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魔女夜宴》 第一章 狼与魔女的会面 15世纪。 一个改变中西方未来发展的重要时间点。就在15世纪末，美洲大陆的发现拉开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彻底让西方文明扭转几千年来落后于东方古国的局面。不过，距离这桩大事件发生还有些时日。 记忆的碎片最早出现在15世纪前叶——当时最为强盛的明王朝土地上。 1403年，即明王朝永乐元年，明成祖朱棣夺权继位，在南京登基。这在当时可谓变了天的大事情。 4月末，哈密卫（未来中国甘肃一带）。北元已经在前一年分裂灭亡，但残存下来的不少反抗组织还在做着无意义的抵抗。 他们之中很多人还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国家已经灭亡，还在准备着未来与蒙古军主力共同收复失去的土地。 虽然注定不会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一天到来，可对于疯狂的效忠者而言，任何付出与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哪怕是泯灭人性的行为。 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中，这里除了几月一次经过的大商队，几乎看不到人的踪影。在贫瘠的地下，一个庞大的堡垒就埋藏在这里。虽然战争早就失败了，可已经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蒙古军人还在幻想着复国计划。 所以他们的孩子，必须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事业，在这无人的山谷中备战。 夜，寂静。 一支大约40人的商队脱离了大部队，就因为货物分配的小矛盾，他们选择在山谷中过夜。这注定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强盗的匕首们已经悄悄靠近了他们。 “起风了？阿牛，去拿些皮衣分给那些守夜的人。让他们今晚打起精神，这一代据说不太平。” 像是领队的一个中年商人，使唤着自己的学徒，然后自己裹了裹被褥，继续睡觉。 被叫做阿牛的人并没回话，这也很符合他的性格，是个没什么灵光，还很沉默的年轻人，领队要不看他做体力活很积极，早就不留这个吃饭的货了。 “阿牛，搞什么！几天不抽你，又皮痒了！” 半眯着眼的中年商人，忍不住从被褥里爬起，抄起马鞭，朝着阿牛的后背就是一下。“快去！再磨磨蹭蹭，你明天不用吃饭了！你个哑……” 只见人高马大的学徒，被一鞭子抽倒在地。血已经染湿了阿牛半个身子，让拿着马鞭的中年商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用送去了，他们不会感到冷的。” 阴沉的话语让这个中年男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及脖子上的匕首代表了什么意思。 “别杀我，钱，还有布匹，马，皮衣统统都拿去吧。留小人一条贱命吧。” 刚才还在冲死人发老爷脾气的中年商人，腿一软，半跪在了荒地上。 “好好好，我不杀你。”带着蒙面巾的蒙古男子，放开了匕首，然后对着商人指了指不远处拴着的一匹马。“我是个仁慈的人，不用怕。除了你以外，你的商队都已经睡了。在我改变心意前，骑着跑吧。” 边说，他还把一个干粮跟水囊的包裹塞在商人怀里。“我不会杀你。我是个仁慈的人。” 说完这些，他就松开扣着商人脖子的手，转身走开了。 “多谢大侠饶命。”中年商人也明白情况，他见强盗已经走远，立刻抱着包裹，跑向了那匹马。在他想来，也许是那个天上的神仙在救他，给了他一次活命的机会。 “神仙保佑……”念叨着话语，神经快要崩溃的他，勉强翻上了马。可他没发觉有人就趴在栓马的树上面。 只是一刀，一颗人头就滚落到地上，温热的鲜血顺势流下。 “伊莱斯，做的不错。算上这头猪，你杀了几个？” 蒙着面的男人，就是整个强盗团的首领，他是土堡首领的大儿子，除了那群老不死的北元老兵，整个土堡都是他说了算。 “七个。古卡大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马背上跳下，顺带从尸体怀里拿回了水囊和干粮袋，那些是属于他的战利品。 蒙面人古卡点了点头，“很好，我喜欢你的眼神。七个人……”那人思考了片刻，从身边的强盗下属手里拿来了一大把金银珠宝首饰，“你，可以挑走七件。” 但名为伊莱斯的少年并没有多看几眼珠宝首饰，他用死人的衣服擦了擦血迹，把自己的匕首插回腰间。“古卡大人，我不需要这些。” 古卡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把满手的珠宝又还给了之前的下属。“把这些一半放到我的储藏室，另外一半给长老们。” 除开伊莱斯，周围还有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其中最小也才11岁这样。而站在古卡身边的是十多个蒙面人，年纪大约30岁到40来岁。只有这些大人可以去拿商队的东西，伊莱斯等小孩只能站在一边等待。 “好吧，伊莱斯，你想要什么？我这人说到做到。你是今晚最优秀的杀手，必须得到奖赏。” 古卡这人是全部强盗里经验最丰富，也是最有权威的人，他要谁死，那个人一定活不了几天。 伊莱斯混沌的眼中依旧看不到光亮，在其他小孩惊愕的表情下，他说出了要求。“放了艾米薇。” 古卡的眼珠一转，并不像周围的人那样吃惊，“你确定？那臭丫头杀了我三个手下，以后可能就会轮到你跟我。” “确定。她很强。” 不是古卡，而是古卡的下属们发出了笑声，嘲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伊莱斯。 “瞧，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已经在想女人了……” “满足你，伊莱斯。但你自己去告诉她。下次就不是地牢，而是直接让秃鹰来审判她罪恶的灵魂！”说完，古卡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丢给了伊莱斯。“好了，伙计们。大家收拾收拾，豺狼们还要用早餐呢。” 拂袖离开，古卡哼着不知名的蒙古族歌谣，骑上了属于他的爱马。“别当我没看到。克拉，卡菲达，还有布隆。你们三个小鬼杀个汉猪都吓得手发抖！到后天晚饭前，你们三个都给我去后山训练。记住，至少一头狼！别拿几只兔子打发我！” 喊完话，古卡这才率先离开。 也就在这时候，名叫布隆的少年，从伊莱斯手里拿到了两个干馒头。 “不用管那两个死活，能拉拢就拉拢，时间不多了。” “明白。” 在别人看来，只是布隆朝伊莱斯白了一眼，然后被伊莱斯抓住肩膀打了两拳。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 土堡内，昏暗的下层，那里是土堡里最糟糕的地方，就算在这里死了人也不过是直接丢到后山，没人过问原因。而伊莱斯等人最初就是在下层度过了好几年。从三年前开始，被抓来的小孩也可以住在上层，只是该死的还是死得很快。 伊莱斯是小孩中最优秀的杀手，性格阴沉，从不多说话，受到了古卡的赏识。所以当他走到下层，立刻就有几个脏兮兮的女人围了上来。 在土堡里，女人分两种，佣人跟奴隶。佣人都是长老和古卡这样有权人的东西，她们住在上层，人数不多，虽然没地位，但没人会去找她们麻烦。因为被别人动了自己的东西，没有一个主人会感到高兴。 另一种就是奴隶，也就是现在靠近伊莱斯的这种。 她们同样是被俘虏过来的女性，也跟佣人一样没有地位。可她们比放养的羊还要不值钱。就是一群被强盗拿来泄欲的牲口。运气好的奴隶每周有几块番薯，差点的可能就吃谷糠了。最差的就成了山谷里豺狼的美餐。毕竟这座荒芜的山谷里，谁都过得不容易。 “伊莱斯大人，给点吃的。求求你了。什么都行。” 几乎每个围着伊莱斯的女人都这样求着他，她们面黄肌瘦，衣不遮体，浑身散发着臭味。 “滚开。”朝着几个试图靠近的奴隶，狠狠踢了两脚。伊莱斯从怀里掏出半个番薯。半个番薯在奴隶眼里，跟半块黄金差不多。 “去吃吧，离我远点！” 朝着身后一丢，那群饥肠辘辘的奴隶立刻全部扑向了番薯。她们已经没有了半点人的尊严，连动物可能都比不上。 “原来是伊莱斯。上月抓的两个奴隶很不错。有兴趣养一只吗？”迎面走来的高大男子，手里握着两条麻绳，顺着麻绳就能看到两个年轻女人被他像狗一样拴着。 “滚开，别烦我。”粗暴地推开看守长，伊莱斯踩着其中一个女人的脚走了过去。 “没情调的工具！” 回头骂了几句，那个看守长，朝着混乱的奴隶们走了过去。“都想死是吗！吵什么吵！快滚去工作，不然丢出去喂狼！” 奴隶的生死，在下层是很随意的事情。 伊莱斯在地牢外就看到一个饿死的奴隶，年纪不大，浑身是伤口，显然死前还被暴打过，连左眼都没了。 “伊莱斯，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看守看到伊莱斯走来，也就停下了在****的女人上发泄。他提了提裤子，拦住了伊莱斯。 “提人。”伊莱斯掏出钥匙，在看守面前晃了晃。 看守显然不敢相信，他自然熟悉每个门锁对应什么钥匙。“古卡大人的意思？” “别废话，你的母猪还在等你照顾呢！” “好好好。进去吧。” 看守随即打开了牢门，浓浓的腐烂味顿时弥漫了出来。地牢里面可没通风口，只有跟下层相连的狭窄通道。 走了几步路，伊莱斯跟着看守来到了地牢靠里的位置。 “古卡大人真同意放了这条疯狗？”看守虽然用钥匙打开门，但还是有些疑惑。他可看到过那三个倒霉鬼的死状。 “你想当第四个？不该问的别问，懂？” 挥手丢给看守一块银子，伊莱斯大步就进了牢房。 “懂，懂。有事喊我。” 看守眼里钱才是王道，至于别人的命，关他鸟事，他自己有命花钱就够了。 说实话，这间牢房还算可以，至少有干燥的稻草铺着，还有半桶井水放在里面。伊莱斯在牢房里打量了几眼，总算在草堆里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艾米薇。 第二章 魔女的苏醒 艾米薇 是个名字，一个不知谁起的名字，被深深烙印在这具身体上，仿佛是来自某种传承。她已经死了，死于突发的急性肠道细菌感染。虽然古卡没有断了她的水和食物，但失去同伴的痛苦，使得几个强盗偷偷往她的食物里加了烂肉末。很不巧，里面有致命的病菌。 无疑，就算有人发现，也来不及救她。在医疗水平几乎为零的土堡，得病就是等死，很多人也真的就死了。 所以伊莱斯原本看到的应该是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但记忆的碎片就在这里出现了。属于艾米薇的重生之地，她命运的开端。 一群不知哪里来的灵魂，进入了这具身体。神秘的力量同时修复了身体中所有组织器官。艾米薇获得了重生，但她也不是过去那个不听话的女杀手了。 “艾米薇。我的耐心有限。在我心烦前，快点给我起来！” 虽然眼前的少女还有呼吸，但呼唤了几声，还没看到少女转醒，伊莱斯有些生气地上前把少女拉起来。 “听到没？艾米薇？” 感觉不对劲，伊莱斯用手背拍了拍少女脸颊。 “好吧，已经没价值了。” 意识到少女处于昏死状态，伊莱斯终于失去了兴趣。既然是半个死人，那就没用了。 “嗯……水……” 也就在伊莱斯转身的时候，少女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水？”伊莱斯停下脚步，伸手提起半桶水，直接倒在了少女身上。“没死就给我起来！” 水桶落地，在地上打转两圈。而伊莱斯手里也出现了一把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伊莱斯一刀刺向了少女脖颈。 而就在这时候，少女勉强抬手做了阻挡动作。 “很好，总算有点活过来的样子。这是你的匕首，拿好了。” 伊莱斯并没发力，顺势把匕首柄塞在了少女手里。“我不管你醒没醒来。总之，你欠我一条命。以后你要听我的。不然就别想活下去。” 伊莱斯说完，走出牢门，喊来了看守。“把那女人送回她的房间。” ———— 艾米薇现在处于一种混沌的叠加状态。她即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即活着，又死过无数次。混乱的五感不断冲击着她的神智，记忆的星云不断旋转，碰撞，留下些许碎片。 她活在15世纪，是个被拐走的可怜孩子，不记得父母模样，只知道自己来自遥远的西方，一片叫做欧若拉的遥远土地上。那里到处是疯狂的基督教教徒，他们用各种理由残害着异教徒以及自己的同胞。长得漂亮的肯定是恶魔派来毒害人间的毒蛇，长得丑的必定是被恶魔同化的罪人。有钱人肯定做了很多丧天害理的事情，把奉献给上帝的钱都装进了自己的钱包。没钱人绝对是异教徒，他们不信仰上帝，所以被上帝抛弃…… 就是这样一片土地上，悲剧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她出生在来中国的路上，听着几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讲诉那里的惨剧。 “孩子，记住。你叫艾米薇。我们……终有一天会回去，所以你要尽全力活下去。保存我们……最后的希望。然后告诉你的孩子，去重振……” 破碎的记忆却深深扎在了艾米薇灵魂深处，即使死亡也不能让她忘却自己的使命。 她又不是15世纪人，来自一个不同的地方，明明也叫中国，自己使用奇怪的仪器救治病人，有时候又变成了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商贩，明明每天都要去学校学习，再回想起来自己又成了堕落的年轻娼妓。前一秒还在埋头对着发光的玻璃板写写画画，后一秒却劳累地驾驶着铁做的大盒子。 她不是一个人，而是被十余人的求生欲望唤醒的聚合体。 记忆终于开始融合，只留下艾米薇这个名字。存在于几百年后的那些人渐渐化为了粉末，他们的记忆只留下只言片语，终究他们的死亡是明确事件。魔女的血脉被渐渐激活，艾米薇生前欠缺的正是庞大的知识储量，而成为一位魔女正需要这些宝贵的记忆碎片。 “这是哪里？” 扶着自己发痛的额头，虚弱的少女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候旧的记忆回答了她。 土堡，一个荒废的前朝军事据点。北元残存势力，在这里落草为寇，为了他们的复国幻想，修建起来的人间地狱。她艾米薇跟很多被抓来的小孩子一样，都是土堡里强盗为了培养杀人工具而准备的牺牲品。基本都是战争孤儿和人贩子手里买的，比如艾米薇就是他们从西域人贩子那里花了几块碎银子买来的。 现在她就在属于她的房间里，大约六平米。有一张木板床，一个小柜子，以及几件衣服和一双鞋。因为是女性，长老跟实际掌权人古卡都还是大方地给了她单独一个房间。虽然不大，也比其他人好很多。 她不需要像其他住在上层的佣人那样，洗衣做饭，照顾蒙古强盗的日常起居。她是杀人工具，因为古卡等人一时兴起，追加的想法。 “如果能培养几个女性杀手，很多时候会更方便点？” 总之，只有艾米薇一个人通过了几年来的考验，还能作为杀人工具呆在上层。伊莱斯是所有小孩中的特例，他有着普通人没有的力量和爆发力，论杀人技术，古卡等成年人一起上都很难打赢他。唯一的毛病是他这人太自傲，不少强盗都很讨厌伊莱斯。要不是古卡器重，伊莱斯也可能被人下黑手阴死。 不过，说起来艾米薇的处境更差。她性格也很差，只是没伊莱斯那样嚣张。不久前因为动手杀了三个蒙古强盗，被长老们判了死刑。也多亏这次古卡改变主意，才让她不至于死第二次。 说到复国，也就只剩那几个长老还抱有幻想，古卡这群没见识过元朝辉煌的蒙古人压根没想着复国。他们就等着长老们进棺材，然后明目张胆地做强盗。土堡周围有好几条重要商路，靠杀人越货，足够养活土堡里的这群犲狗。 所以培养小孩子作为杀手，古卡真正目的还是控制周围整片区域，好让他当个土国王。南京城远着呢，明王朝自己还忙着内斗。 “艾米薇，古卡大人找你，让你吃完过去。”一个穿着干净的佣人敲门进来，说了这番话。还顺带给了艾米薇一些食物跟水。 艾米薇认识这个人，她是一个长老的第五任小妾，是个听话且会做事的女人，所以上层的传话工作很多就是她在做。 陈妍红，据说是一个官宦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很可惜进了土堡就是汉猪，脑子机灵点就能在上层活下去，笨的就被丢进下层等死。陈妍红属于脑子好的，为人低调，逆来顺受，但就是抱紧那个叫穆尔达老男人的腰。 “古卡大人把你关进牢房就是想找个机会，让你活下去。长老们的性格你也知道，小丫头，下次遇到麻烦跑就行，杀人什么的，你让长老们脸面何在？” 她看着艾米薇大口咬着干粮和肉干，便在一旁劝了起来。“你等下配合一点，古卡大人已经想好了借口。” ———— 艾米薇从始至终没跟陈妍红讲话，她以前就看不起这个女人。穆尔达得了不知名的疾病离死不远了，陈妍红现在经常往古卡身上靠，明眼人都知道她在唱哪出戏。 “小丫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至少我活得很好，人嘛，既然要活下去，那还有什么不能丢了？我可没杀过人，就是下了地狱，阎王爷也判不了我大罪。” 艾米薇不屑地转过头，她可清楚看到陈妍红手上带着的新手镯，纯正的西蜀翡翠。 “你手上的就是死人的东西。” 艾米薇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话，她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很多事情都是照着本能在做，现在的她只想逃出土堡，逃到正常的地方，再想想怎么活下去。 “陈妍红，你去照顾你家男人吧。” 古卡嚼着不知名的草药，悠闲地坐在大厅中央，周围是六个头发白了的长老。很巧，就缺了穆尔达一个人，看起来马上长老又要少一个人了。 “是。” 待陈妍红走了，古卡才吐出嘴里的药渣，朝艾米薇一指。“跪下！” 虽然不愿意，艾米薇这个身体在听到命令后还是照做了。 “区区一个工具，居然杀了三个吾族的勇士。谁让你做的？” 因为有长老在，古卡显然说得很好听，还装模作样地审问起来。 “没人。是我杀的。” 照着陈妍红告诉她的说辞，艾米薇跟古卡开始演起了双簧。古卡也是个聪明人，审了十来分钟，慢慢把责任推到了那三个死人身上。当然这不足以像长老们交差，道理什么的在土堡可行不通。 “依照规矩，下个月初，丢上山顶喂秃鹰。” 也就在古卡说完后不到一分钟，外面传来了轰鸣声。 “怎么回事？！” 就在几个长老不知所措的时候，两个强盗跑了进来。“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天就黑了，雷声阵阵，还下起了冰块。”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其中一个人还把手里的冰雹碎块给众人看。所有人有很意外，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老。 “这个季节不应该啊！难道是长生天发怒了？” 终于有个长老说出了这句话，而古卡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也许这个臭丫头不值得献给秃鹰。你们瞧，她也不是汉人或是西域人，是个更下贱西洋番人。” 艾米薇一头金发，还有明显的翠色眼珠，是很明显的欧洲日耳曼人。 长老们对艾米薇不断施以恶毒的咒骂，似乎他们以为能靠这种行为平息上天的怒气。古卡也上前踢了几脚，用更恶毒的言语咒骂着艾米薇。只要是能和艾米薇搭上边的事情，都能成为这些蒙古遗民发脾气的理由。 “肮脏的杂种！谁让你抱头的？站起来！” 也就在古卡说话的时候，外面的轰鸣声没了。这时，又一个人跑了进来，“冰块雨停了。也不打雷了。云似乎要散开。” ‘“行了，你们回去吧。顺带把这个臭丫头也带上。连长生天都不要她当祭品，我看到就心烦。留她一命，也许还能为土堡做点贡献。” 几个长老很相信鬼神之说，只能继续摇头咒骂着艾米薇下贱的身份。 艾米薇此刻装着惊恐的样子，躺在地上喘气，虽然又被毒打一顿，可至少自己的性命保住了。生前自己也习惯被古卡等人体罚，这点伤痛艾米薇根本不当回事。 第三章 杀戮 距离艾米薇复活过了7天。 短短一周时间，她已经重新适应了自己的角色，一个在土堡稍微有点特别的女杀手。整个杀手队伍目前还剩16人，除开队长伊莱斯不提，其余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有几条人命，哪怕还只是十来岁的小孩子。 至于原记忆中另外20多个小孩，估计还能在后山找到一两块白骨吧。 非常残酷，但就是这里的规则。土堡里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所以就需要别人去死。那个人可以是不认识的商队商人，可以是抓来的汉族俘虏，也可以是周围认识的人。总之，一切资源有限，想活命要敢于动手杀人。 眼看外面太阳即将落下，准备就绪的艾米薇带着干粮和水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依照惯例，她今晚要跟别人一起去周围巡逻，只要发现商队、难民之类的外来人群都有奖励。要是没收获，去一百里外的城镇捎点东西回来也不会挨骂。 “瞧，那个西洋丫头还活着。” “别去惹她，这女人就是一条疯狗。” 听着几个不熟悉的蒙古族强盗在议论自己，艾米薇头也没转地走出了通道。沿着山路，艾米薇走了十几分钟到了土堡外。在那里，预定的行动小队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艾米薇。别以为古卡大人没拿你去喂秃鹰，就以为自己没事了！这次你算是戴罪立功。” 领队当然是蒙古族的强盗，三个三十来岁的成年人。此刻朝艾米薇咆哮的就是三人中地位稍微高一点的家伙，一个长老的三儿子，马哈穆达。 除此以外，还有三个杀手。论实力，记忆中那三人在所有杀手里排中下，艾米薇死前不久还跟其中一个叫王民的交过手。要不是当时其他人制止，艾米薇能卸了他一条胳膊。 “你最好聪明点。完成任务后，马哈穆达大人会给你美言几句。” 像是挑衅，王民故意上前几步，压低声音，“下次再敢把我藏酒的事说出去，我饶不了你！” “随便，就凭你？” 艾米薇在杀手里也有好几个仇家，她的性格也注定不会有朋友，能少几个仇家惦记她就很不错了。 马哈穆达招呼着其他人，解开了马绳。“既然人齐了，出发。” 土堡当然没富有到给每人一匹马，小队只有两匹马，马哈穆达自己骑一匹，另外两个强盗骑一匹，剩下的人徒步走。 “等等。”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骑着马拦在了小队前。 “伊莱斯？”马哈穆达等人都很意外，因为伊莱斯昨天刚完成巡逻任务，现在应该休息才对。 “你们这次巡逻我也参加。” 对于伊莱斯的要求，领队马哈穆达犹豫了几秒，也就点头答应了。伊莱斯是古卡身边的红人，他马哈穆达哪会跟对方过不去。“那跟我们走吧。” “太好了，有了伊莱斯加入。巡逻任务肯定是超额完成。” 王民最先拍起了伊莱斯马屁，还上前为伊莱斯牵马绳，在艾米薇看来，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次日中午他们就走出了一小半路程，后面的路虽然不好走，但也只要三天也能走到有人居住的村落。 一个年轻的猎户很不幸撞见了他们，原本只要那个猎户安安静静躲在土坡下，说不定就能躲过小队众人的眼睛。可惜有伊莱斯在，他压根没打算活捉对方，转身一把飞刀击中了猎户左额。 “伊莱斯，你留他一命，能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马哈穆达口头上不满意伊莱斯直接动手杀人，他从猎户身上翻了几下，确认没值钱的东西便摇头回到了马上。 “他的尸体，告诉了我更多真实的信息。”伊莱斯掏出一把长匕首，当着众人面切开了猎户肚皮。大约忙活了半小时，他才放下面目全非的尸体，一脚踹下了山崖。“这人住在城镇附近，虽然很普通，但是个手脚不干净的窃贼。肚子里还残留有没消化完的鸡骨头，空酒壶里也能闻到酒味。他离开城镇的时间不会很久，大概想在山沟里避避风头，所以杀掉他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瞧瞧这个。”伊莱斯说着把一块黑色的石头丢给了马哈穆达。 “这是什么？有股铁锈味。” “天石。我想这头汉猪肯定也不知道，所以也就没把它换钱，当做了磨刀石。” “这东西值钱？”马哈穆达显然不知道一块品质高的陨铁在几百年后是昂贵的收藏品。 “说不上值钱，可天上的东西，我们说得玄乎一点，就有人信。” 听伊莱斯这么一说，马哈穆达有点懂了，立刻把黑色的陨铁塞进了自己怀里。 一直到八人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信息。虽说是正常情况，可空手而归是绝对不可能。 马哈穆达是个冷血的人，也不顾及土堡的惯例，要把一户无名山脚安居的农户全杀了，作为之后几天的休息地。动手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毕竟这户人家据观察有四个成年男性，三个成年女性，六个小孩，还有两个老人。 艾米薇自然也要杀人，相较于王民“勇敢”地去杀死试图保护小孩的老人，她则从后门走了进去。血腥味最浓的在厨房位置，仓库这边就显得安静很多，艾米薇只是逛了一圈，就发现了躲在地窖入口的人，是个年纪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看到艾米薇进来，就连忙钻了进去。既然是领队要屠全家，她也就只能下狠手了。 一个受了伤的女人这时候冲了出来，那女人的肩膀处被人刺了一刀，估计是马哈穆德或另外两个强盗做的。挥舞着擀面杖，叫着艾米薇听不清的怒骂声，那个女人没看到后门又进来一个杀手，正抬手用飞刀瞄准女人的要害部位。 艾米薇一个错身正好挡在两人之间，也闪过了女人的舍命一击。她顺势双臂卡住了女人的脖颈，将已经受伤的女人按倒在地。 “结束了，不用反抗了。” 衣袖中划出匕首，艾米薇一刀切断了女人的喉咙。下手干脆利落，艾米薇靠着身体的本能完成了一套杀人动作。这还是她苏醒魔女血统后第一次杀人，跟过去也没什么不同。“伊莱斯，这边你别管。” 伊莱斯原本已经把注意力转到了女人身后的一个小孩，似乎刚才不要命的女人是这个小孩的母亲，打算带着小孩从后门逃。 “两个小家伙，我来解决。” “随你。” 说完，伊莱斯不顾吓到在地的小孩，冲向了农户的侧卧。带着危险的笑容，艾米薇收起匕首，从仓库走出。外面就瘫坐着一个被吓傻的小男孩，大约十岁，也就比艾米薇小几岁。 “……妈妈……” 小男孩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母亲死在了仓库里，即便艾米薇把刀藏在身后，身上的血气足够吓死别人了。 掏出仓库里随手拿来的一个竹篮子，艾米薇扣在了小男孩头上。魔女对于杀戮有着天生的狂热追求，特别是新鲜的内脏，要是能收集起来作为炼药器材就更完美了。 一刀破喉，艾米薇面前便多了一具尸体。 “那么，下一个。” 享受杀戮快感的艾米薇，没发觉自己已经陷入了狂热状态，先前还在心里暗骂马哈穆德是个冷血动物，此时的她更像条在吐蛇信子的怪物。 笑容漫上了艾米薇的脸庞，美丽而残酷。 重新走回仓库，门口还倒着一位勇敢的母亲，她的孩子也去黄泉路上陪她了。地窖入口就在仓库靠里面的位置。 “没人吗？” 艾米薇眼睛盯着地窖入口，那块木板在地上太显眼了。 一脚踢碎碍眼的木板，艾米薇站在入口上方。“发现你了。”地窖并不大，还堆满了农户存储的风干食物。那个小女孩就钻在一堆玉米棒里瑟瑟发抖，没发觉杀人魔已经站在了身后。 伸手扯住小女孩的衣服，艾米薇将她从玉米棒堆里拽了出来。“发现你了。” 艾米薇用另一只手蒙住了小女孩的双眼，然后安静地站着。 “害怕吗？” 小女孩显然吓得不会说话了，只是不停抽泣，也不敢动弹。 玩弄猎物是杀手的兴趣之一，但玩弄太久会耽误正事。艾米薇松开拽着衣服的手，伸向了背后的匕首，人看不见东西的时候，总归不会特别紧张。让小孩对死亡的恐惧低点，艾米薇能做的仅有这么多。 “给，米糖。” 就在艾米薇的手指触摸到匕首握柄的时候，小姑娘摊开手心，给身后的艾米薇看。 稚嫩的童音让艾米薇为之一振，曾经也有人给她眼前的简陋零食。多久以前呢？艾米薇忘了。是谁？她也忘了。好像是名为“父亲”的人类…… 艾米薇的双眼中流出了微热的眼泪，记忆再次混乱，身体的本能随之减弱。由于大量记忆的缺失，来自另一些人的记忆被强行拼接了上去。 “为什么小女孩要给我零食？”在混乱的脑海中转为了这个提问，答案也是存在的。“因为我找到了她。” 仿佛小孩子的躲猫猫游戏，输的一方给赢的一方一些零食，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给米糖的行为了。 原本摸着匕首的手一击劈在小女孩后脑勺，神智开始模糊的艾米薇还是下了杀手。在打昏小女孩后，掐断了脆弱的脖子。 第四章 狼与魔女的窃窃私语 踉跄地走出仓库，连阳光都让艾米薇觉得格外难受。 又一个人冲了过来，按时间推算可能是这户人家里最后一个活人了。 “我跟你们拼了！” 冲出来满身是血的是个成年男性，手持一把劈柴刀，他似乎看到倒在仓库外的小男孩振了一下，挥舞着柴刀劈向了艾米薇。 猎物已经是个绝望的人了，也只有这种情况下才会让艾米薇认真对待。 连续闪过两下横劈，艾米薇看准机会一刀斩在了男人的背后。 本就受了伤的男人摇晃几步，靠在墙壁上喘气。鲜血使得那个男人格外愤怒，像是随时会爆发出最后的一点力量。 嗖的一声，一枚利箭正中男人的胸口，让这个男人失去了最后的一口气。 “李鹰？怎么了？” 转头看到杀气冲冲的杀手李鹰，艾米薇似乎猜到了不好的结果。 “王民死了。被这个男人捅穿了左肺。” 那个名为李鹰的少年，说完提着菜刀冲向了男人的尸体。一刀又一刀，被愤怒影响的李鹰，不停劈砍着眼前的尸体。而艾米薇终于冷静了下来，慢慢走向会客厅。 刚走进去就看到马哈穆德还有两个蒙古族的强盗在里面咆哮着说着什么，不用问也能猜到在相互推卸责任。不管怎么说，每个杀手都是古卡直属的杀人工具，因为一次巡逻失去一把，是非常丢人的事情。 “没救了。伤口伤及肺部，大量进血，除非神医再世。”伊莱斯跟另一个杀手停下了包扎，在他们脚边就躺着王民。伊莱斯说完这话，一刀刺进了王民心窝。还在痛苦坚持着的王民一口血沫从嘴里涌了出来，然后咽气死了。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带着不甘的表情到死都在挣扎着。 “反正这事跟我没关系！对，都是这小子自找的！他自己没看身后，被人戳穿肺部，怪得了谁！”马哈穆德像是找到了能交代的借口，脸上的愁云少了一半。“记住，都这样说。古卡大人不会怪我们的。” 随后七个人收拾了十六具尸体，全部埋在了树林里。对此艾米薇等杀手非常熟练，粗活从他们七八岁时候就在做了。 马哈穆德在处理完屋内的血迹后，一屁股躺在了主卧的铺盖上。“你们几个快去做饭，顺便看看这户人家有没有酒。” 马哈穆德的“你们”自然不包括伊莱斯，另两个强盗地位低一点，也只好跑去杀鸡宰羊弄吃的了。李鹰和另一个杀手虽然不高兴伺候马哈穆德，可在伊莱斯的眼神示意下，也跟上了两个强盗。 “这里偏僻，但也不能久留。明早一定要离开。” 面对伊莱斯的建议，躺在铺盖上歇息的马哈穆德不以为然。“好，我先睡一觉。饭好了叫我。” 只剩下了艾米薇和伊莱斯两人，倒不是艾米薇想偷懒，她这人生活自理能力基本没有，要是饿了连生肉都吃，其他人也知道这点，并没指望让她去做黑暗料理。 一切都被艾米薇看在眼里，她紧跟着伊莱斯走出农户，两人像是去周围巡逻。 “好了，伊莱斯，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没去救王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同类。” “同类？”伊莱斯停下脚步，发出了冷笑。“同类？艾米薇别太天真，你以为你在牢房里吃的食物是谁下的毒？蒙古族的人可不像想象中那样愚蠢，而王民这小子就傻傻地听他们吩咐，对你下了死手。算你命大，没被毒死。” 其实毒死了。这话艾米薇自然不会说出去，但也没了对王民的愧疚。“别扯开话题。我的死活关你什么事？你就因为这个原因眼看王民去死？” “你是个愚蠢的女人。不，或许是那点可怜的营养都长到别的地方去了。”伊莱斯看了眼周围，之后盯着艾米薇双眼说道：“今天我说的你就当没记住。我说，如果……如果……” 像是在诱惑，艾米薇很想知道伊莱斯究竟想怎样，能让他决定拉拢自己。 “如果有机会，想不想离开土堡？” 绝对震撼的提问，明明在土堡里地位不低的伊莱斯居然会说出这番话。艾米薇很担心自己是不是神智不正常了。 “你试探我做什么？” “不，不是试探。只是给你讲诉一种可能性，一种成功后的可能性。我没在开玩笑，也不是古卡要我试探你。我只是想多一个一起行动的伙伴。” “多一个人替你卖命？” 面对艾米薇的嘲讽，伊莱斯一笑置之。“当然没法所有人都活着离开土堡，但你想不想试一试？继续呆在土堡？你是个女人，更应该考虑下自己今后的生活。不会打算找个蒙古族强盗成家吧？在土堡里没什么自由，我们全在为一群得过且过的亡命徒卖命，会有好下场吗？” “那也好过马上去死吧。你就算身手再厉害，能杀几个蒙古人？土堡本身就是一个要塞据点，古卡把几个出口一封，你们就是死人！” “我伊莱斯像是做没把握事情的人？土堡这次完蛋了，绝对完蛋了。你懂了吗？你就算继续为古卡卖命，也只是跟他们一起死在山谷里。” 要说谁能消灭几百人的强盗跟一座要塞据点，那么只有如今的明王朝军队了。 “土堡在这里烧杀抢掠，明王朝的官不知道？他们只是不想惹麻烦，也懒得管边疆地区人民的死活。” “那为什么这次他们会打土堡的主意？” 伊莱斯已经知道艾米薇上钩了，思考片刻他说出了原因。“陈妍红你知道吧？” “穆尔达长老的小妾。怎么了？” “呵，她父亲现在是卫所长官，光她父亲手底下就有两千的甲兵，连带几座城里军力，踏不平土堡？” “那女人的话，我不敢相信。” 虽然艾米薇不懂明代的军队编制，可以她估计，如果真有这事，那将能看到近4000人攻打土堡的壮观场面。 “他父亲的手下已经跟我碰面过几次。你若不信，我也随你便。” 相信与不相信，可不是抛一枚硬币就能决定的事情。艾米薇不想自己再死一次，或者说她本来就怕死。如果不是奇迹眷顾，另一个时空的十来个灵魂融入她的身体，此时的艾米薇已经沦为腐肉白骨了。不想死的念头深深刻在了她新融合诞生的灵魂中，也是她目前必须遵循的本能，她的身体并不能被她完全自主控制。 “我需要做些什么？” 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深深刻在艾米薇的灵魂中，她虽然想不起来，可显然不是呆在土堡就能完成的。她不应该出现在中国这片土地上。 “先声明，我可不管陈妍红的死活。” “那当然，我也没奢望她活着回去后会放过我们这些人。具体计划我之后会给予你。” 跟艾米薇猜想的一样，伊莱斯这种人心思缜密，不会没料到陈妍红会过河拆桥。或者说，明王朝的军队会放过一群杀人狂魔才可疑。在这种时候，也就同类之间还剩下一点可怜的信任。 “伊莱斯，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离开？” “我的命运不属于这里，别的你不用知道。” 命运？这么玄乎的东西，艾米薇是不相信的，她只认肉眼能看到的，鼻子能嗅到的，手能触摸到的，真真实实就在面前的东西。比如伊莱斯手里的两颗黑色珠子，通体发黑，像是出自人工之手的药丸。 “这是什么？” “东洋倭人的玩意——烟雾弹。给我的人是这样称呼的，砸在地上能出现一屋子的烟尘，也许你会用到。” “给我的？” 艾米薇倒也不客气，连忙收下了两颗古怪的弹丸。 “走吧，别引起其他人怀疑。” ———— 由于马哈穆德转变主意，整个巡逻任务变得虎头蛇尾，要不是伊莱斯单独去城镇里偷了几袋银两，他们几个回去肯定少不了别人的嘲笑。马哈穆德似乎巴不得快马加鞭地回到土堡，别再跟他眼中麻烦的杀手小屁孩们扯上关系。 在四月份的季节，汉族人过完春节两个月不到，大多数商队还在准备阶段，何况土堡这里有妖魔的传闻也开始流入到外来人耳中。 但这些艾米薇并不关心，她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伊莱斯给她的任务。 想从古堡出去，单凭几个杀手显然不够，外面的应援是一方面，寻找合适的逃脱路线更重要。 伊莱斯已经设计好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艾米薇要做的就是之后几天盯紧古堡的岗哨变动。长老们已经没什么权力，古堡真正有说话权是古卡，也只有他一人。如果有可能最好用古卡的命为要挟，逃出古堡，这方面便是伊莱斯的工作。 第五章 出逃 计划在临近，时间到了4月25日。艾米薇已经记住了西面陡坡一段的具体情况，因为地势相对险要，这里的守备人员的确很松懈，就算艾米薇在周围走动，那些守卫的强盗也不会理睬她。 一个叫做布隆的矮个杀手走了过来，他属于丢在人堆里很难找到的那种人，不是汉族人，依照汉族的惯例，中亚一带都算是西域人。反正这里的杀手都是刚记事就被带到了土堡，很多人连名字都是强盗起的。 “情况怎么样？” 布隆躲在石影下，跟艾米薇交流起来。他算是伊莱斯的传话人，论身手不算好，胜在脑子机灵，艾米薇能在西面走动，正是他说服了原先负责这边守卫的强盗。 “白天这里的巡逻人只有六七个，晚上有十个到十四个之间，暗哨跟你们调查的一样，一共三处。明哨就上中路口，各一个人” “看样子我们能活着离开，记住。后天晚上子时以后你在这里待命，预计丑时我们行动。”布隆说完，又悄悄离开了西面。 古卡那边伊莱斯没打算对他动手，一方面时间紧迫，另一方面伊莱斯也没把握百分百制服古卡。 ———— 相安无事地到了4月28日的零点，艾米薇带着简易的必需品，悄悄离开了房间。而在西面，已经有两个同样背着包囊的杀手躲在暗处了。 “克拉？卡菲达？” 艾米薇记得这两个倒霉蛋跟布隆一起受罚，回来的时候两人身上有好几道伤口。而那两人看到艾米薇立刻抽出匕首，并打了几个手势。 警觉性还行，艾米薇也回了暗号，那两人才收回武器。 “布隆让我们两个先埋伏在这里，他说等到子时会有人汇合。” “这次打算离开古堡的人很多？” “估计会有十个人，详细的我们也不清楚，既然伊莱斯保证比较安全，我们也打算赌一下。你知道的，这里的生活太要命了。” 克拉跟卡菲达是十五人里排在垫底位置的杀手，他们两个的确也是活得最累的两个杀手。 不多时，布隆带着两个杀手也从暗处悄悄摸了过来。沈一跟沈三，几年前还能看到他们四兄弟一起训练格斗术，现在就剩两人了，蒙古强盗可没什么仁慈心，能活下来的他们才会给伤药跟食物。 “现在，我们六人由我做队长，你们都要听我的。在伊莱斯跟我们汇合前，谁要是后悔了，别怪我不讲情面。” 布隆现在就像是变了个人，没了以前低声下气的样子，堂而皇之地自封队长，指挥起了其他人。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跟伊莱斯走得近，不管服不服布隆，现在这种节骨眼上闹矛盾就是拉着所有人陪葬。 布隆看到所有人都点头，他才掏出一张简易地图，开始讲具体的逃跑路线。 丑时刚过不久，潜伏在山崖边上的六人，已经各自锁定了夜巡的蒙古强盗——十二人分两队在上中两段路口走动。 月牙慢慢落入云中，也就在这时候一抹银光划过了上路口看门的门哨脖子。看门人是个年纪稍大点的蒙古人，但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刀抹喉，也没能从打瞌睡中回过神，反倒永远睡了过去。 尸体被杀人者迅速拖进了洞穴内部，整个突变时间不足六秒。 布隆这时候朝另外几人打了手势。 三. 二. —。 ——“动手。” 不等布隆做出挥砍手势，艾米薇第一个从山崖后翻身扑去，手中匕首一刀刺进了一个夜巡人的后心，由于艾米薇巧妙地调整下落姿势，把力道都控制在了刀尖上，她落地的声响很轻。而那个夜巡人的背后已经被隔开了很大一道口子。 “怎么回事？” 走在前面的夜巡人感到风声，连忙回头，迎接他们的是五个杀气腾腾的年轻杀手。刚交手，剩下五人里又倒了两个，其余三个想要逃跑和呼救，最后跳下的布隆，瞅准机会，一刀砍断了想要呼喊的强盗脖子。 嗖嗖两枚利箭，黑暗中的另一个杀手解决了剩下两个。 “李鹰？”艾米薇没想到李鹰也决心离开这里。印象里李鹰跟****差不多，跟着马哈穆德之流的强盗头子混地位。 “切，这女人也加入？真晦气！” 面对李鹰的嘲讽，艾米薇顿时火气就大了，抄起匕首就要跟李鹰干一架，还好布隆眼疾手快拦在了两人之间。“都注意点，现在是什么时候？有纷争，活着离开土堡再吵！” 而在李鹰身后陈妍红跟着一个女的也走了过来，相较于陈妍红被抓来两年左右，跟在她旁边的女人时间就短了只有半年，而且被陈妍红看中当了佣人。 一共十人，土堡里的杀手有八个。上路口的守卫已经全部被杀了，伊莱斯率先行动，沿着背光处向下走去。布隆走在了最后，像是护卫陈妍红和另一个女人。 由于艾米薇详细记录了西面守卫的情况，当他们走到中间的路口，也十分顺利，同样六个夜巡人加上一个看门人，冲在最前面的伊莱斯手起刀落，砍死了落单的一个夜巡人。 尸体被伊莱斯朝后一推，沈一沈三两兄弟连忙把尸体拖到了石头后面。 “艾米薇，看门人我来应付，你跟沈一沈三解决那几个。” 说完，伊莱斯一个翻身，从夜巡人的眼皮底下溜进了看门人的洞穴，电光火石之间，伊莱斯匍匐在地上，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看门人挥动了下手腕，一把小刀正中看门人的眉心。 烛光忽闪，艾米薇第一个冲出阴影，正面一刀刺中其中一个夜巡人的心脏。 “是谁！” 那几个夜巡人自然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恍惚间还没看清站在尸体后面的人是谁，而另外两把匕首已经悄悄接近了这几个倒霉鬼。 