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皇鼎》 第一章 北方天寒。刚进十月,大雪掩埋了雁回山脉以北整片大地。 这时候风小了雪也小了,几片零零落落的碎沫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漂着。马蹄落在上面软绵绵不着力,苏令也不敢快行。其后的二三十人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步。 一个少年突然跳下马,穿过马队坐到一旁的雪地上,气哼哼的把火炉一扔。余下二三十人也只得停下。 这样的天气,那少年娇娇嫩嫩的,年岁不过十二三,也是难为他了。 一老妇轻叹一声,翻身下马,温声劝道,“太子殿下,再忍忍吧!就要到高渠了。” “嬷嬷!这话可是从前日你就开始说了罢!”少年赌气似的把兔绒帽子狠狠向下扯,盖住了半个脸,“总之我是不走了。平时也就罢了,这大雪天的也偏要选这样的路走。再有,你可不要喊我太子太子的。” 老妇劝不得,快走几步到苏令马前。 苏令也是无可奈何,看看这天气!“天快要黑了,必须尽快赶到驿站。” 老妇道,“小侯爷,您看…唉…殿下是实在累着了……” 苏令看看四周,人困马乏。这些都曾是小北营的军人,面有倦色却无丝毫抱怨。苏令轻叹,连着几天状况不断,今日更是从早晨到现在一刻也没休息,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都这个样子。雪也小了,一会儿稍稍赶点,天黑前赶到驿站也没问题。 苏令冲老妇微微点点头,翻身下了马。 老妇喜的连连道谢,拾起火炉,冷冰冰的。原来是里面的火早就熄了。老妇心中一时感触,顿时两眼含泪,忙把外袍给少年披上,柔声道,“殿下,当心湿了衣服。” 少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一时心中委屈,听着老妇柔声相劝,一时忍不住扑到老妇怀中,大哭起来。 那少年本是大显前太子启恒。 这事说来也是荒唐。 大显一朝自显武王建国,历经二百一十六年,历届天子莫不是英明有道的守成之君,朝堂也不少贤臣,自是物阜民安盛世之治。四方诸侯也无一不是尊王守礼。从显武王传了八世至当今皇上启勋,才出现变象。 当朝皇帝还是太子时,倒也敬孝有德,虽然贪图享乐爱慕美色,却也没什么大错,继位后才愈发放肆起来。后来文昭太皇皇太后仙去,皇帝没了人管制更是肆意妄为。到了新阜四年得美人云裳,行为竟越加荒唐。 云裳天生绝色,却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又目光短浅的妇人。自从生了一对子女,更是慢慢变得目中无人。那一日因为一朵牡丹与皇后起了争执,皇帝正好瞧见,却也自然是偏向云裳。 启恒年少气盛,为母后不平,便找了几名小厮,在御花园敲晕了云裳的宫女随从,用麻袋套住云裳扔进河里。云裳不懂水性,落了水惊慌失措,后幸得宫人救起。虽然没死,却也吓得三魂去了两魂,然后就在皇帝面前日夜哭啼,“太子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歹毒。今日可是陛下在呢,若是哪天不在了……到太子继了位,我们母子三人哪还有活路。” 皇帝心中有几分爱惜儿子,也明白这后宫争宠之事,虽然心疼云裳,但见云裳也没伤着,只笑着劝道,“你莫要和他小孩至气,他哪有那么多恶毒的心思。你这些天在皇后面前也却是无礼了些。” 陈皇后自皇帝未继位时便跟了他,这许多年总还有些情义,因着此事也就过去了,只禁了启恒半月的足。云裳虽是心中怨恨却也说不得。 又过了几日,下元节,皇后趁着节日向皇帝请求免了启恒的禁足令,皇帝也是同意。 下元节,宫中大宴。云裳气愤皇帝这么轻易放过启恒,托病不去。 再说启恒被禁足,心中觉得憋屈,便独自出来走动。正走着突然被一个尚膳房的小太监撞个满怀,启恒也被洒了一身汤水。 那尚膳房的小太监忙跪地请罪。启恒细问下知道是给西宫云裳送细白羹的,顿时怒火中烧。启恒小孩心性,没什么城府,心中气恼,随手从路旁抓了把土掀开食盒扔进羹中。那小太监哪敢说话,只跪着战战兢兢。 “你就把这端去给他!”启恒道。 小太监吓得连连磕头,“太子殿下!可放过奴才吧!” “我让你去你就去!”启恒道。 小太监如何不知这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哪敢真送去?提了食盒跑回尚膳房,哭嚷嚷地去寻尚膳房头领赵安得。 赵安德是个精于世故的,“哎!你个小子可是撞到麻烦了!这事不许再说。” 小太监吓得腿软,道,“那太子那边?!” 赵安德道,“你个不开眼的!皇后娘娘仁德,对咱奴才也好。太子前些日子刚触了眉头,今天这事若是说出来又是一件大事。你只当没发生过。细白羹我已经让人重做了,等会你赶紧端过去。” 云裳正恼着皇帝还不来,屋里大小器具被扔得满地,婢女太监没一个敢出声。小太监在院外也听到动静,可这羹又不敢不送,战战兢兢前脚刚进来,云裳看到,抓起茶碗便朝他脸上扔去。怒道,“不过是陛下一日没来,你们就这般不上心了,送个羹也这么慢!” 小太监一脸茶水,端着的细白羹却没敢撒。好在茶是凉的,这才没烫着,却又不敢去擦,忙的跪倒请罪。谁知他心里害怕,不着意说漏嘴把遇着太子之事说了。几人追问一番,小太监耐不住逼问,把事情经过全抖了出来。 云裳听罢气的发狂,又要去见皇帝。 一人说“这不过是件小事,即使陛下知道也不过是大事化小罢了。” 婢女中有一个唤作素如的,心性也是歹毒,在云裳耳边耳语几句,云裳喜道,“若是能除去他……,最好是能除去他!” 云裳让人勒死赵安得,又往汤羹里放了毒药,哭哭啼啼的便闯上大殿,扑进皇帝怀中,“太子心性歹毒,前些日子把她扔进河里要害我性命不成,今日又在羹中下毒,非要害了我的命才罢。” 启恒道自己只往那羹中撒了把土,若是当时有毒毒死她也不为过。 因为有上次事情,皇帝也知道启恒和云裳两相不对付,又听启恒承认在羹中做了手脚,命人去验羹也确实有毒。皇帝心道启恒难以继承大位,也是私心偏向启辛,便想着顺势改立。便也不细查,只当是启恒下毒。下诏说启恒德行败坏,废了启恒太子位。启恒辩解不得,那皇后却要说话。皇帝道,“便是你教的好儿子!”。 云裳仍不肯罢休又玩起了绝食的把戏,躺在皇帝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皇帝看着心疼不已。“太子心里容不下我,日后也是战战兢兢的。以后怕是水也不敢喝了!” 皇后知道云裳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启恒,又怕启恒莽撞再惹是非。况且启恒被废了太子之位,可见皇帝对他已心生厌恶,日后若再出了什么差错怕是无可转寰。便求着皇帝将启恒送往陈国。皇帝心烦,索性同意了。中间也不知道云裳又说了什么,皇帝竟然下令,不许陈国迎接。 皇后向启恒道,“我儿见不得我受委屈,实在是长大了。可这后宫之中前堂之上甚至普天之下,事情都是莽撞不得的。凡是总要想着后果才好,你父王宠着云裳,我们母子二人争不过她。你因为生气去伤她,最后受损害的却是你,得意的却是她。你这鲁莽的性子总要改改,不然到哪里母后也放心不下。”又道,“你陈伯父是个正直之人,你定要多听他话,不要再只顾贪玩,男儿却是要有些本事的。” 启恒道云裳和那帮奸佞小人在,自己如何还有回来的机会?倒是担心皇后被人害了。 皇后道,“你祖母把统领后宫权利交给我,那帮人算计到我身上,也奈何不了我。况且你父王也非完全糊涂,到底肯念些夫妻恩情。我儿此去定有再回之日。” 启恒于心底却也清楚他和云裳自是容不下彼此,而父王必定偏向云裳,因此虽是千般不愿也只得去了。 第二章 陈国在北方。 那时天下初定,北戎侵犯,太祖封陈留陈王,又道,“北方贼寇侵扰,你等领兵北上,自雁回以北所得土地皆属陈国。”陈留遂率兵向北,直夺回七十一城,逼得北戎退至两界山。陈留为防备北戎再南下,将陈国王都定在高渠。 高渠在两界山山脉的一处平谷中,距离边境不过五十里,俨然是要将都邑做陈国屏障。陈留命人将他葬在两界山北,隔着无定河与北方辽阔草原相望。 皇帝将启恒发配陈国,只拨给了八十随从。按说启恒是有罪被罚,必然不会像之前的规格。只是山高路远,宫中又有想斩草除根的人,这一路如何能安稳?皇后也想到了这一层,更忧心这随从之中就有云裳的人,便求皇帝让苏令送行,皇帝准了。 连着三日大雪,路上难行,以至于进了陈国国境已有半月,却仍是未到高渠,天气越来越冷,启恒早已急了。 众人走走停停,启恒在马背上坐了半天,又冷又累,心里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更是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才赌气下马。只是他天性好强,心中委屈却不肯说出来,直到嬷嬷给他披上外袍,心中触动。到底也不过十二三岁,再也忍不住,才大哭起来。 苏令见启恒这样大哭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走过来拍拍启恒肩膀,在他旁边坐下,“殿下。” 启恒怕苏令笑话,才要擦干眼泪,手放到脸上才察觉,这么一会儿眼泪竟然结了冰!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扑哧笑了出来。 本来这一众人,见小殿下大哭,正不知所措,小殿下却突然自己笑了,一个个心也舒展了。 苏令便道,“殿下,我们可是必须动身了,这雪地里过不了夜。” 启恒看了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雪,在这里睡下晚上不定就给冻死。正说要走,又看苏令那一脸严肃,忍不住调侃道,“晚依姑姑听你的,那我也听你的。” 苏令耳根有些发红。众人难得的见这个终日板着面孔的小侯爷这样尴尬,也纷纷侧目。苏令沉声道,“殿下,这处却是不能过夜。” 启恒伤心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那么一说也只不过是打趣,却见那苏令竟丝毫没有笑意,便起身一边拍拍身上的雪,一边嘟囔道,“行了行了,我走就是了。” 太阳渐渐落下去。风虽然软趴趴的没有气势,但是却像是在冰窟窿里冻得结实的棉花一样,看似软绵绵的,等一下一下地刮到脸上,也是刺啦的疼。一众人裹着袍子,虽然是赶路,也不敢跑快了。苏令盘算着照这速度日落前赶到驿站也不成问题,因此也不催。启恒更是悠悠哒哒地坐在马上。启恒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不时的和旁边的随从个说笑,有时也抱怨自己那个舅舅怎么把国都定在这么冷的地方。那些随从虽然和他相处久了,但因为是常年在信陵,天子脚下都知道规矩最重要,因此和启恒说话多少带些拘谨。 尹均也是听说过陈王守疆的故事,听启恒调侃陈王,这时候竟也不顾及身份,道,“这国都定在高渠可是陈国先祖定的,陈王不惜以国都作为屏障,普天之下有哪个诸侯能这样做!” 启恒不过是随口一说,却看这些人这么敬重陈王,也不说话。 山回路转,再绕过前面的山道便要到驿站了。却见远处雪地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众人马。马蹄踏在雪地上没有声音,这天地间静悄悄的,远方的人像是幽灵一样突然出现。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苏令勒住马,远远看着那队人马。陈国骑兵装扮。 苏令停下,示意众人原地待命,独自策马过去。到了近处才看清果然是陈国人,最前面的统帅他也认得,是陈国将军卢岩。 卢岩护送陈皇后到王都信陵时,遇见苏令父亲,两人脾性相投一见如故。苏令当时不过七岁,却也隐约记得。 卢岩朗声问道,“前面可是护送启恒殿下的队伍?” 苏令道,“定远侯帐下骠凌骑副将苏令,奉令护送启恒殿下入陈。” 卢岩没想到对面俊朗小将军竟然是旧识之子,大笑道,“是苏侯府的小侯爷,和侯爷还真有几分像。我是卢岩,从西南回高渠。” “来时家父还特地嘱咐问候您。”苏令道,言语间却有些疑虑,皇上下令不许迎接,陈王怎么会不知道? 卢岩见苏令神色,当下明白苏令心中的思量,低声道,“小侯爷放心,陈王恪守王命。我也不是接殿下,只是自鹿城回高渠复命时碰巧遇上。” 苏令倒也明白了。必定是陈王见这许多天殿下还不到,不甚放心,才命卢岩来此。 卢岩策马向前,又向启恒见了礼。 启恒挤出笑来,“这样的天气,马也跑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卢岩笑笑,“山路本就难走,下了山就好了。山下积雪没那么厚,官道上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太阳落山前定能赶到华道山。” 两队人马相并,苏令和卢岩策马在前。 “好在卢将军赶来了。”苏令轻叹道,“护送殿下本有八十人,如今只剩这二十六人。” 卢岩初看到他们时,便料到路上必然不太平,“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只是这些随从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现在竟然损失大半!那些人这么明目张胆?你可知道是些什么人?” “前几天我们擒获了两个人,只是盘查不出什么。”苏令顿了一下,旋即又道,“之后家父传信来,信中说荒狼卫近日离开了信陵。” “荒狼卫?荒狼卫不会轻易出动,这次怎么会……”卢岩心道,荒狼卫是直接听令于皇帝,怎么能有人没有经过皇帝,而擅自调动?难道那皇帝竟要杀了自己儿子? “陛下将荒狼卫的调用交给了韦无妄。那帮人又都是怀了杀心来的,人数武功不比我等少。这些人虽然武功不如,却都是忠心耿耿。我们这一路也是千般小心,但是到底是敌暗我明难以防备。”苏令叹道。“这些日子也不敢从大路走,只能绕着这山路,不料突然大雪,山道难行,才耽搁了几天。” “难怪如此。陈王见殿下迟迟不至,必是预料到了,才特意让人告诉我进山走,或许能遇见。”卢岩心知苏令虽然三言两语说完,但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不免暗赞果然虎父无犬子。 第三章 太阳还没落下去,就已经能看到驿站的炊烟。 卢岩笑道,“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走,怎么着晚上也能在高渠吃饭了。” 再向前,雪已经被扫开,上面撒着干草,马厩前挂着个大旗,上面一个‘陈’字。驿站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下,格外显眼。 一个小男孩正有模有样的舞剑,突然警觉抬头,看见远处一队骑兵,喜得一下收了剑,跑上前去。 “爹爹!”卢岩还未下马,便见一个小男孩扑了过来。那小男孩不过七八岁年纪,相貌也是清秀,只一对眉眼竟有八分像卢岩,不是他的幼子卢尺是谁? “你怎么在这来了?!”卢岩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怒,跳下马一下把卢尺抱起来。 卢尺嘟着嘴,道,“我把姐姐的马喂死了,她这次怎么也饶不了我了。” 他所说的那个姐姐,单名一个羽字,比他大有八岁,在他面前总拿着姐姐的威风,其实也不过是半真半假地跟他逗笑。加上这卢尺年少天真,更是许多人护着,这才养得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过这次却是闯了祸才从家里逃出来的,心里虚,因此声音也越来越小。 “胡闹!”卢岩板着脸眼见卢尺要吓哭了,又忙的哄他,“没事,没事。回头我再把‘红狼’给她。阿羽呢?” 卢尺鬼机灵的从卢岩怀里跳开,嘿嘿笑道,“谁知道呢。阿姐走错路了。” 驿站管事的也赶着出来,向着启恒苏令卢岩等人行礼,有要人给他们牵马。卢岩随手一招,笑道,“马这么多,你们牵不过来,赶紧去多准备些好菜。” 那些人得令退下。 苏令见着也觉得暖了起来。 启恒从开始一直盯着这父子两个,见他们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心中愤懑,扬鞭要走,突然就听一声嘶鸣,坐下的马无端的发起狂。启恒抱着马缰不敢放手,四处一片慌乱。 苏令就在近旁,眼疾手快,一个纵身跳上启恒的马,狠狠拽紧马缰绳。那马发狂般向前奔,苏令顺势一夹马身,马哀叫一声当即倒地。苏令抱着启恒,借力一个旋跳,安安稳稳落在地上,两人也都未伤着。 “殿下!”卢岩见马发狂便奔了过去,却见苏令已带着启恒安全下马了。 苏令心有疑虑,他刚才用力虽大,却也不至于将马勒成这样。 苏令道,“殿下感觉怎样?可有受伤?” 启恒喘着粗气,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倔强地摇摇头。 “大哥哥你也是将军吧?那是你厉害还是我哥哥厉害?”卢尺瞪着眼睛,跑过来。他见那苏令身手如此,看年岁又和自己大哥卢觐相似更是觉得亲近。 苏令一愣,却不知这小孩问这做什么,却看他甜甜一笑也是可爱,便也笑笑。 “这是小儿,卢尺。”卢岩笑道。 “将军哥哥我觉得你好厉害,你帮我好不好?我姐姐老是欺负我,我都打不过她。她可坏了,大哥又常不在,你教我武功吧,你教我我一定能打赢姐姐。”卢尺仰着头气嘟嘟的天真做派,引得周围人皆是哈哈大笑。 其实也不过是寻常姐弟间的矛盾,卢尺却说得真切,那一副天真做派实在可爱,苏令包括周围几个皆是大笑。 马之前发狂,启恒本就烦心,又受了惊吓,却看众人皆捧着那卢尺,心中未免有些不乐意,又故作不屑,道,“自己连个女子都打不过,还要别人帮你,不知羞。” 启恒只是这么说,却不知道此时若是卢羽在这,定能将他打得求饶改口。 卢尺也不甘示弱,“你说的好像能打过女子就是英雄似的。我现在打不过她,不过是因为我还小,等我长大了一定比姐姐厉害!” “那也是你长大了之后的事,现在你就是不知羞。”启恒回他。 苏令在一旁听着只觉好笑。 卢尺心道这个小哥哥无理取闹,嘴巴一嘟,又缠着苏令,“将军大哥哥,你答应我吧!我肯定学得很快的。”卢尺心思一转,又道,“我练剑给你看,二哥教我的,我几天就学会了。”说罢便一个回旋,他本来就有心卖宝,连做了两个空翻才拔出剑一板一眼的练起来。先前那一跳着实有些功底,可耍起剑来却是只前几招还有些模样,越往后却是自己随便瞎砍了。一帮士兵随从早下了马,看得哈哈大笑。突然间卢尺拿剑砍地又一挑起,一片乱草夹带着似有似无的香味四处散。卢尺也收了势等着苏令点评。 苏令笑道,“剑可不能像你这样用。剑走偏锋,以撩刺为主,靠的便是它轻灵之势,你这般乱砍,再好的剑也吃不消。” 卢尺收了剑,嘿嘿傻笑,“难怪阿姐说我该用大斧子。” 众人又是大笑。 卢尺却不知道他那姐姐现在可是倒了大霉。 卢羽今日骑马追着卢尺出城,想着卢尺骑的俊花马蹄子比一般马大些,只要跟着蹄印追总不至于跟丢。不料这卢尺那些小心思多。他在分叉口下了马,让马沿着一条路跑,自己却躲进了另外一个路过的马车,往另一条路上走。这时候他来到了驿站,他那姐姐却跑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卢羽也不知追了多远,在一个庄园门外发现那匹俊花马。卢羽只见马不见人,知道中了计。却庄园门外人马往来不绝,十分热闹,再抬头看,这门上却没有匾。卢羽好奇,下了马,有人上前接过缰绳,把马牵到一旁。 “这是什么地方?看这人家绝对不是小家小户,怎么门上也没个牌匾?” 卢羽虽然男装打扮,只是她这一身娇气,任谁都能看出她是女子。守卫也不挑破,笑道,“您没来过也该听过,这里啊就是奇货园了。” 卢羽眼睛一亮。高渠的子弟常来这里搜罗些机巧玩意,以谁搜罗的东西精致稀奇为荣。只是这个园子卢羽也听过,自己却是没来过。 卢羽笑道,“这园子也没个匾牌?” 那守卫答道,“园子有匾,不过在门的里侧。您请进。” 卢羽更加好奇,走几步进了园门,扭头向上瞅,果然看到一个金镶玉嵌的匾额,上面三个正楷大字‘奇货园’。卢羽心道这园主好大气魄,俨然是用一方方砖垒砌院墙,将园内做园外,反将园外当作他的奇货园了。 这几日园中金菊才落,园主让工匠用金银做了三百盆金菊摆在园中,打开大门让人随意观赏。金银本来俗气,这金银做的菊花却是机巧,各个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引来各路人前来。因为往日进园的人要求的十分苛刻,这次全无要求,因此园中的人也是鱼龙混杂。有些家境贫寒的人借机来开开眼界,还有些不入流的地痞想来浑水摸鱼。 卢羽进这园子也觉得新奇,正四处赏看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碰了她一把。她平素习武,也是机敏,将那小贼当场捉住,才看那小贼手里正拿着她的钱袋! 那小贼人称二赖头,究集一帮小賊,在当地也有些名声。二赖头被捉个正着也不急也不恼,舔着脸嘻嘻笑道,“小姑娘带着这么重的钱袋,恐怕太沉了,让我帮你拿着。” 卢羽被人认出是女儿身,又听这小贼这么说,尴尬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拿。” 二赖头嘻皮赖脸不肯放手,他在这一片也有些名气,料定这个小姑娘不敢跟他扯破脸皮。 卢羽见他不肯,也有些恼了,喝道,“放手!” 二赖头被她这一喊喝愣了,似笑不笑的盯着卢羽。卢羽不耐烦见他还拽着钱袋,一脚踹开,顺势将钱袋扯过来。 二赖头被踹坐在地上,见着周围围了圈人,也不敢怎样,爬起来放狠道,“你等着。”转身溜走了。 周围人看二赖头这么个狼狈样,都是大笑,一个个夸赞卢羽巾帼不让须眉。 卢羽听着两边夸赞,心中更是高兴。不知过了多久,看天色暗了,便要出去。出了园,马却不见了。卢羽心中急,只得坐在园门口等着,或许谁要回高渠,能带她一程。 这个时间实在晚了,城门是要关的,其他人怕城门关闭,早已赶着点回去了。等了半天,接连出来许多人,却没一个要往高渠去,眼看天要黑了。 第四章 卢尺耍弄完剑,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苏令觉得有些奇怪的气味,疑道,“这附近可是有什么香草?” 卢岩听闻,细心嗅了一下,突然心神一晃。那气味?卢岩大惊,软骨香! 这软骨香本身就没什么香气,又用的谨慎,想必不过是散在四处。软骨香起效时间长,可即使如此,有两注香时间他们才能发觉,到时候他们也都使不出力气了。 卢岩心道时间急迫,四周必定藏着杀手,暗道不好。 “殿下请上马!”说着自顾将卢尺抱上马,又三两步过去将一脸疑惑的启恒也放到马背之上。 他动作快,又黑着一张脸,卢尺喊着‘爹爹’他也不答。然后又猛地用剑背拍下马身,马疯了般向前跑。 “卢将军!你这是!”苏令见卢岩如此紧张,心下大惊知道大事不好。 启恒、卢尺两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马一惊跑出去十几丈,却听暗中不知谁喊了声‘动手’,四处雪地中立刻窜出许多人,穿着白衣带着白帽,鼻子也用白布捂着。那些人从雪中窜出来,立刻拔出刀,便要拦住启恒。 驮着启恒与卢尺的马,早已趁机跃出包围圈。 那帮刺客中有人见启恒逃走,去追,有人与反应过来的苏令带来的随从和以及陈国骑兵混战。 若是再晚一时半刻等软骨香全然发挥作用,他们怕只能任人宰割。 “小侯爷,上马!”卢岩道。“这是软骨香!” “软骨香?”软骨香在江湖中也及其罕见,苏令也没听过,这时用神运气,发现筋脉果然有些阻塞,才觉得糟糕至极。 现下的情况只能趁那香还未全然发挥效力赶到高渠。卢岩言下之意便是让苏令先走,而他留下断后。 “那些人绝不肯善罢甘休!卢某私心已让幼子先去,卢某自然要留下断后!”那卢岩态度坚决,此时也绝非推让的时候,况且前路未知,离开留下同样责任同样危险。 苏令自是心知肚明,离开留下同样危险,只是离开或许有一线生机,留下是可谓是十死无生。 “随我去保护殿下!”苏令翻身上马,和卢岩左杀右砍开出一条道来,约有十几人跟着苏令冲出去。苏令回头向卢岩郑重道,“卢将军保重!”便策马追去。 卢羽还坐在奇货园门口,天黑了,更不敢走。那园中人走的差不多了,别说去高渠的人,连人也少了。卢羽正怕着,突然见一人一马过去,卢羽像是看到救星,紧跑几步,道,“等一等!” 少年转身,一双眼睛极其清澈。大概二十左右,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染着一身风霜,像是一柄铁剑,却无半点锋芒,更胜在一身干净的气质。 那少年认得卢羽。 之前卢羽教训二赖头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当时还道这样的地痞多半记仇,对这事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当时想着这样的小姑娘不会自己出来,也没多想。现在见她孤身一人坐在门外,看模样很是可怜,上前问道,“就你一个人?” 卢羽见他不急着走,忙道,“敢问公子怎么称呼?可是去高渠?我的马不见了……如果方便可否送我一程?” 少年心说这二赖头不定就躲在周围,只是自己也是一身麻烦,不便再惹事。又一想若是不管不问,这小姑娘怕是危险,当下道,“上马吧。” 卢羽欣喜,搭着少年的手借力跳到马上。 二赖头果然如少年所想,找了几个小贼埋伏在奇货园不远处,这时候少年骑马过去,二赖头一见卢羽也在,领着几个人就拦住。少年却只当做没看见,也不停马,扬手甩出两枚石子,卢羽正奇怪,就看一张网从上面落下来。 几个小贼见陷阱被识破,被二赖头拖到路上,看那少年丝毫没有停马的意思,小贼先是吓着了,立马让过去。二赖头不信他敢踏过去,硬着脑袋直梆梆的站在路当中。 卢羽也急道,“快停马!要踏着人了!” 少年却不管。二赖头看他还不停,直吓得一身冷汗,现在再躲也来不及了,想着这次非死即伤。却见那少年猛的勒马,那马竟跃过二赖头,绝尘而去。 卢羽只道要踏着人,待到感到马腾空跳上,又惊又喜,“这真是个神马!还有你,有勇有谋,你也是厉害!我父亲是个将军,你来投军我保你能当上先锋。” 少年笑笑,“小姐抬举。做先锋就不用了。” 少年远远看着高渠,心中暗赞。要知道这城池建造都是有规制的。王城高九丈、国都高七丈、都城高五丈,而高渠因位置特殊,先祖皇帝特地恩准将高渠城按王城规制建造。 少年策马向前。 “前面的停下!”城墙上守兵喊道,“要进城明日再来!” “我是卢羽!你去喊吴伯伯来见我!” 守兵听是卢岩将军的女儿,向下看,见也只有两个人,喊道,“等着。我去找将军来。” 卢羽看着少年,笑,“你送我回来,我该怎么谢你?我先请你回将军府,让你尝尝阿姆做的菜。” 少年心道现在总归没有去处,高渠……算是安全。帮卢羽不过是举手之劳,反倒让他找到藏身之地,这么算起来卢羽也不用谢他。 说话间吴弁功到了,见是卢羽正要让人开门,猛然间看见那少年左手上、和寒酸的衣服及其不相称的护腕。黑金,红带。 是太上湖朱家! 吴弁功收回思绪,转而道,“小羽你怎会这会儿才回来?” 卢羽笑道,“我出去追小尺了,不过没追到。他现在可回来了?” “之前华道山驿站传信说小尺在那,我以为你也在!”说着一顿,又问,“城下的小兄弟可是姓朱?” 少年一惊,抬头看着吴弁功,随即苦笑道,“正是。” “从太上湖来?” “是。” 吴弁功右手搭在刀柄上,眼睛盯着少年,沉声道,“既然姓朱,又从太上湖来。你不该来高渠。” 卢羽听得疑惑,看看少年,又看看吴弁功,道,“姓朱就不能进城?” 吴弁功沉声道,“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少年有些尴尬,有些无奈,似笑非笑低头看了眼左手腕,对卢羽道,“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听他们说话,以前应该是没见过的?吴伯伯是和姓朱的有仇?卢羽觉得奇怪,见少年要走,忙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少年不答,只是笑笑拱了拱手,翻身上马道,“再会!”说罢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第五章 启恒、卢尺两人骑着的正是卢岩的马,那马也算是身经百战,只是逃出来时,后蹄受了伤,驮着启恒卢尺二人也渐渐慢了下来。 二人像是能听见后面杀手追来的声音,一阵慌张。 启恒又急又怒,“这是什么马!不过跑了这么些路,就累成这个样子!” 马早已筋骨疲软,怎么再跑得动?刺客恐怕暴露,才没准备马,只能徒步来追,这才给了他们逃命的时候。 两人弃了马,慌忙间挑了条小路便走。后面的人跟着脚印不愁找不到,能向哪里逃?启恒还好,那卢尺刚刚又蹦又跳,筋脉跳动的迅速中的毒也深点,他二人人小,又怎能跑得过那些刺客? 眼见那帮人便追了过来,卢尺突然脸色一沉,停步转身用一双肉乎乎的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竟是一副要作战的样子。可看他腿却是吓得发抖,连站也不稳了,气喘吁吁道,“我不怕你们。” 启恒一愣。以卵击石!找死!可再一看那卢尺。“我不怕你们”这几个字他却说得发抖,他还举着一把小匕首,启恒却一点也笑不起来。他尚且知道要拼死一战,他怎能不抵抗,只知一味逃走? 人活在世上,无可奈何之事太多。天劝我顺其自然,佛说要放下,命运因果,前缘早定。可刀剑架在颈上,是让人反抗的,而不是让人引颈赴死。 启恒盯着渐渐靠近的追兵,,知道再无路可逃,劈手夺过卢尺手中的匕首,“你那些功夫还不够他们看呢!”说着推开卢尺,向着身前猛地一挥,正中那即将落到卢尺身上的刀。 小小匕首架着粗狂的大刀,他年岁又不大,也没什么力气,昔日练武说破天也只不过是些花拳绣腿。这一刀对上,随即被那人震开数尺,手臂酸麻,连匕首也几乎拿不稳。那人未料到启恒竟能躲开,即刻冲上去,启恒心思暗动,侧翻躲过借着巧劲刺穿那人手腕。当时自己也一惊——这匕首还是个削铁如泥的宝贝,随即夺过那人的刀,又把匕首还给卢尺。 其余刺客也陆续追上。启恒护着卢尺且战且退,被逼得退无可退,一把大刀眼见落在他身上。眼见他一命将休,突然两把长刀飞来,生生逼退挥刀向启恒卢尺的几人。 启恒大喜。来人正是苏令。 苏令等人手脚已经有些浮软,随行的人有半数几乎全无抵抗能力,此时还能行动的人加上苏令也不过只七个。苏令趁机快速策马冲入包围中,左右杀了两人,一把将启恒提起放上马背,自己却顺势滚了下来,再托起卢尺放上马背。苏令护着两人杀出一个缺口,才飞身上马。随从护住启恒卢尺逃去的方向。苏令又连杀几人,策马狂奔。 夜也深了,远远看到前方几点亮光,隐隐约约一座城门的模样,苏令知道是高渠到了。 启恒看到灯光心中一松,当即趴倒在马上,再也动弹不得。卢尺毕竟年纪小,早也昏睡过去。苏令也将要到了极限,只靠着一点意识坐在马上,任由马向着高渠。 突然马哄的一声扑倒下,三个人叽里咕噜地从马上滚下来。匆忙间苏令想要伸手护着启恒卢尺,两个胳膊却像灌了铅一半。再下一刻,三人已经全部摔下来。苏令见这样子只是欲哭无泪,只盼着那些刺客再追来前有人先发现他们。 这时候高渠方向一人正打马过来。 枣红色的马从三人身旁飞奔而过,过了片刻那马又掉了头过来。少年打量着三人,跳下马。 苏令见来了人,勉力道,“兄台,可否送我们到高渠城门?” 少年轻点头,将启恒扶起来放到马上,又抱起卢尺也是放在马上。有心问是怎么回事,又道这恩恩怨怨恐怕不便说,也不多问,又见苏令也是虚弱,便道,“你也上马吧。”又上去扶他。苏令也不推辞。 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见这少年又回来还带了三个人,正在奇怪。 少年道,“他们受了伤,你们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打开城门,或者军中可有懂医术的?” 私开城门这是重罪,守卫自然不敢。 苏令虚弱地坐起来,“我是苏令,护送殿下入陈。你们把守城将军找来。” 守卫有死令,日落之后不得擅开城门,但听说是护送殿下的苏将军,也不敢怠慢,只得恭敬道,“小侯爷请等会,我去禀明将军。” 苏令急道,“这边是恒殿下,还有你们卢将军的小公子。快把城门打开!” 守卫惊道,“小公子也在?” 卢羽还未走远,守卫赶紧让人把卢羽喊回来,又去通知吴弁功。吴弁功认得是卢尺,见这样情况,心中却又想着朱姓少年正在外面,吩咐左右道,“你二人躲在门后,注意之前那个人,如果他要进城,格杀勿论。”这才吩咐打开城门。却见苏令三人皆倒在地上。 那少年见城门打开,旋即拍马离开。 苏令听着轰隆隆的内城门打开、再是外城门打开,再是有人出来,苏令觉得眩晕,也看不清来的是谁,只道,“华道山驿站,快去!”说罢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吴弁功赶忙令人找来大夫、禀告陈王,自己点了两百人赶去华道山。 有些红,有些白。姹紫嫣红像是回到了信陵,又突然间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恍惚间似乎听到母后再喊他,“恒儿!醒了吧。今天还有早课。” “让我再睡一会!”启恒嘟囔道,迷迷瞪瞪的揉开惺忪的眼。 却看眼前是一个老太太。 “哎呦!我的好外孙,你终于醒了!” 启恒睁开眼,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到了高渠了! 启恒有些失望,刚才梦里喊他的是外祖母。 “可真是托了太后的福,殿下终于醒了。”文妃笑道,“可足足睡了三天!王上每天都要问几遍!” 太后笑骂道,“就你话多!”又道,“行了,这次去告诉他,殿下醒了。” “遵旨!”女子笑道,“臣妾,这就亲自去告诉王上。” 第六章 启恒扶着脑袋,有些晕。终于清静了。太后本来想让启恒陪着她,这时候观察启恒脸色,又道,“这些人嘴巴没个闲的,你回头去东所跟铭儿他们住去就好了。” 启恒揉揉脑袋,猛然坐起来,“华道山怎么样了?” 太后答不上来,回头问,“怎么样了啊?” 后面侍卫上前道,“回太后,回殿下。刺客全部被剿灭,不过,卢将军已经战死了。” 卢岩在华道山驿站厮战,不得脱身,到软骨香、的效力发挥出来,早是筋疲力尽。那帮杀手皆是受了命‘所有人等杀无赦’的,卢岩与其下一干人等尽死在华道山下。 启恒心中早猜到结果,猛地听到了还是难以接受,“所以,嬷嬷也死了?” “是。” 启恒眼帘低垂,心中悲痛,“苏令呢?” 侍卫禀道,“小侯爷已经醒了,不过伤的重,需要养着。” 软骨香和普通麻沸散不同,带着几分毒性,苏令这样情况下强行运功,毒也随着筋脉流动,好在心肺未伤,修养几个月也没事了。 “哦。”启恒松了一口气,道,“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卢尺。” 这事他就不知道了,侍卫看向太后。太后叹道,“听说是没醒。一直高烧不退,好好坏坏到现在也没清醒,有时候下午热退了,晚上小脸又能烧的通红。可怜那孩子了。” 启恒昏昏沉沉的,等陈王到了,他又睡了过去。稍微清醒的时候赶上卢岩下葬,便去灵前拜了两拜。再回去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醒了,才终于有精神。 高渠城比不上国都信陵的繁盛,陈国宫殿也比不上天子的皇宫华丽。但因是地处北方,得了天巧,千山冰雪之盛景,也自有一番威严。 启恒前几日因是在路上颠簸疲惫心中闷气,中了毒也没精神,再加上卢岩因他而死,心思沉重,连着几天没有说话。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恐怕也是因为见惯了生死。启恒一路走来,几经波折,为他而死的人不知道多少。见的多了,对死竟然有些麻木。启恒和卢岩相识不过半日,哪能有多大记性,倒是惦记着卢尺。却又做不了什么。他曾经是太子,是天下的储君,他从小便被教育自己的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至于别人……为他而死的人被他看成了理所当然。他并不恶毒,但的确比别人少了一颗心。 启恒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周遭的宫墙砖瓦、植被花草等等,也都与信陵不同,自然是见到哪儿都觉新奇。 他也不要人跟着,自己走走逛逛。这几日天气突然冷了,宫中无论主仆都少有出来,偶尔也只有巡视的队伍以及扫雪的太监,偌大的陈王宫显得空荡荡。启恒起先也是因为新奇,时而团团雪、时而掰下屋檐上的冰条,也是自得其乐。再过半日觉得腻了,正想着是不是回去,却突然听见前方高墙里面传来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接着便听鬼号一般的喊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启恒前几日来过这地方,也不知道谁敢这么喧哗。转到正门,却又觉得奇怪了,那门旁却是有十来个人看守着。启恒心中好奇便喊来一人问。那些侍卫自然是不敢怠慢,依令答道‘公子伤了皇城来的使臣,这才被陈王禁足’。 那公子名叫陈休,是陈王早前死去的三弟陈武的独子。陈王痛惜三弟早死,怜惜陈休年幼,因此待陈休极其宽容,却不料竟养成了他现在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再到后来却没法管制了。 所谓的信陵使臣也是个只知溜须拍马的主,只是此事却真不是他起的头。 原由还要从卢羽说起。 国相方宗德替三子方熙求旨,娶陈国卢岩之女卢羽。皇帝听闻也乐得成全,亲自派使臣前去陈国。 一来卢羽年幼,二来卢羽也是极其不愿意。卢羽想着父母平日宠她,便求着母亲把这婚事推脱掉。卢夫人也是无奈只说这皇上赐婚如何能推脱,卢羽便道他们若是答应了,自己日后也一定逃婚。卢夫人无可奈何,只说有个道士给她算过命,说她此生不能远离陈,否则便有灾祸,况且这样的大事,须由卢岩做主。却没想到卢岩丧命,此事也没了下文。 卢家世代忠义,卢岩更是曾救过陈王性命。此次因为启恒而死,这是救主之功,依着陈王的意思应以国礼下葬。只是让卢岩去迎启恒,违了皇帝的命令,对外只能说是剿灭贼寇牺牲,以将礼葬之,又让陈铭陈休等前去吊唁。陈休这才遇见卢羽。卢岩之死,几乎让卢羽心性大变,不哭也不闹,沉闷闷的让人心疼。 陈休玩乐放肆也不务正业,却不知为何,见着卢羽竟像是着了迷一般。只是陈王在旁边,他自是不敢表露。晚间回去想起白日那卢羽的样子,梦里也是想着卢羽。又打听到卢羽被皇帝赐婚,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日趁着卢家入宫谢恩,在鸾林道上拦住卢羽,只道,“你若是不喜欢那什么方熙,不如我带你走得了。咱们一走了之,我听说南方晋国山环水绕的。我们换个名姓,任谁也找不到。” 卢羽家中遭了大变,小弟重病,母亲也是茶饭不思,这几天下来,她竟然沉稳的许多,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怨恨。再说卢羽丧服还没脱,陈休不知分寸竟然来和她说这些。 “我们不过见过一面吧!说什么一走了之?”卢羽向来瞧不起这些浪荡公子,又道,“小公子自己一个,而我还有兄弟母亲。” 卢羽被陈休拦着,本就有些不快。说完才觉得不当,脸一红道了声歉,转身要走。陈休是个无赖性子,跟他玩的也都是些不正经的人,平时比这更狠的‘父母兄弟’的话他也听的多了,根本也不在意。 这时候却正撞见王怋。 鸾林道是通往宗庙的路,那地方平时除了打扫的宫人少有人去,因此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却不想这王升泯怎么恰巧走到这条路上。 王怋靠着和云裳的关系,又使了点钱财,才求下这份差使。本想着这趟能在陈王、卢家、方府和皇帝四方面捞着油水,不曾想来到了高渠,陈王没有什么表示,卢家更是冷淡只是应付。今日又喝了许多酒,说话更加不知轻重。 他也不知道又被谁欺辱了,一肚子气,说话也恶毒。见卢羽和陈休两人在这,冷哼一声,张口便道,“难怪卢家听着皇帝赐婚也不上心,原来是有了情郎了。” 卢羽本来不愿理他。那王怋却不知好歹,以为卢羽被他说中。又看她见自己也不答话,气道,“卢将军死了,我这回去的日子又得往后推。也难为你家中弟弟重病,恐怕也活不长了。这丧事喜事也不能一块办,我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卢羽哪还忍得了,气得急了一脚将王怋踹倒。王升泯再要说话,却被卢羽两耳光抽了回去。王升泯呕一声,酒水饭菜吐了一地。 陈休在一旁再不敢说话,心中暗叹道,好险,若是把她惹急了,这遭打的就是自己了。 这四处没人,还是陈休拦下了,又去喊巡逻的侍卫把王升泯送回去。 王怋几乎丢了半条命过去,最后好歹让人将他送回使馆。陈休又吩咐那些人不得说出和卢羽在一起的事。 第七章 陈休直到被带去见陈王时候才觉得大事不好。陈王若是知道他竟然拦着已经被皇帝赐婚的卢羽,又意图带她逃走,怎么可能轻饶他? 哪还敢说真话!陈王问话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陈王看陈休缩着身子低着头,遮遮掩掩的,没有一点男儿气概,大怒之下让人看着他不许乱动,末了还不放心,亲自拿了绳子把他绑在床上,也不许人进来,又令太医去看王升泯。 陈休心道若真是他动的手,最多不过是让王升泯打回来。可是等到王怋醒来,陈王知道了真相,他这条命得去一半!更是一心想着逃走。只是陈王将他捆起来,那些看守的人又得了严令,不许私自解开。陈休也只能是叫天不应,任他在屋内怎么折腾,全是白费功夫。 陈休的确是惹了麻烦,而且还是个大麻烦,不过这次却不是陈王要拿他怎么样。 也是那王怋倒霉。卢羽动手之时虽然打的不是要害,可是下手不轻。王怋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也弱,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回了驿馆夜里突然身子涨热。他平日里作威作福,以至于整个使馆几个下人对他都有怨气,打发走陈王派来的太医。拖到半夜,见王升泯实在撑不住了,才找来大夫,不曾想没到天亮他就死了。 天还未亮,陈锦神色匆忙地赶来。陈休晕晕乎乎听到外面有动静,还没回过神来,陈锦已经进了里屋,一面解他身上的绳子,一面把他恍醒,道,“誓归门外有辆车,快走。” 陈休半睡半醒,一阵莫名其妙,揉着眼迷瞪着问,“三哥?”还没等陈锦说话,陈休猛地就清醒了,一看天色大亮,急道,“怎么?王升泯醒了?卢羽告状了,所以伯父过来了?” 陈锦气道,“父王没来,那个赵平童来了。你赶紧走。” 陈休一听不是陈王,心神大松,长呼一口气,道,“都不是那逃什么?只要不是那个王怋死了,我堂堂陈国公子,谁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陈锦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拖着陈休向外拽,“你还真猜对了,王升泯死了。看你做得好事!现在顾不得说这么多了。这次你打死了使臣,怎么也要带你去信陵问罪,父王就是保你,也没你的好。” “死了?怎么可能!”陈休道。那王怋被打的虽惨,可都是些外伤,怎么会死。正张口想说王怋不是他打的,可转念一想自己是陈国公子尚且要被带到信陵问罪,若是卢羽定然也轻饶不了。 陈休也不是个会代人受过的人,只是此事到底是由他而起,他又一想到卢羽,话到嘴边竟生生给咽了回去。又道,“你把我放走了,你怎么办?” 陈锦把陈休往外推,“你还有闲工夫替我操心呢?父王那有太后呢,你赶紧走!” 却看院里涌进来一群穿着黄衫的侍卫。 “公子哪去?!”赵平童捧着天子冠,拖着长音趾高气扬的进来。“陈国好大气派!竟敢私自打死天子使臣!呦!三殿下怎么在这?莫不是通风报信要私自放走重犯!” 赵平童那故意拉长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厌恶,陈锦也是嫌恶,向前走两步,道,“谁是重犯?这里可是陈国!你说话小心些!陈休怎么也是陈国公子。即使有罪也是要有天子定夺,哪里能有你的话!” 赵平童扬着下巴冷笑道,“我赵某是为天子办事的,陈休公子虽是尊贵,可私自打死天子使臣,说不得也只能押往皇城了。要说我怎么能说上话……天子冠在此,如圣上亲临。” 这话一出,陈锦僵住。陈休看着这阵仗也是实在逃不掉了。 “赵大人好大的官威!可是将我陈王也不放在眼里了?!” 随之一个中年人大踏步从外进来,一身黑色朝服,头戴九珠王冕——正是陈王。 陈国三日一朝,这日正是上朝日。陈王一早穿戴好朝服,正要上朝,突然有人来报王怋已死,赵平童带兵闯了进来要逮捕陈休,便匆匆赶来。 陈王才来,一眼看到赵平童手中捧着的天子冠,冷喝道,“陈国公子的罪还没定,就连我也不是陈王了?!” 赵平童又站直了几分,“见天子冠犹如见天子。下官现如今捧着天子冠,恐怕不方便见礼。倒是陈王,见了天子冠如何不见礼?” 陈王扫了一眼赵平童,“你捧着天子冠,能打贪官奸臣,能捉犯罪诸侯。我是贪官还是奸臣还是犯罪诸侯?况且太祖皇帝有口谕,免除陈王跪礼。我见了天子犹可不拜,何况这么一个天子冠?” 陈王盯着赵平童,“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陈王宫耀武扬威?!谁许的你带兵闯陈王宫?” 赵平童听着身子一抖,立刻泄了周身的傲气,转换了语气,连说不敢不敢。“实在是陈休公子欺君罔上打死了王大人,下官才带兵……” 陈王斥道,“且不说使臣丧命是国事,应当上禀天子再做处置。我这陈王尚在,纵使有事,也该先向我禀告,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小副使?” 赵平童心中盘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他的官职虽小可地位极重,陈王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么一想底气也足了,声音又尖细起来,“还请陈王周全考虑着,说句不该说的话,陈国陈休公子杀了天子来使,就是陈休公子以死谢罪,天子还说不定要降罪陈国呢。” 陈王冷眼了看在后面躲躲闪闪的陈休,怒道,“事关天子之国,兹事体大。将陈休带上乾坤殿,我亲自审问!” 朝堂之上,各个大臣也是等急了,都道陈王平日从未耽误早朝,难道是因为陈休的事,故意拖延?那陈休打死使臣的事也传开了,都不知道陈王会怎么处理。各个交头接耳讨论的好不热闹,突然有人传报‘陈王驾到’,才看陈王进来,身后跟着三殿下陈锦,以及副使赵平童,还有两个侍从推搡着陈休跟在后面。 赵平童来的时候,陈休本也没太在意,以为最多不过是被狠打一顿。却看这时候已经到了朝堂,才知道这事大了。 第八章 陈王坐下,众臣行礼罢。陈王道,“今日王宫之内发生一件大事。” 一众人都以为陈王要提陈休行凶打死王升泯的事,不料陈王话头一转道,“有人私自迎出天子冠,带兵闯陈宫。” 赵平童大惊,心道难不成陈王想要护短?天子冠是赐予正使的,按律他确实没权利迎出天子冠。当即跪拜道,“陈王明鉴,小人也是因为使臣王升泯惨死,为防主犯私逃,这才入宫。” 陈王道,“这么说你也是情有可原了?” 赵平童磕头,“陈王明鉴!” 陈王端坐在上,喝道,“你既然是情有可原,那死罪可免。我也不难为你,先拖出去打他十个庭棍。” 一个小小副使竟敢带兵闯宫,传出去像什么话?这十个庭棍既是让他长长记性,也是警告旁人。只是这庭棍手臂般粗细,都是紧实的高山松木制成的,比铁棍轻不了多少,这十棍子下去少说也得去了半条命。 陈休看这状况,心中暗笑,怎么样自己也是陈姓,平时打就打了,现在性命攸关,陈王必然偏袒自己。 这朝堂上没人敢说话,一时间冷得让人发颤。 过了片刻赵平童十个庭棍打完,又被人架了进来。那赵平童已经站不起身,扑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着陈王,又忌惮陈王发怒不敢再放肆。他才被打完庭棍,怕陈王再说他不行宫礼再打,硬挣扎着想爬起来。陈休看赵平童这个样子,完全没了刚才要拿自己的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觉得好笑,扑哧笑出声来。 陈王瞥了一眼陈休,见陈休立马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又道,“赵副使不用起来说话。昨日王宫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殴打使臣,致死。现在主犯就在下方,此事该如何处置?” 陈休眼看着赵平童站着出去躺着进来,生怕陈王也将他拉出去打这庭棍,想说实话,又忌惮说实话陈王更饶不了他。 陈王看无人说话,道,“在陈国殴打使臣是什么罪?打死一人又是什么罪?” 吏官宋正文道,“大显律例,凡对天子使臣不敬者刺字流配,凡殴打使臣者罚钉刺一百。在陈国杀死一人,当挑断脚筋,犯案着为死者守丧三年。” 陈休早已听得一身冷汗,心说那打死使臣该是什么罪,口中嘀咕道,“王升泯也不是我打的。”这一声不大不小,却正好给赵平童听见。 赵平童听陈休矢口否认,道,“不是你能是谁?” 陈王三弟早死,他早当陈休是他亲生儿子一般抚养。他一众儿女中,大儿子陈铭心思缜密又宽厚爱人,二女早夭,三子陈锦勇猛无畏富于谋略,四女年岁虽小,却是温文雅秀,唯独这个一同长大的陈休整日胡闹不成器。但陈休向来胆小,很少下重手打人。 赵平童看这众臣议论纷纷,一激动扯动了伤口,又一阵疼。“陈休公子不是想推卸责任吧?” 陈休说完立马又后悔了,眼睛飘飘忽忽四处乱看。自己怎么也是男儿大丈夫,怎么能受些威胁便把卢羽供出?他到底是陈国公子,说不定也不至于要抵命。 赵平童心说这若是当真不是陈休,自己这一顿板子可是白挨了,急着再一问,“不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打的。”陈休也急了。这里好歹是陈国,抵死不认账,看他能拿自己怎样。 赵平童盯着陈王,涨红着脸,道,“陈王若是徇私我也没得奈何。” 陈锦道,“你就这么认定是陈休的罪?” 赵平童也不知是疼还是激动,发狠道,“陈王若是不信,可以喊送王大人的侍卫对质!” 那侍卫前来,见是陈王问话,决然不敢撒谎,便将那日经过说了出来。 陈王一听卢羽当日在场,当下大惊。他认定不是陈休,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卢岩才死,也是为了救护启恒,不想卢羽偏偏犯上了这样的事。 赵平童急道,“你们就这样推给别人,让她来对质!让她来!” 事情已经到这样田地,只得传卢羽来见。 卢羽见了陈王绝口不提陈休拽他去鸾林道的事,对殴打王升泯的事却是直言不讳,“王怋口无遮拦,我便出手教训了。我未下死手,他若是死了也只是他太不走运。” 殿上众人皆是暗暗吃惊。 卢羽一进大殿,也不需陈王询问,便朗声承认,又道,“当日是那王怋出言不逊在先,我气不过出手教训在后。陈国与皇上自然不能因我为一个小女子而有嫌隙,此事却是我一人所为,我甘愿以死谢罪!望王上念在我父亲之忠心,不要连累卢家其他人。” 卢羽既然承认,陈王只得命将卢羽收押,放了陈休,又命人将赵平童送回驿馆。 等下了朝再让人去找陈休,想问明白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去的人回禀说陈休已经不在高渠了。 这陈休逃的到快! 再回头说那陈休,他见卢羽爽快承认,知道大事不好。他才被放了,便跑去问陈锦给他准备的马车盘缠在哪里。陈休人将马车拉到大牢外的隐蔽处,转身就到大牢里。大牢进门要先下三阶楼梯,那楼梯一二阶矮,最后一阶高,陈休走得急没主意,一个踏步险些摔着。他也不管那些人拦着,嚷嚷着说,“走开!这高渠城内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牢头是个矮胖的人,知道他不好惹,一路陪着笑。陈休走得快,他也快步跟着,怎奈他两腿粗而短,不时的小跑几步才能勉强跟上。牢头谄笑道,“公子!公子,你慢些。” 陈休也不管他,风风火火的在牢里四处看,看一个牢里不是另一个牢里又不是。他心里急,又听着那牢头在身后絮絮叨叨,恨不得他扔出去。 牢头紧跟几步,道,“公子这是去找谁?公子?您说出来,我也好帮着您找啊!” 陈休这一慌反到把这人是个牢头给忘了,自己这样瞎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听着这话才停下步子,道,“卢羽关在哪?” 牢头一听先是愣了,心说卢将军的女儿怎么会被关起来?这牢头还没得这个消息呢。牢头赔笑道,“卢将军的女儿犯了什么罪?我这关着的都是些贪赃枉法的人,要是犯了通敌叛国之类的大罪的人都归内牢管,可不会交到这边。小公子别是找错地方了。” 牢头看陈休脸色一僵,凑上去小声问道,“难不成卢将军的女儿真是犯了通敌的大罪?” 陈休转身瞪他一眼,“放屁!再胡说,我把你送内牢去。”牢头一听也不敢乱说话了。陈休心说自己也是糊涂,没问明白卢羽关哪了,这么急着还找错地方,一扭头又大步往外走。一番折腾,到了内牢,又逼着内牢的守卫放他进去。见了卢羽,只说要救她出去。 卢羽却不愿走,“我若是一走了之,不要说卢家,就是陈王也会受到牵连。这事和你无关,我谢谢你这一番心意。只是你身为陈国公子,除你自己之外还有父母兄弟,说的大了还有陈国百姓。” 卢羽执意不走,陈休心急,只说都是自己害的,心中盘算怎么才能救她。陈王必定不行了,心说现在只能去找卢羽的大哥卢觐。他到不怕事情闹大,心中还计划着,若是实在不行,让卢觐带兵劫狱,再带着卢家老小远走他乡。再看时间,差不多要下朝了,牵了匹快马,出了高渠,一路向西。 第九章 高渠西南方向三百里处有两座山峰,分别是华道山、天行山。山高气寒,加上又地处北方,因此山上常年积雪。本来山上雪水没机会融化,不过造化神奇,华道、天行两座山都是死火山,百十年前华道山突然爆发,火山熔岩冷却之后,华道山上出现许多温泉,热源。冰雪得了热融化成水,顺着山溪流到两座山之间的谷地,时多日广形成一个清澈广阔的湖泊,名为妹儿湖。纵使寒冬时,湖水冰寒却不至于结冰,尤其适合冬补。雪水纯净甘美,雪水中养的鱼更是鲜美,妹儿湖下的鱼也是紧致通透。 那日陈国司文孙喜辕的小公子孙贺奇在奇货园得了一条通身雪白的冰鱼,心中大喜,正想回运回高渠炫耀。才出了奇货园正遇上快马奔来的陈休。孙贺奇见陈休正好过来,想拦着他。 不曾想陈休心中有急事,根本也没看左右。他赶着去见卢觐,冷不丁看到前方一队人拉这个大水箱。路宽,就是再并排一个车也能过去。陈休也就没在意,马也没停,策马便要过去的时候,那马突然猛地一个踉跄,一下撞翻水箱。 那孙贺奇看陈休撞翻水箱,瞪大了双眼骂骂咧咧,心疼的让人赶紧把鱼抱起来,想着先放回奇货园的池子里,可别让它失了水。 马撞翻水箱,陈休也被甩了出去,洒了一身的水,一条大白鱼扑腾扑腾在他身上。好在他这外面穿着的狐裘拦着水,才没全湿透,不然这冰冻的天,怎么受得了。陈休正发懵,却看那马又发疯似的往这跑,眼见它前蹄就要踏在陈休身上。陈休暗道这马平日也没见这么大脾气,把怀里的白鱼一扔,忙的翻身躲了过去。陈休一躲,马的前蹄不偏不倚正中大白鱼的肚子,这一蹄子把白鱼的肚皮踩破! 孙贺奇眼见着马冲着陈休跑过去,正高兴,再一看白鱼还在陈休怀里,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喊人去把马拉住。结果人还没上去,鱼已经死了。孙贺奇心疼不已,跑过去一把拽住陈休,骂道,“你这疯马踩死我的白龙王,你可怎么陪。” 陈休这一场惊险,见马终于安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孙贺奇又扑过来。他心中有事,不愿在这浪费时间,便道,“不过是条又肥又大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小气了。你等我几天,我回去便把钱给你送过去。” 孙贺奇在一帮公子哥面前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样回去必然被那些人笑话哪能愿意,“我这白鱼花了五十两金,你现在就把钱拿来。” 陈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只当是孙贺奇讹他,当下大怒,“你这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惊了我的马,害得我摔了个跟头。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到讹起我来了!” 孙贺奇见陈休不愿赔钱,当下拉住他。 陈休道,“你看这鱼正好被踩成肉泥,趁着现在赶回去正好弄个的鱼丸汤,也不会不新鲜。它早晚得死,反正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谁吃活鱼。”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说道最后孙贺奇只说要带陈休去找陈王评理。这可吓坏了陈休。他正躲着陈王,哪敢回去?眼睛一溜想趁机抢马,要跑,却被拉住。 正吵闹间,却听一人道,“这条鱼由我赔了罢!” 两人听闻静了下来,齐齐后头看向那人。那男子约有二十七八,人长得温雅,一身青色长袍外披一个白色雪狼袍。 正是奇货园的园主。孙贺奇抱拳做礼道,“园主来得正好,你说白龙王可是在你这花了五十两金买下的?如今却给他的马踩坏了,我让他原价赔我,还能是讹他?” 陈休冷笑,“不过一条烂鱼还什么白龙王?那天看我真弄条龙王来!” 园主温笑道,“这位是?” “陈休。” 园主听闻缓缓施了一礼,道,“原来是陈国公子,有礼。” 陈休眼睛贼溜溜的四处瞅,一边敷衍道‘有理有礼’。园主也出来了,这下是彻底逃不掉了,又想着反正自己背着大麻烦,也不怕再多一件。大不了下半辈子躲在太后那儿不出来。 孙贺奇瞥一眼陈休,“呵!园主不用顾及他是什么公子,陈王不会偏着他。” 园主缓缓笑道,“这世间五斤的鱼也并不罕见,罕见的不过是这条鱼通身雪白。再怎么罕见说也不过一条鱼,陈休公子这个帐便算在我的身上好了。” 孙贺奇道,“孙家也不至于拿不出几十两金!总归他陈休弄死了我的白鱼不肯赔钱,这事先要到陈王面前说一说。” “这白鱼未出我奇货园范围,便死了,这是我的不是,理当在下将钱奉还。我园中还有条金色的鲤鱼,你若喜欢我便送给你了。”又冲身后一个小童道,“取五十两金来。”又冲孙贺奇道,“这样处置,可还满意?” 这事不用回高渠了?陈休赶忙道,“唉!江湖救急,谢了谢了!钱等我回高渠一定让人送来。” 过不多时,小童捧着金过来。园主又道,“后园那条金尾鲤鱼隔日就送到司书府中。” 孙贺奇瞥了眼小童,冷呵呵道,“园主既然这么说了,我今天就先放过他。” 陈休见这园主为他解了围,便要谢他。园主笑道,“今日相见也是缘分,敢请公子喝杯茶,望公子能答允。” 陈休虽然要去找卢觐,但这一外衣湿了,也着实是冷,想找个地方换了,也就没推辞。 到了正门,陈休却笑了,心道‘园子这么气派却连个门匾也没有。”正觉得奇怪,踏步进去一回头,看见上边一块金匾,富贵是富贵,就是太俗气。陈休心里暗笑,这园主家大业大,确是个小气的人,一块金匾也要挂在里面,生怕给人偷去。再向里,才看雕廊画栋小楼参差错落,路旁是红珊瑚,水中有雪莲花。那几株白梅也是绝了,梅瓣比雪更白,可谓‘梅已胜雪三分白,更有花魂一片香’。这些东西多是世间罕见的极品,多得是钱财换不到的宝贝。金银在这,不过是最寻常的俗物,这么一对比更显得门上那块匾俗气。 一路走来,陈休看的连连称奇。洗了澡,换了衣服,有小童引他到一处小楼。只见那小楼左右楹联空无一字,只有横匾上用劲草写的‘大风楼’三个大字。笔触中像是藏着一条龙,那种欲破苍天的气势,让人惊叹,陈休也暗暗叫好。进了小楼,本以为在这里又能见到什么稀奇东西,却不想这其中极其简朴。 陈休推开门。 前厅后墙上挂着一个老者的画像,画像之前一个团蒲,左边临着窗户的地方有一张黄木的书案,案上一个古朴的香炉,只看它烟气旭旭,却也闻不到什么香味。右边是一个方桌,那园主正跪坐着煮茶。 陈休走过去,却看那园主摆了八个茶碗,茶叶浮在水上最多不过八九片。陈休看得奇怪,道,“你还有客人?” 陈休心说他这样摆法应该是用开水直接冲茶了,却见园主又把茶碗中的茶全倒入一旁的煮具中。水开了三辊,园主倒出五杯茶来,笑道,“请。” 陈休乐了,心道他这说是请喝茶,倒是真的就是喝茶。又看这茶是普通的茶,水也是普通的水,没什么稀奇处,不知道他这故弄玄虚是要搞什么名堂。陈休端起一杯尝了一下,也尝不出什么特别的,随口道,“好茶。” 再看园主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陈休心想他这样帮我,又这么客套,现在请我喝茶却又不说话。再一想心中了然。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必然是有事相求?陈休心中不喜,但受了他的恩惠一时也不好拒绝。心想若是什么小事,就是答应了也无妨,况且自己无钱无权只除了没什么用的公子身份,其他还真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 第十章 “有什么事便说吧。”陈休道,心中却说‘你说了我可不一定帮’。 园主笑道,“公子既然爽快,我做事也不喜欢遮遮掩掩。在下确是有件事要公子相助。” 陈休心说你这样绕了一百八十个弯,还不是遮遮掩掩磨磨唧唧?“你既然帮了我,有什么事说来看看。我若帮不了,最多不过把黄金还你。”陈休想着突然要笑,看这人多半是最近才来的陈国,竟然不知道高渠的情况,说不定找错了人。又看那人举止风度,心说这园主要人帮的事绝对不是小事,他自己身上还一堆乱七八糟的麻烦处理不干净,这园主请他帮的事他多半帮不了。 “这件事对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只是想见陈王,还望公子引荐。”园主说着作了个揖,笑道,“至于姓名,未到显达,不敢通名。” 陈休听他这话,却是一愣,心道竟然是这个事情。且不说我现在不能回高渠,就是能回你这样费尽心思要去见陈王也不知道什么目的,怎么能随便让你去? 这事他虽然能帮,可却不能帮,眼睛一眨推辞的话也出来了,“高渠的人都知道我这公子的身份不过是个空的架子,也不怕你笑我,我那伯父见我一次便要打一次,你真让我推荐你,你这辈子也就进不去王宫了。” 园主竟没想到陈休会这样回答,略一沉思便道,“公子尽管放心,在下若是心怀不轨也不会找到公子接近陈王。在下不过一读书之人,在这世上却想有番作为,虽是只是家世卑微又无人赏识,才想请公子引荐。” 陈休一乐,“你这还算家世卑微?那我岂不是穷的连乞丐都算不上了。” “富和贵不同,我求的是名留千古,这些东西买不到。” 好大口气! 陈休也听过有些人为了谋得一官半职,四处找人举荐。可是那些人多半是找陈铭陈锦,找其他人的也有的是。他说白了,若不是陈王可怜他,估计吃喝保暖都是问题。谁会来找他?陈休笑他,“你要这么说,我也是能帮你,不过我这帮你,我的得准备着可顶一顿臭骂。你若是没什么本事,我可就到了大霉了。” 园主笑,“公子命相不凡,必能成一番大事,何必妄自菲薄。。” “你若是想凭这算命的本事谋个官当当,应该去信陵找皇帝老子,来陈是来错了!”,再一想,又笑道,“那我也不白来,你先看看我的命相?” 园主微笑,道,“已为公子算好了一卦。” “什么时候?”陈休微惊。 “公子才一进门开始。”园主见陈休不明白,又道,“茶碗、茶叶都是卜具。” 陈休听得稀奇,笑道,“算卦虽然老套了些,你用的东西还有点意思。你算到什么了?” “公子命贵,功名两全。一身功应是起于战场,万世名应是落在朝中。” 陈休瞥了一眼茶碗,他也看不懂也不明说,自嘲道,“你这马屁拍的比高渠城门那两个老头顺当,话说的也比他们大气。不过战场上有卢家兄弟,轮不到我,朝堂上又有我大哥三哥……我要上朝,还没开口,伯父他老人家就能一棒子打死我!” 园主笑道,“世事常变,谁又能知后来之事。” “你这说的不就是后来的事?”陈休江湖术士见的不少,也不信他,心思一转便道,“之前就有人说我能当个将军,还有个被我气到了,说我以后害死爹娘。我倒是想,也没机会。”陈休端了杯茶,一饮而尽,道,“你这也算不得什么本领。要见我伯父可不是那么容易。” “公子如此说了,我也不勉强。只望公子能将这卷书交给陈王。”说着取出一卷书交给陈休。 书也不厚,略微翻翻不过几千字。 陈休不是个不好意思的人。只是看着这古怪的奇货园,吃了玩了还什么都不帮,怕是走不出去,便道,“我也不框你。这书我以前送倒是能送,不过我现在从高渠出来,是赶着去见一个人。你要觉得不妨事,等我回来倒是能给你试试。” 园主道,“公子愿意帮助,在下感激不尽,自然肯等公子回来。” 陈休看看园主,憋了半天的疑问还是问了,“我看你也不缺那几个俸禄,身边也不能缺奉承的人,何必去争什么官做?” 园主笑,“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不能捭阖天下,又何必学一身本领?” 这世间文臣武将大都怀着这样的心思,读了些书就想着为官治世名垂千古,通了兵法就想立功创业、封侯拜将。让这些人感怀的往往不是困苦,而是怀才不遇。可这些人虽是满怀志气,却也个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陈休不答,心道我就不要货与帝王,所以也愿学什么文武艺。这天下乱了也都是这些学治世的人搞出来的。有些人自己学了些兵法诡道非要证明自己的学识,把一些不相关的人想安安生生活着的人都给卷了进去,还非要唱着慷慨激扬的调子,好像多伟大似的。所以有野心的人多了天下就会脏,有才学的人多了天下就会乱。却不知一个人若是觉得自己善良,并且还有这个能力,就更不该将这尘世平白让给那些有野心的人。 陈休也有自己的盘算。且不说他现在回不了高渠,即使能回,他说的话在陈王那里也没什么分量。这书陈王就是肯看,也必定只是随意翻翻,说不定又说他胡闹浅薄。所以不如先给陈铭,若是陈铭夸赞了,再由陈铭交给陈王。这样一来也能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如果真有些本事,陈王也能重视。又一想他这大哥眼光素来高,就是有些能耐他也不定能看上眼。心说实在不行自己抽个机会把它直接放到陈王桌上,陈王看不看就和他没关系了。 园主让人给他准备一匹快马,临行又送了一张纸。陈休好奇,打开来看,竟全是药名。陈休奇怪,“这是什么方子?” 园主叮嘱,“你此行既然是去找人,就将这纸交给那个人,让他好好保管,自然有用处。他如果问你药方从哪里来,你让他去华道山北去找,但绝不要提起我。” 陈休心说,连给陈王送书都答应了你,何况给送张药方?就算没什么用,大不了让他撇到一边,也不会有损失。 第十一章 卢觐自十六岁便随着父亲领兵,少有回高渠的时候,加上陈休年纪小、变化也大,更绝对想不到陈休会来找他。而陈休平日结交的都是些闲在家里的公子哥,和卢觐也不过匆匆见过几面,也难认出来。以至于二人在道上擦肩而过,陈休到了下个驿站,打听卢觐是不是来过。那驿站的人道,“卢小将军今早才从这换了匹马。” 陈休听说和卢觐错过去了,急的大跳,忙道,“今早?他从哪条路走的?” 那人道,“这几天下了雪,只有官道上的雪清了,小将军多半是从官道走的。” 陈休心说,卢觐早上走的,走的还是官道,没理由错过去啊!陈休突然记起来来的路上见着几个骑马一路飞奔,自己当时也没在意,现在一想其中一个倒是和卢觐很像。细心回忆,那人年纪样貌都是相似,心中大恼,一下站了起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他只想着将军出行怎样也该有十几亲兵跟随,却不想卢觐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必定心急如焚快马先行。 这么一想大为恼怒,心说这么硬生生错过去了,卢觐现在心急马快,这么往回追还不直接追到高渠去?陈休气得直跺脚,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翻身上马,又向回追。好在卢觐在下个驿站休息换马,有些停顿。 陈休终于赶到,见卢觐正要动身,喘着粗气就匆匆跑过来。 卢觐听陈休说完,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怪小妹鲁莽,又是怕她此次逃脱不了。陈休问他可有办法,他也是连连摇头。陈休急了,又想起来园主交代的事,把那张纸拿出来交给卢觐,把园主神神叨叨的话说了一遍,要他好生保管,却忘了提到华道山北的事。卢觐看那纸,心中疑惑,这样一个药方是怎么回事? 陈休在这卢觐面前,自然也是不敢说出怎么和卢羽遇到一起的。卢觐一说没有办法救卢羽,他更是记得抓耳挠腮。卢觐看在眼里,只说这陈休对他卢家倒是有情有义,他心中也是焦急,却反过来安慰陈休,“公子也不要太急,我现在就回高渠,若是事情有转机那必定最好,若是没有,也只能说是小妹的命数。” 陈休心里抱怨,命数命数的,还真能跟那个园主聊到一起。 这事因陈休而起,卢觐不知道内情,陈休却不一样。这卢觐也没有办法,看来卢羽是躲不过这一劫了,自己也没脸再回高渠。若是回去,卢觐就算忌惮他是陈国公子,陈王绝不会轻饶得了他。到时候卢觐一刀杀了他,陈王也不会干涉。想着,下意识扫了眼桌上的那把刀,身子不自主抖了一下。卢觐看得奇怪,道,“公子可是怕冷?” 陈休顾不得回答,一把拉住卢觐,皱着眉道,“我先跟你道个歉,你也别问什么。” 卢觐疑道,“公子言重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陈休支吾了半天,抬眼看看卢觐,一咬牙又道,“算了。你也别原谅我了。你先帮我个忙再说。” 卢觐也是奇怪,“公子请说。” 陈休把奇货园园主交给他书塞给卢觐,又把怎么遇到奇货园园主、他怎么拜托自己送书的事说了,末了求道,“你帮我把这本书,交给伯父,你要不愿意,就去奇货园还给园主,告诉他我陈休欠他的早晚还他……算了,太麻烦。我就不回高渠了。” 卢觐诧异,心说他又和我道歉、又说自己对不起的人多,我问他什么事他躲躲闪闪不肯直面说,难不成小妹的事还和他有干系,便问,“公子为何不回高渠?” 陈休哪敢说真话,连着说几句拜托,翻身上马一路往西跑了。他计划的好,顺着这条路,等出了陈国,陈王怎么也找不到他。 卢觐心中念着卢羽在牢中受苦。府里发生这么多事二弟一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母亲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一件件事在脑中徘徊,更是恨不得飞回去,也顾不上管陈休。这样策马加鞭连着几日赶回高渠,才到家中到卢岩灵堂拜了几拜,却看家中一团乱,那卢鼓也满脸胡须坐在堂上。 “母亲因着父亲和小弟的事已经卧床不起了,我也不敢将小妹的事告诉她。” 卢觐沉声道,“小尺怎么样?”说着就往卢尺房间走。 卢鼓哭丧着脸在后面跟着,悲道,“小尺到现在还是没醒。” 卢觐不说话,看他二弟愁苦样子,气道,“这些事情我们都伤心着急,你愁着一张脸像什么样子?!去把脸洗干净!” 卢鼓一吓,僵在原地,“大哥教训的是,我这就去。”说着讪讪地转身要走。 卢觐听他这回答不冷不热,心中想起自己不在,上上下下全靠他打理,自己这样一回来便训斥,实在不该,转而道,“家中发生这么大事情,理当由我们两个担起来。母亲还在病重,让她看见你愁着一张脸,该怎么想?” 卢鼓突然承受这样大的悲伤和压力,这几天也是麻木的安排应付各种事,已经心力交瘁。他兄弟二人常年不见,卢鼓又心性敏感,之前听卢觐呵斥,一下子兄弟之间的距离出来了。又听卢觐这样一说,才感觉有些依靠。他也明白卢觐是为大局考虑。再一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连在牢中的小妹都不如,哽咽道,“小妹已经在大牢之中,再过两日就要被押送到信陵,让皇上定夺,恐怕再无周旋的余地。大哥和世子较好,能不能……” 卢鼓轻叹道,“世子,也有世子的难处。” 说话间进了卢尺的房间,房间中药味浓厚。屋中炭炉烧的还算旺,留守的两个婢女坐在脚踏上靠着床睡着了。这二人听见动静,见是卢觐卢鼓二人,赶忙起来施礼。卢觐心说连二弟卢鼓也这样消沉,这也怪不得她们,道了声,“起来吧。”又走到床前,看卢尺呼吸微弱,人也已经瘦了一圈,心中一酸问道,“是哪个大夫来看的?” 卢鼓道,“宫中刘太医来过两次,府中的方先生也看过。是几个人一起商量的方子。” “什么病?还是中了毒?” 卢鼓苦笑道,“他们说不明白。只能用药汤吊着。” 卢觐皱眉,“不知道什么病就敢用药?” 卢鼓道,“是先中了软骨香,可软骨香毒性微弱,不至于如此。小弟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该是因为小弟年龄小身子弱,承受不住惊吓。” 卢觐见卢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再问,出了房间,去向母亲道了平安。转到房中突然想起陈休塞给他的药方,打开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让人把府中大夫喊来。 过不多时,大夫赶过来,再要行礼,卢觐心说就是高渠才这么多礼,抬手让他起来,又将药方递给他,道,“你看看这药方。” 那大夫张开纸,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看到了最后一味药,瞳孔一亮。卢觐又问,如何? 大夫回话道,“小公子的病症是心热难退,这药方也奇。方子上的药和小公子吃的药差不太多,只是少了一味茼麻子,多了一位大戟。正对病症却不敢说,但应不会有害。”顿了一下,又道,“或许可以一试。” 他二人都明白卢尺现在的状况,也不能更坏了。卢觐细想片刻,果断道,“按药方抓了,去熬一份。” 卢觐陈休怎么正好又这样一张药方,还嘱托我必有用处?想来好奇,把那本书也拿来翻翻。这翻开书中,读了几页便连连称奇,心说不想世间竟有这样的奇人,即刻带着书进宫去见陈铭。 陈铭早已等候多时,两相寒暄后卢觐问起卢羽的事。 陈铭道,“王升泯受了重伤,这已经是事实,但是王升泯若不是死于重伤,那卢羽也就没罪了。先前太医去过使馆,不过没见到王升泯就被打发走了。”又道,“此事父王不能出面,我不能出面,陈国的人一个也不能出面。不过陈王宫中正好有一个信陵来的皇子。” 第十二章 卢觐打马回府。卢鼓迎上来,喜道,“小尺的病有了起色。” 卢觐大喜,立刻和卢鼓去了卢尺房中。原来这时候正好要吃药的时间,大夫亲自熬了药,喂了下去,才过片刻卢尺呼吸均匀了些,眼周的黑色也褪去。大夫觉得奇了,前去搭脉,果然脉搏也强了些。 果真是奇人! 卢觐心喜,快马加鞭赶到奇货园。那门旁听闻是从高渠来的,说是园主早有吩咐,即刻把他迎到内园。 一路繁华锦绣自是不必多说。卢觐心中有事,也没在意。再进了内园,有小童迎来指了路,“园主就在楼中。” 再走几步便看见一座小楼,横匾上用劲草写着‘大风楼’三字。字中像是藏着刀锋剑气,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卢觐不住赞道,“好字!好字!” 这时只见一人握着折扇从楼中下来,笑道,“果真得沙场将军才能看出这字中之意。只为了这知音也该出外去迎小将军。” 卢觐看这人二十七八岁,看他那周身的气质不凡,心说这便是园主了,道,“不请自来,实在失礼。” 园主笑道,“有客从远方来,当出门而迎。这倒是我的失礼。将军请。” 卢觐进了小楼,也不多寒暄,起身一拜,“园主送这药方已经是大恩,再求园主实在唐突。只是小弟年幼,实在不忍他受苦,特请园主为小弟治病。” 园主一惊,旋即明白是陈休没说明白,忙扶起卢觐道,“你要找的人在华道山北。” 卢觐大惊,再一拜,“唐突了,他日再拜会先生。” 园主在后在叮嘱道,“你到那里万不可提起我。” 到了华道山北,见一木屋,屋内一个老者正在配药,卢觐说明情况,老者也未多耽搁,又赶回高渠。 卢觐心急如焚,快马加鞭进了高渠。那马背上的老者护着药箱,摇摇晃晃的。街上都是行人,见他飞马过来,匆匆躲开。几个小童在街上打闹的正开心,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马。旁边小童的母亲一阵惊呼,又惊又怕,扯过小童一通训斥。 到了将军府,卢觐翻身下马,又将老者扶下来,却看老者晕晕乎乎转了几转才站稳。 还未引老者到卢尺房中,却见那两个婢女惊慌失措的从屋内跑出来,“小少爷……小少爷……” 卢觐心道不好,推开二人进了屋内,见卢尺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卢觐惊的说不出话来上前抱住卢尺怒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有好转吗?” 婢女哭道,“小少爷……本来还好好的。刚才我们要伺候小少爷喝药,才发现……才发现……我也不知道。” 那老者上前,查探卢尺的身体,又端起药闻了闻。 卢鼓道,“可是药有问题?” 老者摇头,“依照症状,正该是这个药。这倒奇怪了。” 一屋子人相互看着,没人说话。 卢觐呆愣半天,让人好生招待老者,自己先回房去了。又想起卢羽的事情不能拖延,将家中事交给卢鼓,悄悄赶到王宫。卢觐到了启恒住处,未表明身份,给了他外面几个侍卫些银子,让他们进去通传,只说是‘世子的朋友’来见。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可是大实话。这几日雪停了太阳出来,天反而更冷了。窗户外面滴滴答答的雪化的声音,屋檐上结出了大根大根的冰凌。这股冷劲,就是信陵城里的寒冬也比不了。启恒几日都没有出门,太阳还高着,他就已经钻进了被子。 侍卫来通传,门一开带来一股寒气,才禀告说外面有人求见。启恒嚷嚷道,“不见不见,可冻死我了!”嘟囔着往被窝里缩。 那人虽是受了卢觐的钱财,可到底不敢拂了启恒的意思,只得回禀了卢觐。 卢觐自从得了消息,几天以来几乎没睡,眼睛冒着红丝,眼神一瞪颇为吓人。心说事情紧急今日却是非见启恒不可。听那启恒不愿见,心下一沉便要闯进去。卢觐自幼习武也算身经百战,那几个守卫怎能拦得住他。 众人也只叫嚷嚷的看着他冲了进去。启恒听见外面的动静,喊道,“都是怎么回事!” 正问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卢觐也已进来,身后众人见他勇猛也不敢上前。卢觐进了门却看一个神色俊朗的少年正窝在被子中,想着便是启恒殿下了,心中不免起了些轻视,又为了卢羽性命,即刻跪下请罪,又道,“殿下!卢觐今日闯进来却是不敬,卢觐甘愿领罚,只请殿下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救我妹子的性命!” 这门大开,冷风嗖嗖的灌了进来,启恒往被子里又缩了几缩,听闻他姓卢,便卷着被子坐了起来,问道,“你和卢岩将军什么关系?” 卢觐禀道,“正是家父。” 这时候那些巡逻的侍卫听见这边动静,叫嚷着‘抓刺客’都围了上来。卢觐心说这巡逻侍卫不定有能认出他的,也不回头。启恒见状,假装大怒,道,“哪有什么刺客,不过是我闲的发慌,找几个人玩玩。真是刺客,等你们来,也救不着我了。” 侍卫道了一声‘是’,才要走,启恒又道,“先回来。你们找块毡布先把我这门堵上。太冷了。” 卢觐这般闯进来实数大不敬,见启恒却全无怒气,便开门见山,把来意说了。 赵平童领兵闯宫,这事闹的沸沸扬扬,陈王虽是禁止人谈论,启恒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些,只是卢羽犯得是重罪,他也不能去管。 启恒有心救卢羽,却又有三分犹豫。来陈国之前,母后曾嘱托他不可再惹麻烦。又一想,卢岩救他一命,应当还他一命。那个王升泯死的也不冤枉,赵平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同意。 启恒又问起陈休。卢觐说他一路往南逃去了。 “先捉拿的是陈休,后来才拿的卢羽。卢羽的事一定是和他有关系的,你怎么能放他走呢?”启恒笑道,“不过等事情解决了,他回来也没什么关系。” 启恒坐起身子,又道,“对了,卢尺怎么样了?” 卢觐心中悸动,顿了一下才道,“小尺没了。” “没了?”启恒说罢才恍然大悟,卢尺死了。 第十三章 且说赵平童被打了十个庭棍,这几天还没好全,睡觉也只敢趴着,走路还是一颠一拐的。一大早突然有人传皇子恒到了,让他去迎驾。赵平童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到了正厅才发现启恒已经坐着等着了。而且还不坐在主位上,只搬了一个矮凳在旁边坐下。 皇子坐在下位,他一个小小副使自然不敢和启恒平起平坐,不过即使有的坐他也坐不了。 “副使是升了多大的官?还让我等上你了。”他年龄小,虽然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怎么也是少了点戾气。 赵平童不紧不慢的跪地谄笑道,“微臣不敢。还请殿下宽恕。” 启恒见他没被吓着,黑着个脸看着他,也不说话。 “殿下来此不知有何事?”赵平童对启恒这个被发配到陈国的废太子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他到底是皇子,面上却不敢失了礼数。 启恒假装看着远处,道,“我刚来陈国便受了伤。今日才听说竟有人打死了我父皇亲自派来的使臣,过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平童心道看来这个小殿下是被废了太子位,拿一身怒气来这耍威风,面上却恭敬道,“回殿下,臣以为是陈休将王大人打得重伤。可怜王大人客死他乡,陈王徇私,放任真凶逃脱,找一个女子顶罪。” “大胆!”启恒喝道,“王升泯在这,是代表着我信陵启室,现在竟然无缘无故丧命,我自当为他讨个公道!”说着又看一眼赵平童,话锋一转道,“我看赵大人恪尽职守,此事也处理的好。竟只是个小小副使,真是大材小用。苏小侯爷在陈养伤,正好同赵大人一起回信陵,他也能提拔提拔你。” 定远侯早已将兵权交出,现在不过空有爵位,但苏胜早年领兵,军中不少旧部,那芸珠郡主强势,在朝堂也甚有威望。若是能攀上侯府,还愁不升官?赵平童听着启恒这么说,心中大喜,把那先前面恭心不恭的态度先去了三分,喜道,“承蒙殿下看中,下官定当感恩戴德,以死效命,以谢殿下美言之恩。” 启恒道,“谢到不必了!大多人知道我被废了太子之位,心中对我不甚恭敬……” 赵平童心里咯噔一声,僵笑道‘是是是’。 启恒叹一声,“有人就不像赵副使这样明白。我虽是废太子之身,到底是皇子,我母后依旧是后宫之首,仍是国母!不敬皇子便是不敬皇后、不敬天子、不敬启室。他们都不知道大不敬之罪该如何论处,赵副使该知道吧?”启恒说的时候突然起身猛一拍桌子,看那赵平童脸色青白不定又突然一吓,心中也觉得好笑。 赵平童刚才脑子懵住,连连回想自己可有不敬之处,听启恒这一拍桌子才回过神来,冒着冷汗谄笑道,“当剜去耳鼻,暴晒三天。”他这腿上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这样跪跪起起走走动动折腾得疼的更加厉害,却也只能忍着。 启恒心中憋着笑意,冷声道,“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赵副使一样,知道为官之道应当下爱百姓、上敬天子。”说着又往前几步,“前几****到高渠时你未来拜见,应该也是有要事耽搁,并非是心中不敬。”启恒道,“看这陈国就没个明白之人。就拿今日王升泯之事来说,我便不能不管!不然让这小小陈国小瞧了我大显!” 赵平童听得心下发抖,当即俯首跪拜,“求殿下做主!” 启恒心中暗喜,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启恒缓缓起身,道,“亏待天子使臣,不尊启室!”启恒装出愤恨的样子,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喝到,“打伤王大人之人必然不能放过!那个照顾王大人不周,致使王大人惨死之人也同样不可饶恕!”说罢喊道,“先将伺候王大人的人还有那个庸医给我传来!” 一帮人等不知道这启恒是什么意思,被他呼喝的战战兢兢,也不敢怠慢。不过片刻进来两个小童和一个大夫。 启恒道,“我且问你当日王使臣的伤情是怎么样的?” 大夫拜答道,“当日王使臣被送回是浑身是伤,胸口两计重拳尤其严重,王使臣更是直喊着疼。” “你这么说,王使臣回来还是清醒的?” 大夫一愣不明白启恒何意,只答道,“是。” “将王升泯服用的药渣拿来!”启恒道。 赵平童一惊,“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怀疑有人下毒。” “何意?我是担心这药里有问题,这才断送王使臣性命!”启恒喝道。 片刻有人来报药渣中根本没有治伤的药。 启恒详做怒容,喝道,“将这个害死王升泯的庸医打入大牢,我要亲自审问他看是何人指使!” 那大夫大惊喊着‘冤枉’。 启恒怒道,“我听说王使臣身有旧疾,你这残渣怎么没有治他这旧疾的药物?” 大夫也是一愣,恍惚道,“实在没有……” 启恒起身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瞪着眼道,“没有什么?是这药渣拿错了,是不是?” 大夫吓得这样冷的天也流了一身的汗,只得顺着他说,连声道,“是,是拿错了。” 启恒站起身又道,“那你说说,药渣中应该有什么药?” 大夫听启恒声音缓和,恍然大悟,忙道,“这药渣中都是王大人治疗旧疾的药。” 赵平童不知道卢岩救了启恒,因此怎么也没有想到启恒竟然是来替卢羽开脱,听到这里才猛地一愣,心中隐约明白启恒来此目的。忙拦住道,“殿下,是卢岩之女打伤王使臣,证据确凿……” “你倒拦起我来了?”启恒怒目喝道,“你是怀疑我断事能力?” 赵平童道,“下官不敢!” 启恒冷哼道,“你先前阻拦我检查药渣,现在真相大白你又拦着?难道是你和王使臣不和,暗中害了他?!我听说陈王派了太医来,却被人打发走了,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赵平童被塞得说不出话,心中知道中计。启恒话中意思竟然是想将王升泯之死的罪责推在他身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留步!!”见启恒转身要走,赵平童忙身手拦住。那伸出的手却偏巧不巧地打在启恒额头,启恒装模作样连退几步,一不留神一下坐到地上。启恒怒道,“你敢造反不成?!我现在倒要怀疑王升泯的药里被你下了毒了。” 启恒本来是故意如此。赵平童出手只为拦住他,也并未多大力气。若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启恒故意撞上,只是在别人眼中却是赵平童以下犯上。 “你可是想我也死在陈国!”启恒喝道,“我念你忠心也不要你性命,便是卸了两条胳膊吧!”启恒说罢,左右就要上前。 赵平童当下吓得魂不附体,跪地道,“殿下饶命!殿下明鉴!” 启恒故意而为,他哪能说得清?启恒只道,“我今日也是为王升泯讨个真相!你且说说王大人是怎么死了?” 赵平童忙道,“是庸医用错了药。” 第十四章 “将他拖下去,先把他胳膊废了!” 启恒分明是胡搅蛮缠,可他到底是皇子,就是没有原因杀了他赵平童,他也找不到地方说理去。冲撞皇子之事可大可小,可启恒分明是来找他麻烦,必然不会轻饶了他。无论怎样他也受不起。 赵平童心里直叫倒霉,只低头请罪,不再说话。等启恒说完要卸他腿脸色便吓得惨白,他已经按着启恒意思往下说了,谁料他竟还是这样歪缠,“殿下!这可实在是……不是我……” “你先污蔑陈国公子,再碰伤皇子,如今只废你的胳膊还是罚重了?!”启恒胡缠道。一旁几个侍卫架着赵平童就要用刑。 赵平童百口莫辩只得求饶,“殿下说的是,殿下说的是。是奴才挡了殿下。望殿下饶了奴才吧!” “饶了你?”启恒横眉道,“我今天只是来问问王升泯是怎么死的而已?那大夫说药渣中都是王使臣治疗旧疾的药物,难道是说错了?你再说来听听,若是说得好,将功抵过,不治你罪了。” 赵平童见这不顺着启恒的话,今日怕是求死不成,他风使舵的能力还是有的,脑子一转,急道,“王怋是旧疾突发死的。对!是旧疾突发死的。” 旁边早有人将这话记下,交给启恒,启恒看了眼笑笑,又递给赵平童,“你看看,这份口供可是你的?” 赵平童哪还敢看,心说就算不是又能怎么样,接过来立刻签了名字。 启恒笑道,“将它交给陈王。”又道,“这卢羽的冤情总算清楚了。” 冤,也不知道是谁冤。赵平童长舒一口气,心说终于送走这瘟神。启恒才走几步,却又回头,道,“我身在异国,思念父皇母后。今日到了你这使馆,看了你这里都是信陵的摆设,看了堂上的桌椅更是觉得亲切。” 赵平童赶忙挤出个笑,“殿下孝顺,小人立刻让人把这桌椅摆设给殿下送去。” “不必了。这些摆设还是配着使馆才有信陵的味道。”说着又一叹,“我看你这桌椅,便想起我那皇祖母还在的时候,父皇母后常常坐着陪着皇祖母。”说着,那赵平童还没反应过来,启恒转身快走几步,冲着空空的主位跪下便拜,又道,“你这里我一见就觉得亲切,只觉得我皇祖母,仿佛常坐在主位之上。”说着又冲堂下左侧位一拜,口中念到,“父皇,儿臣为您请安。”又冲右侧位一拜,“母后,儿臣愿您安康。”启恒本来是做戏,到这提起了母后,觉得想念,竟然真的低落起来,也没心情玩了,当下站起身便走。 赵平童睁着眼,看着启恒这样几拜,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忙的跪下,心说启恒这样几拜,使馆大堂的椅子从今天起就不能坐了。 陈铭虽然是让卢觐找启恒,却没想到启恒竟然这么胡闹一样的处理,明摆着仗势欺人的做法,虽说达到了目的,可也留下了不少麻烦。 陈王再传召赵平童上殿询问。陈铭又故意把启恒也召来。 那赵平童在启恒面前已经说是,现在启恒也在,他哪敢再翻供?说不得启恒又能给他扣上一个欺君之罪。 ________ 卢觐之前将那本书交给陈铭,陈铭看罢便呈给陈王,又极力推举那个园主。陈王果然召见。 过了几日将卢尺安葬后。陈铭让人将园主接到王宫,又亲自为他引路。到了内殿,陈铭也即刻退下。 园主见了陈王也只简单作个揖,道,“师命难违,不能通报姓名,还望陈王恕罪。” 近些年,稍有些才学的人,就敢四处卖弄。只是那些人招揽注意的主意都不错,有真材实料的却不多。自园主才进了内殿,陈王便一直在打量他。看那园主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全然没有商人的俗气,即使在这内殿上也丝毫没有惊慌之态,果然是个奇人,便上前几步拉起园主,道,“你既然说师命难违,我也不勉强。” 这陈王在打量园主,园主又何尝不是在打量陈王? 他自幼聪颖,又心性高傲,武治医卦样样要学,也是样样精通。他学了这些本事,又不甘隐在山中。先生说他太有志气不像隐世之人,又说世上将有大事发生,正要有人去解决,就打发他下山去了。 园主和陈王座谈治国之道,陈王听得信服。又分析天下形势,谈兵法作战,皆是语出惊人。陈王心说果然是能人异士,便起身亲自为园主斟茶。 园主微微笑道,“谢王上赏识之情。”突然话锋一转,又道,“敢问王上,宗庙之上可是藏有一片玉简?” 陈王大惊。这事确实是有。玉简世代相传,少有人知道。这个园主究竟是什么人,不但知道有玉简,竟还明了玉简藏在哪里,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正是。” 园主道,“敢问陈王一句,可愿顺应天意。”说罢一行礼,又道,“天子失德,天下必乱。区区不才愿助陈王起兵。” “大逆不道!”陈王大惊,拍案而起。 园主捧出一个木盒,木盒之上两个篆书刻字——长皇,周遭刻着的花纹杂乱中透着一股神秘,细看来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蛊惑性,让人一眼看上再难移开视线。陈王瞬间乱了心神,伸手拿过木盒,顿了片刻才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空的?!”陈王大惊!这个木盒在宗庙之中也有一个,但绝不是同一个。这里面本来不该空的。 “这一片玉简丢了,无论到了谁的手里,都只能是一场灾难。”园主再施一礼,道,“玉简现世,世间必定又是一场大乱。” 陈王眼神飘忽,“不过是些传闻,与朝政有什么关系。” 园主看陈王神色,又道,“传闻也必有原因。天下将乱,必要有明主指引。”园主起身一拜,“灵桀王失德,成付王代灵而立;成喜王失德,周糜王代成而立;雍厉王失德,启武王率兵代雍而立;可见天道轮回,却常在圣贤手中。上天让有德之人代替上天治理天下,如今皇帝失德,杀忠臣、亲小人、良臣外逃、废嫡子、宠下妃、办事不决、行事不明。皇帝虽在,而却是下臣小人只手遮天。” 陈王仍不说话,园主又道。“王道之下君主重用贤德之师,百姓富、商业兴;霸道之下重用能人,有才能之人富贵;苟延之国重用庸人,当官的浑水摸鱼富比王室;将死之国帝王重用趋炎附势的奴才,聚财享乐。而当今天子亲近的都是些唯唯诺诺,只知侍奉主子高兴的奴隶,不听上谏,这是亡国之主啊。王上若问和朝政的关系,这就是了!” 陈王听得面色渐冷,“天下若乱,你必定是其中之一的诱因。皇帝虽是浑浑噩噩,只天下却也未乱,天下未乱就有治的办法。若是征战,百姓定是流离失所,我亦不愿做天下的罪人。” 园主又上前道,“陈王可要三思,看看这如今的天下!蚀伯不服管教,又与卫国有恩怨,近年来两国边界摩擦不断。新任蚀伯贪婪阴狠,卫国早晚入他之口。西边的吴国曾与显交战,战败称臣,可心中不服,现在私下养兵,企图报复。南边三川王软弱,任由臣子逞强做大,必有大变。天下哪会安定?不如率兵直入信陵,陈王若不肯担上叛军罪名,大可拥立前太子启恒。” 这话说完,四周一片肃然。这屋内只有陈王园主两人,如今显的更加寂静。陈王闷声道,“先祖受先皇大恩,不敢言起兵造反之事。陈虽屯兵,却只为防备北戎侵犯。天下若得安宁,陈不愿挑起战争。” 园主不甘,再拜道,“我听说吴庆本是恒国将军,却起兵逼宫犯上作乱,窜了吴禄笙之位。又挥师向东,天子无奈才封他为吴王。到现在吴庆一脉已传三代了。陈王愿意向这样的人称臣?” 陈王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道,“不愿。” 园主又道,“我听说那蚀王生性暴躁,本是前位蚀王庶出的三子,断无继位可能,却连杀两位兄长,蚀灵王气急攻心而死,蚀王才得以继承大位。陈王愿意让天下落入这样的人手?” “自然不愿。”陈王道。 “陈王若是不肯起兵天下早晚落入这二人之手。”园主再次道。 这园主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是他既然携带木盒而来……陈王心中盘算,抑制杀心,闭目道,“你下去吧。” 陈王声音渐冷,隐隐竟又杀意,园主心中一叹,只道,“陈王既无此意,在下只好告退。有一日陈王必然知道我所言非虚。” 陈王道,“显若有难,我陈国定当出兵相助,我定不会让江山落入那二人之手。可我陈国也不敢觊觎天下。自我继位之时,便领了先祖遗志,守住两界山,不敢让北方胡人侵犯。现在胡人频频试探,必是存了南下的心,我若是此时南下发兵,北方怎保?” 第十五章 出了高渠城,园主再回头,心中一叹。 这天下! 小人横行人心诡诈,欲以仁道治天下如何能行得通?所谓以文德修盛世,以武力定乾坤。拨乱反正、扶危定倾方面,‘仁义’这空泛二字又如何比得上武力? 马车出了高渠向西南,经过奇货园,园主让那莽汉停下车,道,“你去将院子的牌匾取下来。” 本来没有陈王许可,他不能进高渠半步,这才大费周章设奇货园,如今也没有用处了。 园主心中暗道,“陈王有帝王之命,却无帝王之志又无帝王之相。若不是他,何以先生让我来高渠?”说罢又是一叹。 再行几十里,又叹道,“能相的只是人所能得到的福禄,而并非人所能达成的作为。”再叹道,“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再向西行,却见一边的山上泛着紫光。园主疑惑,下了车向山上去,才看那泛着紫色的地方是一个新坟。 坟前墓碑倒了,埋在雪里。坟上的填土也不知是被什么推开,坟坑里一层雪、一层土,露出棺材的一角。园主奇了,亲自上前,把土扒开。棺材掀开,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童静静躺在棺内。渐渐小童胸口一起一伏,似是还有一丝气息。园主惊奇,把小童抱起。再过片刻,只见小童呼吸渐稳,脸色也红润起来。 —— 陈王宫校武场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院子里的雪被扫开,堆在三棵白杨树下。树下雪堆上,几只寻食的麻雀听见声响,拍拍翅膀四散飞去。 陈休忐忑的挪着步子往校武场进。 他被捉回的这一路一直紧张,心想到了高渠不知道是被陈王打死,还是被卢觐杀了报仇。才被带回来,却得知卢羽已经没事了,陈休揪着的心才放下。他正高兴着,突然有人来传召,说陈王在校武场等他。这一下子像烧热的铁片插到冰水里,一时间冷热交替,呲啦呲啦的脑子都懵了。陈休磨磨唧唧拖延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办,又怕陈王等急了直接杀过来,一拍脑门连忙让人过去找太后,这才敢过去。 校武场能有什么?刀枪剑戟、锤锏棍棒!陈王把他叫到哪儿去,还能有好?陈休才推开外门,便感觉得校武场内阴森森,僵在内门外不敢动。 来传唤的那侍者也看着陈休进进退退几次了,终于低声道,“小公子,您自己进去吧!” 陈休尴尬笑笑,“这就进,就进。”说着一鼓气推开内门。 陈王正在练剑。陈休觉得自己似乎能感受道剑上阴冷的寒气,也不敢出声,讪讪站在一旁,企盼着陈王把怒气对着空气发完,落到自己身上的甭管是刀剑还是棒子都能少点。 四周的铁家伙,刀剑的刃都闪着光,那些棒子锤子看着都让人胆寒,陈休心说这比那大牢里的刑场都可怕,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一点点往角落里挪。冷不丁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惊起抬头,再看,原来是陈王收了剑正冷冷看他。陈休不禁打了个哆嗦。 陈王提着昆吾剑向他走过来。陈休只看着他眼里的寒意,吓得腿直哆嗦,心里祈祷‘这只是吓吓我,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正念着,却见昆吾剑正冲着他砍下去。陈休腿一软,软嗒嗒的趴倒地上。 昆吾剑贴着他左肩落下。 陈休早吓得魂不附体,昆吾剑落下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撕裂了,连连喘了几口粗气才跪坐在地上,扯着陈王连道,“伯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王更是大怒,瞪着眼睛,“软骨头!起来!惹事的时候你胆子比谁都大,事发的时候胆子比谁都小!” 陈休哪还能听见陈王说的话。抬着头小心看着陈王脸色,这么一看只觉得身上更是寒了些,半天才反应过来陈王让他起来,答着‘好,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陈王看他这吓的半死不活的样子,气恼道,“若不是看在三弟的面子上,我一定把你这条胳膊砍下来!” 陈休自小到现在,教训听得多了,早就摸清了陈王的脾气。他见陈王这样说狠话,又提起了他父亲,便知道自己的胳膊腿都保住了,心也慢慢缓和下来。长舒一口气道,“其实,人也不是我打的。” 陈休这话声音小,却也没躲过陈王的耳朵。陈王眼睛瞪起,一脚踹过去,怒道,“若非你堵着她,怎会有这些事!你若是想认下这个事,又怎说出她来?堂堂陈国公子竟然这般没有担当!又做出外逃这种荒唐事!你父亲当年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你却这么不成器候!” 这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也不知道换点别的。什么铁骨铮铮,还不是你说的!我也没见过他,知道他什么样子?这本来他心里话,谁知道这一不留神,竟从他嘴里嘟囔出来。好在声音太小,陈王没听清楚。 陈王看陈休嘴巴上下动,又不知道嘀咕什么呢,向他一瞪眼,道,“你在说什么?!” 陈休心说坏了,心扑通扑通的跳,这可怎么办?真是傻了,这一股怒气才消下去,又管不住这张嘴!陈休想着突然急中生智,抬头大声道,“我说,伯父你说的对!” “你……!”陈王再想训他,一时卡住。指着陈休,却训不出一个字。 正僵持着,校武场内门再开。一人神色匆匆闯了进来。 那人是跑得急了,跪拜在地还喘着粗气,慌道,“王上!” 陈王喝道,“没人告诉你不得命令不许进来吗?!” 那人一脸汗,见陈王正盛怒,当下拜了几拜,道,“王上恕罪!世子说有急事,定要立刻见王上!小人万不敢耽误!” 陈王脸色略变。陈铭向来稳重,什么事如此急?陈王再看一眼陈休,冷道,“找人看住他!”说罢匆忙离开。 陈休被陈王吓怕了,想着陈王的剑,仍是心有余悸。他看见陈王被陈铭叫走,以为是陈铭为了救他才把陈王调走。终是长舒一口气,这关总算暂时过去了。 那个陈休让去找太后的人其实早已到了,这时候见陈王离开,这才敢进来,却扭捏着不知道怎么说。 陈休坐到地上,不过片刻,又笑了,“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太后,”那人道,“太后说你该打。” 陈休听着心里一凉,还好没去太后宫里躲着。 第十六章 陈铭这样急,的确是出了大事。 赵平童不见了。 祁平殿 陈王、陈铭、陈锦三人坐着,面色凝重。 “如你所说已经派人盯住他,他应该是没有机会出城的才对。”陈王问。 “儿臣已经派人沿着去信陵的路找。又快马通知各处驿站以及边关守将。卢觐也带兵城内搜索。”陈铭答。 赵平童不过区区一个副使,可职位虽小,却是韦无妄的亲信。王升泯死在陈国本就是大罪,即使真是旧疾复发,卢羽殴打王升泯却是事实。若是赵平童此时返回信陵,皇帝面前岂不任由他胡说?! “他或许还在高渠,不如封锁四门,逐户搜查!”陈锦道。 陈王摇头,“若是封城排查,扰民只是其中之一。这般贸贸然大举搜查使臣,对信陵方面应该怎么解释。况且现在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城内。” 陈锦道,“父王!南边的大人都养尊处优的,这样的天气他不可能独自离开,我有八成把握他还在高渠。” 陈王看向陈铭。 陈铭道,“锦弟说的不错,若是赵平童自己,绝不可能离开高渠。” —— 赵平童去了哪? 赵平童自启恒走后,便一直不安,又越想越气。启恒临走那几个大礼,拜的整个大厅的桌椅板凳成了个空摆设,谁也不敢落座。好在他的伤还没好清,连睡觉都只能趴着,要椅子也没什么用处。 赵平童想逃,又苦于终日有人看管。那日赵平童听说苏令要回信陵,眼睛一转有了主意,连夜写了一封长信,托苏令转送给家人,又哭诉自己离家日久,心中挂念。苏令也未放在心上,只道是举手之劳,便也收下。 苏令回信陵自然是一路无事。且说苏令将赵平童那所谓的家书交给赵平童之弟赵平尉。 赵平尉打开信,看信中言辞切切以为赵平童真是思念这么一家子。看到中间才发现一行小字,‘把信封交给韦大人’。赵平尉又去看那信封,才发现这信封似乎比平常的厚实些,信封内侧竟然写着字。原来这赵平童想让苏令送信,又怕他中途打开。赵平尉一看这话,把剩下的信随手扔火盆里,拿着信封去找韦无妄。 那信里除了把事情陈述之外,更是添油加醋,说什么,‘陈王放纵公子陈休和陈国女子卢羽将王怋打死,又徇私舞弊。启恒殿下竟也帮着,设计骗我,说王大人之死是旧疾发作。下官拼了条小命才写了这信信,想着王大人死的冤枉怎也要将这事实告诉大人,也算是对得起和王大人同朝为官的情谊。’ 韦无妄看着好笑,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岂能看不出来。突然想到一计,心道这满纸狗屁话到还有用,找来申浔交代一番,再备了马匆匆去了皇宫。 韦无妄风风火火进了锦绣殿,见云裳正选珠花,立马换了一幅苦恼的样子,喊道,“贵人,可否屏蔽左右。” 几个侍女看看云裳,云裳点头默许。 云裳起身道,“这里没旁人,兄长不必客气了。” 云裳入宫前,便认了韦无妄做义兄,那时候她全无身份,说话都不敢出声,她能进宫也是多亏了韦无妄。 韦无妄先是一叹,道,“启恒在陈国,可以说是后患无穷。这朝野内外也多的是支持原太子启恒的。那帮老臣迂腐,咬着嫡长子继承不放。”又道,“现下皇帝虽是立了辛殿下为太子,可朝中仍有支持皇后和启恒的人。” 云裳一听放下珠花,暗暗盘算,急道,“这该怎么办?” “现在唯有彻底绝了文武百官的想法,方能牢固。” 云裳一时没明白,韦无妄将手在脖子上一比,云裳立刻会意。 云裳得了天恩厚宠,只是位分上却比不过皇后,自然忌妒。且朝堂之上那些大臣日日谈论复前太子位,便是觉得启恒母子实在是威胁。这个隐患若是不彻底根除她总也睡不安稳。又听韦无妄这般说,忧虑更甚,只恨让启恒安全到了陈,当时没能杀了。 再一想却又愁起来,“我被那启恒扔水里,陛下都是不了了之!” “若是没有陈国呢?”韦无妄道,“陈国若是消失了,皇后、启恒自然也就没了依靠。若是启恒死了,皇后也没了指望。至于办法……事情只要肯做,就没什么不行的。” “这事说得容易,可陈国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启恒在高渠,杀他也难。” “贵人!要成这事有何难?”韦无妄又道,“皇上讨伐陈国,陈国自然而然没了。到时候战场上一片混乱,死个人,是意外还是刻意,谁能说得明白?” “打仗的事陛下怎么会听我的?” 韦无妄道,“陛下最不喜欢别人忤逆抗旨,最惧诸侯犯上作乱,最恨人不尊天子。”顿了一下,又道,“卢岩死在华道山上,旁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应该清楚?这是就是陈王抗旨。那陈国杀了天子使臣,此是不尊天子。我朝的规定,藩国虽能有兵,却不得超过五万。陈国地处北方与戎交接,因此先王许其十万。而现在,那陈在北地有兵二十万,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些都是罪名……至于剩下的,就全凭贵人的本事了。” 云裳听得大喜,又疑惑道,“这陈国杀了使臣是怎么回事?我却没听说过。” 韦无妄道,“这奏报前几日已经到了,不过皇上怕是还没看。” 云裳不解,“奏报?陈国既然敢奏报,里面必定花言巧语的狡辩!” 韦无妄笑道,“贵人只管去见皇上,其他的,我自有计较。” —— 这几日卫国世子卫琼来信陵求救兵,说是蚀国在卫国东方边境聚兵。皇帝见了却不肯出兵。卫琼也是知晓人情世故的,带了不少金银珠宝去见信陵一众大臣,以盼他们能在皇帝面前替卫国求到援兵。 皇帝道,“蚀国不过是一群未经开化的南蛮,先皇仁道准他封土建国,也只封了个伯爵。卫国竟连他们也不能敌?封他们王爵土地是让他们干什么的?!” 那些大臣收了卫琼的钱财,天天在皇帝面前劝谏,这一日皇帝听的烦了,正上着朝就直接回了后殿,留下一帮大臣不知如何是好。 且说皇帝罢了朝,心烦意乱躺在榻上,恍惚间竟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人站在信陵城墙,突然一只黑影从天而降,啄瞎的他的眼睛,他从城墙上掉了下去。 皇帝猛然惊醒,见云裳心急如焚的握着他的手,“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这寒冬腊月的,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见着云裳,皇帝长舒一口气,道,“梦见一只黑鹰,竟把寡人的眼睛啄瞎了。” 云裳安慰道,“不过是个梦。陛下一定是这几日太忙了。”说罢便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低着头也不说话。 皇帝看她愁眉紧锁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藏着事,自然就去问。 “陛下才做了场噩梦,云裳不敢再惹陛下忧心。”云裳装作愁态,捂着心口忸怩道,“伯母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说她思念儿子了,让我问问陛下,什么时候能让堂兄回来。” “我还不知道你还有个堂兄?” 云裳嗔笑道,“是远家的亲戚了。” 皇帝美人在怀,哪还有不同意的,笑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在边关还是进了大牢?” 云裳嗔怒道,“堂兄一心为国,陛下圣明怎么会让一心为国的人进大牢?他叫王升泯,皇上半年前就让他去了陈国了。” 皇帝回忆半天,才恍然笑道,“就是为了你多多笑笑,无论多大的事,我明日也得传旨让他回来!” 云裳大喜,嘟着嘴含着笑,往皇帝脸上蹭蹭,一下又跳开,喜道,“可不要耽误了国家大事才好。” 皇帝大笑,“哪有什么国家大事?不过去宣个旨,也不知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我都要忘了。” 云裳走到桌案上,看那厚厚一摞奏折,随意翻弄,“这么长时间陈国那边有没有奏折过来?有没有堂兄消息?” 皇帝看那些奏折头便疼,“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废话,不看也罢。” 云裳自己在那翻,过了片刻,喜道,“这不就是了?”说着又递给皇帝,笑道,“陛下帮臣妾看看,告诉我有没有堂兄的消息。” 皇帝看罢却皱起眉头,云裳装作不知道,问道,“怎么了?” 皇帝自然是看到王升泯死了的消息,语气缓了下来,“我说了你可不要伤心。你的堂兄回不来了。” 云裳拿过一看顿时大哭。“我堂兄可是犯了什么罪?”又哭诉道,“妾身幼时丧母,举家上下唯伯母爱怜。今王怋堂兄客死他乡,伯母如何受得了!陛下定要查清凶手,给我伯母一个交代!” 皇帝闷声敲打着方桌,半晌喊来侍从,”去把韦无妄给我喊来!“ —— “王升泯怎么死了?!” 韦无妄故作惊状,“臣昨日收到密信,也说是使臣王升泯死在陈国,里面倒是说了些原因。” 皇帝道,“拿来我看。” 韦无妄自然将密信呈递过去,又做疑惑状,“这是副使赵平童家书的信封,托苏小侯爷给捎带回来的。我看这信中说陈国埙南将军卢岩之女和陈公子勾结将王怋重伤至死,又利用殿下,威逼赵平童,令他不敢说出真相。赵平童又说他被陈王监禁不能上报,想着王怋死的冤枉因此在家书中夹带此信告诉臣下,望能给王怋一个公道。我起先还不相信,只说这是诽谤,还说等他回来一定治他诽谤之罪。不想王升泯真的死了。” 这些话说完,皇帝也看完了信,当下气得将信封往桌上一扣,怒道,“还真是放肆!恒儿虽然不知轻重,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他竟敢如此怨怼,污蔑皇子!” ”这赵平童实在可恶,竟然将事情推在殿下身上。”他先前的话就说的巧妙,说那启恒是被‘利用’,这时候皇帝发怒,也只将事情推到赵平童身上。又道,“我听闻王怋也是云美人远家的堂兄。殿下新被废了太子,陈王见了……不知可是与此有关?陈王会不会是为了皇后……” 云裳接过话来,“陛下还记得梦里的黑鹰吗?陈国多鹰,那只黑鹰一定定就是指陈国。” 韦无妄话里话外的意思,皇帝也听明白了,又听云裳竟然说黑鹰是指陈国,转脸呵斥,“你也是放肆了!陈王向来谨慎,说来也是王后的长兄,怎会做出这般事。” “我兄长做了什么事?” 皇后得到消息,风风火火赶过来,听闻韦无妄在,也未让人通报直接闯进来,正听到皇帝训斥韦无妄。 皇后行了礼,转身盯着韦无妄,“我兄长做了什么事?” 韦无妄转向皇帝,俯首道,“陛下息怒!赵平童所言也不见得全是实情,只是现在看来王怋已死应该是不假。陛下要知道真相,还需派人去高渠看一看。若是那赵平童信口胡言,定当重罚。” 皇后又盯着云裳道,“你说陈国和黑鹰是怎么回事?” 皇帝把那天的梦说了一遍。 皇后冷道,“陈国多的不是鹰,而是豹子。况且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和江山社稷扯到一起,也太牵强!” 皇帝听着不悦,虽是一场噩梦,但现在想想还是胆寒,却也不想反驳。 云裳哽咽道,“陛下,我堂兄无故死在陈国,这事可是千真万确啊。” 皇后道,“王大人死在陈国是千真万确,但是否‘无故’这就不知道了。我相信兄长。陛下要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不妨让许大人去一趟高渠查一查。” 皇帝略一思索,“那就让让许长吉去高渠一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韦无妄俯首道,“许大人忠厚,若是大张旗鼓前去,被有心人动些手脚,真相如何怕也不能知道了。” 皇帝道,“那就让他乔装前去!不要惊动旁人!” 第十七章 高渠 陈休被锁在暗房里半个月,之后让他回了住处,却又给了几十本书,让他不读完不许出房门。陈休没想到陈王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却又把他扔到书堆里。每日里几个老师轮番来讲书,陈王来的时候他才是装装样子,陈王一走,他又懒懒散散,老师也不敢逼他。 教棋的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头,看着像是七十岁。陈休听不进去,胳膊支着脑袋,糜棱着眼,看着那老头上嘴皮碰着下嘴皮。 这时候启恒正进来。 陈休赶忙跳起来,道,“天都黑了!老先生赶紧回家吃饭吧!今天先到这了!” 陈休把启恒拉进屋,把其余人全请出去,才道,“怎么样了?孙贺奇见过伯父吗?” 启恒道,“没。舅父应该不知道。” “想不到我堂堂陈国公子竟然穷到赖帐。还好他不敢真进来要钱。”陈休松了口气。“对了!东西带来了没?” “嗯,不然我过来做什么?”启恒道。 陈休接过几张纸,把棋盘往旁边一推,得意道,“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拍拍床榻,示意启恒坐下,自己把地图摊开,一看立马换了表情。 “我是说要有完整雁回山脉的地图,你给我哪个雁回关的小地图干嘛!”陈休把纸往旁边一扔。 “嘿!就这我都找的好费劲。”启恒气道,“地图哪是什么好找的?!” “你还气上了。”陈休舔着脸笑,扭头向外看,见院子里没人,小声道,“你过来的时候东边角落里有没有人?” 启恒不知道陈休要干嘛,摇摇头。 “没有就好。跟我来!”陈休抽出一本发黄的书,跳下床往里屋走。到了里屋,陈休把架子往旁边一推,把架子后面的墙上的砖,一块一块抽出来。过不一会墙上就多了个洞。不大,正好够陈休爬出去的。 启恒惊的发愣,“你在这挖了个洞?!” 陈休笑,“有备无患,咱们走!” 启恒不动,“你让我爬洞?” “爬洞怎么了?”陈休催他。 启恒蹲下,看了看,皱着眉不愿过去。陈休看他忸怩的样子急了,站起来一把把他拽过去,“这算什么!狗洞我都爬过!” 出了洞,再看正是小院东角。角落上种了一片竹子,正好挡上。启恒拍了拍衣服,“你这是去哪?” “偏殿。偏殿那有张完整的地图。”陈休瞅瞅两边没人,抓着启恒就走。 反正被捉住,也是你的事!启恒道,“那你快说那小孩怎么样了!” 昨天陈休给启恒讲了个故事。说太上湖有祭祀龙神的传统,有一年祭祀小孩逃走了一个。小孩千辛万苦几乎要逃掉的时候突然被追上了,却幸运的遇到个游侠。游侠发现他身上带着一颗珠子,说他曾经被一个带着同样珠子的人救了,然后发誓要报答。游侠杀了追小孩的人,然后帮他逃到了高渠。 “你小声点!”陈休做贼似的两边看看。 启恒见他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说了我帮你看着孙贺奇,你把故事讲完,怎么耍赖?” 那个故事本来就是随便编的,启恒竟然真信了。陈休心里憋着坏,边向前走边道,“游侠把小孩带到高渠,看着小孩的珠子突然说,‘终于报了恩了’。”陈休故意把声音压低,这时候又突然停顿下来。 启恒急道,“然后呢?” “然后游侠拿走了小孩的珠子,把小孩卖了。”陈休笑着跳开。 “你耍我!”启恒跑过去抓着陈休。 “嘘!小声点!”陈休轻轻推开偏殿的门,一转身抬眼,看到陈铭和无比昂竟然在那。 “大哥你怎么和吴将军在这?门外连个守卫都没有!”陈休道。 “我们自然是有事谈。倒是你。你这个点到这来?!你不是还在禁足吗?” 陈休听他这么问,反而更兴奋了,“大哥!你在就更好了。”说着左右去看,“唉?二哥不在?他在就更好了。” “他现在可没功夫理咱们。”陈铭笑。“是怎么了?让你这么兴奋!” “我发现一个天大的好事。你先看看这书!”陈休把那个发黄的书扔给陈铭,又把启恒拉进来,勾着头左右看看没人,才把门关了。 “这书你从哪翻出来的?”陈铭把书放一边抖抖,拍拍落在衣袖上的灰。 “山河志?”启恒一看那书名,发笑,“这书你能看的进去?” 陈休走到案边,拿了支笔,笑道,“你小瞧我了!我不仅能看进去,还有重大发现!大哥!你翻到‘北次四经’。读读看。” 陈铭看着吴弁功无奈笑笑,把书一翻,读道,“凡北四次经之首,曰长皇之山,其上多金玉。有兽名歧,鹿首虎尾而能言。余水流于下。”陈铭抬头看看陈休。 陈休在纸上画了个小圈,见陈铭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道,“别停啊!” 陈铭讪笑,“又东北水行三百两,曰凤瑶之山,其上有木曰笛音,风至则自鸣。”再看陈休在右上画了个小圈。 陈铭继续读,“又南行百里,曰奇狩之山,上有兽曰龙疑,四足而有翼。又东行百四十里曰卞宜之山。又东北水行两百里,曰无始之山,其上花多木少……。” “这不就是民间的志怪古籍吗?不好读,也没意思。”启恒疑道。再看陈休已经在纸上标出了这几个山的大概方位。 “太慢了!”陈恒起身,把书拿过去摊在案上,拿了笔继续在纸上画,“又东北行三百里。又东北行五百里。又东南行四百七十里,又东行百里。又东行六十里。行二十里,行百二十里,百里,三百里,六百里,四十里。”陈休边念着,边在纸上画圈,画完之后连城一条直线。 “你们来看看这是哪?”陈休笑道。 陈铭低头看着,只是笑。陈休又等不及了,激动的把纸拿下来,对着大地图一比,“你们看这是不是和雁回走势一样?‘无始之山,其上花多木少有草皆毒,虫蚁不敢近,沧水绕而行。’这不就是万毒山嘛!你们从这看,后面山的走势距离是不是和雁回山脉一模一样?” 启恒凑过去细看,果然差不多,“也不对,前面还有长皇、凤瑶、奇狩、卞宜四座山呢?” “哈!我还愁你们不问呢!”陈休笑道,“你看!这是万毒山!那这四座山的所在的位置不就是、就是太上湖!” “所以呢?” “所以长皇山就在太上湖底啊!天下百山之首!山是金山石是玉石。这要是挖出来,大哥你是不是也不用愁国库的事了?!这样,你给我些兵,这事交给我了!”陈休拍拍胸脯道。 陈铭看向吴弁功哭笑不得,“你跑到这就是为了这事?” “这可不是小事!”陈休道。 吴弁功也笑道,“传闻太上湖有一段时间大地不停摇动,搅得人间民不聊生。突然一天天色赤红,神龙从天上落到地上,一时天崩地裂,长皇等四山崩陷,沧水、余水灌进来,就成了现在的太上湖。从此之后太上湖便安稳下来。这些事小公子要想知道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太上湖的神龙庙里还有更详细的。” “你是说早就有人发现了?”陈休哭丧着脸,“怎么就没人去太上湖挖金子呢?” “都是传说而已,算不了数。况且真有金子也早没了!”启恒笑道。 陈铭看着忍不住大笑。 第十八章 皇帝派了人去高渠,云裳便盘算着杀人灭口,再嫁祸给陈王。她也没和韦无妄商议,直接派人去追杀许长吉。等到事成了,这才找来韦无妄炫耀。 韦无妄听罢,强忍住怒气,道,“他一个迂腐的文人,你杀他做什么?栽赃嫁祸?愚蠢!” “你和我这么说话?我有我的办法。”云裳怒道。以她现在的身份,何必再看韦无妄脸色! 韦无妄同意许长吉去陈国,是因为已经有了准备,这时候却全被云裳打乱岂能不怒。“许长吉死在陈国能证明什么?陈王因为害怕,所以杀人灭口?陛下会信?许长吉是秘密去的高渠,陈王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云裳心中盘算,正要开口。 韦无妄打断,道,“皇后,你想说是皇后给陈王传的消息。许长吉接到旨意立刻动身,皇后有多少时间传递消息?就算陈王提前接到消息,可以隐藏可以欺骗,怎么会用直接杀了他这么愚蠢的办法?既然要杀他,皇后亲自让人杀了他就好了,何必拖到陈国再杀?况且让许长吉去是皇后提出的,你以为皇上真的会相信?” 韦无妄见云裳说不出话来,甩袖要走。 云裳冷笑道,“也许陛下没你想的那么聪明。” “皇上没那么聪明,也没你那么愚蠢!” 韦无妄阴沉着脸从敕令门出来。顾宗承见到,撇开同行的几个大臣,快步追上韦无妄,堆着一脸的笑,道,“韦大人,韦大人。”这时苏令也正要出宫,和一旁几个大臣相互招呼,对这两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 顾宗承看着苏令过去,嗤笑道,“苏侯爷长得好,这小侯爷也是一身英气。侯府不愁会没落了。” 苏令当然听见,心中厌恶,却也不搭腔。韦无妄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启恒能活着到高渠,看来也并非全凭运气。” “诶!他这!”顾宗承见苏令头也不回,又冲韦无妄陪着笑,取出一个锦盒,又道,“才得了个好东西,可惜下官福薄命浅无福消受,正好就见着大人了。” 顾宗承陪着卫国世子来的信陵。有求于人,态度自然谄媚,他这言语中的巴结之意,韦无妄怎会听不出来? 韦无妄接过打开,里面是一颗红珠。小小一颗,难得的是它的颜色,纯粹却不单调,像是一副画,又像是一团火,透着股灵性。 顾宗承看出韦无妄感兴趣,喜道,“这太上湖有种红色的鱼,这东西就是从活鱼嘴里弄出来的,珠子也是活的,您摸摸,有温度。世子特地寻来送给大人的。” 韦无妄看向顾宗承过来的方向,还有其他几个大臣,心中当即明白,道,“卫世子倒是真大方。”韦无妄拿出红珠,把玩着,半晌抬眼半笑不笑的看着顾宗承,“卫世子还在信陵?” 顾宗承笑道,“嗨!皇上不发兵,世子回去也没法交代。” 韦无妄笑,“我手里也没兵权,你们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怕浪费了。” “韦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韦大人跺一跺脚信陵都得震上几震。” 韦无妄把红珠放回木盒,笑道,“援兵之事,我跺脚可不管用,蹦断了腿也不如皇上的一句话。”又若有深意的顿了一刻,又道,“陛下最近迷恋训鹰,可惜宫里的训鹰都太寻常。” 顾宗承以为得了指点,千恩万谢送走韦无妄,回去禀报卫琼,卫琼竟真让人去找。 —— 再说申浔赶到陈国,夜探使馆。赵平童知道是韦无妄派来的人,毫无防备,却没料到申浔突然挥剑割下他的头。申浔四处打点,人证物证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在许长吉面前演一场陈王谋叛的大戏,却没料到许长吉竟然死在路上。 过了几日有人送许长吉的首级回信陵,云裳时刻等着呢,见终于到了,匆忙就去见了皇帝。 “我还说那个赵平童是个小人心性,不定就是冤枉了陈王。不想他倒是忠义的人,现在反而被杀了。现在连许大人也死在路上。”说着当下大哭,又道,“说什么陈国是大显屏障,定是陛下给了陈王太多恩惠,才让他越来越放肆。我还听闻陈王如此不将天子放在眼里,有很多不敬的话。” 皇帝脸色一变道,“什么言语不敬?!” 云裳跪地道,“臣妾有罪!臣妾只是一时愤恨最快,竟然将这事说出来。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将云裳拉起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管说。” 云裳谢恩道,“我以前曾陈国来的商旅说,‘天子不过是从一妇人手中接过权利,实是虚喏无能,不值得效忠。这几年显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现在竟然要靠我们陈国东西来过冬。高渠的城墙看着比信陵的还高,过几年,过几年……’” 皇帝怒道,“你说完!他们说的什么?!过几年怎样?!” 云裳道,“他们实在是该诛九族,他们说再过几年,大显该向陈国称臣了。” 这话一出,皇帝脸色已经铁青。 云裳故作惶恐,“臣妾想着连陈国商旅都这样说,想必陈国境内对天子也没什么敬畏。” 这陈国来的商旅众多,究竟有没有人说,还能一个一个问?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尚且不能断定真假,怎能单凭一方挑拨决定这种大事。况且即使有人说过,又怎么能断定跟陈王有关?云裳实在是狡猾,说的话真不真假不假,却在皇帝那里给陈王扣上个实实在在的‘莫须有’罪名!莫说这几年,从多少年前雁回以南都在收购陈国的兽皮。陈国地处北方,他那里的兽皮厚实暖和,过冬的话必然是好,却给云裳这样扭曲。 皇帝听完这话,早已气坏了。他自八岁便坐皇位,一直是太皇太后辅政。到了三十岁太皇皇太后去世,他才真正掌权。他这人喜好舒坦,太皇皇太后管这天下的事,他落得个自在,也没什么关系。到了他掌权时候,这大显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你也说他也说,他这才有了阴影,最怕别人提起太皇太后。云裳说的这几句话正是戳中他痛处。 皇帝多疑,却又不查清真相,一手推翻案上奏折笔墨等物,又以脚踹朝桌,冷喝道“来人!让长孙将军来见!” 第十九章 卢觐终于在使馆马厩里找到了赵平童无头的尸体。天寒地冻,那尸体被马粪包裹着,又冻在了一起,若非他身上的棍伤谁也无法认出这竟然是大显使臣。想来也是奇怪,这高渠城里竟然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一个使臣! 陈王惊怒,亲自督人去查凶手。可尸体都已僵硬,真正的凶手申浔又早已回了高渠,又能查到什么?!陈王只得派人送赵平童回信陵,又送了奏章请罪。可皇帝岂是个聪明勤奋的?云裳日日盯着,把从陈国来的奏折全进了火盆里。 —— 冬至,也就是高渠的长至节。这是一年中白日最短的一天。 在陈国,这天百官休假,商旅停业。天还未亮的时候,各家各户就要起床。女子用雪水洗手后在门前挂上一条红绫。成年男子要焚香祭祖,拿着火把绕着房子走三圈。 富贵的人家,大多会在门口架两口大锅,一口锅里烧白水,一口锅里是羊汤,再备着大盘大盘的水饺。那些路过的,无论是谁都能到这家喝碗羊汤,吃碗水饺。有些酒家也会匀出一缸酒放在门外,供人品尝。 城中的商人聚资请来妙龄女子扮做雪神,或歌或舞出城祈福。更有些未出阁的少女,在这天用冰块雕一朵梅花,将它粘在‘雪神’的花车上,以求能有好姻缘。 这样的日子,陈休却还被罚着禁闭。到了冬至,他也只能闷在房子里。 陈休还在睡着,突然听着外面三声擂鼓。陈休还没醒透就一咕噜爬起来,朦胧着眼睛穿好衣服,手才碰到门,突然醒了,才想起来门外落了锁。 陈休一赌气,直愣愣的向后倒,啪哒一声倒在地上。 陈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想着高渠城家家已经挂上了红绫,想着待到天亮扮雪神的花车也该出发了,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今年的雪神漂不漂亮?去年在花车后面粘花的小姐姐有没有嫁出去?三家店的酒最好喝,花车走过的几个街道,沿途也该摆好了各种花糕松果……哎!要是父母还在,哪能在这样的好日子还把我关起来?” 陈休气哼哼的躺在地上,突然听见门外有声响,想着是有人来送温水和早饭了,赌气悲声道,“今天怎么说也是过节,别再是馒头了。你们好歹给我送碗羊汤。”说罢又可怜兮兮道,“回头再送点香叶沫来。” 门外的人一笑,扭头大声道,“咱们小公子说了,今天给他碗羊汤就行了!” 陈休一听这声音,忙得一咕噜爬起来,贴着门道,“三哥!三哥!你怎么来了?” 陈锦笑着把门打开,一把要把陈休拉出来,陈休连退几步,道,“我要是再私自出这个门,后半辈子都别想好了。” 陈锦微惊,一抬眉头笑道,“没想到你这次到真长记性了!” 启恒笑道,“今天一早我们就去太后宫里替你求情,舅父才准你今天出去。不过只限今天一天。” 陈休只盼着今天能出去,哪还管别的,高兴的三两步从门里跨出来,一下跳到陈锦身上,喜道,“我就知道,大哥三哥还有恒小弟不能不管我。”又左看右看,道,“大哥呢?大哥怎么不在?” 陈休已经快有陈锦高了,他猛地冲上来,陈锦没留神踉跄退了几步。陈锦把陈休放下来,无奈笑道,“你小子还真长高了。大哥哪能像你这样闲着?他还有些事情,一会就来。” 陈休也笑,“要说宫里过节可没高渠城热闹,姑娘小姐这天全出来了,大哥这次也去就对了。” 启恒才要说话,被陈锦一把拉住。陈锦笑道,“可是大哥已经娶了亲,城里的漂亮姑娘也和他没关系了吧?” 陈休笑,“娶了亲能怎么样?大哥还能怕了那个公主!要是真有漂亮的女子,我亲自把她送到府里去。” 陈锦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突然一个随从伸手要抓陈休,“你说什么鬼话?” 陈休转身一看,吓得扭头跑开,一把把旁边的启恒也拽过来挡在前面,冲着那随从赔笑道,“我说,就是再漂亮的女子,也不能和公主比。公主温柔贤惠,旁的女子就是哭着喊着要嫁给大哥,那也决不可能。” 那个随从正是卫国公主,现在的陈国世子妃,她乔装而来不过是为了出城方便。 启恒偷笑,趁着陈休不注意,一下跳开,道,“他这可不是真心话,你千万不能饶了他!” 柔歌捏捏启恒小脸,笑道,“你再张几岁,和他一样大了,可不能像他这样。” 陈休再也没地方躲了,只能嬉皮笑脸的看着柔歌,“我知道错了!你刚刚也说了,我说的是鬼话,不能当真。你不至于和我一般计较吧!” 柔歌一下乐了,笑着缓缓的向前走,道,“现在知道错了,刚才说的时候干嘛去了?” 陈休又泥鳅一样躲开了,两人围着陈锦打转,众人都是大笑。 这时候陈铭也到了。他在园子外就听见里面的动静,笑道,“你们在闹什么呢?” 柔歌指着陈休笑道,“你这好弟弟要给你送个漂亮女子呢!你可要?” 陈铭知道他们在说笑,也没在意,眼睛看着柔歌,快步走过来。 第二十章 高渠城早已热闹起来。 花车队早已出发,几乎绕了小半个高渠了。鼓车上的‘雪神’还没停下舞步,像是不知道累似的。鼓车后面也有百十人的队伍,都带着面具手舞足蹈,时不时几个女孩结伴跑进队伍里,在花车上粘上冰梅,带着面具的人就要围上来往女孩脸上抹上红色胭脂。那些轻佻的少年必定吹着口哨,女孩们往往羞红了脸,低着头跟着队伍向前走。 启恒柔歌都是没见过,看着新奇,一路跟着。柔歌看着眼里羡慕,懊恼道,“我昨日若是知道有这样的事,也该凋个梅花。” 陈铭笑道,“这些都是没出阁的女子。再说你这身打扮,他们还当你是男子呢,怎会让你靠近?” 柔歌故作生气,紧追几步,跟着花车去了。陈铭无奈也只得追上。 这两个人!陈锦暗笑,才要跟过去,一转身发现陈休不见了。 启恒也是摇头,“我也没注意到。” 陈锦喊了几声‘陈休’,人声繁杂,根本没人听见,心中一叹,这家伙又不知道去哪了。再一想,在这高渠,他总归出不了事,也不再管。 —— 这次陈休可真不是有意消失。 他有一个朋友名叫阿鱼,本来想去见她,才故意和陈铭等人走散,谁知道却遇见了孙贺奇。 孙贺奇要他还钱,又扣住阿鱼对她出言不逊。 陈休挣脱不得,见左右逃不掉,只得说有人欠他钱,带着孙贺奇在高渠转悠。他想着找到陈铭几个,给钱也好,吓唬也罢,总能把他打发了。可是人这么多,哪里好找,绕了半个高渠,等到游行快结束了才终于在城门看到陈铭他们。 孙贺奇去僵住了。陈铭倒也罢了,那陈锦脾气可没那么好,这么上去可不等于自找麻烦。 陈休见他迟疑,故意激他,“怎么不敢了?刚才不还说,天王老子都不怕嘛?” 正所谓是年少气盛,这些少年人面子为大,最受不得激,你若是说他‘不敢’,他就是真怕了,也硬着头皮去。 陈休忙拦住,道,“前面人多,也不好说话,我去把他拉出来,你在旁边等我。” 孙贺奇手里有阿鱼,也不怕他跑了。 依着陈铭那个耿直的样子,陈休被孙贺奇逼着要钱这事若是被他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数落他,要是再告诉陈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因此这事断然不能说真话。但若是说孙贺奇强抢民女,要他帮忙把那女子救出来,他们必定不能不管。 这样打定主意,才要去拍陈铭,城门却一阵大乱。原来是门外三人骑着快马,到了城门仍不知停下,众人为了躲开马,这才哄嚷着躲开。 柔歌为了看得清楚,站在了一个卖毡帽的摊子上。那摊子就是几块木板支的,本来也不稳,被这众人推挤,晃晃悠悠的,柔歌一个不稳险些摔下来,好在陈铭一把抱住她。 陈锦也是吓了一跳,心说这高渠城中不许踏马快行,不只是谁竟敢违令。只见众人让出一个小道之后,三匹快马进了城门,马上的人是个驿使打扮。不过一瞬间,三匹马绝尘而去。 陈铭冲陈锦道,“这些驿使总是这样?该管管了!” 这时候陈休到陈铭面前,故作悲声道,“大哥,有人强抢民女,你可要管管!” 启恒信了道,“在哪?” 陈铭见他眼神躲闪,当即知道他没有说真话,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陈休支吾道,“是那个孙贺奇,无法无天,哪有什么不敢的。我和他有过节,不好出面。” 陈锦道,“哪个孙贺奇?不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吧?” 陈休那小心思被看穿,只好哀求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管于情还是于理都得帮我。” 陈铭盯着陈休,无奈道,“才替你求情,你又来惹事!” 陈休又忙把目光转向柔歌,“堂堂卫国公主,美丽善良侠骨柔肠,怎么能看着人仗势欺人?” 陈锦凑上来,笑道,“我问你,你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是真心的?还不是要公主帮忙?”又转向柔歌道,“你可不要听他的,他这次也不知道是惹出了什么麻烦!我们帮他,他去一边逍遥快活,我们图什么?” 柔歌知道陈锦故意急他,捂着嘴嘻嘻笑。 陈休无助的看向启恒,“你可帮我劝劝大哥。” 陈锦悄悄怼了一下启恒,启恒也偷笑不理他。 陈休急了,拉着柔歌就要过去,便走便奉承,“这次我真没骗你们,你先过去看看。” 陈锦又气又乐,冲陈铭道,“咱们别上前去,你看他怎么办!” 此时几个人远远看见陈铭,急忙跑来。“可找着您了。王上要立刻见您。” 启恒看这大冷的天,这两人却是满头大汗,问道,“发生了什么?” “王上只说找到殿下和世子,让您和世子立即去见他。” 陈休晕晕乎乎的,心说这什么情况?本来以为陈铭出面就要教训孙贺奇了,怎么突然来了两个人,让陈铭回宫?陈铭看向陈休柔歌,“三弟,你把柔歌送回去。” 陈锦明白这是发生大事了,沉声道,“大哥,你和恒弟先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陈锦知道宫中有事,冲孙贺奇道,“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孙贺奇一时没缓过神来,咦了一声。陈锦讪笑道,“怎样?还要我送你不成?” 孙贺奇欺软怕硬,哪敢惹陈锦,听着这话立马灰溜溜的走了。 阿鱼知道他们在帮他,抬头看着柔歌,感激的点点头。陈锦心说这女子太没良心,冷笑道,“我们好歹算是救了你,你怎么连句感恩的话也没有。” 阿鱼一听,抬头看看陈锦,又赶忙低下头,脸涨的通红。陈休道,“三哥!她不能说话。” 陈锦却是愣住,尴尬的盯着阿鱼。柔歌笑道,“他这人嘴太笨,没什么恶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阿鱼抬头笑笑,比划着,‘没关系’。 陈铭和启恒才到宫门,却发现陈王亲兵首领胡图微竟在那等着。陈铭微惊,心说既然让恒弟一同过来,那就是信陵方向的事了,不过能是什么事?陈铭想着心里莫名的担心。 胡图微迎上来,道,“王上在祈平殿,世子和恒殿下尽快过去。” 第二十一章 信陵之变 说起来这也是该变天了。 且说皇后知道皇帝竟然要攻打陈国,赶到内殿,想要求情。还没开口,云裳紧跟着闯进来,让人拿下皇后。 “陛下!陛下就算要治我死罪,我也不能让这个女人靠近陛下。”云裳哭道。 皇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宫里的侍女和我说,皇后要毒害陛下。臣妾担心,立刻带人闯进来。” 皇后冷笑道,“我宫里的侍女怎会不来直接找陛下却去找你?” 皇上也道,“你别听那帮奴才的。你们先把皇后放了。” 云裳哭嚷着抱着皇上,“陛下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放。” 素如跪地道,“陛下圣明。贵人也是担心陛下安危。这样污蔑皇后是诛九族的大罪试问哪个奴婢敢这样胡说?还请陛下好歹查清。” 皇帝是太皇太后一手扶持,朝堂上下,敬他的人反倒比太皇太后还要少几分。皇帝想着太皇太后死时却也只有皇后在,若是皇后手中真有懿旨,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皇帝又奈不过云裳的哭诉,这才道,“皇后委屈一下,等事情查清,还皇后清白,孤亲自向你道歉。” 若是有心害人,哪会没有证据?这其中的阴谋阳谋之类必定少不了。云裳一心要扳倒皇后,所谓的证据也是早有准备。 皇后苦叹道,“陛下如何判断那些所谓的证据的真假?” 所谓证据,真的假的加在一起有千万个。那些去搜查的人搜到皇后勾结陈王的密信、毒药也毫不奇怪。还有一封密信,是太皇太后留给信陵守将莫全的。 【如信陵有变,以皇后之令为尊。】 皇帝看罢,恍惚倒在榻上。到最后,太皇太后对他还是不放心,宁肯将生杀大权交到皇后手中!皇帝心中五味杂陈,随即召莫全进宫。 莫全才进宫门,宫门当即闭上,莫全正是疑惑,两侧便窜出二十余荒狼卫。 皇帝让皇后前来对质,证据直指皇后意图毒害皇帝、联系陈王谋反,却唯独不提莫全之事。 皇后辩解道,“我若是要下毒,怎么会和侍女说?” 云裳哭道,“好在这奴才知道了,不然臣妾怕是见不到陛下了。” 皇帝看着这些证据,说不出话来。皇后会来杀自己?信中说我不念父子之情,将启恒废黜发配陈国,将来天下落入云裳母子之手,皇后便没了活路。天子之位,一国之母,都是值得用任何手段去争的!难道皇后真的这么想? 皇帝思来想去,半晌才道,“把皇后软禁起来,不许她出正阳宫。传令下去,对外称皇后是患病需要修养。” 云裳听皇帝话里意思是不肯杀了皇后,甚至连废黜皇后的意思也没有。云裳哭道,“我平日敬重皇后,没想到她竟要害陛下,还好未能成功,不然臣妾怎能独活?” 皇帝道,“哎!你平日哪里敬重她了?况且罪在陈国。她这一个女人能掀起多大风浪来?祖母又留下遗训,命朕不可废后,朕也是无奈。再者偌大个信陵皇宫,还能管不住个女人?我就是留着她,又有何妨?” 皇帝这一席话,也不知是劝自己还是劝云裳。云裳见皇帝心意已决也不敢多言。 那一帮朝堂大臣,听闻皇帝要进攻陈国,大多反对,纷纷谏言,皇帝不肯听。 这皇帝也是好笑,隔了几日,又想起这事。越想越不安,又传令,凡显国人,家中有陈国物品者,一律焚毁,否则立斩不赦。 陈国物品多是过冬之用,现在却让焚了这些。富贵人家好说,屋中多烧点银碳,衣服换成南方的棉服,也不至于冻着。贫苦人家可要怎么办?这么一来不知道要冻坏多少人。 韦无妄下了马车,直奔敕令门,便看到敕令门外跪着一群朝臣。 他们是来要求皇帝收回成命的,皇帝也下令遣散众人,那帮人却不肯散。有的说要死荐,更有几个老臣在外哭诉,可没等来皇帝召见,却等来个传旨的。 “陛下有令,从今日起休朝,所有臣等无召不得进宫。” 文人有文人的办法,这帮人不能进宫,却也不肯离开,全跪在敕令门外,要求释放皇后迎回启恒,否则永不起来。 韦无妄穿过众人,正要进门,一个老臣喊道,“韦大人!韦大人劝一劝皇上,江山社稷仗着韦大人啊!” 韦无妄转身劝道,“在下尽力,众位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敕令门再次关上,郝升跟在韦无妄身后,笑道,“韦大人放心,他们想进来只能躺着进!” “杀了?这倒是方便!”韦无妄冷笑,“你杀的完吗?” 韦无妄进宫却不是去见皇帝,是云裳假借圣旨传见他。韦无妄赶到锦绣殿,云裳正是心急如焚在殿内来回踱步。 “有郝升在,你怕什么?他堂堂内卫总领,还对付不了那帮书生?”韦无妄示意几个下人离开。 云裳急道,“那帮人就不该留,你听听他们说什么!要释放皇后,迎回启恒!这帮子人!应该把他们统统杀了!” “把他们杀了,你只会死的更快更惨。”韦无妄道。“这就是你自作聪明。你也不用担心,他们闹不起来,我有我的办法。” 正宜宫 皇后听了消息,心说不知道谁出的这样的馊主意。她心里暗道,“陛下啊,你若是还念着旧情,无论如何也该来见我一面!”想着一叹,传唤内务府几个听差的,让他们将她宫中的陈国之物搬到朝殿。 又道,“太皇皇太后六十大寿时,皇上曾亲自烧制了一个净白瓷瓶,你可还记得?你们将烧制瓷瓶的火炉搬到朝殿前去。” 宫中大半东西都是从陈国带来的。又传令五品以上官员明日卯时来奉天殿前。 第二日寅时皇后就在朝殿前等着,到了卯时却没有来一个人。 宫中的女子啊,全要仰仗她的夫君。她这皇后无权无宠,眼见皇上又要攻打陈国,这就连个后台也没了。虽说是皇后,但和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嫔有什么区别?大多人躲她都还来不及,谁还会来巴结她?到了辰时才开始稀稀拉拉的来人,巳时到了,在场不过几位老臣。 皇后也不恼,坐在椅上冷眼旁观。见巳时已到,想来会来的都该到齐了,皇上早该听到消息了到现在也不出现,该是不会再来了。 皇后放下茶,起身缓缓走上火台,只道,“各位大人前几日必定都收到旨意,要焚烧一切陈国物品。若说是陈国的东西,宫中唯有我这里的最多!这便在众位大人面前做个表率,将它们一并烧了!” 说着就要人点火。那火光之外,众位大人面面相觑,这个圣旨,荒诞无比,皇后不去劝解皇上,却要来这里做表率?不知道这个皇后是何意思。 火烧了裘袍烧了木椅烧了珠钗烧了嫁衣,再无一物可烧,火光渐弱。皇后目光黯淡下来,叹道,“我也算是陈国的人,按理说也该给焚了……” 那些个大臣闻言大惊,当即跪下,惶恐道,“皇后三思!” “三思?”皇后自嘲的笑道,“我何止三思了!” 皇后道,“不知哪位卿家再去问问陛下可愿再见我。” 皇帝本以为不过是烧些东西,烧就烧了,不想却要烧她自己!这还了得?皇帝急忙赶去,才见皇后站在火台旁,一众大臣侍从皆跪倒在地。 “陛下终于来了。” 皇帝道,“你先下来!” “臣妾求见陛下,只有一言告知。臣妾兄长谋逆的罪名本就是莫须有,臣妾想害陛下更是无稽之谈。臣妾以性命相保,家兄绝不可能谋反。” “你先下来!” 皇后哪里肯听,“陛下!因为一个小人和几句不知真假的话,就发兵陈国,天下必有议论。况且陈守着北境,若是陈灭,何人在两界山抵抗北戎?望陛下三思!” 底下众臣亦附和道,“望陛下三思!” “陛下让我下来,我今日若是再跳进这高炉之中,便是打陛下的脸了。只是我今日既然站在这处,决不肯再活,只是望陛下能明白过来。陛下若还能想起当年烧制白瓷的心,请陛下收回伐陈之命!” 皇帝头脑混乱,人人都喊‘皇上圣明’,可他有几分圣明? 皇后期盼的望着皇帝,皇帝却不为所动。皇后闭目苦笑,“陈将永驻北疆,以卫大显千秋昌盛。望陛下明鉴。”说罢自刎而死。 这是他们大婚的两句话‘陈将永驻北疆,以卫大显千秋昌盛’。 第二十二章 兄弟争论 启恒两眼通红,一言不发便要向外冲,被陈铭一把抱住。 启恒哭着着大喊,“放开我!这次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启恒在陈铭怀里红着眼眶,挣扎着要出去,口口喊着要杀了云裳。 陈铭抱着他的肩膀摇晃,一遍遍喊着“启恒!启恒!看着我!启恒!”。陈铭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却完全没用。启恒像是聋了,什么也听不见;像是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放开我!放开我!” 陈铭无奈,只得敲晕启恒,把他抱到祁平殿后的卧榻上。 陈王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哽咽道,“你可知我为何不重用那个园主?” 陈铭微愣,不知道陈王怎会突然提起那园主,略一想,也答道,“才疏学浅,不堪大用。” 陈王摇头,“他有才有德有谋有勇,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他对我说,天命有德之人治理天下,而如今天子失德,当顺应天道。” 陈铭不想那园主却有乱世的心思。父王此时突然再提他,心道难道父亲是想着要发兵启,为姑母报仇?扶启恒为帝? 陈铭道,“陈国陈王虽不如天子,可在陈国亦是统地千里,治民万户。恒弟若欲为王,我甘心将世子之位让给他.但恒弟若是想攻入信陵,我却不愿将兵给他。姑母必是冤死,孩儿亦痛心,可不愿因此发起战争,而至生灵涂炭。父王曾说过,我陈国之所以守疆护土,不是为了对天子尽忠义,而是为了世间百姓。那前方战士浴血沙场,也不是为了南下作战,而是为了身后各自亲人兄弟。因姑母一人,而引起战争,如何跟世人交代?!姑母若是还在,必定也不忍见这许多性命因为她而死。” 陈锦此时回宫,也听到了此事。他听陈铭这样说,大步进来,道,“大哥!我平时敬你,但你这番话我不同意。皇上都这样对自己没一点约束,百姓日后总会受到牵连。后宫失治,前朝必昏,久之天下必乱。朝廷上下恐怕早已被奸佞小人控制,那皇帝一点心智恐怕都在歌舞美色里泡没了,能分什么是非黑白!” 陈铭道,“皇上也非如此昏庸偏听之人。朝堂中也不是没有忠义之人,那将军童遇、大夫晋珂等都是忠义之人,又有定远侯苏胜坐镇,怎会让云裳母子肆意妄为。” 陈锦道,“我知道你要说苏侯爷他们。朝廷或许有忠义之人,可那些忠臣现在老的老了,没老的也早被贬到别处。苏侯爷行动不便,已有多年不上早朝,空有爵位,又无实权,恐怕他们也都是被人拿捏随时丧命,能指望他们什么?他们若真有能力左右朝政,姑母怎会惨死?” 陈铭叹道,“以臣伐君,于礼不合。大显可用之兵比我陈兵多数倍不止,如何一战?即使兵力相当,你可知这战乱一起,要多少年才能停止,这期间又会发生多少惨况?” 陈锦道,“你这是妇人之仁。我们若不动手,日后启辛继位,他若是起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又该怎么办?父兄会将恒弟拱手交出?陈国能有安宁?那皇帝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逼死了姑母,说不定有一日就会发兵攻我陈国,到时大兵压境,陈国战是不战?依我说,倒不如抢个先机,废了皇帝立新帝。” “二弟!”陈铭怒道,随即又轻叹,“纵使必有一战,也绝不能是现在。北戎进攻中原之心不死,西吴私自屯兵,我陈国若是用兵,恐怕会三方受敌,必败无疑。况且事情或许有转机。” 门外侍从高唱‘太后驾到’! 陈王一愣,这消息谁给传到太后那儿去的!再看太后已经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边走边道,“你那些妃子得好好管管了,她们说什么信陵……!”后面的奴婢还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太后站定,再看陈王等人神态,身子打了一个晃,颤抖道,“真的?” 陈王沉默。陈铭陈锦也不说话。 太后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沉,坐到床上。启恒正好醒来,睁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晃,最后慢慢溢出来,“我母后必定是被害死的。” 太后也是眼睛里喊着泪,搂住启恒,“我的恒儿!” 启恒窝在太后怀里,哭道,“祖母!你劝劝舅父。舅父,你给我些兵把!让我去为母后报仇!我要去给母后报仇。” 太后一顿,强收了眼泪,盯着启恒,道,“你是想报仇,还是想送死?” 启恒说不出话。他不会带兵,他打不到信陵,他会比云裳先死。启恒用被子蒙着脑袋,蜷成一团,小身子不住的颤抖,到了深夜终于含着眼泪睡倒了。 皇帝让人再追查下去却又找不到确切线索,竟不再提发兵之事。 云裳全然没想到皇帝对皇后还有几分余情,机关算尽,也不能将启恒、陈国一并铲除。她的计策不能成功,便只能去找去找韦无妄。 韦无妄道,“贵人现在先考虑自己吧。皇后死了,启恒将要回信陵。陛下说不定就会将启恒留下。若是再发生什么变故……” 再之后,韦无妄不说,云裳也想到了,那些大臣必定趁机让皇帝重立太子。启恒若是回信陵,必定不能放过自己。无论怎样,都是心腹大患。云裳急道,“不要变故!不能有变故!” 云裳直奔内殿,去向皇上哭诉,“陛下,救我和辛儿!启恒能因为皇后受了委屈就把我扔到湖里,这皇后一死,他必定将怨气撒到我身上。上次好歹有些缘故,可这次臣妾实在无辜啊!启恒顽固的很,大逆不道的很,不会听劝告,不能放过我们!还望陛下能救我还有我的两个孩儿!” 皇帝此时已经是火冒三丈。 今日卫琼送来了一份大礼。竟是一对黑色训鹰,皇帝看着想起前些时候的梦,一阵胆寒差点没气昏过去,一怒之下让人把卫琼收押。 云裳来哭诉的时候,他也不知是脑中糊涂耐不住云裳的哭诉,还是对陈王仍有防备,竟下令让启恒‘遥祭母丧’。 可怜启恒!他听闻母后丧命,当即要赶回信陵,到了雁回关,却看雁回关关口紧闭,独不许启恒进关。 第二十三章 宫变 再说卫国在南境苦苦支撑,没等来信陵的救兵,却等到了卫琼的被收押的消息,悲痛之余只得向陈国求救。 卫王与陈国向来交好。卫国有社稷倾覆之难,陈怎能不助。只是应该如何相助? 陈若助卫则不忠,不助卫国又不义。如何决定?陈王左右思量,终于决定让陈铭、卢觐领兵前往卫国。 陈铭叹道,“我们就是一时救了卫,以后事情怕是更多!” 陈王让其余人先退下,独留下陈铭、陈锦二人,轻叹道,“我让你二人留下,还有一事,你们一定要牢记。今后无论怎样,北方两界山的兵不能撤。” 陈铭陈锦一愣,会打进陈国内吗?这谁敢说呢?只得齐声道,“儿臣明白。” “再有一事……”陈王欲言又止,打量他二人,半晌又道,“算了,你们下去吧。” —— 陈国出兵救卫,正中韦无妄下怀。韦无妄趁机向皇帝进言,“陛下念夫妻结发情谊,不忍诛灭陈国。可陈王竟再三欺君罔上,这次竟敢明目张胆出兵帮助卫国。大逆不道。而且陈王私自养兵二十万,大大超过规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如今陈兵入卫,陈国空虚,只需派兵入陈,必能大败陈国,擒得陈王父子,也让他不敢不敬天子威严。” 皇帝疑道,“当真?” 可笑这皇帝啊。皇后是希望他能够多想一些,能做个明白人。可他却去问这个世上最不想他做明白人的人。 韦无妄禀道,“那陈王不敬天地,不尊天子,私自屯兵,若是不闻不问,等到陈国攻入信陵,可就晚了!早有传言说太皇太后在时已定了让恒殿下继承大统,也不知真假。陈王或是仗着太皇太后懿旨,领兵攻显……”韦无妄一顿,见皇帝表情僵硬,又道,“若是因为……因为这个原因,皇后就是真要刺杀陛下也不是不可能!” “放肆!”皇帝怒喝道,心中却快速盘算。皇后皇后!又是皇后。他本就偏听偏信,这些年又养出多疑的性子,听韦无妄话中意思,竟想越觉得有道理。 韦无妄看皇帝脸色变化,心中暗喜,忙跪地俯首道,“臣请军令,领兵讨伐陈国,擒拿陈王!” 皇帝心中恼怒正要下令,突然——也赶得正巧——一阵风吹来,皇帝登时有了半分清醒。竟然想起皇后自尽前所说的话。陈将永驻北疆,以卫大显千秋昌盛。沉下声道,“慢着。” 