叫无地自容。她抬起手奋力打了萧子华一个耳光,便茫然地向前跑去。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即使不是在黑暗中,陈雨昕也根本看不清自己在跑向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她只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了自己容身的地方。她只有这样不停地茫然奔跑……。。突然,陈雨昕脚下一空。只听“扑通”一声,她掉进了庄园中的沼馀湖里,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月亮船(八) 等陈雨昕醒来,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眼睛模模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视线清晰起来。这一次却一眼看见了秦蕾那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 只听秦蕾欢喜地叫道:“呀!你总算醒了,可把我们急坏了!”。陈雨昕木然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啊?”。秦蕾道:“在医院呀!你烧得满嘴说胡话,不把你送到医院还能送到哪儿?你怎么会掉到沼馀湖里去了呢?是萧子华把你救上来的。他把你抱回宿舍,你当时浑身烧得滚烫。把我们都吓坏了,赶紧就打了120,把你送到了医院。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陈雨昕答非所问地问秦蕾:“你不上班吗?” 秦蕾道:“我?上呀!我本来是该上班的,可是萧子华让我留下来陪你。你是没见他着急的那样儿,就差没跪下来求我了。其实我也挺担心你的,所以就请了假来陪你了。萧子华对你可是真关心哪!” 可陈雨昕听到“萧子华”三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道:“你不要和我提他!” 秦蕾一惊,问道:“怎么啦?你们俩吵架了?” 陈雨昕默然不应。 秦蕾俯下身来轻声道:“喂,我告诉你,我看见萧子华和你爸爸谈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陈雨昕一惊,忙问道:“什么时候?在哪儿?” 秦蕾道:“就在这儿。刚把你送进来,你爸爸妈妈就来了。是我在救护车上打的电话。你妈妈和我在里边守着你,萧子华和你爸爸在外边说话。说了好长时间呢,后来我看见你爸爸的脸色很不好!” 陈雨昕此刻真是恨死萧子华了。心想他一定把自己想和他出走的事告诉父亲了。这可让她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怎么面对自己的亲人们?陈雨昕直觉还不如掉在沼馀湖里淹死算了。可是现在…… 陈雨昕忽然伸手拉住秦蕾,道:“你别走,就在这里陪着我好吗?”秦蕾被陈雨昕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道:“好好好,我不走。我在这儿不就是为了陪你的吗?” 然而,事情却不能如陈雨昕计划的这样发展。不久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雨昕爸爸缓缓走了进来。秦蕾急忙站起来报告道:“叔叔,雨昕醒了。”雨昕爸爸象平常一样和蔼地微笑着对秦蕾道:“谢谢你呀,秦蕾,这两天一直在这里守着雨昕。你累了吧?回家去休息休息吧。现在雨昕醒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秦蕾回头看了一眼陈雨昕,陈雨昕眼中露出祈求的神色。秦蕾忙道:“叔叔,我不累。我还是在这儿陪着雨昕吧,她刚醒过来还需要人照顾。”雨昕爸爸道:“我和你阿姨刚通过电话,她正往这里赶呢,一会儿就到。你放心,雨昕不会没人管的。”秦蕾没词儿了,她回头看了看陈雨昕不知该如何是好。雨昕爸爸道:“你放心回吧,我先和雨昕说会儿话。”秦蕾只好点点头道:“好吧。” 秦蕾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俯下身子和陈雨昕轻轻说了声:“明天我再来看你。”又直起身和雨昕爸爸说了声:“叔叔,再见!”然后走出了病房。 看着秦蕾把房门轻轻掩上,陈雨昕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她心想这下可完了,爸爸要开始训斥自己了。爸爸虽然从小到大都很疼爱她,没打过她一下,没骂过她一句。可这次她做的有些太出格了。上次随着男友跑到别的城市,还可以说是年幼无知一时糊涂。这次可是自己明明白白的就是要和人出走,爸爸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了。 陈雨昕绷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咬紧牙关,静等着爸爸无情的训斥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可爸爸站在窗前,俯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半天也不作声。病房内寂静的让人感到压抑。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雨昕终于沉不住气,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这时,爸爸终于开口缓缓地道:“在你五岁那年,你妈妈曾经准备和爸爸离婚!如果你妈妈那时离开我们了,她的生活将会比现在好。”陈雨昕听着就是一愣。她原以为爸爸一开口一定会斥责她的不是,可没想到爸爸一开口竟然这么说,这使她颇感意外。意外的不只是爸爸没有训斥她,还有爸爸竟会说他和妈妈曾打算离婚。这在陈雨昕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妈妈是那么的温柔善良,爸爸是那么的和蔼通达,他们组成的这个家和谐而温馨。然而现在爸爸竟说这个家也曾险些破碎,真是笑话!这一定是爸爸为说服她而编的故事。想到这儿,陈雨昕立即反驳道:“你骗人,妈妈才不会和你离婚呢!”。 不料,爸爸并没有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道:“你忘了?你五岁那年的整个夏天不是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吗?” 陈雨昕一惊,她隐隐约约地想起来了。虽然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在五岁那年,但在她记忆里确实有这么回事。那一年爸爸把她送回村里,之后好长时间也不来接她。起初她没在意,每天只是高高兴兴地玩。可时间久了,她开始想家想妈妈了。她就问奶奶:“我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奶奶总是说:“快了,快来了。”然而却始终不见爸爸妈妈来。她幼小的心灵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一回当她再次问奶奶:“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奶奶回答过她转过身后,她看见奶奶在偷偷地抹眼泪。她发觉事情不妙了,便哭着闹着要妈妈。奶奶抱起她竭力地哄她,可最后奶奶却哭了起来。看到奶奶哭了,她则吓的不敢哭了。从那以后,她每天吃过饭便坐在街门口的石墩上向巷口张望。希望有一天奇迹出现,爸爸妈妈会突然来到她面前。 这样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天,奇迹真的发生了,妈妈来看她了!然而她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呆呆地坐在石墩上看着妈妈走近,却不知道站起来迎上去。直到妈妈叫了声“雨昕”,她才怯生生地叫了声“妈妈”。不知为什么,妈妈一把抱住她就哭了。可妈妈哭过之后,就接她回家了。此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当时她还太小,虽然危险到来时她很害怕。可一但危险过去,她又很快把这事丢到了脑后,并没有探究其中的缘由。后来家里人对这事也绝口不提,陈雨昕慢慢的也就把这事淡忘了。若不是爸爸今天提起,她根本记不起还有过这么档事。“爸爸妈妈把我丢在奶奶家那么长时间,原来他们是在……”陈雨昕不敢往下想了。 只听爸爸继续道:“我作了很大努力也不能让你妈妈改变想法,最后只好同意离婚。本来我们什么都谈妥了,你妈妈只说去村里看看你,回来就办手续。可是你妈妈见到你后,她却改变了主意……” 陈雨昕双手捂着耳朵,大叫道:“我不听,我不听,这不是真的……”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她的意识里她的家是最坚固最牢不可破的堡垒,以至于在陈雨昕的感觉里仿佛至从有了这个世界就有了这个家似的。这些年来无论她遇上了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她都没有惧怕过,因为她背后有一个可靠的家。然而爸爸现在却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爸爸严肃地叫了一声:“雨昕!”喝止住了哭闹中的她。然后爸爸继续道:“这些年我和你妈妈都不再提这件事,一来这件事确实已经过去了。二来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理解不了。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由于条件不允许,人的愿望并不一定都能实现。也从来没有谁承诺过,人的每一个愿望都应该实现。但是人的愿望可以不实现,每个人应尽的责任却不能不承担。你妈妈想到对你的责任,便放弃了自己向往的生活。在这一点上我很敬佩你妈妈。这就是我们的感情经受了波折却能和好如初的原因。贫贱夫妻百事哀。在贫穷面前能坦然面对的人实在很少,多少都会有些焦躁和抱怨。但因此就割舍亲情和责任就不应该了。一个人对自己的责任绝不能逃避,而要求别人放弃应尽的责任更是不道德的。” 爸爸的最后一句话令陈雨昕浑身一颤。她低头看着病床,眼睛却睁的大大的,牙齿不停地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爸爸又继续道:“当然,我不是说人不可以有追求,有梦想。如果自己的想法不能被周围的人接受,自己应该努力奋斗去证明给他们看。而不是站到众人的对立面去。人生是一长跑,不是百米冲刺。不是单靠抓住一两个机会就能完事大吉的。机会重要,提升自己的能力更重要。单纯追逐机会的人就是在偷机取巧。能在机会面前仍不忘反思自己的能力的人,是诚实的人。你因为认识了这样的人,才没有错的更远。我为你认识了这样的人而高兴。”说到这里,爸爸也沉默了。 过了片刻,爸爸才继续道:“回过头想想,我们也有责任。平时对你太娇惯了。你想要什么,爸爸妈妈都尽量满足你,使你养成了想什么就要得到什么的习惯。这也许是爸爸妈妈小时候生活都比较艰苦的缘故吧。那时候除非过年过节,平时我们连块糖也难得吃上。自己有太多太多不能实现的愿望,所以就尽量满足你来作为一种补偿。” 听到这里,陈雨昕惊疑地抬起头看着父亲。她真想不到吃糖这种在她看来十分平常的事,在父亲小时候竟是那么难于实现的愿望。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了? 只听爸爸继续道:“不过人心是很难满足的。旧的愿望实现了,又会生出新的愿望。在我们看来你们能过上今天的生活就应该满足了,可你们却仍然有你们的烦恼。不过人向往美好的生活总是没有错的。只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一但方式错了,结果就会适得其反。不过让爸爸感到欣慰的是,我们雨昕一但发现错了就能即时回头,而不是一意孤行。这一次也一样,是不是,雨昕?” 陈雨昕惭愧地低下了头。她知道爸爸说她能回头,是指那次自己和男友跑到别的城市,后来自己又单独跑回来。爸爸总是这样很善意地鼓励别人改正错误,从不横加指责。其实她当时的感觉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至于错了没有并没有意识到。当时因她的固执,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不但让她蒙羞,也令爸爸妈妈很难堪。然而爸爸妈妈却默默地原谅了她,现在提起这事来还这么委婉,没有一点责怪她的意思。这使陈雨昕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想想从前,她总是把父母的关爱当作理所应当的。从没想过父母为了关爱她要付出很多,甚至牺牲很多。而且自己对父母的付出非但不知足,还要任性胡闹。陈雨昕想着想着,最后终于抬起头,轻轻地对爸爸说道:“爸爸,对不起……”。 一个星期后,陈雨昕又回庄园上班了。 萧子华看到陈雨昕立刻主动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你好了吗?”陈雨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萧子华道:“我想和你谈谈,方便吗?”不料陈雨昕爽快地道:“好啊!没什么不方便的。”她爸爸和他谈话之后,陈雨昕想了很多很多,她也正想和萧子华谈一谈。萧子华颇感意外,迟疑地问道:“那……你看什么时候合适?”陈雨昕道:“今晚我们还是在琴心亭见吧。” 入夜,琴心亭畔一片寂静。这时已是秋末,时间其实还早,天色却已经大黑了。黑暗笼罩着一切,四周已听不到虫鸣。这一次陈雨昕先来到亭边,黑暗和寂静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恐惧和不安。因为她知道萧子华是不会让她久等的。果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萧子华来了。 萧子华看见陈雨昕已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道:“呀!你早来了。”陈雨昕平静地道:“我也是刚到。”萧子华还是有些难为情地停顿了一下,这才把一件东西递到陈雨昕面前,道:“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吧!”。陈雨昕接过一看,却是她帮萧子华打的书稿。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萧子华,萧子华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她轻轻翻开封面,依稀看见扉页上有手写的字迹。她取出手机摁了一下,一道幽兰幽兰的光照在了扉页上。原来萧子华写了一首诗在上面,题目叫《致天使》。 陈雨昕心头一热,她知道这是萧子华写给她的。她默默地读了起来: 致天使, 你伴着春风来了, 在我疲倦已极, 力不能支的时候。 手里捧着的 虽不过是山间的 一碗清泉, 但我知道, 是上天派你来的。 来抚慰我这个 在荒野中跋涉的苦行人。 饮罢清泉我就要走, 前路依然是一片荒凉。 因为你的抚慰, 我的心中不再忧伤。 可是让我拿什么回报你呀! 我手中 只有 一朵 从路旁摘来的 已经枯萎的花。 读到最后,陈雨昕心头泛起了一阵苦涩的滋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把这份苦涩压了下去。 只听萧子华缓缓地道:“雨昕,对不起,上次是我说错话了。其实是我离不开我的家,离不开我的亲人们。虽然在有些方面他们是不理解我。可在我幼稚不成熟的时候,是他们支撑了我的生活,伴我走到了今天。我不能伤害他们。就拿我父亲来说吧,他辛辛苦苦当了一辈子工人,因为没什么本事,收入一直也不高。为了维持我们这个家吃了不少苦,可他从没有因此放松过自己的责任。在我上学的时候,我父亲每天早上都会起来为我做好早饭。你也许不相信,我上了十几年学,早上从没有吃过前一天剩下的旧饭。我小的时候我们这里还没有煤气,家家做饭取暖都是烧煤。煤要自己去煤场拉。每隔一段时间,我父亲就会借一辆小平车去煤场拉煤。煤场离我们家很远,在回来的路上还有一段上坡路。有一回我父亲又去拉煤了,临走在门上写了个留言,让我放学回来去坡路那里帮他推车。可我放学回来只顾玩了,根本就没有看见留言。后来我父亲拉煤回来问起我,我这才发现门上有留言。我父亲没说什么,我也没在意。一天我偶然从那段坡路上经过,看见一个人拉着一平车煤上坡。那人脸涨的通红,嘴里大口大口喘着气。那一刻我忽然想到父亲拉车上坡也一定是这么吃力。那天他可能是实在拉不动了,才让我去帮他推车,可我偏偏却没看见。当时我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当时我就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帮父亲分担一些,少让父亲为我操点心……” 萧子华还要说下去,陈雨昕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说了,我全明白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等我结婚的时候,你能抱我上车吗?” 萧子华有些不解地道:“我抱你上车?”。陈雨昕仰头望着天空中的一弯新月,答道:“是啊!按我们这里的风俗,姑娘出嫁的时候是要由亲哥哥抱她上车的。可是我是我们家的独生女,没有哥哥。我曾问过我妈妈:我结婚的时候让谁抱我上车呢?我妈妈说:到时候只好临时找一个啦。不过现在我不用我妈临时为我找了。因为我为我自己找到了一个亲哥哥,是不是,哥?” 萧子华默默地没有答应。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道:“我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妹妹,真不知道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我太高兴了。