左右各一刀，同样出手干净利落，沈一跟沈三两兄弟的脚边也躺下了死尸。 “你们……”还活着的两个夜巡人吓得言语都说不清，也没想到发出警报，而是慌张地掏出武器，试图拼命。 但他们两个没发现最危险的一个人，就站在他们身后。伊莱斯压着脚步走出洞穴，目光死死盯着两个猎物。 他从背后接近其中一人，用手臂牢牢扣住了那人的脖子，然后把他压到在地。另一人看到伊莱斯出现，吓得武器都没握稳，转身试图刺中伊莱斯，结果伊莱斯轻松闪开那一刀，让身下的夜巡人命丧自己同胞的手中。 艾米薇随后几刀解决了最后一个麻烦，整个西面除了下面两处躲不开的暗哨已经没有拦路的人了。 躲不开的两处暗哨也是伊莱斯最担心的地方，但如今暂时没被人发现，他们占有先机。唯一的办法是用绳子沿着峭壁绕过两处暗哨，不能像之前那处靠石壁的遮挡慢慢走过去。这可不是短时间攀附在上面，对于这些杀手也有一定难度，何况还跟着两个佣人。 “如果在这里被发现，那么谁能活下去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绳子早就准备好了，沈一跟沈三率先爬了下去，没有火光也没有月光，寂静的夜里，在场的人同样也不能发出声响。 之后是布隆带着女佣人，陈妍红选择让另一个女人先下去，绳子只能保证一次下去两个人。 “艾米薇，你跟陈妍红一起，下一批。” 显然伊莱斯的命令，陈妍红有些不高兴，别看她过去和善的模样，现在的陈妍红像极了一只老狐狸，连艾米薇都琢磨不透她为何还要带上一个佣人。 “艾米薇，保护好陈妍红的安全。” 伊莱斯显然打算最后走，这也是最危险的，没人在上面拉，绳子仅用短刀插在石缝里，天知道有多牢靠。 下面的布隆传来了安全的信号，艾米薇抓住绳子，慢慢攀爬下去。 “我说，你有兴趣给我当丫鬟吗？跟我回了陈家，保你衣食无忧，再也不用过下贱的日子了。” “没兴趣，何况，我只会杀人，不会伺候人。” 两人只是交流了这两句话，之后慢慢爬到了山路上。 也就在这时候异变突起，对面山崖上的一个暗哨发现了站在山中央的剩余四人，弓箭一轮扫在四人身边，由于闪躲不及克拉跟卡菲达各自中了一箭，受了点小伤。 “克拉、卡菲达！你们两个不想死就快点下去。”李鹰是唯一用弓箭的，他很快就算好角度，躲在了石头后面，朝克拉跟卡菲达喊道。“对面估计只有五个弓箭手，动作快点！” 虽然都还是十三岁的少年，两人在生死关头没有再犹豫，快速抓紧绳子往下爬。克拉跟卡菲达两人由于爬的过快，下来后手掌都磨出了血。 另一处暗哨也发现了异状，模仿狼啸的警报在西面响起。 “李鹰，到你了。”一直抓着绳子的伊莱斯，检查了下插在石缝里的短刀，对身旁的李鹰说道。“李鹰？”没听到回答，感觉不妙的伊莱斯回头就看到李鹰倒在石头后面，胸口上有一枚弩箭。 “罗胜？” “别怪我，既然你们想走，那就是我立功的机会了。” 跟伊莱斯年纪相仿的十五岁少年握着弩机站在稍远的阴影里，李鹰由于大意，发觉时就被一箭刺穿了心脏。 “古卡还不相信我说的话，现在他听到警报，就该明白谁才是效忠他的人。伊莱斯，你们逃不出古堡的。” 第二发弩箭被伊莱斯堪堪躲开，论身手罗胜再好也就排在第二。 高高跳起的伊莱斯突然扭动身体，从山崖上翻了下去，躲开了暗哨那里射下的几枚利箭。 罗胜眼看伊莱斯要逃走，连忙抽出匕首，冲过去一刀砍断了绳子。“首先是你。怎么……” 在罗胜惊讶的目光下，伊莱斯居然徒手抓住石缝，快速往下攀爬。 第六章 魔法 “快走。时间不多了。”跳下来的伊莱斯落地后朝众人喊道。 西面的山路平时没人走，所谓的下山路也不过是平坦点的陡坡，稍有不慎在漆黑的夜晚就会跌下去。 所幸罗胜不敢学着伊莱斯那般玩命，另一面的暗哨也看不清底下的情况。 “接应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大家快点。”布隆跑在前，为众人指引方向。 之后的路上并不会有土堡的强盗，只要在土堡的人还没出动前，他们就能逃走。虽然死了一个李鹰，但至少其他人都活了下来。跟伊莱斯预想不同，暗哨发现他们偏晚，那几个弓箭手的眼力也不好，要不然克拉跟卡菲达也会死在上面。在伊莱斯的计划里，跑去土堡的范围只是第一步，提防陈妍红过河拆桥才是最要紧的。毕竟官兵比土堡的强盗厉害多了，来接应的有几人还不清楚。 就这样跑了近半个多小时，众人终于看到了远处的马队，粗看过去有二十匹马。 “来接应的人不少”，艾米薇第一反应便悄悄检查下袖口里藏好的烟雾弹。 而这时候，那个接应的马队也像是看到了跑来的九人，在远处挥布打着暗号。 “没错，就是来接应的。”跑在最前面的布隆看到跟伊莱斯说的暗号一样，顿时心中一喜，疲倦的双腿也不由加快了几步。 迎接他的并不是热情的明王朝官兵，而是两枚精准的利箭。 毫无悬念地被击中胸口，布隆死前睁大双眼，还不明白为何汉族人马上弓术这么好。 “那些不是接应的人，接应的估计已经中埋伏死了。大家退后，避免被包围！” 伊莱斯的命令并没什么用处，毕竟对面是近二十个骑马的敌人，只是十几秒，剩下八人就被半包在荒野上。 艾米薇这才发现领头的那个骑马的人就是古卡。“完了。” 不只是艾米薇，也是其他人的第一念头。 “伊莱斯，还有陈妍红。别把我古卡当傻子。城镇里有我的眼线，你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失望，以为马上就能骑上马活着离开土堡？” 古卡的嘲讽格外刺耳，在他身边是他的直属部下，都是身手不错的蒙古族强盗。一共是十八骑，显然这些马匹的主人已经不久前死了，连衣服也被古卡换在了自己身上。 “我很早就知道你跟陈妍红在密谋逃跑。就是要看看我精心培养的杀手里有几个是真正忠于我的。看来很可惜，有一半的粮食喂狗了！” 十八人里有八个强盗配了弓箭，在古卡的示意下，对准了艾米薇等人。“杀了这群叛徒。” 一轮弓箭飞过，克拉跟卡菲达还有陈妍红带着的女佣人都被射中了要害，艾米薇被射中左肩，沈三腿上中了一箭。 出人意料的是，伊莱斯闪过飞箭，从下一记飞刀击杀了一个弓箭手，自己翻身跳上了马。 “有两下子。果然你才是我训练出来最好的一把匕首。”古卡怒极反笑，拍了拍手，立刻几骑强盗持刀挡住了伊莱斯。马上作战伊莱斯的匕首也无用武之地，他几个回合就被强盗打落下马，摔在地上。 “你们逃不走的。”古卡假装数了数人数，对怒视着他的伊莱斯说道。“为什么想跑？伊莱斯，你想要什么？我之前问过你，现在算是你的答案？别傻了，你能去哪里？明朝的官兵不会放过你们这种杀人犯。你们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 “想想看，你们逃走，变成了没有户口的黑户，没有地方会欢迎你们。”古卡说着指了指不敢反抗的艾米薇等人。“这里还有四个人。你把他们都杀了，我就饶你一命。伊莱斯，别再让我失望。” 伊莱斯的匕首一直被他握在手里，这也是他唯一能反抗的机会。他相信古卡不会说谎，至少现在的古卡根本不像在说谎，古卡需要他来支持。 也就在这时候腿上有伤的沈三动了，他突然发难，跳上一匹马，把马上的强盗几刀捅死，转身就欲带上自己的哥哥，然而早有准备的古卡骑马冲过去一刀砍下了沈三的脑袋。“伊莱斯，还不快点动手？我的耐心快到极限了。” 艾米薇此刻心跳加速，恐惧与绝望充满了她的思维，本就混乱的记忆使得她脑海中一片混沌。显然这次她死定了，不管伊莱斯怎么做，他们三个都要死。 死亡便是诱发人做出错误选择的最快催化剂，就像是先前的沈三，艾米薇现在既想拼死一搏，又被恐惧压制住了身体的动作。 这种恐惧最终激化了艾米薇记忆的一块碎片，其力量被具象化，凝聚在艾米薇身上。恐惧的力量，一个人临死前恐惧的力量，带着足够的黑暗魔力。 “啊————”急促的一声嚎叫从艾米薇身上传出，并不是通过嘴巴，魔力以纯粹的声音形式，直接轰击在场所有人的灵魂。 【报丧女妖的哀嚎】 黑魔法被艾米薇下意识使用出来，恐惧被传达给了所有人，长达十几秒的声波，震聋了所有人的听觉。 连艾米薇自己也没发觉，她的眼瞳变成了血染的艳丽色彩，在微弱的月光下格外渗人。 “妖术！这是妖术！”马匹混乱，好几个蒙古强盗被摔下了马，然后被马蹄几脚踩成重伤。 连古卡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地上跪坐着的红眼怪物，正在盯着他。 艾米薇的身体自动做出了动作，她从地上爬起，黑暗的力量在她没受伤的右手手心凝聚。 【哈比雷鸣】 黑色电流射中了一个强盗，焦黑的尸体无声地落马，一切都发生地出人意料。艾米薇此刻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在她再次挥手时，又一道电流劈死了一个骑马的强盗。 古卡的呼喊没人听到，所有人的短时间失去了听觉，场面变得极度混乱。也就在这时缓过神来的伊莱斯嘴角露出了罕见的笑容，不论艾米薇现在用的是什么妖术，但是战力对比已经逆转了。还骑着马的强盗算上古卡只剩下七个，五个重伤还在地上苦苦挣扎，随时会被混乱的马匹踩死。 第三道电流，古卡靠着运气躲开了，但是炸在马匹中央，彻底引燃了马匹的暴动。伊莱斯对着就近一个强盗甩出飞刀，一击要了那人的性命。 “沈一！快动手！” 虽然还在为自己弟弟丧命而悲伤，可沈一毕竟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看到伊莱斯奋起反击，他也捡起地上的匕首，朝强盗发起攻击。 发出三道电流后，艾米薇手中的黑暗能量也耗尽了。她迟疑几秒，嘴里念起了古老的恶魔之语。 所谓死者，便是素材，便是奴仆，便是可以操控的人偶。 ——活死人召集。 包括没了脑袋的沈三，已经断气的克拉跟卡菲达，还有好几个靠近艾米薇的强盗尸体，全部摇晃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所谓亡灵，即是魔女的傀儡，为唤醒你们的主人点燃最后的生命火焰吧！ ——尸爆。 艾米薇挥动双手，像是指挥着爬起来的七具尸体，然后她突然用力指向了一个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强盗。 一具刚死的强盗尸体，猛地扑了上去，跟自己生前的同伴撞在了一起。随后爆发出黑色的光芒，残肢和鲜红的内脏炸了周围的人一脸。 “去吧，去吧。死亡即是恩泽。” 艾米薇的脸庞中只剩下了疯狂，罪恶的魔力侵蚀着她的身体，不只是双眼，她的嘴唇也变得发红，眼眶和嘴角透露出死亡的黑色。 克拉跟卡菲达的尸体摇晃着脑袋，高高跳起，落在了马匹中央，又是一声爆炸，但比之前强烈很多。伊莱斯和沈一还没动手，骑着马的七个强盗爆炸后只剩下了四个。 “快跑！” 古卡也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也对还活着的下属下了撤退的手势，至于地上的几人，连站起来都不行，不用艾米薇出手，都会死在伊莱斯和沈一手里。 “别想跑。”剩下四具尸体各自选择了目标，朝着转头就跑的骑手冲了过去。 一个，爆炸。 两个，爆炸。 艾米薇眼看剩下两人即将跑远，动用自己最后的魔力，对活死人进行了短时间强化，反正都是一次性用品，它们的肉体超负荷没什么关系。 第三个，爆炸。 只剩下古卡还在骑马往土堡方向逃跑，而最后剩下的那具无头尸体，在追逐中已经泄露出了黑色的死气，沈三的尸体即将报废。 “别想逃！” 就在这时，沈一和伊莱斯解决了地上重伤的强盗，看到自己的弟弟尸体也要变成碎片，连忙跑回去，抓住了艾米薇的双手。“别，停下。那是我弟弟。快住手。” “别碍事！” 没有人性可言的艾米薇，用带着魔力的眼睛，抓住了面前的沈一，把他甩到了一边。而这时候沈三的尸体也终于原地爆炸，到了极限。 “可恶！”艾米薇咬牙发出了一声叹息，她的魔力已经不足以再控制尸体。而此刻她注意到了一直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妍红。于是，艾米薇的渗人笑容又出现了。 很多有趣的黑魔法用活体女性做祭品能发出最佳的效果，艾米薇隔空一抓，把地上的陈妍红抓到了自己面前。之后，艾米薇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向了陈妍红的心脏。 第七章 逃离后的短暂休憩 千钧一发之际，伊莱斯一刀拦下了艾米薇，陈妍红和冲上去的伊莱斯都被艾米薇甩到了一旁。 而艾米薇也突然失去了黑暗的魔力，跪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些都被古卡看在眼里，只要他赶回土堡，一声令下，就能带来足够的人马，杀个回马枪。用妖术的怪物已经昏死过去，就凭伊莱斯一人，能挡住几个人？ 嗖的一声，一枚淬毒弩箭射中了古卡的左胸，古卡也从马上摔落下来。 “混蛋！我不会……死的。你们这些叛徒，马上都会被我乱刀分尸！”黑色的浓血从古卡嘴角一滴滴落下，沙地上黑色的液滴非常醒目。 一袭杀手的装束，罗胜从一棵胡杨树上翻身跳下，他抬手瞄准了古卡的后心。果断的又一箭，土堡的实际主人，古卡倒在了沙地上，动弹几下，便没了动静。 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罗胜手提弩机，朝着伊莱斯等人走去。他才是今夜的冠军，唯一的胜利者，才不像古卡那样惨死荒地，也不像伊莱斯和沈一那样在地上喘气。他完全有能力杀死负伤的剩余几人。 “伊莱斯，你瞧。这次，是我罗胜赢了！看到了吧，你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而我是唯一的胜者！” 走到伊莱斯面前，他一脚踢掉了伊莱斯手里的匕首，然后踩在伊莱斯头上。“快，学几声狗叫。我就饶你一命。哈哈哈哈！” 很可惜伊莱斯听不清罗胜在说些什么，他只看到一个优秀的杀手，全然没发觉有人在瞄准他的脑袋。 五十米开外，布隆躲在被炸死的马匹后，用强盗的弓箭，对准了罗胜的脑袋。 伴随着弓弦的震动，罗胜转头就感觉额头被人打了一拳，这个自以为胜利的一流杀手，死在了过去不屑一顾的布隆手里。 “布隆，你还活着？” 布隆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左肋，那里已经用布条包住了箭伤，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胸，又比划了下心脏的跳动。 夜晚终于迎来黎明，十人的逃跑队伍，仅剩下了五人。 ———— 一个月后，城镇的一处客栈，箭伤无碍的布隆带着头巾，提着一包东西，上了客栈楼上。这家客栈被陈家包了场，所以并没什么人。 “大哥，瞧我拿来了什么，刚出锅的烧野鸡。” 布隆推开门，说着就把布包着的东西，倒在了餐盘里。 “布隆，你要是再晚来几分钟。我们可就先开吃了。”说话的是沈一，他腿上的伤已经好了，虽然兄弟四人，只有他一个活着走出土堡，但他向来是个乐观的人，在城外埋了沈三尸体，也就释然了。 活着比什么都好。至少还有命享受享受美味的食物。 “沈一，大哥都没动筷子。注意下，这几天没见你少吃。”布隆说着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这杯敬大哥。我们能活着出来，大哥有一半功劳。” 饭桌上四人也就布隆一个喝酒，所以也就布隆一个人在起哄。离开土堡这一个月，布隆性格大变，变得能说会道，再也不像过去土堡里总被人忘记名字的那个人了。 所有人里就伊莱斯受伤最轻，虽然这一个月也没见他外出过几次，可熟悉他的人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学着布隆的样子，也喝了一杯。 “大哥，这酒也是好东西。反正我土堡里还没喝过这五两银子一小壶的酒。” “不好喝。”伊莱斯还是过去的样子，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直截了当地拆了布隆的台。他摇摇头，把剩下半杯倒在了一旁。“比草药还难吃。” 布隆见伊莱斯活跃不了气氛，便把焦点转向了艾米薇。“能活着出来，剩下另一半功劳都是艾米薇的。我也敬你一杯。” 艾米薇还记得发生了什么，记忆虽然混乱，可终究她记起了自己的身世。是来自西方的魔女一族，艾米薇·西内卡尔。他父亲是个二流炼金术师，母亲则是正宗的神圣罗马帝国黑森林出身的魔女。在魔女元老院她母亲曾位列前七十二席大魔女之一。 之后，由于总部决定召集东方的魔女力量，她的母亲成为了先遣代表的领队。很不幸，基督教的走狗们早就得到了情报，他们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冰原上与新建的魔女协会发动了一场大战。毕竟新招收的魔女算不上战斗力，远东魔女协会全灭。她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她一路南下逃到了中国北方，然后在衰竭的身体中，灵魂枯竭。 仇恨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艾米薇已经做好了替父母报仇的打算，虽然她还很弱小，但回到黑森林总部，一定能找到修炼高级魔法的机会。 十六世纪得文艺复兴浪潮即将到来，梵蒂冈神棍的辉煌日子已经到头了。以魔女的价值观看不过再等100年而已。 “艾米薇·西内卡尔，这是我的全名。是个魔女，你们理解为使用妖术的人就行。”要是艾米薇这番话放在西方国家说出来，绝对不出几天就被基督教教徒们送上火刑场。东方的国度对于魔女，恶魔之类完全不了解，本身也不是宗教信仰浓厚的国家，妖怪之类在东方只要不是害人的，没人会闲着招惹。 “魔女？”沈一跟布隆摇头表示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把艾米薇当作掌握西洋巫术的人。反正因为艾米薇的帮助，他们都逃过一死，所以西洋巫术就是好的。 一桌好饭菜，在四人的狼吞虎咽下很快就见盘底了，因为是最后的散伙饭，布隆眼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谈起了他自己的事情。 布隆是中亚来的战争难民后代，到了他这辈更加不记得祖上是哪里人。所以他今后打算就在中国定居下来。陈妍红给他安排了假身份，布隆暂时打算做商队的保镖，他也擅长做这方面的活。 沈一则打算回老家，印象里他们四兄弟本是南方泉州一带人，被人贩子抓了后，几经转手到了北方哈密卫，最后被土堡买走。虽然不知道老家是否还有亲戚，可作为纯正的汉族人，沈一显然更在乎家族延续的问题。 轮到伊莱斯时候，他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记得来自哪里，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呆在了土堡里，身上只有一块铁质吊坠，背面就写着伊莱斯的名字。除此以外，他的身份一片空白。 “吊坠？”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伊莱斯从衣服里拿出了吊坠，正面是一个六芒星架子，已经有点生锈了，背面的确写着一串拉丁文字。 “这写的是什么？” 沈一跟布隆都只认汉字，而艾米薇一眼就读出了文字的内容。“formylove——giles·scarlet。” 依照艾米薇拥有的未来记忆，这应该是块父母送给孩童的庇护符。伊莱斯·斯卡雷特，这便是伊莱斯的全名。 “你认得上面的字，艾米薇？” 伊莱斯感觉不对，毕竟土堡不可能闲着教他们外国文字，他还是从城镇里过路的外国商人那里知道了自己名字的读法。 “我应该不认识这种文字，可我……就是能念出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拉丁文很大部分跟后世流传的主流英文相差不大，残存的记忆碎片里自然还保留着那些未来的知识。艾米薇并没意识到她自己获得了什么。 伊莱斯没纠结艾米薇为何知道拉丁文，反正会西洋巫术已经够神奇了。“我打算去东瀛，我认识一个东瀛的商贩，他算是我的朋友，这些年给了我不少帮助。现在我们自由了，所以我打算还他人情。” 自从元朝以后，中国跟东瀛关系不算很好，但由于足利义满派使者与前皇帝建文帝互通国书，关系有些回暖。两国在商贸上的关系紧密，伊莱斯能结实到东瀛朋友并不算怪事。 艾米薇的记忆中存着部分未来的历史，目前是1403年的五月，东瀛那边正值南北朝统一，别看听着像是和平时期，中世纪的封建王国可没几个存在和平的概念。 “听说他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似乎对他挺重要的。这几****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大概十日内就出发。” 帮助？艾米薇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这让她不由想起之前伊莱斯给她的两颗烟雾弹，毫无疑问都是伊莱斯口中的那个朋友给他的。 伊莱斯说完，还掏出一枚玉佩，“我那个东瀛朋友挺大方，他赌我不能活着逃出来，结果他还真把自己的玉佩送给我了。” 论成色伊莱斯手里这块并不好，他们这些杀手，几年下来见过有钱的商人多了，见过的奇珍异宝都是上档次的东西。 “所以，他还想雇佣你们，说是银两绝对够花一辈子。” 伊莱斯显然也就是为他朋友说一声，他自己也不觉得别人会愿意跑到遥远的东瀛，继续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包括艾米薇在内，三人都是含蓄的推托掉了。就算是布隆，也不打算去没听说的东瀛。 “总之，吃完这顿饭，这辈子有缘再相见。” 也就是在伊莱斯收起玉佩的时候，艾米薇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伊莱斯，这块玉佩给我看看。” “这可不能给你，总归是我朋友的东西，下次再见我就要还给他。” 玉佩对于古人可是代表着身份和个人形象，伊莱斯那位朋友不管是不是看重信用还是在开玩笑，伊莱斯都不打算真的拿走别人的玉佩。 “九条纹？你朋友叫什么？” 伊莱斯越来越觉得艾米薇懂的东西太过于神奇。“我一般称呼他的汉语名字，王闽龙。记得他的手下叫他……库叫哦桑。大概是这样发音的。” 第一章 启程 库叫哦。 一听到这个名字，艾米薇似乎嗅到了机遇的信号，15世纪的九条家可过的并不好，况且在这个日本南北朝一统的时候，想来他们急需要的是稳固地位。 5月10日，布隆跟沈三已经各自离开，陈妍红期间特地来道谢，送了几人不少钱物。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女人，并没有多嘴说出艾米薇用了可怕巫术的秘密，反倒把功劳都说成是其他人为主。反正尸体都事后被他们埋在了荒漠里，土堡也在之后明军的进攻下死伤殆尽，没人会知道艾米薇是魔女。 就在几日前，艾米薇突然改变主意，要与伊莱斯一同为伊莱斯的东瀛朋友做事。伊莱斯本人倒是没意见，反倒他的朋友喜出望外，说是今天要登门拜访，以表诚意。 艾米薇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就她目前的样子，只要踏进基督教的势力，绝对会被发现是异端，想要去神圣罗马帝国，以目前的交通科技来看，仅有两种方式，从这里出发直接跟商队从西域沿着丝绸之路走过去，横跨半个亚欧大陆。基本走出亚洲就到了基督教的势力范围，东欧基本没有魔女势力。而另一条路就是往东到达大型的港口城市，乘船过马六甲海峡，经印度洋到达威尼斯等地，目的地是地中海那块。那里可是基督教统治最集中的地段，如果没人接应，也是危险级很高的选择。 所以她觉得有自保实力前，最好先别踏入基督教的势力范围。而去了东瀛，除了给自己时间掌握黑魔法，也能顺带碰碰运气。毕竟伊莱斯的朋友敢在自己的玉佩上刻九条家纹，十有八九是日本九条家的直系子嗣。 客栈的伙计看到有来客，连忙招呼了进来，伊莱斯已经提前吩咐了他们。 “是王先生？” 来的人可不少，伊莱斯的朋友身旁站着六个像是保镖的人，各个身配武器，穿着整洁。 “王兄，你可算是来了。”伊莱斯也总算改变了下穿衣习惯，现在有了钱，他一身罗缎汉服，打扮得像是个年轻商贾。 伊莱斯丢给店里伙计几两银子，那些人立刻懂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视线范围。而伊莱斯朋友的保镖里的四人也自觉走到门外，仅留下两个身材矮些的。 “这玉佩就先还给你了。谈谈重要的事吧。” 几人就坐后，艾米薇这才从楼上下来。 “这位是……” 伊莱斯的朋友汉语很流利，要不是伊莱斯提过是东瀛人，艾米薇都不相信。一眼看过去，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跟外面大街上走着的汉人没啥区别。 “她是一起逃出来的杀手，艾米薇。别小瞧她。” 伊莱斯并没跟他朋友讲艾米薇会黑魔法的事情，信任不代表可以什么都说。 “荣幸，荣幸。在下，王闽龙。东瀛人。这两个都是我带出来的贴身保镖，很可靠。” 化名王闽龙的东瀛人，身高跟150出头的艾米薇差不多，但看着很热情，作为商人是足够了 “くじょうさん（九条先生）？” 艾米薇出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王闽龙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西洋人会说日语。更重要的是伊莱斯不过十六岁，而艾米薇看上去还要更年幼一点。 “你懂日语？” “稍微懂一点。” 多的不用问，王闽龙也懂这些道理，既然有伊莱斯保证，身手不会差，而且信誉度也不会低。 “那好吧，在下重新介绍一下。敝姓九条，くじょうたかのぶ（九条孝信）。” 在这时代，能姓九条的可不会是一般人。艾米薇很随意地走到桌前，在手中释放出了一团黑火。“我比伊莱斯身手差些，但会些西洋巫术。不知您是否满意。” “不，不。只要是奇人异士，都是我需要的人。我并不是在怀疑艾米薇你的实力。” 待艾米薇入座，九条孝信终于开始谈起了他的委托。 归根结底，南北朝一统对于九条家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如今的九条氏过了200年前的辉煌时期，现在还站错了队伍，就算大将军足利义满放过他们，有的是敌人要打压死九条家。所以呢，人被逼急了就想做点不要命的事情，只要不是自己先死，就还能坐在楼阁上喝茶当贵族。 “……详细的在下在这里也不便多说。此次，虽说是我们家族命中的劫数，可还是有改命的机会。故寄希望广召奇人异士，吾愿备千金，但求相助。” 经过一下午的交谈，艾米薇能看出这个九条孝信是个很守信的人，对于伊莱斯并不是站在主顾身份而是站在朋友立场，一方面说明危险性，另一方面担心伊莱斯不去日本。商人犯了立场错误，很是少见。 “王兄的意思是不单单是保护你的安全。” “我个人安危不重要，只要能挽救我的家族，什么方法都是可以的。”说着，九条孝信比了比杀人动作。“我知晓二位都是优秀的杀手，所以希望借助你们这方面的能力。” 像是担心伊莱斯跟艾米薇误会，九条孝信连忙追加了几句。“请二位放心，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必是竭尽全力支援。待二位到了日本国，就是我九条家的座上客。若天不亡我九条家，则黄金按车相赠。” 话已至此，艾米薇跟伊莱斯都是点头答应了。杀手做事，最先看重的是雇主的信用，人命都只有一条，赚钱可不能不担心被人背后捅刀子。 “既然二位愿意相助。我的车队明早申时在城东出发。届时恭候。” 艾米薇要准备的也几乎没有，关于黑魔法的记忆知识中，大部分修炼要用到繁琐的仪式和古怪的材料。好比她之前的召唤亡灵，复活出来的不过是几个脆弱的僵尸，用的还是精壮男子刚死的尸体。换做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一拳撂倒的那种废物僵尸，所以艾米薇才会把它们作为一次性用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魔女的寿命随着实力增长而延长，入门那种就可以活过150岁，学了舍虫舍食魔法，活个几世纪也不会衰老，要是肉体实在撑不下去，当个巫妖或是恶魔什么的就真的永垂不朽了。 已经跨越式觉醒魔女血脉的艾米薇，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她有的是时间。 在梦中艾米薇又看到了许许多多自己从没看到过的新鲜东西，600年后的未来，以及书籍中记载的历史，全部都慢慢在成为艾米薇的知识。魔女对身体素质没什么要求，要的就是使用魔法的能力，丰富的知识容量也能为今后的修炼提供不少有用的信息。 ———— 翌日，准备就绪的艾米薇和伊莱斯一大早就退了客栈，两人用布包裹着头发，身披大衣走出了客栈。这座西部城市虽然能看到不少外国人，可艾米薇和伊莱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年纪尚小，不足以用外貌保护自己。 “九条孝信？翻译成汉语是这样念？” 艾米薇会日语的事情，也告诉了伊莱斯，这可让伊莱斯高兴不已。在他学会日语前，有人可以充当翻译，还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同伴。 “去东瀛的路远着，路上你可以慢慢学。”艾米薇在意的九条孝信的身份，目前来看只是一个商会的大商贩，可在她看来不会这么简单。“你朋友蛮准时，离申时还有点时间，他就已经准备好了。” 聚集在城西的商队规模不大，可里面的人很多不像是做生意的。 “你们来了。正巧，通行文书我也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站在马车边的九条孝信看到走来的两个大衣裹身的人，立刻就知道了是谁，连忙热情地招呼过去，把两人领上自己的马车。 “别见怪，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商人。他们都是我的下属，负责护卫。” “你以后不回来了？”伊莱斯看出了九条孝信的打算，别看带的不多，可不少都是值钱的东西。 “对，成功了，我也好好呆在家乡，享受荣华富贵。失败了，还望伊莱斯你给我立块墓碑。”九条孝信说得轻松，不过是缓和缓和气氛，个中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等到了东瀛，估计已经是开春时节。明朝时期，要去东瀛，北方基本只有从大连出发一条路，也就是说先要先坐一个多月的马车。想想马车外那群凶神恶煞的伙计很多是骑马或坐在货车上，一路颠簸。艾米薇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终究这里是十五世纪初的明朝。 “……对，樱花。那种街道两旁全是盛开的樱花的景象，只有在春季的短短几天内能看到。非常漂亮，要是再能坐在树下，一同品酒。想想都能过瘾。伊莱斯，说不定你会喜欢住在我的家乡。” 在一路上九条孝信的介绍中，艾米薇带着困意，渐渐睡着了。 【樱花盛开之景，有点期待呢。】 第二章 行刺 时值1月中旬，距离农历的春节也不久了。大概是天公作美，那年的冬季并不寒冷，雪花虽飘，可家家户户尚有存粮，足以度过冬天。 摄津港口，一支来自中国的商队慢慢靠港，伴随着喧嚣的声响，码头上的工人顶着冰冷的海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小半年时间过去，对于艾米薇而言却仿佛还在昨天，惊心动魄地逃出土堡，换来了现在的安稳日子。安稳到连她惯用的匕首都生锈了。 因为是在日本，伊莱斯还让九条孝信给他取了个日本名字。giles这是伊莱斯简略的读法，九条孝信就帮伊莱斯选了家御（いえちみ）作为名。 所以艾米薇就不该期望一个日本人对着拉丁文能想出什么对头的名字，虽然家御听上去中规中矩，比什么康好多了。 北村家御。 姓氏自然又是九条孝信随口说的，烂大街的姓氏在日本多得是，日本目前也没户籍制度，浪人改名换姓比吃饭都简单。 “艾米薇小姐呢？也取一个吧？樱子？云代子？”九条孝信在这方面比两人更积极。 半年下来，伊莱斯学了一口夹杂着汉语的英伦式日语，艾米薇因为将棋上的关系，跟九条孝信也算是朋友了。九条孝信这人对外人冷漠，对认同的朋友和下属很热心，放在未来一定是个上班族们的好老板。 “太……太可爱一点了吧。”要艾米薇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取个大和抚子式的名字，还是杀了她算了。“话说一定要取一个？” 看了看九条孝信不停点头和一旁“北村家御”不能就我一个丢人的眼神，艾米薇调用自己不多的关于日本的记忆，一拍脑门有了好名字。 “昨夜是满月？” “嗯，艾米薇小姐提这做什么？” “那么，十六夜爱未。”日本姓氏也都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放在外国人看来怪怪的“十六夜”姓氏，在九条孝信这个日本人眼里，充满了文学意境。 “好。好！不愧是艾米薇小姐。你的文采不比明王朝的秀才差。”九条孝信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还亲自祭出明王朝带来的文房四宝，用两人的日本假名写了一幅字。 靠岸后不久，九条孝信的下属就跑着来汇报情况，当孝信没傻到大喊“这是九条家的船，快给我放行”，一切都按照常规手续办理。别看日本国内表面一片祥和，天知道孝信的人头能在黑市上换多少黄金。 “报告大人，一切正常。接您的车队已经在码头外等好了。” 九条孝信的保镖都是忠心的人，尤其这次他回国除了艾米薇跟伊莱斯没带外国人，他对此非常放心。 日本国内的形式从书信中可见并不好，九条氏现在在五大分家里排末尾，近卫有家底，一副爱谁死谁死的态度；一条、二条串通一气，就看着九条家没落，顺带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落井下石；鹰司家后起之秀，只要给好处那还能做朋友，勉强算是个帮手。 而最大的敌人就是新建的室町幕府，足利义满这个名字在九条家就是个噩梦。 “我们出发吧，从现在开始，可能随时会有刺客要了我们命。” 九条孝信率先走出船舱，招呼来了外面的一群护卫。艾米薇与伊莱斯紧随其后，两人都用头巾裹住头发，面带纱布。九条孝信说是联系了易容高手，等到了他们的地盘就为两人染发，避免暴露外国人身份，增添麻烦。 天上飘着小雪，开春前的天气来讲算是不错了，所有人一身厚厚的大衣，也看不出具体的身份。 “爱未，怎么了？为何停下？” 众人踏上码头没多久，艾米薇就放缓了脚步，显然有话要说。“孝信，码头的运货工人有几个一直在注意我们这边，看来你传出的信件还有第三方知晓内容。” 从回国的第一时刻就被敌方盯上，九条孝信还真是哭笑不得，这待遇简直是代表着不灭掉九条家誓不罢休。 “大约几人？” “明显的有五个。”这次是伊莱斯回答，他也注意到了其中几个视线方向不合理的运货工人。他用手势偷偷指出了哪五个人，九条孝信的下属立刻记住了目标。 “等我上马车后，去抓两个活口，切记别暴露。”走出码头九条孝信便对身后两个下属下了命令。“我们上车。” 车队就在码头外，也没什么明显的标志，随便借用了一个小贵族的名号，过关卡是没问题的。 “孝信大人，恭喜您回国。到这里开始，由我来保证您的安全。”车队里一个跟孝信年纪差不多的人上前亲自把孝信接上了马车。 九条孝信也没忘招呼艾米薇和伊莱斯上马车。“这位是我的发小，山田恒助。” 从当时日本来说一米七身高算是大高个，这个叫山田恒助的男人面相刚正，腰上还有两把做工不错的武士刀。 “他是出身武道世家的剑客，是个非常靠得住的人。” “孝信大人过奖了。” 看得出九条孝信热情的性格太明显了，大大方方地跟山田恒助坐在一边，完全没有贵族那种高人一等的态度。到现在，伊莱斯也知道九条孝信是家族里排的上名号的大人物。 “孝信大人有5年没回国了。令尊十分牵挂您。” “5年零8个月。上次我走时候正值春末。”九条孝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大明国的手抄《论语》，你拿着吧。” 这本书在中国只能算是精装的教学书籍，可在当时日本人眼中就是文化的精华，纯汉字的儒家书籍在上流社会都是拿得出手，身份倍增的高雅之物。说得俗一点，这种书籍是按黄金计算的。 “孝信大人，这么贵重的书……” “我已经自己抄了一本。我说送你就是送你，不必多言。” 从摄津到大阪的别府也有不近的路，况且天上下着小雪，车队的速度比来时候慢了一些。 摄津也就是未来的神户一带，比邻日本国的政治中心，相对算得上繁华地区。一路上也能看到车帘外熙熙攘攘的路人，像九条孝信这样的车队并不罕见，这里的等级观念也更加深。路人看到马车自觉保持了距离，在他们眼里只有大人物才有物力乘坐马车出行，不像明朝物资那么丰富。 “十六夜小姐也来自大明国？”山田恒助知道孝信在中国有一个西洋血统的朋友，也就是化名北村家御坐在对面的少年，而另一个少女翠色的眼瞳在山田恒助眼中比绿宝石都罕见。“请恕在下冒昧，十六夜小姐的眼睛比外面的白雪都漂亮。” “我跟北村君是一起来的，当然也来自大明国。”相较于伊莱斯蹩脚的日语，艾米薇讲得还算不错。 孝信的下属这时送来了刚买的热食，即便在摄津城，冬天还经营的店铺并不多，只有几种简单的面食。山田恒助提前准备了两条鲜鱼，四人还能在这季节吃点肉。 午饭过后，车队也正好走出了摄津城地界。 “山田君棋艺几年不见长进不少。”九条孝信饭后棋瘾就又犯了，也亏山田恒助早就准备了一副围棋放在座垫下面。 “承让，是九条大人中了在下的计谋。”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摆满了一侧棋脚。伊莱斯这时就躺在一旁午休，艾米薇则坐在旁边看棋，去大阪的路远着呢。 突然棋盘一振，黑白子撒了一地，刚才还苦思冥想的九条孝信一下子就怒气上来了，他这人下棋的时候最容易暴怒。 “怎么回事？！” 山田恒助掀开布帘，朝外面的马夫训斥道：“为何突然停车？扰了大人的雅兴！” “禀告，前面突然掉下积雪跟干柴，挡了山路。” 马夫被吓了一跳，还是周围的护卫上前做了解释。 “快去派人清理干净。不要耽误了大人的行程。” 马车内，九条孝信还在叹息下了一半的棋局，咕囔着马上就能想出一步妙棋。 “大人，积雪滑坡拦了山路，怪不得马夫。” 艾米薇刚才可听得很清楚，并不是积雪跟杂物先滑落而是马车先停了，外面那个马夫怕死得很。 “你保护孝信，我去外面看看，先别动手。”装睡的伊莱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用汉语小声跟艾米薇讲了几句，随后提着一把武士刀踏出马车。 敌在暗，先不打草惊蛇是明智的选择。孝信的护卫可信度都很高，显然是车队借来的马夫有问题，更有可能是被借用名号的贵族告密。 装着下马车小解，伊莱斯走到了树林中，车队就在四十米外，护卫们有一半在忙着清理道路。 暗处的刺客已经被伊莱斯吸引了注意力，伊莱斯刚做出解裤带动作，身后就传来了树叶跟积雪的摩擦声，很轻微但足以致命。 回头的瞬间，伊莱斯手中甩出一把飞刀，一个披白衣的蒙面人应声倒地。 另一个蒙面人提着短刀，在看到自己同伴死亡后，吃了一惊。等他再转望向伊莱斯那边，迎接他的是锋利的刀刃。 一刀纵劈，血洒素衣。到日本后的第一场战斗开始了。 第三章 连环计策 由于伊莱斯动手杀了两人，那群刺客被迫发起了突袭，他们原计划消耗几个护卫体力后再动手，可惜又想先除掉落单的一个护卫，结果出了洋相。 “砍下马车主人的人头，赏金五十贯！” 这个声音虽然在混乱的叫喊声中不清晰，可还是让艾米薇觉察到了。从一边山坡冲下来的土匪大约二十多人，而这边护卫只有十二人，马夫四个。 双方不由分说直接开打，九条这边都是群为了主人不要命的武士护卫，仗着手里的武士刀，大有一杀十人的气势。另一边的土匪不过是被重金雇佣来的强盗流氓，已经有钱财到手何必去劫持人质，更听到五十贯明铜钱的赏金，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冲上马车，斩下里面车主人的项上人头。 护卫们有几个因为没第一时间拔出刀，他们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一个运气差的被土匪用锄头砸烂了脑袋。 明晃晃的十来把武士刀真的招呼过去，冲在最前的土匪才意识到自己脑子秀逗了，停也停不下来。 一轮乱砍五个土匪倒在了血泊中，也不得不感慨九条家家底的雄厚，即使开始衰落，也能让下属的武士配上优质工艺的佩刀。 有了几个人惨死，这场四十人规模的械斗终于变成了贴身战，这两拨不要命的撞在一起，自然场面极其血腥暴力，混战中看到不认识的就砍了。 山田恒助守在马车边，把一两个想捞一把的机智土匪砍翻在地。不像那些护卫，山田恒助可是九条家重点培养的武士，耍起刀法有板有眼。 “啊？右边，右边也有敌人？！”一个马夫忽然的大叫吸引了山田恒助的注意，只见一群白衣蒙面人从另一边悄悄靠近了车队，人数九个。至于乱喊的马夫被一个蒙面人第一时间一刀捅死。 “快来保护大人。”山田恒助的喊声自然没用，土匪们虽实力不怎么样，处于被一边倒的砍杀中，可护卫们也抽不出精力后撤。于是局面变成了山田恒助一个人面对九个扑过来的蒙面刺客。怎么想都是螳臂当车的壮士。 对山田恒助来讲，这时候就算明知身死也要为主人脱身争取时间。“孝信大人，快走。这边我拦着。” 连山田恒助也不会想到，九个蒙面刺客都是幌子，只是预谋人没料到九条家的护卫会全被土匪吸引过去了。 也就在马车里面的人出来一刻，那个马夫终于露出了凶相，一刀直捅要害。 很可惜出来的是九条孝信的外衣，刀子挥了空。等马夫惊讶的时候，艾米薇提着匕首一刀刺穿了马夫的脖子，鲜血飙出数米远。 密谋者自以为最妙的一步棋，在艾米薇看来就是一步暴露自己的臭棋。 “来者何人？为何要攻击鹰司家的马车？”艾米薇朝着蒙面人喊道，而那些蒙面人都显然愣了一下。他们明明是来截杀九条孝信的马车，怎么变成鹰司家了？ 冷兵器时代打的就是个气势，那九个蒙面人要是直接冲上来兴许还真能碰到九条孝信，可他们迟疑了一下，相互像是在看同伴的下一步动作。 山田恒助才不管敌人在搞什么鬼，也没去听艾米薇讲了什么，举着武士刀，一刀就砍死了一个蒙面人。 