他这头脑早被美人佳酿毁了、被多年骄奢的日子消耗尽了,纵使突然触动察觉到有些不对,却脑中一团浆糊一样,总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有问题。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头绪,似乎想到点什么,转眼就忘了。 “是。”韦无妄跪地叩首。心中暗自狐疑——皇上在怀疑什么? 皇帝垂下眼,瘫软的坐下,眼神混沌,声音也飘飘忽忽的,“传旨。卫王不敬天子,令蚀王讨伐。” “遵旨。”韦无妄听了旨意却仍是跪着,半晌见皇帝再无下文,又道,“那讨伐陈国之事……陛下,蚀兵已在卫国边境,陈国决心救卫,大军已经动身南下了。南下必经过显境,此时若是不防备,等到陈国异心显露,可就晚了。” 皇帝听着韦无妄的‘高论’,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疑心顿起,“你为何总提出兵伐陈的事?是陈国什么人惹怒你了?” 韦无妄慌忙跪拜,“臣不敢。食君之禄,不敢再有私心。臣知天下诸侯都是蒙受陛下之恩。诸侯应敬天子,不敬当伐。” 皇帝侧目心中暗自思量,道,“下去传旨吧。” 韦无妄再不敢言说声‘遵命’,便要退下。 “听闻你曾在陈国待过一段时日?”皇帝突然问道。 “是。来显之前,臣一直游历天下,确实到过陈国。”韦无妄道,心中一阵恶寒。 “我只是随口一问,韦大人何以如此紧张?”皇帝疑道,再一想即便是陈国人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算了,你下去吧。” 韦无妄答喏退下,出了大殿,眼神狠戾起来。 皇帝既然起了疑,怕今后再不会轻易信他!以后该如何行事?韦无妄闭眼长呼一口气。既然不好用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信陵禁军移交给申浔统帅,这跟直接交给韦无妄没什么分别。那皇宫内卫总领郝升又是韦无妄心腹,皇帝仅凭几个荒狼卫,何以对抗重重包围!韦无妄心狠手快,当夜便领兵包围静心殿,控制整个皇宫,不许任何人出入走动。 宫中大变,皇帝却毫无知觉。咋然见韦无妄带剑闯入,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云裳也是吓得花容失色。皇帝连声呼唤荒狼卫救驾,却不知那些天下一流的高手都已经被人秘密除去。他呆在皇宫太久了,甚至不知道信陵有一群神鬼莫测的‘影子’。 皇帝见着形势失去控制,又看韦无妄进来,喜得连呼,“爱卿救命!”却看申浔向韦无妄一拜,道了声“大人”,脸色瞬间涨红,指着韦无妄后退几步,脚下一软颓然坐到地上,“是你!” 韦无妄冷笑,看向云裳。 云裳抱着被子,缩在床角。 “贵人是想做刀下鬼?还是想做新的皇太后?” 云裳一时不明白韦无妄的意图。 韦无妄又道,“这毒酒在此,怎么选,便看贵人自己的了。” 皇帝看看韦无妄,再看周围人,知道此名已休,却决计不敢相信云裳会连同他人害自己。却看云裳战战兢兢接过毒酒,奉了毒酒到皇帝面前。那皇帝一口气堵在喉咙,要骂却骂不出,只能张着嘴拼命的喘气,急的眼睛里都布满血丝。 云裳将毒酒递给皇帝,颤抖道,“启辛总归是要继承大位的,请陛下就先走一步吧!” 皇帝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看云裳,看看韦无妄,又看看这寝宫之内拿刀的众人,强撑着起身上前一掌打翻云裳手中毒酒,口中念着皇后,扑过去便要去掐云裳的脖子。韦无妄冷眼看着,示意申浔处理。 云裳被掐的几乎断了气,小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外漏,眼睛里含着泪,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皇帝又不忍下死手了,他手上力气才松了几分,申浔冲着他天门一掌拍下。 云裳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吓得呆傻住。恍然间就见皇帝的满脸是血从她眼前倒下去。 第二十四章 旧人还刀 人这一生,先有父母生养之恩,又有师长教导之恩,又有知遇提携之恩,有亲友之情,有朋友之义,有家国之责。恩要报、情要还、义要守、责要担,儿女情长在这些面前不过小小一点。然而就是这小小一点,千百年来,却有无数的人歌颂赞美。 说的多了,人也糊涂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也说不太明白。只看那些演义小说,似乎是才子佳人,美人英雄。而对美人和英雄也有差别。对那些英雄来说,若是能配一个绝世奇女子,就如同锦上添花,若是没有,似乎也没人觉得缺些什么。可那些才情卓越的奇女子似乎觅得一个如意郎君才算圆满,若是嫁一个世俗庸人就有些遗憾,若是嫁一个山野粗人更是遗憾,若是终身未嫁,只觉得可怜可惜可悲可叹了。 且说世上有些男子,遇到可爱貌美才情卓越的女子便要动心,若是年岁相当,就想着娶回家,若是年岁不当,就想她嫁给自己的儿孙子侄。所谓芝兰玉树要长在自己庭中,仙灵神草也要挪移到自己院内。仿佛那女子是奇珍异宝,自己要占着,也生怕旁人抢去。也偏偏有那些女子将这追求珍宝的热切当做爱情,却不知这样的热切最容易变心。若是旁人说不好,他就会犹豫;若是父母说不许,他就会不敢;若是遇上新的可心女子或是待的烦了,他就会抛开。 信陵城中便有这样一人。 他本拥着一个爱人,旁人却说不好,父母也说不许,偏偏上天有送来一个绝世佳人。他的爱意减了,不敢要了,不愿要了。本来那男子要为女子安排一个居所,算是将稀宝藏于金屋,或许哪天想起会再去看一眼。偏偏那女子生性高傲,要了一纸休书,离开这锦绣繁华地。 要说也是天意弄人。男子新婚半年,得知新婚夫人有了身孕,喜的直呼“某家有后”!却不知千百里之外那个呱呱落地的婴儿也是他的后人。 —— 更夫高一声低一声的“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夹着梆子声穿进大街小巷。明月高悬。几处灯火如星星般零零散散的落在京都何处。灯火的余光中或是缝补的女子,或是攻读的书生,或是伤情的酒客,或是望月的诗人。偶尔几声狗叫,引得主人开灯大骂。 几个人穿着灰白的夜行衣,与月光下的都城融合,轻快急促的向南城苏侯府移动。 这个时辰以这身打扮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绝非善类,也绝不是善茬。不过这几个人也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夜闯苏侯府。 突然间整个府院大亮,众人举着火把乱哄哄急匆匆高喊“捉贼!”,就看那一个、两个黑衣人在府院人群中窜逃。四队骑兵从侯府冲出,奔向信陵四方城门。战场从侯府扩散到整个信陵城。城中鸡鸣狗跳,仅有的亮灯的人家也灭了油灯,低声暗唤自家的狗闭嘴,城中只有街道上闪耀的火把。 候府中苏胜听见外面的喧嚣已经起身,芸珠公主也披着衣服走到外屋,“什么贼敢闯到这里来?”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发慌。”苏胜道,坐到椅子上。他腿上有伤,不能长久站着。 芸珠笑他,“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唯独你闲着,可不心里慌?” 苏胜叹气,“太子……皇后……唉!” 芸珠见苏胜又提起皇后,也是伤感,柔声道,“世事难料,你既然已经退出朝局,不必多想……” “什么人!”,苏胜猛地起身,警惕的四处打量,一边摸到墙边,取下佩剑。 云裳一愣,随即起身道,“看来今晚的客人不只一波!既然来了也不必缩头缩脚的。” 再下一刻又没动静了。 苏胜放下剑,自嘲道,“腿脚不灵便,耳朵也不好用了。是我太疑神疑鬼了。睡吧!” 芸珠也笑,扶着苏胜进内室,“还好令儿不像你!总这么一惊一乍。” 苏胜也笑笑,才踏进内室,突然定住,直愣愣的看着床榻说不出话来。 刀,鸿鸣刀! 芸珠也是大惊,她从内室出去的时候,床榻上分明什么也没有。是谁悄无声息的在这里放一把刀?什么目的? 苏胜顿了片刻,向前颤抖的拿起那把刀。 芸珠疑道,“怎么回事?” 苏胜拔出刀,往事一幕幕闪现。“她回来了。” “谁?” 苏胜像是自言自语,“鸿鸣刀从未离开苏家人手中,唯独到我这……遗失了二十年。” 鸿鸣刀!芸珠想起来了,脸色一沉,对空喊到,“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些年我也从未问过。但是姻缘讲究个两情相悦。不管你是余情未了还是有心报复,都请出来说话!” 燕子追听着差点笑出声笑,“你们这些人良心不长记性倒是一个比一个好,偏偏又以为人都龌龊。” 芸珠道,不是她?听着年岁不对。 苏胜道,是她,这样的声音语气。 燕子追笑道,“别猜了!我是她女儿。我母亲说她一时气愤把这东西拿走了,后来想送回来又没空。这次让我顺路还回来。” 女儿?苏胜喉咙一紧,“你……父亲是谁?” 燕子追笑,“总之不是你!” 苏胜有些哽咽,“她,怎样?” 燕子追笑,“好着呢!你这是觉得对不起她?呵!她过的可比你好。”又道,“对了!顺便帮你们捉了两个贼,就在屋外。也不用太谢我,也有你们好儿子的功劳。”又道,“你也听到了,我没骗你是不是?” 也不知道后一句是和谁说的,芸珠追问道,“那你来信陵是何目的?” 没人回答。芸珠起身追出去,打开门,却看屋外正有两个人,被人定了穴道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芸珠跑到院内去看,一抬头只见苏令竟直梆梆的站在房顶上,显然也是被定住了穴道。 —— 信陵城内,一道高墙相隔的皇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侍卫来往巡逻,几队侍女太监来来往往在各宫间穿梭,匆匆忙忙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东宫里几个奴婢给启辛洗脸、换衣,又将他牵到步辇上。启辛半睡半醒间迷迷瞪瞪嘟囔道,“咱们这是去哪?” 晚依道,“咱们到西宫去,贵人急着见殿下。”她没说完,再看启辛竟就又睡着了。 到了西宫,晚依又把启辛摇醒。启辛迷瞪着抱怨,“皇兄在陈国一定不会遭这样的罪,我也要和母亲说,我也要去。” 晚依牵着启辛进了西宫,却见宫门当即关闭,门旁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抱着长戟守在门旁。晚依心中大惊,牵着启辛的手也一紧。这是怎么了? “殿下节哀!”韦无妄跪地道,“皇上酒后坠楼,已经驾崩了!” 第二十五章 十年仇恨 雁回山脉绵延千里,高处烟雾缭绕耸入云霄,底处谷壑幽深不见天日。春暖,积雪融化,雪水顺着山溪潺潺流动,到了断崖处,大大小小千万条瀑布垂下,日光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交替照进密林深处,水汽氤氲处悬着彩虹。 这是启恒去时经过的路,不同的是那时这路被大雪覆盖。春风吹落枯叶唤醒新枝,一个新的轮回又要开始了。 一路颠簸,眼看信陵城门到了。 太阳已经落山,城门早已关闭了。马夫停下马等着,陈王亮明身份,过不多时城上守兵开了城门,守将亦出来迎接。 陈王撩开厚重的帘子,“我自有安排,将士们守城辛苦,不劳费心了。”守将也不再多言,答喏离去。 启恒盯着‘信陵’二字,本来木然的眼神突然露出凶光。 陈王看在眼里,叹道,“你母亲只有你这么个孩子,我无法护她周全,如今怎样也不能再让你有了闪失。你虽是小小年纪,但我知道你有你的机敏,千万小心万不可莽撞。” 启恒眼神越来越狠。 他想过回来,却没想过是这种情形,母后不在了,连他那个父皇也不在了。而他,像是被畜的牛羊,从这里赶到那里,再被赶到别的地方。 信陵城墙上已经全换成了白旗,白色的旗在风中幽幽的飘动,像是黄泉路上的招魂幡。 夜静的让人害怕。 北直路上一队骑兵经过。 他们很不走运。从北门出来到现在,一直有一个幽灵一样的人一路尾随他们。他们没有发现。 前面就是皇宫的北清门,幽灵准备出手了。她两只眼睛盯着申浔,慢慢拔出了刀。在她跳出去的一瞬间,突然一个身影闪到她身后,把她一把按住。 “信陵果然热闹。房瓦被踩的都滑了!”燕子追夺过她手里的刀。 曲流霜一见燕子追,也不吃惊,转身要逃,却被燕子追一扯拽了回来。 “你终于忍不住了。你如果一直藏着,我不可能发现你。”燕子追道。 禁卫军进了北清门。 曲流霜一直盯着。 曲流霜悲愤道,“我知道。可我一定要杀他,子追,你知道,我活着就是等着这一天。子追!你放我去吧!” “流霜!别忘了你答应璇玑子什么!” 一声轻响,宫门关闭了。曲流霜颓然坐倒,“子追,你知道这个机会我等了多久吗?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回去吧。”燕子追道。 曲流霜望着燕子追哽咽,“所以呢?所以我是要回太上湖,然后乞求天道什么的帮我报了这仇?” 报仇是她活着的唯一信念,她把自己逼的太紧!这一切是该结束,但不是以这种方式。看看她现在的状态,哪里是来报仇,分明是来和申浔同归于尽的!燕子追轻叹,“流霜,杀人容易。但杀人不是报仇,杀人是泄愤!” “我知道,我知道。子追,你能放下是因为燕姑姑已经放下。我不行。他们已经死了,没机会告诉我他们已经放下了。如果你经历过这些,你应该会明白,明白我有多恨。每天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曲家满地的尸体。我亲眼看着父亲和大哥死在我面前,他们把我和小妹藏在密室,我亲眼看着父亲死在我面前,大哥冲上去,被申浔一刀杀了。我和小妹躲在密室,整整三天三夜,不敢出去,小妹也在那时候坏了嗓子,后来等我醒过来,小妹也不见了。一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忍不住想一刀一刀宰了他。”说到激动处,她眼角竟有些抽动,“子追,我知道师傅让你来劝我收手,但我除了杀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这样的仇。” 燕子追不忍她陷入悲伤的回忆中,打断她,“流霜,不是璇玑子让我来的。我们一起长大,我不想看着你疯狂下去。你的心魔太重,我不敢想你报了仇之后会做什么。” 曲流霜声音沙哑,也不知道压抑了多少痛苦,“我做不到,子追。我做不到。我的心魔只会越来越重。我活着只是为了这件事,我等不及了。你也看到了,他出入很多人跟着,我杀了他不可能逃出去,我也没打算逃,我本来就打算报了仇就自尽的。子追,你猜的不错。不过现在我答应你,我尽量不死。但我要报仇,我会找最好的时机。可是子追,我求你,你不要拦我。报仇也好泄愤也好,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否则以后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燕子追望着曲流霜的眼睛,她能感受到曲流霜的痛苦,她几乎能想象到流霜念着‘申浔’二字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子追叹道,“我不拦你。我等着你一起回去。” 曲流霜看着燕子追,眼睛里终于有了光亮,泪光闪烁几滴泪顺着脸颊流下。 燕子追看着她,想去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璇玑子总说人的善恶没有定论,无论怎样的人总是会受环境的影响,只要有些灵性的即使是禽兽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做恶。归根结底是因为有所求所要,总是会有一个目的。或是因为执念。可是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坏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痛苦。 第二十六章 蓄谋已久! 陈王将启恒送到皇宫,调转马车,直接去了侯府。才到府门,就见苏令迎了出来,“父亲听说您进了城,就让我在这等着。您果然来了!” “带我去见苏侯爷吧。”陈王应道。 苏胜正在大堂等着,事态严重牵扯太多陈王必来。而纵观朝堂上下,也唯有和陈王商议。 刚有人来报陈王到,苏胜起身去迎,示意苏令退下。陈王也未多言,过了中庭进了厅内。苏胜让座。陈王道,“时间紧迫不必讲究虚礼。苏侯爷有伤先坐。” 苏胜听言坐下。陈王道,“侯爷说信陵情况有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王可知道莫全?” “太皇太后的侄儿,征西四虎将之一。” 苏胜也是一叹道,“太皇太后颇为器重,把把信陵禁军交给他。不久前突然死在皇宫,说是旧疾突发。” “死的蹊跷?”陈王疑道。 “蹊跷。莫全曾是我的部下,也是我的挚友。他左肩曾中箭,后背也有砍伤,可除了阴雨时候左肩疼痛,也从未有别的旧疾。” “你是怀疑莫全之死另有蹊跷?”陈王疑心竟再问一遍。这莫全能有什么牵扯?! “是。但皇上不许再查。这是其一。”苏胜又道,“禁卫军有一旧将,前几日来探望我的时候说十三日夜半时,韦无妄突然以捉贼为由,调集禁卫军包围内宫。恰巧那夜皇上就坠楼死了。” 陈王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心中越发的不安,若是这样说,启恒怕更是危险。陈王沉声道,“侯爷的意思是说,皇上死的也蹊跷?” 苏胜道,“只是没有证据。” 证据。陈王喃喃念着,究竟是什么人做的?最后得利的是宫里那对母子,还有那对母子身后的权臣。云裳到还好说,不过是为了权利,那韦无妄又是为了什么?皇帝活着他也是只手遮天,何苦再换个小皇帝。如苏胜所说,韦无妄一直窜出皇帝讨伐陈国,这又是为什么?陈王突然想到那个园主,想起那个空荡荡的木盒,想起本该在木盒里的玉简。可能吗?谁会这么疯狂! 陈王想的入神,突听屏风后面一阵哄哄的声音。 陈王收了思绪问,“怎么回事?” 苏胜也是疑惑。 陈王起身按住苏胜,“苏侯爷行动不便,还是我去看看吧。”说罢拔剑谨慎的转到屏风后,此时空气沉闷,唯有帘后哄哄之声,陈王以剑挑帘,却看刀架上的刀在颤抖。声音竟是这把刀发出的。细看那架上的刀刀身古朴四周隐隐有氤氲之气。“鸿鸣刀?”陈王将剑回鞘,轻手取下刀来。 不敢信刀竟真有灵性!陈王捧刀有走出,赞道,“这鸿鸣刀果然有灵性!”再看苏胜,笑问,“传闻它能察觉到杀气,难道是真的?” 这刀今夜怪异!苏胜满心疑惑,摇头答道,“传闻而已。说是传世之宝,其实不过是个摆设。” “可能拔出一看?” “请。” 刀出鞘便停止振动。都说百炼成钢,世间宝刀多有鱼鳞状细纹,当是生铁折叠击打时留下的印记,而这柄刀身上下通白竟没有一丝锻造痕迹。陈王拿在手里,只觉得比寻常刀重几分,细看刀柄上几条红色的纹路,像是未洗净的血迹。 陈王盯着那些血迹,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场混乱的交战,听到了无数或尖厉活压抑的嘶喊,像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天地昏暗,仿佛进了云端,云头之上一条巨龙盘旋游走。 “长皇!长皇!你骗得我好惨!”其声壮也,其声悲也!轰然一声巨龙摔落云头,电闪雷鸣天崩地裂!猛地眼前一白,茫然无一物。 “啊!!“ 怎么了?!陈王猛地惊醒,再看苏胜睁着眼睛倒在血泊之中,而他手中的鸿鸣刀正滴着血! 这是发生了什么?!陈王仿佛还沉浸在幻觉之中。 “怎么回事!侯爷!苏胜!”芸珠听见声响从外闯进来,一见这情景,一阵眩晕。冲过去抱起苏胜,却见苏胜心腹被切开,早就没了气息。 “这是为什么!”芸珠悲声痛喊。 陈王一阵迷惑,他不过是拔出鸿鸣刀,怎会这样?怎么回事。陈王扔下鸿鸣刀,看着苏胜,再看芸珠,仍是说不出话来。 苏令听见动静,闯了进来,见到眼前一幕大惊,去问芸珠,“是谁?怎么回事?” 芸珠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盯着陈王,“陈王!苏胜做了什么,你要杀他?” 陈王这才晃过神来,再看倒下的苏胜,慌忙上前要去探看,“我今日见他是有事要谈,我并非要杀他。” 芸珠恨道,“苏胜死在你手上是不是?” 陈王无法辩驳。 芸珠抬起手指着陈王,冲左右哭喊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捉住杀害侯爷的犯人。”那双手上沾着苏胜的血。 空气沉闷,天地静寂。苏侯府众人围着木然的陈王,芸珠抱着苏胜痛哭,苏令握拳僵站着。 天才将亮,郝升赶到谢府。 韦无妄还未醒,就听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韦大人!出大事了。” 不过片刻韦无妄披着外袍开了门,“怎么回事?” “昨夜苏侯爷在候府被人杀了,芸珠郡主说凶手是陈王,已经让人把陈王关了起来。” “陈王为何去杀苏胜?” “这个还不知道。还有,昨夜申将军死了,刺客正在追捕。”郝升道。 “申浔!”韦无妄大惊,“是谁?” “大人放心。因为这两件事,信陵城已经戒严了,刺客插翅难逃。”郝升道。 “我给你三天时间,无论死活,我要见到刺客。”韦无妄沉冷道。 皇宫奉天殿 启恒觉得像是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他。这其中有多少希望他活,有多少要他的命,他不知道,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启恒只觉得极其压抑。素白的幡让人压抑,阴森的灵位让人压抑,一道道注视他的眼光更让他压抑。他想逃,想迫不及待的逃,好像所有人都拿着刀,红着眼,要将自己一刀一刀切开。明明静的可怕的大殿,他却似乎听见一声一声的‘杀了他’。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他想他是要疯了。他看着周围的人,总觉得下一刻他们就会拔出刀把自己砍得粉碎。他本来想自己一定会悲伤,可是没有,从他再次踏进皇宫,他只感受到恐惧。启恒压抑住自己要逃跑的欲望,麻木的完成所有程序,然后再也忍不住快速逃出了大殿。皇祖母不在了,父皇、母后都不在了,他像是一个婴孩突然失去了所有保护。启恒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知道这是一种极大的危机感。他告诉自己不能慌,他告诉自己该更稳一些,却更想告诉自己:快逃吧! 不!启恒突然对自己说。是那个云裳,一定是她!启恒阴狠狠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报仇!杀了她给母后报仇。 启恒定神下了灵殿,穿过内门、中门、转入走廊,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急促。突然一人喊道,“恒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把启恒惊了一跳,停下一看却见是尚食所的欢儿。 “你干什么?”启恒觉得手脚都是麻的。 欢儿左右看着无人,把启恒拉倒一旁,低声道,“薰儿他们被看得紧,托旁人又怕启恒不认得、不肯信。奴婢去过几次皇后宫中,和殿下打过几个照面,薰儿想着殿下或许认得,就让我来了。”说着取出一个盒子,“他们不方便来。让我把这个交给殿下,说是皇后留下的,您知道用处。” 连薰儿都被监管了吗?启恒心中一阵悲痛,想着母后生前在宫中的煎熬杀心越重,寒声道,“你也是冒着危险来的,我很感谢你,只是我现在没法谢你。” “殿下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皇后生前待我们好,我们人微言轻报不了恩,只能做这些个小事。欢儿虽是受人所托,只是这事是为了皇后,奴婢也愿意。只望殿下能逃出信陵,莫要意气用事,活着才是最打紧的。日后也能给皇后娘娘报了这仇。” 日后报仇?日后不如就今天了! “谁在那里?!报什么仇?”晚依和一个嬷嬷从月门出来,一见启恒,纷纷施礼,“殿下。” 启恒故作淡定,沉声道,“起来吧!”启恒拿着盒子,只觉得无处藏,一个激灵,袖中匕首掉到地上。 “喏!”嬷嬷起身,两眼却打量着启恒故作没见到,又看向欢儿,高声道,“你和殿下在这边做什么?” 晚依接过话来,“皇上听说殿下回来,高兴的不得了。正巧这欢儿送早膳,就拿了几件玩意让欢儿送来。”又训斥道,“皇上让你送东西你直接去殿下寝殿就好,怎能在这拦着?!” 欢儿听出她是在解围,连到几声是。启恒看着她也是感激。 嬷嬷打量着晚依,自然是不信,随意做个礼紧赶两步走了。 晚依低声道,“陈王被长公主关起来了。” 启恒脑子懵乱。 晚依又道,“殿下,皇后若是活着,最希望的必定是殿下的安全。” 启恒愣愣的抬头看着晚依,想起母后的话,想起陈王嘱托。是这样啊,为了‘他’的安全。他感觉到冷了,似乎空气也稀薄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第二十七章 侯府大牢 皇宫南侧门 时候已经晚了,宫门紧闭,几个守兵困得不行,连连打着哈欠。 老兵打趣道,“唉!等会刘老头过来运马粪,就能把你熏醒了。”话没说完,见宫道上一辆乌蓬马车慢悠悠的往外走,守兵上前拦住。 启辛露出个小脑袋,“我要出宫,你们要敢说出去我要你们脑袋!” “唉唉唉!”老兵生怕几个新兵不懂事,连声答着挤上来,一边使个眼色,几个小兵会意赶紧的开了宫门。晚依笑道,“陛下去去就回。你们可要记清了,无论谁问都不能说。我可记清你们几个了。” 守兵连连谢恩,保证不往外漏一个字。 马车绕过几个街道,停在苏侯府的后门。 启恒看着晚依道了声谢,他讨厌云裳顺带着也讨厌启辛,现在启辛帮了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半天把鹰头匕首给了启辛。马车回转,重回了皇宫。 启恒敲开门,让开门的小厮带他去见苏令。来的路上晚依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启恒。‘不可能’,启恒暗道。 苏侯府 芸珠不吃不喝守着苏胜一整天。 “母亲,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苏令道。 芸珠眼神空洞着,没有听见。陈王为何杀苏胜? “您回去休息会儿吧!当是为了令儿。”苏令半跪着劝道。突然一枚小的看不见的铁珠冲着芸珠飞来,苏令还未来得及反应,芸珠已经昏睡过去。 苏令惊怒,正要看是何人,却听一声轻响燕子追推门进来。 “别担心,昏睡穴而已。她正好能休息休息。”燕子追笑道。 “你来做什么?” “我也没要害你。行了,你先把她抱后面睡会儿!你总不会想她这么睡吧?”燕子追道。 苏令不肯动。 燕子追笑,“去吧。我想做什么你也拦不住。” 苏令看着燕子追细思片刻,依言抱芸珠去了后面榻上,出来却见燕子追站在棺材前。 “你做什么?”苏令喝道。 燕子追回头笑,“你母亲可不知道你还有半个姐姐,你若是不想她知道上火,最好小声点。”又道,“我劝你一句,要是不想以后后悔,最好把陈王放了。” 苏令沉默。杀父之仇如何能放! 燕子追摇头苦笑,“那你带我去见一见陈王总可以吧?” “你要做什么?” “我问你,陈王有什么理由杀侯爷?如果要杀何必亲自在候府动手?他想自杀不成?”燕子追又道,“世上有一种蛊虫,能控制人的心智。你带我去见见陈王,或许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正说着只听外面脚步声起,燕子追盘柱而上。脚步声近了,一人轻敲门,道,“小侯爷,殿下要见你。” 启恒?他怎会现在来。苏令打开门。启恒可怜兮兮的看着苏令,“我是偷偷出来的。” 苏令会意,把那小厮打发走了,又嘱托他不许说出去。 “你放了陈王吧!这件事定然是误会。”启恒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说的决然。 苏令目光一寒,“我看到的是陈王拿着刀,而我父亲倒在地上。陈王也没有否认。” 燕子追从梁上下来笑道,“可是他也没有承认。对吧?” “这是谁?”启恒惊问。 “总之是帮你的。”燕子追摸着启恒的脑袋笑道。启恒觉得不舒服,推开燕子追。 燕子追也只笑笑,再冲苏令道,“太上湖可比这信陵乱多了,有些事我见的比你多,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要是不放陈王,陈王早晚必死。”燕子追苦笑,“你不会是想看着冤死陈王,然后以后像你爹那样,没事抽出几天哀伤后悔,以告慰自己没死尽的良心吧?” 苏令微怒,“父亲尸骨未……” 燕子追笑,“行了行了,尸骨未寒,还在他灵前。在哪边?你带路吧!” 苏令虽然不喜燕子追这样放肆,可隐隐也相信此事另有隐情。“我可以带你去见陈王,绝不可能放了他!” 燕子追轻笑,这就够了。 苏侯府大牢有三层门,墙足足有两尺厚,魏呈武见是苏令也并未阻拦。 到了中门,便能见着陈王了。陈王听见牢门开,抬头去看见是苏令启恒也是一惊。眼见陈王在内,燕子追先行一步进去,苏令正要跟进,被魏呈武一把拽回来。 燕子追一见不好,知道是中了计,再要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启恒扯了进来。再看魏呈武干净利落的关门、落锁,燕子追哪里还出的来?苏令也是惊诧讯问魏呈武。 启恒才从皇宫逃出,一心见陈王,却不料突然被关到大牢大牢光线昏暗,启恒又惊又吓又怒又急,惊愕的看着燕子追说不上话。 燕子追也未料到,只得苦笑,“你先别气我,我不害你,但我也不是来送死的。再说,你也正好要见陈王。” “你既然要见陈王,我成全你!” 竟是芸珠。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母亲!”苏令大惊。“殿下还在里面。” 芸珠悲怒道,“你还认我是你母亲?她突然出现在信陵,你父亲就死了。你敢说这两者没有什么关系?你父亲可是死在鸿鸣刀下!你竟敢信她!” 燕子追冲着陈王苦笑,似有同被冤枉的同病相怜之意,高声道,“我若要报仇亲自动手岂不痛快,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真像没有大白之前,谁也别想逃!”芸珠道,“燕姑娘,陈王就在里面,你大可去见去查问!” 苏令再要说话。芸珠瞪他,又道,“她若是查出来,我不仅放她,还要谢她。”看来这芸珠根本是假昏,燕子追在灵堂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陈王微惊,“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子追哭笑心说‘我认得什么蛊?’。她本来是打算救陈王出去,再找刘香丸帮忙。这时候看看四周,当真是铜墙铁壁,没救出陈王自己反而搭了进来,只得摇头苦笑道,“猜错了。” 芸珠本来也有三分希望,此时竟也有几分失望,悲痛道,“既然如此,燕姑娘还是在好好呆着吧。”说罢离开大牢,苏令也只得离开。 启恒一直靠在墙角,芸珠明知道他在里面,却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启恒心中顿时凉了。好半天听外面没了动静,陈王轻唤,“恒儿!恒儿!”启恒才回过神。陈王问他为什么离开皇宫,他也一一作答。陈王轻叹一声,再看启恒两眼无神,又道,“放心。郡主总归不会害你。你若是出了大牢,立刻回高渠去。” 启恒心中一沉,望着陈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晃。这才从从怀中取出盒子,打开上盖抽出暗格按动机括,抽出里面的绢布拿给陈王。 绢布上不过寥寥数字,可字字如山。陈王越看越惊,忙将绢布叠好,抬头问,“这是谁给你的?” 启恒把来由说了。又道,“这个盒子母后曾给我看过,她们不会知道。” 陈王一叹,心中念着‘小妹!小妹!你有此物何不一早拿出!’再看启恒更是无尽心酸,“恒儿,信陵你不能再待了!” 燕子追却笑,“现在连这能不能好好呆着都是问题,还说什么信陵不能待?” 陈铭带兵南下助卫,陈国拿什么抵御北上的显兵!陈王向北望去,陈国!陈国! 高渠城 高渠城三声钟响,白昼撕开暗夜。太阳撑起合拢的天地,东方发白。细碎的云漫布整个天空,一丝一丝、一片一片。古语说“游丝天外飞,久晴便可期”,天要放晴了。高渠城醒了,百姓依旧、商旅依旧、各个官邸依旧。王宫也是依旧,却又比平日多嘈杂一些。 太后早年喜爱花草,后来又觉得花草不知人意太过寂静又养起鸟来。各处送来竟有几十只,太后不舍得全喂下了,也不置笼子放任它们来去。清晨早起还未用早膳,到先要给鸟喂食,太后总归是闲来无事只当消遣。天将将亮,就看文妃苦苦嚷嚷的跑进来了,吃食的鸟也给惊散了。原来是因为陈锦把阿鱼接到宫里的事。那些嘴巴碎叨叨的宫女太监七传八传不知怎的给传到文妃那去了,文妃去找陈锦,让他把阿鱼送走,陈锦哪能愿意?文妃自然就急了。 太后到没当成大事,笑道,“年轻人,你管不过来。你越不同意,他越和你争。你让他离那女孩原点,他明天就敢私奔。你别管他,顺其自然就行了,也许那天就烦了!” 文妃苦着脸,道,“太后!我让他顺其自然成吗?那个女人整天在街上转悠,没父没母说不定就是个克人的命,况且还是个哑巴。你看看他现在那个态度……” “哎呦!大家闺秀不也有你这种刻薄的?哑巴更好,也不会顶嘴。” 文妃急道,“太后!” 太后把盛鸟食的瓷碗往旁边一放,“行了行了!你不是有个听话的大儿子给你娶个公主,这不就行了!再说了,这几个孩子,不是你生的不是你养的,你倒是真操心!” 陈锦陈铭生母早就去了,算是文妃养的他们,怎么也该有点苦劳。这么一想就要哭。 太后瞅着她,不耐烦道,“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哭了。这么多年你操持的也辛苦。不过这些孩子的事,你也别操心了,你看柳妃是不是要生了?唉!她那小身子板。你实在闲着了,就去看看她。” 文妃听着提到柳妃眉毛皱的更厉害,“我实在懒得去,她那股矫情气啊,院子里的猫比人还多。我听说猫身上阴气重,她那孩子不定是什么呢!” 太后皱着眉冷呵一声,“我这养着鸟,陈王怎么都不会飞呢?你自己掌嘴。还阴气重,我看宫里把你的碎嘴堵上,宫里的阴气就能少一半。你们进宫我都和你们说过,这宫里我还活着,就没你们撒野的地。”又看文妃,气道,“行了,也别哭了。去把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阿鱼是吧,把她送来我看看。” 第二十八章 乱局已定 云裳得知了月门之事,恨意起了让人翻遍了整个皇宫,不见启恒,唯恐陈王也逃了,召来郝升让他去苏侯府。 启恒一夜未眠,天亮才睡,此时睡的正沉。苏侯府大牢轰隆一声,燕子追陈王同时被惊醒。原来是牢门开了,苏令和一个小厮正站在门旁。 苏令道,“皇宫来了人,要亲眼看一看陈王是否还在。母亲现在拦在外面,让我把殿下带走。” 陈王心道来人大概是来确认他是不是还在大牢,若是恒儿也被发现恐怕不妙。看了眼熟睡的启恒,叹道,“长公主若是有心,还请送恒儿离开信陵。” 苏令点点头又摇摇头,“殿下待在信陵,我们自会尽力照看。他出了信陵更危险。”说着示意那小厮抱起启恒,“从后门走,送殿下回皇宫。聪明点,避开点人。”又看向燕子追,“你也走吧。” 这牢门大开正是逃走的好时候,燕子追正想趁苏令不备闯出去,不想苏令拦也不拦。燕子追笑问,“长公主肯放我?” “是我放你。”苏令道,“母亲怀疑你也有她的道理。若是找到证据……” “那时候我早闷死了。”燕子追无奈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怪她。你母亲对侯爷有一份情,就笨一分,对他有十分情,就笨十分。这么看,她对侯爷的情该有十一分。” 苏令听出她话里嘲讽之意,想反驳,张开嘴却又咽了下去。 燕子追见苏令一脸严肃,大笑,“不过你既然放我走,就该把我送出信陵,对吧?” 苏令苦笑,“已经安排好了。” 燕子追眯着眼睛,“两个人。我另有一个朋友。” 苏令解开玉佩扔给燕子追,道,“你拿着这个去东门,会有人送你出去。” 燕子追接过,也不道谢。 再过片刻,郝升闯了过来,见牢门大开,疾走两步进了牢内,却见陈王仍在这才放心。 芸珠冷笑,“陈王好端端的在那。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郝升道,“还请长公主打开牢门,皇太后有话让我转告陈王。” 芸珠示意魏呈武去开门,再看向苏令,意在问他燕子追的去处。苏令低声道,“若是打斗必定造出声响,不如放她离开。”芸珠也不看他,算是默许了。 牢里光线暗,即使是白天也亮着油灯。靠近陈王的那个灯,火焰尤其的旺,把陈王的身影拉得很长。 “陈王,对不住了。皇太后是怕夜长梦多。” 郝升突然这么一句,陈王大惊,抬头看向他,才要起身,郝升手起刀落,陈王已人头落地! 一条人命,弹指之间!天下乱象,也在这弹指之间! 芸珠、苏令见郝升拔刀才知不好,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芸珠惊怒,“谁准你在侯府行凶?!” 郝升道,“长公主息怒!下官是奉皇太后旨意行事。陈王杀害苏侯爷,证据确凿。” 高渠陈王宫 太后慈笑道,“来来!丫头这边坐下!” 阿鱼见了太后就有几分拘谨,咬着嘴唇抬眼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太后说话忙的起身,学着宫人的样子,冲太后行礼。 太后嗤笑,让人扶起阿鱼,又道,“坐下吧!看着是个机巧的孩子。”太后看着阿鱼越看越欢喜,又是夸陈锦如何如何好,又是怨文妃心眼小,这么说着几个婢女匆匆你跑来,“太后,柳妃摔了一下,怕是要生了。” “你急什么?九个月了,生就生了。让太医去就是了。” 那婢女哭诉道,“柳妃说她怕是不行了,要见太后。” “见我?”太后起身冲阿鱼笑,“你看我还成神仙了,见我一面还能好了。得!那我就当一回神仙。”阿鱼一听也笑了,又向太后行了个礼。 还没除去,文妃先赶来了,一见阿鱼赶忙拦住,“太后!柳妹妹正是要命的时候,您怎能把她带到这?” 她这是说阿鱼克人。阿鱼满脸通红,就要告退。太后拉着她,“别听她瞎说。咱们进去!” 太后到的时候,柳妃已经疼得满身是汗,眼巴巴的望着太后,才要说话,被太后轻堵住嘴巴。“话就别说了,留点力气。别听他们吓唬你,死不了。我的面你也见了,我在外面看着你。” 这时候太医稳婆准备着东西进来了,有人把太后请了出去。柳妃疼的说不出话。 屋内撕心裂肺的喊着,过了不知多久,只听一声婴儿啼哭,一个嬷嬷堆着满脸的笑走出来,“母子平安。” 阿鱼抿着嘴笑。太后也笑,“这会看谁敢说你克人的事,要我说你是有福气才对。” 夜 信陵 定远侯府 苏令正睡着,突然惊醒。他盯着前方,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陈王。一抬头突然发现燕子追正坐在房梁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燕子追也不动,笑道,“后悔了?你早该放了陈王,再不济也该保护好他。” 苏令本来要取外袍,听着燕子追的嘲讽手也悬在半空,苦笑着摇了摇头,才又去伸手把外袍披上。“你为何还在?” 燕子追一叹,“事情没查清,我怎么肯走?托你的福,我朋友安全了,还有那个小孩。” 苏令惊道,“你把殿下送出信陵?出了信陵有多危险!” 燕子追坦白道,“没办法,你要把启恒送回皇宫,我觉得不能忍。他离开信陵能活多久我不知道,但一定比在信陵活的长。陈王被杀你该看到才对。” 苏令沉默。 燕子追睁开眼睛,看向苏令,笑道,“把启恒送出去这是好事,也是靠你帮忙。启恒没死,该谢你。你因为这个能少遗憾一点,这你该谢我。” 苏令想起燕子追之前的态度,恍然明白苦笑道,“你早就打算送殿下离开信陵,为什么?” 燕子追摇头笑,“我不说。我说了你也不信,信了也不会去做,反而坏事。” “城外有人接应?” “没有。有我那个朋友陪着。” 苏令心中揣度一路的危险,微惊道,“他们两个?从信陵到高渠?” 燕子追侧身从梁上下来,“谁知道能不能到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说是吧?”燕子追笑。安全,她到不那么担心。没有人比曲流霜更善于逃跑、隐藏,只是流霜才从自己的仇恨中脱离,现在却又要陷入其他的仇恨中。而启恒心性还未定,太容易被影响。仇恨能使人成长,也能让人变得疯狂。人一旦开始疯狂就离死不远了。 皇宫 韦无妄闯进西宫质问云裳,左右见他怒气冲冲不敢拦着。 “杀苏胜的事人证物证俱全,他就算是陈王,也得抵命。”云裳冷笑道。 韦无妄一把掐住云裳,阴冷着脸,“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死了是多大的麻烦。”韦无妄本有布局,此时被云裳的无知打乱,怎能不生气。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云裳被掐的脸都紫了,韦无妄才松开。 云裳捂着脖子,大口的喘气,过了片刻怒道,“当初是谁说要他死的?是谁说要灭了陈国?” 韦无妄冷笑,“他非死不可,但不是现在。若是再等一个月……” “再等一个月?”云裳怒道,“我要杀启恒,你说现在不行,结果启恒跑了。听你的,过一个月再杀陈王?”说着一声冷笑,“那时候他该跑回陈国了!斩草除根你该知道!” “斩草除根?你是当自己很聪明?斩草除根谁除的干净?!你把它连根拔了,它还有种子,只要有土,草就除不干净。”韦无妄冷笑,“你也不想想若是陈国溃烂,他陈王跑回陈国又怎么?!到时候就是要整个陈国也是唾手可得!”韦无妄盯着云裳,突然冷笑道,“你似乎真当自己是什么皇太后了?” 云裳也笑,“你想威胁我?你别忘了,是谁逼宫篡位,说出来大家都是一个死。” 韦无妄大笑,“死?你现在最好认清自己的地位,否则我向你保证,大显死了一个皇后、死了一个皇帝之后,还会再死一个皇太后!” 第二十九章 高渠之乱 天果然回暖了,高渠的雪已经化尽,花草树木争着往外冒着绿芽,城里的鸟兽也聒噪起来。有些烦人。陈休心里想。 司文府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圈的人,赶也赶不走。乒乒乓乓的,外面听着都热闹,这里面闹得更欢,瓶瓶罐罐碎了满院。孙贺奇身手算是灵活,躲过去不少,孙司书却也真是老当益壮。 孙司书老了,体力不比年轻人,跑跑停停喘着粗气骂道,“你个混小子给我站住!”孙贺奇也不客气回骂道,“我混,总比你不知道忠义廉耻强!你还让我读书,你自己的书都读到屁眼里了!”孙司书气得脸上的肉都乱抖。旁边几个劝道,“公子啊,怎么能跟你父亲这样说话?!”孙贺奇冷嘲道,“你自己贪生怕死,要走你自己走。我要是先跑了,陈休几个还不笑话我一辈子!”孙司书气的直跺脚,“放肆放肆!你这是找死!”家人再要劝,孙司书一声暴喝,“滚!” 孙贺奇却是真气急了,要往门外闯。孙司书喊道,“你们给我看住他,孙家几代单传,不能到他这儿断了香火!”孙贺奇平日蛮横,那几个下人也不敢真拦。孙贺奇把他们往旁边一推,跳出门外,回头骂道,“你自己老脸不要,别来教训我!”他拨开众人往外一走,正撞上来看热闹的陈休。 陈休看他一身破破烂烂汤汤水水的狼狈样,拦着他大笑,“呦!这是怎么了?” “你还笑的出来?”孙贺奇骂道,“你要是真不知道去问三殿下去!别拦着我!”说着拨开陈休,一溜烟的跑了。孙司书从人群里挤出来,连他衣角都没够到。 陈休奇怪又拦住孙司书,“你儿子说出大事了,什么事?” “您回宫去问三王子去吧。”孙司书也顾不上搭理陈休,勾着眼瞅着孙贺奇,说着赶着去追。 怎么了?陈休看孙司书跑步的姿态想笑。他本来不想理,再走几步心中又有些不安,心道还是先回去看看。 陈王宫 陈锦拿着那封信几乎要把它捏碎,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敢?! 陈锦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太过勉强,手心不断向外渗出汗。陈王死。而且消息竟被压了十天才传出。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陈锦声音低沉而沙哑,向左右道,“去把吴弁功、卢鼓、胡图微、徐晋、袁熙找来。” 和显这一战不可避免。 只是该怎么打?陈铭说的不无道理,戎狄虎视眈眈,西方吴国伺机而动。况且此时可用的兵又被陈铭带走大半,更是难上加难。 该怎么办?一两场战役或能以弱胜强,可两国交战终究拼的还是实力。 王宫来来往往,众人一片肃然。陈休心里顿时立刻七上八下的,究竟是怎么了? 陈休有些慌,去找陈锦,那里的人说他去了偏殿。陈休又急匆匆赶到偏殿。偏殿外竟有几个士兵守着,卢鼓和胡图微正向里进。陈休快步赶过去,想跟着进去,守兵把长矛一横,挡在他面前。 陈休急道,“你们拦我干什么?你们三殿下让我来的!”说罢也不管不问,趁着守卫半信半疑,拨开众人往里闯。 进去一眼便看见陈锦通红的眼眶。 陈休被陈锦这个样子吓到了。他何曾见过陈锦这样的眼神,当即怔住。 卢鼓道,“陈国只有四万大军,如何能与之抗衡?!” 徐晋道,“咱们凭着地利人和,也能跟他们拼一拼。而且显兵长途跋涉,我们以逸待劳,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陈锦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情,悲愤道,“显既然敢做,必然准备好了出兵。” 陈休听得头疼,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要和显打?想去问,但看这一个个表情严肃,也没敢开口。陈锦几个人正商讨对策,突然门大开,吴弁功满身鲜血闯了进来。却看他左右两肩都受了伤。陈锦忙迎上去,“吴将军!怎么了?” 吴弁功忍痛道,“发现一个显的奸细,我本来要把他捉住,不想奸细不止一个,这才闹了一场。副将正在让他们核对指认。” 怎么会这样?陈锦皱着眉头,“高渠守军里竟然有奸细?!”那其他各城怎样?父王被杀的消息被拖延几天才传出来,可行兵速度比驿马不知道慢多少,显兵怎么这么快渗透进来?还是说他们就进了陈国,一直在等。等什么?他们人数不多,在高渠不过能制造点混乱,想拿下高渠根本没可能。那他们要干什么,纯粹制造混乱? 陈锦恍然大悟,城外必有显兵!他们必定是想在陈国没有防备之时,以这种手段控制陈国,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准备还没完成,消息已经传到高渠。 陈锦抬头深吸一口气,“徐晋、卢鼓你二人去东门,务必控制住局面。胡将军、袁将军,你二人领着王宫禁兵去把四门守兵换下来!”四人领命离开。 陈休急道,“到底怎么了?” 陈锦这才看到陈休。 突然门外一人大喊,“三殿下,太后醒了,急着见殿下!” 太后听到陈王死的消息吐了血,一下晕死过去。这时候醒了,却觉得整个人精神都没有了。陈锦大惊,夺门而去。陈休见众人都走了,只能又去追陈锦。 陈锦步子比陈休大,比陈休快。等陈休赶到太后宫里,陈锦已经坐在太后床边。太后似乎一下老了许多,声音也沙哑起来,每说一句话都像拖着湿水的棉堆。粘滞而沉重。 太后苦笑,“我求你们了。你们别在祈祷我长寿了。我还活着做什么?看着你们一个一个都死我前头?没了一个,这又没了一个!”太后笑着笑着就开始哭,笑着哭着喉咙打了结。陈锦一直沉默,听太后没了声音,猛一抬头,却见太后已经闭上了眼。压抑着的情绪被瞬间的惊吓和悲伤带出,陈锦顿时一声咆哮,“祖母!!” 陈休前脚踏进里屋,便见到陈锦伏在太后身上大哭。陈休一愣,当即眼眶一红,几步扑过去,才看太后已经去了。脑中一片空白,恍然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陈锦,哽咽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高亢的号角声响起,整个高渠瞬间紧张起来。路上行人茫然的四处看着,号角声再起,才惊然明白有敌人到城下了。 高渠城有多久没有听过号角声了?陈锦红着眼看陈休一眼,也不说话,转身跑了出去。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陈休实在受不了了,咆哮着拽着旁边的婢女,“你们一个个到是先说是怎么回事啊!!” 婢女伤心之下又被陈休吓着,红彤彤的眼一下流出泪来,“王上薨了!” 陈休愣住。 第三十章 吴国援兵 陈锦才出宫门,一人来报,“三殿下!南门大乱,已经被胡将军控制!可现在城下出现大量显兵!”陈锦心道,所料不错,快马加鞭赶到南门,登上城门,只见城下剑甲林列,尽是轻装步兵。如此才有可能悄无生息的潜入陈国,可凭这样的装备,即使内有照应也难成功,这些人是疯了吗! 却听一阵杀喊,向西一看竟是一队骑兵。陈锦凝神去望。 “是吴国骑兵!” “吴国?!”陈锦大惊。陈王被杀不过半月,消息传出也最多五日,吴国行动怎会如此迅速!陈锦心中盘算,却始终没个头绪。 再看吴国骑兵,直冲入显兵阵营。显兵猝不及防,队伍被冲散,连战连退,吴兵也不过多追击。过不多时却见吴国骑兵已经重整队形。 陈锦向下看,只见城下战旗招招、战戟列列、战马嘶鸣,踏着显兵旗帜一个少年将军催马向前。“我是吴国杜将军帐下先锋官张得,奉吴王命令来援助陈国。” 这张得看着比陈锦还要小些,长得俊朗,一幅亮银甲更衬出一身英气;眼神清澈,全然不像久经沙场之人;身子干瘦,却拎个大锤,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胡图微看一眼陈锦,走到城垣边上冲下喊道,“天色已晚,再开城门恐怕多有不便。” 张得喊道,“你们陈国就是这么对待援军?” 胡图微再看陈锦,陈锦摇头,吴兵出动速度太过反常,这种时候谁能辩出敌友。胡图微又喊道,“既然是援军,还请各位在城外安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早朝,殿下自当召见。” 众骑兵竟齐齐引弓。胡图微心神紧绷右手半举,弓箭手也张弦已对,城下但凡一箭射出,便要他丧身箭雨之下。吴国骑兵虽号称天下无敌,可以骑兵攻城实在闻所未闻。 张得摆手,众骑兵放下弓箭待命。“敢问我军在何处驻扎?” 陈王宫大殿 各处守将被杀、城池被夺的消息不断送来。高渠七十一城,大小关卡一百四十处,如今已有大半被韦无妄控制。而陈国却没有足够的兵力收回。 他们是什么时候潜入的?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果真如那园主所说,天下将乱,唯陈国存太平之心! 张得也已卸了盔甲、除了兵器进到大殿。禀道,“杜将军率兵随后就到。吴王听闻大殿下被迫离开信陵,特地出兵匡扶正统。” 胡图微问道,“吴国此次出动多少兵马?” “有十二万。右军以楚易为帅,左军以杜展杜将军为帅。” 陈锦再问,“你此次带了多少兵?现在何处?” 张得道,“杜将军令我带五千骑兵先行来通知陈国。五千骑兵现在就在高渠外安营。” 吴王怎会出兵? 众人都心有疑虑。吴国出兵,既然说是匡扶正统,何以启辛登基之时不去扶持启恒,却在此时出兵? 胡图微道,“吴兵既是要扶持大殿下登基,为何向我陈国来了?” “显兵在陈国,殿下也在陈国。吴王必然得保证殿下安全,再把显兵控制住。”张得笑道,“再说我不过是个先锋。将军和吴王要干什么我可不知道。” 他这话倒是实话。他不知道吴王是让他来送死来了。 陈锦暗暗揣测,问,“大军何日能到?” 张得道,“七日,七日必能到陈国。” 陈锦问卢鼓,“显有多少兵?” 卢鼓道,“十五万大军,分四路进攻。大量的小股显兵遍布陈国,与显大军里应外合,现在已经有半数城关失守。” 陈国尚能用的不过四万人。陈锦道,“何人带兵?” 徐晋禀道,“韦无妄。”又道,“两界山外的大北营,我们还有八万精兵。” 陈锦记起陈王嘱托,只是这种情况陈王可曾料到?再一想终于道,“大北营的兵不能动。” 大殿上一片寂静,死气沉沉的。太静了几乎能听见互相的呼吸声。 这时候远远的一个人进了天门,独自地一步一步地向大殿走来。走到近处,已经能听见他走路的声音。陈锦望过去,群臣齐刷刷的转身。 是启恒。 他浑身上下入骨的寒气已经渗透到了骨头,从眉目眼神一举一动散发出来浓厚的冰冷。这哪里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一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靴子上还惨着些泥。到了高渠竟然半刻也没休息,连一身泥泞也没来得及洗去。 启恒捧着一把剑和绢布,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陈锦身侧,把这两件东西举过头顶。 陈锦看着眉头一皱,接过长剑,打开绢布。 【皇太子唯皇后所出、启恒一人。吾子启勋不得改立。若有逆改,天下共诛之。】 启恒定定地看着陈锦。他瘦了太多,眼袋沉重眼角泛红,就这样定定的望着陈锦。他才是天子唯一的继承人。 陈锦苦笑,名正言顺?没有兵力,名正言顺像是一场笑话。 一夜东风,偏殿外的两株海棠花落了一地。在春风中绽放的,又在春风中凋落。春雨稀稀拉拉的下着,空气让人觉得尤其粘腻,不时几个匆匆而过的宫人从海棠花树下经过,花瓣沾了水沾了泥,黏在鞋底上、裙摆上,走了几步又飘下来几片。 阿鱼撑着伞在花树下站着,看的失了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偏殿门开了。一众大臣沉着脸从偏殿走出,或是严肃、或是愤慨。阿鱼站起身,一个个施了礼。等人走光了,却也不进去,仍旧站着,看着地上的花瓣已经没了形状混在一起了。 偏殿书房的门闭着。 天色有些暗,才是傍晚,房中已经点了两盏灯。 陈锦皱着眉头长久的盯着地图。 陈国处于雁回山脉与两界山脉之间,若是防守得当,再以一小股兵力向南扰乱显南境的部署,和陈铭配合突围,也不是全无胜算。 陈锦想起刚才那帮人的话,有些头疼。主战的有,主降的有。 当年陈国开国君主陈留将都城定在北部以抵御北戎,又令八万铁兵驻守两界山。可怜北方如钢铁长城,却祸从南方起。 天完全黑了,房中灯光晃动,能看到陈锦仍然站着。几个宫人端着晚膳要送进去,不过片刻,又静悄悄的退了出来。太寂静了。 阿鱼收起伞,提着裙子走了上前,推开门。 “我吃不下。阿鱼。”陈锦道,其实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阿鱼静静的站着,过了会儿看着灯暗了,轻轻拿开灯罩,把过长的烛线剪掉,扣上灯罩,又静静站了回去。 陈锦仍在盯着地图。 突然间,或是因为灯光明亮了些,陈锦转过身,正对上阿鱼那双哭红了的眼睛。 “怎么了?”陈锦擦掉她的眼泪。 阿鱼不动,看着陈锦,手比划着,眼泪也止不住的向下流。她听到陈王的死讯了,听到太后的死讯了。 ‘是我真的会克死人吗?’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陈锦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也跟着疼了,轻轻抱住阿鱼,轻声道,“这不怪你。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这么想,阿鱼。” 阿鱼还在哭,悄无声息的。她伸手想抱着陈锦,想紧紧的抱着他,手抬起来却开始颤抖。她害怕。 信陵 苏令在书房站着,看着桌上的地图出了神。吴兵左路军绕过太上湖直奔信陵,右路军却沿着雁回山脉行军。他们要干什么? 苏令一下一下扣着桌面,突然再看吴国行军路线,微惊道,吴国野心不小! 第三十一章 对策 信陵 “这么说来幕后凶手的确是吴国的”燕子追苦笑,“吴国暗杀侯爷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看来是早有打算。” 苏令指着地图,“吴国到陈国最近的路是从马蹄关走。而且马蹄关北部就有大规模吴兵,可是他们却选择绕道太上湖。” 燕子追看着地图上太上湖的位置,“他们是想过太上湖,来攻信陵,逼韦无妄回来?” “不。”苏令道,”他们的右路军却从太上湖绕道,左军顺着陈国和显的边境行军。右军围着信陵,似乎是要逼韦无妄回来,以解除陈国之危,实则不然。右军围信陵,韦无妄若是回来,左军便要北上攻陈。韦无妄若是不回,他左军控制雁回各关口,右军便要攻下信陵。” “果然贪心!这么说是他们有意挑起陈显相战,所以设计让侯爷死在陈王之手。”燕子追道。 苏令道,“恐怕还有忌惮父亲的原因。” 燕子追苦笑,“当年太上湖一战,侯爷把吴国打的不敢露头,他们到真有记性,以至于二十年了还这么大费周章的来信陵杀一个残废。” 苏令看向燕子追,微有不快,“当年太上湖一战,打的吴国闻风丧胆。父亲一战成名,他们有所忌惮也是常理。” 燕子追笑,“我在太上湖长大,这些故事我听的比你多。你知道侯爷的腿怎么废的吗?” 苏令犹豫片刻,道,“被吴国所害。” 燕子追半笑不笑的看着苏令,“侯爷是这么和你说的?” 苏令道,“不是。父亲不愿提太上湖的事。” 燕子追笑,“太上湖之战前,显军遇败,无路可逃,被逼上了万毒峰。后来性命保住了,但因为毒性太强,没法清除干净,才留下了后遗症。你小时候或许还见过他练武,这几年他连站着都难。其实即使这次没被杀,他也活不了几年了。” 苏令一叹,心中凄然。 燕子追笑出了声,“你到比我还多愁善感,算了!你也不用和我解释吴国怎么可疑了。既然杀侯爷的是吴国奸细,就先把这个奸细揪出来。” 封望城外一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军营。 长孙乌义穿过营地,到了主帐。匆忙把他找来能是什么事?长孙乌义疑惑,随即换了一副笑脸掀开帘子,笑道,“哎呦!韦元帅!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韦无妄笑着给长孙乌义倒了杯酒。 长孙乌义取下头盔放到桌上,也不顾忌,接过一闻,“你当上了元帅就抠门起来!连杯好酒也没有?”说着自己就坐下,一饮而尽,酒杯也随手扔到桌上。 韦无妄笑,“行军打仗,有杯酒就不错了!” “酒也难弄?”韦无妄大笑,“果然是元帅!当上了元帅,连从哪弄酒都忘了?” 韦无妄笑,“你还记得呢?” “以前你就说有一天能当上大元帅,我能不记得吗?!兜兜转转半辈子,还真给你当上了。怎么?痛快不?” “痛快说不上,头疼倒是真的。给你看个东西。”韦无疾绕过长案,从架子上取下一封奏报,递给长孙乌义。 西境来的?长孙乌义撇了眼韦无妄,打开来看。 “吴国右军绕过太上湖,直奔信陵而去,西境守将郑悬防守不住连连败退!”长孙乌义站起身惊道。 “吴兵右军围攻信陵,若是回去,平白把陈国让给了吴王。若是不回,信陵失守。”韦无妄盯着长孙乌义,要看他反应。 长孙乌义眼睛一颤,问,“我们是否现在回信陵?” 韦无妄笑道,“不回!陈国失了半数城关,命数已尽。长野关虽险,可他军心涣散、还要疑心内部是否有奸细。他们守不住。现在陈国是已经吃到嘴里了,我不可能把他吐出来!”又道,“吴王既然贪心,我偏让他一个也得不到!” “那我回去,保证守住信陵!”长孙乌义放下奏报,捧起头盔。 韦无妄打量他,转身把奏报放回远处,笑道,“当年一面苏字旗把吴王逼回国境二十年不敢出来,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让苏令掌军,防守信陵。把南边的兵退回来,也交给苏令。” “你让苏令守城?”长孙乌义一顿,又道,“也对。陈王和他有杀父之仇,把兵交给他也不会不放心。” “你说错了。我不是让苏令守城,我是让他进攻。吴国左军八万人,从哪来我要他们回哪去!”韦无妄道,“再者,我对苏令并不放心。所以才让你回去。” “慢着慢着!你让我回去看着苏令,这没问题。可信陵有兵吗?”长孙乌义有些发懵。 “你说呢?”韦无妄笑。“晋国境内有兵。” 长孙乌义抬眼看着韦无妄,“哪来的兵?哦!对对对!南边和卫国交界处。唉?不对啊,你不是说不能让陈铭北上吗?你把南边的兵撤了,陈铭岂不趁机北上?” 韦无妄笑道,“陈国世子哪也去不了。相对于女婿,卫王更看重他儿子的性命。” “你是说?”长孙乌义看向韦无妄也不挑明,见他一笑,也随着大笑,“嘿,还是你想的到!”长孙乌义大笑着带上头盔,“我这就回信陵。保管把那帮崽子赶回西边去。说不定还能顺道把吴国老窝端了!”说着大笑出了营帐。出了营帐,却一声冷笑,“小王八长成了老王八!呸!” 韦无妄绕过长案坐下,伸手一弹,桌边的酒杯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陈王宫 陈锦一身热孝,正看各处奏报,想从混乱中找到一点思绪。 五日已过。吴国的援兵却没到。 陈锦在地图上标出吴兵行军方向。吴兵右军绕过太上湖直奔信陵,左军却只沿着雁回山行军。吴国这是要逼韦无妄回兵自救。之后呢?之后是攻陷信陵,还是挥师北上来夺陈国? 陈锦问胡图微,“吴国行兵路线古怪,你怎么看?” “吴王看着是要解陈国之围,其实是保藏祸心。韦无妄若是不回,他两路大军合并拿下信陵。若是韦无妄回去,他就北上攻陈。显和陈他定要得到一个。”胡图微道。 陈锦闭目沉思,半晌才道,“吴国想收渔翁之利,偏不能让他如意。我们把大门打开,关上中门,让他们去争院子里的骨头。” 卢鼓道,“殿下意思是放弃南方诸城?” “对!”陈锦起身,“集结兵马守在长野关,放弃离散的城关,把南边回去的路让开,放韦无妄回去和吴国争信陵。把长野关以南的城关也让给他们去争。” 卢鼓眼睛一凉,“我这就去办!”快步出了偏殿,却看偏殿外跪着个人。 小婢见卢鼓出来,这才哭喊道,“三殿下!柳妃去了,说……说小殿下取名长生。” 陈锦看她怀中小儿,也不知愁,乐呵呵的躺在小床上。长生,长生,人能活多长呢? 第三十二章 信陵一战 信陵四门紧闭。吴兵连续攻城三天了。 街上行人骤减,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冷清,饭还得吃,觉还得睡,东西两市依旧繁忙。吴兵围城,城内粮食紧俏。商贩趁机哄抬价钱,百姓也不问价钱高低,只管哄抢。这种忙中带乱的时候,一辆乌蓬马车从乱市穿过。 天阴的厉害。 赵平尉掀开挂着的粗麻布,向外一望,皱着眉道,“这不翻了天了!” 赶车的阿二答道,“刘大人、张大人已经向皇上禀报了,可皇上说韦大人不在,做不了主。” 赵平尉阴沉着脸,突然从车内钻出来,抢过阿二的鞭子,“这像个什么话!你去侯府看着,我进宫去了!” 说着,那马车调转了方向,留下阿二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大人这是怎么了?” 苏侯府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苏侯爷在太上湖班师回朝之时,文昭太皇太后命人造了两面白玉照壁放在石狮后面。苏胜交出兵权之后,他的一个部下因违反军令要被斩首,行刑之前又请求在照壁前站上一站。从此后竟然形成了一个规矩,但凡有违背军令的将领,都要到这两面照壁前站上两个时辰。 此时苏侯府门前围满了人,跪在照壁前的是信陵守将纪劝明。他本是副将,自莫全死后,被皇帝提拔上来的。昨日他被莫名其妙的夺了兵权,自是心有不甘,要进宫面圣却又被拦着,索性跪到了这! 人群中一片唏嘘。 “纪将军不是犯什么罪了吧?” “难不成是跟吴国有勾结?” “可不能瞎说!纪将军才上来几天,自己脚跟都没站稳,跟谁勾结!” “临阵换将可是大忌啊!” “唉!纪将军被换了,这时候谁肯顶上去?” “听说吴国有二十万兵,轮班倒的来攻城,几天都没闲着!你说信陵能坚持多久哦!” “唉!吴国人还没赶走,自己把守城的将军扯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路斜对面的茶楼里也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约有五六十,两个各只有三根手指的手捧着茶碗。小的有十岁上下,趴在桌子上数茶叶。 茶不知道喝了几壶了。 那个小的先急了,“天天喝茶喝的脸都黄了!也许这苏令根本不会出去。你说他爹刚死,他不好好守灵出去干嘛?” “你管那么多干嘛。胡老大让咱们在这看着,就在这看着就行了。看到人了就麻溜的去禀报,没有就在这闲坐着,吃喝拉撒不少你的不就行了!”老的把茶碗一放。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还没黑透,侯府门前的人也渐渐散去。就看侧门打开,一个小厮牵着匹乌黑的马到大门前。 “喏!你看马上要出来人了。” 小的扭头再看。大门忽闪打开,苏令穿着一身重孝出来,翻身上马,那府门前的众人也没在意。 小的怼怼老的,小声道,“唉,唉!苏令出来了,出来了!” “还不赶紧去禀报!” 小的喜得跳起来,三两步下了楼,一溜烟的往城南去了。也不知道绕过几个几个道终于到了一个小板楼,楼边竖着个木牌,写着‘小小赌坊’。 这地方实在难找!谁能想到这种地方还藏着个赌坊? 板楼里可没外面冷清,满满当当的人挤在昏暗的一楼吵吵嚷嚷。小孩挤上一桌,问道,“老大呢?” 声音嘈杂那人也没听清,小孩再问一边,那人指指最里面的那个桌子。 最里面的桌子上坐庄的人正在摇骰,这时候小孩挤过来,“老大,苏令出去了!” 坐庄的人放下骰蛊,一桌的人都静下来看着那小孩。胡猫儿把银子往前一推,道,“大!”再看没人动弹,“看什么?开啊!” 坐庄的连忙开了骰蛊,唱道,“九点。小!” “唉!倒霉!”那人叹了口气,“你们尽兴吧!”说着转身出了局,到了板楼外。 一个红脸汉子瞅见胡猫儿,三两步跑来低声道,“刚才有个女人要进,正要拦住盘问,转眼人就不见了。” 胡猫儿一惊,瞥一眼小孩,心中了然。那人该是跟着他来的。轻一拍掌,两边跳下来十来个带着虎面具的人。 “散了吧!”说着给众人递了个眼神。那十个人会意,迅速盘柱上而上。片刻便下来。“跑了。” “杀了申浔还能逃掉的,果然不简单。”胡猫儿道,“是她吧?” 虎面人点头。 胡猫儿冷笑,“本来还想引她出来,没想到她自己跟来了。能确定是曲家的余孽吗?” “从之前的过招来看,应该是。” “既然是,那就跑不掉她。”胡猫儿笑,转身把一袋银子扔给小孩,“下次要注意,别让人跟着你。” 小孩明白事情办砸了,不敢接。 “拿着吧!”胡猫儿揉揉小孩脑袋,“自己动手吧。” 小孩憋红了脸,攥着钱袋,磕磕巴巴的,“是。” 燕子追已经到了两条街外,见没人追来,索性坐在屋脊上,想着刚才蒙面人的身法,苦笑道,“果然是吴国的人。要是被拦住还真不好脱身。” 信陵城墙 金鼓三声,夜色浓时杀喊声起。不过多时,又静了下来。 城下不见有人回来。 信陵西城楼上静的厉害。 一刻钟已过,小侯爷怕是回不来了。副将看看冷着脸的芸珠,狠了狠心,喊道,“把四门关上,再调两营人上来。” 在长公主面前下这个命令!魏呈武一惊,猛地回头,只看芸珠打了个哆嗦。唉!“长公主,夜深了。您先回府吧。” “不。”芸珠看向城外。“再等等。” 连点星光都没有,她能看到什么呢? 苏令昨日接到军令,替下纪劝明统领禁军,今日便领兵袭营。只是这一去,却不见回来。 旗帜飘动,将士笔直的站着。 骤然,西北火光冲天,厮杀声起。那是吴兵中军驻地! 城楼众人又惊又喜,齐齐望向火光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厮杀声越来越远。东方露出一线光亮,天色微懵,远远的来了一队骑兵。 魏呈武趴在城垣上睁大眼睛瞅着。“小侯爷!是小侯爷!”魏呈武狂喜道。 芸珠猛地起身,看着远处的人越来越近。 城楼上一片沸腾,将士举刀齐喊,“胜!胜!胜!” 芸珠缓缓坐了回去,口中喃喃道,“胜了。” 过不多时,城门大开,苏令跳下马。他穿着盔甲,外面套着麻布孝服,孝服上有些地方已经烂了,有些地方沾了血,有些沾了泥。 苏令抱盔上了城楼,到了芸珠面前一拜,沉声道,“母亲,胜了!” 第三十三章 离开 高渠 “你看看这个。”陈锦把两封信递给吴弁功和卢鼓。一份徐晋的奏报,一份韦无妄送来的招降书。 “‘苏令大胜。吴左军退守雁回关’。他们这是封锁雁回关?!”吴弁功惊道。 “吴王围显救陈是假,想收渔翁之利是真。兵道阴险,自古皆是!他又偏偏打着援救陈国的名义!吴国先锋在此,却恨而不能杀。” 陈锦若是因怒杀了张得,那就是陈国背信弃义,天下谁还肯再援助陈国。到时吴国再一举将陈国拿下,谁也说不得什么。若是陈锦不杀张得,张得正好能看住启恒。若是右军兵败,他控制启恒,虽说不上挟天子以令诸侯,却能得个师出有名。这吴王当真是贪而狠! 陈锦明明知道,却是无可奈何! “信陵兵马不足,苏令能偷袭一次,可却没有兵力追击。”卢鼓疑道。“如今吴兵占据雁回关,信陵方面又久攻不下。韦无妄南回的路被堵住,必定加紧进攻。” “可谁死谁活还不一定!”陈锦发狠道。只是声音虽大,底气不足。 “徐将军和胡将军怎么说?”吴弁功道。 陈锦一叹,“长野关也难守住。” 吴弁功道,“那就不守。显兵回不去,无险可守,必定急于北上。若能把他逼进困兽谷,东西虎关易守难攻,以少部兵力把两关一堵。” 陈锦眼前一亮,在地图上摸索长野关至困兽谷的路线。“好!困兽谷狭长,任他有兵也无用。豹关外就是决战之地!” “殿下可知这一举有几成胜算?”吴弁功道。 几成?若单以兵力算,不过两成,有一战之可能,也是凭借地势。陈锦无言,半晌才道,“四成。” “四成胜算已经足够冒险了。可殿下是否想过此战没有转圜余地,若是败了便是全军覆没!陈国十年内再无勇战之兵。” 陈锦闭目握拳,“显与我有杀父之仇,与陈国有侵国之恨,若要投降绝无可能,唯有死战!” “殿下!”吴弁功突然提剑半跪,“纵使只有一成胜算,我也甘愿拼个一死。但有一件事,关系天下众生,半分风险也不能冒。” —— 陈休推开门,见陈锦坐在桌案前若有所思。陈休突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一声‘三哥’卡在喉咙里没喊出来,呆愣了半刻才迈步进去。陈锦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要见他? 陈锦听见动静,也不看他,埋头看着奏报,道,“休弟,我问你,你要老实告诉我。我让你去卫国找大哥,你能不能做到?” 陈休微惊,“去卫国?”他每次闯祸,都想着要逃,从高渠到卫国的线路他不知道研究了多少次。 “这次我不会拦你,也没法帮你。” 陈休看着陈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应该……没问题。” 陈锦放下笔,抬头看着陈休,“那好。明天你就动身。明日一早在西门等我。” “你总得告诉我干嘛吧?”陈休惊道。 陈锦沉默。陈休知道他脾气,叹道,“陈国正值这个……危急关头,我一溜烟的跑了,不像话,是不是?” 陈锦苦笑,抬头盯着他,“你在这能做什么?要是有别人像你一样闲着没用处,我也不会让你去。” 高渠西城,陈休坐在马车上,晃荡着手里的鞭子。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哼,就我没用!我闲着! 一声勒马声。陈休抬头一看来人,惊得一下从车上蹦下来。 卢羽! 这是什么情况?陈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再看陈锦也到了,陈休仿佛见到救星,才跑过去,就看到陈锦怀中的包袱,当即目瞪口呆。 “三哥,你抱个孩子来做什么?”陈休惊道。 “我让你去卫国,自然是有事让你做,你带着这个孩子去卫国,去找大哥。” 卢鼓一旁也惊,“三殿下!”见陈锦没反应,索性转到一边去。从高渠到卫国千里之遥,让陈休带着小殿下? 陈锦冲陈休一笑,道,“休弟,你先接着他。” 陈休远远避开,“我不接。看他那样子还没满月呢吧?哭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 陈锦苦笑,“你过来。” “不去,你明明说的是交给我个东西,谁知道是个小孩。这么个大累赘,你什么也不给我也比这个好。路上他渴了饿了嗷嗷直哭还不会说话,让我怎么知道!”,陈休看也不看。 陈休在那滔滔不绝,却没看到陈锦脸色渐变,“陈休!” 声音不算大,却把陈休吓了一跳。陈锦连名带姓的喊他,这是真生气了。 小孩惊着了,扯着嗓子便哭。卢羽把小孩接过去。 “这不是个玩笑!休弟,你不是笨的人,所以我才将这孩子交给你。你若是还肯叫我一声三哥,就听我的话,并且保护好长生。也算帮我完成这个承诺。”陈锦沉声道。 陈休愣住,盯着陈锦半响才点点头。“可是,我带不好他。” 陈锦又看了看一旁的卢羽,道,“卢羽也同去。” 陈休看着卢羽,觉得脊背发凉。 他表情滑稽,可是现在情景陈锦实在笑不出来。卢羽看着扭过脸。 陈锦取出一个木盒,交给陈休,“这个东西你一定要收好,带到卫国交给大哥,千万不能丢了。” 陈休看他严肃,心中一震,这件事很重要,“好。我丢了命,也不会把它丢了!” “行,走吧!”陈锦苦笑。 陈休答了一声抱着木盒跳上车,再看陈锦一眼,终于郑重道,“你看着!这次我把这事漂漂亮亮的完成!” 陈锦听着一笑,等到马车出了城门,才轻叹一声。 信陵 雨终于下下来了,云开雾散,隐隐的春蝉鸣音淹没在信陵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信陵之围已解,南方调来的八万精兵也已到了。苏令封将,领兵追击吴国!这一去不知生死,不知成败,也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宫门外围满了交头接耳的人。过不多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出来了’!人群一下熙攘起来,前面的兴奋的勾着头望向正天门,后面的拼命的向前挤着。两边侧门打开,守兵跑出来排开人群,开出一条道来。 正天门里,一队人马无声的前进。 晚依在苏令马侧缓步跟着。 “你若是得胜回来,说不定也要娶一位公主了。”晚依声音夹着几份酸楚。 “你看信陵的公主,可还有和我年岁相当的?”苏令低声苦笑。 “没有公主,还有郡主。没有郡主,还有别的王公大臣的女儿!”晚依亦是苦笑。说罢再没有声音,只能听着踏踏踏的马蹄声。正天门已经到了。苏令勒马停住。 “你在信陵等着我。”苏令沉声道。 “等得到吗?” “能。” 晚依低头浅笑,“我不骗你,我这么说就是为要你这句承诺。” 礼官高唱着,“征西大将军到!”守门士兵拉开内门。 晚依望着苏令,“生死相随。” 苏令一怔,再看晚依。这时候外门要打开了。“生死相随。”苏令道。 礼官再唱,“征西大将军到!” 苏令策马而出,众将拍马相随,门外顿时一片欢呼。少年将军,首战大捷,此时领兵出征又有全城相送,英雄少年,说的就是如此了。 而欢呼的人群后,同时也发生着一场大战。 燕子追坐在屋檐上,低头看着已经控制住场面的侯府侍卫,“怎么样?我就说这种时候会有人出来捣乱!” “谢了!”魏呈武点头拱手,望向苏令远去的方向。 “我可没听出谢的意思。”燕子追笑,“放心吧,有佳人等着,他不舍得不回来。” 此时最后一个蒙面人也已被控制,燕子追眉头一跳,当即跳下屋檐,迅速点住一人穴道。魏呈武正疑,却见其他被拿住的蒙面人已经齐齐自尽。 燕子追扯下那人的面具,掐住他喉咙从后一拍,那人当即吐出一颗绿色药丸。“自尽是不可能了。说吧,为什么杀苏胜?” 那人求死不能,却不服软,冷硬的挺直了身子,“我倒希望是我杀的。” “呵!不是你们?”燕子追笑,“那为什么来刺杀苏令?你可不要说你是一时兴起,杀了玩玩。” “报仇。” “小侯爷和你们有什么仇?”魏呈武低喝道。 那人瞪着魏呈武,冷笑,“显国人哪个和我们没仇?!” 燕子追眉头轻跳,苦笑道,“你们倒是聪明,还会提前报仇。不过你没机会了。” “没机会?吴国人你们杀的完吗?”那人被架走,冷笑道,“国人之仇,有国人来报!他苏令早晚必死!” 燕子追苦笑,即使苏令死了又能如何?吴国人杀不尽,显国人又岂能杀尽!燕子追看了看手里的虎头面具。小小赌坊。 第三十四章 薛家(1) 陈国正在打仗,显也不安宁,唯有吴国境内没有战事。因此陈休几个决心绕道吴国再南下,从太上湖乘船到卫国。陈休别无长处唯独对大大小小的路熟识,绕开官道大路,走些小路竟也能时不时遇见村落集市。 那小孩像是睡颠倒了,白日睡得死,晚上却闹得厉害。天就要热了,陈休心烦,又被他闹得睡不着,直说要把他扔了一边。因此他宁愿驾车,留卢羽在车内看着那小孩。 这样走了四五天,突然却看前方一小队人马。陈休心里大惊? 马放慢的脚步,慢悠悠的向前移。 “前面有十来个吴兵,两匹马。现在掉头跑也来不及了。”陈休向马车内低声道。 卢羽探出头,看那帮人不过十来个,却有骑兵有步兵,兵器也拿的乱七八糟,虽是穿着盔甲看着怎么也不是兵,“恐怕是些山贼,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盔甲。”再看山道狭窄,只能冲过去了,这么一想,便道,“你慢慢过去,等离他们近些的时候,只管挥马鞭就行。别的不用你管了。”说着把剑拔了出来,透过车帘盯着外面。 到了近前,陈休紧张起来,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动了,卢羽发现不对,忙喊道,“陈休!” 陈休这才反应过来,扬着鞭子猛地挥下。 这时机却是晚了。 吴兵看着陈休扬鞭,立刻拔刀围了上来,作势要砍马腿。卢羽一见,把小孩塞给陈休道,抱剑一个打滚冲入吴兵中。这帮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敌不过卢羽。有这么片刻,马车冲过众人,卢羽见着趁势翻身上去。吴兵再想拦也拦不住了,两个人骂骂咧咧的骑马追上去,这两人挥刀要砍断马车和马连接的皮带,卢羽一见抢过陈休的马鞭,把那两人连人抽了下去。 马跑得狂,加上山路颠簸,也不知跑了多远,马车与马连接竟断了。马也跑得不见踪影,车仍借着势头向前冲,直到偏了方向撞到了路边的山岩才停了下来。 这一路颠簸,陈休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半天缓过劲来,跳下了车几乎把胃吐出来。陈休摸索着从怀里掏出木盒,打开来看,见玉简还在也没破损,这才安心。这时却看几滴血滴下来,陈休一摸脑袋擦发现受了伤,才想起来刚才追上来的两个人向下砍盛的时候,像是有一刀贴着他脑门过去的。陈休想起来才觉得后怕,还好命大。抬头再看卢羽胳膊处竟也有血迹,忙道,“你怎样?”卢羽忍痛不言,却是伤得不轻。她从未这样真正的动过手,剑剑带血!此时想来,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必须如此,现在再想起来竟还有些发抖。 陈休自觉坏了事,也不敢说话。突然神情一愣,这才想到长生呢?! 陈休一拍脑门叫声‘不好’冲进马车。卢羽见陈休没抱着那小孩,又这样惊慌,也顾不得伤口随着陈休过来。进了车才看那孩子躺在车角里,因垫着包裹也没伤着。卢羽抱过来见他呼吸均匀,这才放心。心才放下了,突觉不对,扭头瞪着陈休道,“这孩子一天都没哭闹也就罢了,刚才这么颠簸,他怎么还能睡得这么沉?” 陈休被瞪得心里发虚张着嘴‘啊啊啊’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才吞吞噎噎道,“我嫌他哭得烦,怕他在路上坏事,昨天给他喝得羊奶里加了点蒙汗药。” “你给他加蒙汗药!”卢羽惊怒。因为失了血,又怒火攻心,只觉得头晕,忙坐了下来。陈休见卢羽胳膊上血还没止住,忙跑到车里拿止血药出来。 卢羽试了试婴孩鼻息脉搏,发现还算正常,才松了口气。 陈休收拾了行李,心中盘算现在大概的位置,才道,“你伤的重。这附近村子多,或许能找到住宿的地方。”卢羽也不说话。 又走了半日,果然见着有个集市。他们的马丢了,衣物上好些婴孩屎尿,恶心之极,这时见到一个集市便想着重新置办。说是集市,其实周边不过几个村落,这也不是交通要道,偏僻的很,东西也不全,马也没有,只有几匹瘦的不像样的骡子。等打点妥当,也到了下午。这处又冷不丁的下起雨来,陈休卢羽两人便进了集市唯一一处客栈。 跑堂好顿忙活。眼看要热了,可冷不丁的下起大雨,天竟然冷了。一众人多是要了几个小菜加一壶烧酒。 那酒闻着甚香,都是往来江湖客暖身的,不比他平日喝的绵柔,陈休要了一壶,喝了一口却直叫辣嘴。 小孩估计是饿了,便开始哭。陈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终于哭了!”随即一想,从现在开始他又要哭的没完没了的。 小二端着托盘到了桌前,把饭菜摆上,陈休眼珠一转,把米粥端起来。小二忙去接,道,“小心烫手!” 陈休混不在意,接过来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小二见陈休浑然不觉得烫,心中奇怪,这样薄的碗又分明是刚热的粥怎会不烫? 卢羽看着陈休,这才说话,“之前你躲他都来不及,今天到肯喂他了?” 陈休笑笑,“你受伤了,这样的事我来!我来就好!” 陈休挖了一勺吹凉了才想喂,趁着卢羽不注意又把弄凉了的米粥放回碗里,从下面盛了勺热的,递到小孩嘴边,“来,张嘴。” 小孩嫌烫扭着头避了过去。 “还好。”陈休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傻。” “什么没傻?”卢羽道。 “没什么没什么!”陈休笑道。 只听‘啪哒啪哒’的几声,一个浑身湿透的书生跑来,到了门口却也不进,只抱着胳膊缩着脑袋在客栈房檐下来回踱步。小二看着有人来,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忙出去招呼。那人尴尬道,‘不用不用。’ 这跑堂的看他一身破败知是身上没钱不好进,笑道,“进来坐坐吧,不妨事。进来暖和点。” 那人也是觉得冷,依言进来,却也不找地方坐。过了会跑堂的竟然端了碗烧酒过来,道,“突然下了雨,还真冷,喝碗酒也能暖暖身子。”那人尴尬道谢,却不肯站在大堂上喝,只端着酒四下打眼看。跑堂笑道,“倒是个讲究公子,不过咱这地方也不宽裕,您也别在意了。” 陈休觉得好奇,心思一晃,举杯向那边笑喊道,“唉!这边坐!” 那人也转过身,见陈休冲他点了点头,才走来坐下,又道,“唐突了。” 那人姓赵、名惜文。陈休看他一身酸腐气,果然是个书生。只因家道中落,想弃文从商。赵母却道立业应该先成家,想起多年前的旧约,这次啊打发赵惜文来薛家下聘。也是这赵惜文倒霉,路上遇上了山贼,聘礼聘金全被抢去了。赵惜文趁乱跑进山里,这才逃了。他也不认得路,走了几天才到这处,可怜身无分文又遇上这大雨。 卢羽听到薛家有些疑惑,薛姓并不罕见,为何单单说个‘薛家’。卢羽问道,“你说的可是顺隐谷的薛家?” “正是。” “这可是个大户人家。”陈休笑道,“你这一身叫花样去,他们也不认得你,依我看他们定会把你赶回来。” “不能。我母亲说薛伯父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真侠士,断不会见我衣贫便对我异样。我身上也有当年订婚事时的信物,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看那玉倒是普通的很,只玉上镂空雕刻一对鸳鸯倒是精致,玉下又有一小珠,珠上落着赵薛二字。 陈休给卢羽递个眼色,又笑道,“你带着这么个宝贝还能混的如此落魄?怎不把它当了换点银子也好回家,却要去薛府丢人。” 赵惜文讪笑,“这哪里是什么宝贝,最多不过换四五两银子,虽能解一时之急却换不来回家的盘缠。” “这个没被抢走?”卢羽奇道。 “本来被搜走了。我说是去求亲的,他们就又还我了。” 卢羽忍不住轻笑,“还有这样的强盗!” “抢劫的都开始要名声了!”,陈休笑道,再看赵惜文也是垂头丧气,又装模作样一叹,“你如此落魄样,薛家人岂不把你看轻了?日后成亲了,不定就拿着这次的恩惠处处压着你。” 赵惜文叹道,“陈小弟说的也是实话,只是我如今遇贼,怎么也要回家再做计较。可是又没盘缠,不得已也只能去薛府了。” 卢羽听着便去拿包袱,陈休一见悄悄拦下,给卢羽使个眼色,又笑道,“咱相逢就是有缘,你要是去我们也能捎着你。咱们同去也能给你壮壮声势。况且你也说了你那准岳父是个侠义之人,总不能因为你落魄就把你拒之门外。” 赵惜文赶忙道谢。 第三十五章 太上湖来人 日出云开,晨光从窗洞照进来,窗纸映在桌上朦朦胧胧的,桌上一滩水,大概是昨夜雨急了渗进来的。门外小二轻叩着门。陈休打了个哈欠,摸索着下床穿衣。 “这雨够大的,差点没睡着!”陈休打开门,伸伸懒腰。 “可不是!多少年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后山的山尖都被冲平了!”小二放下水盆毛巾,笑道,“您两位朋友在下面等您呢。” 陈休迷迷瞪瞪的把整个脸沉到水里,终于回复了点意识,抬起头抹了脸,就听着楼下一声婴儿哭声。陈休顿时清醒,一拍脑门把打包好的行礼一背,下了楼才看卢羽赵惜文已经等着了。 陈休边下楼边赔笑道,“你们也是够早的!我这寻思着刚下过雨,路也难走,正琢磨走哪条路呢。” 赵惜文道,“路上正滑,若是小心点也不是不能上路!” “是是是!我就这么一说,咱们走吧?!”再一看桌上还剩了碗粥两个包子,走过去喝了几口,把包子囫囵吞下。赵惜文先出了客栈,卢羽刻意慢了几步,看着陈休低声道,“我们去顺隐谷并不顺路,你想玩什么把戏?” “咱们现在得找匹好马拉车,不然到卫国不知道得等到哪个年头。你也听了。这不是薛家准女婿吗?把他送到了,怎么着也得换两匹好马。”陈休指着赵惜文又道,“你看他那样子,薛家让不让他进门还不一定呢?” “你堂堂陈国公子,现在不也要住这山野小店?”卢羽瞥他一眼,快步走了。 陈休一愣,不知道卢羽怎么生气了,“你等会儿!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追上去,“我是说你看他唯唯诺诺的样,要是薛家不认账,他说不定就忍下来了!再说要是薛家那姑娘自己不想,也不能强人所难是不是?” 卢羽也不理他。 ‘薛家女子不想嫁’不过陈休随口一说的,却不知薛家情况正是如此。 顺隐谷薛家在江湖中也算有头有脸的,谷主薛明德一子一女,各自也有两个武伴文伴。起先年岁小,也不太顾忌男女,几个孩子多是一处玩。等年岁渐长,那薛芝儿却和她兄长的武伴相互起了爱意。少年人心性固执,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薛芝儿却是定了亲,没了奈何只好私奔。这些小儿女总当爱情是第一位的,谁又能劝的了? 信陵 此时西门将闭,远远的就看着一个人向这边跑。显然他是赶着进城的。不过今天来不及了,郑老头看看太阳,心中暗道。 那人累的气喘吁吁的,显然也看到城门将闭,拄着腿稍稍歇了片刻,把包袱向上一垫,努力跑来。 这有意思了!郑老头一笑来了精神,站起来盯着那人。这时就听沉闷的鼓声传来,胡老头起身笑喝道,“关城门!” 两边得令上前,城门渐渐闭合,通过那越来越小的门缝,还能看到那人拼命的向前跑。 金鼓九声已过,城门将闭之际,就看两只肥胖的手一下伸过来,再下一刻一个满脸土灰的脑袋和圆咕隆冬的身子窜了进来。 “等……等会……”那人拄着腿喘着粗气,挤了进来。城门哄咚一声关上。 众人都是一惊。 “小子不错吗!这都能赶上!”老头拍着那人的背,给他顺着气,笑道,“什么急事啊?!这么赶!” 好半天,那人才抬起头。脸上赘肉乱颤,汗顺着脖子往下淌,“谢谢……各位官爷了,我这也没办法,没办法。我这要晚了……这要晚了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坎着汗,冲着各位抱抱拳,“谢了,谢了!要是诸位到太上湖,报我鸭脚七的名字,一定重谢!”说着把包袱一送,扭头走了。 太上湖连云寨的!郑老头脖子一红,差点惹错了人! 鸭脚七可累惨了,气还没顺当,边走边抹汗。他眼睛四处瞄着,顺着一个一个多了一点的‘六’字进了一个小巷。 “哎呦诶!哎呦哎!”鸭脚七每走一步便嘟囔一句,仿佛累的不行了。过了两个巷子就看一个红木门上挂了一团沾了泥的草根,鸭脚七松了一口气,缓了片刻捏着嗓子学着燕子叫了几声。 就见一个黑影从对面的院墙跳了出来,提着鸭脚七的领子,扔了过去。 “小六姑娘唉!您轻点!”鸭脚七坐起来抱怨,才看四处荒草凄凄,显然是个废弃的园子。 “我可不是你们寨主,也不会拿你泡药,你这么急干嘛?!”燕子追拍拍手笑道。 “我这不是怕耽误了您的大事吗?!我们寨主可是这么吩咐的……”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七寨主怎么说的?” “唉唉!”鸭脚七站起来,拍拍屁股,“寨主说了,不可能存在蛊虫。” “不可能?那其他至幻的东西可能吗?”燕子追道。侯府大堂她已经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如果不是陈王身上出了问题,那只能是鸿鸣刀了。那是谁在鸿鸣刀上做的手脚…… “那就不一定了。寨主说至幻的办法多了,让我给您带句话。”说着‘嗯额’地清了清嗓子,道,“‘你带着活的人来我还能给你看看,死了的没办法。更何况你就给我一点血,当我是神仙呢’。”说着又捡起包袱递给燕子追,“这东西是寨主让我带给您的。” “怎么这么多?” “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我们寨主说了,有备无患,她新弄出来的放着也是放着。还有六爷给你带的银子。” 也真是操心,燕子追一叹,心中盘算,刘香丸都认不出,看来不是普通蛊物。再看鸭脚七道,“你回太上湖去找二爷,就说我要问他关于鸿鸣刀的事。” “我的小六姑娘唉!我,我这才到,您就让我回去。这是要折腾死我啊!”鸭脚七道,“而且着好不容易到了皇城,您好歹让我看看,也见见世面不是!” “信陵城也不会跑!办好了事,随你玩。我帮你跟你们寨主请假。”燕子追笑。 鸭脚七一叹,“行,您这干的都是大事!不过二爷最近不在太上湖。像是去了陈国。” “又去陈国?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燕子追笑,又寻思若真是鸿鸣刀的问题……不可能,若是母亲,那完全没必要。她真要动手何必费这个心思?燕子追沉思道,“找不到二爷,你去找我母亲,告诉她苏胜死了,看她什么反应。” 一切都是未知。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了——小小赌坊。 轰隆隆的雷声响了一夜,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淌,天像是漏了一样。三人合抱的大树都被狂风连根拔起,石头随着泥浪滚下山坡。 第三十六章 薛家(2) 都说松柏长青,却不见纵使松柏也有枯黄凋落的针叶,而落叶旁却又有松柏森然,若耸入云。几双旧靴踏在陈年的落叶上,阳光也穿过枝叶,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枝叶上还悬着雨珠。 陈休身上大大小小挂着几个包袱,看着前面青瓦的宅子,把汗一抹小跑几步追上卢羽。“终于到了!” 赵惜文把玉环交给门房,只道,“南湖赵惜文求见。” 门房通传的快,不多时便见一个薛盈迎了出来。 果然是不待见这个妹夫,陈休看在眼里。那薛盈冷着一张脸,陈休看着也不痛快,心里暗骂他势利,吊儿郎当的往里进。 薛盈把陈休卢羽二人引到客厅,早有人奉好茶点。过不多时薛盈把薛明德找来了。薛明德一路无话,快到正厅门,才突然驻步问道,“你看那赵惜文和孙禹城比如何?” 薛盈不知父亲突问此话是何意,思量片刻道,“禹城和我自幼相识,他的才貌品行您也知道。赵惜文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今天初次见他,却觉得太软弱了点。我看他那朋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如此说来因儿跟着孙禹城走还真走对了。”薛明德微一皱眉。 “可婚约这事怎么跟赵家交代?”薛盈愁道。薛明德不说话,推门进去。 赵惜文从进了薛家,一句话也不说,拘谨的厉害。卢羽看着他不说话,心中也尴尬。那婢女已经重来三次茶水,才看薛盈和薛明德进来。 “伯父!”赵惜文起身敬道。 就看薛明德才进正厅,突然举剑冲南而跪,哭道,“赵兄,当日你救下我性命,赠我银钱,又同我结为兄弟。随约定婚姻,誓约死不敢忘。薛某今日被信,自当以死谢罪。” “父亲!”薛盈大惊,随即明白薛明德意图,硬邦邦的站在一旁也不去拦。 陈休看的分明,这薛明德进门时还是绷着一张脸,这说哭就哭也是厉害。 赵惜文大惊,连忙扶起,嘴上连连道,“您这是干什么!” 卢羽也是一愣。 薛明德悲痛道,“当年我和你父亲约定的时候道,虽死不敢忘!如今既然我不能守约只能以死谢罪!”赵惜文愣了片刻,便道,“这么却是遗憾。不过哪能以死谢罪!只当当日是句戏言好了!” 还能这么玩?果然书生酸腐,太容易被骗。陈休心里连道。 “不能守约,薛某只好以死谢罪了!”薛明德说着横剑就要自尽。 赵惜文沉着脸说不出话,卢羽按住薛明德把剑一把夺过,“他要你命干什么?你要死也行,总得先告诉众人你是自尽,而不是赵兄逼的才对!” 赵惜文也道,“伯父!不必如此!” 卢羽说罢抢剑在手,突然微微有些愣抬头看看陈休,摇了摇头扯着嘴角冷笑。陈休当即明白,他哪是要死!难怪卢羽这么轻易就把他的剑夺下来了。 陈休也道,“正好赵兄在这,也免得过一段时间千里迢迢来吊唁。不过你这算盘打得好。”那薛盈不知是羞怒还是激动已经面红耳赤,却看薛明德仍是面不改色。 好个老滑头!陈休暗骂,又道,“你死之后别人一定盛传薛家守信义,只是可惜有个不孝顺的女儿,以致你被恶毒的赵家人逼死。你这一死,赵薛两家必定能成了仇人了。依我看不如这样,都说一诺千金,你拿千金黄金抵了这一诺怎么样?” 薛明德脸色一变。 “小兄弟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薛明德突然起身,拂袖而去,“来人!安排贤侄和两位住下。” 陈休看着他笑道,“这么寒碜他,还能冷静,真不简单!” 随从进来,拘礼,引他们去了住处。 “唉!你们两位这是干什么?”赵惜文叹道。 卢羽听他这话有埋怨的意思,苦笑道,“你还不识好人心了,你真以为你那伯父要寻死?” 赵惜文再叹,“你们也不必这样。赵家落魄……他们要是毁约,也是情理之中。” 陈休笑道,“这你就错了。都说一诺千金,他要毁这约至少也得拿千金出来。再说你这一路千里迢迢的过来,辛苦不说,直说钱、加上被抢的,你损失了多少?再说还有我的银子。这得算到他们头上,咱们可不能赔本。别的不说,至少先吃他一顿!” 陈休说的眉飞色舞。 卢羽听着突然一愣。小尺长大也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赵惜文又叹,“看伯父走的时候阴沉着脸,咱们怕是走不掉了。” 陈休卢羽双双一愣,两一对视,再回想薛明德举动。“不好!”这薛家不可久留! “你怎么不早说!”陈休拽起赵惜文骂道,“赶紧走!再晚了说不定得死在这!” 陈休几个冲出,却见房子被浇上了油。不知从哪窜了个带着铁面具的人,几招之下直把几人逼了回去。 陈休心凉了半截,“你这岳父是要烧了咱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子霎时被团团围住,薛家父子也齐齐出现。面具人收了手退到薛明德身后。 卢羽横剑在前。赵惜文瞅着四处一脸愁苦,“薛姑娘不肯下嫁,赵某即刻离开便是。”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陈休笑着推开卢羽,盯着薛明德走过去。卢羽疑心伸手要拦,再一想已是死地,或许他真有办法。 看他昂首挺胸底气十足,两边人看他气势不敢上前。却见陈休走到薛盈眼前,“你也是薛家长子,怎么还亲自举着这东西?”说着拿下薛盈手里的火把,照着薛明德。“你!”薛盈看看陈休,又看看薛明德,见薛明德没有反应也没出手。 “你先看看我。”陈休笑着把火把贴近自己。薛明德盯着陈休,一脸嘲讽。突然那火苗晃动,薛明德的脸突然僵住,再也笑不出来!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今日若死在这里,明日顺隐谷便会被夷为平地!”陈休笑着盯着薛明德,却看那火焰泛紫,轰然灭了。陈休觉得莫名其妙,把火杆一扔。 薛明德突然眼皮乱颤,突的夺过旁边的火把挥向陈休。 他突然发难,陈休哪里反应的过来?等火把砸到陈休身上,却看火把顿时灭了。陈休是又惊又吓,来不及反应,那薛明德瞪着眼望着陈休,只道他是有恃无恐。 薛明德抱拳敬道,“一时眼拙,还请二爷恕罪!” 陈休本以为他要动手,却见他突然恭敬起来。他本想亮明陈国公子身份,没想到他还没说完,薛明德突然这样恭敬,又喊他‘二爷’。陈休心道他这是认错了人,再一想索性将错就错,又怕说错了话,只冷着脸站着。 薛明德却以为陈休怒气未消,恭敬的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去。薛盈跟在其后,心中疑惑,“父亲!这是?!” 薛明德只觉得一身冷汗,望着薛盈沉声道,“给他准备一万金。” —— 高渠 大殿门开,阳光照射进来,一身血污的战士高举着头盔扑通一声跪下。 “败了!”像是什么卡在他的喉咙里,“大雨,虎门坍塌。显兵趁机突破虎门,逃出困兽谷。徐将军战死!” 寥寥数语,却压在每一个人心头。没有人说话,陈锦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第三十七章 阴差阳错 信陵 这时候已到了下午,太阳不高,可这天还跟火炉一样。里面正是挤得厉害,几个穿着大宽裤子的人蹲在门外的大柳树下面,听那个瘦子讲笑话。 “……你们是没看郑老头那脸啊,从脑门一下红到脖子根!”话没说完,那瘦子自己先乐了。 “鸭脚七?这也没听说过啊,什么来头?”一人问道。 瘦子脸一绷,“你们这话说的!太湖连云寨,那各个都是大爷!谁敢惹?谁敢惹?”说着又抄起一把南瓜子,“别的不说,你就说前几天吴国人要发兵,能怎么样?到了太湖,嘿!他绕过去了!” “还也是因为连云寨?!堂堂吴国怕几个寨子!这可真邪门。啊?” 这人可引出了话头了,瘦子一拍腿,“你还真说对了,这连云寨,它就是邪门!”说着声音低了半分,眉毛一挑,“沉龙岛,阎王窟。听说没?” 众人摇头。 瘦子可得意了,把瓜子扔回去,压低了声音,“太湖以前发生了件事。有人在岸边捡到一块黑色石头就拿回家去了。你猜怎么?结果过了三个月,就说这个人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浑身就变红了!又过几天皮就开始起泡,哎呦哎!那样子跟被滚油泼过一样。” 听众也是唏嘘。 “然后呢?” “知道那石头哪来的吗?沉龙岛!你想想邪门不?阎王的东西能随便拿!那铁定不能活啊!” “沉龙岛不是说是神龙天降吗?怎么成了阎王了!” 众人听这声音,抬抬头看竟是个姑娘。 “你这话说的,龙就不能当阎王。”瘦子哼一声瞥她一眼,“你去皇宫拿皇帝个东西试试?不然你以为连云寨干嘛把沉龙岛弄成禁地!” 旁边一个小子疑道,“我怎么听说是因为长皇山在太湖底下!沉龙岛就是长皇山的山尖!” 燕子追笑道,“那连云寨可不守着一座金山了嘛?!” 小子笑道,“姑娘,你是局外人,这种事你不知道也正常。天底下什么最重?钱!没钱爹妈都不带正眼瞧你的,为了金子银子杀人,这还不常见?” 瘦子唏嘘一声,“你这从哪听来的!连云寨要真守着个金山,干嘛还辛辛苦苦的做营生!我告诉你们,太湖那地方邪门!沉龙岛那就是个阎王殿,几个寨主那都是大小阎王!” 燕子追实在哭笑不得,“这些都谁跟你说的?” 瘦子哼了几声,“你还真别不信,这太湖这地真就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不然你看看,皇帝都换了几个姓了,哪个敢动连云寨?!”又扫视一圈众人,“听说没?几年前陈国救济卫国的银子,半路被截了,这好几年啊都没个头绪!卫王白白搭了个闺女,连银子渣都没见到!冤不冤!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事我知道,不是说是陈王根本就没给嘛!”一人道。 瘦子看他一眼,笑,“都不是。就是在太湖上给连云寨的劫去了!” 唉!这些话传话的,什么事都能编出来。燕子追苦笑道,“要是没证据,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有证据也是在陈国那,我去哪给你拿证据!不过无风不起浪,话就这么传出来了,信不信在你。”瘦子话头一转又道,“去年说是查到了连云寨那,太上湖封了半年,听说人证物证都有,连朱二爷都差点逮住了。结果人家陈王大手一挥说不查了!你说这里面能没有猫腻?” 燕子追暗笑。 这时候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 燕子追一惊,“她怎么回来了?” 高渠 人是会变的。 怨恨和仇恨不一样。一个人怀着怨恨和怀着仇恨也不同。 启恒长高了,也瘦了,眼睛低垂,眉毛时常压在眼角上。这时候他累了。 有仇。可是毫无办法,韦无妄的大军留在高渠城外。 他眼眶是红的,可是已经不哭了。他学会不去问为什么。父王怎么死的,母后怎么死的。不重要了,为什么,也无所谓。他知道是谁杀的,这就够了。 启恒后悔了,在信陵他不该出皇宫。这样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母后不愿他以身犯险,可是大仇不报,谁能毫不在意的活下去。启恒摸了摸靴子里的匕首,这是那个华道山的小孩的。削铁如泥,他要去见韦无妄。 曲流霜推开门看着启恒。 “你想好了吗?” 启恒点头。 曲流霜小心问道,“是和张得走?” 启恒摇了摇头。 “为什么?” “报仇。韦无妄就在城外。” “我也报过仇。但我知道如果想报仇,就得活着,千方百计的活着。” “不然呢?不然我还要去哪?跟着张得逃到吴国去!韦无妄打到吴国我再去哪?”启恒冷冷看着曲流霜。 漫长的沉默之后,曲流霜看着启恒道,“都在吗?” 启恒抬头,“什么意思?” 曲流霜眼睛盯着启恒,“我问你,你的仇人都在城外吗?这次你能把他们杀完吗?” 启恒握着拳头。 曲流霜轻轻摇了摇手上的铃铛,铃声异常的清脆,“父亲说只要我们摇铃铛他就会出现,可惜现在谁也不在了。我的亲人死在我面前。全部。当时我就躲在暗室,我可以冲出去的你知道吗?” 曲流霜握着拳头冷笑,“可是我没有。他们人太多,我杀不完。我知道,所以我没出去。我看着他们,我跟自己说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能放过。杀了他们所有人,而不是一个不是两个。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启恒这才睁着眼睛认真的看着曲流霜。 曲流霜也盯着他,“人活着就是要忍受的。学会忍受,你才开始真正的活着。” 启恒看看外面的天,灰蒙蒙的。 信陵 燕子追躲在灰墙后面,借着月光看着前面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带着虎头面具的人。 那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站着,手里的刀已经微微抬起。这是要动手了。 带着白脸面具的人拿出袖剑,对准前面的小姑娘。一枚银钉飞出。 风声划过,飞钉已经落到燕子追手里。那浅绿衣裳的姑娘惊的回头。 “不是曲流霜?!”燕子追心中暗惊,再看向那几个灰衣人笑道,“你们什么人?跟着这位姑娘做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薄的气味,像是梨花。燕子追轻揉了揉鼻子暗笑,这点分量有什么用? “软骨香得来不易,你们也算费了点功夫。”燕子追左手一挥,银钉飞出带起为首那人的面具,钉到后面的墙上。 面具后面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你没中毒?!”胡猫儿惊的连退数步。 “软骨香也能算毒吗?”燕子追笑,却看胡猫儿嘴角轻挑。她身后那个浅绿色的身影一晃,一柄细剑穿透燕子追肩胛骨。燕子追长大眼睛,这是为她设的局! “可算真正见面了。”胡猫儿眉毛一挑歪头笑道,“曲流霜。” 第三十八章 朱姓少年 正是正午,路上行人也少了。太热。 隐逸谷的入口处林叶茂密,山风吹过还有几分凉爽气。马上的几个人也慢了下来。 最前面的是一个清秀少年,一身荷叶色的短打十分清爽,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睛四处审视。后面跟着一个黝黑的壮汉,眉毛粗重长着一双虎眼。 再后面那个年轻人看着就柔和许多了。一身白不白蓝不蓝的衣服,左手腕上黑金红带的护腕,腰间配着的一把弯刀,五尺长,两寸宽,一身通黑,真正的绝品! 那汉子道,“在这休息会吧?” 年轻人停住马,点点头。 这时候听着一声吆喝,再看是一队轻骑从隐逸谷方向策马而来。 马还没停,周泽骂骂咧咧的直接跳下来,“姓薛的都他娘的什么玩意!别落到我手里!” 三个人上前拦住马,一人递上水,其余的各自下马休息。 “您这也别生气了。薛家跟连云寨有牵扯,咱们犯不着惹他们。” “要我说你们就是一帮怂蛋!”周泽冷哼一声,“连云寨怎么了?拉的屎他娘的也臭!等事办完,看我回头不宰了他们!” 周泽一抬头正看到那壮汉瞪着眼看他,他火气正盛,马鞭一挥骂道,“给老子滚远点!” 壮汉骂了一声一把攥住马鞭,“你跟谁老子老子的!” 在这里惹什么事?蓝衣年轻人眉头清皱。少年看在眼里,忙去拦住那汉子,“算了,不和他争,咱们去那边。”又冲周泽笑笑,“军爷,这误会啊,误会!” 周泽冷笑,呸了一声,斜眼看向那个年轻人,眼神就落在那年轻人腰间的弯刀上。 “喝!这是好刀啊?!”周泽走过去一把取下年轻人身上的刀。 年轻人也不见有反应。 那汉子先怒了,冲过去要抢,“这东西是你能动的吗?!” “我能动的吗?”周泽冷笑,马鞭一晃冲着那汉子砸去,“我这还谁都不能动了!” 就看那汉子伸手一拽,周泽大惊手腕脱力,马鞭已经离了手,再看那汉子大棒举起。 看他架势不过是只有一身蛮力,周泽笑一声要拔刀去迎,却是一惊,竟然拔不出来!眼见大棒咋来,他一时着急,举刀便挡,横刀在上哪知棒力千钧,只震得双手发麻,马也哀叫着连退几步。好大的力气! 那汉子一声笑,铁棒再来。周泽狼狈无比扔了弯刀就要逃,骑兵纷纷拔刀来助,却哪里还来得及?周泽正道一命呜呼,却看那年轻人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身形晃动到了那汉子身后。汉子一惊,铁棒脱手贴着周泽额头飞了出去。 “不要惹事!”年轻人走过去捡起弯刀,再冲那周泽拱手,“多有得罪!” 那汉子心有不甘,眼见着周泽狼狈的逃走却无可奈何。再看那少年也只是笑,急得大怒,“二爷就算了,你也不来帮着教训他!” “那把刀根本也拔不出来,抢走了一了百了。”少年把铁棒扔还给他,笑道,“走吧!” 信陵 笃笃的机关声响动,微弱的火苗在潮湿的地道里晃动,几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地道入口。 “委屈曲姑娘在这里休息了。”胡猫儿笑道。 燕子追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什么也看不见,但闻着这潮湿之气,加上说话的回声也能猜到应该是个地牢。 那些人把她当做是曲流霜,所以找人人假扮曲云晴,而自己却以为是曲流霜而追上来。虽然是误会,却也达到了同样效果。 可是为什么? 那个铃铛曲流霜曾给她看过,材质稀罕结构独特,声音传的远又异常清脆,响起来还有一股像是打着节拍一样的‘叮叮叮叮’声。太上湖聚集天下奇人异士,却没一个能再仿制出一个。那这些人的铃铛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把她错认成曲流霜?他们捉流霜做什么? 轻盈的脚步声在密道里回响,声音停顿之处便有一盏油灯亮起。 密道关闭,燕子追眼前的布被解开。 “曲姑娘要是肯配合,也许这牢门就不用打开了。” 微弱的火光里是胡猫儿半笑不笑的脸,余光之下是那些虎面人。潮湿、昏暗、封闭,又是一座无处可逃的大牢。 燕子追笑,“还真是费心了。” 身陷险境竟还能笑得出来,还真不简单!胡猫儿微惊,打量燕子追,笑,“你不想问点什么?” 轻盈的脚步声有渐渐进了,满满进入火光下。是那个浅绿衣裳的女子。 胡猫儿笑道,“你不关心真正的曲云晴的下落?” 曲云晴?难道在他们手里?燕子追不知道,但只能一赌。 燕子追盯着胡猫儿的眼睛,“她已经死了。” 半天沉默。 胡猫儿突然大笑,“和你说话真累!即便曲云晴不在我们手里,你自己的性命总该顾一顾吧!东西在哪?” 他们找的是什么?曲家的灭门之灾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他们究竟在找什么?无论是从装扮还是武功来看,这些虎面人是吴国西部的人应该没错。这些人究竟和苏胜的死有没有关系,如果有他们又是为谁卖命? 燕子追笑道,“既然来报仇的还会在乎性命?” “你的样子真不像是费尽心思报仇的人。” 燕子追笑,“那我应该什么样子?” “要复仇的人我见过不少,却大多苦大仇深。你没有。”胡猫儿道,“你既然来报仇,那必定时时刻刻想着仇恨,应该活的很痛苦。听到亲人的消息应该像个疯子一样扑过来让我放了她。可你太正常,太冷静,让人觉得你就是顺便报个仇,好像这十几年你活的一点也不痛苦。” 即使这样也依然确信她是曲流霜?燕子追笑,“可能是我之后过的并不痛苦,而且记性不那么好。” 人真正幸福快乐的时光是很短的,不过如果真的比较一下其实人真正经历痛苦的时间也并不长,人的一生中最多的是不好不坏的日子,吃饭睡觉平凡地重复着。这么说时说的过去的,但这终究不是人性。人记住痛苦的能力往往更强,而且会因为之前快乐的记忆使痛苦更加剧烈,痛苦是忘不掉的。 胡猫儿重新打量燕子追,“你记性若是不好,大可不必来杀申浔。” 燕子追眼睛微抬,“你是因为申浔的事才发现我的?” “没错。” 申浔被杀的事一直是郝升在调查,燕子追突然记起郝升之前在苏候府跟踪她,如果是因为这个把她当做曲流霜却也说得过去。燕子追笑,“你们吴国人也为郝升办事?” 胡猫儿笑,“不过是办事收钱,说不上为谁办。况且就算是吴国人也要吃饭是不是?” “那杀苏胜的事又是替谁办的?”燕子追问。 胡猫儿笑道,“凶手不是陈王吗?” “不是。” 这么肯定?胡猫儿一愣,看着燕子追笑,“那就是那把刀了。杀一个侯爷,我还不至于自找死路。” 如果和他们没关系,难道说真是有人在鸿鸣刀上动的手脚?鸿鸣刀从太湖到信陵从未离身,在此之后接触的有苏胜、芸珠和苏令还有些苏府的仆从,这些她已经调查过没什么嫌疑。在此之前接触鸿鸣刀的……燕子追一阵胆寒,难道真是母亲?这可能吗? 胡猫儿见燕子追脸色突然僵硬,笑道,“你要问的也问完了?现在可以回答我那些东西在哪里。” 燕子追哪里知道什么东西。无奈道,“我如果肯说,当年曲家也不会灭门。” 胡猫儿笑,“不着急,我有的是耐性。” 第三十九章 送过马蹄关 距离马蹄关不远处有一处茶铺,原来是供过往行商歇脚,后来又因为位置特殊,修了个简易的木屋提供住宿。这时候天气正热,茶铺里几个人坐着喝茶,两个伙计也聚在一旁休息。 远远的看着一辆马车过来。 茶铺的小厮殷勤的把新到的马车牵到一旁,小二白巾向肩后一搭迎了上来。 车上下来一对男女,男的手里一把长剑,女的怀里抱着个孩子。 小二想着多半是私奔出来的男女,心里暗笑,提高了嗓门,“两位客官这边请!” 这时候却看一个不知道从哪出来的消瘦男子也坐到一旁。那人脸上带着铁面具,看着很是吓人。 那双铁面具后干瘪的眼睛盯着卢羽和陈休一路了。 那小二正要上去招呼,就看他把一把刀拍到桌上。小二见的人多了,知道这样的人得少说话,倒了碗茶退了几步,毕恭毕敬的,“您要些什么?” “是他。”卢羽轻声道。 “薛家人?这要钱去找赵惜文啊!跟着咱们是怎么回事?” 这人究竟要做什么?看他样子应该是江湖中人,那也只有薛家了。那又是为了什么?钱?这人跟了一路,应该知道金子全给了赵惜文,何必紧追着他们不放。还能是什么?那人武功不错,卢羽又要护着陈休和那小孩,他若是发起攻击,卢羽几个必败无疑,只是他何以跟到现在也不见动手。卢羽想不明白,向陈休道,“说不定也不是。他不动,也不用招惹他。” 小二端上陈休要的包子,倒了两碗茶,就要走被陈休喊住。 “唉!问你个事,马蹄关怎么走?知道吗?” 小二心思暗转看看左右谨慎道,“您二位这是要去吴国?现在麻烦了,闭关不让过。” 陈休笑着,这点意思他还是知道的,塞了两块碎银子,“你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哎呦。您这您这!”小二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推搡了片刻终于把钱揣着,又连连道谢,左右看看笑道,“您先等会。” “看到没?这行走江湖也就是靠一个字——钱。”陈休得意道。 卢羽道,“他要是没办法呢?” 陈休咧嘴一笑,“那至少咱们今晚住的地方也不用愁了。” 正说着木屋里突然冲出来一帮凶神恶煞的人。 “是你们要过马蹄关?”一个胖子走过来道。 陈休看这阵势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随便打听打听。” “又是不承认的。行了少废话了!抓起来!”这情况他见的多了,况且管他真的假的,宁肯错抓不能错放,抓着一个算一个。 卢羽接过陈休手里的剑,又把小孩递给陈休。剑花飞旋,那帮人不敢靠近。陈休躲在卢羽身后,小孩一直哭。 陈休正想着从哪边走,再看树林里又窜出十几个人。陈休一愣,这些是什么人? “住手,不然我不客气了!”胖子喊道。 这时候刀已经架在陈休脖子上,卢羽无奈停下,随即有人上前将她捆上。 怎么回事?卢羽看看陈休。 “那人不见了。”陈休示意卢羽看那个铁面人坐的地方。那个带着铁面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 “说什么呢?”那胖子踹了陈休一脚,“带过去!” 这些人是吴国人还是显国人,亦或者是薛家人?再不然是遇见杀人越货的黑店了,陈休心中盘算。 两人被推搡到树林里,只见那林子里被绑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来不是针对他们,卢羽暗松一口气。 —— 最热的时候刚过去,又一个汉子沿着茶马道一路跑过来。看他左边裤脚挽到了膝盖,一身的汗味,像是急着赶了几天的路。 “先来两壶凉水!妈的,这天!这前面是马蹄关了吧?!”壮汉往桌前一坐。 小二一听马蹄关眼睛一转,示意那小厮去喊人,自己拿着水壶上前,“这位英雄是要过马蹄关?” 他这话才说完,胖子从屋里出来,一看坐上的人连忙跑过来,“哎呦!冯爷!您这是跑来的?” 冯虎咕嘟嘟的把水灌下,再看小二,“上水!没凉的吗!” “上凉水!最凉的!”胖子谄笑道。小二不知所措,赶忙退几步。 “您这是,您这早说,我让他们接您去,哪能让您这么累着。”胖子搓着手弓腰站着。 冯虎喝完水,长呼一口气,把额头汗擦了,“要有办法谁她妈跑过来!妈的!马热死在路上了!” 胖子接过话,“什么事能让您亲自跑过来?!” “什么事!二爷的事!”冯虎怒道。那小二端着水过来,冯虎见着起身,“行了,让你们拦住的人呢?”说着一把抢过水壶,仰着脖子把水往脸上浇。 “您放心!不好耽误,都在林子里捆着呢,一个也逃不掉!” 噗!冯虎一下直起身子,“我让你把人都留下,你捆着干嘛!” 冯虎气的把水壶撂下拨开胖子往林子里走。 还没过去就看一个人从树林出来,见着胖子正要说话,又看见冯虎忙道,忙恭敬道,“冯爷!” 冯虎冷着脸,“人呢?” “这边这边!”胖子陪着笑连道。 冯虎快走几步。胖子落在后面拽住来人问,“怎么回事?” “刚才抓到的两个跑了,已经让人去追了。” 胖子一吓,赶忙看了眼冯虎,看他没回头,应该是没听见。瞪了眼那人,“怎么跑的?!行了行了!别乱说话!追不上拉倒!”说着忙的跑两步跟上冯虎。 那些人也是莫名其妙的被捆了,见这帮人对冯虎恭敬,赶忙喊道,“这位英雄,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你们长脑子吗?把人给我解开!”冯虎骂道。 那胖子还离得老远,生怕那帮人把跑了两个的事抖出来,边跑边喊喊,“都没听见?聋了?放人!”又冲冯虎道,“冯爷,您这让我们拦人,我们也不知道不能绑。您看看,这一个都没伤着。” 有几个又是鞠躬又是行礼,“各位大爷!谢谢各位大爷不杀之恩。” 冯虎道,“行了!没想怎么着你们!你们都是要过马蹄关的?” 几个人相互看看,想起来被抓的时候也是问的这句,连道,“不是,不是。我们不过了!” “行了!想过关的跟我走,我送你们过去。”冯虎骂了一声。 胖子惊的脸上虚肉乱晃,“您吩咐拦住他们,就是为这事?”冯虎瞪他。 被绑的也有几个脾气烈,上前两步,“他们把我们关这几天怎么算?!” “要过关的跟我走,不想走的滚蛋,你以为大热天的谁乐意伺候你?”冯虎又累又热早烦了,呸了一口骂道,几个人也不敢再说话。 第四十章 高渠城破 陈休卢羽这时候可头疼了,那小孩一直哭个不停。刚才陈休掐着他,让他哭,看守的被吵吵的烦了,把他们挪了个地方,他们这才找机会逃了。结果现在这小孩还哭个不停了。那帮人跟着声音追上来,根本甩不掉。“这帮连云寨的人是要干什么?把要过马蹄关的人都绑住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陈休喘着粗气骂道。 后面的几个追兵穷追不舍,这些人留着始终是个麻烦。卢羽停下,让陈休先走。 “别啊!别啊!我这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你殿后!你先走才对!”陈休跳着喊。 卢羽突然想起卢尺抢她马的时候的样子,苦笑道,“后面有五个人,你能对付得了?” 陈休僵住,一个都够呛。正想着突然意识到卢羽笑了,陈休凑过去嘿嘿笑道,“那你小心点。小心点。” 卢羽点头。陈休先走,卢羽躲到树上,等追来的人赶到突然袭击。那追上来的有五个人像是也不懂什么功夫,像是些混混之类。卢羽先前不知,出手重,等这些人惨叫倒在地上,才觉得奇怪,这连云寨究竟是在做什么,真是拦路打劫不成?卢羽拿住一人去问,那人只连连告饶确是什么也不知道。卢羽也未多想,再要去追赶陈休,骤然发现已经听不见哭声了。 怎么回事?可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若是走散还如何找到?卢羽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还有人跟着,也不敢呼喊,心中着急,只能向着大概的方向赶去。本以为难以找到,不想没几步就看到陈休抱着小孩站着。原来这陈休根本未曾走远。 一条猎狗正拦在他面前,剑拔弩张的像是随时要扑过来。这山上还住着人? 卢羽正想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们是什么人?” 树枝轻晃,陈休闻声抬头,才看到树上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 陈休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突然警觉,也不回答,低声道,“随我来。” 陈休不动,喊道,“你这人说话!让我们跟着你走,好歹得先报名字吧?” 卢羽突然拽住他,小声道,“跟他走。有人在附近。” 卢羽都同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他什么! 转转悠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山道崎岖,也就是碎石斜坡千回百转,林叶浓密难辨南北。也不知走了多远,才终于看到一处木屋。屋外种了一圈荆棘,围成一个院子,四处晾晒各种草药,闻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院子内有一片菜地,角落的架子上种着几株冬瓜藤,这时候长势正好。远远便看着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女人在择菜。卢羽仔细打量,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相,只觉得这是在是个好住处。 “回来了!该上药了!”夏溪起身看着卢羽陈休两个一笑,“这两个是谁?” 卢羽道了声打扰进了院子。 百里随回笑道,“是客人。” “人多了正好,这几天菜熟的太快,正愁吃不掉呢!这种时候东西坏的就是快。”夏溪一边说着一边把半个坏的冬瓜扔到别处,“好在也长的快!” 这时候就听屋内传来婴儿的哭声,夏溪一笑,“也巧了,笑儿醒了。那陈长生也醒了,像是跟屋内小儿呼应一样,也是放开了嗓子哭,陈休哄不好。 “哎呦!嗓子怎么哑了!”夏溪转身先接过陈长生,探着他脑门,惊道,“他起了热,你们怎么没发现!”陈休卢羽也是一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夏溪抱着陈长生匆匆进了屋内,陈休卢羽也跟着进去了。 深山少有人迹,无尽的蝉鸣声中,一缕炊烟连接着天上的云和丛林深处的茅屋。 夏溪端着药碗从内屋出来叹道,“倒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你们这一路折腾的,大热天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卢羽惦记着行程,问这小孩几天能好。百里随端着菜从门外进来,夏溪随手接过,笑道,“你们也别着急了,先在这住着。” 这是山民热情?初次见面毫不相知就让他们住下。陈休看着卢羽,再回头笑道,“你们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这还急着赶路。” “那就可惜了。”夏溪百里随相互看一眼,随即笑道,“先别说了,先吃饭。” 高渠 人间之事似乎有因果必然,可大多是毫无头绪。相别几日就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这边嬉期盼推开家门家人笑脸,还家却只见青苔荒草,门前一座孤坟。这样的事太多了,最可悲的是我们都以为最亲爱的人发生什么的时候自己一定有察觉,我们以为跟亲近的人之间一定有一种独特的感应,其实不是。 高渠城外的战场还未清扫,一片狼藉,城外躺着的是装备精良的显兵和陈国的勇士,显兵大概有六千吧,陈兵有两千八百四十三人。还有陈锦。 有人说陈锦宁死不降,死的悲壮,有人说此一战消耗了陈国勇猛之士。这些都是后人的评价了。 而现在,这片土地已经再次饱饮鲜血。 阿鱼从来没想过自己能看的那么远,她看着远处的陈锦,看着马倒下,看着陈锦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其实她是不可能看到的,太远了。她看着的那个人也不是陈锦,只是所有人都是浑身血淋淋的,谁能分得清呢?但是所有人都死了,她看的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无数个渡口、在无数个山下、在无数个门外,也同样有人远望着。望着他们自己的父亲、丈夫、兄弟、儿子,不过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他们那里的天空连一点血色也没有,或许再过几天或许再过几年会有乡人带来消息,告诉他们他们记挂的人已经死在了战场。也或许永远没人告诉他们,他们就这样望一辈子、等一辈子。 然后阿鱼的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似乎忘记怎么呼吸,她长大嘴巴要喊,却忘了自己根本喊不出来。她忘了城楼的高度,她走向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能那么轻松的攀上墙垛。她向下看,觉得有些眩晕,仿佛听见陈锦轻声喊着‘阿鱼’。 ‘原来我真的是个不吉利的人,我真的会克死所有人’,她想。 《显书》有记: 承乾元年四月,显兵伐陈,八月兵至高渠。陈三王子出城死战,败。陈亡。 第四十一章 居心叵测 云冠山 雨一直下不下来,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天气闷的让人难受,猎犬趴在茅草屋门口吐着舌头半天也不动弹。到了午后一声霹雳,猎犬从地上弹起跑到屋里转着圈叫唤。天像是漏了,雨水从天上灌下来。陈休和百里随赶着去收院子里的草药,出去进来的功夫衣服已经湿透了。 陈休跑进屋里,突然手一抖竹筐差点掉了,卢羽赶忙接住。跟着百里随也进来了。 “手麻了。”,陈休干笑,拿过干布把脸一抹,“这下好了,总算下下来了。”夏溪看着笑,“行了,别擦了,去换衣服吧,都湿透了。下雨了,正好今天不走了。” “这可不成!还有人等着我们呢。”陈休道。两人拿着衣服进了里屋,木制摇篮里百里笑和陈长生睡得正酣。这时候又是一声雷鸣,两个小孩被惊醒,一个嚷嚷着大哭,一个翻了个身眨眨眼。百里随忙的想抱起小孩,想着自己一身湿透,紧着把里衣也脱了,要换干衣服。陈休也把衣服套好出来,“谁来看看,又哭一个!”正说着猛然见到百里随身后一大片红斑,很是吓人。“你这后背怎么了?!” 百里随只说没事,也不回答换上干衣服,抱着小孩出来。夏溪迎来笑道,“中毒而已。要不然也不用备这么多药。”说着接过百里笑,“这两个醒一起醒哭一起哭,要有一个是女孩,就能给他们定个娃娃亲了。” “不是还能结拜嘛?”陈休笑道,“等他们长大了,就带他回来结拜。” 夏溪听出他是准备走了,随意去问。 “待到雨停我们就离开,谢谢两位款待。”卢羽道。她的脸粉扑扑的,明明还像个小姑娘,说话却闲的这样老成。以前她总说卢觐太过正经,现在她也要这样了,那时的自己恐怕从未想过。 夏溪缓身坐下,哄着百里笑睡觉,半晌无话。陈休正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夏溪突然又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吴国。” “马蹄关已经闭关了,你们若要过去怕是难。” “那也总有他们防不到的地方。对吧?”陈休笑道。 “也是。”夏溪笑着点头。 再看卢羽。她的心神已经不在这里了。如果她那天不去追小尺呢?那小尺是不是不会出城,也不会去华道山?父亲若不是要顾及小尺是不是也能离开?母亲是否也不会因为悲伤过度重病不起?卢羽想起父亲母亲,又想起两个哥哥和弟弟,心中伤感,低垂眼帘在一旁不说话。 陈休却不识趣的嬉皮笑脸凑到卢羽身旁,“你看着我又笑又哭,是不是觉得我还不错?” “不是,我是想起小弟了。”卢羽心中伤感,摇摇头。 陈休干笑着也接不下去话,再说下去他们两个就该结拜了。 —— 夜深。乌云尽散。陈休摸索着起身,踮着脚摸到侧窗,透过缝隙看看两边没人,这才走到里间轻声道,“没人。”卢羽也是和衣而眠,起身,床边的包袱也是收拾好的。 卢羽抱着熟睡的陈长生,陈休轻手轻脚打开门。 “你们干什么去?想晚上赶路不成。”声音不大,却把陈休吓了一跳。这夏溪也睡的吗?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 陈休嘿嘿笑道,“不便打扰,想着当面告别太伤感。告辞了。” “你们是怕我们收你住宿费不成?还是明日再走吧!”夏溪笑。他哪是怕伤感,他是怕夏溪不放他们。 陈休笑着向外走,边道,“白天太热,也懒得赶路。” 夏溪双足轻点落到陈休面前,伸手拦住,“你明知道今天走不掉,何苦撕破脸皮呢?” 陈休做势要冲,夏溪一拦,卢羽也上来挑开夏溪,正要冲过去去看百里随越到院门外,“两位若是留下,百里必定奉为上宾,何苦要走。”这连一个夏溪也搞不定,还怎么走掉?陈休无奈,“你们是什么人?” “百里随。”百里随重复自己的名字。 百里这个姓不常见,数得上的有连云寨的大寨主百里狩,并且已经从江湖上消失数年了。早该想起来的!“你们和连云寨大寨主百里狩什么关系?”陈休问道。 “正是家父。” “呦!父亲丢了几年,结果儿子在这里隐居?”陈休奚落,“那可真难为小大爷了,离开连云寨自己开山头?” 百里随微怒,片刻调整心态道,“两位若是肯原路返回,在下必定亲自去送。若是执意要去吴国,只能对不起两位了。” “你们总要给我们一个理由。” “你们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陈休心中咒骂,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遇到连云寨的人,但凡不到绝没有好事!连云寨已经做了天下的皇帝不成!陈休道,“什么不该带?要是这小孩,那送给你也无妨啊!” “玉简。”夏溪再一想又道,“长生跟着你们也不安全,不如留下。” 陈休下意识攥紧包袱。他虽平日胡闹,可当日陈锦如此郑重的把玉简交给他,他怎能把玉简送出去。陈休看着百里随干笑,“那小家伙留下就留下了,带着也是个麻烦。什么玉简,我可不知道!” 夏溪已眼见陈休的小动作,突然出手抢过陈休包袱,掏出木盒,又把包袱扔给陈休。“这个。这个留下,你们可以走了!”夏溪晃动木盒。 陈休暗骂,“你不会说这东西是你的吧?” 百里随道,“是你们的。可这东西寒气太重,很容易察觉,你们不能带着它去吴国,更不能带它去太上湖。况且已经有人盯上你你了。” 陈休怒,“你这是明抢了!” 百里随道,“不是抢,只是代为保管。你们要是回来,我定会双手奉还。我百里随愿在此发誓。” 这些人是疯了吗?一块玉难道还是稀世珍宝不成。卢羽出手要抢。夏溪一拽一旋,锁住卢羽喉咙。陈休正急,夏溪又松手,把卢羽推回来。 夏溪威胁道,“要走快走,下次我可不会放了。” 陈休和卢羽对视。打是打不过了。“咱们走!”陈休道。 打不过,可东西也不能丢!陈休哪能轻易放弃,两人假意离开,却躲到别处商量办法,夜色刚起,他就又杀将回来。先是一点星火从园子四处燃起,刚下了雨,茅草太潮,火中透着浓浓的黑烟。百里随抱着小孩从房中跳出,夏溪连呛几口气。就看陈休拿着火把站在远处。 陈休跳着大笑,“把东西都给我还回来吧!” 百里随看着陈休,道,“我可以杀了你们。你们若是放弃去吴国,我一定将玉简送回绝不食言。” “那你杀啊!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陈休裂嘴一笑,“你没发现卢羽不在?你们既然躲到这种地方,那是不想让别人找到。今天我要是不能拿着玉简找卢羽,明天你们的消息就会传出。”陈休笑道,“当然你们可以挪地方。不过这样的地方还好找吗?” 百里随道,“你以为他们会信?!” 夏溪看着陈休,突然一惊,“是鱼龙符。” “你们才发现?!”陈休大笑。这木木愣愣一块木牌,却藏在摇床下的木格之中,陈休也是意外发现,想来必定极为重要。那木牌上又刻着‘百里’二字,看来是能鉴别百里随身份的东西了。陈休卢羽商量论武功如何也不及,不如抢下这东西威胁他们把东西交出。这才放了这把火,由陈休把百里随夏溪引开,卢羽去拿木牌。 夏溪看着陈休想明白他的心思,突然一笑,“我本来不想下杀手的!”说着一炳铁尺冲陈休天灵劈下,同时一个人影从树丛窜出,一把白剑挑开。 夏溪旋身落地,笑道,“这样就齐了!这样谁也离不开这里,正好了。”那个人影是卢羽。卢羽也笑道,“你要杀我们之前,应该先找一找你们的东西。也许不在我身上呢?”夏溪搜卢羽身上,竟然没有,眉头一低问,“东西在哪?” 卢羽笑道,“反正在一个如果我不去拿,很快就会到其他人手里的地方。” 百里随看着卢羽,两方僵持,绝对不能妥协,“东西我不可能交给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但是我向你保证,等你们再回陈国,我一定将东西奉上。以陈国之力,我绝不敢和一国抗衡。” 玉简看来是要不回去了。陈休又急又气,却毫无办法,“既然这样,这什么鱼龙符我也帮你拿着,不然你后悔了怎么办?” 夏溪道,“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拿着那个东西被人认出来,倒霉的是你。” 陈休哪里肯信,只道没个凭证,若是他们耍赖怎么办。夏溪百里随只再三嘱咐他们不可被发现。玉简已经在他们手上,陈休索性真把陈长生也留下了。这样两人向西南翻山越岭,山路回环曲折,即为难走,一不留神便要迷路。陈休没有旁的本事,辨认方向倒是一流,约有几天就到了吴国的官道上。两人心中更急,一路放开了脸皮顺路搭车赶向冀曲。 第四十二章 朱二爷 高渠 城门大开。 也是在这城门之下,启恒进了高渠、出的高渠,陈铭和卢觐出兵卫国,陈锦出城迎敌。 高渠城已被显兵重重围住,显兵的铁骑之下是三千勇士还没干的血迹。 一队陈兵出城,捧着兵器,到了显兵阵前高高举起。 韦无妄点头,显兵上前接下兵器。那一队军兵让到路边,韦无妄一众率兵进城。 这是高渠守兵投降了。 显国的马蹄声一声一声刺进那队军兵的耳里,盔甲森森的启兵列队从他们面前走过,旗帜在眼前晃动。 陈兵睁着眼睛看着,他们要亲眼看着这些。在那些脸上你看不到任何情绪,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少年将军,这时候他站着,一双眼睛及其疲惫时不时的眨着,心神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这是卢鼔。 队伍还在前进,进城的街道两旁站满了陈国军民,不知道多少人强忍者拔出武器的冲动。陈兵竭力制止暴怒的民众,可他们自己也想冲上前去。 显兵从未有这样的紧张时刻,他们紧握着刀柄,以备随时可能的厮杀。 两边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一边是抑制愤怒,一边是克制紧张。 队伍走的很慢,才进宫门,一个士兵上来牵住韦无妄的马,低声禀道,“东西不在。” 难道他们已经把东西转移了?看来陈王早就将这些告诉陈锦了。 韦无妄深呼一口气,“知道了。” 马蹄关 冯虎才把人放了,又说要送他们过马蹄关。这些人可是求之不得,又怕冯虎反悔,只说现在就走。冯虎却道要再等两天。这帮人却吓着了,疑神疑鬼的半夜也睡不好。两天过了,冯虎要等的人没到,当即动身,这些人却精神萎靡比被绑的那几日还不如。 马蹄关地势独特,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能攻破此关。 这城墙士兵正在闲聊,却看远处一众人向这边来,正想着竟然有人敢来攻马蹄关,再看发现不过是些行商。 一人边喊着,“老哥!”边向下跑。,“老哥,下面来人了!” 这时候下面的阴凉处正躺着一个三四十的军官,长着浓密的大胡子,几乎盖住半张脸。 “吵什么!来人了就放箭!”大胡子道。 那人道,“不是陈兵,是行商。您说是不是关令交代放过去的人?” 大胡子一听来精神了,“来的正好,我到要看看他要放什么人过去!呵!想从我这过去,门都没有?” 那人一听,知道这大胡子脾气上来了,愁道,“老哥,您注意点!这是关令特意吩咐的!” “真是行商的,干嘛走这?南边白水关就能过!这些人还不是夹私带货想免了搜查!”大胡子骂着,一口气跑上去,冲着下面赶,“城下的听清楚了!你们哪来的回哪去!” 冯虎虎眼一瞪,强压怒火喊道,“我是连云寨的冯虎,把关令找来!” 大胡子大笑,“不巧,关令不在!这里我说了算!要过去,拿令牌来!” 冯虎大怒,“你没听清?我们是连云寨朱二爷的人,耽误了大事有你好看!” 大胡子一笑,“管他猪二爷狗二爷!军令如山,老子只认令牌,你既然没有那就少说废话。我数三个数,你不走我就放箭!” 说着一抬手,弓箭手上前,却没一个弯弓准备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怕了?!你们不动,我先要你们命!”大胡子抄起弓箭,“一,二,三!”一箭冲着冯虎眉心射去。 冯虎大惊,大棒打落。其后众人面面相觑。 大胡子大笑道,“兄弟们!这马蹄关还成了连云寨的了!咱们吃的是吴国的粮,站的是吴国的地,怎么要听你们这帮匪寇的命令?!是汉子的都把弓拉满了,放箭!” 那人连道,“老哥,那关令……。” “关令他大爷!当这是他家大门呢?!今天谁不射,别怪我不客气!” 那帮弓箭手,相互看看,都知道这个大胡子说到做到,看来非得把关令喊来了。一人喊道,“城下的!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们躲着点!” 一时箭如雨下,冯虎等人连连后退。 他们引弓不满也毫无准头,见冯虎等人退开也不紧逼。大胡子大笑,没注意悄悄走掉的一人。 冯虎退到百步之外,箭才停下。那帮客商可吓坏了,都道要从别处走。冯虎道不愿意了,坐在百步之外急的抓耳挠腮。 关城之上,关令才到。他是得了热伤风,鼻音极重,连声去骂,“这下坏了!这下坏了!” 大胡子冷笑,“有什么坏的!你拿了多少好处,还给他们不结了!” 关令苦笑着骂道,“什么好处,这是少将军亲自吩咐的!” 大胡子没话了,沉默半天才道,“大不了我亲自请他回来。任打任骂绝不还手!”说着就要走。 “回来!”关令急了,“外面这个不好惹。先等着,朱二爷应该也在附近。找人盯着外面,来人了喊我!” 马蹄关外,冯虎正急着,却看一匹红马奔来。冯虎大喜,忙迎上去。 “二爷!二爷!您终于到了!”冯虎咬牙切齿,“那帮孙子……那帮人说什么不见令牌不放!我把连云寨的名号搬出来他们也不放。” 少年下马,打量茶铺周遭的众人。他们不在。少年笑道,“他们按规矩行事没什么不对。”又向那众人道,“各位对不住了,连累各位白等了这么多天。” 众人见是朱二爷,哪敢放肆,一个个拘礼竟连声道谢。 就听一阵马蹄声,是那关令带着大胡子出来了。 冯爷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可朱二爷反倒难得的温和。关令也是认准了朱二爷脾气,见朱蛮刀到才敢过来,匆匆下马按着大胡子脑袋赔笑道,“二爷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刚才我不在,这小子不认识冯兄弟,多有得罪。”再道,“快跟冯兄弟、二爷道歉。”又道,“我这来请您过去,马蹄关已经设好了宴席给您请罪。”他这一口气说这么多,鼻涕几乎流下来了,赶忙拿帕子去擦。 冯虎心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刚才干嘛去了,只在一旁准备看热闹。 关令按着大胡子就要躬身道歉,朱蛮刀忙去拦住,“是我们叨扰了,没什么请罪一说。还有要事恕不能道谢了。” 冯虎倒先惊着了,看少年果然走,连追上去,“二爷,这就这么算了?” 关令上马领路,待到众人出关远去,他已经流了一身的汗。“这下病是好了!” 第四十三章 因缘际会 信陵 夜色朦胧,屋脊上一只野猫越下,废弃的院子里杂草比人还高。 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是陈国的建筑风格,在信陵很少见。 内院里的杂草更高,原本的流水假山上也绿油油的。突然假山的外侧的石头移动,野猫惊的跳开,假山移开的石头后露出一个通道。 通道连接的是一个地牢,此时地牢的三层厚重的石门打开,几个守卫昏昏沉沉倒在地上。 燕子追从通道跳出。 屋檐角的铃铛轻响,破损的屋顶出现一个人影,“确实是想困住姑娘。” 是胡猫儿,随即十个带着虎头面具的人围住燕子追。 他们怎么知道的?燕子追不解,只能苦笑道,“你们倒是够小心的!” 胡猫儿笑,“能从苏候府大牢逃出来的人,我可得小心点!”那地牢牢门埋藏暗线,连接着远处的铃铛,每次牢门打开,铃铛必定响,燕子追只知道逃走,却不料牢门暗藏机关。 燕子追也笑,“看来苏候府大牢你也见过?” “我的地牢可没苏候府的大牢结实,只好让人辛苦辛苦了。”,胡猫儿笑,“我送姑娘回去?”说着跳下来,转动机括,“请。” 燕子追看看周围的虎面人,笑笑进去了。 重回了地牢,油灯还没灭,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守卫。胡猫儿只看了一眼,暗笑,竟然没死。 胡猫儿亲自上了锁,拔出短刀,一手捂着躺在门外的守卫的嘴,一手挥刀把他左手一刀切下。 那守卫痛醒,要喊却被胡猫儿捂住,两腿蹬地好半天才停下来,这时候眼睛已经充血。虎面人也拔出刀对准其他守卫,一阵嘶吼。燕子追低着眼睛。 胡猫儿笑道,“若是断了脚,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逃?” 这种惩罚人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吓不住她,只是这人太恶!燕子追一阵恶寒,“你竟然没疯,这其实很奇怪。” 胡猫儿笑,“我觉得我们这样聊天就很好。你告诉我东西在哪,我把你放了,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你会遵守约定?” “我的信用确实不高,但现在的情况是,你在我手上,而我这个‘疯子’很可能因为害怕你逃跑把你的脚筋挑断。” 燕子追笑道,“东西在曲家,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取。” 胡猫儿笑,“你肯说这就好办。说实话曲家已经被翻了几十遍,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 胡猫儿也不答冲虎面人笑道,“送他们回去养伤吧。” 神龙庙 陈休卢羽赶了半月的路,终于到了太上湖的范围。再走两日到冀曲,从冀曲坐船走余水能直接到卫都。 到了此处,陈休的心不定了,又想起以前看的那本书。长皇山是不是真在湖底? 这时候已经到了八月初旬,太上湖正在准备一年之中最大的盛会——八月十五龙游节。陈休心里痒,故意走些官道,他是想凑这个热闹,两天下来却连个庙也没见到。这天正走着,突闻一骑着毛驴的白发老者高歌而来: “迷迷蒙蒙,游游走走。酒足睡去,一觉大醒天明。 暴雨兮,洗汤濯; 兽困兮,好加餐。 山峰在前兮,借来登天; 天崩地陷兮,死为长眠。” 看那老者容貌祥和语气平缓,一身素衣长袍竟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好个胸襟!”卢羽赞道。 “不对,是好个狂妄老头才对!”陈休笑,心中一想,小跑几步追上去,喊道,“老头,老头!停下。”卢羽正说失礼,却听老者大笑,“人老头白。白首正是老人头!老头好,老头好!” 陈休也笑,“这附近可有神龙庙?!” 老者向东一指,“神龙出东方,向东。”说罢大笑而去,也不管卢羽道谢。 卢羽两人向东行三里果然见一小庙,庙门外立龙子大像。陈休喜的他拉了卢羽往庙里走。卢羽这几天就觉得他有问题,这才看出他的意图,也不在意。 陈休喜道,“听说这天到太上湖就能看到神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谓神龙庙,其实极小。又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人也不算多。两人进了院子,院中两棵大柳树,中间一个大香炉。陈休兴奋极了,要去上香,见卢羽同意,喊道,“庙祝拿香。” 正忙着修缮庙门老头应承着从木梯上下来,“三文一柱。” 陈休转身,庙祝笑盈盈的脸一下僵了。也是巧了,这庙祝本来是摆摊算卦的先生,在高渠遇见陈休,看他富贵想讹他一下,就说他命硬克爹娘,哪知道陈休一下掀了他卦摊,他去告状,才知道陈休身份。反被打了几十大板。 陈休上香罢,起身又问,“你们这是不是有面墙,写着太上湖什么的?” 太上湖和神龙本是一体,神龙庙里大都有一块镌刻那段传说的石墙。“庙里都有。”庙祝低着头,指着神龙像的后面,扭头出去修门去了。他生怕被陈休认出,心里乱,才上去噗通一声从梯子上摔下来。 陈休看着石墙极为认真,看着看着才越来越失望。石墙上说的也就是吴弁功说的那些,还有大半都是颂扬神龙之类。陈休觉得像是被骗了,期待许久的东西,今日见了却和想象的大不相同,也没听见那庙祝的哎呦声,一个人坐在神龙像后面生闷气。 庙祝一声惨叫却惊动了路上几个人。冯虎几个正从外经过,突然一声以为有埋伏吓了一跳,铁棒上举才发现是摔下个人,“哎呦!你小心点!” “在这休息吧。”朱蛮刀摇头道。下了马,扶着庙祝进去。 卢羽正坐在庙台上等着陈休,听见声响要去看,才到门口就看有人扶着庙祝进来了。 两人抬头相望,朱蛮刀确是一惊。他几乎没有认出来。突然之间承受巨变,性情大变也不难理解。他理解这种变化,更明白这样的痛苦。 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怜惜,朱蛮刀突然觉得像是什么堵在胸口,只能别过脸去扶着庙祝走向角落里。 冯虎在马蹄关受的气还没消,进来就埋怨,“二爷!您这样可不行,马蹄关的那混账说的话您是没听见,难听的狠,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以后还有谁怕你,还有谁怕咱连云寨?!” 冯虎这一句‘连云寨’响亮,任谁也能听见了。庙祝才知道扶他的竟是朱二爷,连着把朱蛮刀推开,“二爷,我没事,不能劳您呐!” “不妨事,你摔得不轻。”,朱蛮刀让那庙祝躺着,也不管冯虎。 耿小多察觉朱蛮刀神色不对,打断冯虎,“你少说点话吧!让你办个事也办不好!” “唉!你还怨我?!”冯虎怒道。 陈休听见冯虎说什么连云寨火气上来,起身从神龙像后出来。想那马蹄关被绑是因为连云寨,云冠山上百里随抢了他玉简,再加上陈休因为失望心情不好,听见‘连云寨’三个字哪能不来气。陈休走到冯虎面前,挑衅道,“你们是连云寨的?” 冯虎也是横气,“是啊!怎么了!” 陈休贴着冯虎耳畔突然提高声音,“你吵着老子了知不知道!!” 冯虎只觉耳朵轰鸣,缓过来,一把擒住陈休,张嘴便骂。 陈休横劲上来了,也不管别的,一字一顿回骂道,“去你大爷的连云寨!” 他两个都是一肚子的气,互不相让。冯虎被吵得脑袋疼再忍不住,一脚踹去,他这一脚下去当有千斤之力。陈休习武从不上心,就是和没武功的人对打取胜多半也是靠着机巧,哪能躲得过冯虎一击。陈休一下飞出,冯虎确是一愣神。卢羽见冯虎出手,摸起香炉砸过,趁着冯虎闪身的时机已经上了前来,一把扣住冯虎手腕,一拉一拽狠狠砸在旁边的柱上。 好个利索身手!耿小多暗赞。 陈休被冯虎踹飞,觉得失了面子跳起就骂。耿小多心中一惊,看他不像会功夫的,怎么挨了冯虎一脚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难不成是个绝世高手?朱蛮刀也是一惊,再看陈休,才看他眉中带青一身寒气。这陈休哪是什么绝世高手,他分明是也和自己一样了。 冯虎吃了亏,再要和卢羽打,朱蛮刀眉头一皱轻声道,“住手。”冯虎气在心头,只顾着看卢羽,却没听见。耿小多去看朱蛮刀,只见他望着卢羽眼睛闪动显出异样。耿小多心神一闪,恍然明白,忙上前拦住冯虎,“住手吧。事情还多着呢!” 冯虎被骂,又吃了卢羽的亏,哪能服气,再向前和卢羽没完没了的缠斗,招式越来越狠。 “住手!”朱蛮刀喝道。 卢羽闻声看去,觉得有些眼熟,终于还是没想起来。 第四十四章 耿小多 老庙祝又怕被陈休认出,本来只有三分伤,却装作伤势十分严重的样子,低垂着脑袋只为规避陈休。这庙里也没什么意思,陈休和冯虎不对付,自然不能多留。卢羽陈休两个前脚刚出庙门,老庙祝便一下恢复了精神。勾着脑袋看那陈休卢羽果然出去,低声道,“二爷,刚才那两个我认识。” 朱蛮刀目光也收回来,看向庙祝。 “二爷,冯爷。”庙祝恭敬道,“那边那两个是陈国人。” 耿小多笑道,“你认识他们?” “那女的我不认识,不过那男的是陈国公子陈休,当时在高渠他把我卦摊砸了,我认得他。”庙祝笑道。 还是个有身份的!高渠城破,逃了个陈国公子,听闻显和吴都在找他。捉住他无论交给谁都是一个大人情,这次看他还能逃的掉!冯虎看着朱蛮刀心道。 耿小多却在心中琢磨,在联想起朱蛮刀去陈国种种事,突然将这一切联系起来。难怪二爷非要去陈国,难怪在薛家听说有两个人假装朱二爷的事情反应那么大。这耿小多可是着实理解错了。 “好。这消息我收了。”朱蛮刀沉思半晌才道。耿小多也是会意送上一包银子,庙祝连连鞠躬,“不行不行!二爷在这,我不能收二爷的钱。” 耿小多看他说着不要,手却始终没离开钱袋,笑道,“拿着吧,留着养伤。规矩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庙祝连连笑道,“绝不再说。您放心,跟二爷我不敢!” 冯虎大笑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抓人?这就去?” “我们走。”朱蛮刀起身道。 “哈哈!看我能轻饶了他!”冯虎以为是要追陈休他们,喜得跟上两步,出了庙再看朱蛮刀根本不急完全不像要去捉人的样子,再看耿小多只是笑。冯虎越看越迷糊,跟在后面想着朱蛮刀到底什么意思。走了三四里终于忍不住了,追上耿小多去问,“二爷这什么意思?人是追还是不追?” 耿小多笑道,“追上去干嘛?” 冯虎道,“抓住啊!不是说那小混蛋是陈国公子吗?” “你和陈国有仇?” “没!”冯虎急道,“可是二爷跟陈国可是有过节。去年就是陈国人拦着,二爷差点回不去!” “拦着二爷的也不是那两个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耿小多笑。 冯虎这是明白了,朱蛮刀根本没打算抓人,气道,“既然没关系那还给那庙祝钱。这不傻吗!” 耿小多半笑不笑的看着冯虎,“傻吗?” 冯虎急了,“你这什么意思!” 耿小多大笑,“你就没觉得二爷很奇怪?” “什么奇怪?” 耿小多笑看他,也不直接回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帮你?” “你还敢提!”冯虎怒道。 耿小多笑道,“这么跟你说。你想想从薛家离开的时候二爷吩咐的是什么事?” 冯虎不明所以,细想,“是……让我去把要过马蹄关的人送过去,然后让红胡子把之前遇到的骑兵处理了。” 耿小多笑,“当时我也纳闷,现在理解了,二爷是明摆着帮他们。吴国骑兵是去抓人,一定不能是平头百姓。陈国被灭了国,现在就剩这一个外逃的陈国公子,能去抓谁?再提醒你一点。二爷之前绝对认识那个姑娘。” 冯虎一想,豁然开朗! 这耿小多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子清瘦,看着没几分力气,脑袋确是机灵的很,一颗心像是有十八个窍。 冯虎向前看看,想来半天疑道,“难不成二爷看上那个姑娘了?” “还不算笨。”耿小多向冯虎招招手,轻声道“我有个主意。二爷看上个姑娘不容易,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走了?我看这女子容貌功夫都还算配得上二爷,二爷对她不一般可见定是有些喜欢。咱们要是把她拿住送给二爷,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冯虎道,“你这么一说……这二爷要是怪起来?” “怪起来有我。你只管去办事?那两个是要去卫国,必然从冀曲坐船。跑不掉。”耿小多笑道。 “得!我这就去!”冯虎喜道,扬鞭策马一边冲朱蛮刀喊道,“二爷,寨里有事,我先走一步!” 再说启恒跟着张得从高渠突围,一路颠簸又被显兵追击,狼狈不堪终于被困在了召月关。启恒身心俱疲,整日惶惶。张得所带的骑兵十不存一,眼看召月关将破,突闻吴王率援兵杀到。启恒心神松弛,一下病倒,连着几天昏昏沉沉高烧不断,梦境时断时续。一下像是在信陵,一下像是高渠,一下又想起在茫茫荒野之中。耳边一时是母后温言,一下是陈王教诲,一下是奔驰的马蹄声,一下又是连翻的杀喊。启恒躺在床上时哭时笑又时而惊恐,嘴中时不时喃喃几句,大多也听不清。 “恒儿!去那边!” “恒儿!” “过来,恒儿!” 启恒翻过一座雪山,又一座雪山,天地一样的白色,那大山仿佛连到了天上一般永无止境。四周静寂,时不时几声或是父皇或是母后或是舅父或是他那几个哥哥的声音。 启恒疲了,哭喊着大喊,“你们在哪里!” 他高声喊着,天地瞬间寂静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苍茫的雪山独留他一人。启恒怕了,疯了一样向前跑,边跑边喊着,“母后!父皇!舅父!你们在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看到前方山下炊烟起,像是有人家,启恒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像那方向狂奔。