不过让我们把称呼藏在心里吧。我就要走了,我已经向庄园打了辞职报告,做完这个月我就不做了。你是我妹妹,我不能伤害你,也不能让你的生活不得安宁,更不能影响你的未来。你有那么好的父母,那么温暖的家,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亲人们,没有我你一样会过的很好的。今后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记着你,我都会祝福你的。今生我能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也一样,是不是?” 陈雨昕好象傻了一般,呆呆地听着萧子华述说,半天都没有反应。萧子华担心地轻轻叫了一声:“雨昕!”陈雨昕仿佛被突然唤醒,她猛地紧紧抱住萧子华,声嘶力竭地叫道:“哥!不__” 琴心亭外万籁无声,黑暗笼罩着一切。只有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勾弯月,仿佛用晶莹圆润的宝石雕琢成的小船,荡漾在那万顷碧波之上。 后沟四龙王和龙田于姝娘的传说(一) 榆次后沟村的龙门河畔有一处泉水,叫做龙门神泉。在神泉之上后沟人供奉着一位龙王。据说这位龙王的母亲一胎生下他们弟兄五个,他排行在四,所以人们都称他为后沟四龙王。在传说中后沟四龙王是一个非常有人情味的神灵,他十分关心民间疾苦,老百姓遇上灾祸,他总要设法帮助解决。而且四龙王还娶了一位凡间女子做媳妇。四龙王的这位媳妇有名有姓有家乡,是榆次龙田村的于姝娘。 据说龙田村原来叫“田村”。四龙王娶了姝娘之后,田村人为了纪念自己村与龙神结下的这段姻缘,就在自己村名的前面加了一个“龙”字,更名为“龙田村”。龙田人不仅在自己的村名前加上了“龙”字,在龙田村的建筑布局上也是仿照龙的形状设计的。据龙田村寺庙中古碑上的记载,龙田村“形似蟠龙。以寺庙为龙首、龙爪,以水井为龙眼,以街道为龙身”。村北是龙田村最大的庙宇圣寿寺,代表着龙头。圣寿寺中还专门建有供四龙王和于姝娘歇息的地方,叫“歇龙厅”。圣寿寺两边各有一眼水井,代表着龙眼。龙田村的街道仿照龙的身躯卷曲的样子都是弯曲的,而不是笔直的。在弯曲的街道上还依次建有文昌庙、洞门庙、关帝庙、大王庙等,代表着龙爪。龙田村的房屋也不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而是按照街道弯曲的形状相互错开的。一般是一户人家的房屋压着另一户人家的房角。随着历史的变迁,龙田村的各个庙宇都先后消失了。但是龙田村街道弯曲回旋的样子,以及房屋相互错开的格局,一直延续到当代都没有改变。 而后沟村和龙田村也因四龙王和于姝娘的这段神亲结成了亲家村。两村村民都视对方村的村民为自己的亲家,相见之时以亲家之礼相待。比方说后沟村民外出卖小白梨如果走到龙田村,龙田村民不但会打帮他把小白梨卖了,还会留他吃饭。龙田村民去后沟祭拜四龙王和于姝娘,后沟村民也会当作亲家上门一样接待。在村社活动时也是相互帮持,如道光八年后沟修建观音堂时,龙田村就慷慨施银叁拾两,现有碑记,而龙田建歇龙厅时也得到了后沟村的大力支持。 每年二月初二龙田村民就会结伴到后沟村祭拜四龙王和于姝娘。而到了二月初三,龙田村民则会隆重地接于姝娘回娘家。届时龙田村会挑选精壮的青年组成迎神队伍,从后沟村抬着四龙王和于姝娘的神像,一路敲锣打鼓、吹吹打打地往龙田走。沿途经过的村庄,村民都要摆上香案,夹道欢迎,目的是希望四龙王也能给他们布施一些雨露。在这些村庄中都流传着一句俗语:“四龙爷爷歇一歇,和风细雨落一落”。 迎神的队伍把四龙王和于姝娘的神像抬回龙田村时,龙田村的村民早已用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恭候四龙王和于姝娘的大驾了。迎神的队伍抬着四龙王和于姝娘的神像先要绕村一周,然后才抬回村里的歇龙厅中供奉起来。神像一般要在庙里供奉三天,才送回后沟村。这三天龙田村民要请客唱戏,像过节一样。后来就演变成龙田村的一场庙会,龙田村民叫做“四龙奶奶回门会”。原歇龙厅墙上有一首诗,曰:二月二龙抬头,初三娘娘回村头,十里八乡来参拜,风调雨顺好年头。 四龙王对龙田村也是格外关照。他不仅保佑着龙田村风调雨顺,还专门开了一条河供龙田村民灌溉农田。这条河因为是四龙王开的,而四龙王又是一条白龙,龙田人就把这条河叫做“白龙河”。白龙河发源于榆次东北部的山区,是一条季节河,河水来自于雨季山间汇聚起来的雨水。每逢下过大雨之后,雨水汇成的白龙河就会沿着山谷奔腾而下,从李家河一直流到神堂沟。出了神堂沟后,白龙河就会和榆次的一条重要河流涧河并道而行。虽说是并道,两条河水却并不相混,各自有独立的水道,平行着向前流动。形成了一条河床上同时流淌着两条河流的奇观。龙田村一带的村民称其为“河中河”或“河套河”。白龙河与涧河一直并行到龙田村北面的聂店村附近,白龙河才冲出涧河河床,直奔龙田村而来。 每到雨季,龙田村就会安排专人看守白龙河。发现白龙河发下水来了,看守的人就会敲锣报信,并跟着水头大喊:”白龙河下来了……。” 龙田村的男人们一听见锣声,就会扛起铁锹下地浇水。由于白龙河水是由山中的雨水汇成的,雨水会把山上的柴草和动物粪便冲刷到河里,带到龙田村。所以白龙河的河水很肥,在白龙河水的浇灌下,龙田村的土地也越来越肥沃。 白龙河不只为龙田人造福,也给龙田周边的村子带来了便利。龙田村周边村子的村民也可以引白龙河水灌溉他们的田地。但是由于白龙河是龙田村的女婿四龙王开设的,龙田村周边的村民达成一个共识:白龙河是属于龙田村的。一般龙田村周边的村民要等龙田村民浇完地,他们才会去引白龙河水。据说这个习俗一直流传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民公社时期,到那时仍是龙田村人先引白龙河水浇地。龙田村民浇完了,其他村才开始浇。而且白龙河水的分配权掌握在龙田村干部手里,龙田村干部让哪个村先浇,哪个村就能先浇。当周边的几个村子也把地浇好后,白龙河剩余的河水,会经龙田村于家街到圣寿寺、文昌庙,再经中街过于家圪洞院、洞门庙及村西关帝庙出村与黄龙江汇合。总之,白龙河是一条给当地人民带来福祉的幸福河。千百年来,从没有给龙田及周边的村庄带来过灾难,所以龙田及周边村庄村民都称白龙河是一条富民的神河。 后来由于环境的变化,白龙河断流了,这个习俗才终止。现在由于城市的扩建,在龙田村附近已经看不到白龙河的影子。但是在榆次东北部的李家河、神堂沟、苏村一带,还能找到白龙河的遗址。还能依稀看到两河并流的痕迹。 在四龙王的庇护下,龙田村可以说是户富民丰,人才辈出。在龙田村的历史上有许多人考中了进士,还出过许多的巨商大贾,村民生活的富足更不在话下。在榆次龙田村有“小太谷”之称。榆次人曾流传着这样的俗语:“什贴的小米,鸣谦的碳。龙田的儿女不用看,男才女貌家万贯。” 龙田人富足的生活,既引来人们的羡慕,也招来了人们的嫉妒。后来龙田村每逢赶“四龙奶奶回门会”,就经常莫名其妙的出事情。为迎接四龙王和四龙奶奶准备的架火,还没等把四龙王和四龙奶奶接回来,就不知被什么人点着了。在庙会上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到最后居然闹出了人命。龙田村的“四龙奶奶回门会”就办不下去了,龙田人只好把会期卖给了相邻的使赵村,二月初三变成了使赵村的庙会。但龙田村人到了这一天仍要请客,实际上是龙田人仍在心里默默感念四龙王和于姝娘为大家做下的功德。所以当地又有“使赵赶会,龙田待客”的说法一直流传至今。 至于每年二月二到后沟祭拜四龙王和于姝娘的风俗,龙田人则一直传承到现在。龙田村民们虔诚地守护者传统,其实也是在守护着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么,四龙王是怎么娶到于姝娘做媳妇的呢?说起这个还有一段动人的传说。 后沟四龙王和龙田于姝娘的传说(二)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时候。那时龙田村还不叫龙田,而是叫做田村。有一天田村的上空忽然狂风大作,只见飞沙走石、乌云翻滚,转瞬间狂风伴着暴雨倾盆而下。田村人吓得家家关门闭户,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人们只听见屋外雨越下越大,仿佛天河决堤一般。天空则越来越黑,漆黑的天幕都快要压到村民们的房顶了。雪亮的闪电就在村民们的窗外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就从村民们的房顶上滚过,天地好像就要被炸裂了。人们都惊恐万状,慌乱地猜测:这是怎么了?难道天要塌了吗? 田村的村民们哪里知道,这是榆次的两位龙神争斗起来了。这两位龙神一位就是居住在后沟村的四龙王,一位是居住在龙王山的黑龙。原来龙王山的黑龙是一个比较贪婪的龙神,他为了能多向人类收贡品,经常控制住水源使河水断流,或者是控制住风云不给下雨。后沟的四龙王对黑龙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这天他发现黑龙又在施法让涧河断流,就赶过来劝阻。不料黑龙根本不听劝阻,结果双方就争斗起来,引起了这场狂风暴雨。 这场狂风暴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小了下来,田村的村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精神放松下来的人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话说田村村北住的是于氏家族,于家有一位姑娘叫于姝娘。这天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把姝娘吓得也不轻,她胆战心惊地熬到后半夜,听到外面风息雨住了,才和衣躺下。姝娘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来到他的面前,对她说:“我受伤了,现在就躺在你家院子里的桃树下,请你救救我!”姝娘一听大吃一惊,忙睁大眼睛打量少年。可光线太暗,姝娘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只依稀看到少年身材十分健壮。姝娘正犹豫该不该和这少年答话,却见那少年伸手来拉姝娘,姝娘慌忙向后一闪。这一闪姝娘就醒了,原来是她做了一个梦。 姝娘环视自己的房间,哪里有少年的影子。不过房间里的陈设已经能看清,看来天快亮了。姝娘回想起梦中的情景,暗想:“不会真有人受伤了,倒在我家的院子里吧?”想到这儿,姝娘睡意全无。她起身叫醒丫环,一起来到院子里。 这时天色尚早,在暴风雨中惊吓了一夜的人们都还没有起来。姝娘和丫环来到院子里的桃树下,树下根本没有什么少年。可姝娘总觉的这个梦有些蹊跷,她蹲下身拨开桃树下散落的树叶和杂草查看,发现一条白色的小蛇盘卧在落叶和杂草之下。小蛇背上有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姝娘见状,急忙用双手捧起小蛇,回到自己的绣楼。 姝娘哪里知道,她救起的正是后沟的四龙王。原来在昨晚的争斗中,四龙王遭了黑龙的暗算坠落到田村,恰好掉在姝娘家的院子里。四龙王原是一条白龙,他便化成一条白蛇隐藏起来。四龙王的伤势非常严重,急需有人帮他疗伤。而姝娘的卧房离他最近,于是他就向姝娘求救。姝娘当然不知道这些内情,但她看小白蛇伤的可怜,忙找出棉布给小白蛇包扎伤口,又给小白蛇喂水喂饭,最后把小白蛇放在她心爱的一个玉盘中养伤。 姝娘的父母听说姝娘把一条受伤的小白蛇养在自己绣楼上,心中很不情愿。可是姝娘执意要养着,而那小白蛇也不像是有毒害人之物,姝娘的父母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几天,小白蛇的伤口开始愈合,也变的活跃起来。当姝娘来到玉盘前,小白蛇就会昂起头向她点头致意。当姝娘替小白蛇换完伤药,小白蛇就会盘绕在姝娘的手腕上与她嬉戏。看小白蛇这么有灵性,姝娘非常开心,对小白蛇照顾的越发细心了。 这样一直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小白蛇的伤完全好了。在第四十九天的晚上,姝娘又做了一个梦,上次向姝娘求救的少年又来到姝娘面前。只见那少年向姝娘深施一礼,说道:“谢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的照顾。你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在心,来日一定加倍报答。如今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也该回去了。明天你如果看见外面起风,天也阴了,那就是我要走了。请你赶紧把我抱到大街上,只要雨一下来,我就可以飞走了!”姝娘这一次可看清楚了少年的容貌。只见少年不但生的相貌英俊,而且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正气。姝娘看得不禁芳心乱跳,站在那里羞答答的也不知该怎么应答。这时少年对她又深施一礼,转身就走。姝娘一瞧心里可急了,忙伸手去拉少年。手刚一伸,姝娘就醒了,原来又是一个梦。姝娘急忙起身来到玉盘前查看,只见小白蛇正昂着头,殷切地向她点头致意。姝娘终于确定,她梦中的少年就是眼前的小白蛇。想到小白蛇明天就要离开她了,姝娘心头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忧伤。 这一来姝娘可再也睡不着了,她把玉盘抱在怀里,一边用手抚摸盘中的小白蛇,一边等着天亮。虽然姝娘心里很不愿意让小白蛇离去,但想到从此小白蛇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遨游,姝娘还是决定送小白蛇回去。天刚蒙蒙亮,外面果然刮起风来,紧接着大团大团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向田村的上空涌来。转眼间,田村的上空又是狂风怒号乌云翻滚。姝娘见状,赶忙抱着玉盘就往街上跑。她刚跑到街上,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姝娘只觉手中的玉盘猛地一沉,她低头一瞧,小白蛇已经从玉盘中跃了出来。眨眼之间,小白蛇的身子已经从拇指粗细变成了碗口粗细,身长暴长了数丈,头也现出了龙的本相。尽管姝娘心里早有准备,还是被眼前的变化惊的“啊”了一声。随着姝娘的惊叫,现出本象的小白龙身体又陡然长到水桶粗细,数里之长。 姝娘眼看着那白龙摇头摆尾,借着风势即将飞腾而去。她的心像被人拧了一下似的疼起来,眼泪霎时噙满了眼眶。可几乎就在这同时,姝娘听到耳边的风声忽然停了,头上的雨点也不落了。再看那白龙失去了风力的托举,在半空中挣扎了几下,直直地摔了下来。姝娘见状惊叫一声,忙向着龙头跑去。 从半空掉下来的白龙双目紧闭,呼呼地喘着粗气,白龙的身躯就盘绕在田村的街道上。姝娘跑到龙头前双膝跪在地上,抱起龙头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可姝娘一连问了数声,白龙依旧是双目紧闭。姝娘正不知该怎么办,却见白龙脑后腾起一股白雾,给姝娘托梦的少年在白雾中现出身形,忧心忡忡地说:“这是和我争斗的黑龙施法停了风雨,想把我困死在这里。我现在已经现出了本相,想变回小蛇也不可能了。请你赶快告诉村民们,在乌云散去太阳露头之前,一定要用草帘把我的身躯盖住,再往我身上多多的泼水。等我的身体被水完全浸透,我就可以飞走了。” 按说姝娘是凡人,白龙是神,人神原本是不能直截对话的。只因为姝娘把白龙救到自己的绣楼上,朝夕相伴四十九天,身上也沾上了白龙的仙气,所以她才能看到和听到白龙说话。一直跟在姝娘身边的丫环,就看不见也听不到白龙说话。丫环只见姝娘望空点头,还以为她中邪了,忙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姝娘回过头来顾不得和丫环解释,只说了一句:“白龙被黑龙困住了,我们要赶快找人来救他。”说完,就急忙跑回了家。 再说姝娘的父母大清早的就看见一条龙在自家房顶上现身,可转眼之间又掉了下来。心中正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姝娘跑进来喊道:“爹娘,快去救救白龙!”姝娘的父母一听忙问是怎么回事,姝娘就把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遍。姝娘的父母一听就责怪姝娘,当初不该把白蛇养在家里,看如今惹出祸事来了吧?姝娘却说:“爹娘,龙是灵物。平常我们见不到龙,还要到庙里烧香祭拜。如今龙就在咱家门口却躲着不敢见,那岂不是成了叶公好龙之辈了?”姝娘的父母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吩咐家人把家里的草帘和水桶都拿上,全部都出去救白龙。 但是单凭于家一家的草帘子,是盖不住白龙几里长的身躯的。姝娘的父亲又招呼街坊邻居一起来救白龙。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田村的人们都出来救白龙了。可是田村村民拿出他们所有的草帘,仍然不能把白龙的身躯全部盖住。于是田村村民们又跑到邻近的村子求援。田村周边村子的村民听说有条龙被困在田村了,也纷纷背上自家的草帘,提上水桶赶来救援。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各村人带来的草帘不仅把白龙的身躯盖了个严严实实,大家提来的水也在白龙身边汇成了小河。 可是不管村民们怎么忙活,草帘下的白龙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有村民私下嘀咕:“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怎么白龙一点反应也没有。莫非白龙已经死了?”有人就带着这个疑问去问姝娘的父亲。姝娘的父亲也解释不来,就去问姝娘。姝娘一听人们说白龙死了,急的大叫道:“不会的,不会的,白龙不会死的!他说他的身躯不能被太阳晒到,等天黑了他一定会动的。”人们听了姝娘的这番话,才继续为白龙提水。 果然,当太阳的最后一缕霞光也消失之后,盖在白龙身上的草帘忽然就自己动了。看到的村民兴奋地大叫:“草帘动了,草帘动了,白龙要出来了!”听到呼喊的人们丢下手中的活计,争先恐后地涌到草帘边观看。