这时候那些蒙面人才做出反应，马车中出来的女人在诓骗他们，连忙对山田恒助发起围攻。艾米薇也不敢离开马车，九条孝信要是出了事，那就白忙活了。可就凭山田恒助一人，剑术再好，也只有一把刀，砍翻第三个人后，他也中了一刀，右手留下了长长一道血痕。 最要命的是武士刀这东西砍人是很爽，刀刃也够锋利，可沾血就不太顺手了。尤其山田恒助到现在砍了五个人，刀身像是付了一层红漆。在他试图换刀的时候，眼尖的蒙面人一刀直取山田恒助的左胸。 还好伊莱斯及时赶回，远距离的飞刀打伤了这个蒙面人。 “这里交给我。” 伊莱斯可不算武士，压根没有非要用武士刀砍人的单板想法，冲上去砍翻一个后，就把刀插在对方身上不要了。抽出匕首，快速绕后，一招标准的抹喉要了一个蒙面人的命，顺带用那人身体作掩护，躲过了剩余敌人的攻击。 短短十分钟，杀气腾腾的蒙面人就剩下了四个，饶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也开始害怕。几乎同时，四个蒙面人转身就跑，头也不回。 另一边护卫死了三个，二十来个土匪死了十个，受伤八个，全部被俘。 惊魂未定的九条孝信从马车里走出来，看到一地尸体，他这样出去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是吓得有些脚抖。指望土匪知道什么就免了，九条孝信很干脆地没下令，让自己的护卫去当坏人。 山田恒助右手受伤，还有几个护卫也受了点伤，要是再来一次突袭可就凶多吉少了。他把九条孝信带回马车内，“孝信大人，我们没事，您不要露面，安全为重。” 说着自己没事，绑伤口的白布里却在慢慢渗血，连艾米薇看了都觉得头大。剩下两个马夫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过。等艾米薇与伊莱斯也转过身后，护卫们开始了最后的“清理”工作。 半数的人带伤，这才出了摄津十几里路，天知道九条孝信是不是杀了对方的父母，才招来这么多的仇。 唯一的好消息的马匹都还在，没有收到半点伤害，如果不要九条孝信带来的货物，4匹马足够带上几个护卫先跑路。对方势在必行的一次突袭失败，短时间内不大可能再组织一次，时间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可九条孝信不会骑马，他看上去也不愿意丢下三车货物，还执意要求众人快点出发。最后还是伊莱斯为九条孝信做了合理的选择。 “距离目的地大约还有多远？” “170里路。原计划是明天傍晚到河内。” “护卫分两队，轮流驾驭马车，此地不宜久留。” 九条孝信也没想到敌人急于要自己的性命，在回到马车后显得心生不定，连撒在马车内的棋子都没心情整理了。 “夜路安全吗？” 这话是问伊莱斯的，九条孝信自己也明白处境，万一再被伏击，能不能活着会九条家全看天数了。 “夜晚被伏击几率很小，只能希望改道走避开。” 伊莱斯在回来前，仔细查看了两个蒙面人的携带物，从中搜到了一枚纸符，已经被烧了半截，就粘在蒙面人的裤腿上。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把符纸交给九条孝信和山田恒助，可他们两个也说不出这种符纸是什么用的，论材料是常见的油纸，大概是受潮了，只被烧了半截。 “我跟山田君都没见过这东西，上面鬼画符的字也不认得。” “艾米薇你看看。” 伊莱斯把符纸交给了艾米薇，在场的也就她跟神秘学的东西搭点边。 “这半张纸没折痕。”艾米薇一眼就看到了不正常的地方，在明显的一半位置，没有折痕，如果完整大约是十公分宽三十公分长的一张油纸，带在身上显然不方便，为了保管好，正常人都会一折或是二三折。 众人立刻就想到了，这张符纸应该是装在信折里，保管地非常牢靠。用完了就被蒙面人就地烧掉，结果不知什么原因还没烧完的半截黏在了其中一人的裤腿上。 这么一想，这张符纸八成就是传递命令的信纸。 “可谁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 日本国在十五世纪能有几个平民识字，就连武士阶级也是一大堆没文化的流氓，像山田恒助那样有修养的武士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完。想到这里艾米薇猜到了这是什么用的，既然文字不能很好地传达信息，那么最原始的方法便是——声音。 艾米薇用自己的魔力侵蚀着符纸，结果跟她猜的一样，传出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对方用符纸刻录声音这桩事情。 怎么想都不科学的事情，但既然在日本，很容易让人跟一个神秘的职业搭上关系。 “你们日本国是不是有一群叫阴阳师的人？这张纸很可能就是他们整出来的东西。” 纸张在魔力下很快就变成了黑灰，而艾米薇从中得到了第二个有用的信息。纸里面还夹着一张小纸，因为就剩下半截没了作用，但显然蕴含着咒杀一类的咒术，艾米薇的魔力能察觉到里面包含着的残缺恶意。 想到这次一环套一环的突袭暗杀，艾米薇有点懂了敌人，是个心思缜密的阴阳师，会的阴阳术应该还很厉害。对方做好了万一泄密就提前销毁信件，顺带恶心下抢信的人。 “估计就算我们到了京都也不会太平。”听完艾米薇的分析，伊莱斯叹气又躺在边上休息了。 如他所言，对面都请了实力高超的阴阳师相助，九条家又能有几张底牌能继续这场较量。九条孝信的人头值不值钱，艾米薇和伊莱斯不知道，但可以想象另外三车里藏着非常有价值的东西，足够让对方派来五十多人“欢迎”九条孝信的回国。 第四章 雇主的复杂家境 大阪，或者目前更多人称呼它为河内，距离京都不远。 九条家暂时“搬”到了相对安全的这里，大阪是他们家的势力范围，也只有在这里还能让九条家的人感到心安。 艾米薇等人经过一次突袭，之后的路途算是太平，那个设计的阴阳师估计太自信了，没安排后手，让九条孝信完好地回到了大阪。 大阪城名义上的主人是田山家，他们也是站在九条家一边的盟友，可现在的局势下，就连世交的田山家也开始犹豫，这对于九条家来讲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在情况变糟前，九条家必须做出点动作。这也是九条孝信被他父亲急着召来的原因。 车队一直到一所别院才停下，周围僻静，是个偷闲休假的好地方。可现在别院里的人非常多，不说下人，光护卫就堵住了大门。 山田恒助率先下马车，他右手明显包扎痕迹已经证明了路上的坚辛。 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看到山田恒助走来，立刻跑上前询问。“孝信大人呢？路上还算安全吗？” “几个土匪罢了，孝信大人毫发未伤。” 山田恒助倒是继承了武士道的优良一面，就算手上挂着刀伤，谈起主人的安危就非常自豪。 “孝信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管事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九条孝信，急忙上前行礼，把对方扶下马车。“这几年是苦了你啊。” “大明国我住的安逸地很，我还有一袋茶叶，专门给三兵郎叔带的。家里还好吗？” 看着外面感人的家人重逢戏码，艾米薇跟伊莱斯不为所动，他们可没家人的具体概念。先后走下马车，也没去打扰九条孝信。山田恒助已经喊来家丁，带他们去客房了。 亭台楼阁，曲桥细溪，水落石樽，奢靡风雅。这所别号“九龙居”的别院，在艾米薇看来不过是九条家往日的辉煌，如今成了九条家退避的居所，真的能扭转天数？怕是京都里的日本天皇都没住过这般精致的“豪宅”。 伊莱斯跟艾米薇的客房相互间空了一个储藏室。男女佣人各自将两位贵客送进了房间。即便是闲置的客房也足显九龙之威名。 女佣推开纸门，一股淡淡的熏香已经散发出来，炬燵中已经添好柴火，温暖的气息让客人无法拒绝。无论是墙上的山水墨画还是一旁梳妆铜镜，都是价值不菲的家具。 “十六夜小姐，左边是衣柜，里面有换洗的和服。书案在右边靠窗处，上面有油灯。家主大人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为客人们接风洗尘。” 艾米薇都觉得九条家是不是有好客的毛病，请了两个杀手还要设宴款待？也不排除是这几个下人在奉承她。 “行了，你们出去吧。” 说实在，艾米薇还是第一次住进这么豪华的房子里，放在未来时代，也是一流的和风别墅。但她习惯性地关上纸门，立刻对房间内进行了一次排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她一跳，15世纪的房子居然有隐蔽的排水和通风设计，画后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启动机关就能打开隐藏的一个小木柜，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 由于一路旅途的劳备，艾米薇确认安全后裹衣躺在炬燵旁睡着了。自从重生后，艾米薇也没发觉自己性格变得多变，战斗时候心狠手辣，嗜杀成性，一旦安静下来却又有几分富家千金的气质，吟诗作对，棋艺举止透露着特殊的文雅。 一觉睡得很沉，可能怡人的熏香起到了安神的作用。艾米薇毕竟不是伊莱斯，没有冷漠的外衣包裹自身，也做不到自在度日。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言，考虑了太多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艾米薇小姐？艾米薇？” 突兀的敲门声吵醒了艾米薇，她推开纸门才发觉已经日落的余晖也几乎看不清，估计是18点左右。“九条孝信？” “艾米薇小姐，打扰你休息是在下不是，主要晚宴不久后将开始，特地来看看两位是否住得舒适。” 九条孝信说完想好的说辞，才发觉面前的少女居然还穿着大衣面巾遮脸。 “艾米薇小姐大可不必在意，家中都是忠心耿耿的下人，你和伊莱斯的身份不会传出去。正好，我请的乔装师也来了。”两人单独对话用的是中国语。 不等明白，九条孝信招呼来了身后几个男男女女，把艾米薇围在中央。“你们好好装扮下十六夜小姐。切记晚宴快开始了，动作要快。” ———— 九龙居灯火辉煌，可能每晚都是如此，京都剩下的不过是被丢下的弃子，一旦足利幕府找到理由，以九条家连河内城门都走不出。 家主九条经教与其余九条家排的上号的人陆续就坐。时年虚岁七十又五的九条经教算是一个老怪物，前几年长子逝世压塌了支撑九条家的最后一根房梁，这位75岁老龄的老人被迫再次出山，顶住风雨飘摇的屋顶。 可就在半月前，他的次子也不幸离世，这位老人眼孔中也慢慢变得昏暗，再也无心去管家中分立的派别，只求眼前太平。 子孙满堂又如何，不过都是群躲在树下享乐作福的猴子，万一他老人家也眼睛一闭，无需足利义满动手，九条家就会分崩离析。 “三兵郎啊，义家来了吗？”经教的声音有些含糊，也多亏他身边这位跟了半辈子的大叔熟悉了经教的说话方式。 “来了，就在您左手边第三座。”三兵郎指了指还未元服的少年，后者连忙喊声父亲，让年迈的九条经教点了点头。 “那道尊呢？” “您忘了？他被罚在京都闭门思过半年。两个月前的事。” “有这事？罢了。过几天你派人喊他出来，京都还算太平。啥时候想起我这老头子，让他过来看看我。”老人说完咳嗽几声，喝了一口下人呈上来的药汤。 “对了，孝信呢？” 老人也没老眼昏花到看不清座位上有没有人，他算了下排序，对三兵郎问道，“他可是今晚的主角。” “您瞧，正好来了。” 换上正式的丝绸和服，年轻的九条孝信大步流星地走到右二座，朝老人行礼。 “坐下吧，那么，人齐了？” 在孝信就坐后，山田恒助身为他的侍卫跪坐在了孝信身后，这是被允许的行为，其他九条家的人也都带着贴身侍卫。除此以外还有一干家臣也都已经入座，即便九条家衰落到无人顶梁要靠一个老不死撑台面，可愿意陪着等死的人还是一大把。 也就在三兵郎确认人数的时候，伊莱斯穿着和服快步走了进来，头发被染黑束冠，面容也做了些许伪装，不看眼睛的颜色，看不出是西洋人。 山田恒助连忙朝他打手势，指了还空着的位置。“北村君，那边。” 这自然引起了九条家家臣们的疑惑，过去几天吃饭可没见过有叫北村的年轻人，看上去跟义家大人差不多大，可就是看了让人觉得有危险。绝大多数家臣疑惑了一下，又马上低头准备用餐，反正眼前的好酒好菜能吃一天是一天，看看上座除了孝信一群毛都没齐的小屁孩和一群背地里撕逼不断的女眷，他们宁可一死换个忠义之名。 “是这里？” 突然传来的女声，又打断了家臣们数菜叶瓣数的雅兴，他们慵懒地转头瞥了瞥，都在怀疑是不是上座的哪位大人新纳一房小妾，却没请他们吃饭。经教虽说老当益壮，可那也是十年前的风流。莫非是刚回国的孝信大人？一时间也没人有心思数菜叶，纷纷观察着进来的人。 顿时晚宴安静地只能听到外面的溪水声，进来的少女一身小振袖，黑魅之影，抚弄乾坤，一个词可爱。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没见过也没听过九条家有这么漂亮的女性。众人惊讶之余，就看着艾米薇坐在了门客席位的末座，三兵郎管事特意要求空出来的客座。 九条孝信打死他都没算到艾米薇认真打扮打扮挺好看，合着过去那女人从没打扮过自己，整天灰头土脸，才会没察觉她自己现在很引人注意。 急忙冲三兵郎打了打眼色，后者明白孝信的意思，咳嗽一声，退到了家主身后。 “恭喜孝信大人回国。”家臣异口同声地举杯说了一堆客套话，听着虽舒服，也并没什么实际用处。之后九条经教一挥手，那群家臣立即投入了食物战争中，晚宴可不是天天有，在九条家的确有吃有喝，奈何山珍海味放在眼前，这群闲人也不免食指大动。 两曲结束，众人差不多也吃了个八分饱，演奏的乐师自觉退出宴会。 “孝信啊，你看我的位置要不你来座吧。我这把老骨头坐着腰疼。” 九条经教这番话出口，哪还有人敢动筷，个别连咀嚼都停在了一半动作。【吃顿饭而已，老爷子能不能别语出惊人？您是一辈子赚够了，我们被噎死就亏大了。】 论尊卑，下任家主应该是今年要元服的九条义家，也就是孝信同父异母的弟弟。除开二十三岁孝信和京都的十八岁道尊，就义家年纪最大。孝信因为是婢女的孩子，才会在在元服后丢到中国放任生死，理应他没资格继承家主之位。 话出口，还是几位孩子的母亲反应最大，她们很多不过三十岁，嫁给九条经教算是牺牲自己光大家族了，可要是现在被一介婢女的儿子抢了家主之位，她们还不如投井自杀解痛。她们不敢说话，可脸色一个个比吞了臭虫还难看，蛇蝎般的眼神一个个都盯在孝信身上，恨不得孝信也步了前两个哥哥的后尘。 第五章 演戏 “父亲，您说笑了，这位置您还得坐着，我可撑不起九条家几百年的基业。”九条孝信不管是不是推辞，说的倒是很好听。“按长幼尊卑，理应不是我有此等荣幸。” “哦，说的有理。义家，你也别坐着不说话，孝信不要，你要不要。” “义家不懂。” 九条义家跟伊莱斯差不多大，可心智天差地别，听声音就像是还在学堂学诗书礼仪的熊孩子。 “孝信不要，义家也不要。要不……你们之中谁做我养子，我好挪位置。” 九条经教今天也不知服错了哪味药，对着下面一帮家臣说了这番话，差点吓死下面的这群人。 沉默半响，这个老人才一改先前的玩笑样子，七十五岁的老身板坐在中央，威严尽显。 “说到底，九条家的烂摊子你们谁都不想接下。我人虽老，可耳朵灵着呢。”他视线在身旁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来人，把安千代带下去，后院里斩了吧。” 话音落下，三兵郎身旁的一群家族护卫立刻围住了一位年轻的小妾，不由分说拖出了晚宴。 杀鸡给猴看，顺带杀的不过是没留下子嗣的小妾，无伤大雅。每个晚宴的人都看在眼里，不敢说话。 “可也不能就我一个老头子独自扛着，你们总要给我出点力。不出力还在背后做些结党营私的事情，那就别怪老夫无情。义家，你先说，有何妙计？” 老人一声喊，吓得义家差点坐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只说了联合鹰司家，争取近卫家施以援手。 “还是孝信你说吧，五摄家唇亡齿寒的道理别再讲了，我耳朵的老茧快把耳道堵住了。” “室町幕府是我们唯一生死不共的敌人，而足利义满是我们家唯一必须除掉的人。就是他这位第三代大将军，一手造就了我们九条家的今天惨样。就算九条家灭亡，也必须脱上那个老东西！” 老人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这话挺新鲜，我爱听。继续说。” “足利将军自然不会只因为我动动嘴皮子就喝水噎死，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争取天皇陛下的垂青。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如今也只有天皇陛下能守护我们九条家一时。后龟山殿，已经自身难保。唯有祈求后小松殿。” 九条孝信拍手示意，外面等候的下人依次进来，一共九个锦盒。“这些都是我从大明国带来的稀世珍宝，不说价值连城，也必是世间罕见之物。” 锦盒全部打开，这下子家臣们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远望，尤其是一副书法。“兰亭宴集序”五个大字晒瞎了一帮家臣的氪金狗眼。九条孝信当然知道手里的是赝品，可在日本国内向来以中国之物为尊，也没人有能力鉴定出真假。这幅唐初的赝品，他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老人满意地点头，随后问道，“凭此，可保几年太平？” “十年。但若九条家不出京都，仅可一年。” 花钱买个流放，可继续醉生梦死十来年，之后就看足利幕府的态度。要是继续赖在京都，还想稳坐五摄家，那么足利幕府一年后控制了朝野，九条家难逃一劫。 听上去很悲哀，但这已经是目前能做的最好选择。无论如何继续窝在大阪是没前途的，河内守护终究是大将军名义下的下属，田山城主也会为他们自家前途着想。 “孝信所言句句精髓。我且问你，此次进京献宝，你要的是几年？” “一年足矣分胜负。” 孝信这话一出，底下的家臣团已经懂了九条家之后的打算，是要跟幕府拼个鱼死网破。可足利义满名为大将军，手握天下重兵，一旦真正反目，九条家仅靠私兵如何为战？怕是足利义满在他的金阁上摇摇军扇，九条家就被清君侧的正义之师剿灭了。 “既然足利义满不可能因为我动动嘴皮子喝水噎死，可一年时间说短也不短。谁知道会不会出点万一呢。” 话至此不可再言，九条孝信回到坐处，喝了一口酒。“我这次在大明国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北村君，还请上前。” 伊莱斯一个潇洒地翻身，无声地落在榻榻米上，虽手中无兵刃，可周围的侍卫都下意识警觉起来。这人非常危险，手上沾染的人命超出想象。 “在下，北村家御。从大明国来，受友人所托，愿助九条家一臂之力。” 九条经教眼前一亮，连忙站起来问道，“孝信的友人？有何本事？我这里的家臣可不是酒囊饭袋，个个精通百术。老夫倒想比较一下。” “杀人。” 伊莱斯说的一套自然是九条孝信事先编好的，为的就是确保家中的地位。仅靠老爷子一人支持可不够，人心这东西只有靠情义是控制不住的。 立刻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独眼大叔站了起来，对于年轻的伊莱斯很不屑。“北村先生，你会杀人？那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武士算什么？当了半辈子屠夫？” “大友君既然不服气，那可以跟我的朋友比划比划。” 九条孝信要的就是反骨仔自己站出来送死，不管是哪位后妈的下属，他相信这个大友武士死定了。 “先说好，我只用真刀。况且是这位北村君自称有杀人特技。可不像剑术比划比划就完事了。” 不用吩咐，下人已经将大友武士的爱刀呈上，刀口出鞘，锐利难当。 伊莱斯当然想在对方摆poss的时候直接甩飞刀，可要让武士们信服，必须按照武士道的规矩来。所以九条孝信早就准备好了一把好刀，能代鬼斩。名字听着很厉害，实则论做工一流，材质上差了些。但伊莱斯不挑剔，在他眼里能砍人就好，收藏价值跟他没关系。 “以我掷杯为号，见血即停。” 孝信说完丢出了自己的杯盏，碎裂声响，相距十米的两人瞬间贴身。 刀光剑影一闪而过，只一回合已经决出了胜负。名为大友的武士，人头落地，他信心满满的一刀挥了空。 鬼斩收鞘，未沾丝血，胜负已分。 “杀人之术，老夫已见识到。北村君，不愧是英雄出少年。来人，清理干净。” 一条贱命换来家臣们的服气，这笔买卖不管谁看都是赚的。九条经教今晚的一出好戏，看得台下的家臣们和妾室儿女一愣一愣，全场也就孝信一人知晓一切。正所谓不破不立，经教这个半截身子进黄土的老怪物玩弄人心比谁都在行，连孝信他都算在内。 【毕竟现在义家年幼，家中能稍微派上用的只有海外归来的孝信，这段时间先靠他撑一把。】 要是九条孝信知道自家老爷子想的是这桩事，他估计能气得倒地不起，可明面上只看到了经教满意的眼神。 尸体被佣人们赶紧拖走处理，家臣们也知趣，晚宴算是结束了，不想步某傻子武士的后尘，赶紧洗洗睡了才是正道。有人带头告退就马上一哄而散了，剩下的妾室也急忙带着自家的宝贝孩子离开了这个带着血腥味的欢迎宴会。 谁都看出孝信现在是大红人，而且很有可能家主之位就是孝信的，不管经教之后要跟孝信谈什么，自己先走准没错。 由此一来，才短短十来分钟，偌大的晚宴中只剩下十人不到还坐着。 “义家，你留下。”经教都看在眼里，直到身边的十四岁小毛孩也要跟母亲走，他才开口拦住两人。“惠子，你也别走。” 除开山田恒助，艾米薇，伊莱斯以及九条义家的两个贴身护卫，在坐的仅剩九条家的经教，义家，孝信和义家的生母惠子。算上管事三兵郎和两个佣人长，不过十二人，其余佣人都在三兵郎的示意下离开了视线。 大门紧闭，珠帘垂下，九条经教这才离开座位，在三兵郎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孝信啊，北村君的杀人之术的确精妙。你现在可以介绍另一位大明国的友人。” 都是经教想好的，故意让伊莱斯施展下本事，好让幕府的眼线传出去，威慑下越来越嚣张的足利义满。反正在别人看来，不管误会是孝信的家眷也好，北村家御的家眷也罢，等他们看到美丽的外貌下藏着嗜杀的匕首，那副表情肯定很赞。 “魔女，艾米薇。可以称呼我十六夜爱未。”艾米薇挥手从掌心燃起了黑色的魔焰，仿佛在燃烧刚死之人的灵魂。 “魔女？虽听犬子提起，但亲眼见到，才不得不相信。有点类似阴阳术。”经教的第一反应也是以为艾米薇在用妖术，但为了体现出镇静，不慌不忙地改口说是阴阳术。 一旁的义家和惠子夫人早就看得吓了一跳，但又不敢乱说话，只能强装镇定。 “阴阳术？经教，这是正宗的西洋黑魔法。你儿子倒是请来了两个不得了的高手。”话从屏风后传出，连艾米薇跟伊莱斯都没发觉居然有人躲在屏风后，也有可能晚宴开始前就一直静观九条经教的戏码。 “多谢国分尼尊者赐教，三兵郎撤屏风。” 九条经教主动挪到了孝信旁边，把主座空了出来，由于三兵郎撤了屏风，正好显得后面的人位居正中。 艾米薇也才终于看到了屏风后大人物的庐山真面目，是个穿着男性狩衣白发少女，手持一把金镶边檀木折扇，双眼如炬，直直地盯着艾米薇。 第六章 时间的沉淀 轻摇开扇，富士山图跃然纸上，上书“车持”两个大字。 被叫做“国分尼尊者”的少女语气老成，开口还带着几分古日语的韵味。“有趣。经教，就依你的计划，我会在背后协助孝信。区区武家竟敢对我藤原后世出手，不知天高地厚。” 还没弄明白这个国尼分尊者是谁，孝信就跟义家一起离开了，作为跟随，艾米薇等人也离开了主厅。 三兵郎是跟着孝信走的，孝信在走出不远后，便急着问道。“三兵郎叔，那位国尼分尊者是何人？” “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家主大人半月前请来的大人物。我怀疑……”三兵郎看了下身后的主厅，小声对孝信耳语道。“是藤原家的人。车持之扇毫无疑问是开家之主——藤原不比等的母亲之物。此物之尊贵可比拟富士山岳。” 经三兵郎一提，九条孝信立刻想起了相关的家传文献，藤原家即现在的近卫、九条、一条、二条、鹰司五摄家祖先，假如说天皇代代独揽国权，藤原家则世世掌控朝政，要不是幕府武家的出现，哪会轮到区区武士控制权政。 这些都被伊莱斯和艾米薇听在耳中，他们两人现在不算外人，三兵郎显然不介意被知晓。 最让九条孝信在意的还是对方尊贵的身份，他父亲见了天皇也没这么隆重，为何对一个白发少女刻意放低身份，怎么说现在藤原家已经成为过去，获得正统传承的是五摄家。 “两位趁早歇息，明日正午，我们动身去京都面见天皇陛下。” 在孝信走后，艾米薇跟伊莱斯各自回房，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他们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过去的训练中睡眠时间比食物都宝贵。 因为感觉有点热，艾米薇半夜起身想去熄灭炬燧，在她起来的瞬间想起了炬燧在睡前已经熄灭。 再看拉门，之见有人跪坐在门口，折扇一摇，对方身后的火焰随即熄灭。 “十六夜爱未？我不习惯你们西洋的名字，不介意我称呼你的日文名吧？你挺厉害的，才十四岁就已经获得了正式的魔女身份。你的后见人是哪位？这么优秀的弟子居然不带在身边。” 犹豫片刻，艾米薇还是回答了问题，对方不是正常范畴的人类，示弱才是明智之举。“不，我没有后见人，是纯血统的魔女。” 纯血统的魔女一般是生母或是养母作为后见人，对方显然知晓这个惯例，马上就知道了艾米薇的状况。 “有趣，西边那群秃顶和尚居然会没斩草除根，留下了一个优秀的魔女后代。真为他们的上帝悲哀。” 一把太刀被对方放在了床铺前，刀长80余公分，外裹狼皮刀鞘，底镶铜片，红绳包柄，月光下可见“长光”二字。 “经教备了两把好刀送给你和你的朋友，这把能代长光是你的。虽不是什么稀世真品，砍砍人够了。” 艾米薇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太刀，放在床边。“我是魔女，刀剑对我而言不重要。”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些许之后才释然，“我一直以为我们日本国已经够死板了，想不到你这个大明国出身的西洋魔女也这么古板。刀剑好比你的手脚，用你的魔力强化它，不比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强吗？” “好了，我明日中午跟你们一同去京都，在那里可别露出马脚。阴阳师眼里你可跟妖魔鬼怪差不多。”对方转身欲走，关上纸门之前，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地转头说道。“年岁高了就是容易忘记。我叫藤原妹红，家父正是藤原不比等太政大臣。今年正好700岁整。” 日本人在明治维新前用的是农历，毫无疑问，艾米薇眼前的“少女”是公元705年人。如果真是活了700年的怪物，那么说是藤原不比等的女儿也不是不可信。 “藤原妹红？” 根据后世的历史，藤原不比等的确有两个很出名的女儿，不过都不叫妹红，还是都天皇的妻妾，显然不可能是眼前有些男子气的“少女”。 “记住了，小魔女？” 说完走人，藤原妹红像是会用什么妖术，居然原地燃烧消失了。艾米薇看得很清楚，对方动作很快，可就在火焰燃起的同时身体变成了一张纸片。 假如真是藤原的老祖宗，谁会信？或是谁敢信？五摄家其余几家都只求自保，他们不敢发表意见。相比这也是藤原妹红没有对外公开身份的原因，因为意义不大。这个时代可不像未来，用互联网就能把信息发到千家万户。 但只要九条家取得了优势，藤原妹红一公布身份便是决定性的将军，是人都会顺风倒。如此看来九条家现在不是没胜算，而是需要取得胜利的机会。艾米薇是这样想的。 翌日，正午。 跟孝信说的一样，一大早九龙居就忙禄起来，毕竟是九条孝信受邀进京面见天皇，可不是先前假借名号回家时的躲躲藏藏。这次他们故意弄得声势浩大，就是要把关系挑明，向足利幕府下达战书。 三十余人的护卫队，外加佣人、马夫、家臣等，近五十人的队伍堵住了九龙居外的道路。艾米薇跟九条孝信的一个异母妹妹坐在一辆马车上，伊莱斯获得了正式的护卫身份，跟山田恒助一样，单独骑匹马，位于队伍前列。车队的主人九条孝信穿上了家族里最奢华的一套衣服，在几个佣人的搀扶下大大方方地坐上了最豪华的一辆。 艾米薇目前的身份是九条孝信妹妹——真雪的随从，可能是九条孝信这个妹妹还算喜爱，打算也带到京都，免得继续搅入九条家家事的漩涡。 “十六夜姐姐，我们是去京都吧？” 真雪目前只有10岁，很难想想65岁时的九条经教还能抱上女儿，反正跟她没关系。粗看起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奈何九条孝信托付，艾米薇权当完成工作了。 要艾米薇照顾小孩，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好在真雪很听话，算是在艾米薇心中有了一点好感度。 “是，你已经问三遍了。” 艾米薇没好气的回答，“真雪酱，乖乖坐着。我们马上就出发了，到了京都，你哥哥会安排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艾米薇是想不出初春能有什么地方好玩，尤其在复杂的京都，估计到时候就把真雪丢在大宅里吧。 “真雪想去踏雪、冬钓，还有……还有……吃团子。” 所以小孩子什么的艾米薇最讨厌了。她在真雪这个年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可以住在土堡上层，不提什么新衣服，连吃口饭都看运气。再看真雪养得白白胖胖，粉嫩的小脸惹得不由想捏捏，艾米薇半年前复活时候才知道女性出门要涂胭脂水粉。 “安静。安静十分钟。姐姐给你讲故事。” “不要，不要。真雪不是小孩子，不听故事。” 好吧，艾米薇要收回之前的话，眼前的就是一熊孩子，自家已经风雨飘摇，居然还在闹脾气。 “真雪酱。姐姐知道的东西，可比拟京都里所有的藏书，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艾米薇也就是在小孩面前吹吹牛，她的记忆是碎裂的，存量惊人，可不一定随时能使用。 真雪眨眨眼，显然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女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在她看来就是个陪她玩的哥哥的朋友。“真雪知道的很多，什么浦岛太郎，龟鹤报恩的故事。真雪全都看过。” 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在15世纪的日本，就算贵族家庭的女孩子也没几个有机会上学念书，才十岁就能听过大多数民间故事，已经是很不错了。 “那些只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艾米薇看了看窗外，车队已经出发，咕噜咕噜的转轴声伴随着叫喊开始响起。“你喜欢什么？” “真雪喜欢……喜欢雪。” “说到雪，那就不得不提……”艾米薇本想讲讲北欧的神话故事，可话没出口，一段异常的记忆被她无意间唤醒。身体在一瞬间失去控制，强烈的恐惧感满布全身，跟上次逃离土堡时觉醒魔女身份差不多的感觉。 魔力在不经意间沸腾，渐渐试图涌动出来，虽不像上次那样疯狂，可现在真雪就在面前，邪恶的魔力要是不受控制，真雪就死定了。 “十六夜姐姐。你怎么了？” 在真雪试图靠近的时候，艾米薇终于凭借意志力，压抑住魔力的暴乱，所幸这次不是在战斗中，要是让她再接触到鲜血，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想想起的事情。” 雪对艾米薇不是禁语，是艾米薇自己联想到北欧的冰天雪地景色，才唤起了对于自己出生后母亲带着她与仅存的部下们往中国逃亡的事情。那时候也死了很多人，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死人……不管是不是魔女或是教廷狂信徒还是不认识的其他人，都在接连变成血红色。那时候下着大雪，白色的雪花也被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为了……为了什么？艾米薇那时候刚出生但的的确确听到过很多她当时还不懂的事 “是不好的东西？让十六夜姐姐生气了？” “不，仅仅是过去，是过去。” 第七章 寒酸的御所 2月的京都，依旧有些寒冷。雪前几天就停了，大街上行人还算多，跟大阪城相比，京都实则也不算发达。尤其是森严的城市制度加深了平民生活的艰辛，在这里，有的是飞扬跋扈的贵族子弟，平民百姓随时会招来杀头之罪，更有甚者牵连妻女。 作为五摄家之一，九条孝信的车队进入城内畅通无阻，不用官兵驱赶，周围的路人看到九条纹的连忙退避。 “九条正五位下侍従孝信前来觐见。” 九条孝信元服后直接去了大明国，也没封受官衔，目前的职位还是半月前临时封的，可见所谓天皇在稀世珍宝面前，也是跟凡人没什么两样，美其名为五摄家的荣耀，明眼人都能看出天皇急着要孝信进献宝物。 反正两边各取所需，照着流程给外人看，也没谁敢说闲话。 守御所边门的人也早知道今天要来一个大金主，早早地就打开了门，一干皇宫的佣人已经在外等着搬东西了。 这方面山田恒助在行，报完了孝信的长串名号，赶紧开始跟边门的负责人交接运来的宝物，顺带还要塞点钱意思意思。 艾米薇目前就有些疑惑了，这九条孝信进了京都，压根不打算回九条宅，也没打算分几个人先把自己的妹妹真雪送过去，反倒全部人马直奔皇宫御所。到了这步，艾米薇是无话可说，合着这个九条孝信打算连自己的妹妹一起进献给天皇陛下了！ 这也是贵族家女孩子的悲哀，成亲完完全全是政治目的。现任天皇不过28岁，也就比孝信大五岁。九条家主65岁还能名正言顺地纳妾，怎么想孝信这次都打算把妹妹卖掉。 果不其然，九条孝信下车就走过来亲自接下妹妹真雪，还嘱咐道进了皇宫要跟紧他。 马车跟兵刃都是不能进去的，护卫也必须减少到最低限度。所以最终只有九条孝信，山田恒助，艾米薇，伊莱斯以及某个要被卖掉还紧紧跟着某人贩子的真雪五人进了边门。 皇宫内实则并不很好，跟九龙居一比，天皇的待遇真心差了一截，当然这种话没人会说出去。不说远的，刚修建的金阁就比这座破御所高了好几个档次，可有人说吗？还不是都被埋进地基里面去了。 穿过几道检查的关卡，除了九条孝信，其余四人都被严格地搜查……至少装着严格。收了钱戏却没做足的事情，这帮专业守卫是不会做的。 几乎绕了一圈御所，众人才终于在侍官带领下走进了正厅。当然天皇坐在层层锦纱之后，没人能看到天皇的真容。 “拜见陛下。” 之后全是九条孝信的任务，讲官话什么的艾米薇可不会，前者在这方面也很在行。不等天皇说，先叽里咕噜夸了后小松天皇“全家老小”一遍。 那个坐在锦布后的后小松天皇也很客气，也奉承了几句九条家。 两人你来我往足足演了半小时多，这才谈起了孝信的大明国之行。 “素问大明国****上国，万邦进贡，本王想听你介绍一下，到底有哪些奇妙之处？” 听声音后小松天皇不像对外说的“偶然风寒”，想来足利义满建立金阁以后，他也开始明白幕府的威胁了。 孝信当然不会把大明国夸得特别好，三言两语之后便主动提到了书法文化上。“在下听闻陛下喜好书法，特带来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宴集序以及若干宝物赠与陛下。” 两人瞎聊了半天，苦了外面抬东西的一干佣人。所谓进献也没什么惊喜，礼单九条家早就送到天皇手里了。说不定这个后小松天皇压根不知道王羲之是什么人，只觉得身边半懂不懂的大臣说得很厉害，便觉得是件宝物了。 一共十余件，依次罗列呈上，那个天皇也是照单全收，毫不客气。 “爱卿有心了。本王决定加封你为从四品上，左近卫中将。” 到此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九条孝信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依照约定官职是虚的，要的就是天皇站在他们这边，至少稍微护一下，方便孝信找足利义满搬命。 “本王听闻你还带来了大明国的友人？现在可否在场？” 在孝信的授意下，伊莱斯上前一步行礼。“在下北村家御，大明国人。拜见日出处天子。”伊莱斯在演戏方面的确很在行，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专业的使者。 锦布后的人哦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大概以为大明国的人都长着三头六臂。“很好。” “此外，另一位……” 就在九条孝信要介绍艾米薇的时候，天皇打断了他的话。“等春暖时节，带上你这位大明国的友人，你我一同去郊外狩猎。本王很好奇大明国的武艺。希望你届时不要推脱。” “那一定，在下哪敢。” 九条孝信没想到后小松天皇这么上道，主动邀请他狩猎，那可是拉拢朝廷权臣的良机，顺带也能探探幕府的实力。他也就没介绍艾米薇。 “既然天皇陛下如此看重下臣，在下还有一妹妹，年岁正好，相貌可人。望陛下垂青，” 话不用多，孝信也懂这道理，既然这个天皇有意图拉拢九条家，他九条孝信自然舍得卖了自己的妹妹，就算万一九条家真的完了，至少这个妹妹一生荣华可保。 这次轮到天皇为难了，要是真在这里纳九条家的女儿为妾，可就两脚都踏上了贼船，足利义满定然脸色会更难看。他可没打算真的跟足利幕府搬命，不过希望九条家压压幕府的嚣张气焰，好让他自己手握大权。 可要是在这里拒绝，手里还刚收了别人一堆礼物，传出去总归伤和气。这个后小松天皇马上就选择了拖字诀，反正他说择日，谁知道是哪天。等过了几月，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准就忘了。 “来人，撤锦布。” 后小松天皇一声吼，旁边的侍官立马就照做。这下子众人才看清了天皇的样貌，长得很普通，比孝信看起来年长几岁，要不是知道这是天皇，换谁都不会在意这种大众脸的人。 唯一的不同，也就看起来还算正派，不像周围一群侍官大多尖嘴猴腮，眼神中就带着铜钱色。 “嗯，不错。本王喜欢，”后小松天皇话说一半才发觉有点说多了，可色心一起，嘴管不住，又不能作为借口，既然已经许诺了，他也只好照着前言说下去。“那本王下月提亲，你妹妹的确貌若天仙，不愧为九条之后。” “陛下同意真乃我九条家的福分，也是我妹的福分。”孝信也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忙拉了拉真雪的振袖，“还不感谢天皇陛下。” 小真雪还没懂你自己被卖了，学着自己哥哥的样子也下跪叩拜。 “……等等，”后小松天皇突然抬手喊停，眼中带着疑惑，“孝信，我确认一件事。”他手指移向孝信身旁的真雪，“这位是你的妹妹，真雪？” “正是。” 此刻后小松天皇的眉头一皱，感觉像是吃了苦瓜，还得了便秘，可能要不是因为在正厅，恨不得抄起茶杯砸在地上。【坑爹啊！！！】 长吐一口气，后小松天皇指了指真雪身后。“那位是谁？” 孝信也是摸不着头脑，疑惑片刻还是回答了。“也是下臣在大明国的友人……”这下子，孝信算是明白了缘由，急忙追加道。“十六夜爱未。跟我友人北村家御一样，暂时是下臣的家臣。” “不，不。孝信，你看你是不是记错了。”后小松天皇也不知哪来的智慧，脑中灵光一闪，再次喊停。 到现在，艾米薇也不是傻子，她也意识到打扮太漂亮就该坐在靠后些。“陛下，小女子从大明国来，与北村君是同出一门。未能及时介绍，还请宽恕。”到了这种地步，艾米薇也只要说点违心的话，反正后小松天皇明显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人。况且只是一场误会，对方堂堂一国之君犯不着为难她一介雇佣兵。 “本王这几天风寒未退，眼神有些模糊，那你们退下吧。” 逐客令都下了，九条孝信也只能暂时放弃联姻的打算，他要知道天皇喜欢艾米薇这种乙女类型的，也就不带最小的妹妹来了。说实话，要不是艾米薇是伊莱斯的朋友，九条孝信这人还真可能把艾米薇硬说成是真雪，家族兴旺在此一战，道德什么的喂狗又怎样。 一场尴尬的会见结束，众人又从边门出，随着车队缓缓进了九条宅，离皇宫御所，就隔了九条街，周围全是贵族大臣的宅邸。 至此，第一步算是完成，九条孝信意气风发地踏进了自家老宅，但迎接的下人仅有七个。也就在他前脚踏进，莫名的阴风吹得众人有些发虚。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看到九条孝信脸色黑了下来，山田恒助立刻拔刀威吓着一个老佣人。 “禀报……禀报大人，大约三天前，这里的下人一个个病倒了，请来大夫也不知是什么病，虽然大多没有大碍，像是染了风寒，我们担心是……不干净的东西溜进了府邸，本想今天请高僧驱邪，但孝信大人今日来，就暂时没请。” 刀一出，那个老妇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生怕自己隐瞒被发现而受罚。 “艾米薇，这方面你熟悉，真的如她说讲？”九条孝信特意用了汉语，明显他认为周围会有耳目。 “不，这里的确阴气过重，别说普通人了，身体强健的武士呆上一礼拜都可能病倒。” 第八章 净化宅院 艾米薇说到这里，孝信突然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道尊呢？家主不是前天已经派人解除他的紧闭了？人呢？” 老妇人看到孝信发怒，连忙下跪求饶。“大人莫生气。道尊大人昨天还好好的，可昨晚夜里也病倒了。大夫说他情况稍微重一点，要好好调养，目前就在西院睡着。” “废物！这种事找大夫有何用！” 孝信不顾山田恒助的阻拦，带头往西院敢去，周围一帮护卫当然不能站着，也急忙跟上，一共五十多人浩浩荡荡地冲到了西院。 刚进去，中间原本清澈的池塘，正在发出浓浓的异味，放在盛夏还有可能，可现在还是冬天。 “在哪间屋？” 府邸的下人点了点朝阳的一间房间，“大夫说多晒太阳会好些。” 隔着一层纸门，孝信越来越觉得不对，去九龙居之前，已经知晓了对方有阴阳师相助，现在京都的老宅被人下了咒，显然也是幕府的人下黑手。 “道尊！” “不用喊了。”艾米薇阻止了孝信试图破门进去的行为。“里面没有活人。这里交给我，让所有人去北院集合，生火，越旺越好，这里的水千万别碰。” 无心理会身后人群的骚乱，艾米薇看到九条孝信不甘的回头离开后，她这才打开纸门，与此同时，伊莱斯拔出太刀，守在了门口。 “来了，三个。”艾米薇朝里放出了黑色的火焰，不仅点着了纸门，还点着了看不到的东西。 一旁的伊莱斯手起刀落，连续三刀砍死了妄图冲出来的邪物——已经变成三头黑蛇的道尊尸首。 艾米薇不得不佩服伊莱斯的速度，以她的水平最多砍下一个蛇头。“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懂咒术，可应该跟袭击我们的幕后阴阳师有关。” 诚如伊莱斯所说，三天，那正好是他们躲过刺杀的那天。对面知道失败，便打起了这边老宅的主意，为的就是再给孝信一个下马威，要是能吓死孝信那就再好不过了。 房间里面除了流黑血的被褥并没异状，周围的物体又被明显打落的迹象，有点凌乱。与之前一样，艾米薇用破布沾了点黑血，随后腐蚀掉。浓浓的恶臭熏得艾米薇流眼泪，虽说艾米薇是魔女，可并没开始学习魔药，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恶心的臭味。 “艾米薇，有股蛇皮的味道。错不了，还有一些草药味。”也就伊莱斯还能边捂口鼻，边分析气体中的异样，艾米薇的嗅觉暂时是失灵了。 “那几个请来的大夫有问题。给九条道尊治疗的一定是奸细，别的嫌疑也很大。我之前就疑惑敌人不进北条府邸怎么准确地先杀九条道尊。” “现在怎么办？我指这里？” “烧了，道尊的尸体最好也烧了。我不懂东洋的咒术，天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威胁。” 两人说干就干，也不管这里是别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宅，伊莱斯砸烂木墙，强行隔开周围的房间，艾米薇随手拿一根木头，高温腐蚀引燃出真正的火焰，之后丢进了房间。至于外面的怪物尸体，被伊莱斯一脚踹进了烈火中。 ………… …… 现在的九条府邸人人缩在北院不敢乱动一步，就算病倒的下人，也在护卫的帮助下被抬到了一起。他们的死活九条孝信懒得管，既然艾米薇要集合，他就照着做。 “真雪啊，你就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渴了只能喝外面的雪融水。” 招来十个护卫和两个带来的女佣人，孝信这才放心地挪开座位，去看看府邸内的状况。 因为艾米薇的要求，下人们在北院每隔十米就点了一个火堆，粗略一数至少有二十个，烧得很旺，众人下意识靠近取暖。 “那边？起火了？” 一间屋子烧掉，火光还是很明显的，也亏得九条孝信坐得住，大手一挥，示意所有人不用理会，反正自己的便宜弟弟已经死了，尸体就随艾米薇和伊莱斯处置，到时候派人收集点衣物跟烧完的炭灰也能立座坟。 不多时火像是熄灭了，艾米薇跟伊莱斯这才走到北院。 期间他们两人特意穿过中庭，发现了一个装着危险诅咒的茶壶，藏在树丛里，多亏伊莱斯眼尖发现了。当然被艾米薇毫不犹豫地用黑魔法炸成了碎块，不过死了几棵树。她是魔女对咒术本就有很强的抵抗力，伊莱斯则眼疾手快躲在艾米薇身后。 两人行动时有很高的默契了，这也跟过去的训练分不开，土堡要求的是集体行动，不追求个人英雄主义，跟绝大多数的刺客训练不同。艾米薇跟伊莱斯打手势用的还是土堡时候的那套。 “情况怎么样？” “都烧了，顺带在中庭引爆了一颗爆弹。中庭西院暂时没问题。”艾米薇晃了晃手里的茶壶碎片，“你们家的？” 显然艾米薇问九条孝信等于白问，他这个几年都没回国的大少爷哪会知道家里的茶壶有哪些。倒是佣人看到，马上点头回答。“是的，这是道尊大人用的茶壶。” “那记住了，下次见到那几个庸医，直接砍了吧，尤其是给道尊看病的，记得抄他全家，道尊就是被那人下咒杀死的，还在你们府邸留了一颗爆弹，打算在害死几个运气差的。” 言论一出，佣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担心府邸的状况跟他们自身的安全。咒杀在那个年代的日本是一种邪术，通常是恶毒的大妖怪作祟。 “幕府的人？”孝信马上就想到了主谋，压低声音说道：“杀了我们九条家的子嗣，这仇不共戴天。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先治理好府邸，艾米薇需要准备时间，还需要点人手，不怕死而且嘴巴要严实。”想起刚才艾米薇破咒的野蛮方法，伊莱斯是挺担心换别人帮忙，会不会出人命。 “人我有，都是忠心得很。”孝信对山田恒助下了命令，立刻就集合了十个一脸为九条家流血效忠的狂热份子。看来神风战术是日本国的优良传统。 艾米薇这时走到病倒佣人那边，依次查看了下状况，都受到了程度不同的诅咒，但显然不是要命的诅咒。 带着十个“勇士”，艾米薇开始了对府邸的彻底排查，换成一般的阴阳师早就打退堂鼓了，毕竟对方不知道实力，万一中招就有可能丧命。而艾米薇自持魔女种族优势，翻遍史书也没听说过有魔女因为咒术丢了性命，说白了魔女这种族天生免疫诅咒系debuff，换成裹了佛经的茶壶，那可能会吓到艾米薇……才怪。魔女在很大程度上又跟人类差不多，不能算是妖魔鬼怪，正常情况下也没有神圣抗性的短板。 非要给魔女做个解析，那就是人类的身躯以及原本不能存储的魔力，所以魔女只能算是人类的亚种，很容易变成邪恶生物罢了。 相较于艾米薇这边危险的排查，伊莱斯这边跟九条孝信研究起了京都的地图。地图这种东西可是违禁品，也就九条家能随随便便从书房里找出来。 对于杀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其中地利是不变的，也是杀手最爱利用的。没人听说杀手迷路，这很大程度归功于杀手习惯事先踩点。 用汉语讲着计策，伊莱斯与九条孝信开始推演在京都的街上暗杀目标。 就这样到了天黑，艾米薇带着十个灰头土脸的护卫回到了北院。她已经地毯式转了一圈府邸，发现还有两个附加了咒术的物件，也是直接魔力爆破，威力上都不如中庭那个茶壶大。 “这里的水都被下了毒，不会散出去的那种。”因为是对所有人讲，艾米薇用了通俗点的说法。“很遗憾，我不会解毒。所以过了今晚，搬出府邸是最佳选择。” 这个结果九条孝信很难接受，他现在搬出去，就是告诉幕府他怂了，已经吓得为了保命连自家老宅都不要了。现在又死了一个异母弟弟，他咽不下这口气。 但理性角度想，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在这里受污浊之气，说不准过几天就病倒了，旺火也只能抵挡一时的阴气。 “请高僧相助，能否除掉阴气？” “这是人为的，或许你找阴阳师更靠谱些。” 九条孝信现在哪敢相信阴阳师，何况阴阳师家族向来都是天皇养的缩头龟，除非后小松天皇御所被人下咒，那些人不大可能出来找麻烦。也不知是哪个阴阳师，居然敢为幕府卖命。 犹豫再三，九条孝信也只能选择先退出府邸，砸钱请土御门家族的阴阳师相助。他想来想去也就老牌的土御门家还有点实力，又是天皇一派的忠心走狗，现在他孝信跟天皇关系不错，土御门家族也不好托辞。 就在九条孝信要拍板决定的时候，中庭那传来的一声巨响，北院这边房屋摇动，像是在地震。 坐在屋内的众人东倒西歪，好些人都摔倒在地。 “又怎么了！”饶是山田恒助也受不了这怪异的府邸，急忙喊来护卫。 “禀报，中庭落下一只火凤凰。好几间房屋被烧毁了。” 也就在护卫说话的时候，整座府邸开始发烫，光照得整个府邸发亮。之后就听到一声长鸣，由火焰组成的大凤凰从天空中飞过，消失在天边。 第九章 火鸟 炙热的圣洁之炎无形间驱散了府邸内所有阴气，正是凤凰涅槃的力量救了所有人。短短一分钟内，连原本病倒的下人也有几个能够站起来，所有人都被一种无法言明的暖意充斥心扉。 “天佑九条家。”随着一个人高喊，其余人也都在欣喜中振臂高呼，他们亲眼看到了祥瑞之鸟，飞临九条家府邸，用自身的烈火消灭了咒术。 而知道真相的也只有艾米薇一人，就算见过神秘的藤原妹红，也没人知晓藤原妹红会使用高等级的火焰系妖术。合着藤原妹红也到了京都，就在暗处提供援助。 【有这本事，直接变火鸟撞烂金阁不就好了。】想归想，艾米薇也明白步步为营才是上策。反正知道自己一边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坐镇，心里更有底。 “真的是神明相助？” 孝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笑得都快合不拢了。 这只是来到京都的第一天，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七日后，京都外，匿名到来的美浓守护之子，被截杀于半道口。等到两个传令兵带来一众官兵，只看到了一副血腥的惨剧。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已经被杀害，包括匿名而来的美浓守卫之子也被斩头与马车中。 一下子京都炸开了锅，天子枕边强盗犯下如此野蛮的行为，对于后小松天皇颜面尽失，同时作为邀请者的幕府方面也没法跟美浓守护交代。别人家马上要继承家位的长子，带着老婆孩子还有一票武士护卫，来幕府打声招呼，算是礼数得体了。可现在一车队的人除了两个传令搬救兵的，都被强盗劫杀。 总要有人背锅，安抚下愤怒的美浓守护。天皇？“并不知晓令公子前来，有失远迎？死了？那关我屁事！我都不知道他来。”京都守军？“等我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赶过去，人都死凉了。这锅还要甩给我？怨啊。何况行凶的这么专业，强盗？”随着传了一圈锅，只剩下了事件发生后就默不作声的幕府，就他们幕府知晓，京都说难听点出了十二街，都在幕府的控制下。加之谣言一传，谁都开始怀疑是幕府看不顺眼一人独大的美浓守护，这才动了杀念。 也隔了没几天，九条家又闹出九条道尊不幸被人下毒遇害，九条府邸顿时挂满了白灯笼，哭声一片。谁跟九条家有仇？有仇到杀人子嗣？ 这也不是九条孝信冷血，故意秘不发丧，而是放在之前放出消息，那只会让人觉得九条家衰败，连自家的儿子都护不住。可有美浓守护之子的事一炒作，人们就会马上联系在一起，借着美浓守护的名声，把矛头指向幕府。 两桩相隔不久的命案一出，闹得京都里的贵族子弟都吓得晚上不敢出门，连红灯区都没了生意。足利幕府发家不在京都，以前京都里这群自持尊贵的贵族可看不起足利义满，或多或少都有点过节。要不是现在幕府强大起来，他们哪会装傻讨好幕府。 九条府邸内，虽然白灯笼高挂，可坐在书房的九条孝信心情大好，死个便宜哥哥那也没办法，人都死了，救也来不及救。相对而言，幕府现在脸面挂不住，忙着拉拢人心，打压民间舆论。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伊莱斯从窗外翻身进来。 “成了？这么快？” 伊莱斯晃了晃手里的包裹，“不过是个胆小鬼。我吓吓他就什么都说了。那几个来过府邸的大夫，名单和住址都在这里。还有他从幕府收到了银两证明。” 伊莱斯晚上去的正是京都最大的医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医馆的馆主，号称包治百病，华佗再世的老庸医。那种人伊莱斯没打算留着，当然也没直接用刀子，对方年岁跟九条经教差不多，属于一只脚进了棺材的。只是喂他一杯水，告诉他里面有大明国的七步散剧毒，那个老庸医就被吓得心脏病复发，嗝屁了。 其实不过是撒了点辣椒末跟乱七八糟的东西，喝起来让人想吐。 “除掉了？” “被我吓死了，看不出是行凶。” 也就在伊莱斯坐下来喝茶的时候，艾米薇敲开了书房门，虽然跟伊莱斯一样一身黑衣，可艾米薇的黑衣上泛红未干，显然她今晚又杀了人。 “没留活口吧？” 九条孝信看了看艾米薇呈上来的几页书信，随口问了一句。 “我动起手来，想留活口也难。” “松井先生，要怪就怪你急着站队，还要拉着其他人一起站在幕府那边。人啊就是挨不住诱惑，听不进劝。” 孝信自言自语地将看过一遍的书信都烧了，之后回到了坐席上。 艾米薇这次是来日本国以来杀的最痛快的一次，行动八个人，那七个都乖乖守住进出口，让艾米薇可以放开手脚。那么，发生的事情就非常血腥了。堂堂正五品侍大夫，上上下下一共五十口人，没一个能走出变成人间地狱的松井宅。 根据孝信的要求，艾米薇砍下了松井大夫的脑袋，丢到了金阁外的草地上。相信现在足利义满已经知晓了有人连夜送来热乎乎的厚礼。 九条孝信就是要慢慢激怒对方，让足利义满把自己的底牌一张张打出来，自己这边等的就是足利义满泄露所有底牌后，由艾米薇与伊莱斯给予致命一击。论刺杀能力，他请来的这两人比甲贺伊贺之流的忍者强十倍。还有家里请来的国分尼尊者，虽不知对方有多强，孝信相信会是将来决定性的助力。 “松井死了，天皇陛下可能会迁怒与我，正好再过十来天就是约定好的狩猎活动。我这几日就只能躲在宅邸里了。” 想起上次看个天皇，艾米薇就来气，他看上谁不好，居然一眼看中她。真雪那小丫头那么可口的小萝莉，居然看都不看，说好的日本人都是萝莉控呢？现在明明知道后小松天皇对真雪没兴趣，也必须继续留在京都，为了照顾天皇的面子，走个形式。 “伊莱斯，你这几天继续收集情报，找到一个庸医就杀一个，杀之前问出他们知道的情报。艾米薇，你这几天就呆在府邸内。有下一个要除掉的目标，再说吧。下月初，天皇陛下的狩猎活动，你们两人做做准备。足利义满跟他一干亲信都在场。” 也就在艾米薇返回换衣服的时候，半道上看到了坐在树上的藤原妹红。伊莱斯住在北院，艾米薇跟真雪住在东院。 “又见面了，小魔女。” 藤原妹红依旧一身男性狩衣，手持车持折扇，彷如美男子树梢赏月。 “你一直跟着我们，住在老宅里？” “算是吧，不要把我当做普通人，我会的妖术比普通的大妖怪还多。你跟那个吸血鬼小子，至今都不能发现我的踪迹。你们两个要需要多锻炼锻炼。” “吸血鬼？”艾米薇楞了一下，算是明白为何伊莱斯的体能比一般人强得多，眼力，直觉，出手速度快得离谱。“他不是人类？” “啥？你现在才知道？嘛……没觉醒血力的吸血鬼，在我看来是这样。估计他血统非常纯正，我是第一回看到活了100多岁的吸血鬼还没觉醒血力，处在懵懂时期。”妹红看到艾米薇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别吃惊了，吸血鬼这种族血统决定很多东西，只要他们愿意，一辈子是小屁孩模样也可以。你也不用担心，高血统的吸血鬼对人血需求很节制。反倒你看到血，比你的同伴激动多了。” “刚说到哪了？对锻炼锻炼，你来日本也肯定是要锻炼下自己的实力吧？那我现在开始就不替你们阻拦阴阳师了。从你们搬来到今天，十六天时间。幕府的阴阳师来找你们一共五次，看架势幕府那边气得不行。” 不等艾米薇说话，藤原妹红化为火焰在树上消失。“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幕府那边可不止阴阳师。不然……” 艾米薇也是聪明人，想想藤原妹红男子气的性格，说不定真会变成火鸟一头撞在金阁上。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艾米薇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自从来了日本国，自己似乎有点变懒了。可能跟吸收了未来的灵魂也有关，不影响自己的实力，她也不在意这点小变化。 “大贤者，你觉得现在是哪边更有优势呢？” 夜空中，藤原妹红腾空飘在云朵之上，而在黑暗中似乎还有一个人。 “你们两边的底牌我都看了一遍，不得不说大明国真是地大物博，连西洋的魔女跟吸血鬼都能被你的后代招来。” 藤原妹红一笑置之，“大贤者是不打算下注了？” “赌赢了怎么？赌输了又怎样？凡世的琐事与我何干？”黑暗中的女人语气中带着些许懒散，像是刚刚睡醒。“我只在乎对我有利用价值的。比如……新鲜的小孩肝脏。哈哈哈，开玩笑的，我只是观众，给我一个贵宾席就可以了。今晚的京都，月色真美。” 藤原妹红此刻就在被血洗的松井家之上，浓浓的怨恨之气直上天空。 第十章 迎战阴阳师 黑魔法，一个被列为禁忌的罪恶。上帝是宽厚的，他容忍不同的声音存在于世，他可以充耳不闻，但他绝不容许恶魔的法术被凡人利用。这便是神，无上的神，宽宏大量的神，带来疯狂与仇恨的神。 好比人类从钻木取火开始了解了火焰，火的元素，跳动的精灵，最纯粹的破坏力。人类中的极小部分从自然中掌握了操控它的力量，没人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人类，只知道这便是魔法——火魔法。 有光就有黑暗，即便是太阳也不能一天24小时监视着大地，黑暗的力量必然被人类接触到。所以当一大批人在洪水中高唱着上帝的赞歌，葬身鱼腹时。总会有少数人看到方舟启程，在信仰的痛苦中，偷窥来自地狱的力量，聆听恶魔们的言语，充满了智慧，让人陶醉。 月亮的引力牢牢吸引住了汹涌的洪水，他们活了下来。 似乎只是传说，似乎连诺亚方舟是否存在都是疑问，但是掌握了黑暗力量的人类存在着，其中一个亚种便是最熟练使用黑魔法的魔女。 魔女是邪恶的。这是真理，代表上帝使者的圣者们诉说的真理。就因为是真理，所以魔女是大罪，出生就是罪恶，唯有火刑才能让上帝原谅她们罪恶的灵魂。 可魔女们不信仰上帝，为何需要上帝的怜悯？本就是无法辩论的问题，魔女也需要用恶魔的方法提升自己的魔法水平，的确充满了残酷仪式的魔女工坊，足以宣判她们的罪恶。但审判她们的却也是一群衣襟下只剩下黄金与肥油的骸骨。 一边是明着将普通人的生命践踏，一边则是暗地里蚕食信徒们的血肉。有区别吗？ 出生带给人贫富贵贱，唯有死亡赐予众生平等。恶魔从未说假话，只是人类的欲望闭塞了他们的双耳；上帝从未说真话，只是人类双眼中仅剩下伊甸园的美景。 谁是对的？没有。 谁又是错的？也没有。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命运给予了艾米薇一次复活的机会，赐予她未来的智慧，以搅乱15世纪的历史。幼小的身躯下，隐藏着的是最优秀的魔女之血。 对与错不是辩论席上言语争辩出的结果，而是用生命与鲜血书写的千年画卷。艾米薇这枚独特的棋子，因为命运的操控，在极东的土地上展开了她说完既定命运。15世纪的日本，百鬼夜行，1404年的京都，血雨腥风。 五摄家之一——北条家与室町幕府——足利家的战斗就发生在这个时间地点，横与纵的火花点燃了这幅血色浮世绘。这里也是战场，看不见千军万马，却依旧可见阴谋暗藏，杀机四伏。 况且真的仅是表面上北条家与足利家的斗争？看不见的较量发生在黑暗也不能触及的地方。藤原妹红与另一位棋手正稳坐在京都之上，在亘古的注视下，进行决定日本未来走向的对决。 所有人皆为棋子，棋盘已经展开。 4月7日。春。阴天。 天未暗，可惜氤氲之下仅剩阴霾。九条宅邸，终于成为了第一线的战场。效力于幕府的阴阳师突破了之前一直不能靠近的结界，闯入九条府邸。厮杀在一瞬间开始。 起初是三个巡逻的护卫，就在他们发觉侵入者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被阴阳师操控的式神在第一时间砸烂了身体。 黑白两只大鬼，光天化日之下现身，各手持狼牙大棒，露出嗜血的獠牙。 山田恒助带着一群护卫最先赶到被突破的西院，可他们看到两只四米多高的獠牙恶鬼，也是惊得不知如何战斗。 幸好艾米薇一直留守在府邸内，她没有最先赶到只是因为她没有现身。匕首在握，被惊扰午休的艾米薇眼睛紧紧盯着两个恶鬼之后的人。 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阴阳师，白衣乌帽，打扮得有模有样。可他操控的两只式神，真心难让人觉得他是个走正道的阴阳师。 “就凭你们几个？黑鬼，白鬼，速速砸烂他们。” 对方阴阳师仅有一人却十分嚣张，他手一挥，两只被操控的恶鬼挥舞着狼牙巨棍招呼向了山田恒助等人。 “影附。” 为了保证一击必杀，艾米薇也就顾不得九条孝信的要求，大胆地用出了黑魔法，目标锁定在十五步外的阴阳师少年身上。 “这是什么？”显然对方被艾米薇魔力幻化的几条黑色锁链困住后，十分吃惊，第一次看到阴阳术和妖术以外对黑暗力量的使用。 刀光一闪，艾米薇从背后一刀切断了对方的气管。不只是阴阳师和两只恶鬼，连慌乱的护卫和山田恒助也没反应过来，等阴阳师应声倒地，众人才发现艾米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 “假的？”艾米薇收手的时候就感到了不对劲，地上并不是人，这点作为专业杀手的直觉是不会看错的。可刚才她的的确确是击中了对方脖颈，依照手感是十分顺利得切断对方气管，造成了非即死致命伤。 “十六夜小姐，在那边。” 不用山田恒助提醒，她也看到了自己左手边墙垣上站着的人。正是之前的阴阳师少年，而两只恶鬼中的白鬼同时失去化身，变回了一张符纸。 替身？不，应该是代价转移的阴阳术？想到这里，艾米薇可以确定对方是比较厉害的阴阳术行家，并且十之八九就是三番五次谋害九条家的幕府阴阳师。 “小姑娘，身手不错。想必你就是九条孝信从大明国带来的帮手吧？有两下子，刚才那个锁链法术，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便是大明国的道术吗？” 显然对方并不知晓黑魔法，自以为聪明地说成是道术，艾米薇当然不会跟对方解释，让敌人有错误的理解，就能人为地照成破绽。 “十六夜爱未。阁下是？” “土御门冥诚。你很碍眼啊！” 黑鬼没再理会持刀的护卫，转身举起大棒砸向了艾米薇。 艾米薇凭借敏捷的身手，轻松躲开了狼牙棒，顺势一跃跳到了黑鬼背上。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匕首收起的艾米薇拔出了腰上的太刀，快速一刀捅进了黑鬼的后脑。 “这不可能！” 阴阳师少年土御门冥诚表示今日出门算是日了poi，自己炼制的恶鬼，居然被普通刀剑戳穿了身体，还是坚固的后脑勺，那把刀捅下去，应该直接断掉才对。 收拾了背后的麻烦，艾米薇收刀，再次抽出匕首，凛冽的眼锋牢牢锁定在土御门冥诚身上。 “有什么替死的式神都召唤出来吧？阴阳师。” 就是要激怒对方，假设对方的两个恶鬼已经是最强的式神，那就直接收拾掉对方。假使还有更厉害的式神，那艾米薇就让对方明白正统的黑魔法有多恐怖。 没让艾米薇失望，对方念念有词，手里新的符纸被他丢了出来。一共七头鬼火焚身的恶灵狼依次挡在两人之间，每一头都是半灵体的狼灵魂，由于人为的改造，这些惨死的狼灵魂变成了现在这幅渗人的模样。 “撕碎她，撕成碎片。” 土御门冥诚见识到了艾米薇一流的近战能力，尤其是招招致命的暗杀术，至今他还有点脖子发麻。所以他选择了半灵体的恶灵狼来作为战力，刀剑对灵体是没有伤害的，既然对方的近战水平很强，想来奇怪的道术不会很厉害，不然为何不用道术除掉他的黑鬼。 土御门冥诚此刻的想法，已经完全落入了艾米薇的计划中。以为艾米薇是个大明国人，不会认识这些纯粹的日本阴阳术产物，会把召唤的恶灵狼当做跟之前的黑白鬼一样，可以用刀剑击退的式神。 “恶灵？如果就这七个小家伙，那我就收下了。” 艾米薇突然加速，冲向墙垣上的土御门冥诚，在第一匹恶灵狼触及到她之前，一个黑魔法已经被艾米薇使用出来。 “吹奏葬歌的引路人。” 灰衣死灵拖着锁链与骸骨长尾，出现在了艾米薇身前，挡下了恶灵狼的扑咬。清脆的笛声从死神手中的风笛中响起，九个恶灵狼纷纷闻声逃窜，不管是不是被改造的灵魂，已经在灵魂中烙印下了不想离开人世的印记。对它们而言，引路的笛声反倒是毒药，不是解脱。 慌乱的神色在艾米薇眼中便是即将得手的信号，如同隼鹰疾坠，艾米薇沿着墙垣高高跳起，在即将越过阴阳师土御门冥诚的时候，翻身划出一刀。借助重力，她这一刀足以斩断人的脊椎骨。 然而土御门冥诚千钧一发之际身体爆炸，变出一大堆符纸，躲过了腰斩的命运。 艾米薇吃了一脸灰，掉落在地后，对方的恶灵狼也因为自己召来的引路人消失，再次把爪牙对准了艾米薇。 狼群之后，阴阳师土御门冥诚现身，看他一头冷汗，要是艾米薇下手再快点，也可能就真的变成两截了。 “十六夜爱未，我记住你了。别得意，我们五日后的狩猎再见。” 放下狠话，土御门冥诚掏出一张符纸，化身烟云消失，他的恶灵狼也一并解除，纷纷只留下符纸。 第十一章 仙人 4月10日，难得的一个大晴天，也正是惯例的开春狩猎时间。 天气虽好，可这一月来的京都比任何时候都危险。半月前松井大夫家的屠杀，算是彻底揭开了九条家与足利幕府之间的战争。究竟是站在哪一边，成了京都里大大小小官员贵族的头等大患，这场好巧不巧的狩猎，正好成了站队的最佳时间。 松井大夫毕竟是后小松天皇的近臣，九条孝信的举动显然让后小松天皇有些生气。以至于狩猎前一周，后小松天皇的正式邀请才送到九条府邸，放在往年总会提早两周显现出天皇对五摄家的重视。 “陛下，听闻您风寒已好，在下一直没机会拜访，实属在下无礼。”九条孝信在猎场外，直奔后小松天皇的仪仗车队，像是真的在赔礼道歉一般，土下座表达诚意。 “孝信，你太急了。如果这样的话，不用再跟我套近乎。”后小松天皇没给九条孝信好脸色，摇摇手就下了逐客令。 自讨了没趣，九条孝信退回到了五摄家的仪仗位置。近卫、一条、二条、鹰司四家大旗早就展开，不少人各自围成小团体，相互商讨着自己家的算盘。相较于其余四家，九条家显得很萧瑟，除了孝信带来的妹妹真雪，就来了两个无足轻重的中年大叔，还有几个排不上号的家臣。 艾米薇跟伊莱斯被一群大叔围在中间，只能看着他们打着哈欠，抱怨生意不景气。当九条孝信带着山田恒助等一票护卫回到自己家的位置时，其余四家的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尤其是一条跟二条家，看九条孝信像是看着臭虫一样，恨不得这个24岁的年轻人得病死翘翘。 当然敌意最深的还要数被一干武将围在中间的足利幕府，一半的人都聚集在幕府所在的南区，连天皇的东区都没那边人多。 “那人就是足利义满？”第一次看到足利义满的真面目，艾米薇也只能感叹这世上老怪物真多，理论上50岁的足利义满看起来不年轻，可依旧武具披肩，稳坐在席位上。二引两的家纹远比在场所有旗帜鲜明，而且足利义满本人现在还是大明国皇帝特封的“日本国王”。 也得亏后小松天皇是个能忍的人，换成别的人估计早就举兵讨伐了。前提要有兵可用…… 而在其余一干贵族大臣中，艾米薇也发现了土御门家的人，毕竟是阴阳寮的总头子，他们不出现才怪。但艾米薇注意到，那几个阴阳师打扮得土御门族人都跟在天皇身后，里面也没有前几日遇到的年轻阴阳师土御门冥诚。 “在那边。”伊莱斯先找到了对方，艾米薇顺着方向看去，足利幕府的家臣团里，有个不明显的穿黑色狩衣的年轻人，仔细看就是土御门冥诚。 “我这几天调查了土御门家的资料，你遇到的那个人几年前就被赶出了家门，连土御门家的人都没想到他会成了幕府的走狗。”伊莱斯在调查方面永远做在别人前头。 艾米薇注意幕府方向的时候，九条家这边来了不速之客。 “鹰司冬家大人，在下久仰大名。” “过谦，过谦。你我两家何必在乎繁琐的礼数。” 循声看去，一群背后鹰司家纹的人走到了九条家的区域，其当家似乎就是在与九条孝信谈话的人，不然照身份地位，九条孝信用不着用敬语。 “女的？” 艾米薇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错了，显然冬家这个名字不像是给女性用的。对方看上去就20岁，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像是没长大的少女。可看衣着的的确确是正二品右大臣的官服，一群鹰司家的家臣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背后。 看到艾米薇的样子，周围一个家臣连忙凑过去小声说道。“十六夜大人，那位确实是鹰司家的当主——鹰司冬家。” “怎么说？” “这……我只知道鹰司家的上任家主死后并没留下遗嘱，所以能有资格继承的鹰司家子嗣都被天皇陛下以及我们五摄家的代表召集起来。据说，就在鹰司家群龙无首的几天，死了好几个有继承权的子嗣，最后活着走到皇宫御所的不过五人。而鹰司冬家虽为女性，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学识，当时五摄家代表无一人可以辩倒她。于是前代天皇陛下特封其为家主，直到她的长子元服后。” 艾米薇听完倒也觉得有理，真要是才女，既然没几个人可选，那也是无奈之举。但那位家臣的下一句话，吓到了艾米薇。 “算起来，也有20年了。可惜鹰司冬家大人至今未嫁。” “20年？可她看起来也不过20岁。” “鹰司冬家大人跟过世的道尊大人同岁，今年应该是39岁。” 【你在逗我？快40岁的大妈长得跟花季少女一样，吃了仙草吧！】吐槽归吐槽，艾米薇也没喊出来。鹰司家现在是唯一跟九条家走的近的，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能少一个敌人也是好事。 “……不必跟伯母客气，区区一支珊瑚簪子不算什么名贵之物。” 就在艾米薇跟就近的家臣对话时，另一边真雪从鹰司冬家手中讨到了什么好东西。可能也就五摄家这群不把钱当钱的人能说出一支珊瑚发簪是大街货。 “想来真雪酱快要成亲，我这当伯母的，哪能不送点小玩意。” 从行为举止上看的确显得更像是到了欧巴桑年纪的中年女人，艾米薇越来越不懂东方国度的常识了。 “不，天皇陛下似乎没有纳妾的想法，冬家伯母您……记错了吧？”九条孝信也不好明说是什么情况，只能含糊地表示没有这桩事情。以现在后小松天皇对他的态度，能结为亲家就有鬼了。 “又在乱讲，若不是你九条孝信戏耍天皇陛下，真雪有可能已经是准妃子了。” 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看家纹是一条家的人，年岁跟孝信差不多，不过没带几个人，一副俗家僧人的打扮。 “一庆啊？天皇陛下不是在殿上连声说好，变卦了？” “呵，陛下并不知道谁是真雪，看错了。说起来孝信故意没介绍清楚，是欺君之罪。”突然凑过来的僧人，故意看了看孝信的反应，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既然陛下没怪罪，我等就不在这多嘴了。一庆我只是想提醒友人一句：小心为上。” 那人说完就跟鹰司冬家告辞了，也没再理睬九条孝信，要不是孝信摇头，一旁的山田恒助就要拦人讨回面子。 “不必理睬，不过是一介连一条姓氏都得不到的丧家犬。”看起来九条孝信真的有点生气，也没顾忌鹰司冬家跟鹰司家的人就坐在对面，喝退山田恒助。“下次看到他，直接赶走。” “是，孝信大人。”山田恒助听话的很，正式场合礼数周到。 “可伯母我觉得云章一庆说得有些道理。旁观者清，孝信，你真的太着急了。这次来京都，都没看看伯母我呢。” 面对鹰司冬家的委婉责怪，孝信也只是点头承认。他现在眼里只有足利义满的人头，以及自己便宜父亲的家主之位。 “咳，不是伯母我年纪大了多嘴。真雪要是能嫁给天皇陛下，倒是一桩天大的好事。究竟是怎么了？” 皇宫御所里的事情，的确传不远，云章一庆是佛家的培养对象，知晓也不奇怪。鹰司冬家由于不太过问外面的事情，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碍于两家之间的关系，以及鹰司冬家再三询问，九条孝信只好原原本本把一月前自己见天皇的过程都说了。 “大明国的美女，伯母我倒想见见，今天也跟来了？在哪？” 因为鹰司冬家这句话，原本安安稳稳坐在家臣堆里的艾米薇被迫被拉来与孝信真雪一起跟“鹰司伯母”扯家长里短。 “这位是鹰司家家主，正二位右大臣冬家大人。而这位便是我从大明国请来的友人，十六夜爱未。” 似乎不用孝信介绍，热情的鹰司冬家就上上下下把艾米薇看了个遍，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有传说中辉夜姬三分的美貌，难怪天皇陛下会一眼看中意。哈哈哈。” 艾米薇也知道对方只是夸夸她，哪有人会真的见过飞鸟时代传说中的月面公主，那还不得700来岁。 “冬家大人过奖。”艾米薇眼里近40岁的冬家一点也不比所谓的美女差，至少跟在天皇身边的几个妾室差远了。让孝信管冬家叫伯母，还真是看着奇怪。 说了一堆拉关系的套话，鹰司冬家才表明自己的目的，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比艾米薇小一岁的少女，是鹰司冬家的养女，伊木子。标准的大和抚子，礼数做的一点细节都挑不出错，也不像真雪那般活泼，有点害羞过头。 “你我两家一直关系甚好，伯母快40岁也没嫁人，就这么一个养女。孝信你要是不嫌弃，今年年内跟伊木子成亲如何？伯母看人不会错，你们两人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翻开日本贵族史，全是乱成一锅粥的亲家关系，即便九条孝信的祖父就是鹰司冬家母亲的亲哥哥，放日本国当时再常见不过。 鹰司冬家一番话里可不单单是结亲这么简单，她这是要把孝信拉进鹰司家，只要孝信愿意，他的儿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变成鹰司家的继承人。 第十二章 狩猎（上） “冬家伯母客气了。伊木子如果愿意，在下愿备厚礼等来年开春上门提亲。”九条孝信并不打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但又更想要九条家的家主，所以故意拖一拖。“我跟伊木子小姐还是第一次见面，直接成亲，不妥。” 放别人家贵族子弟早就死命点头答应了，这是天上掉家业的大好事，直接变成朝野一方权臣的好机会，也就九条孝信会拖大半年。 鹰司冬家想了想，也是同意了孝信的选择，“伯母看好你，别让伯母失望哦~”临走不忘卖萌，搂着害羞的伊木子款款离开。 另一边后小松天皇也不安宁，狩猎之前要有繁琐的祭祀仪式，不少大臣都趁着空闲时间，相尽办法往天皇这边靠。毕竟是喜庆的日子，后小松天皇也必须挑着权位重的拉拉关系，自从足利幕府成立，他的位置也坐着不安稳，再不放下身段，身边的大臣都要溜到幕府那边了。 “……陛下真是才高八斗，书通古今……” 后小松天皇不过随口瞎编了几句绯句，几个爱拍马屁的就把他夸得像是圣人再世，连后小松天皇自己都觉得绯句不够押韵。 他原本扶持足利幕府只为了获得正统的天皇位置，足利义满的确把三神器给骗来了，他后小松天皇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软禁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南朝后龟山殿。谁想足利义满居然通书大明国皇帝，拿到了一个日本国王的名号，幕府的实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强盛无比。地方大名基本都更听足利义满的话，他堂堂一个天皇，号令居然传不出京都，兵权牢牢掌握在别人手里。他要还能安安心心地坐在皇位上混日子，那就是真的完了。 九条家这时候站出来要跟幕府拼个你死我活，他后小松天皇是拍手叫好，可叫好归叫好，他手里也没多少实力，况且援助九条孝信就是明确地要跟幕府对立。他也是不敢的，在他看来九条家虽然就这么完了，可好歹能拖个几年，打压打压幕府的气焰，之后再找几个不要命的扶持一下。等他哪天眼睛一闭，两腿一蹬，之后的事情就不关他了。 算盘打得好，可现在想掌握中立位置，也不是很容易的一桩事情。根据下属汇报，连鹰司家都像是要站在九条家一边。后小松天皇可就担心了，赔了一个九条家，他不心疼，反正当年九条家力挺后龟山殿，死了也算解他当年一口恶气。但鹰司家算是他不错的助力，尤其是现任家主鹰司冬家，教过他不少诗文古书，私下里后小松天皇喊冬家为老师的。 后小松天皇可不打算连鹰司家也赔进去，尤其鹰司冬家帮他做了不少事情，情面上他也亏欠别人太多。所谓师者为父母，后小松天皇还算道德尚有，不想因此心生愧疚。 心烦之余，再听到周围一群只会拍拍马屁的所谓近臣，后小松天皇真心想站起来把他们通通打一顿解气。 “你，就你，去通知主持快点开始。就说是朕的要求。” 随手点了一个跑腿的，后小松天皇继续半眯着眼睛装睡。 ———— 看完了一群神棍在台上跳大神，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艾米薇也终于可以试试提弓射箭的乐趣了。弓箭这种武器，她也是接触过的，不过是蒙古人那套，很实用就是材质不够好，她也没花心思在弓术上，相同的还有伊莱斯，练就了一手飞刀绝活，更有理由不学弓术。 于是艾米薇特许跟在九条孝信身后，伊莱斯代替了艾米薇在外的“保姆”工作。 猎场是早就选好的皇家御用山区，除开每年一次的狩猎活动，也看不到人影，据说山里有不少凶猛野兽。后小松天皇也是个懂调动参与热情的人，特意要求各家分开进场，比比哪家代表猎到的猎物最好。 真要想拿冠军，九条孝信直接带上艾米薇跟伊莱斯，一头冲进深山中就行，只要有活的，就算是河童都能活捉一只。可惜大家醉翁之意都不在酒，压根没人多看所谓的奖品——热田神社开光过的弓箭。 艾米薇的任务是保护九条孝信安全，顺带给幕府搞搞破坏，在这里杀人是万万不行的，可不幸受了点伤，也就怨不得人了。山里野兽很多的，不小心怪谁？ 为了所谓的公平起见，除了天皇的人，进场的人都不可以带长刀。这正好合了艾米薇的心意，对付拿弓持短刀的武士，难度一下子就降了一个档次。 “前面估计有狼。运气好能遇到。” 艾米薇是队里唯一懂点野外常识的人，山田恒助带着的几个护卫，还保持着拿太刀姿势握短刀，想来是不用指望了。 “去看看吧，狩猎一共三天时间，我们不用急。” 有了孝信的命令，众人沿着艾米薇指出的方向，慢慢往深处走去。仅过了一个钟头，艾米薇就最前看到了狼影。 “在那边。” 听到艾米薇的声音，四发没准头的弓箭落在了树丛里，狼这时候已经跑出很远距离了。艾米薇也不甘示弱，搭弓一箭，让一头向前冲的狼选择了拐弯。 “切，这东西真难用。”小声嘀咕了一句，艾米薇把弓箭放回背后。 虽然相据已经两百余米，依旧在艾米薇黑魔法可以攻击到的距离内，但她立刻就拔出匕首，快步追了上去。“山田君，你们分两个堵住右边，快点。” 那狼哪见过六七个人的架势，还个个带刀持弓，见到远处两个护卫持弓在瞄准它，又急忙吓得拐了个弯。 也就在这时候，艾米薇从树上蹿下，一刀砍中了狼的后腰，之后她追上去补了两刀结果了这匹过路的野狼。 “不愧是十六夜小姐，短短一个时辰就猎到一个大猎物。”自然有护卫在一旁拍手叫好。九条孝信看到艾米薇手里提着的狼，也是面带笑容，靠这头狼有了跟天皇套近乎的理由，能探探后小松天皇现在的立场。 还没等众人高兴几分钟，一群身披铠甲的武士就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是足利义持，一副文人打扮，作为名义上最有可能接替其父足利义满的次子。年仅25岁足利义持，做事特别保守，连看到死对头九条家还讲理数地远远问好。 要是艾米薇现在想杀了他，就凭十个武士护卫，挡不住艾米薇的黑魔法。 “你们见机行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手。”孝信一看是足利义满的画师儿子，也是心中感慨上天垂青，送来一个出气筒给他出出气。 “是义持将军，久仰久仰。”伦官职，对方是从二位的将军，仅次于他父亲。当然他的话各路地方守护都不会理睬罢了，至于兵符之类的东西，怕是他活了25年也没从父亲手里摸过一次。 “将军，九条孝信不亚于豺狼虎豹。我们不可小看他。”一旁的护卫长，立刻警觉起来，把自家主公护在身后。 可足利义持压根不领情，他一把推开护卫长，也走上前打起了招呼。“过谦，过谦。没想到孝信大夫速度如此之快，已经斩获一匹野狼。” 足利义持虽是个被圣贤书教傻的庸才，可终究是吃着足利家米饭长大的人，开门见山就点名了对方的官位。【你丫的就一个从四位大夫，老子理你是给你面子，懂不？】 “运气，运气。在下素闻将军出身武门，精通六艺。想必定是斩获颇多？”九条孝信哪能服气，立刻转移话题，明为夸奖，实为嘲讽。【别得瑟，你看看你手里，连根兔子毛都没有。六艺就光学了画画吧！】 两人你来我往，瞎扯了半天，足利义持究竟不是九条孝信的敌手，还装模作样引用中国的古典，提升他自己的逼格。全然忘了对面的狐狸已经在中国呆了十年，四书五经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足利义持突然一口咬定他们也在追踪那匹野狼，现在被九条家抢了猎物，要向天皇陛下讨回公道。九条孝信当然不会同意，也知道对方嘴上讨不到好处，就打算仗着家业和形势来强的，殊不知九条孝信等的就是足利义持来找茬。 “既然是义持将军先看上的，在下本不该夺人之美。可空口无凭，若将军能赐教几招，在下就心服口服，亲自呈上这匹野狼尸体。”【别怂，有种就在这，单挑！solo！父子局！谁怂谁软蛋！】 被九条孝信一激，他足利义持自然年轻气盛，想都没想接下了挑战。“当然可以。本将军出身武门，不单是谋略，论剑术亦有小成。若你能赢，就算是我无礼了，必当道歉退避。”【who怕who？就你tm能装逼是吧？就你tm敢单挑是吧！老子今天就陪你玩玩，不削死你丫的！】 不用两人多说，两边的护卫们赶紧找来一根太刀长的木棍，用短刀做了简单的劈削，不过十分钟，两人手里就各自多了一根圆头刀棒。 艾米薇因为是女性，被选为了裁判，还不等她说完点到即止。九条孝信跟足利义持两人已经大喊一声，冲向了对方。 第十三章 狩猎（下） 噼里啪啦，两人打得有声有色。才十个回合，两人手臂上就都带了淤青。 九条孝信相对处于下风，论剑术他就一个门外汉，但既然不是什么正规对决，他拉开距离后，刀棒直接照着对方脸上招呼。 足利义持看到九条孝信已经不要脸了，他慌忙闪躲劈开，反手一棍摔向九条孝信的左脸颊。 九条孝信眼看躲闪不开，急忙往地上一趴，极限闪开对方的攻击，在地上翻滚两圈，拉开距离。他的行为放在正式的道馆，足够被全道馆的人耻笑。 艾米薇看了看情况，也没说什么，继续在十来米外充当背景。反正打不死人就行，刀棒也不是往她脸上招呼，爱怎样就怎样。 艾米薇不管不代表周围两拨护卫不管，尤其是山田恒助看到足利义持也耍阴招，气得跺脚大喊。“孝信大人，小心身后！” 在九条孝信爬起来时，足利义持先调整好姿势，一棍扫飞了九条孝信的狩帽。要不是孝信反应快，这要被抬着送回府邸休养了。 “将军大人的剑术果然了得。”【妈蛋，你小子来真的是吧！看我不先拍死你！】 “承让，九条家居然能有君此等剑术。佩服，佩服。”【是你小子先动手的玩阴的，反咬一口是吧！】 又打了十来回合，两人体力耗了一半，两根木棍也是不堪摧残，同时折断。 平局？那怎么可能，九条孝信跟足利义持持着半截刀棍，直接开始肉搏战。理论上两人还拿着刀棒，能算是在比试剑术。 这一打就又是十来回合，毫无章法一顿互殴，看得艾米薇都觉得脸上发疼。终究是九条孝信更加不要命，被打得鼻梁都歪了，还不认输，一拳正中足利义持嘴角，打飞了对方两颗牙齿。 足利义持倒地难起，眼看九条孝信还要扑上来继续打，只好向一旁看戏的艾米薇打手势。 “停停停。和气为重，胜负已分。” 艾米薇可不敢自己过去拉人，装装样子就又后退几步，意思很明显：自家主子自己拉回去。 两拨护卫各自把主公护在身后，这场对决才算是结束。 “阁下果真是剑术高手，是在下输了。”足利义持擦擦嘴巴上的血迹，摇头承认了失败，之后转身带着下属们离开。 一场闹剧收场，九条孝信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万一足利义持真的不担心偿命，一棍拍死了他，那就什么都结束了。不过有艾米薇在，想来也出不了大事。 “我们也走，万一足利义持喊来幕府那边的人撑场面，我们会很不利。”所谓见好就收，已经在对方儿子面前装了逼，赶紧跑才是王道。 就这样第一天众人在太阳落山前，各自返回，相较于个别抓到兔子野山鸡的，九条孝信以一匹日本野狼暂时领先。第二天便是重头戏，因为第三天同样是半天，后天下午还有一场更繁琐的结束仪式。 众人当然不会回去，各自按照身份地位入睡。天皇有一所专门的小行宫，下面的大家族也都或多或少有房子建在此地，专门用在每年这时候凑合两晚上。至于身份低的大臣贵族，就只好跟自己的随从挤茅草屋了。 九条家好歹是五摄家，住的当然是仅次于天皇级别的小屋。地方不大，除了他和真雪，艾米薇跟伊莱斯也还能一人一间房，不必像一票武士护卫家臣一起挤地板。 可能是住惯了大屋，艾米薇当晚辗转难眠，她总觉得白天自己疏忽了什么，压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足利义持虽有点才华，终究不是什么逆天奇才，也就武力上能跟九条孝信交个手。】 【那两个挤在隔壁的九条家远房亲戚，也就是凑人数的料，顺带拉拉地方守护之间的关系。就算有异心，也不过是一刀子的问题。】 【后小松天皇不可能会在这时候站在幕府一边，他明显要搞权力制衡，暂且不用理睬。】 排除三个最可能的因素，艾米薇依旧没想出究竟自己的直觉感知到了什么危险。 云章一庆。 那个九条孝信的发小，现在是一条家分出去的出家僧人。这个人似乎有问题，表面上是来嘲讽找茬，可真的就这么简单。从家臣嘴中可以得知一庆跟孝信因为都是庶出，小时候关系很好，也就是在一庆出家不久，两人没了联系，孝信因为九条经教的要求，去了大明国经商。 问题来了，他们两个没理由关系差。因为不存在闹掰的时间，两人久别重逢，喜极而泣才是正常戏码。 首先九条孝信白天看到云章一庆的愤怒不是装出来的，即矛盾已经很深。由此可以推断出，家臣们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即便一个出家一个出国，都还在暗中书信联系。这个过程至少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由于种种原因，两人关系恶化。 到此，艾米薇觉得自己还是看漏了什么。线索都已经陈列在眼前，就是无法将它们联系起来。 那么，突破口就在云章一庆这人身上。他一定想要传达什么，因为艾米薇一眼就认定这个人不是敌人。在这里艾米薇做了一次假设，假设九条孝信单方面怨恨云章一庆，而身为僧人的云章一庆并不是很在意。即两人的朋友关系，变成了单方面。 那样一来，云章一庆有了帮助九条孝信的理由，九条孝信拍桌瞪眼也就不是他在演戏。 “小心为上。”这句话是艾米薇最最在意的，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云章一庆无意间做了一个摇手指的手势，而除此以外，他一直都是保持虚握佛珠的姿势。整个闯入过程，也许就这句忠告，是他作为朋友，发自内心想给九条孝信传达的。 九条孝信不是一个粗心的人，至少很多细节都做得很到位。包括今晚秘密会见天皇，算是缓解了一下两人的关系。跟真雪的婚事当然吹了，不过天皇保证狩猎结束，给九条孝信升到正三品，并且试试让土御门家的人约束下幕府雇佣的土御门冥诚。 画面一次次回放，躺在被窝里的艾米薇依旧没想明白原因。究竟一庆是要让孝信小心什么？还真的只是她自己想多了，一庆不过是来捣乱的人。 对了，来捣乱的。云章一庆就是来捣乱的，如果不是他贸然闯入，孝信当时正在与鹰司冬家谈到真雪的婚事，云章一庆故意不让九条孝信找机会含糊过去。 由九条孝信来说出真相，就是更丢面子的事情。一庆的出现也恰好让尴尬的九条孝信有了出气口，在鹰司冬家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 所以在假设成立的情况下，鹰司冬家这女人有问题，孝信的发小是要孝信提防鹰司冬家。不管是不是真的会害九条孝信，艾米薇也很好奇区区一个人类女子怎么可能40岁看起来青春不改。 艾米薇目前掌握的黑魔法中有几个能做到相似效果的方法。魔女们虽然活个一两百年都不会衰老，可过了200岁，要还是停留在入门等级，一样会老化死去。所以个别没天赋的魔女需要用到走偏门的不老魔法。 常用的是处女鲜血淋浴，不需要什么高深的魔法造诣，就算是普通人一周洗一次也能有很好的效果。但鹰司冬家看上起没有异状，不像是用了什么邪术，非常的真实，的的确确她就应该是那副模样。 跟艾米薇一样，伊莱斯同样也在疑惑鹰司冬家这个人。而跟艾米薇不同，他不是靠推理跟假设，他仅相信自己作为杀手的直觉。那个女人杀过的人多的不可想象，或许欺骗过了艾米薇（伊莱斯白天随意地问过一次），但伊莱斯天生直觉敏锐。即便鹰司冬家再怎么掩饰，装出一副领家大婶的和气样子，可她骨子里那种嗜杀的性格被伊莱斯一眼看破。 但这些伊莱斯也没上报给九条孝信，鹰司冬家毕竟代表了鹰司家的势力，是仅有的几个支援力量之一，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直觉，让九条孝信对照顾自己的鹰司冬家起顾虑。有了怀疑对象，他自然会立刻展开调查工作。 相较于艾米薇对疯狂屠杀的嗜好，伊莱斯目前更喜欢收集情报，杀人对他而言只是一部分，来去无踪的杀手，需要的更多是在出手前掌控全局。他至今还在介意逃出土堡的行动，他疏忽了情报多角度收集，这才给古卡设下埋伏机会。 “鹰司冬家……鹰司家……距离不远吧。”伊莱斯想到就会去做，黑暗中换上夜行服，翻窗出了小屋。 夜风萧萧，树影婆娑，三日月挂于云后，只能看到微弱的星光。两个身穿夜行服的杀手，看到翻上屋顶的对方，都不免相视一笑。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 “伊莱斯？别跟我说，你也要去鹰司家转转。” “对于有嫌疑的‘伙伴’，当然要用双眼亲自看过。” 话不用多说，尤其是杀手。鹰司家的小屋就在隔壁，在屋顶上看过去一片漆黑，像是里面的人都进入了梦乡，可两人还是压低声音，从屋顶上搭建了绳索。这也是伊莱斯从九条家一个忍者家臣学来的潜入方法。 第十四章 魔女的疑心 不像伊莱斯这么快把日本忍者一套本事学到手，还用得有模有样，艾米薇至今对忍者的印象只有未来记忆中的零星碎片。在她看来总归是一种古代特工，九条家那几个忍者，艾米薇光以刺杀技术足够甩他们两条街。她打心底里不觉得忍者有什么玄虚的，又不是文学作品里夸张到能用忍术。 “新学的？感觉很容易被发现。” “要是能被发现，就说明鹰司家问题大了。” 伊莱斯说完沿着绳索，直接滑到了鹰司家住所的屋顶上，艾米薇想了想，由于还不会飞行魔法，也只要学着伊莱斯那样，滑到了对面。 两人压着脚步，确认了鹰司冬家大致休息的房间位置，爬到了瓦片上面。 “能确定在这里？” “我试试？” 艾米薇伸手按在了一片瓦片上，悄悄把黑暗的魔力散发出去。有了半年多的学习，艾米薇用黑魔法探测一下几米内的情况不难。 “没错，鹰司冬家就睡在我们下面。隔壁房间是几个侍女。护卫跟家臣估计也都在一层。” 两家住所差别不大，反倒是九条家相对高一点。鹰司家自古以来，在五摄家里面排最后，九条家这十几年来开始衰落，鹰司家一直就没大起色。 要是暗杀，他们两个有可能直接破开屋顶，几刀砍死熟睡中的目标。可既然是调查，那必须做到不被发现，不留痕迹。 伊莱斯看了下屋檐，一个转身翻，稳稳地附在了窗沿旁。而艾米薇一个失声魔法丢在了窗户上，一点点推开窗户太慢了，既然有魔法可以用，伊莱斯一点都不介意。 艾米薇随后也翻进了屋子，里面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毕竟这里一年用一次，留下点简单的生活用品足矣。 伊莱斯显然发现了什么，他手指点了点鹰司冬家的被褥。艾米薇也发现了问题，鹰司冬家虽然熟睡着，可她的被褥旁还放着一根发簪。说起来，鹰司冬家这人似乎很喜欢发簪，艾米薇白天从家臣那边得到了这条情报。 由于鹰司冬家背对着窗户，两人没能看清鹰司冬家的面容，可根据气味跟形体，基本能确定睡在面前的女人就是鹰司冬家。 伊莱斯是个想到就去做的人，他上前几步，试图靠近看看那根鹰司冬家被褥旁放置着的发簪。 通体金黄色，比一般女性盘发的发簪稍微长一点，前端尖锐，但还不到尖刺的水准。长杆没有什么花纹装饰，尾部是一朵即将展开的牡丹花，带有两串金珠点缀。 假设是纯黄金打造，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伊莱斯第一眼看去就不觉得是黄金做的，一种不反光的金色，显然不是单纯的金属质地。 【这是……软玉质地。金色的软玉？这不可能？！】伊莱斯很小心，隔着半米距离，发现了发簪材质上的问题。在日本不可能存在金色的玉石。 而艾米薇发觉到了另一桩问题，这个房间有种早上没闻到的香味。正常而言，房间里的熏香一个人不会经常换，尤其是鹰司冬家这种40岁左右的“少女”，选用的也是达官贵族常用的香料。可她一进入房间就开始闻到了另一种香味。 一种不太正常的香味，而且源头在柜子里。 跟伊莱斯打了个手势，艾米薇走到柜子旁用进来的魔法，同样悄悄地打开柜子。 里面粗看过去都是些平常的东西，可没能逃过艾米薇的眼睛，几乎只用了两秒，她就发现了藏在隔板下面的一个陶罐，似乎有人刚用过，封泥被打开了。奇异的香味就是从陶罐里面发出来的。 【这是……？花熏粉？】 艾米薇也不敢打开，稍微用指甲撬开一点点缝隙，结果发现里面就是一罐花料精心加工后的粉末。放在集市上很赚钱，可在大户人家眼里，也就是常用的化妆品，只是没人会准备一大罐罢了。 发簪与熏粉两件物品，没能给出更多信息，或许只是鹰司冬家的个人爱好。对伊莱斯而言，调查最重要的是把目标的信件翻阅一遍，很多需要的线索都在那里。 两人小心地退到书案旁，上面的确有纸张，但很遗憾，鹰司冬家只是写了两首绯句，以及对狩猎景色的记载，还有准备给家臣和其他权臣的信笺。 艾米薇和伊莱斯翻了个遍也没从中发现半点不妥。无疑，只能证明鹰司冬家是个很普通的贵族家主。废了这么大的劲，结果反倒证明对方很可能是真心想跟九条家站在一边，获得政治利益。伊莱斯跟艾米薇都不禁感到急躁，作为出色的杀手，两人绝不会认为自己的直觉出错。但总不能现在吓醒鹰司冬家，严刑拷打吧？ 两人想来想去，最终只能把责任推到九条孝信并没有不信任鹰司家，他们现在可以不调查鹰司家。求得就是个心安，在他们两人看来，幕府的阴阳师——土御门冥诚才是大麻烦，区区一介政治家，真要是背后捅刀子，那他们就用匕首来证明谁才是行家。 ———— 翌日，狩猎活动继续。 这次轮到伊莱斯跟九条孝信行动，艾米薇暂时负责保护家臣以及真雪的安全。不管对方幕府敢不敢乱来，只要有人守着，总归有个保证。 艾米薇也乐得清闲，昨天在树林里转了一圈，她才发现所谓狩猎无聊得很，区区几只野兔子都能被这群世家权贵当做战利品，可想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跑来参加狩猎的。 “十六夜姐姐。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艾米薇也不过是闲下来就跟真雪讲点记忆碎片中有趣的未来故事，真雪别看年纪小，好奇心可不小。跟她讲点西方童话根本听不进去，讲点神话传说反倒来了兴致。也亏艾米薇故意回避了伦理问题，不然无论是北欧神话还是希腊神话，说全了都是小孩子最好别懂的东西。 “奥丁喝了智慧之井的泉水，然后怎么成为主神的？他那么厉害，为何诸神黄昏会跟魔狼同归于尽。真雪想知道。” 旁边几个家臣是听得云里雾里，对于这些上了岁数的人，艾米薇讲得都太玄乎，何况有什么用？英灵殿是什么鬼？人死了就该升佛或是下地狱。碍于艾米薇的身份，这些家臣也不敢多嘴。反正真雪在家族里排不上号，要不是九条孝信喜爱这个妹妹。现在早就跟哪家优秀的贵族子弟订下婚约了。 能像鹰司冬家那般成为家主，还给天皇讲课的女人能有几个。 太阳还没升到头顶，艾米薇已经讲得口干舌燥，真雪问的问题非常细致，像神话这种吃设定的东西，要找漏洞不要太简单。也亏艾米薇知识容量庞大，现编也手到擒来。 “真雪酱好厉害，伯母教过的学生里，也没几个有真雪酱这么聪明的。” 人未到声先至，主要还是艾米薇跟真雪对坐，她不回头也听到了鹰司冬家的脚步声。有人来替自己带小孩，艾米薇感谢还来不及。至于昨晚跟伊莱斯去查水表的事情，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谢谢伯母夸奖。伯母才是大才女。真雪最喜欢念伯母的绯句了。” “小丫头嘴真甜。过来。”鹰司冬家自然没人敢拦，她大大方方走到两人之间，招了招手，真雪乖乖地靠了过去。“伯母早上刚派人现做的羊羙，肚子饿了吧？” 跟在后面的伊木子正手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有淡淡的糖香味。真雪立刻跟着伊木子去一旁吃羊羙了。艾米薇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 “十六夜小姐。不愧是大明国来的美女，才貌双全。我昨天说的一点不错吧，有辉夜姬的三分。” 艾米薇再听这句话，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可她也想不出什么。 “您过奖了，不过是些市井野史，上不了大台面。” 艾米薇最闹心的就是跟聪明人讲话，尤其是老练的政客，就算艾米薇知识储量可比几个藏书阁，可总就是死书。就像现在，鹰司冬家坐在真雪之前的坐垫上。她都不知怎么应付眼前笑眯眯的女人。 “既然十六夜小姐执意谦虚。不说这些了。聊点什么好呢？十六夜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艾米薇刚喝了一小口泡好的清茶，对方突然的提问，让她差点喷水。凡人男女之间因为荷尔蒙分泌产生的复杂情感，管她什么事？不说她是魔女，男欢女爱的需求远不及对魔法造诣的追求。从小接受的杀手锻炼，根本没有情感之类的教育，在她眼里不认识的人就跟别的虫鸟走兽差不多，杀起来不过是一条命。尤其是爱情，亲情还能勉强懂一点，爱情之类的，她倒空满脑子的知识储备也不明白。 刚才真雪问的那么多问题，艾米薇都能马上回答，面对鹰司冬家随口的提问。艾米薇的脑子直接当机了，她自从复活以来都借用庞大的知识容量处理问题，无法思考的问题无异于给她脑子上砸了一棒子。 “不懂。”忍着头部的疼痛，艾米薇没好气地回答道。 第十五章 刁难 “不懂？”轮到鹰司冬家吃了一惊，毕竟这个问题，到了艾米薇这年纪的少女或多或少会考虑了。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十六夜小姐是哪个词不懂吗？” “为何要喜欢别人？”艾米薇也没顾忌身份差距，直接反问了对方一句。“我即是我，不属于别人。我即是我，我是第一位。我即是我，情感无用。” 这番言论，听得九条家的几个家臣们脑子发晕，以他们的价值观从没听闻过像艾米薇这样严重的自我中心主义者，已经到了偏执狂的地步。 “十六夜小姐有点奇怪呢？你不觉得真雪酱很惹人喜爱吗？这就是喜欢，而到了男女之间，不就是爱了？”鹰司冬家也不愧是能忽悠天皇的才女，立刻就接下了艾米薇的话。 “不，不一样。”已经超过了艾米薇自动思考的范围，她还是第一次在复活后像生前那样思考。“达到前面的程度，我也能理解。可爱情恕我无法理解。” “啊哈哈，你们大明国人真有趣，我昨天问北村家御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回答。”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鹰司冬家的笑声中包含了些许嘲讽的成分，在艾米薇听来格外刺耳。要不是碍于身份，艾米薇真想反问一句对方，活了近40岁不还是单身度日，结婚什么的，爱情什么的，有意义？掌握更强的杀人技术才能活下去。 “十六夜小姐真的这样认为？” 艾米薇愈发觉得鹰司冬家这人性格恶劣，看似圣母般的外表，究竟隐藏的是什么面目？说不定是比恶魔更可怕的怪物，但在对方撕破伪装前，艾米薇也不敢做出试探。假设对方真的是敌人，可想鹰司冬家根本不怕艾米薇跟伊莱斯。 “那真是太遗憾了。”鹰司冬家招呼来了一个家臣，后者呈上了一个白布包。 这是什么？不仅艾米薇连九条家的几个家臣也远远地伸长脖子看着。作为天皇的老师，鹰司冬家常从天皇那里得到赏赐。 “这是半块勾玉。我也不知什么用处。你我二人一见如故，这半块勾玉，就算是见证你我的友谊。” 打开白布包，里面的的确确只有半块碎勾玉，大概是玛瑙材质，碎面用蜡油做了保护，通体橙红，光泽艳丽。 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态，艾米薇用指尖触碰了下勾玉，霎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直达她的灵魂。这是带有“复活”概念的神物，可能之前使用了一次，使得勾玉碎为两截，可里面依旧含有“复活”的概念。要是能找来另外半片，说不定能关键时刻救人一命。 “复活”这种魔法，理论上是不可能的，所以黑魔法的复活多数只是复活肉体，变成一具亡灵系生物。而这块勾玉是纯正的东方法术结晶，它理解的“复活”概念是使刚死之人起死回生，可以理解为万能的救命药。 “十六夜小姐似乎对这半块勾玉很有兴趣。远胜于你我之间的对话。” 艾米薇这才回过神，对她而言神秘力量能激发她无限的魔法潜力，就算只有半块，也能帮助她了解复活魔法的些许奥秘。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既然是鹰司家主的贵礼。我就感恩收下了。” 不管对方有没有安好心，宝物是没错的。艾米薇也没顾忌形象，直接塞进了怀里。 就在鹰司冬家离开后，另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来了。足利义满的爱子——大将军足利义持，带着一帮虎背熊腰，铠甲披身的下属，来到了九条家的休息地。 “九条侍大夫何在？” 对方开口就显得来者不善，几个上前迎接的武士被对方的人直接撞开。走在最前面的足利义持虽然脸上还有点淤青，可气势一点不输人，跟昨天相比倒有点像将军的样子。 因为九条孝信不在，这里名义上地位最高的是两个九条孝信的远房叔叔，真雪毕竟还是小孩，也没人指望让她出面。 “不知大将军前来所为何事？爱侄今日已经进了猎场。日落后才能回来。” 足利义持压根没听大叔的屁话，大步流星走进帷幕中。看了看坐在里面的人，这才摇手做罢。 【这臭小子，昨天装了逼就跑。今天居然缩在猎场里不打算出来了！】 也不怪足利义持，九条孝信最后几拳不仅打断了他两颗牙齿，还打得他有些脑震荡，一直睡到上午十点才头脑清醒过来。醒过来后也没去看自己老爹，直接喊来一票小弟，带着武士刀冲往九条家驻地。 在他想来，九条孝信被打破相了，也不会好受，十之八九也在休养。 不过事与愿违，足利义持没能见到九条孝信。杀气腾腾冲进去，结果找不到出气目标。 “大将军，爱侄不在。请恕怠慢。” 足利义持见仇人不在，立刻把矛头指向了那两个九条家的远房亲戚。 “我是受邀与九条侍大夫比试剑术。你们九条家也太高傲了吧？居然放本将军鸽子！” 谎话说得脸部红心不跳，足利义持也算是继承了他老爹一半的脸皮厚度，好像是九条家有全部责任，今天不给个道理，他就要赖着不走了。 那两个亲戚也就是跟地方守护搞搞关系，哪跟京都的大人物打过交道，被足利义持这么一讲，两人当即没了主见。 “既然是你们九条家失约在先。本将军宽宏大量，你们速速派人召来九条侍大夫。本将军就坐在这里等他。” 谁知道九条孝信带着几个护卫去了猎场哪个方向，何况理论上不可以中途进去找人，要保证狩猎的人数公平性。 “还不快去！磨蹭什么！”足利义持这么一吼，两个大叔只好喊来几个护卫，让他们拿着书信试试能不能进去找人。 “你们就这么招待客人，就给我本将军一杯茶！？上酒！上菜！本将军现在饿了，九条家难道要饿晕挑战者，不战而胜吗？” 不用看都知道，足利义持有自己家臣出主意，现在知道九条孝信不在，干脆先给个下马威，赚回点面子。等九条孝信来了，大不了说天色已晚，算是平局，责任也不在他足利义持身上。 不讲理的人讲起歪理来，还真是没办法。两壶酒，加上三盘下酒菜也是匆匆忙忙地送到了足利义持面前。 “请大将军慢用。” 足利义持喝了一口，随后拿起酒壶砸在了地上，两个大叔见了冷汗直冒。 “这酒太差，要不是酒壶装着，本将军还以为是水呢！上酒！” 眼看再这样下去，场面要控制不住，艾米薇只好从家臣团里站出来，走到足利义持面前。“大将军为何觉得这不是酒？” 足利义持正满足于耍无赖的快感中，也没看走上前的女人是谁。“本将军喝了，没有一点酒的味道。这还不够吗？” “是，我们这就换。” 艾米薇这话让两个大叔没了办法，猎场周围连个农户都没，上哪买酒？ “还有假酒是哪里拿来的？欺骗了大将军可是重罪。” 九条家的家臣已经知道了艾米薇的计策，连忙回答。“狩猎仪式的酒都是神社事统一准备好的。” “那还不快去禀报。神社用了假酒，害得大将军不悦？” 多的不用讲，比如仪式用的酒不止所有大臣统一喝，连天皇都不能例外。艾米薇所说的禀报，又是禀报谁？ 到了这里，足利义持也猛地清醒过来，天皇亲自喝过许可的仪式统一用酒，是假的？这番言论要是传出去，狩猎仪式就热闹了。 “慢。慢。本将军起床过晚，现在仍有些发困，舌头发麻。可能是本将军喝错了。应该是真酒。” 足利义持这才看清上前的女人，就是昨天对决时候，跟在九条孝信身边的女侍从。 【这女人有点厉害，九条孝信上哪找来的？】 足利义持毕竟不像他父亲那样连天皇都怕三分，他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二世祖，足利义满会不会传位给这个庸才儿子还是未知数。也亏他带了几个家臣，其中有人知晓艾米薇的底细。经过家臣们的一番指导，足利义持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眼前的女人并不单单是个美貌少女。 “十六夜小姐？本将军昨日就见过你。有兴趣成为我的家臣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考虑，尽可能满足你。” 还考虑考虑，艾米薇可不是三岁小孩，况且她对金钱并没多大兴趣。真要说她要什么，也不是在日本这片土地上可以得到的。 “我要天上的星星，大将军您能摘下来送我吗？” 足利义持听了一脸吃了翔的表情，脸色一沉，差点就拍桌站起来了。“十六夜小姐真会开玩笑，星辰远在天际。我等凡人怎能摘下来。” 可足利义持自以为合理的答案，也只是让九条家的家臣们点点头奉承。 “我听闻足利将军府中藏有天下名刀无数，就连将军您的佩刀也是出自名匠之手。”艾米薇不慌不忙地夸了对方一句，随后改口。“其中就有一把玄铁太刀，采用纯天石锻造而成。看来足利大将军不愿意满足小女子这个小小的要求？何必说做不到呢？” 足利义持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智商不够用，摘星辰相赠本就是常见的刁难要求，可被艾米薇一说，反倒变成了他足利家小气。 “将军阁下。令尊喊你回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跟艾米薇差不多大的少女站在了帷幕外，她的话语算是让足利义持有了脱身的机会。真要继续赖在九条家这边，足利义持能被艾米薇整疯。 第十六章 再战阴阳师 而在艾米薇眼里，突然出现的少女，有些眼熟，细看也像是一个阴阳师，她再回想一下，就觉得这个人跟土御门冥诚很像。 “请问，你是……？” 不等艾米薇发问，对方很客气地上前行礼。“我是大将军的下臣。土御门天诚。你就是十六夜小姐吧？我的哥哥前几日承蒙你照顾了。” 既然挑明了是敌人，艾米薇也就很自然地上前打招呼。“既然都离开了土御门家，你们两兄妹为何还要冠上土御门的姓氏？让足利大将军赐一个不是更好？” “这就不劳十六夜小姐费心了。既然我们现在算是相互认识，日后再见也省得再介绍，不是吗？” “呵呵，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九条府邸的大门随时欢迎两位的拜访。” 一旁的足利义持还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土御门天诚已经做了一个让足利义持先走的手势。 由足利义持挑起的闹剧这才算是收尾，艾米薇也得以喘口气，继续悠闲地发呆喝茶。 至此，狩猎仪式平稳结束，九条孝信并没能从后小松天皇手里讨到什么好处，真雪的婚事也再次延期。当然足利幕府送过去的义女也被一并委婉拒绝，似乎后小松天皇非要坐中间看两家互掐。 如果不是鹰司冬家开口，天皇连追封刚死的九条道尊官位都懒得动口。一般来讲五摄家的子嗣病故都可以得到一点名义上的追封，讨个吉利。九条孝信差点就因为后小松天皇的变脸速度，要去讨要说法。 九条孝信气得回去砸书案，另一边幕府的状况也不好，伊莱斯如同鬼魅一般暗杀了跟在足利义满身边的侍将军。 足利义满气势汹汹来到御所要求彻查，后小松天皇也是借口染了风寒，闭门不见。这直接导致足利义满把怒火发泄到了自己的家臣身上。 事到如今幕府已经知道九条孝信身边有非常厉害的杀手，派出去的几个忍者也是有去无回。终于在五月之前，足利义满真正把九条孝信这个后生晚辈视为了头号敌人。 4月27日，黄昏。幕府一周前已经要求京都宵禁，还把时间提前到日落前。接连的暗杀一次两次还能瞒住，九条孝信光4月就暗杀了幕府相关的大人物30余个，京都城内已经人心惶惶。 以至于太阳还没下山，大街上就没剩下几个行人。突然出现在街尽头的白衣男子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是幕府的阴阳师！”守在后门的侍卫刚喊出口，身后的忍者已经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足利义满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能直接把军队带进京都，当着天皇面讨伐九条家。于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他有的是钱，有的是不要命的死士，有的是厉害的杀手。 当土御门冥诚走进后门时候，战斗已经开始。夕阳下刀光血影，宛如鬼怪横行。考虑到自己这边人数不少，土御门冥诚没像上次独自闯入那样，直接丢出黑白恶鬼。在他身后一条透明的大蛇盘踞在门框上。 浓重的咒毒正重新覆盖着九条府邸。 “啊咧，十六夜小姐？这次我的式神嗅觉很灵敏。不会再给你偷偷接近的机会了。”土御门冥诚没回头，但是大蛇一尾巴砸碎了墙后的水缸，躲在后面的艾米薇不得不暴露身形。 土御门冥诚有了上次短兵相接的战斗经验，已经知道了艾米薇的暗杀能力有多强，凭他的反应能力，是躲不开艾米薇急速的必杀。所以土御门冥诚直接搬出了他最强的式神，有这条巨型怪物盘踞在身边，没人可以直接攻击到土御门冥诚本人。 大蛇转头张开血盆大嘴，对着艾米薇喷出一大滩污浊的水弹。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战斗了，所幸艾米薇本就是神秘侧的种族。 水弹触及任何东西都产生了污染，连地上的石砖也在一瞬间被变成了冒烟的碎石子。艾米薇由于躲闪不及，衣角被烧去了一大块。 “你能躲得开？我倒要看看你的运气有多好？” 挥手使出阴阳术，数张符纸在他手中自燃。艾米薇就感到无数怨灵包围住了自己，不仅是思维开始迟钝，连五感也渐渐在变缓慢。 凭着本能，艾米薇翻身躲开了又一发水弹。此时她的速度只剩下了一半，随时可能命丧污浊的水弹下。 『报丧女妖的哀嚎。』 艾米薇发出一声超音频的尖叫，魔力覆盖了整个后门，包括缠斗在一起的护卫跟忍者。所有人都不得不捂住耳朵，停下战斗。相较于最初那次，这回艾米薇的魔法更加强，不像上次无意间使用，她直接对准了灵魂这一目标。 音爆之后，土御门冥诚双耳被震鸣，他也不得不停下对艾米薇咒术。就连他身旁的大蛇也迟钝了片刻。 机会就在这一刻，艾米薇提着匕首，直冲、缩在大蛇中的土御门冥诚。 第一刀被闪开，第二刀被大蛇的头部鳞甲挡住。正当土御门冥诚，抽出新的符纸时候，艾米薇拔出了一直配在腰上的太刀——已经被魔力变成魔刀的能代长光。 第三刀没有了先前的迅猛，但土御门冥诚已经来不及躲闪。刀尖擦着他的鼻尖，在他额头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要是他再晚一瞬后仰，他的脖子就要被切断了。 三刀不中，艾米薇转回魔刀，借助跳起的重力，一刀劈向对方的头顶。 可惜大蛇已经缓过了艾米薇的魔法，快速一记扫尾，把艾米薇像打棒球一样，打飞到墙角。 万万没想到的一击，艾米薇差点被砸晕，想要爬起来，却发觉自己的左腿被撞折了。这还是艾米薇第一次被敌人正面重伤，土御门冥诚的大蛇式神，算得上妖怪一级的怪物。仅凭艾米薇一人无法击败这么强的式神。 “用西洋妖术的女人，你的死期到了！” 土御门冥诚也是第一次把自己压箱底几个式神都用了出来。丢出去的符纸立刻变成一只蓝色猛禽，嘴钳如钢刀，羽翼如钢扇，利爪如钢叉，朝着躺在墙边挣扎的艾米薇飞扑而去。 一字横斩。 锋利的刀刃在最后时刻斩断了扑上去的危险钢鸟。一直负责暗杀的伊莱斯也在府邸中，比艾米薇稍晚一些时间才赶来。 “阴阳师，是你的死期到了。” 比艾米薇更快的速度，在大蛇抬头的时候，伊莱斯已经冲到了蛇屁股。太刀一下子就戳进了柔软的蛇腹。效果不佳，但是引来了大蛇的狂啸，以及没能瞄准伊莱斯吐出水弹。 “出来，土蜘蛛。” 又一个新的式神，或许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背后偷袭，土御门冥诚特地带来的。站在后方的伊莱斯脚下一沉，一个滑坑出现，他被底下的怪物强行拖了下去。 “咬成粉末。土蜘蛛……怎么可能？” 也就伊莱斯消失的瞬间，土御门冥诚感知到自己的式神又少了一个。专用的陷阱妖怪式神，居然被落进陷阱的猎物一刀秒杀，他已经无法想像伊莱斯有多强。 在土御门冥诚眼皮底下，伊莱斯带着满身泥尘从土坑中爬了出来。 “真是烦人！咬死他，砸烂他。” 巨大而有力地尾巴一扫砸在了伊莱斯身上，伊莱斯也在第一时间调整姿势，用锋利的刀口对着前方。 没有像艾米薇那样用魔力做强化，能代鬼斩这把刀毫无悬念地被砸成了碎片，而水蛇的尾巴上也被划出了些许伤口。伊莱斯压根不在意自己的佩刀毁了，在他眼里武器都是消耗品，只要能一击杀敌，消耗品用掉再多都值得。 “怎么可能，你是怪物吗？刀都断了，你的手既然会毫发无伤？” 伊莱斯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没有握刀防御，而是卸力后退。他的武士刀就是用来做一次性武器，算好了被蛇砸碎。 一记飞刀直取眉心，伊莱斯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上的匕首。 在土御门冥诚闪躲的时候，指间夹住的第二把也被他甩了出去，速度迅猛，目标直指土御门冥诚的右眼。 逼不得已，土御门冥诚身体变成一堆符纸，四散消失。伊莱斯的飞刀都落空，大蛇厚厚的鳞甲不是小刀可以刺穿的。 土御门冥诚现身在了后门门框之上，也正好是大蛇身后，在他现身同时，有一只式神被他召唤出来。 两米多高的铠甲武士，是土御门冥诚用战场上战死的武士做材料，炼制的式神，只剩下空空的铠甲和高昂的不朽战意。放在主流阴阳师眼中，也是不入流的邪恶之术。 匕首触及他的衣领，在生死关头，土御门冥诚爆只能把新召唤的式神当做牺牲品，替自己挡下致命的一刀。 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艾米薇趴在他身后的门框上。艾米薇见第一刀击退了武士式神，她即刻挥出了第二刀。 已经没有式神后备，土御门冥诚没想到艾米薇被打折腿，居然还能忍痛攀爬过来伏击。 “阴阳师小弟，别再逞强了。就你的实力，能保命就不错了。收拾这两个大明国杀手就交给鄙人即可。” 强风击穿门梁，阴阳师冥诚用他自己的法术逃到了几米外的屋檐上，而艾米薇由于躲闪不及，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第十七章 夕阳下的死斗 刀指前方，出现在后门外的独眼武士，看上去没有明显的身份标示，但他手里太刀，艾米薇不会看错，带着让她厌恶的斩魔属性。 这种人在西方被称为“猎魔人”，借助邪恶力量，对邪恶一方进行复仇的被诅咒的一群人类。 “瞧，我猜的果然没错。土御门冥诚，你身后的那个女杀手，并不是用中国道术的修道者，而是彻头彻尾的邪恶种族。我的太刀已经在欢呼了，好久没遇到这么美味的猎物。” 土御门冥诚看不起独眼武士，他一直把自己视为贵族后裔，就算被赶出家门，也保持着过去学到的贵族那套礼仪。所以他压根没理睬自己的队友，操控着大蛇，再次向伊莱斯发起攻击。 伊莱斯失去了太刀，也不敢正面接水蛇的扫尾，连忙回避躲开了迎头的重击。 艾米薇试图跟伊莱斯联手先解决土御门冥诚，可惜后门外的独眼武士挥出一道看不见的气流，将她身下的木檐斩断。 【这是……风？还是别的？】 翻身落地，艾米薇只好把注意力转到乱入的独眼武士身上，对方粗看上去跟四五十岁的大叔差不多，衣冠不整，头发披散在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麦草。简直跟时代剧里的流浪武士没什么两样。 “小姐，你的对手是我。在下水户四右卫门。平生唯一的喜好就是斩杀妖魔鬼怪，比如像小姐你这样漂亮的魔物。” 艾米薇太刀还在她手中，可她并不打算用，对方显然是剑术高手，她才不会拿自己短处跟别人长处较量。 收刀，同时一个个针对人类的魔法被她从脑海中调取出来。猎魔人的体能很强，但除此以外，跟人类差别不大。说到底就是一群可怜虫，被邪恶力量残害后，为了复仇不得不又借用邪恶的力量。 『巴哈姆特加护，烧尽瞳孔中万物。龙炎。』 这是目前艾米薇能使用的最强攻击魔法，来自地狱的致邪烈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无需空气助燃，魔力才是点燃它们的能量源泉。 自称水户四右卫门的独眼武士，察觉到艾米薇用了魔法，已经来不及了。火焰下一刻就包裹住了他的身体，无法躲避，只因为他被艾米薇注视着。这个魔法针对的就是移动目标，在目标被烧成灰以前，不会停止。 而对方大喝一声，裹着身上的高温烈焰，径直冲向了艾米薇，他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要去扑灭身上火焰的意图。从开战开始，这个人类就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与生命，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疯子。 闪开一刀劈砍，但是烈焰也点着了艾米薇的衣服。迫于无奈，艾米薇立即停下了魔法，火焰也在一瞬间熄灭。 “你是疯子吧？” “小姐，被我砍死的妖魔鬼怪，很多都在死前这么问我。” 匕首与野太刀激烈碰撞，水户四右卫门的身手不出艾米薇意料，非常强。以她的能力，也不得不选择拉开距离，避开正面交战。 “小姐，刀法不错，不过你看起来受了伤的样子？撑不了很久吧？” 诚如对方所言，艾米薇腿上的伤暂时用魔力缓解了，腿骨折了就是折了，魔法只是做到暂时可以无视这处重伤。她原本就计划着跟伊莱斯联手击杀土御门冥诚，之后退到府邸内治疗。谁会料到又冒出一个猎魔人，艾米薇的魔法也就十分钟效果，她现在已经有些站不稳路。不用两分钟魔法结束，她就没法移动了。 在艾米薇心中犹豫是否撤退的时候，对方发起了第二轮猛烈的进攻，完全不要命的打法，饶是艾米薇挡住第三下后被击飞了匕首。而对方不过是左肩被艾米薇划开了一道伤口。 受伤只会让对方更狂热，艾米薇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对手，简直是个狂战士。 魔刀出鞘，艾米薇逼不得已与对方展开了太刀白刃战。长光如月，刃锋无影。又是一阵刺骨的刀风，擦过了艾米薇的脸颊，顿时鲜血从她脸上滴落下来。 亲身体验过了那种攻击方式，艾米薇终于懂了是什么原理。对方的野太刀上裹着一层高速气流，不过是被水户四右卫门甩出来。即真空刃。 要是疏忽大意，以人的血肉之躯会被切断，是极其危险的招数。但水户四右卫门别看打起来不要命，对于自己的气流刃使用很节俭，挥砍这么多刀，也只用了两次，似乎没有百分百把握击中，他似乎不会用这招。 很不幸，艾米薇的止痛魔法结束，腿伤加重的剧痛一瞬间让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水户四右卫门当然不会放过好机会，对方也不是西方言情小说里的骑士，只要能杀了敌人，有什么伎俩不能用？ 疾冲数步，两人之间距离仅剩下半步之遥，水户四右卫门再次挥刀，这一次艾米薇没有任何闪躲的机会。 也就在这时候，艾米薇丢出了衣袖里的暗器——烟幕弹。自从有了魔法，她几乎快忘记伊莱斯最初给她的这种道具。 烟尘骤起，水户四右卫门这个优秀的猎魔武士也难免犹豫了片刻，随后胡乱对着烟尘中劈砍三下。艾米薇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算是躲过了必死的局面。 相较于艾米薇这边的败势头，伊莱斯则差点砍下土御门冥诚的项上人头，那条盘踞在后门的大蛇，短短几分钟已经伤痕累累。而反观伊莱斯，仅仅是被烧伤了胸口的一点皮肤。 知晓再打下去，自己可能会命丧此地，土御门冥诚开始准备撤退。也就在他转为防守的时候，伊莱斯以他逆天的身体素质，一刀刺中了水蛇的右眼。 已经受伤的水蛇，发出阵阵狂啸，短时间无法控制。土御门冥诚连忙召回自己的王牌，随后不管带来的雇佣兵，自己一人用阴阳术，瞬间逃遁。 “这素质，真不明白义满大人怎么会看重小鬼头。”眼看能击败土御门冥诚的杀手把刀尖对向自己，水户四右卫门也明白了形势，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跑，凭他猎魔人的身体能力，的确要追上他有点难度。“下次，再一较高下吧。” 两个强大的带队人不在，剩下十个雇佣兵面对几倍数量的护卫，也是渐渐力不从心，被一一斩杀在后院。伊莱斯加入战局，彻底碾碎了剩下几个还在挣扎的雇佣兵的信念，两方的战斗力根本不成比例。 随着最后两个雇佣兵服毒自杀，这场惊心动魄的夕阳之战才算结束。护卫死了十一个，当然幕府雇佣的十六个雇佣兵也一个不落全横尸后院。 也是在这场战斗中，艾米薇发觉了自己与伊莱斯的差距，她终究还是跟人类差不多的身躯，而伊莱斯的身体能力，说是怪物都不为过。作为魔女，艾米薇目前很依赖自己的暗杀术，身体能力无法提升，对她的打击还是有点的。 是夜，艾米薇躺在自己的房间休息，虽然她拒绝了九条孝信的好意，依旧有两个佣人守在门外，随时等候差遣。 艾米薇依照藤原妹红的提议，对太刀——能代长光进行了魔力改造，目前来看，的确结实耐用很多，还克服了传统太刀砍杀几次就沾血变钝的问题。可她照葫芦画瓢，试图也把自己的匕首魔改造，才发觉到问题。匕首这种武器，普遍是粗制滥造，即便九条家买来的高级货，跟太刀相比，还是差了太多。日本人做太刀的功夫，原原本本从中国学去了。可匕首别说百锻钢，水冷都做的很差。艾米薇魔力注入不久，匕首刀刃就直接崩断。 即便是魔女，即便还有着未来文明的庞大记忆，艾米薇依旧无法明白魔力是什么，如果不是藤原妹红的指点，她也不会想着把危险的，满含负面能量的魔力，注入太刀中。太刀可以适量注入，而艾米薇惯用的匕首却不行，照着太刀这个成功案例，能做到的也只是对武器的保护，避免因为高强度的战斗，被破坏武器。 让艾米薇真正产生思考的原因，正是水户四右卫门，一介猎魔人，同样是使用邪恶的力量，对方却做到了把魔力作为延长的剑刃，虽然看起来很浪费魔力，可终究是一种魔法与冷兵器的结合。对于擅长暗杀术的艾米薇来说，是十分有用的招数。 于此同时，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九条家现在的依托——九条孝信。他今天算是领教了幕府的胆魄，居然雇佣死士，堂堂正正地攻打府邸后门。而且看敌人撤退这么干脆，今天这次不过是礼尚往来，探探九条家究竟实力怎样。 不用一周，幕府一定还会派更多人来进攻。今天多了一个水户四右卫门，谁知道下一次会多出几个强大的敌人。而九条孝信这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连忙起身点灯，抽出特制的信纸开始写信。 第十八章 妖怪友人 5月10日，九条家已经成功用金钱买通了美浓守护以及不少地方势力，地方大名虽然都是一介城主，可终究士兵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在他们手里握着。 幕府也知道了九条家的伎俩，急忙拉拢美浓周围的两个大名，以防万一年纪大的美浓老守护，脑子一热，举兵造反。