翻上山坡,却看眼前一片血污,雪地上满是尸体。启恒惊恐要逃,转身却看身后雪地上绑着他母后父皇舅父,几个刽子手举着砍刀。一口老酒,刀可见人。 启恒嘶吼着,“住手!住手!” 大刀挥下,血溅人身。却突然天崩地陷,启恒挣扎着掉进一个冰湖里,不断的向下沉,周围越来越暗,终于没有一丝光亮。幽暗中一个声音恭敬地喊着,“殿下!殿下!” 声音幽冥空旷而阴寒,启恒下意识的要逃,可无论逃到哪里总甩不掉这个声音。 “殿下!殿下!” 一声一声,一遍一遍,不紧不慢的却又永远甩不掉。启恒恼了,堵着耳朵,声音又在他脑中回响。 “都走开!都走开!”启恒哭喊着,挥舞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剑。“混账!全滚开!”启恒怒吼着醒过来,一头的冷汗。 启恒看着四周,他醒了,周围依旧没有一人。 他想起吴王。一个精干的老头,胡子斑白却对他谦恭有礼。启恒莫名觉得脊柱发凉,他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只觉得无比的压抑。他什么都没了,现在似乎又选错了路。 第四十五章 素如 信陵 中秋将至,月亮格外的圆。一辆乌篷马车从皇宫驶出,到了拐角处一个身影窜进马车。 “陈兵全军覆没,卢觐已经被杀了。” “陈国世子呢?” “自尽。” “尸体在哪?” “卢觐首级已经呈给太后皇上,皇上大概吓傻了,太后的意思是悬在城头。” 那人停顿一下,又道,“我是问陈国世子的尸体。” “本来也是烧焦了,卫国又不肯送来。” “怎么是焦的?能确认身份吗?” “他自尽之后卫世子本想将尸体押送到信陵,可卫国公主拦着。僵持之下,卫公主在陈世子尸体旁点火自尽。两人尸骨相容,分不出。卫国因此不肯送来。” “难保不是卫国玩的把戏。不见尸体,总归不踏实。想办法让去卫国的人不要回来,让他们继续盯着。” 马车行驶在信陵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马车内的女人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在含珠阁停下,太后爱用那的胭脂。” 驾车的小子应承一声,便不再多言。 片刻沉默,胡猫儿看着女子嘴角一挑,“素如,你在宫里我不方便照应,但你得明白,咱们几个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能拼。不要以为谁能平白送你一世富贵。” “没有!”素如道。 胡猫儿笑,“你不要急着回答,我只是提醒你。宫里的那些东西你该知道怎么办,尽快处理掉。” 素如点头,“是,不过……” “不过什么?” “最近像是有人在查。” “谁?” “晚依。小皇上身边的人,和苏令关系也不一般。最近像是在查苏胜死因。” “呵!还真是不死心。”胡猫儿掀开帘布一角,看着街外,准备下去,“我知道了。宫里危险,你注意不要暴露。” “为你,我不怕。”素如浅笑,“你说过人早晚会死。生死由命。” 眼角弯弯朱唇微含,这笑里三分讨好七分诱惑,不过她才学会,所以显的格外拙劣。 胡猫儿盯着她。她有一双少见的丹凤眼,很美。不过她的眼睛太亮,透漏出寻求赞赏的迫切,又因为这种迫切而显的卑微。这双眼睛透漏的满是欲望,缺少一份真诚。她不过是重复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胡猫儿看着她,半晌道,“你没有这种豁达,不要说这种话。”胡猫儿盯着车外,“大人那边什么情况?” “东西已经不在高渠。说是跑了一个陈国公子,现在很可能已经落到吴国手里。” “呵!忙活半天白费功夫!”胡猫儿苦笑,“告诉大人,曲流霜说了东西在曲家。” “大人说了,无论什么办法,找到东西才最重要。” 无论什么办法?那就是没办法了。胡猫儿扭头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身形一晃离开马车。 冀曲城 八月十五神龙会,陈休卢羽正赶着这一天到了。刚进了城门,便有人殷勤过来问他们去哪?是走人还是行货?几时走?去哪里? 这人是冀曲的船门,人称寸头胡,干瘦、驼背、下巴外凸活脱脱一只老鼠。 “要到临川能去吗?”陈休笑道。 “太湖那么大,哪去不了?!两位是要去卫国?”寸头胡笑道。“过湖容易,先交二两水钱,再交二两船钱。” “船钱我知道,这水钱什么意思?” 寸头胡笑,“看二位不是这儿的人?这船盛人,水盛船,你要坐船,船要坐水,当然得交这个水钱了。” “呵!”陈休干笑,“那水还坐到土上呢!是不是还得交二两土钱?” 寸头胡舔着脸笑道,“这您要想给,我们也能收!” 抢钱还抢出名头来了,这说法他怎么没想到。陈休心道。 寸头胡道,“你们莫笑,这太湖是咱的地界,外人用咱的水过人行货怎么不得交些钱?” 正说着一个胖子跑过来,“寸头胡啊!可算找着你了!再找不着,我就被七寨主逼疯了!” 寸头胡问,“怎么了,七寨主又找你?” 胖子喘了几口气,才歇过来,“不是找我是找你。说是找着什么?……嗷!对,说是邵家那俩兄弟又出现了。上次弄坏寨主药草,寨主可咽不下这口气。” “找着了?!好好好!我就说跑不掉那俩!我现在就找人过去!?”寸头胡大笑道,再看那胖子满头大汗,“鸭脚七,寨主这次找我也不找你,你这么急着干嘛去?” 鸭脚七苦着脸,“要是别人我就不去了,不还是小六姑娘的事吗!对小六姑娘的事,咱们寨主向来都比对她自己的事上心。唉!可惜累的是我门。才听说二爷回来了,我这得去堵着,不然不知道又得什么时候能见着!”他说完就走,身上的汗还没擦干。 陈休看他的身影觉得好笑,听他语速急每天还来回跑,也不知道怎么能这么胖。 “刚才怎么回事?”卢羽好奇问道。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捉两个贼。有些身手,可就是不识时务私自行船,没事还总来捣乱。他水性又好,你去捉他他跳水就走,几天不见上岸的。谁也逮不住他。只能扣住他的船,却又不顶什么事。”寸头胡说道。 陈休奚落他,“他们也收水钱?” 寸头胡也笑了,“吃五谷杂粮的,谁肯白做事?他们不收水钱,收命钱!邵家兄弟脾气差,尤其是那老二,他若是嫌烦了把船客杀了也不是没有。”寸头胡见二人没反应,冲一旁喊道,“癞子!带两位…” “那还真是命要紧。”陈休苦笑,“今天走,有船没?” 寸头胡接道,“今儿可不行。十五,神龙庙会太上湖不行船,这是规矩。” 卢羽当下打断,“既然今天不走,我们也凑这个热闹。先告辞了。”卢羽给陈休递了个眼色,有人跟着他们,也不知道什么人。陈休会意点头。 “唉唉!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寸头胡喊道。 两人向街内走,又突然快步分开,再一看这两个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第四十六章 邵家兄弟 冀曲城外 正是晌午,天气炎热,偶尔吹进樟木林子的风也杂着沉闷的热气,树影晃动,也看不出是因为风吹,还是热浪晃眼。樟木避虫,来往的路人好些在此歇脚的。一辆牛车上哒哒的向樟木林子赶。到了地方,几个汉子从车上跳下来。 “谢了,诸位!”陈休跳下牛车,扔过一块银子,把包袱举过头顶遮挡太阳,转身又扎进焦灼的太阳下。 大约半刻钟,到了一片桃林,青柠的桃子藏在繁密的叶子里。树低矮,时不时总能碰到毛茸茸的叶子。陈休低头仔细寻找卢羽留下来的标记。 “怎样?” “放心,他们追不到我。看来冀曲是不能进了。”陈休笑,“不过你说这人是谁?” 卢羽摇摇头,“不是一个,刚才跟着咱们的至少有三个人。” “这三个也许还都不是一伙的!”陈休把包袱往背上一搭,“你说怎么就这么多人盯上咱们了?” 这些人是谁招惹来的? 卢羽转头看向别处,“咱们得尽快离开这!今晚就走!” “我正有此意!”陈休往前一跳,“出城的时候我打听了,从这往东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太湖边上,到了岸边保准有船!” 卢羽无话。陈休在前引路,大概走了三五里,才出了桃林就看前面一片广袤的水面,这是太上湖了。一片芦苇沿着岸边分布,离岸约百十丈外停了一个小船,那船上隐约有个人影。陈休心道真是好运气,喜的连连招手高喊船家。 就看船上那人飕的跳进水里,磷光在那人周围晃动,当真像条鱼一般。过了片刻那人从水里露出个头,一看是个黝黑少年。少年抹了抹脸上的水,笑道,“怎么要坐船?” 他这一笑一口白牙。陈休也乐道,“我们两个到湖边找船家,当然是要乘船了。” 少年喜笑,“冀曲有渡口,怎么不坐?” “谁没个麻烦!你们总不能钱都不赚吧!”陈休也笑,“临川能去吗?” 少年笑道,“有水的地方没有我去不了的。两位先稍等,等我穿上!”少年上了岸钻进芦苇荡,过了片刻衣衫周整的出来上了岸,想必是芦苇地里藏着干净衣裳。 少年自报家门,“邵子安!” 陈休学着他抱了个拳,“陈休!” “卢羽!” 邵子安瞄了眼两人的包袱暗道,笑道,“两位什么时候走?” “听说十五不能走?”卢羽道。 邵子安上下打量陈休卢羽,笑道,“哪有不能走的时候?你们等着!”说着一吹口哨,就看那船上又出来一人,那人撑着船,慢慢靠岸。却看这人面貌和邵子平七分相似,却白净了几分,正是邵子安的兄弟邵子平。邵子平话少,看起来沉稳,几人互通了姓名便不再言语。 邵子安拎着包袱引着陈休卢羽上了船,转身出了船舱。 船行了半注香时间,也不知离岸有了多远,却看那邵子安笑嘻嘻进来。 陈休道,“这船不用撑了?” “不妨事。两位去临川可是有事?临川现在可乱啊!”说着又是一笑,蹲下低声道,“嘘!水下有人。” 就看邵子安窜上后舱,从舱尾扎进水底,过不多会就看水下窜出个人。竟然是茶马道上跟着他们的那个人,不想他从薛家一直跟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卢羽大惊,这人在陈国跟了几天也不见出手,如何在这里动手。邵子安把那人从水里赶出来,那人正想上船,邵子平木锤砸过去,那人见情况不对,使个越水式踏水向西去了,过了足足十几丈才沉入水中。 邵子平冷着脸看着卢羽陈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唉!谁还没几个仇人!”陈休笑道。正说着卢羽又回了船舱,邵子安也跟着进来。 陈休冲邵子安笑笑,努努嘴,“你哥像是不高兴啊!” “他就那样!怪我让今天你们上船。”邵子安拉出个箱子,捧出件干衣服。 “今天还真有避讳?”卢羽疑道。 邵子安先笑,“说十五神龙出来巡查,太湖不给人走。其实就是湖心起雾,没什么大事!” “这天也起雾?”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不过太湖是每逢十五必起雾,其实就湖心一小片,天亮就散了。我这大哥谨慎,非说危险。简直放屁!” “十五起雾,还只有湖心?这倒是怪了!你们进去看过吗?”陈休奇道。 “这还真没有,湖心太热,每次只能从远处看。”邵子安抱着衣服窜了出去。 邵子平沉着脸从外面进来,“今天太湖龙神出巡,人不可侵犯。” 这邵子平一脸正经,陈休差点呛死,上次遇见这么神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见过龙神?”陈休暗笑道。 “自然见过。”邵子平沉着脸道,“太湖的安宁依赖神龙,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神龙的一部分。”又一声冷笑,“人间皇帝自比什么真龙天子,没降过半点甘霖,却生前享乐,死后厚葬,皇陵前的神道还都是人马畜牲守着。可怜神龙,守护一方,死了之后半块砖也没落得。” 这都是扯得什么!陈休幽幽的接了句,“可见假的比真的招人待见。” 邵子平冷着脸又道,“他先答应你们了。我们兄弟言出必行,我也不赶你们下去,不过到了夜里,必须停船熄灯,不能打扰神龙安宁。” 邵子安换好衣服,才出来听邵子平说话脑袋先头疼起来,“我的亲哥唉!神龙的恩情我记着呢!别说了!咱们出去说!”说着把邵子平往外推,到了仓口转身看着陈休,“你们别管他!” 陈休目送二人出仓,又看卢羽,“你看这两个人像是渔夫?” 卢羽摇头浅笑,“不像。不但不像,而且绝不简单。” —— 燕子追提出要去曲家,本来也不做希望,没两日胡猫儿竟然同意了。这胡猫儿仗着虎面人功夫高强,也不怕燕子追诡计逃脱。燕子追又要拖延,一说口渴又说腹饥再说天热人乏。胡猫儿也不挑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找什么能耐得住这份心。这一日正在盘蛇岭歇脚,却看一行商队上来有瓷商茶商还有贩枣的卖布的滴滴拉拉百十来人。其中一人看到岭上有人忙的跑过来,“唉!几位大爷给做个见证。” 后面一个贩枣的忙把驴车拴在树上,也跑过来,“几位大爷,这汉子说大话,说他能抱起来两百斤粮食,我不信你看他还跟我犟上了!不用理他,不用理他。”商队里的人往这边看着,笑着纷纷坐下,看来是都给这两个烦着了。 胡猫儿笑着打量二人,那贩枣的长得矮胖,另一个张得虽高确是干瘦。高瘦子笑道,“几位爷,你们给做个见证,我抱起来两百斤的粮食,他可得把这车枣分给我。” “唉!我什么时候说分给你了!”贩枣的急了,“几位爷,不能听他的。这不算数,不算数。” 胡猫儿笑,“能抱起来两百斤有什么稀奇?平常农家汉子也能抱起来。” 高瘦子道,“我这是坐地上抱起来!你行你试试。” “坐地上抱起来?”燕子追问。坐在地上就是有举鼎之力也不好用上。 胡猫儿盯着燕子追笑了,“你还对这感兴趣?行,我赌了。贩枣的,你跟他赌,枣钱我出。”说了又笑,招手唤来一个虎面人,“这地方也找不到粮食。你把他抱起来。行吗?” 这虎面人光那把重剑就有二三十斤,总得一起也两百斤多不了,高瘦子上下打量,想想那车枣一狠心,道,“行,就他了。” 贩枣的没话,反正也不会赔本。燕子追笑道,“先别忙,你的赌注是什么?” “你既然要赌我陪你!我赌他抱不起。”胡猫儿笑,摸出钱袋,足有十金,“你拿什么?”那高瘦子信誓旦旦,八成是有把握的,不过要他输,可不是看他有没有本事。 “虎面人若是用个千斤坠,这瘦子就是站着也推不动。” “他若用了就算我输。” 燕子追笑,“我若输了,这一路任你处置。” 任胡猫儿处置,也不过是加紧脚程赶到曲家。那一帮商人却听成了其他意思,相互看看纷纷大笑,一个喊道,“姑娘!你可不能说什么任人处置!” 燕子追这才明白那些人笑什么,哭笑不得。却看胡猫儿看着燕子追强忍着笑意道,“行!就赌这个。” 那高瘦子盘腿而坐,虎面人抱剑站直。胡猫儿盯着瘦子暗笑,燕子追看在眼里摸过两枚石子不做声响。众人视线也聚焦在高瘦子和虎面人身上。就看那瘦子两手抱起,腰间用力腿上青筋起,一咬牙就要站起,胡猫儿不动声色两枚暗器要冲瘦子曲泉穴而去。 燕子追自有防备,两枚石子飞去,暗器偏斜。就听瘦子一声爆喝已经站起,商队中砰的一声大概是瓷器碎了。瓷商一惊去看自己货物,两个上好花瓷碎在了车里。 众人正是纷纷叫好,瓷商是个黑瘦子,三两步上前,“你们这赌着,我的花瓷可碎了!” 众行商到底是一路的,唯恐胡猫儿逃掉,起身围住。那高瘦子生怕胡猫儿反悔,上来要钱,贩枣的又怕白白赔了车枣也上来要钱。 乱了正好,虎面人被众人围着,正是逃走好时机。 “姑娘可是知道我能做出来什么的!不要害了别人!”胡猫儿高喝道。他这声音阴寒,确是一脸笑意。 燕子追岂能忘记地牢里的那些守卫,心中恶寒再回了这边,随即换上笑脸,“众位莫急,一个一个来,这位胡爷可不是赖帐的人!” 胡猫儿也没二话,一一付了钱。到了瓷商那,燕子追一拦,“你这瓷器说起来是我弄坏的。”拿着胡猫儿输的十金给那瓷商,又歪着脖子冲瓷商耳语几句。 胡猫儿心疑,拦住瓷商,“她说的什么?” 瓷商打量胡猫儿冷哼一声,“她说你好赌耍赖,我那瓷器烂了就是你要出老千!”大手一挥,向众人道,“走了!” 第四十七章 意外!自荐! 到了晚上,邵子平果然不点灯。不过十五月色正好,也不至于完全看不见。陈休想着湖心,又想着长皇山的传闻,看向卢羽,“你说会湖心有什么?” 卢羽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你还是别想了,这里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避讳。” 陈休装模作样的叹道,“就是知道,才想去看看他避讳什么!”看一眼卢羽,心里打了个转,道,“我出去透透气。” “这股闷热的劲,明天该下雨了吧?”陈休钻出舱门,抱怨道。 邵子安笑从船板上窜起来,“你怎么出来了?” 黑天大雾唯邵子安一口白牙看的清楚。陈休把邵子安拉到一旁,低声道,“咱们去湖心看看怎么样?” 邵子安惊喜道,“你想去?” “怎么样?有办法没?”陈休道。 正愁你不去呢!邵子安欣喜道,“你要想去,我有办法。”说着向邵子平方向看一眼,“大哥不能同意,先把他弄晕。这个我办,你先去船舱等着!”邵子安拍拍陈休笑道。他对他哥倒是心狠。 陈休一笑低头进了船舱。“不好!咱们是上了黑船了。”陈休低声道。“方向不对,临川在东南,可这船是向正东去的。” “是湖心方向?”卢羽道。 陈休点头,“我想了一下他们之前说什么神龙都是瞎扯,重要的就是告诉咱们晚上不许点火,怕的是被咱们发现。” 卢羽看着陈休,若是没船怕是上不了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过不多时,邵子安笑着进了船舱,“好了。”说着声音一冷,挥手要撒什么东西,卢羽见着将包袱一扔,一脚踹去。邵子安吃了痛,看那卢羽如此身手,心里暗叹,当下跳入水里。 陈休冷笑道,“果然是个黑船!”陈休追出舱门,抖抖衣服,觉得有些异味,贴近一闻,大惊,“是迷药!” 卢羽看陈休倒了下去,才要去扶只觉得浑身无力,精神消沉。 邵子平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水面喊,“上来吧!” 就看邵子安从水底钻出来,甩甩脑袋上的水,爬上了船。笑道,“你装的还真像。你说避讳神龙的,我都要信了。”说着一踢陈休,“这小子真贼!这地方都能认出来咱们是往湖心去。” 邵子平轻道,“行了,把他们绑起来吧!” 邵子平翻弄陈休的包袱,喜道,“看来还能顺道发个小财!”邵子安从陈休怀里翻出鱼纹符,喜道,“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这两个是连云寨的!他们也不算冤枉!” 邵子平接过鱼纹符,一看大惊,再看这两人,“果然是连云寨的!不过这是百里寨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偷来的!” 邵子安笑,“反正是要把他们扔水里给咱们开路的,还怕他们不死?” “不。”邵子平收起鱼纹符,“去问问他们来路。你先去。” 一盆凉水泼醒陈休卢羽两个,就看邵子安蹲在舱门,笑道,“说吧你们这次想怎么玩?连云寨让你们两个过来干嘛来的?” 陈休骂道,“什么连云水寨的人!我们就想乘船过湖!” 卢羽也醒了来,却觉得奇怪,这还没到盛夏,怎么夜里也这么热? 邵子安笑,“怎么,还不承认是不是?不是连云寨的更好!”说着把陈休往船边拽。 此时已经快到湖心了,水热的不正常,湖面散着水雾,水底能看到几条细长的红影移动,隐隐能看到似乎还长着鳞片。水面波动,几乎让人昏昏欲睡。水面之下像是有一个巨大的身影,细心听着,似乎能听见呜呜的哭声。“长皇!长皇!” 突然一条火蛇越起,火热的蛇身撩起了一阵热浪。 陈休惊醒,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看着那火蛇,“这是什么东西!” 邵子安盯着陈休,笑,“说吧,和连云寨什么关系?” “有仇!怎么了?!” 邵子安笑,“有仇就好!底下的东西你自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把陈休一推。 “陈休!”卢羽惊怒。 邵子平在后舱观察着水面,听着陈休落水的声音随即就看红影消失。怎么回事?邵子平心疑,试着伸手探水、凉了!邵子平看着水面久久说不出来话,再一愣神猛地起身冲出船舱,一拳把邵子安打在地上,便去解开卢羽。“你在干什么?!”邵子平训斥,“去把那个捞上来!” 邵子安看着邵子平一愣,再看水面回复平静知道大有文章,立马跳下水把拖着陈休上来。陈休连呛几口水,才缓过劲来。 邵子平躬身,“抱歉了,是场误会!” 陈休缓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邵子平大骂道,“你他爷爷的!我也误会一次,把你们扔水里试试!” 邵子平再道,“小弟鲁莽,还请多多愿谅。在下这就送两位回去,只是煩请两位告知寨主,上次兄弟莽撞,实在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寨主谅解。我兄弟二人只想在太湖之中做个船家,希望寨主能成全,子平他日自当亲自去水寨谢当家的们的仁义。” 邵子平又押着邵子安给两人请罪。这邵子平刚才没现身,现在把责任全推给邵子安,又在湖中也不好和他们闹翻了。陈休心中盘算,强忍住怒意,冷笑道,“既然是误会,那也没什么,当是我洗了个澡了!不过既然是误会,总得告诉我们是怎么个误会法吧?” 邵子平道,“我们兄弟两个本想过要去水寨效命,自持一身本领却无人赏识。那些船门又仗势欺人都是只认钱的主,不肯提拔。我兄弟二人孑然一身,就是侥幸进了连云寨,我们一没身份二没钱财也没人提点,根本没个出头的日子。烦请两位引荐。” 求引荐?这是求人该有的姿态!卢羽道,“我们两个也是说不上话的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邵子平道,“两位说笑了。既然两位拿的是鱼纹符,想必是和大爷相识。太湖人敬仰大爷,只要拿着鱼纹符谁会不听号令!” 陈休愣了片刻,看来太湖人人认得这个鱼纹符,难怪百里随急着拿回去。又一想陈长生和玉简都在他手里,要是暴漏了他行踪,说不好他真来个鱼死网破。 卢羽道,“两位看重我们了。我们确不是水寨的。这符也是意外捡到,只图个好玩才留着。我看两位也是有真本事的人,若是真不想埋没了一身功夫,何不投兵去赚个功名?” 邵子安就要说话,邵子平伸手拦着,上前拱手道,“我们一身水里功夫,当兵打仗到底不行。况且这也不是天下大乱的世道,蚀卫打打也要结束了,我们到哪里去赚功名?两位若是不肯,我们也不强求。那个船门没骗你们,今夜的确去不了临川,我们这就送两位上岸。” 邵家兄弟驶船在冀曲附近停靠,卢羽陈休离开。邵子安还以为邵子平另有注意,没想到是真的放走了陈休卢羽。邵子安不解,去问。 邵子平笑道,“这些寨主明里暗里四处查找大爷下落,今夜水面没起雾,连云寨还能发现不了?若是鱼纹符的消息传了出去,他们两个还能走掉?” 第四十八章 远来客栈 冀曲城远来客栈 夜里应该是刮大风了,地上一片黄叶。一早突然听见外面嘈杂声。陈休没敢睡死,一下惊醒,开了窗缝一看,就见连后门都围着好些人。 糟了! 陈休心中嘀咕这样情况说不准是冲他们开的,当即翻身下床衣服随意一裹跑到卢羽房内。推了门才要进,却看邵家兄弟已经直梆梆的站在屋内,是被卢羽点了穴道。 陈休见这两人知道不好,外面的人多半和他们有关系,又一想恍然明白,这两人昨天把船停在冀曲内渡让他们下船,就是知道冀曲城门已关,他们是逃不走了。 “外面是连云寨的人。”卢羽道。 他们两个夜间回了冀曲,这消息除了必然是邵家兄弟放出去的。陈休看着那二人,“你们两个谁说?” 这两个本来就是要说的,哪用陈休这样问。邵子安当即笑道,“两位别惊,外面这些人是听说鱼纹符重现,特地来请二位的。不过如果两位说这鱼纹符是买来的、偷来的、捡来的恐怕都不好脱身。你们捆着我们,还不如想想怎么说能糊弄过去!” 陈休气的发笑道,“你们这么费功夫想干什么?” 邵子安道,“还是那句话,我们知道的对你们有用,你们也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做个交易,大家都有好。” “你们能提供什么消息?” “连云寨禁地的机密。” 卢羽笑,“你们若真有什么秘密,大可自己跟他们做交易。我们也算来路不明,你们跟着我们不定是死路。” 邵子平道,“富贵险中求,总没有平白的来的。不过是如果我们自己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你们不一样,他们还只着从你们身上找到百里随的下落,说不定是条富贵路!” 这两人说的一本正经,全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卢羽道,“你们知道什么?” 邵子平道,“太上湖有一片地方,底下全是白骨。” “白骨能说明什么?” “关键是这些人的身份。这些都是陈国押运的官兵,还有百里几乎全寨的人都在下面。连云寨却还一边装着要查清百里寨子的人的去处,一边满天下去找失踪的百里寨主。你们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卢羽听他们提起陈国,想起去年似乎在查押运银两的官兵消失的事,据说是毫无头绪。以他二人所说,百里寨的消失似乎是连云寨所为,百里寨明明是连云寨第一大寨,威望极高,那些人为了什么。这兄弟二人怎会如此坦白?又如何知道这些事!卢羽疑心,问原因。 邵子安笑,“只能是连云寨的人动的手,这太上湖是我们兄弟的娘胎,怎么有我们不知道的事。百里寨连着陈国的官船,至少死了整整三船。百里随不在连云寨,后来回来做这个空荡荡的大寨主,顺带查老寨主的死因,结果一年之后就消失了。” 陈休心道,难怪百里随躲云冠山上去了,还以为是孤僻避世,原来是被赶的没地方待了!“那这是连云寨内斗呗!跟我们什么关系?!” 邵子安笑,“内斗也总得有点原因。原因就在沉龙岛上,你们要有能耐自己去看。” 这才是他二人目的,想去沉龙岛上。他们只说人乃万物之首灵性极强,想着太上湖传闻中生祭活人能退‘神龙’的传言。这时候陈休卢羽两个自己撞上来,邵家兄弟一唱一和骗他们到湖心,没想到陈休竟能退火蛇而毫发无损,又有百里家的鱼纹符,这才送他们上岸。 陈休卢羽两个也不打算留在这,心想就是逗逗他们也无妨。陈休一抬眼道,“你们要什么机会?” 邵子平道,“我们兄弟两个一身本事,不想埋没了去,想跟两位在连云寨混口饭吃。” 陈休突然一笑,看着那两兄弟反应,“咱们都不是说话算话的人对吧?” 正说着几个寨主已经到齐,就听屋外有人喊道,“连云水寨众寨主求见大爷!” 邵子安笑,“现在可由不得你们了!” 卢羽也是笑道,“你们打错算盘了!”说着点了他们哑穴,又让陈休把这两个拖到里间。 外面众人正要动手闯门,却看卢羽推门出来又把门关上。连云连寨本是十三个寨子,现在除了大寨主百里随、七寨主六香丸剩下全在这了。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卢羽也是见过,是那个给他们指路的人。这老头正是连云寨六寨主燕泥龟,卢羽不知拘一礼谢他指路之恩。 朱蛮刀自然也在,没上楼的还有耿小多、冯虎等几十个人。朱蛮刀有些惊讶。薛明德说有人伪装他时,他就怀疑高渠的玉简已经认了新主,直到在神龙庙见到陈休这才确认。只是玉简却不在他身上,也是奇怪。昨夜有人在太上湖发现许多竹筒,里面是百里随出现的消息,显然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早便全部赶来,却见竟是卢羽。朱蛮刀没曾想又见卢羽,想着陈休必然也在,若是被认出怕是麻烦。 上面卢羽一出现,耿小多先是一愣,随即便拍拍冯虎笑道,“你不是说跟丢了吗?这次机会来了!”冯虎看着也是不明白,那几个跟着的明明说卢羽陈休出了冀曲,跟丢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了? 卢羽先道,“敢问各位什么事?” 燕泥龟见卢羽也是认出,笑道,“果然是有缘!你们可知道大寨主在哪?” 卢羽故作迷惑,“什么大寨主?” 众人相互看看,自是不信,一人道,“既然不在,劳烦姑娘开门。” 卢羽轻笑,“我付了房钱,门当然是我想关就关,为何听你们的?” 那陈休托着邵子平,不注意碰倒盆架,一声响动引起众人警觉。一人道,“既然是个姑娘,我等不便进去,就劳烦九寨主了。” 卢羽不知何意,却看一女子说声抱歉,抢门而入。没人!再要去搜,卢羽上前去拦,两相交手。 “何寨主,请住手。”朱蛮刀又冲众人道,“大寨主不在这。百里随什么时候这样藏藏掖掖的,更不会这样对咱们避而不见。” 一人道,“若不是大寨主,那昨夜太上湖水未沸,怎么解释!”又看向卢羽。 卢羽冷笑道,“也许是有人故意戏弄你们,或者你们要找的寨主已经走了。” 众人一想半信半疑,可百里随分明不在,一想那消息来路不明,的确有问题。再看朱蛮刀已经出去,也随后追上。 冯虎笑,“上次我没注意,我今天看清了,二爷还真对那姑娘有几分意思。从那姑娘出来,二爷那表情!嘿!这事无论如何我都给办成了!” 耿小多也笑指着自己脑袋,“找几个机灵的,别让他们再跑了!” 众人已走,卢羽再回房间,陈休拍拍身上的土从里面出来抱怨道,“早知道他们不进来搜,就不把他们藏床底下了。累的我一脸汗。现在呢?放了他们?” “他们就放在那儿吧,我们得尽快离开!”卢羽道,“不过连云寨的人恐怕还在外面。” “船是不能坐了。”陈休道,余水、沧水横在那里怎么能绕得过去!再一想又道,“对了!咱们向余水上游走,这个时候该有往信陵运冰的船,官船,连云寨的就是盯上也没办法。” 卢羽想着摇摇头,“要混上船只怕不容易。” 陈休咧嘴一笑,担保有办法。他说的信誓旦旦,卢羽想着别无他法也信了,便让陈休先走,自己留在这稳住连云寨留下监视的人。说好碰头地点还在桃林。 第四十九章 连云寨 在远来客栈外面监视的人也不是一波人,连云寨众寨主留下的都奇怪卢羽房中藏着的人是谁,见不是百里随,也就不问。冯虎留下的可是等着其他人离开呢!见是陈休出来,正不确定是不是跟上去,再一想反正冯爷只说是带走卢羽,也不问他。 且说陈休小心出了冀曲,确定没人跟着才到了林子,等了半天还不见卢羽来,索性跑到外面等,左等不见右等不见,还不见卢羽过来,陈休急了。又回了冀曲,才到城门突然被人捂住嘴,拖到一旁。才松开,陈休扭头一看,竟然是邵子平邵子安!陈休才要骂,邵子安笑,“想知道卢姑娘下落吗?” 陈休瞪着眼急道,“说!人呢?” 邵子平道,“被连云寨的带走了。” 陈休前脚刚走,连云寨众寨主留下的也走了。冯虎留下的几个见已没人,直接进了客栈。他们也没规矩,上来押着小二去敲门。卢羽不知道,想着连云寨人才走,一时片刻不会回来,开了门,却见一阵白雾,随即昏倒。邵家兄弟躲在里面正好看见,他们常年跟连云寨的人打交道,正巧这些人全认得,等冲开穴道,去追,卢羽已经被送走了。两人擒住带头的去问,才知道是冯虎吩咐的,心说天助我也,便到城门等着陈休。 陈休听完急得团团转,邵子安笑,“你别急,我问了。那几个人说是没动卢姑娘,还说什么冯虎吩咐别伤了她。看来他们是等着你拿东西换人!” 陈休警惕不再说话。心中却道‘难不成是这两兄弟自导自演?卢羽在他们手里不成?’ 邵子平知道陈休疑心,冷声道,“鱼纹符我们拿到也是烫手。我们兄弟两个若想要鱼纹符,昨夜在太上湖也不必送两位上岸。先问一句,那鱼纹符是在你这还是在卢姑娘哪儿?” 陈休揣摩邵子平说的有理,再一想卢羽被带走别无他法,无论如何至少先见着人再说,只得同意和邵家兄弟去水寨。 水寨在太湖中心的群岛上,周围皆有防范,非是水寨船只难以入内。陈休上来便举着鱼纹符,众人一见早乱了天,四处奔走相告,自然没人阻拦陈休。 才到水寨,那些得了消息的人都已经赶来了。一个个去问百里随的下落,陈休心一横,只道见了卢羽再说。他这一去,从此就和连云寨绑在一起了。 却说卢羽醒来时也不知道在哪,只看周围陌生,周身又被点了几处大穴说不得动不得,想不出是谁。正恼怒着却听咯吱一声,门被轻推开。一人正要进来,细闻着还有些酒气。卢羽恍然明白那些人说什么压寨夫人的事,心中恼怒脸上羞红。 进来的人正是朱蛮刀,这里正是他的住处。朱蛮刀微有醉意,推开门隔着帷幕见床上隐隐躺着一人,站了片刻连忙退出门外。再一想当即了然,难怪冯虎今日拼命灌他酒,又催促他回来。想着那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心中一叹,轻点廉泉、肝俞两处穴,将酒吐出,又清了清神,喊了声,“下来吧!” “你倒是好耳力。”耿小多从屋顶跃下,“你还没见到人?” “你去把她的穴道解开,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朱蛮刀道。 “可别啊!”耿小多围着朱蛮刀笑,“二爷你倒是先看看是谁,再说放不放的事。” “去放了她。没有下次。”朱蛮刀转过身去沉声道。 耿小多见朱蛮刀微怒,努努嘴,不情愿的进了屋。 刚到近前,卢羽突然起身,向耿小多刀鞘一扫。耿小多没料到,慌忙之间躲闪过去,身子还没站稳,却看卢羽拔刀又来。原来卢羽早已冲开穴道,听见屋外脚步声,慌忙把墙上的刀取下,贴身藏着,只等人过来突然发难一招制服。朱蛮刀听到声响转身,却看卢羽手中拿刀冲耿小多而去,身形一晃,也看不出身法,却见他已经扣住卢羽右手。待看到卢羽手中之刀,却是一愣。只这一愣神功夫,卢羽已反收刀势回手一指却把他也定住。 卢羽道,“你刚才说要放我,我也同样不难为你,只是这个人我绝对不能放过。” 话没说完,朱蛮刀已经冲开穴道,一手扣住卢羽手脉,顺势便把那刀夺下,随手把赭石收入刀鞘,道,“唐突姑娘,还请见谅。明天会有人送姑娘离开。” 耿小多早就已经愣了。 卢羽手里的是朱蛮刀的弯刀——赭石,这把刀从没人能拔出。朱蛮刀说过连他自己也不成。把赭石留下的人说过‘赭石无心,以持刀人之心为心’,心闭刀封,现在朱蛮刀的心大概一惊松了。耿小多一直不信以为朱蛮刀是骗人的,没想到竟真有人能做到。卢羽拔刀的时候,他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害怕。为什么?在耿小多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朱蛮刀出现救了她。她以为这就是缘分了,可是却不是。 灯影昏暗,卢羽看着朱蛮刀也是呆愣,这才想起奇货园送她回去的人。“是你!” 卢羽关于那天的所有记忆就是她追卢尺出城,卢尺回来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之后一系列的噩耗接连传来,直到她因重伤王升泯被捕。她渐渐的变了一个人,可是自己却没有察觉,这时候恍然想起一年前自己的模样,仿佛有一千年之久。 “姑娘可在此休息,明日朱某派人送姑娘过去。”朱蛮刀拱手后退离开。 “一把拔不开的刀何必去拦呢?”耿小多追上去盯着朱蛮刀苦笑,“你自己知道答案,你骗不了自己。” 卢羽没明白耿小多说什么。朱蛮刀却听明白了,没同意,也没反驳。他想起来自湖底的火焰,想起挣扎着跳进太上湖的人,想起岛上的成排石像和一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深渊。朱家人世世代代背负着这个秘密,和一个相同的悲惨的命运。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他命不久矣,何必再连累他人? 却听外面一人跑来,禀道,“二爷,有人拿着鱼纹符进寨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 第五十章 过河拆桥 连云寨 大堂上众人纷纷围住陈休,问他大爷下落。陈休只一个应付——不说。其余人再问,陈休恼了,乱跳着吼道,“等我看到人,我就告诉你们!连云寨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寨,还能怕我跑了!” 何因因扫视众人笑道,“他不愿意说,你们干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不如赶紧把人放了!你们谁抓的人?”可这些人哪知道卢羽下落,一人怒道,“何寨主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说人是我们劫去的?!” 几个寨主倒还矜持不动,那底下的那些人吵吵嚷嚷互相推卸,吵得急了却听一人怒道,“都闭嘴!” 陈休这人四十上下,面目却极为干净,眉目刚直细看似乎又尖厉了些。邵子平告诉他这是燕四风,六寨主燕泥龟的长子。着燕四风面目倒是和燕泥龟有几分相像,可这周身气质确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燕四风又道,“大寨主的行踪是整个连云寨的事,各位千万不要擅自捉了人。”他这话一说,几个寨主微微有些怒,又嚷嚷开了。 邵子平邵子安明知是朱二爷的人劫去的,却乐的在一旁看热闹。那众人逼着陈休让他说出百里随的下落,陈休急了,吼道,“我管你们谁干的,总之尽快把人给我送回来!”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呼唤。 “陈休!” 这是卢羽到了。 她才到大堂,看着众人围着陈休,生怕陈休乱说,这才喊住。 陈休大喜,冲过去扶着卢羽,急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了?谁把你弄这儿来的?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卢羽只说没事。想起刚才一幕,脸还是羞红。各个寨主也是奇怪,不知道这卢羽怎么到了这水寨!再看她和朱蛮刀一起出现,便要问。 朱蛮刀拱手,“这位姑娘是我旧识,是蛮刀请来一叙。不想这位小兄弟误会了。” 胡说!卢羽怎么可能认识他?陈休心道。再看卢羽又遮遮掩掩,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心里狐疑,只是此时此地不便相问,也就看看卢羽又瞥瞥朱蛮刀。 “现在人也出来了,你能说你们的东西哪来的吧?!” 长生和玉简都在百里随手里,要是暴露他的行踪,保不住百里随会干出什么事。实话是不能说,可假话又怎么编?这卢羽会不会已经跟那个朱二爷说什么?要是说的不一样岂不露馅! 陈休笑道,“东西是她的。我就是个跑腿的。人出来了,你们问她。不过说不说可在她。” 陈休既然什么都没说这就好办了。来的路上卢羽已经想好说词。既然百里随不想众人找到他,不如直接断了这帮人再去寻他的想法。这些人即使不信,只要咬定了这一说法,他们也问不出什么。卢羽道,“这东西是百里随亲自交给我的。百里随……中毒已深,无药可治,三个月前就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陈休心中却在叫好!就说他死了!早晚咒死他! 一人疑道,“姑娘既然认得百里寨主,何以昨日不说!” 一人道,“说不定是冒充。那鱼龙符根本就是假的!” 何因因上前道,“两位可否交出鱼龙符验看?” 不给怕是不行了,陈休只得交出。那何因因接过细看,细看之下也不多惊讶,当即还回去,又道,“是真的,不会错。” 何因因所言必然不会错,众人听闻也信了三分。转而问陈休两个是何时何地遇见的百里随,又问百里随是怎么死的。 陈休接过话胡诌,“就是来的路上。我们两个遇见疯狗乱咬,逃走的时候遇见百里随夫妇二人。当时他像是是中了毒,后背通红。是吧?” 朱蛮刀一惊。那不是中毒,但无药可救。百里随果然还是偷偷上了沉龙岛! 突然一人哭哭笑笑,“百里老哥哥!我没照顾好你儿子啊!我辜负你的托付啊!”这人衣衫老旧一头散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刚才一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陈休之前还奇怪连云寨怎么会有这么个人在这,那邵子平介绍说这是五寨主,为人孤僻心狠又嗜酒如命,终日疯疯癫癫,别人就叫他许癫。 众人听着百里随已死,皆各自叹着气,此时又要去劝解这不知道醉了几天的许癫。那许癫像是醉酒听不清,只哭着喊着说对不起百里老寨主,才说完自己又忘了又说什么要去找百里随之类的,闹腾许久,终于被架走了。其余一些听闻百里随已死,即使不全信,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各自离开。冯虎听闻陈休闯岛救人,才带着寸头胡赶来,正赶上各寨子人往外走,又看陈休卢羽和朱蛮刀耿小多都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看到陈休旁边两个小子有几分眼熟,他自己不确定,向寸头胡招招手。寸头胡跟邵家兄弟打交道多次了,一眼认出,悄声道,“要不要找人来盯着?不能让他们见水,见了水就拦不住了!” “不用,在这他能跑哪去!”冯虎道,又悄悄移过去几步,跟朱蛮刀这样那样一说。 朱蛮刀不知内中原由,便问陈休,“阁下可是和邵家兄弟认识?” 陈休疑道,“怎么?你们认识?” 耿小多笑道,“小兄弟不知道。这两个不守规矩在太湖杀了人,我连云寨正要拿他们。” 卢羽心中明白必然是邵家兄弟把陈休带来的,以为她被带来连云寨也是邵家兄弟做的手脚,心道这邵家兄弟以这样的办法把陈休和她牵扯进来,必是别有居心。想起这两个之前说的话,心中思量,邵家兄弟功利心太重,不知怎样的富贵才能填满他们,断然留不得。便道,“这两个我们不认识,若是和水寨有仇你们只管拿去。” 剩下众人那个想到卢羽这样说。连陈休也是看着卢羽不解。邵子安骂道,“你这女人这么狠!我们好歹也是来救你的,你现在说什么不认识!” 邵子平听闻也是一愣,水寨人随即围上来把二人捆上。邵子平道,“我们和这姑娘不认识,和陈休认识。” 陈休不知道怎么回应,看向卢羽,终于讪笑道,“不认识,不认识。你们有仇自己算去。” 邵子平回过神来,冷笑道,“我还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二人新来至此,没我兄弟二人怎么站得住脚?” 陈休卢羽想着最多明日便走,要什么立足。 第五十一章 太上湖 夜。 邵家兄弟本以为这次次再难逃脱,在大牢里骂骂咧咧。却见卢羽陈休前来。 卢羽打开牢门道,“我们两个还有其他的事,不能留在水寨。你们想依托我们进这水寨,实在是找错人了。你们二人若想建立功业不辱没一身功夫,不如去投军立功。” 邵子平也没说话,出了牢门见果然没有其他埋伏,才道,“你们既然不想留下,不如今晚便走,等他们防范了,不好对付。” 陈休晃晃包袱笑,“都是逃贯的,当然知道。你们两个打算去哪?” 邵家兄弟相互看着,看着看着就笑。邵子平道,“我们两个本来打算在连云寨做些事的,现在,这太上湖是呆不下去了。听说吴国正招兵,我们想去看看。” 陈休卢羽要去卫国,一个向北一个向南方向完全相反。四人一路无话,小心而快速的到了船渡。各自上了船,正说就此别过。邵子平突然笑起来,“谢两位救命之恩,他日再见必当报答。我兄弟二人做了些对不住两位的事,事出无奈还请见谅。” 陈休本来还觉得尴尬,见邵子平不计较,也笑道,“你们把消息放出去,也救了卢羽又在大牢里待了一夜了,算是扯平了。” 邵子平道,“临走再告诉两位一件事,上次说的白骨堆的具体位置我们已经刻在大牢的石壁上了,两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去找。” 这是他们兄弟两个在大牢里商量的。百里老寨主的死必定是连云寨的人干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这件事要是抖出来,连云寨一定闹翻天。他们两个以为逃不掉,想着死也不能白死,连云寨翻了天也算给他们自己报仇了,才把位置刻下。 陈休却笑他,“我们也不打算再回来,去什么大牢!” 邵子平一笑抱拳道,“那告辞了。” 陈休卢羽二人驶船向南,也是夜里,不敢点灯,太上湖湖水平静。船后的涟漪映着月辉,美的像是一幅画。 卢羽看呆了。陈休凑到卢羽身边,摇头晃脑一副书呆子模样,“良辰美景,佳人做伴,美哉美哉!”卢羽看着噗嗤一声笑出来。陈休笑道,“等这些事解决了,得带着大哥三哥都来这儿看看。” 过不片刻,突然就看后面亮着十几点光亮。 “怎么会有船追过来?”陈休惊道。即使有人发现他们离开,又怎么会那么快追来! 不多时十几个船追的极尽,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卢姑娘!陈小兄弟,你们怎么晚上走,何不和我们说一声,也好相送!” 说着一人踏水而来,双足点水一跃上了船来。正是耿小多。 连云寨的人都是这一套,像百里随夫妇那样。陈休不说破也笑道,“我的饭量太大,总留在这吃白饭怎么好意思?!” 耿小多笑,“这一条船就得值多少饭?你们就是要走,也得说去哪吧?” 卢羽道,“去卫国。我们实在有要事不便久留。” “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去卫国找陈国世子。”耿小多笑,“不过现在卫国一片大乱,陈国世子在哪你们不好摸清,不如先留两天,太上湖南来北往的消息灵通,等打探清楚了再走,岂不是好?” 卢羽才恍然,朱蛮刀早已知道他们身份,想必也能猜出他们此行目的。再看后面那十几艘船,就是真要走也不能放了他们。陈休卢羽心知肚明,只能同意。 才出来不过几刻钟又要回水寨,陈休心道倒霉,心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找上来的,下次走要在被这么追上可就难堪了。故作随意道,“唉!你们这太上湖水这么宽,你们怎么能那么快追上来?” 耿小多心知陈休所想,却也不隐瞒,笑道,“水寨外围着一圈铃,平时浮在水中因此风吹不响,若是响了定有船只或是大鱼。方向不同,围着的浮铃也不同。你们船一出水寨,我们便知道有船出来。况且你们船后跟着长长一道发青麟鱼,还能难找?” 陈休不信,向外看果见船尾像是水波映的月辉,细看果然有些浅淡青光,“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鱼怎么跟着我们船跑?” “这么大规模的青鳞鱼,必然是你们船上放鱼子香的袋子漏了。”耿小多笑道。 那鱼子香的袋子怎会无缘无故破了?陈休又一想,心里暗骂,这才想起开船前没见邵子安。邵子平和他们闲扯想着也是故意拖延时间。邵家兄弟是知道船出水寨铃便响,便想用陈休卢羽来引开水寨的人。陈休正要骂喊说邵家兄弟逃了,卢羽却打断,“这湖里有一种带鳞的蛇,是什么东西?” “你们见过了?”耿小多笑,“不知道,有人叫它鳞蛇,有人叫它火蛇,有人叫它鬼蛇,据说是神龙仆役。这东西浑身冒火,能把渔网烧融,硬的连鱼叉都插不进去,还没人捉到过。太上湖八月十五的水雾就是这些东西造成的,好在它们不长出现,不然太上湖就是一口大锅了!” 浑身冒火?卢羽下意识去看陈休。那邵家兄弟把陈休扔下湖,为何陈休毫发无损? 陈休笑,“那鱼要真有那么怪,早该占满整个太上湖了!你们该庆幸它们繁殖能力不强。” 耿小多也笑道,“两位身份我们知道,我们没有恶意。陈国卫国两边的消息我们都能代为打探,两位不妨在连云寨住几日。哪日想走了,我们也决不强留。” 其实两国的消息早已传到太上湖,耿小多正是因为知道才来拦住卢羽。陈国已灭,在卫国的陈国军队也全军覆没,吴、显两国各有人悬赏捉拿他们,离开连云寨他们怕是活不了几天。谁知道天下还有没有第二个人能拔开赭石呢! 到了水寨,待耿小多离开,陈休才道,“你刚才为何打断我?那两个邵家兄弟没安好心,我们救他性命,他却害我们。” “他们也算救了我。”说着递给陈休一张纸。 纸上道,“你们留下是座上宾,我们留下是刀下鬼。谢二位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定当报答。”竟是邵家兄弟留下的。 陈休又惊又怒道,“他们什么时候放下的?放在哪的?” “应是分开时贴在你后背的。他们料定我们暗中不敢掌灯,夜中也看不清楚。我也是在水寨人追上我们,火光照下才看见。” 陈休这时一想,走前邵子平所说的话真是句句藏有深意。邵子安狡猾,嬉皮笑脸两面三刀,邵子平看着实在,其实没一句实话,这才最坏。 陈休不忿,“这两兄弟说什么本事全在水下,我看他们一身全是算计人的功夫。” 第五十二章 逃走 才到巳时燕子追又催促休息了,这时候秋风渐起,也不是太热,胡猫儿硬是拖到巳时三刻才停下。等休息够了,胡猫儿催促上路。正要走,突然听一人喊道,“几位!先停下!” 胡猫儿回头一看,认得。是前两天那个黑瘦的瓷商。胡猫儿道,“什么事?银子少了你的了?” 黑瘦子笑道,“不是。我是来接小六姑娘回去的。” 胡猫儿笑,“我可没见你的什么小六姑娘。” “你来的倒是不慢!” 说话的人是燕子追。 胡猫儿微惊,眼神一转随即明白这个人是来救‘曲流霜’的,看看四周不禁冷笑道,“你自己来接,恐怕不行。”说着一挥手,十个虎面人拔刀围住三人。 燕子追笑,“他自己当然不行。一时半会想找到能破十虎阵的人也是难。我不过是让他把你的画像送回了出去,我要没猜错,这两天就能到连云寨了。” 黑瘦子也是有眼力之人,接过话道,“小六姑娘要是回不去,你们也逃不掉!” 胡猫儿轻捏眉头,低着脑袋自嘲一般摇头冷笑。她果然不是‘曲流霜’!胡猫儿冷笑问道,“小六姑娘。这称号好!错认了姑娘这么多天,敢问姑娘真实姓名!” 胡猫儿眼瞳明亮似笑不笑分明是恨被愚弄。燕子追不禁大笑,“燕子追。” 连云寨!胡猫儿眼睛一瞪,脑中一声轰鸣,再想起黑瘦子喊她小六姑娘,难道是连云寨六寨主的孙女? 燕子追何以不早禀名身份?只因信陵有太多谜团,而只有胡猫儿这一条线索。燕子追若非将计就计岂不是平白丢掉这自己扑上来的线索?再说那样情况若是当时挑明身份,以胡猫儿性子必定杀之灭口,妥善处理无人知晓恐怕即便是连云寨也查不出凶手。而如今燕子追的消息已然传回连云寨,胡猫儿此时再动手,才是自找苦吃。这个亏,他无论如何都只能咽下。 胡猫儿微握的拳头背向身后,看着燕子追僵笑,“既然有人来接燕姑娘了,我们先行告辞了!” “等下!”燕子追喊道,“路途遥远,你不送点盘缠?” 胡猫儿苦笑,难怪总觉得不对劲,这样的性子,怎么能是一心报仇的曲流霜。胡猫儿解下钱袋扔给燕子追,又摸出一个白瓶一并送去。“多有得罪,服用三粒,明日便能恢复。” “阁下若有机会到太上湖,也必定有人招待!”燕子追笑道。 她这句话邀请为假,威胁居多。胡猫儿笑道,“多谢了!”说吧转身便走,眼睛低垂眼角微跳,好个燕子追! “这解药能是真的吗?”黑瘦子看着胡猫儿一众离开却仍是疑心。 燕子追也不问,直取了服下。过了片刻觉得大穴已通,才道,“是真的。” 胡猫儿一行向东回信陵,燕子追和那黑瘦子向西去太上湖。走了几个时辰暮色沉沉,燕子追只觉得没人追来这才停下。“烦劳你了!”燕子追道。 “有什么烦劳不烦劳的!我们做生意的也为了个钱。”黑瘦子笑。却看燕子追向东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道,“姑娘真是连云寨的小六姑娘?” 胡猫儿若是听到这句话才真要气死!这个黑瘦子根本是不知道燕子追身份。前几日燕子追有意击碎他瓷器,走前跟他说的其实是,“一路向西,三日之内赶上我们说‘来接连云寨小六姑娘’再有十金相送。” 胡猫儿等人神神秘秘出入信陵,又跟显、吴两国势力牵扯不清,杀苏令的元凶即使不是那些人,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燕子追想事情正入神,没听清黑瘦子说话,这时回过神来,“你刚才问什么?” 黑瘦子再笑道,“姑娘真是燕姑娘?” “你说呢?” “我说是。”黑瘦子也跟着笑,“那姑娘那天说好的十两金子?” 燕子追笑着把胡猫儿的钱袋一并给了黑瘦子,“大概够了。”黑瘦子连声道谢。 太上湖 陈休卢羽在太上湖住了三日,去问陈国和卫国情况,各人皆是闪烁其词。那陈休只道连云寨没安好心,只是故意骗他们,吵闹着要走。旁人拦不住,耿小多这才出来。卢羽问他查的怎么样,他又推辞说现在没有消息要再过几天。卢羽便要去找朱蛮刀。 耿小多听着眼前一亮,只道好,让旁边人给卢羽带路。陈休要跟上去,耿小多却拦着,“二爷他喜欢安静,你人去多了他说不定不想见了。”陈休看他神色诡异,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便说他自己去让卢羽回来。耿小多仍是不放,陈休也不问要去追卢羽,耿小多又拖又拽绝不放他。 朱蛮刀听闻是卢羽到了,犹豫片刻只说不见,让回禀的人告诉卢羽说他不在。突然一人边跑边喊,“二爷!那卢觐的尸体被运回信陵了!”朱蛮刀大惊,忙去开门,果然见卢羽愣在门外。 卢羽僵硬的回头去看报消息的人,“你刚才说的卢觐可是陈国将军?” “是啊。”那人道。他这话说完却看卢羽和朱蛮刀脸色都及其难看,忙委屈道,“二爷,这是您说有消息给您送来的。” 卢羽道,“那卫国现在怎样了?” “卫国的事差不多了,陈国世子偷袭卫国国都没成功,自己死了,尸体都烧成灰了。陈国将军卢觐的尸体才被运回信陵。” 卢羽脸已经白了。朱蛮刀低喝道,“别说了!” “不。让他说。”卢羽道,“那陈国怎样了?” 那人不知道听谁的,看看朱蛮刀不说话。卢羽再道,“你说!陈国怎样了!” 那人吭哧道,“哪还有陈国,陈国被灭了,留守的三皇子都战死了。” “你知道高渠有个卢鼓将军吗?他呢?” “这谁不知道啊!高渠城门就是他给显军开的,现在被封了敬献将军了。” 卢羽说不出话,僵站着。那人恍然看向朱蛮刀。 “下去吧。”朱蛮刀道。 卢羽再也撑不住,一下瘫倒在地。朱蛮刀忙去扶着,见卢羽全无力气,犹豫片刻心中一叹把她抱进了屋内。卢羽已经好久没有陈国的消息了。陈锦战死、陈铭自尽、卢觐被杀、卢鼔投降,这些像一座座山砸下来。卢羽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脑中都是一片空白。朱蛮刀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不知道怎么告诉卢羽,想着瞒着卢羽,可这些事哪能瞒得住,总归是要知道的。 也不知道多久,卢羽终于有些意识,但眼睛沉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只有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流。朱蛮刀站着看着终于忍不住坐下来,擦去卢羽脸上的泪。 陈休和耿小多纠缠半天,才赶过来。朱蛮刀门没关,陈休两个一头闯进,见到这一幕哪能愿意!以为是朱蛮刀欺负了卢羽,一下急着向上冲,却被耿小多扯着向外拖。陈休骂道,“姓朱的,你个色胆包天的混蛋,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骗我们留下了!” “行了。卢姑娘这是伤心过度,正要休息,你少吵她。”耿小多进去瞬间便明白是卢羽知道了,拽着陈休道。 陈休不信,“刚才还好好的,她伤心什么!” 卢羽既然已经知道,也没必要瞒着陈休。耿小多又把两国的事说一遍,陈休也愣。他们千辛万苦要去卫国还有什么意义?还是陈锦早知道结局,让他们离开?陈休努力回想陈锦最后说的话,找不出头绪,想着想着突然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再看耿小多,陈休突然大笑,“不对!你们骗我!你们就是不想让我们走才编出这话来的!我们可不上当!” “这一点你没猜错。不过不管你信不信,太上湖你进来了就不可能离开。太上湖盯着你们的可不止我,那天我若晚去一步你们可不知道在哪了。”耿小多笑道。陈休看她此时在笑,瞬间又急又气,想追过去,突然发现迈不开步子。 陈休再试仍是动不了,一双腿像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陈休急得大哭起来。耿小多大笑回头,“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哭个什么劲!” 陈休哭道,“我动不了!我的腿没了。” 他这一声喊,到惊了朱蛮刀。他听见陈休哭喊眉头微皱,三两步赶出来点住陈休周身穴位,打横抱起进了旁边的屋子。 第五十三章 三方局定 大概是死了。陈休觉得自己像是在天上,山川湖泊平摊在自己面前。一个悠远的声音从大地上传来,“长皇!长皇!” 是谁?在哪里?陈休茫然。 慢慢的,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挣扎着,像是想从大地脱离。大地的晃动越来越剧烈,咆哮声越来越大,沿着山脉四周出现巨大的裂纹。“龙境为地狱,怎能让你人间独好!”雷鸣般的吼声后,山脉脱离了大地,抖落身上的碎屑,化成一条巨龙从大地上腾空而起。巨龙盘旋游走,遮天蔽日,瞬间电闪雷鸣,人间响起哀嚎。 昏暗之中,大地上一丝温和的光亮静静闪烁。“长皇!长皇!”巨龙咆哮着穿过云层,直奔光亮所在,所过之处乌云密布暴雨连连。 光亮依旧无声地闪烁着,渐渐地,光亮照射范围越来越大。天空漆黑沉重,大地上却亮着温和的光,仿佛天地颠倒一般。巨龙游走咆哮突然冲入光亮处。轰然一声白光膨胀,龙首炸裂、龙甲剥落、巨龙沉落重陷大地之中,两条大河灌入龙首所在。 陈休睁开眼睛已经很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休终于有了意识,眼睛眨了几下,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恍然间只觉得自己躺了很久,仿佛做了一个梦,再要细想又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要下床,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突然一个不稳从床上滚了下去,这才醒了。 陈休重新睁开眼睛,就看朱蛮刀正在一旁榻上打坐。 “别睡了,那个小混蛋呢?说什么陈国被灭,我看他被灭了还差不多!”陈休站起身吼道。这一站起才发现腿脚能动了,喜得又走又跳,“嘿!我的腿没事了!” 再看朱蛮刀仍是闭着眼睛,天也不热,朱蛮刀脸上却布满细汗。陈休心说他这练功入定说不定几天才好,便要往外走,才看四周皆是墙壁,这竟是一间密室!“你这是什么意思!”陈休吼道。 朱蛮刀全然不动,任陈休急得上蹿下跳。过了三个时辰,炉中香木燃尽了,朱蛮刀才转醒。陈休早也累了,全没精神再吵。 “这是哪?”陈休问。 “连云寨。” “你们给我下的什么毒?” 陈休以为他的腿失去知觉是因为中了毒?朱蛮刀奇怪,“你的玉简呢?” 陈休警惕起来,“你别岔开话题!说,我的腿怎么回事。” “失去知觉,慢慢变成石头。”朱蛮刀道,“你和玉简已经融为一体,它成为你,你慢慢的也会变成它。”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陈休根本不信。朱蛮刀抓着陈休的手放到油灯之上,陈休起先害怕却拗不过朱蛮刀,待放到火上却只觉得手心温和全然不觉得烫。朱蛮刀松开陈休。陈休翻过手才看手心竟一点烧伤痕迹也没有,喜道,“我这岂不成神仙了!火都烧不死。” 朱蛮刀苦笑摇头,“不是神仙,而是石头。先是骨再是气再是筋,之后是血肉再到皮相。” “这要多久?” “很长,足够你活一辈子,甚至更长。一两年后筋脉开始阻塞,武功大减。三五年后筋脉完全僵硬,功力全失。” “我有什么功力,全失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陈休自我安慰道。 朱蛮刀道,“之后血肉开始硬化,慢慢感受不到身体,直到连皮也变成干枯的石块。这个过程没人知道要多久,也许一百年也许一千年,也许永远不会结束。” 陈休听得心惊,喉咙一紧小心问道,“那我什么时候会死?” “至少这一切结束之前不会。” “不能动活的再久能有什么意思。”陈休想着那样的过程,仿佛喉咙被堵着,过了半晌才讪笑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朱蛮刀不答,看向陈休反问道,“你可有什么事没完成,还有遗憾?” “我还要去卫国找大哥。还有个混蛋拿了我的东西,我得找他要。”陈休道。 他还要去卫国,他竟执着的以为都是在骗他。 “没有办法。”朱蛮刀转过身不再看他,“你若想活命,不要把此事告诉任何人。最好连这些症状也不要示人。”命运公平也不公平,想要保住一双腿总要拿什么交换,而且你用来交换的往往更多。 信陵 城门终日繁忙,商客旅人来往不断,可像今日这样聚在城门可不多。 一人道,“陈国这群人,还真是贪心不改啊!连自己的岳丈也敢抢。” 一人道,“关键啊,是他还带着老婆去抢!结果被自己的大舅子烧死,这不活该嘛!” 众人哄笑。 “这陈国世子要不是被烧死的,现在城头上挂着的就是他的头!” 一人道,“唉!这不能吧。好歹也是一国世子,真挂上去陈国人能受得了?” 一人道,“国都灭了,谁还管他受不受得了?” 这时候一声锣响,“都闪开!将军到了!” 众人一窝蜂的往两边散,议论着是哪个将军。苏将军?不该啊,去追击吴国怎么能这时候回来?韦大将军?更不该了,这大将军班师回朝这阵仗实在小。 这时候一队骑兵过来。在前的马背上是卢鼔。 “进城慢行!”敲锣的高喊。卢鼔等人纷纷勒马,马行缓慢。 有人也认出来了,便向着城墙上去看。有人不敢确定,问道,“这是高渠投降的那个?听说给封了将军?” 不知道的人也明白了,唏嘘不已,“这大哥脑袋挂在城门上,自己到封侯拜将了。什么敬献将军,这里面也是有意思的。” 一人笑道,“要不怎说陈国人耍狠斗勇但是没筋骨呢?说降就降了。” 卢鼔或许是没看到城墙上的人头。他直直的看着前方,眼睛连一下也没抬。眼看要进城了,突然一声嘶鸣马蹄扬起,卢鼔麻木的跌到地上。 “将军!”众人大惊,纷纷下马。几个去扶卢鼔,卢鼔摆了摆手,“没事。”几个拉马缰的已经将马控制住,卢鼔起身轻扶马身。 马念着旧人不愿进城。却不知人也念着那个旧人。可人没得选。 卢鼔将马缰解掉,不再看它,自己徒步进了信陵城。众人明白卢鼔意思,也不拦那马,任由它去。 恍然之间,太阳落山,天已经暗了。黑夜笼罩的各处都有未眠人。 一个走在去信陵城的路上,等着城门大开,这是燕子追。一个躺在木船之上,笑骂那些躲躲藏藏跟踪来的小人,这是陈休。一个在宫中浑浑游走,这是启恒。他自投罗网中,成了吴王的笼中鸟,不知明日生死,报仇更是遥遥无期。 天下五国各有野心,天下乱势已无法控制。果真如传说般,玉简一出人间大乱!也如此时节,真龙才能借了风势腾云入海,猛虎下山,寒蛇出洞,大鹏逆风起,狐狸也显露踪迹。 第一章 抱月湖 信陵城外有一个人工挖掘的半环形湖。月出东方而沉与湖底,信陵人称之为抱月湖。 抱月湖东岸有三株海棠树,相传是显武帝亲手所植,到现在已经有两百多年了。九月,不是花期,叶子也开始泛黄凋落,掉落的枯叶借着风势飘到十几步外的园门前。那园子由青石和杉木构建,古朴而雅致,却终日不见园子主人,外院唯有频繁巡视的侍卫。 夜,月光暗淡,一个身影趁着两班侍卫巡逻的空隙潜进了园子。园子里极为冷清,那人谨慎而急促穿过中庭,翻过青石墙壁到了内院。眼前是凄凄荒草,满地落叶也无人清扫,一座破旧的木屋坐落在几近方形的内院正中。 那人谨慎落地,向木屋方向移动。秋风吹过,长草摇摆,落叶微动。突然间石板陷落,石板下是尖而利的锥刺。那人惊而不乱、连连跳开,却全无落脚之地。机关难破!那人正支撑不住,上放飞来四枚石子,石子砸击内院四角星位,石板瞬间回复原状。 有人跟踪他!那人连退几步,跃上墙头,转身抬头死死盯着石子飞来方向,一双眼睛像是要透过黑夜看到什么。是敌人还是朋友?此时外院侍卫也持着火把追来,火光照射下才看清那人的脸——胡猫儿。“还不走!”夜空中一人道。是她!胡猫儿听出来了,急退几步出了园子,那帮人见胡猫儿已经离开就不再追去。 这木屋中是什么,只得他们如此谨慎! 奔走十里,后方无人追来,前面那人也停住了。胡猫儿道,“姑娘何必跟踪我?” “我救了你,你也不谢我?”燕子追不答反问道。 “谢是该谢。不知道你要怎样的谢法?”胡猫儿轻笑。 “那园子里是谁?”燕子追问。 “不知道。”胡猫儿笑。 “你去做什么?” “找东西。” “找什么?” “不知道。” “园子主人是谁你总该知道吧?” 胡猫儿讪笑,“你跟了我好几天竟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这园子现在属于韦无妄。”这一点只要稍微一查不难知道。 燕子追更是奇怪了,韦无妄为什么将园子布置成这个样子。尤其让燕子追介怀的是内院中的‘云泥路’,跟连云寨的一出无二!难道说这韦无妄和连云寨也有牵扯? 胡猫儿问,“在太上湖做你的小六姑娘不正好,干嘛非要来趟这趟浑水?” 话音刚落,却见东方一闪。这是连云寨求救信号。算算时间鸭脚七也该回来了,难不成是他惹了什么麻烦?燕子追心惊,忙施展轻功向闪光处去。 燕子追此行目的胡猫儿也猜了个大概,见燕子追离开,喊道,“你要是想查苏胜死因,最好顺着鸿鸣刀去找,跟着我可没用。”说罢再一声轻笑,施展轻功直奔信陵。好个燕子追,你既然回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燕子追一路向东,有半柱香时间才听前方一阵混乱,再看是百十来骑兵正和几个江湖之人混战。燕子追一眼看到人群中那个又高又瘦的人——野丈人。他每砍一刀总是高高跳起,口中也喊着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脸是天生的黑红,极好辨认。野丈人见着燕子追眼睛一亮,喜道,“小六姑娘!”又冲众人道,“你们带着东西先回寨子!” “你倒是信我!”燕子追苦笑,也是点头冲众人道,“你们先走吧。”说着几步上前,接过野丈人递来的朴刀,和显兵战到一起,助众人突出重围,众人纷纷道了声保重,策马而去,独留燕子追和野丈人殿后。多数时候这些追兵不过是做做样子,尤其遇到高手时候,你不肯上前我不肯上前,相互推脱,追出几里便回府,只说追不上也就算了。可卢觐首级被抢却不一样,若是追不到罪犯,云裳必定重罚他们,这是为性命之搏,显兵丝毫不敢大意。 燕子追武功不过恢复七成,好一番缠斗后见众人已经不见踪影,才抢了马匹夺路而逃,那帮显兵依旧穷追不舍。 骏马奔驰。身后是恶狠追兵,耳边是呼呼风声。燕子追道,“怎么回事,你们来信陵做什么?” “为了信陵城头上的人头,耿小爷让我们给他抢回去。”野丈人道。他本来还愁着后面的追兵,说着说着却笑了。 燕子追奇怪,“他说你们就来,不怕你们二爷怪你?” 野丈人嘿嘿直笑,“这次可不会。耿小爷说了,这是为了未来的二寨主夫人。二爷就差亲自吩咐了,哪能怪咱们!” 难怪他野丈人笑得古怪!再一想燕子追也是喜笑,却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想生平还能喝到他朱蛮刀的喜酒!” 这马跑的快,风声也大,身后笃笃的马蹄声紧逼着。野丈人勒马急转了个弯,再笑喊道,“姑娘也该回连云寨看看了。二爷的刀都被拔出来了,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喜事现在就有人筹备了。耿小爷说了,我们要能把这人头拿回寨子那姑娘就离不开咱太上湖,早晚得嫁二爷!” 燕子追深知耿小多为人,心道他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能信,这次的行动朱蛮刀也不见得知道。只是那把姻缘刀竟然真能拔出来,这可是奇怪了,燕子追想着也笑,“等我回去先要见见这女子!” “漂亮!那姑娘也漂亮。”野丈人接过话,再听着那追兵马蹄声更近了,又愁道,“这帮狗腿子可真烦人,还追个没玩了!” “你跳下马去!”燕子追突然道。 “什么?” “你先走,我把他们引开。他们还困不住我!”燕子追道,“你们先回连云寨,我在信陵还有事没完!” 野丈人也没思量,当即同意,燕姑娘的轻功可是老寨主亲自教的!“那小六姑娘自行保重!”说罢瞅着瞅着个空挡真跳下马去,连滚了几圈才停下。燕子追接过马缰,策马向北去了。马铃叮当,马蹄喋喋,燕子追也不突围几次,一路你追我逃。燕子追伤未痊愈不敢过多拼杀,一路向北,突然就见前方隐隐灼灼十几人影,未及细看便吓了一跳。虎头面具!为首的必定是那胡猫儿。只此一条直道,后又有追兵前有堵截。燕子追当即弃马,向东,虎面人在东拦截,向西,虎面人又出现在西边。几番下来不能进寸步,显兵已把燕子追团团围住。 燕子追已经力疲,奋力再战,向东南去了。东南是信陵城,显兵正要把她逼到那里。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前方又遇骑兵围堵。此时正在抱月湖不远,燕子追索性逃去,一头扎进水中,只凭着水性也不知道潜到哪里。抱月湖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大,只有一条外河。显兵把外河口一堵,只要逼的她不能潜水而逃,燕子追水性再好,能在水中待到什么时候? 燕子追何曾如此狼狈!想着如何也不能冻死在水里,便摸索着上岸,岸上正有显兵守着。燕子追本想只要避开虎面人,打杀几个显兵再逃就是,到了岸上却听一人轻呼,“燕姑娘可在?燕姑娘可在?”原来那围堵过来的显兵是魏呈武的队伍。魏呈武认出燕子追,让人假意搜索实则营救。燕子追上岸换上小兵盔甲,混在魏呈武队伍里。 天将正午,显兵搜索不见人,只说被她跑了。胡猫儿也是奇怪,却道,“又不是大罗神仙能逃到哪里!真是找不到,也许藏在显兵之中。”显兵让人互相认看,魏呈武早有吩咐,也没人举出燕子追。众人只得打道回城。 第二章 不死之人 进了信陵,队伍直接去了苏侯府。燕子追想着若是进去怕是会和芸珠遇着,也未向魏呈武道谢瞅个时机脱去盔甲离开。没走多远却闻着一股浓浓的酒气。此时天凉,燕子追又在水中泡了许久,掠身进了那院子,只看当庭之上几个歪倒酒罐、一个醉酒男子。 燕子追可不知她是进了‘敬献将军’府了,眼前之人正是卢鼓。 卢鼓为人闷闷酒量又浅,此时睡了一夜仍有醉意,听见声响,微微惊醒,确是眼也不睁,捧着酒坛也不知向哪一举,口中喃喃道,“来!喝!”一副酒鬼之态。 “那就谢你这坛酒了!”燕子追也不管他是不是醉,拍开酒坛,咕嘟嘟喝了几口,酒是烈酒才下肚便觉身上暖了。却听外面有人声,燕子追盘柱上了房梁。 一人推门进来,见卢鼓躺在地上,快走两步把卢鼓扶起。“少将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们何尝不是?你这样整天醉生梦死算什么?” 原来是借酒消愁。燕子追心说。 卢鼓确是睡熟了,那人无奈拿了袍子给卢鼓披上,叹了一声拿着空了的酒坛出去。燕子追酒暖身安,因几天劳累竟在房梁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多久,醒来,却看卢鼓正坐着喝酒,满脸愁苦平白老了几岁。卢鼓早该发现她,却一直不声不响像是什么事都和他无关。 “喝醉就睡,睡醒再喝,你这倒是好日子!”燕子追笑他。两人素不相识,燕子追突然这样调侃卢鼓却不喜不怒。或者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高渠发生的一切,开城投降、接受那个‘敬献将军’的称谓。‘敬献’?可笑!可笑! 燕子追笑道,“之前借了一坛酒,现在可能再借一坛?” “是昨天。”卢鼓道,说着抛了一坛酒上去。燕子追拍开便喝,喝罢问卢鼓身份等等,只是问三句也不见他答一句。 “借你两坛酒,也送你一句劝。”燕子追道,“我认识一个人,年纪跟你差不多,天下估计没有比他忙的,也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不过他可不像你这样,愁眉苦脸整天泡在酒坛子里。”说着跳下了放下酒坛,便要向外走。 “你不知道。”卢鼓突然道。说着又是举起酒坛一通烂饮。 “我不知道?所有人都说我不知道,我也确实不知道。”燕子追苦笑。抱月湖园子里的‘云泥路’让燕子追不能释怀,韦无妄,他和连云寨有什么联系?燕子追看向卢鼓,问道,“你知道韦无妄吗?” “韦无妄?”卢鼓已有醉意,狂笑一番道,“谁不知道他韦无妄,大将军!国相!剿灭叛陈,功臣!” 已经醉了!燕子追摇头轻笑。再想起那木屋,连胡猫儿也偷偷前去里面必定有重大秘密,若想知道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燕子追看看月色道,“再借你一坛酒。” 卢鼓随手再抛去一坛。燕子追接过一笑出去,出了信陵一路到了抱月湖边的园子,再轻身潜入,到了内院一坛烈酒打开向空中一撒,一点火星随酒而燃,瞬间便见内院木屋上方满布的丝线。 要是有人想以轻功到达木屋,此时必定四分五裂了。燕子追轻笑,是‘云泥路’,果然没错!再看整个内院横十八竖十八,三百二十四块方砖、三百六十一交叉点,正是一个棋盘。木屋坐在中元,可行之路在石块相交之点。 燕子追默念:初三月缺,是天虎局。想着天虎局的黑白棋子落点,踩着黑棋落点向木屋前去,关然机关未发。 再进木屋。 木屋狭窄昏暗,两侧两盏昏暗的油灯。正中一个木桌,桌上一个木盒,盒中一封书信,打开来看。上写: ‘陈休到。百里随或重现。’ 这韦无妄果然和连云寨有牵扯!是谁?燕子追满心疑惑。却听内中一人道,“阁下何人,如何能到这木屋之中?”声音沙哑仿佛百岁老人,待人影坐在轮车上到亮光处,却见那人面目恐怖,面目厚而裂开,像是老树皮。 以燕子追的耳力怎么没有发现木屋有人,此时再细心去听竟连呼吸声也听不到。燕子追心惊反问,“你是什么人?” “箜西。”这声音从仿佛是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中原少见箜姓,你是北方戎狄人?”燕子追道,再念‘箜西’突然想起什么,“你是北戎皇子!你不是十三年前就死了吗?” “死而复生。” “人死怎能复生?”燕子追轻笑。刘香丸自称天下第一神医,尚且不能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 箜西摇头干枯的双眼望向燕子追,“你可知长皇鼎?” “咱们知道的或许不一样。” “是啊。关于长皇鼎的传说实在太多了。”箜西笑道,有的说长皇鼎为天下之心,得鼎者得天下。有的说长皇是凶神,长皇鼎出,天下必乱。关于长皇鼎的传说从未断绝,只是天下各处各有不同。“天地之初宇宙鸿蒙,生灵无处安身。众神开辟人间界以安身,长皇便是开天众神之一。长皇化鼎镇守人间,方圆百里之人得寿延年,方圆十里之人羽化登仙。再后来长皇鼎碎,碎片散落,这些碎片落在人间,便是人间仙药。见之让人不死,食之令人长生。” 燕子追摇头苦笑,世间哪来的这种东西,“只问两句。若生灵无处安身,长皇等众神如何出现?若是碎片有此能力,那不死长生之人何在?” 箜西摇头大笑,僵硬的抬手揭开脖间遮布,一条极深的疤痕显露。伤痕深陷,想必当时喉咙碎、动脉断,这样的伤怎能再活!“我就是不死长生之人。”箜西道,“十三年前父皇得知高渠有一片碎片,当时陈王正要和北方修好,派他的三王子来谈判,父皇以此时机将我送到高渠暗访。怎料查遍高渠却不见,三月过后我便要回国,经过两界山时在陈国大北营时听一人说山上有一头通身雪白的老熊。我等不信,便一同上山,到了山上果然见到!老熊中了几箭,我等一路追赶,到了一个山洞老熊已奄奄一息,却见一个小孩拿了一块像玉非玉的东西出来。我等不以为意,笑着上前让那小孩走开。那小孩是自小被白熊收养,听不懂人话比划着让我们离开。我们大笑,想着去逗那小孩,那头老熊突然跳起来,这样一抓!”箜西比划在自己的喉咙比划着,干瘪的眼中露出恐惧,仿佛十三年前之事历历在目。“我的七个随从都被那头熊撕碎,给随上来的大北营人用箭射死那头熊和那个小孩。我本来以为自己一定死了,可是没有。我的血流进了那块玉里,那块玉就是长皇鼎的碎片,它救了我。” 燕子追凝神看着箜西,“它既然能救你,怎会把你救成这个样子?” “大北营人以为我必死无疑,见我又活过来,玉片闪着红光,知道我死而复生一定和它有关。众人眼红抢了玉片逃走,又怕我泄漏消息想杀了我。我说我知道其他玉片所在,他们便把我绑了起来。” 十三年北戎以为箜西被陈国所害便杀死了陈国三王子,此后两国交兵数次,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燕子追听得惊心,看他不像说谎,心道难道人间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 箜西看着燕子追苦笑,“你也心动了?这样的东西谁不想要呢?我跟他们说了一片在高渠,一片在太上湖,还有许多等之后再说。之后他们不杀我也不放我,把我关到这样的地方。” 所以韦无妄才设计先让陈王杀死苏胜,再杀陈王之后趁机出兵攻陈?燕子追突然想起曲流霜曾说过他们是陈国人。十三年前,也大概是那个时间曲家被灭门。曲家和这件事是不是也有关系?燕子追想不明白。再看箜西,算他年岁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却终日困在这昏暗木屋之中,形容恐怖像是一块开裂的石头,没有一丝生气,这哪里像是活着! 第三章 牢狱之灾 燕子追出了木屋,踩着白棋落子离开内院。内院寂静无比,外院也只有时不时巡逻的侍卫,抱月湖水波微荡现出生机,再外围一望无际的葱绿树木。 那个木屋像是一个死地,越是靠近木屋就越是死寂! 箜西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一切的源头就是韦无妄了。只要找出连云寨那个联系韦无妄的人,一切就都结束了。是这样吗?不知为何,燕子追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想着,平白一阵风声,只见远处胡猫儿突然出现。 “你果然来了!”胡猫儿高声笑道。与此同时距燕子追几丈外十个虎面人同时出现。虎面人拦在了燕子追四周各个方向,燕子追知道不好施展轻功向左右突围,无论向哪个方向总有至少两人堵上来。燕子追走不得,空翻点叶、旋落在虎面人正中看向胡猫儿,笑道,“今夜天晴,正好赏月。” 胡猫儿笑道,“你接下来去的地方应该是看不到月亮了。” 燕子追笑,“这可不见得!”正说着却看胡猫儿一笑,突然木枝崩断之声随即一张巨大的网铺盖下来正裹住燕子追。一阵严整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多时五百骑兵已经把四方围的水泄不通。燕子追还能向哪儿逃! “信陵城外连赏月也不许了吗?”燕子追看着郝升冷笑道,“你们要捉拿我总该有理由吧?” 郝升下马上前,一边小兵过来询问是否把燕子追绑上,胡猫儿上来拦住道,“不用。对付这些江湖人最好少做动作,等进了大牢再放不迟。”再看向燕子追,反问道,“你抢盗叛将卢觐的首级,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燕子追想着拖延时间,又打量是否有逃走机会,便笑道,“我和那卢觐非亲非故!也没仇恨,要他脑袋干什么?”又看向胡猫儿,“昨天卢觐首级被抢时我在何处你该知道才对。” 这院子所在是韦无妄的机密,胡猫儿悄悄潜入韦无妄自然是不知道的。燕子追话未说完,胡猫儿转而向郝升禀道,“我眼拙人笨,昨天的事看不清楚,也记不清楚。” 燕子追也不挑破,若是说出来不过是拉着胡猫儿一起死,不说出来也算攥着胡猫儿一个把柄。再看四处显兵十分警惕也没机会逃走,便不再反抗,看向郝升道,“这件事若是没有确凿证据,连云寨的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没审哪来的证据!”郝升冷笑,向两边示意押着燕子追浩浩荡荡回了信陵。进了天牢,却看一片脏乱。狭小阴暗而潮湿的大牢里处处喧嚣,有人暴躁的晃动木门要出去,有人伸出手来大喊冤屈。此情此景,燕子追不禁自嘲一笑,在信陵时间不长,牢房到是进了好几个。璇玑子说她有牢狱之灾,倒真让他说着了!再穿过外牢开了两重锁进了内牢,内牢确是静了许多,偌大的牢房关了十来个人。这些人见燕子追进来多数抬头看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还有几个瞪着一双眼死盯着燕子追等人。也没人说话,这牢里不知道关的是什么样的犯人。 重锁落下,郝升等人正要离开,燕子追突然道,“又要劳烦照顾了。”胡猫儿闻声回头。燕子追手抱拳道,“再会!”此时门已将合,燕子追透过缝隙看到胡猫儿脸上突然的笑意。 一旁一个老妇人突然道,“小姑娘,这地方叫死人洞。进了这里没人提审没人询问,要是有机会出去那就是去刑场了,你还说什么‘再会’啊。”说着一声叹息。 “这可未必!”燕子追笑,不出三日胡猫儿必来。 三日未到牢门果然再开,却不是胡猫儿,竟是鸭脚七到了。 牢门一开,鸭脚七便哭着进来,“小六姑娘你可受苦了!他们明知道姑娘身份怎么还敢!” “我还没死,你到开始哭丧了。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总不会死。”燕子追算着这几天鸭脚七该到了,却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儿来,压低声音道,“你来了正好,帮我去做两件事。一、找人去陈国,查北戎皇子还有那年北大营失踪的人。二、我写个东西,你再回一趟连云寨把它交给朱蛮刀。”说着从下裙撕下一块布来,拿在手里,又冲鸭脚七道,“你去火下边取一块木炭过来。” 鸭脚七怨道,“小六姑娘!他们连纸笔都不给你?事情急成这样,还说没事!” 燕子追皱眉苦笑,“不过是有紧急机密的事和朱蛮刀说,若是要纸笔岂不是被他们知道了。” 鸭脚七这才止住哭声,讪笑两声到一旁取了两块碳。燕子追接过又道,“你要尽快赶回去。” 鸭脚七点头又摇头,“不行。您在这里我还怎么走得了!这次寸头胡也来了,我让他把这东西送回去。” “寸头胡?他怎么也来了?”燕子追奇怪,这寸头胡为人圆滑,在冀曲混的正好怎么来了信陵? “您不知道他是惹了个大爷。”鸭脚七道,说着又笑,笑中带怨,“您知道连云寨来了个卢姑娘吧?” 燕子追点点头,依旧埋头写字,“听说拔出了朱蛮刀的‘赭石’。她怎么了?” “跟她没关系。这卢姑娘自从来了寨子就没怎么露面,我也没见到。是跟卢姑娘一起来的那个,姓陈,叫陈休。人坏的不行,说什么和大爷有交情,大爷还把鱼纹符给他了。咱连云寨按照规矩叫他一声小大爷,他道真拿起大爷的架子了。”鸭脚七道,“寸头胡之前得罪了他,现在都没法在寨子里待了非要跟我来信陵。” 燕子追笑,“寸头胡是冯虎的人,冯虎脾气爆,能任由陈休欺负他?” 鸭脚七也气道,“这小子使赖耍诈一肚子坏水,二爷又不许别人跟他计较,耿小爷看着卢羽面子处处帮着陈休!我过来的时候,那陈休才跟十寨主闹完。” 听着这话燕子追猛地手中一顿,抬头笑问道,“谁胜谁败?” “听说是十寨主吃了亏。” 燕子追想那场面不禁大笑,“好个陈休,连戴一鸣也敢惹!连云寨有的热闹了!” “他来没几天把几个寨主几乎得罪了个遍,以后可有他受的!”鸭脚七道。 这个时间燕子追也写好了,把布一折交给鸭脚七,嘱咐道,“这东西尽快交给朱蛮刀,你出去之后把它用东西封起来。告诉寸头胡,危机时候宁可毁了,也不能被别人看到。” “这个不用吩咐。除非他死了,否则这东西一定交道朱二爷手里。”鸭脚七道。 燕子追笑,“你替他答得道爽快!如果出了差错我第一个饶不过的是你!” 鸭脚七连连答是再向燕子追保证,出了大牢一路回了客栈把东西交给寸头胡,又再三叮嘱。寸头胡离开信陵,鸭脚七看向大牢方向心中默默祈祷,“各位老寨主们可要保佑寸头胡把东西平安送到,不然小六姑娘的事办砸了,七寨主可饶不了我。”说着一拜,又起身喃喃道,“您们更要保佑小六姑娘平安,不然七姑娘绝对会不高兴,七姑娘不高兴七寨主可得拿我泡药酒了。”说着再冲东西南北各拜了三拜才起身。 第四章 死路 三更时分,两个士兵悄悄开了外门的锁,随即几个身影窜了进来,大牢士兵还未反应就被悄无声息的被敲晕过去。那几个人换上士兵衣服守在门外,随后两重重锁打开,其中两个进了内牢。大牢外自有巡逻士兵过来,先前开门的两个士兵前去答话自然没有差错。 燕子追盘坐在地,闭目却没睡,旋即内牢门开。 是胡猫儿。燕子追不看也知道。 “你的那句‘你果然来了’,我再还给你。”燕子追笑道。“你既然不甘心做韦无妄的爪牙,又想知道木屋的秘密,必然会来找我。” “你既然爽快我也不磨圈子。”胡猫儿笑,“我放了你。你带我进木屋。” 燕子追摇头,“你放了我,我告诉你我在木屋里见到的听到的。” “还是自己亲自去看比较可靠。也许你骗我,也许你被骗了。”胡猫儿笑,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三日断肠丹。你把它吃了,我平安离开木屋之后必定会给你解药。” 燕子追接过,放在鼻尖,是落魂散。燕子追笑,“剧毒。你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胡猫儿笑。 燕子追反复看着那药丸不禁苦笑,“你可要想明白了,那地我总觉得有一股阴森的气味,若是再去或许有什么意外。” “就算我死在那里,也正好有个人陪着。你如果不想陪葬一定要小心不要让意外发生。”胡猫儿道。 “这样我到要先顾及你的安全了。”燕子追捏着药丸笑,“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信守承诺?” “你可以不选。”胡猫儿道。 燕子追看看胡猫儿,闷声一笑,“你最好守承诺。”也不犹豫,把药丸直接吞下。 胡猫儿一拍掌,跟着胡猫儿进来的女子上前来和燕子追换了外裳,随后一个满脸黑疮之人把两人送了出去。出了大牢,牢门又重新关闭,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此时接近黄昏,信陵城门将闭,两人出了城直奔抱月湖。待到天黑,两人再次潜进内院。燕子追已经轻车熟路。默念:初六、天门局,无云月明、走白子。这些局谱燕子追早已谙熟于胸,再点着白子落点前进,胡猫儿随后跟着。 再进木屋,却见内中空无一人。只是那种阴森诡异的寒气还在,风吹过木屋寂静无比。 “人不在?”燕子追惊。 胡猫儿更是不解四处去看没有发现,这木屋之中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一块破旧的帘布、两盏半燃的油灯。这难道就是木屋里的一切?韦无妄千方百计隐藏的东西就是这些? “这地方一定另有路走。”胡猫儿道。说着四处摸索,待碰到左方木柱才觉得有些异常,胡猫儿欣喜转动木柱,只听地板轻响,木屋正中地板下陷,下陷的地方正是一个地道。燕子追僵硬的扯动嘴角笑,“在这里的人,看来是挖洞逃走了。咱们的交易是我带你进木屋,你放我平安离开。至于这地道,可不在交易范围中。” 既然来了,胡猫儿怎肯空手而回?“咱们的交易是你带我进木屋,并保证我从木屋平安离开,现在我要从这里走,你要不想陪我死在这里最好先保证我能活着离开。”说着托起油灯递给燕子追笑道,“你先下去。” 不过是探路,燕子追也不怕,持灯跳下去就看左前方仍旧有个斜向下的阶梯,燕子追步步谨慎,待确认没有机关才敢落脚。阶梯两侧狭窄,走了十几步开始慢慢变得开阔,再向下突然豁然开朗,前方波光粼粼,有水在前也不知道水有多深。这竟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地下水道!燕子追举灯去看,只见地道宽有两丈,只见两边都是灰色石板,又有水从左边墙上渗出向右方流,恐怕前方地势更低。燕子追再看四周隐隐觉得像是后背发凉,突然恍然大悟。 她之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终于明白了。胡猫儿果然没有说错,她被骗了。那个自称箜西的人在说谎,或许他真是北戎皇子,但他在这绝不是被囚禁。他行动不便,若是单纯要囚禁他何必那么大费周章!这时候突然想起那天罗丝、云泥路,这哪里是用来囚禁,这分明是用来保护! 那个自称是‘箜西’的人究竟是谁?燕子追自负聪明竟也有被捉弄的一天,想着自嘲一笑,向上喊道,“安全。是个地道。有水。” 胡猫儿也跳了下来,却见整个漆黑一片,燕子追也不知道在哪里。胡猫儿惊,以手去摸匕首立在一边。燕子追听见胡猫儿下来的声音,笑道,“地道不知道通向那里,亮一个灯足够了。” 燕子追要干什么?胡猫儿冷笑,握着匕首谨慎向前,再走几步突然一脚踏空一个踉跄跌进水里,灯也灭了。燕子追却呵呵直笑,“这水虽然不太干净,不过你也不会死。”说着把油灯重新点亮,原来是燕子追坐在船上已经到了水面中央。 “你只说要继续走,可不问有没有路,也不问有没有船。如果没有这个小舟,岂不是只能游水前进了?”燕子追笑道。 胡猫儿从水中爬起,随意拧了拧衣服,“我是天生的水性好,淹不死。”说着跃上小舟,望着燕子追道,“我师父一辈子不会水,却独喜欢吃大浪江的鱼。但凡有拜师的,就把人扔进水里,不捉到鱼不许上岸,不会水的只能淹死。跟我同去拜师的有七个人,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 燕子追冷声一笑,心道果然师徒两个一个性子。两人再无话,燕子追撑船向前。中间水深也该有一丈,船篙打不到底只能沿着边走。不过十几步地道左弯,再过二十步左右又一个左转弯。再向左转竟然明亮起来,道上的石壁上竟有有油灯,油灯镶嵌在石壁里造型古怪。这样回旋前进一直重复,单条的直道也随着越来越长。这样的地道是要通向哪里?一路没遇上什么机关,似乎没什么危险便一直向前。想着这个地道大概是绕着木屋回旋向下,水依旧不断缓慢向前流,也不知走了多远,更不知已经到地下多深。 地道依旧重复回旋,似乎永无止境。已经过了有灯的通道,前方一片昏暗,唯有木船上燃着的一盏油灯。换到胡猫儿撑船,燕子追坐着,只能听见木杆划水的声音。燕子追突然明白,明白哪里不对了!太静! 以她的耳力即使有只飞虫也该听见,可是什么也没有。怪,太怪!且不说开凿地道的目的。即使是人工开凿的地道也不该连个虫子都没有。燕子追感到阵阵寒意,似乎空气也凝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胡猫儿道,说罢突然恍然,没有声音!这地方是个死亡之地!胡猫儿僵住,握着木杆却再无动作。水流依旧潺潺向下,碰到船身才击起一点水花。因为这一点水花,地道闲的不再那么寂静,像是有了一丝生机,却不知这一丝生机又是死路! 突然滴答滴答几声,燕子追瞬间站起。胡猫儿以为是触动机关,即刻警惕起来,待发现是水滴,这才稍有放松。却听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大惊抬头上看,只见洞顶巨大的石块松动向下砸来。两人大惊弃船而逃沿着狭窄的边棱飞奔,只听身后如山崩之音,足足百十块巨石节次下落,两人奔出直有几十丈之远才停下。回头再看巨石足足填满十丈之地,封死回去之路,好个有进无出!两人即便有通天的本事,怎能把十丈厚的青石击碎?这样情况莫说是她,就是再来是个朱蛮刀也无可奈何。 石块整齐,像是从顶上垂下来一样,胡猫儿看着奇怪,四处摸索意图寻找机关,一边问道,“我们碰到什么了?” 燕子追回想摇头,一路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因为刚才停下?这是一个有进无出不能回头的路! 第五章 绝处逢生 两个转弯之后果然仍有灯火,此时单条通道已有几里之长了,边棱狭窄,只能贴着墙壁站着。此时要先找出路,两人一路着意探看,四周都是结结实实的石块,半点机关的影子也没有。 “这里是不是越来越热?”胡猫儿问。 燕子追也感觉到了。热气来自水体,燕子追奇怪,以手探水,温热。秋风已起,即使是地面上的水也凉,怎么反而地下的水这样热。“难不成这还是个活水温泉?” 突然一声呲呲声,胡猫儿一怔,“水里有东西!”说着迅速伸手去捞,那东西迅速逃开不见影子。胡猫儿奇怪索性跳到水中,凝神屏息见有水流紊乱处迅速出手,却突然惨叫一声拍水跳了上来。只见他右手通红一片,掌心的肉也被喇开。 那东西出现之时燕子追就觉得奇怪,此时看胡猫儿被烫伤,顿时大惊,“你可知道什么东西!” “像是烧红了铁鞭。”胡猫儿忍痛看向水下。昏暗的流水中,不时几条浑身长满鳞片的蛇从水中游走穿梭。他手伸下时候肉被烫伤,鳞片如同钢刀一样把肉带了下去,若非他放手快,恐怕整个手掌也要废了。 “火蛇!”燕子追惊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什么火蛇?” 燕子追略一沉思,“太上湖每年八月十五晚上湖心总会起雾,禁止行船。有说是因为神龙出游,其实是湖中有一种怪蛇,浑身冒火,我若没猜错应该就是那种东西。” “它们是突然出现的。”胡猫儿沉思,问道,“有没有克制的办法?” “没有,若是有克制方法连云寨也不会每年八月十五禁航了。”燕子追摇头道,“好在这是流水,水温生不起来,不然我们早晚被活活蒸死。” 如此变故两人更是急着找出口,施展轻功缘壁而走。两人本想把壁上油灯取走,可那油灯确是镶在石块内的,燕子追想看是否有机关,却看油灯底座有一个空槽,槽中一块木塞。木塞一捅上去,壁上燕子追本来以为是装饰的石罩便会扣下,把油灯护死。这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两人皆已疲惫至极,突然一个边棱石块松动,燕子追几乎落水。不过休息片刻又继续前进,随着向前,水中火蛇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燕子追突然停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噗通!噗通!一声一声的。胡猫儿停住,前方一片黑暗,声音从前方传来,又在黑暗中回荡。“你发现没,咱们很久没有改变方向了。” “什么?” “你没发现这条通道咱们走了很久,足足有上一个三倍长。之前所见,咱们走的通道都最多比上一条长几十步。”胡猫儿道,“咱们到了尽头了。” 两人本来没了力气,此时见将到通道尽头,又提起精神快速前进。十几丈后见到微弱光亮,两人心喜,再加快脚步。 地道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圆形溶洞,周围墙壁每隔几步便有一盏油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关让这些油灯长久燃着。沿着石壁又有五个石台高低错落。两人已累,门前的石台正好休息。才坐下就见顶上石块向下落,噗通!噗通!正是燕子追刚刚听到的声音。 “不对!”燕子追突然睁大眼睛,盯着水面盯着石块。噗通一声!燕子追心惊,果然如此!这石块落水不沉,沾水便舒展开,竟变成一条黑色鳞状蛇游走! 胡猫儿也是看到,这石块是活的!两人大惊,相互凝视,再抬头去看,只见上方是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黑色棱装石条,看着极为恐怖。黑色石块一块一块的剥落,沾水化蛇。这是什么地方?地狱不成!两人迷茫了,这不是人间会有的东西!韦无妄究竟是什么! 燕子追看着胡猫儿笑道,“看这情况一时半会死不掉,不过也出不去。大概得死在这了。” 胡猫儿冷笑,“这里必然是和外界相通的,不然们也闷死了,既然相通就一定能出去。” 燕子追没法说胡猫儿说的不对,路不是死路,可他们找不到出去的办法。燕子追本性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的,若是当真没有办法,整日发愁也只是平添苦恼。胡猫儿确是不甘心,时不时去重新查看,几乎摸便了溶洞的没一个角落。 饥饿还能挨,口渴却急,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昏了头,胡猫儿看着燕子追,疑心越来越大。 “在木屋你知道有个地道!”胡猫儿突然道。 燕子追摇头道,“我只是知道那有个机关,不知道打开之后是什么。” 胡猫儿眯楞着眼看着燕子追,却也不说话。 燕子追盯着胡猫儿坐着的石台想的出神。这里已经到了尽头,这么庞大复杂的机关水道不可能什么都没有,难道出路在水下?在水下!燕子追一愣,突然喃喃道,“水位在下降。” 胡猫儿盯着四周出神,没听清,“你说什么?” “水位在下降。”燕子追重复,说着突然自己也大喜,站起身语速加快声音也高了起来,“水位在下降,你看石台露出水面的地方还有水印,说明水是向下降的。” 胡猫儿看了一眼石台,果然如此,俯身用匕首在水位化了一下,再过几个时辰醒来再看,水位果真在下降。胡猫儿看向燕子追,“你还知道什么?”他这语气中确是带了三分猜忌三分愤怒和三分杀气。隐隐的他觉得燕子追知道出路所在,可就是吊着他,“出路在水下?”胡猫儿再问。 “或许有,现在的情况只能这么假设了。”燕子追干笑,“等到水降下去,是不是有出路自见分晓,我当然也不能确定。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 胡猫儿不肯信。燕子追也不再说闭上眼睛休息。 水位慢慢下落,却也落得越来越慢,胡猫儿早已没了耐心,封闭而昏暗的空间让人压抑的难受。饥尚且能忍,可渴却难以承受。燕子追嘴唇干裂,脸色又因为中毒而惨白,这时候看向水面突然笑道,“你说这水能喝吗?”正说着突然一阵钻心之痛,燕子追强忍不住一下呕出血来。原来不知不觉三日之期将近,燕子追毒性即将发作。再看胡猫儿仍是警惕姿态。 燕子追睁眼擦去嘴角残血,“你若不信我,我们两个的结局大概就是我先毒死,你后在这里困死。”燕子追突然越下石台躬身掬水,捧到嘴边就要喝突然被胡猫儿打掉。这水泛着诡异的红色,其中又有‘火蛇’,尤其是这溶洞里火蛇极为密集,看着也让人恶心。 “你想死也要先离开这儿再死!” 燕子追苦笑道,“你说这水的毒性跟三日断肠丹的毒性哪个强?” “我来喝。”胡猫儿冷笑道,“我若毒死,怎样也有你陪葬。” 谁能忍得了三天不喝水。这水虽看着恶心,可水进了嘴吧只觉得舒服畅快,身体也恨不得扑进水里,可意识强制的拉住他。过了约半柱香,感觉没有异样才道,“这水大概真没毒,忍住恶心喝了总不至于渴死。”说着扔去一粒药丸,“这是半分解药。” 燕子追笑笑接过吞下,也喝了几口水。再看胡猫儿,心中有解不开的疑虑,“你究竟是什么人?” 胡猫儿,“你究竟要问什么?” 燕子追笑,“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既然要死了,你为什么要问。”胡猫儿冷声道,突然又一声笑,“我胡猫儿不会死在这种地方。”胡猫儿心情烦闷,不再说话,闭着眼睛休息,只等水位下降到显现出路。 当然,也只是或许有出路吧。 第六章 祭坛 好久没听到声音,洞顶上黑色石块也没了。顶上露出大块白色,明显和别处不同。燕子追奇怪轻身一跃,从顶上抹下一点白土。土白细,异常的白异常的细,像是细心研磨的珍珠粉,抹在手里只觉一股寒气,闻着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燕子追骤然想起去验看苏胜尸体时,似乎也曾闻到这股气味。 这些是什么?燕子追惚恍,突然问道,“你信不信鬼神?” “不信。”胡猫儿答。 “你信不信世上有不死之人?”燕子追再问。 胡猫儿抬眼反问,“你信?” “信。我见过。”燕子追笑,“就在木屋之中。一个本该十三年前就死了的人现在还活着。” 胡猫儿道,“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我看了他喉咙的伤,人受了那样的伤不可能还活着。”燕子追道,“他说他是箜西,可是十三年前明明有一具箜西的尸体送回北戎。我不明白。” 胡猫儿一笑,“只要想做一件事总会能找到办法。他们找了一个和箜西体型相近的人杀了他又毁了他的脸,给他穿上箜西衣物送回北戎,又在北戎皇帝眼前设计一场火灾烧了尸体。一具烧焦的尸体谁还能认出?”仿佛又回到十三年前眼睛也变得狠利。 燕子追摇头轻叹,“原来如此,可怜那个人只因为和箜西体型相似平白被杀,也是无辜!” “无辜?”胡猫儿突然眼睛一亮,看向燕子追,半晌突然大笑,“原来你们这样的人也会去在意这样一个无名无姓的人!”说着躺倒石台上仿佛自言自语,“你们这样的人!无路可走的时候拿一两个人的性命换出一条出路,活命之后庆幸自己死里逃生,谁还去管平白死了的人!” 燕子追也是一叹,“曲家也是无辜,平白被灭了门。” 胡猫儿冷笑,“曲家被灭门完全是咎由自取。若不是曲尚贪婪藏起玉简想要独占,曲家怎会受灭门之灾!开始申浔以曲尚母亲的性命逼迫,可曲尚不肯交出来。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了什么能不顾全家的性命,现在才明白。”燕子追心惊,微皱眉头说不出话。 突然噗通一声,胡猫儿惊醒,看着水面霍的一下站起来,“水位在涨!” 燕子追向下看,只见水位已经没过胡猫儿之前划的线。“这里真的是一条死路?!”突然又想起什么,惊道,“坏了!水位不仅会涨,而且将要淹没整个通道!” 胡猫儿瘫坐在石台上突然狂笑,喃喃自语,“我要死在这了!我胡猫儿也要死了!” 燕子追回想进入地道后的一切,想着是否错过出口,想着想着突然看向胡猫儿,“你不想死?” 胡猫儿抬头苦笑,“谁会想死?!” 燕子追轻笑,“你若不想死我有一个办法一试。” 胡猫儿求生心切,有不死之法他怎会不听。胡猫儿听燕子追吩咐,把手涂满顶上的‘白土’,却也奇了,白土随即粘附在手上丝毫不见散落,又将手伸进水中,‘白土’遇水也不化开反而粘附更紧。胡猫儿感觉手像火烧一般,火蛇过来撞击试图穿透他的手掌,坚硬的鳞片一遍一遍在手心滚动。过了片刻却觉不出热也觉不出刺痛,胡猫儿奇怪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却看手心沾附一块黑石。燕子追心道果然没猜错,拿去胡猫儿手上的黑石又拍开‘白土’,只见胡猫儿手上果然没有一丝伤。 “我猜的不错。”燕子追笑道,“这地道里的水涨涨落落正是一个轮回,那油灯下的空槽和木塞正是应付水涨落的变化。等水上涨、木塞上浮拨动机关,石罩合拢正扣住油灯。这火蛇亦是,水浸满地道的时候,火蛇贴着‘白土’化成黑石粘附在上,水落时再下落、遇水成蛇。” “可是火蛇必须得先接触白土才能化成石头,它们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胡猫儿道,说罢恍然,抬头看着顶上道,“这上面必定有东西吸引它们!” 燕子追笑,“你要保命,还是要上去一看究竟?” 胡猫儿看向燕子追,“你有办法出去?” “你要从这里上去我没办法。但你想先保命我们可以原路返回。这地道中若是个大循环,那必定一切都在循环中。也必然有机关托起我们进来的时候的巨石。你刚才已经试过,涂抹白土,火蛇依附在上,虽然有些热但不至于被它穿透。”燕子追笑道。 胡猫儿也已明白,“你是说我们把白土涂抹在身上,从水中回去。等巨石重回原地,我们再出去。” “运气好的话,巨石现在已经抬起了。运气不好也许要等到水涨满之后,如果真是这样,只能祈祷水满的时间不太长。”燕子追笑道。“你看这水涨的比降的快很多,我们应该不用等太久。” 绝处逢生,只能一赌了。两人接连上去把土刮下来涂到身上,才看洞顶的‘白土’不过薄薄一层,‘白土’之上是平常的潮湿黄土。此时水又上涨几寸,两人也没在意,只听轰然一声,通道里的‘火蛇’涌向溶洞。两人大惊不知道发生什么停下警戒。再看四周石缝尽在渗水,通道的水喷薄而来,水位极速上涨。这样情况,水涨满之前绝不可能回到巨石处了。 两人跳上较高的石台,转眼石台被淹没,再向上已经没有立足的地方了,下一刻水已经要灌满所有空间。两人泡在水中,化成石块的火蛇附着在两人身上,石块沉重向下赘着,拼命向上游将脸露出水面。不过片刻,水面即将接触洞顶。却看无数条火蛇从没有白土的地方向上窜起,只此一下便钻透整个土层钻透。土层千疮百孔轰然一声崩塌,骤然大水灌入地道随之崩坏,大量火蛇瞬间冲出去。 这地道绕着木屋旋转向下,终点竟在抱月湖底! 燕子追几乎失去知觉,被火蛇推拥出去,眼前所见足以让任何人大吃一惊。 这里已经是抱月湖底了。 一个汉白玉石台上,五条手腕粗的铁索锁住石台上巨大白骨,无数的火蛇围绕石台游动,水像是惧怕这些火蛇,慢慢向火蛇包围的圈外渗走。 像是一场祭典。燕子追心道。 慢慢以汉白玉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中空之地,湖水褪尽之时石台上白骨像是燃烧起来,一声龙吟,火焰扭曲向上几乎要挣脱铁链。 此时苏侯府内,大堂之上那把鸿鸣刀也是阵阵嘶鸣。芸珠本来在擦拭刀身,刀突然‘活了’挣开芸珠在大堂之中悬着,发出声响如同虎啸又像悲鸣。突然之间刀身上出现红色纹路,周身裹了一层氤氲红光,外面夜空晴朗无云却突然一声旱雷。 芸珠惊骇。苏胜曾经说过这把鸿鸣刀不过是空占了宝刀的名声,鸿鸣刀在苏家两百多年了,也从未出现这样的情况。芸珠愣住。 她不知道这把沉睡了几千年的刀早已经被唤醒,唤醒的那天她的夫君正死在这个大堂之上! 燕子追被眼前场景惊呆了,以最后一丝毅力游向石台,穿过火蛇群,一脚踏在实地上!终于能够重新呼吸!几乎同时胡猫儿从另一个方向进来,才落地也是不断呼吸。看着眼前景象,像是踏足神迹。却听一声雷鸣,天上平白下起雨来。那火龙不知何等虚弱,竟挨不住几滴雨水,痛苦的悲鸣。再看那石台上的铁链猛然拉紧,不知哪来的水从石台中涌出。水渐渐重新淹没了白骨,轰然之间火龙哀嚎的消散,哀号之声亦沉寂在接连不断的雷鸣声中。 ‘火蛇’四散,四周湖水随即重新填充中空之地。湖水涌进,燕子追也推到水面。等露出水面,燕子追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 此时若有大雁飞过,必然看到抱月湖边回旋陷落的地道。 第七章 受困 两人仿佛做梦一样,想着抱月湖底的祭坛不禁思量韦无妄究竟是什么人。再看院子侍卫已经寻来,胡猫儿心道不好,道,“你必须尽快回到大牢。唯一能进木屋又曾经进去过的只有你,他们大概会第一时间去看你是不是在。”又道,“剩下的解药不在我身上,稍后会给你送去。”说罢纵身跃出水面,一路向西奔去,来搜捕侍卫齐齐追去,燕子追趁机潜水向东。 燕子追知道胡猫儿说的不错,韦无妄掌控着显国却又完全不在乎显的安慰,若是被韦无妄发现了什么必定会给连云寨带来灾难。况且还有那神秘的巨龙,这些不是凡人能掌控的东西。待到上岸,又到信陵,正要去大牢,却看郝升正带着一对人马要进大牢。燕子追也不动声色,看准时机悄声掳去最后一人,换了衣裳跟了进去。那郝升不说二话,便要进去,看守牢房之人无人敢拦着。燕子追正急,却看一人满脸黑疮,正是那天送她和胡猫儿离开大牢的人。燕子追上前,轻声道,“拦住他!”说着身形一闪先一步进了内牢。那满脸黑疮之人点头答允,又过去示意其他几个士兵帮着照看,随后跟着郝升进了内牢,趁机开了一个牢门。那牢中囚犯冲出,纷纷冲破看守之人就要越狱。郝升闻声住步,骂道,“这帮杂碎!”就要拔刀,牢头一见赶忙拦住,“将军!他们可都是有数的,月末要被押赴菜市场斩首示众。上面的赵大人说了,这些人行刑之前一个都不能死,不然小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啊!您放心,他们逃不出去,外面有咱兄弟们呢!” 郝升因有急事,也不再问,将刀回鞘吩咐,快步进了内牢,直奔燕子追所在,喝道,“抬头!” 燕子追抬头睁眼,一笑,“你说话之前可要想明白了。江湖中人重义轻命,最起码还有像你这种的,暗杀仇人然后邀功请赏。” 郝升见果然是燕子追,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内牢,又吩咐道,“从今天起,天牢由我接管,任何人不得靠近、探视!” 燕子追却猛然呕出一滩血来,那半分解药的效力也用尽了! 皇宫 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晚依乱了手脚。昨天本来天晴,晚依也累了,晾晒的花瓣也没收。待到夜里突然下起雨才慌忙去收,心急地滑,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晚依感觉没伤着筋骨,也没在意,收了东西回去忍痛睡下,早晨醒来才觉得脚酸疼。让人去告了个假,想着今日只得休息了。 新下过雨的天空格外干净,从窗户望去是一望无际令人舒心的蓝色。像是一幅浅蓝的画卷,突然一只信鸽闯入到画卷之中,越来越近的时候,晚依突然站起。 绒哥儿! 难道是苏令回来了?晚依欣喜,起身接过信鸽,打开纸条却失望了。信上道:请姑娘出宫一见。尽快。——魏呈武。 晚依心中思量,会是什么事?晚依起身回信:‘傍晚,侯府西门’。又放绒哥儿飞回,一抹白色在蓝色的卷轴中越来越远。晚依轻叹起身关上窗户,从里屋的柜中取出一个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撮枪头上的红樱。晚依暗道,“真是太闷,谁会送姑娘这种东西。”想着又轻轻笑了笑,坐到床上,又取了冰袋敷上。 “晚依姐姐,你快去啊!皇上关上门不肯吃饭,也不让人见。”一个小丫头突然哭喊着跑进来。 晚依也惊得合上木盒,起身道,“怎么了?” “不知道。皇上今早给太后请了个安,回来就这样了。”小丫头道。 “你别哭了。没什么事。”晚依温笑道,“你让他们把早膳热了,我片刻就过去。” 小丫头这才止住泪,“嗯。”转身又跑出去。 晚依撤了冰袋,觉得似乎是好了点,把木盒又放回柜子里。到了寝宫,却看一群太监女婢跪在外面不敢吭声,见着晚依来了这才起身,“姐姐,您去看看把。皇上不让人进去。” 晚依道,“去太后宫里问了吗?” “问了。她们什么也不肯说。不过我看那几个丫头眼睛通红,见着素如出来就一句话不敢说,估计是发生了大事。后来听昨夜巡逻的侍卫说,夜里打雷的时候听见太后宫里闹闹轰轰的,去看,还没到门口就被拦下来。说什么’太后因为想念先皇突然昏了过去,现在已经好了‘。” ‘想念’先皇,若是想到了先皇,恐怕不只是晕过去了。晚依摇头轻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众人答声,“哎!”各自去了。晚依站到门外,轻叩,道,“皇上,外面没人了。是我。” 过了片刻,没有动静。晚依推开木门,到了里间,才看启辛正坐在柱子后面抽泣。 晚依走过去,轻声道,“怎么了?” 启辛一心难过无处诉说,突然抱起晚依大哭起来。他这一抬头,才看额头上有一块已经紫了。太后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了?晚依心里竟也有些发酸,轻抚启辛劝慰道,“没事了。太后只是一时怒火。” 启辛眼泪确是止不住了,抱着晚依哭道,“母后疯了!她说我是鬼,说我是来来索命的,让我走。然后拿东西砸我。” 晚依柔声道,“太后是受了惊吓,没认出你。” 启辛埋头不说话,半晌突然抬头看她,“我听见,听见有人说父皇是母后推下楼的。”启辛一顿,大概是强忍住眼泪,“你说,会不会是真的。” 晚依看着启辛不知道该说什么。启辛算不上聪明,心思又单纯。他虽然当上皇帝,却还是要每天早起读书,也没觉得什么不同,外面那些朝臣见他也只是行礼参拜,军队在外他也只知道大概是胜了。启辛心里只觉得能和他玩的人少了,父王不在了,母后也越来越不愿意见到他,一切突如其来,他不能理解更无法适应。他不该在这个位置。晚依轻叹。“不会的。”晚依轻声道,“太后和先皇生前何等恩爱,怎能听那些小人胡乱说!” 启辛点头。晚依再劝了一会儿见启辛已经平静,也先回去了,又嘱咐他们如果再有事立刻去找她。再到了下午一切如常,晚依这才放心出去。 第八章 解药 那只叫作‘绒哥儿’的信鸽是一直被苏令养着的,若不是到了非常时期魏呈武也不敢妄动,可这次要保燕子追性命只有找晚依了。‘绒哥儿’飞入皇宫,又从皇宫飞出,带来了魏呈武想要的消息。 黄昏时分,魏呈武吩咐侧门里门的人离开,让鸭脚七等在隔壁。一辆马车从皇宫东门出来,到了侯府侧门晚依轻挑车帘缓步下车。魏呈武正在等着,两人进了侯府门房,。 魏呈武说起燕子追中毒又被困请晚依设法周旋把解药送去,晚依知道燕子追和苏令的关系自然愿意。可按魏呈武所说,天牢已经被郝升接管,那郝升必定是奉了韦无妄的命令,怕是连皇上面子也不管。这事实在难办。再者燕子追在天牢里怎会平白无故中了毒?既然天牢封锁燕子追中毒的消息又是怎么传出的?晚依疑惑,轻笑问道,“事关燕姑娘性命我必定尽力,可这其中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魏呈武点头,“姑娘请问。” 晚依轻笑,“燕姑娘是中了什么毒,你又是从何处知道燕姑娘中了毒的?” 鸭脚七也在一旁听晚依这样问推门进来。 晚依不认得鸭脚七,微惊看向魏呈武。魏呈武起身正要介绍,鸭脚七示意晚依坐下自己接过话来,“我是连云寨的人,先谢谢姑娘肯救我们小六姑娘。”说着也坐到了晚依对面,“昨天我进信陵时有个小孩递给我一封信。信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的,是上面说小六姑娘中了三日断肠丹,而解药只服了一半,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了。我本来想进天牢,可天牢的士兵都换了人,又说是奉了韦无妄密令不许任何人探视。那些人戒备很严,又没法混进去。” “燕姑娘在查的事和韦无妄有关?”晚依突然问道。若非如此韦无妄何以特意对付燕子追? “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小六姑娘吩咐事情我去照做,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不是我们问的。”鸭脚七干笑。 鸭脚七要晚依帮忙,却又不肯完全信她。晚依轻笑也不再问这个,又道,“你能确认送信给你的不是你们连云寨的人?” “不可能。连云寨的人要知道小六姑娘中毒早就去拼命去了。”鸭脚七道。 魏呈武也道,“皇上对姑娘多有信任,郝升见了姑娘也不敢太过放肆。若姑娘以皇上名义求进大牢,或许郝升不会阻拦。” 晚依也不知是否有用,再看两人实在没其他办法也不再问,接过解药只说一定尽量。可该怎么把药送进去?此事必须尽快,不然燕子追恐怕支撑不住。又不能太针锋相对,否则惹怒了韦无妄怕是会对启辛不利。无论如何总归要试一试,万一想着带着药向天牢方向去。只还未进靠近大牢就已经被拦下,晚依挑帘询问。 那两个小兵也不看晚依,横刀在前齐声喝道,“天牢重地,禁止出入!”喊话间郝升已经出来,见是晚依示意那两人收了刀,才笑道,“晚依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晚依轻笑下车向郝升微一施礼,“里面有个朋友好久不见,今日出宫本想去见一见她,却不知道现在天牢不许探视了。这是怎么了吗?可也没听见发生什么大事。” 郝升笑,“不许出入这是韦大人的命令,我不过是听令行事。这事姑娘还是不要问的好。不过现在可不能放你进来,这是严令。但凡放进来一个人,这些人、包括我的脑袋可就全没了。” 晚依轻笑退上马车。“既然如此,只有等韦大人回来解除禁令之后再说了。将军辛苦。”晚依缓步上车心中却急。看郝升那阵仗就是皇上亲自来了也没用,燕子追能再撑几时?再一想突然来了主意,嘱咐小厮赶车再回了定远侯府。鸭脚七还在,魏呈武也在等着。 “情况这样?”鸭脚七急道。 晚依轻摇头,再问道,“这解药可有毒性?” 鸭脚七道,“是药三分毒,它怎么能没毒性。” 晚依凝神再问,“若是没有中毒的人吃了它会怎么样?” 鸭脚七不明白晚依怎么突然这样问,答道,“总会恶心几天。” “那你现在有多少解药?可难配?若要百十人的量什么时候能办成?” 鸭脚七疑惑,“这解药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多珍贵的药,可是不知道各自具体的量,没法配。晚依姑娘问这些干嘛?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晚依听着眉头微皱,轻声叹道,“天牢情况你们都该知道。那郝升是奉韦无妄的命令根本不让人靠近,莫说是我就是皇上亲自去了恐怕也不能进。我本来是实在没有办法,突然想到他们总要吃饭喝水,若是把解药投进去他们饭食里,燕姑娘但凡吃饭喝水总该能解了毒。” 若是真的进不去天牢这也算是个办法。可百十人的解药哪里去找?鸭脚七拍腿愁苦。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声响,魏呈武开门去看时却不见有人,左右寻觅只见门上一根银针订着一张纸,上面尽是药材名。鸭脚七大惊,“是那个送消息的人!”说着掏出另一张纸。纸上道: 燕子追中三日断肠散。 看那笔迹果然是同一个人。 鸭脚七盯着纸喜道,“咱们就按晚依姑娘说的办,我去按这个找药材配解药。之后还请晚依姑娘帮忙。” 晚依轻声答应,出了侯府却暗自较量。那鸭脚七说和送信之人素不相识,何以对他这么信任竟然不查药方是否是真的就去直接去配?再者那纸上只说燕子追中了毒,却也没说她已经服下半分解药,更没说吃了几天,鸭脚七何以知道这些? 晚依几个各自行动,那个躲在屋顶上又送来药方的人也顺着偏僻巷道一路到了那个小小赌坊。 此时赌坊寂静无人,连盏灯也没点,不过窗户全开借着月光,也并不多昏暗。胡猫儿推门进去,门内十个虎面人站着像是在等胡猫儿。胡猫儿跳坐到桌上,不禁自语道,“以后三日断肠丹也没用了。”再看那虎面人僵站着,眉头微跳,“怎么了?” “北边有信来。”一个虎面人道。说着上前把一个密封的竹筒递上。 胡猫儿打开来看。信中道: 十日韦无妄收到信陵急信,惊慌。十一日匆忙安排,在军中留下替身,黄昏时快马独身离开。 消息竟然穿的这么快!胡猫儿突然笑,“他还真这么急?” 第九章 神秘人 韦无妄府中 清晨,府里的奴婢都醒了。虽然韦无妄还没有回来(或者说他们以为韦无妄还没有回来)他们还是有忙不完的事。几个奴婢端着水盆拿着扫把,竟然有时不时揉揉惺忪的眼的人。这个园子里其实不过是有个藏书阁,说来奇怪,里面书虽多却从不见韦无妄进去过,平时也不过他们几个人来略微清扫。抬眼就看今天后西院门口莫名多了两个侍卫。 “怎么了?”一个问道。 “这里今天不用收拾了,你们回去吧。” 几个人奇怪却也乐的清闲,退了几步再转身已经换上笑脸,这个时候回去怕是还能再睡会儿。 进秋了,经过一夜后西院里的梧桐树叶落了好多。还带着青色的树叶铺在石板上映着前面的木楼,竟有几分诗意。胡猫儿此时就藏在梧桐树的枝叶间。 前方的藏书楼里忽明忽暗,看不见人影只有时不时传出的隐约说话声音。一个是韦无妄,一个声音苍老大概是那个‘箜西’,另还有一个。 胡猫儿不敢离近,也听不太清,大概只听到‘抱月湖’‘长皇’‘燕子追’‘连云寨’等。 这已经够让胡猫儿惊心的了。他们还是把燕子追和抱月湖的事联系道一起? 突然一人提高声音,“我去问她。如果果然是燕子追,就随你们处置。我再无二话。” 胡猫儿心里咯噔一声,这人认得燕子追! 屋内韦无妄突然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有人!韦无妄大惊,缓走几步推窗去看。院中空空荡荡,树上的人也不见了,几片梧桐叶落地。 已经打草惊蛇,胡猫儿不敢再在韦无妄府中多停留。再回赌坊,关上了门长吸一口气盘腿坐下。 半月湖出了那么大的事,韦无妄着急赶回来是意料之中的。书房之中至少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箜西’,另一个会是谁?他和燕子追是什么关系?太阳越来越高,赌坊外柳树的影子越来越短再向东拉长,已经到了黄昏了。 三声狗吠,小小赌坊的门突然被推开。胡猫儿睁眼时素如已经站在他眼前。 “发生什么了?”胡猫儿问。 “那东西丢了。”素如道,冷冰冰的声音颤抖带着七分恐惧。 胡猫儿盯着素如,“我早让你处理了,你怎么还留着?”说着起身盯着素如笑问道,“你是想留着威胁谁?” “没有。我只是想……”素如低头委屈道,声音哽咽似是要哭了出来。话未说完只听‘锃噌’一声,一把匕首贴着素如脖颈飞过直插入后方柱上。匕首没入木柱足有五寸! 素如惊的抬头,瞪着双眼不敢再说话。后方传来匕首的颤音。 “你以为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是想以此威胁云裳来摆脱我们?异想天开!”胡猫儿怒道,绕过僵直的素如拔出木柱上的匕首,慢慢回到赌桌前坐下,突然冷笑,“你不甘心,我知道。不过我早警告过你不要试图跟我耍花样。说吧,究竟怎么回事。我不想再听废话。” 素如觉得身上发冷,抬手摸着脖子上匕首留下的一丝血印,像是全身都绷紧了声音也僵硬。素如定了定神,看着胡猫儿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一片空白,“我是把血衣埋在了云裳宫里的桂花树下,我是想拿这换一个庇护。几天前下了场雨,云裳养的猫意外把血衣挖了出来。云裳见到,又正逢雷闪不断,云裳以为老皇帝的鬼魂来索命被吓得疯疯癫癫的大闹。应该是这时候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后我把血衣又藏起来,昨天发现竟然不见了。” “当时血衣出现有谁见到?”胡猫儿问。 “有两个宫女看到。不过不会是她们。”素如道。 “呵!”胡猫儿冷笑,“你把她们杀了?心狠手辣你学的到快。还有谁?” “有侍卫过来,不过我让人拦着了,跟他们说是太后受惊已经没事了,不许人进。其他没有人看到。” “我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或者说你只是爱算计。你不让进岂不是更引疑心?”胡猫儿冷笑,再看素如道,“丢就丢了。这是韦无妄和云裳的麻烦。韦无妄还在,这件血衣无论在哪里也只能藏着,你回去吧。” “是。”素如低头答道,却不见走。 “还有什么事?” “韦无妄来信,要皇帝亲自下令处死一个囚犯。”素如道。 “他韦无妄杀人还要皇帝下令?”胡猫儿奇怪。 “是燕子追。”素如道。 胡猫儿一愣,难怪要皇帝亲自下令,这是要拖整个大显跟连云寨对抗了。他要处死燕子追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因为‘宁肯错杀不能错放’?胡猫儿自然的拿起两枚骰子,心中泠然,“什么时候行刑?” “明日午时。” 明日?为什么这么着急?胡猫儿想着突然明白,夜长梦多,以韦无妄的性格就是明天他也会觉得晚了! 胡猫儿像是和素如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好歹也算是共患过难,该去送送她才对!”胡猫儿看着匕首突然又笑。都说人死前都会说些什么,明日她若是乱说话也只能提前送她离开了。 突然咚咚几声敲门声,一人道,“有个小孩要见你!” “哪个小孩?”胡猫儿奇怪, “之前给传过消息的,后来犯了错自己断了手指,然后您让他回去养着。” 胡猫儿想起来了,不过不是他先断手指再让他回去养伤,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胡猫儿道,“让他进来吧。”门外那人答应,过不多久门咯吱一声推开,一个小孩讪笑着进了门。他像是有事相求进来之后左右乱看,又有些拘束双手紧握着笑得脸都僵了。素如把衫帽更拉低了些退了出去。 “什么事?”胡猫儿笑。 小孩这才道,“我是想来问……那个去天牢换人的事完了吗?因为好多天了,我们想知道她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原来是这事。“明天吧。”胡猫儿笑看着小孩道,“你会驾车吗?” “会。”小孩道。 胡猫儿笑,“明天你陪我去办有一件事。” 明天无论燕子追是否死,天牢总会解除禁令。 第十章 命运轮转 巳时。一辆马车从小巷出来,只在天牢附近转悠,最后终于停在了天牢不远处。对面是临时搭建的刑场,此时跑来一队来清道的士兵。驾车的小孩像是迷了路,竟拦住几个小兵问路。小兵见是小孩也不和他计较胡乱一指打发小孩离开。 士兵进了刑场。小孩像是依旧没找到路,气愤的把车停在不远处。 “翎儿姐的任务该完成了,今天该回来了吧。”小孩心道。他左手小指少了一节,这代表他犯过一次错。这样的教训让他永远记得,因此格外谨慎。他时不时的看向刑场方向。 胡猫儿已经进去了,就藏在在刑场士兵之中谁也没有发现他。 午时已到。燕子追被押上前,确是低垂着脑袋痴痴傻傻任凭士兵把她放下。 钟响三声,三刻已到。 连云寨的人会在哪儿呢?胡猫儿暗中打量。 大刀举起。 那跪着的人突然抬头,眼神空洞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不对!胡猫儿一怔,这哪是燕子追,这是他去木屋之前送去替换燕子追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胡猫儿不知道,人贫命贱,又是一招偷梁换柱,又死一个无名之辈!胡猫儿心中燃起怒气。燕子追,你逃到哪儿去了! 真正的燕子追此时仍在昏睡。 那天她在郝升接管天牢时已经跟着原先看守的士兵一同出去了,当时她毒性发作昏昏沉沉留下记号躲进了‘敬献将军’府。之后鸭脚七到了信陵看到胡猫儿让人送的消息,他本来着急又发现有燕子追留下的记号,心中奇怪跟着记号一路找到燕子追。燕子追全靠一身内力支撑,服下解药,问鸭脚七怎么知道她中了毒。鸭脚七把事情经过一说燕子追也猜出送信的人大概是胡猫儿了。她中毒见深毒性入骨,从那日服下解药睡去一直到现在也不见醒。燕子追想不明白胡猫儿的目的,昏睡前嘱托鸭脚七仍旧给在牢里的‘燕子追’送药假装她还被困在天牢,这才有之后种种。 驾车的小孩警惕的四处看,待看到胡猫儿从刑场出来喜得马鞭轻扫,车停到了胡猫儿近前。 “您要送的朋友送了?翎儿姐是不是也能出来了?”小孩道。 “死了。”胡猫儿冷笑,不待小孩反应又道,“死的是你姐姐。燕子追早就逃了。” 小孩果然愣住,红着眼眶看一眼刑场,突然眼睛避过去,攥紧了拳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道,“这是她该做的。” 胡猫儿打量那小孩,“你真这样想?” “是。”小孩僵硬的点头。 胡猫儿冷笑突然拎着小孩扔进马车,锁住他的喉咙,“你想报仇对吧?” 小孩眼睛通红说不出话。 “说!你想报仇是不是?”胡猫儿盯着小孩低声吼道。“被处死的人叫燕子追不是她!她是不情愿的。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死?!” 小孩眼泪再忍不住,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而急促,“是!我想报仇。我是翎儿姐捡回来的,别人抢我东西吃翎儿姐也会帮我!” “我告诉你!有人生在金银窝,无所事事可以人命游戏自觉洒脱。可有些人,即使只为生存也只能卖命,你投胎投错了地方怪不了别人。不过对于人命,人再贵也只有一条,人再贱也还有一条命!”胡猫儿狠狠道,“我现在告诉你,你记住了,无论贵贱没谁应该死,也没谁必须活!” 小孩脑袋充血,脸已经红了,此时点点头。 胡猫儿松了手,苦笑一声,再看那小孩,才发现他身板虽细人却结实,两只眼睛也大而亮,透漏出隐忍的恨意。胡猫儿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 那是一片荒芜的草地,有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根。我大哥说我是吃小跟菜活过来的,就叫我小根。” “呵!小根这名字不好,野草命贱活不长。叫猫儿吧,猫儿九条命。” 那人蹲下一笑,“你姓什么?” “没姓。” “没姓,死后岂不是连碑都刻不了了。这样,你们南边人说我们是胡人,我救了你,你也做个胡人,就姓胡吧。” 胡猫儿看着那小孩,仿佛似曾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胡猫儿突然道。 小孩哽咽道,“石头。翎儿姐说我骨头硬,就说叫我石头。” 胡猫儿试着去笑,“石头是够硬,可不够锋利。”胡猫儿想起刑场上一闪的刀光和刀光之后汩汩的红血,“叫一刀吧。你姓什么?” “我是孤儿,没姓。” “姓刑吧。刑场的刑。”胡猫儿掀起车帘,让刑一刀看到外面,“刑一刀,记住这里。该死的人早晚要死。你记着,要是有机会,别忘了报仇。要让那些人知道,他们的命也不比谁金贵!” 敬献将军府 “您终于醒了!我把您留下的记号都给涂了,现在谁也别想找到您。这地方屋子多人少,宅子的主人又是个醉汉,一屋子奴才也都蔫了吧唧,就是在这住上两年他们也发现不了。就是得委屈姑娘了。”鸭脚七笑。 燕子追微微睁开眼觉得疲惫,“我委屈什么,你不也住在这。” “这哪能一样。况且您这身子还没好,功力估计没个半个月恢复不了。您只管安心在这里养伤就好。” 燕子追看看四周。昏暗、阴沉,透过帘幕隐约看到外面桌上立着牌位。大概是哪家的祠堂吧。燕子追尝试起身向外走动几步,又问道,“朱蛮刀有没有回信?”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这些事!寸头胡现在估计才到连云寨,哪能这么快回来。”鸭脚七叹道,“您好好休息,寸头胡但凡出现我立刻就把他揪过来!我给您找点吃的来。” 燕子追笑,走到堂上却见那些牌位都是倒放。燕子追奇怪,翻过来看。一个是:罪父卢岩之位,一个是‘罪兄卢觐之位’,其上还有罪祖、罪高祖若干。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么狠的主意,真是骂到了祖宗。 “呀!原来是卢鼔!”鸭脚七笑道,“咱们可以堂堂正正吃他的了!咱们去见他,跟他说他妹妹可在连云寨吃香的喝辣的呢!” 燕子追也笑,“见他不急,你别忘了把我已经安全的消息告诉寨子。不然过几天我怕出什么事。” “您放心。”鸭脚七笑,“找着您的时候我就把消息放回去了,六姑娘六寨主不会再担心。还有小六爷也来了。” “小叔?!他来信陵干什么?”燕子追微惊。 “不知道,他说让你好好养伤,过两天来找你。”鸭脚七道。 第十一章 怨郎归 鸭脚七去见卢鼔的时候他果然是醉着的,迷迷糊糊也不问他们怎么进来的仍旧闷头喝酒。等鸭脚七说出‘卢羽’两个字他才终于有反应,放下了酒坛,道,“她……还好吧?” “好着呢,反正比我好,也比小六姑娘好。”鸭脚七道。 “好就好。”卢鼓苦笑,说完就闷声躺下。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鸭脚七怎么喊他都不应。 鸭脚七再去见了魏呈武告诉他燕子追的消息,魏呈武又转而告诉晚依。晚依本以为燕子追被处死忧心很久,等知道燕子追已经安全才松了口气,再想着盒子里的东西或许可以交给她。晚依想着必要谨慎,要见燕子追亲自给她。 燕子追见着那绣龙的血衣才知道韦无妄是以什么手段控制的显国。只是韦无妄军权在握,就是有更确凿的证据也毫无办法。燕子追看着血衣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说的素如和宫外的人联系是不是?”燕子追问。 晚依点头,“她常以为云裳采购为名出宫。” 如果是这样倒可以从素如着手一点点扯出韦无妄布下的网了! 信陵西市 梨玉楼内外此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说是梨玉楼请来了名满天下的梅洛娘子。楼中座位早已满座,楼外也挤着不少的人。素如见眼前这么多人,心中不情愿却还是挤了进去。 台上正在唱‘怨郎归’,说的大概是女子青梅竹马的人外出回来却不愿见她,女子对月愁苦。这怨郎归本就是南方雅调,讲究‘柔’‘绵’,那梅洛更是得其中风味,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只见她云袖两挥垂眼漏愁容,唱着桥头柳、江上帆、离别酒、归雁送红笺。悲情让士人落泪,愁苦让凡夫动容。 素如挤上二楼时胡猫儿正大笑鼓掌。他眉头展开看着格外高兴,素如看着也轻松了些,走了上前。 胡猫儿也没看她,道,“这次是什么事。” 素如禀道,“燕子追没死。” “我知道了。”胡猫儿笑,再一想突然眉头皱起,端起茶碗道,“你从哪得知这个消息?” “晚依给魏呈武送的信里说的。”素如道。 “信?”胡猫儿笑,“信怎会让你看到。”素如正要辩解,胡猫儿道,“不用说了,回去吧!” 燕子追没死他早就知道,只是这事不该传到宫里,可如今素如反而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了。看来燕子追已经在这了! 突然众人纷纷起身叫好,原来是‘怨郎归’已经结束,梅洛正唱完那一句‘君既归来,何不肯相见’定在那里还未手势! 这一句‘君既归来,何不肯相见’说的正好,胡猫儿起身大笑,翻身跳到楼下,唱一句‘君既归来,何不肯相见’从侧面打着拍子上了台。佳人浅酌低唱,唱的是柔而绵,胡猫儿唱的如裂石、断玉,有一股豪气和爽快。 这怨郎归到此就该结束了,却看又一人上台,莫说底下观众就是那梅洛也是惊讶,只是到底是多年迎来送往反应倒也快,向后退了几步把台子让给胡猫儿。底下观众只当是梨玉楼安排的,也毫不在意。就听胡猫儿唱道: “梅雨天我送你东去,君既归何以不相见!是柳君再结新欢,还是嫌弃旧人颜!既然君子无恩义,莫怪奴使弄手段。那鸿雁往来何用,不如送他一命归天!” 怨郎归向来是抒发愁苦,这几句却尽是恨意,几句唱罢,众人竟然起身叫好。他们哪知道这是胡猫儿激燕子追出来的手段,唱词里的鸿雁说的正是魏呈武晚依等人,他这是说燕子追若不出现便要杀了报信之人。 胡猫儿抬头扫视梨玉楼只等燕子追出现,就听一人唱道,“何苦愁容!美人姿色自有恩客,归而不见有何奈何?!” ‘美人恩客’这分明说的的风尘女子,台下众人各自笑,都道这是‘坤生乾旦’的唱法亦觉得新奇。 燕子追又唱道,“昔日情虽好,到底是风尘笑。我爱汝貌美,汝爱我多金。如今我金尽、汝颜败,情浅缘浅,自该两相不见好!”唱着纸扇冲胡猫儿一点。一点看这着虽轻似有挑逗之意,其实确是含着内力藏有杀机。 胡猫儿侧身躲过唱白道,“既然两相不见,柳君为何再回?” 燕子追对白道,“我金已尽玉还在,汝颜旧、自有新人笑。如今我携玉寻新人,却不料新人是旧人!”两句唱白纸扇已经开合三次,三次皆是暗藏杀意,胡猫儿似推似就也依然躲开。众人叫好。他们只知道怨郎归是女子独白,没料到那唱词里的‘柳君’真的出现,只觉得新奇却全然没明白唱词中含义。 燕子追连连出手,几招下来胡猫儿已经费力,只是此刻虎面人不在身边,却不知道如何对付燕子追了。他心虽急却也不乱,依旧笑唱道,“既然柳君薄情我亦寡义,君子且住,妾自归去,不劳君子相送!”说着作势要走,燕子追纸扇横去相拦,“美人且住。虽是情义尽,可还要问哪里有新人。” 底下众人哈哈大笑。两人唱白越来越快,你来我往中,胡猫儿拿捏作势,抬手唱白道,“君子怎可强逼?” 燕子追亦道,“强逼奈何?” 胡猫儿连退几步突然一笑。燕子追不明所以但听轰隆一根梁柱断裂砸到台子记起尘屑,众人惊吓起身要逃,混乱间胡猫儿已经逃走了。燕子追正道不好,追出却看胡猫儿正坐在房上未走。 “妾虽贱命,却不可强逼。”胡猫儿笑,“你以为你胜劵在握可是却输了的感觉怎样?” “你没打算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想知道,你想对付的人我也想对付,不过方法不同而已。”胡猫儿突然一顿,看向燕子追,“而且我明确的告诉你,你走的路错了。你想象不到韦无妄铺的网有多大,就算显被灭国也一样杀不了他。” “你知道他的网有多大?”燕子追反问。 胡猫儿笑,“天下五国,朝野上下。也包括你们连云寨。” “连云寨?”燕子追笑,“你知道连云寨的人是谁?” 胡猫儿突然大笑,“你不会以为我会全部告诉你而没有要求吧?” “什么要求?” “要求之后另说。”胡猫儿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件你一直想不通的事。” 第十二章 真相 定远侯府 胡猫儿竟带着燕子追进了大堂。因为苏胜死在此处,大堂已经少有人进了。胡猫儿劝燕子追去重新查鸿鸣刀,又说苏胜之死和韦无妄无关。燕子追不解,问究竟是谁。胡猫儿笑,“我早说过如果不是陈王只能是那把刀了。” 燕子追突然停步犹豫。如果真是鸿鸣刀出的问题,那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她不愿去怀疑。 “你怕?”胡猫儿笑,“刀是你送去的,所以你怕问题真的出现在刀身上,你怕自己也是帮凶。既然这样你何必要查?” 燕子追不敢否认自己一直追着韦无妄不放,认定是别人是计谋或许真的是为自己开脱。 大堂后的刀架上正摆着鸿鸣刀。刀重大概并不合手,刀锋太厚似乎也不锋利,刀身上下却透漏一种古怪而诡异的气息。 “你可以拿起来试试。”胡猫儿笑。 燕子追犹豫再三上前两步终于要拿起,手才触碰刀身突然一声鸿鸣随之一道刀光劈来,霎那之间胡猫儿已经拽开燕子追。崩脆之声,再看燕子追身后的搁架裂开两半此时已经倒地。 “有人!快去看看!”外面巡逻之人闻声喊道,两人越窗而逃。进来的人看见眼前情况却不见人,以为是鸿鸣刀又显灵,纷纷恐惧退出,“去找长公主!” 这边燕子追惊魂未定,再看胡猫儿,问道,“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当时事发突然,若不是早有防备根本来不及反应。 “也不早,前不久才想到而已。”胡猫儿笑道,“这把刀攻击你的原因大概和攻击苏胜的原因一样。” 燕子追心神一晃,想起苏胜身上一点白色。那种气味,是在地道看到的那种‘白土’,这东西像是一种特定的记号涂在他的身上,燕子追疑道,“这把刀我送回来的时候苏胜就在,为什么当时不去攻击苏胜?” “不知道。或许这才是那个人选定陈王的原因。”胡猫儿摇头,“或许是陈王唤醒了鸿鸣刀在此之前它一直是沉睡的。” 燕子追微愣,“母亲曾说过这把刀刀锋太厚,说是宝刀其实不过是摆设没什么用,所以才一直也没想着还回去。后来……”燕子追突然一愣,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提起要还刀? “半月湖底的东西是你我二人亲眼所见,你大概也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凡人能做到的。大概上古传说真的存在。”胡猫儿道。 燕子追追问道,“你是怎么认定不是韦无妄的?” “韦无妄进攻陈国已经准备多时,他早就想过吴国必定会趁显赵相斗之时举兵来犯,所以已经将兵权交给苏胜。苏胜若死对他大局不利。”胡猫儿笑,“所以是谁让你送刀来信陵的?” 提起还刀的人不是燕夭夭,她不过是同意而已。燕子追已经想起来了。“燕四风。”燕子追脱口而出。 那时候曲流霜突然离开说是要寻仇,璇玑子担心让燕子追要去信陵找她。燕子追本就有此意,去跟燕夭夭辞行的时候燕夭夭本来是不同意的,这时候燕四风进来了。 他像是随意道,“那把刀你还留着呢?子追若要去信陵正好还回去。” 燕夭夭一直把鸿鸣刀藏着,二十年从未拿出来过。连云寨大部分人都该忘了才对,可二十年过去了,燕四风还记得,又在那个时候突然提起来。 燕子追愣住,她也是燕四风局中的棋子! “燕四风?那是你小叔啊!”胡猫儿看燕子追颓然样子突然笑道,“我还以为燕姑娘是淡薄名利生死已经跟道士差不多了,原来也是因为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 燕子追颓然一笑,不可置否。是不是燕四风也只是猜测。燕子追施展轻功离开侯府,胡猫儿亦在后跟随。 大堂屋顶没了动静。大堂耳房之后的暗室之中,两滴泪从芸珠脸上滑落。她什么都听见了,听到了。 芸珠转动机关出了暗室,慢慢走到祠堂。祠堂上苏胜的牌位还新,芸珠取了三根香点上,轻声道,“我知道你是长情之人,燕夭夭若是来杀你你必定不会逃避,也必定不希望我再报仇。”说着长舒一口气又一叹道,“不是她。我如果给你报仇你不会怪我吧?”说着把香放到炉中转身离开。 青烟上升,牌位寂静无言。芸珠又能指望问出什么吗?她不过是来和苏胜说说话。芸珠出了祠堂木门关上,没有一点阳光进来。祠堂中昏暗,窗外却是强烈的阳光,也没有风那上升的青烟像是被风吹散了,再过不久香也熄灭了。 燕子追回了将军府。一切像是已经水落石出,又像是都糊涂。十三年前韦无妄等人意外发现一片起死回生的玉,为了得知其他玉简的下落劫持了箜西又弄一具假尸体送回北戎,北戎皇帝迁怒陈国,杀了陈国三王子,导致了后来的交战。而韦无妄等人寻找玉简的时候曲尚起了贪心想独吞玉简导致了曲家的灭门。再之后韦无妄得知玉简在高渠,但陈国尚在毫无办法,韦无妄因此蓄谋灭陈。同时燕四风为了杀死苏胜并嫁祸陈王,让燕子追送刀来信陵。那燕四风是为了什么?他又是什么时候和韦无妄搅在一起?燕子追自嘲,本以为独自行事,没想到到还在别人设的局里。韦无妄等人以后要论功行赏或许还要算她一功,陈国他日若要报仇大概也有她一份。 燕子追心思沉重,翻过墙再推开祠堂的门,只觉得那门像有千斤重。鸭脚七见燕子追回来便开始抱怨卢鼔整日醉醺醺的,燕子追也没听见,只是坐到床上。 鸭脚七见燕子追出了神突然喊道,“小六姑娘!” 连喊几声燕子追才回过神,看着鸭脚七突然道,“小叔是不是还在信陵?” 鸭脚七笑道,“在。六爷还没见来您呢怎么能走?”再看燕子追神情严肃也不乱说话。 燕子追沉默,过了许久才道,“你想办法告诉小叔,说我要见他。” 第十三章 芸珠 燕子追要见燕四风,燕四风没出现魏呈武到找来了。鸭脚七说魏呈武要见她时,燕子追也是微惊,也未多想到了定远侯府。魏呈武请燕子追进去,燕子追却是奇怪了。待到大堂之间芸珠端坐在上才恍然,魏呈武之前多次相助也多半是听从芸珠的命令,为的大概是这一刻吧。 芸珠既然有所准备,大概又是逃不掉了。 “杀夫之仇是不是要报?”芸珠道。 “是。”燕子追点头。“你动手吧。” 芸珠突然苦笑,看着燕子追却毫无动作,慢慢做下道,“你不过也是个被蒙蔽的人。冤有头债有主。” 燕子追神经绷紧,面上却笑道,“你知道谁是债主?” “知道。” “你想用我把他引出来?”燕子追看着她,“如果不是呢?”说时突然上前出手。此时外面必然是天罗地网,若想出去只能挟持芸珠了。芸珠却安坐不动,燕子追才扣住芸珠,突然四面铁链飞来,燕子追要躲闪反被芸珠制约,只那么一瞬间已经躲闪不及,几根铁链锁住燕子追芸珠两人。 “你是故意的!”燕子追惊道。这芸珠早知道燕子追会想挟持她,故意设下这样一个机关,宁肯自己和燕子追同时被锁住。 “不这样怕是困不住你。”芸珠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 芸珠笑,“你不会动手。况且即使我死了计划一样会继续进行,你依旧离不开这里。” 芸珠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庆幸。她之前不知道是谁,她想如果是连云寨的人那一定是燕夭夭了,如果是她这个仇还要报吗?苏胜大概是不愿意的。芸珠也是不愿意的。她不想燕夭夭再和苏胜有任何关系。 一切都布置好了,只等燕四风出现。芸珠莫名的觉得疲惫,她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大概是这一刻她等太久了。 夜 秋风吹过,落叶哗啦啦的四处飞舞。燕四风没来,胡猫儿倒是来了。 青瓦被揭开。芸珠惊。“嘘!”胡猫儿低头一笑,“我别的不擅长,但大闹一场让西城听到动静也不算难。燕四风差不多该到了,你要是不想计划意外终止最好小声点。” 燕子追抬头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交易。” “什么交易?” “芸珠长公主以你的名义邀燕四风在西城万象塔相见,当然那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胡猫儿一顿,“你猜长公主会给燕四风解释的机会吗?” 难道芸珠想直接除去燕四风?燕子追惊,看向芸珠。 “他说的不错。我要直接杀了他。”芸珠道。 “你现在如果赶去或许来得及。”胡猫儿笑。 “你要什么条件?” 胡猫儿一笑扔下一枚药丸。 燕子追接过,看着突然苦笑,“这次是几天死?”燕子追肯让燕四风死吗?当然是不愿意的。如果真是燕四风他该受到惩罚,但在燕子追心中这个惩罚不是死。 “你服下就知道了。”胡猫儿笑,又道,“你帮我去连云寨,我要你包我平安。” “连云寨情况复杂但也不是虎穴,你如果只是进去我当然能保证你平安,可你如果有什么动作,什么人也保不住你。”燕子追道。 “这个我自己知道。我不会蠢到去找死。”胡猫儿道。 “既然这样那就成交。”燕子追仰头吞下药丸。 “相信燕姑娘是个守信之人。”胡猫儿笑扔下一串钥匙。 芸珠大惊,“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我们这些人权小势弱,也就这些还能拿的出手。”胡猫儿道。 燕四风打开锁链,一路奔向西城。燕四风此时正要进,燕子追喜道,“小叔!” 燕四风板着一张脸,“你说在万象楼见怎么出来了?” “咱们先离开这!”燕子追扯着燕四风离开。 燕四风无奈道,“你母亲担心你,让你早日回连云寨。” 正说时四方影动,两人已被团团围住。燕子追惊拉起燕四风便要突围,芸珠已经赶来。 人死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就像是伤疤,有时候人明明知道伤疤掉了之后就好了,却还是要揭开伤疤看一看,本来为了掩盖伤口已经死了不少人,再揭开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忍受痛苦。可是他们的亲人爱人是不可能释怀的,即使明知道会付出代价依旧找找出真像,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人相信的正义。像是曲流霜,像是芸珠。 若是问燕子追是不是后悔她说不好。幕后之人是她要查的,只是查出来的人是她不愿相信的。燕泥龟说燕子追的豁达来源于她的自由和无忧,现在看来大概是真的。事情涉及到燕四风,她也不能释怀了。 芸珠出现,燕四风就已经明白芸珠知道鸿鸣刀的事了,再看燕子追并不惊讶大概也是知道了。 “为什么?”芸珠问。 “为什么?忘恩负义之徒难道不该死吗?”燕四风冷笑,“当初苏胜领兵进攻吴国,所有人都说他大胜而归,却忘了他的首战就被逼的败走万毒山。荒山野岭他中了毒,若不是吾妹把他救出来的,又在刘香丸门前跪了两天求一份解药,那苏胜早残了!还有什么大胜而归,还有什么封侯拜将。”燕四风冷眼看着芸珠,“你只知道和他恩爱二十年,你知道二十几年前苏胜从连云寨离开的时候说的什么吗?他说非燕夭夭不娶。吾妹满心想着要嫁给苏胜,把她所有喜欢的东西全部带走了。然后到了信陵,不过一年苏胜娶了显的长公主。她还想着苏胜是因为皇命难违,直到苏胜大婚之前她还在幻想苏胜会带她远走高飞,可是没有。后来她拿走那把刀,把带去的东西全烧了。我那时说去杀了苏胜给她报仇,她却说如果我杀了苏胜她就自尽。你是一国长公主,她也是连云寨宠大的六姑娘,你们大婚,她一人千里迢迢而来又孤身一人回去,这其中屈辱这二十年你们可曾为她想过?” “你是为报这个仇?”芸珠道,突然苦笑道,“小燕姑娘送刀时说我们总是把人想的龌龊,你们又何尝不是?苏胜说过无论何时燕姑娘要来取他性命尽管来就好,他是有愧疚的。真心相合真心相散,苏胜若说要寻燕姑娘我绝不拦住。” “你绝不拦着?仿佛你施舍一般?”燕四风突然大笑,笑罢却猛一瞪眼,“拦着苏胜的是功名是皇恩,是定远侯爵是侯府上下,你又算什么?!” 芸珠无言。人已死又有什么好争的呢?“你们走吧。”芸珠道,示意众人让开。 第十四章 万象塔 信陵城万象塔 月西沉,东方泛白,天将明。 “你不该来查这些的。”燕四风道。 “杀苏胜你不只为母亲。”燕子追也道。 “是,我有私心,也有目的。”燕四风苦笑。 “目的大概是玉简吧,长生的诱惑没人能抗拒。”燕子追摇头苦笑,突然两滴泪留下。 燕四风一惊,看向燕子追道,“看来抱月湖的事真是你做的。”说着恍然一叹,又一声苦笑,“子追,你在太上湖生活,可你却不知道太上湖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不懂太上湖,也不懂连云寨。”人间如果有地狱大概就在太上湖了,太上湖从来不缺噩梦,于是在燕四风的陈述中五年前的噩梦又沉陷在眼前。当时的大寨主不是百里随,二寨主也不是朱蛮刀。 “五年前卫国天灾,卫王免了全国税款,可正是朝贡之年无奈向陈国求助。陈国一船官兵押送金银去卫国,卫国公主也嫁给了陈国世子。陈国官兵到了太上湖正赶上八月十五。 那年的八月十五又不一样,在岸上几乎就能看到湖中蓬勃的雾气。这是太上湖底的东西突然变多,你去了抱月湖底也该知道那火蛇是什么样的东西了。陈国官兵不听劝八月十五依旧要行船赶路,不知道发生什么那一船人莫名去了湖心。百里寨主和朱寨主听闻大惊带领各自寨中人控制住整个太上湖不许任何人出入,又各自带了一船人前往湖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湖心驶出一艘船,船上的陈国官兵像是被什么东西烧伤浑身通红溃烂,可船却安然无恙,像是那看不见的火只烧活着的东西。有人忍不住热痛跳下水,水里有等着他们的火蛇。百里寨主下令不许人去救,更不许那些人出来。陈国官兵在船上痛苦的一点点化为灰烬,或是跳到水里,他们想向外走却被百里寨拦住,箭雨之下他们却仍是向前冲,他们想逃离那个地方,于是不知道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挣扎着死在箭下。百里寨众人惊恐于眼前所见,同情之心悲悯之心恻隐之心齐起。众人更不忍放箭劝百里寨主放他们一命,百里寨主心软让人收了弓,待到船靠了上来一切都已经晚了。那莫名的火如同瘟疫一样,百里寨主所在的船上的众人也开始感觉到灼热,所有人的皮肤开始变红。所有人都在找水,有些忍不住痛的跳下水,却依旧是痛苦而死的命运。所有人都像是在火中一样,挣扎着可无论去哪里都摆脱不掉,血肉满满被烧焦,众人忍受不住向外逃。再之后朱寨主将百里寨主的船也拦住,箭雨之下没人活下来。这些连云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燕子追想象当时的场景也不禁觉得恐惧,心中泛起阵阵寒气,“你亲自看到了。”像是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燕四风苦笑,“当时我在朱寨主的船上,我偷偷跟过去的,然后看到了这一切。还活着的大部分人都没法说话,朱寨主把所有人都送走了。他发现了我,父亲把我带走并且告诉我这些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燕子追想起五年前寨子确是突然少了许多人,燕四风当时好像中了魔一样半年没有说过话。 “再后来朱寨主莫名失踪,朱蛮刀做了二寨主。百里随喜爱云游,听到父亲死讯赶回想要一探究竟,不过半年也突然莫名其妙失踪。” “你没有遵守承诺,你说了,并且去找了韦无妄。”燕子追道。 “不是。”燕四风道,“我没有去找任何人,是突然有一天有人来找了我。他问我想不想知道太上湖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然后带我来了信陵。抱月湖。我看到的东西你应该也见了,你大概知道当时的震惊。”燕四风说着望着沉睡中将醒的信陵城。万象塔是信陵最高的地方,从万象塔上向下整个信陵一览无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子追你看,信陵其实并不大,只要站的足够高整个天下应该都不大。” 燕子追看向燕四风所指,她不知道。若是下面有人正好也在向上看,大概会觉得他们也一样小吧。燕四风平日寡言,大概是因为太多的话只能憋在心里。燕子追看着燕四风突然举得十分的陌生。“去找你的人是‘箜西’吗?” “不知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燕四风看着燕子追,“抱月湖被毁,我从连云寨赶来。他们竟然不知道是什么人,韦无妄怀疑你,为免除后患要把你除去。我说我亲自问你,如果是我会亲自动手。我本来是想问你的,可是怕确认真的是,索性不问去告诉韦无妄和你无关。” “所以行刑的时候韦无妄就知道那个根本不是我?”燕子追自嘲道,本以为是计却还在别人计中,“你告诉我这些是想亲自动手了吗?” “是。”燕四风道,突然出手点住燕子追穴道,再看燕子追,又轻叹道,“如果把你困在一个地方你大概不愿意吧?” 燕子追苦笑点头,“若是一辈子被困在一个地方到不如死了。” 燕四风举刀,半晌却不肯拔出来,“你肯不肯忘了这些离开这里,再不问这些事?” 燕子追看着突然苦笑,她该说什么?突然摇了摇头,看向燕四风,“我说肯那大概也不会信。动手吧。” 燕四风也是苦笑。 突然呼啸一声,燕四风的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一切戛然而止像是时间停在了这一刻。三只短剑同时划开晨光向万象塔顶飞来,一直穿透燕四风胸口又擦过燕子追的右臂,一只擦过燕四风的大腿,一只穿透燕四风脚踝。三箭齐发,箭箭狠戾! 燕四风惊讶的低头,看着穿透胸口的短箭,看着远处一个人影,他大概不认得,那是胡猫儿。黑色的血从他嘴角慢慢流出,箭上是淬了毒的。燕四风再看看燕子追,突然像是解脱了。“他们找百里随不过是为了他那块鱼纹符。”燕四风道。说罢呕出一口血当即倒下。 