只见白龙先从草帘下缓缓抬起头来左右一晃,把盖在头上的草帘抖落。接着白龙的身躯便从田村的街道上缓缓升起,随着白龙的飞腾,覆盖在他身上的草帘纷纷跌落。看到白龙飞起来了,在场的村民顿时欢声雷动。 而飞起来的白龙在田村上空盘旋三周后,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缓缓向东飞去。村民们看到自己居然救活了一条龙,兴奋的又叫又跳。于姝娘站在人群中,看着白龙越飞越远,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后沟四龙王和龙田于姝娘的传说(三) 可是,自从田村和周边村子的村民救了白龙以后,他们这一带就发生了大旱。原来龙王山的黑龙因为恼恨田村和周边村子的村民救了白龙,故意不给他们降水。那一年,直旱的井水干枯,田地绝收。田村和周边村子的村民急的七窍生烟,但又一筹莫展。 忽然有一天,在田村的村民中流传起一句话来:“要想解除眼下的旱灾,还得去请后沟的四龙王!”人们谁也说不清这话是谁先说起的,当人们聚在一起商量解除旱灾的办法时,却总有人要说这句话。人们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个好办法,最后就定下去请后沟四龙王。 于是在二月初二这天,田村的村老带着田村青壮年组成的祈雨队伍来到了后沟村。田村的村老先来拜访后沟村的村老,后沟村的村老说:“四龙王虽说是我们村供奉的神主,但四龙王一向好济困扶危,所以也常有别处的乡民来请。但今年不知怎么了,前些日子也来过几支请四龙王的队伍,可四龙王的神像他们就是抬不动,最后都是扫兴而去。你们能不能请动,就看你们的造化了。”田村的村老听了,心就凉了半截。可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 田村的村老带着祈雨的队伍来到四龙王的神庙。祭拜过四龙王后,村老就让年轻人去抬四龙王的神像。说也奇怪,田村的年轻人轻轻一抬,四龙王的神像便起来了。在一旁观礼的后沟村民不由的啧啧称奇。当下就有人说:“四龙王的神像别处抬不走,你们一抬就走。看来你们村的旱灾是能解除了。” 田村人听了心中非常欢喜,抬着四龙王的神像风风火火地往回赶,一口气走了几十里地也不觉得累不觉得饿。快到田村村口时,村老先打发一个年轻人回去报信。田村村民立刻敲锣打鼓地出村迎接。 村民们刚把四龙王的神像接回村,四下里便狂风大作。半天空又是飞沙走石乌云翻滚,暴雨像天河决堤一样倾泻而下。田村的村民对这场景,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大雨的来势和一年前白龙坠落前的那场暴风雨太相似了。原来这是龙王山的黑龙发现后沟的白龙来破他的旱灾,又赶来和白龙打斗。 回头我们再说于姝娘。这天姝娘听见村里锣鼓喧天,忙让丫环去看看村民们在做什么。丫环回来说是村民们把后沟村的四龙王请来了,姝娘就推开绣楼上的窗户向街上眺望。只见村民们簇拥着四龙王的神像远远地走了过来。姝娘一看四龙王的神像,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想:“这四龙王怎么看着好生面熟?” 姝娘心中正在疑惑,忽见从龙王山的方向飘来一团黑雾,黑雾中一条黑龙朝着四龙王的神像直扑过来。姝娘正为四龙王担心,却见四龙王神像的头上腾起一团白雾,白雾中现出一条白龙,迎着黑龙冲了上去。姝娘一看见白龙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着四龙王面熟,原来四龙王就是她救过的白龙。 前面说过,姝娘由于和白龙朝夕相伴七七四十九天,身上沾了白龙的仙气,所以她能看到龙神的法相。在别人眼里看到的是狂风暴雨,在她眼里看到的是两条龙在打斗。姝娘越看就越为白龙担忧。因为白龙怕伤了无辜的村民,不敢尽力施展自己的法力,还得提防黑龙的法力伤到村民,所以在争斗中显得很被动。黑龙则无所顾忌,肆意催动风雷向白龙进攻。 两条龙斗了有半天的功夫,还未分出输赢。地上的水则越聚越多,眼看旱灾又要变成水灾了。姝娘恨不得能冲上去,帮着白龙进攻黑龙。可她只是肉体凡胎,根本飞不上天。忽然姝娘看到黑龙降低高度,贴着村民的房顶向她这边飞来。在黑龙飞过她窗口的瞬间,姝娘拔下头上的金钗,向黑龙掷去。其实以姝娘的力量是根本伤不到黑龙的,只是黑龙没有想到这里有个凡人居然能看到他的本相。见金钗向自己飞来,黑龙慌忙一闪。这一闪,他的身法就乱了,被白龙逮到机会,一爪抓到了背上。黑龙疼的一声惨叫,顾不得再战,径直向龙王山逃去。白龙见黑龙逃走了,也不追赶。他收住风雨,回身来看是谁帮了自己。 白龙来到姝娘窗前,一看帮自己打败黑龙的,正是救过自己的姝娘,心里就先有几分欢喜。暗想:“这姑娘天性善良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有勇气和胆量,真是难得难得!”于是白龙又现出白衣少年的形象,飞到姝娘窗前,伸出手问道:“姑娘,还认识我吗?”姝娘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白衣少年又回来了,心中万分激动,也情不自禁伸手去拉白龙的手,口里喃喃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白龙激动之余就忘了自己是神,是不能随意触碰凡人的。他的手刚刚握住姝娘的手轻轻一拉,姝娘的魂魄就离开她的肉体,跟着白龙飞升起来。可姝娘和白龙谁也没注意到这个情况,两人只顾四目相对脉脉传情。 这时传来姝娘丫环的一声惊叫:“小姐!”,姝娘和白龙这才回头望去,却见姝娘的肉体已经坠落到绣楼之下。白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姝娘的魂魄带出了她的肉体,他急忙回头再看姝娘,姝娘正满心欢喜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白龙刹那间只觉心潮澎湃,他深情地对姝娘说:“跟我走吧,你回不去了!”姝娘略带羞涩却又十分坚定的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白龙握紧姝娘的手,转身向后沟飞去。 再说姝娘的丫环可没有看见白龙飞到窗前,她只看到姝娘望着空中微笑,接着手往出一伸,身子往前一探,就从窗口掉了下去。丫环惊慌地大叫一声:“小姐!”,赶忙上前拉姝娘。但为时已晚,姝娘从窗口直直地掉了下去。丫环赶忙跑下楼去扶姝娘,却发现姝娘已经气绝身亡。丫环大惊失色,急忙跑去向姝娘的父母报告。 姝娘的父母无论如何不相信他们的女儿会从绣楼上掉下来摔死。因为那绣楼并不很高,如果说掉下来受了点伤他们相信,怎么会一命呜呼呢?可他们赶到绣楼下一看,姝娘真的没有了呼吸。老两口心痛地放声大哭。 姝娘父母的哭声惊动了于家的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大家都纷纷上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等问明情由,大家对姝娘从绣楼上掉下来就被摔死也感到很奇怪,而且姝娘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啊!但这时天色已晚,大家把姝娘的尸身抬上绣楼,说明天再来帮着料理姝娘的后事,然后就都告辞了。 姝娘的父母则守着姝娘的尸身痛哭,无论谁劝也不肯回房休息。老两口一直哭到后半夜哭累了,才爬在姝娘的尸身边睡着了。老两口正睡的迷迷糊糊,忽见姝娘和一个白衣少年手拉手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来到老两口面前双双跪倒,姝娘向二老诉说道:“爹娘,这少年就是后沟的四龙王,也就是一年前我们救过的白龙。如今孩儿已经与白龙结为夫妻,特来向二老禀告。以后孩儿就要随白龙去后沟生活,不能常在二老身边侍奉了。望二老要多多保重身体!”白衣少年则道:“二老请放心,我会好好看待姝娘的!”说完,两人一起给老两口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又手拉着手向外走去。老两口哪里舍得让姝娘就这么走了,忙喊道:“姝娘,别走!”这一喊老两口就醒了,眼前哪有姝娘和白衣少年,只有姝娘的尸身还摆在他们面前。原来是他们做了一个梦。老两口忙把梦中的情形相互叙述了一遍,两人梦的竟然一模一样。于是老两口猜测:“莫非姝娘真是嫁给后沟的四龙王了?”他们还不敢确定,商量着等天亮了找人问问。 不料天刚麻麻亮,于家门外已是人声鼎沸。因为昨夜田村的村民们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在梦中他们看见于姝娘和一个白衣少年手拉手站在大家面前。白衣少年对大家道:“我是后沟的四龙王,也就是一年前大家救过的白龙。当初多亏姝娘细心照料,我才能活下来。今天我要娶姝娘为妻,请大家做个见证!另外,大家明天送我的神像回后沟时,请把姝娘的肉身也一起送去,好让我们团团圆圆做夫妻。”姝娘则道:“各位乡亲,我虽出嫁,但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田村人。以后大家如果遇到难处,到后沟的四龙庙里捎个信,我们夫妻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大家。”说完,姝娘和白衣少年便手拉手飞走了。 田村的人一觉醒来,发现一家人都做了一样的梦,大家立刻感到事情不同寻常。出门问邻居,做的梦也一模一样,大家就更感到事情不同寻常了。于是纷纷跑到于家来验证梦境中的情况。姝娘的父母开门出来,听大家讲述了梦中的情况,老两口就把自己的梦也讲了一遍。大家一听,便纷纷向老两口道喜,恭喜他们家找到了“龙婿”。 接下来,田村人商议要按姑娘出嫁的礼仪把姝娘和四龙王送回后沟。另外,姝娘既然是嫁给四龙王,那就是成神了,肉身不能用棺木陈放。他们就以姝娘的肉身为胎,为姝娘塑了一尊神像。一切准备好后,由田村青壮年组成的送亲队伍抬着四龙王和姝娘的神像,在村老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后沟。 送亲的队伍还没到后沟村,后沟人已经打着迎亲的仪仗接了出来。原来四龙王也托梦给后沟人,告诉村民们他娶了田村的姝娘为妻,请村民们妥善接待送亲的队伍。后沟人就按迎亲的礼仪把田村人接进村子。把四龙王和姝娘的神像双双供奉到了四龙庙中。 从此以后,后沟村和龙田村便结成了亲家村。 堡子酒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获奖寻踪 曾经听老榆次人讲,堡子酒不次于汾酒。甚至有老榆次人讲,堡子酒比汾酒还好喝。听了这种言论,笔者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因为两者的声誉相差太大了,汾酒是国家级名酒,而堡子酒只是地方名酒,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然而翻开堡子酒的历史却发现,榆次堡子酒系历史名酒。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慈禧太后出逃西安,路经榆次时曾饮此酒,故称为御酒。据中华民国十八年编写的《榆次县志》卷六.生计考.特产第十六条记载:“烧酒性香烈,行销远近,以产高家堡、乔家堡者为最,人称堡子酒。中华民国四年(1915年),美国巴拿马赛会获得一等奖凭”。解放前,堡子酒远销东北、hb内蒙等地。在bj前门大街曾设有“堡子酒馆”,据说牌匾还是当年慈禧太后亲笔题写的。原来堡子酒和汾酒一样也曾是国家级名酒,也曾在巴拿马国际赛会上获奖,曾经拥有可以与汾酒比肩的声誉。 然而笔者查阅当年中国巴拿马赛会筹备局长兼监督陈淇主持编撰的《我国参与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纪实》一书中的“中国酒类获奖名单”,却怎么也找不到“堡子酒”的名字。据民国《榆次县志》记载堡子酒获得的是一等奖,也就是书中所记录的甲等大奖章。但获得甲等大奖章的名单为:直隶(官厅)高梁酒、hn官厅)高梁酒、sx官厅)高梁汾酒、gd官厅)果酒、sd张裕酿酒公司。怎么堡子酒参会的情况,当年大会的组织者会没有记录呢? 后来笔者在查看茅台酒的获奖经过时才找到了其中的原因。当年茅台酒参加巴拿马博览会时,还没有“茅台造酒公司”或“gz茅台酒厂”这些名称。提供茅台酒产品的是“茅台村荣和烧房”和“茅台村成义烧房”,负责参会事务的北洋政府农林部官员发现两家烧房同处一地,而“烧房”一词又不符合国际惯例,外国人不易理解。农林部官员索性把两家的酒合在一起,冠上了一个“gz公署酒”的名称。 这个情况在当年参会产品中并不是一个特例,其他产品应该也有这个情况。我国在巴拿马博览会上获得甲等大奖章的名单中,除“sd张裕酿酒公司”是一个明确的生产商名称外,直隶、hnsxgd均称“官厅某酒”,这与“gz公署酒”的称谓是何其的相似。“gz公署酒”是由两家烧房提供的,这些“官厅酒”难道就是由一家酒坊提供的吗?如果是由一家生产商提供,记录者是会列出生产商名称的,像“sd张裕酿酒公司”。这时已不存在“烧房”一词不符合国际惯例,外国人不易理解的问题,因为这本《纪实》是写给中国人看的。在其他等级的获奖记录中,无论生产商名称是“公司”还是“老字号”,编撰者都如实记录下了他们的名称。如:“sd孙敏卿玉堂号”、“js泰兴泰昌号”、“zj绍兴谦裕萃”等显然不是现代商业公司名称。可见其他“官厅酒”也应该是由多家酒坊提供的。 笔者认为造成这样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二十世纪初的中国积贫积弱已久,正想向世界展示自己丰富而博大的一面。而1915年民国刚刚进入第四个年头,代表中国的北洋政府正急于谋求国际的认可。所以国人把参加巴拿马赛会当成中国走向世界舞台的一件大事,极想在这次赛会上大显身手。北洋政府组织了种类繁多,数量庞大的产品参会,展品数量总计达十万多种。但由于北洋政府要展现的是国家形象,并不注重保护企业权益。所选的产品只关心品质的优劣,对于哪家生产却不看重。其二是当时的工商户还没有品牌意识。《纪实》一书中把北方各省出产的酒统称为“高梁酒”,sx的仅多了一个“汾”字。民国《榆次县志》中把高家堡和乔家堡出产的酒称为“烧酒”,只是在最后说明“人称堡子酒”。可见“高梁酒”或“烧酒”才是当时北方白酒的正规名称,能够将其区别开来的就是酒的产地或产酒的酒坊。当各省选送的酒都称“高梁酒”时,北洋政府官员只好先按产地把它们区分开来。而一省之中又有多个酒坊选送“高梁酒”,但“酒坊”一词是不符合国际惯例的,让外国人很难理解。于是北洋政府官员把同一省出产的“高梁酒”合在一起,以某省(官厅)高梁酒的名义参会。 另外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国参加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是由政府组织的,是政府行为。各省“官厅酒”自然由各省政府选送,既是政府选送就会统筹兼顾,不会仅选一家的产品,免得有厚此薄彼之嫌。 1918年2月6日,sx督军兼省长阎锡山就汾酒在巴拿马博览会上获奖一事发了一道训令。在训令第三条中说:“凡制造汾酒之户,应将此次奖牌定为商标”。据记载1915年杏花村的汾酒作坊已经合并为“义泉泳”一家,但这道1918年发布的训令中却并没有指定义泉泳“应将此次奖牌定为商标”,而是说“凡汾酒制造之户”。说明当年参会的除了义泉泳之外,还有其他酒坊。但由于国家级的官方记录太过简略,各地参会的商户名称并没有全部保存下来。值得庆幸的是在一些地方县志中还能找本地商户的参会记录,为我们了解当年中国参予巴拿马博览会的详细情况提供了依据。民国《榆次县志》的记载,就为我们见证了堡子酒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和荣誉。 堡子酒坊的故事(高掌柜选婿) 常喝堡子酒的人,都爱说一句话:“堡子酒喝到哪好就是那里好”。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饮用堡子酒的人当感觉饮酒量已达到自己的酒量极限时适时停下来,就可享受到饮用堡子酒给自己带来的益处,而不会受饮酒过量之累。那么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呢,说起来这其中还有一个故事。相传,当年安宁村酿造堡子酒的酒坊中有一家高家酒坊,经营酒坊的是高掌柜夫妇。高掌柜夫妇为人诚恳,做事勤快,酒坊生意一直是红红火火。唯一让人感到美中不足的是,高掌柜夫妇只有一个女儿,若大的酒坊将来不知该传给谁。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高掌柜夫妇一天天变老,高掌柜夫妇就想招个女婿来传承家业。 消息一传出,上门应招的小伙子都快把高家的门挤破了。这些小伙子中高的矮的,胖的廋的,丑的俊的各样人都有,可高掌柜夫妇挑来挑去,硬是一个也没相中。人们都说高掌柜夫妇挑花眼了,其实不是,而是高掌柜夫妇的女儿小红人才太出众了。高掌柜夫妇一心想给女儿挑个班配的女婿,事情就显得比较困难了。这样从年头挑到年尾,高家也没有挑到一个中意的女婿。 这天,高家酒坊又来了三个外乡的年轻人。三个年轻人一进门就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是来应选上门女婿的。高掌柜夫妇一听忙仔细打量这三个小伙子,只见这三人个个生的仪表堂堂,身体健壮,都是百里挑一的人尖子。高掌柜夫妇越看越合心意,瞅着这个不错,看看那个也挺好。最后老两口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三个年轻人都这么好,那选谁做女婿好呢?老两口一时没了主意。于是老两口留三个年轻人在前厅喝茶,自己跑到后院来找女儿小红商量。 高掌柜的女儿小红不但人长的标致,而且心思灵巧。她听父母讲述了情况后,大眼睛眨了眨,说道:“我去前面瞧瞧。”高掌柜的老伴忙拉住她说:“你个大姑娘家,怎么好冒冒失失去见外面来的陌生人!”小红微笑着说:“娘,不妨事的,我就从后窗偷偷瞧瞧,他们不会看到我的。”说完小红出了屋门,轻手轻脚走到前厅的后窗户下,顺着窗户缝往里张望。只见前厅里坐着三个年轻人,穿着普通庄户人的服式,脸色黑里透红,一看就知是长年以劳作为生的。难得的是长年的劳作并没有让他们气质变的粗鲁,三人依旧生的五观端正神态平和,一看就知是心灵手巧的劳动者。小红姑娘看着看着不觉芳心乱跳,脸颊绯红。她急忙悄悄从窗口退开,转身跑回屋里。 