足利义满对那位傻傻地与杀子仇人合作的美浓守护已经放弃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动用兵权是最直接有效的，但绝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说能不用兵卒，通过非常规手段除掉九条家就是完美了。 也就在这一天，紧闭的九条府邸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们九条家就是这样招待来客的？”不等守门的护卫辩解，那个打扮怪异的斗笠僧人就挥舞手里的权杖，砸碎了半边大门。以人的力气，简直无法想象，九条府邸的正门足有12公分厚，理论上马车也撞不开。 也亏山田恒助就在前门走动，他听到响动，第一时间赶到了正门。 “不知大师已经赶到，有失远迎。”山田恒助从九条孝信那里得知来的客人明天傍晚才来，为了保密他并没提前跟其他护卫打招呼。据说是黑部立山里面的人，山田恒助看了对方云游僧的朴素打扮，理所当然以为是修行的僧人，也就称呼对方是“大师”了。 “大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我。”对方看到山田恒助礼数周到，脾气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没了之前气势汹汹的模样。“称我林檎就好。我们一族不像你们这么客套。” “九条孝信呢？” 山田恒助权当对方是山里住久了，性格很随性，也没去追究对方砸烂大门的事情。他连忙带路，把这位性格古怪的僧人带到了北院。 “你们这里，似乎来过不干净的蛇？”那人没走几步，便这般对山田恒助问道。“幕府干的？” 犹豫片刻，山田恒助还是告诉了对方，包括几天前刚被一伙雇佣兵冲击后门的事情。“在下山田恒助，是府邸内护卫长，知道的仅有这些。孝信大人就在北院书房。” “他还是这么喜欢住在北边的屋子，一点没变啊。” 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北院书房，正巧九条孝信处理完跟地方守护的书信，出来透气。 “哦。十五年不见，已经比我都高了。孝信，挺厉害。能跟幕府斗个你来我往。”那人看到门边的孝信，几步快走，用力一拍孝信的肩膀，后者可被吓了一跳。“中国学了不少东西吧？有空跟我也说点，我们山里的人就喜欢听外面世界的新鲜事。” “林檎？不是说明天才到吗？”九条孝信高兴之余，也有点疑惑。 “立山离京都不过几百里山路，走个两天足够了。”自称林檎的僧人，怪归怪，跟孝信像是很熟，粗看是个性格差的山里人，实际上心地不坏，连说话也带着厚重的乡土味。 九条孝信连忙请对方进书房商谈，还喊来佣人，要让厨房多做些好菜招待林檎。 “免了，你们这的所谓山珍海味，我吃不惯。随便上条鲜鱼，再来一盘酱瓜就行。”林檎也没理睬佣人跟山田恒助惊愕的表情，想了想追加道。“再多拿些酒，你们这的酒倒是很好。孝信，你能喝吧？今晚你我两人好好喝一杯。” 九条孝信点头答应，顺带朝佣人使了下眼色，意思是照着客人要求办。 三人进屋，九条孝信拿来两个坐垫，自己跪坐上面，亲自倒上了两杯清茶，山田恒助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九条孝信身后，充当背景。不过林檎把坐垫丢到了一边，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 “这是我从大明国带来的茶粉……” 对方可不管喝茶的一套礼节，斗笠摘下，就拿起茶杯看了一眼。“的确是大明国的茶粉，好久没喝到过了。”林檎摘下黑面纱，露出了里面渗人的红脸妖怪面具，随后带着面具一口喝干。 “不错，谈谈正事吧。”林檎看了看九条孝信写完的信件，发出啧啧声。“人啊，就是贪图名利，明知火坑也往里面跳。”在林檎眼里，这些跟九条孝信联系的地方守护，都是些追名逐利的不义之人，根本不值得信任，既然能为了名利反叛一次，再反叛第二次有何难？ “现在能多一个支持我九条家，就少一个潜在敌人。我不求那些人帮助我，我只希望他们成为幕府的麻烦就行。幕府也不会信这些人。” 显然林檎不懂孝信的一套权谋，只是哦了一声，便把书信放在了一旁。 “听说你从大明国还带了两个帮手？长啥样的？我活了这么长岁数还没见过中国人。” 当天伊莱斯执行新的暗杀任务，艾米薇由于腿伤刚好，也在府邸中。 艾米薇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纯粹的日本本土妖怪，虽然是修行僧人的打扮，她能看出对方隐藏在袈裟下的妖怪力量。 同样林檎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门外走过的艾米薇，立刻警觉起来，“那位是什么人？”鬼面具下看不出林檎的表情，可想不是友善。 “这位就是我在大明国结交的友人，十六夜爱未。”九条孝信朝艾米薇一招手，示意她也进来坐下。 “你是西洋的魔女吧？我还只是听别人说起过。”听到是孝信的友人，林檎解除了戒备，“孝信小时候跟我有交情，这次来就是助他一臂之力。在下，射命丸林檎。请多指教。” 红脸鬼面，黑纱斗笠，身穿白底兰锻僧衣，下着垮裤绑腿，肩系核桃大的一串桃木佛珠，铜质大僧正杖放在脚旁。换成别的人也会觉得林檎是个云游僧，可惜艾米薇一眼就看出不是人类，加上隐约的鸟羽气味，十之八九是日本的鸟类古老妖怪。 “我的确是魔女，那您又是……” “无需敬称，既然是孝信的友人，我也就不隐瞒了。”林檎说完，摘下了自己的鬼面具，露出了真容。“吾乃黑部立山鸦天狗卫队长——射命丸林檎。大概七百来岁了。” 乌鸦天狗？在日本算是高贵的大妖怪，艾米薇原本还以为是夜乌之类的妖怪。 面具之后的容貌让艾米薇跟山田恒助都吃了一惊，他们两人都以为林檎是男性，即便艾米薇这么敏锐的人都没发觉，面具之下的林檎居然是女的。 林檎（りんご）也就是古代锦苹果的意思，的确是女性的名字。艾米薇跟山田恒助都没注意到这点，只是因为对方含糊的自称还有粗糙的嗓音，加上红脸鬼面具之类的装束，第一印象把林檎当男性了。 “怎么了？哦，我们鸦天狗活了两千岁都存在过，我看起来年轻不用惊讶。”射命丸林檎似乎并不知道艾米薇跟山田恒助为何惊讶，但她摘了面具，嗓音稍微好了点，带着一点沙哑的中年女性声音。 跟艾米薇印象里的大妖怪差距挺大，林檎这人活脱脱就是标准的村妇，没有半点礼仪方面的注意，不过却对他人的举动很在乎。这可能是天狗习性的问题了。 “说起来林檎小姐，为何一声僧人的打扮？”艾米薇对于这点还是无法理解，因为历史上记载，天狗最终是被日本佛教驱逐，失去了生存的领地，沦落到隐居的日子，战争打响的时间要到江户时代。 “为什么？大乘佛法在我们天狗一族中也很盛行，神道教依旧很多天狗信仰。反正信仰什么，大天狗们从不会插手。” 林檎的说法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毕竟日本现在佛教是主流，大寺院的僧人可以跟贵族相较地位。天狗们或许真的只是一群深居山林的随性妖怪。他们还没见识到佛教在这片土地上演变为什么样的极端存在。 ———— “是哪阵风把立山的卫队长请来了？孝信这小鬼真不能小瞧，居然能跟你这种大妖怪有交情。” 夜幕中，树影下，池水倒映月色。树梢上出现了男性狩衣装束的藤原妹红，而在树下休息的鬼面具僧人正是刚到的射命丸林檎。 “人类的争权厮杀，我不感兴趣，我这次出来，只为了还孝信一个人情。你我现在同属一个阵营，何必戒备我？”手持一个酒葫芦，林檎在夜宴中还没喝够，大口畅饮，全然没看背后出现的不死人。 “戒备？怎么会呢？我知道你们天狗一族向来讲信用。只是看到你到访，特地出来打声招呼。别见怪。” 林檎突然回头，微眯着双眼，鬼面具被她摘下。“蓬莱人，你终究犯下了罪行，杀了太多不该死的人和妖怪。如今现身，这世上也不存在过去的藤原家了。你又是何必呢？” “九条家也是藤原家的后代，我当然要管。这是关系到一支藤原家嫡系存亡的战斗。” 妹红的说辞，林檎可没听进去，她似乎也料到藤原妹红不会说真话。“随你怎么说，我可事先声明，我是来帮助九条孝信的，不是帮你口中的九条家。你要什么尽快放心地去做。” 第十九章 报恩 时间要追溯到十五年前，那时的九条孝信才7岁，与好友一庆一同在雪后的大阪城外玩耍。过去了整整十五年，已经物是人非，但九条孝信记得那几天发生的一切。 白雪绵延，如棉絮铺满大地，天气多云，风也不大。正是一个适合小孩嬉戏的日子。 由于年幼，不懂事的孝信与一庆仗着身份，才7岁的两人不顾佣人的阻拦，独自进了深山。这一进去就是一整天，但玩乐心重的两人直到夕阳西下，才发觉该回去了。 问题是，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怎么喊来佣人。两人喊了几分钟，便躺在雪地上休息了。小孩子的体力终究很差，孝信与一庆一睡就睡了三个小时，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有些饥饿，两人也不知去哪里，便盲目地走在黑夜的深山里。如果不是在冬季，他们两人十有八九就会命丧野兽的口中。所幸两人带着几块糖块，晚上的食物不用发愁。 小孩子怕黑也很正常，两人在醒来后走了两里路，就又累的走不动了。他们并没发觉自己在往更深处走，只以为马上就会被佣人们找到。 “喔，多可爱的两个小孩子。你们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山里转悠？” 坐在一颗大树下的两人，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婆婆，看起来面善，不像是坏人。还热情地摸了摸两人的额头、 “天冷，坐在这里过夜会着凉的。跟婆婆我回家，有舒服床睡。睡一晚，婆婆明早送你们出山，怎样？”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知道我是谁吗？你个山里的老婆子算什么东西？滚远点。”一庆刚想答应，孝信这边当即发怒，他可不像一庆性格好，就算他在九条家里不被看重，出了门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听到没？我叫你滚！” 面对叫嚣着的孝信，老婆婆顿时脸色一黑，转身就走了。她不是害怕一个小屁孩，而是发觉孝信身上带着大德寺僧正抄写的佛经护符。刚才只是一摸孝信的额头，就感到了灼烧的痛楚。 “呵，你们两个继续呆在这里吧。”山姥几天前刚吃过一个小孩，也不急着要吃孝信与一庆，干脆离开了。 奇怪的老婆婆走了，两人也不懂生火，借着月色靠在一起取暖。两人的衣服都是保暖的兔裘，换成一般人家的小孩，十之八九就冻死在夜晚了。 “孝信，我好冷。有点想睡觉。” “我也是，早知道就早点回去了。要不，躺在树边先睡一觉。” 正在两人要合眼的时候，又有人来了。是几个赶路的难民，各个面黄肌瘦，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大老爷，两位大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吧，赏几个小钱给我们就行。”为首的男子这般对孝信跟一庆求道。 开口就是要钱，孝信可没好脸色，当即要站起来骂人，不过一庆拦住了他，“不就是要点钱，多大点事。”一庆说着就掏出口袋，拿了两枚金判给那个带头的男子。“够不够？” “太多了，大老爷，我们每人六纹钱就够了。” “我这没有铜币。金判要就拿去。我跟我朋友要睡觉了。” 那群路人，收下金判，个个激动不已，下跪感谢。“感谢大老爷施恩，我们这群贱民也不知怎么报答。如果不嫌弃，由我们在一旁为你们两位大老爷守夜吧。” 一庆跟孝信也是困意袭身，也没听清那群路人在说什么，就点点头，背靠背睡着了。 就这样，两人活过了最危险的第一晚，等黎明醒来，两人也没看到那群路人，他们也没在意继续睡了会儿。事后他们才知道那位老婆婆是吃人的山姥，十几里外有个小村刚闹瘟疫。 第二天一早，孝信跟一庆吃完了带着的糖块，穿着厚厚的衣服，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两人已经没了昨天的兴奋，只想快点出去。 就这样在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干涸的小溪旁看到了一个小姑娘躺在石滩上。 “有人？” “看起来受伤了，孝信，我们去看看。” 两人也是好奇心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小姑娘身旁。年纪大约4、5岁的样子，身上有点撞伤，气息微弱。 “得带她去找大夫。” 孝信则摇了摇头，“我们怎么出去都不知道，怎么带她找大夫？区区一介平民，死活与我们没关系。” “也许她知道怎么出去，总之我们现在也闲着。想想办法救救她呗。” 孝信觉得一庆说的有道理，便依仗着自己在杂书上学的医学知识，查看了下小姑娘的状况。 “好像是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摔下来，晕过去了。”孝信也就是看到小姑娘肚子有些胀起，随口这么一说。他也没在乎小姑娘死活，纯属为了在一庆面前装有学识，竟用力按了按小姑娘的肚子。 这一按，他还真按到一个软圆的东西，在小姑娘肚子里。 “一庆来帮忙。” 换成其他情况，孝信的胡来做法非但按不出异物，反倒会伤害病人的肚子。但好巧不巧，他跟一庆用力一按，真把异物从小姑娘嘴里挤了出来。一团湿漉漉的毛团，软软的。 “这是什么东西？”孝信跟一庆都没见过，两人用手摸了摸，顿时毛团突然暴起，一跳一条地跑进了树丛，没了踪影。 “活的！” 孝信跟一庆吓得不轻，也差点跟小姑娘一样昏过去。 这时候小姑娘也醒了，她看了看身边的两个陌生人，有摸了摸没异物的肚子，开心一笑。 “喂，我们救了你。有点表示啊。” “啊啵，啊咕。momomo……”说着听不清的话，小姑似乎明白孝信跟一庆救了她一命。 正当孝信跟一庆疑惑小姑娘在说什么，小姑娘站起来，自己走了。孝信跟一庆当然不愿意，他们还指望小姑娘带他们出去。 三人足足走了一下午，孝信跟一庆走得腿都快断了，要不是小姑娘特意停下来等，他们两个连走下去的毅力也没有。 “怎么……又停了？小丫头确定往这边走能出去？”孝信撑着树枝，大口大口喘着气，连站也站不稳。 突然几个人从天上飞下来，拦在了三人面前。“是文，文小姐回来了。快去回报守信大人跟林檎大人。” 出现的人个个白衣带腰刀，身手敏捷。像是队长的人刚下令，立刻两个人就快速往山上跑去。 “这两个是什么人？是文小姐的救命恩人？怎么回事？”那几个白衣武士还在跟小姑娘谈着，在孝信跟一庆听来不知哪国的语言，他们却能听懂。 没过多久，更多的人从天上飞下来，早就精疲力竭的孝信跟一庆，也没体力惊讶，只是愣愣看着众人。 孝信跟一庆都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大，直到林檎出现，孝信也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比山姥更危险的天狗一族。 两天深山的奇遇，孝信跟一庆出去后都没跟任何人讲起，一方面太玄乎，另一方面也是天狗那边不愿跟人类过多交际。 但在两人被送出去前，身为卫队长的射命丸林檎，悄悄在孝信的手里塞了一枚黑色羽毛。 “这里面蕴含着风神的力量，如果哪天需要我的帮助，写封信在信纸上插上这枚羽毛，风神会把它送到我手里。” 要不是如今紧迫的局势，九条孝信绝对不会打开尘封多年的锁柜，使用了象征林檎对他承诺的羽毛。 碎月当空，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林檎第一次因为丢失女儿大怒，对立山外游荡的妖怪大开杀戒。而时隔十五年，在京都的夜空，展开鸦之羽，林檎手持风神羽扇，另一手持鎏金大僧正杖，直冲金阁。 时年737岁的林檎比藤原妹红年纪都大，是个靠自身修炼，即将变成大天狗的超强鸦天狗，尤其是家传的风神羽扇，只是轻轻一摇，立刻就能唤来一阵旋风。 “奉劝你们考虑下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金钱更重要？” 林檎一人突破了金阁外的守军，在金阁高墙外，面对被幕府雇佣的一群妖怪，已经杀红眼的林檎气势稳压对面。毕竟她看到的都是群不入流的妖怪，找个身手好点的武士，给把寺院开光后的刀，就能斩杀的普通妖怪。 见对面挡路的妖怪不听劝告，林檎恢复了杀神模样，妖力在她的羽扇中凝集。 “愚蠢，那你们一起上吧。” 就像是拔刀居合的剑术大师，林檎后发先制，一众扑上去的妖怪，还没触及林檎的衣角，林檎已经挥出了羽扇。 如百十镰鼬召集，无数肉眼捕捉不到的风刃，以狂风形式，席卷了金阁外的东墙。顷刻间高墙倒塌，一众自不量力的妖怪全部被羽扇削成了碎段。 整个突袭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金阁内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的项上人头。射命丸林檎也的确是以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行动人。 “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金阁我闯定了。” 第二十章 魔女的潜入行动 相较于林檎在金阁外大闹一番，伊莱斯与艾米薇则身穿黑色夜行服，各自潜伏进了金阁。阴阳师土御门冥诚也带着符纸赶去迎战林檎，整个金阁内守卫人员减少了很多。 伊莱斯从南面的屋檐攀爬，而艾米薇从北面的密道潜入。两人一同行动，并不会增加把握，加上足利义满为人狡猾，很可能派死士扮成影武者，同时暴露两人就太不划算了。 走出狭长的地下通道，艾米薇顶开榻榻米，从二层的一个杂物室出现，她已经给自己加了一个抹消存在的魔法，只要不是认识她的人，不会发觉她的存在。虽说是个简易的魔法，但应付金阁里的普通人足够了。 射命丸林檎的战斗力，的确强得无人可挡，艾米薇刚走出仓库，前面就有一队人急匆匆往外面跑去。而大蛇的吼声也传入了艾米薇耳中，土御门冥诚能不能阻挡林檎，艾米薇不在意，她作为杀手，此刻就想着快点杀掉目标。 保持正常走路速度，更多的精英守军，在她面前一次经过。他们都没发觉，自己身边刚才经过了一个危险的魔女。 金阁下面几层，也住着幕府的不少家臣，都是九条孝信记在黑名单的暗杀目标，不过今天他们很走运，即便艾米薇发现他们，也没去理睬。足利义满的人头，比这些依附幕府的家臣远胜千百倍。 一路畅通无阻，艾米薇走到了五层，金阁总共八层，目标很可能就在最高层。也就在这时，艾米薇腰上别着的一个小药瓶失去了活性，迅速变黑变浓稠。 艾米薇行动前，给了伊莱斯三个小药瓶，也就橘子大小，里面装的都是半只青蛙熬制的药水，一一对应，约定好了。谁遇上猎魔人——水户四右卫门就打碎第一个，遇上土御门冥诚就打碎第二个，遇上其他强力的敌人打碎第三个，遇上真的足利义满，就三个一起打碎。这样一来，另一人对应的药瓶就会因为魔力失去变色。 艾米薇腰上出现变化的正是第一个药瓶，也就是说伊莱斯现在正跟水户四右卫门在某处屋檐上对战。 艾米薇不由加快脚步，少一个敌人阻拦，成功率就更高一点。 —— 金阁顶层，一位老人手捧茶杯，看着底下火把彻亮，喊杀声一片，不由自嘲道。“九条家的小鬼，不简单，居然把隐世的天狗请来了。单凭土御门冥诚，似乎阻挡不了多久。” “的确。需要我派人支援吗？这已经是九条孝信最强的一张牌了，只要跟射命丸林檎打个平手，都能让九条孝信失去信心。” 说话的人坐在黑暗中，屋内没点灯，不过能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性。 “天狗……还是先不招惹她，平手什么的太乏味了。老朽平生最爱一击致命。” 足利义满没有同意对方的意见，“老朽懂你们的游戏规则，主将在最后的对决前，是不可以动手的。” 黑暗中坐着的女人露出了渗人的笑容，像是迫不及待想品尝胜利的美味。“论战力，我的确不是藤原先祖的敌手，她肯定也在天上等着机会，一头撞进金阁把。以她的脑子，只会想到这种愚蠢的办法。” “game？我们魔女非常热衷与用game解闷，想不到在遥远的极东之地也能目睹到一场有趣的游戏。”说话的是坐在靠近拉门位置的人，正好外面的月光能照亮她的容貌。 褐发蓝眼，高额骨，厚嘴唇，虽然坐在榻榻米上，身高估计有一百七十多厘米。足利义满这种贵族武家出身的人，也才一米六不到的个子。 那个外国魔女身着标志性的黑紫色长袍，但长袍内是两层粉色长裙，胸口上别有扭曲的蜘蛛白银族章，在她头发上也有相似的发卡。 “咕噜姆女士，感谢您对这场游戏给予高评价。” 被喊成“咕噜姆”，那位外国魔女当场就变了脸色，对着斜座的女人一甩手，“我的姓氏是‘格洛布姆’，仙人觉得难记，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丝洛卡。” 魔女，丝洛卡·格洛布姆，外号——黑海魔女。奥斯曼土耳其人，虽然母亲是亚洲血统，但由于父亲是纯正的犹太人，她得以有了一部分欧洲人的外貌。 目前是黑森林魔女总部的地区管理人，负责奥斯曼地区的神秘侧势力控制，只是由于某宗教的盛行，魔女势力在奥斯曼地区也没发展起来，相对于基督教控制的地区，不会遇到生死相搏的战斗，可一直维持现状也让这位魔法超群的大魔女没兴致窝在自己家乡修炼魔法，所以经常在外国游历。 原身居元老院72席之一，后见人是她过世的母亲以及元老院资历更老的大魔女们。时年204岁，是元老院里的比较年轻的大魔女。性格残酷多变，杀人无数，甚至于对不愿成为魔女的有潜质的女性，使用了极度血腥的精神折磨，5年前还被元老院的理事长判了罪责。 【“我只不过帮助那些天天蒙着头，连露个手臂都害羞的晚辈，一点小小的开导，让她们体会到抛弃信仰后获得的自由。”】 当愤怒的几位理事宣读完宣判后，丝洛卡是这般狡辩的，完全没把审判法庭当回事。 【“我尊重你的言论自由。然后，你的魔法道具配额取消。暂时失去元老资格。”】 黑森林元老院的顶峰——理事长下达了如上判决。也不过是利益的重新划分，正巧丝洛卡自己找死，给了总部理由。至于玩死人了？那关坐在总部的理事们什么事情？不同意当魔女，那就连见习也算不上，还是属于人类。人类死了就死了。 丝洛卡也没想到会在极东遇到一个年幼的魔女，带着优秀的黑魔法天赋，丝洛卡残酷冷血是一回事，她对待优秀的魔女后辈不会太出格。要换成个别性格恶劣的魔女，发现艾米薇，十有八九就要动手抓回去做魔法研究，用精美的玻璃容器和可口的福尔马林装饰起来。只要保密工作到位，遥远的极东土地上发生什么，谁会知晓呢？ “好似贵阁不只外面飞来一只蝙蝠，下水道里还溜进一只小猫咪。” 丝洛卡这么一提醒，坐在黑暗中的女人也是点了点头。“丝洛卡，你对她有兴趣。” “当然，毕竟是同类。放心，不会被我玩死的。稍微逗逗那只小猫咪而已。” 带着恶劣的笑声，丝洛卡变成了一团黑色雾气，迅速钻入地板下。 足利义满没打算继续待在顶层，他撑着年迈的身躯，也走向了七层。只留下坐在黑暗中的那个女人，被丝洛卡成为仙人，可想也不是正常人类。 “好了，你出来吧。土御门天诚。” 墙角里一动不动的一只老鼠，这才探出脑袋。当然不是土御门天诚变的，而是一种式神。土御门天诚通过这只老鼠可以看到发生的影像。 “记住，我只说一遍。射命丸林檎终究不是大天狗，作为鸦天狗，她对于剧毒抵抗力很差。你们有什么毒方面的招数，尽管对她用，说不定会有效果。” 老鼠吱吱怪叫两声，快速从门缝中钻出，跑得无影无踪。 “天诚、冥诚。你们两兄妹，再怎么挣扎都没用的，不过是阴阳师没落的开始。佛教也好，神道教也罢，都不过是统治工具而已。” 另一边，已经走到五层的艾米薇，遇到了从楼梯上慢慢飘来的黑雾，期初她还以为是某只被幕府雇佣的妖怪，当她触及黑雾时，才发觉不对劲。 黑雾带有很强的吸收能力，只是触碰到，艾米薇的右手掌就变得剧痛无比，鲜血从数道看不见的伤口中流了出来。黑雾占据了上六层的楼梯，但幕府的护卫触碰到黑雾一点事都没有，并且还像是看不见一大团黑雾笼罩着楼梯。 艾米薇退后几步，打碎了第三个药瓶。立刻转身跑向别的楼梯。也就在这时候，她身后的黑雾突然暴涨，一下子就吞没了艾米薇。 无法言明的疼痛席卷了艾米薇全身，仅是一秒的接触，她已经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被指向性明确的对黑暗种族魔力侵蚀，好比掉进了倒满王水的药池，很可能尸骨无存。 只是一瞬，再睁开眼艾米薇发觉自己还站在五层通往六层的楼梯口，身后见过一次的三个护卫急匆匆走过。她再一抬头，就看到楼梯上飘下来黑色的雾气。这一幕她明明刚经历过，时间倒流了？ 带着疑惑，艾米薇这次没有伸手试探，也没等上面下来一队护卫，而是使出全力往另一处楼梯跑去。只是短短五秒，她已经跑过了40米。这时候见过的一队护卫正从黑雾中走出来，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对话，同样没发觉他们置身于危险的魔法中。 又过了一秒，艾米薇已经跑到50米开外，以未来运动员的体能也就这种速度，不得不说魔法是种很有用的东西。艾米薇跑得快借助的便是减少空气阻力，只是魔力有些浪费。 这一次雾气也突然暴涨，但没能追上跑远的艾米薇。 第二十一章 强攻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跑得有你这样快的魔女，体能不错，脑子也很灵活。居然会想到用魔力挤开前面的空气，加自己的速度。” 艾米薇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还呆在黑雾中，伸手不见五指，但自己还完整，没有想象中被侵蚀成灰土。 “你是谁？为何会说中国语？” “中国语？我是在用精神力直接跟你对话，对你而言便是母语。原来你是中国出身的，的确有趣。”魔女的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仿佛融入在雾气中。“至于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小猫咪，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可以确定对方很强，并且不打算杀了自己，艾米薇知道逃不出去，只好听对方提问。 “你是纯血统魔女吧？你母亲是谁？” “是，我母亲很久以前就死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少骗我，小猫咪。我们纯血统魔女都是有血脉传承的。不然你告诉我你的魔法是谁教你的？还不是你的母亲通过血脉留给你的？回答我的问题！” 不说就去死。艾米薇已经明白，她遇上了一个性格不好的魔女，不过似乎比较讲原则。“艾米薇·西内卡尔。这是我的名字。” “西内卡尔？有趣，小猫咪。记得要活下去，哪怕跪爬，也要爬到黑森林，让那群理事看到西内卡尔家族的传承人还活着。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雾中的魔女随即发出尖锐的狂笑，黑雾瞬间消失。艾米薇此刻站在楼梯口，身后走过三个护卫。抬头，通向六层的楼梯上什么异状也没有。 一切好似没发生过，又明明就在刚才。艾米薇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右手掌，无指手套已经被自己的血沾湿，布料下的伤口虽然愈合，可依旧能感受到传来的丝丝疼痛，连简易的伤愈魔法都止不住的侵蚀伤害。 要是最初艾米薇整只手伸进去，可能今晚必须逃回去休养了。 真的与异国魔女接触后，艾米薇才了解了自己的实力，差太多，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较量。如果对方想杀了艾米薇，艾米薇已经变成一堆染血的衣物了。 “传令，堵住东门，绝对不能让风妖怪进来。” 上面的一队人跟刚才一样跑了下来，急着往战场赶去，他们明明连敌人是什么都不知道，都能义无反顾地去送死。这或许就是东方人的信仰。 顺利地走上六层，也就在她看到六层天花板的一刹那，危险出现。一具发青的尸体倒在了她面前，更可疑的是六层放眼望去一个护卫都没了。 艾米薇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拦路的尸体上，衣着不是这里的护卫，像是一个贵族子弟，很年轻，也就比艾米薇大两岁的样子。致命伤在背后，被人捅了一刀，心脏破裂，毫无悬念的背刺毙命。 看到这里，艾米薇转然醒悟，地上躺的正是松井大夫的二子长青。正是在一个多月前被艾米薇在松井家一起杀掉的倒霉公子哥。按时间推算，此刻松井长青应该已经变成一堆烂肉了。但眼前的长青尸体完好，要是不用手摸了摸后背，艾米薇也发现不了致命伤。 第二件不同的地方，便是尸体没有传出臭味，而是能闻到淡淡的香气，似乎有人对尸体做了防腐处理，看手艺21世纪都做不到常温下这等保存技术。 正当艾米薇惊讶的时候，不知哪里的一处机关被激活，她身后的楼梯被厚重的木板完全堵死。 到了这一刻，艾米薇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断她后路就是为了让她慌乱。也就在艾米薇显露出慌张表情的一瞬间，尸体跟她预料一样，突然暴起，抽出腰间的肋差一刀捅向艾米薇。 已经准备好被袭击，艾米薇从容闪过攻击，反手一刀，匕首削断了长青尸体的半个脖子。随后，艾米薇回身一脚，踢到尸体，冲上前连续两刀，把尸体的头颅砍了下来。 既然对方是僵尸一类被操控的敌人，那砍脑袋便可以了。 周围的拉门同时被砸坏，里面埋伏着的更多僵尸手持各种武器，嘶吼着不明的话语，从无光的房间里冲了出来。艾米薇粗略一看，全是被伊莱斯和她自己杀掉的人，都被做了跟长青一样的防腐处理，数量为100左右，有男有女，都没了活人的气色。 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头上都贴了一张黄底红字符咒，一看就是操控中国鬼怪故事里的僵尸的符纸。 艾米薇撤除了隐身术，合适的魔法被她第一时间用了出来，既然是僵尸，那就超度这些亡灵生物即可。 “吹奏葬歌的引路人。” 召唤出来的死神，吹响风笛，朝着前面众多的僵尸飘了过去，但不出几秒，前面的僵尸就冲上去乱砍起来。他们似乎不怕召唤物，当然召唤物是灵体，他们手里的武器也伤害不了。 针对的魔法失败，艾米薇转而使出了攻击性魔法，一对一百，要她展开白刃战，肯定不愿意，对面的僵尸也明显不怕死，不怕受伤，对亡灵生物，近战是最吃亏的选择。 一颗接一颗的魔法飞弹被艾米薇凝聚出来，依次丢向僵尸群，放在平日艾米薇才不会这么浪费魔力，可今晚机会难得，她也不想错过击杀足利义满的机会。没时间思考是谁在操控僵尸，只要知道足利义满很可能就在七层或顶层就行了。 眼中的僵尸已经被他杀过一次，那么现在再杀一次更没负罪感。艾米薇每一颗飞弹尽量往僵尸头部丢去，一时间十来个僵尸被炸开脑子倒在了地上。 而几个躲开攻击的僵尸也冲到了艾米薇面前，他们挥舞着太刀薙刀之类武器，全部毫无章法地砸向艾米薇。 艾米薇也在这时候抽出了太刀长光，仗着身手灵巧，几刀就砍掉了三颗脑袋。紧接着又是数发魔法飞弹，把冲过来的僵尸全部打退。 ———— 六层屋檐，水户四右卫门与伊莱斯也打得难解难分，伊莱斯用的是普通的匕首，而水户四右卫门用的是带风力量的野太刀。如果不是伊莱斯体能强于常人数倍，还真的没法跟水户四右卫门打这么长时间。 “活死人？” “小哥，别东张西望。那些恶心的僵尸不会打扰你我的战斗。” 水户四右卫门一直在寻找击败伊莱斯的机会，只可惜伊莱斯从始至终都巧妙化解对方的攻势。 艾米薇上次与水户四右卫门较量处于劣势，而伊莱斯更精湛的暗杀术，让水户四右卫门的风刃也无法击中高速移动中的他。 第三次在水户四右卫门背后留下一刀，猎魔人的体质也显现出了疲态。伊莱斯趁机铲腿，把水户四右卫门按倒在地，抬手便是最后的夺命一刀。 水户四右卫门也是个顽强的人，凭着本能用右手死死抓住了匕首，虽然手被割开，却也反向缠住了伊莱斯。 两人在六层的屋檐僵持不下，最终伊莱斯放弃匕首，抽出备用的另一把，再度冲了上去。单手握刀的水户四右卫门已经仅剩招架之力，虽还在苦苦支撑，但被伊莱斯一步一步逼到了边沿。 “小哥，你不是人类吧？” 凭着一道风刃，水户四右卫门逼退了伊莱斯几步，得以喘一口气。他思量着眼中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杀手，也能感慨运气差，遇上了一个开挂的。 “也许不是，很重要吗？能杀了你就行，至于我是谁，与你何关系。” 言语自然动摇不了一个从小接受冷血教育的杀手，尤其伊莱斯不是好说话的人，只要认定要杀了对方，无论谁阻拦，他也要达成目标。并且，在他眼中同样除了朋友，其余人都是蝼蚁，是多余的。不像艾米薇会考虑利用这些多余的陌生人，伊莱斯只相信道具和兵刃，只有死物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即便是朋友也要留心眼。 艾米薇是个有欲望的并且欲望心极度强盛的魔女，伊莱斯在这方面恰恰相反，他根本没有欲望，就是个纯粹的杀手，一把杀人工具。艾米薇不看重金钱，名利，不过是作为魔女她只要魔法上的造诣，以及血洗身上的深仇大恨。伊莱斯则没有任何追求与梦想，他只会机械地变得更强，就像匕首越磨变得越锋利；只要完成任务，哪怕最后得到一堆无用的金银财宝。 这或许就是伊莱斯作为杀手比艾米薇更强的原因，只要假以时日，让伊莱斯这种危险的杀人工具继续活下去，他一定会成为史上最强的杀手。只要是与暗杀相关的知识，他就去学习，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从过去土堡里没人学会的飞刀术，到现在日本学来的忍者一套道具使用，甚至他还试图学习艾米薇的简易隐身魔法，只可惜他不可能学会魔法。 两人对峙半分钟，已经多处受伤的水户四右卫门不甘地转身逃跑，“你赢了。足利大将军就在七层。” 水户四右卫门倒不担心伊莱斯追杀，他还是留了点体力，撑到与外面的军队汇合不是问题，至于还在东门屠杀的鸦天狗，他也是无力加入战局了，只能寄希望于土御门冥诚能多撑一段时间。 第二十二章 实力差距 伊莱斯击败了挡路的水户四右卫门，但他并没能顺势爬上7层，也就在水户四右卫门败退后，一只手从瓦片下钻了出来。 “杀死……杀死……侵入者杀死。”念叨着含糊的话语，一具发青的尸体窜上了屋檐，跟六层流荡的僵尸不同，挡在伊莱斯面前的僵尸并不是他或者艾米薇杀的，而且看衣着打扮是平安京时代的人，甚至可能更久以前。 更为重要的是这具尸体力气很大，只是一踏步，就踩碎了脚下的瓦片，完全不像很弱小的僵尸。 伊莱斯仔细观察着慢慢走来的僵尸，迅速寻找对方的破绽。看外表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手上没有武器，但是留着长指甲，而且还泛起蓝绿色，肯定带剧毒。力气很大，而灵活性看上去不佳，关节无法扭曲，使得僵尸只能横着手臂，慢慢走动。 “杀死……” 直到两者相聚10米，伊莱斯才终于发起了攻击，手持匕首，一刀直取僵尸脖子。 也就在这时候，伊莱斯突然发觉对方停顿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像是一对钳子，反钳住了伊莱斯的右手。 “‘你也太好骗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小蝙蝠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比一般人厉害点。’主人是这样说的。” 并不是僵尸在说话，而是操控僵尸的人转告僵尸，由她转述。这样看来这具僵尸不一般，居然还能维持正常的思考和对话能力，四肢关节也不是想象中特别僵硬。 知道中计，伊莱斯立刻扭动身体，试图挣脱，可还是被僵尸用指甲戳伤了腰部，伤口不深，血很快流了出来。 伊莱斯不怕受伤，可僵尸带的剧毒让他在三秒内就感到了不适，视野中的所有物体都发生了扭曲，连自己保持站立都做不到了。 “‘放心，我这人不用致死毒剂，因为让人生不如死不适更好吗？’主人让我这样告诉你。” 僵尸少女快步走向伊莱斯，眼中带着危险的凶光，“再不逃，你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一记猛扑，僵尸的利爪刺进了伊莱斯的双肩，这回锋利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伊莱斯也不禁发出痛呼，他根本没时间做出规避。 “‘肢解掉。’主人是下了这个命令，看样子主人不喜欢黑暗物种。”僵尸少女毫无情感地说着，同时拔出双爪，没理睬满手的血污。 “结束了。” 伊莱斯被剧毒剥夺了视觉和听觉，凭着本能保持站立，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他逃跑还有一线生机，再迟疑半秒都是必死的结局。 匕首比僵尸的双爪更快，一刀划伤了僵尸的脖子，停在了那里。僵尸少女像是被人拉住绳子，立刻停下了双手的扑捉。 “‘厉害，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换成人类早就屈服了。’主人是这样夸奖你的。” 黑色的脓血从僵尸少女脖子上慢慢滑落，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只要其中一人出手，对方就会身首分离。 伊莱斯就感觉到脑中闪现了什么奇怪的念头，他自己也没理解，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就在僵尸少女的主人打算强行攻击时，伊莱斯变成了血雾，消失在了屋檐上。 失去攻击目标，僵尸少女当即变得暴躁起来，双爪对着还未散开的血雾一顿乱抓。 “啊呀，啊呀。东方的仙人居然也会有失算的时候。淘气的蝙蝠溜走了，真是扫兴啊。”黑雾从瓦片中出现，没有变成人形，只是飘在空中。“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小猫咪快消灭完你的傀儡路障了。” “随她去吧，就她一人，足利义满死不了。况且，真正的敌人也快来了。”控制僵尸的主人，言辞间非常冷静，并没有被异国的魔女客人激怒。她从始至终就躲在黑暗中，隔着百来米控制自己的傀儡。 丝洛卡随即变成了一只半人高的巨型银纹蜘蛛，趴在屋顶上，八只大眼珠转向了天空中一朵不正常的云朵。即便在黑夜，丝洛卡依旧能察觉到云层中传来的热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东方的不死人。完美地脱离了生死概念，将瞬间与永恒转换，东方的法术的确神奇。” “她不敢冲下来，至少在她有把握百分百击败我以前，她是不敢靠近金阁的。”黑暗中的少女，手中变换了几个咒印，控制自己的傀儡去七层埋伏，以防万一。 ———— 艾米薇并不知道伊莱斯的落败，百来个僵尸也被她逐个消灭干净了。她身上没受伤，可体力消耗太多。本来她魔力就不多，一百个僵尸中，七成还是靠太刀跟匕首杀掉的。最让艾米薇恶心的是，僵尸刺穿心脏之类部位死不了，必须砍脑袋或者炸开头盖骨。 六层一片狼藉，满地青色的无头尸体，肮脏的血液沾染了周围的屏风纸门。空气中就带着浓重的死气与尸毒。这也是艾米薇不敢受伤的原因，僵尸都带毒，艾米薇对部分毒有抗性，可也不代表着她能无视中毒。 快步走上楼梯，七层完全没了灯光，不像六层还留下了十来个油灯。到了七层，空间也小了很多，凭着杀手的直觉，艾米薇也从十间房间中很快分辨出了有人的一间，同时也是唯一有人的一间。 更让艾米薇疑惑的是，里面只有一个人。 艾米薇一共带了三把匕首，全部在六层的战斗中折损，目前她只剩下能代长光一把太刀。虽然不顺手，艾米薇也只能提着唯一的武器，冲进唯一有人的房间。 纸门拉开，一枚弓矢也在同时从门后射出，隔着艾米薇耳朵两厘米扎在了墙上。没有灯光，只有淡淡的月光，但足够让艾米薇看清房间内的状况。 只有一个持弓的男性，隐约能看到对方衰老的面容，以及自信的眼神。杀手杀到面前，还能镇定自若，艾米薇不信对方会不是足利义满将军。 “你就是九条家的杀手？” “正是。” 艾米薇可不管对方是老人，抬手放出一道电弧，打断了对方的弓弦。魔力剩余二成，但艾米薇不觉得对付一个老武士需要浪费多大气力。 作为杀手，艾米薇第一时间选取了老年人的身体弱点，作为攻击点，即便对方身体强健，老人就是老人，就该乖乖躺病床上等死，把权力放手给年轻人。不识相的老人，在艾米薇的价值观里就是恶心的老虫子。人类年轻时才有生命的光辉，衰老后就是堆腐朽物。反正魔女没有年龄概念，会衰老的也是魔女中最差的个别。 又是一道电弧，在无灯的居室格外醒目。青色的火花对准了老人的双手，目的显然是解除武装。 足利义满靠着不可思议的反应力，躲开了一闪而过的电弧。之后他毅然丢掉断了弦的弓，快步撞向艾米薇。 两把太刀同时拔出，刺耳的摩擦在黑暗中如同死灵的尖叫，在期待着两人中快点倒下一个。 艾米薇仗着身手敏捷，眼神好，硬是打得足利义满这个一生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步步后退。六层的僵尸消耗了艾米薇很多体力，同魔力一样，艾米薇的体力也不足了，但靠魔法的支撑，艾米薇选择了高效利用，即无视身体即将到达负荷，浑身酸痛脱力的反应。 杀手只为一件事，杀掉目标，只要留下逃跑的最后一点体力就够了。外面还有射命丸林檎在，艾米薇想逃并不难。 终于在第十六刀，艾米薇打落了足利义满的武器。此刻足利义满手臂上有三道擦伤，而艾米薇不过是手背被刀刃擦到了一下。胜利即将到来，艾米薇快步上前，眼中只剩下了足利义满的脖颈。 可能是艾米薇杀了一百来个僵尸，下意思连对付足利义满也先瞄准了脖子。这注定是个错误。 难以置信的一幕就在艾米薇以为得手的时候出现了，足利义满突然动作变快，用手牢牢握住了刀刃。更让艾米薇难以置信的是，现在的足利义满力气大得惊人，手也没受伤仿佛套了一层铠甲，已经不像刚才的老迈武士了。 【这是……寄依？】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靠着庞大的未来知识，一种被奉为谣传的有神论产物被艾米薇想到了。