人心求生,就是刚才燕子追也是想活着。燕四风死了,燕子追没法怪胡猫儿,她活着,却也没法感激胡猫儿。 燕子追没事。在定远侯府大堂胡猫儿让燕子追吞下的就是解药,他也早已准备好动手了。 第十五章 结束开始 天刚亮鸭脚七寻到万象塔来,他见燕子追在上面,也不知道情况就喊道,“小六姑娘,好在您还在这,这要不在我到哪找您去!十爷过来了,说我找不到您就别回去了!”气喘吁吁的又爬了几个阶梯才见地上竟躺着燕四风,也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六爷?”鸭脚七战战兢兢的去探鼻息,早已没了呼吸了,“这是谁做的?!”鸭脚七又是惊又是怕又是奇又是怒。 燕子追摇头不答,看着东方见亮,太阳将出。她还在想燕四风说的那些,韦无妄准备了十三年,一张大网覆盖了整个河山,仿佛一切都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下,所有的事情一切的痛苦都有他们的身影,所有人都是他们局中棋子。无处可逃!燕子追突然转身跪地冲尸体四拜,再起身道,“你去买副棺材把小叔送回连云寨。” 鸭脚七惊讶,“小六姑娘?您不亲自送?”再看燕子追没有接话的意思知道问多了,又转口道,“小六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也得说说啊,不然我把六爷送回……” 他这是担心连云寨人问他答不上来。燕子追打断道,“你先一步走,让小叔早日入土为安。我自会写信回去。” “唉唉!”鸭脚七讪讪答了几声,见燕子追要走又是要追,再看燕四风还在地上又是往后几步,只得喊道,“小六姑娘!十爷在敬献将军府呢,你回去见见他!”他也是奇怪燕子追到底有什么紧急的事,连把燕四风送回连云寨的功夫都没有就算了,好歹也得买个棺材,他哪知道燕子追只是急着逃开。 燕子追停住步子扭头冷冷道,“我去见他干什么。”说着再看燕四风突然皱眉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闭再睁开一叹道,“生死由命吧!”再看鸭脚七又坐到梯上道,“你去找人来吧,我在这等着。”既然躲不开,怎么也不能束手就擒,鱼死尚且要挣得它网破! 鸭脚七被燕子追浑身散发的冰冷气场吓到了,此时见她言语缓和也松一口气连连答道,“好,我这就去。”说着跑了几步快步下了塔。过不不久人也找来了棺材买来了,一切收拾妥当,燕子追送燕四风离开,出了信陵也不再送嘱咐鸭脚七几句,再冲燕四风三拜离开。 燕子追回敬献将军府,隔着墙就听里面一片混乱声。 墙里一个瘦挑公子正对卢鼔拳打脚踢,奇的是将军府的人竟没一人拦着。卢鼔也是毫不还手,仿佛一个丧家之犬般缩在一团任由那人踢打。怯懦而无用!那旁边众人看着生气,可无奈卢鼔不许他们阻拦,只能握着拳头干瞪眼。 那瘦挑公子眉目狭长,脸白唇薄一副轻薄样子。燕子追纵身翻过墙,那众人见着不认得,正待要围住,瘦挑公子抬头一见喜道,“这个我认得,不许动她!”说着再冲卢鼔背上一脚,轻跑几步笑意盈盈道,“你这是忙什么呢?听鸭脚七说你被困几次又是受伤又是中毒,还真是热闹!” 这是连云寨的十寨主戴一鸣。 燕子追苦笑,“可曾见过寸头胡?” 这时候卢鼓也从地上爬起来了,用手轻擦嘴角泛出的血,撘隆着脑袋一瘸一拐的往后院去,大概是腿也伤了。众人瞪一眼戴一鸣,也不再问两人,连连追过去要扶住卢鼔。卢鼔却不领情,无言甩开众人,一个人一步一步向前挪步。 这戴一鸣出手也是太重! 戴一鸣笑道,“我来的时候寸头胡才刚到寨子,我还特意问了两句说是你让找的。你怎么和朱蛮刀来往这么频道了?” 燕子追苦笑也不答,再看卢鼔等人已经离开才道,“你刚才是怎么了?卢鼓怎么能惹到你?” 戴一鸣笑,“我跟他可从来不认识!就是跟陈休打赌输了,愿赌服输,来这给他报这个仇。” 燕子追道,“你们什么赌?” 戴一鸣似是尴尬不愿提起,呵呵笑了几声拿起纸扇轻扇,这清凉九月天他扇的哪门子风!再看见燕子追坚持要问,戴一鸣才道,“我和陈休打赌,他在屋里,我在屋外点火。他不出来我不许让人灭火,结果大火把寨子烧了个干净他还没出来,我以为他死在里面了,谁知道他是早就顺着水走了。” “打赌把房子烧了,这也只有你了!”燕子追道。 “这也没什么!其实他从里面出来了我本来能去救火了,可惜我没看见他出来,等火把房子烧净才发现。正好我来信陵几天,等回去应该又盖起来了!再说寨子平时也都是叔打理,我在不在都一样。”戴一鸣说着笑,全不在意。 “你输了就要来打卢鼔一顿?”燕子追问。 戴一鸣笑,“我输了来打卢鼔,他输了去拔燕泥龟的胡子。结果我输了就来这了。陈休说要替卢家打卢鼔的脸,再替陈国把他踹一顿,留他一条命就行,千万不能打轻了。” 燕子追苦笑,“你打了他的脸,他竟也不恼?” “我看他醉醺醺的估计连疼都感觉不到!不过旁边的人想拉住我,他自己不让,看来他是认了这份打。”戴一鸣笑道。再看燕子追似乎出了神,自然奇怪,“你怎么毫无精神?” 燕子追把燕四风等等事说了,当然没提抱月湖鸿鸣刀等事,只说燕四风设计杀了苏胜是为燕夭夭报仇。戴一鸣惊奇又替燕子追伤心,再一想又道,“连云寨最近真是多事!” 戴一鸣话多而无用,不过这句‘连云寨近日事多’却是说到点上了,尤其是陈休到了连云寨之后。 连云寨控制整个太上湖船只往来事情自然不少,可寨子里三天一小闹两天一大闹确实少有。要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陈休,谁天天被人跟踪去个厕所也有人看着还能舒坦?陈休试着离开太上湖,可也没一次成功,反正闲着也没事,走也走不掉,更不想便宜了连云寨,索性跟跟踪的那些人玩起来。今天把四寨子的人仍粪池里恶心了一路人;明天把八寨子的马尾巴点了又把马厩的栏子开了,马带着火向前疯跑,众人也不知道是躲马还是救火;后天又带群疯狗进了十一寨子,说起来寨子里也是高手却被一群狗追的没处躲。 第一卷 冀曲城 陈休没来之前整个连云寨最能闹的不过是戴一鸣,可跟陈休却比不起来。这两个才聚到一起,戴一鸣索性把自己的寨子烧了,好在那天风小,火势没有蔓延。 这戴一鸣一走陈休也没人去闹,想去找卢羽耿小多说她累了。陈休无所事事转悠,才出了寨子就见袁从贼眉鼠眼的扒着墙不知道看什么。陈休凑过去,见他怀里不知道揣着个什么东西。 这袁从原来是寸头胡手下,寸头胡跟踪陈休卢羽又把卢羽掳到连云寨的事就是他告诉陈休的。本来他也是被陈休逼着无奈才说出来的,可寸头胡走了他也没有好日子,都说他见利忘义之类。 袁从扭头见陈休来,突然一吓一个长条东西掉在地上,那东西被布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袁从赶紧捡起来揣回去才跟陈休打哈哈,“小爷好,小爷早。”说这话眼睛却是往寨子里瞅。 陈休奇怪,盯着他怀里东西笑,“这是什么东西?”说着向前要抢。袁从哪能愿意,拿起就跑,边跑便道,“陈小爷你可就别再害我了!我这以后有没有活路,就指着他了。”他闷头往前跑也没看路,迎头就撞上刘鼠刘迷两兄弟。袁从身子矮小瘦弱,一下倒在地上。 刘鼠笑道,“你怎么惹着咱小爷了,跑成这样?” 袁从见跑不掉更是护住,扭头委屈道,“小爷,我这可是因为您的事被挤兑的都要混不下去了。您这总得给个活路吧!”说着咂吧着眼像是要哭了。刘鼠刘迷两个大笑看着陈休,“小爷,您可不能这样。袁兄弟现在可难了!” 陈休也笑,“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给你活路了?就是看看你怀里的东西……” 袁从一把护住,“这不行!” 这三个平时相熟,袁从是出了名的守财奴刘鼠刘迷也知道,此时更是大笑。 陈休一乐,看着刘鼠两个笑道,“这《民杂·记丑》里面就记载一个叫由成的傻子,我看跟袁从很像。” 刘鼠知道陈休这是挤兑袁从,故意问道,“怎么个像法?” “这由成整天跟这个石头同吃同睡。别人问他怎么抱着个石头,他说‘你们不许动!这石头是我的宝贝,我要把它献给皇帝的’!有人想看一看,他急了跳起来‘都别过来!我的宝贝,不给人看’!有人靠的他近了,他一下喊道‘我揣着宝贝呢,都离我远点’!”陈休笑道,“你们看是不是跟袁从现在一模一样?” 陈休说的绘声绘色,刘家兄弟乐的大笑。袁从脸臊的通红,顾左顾右扭扭捏捏的把包着的布打开,“小爷,这东西看可以,不过您可不能动手!” 打开来看里面不过是个匕首,看锻造像是前朝东西,再一看上面铭文竟然是前朝康王的。刘鼠惊道,“康王匕首!你这得是大价钱弄来的!” 袁从道,“这是柳图家传的,传了几百年了!” 家传的?陈休发笑,“你这东西是假的。”他不会鉴别这东西,不过真的他在陈王宫见过。后来匕首被送给卢岩,卢岩又给了卢尺,后来莫名的出现在启恒手里。总之不管怎样,那柳图不可能家传这个东西。 “不能吧!”袁从吓得脸都白了,再看陈休说的笃定,颓然坐倒在地,“我是想送给耿小爷,看看能不能请他把我从冯爷手下要过去!这下完了!我还指着他保命呢!” 就说陈休把寸头胡折腾的从太上湖离开,那一帮人怎么看袁从?还不是当成叛徒。袁从在冀曲被各种挤兑,想着只能换个地方。他把这事又抱怨一遍,陈休挑眉笑道,“你看你陈小爷我怎么样?” 袁从一下还没听明白,刘鼠倒是机灵立马道,“好!陈小爷您这要收袁从,我看不如我们兄弟也跟着您?” 袁从恍然,起身喜道,“小爷您但凡能让我从冀曲离开,您就是我袁从再生父母!” 那刘迷整天迷迷糊糊的,也没太明白呢就被刘鼠拉着拜头。 这事定下来,袁从又说得去找柳图把钱要回来。陈休正是闲着无事,带着几人乘船到了冀曲。那柳图倒识趣的很,见陈休几个来势汹汹立马就承认东西做旧,恭恭敬敬把钱送了回去,“几位爷,我这都是混口饭吃,也不容易。我把钱还了,咱都有话好说。咱这也不是卖假药害人性命。大家买这个都是图个心情,心情到了真假也不重要,您说是不?” 他这话一说陈休也愣了,都说江湖多诡辩之人,果然不假。那寸头胡收水钱能收的有理有据,这柳图弄虚作假也能找着有理由!陈休可不问这些,拿了钱进了柳图的店,进去一看瓶瓶罐罐书画玉器应有尽有。什么前朝瓷器玩件做的那是件件逼真,他这手艺倒好。 陈休笑跟刘鼠几个道,“他态度也好,不能让他没活路。都看清楚把假的都砸了。” 几个乐得干这事,也不管真假一通乱砸。袁从觉得报了仇痛快了,柳图那一脸愁着心疼这个心疼那个,看着一地碎片‘哎呦!哎呦’的喊。好在他这假的居多,不然他还不晕死过去。 砸完了气出了,柳图哭着个脸硬挤出笑来,“小爷,我这再不敢了!” 陈休把桌上碎片往桌下一推,坐倒在上,“倒茶来,我们几个砸累了!”那柳图唉唉答是。陈休发笑,都说混江湖的脾气大,怎么一个两个算是泥鳅一样滑溜! 这柳图哪算江湖人!不过街头混混,坑蒙拐骗。再说,就是江湖好汉敢横气硬气的又有几个?你横冲直撞,就是一身正气也得被几个不讲规矩的整治。 陈休坐在桌上正乐,突然一看,他这已经在冀曲了。想着一笑,耿小多几个也不在不如就这么走了。再一想又苦恼,卢羽还在连云寨内,他自己走了算怎么回事?又想着自己离开也不知道去哪。正要沮丧,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去高渠看一看,也该去找找陈国尚且活着的人。精神才振奋又想着以天下之大找到也难,况且即使找到也不知道该干嘛。 他的情绪随着心中想念颠来倒去,一会儿垂头丧气毫无精神,一会斗志昂扬极为兴奋。要报仇,那就是显杀了陈王,可他一人之力能杀几个人?陈铭死在卫国据说是柔歌亲自动的手,这一点陈休是不信的;陈锦战死沙场,这仇不知道找谁去报;至于陈国灭国之恨,他想报仇想想大概也没能力。陈休想着难过,再看那刘鼠狡猾、刘迷迷糊、袁从唯诺、柳图油滑,估计自己也是那个德行。燕泥龟说他怯懦,怯懦者多阴谋少勇气,这个评价大概也很公平。 陈休想着沮丧,干坐着也不说话。这浑浑噩噩的活着憋屈!陈休心里也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怎么也不能憋在这里,去找吴国启恒也好,去卫国找柔歌也好,总归不该天天被连云寨这么盯着!陈休越想越激动突然拍腿起身。几个人都是一吓,陈休却道,“行了,教训也教训了,你们自己先回去!”三个人摸不清陈休脾气,悻悻的出去。柳图倒了茶才出来,见刘鼠几个走了要问,陈休不吭气端起一杯喝了就走,一句话也没说。 陈休再出去,想着出了冀曲向北离开连云寨势力范围他们也就不好找他了,这往城门去,还没过半柱香就发现竟后面有人跟着。陈休慢悠悠的走那几个也慢悠悠的跟着,陈休停下那几个也假装路人,几个人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陈休心思一转假意转弯,却一个快步一蹲躲进了风筝铺下。那几个转弯不见人急得抓耳挠腮。陈休却喜得笑,笑罢想起到了冀曲也走不掉不免气愤。 这帮人!别说出冀曲,就是楼个头就该被发现了。 那几个一路向冀曲城门追去,陈休想着既然出不去那就回去找朱蛮刀说理去,却是掉头要回渡口。正好一个车队在风筝铺前停留,陈休滚到马车底下趴在车底,躲躲藏藏随意上了一艘船。渡口全是连云寨的人见着陈休自然留意,又是几个人跟着陈休上了船。 这船上面有人下面有货,来来往往自然不能让人随意走动,陈休趁机溜进了底仓。 那几个跟着陈休上来的人不敢肆意去找,几个转身不见了陈休身影。此时船已开动,几个人生怕陈休跳水逃走,有两个人一头一尾盯着水面。他们哪知道陈休并未打算从船上下去,他直接躲进了货仓里躺着。 第二章 船舱疯子 陈休本想悄无声息的躲进船舱,才下去突然听见里面有动静。陈休没想着底仓竟然有人,才转身要走突然一个大汉上前两步捂住陈休的嘴,“不许喊人,不然小心你的狗命!”说着扯着陈休到了舱内,另有五个人围了上来。 这几个也是动作小心,一个道,“你不是船上的?”陈休点点头,那大汉才松了手,陈休才道,“是一路人一路人,都行个方便。” 几个人见又是躲上来的也不关心。 陈休问那大汉才知道这船是向南边三川国去,这些人不过是想搭个顺风船。陈休心里暗道你们的算盘是打不成了,连云寨的人明知道陈休在船上,找不到他必然找个理由把船拦下搜查。 陈休看这船舱不小,这五个人全挤在一个角落,也是奇怪。再看那边像是有两个人,想着有空地方干嘛挤在一起,就说要去那边躺着。五个人笑,也不说话。陈休没在意,才稍稍靠近就听一个绵长的不间断的嘶兮声,一个人不停吸气呼气,神态滑稽嘶嘶的声音又惹人烦,三个呼吸之间就要打一次嗝,让人反胃恶心。声音虽小确是不停歇,像是夏天的蚊子、夜里的蛤蟆。 打嗝是平常事,若是一两次那是人之常情,就是一时半会儿也就罢了,那人竟然接二连三,练练不绝。陈休本想忍着,那人却不知好歹全无停下的意思。陈休听着难受慢慢又挪到五个人在的角落,可他心里烦躁更是听得清楚,越是注意越是恼怒。又看这船舱躲没处躲跑没处跑,闹起来被人发现不说,这五个还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想着稍忍片刻总不信那两个能一直出声。 足足过了一炷香那人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陈休忍不住了起身要过去,正要说话刚才捂住陈休的大汉拍拍陈休肩膀笑道,“别去费劲了,我们几个都试过了,他不能理你。闹大了他一嚷嚷上面就该下来人了。” 陈休不明白,问。大汉指指脑袋,“他这儿有病。” 陈休再问,那大汉拉过陈休笑道,“他说这是练龙蛇功,说是炼成之后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还说什么吴国的将军显国的国相也都练这个。”说着自己也笑了,“这些人有病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胡扯又不听劝,你别去问他了,忍忍就好,像我们几个已经习惯了。” 陈休心道,练蛇功打什么嗝啊,也从没见过打嗝的蛇。陈休倒在一旁本想不再问,可那声音实在恶心,过了片刻再忍不住,眼睛一转起身跑到那两人身侧。才看那人四十岁上下,眉毛短促皮肤稀松太阳穴长了一个痦子。 陈休轻声道,“你们也是练蛇功的?” 那人听见陈休说‘也是’停住,放下戒备看向陈休,勾着脑袋轻声道,“怎么,你也是?” 陈休假意笑道,“是。你这练到什么境地了?” 那人说本来虚胖现在练的身轻体健。陈休心笑你不断打嗝吃的也都吐出来身子不轻才怪了,却道,“我和你练的方法不同,不过可比你有效果。” 那人久练不见成效本就有些疑虑,此时却见陈休这样说也是轻叹道,“各人练法都不同,这是效仿神龙之境。你是练到什么境地了?” 陈休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只是笑道,“算是火不能侵了。”看角落里有个小灯,点上火把手放在火苗上久久不动,拿开来看毫无烧伤痕迹。那人看呆了,恭敬道,“原来是前辈!”说着连拱了几次,追问,“还请前辈指教练功之法。” 陈休心道这人这么多年级却是鬼迷心窍,这种鬼话也信,随手把火黯灭了,故作高深的打量那人一番,故意一叹道,“你惨了!你可不要再这么练了!我看你灵根未成,慧根已去,就是再练十年也不可能成功!” 那人苦笑,“前辈说什么十年,我就是五十年能练成就好了!” 陈休吓了一跳,本来是吓唬他还以为十年都多了,看他竟是这么说,再一想又道,“你连十年也活不成,还练什么五十年!” 人都怕死,更何况那人听信忽悠本就是为了长生,听说有性命之忧,自然急道,“还请小先生教我。”这话说的恳切,就差跪倒恳求。 陈休一笑,看着他,“我可以教你,但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饭,你拿什么来换?” 那人明白意思,伸手去拿钱袋。陈休心笑我要钱有什么用,“既然是是朋友,咱们不谈金钱。” 那人心急想着还有什么,突然扯过陈休耳语道,“我这有个消息跟你换。有消息说若能找到一个东西神使可亲自接见。我看小前辈神功初成可还未及化境,若是能再得神使指引必能再有成就。” 陈休向来不信,心里发笑,面上却努力正经,故作有兴趣,“找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笑,“鱼纹符。本来是百里寨子的东西,后来百里寨主失踪就没了,现在听说在一个叫陈休的人手里。” 陈休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又和鱼纹符有关?“怎么那个叫陈休的人在哪?你既然知道岂不是很多人都来抢了?” 那人笑,“那陈休就在连云寨。小前辈放心,这事没多少人知道,凭小前辈的本事去拿鱼纹符必定手到擒来!” 陈休暗笑,自然手到擒来,那什么鱼纹符就在小爷我鞋底。 那人恳切道,“小前辈看这个消息可能换?” “换是能换。不过你这事却难。”陈休假意点头,“慧根乃人天送之物,你已丧尽不能再得。若要再受天恩,需受顶上三针!” 那人见陈休肯教连道,“顶上三针是不是以针刺穴?不知是那几个穴位?” 陈休摇头晃脑故作深沉,想了半天才弄出一套词来,便道,“穴为筋脉,不通灵根。若要受顶上针,必须灵根相抵。” “那要怎么做?”那人恳切道。 陈休拉长了声音做老者姿态,胡诌道,“世间万物,唯人有灵,顶上三针也需得他人授予。人存有心念,在不知不觉中往往能迸发。你需惹怒三人,他们若被激怒,灵台迸发,恨不能吃你之肉饮你之血,此时他的意志像一枚灵意之针刺进你的灵魂,这便是顶上针。”陈休这是让他不断恶心别人,总能遇见几个脾气暴的打他一顿。 那人受教,追问,“那我怎么才能知道受了针了?” “三针完结之后,你自会知晓。”陈休道。心中却想‘看你四处惹人,早晚有几个暴脾气的教训你’。 那人却是千恩万谢。 陈休说罢躺下休息,那人果然也不再发出声音。其他几人奇怪不知道陈休跟他说了什么,来问,陈休也不说,心里却琢磨那鱼纹符究竟有什么紧要的,翻来覆去什么也想不到,想着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研究研究。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船停,外面一阵混乱。原来是几个跟上来的人实在找不见陈休,发出信号让人来搜这船,这时候已有三艘船围住商船了。十几个人上了商船,跟那商人解释说是找人,商船得知是连云寨之人也是配合。查到仓底就看连带着陈休有七八个人,商船上的人以为这些是连云寨追捕的人赶忙撇清关系。 连云寨的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想着若是说单来捉陈休恐怕面上不好看,陈休会再来闹。这么一定就让人把七个人全带走,那七个人喊着冤枉被困解释了带走。连云寨的人这才仿佛是意外才看到陈休一样,一个道,“陈小爷,没想到您也在这。” 陈休也不挑破,“睡了一觉没想到到这了,又碰巧遇见还真是有缘分。”说着又笑道,“咱们碰巧遇见几次了?” 那人干笑不答,众人携着船舱的七个人下了货船再回连云寨。 第三章 大胡子 日出日落,再出再落,周而复始,无穷无止。虽不是命运注定,到底是因果相随。 连云寨,有吴国都令求见朱蛮刀,要朱蛮刀交人。这都令看着也客气,态度恭谦却不至于谄媚,看来有几分骨气。 “交什么人?”朱蛮刀疑惑。 这都令嚣张,跟着的几个人倒是客气,一个道,“张跋是有得罪二爷的地方,不过他违反军令自有吴国军法处置,还请二爷把他交给吴国!” 耿小多笑,“这张跋又是什么人?你们不要丢个鸡丢个狗都来连云寨找,我们还没那闲功夫。” 都令也不生气,道,“本来是个守关的小头领,后来遇到杜将军提拔当了千夫长。” 吴国的将军?冯虎想着看向红胡子,悄悄问道,“是隐逸谷外的那帮骑兵你没处理干净?” 红胡子耳语道,“不能啊。要是他们,今天这都令就不是要来交人了,况且那个骑兵头子像是叫什么周泽。”说着喊道,“你们倒是说说他怎么得罪二爷、又是怎么消失的,可别是误会。” 都令道,“我们追着张跋到了太上湖附近,他人就消失了,想来也唯有连云寨一个去处。” 这么一说冯虎也想起来了,是马蹄关射他一箭的大胡子,“那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大胡子。” “或许他怕人认出把胡子剪了。既然是误会还请把那几个人带出来我认一认。”都令道。 朱蛮刀只听着,看向冯虎,“你去问问,大概有什么误会。”冯虎点头出去。 那边一人进来在朱蛮刀近前低声道,“信陵来的信。” 朱蛮刀不知何事,想着前几日寸头胡才走,怎么又有信到?燕子追也搅和进这件事里了,这些东西沾到了就没人能甩掉。朱蛮刀轻叹把信打开。 看罢一下站起,冲那都令道,“此事有人去查,明日给你答复,还请都令先回去等候!”说罢经直离开。 众人奇怪。都令倒也不强求,说声告辞便离开。 且说冯虎来问,正逢陈休被送回连云寨,那剩下九六个人不知道怎么处置,来问冯虎又禀报陈休种种。“只要他不是要离开连云寨,其他都顺着他。”冯虎道。陈休也不是三头六臂,在这连云寨亮他也逃不掉。再看那六人突然大笑,拍着一个大汉道,“我还道谁呢,早告诉你你早晚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这大汉就是马蹄关的张跋,不过胡子没了。张跋可不是好脾气的,冯虎手搭上来他就往旁边一躲,骂道,“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落到你这算是倒霉!” 冯虎笑,“谁是狗谁是虎这可说不定!”让那几个把张跋等人带去关着,“都看牢了!”说着回寨子复命。 陈休奇了,这帮人还真不是冲他去的?追上几步。这陈休只要不是要出连云寨根本没人问他,他鬼主意又多,那看管自然不敢惹,看陈休过来赶紧让开。 陈休问张跋,“你和冯虎还有仇?” 张跋啐了一口,“看他不顺眼有仇没仇都一样!” 陈休笑,学着张跋也啐了一口,“这个好。我也看他不顺眼。”说着冲张跋一笑,手里比划着,意思是去救他让他放心。张跋会意也笑。 冯虎回去时候朱蛮刀已经离开,那吴国来的都令也走了,说是明日给答复,想着明天那都令来把人交给他就算完了。没料到一觉醒来张跋和其余六个都不见了。 都令来问,冯虎带他去领人,结果一个都不见了,却看关在里面的都是连云寨的人。 都令细看,“没有张跋?” 冯虎想着连云寨连个人也关不住岂不让人笑话?憋着气不说话。这时候一个人醒了,一看自己在屋内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看外面冯虎站着大惊起身,正要说话被冯虎一眼瞪回去。 冯虎道,“这就是昨天带下来的,要是没有张跋,那就是他早逃走了。” 都令看这气氛不对,自然疑心,可冯虎咬定他也没办法。都令一走,冯虎当即暴跳如雷,进了房中把其余睡着的一个个踹起来。再问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摇头,只说夜里听见动静,有两个出去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冯虎气的跳脚,让人去查,一查查到了袁从头上,说是有人看他夜里出去。这袁从也是墙头草,一见冯虎立马把陈休几个招了出来。 这当然是陈休做的好事。他领着刘鼠几个人弄了迷烟之类,把那几个看人的弄晕了反关进屋里。陈休也没打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最好冯虎能知道,也能恶心他一把。 冯虎找来,他四脚朝天往地上一躺,想着看你能怎么办。冯虎气的要打,陈休跳起来往朱蛮刀那里跑。众人不敢拦陈休,更不敢挡着冯虎。可陈休一边跑一边扯过人就往后面推,碰着东西也都往后面砸。冯虎左右躲闪着避过,连陈休衣服都没够着,到了朱蛮刀住的院子,陈休一头闯进去,冯虎却被耿小多拦住了。 “你们一大早的怎么又你追我跑的?二爷的意思可是只要他不出连云寨都不要管他。”耿小多笑,他这是明知道冯虎吃了亏。 冯虎气道,“他把张跋放走了。” “张跋跟你有多大仇?”耿小多笑,拍着冯虎,“你先顺顺气。我可问了,这太上湖四面都有吴国人守着,张跋一露头就得被逮住,跑不了他。陈休把他放走了就走了,咱们咬定没见着张跋不就行了?”再看冯虎仍是气的不说话,又笑道,“况且张跋要是从连云寨手里交出去,到时候你说你不适为了报马蹄关的仇谁信?到时候都说你小气了,你还不能解释。陈休把他放了,这可是帮了你。” 冯虎的心思耿小多看的准准的,他话说完冯虎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说起来气没消也拿陈休没办法。 就说陈休闯进朱蛮刀住处,进了院子一看,想起来朱蛮刀在密室里说的话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喃喃道,“这几年就好好动动吧,过几年也不用人看着,你就哪儿都去不了了!” 第四章 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院中人以为陈休来找朱蛮刀,说朱蛮刀不在,陈休说自己另有事。朱蛮刀说过陈休要来不用拦着,那些人也就不再问。 陈休早就想看看鱼纹符到底有什么秘密,可又觉得哪里都不安全,不敢拿出来。这时候听见朱蛮刀不在他高兴了,没有比朱蛮刀这儿安全的地方了。还有人敢还能跟着他来这不成?! 那朱蛮刀带他进来的时候他大概有印象,这时候回忆着当时情况,随着记忆进了西边屋子。印象虽然模糊,顺着大概路线一路找过去就看一个搁物架似乎熟悉,也记不清机关在哪,一个个摸索,到了第三层碰着个琥珀碗左右一转,咯噔一声墙壁两开。密室就在墙后。 陈休欣喜几步跑进去,进了密室墙壁再合上,陈休却愣住了。 朱蛮刀在里面。 那外面人不是说朱蛮刀不在吗?陈休想退出去,可密室一关他还不知道怎么从里面打开。想着朱蛮刀要是问起该怎么说,想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朱蛮刀面墙跪着,听见声音侧目余光扫视,见是陈休,却也不动。 朱蛮刀去了沉龙岛,回来后便躲进了密室,连耿小多也不知道。他是去确认燕子追信中提到的那些奇怪的‘白土’是什么,所谓的‘白土’不是别的,正是沉龙岛上的石像。可那些石像又是来自哪儿呢? 二寨子从来没有祠堂,朱家历代寨主从来只有衣冠冢! 朱蛮刀从沉龙岛上回来胸中堵塞,他一个人再忍不住扶着半开的门哭,哭着觉得恶心,似乎要把胃掏空一样。四四方方一间密室,空空荡荡他一个人。朱蛮刀面墙跪倒,他答应父亲的事做到了吗?他姓朱所以必须承担起这些,可他还能坚持多久?这个噩梦太长了,他要结束这一切,可是一切似乎有线索又似乎没有头绪,他是不是还有时间完成?朱蛮刀答不上来。 朱蛮刀虽然看着清冷可性情温和,所谓眉冷而目柔,此时连那一分温和也不见了。 陈休呆愣愣的站着心里却不安,也不知道该干嘛。看那朱蛮刀太不对劲,大概是知道自己进来了,可却不出声,也是吓人。难不成是撞破的朱蛮刀的什么事,他想杀人灭口?陈休本是要偷偷进来,全没想到朱蛮刀也在。想问他,又想这是朱蛮刀的地方,该问的是自己。懊恼不事先确认朱蛮刀不在,想着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蛮刀终于起身,动作缓慢而艰难仿佛双腿被嵌在地上。转身又成了那个温雅公子,衬得陈休却像个没开化的混混。 朱蛮刀说他和陈休两个情况相同,其实不尽然。只说石化这一层,朱蛮刀温沉如玉,这陈休才真是块顽石。不过石头自然也有石头的好处,至少石头还有可能生出草来,就是杂乱也是生机。朱蛮刀的活气大概像玉石里包着一掬水,水里呵护着一条鱼。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朱蛮刀道。 “这个……”陈休嗯嗯啊啊的吭哧半天,没办法试探道,“鱼纹符?” “鱼纹符怎么了?”朱蛮刀缓缓坐下,把灯芯一挑又让陈休也坐。 陈休小心道,“你知道他们都在找鱼纹符吗?” “知道。”朱蛮刀道,语气平和竟然没有一丝惊讶。 “你不好奇?”陈休奇怪。 “好奇什么?那些人不过是为了所谓的长皇宝藏。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东西。”朱蛮刀苦笑,“可惜鱼纹符不是他们以为的东西。” “长皇宝藏不存在?” “不存在。”朱蛮刀道。长皇留下的是无尽的噩梦。 “你知道龙蛇功吗?”陈休突然想起船舱的疯子。朱蛮刀自然不知道,陈休把那疯子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又道,“他们也在找鱼纹符,像是和宝藏无关,难道不奇怪?” 朱蛮刀皱眉,“他提起显大将军?”这和韦无妄又有什么关系?朱蛮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大步出了密室。 这下朱蛮刀走了,密室独留陈休自己。陈休想着朱蛮刀也没赶他走,这下正好。想着脱了右脚的鞋,拿小匕首挑开缝线,把鱼纹符取出来。 再细看鱼纹符,仿佛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个木疙瘩上面有些纹路。难道纹路里暗示什么?陈休越看越不对,掂了掂鱼纹符,沉,不像木头。哈!一定是材质的问题了。说不定和玉简一样有什么神奇之处。想着来回翻弄着看,突然也不知道碰倒哪里咯噔一声鱼纹符裂开一条缝。 原来这鱼纹符上有机关,和它材质却没什么干系。木材是鹤谷的梓沉木,虽然少见到底也只是木头。 陈休奇怪,打开了鱼纹符才看里面一个夹层,夹层透出一张纸。纸张四叠,展开来有巴掌大,上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八字。 这跟长皇宝藏有个什么关系?!不过两个情人立誓,再一想说不定就是百里随给夏溪写的情话。陈休不禁暗骂。再看那纸酥脆几乎要碎了,恐怕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过去,那时候百里随恐怕还没出生。陈休不解,把纸塞回去,合上鱼纹符,又尝试打开,才发现机关在鱼纹符中间两个鱼头鱼尾想接的地方。陈休再把鱼纹符塞回鞋里,出了密室就看耿小多笑盈盈的靠在门上大概是等着他。 “呦!今天小跟班不跑腿了?”陈休笑他。 “我好歹也拦住冯虎了,怎么也算帮你,你怎么着也得谢谢我吧。”耿小多笑,拦着陈休不让走,“说,你为什么放走张跋?” “你想知道?”陈休凑上去笑。耿小多正等着他说话间陈休突然把耿小多往里一推,自己走了。边走边扬长大笑,“张跋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耿小多笑,“袁从刘鼠都已经招了,你还抵赖什么?” 陈休当然知道是他们招的,也不理耿小多的挑拨。 “这几个趋炎附势不是喂不熟,你还是小心不要被他们卖了!”耿小多道,再看陈休也不理。那几个一个个都藏着鬼心思,陈休若整天跟他们一起不定会怎样。胡闹倒是没什么,只怕心术不正。 第五章 调包计 朱蛮刀收到信的同时,燕泥龟也收到了燕子追的信。 燕四风死了。 燕子追和燕泥龟却没有隐瞒,将紧要的事全写下来。唉!燕四风四十,燕泥龟已有八十。也是中年得子晚年丧子。到底是清心寡欲不修俗世,燕泥龟也只是一声长叹。 燕四风性烈而急,几年前看到太上湖上的场景,后来竟被引诱走了邪路。算是一句人各有命吧!燕泥龟让人去迎上鸭脚七接燕四风回来,那跟了燕泥龟多年的周老一问才知道燕四风死在信陵,再看燕泥龟情绪稳。 “四风还是被痴念妄想害了!”燕泥龟叹道,“七情六欲,不知道子追能到哪里。” 陈休出了朱蛮刀住处,要去找卢羽,想着告诉她鱼纹符的事,想跟她说说船舱里遇到的疯子,还有这几日发生的有趣的事。到了院外就听琴声悠扬,陈休暗笑‘卢羽什么时候会弹琴了’?也没再想,他喊着‘卢羽卢羽’进门,推门却看朱蛮刀正盘坐弹琴。 “你怎么在这儿?”陈休气道。那朱蛮刀神色慌张的出去不该是去办要紧的事才对,怎会在这儿弹琴?! 朱蛮刀琴声不停,卢羽从里间端茶而出,“是我请他来教我弹琴。” 卢羽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事了?陈休心气,“你要学琴,我也学琴!”说着往朱蛮刀对面一坐,手按住琴铉。五音齐发,朱蛮刀也停下来了,冲陈休微一颔首,“教琴不敢说,陈兄弟若有兴趣可去向六寨主讨教。” 他话未说完耿小多两三步进来,见着朱蛮刀也是吃惊,“二爷怎么在这儿?” 朱蛮刀摇头不语,眼向外看示意门外有人。耿小多当即明白。 要说这朱蛮刀从密室匆忙离开自然是有要事来办,才出去却发现有人跟踪,此时正好在卢羽门外,索性推门进去。耿小多本是跟着陈休进来,此时见朱蛮刀神色知道他苦于不能摆脱跟踪,再看陈休突然来了主意。“你是要学琴?”耿小多笑道。 “是要学!”陈休道,挑衅的看着朱蛮刀,“而且只要他教!” 耿小多扯过陈休,低声道,“你要二爷教无非是不想他见卢羽,你跟我走一趟,我保证二爷不再教卢羽弹琴。” 陈休看那耿小多,突然抿嘴坏笑,“你说的话我能信?你帮着朱蛮刀做事谁不知道!” “你要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让卢羽天天去找二爷。”耿小多道,再看陈休脸上阴冷知道此计能成,又笑道,“你知道卢觐首级被悬在信陵城上吗?前几日二爷让人把首级夺回安葬。你想要是卢羽知道此事还不心怀感激去谢二爷,一来二去眉来眼去……”说着声音渐若,再看陈休脸上显现怒容。再道,“你若肯配合,这件事卢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还能把卢觐安葬的地方告诉你,由你告诉卢羽,她必然感激的就是你了。” 陈休冷哼一声,“这个便宜我不占。不过我配合你,你答应我不许朱蛮刀再教卢羽弹琴。”他心里明白,感激归感激大不了谢他几次,若是弹琴那就是天长地久的见面,那天成了知音再暗生情愫才是最大威胁。再说人死为大怎能以此施恩?陈休虽然小坏不少,但大道理却懂。 “成交。”耿小多道。又低声向朱蛮刀借赭石一用。朱蛮刀大概也明白耿小多要干嘛了,嘴角微动再一想还是借下刀。耿小多笑,把刀交给陈休,道,“拿好了。不许说话!”说着施展轻功扯着陈休向外走。 他这是想用陈休引开跟着朱蛮刀的人。事出突然,那些人未曾反应,见耿小多和一人出来,那人又带着赭石,以为是朱蛮刀自是跟去。到了渡口,耿小多又不失时机喊道,“二爷要去冀曲!备船!” 他这一喊声音不大不小,像是随意又是故意。陈休也明白耿小多要他干嘛了。两人上船西去,其后跟踪几人曲绕到别处撑出一艘小舟,舟轻自是快,轻一点水便离岸几丈。突然一人恍然,“遭了,中计!”说着弃舟上岸,再回卢羽那里连朱蛮刀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且说陈休耿小多两个上船便大笑,“真假不辨,这些人武功好可脑子蠢!”陈休笑道。这一笑突然有了灵感,“好!就是这调包计!”他这是想到了鱼纹符。那些人费尽心思要拿鱼纹符想着宝藏之类,大概是就以为鱼纹符里藏着线索,他们这么以为正好,就给他们来个真假不辨!想到弄虚作假陈休便想到那个卖给袁从康王匕首的柳图,“做旧做假他该是一绝!”陈休心道。 耿小多只见陈休笑的古怪,问道,“你在琢磨什么?” 陈休心想这事最好没人看到,最难办的就是冀曲城里的眼线。再看那耿小多,心道你用我引开跟着朱蛮刀的人,我也用你摆脱跟踪我的,也是划算,便道,“冀曲城有个会说人话的石头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 陈休笑,“我也不信,所以想去看看。不过这事要不是真的怕人笑话。” “这有什么可被笑话的?” “你不怕被笑话?” 耿小多笑着点头。 陈休道,“你若不怕被笑话,我就蒙着脑袋跟在在你后面偷偷去看,这样大家不知道我去就行了。” 耿小多嗤笑,心道陈休不定又要耍什么把戏,大概是想避开冀曲渡口的眼线。莫说渡口城门,就是冀曲城外几十里的茶铺都是连云寨的人,陈休想悄无声息的走掉简直痴人说梦,这么想着也不戳破。陈休散发换衣,弓腰驼背一路低头,走路唯唯诺诺全然不像‘陈小爷’。耿小多笑,“你这个样子他们更该主意你了。”说着扯过陈休外袍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递给陈休,“你扛着这些把脸挡住,一路别说话跟着我走自然没人问你。” 下了船,众人见是耿小多也没疑心,陈休是跟着耿小多的自然没人去拦。这样出了渡口,眼线渐少,陈休领路一路穿街过巷,使个把戏钻到人群里不见了。耿小多却不急,暗笑陈休果然在玩把戏,喊来几个人说是陈休在冀曲。 连云寨的人在街上找可是找不到。陈休已经进了柳图的铺子了,他不出去谁能发现? 第六章 小人 只说柳图见陈休进来,以为又是砸店慌得告饶。陈休侧身进门把门一关笑,“你小声点。今天是找你做买卖。” 柳图听陈休这么说,还真是暗擦了一把汗,连连道,“陈小爷放心,您看中什么尽管拿,我保证是真的。” 陈休笑,“不巧,我今天就是要买假的。”说着随手拿了个玉葫芦左右看着,“你做旧的功夫怎么样?” 柳图又怕陈休把东西砸了,连道,“不是,这是真的。”顺着把玉葫芦拿下来,赔笑道,“我这不卖古董了,只卖玩物。玩物。” “你怕什么?”陈休道,“我问你,你把东西做旧一般人能看出来吗?” 柳图讪笑道,“但凡做旧的跟真的总有不同,蒙一般人不难,但行家就不行了。像小爷您,不就一眼看出来了。” 这可难办了。陈休心道,要是给看出来岂不是白费功夫?再一想做旧的不行那就来真的,那些人鬼迷心窍说不定看到个‘水’字就能找到海底去,再看那柳图笑道,“你这有没有真的东西?” 柳图笑,“真的当然有,您要什么样的?” “字、画都成。要小,巴掌大小。年代越久越好。”陈休道。 “我这字画倒是有真的,不过巴掌大小的可没有。”柳图道。 “你再想想?” 柳图苦笑,“我想了。还真没有。”说着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古书您要吗?” 陈休心道,书也成,撕下来一页正好。柳图见陈休说成,转身趴到桌子下,捣鼓半天抽出一个石盒子。这东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一层细灰,打开来看里面一本残书,缝线都断了,成了一页页散乱的纸,再看那纸张简直不敢用手去碰,生怕一动就破了。 “这就是你说的书?”陈休笑,轻轻去翻,就看每一页倒是都写着字。突然翻到一页,左边首行写着‘游万毒山’几个字,次行写着‘东西都无路,一览’,下面空着再没有了。也不知道是诗是文,反过来看整页纸只有这几个字。 陈休心里一动,这页正好,又奇又怪有地名又有糊弄不清的方位,不由他们不去细想。再者这上面提到的是万毒山,让那帮贪财害命的人到万毒山去正好,万毒山‘有草皆毒’他们要是贼心不死真敢去,怎么也得碰着些什么不死也要残。 陈休抽出那页纸暗自得意,看着柳图笑道,“这东西如果是假的,可就不是砸店了。” 柳图忙道,“不敢骗。真的,这可是真的。书这东西不好作假。况且一般人觉得不能摆出来显摆也不买它,真要懂行的人咱又骗不了,做了都是白费功夫。” 陈休心里盘算光看那纸就有年头了,把纸叠上,想着鱼纹符夹层的大小,比划一下大概能放进去,便揣起来道,“我就要这一张。不过这事你不许说出去。” 柳图连连发誓保证,陈休这才开门出去。没走多远突然就看见刘鼠,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都脸生大概不是连云寨人。 刘鼠一见陈休紧追过来,“小爷怎么在这晃悠?耿小爷正让人满大街找你呢?” 陈休事情办成本就没刻意躲着,听见耿小多找他却笑,“他在哪儿呢?我还找他呢,正好要回连云寨。” 刘鼠眼睛一转抓着陈休的袖子扯到角落,“小爷,您能不能先跟咱们去个地方?” “什么事?”陈休奇怪,拍开刘鼠的手问道。 “不远。您去了就知道。”刘鼠笑。他眼睛小,这一笑眼睛整个眯成一条线,陈休想着闲着无事跟他走一趟也无所谓。 刘鼠见陈休同意,向几个示意。两个干巴瘦的小子会意离开,过不多会儿牵来辆牛车,车上大板放个大木箱子。“您进箱子里躲躲,别被发现了。”刘鼠笑道。 陈休眼前一亮,心道这可是个办法,喜道,“你这牛车以后也借我用用。”说着开了木箱跳进去。刘鼠把木箱合上,几个人坐上车。陈休在箱子里看不见,可他方向却强,凭着感觉也该出了冀曲好久,心里奇怪,那刘鼠明明说不远怎么就出城了?想着更是好奇。箱子虽不是死的可到底憋闷。也不知过了多久牛车停下,木箱打开陈休跳了出去。眼前早已出了冀曲,放眼望去什么人也没有。陈休只觉得如离笼之鸟、脱困之兽,心道总算摆脱连云寨,欢呼大笑不止。再看刘鼠笑道,“说罢,究竟什么事要到这儿来说?”陈休看看周围,连个人也没有,牛车一路过来的也是条小道。 “待会再说也不急。”刘鼠笑道。 刘鼠笑得诡异。陈休正疑,突然后脑一记闷棍,眼前混沌支撑不住绵绵的倒在地上。 再醒来,陈休已被绑在树上,刘鼠蹲在地上正盯着陈休。那几个人有四面放风的,有拉牛的,有看着陈休的,有蹲着烤火的,分的倒齐全。那耿小多早说个刘鼠鸡贼的很,不能信。所谓小人多阴谋,不定哪天就把你卖了。算起来这话也是才说过,果然刘鼠就干出这事。说起来也是陈休自己识人不明又戒备心低,之前已经吃过邵家那两兄弟的亏,陈休但凡长点心也不至于再上刘鼠的当,被刘鼠卖了自己还蒙在鼓里,这么看来邵家兄弟都算有良心了。 “哟!小爷醒了?”刘鼠笑道。 陈休睁眼,手脚被绑动弹不得,也不怒看着刘鼠道,“亏你想的那么周到,现在能说是什么事了吧?” “小爷不恼不怒果然爽快人。”刘鼠笑道,“也不是别的,就是想借小爷的鱼纹符来看看。” “你要鱼纹符干嘛?不过就是块烂木头。”陈休笑道。 “小爷何必骗我呢?长皇宝藏的线索就在鱼纹符里吧?”刘鼠笑道。 陈休苦笑,“你也知道了?这事已经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没。您别多心。”刘鼠笑,“也是托您的福才知道的。昨天那个疯子跟我打听‘陈休’打听‘鱼纹符’,我问了几句他就都说了。我们以前听寨主命令没头没脑的做事,没想到几个寨主这么注意鱼纹符还有这层原因。” 以刘鼠的心机要套那疯子的话不难,可那疯子只知道拿鱼纹符去见什么教长恐怕也不知道长皇宝藏。再一想这刘鼠心思多,不定又从哪儿听来的长皇宝藏。 第七章 挖坑埋一半,泥下补一锹 “那疯子说的话你也信?” “疯话不能信,其他话且是能信。”刘鼠笑。“小爷,咱们还是说说鱼纹符的事吧,它在哪?” 陈休心里暗骂,想着那疯子神神叨叨的嘴巴又不严实。这刘鼠的意思大概也不是信那什么龙蛇功的把戏,不过是认定鱼纹符有长皇宝藏的线索。看他带的那几个人都不是连云寨的,估计是想着发财另立门户。陈休笑道,“东西在连云寨,就看你敢不敢回去拿了!” “陈小爷总得说个具体位置吧?”刘鼠站起来,旁边几个人也围上来,想给陈休一股无形的威势,这是非要陈休说出来不可了。 陈休心思一转,笑道,“在朱蛮刀院外的那棵柳树下,你敢去?” 刘鼠笑,起身便走,跟其他几个道,“我回去找,你们看住了陈休。” 这刘鼠心细多疑怎么轻易信了?再看刘鼠走了几步果然停下回头,笑盈盈的看着陈休,“陈小爷这时候最好不要说笑了,朱二爷院前空空荡荡哪来的柳树?” 旁边几个道,“管他小爷大爷的,再胡说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着袖子一卷还真要动手。刘鼠笑着拦下,盯着陈休,“陈小爷,咱们相熟,按你的性子东西大概在身上吧?”又冲旁边两个道,“你们再翻一遍。这次翻细点。” 几人上手翻弄,陈休下意识往脚上看。那刘鼠正盯着陈休看他反应呢,此时一笑,摁住陈休直接把一双靴子脱了。 这刘鼠鬼精一般!陈休心道不好,他从柳图那儿拿的纸页还没塞进鱼纹符里呢,此时给刘鼠先看到怎么是好? 不多时几个人从陈休身上又翻出那页纸来,刘鼠打开来看也不明白。他一心要找鱼纹符自然不关注其他,也不嫌臭伸手去摸,果然从靴子里摸出鱼纹符来。左看右看却看不出花样,几个小子问,刘鼠却摇头。那几个也是利益在前心狠手辣的人,一个拔出刀逼到陈休脖颈,发狠道,“说!这鱼纹符有什么机密?” 陈休忍不住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先动手?” 那小子一发狠,刀下去半寸刺出血来。 刘鼠道,“陈小爷,你也看到了,这几个耐心可不好。” “你倒费心了!”陈休冷笑道。这些人既然绑了陈休就没打算放了,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陈休再低头看一眼刀子,心说事情如此若是不说是一死,若是说了他们看到什么‘执子之手’也得以为是被戏弄。心中略一盘算,有了主意。“鱼纹符中间有鱼头鱼尾想接的地方是活动的。”陈休冷冷道。 刘鼠笑,顺着去找果然打开鱼纹符,见里面一张纸,心中大喜只道找到了。那几个人听见动静也都围上来,纸一展一个个都愣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刘鼠看向陈休,“只有这个?” 陈休冷笑,“夹层一共只有这么大,你还想里面藏着金山?”他这么说,眼睛却往旁边地上瞅。那地上是刚才几个搜出来、以为没用的纸页。陈休这是挖坑埋一半,泥下补一锹。那刘鼠就是再精明也有心疲到时候,到时候一脚踏在暗坑上不愁他不上当。 刘鼠疑心,打开来看却见一张残纸上只有几个字,却是奇怪。那纸极脆应该有些年头,想着陈休带着这东西必然有用。心中一想,把纸页顺着原来印记折好,往鱼纹符里一比划竟然塞得进去! 所谓利令智昏,旁边几个都喜道,“原来是他给掉包了!” “什么调包不调包,那个是我从书上剪下来的!”陈休故意做气急状。众人更是信了,再看纸上有万毒山几个字,商议道,“难不成宝藏就在万毒山?” 一个道,“都说万毒山上有草皆毒,怎么去找?” 一个道,“那宝藏要是在你家门口早就没了!藏在万毒山正好没人发现。再说什么多毒那是夸大了你没见上山下山采药的?况且你上了山不吃不摸不动不碰,就不信能中了毒!要是真那么容易找,恐怕早就没了。” 又一个道,“万毒山光高峰就有三座,这找下去不得找到下辈子?” 一个扭头追问陈休,“说有没有其他线索!” 陈休做气急败坏状,末了又一叹,“算了,既然你们发现了大不了咱们一起把宝藏分了。” 众人笑,“鱼纹符已经找到,你又在我手里,干嘛让你平白分一份?” “你们知道具体位置吗?关于长皇宝藏的事除了刘鼠,你们知道多少?”陈休笑,“事情只有他知道,你们不过是跑跑腿。你们不服他可以换一帮人,你们就只能听他的。若是找到宝藏他却不说你们又不知道,最后一个人把宝藏独吞了你们能怎么办?” 几人相互看。刘鼠没想到陈休还有这一手,怒道,“你不用挑拨离间!” 谁没有自私之心,谁不知道别人有自私之心?疑心既起就再难平复。 陈休笑道,“你们看他刘鼠像不像说话算话的人?” 几人不说话。 陈休又道,“既然是宝藏总不会是三百五百金银,也不怕多一个人分,怕只怕有人想独吞!”说着意味深长看着刘鼠,再看众人又道,“实不相瞒,这也正是为找长皇宝藏来的太上湖,现在已经有了头绪,只苦于被困连云寨,又没帮手。如今几位若是不嫌弃,咱们一起去找一起分了。” 众人相互看着,一个干瘦小子道,“你已经知道了位置?” “具体位置不敢说,不过大概位置已经确定。”陈休笑道。 刘鼠冷笑道,“他们凭什么相信你就不会独吞?” 陈休笑,“我这条命都在他们手里,当然不能独吞。” 刘鼠再无话反驳。几人相互看着,低声商议,莫名的把刘鼠也拒在外。不多时一人道,“行,就按你说的。你要先说个怎么分法!” 陈休笑,“当然应该平分。不过我性命在诸位手里不敢奢求,分你们一个人的一半就行。至于刘鼠,能分多少就看你们怎么办了。” 刘鼠怒不可遏,可众人显然已经信了陈休的话。几人相互看,瘦猴子看着刘鼠笑道,“陈小爷只分我们的一半,我看你和陈小爷一样,怎么样?” 刘鼠有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气愤同意。这根本不存在的所谓宝藏竟已经被这几个人分完了。 几人把陈休解开,道,“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陈休心道这几人不笨,要回连云寨他们必定不肯,就是有个逃走机会也难。想着万毒山,想着那纸上内容,心中揣摩一番信口胡诌道,“宝藏确实在万毒山,纸上说‘东西都无路,一览’后面就没有了。万毒山南面是太上湖,既然东西无路当然只能往北走,北面是独头峰,以我猜测万毒山往北大概有个地洞,宝藏应该就在里面。咱们只要去找必定能找到,你们随时准备随时出发。” 那几人既怕陈休逃走又怕连云寨找来,想着不如尽早就是一次不行多去几次总能找到。又是急功近利,几个人一商量留下两个看着陈休,其余的去准备上山的东西,第二日一早便要出发。 第八章 万毒山 天蒙蒙亮,秋风凉,一辆牛车从冀曲城外赶向万毒山。几个人怕被连云寨发现依旧把陈休藏在箱子里。到了黄昏才到万毒山附近,几个想着天色晚了不方便行动,又在万毒山脚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众人醒了,瘦猴子拿了绳绑着道,“陈小爷,我们也是谨慎点好,您不能怪我们。”陈休一笑,自己把绳子往手上缠。几个人都夸陈休好气度,却依旧把绳子绑的结实。这么个谨慎法,陈休还怎么趁机逃?陈休心里不住暗骂,这帮人说话都是要将情义,做起事来没一个能看的。 这万毒山草木依奇,山石多怪。石头奇形怪状各有特色,树木也多有活了几百年不过手腕粗细的,还有奇花异草数不胜数。药与毒相生,这万毒山即是毒窟又是药笼。只是无论怎么说还是危险,因此山脚还有采药人走的小路,再向山上就没路了。几个人向上越走越艰辛,又怕误中了什么毒,更是小心翼翼。 那几个都是吴国峪口人,到了冀曲遇了麻烦,刘鼠帮了他们这才相识。刘鼠要找帮手,却不能从连云寨找,他那兄弟刘迷整天迷迷糊糊也不能高渠,想来想去只有这帮人。他们平时也不过喝酒吃饭,这天刘鼠突然说要带他们发财,就说起长皇宝藏,几个垂涎宝藏也就跟他来了。 陈休心里想着启恒现在该在峪口,想着打听,那几个都说不知道情况,只知道吴王把原来的显太子接回来了。陈休问他们怎么来了这太上湖。 瘦猴子笑道,“我们这帮人在峪口哪有什么混头?有个官缺肥缺都被几个世家顶上了,干什么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就来了冀曲。” 陈休想起那奇货园园主,心说天下还真就有不为混口饭吃的人。这么一想就想到陈国想到陈锦,就道,“你们知不知道陈国三王子陈锦?” “这还能不知道!”瘦猴子道,“说是少年英雄,高渠一战虽然惨败,不过人都记得他的骨气呢!这么一说陈国的三王子好像都是惨死。” 陈休脸色一变。瘦猴子察觉到,也不再说先问陈休,“陈小爷是跟陈国王室有什么关系?” 陈休若是说明身份那恐怕再有麻烦,假意笑道,“没有,最多就是碰巧也姓陈。天下姓陈的人那么多要都跟他们沾亲带故陈国也养不活。”又看着瘦猴子道,“你刚才说陈国三王子都惨死是怎么回事?” 瘦猴子继续道,“陈小爷能不知道?这近了说有那陈锦战死,前多少年死在北戎的不也是陈国的三王子!十几年前北戎皇子死在陈国,北戎皇帝一生气把在他们那的陈国王子也杀了一个。” 陈休眼睛微跳,瘦猴子说的死在北戎的就是他父亲。陈休曾问过陈王,陈王只说不尽不实。可那一部分是真? “说起来那陈锦也算个英雄!城外几万显兵,他硬敢带着几千人往外冲!”瘦猴子笑,“外面人都说他是杀神,给他列到名将里。你说他冲打仗就没赢过,最后高渠更是惨败怎么就成名将了?” 瘦猴子语气戏谑,陈休却听着生气。 瘦猴子又笑,“陈国人拼狠显国人斗智。你看那苏令也是少年将军,外面几万吴兵围住信陵,他也带几千人出城,结果大胜而归。” 陈休替陈锦憋屈,低头却见绑着他手的绳子正在瘦猴子脚下。陈休心中暗骂假意跌倒托着绳子一蹲,本想绳子一拽瘦猴子必定要跌一跤,谁知哎呦一声旁边的人倒了! 说秋高气爽,山上更是凉风大,草木已经结霜。想着大概是路滑也没在意,那人笑着要起身,便觉得手上麻木,一看手上占着莫名其妙的发青痒的难受,以为中毒竟吓得蹲在地上。 万毒山的危险威名在外不由他们不怕,又不知道是什么毒竟没有一个敢上前,都躲开他几步远。这些人莫说对陈休,利益当前就是对他们自己人也不肯帮助。 那人害怕,那还想的起什么。刘鼠看他脚下是一片奇怪青苔,再看他手上,嘲讽道,“你这不是跌倒了粘的青苔吗?” “不能是!”那人手上越痒越挠,越挠越痒,哭丧着脸道,“青苔我还能没摸过!哪有这么滑顺的?”众人去看,果然见他手上不像是粘着的颜色。 几个人相互看着,心说这要顾及他还怎么寻宝藏?说让谁送他下山哪个肯?僵持半晌,瘦猴子试探道,“你们别说没用的,倒点水试试,你看他到现在不是也没事?说不定就是碰到什么东西了!” 几人试探倒水,手一擦果然颜色掉了。众人又喜又奇,喜的是他没中毒,奇的是这东西不过稍稍碰过,沾染到手上竟然跟真从皮肤里透出来的一样。那人道是虚惊一场,长喘一口气感觉手上也不那么痒了,也就继续上路。 才要走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慢点慢点!芷儿走不动了!”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芷儿累了咱们就休息再走,可今天还得回去给芷儿泡药回去晚了可来不及了!”这语气活像哄几岁小孩。 众人奇怪,这里怎么有人?各自躲在灌木后不敢出声,片刻就看一个老妇人领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走过来。老妇人看着有五十上下,身形已现老态,走起路来还有坡态,似乎腿有旧伤。那小女子带着面纱隐约能看出稚嫩模样,眉儿弯弯浅浅一双杏眼,想来也该是个美人,唯有眼睛朦胧像是心智未开。 “这是什么人?”一个想问道。才张开嘴还未说就被刘鼠捂住。刘鼠瞪着众人,示意不能出声。 老妇人听见声响更攥紧女娃,一边骂道,“什么狗东西鬼鬼祟祟的,都给我滚出来!” 刘鼠突然拔出匕首抵着陈休后腰,低声道,“陈小爷知道分寸?” 陈休冷笑,略一点头。突然两块石头砸来,觉着也没什么内劲不过像小儿扔石头,众人惊着起身,才看果然是女娃砸来的。 众人已经现身,刘鼠笑道,“七寨主。” 原来那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连云寨七寨主刘香丸。刘香丸钻研医药很少出连云寨,因此少有人认识。那个小女子就是她女儿,却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算起来该有三十一岁了可却长着个十几岁的少女模样,心智更是像几岁幼童一般。刘香丸正是为她才苦于医道,只是近三十年百药用尽却无良方。都说刘香丸的药庐是半座万毒山,由此可见一般。 咱看刘芷儿又弯腰要捡石头,往几人身上砸,嘴上却哭喊,“芷儿害怕!芷儿害怕!” 陈休心中暗道,“你害怕什么?这帮人被你们发现才是害怕呢!”好在那刘芷儿气力小砸来又慢又轻,也就无所谓了。陈休看向刘芷儿,就看刘芷儿也在看他。两相对视下刘芷儿突然哭喊着跑到刘香丸身后。 第九章 媚山青 都说小儿敏感,能察觉常人不能察觉之事,想来也是真的。 刘芷儿看着虽小,却比燕子追还大十岁。燕子追出生时刘芷儿正在屋外当时不知何事不停的哭,突然屋内一声啼哭,刘芷儿却安静了。等有人抱出燕子追,她莫名竟上前去逗弄,逗着逗着她自己笑了。刘芷儿自幼痴傻,无论见谁最好的也只是安静不语,唯独见了燕子追便笑。燕子追日日长成,她却仍是少女容貌、幼儿心智。也是可怜天下父母之心。刘香丸本性孤僻,她那药庐就是众位寨主也不肯让进,却唯独让燕子追随意出入,七寨子众人也任由燕子追指使。 “芷儿莫怕,莫怕!”刘香丸抚慰道,冷眼扫视众人,扭头再看刘芷儿又恢复了温和神色,“芷儿是怕什么?” 刘芷儿却躲在刘香丸身后,不肯出现亦不肯出声。刘香丸自是心疼,一抬眼望向众人,寒刀一般的眼神,坚冰一样的声音,“你们自己撞上来,这可怪不得我了!” 刘香丸杀意起,陈休吓得连退几步,“什么就怪不得你了?鬼知道她怕什么!”再看刘香丸神色,心中一凉声音转低,咕哝道,“再说就是她怕我们谁,最多我们离开就是了。” 刘芷儿更是大哭。刘香丸抚慰不得,再看众人眼神更冷,把刘芷儿轻轻推开护在身后,上前几步就要出手。 众人自是惊恐后退,七寨主虽没有许癫的阴狠名声,想来也必然不是好惹的。眼见推无可退,却见瘦猴子突然推出陈休,一把短刀抵在陈休脖颈处,喝道,“七寨主,你该知道陈小爷是朱二爷的客人吧?您再上前一步别怪我拉着他陪葬!” 瘦猴子不知道刘香丸脾气,莫说拉着陈休陪葬,就是以朱蛮刀要挟刘香丸,恐怕她也不会搭理。 果然刘香丸一声冷笑,“朱蛮刀的座上宾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把他剁碎了喂狗我也不会看一眼!” 瘦猴子鼻头一跳,断然没想到刘香丸不念交情。想着此次必死,突然一声惨叫。 众人惊,就看原来是刚才染了‘青苔’的人发出的。他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发疯一般趴到地上打滚。“痒!痒死我了!”那人喊着浑身去挠,衣服都扯破了,脸上也有几丝红印,在看他眼中鼻中也有黑血流下,一边挠痒一边扑向众人求救。 众人见他形容恐怖,仿佛地狱逃出的阴鬼一般,也顾不得刘香丸威势,各自退散不前,任由那人挠身跪地乱撞。 事出突然,刘香丸也是一惊却也不怕,又看他神色动态笑道,“我还当芷儿怕什么,原来是个染了媚山青的。” 媚山青说的就是这人倒下沾的所谓‘青苔’,轻微一碰便渗入肌肤融进血脉。不知情的人进了万毒山眼前所见都是树木花草,以为安全,却不知这草木无声却有毒。春时万紫千红朵朵娇花,夏日煌煌荡荡满目浓绿,秋季枝头长着明艳浆果,冬来慢雪压枝头。明明四季皆是可入诗入画之景,却不知寂静也多怪、美景竟吃人。 想那烟雨中,青石盈绿、油纸伞、娇羞女儿也是醉人情景。可这‘媚山青’,青绒一片、上点白霜同青苔模样,确是天下难解的奇毒。 此时众人一边庆幸中毒之人不是自己,一边惧怕刘香丸出手。此时众人位置分散,刘香丸也是始料不及。刘鼠心中想着刘香丸若要动手恐怕没人跑的掉,一抬眼看着眼前刘芷儿,心中暗笑想着天助我也。就开刘鼠两步上前拽过刘芷儿,一把匕首抵着刘芷儿脖颈。 待刘香丸反应要出手,却看刘鼠匕首离刘芷儿不过半寸,不敢再上前,强压怒意,“你放开她,一切好说。” 刘鼠此时得手也多了一份底气,再看刘香丸冷笑道,“七寨主不关心陈小爷死活,总该关心这小七姑娘的死活吧?!你放了我们小七姑娘自然没事。” 刘香丸气极,又唯恐刘芷儿受伤,瞪着刘鼠。突然眉头舒展,抬眼看那刘鼠连连冷笑道,“放了你们几条贱命又如何!只要芷儿没事,我自然说话算话。” 众人早已退到刘鼠身后,此时相互看着却不放人。若是刘香丸不肯信守承诺,他们该怎么办? 刘鼠又道,“还有陈小爷的消息还请七寨主不要透露!” “他的死活管我何事!” 那中了媚山青的人仍在求死不得疯疯癫癫的打滚惨叫,瘦猴子神色微动,心中想着到底同行来的,看着刘香丸道,“七寨主既然肯放人,还请再赐一份媚山青的解药。” 陈休略有惊讶,没想到瘦猴子这时候还能记得这事,也着意打量他一番,却见他身板单薄颧骨峭立,眼睛里透出的虽是狠劲却也坚韧,虽说不上顶天立地,到也不失为一个铮铮男儿。 “我刘香丸何曾给人过解药?”刘香丸冷笑,“我说放了你们自然守诺。芷儿若有一丝伤,我让你求死不能。我只数十下,你若不放可别怪我!” 刘香丸之狠戾,刘鼠大概是知道,闻言心中一凉,想着刘香丸手段当即放手。 刘芷儿得了自由仍是哭泣,跑到刘香丸身边轻扯刘香丸的袖子抽泣道,“芷儿怕!芷儿还怕!” “芷儿莫怕了,坏人都没了。”刘香丸轻抚额头温声劝慰,再看她果然拉着刘芷儿离开,看也不看陈休几个。 众人这才放心。 待到两人走远,陈休笑着推开瘦猴子,嘲讽道,“我和她非亲非故,你拿我威胁她有个什么用?” 瘦猴子也不让话,反笑道,“我还当陈小爷是什么重要人,原来也是个死了没人问的!” 也是一时得了安全,绷紧的神经也猛地松弛下来,此时听陈休和瘦猴子两个调侃,也是一时大笑。 再看那个中了媚山青的人已经面目全非,脸和脖子都有血痕,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呻吟想来是痛苦无比。 常人都避险地,他偏要进这万毒山来,如今横死在此,怪得到何人?苍苍蒸民或许自私贪利,可又有几个真的绝情绝义之人?人性贪生人性求利,人性亦有同情恻隐。瘦猴子见此情景拔刀蹲下,一叹道,“朋友,我这也是帮你,你做了鬼不要怪我。”说着横刀一过,却见一摊血留下来,那人也没了呼吸。 其余几人屏息退了几步,再看那瘦猴子,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敬畏。 第十章 报复 众人正喜得摆脱刘香丸,却突然听到悉数之声。众人已是惊弓之鸟,各自紧张警惕,就见土堆里竟跑来几只极小的老鼠,看来不过半个拳头大小。众人松了一口气,各自取笑。 陈休看着刘鼠狂笑,“这可是你本家,你怎么也怕了?” 刘鼠冷笑,上前一脚,两只老鼠被踩成肉泥。这下可坏了!若说生存能力,老鼠可算得上头榜,万毒山虽毒可挡不住老鼠横行。刘鼠一时怒气踩死两只,便听这悉数之声轰鸣,天翻地覆一样四处泥土松动,数不清的老鼠破土而出冲。 老鼠虽小奈何数量多,千万只老鼠扑上来的惊恐比狭路遇猛虎不遑多让。众人咒骂一声拔腿便走,走时却不忘拽着陈休。逃跑的狼狈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眼前深深浅浅、大大小小无数土坑。大的宽有十丈,小的不过几寸。 一人不着意跌落一个巨大俑坑,转眼间俑坑便被老鼠填满。陈休跑着心中暗道,以前要有这样力气能躲过去多少打,再看那鼠群猖獗令人恐怖,突然脚筋酸麻像是不听使唤。 陈休脚不能动,手上却绑着绳子,绳子猛地绷紧不知不知碰倒几人,陈休也被拽倒。遑遑鼠群扑来,众人惊恐却逃不脱起不来,正说此次丧身鼠腹,突然间就看鼠群竟逃窜,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瘦猴子喘着粗气向刘鼠骂道,“你个脚欠的!” “现在不是骂谁的时候!这些老鼠逃的快,跟逃命似的,恐怕危险在后头!”刘鼠皱眉愤道。 陈休心说就是,再看发现人竟然少了几个,想着大概是刚才逃命的时候散了。 “不对!”瘦猴子看着陈休道,“怎么我们都有伤,唯独你一个好好的?” 陈休去看,果然见其余人衣服破烂,脸上手上各有咬伤。再看自己,惊一丝伤也没有,想着刚才鼠群扑来,怎会避过陈休不咬?陈休突然想到玉简的事,想来有肉的时候老鼠也不会啃石头吧,想着笑笑再道,“咱们还是尽早找着路吧,那群老鼠离开的诡异,还是小心为好。” 原来这一番逃窜竟然逃到山深处,再看四处是山也分不清东西南北。 “阴天了。”一人道。 众人抬头一看,那黑云仿佛冲他们过来,离的近了就听嗡嗡蜂鸣之声。 刘鼠骂道,“妈的!快跑!是花头蜂!”那哪是乌云,黑身红纹那是成片的花头蜂! 这花头蜂是刘香丸所养,吸食万毒山百种毒花的花粉,剧毒无比。花头蜂出现在万毒山,那横行的老鼠尚且要钻到地下保命。人碰到它肉就是黑一块,若被叮上当时七孔流血而亡。想那天下人哪个肯被人威胁!刘香丸自恨被人威胁,更恨他人以刘芷儿做人质。她走时将一捻香药留下,再驱花头蜂来。刘鼠认得花头蜂因此要逃,只这花头蜂一只尚且要命,一群铺天盖地而来谁能逃脱?也难怪鼠群仓皇逃窜。 刘鼠心道逃是逃不脱,再看陈休,心神一动,心道,“老鼠不咬说不定这花头蜂也避开他。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不如一试。” 他喊那一声‘快跑’旨在让那些人把花头蜂引走。他自己却要抢过陈休,瘦猴子牵住陈休哪肯放手,再看刘鼠来抢眼神一对当即明白刘鼠心思。 “你们不逃命,抢我干什么?”陈休骂道。 再看刘鼠瘦猴子抱着陈休两个跳进一个坑里,刘鼠把陈休顶在洞口,瘦猴子扯开陈休衣服堵住缝隙,竟活生生把陈休亮在花头蜂下。其余人惊恐要逃,随即淹没在无数的黑蜂中。 陈休不能挣脱,眼见花头蜂铺天盖地而来,眼睛一闭面目狰狞。好半晌却没感觉到疼痛,陈休这才睁眼去看,却见上方蜂群盘绕却不见飞下。 陈休大喘着气道,“它们没过来,也没走。没过来!” 刘鼠和瘦猴子二人也是松一口气,心惊半晌才道,“陈小爷您再坚持会儿,只能等它们走了。” 陈休笑,“不等也不行啊,你们又不能放了我。” 两人如今是躲在这两尺大的坑里到底是死里逃生,陈休这样嘲讽也就不重要了。 瘦猴子撑着陈休衣服笑道,“您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老鼠也不咬,这么狠毒的大蜂也不敢过来?” 什么药?不过是老鼠和大蜂不肯冲着石头下嘴@陈休苦笑,只是这些是不能说的,便笑道,“我要知道是吃了什么早去卖药去了,随随便便也得发笔小财,还来找什么宝藏!” 瘦猴子一叹,“陈小爷,您放心,我瘦猴子欠你一条命。这关躲过去了,您要找宝藏我就陪您去找,您要想走随时能走!” 刘鼠听着这话一阵冷笑,抬眼盯着瘦猴子,“这时候说什么狗屁话!” 若不是两个人被困土坑里,要依赖者对方,此时必然打起来。 不知不觉太阳西沉,那花头蜂却仍不见散去,陈休躺着难受,底下刘鼠瘦猴子又是累又是憋屈,只觉得手脚酸麻。 一风吹散云,露出明月悬于天。这万毒山里花头蜂盘旋嗡鸣,底下陈休露天仰面。陈休到底是个人身,秋凉不耐竟也冻的发抖,也不知道又过了几个时辰。瘦猴子早已累的撑不住,“我看这什么花头蜂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要我说咱们这样就算不被花头蜂毒死,也得渴死饿死在这。” 陈休哭丧着脸道,“渴死饿死还在其后,我是怕我先被冻死。咱们得想个办法。”再一想,又道,“这样。我看咱们放把火,这毒蜂肯定得被烧死。你们谁身上有火折子?” “逃了几回,就差没把自己扔了,哪还有火折子。况且就算有火折子,咱们点什么?”瘦猴子道。 刘鼠一想抬眼道,“咱们这衣服宽大也有两层,让陈小爷自己撑开衣服。你去挖土塞进衣服里,塞他个几寸厚,咱们连头缩进去,让陈小爷领着咱们带路。” “你这个好。你这是把土坑带在身上了!几寸厚的土,那花头蜂的刺再长也刺不进去”陈休笑道。 三个人各自苦于所在位置,也是配合,不多时瘦猴子把自己身上填了土,替下刘鼠。刘鼠也依照瘦猴子一样,把裤脚、袖口扎住,往里填土,土层糊在身上又重又沉。这样把头和手脚缩进填满土的衣服里,活像两个无头怪物。 陈休先是走开,牵着两人出洞。那花头蜂一窝蜂的扑来,叮在衣服外却伤不到里面人。陈休喜道,“咱们先这么走,等找着柴火,把什么花头蜂烧个干净!” 两人也是喜,再走几步刘鼠突然停下,“不好!这土沉,一走一巅往下沉,马上上面的土变薄,还是死路一条。” 陈休想着不禁坏笑道,“不然你们躺下滚着走?这样土不会沉,说不定还能压死不少大蜂。” 陈休说的虽是笑话,也不仿是个办法。那两个果然就地一躺,一翻一滚往前去。 第十一章 上古遗迹 三个人一天一夜不曾休息,眼见天色将亮,听见前边有水声,便向前去。谁知听着近走着远,这三个又有两个滚着走,终于到中午才到水前。远处声小近处声大,到了近前才看原来是条大河,水不深却极为宽阔。 三人心喜,正要上前,可衣服怎能耐磨?小口子还好能凑合,大口子却再堵不住土了。几声缯裂,刘鼠瘦猴子都不敢再动,陈休一看两人裤腿和背上的衣服都已经磨破,轻轻一动土便漏出。那花头蜂还在上盘旋,怎么是好? 瘦猴子一急,“陈小爷,你看看那边水深,跟我说一声。我看这水八成是汇到沧江去的,我从这跳下去一口气游到沧江,看它能怎么办!” 陈休心道,这也是个办法,向前去看,指道,“你左边水深。” 瘦猴子不在计较当即一跳,刘鼠也跟上去。陈休心道在这万毒山找出路也难,也跟着跳进去。这三个进了水,气味消失,那花头蜂竟就此散去。陈休见着笑,其余两个从水里冒出头换气。瘦猴子道,“咱们进山人死了几个可什么都没找到,我看还是先顺着这水往前出了万毒山再说。” 陈休笑,“我是同意,总比在这喂老鼠强。” 再问刘鼠,刘鼠道,“这次没有防备,下次带好的东西再来找。” 几人都同意下山,顺着水流。因是顺水也不多费力气,却突然就听仿佛雷声,陈休一看不好,前方竟是个断崖!水流向下形成瀑流,听那声音也不知道有多高多深!便要上岸,可水流湍急不能游走。却看挣扎半晌仍在水中,将近断崖处水中出现一块巨石,几人奋力游向,以手抓着石头抵抗水流冲击。突然间刘鼠手下一滑,陈休见着未曾多想下意识伸手去救。那刘鼠慌乱扯住陈休慢慢向石块游动,水流一拍陈休失稳,再拽不住。刘鼠大惊,想着落下便死,一把拽住陈休手臂,这样一扯两人齐齐冲落山崖。刘鼠缠住陈休,竟是想用陈休来垫背,陈休只觉被乱水冲击,头晕目眩不知所措惊恐间脑袋撞上崖壁一下晕倒。 再醒来时天已黑透,乌云密布更不见一丝星光。身边空无一人,刘鼠也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陈休想挣扎起身,动手手不能动,动脚脚不能动,原来他半个身子已经如同融化一般渗进了石头里。陈休惊呼救命,只越挣扎陷得越快,突然之间脸也埋进石头,陈休大惊憋了一口气,再下个瞬间整个身子完全进了石头。陈休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想着这埋进山里,大概死了的感觉就是这样。 陈休心中苦恼,想那朱蛮刀说自己会变成石头,没想到没变成石头之前他到先和石头融成一块了。心里又暗骂刘鼠,心道自己好心救他结果还想拿他垫背,这么想着越想心中越不平。突然眼前似乎有光,慢慢的光线明亮,陈休感觉仍是在向下沉,却看天上亮的似乎是月亮。他越向下沉月亮却离的越近,突然石块似乎要将陈休吐出去一样。陈休来不及反应直挺挺的从石头中脱离,然后迅速向下落,片刻哄咚一声陈休跌落在地,再抬头向上看只见那石块距离地面足有几十丈。石头像是水晶一样,映着外面的月亮。陈休想着外面明明乌云密布哪来的月亮?心中一沉,喃喃道,“大概是摔晕了。”眼睛闭上心里暗笑自己,再一睁眼仍是原来景象。 陈休大惊,“这是什么地方?!” 就听一个轻灵女声传来,“这里本来没名字,两百年前一个少年来此说一声‘世事一场大梦’,我想大梦正合此间意思,便叫它大梦崖了。” 陈休松一口气,心说有人就好,“你出来见一见,有吃的也给我来点。” “我早已现身,你看不到罢了。” 说着几个野果掉下,摔倒地上虽然烂了,但总归能吃,所谓饥不择食,陈休捡起来三两口吃下。再道,“这地方怎么出去?” “我不知道。” “你在这儿多久了?” “大概几千年了,或许几万年了。” 陈休起身一拍脑袋,心说有个几千年几万年那该是神仙了,听着声音清脆,该是个美人。又听那女声疑惑道,“奇怪。人间自长皇重落封印已经有几千年了,怎会还有修行神术之人?”再一想又道,“你可是姓朱?” “不是。”陈休道。也是奇怪她何以这么问。 再等那人问话,却再听不见声音了。陈休喊道,“唉!你哪儿去了?” 不见有人答。陈休急了,“你倒是出来啊!我姓朱还不行吗!”仍不见有人。 陈休气愤,往地上一坐,再想着卢羽心中骂道,“这个也姓朱,那个也姓朱。像是不姓朱连话都不跟你说了。” 陈休要找出路。沿着四周石壁去看,除了南边一个水潭,再无其他。四周都是百丈的石壁,东西南北又各有百丈。这样一个地方说是个谷地觉得奇怪仿佛小了点,说是个地洞又实在是太大。再说谁家的谷地上放有石头封住?谁家的地洞还能见星月之光? 再向中间去,就看前方一个巨大黑影,走的近了才看竟然是个巨大将军石像。单是脚掌厚度就有三四个陈休高,可此处昏暗,唯一一点光是顶上映来的月光,因此开始竟没发现。只见那石像头戴战盔,身上负者细碎黑石甲,举手半握,想来手中本来有兵器。 怎会有人在这建造这样巨大的石像呢?再一想这地方是个神仙洞府,不能以常理度量。 陈休不解再绕着石像去看,只见石像正前一个土堆微隆,大概是个坟头。坟前一个石碑,石碑上大字写着‘吾兄百里归之墓’,小字刻有‘弟朱商同立’。 陈休大惊。百里归、朱商同这两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两百年前天下大乱,太上湖也是百家争夺之地。所谓山深藏贼、水阔多盗,太上湖更有水盗黑船无数。正是百里归和朱商同收服众人,平定了太上湖,创立了连云寨。后来百里归英年早逝,朱商同更是养育扶持百里归幼子,直到成人。这些事就是冀曲小儿也知道,陈休来连云寨多日自然有听闻。只是没想到百里归竟葬身于此! 第十二章 情深如此 四周空荡,陈休苦闷,心道果然是要困死在这了吗?大喊道,“唉!神仙姐姐,你可以再问问我是不是姓百里啊!”一声过,声音在此间回荡,确是全无响应。 如此空荡之孤寂一日难熬,却不知这就是朱家二百年的心境。 “你不问,那我自己说了!其实我也不姓百里!”陈休喊道。这一句又在此间往复回荡,陈休自己听得大笑,索性在石像下躺着,就看上面的月亮确是奇怪,刚才还是满月怎么此时成了弯弯新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呜咽之声。陈休尚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抬头就看上方石中的月大圆大亮,照的此间通白一片。 月越圆呜咽之声越大,突然几滴水滴下,陈休惊,“这里也有雨吗?”突然呼啦啦像天漏了一样,陈休跑到无奈只得躲到石像下。 在听一声狂笑,“龙境安在!龙境安在!”声音如雷一般响彻此间。陈休心道又有人肯说话了,喜得大喊,“嘿!这次是个神仙大哥,你告诉我怎么从这出去啊!” 那人却不理,依旧大哭大笑,“龙境安在!龙境安在!” 瞬间上方落水越来越大,仿佛江海之水倒灌进来,不过霎那便淹没石上的脚。陈休伏在石像身上向上游水,心笑道,“这水这么个涨法说不定能淹没整个石像,到时候从这往上游,岂不是就出去了?” 却又听那人大笑大哭,“长皇!长皇!龙境安在!” 声音震的耳朵疼,陈休堵着耳朵。水向上涨,突然石像震动,上面的黑甲掉落。黑石落水化蛇,蛇身滚烫,落水水沸。陈休惊恐仿佛进到地狱,想起初来太上湖见到的‘火蛇’,心道太上湖果然非同寻常,若非他与玉简相容此刻非死不可。陈休本来抱着石像的耳朵不肯放手,再看火蛇竟齐齐向南,心中一动,难不成南边有出口?陈休想着索性松开手,任凭水推浪挤,向南游去。却见涌荡激流之中,那些‘火蛇’成群结队的冲激南面石壁,顿时石壁穿透,火蛇外涌,石壁之上密密麻麻许多洞口,只可惜那孔口太小,最大不过几寸。 突然一声清脆女声呼唤,“离丘!离丘!”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此间震荡停止,上方也无水涌进来。此间之水从火蛇钻透的洞中排除,水位下降,再看上方月色暗了下来。 陈休早已惊得不敢说话。 就听先前那男声痛哭道,“长皇骗我!”突然一声爆裂,火蛇再从空洞回来绕着石像盘旋,再看石像周身金光一闪,火蛇化成黑甲重新归位,霎那间水向外渗,不过瞬间水已消失殆尽,唯有南边石壁下清水一潭。 一切回归平静。“你还没走?”轻灵女声响起。 “这地方怎么走?!”陈休忍不住喘着粗气大声道,刚才的场景吓到他了。 “我不知道。”女声答道,“我记得两百年前有人来过,等我再醒来有一个已经离开了。” 陈休想起朱商同和百里归,心中一喜,那朱商同必定是出去了,不然怎么把百里归的儿子抚养长大?既然朱商同出得去,那这里必定有出路!陈休急切问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醒。”女声答道。 “走的那个是叫朱商同吧?”陈休道。 “是啊。他能让离丘安静下来,我想他大概能让离丘放下也说不定。我还在等他再来,可人间过了两百年他大概已经忘了。” 两百年哪是忘了,那是早死了。 “还有一个叫百里归。他是来放离丘离开的,可我知道离丘不能放。后来那个朱商同来了。朱商同杀了百里归,把他埋在这里了就走了。” “你说什么?!”陈休呆住,随即忍不住阵阵发笑。都说百里归早逝,朱商同养其遗子,没想到这百里归竟是死在朱商同手里。“太上湖传言这两个情同手足,没想到也是自相残杀!” 女声一叹,“他们大概是情同手足的,朱商同不过是阻止他把离丘放出去而已。那百里归也只不过是舍弃一具肉身罢了。” “你说的离丘可是刚才那人,他犯了什么错要被困在这儿?”陈休问。却又没人回答了。“你在哪儿!”陈休大喊。 “我太累了。”隐隐约约似乎那声音在说话,再细听又听不清了。 陈休急得嗷嗷叫,心说好歹问点出去的线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再醒!再一想两百年前朱商同能出去,或许他留下的石碑上会有线索。想着再去看那石碑,前后左右翻弄,才看石碑后面隐隐约约竟有刻字,可时间长了,加上字迹太小难以辨认。此时细看,却见这么一句——‘兄所留鱼纹符必当亲自送往信陵’。陈休恍然,再想起那鱼纹符中的一句‘执子之手与子皆老’。想来信陵城中必然有一个女子在等着百里归,可朱商同却只带回了这么一句话。 再抬头看看这么个地方,怕是那信陵等着的女子连百里归葬身何处也不知道,也难怪她会将鱼纹符看得重要,以至于传给子孙后代。可惜其他人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以为鱼纹藏有什么宝藏线索,却不知那一句话所含的深情、所寄托的牵念自是比无数金银更加贵重。 又有一句:神术当绝。弟在此立誓,必不传后世。 陈休心笑,既然是神术怎么能不传给后世的? 再有一句:商同弑兄,本该自刎于此,奈何事端太多。又惶恐不能自持,故将天书后册‘遗世’留此,一来伴兄,二来以表弟之决心意志。 陈休看到‘天书’二字不由激动,再看‘留下’二字已然心喜,这天书里说不定就藏着线索!再看那坟头不敢动手,左右犹豫终于心中一狠,归到坟前念到,“百里前辈,你别怪我惊扰你好梦。小辈实在是困在这里没办法了,你看小辈年纪还小,怎能在这个地方终老?我要能出去一定过年过节给您烧纸钱,百里随跟我的仇我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再找他。”又拜石碑,“朱前辈,人死魂散,这也两百年过去,百里前辈早该不在了。您把东西留下也是白留,不如送我一条生路。您老人家放心,我陈休不是忘恩负义的,这东西我只看看找到出去的路我就给您放回去。再不然我出去之后都告诉朱蛮刀,自己把它忘了。您是他祖宗,总该不会怪他。”说着也是三拜。 第十三章 梦龙 陈休找个稍大的尖扁石块去刨百里归坟头,一边嘴中默念着,“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未过多时坟头刨开,只见两个木片裹着一具白骨,白骨头前放着一本黄了页的书。 陈休连道,“包涵包涵!”一边要把书拿出,手才碰到却莫名觉得似是有人盯着他一般。抬眼去看,自嘲道,“这鬼地方哪有人?” 想着躬身将书取出。 百丈高处,陈休未曾注意到的地方,那石像一双眼睛再重新闭合。 陈休再把坟土堆合,打开那书来看,却看开篇就是‘天地相合,以灵神为圣洁,人生而卑贱’。所谓天书,竟是开篇贬低人。陈休虽是不解也不多计较,细细翻过,翻一遍过去,书中满是‘修身聚气’只说,关于如何离开这里确是半句没提。陈休沮丧把书放下,再躺倒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陈休已经睡去。 空荡荡的此间突然一声吟诵,“我有命从天地,甘以命法天地,甘以命为天地。”声音在此间之中回荡,空灵却又威严如神如同祭天誓言。 轻灵女声一叹,“你这是何苦呢?” 那人狂笑,“长皇自灭神术意图将我困在此间,可神术虽绝道法不禁。人虽如蝼蚁,待有万万千千大军,长皇几丝残魂又怎能抵挡?!” “他若不同意,你也毫无办法。” “人贱而贪生,不由得他不同意。” 千年万年,他竟斗得魂飞魄散仍不罢手,除非神形俱灭放肯罢休!女声沉默,长久一声轻叹,“你又怎知他会受你摆布?” 那人冷笑,“两百年前百里归没法抵抗,这小子既是贪生之徒,又是不甘寂寞之辈。困在此间,转瞬既死,不由得他不选!”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变成下一个朱商同呢?” “人间有几个朱商同!总得赌一赌!”那人大笑,“况且他朱商同又能高明多少?妄图阻我之路,不过推迟个几百年罢了!几百年对人不知几生几世,对我又何足道哉!” 声音隐去,恍恍惚惚一点白光在陈休眉心闪烁不定。 朦胧之中陈休睁开眼睛,却见仿佛进了虚无之境,茫茫之间一无所有,无天无地只有一片白色。 “这是哪儿?”陈休懵懂,脑袋也疼。 突然虚无中一条白龙显身,白龙旋落化成一个俊朗少年。少年上前冲陈休恭敬道,“命主!” 陈休惊,“你是什么人?龙神?”又喜,“你是神,可能带我出去?” “不敢。吾是左一,是玉简之魂,也是长皇残魂。你既然以血为祭,自然是左一命主。”少年道。玉简虽还在云冠山百里随夫妇那里,可陈休与玉简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然能在梦中相聚。 “残魂?”陈休奇怪。 左一道,“长皇已死,魂飞魄散,三界之中唯有飘荡游魂,我便是其中之一。你念动天书唤醒左一,便是甘愿以残魂永守人间界。既是如此,左一愿听从调遣。” 陈休才想起离开高渠后确是不小心将血掉在玉简上,脑中却回荡着朱蛮刀的‘化成石头’的话,一阵惊恐,再看那左一,道,“先说好,我不是甘愿,血是不小心滴上去的。” 左一道,“既是不小心,为何又修习天书,将我唤醒?况且血誓无法可破,除非人死。” 好个誓言无法破,简直比孙贺奇拿一条破鱼讹他钱强盗多了!陈休堵的无话可说,他确实打开天书也确实念了几句。再一想玉简既然有灵,说不定变成石头的事也能再商量,也不用着急现在跟他掰扯,现在第一要紧的是从这鬼地方离开,想来安心盘腿坐下,再抬头看着左一谄笑,“哎,你有没有办法从这出去?” “神术通天,人间界何处去不得?”左一道。 好大个牛皮!陈休笑道,“你的话既然已经说了,就先给我弄个出路来。” “左一是残魂,无力成事。” 陈休急躁挠头,“要不传授我点仙术?” 左一摇头,“诸神已死,神术已绝。” 陈休沮丧沉默半晌,既然朱商同能出去,怎会是死路?再看左一问道,“这地方没有办法出去?” “此间在万毒山南,石壁之外就是太上湖。若是趁八月十五月明之时结界薄弱之时击碎石壁,必能出去。” 陈休一下笑出声来,“我要有一掌拍碎巨石的本事也不会掉到这地方来。”首先不至于落到刘鼠手里,就是上了当还能不把那几个小子轻易收拾了? 左一不以为然,“结界薄弱时必有大水灌进,那时黑甲剥落化为火蛇。火蛇必要穿出石壁,石壁上也必定千疮百孔,趁此时以人间武力便能破壁而出。” 那石壁不知多厚,火蛇在上钻出的空不过一指粗细,就是有些重叠也最大不过手腕粗,要把石壁一掌拍碎简直痴人说梦。陈休苦笑,“那朱商同或许可以,可我没那本事。”况且武功哪是一朝一夕能连成的,等他能劈开石头的时候恐怕已经胡子白花花,走路也颤颤巍巍的了。到时候出去一看,卢羽跟朱蛮刀的孙子都有了,他还出去干嘛?想着苦笑,闷着头随意又问,“我这要连成要多长时间?” “若是凡人需得三百年。” 三百年?陈休苦笑,三百年后他尸体也没了,再想着他进来不过两天,只吃了几个摔烂的果子,苦笑道,“我就是个能活千年的王八,真能有几百年的寿命,在那鬼地方也得早晚饿死。”再一想既然这左一没办法,不如退而求其次,先跟他商量不当这什么命主,至少不会变成石头,这么一想,抱怨道,“再说我这当了你的命主弄得筋脉阻塞也没法练武功内力,不如你先把‘命主’的事解除了?” 左一道,“命主之事,我无办法。但武用筋骨,道法用灵。你无法连武,却能修道。” 陈休冷笑,“你刚才还说神术已绝。” “道法不是神术,道法不过是借万物之力而已。虽不能上天入地,但也能借力破这石壁却不难。。” 这有办法,陈休自然心喜,起身喜笑,“那就练啊!” 左一道,“道存于天地,却不能由人擅用。以人之身用天地之道必定自损性命!” 陈休听他说一梦千年,本来心动,再听损耗性命苦笑道,“我命都没了,要筋脉干嘛?”再一想世上哪来平白得来的东西,想着从这鬼地方离开还要人送你几百年的寿命? 长皇既死,人间以人为尊,人又以命为贵。人间最贵不过性命,故生死之交虽千万金山不能换得。 陈休闭目躺下,好半天喃喃自劝道,“管他神法道法,出去能活一天也比在这种地方强!” 第十四章 老翁 月亮又是盈缺交替。晦明变化的月光下站着威严硕大的将军石像,石像下陈休仍旧熟睡。慢慢的月光明亮,崖下一片大白时,顶上顺出大水,大水慢慢淹没此间,陈休却未上浮而是牢牢的躺在地上。 一梦千年,仿若有另一片天地在陈休梦中。天地又怎是水能托扶起来的? 大水而来、火蛇而去,死魂咆哮、神女呼唤,黑甲复位、破壁重合。须臾之间又是一个轮回。 女声叹息,“何苦执迷?” 无人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遗落在石像眼角的水滴滴落,水也无情,石也无心。 那水滴正落到陈休额头,将陈休唤醒。陈休睁开眼睛,起身,水滴又顺着他鼻骨流下。 太上湖 一叶扁舟上两个老头席地而坐,一个穿着短打、头发杂乱的是个柴翁,另一个头上带巾,是个老书生。旁边一叠盐煮毛豆、一叠盐煮的花生、更有一坛老酒,也都是席地放着。老头后面一个鱼篓,篓子里三只大蟹。 八九月间,螃蟹正肥。 柴翁道,“你个‘死老头’,逮这三只蟹我出力最多,当然要是两只归我!” 老书生道,“你这话不对了,一会煮蟹该用我的蒸笼,自然该我两只!” 柴翁道,“你蒸笼底下烧的可不是我的柴!” 原来这两个正分捉来的螃蟹,正谁也不肯让谁间,却见水上飘着一团莫名的东西。 柴翁拍拍老书生肩头道,“死老头,你眼神好,看看那边什么东西。” “我哪儿看得清!”老书生笑骂。 小舟靠近,才见竟是个人,去看来却还有气。小舟上没地方在放人,两个老头更没力气搬他上来。柴翁一拍头,转身拿个绳子,一头绑上那人胳膊一头绑在船头,舟向前行也拖着那人。等乘舟靠岸,两个把他拉到岸上,拍打那人的脸。那人仰头吐出几口水,再又昏倒,想来是伤势不轻。 老书生略同医术,由柴翁搀扶着蹲下,查看那人,过了半晌一叹,“他该不行了!我看腿骨都断了!” “腿骨断了?这就是喊醒了也不能动。”柴翁道。两人一商量,想着把那人搬到住处,也有几里地。人老力小,山野之地哪能找着帮手,无奈只能把那人拖到柴上拖着走,柴翁也走在旁边帮扶着。推开篱笆门,过了小院进了屋,两个又费半天劲才把那人放到床上。再看他一身湿透,拿了件衣服给他换上,又按着土方把他腿绑扎了。这样折腾一番,天已大黑。 “这下好了,又来个分食的,咱俩也不用争了。”柴翁大笑,又把木柴拿了煮了螃蟹。 秋风凉。床头一点小油灯闪烁。陈休只觉得头重脚轻,或是长久不见光亮,眼睛微微睁开便觉得晃眼。再要下床,却觉得腿上剧痛,想来是石壁塌落砸的。 “好小子!到会找时候醒,螃蟹就熟了!”柴翁笑道。 陈休睁眼四望,“这是哪儿?” “我家!”柴翁笑,指着窗外,“看见没,就是我们老哥俩把你弄进来的。” 陈休顺着柴翁所指看过去,只见院中左边一棵石榴树,树上垂着几个大石榴。似乎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右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慢悠悠的过来。 陈休问,“这里离太上湖多远?” 柴翁笑道,“远!足有几千步!” “几千步算得上什么远?” “老胳膊老腿走上一步也难,这走上几千步得累废了!” 陈休心道,既然不远那就好办了,想着他不见几日,该有人四处找,又问,“这几日可有连云寨的来找人?” 柴翁想着摇头,“我们这山野之地,找人也不会到这来问。” 正说着一股香味飘入,老书生也端着瓶酒来,“老柴头,跟我把蒸笼抬下来!”再一看陈休醒了,大笑,“好个小子,还真醒了!说你腿骨断了,还这么有精神。” “得!你先躺着,我去帮着把螃蟹弄出来!唉!人老了不中用,原来一个人干的活得两个人喽!”柴翁笑道,两三步跨出去跟着老书生说说笑笑的去了。过不多久吃食摆好,两个人进来坐下,又支了个卓给陈休分了一份。 吃到东西,陈休才确认终于从大梦崖出来了,脑袋也彻底清醒了,起身道,“小辈姓陈名休,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老头相互看着大笑。柴翁先道,“你叫他臭老头好了!” 老书生也不客气,“那你喊他老不死也正好!” 陈休干笑,“那就是‘臭前辈’和‘老前辈’了。谢两位把我捞上来!” 那柴翁拦住,“你可别谢。我们两个得谢你,你要不来我们两个老东西说不定得吵到明天。” 陈休笑,“我做梦的时候还给你们劝架了?” “可不是!三只螃蟹两个人分,这可是个大难题。你来了这问题可不久解决了?”老书生道。说罢三人大笑。 “老头说你问过连云寨,怎么你是惹了连云寨的人了?”老书生问,再看陈休有言不发,大笑,“你尽管说!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不怕,你就是惹上连云寨,我们也不能把你扔外面!” 陈休不知道该怎么说,告诉他们自己是从万毒山钻出来的?想着只笑着摇头。柴翁以为陈休有隐情不愿说,也不在意,“你们这些岁数小的就是喜欢藏心,等到了我们两个这年纪,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陈休心叹,想着消失几天也没人来找,也是奇怪。再想这里看来是偏僻之地,也不再想,看看四周又问道,“今天可是什么节日?” 陈休是见此处木梁落灰,地上也凹凸不平,想着大概不是富贵人家,这时候酒菜却如此丰厚,才这样猜测。 “不是过节还能不吃了?”柴翁大笑,“要说是节,今天是吃到螃蟹的大节!” 不过多时,酒饭皆尽,柴翁跟老书生把东西收拾了便也离开,独留陈休一个。 陈休半躺着,再看窗外一弯秋月,想着这万毒山过了几天大半条命都没了,不觉骂道,“刘鼠,别让我见到你!” 第十五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晨光熹微,林中一点炊烟上起。 陈休也醒了,腿似乎好了点,却还不能动,只慢慢撑着半起身,又拿一个木杆挑开窗户。院里柴翁一惊,左右看看老书生不在,示意陈休不要说话,又捧着衣服慢跑到窗前,“别跟那老头说。他等着这一口好几天了。” 说着竟塞给陈休一个石榴。陈休心里暗笑,拿着石榴再看,突然一愣,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他进万毒山前已经将近十月,石榴早就过季了,怎么这会儿才熟?陈休心疑,问柴翁现在是什么年月。 “你要问月份这我知道。你看这石榴没?它熟了这就是快九月了。至于年头,这可不知道。我们老哥俩在这住了十几年,见人都少,哪知道现在什么年头。”柴翁道,说着再看老书生不在,过去摘了个石榴,出了院子。 陈休惊愣住,想着别是南柯一梦、王质烂柯,难道他在大梦崖也一觉几百年过去? “老柴头,饭熟了!”老书生喊着,进屋来找柴翁。陈休呆呆愣愣,石榴尚在手中,见老书生进来看看手里石榴,尴尬嗤笑。 老书生看着随即明白,浑然不在意,冲陈休一笑,“这老柴头没个别的爱好!”说着冲外大喊道,“老柴头!再晚了饭可没你的了!” 话才说完,柴翁小跑着进来,手里半个石榴还没吃完。 老书生笑,“偷吃嘴还没擦干净怎么就进来了?” “别说了!我看外面来人了,说不定是来找这小子的,别是仇家!”柴翁小跑进来把石榴往桌上一扔急道,“你赶紧帮着我把这小子先藏一下!” “咱两个能把他搬到哪去?”老书生急道。 陈休心道外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也是藏一下的好。再看那角落里一个大红箱子,“你们扶着就好,把我扔到箱子里。” 老书生柴翁也道正好,一前一后俯身将力要抬,抬起确是一惊。太轻。按这个重量一个人也提起来了,外面有人就要到了,也没多问,把陈休塞进箱子里,又胡乱扔进去几布挡着。 就听外面一人高喊,“可有人吗?给咱们准备点吃食!”说着就有七八个人进来,各个带着兵器,人也横气。 柴翁迎过去道,“几位从哪来?干嘛去的?” 一个答道,“没个什么事,几个来游山的。”说着进了正屋七七八八的坐下。老者把做熟的早食先端来了,又去忙活着再做。 陈休躲在木箱里,就听外面一个抱怨道,“都说宝藏在山里,可谁也没找出个银子毛。我看哪这东西早没了!” 一个笑,“你这是屁话!你要真觉得没有,也不费巴拉劲来了!” 一个道,“可不是。连云寨找了两百年也没找到,还能你一来就给找到了?” 一个着意去拦。 一个道,“你让他说,你还能怕那两个老头听见?” 一个道,“依我看,那连云寨没找到他们那是点儿背。什么都不知道天南海北到处找,再来个两百年也不行。要不是传出来长皇宝藏在万毒山,咱几个也找不到这儿来!” 陈休心里暗惊,怎么长皇宝藏在万毒山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再一想,他掉进大梦崖前,鱼纹符在瘦猴子手里,他要是不死必定回来,再说那刘鼠若是没死也不能放过。想着心里暗笑,反正是假的,人知道的越多越好。 外面又一个道,“你说也奇怪了,那鱼纹符在百里寨子呆了两百年,怎么就没被发现呢?” 一个笑,“你咋知道没被发现?依我看百里寨子的早该知道了,就是没跟外人说,自己暗瘪瘪的找着呢。” 几个听了大笑。不过多会儿,老者把饭食端上来,几个毫不客气。 就听锃锃几声,那几人拔刀拔剑。陈休心道不好,这几个竟是要杀人灭口,难怪不怕人听。陈休心里暗骂,就要掀开箱子,突然就听院外有人高喊,“可有人在!” 柴翁去迎,一看又来四个人,再问。一个小子道,“游山的。” 柴翁暗道,“一大早的游个什么山?”说着迎进来。 里面先到的人确是警惕起来。 后来四个人的进来,见有人,也不多惊,一个抱拳道,“不想还有客。幸会!” “你是来游山的?”先来的一个道。 “正是。诸位也是来游山?”一个笑答。 先来的众人相互一看,突然拔刀拔剑,后来者亦出手应对。 柴翁在一边劝喊道,“唉!有话都坐下来好好说,动个什么手!” 就听铛铛铛铛几声,却看先来的七八个人皆武器脱手倒在地上。 后来的一个笑道,“都是来游山,你们动什么手啊!”说着脚下一踹,骂道,“都滚吧!” 说这话的小子打架的时候躲到一边,骂人的时候冲上最前。那七八个心中有愤却苦于计短,一个个弓腰低头捡了武器跑了出去。 柴翁不知道之前的那几个想要他们性命,再看七八个被后来的几个打走,屋里一片混乱,长凳也坏了一条,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急性!” 老书生唯恐他话多,赶忙喊道,“你个老柴头,哪来的那么多话!过来添柴!” 柴翁冷哼一声,“你们也是要吃食的?坐过去等着!” 那年轻人笑道,“吃食就不用了。这里面的东西我留下一个给您收拾了。” 陈休听这声音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把箱子轻轻一挑,却见竟是袁从。一人察觉,下一瞬一点寒星冲木箱飞去,惊得陈休猛然合上木箱。 “袁从!让你的人别动手,是我!”陈休喊道。 袁从奇怪,再一想试探道,“陈小爷?” “是是是!”陈休道,掀开木箱笑。 袁从打量一番见果然是陈休,大笑,“我还当陈小爷去哪了,原来躲进木箱子里了?” 陈休也笑,心道‘我出冀曲可不就是躲在木箱出去的?可惜一出去就被刘鼠卖了’。想着笑道,“别说了,先来两个把我扶起来。我这腿骨断了,自己起不来。” 袁从微愣,示意两个去扶陈休。 陈休看柴翁气愤,又跟柴翁说之前那几个想杀他们,柴翁听了又谢袁从,谢罢去给老书生添柴煮饭,要留袁从等人吃饭。 袁从也未多说,冲一个道,“你回连云寨告诉二爷,说陈小爷找着了。”再看陈休双腿,心中琢磨,又道,“小爷情形你自己琢磨着怎么说吧。” 那陈休半躺在床上,却笑道,“怎么?突然混好了?” 袁从抱怨,“您还说呢。您说让我跟着您,结果扭头自己走了。要不是耿小爷替我说话,现在怎么样还难说呢。” “你们这是来这干嘛呢?” 袁从笑,“耿小爷见我机灵派给我几个人,让我带着他们在万毒山随便转悠,见着成群结队的就打。反正也不用我动手。” 耿小多这是唯恐来万毒山的人不多?那几个人的穿衣武器上都有连云寨的标志,遇到的人见了肯定也就认得了。本来这长皇宝藏在万毒山的事传出去大家还只信三分,再一看连云寨的人也在找就得信九分了。这耿小多还真配合。“” 袁从看着陈休又道,“你这一去三年怎么弄成这样?” “三年?”陈休惊喊一声。再想果然那大梦崖不同寻常,又看袁从因他喊声惊诧,想着这事还是不跟他说的好,转而笑问,“刘鼠回没回过连云寨?” 袁从知道他有事不愿说,也不再问,笑道,“回去了。不过不是自己回去的,是给人抬回去的,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整天痴痴傻傻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没事就大声嚷嚷的。” 陈休苦笑,还想教训他,没想到他比自己还惨,想着又问,“卢羽怎样了?” 袁从大笑,“好着呢!卢姑娘好着呢!不过过了今天就得喊寨主夫人了。” “你说什么?”陈休一把拽住袁从,“你这话什么意思?” “唉唉!您别急啊!”袁从不明白陈休怎么突然生气,也只陪着脸笑,“就是今天二爷和卢姑娘大婚。” “混账!”陈休骂道,再一想自己一走三年,三年间不定都发生什么了,一想更是沮丧,把袁从松开。 袁从整整衣服叹道,“您这要回去正好能赶上拜堂。我们这些人是见不着了,也就晚上能赶上一顿酒。” 陈休气的直拧被子,心道卢羽不定是被怎么朱蛮刀骗走的,想着一拍大腿,“不等了!咱们现在就走!” 第十六章 坛主 陈休急着回去,跟两个老者道了谢,两个人弄了个板抬着陈休就要走,却见外面混乱,十几个人带着家伙冲进来,院外还站着许多人,其中就有刚才被袁从他们赶走的。这些人脸上都莫名涂着红色,唯独一个涂着青色,不知道什么缘故。 “别以为连云寨我们就不敢惹!”一个先前被赶走的人狠道,“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们!” 青脸的笑他,“刚才你说四个,没想到还有个残疾的?!就这么你们还输了?”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即刻动手。袁从被人围住仅能自救。他带来的那两人虽被隔开却也是以一敌三。再看陈休。有三人向他逼近劈刀砍下,大刀举起突然锃锃几声刀也断了。几人惊诧,扑身上来,不料地上土向下陷一个小坑,正在三人落脚处,三人脚下失稳扑通倒地。眼见陈休几人将胜,那青脸也是害怕,拽过柴翁掐住柴翁喉咙。 陈休眼见不能救,当即喊道,“都住手!”再看青脸,“你要是敢动手,我保证你必定惨死!”话刚落下,却听锵锵锵几声,前面十几人的刀全部拦腰断了。断掉的刀尖落到地上,哐哐当当,剩下半截在手里,那些的人因恐惧而沉默。 袁从几个也是意想不到,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再看围着的人,连道,“陈小爷,您快想点办法。” 陈休哪能有什么办法,他双腿不能动,这要再动手恐怕混乱中柴翁和老书生第一个遭殃。他能控制的范围不过十步,能做的也只是让刀剑断裂、让地上陷个小坑。那青脸要是掐死柴翁他也只能干看着,这帮人弃了兵器赤手空拳上来,他更是只能干瞪眼。现在情况也不过是以‘断刀’来威吓,那些人不明白所以恐惧,等到明白过来他们才是没办法了。 正是僵持,却看门外又进来一个涂着青色的人。那人一看陈休,惊得两步上前,回身喊道,“误会!误会!这是自己人。”再上前两步攥住陈休双手,“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小前辈!”再看陈休双腿残了,悲而道,“小前辈,您怎么这样了?” 陈休听他喊‘小前辈’,再看那张脸一下记起来了,这是船舱底下的那个疯子,不过倒是瘦了许多。 那人看陈休不说话,连连道,“小前辈您不记得我了?船舱下面?您还提点过我呢?” 陈休哭笑不得,心说你是三年没见,我可还是前几天才见过你,想忘了你也难。想着笑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见陈休想起来,连连笑道,“上次没给您说名字,我叫汪二。您看得您指点我现在也算小有成。”汪二激动的语无伦次,再道,“他们,这是他们说被打了,我们这就来看看。没想到是您。哎呦,您看您三年过去一点都没变!” 青脸的那个喊道,“汪二,你回来。他们打了人的可是真事,咱要不把这仇报了,怎么对得起来的兄弟。” 汪二扭头笑,“大皮头!小前辈可是大师,也是咱门中人,凭着小前辈的本事这要请回去得和坛主平起平坐的。” 十几把刀齐齐断裂的事就发生在眼前,众人岂能忘记。青脸看看陈休又看众人,想着为难道,“前辈当然得恭敬请回去,剩下的可没关系了!”说着众人举着残刀对向袁从等人。 剑拔弩张间,袁从等也退几步,三人把老书生护在最后,把陈休推在最前。 陈休冷笑,“你们要请我,我可还没同意呢!我去可以,但他们得安全。” 青脸心知若不动手面子上下不来,若是动手,那柴翁毙命他自己也活不长了,此时见陈休松口,索性放开柴翁,向陈休一拜,“小前辈既然发话,我也不能因私人恩怨和小前辈结仇,而害了该以坛里利益。” 他这话是说给众人听的,话罢,众人亦道,“请小前辈!” 陈休看着袁从等人,突然一笑,“他们不去,你们自己找两个抬着我走!” 袁从心道此一去龙潭虎穴,想着站出来道,“陈小爷,我和您一起去!” 众人也不再议。两个人抬着陈休,再出了院子,沿着岸边走了没多久上了一个小船,船行几里竟见前方一个楼船。小船停附楼船旁,青脸喊道,“让人来迎!有高人到!” 话传下去果然有人出来,噌噌噌又出来一白脸老头。汪二赶着上前殷勤道,“坛主!这就是我说的小前辈!” 白脸老头点头,众人上了楼船。 白脸老头再打量陈休,见陈休腿有残疾也未多问,更让人搬出椅子,请陈休坐倒,又有人抬着走。穿过楼廊到了内厅,却见厅上正中一个平底的巨大油锅,锅下有火。 白脸老头道,“坛中规矩,能从油锅中取出一枚铜钱者坐上位。”说着抄手摸出一把铜钱,竟直接把左手伸到油锅里,慢慢把铜钱放下才拿出。 他这是逼陈休呢。 袁从见那白脸老头面不改色,勾头看那油锅。油面平静连点青烟也没有,这时候油是最热的,若是一把青豆下去立马就能炸开!再看陈休轻声道,“陈小爷,这可怎么办?” 陈休心道他们进来这坛主总得验验货色,也好服众,再说还怕他考我别的!陈休想着轻笑,敲了敲扶手让人把椅子抬近,又四下看着轻笑,“有人有线吗?” 众人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也不问,过不多时递上来一条红线。陈休一笑,接过将红线几个对折,截下来大概有半尺长,又双手拿着线迅速就放进油锅里。油锅虽烫,因没有空气所以红线也没着。再看陈休用那红线把那铜钱一个个穿起来,待到铜钱红线离开油面,红绳瞬间着了,明火一引火焰迅速覆盖整个油面,那串铜钱的线也烧尽了,铜钱回落回油中。 陈休举着手中剩下的一枚铜钱,铜钱还带着火。陈休看那白脸老头笑道,“一枚铜钱!”说着随手一挥手,铜钱落到上位的桌面,滋滋啦啦铜钱火灭,桌子却烧出一圈黑。 众人敬服,白脸老头弓手一拜,“果然是高人。小前辈,请!” 两人抬着陈休到了上位,众人亦是齐齐喊了句,“小前辈。” 陈休笑应,心中却疑惑。那左一说时间已不存神术,想来该是真的。他陈休是因为玉简的关系不怕热油,怎么这白脸老头竟也有这本事?玉简还能如此之多? 第十七章 重回连云寨 陈休觉得奇怪,看着那坛主左手,心中恍然,暗道,“原来是个假手!”想着却笑,果然是个装神弄鬼的地方,起身道,“诸位!你们这个坛主可是假的!” 众人惊,白脸老头豁然站起,“小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若怪我礼数不周,我自当赔礼道歉!” 陈休笑,“你肯将右手放进油锅里取出个铜钱吗?” 众人愣神,相互看看,那汪二起身笑道,“小前辈有所不知,坛主不如前辈修为,如今只修的左身通天地。” “那你把左脚伸进去也可。”陈休笑,看着下面个人又道,“你们见惯了坛主手放铜钱,为何不来个油锅洗澡,你们坛主洗不了澡洗脚总行。”再看白脸老头,再道,“你若不肯,那必定是假的了!” 白脸老头眼神一沉,起身缓慢向前,心知陈休必然知道他机关诡计,突然转身一指陈休,骂道,“我看这个不是小前辈!实乃妖人!教长所说世上有妖道偷借天地之力,以人心练法力,才能修为如此之快,不然以他这种年纪何来此等修为?!今日妖道来我分坛,乱我分坛之心,可见其心险恶。诸位随我诛灭此妖道!” 众人仿佛恍然大悟,纷纷起身。 这倒让陈休愣住了,这帮人竟完全信了这坛主胡说八道,想着冷笑,“你们不知道这狗屁坛主装神弄鬼的把戏,信我是妖道!” 汪二道,“小前辈,”又看众人,把前辈二字吞下去,“你要不是以人心练修为怎么有这本事?” 陈休卡住,这帮人!想着一笑,“你们若是不信,何不看看所谓坛主的左手?”说着心念动,只听咣当一声,那坛主左臂落地,露出个一尺长的短细如儿童的手臂。 原来那白脸老头左手有疾,自幼不得生长,在那手臂上套上个机关假手,假手中有机关能做些简单动作。 那手臂落地,众人竟恍然大哭。坛主气急喊道,“此乃妖人,以妖力毁我修为、断我手臂!” 众人大哭,冲那手臂三拜起身,愤愤看向陈休。 袁从混在人群中此时竟没人注意他。只看袁从突然用刀推翻油锅,趁着乱时跑去将陈休抱起,从后面跑出。那些人却也不问大火,先追陈休。 陈休看那袁从,想将身上浮也好省他点力气,又想到刘鼠,冷笑便道,“你扔下我自己先跑,跳到水里还怕逃不掉?” 袁从嘿嘿笑,“我这来了就是陪陈小爷的,陈小爷要死我就陪着死,不然咱就一起逃!” 陈休心思一沉,便要设法,却听有人喊道,“陈休!陈休!” 是卢羽!陈休眉眼具笑高声应着,就看上方木断,朱蛮刀带着卢羽从天而降。 卢羽尚穿着嫁衣,朱蛮刀亦未脱喜服。原来二人正要拜堂,突闻陈休腿断又被来历不明之人带走。那卢羽道,“当初三殿下让我和陈休同去,本就有让我照看他的意思,如今他受伤如此,我必得救他。”卢羽要去,朱蛮刀亦是陪同,两人这才找到这里。 朱蛮刀逼退众人,回头道,“我们这就走!” 陈休想着刚才朱蛮刀抱着卢羽的样子,心中不快,道,“我腿有残疾,不如你抱着我吧!” 朱蛮刀点头答应,也为多言抱着陈休,四人上到楼船顶上,跑到船尾,见船尾十丈外有船停着。当即有四人上来,要接过陈休。 陈休心说你把我放下就得抱卢羽,哪能愿意,便道,“朱蛮刀抱着安全点。” 卢羽点头,冲那人道,“你带袁从过去就好,我自己可以。”也为多言,卢羽自用轻功飞过,后来接应的有两人殿后、两人架着袁从也已过去,朱蛮刀抱着陈休,也已轻功飞过。到了中间陈休看着朱蛮刀喜服,心里暗骂,使个千斤坠。朱蛮刀吃力不及,也未慌乱,点水而起,落到船上。 “你?”朱蛮刀疑心要问。 陈休打马哈,“我什么我?我还以为你想把我淹死呢!” “刚才是怎么了?”卢羽问道。 朱蛮刀轻摇头,“没事。” 船往回行,陈休躺下休息,见独有袁从,便道,“今天看到的事不许和别人说,尤其是朱蛮刀。” 袁从为难,“二爷问起来我还怎么说?” 陈休笑,“你就说我被带上船,他们要给我上刑,你英勇无畏推翻油锅,趁乱带走了我。我给你记一大功。” 袁从听罢也笑,点头答应。 不过多会儿回了连云寨。此时天已黑透,耿小多等人迎来。那陈休被抬着下了船,耿小多上前笑道,“抬着陈小爷跟我走!” 又向卢羽朱蛮刀道,“二爷、卢姑娘。众位寨主、兄弟都等着喝喜酒呢,你们赶紧过去吧!”几人推着朱蛮刀卢羽向另一个方向去。 陈休一听愣神了,这要一分开明天卢羽就是寨主夫人了,心中想着突然有了主意,大喊了声,“卢羽!”喊罢突然仰头昏倒。 卢羽担心回头,就要过来。 耿小多皱眉看着陈休,突然笑道,“卢姑娘,陈休不要紧,不过是这几天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这边有我呢!” 众人亦是附和,“不过是累了。还是喜事要紧!”这连云寨和朝野上前都有交情,朱蛮刀成亲各方人都来祝贺,自然不能让他们空等。 这下陈休彻底愣住,心说就是连云寨这帮人帮着朱蛮刀连哄带骗,把卢羽骗到手,今天总不能让他们把婚结了。心道该再咳嗽几声再做疼痛的叫喊几声,正想着还未张嘴,突然一只手捂住他嘴巴。 耿小多躬身耳语,“你要再敢玩花样,我就把你憋死。”说着手上力气果然重几分,陈休只得连连摇头。陈休被抬着也不知道往哪走,过了半天耿小多才一松开手,陈休突然大喊,睁眼却见卢羽等人早已不在了,此时不过几个人抬着他,身边认识的也唯独耿小多一个。 “你们要把我弄哪儿去?”陈休骂道。 “你既然累晕了,当然是送你去睡一觉。”耿小多笑看陈休,“怎么?这就醒了?” “这要不要跟二爷卢姑娘说一声?”旁边有人道。 “要说要说!就说我快不行了,让他们过来!”陈休道。 “你看他像不行的样吗?”耿小多笑,“你就说陈小爷已经醒了,一会儿还要去喝他们的喜酒呢!” 第十八章 古怪气氛 连云寨上正是喧嚣,陈休听着怎能好过,只恨腿骨断不能行动。那耿小多又知道陈休心思,更不肯让他去。陈休假意说自己只是去祝贺,耿小多确是不信。陈休骂耿小多想气他走,反而被耿小多气的咬牙切齿。你来我往这样几番,无论陈休怎么折腾,耿小多就是油盐不进。眼看天色已晚,陈休急得拍床大骂,“你们这帮骗子强盗,想尽办法把卢羽留在连云寨给朱蛮刀当老婆,现在好了如你们愿了!”骂完想着自己腿也断了,平白的掉进什么大梦崖卖了命的逃出来,结果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三年过去了,卢羽也被朱蛮刀抢走了,顿时觉得委屈的不行,竟然几行眼泪掉下来。 耿小多看陈休那个样子,哭笑不得,“你委屈什么,卢姑娘和二爷那是天生的缘分,他们情投意合跟你有什么干系。二爷哪里想骗卢姑娘,又哪里委屈你了?”说着看向寨子,竟苦笑摇头,也不知道藏得什么心事。 正说着外面有人大笑道,“陈休!陈休!听说你腿断了!”原来是戴一鸣。 他进来一看陈休躺在床上哭着顿时愣了,“你怎么哭了?这腿断了也不是一定得残。”再看陈休抬眼瞪着他,觉得说错话了,又看耿小多也在,又干笑道,“朱蛮刀走到哪你都跟着,怎么他成亲你都不去?”这话说完就看耿小多也扭头看着他。屋内气氛越发的不对,戴一鸣尴尬苦笑几声就往外走。 陈休看耿小多神情古怪,不禁暗自猜测,再听他说话娘里娘气全无男子气概,再加上戴一鸣那句‘走到哪都跟着’想起似乎这耿小多常莫名其妙的看着朱蛮刀。陈休想着不觉一笑,看着耿小多坏笑道,“你该不会是……” 耿小多瞪着陈休,“你想说什么?” 终于怒了,陈休暗笑,想着眉毛一挑盯着耿小多坏笑,“就是龙阳之癖什么的……你对朱蛮刀……嗯?啊?不然他成婚你却一副死了亲戚的样子。” “我是看你悲惨的模样可怜你。”耿小多起身冷笑,再看陈休,“你无非就是想激怒我。我不管你是真相祝福,还是想趁机捣乱,我现在告诉你,想从这离开,想都别想!” 陈休本意就是要激怒耿小多,想就算他不带自己过去,只要把他气走了,再忽悠别人也好,仍笑道,“你要不是心虚,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耿小多强压怒火,再看陈休,突然故作轻松贴着床边坐下,再笑道,“我是不是心虚可以另说,不过天下确是没有比你心大的。亲生父亲枉死异乡你也不想着报仇,陈国国灭你不想着雪恨,陈王幼子也不知道被你丢弃到哪里,喜欢卢羽却反而处处让她护着你,跌跌撞撞跑出连云寨三年却一事无成,只混得一双断腿。陈姓在陈国盘踞了两百年,现在能给祖宗陈留上香的还有几个?你却还在这里盘算着心里那点小九九!你只说自己喜欢卢羽,可卢羽一家生死离散,你是能替她报仇雪恨还是能抱她一世平安?”说罢笑看陈休,这笑里五分嘲讽五分不屑,满是挑衅意味。 陈休早已说不出话来,耿小多这一番话句句刺到他心里。他说的是不是有道理?有,句句属实!可他却丝毫没站在陈休的角度想过,家国之间牵扯太多,哪能向江湖快意恩仇!陈休的杀父之仇是和整个北方的,陈国灭国之恨也要算在吴国和显的头上,陈铭之死卫国也要算上一份,如此说来他要报仇便是和大半个天下为敌了。至于陈长生被百里随强制留下,当时他要是有办法岂能如此?说他三年一事无成可知他这三年仿佛是被偷去,一双腿断无可奈何!谁会心甘情愿如此?天下变化,岂是他能决定。 耿小多那番说词不过是说陈休无能。陈休虽有千万般委屈,千万种解释,可却不能辩驳。他父亲死时他不过三岁,如今早已忘记父亲的模样,虽说有仇却不强烈,可从他长来视陈王如父,视陈锦、陈铭如兄,如今父兄接连丧命一桩桩一件件想来心痛。初来连云寨时听到消息,他已经难过的心如刀绞,一双腿麻痹不能走动也是因为情绪激动。时长日久他好歹缓和一些,耿小多却又提起,想着再控制不住又大哭起来。 陈休本想激怒耿小多,却不想耿小多的话更狠。情绪稍有缓和,再看耿小多在旁边,又怕耿小多耻笑,冷哼一声也不再哭。 这两人!一个强压怒意,一个强忍悲痛。 就听戴一鸣在此时又闯进来,“陈休!陈休!我把七寨主带来了!她医术高明,你那腿……”话说一半,就看气氛更加尴尬,顿时倒吸几口凉气,嗬嗬嗬连笑几声。 耿小多先道,“十寨主又来这里,怎么不去喝喜酒?” 戴一鸣手足无措,指指陈休又觉得不对,索性把手放下,“我和七寨主说陈休的腿……的情况,正好七寨主闲着没事就过来,给陈休看看。” 这话说完刘香丸也进来了。那戴一鸣以为陈休是因为腿断了伤心才哭,找到刘香丸请她给陈休治疗。刘香丸一来不喜热闹,又奇怪陈休竟然还活着,自然要来查看。 陈休见着刘香丸,想起万毒山上的花头蜂,他本来正生闷气,语气也怪,“原来是刘寨主,你的花头蜂还有多少?” 刘香丸冷笑,“我也好奇你还没死。”说着上前探看陈休伤势。那双腿腿骨仿佛才断没几天,可看愈合程度又像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刘香丸奇怪又探陈休脉搏。陈休心道不好,他筋脉和寻常人不同,刘香丸精通医道必定怀疑,想着便以气推脉。可他气息不稳,筋脉跳动也忽快忽慢。刘香丸从未见过如此奇怪脉象。 耿小多不知道陈休和刘香丸在万毒山见过,也是奇怪。 这三人各有故事,气氛诡异到极点,只留戴一鸣一头雾水。正此时却见卢羽进来。 第十九章 未死? 卢羽是放心不下陈休,酒宴结束竟然就过来了,江湖儿女也不拘于这些。她此时吉服未换,一身红装显得娇媚。 耿小多笑道,“大婚之日,卢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我放心不下,来看一看。”卢羽轻笑,坐到床边问道,“你感觉怎样?”陈休听卢羽这样问,顿时哭的呼天喊地只叫腿疼。 刘香丸冷笑,“他这腿伤了该有三个月了,疼痛早过了。再有三四个月该能动了,不过留下残疾是必然的。” 陈休恼她揭穿自己,心里暗骂你才落下残疾呢。戴一鸣笑道,“你放心,卢姑娘说待你如弟,那你现在就是朱蛮刀的小舅子了。就是残疾了,也没人敢笑话你。” 这戴一鸣!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从进来就没说对过话。 陈休见卢羽前来心中欢喜,冲耿小多吐舌鬼笑,再看卢羽一脸担心的愁容,急问道,“你是不是真心要嫁朱蛮刀?” 话音才落却见朱蛮刀从门外进来。卢羽惊而喜,起身望去,冲朱蛮刀温柔轻笑,“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他。” 朱蛮刀也是轻笑,扶着卢羽再坐下,温声笑道,“我也是来看望陈小兄弟伤势。” 陈休已经知道答案了。 卢羽眼中的羞涩的惊喜,朱蛮刀眼中的柔蜜的深情,他们互相望着眼中都是无尽温柔。唯有真情方能如此。 陈休在一旁看着,眼神慢慢暗淡,心中苦笑想着既然是真情那也该祝福,想着一抬眼笑道,“戴一鸣说的不错,我从今后可是你小舅子了,你最好对我好点!” 夜已过半,众人从陈休住处离开。一弯月却明朗,独挂在陈休窗外。余后几天卢羽和朱蛮刀皆来陈休处看望,每次来耿小多必然跟着。这天卢羽才走戴一鸣推个木轮椅进来,陈休没有精神,戴一鸣却赖着不走。陈休问怎么从信陵回来了,戴一鸣终于等到陈休问,便开始抱怨。 原来他到了信陵,守约定把卢鼔痛打一顿后,便在信陵四处转悠。听说天下闻名的梅洛娘子就在信陵他也喜得过去,却是人去楼空,说是戏台被毁梅洛娘子早已南下。他想着美人在前如何不去送一送,向南追去,谁知道没追上梅洛却不小心撞上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看着不到三十、丰神俊朗,小的看着十岁上下也是眉目清秀,却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这样一耽误人也追不上了,戴一鸣见燕子追又整日忙碌没空搭理他,觉得信陵也没什么意思,径直追着梅洛去了南方卫国。那一大一小两个也要去卫国,也就搭伙作伴一起走了。可惜他一番痴情,那梅洛竟早有心上之人。 陈休听他也是有情送错了地方,也笑道,“他们也是情投意合?” 戴一鸣没品出这话中意味,只知抱怨,“这也是最气人的,那梅洛姑娘一往情深,那人却不知好歹!” 陈休笑,“你也不争一争,就这样回来了?” 戴一鸣冷哼,“哪是我不争。是梅洛姑娘直接说了‘今世此心已赋予他一人,虽死无悔’!她这样说了,我还能干赖着?” 陈休到奇怪了,“怎么,那人什么样子,能让她如此?” 戴一鸣怒道,“这才最可气。那人就是一个瘸腿的公子,自称昆吾。整天病怏怏,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听到‘昆吾’二字,陈休心里咯噔一声,“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昆吾啊。听着就知道装神弄鬼,天下哪有‘昆’这个姓。”戴一鸣道,突然想起来什么,下巴一点又道,“奇怪的还有呢!跟着我去的那一大一小两个姓‘不’,大的叫‘不问’,小的叫‘不知’。这两个跟那高公子竟然认识,见了面就出来进去形影不离的。” 陈休只听到‘昆吾’三字,余下的再没心去听了。陈王以玄铁为剑曾说‘昆、从日从比,‘日’者为明,‘比’者为同’,于是给那把剑取名‘昆吾’,意为‘我与天下光明同道’。既是在卫国,或许陈铭未死?看那戴一鸣,轻笑道,“我张得跟那昆吾有没有几分像?” “你干嘛这么问?”戴一鸣笑,奇怪,“我现在想着那昆吾的脸还觉得那都让人讨厌!” 陈休道,“我不过是问问。我想他腿也断了,说不定长成我们这种面相的都容易断腿。” 戴一鸣盯着陈休一番细看,“你这一说,好像你这眉毛还真跟他有几分像。” 是了!是了!陈铭或许没死,也许正是回去找柔歌!陈休心中暗喜,可又不敢实在的确认生怕不是又徒惹伤心。再问道,“你可知卫国公主柔歌?” “不是前两年就死了吗?那个陈国世子死后不到半年,她也死了。因为她是陈国世子妃,死后卫王都不肯送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死了?陈休不明白了,沉默半晌,又道,“你有没有跟他提起过我?” 戴一鸣大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我到哪都要提你一句?况且我和他又不熟,提你干嘛!” 陈休暗道,若是陈铭他必定四处躲藏,改名换姓也是情不由己,恐怕直接找他不容易,或许可以从梅洛入手。想着又道,“梅洛娘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戴一鸣一听来劲了,上前两步嬉笑道,“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梅洛就在海门城,我就是带你陪我去的!”说着干笑几声,“我在卫国跟着她跟紧了,她听见是我就不见。所以我才想带着你。” 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陈休暗笑,“行,咱们现在就走!” 此时连云寨中也回来一人。 小院之中,朱蛮刀刚送走最后几个远路宾客,却听当空一人道,“贺礼晚了几天,朱二爷可不要怪罪!”话音才落,一个青衫女子飘然落地,正是燕子追。 朱蛮刀轻笑,“三年不见,你是忘了我的名字了罢!” “你新娶了美娇娘,这‘蛮刀’两个字我可还能喊。”燕子追笑他。她这不过是调侃,朱蛮刀也未在意,转而道,“既然是来道贺,贺礼在哪儿?” 燕子追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用皮革包住之物随手一抛。朱蛮刀随意接下,手才碰到那皮革,确是一愣。 玉简! 朱蛮刀隔着皮革便已感受到它透骨的冰寒。 第二十章 三奇贺礼 朱蛮刀神情也沉几分,“这份贺礼我收下了。” “我不敢居功。这玉简是卢鼓的贺礼。”燕子追却笑。 “怎么说?” “找到玉简的事他占头功。”燕子追笑,“我送你三件奇事!” “什么奇事?” 燕子追笑,“你可知这玉简从哪翻出来的?” 朱蛮刀询问。 “连云寨!” 朱蛮刀猛一抬头,望着燕子追再看看手中玉简。怎么可能?连云寨怎会另有一片玉简? 燕子追笑,“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曲尚带着一家前来投奔?当年百里寨主和曲尚有交情,安排曲尚到藏剑锋住。此事少有人知道,藏剑锋更是山深林密若非有人带路谁能找上去?可曲家随即就被灭门,你觉得怪不怪?这是一奇。” 朱蛮刀点头。 “我们也是几年前才得知是韦无妄让申浔杀了曲家全家,是为了一片玉简。可他们翻遍曲家却什么东西都没找到,如今我却在连云寨把它翻了出来,你觉得怪不怪?这是二奇。还有一件那大概已经知道了。” “什么?” “跃龙教!”燕子追笑,“江湖中平白崛起一个跃龙教,装神弄鬼愚弄世人,可却不敛财不举义,只是四处游晃。你说这奇不奇怪?” 怪。朱蛮刀自然有疑虑,可却百思不得其解,“你有答案了?” “是。”燕子追笑,“关于第三奇,跃龙教背后之人正是韦无妄。你曾劝我不要插手,我想关于韦无妄你该知道的比我多。关于第二奇。其实当年曲尚到达连云寨之时就已经把玉简藏在了连云寨,所以任凭韦无妄怎么找却想不到。关于第一奇其实简单,十几年前连云寨就已经有人在秘密联系韦无妄,我开始以为是小叔,可时间对不上。那个人在十几年来该把藏剑锋翻了无数回。” 燕子追一口气说完三件事,却件件不离韦无妄,她话中意味朱蛮刀已经了解了。那个藏在连云寨的人燕子追已经查出来了,藏剑锋因为曲家之事多年来少有人去,这十几年频繁去的唯有一人,朱蛮刀也大概知道是谁了。 “我知道了。不过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朱蛮刀道。 “我知道你想斩草除根。我只是提醒你连云寨并不安全。四年前你去陈国,却被陈国围捕差点回不来的事你还没忘吧?”燕子追一叹,“喊着你二爷,可却想对付你的并不少。”再看朱蛮刀仍是那幅似乎温存的晓蓉,也是摇头苦笑,“关于沉龙岛上究竟是什么,你不说我也不问。但只看韦无妄和玉简还有抱月湖的一切,我就知道沉龙岛的事绝非小事,甚至不是这世上该有的事,它一定充满危险和恐怖。只是这些你一个人背负实在太苦,但愿这一切能早日结束。” “快了。”朱蛮刀轻笑。“这一切就快永远的结束了。”千百年的痛苦之源就要消失了,所有因它引起的欲望、争执和杀戮都会一起消失。 “但愿吧。”燕子追轻笑,“贺礼已送,你的喜酒我改日再喝。信陵还有把除去韦无妄当成第一大事的人呢。” 朱蛮刀告谢,也不相拦。 再说戴一鸣陈休乘船到了海门城,也未出渡口,就见一个高阁楼船停靠。戴一鸣指着那挂满红绸的花船道,“就是这儿了。” 陈休急着确认陈铭的生死,比戴一鸣着急,到了花船下让人通传说连云寨陈小爷求见。那人连传话也不传,直接说梅洛不见。戴一鸣痴心不死,气那小厮狗仗人势一把擒住,小厮吃痛道,“不是我不肯传话,是梅洛姑娘正接待沈将军呢,谁也不能见啊!” 可陈休确是非要见不可,想着梅洛不肯见,再看那花楼离水面不过几丈,想着既然求见不行那就偷偷上去,再看戴一鸣伤心,转而叹道,“堂堂一个吴国将军,跑到这儿来私会个戏子,也不知道要干嘛。” 戴一鸣怒而无法,陈休看在眼里又笑道,“你想见梅洛我有办法。” “怎么办?” 陈休笑,看看左右无人,道,“她避而不见你就不会想点别的办法?你有功夫,潜到船上能有多难?” 戴一鸣苦笑,“这我怎么能不知道。我还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带着花去的,结果梅洛姑娘骂我登徒浪子,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再见我。” “你是怎么进去的?” “拿着花从窗户翻进去的啊?” 陈休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贸然翻窗进去,人家不骂你登徒浪子,难不成还投怀送抱不成?你该留在外面,把花放在窗台上,让她见花不见人,她必然奇怪就会去问。你留在外面答话,让她再听其声而不见人,等聊的亲近了她必定请你进去。” 戴一鸣细细一想,竟觉得陈休说的有几分道理,再看陈休,突然笑道,“以前也没发现你竟是个风流少年,看来你这三年过的很是精彩。” 精彩个屁!一觉睡过去了,还做了个噩梦!陈休暗骂。再说他那哪是什么在风流场中混迹,他是自己急着见梅洛引戴一鸣帮忙呢。陈休却笑,“唉!这三年发生的事不说也罢!” 他这一句含糊不清,却意味深长。戴一鸣笑谢陈休,转头让人送陈休回连云寨。他竟是要自己留在这,自己上去!陈休急了,若是如此他刚才一番唇舌岂不是白费了?急道,“说好的咱们一起去,你怎么要把我送回连云寨?” 戴一鸣不解,“你要是能走我带你上去勉强还行。可你腿断了,难不成让我把这木椅也带上去?”戴一鸣让人造这木轮椅,想的事陈休说不定下辈子都要用着呢,让人用最好的酸枝木打造的。这总该有几十斤,怎么也不好带着它来回走。 陈休苦笑,好不容易发现点线索怎么也不能在这断了,一挥手把戴一鸣喊来的两人指使走了,又拉着戴一鸣轻声胡诌道,“你只带着我就行了。我虽然不能动,可是我轻啊。我两年前遇到个高人,他教了我一手高招,能把身子变轻。你放心总不会比两个西瓜重。” 戴一鸣打量他,颇为惊讶,“怎么你还学了功夫了?我见过的最高明的轻功也要借力而上,能平地把自己变轻的功夫我还没听说过。” 陈休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有平地千斤坠,当然也有平地燕子飞。不过后者难点知道的人少,那高人也是看我骨骼惊奇才教我了。不信你试试。” 戴一鸣当然不信。陈休准备好了,让他单手试着把他提起来,戴一鸣一试果然身子极轻,看那陈休,“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机遇!你有这本事怎么腿还断了?” 陈休装模作样一叹,“本事再大,那腿也还是腿啊!双拳难敌四手,我一个人怎么对付几百个高手的围攻!唉!才高惹人妒啊!” 他这话倒是夸张了,江湖虽大能称得上高手的都是有名的,几百个高手围攻的事要是真有不出几日必定穿的天南海北到处都知道了。戴一鸣再问,陈休仍旧胡诌一通。他白丢了三年,这三年里发生什么可不信由他胡诌。戴一鸣没法查证竟也信了七分。 第二十一章 四年不见 陈休戴一鸣两个窜上花船。戴一鸣轻功算不上多高绝,却也算得上精炼,加上陈休稍使小计,以至于两人落地时连半点声音也没透漏。 到了船舱外,却见门外两人守着。陈休看那两人差点脱口大骂,这两个正是四年前太上湖那邵家两兄弟。不过还是找梅洛是大事,也不再管,略施小计绕过他们到了房廊内,隔着窗户只听锵锵两声,竟有刀剑出鞘之声。戴一鸣担心梅洛正要冲进去,却听打斗声停止。陈休破开窗纸,却见里面一男一女两人,大概是沈如和梅洛了。男子看来三十上下,眉毛长而尖厉下面一双三角眼、嘴上攅簇青胡,有几分沙场征战的将军模样。女子只能见到一个背影,倒也身姿窈窕,可身子太过尖厉笔直多了些傲气、少了分娇媚,全然不像戴一鸣所说的‘芙蓉出水,天之绝色’。 桌上有就有菜,酒杯落地,梅洛以剑指沈如。胜负已定。再看房中未显狼藉,想来两人交手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剑在喉前,沈如竟毫无惧色,只笑道,“梅洛姑娘有请,我还当是美人恩,没想到确是穿肠剑。不过姑娘趁人之危,沈某未能准备,不免太不公平。不如……” “不如怎样?不如放了将军,咱们重新比过?”梅洛轻笑,“沈将军活了三十年,有十五年是在军营度过的,该知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沈将军若是偷袭得手,还会把俘虏放回重新来过?” 沈如自笑而摇头,“放可以不放。但不知姑娘留下沈某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想留将军少住几日。” 沈如笑,“原来是好意,何必动刀剑呢?姑娘好意沈某心领了,不过沈某近日要回峪口复命。沈某有心爱姑娘美意,可是王命难为。” “将军不用担心,自会有人替将军复命。将军只管在此休息。”梅洛道,“出来吧!”说着,屏风之后出来一个男子,横眉狭目竟和沈如一般无二! 沈如惊,低头顺着剑尖望去,突然冷笑,“梅洛姑娘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要借将兴兵,也该从卫国借,借我这吴国兵能攻下卫国国都的墙头!” “这个不劳将军费心。” “你不是梅洛姑娘!你是什么人!”沈如突然收了笑意,瞪着‘梅洛’喝道。他突然爆喝却把陈休吓了一跳。陈休腿不能起身只能半扶着趴在窗子上看,沈如这一声大喝,惊的陈休手一抖摔了下来。这一发出声响,‘梅洛’一时惊,倒转剑鞘点住沈如穴道,提剑破窗而出。 ‘梅洛’一剑刺来,戴一鸣以扇架住,这一交手,两人也相互见到。 “流霜?!”戴一鸣大惊,收了纸扇。陈休心道,果然不是梅洛,可真的梅洛现在哪里?曲流霜也收了剑,看一眼戴一鸣又打量一眼陈休,“先进来再说。” “将军!”外有人听见动静,但因先前得沈如吩咐,没有传唤不得进入,这才没有闯进来,但高声询问。 假沈如看向曲流霜,曲流霜微一点头。假沈如阔步走出,甩袖怒道,“咱们走!”他们哪能料到眼前的将军已经换了人,以为沈如在梅洛这里吃了亏才大怒要走,也不多疑。 戴一鸣扶着陈休进屋。沈如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目光相随,想来也是在心里揣度戴一鸣等人身份。曲流霜请戴一鸣坐下,冲沈如后脑一记手刀把他披晕过去。戴一鸣见她动手利索也是一惊,满腹疑虑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来这里干什么?”曲流霜问。 “我是本来以为是梅洛姑娘,没想到是你。”戴一鸣笑,“倒是你,怎么在这儿?梅洛姑娘哪去了?” “梅洛娘子尚在卫国。我不过是听说沈如仰慕梅洛已久,所以才假扮梅洛、放出风声引沈如独身过来。”曲流霜道。 戴一鸣再看曲流霜,想着一别四年未见也毫无消息,问道,“燕子追说你大仇已报,可几年了也不见你回来?” 曲流霜苦笑,“我的仇是报了,可还有别人的仇,他的仇比我更深也更难报。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没办法不帮他!” 戴一鸣笑,“什么人?什么仇?” “启恒,显的太子!本该登基之人!他有杀父之仇!杀母之仇!夺国之仇!”曲流霜道。 陈休本来以为不是梅洛,无法打听陈铭下落,心情低落坐在椅上低着头想着怎么去找真的梅洛,此时听那曲流霜说起‘启恒’,眼睛突然一怔,瞳孔徒然变大。心中思索,身子半僵仍旧低头也不说话,可心神却集中起来。 戴一鸣道,“你来绑架这个将军也是为帮他报仇?” “不是。是帮他脱困。那吴王老奸巨猾阴狠狡诈,表面奉他为天子,实则堵塞他耳目,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向显兴兵的大旗。”曲流霜说着一叹。 戴一鸣心思在旁出,也敷衍道,“是。他是够可怜的。” 曲流霜摇头,“何止可怜。他一个人从信陵到高渠,再到峪口。本来高渠被围他不愿独自离去,我劝他活着报仇。而后高渠沦陷,那三王子陈锦带着几千陈兵战死城外。他知道后竟极为自责,说陈国灾祸是他带去的,此后每天都在做噩梦。夜夜都是在噩梦中惊醒,白天见了吴王还要战战兢兢。这样情况怎么是‘可怜’两个字能说透。”曲流霜陪同启恒四年,早已当他如自己亲弟弟,况且她本就是至情至性之人,说到恨处自然感同身受,仿佛身在其中的是自己一般。 陈休又何尝不是,曲流霜未说完,他也已经泪流满面。戴一鸣看着奇怪,“你怎么也哭了?” 陈休抬头强笑,“太可怜了!我怎么就不能哭了?” 戴一鸣也不再问,再看曲流霜,“你一走走了四年,既然回来了,怎么也回去看看璇玑子吧?你当时一走他气的直跳脚,天天骂我说是我攅簇你去报仇的。” 璇玑子教养了曲流霜十几年,曲流霜自然该去看他,况且她来此的事也完成大半。 “好。”曲流霜轻一点头。 陈休有心问曲流霜‘启恒可好’,想着他怎么会好,也不再问。那梅洛娘子名满天下,不信找不到她。陈休心道,若是陈铭当真尚在人间,再带着陈铭先去云冠山把陈长生和东西抢回来。到时候再召集陈国勇士追随陈铭,先去峪口把吴王赶下台,再杀到信陵给陈王报仇。 第二十二章 变化 三人坐船回了连云寨,戴一鸣送陈休回去,又带曲流霜去找璇玑子。璇玑子为人不羁,却是爱护徒弟,当初让燕子追去追曲流霜,也不过是担心曲流霜吃亏受伤又恐怕她仇恨之心太重伤了自己。曲流霜既然回来,他也不生气。曲流霜冲他几拜,便又回峪口。 再说陈休。他那双腿虽是骨断,都说终身残疾,却不知道陈休大梦崖下的奇遇。不过半月,那陈休双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陈休一来贪图卢羽的日日照顾,不肯说自己好了,又想若是他此时突然站起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人解释。所以白天推着木轮椅出去,晚上凭着悄悄潜出去,也没人知道。一边又让戴一鸣去打探梅洛的下落,这样过了半月,卫国那边没有消息,吴国峪口却传来一件大事。 沈如兵变逼宫,失败而被擒,已被处死了。 沈如自然是那个假的沈如,兵变的人是他,背后指使的确是启恒。那吴王越老越精明,早知启恒有不服之心,本就担心启恒集中起兵反将他控制。设下一个引蛇出洞之计,假意疏散宫防,让他以为有可乘之机,结果那沈如领兵进宫,却被围死在皇宫之内。要说吴王城府,恐怕举世罕见。他明知主使是启恒,却仍假意敬启恒为天子,兵变之事全推给沈如。做足了仁义姿态。民间只知沈如兵变,不知启恒参与,还以为吴王启恒君仁臣忠。朝中百官知道启恒妄动之心,吴王将启恒幽闭、将启恒身边一众人或杀或囚,却无人说话。 启恒初来峪口,本还有‘尊天子而重诸侯’之人投向启恒门下,要做‘天子之臣’,不做‘诸侯之臣’。吴王忌惮天下悠悠众口自是不便阻止,又恐怕天长日久,启恒能和他分庭抗礼,有意收敛启恒威严。此计已成,启恒果然自投罗网。他先不仁,吴王却做足了仁义姿态,这点启恒已经输尽了。启恒已彻底如刀板上的鱼肉,自己不能保全,岂能保曲流霜安稳。吴王下令‘清君侧’,曲流霜也已逃走。峪口上下,这次才是独有启恒一人! 事情多端,四年之间启恒性情早已大变,暴戾而毒辣。曲流霜一走,那身边尽换上吴王的人,他吃饭多少、一日行踪、所见何人、所说何话,尽数被报给吴王。启恒心中苦闷,暴戾性起,一气之下拔剑砍杀数十人。 同是父母生养,他们却生为奴婢伺候他人。虽是告密死有余辜,可若不向吴王告密也是难逃一死。启恒只苦自己孤家寡人、又恨老天待人不公,却不知玉石台阶上被他一剑砍杀的众人,哪个不是可怜人! 且说他暴戾名声传出,他这个太子‘不惜人命,不恤民生’那个还肯依附与他?‘孤家寡人’说来可怜,实则自掘坟墓! 再说陈休双腿已经康复,夜里悄然四处游荡。圆月半悬,听着远处琴声悠扬,陈休也不知哪来的闲心追去,却看月下有郎君舞剑、佳人抚琴。白剑映着月光如行云流水,琴声伴着花香婉转悠扬。这是朱蛮刀和卢羽了。 卢羽什么时候琴弹的这样好了?陈休心道。想着原来是已经有三年不见了。卢羽有了可以诉说之人,所以不用再将苦闷在心中。卢羽变了,变得不再令人心疼了,而这份变化是源于朱蛮刀。陈休这才恍然,他对卢羽或许不过是一见之下的同情、一路相随的执念。此时再看琴声中上下翻飞的剑花和剑尖温婉流动的琴音,郎情妾意如此,足矣相伴一生。 缘。陈休心道。 那本从大梦崖带出来的天书也该给朱蛮刀了,怎么也是跟朱商同发过誓的,陈休暗道。正说要回去,却见两人鬼鬼祟祟跟上来,转而又悄悄离开,陈休心中一动正要跟上去,却见一个人影窜出,先行跟了上去。 是耿小多。耿小多怎么也在这?陈休心疑,却暗笑。想着悄无声息的跟上耿小多。那二人兜转之下竟进了十寨子,再跟进去那两人径直进了大厅。 那戴一鸣还有跟踪朱蛮刀的闲心?耿小多心中不解,施展轻功落到屋顶。掀开一片瓦来,看那下方等着的人是那陆久。 那戴老寨主死去时戴一鸣尚小,便是由陆久抚养长大。戴一鸣虽说是十寨主,可十寨子的事早已全部交给陆久。 果然是他!耿小多冷笑。 就听底下一人道,“还在!” 一个道,“我看他们是不打算从那走了,已经半个月了,天天舞剑弹琴也不嫌烦!” 先前一个道,“这该怎么办?” 后一个骂道,“那朱蛮刀是不是已经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了?不然何必别的地方不去,整天守在那里?” 前一个道,“他要是知道东西在里面,拿走就是了,干嘛天天守在那里?” 陆久摇头又点头,“就是不知道他想干嘛,不过总不会一辈子守在那里!就怕……”说着握拳狠道,“就怕他再做什么咱们没有主意到的事。而且是大事!” 先一个道,“陆爷不是说过,那个东西毁不掉也藏不起来,所以让咱们不要着急吗?” 陆久摇头,“除非天崩地裂,否则那东西不可能被毁,可我最近总觉得不对劲。朱蛮刀既然知道了,不可能没有动作。” “难不成他真只是看那里景色好?” 陆久冷哼一声,“你这也信?我才得到消息说东西埋在那,他就天天带着新婚妻子在那舞剑,要是没鬼才怪了!” 房上有人!陆久一愣。 耿小多轻功虽好,自然不易被发现。可恰巧此时一阵风来,风从瓦中灌入,陆久又是谨慎之人,怎会察觉不到?想着内力聚掌,向上一拍,当即瓦砾飞起。耿小多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瞬间房顶半垮,整个人无处借力掉进大厅之中。 “耿小多!”陆久只知房上有人,不知是谁,见是耿小多当即大惊,再一想果然朱蛮刀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转而道,“你有两天路走,一条死路,一条活路,你走哪一条?” 耿小多道,“当然是活路。” “你既然想活,那也不难。”陆久笑,“朱蛮刀在安排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耿小多大笑,抬头看看房顶再看着陆久,“你该不是被掉下来的瓦块砸傻了吧?我知不知道还另说,况且我就算知道,又何必告诉你?”说着突然出手,四枚暗器飞向陆久四大穴位,本想趁陆久躲避之时悄悄离开。却见陆久甩袖一反,噔噔噔噔四声,暗器砸在耿小多脚前。 “你往哪里逃?!”陆久笑骂,正要出手。 正此无力逃走之时,突然房梁猛然断了,一个幽灵一般的身影从门前飞过。大厅晃动,陆久大惊,耿小多趁机而逃,下一瞬整个房顶塌下,待到陆久从废墟里钻出,耿小多早不见了身影。 第二十三章 高人 耿小多追着那身影去,却见那人左右一闪已经没了踪迹。 “刚才是谁救了我,请出来!”耿小多道。不见有人应声,连云寨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高手?耿小多不解,再回去将夜里听见的事告诉朱蛮刀。朱蛮刀却丝毫不惊,只道,“我知道了。不过对伐他们不急,现在只需要迷惑他们,等着就好。用不了太久。” “陆久会不会离开?要不要让人看住他?”耿小多问。 朱蛮刀摇头,“不会。他料定我不肯把其中的是说出来,不可能走。就算他要走韦无妄也不会同意。” 耿小多也是点头,“他既然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们若是没有动作他必定怀疑。” 朱蛮刀摇头,“嗯,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可能不动他。不过这事我们不想别人知道,他们也一样。只能借刀杀人,或是找其他借口。”突然一叹,也不知道感叹什么,“说起借刀杀人,前几天燕子追已经送来一把刀了。” “小六姑娘送的刀?”耿小多眼睛一转,大概想到了。 朱蛮刀道,“可是曲流霜已经不在连云寨了。” 耿小多笑,“曲流霜虽然不在,可公理正义还在。曲姑娘是那把要借的刀,我们先用公理正义困住他,等着曲姑娘那把刀来砍就行了。” 朱蛮刀摇头,“陆久若是不承认,我们拿他没有办法,戴一鸣第一个不会同意。证据虽然有,可是没有办法拿出来,也不可能说。” 耿小多略一皱眉,随即轻笑,“我有办法,二爷不用担心。现在该想的是他们的‘刀’是什么?明刀易躲,若是暗箭可怎么办?” 想起陆久,朱蛮刀突然记起几年前在差点命丧陈国之事,当时接应他的正是陆久。可是等他赶到却遇到陈国官兵,他一路被追赶无奈之下只得重新北上,从北边借道北戎再到吴国。朱蛮刀想着苦笑道,“他们的暗箭我已经见过了,不过上一枝箭已经坏了,这次不过是另换一枝箭,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箭了。” “什么样的箭?咱们也好造作防备。” 朱蛮刀笑,“这个我有办法。” 朱蛮刀既然心里有数,那就好办,耿小多也不多问告退离开,想着到了门旁突然再扭头,“二爷和卢姑娘在那边舞剑只是为了迷惑陆久他们?” 朱蛮刀笑回头,“你怎么会这么问?” 耿小多看着他眼中那曾经不曾有的光亮,自嘲一笑。也是,自己在想什么呢?朱蛮刀既然决心娶卢羽,自然是愿意卢羽陪着他的。卢羽既然答应嫁他,那便是愿意陪着他一起担着他所承担的一切。“没什么,二爷。”想着又道,“昨日我被陆久发现的时候遇到一个高人所救。” “高人?” 耿小多点头,“他击断木梁使屋顶倒塌才一时拖住陆久,可我却没看清他用的什么招式、用的什么方法。再有,他轻功诡异,连陆久都没有察觉。事后我请他出来相见,他却不肯现身,我想应该不是连云寨中人。” 朱蛮刀微一皱眉,连云寨虽然人密而混杂但也耳目众多,岂能让人随意混进来却没有发现?听耿小多所说,那人功夫当到化境。朱蛮刀疑而不能解答,又道,“他既然救了你,我想至少不是敌人。” “是。”耿小多轻点头,告退离开。 再说陈休回到住处,翻出问天,想着交给朱蛮刀。天才亮自己推着木轮椅便去找朱蛮刀,还没进去正遇耿小多从院中出来。陈休想着昨天夜里那耿小多也偷偷跟着,想来好笑,偷偷瞥眼瞅着他坏笑。 耿小多眼尖如此怎会看不到,一扭头扶停木轮椅,“你笑什么?” 陈休故作无辜,“你还管人是哭是笑了?” 耿小多不理会陈休的狡辩,上下打量陈休,突然一笑推着轮椅向外走。 “你干什么?我要找朱蛮刀!”陈休喊着拍着轮椅。 “再做一桩交易。”耿小多笑,“帮我一个忙。” “我有什么好处?”陈休笑,想着昨夜琴声眼睛一眨又道,“我上次帮你的忙,你说会想办法不让朱蛮刀教卢羽弹琴,该是没兑现吧?” “怎么没兑现?卢姑娘弹琴也不是二爷教的,卢姑娘蕙质兰心自学成才不行?”耿小多狡婕一笑,“你这次如果帮我,我有法让你站起来。” 站起来你大爷!陈休暗骂。以这耿小多诡计多端的人,到时候说不定把他的腿绑在木杆上就算是帮他站起来了。再说,陈休现在能走能跳何必他帮。这么一想便道,“坐在椅子上被人推着走挺好,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可知道有个叫昆吾的?” 耿小多脑中回想,却不记得,“天下那么大,只有名字你让我怎么找?” “你如果能找到梅洛娘子,一问便知。”陈休勾头看着耿小多又笑,“你该不会连梅洛娘子是谁都不知道吧?” 耿小多不理陈休嘲讽,“那就容易多了,不出半个月定让你见到昆吾。”推着陈休去了渡口,上了船,船向海门去。 海门虽然是处于显境,但却在连云寨控制范围之内,因此陈休也不太在意。谁知船到海门却不见停靠,从海门外城绕过去从沧水一路向东,过了落云峡,这向东就是到了显国的实际控制地了。 陈休疑惑,“你这是干什么去?” “当然是把你卖了。”耿小多笑。 故弄玄虚,陈休暗道,拧眉盯着耿小多,“你不说也行,只要管吃管喝别把我饿着。” 耿小多一笑,也不说话。 船行两天到了蓬明城这才上岸。蓬明城是显的大城,商务频繁,是显唯一没有宵禁的城,一向有左都之称。临街商铺琳琅满目,都说蓬明城中是十客九商百万钱,一说‘天下至尊,不过信陵。天下至奢,不过蓬明’,又说‘三川七十城,蓬明一口钟’。也因此为防巨贼,蓬明又设闭城鼓,鼓声若响四门即刻便闭。 上了岸耿小多打发那撑船之人回去,独和陈休两个进了城,但见门市喧嚣,货摊林立,行人官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果然繁华!”陈休笑。这对中原来说尚属北方,对陈休来说可算南方了。他喜好热闹,又闷了好久,看着当然关系,“你要是早说是这地方,我自己就巴巴的来了。” 耿小多苦笑,蓬明虽然热闹,可他们不是来玩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入虎穴 耿小多带着陈休穿过喧闹街市,任由陈休眼巴巴的望着酒楼茶馆、好玩物事,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到了南市最热闹处一个花楼,两人驻步,耿小多抬眼笑道,“就是这了!” 只看前面是朱漆的红柱,金描的大匾,匾上三字‘月香楼’,两旁挂着栀子红纱灯,楼内飘来醉人的胭脂香气,分明是风月场所。 陈休扭头看着耿小多坏笑,“看你小小年纪,这儿有你的相好?” 耿小多盯着陈休看,竟不还嘴,推着陈休就进了月香楼。楼内红纱垂地,左右两株月桂、其中各色花香,有往来恩客不绝,也有女子推杯置酒巧笑嫣然。 两个白底青衫的男子来招呼,“琴棋书画四阁,两位选哪一阁?” “四阁不选,我来见你们楼主。”耿小多笑。那两人面面相觑,也不多问唤来两个黑衣壮汉抬着轮椅上了二楼,寻个雅间放下,“两位请在此稍候。”说着退两步才转身出去。 陈休这才觉出不对,这地方绝不是一般风月场所,再看耿小多也收了几分玩闹神情。 “你要干什么总得告诉我吧?不然我说漏嘴了可不好。”陈休道。 “你尽管说就行。”耿小多笑,眼神却盯着门外。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轻快银铃声,进来六名女子,体态窈窕姿色也是秀美,额头是以朱砂勾画的大朵昙花,“坛主有请。” 坛主?陈休微愣,瞥一眼耿小多,却看他毫无惊讶,心道他是要来找那个什么跃龙教? 跃龙教早已也在江湖闹出不大不小的风浪,耿小多岂有不知道之理。陈休虚弄出个‘长皇宝藏在万毒山’的消息,随后这个消息传出,朱蛮刀便故意让人在万毒山大肆‘隐蔽’寻找,一来加深这事的可信度。果不其然这个消息慢慢蔓延,不过两年来万毒山寻宝的人已经不间断了。众多来寻宝的人里又数这跃龙教最为什么诡异,耿小多自然多加注意。连云寨耳目众多,要查出它各个分坛的地方本非难事。 六女子再引两人上三楼。陈休本想不见壮汉来抬椅子,这可怎么上去,却见两个女子扶着木椅轻轻抬起。上了楼才见仿佛进了花海,入眼就是十数个花架,紫薇木槿各色当季的花开。 六人退去,却不见有人出。无风,花香蔓延而溢出。楼中寂静。突然耿小多一脚踹塔花架,一个带一个,数十个花架哄嗵嗵全部到地,露出四角的琴师。四人皆着红纱,凤眼烟眉堪称绝色,却气质清冷让人不敢靠近。陈休微愣,看向耿小多。他是活腻歪了不成,敢单枪匹马闯进别人的地方闹事! 好大排场!就是排场过了,有故弄玄虚之嫌。耿小多道,“不用试了!耿某内力不济,各位一曲开始耿某必定当场毙命!”再四下去看,四名琴师内力非凡,以内力入琴音之中,能乱他人筋脉,处在其中之人若是内力不敌必定血脉倒流七孔流血而死。 “客人不喜琴音,那就不必弹了!”楼外一轻柔女声传音入室,四名琴师果然以手按住琴弦,炫音震颤,四角的花叶皆像是刀切一般碎成一丝丝细条。陈休自然看在眼里,也不禁心惊,来这里闹事明摆着是来送死的!陈休心里暗骂。 “果然是连云寨的耿小多?”楼外女子道。 “正是。特来求见坛主。坛主何不现身?”耿小多仰头四顾,却不见人。 “耿小爷来此,不知何事?” “送礼。”耿小多笑道。 “送什么礼?” “贵教青坛毁灭的罪魁祸首,陈国公子陈休!坛主可有兴趣?”耿小多笑。 “我跟你什么仇你要直接害死我!”陈休吓了一跳,瞪着眼看着陈休满脸不可思议,脱口大骂,“你个王八小子!我当你玩玩,你来真的!” 女坛主一击掌,先前六名女子再进来。“先谢耿小爷这份大礼了!”坛主道,“还请两位在小楼稍住。” 陈休微愣。屋外并没有人,声音是源于屋内。再看屋内并没有人张嘴说话,又觉得奇怪,难道是她们中的哪个会腹语?果然源于跃龙教一脉,从青坛到红坛各个都是装神弄鬼。 说着六个女子进来把陈休推送下楼,绕过后堂进了一处地牢。陈休自是喊骂一路,女子不耐烦把陈休嘴巴堵住,这才没了声。到了地牢,就看牢内另有一人,竟然又是船舱的疯子汪二。他竟被囚禁在此,此时见了陈休一下扑到牢门喊道,“几位姐姐,去告诉月坛主,就是他。就是他使弄妖术毁了青坛坛主的胳膊,又放火烧了咱们的船!不会水的都死在太上湖了。” 一个问,“他是陈国公子?” 汪二疑惑,“这个不知道,反正毁了青坛的就是他。他会妖术。” 陈休嘴被堵上,想骂也不行。几个人把他送进牢中,牢门一关也不再问他。待回了月香楼,耿小多正席地而坐,等着她们回来呢。 “怎么验明正身了?”耿小多道。 “汪二认出他了。”一人禀道。 耿小多高喊道,“坛主可肯现身相见呢?” 女声轻笑,“既然已闻其声,何必再见人?耿小爷把这人送来,若有要求尽可提出。” 耿小多一耸肩,“要求没有,只求借贵地避一避灾。” “连云寨耿小爷有什么灾可避?” 耿小多苦笑,“连云寨都要没了,哪里还有什么耿小爷?” “此话何解?” “何解?”耿小多笑,“朱二爷重伤不治,连云寨内部已经大乱。” “为何?” “为抢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耿小多笑,“是什么东西恐怕不是你能知道的。” “长皇宝藏?” 耿小多不答。 “东西现在何人手中?” “二爷受伤,总归不在朱二爷手中。” 女子轻笑,“既然如此,还请耿小爷在此休息。”说着六名女子引耿小多到了一处僻静房间。 耿小多躺在床上轻笑,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他以陈休为礼必能的他们信任,连云寨大乱之事她必得报给‘教长’。幕后之人无非是韦无妄,韦无妄必能由此推出抢夺之物是玉简。既然玉简不在朱蛮刀手中,他总要问一问在何人手里。陆久必得否认,可他们之间又能有多少信任?韦无妄岂能不怀疑?如此一来两人联系便能露出来了,而耿小多正等着这根线。 既然没有证据,不如制造出证据。无中生有也好、引蛇出洞也好,总归让狐狸露出尾巴就好办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逮住他的‘尾巴’。 耿小多翻身侧躺,就听屋外有细微之声。有人盯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地牢 已经十月末了,入了夜天凉的厉害,穿着单衣在地牢里怎能受的住。汪二早已缩成一团,拿着草裹着,再看陈休一身厚衣浑然不觉得冷,羡慕之极。你说他怎么来这地牢里了?这也是陈休所害。是他做保,引陈休上的船,而后船毁坛灭他当然有罪责。要说陈休揭开那白脸老头的欺诈手段,他们该信了才对,可这些人思维早已被跃龙教控制几乎疯狂,你拿常理劝他怎么能使他们相信。 几个人恭敬的送一个提着食盒的佝偻老头进来,食盒打开是两碗大汤。乱七八糟像是狗食,陈休嫌弃恶心不肯吃。 “你们就给人吃这东西?