小红刚一进屋,高掌柜的老伴就问:“闺女,咋样?你看哪个好?”小红低着头,羞涩地说:“娘,他们坐在那里不说也不动,女儿怎么知道他们哪个好?”高掌柜的老伴一听可急了,说:“这可怎么办?咱总不能把三个人都留下吧?”小红听了笑着说:“娘,你不用着急。这时候也不早了,中午就留他三人在咱家吃饭吧。咱家蒸酒用的烧柴也不多了,吃过饭请他三人帮咱家劈些烧柴,咱看看他们三人干活怎样,再做决定。”高掌柜的老伴听了,说:“这样也好!咱做酒的人家,说到底还是要选个能干活的。”说着,她便准备去做饭。小红又拉住她说:“娘,人家远来是客,下午又要让人家为咱家劈柴,把咱家攒的陈年堡子酒拿出来招待招待他们吧?到时我去为他们倒酒。”高掌柜的老伴一听,说:“这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的,怎好抛头露面招待生人?”小红说:“娘,有爹娘在座怕什么?我是帮爹娘招呼客人有什么不妥?”高掌柜的老伴还要说什么,高掌柜忽然笑着说:“我女儿的这个办法好,还是我女儿聪明!就按我女儿说的办。”说着,便催促老伴去做饭。 高掌柜则直接来到前厅,对三个年轻人道:“三位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后生,我和老伴一时也不知该选谁合适。这眼看就中午了,先请三位在舍下吃顿便饭。下午我想请三位帮我劈些烧柴,招赘的事咱们回头再说。”三个年轻人一听,这是要考较我们会不会干活啊。三人都是自幼劳作惯了的,也不以为意,当下都慨然应允。 不多时,高掌柜老伴饭菜端了上来。高家虽说是小户人家,但由于酒坊生意好,家境殷实,饭食还不错。今天招待三个年轻人的饭菜很丰盛。三个年轻人刚要动筷子,却见高掌柜从后院抱进一坛子酒来,对三个年轻人说:“三位远来是客,下午又要帮老汉劈烧柴,老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三位。这是我家攒的陈年堡子酒,特拿出来给三位尝尝,以表谢意!”三个年轻人忙说:“老伯,太客气了!”说话间,高掌柜已经打开了酒坛。三个年轻人顿觉一股清香直入鼻孔,精神都为之一振。高掌柜把酒灌到酒壶中,回头高声叫道:“小红,快来给你三位哥哥倒酒。”小红闻声,挑帘走进了前厅。 三个年轻人未来高家求亲之前,已听闻高家的姑娘小红生的容颜俏丽,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女。今日登门早就想一睹小红姑娘的芳容。小红姑娘一进门,三人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红姑娘,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欣赏机会。小红并不看三人,低着头走到桌边为三人斟满酒,然后道:“三位哥哥,请喝酒!”三个年轻人一个姓马,一个姓张,一个姓黄,听小红招呼他们喝酒。三人忙连声答应着:“好,好,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掌柜看三个年轻人把酒干了,对小红道:“小红,再给你三个哥哥满上!”小红答应一声,又提起酒壶给三个人斟酒。不料那姓马的青年赶忙用手捂住酒杯,说道:“我不能喝了,我不能喝了,我已经过量了。”小红笑着对他道:“哥哥,再喝一杯不妨事的。”那马姓青年却坚决地摇摇头,道:“不不不,我真的不能喝了!”高掌柜见状,就对小红说:“小红,你马哥既然已经喝好,就不要勉强了。”小红答应一声,就去给张姓、黄姓青年倒酒,俩人都没说什么就让把酒满上了。高掌柜见马姓青年不喝酒了,就让小红给他盛饭。高掌柜陪着三人边吃边喝起来。 不一会儿,张姓、黄姓青年的酒又喝完了。高掌柜又招呼小红给俩人倒酒,俩人依然没说什么,又让把酒满上了。这样小红一连给俩人各倒了几杯。当小红再给俩人倒酒时,那张姓青年也把酒杯捂住,说道:“我好了,不能再喝了!”小红也笑着对他说:“哥哥,再喝一杯不妨事的。”张姓青年诚恳地说:“我真的好了,不能再喝了!”小红听了不再勉强,又走到黄姓青年面前,说:“哥哥再喝一杯吧?”黄姓青年见小红又来给自己倒酒,赶忙双手捧杯送到小红面前接酒,小红又满满为黄姓青年斟了一杯。黄姓青年这杯酒再喝完,说话就有些言语不清。小红又提着酒壶来到他面前,笑吟吟地道:“哥哥再喝一杯吧?”黄姓青年见小红又来劝酒,不由自主又把酒杯端了起来,小红又满满为他斟了一杯。等黄姓青年再把杯中酒喝完,手中的筷子也拿不稳了。小红却还提着酒壶来到他面前,笑吟吟地道:“哥哥再喝一杯吧?”黄姓青年见小红又来倒酒,赶忙又双手把酒杯端了起来,可这次他双手哆哆嗦嗦连酒杯也端不稳了,满满一杯酒洒了小半杯。高掌柜见状,忙劝道:“小伙子喝好就行,不要勉强啊!”黄姓青年含含糊糊地应道:“不妨事,不妨事。”可这最后一杯酒还没喝完,他就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高掌柜见黄姓青年睡着了,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回头对马姓、张姓二人道:“看来下午只好麻烦二位帮老汉劈些烧柴了。”马姓、张姓两个年轻人齐声道:“愿为老伯效劳!”高掌柜道:“那老汉就不客气了。”说着,把两把斧头放到了两人面前。马姓、张姓二人一人拿起一把斧头,向院中走去。 两人刚出门迎面就吹来一股冷风,那马姓青年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前面说过这时已到年尾,正是数九寒天冻的人连手也伸不出来的时候。马姓青年因担心自己在下午的劈柴比赛中落后,中午喝酒时他就藏了个心眼。明明他还能喝,却谎称自己已经过量了,只喝了一杯就不喝了。却不知高掌柜父女请他们喝酒,就是为了让他们下午劈柴时御寒的。马姓青年酒没喝足,一出门自然就感到冷了。斧头抓在他手里冰冷刺骨,身子在寒风中也缩成了一团,哪里还能劈得动柴啊。 而张姓青年就不同了,他虽知道下午要劈柴比赛,可高掌柜父女盛情劝酒他觉得也不该故意推脱,所以他依然接受小红的劝酒,只是感觉已经达到自己能承受的酒量后这才不喝了。由于他喝酒足量,出门并不感到寒冷,大步流星走到柴堆旁,抡开斧头就劈了起来。 张姓青年一劈就是一个下午,劈好的材堆的就跟小山似的。而马姓青年一下午只顾在寒风中哆嗦了,烧柴只劈好了一小堆。劈柴比赛谁胜谁负不用评判,凭肉眼都能分辨出来。那马姓青年不等高掌柜开口,放下斧头向高掌柜深施一礼,便转身走了。这时那黄姓青年酒也醒了,来到院子里看见张姓劈好的柴堆的跟小山似的,羞愧的连头也不敢抬,一路小跑着也走了。 高掌柜看马姓、黄姓青年都走了,笑呵呵地走过来拉住张姓青年的手,满意的说:“嗯,这才是我的好女婿!”回头他对屋里喊道:“小红,茶沏好了没有?快来请你张哥进去喝茶!”小红闻声,掀开门帘走出来说:“茶早沏好了,张哥快请进屋喝杯茶,歇息歇息!”说着,把张姓青年领进了屋。 高掌柜兴冲冲地也要往屋里去,高掌柜老伴一把拉住他,问道:“老头子,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道下午劈一回柴就能把女婿选出来的?”高掌柜得意地道:“说是让他们三个劈柴,其实关键不在柴上,而在咱这堡子酒上。”高掌柜老伴听了,不解地问:“在堡子酒上,什么意思?”高掌柜道:“咱安宁村一带并非天然的酿酒佳地,但酿的堡子酒远近闻名,靠的是真材实料,精工细作。咱堡子酒的每一道工序都容不得半点马虎和欺瞒,这样酿出来的堡子酒,酒品也很实在。喝酒的人只要觉得自己酒量能承受的住,就可以放心大敢地喝。多会儿你觉得喝到你酒量能承受的极限了,你立马停下来,就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也不耽误干活。这叫堡子酒喝到哪好就是那里好。咱女儿从小在酒坊长大,深知堡子酒的这种特性。她让我请三个年轻人喝酒,就是想通过喝酒考较三个人的品行。那姓马的年轻人,为了能在劈柴中争胜,只喝了一杯就说自己已经过量了,这未免太不实在了。可他忘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喝好酒怎么能抗得住院子里的寒气。所以他劈柴时就难以使出全力。而那姓黄的年轻人禁不住咱姑娘一再劝酒,喝过量了还继续喝,结果醉在那里连劈柴也耽误了。只有这姓张的小伙,自己酒量能承受时也不推辞,感到自己喝足量就停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实在人啊!过日子要选这样的人,酿酒也要选这样的人。你看着吧,以后咱姑娘跟他的日子准差不了。” 果然,张姓青年和小红成亲后,不但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堡子酒也酿的更好了。街坊邻居都夸高掌柜有眼光,挑了个好女婿。于是,“堡子酒喝到哪好就是那里好”的话,就在堡子酒的消费者中传开了。 后沟古村,中国北方版桃花源 来过后沟古村的人都知道,后沟在一条长长的沟里。 出了榆次市区,沿通往寿阳的公路向东,走到东赵村东再向北一拐,便进入了后沟古村所在的山谷。这时你会立刻产生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因为那些代表着现代文明的景物一下都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夹道而立的黄土山峰,如果是在夏天,山峰上的绿树青草会把整个山谷映衬的生机盎然,如果是在冬天,山峰上因枯萎而发黑的草木会给山谷平添原始古朴的气息。 但是,你不要以为后沟马上就到了,其实还早着呢!即便是开车过来,也需在曲曲弯弯的乡村公路上走上十几分钟,而且刚入谷口的时候还能偶尔看到道旁有人家,再往里走沿途却只能看到挺立的黄土山峰。若不是脚下的乡村公路和公路两旁零零碎碎的农田,真会让人以为是走进了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 等到汽车在公路上走过九曲十八弯,让人都辨不清东西南北之时,游人才会在一片枣树林后看到后沟景区若隐若现的票口。其实这也是后沟古村开发成景区之后才有的景象,在这之前古村是完全隐藏在一道山崖之后的。只有等来客绕到山崖背后,层窑叠院、错落有致的后沟村才会豁然呈现在眼前。 当我们走到这里,不禁就会想起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对“武陵人”寻找“桃花源”的描述: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当年的后沟古村就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由于经济不发达,后沟村长期以来都没有专门与外界连通的道路,村民外出就是沿龙门河道往出走,雨季河水上涨后,根本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当时村子完全掩藏在现在票口看到的黄土崖壁之后,不知内情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有村子。据说抗日战争期间,日军扫荡走到这里,只看见一道黄土崖,没发现有人烟的迹象,就掉头回去了,使后沟逃过一劫。 后沟古村不仅是地理环境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她的起源也与桃花源十分相似。据后沟村出土的墓志碑记载,后沟古村张姓的始祖张崇晖原是“清河望族”,“避地于兹”来到后沟。墓志铭中虽然没有确切说明来此的原因,但却记载张崇晖卒于唐元和十四年即公元819年,享年81岁。那他就应该生于公元738年,即唐开元二十六年。而公元755年,即唐天宝十四年张崇晖17岁时,“安史之乱”暴发了。一场空前的浩劫横扫中原大地,包括清河县在内的整个黄河中下游地区一片萧条,人民过的是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生活。杜甫在他的诗作《无家别》中描绘了当时的景象:“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我们不难推测,张崇晖一定是为躲避“安史之乱”才来到后沟的。这与桃花源中的人为“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如出一辙。 而从我们现在了解到的后沟先民的生活状态,也几乎与桃花源人一样。后沟古村保存有一块记录后沟先民修建“玄天宝殿”的石碑,石碑两面都有字,记录了后沟村民张财禄和妻子胡氏发愿修建“玄天宝殿”,不幸中途亡故,他们的儿子张显克服重重困难,最终完成父母心愿的经过。碑上还开列了捐资人和建造工匠的姓名。然而最吸引人的是刻碑的年代,石碑一面的刻录年代是明崇祯十六年七月,另一面刻录的年代是永昌元年三月。崇祯我们比较熟悉,永昌则是闯王李自成的年号,崇祯十六年是1643年,永昌元年则是1644年。从1643年到1644年是中国历史上最动荡的时期之一,发生了大明王朝从崩溃到灭亡,李自成的大顺军入主北京又兵败退出,清军进兵山海关并最终入主中原等大事。大清王朝为夺取中国的统治权,制造过多次屠杀抗清军民事件,如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惨杀等,导致中国人口锐减数千万。而这时的后沟村民却在专心地修建一座“玄天宝殿”,可见后沟人的生活是相对安定的。他们虽不像桃花源中的人那样“不知有汉”,但朝代的更迭对他们的生活影响显然是很小的,他们可以好不困难地把新朝和旧朝的年号刻在同一块石碑上。 后沟古村的历史告诉我们,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人们为躲避战乱逃进深山的事情是时有发生的。以前人们说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般都认为桃花源是陶渊明为表达心中理想所做的艺术创造,是陶渊明虚构的村子,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但是从后沟古村的历史来看,桃花源应该是有现实原型的。只不过现实中的桃花源少了一些浪漫超脱的幻想,多了一些辛勤劳作的汗水。那么,“桃花源”就不只是中国人心中理想的生活家园,还应该是中国人顽强图存的精神写照,正是因为有这种精神,中华民族才得以生生不息、世代相传! 2017年5月8日 后沟四龙王母亲的传说(一) 后沟古村供奉的龙王,在民间被尊称为四龙王。相传当年村民们抬着四龙王的神像祈雨时,同时还会抬出他母亲的神像一起祭拜,是祈雨的一种特殊方式,叫“孝祈”。因为四龙王是个孝子,尊敬他的母亲就能打动他给村民降雨。但是这位龙母却是一个凡间女子的形象,这不禁使人产生了疑问,一个凡间女子怎么会生下龙王呢?而且后沟的龙王称四龙王,那么他前面岂不是还应该有大龙王、二龙王、三龙王,或许后面还会有五龙王、六龙王、七龙王?这位母亲究竟有什么神力,能生下这么多龙王?说起来,还有一段非常动人的故事呢。 相传很久以前,在榆次的郭家堡有一对姓武的老两口,他们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哥哥,已经成家,女儿是妹妹,还没有选好婆家。 一天,武家的这位小女儿武姑娘拉着她的侄儿,陪着她的嫂嫂去回娘家。姑嫂两人走到榆次源涡村东时感觉有点累了,就坐到路边的树荫下休息,武姑娘的小侄儿则在两人身边玩耍。过了不一会儿,路上又走来一个人。这个人挑着两桶水,走到离姑嫂二人不远的地方,放下担子也坐到树荫下休息。 当时已经是五月,天气比较炎热。武姑娘的小侄儿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有些口干舌燥,看见旁边坐着的那人身边放着两桶水,就跑过去爬在水桶沿上喝了一口。这在当时的农村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料那个人却急了,跳起来跑到水桶边一把推开孩子,同时叫道:“走开,谁让你乱喝的?”孩子被推的倒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 姑嫂两人看见孩子被推倒了,赶忙站起身跑了过来。嫂嫂忙弯下腰去扶孩子,武姑娘则指着那人责问道:“你干什么推我们家孩子?”那人回道:“谁让他乱喝我的水呢!”武姑娘一听可就火了,说道:“喝你口水咋了?别说是在这大路上,就是到了你家门口,找你讨碗水喝,你也不能撵出来吧?何况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那么重,你也不嫌丢人!”那人却仍蛮狠地道:“你们想喝水不能自己去找,凭什么喝我挑的水?”武姑娘一听火更大了,也叫道:“你挑的水就咋了?你挑的水别人就不能喝一口了?你做人怎么这么小气呢!”那人却顽固地道:“我挑的水就是不让别人喝,你要咋的?”武姑娘是性情倔强的人,听对方这么说话,她的犟劲儿也上来了,叫道:“你不让喝,我偏要喝!” 说着,武姑娘蹲下身子伏在水桶沿上,就“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水来。喝着喝着,武姑娘忽然感到水里有个圆圆的东西,呛到了自己嗓子里,噎的她气都上不来了,她赶忙闭住嘴,想缓一口气。那人见武姑娘爬在桶上喝水,冲上来就使劲拉她。别看武姑娘人小,力气可不小,那人起初根本拉不动她。直到武姑娘被水里圆圆的东西噎的闭住气,身上松了劲,那人才拉动她。可这时那人已经使上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就把武姑娘拉的倒坐到了地上。武姑娘倒地的时候身子一震,噎在嗓子里的那东西被她“咕噜”一下咽到了肚子里,想吐也吐不出来了。这一来,武姑娘的火可再也压不住了,站起身来吼道:“喝你口水,你就敢把人推到,你也太霸道了吧!”说着,冲上前抬腿一脚,踢翻了那人的水桶。 就在两个水桶倒地的瞬间,怪事发生了。只见从两个水桶里流出来的却并不只是两桶水,而是像大河一样滔滔不绝的水。那挑水的人见状,顿时变的脸色煞白,继而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蔫了,口中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完了完了”,俯身挑起两只空桶匆匆走了。 而姑嫂两人见状,更是吓的大惊失色,抱起孩子撒腿就跑。两人一口气跑出老远老远,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脚步。