传说部分受到八百万神明相助的人，可以暂时让神明的力量出现在身上，获得超越常人力量。 “小姑娘，只靠两招西洋巫术跟不入流的剑术是打不赢我的。可别以为仗着我老了，就可以靠小聪明取走我的人头。” 足利义满突然发力，用自己的手掌拧住刀刃，硬生生把能代长光从艾米薇手里夺走了。但足利义满的手中也流出了血液，看来所谓的神明相助，也是有限度，限度也远比未来人谣传的程度低。。 “所谓太刀，是这样用的。”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截然不同的足利义满，一刀劈向艾米薇，艾米薇不得不慌忙闪开。失去武器的她，抄起手边的矮桌，砸了过去，之后矮桌被足利义满一刀劈烂。四散的碎片落在两人之间，也就在这一刻，艾米薇伸手抓住一块，以魔力强行改造。 木头发出了刺鼻的焦臭味，表面被黑暗的魔力腐蚀出了一层膜。以尖锐一端作为刃口，艾米薇凭着更快的身手绕后，一击刺中足利义满的后心。 第二十三章 异变突起 被腐蚀的木头稍微刺进了一点皮肉，但艾米薇手里的木头也同时断了。强化后的足利义满身体硬如铁罐头，以艾米薇的力气没法刺伤他。 足利义满回身一脚踢开了艾米薇。两人用手中的武器阻止对方靠近，双眼则寻找着对方露出破绽。 足利义满为了避免被艾米薇拾起兵刃，强先冲上前挥砍，不打算再给艾米薇获得武器的时间。 就这样两人攻防转换，艾米薇手上只有一截木头，成了被打得步步后退的一方。使出最后的魔力，艾米薇的右手上套上了一大团浓郁的黑暗魔力。 精准的一爪让没准备的足利义满吃了大亏，带着腐蚀魔力的手爪死死扣住了足利义满的左手。 所谓神明的力量也就撑了两秒，艾米薇最后的魔力，成功侵蚀了足利义满的左手，并且不断蔓延，只要能触及要害，就能致人死命。至于足利义满忍痛挥来的刀刃，艾米薇矮身避开。 在艾米薇眼里，这个老人不过是肉鸡最后的折腾，被人割开了脖子，在血留尽前，总要扑腾两下。 三秒时间，艾米薇解除魔法，为自己留下一点点魔力，避免因为魔力耗光造成体力的二度消耗。这短短五秒，大量魔力已经流入了足利义满的左手。现在看去，足利义满的左手掌已经皮开肉绽，流出了深色的浓稠液体。如果有灯光，还能看到整个手臂上浮现出了黑色的纹路。 手起刀落，足利义满再次给艾米薇上了一课。这位叱咤风云，戎马一生的大将军，居然一刀砍了自己的左臂。 “这刀不错，也是用你的西洋巫术强化的？” 伤口并没喷出多少血，可见寄依状态下，受伤可以很快止住。老人面不改色，提着染红的太刀，再次摆出攻击姿势。 已经没有后招，艾米薇果断闪开第一刀，翻到了老人背后，毫不犹豫地冲向窗户。也就在她蹲立在窗台时，老人转身又挥了一刀。艾米薇这次是打算逃跑，逃出了太刀的劈斩范围。 “怎么了？连我一个老人你都打不过？然后怕死跑了，就你这样也能算杀手？” 老人用刀尖指着艾米薇，显得格外欣喜，似乎他也很久没品尝到用刀锋讨得胜利的喜悦了。 “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支开护卫？” 艾米薇不傻，她现在当然明白，如果不是足利义满故意支开周围的人，她哪可能跟足利义满一对一战斗。 “很久没有这么刺激的战斗了。与其腐朽老化，不如在用这幅身躯体验一下生死一线的乐趣。况且，我赢了。” 断手在老人思维里不过是一点小损失，战斗让他有了年轻时候的幻觉。 足利义满把太刀插在榻榻米上，自言自语道，“既然是你输了，依照我们日本国的惯例，你的这把太刀可就归我了。长光……很不错的名字，我会把它收藏在宝库中，作为我人生中又一件战利品。” “随你便，我对你们武士一套礼节不感兴趣。” 就在艾米薇转身要逃离时，足利义满喊住了她。“这把太刀我送你。你自己说的，要星星做的太刀，会考虑来幕府效力。”说着足利义满单手从角落里放着备用的几把太刀中提出一把，丢给了艾米薇。 果然九条家臣里不乏幕府的耳朵，艾米薇如是想到。仅是那天戏弄足利义持的话，都被原样传到了足利义满耳中。 入手的太刀相对长光短了一截，但艾米薇掂了下就觉得重量上是这把名叫“千吹”的刀重了很多。 “为什么要送我。” “我看好有天赋的年轻人。” 艾米薇转身从七层跳了下去，落在五层的屋檐上，之后几个翻身落到四层。足利义满再去寻找已经没了踪影。 在艾米薇也撤退后，大开杀戒的射命丸林檎，突然发觉了眼前不要命的士兵中出现了几个已经死了却还能起来战斗的人。 她很快就认出了的的确确是被杀死的死人，被人用邪术变成了僵尸后操控。能让她都没察觉到有人在暗中使用邪术，施术者水平非常高。 羽扇对着僵尸一挥，旋风将这些已死之人削成了碎块，这样一来不管施术者有多大能耐，都没法再次利用。 “真是位碍事的鸦天狗客人。” 听到远处传来的说话声，林檎分心的时候，一双利爪出现，在她背后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林檎感知到伤痛，转身一记杖扣，没能打中偷袭者。 “是谁！”被人偷袭，射命丸林檎猛地爆发出妖力。她施展出暴虐的狂风，吹开了十米内所有物体。也就在这时候，林檎才发觉一具僵尸少女还能站在她面前，且僵尸手爪上带着不正常的青色液体。 “鸦天狗，我的主人让我转告你。‘这是专门针对妖怪研制的剧毒，乖乖在病榻里躺两个月吧。下次，毒性会是今天十倍。’” 后面的显然在骗人，真有这么狠的毒药，早就可以毒杀射命丸林檎了。林檎感觉到体内不正常的妖力，也知道对方的确下了猛毒。天狗最忌讳的就是中毒，作为妖怪中的圣人，也只有毒药对天狗是天敌。 “告诉你的主人，这服毒药的确厉害。今天，我，射命丸林檎，算是输了。” 言毕，林檎变成一道黑色疾风，飞上天空。 ———— 幕府金阁遭遇妖怪袭击的事件，不仅打压了幕府方面的嚣张势头，还让幕府不顺应天理的谣言传播开来。 好事者将那天夜晚出现的妖怪形容为呼风唤雨的巨鸟，扇扇翅膀就能把人吹上天。 “能有此等实力的妖怪会是普通的作祟？幕府将军修建金阁压住了京都的气脉，山川之神这才化为黑色巨鸟报复。” 距离事件10天后，谣言已经变得越来越离谱，甚至有人直言幕府气数已尽。 五月末，九条家家主九条经教也结束了漫长的修养，返回京都的九条府邸。 老人家刚踏进门就拉着九条孝信，一个劲夸他有本事，还说要马上把家主之位传给他，好让自己安心享福。 “艾米薇，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 伊莱斯一副武士打扮，带领府邸内的护卫迎接老家主，而艾米薇因为真雪也出来迎接她爷爷，被迫跟着出现在了正门。 “何止不对劲，老头带来的下属有很多生面孔。” 把真雪丢给一旁的佣人，艾米薇跟伊莱斯悄悄走到暗处。两人都隐约猜到了九条经教要过河拆桥，赶紧开始准备应对措施。 伊莱斯去通知九条孝信，并先观察他父亲的具体态度。艾米薇则去通知北院养伤的鸦天狗——射命丸林檎。 在路过中庭时，艾米薇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身穿男性狩衣的某人。对方手持车持折扇，似笑非笑地挡在她面前。 “小魔女，这是九条家内部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 “九条孝信是我的雇主，我只为我的雇主考虑。”艾米薇当然没可能跟藤原妹红相比，但为了回报九条孝信的信任，她没有退缩。“我们杀手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情。” 折扇一合，藤原妹红瞬间出现在艾米薇侧面。“愚蠢，如果你们指望那位鸦天狗，那还是别奢望了。她中了仙人炼制的尸毒，一时半会儿没法使用妖力。” 藤原妹红说完化为燃烧的符纸，只留下一缕烟味。 艾米薇跟躺被褥里修养的射命丸林檎说明了情况，对方两手一摊，表示藤原妹红刚刚就来跟她谈论过这桩事。 “您没法战斗？” “也不算没法战斗。一方面我不能用妖力，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另一方面，藤原尊者是五摄家的祖先，她有权力对子孙后代的家族继承干预。反倒我们作为外人，不应该插手别人家族内部的事情。” 得到了相同的回答，艾米薇无法理解林檎等人传统的价值观念，她只认主雇关系，更无法像东方人那样把生命放在义理之后。 “九条孝信会没命的。我作为杀手，能看得出九条经教是要除掉他儿子孝信。” “这是他们的家事。” 林檎什么态度都没有，打算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这场九条家的变故过去。艾米薇没法像对方一样静观其变，她不会放任九条经教预谋杀害她的雇主。 艾米薇直奔西院，打算与伊莱斯商讨是先发制人还是随机应变。 “跟你们西洋人讲道理真是累。” 略带不悦的语调，艾米薇发觉藤原妹红出现时，对方已经把手搭在了她肩上。“我都跟你明说了不要来插手，你听不懂我的话？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没来得及使用魔法隐身，艾米薇就被一股灼热的力量吞噬了意识。 藤原妹红把符纸贴在艾米薇额头上，扛着人瞬间来到艾米薇的房间，把她丢在了里面。走出来后她看了眼隔壁另一个西洋人的房间，伊莱斯也跟艾米薇一样根本不听她的劝告，刚被藤原妹红用同样的方法弄晕过去。 她不希望这两个危险的杀手干预今晚重要的新家主决定。 第二十四章 父子相残的悲剧 艾米薇在睡梦中徘徊，被暂时夺去行动力的她，只能保持睡眠状态。 但藤原妹红不会料到，艾米薇已经掌握了睡梦中能使用的魔法，她漫长的修炼中并没直接接触过西洋的魔法，以至于疏忽了西洋魔法的诡异性。 艾米薇的影子在日落后开始扭动，仿佛是种每隔几分钟自动判定一次的特殊魔法，在时间到了晚上8点后，艾米薇的影子突然脱离本体，变成了漆黑的人形。 艾米薇无法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但她能操控自己的影子去做部分事情。她让影子把自己的身体平躺在被褥上，然后从衣服中掏出自己惯用的武器装备，暂时收纳在影子里面。准备完毕后，艾米薇从墙缝里溜到了隔壁伊莱斯的房间，对方同样无法醒来，要等到符纸的力量耗尽。 没有言语能力的影子没法抒发艾米薇此刻的焦急，她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影子身上，慢慢往府邸内最热闹的区域靠近。 西院，九条家正在举行庆功宴会，外面站着那些新来的守卫，而厅堂内，九条经教坐在居中位置，旁边坐着九条孝信以及一些家臣，连孝信的弟弟，按血统最有资格担任下任家主的义家也带来了。 艾米薇让影子附在了上菜的佣人身上，顺利进入厅堂。她没能寻找到藤原妹红的身影，根据她对这座府邸的了解，附近也没有可以藏身的机关暗道，很可能跟过去一样使用不知名的妖术躲藏在什么地方。 趁着佣人离开的时机，艾米薇的影子依附到了墙边的花瓶上，她知道自己没可能阻止这场父与子的争斗，但看准机会尽所能帮助九条孝信，还是可以做到的。 “父亲，因为这次攻打金阁的效果，天皇陛下也终于同意迎娶真雪。只要等我请来的朋友养好伤，有很大机会杀掉足利义满。届时，天皇陛下就会名正言顺地下诏足利将军意图谋反遭天神报应，把整个幕府势力连根拔除。” 九条孝信描绘着下一步的计划，他自己觉得把握很大。这次藤原先祖并没出手，光靠他请来的鸦天狗就把金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天狗怕毒的缘故，光这次就能把金阁吹成废墟。 “有你支撑着九条家，我很放心。连我都觉得有些方面我年轻时候也不如你。” 九条经教已经在宴会开始前就明确表示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九条孝信，从那晚金阁一战开始，九条孝信达成了众人期望的结果——打压足利幕府。其实这群身居高位的人要的只是这个结果，真把幕府扳倒对谁都没好处。 从九条孝信走上台面与幕府直接叫板开始，他就注定了今晚的结局。输了，为九条家拖延时间；赢了，则顺利维持公家与武家之间的平衡。 至于九条孝信，婢女的后代，在九条经教眼里只是一把称手的兵刃。 精明如藤原妹红或射命丸林檎看多了这种父子相杀的事情，终究出身决定命运，这是东方亘古不变的传统。她们不会阻拦，因为这是别人的家事。 毒酒已经备好，九条家的老管事心里很明白九条孝信为家族贡献了多大力量，他也是看着孝信长大的，真到了要害死孝信的时候，手难免有些发抖。 可能是他于心不忍，毒酒送到九条孝信手里，手中的酒瓶却突然滑落，掉在了地上。 “三兵郎，怎么回事？”九条经教对老管事使了个眼色，让其走开，他自己连忙起身靠近九条孝信。“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以后全靠你来支撑九条家。” 九条孝信全然不知危险已至，跟刚才一样，把酒杯往嘴里送。 没有选择的机会，艾米薇控制影子从花瓶上暴起，丢出一颗烟雾弹把孝信的酒杯打落。烟雾弹落下，烟尘笼罩了孝信的位置。 “有刺客！” 厅堂内立刻慌乱起来，九条经教毕竟年岁已搞，被影子轻松推倒。 九条孝信并不知道突然出现的黑影是什么东西，慌乱之下被影子缠住手臂，强行拽上房顶。 门外的守卫立刻冲进来部分，他们看到缠着九条孝信的黑影，纷纷拔出武器，对着屋顶上不知名的怪物。 “放开我！你是什么……”话说一半，九条孝信发觉了问题，伊莱斯除了外出行动，一直贴身保护他安全，为了现在出现了神秘的黑影，伊莱斯没来救自己。 艾米薇还来不及传递信息，一旁的山田恒助第一个提着武士刀上前救人，刀子虽然对艾米薇的无效，可九条孝信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所有人不许动！”九条孝信突然大吼一声，这才让慌乱的局面得以控制。他已经猜到了黑影的身份，改用中国语，他转头问了一句。“你是艾米薇吧？” 艾米薇控制黑影点了下头形状的部位，随后那部分影子扭曲起来，最终变成一个汉字“毒”。 九条孝信难以相信，他看了看地上洒落的酒液和酒杯，又望向自己的父亲九条经教和老管事三兵郎。九条经教至今面不改色，而三兵郎一对上孝信的视线就惭愧地低下了头。 事情已经明了，九条孝信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要在庆功宴上毒杀自己，他颤抖地指着自己的老父亲，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责问对方。“你……你为何……” “孝信涉嫌谋反，勾结妖魔。你们快把他与妖魔一同斩杀！” 九条经教的命令无异于摆明了态度，他带来的守卫们面露凶光，全部冲向了被吊在屋顶的九条孝信。屋顶不过三米高，九条孝信现在挂在当中，对这群精通剑术的武士，只要一刀子就能切成两段。 “孝信大人怎么可能谋反！”山田恒助难以相信家主九条经教的命令，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请来的守卫们二话不说把碍眼的山田恒助也当做了攻击目标，艾米薇想要救人时，数把武士刀已经劈在了山田恒助身上。 被连砍六刀，山田恒助到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不明白地去死也是一桩好事。 “恒助！”亲眼看着发小死在面前，九条孝信悲痛欲绝，他这人最看重的就是朋友。艾米薇控制黑影把九条孝信整个人拽上房梁，这才躲开劈过来的武士刀。 『火鸟-凤翼天翔』 艾米薇也不会料到，藤原妹红出现在了屋顶上，一阵灼热的火焰爆炸，不仅把厅堂的屋顶整个掀翻，由于瞬时的强光，艾米薇的影子无处遁形，她目前自认最强的魔法在藤原妹红手上轻松破解。 九条孝信摔落在地上，他抬头只看到头顶的火焰中存在模糊的人形。 万事皆休……才怪，九条孝信一不做二不休扑向自己的父亲，用折断的筷子尖端直指父亲的脖颈。 “所有人都放下武器，不许靠近！” 守卫们从爆炸中缓过神，看九条家主被挟持，只好慢慢后退，而厅堂内其他家眷与家臣早就都跑出去了，留下的仅是个别老人。他们就算死也要目睹九条家下任家主由谁担任。 距离最近的三兵郎连忙喝退还在犹豫的守卫，他打心底里希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场噩梦，一边是自己侍奉大半辈子的主人，另一边是自己当做亲生孩子带大的优秀家族继承者。“孝信大人，还有家主大人，你们这是何苦呢？” 就在九条孝信因为三兵郎的话语而自责时，九条经教突然发力，年迈的身体硬是把九条孝信连带摔在地上。 “你必须死！你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为什么就不肯为了九条家奉献你自己的生命！” 九条经教一手卡住孝信拿筷子的手，另只手卡住了孝信的脖子，九条经教也是抱着死的觉悟来给自己的私生子送行。两人僵持不下，但看上去还是年轻的孝信更有气力，慢慢顶着他父亲的钳制从地上撑了起来。 “这话我原话奉还！你这老东西可以为我，为了这个家族去死了！” 孝信使劲一推，把自己的父亲撞翻在地，他转头看到惨死在一旁的山田恒助，怒火中烧，拾起山田恒助的武士刀，一刀劈向了自己的父亲。 老管事三兵郎挡在了两人之间，孝信来不及收手，将这位老管事砍翻在地。血洒在两人脸上，这才停止了两人的疯狂。 但已经出刃的刀是不可能就这样收手的，闭眼咬牙一声怒吼，九条孝信一刀捅穿了自己生父的心脏。 这场悲剧从孝信回国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只是因为他太优秀而到来地更早了些时间。 “看来这就是天意吧……”身穿男性白色狩衣的藤原妹红带着面具出现在两人身旁，她见过很多次父子相残的场面，但非嫡子能赢很少见。亲自为九条经教合上眼睛，藤原妹红长叹一声，手捏咒印解除了艾米薇与伊莱斯的昏睡。 “孝信，你现在是弑父之人，消息一旦传出去就将面临全国通缉。你趁着夜色逃到大德寺，我会安排你的下一步行程。” 藤原妹红说完走向混乱开始后吓得缩在墙角不敢抬头的正统继承人——九条义家。她亲切地揉了揉后者的头，让对方从惊恐中缓过来。四目相对，藤原妹红肯定地一点头，只说了一句话。 “别让你父亲与你哥哥的付出白白浪费。” 第二十五章 强者的游戏 孝信带着艾米薇与伊莱斯，三人直奔大德寺，已经想不到哪里还能容身，也只能祈求僧人会网开一面。 那晚，身心疲惫的九条孝信走到京都外围的寺院，在半山腰上遇到了想不到人。 鹰司冬家。不老的天皇老师。 “爱侄为何急着往大德寺赶来？” 艾米薇结合上次金阁遇到保存完好的尸体和鹰司冬家携带大量香粉，她隐约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一个吸血鬼，一个魔女。孝信，你在中国找来了两个不错的帮手。” 九条孝信也看出了对方不怀好意，大声质问道：“鹰司伯母，您是要做什么？” “知道吗？鹰司家的人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死得差多了。包括鹰司冬家。” 青衣的不老少女发出了阴沉的笑声，为了完成计划，她准备了二十多年，不过这次估计也要失败了，还不到时候…… “你到底是谁？”九条孝信今天已经接受了足够多的刺激，所以这回“鹰司冬家”说她不是鹰司家的人也已经没法让他吃惊。 火焰燃烧，藤原妹红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很不屑地用手中车持之扇指着“鹰司冬家”，“我已经获得了大德寺住持在内佛界所有名僧的首可，你没可能复活那几位作古的旧时代人物了。至少在这个国度万众高诵佛法的时代，你的目的不会达成！” “没关系，我可以继续等下去，直到那位大人预言的时刻到来。” 已经不用再靠“鹰司冬家”这个名字伪装下去，使用邪法的仙人解除了隐藏自己气息的封印，顿时通向大德寺的山路上被这位仙人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笼罩。 “我在金阁恭候诸位再来。我原本的目的也只是逐一灭亡五摄家。藤原家族的遗女，我不是胜利者，你也不是。我拿你没办法，但帮你忙的秃驴们可就要遭殃了。” 说完，邪仙融入黑暗中没了踪影，令人不悦的邪恶气息也消失了。 藤原妹红丢给九条孝信一张佛经，便转身欲走。“三日后有胆量的话就来金阁欣赏我与那个邪仙的最后较量吧。这张佛经算是信物，大德寺的僧人肯定会收留你们。” 实则幕后的较量才是至关重要的，九条孝信和所有人做的一切都不及藤原妹红半分，从一开始这场对决凡人就没机会插手。藤原妹红也得知了邪仙在背后煽动妖怪势力，虽然有点晚了，能阻止妖怪与僧人发生冲突也算是她回报僧人们的方式。 “等等，我们九条家做的一切都为了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只是体现先祖您的伟大？” 孝信非常生气，就因为高位者暗中较量，打着决定日本国未来的名义，连公家与武家都能当做棋子一样随意摆弄。结束后，很高雅地分出胜负，相约数百年后再战。人命在她们眼里，算什么？！！ “你挽救了九条家，未来的史书会记录下这一笔，对于你们凡人来说还不够吗？”藤原妹红本就不是友善的人，才不会对一个已经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说些安慰的话。 每个阶级的人都有属于他们的责任与使命，就像士族们不会过问平民百姓每天如何艰难地活下去，只会派人按时收取各种税金。真的因为天灾人祸死了几个平民百姓并不影响士族们吃茶泡饭。 九条孝信可以质问藤原妹红，而藤原妹红又能去质问谁呢？ 艾米薇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她的未来记忆中也未曾有过珍贵的历史碎片。凡人靠这点事迹，足以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仅在族谱中留下一个名字。 的确应该感恩戴德地下跪磕头，然后把先祖的排位供奉在家族风水最好的位置，点长明灯表示感谢。不愧是八百万神明恩宠的国度。 如同藤原妹红所说，大德寺的僧人看到信物，立刻就把他们带到安排好的空房间休息。 朝向终局的夜晚还远远没结束。 来自奥斯曼帝国的魔女，丝洛卡·格洛布姆，出现在了艾米薇的面前，她这次解除黑雾状态，显出了真身。 “小魔女，虽然我们在金阁见过一面。但我还是再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丝洛卡·格洛布姆，来自遥远的奥斯曼帝国。目前作为奥斯曼帝国的地区管理人，传承称号是‘黑海魔女’。” 异域装束，蜘蛛胸针，举手投足间让人眼光缭乱的奇特魔力，这位明显在魔女中实力非常强的大魔女，光是出现就让艾米薇感到无从下手。 她唯一能知晓的仅为对方很擅长幻觉类型的魔法，而然知晓也没用，正如小小的冰粒知晓自己掉入火坑中会被瞬间汽化。强者用自己的强大来彰显自己的神秘，艾米薇还远不能达到这种境界。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艾米薇只能装作不慌张，她在上次与对方的接触中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丝洛卡晃动身躯，慢慢移动到艾米薇身旁，温柔地撩起艾米薇的长发。“近距离观察下，你的魔女天赋是我见过最强的，我从你的头发中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力量。影之魔女的女儿啊，你的母亲留给了你一件无上至宝。” 【影之魔女？我的母亲？】 丝洛卡并没回答艾米薇心中泛起的疑问，影之魔女——莎提拉·西内卡尔的战死牵扯到太多人和事件，她不会傻到趟这摊浑水。 “你的母亲是你们家族的荣光，她是位很了不起的魔女前辈，她曾经为了耶路撒冷城内信仰基督教的市民挑战萨拉丁，也做出过多次血腥的大屠杀。等你回到你们家族的领地，你就会从你的族人口中得知更多的东西。” 丝洛卡放下手中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勾玉碎片，“东方的宝物我不感兴趣，记得那个仙人给过你另一半，你想要吗？” 能复活刚死之人的宝物，艾米薇当然想要，哪怕藏在身上当保命符也行，她才不会在乎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宝物。 “你想要什么？”艾米薇知道没有白送上门的好处，也不跟对方废话，她看得出对方像是要离开日本，特地赶来处理离开前的事情。 “我来日本为的就是为了得到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宝物，但很可惜即便遥远在中国与日本，我也没能找到真正能复活死者的宝物，只有我们手里类似万能药的宝物。可以说我千里迢迢的游历什么好处也没拿到。”丝洛卡把视线转到了艾米薇手上，“我要一个你未来才能给我的东西来跟我手中现在的勾玉碎片做交换。” 艾米薇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说得这么奇怪，像是在设立契约一样。 “……” “你说什么？”艾米薇没听到对方之后说了什么，但对方明明嘴唇变动，在描述她想要的东西。 “就是这样，等到你有能力支付交易契约中的物品时候，你就会得知我刚才说了什么。愿不愿意签下这份交易契约。” 丝洛卡拉起艾米薇的手，立刻五彩的粉末浮现在艾米薇手上，组成残缺的文字。她以自己的手指为笔尖，隔空签下了她的全名。 “很公平的契约，只要你没能力支付，我到死也是做一桩赔本交易。” 艾米薇才不信对方没有把握会专门大半夜跑来跟自己“玩”契约，她要的八成是跟复活有关的宝物或秘密。如果真存在比能复活刚死之人的勾玉更好的复活宝物，那其价值无可限量。 明知道了丝洛卡有什么考量，艾米薇还是经不住眼前另一半勾玉碎片的诱惑，学着对方的样子在空气中签下自己的名字。 艾米薇不会对方那种凭空“写字”的魔法，丝洛卡很周到地帮助艾米薇做到了，显然她很有信心，不想因为艾米薇不会控制类魔法浪费宝贵的时间。 “如契约所写，你获得我现在就能交付的物品。”勾玉碎片被丝洛卡放在了艾米薇的手掌心内，但对方没急着马上离开。 “你太贪了，小魔女。”这是完成契约后丝洛卡说的第一句话，“从我刚才拿出勾玉碎片开始，你就把你的贪婪显露了出来。明知道我要的会是珍贵百十倍的宝物，还是不犹豫地同意。像你这样在别的魔女手里，会吃大苦头的。” 艾米薇这才发觉对方从没提过能不在交易后抢夺，换句话说，丝洛卡现在就夺走完整的勾玉，也不破坏契约，而且艾米薇在未来达成条件时依旧要支付代价。 “我也可以在未来支付你要的物品后抢夺回来。” “还很自作聪明。喜欢吓唬别人，以为别人会考虑退让。小魔女，你的魔法很不错，但你的这里不行。”丝洛卡指了指艾米薇的脑袋，“十个魔女里有九个怪脾气，你拿对付普通人的那套生存套路，在魔女界会很惨的。” 作为契约的五彩粉尘渐渐散去，慢慢在艾米薇眼中消失。等艾米薇回过神来，丝洛卡也没了身影，并不是魔术，而是不知何时就开始起作用的幻觉魔法。 艾米薇掌握的魔法跟真正的大魔女相比，就像小孩子的把戏，天差地别。无论是经验还是等级，都差了很多很多。如果她有丝洛卡那样的能力，也不至于天天被人称呼“小魔女”轻视了。 第二十六章 仙人的恶意 藤原家先祖与使用邪术的仙人之间的对抗已经结束，但关系到她们两人颜面的真正胜负还没决出。 邪仙也没料到藤原妹红在日本国的佛界能拉到足够多的老秃驴支持，她一直把藤原妹红当做食古不化的老不死，没想到对方直截了当地封死了她达成最终目的的可能性。等到佛教势力彻底在日本国失去统治性地位，少说也要过几百年。 不过，幕府势力还在她手里，明知道关系脸面的最后对决胜算不大，这位邪仙并没打算干脆地认输。 她与藤原妹红的对决已经引来了神秘侧诸多势力的围观，就算输也不能摇白旗投降。 藤原妹红的战书也正式下达，字里行间充满了一贯的蔑视姿态，压根没有要与幕府势力合谈的意思。只说幕府勾结妖魔，祸害朝政，罪不可恕。如果足利义满及其直系亲属不肯自裁谢罪，就把所有人都杀光。 藤原妹红写这种战书，就是为了防止幕府一方得知自己背后的靠山失势，转而投降公家。一纸战书写得明明白白，要么足利主家全部以死谢罪，要么留个英勇之名所有人都去死。横竖都是死，多拉上点垫背又有何不妥。 “看完这份战书有何想说的吗？” 邪仙不再是过去鹰司冬家时候的打扮，已经恢复了青衣汉服的装束，一根金色玉簪也别在了发髻上。“藤原家的先祖给出了停战条件呢。” “老朽当然不会接受。” 足利义满这等老人精到了这时候也知道邪仙已经靠不住，趁早想办法送几个孩子到地方守护家中当养子，还能延续家族的血脉。“老朽能有机会与藤原先祖一决高下，实在是荣幸之至。” “那样最好，可别让我失望，就算死也死得有价值点吧。我会保你旁系血脉的延续。” 邪仙这时候说些漂亮话，已经没了可信度，只能当做心理安慰。 “话说，那位阴阳师去哪里了？”足利义满印象里对方每天早晨必定过来跟自己打招呼，在礼节上是位没法挑剔的年轻人。 邪仙衣袖掩嘴，不由笑出了声。“我告诉了他，能复生的宝物——八尺勾玉仿造品落在了九条孝信请来的小魔女手里。他一大早就赶去了大德寺。要不要跟我一起欣赏‘开胃菜’？等死什么的太没乐趣可言了吧？” ———— “妖怪！！” 大德寺的僧人很多还不明白为何一瞬间整座古寺就笼罩在混沌之中，但这并不需要他们去理解，施展妖术的人也没闲工夫与一群只会念佛经的普通僧人多废话。间隙中的贤者”只是勾勾手指，一道裂缝就出现在了僧人们身上。 “啊！这是什么……” 同样不需要让僧人了解，裂缝像眼睛般慢慢睁开，每个被裂缝触及的僧人都无法挪动身体，他们已经被限定在了所处的空间中。 在境界降临之后，寺院内的一切都已经被全新的法则掌控。 稍微一用力，裂缝猛然扩大，可怜的僧人们顿时被撕扯成两段，鲜血洒满了寺院正大门的阶梯。 邪仙可不是没有底牌了，就像藤原妹红一月内能得到全国所有佛界大僧人的支持。邪仙也可以用自己的计谋宣泄她的怒气。 大德寺的僧人自然成了报复目标，邪仙只需要透露大德寺的住持有预谋要对越前地区的妖怪进行大规模肃清。贤者就算明知道大德寺只是有这种想法，为了保证越前地区妖怪们的信任，还是会出来展开大屠杀。藤原妹红有时间赶过去劝说，早就完了，而且妖怪界并不待见这位独特的不死人。 对与错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活着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另一批活着的人相信这种言论。好比藤原妹红劝说各地僧人时也绝口不提被镇压的仙人是某位奠定日本国佛教地位的太子。因为这种生前致力传播佛教的圣人，其实深信道教，将以尸解仙形式复活的言论是不会有任何僧人相信的。藤原妹红当然可以放心大胆地利用佛界势力。邪仙也是算准了越前妖怪势力最容易被谣言煽动，故意把难题丢给当裁判的贤者决定。 『动与静的境界』 本着少杀人的想法，贤者在留下一地尸体后，将整个空间内所有人都处于静止状态，之后只要烧了大德寺的大佛，取下大德寺住持的头颅，她也就能获得被煽动的越前地区妖怪们的信任。 贤者毕竟是妖怪，为了避免有人站出来把被煽动的越前妖怪真的肃清，她必须赶在事态恶化前结束闹剧。“主谋”死了，不管谣言是不是真的，都可以被贤者说成僧人清扫妖怪的阴谋已经被平息。 艾米薇与伊莱斯反应过来后，只看到外面的天空变成了无数裂缝的红黑色。他们跑出住处，正门方向传来了求救声。而后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除了他们两人，周围慌乱的僧人都一动不动。整个寺院安静地听不到水滴声响。 “这是什么情况？”伊莱斯抽出匕首，警惕着周围，万万没想到藤原妹红才离开不久，敌人就对寺院发动了攻击。 巨大的蛇式神再度出现，张嘴就扑向伊莱斯，也多亏伊莱斯反应及时，不然整个人被大蛇吞进肚子都很可能。大蛇比之前灵敏很多，速度不比伊莱斯的动作慢。 更加让人意外地的是出现了两个阴阳师，其中一个是土御门冥城，另一个则是他妹妹土御门天诚。在伊莱斯与艾米薇的印象里，只有土御门冥诚会出来战斗，其妹妹天诚只是挂名的阴阳师。既然两人都有战斗的力量，为何只有冥诚出战？ 冥诚控制大蛇，牢牢封锁伊莱斯的移动空间，暴躁的大蛇几下扫尾，就将不能动弹的僧人扫成肉泥，而伊莱斯面对更加凶悍的大蛇式神，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机会近身攻击土御门冥诚。 “别打了，幕府背后的邪仙已经失败了，你们应该立刻脱离幕府，继续战斗有什么好处？”艾米薇试图劝说兄妹两人停手，但回答她的是天诚的阴阳术。 成百上千只老鼠同时从周围出现，把艾米薇堵在了墙边。 “子·狂鼠侵袭。” 艾米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同时召唤近千只召唤物的方法，在她已知晓的魔法里，就算召唤鸽子，大魔女通常也只能300只一同召唤。 魔力凝聚在眼睛中，魔炎出现在老鼠堆里，把这些肮脏的式神烧成残骸，看似阻挡了老鼠的靠近。土御门天诚用符纸强制控制着老鼠式神继续进攻，艾米薇挥刀劈砍一下只能打退六七只老鼠，一窝蜂全围上去，别说人连亚龙种的幻想生物都会被这群发疯般的老鼠咬死。 艾米薇加大了魔力输出，一个火圈暂时烧退了一圈老鼠，但还是有老鼠踩着燃烧的老鼠继续往前窜头。 慌乱之下，艾米薇一刀挥砍用力过头，被几只老鼠咬中衣袖。 “糟了！” 来不及用新的魔法，老鼠们用蛮力扯倒了艾米薇，随后更多老鼠冲过火圈，发出刺耳的嘶鸣，全往艾米薇身上扑来。 【这是幻觉？】 艾米薇被一只老鼠咬到手臂时，脑海里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此刻她感觉不到手臂上的伤痛，大脑异常混乱，一个个她不会想到的猜测映入她的脑海里。 【幻觉，针对未知的东方幻觉法术，最稳妥的应对魔法——】 “报丧女妖的哀嚎” 这次艾米薇已经能够将这个初级魔法发挥到最大功效，直击控制范围内的敌人。不只是幻象中真实存在的老鼠式神，更包括在远处控制老鼠攻击的阴阳师土御门天诚。 土御门天诚被艾米薇的这个魔法震晕了听觉，连阴阳术都没去控制，她从没感受过灵魂被人用声音痛击的感觉。 老鼠的数量飞速减少，等天诚恢复过来，艾米薇已经将真正的三十来个老鼠全部砍死。 “卯·仙兔” 土御门天诚放出了巨大的兔子式神，那只兔子式神手持药锤，一出现就让土御门天诚放下了捂耳朵的手，她的伤痛似乎被那只奇怪的兔子治好了。 艾米薇此刻双眼也跟兔子一样鲜红，她稍微后退几步，观察着那只碍眼的巨大兔子。她被魔法强化后的身体，奔跑速度很快，兔子还没移动，艾米薇就已经一刀砍在了兔子大腿上。 兔子这时候才慢慢做出反应，挥动大锤子砸向艾米薇。 艾米薇轻松躲开攻击，而后又是一刀将太刀刺在了兔子下腹，由于刀刃已经用魔法增强了硬度，艾米薇将整段刀刃都刺入了兔子腹部。匕首滑到手里，艾米薇跳离后退。 “没用的。” 正如天诚所言，兔子自己将太刀抽出，丢到身后，而后它身上两道刀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期间一滴血也没流下来。 在艾米薇面对土御门天诚越来越奇怪的式神时，伊莱斯这边单独迎击大蛇式神，只坚持了十分钟便开始体力下滑。 为了防止被打中，伊莱斯必须保证连衣角都不能被碰到，不然以对方强有力的扫尾和撞击，稍微擦到一点都会被撩翻在地。 “西方的吸血鬼。怎么样？这次你还有什么办法从我手中逃出生天？你跟你的同伴相比虽然更狡猾，但实力差太多了。” 土御门冥诚间对方已经步伐变慢，控制大蛇开始吐秽水。 “继续躲吧，我看你还能蹦跳多久！” 已经知晓伊莱斯的攻击方式，土御门冥诚一直就躲在大蛇身后，并用符纸充当保护伞，这几乎封死了伊莱斯惯用的偷袭攻击。 第二十七章 “投降” 大德寺正殿外，贤者面前出现了未经她允许擅自移动的人。作为有资格被称为“贤者”的妖怪，只是看一眼就猜到了缘故。 “住持以静制动，实在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凡人能做到此种程度的自我突破。” 贤者折扇合拢，指着对方。“有人造谣你们大德寺要率领僧人肃清越前地区的妖怪，所以我要抢先杀了你们。” “施主不是一位讲理的人，又何必多言？”住持恭恭敬敬地往前走几步，然后就抬着脖子，不再靠近。“请便吧，如果贫僧的头颅能防止一场人祸，也算值得。” 真要讲理，贤者就应该找散布谣言的邪仙算账，让邪仙承认是她散布谣言，没有僧人要清缴妖怪的事情。可这种事只存在于理想状态，就算贤者抓住邪仙，送到越前的妖怪面前，大多数妖怪更相信佛教僧人要加害它们。所以用大德寺住持的头颅才有实际效果。 “知道为何我要闯入贵寺大开杀戒吗？” “贫僧知道，国分尼尊者请求我等以佛法加固对前朝尸解仙人的封印。惹怒了相关的仙人，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贤者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打心底里讨厌这群念诵佛经的秃驴，就是要在杀对方前在羞辱一遍。“那住持你可就是明知会害死寺里的僧人，还要做这等荒唐事情。按你们佛教的说法，你犯下了杀生罪业。” “此事不荒唐，尸解转生违逆天理轮回。”住持依旧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双手合十，只等着对面的妖怪“贤者”来取自己的性命。 “那也是分人才对。你可知道仙人要复活的是哪位前朝大人物？是圣德太子殿，是那位让佛法得以在这片土地上传播的大圣人。你有罪，以怨报德，只为了你们所谓的天理轮回。枉顾那位大圣人生前为你们佛教做出的巨大贡献。” 贤者知道全部事情，她也算准了藤原妹红不敢透露尸解仙人的身份，想要趁着杀人前好好玩弄别人的尊严。 “如果这就是你们佛教所说的因果报应，简直没有半点人情味可言，我真为还在蒙受你们欺骗的信徒哀叹。” 颠倒黑白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贤者也是很久没有面对面地作为一个妖怪展现其符合身份的畏惧。 “如果贫僧真有罪，贫僧愿入阿鼻地狱接受永生永世的烈火之刑。但施主要想从贫僧身上得到半点畏惧，还请不要再浪费施主宝贵的时间。贫僧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不会受你的言语蛊惑。” “哼，好一个心如止水。你居然敢在‘境界’面前咬定事实？愚蠢！” 贤者的真名也带有足够强的妖力，贤者念出自己族名的同时，她也真正出现在了寺院里。“感到荣幸吧，来取你性命的乃是妖怪中的贤者！” 『戒律与欲望之境界』 住持只感觉天地倒转，一瞬间脑海里被七情六欲的杂音所污染，也就在他试图看一眼面前出现的贤者时，他失去了移动能力，也跟寺院内其他僧人一样静止不动了。 只要贤者解除住持身上的禁锢，他大概会像一条狗般跪地求饶，从他被『戒律与欲望之境界』影响后，他反倒变成了最贴合人性恶的普通人。 得道高僧也可以随意玩弄，贤者直到现在才满足了。她注意到对方睁开眼试图看自己就明白对方输了，没有公平不公平的概念，凡人被玩弄便是真理！ “你看，你这不就要下地狱了吗？”贤者上前用手里的折扇抵在住持脖子上，随后优雅地开扇。一颗头颅便立在了扇面之上，并不是什么得道高僧的头颅，而仅是一个沉浸于欲望的凡人的头颅。 如此一来，贤者这次杀人也就显得很平常了，她不过是为了一个堕落的凡人大开杀戒，这种事情合情合理。 裂缝张开，贤者将恶心的头颅丢了进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不过是目睹另一场后辈们的战斗。 踱步走进正殿，一尊镀金大佛就摆在居中位置。贤者从裂缝中取出点燃的焚香，恭敬地插在香炉中。做完这一切，贤者打开可供人通行的缝隙，消失其中。 ———— 艾米薇尝试了多种魔法，对于碍眼的巨型兔子都没办法，就算是伤到筋骨的伤口，兔子都能在数秒内治愈。 魔力是有限的，艾米薇虽然还维持着嗜杀状态，却也没继续浪费魔力。 “西洋的魔女，认输吧。你不可能赢得了我的式神。” 药锤一次比一次威力大，艾米薇隐约猜到敌人是能越被打越强的奇特生物，常规的攻击对其没有效果。 从种类上分析，眼前的巨大兔子类似未来人幻想的狂战士，越是受到伤害，战斗能力就越强，还有可以无视身上伤痛的强大恢复能力。纯粹就是一个用来消耗敌人气力的肉盾。 艾米薇并没接受过系统化的魔女学习，对于大部分神秘侧生物还没有应战经验，只能将其跟自己所知道的知识作类比。 对付一个能耐打并且会自动恢复的怪物，最直接的方式是一招将其消灭，艾米薇显然没这种本事。剩下还有次一等方法，第一步将其封印或者类似地控制住，第二步…… 直接把召唤者杀了！ 艾米薇不懂日本的阴阳术召唤式神究竟是什么原理，但想来应该召唤者死了，召唤物也就会自动消失。 猩红的眼睛转向屋檐上的土御门天诚，艾米薇快步冲向大兔子，触及对方毛茸茸肚皮的同时，设下了魔法标记。 兔子抬腿撞了过来，艾米薇以灵巧的规避动作闪开攻击，之后手指兔子的下腹。 “影附。” 沉重的多道影子锁链将巨大的兔子扯翻在地，艾米薇加大魔力消耗，让锁链将这只碍眼的大兔子牢牢卡在地上，直到锁链将其绷紧出血才停下。 土御门天诚也掏出新的符纸，想要控制兔子式神站起来挣脱锁链。 机会被艾米薇看在眼中，两人相距仅有20米，并且土御门天诚身上没有像其哥哥那样有明显的保护符纸。 艾米薇手爪虚握，将土御门天诚的影子当做了目标，她的身体猛地被一股吸引力拉向土御门天诚。仅是一秒钟，艾米薇的匕首就刺中了土御门天诚拿符纸的左手。 天诚惊叫一声，手里的符纸落地，而她的身体也眨眼变成了一堆符纸。 艾米薇认得这招，土御门冥诚用过两次，像是保命的招数。转头看了下周围，艾米薇马上就找到了土御门天诚显形的位置。趁着对方还没站稳，艾米薇故技重施，再次诡异地“飞”向对方，匕首直指天诚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冥诚的大蛇横在两人之间，强劲的尾巴扫着艾米薇的手臂砸在了屋顶上。瓦片四溅，艾米薇也被大蛇的力道扫下了屋顶。 “西洋魔女，你的同伙已经被我的式神吃掉了。不想像你同伙一样葬身蛇腹就乖乖把你身上的勾玉拿出来。” 