高渠马上就要砍头的也没吃过这个!”陈休喊道。 老头冷哼一声,“俗世之人!不过是食物,却也看它的品相!” “你们这月香楼是没有人吧,不然怎么都是狗食!”陈休骂道。 “月香楼落了***自该在吃食上惩罚。”老头道,再看其余人等竟然默认,汪二像是浑不在意。陈休心惊,想外面那些或艳丽或清秀的女子竟然每日吃这个?奇怪!再想着之前遇到汪二时候,他那个疯癫模样,心中哭笑不得。这个跃龙教!也不知道什么歪理邪说,骗的这些人着了魔一样。 “吃吧!在这地方只能吃这个!”老头道。 陈休再看那碗中粘粘糊糊稀稀拉拉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推到一旁,“要吃你吃,我也给你们省下一份饭吃。” 世上有人吃这些,可他们是万不得已,和这月香楼的人自己找罪受不同。要是遇到特殊情况万不得已,吃什么或许不重要了。可既然有条件,为什么特意疯疯癫癫装模作样吃这种东西?人辛辛苦苦追求的不就是不用吃这些东西吗?要是真觉得都一样,直接去跟狗争食吃就好了。追求好的,这是人之常情,跃龙教却教人违背常情,陈休不懂。 几人搀着佝偻老头离开,也不看陈休。 “等一下!你们好歹留个人在这,他会妖术。”汪二喊道。 疯子!陈休冷笑,看着那几人重复道,“是,我真会妖术。你们最好留个人在这看着。”又笑道,“这里阴冷的狠,比不上外面暖和,有你们陪着我这心里也平衡点。” 几人听陈休这样一点,都道汪二是心理不平衡,冷笑的锁了外门出去了,再过半晌竟然送来一条厚毯子,“别瞎叫唤了,怪只能怪你自己乱带不认识的人回去。青坛都毁了,关你几天怎么了?那陈休没他的好处,早晚得死的,你别跟他瞎折腾。” 汪二有苦不能言,再看陈休恨得牙痒痒又毫无办法。 夜深了,陈休也不再玩早早睡着了。汪二盯着陈休,终于困得难受,滚到草堆里眼睛一合睡熟了。他睡熟了,陈休却醒了。他晚上不肯吃那些,可现在胃还饿着,不管怎样得先去找些人吃的东西把肚子先填饱了。 “喂!汪二?”陈休轻喊,却见汪二毫无动静,心里暗笑。又抱了堆草到轮椅上,把外袍也披到草堆上。轻步开了牢门锁,又地牢外门又站着两个守卫。陈休心念一动,几步外的假山一块小石头落地。守卫一惊,一个道,“你在这看着,我去看看。” 你们干嘛不一起去!陈休暗骂。再看那过去查看的人回来,“没人!”正说着脚下一滑,噗通倒地,这边留守的大笑着过去把那人扶起。陈休趁此时机开了牢门出去,又把门锁好,一跃滚到一旁。前面那人起身拍拍土嘟嘟囔囔的骂些什么,后一个搀着他,也笑着附和,“就是,什么倒霉的是都落到咱们头上。你说一个疯子一个瘸子,有什么可看的!” 他两在这抱怨,陈休可已经闻着味摸进月香楼后厨了。后厨里空荡荡,就看有蒸熟的红薯,煮好的米汤,还有已过乱炖的菜叶。一旁一个大凿子,里面脏兮兮的粘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这些人做好的东西不是那个邋遢样,竟然是故意弄成那样的,也真是够闲的。陈休暗骂,也不问,拿了个红薯躲在桌子下面吃。 就看外面恍惚一个身影闪过。什么人?陈休惊揣了两个红薯追了出去,离近了才见竟然是耿小多。陈休暗道,这耿小多果然有其他计划,想着又跟了上去。才不过几步,听着前方有人声,耿小多即刻躲在房檐后。 前方屋顶上正有一个人影,却看那人裹着面具看不清脸,披着黑袍又看不清身形。倒是神神秘秘的,陈休暗道。 就听神秘人道,“坛主所说之事,我自会上报教长,真伪由教长判断。坛主可还有事?” 果然禀告了,耿小多暗道。 楼中女声传出,“那陈国公子该如何处置?” “他没用了。坛主自行处置。”神秘人道,正说着突然一愣,仿佛空气都已凝结,夜空里一张裹着黑袍的人影冰冷的转动,尤其吓人。“看来坛主这儿有不规矩的客人。坛主也自行解决吧。” 女声道,“是,不敢劳烦使者。” 耿小多陈休齐齐一惊,是被发现了。正想着果然琴声四起。陈休无筋无脉到还好了,耿小多筋脉在、内力又浅,被琴声所困不敢稍用武功,四面之人眼见要来。突然锃锵一声,竟有一琴弦断裂,琴声戛然而止。耿小多惊喜凌空一翻下了楼窜回屋内。瞬间月香楼涌出一群人来,人群四去要找那个‘不守规矩的客人‘。耿小多门窗轰然被推开,几个女子闯进,却见见耿小多正躺在床上。 “怎么了?”耿小多故作不知,起身问道。 “打扰了。”众人道歉而退去。 琴弦怎会突然断裂?耿小多不解,再一想逃回时似乎另有一人,会是连云寨的那个‘高人’?再有月香楼的楼主始终不现身。在楼内时她在楼外,在楼外那坛主反又在楼内了。耿小多疑惑。 月香楼一时纷乱,陈休也趁机回了地牢。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三进三出 陈休趁机开了牢门,汪二正睡着。陈休回了牢房,坐回轮椅,再看牢门上的锁还在地上,正要上前把牢门锁上。汪二却突然醒了,一眼看到落到地上的锁,摇着牢门大喊,“快来人!快来人!” 外面正乱,谁肯管他?陈休心里笑,再一想也不起身推着轮椅过去又把锁按上。也过了不知多久,终于牢门打开,几人进来。 “陈休要逃走,刚才锁开了!”汪二瞪着眼睛喊道。 几人拽了拽铁锁,一人笑,“这哪开了?况且钥匙在我手上,他怎么开锁?” 神术能创造‘道’,而道术却只能借‘道’,这就是两者的不同。不过世间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控制万物的无非一个‘道’字,万物都有它自己的‘道’,知道了它的‘道’,就能左右它的生死荣枯,小小一个锁自然不在话下。不过‘道’太玄妙,世上没人懂,懂得也不肯说,任凭汪二这样的人怎么猜也是猜不到的。 汪二解释道,“本来是开的,他又给锁上了!他会妖术!” 几人打量汪二,笑,都当他是风言风语,也不再问,转身出去了。 陈休暗笑,心中却也不安。汪二和他时时在一起,他起了疑心,以后也必定时时注意,下次再想用此计出去就难了。又想着那汪二还好对付。此时天才亮,外面也静了下来,陈休也不再管,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再醒时候却看汪二正瞪着眼睛盯着他。 果然如此。陈休低头一笑,心思暗转随即来了主意,看着汪二道,“怎么冷了吧?可要我教你怎么取暖?” 汪二抬头看了陈休一眼,不接话。 陈休轻一叹,“其实角落有火,牢中有干草,你用来点火岂不是能借火取暖?” 汪二冷哼一声,“你想骗我放火,自己再趁机逃走。我偏不会上你的当!”话没说完只听晃荡一声牢门上的铁锁落地,抬头看陈休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昨天看到的,是这样吧?”陈休笑道。 汪二惊得三两步上前摇晃牢门,大喊,“快来人!陈休要逃跑了!” 陈休笑,推着木轮椅上前,捡起铁锁又把牢门锁好。汪二看的目瞪口呆,更撕心裂肺去喊。他摇的激烈,喊得声大,下一刻有人进来,却看牢门锁好生生的在门上挂着,再看汪二,“谁要跑了,再胡喊饶不了你!” “不是啊!”汪二急道,“他是有妖术的,就刚才门锁自己开了,是他又给锁上的!他有妖术,你们不能把他关在这儿!” 几人看向陈休。陈休两手一摊,笑,“我有那本事还能被困在这儿?” 几人相互看看,一个拿了钥匙把牢门打开,两个人进去搜陈休的身。“没有钥匙。”两人道,其余人点头锁了门,瞪了汪二几眼,“你别再乱喊了,不然下次饶不了你。” 几人又出去,陈休再笑看汪二,道,“你说你自己都看到你们坛主的胳膊是假的了,怎么就不信呢?” 汪二冷哼不说话,又盘腿坐下。陈休想着,心念一动门牢锁又掉,装作要出去的模样,果然汪二又喊,陈休却从容的把牢门锁上了。那帮人进来见门锁依旧。 汪二委屈不得,百口莫辩,众人又出了地牢。过了半柱香,陈休睁眼看那汪二,眼睛一转想着再逗他,晃荡一声门锁又掉到地上,却看汪二毫无动静。 “门锁掉了!”陈休喊道。汪二依旧不为所动。 陈休转而笑道,“这就是了。你要不喊,咱们其实可以一起走嘛!最多我把你的牢门也打开。” 汪二抬头看着陈休,略一考虑,安然道,“那你先把我的锁打开。” “这有什么难的?”陈休笑,果然晃荡一声锁落地。那汪二突然拿了根木棍插到轮辐之间別住轮椅,又大喊道,“快来人了!门锁又掉了!这次是真的,你们快来看看!” 吃过两次亏果然长记性了。 “你这是干什么?”陈休苦笑不得,说着在汪二眼前站起身,开了自己牢门,走过去又把汪二牢门锁好、再把自己的门锁好,再退到轮椅处坐着。汪二瞠目结舌。整个过程也不过一瞬间,那外面的人这才进来。 几个人又进来又看门锁好生生的,汪二又拿木棍别着陈休的轮椅,都道是汪二说谎。两个人因为来回折腾早就不耐烦了,拿着刀柄去捅汪二,“你瞎喊什么!他一个瘸子,你又别着他轮椅他是怎么开的锁?!” 汪二急了,“他的腿好好的,他能走路!” 几人相互看看,也是谨慎,一人开门进来,摸了摸陈休腿骨,起身冷笑。“他这腿骨碎过,就是好了也没法走路。”几人气愤出去,都当汪二疯了。‘事实’面前,汪二自然百口莫辩! 陈休正笑却见地牢门开,进来几个看守。那几人开了牢门,晃铛铛一把刀拔出来,明光闪眼,陈休才想起昨夜虎面人说的‘陈休没用,自行处置’,处置这就来了。 又是地牢,又是突如其来,又是灯影细,一把长刀再举起,将要落下。陈休心道不好,就算这把刀断了,他们也不可能放过他。这些人既然要杀他,不过是换个死法。 突然一个暗器飞来,砸开大刀。众人惊,却看竟是耿小多。 “慢着!”耿小多喊道,一撩下摆进了地牢,“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这是也想起昨夜虎面人和坛主的对话,想着不知道会怎么对付陈休,这才赶来。他带陈休前来,不过是把他当一个敲门砖,想着凭他的身份,韦无妄总该见见才对。没想到这跃龙教的门敲开了,这些人现在要把陈休这块‘砖’砸碎了。 一人答道,“奉楼主命令,杀了陈休。” 陈休看着耿小多,才稍稍定了心,心道你把我带来总不能这么看着我死。 耿小多看一眼陈休,转而道,“这人杀不得!你们谁去请坛主来。” 那几人相互看看,“这是坛主亲自吩咐的,不用再问了。请你让开。”说着举刀要砍,耿小多以剑鞘相拦,再拔剑点刺,剑尖离拔刀那人只有寸许,再指着旁边一人道,“你去请坛主来,我有话和她说。” 耿小多态度强硬,几人相互一对视,就要一齐冲上来。 耿小多横眉冷笑,“我武功虽然不算好,不过对付你们几个还是足够,你们若是不怕死尽管过来!”说着剑花一转,,护在陈休身前。陈休一时分不清这是意料之外,还是耿小多计划之中,也不插嘴。 耿小多不肯让,众人止步,一个跑出去请人,不过片刻那人回来,“坛主请耿小爷楼中说话!” 话罢众人先退,耿小多亦收了剑,推着陈休进了月香楼。仍旧是下潜那六名女子迎上来,却不见所谓的坛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装神弄鬼 月香楼花香四溢,风吹来,红纱飘飘,到有几分诗意。. 耿小多打量四周,这样阵势,怕是非要杀陈休不可了,这陈休是他带来的,怎么也不能让他在这里丧命。也不见其他人,耿小多想着看向那六名女子问道,“你们坛主何在?” “坛主便是这满楼的花香,花香满溢之处尽是坛主所在。”一女子道。 陈休笑,这到比我厉害了,胡扯眼睛也不眨一下。耿小多亦是不信,朗声道,“坛主还请显身相见!” 仍不见人。 一女声答道,“耿小爷有话请说,何必执着于找区区在下。” 这跃龙教的红坛坛主亦是月香楼楼主,在江湖也有名声,从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有人能见到楼主真容。传闻曾有人不信,带了三百人要那月香楼楼主现身。却只听一娇媚女声道,“来着是客,诸位何必苦苦相逼。”三百余人守着月香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却没一个见到人的。 “坛主轻现身相见!”耿小多再道。 却仍旧不见人出来。 装神弄鬼!若真是这满楼的花香,昨天就该发现他。耿小多自然不信,心中冷笑纵身跳上楼顶,房上无人。再回了楼内,仔细四处看,也没发现异常。耿小多看向那六名女子,心中疑虑,不可能这样。再看屋内六名女子,轻一笑道,“想必坛主便藏身在几位中吧?”说着移步向前,以手贴向女子腹部。[.超多好看小说]那坛主精通腹语,藏身在这几人之中,当然找不到人。 却听女声传来,“耿小爷何以不信?” 不见气息有动,不是她?耿小多暗道,移开手,再试一人。耿小多不断发问,女声也是即刻回答。 “坛主何必一定要杀了陈休?” “你何必救他?耿小爷既然将陈休送来,便是该由我月香楼发落,怎么突然反悔了?” “你可知他也是陈国公子?” “陈国公子如何?与我无用,不过杀之。” “他身负长慌宝藏的线索,你们不动心?” “长皇宝藏在万毒山,此事人尽皆知,再留他何用?” “他是唯一和百里随有接触的人,你们不想知道百里随的下落?” “人是活的。他们有过接触,又怎知一定能再找到?” 几句问完,六个人也已经试了一遍,竟然都不是。听那坛主话中语气,杀心已定无可转寰! 陈休也奇怪,这里不是大梦崖,长皇已死神术已绝,人间不可能有没有形体只有灵体之人。可明知道这些人在装神弄鬼,却不知道是怎么个骗法。 只听那坛主又道,“耿小爷有心护他,难道来我月香楼求救是假,探秘是真?” 话中杀意重,耿小多笑道,“月香楼中有何密可探?连云寨虽然又乱,不也不至于没人可用让我亲自来!”又道,“我来这儿不过是图个清闲快活,坛主若肯收留便罢,不肯收留便走!” 说着便要带着陈休向外冲,却见六个女子从四方逼进。耿小多武功内力都不及,又带着陈休,怎能走脱?既然逃不得,耿小多也不硬闯反而推着陈休退了几步,横剑笑道,“你放心,但凡我活着绝不让你死!” 陈休愣神,看看四周苦笑道,“你要是自己走还有可能,带着我哪能走的掉?” “你虽然混蛋,可卢姑娘拿你当亲弟弟一样。你要是死了,卢姑娘必定伤心,卢姑娘若是伤心二爷必定难过分神。你现在还得活着!”耿小多道。再看那六个红衫女子,突然一愣神,太像了,一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 陈休听那耿小多的话确是苦笑,这是什么逻辑,转了一圈确是因为不能让朱蛮刀伤心,所以他才不能死!想着现在也不是钻这个牛角尖的时候,再看四处被围,若是还坐在轮椅上故弄玄虚,才真是逃不掉了,正要起身。耿小多突然大笑,把剑归鞘,“月香楼楼主!哈!我想明白了!说来神秘无比,其实不过装神弄鬼。” 那声音笑道,“你猜到了?”六人收势。 耿小多横剑挑眉一笑,看着那六名女子,“都说没有人见过月香楼楼主面目,其实这楼主根本不存在!”又道,“六位都是精通腹语之人吧?” 那声音道,“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我是试过了。不过我疏忽了一点。”耿小多笑,“我本来想着你是藏身某处,后来想着你或许是藏身在这六人之中。刚才突然想明白了,既然能用腹语,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陈休恍然。那坛主其实是很多人,耿小多去试探时一次只能试探一个,那时候就是另一个人以腹语相答,耿小多自然试不出来。再一想这月香楼的‘楼主’恐怕不只是这六人,还有之前那四个琴师或许也会腹语。他们谎称满楼花香都是坛主,不过是糊弄别人,其实她们坛主是这十个人。难怪!难怪! 六人齐齐冷笑,“都说连云寨的耿小爷是一等的聪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过可留你不得了!”说着起势而动,四方亦传来琴声。 陈休心道不好,突然楼外一声高喊,“耿小爷!” 有人?不!不只是人! 野鸭!陈休暗道,惊向四处看,却见四处也不知多少飞爪勾住雕窗。雕窗多做装饰,并不那么结实,那飞爪一扯多数窗户被扯烂,四面大空,几乎只剩空荡荡几根柱子。 就听噔噔噔窗户落地声,又听唬咻唬咻飞爪之声,还有噼里啪啦几片青瓦落地之声,随后呼哧呼哧不知哪来的无数野鸭飞入,羽毛乱飞,竟遮住视线。野鸭聚满整个月香楼,一时花架倒地、红纱散落,野鸭落在琴师身上、落在琴身上,一时琴声也被打乱。 原来你耿小多上去找坛主之时就发出信号,四处有他提前吩咐之人赶来,以飞爪转开四处遮挡的窗户,又放无数野鸭飞来。 耿小多趁机拉起陈休跃下高楼,楼下有快马两匹。月香楼却被野鸭挤满,楼内众人避过野鸭拥挤狼狈的逃出楼来。那六名女子带人去追,耿小多已策马而逃。 “调弓箭手来。让蓬明令去拦阻渡口,封住四方去路。这里不是太上湖,可不是能任他出入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交集 两人找了两根长藤,一端绑在树上一端垂到洞里。(.无弹窗广告)寻洞向下,也该有十几丈,想着高度又该何碎石滩差不多了,不过隔着几百步的石头。洞里不时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原来是个钟乳石洞。洞里有个倒扣而中空的石台,上面一个石乳,仍旧不断向下滴水。那鼓声原来是水落到中空的石台上发出咚咚的声。 可石乳滴水,水消散,地下应该生成石笋才对,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中空的石台?再细看原来这石台竟然是一块薄木板,木板上附着了一层青碧色的玉石一样的膜,四面倒是结结实实的钟乳石壁。向来是上面滴落的水顺着木板四向流下,以至于在木板四周形成石笋。 都说水滴石穿,这木板却完好。木板完好不说,上面竟然附着了一层青玉。 “你看这里!”陈休道。耿小多过去却见一旁还有一堆白骨。墙壁有字: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筋脉断而落入此洞,不能复出。身旁唯一尤成,尤成痴傻,不敢交托,又恐有辱使命。遂制台融石,将‘玉简’藏于石中,助尤成以出,教其交付启勋。 两人看得心惊。那‘玉简’二字已经扎进两人心里了。那木板也是因为洗了玉简而长存? 再看启勋二字,陈休心惊,这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又直呼其名,看来是挚友。真正让陈休心惊的是‘尤成’二字。《民杂?记丑》里也提过这个人,是说他抱着石头当宝贝,陈休还拿这件事激袁从,可没想到这石头里真藏着宝贝!让人嘲讽了两百年的傻子,竟然抱着世人追逐了几千年的至宝走遍了大半个中原,可是却无人问津! “可是没有听过显国有玉简。(.无弹窗广告)”耿小多道。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陈休苦笑,“我看过武帝本纪,里面说有一个人追了几百里,送给他一块石头,第一次把他赶走了。那人又去送,结果武帝又把他赶走了,把石头也扔进了山里。过了十几年那傻子找到石头又去送,结果武帝一怒之下把他逐出中原去了。大概就是尤成了。可那片玉简去哪了?” 耿小多摇头,“不知道。” 耿小多当然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了。那尤成被逐到北境,却还抱着石头不肯松手,想再回中原,可惜在两界山被冻死。两百年后尤成那块石头里的玉简被一头熊掘出,后又被韦无妄等人发现,起了贪心,才引出曲家灭门惨案,韦无妄这才设计攻陈、引起大战,显也因此而灭亡。这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两人把白骨埋了。攀绳上去。 雁下有人名尤成,憨傻不知所谓。得一石而藏于怀中,人问之,曰:“吾宝,欲献显王。”人欲看之,尤成不许,“吾宝不可示人。”人欲近之,尤成惊起而惶恐逃窜,“吾有宝,不近生人。”――《民杂?记丑》 武帝为将时有人欲献石,驱之不走一而再再而三。下臣以为戏弄,谓曰:竖子欺君,当杀。武帝曰:不过痴傻而已,何谓杀之,赠金逐远而不见可。笔者自叹曰:武帝之仁可比上古圣帝已。――《显书?武帝本纪》 两日后信陵 小小赌坊,一个虎面人坐着,胡猫儿半躺在赌桌上。 “红坛有消息报给韦无妄。” “什么消息?”胡猫儿问。 “连云寨内乱,朱蛮刀重伤,东西可能已经落到陆久手中。”虎面人说的平静。 胡猫儿却惊的起身,再看虎面人丝毫不见着急,不由得又坐回去,“你不信?” 虎面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笑脸,竟是燕子追。“不信。他说消息来源于耿小多,又说耿小多逃出连云寨,想求一个安身之地。” “不可能?”胡猫儿问。 燕子追笑,“不可能。谁都可能逃走去找安身之地,唯独耿小多不行。朱蛮刀若是受了重伤,耿小多必定已经死了。而且耿小多的话十句里九句都是真的,可就那一句假话就能骗得你团团转!” 胡猫儿闭目想着,“那就是朱蛮刀要对陆久下手了!” 陆久抚养戴一鸣多年,若是证据无法拿出不能服众。耿小多这恐怕是一招引蛇出洞之计。 “他要证据,这还不好办!”胡猫儿突然起身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帮他一把也好。” 想着眼睛一转,抱剑去了韦无妄府中。韦无妄得到这消息,正琢磨不定。消息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耿小多怎么会自投罗网?若是真的,那陆久得到玉简却不肯说,难道又是一个曲尚,他也想私吞玉简? 胡猫儿来先禀道,“属下无能,曲流霜已经逃出了峪口。” 韦无妄随意道,“东西已经找到,她是死是逃也不重要。”一抬头打量胡猫儿,“太上湖有事,让你亲自去一趟。” 胡猫儿自然听令而去。韦无妄交代一番,胡猫儿也不耽搁策马出城。 黄昏时分一只白鸽到飞韦无妄府中。韦无妄展信看罢,猛地皱眉起身。耿小多大闹蓬明!那连云寨内乱之事恐怕也是假的!他们要做什么?韦无妄想着一时想不通,但隐约觉得中计,“来人!去把胡猫儿追回来!” 那人快马出城,到了黄昏就追上胡猫儿。 “大人让你立刻回信陵,不必再去太上湖。” 胡猫儿心思暗动,“为什么?” 那人禀道,“连云寨内乱或许为假,太上湖不可去。” 胡猫儿嘴角微挑翻身下马,却是皮笑肉不笑,盯着那人,“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大人像是收到一封信,就立刻让我追来。” “为假?”胡猫儿笑,“大人让你来通知我?” “是。大人让我快马追上。” “你一个人来?” 那人疑惑,“是。大人问……”话未说完,喉咙已断,那人应声倒地。 胡猫儿收回刀,看那人摇头笑道,“可惜你死在路上,没追上胡猫儿。我没收到命令,也只能赶往太上湖了。”说着翻身上马冲太上湖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大势 陈休耿小多从碎石滩一路算是跋山涉水,到了落月峡乘船西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们乘船西去的时候,连云寨正发生一件大事。 太上湖上船中 这是一个定好的局,人到起了,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船上有两个人,胡猫儿和陆久。 陆久本来不愿来的,但又恐韦无妄疑心他私藏玉简,加倍小心,也就赴胡猫儿的约了。 大概已经有人在这儿了吧?胡猫儿心道。四处打量却不知道人藏在哪儿。陆久既然来赴约,就已经是百口莫辩,胡猫儿无非是引陆久自己承认给韦无妄报信,并杀害曲家的事。 “韦大人问为什么你还没有把曲尚埋下的玉简交出去?” “玉简在朱蛮刀手里。”陆久道。 “我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好不容易得知玉简所在,可你连把玉简拿出来的本事都没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充满嘲讽意味。 可谁让朱蛮刀在他之前得到这个消息呢?朱蛮刀亲自看守,他能怎么办?陆久心里知事情办砸了,有怒气而不能发作,只得道,“陆久甘愿领罚。” 让朱蛮刀知道这件事的人是燕子追,当然也是胡猫儿。不过陆久是不会知道了。 “曲流霜已经逃出峪口。”胡猫儿又道。 陆久毫无反应。胡猫儿笑,“你不怕她来找你报仇?” “她怎么会来找我报仇?” 胡猫儿笑,“若不是你申浔也不可能找到已经躲进藏剑锋的曲家,你不怕她知道?” “她不会知道。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 这就够了,早就够了。沉默中进来三个人。[.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一个是朱蛮刀,他早已知道此事,也是他得知胡猫儿的目的,也是他带着曲流霜和戴一鸣来的。一个是戴一鸣,他还没明白为什么这个养大他的人会是曲流霜的仇人。一个是曲流霜。启恒兵变失败,身边的人都被吴王肃清。曲流霜逃出峪口,自然是回了连云寨。 “为什么?”戴一鸣问。 “我千里去信陵报仇,竟然不知道最大的仇人就和我同住在连云寨!”曲流霜苦笑。 陆久无从辩解,却只看着朱蛮刀。双方都有这样的默契,就算是死,玉简的事也只能是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陆久却不是一个甘心死的人,“我输了。可朱蛮刀,你也没有赢,你会一败涂地。” 一道寒光闪过,长剑刺穿陆久心口。 秋风中曲流霜负剑而立,她的大仇今日终于报了。陆久跪地倒下,人已经死了眼睛还睁着,正好能看到胡猫儿脸上狡桀的笑。 陆久说朱蛮刀会一败涂地。朱蛮刀轻叹,这本来就是一场不会有人胜出的对抗,所有人都会损失。只是有些人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不知道罢了。不过就要结束了,一切就快结束了。朱蛮刀心道。 唉!朱蛮刀一心想结束一切,可天下的事有因有果循环往复,哪有什么能结束的事? 连云寨 耿小多和陈休也回来了。他们是从落月峡乘船,船到渡口,先迎上来竟然是袁从。 “耿小爷和陈小爷你们可算回来了!”袁从神色紧张,“听说吴兵有动向,有人说是冲着咱们连云寨来的!” 吴国?耿小多心惊。这就是陆久借来的刀? 他们要做的事不是但凭显国就能完成的,天下各处都有他们的人。吴国此次出兵太上湖恐怕也是他们有意为之,是他们在吴国部署的人的挑拨。 “为什么?”陈休也是不解。 耿小多苦笑,“你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吴国出兵?” “不。”陈休摇头,“我感觉奇怪的不是吴国出兵,而是为什么现在才出兵。这太上湖联通沧江和余江,怎么也该算是兵家必争之地,吴国包括其他几个国家怎么会放任连云寨在这里盘踞两百多年?” 耿小多笑,“不是放任,是他们毫无办法。太上湖周遭四个国家,四国相互制约,而太上湖水域八百里,可以说每一寸都在连云寨控制之下,他们对于拿下连云寨可以说是有心无力。” “但是现在吴国敢动手了。”陈休略一想也笑,“我明白了。本来太上湖有陈、吴、卫、显四国相互衔治,现在陈亡了,卫国又半废不废的。太上湖现在是被吴国和显国夹在中间,两边都要争太上湖。所以出兵太上湖不过是谁先谁后的事。” 耿小多本来也没想太多,听陈休这样分析心中明了,看来陆久是把连云寨先让给了吴国了。或者是想让吴国和连云寨交战,再由显坐收渔翁之利! 连云寨已经准备布防了,至于该防哪边还是要商量。耿小多想着,看袁从,道,“你去找人来,把陈休抬回去。” 陈休看向耿小多,感激的笑笑。他要重新做他的残疾,耿小多要重新做他的男人,两人各有所求,当然也配合。 袁从奇怪勾头左右看,问陈休,“您的轮椅毁了?”想着又笑,“耿小爷,不用找人了。其实从陈小爷回连云寨我就让人做了个轮椅,可没想到戴寨主也送了一个,我想戴寨主送了我就不好碍眼,也就放着了。现在正好能用。您在这等会,我这就给您拿来。” 陈休本来还想没了轮椅,装残疾也挺累,没想到袁从给他准备了一个。不多时袁从推着轮椅一路跑来,又扶着陈休坐上。 袁从又说起陆久死了的事,耿小多心中暗惊。她没想到胡猫儿这一层,以为计策失败,却得知袁从已死,心里也是高兴,至少此次蓬明一趟没有白去。 袁从也跟着一叹,“谁能想到陆爷竟然跟外人勾结,这下戴寨主可不知道怎么面对曲姑娘了!” 一路不过是闲言碎语。把陈休送回去,耿小多打发袁从去给朱蛮刀报告消息,说他们回来了。袁从心道他们回来的事早该有人跟朱蛮刀说了,怎么还要他去一趟。想着大概是陈休和耿小多有话说,故意把他支开,也不再想。 袁从既走,两人说话也就不再遮掩。陈休道,“我要见梅洛娘子,你不要忘了。” 耿小多点头,突然却道,“我要把你的事高渠二爷。” 陈休惊,“怎么不是说好的,你怎么说变就变!” “我没有瞒过二爷任何事情。不过你放心,二爷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耿小多笑道。 “朱蛮刀也知道你是女儿身?” 耿小多点头。 陈休勾头笑问,“我奇怪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又为什么对朱蛮刀这么‘忠心耿耿’,或者说是‘一往情深’?” 耿小多望着陈休苦笑,“都不是。不过是报恩。”或许也不只是报恩,或许还有爱慕,至于一直跟着朱蛮刀,现在是因为报恩还是因为爱慕已经分不清了。 耿小多不肯再说,陈休也不再问,又道,“他知道你的事,也知道我的事,也算公平。不过这事我会自己跟他说。” 陈休笑,反正那本书本来就是要给朱蛮刀的。到时候就算不说,他也该猜个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平落城 陈休本来就是要把书交给朱蛮刀的,因为被耿小多带去了蓬明才作罢。此时耿小多要去跟朱蛮刀禀报,陈休也就推着轮椅也一道去了。 朱蛮刀面带喜色,稍稍询问耿小多伤势,便道,“小多,我和陈休有话要说。” 耿小多意会随即退下。陈休也正有此意,那本书他也没想让更多人知道。 朱蛮刀推着陈休进了密室,才喜道,“你的腿或许可以愈合了。” “啊?”陈休惊,不明白朱蛮刀为什么没头没尾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代价太大,可是现在不会了。”朱蛮刀道。 陈休不明白朱蛮刀指的是腿骨断了能好,还是不用石化,无论哪个现在都不是陈休该担心的事了,他该担心的是还能活多久。 朱蛮刀面墙跪下,又道,“本来此事是我朱家绝密,但是没想到你阴差阳错和玉简完成血祭。石化是可以逆转。”说着冲墙三拜。 “怎么逆转?”陈休道。既然可以逆转为什么之前朱蛮刀不说。 “道术。” “要损害性命?”陈休恍然,想起朱蛮刀问他的话,这才明白。之前他问朱蛮刀是不是有办法,朱蛮刀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出来,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知道?”朱蛮刀惊。 陈休笑点头,把那书交给朱蛮刀。朱蛮刀略翻几页突然大惊,“这东西你从哪儿找来的?” 陈休心中一想,坦白道,“大梦崖。在万毒山。”陈休又把里面情况大概说了。 朱蛮刀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轻叹放下,“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也几乎是书中内容,不过先祖为了防止后代有人擅用,只留下极少一部分。” “既然怕人擅用,为什么还要留下?”陈休疑惑。再想着那大梦崖石碑上朱商同也写的清楚,说什么‘必不传给后人’。[] “因为没有办法。”朱蛮刀无奈笑道,“沉龙岛上有一块巨大而滚烫石头,石头的热量不知道从哪里来,只能用无尽的水消弥。” 陈休眼睛一转,“是那种古怪的蛇?” 朱蛮刀苦笑摇头,“不是,比那种蛇可怕万倍的东西。每年八月十五的时候那个石块上便会出现一个裂缝,裂缝引来鬼蛇使太上湖水雾弥漫,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这条裂缝。裂缝后面像是无穷无尽的鬼火,释放无穷无尽的热量。只单单出现一个裂缝,就几乎使整个太上湖沸腾,我无法想象那后面是什么。先祖也是因此才在沉龙岛上留下五行阵,但必须人去维持。那沉龙岛古怪异常,若不是和玉简交换血液根本无法靠近,可一旦和玉简交换,便会筋脉阻塞,慢慢失去功力。先祖无可奈何只能留下一部分道术。又因为‘道乃天地所有,人擅用之也殒命’,所以朱家百年,多半壮年而死。” “那你说解决了是什么意思?”陈休问。 朱蛮刀笑,真正的放松,“裂缝消失了。”朱蛮刀道。陈休若是还能想起来,大概能记得三年前的朱蛮刀时时谨慎,仿佛一刻不能放松。 陈休也笑,“怎么做到的?” “玉简。”朱蛮刀道,“那裂缝本来是由长皇鼎镇压,长皇鼎碎化成玉简。玉简自然有无上灵力。玉简是那裂缝后面的东西的克星,再加上五行阵法的佐助,便能够永久镇压。” “之后呢?” “裂缝消失,天道也就不必存在了。天道不存在,也就不会存在惩罚了。” 陈休暗惊。如果天道不存在,天道的惩罚自然也就消失了!但天道消失,道术恐怕也会终结!长皇鼎碎,才灭了人间界的神术,这次再要灭绝道术,需要付出什么? 陈休摇头,起身。朱蛮刀怔住,“我本来还想怎么才能让你尽快康复。原来你已经……”再低头看看那‘天书’,恍然明白,这本书在他手里。 陈休也不再隐瞒,把万毒山上事情,包括那个梦的事一股脑全说了。朱蛮刀才恍然,“耿小多跟踪陆久被发现,也是你救了他。” 陈休承认,坐回轮椅自行出了密室。才出去还没走几步就见耿小多正等在外面。 “梅洛就在平落城。”耿小多道。 这平落是余水从太上湖离开的地方,就在太上湖南岸。陈休喜,今天连连解决困扰他的两件大事,“那好,现在就去!” 耿小多笑,“梅洛和一般人不同,我只知道她到了平落,却还没有和她约好。你贸然前去,她不一定见你。” “我要不去,她走了怎么办?”陈休笑,“再说,谁说我要见她一定得经过她的同意?” 耿小多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拦。两人再坐上船,陈休想着几天前迷迷糊糊就去了蓬明了,不禁调侃道,“你不会又是骗我,说去平落结果一口气跑道了三川吧?” 耿小多也笑,“上次我可没说是去海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调侃一路,过不多久到了平落。两人下船要进平落城,才进城门就看肉摊旁边有一堆人围着,看着好不热闹,也不知道是干嘛的。陈休好奇推着轮椅上前,就见地上捆着一只羊和一头死牛。那牛看着不过几个月大,一副病怏怏要死的羊,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才要被宰杀。中间站着两个人,一个喊道,“诸位,都来做个见证!这位壮士说能把牛皮吹起来,我说不信,他就要和我赌!你们说赌不赌?” “赌!”众人起哄喊道。那中间的壮汉也不在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原来这给除羊皮的时候,有些人为了保证羊皮的完整就在羊腿上割个小口,趁着血热一口气能把羊皮吹起来,再拿刀一点整个羊皮就炸了。可是羊小牛大,羊皮吹得起来,牛皮就不行了。所以才有说人‘吹牛皮’用来形容人说大话。 壮汉喊道,“诸位!我这吹牛可不是‘吹牛’,大的牛我也没本事,可就这几个月的小牛犊我要吹不起来就太丢人了。今天诸位都做见证,我要是吹不起来就送他十金。我要是吹起来了就把这只羊拿走!” 这十金足能买几十只羊,怎么样这肉贩都不亏。 陈休看那壮汉,突然心笑,认得了,向耿小多道道,“你看那边是谁!” 耿小多看过去,并不认识。“没见过,就是见过也该忘了。” 那人正是大胡子张跋。调侃耿小多,“都说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也正常。” 众人看张跋说肯出十金,各个羡慕肉贩好运气,又怕他赖账,一个喊道,“你先把十金拿出来!”众人附和。 这张跋大笑,“说实话!我身上别说十金,就是一金也没有。不过这赌局我是赢定了,十金拿不拿出来没什么关系!” 他明白了说自己没带钱,众人哪能愿意。 陈休一推轮椅,边喊道,“他的十金,有人出!”说着扔出个小玉猪,“这东西先做抵押,不能赖账!” 耿小多看那东西一愣,这是她佩在腰上的,陈休竟然顺手把她的东西抽去了。 那小玉猪虽然雕工精美,可却不是什么好玉,但有人认出来了,纷纷看过来,“这是耿小爷的东西?”再看过来,认得了,冲耿小多一抱拳,“耿小爷做保,这就没问题了!” 张跋也看到陈休了,先冲陈休抱拳致谢,又扬手冲围着的众人,“这不会赖账你们该信了!”说着摸刀蹲下冲那小牛道,“你这病了早晚被杀,也别怪我,死了下辈子别投胎当畜牲了!”说着一刀下去,了结它性命。趁着血热割开个口子,竟真的对着吹起来。众目睽睽之下,那牛皮蹦蹦锵锵鼓胀起来,张跋脸也憋的通红,拿刀一点,牛皮从割开的口子裂开。众人齐齐喝彩,那肉贩也是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昆吾 赌局完毕,众人也就散去了,张跋这才冲陈休过来,又见他坐在轮椅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年不见,你这……” 陈休知道他说他腿伤,嬉笑道,“没什么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你怎么到了这儿?” 张跋在吴国犯了事逃出来,结果被连云寨逮住了,本来以为死到临头,却没想到陈休竟然扭过头来救了他,自然感激。看陈休也笑道,“我这从吴国逃出来总得找个活命的营生,投靠了个江湖帮派,这不正出来办点事!”又看看天色将晚,笑道,“本来该请你喝酒,不过我还有急事,改天。改天再谢你!” 陈休要见梅洛,也未再多说,两相告辞。 耿小多带着陈休穿过城街,到了一个戏楼。戏楼外站着几个人,陈休要进直接被拦下来了。有认得耿小多的连忙出来,“耿小爷!您多多包涵,梅洛娘子新来,要过几天才开场,这几天戏楼不唱戏,您多担待。” “既然如此,我不能强迫。”耿小多轻笑也不在意,推着陈休向一旁走,冲陈休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你见不到。” 陈休笑,“门不让进,谁还非要走门了?咱们换一个路去。” 街上几十步外,袁从正急得四处去看,远远见到耿小多,才松了一口气,紧跑几步喊道,“耿小爷,冯爷找您。” “怎么了?” 袁从缓了口气,看看左右,小声道道,“出大事了!您先回连云寨吧,总之是出大事了!” 袁从人也机灵,若不是真出了大事也不会这么慌张。[.超多好看小说]想着又看看陈休,“你今天一定要见梅洛?” 陈休点头,“你放心回去,我就不回去了。” 连云寨的事陈休回去也没用,再想着以陈休‘功力’不至于出事,耿小多也就同意。 陈休自己推着轮椅到了戏楼后巷,巷子没人,也算隐蔽。想着弃了轮椅,轻身跃上戏楼楼顶。在青瓦上摸索前进,就听下方有人说话。 一个道,“苏令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了。” 这声音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陈休好奇说话的人,掀开一片青瓦看下去。 下面有五个人,一女四男。女子面目秀美身形窈窕,更难得的是眼底眉梢流露的风情,堪称绝色,想来该是梅洛娘子了。四个男的陈休竟然认得其中两个。一个眉目粗狂的是张跋,一个温文尔雅的竟是奇货园那个园主!还有一个侠客装扮的男子,面目白净,一对剑眉颇具侠气。还有个人坐在椅子上,带这个面具也看不清脸,只是身影看着有几分孱弱。 这就是张跋说的江湖帮派?江湖帮派怎么会想着去劝反苏令? 刚才说话的就是那个园主。 “愚忠!”张跋骂道,“显国早被韦无妄吃干净了,他还守着那个壳子。话怎么说的?助纣为虐!” 那孱弱男子摇头轻叹道,“苏令不是愚忠,是定远侯府在信陵。” “昆吾公子,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张跋不服气,冷哼一声。 陈休凌然一惊,这就是昆吾公子?他会是陈铭吗? “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是来找长孙乌义谈判的。他要是知道苏令拒绝了,恐怕自己也得再重新考虑了。” 园主道,“扳倒韦无妄不是容易的事,他重新考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那跃龙教一直充当韦无妄的耳目,现在红坛青坛突然被毁,对他们可谓是瞎了一双眼睛。吴国久攻不下,也正损耗显国的国力。长孙乌义要是聪明,也该知道应该怎么选。” 陈休在上面听着,心说原来他们也是要对付韦无妄的。可是天下要对付韦无妄的那么多,怎么韦无妄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陈休眼睛盯着那个孱弱男子,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把面具摘下来,也好确认是不是陈铭。最好也不被发现了。 这么想着心念暗动,绳断,面具从那人脸上滑落。 “面具怎么掉了?”张跋道。众人谨慎四处看,也没有发现异常。 园主轻笑,“不过是绳断了!” 面具落下时,陈休就已经把揭开的青瓦重新合上了。 不是!陈休心里一凉。不是陈铭。想着是自己多心了,天下人这么多,同名同姓的尚且不少,只凭一个名字能确定什么?陈休失落跳下戏楼,才到小巷却见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转身,陈休才见,竟是刚才屋内的那个侠客。竟然有如此身手?竟然能如此迅速! 那人笑道,“阁下请进去吧!” 陈休笑,心说既然被发现,也无所谓,进去你能奈我何?到了戏楼先喊一声,“张跋!园主!好久不见!” 园主轻笑,“原来是公子陈休,好久不见。” “不问先生认识?”张跋想着又笑,“咱们不算好久不见了。”再看陈休的腿,心想估计是骗人的,也不再问。 “原来是认识的。”那侠客笑道,冲陈休一施礼,自报家门道,“齐醉亭。” 陈休抱拳行礼,自行坐下。看那园主笑,刚才张跋喊他‘不问先生’,想起戴一鸣说起的‘不问’‘不知’两个,也笑道,“之前园主不肯透漏姓名,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名字呢,原来叫什么‘不问’。不知道那个‘不知’在哪里?” 不问知道陈休在调侃,也不在意笑道,“不知还在卫国。” 陈休再向昆吾和梅洛点头示意。 就听院中传来细碎的嘈杂声,众人安静下来。 “人来了。”张跋道。 “不是他自己!”齐醉亭道。 “不好!是陷阱!”梅洛道。话音刚落,一阵箭雨从四方而来。 穿透窗来,陈休心念一动,突然无数箭头断裂。众人也惊,却不说话,戏楼一片寂静。 突然之间四方有人拿着刀剑冲来,破门而来。 “走!”齐醉亭道。这些人里唯一不会武功的竟然是园主‘不问’,那昆吾虽然体弱却自保不成问题,又显然是齐醉亭武功最高。于是就由齐醉亭护着园主冲出,其余人随后。外面包围人数太多,一时冲不出,突然之间北方红光一片。起火了! 北边是连云寨,陈休大惊。趁着众人一时惊诧,几人夺路而逃。摆脱了追兵,才发现昆吾受了伤。 陈休却看向连云寨方向。发生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错了! 且说耿小多回了连云寨,才得知原来吴兵果然大举向连云寨进兵,此时冀曲已经没吴兵控制。(.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朱蛮刀关在密室不出来,冯虎去找卢羽。卢羽进去立刻就出来了,不仅没有带出来朱蛮刀,更不许别人进去。吴兵进攻迫在眉睫,朱蛮刀却不能主持大局,冯虎要闯进去,无奈卢羽拦着,无奈只得喊耿小多回来商量对策。 “冯爷在密室外面等着呢!”袁从道。耿小多急匆匆赶去。 要说朱蛮刀何以把自己关在密室,还要从陈休交给他那本书说起。 陈休离开,朱蛮刀翻开书,本来只是随意翻动,看着看着突然神情紧张。朱蛮刀本性温和,从来没有如此急躁过,狂躁快速的翻书,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终于像是找到了,朱蛮刀却突然颓然重重合上书页。 错了!错了! 为什么会这样?! 朱蛮刀只觉得头皮发麻,再说不出来一句话。朱蛮刀沉重的呼吸,一切都错了!没有什么会消失,痛苦的根源在人!人没有了,痛苦才会消失!他以为一切都解决了,其实是整个人间界将崩塌了。他之前理解的错了,他之前所做的才是会把人间界推向毁灭的事! 朱蛮刀惊起,冲出密室。卢羽正在密室外靠着墙坐着,眼睛微闭已经睡着了。此时听见声音起身看向朱蛮刀,两相对视。 “我能陪你吗?”卢羽道。 “不行。离开连云寨,越远越好。” “很危险?你可能一去再回不来?” “不是。我会去找你!”朱蛮刀望着卢羽郑重道。 卢羽望着朱蛮刀,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上前轻轻揉开朱蛮刀紧索的眉头,“好,我等你。(.棉、花‘糖’小‘说’)” 朱蛮刀温笑,握住卢羽的手,终于又再松开,大步向外去。连云寨正在混乱,朱蛮刀也顾不上问。 冯虎见朱蛮刀出来,喜得两步上去急道,“二爷!您终于出来了!吴兵奔着连云寨来了,冀曲都已经被控制,您快去看看!” 朱蛮刀停步,心中一愣,这就是陆久借来的刀。可是这些不重要了,和沉龙岛上那个可怕的错误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要去补救,希望还能来得及。 “其他几个寨子的人和船都准备好了,他吴兵也吃不到便宜!就等您吩咐了!”冯虎道。 朱蛮刀略有迟疑,眼神空洞的望向前方,突然眼神坚定下来,“不守了。让所有人退出太上湖!越远越好!”走几步突然停下,又道,“让太上湖周围人也尽量离开!赶也要把他们赶走!” 冯虎惊,“您说什么?离开?这不等于把连云寨拱手让给吴国吗?”冯虎追着朱蛮刀喊,终于没追上。转头再看,耿小多赶到了。 耿小多眼见朱蛮刀离开的匆忙,知道是有重要事情,也不追,只问冯虎,“北边布防怎么样了?” 冯虎还没回过神来,两眼空洞的望着耿小多重复朱蛮刀的话,“不守了,让所有人退出太上湖!” 耿小多一怔,“你说什么?!” 冯虎这才回过神,一把拽着耿小多,“你快去劝劝二爷!二爷疯了,要把太上湖让给吴国!” 耿小多一想,随即明白,“刚才的话是二爷吩咐的?” “是啊!”冯虎急道,“不然怎么说是二爷疯了!” “二爷的原话是什么?” 冯虎气急,“二爷说让所有人都走,不肯走的赶也要赶走!” 为什么?想不明白,不理解。耿小多愣了片刻,抬头望向朱蛮刀去的方向,突然坚定道,“按二爷说的办!” “耿小多!你他娘的也疯了!”冯虎骂道,“咱们连云寨据守太上湖,他们吴兵可不一定能攻上来!这么退出去才是全完了!” 耿小多一把推开冯虎,“我说了!照二爷说的办!”又道,“去告诉其他几个寨子。” 冯虎不肯传令,耿小多苦笑,喊来袁从几个,让他们去把众位寨主喊道连云寨的厅上来。耿小多说让所有人离开连云寨,这些人世代住在这里,哪个肯动。 “朱蛮刀什么意思?真当连云寨是他朱家一人的?”许癫骂道。 “他朱蛮刀人呢?让他出来说话!”任登之道。 “别是他自己先逃了!” “说不定就是他勾结吴兵!” 其余众人也都是闹闹腾腾,都说不走,却见人群中的燕泥龟始终没有说话。 耿小多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道,“六寨主,您年级最大,您也说说?” 燕泥龟抬头看向众人,半晌突然道,“离开!” 众人惊,不理解。 “我不知道蛮刀为什么退出连云寨,不过我信他。”燕泥龟道。“诸位都是世代在太上湖的,都知道太上湖种种奇怪之事。朱蛮刀不是怕事之人,必定是有所思量才会让退。要我说,咱们尽快撤离!” 此话一处,各人各有思量。 许癫突然把刀砸下去,骂道,“朱蛮刀!他整天不知道忙什么,说不定就是他把吴兵带来的,把连云寨白白送给吴国,他做梦!” “就是!不明不白的突然让咱们离开连云寨?” 又是熙熙攘攘一片,耿小多再要解释却没人肯听,燕泥龟也无奈摇头坐下。 “不好了!着火了!”袁从突然闯进来。 众人静下来,“哪里着火了?” 袁从喘着粗气,“连云寨!都着火了!” 许癫大骂,“着火了,他朱蛮刀人呢?!让他出来!他自己先逃了!”骂着就要出去。 正在此时,卢羽从外面进来,高喊道,“他不会逃!”门外火光,映在卢羽身上,屋内卢羽冰冷冷的看着众人,厅内终于安静了。 卢羽声音也低了下来,“他不会逃,我给你们做人质。他若是勾结吴兵,我给你们陪葬!” “这话回头再说,先去救火!”任登之道。 卢羽挡在门口,不肯让开,“不用救了,外面的火是我让人点的。救火也来不及了。离开这里,或者被烧死在这里!” 众人齐齐看向卢羽,说不出话来!她一个小小女子,做事这么狠绝!这是逼他们不得不离开! 耿小多也不禁被卢羽这话镇住,她从没想过卢羽竟然会有这样的决心! “诸位快做决定!船已经备好,从这里一路向南,去卫国!”卢羽道。 任登之伸手拦住众人,“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去卫国?我们怎么知道不是你们的诡计!” 这吴国与显国正在交战,此时吴兵逼迫,何不去显国寻求庇护? “不,听她的。”刘香丸道,“显国不能去。我们要是去显国才是正中吴国下怀,他们正好跟着我们靠近显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显知道吴兵在后,一定防范。到时候两面受敌才最危险!” 卢羽向刘香丸点头致谢,这正是她想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水墙 太上湖,沉龙岛。(.棉、花‘糖’小‘说’) 本来常年被浓雾笼罩沉龙岛此时泛出点点青光。朱蛮刀乘舟独身前往,才踏上布满浓雾的岛上,突然脑海中一个声音传来,“你可以不来的!” 一瞬间,朱蛮刀犹豫了。他可以不来的。 裂缝越来越大,最终结界开启,正好放出神道代替天道。只要天道消失,至少他是可以活更久的。况且以他现在之力,再加上玉简之力,人间界开启之后他只要愿意,可以随时统治这样一个还未开化的人间界。 那本书里描写的是裂缝后面的世界,那是神境!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他只要后退一步就能得到。 不!朱蛮刀瞬间清醒。所谓的神境对人来说却是地狱。人,太弱小。在人神并存的世界,人只会是奴隶。朱蛮刀定了定神,义无反顾向浓雾中去。这一步,他走了和百里归完全不同的路。 太上湖,火光中大大小小无数船从连云寨出发。在一艘船上,一双眼睛正望着沉龙岛方向。 “许寨主不肯走!”冯虎道。 卢羽收回视线。许癫不肯走,她又何尝愿意离开? 耿小多摇头,“来不及了。” 卢羽点头,“咱们也走吧!” 许癫是绝对不会离开连云寨的,此时他正拿着他那把大刀,站在连云寨最北面。 吴兵向连云寨出兵,前面有人禀报说连云寨大火。吴兵以为是计,让人谨慎,大火产生的浓滚滚的烟雾掩盖了正在向南撤离的大小船只。吴兵做足了准备,以为会遇到抵抗、或是埋伏,一路战战兢兢却没料到毫无阻碍。吴兵一万水军过来,却只遇到许癫一人阻拦。 滚滚浓烟,冲天的火光中许癫抱刀冲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大寨主!我许癫誓死不离开连云寨,您在天上看好了!”许癫喊道。以一对万,结局不言自明。吴兵踏着许癫的尸体上了连云寨,除了大火,什么也没发现。 秋高气爽,太上湖水面平静,和平常似乎没有太大不同。 突然沉龙岛的浓雾越来越大,水汽慢慢向上升起,整个天空的的云也向太上湖水聚拢。天昏地暗,黑云压城!突然之间太上湖像是涨了起来,从沉龙岛起了一个十几丈的水柱,源源不断的水从沉龙岛上涌出,水柱向外扩展。仿佛一个几丈的水墙碾过整个太上湖水面,太上湖水位瞬间提升了几人高。 仿佛到了末日! 陈休几人躲开追兵,毕竟是在平落,那些人不敢太嚣张也没追来。陈休看到连云寨方向起火,不知道什么情况,心里担心,想回去,到了渡口却得知渡口已经封了。陈休在岸上望去,见前方几点黑影,慢慢黑影越来越多,原来是连云寨的船。“这是要搬家?” 陈休心里暗道,这么些船,整个连云寨怕是都出来了。想着既然已经出来,也不再担心,过不多时突然连云寨方向的火光突然消失了,像是一盆凉水浇灭正在燃烧的木头。他们在救火?可大火烧起来怎么好救,既是火灭了,也没理由这样突然之间就消失!陈休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盯着远处看,突然就看远处一道白线,白线像是在逼近。什么东西? 再看那白线越来越近,越来越高,陈休恍然!那是一度水墙! “快走!”陈休喊道,拽着封锁渡口的人,“去把人都给我喊醒,逃命去!”那些人迷朦不知道陈休什么意思,陈休急了把一个人脑袋转向水面,骂道,“看到没!去喊人去!” 那些人看到这样场景,哪还听陈休的吩咐,早早的四散逃命去了。陈休大骂,也来不及计较,见渡口门上挂着个铜锣,也不管了,拿过来边跑便敲便喊,“逃命了!逃命了!龙王淹城了!” 城中听到的扭头来看,这时候水墙又靠近了一些,知道的都赶着逃命,不知道的看见城里慌乱也去问。陈休再去找梅洛昆吾众人,那帮人显然也看到了。 “上船!”梅洛道,“浪推水走,总会比跑的快!” 此时渡口早已挤满了人,哪还有多余船只,大家都想顺着余水一路向南去。平落渡口已经混乱,挤上船的先逃了,后来的人拽着满载的船不许走,先上了船的人赶着逃命。 以耿小多的角度来看,水墙在远处时看着不过一条线,渐渐靠近,也高了起来。好在这水走到这里水势减了些,等到近处先是几个大浪上涌,水位极速升高,船剧烈摇晃。 陈休望着,看远处那道白线已经追上连云寨的数百艘船,浪推水,船不知道翻了多少。陈休有心无力,想着不忍再看。 “都说太上湖诡异,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不问叹道,“这次水淹太上湖,也是大灾了!” 张跋骂道,“船走的也没浪快,早晚被赶上!他爷爷的!我这不会水,岂不是要淹死了!” 昆吾受的不过是小伤,包扎好了也不是大事,看着那远处被大浪推翻的木船却苦笑,“这一个浪头打来,直接把你拍晕了,你就是会水也无济于事!” “要是水墙这样拍过来,恐怕坐上船也无济于事。况且河口小,水拥进去必定掀起更大的浪头。”不问道。 齐醉生也是苦笑,“这岂不是只能坐而等死吗?既来之则安之,这次要是逃不掉也就这样了!” “你活够了,我可没活够呢!”张跋反骂道。再看远方水墙慢慢降下来,水墙变成巨浪,巨浪被分解成无数小浪。小浪拍岸,水终于从太上湖中溢了出来。 “水墙没能碾到岸上,咱们也能保住一条命了!”齐醉亭笑道。 突然轰隆雷鸣,头顶上的乌云被切开一个大口子,大雨磅礴而下。众人退到平落城楼上,那里此时也正有无数人挤着。全无落脚之地,再看城楼内有个茶楼,楼中空荡,好歹能避雨,也就躲进去了。大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本就被大水淹过的平落城怎能再支撑的住?就看城门已经成了一条河,半个平落已经被淹没。水已经漫上茶楼二楼。 突然就见远处一个木盆飘来,木盆中一个女娃大哭,再看离她不远处有个男孩在水里哭喊挣扎,大概是他弟弟。男孩在水中无助,齐醉生不忍跳下茶楼要去救。 水向平地蔓延的速度自然快,水流太过激裂,齐醉亭抱着男孩就要动。突然之间一个浪头打来,水流加快,旁边的小楼彻底倒了,梁柱瓦砾砸下,那齐醉亭被什么击中,竟然昏了过去。 陈休亦跳下水中,他本来也会水,又习‘道术’稍微能控制水势,在急流中奋力过去抓着齐醉生和那小孩放到一根木头上。 此时整个余水、沧水都已经被大水注满,遑遑水灾淹没太上湖周遭数十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上湖终于平静。 慢慢风来,陈休感到一阵寒意,平落城也不见了踪影,就看前面有陆地。陈休抱起小孩上了岸,又把齐醉生也拖了上去。再看茫茫四处,皆被大水淹没,陈休心中感叹。死者何辜,生者何辜!此时将近冬季,即使活着又有谁能熬得住饥寒交迫!(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水灾 云开雾散,大雨终于停止,太上湖周围十里之内,也不知道多少城池无一不在大水之中。(.$>>>棉、花‘糖’小‘說’)陈休力疲躺下,齐醉亭醒了,那小男孩因为落水、惊恐,竟然发起了热,睡梦中还在挣扎。 突然平静水面上有船经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陈休起身呼喊救命。那大船放出个小船,小船接陈休几个过去。原来是卫国来搜救的人。 船行一路要把他们送到安全地方,一路南下也救起不少人。有人给他们送来干净衣服,齐醉亭不肯换衣服,“我也能去救人!” 他晕倒才醒,那些人那肯让他出去?都说人手足够了。 人手足够,也不用再添乱了。齐醉亭脑袋还有点懵,揉揉后脑坐着笑叹道,“好在昆吾公子没来,不然这么一通折腾恐怕承受不住!” “昆吾?”陈休一愣,“你说的是昆吾公子?”想着眼睛一转道,“你的意思那个在平落还受了伤的人不是昆吾?” “他皮糙肉厚的,又壮实的不行,哪是昆吾公子!是不问先生说这次过来有危险,才让程单代替公子过来!”齐醉亭笑道。 陈休眼睛闪亮,晃动齐醉亭,“你知道你们公子是什么人吗?他和陈国有没有关系?” 齐醉亭一头雾水,“没有吧?你认识昆吾公子?” 昆吾的身份从来也没人说过,也没人问过,齐醉亭也不知道。陈休问不出来也不再问,心中却又重新出现期待和希望。[.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耿小多一行人正在一个没被水淹到的山脚上,大水把连云寨众人冲散,此时在这里的不过十分之一二。 卢羽望着平静的太上湖水面,突然道,“你知道万毒山在哪个方向吗?” 耿小多指了指西北一处。卢羽点头,又看看众人,“我去找他。”说着到了水边,撑了一艘小船向西北而去。 冯虎不知道她要干嘛,想去问,却被耿小多拦住。 耿小多看着,眼泪不自禁的滴下几滴,脸上却是笑意,“你去看看这里有多少人!找几个还有力气的去湖上救人去!” 卢羽到了万毒山附近,找到朱蛮刀说的红石断崖,下了船,坐在石块上等着。日出日落,日落日出,卢羽几乎没有合眼。夕阳映水,水面红彤彤一片,余晖中湖水送上来一个人。果然是朱蛮刀! 卢羽把朱蛮刀拖到岸上,轻喊道,“蛮刀!” 朱蛮刀似乎听见呼唤,手指动了动,喃喃道,“卢羽。” 卢羽喜极而泣,忙握住朱蛮刀的手,却看几丝血迹从朱蛮刀眼睛里流出来。卢羽惊慌失措,突然间眼中含泪,不断擦去血迹。朱蛮刀感觉到卢羽的慌乱,更握紧卢羽,“没事,我没事。几天就会好了。” 卢羽吞下呜咽之声,强笑道,“好。咱们先离开这里。” 小船向东南行,待到连云寨众人汇合,耿小多和冯虎已经把这里整顿的起来了。 朱蛮刀眼睛不能见光,已经用布包上,冯虎见他这个箱子,自然惊诧,“”二爷!你的眼睛! 朱蛮刀轻笑,示意他不必再问,又向耿小多道,“现在还能聚集起来多少人?” “两千。”耿小多道。她一直看着朱蛮刀,看着他的眼睛,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 “让还清醒的没受伤的人尽量搜救其他人。”朱蛮刀道。 “是。”耿小多道,“我已经给北方薛家、南方的林家还有各处的人写了求援信。” “现在重要的是粮食和衣物。”朱蛮刀道,似乎察觉出耿小多声音中苦涩,停顿半晌,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不过路过是救了她性命,耿小多却把这条命交给他了。终于道,“谢谢。” 耿小多怔住,看着朱蛮刀,仓促一笑,“二爷,你不用这么说。” 太上湖的水灾实在是世间罕见,甚至难以想象,没有人知道太上湖水何以突然上涨。夜空中,朱蛮刀望着已经复归平静的太上湖水。他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四方吹来的寒风,眉间是揉不开的忧愁,手中的石块也几乎要被捏碎。 无奈、悲伤、自责,甚至绝望。 太上湖南岸有几个规模不算小的临时住所。木桩和茅草搭建的算是房子的东西,地上铺着稻草,齐醉亭和陈休两个在这休息了几天。正午,施粥棚前排了长队。 “恐怕这几天就要断粮了。”齐醉亭端着残缺的碗,纵身一跃跳上了简易的木桩上。碗里的粥稀薄无比,米粒几乎能数的过来。 卫国临时筹备的粮食,面对数十万的灾民,实在是杯水车薪。 冬天了,冷了。 陈休看着粥棚前的长队,如此稀薄米粥也已经要见底。几个想趁机插队的人被巡守的士兵赶了出去,其余人有紧盯着自己手里的碗唯恐被人抢走的。一个小孩正盯着陈休的碗,口水不知道流了多长,吸溜一声,惊醒陈休。 要出大事了。陈休心道。 “想要吗?”陈休笑。小孩点点头,陈休把碗递给小孩。小孩笑着道谢,端着碗跑了几步,递给地上坐着的老人。 齐醉亭看着不禁笑,再看四处满目疮痍,转而叹道,“这里的灾民都向南去了。恐怕吴国、显国也都有灾民过去。” 陈休突然问道,“你去哪?” 齐醉亭道,“我也不是灾民啊!”想着又笑,“先回卫国,去找公子看他怎么说。” 话音刚落,一人笑道,“不用回去了!”齐醉亭坐的高,扭头便看到来的人,是‘不问’和张跋两个。 齐醉亭喜道,“你们怎么找来的?” “知道你们死不掉,又没地方去可不就找到这儿来了?”不问笑道。 张跋大笑,“你别听他胡说,昨天还担心你们两个死在水里了。” 说话间进了‘房子’。 “你刚才说不用回去了什么意思?”陈休问。 “公子说了,让咱们留在这,救灾。这两天就有粮食运来。” “真的?!”齐醉亭大喜过望,从木桩上跳了下啦,一看手中的碗,往旁边一放,“终于不用喝这东西了!” 不问大笑。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昆吾公子 ‘不问’这一笑,让陈休心中叮铃一声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问’是见过陈铭的! 陈休欢喜中带着不安,拉过不问,谨慎问道,“你告诉我,昆吾公子到底是谁?” 他这样谨慎,倒是让‘不问’大吃一惊,又盯着陈休,有意做出疑惑表情,就看陈休眼中的欢喜慢慢退去,才轻笑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如同大喜从天降!“我就知道,我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跟着什么江湖人走!”陈休喜不自禁眉眼具笑,语无伦次,也不管其他突然拽着‘不问’问道,“大哥在哪呢?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不问摇头,“你别过去了。不过太久,公子大概也会过来了!” “他会过来?”陈休喜出过望。 ‘不问’突然道,“你也要做好准备。人是会变的。” “怎么变?难道还能长出翅膀?”陈休不解,人会变不假,可再怎么变也还是那个人。至于是叫陈铭,还是昆吾,也还是他的大哥。 ‘不问’哭笑不得,“或许会变得你都不认识。他现在不是陈国世子陈铭,而是昆吾,昆吾公子。” 陈休微怔,陈铭在卫国兵败,此后了无音信,必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又想起齐醉亭说昆吾有旧伤,不禁担心,“大哥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命运而已。无所谓好或不好。”不问叹道。 又是这么玄玄乎乎的回答!陈休见他不肯直说,想着无非是不好,但总算活着,也不再追问,只等着陈铭到来。(.棉、花‘糖’小‘说’) 四方救援展开,一船船粮食衣物从四方运来,大水也慢慢退去。风雪来的总比物资来的快,也幸亏连云寨、和昆吾众人维持,太上湖总算暂时平静。 陈铭一时不会过来,陈休又去找耿小多等人。连云寨虽然损失惨重,但终究人还在,很快在鹿门城安定下来,救灾的事各有负责,陈休也乐得帮忙。 陈休腿骨已碎,若是普通人便是终身残疾,他好的这样快,太过反常,必定被人疑心盯上。关于玉简之事,百里随宁肯杀了他们也不肯让他们拿走,朱蛮刀劝他不要对外人说,连梦里哪条龙也告诉他此事最好不要张扬。陈休想着也就重新坐到轮椅上出入。 “耿小多!粮食来了!”陈休喊着推着轮椅进了守城令的后院。因为朱蛮刀身份,加上双眼受伤,守城令也是特意安排的。耿小多正向朱蛮刀禀报外面情况。陈休也不问,拽着耿小多就向外去,边走边笑骂道,“那帮人,非要你去才肯交粮食。没了你,我们都要饿着了!” 在这边如火如荼救灾之时,天下局势又在转变。 这山河太大了,人又太多变了。如此多变的人在这如此大的世间,使得世事多变。时势方能造就英雄,这天下大事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左右,也不可能聚焦在一点。但人太复杂了,相互之间的牵扯,使得这广阔世界又如此渺小。因果循环、环环相扣,本来息息相关的人突然分开,似乎人生轨迹永远不会再重合,又突然似乎毫不相干的人和事突然勾连起来。 那边吴兵向太上湖出兵,无非是想控制太上湖,再以太上湖为据点向显进攻。苏令早有准备了。而突然之间吴兵被太上湖水淹没,全军覆没。谁能料到几万吴兵能瞬间覆没?吴国毫无准备,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显国已经带兵夺取冀曲,一路向北,直下吴国三十城。 那‘遗世’上说‘人实在卑微而贱弱’实在不是贬低,而是事实。大水面前,就是武功盖世、堂皇铁军,又能如何?人所谓的武力也不过是相互争斗,面对天地,实在不值一提。 吴、显两国对峙,本就是围绕太上湖两岸僵持,苏令先过了湖控制冀曲,自然是得了先机。吴国匆忙从东部调来几万大军,怎能拦住势如破竹的显兵!一面‘苏’字旗闯入吴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一面面‘显’字旗插在吴国城头。吴国自此可谓是一蹶不振,朝野上下无可奈何,吴王只得匆忙求和。 吴国大势已去,向显国求和是必然的。显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交出启恒,尊启辛为正统’。吴王一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在这社稷存亡之际,不是他再能左右权衡选择。 冬十一月下旬 水已经退去,各方人终于重回故乡。水退之后的平落城狼藉一片,秩序还未完全恢复,仍然需要各方救济。 ‘不问’说昆吾即将过来,却因为各种事不断推延,平落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昆吾终于来了。不过不是陈休想象的样子。 一声鸡鸣,沉寂的平落城开始苏醒。 叹世间多纷乱,又唯纷乱出英雄。 东方才泛白的时候,细碎的雪花飘扬落下,白雪铺在街道上,如层一层薄纱。晨钟撞响,城门打开。三匹白马拉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辙很深,倒不是因为车上有多少东西,而是那辆车,是整块的石头雕成的,不然也不必用三匹马来拉动。石头是从北方两界山深处凿出来的寒玉石,马通神雪白也是罕见的良驹。车前挂着沉重的绸质车帘,左角悬挂着一个金铃,金铃下垂着红色流苏。驾车的却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孩。 这辆马车就这样驶进了平落,此前少有人知道的昆吾公子也随之走进了世人眼中,从此在街头巷尾传唱千年。 还是太早了,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下雪天本就寂静,此时,天地之间只剩下轻灵的金铃声了。马蹄踏在雪地上,车毂碾碎白雪的魂与骨,在地上留下沉重的车辙痕迹。 马车在一个青瓦院前停下,小孩敲开院门。 “昆吾公子求见。” 袁从上下打量那小孩,一眼注意到外面的那辆马车,来头不小!袁从心道,连连应和着跑去请陈休。 陈休听闻‘昆吾’二字,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想着袁从在外面,也就收敛。把衣服随意一裹,欢呼雀跃的推着轮椅出来,“大哥!”陈休喊道,欢笑着掀开车帘。 见到车内的人,陈休却愣住了。 车帘内的人面色惨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任何表情,一稠白衣,连衣襟处都是银丝绣纹。仿佛一尊玉像,精美而没有温度。太冰冷,太陌生。 是陈铭,不过不是在高渠的那个陈国世子了。 ‘不问’说的不错,他是昆吾公子。至于陈铭,大概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瞬息万变 这也是冬季了,昆吾一身单衣,石头车里连个棉衣也没有,更是比外面冰冷。(.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多穿点?”陈休道,又看看自己身上,也不多厚,又看袁从竟然穿着夹棉袍子,“你回去再穿一件。”说着一把揪过袁从,拔下袍子递给昆吾。 衣服被扒去,袁从冻的直哆嗦,不过是陈休拿去的他也说不上什么,只缩头缩脚蹦蹦跳跳的增加热气。 袍子还带着袁从身上的热气,才靠近昆吾,没递进去就被小孩一把抢过。“太热。”小孩道。 “大哥!”陈休看看昆吾,看他也不像冷的样子,又看这马车,明摆了里面比外面冷的多,心说难不成是什么不能见热的病?又偷看昆吾神情,久别重逢,他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情义。是故意不认我?还是失忆了谁也不记得? 昆吾冲陈休微微一点头,面上无悲无喜,“小弟。” 他这一声‘小弟’喊的毫无温度,陈休皱眉,终于不死心,“大哥!你还认得我吧?” “是。”昆吾答道,“不过物是人非而已。” 物是人非?陈休内心一下凉了,“三哥战死,陈国亡国,你一点痛苦都没有?” “生死循环,天道如此。” 生死循环?陈休苦笑,“什么是天道?” 昆吾不答。 一旁的袁从瞅着昆吾不肯穿,两步上前从小孩手里抢过袍子披上,陈休正是心里郁闷,冷眼瞅着袁从。袁从笑,“他也不肯穿,正好我也冷。” “‘不问’在何处?”小孩问道。 陈铭冷漠,仿佛是一个孤僻冷漠的人和一个陌生人说话。陈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是哭是笑。再看这小孩这样假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眼泪和笑声一齐出来,笑骂道,“他们这些读书读多了的大人这么说话就行了,怎么你一个小孩也这样说话?” “请让‘不问’出来相见。(.无弹窗广告)”小孩却依旧没有表情。 “好!真是个好小子!恐怕你生来就是这个样子!”陈休苦笑道,“你叫什么?” “不知。”小孩道。 袁从见陈休和车里人相谈冷漠,又看陈休这副苦笑不得的表情,心道这来人不是什么朋友,也不客气冲那小孩道,“你不知什么?连名字也不知道了?” 陈休可还记得呢,戴一鸣说他遇见的是两个人,这小孩就是跟着‘不问’的‘不知’了,“想见不问就先等着!”陈休道,说话时候又偷看昆吾反应,却见他仍旧事不关己的样子。陈休不让他们进,摆明是想激陈铭生气,却看他却毫无反应! 陈休这激将法没激到陈铭,却把自己气的够呛,无奈道,“好了好了!进来吧!” “不,我们在这等。”‘不知’道。 陈休生气又没有办法,让袁从去喊不问。不过多时不问出来,见着昆吾撩开下摆跑出来,抱拳施礼道,“公子!” 昆吾道。“情况如何?” 不问禀告,“灾情稳定,但寒冬将至。米价太贵,百姓难以支撑,大多都靠着赈灾的粥棚。” “就是!”袁从也接话,“那些米商一个个都是趁火打劫!私仓里藏着的米比官仓多得多,就是不肯拿出来!咱连云寨四方也有粮仓,现在都已经见底了!” “如果打压米价,那些人无利可图,恐怕运来太上湖的米更少了,米也会更贵。”不问摇头。 “粮米还能再支撑多久?”昆吾道。 “此时青黄不接,非得源源不断的米粮,可卫国已经无米可赈。现在所剩的米粮最多坚持半月。” 昆吾还没说话,陈休却惊的跳起来,“半月?!也没听你说过。每天每天也没变化。米少了你少给点就是了!” “若是米粮有所增减,必定有人能察觉。他们知道粮米将尽,米商更会坐地起价。甚至会发生抢米粮的事,那时候才是无法控制。”不问道。 “一个月。再坚持一个月,梅洛已经去三川筹粮。”昆吾道。 “剩下半个月怎么办?”陈休急道。 昆吾突然咳嗽几声,脸上都已经泛青。 “大哥!”陈休心惊,没想到陈铭病的如此厉害,想上前去,却被小孩拦住。 “不碍事!”昆吾道。 不问上前放下厚重的帘布,“公子请放心,这半个月怎么也能撑过去!” 隔着帘布,昆吾又道,“粮仓在何处?” “在交平,张跋在那。”不问道。 昆吾道了声,“先生辛苦。”小孩也点头向不问致意,金铃轻响,白马拉着石车西去。 “他是得了什么病?” “旧伤。”不问答道。陈休再问,他又不肯说了。 陈休心里不是滋味,再看昆吾已经离开,只得一叹。他本来满心欢喜以为见到陈铭,全然没想到陈铭仿佛失忆的一样。再看不问,“你说你有办法撑过剩下的半个月,怎么撑?” “长远来说当然要走正道,可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是能走点邪魔外道,用点阴谋诡计。”不问道,说着看向袁从,“向你借袁从用几天。” 陈休抬眼打量不问,看他神神秘秘,知道就是问了也不会说,索性不问,“借就借吧!反正没粮食了大家都得挨饿!” “还要请你去见朱蛮刀,要请连云寨的人帮忙才行。” 陈休再看一眼不问,也不说话,你找我帮忙就是理直气壮,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都遮遮掩掩。心里憋着气,一甩袖子推着轮椅走了。绕过两个街道,竟然莫名其妙的又到了朱蛮刀的住处。 “算了,再帮他一次。这次算是为了自己的肚子。”陈休暗道,推门进去,就见耿小多也在坐在院中等着。 陈休笑,调侃道,“怎么咱们的耿小爷也有在人家门口等着的时候了?”这个‘小爷’两个却字读的极重。 明知道是调侃,耿小多也不理他,又打量陈休,“怎么,你来这里干什么?” “闲的无聊。”陈休道,又看耿小多,“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病很怕热,大冬天的还得抱块冰的那种?” “有。不过这种病多半在脑子。” “真有?什么病?” 耿小多看着陈休,噗嗤笑出了声,“疯病。” 陈休哼了一拍轮椅,“朱蛮刀在干嘛?” “二爷当然是有事,不会像你这么闲。”说着起身道,“二爷。” 原来是朱蛮刀到了。 “什么时间?”朱蛮刀问。 “启恒已经到了冀曲。显的使者还没到,最迟三天之后。” 陈休没听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耿小多道,“吴国投降,要交还启恒,又要尊现在在信陵的小皇帝为天子。启恒现在已经被送来,就等着显国派人来接了。” “送启恒回信陵?这不是等于送他去死吗?”陈休起身骂道。 “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不过怎么样也不能看着他送死。”陈休道,说着推着轮椅就要出去。到了门旁才想起过来的正事。再向朱蛮刀说起不问向他借人手的事,既然是救灾,朱蛮刀自然同意。(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叛徒 陈休再去冀曲。.冀曲因为水灾也被毁了,此时水才退去,也是破败的不像样。吴国因为打仗没有太多经历赈灾,因此比平落更是不堪。送启恒的人根本没有进城,只在城墙外驻扎。 城外军营,来往士兵巡查。因为战败士气低落。在这军营里,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可比其他地方难以混进去。 城外本来有一片樟木林,因为怕有奸细在林中偷窥,也被他们砍去了。陈休蹲在城墙上向外看,就看从军营里出来一队人马。 人马向冀曲来,待到靠近。认得了!为首的两个竟然是邵子平邵子安两兄弟。 陈休心道,他们两个上次还跟着沈如,‘沈如’参与了兵变,怎么他们两个不仅不被吴王处理,还被重用了?他们两个秉性,心道八成是背叛了沈如。想着心生一计,跳下城楼,坐回轮椅上。 陈休回了渡口,喊来几个面熟的人,应该是连云寨的,看着寸头胡竟然也在,心说这就更好了。 “你们帮我个忙。”陈休喊来寸头胡道。 “陈小爷请说。”寸头胡老实不少。 “吴兵你敢拦吗?” 寸头胡笑,“咱们连云寨怕过谁?” “那好,城内有一伙吴兵,你们去把他拦下来。”陈休道。 寸头胡看看四周,也就四五个人,问道,“就我们几个人?那吴兵有多少人?” “差不多也就四五个。”陈休笑道。 “拦住他们之后呢?” “之后把这个交给他们。(.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陈休笑,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条。 寸头胡带着人就去了,听到声音,想着或许是吴兵。几人上去拦住,“哪里来的!都停下!” 一个吴兵吹响号角,就看从四方涌来四五十个吴兵。 寸头胡傻眼了。 “这不是寸头胡吗?”邵子安推开众人,上前来。他们和寸头胡打过交道,说不上仇人也是敌人,两相见面分外眼红,“偷粮食的暴民就是他们了,把他给我拿下!” 寸头胡一见情势不好,掉头就走,吴兵拦上来。其余几个还是且战且退,那寸头胡知道邵子平邵子安不能轻饶了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邵子安拍马追过去。寸头胡心叫晦气,转了几个弯向窄巷跑去。两个一个跑一个追,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他们。 邵子安越挨越近,寸头胡见逃不脱索性跑进了旁边破败的屋里,邵子安也弃马追去,大笑道,“寸头胡,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今天换成我追你逃了吧?” 他们才进了屋子,那屋子左边塌了,屋顶上的瓦片也没了。轰然间这空有柱子和棱条的屋顶也塌下,两人来不及躲,被砸中晕了过去。 那边那几个早就被吴兵逮了起来,邵子平问话,“你们拦着我们干什么?” 几个人想起来陈休给的纸条,递给邵子平,“陈小爷让我们交给吴兵。” 陈小爷?邵子平笑,接过纸条一看,当即愣住。“中计了!”邵子平道。 那纸条上写着,“要救邵子安,自己一人窄巷。” 邵子平一挥手,“你们在这等着,看住他们,我一个人过去。”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问连云寨几人,“你们说的陈小爷是叫陈休?” 众人点头。邵子平也心中有数了,策马前去。到了窄巷加倍小心,下了马,上前几步,果然见着一条绊马绳。 邵子平喊道,“陈休!你出来吧!”这么一喊,上面一阵白雾撒下来,邵子平防备不及,也是晕倒。 邵子安再醒来时,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柱子上,另一边同样被绑着的邵子平还没醒,眼前是坐在轮椅上的陈休和昏倒的寸头胡,旁边就是倒了的房子。 “怎么样?同样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你们两个被绑住了。”陈休笑道。 邵子安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去喊邵子平,“大哥醒醒!”喊了几声邵子平有了意识,摇摇头,也清醒不少。 邵子平道,“陈小爷,几年前你也算救了我们。要是有吩咐尽管直说,何苦废这个劲?” 陈休盯着他笑,“你们两兄弟倒是没怎么变。大的谨慎小的莽撞,不过一肚子的坏水都一样。” 邵子平笑,“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陈休笑,“都说受人之命忠人之事。你们本来跟着沈如,沈如兵败被处死你们两个怎么反而还升官了?” 邵子平笑道,“就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我们受的是沈如的命,怎么忠于一个假的沈如?再说吴王早就有准备,就算没有我们,沈如也是必败无疑。” 这邵子平倒是真聪明,他竟然知道沈如是假的。陈休笑道,“沈如必败,这才是你转而投靠吴王的原因吧?” “明人不说暗话!你绑了我们又不杀我们,肯定有事。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邵子安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陈休笑,“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帮忙的。” “什么忙?” “救启恒。” “不可能!”邵子平当即道,“且不说别的,但就这吴国重重防范就不可能!我们两个不过是个旗牌官,还没那么大本事。” 陈休笑,“什么事都是可以再商量的,又没让你们直接放了他。咱们来个里应外合,你们睁只眼闭只眼,我们把事情做了。谁也不知道,事后你们还能继续当你们的吴国将军。” 邵子平沉思片刻,道,“好。我们帮忙,也算报了几年前你们救了我们的恩情。” “你倒是会打算盘,一笔生意就想把恩怨都一笔勾销?现在不是让你们报恩,更不是求你们帮忙,是让你们换自己的命。”陈休笑,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连云寨的七寨主你们都该听过。吃下去我放你们走,事成之后给你们解药。” 邵子平别无选择,吞下药。寸头胡也醒了,陈休让寸头胡去解开他们绳子。 “你要我们做什么?”邵子平道。 “先带我去见启恒。” 邵子平邵子安回去先放了连云寨众人,又给他一套军服,让他穿着坐在马上,让邵子安坐到轮椅上回了军营。有人盘问,就说是邵子安受了伤,陈休在藏在众人中也没人认出。到了营帐又让人抬着进去,和邵子安互换了衣服坐回轮椅上。 陈休身形和邵子安到真有几分像,用炭涂黑了脸,又有邵子平在身边挡着,也没人怀疑。 趁着夜色,邵子平推着‘邵子安’向着启恒营帐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暴戾 “不见!”启恒暴喝,桌案上的东西被推撒一地。(.) 进来禀报的两个士兵抬眼瞪着启恒。 “谁让你抬头的?啊!”启恒跌跌撞撞拔了剑到前面,“我杀了你能怎么样?他们还能怎么对我,杀我两次?!”说着大笑,挥剑乱砍,两个士兵躲开退出营帐外。 “怎么说?”邵子平问道。 一个冷笑道,“两位请回吧。谁也不肯见。” 邵子平笑,“两位可能通融通融?”说着掏出个金条塞进那人手里。 那人笑,“咱们是自己人,不用说这话。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通融,你们就是进去也得被赶出来。” 邵子平道,“不是这意思。我们不过是去有问题问问这殿下,你们装作没看到就行。” “你们问什么?” 邵子平拉过那人,轻声道,“你知道殿下身边那个曲姑娘吗?”又指着‘邵子安’,“我那二弟想问她下落。” 两人会意,回头瞅着‘邵子安’讪笑,‘邵子安’低着头,似乎是不好意思。 “行,你们进去吧,我们就当没看到。不过你们得小心点,这殿下脾气可不怎么好。” 邵子平笑,推着‘邵子安’进去。 帘子掀开,迎面就是砸来的乌黑砚台。 “滚!”启恒道。 “殿下息怒。”邵子平大声道。 其中又夹杂着陈休的声音,“启恒!” 启恒?太久没人喊他的名字了。启恒抬头。 “是我。”陈休笑,去掉头盔。 “陈休?”启恒试探问道。陈休笑。启恒大惊,从桌案后面跑出来,扶着陈休,“你是来救我的?快!” 陈休微愣。算岁数启恒已经十七了,身子长高了一大截,脸也瘦了,此时急切的扶着陈休。 “是。”陈休点头,“不过现在不能走。” “那你来干什么!”启恒怒道,眼睛一转,又一转身扶着陈休,“好。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我是先来见见你。”陈休道,“我会把事情吩咐给邵子平,他会带你离开。” “他?”启恒上下打量邵子平,冷哼一声,“他可信吗?”再看陈休,疑惑道,“你怎么救我?你联系了卫国?要把我送去哪?” 三个问题一起抛出,一个个都透露不信任。几年不见,启恒的疑心病太重了。 陈休心生隔阂,“几年不见,你不信我?” 启恒一愣,转身扶着桌案眼睛轻低。如果去了信陵怎么样不过一死,现在唯一可能救他的只有陈休了,想着转过身看着陈休,“是,我不信。我谁也不信了。” 说着两眼放空,拽着陈休的盔甲颓然坐到地上,眼睛瞬间含满了泪,“我谁都不敢信了。我身边可以相信的人都死了。陈休,你能想想到我这几年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 陈休大概能想象得到,轻一叹气。 启恒大哭大笑,红彤彤的眼睛盯着陈休,“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在盯着我。高渠兵败,我遇到了吴国,我以为得救了。我以为得救了你知道吗?可是你看看我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关着我,养着我,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候,等待一个合适的价格,把我卖了!” 陈休说不出话,和启恒比,他太幸运了。 “高渠城破之前,我想死就死了。三殿下跟我说‘不,你不能死。去吴国,你要报仇’!”启恒哭道。那些话并不是陈锦说的,不过能引起陈休的悲伤,这就够了。 “然后我离开了,我要报仇!父皇的仇母后的仇,舅父的仇!还有大哥三哥的仇!”启恒看到陈休脸上的悲伤,突然拽着陈休,“你知道陈锦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显国和吴国逼死的,他们都想得到陈国。他们逼死了陈锦,现在又要逼死我了。信陵城里都是什么人?所有不希望我死的人都不在了。”启恒说到最后颤抖起来,已经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突然又拽着陈休,一双眼睛睁着,仿佛要瞪了出来,“你也想报仇对吧?你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陈休想到陈锦战死,再说不出话。本想告诉他陈铭并没有死,想起昆吾的样子,加上邵子平又在身边,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好半晌陈休才点头道,“我会帮你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把你送到信陵。” 夜空中,大雪落下。 陈休带回头盔,出了启恒营帐。营地里的雪早被清除出去,可是他们能清除地上的雪,却清除不了天上的雪。 一场大雪,饥寒交迫,又有米商抬价,激怒无数的人。起先是有几十人聚集起来偷袭的一个米商的粮仓,之后四处人群哄抢。这个头一开,将死的人仿佛找到一条活路,大大小小的队伍开始聚集,揭竿而起说不上,但也有占地为王的架势。一时间大盗小盗兴起,拦路抢劫平白多了起来。 太上湖贼盗兴起,米商更不敢冒险运送米粮过来,于是米价更贵。米价更贵,更加剧灾情,灾情重了,贼盗更盛。 显国境内正有粮食和衣物运向太上湖,一枝几百人的队伍埋伏在雪地里,袭击了运送的队伍。 粮草被劫,显国勃然大怒,从信陵传来命令让苏令领兵剿灭盗民。 人零散的跑进山里,逃到卫国。有被显兵捉住的,有在逃亡中死在显兵手中的,于是他们的亲人对显兵更有恨意。有些在显国军营附近捣乱,他们抢显兵的粮草,若是不能拿走宁愿烧了。他们被捉住了,更有亲友为他们报仇。就这样恨意扩散,这个循环永远无法打破。 无数的灾民逃亡卫国,卫国迫于压力也出兵围堵,不许人越境过来。 这个时候唯有连云寨控制的太上湖附近能去了,一时之间这些城池涌过大批人来,连云寨辛苦维持的救济更难继续下去。朱蛮刀有朱蛮刀的事情,他的心力无法放在这里。 朱蛮刀喊耿小多来,言谈之中透露出要离开一段时间的意思,似乎要离开很久,竟要把连云寨交给了耿小多。 耿小多隐隐感到不安,“二爷要去哪里?” 朱蛮刀微愣,避开耿小多目光,“你以前不会问的。” “卢姑娘知道吗?”耿小多问。 朱蛮刀点头轻笑。耿小多再无话,不住的望向朱蛮刀。他笑得很轻,自从水灾之后他这样的笑又回来了。那样不是为了高兴的笑,不为了任何事,只为了笑而笑。 院中还有白色的雪压着含苞待放梅花,平落城外的太上湖湖水微荡,月色很淡。苍白的月,苍白的雪,苍白的梦,苍白的笑,像是十年前的第一次相见、又像是现在。耿小多不知道朱蛮刀要去哪里,不过至少肯让卢羽陪着。有人陪着他,这就很好了。耿小多不再问。 突然间冯虎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二爷!显兵攻过来了!他们忌惮连云寨名声,不敢强攻,现在围在平落城外。” 显兵?显兵怎会来攻?为了被劫的粮草?朱蛮刀惊,“他们要干什么?” 冯虎答道,“说是让咱们交出‘贼头’。” “贼头?”耿小多笑,“这是说二爷吗?” 冯虎皱眉,“不是!他说的是抢粮食的暴民。” “谁还不想找个活路?”耿小多苦笑。 “二爷说呢?”冯虎让朱蛮刀表态。 “不交。”朱蛮刀摇头道,“他们的大将军是谁?” “苏令。不过带兵的不是。” 朱蛮刀想着记起来了,又看向耿小多,“苏令是怎么样的人?” 耿小多摇头,“打仗厉害。说起来他父亲是苏胜,咱们连云寨对他是有大恩的。” 这时候卢羽也出来了,“几年前你该见过他才对。”卢羽道,“我记得苏令说是遇到一个少侠从高渠来,少侠把他们送到高渠城外,却没有进城。按时间算应该是你。” 朱蛮刀点头,“记起来了。”又看向城门,“我去见见他。” 卢羽有些愣神,看着朱蛮刀,像是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样,急忙道,“我陪你去。” 平落城里放出话来,说朱蛮刀要见苏令。显兵并不想和连云寨为敌,报给苏令,苏令便从显驻军处赶过来。 朱蛮刀卢羽两人策马出了平落城。 阵前有人认得,喊道,“来的可是连云寨朱二爷?” “正是。请喊苏令将军出来说话!” 不多时苏令出营,见着朱蛮刀突然一愣,四年前在高渠救他一命的竟然是连云寨的朱二爷。苏令先是抱拳施礼,“几年前蒙阁下救助,没想到竟是朱二爷,在下先谢过了。” 朱蛮刀道,“今天朱某就是来讨这个恩的,还请苏将军退兵。” 苏令微愣,勒住马头,喊道,“阁下大恩苏令铭记于心,若有机会必定报答。可军令如山,阵前不谈私情。三军将士也不是苏令一人独有。” “将军的军令是什么?” “缉拿抢劫粮草的暴民。”苏令道。 “将军看清楚了,平落城中没有暴民,只有饥民。”卢羽道。 苏令侧目看过去,似乎不太敢认,“姑娘可是陈国卢岩将军之女?” “卢羽。四年前,将军该是见过的。”卢羽道。 “是。在下和卢将军相识虽短,但向来敬重卢将军。”苏令离开高渠前曾去过卢家吊唁卢岩。 “父亲说过‘生民可敬’。将军也该明白城内的不是造反的暴民。他们几百几千的聚集在一起,却连一个小城池也不敢攻打,不过是拦路抢个一天半天的口粮,这算什么造反?等到春种之日,他们自会回去耕田了,这种情况用兵镇压反而不好。”卢羽道。 苏令沉默,那些人不过是饥饿灾民想要一条活命之路,和绿林中的亡命之徒不同,这一点苏令也知道,可倒地君令难违,又想着军中同一双双冻裂的手。马打了个回转,又道,“生民虽然可敬,可我军中士兵也不是吃石头就能活的。朱二爷同情百姓,可将士也是人,粮草短缺,将士一样难熬。” “将军不肯退兵?”朱蛮刀道。 “军令在前。”苏令道,再看朱蛮刀,“阁下不肯交人?” “连云寨收容天下之人。”朱蛮刀道,说罢直接调转马头,策马回城,卢羽也随后跟着。(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讨恩 冀曲城外,吴**营。(.无弹窗广告) 夕阳落在雪上。一天的暖阳终究不能把雪化透,经过一夜那些已经化了的雪又会结成比雪更冷的冰。这个冬天,雪是化不尽的。 启恒撩开门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个营帐就是他全部的活动范围了,营帐之内是属于他的。看外面萧瑟之景,向万物虽然再春天生长,可终于是要毁灭的,天地的乐趣似乎就是在把美好的东西毁灭。说天地有情,可天地对人何曾有半分同情爱怜?向来是天熬岁月,地埋枯骨啊! “来人!”启恒内心的不安又加剧了,再也忍不住,起身喊道。 两边的侍卫慢腾腾的靠近,“殿下。”丝毫没有敬畏之意。 “去把杜将军喊过来。”启恒道。 “杜将军不在。”一个答道。态度傲慢。 “副将可在?”启恒冷笑。 两人奇怪,启恒一向谁也不肯见,今天这是怎么了,相互看看也不答话,退出营帐一个去禀报副将穆责。 启恒在营帐踱步之时,穆责掀开帘子进来。 穆责施礼禀道,“殿下有何事?” 启恒欢喜,“好,你来了就好,我要你把门口那两个人给我换掉。” 穆责奇怪,掀开帘子喊那两个侍卫进来,“他们可是怎么得罪了殿下?” “得罪的地方多了,总之我不想看见他们。”启恒冷笑。 那两人心笑,原来启恒找穆责过来就是要告他们的状,这吴国境内他相见的人早就消失了。 穆责打量那两人,启恒怎会突然要求换值守的人?难不成这军中还有他的亲信,或者他买通了什么人?如果不是,他换了人又有什么意义?疑心道,“不知道殿下想换谁来?” “邵子平和邵子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启恒笑道。 那两个侍卫一惊,是那邵子平说了什么,怎么启恒要调他过来?两人相互看看,一个上前道,“禀将军,邵子安的腿受了伤,恐怕不能担任。” 穆责抬眼看看启恒,“既然受了伤,就算了。” 启恒眼睛一狠,“他不过是受了伤,也没死,难道连个门也不能守了?” “受了伤,况且又是腿伤,恐怕不能担任值守。”穆责道。言语里虽然没有傲慢之情,却丝毫不肯退让。 “他们两个还是旗牌官,总不能让他们站岗。”一个接话道。 “不能换?”启恒声音冰冷。 “恐怕末将无法做主。”穆责道。 “你无法做主?”启恒几声冷笑,笑着笑着竟然发了狂,突然拔剑冲那两个侍卫砍去,一剑下去竟毫不手软。启恒和曲流霜学过些防身的武功,出手迅速,突然之间这两人竟然没躲过,用力得当下手又狠,以至于受伤的那个皮甲肩甲被挑断,血湿了里衣,连肉都翻出来。 “现在是不是能换人了?要不要再来几剑!”启恒瞪着穆责笑喊道。 穆责大惊,看向启恒,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出手竟然这么狠辣!却看见启恒竟还有动手的意思,急忙拦住,劈手夺下启恒的剑,攥住启恒手腕,“殿下息怒!” 启恒冷笑,“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吴王还得拿我换平安,你杀了我你怎么跟吴王交代!” 穆责一愣,“殿下非要换人。” “是。” 穆责看一眼侍卫伤势,若是剑再下去半寸恐怕肩膀都保不住了。看来他是一定要换不可了,穆责望着启恒,冷冷道,“殿下请等着,我这就去禀报杜将军。” 说着一施礼,带着两人退了出去。 “殿下说的那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之前跟殿下有什么接触?”穆责问道。 “他们新当了旗牌官,吴王这次特地让他们跟来的,您忘了?”没受伤的那个答道。 旗牌官?穆责想起来了,那两人看着就是油腔滑调喂不熟的人。怎么吴王让他们跟来?怎么启恒又调他们过去?穆责心疑,“难道是吴王另有安排?” “将军打算怎么做?” 穆责不答,看一眼那两人,冷冷道,“带他下去把伤口包了。” 两人得令下去。 邵子平的营帐中,三人正商量如何行动。吴国和显国约定在十二月下旬,由吴国右将军杜展将启恒送至海门,显则交还自由城以北二十四座城池,但吴国不许在南部屯兵。 陈休问明日期,问明路线,想着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带着启恒离开,之后无论藏在哪里,心中埋名,总不会被发现,况且太上湖此时流民无数,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排查的过来。 “三天之后有人来偷袭,到时候你们准备一套盔甲给启恒换上,让他混在追击的队伍里出去。”陈休想着道。 “三天之后谁会偷袭?”邵子安不解,想着那天攻击他们的连云寨,突然笑,“连云寨从来不和任何一国为敌,他们恐怕不会过来。” 陈休想起张跋齐醉亭等人,心说反正也不用真的偷袭,不过是做个要救启恒的样子,虚张声势就走而已,笑道,“这个你放心,天下也不是只有连云寨的人。” 邵子平摇头,“可殿下营帐有人把手,若是有人劫营,那地方必定多加人手,还怎么能把殿下带出来?” 这个陈休倒是想好了,“这个不用你操心,启恒今天就会从那里消失。先把他藏起来,三天后再送走。” 邵子平依旧摇头,“也不行,营帐守卫森严,难以进入。况且殿下若是消失,三军盘查,首先整个营帐就会被翻一遍,怎么藏得住?” “这个我有办法,你们准备自己的事就好。”陈休笑道。 突然有人脚步声,那邵子安一下藏了起来,陈休侧过身去。 “穆将军传你们过去。”那人道。 邵子平点头,“我们随后就去。” 那人出去。邵子平却心惊,让邵子安换回盔甲坐到轮椅上,陈休藏了起来。 陈休疑惑,怕这两人反复无常,躲在营帐门外听外面动静。大约一柱香时间,那两人回来,陈休又回到原来躲藏的地方。 “什么事?” 邵子平脸极为不好,“将军说殿下要调我们两兄弟过去。这下如果殿下逃掉,我们两个也得人头落地。” “怎么会突然让你们过去?”陈休疑惑,让两个旗牌官去看门?这绝不是什么将军的意思。难道是有心试探?如此一来邵子平邵子安两个还怎么肯救启恒?陈休忍不住向外看。 “不知道。”邵子平摇头苦笑,看一眼陈休知道他心中疑问,又道,“你放心。解药在你那儿,我们两个不会自找死路。不过事情有变,我们总该再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十一章 救人 邵子平鬼点子比陈休只多不少,之前的计划行不通,只得再想办法。[.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什么办法?”陈休一时想不出来。 “既然无路可去不如再回峪口。”邵子平道。 “峪口?吴王还能把他再接回去?”陈休道。 邵子平笑,“只要逼得吴国不得不战,吴王怎么也不会再将殿下送出去了。殿下在峪口虽然处处被监视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况且殿下有大仇未报,要是就此隐居必定不能甘心。不如回峪口再做图谋。” 启恒的眼神透漏出心中无法排解的怨恨,大概把他救出去他也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报仇。陈休想着,邵子平说的不无道理,要是把这场吴国主动的求和,变成吴王处心积虑的偷袭,两国就会重新对峙。只怕吴王因为忌惮显国兵力,反而绑了启恒去信陵请罪。想着又道,“还要一场胜仗足够稳住他的心。” 邵子平笑。 这时候万毒山又发生一件怪事。 因为大水,万毒山的南面对着太上湖的地方发生了塌落,石块剥落后露出一个百丈宽的崖壁。最奇的是整个崖壁明晃晃的,阳光下如同满壁的黄金。原来这山里竟然藏着一个黄铁矿脉,这一场大水竟然引起山体崩断,矿脉断裂,露出这么个黄金崖来。 这时候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袁从听说后跑来告诉耿小多。 “据说最开始发现的一伙人还因为这打了起来,整座山金晃晃的看到的时候真当是金山,他们还以为是找到了长皇宝藏!那些人乐的不行,从地上捡了一块金子往嘴里一放!您猜怎么着?” 这种看着像金子的东西耿小多也知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多数是一种黄铁矿石,咋一看确实像是黄金,江湖骗子就拿它骗人的也不少,因此叫它愚人金,其实不过是没有炼化的铁矿。黄金软,而铁矿硬,也真有用嘴咬来辩证真假的。耿小多低头写信,听着袁从说的起劲,也不忍打断他,配合问道,“然后怎么了?” 袁从比划着,得意笑道,“那人就这么放嘴里,那么嘎嘣一咬!这金子是硬的,他那一嘴牙都没了!” “也许长皇宝藏就是这些黄铁也说不定。”耿小多也笑道,这时候已经把信写完了,边说边起身把封里一封,就要向外走。 “这要是长皇宝藏,那些人该回家找娘哭去了!”袁从跟着笑道。 “长皇宝藏要是不存在,你不哭?” 袁从笑,“我生来没那命,真有宝藏我轮不到我身上,落到我身上我也没那个命享。” 不贪财还好了,万毒山上那些人哪个不是被耍的团团转?耿小多笑,急走几步突然撞上戴一鸣。 戴一鸣勾着头往耿小多身后瞅几眼,“朱蛮刀呢?” 耿小多微惊,“二爷不在,有什么事和我说一样。” 戴一鸣没说话先叹了一声,“发生大事了,不过对咱连云寨说不定算是好事!” “那就是大好事了!十一寨主请说。”耿小多笑。 “有人造反了!”戴一鸣道。 耿小多惊,“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大水灾,灾民遍地,显国不想着赈灾反而把人往卫国赶。灾民受不了了,都喊什么天象有异,人间换皇帝。自称什么白巾军,要代天行道。” 灾民情况耿小多也是了解。凡有大乱之时,世上也是多有大灾,凡有大灾,民间就会传出各种的话来。谣诼四起,民心沉浮,生出什么乱子来也不难理解。既然有人造反,显国总不能再盯着连云寨和平落城了?估计这就是戴一鸣所谓的对连云寨来说的好事。耿小多笑,“这白巾军是怎么回事?” 戴一鸣叹道,“还不是那苏令杀人杀厉害了。死人死多了,就都戴着孝,可是连块布都找不到,全军上下都在胳膊上绑个白条,就算是白巾军了。” 耿小多苦笑,“人也不都是苏令要杀的。” “不是他动的手,也是他下的令。”戴一鸣冷笑。 正说着却听袁从喊了声,“唉曲姑娘!” 耿小多扭头,却不见有人,大概是看到戴一鸣在这儿就又走了。 袁从向耿小多嘟囔,“奇怪了,刚才曲姑娘问我耿小爷在不在,我说在,她就进来。到了门口明明都看见你在了,结果她扭头走了。” 戴一鸣也愣住。陆久是养大他的,算是他半个父亲,曲流霜算是和他玩到大的。曲流霜杀了陆久,而曲家被灭门和陆久脱不了干系。戴一鸣倒也明白,他更不是怨曲流霜,只是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曲流霜的心情大概也和戴一鸣差不多,曲家灭门之事和戴一鸣是没有关系的,曲流霜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如何再见面。 “朱蛮刀既然不在,我就走了。”戴一鸣道。 耿小多也明白了,送戴一鸣离开。又让袁从把信送走。 曲流霜指名要来找耿小多,必然是有事。到了晚上果然曲流霜再来。 曲流霜竟然平和了很多,和你玩的奇怪。又想着璇玑子和燕泥龟,心说大概她心里的仇恨已经平复了。 曲流霜以为她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就是弄清楚曲家的仇恨了。她报了仇,也知道了真相,可是心里突然空了。 “曲姑娘来找在下不知道是什么事?”耿小多奇怪。 “找耿小爷帮个忙。”曲流霜道,“救个人。” 耿小多心里一想,问道,“姑娘想救的是显的废太子启恒?” 曲流霜点头。 耿小多摇头,“连云寨不涉任何一国的朝政。况且就算连云寨插手,吴、显两国不可能放他。若是强抢,连云寨还没有和两国对抗的能力。” 曲流霜想起从信陵到高渠那个满心仇恨的人,想起从高渠到吴国那个满眼无助的人,她理解那种仇恨、同情那种捂住。而启恒若是被送往信陵,必死无疑。曲流霜不死心,“耿小爷难道没有既不用连云寨出面,又不用强抢的办法?” 耿小多摇头。曲流霜明白启恒所处的状况,不过是抱着最后希望来见耿小多,此时也落寞的出去了。 “耿小爷!”袁从边喊边走进来,正和曲流霜擦肩而过。怎么又来了?袁从心里奇怪。进了午把信交给耿小多,道,“从冀曲来的。寸头胡递来的,说是陈小爷的信。” 陈休?耿小多心笑,他能有什么事。想着接过,打开来上下一扫。 原来他去了吴**营。耿小多心中琢磨,此计虽然危险但也不是不成,想着看向袁从,“去把曲姑娘喊回来。” 袁从奇怪,曲姑娘和耿小爷本来也不熟,怎么突然来往亲密,这么来来回回的又避着人。想着再看耿小多,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耿小爷这样的才真是白瞎了俊俏的脸了。想着暗笑,大概不近女的耿小爷也要成婚了。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十二章 意外? 启恒一番大闹终于还是调来了邵子平邵子安,同时也引起了穆责的注意。[.超多好看小说] 陈休装扮成邵子安同样办法转移到了启恒营帐之内,陈休藏在屏风后,邵子平也在,为了以防万一邵子安在外守着,这时候雪更大了。 启恒害怕,四年前的那场梦以后他看到雪便会恐慌,若是遇到雪山他甚至不敢睁眼去看。 陈休终于来了,这是启恒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启恒拼了命也要抓住。他怕陈休没法救他,更怕陈休不愿救他,又疑心陈休和吴王串通一气,又疑心陈休别有居心。看到陈休来了,他带着三分疑虑三分恐惧又三分讨好,急促上前,“我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启恒瞪着一双眼睛,殷切的望着陈休。 “你想重回峪口吗?”陈休问道。 “不想。”启恒摇头,吴国是一场噩梦,可又一想天下哪里不是他的噩梦?又疑心,何以回峪口?启恒拼命摇头,“不回去,我要疯了,我都要疯了。”启恒拽着陈休。 邵子平道,“殿下可还要报仇?” 报仇?启恒想起来了,想起来仇恨眼神又变得阴狠起来,“对,我还要报仇。报仇。”启恒突然坐倒在地上,喃喃道,又一抬头瞪着邵子平,“回到峪口我能报仇?” “可能。最起码比逃走,隐姓埋名的可能性大点。”邵子平道,“吴国有兵有将,他吴王能借殿下之名,殿下何以不借吴王之力?” 启恒眼睛亮了起来,看着陈休,“你可以帮我!你会帮我对不对?” 陈休不确定。 启恒起身笑道,“祖母留下诏书,许我是唯一的太子,信陵的皇位是我的,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陈锦也看了,他说要帮我的。” 陈休不舒服。[.超多好看小说]启恒以前和自己一样是喊三哥的,可是刚才却直呼他的名字。不过他这次过来本来就是来救启恒的,想着点点头,“我会帮你。我有办法,你不用着急。” 邵子平笑,“现在形式对我们有利,显国内有灾民叛乱,必定能分出去几分兵力,卫国在调兵意向不明,吴国此时偷袭显国,未必不能赢。” 门外邵子安突然大声喊道,“杜将军到!” 陈休躲起来,启恒邵子平走了出来。 却看帘布一撩进来一个四十上下的人,却见他头小身大、脚长腰短、唇细橫长。相书上说人有六贱他到占了一半。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吴国右将军。 “你只喊杜将军,也不喊我了?妄我举荐你们。”又一个小将冲道,听着语气几分责备,几分调笑。 邵子安也笑,“那就张先锋也到了。” 话音未落,那小将已经进了营帐。这是张得,把启恒从高渠带出来的就是他。年级虽然长了几岁,可神态举止还是几年前那个轻狂少年。 “见过殿下。”张得道。 启恒没有回话,只看着杜展。 “让你们兄弟两个在这可是屈才了。”杜展道 “报效吴国,无论做什么都行。”邵子平答,不过是套话。杜展也不问,四处打量,又道,“不耽误殿下歇息了。”施礼就要离开。 “将军没事了?这就走?”张得喊道,就要追去。却听杜展喝道,“张得留下!殿下若有任何闪失,唯你们三人是问!” 张得一愣,答道,“末将听令。” 陈休却是一惊,杜展是有怀疑了?张得留在这里,他连露面透气也不行了。只是不知道张得是不是也能拉拢。 邵子平也有此心,向张得道,“将军知道显国叛乱造反的事吗?” “知道。” 邵子平道,“显国现在自顾不暇,此时若是突然出兵攻打,岂不是正好?” 张得大笑,“你这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是先锋官只管战场上冲锋陷阵,至于打不打那是吴王定的,往哪打那是杜将军定的。我听将军的。” 张得全然听从杜展的,这就是没办法拉拢了。要不是一个姓张一个姓杜,陈休都要以为他们是父子了。陈休是没看到两人才会这么想,邵子平却不会这么以为,两人相貌差别太大,怎么可能是父子?他这么想其实也不对,他是没见过杜展女儿。 邵子平看着张得,心里却已经在盘算了。张得需要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让他那天正好不能同启恒去海门。 显国叛乱,苏令自是先去平乱。 十二月中旬,邵子安的腿伤也好了。 今年的冬季尤其的冷,太上湖连连下了几场大雪,往往上次的雪还未融化,新的雪又落下了,整个太上湖一片银装。显使者已经到了海门,杜展按约送启恒过去。 大雪 启恒怕雪,缩在马车中,由邵子平邵子安驾车,张得骑马在马车旁随行。杜展骑马在前。人马来到冀曲城门,突然冲出一辆拉满石块的牛车。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辆牛车? “怎么回事?”邵子安问,跳下马车。 张得警惕,“保护将军!”这么喊着横锤立马。 这时候众人正在桥上,路狭窄,众人为躲牛车也不知多少人被挤到河里。邵子安怕马害怕,硬拽着缰绳,待牛车通过,他一松缰绳,马蹄扬起,邵子安为了躲开竟跳进水里去了。 突然飕飕一声,有人?!有什么冲杜展飞去。张得惊以为是暗器,举锤砸去。他那大锤举起时突然锤头断了,十几斤的铁疙瘩砸下来,张得收手不及。要见要砸中杜展,张得一拳冲锤头打去。锤头贴着杜展右臂下去,杜展不过是擦伤,张得的手骨该断了。再看他砸飞的不过是个石子,四周又没了动静。 杜展惊,从来也没听说铁锤会断的,下马扶起张得,“也么样了?” 张得咬牙道,“没事,是我多心了。” 杜展捡起石子,抬眼四处打量。不是张得多心。 那边牛车已经被控制。邵子安等人也从水里爬出来,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人再沾了水,哪能受的住? 杜展敏感察觉不对,回头看向邵子平两人,策马到了马车旁,起开车帘喊道,“殿下可还好?” 启恒穿着华丽的朝服,端坐在车内,像祭台上的三牲。 就看冀曲跑来个老头,喊着,“唉!我的牛!我的牛!” 杜展让人拦住,“你的牛怎么会跑出来?” 那人看杜展一身盔甲,忙喊道,“我的将军大人啊,我也不知道啊,这牛就这野性子。” 杜展打量那人,也不难为,让人给了他牛车,让他去了。再看张得伤势,又看邵子安等人落了水一身湿透,“你们送张得回去。” 张得看自己胳膊如果不处理生怕废了,领令离开。 “将军我回去换了衣服再赶上来。”邵子安因为冷,冻的哆哆嗦嗦的。 “不用,回去就是了。”杜展道。 邵子平劝,“杜将军,这才出军营,也不多远,您让他回来。” 邵子安笑,“将军你们放心走,船离岸之前我保证赶到。” 杜展回头看着军营,点头同意。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十三章 计划 邵子平邵子安两兄弟从小在太上湖里长大,春夏秋冬什么时候不是泡在水里。(.无弹窗广告)邵子安落水,了不得换身衣服,至于冻的哆哆嗦嗦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 有陈休在,天时我不知道,但‘地利’是向着他们的。 杜展等人上了船,不见邵子安赶回,也不再等,开船走了。杜展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多次去查看启恒,那启恒仍在这才放心。 邵子安换了衣服却没往渡口赶,不过打马在冀曲溜达一圈,该有一柱香才策马奔向冀曲军营。他另有事。 冀曲外,吴国军营。 邵子安慌慌张张跑了进去,“先锋官!” 张得手臂已经包扎完毕,正拿左手和一双筷子较劲呢。 “不好了!杜将军有危险。”邵子安急匆匆道。 “怎么回事?”张得一下起身。 “我也不知道,我上了船结果将军让我回来。说让你……”邵子安看一眼张得的手臂,突然闭了嘴。 “让我干嘛?”张得道。 “将军先问你的手还能拿锤吗?” “右手不能,不是还有左手!你快说!”张得急道。 “将军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说此次去海门恐怕有危险,让你带人去海门城外等候,以防万一。”邵子安道。 不过是以防万一,又关系杜展的安危,他也没疑心,果然带兵前去。 黄昏时分,启恒船到海门,有显使者迎来,上了船,推了门,一看坐在上位的竟是个残废。杜展愣,启恒去哪了? 船接近海门的时候,启恒已经跳下水了,水里有连云寨的人接着,不远处有曲流霜等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时候启恒和曲流霜已经走远了。 使者大惊,“不是殿下?” “动手!”邵子安突然喊道,突然拔刀,一刀杀了那使者。 “邵子平!”杜展震惊。“长孙将军,此时有蹊跷,还请住手!”杜展喊,再看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 那显兵不知什么情况,听邵子平喊‘动手’,又见使者已死,当即拔刀和吴兵对杀。有人大喊,“吴国诈降埋伏!使臣已死!”,又有人喊,“长孙将军被困!”一时间显兵冲上船来。一片混乱还有谁听他说话。 长孙乌义陪同前来,见使臣已死,哪能想到是邵子平这么个旗牌官擅自为之。冷笑道,“卑鄙小人!我让他们住手,你的人可会住手!” 正在混战间,却听一人道,“长孙将军,那个就是毁了青、红两坛的妖人!” 长孙乌义一愣,这吴国竟和这妖人勾结,难怪如此。这时候显兵大量涌来。长孙乌义吩咐道,“捉住上方轮椅上那人!” 一时显兵窜上要捉拿陈休,陈休在坐在轮椅上也算进退自若,短剑一柄用来防身。他武功不济,可杀他的刀还没到他身上就都断了,又有邵子平在一旁拆招相救,显兵奈何不得。 且说显兵断刀,却被长孙乌义看在眼里,看来又是一个玉简出现了。长孙乌义冷笑,挥刀拉过自己的手心,将血抹遍刀身,只听他冲陈休而去喊道,“都让开!” 陈休一惊,心念动,那刀却要落下了!怎么会这样?陈休格挡后退,确是疑惑,再看长孙乌义。这人是什么人? 长孙乌义一心活捉陈休,不下死手,这才给了陈休逃跑空间。 这时候却听哄乱嘶喊,“将军上船来!” 原来是张得到了,他见到交战,以为邵子安若说果然是真的。几艘船停到那艘大船附近,吴兵接应,杜展等人且战且退,退到船上,扬帆逃离。“大哥!这边!”邵子安喊道。邵子平正要上船,却看那长孙乌义一味追逼陈休,陈休不能脱身。邵子平心道陈休若是死了,计划恐怕不能进行,他们兄弟二人只有死路一条了。想着冲邵子安示意,邵子安明白,跳了过来。两人脱了了盔甲,邵子安挑开长孙乌义的刀,瞬间邵子平拉着陈休破窗、跳水,邵子安也跟着跳水遁逃。 他们两兄弟从生下来开始,呆在水里的时间比上岸的时间多,但凡见了水,就是天罗地网也没有能网住他们的。 潜水逃离很远了,显兵不能再追上来,三人露出水面。 “咱们现在去哪?”邵子安问。 “先去连云寨,见一见启恒。”陈休笑道。等杜展和张得回去一对,知道上了当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况且耿小多还有一份大礼等着他们。 此时离海门三十里的显国粮仓也遭到偷袭,领头的是耿小多。粮食进了连云寨的粮仓,这笔账却算到了吴国头上。吴国还如何辩解,还如何取信显国? 再说连云寨。 曲流霜带启恒到了连云寨,天气寒冷,启恒跳水受寒,换了衣服裹在被褥里。 启恒见了曲流霜,本来高兴,说什么有陈休帮助,要再回峪口和吴王斗一斗,又要曲流霜回去帮他。曲流霜却摇头,这些日子她竟被燕泥龟劝的几乎四大皆空了,她的仇恨之心已经消弭,又劝启恒放下。 “放下?”启恒大笑,笑声越来越冷,“你没报仇的时候谁能劝得了你?” 曲流霜苦笑,“我知道现在劝你你不会听,就像当年燕子追劝我一样。我不是劝你放弃报仇,我是劝你不要让仇恨填满你的心。我知道那种心境,太苦了。” 启恒冷笑,“劝我报仇的是你,劝我放下的也是你。可笑,可笑!你报了仇,当然放下了。”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仇是要报的,但你不能满心仇恨。这样你其实是折磨了自己。”曲流霜终于明白燕子追当年的意思了。不过人总是事后才能明白之前的糊涂的。 启恒也明白了,眼前的曲流霜样貌没变,可却不是那个肯帮他能帮他的人了,“你走吧。”他何尝想这么痛苦的活着,可这个世界在他的心口剌开一道又一道幽深的伤口,他还能怎样? 曲流霜轻叹,她的仇报了十年,而启恒的仇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了解。或许他将折磨自己一辈子吧。 这时候陈休也已经到了。 邵子安背着陈休进来,曲流霜先谢了陈休和邵子平邵子安三人。这倒让陈休不懂了,他本身就是要救启恒的,明明是曲流霜帮了他,怎么反而曲流霜要谢他?曲流霜告辞离开,脚步一迈,一声轻响。 陈休心惊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曲流霜。这样的铃声他曾听过,阿鱼似乎也有这样的铃铛。(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雪 “咱们现在怎么办?”邵子安放下陈休,问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要是就这么回军营,他们兄弟二人性命难保。 “回冀曲。”陈休道,“不回去这场戏就不算演完,怎么让人相信。” 邵子安愣,一抬头骂道,“殿下是不会被杀,可我们两个还不被杜将军给千刀万剐了。” “我让你回去,也没说就让你这样回去。”陈休笑道,“你们和启恒回冀曲‘赈灾’,粮食衣物用连云寨的,但以启恒的名义去。现在情况不明,杜展不敢用兵。” 邵子安不懂,心说你说他不敢用兵他就不敢了?正要说话邵子平拦住邵子安,“他说得对,事情如此,任凭吴国怎么狡辩显国也不会信。此时吴王要是再把启恒送去显国,不怕世人指着他脊梁骨骂吗?吴王处处打着忠孝仁义的大旗做事。对殿下他是臣,该尽忠,对灾民他是君,该尽仁。殿下赈灾,他若是阻止,岂不是不忠不仁。” 且说耿小多回了连云寨,嘱咐众人此事以及启恒在连云寨之事都不可宣扬。 陈休本想去见卢羽,才发现出去一趟回来朱蛮刀和卢羽两个都不见人了,问耿小多他们的下落,耿小多只一句,“走了。” 陈休想不通,“这个时候走?把摊子甩给你,他到会清闲。” 耿小多不再多说。又看他的腿,“你这样装着也不累吗?” 累当然是累,不过时间长了反而习惯了。陈休苦笑道,“你见过腿骨碎了还能站起来的人吗?我现在站起来怎么跟他们解释?” 耿小多笑他,“大不了说是之前诊断有误,你有骨骼精奇得到高人指点。” 陈休摇头,“你别再调侃我了,况且现在形式还不明朗,对他们示弱也挺好。”又笑,“你装男人不累吗?” 耿小多面色一冷,慢慢苦笑,“我们说好不相互过问的。” “问还不是你先问的。况且你装男人和我装腿断不同,我这是没法解释,你是自找苦吃。”陈休笑道,看耿小多不愿多谈,过了好半天才道,“小多,你要帮我一个忙。” “怎么?” “秘密以朱蛮刀的名义写封信给吴王,说连云寨愿意帮助吴国。”陈休道。 耿小多不愿意,“连云寨向来不帮任何一国。” “你只是这么说,做不做还不一定呢。我不过是给吴王吃一剂安心药。” 耿小多摇头,“二爷一诺千金,若是说了必定会做。” 陈休本来想吴王得知连云寨参与必定不敢妄动,可耿小多不同意这就没办法了。再想,消息传回峪口,吴王必定向杜展问罪。除非吴王能默认这次行动。吴王贪功逐利,想要他默认,除非这场行动对他有绝对的好处。 耿小多问陈休打算怎么安置启恒,陈休只说等一等。等到街头巷尾都信这件事是吴王‘有意为之’,等到显国内的起义声势变大,显不得不分神。那时候吴王才能下定决心再和显国对抗。 陈休问道,“连云寨在冀曲有多少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借冀曲一用。”陈休笑。 耿小多想起启恒,明白了,“你想让启恒去冀曲?” “是,以启恒名义赈灾。”陈休笑,“眼下没有比冀曲更安全的地方了。” 本来就是要救灾的,在冀曲以启恒名义也没有什么,耿小多同意。陈休当即着手安排。 也不知道最先从哪传出来消息,说吴王交出启恒是假,诈降偷袭是真。一时之间这事传遍吴显两国,两国人各有说辞。有赞的,说吴王一雪前耻,有骂的,说吴国背信弃义。不过怎么说他们都是信了的。 事情已成,吴王勃然大怒,再看显国此时自顾不暇,吴国境内舆论向着他,又一想这样也未必不好。吴王有心等这个变化,他本身也不甘心就此臣服。杜展上书请罪。吴王竟没降罪,杜展独女尚在吴王宫中,吴王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显国起义之人占了十来座城池,显兵被分散。吴、显两国就此停战,停战之时,吴国正得以休养生息。 冀曲大雪 冀曲城中启恒亲自救灾,冀曲城外有吴国将士驻扎。灾民感恩启恒,而盛赞吴王。 元宵节过,大雪,这该是太上湖最后一场雪了。 冀曲似乎恢复了,大水退去,蹋落的房子又重新建了起来,连城门上的‘冀曲’二字,也被用朱砂重新描过了。万物复苏,仿佛除了人,再没有什么记得几个月前的大水。万物善忘,人的记性又太好了。 街道的雪早已被扫去,只有稍许的雪水结成冰还留在街面上。蓝天,娇艳的太阳,天简直晴得太好了,人也多了起来。丁叮铃铃一辆马车驶进冀曲。 车身是光洁的石块,拉车的是三匹白马,驾车的是一个十岁小童,车前一个金铃。众人纷纷盯着马车。 马车停在冀曲最大的院门前,门前是发放赈米的棚子,邵子安巡查领粮的队伍,启恒在不远处监看,邵子平守在启恒身旁。 邵子安见是小孩也不在意,上前笑道,“你们做什么的?” “见陈休。”小童道。 和陈休认识?邵子安回头看看邵子平,又道,“陈休在连云寨。不知车内的是什么人?”邵子安奇怪,拿刀就要去挑车帘,却看小童突然出手一拦、向邵子安手腕一点,大刀当即落地。 “你们什么人!”邵子安大惊,后退几步,周围跳出十几人拔刀向前,邵子平也拔刀护住启恒。 “不知,不碍事。”车厢内的人道。小童应声后退。车帘挑起,邵子安得以看道车厢内的人。 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一身白色绸布单衣,面色虽然苍白却毫无软弱之态,眉宇之间却显出一股不可侵犯的神韵。 启恒也看到了。这张脸他认识,陈铭。 启恒推开邵子平,走上前来。 昆吾轻一点头,“恒殿下。”语气太冷,可是这张脸是熟悉的。 陈休和耿小多也到了冀曲,却看前面混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转看到那辆马车。大哥?陈休推着轮椅挤上前去,看众人拔刀相对,吩咐道,“没事了。继续放粮就好。” 又推着轮椅上前,再看启恒望着昆吾,又看看陈休,似乎不敢确定。陈休一言不发,推着轮椅进了院中,小童催马跟上,启恒也随着进去。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惊梦 院中一株梅花,梅花枝上几点碎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马车停下,昆吾挑起帘子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陈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喊道,“大哥,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昆吾没说话,小童从车上搬下了四个盒子来。陈休奇怪,一一打开,四个盒子里分别是枯枝、蝴蝶、死鱼和一只大雁。 “这是什么?”启恒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抬头看向昆吾,昆吾面无表情,再看陈休,陈休低头若有所思。 陈休倒是想起来了。陈铭曾督促他读书习武做个有用的人,陈休不懂为什么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说做人太不自在。陈铭问他什么自在,他回答说‘山中树木,花中蝴蝶,水中游鱼,天上鸿雁’,这些不用读书习武照样每天自由自在,人总说自己是万物之灵,却不见得比这些草木鱼虫活的快活。 那时候陈铭答不出来,现在昆吾答出来了。昆吾带着‘山中树木,花中蝴蝶,水中游鱼,天上鸿雁’来了。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大哥!你还是我的大哥!”陈休惊而喜,他没有细想这其中的意思,只是明白眼前的人确实是陈铭。 以前在哪里?以前都在这黄土之下了,何必再翻出来。昆吾道,“上次你问我什么是天道。不过数月,我当然记得。”声音依旧冷冰冰的,还是那个昆吾。 “天道?天道就是把活生生的东西弄死吗?”陈休心凉,又看了眼这四件东西,冷笑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昆吾摇头,“天道生之,天道养之,天道长之,天道死之。你明白吗?” 陈休不懂,也不明白昆吾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所以天道是残忍的了?”启恒懵懂道。 “不是残忍,而是世间必然。世间万物生老病死,无一自由。”昆吾道,说话时咳嗽声重,小童放下帘布。 昆吾道,“你会明白的。” 马车调转,出了院子渐渐远去,慢慢融入茫茫白雪之中。 明白什么?陈休不知道。想像一下所有的东西都在恐惧,都在逃散躲藏,也是可怕或者可笑的。更是没必要,毕竟山上如此多的树,水中如此多的鱼,落到昆吾手中的不过那么一个而已。可是谁又知道山中有多少树木在长成之前被麋鹿吃掉了根,花丛中多少蝴蝶折断了翅膀。若是游鱼自在,为什么会出现在餐盘之中,若是大雁自在,何以春秋南北迁徙?危险、痛苦是存在在天地间任何角落的,无一能幸免,而生和自由也是天地赋予世间一切生灵的。 启恒似乎明白,也似乎更糊涂,追到了院门外,马车已经远去,眼前是熙熙攘攘的领赈粮的人群。启恒喃喃道,“世间万物无一自由。” 耿小多静静的望着马车远去。 孤独,耿小多心道,不自禁的向太上湖看去。除了不见边际的太上湖水,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知道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她跟着他很久却始终看不到他的内心的人。不过他是幸运的,还有一个人陪着他承受。朱蛮刀再做的事很少瞒耿小多,可是耿小多却一直不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朱蛮刀始终不肯提。或许是地狱吧,耿小多心想。 耿小多看了看启恒,突然笑道,“你哀叹个什么?天下比你痛苦的人多了去了,那轮得到你装出天下第一可怜人的样子?” 启恒抬头看一眼耿小多,突然恍然,原来世上并不是独独他一人受这么多的痛苦。 耿小多远远看着的方向是沉龙岛,一个常年弥漫水雾的地方。因为雾气弥漫,从来没人能窥伺分毫。 太阳西斜,余光洒在湖面上。一叶轻舟停在寂静的水雾之中,隐约中能看到轻舟上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身前有一张矮桌和一把琴。琴声悠扬穿透不可跨越的雾气,穿透盘桓曲折、诡异幽密的松树林,穿透百丈的神道,穿透祭坛的石块,向下传到沉龙岛深处。 深处是一块方百丈的青碧色石头,石头上露出一条裂缝,裂缝火红,似乎石头下是火焰和岩浆。向下望去,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裂缝上的空气被烤的干燥无比,空气似乎在晃动,仿佛是幻觉。偶尔有什么东西落进裂缝,寂静无声,只有坠落成了永恒。 朱蛮刀盘腿坐在石块边缘。琴声传来,他仿佛睡着了的脸上突然笑了笑,伸出手,在青碧色的巨石上轻轻敲了几下。敲过的地方仿佛陷了下去。在沉龙岛的外围,轻薄的雾气和平静的湖面,那一叶轻舟前,凭空一朵水花。卢羽也笑了。 冀曲 夜色深了。启恒睡去。 风来、云破、月初,天地骤然明朗。空荡荡一片寂静苍野,远处隐隐山峦,一泓流水蜿蜒而来。 水中有月,月中游鱼。游鱼戏水,食月辉,享山影,天地与我如无物,恣意盎然,好不快活!突然几声战马嘶叫,群马奔腾涉水而过。马蹄纷乱,霎那间月影踏碎、水珠溅起,游鱼惊走撞入网中。 启恒惊醒。害怕和恐惧,这些从来不会消失。 “殿下!苏令带兵来了!”一人喊道。 “他到了哪了?他要干什么?”启恒大惊。 “没有,他之前去平乱,现在又回了海门,听说是要进攻冀曲。”那人慌张道。 启恒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取下匕首贴身放好,就要往外走。 “殿下!去哪里?”邵子安听见声音也醒了,开了门就见启恒匆忙要出去。 启恒道,“苏令!苏令打来了,他们拦不住他的。快给我备船,我要去找陈休。” 邵子安四下看着,“谁说的苏令打来了?” 启恒一愣,四处看却不见人,整个院子空荡荡只有他和邵子安两个人。 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苏令的?很久以前在陈国的雪山上,还是他,那时候他在拼命的保护自己。启恒怔住,恍惚坐到了地上。 “殿下?”邵子安微惊,上前去扶起启恒。 “是梦,竟然只是个梦!”启恒失了神,自嘲一般的笑,推开邵子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间。(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害怕 连云寨遭了大火、水灾,虽然休整了,也还是不如以前,加上四处赈灾,回来连云寨的不过一成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朱蛮刀!”陈休喊着推着轮椅往里进,“他们说朱蛮刀回来了,人呢?”他一早听说朱蛮刀回来,想必卢羽也一起回来了。 陈休前几天听几个人说苏令用兵如神,说的很神,说他知天文晓地理,能掐会算三头六臂。陈休想着苏令送启恒去高渠时候,自己似乎见过苏令,虽然没看出有什么不,但陈王对他盛赞有加。陈休这才想起苏令和卢羽父亲似乎关系不错,才听说朱蛮刀回了连云寨就赶了过来,想着能不能请卢羽去策反苏令。 耿小多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处理信件,听陈休瞎喊一下起身跑过去拽住陈休。 “闭嘴!二爷正在休息。”耿小多骂道。 “他休息你在这里干嘛。卢羽呢?”陈休推开耿小多,声音果然也减低了。 “卢姑娘在照顾二爷。”耿小多道。 陈休不管,拐着弯进了室内,却看朱蛮刀果然躺在床上。卢羽也趴在床边,竟也睡着了。 耿小多也愣住,“刚才还醒着?”想着取下朱蛮刀的外袍给卢羽披上,推着陈休往外走,“有什么事出去跟我说说。” 陈休也愣住,往外走还扭头去看,又盯着耿小多,“他们怎么回事,连云寨最忙的时候出去,一走一两个月怎么比咱们连云寨整天操劳的耿小爷还累?” 耿小多听陈休揶揄自己,也是笑笑,“说吧,是什么事让你这么赶过来?” 陈休把来意说了,耿小多确是连笑,“苏令若是肯听卢姑娘的,平落怎么会被围到现在?” “那不也是围而不攻吗?” “他们不进攻是因为不敢,连云寨在平落赈灾,他们强行进攻岂不是要跟天下灾民过不去?”耿小多苦笑,这些事若是容易解决,也不会让她愁了这么些天。 陈休调侃,“连云寨要是一直救灾,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耿小多笑,去哪调这些物资?又看看外面,苦叹道,“天气回暖了,就怕发生瘟疫。” “那个七寨主刘香丸不是号称天下最精通医术的人吗?有她在,这算不上什么问题。”陈休道。他提起刘香丸,自己满脑子都是万毒山上的毒蜂。 “说的简单。”耿小多摇头,“七寨主要肯救人那就简单了,可你听说她救过谁吗?当年六姑娘救苏胜,也在她的药庐跪了几天。后来苏胜在信陵娶了显国的长公主,六姑娘回了连云寨,七寨主就更不肯再救人了。” 这个老妖婆,陈休暗骂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耿小多道,“办法有,但除非小六姑娘亲自去求,或许七寨主能大发慈悲赐药。” “这次要跪几天?” 耿小多提到燕子追,突然眼前一亮,怎么之前没想起她来?耿小多笑道,“小六姑娘若去,其实就简单了。问题是现在找不到小六姑娘。” 燕子追近几年行动诡秘,极少和连云寨联络,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要联系恐怕困难。 陈休也听人提起这个‘小六姑娘’,心说能让那个老妖婆听话的人肯定不简单,找不到就可惜了。想了一圈,突然记起燕泥龟来,“她找不到,她母亲、外公不都在连云寨吗。” 耿小多笑,“七寨主向来谁的面子也不给,肯听小六姑娘的劝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女儿。” “若是把那女孩绑架了……” 陈休还没说完,耿小多拦住他,“你可打住吧,这样想法最好有也不要有。[]七寨主是用药高手,更是用毒高手,万毒山上更是无数珍稀毒药,你要是不想惨死,最好不要动这样的念头。”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再说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陈休也笑,想着脑子一转,突然笑道,“要我说咱们的事或许能变成一件。” 耿小多一愣,“怎么办?” “栽赃嫁祸。”陈休道。 “栽赃嫁祸?” “对。”陈休笑,“把那小姑娘送到苏令军中,说是苏令让人绑走的,刘香丸一怒之下说不定会对显军用毒,苏令要解毒,这个时候我就出现。跟显将士说‘要想活命,除非跟我走’,再去跟老妖婆说,‘想刘芷儿平安无事,除非帮忙救人’,这样不是什么事都解决了?” 这样必然不行。刘香丸可不笨,苏令没有理由绑架刘芷儿,苏令也不笨,他知道刘香丸的本事,没理由拿刘芷儿威胁刘香丸。况且两人大可直接对话,何必经过他陈休?耿小多却也不打断,只笑看陈休继续说下去。 陈休也不过是看耿小多愁眉不展,信口胡说有意逗她而已。 正说着就听院外有人声,陈休听着不在说话,出去看。就见几个人胆战心惊的往这边跑。 “怎么回事?”耿小多问。 “是七寨主,和七姑娘过来了。”一人道。 耿小多和陈休相互望着,才提到她们,她们怎么就过来了?“她们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你跑什么?” 一个道,“两个小爷不知道。七姑娘一路哭哭啼啼的喊着‘害怕,害怕’,七寨主见着一个就扣下他,问七姑娘‘是他吗’?谁知道她怕什么?要是怕的是自己,可不被七寨主杀了?就都跑了。现在正往这来呢。”说完见耿小多不再问,几人催着又都走了。 再看刘香丸和刘芷儿已经过来了。刘香丸更老了几分,脚仍是坡的。刘芷儿却还是少女模样,哭哭啼啼过来,果然边走便喊,“害怕,害怕。”仿佛是见到陈休,刘芷儿突然哭的更大声了。 刘香丸护住刘芷儿,一边安慰,一边拉着她向前,“芷儿莫怕,你说你怕什么。四处看着,又柔声问道,“芷儿莫怕,你说在哪儿?” 刘芷儿抬头,望向陈休,满脸恐惧,大哭道,“害怕!害怕!” 陈休一愣。刚才是说要绑架你,可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况且你也没听见啊。 再看刘香丸已经过来了,指着陈休和耿小多道,“你们两个站住!” 陈休推着耿小多,“我从回连云寨就没见过她,她大概是指你吧?” 耿小多笑迎上来,“七寨主这是干什么?七姑娘多半是做噩梦了吧?” 刘香丸却不管,拽过耿小多,问道,“是他吗?” 刘芷儿缩在刘香丸身后,大哭着摇头。 刘香丸望着陈休,眼睛一瞪。 完了,陈休心道,这下跑不掉了。 “是你?”刘香丸冷笑着瞪着陈休,“万毒山芷儿或许也是怕你,你上次没死,这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陈休心里叫苦,上次她可没哭成这样!再看刘香丸纵身上前,就要动手。 耿小多见着不好,她这一掌的威力不在内力,而在毒,匆忙拦住,“七寨主,有话好说,何必一定要他死?七姑娘就是怕他,最多他走就是了。” 那刘芷儿突然躲在地上大哭,哭的已经浑身抽搐了,“芷儿怕,芷儿怕!” 耿小多心里苦叹,‘芷儿姑娘你就别再添乱了’,又看陈休也不趁机逃走,又道,“还请七寨主看在二爷面上,让他离开。” 陈休苦笑,“七寨主,你在芷儿姑娘面前动手也不怕把她吓着,我看她是怕你才对。” 刘香丸大怒,避开耿小多,冲陈休一掌。陈休在轮椅上不好移动,慌忙躲闪间轮椅倾倒,以为避开了掌力就已经安全了,却不料被掌中毒药波及,左臂瞬间变成了青黑色,陈休晕倒过去。 烽骨毒!耿小多惊,这样毒药中着当即毙命。“陈休!”耿小多喊道,上前查看,陈休却突然睁眼冲她笑,只张嘴也不出声,“我没事,你看我吓她一吓。”耿小多也是一吓,却看陈休左臂青黑色不但没有蔓延反而渐渐消退看。 那刘香丸以为陈休中毒已死,回头拉着刘芷儿,“芷儿不怕,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去看,已经没事了。” 刘芷儿才到院门,突然躲在地上抱着头,哭的撕心裂肺,“芷儿怕!芷儿怕!那里!那里!”说着抬手指向院内。 刘香丸心疼蹲下抚慰,“芷儿不怕!”再看那院子,眼中冒出杀气。 陈休本想吓她一吓,却见刘香丸走进院子,也不看他,起身骂道,“不是我,你就冲我动手!我要死了,岂不是冤打发了!” “你没死?”刘香丸惊,再看陈休全然没有中毒迹象。又向院内去,也不管陈休了。 院内人有朱蛮刀和卢羽,东西就不计其数了。刘芷儿只向屋内指,耿小多急了,“七寨主,七姑娘既然害怕,你何必把她带过来?二爷回来了还在休息。” 刘香丸狠瞪她一眼,拽着刘芷儿进去,才到屋内,刘芷儿嗷嗷的哭喊着,指向床上。 刘香丸当即向前,指着卢羽,“是她吗?”说着就要下手。 “你个老妖婆!她指的是朱蛮刀!”陈休骂道,一着急站起身拦住刘香丸。刘香丸看看刘芷儿,又看看朱蛮刀。 “七寨主!二爷可对连云寨有恩。”耿小多也急道。 刘芷儿却在后面哭,哭的撕心裂肺,就是他们了。刘香丸再不管其他,一掌拍开陈休,想着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如两个全杀了。 刘芷儿怕朱蛮刀什么?她也不是没见过朱蛮刀,隔层吓成过这个样子?陈休不怕毒,却受不住掌力。朱蛮刀和卢羽又仿佛睡死了,竟然不醒。 “住手!”陈休喝道。在看他挟持住刘芷儿,刘香丸当即停手。 陈休冷笑,“老妖婆,我不怕你的毒,也不怕你的那些虫子,你别想用那些对付我。你既然不想让她哭,其实好解决,我帮你杀了她得了!一了百了!”说着做势要动。 “不!”刘香丸急道,再一看朱蛮刀,突然冷笑,“你放了她,不然我杀了他们。” 陈休嘲弄笑道,“你不会是以为你挟持两个,而我只挟持一个吧?你只要肯换,大不了一起死而已。”他手上力气更大了些, “不!”刘香丸急道,“你不要动她。咱们一起放人。” 刘香丸越急,陈休越有持无恐,“你先出去。”陈休道。 耿小多道,“七寨主,大不了我做你的人质。” 刘香丸看一眼卢羽,又看陈休,“他会在乎你的生死?” “在乎,当然在乎。”陈休笑道,“我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看着刘香丸,想着又道,“小多,你先去看他们两个有没有中毒,这个老妖婆手毒着呢!” 刘香丸本来有先下毒的心,听此一言收了手,向外走,耿小多去看,见两人没有问题,刘香丸挟持着耿小多,四人对峙向外走。 到了院子,太阳一晃,陈休看到自己站起的影子,突然有了注意。 “咱们一起放人。”刘香丸道。 陈休眼睛一转,也不等刘香丸放耿小多,当即松开刘芷儿。刘香丸喜,看着刘芷儿柔声道,“芷儿不怕,上这边来。”果然也放过耿小多,拉着刘芷儿向外走。 陈休坐到院内的石凳上,看着突然笑道,“七寨主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能站起来吗?” 耿小多一愣,看向陈休。刘香丸冷笑,不答,仍拉着刘芷儿向外走。 陈休继续道,“七寨主是不想治好七姑娘了吗?” 刘香丸突然停步,她知道不可能,却仍旧心存一丝希望,转身,“不可能,我已经试过一切办法,天下不可能有人能治好芷儿了。” 如果真不信,就不会说话了。陈休笑道,“你见过腿骨碎了还能站起来的人吗?” 刘香丸愣住,显然是没见过的,陈休的腿她是看过的,那种伤,能活过来已经万幸,常人绝对没办法站起来。 “有人能从你的花头蜂下逃走的吗?”陈休道。 刘香丸也想不通。 陈休笑,起身,“你没见过的事太多了,是不是?” 刘香丸不得不承认,“你能救芷儿?” 陈休笑道,“我没那本事,不过我知道谁可以。” “谁?” 陈休脑中一转,“刻碑人。” 刘香丸急道,“哪个刻碑人?” “大梦崖。” “在何地?” 陈休心道就在万毒山,可一来那地方时间古怪,不如说的远点,想着就道,“天涯海角。”又看刘香丸怒气上来,笑道,“七寨主别急。我那师傅也不见别人,我可以帮你去找他。你如果不信,就当我没说过。” 刘香丸望着刘芷儿,心说自己苦苦试了半辈子也毫无办法。又看陈休,心说三年不见,他必定是遇见高人,“你想要什么?”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陈休笑,“我想帮你积点阴德。” 刘香丸不想和陈休废功夫。陈休又道,“太上湖若是发生瘟疫,还请你帮忙。” 若能救刘芷儿,就是要她的命也无妨,不过是救人,刘香丸答允。陈休心说十日之内吴国必定有所行动,又向刘香丸许诺十日之内就出发,刘香丸离开。耿小多看着陈休到奇怪了。 “你说的那个刻碑人真有办法?” ‘刻碑人’朱商同已经死了两百年了,不过那刘芷儿害怕朱蛮刀总该和该死的长皇鼎有关,早晚能查出来,就算查不出来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候瘟疫早控制住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言出必行的厚道的人,更不怕刘香丸报复。 陈休笑道,“当然有办法,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又看耿小多,“我也算帮了你,你也得帮我一个忙,不然我可就亏了。” 耿小多讪笑,“你说吧。” “跟我去一趟雍口。”陈休道。他是想起了那天救启恒时拿血刀砍他的将军了,他听人喊那人‘长孙将军’,当时就记在心里,时候打听才知道是长孙乌义。长孙乌义怎么会知道怎么对付他?陈休不安许久,想着必须得暗中探查,近日得知长孙乌义为了平叛叛乱,已经到了到了雍口。 耿小多同意,见卢羽睡熟,也将卢羽放到床榻上,让几个心腹之人守着,自己和陈休去了。 雍口距太上湖五十里,地势高,没被水灾波及,因此大量百姓避难逃到那里。两人从东岸下船,陈休也弃了轮椅,带了个毡帽跟着耿小多。(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跟踪 上了岸三十里,经过一个小城。(.)已经到了正午,陈休肚中饥饿,两人进城寻了个客栈。 进了店,坐下,小二来招呼,耿小多随便要了些酒菜。 却看邻桌桌前围了满当当的人。闲来无事,陈休拉过耿小多,“咱们去看看。” 就见人群中两个小子坐在桌前。 “劳驾问一下,这是说什么呢?”陈休拍着一人肩膀,问道。 那人回头打量一眼陈休,道,“说小禾山好汉的事呢。” 就听那两个小子中左边那个道,“就说自从这小禾山有好汉聚义,这消息不胫而走,几个月就聚集了七八千人,这一时名声大震。唉!可是惹了祸了!” 右边那个接过话来,“怎么是祸了呢?” 那个道,“你说这朝廷能让他们就这么起义了?这消息传到了信陵,小皇帝就说‘咱这兵呢都在哪呢?你们别打吴国了,去把小禾山给我拿下来!’,这么下来几万官军到了小禾山。这可不是惹了祸了吗!” 显国内起义的好几处,闹的大的得数北边的两界山附近,小禾山这样的小打小闹的最多算是占山为王,竟然能让皇帝惦记着。陈休笑。 围观的一个问,“你咂知道小皇帝说什么呢?” 左边那个笑,“就算不是原话,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你说为什么突然调来一万多人去围攻小禾山?” 右边那个继续道,“一万多人?这么些官兵来了可怎么办呢?” “打呗!”周围人附和道。 陈休心道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糊弄周围人,倒也好笑。 就听左边那个点点众人继续道,“你们这就错了,这要打的话,几千对几万没法打。更何况官兵那是吃的喝的不愁,小禾山的好汉还饿着肚子呢。(.)” 右边那个皱眉道,“那怎么办呢?” “嗨!咱江湖有江湖的办法,任凭他显兵通天彻地,咱小禾山好汉就能耍的他团团转。就说上次官兵进攻,等到官兵到了小禾山,你们猜他们看到什么?” 众人附和,“看到什么?” “连个破碗都看不到!”左边那笑道,“这好汉们消息灵啊,那边官兵刚拔营,这边消息就到小禾山了。打不过――那就撤,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禾山贴着雁回山脉,往山里一躲,你让显兵去哪找?这官兵还没缓过来还在小禾山搜山呢,好汉都从平头山出来了。这边打了那边跑,那边按下了这边又起来了。转了两个月,官兵们连个影子也看不到,结果一不留神粮食还被抢走了!”说着大笑。 众人也跟着笑,一个道,“这官兵来回跑,不就是给小禾山送粮食的吗!这次来的人多,送的粮食也多啊?”众人又笑。 正说着外面进来三个人,黑袍,带着个虎头面具,看着奇怪。那两个相互对视,右边那个笑道,“好了好了,就这些了,都散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散开,耿小多也拉着陈休到一旁坐下。小二迎上去,一个虎面人冰冷道,“随意四个菜。四间房。”说着抛出一块银子,就在一个方桌坐下。 三个人四间房?耿小多奇怪。不多时酒菜上来,耿小多正拿筷子,却听轻轻一声咚。耿小多惊,回头,就看一个虎面人也取了筷子,却把筷子尾头对齐在桌上一敲。 燕子追吃饭也有这个习惯,朱蛮刀和燕子追走的近,耿小多因此知道。再看那虎面人抬头,似乎看了眼耿小多。 小六姑娘?耿小多微愣。 “想什么呢?”陈休摆着手在她眼前打晃,“快些吃饭,吃完好赶路。” “不。”耿小多摇头,“在这儿留一天。” “为什么?” 耿小多心说那虎面人来意不明,看着陈休笑道,“今日太晚了,恐怕赶不到了。” 怎么说赶不到?这小城到雍口不过几十里,打马不过片刻就到。再看耿小多目光闪烁知道有事,心说这去找长孙乌义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便也同意。 夜色昏冥中,几声马嘶。陈休谨慎,推开窗户去看,就见店前来了一个带着虎头面具的人。陈休心道难怪白天那三人订了四间房,之前虎面人打过招呼,店小二明白,引这人去了客房。月半时候耿小多房中有声,似乎是出去了。陈休奇怪开了窗户,就看耿小多翻窗而出,点足上了房顶。陈休也跟上。 耿小多停步,示意陈休不要说话。就听下面有人声。 一个道,“消息果然属实吗?”声音清亮。 一个道,“是。他人现在应该在吴军营中。”声音低沉。 前一个道,“如此说来玉简又出现一个?” 玉简?这些人是什么人?陈休谨慎了。 后一个道,“这人必须尽快查出来。” 前一个笑,“韦无妄可是让你去平复小禾山叛乱的。” 后一个冷笑,“他韦无妄无非是想把我指使开,把玉简独占!你以为他在乎小禾山叛乱吗?” “他还真在乎。目的不在平乱,而在鱼纹符。”前一个道。 陈休心中一惊,按理说鱼纹符四年前已经被刘鼠等人拿走了,难道他们丢在了万毒山,又被后来寻找长皇宝藏的人找到? 再听后一个又道,“你是说鱼纹符在小禾山?” “是。” 后一个笑,“韦无妄要鱼纹符?之前传出长皇宝藏的线索在鱼纹符里,他说是假的,让我们不要去管,怎么他还想要这个鱼纹符?” 陈休心惊。韦无妄怎会知道这事是假的?难不成他知道鱼纹符里面原来的内容? 前一个笑,“他只说长皇宝藏的线索为假,可没说鱼纹符是假的。他这次调动大军征讨,可谓志在必得。不然小小一座小禾山,怎么拨给你一万多人?” “那新出现的玉简怎么办?” “你的官兵应付不来,由我们去找。”前一个道,“那人什么样子,你是否认得?” “不过是一个十七八的小子,腿是断的,坐在轮椅上。倒也不难对付。看着有些本事也是全靠了玉简,武功底子极差,不像朱蛮刀本身内力深厚。” 长孙乌义!这声音低沉的人就是长孙乌义,陈休暗惊。他这说的是自己了。 “你尽管去拿下小禾山,尽快把鱼纹符拿到手,否则恐怕韦无妄疑心。”前一个道。 耿小多抬头看陈休一眼,示意离开。两人回了客栈,到了陈休客房。 “那个人说的是你吧?”耿小多笑道。 陈休点头,“不要问我玉简在哪,我也不知道。” 耿小多看陈休一眼,转身坐下,“你何必疑心呢?我也没想问,就像知道你打算怎么办而已。那些人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按他们意思,你可是太好对付了。” 陈休冷哼一声,“知道,我不如你家二爷厉害。” 耿小多一笑,看向陈休。不过是调侃,他竟然生气了。想着又道,“现在怎么办?去雍口?” 去雍口无非弄明白长孙乌义来历,既然知道他是和韦无妄一起的,又知道怎么对付陈休,就没必要再自投罗网了。 “去小禾山。”陈休道。鱼纹符里究竟还有什么秘密,竟然值得韦无妄调动大军。(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小禾山 天回暖了,雪也开始融化,一早太阳刚露个头就听屋外滴滴答答,是雪水融化从屋檐滴落的声音。.陈休耿小多两个启程奔赴小禾山,沿着大道奔驰,突然路边两个人眼熟,是昨天客栈那一唱一和说‘小禾山聚义’的人。 “等一下。”陈休喊住耿小多,两人调转马头,在那两人面前停下。 “请问两位,小禾山怎么走?”陈休笑道。 那两个记得陈休,“你们昨天不是听了吗?小禾山就在正前两百里。” 陈休道,“你们说这个的时候,我还没进店呢。” 另一个道,“我记得,他是咱们说到一半的时候进来的。” 那个笑,看一眼陈休,“原来这样。两位沿着这条道往前去就是了。” 陈休眼睛一垂,心说这两个必定和小禾山有关联,又道,“我看我们同路,不如捎带你们一程?” 那两人对视,再看陈休笑脸相迎,一个道,“三人共骑一匹?这马也承受不住吧。” 陈休心笑,“那不是还有一匹吗?”说着指指耿小多,却看耿小多瞪着眼睛看他。陈休心笑,想她从来也不让人靠太近,估计是怕被发现,想着冲那两人笑道,“我们让出一匹马给两位。”说着下马把马缰交给那两人。又走到耿小多马前笑道,“江湖儿女,萍水相逢也都是朋友。” 耿小多知道陈休送马无非想上小禾山,有些不快,“陈小爷也学会求人之道了?” 陈休笑,“交个朋友而已,你说是不是?” 正说着却看那两人上马,突然一扬马鞭,飞奔而去。 “你们!”陈休大惊。那两人已到半里之外,就听那两人喊道,“谢谢阁下的马了!” 陈休气的干瞪眼。[] 耿小多看着陈休笑,“送匹马,无非是交个朋友,这是你自己说的。” “什么好汉,还不是和山贼一个路子,也是偷抢骗。”陈休怒,“这两个滚蛋,不要让我再见他们。” 耿小多看陈休窘态,心里发笑,一伸手拉陈休上马,“走了,不然才真是赶不到小禾山了。” 陈休气急,想着又想笑,自己胡扯的十几年,结果还是被别人骗了。 马行半日到了小禾山山脚,山下有个小棚屋,棚屋前栓了匹马,正是陈休那匹。陈休傻眼了,又奇怪怎么抢了马还把马拴在显眼的地方。