武姑娘惊慌失措的道:“嫂嫂,我们怕是闯下大祸了吧?”她嫂嫂也道:“是啊,我们遇到的那人十有八九是个妖怪!”武姑娘担心的道:“嫂嫂,那我们可怎么办啊?”她嫂嫂想了半天,道:“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也没用。只是今天的事情我们先不要和别人讲,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武姑娘听了忙连连点头。 事情还真让武姑娘的嫂嫂说中了,今天她们遇到的那人还真是一个妖人。这个妖人在山中修炼,偶尔掐指一算,测出在榆次境内藏有珍宝,就悄悄地来榆次寻宝。妖人在榆次转来转去,发现榆次城北十里有一片湖泊,名叫“王湖”。夜深人静时,王湖中就会有红光透出,妖人断定珍宝必在湖中。于是这妖人半夜作法,把王湖湖水尽数收进两只水桶,准备挑回他修炼的山中去。可是一湖水太重了,妖人又不敢走人多的地方,所以走到半上午,才走到榆次城东的源涡,恰好碰上了武姑娘姑嫂二人。妖人怕失落了水中的珍宝,不许武姑娘的小侄儿喝桶里的水,结果和武姑娘起了冲突,被武姑娘一怒之下踢翻了水桶,把王湖水倒在了源涡村东。湖水一倒出水桶,那妖人的法术就被破了,他只好悻悻而去。不过这妖人还不死心,走下山岭后便向路人打听这里叫什么,他是想等自己练成妖法,再回来取宝。不料,路人告诉他:“这里叫源涡(榆次方言音guo)。”妖人一听愣在了那里,半晌才说了一句:“水倒在锅里正好,哪里还能取的出来!”说罢,摇头叹息而去,从此再也没有来过。而王湖水则在源涡村东化成了一眼泉水,就是现在源涡村东的“荷花池”。 再说武姑娘姑嫂二人回到家里,对谁也没讲她们在源涡村东遇到的事情。转过天来就听到街上人们都在谈论:“榆次出怪事了,王湖的水一夜之间全干了,源涡村东却突然冒出一股泉水来!”姑嫂二人明知其中的原因,但只能装作不知道,和众人一样表示奇怪。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常。姑嫂两人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谁知她们刚松了一口气,祸事又来了! 一天,武姑娘正在家里做针线活儿,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恶心,紧接着便是呕吐不止。武姑娘的嫂嫂看见了,忙过来关切地问道:“妹子,你怎么了?”武姑娘答道:“我也不知道,突然间就恶心起来了!”武姑娘的嫂嫂又问:“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武姑娘道:“没有啊!我和咱家人一起吃的饭,没乱吃东西!”可是这时武姑娘已是脸色煞白,她嫂嫂赶紧扶她躺下休息。打那以后,武姑娘就变的终日懒言懒语、茶饭不思。 武姑娘的父母也不知道女儿这是得了什么病,就请来大夫给她诊治。大夫给武姑娘把过脉之后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武姑娘的脉象奇特,他需要回去好好的查阅一下医书,才能确定武姑娘得的是什么病,说完拎起药箱就走。武姑娘的父母把大夫送到院门口,大夫忽然回过头来对老两口道:“二位,刚才当着你家姑娘的面我不好说,其实你家姑娘没有病,我查她的脉是喜脉,你家姑娘是有喜了!”武姑娘的父母一听大惊失色,他们的女儿还没有婆家,怎么可能怀孕呢?这要传出去,他们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老两口拉住大夫的胳膊,焦急地问道:“大夫,这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弄错了!”大夫道:“咱们都是乡里乡亲,我知道你二老治家严谨,你家姑娘也不是不守规矩的人,所以我不敢大意,可是仔细把了几次都是喜脉啊!”老两口听了只好央告大夫千万替他们家保守秘密。 后沟四龙王母亲的传说(二) 老两口送走大夫后,回来就盘问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武姑娘一听自己怀孕了,仿佛晴天打了个霹雳,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就嚎啕大哭,同时不停地为自己辩解,说自己是清白的。老两口就问她,那怎么会怀孕呢?武姑娘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武姑娘的嫂嫂在一旁看到这里,就对老两口说:“爹娘,事到如今有件事情我不能不告诉二老了!”说着,就把那天武姑娘陪她回娘家,走到源涡村东碰上妖人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王湖水干枯和源涡村东涌出泉水的事,在榆次已经传遍了,所以武姑娘的嫂嫂一说,老两口就信了,只是不解地道:“那妖人既然走了,你俩个这阵子也一直平平安安,你妹子怎么就突然怀孕了呢?”武姑娘的嫂嫂道:“爹娘,我妹子不是喝那妖人桶里的水了嘛,只怕那水里有些古怪,所以我妹子才会怀孕的。”武姑娘听到这儿,忙道:“对对对,我爬在桶边喝水的时候,忽然有个圆圆的东西呛到我的嗓子里,我正想吐出来,被那妖人推了一把跌坐到了地上,那圆圆的东西也被咽到了肚子里。莫非就是这个缘故?”老两口听到这儿,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清楚了,长叹道:“我闺女的命好苦啊!咋就摊上这种祸事了呢?” 武家老两口想,现在最要紧的当然是把自己闺女腹中的祸胎除掉。于是他们请大夫开下堕胎的方子,抓回药来给武姑娘打胎。可是打胎药武姑娘吃了一付又一付,那胎就是打不下来。原来武姑娘吞到肚子里的就是王湖水中隐藏的珍宝,此物含天地之灵气,既已在武姑娘腹内孕化成胎,寻常药物是根本打不下来的。 武姑娘的胎没有打下来,武姑娘未婚先孕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成了街坊四邻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凡夫俗子哪知武姑娘孕育的是神胎,只把它当成一件伤风败俗的事情,用来嘲笑武家。 坊间的议论慢慢地也传到了武姑娘的耳朵里,武姑娘听了忧心如焚,暗想:“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平白无故地遇上这种祸事,自己被人嘲笑不说,还连累父母家人跟着受侮辱,这委屈该向谁说?”武姑娘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就动了轻生的念头,于是她乘着家里人都不在,拿了根绳子想悬梁自尽。可是武姑娘站在房梁下刚一抬头,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摔倒在地…… 武姑娘被摔的迷迷糊糊的,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在哪里,隐隐约约的就见一个老婆婆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她,问道:“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走这条路?”武姑娘见到老婆婆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哭诉道:“老奶奶,我实在是没法活了呀!”说着,就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怀了孕,招来街坊四邻耻笑的经过讲了一遍。不料,那老婆婆听了笑道:“孩子,你好大的造化呀!”武姑娘听了一愣,问道:“老奶奶,此话怎讲?”老婆婆道:“那妖人肯下那么大功夫偷走,一定是奇珍异宝,可是却被你吞到了肚子里,这不是你的造化是什么?”武姑娘哭道:“老奶奶,您快别拿我开心了。就因为我吞了那东西结下这祸胎,家里人让街坊四邻嘲笑的都抬不起头来了,这是什么造化呀?”老婆婆道:“你的街坊四邻不过是些凡夫俗子,哪里懂得什么造化?他们的言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告诉你,你怀的乃是神胎,不只你家里人会得你的福报,榆次这方百姓也会受你的恩惠!你还是快回去吧!”说着,老婆婆推了武姑娘一把,武姑娘一惊就醒了。 武姑娘睁开眼睛一瞧,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炕上,身边哪里有老婆婆的影子,原来是她做了一个梦。可是梦中的景象在她脑中却记得清清楚楚,又使她很难相信这是在做梦。她忙坐起身四下搜寻,忽然看到她家北墙上挂着的观音像冲她微微一笑。武姑娘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观音在点化她,让她不要做傻事,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想到这儿,武姑娘心头大喜,急忙翻身下地要去给观音磕头。可是她太激动了,起身时用力过猛,一下动了胎气。 武姑娘只觉腹内一阵疼痛,她预感到这是孩子要出生了,她马上想:“我该去哪里生孩子呢?”因为按榆次的习俗,女人是不能在娘家生孩子的,这样与娘家人不好。武姑娘想:“不管怎样,我得先离开家!”于是,武姑娘就准备往外走,走到屋门口她又想:“我就这样走了,爹娘哥嫂回来见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我该怎么告诉他们一下呢?”武姑娘又返回到屋里,看到炕上的笸箩里有一个红线蛋,她便拿了起来,转身来到屋外。 武姑娘走到院门口,将红线蛋的线头拴在门环上,然后她便扯着红线蛋向前走去。武姑娘心想:“我是在源涡村东的那眼泉水边怀上这孩子的,那里就算是我的婆家了,我就去那里生孩子吧!”想到这儿,她便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源涡村东而来。 再说武姑娘的嫂嫂回到家里,发现武姑娘不见了,忙反身出来寻找,走到院门口,看到门环上拴着的红线,心想一定是武姑娘留下的记号,就顺着红线追了下来。 武姑娘的嫂嫂一直追到源涡村东的泉水边,见武姑娘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知道是武姑娘要生孩子了,便忙上前帮她接生。不料,武姑娘生下来的竟然是五颗圆圆的大白蛋,武姑娘和她嫂嫂见了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她二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见五个大白蛋都发出“咔咔”的碎裂声,眨眼间从蛋壳中飞出五条小龙。 五条小龙分为青、黄、赤、白、黑五色,出了蛋壳后见风就长,不多时就长成了身长丈余的大龙。武姑娘见自己生的孩子已然长大,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便盘腿坐化了。五条龙见状齐声发出长鸣,同时在五姑娘身边盘旋守护。 源涡村及附近乡村的村民,看到源涡村东的泉水上空有龙在盘旋,纷纷跑来查看究竟。他们远远看见武姑娘在泉边坐化,并有五条龙在身边守护,忙向武姑娘的嫂嫂打听原因。武姑娘的嫂嫂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对村民们讲述了一遍。 村民们听说是武姑娘保住王湖水中的珍宝,又为榆次诞下了五龙,便在武姑娘坐化的地方建起庙宇供奉武姑娘和五龙。庙宇的名字叫做“龙王堂”,庙宇前的泉水则叫做“荷花池”或“五龙池”。从那以后,五龙便成为榆次的守护神,保佑着这一方水土的平安。 其中老四白龙和老五黑龙在民间还留下不少故事。相传老四白龙最后便定居在了后沟,老五黑龙则定居到了榆次城北的龙王山。白龙和黑龙虽说是一母所生,性情却大不一样,白龙比较随和宽容,黑龙则比较暴躁严厉。所以民间流传的向白龙祈雨的方式多是娶媳妇、供吃喝、换穿戴等比较温和的方式,而民间流传的向黑龙祈雨的方式多是让村民背铡刀、挂铁链等比较惨烈的方式,俗称“武祈雨”或“恶祈雨”。传说,白龙和黑龙因为布施雨露的理念不同,曾在榆次龙田村附近发生过争斗,最终黑龙被白龙打败。黑龙负伤逃回龙王山后,因伤痛难忍口吐白沫,白沫最后化成了一滩池水。至今龙王山上还有黑龙吐沫而成的黑龙池和养伤住过的黑龙洞等遗迹。 源涡村东的荷花池因武姑娘和五龙的故事成为了一处著名的泉水,其名声最大的时候曾与晋祠的“难老泉”齐名。因武姑娘离家出走生五龙时,手里扯着一个线蛋,所以民间又亲切地称武姑娘为“线蛋姑姑”或“线蛋娘娘”。旧时,荷花池周围村里的妇女洗衣服,宁可多走几里地也要到荷花池边来洗,其实洗衣服是次要的,主要是想沾一点龙母武姑娘的福气。 阔子头人门内活 阔子头村位于后沟古村的东南方,两村只隔着一道山沟,就是顺着蜿蜒曲折的山道走,也只有二、三里地的距离,可以算是后沟古村的近邻。在阔子头村的历史上曾流传着阔子头人只能在村里讨生活,不能外出求发展的说法,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呢?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呢。 据说很久以前,阔子头村并不归榆次管辖,而是归榆次的邻县寿阳县管辖。因为当时榆次与寿阳是以流经后沟村前的龙门河为界的,龙门河以东为寿阳,龙门河以西为榆次,阔子头村在龙门河以东,所以归寿阳县管辖。 阔子头村和后沟村一样是山村,一样盛产水果,但村庄所在的位置地势平坦宽阔,属于大山之中少有的高地平原,因此果木种植面积大,产销量都远远超过后沟。可是由于阔子头村属于寿阳管辖,后沟村属于榆次管辖,就等于是寿阳县的水果产销量远远超过了榆次县。 榆次知县得知寿阳县的水果产销量远远超过榆次县后心里很不舒服,就想改变这种状况,好让自己压过寿阳知县去。为此榆次知县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最后终于琢磨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设法控制阔子头的水果销售,让阔子头产的水果都以榆次县水果的名义卖出去。要想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得让榆次人霸占住阔子头的商业市场,于是榆次知县找来一个平日恃强凌弱、欺行霸市的屠户,命他去办这件事。 屠户接受了榆次知县的指派,在阔子头村赶庙会的这一天,推着车来阔子头村卖肉。由于阔子头村地势平坦宽阔,庙会的规模比较大,赶庙会的人也特别多,有邻近村的村民,还有远近做生意的小贩。屠户心想:自己是卖肉的,要想把别处在阔子头做生意的商贩赶走,就的先从卖肉的开始。他便开始跟庙会上卖肉的商贩找茬,他平日就横行霸道、无事生非惯了,别人看他一眼就说人家瞪他了,走路擦着他衣服就说人家撞他了,先是不依不饶地和人家吵闹,然后就是抡起拳头打人。结果庙会上卖肉的商贩一个一个地被他赶走了。 可是,偏偏庙会上卖肉的商贩中有一个是阔子头邻村河家庄人,河家庄与阔子头村紧挨着,两村相距连一里地都不到。河家庄人来阔子头赶庙会就跟在自家门口一样,会场上无论是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多是本乡地面上的乡亲,怎么能看着自己人受外人的欺负。于是榆次屠户跟他找茬时,周围的人就都帮着他据理力争寸步不让。榆次屠户看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敢再动手,但仍是胡搅蛮缠不肯罢休。 最后,榆次屠户与河家庄人的争执惊动了阔子头村的一位老秀才。老秀才姓郭,在阔子头村德高望重,平时就经常为村邻调解纠纷。郭老秀才来到现场,听人们把事情的经过讲说一遍,对事情的起因已是心知肚明。但是郭老秀才知道不能公开指责榆次屠户无理取闹,那样只会让榆次屠户恼羞成怒,继续闹事。郭老秀才反倒和颜悦色地对榆次屠户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明白了,这位兄弟你先说说,你想怎么解决今天的事情?”榆次屠户一听让他发表意见,马上来了精神,把头一晃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他立马滚蛋,以后再不许来阔子头卖肉就行!”郭老秀才摇摇头道:“这样不妥吧?你不让他来卖肉,我们阔子头人想吃肉可怎么办呀?”榆次屠户马上道:“我来卖给你们啊!以后你们阔子头人吃肉我包了,你们想吃肉朝我要就可以!”郭老秀才问道:“朝你要就可以?我们什么时候想吃你什么时候就给送吗?”榆次屠户道:“那当然了,你去榆次城打听打听,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郭老秀才道:“那这就好办了,以后我们阔子头人吃肉就全靠你了。不过有句话我得事先给你讲明白,我这个人每天早晨要吃肉,麻烦你每天早上给我送二两肉来!”榆次屠户一听可就傻眼了,榆次城离阔子头有几十里,每天早晨来给老秀才送二两肉,这事情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划算啊!榆次屠户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每天早上都要吃?”郭老秀才道:“是啊!老汉活了这么大年纪没什么嗜好,就是每天早上想吃点肉!” 榆次屠户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最后无奈地道:“那你还是找别人买吧!阔子头离榆次城好几十里,我哪能每天早上都送二两肉过来?”郭老秀才反问道:“这么说别人也能来我阔子头卖肉了?”榆次屠户脸涨的通红,含含糊糊地嘟囔道:“嗯,卖吧!”说完,推起自己的小车一溜烟跑了。在场众人看到榆次屠户狼狈的样子,不由的哄堂大笑。 榆次屠户没有完成榆次知县交给的差事,回到榆次县城后也不敢去见榆次知县,过了不久便带着一家老小搬离榆次,也不知迁到哪里去了。 后来这件事就传到了寿阳知县的耳朵里,寿阳知县对榆次人竟然跑到他的地盘上捣乱十分生气。为了防止榆次知县再次派人到阔子头闹事,寿阳知县把阔子头通往榆次的村道取名叫“伤亡桥”,把阔子头村西“伤亡桥”路边的一块场坪取名叫“白虎坪”。