心中恍然,恐怕这两个提前走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怎么?这两个‘混蛋’你又要见着他们了,想怎样?”耿小多调侃道。 这是陈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听耿小多调侃,陈休羞臊,也不说话,下了马进了棚屋,就看之前那两人正坐着喝水呢。陈休嬉笑道,“两位可是真快!” 一个笑道,“也是你马好。”两个冲陈休耿小多一抱拳,自报家门,“鹿泉。”“江盟。” 陈休心说真实姓名不便相告,又一看耿小多,笑道,“在下陈小多。” 耿小多明白陈休意思,也跟着笑道,“在下耿休。” 鹿泉身量矮,却张的俊俏,话多,喜笑,“两位上小禾山是要走哪条路?” “都有什么路?” “有好汉路,有死人路。” 这不就是逼着人走好汉路了?陈休笑道,“我们是好汉,当然走好汉路。” 鹿泉一笑,“好!当然没人想走死人路,不过是让两位想好,这山上只有两条路,不是好汉而是别走居心的可就是死路一条了。”又看耿小多,“两位衣冠整洁,不是灾民吧?是得罪了什么人走投无路?” “听说小禾山聚义,慕名而来,一展抱负。你们放心,我们一不是内奸而不是劝降。”耿小多笑道。 鹿泉笑,“是什么不怕,两位请。”出了棚屋,牵了马上山。山路初始平缓,慢慢陡峭,山深林密,道路盘曲,还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也难怪官军进来没有办法。一路上有明哨暗哨,又有四道关卡,终于到了山深处。 “去跟当家的说,有新兄弟来了!”鹿泉喊道。 寨门两个认得鹿泉江盟,当即开了寨门。眼前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寨子,巨大的寨门之后不过是零零散散几个椴木搭成的矮屋,还有十来个厚重的营帐,大概是缴获的,再看后面山上一个个凹槽的山洞。陈休四处打量忍不住惊奇,这地方要没人带路还真难进来,就是进来了也找不清哪是哪,更别提找鱼纹符了。 “这时候住在山洞正好,暖和。这还不是全部,其他还有几处,盖房子太麻烦。大当家和二当家住在营帐里。”鹿泉笑道。 陈休笑,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地方。里面乱七八糟,外面暗哨关卡倒是有模有样,看着随意的了不得,果然是新整合的人。 江盟笑道,“快走吧,大当家还等着呢。”说着带着两人进了一个营帐。这营帐大概是从显军那里抢来的,营帐上还有几个破洞有厚牛皮封住了。鹿泉留在帐外,由江盟引两人进去。 里面也暖和,看那里面陈设显然也是从显军那抢来的,竟然还有一个雕花的桌案。 “你们大当家的真是好雅兴。”耿小多笑道。 江盟笑,“你们坐,大当家马上就到。” 正说的时候外面却来了个大汉,还没进账就问鹿泉,“是什么人?” 鹿泉笑,“会骑马,身手应该不错。看起来不像是显兵派来的。” 大当家大笑,“咱们正缺人手,你带来的这两个要是真有本事,可得记你一大功。”说着拍拍鹿泉进了营帐,一打量陈休耿小多连连撇嘴。 看着太瘦,就是不知道身手怎么样。大当家一拍手,江盟识趣退了几步。却看他一个箭步上前,拔刀冲耿小多招呼上去。 陈休见他突然动手,下意识一拦,就看陈休剑鞘橫点,心中动念,那大当家的刀当即断成两节。 耿小多笑,还真有几分英雄气概。再看那大当家也大笑,“好内力,好内力!” 陈休一愣,原来是试探他们深浅。再看他扔了断刀再向耿小多出手。耿小多也不在意,拆了七八招,那二当家连耿小多身都没挨着,“好!好功夫!”大当家的赞道,当即停手,又冲两人抱拳大笑道,“果然是能人,在下‘问山虎’,两位怎么称呼?” 耿小多抱拳回道,“耿休。” 陈休也笑,“陈小多。” “好好!”问山虎大笑,“鹿泉,去告诉二当家,就说咱小禾山的三当家和四当家我都给找到了!” 陈休一愣,这样才来什么也不问,就敢让他们当这‘三当家’‘四当家’? 他这是不知道,这小禾山兵不多将更少,说是好汉聚义,其实来的大多是灾民和走投无路的莽汉,粗鲁之人有的是力气,武功却是差了。几次避过显军也是凭借地势,不敢正面交战也是这个原因。鹿泉和江盟几个就是四处放出话,说小禾山聚义,无非想安稳人心,引得有本事之人上山。 耿小多处理连云寨诸多事物,说是武功差些也是和朱蛮刀和燕子追比,这问山虎哪是她的对手?莫说三当家,就是大当家她也当的起。可连云寨正是多事之秋,别说大当家,就是给她个皇帝她也不当。想着也是哭笑不得。(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瘦猴子 其实哪还用鹿泉去告诉,这二当家的营帐就在旁边,问山虎一嗓子,二当家也早听见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鹿泉正要去喊的时候,他已经来了。这二当家瘦瘦铛铛,脸上落了疤,一双眼睛透着精明,笑喊着,“大哥,三当家、四当家在哪呢?”一撩帘子进去了。 陈休可是下了一跳,他不过是想混进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引来这么个情况。待到二当家进了营帐。两边一见面全都傻眼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就是几年前跟着刘鼠绑陈休去万毒山的那个瘦猴子,后来陈休和刘鼠都被水冲走,唯有瘦猴子上了岸。几年不见没想到他还活着,也混的像模像样在这小禾山当起了二当家。 “陈小爷?”瘦猴子惊道,看清了果然是陈休又喜。 陈休更是一愣,转而看看问山虎,想着笑道,“你喊我小爷,我喊你什么?” 瘦猴子笑,“在万毒山的时候你可救了我的命,叫你一声小爷应该的。”他不是连云寨的人,因此也没见过耿小多。 问山虎一笑,“原来还救过你的命,那就更好办了。来,给三当家、四当家看座!” 说话间搬进来几个木凳,几人纷纷坐下。(.无弹窗广告) 瘦猴子喜道,“我从万毒山出来就一直打听你下落,可几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前一段时间听说你回了连云寨,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陈休暗惊,看看耿小多心说瘦猴子知道他名字,瞒不了几句话,想着冲问山虎道,“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是奔着鱼纹符来的。” 问山虎听到鱼纹符脸色一变,“你们怎么知道鱼纹符在这里?” 怎么知道?消息都传到信陵了。你这反应,本来只是怀疑,这下倒是能断定了。陈休想着,突然觉得不对,问山虎这反应说明他们没有透漏过消息,怎么韦无妄会知道?陈休疑道,“这事你们没有和别人说过?” 瘦猴子看一眼问山虎,“当时我从万毒山出来,被大哥救了,过了没多久‘鱼纹符’里面的内容就传出来了,也不知道多少人都往万毒山去。我想着拿着这种东西太烫手,肯定得让人盯上,所以除了大哥谁也没说。” 这是怎么回事?陈休心惊,眼睛从瘦猴子身上转向问山虎,“你们知道韦无妄为什么突然发兵来攻吗?” 瘦猴子眼睛一转,“难道他们是想要鱼纹符?” “是。”陈休点头,看这两人不像说谎,又问,“长皇宝藏在万毒山的事你和别人说过没有?” 瘦猴子摇头,“这也只跟大哥说过。” “你知道那一起去万毒山的人还有几个活着的?” “没有。”瘦猴子摇头,“刘鼠找到我的时候说这是个发财的大事,不能找连云寨的人,就让我找人。那些人我全都认识,一个有消息的都没有,应该是全死在山里了。” 陈休愣住,那就没有别人了,眼睛一抬,“你去见过刘鼠吗?。” “见过,几个月前,他躺在床上不能动,什么都忘了说话也说不明白,还挺可怜的。” 陈休想通了,“不能动估计是真的,是不是疯了就不一定了,万毒山藏宝的消息也该是他放出去的。”想着心中一寒,“想必他是找不到具体位置,又想起了鱼纹符,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不过他把这消息透漏给韦无妄是想干什么? 瘦猴子一愣,“鱼纹符里还有其他线索?我去取来,再看看。” 陈休冷笑,“别拿了,不会有别的线索。”本来长皇宝藏在万毒山就是他编造的,能找出线索才真是见鬼了。 耿小多看着陈休一惊,他怎么断定鱼纹符里没有线索? 问山虎叹道,“什么鬼符的事咱们先不提,先说怎么对付官兵才是要紧的事。” 耿小多问,“你们原来怎么对付的?” “躲啊!”问山虎道,“他们来了我们就跑,他们走了我们再回来,他们不走我们就换地方。” 耿小多笑,“不正面交锋这不挺好,你们再走就行了。” 问山虎道,“这次不行了,官兵吃过几次亏知道了,直接派兵把退路堵死了,这次是非战不可。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才赶紧招兵想办法。”又一想,突然笑道,“你们这一来,我明白了。他们不就想要鱼纹符吗?给他们得了。” “别啊!”瘦猴子道,“人家说的是来平乱的,你把东西交出去他也得打过来。” 问山虎看着耿小多,“三当家,你说怎么办?” 耿小多苦笑,“你别着急喊三当家,我可还没同意。” 问山虎脸色一冷,“你这是听说小禾山危险了,就想走是不是?” “你先别生气。”陈休笑,“她不是贪生怕死,是分不开身。”说着冲问山虎笑,“我们来报的名字是假的,在下陈休,这位是耿小多。” “是连云寨耿小爷?”瘦猴子听过她名字。 陈休又道,“你让耿小多当你们三当家,那小禾山岂不是要算在连云寨名下了?” 问山虎想着一狠心,道,“就是算在连云寨名下也行。总不能看着这几千人死在这吧?” 耿小多微愣,没想到真是个仗义的人,也难怪能在小禾山聚起来几千人。 耿小多问,“你们要活命,把这些人解散,离开了小禾山不就行了。” 问山虎道,“山上大多是无家可归的人,要不是在这抢来一点半点粮食度日,恐怕早死了。小禾山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什么富裕的样,要是有其他活命的路谁肯上小禾山?” 陈休又继续道,“你可想好了。在连云寨,耿小多上面有十几个寨主,跟她平起平坐的光朱蛮刀哪儿就有好几个,你这大当家的得排到哪儿去?” “管他排到哪儿去,无非是不当这个大当家的了。”又看向耿小多,“你们上来的时候该知道规矩,这山上就两条路!” 他这意思是要是耿小多不受‘礼’,他就要动‘兵’了。 耿小多看向问山虎笑道,“我不当小禾山的三当家,不过这个忙我帮。” 问山虎大喜,“一言为定!我小禾山的人全听耿小爷调遣。” 耿小多道,“南下怎么样?” 问山虎道,“只要能活命哪都行。” “好,我们下山准备。你们在山上收拾,五日后你们只管向南去,在胡渡口会有船送你们过江。”耿小多道,又看问山虎面有难色,又道,“你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我知道连云寨各个都是一言九鼎的好汉。”问山虎苦笑,“只是长孙乌义的大营就在雍口附近,我们怎么冲的出去?” 耿小多笑,“我保证他们不会去追你们,你们放心。”(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英雄所见略同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在小禾山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问山虎等人送耿小多、陈休两人下山。(.无弹窗广告)两人牵回了马,到了太上湖岸约定地点,自然有船接他们。上了船,陈休又坐回他那轮椅上,继续装他那断腿之人。 再看太上湖水面平如镜,耿小多一路无话,到了船上又只盯着陈休,也不说什么事。陈休想想明白了,也看着耿小多笑,笑的耿小多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陈休仍旧笑,“我笑你有话不说,是不是要我帮忙不好意思开口了?” 耿小多望着陈休,“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说,你看我猜的对不对。你是想,那驻守雍口将要围攻小禾山的将军长孙乌义和那个远在信陵只能遥遥指挥的韦无妄,两人离心离德。韦无妄要鱼纹符,长孙乌义找玉简,要是两个同时摆在长孙乌义面前,长孙乌义会选哪个?”陈休得意笑道,“你说的能引开长孙乌义,无非是想拿我当诱饵,不过这次这个诱饵不好当,所以你不好意思开口了。对吧?”陈休盯着耿小多笑道。 陈休猜的不错,耿小多确实这么想的。难的就是有一个能让长孙乌义不顾一切追上去的人,难的也是这人必须能把长孙乌义引的足够远。 耿小多望着陈休,想着别无他法,陈休先开口说了就是有心答应了,突然一笑,“我不是开不了口,是怕你不敢应承。” 陈休果然道,“你不用激我,这次我去。(.棉、花‘糖’小‘说’)”小禾山有几千条人命。那百里随千叮咛万嘱咐说鱼纹符会惹来麻烦,他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他要是不把鱼纹符里的纸条换出来,大概也没有万毒山的事,也不会突然冒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不过事情头绪杂乱,也不能全是鱼纹符惹的祸。陈休看着耿小多,“你信不信长皇宝藏在万毒山?” 耿小多摇头。 “这么肯定?”陈休疑笑。 耿小多望向水面苦笑,“如果真有长皇,如果长皇真留下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一定不是宝藏。” 怎么提到长皇宝藏耿小多突然变了脸色,一副苦恼的样子? 陈休看着耿小多,突然一拍她肩头,“其实长皇宝藏不在万毒山。” 耿小多先是惊着转身,再回味陈休的话,疑道,“你怎么知道?” 陈休不直接回答,“鱼纹符里有张纸,你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吗?” 耿小多当然知道,在空中比划着写,“首行是‘游万毒山’,次行是‘东西都无路,一览’。” 陈休只盯着耿小多笑,也不说话。 “不是吗?”耿小多被陈休盯的愣了神。 “当然不是。”陈休突然一笑,“那张纸其实是我从一本古书上撕下来的,那几句话大概也没什么意思。鱼纹符里原来也藏着一张纸,不过上面只有一句情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陈休一笑,“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抢着别人的情诗当宝贝,你说呢?” 耿小多愣住,随即几声笑,“我说,我说你这一撕,不知道让多少人挤破了头抢着去一片避之不及的万毒山。” 陈休也笑,“不过现在就是你说长皇宝藏不在万毒山,恐怕也没有信了。” 也是,你说所有人都在追逐的东西其实毫无用处,谁肯信呢?尤其是那些已经追逐了很久的人。 不多时到了连云寨。耿小多下了船,有人迎上来。耿小多问,“二爷呢?” 那人道,“睡了三天三夜,刚醒。” 这么能睡?陈休奇怪,跟着耿小多一起去见朱蛮刀,才到院中,却看有几个人收拾桌子,大概是才吃完饭吧。 “二爷在哪呢?”耿小多道。 一个小女子正拿着抹布擦着桌子,听见问话,抬头一见是耿小多,便道,“二爷和卢姑娘吃完饭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耿小多追问。 “不知道。”小女子摇摇头,把抹布放进水盆,端着也离开了。 陈休推着轮椅上前,见耿小多失落模样,笑她,“他们这是在忙什么,连云寨都没功夫问了?” 耿小多摇头,“不知道。” 陈休看她人在这里,心却不知道哪去了,“你在愁什么呢?” 耿小多目光空洞,似乎没听见陈休说话,过了片刻回过神来,却看陈休盯着自己,“你干什么?”想着似乎他刚才问了什么,又道,“你刚才问的什么?” 陈休拧眉苦笑,“你问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在想小禾山的人过了沧江之后怎么办。”耿小多道,说着这话眼睛却撇向别处。 沧江,陈休脑中想着,过了沧江就是卫国境内了。突然想起不问,他那种人经世之才,不愁不能把他们安顿好。再说那不问自负才华,不是安心退隐江湖的人,将来必定要施展报复,总要收拢人心,必定不会拒绝这样的事。再者他身边又有齐醉亭这样的高手,让他去最合适不过。这么一想又笑道,“可以让齐醉亭去接应。反正他也在赈灾,小禾山也有大半的灾民。” 这人耿小多没听说过,想着道,“是昆吾公子的人?” 提起昆吾,陈休心里有些难过,只道,“是。”转而抹到别的话题上了,又笑道,“齐醉亭要是去接应安排一定能万无一失。他人厉害,要论武功我看比朱蛮刀只会好不会差!” 如果是这样,事情更容易一点了,耿小多问,“你能确定他肯帮忙?” 陈休笑,“算起来他还欠我一条命,况且这是好事,他总该愿意。” 耿小多喜,“那由你联系齐醉亭,请他在沧江南岸接应。”说着一抬眼看到外面一人走过,耿小多喊住外面那人,让他去喊寸头胡。 不多会儿,寸头胡到了,耿小多吩咐他准备大船,四日后在沧江等着,又叮嘱一些细节。寸头胡做了多年船头,对调船之事了如指掌。 陈休乘船去了平落城,找到不问,跟他说了小禾山种种。不问听说小禾山的人要来投奔,欣然同意,当即让人联系齐醉亭准备。(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雷霆怒 雍口 军营外一匹快马飞报,马上的士兵跑的飞快,肩甲腕甲已经跑掉了。[] 那人持着令牌一路奔到长孙乌义营帐,“将军!将军!西铃谷发现敌情!” “慌张什么?把话说清楚了!”长孙乌义道。无非是小禾山突围,若是向西必定经过鹿狭道,韦无妄早有安排伏兵等候,管教他有来无回。 “有五个来路不明的人,穿着我军军服意图不轨,幸背恰巧经过的陆先锋发现端倪。那五人似是会妖术,我等兵器全毁。陆先锋正与之周旋,遣我回来请将军定夺!”那人说着上举一把断刀,断处没有砍印仿佛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长孙乌义一见,眼睛里闪着精光。“那五人中有没有一个坐着轮椅的?” “并没有。”那人笃定。 又是一片玉简?长孙乌义笑取刀向外,“亲兵卫!点三十人,随我去西铃谷!” 那人惊,“将军,那五人可会妖术,三十人恐怕不行。” 长孙乌义狂笑,点兵出营,三十人,五十匹马。 兵到西铃谷,只有三十显兵留下,见长孙乌义前来,禀道,“将军,那五人逃去了,陆先锋引人正去追。正在两夹道僵持。” 两夹道长有三里,两边皆是高耸悬崖,中间全无出路,两头出入口已被显兵堵死。长孙乌义喜道,“去看看!”不多时上了崖道,崖道有弓兵。这里本是伏兵的好地方,可是弓箭射下到了半空便自己断了。 长孙乌义远远看着,见下方果然五人,崖壁不断有滚石落下,显兵不敢上前。再看那其中一个,突然微愣,那身形仿佛海门那个小子。长孙乌义恍然,他的腿就是断了,有个几日就该好了。 “放箭!”长孙乌义命令道。(.)众人听令,一时箭雨落下,却看还未触到五人,数百只箭竟断在半空。 长孙乌义眼睛一瞪,果然是!当即让人杀了二十匹马,马血装满了六十个水囊,仍有剩余。长孙乌义让三十亲兵除去盔甲兵器,聚在一堆,以马血浇灌,再分发众人。仿佛腥气传到下方,陈休探头上看,“果然来了!” 长孙乌义将三十血兵各带了两囊马血,下了崖道。 陆先锋迎来,“将军,妖人已被困死谷中!” “我自去活捉妖人,你们守好不让他逃了就是。”长孙乌义笑道。三十人进了狭道。突然崖上人喊,“将军!那五人不见了!” 长孙乌义心惊,怒问先锋官,“夹道中还有其他路?” 陆先锋摇头,“并无其他路,只有一个半拳大小的缝隙,人马不可能经过!” 长孙乌义一惊,抬头看天上乌云齐聚,难不成他开道而走?“小子鼻子倒尖,闻到血腥先逃了!” 长孙乌义策马向前,约在路中正有一条小道,道宽三尺,足够走马。 陆先锋惊,“不可能,这明明是个拳头大的缝隙!” “追上去!”长孙乌义道。 “将军!末将愿领令前往,望将军回营主事!”陆先锋一愣。 长孙乌义也不问,“你在这等着就好!” 说罢率三十血兵策马前去。穿过夹道五十丈,已见山体,远远就见前方道上五人。 “追!”长孙乌义令道,“我要捉活的!” 这三十人追去,前方也已察觉策马而去。 不断碎石落下,却见慢慢头上乌云蔽日。一声雷鸣。 这陈休原来所做不过是些许小事,天道不能察觉,而今他开山道,令山石,天道岂能不查?这隐隐雷鸣便是警告。 隐隐雷鸣中陈休似乎听到,“人间诸灵不可越界!人间诸灵不可越界!” 陈休心惊,看后方长孙乌义追来,心说那边差不多该行动了,必须让他觉得唾手可得。 “去奇峰谷。”陈休道。 袁从惊,“小爷,奇峰谷是死路!” “就是去死路!”陈休策马先行,后面几人也跟着。 “将军!他们往奇峰谷方向去了!”亲兵卫喜道,“一月前山崩,奇峰谷的出路已经被堵死了!” 长孙乌义喜道,“追!” 三十人追去。不过多时却见远处几簇青烟,几簇红烟。 兵卫回头一惊,“将军!小禾山那帮土匪要向南突围,我们是否回去?” 长孙乌义不管。 亲卫劝,“小禾山贼众若是决心突围,南营恐怕守不住。没有军令恐怕调不动北营的兵!” 猎物就在眼前,岂能放行!那什么没有用的鱼纹符,爱去哪去哪!长孙乌义骂道,“不去管他!” 再向前,已到奇峰谷,天上云层也越聚越厚。这奇峰谷仿佛一个大口袋,三座险峰围山,进出谷口唯有一条出路。 路到尽头了。 袁从惊,回头看那些人已经追了上来,“小爷,真没路了。” 血腥味似乎能闻到。陈休回头看,眉头一皱,一旦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当诱饵,一不留神就被吃了,还钓不到鱼! 陈休动念,看看后方追兵将至,又见天上密布乌云,能听见空中混混雷鸣。“这就是要遭天谴了!”陈休喃喃道,又看四人,“我说好带你们活着出去,现在进了死路。你们怕不怕死!” 几人道,“能办这件大事,死也值了!” 陈休一笑,勒住马缰,“好!你们记住了,一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和外人说。我无论是生是死,都得把我带回连云寨。我要是只剩一把焦骨,你们就把我的骨头扔到耿小多面前,跟她说我陈休也是个好汉!” 众人不明白陈休何以说这话,一个个愣了神,相互看着。 陈休喝道,“都听见了吗!” 众人回过神来,“听到了!记住了。” 陈休下马跑了十丈开外,望着幽幽大山,把铁剑插在石缝之中,跪地拜道,“叔父,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不过我这小小年纪死了可惜,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活着回去。”说着心念一动。 雷声更剧,就觉天崩地裂一般,仿佛有一把天剑,将整座山劈成两半,两边分开、裂开一条十里长五尺宽的路来。雷鸣混混,闪电乱击,厚重的层云仿佛被闪电撕碎,突然一道雷闪,正击中陈休。 众人早已惊呆了,不肯信眼前所见。突然眼前雷闪,陈休轰然倒地。 “陈小爷!”众人惊,袁从拉过陈休,却看他浑身触电,身体却未焦,原来那铁剑引去大半雷电。袁从扯过陈休上马,隐隐似乎还有呼吸,也顾不上其他,策马离开。行走其间仿佛两边高可通天,道狭隘,望向天空,天空仿佛是一条线。 随即云开雾散。 陈休耳边似乎仍有雷鸣。 一个声音道,“去毁了这天道吧!毁了天道你将不再受任何束缚!” 又一个声音道,“天地之力不可擅借,天道行空,天道若丧,人间界毁!” 前一个声音又道,“人间界外更有天地!” 后一个声音喝道,“人间界外何来天地,不过是炎炎地狱!” 一时又寂静无声。(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莫名其妙 小禾山 鹿泉跑进寨子,问山虎瘦猴子等人正在寨门外等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鹿泉喜道,“大当家,长孙乌义果然出营了,咱们往外冲吧!” 问山虎大喜,“连云寨果然守信用!”想着喊道,“点香,三炷香后随我向南突围!” 三炷香转瞬即过。小禾山上杀出众人,直奔雍口东南。那处防守最为薄弱。 军中无将,显军混乱。 几声响动,青红信号烟升天。远处陆先锋也已看到,“恐怕追不上长孙将军了。”想着又道,“长孙将军见到信号自然知道军情,众位随我回营阻击贼人!” 一行人调马飞奔,远远一人来报,“禀!南营被偷袭,恐怕阻拦不住了!” 先锋官一惊,“小禾山那帮贼人还另有人接应?他们既然向南,想必是要度过沧江。”想着令道,“调海口守兵,从南向北拦截!” 先锋官勇,领兵向南追去,才道封口,一匹快马来报,“将军。没有将令,海口守将不肯出兵。” 军中失去主将谁能指挥,没有军令海口又不肯出兵。先锋官大怒,“混账!传我命令,海门守将若不出兵让小禾山贼众逃了我必杀他。他们若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问山虎等人一路向南,向西绕过海口到了沧江岸,就看无数小船相连从岸边蔓向江中,江岸水浅,大船无法靠岸,三日之内要搭建渡口完全不可能。寸头胡便聚集小船,浮在江水上以粗绳连起做了这个浮渡。江中停着又大小船只。 众人正要乘船而上,却见海口方向显兵又来。 “这帮东西,追个没完了!耿小爷,你们先走!”问山虎道。(.无弹窗广告) 救人哪有自己先走之理,耿小多不愿,两相推脱,正在混战。耿小多不善混战、久战,众人也已疲惫,疲弊之中耿小多竟也不慎受伤。小禾山众人不肯先逃,正说同死,就看江上有船来,船上杀出无数骁勇之人。 原来是那齐醉亭在对岸等的急了,不见人来,听闻众人江岸受阻,索性直接杀来。耿小多等人正不得脱身,见有救兵,自然欣喜。 问山虎等人尚有伤残,先行上船离开,连云寨等人后行,耿小多陪齐醉亭一众殿后。待到众人上船,齐醉亭一声令下,众人且战且退。从船上又有箭雨逼迫,众人逃离。 到了对岸,耿小多终于放心,才觉身上有伤,才要下船突觉晕恍。 “怎么了?”齐醉亭扶住。他不认得耿小多,见他面目净秀像个女人,想着难不成是个女扮男装?一时不敢确定,扶着耿小多试探喊道,“姑娘?” 耿小多失血过多,已经不甚清醒,也未听清,只觉得浑身无力,竟倒在齐醉亭怀里。 这一幕却给寸头胡看到了。前几艘船,他是不见耿小多下来,想着别出了事,才一直等在岸上。心道想必是齐醉亭不认得耿小多,若是直接说怕他尴尬,装作没听见,笑迎上去,“耿小爷怎么样了?” 齐醉亭这才恍然,又笑,“不妨事,到了这里,你也不知道去哪安顿。看你瘦弱,也没什么力气。”想着打横抱起耿小多去了。 连云寨 像做了个噩梦一样,陈休微微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又连忙闭上。是刘香丸。 “既然醒了,又装什么!”刘香丸冷笑道。 陈休心说,他这一睡不知道多少天过去了,想着大概十天之期已过,刘香丸来催他上路的。想着笑道,“七寨主放心,我这伤好了,马上就出发。” 刘香丸眼见着陈休从频死边缘,几天之内就自然好了,更是笃信陈休的话,以为他真遇到隐世高人,却气陈休小人之心,声音一冷,“我不过是来看你伤势,你重伤不醒,我也不是不讲道理。”说着一瘸一拐又出去。 陈休一歇气,睁眼起身,就看自己手脚都在,想着天雷击来,被铁剑引去大半,心中感激,口中喃喃道,“叔父果然在天有灵。” 袁从听说陈休已醒,又笑又哭的进来,见着陈休笑道,“陈小爷,您果然是天上神仙,一座山就这么劈开了。看您一下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你们没有乱说吧?”陈休连忙向外看。 袁从笑,“您吩咐了,我们哪敢说,一个个嘴巴闭的比谁都结实。”想着把眼泪一抹又道,“冀曲来消息,说那个殿下想来,被邵子平拦住了。” “拦住好。启恒要是来连云寨才麻烦。”陈休道,再伸伸胳膊觉得似乎有点酸疼,“小禾山有什么消息?” 袁从笑道,“还算顺利。就是听说海门出兵,把耿小爷他们堵在沧江岸上了,后来南边的人过来接应,为首的那个齐醉亭,那个厉害!” 陈休笑,齐醉亭的功夫他是见过。又看看,“耿小多呢?” “耿小爷受了伤,被齐醉亭安排去了平落城。”袁从道,想着外面传闻,突然看着陈休,古怪的笑道,“小爷,你知道外面传的什么消息吗?” “我一直睡到现在我哪知道!”陈休笑骂道。 袁从笑道,“都说那个齐醉亭看上耿小爷了。” 陈休一愣,想着笑道,“那齐醉亭也不能喜欢男人吧?” “就是这意思!龙阳之癖的不是没有。说不定咱耿小爷也是。”袁从小声道,又看陈休,慌张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陈休干笑。 袁从又道,“那天耿小爷受了伤,齐醉亭扶着耿小爷下来。齐醉亭不认识耿小爷啊,喊了一声‘姑娘?’,耿小爷一下就扑倒在他怀里了。后来寸头胡要去扶耿小爷,没成想齐醉亭抱着耿小爷走了。” 他这说的有声有色,陈休问道,“你听谁说的?” “寸头胡啊!”袁从道,“他亲眼看见的。” 齐醉亭武功不错,看着还通笔墨,长的英挺,行动也有几分潇洒,看着似乎也比朱蛮刀可亲近。 正说着耿小多竟进来,看着袁从道,“寸头胡都亲眼看见什么了?” 袁从哪敢说啊,望着陈休,让他救他。陈休也会意,看着耿小多笑道,“平落城养伤挺好,怎么回来了?” 耿小多眉毛一挑,只觉得陈休似乎再笑,只道,“二爷回来了,我有事要跟他说。” 陈休看着耿小多,调侃笑道,“还好连云寨还有朱蛮刀,不然你大概住在平落城了。” 莫名其妙,耿小多一笑,“看你还能说话,就知道你没事了。”说着也不看陈休,转身出去了。 陈休也不说话,看着袁从,觉得头脑轻松,以手摸头突然愣了,“我的头发呢?” 袁从偷笑,也不回答。 原来一道天雷下来,陈休的头发都焦了,索性剃了个干净。 头发这东西,没了就没了。陈休心道,至于那个刘鼠,该去看看他真疯假疯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刘鼠 刘鼠刘迷两兄弟在陈休回连云寨当天就走了,那天本是朱蛮刀和卢羽大婚,突然有人来报说陈休被跃龙教人劫走,刘迷一听陈休还活着,赶着去跟刘鼠说。(.棉、花‘糖’小‘说’)刘鼠卧床,听闻陈休活着,想着必定找他算账,这才让刘迷趁乱走了。 听袁从说完,陈休心里暗骂。再一想这刘鼠惦记着长皇宝藏,必定不肯走远。他已经瘫痪,想必只能让刘迷处处打探。瘦猴子在小禾山也不过几个月,他必然就在太上湖东岸雍口附近。眼睛一抬向袁从道,“去平落城。” 想来想去那刘鼠必定在瘦猴子不远处,他二人离开连云寨,若想安身没有比小禾山更好的去处了。 平落城已经井然有序,陈休去找‘不问’。齐醉亭也才到,下了马,远远见着一个光圆头的人,细看连连发笑,喊着招呼道,“陈休!” 陈休想着刘鼠的事,也没听到,推着轮椅进了院门。 袁从觉得奇怪,“陈小爷,刚才好像有人喊你。” “是吗?”陈休笑,站起身子把轮椅推到一边。就看齐醉亭也已经进来了,陈休笑道,“原来是你啊,刚才袁从说有人喊,我还以为他耳朵坏了呢。” 齐醉亭打量那一边的轮椅,笑道,“你还坐着轮椅,也不觉得难受。” 陈休心道能骗到一个算一个,至少对邵子平邵子安两兄弟得防备着,也笑,“到哪儿都能坐着,这多舒坦?” 齐醉亭笑,“你要是哪天真废了腿还能说这话我就服你。”说着不住的打量陈休的脑袋,。 陈休笑笑,一摸脑袋,“我这是看破红尘,先把烦恼丝剃了。” 几人大笑。 齐醉亭又道,“你是从连云寨来的,那耿小兄弟也么样了?” 袁从偷笑。陈休干笑。就看不问已经出来了,袁从便推着轮椅出去。 不问才道,“他们安排的怎么样了?” 齐醉亭看看陈休,陈休奇怪。 不问笑道,“没事,这事陈休知道。” 齐醉亭一笑,“原来陈休知道。先生说保密,我还当不能说呢。” 陈休一乐,心说原来齐醉亭是看他在这,才不肯说。心道,“是啊,我知道,我不仅知道,这是还是我先提出来的,不仅是我提出来的,我也帮了个小忙,还因为帮忙遭了天谴。” 齐醉亭道,“已经安排妥当。”又看陈休表情诡异,心说刚才那话是把他当外人了,难怪他生气,想着又赔罪道,“刚才是我的不是,咱们本来是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陈休也假意笑笑,想着问道,“瘦猴子现在哪里?” “他们住惯了山里,我就把他们送到宿名山了。”齐醉亭道。 宿名山?陈休暗惊。他对四处山川极为熟悉,宿名山在卫国境内,向东不出百里就是神屏关。神屏关守着卫国西进东出的要道,将瘦猴子他们安排在那里绝对另有安排,想着一抬眼盯着不问喜道,“你们有复国之心?” 不问见陈休眼中神色,知道他已经猜到他们意图,心中赞他果然聪明,望着陈休笑道,“不是复国,而是建国,建一个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一统大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既然有建国之心,那就是要报陈国之仇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起事?”陈休问。 不问笑看陈休,“现在时机不对。” 陈休想起来了,天气转暖,若是发生瘟疫恐怕显的情况还会有变。陈休也不再问,找了袁从,骑马出了西门出城,一路向东,整整三天到了宿名山。宿名山竟然比小禾山气派规整,想着之前齐醉亭等人该盘踞在此一段时间。 问山虎、瘦猴子听闻陈休到,下来迎陈休,几个人又忍不住去看陈休脑袋,陈休烦了随便应付过去。转眼到了花厅,陈休便问,“所有人都在宿名山了吗?” 问山虎点头,“宿名山山的兄弟一个也不能丢下。” 陈休喜,“你们山上有没有两个兄弟,其中一个是瘫了的?” “怎么了?”瘦猴子不明白。 陈休笑道,“刘鼠兄弟两个就在你们中间。” 瘦猴子一低头,心中琢磨慢慢也明白了,抬头看着问山虎,“大哥,让人去问问。” 问山虎见瘦猴子如此确定,当下怒道,“没想到我小禾山还藏着这样的内奸!”当即喊来江盟。 江盟记性好,听陈休形容完也想起来了,“伙房有两个应该是。小的那个木讷,说话不清不楚迷迷糊糊。大的是个瘫子,整天在灶房带着,能给填个柴,一双眼睛贼精,要是遇到二当家每次都把头抵着生怕被看见。” 陈休看向瘦猴子,笑,“就是他了。” 瘦猴子道,“让人去把那两兄弟带过来!” 陈休起身制止,“不,我亲自去找他。” 陈休要去,瘦猴子也跟着,几人到了灶房,果然见刘迷,却不见刘鼠。上次陈休上山报的名字是‘陈小多’,刘鼠没想到陈休会到小禾山,也没多想。此次听说陈休上山,他心中害怕,就要逃了。又问刘鼠的下落,刘迷还真讲兄弟义气不肯说。 “他不是腿断了吗,怎么给他跑了!”瘦猴子惊。问众人有谁见那断腿的烧灶人,都说没注意。 那刘鼠腿断必定有人帮他才能走脱,又问有谁下山了,灶房一人道,“刚才阿大赶牛车去山南拉泔水去了。” 这山南平坦,是上山的第一道关口,因此住了几十人。阿大是去拉泔水回来给田地施肥。 陈休眼一瞪,“就是他了,追!” 众人下山,就看阿大晕倒在山道上,瘦猴子拍醒他,问,“可见了灶房的烧灶的瘸子?” 阿大睁眼,“刚才就是他说窝的难受想动动地方,我好心拉他出来,谁知道他下了山一下把我推下车,驾着车他跑了!” 瘦猴子惊,“往哪边?” 阿大向西指。 陈休向南看心中一想,突然笑道,“咱们不用急了,他跑不远。”说着向看袁从一眼。 袁从想起来,眼睛一睁大笑,“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西边陡的没法走车,他慌忙逃命,那牛车必定得翻!” 众人也不急,骑马向西,不过五里地,就见刘鼠倒在地上,头上还扣着泔水桶,牛车果然翻了,那牛早就跑没醒了。 瘦猴子看刘鼠那模样,大笑,“果然天道好轮回!”让后面几个把刘鼠拉回宿名山上。 刘鼠刘迷两个被绑着押到了花厅,一见陈休,刘鼠哭喊道,“陈小爷,几年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咱们没上万毒山就已经说好的不计较了。您看您也好好的,我落成这个样,好歹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陈休心道,几年前你绑我出城就算了,后来万毒山也算救了你,再落到水里,我好心救你,结果你拉我同归于尽。再看刘鼠那模样,衣服邋遢脸黝黑手也粗糙不行,想着比自己装腿断惨多了,“这事咱们先不算。”陈休笑,“你先说说是怎么把鱼纹符在小禾山的消息告诉韦无妄的。” 刘鼠目光闪烁,抬头就见问山虎和瘦猴子也瞪着眼睛盯着他,他要是承认了,这些人必定让他生不如死。想着哭道,“小爷你不能这么冤枉我,几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对不起小禾山兄弟。他们肯收留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话没说完,就听陈休呸的一声,“少说没用的,你贼精贼精的我不是不知道,这边恭恭敬敬的喊我‘小爷’,那边还不是一样把我卖了。” 袁从见刘鼠模样,也劝道,“你说了吧,说了小爷说不定还能饶了你。” 陈休扬手,“别!他说不说我都不能饶,不过说了我可以考虑饶了刘迷,反正他也没干什么。”冲刘迷笑道,“你说呢?” 刘迷听说能绕,一抬头,急道,“是啊,我也没干什么,我就是藏着大哥跑跑腿。”又看着刘鼠,“你就说了吧!” 刘鼠一瞪眼,刘迷这话等于承认了。 陈休心笑,刘迷贪生这就好办了,看着刘鼠道,“反正你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了,你要肯说我饶你不死,你要不说,我也能问刘迷。你说是不是?” “肯说。”刘鼠一咬牙,“这消息是我报出去的。” 原来听到陈休还活着的消息,刘鼠刘迷两个匆匆离开连云寨。到了海门无处藏身,只能躲在城外的龙神庙里。到了半夜,来了两个人,一个面目枯槁声音苍老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另一个就是韦无妄。 韦无妄竟然对老人无比尊重,“不知沉龙岛情况如何?” 老人笑,只是那笑声比鬼哭还难听,“朱蛮刀用反了力,反倒帮了我的忙。” “但愿不会再有差错了。” 老人冷笑,“你不信我?就算朱蛮刀此时发现也已经晚了。他破坏了五行阵稳定,就算现在强行释放五行阵中蛹存的金力,也不过是暂时缓解,此后更需要他不断修复。他朱蛮刀能坚持几年?三年?还是五年?最多不过是三五年后,到时候朱蛮刀死,到时候引神族之力破出人间界。神族重生,谁能阻拦!” 韦无妄明白了,又问,“那长皇宝藏会不会和长皇鼎碎片有关?” “这话从哪传出来的?” “不知道,据说源头是鱼纹符。”韦无妄道。 老人听见鱼纹符三字明显一愣,“鱼纹符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恐怕难以找到了。”韦无妄道。 “找到它,我好久没见过它了。”老人声音突然温和起来。 刘鼠听到鱼纹符也是心跳加速,勾着头想再听细点,那韦无妄听见发现有人,正要杀了他们。 生死存亡之际刘鼠急道,“我知道鱼纹符的下落!饶命饶命!” 韦无妄果然停手,那老人也惊道,“说,鱼纹符在哪里?” 刘鼠长呼一口气,便道,“我不知道鱼纹符在哪,但我认识拿鱼纹符的人,你们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找到鱼纹符的下落。” 两人百般恳求,韦无妄才终于肯绕过他们,却喂给刘迷一丸毒药,“你带着他去找,给你三月之期,若是找不到你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刘迷唯恐毒发,日夜催促刘鼠去找,可大海捞针一般怎能轻易找到?刘迷心急,以为刘鼠不肯上心,待刘鼠也不如从前,时间过半便心生怨怼,故意饿着刘鼠。本来还算有些兄弟之情的两兄弟竟然开始仇视,又过几天大水淹了太上湖,两人避灾听说小禾山肯收容,便去了。却见那小禾山正有瘦猴子在,两人心说天无绝人之路,便去禀报。刘迷解了毒,再看刘鼠模样凄惨,又生了悔意,正说带刘鼠逃了显军打来了。问山虎不许人随意下山,他二人恐怕这时候离开会引来怀疑,这才留下,直到现在被陈休找到。 他这一番话大概没有假的,想来玉简长皇鼎的事他们也不能编造。不过如他若说,沉龙岛上却有机密。他说朱蛮刀坚持个三五年是坚持什么呢?那个老人大概就是幕后之人了,可是他又是谁呢?他既然不提长皇宝藏,何以也要找鱼纹符? 陈休正想的入神,袁从道,“小爷,他们两个怎么处置?” 陈休打量两人,想瘦猴子询问,“就让他们呆在宿名山,看着他们别跑了就行。” 瘦猴子自然答应,“陈小爷放心,宁可他们你在这,也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陈休心中莫名一叹,再看那两人竟有些悲伤,当初在连云寨也算风光,若是不惦记长皇宝藏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想着叹道,“给他们两个洗洗,也别太为难他们。” 陈休袁从两个在宿名山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又往回走,一路快马,到了平落城,陈休依旧坐在轮椅上,由袁从推着上船,回了连云寨。 陈休心说事情必须找朱蛮刀问清楚了,几天前耿小多说朱蛮刀回来了,可别想之前那次一样又走了,才下船已经到了晚上。陈休一路向朱蛮刀那院子去,果然不见人了。陈休懊恼,正遇冯虎,陈休问道,“朱蛮刀什么时候走的?” “二爷走了?”原来冯虎也是来找朱蛮刀的,“下午还在呢。” 陈休心里暗骂,这朱蛮刀是疯了不成,怎么来来回回的折腾,再看冯虎,“你说朱蛮刀下午还在?” 既然下午还在,那就是没走多久,怎么也要追上他,不然这没完没了一次也见不着。陈休想着到了个僻静处,陈休也不管了,弃了轮椅让袁从推着先回去,自己轻身奔往渡口。(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送不归 此时正是春日,夜色朦胧,不知是着了水雾还是月霜。[.超多好看小说]到了湖边,却看一艘船上渔火曦微,难不成是朱蛮刀还没走?陈休欣喜,三两步跳上船。 却看船坞之中光影微动,影影卓卓船坞的布帘被撩起,一女子秉烛而出。那女子一身白裳,外罩着浅青色的罩风外衣,笼着一层月辉又映着这一湖春水。 陈休看的愣了,好半天才晃过神来。竟然是耿小多。再看她一双眼睛里隐约晶莹,似乎含泪。 “小多?”陈休道,想像平时那么喊,又看她似乎在哭,想着喊的温柔点,又看她是耿小多。 “怎么了?”耿小多听出他的窘迫,低头一看轻灵笑道,“我不过是换身衣服而已。” 陈休点头傻笑,“对了,我是去追朱蛮刀的,你知道他往哪去了吗?” 耿小多轻一点头,“沉龙岛。” 陈休微愣,“那他把卢羽也带去了?” 耿小多再一点头。 陈休眼睛睁大,“朱蛮刀是疯了吗?他自己要死还要带着卢羽去!”陈休大骂几步跳上一旁的小船,就要撑船而去。 却听耿小多轻喊道,“你赶不上了,他有话给你留下。” “他留的什么话?” “小心为上。”耿小多道。 小心?谁还不知道小心为上!陈休回头一看耿小多。整个连云寨也没几个知道耿小多是女儿身的,耿小多突然穿成这副样子,肯定朱蛮刀这一去就不回来了!陈休想着骂道,“我不信今天还追不上他!” 陈休和卢羽两个刚来太上湖,就被邵家那两兄弟骗到船上扔进沉龙岛附近的水里,那水里那种带麟又滚烫的蛇诡异无比。[]再有,按刘鼠所说,那神秘老人也提到沉龙岛。沉龙岛绝不简单,那地方必定危险。朱蛮刀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能带着卢羽一起去! 陈休哪里知道。纵然朱蛮刀不肯卢羽陷入险境,可卢羽又怎么肯让朱蛮刀独自涉险? 夜半了,月转到西边。 水雾弥漫,陈休撑船慢慢靠近沉龙岛。却见水渐渐浅了,雾气更浓,站在船尾甚至看不见船头。再要上前只见周遭仍然全是盘结的藤蔓。陈休乘船饶沉龙岛而行,岛本来也曲折,也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却仍是见不到一点能靠近的缝隙。 难不成这沉龙岛一周全是藤蔓围着?陈休急了,大声喊道,“朱蛮刀!卢羽!”声音消散在雾气中,却不见人应。 慢慢太阳出来,阳光被雾气疏散,只能看见东方隐隐红日。 陈休累急坐到船板上,举目四望,不过是空茫茫的白雾,能见之处不过五步。陈休暗骂,“朱蛮刀,这种时候你自己走了就算了,总要把事情说清楚。” 陈休想着突然一愣,也许不是呢?这地方连个入口也没有,或许朱蛮刀和卢羽两个根本不在沉龙岛,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陈休一下起身,撑船回了连云寨。 天已大亮,陈休顾不得困意,避开了人先去找耿小多,进门一见耿小多果然又换回了男装。 耿小多正低头收起信件,听见有人进来,知道是陈休,也没抬头,道,“杜展在招兵。” 陈休才踏步进门,听耿小多说话抬头一愣。怎么昨天还楚楚可怜,今天又这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耿小多一抬头,“你不是该离开连云寨了吗?”说着一笑,“你再不走七寨主可能不愿意,你该找个地方去了。” 陈休缓过神来,他确实该走了。一脸笑嘻嘻的走进来坐下。 杜展明目张胆的招兵,这就是吴王看清显国自顾不暇,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显国再战。陈休和刘香丸十日之期早就过了,可陈休去哪找什么‘刻碑人’。 “杜展在什么地方招兵?”陈休问道。 耿小多把一沓信扔进火盆,点了火烧了,再看陈休一笑,“就在冀曲外。” 陈休微愣,“冀曲外?” “他敢在太上湖附近招兵?招的到吗?” “何止招到了。那显国殿下亲自在冀曲救灾,这是传遍天下。各处穿着他仁义爱民的美誉,招兵的队伍排了几里长。”耿小多笑,抬眼偷看陈休反应。 陈休疑惑,“这不是等于给启恒招兵吗?这些人奔着启恒来,便是要给启恒效命。吴王怎么肯让启恒坐大?” 启恒若有兵用,吴王便无法控制。 耿小多一笑,“你想不明白,可是我想明白了。我问你,吴王若要招兵,兵源从哪来?” “当然是吴国。”陈休道,一想明白了,启恒名义上仍是正统皇子,以他为名招兵,兵源便来自天下。 耿小多笑,“再有,是杜展招兵,以启恒之名,军中统帅仍是杜展。吴王不可能让这支军队接近峪口附近,只能让他们驻守边疆对抗显兵。而启恒,估计吴王要把他接回峪口了。” 等的就是这一天,陈休笑,“向你借二十个人。” “什么人?” “身手要不错,在连云寨露面要少,聪明可信。”陈休道。 耿小多略微一想,便答应了,“你让他们去干什么?” “参军。”陈休笑,一撩下摆就要出门,突然一愣,耿小多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想着停步,扭头望着耿小多。 耿小多也不吃惊,始终看着陈休,“我当然不会白帮你。” 陈休松一口气,呵呵一笑,“我就说你怎么转性了。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说什么事?” 耿小多笑,“事我不说,你记着你欠我一件事就好了。” 陈休一笑,“不过分的就行。” 总不能什么都答应吧?至于什么是过分以后另说。 冀曲城 启恒坐在桌案后,看着桌上那一封信。 赞颂启恒仁义爱民,语气恳切。说让启恒独在冀曲,诚惶诚恐。最后署名是吴王。 启恒却只盯着信上最后一句:臣将迎殿下至峪口。 启恒眼中阴郁,看着邵子平,“你说峪口可去吗?” “殿下不是正等着这一天吗?”邵子平谨慎道。 是啊,启恒是等着这一天。这次再回峪口绝不能再被吴王玩弄于手掌之中! 启恒望着邵子平问道,“你认为陈休会同我一起回峪口吗?” “殿下,我想以陈休的性子,在连云寨逍遥惯了,恐怕不肯离开。”邵子平道。陈休若去峪口,启恒必定更加仰仗陈休,如此一来他兄弟二人还如何施展?邵子平偷看启恒的神情,见他并无反常这才放心。这个殿下太多疑,对人永远有三分戒备三分疑心又三分试探。(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重回峪口(一) 启恒也在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陈休,陈休!启恒心里念道。世上这些人,若是说谁还能得启恒半分信任,那就只有陈休了。陈休虽然腿断了,可他心思通透,更何况在此次救启恒的行动中他所表现出的能力,最重要的是陈休和这个天下传说中的连云寨的莫名其妙的联系。这些启恒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陈休若去,对付吴王的胜算必然会更大。 必定要让他也跟着同去! 可邵子平说的不是全无道理,陈休并无做官之心。况且那个昆吾……陈铭既然活着,他会不会想着复国?陈铭若要复国,陈休有什么理由不如帮陈铭,而反而去帮他? 启恒正在想时,门外一人来报,“陈小爷来了!” 启恒慢慢睁开眼睛,望向门外。瞳孔被太阳一照,微微有些缩小,十几岁的人眼神竟然这样深邃。再看门外,袁从正推着陈休进来。 “陈休!”启恒换着笑脸迎出,又亲自将陈休推进了屋内。抬眼看着陈休光圆的脑袋,随即瞥到陈休不耐烦的表情,心思一转,像是没看见一样,也不好奇,也不发问。 他这突然的神情变化,邵子平全看在眼里。 “吴王说要接我回峪口。”启恒道,把那封信交给陈休。 “他动作还真快。”陈休笑,眼睛在信上打量几眼。果然装模作样没有半句真话。 “这次救我全凭了你了。我日后若能重回信陵,必定封你个并肩王,让你荣华富贵位极人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启恒笑,给陈休倒了杯水。 陈休向来随意,也没在意,“官你先别急着许,先想想怎么对付那吴王。” 陈休话中意思是已经决定去峪口了。启恒一喜。邵子平眉头微皱。 回到峪口怎么办?启恒还是毫无实权。若是能有确实的兵权……启恒眼睛一亮,望着邵子平,“你说杜展可用吗?” 陈休余光扫到邵子平眼中不快,想着明白了,邵子平是怕他挡了他们兄弟的官位。想着不免笑,这就开始惦记着分功劳了,原来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会相互嫉妒。既然自负聪明,你总要给他一个出头的机会,不然这聪明憋在肚子里坏了就成了损招了。想着转向邵子平,“你说呢?” “可用。”邵子平道。 陈休一笑,“你说说为什么。” 邵子平一笑,“吴王之所以敢再用杜展,无非是杜展独女尚在峪口,吴王有恃无恐。如此一来杜展不敢妄动,可对吴王必定是‘怕而恨’。” 陈休接过话来,“拿掉那个‘怕’,让杜展对吴王只有恨。” 启恒喜,“杜展若能相助,我在吴国也不会无所依靠。” 启恒安然想着重回峪口,借由吴国攻打显国,报仇雪恨。邵子平畅想此后大展拳脚。 陈休另有事情,邵子平相送。两人出了门,正是初春,积雪消融之后,地上就能见到绿莹莹的青青草色。 由邵子平推着陈休,袁从在一旁跟着。 一枝海棠枝子隔着墙挑出来,挡在路中间,枝上两只鸟儿互啄,原来是争吃枝上的虫子。十步外一个小童拿着弹弓,正瞄准这两只小鸟。 陈休一抬头看见了,示意邵子平停下。 就看弹丸石子从小童的弹弓中飞出,随即一鸟落地,一鸟惊飞,虫子趁机而逃。 袁从以为有事问陈休,“这怎么了?” 陈休不动,向邵子平问,“你能想到哪句俗语?” 邵子平明白陈休必定话中有话,眼睛一转明白了,想着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或者‘利令智昏’。” 虽然不太准确却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陈休见意思已到,也不再说,自己推着轮椅走了。袁从跟在后面莫名其妙,他们说着这什么意思? “小爷,邵子平说的什么意思?那两只鸟可不是在争吃虫子,怎么扯到鹬蚌相争了?”袁从疑惑。 “那应该是什么?” “这两只知更鸟一雌一雄,春天回暖正是交配的时候,它们这是在调情呢。所以才没注意到那小孩的弹弓,这才落得个一死一逃。要真要说一句俗语,也该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或者是‘色令智昏’才对。” 陈休一愣,而后一笑,这么也是一个解释。好在邵子平不是这么理解。 信陵 一封从连云寨来的书信秘密送到了信陵城中一个小小的木楼中。 燕子追看罢,随手将书信烧了。 “时间不多了。”燕子追道。 胡猫儿微愣,“朱蛮刀走了?” 燕子追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否则他也不会将连云寨交给耿小多。我们还有三年时间。” 黑暗中胡猫儿的一双眼睛果然像夜猫子一样明亮,“三年?三年足够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了。”胡猫儿冷笑,“跃龙教青、红两坛已经被毁毁,这样韦无妄就算是瞎了两只‘眼睛’。” “可惜他不只这两只‘眼睛’,也不只两只耳朵。”燕子追道。 “他早晚明白,耳朵和眼睛不长在自己身上最好不要信。”胡猫儿冷笑,一怔,慢慢转身看着燕子追喜道,“吴国的那只手藏不住了。” 燕子追微愣,“你不是说过,吴国那只‘手’他藏起来,轻易不肯露出来吗?” “不。有个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把这只‘手’伸出去。”胡猫儿眼睛一咪,望着燕子追,“你还记得长孙乌义说的那个在吴军中的‘持简人’吗?” 燕子追打量胡猫儿,微惊,随即一点头。这不失一个办法,玉简出现,不信他这只手还能忍住不伸出去。 韦无妄府 灯火摇曳之中的书房中,映着两个身影。一个坐着,一个背窗而立。 “吴军中出现了‘持简人’。”坐着的那人道。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没有力气。 这个人看着不过二十多岁,满脸的胡渣,一身的酒气,精神萎靡,眼睛似乎睁不开了。他就是已经灭了国的陈国将军卢岩的次子,现在显国的‘敬献将军’卢鼔。 韦无妄遥望窗外,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窗外。之前的密报果然不假。果然,长孙乌义领兵日久,若非玉简,他何以追出军营,何以那小禾山贼众突围他也不管不问,以致错事时机放走了这帮人,也放走了鱼纹符。 长孙乌义果然别有他心!韦无妄望着窗外,一双如同鹰鸠一般的眼睛里寒光一闪而过。(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重回峪口(二) 杜展等人后退了三十里扎营,招兵的案子设在了太上湖周遭两百里。 7冀曲城外十里,军营外一张木桌,十几个兵将,百丈长的队伍来应召的。一来是无所为生好歹吃军粮能吃个饱饭,一个是启恒救灾所传出去的仁义爱民的名声。 “下一个!”录籍的小官喊道。 一个没有头发的瘸腿之人推轮椅上前。 小官抬头一看,停了笔。大概是个化不着缘的小和尚想投军吃军粮的,可军旅辛苦,怎么会要他这样的残废人?周围兵将和民众都是笑。 小录籍一天也累了,正好找点乐子。小官打量陈休,拿笔点点那腿,“你这还能站起来吗?” 陈休不以为忤,不过是笑笑,道,“难。” 小官微愣,惊于陈休这一身不卑不亢的气度,不再嘲弄,坐回案后,“我们这是军营,不收断腿的。阁下若是投军是不行了。” “你说的不错,我不是來投军。”陈休笑道,“杜展可在?让他出来。” 纵使是相识也没有让将军出来相见的道理,后方一个小兵大骂,“放肆,杜将军怎能任你呼之则来!” “放肆?你在这大呼小叫的不也是放肆!”陈休怒喝。这几分怒容不过是装的,心里得意着呢,这样怒喝还真痛快。 小官微一敬,“阁下报上姓名,我们也好向将军通传。” 这小子还真机灵,陈休不由得打量他,就见他军装挺拔,一张圆噗噗的脸上还显着稚气。(.$>>>棉、花‘糖’小‘說’)其实这小官已经二十四了,比陈休还大几岁,不过是长了一张看不出岁数的圆脸。陈休笑,“跟你们将军说有一个坐着轮椅的朋友来找他,他会出来的。” 有人去禀。杜展果然出来。 “是你?”杜展还记得这个突然出现在船上的人,启恒是他救走的。 “来给将军指一条生路。”陈休道,毫不避人。 陈休无非是来策反的,杜展心知肚明,又看周围众人,也知道陈休打的什么主意了。 “进了军营,脑袋从来都是悬着的,行军打仗,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杜展凌然道。一挥手,张得明白,让众人后退,招兵的案子移了几百步。百步之内不再有人。 “将军要说的话不想让人听?”陈休笑。 杜展道,“你我心知肚明,不用再绕弯子了。” 这个弯子非绕不行。陈休笑,“吴王对将军还信任吗?” “若是不信任,何以让我在此招兵?” 陈休眉头一挑,“若是信任,怎么以显殿下之名招兵?” “招的兵,入得是我吴国的军籍。”杜展冷笑,“阁下大概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以为以谁的名义招兵,这兵就是谁的?” “是啊,可是将军难不成认为谁招的兵,兵就是谁的吗?”陈休望着杜展。 杜展突然大笑,“你无非是挑不离间,这点小把戏你不用在我面前卖弄。将在外听令而已。吴王让我领兵,我则死战,若是去了我兵权,正好轻松!” 陈休微惊,这杜展算是劝不进去了,就是明知吴王会让他交出兵权也心甘情愿。或者他是有所忌惮?看不透。 峪口以北是闵茫群山,说是天下山脉之根,越向北地势越高,群山矗立,最高峰是潼山。潼山之高仿佛接天,常人不敢近,又传说潼山之巅便是天神长皇临人间的帝都,因此潼山又称天道口,天道口便是余水之源头。余水在闵茫群山水流湍急,冲出西北漠北平原,水至平原才行缓慢,能通航运之便。 四月初八,春暖。仪仗从峪口而出,坐船,经余水行十日,至冀曲。 吴王亲自而来,做足了忠义之态,仿佛几个月前将启恒送来冀曲不过是春游秋猎一般。浩荡的仪仗将启恒迎入吴王宫中,群臣进拜,吴王又设大宴。 鼓乐喧鸣,从黄昏时起,直到夜中。 吴王道,“殿下为天子正统,吾必以举国之力送殿下回朝。” 吴王道,“殿下为尊,当为正位。” 吴王道,“天下五国,唯吴国记得武帝之恩,可怜四国小民,不知礼义忠信。” 吴王道,“吴当代天行道,除天下奸佞宵小,为世间肃清正道。” 吴王还说了太多话了。他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迈之人,人虽黑瘦,却精神抖擞。徐步上前,真肯向启恒这个小儿跪拜,眼中清明露出十分恭敬。说的正义凛然,却不知心中所想。都说人老来越奸,大概就是这样。 这吴宫殿堂之上竟也有邵子平邵子安的一席之地,虽然在最末排虽然在最里侧。与启恒的强颜欢笑不同,邵子平在享受殿堂上的喧嚣。今日他们二人在这偏僻处看着众人,他日必定让众人仰望他们。 邵子安已经半醉。邵子平依然清醒,他扫视宴席上众人。启恒、吴王,满堂的大臣和侍候的宫人。还有吴王年近五十的长子吴潼,四十上下的次子吴雍和三子吴埔,三十上下的四子吴尤,二十上下的有七子吴祝和长孙吴瀛。这吴王近七十,早已儿孙满堂了,却至今未立储君,几个儿子孙子因此都盯着这个位子。 长子吴潼老而瘦,面目像吴王,却无大志气,贪杯而好色。次子吴雍壮而黑,神情严肃眼神狠厉。三子吴埔瘦而羸弱,眼神闪烁心思缜密。四子吴尤看着像个闲散人,好酒而不醉,不喜说话,独坐饮酒。七子吴祝年级最小,好诗好文有少年人的狂傲之气,此时醉而忘形,已被侍从带回。 长孙吴瀛自在惯了,此时侧身坐着,满眼嘲弄神色,举杯不饮,同邵子平一般在观察众人。他也扫视一遍这宴饮中的众人,杜展说的那个光头瘸腿的人不在。吴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离席而去。 喧嚣毕。 夜色,吴王宫中。侍女怯生生的跪了一地,不知道这个殿下何故恼怒。 启恒瞪着眼睛,拽着邵子平,“我受不了了!你听见吴王说什么了吗?把我送出去的是他,现在他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混账!混账!” “殿下息怒,殿下还记得在冀曲所说的话吧?”邵子平低头沉稳道。 启恒怒气不减,抬头一瞥,将邵子平送开。“都起来!滚!” 众宫人拜礼起身退了出去。 陈休没来,启恒心里不安。(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意外收获 南方已经春暖了,北方微微的春风还有些寒意。[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华道山东南,微12风吹进一个早已荒废的院落。院落白墙青瓦,偌大的门庭显示着曾经的繁华。若是原来高渠的贵公子哥必定能认出,这里是当时闻名的‘奇货园’,不过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富丽。听说奇货园的主人曾被陈王召见,此后突然不知所踪,整个奇货园的奇珍异宝消失殆尽,连那个挂在门内金镶玉嵌的匾额也不知去向。陈国战乱,奇货园的外墙上也沾染着散乱的血迹,仿佛枉死的亡灵以白墙为碑,‘碑’前春生秋死的野草作陪。 太阳西斜,一匹枣红色的马奔驰而过,野草微动,仿佛是惊扰了‘碑’上亡魂。 马上的人不过二十岁,一身月白色长衫外罩一个猩红的披挂,好个英姿飒爽,眉眼俊秀,咋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子。 枣红马转过山道,而后又一匹棕色俊马飞奔而来,马身上的人带着斗笠挡住了脸,那人勒住马僵,翻身下马,盯着落魄的院落和墙上的血迹。 怎么仗都打到这个地方了?陈休轻抚墙上的血迹,又抬头四处看,荒凉一片。陈休心中一叹,又翻身上马,向前追去。 耿小多有事情不愿意说,陈休也问不出来,可是陈休想知道,而且是必须知道。所以才故作跟着启恒去往峪口,中途又折返,追上耿小多,想看一看她究竟在干什么,谁料耿小多竟一路向北,到了这陈国境内。 耿小多一路北去,黄昏时分才到高渠城,天色已晚,再向北就没有歇脚的地方了。 陈休牵马进城,又将斗笠压的更低些。城中街市不如几年前热闹,大半的商铺都换了人,门楼卖糕饼的商贩似乎也老了,来来往往还有许多不认识的生人。 陈休牵马快走,正巧经过个酒楼,楼内扔出个书生。楼内走出个大汉,“这个店吴国人不许进!” 书生软塌塌的爬起来,捡起包袱,拍打拍打衣服,跌跌撞撞的走了,看来那一下摔得不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行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原来是吴国人,难怪呢,这不活该吗!” “活该个什么?他一个书生,就因为是吴国人,就这么糟践他?” 这人打量前面那一个,“哎呦!你说这话!你这话敢去奇货园门口说说看去?” 听见‘奇货园’这几个字,陈休走不动了。 一人接过话来,“就是,那帮吴国人杀人的时候你咋不说呢?显国虽然把高渠打下来了,可人家也没屠城杀人啊。吴国那帮禽兽,趁着显兵不在攻下了高渠,结果听说显兵卷土重来了又跑了。跑的时候带着王宫里男女老少,说要带回吴国安置,结果呢?才道华道山,就都杀了个干净!” “造孽啊,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奇货园的墙现在还是红的呢!” 陈休脚步沉重,走的越加的慢了。当时是谁带的兵,一查就知。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早晚会算。 陈休深吸一口气,重新挪动了步子。再向前有一个小厮正牵着匹枣红色的马,马一嘶叫,陈休清醒过来,抬头一看,门匾上写着‘往来客栈’。 枣红马在这,耿小多必定也是在这里休息了。“这里本来是个私家的染房,这儿怎么成了个客栈了?”陈休笑道。 一旁的小厮一抬眼,见着来人,忙迎上来,接过马缰绳冲屋内喊着,“二哥,招呼客人了!” 穿着麻布衣的跑堂眼睛转动,听着那小厮这么一喊心中有数了。笑迎陈休进来,突然看着陈休一愣,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怎么了?”陈休停步。 跑堂的一笑,抹干净长桌子,“您请坐。” “不了。一间客房,酒菜送到房内吃。”陈休道,说着径直向二楼去。进了房间,陈休才将斗笠摘下。跑堂的余光一扫,头发不过半寸长,该是个新还俗的僧人。 不过多时酒菜送来,跑堂的就要出去,陈休抬手拦住。 “你来高渠几年了?”陈休笑问。 “客官知道我不是高渠人?”跑堂的微愣,想着又道,“客官是高渠人?” 陈休笑,“不是说高渠的人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吗,要不是新来的人,高渠只改剩鬼了。” 他这是只答了前面一句啊。跑堂的想着抬头一笑,“也不能这么说。”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说说显国打来之后的事,说说他们带兵的是谁,都干了什么。”陈休道,语气急迫,直接拽了个凳子,把那人按坐下去。 那跑堂的扭不住陈休,“我这也是听来的。显国人打过来时候,带兵的是他们的大将军韦无妄,之后陈国投降了,那将军进来就把高渠翻了个遍,也不知道找什么,也不知道找没找到,然后那大将军就走了,留下个副将守城。这高渠防守空虚,吴国又趁机打过来。吴国占了城,没几天听说南边打了败仗,显国大兵又要回来了。这吴国人急着走,走的时候把陈王宫里的人一个不留全带走了,然后到了华道山,一刀一刀。”跑堂的比着手势,“全杀了。” “吴国带兵的是谁?”陈休道。 跑堂的一愣,盯着陈休打量,“客官怎么这么急?客官是有亲戚在陈王宫当差?” 陈休冷静下来,笑,“对,是有亲戚当差。” 跑堂的突然一笑,再瞥一眼陈休,起身扒着门框左右看着没人,把门一关,低声道,“客官是想报仇?” 陈休微愣,打量那跑堂的,这人是什么人? “客官这是默认了。”跑堂的惊道,又坐下拉过陈休,“客官,你要报这仇可就难了,那吴国带兵的可是吴王的儿子。” 陈休起身,瞥一眼关紧的门,“那我这仇是不能报了?” “报私仇难。”跑堂的神情突然肃穆起来。 这人!陈休心惊,本来是想像他打听奇货园血案,不曾想竟遇到个劝客。陈休眼睛四处望着,“敢问什么仇好报?” “国仇好报!” 陈休愣,“国仇怎么个好报法?” “起义,复国,报仇。”跑堂的道,一句一句掷地有声。 陈休一愣,大惊,转身,眼睛一转,突然一笑,“敢请指路!” 跑堂的也喜,“阁下果然是高渠人?” 陈休点头,“你怎么知道?” “不是高渠人,怎么知道此地原来是染房?”跑堂的一笑,突然抱拳朗然道,“我虽然不是高渠人,可确是陈国人。陈国虽灭,国人不绝!国人不绝,陈国再兴!” 陈休心头一动,应道,“国人不绝,陈国再兴!” 跑堂的想着一笑笑,“这样。在下姓白,名终川,别人喊我一声二哥。阁下既是高渠人,肯定就知道天行山顶的雪女庙。阁下若是有意,就自己上去,到了那报白终川的名,一定就有人接你们。” 陈休亦抱拳道,“谢白兄弟指路。有心心在就去,可我还有要事,此事做完,必定前往。”再道,“敢问一句,既然是复国,尊的是哪位?” “咱们陈国世子没死。”白终川笑。 陈休愣。昆吾他们早有准备?(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朱夫人 晨钟敲响三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城门才开,一匹枣红色的马拖着耿小多出去了。一路向?7??,到了两界山脉,弃马,沿山路走。 这里会有什么?陈休奇怪。两界山脉东西走向,全长四千多里,座座山头都是陡峭难行,唯有少数几个道口可以走人,这几处就是陈国防守北方的关口。耿小多若是要去北境必要走关口出去,怎么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里连个路也没有。 绕过一座山头,爬上一座崖壁,四处仍是荒无人烟,不过能看见四处山头的点点白雪。再向上,更是冷了,石头上点点开始有未化的雪。她要到山顶上不成?陈休心道。 突然一张藤蔓编成的大网落下,陈休惊,却已经逃不开了。那藤蔓粗的有两寸来粗,别说陈休这么个人,就是两头牛也挣不开。藤蔓上还泛着青色,不是死木,陈休也没办法。就看上面箭雨落下,陈休心念动,箭枝折断。上方老者惊愣,向后喊道,“上血箭!” 只见众人当即从另一个箭筒中取箭,箭上带着羊血。众人引弓。 “慢着!”耿小多喊道,上前几步探头来看下方的人,陈休!耿小多愣,向老者道,“收箭吧。” 几人将陈休放出。 “你怎么会跟过来?”耿小多问。 陈休笑,“既然问你们,你们全都遮遮掩掩不肯说,那不如自己来看一看。” 耿小多一言不发向前走,陈休随后跟着。前方石峰林立,道路杂乱。陈休就是自信记性极好,却也绕的迷迷糊糊。[.超多好看小说]也记不清怎么走的,渐渐穿过石林,山回路转,眼前赫然一个巨大石墙。石墙高五丈、长百丈,两边连接着两侧山峰,嫣然一座石城。进了城内才见里面一个村落,大致一看约有百户,房舍俨然,道路恒通,算是个住处。 一路走来,却见有人脸上红通一片,再细看仿佛脖间也有,看着像烫伤又像是中毒。再走下去,又连连见着几个这样的。这是什么样的地方?陈休微愣。 再向前去,一间木屋,屋前一颗桃树。诗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正是四月间,此地桃花正开着,映着这简约石城、古朴木屋以及四处雪山,煞是好看。 木屋之中,咄咄脚步声,一妇人推门而出。妇人看着不过四十,一身恬淡之气,眼中弯弯含着暖意,看着让人舒心。 “耿姑娘怎么来了?蛮刀呢?”妇人道。 陈休怔住,看向耿小多。这人认得耿小多是女儿身? “夫人。”耿小多做礼,“二爷有事,让我来看望夫人。” 原来这妇人正是朱蛮刀的母亲,在连云寨只说朱蛮刀父亲亡故,也没人提起他母亲。陈休也笑,“朱夫人好,在下陈休,也是朱蛮刀的朋友。” “原来这位就是羽儿念着的小兄弟,你这名字我听过了。”朱夫人笑。 “卢羽还跟你提到我?”陈休喜,上前两步。朱夫人突然一愣,向后退去,再一看陈休,突然怔住,他这一身寒玉之气,与朱蛮刀无异!朱蛮刀缓缓上前,突然一把抓住陈休,“你是为何……”打量之间,仿佛明白。 “夫人,二爷让我来取一物。”耿小多道。 朱夫人又是一怔,眼中显露出悲痛之意,“蛮刀已经去了?” “是。”耿小多道。 朱夫人眼角微动,终于沉重的闭上眼睛,慨然一叹。命运如此。早已注定,何必再叹!朱夫人以为自己已然看透,可终究是自己儿子,想着唯有哽咽,“蛮刀,他不是说找到了办法吗?” “出了点纰漏。”耿小多语气也是沉重。 朱夫人叹一声,转身进了木屋,再回来已将一个石盒取出。再看耿小多脸上悲伤神情,却淡然笑道,“生来就是注定的,蛮刀自有选择,耿姑娘不用这样感叹了。” “是,夫人。”耿小多收了沉重表情,“其实,二爷已经另找到办法,不出三年必定有结果。” 朱夫人摇摇头,“尽人事,知天命。”说罢转身回了木屋,木门关合,风吹,几片桃花落。 这地方太古怪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陈休道。 耿小多道,“你没看到吗?” 陈休当然看到了。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奇怪的伤,奇怪的话。陈休既然来了,耿小多也不再隐瞒。 九年前,陈国一艘送银的官船闯进连云寨禁地沉龙岛。百里老寨主心慈救人,反而铸成大错,当时已经无法挽回,朱老寨主就是带着这些人去拦住官船。 那是八月十五,沉龙岛不可接触的诡异之气更重,这些人不过远远围着就变成这个样子。红通的皮肤,不是毒而是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他们所有人被送到此地终老。朱夫人因为,担忧朱老寨主,所以接触了这样的‘气’,也不得不离开连云寨。后来百里随以为父亲枉死亲自去沉龙岛一探究竟,后得朱蛮刀拦住才得以保住性命,可是仍是伤了。 耿小多说完,陈休也愣住了。原来如此。 “可他们就这样与世隔绝的生活?”陈休呆问。 “在这地方对所有人都好。他们一身灼热,到了盛夏更是难忍,必须要到雪线之上才能缓解。他们若是回家,亲人相见免不了与亲人接触,接触之下别人也免不了受此灾痛。”耿小多道。 这地方苦闷,自然难熬。那外面的重重防备一是保护此地,二是防止这里面的人离开。但曾经还是有一个人偷偷离开了,他趁着盛夏众人上山之时,一个人从跳崖而走。连云寨在找他们,可天大地大,他们有心藏匿,也能找到? 陈休问,一想明白了,“跳崖逃走,他一定是外面有非要见的人。” 耿小多苦笑,“是啊,他在外面有家有妻有子,怎么能不想念?” “有家?你们去他家找过吗?”陈休问。 “有。就是隐逸谷的薛家。他是薛明德的小弟薛明义,一身轻功当世无敌,江湖有个混号叫过天星。”耿小多道。这个人她记得住,永远不会忘。 提起薛家,陈休也想起来了。他和卢羽出陈国之前曾经去过,当时还差点被烧死。现在想来那薛明德八成是把陈休错认成了朱蛮刀,才肯放他们走。 不对!陈休愣住,眼前又闪过一个人来,一个带着铁面具的人。若是他就是过天星呢?他正好是从薛家开始跟着陈休他们的,可后来他去哪了?是跟丢了,所以又回了薛家?他一脸红斑必定怕被认出。 陈休脱口而出,“我可能见过他。”(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雪女庙 陈休说可以将心中猜测告诉耿小多,但作为交换,要耿小多告诉他朱蛮?7??究竟在做什么。[.超多好看小说] 陈休听罢简直不可思议。 耿小多又道,“沉龙岛上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二爷曾说过,那些东西一旦放出来,整个人间界将化成地狱。” “所以他是阻止沉龙岛上的东西扩散?所以他们朱家世世代代都在做这件事?所以韦无妄设计攻打陈国也是为了那么片玉简?丧心病狂!”陈休喃喃自语,感觉似乎不可置信,一抬头又盯着耿小多,“你的意思是,他找到办法了,但是需要找到长皇鼎散落到人间界的五片碎片。而所谓的长皇鼎的碎片就是那个玉简?” 耿小多点头。 “你们已经找到了几片?” “三片。”耿小多盯着陈休的眼睛,“其中一片在你那里。” 陈休苦笑,“明白了。这片玉简交给你没问题,可是它不在我手里。” “在大爷手里也一样,大爷必定肯交出玉简。”耿小多道。 她连陈休的玉简在百里随手里都知道,看来朱蛮刀都告诉她了。“朱蛮刀要你做的,就是跟韦无妄争着找到这五片玉简?” “是。” “好!”陈休喝道,“我帮你们,对付韦无妄,也算给舅父、三哥以及死去的无数陈国人报仇了!咱们就从‘过天星’这条漏网之鱼开始,把他抓回来,然后把玉简找到。让那韦无妄千般算计却一无所获,再将他碎尸万段!” 陈休在也隐瞒,将几年前发生的事告诉耿小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耿小多微愣,薛明义怎会逃回薛家?他若是和家人接触,不怕身上瘟疫一般的‘烫伤’传给家人吗? 两人离开此处,一路向南,要赶往隐逸谷。又想着直接去问,薛家即使知道也绝不肯说,大张旗鼓去找恐怕反而打草惊蛇。此事记不得,还得想办法把那‘过天星’引出来。 又两日,山道宽阔,前面就看点点坟丘,一个石碑上标明是卢家墓地。 陈休看着勒住马幾,心头怮动,“卢羽来过了吧?” “来过。”耿小多点头,又想起一件事,笑道,“卢羽有个弟弟你知道吗?” “知道。死的时候才七八岁。不过听说小小年纪就很能闹腾,卢羽和他关系也很好。” “他的坟是空的。” 陈休惊,“怎么会?” “卢姑娘见着也是奇怪。”耿小多笑,“或许还活着呢?” 死而复生谈何容易? 陈休也不再说话,抬头四望,这是到了华道山和天行山之间了。陈休已将高渠遇到白终川的事告诉了耿小多,既然经过这处,不免上去看看。四年都过去了,那个薛明义要是逃走,早该走了,不差这一天半天。耿小多也是同意。 山顶雪女庙,庙已经破败,庙中也不见了相伴而来的求姻缘的姑娘。庙前三棵梅花树,此时梅花早就谢了,枝上嫩青,大概就要长叶子了。庙门已经塌了,里面一个雪女神像孤零零的站着。神像前摆着几个冰雕,才进四月,高处不胜寒,此处的冬雪还未化尽,冰雕也依稀能看出梅花的形状。 怎么这个时候也有人来求拜?陈休微愣,心头生起点点暖意,拿起一片梅花。眼前闪过陈铭、柔歌、陈锦、阿鱼等等一些人来。如果不是显兵攻来,他现在就该喊阿鱼‘三嫂’了。可是事情没有如果的,陈锦战死了,阿鱼也从城楼跳下。这就是阿鱼求到的姻缘吗?陈休看着雪女神像,不免有些怨气。“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我会给你们报的。”陈休喃喃念道。 “这些是什么?”耿小多也拿起一块冰雕。 陈休惊醒,“冰雕的梅花。”想着又笑,“你也可以雕一朵,求姻缘的。” 耿小多又拿起一个,细细看着突然道,“这东西是一个人雕的。” “怎么说?” 耿小多笑,把冰雕递给陈休,“梅花多是五瓣,少有是七瓣的。而且你看,这七瓣的梅花有六个花瓣栩栩如生,缺留出个空缺,一刀也没动。这还能不是一个人?” 陈休也注意到了,这其中有什么含义吗?再看这些冰雕,足足有几十个,有几个能辨认轮廓,其余的因为融化再冻融,已经看不清楚了。难不成那人是天天来?要是这样,还真是个痴情人。 耿小多将梅花放下,再看四周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那个白终川不是骗你吧?” 陈休也想不明白,实在发现不了痕迹,便要下山,才出庙门突然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看那人大概是要上山的,是见着陈休两个这才转身离开。 那背影似乎熟悉,陈休想着,突然一惊,好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那个过天星!”陈休喜道,就要追,赶了几步,却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你说的几年前跟着你们的就是她?”耿小多道。陈休点头。 “不是薛明义。刚才那个是个女人。” 女人?陈休微愣,想着恍然大悟,耿小多女扮男装可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了,大概扫一眼就知道刚才那人是男是女。 就这么一个假消息,换到了耿小多的真消息?陈休想着心笑,一抬头向南看去,突然眼睛乱眨,呆愣住了。 “我理解错了,地方不在这,他说的不是这里。”陈休喃喃道。 耿小多不懂,“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陈休两眼盯着南方摇头笑道,“这些人真会绕弯子。”向南一指,笑道,“那个跑堂的说报上‘白终川’的名字自会有人接待。什么白终川。你向那边山上看,看看白色终于哪里?” 天行山和华道山南北相邻,陈休两个站在天行山顶向南看正,看到的是华道山的阴面。高渠本来就是苦寒之地,阴面又不见太阳,因此华道山的闪腰处竟然还隐约有雪。山腰向下,临着东面有三道山沟,可不就是一个‘川’字。 耿小多看过去。白终川,原来是这个‘白终川’。 陈休看着突然一笑。那个地方,不正是奇货园。(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剑 陈休耿小多两人欢喜下山,策马飞去。(.)那三道山沟看着近,跑着远,到?8??黄昏才到了奇货园门外。 奇货园陈休来过,自然轻车熟路。先将马拴在木桩上,进了门,陈休先回头瞅一眼内边的门框,果然那个匾也没了。园内破败荒芜,看不出有人住在这里。 太静,静的不正常,两人谨慎,仔细听着四处动静。院子浩大,也不知道该向哪处,就一直向西。穿过两重门,进了内院,眼前一排房子,门窗都是完好的。 陈休和耿小多交换目光,就是这儿了。两人推开门。 “没人?”陈休暗惊。再走几步,突然头顶上一口铁笼子扣下来。陈休正要动手,耿小多轻轻拽住他手腕。“有人来了。”耿小多道。 就看果然不知道从哪窜出十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蹦出来。为首的一个矮而敦实,嘴上两撇小胡子。 “你们两个是路过暂住的?”小胡子笑问。 陈休看看这一帮人,心中嘀咕,怎么‘不问’安排这些人住进他这奇货园?陈休盯着小胡子说出了暗号,“白终川。” 小胡子微愣,“两位是来投奔的?”再一打量耿小多,笑道,“好好,既然是自己人,就出来说话。”说着一摆手,有人把笼子拉了上去。几个人过来扯住陈休耿小多两个,耿小多微惊,闪身避过。陈休倒是没避,任由他们按住,看着耿小多却笑,想搜她的身可难了。 小胡子上前两步,冲耿小多一笑,“别误会,这不过是搜搜身,别你们是什么奸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搜身就能搜出谁是奸细?”耿小多冷笑,“你们是想搜银子吧!” 那几个人见耿小多不从,就要动手。耿小多冷笑,剑未出鞘,转眼间众人倒下。不对劲,‘不问’不肯能安排这样的人在这。陈休苦笑,想着脚下用念,扯住他的两人只觉得手中冰寒,猛地松手。陈休趁机逃开,站到耿小多一侧。 小胡子大惊,后退几步指着陈休,“你们是什么人!” 陈休冷笑,“这要问你们是什么人了!” 一个大汉过两步上前,“你们真是陈国人?真是来投奔?”正说着后面的一个小子从后门跑出去,大概是叫人去了。陈休也不去拦,这帮乌合之众! 耿小多冷笑不说话,这些人八成是拦路抢劫的毛贼,凭着他们想要复国简直痴人说梦。 小胡子想着小心道,“两位英雄,你们要是真有心投奔,咱们陈国就真的复国有望了。” 什么投奔!陈休暗笑,倒要看看你们在弄什么鬼!“你们说要复国,复的是什么国?” “当然是陈国!咱陈国世子幸而未死,咱们有点血性的陈国人就得跟着世子杀敌复国。” “陈国世子未死?”陈休明知故问,盯着众人,正看众人反应,突然一人喊道,“世子到!” 门被推开,外面几十个穿着陈国盔甲的人列在两旁,‘世子’抱剑阔步而来,也算是气宇轩昂。一声‘世子到’喊得高昂,阵仗也能唬住平头百姓。 大概整个园子也就这些人吧,耿小多笑,再看陈休竟然愣住了。 陈休在盯着那‘世子’怀中的剑。昆吾剑!竟然是昆吾剑!陈休不知道多少次被这剑吓得屁滚尿流,怎能不一眼认出来!陈王待他如父,陈休虽然怕他也敬他,此时此地突然见到陈王佩剑如何不惊?又看这帮宵小抱着这昆吾剑,惊而带怒。怒气起,瞪着眼,几步上前,一掌拍开那‘世子’,抢过长剑,拔出,剑指‘世子’。 “你是什么人!你敢以下犯上不成!”小胡子骂道,众兵将也拔刀相对,就要动手,却脚陷地中拔不出来!就看天色变暗,突然之间乌云聚集。 “说!这把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陈休瞪着‘世子’怒道。这一声怒喝,将众人吓得说不出话。 ‘世子’倒在地上,被陈休一身的戾气吓得嘴都抖动的,半晌才稍稍冷静下来,“这是我父王……” “放屁!”陈休喝骂,剑向前递。 耿小多惊,陈休太不正常,他哪来的这一身戾气?耿小多盯着陈休,见他动了杀气,突然出手拦住,“陈休!” 陈休这才愣神,一低头就看剑尖几乎要刺进那人的喉咙了,刚才是太生气了,以至于几乎丧失了理智。被耿小多这么一喊恍然清醒了,也想不明白哪来的那么大火气。看着耿小多,摸着脑袋,头发才半寸、还有些扎手。陈休傻笑,“刚才气的狠了。”天上乌云散开。 “陈休?”小胡子微愣,壮着胆子爬起身来,“你是陈国公子陈休?” “是,我就是陈休。。”陈休长呼一口气,收了剑。 那小胡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打量陈休,又冲众人摆手,“都放下兵器,这是陈休公子。咱们陈国复国有望了!”又看陈休,众人跪倒而败齐声喊道,“陈休公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陈休惊。 “公子,这个‘世子’虽然是假的,可我们是真的陈国人呐!我们一心想光复陈国,这也是真的。”小胡子激动道,“我们这些人一心复国,天地可鉴。如果有几句假话,愿意不得好死!”众人也齐道,“复国!”小胡子又道,“我们人少,力微。又听江湖中传言说咱陈国世子没死,我们找不到世子,就商量借世子的名头招兵买马。如今陈休公子既然回来,我们愿意投靠公子,跟着公子把吴国人、显国人都赶出去!” 陈休打量跪倒的众人,见那小胡子说的恳切,似乎是真的,怒气也消了一半。想着一笑,“你们起来吧。你们真想复国,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众人起身相互看看,互相掺着把脚从地上拔出来。几人搬来椅子请陈休坐下。小胡子凑上前来,“公子已经在那儿,起事了?” 陈休瞥他一眼一笑,又指着那假‘世子’,“先说这把剑从何而来?” ‘世子’刚才吓得半死,此时正急促的喘着粗气,“这把剑是从几个毛贼手里抢过来的,至于他们是从哪弄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陈休抱着昆吾剑,心中念着陈王,看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剑从哪里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算了。绕了你们,你们真有心复国,就南下去卫国宿名山。” 众人答喏着,给陈休和耿小多安排住处。(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厮守 一夜过去,天大亮,陈休耿小多二人要走,那小胡子想留而不敢留,想了半天带陈休到了奇货园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园子后面有一片松树林,林中望去无数坟冢。坟头压着石块,坟前一块木头就算是墓碑了。 “这是被吴国杀死的王宫里的人,我们做不了别的只能把他们埋了。”小胡子道。 陈休已经猜到。闭上眼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吴国领兵的将军是谁?” “不知道。都说是吴王的儿子,不过吴王儿子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个?” 陈休不再说话,跪地冲坟群拜去。陈王宫主仆不分都埋到了这乱坟坡上,分不清哪个。陈休三拜,起身便走,出了松树林,突然眼前掠过一个人影,人影经直上山,能看出就是昨日天行山上的人。 陈休眼睛一垂,“这是什么人?” 小胡子笑道,“那女的啊?他们就住在这山上。一男一女,住了几年了。也不知道什么人,会功夫,脸上都有伤,只要下山就都带着面具,跟谁都不说话。” 陈休微愣,“我都没看清,你怎么知道刚才过去的是女的?” “嗨!天暖了那男的根本不下山。也就那女的下来。” 陈休好奇心更盛,“他们下山都戴面具,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脸上有伤?” “这个啊。我们刚来的时候就见着山上住着人,那时候一穷二白吃不上饭,几个兄弟饿的难受想去他们那借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借点?”耿小多笑,八成是偷吧。 小胡子笑,“是借点。上了山就被他们打下来了。不过他们的脸我看清了,太可怕了。男的整张脸上通红跟被煮熟了一样,女的好点,就脸颊上一点。” 是他!耿小多一愣,一言不发向山上去。陈休惊,纵身跟上。 山上,木屋,两株梅花。推门进去,屋内不见一人。 屋内一张木桌,桌上两块冰雕的梅花,和雪女庙中的一样,七瓣梅花又缺了一个口子不去雕刻。一旁硕大的一个木碗,碗上横着一把极薄的刀。“是他们。”耿小多抑制不住心中的恶心,扶着桌子。 薛明义果然回来找温九娘了。耿小多红着眼,纵身追出。 陈休微愣。他们为什么这么躲着耿小多?薛明义逃出来无非是想和他妻子团聚,就是连云寨找到他们,也最多把他们带回石城。难不成连云寨丝毫不近人情,会杀了他们? 薛明义伤势重,由温九娘搀着逃走,听见后面有人追来心中惊愣慌乱,绕过山岗,已经是悬崖,无路可走。 耿小多追上来,远远的就看着悬崖之上两个人影相互搀扶。温九娘揭下面具,哭喊道,“你们何苦追着我们不放!” “温九娘!逃走的只是薛明义一人,若不是他,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耿小多喊道。 “我愿意啊!你们关着他不让他出来,他千辛万苦逃出来你们又死追着不放,为什么!”温九娘喊道,“我和他不愿意分开有什么错,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薛明义扶着她不愿她再说,甚至有些哭腔。 “有什么错!”耿小多骂道,“那些被你们杀死的人又有什么错!薛明义!你若不是知道罪大恶极,怎会躲藏逃走!” 耿小多冰冷的喊道,声音中竟连一点同情也没有。 温九娘微愣,她怎么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薛明义听见耿小多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望着耿小多。他想起来了,突然颤抖起来,似乎要说什么。慢慢望向温九娘,沙哑的挤出一句轻唤,“九娘。” 温九娘一怔,看着薛明义的眼睛,终于重重点了点头,“薛郎,我说过,要生要死我都陪你。” 陈休才赶到,远远的就见悬崖边上那两人起身,相互抱着跳进绝壁。陈休惊想去救,为时已晚。 “他们怎么宁愿死也不肯回那个石头城里面?”陈休疑惑。 “因为他们只能一死。” “从那里逃出来就只能一死?”陈休惊,“那百里随呢?百里随也是这样的伤,他难道不是也从那里逃出来的?” “他不同。百里家不同,他们不需要永远住在石头城里。”耿小多摇头道。 陈休仍然不明白,耿小多一叹,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沉龙岛上那种会让身体去烫伤一样的东西不是毒也不是瘟疫,而是力量。沉龙岛上氤氲的不是死气,而是旺盛的生气。那种可这种生气不是人若能承受的,旺盛的生气如同火焰一样。一旦沾染,永远不可能除去,甚至会传染给所有和它接触的人。 那座石头城可以抑制这种无休止的生气。薛明义不幸参与了太上湖那场行动,从此之后注定只能被困在在石头城才能保住性命。他心里惦念温九娘,私自逃出,可是出了石城不出十日,必定全身溃烂而死。 ‘生死’相依,生属阳,死属阴。想要抑制这种生气,只有死气,只有天下至阴之物。 “是什么?”陈休追问。耿小多脸色微变,不肯再说。 两人下山,陈休说可以去找百里随拿回玉简。耿小多道,“玉简在大爷那里更安全。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去找他。” 两人骑马离开,耿小多要南下回连云寨,陈休要一去到峪口,两人就此分开。 太阳西斜,将南去路上的一人一马的影子拉的很长。 山道上五棵柏树围出一个方圆三丈的的空间。柏树之间散落无数破碎的小石块,八年前,它们还是一个巨大石台。 耿小多勒马。 是这里,已经八年了。耿小多还记得。 八年前朱蛮刀从两界山向南,也是走的这条路。也是在这里,他看到一个女孩被绑在石台上,那个狰狞丑陋的男人,手中一把薄刀。那人要生取女孩的脑髓!他说他没有办法,他说他一定要活着。可是这个女孩也想活下去啊!薄刀下去的瞬间,石台碎了。那人仿佛见到了鬼一样匆匆逃走,后面朱蛮刀策马而来,“丧心病狂!”朱蛮刀已经出离愤怒了。(。) 第六十二章 遇 峪口,吴王宫 正已经到了四月下旬,中原有话说‘人间四月芳菲尽’。(.无弹窗广告)因为吴国偏北,春天也到的晚这,御花园中,桃花此时才落。 微风吹来,几片花瓣飘落,芳魂无所依附,尽赋予涓涓细流。流水携着桃花之魂魄,绕过齐腰的灌木、嶙峋的假山、低垂的柳丝和六角的亭子。几只蝴蝶追逐着溪流上花瓣,它们来的晚了。 说暖风吹得游人醉,启恒却毫无醉意,他心中烦恼,满园春意不能缓解丝毫。突然一宫人从月门跑进来,在启恒耳边耳语几句。启恒微愣,慢慢眼中含着笑意,“明日就能到峪口?太好了,太好了!” 启恒大笑,突然仿佛感觉有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在望着他。启恒去寻,就对上了那双乌黑的眼睛,骤然间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那双眼睛是被启恒的笑声吸引来的,此时也不闪躲,只是安静的站着,一身浅粉的衣裙,仿佛桃花在水中晕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启恒没了喜乐也没了苦恼,被那朵晕开的桃花吸引过去。 内侍尚威看出启恒的三分痴意,伸手拦住要跟过去的宫人。 隔着流水,桃花听见声音,冲着启恒道,“你是什么人?”声音轻灵温婉醉人。 “启恒。”启恒不假思索的把名字报上去。 “见过殿下。”桃花清浅笑着,做了个礼。 那是宫礼。这是吴王的哪个公主。启恒愣住,一颗心瞬间凉了。院中姹紫嫣红仿佛太过艳俗,涓涓流水又吵的人头疼。启恒看向她,眼中多了几丝厌恶。 “小姐!”远处一个婢女急慌慌的跑来,几乎要哭了。 小姐?启恒又是一愣,一颗心又跳动起来。原来不是公主。启恒心中一喜,又有几分羞愧。 “小姐,您怎么自己到这儿来了,那边可是不能去了,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也不活了。” 百灵鸟一样的声音,“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急什么。我听见水声就知道了,这不就乖乖的在这等着,就知道你一定会找来的。” 启恒心中一颤,她的眼睛竟是看不见的? 婢女一笑,这才看见启恒,她不认得,只做了个大礼,搀着她的小姐匆匆去了。水中追逐落花的几只蝴蝶带着启恒的痴心追去,渐渐两个身影藏进层层花柳,唯有轻灵撩动的声音隐隐传出。 “早知道您闷不住,我就该贴着您的。公主如果知道,又得骂奴婢了。”婢女故作委屈道。 那小姐调笑道,“你挨的骂还少吗?哪次不是这边听了那边忘,他们可都说你的耳朵是通的,话从这边进去那边就出来了呢。” 启恒也是一笑,贪念那声音,不自主的追去差点一步踏进水里,一颗萌动的心仿佛也跟着去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殿下!”尚威喊道。 启恒回过神来,心中颤动,这才想起这是在吴王宫中。看着远处的人,一声苦笑,算了。自己已经是笼中鸟,何苦再困住百花魂。 尚威看着启恒抹不开的眼睛,想着轻声禀道,“那是杜将军的女儿,王上让她来宫里陪着彤凝公主的。” 杜将军的女儿?启恒微惊,心思不定,望着杜冬灵去的方向,眼中的怜爱的痴意暗淡下去,阴霾中又闪过一丝贪念。 远去的主仆二人,并不知道这双望向她们的眼睛这样几番变化。 婢女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那位贵人看小姐都看痴了,都没看见前面的小河,一脚踏进去,鞋都湿了。” 杜冬灵笑,“不要胡说!你可知道那个是谁吗?那是恒殿下,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婢女一惊,回头看了眼,“这可怎么办?听说这位殿下脾气可不好,他要是治我死罪可怎么办?”说着望着杜冬灵又慢慢笑了,“到时候小姐可一定要帮我说情,我敢保证,您要说情,那殿下肯定就饶了我!” 杜冬灵脸上微红,羞骂道,“你再胡说,我就先治了你的罪!”(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骗局 峪口整齐,从它的城围就能看出。[]四四方方的,每边开了三个门,南北正门又各有三个门洞。市坊分开,南北设置酒坊、布坊、墨坊、鞋坊等等共各六十四坊。东西设市,外面用墙围着,黄昏后三声鼓响,则两市关闭,再有出入行动者鞭笞二十。正街上是没有商贩的,就是客栈也只有市中三间,江湖中人但凡进出峪口都得在这三处落脚。都说吴人死板,大概也是因为这严整的城池拘束。吴人忠义思想极重,吴王非得以启恒名义招兵攻显,就是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是四月二十一日,五更鼓响,东西两市的门才打开,拥拥攘攘的进去好些人家。晨钟三声,城门大开。东市突然闹腾起来,一伙打手敲敲打打的追着两个人向南门来。逃跑的是一男一女,女的有几分姿色,身上有伤头发散乱,男的也算英挺。过路的有的认得,匆忙避开,又在后面指指点点,“这又是情郎找来了。” 后面打手追的紧迫,逃走的一男一女还没到南门,已经被赶上了。两个人拉住那女人,其余人对那男的拳打脚踢。女人叫苦,男的喊疼。 就看这时候一个南门进来五个人,都是二十岁上下。四个站着的,武人装扮,腰间各有一把长刀和一个平直的短刀。一个坐在个轮椅上,头发半寸,是才长出来的,怀中抱着一柄长剑。 几个人凑过去,见那男的被打的惨有心出头。一个打手道,“滚远点,醉香楼的事你们沾不起!”话没说完就被踹到一边。打手们一看来者不善,打发一个人回去找人去。 “怎么回事?”陈休问道。 那女人一见这样几个人来,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开,扑到陈休脚下,哭喊道,“几位救命啊!” 这女人叫做宋娘,那男的叫做冯一。两人青梅竹马,宋娘却被自己哥哥卖到醉香楼,过了两年冯一追来,有心给宋娘赎身,可是钱财不够。没有办法,就在这醉香楼住下,好能相会。过了一个月钱花光了,两人就商量着逃走,结果被发现,这才被打。 袁从看她哭的仿佛断了气,可怜的很,“小爷,咱们帮帮他们吧。” 街上又围着一帮看热闹的行人。正说着峪口捕快也到了,捕头是个方脸短粗眉毛的汉子。 那打手底气硬了,起身骂道,“这女人是被卖到我们醉香楼的,钱她拿走了,她就得留下。[]结果这男的伙同这几个,想强行带走她,你们评评理,这不是抢人吗?”说着一指袁从。 “怎么回事?”捕头喝道。 陈休低头看一眼,那男的被打的太惨,就算是个骗局也是太狠了点。这么多人看着,这事要是不闻不问以后在峪口得落个欺软怕硬的名声。 宋娘哭的更惨了,袁从听不得女人哭,心里一软拽着陈休,“小爷,你看。” 没想到袁从还会怜香惜玉了,陈休不禁笑道,“这事你拦下来的,随你处置。” 袁从得了这句话,心喜,上前两步喝道,“我们不是伙同,我们是来赎人。” 既然说是赎人,那打手心道‘捕快一走,他们强抢怎么办?’,想着眼睛一转,一下拉住捕头,“您好歹也给送回去,不然您看这几个。” 袁从知道他意思,冷笑道,“你放心,我们没那么无耻。” 捕快们说不上公务繁忙,也不愿沾染这事,更是不愿问。袁从也不耍赖,果然跟着他们回了醉香楼。 到了醉香楼,门外有人拦着不让进。老鸨出来,一身脂粉味,一见众人来势汹汹扶着冯一又护着宋娘,也没个好脸色,“哎呦呦,几位江湖中人?这是打算行侠仗义啊。” 她话里透着股酸味,袁从心中不快,“说不上侠,可遇到你们这些逼良为娼的,也不能不闻不问。”说着看一眼宋娘,就看她眼里十分的谢意。 “哎呦呦呦!”老鸨打量袁从,撇着嘴,“我们钱花了,你情我愿的,现在说我们逼良为娼?我们找谁说理去!” 袁从怒,“我们花钱赎人。“ 宋娘着望着袁从,两行清泪就下来了,“谢谢这位公子,小女子就是为奴为婢也要报答。”袁从还没被人喊过公子,这一下得意了。陈休在一旁看着,连连发笑,这袁从看着机灵,才被人夸一句马上就不认得自己是谁了。 赎人?那就是给钱了,老鸨打量袁从,想着瞬间笑迎上来,“哎呦,既然谈事就不能在这里干杵着,咱们去那边谈去。” 这脸变得太快,刚才怒目相对,转眼笑脸就贴上来了。 “话在这说就行,你该不会不愿意放人吧?”袁从道。 “这位公子说这话做什么!不过咱这虽是做皮肉生意的,也不是全无人情。真要是有恩客愿意给这些姑娘赎身,姑娘们只要愿意我也不能拦着。宋娘也算我们醉香楼的脸面,这脸面最贵,怎么样也得一千两银子。” 袁从也不含糊,当下拿了两块金子,老鸨看到眼睛都直了,把卖身契交出来。众人出去,袁从当下撕了卖身契,让宋娘带着冯一离开。 陈休却看到楼内楼外有人脸上挂着嘲笑呢。陈休推着轮椅往一边去了,斜对面一个茶楼,楼前两个人正看着这边笑呢。 一个道,“这些女人啊,眼界低见识浅,天天就是这些事啊!你看这急着逃跑了,脸上胭脂水粉可一点没少。” 一个笑道,“那话怎么说的‘小舅三十来报丧,家里死了丈母娘。小儿哭的嗷嗷响,妻子忙的化泪妆’。” 陈休推轮椅往凑上去,一笑,“你们说的是那宋娘?” “宋娘?”一人笑,“你说她?” “她不姓宋?” “谁知道呢。反正两年前姓王,后来又姓张,前几天还姓李呢,谁知道明天姓什么?”那人笑。 陈休奇怪,“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人打量陈休,“外地人?” “是。” “难怪,难怪!”两人笑,“我们的意思是这小狐狸又勾搭上一位倒霉鬼。” “可是哭的也够惨的,那男的也被打的够惨的。”陈休奇怪。 “你说这哭?这么哭就是帮人抬棺材的也会!我说的倒霉鬼就是那男的!”那人笑。 “这话怎么说?不是说逼良为娼吗?” “什么逼‘良’为娼?这半年要带那女人走的‘青梅竹马’就三个了,这能是什么‘良家人’?”那人指点陈休,“醉香楼里面的人,能让那些公子哥竞相抛送银子的,哪个没几招狐媚的手段?倒也不单是狐媚,还有故作清高的,还有故作温顺可怜的。那些故意做作的样子,不管什么手段,能勾引到人就是了。”说着一指那男的,“就他,可不是什么青梅竹马,那是把银子都在这儿花光的倒霉公子。” 另一个也接过话去,“就是,这女人,来来回回多少回了。有几个给她赎身的,没几天她又跑回来了。有几个钱花光了,想带她一起走的,一准跑不掉,还得先被打个半死。” 陈休想不通了,“你们的意思是说,这宋娘是自己跑回来的?她这是图什么?” 那人哼一声,“图什么?图折腾个男人呗!” 另一个接过话来,笑,“我看她是遇到负心汉,回来报复的。”两个人笑。 陈休也笑,袁从这次也当了冤大头了。想着,就看袁从已经给了钱,老鸨也把卖身契拿了出来。宋娘离开。陈休抬头看楼上写着‘醉香楼’的木牌上挂着红绸,陈休心念动,红绸落下,就看那宋娘微惊,瞬间轻巧躲过去了,竟也没人注意到。 还会武功。有意思了。陈休心笑。 陈休和两个喝茶人告辞,同袁从一起出了东市。袁从说拿了两块金子,陈休仿佛没听见。 陈休想着突然向袁从道,“你去跟着那个宋娘。” “跟着她干什么?难不成想向她们讨回卖身钱?”袁从愣。 钱也不是陈休的,他心疼什么,陈休哭笑不得,“你跟着她们就行了,什么也别做。” 袁从不懂,想着还是追去。袁从才走,邵子平就到。 “吴王把殿下软禁在王宫,要见殿下太难。”邵子平道。 “启恒知道我到了吗?” “知道。我托宫中一个内侍传递的消息。” “现在就是想和殿下见一面都难,不知道该做什么。” 吴王软禁启恒在意料之中,陈休也不多惊讶,但无论如何该先跟启恒见一面。陈休想着,抬头看看天,不知道吴王宫是不是守备森严飞不进去苍蝇。 “先去王宫附近看一看。”陈休道。 此时一班人正站在宫门外,不知道干什么。 陈休本想悄悄靠近,才到宫门附近,却看一个宫人跑来,“前面可是陈国公子?” 陈休愣。邵子平也惊,他是陈国公子?想着初次相遇的时间场景,心中恍然。 “父王听说陈国公子入吴,特来让我迎接。”这是吴王三子吴埔。 吴埔来接他?陈休奇怪。 吴埔又道,“吴国救援不及,父王心中有愧啊,又怜惜陈国宗室唯剩你一人。听闻你来到峪口,特意让我给你收拾了一所府邸,给你当公子府。” 陈休暗惊。吴埔怎么会知道他身份?是‘陈休’这个名字?天下同名同姓的不少,他怎么知道哪个陈休是陈国公子?他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又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再者,吴王又怎么会为他安排公子府?从没听说哪国还给‘公子’准备府邸的,更何况他这个已经亡国的陈国公子。 陈休想着笑道,“吴国也尽力了,我该谢谢吴王出兵援救之恩。”(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试探 陈休看不透,又一想既来之则安之,怕他什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吴瀛请陈休回府,陈休并不愿意,道,“不敢劳烦王长孙,陈休此次为恒殿下而来,先请拜见。” 吴瀛笑答,“陈休公子还是先回府休息,殿下或许在忙,或许不愿见。” 陈休笑道,“你先让人去禀报,我在这等着。” 吴瀛着人禀报,陈休怕他作祟,问邵子平是不是能联系到启恒,让启恒出来相见。 邵子平明白,过不片刻又回来,神色也变得异常。 “尚威死了。”邵子平道。 “谁?” “之前帮忙传消息给殿下的那个内侍。我刚才去找他,那帮人说他今早死在房里了。” 陈休一愣。看来吴瀛让去通传的人也是找个没有启恒的地方去通报了,想见启恒还得另想办法。 又过片刻,那去禀报的人果然回来,说启恒在忙,不愿相见。 “陈休公子一路辛苦,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吴瀛笑道。 再回公子府。 “陈休公子先看看是否住的惯。”吴瀛笑,一拍手来了十几个男女仆人。 陈休也明白了,吴王这是想把他也监视起来。 吴瀛又一拍手,却听乐声响,来了四个抱着琵琶的美女。这是玩的哪招?美人计? 有人奉了茶,吴瀛坐下笑道,“是不是比醉香楼那些个胭脂俗粉强多了?” 看来一进峪口就有人跟着他们了,陈休苦笑,“王长孙消息可真灵通,不过我这人不喜欢听这些,嫌他太吵。(.无弹窗广告)” 吴瀛已经坐下品上了茶,一时片刻没有要走的意思。陈休看他是不是的假笑觉得心烦,想着就要送客,“王长孙必定公务繁忙,在下就不留王长孙了。” 吴瀛笑,“什么公务繁忙,在峪口能有多少公务轮到我去忙?” 他这意思是不打算走了,陈休索性也坐下,“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不用劳心劳力的。” 吴瀛苦笑道,“什么富贵闲人不劳心不劳力。不让管事,可也不让你闲着。还比不上几个叔伯,好歹在军营报国。” 陈休敷衍应答,“原来王长孙是羡慕几个叔伯的军权。” 吴瀛一笑,“也不是。他们可没什么军权,虽然人在军营,可千夫长、百夫长这些人都不一定听他的。又都是在这个营里待两个月,再去下个地方待半个月,你能有什么实权?” 陈休却惊,早听说吴王疑心病重,没想到竟然连自己儿子孙子也防着。 吴瀛又道,“我这几个叔叔都立过军功,可一个掌军权的都没有。” 陈休道,“那可够冤的。” 吴瀛一叹,“可不是,我那三叔前几年从高渠撤兵,打折了一条胳膊,不也是什么都捞不到。”说着又是一叹。 陈休微怔,吴瀛告诉自己这些干嘛?吴瀛又问起陈休这几年的行踪,陈休半真不假的应付说了些。再过片刻,吴瀛起身告辞,陈休巴不得他赶紧走。 邵子平见吴瀛离开,也跟着陈休进去,几个奴婢张罗着撤茶水,陈休打发他们下去。 “吴瀛和他三叔有仇?”陈休问。 邵子平不清楚,反问,“什么意思?” 陈休一笑,“那个吴瀛是个笑面虎。刚才说话有意无意的把他三叔在高渠领兵的事告诉我。” 邵子平不知道奇货园的事,“这有什么吗?” “没什么。”陈休眼睛一垂。吴瀛这是提醒我跟他三叔有仇?不过如果几年前真是吴埔带兵,又在奇货园屠杀陈王宫人,这个仇是得报。陈休不再说话,向邵子平打听峪口的情况。 天色将晚,袁从还不见回来。到了第二天,天还未亮,陈休正睡着就听外面喧闹。 “进来一个,告诉我外面这么闹,是怎么回事?”陈休喊道。 门被推开,阿三进来。阿三是从连云寨带来的人,还有两个就叫阿大、阿二。 “是袁从回来了。”阿三道,又吞吞吐吐,还有话没说。 陈休急了,“有话直说,袁从回来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阿三道,“袁从还把昨天那个醉香楼的宋娘带回来了。宋娘中了毒,袁从让人找了一帮大夫进来。” 陈休惊,把衣服披好冲出了门。他让袁从跟着那宋娘是想看她玩的什么把戏,怎么又给带回来了? “袁从!”陈休喝道。 袁从一转身,见是陈休,跑几步过来,“小爷,还好你让我跟着她,不然她就死了。” “怎么回事?”陈休问。 “我本来给了他们银子,又给他们找了个马车。后来您让我跟着他们,我就跟上去了。出了城,没十里地,突然马车上有人哭,原来是那男的死了。我本来不想出面,可冯一路上病重死了,宋娘她无依无靠,就要要自尽。我想着救人救到底,就去劝她,又帮她把人埋了。谁知道埋了人,她直接趴到坟上了,我以为她是哭晕了,结果一看手指都紫了,就把她带回来了。我还当小爷干嘛让我看着她,看来小爷是早猜到了那男的伤重,万一死了宋娘殉情去了。” 陈休苦笑,“你别抬举我,这点我可猜不到。”那个男的究竟是怎么死的还不一定呢,宋娘八成是发现有人跟着了。 袁从还是回头看着,骂道,“那帮王八蛋,下手太狠了,竟然把人打死了。”说着看门里有大夫出来。袁从赶着跑几步,去问宋娘的怎么样了。 这个袁从。陈休笑,就要喊他回来,就听阿大从府外边跑边喊,“耿小爷……耿小爷……” 陈休一愣,阿大已到眼前。“耿小多怎么了?” “耿小爷……来了……”阿大跑的急了,弯着腰喘着粗气。陈休喜,推着轮椅向外去,也不见人。 “人呢?”陈休扭头冲阿大喊。 阿大缓了过来,踮着脚过来,“不是……是信……我是说耿小爷……来信了。” 陈休接过信,往阿大脑袋一敲,“下次说清楚了,来个信,你这么急。”说着信已打开,陈休看着信上内容,确是呆住。 阿三凑过来,“耿小爷说什么?” “难怪吴王这么快认出我。”陈休道,看着信上那个名字,一声冷笑。 阿三疑惑,“难道是那个宋娘告密?” “她有问题,不过倒不会是吴王的人。她现在中毒未醒,把她扔出去袁从恐怕不同意。你去跟袁从说,让他小心点。”陈休打量阿三笑,拿着信进了屋内,过了半晌,喊道,“阿大!去把邵子平喊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埙声隔岸 邵子平赶来‘公子府’,顺着阿三的指向,推开书房的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陈休呆在窗边,看了眼邵子平,也不说话眼睛往桌子上瞥。邵子平看过去,桌上有一长展开的信: ‘跃龙教内有认得你的人,他们和吴国有联系,吴王已知你身份。’ 这就是耿小多让人送来的信,她还未到连云寨就得到这个消息。不知道吴王会做什么,耿小多怕陈休猝不及防,让人快马加鞭通知陈休,想让他提前有个准备,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跃龙教?”邵子平暗惊。这个教派他倒是听过,只不过是江湖新兴的小教派,教派中人都是疯疯癫癫装神弄鬼。陈休怎么会和跃龙教扯上关系?吴王或许从杜展那里知道陈休将要来峪口,可是杜展也不知道陈休是陈国那个不见了的公子,吴王又是怎么知道的?邵子平疑道,“难道这个跃龙教是吴王暗中操控?” “不是。”陈休似乎慢慢恢复了精神,抬头看着邵子平,“你知道韦无妄吗?” “知道。显国权臣。”邵子平答。 何止是权臣,简直就是只手遮天,陈休冷笑。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些人知道他是陈国公子,在连云寨知道他这个身份的只有朱蛮刀卢羽和耿小多,其他人或许也能猜到。可是那个跃龙教,他不过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他们怎么就知道了?再有这个邵子平,反复无常,他可信吗?陈休不确定,看着他淡淡道,“跃龙教听命与韦无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邵子平惊,吴王又从跃龙教那里得到信息,那么是谁控制了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那韦无妄和吴王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陈休道,“不好说。我今天找你有两件事。一件找跃龙教红坛的藏身之地。第二,是关于杜展。” “他们一群人在峪口,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找到一两个,在顺蔓摸瓜竟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至于杜展……”邵子平不确定了,“你之前去试探过,杜将军不是不肯背叛吴王吗?”邵子平是明知故问,他这是试探陈休的想法。 陈休不笨,两个人一对视就相互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休望着邵子平笑,“你觉得呢?” 邵子平知道陈休的意思了。杜展手下武功高绝的人不能算少,肯为他赴汤蹈火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王宫虽然守卫森严,但杜展若想找几个人把杜冬灵从王宫带出来并不算难。 “吴王控制杜冬灵,应该不只是把她养在王宫里。首要的是要知道杜冬灵的情况。” “所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了解到吴王宫内的情况。”陈休笑。 邵子平点头,眼睛一瞥又盯着桌上那封信,“知道你是陈国公子的人是谁?” 陈休一耸肩,“不知道。”又抬头看向邵子平,“陈国认得我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我还不认得他,这个没法查。” “那你现在该做什么,难道就这么等着?” 陈休摇头一笑,“是。就是等着。吴王总不会那么好心平白送我一座‘公子府’,出不了三天,他一定见我。” 这一点,陈休猜错了,三日之内吴王并没有要见他的意思。吴王的耐性比陈休想的要好。 四月二十八日,吴王宫 吴王只有两个女儿,音凝出生时长公主凤潼已经出嫁。而杜冬灵五岁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以致双目失明,其后吴王以怕音凝孤寂为由,将杜冬灵接到吴王宫。杜展领兵在外,妻子生下杜冬灵便死了,以至于杜冬灵在王宫中的时候比在家还要多,见吴王的次数,比见自己的父亲的次数还要多。 但总归是骨肉情深,杜冬灵是想念自己那个不多见的父亲的,更想念那个从未蒙面的母亲,况且那个吴王总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杜冬灵早年丧母、父亲领兵在外,自己又身在皇宫,多少会有几分悲凉之感。好在音凝公主的性子虽然泼辣,但对杜冬灵极好,加上音凝又比杜冬灵年长半岁,两人情同姐妹,因此杜冬灵也不觉得过于悲伤。 此时五月上旬,月儿弯弯悬在明朗空中,杜冬灵坐在长亭中,身子伏在栏杆上,等着二更时分的埙声。这个埙声从五天前就开始了,每夜二更开始。埙声本就凄悲,更何况这深夜,更何况花落时节,埙声勾起杜冬灵思念父母的心了。 杜冬灵被那埙声迷住了。她能听出来乐声中的悲伤,她在想那个吹埙的人会是谁呢?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过往。他在想念谁,又为什么这么悲伤?杜冬灵十分好奇,她甚至想去见见那人,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悲伤,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埙声来自后宫之外。 小珠把披风给杜冬灵披上,她看出杜冬灵这几天太沉默了,因为那个埙声。她几乎想去制止那个吹埙的人,可看杜冬灵不顾凉夜,这样沉迷的等着,又不忍心了。 “小姐,你还是听些欢快的曲子好,这几天话都少了,公主要是问起来,知道估计饶不了我。”小珠道。 杜冬灵接过披风,笑,“就你话多。我又不是心思细腻有害着心病的人,总不会把自己愁死的,不过是想念父母而已。五月了,再有几天就是母亲忌辰,我心里伤心,每年这几天我不都是沉默几天,怎么偏偏今年你尤其在意?” 小珠抱怨,“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呢,您本来就伤心,再听着这样的曲子,岂不是更难过了?昨天我还想着找几个人把那个吹埙的人打走呢。” “你把他赶走干嘛?我听着好像觉得好像有人陪着我一样,又没有捧着心哭。”杜冬灵道。 小珠笑,“好了,我不是也没去赶他吗?” 二更鼓响了,四处却静悄悄的。他还会来吗?今天怎么会晚了呢?杜冬灵心悬了起来,“小珠,刚才那是二更鼓吗?” “是啊。”小珠道,“或许那人今天有事,不来了罢。” 又过了片刻,仍旧听不见埙声。杜冬灵有些失望。 “小姐,我看他真的不会来了。那埙声让人伤心,谁会整天伤心呢?” 是啊,也许他不来了,是他不再伤心了。杜冬灵心道。杜冬灵起身,把披风裹上,“也是,我们走吧。” 小珠心喜,把挑着灯笼搀着杜冬灵向回走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阴谋 月末,吴王大朝。[.超多好看小说]鼓响,宫门大开,百官上朝。 邵子平也推着陈休从宫门进了吴王宫。 陈休想过吴王会召见自己,却没想到竟然在大朝之日。从陈休到峪口,已经过了整整十天了。回暖之后好些地方果然发生瘟疫,好在有所准备,又有刘香丸协助太上湖附近的疫情已经控制住。显国境内情况却很不好,几个地方都发现疫情,那些聚义起义的人大多散了,各自逃命去。显得以从四处起义中抽出身,开始有喘气的空隙。 这就是不问说的‘时机未到’吧。 吴国官吏严整,百官太过严肃。一个宫人迎来向陈休问礼,“公子请先在殿外等候。” 吴国规矩倒是多,陈休没有异议。那宫人又向邵子平道,“将军请先进殿,由小人陪着公子在此等候就成。(.无弹窗广告)” 为何让陈休独自等在殿外?邵子平和陈休互相看一眼。 百官进殿。过了片刻,殿内传唤官喊道,“传陈国公子!” “公子请了。”宫人笑推着陈休上前。突然一声不易察觉的响动,陈休警觉。 却看那宫人突然摔倒,轮椅脱手,陈休沿着台阶滚下。台阶高一丈,有十八阶,轮椅虽说没翻,却直直滑出十几丈才轰然倒地。殿前是一个方八十丈的广场,那宫人脱手的同时广场西侧滚来两个一丈厚的石鼓。陈休大惊,宫人大惊,众侍卫大惊。眼见这石鼓滚下,就要碾过陈休。 陈休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奇怪!石鼓哪里来的?有人故意如此。有人要试探!试探什么?他这双腿!陈休突然明白了,眼睛一垂嘴角微勾。来吧,看你们还能杀了我不成! 当此之时,大殿窜出来一人。人影掠过抓着陈休跳走,这是极为高明的轻功,来救陈休的人是吴瀛。却听哄咚咚,两个石鼓撞在一起。那宫人突然倒地身亡,口中流出毒血,看来是提前服了毒药。 “看来是有人想要你的命啊。”吴瀛笑。 陈休故作惊魂未定,喘着粗气,苦笑,“谁还想要我这个残废的命?” “怕你报仇的人被呗。”吴瀛轻松笑,看看四周似是不经心道。 陈休一愣。吴瀛是暗示设计这场‘突变’的是吴埔?他是什么目的? 陈休正想着吴王从殿内出来,看这样情况大怒,怒喝,“这宫里竟然还藏着杀手?!去查!”又看陈休瘫坐地上,喝道,“来人送陈休公子回府。”大殿之内启恒疲惫的眼睛慢慢睁大。陈休果然到了!启恒心道。 公子府 陈休屏退了吴王派来的人。有什么人能在陈王宫里动手脚?嫌疑最大的是吴王。难道是他不想自己和启恒见面?或许是吴瀛,不然何以他这么巧先一步出来救了自己?或许‘跃龙教’的人就隐藏在吴王宫中,或许如吴瀛所说,宫里有想对陈休斩尽杀绝的人。陈休心里琢磨。 夜,吴王宫 小珠推开房门点了两盏灯,屋内立马亮了起来,就见杜冬灵正趴在窗边,嘴角微微有些笑意。又是二更,埙声传来。小珠不懂,但也能听出来今天的埙声似乎平静许多,没有那么悲伤了。 “小珠,他今天一定发生了让他快乐的事。”杜冬灵笑道。 “是啊是啊,我真希望他天天发生开心的事。小姐也能睡了吧?”小珠接过话来,嘟着嘴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中毒 太阳高照。(.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峪口偏于西北,几乎没有春季,冬天撵着夏天,春天完全被冬夏平分了。 袁从端着碗汤来,陈休立刻闻到了气味,一皱眉头,“这是什么?” “是老鸭汤,别说,可真香。宋娘亲自煲的,说是谢谢小爷收留之恩!”袁从笑道。 陈休不喜欢喝鸭汤,甚至闻不惯这个未到,抬手示意袁从把它拿走,“别了。人是你带回来的,我受不起她这谢。要喝你喝,赶紧带出去。” 袁从有些难为,勾头看看外面,把汤往桌上一放,轻声道,“小爷,这好歹是宋娘一番心意,您不愿意喝就在这放着,一会倒了就行。”说着把汤放下出了房子。就听外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还对公子口味吗?” 袁从拉着宋娘走开几步,傻笑道,“公子喜欢喝,不过现在正忙,等一会凉了点他就喝了。” 这袁从中了什么邪了?陈休微愣,看着那鸭汤不断传出来的‘香味’头疼,“这倒到哪里不都是有味?”陈休心中暗骂袁从‘见色忘义’,捏着鼻子正要把汤碗的盖子扣上,却听院内阿三喊道,“小爷,邵子平邵子安来了。” 话音刚落,三人推门进来。 邵子安一眼看到陈休手中的大瓷碗,“好香啊,这是什么?” “香?”陈休眼睛一转,笑道,“你觉得香,就你喝了吧,不过有一点,一点都别剩。” 邵子安大笑,“喝就喝,这老鸭汤好久没喝到了。”就见那一大碗,咣当咣当下了邵子安的肚子,果然一点不留。 阿三笑,指着那汤,“这是那个宋娘弄的?” “是啊。”陈休无奈,看看一点不剩的瓷碗,怎么还真有人能喝下鸭汤?陈休嘀咕,一抬眼看着阿三,“不对啊,我让你告诉袁从,让他小心点那宋娘,你怎么说的?” 阿三愣,“怎么了,我说了啊。” “你怎么说的?” 阿三道,“我就跟袁从说‘小爷让你小心点那个宋娘’。” 陈休一想明白了,盯着阿三干笑。难怪呢,袁从以为陈休让他注意点宋娘,是别再让她再寻短见了。 邵子平邵子安也明白了,跟着笑那阿三。 “陈休公子。”邵子平严肃起来。 “怎么了?跃龙教有下落了?”陈休问。他们这时候来,大概是有急事。 邵子平摇头,“峪口找不到跃龙教的一点踪迹,吴国对江湖流民管制的厉害,峪口所有人所有客栈都必须在官府登记,根本容不下跃龙教的人。[]” “你们仔细找了吗?他们都有隐藏的身份,也不会见人就嚷嚷着说自己是‘跃龙教’的。” 邵子安接过话来,抱怨道,“是仔细找了。但跃龙教那些人公子接触过,也该知道那些人根本神神叨叨的不正常,就算有隐藏身份也根本藏不住。可是我找不到这样的人。” “那你们今天来……是?” “我想起来另外一件事。”邵子平皱着眉头,“敢问公子,殿下近几日可曾召见你?” “没。”陈休道,说罢也是一愣。他新来峪口,启恒必定急着见自己,何以到现在也不曾召见。眼睛一转,想着吴王,又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启恒传召见我都被吴王拦住了,就像我们根本也联系不到启恒一样。” 邵子平点头,“我想的是,这或许就是吴王的对策。他明知道公子是为殿下而来,偏偏弄个‘公子府’,王宫中都是吴王的人,根本联系不上。”邵子平说着话音停顿,又道,“我担心的是,万一殿下误会了……” 陈休也愣住。启恒急着见他,几番召见不见他来,必定着急。又有吴王从中作梗,他不知道那个召令根本没送到陈休手上,岂能不误会? 陈休心中不定,眼睛眨着,“吴王等的就是启恒误会,要是这样,此次回到峪口就毫无用处了。”陈休眼睛一定,一拍腿,“怎么都得进宫一次。” 几个人都从思绪中醒过神来。突然之间却看昏昏沉沉全无精神,邵子平奇怪,“你怎么了?”才一拍邵子安,却见他整个倒了下去。 邵子平大惊扶着邵子安,“他中毒了!” 阿三一惊,上去接过邵子安,一探脉搏,掌中聚力,向邵子安丹田处用内力一催,邵子安惊颤,大口大口吐出白汤水来,人却还是没醒。 “怎么样了?”邵子平急。 阿三不顾得回答,喊道,“是刑头毒草!先拿醋来!” 邵子平听到阿三吩咐,急跑出去拿醋。阿三已经把邵子安放到床上了,喊道,“老二,去取二两‘柴胡’、二两‘送钭’、二两‘甘草’的干叶,磨成粉送来。” 不过片刻,邵子平已经拿着醋跑来,焦急问道,“怎么样了?” 阿三将醋沾手,点了几处穴,直到邵子安呛出一口毒血,阿三这才放松下来。 “怎么样了?”邵子平又问。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一会给他灌下醋冲的药粉就没事了!”阿三道。 邵子平长呼一口气,突然惊愣,瞪着陈休,“毒在鸭汤了里!” 陈休道,“你看着我干嘛?我也不知道。” 那宋娘听见这边喧哗,想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好出现。“怎么了?怎么怎么乱?” 邵子平冷笑,两三步上去,拽着宋娘,喝道,“说!你是什么人!” “你这是干什么!”袁从夺下邵子平的手,再看宋娘吓得没了魂似的。 袁从怒喝,“你这是怎么了?” 邵子平瞪着眼睛不说话。 “老鸭汤里有毒。”陈休道。 袁从看着那边躺着的邵子安,明白邵子平怎么会发狂了,看向宋娘。 “不是我!”宋娘委屈的哭。汤是她做的,又是袁从送的,不可能是袁从,只能是她了。 “她就是要下毒,想毒的也是我。”陈休拦住邵子平,问宋娘,“你弄汤的时候还有谁接触过它?” 宋娘眼中含着泪,娇滴滴的望着袁从哭道,“真的不是我。”说着突然起身就要往柱子上撞去,“我就知道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差点害了小爷。” 袁从被她可怜模样迷惑,哪肯让她撞柱,赶忙拦住。 也是关心则乱,邵子平此时平静下来,那毒或许真不是宋娘下的,不然她早跑了,怎么还会送上门来。邵子平扭头望着宋娘喝道,“你想死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不过在这之前你把话说明白了。” “我相信不是你。”袁从道。宋娘望着袁从,眼中含着感激和说不出来的谢意。袁从一怔,这样的一双眼睛! 陈休吩咐人去府中四处查看,再看向宋娘,问,“你煲汤的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宋娘柔弱的点了点头,“我加了水之后出去一趟。” 过不片刻,阿大进屋禀道,“屋顶的瓦有人动过。” “是谁要害小爷?难道是跃龙教的人?”袁从惊。 “不可能。”陈休摇头,“跃龙教的那帮人是蠢,可是找点立死的毒药应该不难。” 阿三点头附和道,“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太小看咱们,一个是他们别有居心。” 那就是别有居心了。是谁做这些事?袁从扶着宋娘离开,过不片刻阿二拿来了药,给邵子安服下。 吴王宫 埙声凄凉,似有呜咽之意。 将近半个月了吧,杜冬灵每夜都要听完才会去睡。杜冬灵眼睛不能看见,可一颗心灵巧,她能从乐音中听出奏乐人的心情。杜冬灵善解人意,虽然不至于同情同感,可还是得替那人难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思念,这么深的独孤呢。 那天他的心情不是好了很多了吗?可怎么会越来越凄凉。从埙声中杜冬灵能听出他越来越深的失望,越来越重的怨恨。今夜尤其重,那幽幽传来的埙声似乎透露着一丝绝望,似乎有怨恨,又有恐惧。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又在害怕什么?杜冬灵在头脑中勾画这这人的样子,却始终只能画出一双含着痛苦和又夹杂一丝孤独和恐惧的眼睛。 埙声突然停止了,杜冬灵微愣,这一曲还没结束呢,他怎么突然停下了?杜冬灵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珠,小珠。”杜冬灵急迫的喊道。 “怎么了,小姐?”小珠道。 “你去……”杜冬灵突然停下了,这样是不合规矩的,杜冬灵犹豫了,又想着突然中断的埙声,心中隐隐不安,终于定了心神,道,“小珠,你去御花园里看一看怎么了。” 小珠微惊,“小姐!你该不是想学戏文里跳墙私会的小姐们吧?” 杜冬灵羞红了脸,“你说什么,再胡说我饶不了你。我不过是让你去那边看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回来就是了。” “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小珠不懂。 杜冬灵泯着嘴,“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想不开……埙声突然停了,我心里面不安。”杜冬灵突然一笑,“我的好珠儿,你就去偷偷看一看。如果什么事都没有,你就回来就好了。” 小珠耐不住杜冬灵恳求,还是去了。杜冬灵心里却是忐忑急了。他会不会想不开呢?或者发生了什么事呢?杜冬灵心中着急,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杜冬灵知道是小珠回来了。 “怎么去这么久?没什么事吧?”杜冬灵急道。 “这半夜的我一个人过去,您也不先关心关心我。”小珠背着手抱怨。 “好了!那小珠你是不是很好呢?”杜冬灵笑道。 小珠也一笑,“这还差不多。”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竹埙塞到杜冬灵手中,“我到那边去,没见着人,就是在水里发现了这个。它在水里飘着,我想大概是掉到水里的或者是那个人把它扔了。我就找了节树枝把它给勾回来了。”小珠笑,“您这几天用陶埙试,又说吹奏不出那种味道什么的,其实人家用的是竹埙!难怪不一样。” 杜冬灵摸着竹埙,上面还有没擦干的水,竹埙上刻着一字。恒。杜冬灵想着,突然想到水边的那个显国殿下了。原来是他!杜冬灵微愣。又想着埙声中的绝望,似乎能想到启恒愤怒绝望之下,怒而将竹埙扔进水里的样子。 他大概不会再来了。杜冬灵心说。(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赵禹城 吴王封锁陈休和启恒的联系,陈休无可奈何。[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又过几天,来了两个送请帖的美人。那张请帖是一张巴掌大的金箔,金箔上被打着钢印,上面是‘陵水图’三字。连个地点什么都没有,陈休不明白,那两个人送完请帖之后直接走了。袁从也从未见过,邵子平邵子安也不知道。 陈休正奇怪的时候,门外来了客人。门房禀报说是吴埔派来的人,叫赵禹城。 这赵禹城是吴埔的人,二十多岁又仪表堂堂。他来探望陈休,不过是奉命试探陈休伤势,以及陈休来峪口的目的。果然他才完行礼,寒暄不过说明来意,借口关心伤势来探陈休的脉。 陈休心笑,心说不过是个衣冠楚楚的狗腿子,也不管他。 赵禹城小心翼翼地放下陈休的手,恭敬道,“公子伤势可不浅,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 陈休应付道,“被巨石砸的。”想着这赵禹城常在峪口,随意笑问道,“你可知道‘陵水图’?” 赵禹城反问,语气极慢,“公子知道?”听他语气,这‘陵水图’他一定是知道的,但是确不愿意说。 “我问你,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陈休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赵禹城装傻,“‘陵水图’这几个字倒是听三殿下提起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陈休笑,盯着他笑,笑得赵禹城的心都忐忑起来。 “公子笑什么?” 陈休拧着眉毛看着他,“我笑你不会说假话,你瞒着我干什么呢?” 赵禹城尴尬笑道,“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这个地方我是真的没去过,不敢乱说。” ‘陵水图’是个地方?陈休笑道,“那你说说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赵禹城苦笑,吞吞吐吐面露难色。这个地方恐怕不仅隐秘而且机密,陈休想着把那金箔拿出来,“我是收到了这个请帖,初来咋到不知道地方在哪,想着你该知道才对。” 赵禹城张着嘴盯着那个金箔,这才笑道,“其实公子不用担心,您收到了请帖,会有人带您去的。” 陈休好奇那是什么地方,赵禹城这才把知道的说出来。 传言峪口不远有一座奇怪的楼,名叫‘陵水图’,楼内有的是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有赌场,赌注是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金额,有交易,从珍宝到人命无一不有。关键是此楼极其隐蔽,普通人连听也没听过,有些听过的却也从没法进去,就是进去的人也没人知道这个‘陵水图’究竟在哪。 想要去陵水图唯一的办法是等着陵水图的请帖,否则就是王子皇孙也不能进去。得到请帖的人选拔极其严格,至今还没听说有陵水图请不到的人。 陈休低头想着,勾着嘴角看着赵禹城突然一笑,“你是说在陵水图无论多大的官都能见到是吗?” 赵禹城道,“大概是,吴国的几个王子还有三个将军甚至几个家族,都接到过陵水图的请帖。” 都知道里面有什么人了,还说自己不知道。陈休想着,又笑道,“陵水图里难道连吴王也能见到?” 赵禹城失口连笑几声,“公子说笑了。公子太爱开玩笑了,流水图要是能带走吴王那就太了不得了。” 这话说完,门外一声响动。有人!陈休心道。他能和赵禹城说的话会怕谁听?却听又传来袁从的声音,“宋娘,你去哪?” 那宋娘也不答话,头也不回的快步去了。怎么不理人?袁从暗道,挠挠头,进了门,才看见屋内除了陈休还有一人。 “怎么回事?”陈休问他。 袁从干笑,“小爷。宋娘为昨天的事感到抱歉,特意来请罪的。结果才进院子,突然就走了,喊也喊不回来。” “多半是见我在这,不好进来?”赵禹城笑,起身拱手,“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退了。” 陈休也不留,让阿三送他出去。 陈休再看袁从,“那个宋娘是怎么回事?” “我可不知道,就是来请罪的,接过才进来,转身就走了。”袁从愣,“吴国的三殿下怎么会想着让人来看望小爷你?你们认识?” “从现在开始不会有几个是因为认识我才来的了。那个吴埔无非是试探我来峪口的目的,他是心虚什么吧。”陈休道,又看着袁从,“你今天在我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怎么了?” “我要进宫一躺。邵子平说的也有道理,启恒被软禁在宫里,世间长了恐怕憋坏了。”陈休道。 “您上次不是说没事吗?”袁从奇怪。 “上次不是邵家那两兄弟在吗?”陈休笑,“你记住,这两个反复无常,背叛谁、什么时候背叛都是不一定的,得防着他们。” 夜,三更。吴王宫来来往往的士兵没有发现悄无声息混进去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四更鼓响时,那个人影又离开了王宫。 春天刚开始的时候,那些草木迟缓的抽出绿芽,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枝叶噌噌窜出来。整个花园是一片茂盛的花草灌木,连水塘里的睡莲都开始展叶了。 慢慢的开始聒噪,白天还好,太阳落山之后虫蛙夜鸣,吵得人不得安生。杜冬灵手里握着那个竹埙。她已经仔细把它擦干了。她也睡不着,或许是虫蛙太吵闹,或许是它还以一份希望。 又是二更了。每夜二更时候的埙声消失好几天了,从小珠把这个竹埙捡回来的那天开始,吹埙的人就消失了。她第一次听到那埙声的时候,那埙声和她内心的思念产生的共鸣让她震撼。 杜冬灵不为他担心。王宫说小不小,说大也并不算大,后宫虽然闭塞,却也不至于什么消息也听不到,这几天宫内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有什么事。杜冬灵想着突然一笑,小珠在一旁整理床铺。 突然,隐约之间的埙声传来,杜冬灵一愣。她很意外,怎么又回来了? 小珠也是一愣,“他不是把埙扔了吗?” 杜冬灵沉浸在喜悦中,没听见小珠的话。埙声很平静,之前的恐惧、绝望、暴躁都没了。杜冬灵轻笑,想着有些犹豫,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的拿起竹埙,应和远处的埙声,突然又停了下来,懊恼自己的轻浮。 “小姐,您怎么了?”小珠见她把竹埙拿起又放下问道。 杜冬灵回过神来,突然一笑,“我想睡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陵水图 中夜,陈休睡的浅,隐隐听见门开声。[] 声音虽然轻,却没有鬼鬼祟祟的感觉,这些是什么人?陈休惊醒,猛一睁开眼就要起身,突然清醒,这些人来路不明,不该贸然出手,想着只是睁开眼,半坐在床上。就见眼前四把长剑已经抵在陈休心口,长剑末端的四人都是青衣蒙面。 “你们是什么人!”陈休喝道。不见这四人制止,更不见外面有人进来。陈休微愣,这些人有恃无恐,看来外面早已‘清理’完了。 陈休打量四人轻笑,慢慢谨慎的举起手,“你们是陵水图的人?” 一人点头,“是。我们奉命来接公子。” 陈休低头指指剑尖,冷笑,“你们就是这么来‘请’人的?” 四人相互看一眼,也不收剑,“还请公子配合。” 陈休心说,这么肆无忌惮的闯进来,胆子也太大了,正想着突然其中一人袖子一挥,陈休当即晕了过去。 迷‘药对陈休的作用不大,不过片刻陈休便醒了。陈休闭着眼睛,感觉眼前蒙了一层黑布。大概是在轿子里,感觉微微有些颠晃。手向两边摸,只觉得熟悉,原来就是他那个轮椅。 四门已闭,他们绝不可能出城,必然还在峪口城内。可峪口的宵禁极严,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街上走,胆子也是太大。而且这‘陵水图’若是在城外或许难找,可是就在这峪口城内,这么些达官贵族怎么就找不到呢?难道‘陵水图’在地下? 陈休想不明白,再有片刻,轿子停下,这是到了地方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有人撩开轿子,道,“公子请。” 陈休本来还想要不要继续装晕,可他们怎么知道陈休已经清醒了? 陈休笑,解开黑带,才看这是个大而重的木轿子,四处连个窗子也没有,眼前也是个木门。这是个移动的小隔间,或者说是个移动的棺材。 陈休推着轮椅下了轿子,就看四处灯火辉煌,人竟然不算少,也算得上热闹。这‘陵水图’是个四层的围楼,中间一口天井,可是却看不到天,看来果然在地下。天井中有四面一块石壁,石壁不相接,中间围着个论场,此时论场中正聚着一群人。 陈休好奇,推着轮椅过去,到了近处拨开来往的人才看那四面石壁上竟都悬着牌幌。牌幌上写着字,最上一排是金色的,次一排是红色的,下一排是青的。 陈休有心看一看金字牌幌,可坐在轮椅上起不了身,够不到它。心道没事装什么瘸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您这是要看牌幌还是看辩论?”一人道。 什么辩论?陈休这才向石壁内瞅,就看场中三个矮案,呈‘兀’字排放,首位已经坐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嘴唇干裂,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右侧坐着个十三四岁的瘦俏少年,左侧案子空着,周围围着七八个人。 “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那人打量陈休,会意笑道,“您是第一次来?这是陵水图的论场。” 说是论场却不见有人说话,倒是周围人时不时耳语几句。陈休更是好奇,“他们这是在辩论什么?” 那人笑,又把这场闹剧一一讲来。 三天前,这书生说什么,世人俗气什么都能入口,而他们吃的东西必须精细干净,否则不能入口。说什么鱼肉腥,唯有腮边一点‘鱼腮肉’能吃。于是这个小少年就窜了出来,拦住这书生,说要跟他也能吃糠,又问他敢不敢在去论场去论。 这陵水图论场的规矩是只要上了论场,必须胜负分了才能又,除非有一方认输,否则不能离开。谁知道这小少年一上了论场,却一句话不说,就是有人送饭送菜的时候一下打翻那书生的饭菜。书生生气,小少年笑他,“你该不会偷偷躲起来吃东西吧?” 这书生说不得动不得躲不得,就这么都三天了。 这小子!再看那小少年蹲在案上笑眯眯看着那书生。 “吃饭睡觉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这书生跟这死撑什么?”陈休笑问。 那人也笑,“这不是他要死撑。他说了,他们师门规矩。他们吃的东西都得是十三四岁的干净漂亮的女娃子亲自种、亲自收、又亲自做的,连浇菜的水要用什么潼山化的雪水。昨天他已经喝了普通井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肯吃糠。” “还有这规矩?定着规矩的别是个疯子。”陈休笑。 那人一愣,“你可别这么说,定规矩的可是凤仪先生,三殿下的师父。” 陈休更奇怪了,“这吴……三殿下从哪找来这么个疯子当师父?” 那人笑,“这王子的师父哪是自己选的,这是吴王安排的。据说,十几年前吴王微服出巡,在峪口城门就看远远来了一老一小两个人。小的骑在一头驴上,老的走在地上还扶着个白旗,旗上二字――卖骨。” 陈休问,“怎么小的骑驴,老的反而走路?” 那人笑,“是啊,吴王当时就是这么问的,让人喊住这一老一小。就看那老的人神气清明,倒是那小的病怏怏怯生生的。老的就是这个山仪先生了。王上看他不同寻常,就问他‘卖骨’是什么意思。你猜山仪先生说什么?山仪先生就这么轻轻一施礼,慢悠悠的说‘我这卖的是人骨’。吴王就问卖的是谁的人骨,山仪先生说‘我的’。吴王又问他卖多少银子,山仪先生就说‘银子傻气,但求畅游余、沧二江,当个余、沧二江的疏浚船工令’。你说这不要银子要个小船是什么说法?吴王还真就把他留下了,说他志气大,让他当了三殿下的老师。” 他可不要小船,余水沧水经过吴国、显国、卫国以及南方的三川国,沧水和余水的船工令则能来向吴王要官职,他这是要助吴王一统四国,又愿意功成身退的意思。陈休暗惊,吴王将这样一个人安排给吴埔当老师,这立他当世子的意思不是一目了然吗? 陈休笑,指着那场中七八个站着的人问,“那这些是干什么的?” 那人笑,“有人争论,就得有人看住了别打起来,陵水图的论场里就叫做‘任和’。其实就是劝架的,不管是谁好歹会给陵水图一点面子。” “那怎么会有七个呢?” “你说剩下的啊?那些是送饭的,这论场的规矩就是进去就不许出来了,除非出个结果。”那人说着笑,“不知道那书生还能坚持几天。” 进去还就不许出来?陈休笑,这个有意思,若是就这么僵持下去,这里面岂不要挤满了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诡辩 陈休一笑,推着轮椅进了‘论场’。(.无弹窗广告)跟陈休说话的那人本来就是乐呵在外围看戏,见陈休竟然要进去,想拉住他,竟都没拉住。 陈休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刑一刀。” 陈休打量刑一刀。黑色长衫配着一条夹白的腰带,眉间含笑,笑意中带着几分寒意,左手小指少了一截,右手握着一把铁尺,看来这铁尺就是他的武器了。 刑一刀也在打量陈休,“你是进来干嘛的?” “我?”陈休笑,“我是听说这里有人吃糠,特意进来看的清楚些。” 刑一刀笑。那书生听了这话,涨红了脸望着陈休,“我宋图之受师命听师教,就是饿死也绝不吃这腌臜的东西!” 这宋图之喉咙干涸,说话倒是掷地有声。不过也真是蠢的不行,哪有什么干净的东西,说起来什么粮食不是从土里长出来的? 陈休笑,“你师傅是谁?” “家师正是山仪先生。”宋图之道。 陈休冲刑一刀笑,仿佛要和刑一刀说话,却突然一扭头瞪着宋图之,喝道,“宋图之,你们跃龙教来吴国什么目的!” 宋图之突然一吓,“什么跃龙教?谁是跃龙教的?” 陈休突然发问,宋图之脱口而答,恐怕不是假话。不过这么神神叨叨的竟然不是跃龙教的?陈休一笑,“看来这山仪先生是想跟跃龙教抢生意了。” 宋图之怒,“我等做学问、修本身的人怎么会跟这种教派有关系!” 刑一刀看看两人,眯着眼一笑,“你这么一说他们这师门和跃龙教还真像。[]” 宋图之气的耳根通红,却说不出话来。陈休和这个刑一刀这么一来一去,说不定能把宋图之活活气死。 “你不是吴国人。”陈休问。 “显国人。”刑一刀道。 “为什么来峪口?” “少年志气闯荡江湖。” 陈休笑,“吴、显两国正在交战,你不怕别人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你看我像奸细吗?” “像。像奸细的人像,不像奸细的更像。”陈休笑,想着又道,“我帮你让他认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刑一刀笑,“行啊。反正我在这里也待的烦了。” 宋图之泥古不化,刑一刀早就没了乐趣,不过自己认输又太丢人。陈休既然有办法让宋图之认输,他何乐而不为,至于回答一个问题无非是知道和不知道、想说与不想说,他可没有一定会说真话的自觉。不过他不知道,其实陈休也没有他一定会说真话的期望。 陈休心说那个山仪先生十几年前来的吴国,这个宋图之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岁,算起来十几岁就开始跟着这个神棍吃什么干净的东西了。不过说是让他心甘情愿吃糠,那就是不能逼迫不能欺骗,想着问宋图之,“知道燕泥龟吗?” 宋图之睁开眼,“知道。师父说他老而不尊,修心而不重行,又与俗人同吃同住。” 好在他修心而不重行,不然连云寨也没法待了!陈休又道,“那你们师父是怎么说韦无妄的?” “韦师叔胸中有才,为人谨慎。”宋图之道。 “师叔?”陈休心中暗转,这个山仪先生果然和韦无妄有关。陈休眼睛一抬,“韦无妄可是显人,吴王竟然不怕你们通敌?” 宋图之答的也快,“我们专心学术修身,无心政治。” 陈休心笑,无心政事何必去给吴埔当老师。陈休心中盘算,想着又道,“虽然我不大看得上韦无妄,但韦无妄说过‘人源于淫溢之事,生于污秽之中,张于蚕食他物’,我还是比较认同的。”当然这话韦无妄没说过。 是知道宋图之一脸听过了的意思,“说的很对。就是应为人生而肮脏,所以才不能继续吃肮脏的东西。” 陈休一愣,这么反着劝是不行了。想着一笑,又道,“那什么东西能吃?” “物之精华。”宋图之道。 “糠就不算物精华?”陈休道,宋图之不答,陈休又道,“米你总吃吧?” 宋图之默认。 “所以你们吃米而不吃糠?”陈休笑,笑中有几分嘲弄。 “你什么意思?”宋图之疑道。 陈休勾起嘴角,“你们这么修习,现在有什么进展?” 宋图之想着,摇头。 陈休心中喜,面上也笑,“你们要的是取万物之精华,这点没有错,可是你错选的东西。取了糟粕弃了精华,与自己设想南辕北辙,若是能有成效这才怪了。” 宋图之嗤之以鼻,“难道米是糟粕,糠反而是精华?” “正是如此。”陈休不管他,笑问,“我问你几个问题。谷是什么?” “物之种子。” “物为什么要有种子?” “当然是为了繁殖。不然春生秋死,岂不是毫无意义。” 陈休笑,“我再问你,米是什么?” “谷之心。” “糠是什么?” “谷之皮。” “米能发芽吗?” “不能。” “那谷壳能发芽吗?” “当然也不能。” 陈休笑,“既然米和糠都是种子的一部分,又都不能单独繁殖,为什么米是精华,而糠就是‘糟粕’?” 宋图之也愣了,半晌道,“谷皮的存在只是用来保护‘谷心’。” 陈休再问,“你们修身是觉得天地干净,而人生而肮脏。我再问你,你们取的‘精华’取的是天地之精华,还是人的精华?” “当然是天地之精华。”宋图之道。 “说得好!”陈休笑,又咄咄逼近,“可天在上,地在下,天地裹腹世人,像是谷皮保护‘谷心’。那天地就是谷壳,人是你说的‘谷心’。你要取天地精华,为什么弃了谷壳,反而去取‘谷心’?” 刑一刀也看着陈休有点愣,他这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再看宋图之,他饿的晕了,此时更绕不过来。 陈休笑,端过一叠细糠递给宋图之,“你要是不信,那就自己试一试。反正这么僵持下去你最多几天也是饿死,不如死之前试一试,看看究竟是米好还是糠好。” 宋图之看看陈休,眼睛眨着,竟真舀了半勺放进嘴里。有什么区别?谁知道呢?其余人等看得愣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金睛马 几人出了论场,陈休也是得意。(.棉、花‘糖’小‘说’) 却见一人取下石壁下悬着的青色牌幌,惊而喜,“竟然到了一匹金睛马!” 刑一刀眼睛微颤,心中有事,再看陈休,道,“你要问的是什么,现在快问。” 陈休想着一笑,“我想问刚才那个人明天在哪里睡觉。这样的话你现在应该去跟着他了。” 刑一刀一愣,陈休这是想借他去跟踪那个宋图之,想着又笑,“行。谁让有言在先。”说着果然跟着宋图之。宋图之要走,他也跟去,又托付陵水图的人把他们两个送到同一个地方。 陈休去看那牌幌,看着不大明白,喊来一人,“请教一下,这些牌幌是什么意思?” “这牌幌就是今天会有的交易。上面金色字的牌幌写的是地名,涉及到的交易大多会伤到人命,所以机密;中间写着红字的标明的是人,基本都是大宗的交易。这种青色的字的牌幌都直接把交易的东西写上去。” “原来是这样。”陈休喃喃道,再看着四处,隐约有一种熟悉之感,“再问一下,金睛马的交易在哪里?” 那人微愣,打量陈休和他的轮椅,转而又笑,“你拿着写着金睛马的牌幌,去南面楼门,就会有人带你过去。” 陈休知道他笑什么,不过是看他腿‘瘸了’,也不挑破,告了声谢,取了牌幌向南去。 向南进了楼,南楼一楼有七八个大小不同的厅堂,有人指引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大厅。此厅不大,厅上连带陈休一共才十个人。上面一个方桌,桌上四张金箔,上方一人唱牌,旁边一人记录,底下八人分列两旁坐下。 陈休才进去,却是暗惊,却见一个身形干瘦、眼炯如炬的人,竟是吴埔。吴埔也看到陈休了,自然也是微惊。 记录的人见下方八人齐了,向唱牌人一颔首,就听唱牌人唱道,“此次交易,‘金睛马’。底价五万两!” 这交易先付钱再看马,因为有陵水图做保,也不会有弄虚作假的。 陈休一惊,一来惊于这价格,而来惊于世上竟真有金睛马。 传言两百前曾有西部族人送给武帝十六匹宝马,这些马的的耳朵都长着金色的毛,连眼瞳也泛着金光,武帝将宝马赐给显初十六个英勇不凡的人。之后天下大乱,武帝起兵进攻击隆城,由于军中有人背叛,全军大败。武帝率残余三百骑兵杀出重围,又被随后而来的追兵逼至金睛山的亡灵道上。亡灵道阴森恐怖,其他战马感到恐惧,四散而逃,只有这十六匹马毫无惧色,十六个人护送武帝回到安全之处,武帝这才能卷土重来,一统天下。其中十人在后来征战中战死,那十匹马竟也投沧水而死。之后天下太平之后,剩下六个人都已封侯拜将,那六匹马却突然挣脱马缰离开。武帝下令不许追捕、阻拦,六匹马一路向北,越过两界山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武帝在信陵登基,大封天下,想起这十六匹马,特意赐名金睛。 此后就走传言,说这金睛马不仅是天下良驹,又及其忠义,能与主人共生死,又说金睛马北去的时候曾遇到一个贼人跳上马背想逃跑,结果被金睛马摔死在雁回山的‘落马道’。可金睛马名声虽大,两百年来真正见过的却寥寥无几,以至于陈休以为这金睛马只是传闻中出现,没想到这里竟然有,难怪这些人疯了一样。 唱牌人一喊,台下顿时议论声起。 那唱牌人又道,“众位都知道金睛择主,不肯为大奸大恶之人驱使,众位如果做过什么心中有愧,可自行离去。” 金睛马虽然传奇,可人心难测,要说一匹马能辨别人的善恶恐怕没几个人信。况且就是大奸大恶的人,现在离开岂不是自己承认了。陈休苦笑,再看众人议论纷纷,笑的居多,估计都是这么想的。 唱牌人见没有人离开也是笑,“诸位既然留下,现在可以叫价了。” 众人正跃跃欲试,突然门外跑来一人和那唱牌的人说了几句,唱牌人连连点头,又喊道,“大家静一静!刚才主人说了,此马只赠不卖。” 底下又是一片议论。 “请静一静。”唱牌人笑,“主人说了,金睛马性情刚烈,常人恐怕不能降伏,唯英雄堪配。因此主人设了一个小局,请各位一试。”说着取出一根竹筷,又道,“哪位能将竹筷在十步外插进石壁中的,堪得此马。” 众人微愣,竹筷之脆怎么能插进石壁中?这要怎么样的内力和腕力?一时没人动,陈休更不想出这个头。 就看吴埔面露喜色,喊道,“我来试一试!”说着接过竹筷,退了十步。 这吴埔自幼练的就是梅花镖,这样一手倒也容易,十步之外嗖的一声,果然就看竹筷镶在石壁上,众人叫好。 这样的腕力、内力若不是使贯飞镖暗器的人如何能有?陈休暗自皱眉,这陵水图想干什么? 陈休正要走,刚才传话的人跑来,拱手问道,“敢问可是陈休公子?” 陈休笑道,“你都找来了,还问是不是?” 那人也还一句,“既然是就是了,你还平白多这么一句。” 陈休一怔,这人嘴上不肯饶人,想着一笑,“我是陈休,你们找我什么事?” “主人请您。” “陵水图的主人?”陈休微愣。 那人一笑,抓到话头,“你猜到不是也问了?” 陈休笑,他正想去看一看这陵水图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跟着那人离开,到了天井内来了四人,抬着陈休飞上了四楼。原来这陵水图楼层之间连个梯子都没有,若是不通功夫的人恐怕连二楼都没法上去。 四楼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向前去,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檀香。到了一处,那人道,“主人正在等您。”说着全部离开。 陈休微愣,心中撺掇这陵水图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想着推开门。 门内正对着的是一张山河脉络图,一张矮桌,矮桌上一个九龙铜制香炉,香炉中氤氲烟起,下方左右两个团蒲。左边坐着个绝色女子,女子抬手,请陈休入坐。 果然是他们,难怪陈休总觉得这神神秘秘的陵水图有三分奇货园的影子。 眼前的绝色女子是梅洛。(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吴国 这样一个‘陵水图’若非巨大的人力、财力难以运营,那石壁上最下层的青牌幌代表的交易竟然是举世罕见的金睛马。(.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梅洛他们早有准备,并且一直在准备。卫国、吴国他们悄无声息的做了这么多,可是至今江湖中除了‘梅洛娘子’这个花名,还没有听说过他们这股势力,他们隐藏的这样好,一旦发力将会是一种怎么的局面?陈休仿佛可以遇见他们大旗一举,天下响应的局面了。那个‘不问’果然深不可测。 陈休尚有疑问,“奇货园屠杀之事是吴埔做的吗?” “下令的是他。”梅洛语气笃定。 “你们已经确定了,为什么不杀了他?”陈休问。 梅洛笑,“他会死在他该死的时候,死在他该死的地方。” 吴埔有用,这个陈休想到了,但是梅洛这样一笑,却让陈休有几分害怕。 “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请你杀一个人。”梅洛道。 陈休微愣,只是为了杀人,为何还要挑杀手?陈休想着还是问了,“什么人?” “赵禹城。”梅洛道。 他?他不过是吴埔手下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杀他何用?陈休不解。 梅洛又道,“你可知吴国并不是由吴王一人掌控?” “听过一点,都说什么吴国是‘一孙、二子、三将、四家’。”陈休道。 梅洛道,“所谓‘一孙’指的就是那个王长孙‘吴瀛’,‘二子’指的是吴王的三子吴埔和四子吴尤,吴姓宗家势力就是这三人掌控。还有‘三将’掌握着吴国兵力,有右军上将军杜展,中军上将军‘沈如’,不过沈如上次宫变沈如已被赐死灭族,中军现在已归吴王掌控,那次宫变说起来最大的受益人是吴王。原来的左上将军楚亦兵围信陵时,被苏令偷袭杀了,撤退时全靠军中一个小旗牌官‘裴元’指挥,才没有全军覆没。此后大小数次战役,裴元带领左军杀出显国,保全左军,在军中有实实在在的威信,后被吴王封为左上将军。还有‘庄、桂、孙、叶’四家,家家在吴国都是世代为官,势力盘根错节,全都不容小看。吴国就是由这些势力支撑起来。吴王不仅没有解决的意思,而且在故意维持这个平衡,不会让任何一个部分独大。” 陈休也知道一点,“那个叶家我听说过。叶家在吴国做了两百年的官,枝大叶大,吴王已经无法动摇了。这些势力相互之间也在争斗,吴王正是利用这一点。” 梅洛道,“他们之间争斗无非是为了利益,可是利益无非是钱和权,现在吴国已经被分光了,一时又没有向外扩张的能力,各个势力再想扩大,只能联合几大家推到另一个,然后把那一家分了吃了。” “可是吴王不愿意。吴王想维持这样的状况,想靠向外扩张解决。” 梅洛道,“不,他更想把势力收归自己手里。可吴国已经这样,注定无药可救,就是吴王百般算计,这吴国最终必定毁于内斗。” 陈休不禁笑道,“他都七十岁了,还斗什么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梅洛道,“所以他在寻找,培养一个和他一样能几方制衡的人。” 陈休一愣,“你该不会说他想培养赵禹城吧?他有这胸怀把吴国送给外姓人?还是说这个赵禹城是他私生子?” 梅洛笑,“他心中选定的是吴埔。” “那和赵禹城有什么关系?赵禹城虽然是吴埔的人,但总不会死了一个赵禹城,吴埔就废了吧。” 梅洛摇头,“赵禹城若是不死,连杜展的军权也要被吴王控制了。” “杜展不是已经被吴王控制了吗?”陈休明知故问。 梅洛道,“现在不算控制,而是相互忌惮。杜展不敢妄动,不过是因为一个杜冬灵,吴王要给杜冬灵赐婚。” “赐给赵禹城?!”陈休惊,“你们怎么会知道?” 梅洛笑,“你别问我们怎么知道。你只要知道赵禹城若是不死,吴国军队就要有三分之二彻底掌控在吴王手里了。” “为什么一定是我去动手?”陈休笑。 梅洛盯着陈休的眼睛,语气也慢了,“因为他需要死于一场意外。” “你们知道!”陈休惊。 陈休想着,“我可以去,不过即便赵禹城死了,吴王无非换一个人赐婚就成,你们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所以这就需要时机。” “什么时机?” “吴王会先将收杜冬灵当义女,杜冬灵按公主礼节出嫁,按礼要在小潼山设坛卜求吉日。时机就在卜求之时。”梅洛道,“吴国除了吴埔,没人希望这件事发生,他们都知道这样意味着宗室一方独大。他们想反对,但是需要一个理由。” 陈休明白了,“赵禹城在吴王赐婚时死于意外就是他们需要的‘理由’。” 陈休语气很冷,他看着梅洛,突然有一种完全被利用的感觉。这是个指令,不是‘帮忙’。陈铭或者说昆吾,他要做什么,无论怎样陈休都愿意帮他。可是陈休有一种感觉,一种无比陌生的感觉。为了达到目的而去杀一个和这件事关系并不大的赵禹城,而放过和此事密切相关又沾满陈国人血的吴埔,这样的事原来的陈国世子是不会做的。 陈休有些疑惑,他想问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可是他知道梅洛什么都不会说。他们知道他的所有秘密,而他对他们全无了解,唯一的联系只是那个已经变得不认得的‘大哥’。 陵水图的灯火熄灭了,里面的人被送回。陈休再醒来的时候也被放在公子府门前,他没有进去。天色渐渐白,有仆人开门,一见陈休突然大惊,“公子,您什么时候起的?” 陈休这才恍然,天已经亮了。陈休没法告诉他们,他一晚上都没睡,几个人把他抬进去。陈休倒在床上睡过去。 一觉睡到了正午。直到邵子平把他喊醒。 邵子安道,“吴王给杜冬灵赐婚了,赐给了赵禹城!说等六月初八,在下潼山设坛求吉日,是吴王亲自主持。整个峪口都炸了锅了!” 陈休一睁眼,也不多吃惊。在小潼山设坛求吉日,这是王孙才有的。吴王想做给什么人看,可是却有人想用这个封住吴王自己的嘴。要是设坛祈天的时候赵禹城突然死了,这岂不是说上天不同意! 袁从从外进来,喜道,“小爷,今天有人给那个吴埔送去一匹马,您猜猜是什么!” 陈休还没醒,全身没有力气,干笑道,“是什么?” “金睛马!全城的人都过去围着看,我挤进去看了,好一匹威风凛凛的宝马,那眼睛真的金色的!”袁从笑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赐婚 一纸诏书送往军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杜展得知当即大怒。吴王! 吴王为了得到杜展的支持,以杜冬灵的安危相要挟。杜展爱妻早死,独留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百般疼爱。吴国以潼山为尊,杜展就指着潼山发誓效忠吴王,但要他不许再打杜冬灵任何主意。可是吴王怎会突然赐婚?冬灵是怎么想的,她愿意吗? 传旨之人不知所以谄媚笑道,“吴王以公主的礼节为杜小姐赐婚,这可是大喜事啊。” 杜展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冬灵和她母亲性情相似,若是她并不乐意,恐怕…… 杜展来不及多想,传旨之人已经开始宣旨。吴王让杜展即刻回峪口。吴王倒是了解杜展。 杜展此时已经是满心的愤怒、疑惑以及担忧。那传旨之人不识好歹,紧着说好话,夸道,“杜小姐也算好福气,那赵禹城可真算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还偏偏文采武功都好,算是个完人了。” 赵禹城。峪口几个家族没有听说过这人。杜展接过旨来,冰冷冷道,“那个赵禹城是什么身份官职?” 那人笑,“要说官职肯定比不上大将军了,可是这人人品武功都是没得说的,就凭他才华,但有机会必定一鸣惊人,现在又得三殿下看重,出头是早晚之事。” 吴埔的人。杜展一愣,吴王这是准备立吴埔为世子了吗? “张得!”杜展喝道,“把这位大人请出去休息!” 张得跑进来,微愣。他跟着杜展久了,知道杜展在强忍着怒气。这是怎么了?张得上下打量,道,“大人,请。[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杜展忍者怒气,半晌长呼一口气。冬灵性子和她母亲像,不肯受人胁迫,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峪口,吴王宫 刑一刀已经把宋图之的下落告诉了陈休,陈休又安排阿二去盯着。 夜,陈休再次潜入了吴王宫。吴王以为陈休双腿健全,因此未对陈休设下这层防备。 陈休悄无声息的进了启恒的房间,启恒并未多吃惊。陈休第一次在这里出现的时候,启恒确实大惊,惊异与陈休竟然能站起来,更惊异与他能避过侍卫进出王宫。但随后喜压过了惊。 启恒一把抓住陈休,“陈休,你得帮我。我不能前功尽弃!” 启恒盯着陈休,眼睛一晃,突然疯笑,“你连皇宫都能进来,杀了赵禹城不是什么难事吧。” 陈休一愣,有一个要杀赵禹城的,“为了杜冬灵?” 启恒点头。 陈国没有这样严禁的区分,所谓后宫他们这些子侄辈是可以出入的,所以想着启恒和杜冬灵同在吴王宫中,想来早晚会见面。陈休望着启恒问,“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杜冬灵,还是为了杜展的兵权?” “有什么区别吗?至少她是真心喜欢我的。”启恒笑着,将这一个月来的事告诉了陈休。 “杜冬灵已经把一颗心挂在我身上,你们不是说杜展效忠吴王是担心杜冬灵吗?杜展总不会让杜冬灵的心死吧。”启恒笑中待了几分得意。 “你疯了!”陈休愣,一把推开启恒。 启恒惊,瞪着陈休,“我疯了怎么样?没有兵力拿什么跟吴王斗!”启恒喝道,“杜冬灵本来已经被我操控了,可是凭空跳出来一个赵禹城,完全打破了我的计划!陈休,你要帮我。” “帮你?”陈休冷笑,退了几步离开这王宫。启恒说话的样子太过癫狂,眼中流露的贪婪无法隐藏。这是怎么了?先是陈铭,再是启恒。一个像是死了,一个又是疯了。 梅洛要他杀了赵禹城,启恒也让他杀了赵禹城。这个赵禹城还以为得了吴埔器重,却不知富贵窝又是阎王窟。出了王宫,陈休已经冷静下来。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杜展手里的兵力都不能落入吴王的手里。可是就是杀了赵禹城也于事无补,后面需要做的事才是关键,好在峪口想阻止这件事的人并不少。 陈休正要回去,却见一个人影掠过墙头。宋娘?陈休本就好奇宋娘身份,想着追了上去。 那宋娘居然轻功了得,几步之后闪进僻静的巷子。前面有人等着他,陈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赵禹城! 这个宋娘难道是赵禹城安排的奸细?不像,不然她何必听见赵禹城的声音,头都不回的走了。 就听宋娘道,“赵禹城,你终于躲不掉了,这次没有逃,是不想放过当将军女婿?”声音冰冷,没了平日的娇柔妩媚反而填了几分嘲弄。 “你究竟想怎么样?”赵禹城道。 “我想怎么样?你不是说你的命都是我的吗?你现在为什么不把命交给我?” “你不要过分。” “赵禹城!”宋娘冷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日之后你若是肯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开,我或许会饶了你。” 赵禹城沉默。 “你不肯了?你不是来找真爱了吗?你跟那个杜冬灵连面也没见过吧?”宋娘冷笑。 “你杀不了我,我已经在两条街外埋伏好了人。你杀了我,自己也逃不掉。”赵禹城道。 “那正好,正好同生共死。”宋娘剑指赵禹城。 赵禹城一愣,回头,眼睛在剑尖打晃。 宋娘突然一笑,“跟你这种贱命死在一起太不值得。你放心,我不会毁了你的‘前程’。不过你记住,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像一个幽灵一样缠着你,只要你稍不留神,这把剑随时会把你的狼心狗肺挖出来!”宋娘冷笑,收了剑离开。 赵禹城却后颈一凉。 原来是个负心汉,陈休心道。这宋娘这一招也是毒辣,保管这个赵禹城睡觉都睡不好,时间长了还不把他逼疯。 宋娘又回公子府,直奔陈休房门。陈休一愣。袁从不在门外!想着明白了,这宋娘想出去,必定要让袁从睡死。 陈休惊。跟上几步,抢入门内,果然见袁从正躺在他房门没的地上,身上竟然还盖了件衣服。屋里弥漫一丝迷’香的气味。陈休一愣,突然向袁从出手,想去喊醒袁从,却看宋娘纵身拦过。 宋娘待看清是陈休,收了手势冷笑,“原来是公子回来了?”又打量陈休,“你放心,你的事我没兴趣,至于你这双腿是好是坏跟我没关系,不过我的事你也不要插手。” “你究竟是什么人?”陈休也收了势,挪了几步坐回轮椅上。 宋娘笑,“咱们相互都有秘密,互相不问不是更好吗?” 陈休一笑,任由宋娘扶着袁从出去。袁从在门外晕了,又被宋娘扶进房内,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呢。以后不能让他来守门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述情思 又三日,马到峪口。[.超多好看小说]杜展进宫,宫人先请杜展在偏殿等候,杜冬灵也被安排在那里。吴王有意让他二人先见面。 小珠在偏殿外候着,眼睛红彤彤的一下跪到地上,“将军,您去劝劝小姐吧,她已经几天都不说话了。” 杜展更急,皱着眉头也不再问,推门进去。 杜展心急如焚,杜冬灵悲伤难言。 偏殿的门被推开时,杜冬灵动了动,待到听见那急促而又因为心痛犹豫不前的脚步声时突然站了起来。“父亲。”杜冬灵凄泠泠施了个礼,顿时痛哭不已。 杜展扶她坐下,见她如此也说不出话来。他在回来的路上本来还寄希望于杜冬灵愿意嫁,或者至少不这样抵触这样抗拒。吴王已经下旨,恐怕旨意难收,思虑万千,望着杜冬灵无奈试探道,“据说赵禹城也是相貌堂堂,文武皆通,或许……” “父亲,您不是说绝不强迫冬灵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吗?冬灵不想嫁他。”杜冬灵道,声音很轻,态度却异常坚定。她心里有了一个人,不自主的将手中的竹埙攥的更紧了。 杜展微惊,惊诧于杜冬灵坚决强硬的态度,心知她意已决,“你有想嫁的人了?” 杜冬灵微愣,心扑通扑通跳的更快,“父亲!你说什么呢,我只是……” 杜展僵硬的笑道,“只是什么?” 杜冬灵羞红了脸,“我不想现在嫁人,吴王就这么把我赐给那个赵禹城,好像我不是个人,而只是个东西一样。那个赵禹城,我不认得、没见过,他就算再好我也不喜欢。” 杜展愣住,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女儿果然继承了她母亲的性子。常人难以理解杜展之心,他从妻子逝世,这个女儿便是他的一切,他怎肯让她受一点委屈,想着眉头轻声道,“冬灵不想嫁就不嫁,等到冬灵想嫁了,父亲就再给你找一个良婿。” “冬灵……冬灵……”杜冬灵急道,突然又停住,话在舌下,却羞于说出来,粉嘟嘟的小脸都憋红了,想着颤巍巍的把手中的竹埙放在心口。 杜展眉头微皱,再看清那竹埙上赫然一个填了朱砂的‘恒’字,瞬间如天雷轰顶! 启恒!杜展再看杜冬灵的神色,她陷进去多深了?若是她真心实意的爱上启恒该怎么办?谁都可以,唯独启恒是绝不能再商量,难怪吴王如此急迫给冬灵赐婚。杜展想着那个小殿下,突然目露凶光。吴王宫中规矩极严,冬灵双目失明,只不过是待在后宫,他们又怎会遇见?这个竹埙又是怎么落到杜冬灵手里! 杜展眼睛一闭一张已经冷静下来,望着杜冬灵轻声道,“冬灵,你想明白,他……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杜冬灵红着脸也红着眼睛,仿佛夜色又至,幽幽埙声,思绪已到青云之上,杜冬灵轻轻念道,“不知相思苦,不忆相思语,不思人间事,不问离人泪。” 杜展一怔!抬眼望着杜冬灵,“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杜冬灵惊醒,不顾羞愤终于咬牙道,“这冬灵自己的心思。” 杜展眼露疑光,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可他是显的殿下,现在穷途末路,就算一朝复仇,之后也是三宫六院。他能只爱你一辈子吗?” “我可以只爱他一辈子。”杜冬灵想着,只是想想也觉得脸上滚烫,说出来更是万万不敢。 但单就这沉默,杜展已经明白他这个女儿的心意了。 殿外宫人喊道,“杜将军,王上在书房,召你去见。” 杜展起身,想着又摸摸杜冬灵的脑袋,“你先休息吧。” 吴王是已经在等杜展了,不过他却对杜冬灵的事半字不提,只问杜展军中情况,仿佛这只是一次述职。 述职之后吴王便让杜展退下,杜展心中暗惊到门口,想着扭头又上前几步。 “王上,关于小女的婚事,我想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王上草率给小女赐婚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吴王正是逼着杜展,让他先提出来。 “王上可曾想过或许臣并不同意?” 吴王笑,老皱的皮肤堆积在脸上,眼睛浑浊已经看不清了,“将军心中另有良婿人选?” “臣不敢。”杜展道。 吴王又没了话。杜展仍不愿离开,抬头上看,吴王正低头批阅奏章,仿佛杜展已经退下了一样。 杜展心一横,抬头望向吴王,“王上可还记得,冬灵进宫时我曾说过,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她是堂堂大将军的女儿,谁敢让她受委屈?况且我又收她做义女,以公主礼节为她择婿。”吴王道。 吴王是打定主意装糊涂了,杜展冷冷道,“禀王上,小女并不愿意嫁给赵禹城,还请王上收回成命!” 吴王停笔,将奏折合上,盯着杜展,“杜将军愿意交出兵权?” “你?”杜展惊,一抬头盯着吴王。原来吴王在这里等着他,以吴王的秉性,他交出兵权之后,恐怕也没有长命在这世上,他军中心腹也会被吴王一一除去。 吴王冷笑,“将军不愿交出兵权,都说一言九鼎,我又怎么愿意将话收回?” “王上是必要我这兵权了?”杜展寒声道。 “左军唯有将军能领,我要你军权何用?” 杜展冷笑,“既然王上无意于让臣交出兵权,敢问王上想要什么?” 吴王一叹,“我无意兵权,可我要将权,我希望吴国的将军能一心为吴国,我年岁已老,还想为子孙后代留个不倒的吴国。” “我也已过而立,膝下一个独女,也不想她生不如死。”杜展道。 吴王声音一冷,“将军心里也是这么想?这可真是天下父母之心了,不过生不如死总还活着。杜将军以为如何?” 杜展盯着吴王,对冬灵来说生死和启恒哪个重要?吴王以杜冬灵性命要挟,杜展听明白了。杜展眼中寒意重,想着一拜退下。 到了殿下,想着心中一恨,喝道,“让小珠随我回府!”(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准备 一个粗嗓门的大汉闯进公子府,两边人拦着却拦不住,急着喊道,“你是什么人?说出个名字,我给你通传就是了。” 大汉喝道,“这不用你们管,都滚开。陈休!陈休!你出来!我找到个东西给你。” 这是冯虎。陈休一愣,冯虎这时候来干什么? 陈休出来,禀退两边,“你怎么来了?” 冯虎大咧咧一坐,打量四处骂道,“我哪知道我怎么来了,还不是耿小多说有东西让我送过来。妈的,没听说一个亡了国的公子还有自己的公子府的!” “什么东西?”陈休好奇。 “我那知道,有人送到连云寨的,耿小多打开一看就让我给你送来。”冯虎抱怨。 陈休接过冯虎递来的布包,一边打开一边问,“耿小多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啊,太上湖事多,他都快忙散架了。你说这二爷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陈休顾不上回答,他已经愣住了。 这布包里是一张羊皮,上面是用血写成的入教誓约。而写誓约的人竟然是吴埔,入的那个教还是该死的跃龙教。这如果是真的,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原来这吴国三殿下竟然加入一个无脑的邪’教。原来这韦无妄不但控制了显国,或许还控制了下一个吴王。 陈休大笑,“你什么时候回去,替我谢谢耿小多。有这东西,峪口上下得疯了!”陈休把羊皮收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冯虎冷哼,“你要谢就自己去连云寨谢,我还有事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要不是顺路经过峪口,也不会是我给你送来。妈的,当我跑腿的了!” 陈休微愣,“怎么,连云寨有什么不顺心的?谁敢惹咱冯爷?” “还不是那个张跋!嚣张的很,我可不愿意呆在连云寨听他支摆!”冯虎骂道。 陈休笑,“你怎么不教训他?” “我……”冯虎怒,紧握着拳头不说话。 原来是打不过,陈休坏笑,“张跋怎么去连云寨了?” 冯虎冷哼一声,“还不是那个齐醉亭,说在太上湖有事办,现在太上湖瘟疫难控制。耿小多这个混蛋就把他们留在太上湖了,还说什么齐醉亭跟他有救命之恩!什么混账的救命之恩,那帮小禾山的兔崽子还不是跟着他们了,明摆着的是拿米喂鸡别人吃蛋!” 陈休一怔,齐醉亭怎么跑到连云寨去了? 将军府 杜展让人把小珠带回府。小珠不知何事,她因为照看小姐,向来不曾得过杜展一句重言,以为不过是问问小姐状况。 才到厅内,却见杜展僵直的背对她站着,一句话不说,椅子上横着一把重剑。 这是怎么了?小珠想着盈盈一拜,“将军。” 杜展睁开眼,一转身连着剑鞘劈向小珠,“说!启恒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为他传信!” 小珠哪能受的住他这样一下,骨头仿佛碎了,又疼又吓得,眼泪直流,再看杜展黑着脸,眼中闪着寒光,连连告饶,“将军,小珠不敢,小珠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狗胆包天!”杜展冷喝,“冬灵眼睛是盲的,人又在后宫之中,如果不是你往来送信传递消息,启恒如何能和冬灵相识?他的竹埙又怎会落到冬灵手中!” 杜展狠的咬牙,把剑鞘蜕了,重剑指着小珠。这把剑不知在战场上斩下多少人的头颅,剑身闪着寒光,小珠惊吓,连呼饶命,“将军!小珠不敢!将军饶命!” 小珠跪求着将那天花园巧遇以及后来二更的埙声一点一点说了。 “将军,小珠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背叛小姐。”小珠哭道。 偶遇?杜展不信巧合,怒气化成无尽的杀气。不过杀心不是对小珠,而是启恒。好一个男儿,好一个殿下,竟用这样的心机、这样的算计对付一个双目失明的杜冬灵!杜展长呼,怒将重剑摔在地上,颓然坐下。 少年男女将爱情看的比生命更重,那杜冬灵一副‘非君不嫁’的意思,又怎么劝得了。杜展长叹,“冬灵啊冬灵,你一双眼睛虽然盲了,可自幼却心思聪慧,却怎么偏偏不懂启恒这样险恶的心思。吴王怎么可能让冬灵嫁给启恒?若是要嫁,恐怕是命不久矣。可如果是强让冬灵嫁给赵禹城,冬灵更该是生不如死。俞君,冬灵的性子为何这样像你呢?”杜展苦叹,想不出个结果。 也不知多久,小珠已经吓得失了魂、哭的岔了气,跪坐在地。就听杜展突然道,“你回去吧。”小珠惊而喜,喜而怕,幸免于死,连退着出去。 门开而复合,杜展暴露在阳光下,又慢慢回归于黑暗中。杜展抬着眼睛向外望,只能尽可能的向后拖延,再想其他办法了。 峪口,公子府 眼看六月了,白天已经有些热,晚上倒是凉快些。陈休坐在院中,盯着天上看。星辰密布,陈休手向东南指,正点在两颗明亮的星之间,陈休不住怔住。这是天门星,东方七宿的角宿,曾经陈铭只给他看的。 “天上还有门?”陈休故意搅闹。 陈铭呵斥他,“我是说星官,什么天上的门!” 陈锦也在一边笑,“这小子知道你说的是星官名,你别听他胡扯。” 陈休傻笑,“三哥你别这么看得起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天上的星星我就知道北辰星最亮、知道北斗星像个勺,可从来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更别说什么天上的门、天上的窗户了。” 陈锦骂他,“你长着一双眼睛从来不往天上看?” 陈休闹着笑,“唉?上次我摔了,是谁说我长了双眼睛只看天不看地的?” 陈休和陈锦闹了起来,最后还是陈铭让他们停下了。 “那两颗星星像是天上的门,太阳从那里出去,一定也会从那里回去。”…… 夜深了,突然一声轻呼,陈休从回忆中惊醒。 阿大道,“小爷,您让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放心,一模一样根本没人看得出来。” 陈休点头,让阿大回去,又向南看,突然想起齐醉亭,怎么也得想办法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不受三牲 吴国极为注重婚嫁礼节,公主外嫁和王子娶正妻都要经过这样的祭神问吉日的正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区别在于王子乐班七班,公主乐班五班。 五月下旬,小潼山祭坛开始修葺。六月十日,吴王降旨令吴瀛清扫金坛。六月十三日,由杜展请石板,刻祝杜冬灵生辰。六月十四日,牲畜、祭器准备完毕。六月十五,小潼山设金坛,由赵禹城请命、拜坛。 高两丈四尺三分的潼山神像立于金坛正中,四方设东西南北四方山神牌位,供器、祭品、乐部准备完毕。上搭由五色缎子制成的神幄,前摆列着玉、帛、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下排有乐部五班,排列整齐,肃穆壮观。 辰时,小潼山金坛金钟响三声,赵禹城由公主仪仗引着步行至金坛。钟声止而鼓乐声起,大典正式开始。 金坛四角悬着天灯,山神像前一个青铜大鼎,鼎中手腕粗细的大碗香,两边盘香,前面一个长石台,石台上祭祀三牲,再前面一个桌子,桌上一个小炉,炉子里是潼山的山土。烟云缥缈,赵禹城虔诚三拜,请香。 祭坛肃穆,祭坛之下观礼的人也寂静。赵禹城点香要拜,忽然手中细香断裂。赵禹城一愣,一旁祭祀之人连忙再递上香。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赵禹城忐忑,点香再拜,这一拜突然间青铜鼎中的碗香齐齐断裂! 赵禹城一惊,一下起身,连退数步,难道这举头三尺之上真有神明?赵禹城手中香的也散了一地。. 鼓乐长令也是惊愕不已,鼓乐之人纷纷停下来,面面相觑。香断,不吉。这还要不要继续?祭祀长不敢做主,向吴雍请令。 鼓乐一停,金坛下面的众人也是大惊,场面一片混乱。怎么回事?观礼的人皆是惶恐,但祭祀肃穆,又不敢交头接耳。人群前,唯有陈休微微勾起嘴角。 杜展心中竟有几分欣喜,若是请吉日不成,这个婚事自然是遥遥无期。天意如此,吴王还能有什么话说。 吴雍拧眉,怒喝道,“祭长在何处!” 过不多时祭长赶过来。吴雍更怒,“刚才是怎么回事,让他们继续奏乐。找人赶紧把上面的断香换了。” “三殿下,这……这昨天检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谁能想到这天柱碗香能……”祭长难为,“这一时半会,没处找去啊。” 吴雍皱眉,‘公主’出嫁,按理是该有他观礼,可是杜冬灵算是哪门子的公主,况且这赵禹城是吴埔的人。吴雍本就心中不满,又出现这样的情况,眼睛骤然一瞪,“香断了就不请香,让赵禹城继续,开始祭三牲。告诉他们,无论发生什么鼓乐不许停!” “可是这香……” “香怎么了?”吴雍盯着那祭长,他虎目一瞪,祭长哪还敢说话,连连答喏下去。 鼓乐再起,再祭三牲。赵禹城忐忑不安,谨慎将覆盖在三牲上面的红绸才揭开,突然轰的一声,放三牲的石台竟然塌了。 先断碗香,再塌祭台,这是大大的不吉啊!场面瞬间失去控制,肃穆的祭坛再无法维持,众人交头接耳频频望着赵禹城。 潼山山神不肯受他香火,不肯受他‘三牲’,这是天意不许他娶‘公主’! 突然之间,北方神风吹来,神帷掀起,幡杆皆断,原本晴天朗日,骤然间乌云聚来。 众人乱了,有些人已经跪地而拜。山神显灵。 陈休看着四方来云也是大惊。操风纵雨陈休没有这个本事,不过是仗着知道土木的生长之道,才能施展这些小把戏。况且这和开山动地脉还不同,木头石头不过是死的,怎么也惊动了天道?是他上次开山被‘天道’盯上了,还是这祭坛不容他这把戏?若是如此,再继续接下来的事,他岂不是又要引来天雷? 陈休哪知道这小潼山祭潼山山神是仿照上古时候对祖神长皇祭礼,自从长皇陨落,千万年来人间界大多已经忘记,中原之内唯有这吴国峪口流传下来一点仪式。长皇祭礼,怎能让陈休捣乱? 陈休心惊,不敢再妄动。 突然之间,四方的神风也骤然停住,赫然一卷卷轴从天而降,落在金坛正中。 众人也已经看到,跪拜长呼,“山神降旨,天神降旨!” 祭祀长令心惊,上前捡起,打开来读。卷轴写着,‘神女命尊,当配天下之至尊’。 这一句话仿佛五雷轰顶,赵禹城已然死了。他经营算计又是一场空,本以为即将平步青云,结果又是晴天霹雳! 吴雍一愣,这样情况该如何收场?再听底下更是议论纷纷。 一人道,“这神女说的难道是杜冬灵?” 一人道,“正该是啊。神女命尊,赵禹城不堪匹配,所以才会有种种怪像。” 一人道,“那这天下至尊,说的正是天子。” 一人摇头,“信陵现在的小天子,那是谋权篡位而来,不是‘至尊’反是‘至贼’。” “这么说来,这‘至尊’说的该是峪口的殿下了?” 一人道,“该是这样,该是这样。殿下已经及冠,应当娶一正妻以绵延后代。” 杜展心中不安,有人在捣鬼。他不知道是谁,但一定和启恒有关。这样一来势必会激怒吴王,冬灵可怎么办? 祭坛发生如此之事,众人跪地而拜,向吴雍请旨终止祭礼,回王宫向吴王请旨。 大队人马返回峪口。吴王坐朝,启恒临朝。 百官祭拜,上说祭坛发生之事。吴王心疑,此事真是神意还是人为?启恒心笑,果然,果然,陈休虽然没杀了赵禹城,可是结果是一样的。 祭礼长令拜道,“潼山山神之意如此,请王上撤回杜冬灵的赐婚。” 吴王皱眉,“既然是神意,那就把旨意撤去。至于‘天下之至尊’。”吴王沉思,又道,“至尊当是天子,可殿下现在尚未继位,恐怕……潼山是天下山川之源,当为尊。” 启恒心中一颤。杜展眼中一动,“敢问王上有何见解?” 吴王道,“若说天下至尊当为天子,可如今称孤道寡之人不过是个傀儡小童。若说至尊,当为西北百山之祖百川之源。”又道,“传令,封杜冬灵为潼山神女,当为最妥!” 众人大多都知道吴王心思,纷纷拜道,“王上英明。” 启恒干瞪着眼睛。(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意料之外 殿外宫人唱道,“陈休公子求见!” 陈休殿门开,陈休上前,“参见吴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陈休略一施礼,因为腿伤不便,所以不用屈膝下跪,这也算是陈休坚持坐在轮椅上的原因之一。 陈休道,“陈休求见是有一个东西交给王上。” 内侍下殿取过陈休手中卷轴,微微展开呈给吴王。 这就是耿小多让冯虎送来的,上面写着的名单都是那个山仪先生的门徒,这可是一份大礼。 吴王一惊,取过卷轴,再向后看,越看越惊。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名是什么意思,可这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知多少人名涉,粗略一看朝堂之上就有好几个。最重要的是卷轴右上赫然写着:吴埔。吴王顿时神经绷紧,“这是什么?” “人名。还用问吗?”陈休笑,“请吴王将这些人缉拿。” “什么罪名?” 陈休略一施礼,“王上可知道江湖新兴起的跃龙教?这些人就是峪口的跃龙教众,王上若是再不有所行动,峪口就要被跃龙教侵蚀了!” 跃龙教进来兴风作浪,众官员大多都有耳闻,此时听见跃龙教众在峪口纷纷。. 杜展一愣,“陈休公子,此时事关重大,你可要小心说话!” 陈休笑,“杜将军,您曾领兵去‘援救’陈国,应该知道陈国的城墙有多厚。您觉得这样的陈国,韦无妄为什么能几个月之间就攻下?”陈休冷笑,“靠的就是以这样悄无声息的渗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上若是不信大可一问。” 吴埔就在殿上,此时惊的一身冷汗。怎么回事?陈休真的会有这个名单?这份名单明明是秘密送去信陵的。不过送去信陵必定走的是太上湖,送信的人也不是那么听韦无妄的话,这份名单落到连云寨手中就不稀奇了。 吴王在思虑陈休说这话的真假,“你怎会有这个名单?” 来源自然是不能说的,况且陈休也说不明白。 吴王心中疑问,陈休大概猜到。陈休笑,“王上若是不信我的话,请来名单上的几个人一问便知。况且不是还有就在这大殿之上的人吗?”说着笑眯眯地望向吴埔,“三殿下,山仪先生现在在哪里?” 吴埔鼻头一抖,定着眼睛望向陈休,“此时和山仪先生有什么关系?” “上前来说话。”吴王道。 吴埔怒在脸上,又表现几分委屈,“父王,陈休所言不过是道听途说,此时绝对子虚乌有,山仪先生是父王亲自给儿臣选的先生,怎会有问题?” 吴雍心惊又疑心,“父王,把山仪先生请来不就行了?” 吴王依旧沉默,他在观察吴埔反应。 “父王!这随意一分名单能说明什么?难道这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就是我也有问题!” “还有入教的血誓呢?”陈休笑。 吴埔心中一颤,一扭头瞪着陈休,眼神中露出凶狠的杀意。陈休知道几分?吴王信了几分?提前起事胜算有几分?吴埔心中盘算,目光闪烁。先下手为强,此时若是要赌,恐怕就要死在这大殿之上! 至于入教的血誓陈休当然没有,他不过是听那个疯子跟他说过而已。 吴埔这瞬间微小的动作已经落入吴王眼中。吴王怔住,疑心又重几分。是真的?!知子莫若父。吴埔惊于算计,若是毫无关系他不会这么心慌急乱。 吴王将卷轴扔到内侍脸上,强压怒火,“来人!先将吴埔拿下,去请山仪先生前来问话!”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没若子,吴王起了杀心!殿外带刀侍卫冲进来就要拿下吴埔,吴埔眼睛一抬,几步大纵,虎手探去,竟要锁住吴王喉咙! 吴王虽老,也是疆场中历练过的,反应还在,见吴埔犯上,闪身躲过,却看吴埔冲启恒去了。 不过瞬间,两边侍卫倒地,吴埔已然劫持启恒。 这吴埔见吴王信了,想挟持启恒出逃。逃吧,陈休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吴埔到现在也没注意道吴瀛一直没有出现。 吴王怒,“吴埔!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吴埔冷笑,“儿臣知罪!不过父王该知道儿臣手劲,最好让其余人等退下!”眼睛一瞪再看着朝中众人,“事情败露,成事就在今天了!” 再看百官之中突然目露凶光,名单已经在吴王手中,总归是暴露不如拼一拼!有人刀杀大臣,有人抢过陈休。刀架在陈休脖子上,陈休却是心笑,正愁你们不带着我呢。 杜展出手护住吴王等人,吴埔挟持启恒,两方对峙。 骤然宫中大乱,吴埔挟持启恒出宫。退到宫门,山仪等人已经得到消息,有些默默逃出峪口,有些聚集到宫门和吴埔会和。 陈休喊道,“吴王你们到底是父子,放他离开峪口就是了!再说你们逼近了恐怕伤了我们性命,我也就算了,还有殿下在他手里呢。” 杜展已经明白了。陈休不是这种放虎归山之人,他也发现了吴瀛不在。“王上,陈休公子说的有理。”杜展禀道。 吴王微愣,打量杜展。 吴埔挟持启恒陈休退出峪口,两百人回身策马要逃。 已经离开峪口,之后会活着的人就只有陈休和启恒。陈休可以行动了。 连望坡 “三叔,哪里去?” 吴瀛伏兵埋伏在这等着他们呢。不等他们聚齐怎么好出手呢? “吴瀛!”吴埔气的咬牙,“你在诸军面前敢不顾启恒的生死?” 陈休心笑,就在这等着你呢。陈休向启恒示意,启恒会意点头。瞬间捆住启恒的绳索断了,放在陈休头上的刀也断了,启恒踹开押着他的小兵,一下拉过一边马上的陈休,两人共骑一匹马去,策马向吴瀛阵前。 事出突然,吴埔要追,却看启恒陈休已到几丈开外。 “放箭!”吴埔当即喝令。 箭雨落下,皆断于半空。 众人惊。山仪先生愣,以刀划手,以血抹箭。开弓来,三支血箭追去。 陈休闻着血味回头,心道不好!这个山仪先生竟也知道破解他的办法! 血箭追来,正是在意料之外。(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雪恨、报仇 血箭追来,陈休被射下马。[.超多好看小说] 陈休小腿划伤,说来伤势小,可陈休却只觉得仿佛心肺都要炸裂。腿骨像是一寸一寸的断了,像是从万毒山大梦崖时出来一样。陈休腿痛心痛,蜷缩在地惨叫不绝。 启恒大惊,回头勒马,却看身后吴埔等人已经追来,启恒一愣,心中一横,夹马而逃。 “杀了他!”吴埔道,再看启恒已经到了吴瀛阵前,追不上了。 “不。他不能杀。”山仪勒止,“去找根藤蔓把他捆上,找不到就用血浸泡绳子,注意不要让血干了!” 陈休吃痛,眼中模糊,慢慢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眼睛合上昏死过去。 吴瀛率骑兵上前,高喊,“三叔,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投降吧!” “我投降?恐怕会先死在你的刀下!”吴埔冷笑,“大侄子,你该不会说你带着骑兵在这是等着给我送行吧?” “三叔,现在的情况,我若想杀你还用和你商量吗?你是叛逆,作为人质的殿下也已经安全。至于那个陈休……”吴瀛冷笑,“那个陈休的死活,三叔觉得我会在乎??” 吴埔冷笑,“那就要看一看了,看看我死之前能不能拉着你垫背。咱们叔侄如果能死在一起也算缘分!” 吴瀛拽着马缰,笑,“三叔,侄子是晚辈,愿意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明日巳时之前,你只要让他们放下武器,我必定向王上求情,或许能绕你们不死。” “饶我们不死?”吴埔狂笑,策马向西,这个地方已经被他们的人包围了。 “现在如何是好?” “突围。”山仪道。 “怎么突围?西北都是山,山道必定已经被封锁,南下要过余水,东面有吴瀛的骑兵,我们向哪里突围?” 山仪却不乱,“你放心,有那个陈休,我有办法让吴瀛那些人睁着眼看着我们离开。” 峪口西城外。 草丛掩藏着绊马绳。远处马蹄飞奔,马身上驮着的是赵禹城。 峪口之事已经暴露,他已经成了吴埔的弃子。赵禹城正在懊恼,懊恼这吴国莫名其妙的祭礼,懊恼那潼山的山神。他饱读文武之书,一心要立功建业却怎知好不容易做了陈国先锋,结果陈国灭了国。之后一路逃窜,被贼人坑骗,丢了一身武功,而今好不容易在峪口被吴埔看中,有了出头之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出头之日没了,说不定还要惹来杀身之祸。如今吴国是呆不下去了,他打算去卫国。 突然藏在草丛里的绊马绳一紧,飞奔的马一声嘶叫倒在地上,噗通一声,赵禹城也被甩飞。 赵禹城再回过神来已经趴在地上,脑袋被摔得有些发懵,一定神只见眼前一双绣着七瓣梅花的鞋子。赵禹城不用抬头了,他知道上面必定有一柄细剑指着他,剑主人那双极具魅惑的眼睛也必定正讪笑的望着他。 “赵禹城,你这次要跪着求谁?”宋娘笑道,有几分玩弄几分戏虐,几分厌恶还有几分报仇雪恨的快感,宋娘盯着赵禹城,不屑笑道,“或许你可以试着求求我,或许我能大发慈悲念在旧情的份上,放过你也说不定?” 赵禹城一愣,眼中左右晃动。他没有再想宋娘说话的真假,他再想怎么活着,想着唯有旧日情义。“我记得我们两个也从马背上摔下来过,那次我护着你,结果自己遍体鳞伤,你还偷偷瞒着你爹来照顾我。你还记不记得?” 赵禹城的手段宋娘早也见识过了,此刻又怎会再上当?宋娘望着赵禹城,眼神似乎柔和了半分,柔声叹道,“是啊,怎么能忘记呢?我照顾了你整整一个月,觉得你为了我才这个样子。你是第一个为了我这么不顾生死的男人,那时候我感动极了,想着这辈子非你不嫁。” 宋娘还记着旧情,赵禹城心中欣喜,激动道,“你还记得?你还记得!”赵禹城松下一口气,“你知道,我还爱着你,我一直都没忘记你,我赵禹城对天发誓。我们一起离开吧?我们再继续浪迹江湖。” 宋娘抬眼望着赵禹城,温柔的神情早已没了,换上几分厌恶的戏谑,泠然一笑,“赵禹城,我是没忘记你,不然也不会找到峪口来。我本来记性就好。所以我没忘记你把我送给别人以换自己生路的样子,我找你就是想看着你走投无路的狗样子,现在我已经看到了。至于你还爱着我?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宋娘冷笑,一剑尖挑开赵禹城外衣,“你看,你身上身上不是还穿着祭服吗?再过几天就该是吴国的驸马爷了!” 赵禹城一愣,苦笑,“你知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爱你的。那个杜冬灵是吴埔硬塞给我的,我不喜欢她,也没见过她,她还是个瞎子!你信我,我们一起离开,我会用我的一生呵护你,在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赵禹城的眼光里似乎含着情义,语气似乎是极为不情愿。不过也只是似乎而已,假的永远不会成为真的。况且谁会一直被骗?赵禹城骗人的手法她早已经一清二楚了,宋娘冷笑,“瞎了的那个应该是我,不然也不会看上你。”宋娘眼中寒光一闪,剑向前送。赵禹城大惊,翻身抵抗,可他内力尽失,所谓武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如何能对抗宋娘。他才起身,又被宋娘踹到一旁。 “你刚才不是还对我海誓山盟呢?”宋娘冷笑,更是厌恶,“你活不了了,吴王不会放过你。我以前说过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所以杀你这种事我自己来好了。” 宋娘笑,细剑一送,赵禹城喉咙被刺穿,血喷而出。 小潼山 陈休有些意识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陈休慢慢睁开眼,腿略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眼前一张老人脸,满头白发褶皱都叠到了一起,可精神气还在,一身深蓝的长衫。这是山仪。 “没想到三殿下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山仪望着陈休笑道。 混账,你他妈才是吴埔的儿子!陈休心道,想着突然一惊,他说的三殿下不是吴埔,而是陈琼!陈王的三弟,他陈休的爹! 陈休瞬间清醒,喉咙里急促地挤出枯涩声音来,“你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魔意 陈休醒来,却被有藤蔓绑在树上,十步之内只有他和山仪。[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在下的名字小公子不会知道。”山仪道。 “那你想说什么?”陈休道。这山仪先生和韦无妄有说不清的关系,听他说话又和父亲有些渊源。 “在下想带公子离开。” “带我离开?”陈休冷笑,“现在你们想必是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吧?我看你是想让我带你走。” “小公子说的不错,我们现在确实寸步难行,不过小公子现在恐怕也没有办法离开。最后也只能陪着我们死了。” 陈休眉头轻跳。先不说他自己有伤在身,况且还被捆着。就是铁链陈休也有办法,可偏偏是带青的藤蔓。这事蹊跷的很,先看看他想耍什么把戏。陈休笑,“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你想干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咱们也好商量商量。” “小公子已经猜出来了,希望公子帮我们离开。”山仪看着陈休,“在下希望小公子能在西北开出一个山道来。” 看来他们真的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竟然能异想天开到让陈休帮他们。陈休想着,眼睛一闭,“要帮你们也行。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山仪笑,默许。 “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陈国人。” “什么身份?” 山仪笑,“十几年前是陈国出使北戎的使臣,陪同北戎皇子箜西回国。(.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北戎皇子不是死了吗?北戎还认定是陈国害的,以至于杀了当时在北戎的父亲,之后两国还打了好几年的仗。陈休一愣,箜西之死有诈!这个‘山仪’必定知道真像。陈休盯着山仪,“你为什么不把事情都说了?” 山仪笑,“也好。省的小公子一点一点的问。” 十八年前,陈国和北戎停战,两国交好,因此北戎皇帝派皇子箜西出使陈国,陈王也让三王子出使北戎。之后陈王送箜西回国,我是陪同的使臣之一。到了两界山,听人说山上有一头两丈高的熊怪,箜西心性起,要去山上猎熊。当时大北营就在附近,我们去找了十几个将士陪同。将士们都很新奇,到了山上,果然发现巨大的熊脚印,再追去,竟然真的看到那头大熊,整整有三四个人高。将士们武艺高强,又无所畏惧,向熊射箭。熊受了重伤,我们心喜追过去,却不料天降大雪,我们被困在山上。等到雪停已经是三天之后,此次出来是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也不见了。谁知三天之后,我们又意外发现熊的踪迹,我们跟着巨熊,经过了一片粉红色雪的山坡。当时我们不知道那雪有毒,一路过去才发现众人身上都像是火烧一样。可是那头熊却没事?我们想或许熊血能解这毒,于是跟着熊过去。那头熊被我们逼进了山洞,已经重伤,我们的箭也用尽了。于是他们拔出断刀,进了山洞。我们在山洞里还发现了一副白骨,箜西也死在那里。 “死在熊的手里?”陈休心惊,“韦无妄就在那群人里面。” 山仪笑,“是,不过那时候他不叫韦无妄。我们后来全都改了名,四处躲了起来。” 躲?不见得,恐怕是四处潜伏,准备伺机而动。陈休冷笑。“如果我没猜错,在那山洞里你们还还发现了一个玉简。后来有一个人偷走了那个玉简,于是你们追到了连云寨,一直到勾结连云寨的陆久杀了曲家满门!” “你猜的不错。” 陈休笑,“可惜你们还是没有得到曲家的玉简。后来你们得知高渠有玉简,所以韦无妄挑起皇帝进攻陈国,可惜他没找到。” 山仪默认。 陈休笑,“你既然在峪口,恐怕这附近也该有一片玉简才对。” 山仪望着陈休笑,“你果然聪明。” “聪明?没有你们聪明。”陈休冷笑,“所以你和韦无妄分散在吴、显两国,是为了找到余下的玉简。那这么说来,信陵也该有一片了?” 山仪点头。 陈休笑,“你们还真是废物,这么些年都没有找到。” “天下大乱,正是玉简出世之时。现在找到它也不晚,现在不是就找到一个持简人吗?”山仪望着陈休笑道。 陈休冷笑,“所以你和韦无妄就是通过跃龙教联络?” 山仪点头,“是。” “不是!”陈休冷笑,“你和韦无妄从来不是合作,不过是各自割据一方,找同一个东西,不过却是为了不同的目的!” 山仪一愣,望着陈休,转而又笑,“小公子何以这么说?” “何以这么说?你在吴国同时挑动吴王假装救援陈国,实则为的是和韦无妄一样的目的。吴国趁显退兵之时再次拿下高渠,你们也找不到玉简,认定是宫中人藏起来了,所以在随后显兵卷土重来时,你们又带走了陈国宫中千人!出了城,才发现韦无妄大兵在后追来,你们不愿这片玉简被韦无妄得到,于是杀了陈王宫中所有的人!”陈休越说越激动,他本来还没想到这些,此时才恍然大悟,将一切联系起来。 山仪愣,眼中一狠,冷笑道,“是又怎么样?” 陈休猛然起身,眼中透着杀意,似乎要用眼神把山仪撕开,“是的话,你总得偿命啊!”陈休喝道。 这声音已经撕裂,似乎不是陈休的声音。 从陈休醒来的时候,他的耳边就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说‘杀了他,杀了他’。刚刚山仪承认下令杀了陈王宫人的瞬间,这个声音也骤然大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我若成魔,天道又能奈我何!” 陈休仿佛丧失了意识,心中怒火起,杀意也重了。天上密布乌云,昏暗一片,马嘶刀鸣,大风走石。陈休狰狞的盯着山仪,骤然藤蔓断裂,天上隐隐雷鸣。 山仪惊愣,起身退走,“陈休你不敢!杀了我,你自己也将魂飞魄散!” 陈休就要向前扑去,突然腿骨一软跌倒下去,原来他的腿骨是断的,如何能站得起来? 这一跌倒,陈休又昏睡过去。若不是这突然昏倒,恐怕人间界此时已经落进地狱之中! 四方飞沙走石,狂雷在头顶轰鸣,众人惊吓,不知如何是好。 “先生!这是……他不肯配合?怎么办?杀了他?”吴埔喊道。 “不。杀不了,也不能杀。”山仪这才缓过神来,“去拿长盒来!”山仪喝道。 过不多时一人抱来一个小箱子,山仪打开,从血囊里取出四根八寸长的铁钉。四根铁钉钉进陈休四肢,渐渐天上雷鸣隐去,云雾消散。 “现在怎么办?” “往南。”山仪道。余水宽而险,没有船必定过不去。可也不一定没船。(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逃 陵水图 “陈休没有按照计划杀了赵禹城?”梅洛一愣。(.) 蒙面人禀道,“是。吴埔勾结跃龙教众谋逆,现在被吴瀛包围,就在西南方向。他如此一来,岂不是打乱了不问先生的计划?” 梅洛惊。陈休怎么和吴瀛搅合在一起去了?“我们连陈休不一定听话都没想到,这计划也不算什么天衣无缝的。”梅洛皱眉。“陈休现在人在哪里?” “在吴埔手中。” 在吴埔手中?梅洛眼睛一抬,从架子中抽出一卷地图,打开来看。东……西方……北方……南方……梅洛指着地图默念,突然手移到余水上。“去找两个人。邵子平和邵子安。” “是。” 峪口城外,夜。 寂静夜空,突然鸟惊兽走,杀声连连。(.$>>>棉、花‘糖’小‘說’)吴瀛惊醒,披上外袍从帐内窜出,“怎么回事?” 来人禀道,“回王长孙!西方发现叛逆意图突围,现已被拦住!” “就知道他们不肯死守。”吴瀛阴笑,“多少人?” “太黑,看不清。但总该有一两百人。” 是试探?还是真要逃?不论是哪个,都是拿鸡蛋碰石头,吴瀛冷笑,“你下去吧。” “他们有意突围,难道还不去擒拿?”那人微愣。 “说好一天就是一天,你们把‘笼子’看好了,别让她们逃出去就行。况且吴埔诡计多端,现在贸然过去,恐怕他们有诈!”吴瀛笑。西边大瑶山山道陡峭,就是让他们走,他们能向哪去? “那陈休公子……”来人道,再看吴瀛神色,又改口道,“是殿下说要救出陈休公子。” 吴瀛冷笑,“陈国已灭,哪还来的姓陈的公子?你下去吧,有事立刻来报!” “是。”那人退下。 夜到三更。 帐外一人喊道,“禀!叛贼向北突围,已被拦住!”一刻之后,接连有人来禀,“叛贼再向西突围!”再有一刻,“叛贼向南突围!” 五更未至,吴埔等人竟然突围将近十余次,却都是以失败结局。损兵折将,几次下来,不知道还剩几人。 东方微亮。 “禀!叛贼又向西突围!”来人道。 吴瀛冷笑,困兽之斗!“他们还剩多少人?” “已经损失大半。” “好!”吴瀛大笑起身,“通知诸将,随我去看一看我的好叔叔!” 骑兵一百,阵列向前。吴瀛横刀立马,还未站稳就看远处冲来二十几个人。有伤有残。他们这不是要争个鱼死网破,他们就是来自杀的! 没有吴埔!夜里没人认出,天亮之后还如何隐藏?吴瀛惊,再不留余地,刀向前点,两边骑兵杀出。那些不过是疲惫伤残之人,不过片刻已经死在当场,从峪口跟着吴埔出来的都是绝对的忠心。 吴瀛怒,关键是陈休也不见了!难道是陈休相助?过不多时,有人来报,“南边发现情况。” 吴瀛率众前去。南边草丛中血淋淋一片,还有杂乱的马毛。中计!吴瀛心道。 原来昨夜吴埔等人已经趁着不断突围的时候向南逃了。至于南边的余水……山仪让人杀了二十战马,连夜取下整张的皮做皮囊,马蹄处吹气扎进做成皮囊正好渡江。 吴瀛气极,令道,“追!”(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两不相欠 “长皇!长皇!”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喊,陈休惊醒。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陈休皱眉,慢慢睁开眼,只觉的阳光刺眼,原来他正躺在皮筏上。因为时间紧迫,三个马皮扎在一起,一个皮筏上挤了四个人。陈休半条胳膊搭在水下,旁边有两个人在两边划水,还有山仪坐在陈休身边。 山仪那张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又在陈休面前,陈休想动,才发现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四肢刺骨的疼。这老东西还真狠!陈休暗骂。 “你想说什么?”山仪笑。 陈休却觉得他笑的阴惨惨的。“这是余水?”陈休笑,晃动着胳膊轻拍皮筏,“这东西不错,你倒是真能想出来。” 人老成精,山仪看着陈休就知道他心里没憋好话,也不搭理他。再想着又看着陈休,有几分语重心长,“你最好不要再动怒,否则一不留神就危险了。” “不要动怒?你们现在绑着我我就很生气。”陈休干笑,脑中却想着梦里那个自称是长皇灵魂之一的左一。在大梦崖的时候他也说过,修习道术,便是借用天道之力,而天地之力也是一种神力。一旦修习道术,情绪和思维多少都会被‘神’所控制。而人间界现存的神,显然还有用心险恶的‘恶神’。 这个山仪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他和韦无妄有莫大的牵连,却绝不是能为韦无妄所用之人。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吴埔和山仪是陈休的仇人,这是必然的了,可是他们是敌是友又不一定了。 “知道怎么对付我的还有谁?”陈休问。 “多了。”山仪道。 “吴国有几人知道?” “我怎么知道吴国所有人的情况?”山仪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吴瀛?”陈休问。 “他如果知道,你现在也不可能落在我们手里。” 吴瀛不知道?那吴瀛何必几次三番的试探?陈休想着,突然又笑自己。吴瀛若是知道何必再试探,可是这么一来还怎么找那个韦无妄派来的人?陈休看看山仪,慢慢爬起身来,“你知道多少?” “什么?” “关于玉简,你知道多少。”陈休道。 山仪一笑,“没多少,只是知道如何对付你。恰巧又知道有‘东西’想让你生气,你一但发狂,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陈休皱眉,“你说的他们指的是韦无妄?” “远的来说是韦无妄。” “那近的呢?” “近的?近的……”山仪看着陈休,故意卖了个关子,“近的,例如吴瀛。” 吴瀛?陈休愣,从他来到峪口吴瀛似乎有意无意总是想挑起他的仇恨之心。 “你的意思是吴瀛和韦无妄有关系?”陈休追问,“他们能有什么渊源?” 山仪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他如果有证据,现在落荒而逃的就是吴瀛,而不是他们了。 陈休闭上眼睛,想着昏死前山仪所说的话,慢慢地在脑海中将这一切理顺。好半天陈休睁开眼,长呼一口气,“所以,一开始那个曲尚就是你们的人。他偷玉简不是私吞,而是你们的指使?” 山仪一愣,看看陈休,这才笑着点头,“你又猜对了。” 猜对有什么用?陈休冷笑,又躺了回去,想了半天又笑,“即使你们过了余水,恐怕也逃不出吴国。” 吴埔的皮筏就在前面,回头拍了拍皮筏,“这应该也算是船,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了。你不愿意帮一帮我们?” 吴埔话里威胁的意思,无非和他在阵前跟吴瀛说的‘死前拉一个’一样。陈休笑,心中竟然无比坦然,“好啊,帮你们,我帮你们想一条好路。你们过了余水之后再向南二十里,然后向西从山路绕行,这样追兵就找不到你们。这样你们过几个月的野人生活,大概就能走出吴国了。” “你!”吴埔温怒,陈休说的路线完全行不通,莫说山中狼虫虎豹,就单单是那十万大山就能困的他们有去无回。吴埔不再理他。 陈休身上无力不能行动,嘴巴却不肯闲着,独独山仪先生有一搭没个搭的应个声。 明眼人都知道杜展效忠吴王不过是因为杜冬灵的生死全在吴王一念之间,可杜展好歹也是个大将军,手下难道没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能把杜冬灵从王宫中悄悄劫出来吗?好歹也是不再受制于人。就算他杜展是真不想和吴王为敌,以他的身份,到时候随便把杜冬灵藏在什么地方,吴王没有证据又找不到人,还能拿他怎么办? 此时已经将近岸了。 陈休想不明白,看着山仪,心说他在峪口这么些年,必定知道些什么,“杜展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杜冬灵救出来?” “杜展何曾没想过。”山仪笑。 陈休愣,杜冬灵就在皇宫怎么还救不出来?“难道是吴王给杜冬灵喂了毒?” 山仪笑,“不是毒,恰恰是解药。” “解药?” “杜冬灵小时候被一种毒蛇咬伤,是吴王给她送的解药。” “杜展是为了给杜冬灵报恩?”陈休忍不住笑,这个猜测实在太好笑了。 “可从此之后,杜冬灵就离不开这种‘解药’。宫中有个药房,是专门给杜冬灵熬药的地方。”山仪笑,想着心中发凉。天下最想吴王死的人就是杜展了,杜冬灵中了这样的怪毒跟吴王脱不了干系,可最不想他死的也是杜展,吴王若死,杜冬灵恐怕也命不久矣。 陈休不再答话,难怪杜展对吴王‘忠心耿耿’。陈休想着,突然见水下一个黑影闪过,陈休一愣,伸手去探水面。突然水下的黑影向上一窜,把陈休拖到水下。陈休惊,到了水中挣扎不得,再一看竟是邵子平。 陈休仰头就看水面乱箭落下,血水蔓延。 邵子平带着陈休浮出水面,陈休大喘着气,再看水中飘着尸体,山仪吴埔都被乱箭射死,岸边是邵子安带着二十来个弓箭手。 陈休一愣,看着邵子平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等着我?” 邵子安一笑,“昨天有人告诉我们,说想救你在这儿等着,谁知道还真等到了。” 陈休愣,“是谁?” “陵水图。”邵子平道。 是梅洛。陈休心道。 邵子安更是拉住陈休大笑,“我们这次救了你一命,这下咱们两不相欠了!” 他这一拉,碰到了陈休的伤口。 “唉!”陈休刺痛,邵子平这才看到陈休手掌上的血洞,这是铁钉留下的。 邵子安一愣,“这是什么伤?” “反正是伤就是了。正好你们来了不少人,找几个把我抬回去。”陈休苦笑把手撤回来,又摸着小腿一叹,这下腿又断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陈休抬头撇了眼邵子平,心中不禁琢磨,刚才和山仪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邵子平邵子安因为追捕逆贼有功,各有重赏。(.无弹窗广告)陈休也因为救了启恒,吴王竟亲自带御医到公子府为陈休诊治。吴瀛也在其侧,问陈休伤情。御医道,“这伤是旧伤了,恐怕是路上又遇到什么东西撞击才致使没有完全愈合的腿骨在此断裂。” 进出王宫的不是陈休,那会是谁?吴瀛心道。 “是啊。王长孙救我们的时候,只有殿下逃走了,我被山仪设下马摔了一次,后来又被马踢了,能不断就怪了。”陈休笑,眼神一瞥看到吴瀛眼中转瞬即逝的疑惑。看来山仪果然没骗他,吴瀛果然不知道他腿伤的真假。 御医给陈休固了腿,又留下药方,吴王等人浩浩荡荡的再离开公子府。袁从、阿大几个这才进来。他们都是知道陈休真正情况的。 “小爷,你的腿伤是怎么回事?”袁从问。再看他眼圈乌黑,估计也没睡好。 陈休苦笑,“估计又得一段时间才能好了。” “吴王这次来,我看不是来给小爷看病的。”阿大道。 “哦?”陈休一笑,“那你说他是来干嘛的?” “我看他是来显摆的,您没看邵家兄弟跟着他走进走出的?”阿大道。[.超多好看小说] 看当然是看到了,不过邵子平和邵子安可不是轻易能喂熟的,那两个心里永远打着自己的算盘,任谁也猜不透。至于吴王,他还没有那么无聊,他估计是怀疑了什么。再看袁从心神游走,眼睛也不时的往外看,陈休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见到院中一闪而过的宋娘。陈休想着恍然,看着袁从痴迷样子忍不住大笑。 “您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阿大不解。 袁从也回过神来。 “你说的对。我在笑袁从,你们看看他的眼睛,已经跟着外面的人走了!” 袁从脸一红,傻笑辩解,“不是,是宋娘昨天走了一直没回来,她一个女儿家,独自在外,任谁不得担心!” “看来要不是我出事你早出去找了?” “也不是,也不是!”袁从辩解。阿大阿二也看出来了,都是笑他。 “行了。你出去吧!” 袁从听了果然喜着追了出去。屋内几人又是大笑,“心都飞出去了,还在这僵着!” 陈休也笑,望着外面,心中不住揣摩,这个宋娘昨天消失是去哪了?想着几天前看到的场景,眼睛眯着,“你们谁知道赵禹城现在在哪里?” “吴王下令逮捕的人里面似乎就有他,不过好像被他逃了,现在也没找到。” 夜 一个小少年悄无声息的穿梭在小潼山旁边的柏树林中,月色朦胧中有一个带着虎头面具的黑袍人正等着他。 “陵水图的确什么,可是他们做事太过缜密,我几次潜入进去毫无收获。”刑一刀道。 “不。老大该主意了。”声音从面具中传出。 “要我做什么?“ “想办法跟着陈休。” “陈休?那个陈国公子?”刑一刀愣住,想起陈休在陵水图那场诡辩,“他是有几分聪明几分心思,可是这种时候他一个空头将军就是有再多聪明再多心思又能有什么用?” 虎面人冷笑,“他要真是空头将军怎能从吴埔手中逃出来。” “你是说这次事情不是陵水图的计划、而是陈休暗中推动的?”刑一刀愣,陈休让他跟着山仪先生的徒弟也是想打听跃龙教落脚之地,可是从那个宋图之身上根本什么也不可能查出来,况且只有这么短的时间。除了陵水图还能从哪里得到那么详细的名单? 虎面人已经离开,刑一刀也不再想,胡猫儿吩咐的事情他必定会完成。胡猫儿再向峪口奔去,才出柏树林,就听山上神庙中传出二更的鼓声,随即一阵清婉肃杀的埙声从庙中传出。 潼山神女?刑一刀一愣。他也听说了小潼山上的事,再听说吴王封杜冬灵为潼山神女时还说吴王果然老奸巨猾。吴王动手倒是快,竟然这么快把杜冬灵送到这里来了。呵!刑一刀暗笑,这将军之女又怎么样,要生要死、要去要留还不是被别人拿捏在手里?和升斗小民相比不过是决定她们生死的时候多考虑了几分利益纠葛。(。) 第一章 谁? 峪口这几天正闷热,一场大雨下来送走了闷热的盛夏。(.)已经到了八月初,陈王宫中二更时候的埙声再没有了,杜冬灵已经被送到小潼山山神庙,这埙声还吹给谁听呢? 启恒也不知道。埙声凝滞,启恒重重将竹埙放下,一双阴暗的瞥过窗外弯弯月牙,心中不禁懊恼。 “想什么呢!” 启恒一吓,回头见竟是陈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后。启恒惊,左右看着,忙将窗户关上,再上下打量陈休,“他们不是说你的腿断了吗?难道又是你装的?”启恒又疑,“不对,吴王亲自带御医去,御医总不会看错。” “你别管是不是装的事了,我这次进宫是要问你一件事。”陈休苦笑,“你知不知道这宫里的药庐有几个?” 启恒奇怪,“你找药庐做什么?” 陈休笑,“我问你,杜冬灵是不是每天吃药?” “似乎是。治她的眼睛。”启恒道,突然一怔拽着陈休,“你的意思是这药有问题?” “至少治不了眼睛。”陈休苦笑。 吴王!好狠!启恒心中暗骂,“御医处应该有,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只有御医处?”陈休凝眉。这倒怪了,御医处的那个药庐他去过,还在哪里蹲守了三天,却什么线索也没发现。如果是制备那样的东西,必定是秘密的。山仪说药庐在王宫,可是为什么没有呢?或者说那所谓的离不开的解药只是寻常的药物,根本不用遮遮掩掩。或许……吴王总不会精通医药之道,这份解药也该是别人给配制的,以吴王是个雄猜之人,那个配药的人如果活着也必定在宫中。(.)如果那人已死,也该留有一个药方。只是这王宫之大,无论是人还是药方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该怎么办? 如果是药方那会藏在何处,正殿?偏殿?寝宫?书房?陈休想着又悄无声息的离开王宫,回了他的公子府。 袁从守在门外,见陈休终于回来了,打着哈欠要回去睡觉,想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唉,小爷。刚才……” “别吞吞吐吐话说半截,什么事,说!”陈休道。 “也没什么,刚才屋里一声响,不过我进去看了,什么也没有,我想大概是风吹的。” 盛夏天热,陈休大多敞开窗户,为了不被怀疑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关上窗户。有风吹动倒是正常,可今夜风也不大,他屋子里又连一件挂着的东西也没有,是风吹动了什么发生的声响?陈休暗惊,也不动声,让袁从回去。 推门进去,似乎一切正常。陈休四处看着,慢慢走到窗边,他在那里系了一根丝线。丝线已断。 有人来过,有迷香的味道,看来是不知道陈休会离开。袁从太不谨慎,以后不能让他守门了。 陈休退几步,再到最里侧的搁架处,昆吾剑在剑托上放着,陈休仔细去看,托架动了三分。看来这人不仅来过,还翻弄着在找什么东西。搁架上其他东西也有移动过的迹象,这人没有特定目的。再看昆吾剑左侧的一个古瓷瓶。瓷瓶摆放位置也不对,原来瓶身上花鸟图案,鸟眼是对正对这昆吾剑剑尖的,此时却正冲窗户方向。会是什么人?陈休心说,再向瓶口看去,瓶口上浅薄的积灰不见了。不是吴瀛的人。 这个瓷瓶陈休特意嘱咐从不许人碰,不许人清理,因此上面有一点细细的积灰。如果有人动过这个瓷瓶,势必要伸手进去探一探瓶内,瓶口并不算细,但若是不知道的人略有粗心,必定将积灰蹭掉。 陈休特意嘱咐不许动这个瓷瓶,虽然有些故意,但如果是吴瀛的人,必定小心查看这个瓷瓶,见到瓶口有尘,必定会小心。而且不会去动其他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吴瀛的不说,而且打扫房间的人早就摸了一遍了。 陈休躺在床上长呼一口气。不是吴瀛,那盯上自己的还会是谁呢?陈休瞪着眼睛难以入眠。 天已大亮,陈休带着阿大、阿三和袁从去小潼山。想知道吴王给杜冬灵的解药究竟是什么,不如去看一看。 陈休阿三乘车,袁从架车,阿大骑马。另有两人抬着步撵在后跟着。才到峪口城门,袁从突然勒住马车。 “小爷,吴瀛在前面。”袁从道。 呵!陈休暗笑,公子府的那些泥腿子果然通知了吴瀛。陈休掀开车帘笑道,“巧!又遇到王长孙了,王长孙也是去游小潼山?” 吴瀛合上纸扇,一指天空,谦恭一笑,“正是,不能辜负这样好的天气。” 陈休心说,天气不错你确是阴晴不散,想着一笑,“这天太阳当头,怎么好了?” “前几日雷霆暴雨的还没停过,今天终于放晴了,难道不是好天气?”吴瀛道。 “晴天朗日也不一定是好天气,连着半年的晴天谁能受得了。”陈休一笑,“既然同去小潼山,独自去游也是无聊,不如结个伴如何?” 吴瀛本来就是这样心思,心笑,“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个鬼了,陈休冷笑。过不多时,一行人到了小潼山。小潼山有五座山峰,风景各有绝妙处。金坛祭台在中间连天峰,山神庙街外连天峰山脚,里面供奉山神像,有二十八和修行之人每日上香供奉。东西两边天门峰、天剑峰各有别庙,是修行之人住所,南北两边半月峰、诸辰峰是修习圣地。 已到山脚,陈休弃了马车坐上步撵,由两人抬着上山。没走几步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喊来阿大吩咐几句。阿大掉头回了峪口。 吴瀛见着奇怪,想着马停一步等着陈休,“怎么?这位还有事?” “让他去拿个东西。”陈休笑。 吴瀛心中有疑,却也笑,“不知陈休公子想先游何处?” 陈休笑,“这就有劳王长孙了。我初来乍到,也不知何处风景更好。” “那就去天剑峰如何?天剑峰怪石嶙峋当是一绝。” 陈休表示随意。陈休本想去见杜冬灵,但现在有吴瀛跟着,去哪儿都是一样了。 天剑峰自有玄妙之处,陈休吴瀛各有心思,无意欣赏,到了半山腰,突然闻着一股香味。 “这是什么?闻着都要饿了。”陈休笑道。 “说不定是庙里的人偷荤。”袁从笑。 吴瀛看一眼袁从也是一笑,“既然如此咱们去看看。小潼山是吴国圣地,若是庙中人偷荤定斩不饶!”...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章 药渣 一行人寻着香味寻去,越到近处香味越浓,转过一块青石就看前方地上还有一地的鸡毛,旁边围着七八个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这些人都不大,大多在十来岁,身上邋遢,大概是偷了附近人家的鸡在这烤来吃,见有人来,都忙的要逃。 “姜席,过去看看!”吴瀛喝道。 “是!”就看他纵身一跃,已经拦住两人,正要出手。 已经逃走的一人见状又调头回来,要救那二人,其余逃走的人也都掉头向姜席奔来。先前回来的那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身手不错。两人才交上手突然双方都是一愣,纷纷住手。 “原来是邢小兄弟,好久不见,幸会!”姜席拱手道。 刑一刀一笑,向那两人道,“你们都走吧,我是遇到熟人了。”也向姜席一拱手,“原来是姜兄,幸会幸会。我才到峪口,正说去找你,没想到在这儿先遇上了。这几位是?” 此时吴瀛陈休已到近前,姜席禀道,“这位是刑一刀,岁数虽小本事却大。”又向刑一刀指引,“这就是王长孙,这位是陈休公子。” 刑一刀仿佛初次见到,恍然敬道,“嗷,原来如此,久仰久仰。”又向两人施礼。算是江湖礼数,吴瀛不介意,陈休更是无所谓。 这刑一刀想干什么?明明一直在峪口怎么说是才到?而且他也是知道陈休身份的,现在却像是从未见过。 姜席笑禀,“殿下,这位就是之前我在小禾山遇到的那位邢小兄弟,就是得他相救属下才能安全回来。.小的看他年龄虽小但身手不错为人仗义,做主引他来峪口,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无妨,我吴瀛想来敬重豪杰英雄。邢小侠若肯留下,我吴国必定厚礼相待。”吴瀛笑。 刑一刀施礼谢道,“能被王长孙看重,一刀才是荣幸之至,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此时已到正午,一行人又被烧鸡的香味勾起了食欲,想着不再游山,先到了别庙,自有人准备素斋。 下午时候再游山玩乐,游未尽兴,就在此处住下,等着第二日登上山顶去看日出。 夜,山神庙。阿大已经回来。 “东西拿回来了吗?” “是。后面那几个尾巴太难甩掉。”阿大道,想着把一包东西交给陈休,“可是那个杜冬灵除了看不见,也不像中毒的样子啊。” “你去吧阿三喊来。”陈休打开小包,里面是杜冬灵的药渣。陈休让阿大先离开就是让他去吗这个。过不多时阿三进来,那些小杆拨开挑去连连摇头,又拿起来闻着在嘴里一尝又吐出来,又是摇头。 陈休疑,问道,“怎么?发现什么了?” “不是。这些不过是补身子的东西,虽然治不了眼睛不过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有一点奇怪。”阿三道,“他这药材的味道不对,应该是加了什么东西。” “你废话!我问得就是加的是什么!” “不知道。”阿三摇头,“有一股不该有的甜味。” 陈休苦笑,“你都不知道,就真难办了。总不会是杜冬灵怕苦,加了些糖来调和。” “这个不会,药味的苦一般的糖没有办法掩盖。可刚才我尝了一点,几乎没有苦味。” 陈休心道,好歹知道这药是有问题的,把药包起来,想着又道,“去吧袁从叫来。”实在没办法只能找她了。 门再被推开,袁从进来,见陈休一动不动正在思考,不知道该不该打断,想着轻声道,“小爷?” 陈休抬头笑,“你这么小心干嘛?我也不会吃了你,让你办件事。” 袁从送了口气,突然一笑,“有事您说,你刚才那么突然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怎么了。” “让你回一趟连云寨。”陈休道。 “好。” “把这个带回去。”陈休把药包向前一推。 “可以。”袁从拿起药包来看。 陈休笑,“这里面是药渣,你把它送给刘香丸……” “啊?”袁从听见刘香丸身子一个激灵,把药包放下往前一推,“别呀小爷。不是我袁从不肯办事,上刀山下火海您只要一句话,就算死了他也不冤枉。可是去找七寨主……这七寨主您不是不知道。小七姑娘她……她脾气不好,要是赶上她哭的时候,我这可倒了霉了。” 陈休苦笑,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自己都不像跟刘香丸有牵扯,想着一笑,“你怕什么,你是给我办事,她总不会杀了你。” ……“那可不一定。”袁从嘟囔,神情语气都是千万个不愿意,“七寨主那是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你别忘了她现在正帮着治瘟疫呢。”陈休劝他,“你放心去。” 袁从再要嘟囔。 “你去不去!”不知怎的陈休突然怒气起,大喝道,“我没功夫跟你商量!”话才说完,陈休察觉不对,袁从已经吓得愣住。 陈休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陈休长呼一口气,心中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看着袁从强笑道,“这会老实了?你要再推脱我就先让阿三治治你。阿三用毒虽然不如刘香丸,不过对付你足够了。” 袁从从未见过陈休突然发脾气,此时见陈休这么说,心说原来是吓唬人,这才缓过气来,“行,我去,去。不过……” “不过什么?”陈休皱眉。 袁从傻笑,“我想先回峪口一躺……” “怎么,你要带什么东西?”陈休端起茶碗,一口喝尽。 袁从又傻笑,“不是带东西,就是,就是宋娘,她还不知道我走,我想先跟她说一声。” 陈休长喘一口气,这才觉得心中平复下来。望着袁从的样子,心说他这是真对宋娘动情了,宋娘身上有秘密,不过这个秘密和别人无关,宋娘心思虽重,看她样子至少不会伤害袁从。想着笑道,“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吃了她。你要实在不放心,急着见她就快去快回。” 袁从干笑,想着拿过药包,随意带了这银两连夜离开。 袁从才走,陈休扶着桌子心却不定。果然是山仪所说,向天地借力影响到自己的心性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薛盈 一夜之后吴瀛带着陈休果然去金坛看日出,日出不错。[.超多好看小说] 看罢日出,陈休吴瀛一行人离开小潼山,才到城门却看邵子平竟在城门站着。阿大骑马先一步看着,有些发愣,这小子怎么有良心了? 邵子平几步上前,却绕过陈休直奔吴瀛去。阿大一愣,目露鄙夷,果然是喂了几口肉就跟着去了。 “前面是怎么回事?” 邵子平禀道,“有一帮江湖人带着兵器要进峪口,我觉得这些人来意不善,请殿下定夺。”原来邵子平被封了个西城将军,因为吴埔之事,此时峪口进出搜查更严,邵子平发现一伙人情况有异,于是拦下,正巧吴瀛到了。 这伙人大概有二十来个,各个佩戴长剑,一身劲装,看来是江湖中人。为首的一个年轻人看着持重些,吴瀛拍马向前,“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在下薛盈,从隐逸谷而来,给叶大人庆寿的。请帖在此,请长孙殿下再验看。”薛盈说着递过请帖。 陈休听见是隐逸谷的薛盈也是一愣,掀开帘子勾头去看。阿大奇怪,“小爷认识他?” 陈休笑,“还真是薛盈,他来干什么?” 吴瀛打开请帖,请贴上确实有叶家的标记。姜席在一旁道,“叶大人确实是六十大寿将至。” 这些邵子平都检验过,不是假的,不过却有疑点。“姜大人,据我所知叶大人的请柬是十天前才发出去的,可从峪口到隐逸谷一来一回至少十几天,他们怎会现在就赶到?况且叶大人寿期定在九月初九,距现在尚有一个月时间,他们又何苦这么急?我们怎能确定他是真的薛盈,或许是歹人谋害了叶家送请柬的信使,意图混进峪口也说不定!” 薛盈听他胡扯,当即大怒,“在下就是薛盈,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陈休看不下去了,薛家人心狠手辣,再吵一会就能结仇,想着让阿三驾车停在吴瀛一侧,“行了!我证明,他真的是薛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薛盈一愣,再看陈休。此时的陈休除了头发短了,其他几乎没有变化,薛盈瞬间想起来了。“是你!”话中惊中带怒,几年前陈休假冒朱蛮刀,骗了他们,后来真的朱蛮刀到了他们不认,还弄了一场乌龙。 陈休看他神色变化,知道他心中所想,想着一笑,“是我。怎么薛公子也来峪口,真是太巧,时隔几年还能再见,真是不容易。” 吴瀛打量陈休薛盈两人,心说看来他们不但认识,应该是有仇,想着一笑,“既然都是认得的,那就是误会了。薛公子请。” 薛盈笑不出来,冲吴瀛道谢,带着众人头也不回的进了城。 陈休笑道,“我给他做证,怎么也不谢我?” 等陈休回了公子府,阿二也是等着陈休。叶家也给陈休送了请帖。 “叶家是吴国四大家之一,此次送来请帖恐怕不好推脱。”阿二愁道。 “推脱什么?”陈休接过请帖又看阿二表情不由得笑,“人家请帖都送来了怎么好不去。况且这次来的人必定不少,肯定热闹。”陈休看着请帖,日期果然是九月初九,现在刚刚八月初,薛盈他们来峪口做什么?难不成是太闲了?当然不可能,陈休想着又问,“叶家和薛家有什么关系?” 阿大道,“叶家是吴国四大家之一,子孙门徒中有些为官,有些经商,盘根错节想要对付他们更难。而这叶家在陈国的生意都是要从隐逸谷经过,因此和薛家相互有照料。” 陈休一愣,“叶家在显国和卫国也是有生意的了?” “是。” “那他们向南必定是要经过太上湖,岂不是说太上湖也要来人?”陈休笑,“你们说来的会是谁?” 阿大想着,“叶家的船是由二爷照看的,不过二爷眼下不在太上湖,我想耿小爷大概会来。” 就是,朱蛮刀不在,一定是耿小多来,陈休暗笑。等耿小多来了,得想办法把她留下来。不行,连云寨那么多事情,留她肯定留不住,还是得想办法把齐醉生弄过来。 “还有……宋娘走了。”阿二又道。 “不见就不见了。你放心,那个宋娘又不是柔弱小女子。她不见了,该担心的是别人别遇上她。况且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我还能把她绑起来?”陈休道。 阿大也不再说话。 夏季白日长,黑色仿佛在弥补夏夜的短暂,因此夏季的黑夜尤其的浓厚。 沉重的黑暗中笼罩这浩荡的余水,余水向东南下,连接着小潼山和严正的峪口城。二更鼓响,吴王宫中和小潼山同时响起凄美的埙声。 埙声被空间隔绝着,却在陈休的梦里交融。陈休仿佛听见了两边的埙声,仿佛是埙声在陈休的梦中织绘了一个孤独而悲惨的梦境。 仿佛是夜空中有人在在喃喃自语。 “孤独,任何东西都可能威胁生命,恐慌。当人变成渺小的碎片,死亡,随时随地的死亡。至亲挚友,心爱之人一个一个死去,失落和困惑。” “倔强的守护着他的尸体啊,日夜守护唯愿他能重新坐起来,直到尸体只剩下骷髅骸骨。” 疯狂,惧怕,似乎有些明亮起来。陈休看到一群带着鬼面具的人在围绕着火堆跳舞。 “害怕吧!都尽情的害怕吧!尽情的用恐慌对抗恐慌吧。越疯狂你们就越害怕!” 陈休看到有人在逃,昏暗不定,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夜空中逃窜。 “在梦与醒、生与死之间徘徊,死去的人在脑海中不住的出现。怀念,思考,终于到反抗。” 这是怎么了?人呢?陈休想着,突然眼前大亮,是高渠的冬至,有陈铭有陈锦有柔歌阿鱼,还有启恒和自己。 怎么能看见自己呢?如果那个是陈休,那自己是谁?陈休有些迷茫。 突然之间天将火焰。高渠融化在天火之中,一切都被烈焰吞噬,所有人、所有物,他眼前的一切仿佛地狱。 “小爷!不好了!”阿大一路喊着过来,推门进屋,扶着陈休做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章 毒 陈休惊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不!不!这不是陈休的梦。可如果不是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这些东西陈休从来没有见过,又怎会突然这么清晰地梦见?这不是陈休的梦,陈休确定了。那这个梦会是谁的?长皇?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巨龙? 陈休有些愣,阿大焦急万分的喊着,“小爷!小爷!” 陈休这才清醒。 “怎么了,你这么急?” “老三中毒了!您快去看看。”阿大急道。 阿三怎么会中毒?陈休奇怪,穿了衣服,要向外走,想着又坐回了轮椅,道,“怎么了?你说清楚点。” “我也不知道。半夜我突然听见老三房里有动静,我就醒了过去看,结果他滚在地上直撞地。我扶着他,他连我也不认,发疯一样的闹,我怕他伤了自己,就把他敲晕了。”阿大推着陈休,说话间已经到了阿三的房间。 陈休推开门,阿三正裹着被子缩在墙角发抖。这大夏天的裹什么被子! “怎么回事?中的什么毒?”陈休问。 阿三看看陈休摇头。 这阿三从小是在万毒山长大的,天下毒药除了刘香丸他见的不会比任何人少,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给他下毒。(.棉、花‘糖’小‘说’)陈休疑惑,“你怎么中的毒?是吃到什么,还是碰倒什么,还是闻到什么?” 阿三还是摇头,想不起来。 阿大急道,“他和我一直在一起,我们吃的碰的闻的都一样,没理由他中了毒我没事啊。” 陈休突然一个激灵,阿三也突然想到,两人对视,更坚定了陈休的想法。 “有一个东西他尝了你没尝。”陈休喃喃道。 阿大想着大惊,“是杜冬灵的药渣,可是老三只是……那现在怎么办?”再看阿三浑身发斗的样子,心中一狠道,“我去把吴王弄来!” “回来!”陈休喝道。 阿三也道,“大哥,你回来。我没事,比刚才好多了。” 阿三只是尝了一点,等药效发挥完就该没事了,现在虽然难受,可是好歹意识清醒,或许真如他若说再过几时就能好。阿大想着转身又回来几步。 阿三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陈休又想起刚才的梦,心力疲乏,“我先回去睡会儿,你看着他,有什么事再来喊我。” “不,大哥也回去睡吧。我估计明天我大概就能好了。”阿三道。 现在也实在是什么也做不了,阿大把阿三扶到床上,却不肯离开。 陈休也不问,独自回了房间,才要推门进去,骤然一愣。房内有人! 会是什么人?陈休惊,想着猛地推开房门,就看竟然是邵子平坐在床上。 陈休推着轮椅进了房间,“你来做什么?” 邵子平起身笑,“替人传个口信。” 陈休笑,“吴瀛的?” “不。”邵子平笑,“是殿下,殿下想见你。” 启恒怎么会让他传口信?他又怎么会帮启恒传口信?陈休疑,试探道,“怎么见?” 邵子平道,“我不知道,就要看你了。我现在没有办法送你进宫,想把殿下悄悄带出来更不可能。” “你们兄弟两个不是跟着吴瀛办事的吗?难道是想两边吃料?”陈休笑。 邵子平也笑,“当然不是。我们兄弟两个从始至终都是决心跟着殿下。” 实在是邵子平邵子安两人给陈休的印象太差,陈休对他二人的疑心比其他人都重,“我凭什么信你?” 邵子平也大概猜到陈休的想法,坦然接受陈休的质疑,想着笑道,“我们兄弟二人可能不算守信用的人,不过我们不笨,知道跟着谁有出头之日。” 陈休笑,“你们被吴瀛重视,还不算出头之日?” 邵子平冷笑,“守个城门算是什么出头?跟着吴瀛,不过是当条狗而已。我们兄弟两个从小就只想当人,而且要当人上人。既然决定来峪口,就是奔着封侯拜相去的。路虽然难走,但总比混到头也是条狗强。这些殿下能给我们。”邵子平看着陈休又补充道,“早晚。” 以邵子平邵子安的心性,有这样的想法不难理解。封侯拜将谁都想,不过机会太少,路太难。陈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一直以为现在有的东西太少,经过邵子平这么一说陈休突然想到还能提前许官许爵。启恒现在虽然被吴王控制,没有权力,可是光他的名号就能唬住不少人。 邵子平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在王宫招揽了几个人,最起码能让启恒不至于完全被孤立,这就是邵子平的第一步。 陈休当即认定,邵子平可信,当然也不能完全相信。 陈休略一思索,王宫里的人可靠吗?” 邵子平笑,“陈休公子觉得呢?” 陈休也笑,这世上能把邵子平骗过去的没几个,他们也不是轻易相信他人的人。可是再要进宫见启恒却是太难,“你告诉启恒,就说我会尽量想办法去见一见他,不过最近应该不行,让他别急。” 邵子平一愣,再看陈休又不再问。王宫守卫森严,陈休是怎么进出王宫的?还是说陈休在王宫也有传话的人? “好。”邵子平答道,也不再问又从窗子离开。 陈休苦笑,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走窗户,他系上的丝线又没了。 天大亮,陈休醒来,阿大过来告诉说阿三已经好了。 陈休去问他状况。 “昨天突然觉得头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整个要炸开了,感觉身上有一股用不完的力气要发泄出来。后来就是冷,冷的发抖。再之后就好了。”阿三道。 看来吴王给杜冬灵服用的真是天下至毒之物,不服恐怕就成了刚才那个样,好在阿三才只不过尝了一口,不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杜展毫无办法。不过杜冬灵的事只能等袁从回来再说了。至于启恒要见陈休的事……这事难办可又必须办。有人盯着陈休,虽然不是吴瀛的人,可是毕竟不安全。 这些事里面,最麻烦的应该是陈休自己。陈休想不明白,最近怎么总是做莫名其妙的梦,别死之前先疯了。陈休摇头,不可能。难道是那个‘恶神’,真的已经进入到自己的精神中?或许,或许真要再回一趟大梦崖,这些疑问应该只有大梦崖那个只问其声不见其人的神女能解答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醋意 陈休坐等消息,到了八月末袁从才回来,竟然带着宋娘。. 原来宋娘离开公子府就去追袁从去了,他二人这次回来明显亲密许多,恨不得只看着对方。不过孤男寡女一起待了近一个月,况且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发生点什么也正常。 陈休在公子府是呆的急了,听说袁从回来,自己出去把他拉了进来。他心里急着别的事,见着宋娘也不多在意。边走边问,“耿小多有带什么消息吗?” “我正想说呢。连云寨出大事了。”袁从正想说药渣的事,没想到陈休竟然先问起了耿小多,不过关于耿小多,就是陈休不问,他也想说。 发生什么大事了?再看袁从笑着说的,总不是什么坏事。陈休也笑问,“怎么了?” 此时穿过中庭已到大厅,有侍女端了茶又出去,袁从正渴,先喝了一大杯,陈休让他坐下说。 “耿小爷……不对,耿姑娘……也不对,太生份了。”袁从急得抓耳挠腮,一时不知道怎么喊,“唉!耿小爷不是小爷,她是个女人。” 陈休早就知道,不过奇怪的是耿小多怎么暴露了。陈休看着袁从还故作惊讶,“耿小多竟然是女人?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哦,是这样,耿小爷……呸!”袁从自己拍自己的嘴,“我们拿着药渣才到连云寨,想着如果直接去找七寨主肯定不安全,就想去先找小爷姑娘,让小爷姑娘带我们去见七寨主。谁知道我说要找‘耿小爷’的时候,那个摇船的就开始笑,我还奇怪是怎么回事呢,问他他也不说,只说我到了就知道了。(.棉、花‘糖’小‘说’)结果!”袁从说到激动出,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结果我们到了寨子一看,差点没吓死!小爷姑娘穿上女装,我还以为做梦或者小爷姑娘另有一个孪生妹妹,直到小爷姑娘喊了一句‘怎么了,有事快说!’,我这才确定是一个人,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休笑,心道,其实耿小多换上女装也挺好,干嘛非扮成男的呢? 袁从又一叹,“你说小爷姑娘是怎么装这么些年的男人呢?其实现在想想,就有很多疑点。比如,小爷姑娘从来不许人接近,到了天热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玩个水,可就从来就没见小爷姑娘下水过,而且大夏天的还规规整整的穿了好几层。不过最开始有人说小爷姑娘是个长了张女人的脸,被小爷姑娘打的一顿,以后再没人敢说了,现在想想他还真是冤枉了。” 说冤枉也不冤枉,陈休笑,再问,“那她是怎么就突然不再装男人了?” “听说是因为齐醉亭。说是一……”袁从笑道。听着齐醉亭,陈休一下怔住,怎么又有他的事?难不成…… 陈休惊愣,拽住袁从,“你说,怎么是因为齐醉亭了?” 袁从没想到陈休竟然这种反应,一下吓着了,连连道,“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是连云寨他们说的。说是一个月前,耿小爷落水……我呸!您看我这张嘴怎么就改不过来!” 陈休怒,“改不过来算!我听你喊她‘耿小爷’就挺好,什么小爷姑娘的,太别扭!”陈休冷哼道,再看袁从,“你继续说。” 袁从打了个冷颤,怎么小爷一会儿一个样,刚才还笑着呢,怎么突然发起火来了,“好,好。耿小爷落水,齐醉亭把小爷救上来的时候发现耿小爷是个女人。然后第二天耿小爷就换上女装了。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吓着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朱二爷回来突然发现耿小爷是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 “朱蛮刀早知道了。”陈休冷冰冰的道。想着心中暗骂,耿小多怎么就落水了,她在太上湖这么些年难道还是个旱鸭子吗,掉进水里还要人救!最可气的怎么是正好齐醉亭看到了。陈休眨了眨眼,怎么能齐醉亭就发现她是女人了?那岂不是……陈休越想越气,越想越怒。 “您怎么生气了?” “我生气?我气什么?”陈休咬牙切齿的,扯着脸皮笑。 袁从又道,“我们都猜着,耿姑娘的喜事也近了。”他喊着又喊糊涂了,想着叫她什么就是什么,总归是说耿小多。 陈休的反应宋娘都看在眼里呢,想着袁从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碰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袁从说的起劲,没反应过来,笑着继续道,“他们还说是齐醉亭一身的男儿气概把耿小爷的女儿心激出来了,所以耿小爷才换上女装。” “什么男儿气概,我看就是个小白脸……想想他脸也不白。你出去!”陈休怒拍桌子。 陈休这突然大发雷霆,袁从一吓,把要说的话吞下去了。可药渣的正事还没说呢,怎么让他出去? “那,小爷……” “闭嘴!滚出去!”陈休怒。 “好好好。”袁从愣,小爷最近怎么跟两个人一样?袁从先走,宋娘随后。 宋娘早明白了,才要跨出门槛,想着又回去冲陈休盈盈一笑,“看来陈小爷是早就知道耿姑娘是女人了?” “知道又怎么样?”陈休冷哼道,他正在气头上,心里嘀咕救小禾山那次就不该让齐醉亭去,这样他们两个也不会认识。 “陈小爷对耿姑娘有情?”宋娘轻笑道。 啊?是有情吗?陈休微愣,一想似乎真是,又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宋娘可以告诉小爷一件事。”宋娘笑,“依我看,耿姑娘对齐醉亭并没有这种情愫。” 陈休眼前一亮,看着宋娘似乎顺眼多了。心道宋娘是女人,应该更明白女人心思,她说的总比袁从说的靠谱。陈休心喜,“你是说耿小多不喜欢齐醉亭?是她自己说的?” 宋娘摇头,“耿姑娘没说,但我能看出来耿姑娘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是朱蛮刀,陈休早知道了。也不知道宋娘看的准不准,不过宋娘如果说的是真的,这倒是一件好事。反正朱蛮刀有卢羽,耿小多想着他也想不来,就让她想着朱蛮刀,反正也比看上齐醉亭强。 不行,等耿小多过来还得提醒提醒她,跟她说说朱蛮刀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定还挺辛苦,说不定挨饿受冻。 陈休想着心中这才平和些,再看宋娘,“袁从呢?他怎么出去了!我让他问的事他还没跟我说怎么就走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织罗香 袁从被陈休吼出去,还正摸不清楚怎么回事呢,扭头却看宋娘停在门栏不走了。(.) 袁从想喊宋娘出来,又不敢大声喊,张着嘴比划着,“你怎么了?” 宋娘笑笑,示意袁从先走。怎么回事?袁从想着陈休刚才的反应,再看宋娘的表情,恍然明白。难怪一回来先问耿小爷的事,真笨,怎么没看出来呢!袁从恨不得先大自己一巴掌。 可是再怎么说陈小爷最近还是不对,以前再怎么样也没见过他发火,最近是怎么回事?正想着却看阿大阿二就在前面,上前,“你们有没有觉得小爷最近很奇怪?” 两人看袁从皱着眉头神情古怪,暗自笑他,“小爷怎么奇怪了?,我看奇怪的是你。” 袁从眉头皱的更紧,“你们没觉得小爷最近总莫名其妙发脾气吗?” 发脾气?阿大阿二相互看看,陈休向来随意。再看袁从,两人明白了,“是你最近总惹小爷生气吧?” 啊?是吗?难不成小爷真只对自己发过脾气,那还真是自己倒霉了。 正想着却听厅内陈休喊话,“袁从呢?我让他问的事他还没说怎么就出去了?” 阿大阿二指着袁从笑,心说果然是他没办好事才惹了陈休。袁从辩解不得,可不是这么回事,他冤枉啊。再看看阿大阿二笑他,想说几句替自己辩解,一时又找不到话。想着陈休喊他,要是去晚了别再发怒,气哼哼的跑回大厅。才进们却见陈休面有喜色,又是一愣,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云开雾散又好了? “小爷。什么事?”袁从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什么事?我让你回连云寨干嘛去了?”陈休道。 袁从谨慎道,“去找七寨主,问他……不对,刚才我就想说……” 宋娘瞥他一眼。袁从才意识到,立马闭嘴站直。 “怎么不说了?刘香丸是怎么说的?”陈休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七寨主说这东西可能是‘织罗香’,据说是味甘‘半寸能润泽江河’。”袁从道。 “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陈休微怒。所谓的织罗香只在《云中志》中有记载,说是上古时候发生一场诸神叛乱,叛乱平复之后,叛神的尸骨被垒成一片。长皇以土封尸,市井中的说书人称之为‘骷髅台’,又说骷髅台上有上古神灵的亡魂,亡魂不死在骷髅台上开出白色花朵,就是织罗香。又说天下的火山就是不散的神灵作祟。按这说法织罗香该长在炙热的熔岩里。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袁从又道,“临走的时候您说别让七寨主知道是您问的,我就拉着耿小爷去问。七寨主还说织罗香她也没见过,还说什么‘刻碑人’可能知道,我问刻碑人在哪,结果她说您知道。”袁从好奇心起,勾着头问,“那个刻碑人真能找到‘织罗香’?” 陈休一怔,他把刻碑人说的那么神,难怪刘香丸以为他知道。陈休笑骂,“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陈休暗骂,说不定地狱就有‘织罗香’。朱商同死了两百年了,就是真知道还能‘下去’问他去!再说刘香丸说的是‘可能是织罗香’,或许还是其他她没见过的东西。陈休暗道,那个刘香丸自称天下第一的神医,她那草庐也被说成是半坐万毒山,估计是她只盯着万毒山了,万毒山上没长的她都不认识,难怪治不好自己女儿。想着又头疼,如果连刘香丸都不认识,那该去问谁呢? 不问!陈休想着突然一惊,怎么把他忘了!以前那个奇货园,不知道有多少奇怪的东西,这种‘织罗香’该问‘不问’才对! 可不问现在或许在卫国,袁从一去耽误一个月,要是再让他去趟卫国,结果又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岂不是平白耽误功夫?陈休想着,心中一笑,说到奇货园,在峪口、而且和它一脉相承的地方。找不到奇货园的主人,可以去找陵水图的主人啊。况且即便梅洛不知道还能让她去问‘不问’,总比自己白跑一趟强。 想着当即就办。 公子府挂出去一串镶了红漆的小铃铛,夜深是一阵迷’香,公子府众人都睡熟了,一顶黑色的轿子鬼魅一样穿梭在峪口的街道上。 陈休再醒来又在陵水图了。 进了陵水图再去哪里找梅洛?陈休这才想起,想着进了南楼,要上四楼,“我要去见你们陵水图的主人。” 面具人道,“陵水图没有主人。” 陈休一怔,“那我要见陵水图管事的人。” “陵水图没有管事的人,只有做事的人。” 陈休微愣,是他们不知道梅洛的存在,还是梅洛根本不是陵水图的主人?陈休想着突然觉得背后风声,陈休侧身一躲,一枚铜钱贴着陈休耳边擦过。就听身后一人笑道,“陵水图只是个地方,你想办什么事去石壁上取牌就行了。” 陈休惊,转动轮椅,才见说话的人竟是刑一刀。 “好巧,又在这儿见面了。”刑一刀一笑,一双眼睛却在打量陈休的腿。还真是好快反应。 “是巧。”陈休点头,他怎么又在? 刑一刀笑着上前几步绕过陈休,把镶在木柱上的铜钱取下,“刚才一不小心丢了一文钱,没想到跑到这儿了。”刑一刀笑,转身看着陈休又道,“从来没有人找过陵水图的主人,这里就像是峪口城里的‘东市’‘西市’,不属于任何人。看来你不明白这里的规矩。” 这个刑一刀到底打的什么花样,刚才有意试探自己。他试探什么?吴瀛不是早就试探过了吗?“我是不懂。敢问这陵水图是什么规矩?”陈休笑道。 “你没去过市场?就是拿钱去相应的地方,买你想买的东西。”刑一刀道,“唉!你想干什么,或许我能帮你。” 这个刑一刀是跟着吴瀛走的,不知道什么目的,陈休想着一笑,“怎么,你是要跟陵水图抢生意?” 刑一刀一笑,“我可没这本事,不过是告诉你该去哪里取牌子而已,你要是会感激人,事后能送我三两五两的酬金。” 陈休打量刑一刀,想着笑道,“我找人。” 刑一刀一拍胸脯道,“找人的话去找什么陵水图,你告诉我是谁,我就能找。” “梅洛。” 刑一刀一愣,实在没想你陈休要找的人竟是梅洛,“梅洛娘子?她是消失好久了,不过你要见她不难。” “你知道她在哪儿?”陈休道。梅洛在陵水图该是秘密的,应该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才对。 刑一刀笑道,“我现在不知道梅洛娘子在哪里,不过我知道十天之后,也就是九月初九叶千隆大寿时候,梅洛必定出现在叶府。” 梅洛也会去?刑一刀怎会知道?陈休试探,“噢?难道梅洛和叶家也有关系?” 刑一刀一拍陈休肩膀,笑道,“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不过叶千隆喜欢听戏,半个月前吴瀛已经让人去请梅洛娘子了,以吴瀛吴国王长孙的身份把她请来应该不难。” 却见刑一刀已经把手放在了陈休轮椅上,陈休敢受到一股内力波动,突然轮椅的木材颤动。 陈休暗惊,这个刑一刀是试探不到什么就不死心了。就让他‘发现’点什么,看他究竟是什么目的!想着心念动,骤然轮椅停止颤动,刑一刀注入的内力瞬间散去,再看陈休仍是轻松。 看来他除了轻功好,内力也是到了化境!难怪老大让我盯着他!刑一刀想着拍拍轮椅一笑,“好一个轮椅!” 还真是撑得住,陈休道,“你要是喜欢,不如我送给你?” 刑一刀笑,“我双腿健全,要他有什么用?” 陈休坏笑,“你还小,以后的事都说一定,你说是不是?” 咒我?刑一刀心中笑骂,总有一天让你真的用上它!(未完待续。) 第七章 九月九 九月初九 整个峪口最热闹的地方就数叶府了,门前车马喧嚣,阿三推着陈休也到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哈,这么些人,还真是热闹!”阿三左右看着眼花缭乱,左右乱晃,没顾及陈休还被他推着呢。 陈休转的晕了,扶住轮椅,“你没见过人呐?乱晃什么?” 阿三笑,“小爷,这不是没见过人,可这些人不一样。您看那边,那个身边三个漂亮姑娘的是三川国卞家二公子,那边骑红马的是云来山庄少庄主,还有那边那个穿黑衣服的,那是大刀王柳慧。那个编胡子的是南云州的寇家家主的叔叔,都说‘天下十万舟,七分在南云’……那是隐逸谷薛家……” 薛盈递上请帖,进了叶府,再扭头带着狠狠剜了陈休一眼。陈休眼皮一跳,这薛家人都什么逻辑?明明是他们不守信用想要杀人灭口,结果未遂,怎么弄得跟他陈休杀了人一样? 再看随后跟着薛盈的人递上的寿礼,是一张硬弓,弓身的纹路里细微的红丝。这是陈锦的霸王弓!弓身是中亚薄片的深秋竹,一面黄牛的牛角,一面是牛脊生筋,用红头青蟒的蟒皮缠固,弓弦则是取的是雁回雪蚕的蚕丝。天下唯有这么一张!况且弓身一道两寸的划痕,那还是陈休和陈锦打赌时用匕首划的! 陈锦战死之后这张弓就消失不见了,怎么落在薛盈手里!陈休一愣,转而回过神来,薛盈送叶千隆这样一张弓,必定是有求与他,该是什么事? “这张好弓送给个几十岁的老头,亏他想的出来。”阿三嘀咕道,转而又开始喋喋不休的把来人一个个指给陈休看,陈休却一个也没听进去。[]阿三说的那些总归一句话,就是来了很多人,这些人也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呗。可就凭叶家的地位,有这些人给他面子也是正常。 阿三感叹,“唉,这来的人都快和上次二爷结婚的时候差不多了。” 陈休没那心情看着他们,又四处打量不知道耿小多到了没。 “连云寨离的能比三川国还远?怎么还没到?”陈休嘀咕,扭着头左右去看,就看街角几匹马来,是吴瀛到了。呃……陈休脸皮抽筋,怎么又遇见他了,真是该到的不到。 果不其然吴瀛下了马直奔着陈休来了,依旧是那副假意的笑脸,“陈休也到了,真是太巧了。” “巧,巧。”陈休笑着点头,心道巧什么巧,叶家的门就这么大,怎么找不会遇见? “那咱们一起进去吧!”吴瀛笑,再看陈休是不是看向街道方向,“你是在等人?” 陈休转过神,这吴瀛没什么好心,想着笑,“等人?没,咱们现在就进去。” 刑一刀冲陈休笑,一拘礼,“陈休公子,又见面了。” 陈休点头示意,可不是又见面了嘛。 邵子平邵子安也跟着过来,阿三推着陈休进门,故作没看家他们。 进了叶府,前院果然搭了一个戏台,看来梅洛果然会来了。陈休吴瀛一路过去,尽是不间断的‘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如雷贯耳’‘相识恨晚’之类。陈休一声一声应和,就听叶家迎客的人唱道,“连云寨……” 陈休一听忙的回头,待看清来人,眼中光亮顿时昏暗下去。 “……十一爷道!” 耿小多没来,来的是戴一鸣。陈休失望。戴一鸣也看到了陈休,隔着几丈就喊着,“陈休!” 原来是耿小多太忙,戴一鸣又太闲,况且他听说梅洛也会到,所以他这个十一寨主就来了。陈休略有失望。“耿小多提起过朱蛮刀吗?” “你找蛮刀?”戴一鸣愣,“你这么问我突然想起来,是挺久没有蛮刀下落了。” 这下坏了,朱蛮刀不在,时间长了耿小多把他忘了,再注意到齐醉亭可怎么办? 转眼宴会即将开始,有人安排列请就座。吴瀛为贵客坐在叶千隆左手边,陈休和戴一鸣坐在一起。 陈休半晌沉默。 戴一鸣笑,“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了?” “饿了,等着开饭呢,没力气说话。”陈休敷衍道。 正说着,阿三跑来,在陈休耳边小声道,“小爷,梅洛娘子到了。” 来了好,找到她之后还有其他事。 戴一鸣觉得奇怪,“怎么回事?连我也不能听了?” 陈休笑,抬眼看看那边的吴瀛,再回头,就看后方刑一刀向他举杯。这个刑一刀是甩不掉了,想着再看戴一鸣,笑,“帮我个忙。” “什么事?” “我后边有个小子,就是我一回头就会冲我笑的那个,你帮我拦住他。”陈休郑重道。 “有什么要紧事?”戴一鸣愣,陈休似乎真有正事,想着道,“行,我帮你。不过你得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我记着了。他身手不错,不过我想堂堂连云寨十一寨主不能斗不过个混小子吧?” 戴一鸣笑,“你放心吧。” 这里四方人都有,刑一刀只要让陈休离开他视线,再想找他就难了。陈休笑,推着轮椅离开。刑一刀正要跟上,还没出月门,一下被戴一鸣拽住。 戴一鸣打量觉得奇怪,“我是不是在信陵见过你?” 刑一刀认得戴一鸣,可戴一鸣不该认识他。刑一刀一下明白过来,他是故意来拦住自己的,想着突然出手。 戴一鸣武功虽不算好,可对付刑一刀还是够了。刑一刀追不及时,再看陈休已经没了踪影。 陈休转而到了后台,就听有人说话声,“……听闻世上有个梅洛娘子,没想到今日终于见到了。” 竟然是叶千隆在。 陈休正要进去,随即被人拦住,“这位公子,后台是不让人随意进来的。” 陈休笑,“怎么不许人进去?我还听见有人说话声呢!” 是陈休!梅洛暗惊。 叶千隆被人打断,心中不快,喝道,“是什么人?” 梅洛笑,“是梅洛的朋友。”向外面喊道,“让他进来吧。” 叶千隆见是陈休,也是一惊,“没想到陈休公子和梅洛娘子也认识!” 我的事要是都被你想到,那我就完了。陈休暗道。 正想着又一人进来,到叶千隆耳边耳语,“薛公子有要事找您。” 叶千隆微惊,一笑向梅洛告辞,“既然是朋友相见,必定有许多事情要叙,先行告辞。” “向前辈拜寿!”薛盈道。 “薛公子此次前来还有何事?” “实不相瞒,家父病重,有人说在峪口见过小妹,薛盈希望前辈能帮忙留意。” (未完待续。) 第八章 铃棺续命 梅洛已经开始上妆,似有似无的瞥了眼陈休,“有什么事就说吧。(.无弹窗广告)” 陈休看看左右,“这里方便说话吗?”梅洛态度冷淡,大概是气自己没能按他们的计划杀了赵禹城。 梅洛不是恼陈休不按计划行事,相反甚至莫名的有些庆幸。“你们先下去,不许别人靠近。”梅洛略一挥手。 众人沉默退下。陈休略惊,那些人身法似乎也会功夫,这些原来也是陵水图的人。 梅洛才看陈休,“你可以说了。” 梅洛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还会帮忙吗?陈休一想,磨磨蹭蹭把药包掏出来交给梅洛,“你认不认的这个东西?“ 梅洛瞥一眼,不说话,依旧细细对镜描眉。 是不认识,还是不肯说?陈休疑惑,道,“你如果不认识,或许可以去问问‘不问’,说不定他知道。” 梅洛正画眉的手突然一顿,“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不问什么都知道啊,陈休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梅洛笑看一眼药包,一边拿起细娟把顿错的眉线擦去,一边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是从杜冬灵的药渣里取出来的。” “你知道?”陈休微惊,既然开口这就是肯说了,陈休微惊,躬身小声道,“我都忘了,这峪口附近必定到处都有你们的人。那你知道吴王在杜冬灵的药里放有什么吗?” “织罗香。”梅洛直言道。 陈休一愣,一来是没想到梅洛果然知道,而且还如此确定,二来是没想到梅洛竟然这么痛快告诉他。[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梅洛想着似乎想起什么,笑中泛着三分不确定,“其实这也是不问说的。” 陈休一愣,“他也在?” “他不在这里。是之前他跟我提起过织罗香,说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其实真实存在,平常人只要尝了一点便会上瘾,会依赖它。”梅洛笑,眼中却闪现疑惑,而且似乎是有意提起,这就是问题所在。他怎么会知道有人来问织罗香?梅洛不是不信‘不问’,而是渐渐有些怕他,直觉上的害怕,说不出来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使‘昆吾’死而复生,或许是他如此全面而隐蔽计谋。 “那不问还说什么?”陈休惊喜,如果拿到这个东西,至少有机会得到杜展的支持,又追问道,“‘不问’有没有说这东西哪里能找到织罗香,或者怎么样才能摆脱织罗香?” “没说。不过他说过‘想知道织罗香的所在,只有先去潼山’。”梅洛摇头,终于明白不问所说的‘时机未到,不能妄动’是什么了,他是认定陈休会来问,会去找,所以阻止齐醉亭去?“不过潼山在西北群山之中,说是‘千山万水’之源头,可山陡水急,进了群山水路就不能行,山路又难,恐怕你难进去。” “真的假的?”陈休嘟囔道。织罗香若是在潼山,吴王是怎么得到的。还是说潼山另有秘密? 戏妆画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梅洛起身取下披挂披在身上,笑,“至于潼山究竟有没有织罗香,这是没有人知道,就看你能不能找到了。” 梅洛这一身五彩凤霞披倒真是好看,难怪戴一鸣天天念着她。至于潼山……可能吗?陈休想着。算了!死马当活马医,现在解决杜冬灵的事是第一要务……再说,陈休一笑,说不定还能另外解决一个麻烦,“我去一躺潼山就行了。不过一去潼山千里迢迢又危险重重,我一个人恐怕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想跟你借一个人。” “是你决定要去,我为什么要借给你人?” 陈休笑,“你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杜冬灵的药渣,可见你也是想知道织罗香究竟在哪的,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你没有去。”陈休推着轮椅转到梅洛眼前,“可如果我一个人去找,找到之后我就可以决定是不是告诉你们,还可以决定是不是告诉你们真话。” “你说的不错,我是想知道。”梅洛一笑,“你要借谁?” “齐醉亭。” 梅洛笑,“他只听公子一个人的。” “那‘昆吾’在哪?我去找他说去。”陈休笑。 梅洛摇头,“找到公子也不行。齐醉亭现在在做的事很重要,公子不可能让他离开抽不开身。” 什么事这么重要!呆在连云寨?陈休怒。时间差不多了,梅洛请陈休离开。 陈休没办法出了后台,就听后面乱奏琴筝、钟鼓快锣,梅洛已经登台。 外面欢呼鼓掌,陈休却独自懊恼。没法把齐醉亭弄来太可惜……不过总算知道从哪里下手。 陈休向外走,突然就听一人大喊,“刺客!抓刺客!” 怎么有刺客?陈休惊,推着轮椅向前,就听外面大乱,唱戏声早停了。“刺客!抓刺客!” “父亲!父亲!” 谁的父亲? “老爷!您醒醒啊!” 谁家的老爷? “叶老前辈!” 叶千隆!陈休惊,谁要杀叶千隆?还在这种时候,不知道是多大仇。陈休四处看,正是大乱没人注意他的时候,趁此时离开去见启恒,岂不是正好? 想着一笑,向外院角落去。片刻到了墙边,起身扶着轮椅再纵身一跳,带着轮椅好生生的落到了墙外。 刑一刀被戴一鸣拦下喝酒,本想找个机会脱身,去看看陈休究竟干嘛去了。突然就听一声呼喊,“刺客!抓刺客!” 声音是从后面花园传出来的,众府卫听说有刺客,慌忙行动,叶增还想安抚众人不要慌乱,就听管家喊道,“老爷!” 叶增一愣,慌忙赶去,就见叶千隆已经死在花园的假山后面。 “怎么回事!”叶增扯住管家问。 “我不知道,刚才老爷和薛公子在这说话,让我们不要靠近。然后就听老爷叫了一声,我赶过来一看……老爷……老爷已经去了!” “薛盈?”叶增惊,瞪着管家,吼道,“薛盈呢!薛盈呢!” 刑一刀是要去找陈休,想着掉头从陈休离开的方向去,转过月门就是戏台的后台,那边绕过去就是后院。陈休哪去了?刑一刀想着,突然就看有人影飞过。是刺客,还是陈休?刑一刀纵身追上。 刑一刀追着那人一直到了城外,乌丹门才停。乌丹门两棵古松,就听叮铃之声,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石车缓慢而来,仿佛一个移动的棺材。 刑一刀愣住,盯着石车前悬着的金铃说不出话来。铃棺续命!果然如此!这个世上果然有起死回生之术,胡猫儿说的不错,那个人果然没死! 刑一刀再不敢靠近一步。(未完待续。) 第九章 死而复生 叶府大乱,完全没人注意到陈休已经离开,趁夜潜进皇宫。. “你怎么现在才来?”启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心要见陈休,此时见陈休终于来了,拉过陈休急道。 “有人盯上我了。” 启恒一愣,“是吴王的人?” “不是他,不过我想早晚他也会注意道。” “这该怎么办?”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陈休也知道这事麻烦,一时没有好主意,想着,“嗯……这样,吴王要脸,你就举着他的脸……你找个理由封吴王,封他个‘恩父’之类的……对,‘恩父’好,封他恩父,他肯定接受。”陈休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这或许真是个好主意。让启恒就在大殿之上直接传召,吴王已经接受了封位,总不能翻脸不认。启恒当着百官的面传召,再找个理由封陈休个爵位,最好能有个信物之类的,好歹让陈休有个说的去的名头进出王宫。 这是突然之间想到的,陈休越想竟然越觉得这个办法好,越想越喜,扭头笑道,“对,就这样。吴国大朝是在月初对不对?你就在大朝的时候,先找几个东西,封吴王‘恩父’的时候送他一个,再召见我的时候也给我一个。吴王明着肯定不敢非议,我拿着这东西也好借点你的威风,让吴王吃了‘屎还不能吐出来!” 是个办法,可对启恒来说认吴王做‘恩父’实在是太难了。启恒犹豫,若要成事,这点必须忍受,想了半天点头道,“好。我就认他做恩父!” 陈休再回公子府,他的轮椅已经被阿三带回了府,陈休才进门就觉得不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屋内有人。这次一定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陈休想着一笑,拿过架子上的昆吾剑,纵身从窗户追去。 屋内的人是刑一刀,他跟着梅洛出城又进城,见阿三推着空轮椅回府,知道陈休必定不在,才过来。却没想到陈休这时候回来。陈休离开,刑一刀从暗处出来,正要离开,却见陈休现在窗外。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陈休笑,又推过一个凳子,“请坐。” 刑一刀坐下。 陈休又道,“不知道刑小兄弟来公子府是什么事?难道是路过来喝茶的?” 刑一刀一挑眉头,笑道,“公子猜的不错,我还真是来喝茶的,不过见屋内没人正想走,没想到公子又回来了。” “喝茶?”他不过是张嘴就来,没想到刑一刀还真顺着说了,陈休笑,“是我这公子府的茶比长孙府的茶好,还是你是酒喝多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都有。”刑一刀笑,说着突然铁尺拨开陈休,正要走,陈休抢过几步横剑拦住,“说,你是什么人?” “刑一刀。” 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陈休冷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来峪口的目的是什么?” 刑一刀笑,“投靠王长孙。” “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可不会保证发生什么。”陈休笑,这个刑一刀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上次进来的人应该也是他,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好了,也知道他夜闯王宫。如果他真是投靠吴瀛,陈休早被堵在王宫了。 刑一刀瞥一眼昆吾剑,看来今天是走不掉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问呢?谁都有些自己的目的,可所有人的目的你都要问清楚也没必要,更何况我来峪口的目的和你无关。” “跟我无关你来搜这里?”陈休笑。这个刑一刀有几分小聪明,可临场反应还差点。 刑一刀语塞。 “说吧,你来找什么?” 刑一刀沉默。 “叶千隆该不会是你杀的吧?”陈休笑。 刑一刀依旧沉默。陈休也知道不是他,叶千隆死的时候他估计正被戴一鸣拉住呢。 “你是从信陵来的?” 刑一刀抬头看看陈休,突然轻笑,“其实你可以不问,咱们各取所需不是更好吗?” 刑一刀知道的无非是陈休的腿完好,最多是引起吴瀛的防范,以后行动麻烦些,况且刑一刀没有告诉吴瀛。陈休本来也没打算杀刑一刀,又听刑一刀这话,坐回轮椅上一笑,“你可以告诉我什么?” “比如,陈国世子的下落!” 难道他知道昆吾就是陈铭?陈休愣住,眼睛一眨,反而苦笑道,“陈国世子不是死在了卫国,连尸体都被送到信陵了吗?” “死是死了,不过后来有活了。” “怎么说?”陈休问。 刑一刀笑,就知道陈休一定会感兴趣,“陈铭死在了卫国,可停放尸体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大火,大火之后卫国人只找到了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却不知道这具尸体根本不是陈铭。真正的陈铭被人带走,然后复活了。” 陈休冷笑,“你真的相信人死还能复生?” “铃棺续命。”刑一刀脱口而出,再看陈休,“你知道玉简吗?” 陈休心里咯噔一声,反问,“你知道?” 刑一刀笑,“我没见过,不过我知道这玉简据说是长皇鼎的碎片,它具有的能力不是世人能估计的。再加上寒山石棺和锁魂金铃,大概可以让人复生了。” 陈休明白了,刑一刀指的是昆吾,他果然是知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第四片玉简就是在昆吾手里。可刑一刀是什么身份?第一次见他是在陵水图,难道他是梅洛的人?陈休不确定。 刑一刀趁机窜出窗户,“再会!” 他既然已经走了,陈休也不打算去追。 再会!陈休暗道,心中却又是许多疑问。 耿小多要找玉简,可如果玉简被拿走,大哥会怎么样?当初在卫国究竟发生了什么?柔歌是卫国公主,他们又那样恩爱,大哥死的时候柔歌在哪里?陈休打听过,柔歌在陈铭死后半年也死了。这半年时间,她知不知道大哥还活着? 陈休不知道,索性躺在床上睡去。 此时已是三更。峪口城中满是搜查之人。 薛盈躲在暗巷的马厩中,隔着草垛和来回摆动的马尾,就看外面来来往往不间断的官兵府卫。 叶千隆怎么会死?薛盈也不知道。他见了叶千隆之后就离开了,不过片刻叶府捉拿他,说他是杀害叶千隆的凶手。薛盈百口莫辩,幸得跟随而来的众人拼死相救,他才有机会脱身,只能躲在马厩之中。 一人察觉到不对,指着马厩,“这马怎么这么靠前站着,后面有什么?” 薛盈一愣,紧握刀,看着外面人的一步一步靠近。 突然上方一个人影闪过,外面众人惊,有人喊道,“追!” “在那边!” 众人离去,薛盈长呼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十章 送行 秋风起,黄叶落了一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陈休一觉睡到太阳高照,醒来就闻到一股香味。饿了,昨晚就没吃。陈休洗过脸,寻着香味到了厨房。袁从在门口站着,里面炒菜的是宋娘。 “小爷。”袁从道。 宋娘听见声响,也扭头冲陈休笑笑。 袁从笑道,“昨天叶府出事,您一定就没吃好。宋娘说亲自下厨给您准备几个菜。” 连做个饭都要呆在一起了。一阵尴尬沉默,陈休转身离开,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真香,我去等着了。”陈休干笑道。 “小爷,您醒了?”阿三也寻着香味过来,手里还抱着两坛酒。 陈休笑,“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喝上酒了?” “不是我,是十一寨主。”阿三笑。 陈休微愣,戴一鸣还真会找时候,正说着戴一鸣已经进来了。 “没想到你在峪口居然过的不错,什么东西这么香?我还真赶上了。”戴一鸣一路笑着进来。 陈休心说戴一鸣反正也没事,留下好歹有个人玩,笑道,“不如你留在峪口,我这也少一个跟我一起玩的人。” “算了。”戴一鸣轻叹道,“说实话我这次是替耿小多来的,连云寨事情比较多,我明天就得回去。哎,不如你回连云寨去?” 回连云寨?陈休倒是想,可现在回去,下月初一又赶不回来,和启恒商量的事恐怕就耽误了。陈休心中不快,眼睛一转想着突然一笑,“你明天回去?正好能帮我带封信。[.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东西?给谁?”戴一鸣笑。 “给耿小多。你先去那边等着!来人,给戴寨主上茶!”陈休笑喊道,一扭头自己推着轮椅进了书房。 既然耿小多没来,那就写信提醒她多想想朱蛮刀。陈休笑,拿了纸笔突然又呆住了。该怎么写呢?找点什么事能顺其自然的提到朱蛮刀呢?关于昆吾可能有玉简的事,陈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况且这事传信总不安全。问她朱蛮刀什么时候回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陈休想着,蘸的墨在纸上晕开了一大团,陈休也没想好。 “小爷,饭好了。”袁从推门喊道。 陈休惊醒,气闷的把笔一撂,这么快,还没想好写什么呢。陈休心中不快,抬头瞥一眼袁从,没好气的道,“吃饭吃饭,这才什么时候就只想着吃!” 袁从摸不着头脑,这又什么惹到陈小爷了?袁从现在门口,也不知道是该进来喊陈休,还是真像陈休说的自己先吃,“那……小爷,我们……” “你们怎么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陈休抬头正骂,再一看袁从,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主意,突然心喜,“唉?你先去把阿大阿二阿三都喊过来。” 又这么喜怒无常的,袁从已经见怪不怪,挠挠头,去喊人了。不过片刻人到齐。 陈休打量这几个人,突然一笑,“你们想朱蛮刀了吗?” 啊?四人愣,相互看看,不明白陈休问这个干嘛。半晌,阿大先站出来,“是好久不见二爷了……” “那朱蛮刀这人怎么样?”陈休笑。 几人呵呵干笑,“小爷,你到底要问什么,您说吧。” “别废话!,问你们什么就答什么!” 几人看看对方,再看陈休不像是开玩笑,“二爷文武双全,待人随和,又有责任心……” “行!够了够了。”陈休笑,“给你们布置一个任务。你们每人去写朱蛮刀优点十条,再把第一次见朱蛮刀的情景写下来,明天一早交给我。” “每个人都写?”阿大愣住,这让他写字,比让他去偷东西还难。 陈休脸一扳,“都写,明天交不出来的有你们好看。” “呃……”阿大难为的很,“小爷,我们兄弟三个是一起见着的二爷,这写一份不就行了吗?” “不行。你们说一起见的,可你们站的地方不一样,这朱蛮刀对你们几个说的话也不一样。”陈休道,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陈休肚子都响了,催促几个出去,“走吧,先吃饭,吃完就去写。” 戴一鸣好奇陈休让他带什么东西,喝了几盅茶后陈休终于过来了,却是两手空空,“你的东西呢?” 陈休笑,“先吃饭,你又不急着走,明天再把东西给你。” 夜里,这四个人搜肠刮肚的把见着朱蛮刀的场景写出来,又把朱蛮刀的优点一一列出。第二天天一亮,袁从四个各个顶着黑眼圈出来。陈休拿了个信封,把一摞纸一股脑的全装进去了。戴一鸣看着这么厚的信一愣,“有什么事要写这么多才写完?” 陈休笑,“你别问,信这种东西再厚也不重,你把它给耿小多就行了。” 这才道西街却听后边一声马嘶,“戴寨主留步!” 陈休回头去看,原来是吴瀛骑着马来了。 “这是金睛马?”戴一鸣一愣。 陈休也是心惊,吴埔死后,这匹金睛马就落到了吴瀛手里。 吴瀛下马拱手,“听闻戴寨主要走,吴瀛特来相送。” “不敢。”戴一鸣笑,心中却在嘀咕,他和吴瀛也没什么交情,他来送什么? 正说着就听有人高喊,“这边!这边!”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向东五十步就是一个南北走向的巷子。 转眼就看巷子中跑出来一个浑身哄臭的人,他见这边有追兵,正想回头,无奈身后也有追兵。 到了近前陈休一愣,竟然是薛盈!后面追着他的是邵子平。这薛盈被追了一夜,也没能离开峪口,此时又被堵到这儿了。 要见生死关头,就看薛盈突然横刀冲吴瀛过去,“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一支箭飞来,正中薛盈眉心。宋娘一惊,几乎没了力气,忙扶着袁从。 “没事。没事。”袁从安慰道。 陈休瞥她一眼,这怎么突然见不得血了?此时已经有人把薛盈的尸体拖走,射箭的是邵子安,此时也到近前。 “王长孙受惊了。”邵子安道。 邵子平皱眉上来,瞥邵子安一眼。邵子平不满的地方在于邵子安不该杀薛盈。薛家也算一个不小的势力,他们两个现在还惹不起。杀了薛盈,虽然能得叶家感恩,可也会遭薛家报复。报复之事隐蔽,感恩之事在明。恐怕日后危险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动身 十月一日,吴国大朝。[.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启恒果然按陈休之前所说,先封吴王恩父,再传召陈休。 吴王做了启恒‘恩父’哪有不肯,况且还有启恒赐的‘锦带’,那锦带里有缝着的是文昭太皇太后的半分懿旨。吴王欣然接受启恒之赐,启恒再提出传召陈休,吴王也未多疑心。 吴王这是不知道启恒将文昭太皇太后的懿旨一斩两份,那锦带也是两份,一份给了吴王,另一份要赐给陈休。 启恒认了吴王做恩父,再传召陈休,说陈休多次救驾,要认他做‘恩兄’。 陈休也是没想到。本来只是想要一个身份,便于在峪口行事,结果启恒直接把他抬到吴王的对面了。这么一来若是吴王现在翻脸,那才真是弄巧成拙。 启恒有他自己的考虑,他了解吴王,吴王绝不可能在大殿上翻脸。当初他指使沈如逼宫,结果失败之后,吴王竟然能若无其事的奉他为恒殿下。 大殿之上,百官先贺吴王,再贺陈休。 吴王虽是一肚子怒气,不过是大殿之上不好发作。陈休却是胆战心惊。 大朝退后,启恒召见‘恩兄’。名正言顺,不好阻拦。 启恒想着吴王铁青的脸,只觉得痛快至极。 陈休跟启恒说明要去潼山,启恒听闻陈休要走,心中顿生疑虑,“你要离开峪口?我刚封你为‘恩兄’,你是怕吴王不容你?” 陈休说明缘由,又留下阿二阿三策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启恒得知陈休是为杜冬灵之事前去,若是真能笑道织罗香,或许能得到杜展的支持,再者杜冬灵被织罗香控制,不知道是何等的痛苦……启恒不肯再想,也不再阻拦。 陈休又嘱咐道,“邵家兄弟能信,又不能全然相信,你要小心。” 启恒当然知道。现在的他还会完全相信谁? 陈休包袱早已准备好,回了公子府立刻带着阿大阿二离开。待到监视的人去禀报吴王,陈休早已离开峪口。 马车向西北行,到小潼山下,见四处无人,陈休下车骑马,由阿二将轮椅藏好,再驾马车回峪口。陈休和阿大独去潼山。 吴国西北是千里万里的山,潼山就在群山深处,才过小潼山,再向前行两日已经没有大路了。群山深处没有人烟,相对于中原,这就是一片荒芜之地。进出的只有少数不怕艰险好奇心又强的人,还有那些为求利益进山寻找奇珍异宝的商客。又有人说这群山之中有神仙洞府,于是又有不少寻仙求道的人进来。 前方路陡,陈休阿大牵马而行。陈休两人为防迷路一直寻着余水而行,四处乱山攒涌,身侧流水潺潺。若不是有事,在这里游山玩水也正好。 深秋时候草木萧黄,风吹来枯叶满地,流水中不时飘过几片红叶。 后方一点不自然的响动。“小爷。”阿大停步,指指后面。 有人跟着,陈休早就知道了。陈休拉住阿大,示意他不要妄动,又笑道,“前方就到红叶谷了,过了红叶谷可就是真没路了。” “可……” 陈休笑,小声道,“他不是吴王的人,管他为什么跟着呢。反正过了红叶谷山路更加崎岖,他要是还敢跟过来就算他本事。况且这深山危险,他早晚得露面。” 陈休阿大喝了水,逆着余水继续前行。余水从潼山而来,穿过红叶谷到小潼山,再一路南下,经过小潼山,经过峪口,经过冀曲,流经太上湖,再从海门向东,经过蓬明再到信陵,最后东流入海。东南地势低洼,余水就这样从高向低一路流去,卷带这秋风吹落的各色落叶离开故土,最后在他处化为泥土。 信陵城依旧忙碌,不过巡城的官兵已经多了三四倍。 一只信鸽从城外穿过西城诸多杂巷,落在小小赌坊的窗台上。 胡猫儿打开信,看罢一笑。 “铃棺续命,昆吾公子就是陈铭。” “既然确认了卫国那些不是韦无妄的人,你也该放心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窗外一个黑影过来,黑袍虎面人摘下面具,是燕子追。 “现在不行,还要等一等,陈休去了潼山。”胡猫儿笑道。 “你是要确认最后一片玉简是不是在箜西手中?”燕子追道。 胡猫儿点头。他明白真正可怕不是韦无妄,而是那个杀不死的箜西。 定远侯府 芸珠郡主坐在堂上,苏令跪在其下。 苏令因为镇压叛乱‘失利’已被削除兵权,撤回信陵。苏令兵败,是因为苏令知道,他们所谓的叛乱,还有另一个词叫做‘起义’。苏令不是不懂,可他是显的将军,是定远侯的儿子,所以他不得不听从命令。可他也知道那些是灾民,而非乱民。民因灾而乱,显不思救济反而镇压,他们抢夺的无非是一口救命的粮食。苏令知道,所以才不听调令。 而如今韦无妄要再次启用他,因为吴国招兵买马,颇有再次进攻的意向,而长孙乌义无力抵抗杜展,以至于接连退败。 “令儿,你还记得你发过的誓吗?”芸珠一叹,极为疲惫。 “母亲!”苏令哽咽,庄重念道,“凡事以家国为先,身不死则国不灭。” 芸珠重重叹一声,“难为你了。” 苏令苦笑,“可是显还是启家的显吗?” “是,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还姓启。”芸珠道。至于韦无妄,有那么多人希望他死,他还能活多久? 夜幕降临,林鸟仓促飞去,王宫之内的落魄。 御书房内晚依在一旁站着,启辛坐在案前读书。启辛依旧未能亲政,不过他已经明白过来。明白父亲为什么去世,母亲为什么疯疯癫癫,明白自己的兄长为什么离开信陵,也明白为什么韦无妄能总领一切朝政。这些事所有人都瞒着他,可他还是明白,他或许不聪明,可是一颗心却纯粹而善良。 “晚依姑姑,兄长过的好吗?”启辛突然放下书,皱着眉头看着晚依。 会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又没有关系吗?至少云裳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启辛。可是启辛现在得到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晚依轻笑,“皇上不要想太多了。” 或许真的是命运。 晚依向窗外望去,苏令回来了,可是又要走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潼山 陈休沿着余水逆行,过了红叶谷陈休将马放了,再向北走三天,已经彻底是没有人踪迹的地方。[] 北风呼啸,阿大打了头鹿,生火烤肉,肉味顺着风飘的更远。陈休笑,他们辛苦,在后面跟踪的更苦,大概连火也不敢点。 “阿大,这个好了。”陈休笑,将插着鹿肉的木杆转了个圈,转手递给阿大。 “小爷,咱们这么走什么时候能到?”阿大道。他是走的烦了,一重山一重山的翻过去,这余水蜿蜒而来,谁知道源头在哪!连要去的地方有多远就开始动身,这哪有个尽头?阿大心有怨言。 “潼山还有多远我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陈休喊,“刑一刀!” 阿大一愣,“小爷。”陈休这么喊能出来吗? 陈休不管他,继续喊道,“刑一刀!刑一刀!到潼山还有多远!” 百步之外的灌木从中的刑一刀也听见了,陈休知道他跟着?刑一刀想着一笑,果然从灌木从中窜出。 陈休一拍阿大,“知道路程的人来了,你去问吧。” 说话间刑一刀已经到了近前,向陈休一拱手。 陈休笑,“怎么咱们又同路?” 刑一刀知道陈休话里有话,想着一笑,“照你们这个走法,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到,而且余水支流很多,上游也不只一条水道,顺着岸走可不一定能到潼山。” 阿大愣,看看刑一刀再看看陈休,这是陈休安排的人? 陈休笑,一拍阿大,“怎么样,知道路的来了吧?还真是渴了天下雨。” “那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对吗?” 潼山方位陈休岂能不知道,天下这么大,陈休还真的从来没迷过路。(.无弹窗广告)陈休笑,坐下,拿过一个插在火堆边,已经烤出油的鹿肉取下,递给刑一刀。 刑一刀看看陈休一愣,笑笑也不接。 “拿着吧,又没毒。我既然让你跟到这里,就是打算带着你一起走,一路上好歹能帮忙拿个东西。” 阿大一愣,这刑一刀还是跟来的,是他自己别有居心,还是受人指使? 刑一刀早就饿了,这几天为了怕被发现不敢生火,只敢摘了些野果子吃,此时鹿肉正香,他又怎能忍住。可又偏偏还有少年的傲气,不肯守嗟来之食。再一想胡猫儿让他跟着陈休,如此一起走岂不是更好,心中茅盾,终于还是没能抗拒。“先谢过了。”刑一刀接过道。 陈休突然一抬手把杆子拿过几分,又笑道,“吃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总要知道你是敌是友。” 阿大惊,看看陈休,敌友不分就敢让他这么跟着? 刑一刀苦笑,没想到陈休也学会用食物逼人,“朋友不敢说,不过咱们有共同的敌人。” “谁?” “韦无妄。” 陈休轻笑,猜的果然没错,想着把肉递给刑一刀。 这人身份不明又鬼鬼祟祟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阿大急道,“小爷!” “没事。”陈休拦住。 这么三人赶路,连行半月。 这一日夜中,轮到阿大守夜,突然听见一声响动。 什么东西?阿大惊抓住刀正要起身,突然肩上一沉。是刑一刀。 陈休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阿大一愣,向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夜中似乎有火光闪动。 巨蟒!那巨蟒匍匐树中寂静而迅速的移动,那晃动的火光,就是它那一双眼睛。阿大惊,再看那黑暗中只有一双红眼。阿大暗笑,不过一条巨蟒,怕它什么,想着刀拔出半寸。 却看巨蟒突然一扭头,似乎在向这边看。陈休一愣,把刀推回刀鞘中。 巨蟒缓缓移动,一双红色的眼睛越来越近。陈休一愣,不对,这条巨蟒能看见他们! “走!”陈休喝道,当即纵身向相反方向逃走。 阿大惊,再看那巨蟒,掂掂手里的刀,骂道,“看我杀了它炖汤喝!” 刑一刀听他竟是要动手当即大惊,扯过阿大就走。 一路向北,到了开阔处,却见那巨蟒并没有追来,几人停下。阿大不服,撇开刑一刀,“你拦着我做什么?咱们三个人,真动起手来还怕了它!” “这个地方,最好凡事小心!”陈休道。那条巨蟒奇怪,太奇怪,陈休看看四周,又看向刑一刀,“我没猜错的话咱们是到了四灵谷了” “四灵谷还远着呢,刚才那是地狱蟒!”刑一刀看着阿大干笑,“你刚才若是出手,要是被那条巨蟒吃了还好,要是你伤了它,咱们早就进了蛇堆了。” “你是说那样的巨蟒不只一条?” 刑一刀也是不明白,按照胡猫儿说的,这地狱蟒红眼青纹,五毒却行动迅速,又是成千上百的群聚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刚才只有这样一条?而且它似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它在怕什么?刑一刀不明白。 “有什么不对的吗?”陈休问。 “咱们应该是惹上更大的麻烦了。”刑一刀皱眉叹道。 峪口,小潼山 夜,别庙中,小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小姐,您把药喝了吧!”小珠哭喊道。她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疼,杜冬灵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杜冬灵不肯吃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得这种病?为什么她要做这个潼山神女?她不明白,也不明白为什么。 “我这病不会好了,永远不会好了。”杜冬灵抽泣。这药她已经喝了十年,可是有什么效果呢? 自从杜冬灵到了小潼山她就再不会笑了,甚至脾气也越来越差。小珠从小和杜冬灵一起长大,何曾见过这样的杜冬灵?杜冬灵委屈难受,她的心里也跟着难受。杜冬灵这让痛苦,她的心里也是时时刻刻揪着。 “小姐你就喝了吧,喝了就好了。”小珠哭道。 “我不想再带在这里了!”杜冬灵哭喊道。她的身子更凉了,抖的也更厉害,仿佛失去了控制,话也说不清。慢慢缩在角落,似乎没有力气支撑这个身子,瘫倒在地,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小姐!”小珠过去扶起杜冬灵,这才听清杜冬灵念着的话,“父亲,母亲。我不想,不想再带在这里了!我不喜欢这里,母亲!” 杜冬灵哭,小珠哭的更狠。 “小姐!小姐!”小珠哭喊道,“咱们把药喝了,把药喝了好不好?” 小珠端过药,哭着一点一点送进杜冬灵口中。片刻杜冬灵已经平静下来,慢慢倒在床上睡去,脸颊还挂着几点泪渍。 “小姐。”小珠喃喃哭道,“小珠不会让你在这待一辈子。”(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城门 峪口城门 小珠在城外柳树后站了半天了,她要去找启恒。[]皇宫她没有办法进去,但她也听说启恒新认了一个‘恩兄’,启恒和陈休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小想去找陈休,却又不知道公子府在何处。 看着峪口城门,又想着杜冬灵终于提起勇气,急匆匆要向峪口城进。 到了城门突然脚下一软倒在邵子安脚边。邵子安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人指点,“这姑娘是病了吧?” 邵子安勾头打量珠儿,却见她皱着眉头。装的,邵子安笑。这样的事他岂能没见过,不过是为了讹钱。 “她没事。散了吧,散了吧!”邵子安哄开众人,再看倒在地上的小珠坏笑道,“起来吧!你敢在这里故意讹人,一会小爷我给你送牢里去!” 小珠愣,她是故意的,可没想到邵子安竟是这种态度。 “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小珠眼泪汪汪的望着邵子安。 “你这是干什么?”邵子安一下跳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被这样一双泪眼望着,这样楚楚可怜,谁能不让人心生怜悯?邵子安苦笑,语气悄悄缓和一点,“你别哭啊,大不了不把你送牢里了。” 邵子安苦笑,扶起小珠,看她样子又不忍心了,心说我邵子安今天也要做一件好事了?再看小珠无奈一叹,拿出一块碎银递给小珠,“你别哭了,我今天当差也没带钱,要是不够回头……不然你明天再过来。” “不,不。”小珠推开邵子安递来的银子,皱着眉泯着嘴,眼中晶莹望着邵子安连连摇头,“我不要钱。” 不要钱?邵子安一愣,不要钱更麻烦。 “你能带我去陈休公子府吗?”小珠道。 邵子安一笑,“你认识陈休?” 小珠微愣,喊着眼泪点点头。 “陈休不在峪口,你就是去了公子府也找不到他。”邵子安笑,“你是什么事,也许可以跟我说说。” 不在?小珠皱着眉头,陈休不在峪口,她还能去找谁? 此时一队人马出城,见到这样情景以为是邵子安做了什么事,觉得好笑下马来问。 “呦呦!邵将军!这是怎么了?” 问话的人是宫里的礼官傅易,说话阴阳怪气,邵子平邵子安授值金都尉的时候就是这人来宣的旨。邵子平好意招待他们,喝酒时候邵子平高声敬酒,就听他腻腻歪歪的骂他们是‘狗多了条链子,叫得都欢’。 邵子安性子如何能忍?若不是邵子平拦着,傅易恐怕早就埋在土里烂成一堆骨头了。 此时邵子平不在,邵子安正好报复。想着把长矛立在一旁,拱手拜道,“原来是礼部的傅大人,好久不见。” 说话间长矛冲着傅易砸去,“哎呦!”邵子安叫一声装作要把长矛扶住,却是趁机假装滑倒,同着长矛一起压了下去。 那礼部小官们是养尊处优,哪有这个反应,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看邵子安连带着长矛一起压了下去,邵子安顺势把长矛一段插进城门的石墩下。 傅易倒地,哎呦哎呦的叫着,其余的人忙扯开邵子安。邵子安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故意用腿压着长矛,慢慢悠悠地爬起来。这长矛为杆、以傅易的胳膊为轴,邵子安压着长矛一端,要挑起城门千斤重的石墩。这样两边用力,人的血肉之躯可当不起这个‘轴’。若不是后面人听傅易叫疼,忙拉起邵子安,他这胳膊恐怕就废了。 邵子安起身连连谢罪,“傅大人,实在抱歉,实在抱歉,都怪这地,下了雨太滑。”说着上前几步要扶傅易。 “你别过来!”傅易吓得连退几步,揉着胳膊一抬头骂道,“邵子安!你是故意的,我告诉你我这手是托天子盘的,若是因为你耽误了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傅易指着邵子安骂骂咧咧的走了,留邵子安在后面大笑。 小珠一愣,想着抬头,“他说托着天子盘,是恒殿下也去吗?” “去,当然去。连护卫都选好了。”邵子安道,还在看着远去的傅易大笑,再回头看,小珠已经走了。 “唉!”邵子安喊了几句,小珠竟连头也不回。怪人!邵子安暗道。(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第四片玉简 四处无数条细小的山流,这是接近余水的源头了。[.超多好看小说]再向前是一个连绵百里的崖壁,百里的悬崖上大大小小上百的瀑布。源头还在这悬崖之上,没有路可以上,只能爬上去了。 进人休息片刻,找了个干燥利于下脚的地方附壁而上。 山崖陡峭,阿大刑一刀轻功尚可,接近崖顶时突然一阵鸟儿贴着悬崖飞来,几乎把三人带下去。 怎么回事?三人稳了身子。向上一纵落到悬崖上。 近处是森森密密的杉柏,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山脉起伏如同巨龙盘旋。 “到了。”陈休笑。那前方的山脉必定是潼山。 “小爷,不对啊咱们一路向北,您有没有觉得越来越热了?”阿大道。 是不对。陈休想着,看向潼山,“去看看就知道了,都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只看着远处潼山,几人一路奔赴,连赶三天才出了树林,树林之外又是一片广阔之地。没了树木遮挡,远远就看前方一个巨大的将军石像,三人看呆了。 “什么人会在这里造石像?”阿大道。 “到了。”陈休脱口而出。陈休不知道到了哪里,潼山必定就在不远处!那个将军石像和大梦崖的石像差不多。 “小爷,您看那石像肩膀上是不是一只鹰?”阿大道。 刑一刀也看到了,“看来果然是到了。传说长皇开辟人间界的时候,有五个神灵相助,龙凤虎龟之外还有一个鹰神。” 三人欣喜,继续向前,半日行到近前,从近处去看,石像更是高耸,足有五十丈高。 以石像为界,石像之南是枯地,石像之北是泛着青色纹路的石头。 奇怪。陈休暗道。三人一脚踏入青纹石,骤然天地反转,四人向天空‘掉落’。 “怎么回事?”几人惊喊。慢慢天空近了,而大地越来越远,突然大地变苍天,苍天变大地,三人又重重落在地上。 阿大粗喘着气瞪着眼四处转着去看,“这是哪里?这是哪里?”再看四处,仍旧是远处似乎藏龙的潼山,近处是巨大的将军石像。 陈休惊而喜,盯着潼山急促笑道,“到了,哈,终于到了。” 阿大刑一刀头还在晕,片刻之后才转过来。 “走!”陈休道。 三人向潼山去,再走十几步,陈休突然一愣,后背发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 “小爷?”陈休突然不走了,阿大觉得奇怪。 陈休示意他别说话,再走几步猛一转身,身后什么也没有。 看陈休这样疑神疑鬼,阿大笑他,“小爷是怀疑还有人跟着?” 刑一刀也疑惑的看着陈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陈休僵硬的摇头,“不是,我觉得有眼睛在看着我们。” 阿大笑,“小爷怎么也小心翼翼的。这里还能有什么?难不成石像是活的不成?” 陈休望望石像,心中咯噔一声,“算了,走吧。” 再走几步,那双眼睛阴魂不散,陈休忍不住,猛然转身。石像是背对他们的。可是石像肩头的鹰已经转过来了。那一双眼睛似乎睁开了! “鹰是活的!”陈休惊道。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活鹰?”刑一刀笑道,回头一看,当即愣住。却看石像肩上的巨鹰展翅而飞,高原之上群鸟惊起,鸟飞不下,在空中乌怏怏一片,巨鹰再一展翅,群鸟四散而逃。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鹰!”阿大惊道。 “来者不善,跑吧!”刑一刀呆愣的摇摇头。 三人拔腿就跑,人在下,鹰在上。跑的再快到哪里能避开巨鹰?就看巨鹰冲陈休而来。无处躲、无处逃,阿大再忍不住拔出刀来。不管什么后果,怎么样现在先活着再说! 刑一刀要他收刀,“这是四灵谷的神兽!” “管他什么神兽,它这是要我的命了!”阿大推开刑一刀骂道。 巨鹰盘旋一圈,冲陈休俯冲而来,大翅一拍,三人皆倒在地上。巨鹰一爪抓起陈休掠空而去。 待尘烟散尽,陈休已经在天上了,阿大大惊追着巨鹰喊着“小爷!小爷!” 陈休回过神来,想着拔出昆吾剑便向鹰斩去。鹰吃痛乱晃,却不松开陈休。陈休被晃的晕了头,此时离地面已有百丈,这要是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陈休惊骂道,“你干嘛单抓我!” 鹰击长空,携着陈休竟向潼山飞去。 在天空之上,能得以俯视。陈休才看那前方四面环山,群峰相连中间一个谷地,积蓄起四山融化的雪水。南边一个断崖,如同一个天然的大坝,水满,从南方漫出,顺着余水向东南入海。 没想到余水的源头之处,还有这么大的一个湖泊。陈休惊叹。 巨鹰向水面飞去,到了湖心松开陈休,陈休正落在湖心的石块上。 石块呈长条形,一共五块收尾想接。陈休还未看清,整个人都陷进石块中。 果然和大梦崖一样!陈休突然一愣,想起来大梦崖的时间错乱,在里面大概也就三天,出来已经是三年之后,这再进去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情景。 平安突然灼热起来,陈休睁开眼,就看他已经到了一个裂谷上。裂谷下面是滚滚的岩浆,周围一片漆黑。 “唉!有人吗?”陈休高喊,这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出去。不见有人应声。 陈休坐到地上,看看下面。难道是跳下去才能出去?他到不怕死,可是如果不是,跳下去之后又上不来了才麻烦。 “算了,先跳下去看看。要是就这么等着,等找到出口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陈休想着,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你是什么人!” 有人!陈休喜,睁开眼睛才看身下是一只火凤。火凤贴着岩浆,顺着裂谷飞去,向前后望去,裂谷不见尽头。 岩浆流动翻滚,里面似乎有东西要出来,每每如此,火凤尾羽一点,那拱起的岩浆又落了回去。 “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陈休。”陈休四处去看,寻找声音来源,“你是谁?你在什么地方,何不现身相见?” “我就在你的脚下!” 正是这只火凤,陈休恍然。 火凤笑道,“你要到什么地方?” “潼山。”陈休道。 “潼山?人间界内一抬头不就是潼山了,何必远远来到这里找?” “一抬头?那是苍天,怎么会是潼山?”陈休道。 “浑然一体,天地不分,人间界哪有什么潼山,人间界又哪里不是潼山!”火凤笑道,长叹一声再问道,“你为何找潼山?” “找织罗香。您知道哪里有吗?” “织罗香?”火凤笑,“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有这里才有,或者说只有我才有。你要它做什么?” “救人。”陈休道。 “又是救人?织罗香不是救人之物。”火凤一叹。 又是?