因为古人迷信,认为取什么样的名字就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路叫做“伤亡桥”,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就会受伤害!而“白虎”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神兽,最凶猛最具伤害力,取这样的地名仍是要伤害过往行人的意思。 果然,榆次人因觉得去阔子头的路名不吉利,去阔子头赶集做生意的人便少了起来。这件事后来也传到了榆次知县的耳朵里,他明知是寿阳知县有意与他作对,但阔子头归寿阳县管辖,人家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行事,他也无可奈何。 转过年来,山西巡抚换成了榆次知县的老师。榆次知县见机会来了,便竭力向自己的老师——新任山西巡抚申述,要求将阔子头村划归榆次县管辖。起初山西巡抚并没有答应,可是经不住榆次知县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最后还是把阔子头村划给了榆次县。 这一来,榆次县的水果产量终于名正言顺地超过了寿阳县,榆次知县自然是志得意满。寿阳知县心里不高兴,可这是上司的决定他又不敢不听,于是把一肚子的邪火都发到了阔子头人头上。寿阳知县故伎重演,将阔子头村去往寿阳的山口取名为“龙口”,意思是让阔子头村人整天生活在龙口下,早晚被龙吃掉,让榆次县也得不到。 消息传出来后,阔子头人可着急了。因为那时候的人迷信,觉得村子处在龙口下,这一村人还不都让龙给吃了?大家又跑来找郭老秀才给拿主意。郭老秀才在龙口前看了半天,看到龙口旁有座山峰层层叠叠,好似一级一级垒砌成的佛塔。便告诉阔子头人,从此以后管这个山峰叫“擒龙塔”,取“擒伏恶龙”之意。只要大家都这么叫,就能克制住那吃人的龙口,阔子头人听了就一起叫了起来。 说来也怪,自从那山峰被叫作“擒龙塔”后,面对“龙口”的阔子头村不但没有衰败,反倒越来越兴旺。这是因为面对危难时,人们往往容易团结起来。整天活在“龙口”威胁下的阔子头人,做事总是齐心合力,所以村子越来越兴旺。但是也有人解释说,村东有“擒龙塔”,“擒龙”与“青龙”谐音,而村西有“白虎坪”,这样村子就有了青龙、白虎镇守,所以村子才会兴旺。 可是阔子头人后来却发现了另外一个怪现象,那就是阔子头人外出办事或做生意常常很不顺利,不是办不成就是亏折本钱。于是又有人解释说,这都是因为阔子头出村的路名不好,往东去寿阳要走龙口,往西去榆次要走伤亡桥,这两个名称都对人不利,阔子头人从这样的路上出去,做事怎么会顺利呢?可这名称是县太爷给起的,旁人改动不得,所以阔子头人只好接受这样的命运了。这自然是古时人迷信的说法,实际情况应该是,阔子头村原属寿阳县,后划到了榆次县,这样寿阳人认为他们已经不属于寿阳了,遇事便不再关照他们;而榆次人认为他们是新来的,对他们的榆次人身份还没有认同,遇事也不关照他们,这就造成了阔子头人出门办事不顺利的现象。这一现象在短时间内还无法改变,阔子头人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说,谁让咱们的村子叫“阔子头”呢!“阔”字是门内一个活,阔子头人命里注定只能在村里讨生活,出了门就不行了。 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的阔子头村是东赵乡经济发展靠前的村子,与后沟村关系尤其密切。许多后沟村民娶的都是阔子头村的媳妇,有的人家婆婆是阔子头的,媳妇也是阔子头的,阔子头村成了后沟村民亲家最多的村落。 从后沟古村将军院画像砖看民间信仰文化 在后沟古村村中心的高岗上,有一座普通的农家院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张晓赤将军出生和幼年生活的地方,现在被称作“将军院”。 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八路军从陕北来到山西抗战。八路军一二九师某部曾驻扎后沟村。当时张晓赤将军还只有12岁,在与八路军战士朝夕相处中,被八路军火热的生活氛围所吸引。于是,张晓赤瞒着母亲,与同村的三个伙伴一起投奔了八路军。由于张晓赤当时年纪还小,不能参加战斗,被派到刘伯承师长身边当警卫员。此后,张晓赤随刘邓大军转战南北,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建国后的剿匪战斗中,先后参加过上百次战役和战斗,因战功卓著成长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名高级指挥员。1952年,张晓赤由陆军转为海军,曾任南京军区海军副司令员,并被授予少将军衔。 将军院位置居高临下,地势险峻,背倚拱卫后沟的来龙岭。有游客看过将军院的地势之后,认为将军院所占位置可以与皇城相府帝师陈廷敬的家宅相媲美,都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气势,是一个可以出人物的地方。 然而更神奇的是,在将军院厢房的外墙上还发现了两块绘有图案的砖饰。砖饰图案为一个有着两头尖的枣核形身躯,四条短腿,一条长尾巴的动物。构图虽然很简单,但显然不是小孩子的游戏涂鸦,而是成年人的用心之作;这两块砖也不是被无意间砌在那个位置的,而是当年建房者的有意设置。在后沟古村的几十个院落中,只有这个院子发现有这种砖饰,而这个院子偏偏就出了一位将军。 那么,这砖饰上的图案画的是什么呢?又有什么意义呢?对院落的主人会有什么影响呢?它和张小赤最终能成为将军有没有内在的联系呢?我们一时却找不到答案,因为在我们能找到的古籍里,都找不到关于这个图案的记载,我们只能通过我们对传统文化的理解,来破解其中的奥秘。 首先,对砖上的图案画的是什么就说法不一。有人说是承接天露的灵兽,有人说是镇宅防邪的精怪,不过总体上人们认为画的是神兽。至于画的是什么神兽,这个只有两种说法,有的说象龟,有的说像蛇,因为图案的造型特点只与这两种动物相似。可是龟没有那么长的尾巴,而蛇没有腿,所以这个造型应该说是龟蛇的合体比较合适。现实中虽然没有这样的动物,可是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却有这样的神兽,那就是“玄武”。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玄武”和青龙、白虎、朱雀合称为四灵,是有多重象征意义的神兽。青龙、白虎、朱雀从名称上就能大概知道它们的形象,而从“玄武”这个名称上我们却判断不出它的形象。只有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才会知道,玄武的形象是龟与蛇的合体。 玄武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悠久的历史。上古占卜文化盛行的时候,先民们举行庆典、祭祀、出征等活动,都要用龟甲占卜,所以龟很早就被作为权力的象征来崇拜。因龟寿命极长,同时又被作为长寿的象征来崇拜。后来先民们又把龟和蛇的形象合在一起,作为生殖繁衍之神来崇拜。因其神位被定义在北方,北方的代表色为黑色,黑色又称玄色,其名称中便有了一个“玄”字;而龟有甲壳,可以抵御外辱,其名称中又有了一个“武”字,被合称为“玄武”。“玄武”含有御辱的意思,于是又被作为战斗之神来崇拜。 到了宋代,人们干脆将“玄武”演化成镇守北方的大神“玄武大帝”。因宋朝皇室先祖名叫赵玄朗,为了避讳“玄”字,又称“真武大帝”。但在宋以后民间还是习惯称“玄武”,比如后沟先民在明末修建的真武庙,就称为“玄天宝殿”。玄武大帝的形象十分威猛,披发黑衣,金甲玉带,仗剑怒目,足踏龟蛇,顶罩圆光,据说可扫荡天下妖魔。自宋以降历代帝王对玄武大帝多有册封,因而在民间信仰中也越来越受推崇,玄武庙也成为民间建造比较普遍的庙宇。 汉代画像砖上的“玄武”造型,为蛇躯缠绕在龟身上,而后沟将军院的“玄武”造型为蛇躯缀在龟身之后,这应该是“玄武”造型在民间流传中发生的变异。将军院大约建于清代,当时玄武大帝的崇拜在民间已经非常普遍,龟蛇也演变成了分立在玄武大帝两边的神将,龟蛇合体的造型在民间已经不流行了。将军院“玄武”画像砖的制作者可能是只听说过龟蛇合体的说法,没有见过古人绘制的龟蛇合体造型,凭自己的想象制作的画像砖;也可能是当时龟蛇合体造型已不流行,没有了统一的标准造型,制作者可以自由发挥,所以才做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当年,将军院的建造者把绘有玄武造型的画像砖镶嵌在房屋上,自然是为求家宅安宁,家道兴旺的。那么,将军院是否因此真的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守护,并家运亨通呢?事实却不是这样。据后沟村民回忆,张晓赤将军的父亲年仅二十九岁就离开了人世,他爷爷因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也随后去世,当时将军只有五岁。从那以后,家庭生活重担就全靠将军母亲独立支撑,日子过的非常艰难。可见玄武神兽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好运。 但是,我们从这个家庭的祖先敢把玄武造型镶嵌在自己家宅上的行为里,或许可以窥见这个家族的性格特征。 过去,民间有不在庙宇附近居住的说法。如果受环境限制,必须住在庙宇附近,则要做一些化解措施。后沟古村有一家村民的院落正对着观音堂,这家院子的主人就在院中的正窑上放置了一块画了灵符的砖。按说,庙宇中的神灵都是老百姓供奉的,行使的也是降福消灾的职能,人们还要到庙里去求神保佑,怎么却不愿住在神庙的附近呢?这或许是因为古人觉得神的力量太强大,而人的力量太弱小,如果和神离得太近,容易被神力所伤的缘故,所以人们把大部分神供在庙里,只有像观音那样特别慈悲的神才请回家供奉。 玄武是可以扫荡妖魔的神,法力强大,把这样的神放置在自己的家宅上,是十分罕见的。主人当然是想借玄武的法力镇宅驱邪,但也需有相当的勇气,才敢把这样的神请回家来。将军院祖上敢用玄武镇宅,这家人性格上一定有着勇猛顽强,积极进取的特征。张晓赤将军当年才12岁就敢参加八路军,走向炮火连天的战场,这勇气是许多成年人也没有的;而一个人能在枪林弹雨中成长为将军,没有超人的勇气也是做不到的,这应该是张晓赤将军继承了祖上勇猛性格的缘故。而玄武画像砖对这种家族性格特征,无疑起到了强化和传递的作用。 我们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传统文化中古人崇拜的神灵是虚无缥缈的,但它是古人为表达某种愿望或实现某种目的创造出来的,所以古人从中得到的精神影响和支撑又是实实在在的,这是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一个不可回避的文化现象。 转运 人物:二明、算命先生、老板、老婆、女同学小红。 (早晨,二明无精打彩地从写字楼走出来,又是伸懒腰,又是打哈欠。随后,二明抬头看看太阳。) 二明(自言自语):唉,又熬了一夜!老板真******黑,老子这么给他卖命,连个加班费也没有。回了家,老婆还指不定又要怎么骂人了! (二明继续向前走,路边坐着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算命,算命!预测未来,改变时运啊! (二明走过去,又返了回来。) 二明:师傅,你这还能帮人改变运气呢? 算命先生:没错,小伙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二明:师傅,最近我背透了,想改改时运。 算命先生:哦!小伙子,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二明:唉,我找了份工作,老板三天两头让加班,可是一毛钱的加班费也没有。因为这,我不知道让我老婆骂了多少回了。师傅,你看我这时运能不能改一改? 算命先生:我当什么事呢!就这点小事,我只要稍微帮你运作一下,保管你就能转运。 二明:真的? 算命先生:那还能有假? 二明(略有些不好意思):师傅,既然是这样,我能不能再多提些要求? 算命先生:你还想要什么就只管说! 二明(略有些难为情地):师傅,我老婆成天对我凶巴巴的,不是吼就是骂,一点也不温柔。你能不能让我碰上个对我温柔些的小妹呀? 算命先生:好说,好说,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帮你办到,不过你必须得有诚心。有道是心诚则灵,你若不诚心,佛祖也帮不了你! 二明:诚!诚!师傅我有诚心,绝对的诚心! 算命先生:有何为证啊? (二明愣怔了一下,从身上取出钱包,拿出一百元放在算命先生面前,算命先生没理他。二明又把一百拍到算命先生面前,算命先生还是没理他。二明索性把钱包里的钱全掏出来,放在算命先生面前。算命先生脸上这才露出微笑。) 算命先生:你这小伙子诚心很大啊!有这份诚心什么事都办的成。你放心,你的愿望我一定帮你实现! (算命先生把钱装进兜里,又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二明。) 算命先生:这是我用我师傅传我的独门秘技画的灵符,谁若佩带在身上,谁就会好运不断。 二明:真的? 算命先生:小伙子,你咋能这样问话?早和你说了:心诚则灵!你这样问就是不相信我了,既然不相信我,也就是没有诚心,这符我看还是不给你的好! 二明(赶忙伸手拽住算命先生的胳膊):哎哎哎,师傅,师傅,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问。我有诚心,有诚心啊! 算命先生:真的? 二明:真的,真的! 算命先生:那你就把这灵符拿去吧!不过小伙子你可记住,只有诚心相信的人,他的愿望才能全部实现。若稍有犹疑,这符可就不灵了。 二明: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算命先生:不用谢,小伙子,记着贴身带好,轻易不要离身哪!离了身也不灵。 (二明刚把灵符装好,手机响了起来。二明拿出手机一看,急忙点头哈腰地接听起来。) 二明:老板,文案我昨晚赶好了,已经放在你办公桌上了。 老板:嗯,我正看着呢。二明,你马上来公司一趟,我有要紧事要和你谈。 二明(无可奈何地):哎! (在公司里,老板见二明进来,立刻满脸堆笑。) 老板:二明,你做的这个文案我看了,做的不错嘛!年轻人就是脑子活,反应快。 二明:谢谢老板夸奖! 老板:不过,我就是觉得这块内容还有些简单,不够详细。二明,今天你再赶赶工,充实一下好不好? 二明(面露难色):老板,我都连着加了好几天班了。今天又是周末,况且我身上带的钱都花完了。再加班,中午连买盒饭的钱也没了。 (老板掏出皮夹子,从中抽出五张百元大钞递给二明) 老板:二明,这钱你先拿着。今天你再赶赶工,下午我要看的。 (老板说完走了出去。二明看看老板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看手里的钱,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二明(自言自语):老板给我钱了? (二明从怀里掏出灵符看了看,忽然变后异常欣喜。) 二明(一边兴冲地往办公室走,一边念叨):灵,真灵! (二明正在电脑前忙着赶工,手机响了起来。二明忙接通手机,里面立刻传出老婆的叫骂声。) 老婆:死鬼,你又死的哪儿去了?星期天也不知道回家? 二明:老婆,老婆,我在公司加班呢。老板刚给安排的新任务,催着要呢! 老婆:又加班哪!这个星期都加了几回了?你就不会跟老板说你家里有事呢!不给加班费还干的这么欢,难怪你叫二明,可真够二的! 二明:老婆,老婆,这次老板给加班费了! 老婆:给了多少? 二明:五百,五百。 老婆:嗯,那你好好干吧。这几天连着加班,多注意些身体啊!中午,我给你送好吃的。 二明:老婆,不用,不用了。中午我到公司楼下的小摊上买着吃上点就行了。 老婆:街边小摊上的不卫生,就这么定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中午,二明正忙着赶工,老婆提着饭盒推门走了进来。) 老婆:老公,我给你送饭来了! 二明:老婆,还麻烦你大老远的跑一趟,其实我在街边小摊上随便吃上点就行了。 老婆:不是跟你说了嘛,街上的小摊不卫生,我不放心!来,快吃吧,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还有皮蛋粥。 (二明忙坐到茶几前吃饭,老婆又去帮二明整理办公桌。二明看着有点受宠若惊。) 二明(自言自语):今天老婆怎么对我这么好?(他忍不住悄悄从怀里掏出灵符看了看,偷笑起来):灵,真灵! (吃完饭,二明又坐到电脑前赶写文案。老婆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二明看。) 老婆:老公,看,这是我在来的路上照的大头贴。你看好不好看? 二明:好看,好看。我老婆这么漂亮,怎么照都好看。 老婆:真的吗? 二明:真的,真的! 老婆:那就装到你钱包里吧,以后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哎,你的钱包呢? (二明忙掏出钱包递了过去,老婆把照片装了进去,顺手把老板给的钱抽了出来。) 老婆:老公,这就是老板给你的加班费吗? 二明:是,是,老婆! 老婆:那我拿回去了啊! (说完,老婆把钱装进自己的包里,转身走了。二明直愣愣地看着老婆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看旁边的小笼包,气愤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二明(大叫):阴谋,阴谋,完全是阴谋! (下午,老板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二明交上来的文案,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老板:二明,辛苦了啊!中午也没休息吧? 二明:没有,没有,老板交待的工作我哪敢偷懒! 老板:那中午吃饭了吗? 二明:吃了,吃了? 老板:吃的啥? 二明:小笼包,老板。 老板:吃好了吗? 二明:吃好了,吃好了。 老板:钱够用吗? 二明:够用,够用,谢谢老板! 老板:谢什么?钱是我借给你的,月底我会让会计从你的工资里扣回来的。 (说完,老板走了出去,只剩下二明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二明在大街上气冲冲地奔跑着,嘴里不停地喊着:“骗子,骗子,全都是骗子!”二明跑到早晨遇到算命先生的地方,算明先生早已没了踪影。二明恼火地举起拳头,在虚空中狠命往下一砸,又喊了一声:“骗子,全都是骗子!”二明疾速地转身欲走,不想却撞到了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女青年身上。女青年“啊”地惊叫一声。) 二明: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小红: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嘛!哎……二明! 二明(也看清了对方):你是……小红? 小红:对,是我呀!二明,咱俩可有些年没见了,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二明:马马虎虎吧!你呢?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小红:还……还行吧?你结婚了吗? 二明:结……结了。你呢? 小红:我?我还没呢?哎,二明,自从离开学校后,我俩有多久没见面了? 二明:有……七、八、十来年了吧? 小红:那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二明:咱俩?咱俩有什么好聊的? 小红(上前挽住二明的胳膊,娇声地):咱们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人家想你了嘛! 二明(有些神魂颠倒地)那……那我们去哪儿呢? 小红:你就跟我走吧! (小红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让二明坐进去,然后她也钻进车厢,紧贴着二明坐下。二明极不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小红紧跟着又贴了过来。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小红答道:“如家!”二明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一眼小红。) (二明蹑手蹑脚地跟着小红走进酒店房间,在小红的指点下拘束地坐到沙发上。小红却像到了家一样随便,她倒了杯水递给二明。) 小红:二明,你坐会儿,我先去洗个澡。在外面跑了一天了,身上痒的厉害。 二明(先是麻木地):哦……(忽然又像醒悟过来似的)啊! (小红脱掉外衣扔在床上,然后向浴室走去。二明直勾勾地看着小红的背影,小红走到浴室门口,回过头冲二明暧昧的一笑,二明难为情地低下了头。等小红走进浴室,二明忍不住又掏出灵符看了看。) 二明(对着灵符自言自语):难道你要在这里显灵? (过了一会儿,小红头上包着毛巾,身上裹着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二明看着小红,大张着嘴都忘了合拢。小红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近二明。) 小红:二明…… 二明(嗓子干哑地):小、小红…… 小红(猛然把手举到胸前,手里拿着一本《安利营销手册》问):二明,你听说过安利吗? (二明惊愕地瞪着双眼,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呆立片刻后昏倒在地……) 全剧终 信仰 人物:女人、男人、老婆婆 (观音菩萨的神像高高地端坐在莲台上,神像下一个女人虔诚地叩拜着。女人拜完之后并没有起身,又双手合十默默地念叨一番,这才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女人倒退着走了两步,转身走到右侧墙下供奉的十八罗汉神像前,双手合十拜了三拜。退回原位后,女人又走到左侧墙下供奉的十八罗汉神像前,双手合十拜了三拜。然后女人倒退着走出大殿。男人站在殿门口,看见女人出来忙迎上去,把女人的包递了过去。) 女人(一边接过包,一边说):以后我拜菩萨的时候,你别光在一边看着,你也跟着拜拜! 男人(略显尴尬地):我?我就不用了吧?我笨手笨脚的,拜的不合规矩了惹菩萨不高兴。 女人:你以为我拜了菩萨就能连你也保佑了吗?拜菩萨是要讲诚心的,光我拜,你不拜,菩萨照样不会保佑你! 男人(赔着笑脸):是是是,我心里对菩萨恭敬着呢! 女人:你不拜,只心里恭敬,谁知道?哼! (女人不再理睬男人,快步向庙外走去。男人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女人走出庙门,眼界豁然开朗。观音堂对面的山坡上,后沟古村曲曲弯弯的山道,高低错落的农家小院赫然展现在面前。古村四周青山环抱,风景秀丽而恬静。女人和男人顺着村道向村内走去,对沿途的风景不时指指点点。 女人在古戏台上拍了几张照片,走下戏台来到玉皇殿前。女人抬头看了看玉皇大帝的神像,把包交给男人,又走进去叩拜。女人从大殿里走出来,看见男人正专注地看着殿前的柱子。) 女人:你看什么呢? 男人:我在看着柱子上挂的对联。 女人:对联有什么好看的? 男人:这副对联写的好啊!你看“四时心中存善念,三尺头上有青天”。这句子对的巧妙,寓意也很深刻! 女人:好啦,好啦!让你拜菩萨你不拜,倒有闲工夫看看对联!这对联写得好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还不快走! (说着,女人拖着男人继续向村里走去。女人和男人走进窑中窑,好奇地打量着窑套窑的奇妙结构;女人和男人走进楼窑院,穿过长长的窑洞,从窑洞的后窗眺望村口;女人和男人走进酒坊,看着酒液从锅头流出,男人还品尝了一杯高粱酒;女人和男人走上山梁,以连绵起伏的群山为背景,用手机自拍。女人和男人沿着山路走到真武庙前。庙前的小路边,一个老婆婆坐在那里卖水果。) 老婆婆:卖杏儿喽,卖杏儿喽!刚摘的后沟杏,又酸又甜,先尝后买啊! 女人(回头问男人):你渴不渴?我们买几个杏儿吧? 男人:行,买点吧,我还真有些渴了。 女人(面向老婆婆):你这杏儿好吃吗? 老婆婆:好吃,好吃!这两天的杏都熟透了,又酸又甜,还又绵又软,味道特别好!来,你先尝尝! 女人(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杏,尝了一口):嗯,不错!那就秤上二斤吧。 老婆婆:好,好!(秤好杏,从水果摊上拿起一个熟料袋递给女人):闺女,你帮大娘张开袋子,大娘给你把杏倒进去! (女人接过袋子撑开口,老婆婆举着秤盘往塑料袋里倒杏儿时手一哆嗦,一颗杏儿滚到了塑料袋外边,跌落到了地上。熟透的杏儿汁水四溅,弄脏了女人的鞋。) 女人(勃然大怒):你怎么搞的! 老婆婆(诚惶诚恐):诶呀!闺女,对不起,对不起!都怨我,人老了,手脚也不利索了。一下没把好,把你的鞋也弄脏了!来,我给你擦擦! 女人(后退一步):我这么白的鞋,溅上这黄水,你能擦的干净吗? 老婆婆(怯生生的):那怎么办?要不,你去我家,我给你洗洗吧? 女人(气势汹汹):这颜色这么浓,你能洗的掉吗? 老婆婆(小心翼翼):那你说怎么办? 女人(狠狠地瞪了老婆婆一眼,把装着杏儿的塑料袋往水果摊上一丢):算我倒霉,这杏儿不要了!走! 男人:哎哎哎,这就不要了?(男人忙给了老婆婆钱,提起装着杏儿的塑料袋追了上去。) (女人在山路上气冲冲地走着,男人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男人:你慢点,你慢点,等等我! 女人(停下脚步,气哼哼地):真倒霉,说出来好好玩玩吧,还遇上这事,真是气死我了! 男人:是啊!我们今天本来玩的挺开心的,可你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发雷霆,把兴致也破坏了,这值得吗? 女人:这事还小啊?我好好的鞋都弄成什么样了?你看看,你看看! 男人:这事能有多大啊?弄脏了,回去洗洗不就行了。实在洗不干净,重买一双不就成了。你有那么多鞋,需要这么计较吗? 女人:怎么就不需要了?我有多少鞋是我的事,凭什么让她给我弄脏啊! 男人: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出门在外,这些事都是难免的,碰上了让一让就过去了。咱们大老远地过来玩,因为这点事搞的这么不高兴,这划算吗? (女人不吭气了,男人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一个杏儿递了过去。女人赌气地把杏儿接过去,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女人忽然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又翻过去看了一下手背。) 女人(惊慌地叫道):我的钻戒呢? 男人:怎么,你的钻戒不见了?快找找! 女人(一边四下搜寻一边焦急地道):这上哪儿去找啊!也不知道是丢哪儿了? 男人:别着急,你好好想想,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看见钻戒带在手指上是什么时候? 女人(烦乱地道):哎呀,我不记得了!我光顾着玩了,没注意啊!(女人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男人:别哭,别哭!我们顺着原路回去找找,兴许就找到了!(说着,男人拉着女人顺原路往回走。) (天色已经渐黑了,男人和女人一边在山路上走着,一边低头四下寻找着。他们不觉已走到了真武庙附近,卖水果的老婆婆依旧还坐在路边。看见两人过来,老婆婆站起身迎了上去。) 老婆婆:你们两个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女人看了一下老婆婆,没好意思开口。) 男人:是啊,大娘,我媳妇把戒指丢了! 老婆婆:哦,是个什么样的戒指? 男人(兴奋地答)钻戒,钻戒!上面还刻着我俩的名字呢! 老婆婆(从怀里掏出一个戒指递过去):小伙子,你看是不是这个! 男人(接过戒指,激动地说):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大娘,谢谢您!媳妇,快来看,你的戒指! 女人(走上前,接过戒指看了看,冲着老婆婆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娘,谢谢您! 老婆婆(忙扶住女人):闺女,别这样,别这样!我就是顺便帮你捡了一下,用不着谢!要说谢,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要不是你们找回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把这戒指送到哪儿去呢!现在交给你们了,我也可以放心回家了。 (老婆婆说完,收拾起水果摊就要走。女人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到老婆婆面前。) 女人:大娘,这个您拿着! 老婆婆:闺女,这可不行!哪有捡了别人的东西还要钱的,世上可没这个理! 女人(愧疚地说)大娘,今天我那样对您,您还把戒指还给我,我心里…… 老婆婆:闺女,可别这么说,?捡到别人的东西要还,那是天经地义的。“三尺头上有青天”,老婆子我可不敢昧良心! 女人和男人(同时):大娘…… (全剧完) 人生是一场长跑,目标是开心和快乐 一 小时候,他是那种人见人爱的乖孩子,模样长的讨人喜爱,性情又柔顺听话,脑子还不笨。所以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得到大人们的称赞和认可。那时,他自己真觉得他这一生差不了,一定会在人们的羡慕和赞扬中渡过的。 可是,刚上初中他就失落了。因为无论他怎么努力,成绩却再也不能名列前茅了。尽管他品行依旧优良,可却再也领不到“三好学生”奖状了。一个受人瞩目的好学生,跌落成了普通群众中的一员。 然而,打击这才是刚刚开始。等上了高中,他的成绩下滑到令他崩溃的地步。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始终是全班排名最后的几名学生之一。那些在别的同学可以轻易解开的题目,对他来说却像破译基因密码一样艰难。后来,他翻阅课本就如同翻阅天书一样毫无头绪,每天他都是硬着头皮坐在教室里,老师讲的课十之八、九都听不懂。由于学习成绩太差,他曾一度被学校取消了高考报名资格,后来虽说恢复了资格,但落榜是毫无悬念的结果。就这样,他十年寒窗的奋斗,终以高考的惨败而结束。 二 走出校门就不再是孩子了,就应该过自食其力的生活。于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才开始几天,他父亲就为他找了一份临时工。虽说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但鉴于他一向低劣的学习成绩,父母显然也没抱任何希望。于是,他的打工生涯从他走出校门几天后便开始了。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改革开放之初的日子。改革的号角已经在沿海地区强劲地吹响,而在他们这个内地小城,人们依然过着以公有制经济为中心的生活。人们就业的首选仍是进国营企业当正式工,其次是进集体企业当正式工,干个体户那是万般无奈的选择。可是当时的国营企业、集体企业都已人满为患,想当正式工,父母没有点关系是办不成的。他的父母就属于那种不会拉关系的人,所以他离开学校的头几年里一直在四处打临工。 后来,他父母好不容易才在一家企业办的劳动服务公司给他找到一个名额,他总算成了一个小集体企业的正式工。 他在这个小企业中的工种是车工。虽然说他上学时学习成绩不好,可毕竟是高中生。在当车工学徒的日子里,无论是学看图纸还是学操作车床,他都毫不费力。很快他就成了一同进厂的青工们的大师兄,帮着老师傅教导青工们。 然而,出徒后独立操作时,他的弱点就曝露了出来。他虽然对车工技术接受的快,可他操作车床的动作却不快。但车工实行的是计件工资制,是以实际完成的工作量计算劳动报酬的。做的多挣得多,做的少挣得少。他动作慢,自然做的不多,所以挣得钱也少。起初,他和别人的差距还并不明显,但随着一同进厂的青工们技术越来越熟练,工作效率越来越高,他和别人的收入差距也越来越大。而这时他的各种弱点也相继曝露了出来,比同龄人成熟晚,木讷且直性,不会讨好人。各种弱点汇集在一起,使他很难再适应那个小集体的生活,最后他不得不放弃了父母费尽艰辛为他找的工作。 离开那个小集体后,他又恢复了从前四处打零工的漂泊生活。在工地上当过小工,既要为工头出卖苦力,还要协助工头从工地往出偷东西,还得替工头去干家务活。在化工厂当过苦力,化学药品刺鼻的气味,常常呛得他喘不过气来。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回到他在农村的老家,在一家乡镇企业里加工塑料泡沫包装箱。那家乡镇企业并不在他老家,而是在离他老家十几里地的另一个村子里。那时还施行半夜交接班,他经常在午夜时分一个人骑自行车穿行在田间道路上,路上会经过一个飞机场。机场跑道边安装着整齐排列的导航灯,在夜晚会有节奏地向天空打出一束束光柱。每次路过飞机场,看着那如梦如幻的光束,他心里想的却是:活个人咋这么难呢? 三 就在那段漂泊不定的日子里,有一天在街上,他偶然碰到了他高中时的班主任。像他这种差学生,在学校时都不招老师待见,如今混的这么落魄,就更不奢望得到老师的赞许了。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和班主任打了个招呼。班主任也礼节性地和他寒暄了一下,等转过头,班主任忽然“呲”地一声就笑了,那笑声自然是嘲笑他的。 他知道班主任不是在嘲笑他上学时的愚笨,也不是在嘲笑他今天的窘迫,他嘲笑的是就他这么样的一个人,居然还想当作家! 是的,他的理想是当作家。他上学时的考试成绩虽不怎么样,但他对中华传统文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热爱。上中学时,唐诗宋词的许多经典篇章他已烂熟于胸,以至于同学们不知道某个名句的出处时,就会来问他。另外他对听故事,讲故事有浓厚的兴趣。很小的时候,他就能把听来的故事,再讲给旁人听。长大后他虽没有迷上给人讲故事,但却记住了许多故事和历史典故。当人们看历史影视剧看的一头雾水时,他却能把剧情的背景讲的一清二楚,以至于有人奇怪地问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当然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比一般人略知道的多一些。 由于他有这个天份,当他发觉自己没有希望上大学后,他便把当作家确立为自己的人生目标。甚至他在高三时就写了一部短篇,并且投了出去。设想当别人从高考中收获成绩时,他也能从报社收获成就。然而,小说却被退了回来,但他的志向却由此树立起来。 不过,要想真正成为一个作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倒不发愁写不出来,只是写出来的文章水平怎么总和报刊杂志上的文章差的一大截呢?当时真想找个同道一起奋斗,最起码可以相互鼓励。可是他所能接触到的却尽是些连他这个高中差等生都不如的人。他的工友们都是些初中毕业或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人,他的师傅们都是些小学毕业或没有学历的人,偶尔遇到一半个有学历的人,也因多年不学习,学过的知识大都忘光了。在那些年他连高考落榜生都没有遇到几个,后来他才知道,他当年做的那些工作连高考落榜生都不愿做。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人像他一样想当作家,似乎也不奇怪。 他虽处在这样的环境,却并不隐瞒自己的志向,他的工友们都知道他是想当作家的人,他也把他写的东西给他们看。可即便是这些学历比他低的多的工友,对他写的东西也看不上,客气点儿的说他是白费劲,不客气的则直截了当说:“你这东西根本发表不了!”他在沮丧之余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和这些人根本不能谈文学!” 可不能和他们谈,总该找些能谈的吧。