陈休一愣,追问道,“怎么说又是?之前有谁来过?” “上一个来的人叫做百里归。” 百里归?那就是两百面前了。陈休道,“性命攸关,敢请大神再赐一朵。” 火凤苦笑,“我有心救人,可织罗香并非救人之物,它只能让人永生永世失去记忆,而且只要一点,这人此生便要永远依赖于它。两百面前的百里归是不想心爱之人痛苦,特来求取以让她忘记。” 陈休急道,“若是如此,更请大神赐药。现在有人就给一个女孩喂了织罗香,以此来控制她。在下来求药,正是为了帮她摆脱控制!” “没想到一场好心,竟造成了他人的痛苦。也罢,给你一朵也无妨。”火凤长叹,啄下一叶羽毛扔进岩浆中。火凤在空中盘旋,过了片刻,岩浆中长出一朵白色的藤蔓,藤蔓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两边的山体。再下个瞬间藤蔓上长出白色的花骨朵,百花刹那间开放,如同暗夜中点点闪亮的星光。 与此同时白色藤蔓迅速枯萎,白话也不过如昙花一现,才开放便要财落。火凤尾羽一扫,一朵正是盛开的织罗香落在陈休手中。 看来果然是只有火凤这里才有织罗香了。那吴王的织罗香应该也是百里归带出去的那一朵,可是吴王是怎么得到的? 火凤叹道,“你的同伴也到了。既已拿到,你便去吧!”说罢身子翻转,陈休落进岩浆之中。 陈休一睁眼,奇怪天坝的边上,身后是浅而宽广的湖泊,水滩上一块石碑。石碑一面写着人间界,另一面冲向湖心,不知道是什么。陈休正看着,却听两声呼喊。 “小爷!你没事!” “陈休。” “你们怎么……”陈休打量一番,“你们爬上来了?” 也不知道过去他多久。 阿大见陈休被巨鹰抓走,一心来救,这山崖有百丈高,两人爬上来只能把自己绑在悬崖上休息,此时终于爬上来,又看陈休没事,再也走不动了。 “你们来了。”陈休笑,再看阿大累的气喘吁吁,“现在先休息休息吧。” 过了片刻也缓了过来。 刑一刀先道,“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从那只鹰手里逃脱的?” 陈休笑,“没什么,它可能觉得我不好吃,就把我放了。” “接下来怎么办?”阿大问。 “回去。” “什么!!回去?!”阿大一下跳起来,他们爬了三天才上来,就这么下去了? 陈休笑,“怎么,你想留在这里当野人?”只说要走,看向写着‘人间界’的石碑,陈休突然一愣。石碑中隐隐约约似乎有朱蛮刀和卢羽的样子。“这是什么东西?”陈休自言自语,走向前,手摸着石碑突然怔住。 突然间地动山摇,一道白光,石碑变成一块玉简落在陈休手中。 南边的山正在裂开,阿大惊道,“这到石障恐怕要碎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陈休惊。南山若是崩塌,先不说如此水势下游一定遭殃,且说眼前他们三个的性命也会不保!陈休看着四周,呆愣住,若是挡住这水也不是不可能,无论如何也得拼一把! “你们两个想死吗?”陈休喊道。 “谁会想死!”刑一刀道。 再看看天空,万里无云。等一下千万别突然冒出雷来!陈休暗道。 突然南山缺空更大,轰然一声山体崩溃。“不想死就拽进我!”陈休喊道,说着灵力起念。就看南方杉柏林整个陷下去,将军石像以北升起一座厚有百丈长有万丈、勾连东西两山的石墙。南山崩溃,大水灌下又被石墙挡住,水面抬升,慢慢又从石墙漫下,形成瀑布,瀑流贴着石像冲击地面,仿佛一道水幕。(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小珠 隆冬之际。[.超多好看小说]峪口的风干而烈,小潼山庙殿前是一趟明黄的坐堂锦,启恒已经在庙里了。 隆冬祭天本来是信陵天子才有资格举行的,吴国不认信陵为正统,所以才有这么一行。祭天前,启恒要在小潼山斋戒三日。 夜,小珠躲进素堂后面的小亭里等着。她在启恒的食盒里塞了张纸条,纸条上是一幅画,画的是庙堂大致的图,图中的这处小亭里画了个竹埙。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看到,也不知道殿下看到了能不能理解。 启恒没敢提灯,二更时分裹着厚重的衣服出现在小亭上。他看到了也看懂了,远远见着亭中有个人影,以为是杜冬灵,心中欢喜上前看,才发现竟是小珠。想来也是,杜冬灵眼睛是看不见的,这张图也该是小珠画的。 “还请殿下救一救小姐。”小珠噗通一声跪下道。 为什么要说救呢?他能救得了谁?启恒苦笑,“小珠,你先起来吧。” “不,请您先答应了。”小珠摇头,“小珠求您带小姐走。殿下!您不知道小姐受了多大苦。小姐自小眼睛就看不见,又得了怪病每天只能用汤药推迟发作。小姐心里苦,她本来就没什么快乐,如今又被送来潼山。小珠知道,小姐撑不下去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小姐一定撑不下去了!”小珠说着不断地抽泣,启恒心里竟也有几分堵得慌。 启恒轻叹,“你让我怎么救她?” “带小姐离开。” “我带她离开!”启恒惊。带杜冬灵离开,他们何去何从?他的身份怎么办,他仇怎么办! “小珠求殿下带小姐离开!”小珠跪拜道,“小姐如果再呆在这里,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启恒心凉,不能动,不能,可是杜冬灵……想着启恒突然眼前一亮,不是不能离开,如果带杜冬灵去找杜展呢?救出杜冬灵,杜展总不会再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到时候他不反吴王恐怕都不行了。(.棉、花‘糖’小‘说’)启恒想着,一抬头,“可是你家小姐的病?” 见启恒答应,小珠欣喜,起身抹干了眼泪,“殿下放心,小姐的药我拿着药渣去问过人了,已经问明白都是什么药了。咱们走的时候小珠再准备几份在路上喝的。” 启恒笑,“那就这样,后天辰时三刻祭祀开始,卯时他们就会上金坛,咱们就那个时候在山下见。” 小珠点头,起身谨慎绕开路离开。启恒所在的主庙和杜冬灵住的别庙不在一个峰上,小珠下山再上山。借着月色远远才见着别庙,小珠突然一惊。 后面有人跟着她。小珠眼睛转了转,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能让小姐危险。想着经直向别庙后面的草屋走去。那地方是庙里的人犯了错自省的地方,平时没有人,只在门外栓了条黑狗。小珠蹲下抚着黑狗的毛,轻声道,“小黑,一会过来的人是个坏人,你一定别放过他。”说着把拴狗的链子解开,转身进了茅屋。 这是什么地方?邵子安疑惑。他是看着小珠从主庙出来,觉得奇怪,才一路跟来,想着再要上前,突然一声狗叫,一条大黑狗扑了上来。 “什么东西!”邵子安骂,转身要逃,就看黑狗穷追不舍,小珠也拿着大棒追了出来。 天黑看不清,狗眼却亮的很,邵子安没拿武器也不敢跟这条大黑狗对峙,就要逃噗通一声顺着个小坑跌了下去。 “小黑!看住他别让他跑了!”小珠道,抱着棍子赶过来,见邵子安跌在坑里出不来,想着拿着棍去敲。有旁边大黑狗看着,邵子安出不来,坑又小躲不开,任由小珠打了几棍,突然一拽棍子纵身跳了出来。 那小珠手上失力,身子向前扑反而掉进坑里。小黑见邵子安出来又是扑上来,邵子安这次看清了向树上扑,那大黑狗咬着他裤脚不放。 “唉!你让它送来嘴,我把你拉上来。”邵子安道。 “不用,我自己能出去。”小珠道。两手扒着坑壁,可她哪有力气,根本出不来。 邵子安听着坑里的小珠费力吭哧的声音,心里暗笑,“我又不是坏人,就是看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山里走不安全,这才一路跟着送你回来。早知道你有这么条护卫,我就不费这个事了!” 小珠微愣,她也是实在出不去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坏人怎么也得带个武器什么的。哪能让一条狗追着跑!”邵子安道。 就听那边有声音,是庙里的人听见声音赶过来了。小珠想着轻声道,“小黑,你先回去。嘘!” 小黑果然送来嘴,跑回茅屋前坐着。那来的四五个人,看不见坑里的小珠也看不见躲在树上的邵子安,发着牢骚又走了。 邵子安笑,“你等着,我把你拉上来。”想着跳下树,大黑狗又赶过来。 “没事,小黑。他不是坏人。”小珠道。 邵子安暗笑,这么就信了。再把小珠拉上来,两人都是狼狈不堪,相互看着彼此畅怀大笑。小珠这才看清,竟是那天在城门打算给她银子的人,想着更是难为情。再看邵子安的裤子划开了一条大口子,风呼呼的往里灌。 “你先在这儿等着。”小珠道,跑去茅屋里,从里面拿出了条裤子。这是她想着跑路的时候给启恒准备的。 邵子安换好了衣服,果然暖和许多,想着笑道,“没想到你这里常备着裤子,看来被那条黑狗追的乱跑的人不只我一个。” 小珠不解释,想着笑道,“就算是这样好了,你现在欠我一个恩情,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邵子安傻笑,“一条裤子能值多少钱?怎么就算恩情了。” 小珠笑,“这不一样。你现在裤子破了回去,别人问你的裤子怎么破了,你说是被狗追的,这多丢人?我借给你一条裤子,不让你丢人,这还不是恩情?” 邵子安笑,“好了。就算你说的对,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小珠也笑,待邵子安走了,才回了别庙。 “谁?”杜冬灵惊道,她睡的本来就浅,小珠一开门她就醒了。 “小姐,是我。”小珠轻声道。杜冬灵这才放心,“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小珠喜道,“小姐,恒殿下后天辰时在山下等着你,带你走。” 杜冬灵惊而喜而后怕,“我们如果这么离开,父亲怎么办?” 小珠笑道,“您放心,老爷是大将军,不会有事的。” 杜冬灵再睡不着了,她可以离开这里,启恒真的愿意带她离开! 她们二人只顾在这儿说话,却没注意到房上有人听着。(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日逃亡 卯时,小珠也已经带着杜冬灵到了山下,过了片刻启恒果然也出现了。(.无弹窗广告) 从这里骑着快马一路向南,等渡过余水,他们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了。 杜冬灵更瘦弱了些,启恒看着不自禁的轻唤,“冬灵!” 突然听见有人马声音,启恒一惊,“我们走!”是有人发现了吗?是有人追来了吗?启恒和杜冬灵共乘一骑,小珠也骑着个马带着些早已准备好的行李。 三人两马,向东,有人,向西,有人,向南,也有人,无奈间策马向北。向北是荒无人迹的山。 “我不想,不想回去。”杜冬灵轻声道。 清灵灵的声音在启恒脑中回荡,启恒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我们不回去。”启恒道。 再向北,追兵追的越来越紧,启恒仿佛什么都忘了,仿佛真的是要带着杜冬灵永远离开。 再向北,已经没有路了,启恒当即道,“来,咱们下去。” 几人弃马前行,绕过山棱,山路陡滑,杜冬灵又看不见,他们能逃到哪里?这个样子他们能逃多远? 杜冬灵滑倒,带着启恒一起向山下滚去。 “小姐!”小珠惊喊着,再一看留下的痕迹,想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把一个包袱挂在石头上,把那两块石头也一起推了下去。小珠看着笑,一路向前走,绕过去再去找杜冬灵。 杜冬灵滑下去的时候蹭伤了手臂,又见小珠没有跟来,不肯再走。再见小珠追来,喜笑着。小珠一眼看见杜冬灵的蹭伤,杜冬灵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伤,小珠看着伤心,“怎么会追来呢?这个时候他们不是都去了金坛吗?” “咱们走吧,他们还会追来的。[]”启恒扶着杜冬灵继续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杜冬灵实在累了,三人躲进一个山洞之中,好歹能抵挡些风。 上面搜寻的人人声鼎沸。 “王长孙!这里有滑落的痕迹!他们从这里下去了。”众人追了下去,又见一个包袱,一路追去却又找不到人。 “王长孙,找不到。”姜成禀道,“没道理啊,他们不该走这么快。” 吴瀛冷笑,“放心,我不信他们走得掉,到了晚上他们自己会出来。” 黄昏将近,杜冬灵已经累了。小珠带了干粮和水,三人各吃了一点。 “小姐你放心,他们找不到的,等他们走远了,咱们再从这里离开。”小珠笑道,把一个水囊递给杜冬灵,“小姐,这是药,您喝点。” 杜冬灵接过,才喝一口突然停下,太苦了。不是她怕苦,而是这个味道不对。 “怎么了?是太苦吗?”启恒关切道。都这个时候,他们还没追来或许真是逃掉了,或许如同小珠说的等到他们离开,他们再走。一切等找到杜展就好了。 杜冬灵强笑着,“不是,不苦。我只是太高兴了。” 小珠也笑,“这个药是我提前熬好的,我还带了许多药材,等咱们离开这里我再弄着糖来。” 杜冬灵的‘病’,这些药是没用的,抵用的是那织罗香。织罗香的味道杜冬灵知道,她只尝了一口便知道药不对。可她不敢说,也不想说。 “我不想回去。”杜冬灵重复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不会。他们找不到我们。”启恒笑道,用手擦去杜冬灵脸上的泥,“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启恒道。这是他的心声,他也不想回去了。 杜冬灵笑,“我们去一个有湖的地方,在湖边搭一个房子,我们就住在那里。” 启恒微愣,杜冬灵竟是想要就此隐居起来,他该怎么跟她说要去找杜展? “房子前面种上花,后面种上菜。我现在虽然不会做饭,但我听小珠说过。我会学着做饭,咱们就在那里住下。晚上你吹埙给我听好不好?” 杜冬灵突然发抖。 “你是冷了吗?”启恒察觉道杜冬灵不对劲了。 “是啊,我有点冷,你能……你能抱着我吗?”杜冬灵低着头羞笑道。 “好啊。”启恒一笑,抱紧杜冬灵,“这样暖和了点吗?” “我没事。我没事。”杜冬灵道。 启恒一愣,杜冬灵抖的更厉害,“你怎么了?” “你的竹埙带来了吗?”杜冬灵闭着眼睛浑身抽搐。 启恒害怕了,握着杜冬灵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珠!你的药呢!” 小珠慌了神,“怎么会这样?”小珠把早递给杜冬灵。 “我没事。我好很多了,我只是有点冷。”杜冬灵道,环手保住启恒,连启恒都能敢受到她彻骨的寒意。 “这是怎么回事!冬灵!”启恒喊着,再看小珠,“你不是说你带了药了吗?怎么会没用!” 小珠看着杜冬灵这个样子,也哭起来。她怎么能知道,这些药和杜冬灵喝的是一样的,一样的没用。真正有效的东西她并不知道。回去!回去找药,只有去找他们了。小珠暗道。“小姐,对不起。”小珠哭着向杜冬灵一拜,起身向外跑去。 “我不想回去,我真的没事,我真的只是冷。”杜冬灵抽泣道,她缩在启恒怀里瑟瑟发抖。 启恒看着小珠,心里慌了乱了,该怎么办?该不该追,杜冬灵又该怎么办?启恒清楚的知道只要回去杜冬灵就不用受这样的苦,可是杜冬灵在哭喊着不想回去,况且他自己还有一点私心。 “冬灵!冬灵!”他一遍一遍的喊着,杜冬灵却只说着不想回去。启恒心软了下来,抱紧杜冬灵,“冬灵!”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呼唤。 “你带了竹埙了吗?”杜冬灵道。 启恒哽咽,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的点点头,可杜冬灵是看不见的。 “你带竹埙了吗?”杜冬灵再问。 启恒强忍下眼泪,握紧杜冬灵冰冷的手,“带了。我带了。” 杜冬灵笑着,眼泪却忍不住的向下流,“等我们出去了,你要在……在我们自己种的花前吹埙。花很香,很香……” “花很香,有很多的花。”启恒再也忍不住,想起第一次遇见杜冬灵的样子,想起御花园中杜冬灵隔着流水隔着花香站着。启恒俯身贴着杜冬灵的脸,“我们会种很多很多的花。” 无数的火把在夜色中前进,跑在最前的是小珠。 “小姐,药来了。”小珠哭喊道,把要递了上去,一点一点喂进杜冬灵的嘴里。 杜冬灵的手不再那么冷了,慢慢的整个人平和的睡去。 启恒的心平静下来,轻轻抱着杜冬灵出去。外面火把照亮了夜空,升腾的火焰正在驱逐寒冷,启恒的心却凉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回来 “来人!回去传话,就说神女和殿下都找到了!”吴瀛喊道。(.) 火光中,他那带着三分笑意的脸更显的阴险。启恒抱着杜冬灵僵硬的站着,杜冬灵的额头冒着细汗,脸上的泪也没有擦尽。 有人上前接过杜冬灵,又有人过来扶住启恒,从山坡上上去,有轿子在上面等着。 吴瀛备好了药,备好了轿子。他知道他们必定会自己出来,所以在这里等着。启恒扭头瞪着他,吴瀛只做没看到。 吴瀛挥手,姜成上前。吴瀛指指小珠,姜成会意一拱手道,“明白。” 轿子抬起,几个人拉着小珠向相反的方向去。 启恒愣住,睁大了眼睛从轿子里出来,“你们干什么?” 吴瀛身后上来一人禀道,“殿下,她勾结贼匪绑架神女,以致殿下也身陷险境,当然不能轻饶。” “你们说什么!”启恒怒,恍然明白,他救不了小珠,想着突然阴惨惨的大笑,“杀了吧,杀了吧!”退了几步颓然坐回轿子里。 看着的还有邵子安,他的目光也一直在小珠身上打晃。原来她的杜冬灵的侍女,原来她去主庙是找启恒,原来他们想要逃走。邵子安想着,向前禀道,“王长孙,还是先放了吧。杜小姐醒来若是知道,恐怕又回闹出事来,到时候不好跟杜将军交代。” 吴瀛杀小珠就是杀给启恒看的,却没想到启恒竟然毫不在意。吴瀛看看小珠,再看看启恒,冷笑一声,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启恒接近杜冬灵为的也不过是杜展的兵力。[.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先把她带回去。”吴瀛道。 天已亮,杜冬灵醒来摸着柔软的被子突然明白了,她还是回来了。杜冬灵不自主的大声哭泣。启恒!不,他是殿下,他不会有事。 小珠!小珠呢?杜冬灵惊。 两个小丫鬟推门进来,“小姐,您醒了?” “小珠呢?”杜冬灵问道。 两人答不出来,“小姐,我们先服侍您洗漱吧。” “你们别过来!”杜冬灵惊道,“小珠在哪里?去吧小珠喊来!” 杜冬灵大闹,两人没办法去喊人来,杜冬灵只喊着要见小珠。过不多久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杜小姐,小珠受伤了,她现在在治伤。” “她受伤了?”杜冬灵惊,“她伤的重不重?” “这个奴婢不知道。还是先让她们服侍您起床吧。”婆子恭敬道。 两个小丫鬟端着盆和毛巾上前。 不对!小珠怎么会平白无故受伤!杜冬灵推开两人,就要自己下床,“我去找小珠,我自己去找她!” 小潼山上有人向吴瀛禀报杜冬灵的情况。 “要见?她能看得见?”吴瀛冷笑,“带她去吧。” 姜成愣,“那之后呢?放了不成?” “别让她活着离开。”吴瀛笑。 姜成退出去,领着杜冬灵向后房去。这是杜冬灵闹的实在没有办法了,那些人才带她来的。 小珠此时躺在床上,遍体鳞伤。一夜刑讯,逼问她是受谁指使。 “小姐。”小珠微微睁开眼,看见了杜冬灵。 “小珠。”杜冬灵听见声音急着上前,慢慢摸索握住小珠的手,“你怎么样了?” “小姐,小珠没事。”小珠干笑道。 杜冬灵心放了下来,急问,“那你是怎么受的伤?” 门外一人道,“小珠是从山上摔下去伤的。” 小珠苦笑,想着不能让杜冬灵再伤心,“小珠是不小心从山上滚下去伤的,没什么是,都是些擦破的,养几天就好了,正好小珠可以拖几天懒呢。” 杜冬灵笑,“那你好好养着,可要尽快好起来,不能让你懒太久了。” 门外人催道,“小姐,还是让小珠多休息吧!” 杜冬灵虽是不舍,又嘱托小珠好好养伤,这才出去。 杜冬灵离开,众人也已退下。邵子安就在外面等着呢,见众人出来,看看左右没人,跑进院中,争推门要进,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怎么来了?”姜成道。 “我……”邵子安看看躺着的小珠,姜成留下是什么事?心中盘算着,想着笑问,“我来看看你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已经死了。”姜成笑,拍拍拍邵子安,“杜冬灵要是再问起来,就说她伤重,治不了。” “好办法。”邵子安干笑,姜成武功比他高出太多,此地动手毫无胜算。邵子安强忍着怒气,眼睛盯着小珠,却笑,“果然好办法。” 杜冬灵知道小珠已死,也不过是大哭几天。 峪口城门 陈休三人已经回来,几个把藏着的轮椅找了出来,依旧推着轮椅进了城。刑一刀在小潼山就已经自己离开。 回了公子府,宋娘亲自下厨。这两人多日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饭,无论吃什么都觉得尤其的香。阿二把前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边,陈休也知道个大概,心说不知道启恒怎么样了。 稍微收拾干净,陈休在要进王宫。他是启恒恩兄,又有启恒赐下的锦带,进王宫虽说不是畅通无阻,但宫人总算去禀报了吴王和启恒。吴王怎么阻拦陈休?他不承认启恒这个‘恩兄’,又有谁会承认启恒的‘恩父’?陈休要见启恒,就让他见。吴王索性传令,以后陈休再进王宫不许阻拦。 启恒的宫殿陈休去过几次,却从没有走过地上的路,陈休暗笑,待到了殿中 ,却见启恒颓然坐着。 “殿下。”陈休禀道。 启恒见着陈休,苦笑着屏退众人。 陈休笑,“我把东西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启恒连连苦笑,这才想起陈休是去给杜冬灵找药,想着拽着陈休再忍不住,抽泣道,“吴王,他给冬灵吃的究竟是什么!小珠,小珠也死了。冬灵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启恒哭哭笑笑。启恒这是怎么了?陈休想着,“你放心,她的药我已经找到了,很快吴王就会发现杜展不再受控制。” “你说门前种什么花好呢?”启恒喃喃道。 “你说什么呢?”陈休笑道,“我们用这个东西去跟杜展交换,他不会不同意。。”(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帝王山 峪口城外 同样的地方,前后两个人经过,一个向东,一个向北,却是同样的紧急、同样的隐蔽。 向东的是阿大,陈休要的消息他已经带回来了。 向北的是刑一刀,他要等从信陵来的命令。他急于知道胡猫儿得到那个消息的反应。 阿大回了峪口城,进公子府。 “怎么样?”陈休屏退众人,急问道。 “杜展同意了。”阿大笑,“他说无非是为谁作战而已,只要杜冬灵能安全快乐,他愿意全力配合。” 这个结果陈休早已猜到,他早已打听过,杜冬灵母亲早死,杜展及其爱他这个妻子,从此未再娶,对他们唯一的女儿更是关怀备至。杜展也不愿意吴王拿杜冬灵的安全威胁他,陈休有办法把杜冬灵解放出来,杜展自然愿意,何况杜冬灵竟一心要和启恒在一起。陈休知道他必然同意,不过听见肯定的答案,心更安定。 与此同时,太上湖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个万毒山上因为大水灾而露出来的‘黄金崖’,几天前一场大雨,整个黄金崖莫名的剥落,露出一个‘陈’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恰当此时,卫国起义兵直攻卫国都城,而派去镇压的二十万军兵也倒戈相向,反攻卫国都城。整个卫国大小城墙纷纷竖起‘陈’字大旗。一时间四处疯传陈国世子陈铭未死,将要要举兵复国!果然那卫国王城发下告示,说明拥护之人正是陈国世子。 陈国世子未死的消息轰炸了整个中原 ,连远在西北的峪口也流传着各种消息。“陈国的世子那是被天神庇佑的,死而复生,便是为了复国复仇!”“不是死而复生,陈国世子根本就没死!” 坊间更是流传着‘启姓失神授,陈姓为天子’,又把那黄金崖称作‘帝王山’,都说此乃天意。一时之间中原各地揭竿而起,尤其是原来陈国境内的响应最多最多。陈铭也不打陈字之旗,而打‘义’字旗,不称陈兵,而称义军。 陈休坐在门前看着飘落的大片雪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喜,也不是。陈铭又做回了陈国的世子,可是陈休却知道,昆吾公子不过是借着‘陈铭’这个名字,他的大哥再也回不来了。悲,更谈不上。国仇家恨将报,他又悲伤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堵,好像被什么压住,喘不出气来。陈休一叹。 这些事都不是巧合。神仙是有的,不过依陈休的观察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大概不会这么闲,来管人间谁做了天子。黄金崖那个‘陈’字必定是人为的,是谁呢?前一段时间,齐醉亭一直在太上湖做离不开的‘重大事情’,这总不会是巧合。 至于坊间疯传的那些话,坊间如何会有那么快的反应?多半还是有人引导。这都是陵水图那帮人的行事风格,不问就曾说过,当整个天下都以为你赢定了,那你就是真的赢定了。 吴王听闻陈铭未死,且已在卫国立足,派使臣庆贺并表示联盟。又说‘六年前,发兵救陈,而不敌吴国,以至陈国国灭’,因为‘陈国后继无人’,才代为管理‘陈国之故土’,既然陈铭未死,现在愿意归还陈国土地城池。又说显已被‘奸雄’韦无妄控制,要联同陈国一起‘扶持正统’。 至于吴王为什么这样,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至于吴王是不是高兴,谁也不知道。吴国没有显国那样厚实的家底,连年的征战已经让吴国国库消耗殆尽,现在吴国只有防守没有进攻的力气。现在吴王想的是维持国内的平衡,维持中原的平衡,好养精蓄锐。 而陈休,他麻烦大了。 在整个天下热议陈铭何事发兵信陵之时,峪口又有一件事传的沸沸扬扬,那就是陈休的腿好了! 峪口都知道吴国新来了个陈国公子,这个陈国公子坐着个轮椅,又被恒殿下拜为‘恩兄’,加上陈国世子死而复生,峪口众人更关心这个陈国公子何去何从。 “这陈休公子腿都断了,这又突然站了起来,这就是天佑陈国啊!” “我看呐,这陈国公子呆在峪口就不会走了,他既是陈国在峪口的使臣又是人质。不然两国怎么能互相信任呢?” “难怪呢。难怪吴王还给一个灭了国的公子安排府邸,这是咱们不知道。” 陈休突然站了起来,这不是天佑陈国,而是陈休被人算计了。算计陈休的人是刑一刀。 陈休相信刑一刀,他认定刑一刀不是吴瀛的人,并且和刑一刀还有相同的敌人。所以刑一刀突然出现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的时候,陈休只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去哪里。刑一刀说有重要的秘密要带陈休亲眼去看,陈休并没有怀疑。等到了小潼山金坛,陈休傻眼了,他被人亲眼看到了。 小潼山金坛上不少衙门侍卫贩夫走卒被绑着,陈休正问怎么回事,刑一刀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一句,“你看着办吧!” 怎么看着办?杀了他们不成?这些人要是些吴王的人,陈休还就都下手了,偏偏都是些小贩小吏。陈休苦笑,陈休心说反正再装下去也没意思,能正大光明的走路方便不少。 陈休现在能光明正大的进出王宫,能不能站起来的事被人知道也就知道了。只要吴王吴瀛不敢光明正大的做手脚,也没什么影响,最多以后行动时多加点小心。可这对刑一刀有什么好处?陈休奇怪,索性把那些人全放了。就算嘱咐他们不许说出去,也根本不可能,这才是人多口杂。 那些人有的认识陈休,奇怪,“陈休公子!你这……这怎么腿好了?” 陈休心里暗骂刑一刀,一边想着怎么说,“前一段时间遇到了恩师,师傅他老人家给我治好的。” “公子的师傅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师傅隐匿江湖,他的名字你们都没听过。是‘刻碑人’。”陈休道,他已经这样跟刘香丸解释过,也不介意再说一遍。 众人都道原来世上有个‘刻碑人’。 消息传到峪口。 吴瀛也明白了,之前在王宫来来去去却无影无踪的人就是陈休,难怪他能从吴埔手中逃出来,难怪启恒会突然认他为‘恩兄’!之前只是排查启恒和陈休身边有能力进出王宫的人,却完全忽略了陈休。 最麻烦的不在这里,而是陈休去了潼山,从潼山得到一片玉简的事也暴露了。再有那一句传了千百年的‘玉简显世,天下大乱’一句,这一句话不知道验证多少王朝兴衰。此时玉简的事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况且这玉简又在陈休手中,恰巧陈休的一双腿又在这时候‘痊愈’,世人怎会不联想到什么。所谓‘怀璧其罪’,陈休此后必定不得安生。况且这玉简又是从潼山拿来的,首先吴王就不能放过他。 陈休明白,他的麻烦到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抢人 陈休从金坛回来,便一直阴沉着脸,袁从阿大陪他在厅上坐着,也不敢说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腿痊愈的事倒还又得解释,玉简的事暴露才是真的麻烦。陈休望着外面,这峪口是没法呆了,想着一拍桌子起身。 “走!”陈休当机立断。 “什么?现在?去哪?”袁从惊地也站起来,在峪口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走了? 陈休有他的考量。必须离开峪口,如果不走,吴王要是找他来‘借’玉简一看,是给还是不给?给他,陈休必定不同意,可若是不给,吴王指不定就说这玉简是‘天下大乱的祸根’,到时候要硬抢来‘销毁’,陈休又该怎么办?他拿着玉简,无论到哪里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必须要寻求一人的庇护。 “现在。”陈休皱眉,“去把阿二阿三喊上,事不宜迟,等吴王反应过来,恐怕峪口城都出不去了。” 宋娘在门外听见,一脸疑惑地慢吞吞的进来,“怎么?怎么突然要走?” 袁从看看宋娘,“小爷,那宋娘……我……” “她要想跟着走就一起走,要是不想走就随她去。至于你,想活命就跟着走,不要命了就留下。”陈休道。 袁从、宋娘两相看着。宋娘眼睛低着,再看袁从全然望着她,等着她说话,这个呆子!宋娘暗笑,想着陈休的担心必定有他的道理,便道,“好,我们跟着陈小爷走。” 宋娘发话,袁从也没得说。[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说话间几人携刀剑骑宝马,直奔西城门去。此时天刚大亮,城门才开,邵子安正领着一队人马巡视,见这样一伙人出城,心里疑惑。 “你们这是要去哪?” 陈休笑,请邵子安附耳过来,小声道,“这件事你最好装作不知道。启恒的事就交给你们兄弟了。” 邵子安打量他们,大概反应过来。吴王没有限制他们自由,他们此时出城也不归他管。想着一招手让士兵让出一条道来,看着这六个人策马西去。 “邵将军,陈休公子他们这是去干嘛?”一小兵问道。 邵子安收回视线,笑道,“春天要到了,估计是提前踏青。” 同样不知道是干嘛去的还有袁从。要想离开吴国,该南下过余水,怎么陈休却从西门出城,一路向西北去。袁从问了出来。 “咱们去小潼山,走之前顺走吴王个宝贝,不然咱们过了余水,也逃不掉。”陈休道。果然一行快马加鞭,直上小潼山别庙。 别庙主持见是陈休,不明所以迎了出来,“公子所来何事?” 陈休推开主持,四处打量着,“别何事何事的了,我问你杜冬灵住在哪?” “神女在后面素堂。” 陈休听着后面,听着素堂拔腿就往里冲。 “公子不可!公子不可!吴王有令不许惊扰神女清修。”庙中诸位修士要拦,阿大在后面挡着,其余人一路向素堂冲过去。到了素堂便有侍卫,侍卫见陈休等人来势汹汹,横刀拦着,却被陈休推开。 “吴王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神女!”侍卫道。陈休却不管,两边人便要动手,被袁从阿二三招两式点了穴道,定在一边。那婆子听闻有人闯进来,心道不好,他们是来抢杜冬灵的。婆子当即抽出弯刀,“咱们从后门走。” 杜冬灵不知道什么情况,只任凭婆子领着离开,才到后门,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一枚暗器,那婆子嗯啊一声当即倒地身亡。杜冬灵惊,“您怎么了?”却听不见回答,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处大乱。 大乱之中,陈休进素堂不见杜冬灵,当即向后门去,到了后门才见杜冬灵站着,明显是惊吓住了。那地上躺着个婆子,已经没了气。 “这是?”袁从奇怪。 这是有人帮他们,陈休冷笑,已经想到是谁了。 “咱们走。”陈休拉住杜冬灵,再要离开。 “我不走!”杜冬灵甩开陈休,“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陈休道,“杜小姐不要怕,我是陈休,带小姐去找杜将军。” “我不知道什么陈休,我不和你们走。“杜冬灵道。这么混乱她是害怕的,况且她走过一次,她知道自己离不开那个药。 再在这里耽误下去,等吴兵赶过来就走不掉了,陈休不愿多费唇舌,上前点住杜冬灵穴道,抱着杜冬灵向外冲。 陈休现在也不怕暴露,一路过去就听叮儿啷当响,那些吴王派来的侍卫刀剑断了一地。阿大阿二在前,袁从宋娘在后,又有阿二阿三在左右,几人围着陈休和杜冬灵一路冲出别庙,骑上快马向南奔去。 那别庙之人早就去王宫禀报,陈休一行也未敢耽误,抢了人一路策马飞奔。等别庙的人去了峪口禀报,再等吴王派出追兵,陈休等人连人影也不见了。 峪口,王长孙府 姜承追到余水,也不见人,又派人过余水去搜寻,他独自先回了峪口回禀。 “没追上!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吴瀛大怒,拍案骂道。可陈休去抢杜冬灵,谁又能想的到? 姜承想着前一段时间杜冬灵和启恒的那次逃跑,又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不过杜小姐有病在身,应该走不远。” 吴瀛冷笑,“你没听那帮人说吗?陈休那是直接把人抢走的,他可不一定去管杜冬灵是不是发病!” 姜承得到命令就去追陈休了,还真不知道别庙的情况,可这事却不能抱怨。姜承又道,“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抢走杜冬灵,无非是要杜展的兵力庇护。可杜将军要是真想带杜小姐走,凭他的兵力又怎么会没有办法?等杜将军见到杜小姐一路痛苦,只会大发雷霆,然后再把陈休他们绑着送回峪口。” 吴瀛眼睛一瞪,戾气外露。杜冬灵离不开药的事他当然想到了,他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陈休敢直接去抢走杜冬灵,他陈休难道不知道杜冬灵的病情?这不可能,陈休没有那么笨。难道他找到了药?这更不可能。 “但愿吧。”吴瀛压下怒火,冷哼一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斩使臣 陈休点了杜冬灵昏睡穴,几人抢了船只渡过余水,向南马不停蹄奔向杜展驻军所在。(.) 杜展听闻陈休带着杜冬灵前来,当即带人出营围住陈休一众。陈休等人有恃无恐,杜展死死盯着陈休还有陈休身旁的杜冬灵。杜展是担心杜冬灵受伤、受苦,也担心她病情发作。此时杜冬灵僵直的站着,明显是被人点了穴道,又看她无病无痛,杜展心情也稍稍缓和。 “你如果敢伤害冬灵,我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有陈休从潼山带出来的织罗香,杜冬灵的病情又怎么会发作呢? 陈休看着杜展怒不可遏的样子,调侃笑道,“我帮你把女儿救出来,你不感谢我怎么还这态度?” 说话间,营外马蹄笃笃,众人回头,一个带着红巾的信使翻身下马,喝道,“杜将军接旨!陈休作乱,强掳潼山神女,命杜展将其同其同党一并擒拿!” 陈休在一旁呵呵的笑,听那信使把旨意读完,打量着杜展调侃道,“这是下了旨意了,杜将军打算怎么做?” 杜展瞥一眼杜冬灵,自然担心不敢妄动,道,“你听清楚了。你现在如果放了冬灵,我或许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噢!听见没,杜将军要留我全尸了。”陈休看看袁从,几人都是大笑。 杜展冷笑,扫一眼袁从等人又道,“你们不是主犯,若是此时将功赎罪,或许能绕你们一命。” 宋娘笑,“你个大将军也好不讲理,我们帮你把女儿救出来,你不说感恩也就算了,反而恩将仇报。再说你也不是龙潭虎穴,怎么就进得来出不去了?” 杜展怒,但却能稳得下来。 陈休看在眼里,心说不愧是大将,想着笑道,“你放心,我陈休可比吴王实在,不会拿你女儿的性命威胁你。”说着示意宋娘解开杜冬灵穴道,又轻笑道,“我说把你带来见杜将军。怎么,没有食言吧?” 阿大几个也不拦,杜冬灵摸索着缓缓向前走。 “冬灵!”杜展轻喊道。 杜冬灵也几乎哭了出来,“父亲!”喊着也顾不得看不见,向杜展跑去。那杜展又怕摔着杜冬灵,也是上前迎着。这父女情深自是不必多说。杜展见杜冬灵安然,先是安心又是奇怪,抬眼看看陈休,他从哪里得到的织罗香?还是说他找到了彻底解决的办法? “既然你女儿是不是完好无损的给你带来,咱们是不是也能聊聊了?”陈休笑。 那信使愣,催促杜展,“杜将军,这杜小姐已经安全,还不下令把这几个作乱之人拿下!” 杜展打量杜冬灵,又看看陈休。织罗香尚在陈休手中,他不敢妄动。想着吩咐左右,“来人,先请信使去一旁休息!” 同时也有人送杜冬灵到后帐休息。那使臣怒,有话要说却被左右兵丁‘请’了下去。 杜展屏退众人,陈休也让阿大等人在外看着。大帐之内唯有杜展陈休两人,帐外十丈之内也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杜展还未问,陈休便从怀中把织罗香拿出来递给杜展。那一朵盛开的纯白花朵,其上似乎还有氤氲之气,也不知摘下多久却是盛放如初。杜展愣住,下意识接过来,“这就是织罗香?” “不然呢?”陈休笑,“你放心,我没打算跟你讨价还价。这织罗香是岩浆中长出来的,永开不败,你摘下一片第二天它又会再长一片。东西给你,女儿也给你。”陈休抬眼,似笑不笑的看着杜展,“这样你总不会再把女儿送回去吧?” 冬灵既然已经脱离魔掌,杜展怎肯让她重新回去受罪。不过如果不把杜冬灵送回去,那他们就只有一条路了。陈休这是让他造吴王的反。 杜展心中盘算,“来人!给陈休公子收拾一个营帐!” 陈休一抬眼明白了,杜展是要确认织罗香真的有用,谨慎也没什么错。陈休笑,跟着来人一起出了大账,招呼阿大等人一起离开。 此时大帐外,信使正要见杜展,被拦在十丈之外吵闹不休,“杜将军!你何时将乱贼拿下!” 杜展皱着眉喝道,“张得!请使臣下去休息,找两个人保护使臣安全,若是有什么意外,拿你是问!” 张得眼睛一转明白了杜展话中的意思,领令退下。杜展也转身去了后帐,杜冬灵多日颠簸此时面色疲惫,杜展问她的病情怎么样了。 “这几日也没有吃药,不过也没有发病。”杜冬灵道。 想来应该是陈休将织罗香放到食物水中让冬灵服下了,想着笑道,“那你的病就是要好了。”想着笑笑,让人照顾杜冬灵休息,又回了大账。到了晚上杜展取下一片织罗香给杜冬灵吃了,果然病情未发。 已经确定杜冬灵没事,杜展彻底放心,随即下令杀了吴王派来的使臣,又将人头送去给陈休。 “这什么东西?”袁从奇怪,想着把遮布揭开。 袁从揭开遮布,众人都是惊愣。 “杜展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是决心反了。陈休道,“他这是让咱们放心。”杜展既决心反了吴王,此后何去何从? 夜幕至,春风催人。突然帐外纷乱。 “什么人?!”陈休惊起。阿大窜出营账,只见营外一队戟兵围着一个小少年,那少年也横着一方铁尺。 “刑一刀?”陈休苦笑。 阿大也认出来了,确是奇怪。这刑一刀把玉简的消息放出去,陈休正想找他算账还找不到他,此时竟然还敢来这里。却看他样子也毫不惊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陈休出来索性把武器也收了。 “你还敢来?”陈休笑。 刑一刀喜笑,“有什么不敢的吗?说起来,你能重新站起来还得谢谢我。” “谢你?我现在就替小爷谢你!”阿大怒喝一声,提刀冲来。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敢过来!”刑一刀不动,铁尺挡开阿大的刀,看着陈休急促道。 陈休本来就怀疑小潼山截住杜冬灵的是刑一刀,他现在一来更加确定了。陈休笑,“阿大你退下,看他有什么话说。” “小爷!”阿大惊,再看陈休坚持,气瘪瘪收了刀退下。 刑一刀笑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说着施展轻功向营外飞去,陈休随后紧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交易 陈休追刑一刀出军营,到了一处四下空旷无处藏人的地方,刑一刀停下。(.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交易。”刑一刀道。 陈休大笑,这就是刑一刀的目的,“什么交易?” “人命的交易。” 刑一刀费尽心思当然不可能是小事,可他怎么认定陈休会同意。此时虽然离营数里,可他想从陈休手中逃离也并不容易。陈休苦笑,“你能给我什么?” “一个死了的韦无妄。” 韦无妄?陈休一愣,他本来抱着戏耍的态度,听到这个名字不得不严肃起来。究竟是什么人,他想要做什么,又做了什么?陈休凭什么相信他?想着一抬头盯着刑一刀,“你们要什么?” “杀一个人。” “什么人?”陈休皱眉。 “和你一样的人。” 陈休微愣,是持简人。世上一共五片玉简,一片在百里随手里,一片在陈休手里,两片被朱蛮刀和卢羽带走,而最后一片,陈休推测大概是在昆吾手里才对。刑一刀是想杀谁? 陈休道,“我如果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的。”刑一刀笑。他确认陈休不会拒绝。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拒绝?总不能你们让我自杀我也干吧?”陈休笑。 “箜西。”刑一刀道,“北戎皇子箜西。” 陈休僵住。 刑一刀笑,“北戎杀了公子的父亲,理由是给箜西偿命。可如果箜西未死,你父亲死的是不是太冤了?如果这一切又都是箜西计划的,你父亲是不是可以说是被他害死?箜西跟你只能是有仇无恩,杀了他你该不会拒绝吧?” 陈休低着头想不明白,他们呢?他们是为了什么?半晌,陈休冷笑道,“理由是够了,不过你们是为了什么?” “你有你的仇,我有我的仇。.” 如果箜西是那个持简人,他们没有办法对付,所以才会找上陈休。“这笔生意无论怎么看,我都是赚的。”陈休道,“不过你总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不然万一你们玩我,或者你们的计划根本就是异想天开,我岂不是死的冤枉?” “你不想赌一赌?” “我没那么长的命去赌。” “真早说起来我是韦无妄的人。”刑一刀笑,一双透亮的眼睛打量陈休的反应。 “这么说你是背叛韦无妄,现在是打算暗杀?”可韦无妄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暗杀掉的。 “其实是我不知道。”刑一刀摇头,“我是来传话的。” 陈休追问,“传话的人是谁?我又凭什么信你?” “卢鼔。这是他从高渠带来的木牌,他说你认识。” 陈休接过,只见那木牌上刻着‘阿鱼’二字,这是陈锦的刻的,陈休认识,那上面的一点绿漆还是陈休不小心滴上去的。想必是陈锦死前曾将阿鱼托付给卢鼔。陈休想起阿鱼陈锦不禁又是伤心,看看刑一刀等着他答复的样子,突然又大笑,“卢鼔放弃守城,率众投降。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可是在信陵做他的敬献将军!‘敬献’,这名字也真亏韦无妄想的出。” 刑一刀愣住,他竟全然没想到陈休不信任。他以为陈休听见‘报仇’也会急不可耐的扑过去,他以为陈休听到卢鼔参与又见到信物就会相信。他哪来的自信?刑一刀故作轻松,“那燕子追呢?” 陈休察觉道刑一刀心里有些慌了,笑道,“听过这个名字,没见过这个人。” 刑一刀慌了,陈休的目的也达到了。刑一刀可信,这是陈休的直觉,不过陈休想告诉刑一刀背后的人,他陈休跟他们之间是交易,而不是任由他们指使的‘刀’。这件事是陈休同意了以后答应他们,而不是他们说箜西在哪里,陈休去帮他们杀了这个人还会感谢他们。 陈休打量刑一刀,笑,“我需要做什么?” 刑一刀惊,为什么陈休又同意了?“率兵进攻显国,打你的旗号。” “让我打仗?”陈休苦笑,“箜西会在军营中?” “他不在,但他一定会来。” 陈休明白了,所以刑一刀才把陈休拿到玉简的事捅了出去,就是要让箜西注意到他。这又是把他当诱饵。 “我会去。”陈休心道,真说起来他现在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安全,箜西真有心找他,不会管他是在吴国还是显国。那些要得到玉简的人不会忌惮杜展的这些军队,而昆吾正在和吴王联盟,他如果过去岂不是添乱?至于连云寨,一来人多又杂更是危险,二来还有刘香丸。吴王也不会放任杜展不问,坐以待毙,不如率兵进攻,总归先离开吴国再说。 陈休再回军营,去见杜展,先问杜展打算,杜展道,“我们在吴国境内不安全。吴王中军不肯动,必定派裴元来追。裴元兵力虽然不及我,可全军上下一心,兵士勇猛,如果要战必定是一场恶战。” 陈休趁机劝道,“不如离开吴国。” 杜展打量陈休,心说他陈休必定是听闻陈国世子起兵,所以想劝他投奔。“你是劝我投奔陈国?” 陈休摇头,“我的意思是咱们去显国,而且还想向你讨个官做。” “你想干什么?”杜展不知道陈休意图。 “报仇。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以这些兵力打不到信陵,我另有计划,只需要率兵在这边牵制显国兵力就行。”陈休道。 杜展一愣,打量陈休。陈休看似随意却是心思缜密,若不是有计划决然不可能妄动,况且冬灵之事是个大恩情,再者这吴国不是就留之地,他留陈休在营本是有意投靠陈铭,只是奇怪陈休为何不提。现在一想恍然,陈铭和吴王正要联盟,怎肯接收自己。“出兵可以。你要什么官职?” 陈休突然一笑,“将军。我要这次出征打我的旗号。” 杜展一愣,冷笑道,“这兵交给你可以,就怕你难以服众。” 陈休笑,“我只要大军打我旗号,发布施令的仍然是你。” 不要指挥权,只要个空头将军的名号?杜展想着也明白了,陈休也是要引人前来,想着同意。 大军拔营,裴元绕到东部阻拦。 陈休一众从卫国绕行,一路向东南急行军。陈休打听到前方驻守之人竟是齐醉亭,陈休本来不愿欠他人情,可此时情况尴尬,无奈修书一封,要借向齐醉亭借路。 齐醉亭上禀昆吾,昆吾默许。裴元率兵追到疆界,因有齐醉亭阻拦,不能再前进。(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夜探连云寨 齐醉亭回信说既然同样是进攻显国,不如和他们兵合一处,此时昆吾不问正在余水据守和苏令对抗,陈休杜展带兵来降,昆吾必定欣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陈休不同意,齐醉亭也未坚持,依旧让开了路。陈休行军,转眼到了平落城附近。军中粮草辎重甚多,行军不快,陈休想着此处离太上湖已近,何不快马前去看看?想着跟袁从等人交代一番,一人独行,快马加鞭到平落城。又唯恐刘香丸也了知道他回来,趁夜偷偷前往连云寨。 到了连云寨,朱蛮刀的书房亮着灯。陈休揭开屋瓦,就见耿小多果然在此,案前一炉香,和朱蛮刀密室里的香是一个味道。案前散乱的放着古旧的纸页、各处来往的书信、乱七八糟的石刻竹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东西,还有散落的纸笔,拐角甚至还有半碗清汤。耿小多穿梭其间,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或许是男扮女装时间长了,此时虽然穿上女装,行为举止也一副男儿的样子。现在指不定会有人怀疑她是男扮女装了,陈休暗笑。 耿小多突然警觉,一只梅花镖冲着陈休而去,“什么人!” 陈休正笑着,惊慌躲过,“是我,怎么不认识了?”陈休把脸从揭开的瓦缝中露出来。 天色昏暗,根本也看不清,不过耿小多听他这声音也认出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有事,而且是好事。”陈休笑,随手将玉简扔给耿小多,“你要的东西。” 耿小多接过,一愣,“你去找了百里随?” “当然不是,这一个是从潼山拿来的,具体也没什么。(.无弹窗广告)至于百里随的那片等最后再去找他。”陈休笑道。 耿小多皱着眉,“已经好几年了,你确定百里随还在那里吗?”百里随若是想躲起来,想找到他就太难了。 陈休想着也愣,还真不一定,又自我安慰道,“他的东西还在我这儿,总不至于不要了。”陈休笑,那个鱼纹符还在瘦猴子手里,得找机会拿回来。正想着,一抬头就看远处两个身影向这边来,看她们的样子是两个女人,一个牵着另一个还一走一顿。 她们怎么来了!陈休惊,若是被刘香丸看到,问他刘芷儿的事有没有问刻碑人,实在没有话回她。陈休心愁,不过说起来刘芷儿不过是长不大,可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哪个不是先长大再变老,变老之后再死掉?长不大岂不是正好? 陈休急,又无奈道,“刘香丸来了!” “你骗她的时候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还想不出解决办法了。”耿小多笑道,这么一笑陈休才发现她神情疲惫。 陈休想嘱咐她休息休息,想着那么多事情在这儿摆着呢,不解决了谁也休息不了,再听刘香丸母女就在院前了,“不行了,我先走了。” 耿小多嗤笑,“你急什么,被骗的是刘香丸,骗她的还有我……” 话音未落,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一片,仿佛声音画面都越来越远,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耿小多一下瘫倒在地。“你怎么了!”陈休一愣,从窗户进来,忙扶着耿小多躺倒了榻上,“你是累的还是病的?”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耿小多有些意识,轻笑道。 陈休看她疲惫不堪的样子,又听她软绵绵的语气,一愣,“你这算是什么没事?”皱着眉头又暗骂朱蛮刀。这时候就听门想,陈休惊,心道坏了。 刘香丸已经到了,一推门见陈休已经回来,瞬间眼中一亮。那刘芷儿一见陈休却是一惊,泪汪汪的看着刘香丸。 “我这……”陈休干笑,怎么解释,想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无奈道,“你先看看耿小多怎么了。” 刘香丸上前来号脉,“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你找到刻碑人,问他芷儿该怎么办了吗?” “这个……”陈休尴尬,他该怎么说,“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四海,这要找到恐怕不容易。” 刘香丸失望,眼中光芒暗淡下来,居然不怒,反而恭敬道,“高人就是这样。找不找得到也是缘分,有劳了。”再看一看刘芷儿,温温一笑,“芷儿恐怕不能在这呆着,我们先行告辞了。” 刘香丸这话音中含着几分哽咽,这是希望有一次破灭了。陈休惊的说不出话,刘香丸一心不过是为救治刘芷儿,怎么好意思骗她?现在她真把希望全压在自己身上了,想着更是面红耳赤。 耿小多昏昏沉沉,却又不肯睡。 陈休想着挠挠头,“你到底在忙什么?你看我能帮你干点什么?” 耿小多苦笑,又要起身,“不,二爷吩咐这些事不许任何人插手。” “你不相信我?” 耿小多请摇头,“不是,只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朱蛮刀到底在想什么!”陈休不禁暗骂,再看耿小多,不禁皱眉,突然抬手点了她昏睡穴。 “你还是睡会儿吧。不差这么一天半天。”陈休暗道。 陈休去看案上那些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找不出个什么头绪。 “二爷!” 陈休趴坐着迷迷瞪瞪的将睡,突然就听耿小多一声大喊,陈休一下又醒了,再看耿小多惊愣着瞪着陈休,“我睡了多久?” 陈休看看天,“你看天才亮,你最多睡了四个时辰。” “我不能睡。”耿小多摇着头,忙起身推陈休出去。 “唉!我好心让你多睡一会怎么了?又不是立刻要办的事!”陈休嘟囔,拍着门。 门外陈休嘟囔着拍门,过了片刻静了下来,应该是走了,耿小多轻笑。不过她不能睡,时间不够了,朱蛮刀已经危在旦夕。 信陵城外 两人的对话声从黑暗的木屋中传出。一个声音苍老而沙哑,这是箜西。另一个是韦无妄。 “最后一片玉简出现了。”箜西道,“你知道,无论是苏令还是显国的大军都对付不了他。” “陈休还不懂得怎么作用他的力量,他没有那么危险。” 箜西长叹,“那苏令能打胜仗,可是不可能对付陈休。即便是不懂得作用力量的陈休,你要想明白,长孙乌义在那里,他别有异心,如果那些东西被他拿到……” 好半天没人说话。 半晌,韦无妄打破寂静,“好。我会让人送你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腰舟夜渡 杜展领兵向卫显边境靠近时,苏令正在游隆谷和陈铭纠缠。苏令担忧杜展的兵力为陈铭所用西南战局将再无法控制,心说为今之计只有趁杜展立足未稳之际予以重击。 杜展之兵劳师远来,前方有望泽、镇石两城,虽然都在显军控制之下,但苏令此时正在三百里外的游隆谷和陈铭对阵,此时望泽城防守正是空虚之时,杜展决议领兵奇袭。 望泽城守军不过两千,杜展率兵攻城,三日,夺下望泽城。杜展思量,望泽城小,城墙也不高,而望泽和镇石两城唇齿相依,若要在望泽站稳脚跟必须要拿下镇石接应,否则若是苏令抽出兵力来,再领兵来夺城,纵使守城成功也必定死伤惨重。 杜展令张得等人领兵一万驻守望泽,他领兵进攻镇石。行军经过碎石岭时突然两边冲杀声起,约有五千显军冲杀上来。 “镇石城大概已经空了,撤退!”杜展暗笑。原来陈休已经领了一队人马从虎荣道向镇石城去了,而镇石城的守军却出城在此埋伏。杜展喝令撤退,大军后撤,显军竟敢追击。再向后,却见望泽城方向跑来一队人马,竟是张得护送杜冬灵而来! 那队人马战袍染血,形容狼狈,看起来便是经过一场恶战。 张得悲道,“禀将军,望泽城有伏兵,我等拼死才杀出,到了城外又中了埋伏,兵力损失大半。” 杜展将杜冬灵安置在望泽,怎能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方圆两百里唯有望泽、镇石两座城池,如何来的这么些伏兵?正想着又有探子来报,“禀将军,有三万兵从望泽杀来!” 杜展不由得不震惊,难道说苏令放弃了游隆谷这个关隘要道?苏令和陈铭已经对峙多时,他怎敢在这个时候抽出三万兵力过来。(.棉、花‘糖’小‘说’) “去镇石!”杜展勒马令道。 大军随杜展一路杀出,才到碎石岭却看陈休率众向这边来了。原来陈休也遇到显兵埋伏,大败而归,本想回望泽与杜展汇合,没想到都是一样境地。 陈休杜展两人互看,一言难尽。此时显军杀来,气势逼人,势必要让杜展军队全军覆没。 围兵必缺,苏令当然懂这个道理,不过这次他给杜展留下的这个‘缺口’,本身也是一条死路。 碎石岭向东,唯有封野一线天可以走,唯一一条出路又被苏令布置了伏兵。而过了封野一线天就是葫芦岭,葫芦岭左右无路,前面又有沣水相拦,是天然的一个口袋。这样一来留给杜展除非战死在一线天,若是勉强过去,苏令再领兵几千把口袋一扎,任凭他杜展有多少人也只能就地投降。 苏令将他们向东赶就是要把他们赶进自己的口袋,他这是忌惮杜展兵力,先下手为强又要斩草除根。一线天滚木雷石,又有一千弓弩手,有大军行到此处箭如雨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使杜展强行通过,此后将不足以对显兵造成任何威胁。 杜展行军果然如苏令所料,前方易守难攻,后方是强势追兵。陈休令阿大张得在后拖住追兵,带领几百勇猛之士强攻一线天,雷石滚木之类有陈休在不足以对战士造成多大危害。陈休心念一动,瞬间箭雨断了,箭虽断却不该速度,几个流矢擦过,陈休杀意顿起。陈休率众控制一线天,拔剑冲杀。待到一线天被拿下,昆吾剑上红血直流。陈休僵直的站着,眼前还是杀伐的场面,心中还是杀伐的念头。 “小爷!怎么了?”袁从虽陈休而来,见陈休僵愣,这才询问。 陈休把恍然清醒,看着满地尸血,再看昆吾剑和战袍,一时大惊。刚才是怎么了?陈休收了剑,令袁从领兵守住悬崖,随杜展等人通过一线天。 杜展行军到葫芦岭,张得也撤退跟上来。一线天易守难攻,大敌当前,苏令不敢消耗兵力,自然不敢贸然进攻,在一线天外扎营。 杜展行军至此,出师未捷反而险些全军覆没,左右又有来报说南北都有显兵,东方又是沣水。杜展陈休在营中巡视,见士气低落也是连连感叹。 杜展道,“苏令此时舍弃游隆关隘,应该不是来救这两座小城,而是有意来剿灭我军。不过游隆谷战况紧急,他能用计谋拖的了一时,却不能拖一辈子。苏令不敢久留,我们守住一线天,他久攻不下必定离开。”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急攻猛攻,不知道是否能防守的住。”陈休叹道。 说话时候就听前方几个将士丢盔弃甲,聚在一起唉声叹气。 杜展怒,“大敌当前,你敢乱我军心!”上前也不留情,拔剑斩杀一人,又传军令道,“军中再有妄议军情者,杀无赦!” 士兵不敢妄议,只是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如何摆脱显兵,突出重围仍是一个问题。 此时天色昏暗,月光昏蒙,陈休看着四处杀机,想不出出路。不能开动地脉亦不能更改水脉,不是后果陈休不敢承担,而是陈休总觉得每次动念自己总会有恨意怨意给杀念。 陈休独身上山,心中思虑万千之时,再看山上四处是葫芦藤,突然来了主意。 苏令驻兵在外,虽然急于进攻,可天已经黑了又怕中了埋伏。天才亮,探子来报说杜展等人消失了。 人怎么会突然消失?苏令惊,登高远望,就见葫芦岭内果然空旷无人,当即点兵一千向葫芦岭追去。 进了一线天,地上满是葫芦藤和葫芦瓤,苏令愣,心说不好,策马奔向沣水边,就见江中还漂着几个葫芦。原来陈休让人趁夜摘下满山的葫芦,将里面掏空绑缚腰间,葫芦为舟,奇袭沣水城。沣水城守将还没察觉,陈休等人已经兵临城下,此时已经率众投降。 “少将军,我带兵去追?”副将看着也明白了。 “不,追不上了,他们渡江北上,此时大概已经拿下沣水城了。沣水易守难攻,不是一两日能拿下。可游隆谷的草木兵营瞒不了陈铭太久,若是再不回去恐怕耽误大事。”苏令望着茫茫沣水一叹,勒马回营。此时没能除去杜展他们,日后必定会成为大患。四处纷乱,陈铭又虎视眈眈,只可惜兵力不足,唯有死守游隆谷。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军情 沣水城 城外一千余人押着粮草奔驰而来,到了城下座前的一个将军勒马喊道,“我是天义军张跋将军帐下的先锋江盟,要见陈休公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城上有人去禀报,陈休一时想不起来,哪来的江盟?上了城墙向下一看,想起来了,是带他们上小禾山的小子。 杜展疑道,“你认识他?” 陈休点头道,“见过两次,应该不会有问题。”想着喊道,“前几天我是让袁从去借粮的,怎么不见他回来?” 江盟喊道,“陈公子,袁从有事耽搁,在下奉令押送粮草先来,请开城门吧!” 袁从是陈休遣去借粮的,怎么粮草借来他却没回来?陈休稍疑,阿二更是不信,张口就道,“城中粮食还够,等袁从回来在放行也不迟?” 江盟一愣,明白这是不信任他,心中有怒气却又因为军令在身不好发作。 陈休苦笑,这阿二说的是他想说的,可这江盟沉闷敏感,这样怀疑他说不定他一生气回去了,想着故意喝止阿二,又向江盟道,“你别在意,我们刚中了苏令的埋伏,他这是还没缓过来。”又下令道,“来人!打开城门!”说着又向阿二悄声传令,“你带几百弓箭手在两旁埋伏,若是有变只管射箭就行。” 阿二领令下去,陈休向杜展点头,自己下去迎接。 江盟面色缓和。 众人进城,领江盟到了大堂,陈休再问起袁从,江盟才道出原委。[.超多好看小说] 原来是袁从去借粮,宋娘也同去了,到了张跋大营,不知何故拔剑杀了张跋帐下的右先锋官。张跋问他原委,宋娘又不肯说。张跋要把宋娘扣下,袁从却不同意。张跋有意放了宋娘,军中将士却不同意,无奈之下只能留住袁从,让江盟将粮草押送过来。 陈休心笑,看来还真是多心了。 游隆谷 微风夜起,一辆遮着黑布的马车停在关口。耸峻高山,九丈关墙,马车前后各有十名黑袍侍从。 寂静。 咯吱一声,关门来,来人是守关将领贺呈毅。 黑袍人不发一言,举着铜制令牌。 这是信陵王符,是信陵特使到了。贺呈毅不敢怠慢,令人开门。 车马不走,突然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从车上传出,“苏令何在?” “少将军已经休息。”贺呈毅奇怪,想着再请道,“还请特使进关休息。” 半晌没有动静,又听那冰冷的声音喝道,“苏令何在!” 贺呈毅温怒,看来特使要让苏令来迎接他了,将军在外为国死战,就是天子来了也多是犒劳三军,他有什么资格让苏令来迎他?再看这些人一动不动,冰冷冷的等着他的答复,半晌贺呈毅道,“特使稍候,少将军即刻就到。” 贺呈毅让人去喊苏令,过不多时苏令穿戴整齐出关来迎。白甲红袍,不失为少年英雄。 苏令谦恭,上前先请车中人下车。 车中嘶哑的声音传出,“你突袭陈休,为何不胜而归?” 苏令回禀,“一战不利,被他们逃脱了。而游隆谷军情紧急,才是军情要地,不可失守。” “废物!”车中人是箜西,他沙哑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嘲讽。 那贺呈毅是苏胜时期的老将,又极为拥戴苏令,箜西让苏令亲自出迎,本就让他不快,再听箜西侮辱苏令,当即大怒,“放肆!大军在后,你敢侮辱主将!”说着就要掀开车帘。 “贺将军!”苏令喝道。 贺呈毅住手惊愣,“少将军!他们太过放肆!” “退下!”苏令道。 贺呈毅冷哼一声,极不情愿退下。或者说是他退下的及时,他是掀不开那个车帘的,马车前后穿着黑袍的人会让他死在车帘掀开之前。 箜西道,“给我五千兵来,我要去夺回沣水。” 贺呈毅微愣,沣水城难以攻下,他要五千兵马有什么用处!无非是嘲讽他们放走了杜展等人,又失了沣水城。 “你……”贺呈毅被苏令强行压下的火气又起来了,正要大怒,又被苏令呵斥回去。“拨调五千人来!” 箜西全然没有进关的意思,苏令只能让人夜中点兵。 箜西带兵北去,贺呈毅苏令在城墙上看着。 “少将军,您何苦怕他?” 苏令冷静道,“他带着王符前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 “……少将军,说句不该说的,军中……” “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你先退下吧。”苏令道。 贺呈毅惊愕,转身退下。 苏令冷静望着昏暗苍茫的天地,想起出兵之前他和母亲的对话。 “只要皇位上的人还姓启,这就是启家的天下!我要你对着苏家列祖列宗发誓,拥戴幼帝,无论如何守住启家江山!” 苏令立下重誓,男儿大丈夫岂可违背誓言?贺呈毅要说的话他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他几年前的疑问,朝堂已被韦无妄控制,他们将士浴血奋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士奋战为的是这一家一姓的天下吗? 沣水城 天将亮,陈休将醒。朦胧之间陈休突然睁开眼,盯着房中梁上的人——刑一刀。 “你是怎么进来的?”陈休惊,难道他一直藏在军中? 刑一刀笑,“当然是跟着押送粮草的队伍进来的。” 陈休脑中盘算,冷笑道,“江盟果然是你们的人。” “他可不是我们的人。”刑一刀道,“我来是告诉你箜西已经到了,让你有个防备。” 这么快?陈休微惊,想着一笑,“那你们答应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刑一刀道。陈休问的是信陵的事,信陵的事要在陈休之后,不能早也不能晚。 箜西既然来了,早晚得面对,陈休起身,“箜西是个怎么样的人?” 刑一刀耸肩,“不死之人。” 废话!再一想又不对。如果箜西和他一样,按理说活不了太久,究竟是怎么回事?陈休问道,“怎么对付他?” 刑一刀再耸肩,“我们如果知道,也不会找你了。” 陈休苦笑,门外有人禀报,“将军在议事厅等公子。” 大概是已经探查道有显兵向这边来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对阵 沣水城 城外来了五千兵马,一辆蒙着黑蓬的马车前后各站了四个黑袍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烟尘滚滚。 城上小兵跑去禀报,杜展随即令张得去通知陈休。 此时陈休的房门已经被敲响,进来的是江盟。 “城下有人喊阵,点名要公子出城。” 有之前刑一刀的提醒,陈休也不多惊讶,问道,“来将是谁?” 江盟答道,“显兵。打的是无字黑旗,从未见过,不知道是谁人领兵。” 陈休再问,“带有多少兵?” “五千。”江盟道,突然神情严肃问道,“公子打算出去吗?” “他是为我来的,为什么不去?”陈休笑,“你回去告诉杜展,我要先去城头看看。” 江盟不动,盯着陈休冷静道,“五千显兵就敢来攻城,城外必定有诈,你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呢?他点名见我,也许不是来攻城,而是来投降的呢?”陈休要出去,江盟拦在门外一动不动,陈休奇怪,“你这是干什么?让开!” 陈休拨开江盟,向门外走去,出去才发现有些不对劲。院子里来往巡视的人都不见了,唯有江盟一人。他不是来通知陈休的,只是禀报这个消息不用把人都驱散。一阵清香飘来,陈休一愣,缓下步子不动。 江盟皱眉接住缓缓到底的陈休,轻道,“公子,得罪了!” 江盟是什么人?陈休愣,眼睛昏昏沉沉终于再睁不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多时张得也到了,见陈休院内无人,推门去看,陈休也不在,想着连忙前去向杜展禀报。 陈休再醒时,眼前却是一个密室,烛光摇曳,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又绑着青藤挣脱不开,眼前坐着江盟。 “是谁让你来的?”陈休瞪着江盟。 江盟照实回答,“不问先生。” 陈休微惊,不问让他来干什么?如果是不问让他来的,那为什么现在要把他绑起来?陈休问,“他让你来干什么?” 江盟道,“不问先生说沣水会有人来攻城,若是公子要出城,势必要我把公子拦住,如果实在拦不住那就绑起来。” 不问为什么要阻止陈休出城?“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江盟摇头,“先生只是说一定要把公子拦住。不过我想先生一定是为你好。” 或许吧,或许是不问知道那箜西难以对付,突然一抬头看着江盟又笑,“不过你就不怕藏的地方被人找到?” 江盟摇头,“不会,说实话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沣水城我很熟悉,这个地方不可能有人找得到,不然不问先生也不会让我来。” “也许有人跟着你你不知道呢?”陈休笑,话音未落,就听顶上有声响。江盟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密室的门已经打开,随即一枚小石块窜入,将江盟定住。 “果然是你。”陈休笑,“没想到被人盯着也能是好事。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让我出城。” 刑一刀笑,解开捆着陈休的青藤,“出城很危险。不过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陈休看着解开的青藤,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敢受,不问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出城?” “现在,我等他好久了。”陈休眉头微皱,扔下青藤,笑道。 陈休出了密室,才发现原来这密室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藏的隐蔽,一般人也不会想得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被刑一刀解决掉的人,陈休看着唏嘘不已,这么一个少年还真了不得。出了院子便遇到急匆匆来找他的士兵,“公子,大将军正在找您。” 陈休道,“我立刻过去。”再指指那个院子,“那边有个密室,密室里有个人,你们把他绑起来看好了,回来我找你要人。” 士兵挥手招来几个人,陈休也匆忙向议事厅方向去去。 杜展正命人去找陈休,却见他自己出现,就要问他去了哪里。陈休急匆匆上前先道,“我要的东西和人都在哪里?” 杜展微惊,“你现在要用?” 陈休点头,“就是留着对付他的。” 正说着突然一声震响,天空燃起青色烟雾。从沣水向信陵,无数的人在等着这个信号,于是这一路千里间迅速依次燃起这青色的信号。依次传递的信号,在向信陵传报一个消息――可以动手了。 沣水城 陈休登上城墙,城下乌怏怏的士兵排列成阵,阵前一辆乌篷马车,车前车后各有是个黑袍人。还没打仗就先开始给自己穿孝了,太不吉利,陈休心笑。 “你是箜西?”陈休喊道。 马车内嘶哑的声音喊不出来。突然沣水城楼前端塌陷,众人惊!那正是陈休站着的地方,陈休身旁众人慌忙退去,惊恐的四处去看,他们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这绝不是偶然,更不是人力可为。 陈休没躲没逃,此时已经随着塌陷的城楼跌到了城外。杜展惊,当即让人护送陈休回来。陈休从塌落的城楼爬起,示意杜展不要妄动,“他这么想见我,怎么能让他失望?” 说着向阵前前走去,心念动,身后缓缓升起一道数丈厚的土墙,正挡住城墙塌陷处。心念一动,随即一股狂躁的杀意涌上心头,随即晴朗天空乌云密布,阴风怒号,仿佛神鬼出没。 箜西是无所谓的,他的大营中的祭坛上跪着的人脸上慢慢失去血色,随着一声鸿鸣的雷声,一人倒在地上。 “你是箜西?”陈休到了阵前,问道。他独身一人,阵前寂静无声,随即马车中传出沙哑的声音。 那声音嘶哑,仿佛是风吹在枯朽的树皮上,“我是箜西。我此次前来不算有敌意。你我是同样的人,何不联合起来?” 陈休大笑,“说起来咱们还算有仇,合作不到一起去吧?” 箜西似乎在笑,“把玉简和鱼纹符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死,也可以饶过他们。” 陈休冷笑,“很不巧,东西不在我身上。” 车中寂静,箜西无法相信,几乎被厚重的皱纹遮盖的眼睛猛然睁开,嘶哑的声音中透露着恐惧和不信任,“不在你身上?!你可以把它们给别人?” 陈休耸肩,“有什么不行,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 箜西要玉简可以理解,可他为什么要那个鱼纹符?陈休已经反复看过了,那个鱼纹符里面绝对不可能有其他的机关了暗格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大仇已报 http://10.168.58.178/qidian/post.php?id=1003705694&cid=343286122信陵 逐次腾起的青色烟雾终于到达了信陵。[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是什么?”城外茶馆的小二直着身子疑惑的看了一眼,扭头弯腰又继续擦着桌子。 城楼上,燕子追不禁拿下面具;不远处茶楼里,胡猫儿嘴角勾起;敬献将军府,卢鼔握着酒坛的手不由得一抖;苏候府,芸珠长公主欣慰的闭上眼睛。皇宫,晚依抬头看了看,向前疾走几步,扯了扯步撵上的小皇帝,“陛下,开始了。” 开始了。启辛也看到了,青烟已经慢慢消散。 一道旨意,韦无妄听召入宫。韦无妄在前后二十人的护卫下进了皇宫,卢鼔随行。 大门打开,整个皇宫显的格外寂静,韦无妄有些疑惑。众人一路向北,卢鼔时时刻刻盯着那随行的二十人。 那边为什么还没有结束?卢鼔心中竟然有些急躁。 皇宫大殿之上,启辛紧张的看了看一旁的晚依,“他会进来吗?” 晚依摇摇头,“不知道,如果那边没有结束,这边没有办法开始,必须尽可能长的拖延时间。” 启辛点点头,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相国大人到!”外有人唱道。韦无妄和卢鼔进殿,二十余侍卫带刀立在殿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事情禀报完毕,几乎没有话可说了,再没有理由拖延下去,启辛紧张起来,看看殿外依旧安然无恙的那二十人,心中不免急躁。[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怎么那边还没有结束? 韦无妄眼角微动,不对,今天必定有什么不对,韦无妄想不明白,待看到启辛那不经意间的向外一瞥,心中大概明白了,他们在等什么。危险!必须立刻出宫,韦无妄看看周围寂静的大殿,拱手请道,“陛下可还有事?若无要事,臣先行告退。” 启辛惊,不由得看向晚依,怎么办?不能让韦无妄离开。启辛看看众臣子,祈求似的望着礼部长令,“各位爱卿可还有事要禀?” 长令胡须都已经白了,颤巍巍的站出来,“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启辛太紧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骤然喜,“爱卿请说!” 韦无妄微愣,越发不安起来,强先上前,“臣有要事需要立刻处理,臣先告退。”说罢也不理会启辛及诸位大臣的反应,转身离开。卢鼔望向晚依,向她寻求答案。 没有。没有理由再留下韦无妄,不知道或许沣水城还没有真正动手,或者陈休已经输了。 卢鼔眼瞳微颤,回头看向韦无妄紧随而去。 二十余人随韦无妄离开,背后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是紧张的启辛和晚依,他们盯着那二十几个随行的侍卫,时刻注意他们的变化,没有。 卢鼔一路随行,余光围绕在那些人身上,但凡有一点征兆他就会立刻动手。韦无妄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四处透露着危险的气味。 韦无妄急于离开皇宫,左右转走大门就在眼前。 来不及了,卢鼔暗道,来不及了。他们慢慢的接近大门,仿佛每一步都有一万年那么长,所有人所有事在卢鼔眼前一一闪现。不能冲动,卢鼔知道,但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大门近在眼前,突然那随行的人突然不动了,他们的脸色更加苍白。 “大人!”一人突然开口。 韦无妄一愣,回头看那二十个脸色更加惨败的人,他们的身上的不同部位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伤口,暗红的血迹渗出,应在衣服上也只有几丝。 卢鼔大喜,眼睛晶亮,瞬间所有的精神精力全部恢复了。韦无妄看着卢鼔眼睛里闪过的光芒,大惊,拔腿便向大门方向出去。 “关门!”卢鼔喜,大喝,拔刀向韦无妄追去。 大门就在眼前,却在缓缓关闭,韦无妄喝道,“拦住他!”来不及了,卢鼔的刀已经落到了他的背上,同时也有数把刀也落在卢鼔的身上。 卢鼔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看道越来越多的视线里,那扇大门已经闭合,四周涌出数百士兵,韦无妄的人头已经落地,卢鼔欣慰的闭上眼睛。 够了,已经够了,无论是为了谁。他现在大概已经明白了陈锦的嘱托,明白了他说的‘我不能不死,而你必须活着’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天吧。卢鼔想着。三殿下,末将没能照顾好阿鱼姑娘,末将来向你赔罪了。父亲母亲,大哥小弟,我来找你们了。至于小妹,你已经结婚了,我还没见过你呢。那个朱蛮刀是什么样的人呢?大概很能照顾你吧…… 夹道内的战争已经结束,皇宫内也随即发生大规模清洗,信陵城内的韦无妄亲信随即被控制,信陵城外的半月山已经被铲平,挖下的土石将整个抱月湖填平。 信陵城的高出,燕子追望着纷乱的信陵城,不禁一叹,这些控制信陵的士兵不可能凭空出现。是长孙乌义回来了,胡猫儿和他做了一个交易。一个防备空虚的信陵城,长孙想要控制它实在太容易了。 “还没有结束。”燕子追道。 “是啊,新的游戏开始了,不过这此的对手太笨。”胡猫儿笑。 “你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有什么不可以吗?”胡猫儿笑,瞥一眼燕子追,又看向脚下的街道,“无非是给信陵换个主人而已,而且这个主人笨了太多。” 苏候府,芸珠长公主端坐在大堂之内,耳房内的刀架上的那把鸿鸣刀已经被芸珠取下,一点一点的擦拭。苏胜你看到了吗?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你应该能看到这一切吧。 芸珠已经听到了府外的喧闹,随后魏呈武跑进来禀报外面的情况。 韦无妄已经死了,而信陵并没有就此安定下来,那个向她许诺会解决掉韦无妄的人,没有告诉她之后会发生的事。长孙乌义带领军队已经掌控了整个信陵,苏候府和皇宫都已经被控制。 芸珠一口气没上来,瞪大了眼睛,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她被骗了。 “长公主!”魏呈武惊,扶住芸珠,向外喊人过来。 芸珠不知道是哭是笑,韦无妄死了,而长孙乌义控制了信陵,恐怕……芸珠不敢再想下去,产生这个后果,她是不是也有责任?她不知道,更不敢承担这样的责任,她从未觉得死亡离她如此之近,仿佛苏胜近在眼前。 等我。芸珠心里默念,她想尽快死去,这次要赶在燕夭夭之前遇到苏胜,遇见没有愧疚的苏胜。 “你……”芸珠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魏呈武,“把鸿鸣刀送去,给,令儿。你告诉令儿,让他……让他记住我说的话。” 突然没了声音,魏呈武一愣,再看芸珠已经闭上了眼。(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沣水城外一个巨大的土坑,坑底是数百个刀尖冲上的军刀,坑中的土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其中有八具裹着黑袍的尸体,尸体干枯,身上至少几处致命的伤口,而奇怪的是那些致命的伤口都已经愈合,都是老伤。还有一具尸体,手脚各被五枚七寸长浸血的铁钉钉在地上。不,这不是一具尸体,他还活着,如果认真的看还能发现那双一双苍老的眼睛似乎还在动。士兵在这几具尸体上淋上火油,一把火,九具尸体在火光中灰飞烟灭。 箜西一死,其余的人斩旗投降。 陈休看着被狂风缠绕如同魔龙一样的火焰,想着箜西说的话。 “你错了,我们不一样,我不是持简人,我不过是个属从而已。” “心头血祭。哈,心头血祭,同享不死之身,也同受不死之苦。” 他不是持简人,最后一片玉简不在他身上,陈休可以断定,而他说的心头血祭是什么意思?陈休想到了昆吾,他死而复生的事奇怪,人更奇怪。 会不会和箜西相似?陈休愣住,大声道,“回去告诉杜展,我去一趟游隆谷!” 陈休拍马而去,转到游隆谷时,小卒不认得陈休,以为是奸细探子,绑缚去见世子。 陈休也不挣扎,几人才进大账,不问便传令把他放了。“……世子殿下。”陈休道,他没办法对着这样一张脸喊出‘大哥’,“我有几句话想私下问你。” 众人也已明白,纷纷拱手带着张跋退下,不问眯着眼看一眼陈休也退出大账。众人退去,独有陈休陈铭二人,陈铭依旧是一张冰冷而苍白的脸。[.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是什么事,说罢。”昆吾道,声音似有似无。 “你知不知道玉简?”陈休避开他的视线。 昆吾点头,“当年就是不问先生用玉简将我救活。” 陈休惊,一是惊于玉简在不问手里,而是惊于玉简可以让人死而复生。“是……心头血祭?” 昆吾再点头,毫无波澜的眼睛望着陈休,“你知道?” “知道。”陈休道,他的意识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这个心头血祭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休想着,慢吞吞道,“你可否将玉简借我一用?” 昆吾一拍手,大账外进来一人,昆吾道,“请不问先生过来。” 不多时不问进了大账。 陈休问,“关于玉简,你知道多少?” 不问笑,“知道很多人都在找它,包括你。”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找它吗?” “世人各有欲望,心性不同,自然目的万万千千。” 陈休微皱眉,差点忘了不问的话大部分都是空空荡荡虚无缥缈,想着又道,“不过世上知道这玉简存在的恐怕也没有千千万万人,我只问一个人的。朱蛮刀,他的目的是什么?” “朱蛮刀?”不问微惊,看看陈休突然大笑,“如果天下有谁找这个玉简不是为了自己,那就只有朱家人了。” “为什么?” “如果是朱家人,玉简可以放心交给他。他们拿到这玉简是为了平息世间的麻烦。”不问道,从袖中取出玉简交给陈休,“这样,五片玉简就该齐了吧?” 陈休点头,这么说来,无论朱蛮刀是要平息什么,总之玉简可以交给他。“还有一片在百里随手里,我去取回来就行了。” “你什么时候动身?” 陈休一愣,不问这么急做什么?不由得疑惑的打量不问,“这件事越快越好不是吗?不过你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有这一片玉简?” 不问笑,看向帐外又摇头一叹,“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请你帮什么吗?” “要陈王接见。” “是啊。”不问苦笑道,“我师傅将这玉简交给我,说人间将乱,要我凭此玉简去平复人间界的乱况。我以为师傅指的是山河破碎四处纷争,于是抱着一颗辅佐军主平定天下之心,要见陈王,辅佐陈王。却没想到师傅指的‘人间大乱’不是纷争战乱。”不问长叹,看向陈休。 陈休惊,太上湖的沉龙岛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所以他指的大乱不在战场,而在江湖,就在太上湖中?!” 不问点头,“战争只是人之乱,而非‘人间界’之乱,太上湖的东西若是处理不好便会生灵涂炭,或许人间界就此毁灭也说不定。师傅的意思我明白错了,等明白过来朱蛮刀已经进了沉龙岛。” “朱蛮刀真的在沉龙岛?” “是。他竟然真的守住的裂缝缺口,只不过也是暂时的,况且他也要死了。” “朱蛮刀要死了?”陈休惊,说罢又恍然,他当然要死了,他自己也说过,而且自己恐怕也没有多长的寿命了。 “不过,或许有办法救他。”不问又道。 “是玉简?”陈休问。这就是耿小多急于找玉简的原因? “是玉简。所以要尽快。”不问道。 “当然要尽快。”陈休一叹,转而又笑,不问也是一笑。 陈休望着帐外,好半天突然问道,“今天什么日子?” “七月十三。”昆吾道。 没想到已经将近八月十五了,既然如此去找百里随之前无论如何要先去一趟大梦崖,陈休有事情要问。 陈休出了大账,打听了瘦猴子还在张跋营中,便一路向张跋营中奔去。既然是去见百里随,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的鱼纹符还给他。鱼纹符还在瘦猴子手里,不过里面的纸条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希望百里随不要这么在意。陈休去找瘦猴子说明来意,瘦猴子当即将鱼纹符交出,陈休有要事要办,也没心情闲叙,拿到东西当即策马离开。打马从沣水城经过,只在城下喊道,“我陈休有事离开,此地是留是走,一切听从尊便!” 陈休说罢一路策马向太上湖,到了个小渡口寻到一艘小舟,让那人将他带到万毒山。 船夫打量陈休,摇头道,“万毒山太远,这风向也不对,今天没法过去,不如在这休息一夜吧。” “你姓什么?”陈休笑问。 “小人姓刘。” “休息一夜风向和距离就能变了?”陈休看向水下一闪而过的黑影,心道原来太上湖没了邵家兄弟,还有这刘家兄弟。想着眼睛一瞪盯着那船夫,昆吾剑出鞘抵在那船夫脖颈,喝道,“现在就走。而且把你的绳子迷烟都收起来,水里那位兄弟也该出来了!” 船夫惊而怕,知道遇到了厉害角色,果然将水中那人唤出来,登舟扬帆北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诡异 船行至万毒山,到了近岸果然看到传闻中的‘帝王山’,那一面硫铁矿果然金光闪闪如同黄金,崖上一个突出的‘陈’字占据了陈休的视线。[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假的。 这不是什么地震大水导致的崖石脱落露出的‘陈’字,而是人工而为的。旁人看不出来,却是瞒不住陈休。 原来齐醉亭在太上湖忙的就是这个。两个船夫也是惊叹,“真不明白,上天都认陈国为天子了,显国还抵抗什么?” 陈休笑,他们要达到的就是这种效果。再看前面自尽到了,陈休跳水而去,上了岸沿着记忆找到大概的位置,爬上崖顶,就看四处几乎没有变化,那一泓瀑布似乎窄了。陈休找到那块石头站了上去,任由石头把他吞噬。 信陵 长孙乌义已经控制整个信陵,皇宫被他的人重重包围,他要逼启辛退位。如芸珠若说,这个经历了几百年的皇都送走了韦无妄,又迎来了长孙乌义。 城中一片大乱,魏呈武奉芸珠之命便要出城,到了城门便被拦下,押到长孙乌义面前。 “魏大人,哪里去?!”长孙乌义冷笑道。 魏呈武不答。城中大乱,长孙乌义正要杀一儆百以立威信,正巧魏呈武便撞到这个当口。[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拉下去,砍了!将尸体挂在刑场之外!”长孙乌义喝道,手下几人拉住魏呈武退下。 魏呈武惊,瞪着长孙乌义大骂,“我魏呈武一生崇敬英雄,没想到死在你这个鼠辈手中!” 在长孙乌义的大笑和魏呈武的怒骂怒骂声中,魏呈武被拉倒刑场之上,烈酒洗刀,大刀扬起落下。 随即有人向长孙乌义禀报,“大将军,魏呈武已死,尸体悬于刑场之上,城中人见着多有惊恐,不敢再妄议。” 长孙乌义大笑。大笑声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刑场之外的那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众人并没有察觉道任何的不同,没有恐惧,没有躲避,因为那刑场之上根本就是空空荡荡,没有悬挂任何人的尸体。 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魏呈武此时正在南城城外,他的身边还有一匹马,和他的行李。 魏呈武疑惑,望着来送他的那个黑袍人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子,“这是怎么回事?” 胡猫儿笑,拍拍魏呈武的肩膀,“你去做你的事吧,这些和你无关。” 魏呈武惊,是这两个人救了他,再看那这只有一匹马,却是奇怪,“两位不走?” “不走。” 魏呈武心道,他是在刑场之上被他二人救下的,却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动静,这两个救了他的人应该是长孙乌义军中的人,所以才能悄无声息把他救下。想着便要拜谢,“两位救命之恩,在下必定报答,只是若是长孙乌义知道我已经逃脱,必定搜捕信陵,你们两个怎么逃脱?” “你放心,就算他知道了我们也不会有事。”胡猫儿笑。 魏呈武不明白。 胡猫儿盯着魏呈武,想着笑道,“演戏你知道吗?” “知道。”魏呈武看着胡猫儿,从那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内容,他是个隐藏的好手。 “我们在陪着长孙乌义唱戏。他会以为你死了,会以为整个显国都已臣服于他,他还会登基做皇帝。”胡猫儿笑道。 魏呈武惊,只觉得背后一阵陈凉意,诡异而恐怖,而长孙乌义正处在恐怖的最中心他却不知道。如果胡猫儿说的是真的……魏呈武不敢想,“你为什么这么做?” “承诺。这是交换条件,他帮我解决韦无妄,我帮他登上帝位。我要让他做皇帝,不过真的给不了他。”胡猫儿笑道。 魏呈武更是说不出话来,原来长公主说的那些希望韦无妄死的人就是这些人。魏呈武看看胡猫儿,那一双眼睛似乎深不见底,阴森恐怖。魏呈武心中更是大惊,也是,有这样的人希望韦无妄死,他还能活多久呢?魏呈武向胡猫儿告辞,转身上马向西奔去。 韦无妄的死最高兴的莫过于吴国,消息传来之时,吴王当即下令大宴群臣。 这是启恒唯一同意吴王的一次,他的大仇报了,他只痛恨不是自己动手。还有王宫之中的云裳,那个女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因为这场大宴,峪口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姜成死了。他被发现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胸口插着的是他自己的刀,或许因为醉酒,房中连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找不到凶手,没有任何怀疑对向,没有人知道有谁出入此处。在守卫森严王长孙府,谁能出入自如而不被人发现?谁有这样的轻功?吴瀛几乎想到了陈休。 不过这不可能,陈休没理由夜闯峪口,只为了杀一个姜成。姜成还有什么仇人?没有头绪。 其实姜成的确是还有一个仇人的,不过这个仇人见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邵子安。 根源在小珠的死上。邵子安易怒记仇,姜成杀了小珠理当偿命,当时他压下怒火不过是忌惮姜成的武功比他高,又害怕杀了姜成无法逃脱,不过没有比姜成烂醉如泥更好的机会了。 邵子平没有那么好的轻功,却有任谁也无法比拟的水性,王长孙府花园的水池连接城中人工挖掘的后海,不过封闭区域有百丈,没人能闭气游百丈。除了邵子安。他就是潜水闯入长孙王府,趁姜成醉的不省人事杀了他,又潜水而逃。 四更时分邵子安逃出,回到将军府,悄悄回房把衣服换了,再出来时发现邵子平正在等着他。 “你干什么去了?” 邵子安对邵子平自然不会有隐瞒,况且以邵子平的心机他也根本瞒不住。“杀人。我把姜成杀了。” 邵子平起身冲着邵子安就是一拳。 “杀了姜成!你说的轻松!你知道如果暴露了,我们两个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邵子平怒道。 邵子安亦怒,大喝一声冲邵子平就是一拳,“有仇必报这是我的性子!什么狗屁将军,狗屁侯爷,我不稀罕!别人把韦无妄杀了,他们却在这高兴,说什么自己大仇报了,嘿!照这说法他好好活着,早晚熬死韦无妄不也是一样?我邵子安不是那样的人,有仇我记着,自己去报!” “报仇!呵!报仇!你还真是恩怨分明,有本事怎么不去打死他,趁他大醉杀了他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到处嚷嚷去,报仇!报仇!你怎么不把自己填进去。”邵子平又是一拳过去。 这二人扭打到五更天亮,都已是鼻青脸肿,满身是伤。(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旧事 游隆谷战局依旧胶着,从信陵的情况来看或许应该再等等再全面出击。(.棉、花‘糖’小‘说’) 谷东的关隘中,魏呈武已经到了。他单膝跪地,将鸿鸣刀高高举起。而苏令也有些失魂落魄。 “长公主突然吐血,恐怕……已经不行了。”魏呈武道,又禀道,“信陵城里发生大便,还请小侯爷早做决断。” 什么决断,挥师进攻信陵吗?苏令苦笑,此时从游隆谷关隘撤退,等于是将显国徒手让给陈铭。他若撤兵,陈铭必定前进,一旦他们进了游隆谷,这大显的江山就再不姓启了。 可若不回,母亲又重病在身。 魏呈武又道,“长公主命末将将鸿鸣刀交给小侯爷。” 苏令长叹,缓缓上前,拿起这柄曾破开自己父亲肚子的刀。 “还有一句话。”魏呈武道,“长公主让小侯爷想想长公主说过的话。” 苏令突然一愣,抬眼望着魏呈武,再看看手中鸿鸣刀。母亲的话。是那句吗? 游隆谷西 陈休在消失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又重新出现了,看起来却是形色匆匆。 “大哥呢?”陈休闯进军营大账要去找昆吾,却不见人。 大哥你在哪儿!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陈休几乎想哭,他不喜欢陈铭现在的样子,却没有想过他这些年可能承受的痛苦。他已经知道了,在大梦崖,他得到了那个答案,关于玉简,关于心头血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持简人会慢慢失去知觉变成石头,除了把灵魂交给玉简之外还有另一个办法。找属从。找希望得到性命的人,让他们以心头之血为祭,向持简人献出‘生气’,而持简人给他生命。” “不是永生,是交易。持简人之所以会慢慢变成石头就是因为失去了生气,可是他们是不会死的,他们用无尽的生命做交换。那些将死之人当然会愿意,尤其是时间还有未完成之事的人。” “不是没有代价。属从的生气被持简人消耗,他们是活着,却没办法向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痛苦。而没个属从要忍受的痛苦都不一样。” 不用再说了,陈休已经明白了。 箜西是属从,陈铭也是。陈铭的确死了,可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有人愿意帮他,作为交换他将付出他的生气,以后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在世间游走。可那个持简人是谁?是不问?时间不对。不问是和戴一鸣一起去见的陈铭,但戴一鸣也说过他们认识。或许是他,只不过之后不问又离开了,毕竟他又带来了一个小孩。 陈休还意外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刘芷儿的病。 很久之前,刘芷儿生了一场重病,那时候她应该也遇到了这个持简人。她也完成了这次心头血祭,可是却没办法完全成为属从。因为刘香丸一直救治刘芷儿,刘芷儿的意识始终存在,在和持简人的意识相抗衡,恐怕没有办法将她变得正常。 刘芷儿重病,这已经是将近三十年了,也就是说那个持简人得到玉简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难道是朱蛮刀的父亲?不会,他的父亲早已经死了。 陈休闯进大账要找陈铭,却不见人,当即冲出帐外,正要问人却看远处昆吾和不问已经缓缓过来了。 “大哥!”陈休望着昆吾苍白的脸,不由得大喊道。 昆吾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陈休面前停住好久,缓缓道,“进账吧。” “是,大哥!”陈休再唤道,至少他已经知道陈铭并不是冷漠,陈铭没变,是他错怪陈铭了。 陈休望着陈铭,想问问陈铭是不是还好,可是又问不出来,他明明是不好的。 “大哥,我想知道当年的事。”陈休道。 陈铭微愣,抬头看看不问,“当年又是什么时候?” 陈休恳切道,“我已经知道心头血祭的事了,我想知道谁是持简人。” “不知道,他带着面具。”陈铭道。 他为什么要带着面具?陈休疑惑。 不问接过话来,“百里随那里的那片玉简已经拿回来了吗?” “还没有。”陈休道,疑惑的看着不问,“你什么时候去的卫国?” 不问一笑,“从陈国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卫国,之后有些事情离开过公子一次,回去的时候还遇到了连云寨的十一寨主。” 陈休好奇,“你离开是什么事?” “接‘不知’。”不问道。 陈休想起来了,是给之前给昆吾驾车的小孩。那个小孩也是乖乖的,难道他也是属从?他在忍受什么痛苦呢?如果他也是属从的话,那这事就更怪了,难道持简人是不问?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不承认?陈休问道,“‘不知’是什么人,要你回去亲自去接?” 不问摇头,“其实我那次也不是去接‘不知’的,而是先我几年出山的师姐因为被仇家追杀,向我求救,不过等我赶到的时候师姐已死……不说也罢,只有那个孩子还活着,等他醒过来我问他,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或许他是师姐的儿子,又看他可怜就把他带着。因为不知道他名字也不知道他身份,所以就叫他‘不知’。”不问说着突然一笑,看向陈休,“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和那个持简人是什么关系?” 不问笑,“如果是我,我为什么不承认?” 也是,对于不问,这的确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刘芷儿的事已经是三十年前了,三十年前不问才多大。 陈休想着又一笑,“大哥,这次来我是给你送这个的。” 陈休把昆吾剑递上去,陈铭有些停顿,终于还是接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铭道。 “你是陈国世子,这拔剑理当给你。我这次去找百里随,除了玉简还会带还有一个东西回来,你一定想不到是什么。” “什么东西?” 陈休得意笑,“你多了一个弟弟。陈长生,三个让我带他来找你的,不过路上发生了点事……”陈休笑,不由得挠了挠头,“算了,我还是尽早动身好了。” 陈休离开大账,快马向北。(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鲤鱼湖 且说陈长生同百里随一同长大,在那山林里上窜下跳学了一身捉熊斗鸟的本事,小小年纪爬树上墙倒是都会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此时他们已经随百里随进山去了,夏溪平日也去,今天有些头晕所以留下了。 夏溪请陈休坐下,知道陈休为何而来,也不搪塞,将玉简交给陈休。陈休笑,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熊皮。 “这是陈长生和百里随两人猎到的。”夏溪笑道。 其实那熊是掉进了百里随设的陷阱里,被陈长生百里笑两个拖了回来而已。百里笑陈休只道是自己猎到了大熊,却不知道是百里随设下的陷阱,百里随也不点破,夏溪更是不断夸赞他们。 到了黄昏,百里随和两个小孩回来,推门一见陈休,都是一愣。 两个五六岁小孩都是扎着双髻,穿着粗布衣裳却也显的可爱,一个内敛,只是愣着不说话。一个外放,指着陈休问道,“这是谁?” 夏溪笑,“他就是长生。” 陈长生听着夏溪这么说,围着陈休打量,“怎么,他就是你说的把我丢在这里的人?” 陈休一愣,这小子连这个都知道?这性子不错,又想逗他,“就是我,你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长生冷哼一声,扭头拽过百里笑跑一片数今天拿到的鲤鱼鳞片去谁的多。 那是百里随一次去外面,带回了几十尾彩鲤的苗子,养到了山上的湖里。那湖位于山腰,截断一条瀑布,深处达三十几丈。过了两年彩鲤繁衍了一大群,在那湖里五光十色,好不漂亮。这两个小孩水性好,竟也能来去自如。陈长生百里笑两个时常到那湖里捉鱼,捉住一条便拔去一片鱼鳞,再把鱼顺着瀑布扔下去,偶尔也有几条自己顺着水流跳下去的。 鲤鱼顺着瀑布到了山下,再顺着溪流游到山外面。那小河本来因为是山溪流出来,又十分清澈,因此得了个‘清’字,山下人都叫它清溪。这半年来突然莫名出现了许多彩色鲤鱼,竟引来许多人来赏,便把这‘清溪’叫做彩鲤溪。 陈休苦笑,见着陈长生,想着把鱼纹符还给百里随,“我这次过来要把长生带走。” “去外面吗?”陈长生一听陈休要带他走,骤然一惊,扭头盯着陈休,“外面什么样子?” “跟这里不一样。”陈休笑。 “我就知道!陈长生看看夏溪眼睛一转笑道,“当然这里也很好,不过咱们也不能永远呆在这里,对吧?” 夏溪笑,“是啊,你跟着他走吧。” “我?”陈长生敏锐的察觉到夏溪话中意味,“我走,那你们呢?” 百里笑也是一愣,也等着夏溪的答案。 “我们在这里。”夏溪道。 陈长生一愣,“我不去了。”扭头一看桌上排好的鱼鳞片,大笑,“嘿,今天是我赢了,比你多一片!” 陈休愣,“什么叫你不去了?!” “他们都不走,我走什么?” “这可由不得你了。”陈休道。 “真的?”陈长生一愣,望着夏溪,再看看百里随,见他们两个没一个说话,突然大哭起来。 夏溪劝道,“你闹什么?” 陈长生哭的更狠,“我不走!我就不走!” 夏溪无奈苦笑,“行,今天不走。”又看看陈休,“今天天色已晚,就算要走也得等到明天。” 陈长生听他话中意思,看看陈休,气恼的冷哼一声,爬起来就跑了。 陈休心笑,这小子绝对不会甘心。 果然,到了夜里,就看陈长生和百里笑两个偷偷摸摸的窜出房间。陈休早已发现,也不阻拦,只悄悄起身在后面跟着。 那两人竟拿了一个包袱,一同向山上去了。 陈休心道,这两个小鬼想夜里逃走不成?这么小的年纪就敢离家出走,看你们能逃到哪去。陈休笑。却看前面两个人越走越快,这里一拐那里一绕,山里遮挡物又多,那两个小孩躲到一处还怎么好发现,片刻竟不见了人影。 好个小子!陈休暗道,一边向顺着痕迹向前走去,突然前面百里笑匆匆跑来,边跑边喊,“陈休小哥,快来救救长生。” 陈休急道,“怎么了?” 百里笑神色慌张慌道,“长生溺水了,你快去救他!” “在哪溺水了?”陈休疑,他不知道山上的那个湖,不过他更不知道这两个小子的水性。百里笑哭道,“他说想先躲起来等你走了再出来,我们走过去……一不小心他就滑进去了。” 陈休听了陈长生溺水,也不深想,跟着百里笑要去救陈长生。赶到湖边,就看湖心陈长生正挣扎着。这两个小孩,陈休也未曾防备,又急着救陈长生,当下扯下外衣便往水里跳。 到了湖心突然一愣,窜出水面再看,却不见了陈长生。糟糕!陈休暗道不敢,突然脚踝处猛然受力,像是被什么被拽到水中,他脑袋离水面不过半尺。陈休闭气,越动缠的越很,要游上去却也游不动。再看下面一根粗藤系在他脚踝上,粗藤的另一端绑在湖底礁石上。陈休向水下游要解开青藤,却怎么也解不开,正恼着如何脱身,却看陈长生拿了根芦苇,示意陈休放在嘴里。陈休再憋不住,这芦苇是空心,正好能高过水面。 陈休长吸一口气,本来要炸了的肺终于缓解。正恼怒要抓住陈长生百里笑教训,才看两个手也被绑起来了,陈休又怒又急,陈长生却笑着游走了。混蛋,百里笑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个腼腆的小孩,没想到骗起人来眼睛也不眨! 百里笑有些担心,扭头看向湖心,“他不会有事吧?” 陈长生笑,“没事,死不了,今天让他在水里过一天,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明天就把他放了。” 两人离开,陈休却被困水中。陈长生用青藤实在是因为方便,没想到这东西正克陈休。否则,他们若是用铁链绳索之类,陈休早就脱身了。 想那半山之上、瀑布之间,潜在湖水之下赏着月色,周遭成群彩鲤环绕,也是个美景。被困到这处也是一件美事,只可惜山溪冰冷又长夜漫漫。 百里笑陈长生回去时候,百里随已经在等他们。(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同行 “你们干什么去了?”夏溪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陈长生狡辩道,“没什么,睡不着。” 他眼神闪烁,怎能骗的了夏溪。 “陈休呢?” 陈长生道,“我们怎么知道,也许他走了吧。” 夏溪详怒,看向百里笑,“你说陈休在哪呢?” 百里笑看看陈长生,又看看夏溪,半晌指向山上。夏溪看一眼和百里随两个向山上去,找到湖边。可怜陈休在水里不能喊叫,百里随也看不到他。 “他在哪呢?”夏溪问道。 “我哪知道。刚才还在这儿呢,可能是走了。”陈长生辩解道。 夏溪喊了几声,果然没人答应。陈休口中含着芦苇不能开口,情急之下扭着身子乱晃。百里随见水中有东西,这才得知陈休在水里。至此陈休已在水中泡了一个时辰。 待到百里随把陈休救出水,陈休只觉冻得身子冰凉。回了神,便要教训陈长生,一扭头两个小孩都躲到夏溪后面去了。 陈休气恼得没办法,瞪着陈长生道,“算了,我还懒得麻烦,你不想走我自己走。” 陈休可以这么说,却不代表他是这么想的回去休息一夜。 等陈长生醒来就发现自己趴在马背上,手脚都被绑着,周围环境陌生。 原来陈休回去趁陈长生和百里笑熟睡把他绑了带出来了,陈长生发现也只能干瞪眼。 “你别得意!你把我绑起来,等一会儿百里爹爹追上来有你好看!”陈长生冷哼道。 陈休笑,“嘿,正好,绑你的这个绳子还是百里随给我找的呢。” 陈长生愣住,想着突然大叫,“你放开我!” 陈休揉揉他脑袋,心里暗笑,他以后肯定比自己能闹。. “你放开我!”陈长生哭闹道,好半天见陈休完全不搭理,又不见百里随追来,似乎也放弃了。“你送来我,反正我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又回不去了。这么绑着太难受,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陈休笑,陈长生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认他怎么说就是不肯放他。 这时路上两人打马经过,两个人大概都是三十来岁,身边都带着剑,陈长生打量这二人突然喊道,“救命啊!” 救命一喊,那两人勒住马,拦住陈休,又看看被绑着的陈长生,当即拔出剑来,“他是你什么人?” 陈长生看着得意抢过话来,“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他来我们家把我偷走了!我爹妈正找我呢,你们快救救我!”说着却没见陈休辩解,想着奇怪,扭头看若去却见陈休正笑。 “你们别听他胡说。”陈休道,说着一拱手又道,“在下陈休。” “是陈国公子陈休?”一人道,说着当即回礼,“在下尚远,久仰大名。” 另一个也报上名来,“商十二。” 陈长生愣了,看看那两个,“你们认识他?” “早有耳闻,葫芦将军嘛!”商十二笑道。 陈休笑,“两位这是去哪里?” “连云寨。”商十二道。 “那我们同路。”陈休笑,这才解释道,“这是小弟陈长生,被放在别人家里养贯了,这次去接他他还不愿意走了。” 陈长生气恼,“什么别人家,我百里爹爹家怎么就是别人家了?!” 那两人听见百里二字都是一愣,想着也不再提,只做没注意到一样。 几人同行,陈长生见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也就不再搅闹,他还是想去见一见他那个从未见过的大哥,再加上他本来就喜好新奇热闹,一路走来见过好些没见过的事物,也就不再闹了。 前面不远就到雁回山,过了雁回山再不远就是太上湖。 “这山可比云冠山高多了!”陈长生新奇道。 商十二笑,他倒是很喜欢陈长生,“这太湖东北绵延数千里的群山,有连峰三百四十二座,又说山高处大雁遇着也要返回,才得了雁回山这个名字。” “这山是叫雁回山?”陈长生仰着脖子看着,心中暗自赞叹。 商十二又道,“前方雁回山与太湖相接处就有一座古城,是赏太湖日落的绝佳之地。内地无海,太上湖的日出倒也可一赏。小兄弟可有兴趣?” 这商十二竟是在问陈长生,陈休一笑,“他小小年纪知道看什么日出?” “谁说我没兴趣?咱们就去看看日出。”陈长生笑。 商十二笑,再看向陈休,“小兄弟既然有兴趣,何必在乎这一天半天呢?” 他们既然开口,去看一看也无妨。打马过去,便是无忧峰,峰下是绵延十里的有桃花林,十里之外就是冀曲城。 到了无忧峰,几人下马,跟着商十二穿过小路,山回路转,眼前一座精致雅楼。 小楼向下能俯视桃花林,远眺便是太湖水。春季桃花开时,夭夭灼灼,夏风吹来,小楼躲在叶浪之中,秋来又有秋风萧瑟之美,冬时能看雪满千山。楼门一边写着‘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一边写着‘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上面一块匾牌,写着‘姮娥子’三字。姮娥子是指月里嫦娥。这里地处高处,俯视之下也有几分身在广寒宫的意味。 陈休本以为这里必定繁华,进了楼才见破败。原来经过大灾战乱,原来的老板早就搬走了,这个‘姮娥子’也被一对夫妇盘去。 此处偏僻,来往的行人不可能来这里喝茶,独有春天桃花开时能有些公子佳人游玩,其他时候都萧瑟的很。其他时候这对夫妇在山上开了片地,种些菜种些花,足够自己吃用。 几人进了楼,店主倒是奇怪,“现在只有些粗茶,都是平时自己喝的,没想到现在也有人来。” “现在世道乱,可没有那么多人有闲心了。”店主笑,倒来的果然就是粗茶。 陈休低头一看,那其中茶果然是杂叶的粗茶,路边茶铺一个大文便有一大碗。店主抱上来一个白瓜,是他们自家种的,香甜可口。陈长生开心的不得了,四下打量一眼看到了楼上挂着的一幅画。 商十二看过去,那画中是雁回云海图,想着不禁笑,“小兄弟能看出来这画中意味?” 陈长生一愣,“看不出来,就是觉得好看。”说着一笑,坐回椅子上,喊道,“店家!” 陈休也不管他,过不多久店家过来,陈长生道,“我要买你的画。” 陈休一愣。 店主腼腆道,“这画是仿的,不是武帝真迹,不值什么钱。” 陈长生微愣,“武帝是谁?我不管他是不是仿的,我给你三百里银子。” 陈休哭笑不得,这画虽然是仿的,但笔力意境倒也不错,不过这陈长生倒也舍得喊价。 店主也笑道,“客官开玩笑了,这画您要是真喜欢,十文钱拿去就行。” 陈长生笑,“不行,我觉得它值三百两。”看着陈休,“你给钱。” 商十二却是奇怪,看着陈长生大笑,“这小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见 商十二要往连云寨去。陈休本想同去,顺便将玉简交给耿小多,一来想起刘香丸殷切的样子竟不忍让她失望,又急着带陈长生见陈铭。相互辞行。 陈长生也有些好奇,好奇他那个各个是怎么样的,他也没见过船,也没见过车,街道上四处的东西都让他感到新奇。到了游隆谷陈铭中军还没有拔营,左右军已经攻进显国了,游隆谷已经被他们控制。 陈休奇怪。到了关口,瘦猴子出关来迎。 “你是我大哥?”陈长生问道。 “啊?”瘦猴子也不知道他是谁,奇怪他为什么有此一问。 陈休笑,“他不是。大哥在里面等你呢。” 陈长生松一口气,心中暗道还好不是。 陈休也是奇怪,“这游隆谷是什么时候攻下的?” 瘦猴子道。“半个月前。信陵发生了大事,苏令领兵回去救援信陵去了。这游隆谷留守不到一万人,张将军趁机夺下关隘,现在已经跟着齐将军几位将军攻到雍菇城了。” “苏令回救信陵?信陵发生什么事了?”陈休更是奇怪。 瘦猴子笑道,“您还不知道,那小皇帝把韦无妄骗进皇宫处死,结果他一死信陵就乱了。长孙乌义趁机控制信陵,现在正逼着小皇帝退位呢……哦,这边。” 游隆谷关隘不愧为显国第一大关,高耸威严,也难怪陈铭他们久攻不下,才到大殿,却看不问又迎上来。 “回来了。”不问笑道,再打量陈长生,“他就是……” “你是我大哥?”陈长生也盯着他。 “他也不是。[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大哥还在里面等着呢。”陈休笑,暗道到底是血浓于水。 不问也是一笑,“两位公子这边请。” “住那么大地方干什么,我都要走累了。”陈长生嘀咕道。 瘦猴子退下,不问引陈休进去。 “你信不信长生不死?”陈休突然问道。 不问微愣,摇头,“有生就有死,没什么能长久存在。” “那你信不信一个人能活两百年?”陈休再问道。 不问眼睛微颤,怔怔的盯着陈休,“……有人活两百年吗?” 陈休笑,“或许有。我找到最后一个持简人的下落了。” 在大梦崖,陈休找到那人的下落了。那座墓碑下是空的,没有人。难道是百里归并没有死,在朱商同离开之后又爬了出来离开?可能吗?陈休无法解释。 不问笑问,“那人是谁?” 陈休也不回答,只道,“进去说话。”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外,陈休再看陈长生,笑道,“大哥就在里面。” 陈长生随意道,“在里面就在里面了,反正是他想见我。” 陈休笑,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进去了,脚才迈进门槛,就看陈长生一跳也蹭了进来。 “大哥。这就是长生。”陈休道。 陈铭冷冰冰的坐在远处,仿佛一座雕像没有一点温度,陈长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双眼睛看看陈休又看看陈铭,瞬间腿重千斤,竟不敢向前。这就是他的大哥?怎么跟个死人一样?陈长生心里嘀咕。 陈休来是要问最后一个问题,这也是他没有先去见耿小多的原因,“玉简交给朱蛮刀他会怎么做?会不会对大哥有影响?” 最令陈休疑惑的是那个持简人,那个百里归,会不会是他。如果是的话,那百里归的目的是什么? 陈铭黯然苦笑,“大概不会有什么。我本就是已死之人,最多不过是再死而已。” 陈休惊,又有些犹豫。 陈铭想着,挥手示意众人先下去。大殿之内的人离开,更显的空荡荡阴森森,死气沉沉,陈长生看着害怕,跟着向外跑,“我先出去看看。” “你别跑远了。”陈休喊道,又怕他逃回云冠山。 陈长生再不肯在这里待一刻,喊道,“我去找刚才那个大哥哥。” 陈休无奈苦笑。 “你想做皇帝吗?”陈铭突然道。 什么?!陈休一愣,陈铭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我以已死之身在世间行走,本就是有违天道。”陈铭道,语气中依旧没有半分波澜,陈休却敢受到了一阵更大的寒意。或许还有一点对陈长生态度的寒心。 “大哥,你何必这么说……如果真的会有危险,大不了我不把玉简交给他们就是了。再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陈休道。 陈铭轻轻摇头,“不。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只怕我一死局势会更乱。”说着抬头看向陈休,“你若是愿意,不问先生齐醉亭张跋,他们都会愿意辅佐你。” “我不行。”陈休苦笑,抬头望着陈铭缓缓道,“或许,我也活不了多久。” 陈铭微愣,望着陈休久久说不出话,好半晌又道,“那长生呢?” “他?”陈休只是哭笑不得,“他不会愿意。他恐怕连皇帝是干什么的都还没弄清楚。” 陈铭这个大旗若是倒了,恐怕才聚起的人心又会散了,天下臣民认可陈姓的统治,若是再换了让人恐怕又平白多许多波折。半晌,陈铭苦笑,“梅洛他们会帮长生的。” 陈休愣,想着也明白了,再也说不出话,更觉得此处压抑。 “好。我去把玉简给耿小多。”陈休苦叹。 出了大殿再去找陈长生。 陈长生正听瘦猴子说江湖故事,刚刚说到连云寨,抬头见着陈休过来了,急忙跑来,“大哥也见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去?”陈休还没回过神来。 “回云冠山啊!大哥也见了,这里实在是没有意思。” “你先在这儿呆着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过几天回来再说。”陈休道,望着瘦猴子,“这小子交给你了,千万看好了。” 陈长生一愣,拉住陈休,“你要去哪里?我也一起去!”说着又神秘兮兮示意陈休低头,“刚才那个真是我大哥吗?” 陈休理解他的那种敢受,心中还是觉得不痛快,只是这是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只得道,“真是。” 陈长生小声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他不像啊。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奇怪?” 陈休苦笑,揉揉陈长生脑袋,“那你觉得我奇怪吗?” 陈长生上下打量陈休,点点头,“你也奇怪。本来不奇怪,可刚才从那里一出来就开始奇怪了。” 陈休叹道,“长生,有些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不过刚才那个的确是你大哥。”想着强笑道,“我呢,也是你哥。你先在这里带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行吧。”陈长生无奈道,又拍拍陈休,“咱们都说话算话。” 陈休笑,想着又拽过瘦猴子,小心嘱咐道,“他心眼多着呢,你得看住他。”(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梦 信陵 启辛正式宣布退位,长孙乌义随即准备登基大典。(.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在陈休从游隆谷赶去连云寨的时候,显已经正式灭亡,那个天下已经不再姓启了。 皇宫被装饰一新,金玉满堂珍宝无数,长孙乌义在金乐声中登上皇位,礼官告天敬地,百官三呼万岁。 信陵皇城,长孙乌义做着他的美梦。 旨意宣读完毕,大赦天下。 百官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乐之声停止,喧闹的皇宫瞬间寂静下来,宫门打开,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梦境。 是胡猫儿。 胡猫儿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进皇宫。 “万岁万岁万万岁!”胡猫儿喝道,却不下拜。 长孙乌义一愣,喝道,“来人,谁许他进入皇宫的?” 没人动。 “你今天登基,我是来祝贺的啊。”胡猫儿笑道,“我也没有食言,你现在已经做了皇帝。不过我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长孙乌义大怒,看看左右大喊道,“来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左右有人上来托胡猫儿下去,胡猫儿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长孙乌义才气愤喝道,“退朝!” “退朝?陛下!”突然殿外一人大喝,是胡猫儿!长孙乌义吓得退了几步,“他怎么还活着?!” “我怎么还活着?”胡猫儿大笑,随即朝堂两侧亲卫拔刀,百官之中到有一半退到左侧,剩下一半茫然不知所措都已倒在亲卫大刀之下。霎那之间,长孙乌义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他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胡猫儿!自己身边的人他什么时候都被他换了? “孙鲁!你!”长孙乌义气的说不出话来。[.超多好看小说]孙鲁是他的人,他的亲卫将军,此时却站到了胡猫儿一侧。“你们!” 大殿之内还活着的人都在笑,笑长孙乌义。 “陛下!”胡猫儿道,不过此时‘陛下’二字更有讽刺意味,“现在能不能记起点什么?” 长孙乌义看着胡猫儿似笑不笑的脸,觉得阴森森的,吓得连退几步,“你是?不!不可能!” “两界山下,北戎胡人。”胡猫儿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是能记起来更多了?” 啊!长孙乌义记起来了,几乎是二十年前的事。长孙乌义再看胡猫儿,突然吓得一个哆嗦。“你别杀我,你别杀我。”长孙乌义突然向前道,“你只要不杀我,我什么都能给你。” “你现在有什么可以给我的?”胡猫儿冷笑。 有什么?长孙乌义脑中想着,半晌笑道,“有,有。皇帝。你不杀我,我退位把皇位让给你!” “皇位?”胡猫儿大笑,殿内诸臣都是大笑。 “义军都要攻到信陵了,哪里还有皇位!”胡猫儿大笑道。 “什么?”长孙乌义彻底愣住了,前几日禀报的军情说叛军已被擒拿,启恒也死在战场上,天下已经太平……长孙乌义这才明白,他被骗了,被彻底的骗了。长孙乌义木愣的看着胡猫儿,再承受不住,喉咙一热吐出一口血来。 人的视线能有多大?他所谓的真相不过是从身边几个人那里得到的,他以为自己控制天下了,以为前线顺利,以为他真的是天下的主人,其实他不过是和几个人几张纸打交道。他听到的都是假的,他看到的都是假的。他活在一统天下的梦里,不过胡猫儿在他最辉煌的时候把他的梦撕碎了。 痛快!胡猫儿敢受到一股极大的快意。 “来人,扶咱们的陛下进后宫休息。陛下是真龙天子,身份尊贵,必定要金玉之所,金玉之衣,金玉之食,小心事奉。”胡猫儿大笑走出大殿。看到了吗?已经死去的人还能看到吗? 胡猫儿让人将皇宫凤凰台前金狮银象融了,给长孙乌义做一副黄金甲衣出来,每日三餐奉上的必是要金银翡翠。 那凤凰台外金狮总有百十斤,他纵然是不被压死,那每日只给他金银做食,哪里能吃? 苏令率兵还回信陵时,信陵城门大开,皇宫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无法离开和不愿离开的人。 皇宫一场大火烧了三天,寝殿之中还能看到一套金甲衣中烧焦的尸体。这是长孙乌义。西宫寝殿一具烧焦的人女尸。这是云裳,她死在了她最渴望的位置。 在烧焦的尸体中似乎还能看到火光中的场景。 云裳挣扎着,或许还在哭,四处摸索着想要离开,突然她在火光之中看到了皇帝。云裳不敢再动,“陛下,陛下!不是我,是韦无妄,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没有用,没有人再听她的哭声。皇帝慢慢向她走来,火焰也随之卷了过来。大火毁去了一切,死去的人也各得其所。 那信陵是山水宝地,有三山两壁、九曲一江之说。数百年前雍俞帝西征得胜,见到此处,大为欣喜,便令人在此建都。画栋雕阁,极尽骄奢之能,耗十万工匠二十年之功,国家百万之才。可惜当年金碧之辉煌付之一炬,皇宫的烈焰,映着半江渔火,尽于几杼钟声中。 显最后的皇帝消失了。 有人说他早已被长孙乌义秘密处死,也有人说他被随后而来的苏令救走。苏令去了哪里?不知道,大概是他明白了芸珠让他记起的话。 一场大火,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踪迹。留下的印记大概只有北方高渠卢家墓地上多出的一个墓碑,碑上刻着卢鼔二字。坟前还有一坛好酒,借他酒的人来还酒来了。 连云寨 陈休正说要去找耿小多,就看商十二正从朱蛮刀院内出来。 “你怎么……”陈休奇怪,商十二只说要来连云寨,没想到他也是来找耿小多的。 “陈休?!”商十二也是大惊,“你也过来了?” “耿小多在吧?”陈休笑道。商十二点头。 陈休正想着怎么才能突然吓耿小多一跳,推开房门,却听耿小多先道,“你说的不错,果然是这样!”一回头见是陈休突然一愣,“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你以为是谁?什么‘果然是这样’?”陈休笑。 “我以为是商十二。”耿小多也笑。 “你们怎么也认识?” “我托他帮我查一件事,现在已经解决了。”耿小多笑道,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来是有一件好消息。” “什么?” “玉简齐了。”陈休笑,“接下来什么计划?” 耿小多大喜,接过玉简。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耿小多望着陈休,无法言说的感激。 “下一步呢?”陈休道。 耿小多脑中盘算,之后的事情她自己可以完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可以承担,陈休不需要再卷进去了。耿小多想着笑道,“下一步不急,你先在连云寨休息休息吧。” “我是太久没来连云寨了,是该四处逛逛。”陈休笑。(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疑虑 局势已经明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杜展投奔陈铭,吴王和陈铭的结盟几乎断裂。即便陈铭没有接纳杜展,此时显国已经土崩瓦解,他们也已经完全没有再结盟的必要。 再者,吴王令吴瀛领兵,他也有一件事情没有说明。 那就是随行的还有启恒。 吴国军营。 启恒呆愣的坐着,他的仇似乎已经报了。他的仇人已经死光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启恒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如果是这样,他这么长时间的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启恒只觉得一颗心空荡荡的,有些累,有些可笑。四面风声呼啸。似乎在嘲讽。启恒苦笑,眼睛里的仇恨也消失了,却又没有可以取而代之的东西。突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似乎带来一点光亮,随即连这点光亮也暗淡下去。 游隆谷 启恒随军出征的消息报告过来,陈铭就已经知道吴王在打什么主意了。 “天下因韦无妄和长孙乌义的搅闹,显国境内有想起启家旧恩的人。”梅洛当然也理解,“总会和吴国的这一战在所难免。” “不问先生在哪里?”陈铭道。 “不知道。先生似乎有急事,现在不在军营。”梅洛道。 陈铭略一点头,也不再问。 半晌,梅洛问道,“杜展和吴瀛联络,这样好吗?” 陈铭不说。梅洛也不再问,陈铭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正要离开。 “梅洛!”陈铭突然道,“我有话跟你说。” 梅洛微愣,她能感受到,陈铭要说的事似乎不那么简单。 果然,陈铭道,“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帮助长生。” “公子!”梅洛惊,为什么突然说到死? 陈铭似乎想笑,不过却笑不出来,“我这个样子,随时会死。[.超多好看小说]我有一种感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我可以死,只怕一死,天下又要大乱。” 梅洛明白了。不过那个小孩她见过,恐怕不能担当重任。 梅洛冷静下来,“或许……小公子……还能找到。” 柔歌和陈铭的孩子。在柔歌死后那孩子也不见了,柔歌不知道陈铭重生,应该是害怕那孩子有危险所以安排人带他离开。 陈铭摇头,“不。是不是能找到还不确定……或许…”陈铭不想说,不愿想。或许也是他的一点私心,他把这个注定痛苦的事交给自己的弟弟。 前去吴国军营的是袁从,无论从什么角度说袁从去都是最合适的,也最安全。他既然去,宋娘一定跟着。 大帐之内,一边是吴瀛启恒和邵家兄弟,一边是袁从和宋娘。 他们正式的谈话已经结束,双方没有人愿意退一步。这样的最终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双方都是面和心不合,谁都知道。本来就是合作,显既然已经倒了,他们之间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袁从向吴瀛告退离开,离开之前,宋娘看似漫不经心看向邵子安道,“我没记错的话邵将军实在太上湖边长大的吧?” 宋娘突然说邵子安在太上湖长大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宋娘知道姜成的死,她是来故意提醒吴瀛的。 邵子安一愣,观察吴瀛的反应,心中不时揣测吴瀛是不是怀疑他了。不,吴瀛多疑,早晚会动手。邵子安想着故作镇定,拱手道,“末将先行告退。” 吴瀛心思还在袁从身上,还在想着如何对付杜展,如何对付陈铭。 宋娘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吴瀛这才开始琢磨,想着突然一怔。当初找杀姜成的凶手的时候曾有人想到过那个联通外河的水池,不过如果从外河潜水进来需要时间太久,没有人能做到,所以排除了这个想法。才说如果不是武功高手,那就只能是鱼了。不过如果是一个从小生活在水边,水性极好的邵子安呢? “来人!把邵子安带过来!”吴瀛喝道。 “末将去找。”邵子平道。 吴瀛拦住,“你先留下。” 邵子平也明白吴瀛是在怀疑,不过没有证据,邵子平正在想各种可能的对策。过不多时有人来报,“邵将军不在军营。” 吴瀛大怒,更坐实内心猜忌。 邵子平道,“殿下找舍弟何事?” “邵子安杀了姜成,你不知情?”吴瀛喝道。 邵子平道,“殿下明鉴!舍弟和姜成无怨无仇为何动手?殿下是想起那女人说的我们兄弟二人在太上湖长大?”邵子平又道,“殿下,那女子必定是有心挑拨。这很可能是他们的计谋!” 姜成死的时候,那宋娘并不在峪口,他怎么得知是谁?难保不是有心挑拨。这邵子平或许真是不知情,否则如何不和邵子安一起逃了?难道真是那宋娘有意挑拨,又劫走邵子安,坐实自己的猜想? 吴瀛心疑,想着却笑道,“我怎会中他们挑拨的计策?来人,四处去找邵将军!” 邵子平拜谢。吴瀛一边让他退下,一边让人看住他。 至于邵子安,他已藏在袁从的队伍里逃出军营,又一路奔连云寨而去。 此时的吴瀛却没有心思再去思考杀死姜成的人究竟是不是邵子安了。启恒不见了。 吴瀛甚至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启恒去了哪里,是怎么离开的,因为杜展的大军已经杀到。 杜展一边让袁从来和吴瀛谈判,一方面早已和张跋分别领兵从左右包抄。两句大军似乎从天而降,吴国的士兵盔甲还没穿戴齐,两军已到阵前。吴瀛仗着坐下的马快拼死杀出一条路来,向吴国逃去。 吴国的峪口此时正被另一路大军包围,这路大军来自高渠方向。 这些吴瀛不知道,不过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他回逃路上,经过山谷突然坐下金睛马狂性大发,将他摔落山崖之下! 连云寨 陈休没有去休息,此时正躲在远处观察着耿小多的动静。耿小多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瞬间的闪烁,陈休看到了。耿小多有事情瞒着他。 陈休悄无声息的躲在外面,夜将尽时。 耿小多一路向渡口去,她是有事情瞒着陈休。她没有告诉他完成那件事之后那个人没有办法再出来,她也不知道朱蛮刀和卢羽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是,去救他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如果不是,还做的她已经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去陪他。 耿小多上了一条小船,向沉龙岛方向去。前方烟雾缭绕,生气靠近沉龙岛了,再向前已经看不清千路。突然眼前出现一艘船的影子。耿小多大惊,“是谁?” 难道是陈休跟来了?耿小多奇怪,想着拔出刀来握在手中,也不再前进,等前方的人出现。 突然那人影从水中窜出,耿小多后退躲了过去,人影消失在浓雾中。 好高明的轻功!耿小多道,“不知尊驾是什么人,不如现身说话!阁下所谓何来,何不明说了?” “玉简。”那人开口道。突然耿小多的小船裂开,耿小多无处借力当即落在水中,终于被那人擒到他的船上。 湖水随即变得冰凉,那人看一眼水中变化,跳下水里,不过片刻将落入水中的玉简打捞出来。 耿小多看到那张脸了。不问!(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惊醒(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耿小多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他是不问,可从没人问起他的真正身份。 他也没必要隐瞒身份了,不问眼神中满是疲惫,此时喊着几分笑意,“百里归。” 他是百里归。本应两百面前死在大梦崖的百里归,在朱蛮刀走后他又活过来了,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他从大梦崖离开,重回世间才恍然发现人间已过了百年。他想见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的目的从未变过,两百年前是那样,两百年后也同样。他想永生。而神界就在沉龙岛的后面,玉简就是他打开神界大门的钥匙。 两百年前也是因为玉简,百里归才和朱商同反目,他爱的人才会离开他。她说他疯了,他疯了吗?或许,她拿走他的玉简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杀了她。 后来大梦崖底,朱商同埋了百里归之后,随着天书一同埋下的还有另外一件东西。朱商同的玉简。 朱家世代相传的玉简本来是她偷走的那个,朱商同用百里归的玉简在弥补百里归犯下的错误。 百里归醒了,带着一场噩梦和一个庞大的欲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所有的玉简。 百里归要下杀手,一掌几乎震断耿小多的筋脉,再一掌向耿小多天灵盖拍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耿小多念道。百里归骤然停住,木愣的看着耿小多。 耿小多笑,“是这句话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等了你一辈子,可惜你并没有信守承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这是你要的永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百里归念着,念着慢慢有些癫狂,她已经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又为了什么? 浓雾变得浓厚而黑暗,似乎一切都变得阴惨惨的。(.) 似乎有人在召唤他,“百里归!你还甘心做一个人吗?来吧!来吧!打开神界的大门。” 他们在说话间,全然没有注意到正一步一步靠近的陈休。 “是你?”陈休看着那张脸大惊,“你究竟是什么人!” 百里归不说话,瞥一眼陈休,大笑着向沉龙岛而去。陈休追到船上,见耿小多伤重,想着先封住她心脉大穴,见她没性命之忧。再要去追百里归,突然被耿小多拉住。 “他带着玉简跑了!”陈休急道。 “不用追了。”耿小多道。 百里归消失在浓雾之中。 “不用追了。”耿小多道,因为伤重,面色也惨白。 “你怎么样?”陈休急道。抱着耿小多回到船舱,再看一眼百里归离开方向,心中疑虑万千,但总会要先把耿小多送回连云寨。撑船到岸,陈休喊人来帮忙。 “快去找刘香丸!”陈休喊道,抱起耿小多下船,突然脚下一软,只觉得双腿巨疼。陈休惨叫一声昏倒,意识却似乎飘过湖水进入沉龙岛内。 此时太上湖上邵子安正在船头张望。声音是从沉龙岛方向传来的,怎么回事?邵子安好奇心强,撑船前往。就见浩荡的太上湖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透明,仿佛能看清水底的石块和游鱼。 沉龙岛水雾膨胀,隐约间似乎一条巨龙在水雾中狂舞。轰然一声巨龙的影像破碎,气浪将船整个击碎。 邵子安落在水中,失去意识。眼前迷迷糊糊一片,仿佛看见沉龙岛整个下沉,消失,终年笼罩在沉龙岛上的雾气也完全消散。 朦胧的沉龙岛泛着红光,红光越来越清晰,似乎是要将沉龙岛撕裂一样。无数的哀嚎声中,陈休听见了不问的笑声。 “神界!神界通道为我开启吧!” 五片玉简相融,幻化成一个青铜巨鼎,巨鼎融化,融入脚下青碧色的石块中。石块仿佛液化慢慢吞噬它周围的一切,包括百里归。他也慢慢陷入石块之中。 轰然一声,浓雾让开了道路,一条巨龙大地越来越远,沉龙岛红光暗淡下去,慢慢被青碧色的光芒笼罩。从湖底腾空而起。 哀嚎的声音似乎变成了嘲笑。 “这里是什么地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问怒吼道,拍打着。 骤然天地颠倒,黑色的大地上,一轮明月,周围散着点点星辰,天空却蓝绿如水。 “放我出去!”百里归吼道。不过没人能听见,他已经永远的被困在大石之中。那里是什么地方?那是人间界外层的结界,他的灵魂与结界融为一体。从大地上望去,天上多了一颗星辰。 大地之上那条卷着巨浪腾空的巨龙,一声咆哮,原来是沉龙岛青碧色的石块幻化出一尊玉鼎,玉鼎随巨龙一同破碎。玉鼎的碎片融进太上湖水里,随着江河流向四处。随即沉龙岛沉没,太上湖水倒灌,慢慢淹没那绝望的悲嚎。隐匿在万毒山的大梦崖中回荡着轻柔的女声,“睡吧。离丘,再不要醒来了!” 长久的沉寂,突然一声咆哮,“长皇!”这是最后的反击,整个天地为之震撼,陈休从梦中惊醒。 “是梦?”陈休茫然,看看周围,他正躺在床上。外面明月当空,梦中的声音似乎还在现实中回响,慢慢的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消散,变成了永久的沉寂。 “你醒了?”耿小多进来,手中端着一盆水。 陈休摇摇头,他醒了吗?可耳中的巨响还在回荡。“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沉龙岛,消失了。”耿小多道。 陈休惊,望着耿小多。刚才不是梦?想着再要下床只觉得双腿毫无知觉,动也不能动,“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将水放下,再拧出擦脸巾递给陈休,“先把脸擦擦吧。” 陈休也觉得脸上油腻,却想不通,他的腿怎么突然不能动了。拿过擦脸巾胡乱一抹递给还耿小多。 陈休眼睛一瞥看到了,巾入水之后的血迹,突然一愣。他的脸上渗出来的是血汗! 耿小多轻描淡写的将水盆放到一旁,仔细看看陈休的脸,松了一口气,“终于好了。”耿小多道,“七寨主说你的腿骨断了,不过她已经帮你接了回去,在床上休养几个月或许还能用。” 陈休愣。梦里玉简已经彻底碎了,难道……陈休惊,盯着房中一个木椅,心念暗动,咯咯吱吱,木椅裂开一条微弱的缝隙。果然如此,一切都消失了。难怪如此,陈休想着有些迷茫,更是失落。 “不好!”陈休突然惊道,拽着耿小多,“快!我要见大哥!” 如果一切都消失了,那由玉简带回来的生命也该交还! 耿小多一愣,又看陈休这样急迫,扯开陈休让人将陈休抬上船。(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惊醒(下) 游隆谷的一个房间内,陈铭疲惫的闭上眼睛。[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梅洛守在床边,那张床是寒山的玉石,平常人纵使夏日躺上去也会觉得寒冷难耐。 “公子,请放心,好不容易的来的安定,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梅洛默念道,一眼一眨,再睁开时眼睛里更多了几分坚定。梅洛起身向两边亲卫道,“让人守在这里,对外说世子病重!” 梅洛踏出房间,山河广阔,她要将陈铭的战鼓继续敲下去! 与此同时,在游隆谷一个不易察觉的地方,不知也倒在地上。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他的眼神从来都是迷茫的,此时却越来越清透。 慢慢的,他想起来了。 “阿姐。”不知轻喊一声,倒在地上。 再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终于有人发现了他,过来试探才发现他已经断了气。那人本以为是有刺客之类,拔剑小心查看,也不见有什么人,而不知身上连个伤口也没有。. 陈休终于赶到游隆谷,没有发丧。陈休心中暗喜。没事,还好大哥没事。 “你既然已经到了,我就先走一步。”耿小多笑道。 陈休惊,“连云寨还有什么要事?” 耿小多摇头轻笑道,“我去找二爷和卢姑娘。” “你去哪里去找?”陈休惊而喜,他们两个没事最好,梦里沉龙岛沉没,陈休还以为…… “我不知道。”耿小多道,“不过我相信二爷还活着。” “呃……”陈休心情惆怅,看着耿小多,不知是喜是悲,只能看着耿小多策马远去。“你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不见耿小多身影了,陈休叹道,“走吧。” 马车前进,突然就听车后有笃笃的马蹄声,陈休一惊,撩起车帘,果然是耿小多策马回来。 耿小多骑马绕过陈休马车,“我找到他们之后会回来找你!” 陈休笑,在此目送耿小多离开。游隆谷就在眼前,陈休也不再要求急着赶了,马车悠悠的到了游隆关口,守卫认得陈休,开关放行。进了关口,陈休被扶下车,坐到轮椅上,由一人推着。 再要见陈铭,只见梅洛迎来。 “大哥呢?”陈休问道。 梅洛轻笑,“世子旧病复发,现在闭关不见人。你找世子有什么事?” 陈休干笑摇头,“没事。既然这样就让大哥先休息休息,我去找找那个小的。长生现在在哪里?” 梅洛眉头一低,想着笑道,“请到这边。” 到了房外,梅洛示意要和陈休单独说话,众人离开,梅洛这才带陈休去见陈铭。 半晌沉默。 “世子希望我拥护长生殿下。”梅洛道。 又起半晌沉默,陈休长吸一口气离开房间。 “长生现在在哪里?” 梅洛引陈休去见。陈长生仍在听瘦猴子讲故事,又见陈休,上下打量他,跑几步过来。“你的腿怎么了?断了?”陈长生用手去摸。 陈休示意瘦猴子离开。 “还真的断了。”陈长生道,想着突然激动道,,“你去哪了?是不是去和人比武了?” 他才听到武林大会,上门挑战的事。 “你想当皇帝吗?”陈休突然道。 陈长生挠头,“皇帝是干嘛的?有意思吗?” 陈休说不好,“挺有意思的,和武林盟主差不多,大家都想当。” 陈长生来了兴致,“那好啊。当皇帝也要比试吗?去哪比试?” “你这可就算答应了,回头我带你去。不过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在我带你去之前,你不许和别人说。”陈休笑道。 “这有什么难的?”陈长生笑答,跑去玩了。 梅洛却皱眉,“你这样让他答应,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到时候该怎么办?”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陈休轻笑道。 梅洛轻叹,“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说冀曲有个女子,丈夫远戍边关,她心中思念成疾,恐自己不久于人世。后来听说相公受了重伤将归,又托人辗转得了一株鸣音草参。女子算好归期,到了那天,女子欣喜将草参熬汤,等着相公回来。到了晚上男子还未回来,女子却疾病发作,到了天亮就死了。后来男子回来,却看妻子已死,再看药炉中的参汤。那男子重伤,草参对旁人或是补药,对他确是毒药了。男子感激妻子情谊,含泪喝下,和妻子死在了一处。” 梅洛指的是皇位有些人是求不得,有些人是弃不得。与其让陈长生因‘弃不得’痛苦,不如陈休代替于他。陈休当然听明白了。 陈休摇头,“我也想起来一个故事,和这个意思差不多。说余水中原来有三条龙,分别掌管两岸施云、布雨和雷电。天上双日同时出现在天空,世人苦不堪言,万事万物都避太阳而行,唯独雨神在白日为人间界降雨。雨神被烤灼而死,雷神悲愤除去一日。天帝大怒,抽了雷神的龙脊,判他入轮回同受大旱之苦。云神不忍,想为雨神送水,却苦于天下广阔,不知雷神转生在何处,日日徘徊在余水两岸,挡住了天上的毒日头,悲伤时哭泣几声落到地上成了雨。” 梅洛苦笑,盯着陈休摇头,“意思不一样。” “一样。”陈铭道,大笑着推着轮椅离开。 梅洛望着陈休背影,把手中匕首收起。陈休不会知道如果他换一个答案,或许此时已经死了。梅洛在试探陈休,试探他是不是也觊觎众人求不得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约定 陈铭义军荡平显国,十二月,义军攻下信陵,令人重修皇宫。再向吴国进攻,亦势如破竹。次年七月,攻陷峪口,吴王病死阵中。七月二十四,天下平定,陈铭拥护其低陈长生登基,国号为尚,是为平隆元年。八月陈铭病逝,封义阳王。 太和殿内陈长生正拿着长剑乱砍,就听一声,“见过自在侯。” 陈铭一脚踏进来,只见内侍跪了一地,乱七八糟,东西是碎的碎倒的倒。 陈长生本以为陈休一时半会没工夫进宫了,这几天更是肆意妄为。 这时候见陈休突然进来,内侍一个个都是又惊又恐,陈长生也是不安。 陈休哭笑不得。陈长生肯听陈休的话,不过也只是当着他的面做做样子,待陈休走后,还是一样和宫人大闹。他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自己以前也用过,以前是他让陈王头疼,现在是陈长生让他头疼了。 陈休道,“都退下吧。” 众人唱个诺,皆是兢兢战战的退下。 陈长生也觉得做了错事被发现,低头也不说话。 “坐吧。”陈休道,自己已经先坐了下来,眼睛一瞥注意到所有书都散落一地,唯独那个民间的武侠唱本还老老实实放在桌上。 陈休拿来略略翻了翻,陈长生紧张要夺。陈休笑,“我看看。” 里面故事倒也平常,陈休笑道,“这样的,我少年时也爱看。” 陈长生没想到他也看这些,听着一喜一惊,“那你哪儿还有吗?” “有。”陈休笑道,“这样的书我也看过,那时候我叔父,也就是你父亲不许我看,我只得把书藏在国学书里。你是喜欢那个侠客……叫什么来着。” 陈长生听着一乐,“边舟。不过我更喜欢那个燕云。” “你喜欢燕云?这是为什么?”,陈休笑道。 “喜欢他武功盖世,行侠仗义。”陈长生说的时候,眼睛都有些发亮。 陈休看着陈长生却不说话,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做这个皇帝。陈休轻声道,“长生,你和老哥哥说实话,这个皇帝你是不是不愿意做?” “啊?”陈长生打量陈休,不知道陈休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是个陷阱?陈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陈休道。 不愿意。他当然是不愿意的。不过依照以往经验,他说完不愿意,陈休一定会教训他一顿。从陈国灭国到陈铭的艰辛,直说的他点头同意为止。他说完愿意,陈休立刻给他找一堆老师,天天没完没了的烦他。 陈长生想着,故作严肃道,“嗯……这个皇帝,我是实在不愿意做的。”紧接着又道,“不过,我也知道这是不行的。” “不想做就不做了。”陈休道。 什么?陈长生惊,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确定陈休不是在说气话,连忙拽着陈休要往外走,“你得说话不算话,现在就去和他们说清楚去!” 陈休笑,“这次我说话算话。皇帝你不想当也行。”陈休又道,“以你的性子是不是更想像那燕云一样仗剑江湖?” 陈长生点了点头。 “不想做皇帝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陈休道,翻翻那本书,找到边舟出现的地方看了眼,“嗯,你说的那个边舟在书中出现的时候大概十七岁,武功绝世,又精通五行音律……”陈休读着,再看陈长生,“你也该知道他能在江湖之中如此洒脱,了全赖他一身本领,不过没谁的本领是天生来的。你若是想像边舟一样闯荡江湖也不是不行,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有他那身本领。” “我有!”陈长生赶忙道。 陈休盯着他,“武功盖世?” 陈长生心虚,心说陈休是拿新的借口来骗他继续呆在这里了。 陈休顿了一下,见陈长生却未搭腔,又道,“你今天和我说了实话,我也不去骗你,你想成为有本事的人我很高兴。不过江湖险恶,你要没一身功夫,去闯荡江湖只有挨欺负的份!” 陈长生嘟囔道,“那可不见得。” 陈休笑,“你要想学武功我可以找人来教你,你不喜欢那些国学兵法之类,我也能把那些老师给退了。” “真的?”陈长生有些疑惑,想着又道,“不对。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陈休想了想,“等你能打的过齐醉亭。” “真的?”陈长生还是不信。 陈休笑,“你要真学会了盖世功夫,皇宫也拦不住你。” 陈长生听陈休说的真切,想了想要是真的飞檐走壁,这地方当然关不住自己了,到时候就是陈休反悔也拿他没办法。想着又道,“那行。就这么说定了。”说着突然一愣,“不对。你说这天下必须得有人当皇帝。我要走了,这个皇帝谁当?” 陈休见长生看自己的眼神不再躲闪,知道他的心结是打开了,笑道,“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当着皇帝不也什么事都没干过?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在你学功夫的时间,必须得顶着这个皇帝的头衔,事情不用你问,你自己安心做个富贵闲人就好。” “你不会又骗我吧?”陈长生微愣,总觉得其中有诈,想了半天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如果我还没学成本事,齐醉亭就死了怎么办,我和谁去比?” 陈休一愣,苦笑道,“我这么说是打个比喻,你只要有混迹江湖的本事,我就放你走。” 陈长生谨慎,“不行,你这人向来说话不算数。你得给我一个确定的时间。” 陈休哭笑不得,这次他真没打算骗他,想着笑道,“十年。你看十年怎么样?那个边舟也是十七岁出现在江湖上的。你只要老老实实在皇宫呆着,十年之后,你只要能打的过我,我就一定放你走。” 陈长生打量陈休,心道打败他还不容易? 陈休又和陈长生约法三章,这才离开。出了皇宫,陈休才叫苦,和陈长生周旋还真是比干什么都累。 陈休下马回府,正要进门,一人道,“侯爷,那位女公子应该是等您的。” 陈休转身看去,惊而喜。她当然是来找他的,陈休不由得一笑。 自在侯府门前有株海棠树,现在是绿色的叶子,等到春天的时候是会开花的吧? 本书完。(未完待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