他刚走出校门的那几年,文学在社会上还是比较吃香的,各级刊物办的也比较活跃,可是他除了通过邮局向编辑部投投稿外,却从不敢亲自去编辑部登门拜访,请编辑老师给指点写作,因为他太木讷和不善应酬了。他曾有过一次名师指点的经历,指点他的老师是位已经成功的作家,当老师点评完他的作品回过头去时,他看到老师在强忍着偷笑,不知道老师是在笑他的作品太幼稚还是笑他的表情太呆滞? 四 不过,这些来至外部的打击,时间一长也就淡忘了。最让他感到郁闷的是,他的父母反对他搞写作。他们虽然没有公开阻止他写作,但从他们的态度中他知道他们是不赞成的。他当时就想不明白他搞写作有什么不好呢?首先这是积极上进吧?比那些下了班就知道吃喝玩乐的年轻人强吧?也比那些外出打拼的年轻人安稳吧?至少不会遇到什么风险或是惹下什么祸事吧?可他父母就是固执地不喜欢他搞写作。这样困惑了他数年之后,有一天他忽然似乎破解了其中的原因。他隐隐约约感到他父母不喜欢他写作,是担心他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就会离他们远去。当时他还说不清其中的原因,只是凭直觉感到是这样。后来随着他对人生体验的加深,生活告诉他真的是这样! 因为我们中国人的亲情是没有界限的,父母会包办许多本该由子女抉择和承担的事情,也会把自己的一些意愿强加给子女,在父母的人生规划中会把子女的人生也计划在内。虽然他学习不好,没有给父母带来荣耀。但他性情温顺,最适宜实践中国人的这种亲情规则,父母把他们的意愿施加在他身上,不会遇到强烈的抵触。虽然他们家的孩子不止他一个,但父母已经计划好晚年是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他们怎么能让他远走高飞呢? 而事实上,在这种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他,当时也没有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能力。当时的真实情况是,父母不希望他离开他们,而他实际上也离不开。他四处打零工的那几年,也正是内地人南下广东淘金的高潮期,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说了不少内地人在广东挣大钱的故事。他羡慕之余心中却始终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这些内地人是通过什么关系去的广东?许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这些人哪有什么关系啊,全是凭自己出去硬闯荡出来的!可是从小习惯了由父母安排生活的他,却根本不能想象没有人安排或引领的生活该怎么过。 他的这种心理状况,严重影响了他的发展。他在劳动服务公司当车工的那两年,曾得到一个去北京参加文学笔会的机会。由于父母不便公开阻止他的追求,于是他得以如期参加了笔会。在那里他见到了一批和他同龄的文学青年,虽然当时他还拿不出成功的作品,大家还是把他当作同志一样认可,他也有找到组织的感觉。在短短几天的聚会中,甚至有姑娘主动向他示好,而且他们几乎不用熟悉的过程,就可以很自然的交流。这在他窘迫的现实生活中,可是从来没有的情况,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对方。当时他给他的解释是,那姑娘的形象还不符合他心目中理想的标准。可是后来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气质和素养与他相当的姑娘,他还是莫明其妙地错过了!然而他在一些气质和素养与他有很大差距的女孩子身上,反倒下了不少功夫,但结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成不了”。直到多年以后,他看到他的妻子在素养和观念上每每能与他的父母达成默契时,他恍然大悟。当年表面上看,他是在煞费苦心地给自己找对象,实际在潜意识里他是在给他父母找儿媳妇。因为在潜意识里,他清楚他是离不开他的父母的,所以他娶的老婆必须他们能接纳。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实际在潜意识里他一直在受着他父母的暗示和影响,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他们安排下生活。想明白这些以后,他曾仰天长叹:“人啊人,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 这种对父母强烈的依赖心理,对他的生活,犹其是对他的文学追求造成很大限制。在那些年,他曾经参加过一个文学社,但他不敢让他的父母知道。因为他父母不赞成他参加任何社会活动,在他们的眼里那些活动组织者,都是居心叵测的骗子。所以他只能在方便的时候去参加一下文学社的例会,文学社举办的外出活动他从未参加。因为长时间不回家,他是要向父母说明原因的,而且外出活动也是要花钱的,这两点父母都是不会同意的。他那时每月挣的工资都是要交给父母的,再由父母给他几元零花钱。父母是不赞成他花钱去搞文学的,甚至都不赞成他花钱买书,他们认为那还不如买点好吃的吃了划算。所以他是不敢因为参加文学社活动或买书问父母要钱的,看到想买的书,他得等把零花钱攒够书价才能去买。他之所以能去北京参加一次笔会,他想一是他父母不愿落下他们不让他搞写作的话把,二是他当时已经工作好长时间了,除了每月的几元零花钱再没提过任何花钱要求,弟妹们都能花钱,怎么可以不让他花?让他去一次也就算他们支持过他了,对他也公平了,他再有什么要求也就好拒绝他了。等他从北京回来后,他再提什么学习要求,他父母就以他北京之行一无所获而拒绝了他,而他从北京笔会带回来的文友通讯录,莫明其妙地就找不见了。后来,他曾对他去北京参加笔会和参加文学社的行为做过反思,以他当时的写作水平在这些活动中想取得成绩还做不到,但是他通过这些活动拓展人脉,结识志同道合们朋友还是做得到的。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无论是对他提高写作水平还是开拓写作事业,都是有帮助的,甚至就是对他当时艰难的打工生活也是有帮助的。可是由于他在心理上和生活上都受到制约,不能全身心地投入这些社会活动中,也就没能成为一个广交五湖四海朋友的人。 五 他终于发现家庭是他事业追求上的一大障碍,于是他开始在内心盼望着自己能早点结婚,期望自己结婚后能摆脱家庭的束缚。为什么是靠结婚来摆脱家庭的束缚呢?因为这是他摆脱父母管束的唯一正当理由。他是个性情温顺的人,他不能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和父母起巨烈冲突,他也不可能通过去外地工作的方式离开家,因为父母不允许。后来他曾在杂志上读过一篇关于一个文学青年的报道。这个文学青年为反抗父亲给他包办的婚姻而离家出走,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饱偿了人世间的各种艰辛和苦难,最终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才找到稳定的工作,并走上了写作之路。看完报道之后,他曾经设想如果他遇到这个青年的情况会怎么办?他会不会离家出走?想来想去,他认为他不会走。首先从小养成的依赖父母的生活习惯,使他不知道离开家该怎么生活。再有就是他的父母都不是极端人物,虽然他们希望子女顺从他们的意愿,但子女实在接受不了时,他们也不会用过激的方式强迫。其实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离家出走呢?离开家后生活多艰难啊!一定是留在家里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了流浪的痛苦,家里已冷酷的找不到一点温情,人才会狠下心离家出走的!比较起来他们家还是有温情,尽管这温情里常夹带着父母的意愿而有些变味,但终究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所以他没有选择用离家出走这种极端方式离开父母,而是计划用结婚这种比较合情合理的方式离开父母。然而,由于他在潜意识里考虑的是他找的妻子能不能被他父母所接纳,结果他找的妻子无论是价值理念还是行为方式,都和他父母有某种类似。婚后,他并没有按他设想的那样获得更多自由,相反失去了更多自由。 结婚前,他已经结束了四处漂荡的打工生活,找到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在一家水泥厂当了一名工人,这是一份不需要多少技术,只需要吃苦耐劳就能胜任的工作。这正符合他的特点,所以这份工作是他打工以来做的最出色的。凭这份工作的收入,他支撑他的家庭开支绰绰有余。他那时在心里感觉很庆幸,能在他结婚时找到这样一份工作,让他可以比较轻松地承担家庭责任,不必再四处漂泊,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写作了。可是婚后他才知道他妻子并不赞成他搞写作,原来他父母还不便公开阻止他搞写作,而他妻子却公开阻止他写东西,在家里他甚至连书都不能看了。他原来坚持多年的业余时间搞创作的习惯,竟硬生生被终止了。 可是经过多年的积累,他的写作水平和思想认识都日渐成熟,到了该出成果的时侯。成熟的故事和构想在他脑中涌现,可回到家他却不能把他们写下来,迫不得已,他开始一边工作一边写作。 水泥生产使用的都是那种比较高大笨重的设备,制作精度不高,运转起来会产生震耳欲聋的噪声和厚重的灰尘,生产环境是非常恶劣的。但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设备启动后即可自动运行,不需要工人再继续操作。工人可以坐在控制室里,隔一阵儿出来查看一下设备是否正常运转就行了。坐在控制室的时间,为他写作提供了可能。他把稿纸撕成巴掌大小装在工作服里,呆在控制室的时候,他就掏出来写上一段。然后他再出来检查设备运行情况,确认一切正常,他便返回控制室继续写。那时他的写作功力还很浅,一天也写不出多少字,有时因某个情节不会描写,一天都写不出一个字,有时因设备运行不正常,连续几天都不能写作。但是他没有放弃,这样写写停停,终于完成了他的第一个中篇。 第一个中篇的写作成动,极大地增加了他的写作信心和热情,随后他又完成了几个短篇,感觉一篇比一篇好。就在他在写作上即将有收获的时候,他所在的水泥厂却破产了,他成了下岗大军中的一员,面临着重新择业的问题。 对这种情况,应该说他还是早有预见的。当他还在水泥厂干的顺风顺水的时候,他就想再学一门技术。这倒不是他那时已经预见到水泥厂要破产,而是水泥厂的强体力劳动和恶劣环境,实在不适合人们长期从事这样的工作。于是他就想学门技术,以便在适当的时候能转到其他工作上去。他选择的是学习电脑操作,那时电脑在人们生活中还不普及,电脑操作还是一门比较稀缺的技术。可是他和他妻子一商量,就被否决了。那时他还在新婚期,妻子有什么愿望他尽量满足,妻子不同意的事他就不做,可这无形就又给自己的发展套上了枷锁。前面说过,他妻子和他父母的价值理念是比较相似的,任何不能立即产生回报的投入,他们都是不能接受的。他后来也反思过,如果他刚离开学校的头几年,父母不是急着让他挣钱,而是选择让他学一门适合他的技术,他可能就不用那样四处漂泊的打工了,收入会比那高却没那么辛苦。可那时他刚入社会,还什么都不懂,父母却不能为他做出这样的计划。如今他懂了,却又因妻子的阻拦不能实施,可选择的仍只有打工一途。 六 于是,下岗后的他立刻又陷入找工作的困境。他先是去保险公司去卖保险,但现实很快就告诉他这不是他能胜任的工作。不久之后,他就改行给人送水送报纸了。最后几经周折,他又进一家企业当了工人。 工作稳定下来之后,他自然而然又想起了写作。不过有了这么多经历的他,学会了如何摆脱父母妻子的限制,来实现自己的目标;也学会了如何拒绝父母妻子强加在他身上的意愿。他开始跳出家庭看社会,却惊讶地发现社会早已进入网络时代,网络为人们提供了更广阔的展现自我的平台,像他这样喜欢写作的人,可以把自己的作品发布在网上,而不用在担心编辑部退稿。可这时他遗憾的发现,他还不会操作电脑不会上网。前面说过他早就有学习电脑操作的想法,所以他不是刚刚知道有网络,也不是买不起电脑,可就因为家庭的阻挠,他一直无缘接触这些。如今他不管家人的想法了,他从书店买来电脑入门书籍学习电脑的基本操作,家里没有电脑就去网吧的电脑上练习,遇上疑难问题就向懂电脑的人求教,这样他终于学会了电脑操作和上网。然后,他在网上注册了自己的帐号,把自己的作品一篇一篇地发到网上。几年下来,竟然累积到几十万字! 这时,喜欢他的人看了他的作品会连声说好,敌视他的人看了他的作品则会默默的放下,一句话也不说。而一种更有趣的现象是,一些久不联系的同学忽然发来短信或打来电话向他表示问候,还有同学通过旁人委婉的邀他见面,可所有这些同学和他的谈话,或含意模糊、或模棱两可、或欲言又止,把他搞的莫名其妙。时间久见的多了,他才忽然想通了其中奥妙,原来这些同学找他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想让他把他的作品转让给他们。他真想不到生活中还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些人可都是当年的好学生啊!(可能差学生混的不好,所以用不着)他不知道当年嘲笑他的高中班主任,如果得知他引以为傲的好学生,如今沦落到抄袭他这个差学生文章的地步是何感想?在这些想抄袭他作品的人当中,也并非全是人品低劣的卑鄙之徒,他们想抄他的作品又说不出口,说明还是有廉耻心的。可能实在是生存的压力太大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吧? 如果他答应了那些同学的请求,应该可以马上获得一些实际的利益,甚至可能改变他的生活境况。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一则他不愿意以这种方式为自己谋取利益;二则那些作品都是他的心血之作,就如同他的儿女一样,他实在不忍心把它们送人。 他还是愿意通过自己实实在在的努力去争取成功。这时,他已经是一个对网络文学比较熟悉的人,看到别人在网上写作获得成功,他也决定朝这个方向发展。他选择了在网上创作长篇大书这个比较费时费力的路径,由于受到家庭的制约,他仍然是一边工作一边创作,因而写作进度很慢。这对十分注重更新速度的网络文学来说,是致命的缺陷。但他当时毫无办法,只能咬牙硬挺,最后作品竟然也颇具规模。 七 可就在他的作品故事进入高潮,内容精彩纷呈的时候,他打工的企业又倒闭了,他再次回到了到处打零工的状态。然而,这时他已经不是刚走出校门的少年郎了,社会也不是当年那样了,打工者中大专学历也比比皆是。在应聘工作的行列中,他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只能去选择那些一般人不愿意做的工作,而且还很不稳定。写作只能被迫中断,也看不到可以继续的希望。 他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找适合自己的机会。一天,他从招聘广告上看到一则报社招聘记者的启示。他心里怦然一动,那可是他向往的职业啊!但是,当时他已经年过不惑,更重要的是他只有高中学历,人家会用他吗?他犹豫再三,终因不愿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鼓足勇气前去应聘。报社负责人一看他的年龄,再听他的学历,马上皱起了眉头。等他在报社的电脑上打开登载着自己作品的网页,报社负责人才答应让他试试。对他的工作,报社负责人只留下一句话,每星期写五篇稿子,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算了。 一星期五篇稿子,那就是一个工作日一篇稿子。自从工作以来一直当工人的他,都不敢问问该去哪里采访,只能自己跑到街上去找目标。一星期下来,居然如数把稿子交齐了。就这样,当了二十多年工人的他,忽然做起了记者,而且越做越顺手,很快他写的报道就上了头版头条。连他自己都在内心赞叹自己,真有做文化工作的天分啊!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走出人生的困境,实现了人生理想的时候,报社却关闭了。原来这个报社是与某大报社合作开办的,使用的是大报的刊号。大报社更换领导后,决定不再搞这种合作,他所在的报社没有了刊号,只好关闭了。 他又恢复了四处打零工的状态,但他没有灰心,他从当记者的经历中找到了自信,也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他把当记者时收集到的一个古村景区的民间口头传说,进行加工整理和创作,使这个民间口头传说成了一个完整故事。通过这个故事,他应聘到了那个古村景区做了文案。 到了古村景区后,他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每天所从事的文字工作是他能胜任的,更是他喜欢的,他可以在工作中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的淋漓尽致。很快他就成为了景区公众号的编辑,虽然说他只有高中学历,对电脑操作一知半解,但凭着他对工作的热爱和钻研,很快就学会了对公众号的编辑。长期的写作经历为他积累了深厚的文化素养,他编辑的公众号新颖别致很受欢迎。渐渐的,他引起了当地文学圈的关注,开始参加各种文学活动。 他发现他竟成了在这个社会过的比较自在的人。由于他一直坚持过最简单的生活,虽然他收入不高,却并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而他却又确实可以算是成功的人,有着可以骄人的作品。他的生活是那样的有滋有味充满生机,不像那些毫无目标的饮食男女,整天泡在麻将馆里,耗到午夜也不肯回家。他不仅自己没有被利欲诱惑,由于他的影响,他的家人也很少被利欲诱惑,他的日子过的平静而充实。 回顾所走过的人生历程,他发现人生真的是一场长跑,但目标既不是名也不是利,而是能够开心快乐地生活。实现了目标你不一定就多么富有,但你一定能独立生活、懂得满足;实现了目标你不一定就无忧无虑,但你一定能看淡烦恼、放下忧愁;实现了目标你不一定就没有伤害和灾祸,但你一定能一次次地战胜伤痛,重新站起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