冥诚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从另一边走来，虽然他的帽子也被打飞，披头散发像个山野村夫，可伊莱斯的确不见了。 大兔子也从锁链魔法中脱身，举着药锤与大蛇一起前后拦住艾米薇。 两只巨大的式神发出危险的低吼声，像是随时都会发起致命的攻击。 “你别无选择，快点交出勾玉。我也许还会大发慈悲把你的同伴吐出来，再过几分钟你同伴可就要窒息死亡了。” “没错，你们已经输了，不想丧命就照我哥哥的话做。不然我就把你们两人的灵魂炼制做新的式神，让你们永远做我们的奴仆！” 冥诚与天诚两人威胁着处于不利状态的艾米薇。 无疑这一刻是几位“看客”眼中的高潮时间，连贤者都觉得艾米薇只有投降一个选择了，虽然阴阳师兄妹拿到勾玉后肯定也会杀人灭口。 考虑了片刻，艾米薇自己的魔力也所剩无几，已经没可能从两只大型式神眼皮底下逃跑了。能选择的只有投降，如果敌人暴露出松懈的破绽，她还能抓住机会试试逃跑。 将匕首插回腰间，艾米薇慢慢把手伸向怀里的勾玉。土御门兄妹两人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似乎猜到艾米薇随时会偷袭。 “勾玉在我身上，不过我如何相信你们？” “你没得选择，快点拿出来！”土御门冥诚焦急地大吼道，“你想现在就进蛇肚子陪你的同伙吗？” 土御门冥诚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艾米薇紧握的右手上，但天诚并没有因为能得到勾玉解除戒备。 就在艾米薇想要亮出勾玉，试着能不能吸引到天诚的时候，大蛇腹部传来了骨头折断的清晰声响。 红色的人形怪物从大蛇体内破腹而出，与其变得狰狞的爪牙相配套，一对蝙蝠翅膀突兀地插在其背后。 怪物全身是蛇血，从蛇腹中出来后，立刻转身抓住大蛇，将蛇身扯成两段。 “嘶……咔……杀光你们！” 第二十八章 败者归于坟冢 “这是什么怪物！” 冥诚惊呼之余，嘴角流下鲜血，他最强的式神被杀，伤痛反噬到他的身体上。 已经彻底觉醒吸血鬼血统的伊莱斯，力气大到可以把一吨重的两段蛇身举起来挥动。两段蛇身被他砸向屋顶上的阴阳师兄妹，整间房屋被沉重的蛇身直接压塌。 冥诚与天诚用阴阳术挪到了安全位置，没有如同屋子内的僧人一样被压死。 伊莱斯转动头部，把自己的杀意转向了巨大的兔子。 两个战斗欲十足的怪物立刻撞在一起，用各自的武器试图杀掉对方。 “去死……去死！”伊莱斯呼喊着疯狂的话语，单手抓住兔子的药锤，而后上前一脚将笨重的大兔子踢倒。 如同恶狼扑食，伊莱斯挥舞着两个前爪，牢牢按住兔子的身体，接着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兔子颈动脉上。 兔子当然死命挣扎，但伊莱斯也不断用前爪撕扯兔子的前臂与胸口。两个怪物僵持了十余分钟，最终大兔子两腿一蹬，没有了挣扎的气力。 艾米薇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变成蝙蝠怪物的伊莱斯正在吸食兔子的血液。她万万没想到能几秒自愈刀伤的大兔子，居然会因为被吸血而渐渐变得乏力。 饱餐一顿的伊莱斯丢下没动静的兔子尸体，轻松一跃滑翔到艾米薇身旁。他并没对艾米薇有敌意，相反还打量了下艾米薇的身体状况。 “我……来……” 艾米薇的疲态，处于疯狂状态的伊莱斯依旧能分辨出来，他晃动着强健的前爪，一步一步走向阴阳师兄妹。 冥诚与天诚因为各自最强的式神被杀死，身体都受到了反噬，两人现在走路都很困难，更别提逃跑了。 不过，所有人一开始就不存在逃跑的选项，境界依旧笼罩着大德寺，将寺院与外界分割开来。 “看客们”都在期待从蛇腹里钻出来的吸血鬼快去杀死阴阳师兄妹，以此为整场正式对决前的助兴娱乐画上完美的句号。 土御门冥诚以手为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大量鲜血爆出，连一旁的天诚都惊呆了。 “律令，蜕皮复生。” 以自己的生命作为咒言，土御门冥诚倒下的同时，已经断为两截的大蛇发出蓝光，血肉相连。外皮脱下，一条似龙非龙的四足妖怪从瓦砾中爬起，张嘴对准伊莱斯喷出了冰柱。 伊莱斯没想到会有背后的攻击，被冰柱撞飞后，身上浮现出了一层冰晶。 蛇龙妖怪眼里只有伊莱斯，其主人的咒言逼迫它必须把眼中的蝙蝠怪物杀死。 “杀……死……你……”伊莱斯推开身上的冰柱，也朝着蛇龙妖怪吼叫一声，举起一对前爪做出防御动作。 两者慢慢靠近，伊莱斯硬挨一根冰柱，率先抓到了蛇龙妖怪的头颈，而后者张嘴又要喷出冰柱。 “影附。” 艾米薇从两者的影子中引出锁链，试图拉扯住蛇龙妖怪的嘴巴，让其无法攻击伊莱斯。她不是傻子，知道如果伊莱斯被妖怪杀掉，以她现在稀少的魔力，也只是等死的命。趁有机会帮助伊莱斯先杀掉蛇龙妖怪才是上策。 冰柱喷偏了，艾米薇的魔法起了点作用，让蛇龙妖怪不能转头喷出冰柱。伊莱斯随后一爪拍在蛇龙妖怪的一只眼睛上。 顿时妖怪发出哀嚎，它的眼珠被伊莱斯抓伤，剧痛让妖怪不停扭动身体，艾米薇的魔法被妖怪扯断。之后已经被疼痛逼急了的蛇龙妖怪，开始胡乱攻击周围。 大口的寒冰覆盖周围，处于静止中的僧人连同他们的房子一同被冰冻，艾米薇也因为躲闪不及，被冰住了半边身体。 【会死的！】 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伊莱斯可以飞行躲开寒冰。可艾米薇距离蛇龙妖怪不远，再被喷到一次，肯定也会变成冰雕，到时候不用一分钟她就会死在寒冰之中。 【哪种魔法可以逃脱……】不论艾米薇如何思索，她都没想到能逃离的方式，刺骨的冷气侵蚀着她的身体。蛇龙妖怪再次张嘴，要对周围进行第二轮冰冻，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 死亡并没降临到她头上。伊莱斯在飞上天空后，从自己嘴里抽出了一把鲜血包裹的长矛。 长矛虽然包裹着鲜血，但可以看出其通体散发着耀眼的红光，前后开刃，锐不可当，仿如神兵利器。 他用力一扔，长矛就刺进了蛇龙妖怪嘴中，沿着妖怪的身体一路向下，将其整个身体捅穿，阻止了蛇龙妖怪的暴走。 蛇龙怪物被这件不知名的神兵利器当场杀死，艾米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战斗就结束了。 伊莱斯丢出去的长矛落地后化为一滩血水，再也看不出刚才耀眼的血红色光亮。 鼓掌声从一旁传来，一个身穿西式洋装的女人从裂缝中出现。“好了，就到此为止。你们也真是能打，再让你们打下去，这座寺庙要被你们拆掉。” 那人对着伊莱斯用折扇一指，伊莱斯就从蝙蝠怪物恢复到了原本的人类外貌。“我不太懂你们吸血鬼的事情，但看起来你的血统非常纯正。真是幸运，能在我们极东土地上看到纯种的吸血鬼还有魔女。” “差点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主持这场对决的裁判，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妖怪贤者’。别的你们都不要多问，早知道会惹上事，我肯定不介入这桩对决中。” 贤者再次用折扇一指艾米薇，她身上的寒冰瞬间消融，化为水蒸气。 艾米薇恢复自由后，总算看清了自称“贤者”的金发女性，粗看上去会以为是欧洲人，但其面貌是标准的东方人模子。“您刚才说到此为止……” “一方死亡，足够判定胜负。我不想你们把这座寺院搅得天翻地覆，这里毕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寺院，你们打得痛快了，佛界事后把账全算我头上，那就没法悠悠闲闲坐在茶室里享受的生活了。稍微也考虑下别人的处境……”后面的话显然是对关注着茶余消遣表演的邪仙与不死人说的。 贤者打了个响指，两道大裂缝出现在兔子和蛇龙尸体旁，将这两个已经死透的式神尸体回收。“接下来是关于你们兄妹了。你们想要我帮你们安葬在哪里？” 对着活人说这种话，艾米薇觉得很奇怪，对方不像是会在这等小事上失礼的角色。 勉强站着的土御门天诚抱着自己哥哥的尸体，朝贤者恭敬地行礼问候。“贤者大人能给我们修个坟冢已经是极大的仁慈。我们没有过多奢望。” “慢着，”变回人形的伊莱斯出声发出了他的疑问，“我不知道您是多么伟大的妖怪，但请恕我斗胆冒犯，您既然说到此为止，这两人作为败者轮不到您裁判来处置吧？” 贤者掩嘴笑了起来，她的一双狐狸眼睛快弯成月牙了。“小蝙蝠，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你说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土御门冥诚是位值得敬佩的敌手，既然已经结束，死者没法复生，其妹妹也犯不着杀掉。” 伊莱斯的话让贤者再次发笑，“‘他们’死了，两者死其一即是皆死。你可能不懂，问问你的同伴，她可能已经猜到阴阳师兄妹为何总是单独出现。” 贤者把话说到这份上，艾米薇的确猜到了缘由，两兄妹之一早就死了，另一位让其灵魂寄存在身上。由此两人共用一具身体，很可能他们被赶出家族也是因为招来了嫌弃。加之他们刚才索要能复活…… 艾米薇猛然想到自己有一件能复活刚死之人的勾玉，仿佛整个事件幕后的邪仙早就算好了，先给艾米薇一半，而后给另一位大魔女一半，大魔女果真嫌弃勾玉没用，直接送给了艾米薇。 从怀里真正掏出完整的勾玉，艾米薇也认同伊莱斯的意见，阴阳师兄妹也是为了生存才跟他们为敌。艾米薇跟伊莱斯懂得挣脱命运的艰辛，算是触景生情。“这件宝物你们一直想要吧？能不能帮到你们？” “收起你们的怜悯，你们这是在侮辱她和她的哥哥！”贤者手中折扇开屏，举手之间她出现在了土御门天诚的身前。“我们东方人眼里，义比命珍贵百万倍。” 土御门天诚认命似得闭上眼，迎接属于她的命运。 贤者用扇面轻轻一点天诚的头顶，后者身体渐渐变淡。“彼岸花开，轮回转生，花叶皆落，如梦方醒。” 贤者语毕，难得与自己哥哥一同为生存战斗一次的土御门天诚消失了。 新的裂缝将土御门冥诚的尸体也收了进去，其实按邪仙的意思，把尸体随便丢荒山野外喂野狗就行了。但贤者想要以此羞辱邪仙，以报被胁迫之恨，安葬在原神庙上再合适不过。 “最后……”贤者看着惊讶的艾米薇与伊莱斯，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阴阳鱼，一分为二丢给了两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还会再见面。这对玉佩就当是信物吧，算是你们奉上这场精彩演出的小奖励。我很期待你们还会带来什么精彩的故事，来缓解我的无聊。就此别过。” 贤者拉开裂缝，从两人面前消失，笼罩大德寺的境界也因为其主人的离开而失效。一场妖怪作祟大德寺的激战由此结束。 僧人们很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正殿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里面的佛像都没机会抢救出来。更让他们伤痛的是二十余名僧人离奇死去，其中还包括寺院内德高望重的住持。 第二十九章 说服 1404年的夏天，仅距离上次金阁的妖怪作祟事件不到7日时间。京都大德寺又因为妖怪作祟正殿被烧毁，包括住持在内二十余名僧人横死。一时间京都内人心惶惶，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走的人。 九条家的府邸有鸦天狗守卫，不用担心对方被逼急了直接过来屠家。为了完美地让这场对决落下帷幕，藤原妹红终于正式在京都的夜空中显形。 炙热的大火鸟展翅后像一片火烧云，金阁上空照得如同白昼。 “吾乃藤原氏始祖之女——藤原朝臣妹红。” 大片火雨从天而降，守卫在金阁外的士兵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天上的火鸟高呼过去藤原家名号，下意识以为是恶灵过来报复。 前几日的黑风每次仅是杀伤几个人，但这次来势汹汹的火焰雨对于这群征召兵卒成了灾难。 但凡被火雨触及，活人就在一瞬间点燃起火，他们想要寻找掩体也没用，花草树木一同引燃。 金阁内，足利义满与邪仙对坐饮茶，他们看到外面火光冲天的景象，足利义满只是说了句。“藤原家的先祖还真是脾气暴躁，对无辜的兵卒也要大开杀戒。” 邪仙放下茶杯，施展仙术，她早就在金阁周围布下了咒言。死人越多越好，全部都能被她作为素材变成忠诚的奴仆。 金阁之外，所有烧死的士兵一个个又从地上爬起，很多带着还未燃尽的火焰，发出他们死前的呼喊，把仇恨目标对准天上的火鸟。 “真是恶心的法术。” 贤者作为裁判关注着这场意义不大的面子之争，目睹千余人被烧死后又变成僵尸复生，她也感到些许反胃。 “但是……时代更替靠她烧杀区区千余人是改变不了的，藤原妹红应该会有更高明的方法结束这场争斗吧。希望如此。” 贤者已经预见到了公家的没落，现在藤原妹红才站出来大开杀戒，除了警告武家要自知分寸没有别的用处。作为妖怪，贤者才不希望看到和平的日本，只有混乱才能再现百鬼夜行的往昔辉煌。 对于人类而言一百年两百年是很大的不同，可千年级的大妖怪看多了天道轮回，当年看不起武士阶级的达官贵人们是可以随时都踩在武士们头上，时不时笑骂几声，以表他们的尊贵。而现在到了他们的孙子辈，曾孙子辈，已经开始沦落到要依附军阀势力。 在京都的夜空还有更多隐藏与黑暗中的势力关注着这场争斗，他们之中不乏能称霸一方的大妖怪或是其他神秘侧人物。作为看客他们达不到贤者的远见，但也能看出藤原妹红就算把金阁烧光也仅停留在粗浅的“杀人全家”层面。 被复活的僵尸们触及不到高空的藤原妹红，它们一边顶着火焰集聚，一边开始重复邪仙的咒言。 第一个念完咒言的僵尸突然身体爆炸，一缕魂魄化为厉鬼直扑天上的藤原妹红本体。紧接是更多这样被操控的厉鬼。 藤原妹红万万没想到邪仙拥有控制鬼魂的能力，被厉鬼撞在本体上，她也真切地感受到源于灵魂的创伤。 她是不死不灭的人类，可灵魂受到直接的撞击也会感到伤痛，而且修复起来很慢。 藤原妹红扇动双翅，提升高度，随后蓄力完毕的她，从体内发射出明亮如太阳的光亮。 “这点小把戏，少在我面前摆弄！” 藤原妹红毫不客气地选择了自爆，全部试图窜上天撞击火鸟的厉鬼，连带金阁外的城墙一同在剧烈的大爆炸下飞灰湮灭。 之后，烈焰重燃，火鸟浴火重生。藤原妹红以崭新的身体再次翱翔于夜空中，她不死不灭，仙人都不一定能达到的境界，她已经达到。 清理干净外面的士兵，藤原妹红变回人形，以压倒性的气势，一步步往金阁正门走来。 拦在门口的士兵也好、妖怪也好、亦或者是有点特异能力的人类。只要靠近她十步之内，全数瞬间燃烧。 一直走过正门的横梁，敢于上前阻拦的人才开始退缩，他们知道实力差距太大，也不敢继续像前面的人一样送死。 “恭迎国分尼尊者前来。我家主人与足利义满将军正在顶层等您。” 一具不同的僵尸从黑暗中出现，她恭敬地上前行礼问候，接着像是带路人一样立在楼梯位置。 其后艾米薇与伊莱斯保护着九条孝信也走过金阁的正门，他作为藤原妹红邀请的后辈，不想来也必须来。 艾米薇刚才在山下看的很清楚，藤原妹红的实力强到无法言语表达的程度，她之前构想的撞烂金阁猜测实在是太低估日本神秘侧的大人物了。 “跟上。” 藤原妹红朝身后的九条孝信招招手，她自己先一步在僵尸的带领下登上金阁的楼梯。 众人这次没有遇到一个跳出来阻拦的敌人，顺顺利利登上了金阁的顶层。 在左手第一间，足利义满和邪仙已经备好了茶水，坐在茶桌旁。 “喔喔，国分尼尊者怒气太旺，我们坐在阁楼上都能感觉到。” 率先开口的是邪仙，她已经褪去了过去鹰司冬家时候的装束，全然中国道教仙人的模样。 “当年灭亡鹰司家也是你做的吧？” “你的后人为了家主之位自相残杀，我只是中途加入帮你代管十几年。” 藤原妹红并没因为对方无耻的言行直接掀桌子开打，她侧身让开一个身位，“今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来跟你‘鹰司冬家’提亲的。这位九条家的子嗣品貌皆优，我打算让他迎娶你的养女。” “可以，我之前就觉得伊木子嫁给孝信会是一桩好婚事。”邪仙抛开阵营因素，也很欣赏九条孝信二十岁出头敢于跟幕府叫板的魄力，她的养女原本是用作培养新的僵尸，有人要迎娶，她也是可以接受。“伯母很期待你和伊木子的婚礼。” 九条孝信对这位伪装了20余年的敌人，没法生出恨意，他实在无法弄懂这群能活千百岁的老怪物为何这么喜欢玩弄人。“那原本的鹰司冬家去哪了？” “早就死了，当年鹰司家内乱死了不少人，她鹰司冬家一个12岁女孩，被武士一刀下去就劈死了。所以你从小看到的都是我扮演的鹰司伯母。” “等他们成婚后，就由孝信继承鹰司家。你可不要再从中作梗，要不是看在你为我国佛教推广做出的贡献，我还真想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藤原妹红的警告，邪仙只是应付着答应。她也不是被人吓唬吓唬就会听话的主，仅是要她拿出没有利用价值的鹰司家也没关系。优质的僵尸素材总还能找到，等待这个国度佛教势力衰弱，她就又能开始复活某位圣人的计划。 “然后第二桩事情。我要跟这位足利义满将军单独谈谈。” 邪仙没想到藤原妹红这么干脆地提出交涉，她原本还以为藤原妹红要先杀几个足利家的人，而后跟足利义满的孩子谈条件。 “可以吧？” “当然可以，你是胜利者。能不跟你交手，我也乐得清闲。”邪仙以诡异的步伐走到九条孝信身旁，艾米薇与伊莱斯都没反应过来。“来，孝信，跟伯母去谈谈你准备怎么迎娶我的养女伊木子。” 拉着九条孝信，邪仙沿过道去了别的房间。艾米薇与伊莱斯看形势，也自觉退到屋檐旁，从紧张的会客间离开。 留下的只有年迈的足利义满和以胜利者姿态站在拉门外藤原妹红。 “老朽很荣幸能与国分尼尊者促膝长谈。老朽50余岁的人生阅历跟您相比就像孩童遇到参天古树。” 桌边放着用茶粉泡好的茶水，但是藤原妹红看都没看一眼。她对于中国传来的茶文化不屑一顾。“你们足利一族往前推200年，也只是从源氏分出来的分家之一罢了。只是眨眼之间，到了你这辈居然手握重兵，以武力掌握这个国家。” 藤原妹红坐下后，很直接地讲明来意。“我作为藤原氏仅存的先祖，常年隐居山林，修习妖术。使得你们这群粗鄙的武士有机会夺权，实在罪过。” “现在时代不同了，只是我们足利家有幸从战乱中异军突起，也许重来一场南北朝战乱，身居征夷大将军位置的可能就是今川、斯伯、细川之流。谁不想翻身当一回日本皇国王？” 足利义满故意提及明王朝封赏他当“日本国王”的事情，这也是他大半生最值得宣扬的身份肯定。 “从始至终你们这群武士就没想过维护天皇万世一系的皇统，一群只认识糠米和刀剑的粗俗之人，我藤原妹红非常讨厌你们。” 房间内的气温开始上升，等足利义满反应过来时，已经热得满手是汗。“您的尊贵来源于您的血统，如果您现在走到天皇陛下面前，他必须给您什么样的官阶？恐怕正一品都不足以展示您的尊贵。如果不是万世一系的传统，您的血统不比如今天皇陛下差半分。这便是你们公家。我们这群只认糠米与刀剑的粗俗武士，配不上雅乐之礼，但要登上我这个位置，谁都知道方法，谁都可以站出来夺取。所以，活在人人都有希望往上爬的时代，我很幸运，有机会能跟您坐下来促膝长谈。” 足利义满以土下座姿态向藤原妹红请求。“虽然老朽知道是无礼取闹，请您相信我们这群以刀剑和糠米奋斗上来的武士。我们一定能创造一个真正的日出处之国。拜托您了。” 太刀插在了足利义满面前，藤原妹红松手退后，把腰上的刀鞘也一并取下，放在了茶桌上。“我的本来打算这把刀砍下你的脑袋。你是一位了不起的武士，请记住你今天立下的誓言，以我的刀作为见证吧。” 并不是被说服，她仅是为自己退让找个理由。 第三十章 新目的地 围绕九条家与幕府的争斗算是彻底结束了。九条孝信也顺利与鹰司家的伊木子定亲，免去了再次流亡中国。 鹰司冬家的葬礼被放在了两人订婚后，对外宣传是食物中毒不幸去世。那位邪仙到没继续作梗，很爽快地把九条孝信接进鹰司家，故意在一次宴请上表演了误食河豚鱼的戏码。留下来的使用稻草与棉布伪装的尸体，一切做得像模像样。 时间转眼到了9月，碍于九条家恢复实力，幕府因为多次妖怪作祟，元气大伤，京都的大臣间也迅速组成新势力。连大难不死的老足利将军都对九条家示好，让在新继承人元服前赐字，天皇只好把迎娶真雪的事情重新提起，算是拉拢九条家与九条孝信的一步棋。他对萝莉真心没兴趣，相较来讲他更关心他的老师鹰司冬家突然去世。 一切都再次变得平和起来，艾米薇与伊莱斯也预感到继续留在日本已经得不到什么收获了。 “早上好，十六夜小姐。虽然我家主人推荐我称呼你真名‘艾米薇’，不过学你们西洋人的发音比较难。” 从裂缝中出现的狐狸特征的女性，带着一大摞书籍走了出来。“另一位不在这里？” “伊莱斯？他听闻京都新来了一个流浪忍者。一大早就赶去讨教技艺了。”正在炼制魔药的艾米薇停下搅拌，把锅盖盖上，旁边帮忙的佣自觉继续看管火候。 “有什么事吗？贤者大人找伊莱斯？”艾米薇这几日闲得又开始了魔女必修的魔药炼制，只是以她纯靠血统传承的一点点魔女常识，熬制处出来的全成了毒药。只用几滴就能毒死青蛙，跟原本预想的疗伤药差别很大。而且味道也不好闻，要不是九条孝信有令，这批佣人早就偷懒逃跑了。 狐狸式神把手头的书卷先收回衣袖里，只留下一本西方样式的黑色书籍。“贤者大人让我寻找关于你同伴姓氏的线索。我在一本来自法兰克公国的书籍中找到了‘斯卡雷特’这个姓氏。” 不像艾米薇记得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伊莱斯仅有一块写了自己姓名的附身符和吸血鬼血统。如果伊莱斯也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回到他的故乡，也是一桩令人欣慰的好事。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缺席的某人也正好回来了。 身穿夜行服的伊莱斯连续跳跃，从府邸外迅速出现在北面的院子里。已经熟练掌握了忍者那套飞檐走壁的花架子，伊莱斯异于常人的学习天赋让艾米薇也看得惊叹不已。她才懒得学习无用的技术，忍者更多靠迷惑他人，跟艾米薇信奉的直截了当型杀人方式不相符。 “你们在聊什么？不会是艾米薇的魔药吧？用来杀人是很不错的毒药，我推荐给了几个忍者朋友，他们也都说效果好。抹在飞刀上，击中后只用等2分钟，普通人就会毒发。不过没解药，使用起来有点局限。” 艾米薇想制造的是用于治疗外伤的特效魔药，根本不是几分钟就能杀死人的剧毒，虽然她做到了后者，还做得非常好。 “式神大人在一本西方书籍中翻到了你的姓氏。所以特地过来通知你。” 狐狸式神见正主也来了，便打开手里的法语书，翻到了自己夹有书签的一页。“在这页开始，这本书籍的作者提到了‘斯卡雷特’这个家族。不过因为作者是法兰克人，对于海对岸的敌人了解不多，他记录的主要以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为主。” 艾米薇与伊莱斯看着满页法文，两人都不认识，加之书籍中也没图片，就像看天书一样。 狐狸式神看出两人对法文不了解，便一边指着原文位置，一边开始挑重点介绍，“从这段开始，作者从溃败撤退的同僚口中得知英格兰阵营里出现了一群力大无比，长相凶恶的‘魔人’，经过神职人员的确认，认定是吸血鬼。然后跳到第七段，作者在抓捕到的英格兰士兵口中得知了那群吸血鬼被雇佣参战的情报。英格兰俘虏描述了一些吸血鬼们再军营里的日常活动。关键是这段末尾，俘虏提到了这批吸血鬼雇佣军的领袖是被称为‘斯卡雷特伯爵’的男性。” 艾米薇看到狐狸式神指在了一个特别的英文词语上，的的确确是“斯卡雷特”。 “然后这本书的作者好奇之下展开了调查。记录在……”狐狸式神往后翻了几页，继续翻译上面的记录。“这里提到了吸血鬼并不是对人血非常需求，而且他们大部分采用动物血或是红酒替代。然后重点来了。” 狐狸式神直指别人看来不起眼的一段文字。“这里再次提到‘斯卡雷特’，上面说斯卡雷特家族是个英格兰大陆上新兴家族，大概位于英格兰北部。因为在对法侵略中英勇表现被第三代爱德华国王封赏了土地和爵位。作者因为带有偏见，关于领土大小等其他相关信息可信度不较低。作者在最后还绘声绘色地描写了‘斯卡雷特伯爵’生啖人肉的场面，与前面的记录完全不相符。大概这位作者跟对方有过直接接触，吃了大亏吧。” “所以，伊莱斯先生很可能就是这个英国吸血鬼家族的后代。我几天调查了超过千本提到吸血鬼的书籍，也只有这本书白纸黑字地出现了‘斯卡雷特’姓氏。想必可能性非常大。”狐狸式神把书本塞在伊莱斯手里，轻松一跃回到裂缝旁。“就是这么回事，我家主人也觉得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信不信就由你自己判断了。顺带一提，这本书完成于80年前。” 目送狐狸式神离开，伊莱斯瞅了瞅手里半个字都看不懂的法文书，除了刚才的狐狸式神，估计找遍全日本也找不到另一个认识什么法文的人。“我来自英格兰？艾米薇，你知道那个国家在哪里吗？是不是比中国与日本国的距离还远？” 一个在东九区，一个在中时区，放艾米薇的未来记忆里，乘坐一种能载百人的飞行器，也要用近一天时间。 “很远，而且坐船过去的话，大约要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并没让伊莱斯失落，他从藤原妹红口中得知自己已经有100岁，吸血鬼作为长生种，理论上超过1000岁也很容易。 “一年而已，如果真的能见到我的家人，也不算很长时间。”伊莱斯看起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英格兰寻找族人，也没过问艾米薇正在熬制的新魔药进程，便独自返回了住处。 到了各自启程的时间，一个是背负血海深仇的魔女，一个是失去记忆的吸血鬼，能相遇在东方土地上本身就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九条孝信很想挽留两人到他结婚后，但冬天就没有远航的船只，艾米薇与伊莱斯必须赶在秋季启程，要不然就要等到第二年的4月后。 10月末，伊莱斯与艾米薇登上返回中国的商船，准备在中国寻找到开往他们目的地的外国船只。 金银珠宝什么的两人都没带上，虽然九条家给了一笔非常丰厚的佣金，可两人并不需要钱。以这两人杀手的价值观，口袋装不下的东西都可以丢掉。 两人从京都街头的孤儿中挑选了几个有点暗杀术学习天赋的小孩，让他们学习两人的暗杀术，为九条孝信当保镖。艾米薇胡编的“十六夜”姓氏也成了这几个小孩的姓氏，她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赐姓氏能让这群小屁孩高兴好几天。他们两人只是为了解闷，才想到教别人杀人技艺。 商船慢慢驶离港口，与九条孝信等前来送行的人告别，他们的东瀛之行就此结束了。 船上，艾米薇单独靠在舰尾的桅杆旁，享受午后舒适的海风。离海岸还不远，海风也很暖和，艾米薇慢慢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小魔女，好久不见。”银色的蜘蛛顺着蛛丝滑落到艾米薇身旁，从中传出了人声。 艾米薇立刻警觉地退后几步，双眼盯着这只银色蜘蛛。“你是丝洛卡大魔女？” “是，你面前的蜘蛛是我用来传话的使魔。不用害怕，我来是给你一个忠告，记住去佛罗伦萨，整个意大利邦国里只有那个地方是唯一由魔女掌控的国家。而且你的家人就在佛罗伦萨，你的好运不会次次显灵。得亏你遇上的是我，换成别的魔女，你现在已经被做成标本了。” “记住，一定要去佛罗伦萨。我会通知你家人去接你，千万别在教会的势力范围上做出出格的事情。尽快提升你的魔法水平，我在黑森林元老院等着你。” 蜘蛛化为灰尘分解，并没留下显眼的痕迹。整个过程仅有几秒钟，连周围的水手都没发觉船上存在过魔女的使魔。 属于艾米薇的征程才刚刚开始，不再以一个杀手，而是以大魔女的遗女重返原本属于她的世界，迎接未知的魔女生活。 第一章 回家 1405年。 繁华的罗马城为初始点，整片环地中海区域都充斥着信仰基督教的信徒。但在诸多意大利城邦国存在唯一的例外，从梵蒂冈出发，往北走400余公里的路程，就会进入一片特殊区域——属于魔女的势力领地。 对于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为何狂热的教徒们可以容忍眼皮底下存在一块异端邪说的土地，可它确确实实就像一块碍眼的膏药贴在意大利城邦国中。 佛罗伦萨，这个特殊的城邦国虽然民众都信仰基督教，与外界的信徒并无区别。可他们手中的圣经却与外界有着本质不同。在这座城市里，异端邪说不会被视为恶魔的言论，可以有人站出来歌颂魔女或是其他被外界奉为罪恶的种族。 在这座看起来自由的城市，过于发达的手工业与纺织业使得其成为意大利地区的商业贸易标杆。 “艾米薇大人，您不用紧张。他们虽然是基督教徒，可因为这里是佛罗伦萨，没人胆敢攻击魔女。” 在城门办理完进入手续的尖鼻子男人，看到车内的人因为看到教士从城门走过，显露出了敌意，连忙跑过去阻止。教会不攻击魔女也代表着魔女不能在这里攻击教会的人士。 艾米薇看到基督教的传教士，源于血脉中的恨意就让她把对方视为敌人，即便只是远远看到。 “艾米薇大人，您可千万别乱来。” 尖鼻子男人是负责护送艾米薇从罗马港回家的带路人，他是艾米薇姨母的忠臣仆从，拥有一半地精血统，放外界是个下贱的混血地精，不止教会会诛杀他们，连大多数魔女也不会拿他们当人看待。 在混血地精的劝阻下，艾米薇没有释放任何魔法，顶着黑色斗篷罩衣，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多莱托斯，我的家乡可以允许传教士出入？” “那当然，佛罗伦萨是自由之都。虽然在魔女的势力范围，可信奉基督教也不会受到影响。只要传教士们不宣扬对魔女及其他非人类种族的恶意言论。佛罗伦萨的城门对他们也敞开。” 艾米薇愈发不懂眼前的状况了，在她的认知里，教会的人跟魔女应该见面就打起来才对。 用斗篷罩住面部在周围人眼中是十分怪异的行为，艾米薇探头后还是让守门的士兵靠近询问。 “多莱托斯先生，这位是……” 矮小的混血地精见艾米薇已经回到马车内，一改刚才低声下气的滑稽模样，狭长的黄眼珠直盯着走在最前面的士兵。“马车内的大人物你们没有资格打扰，识相就快滚开！” 艾米薇的马车顺利进入城市内，宽敞的四马车道路，两旁是熙熙攘攘的城市居民，时不时还能看到路边有街头艺人表演技艺。 “艾米薇大人从小在东方长大，是不是没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佛罗伦萨放在整个欧洲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城市。在这里您可以尽情享受属于您的奢华生活。” 马车内，矮小的尖鼻子混血地精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城里独有的风情，他时而指着远处的显眼建筑描绘这座城的悠久历史，时而学着街上艺人们的动作，在马车内上演滑稽的个人表演。即便艾米薇的意大利语不太标准，他也是婉转指正，从不显露出厌烦。 “您在佛罗伦萨的街头巷尾，随便找一个年轻小伙子，都能为您献上一曲最优美动听的高音牧歌。您母亲建造的紫蔷薇广场每年6月第一个星期六都会举办隆重的歌舞派对，也就再过一个月的时间。还有城北的骑士训练场，您去过一次就会把那里列为打发时间的最佳去处。” 艾米薇并不懂对方为何总要提及歌舞、鲜花、青年之类的事物，她更关心哪里有图书馆，最好的铁匠与木匠以及街上的女性衣着裸露，让她非常不习惯。至少她在东方没见过女性穿着露出肩部的衣服。 “那里的骑士很强吗？” “啥？强壮？还是有力？”多莱托斯以为自己听错了艾米薇刚才说的词语。 艾米薇掏出匕首，朝多莱托斯比划了几下。“我是问你刚才说的‘骑士训练场’里的人是不是都很能打？” 多莱托斯这只混血地精一直把艾米薇腰上的匕首当做防身用的武器，见识到艾米薇快如电光的出刀速度，他瞬间傻眼了。他自认为见过不少魔女，可从没听说过魔女可以跟训练有素的骑士比近战。 “应该很厉害吧……”在多莱托斯的印象里，每个骑士学徒都能一个人徒手打翻三个成年人，想来比较能打。 艾米薇把匕首收回，指了指街上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女。“未成年人也可以穿着漏肩的衣服？还有城里大部分人都穿着艳丽色彩的衣物，佛罗伦萨的贵族比例有这么高吗？” 多莱托斯看了看艾米薇斗篷下跟当地人完全不同的东方服饰，马上明白了缘由。“艾米薇大人，我不懂在东方是怎么样。在这里您可以随便穿你喜欢的衣服，从200年前开始对平民的着装限制就基本没有了。城里大部分居民都生活富裕，他们模仿贵族的服饰风格也在情理之中。” 换别人穿成艾米薇一样，肯定被多莱托斯当做乡下来的村妇，女性外出的衣服不装饰些艳丽的花朵蕾丝，怎么会好意思出门。 “这里是您的家乡，所有人与您长得并无区别。您大可现在就走下马车，亲自领略我们佛罗伦萨城的自由。” “头发都是金色，但从我抵达罗马港后，只看到黄色系与蓝色系的瞳色。我的眼睛是绿色的，跟他们不同。” 多莱托斯愈发有种等下回禀主人的时候，推荐她为艾米薇请一位贵妇好好教她贵族该有的常识。 “西内卡尔家族的人当然是绿瞳色，你们的祖辈来自遥远的黑森林。是最正统的魔女家族。当然跟我们佛罗伦萨当地人有点细微的区别。” 多莱托斯想起艾米薇在罗马港穿着斗篷罩衣，躲在阴暗的货物堆后，还差点以为撞见班西女妖了。 特别艾米薇解释说她担心被教会的人发觉，所以要躲藏起来。多莱托斯当时心中百感交集，差点跑进罗马城的教堂找神父谈心。魔女来到罗马城，怎么可能逃过教会的神术探查？艾米薇的姨母在2月份就递交声明通知教会对艾米薇放心，要不然船靠近罗马港，大批教会的狂信徒就冲上前肃清异端了。教会的人能容忍魔女踏上罗马城，全是因为有事先的申请通知。 多莱托斯无法想象艾米薇没人接应，一个人傻傻地跑来意大利会遭遇多惨的结局。 “西内卡尔家族的房产就在城南面。您的姨母应该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晚宴等待您的回来。”为了阻止艾米薇继续崩坏多莱托斯心目中对西内卡尔家族大小姐的形象，他把话题转向了艾米薇的的姨母，也就是他效忠的主人。 “虽然城外有大片的庄园与城堡，不过依靠商业更赚钱，您的姨母自您母亲离开后，就一直扶持佛罗伦萨的商业发展。除开西内卡尔家族作为守护者的身份，论财力也是佛罗伦萨城邦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与艾米薇想象中的全部不同，而且用自己得到的未来记忆，也无法与眼前的城市重合，严格来讲二十多份未来记忆中并没有关于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的知识，仅有人学习过意大利语，加快了艾米薇学习意大利语的速度。 “既然提到钱，我不得不提醒您，人类即便衣食无忧也对金钱有着执着的占有欲。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从任何人手中得到更多的金钱，这大概是您在佛罗伦萨生活最要注意的一点。”多莱托斯接过马夫买来的一袋苹果，选了个最大的递给艾米薇。“比如您现在以外邦人的身份在街上买苹果。那群坏心眼的水果商贩，绝对会以一枚金币对一个苹果的价格狠狠宰你。如果您以后遇到这种被金钱熏黑眼珠子的商人，千万不要跟他们理论。” 多莱托斯拉开布帘，朝外面的马夫问道，“你是怎么办到一枚索尔迪银币买下12个苹果？” “在水果商脸上盖个鞋印，他们就知道贪心没好下场。” “说得好，你的。” 多莱托斯丢给马夫一个苹果，而后回到马车内。“就是这样，在佛罗伦萨必要时候拳头是最好的讨价工具。您可千万别指望讲道理能让城里的黑心商贩松口。” 不多时，马车减慢速度，最后停在了道路旁。 多莱托斯走下马车，走向外面迎接的人回禀情况。艾米薇着急地从马车内跳出，一个华丽的翻身落在路旁的草地上。 她抬头只看到诸多穿着黑白佣人服的女性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她。 “多莱托斯，这位就是我姐姐的遗女？”一位身着黑色长裙的用手里的花边扇子敲了敲混血地精的秃顶脑袋。她也把视线凝聚在艾米薇身上，试图从相同的翠绿色眼瞳里看出些端倪。 不等混血地精回答，那位女性慢慢走向艾米薇，将她拥入怀中。“欢迎回家。” 第二章 西内卡尔府邸（上） “欢迎回家。” 仅是一句简单的问候，艾米薇冰冷的心灵被触动，眼前从未见过面的女性是她的亲人。她回家了，不再是孤苦伶仃地流落在异国他乡，不再是仅有自己可以依靠的可怜虫。她现在有了家人，有了家。 “错不了，你的眼神跟你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黑裙女性把艾米薇亲情地搂在自己怀里，生怕再次失去。她激动地流出泪水，为能见到姐姐的遗女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不愧是我们西内卡尔家族的孩子，一个人从小流落异国他乡，一定受了很多……很多委屈吧？放心，从现在起没人可以再伤害你，没人可以再威胁你。” 周围的佣人和混血地精多莱托斯也为感人的重逢而高兴。唯独艾米薇流不出眼泪，她的杀手天性让她在触及自己姨母的刹那察觉到了姨母对她抱有恨意，艾米薇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从小靠直觉，她才能活到现在。 “到家了？” “嗯，这里就是你的家。整个佛罗伦萨城邦国都是我们家族的势力领地，你是莎提拉·西内卡尔的遗女，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与西内卡尔家族。” 虚假，艾米薇只从眼前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虚假。她隐约有些理解九条孝信杀掉自己父亲是为了什么。 “我有些累了。姨母，我们能进去再说吗？” 黑裙女性掏出丝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而后牵着艾米薇的手，带在走进府邸的主门。四座西内卡尔家族的守护魔物——黑翼三足鸟的石像立在主门内，其后是一座鲜花绽放的花园。中央建有魔龙为基底的喷水池，龙嘴正对南方，不停流出清澈的地下水，在夕阳的光辉下光彩夺目。 男性佣人穿着得体的黑白服饰，正在花园内修剪枝叶，他们看到家主带着从未见过的少女走来，立刻列队于小道两旁，恭敬地朝两人行礼。 “你母亲离开的时候，还没建这座府邸，这里是姨母我修建的。住在城外的城堡，保持过去传统的庄园经营，跟不上时代。所以姨母在佛罗伦萨东边最好的地段修建了这座城内最气派的府邸。” 顺着黑裙女性的手，艾米薇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复合式宅院。放眼望去，快赶上她在日本看到的天皇御所大小。而论奢华程度，自然是这座府邸高得多。从墙壁雕刻，琉璃绘画，还有随处可见的魔物雕像，结晶石魔法灯。如果从天空俯视，就能发现整栋建筑组成了一头匍匐巨龙的形态，而喷泉恰好如同一颗宝珠点缀在建筑旁。 从喷泉往花园的四边走，每处尽头都有一座庭园，设置有石桌。 与未来记忆中所谓魔女的小屋完全不同，这座府邸放在未来世界也是美轮美奂的特色住宅。 “很喜欢吧？每一位受邀拜访的魔女都跟你一样惊叹。这里也是你的，你的家。跟姨母来，让你休息养神。今晚姨母为你奉上最豪华的晚宴，庆祝你的平安归来。” 被黑裙女性牵着手，艾米薇在这时才突然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即便多莱托斯一直在路上提起她，也没告诉艾米薇她的名字。 两米半的正门自动打开，像是也在欢迎艾米薇的归来，里面是宽敞的一层大厅。走进大厅，艾米薇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正对大门位置墙上的一副巨大油画。 画中是一位手持魔杖的金发女性，浮空飞行于夜空中，以君王之姿注视着进门的人。 翠绿色的瞳色在夕阳下隐隐发光，似乎眼睛并不是绘画染料提供的色彩，而是用了纯净的绿宝石作修饰。 “这位是我们西内卡尔家族的缔造者，第一代‘影之魔女’，艾丽斯·西内卡尔。她出生自公元六世纪，逝世于十世纪。她是西内卡尔家族最伟大的祖先，也是你的祖母。” 黑裙女性说着带着艾米薇走向左手边，黑翼三足鸟的雕像被作为两根墙柱，整面墙壁用掺杂了金子的绒毯做铺垫，上面挂了两幅肖像画。 一面是黑裙女性的肖像画，艾米薇能看到底下的鎏金标签上写着“温蒂妮·西内卡尔”。而另一幅肖像画中的女性，艾米薇看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只在刚出生时才见过的母亲。底下的标签写着“莎提拉·西内卡尔”。 “妈妈……” 艾米薇终于流下了眼泪，仅存在于记忆中的模糊片段，真真实实地以画作形式出现在了她面前。 “孩子，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好好休息会儿，我会安排号一切。你的房间我在听说你要回来的那天起就精心装扮起来。姨母带你去。” 温蒂妮牵着艾米薇的手，使用了一个不知名的魔法，眨眼间她们出现在了旋转楼梯上。艾米薇参照周围，确定自己在三楼的位置，大厅的楼梯可以登上五层。 “从这里开始，所有的房间都是你的私人场所。”温蒂妮说着指了下第一间。“这是你的会客室。”房门打开，里面摆放着简约的漆木桌椅和魔法处理后的花卉。 跟着温蒂妮的步伐，艾米薇一间一间看了过去。“如果你邀请了正式的客人，你可以让他来这里单独谈话。而后第二间是你的书房，里面准备了大部分跟家族、佛罗伦萨、魔女、教会以及其他方面有关的书籍。魔女以魔法与智慧评价尊卑。” 挥手打开之后四间房间，温蒂妮继续说着。“这四间是客房，虽然府邸内有充足的空房间，但如果你邀请了要好的朋友，可以安排他们住在这里。” 接着一扇装饰不同的房门缓缓打开，温蒂妮拉着艾米薇走进去。“这里是你的卧室。如何？姨母在佛罗伦萨找了最好的工匠，用国外的紫衫木做了床。” 不是说好坏，而是过于奢华。艾米薇在日本的九条家别院也没见过一个人的卧室占地五十余平方，尤其床还占了三分之一。一面墙壁是衣柜，其余各种家具应有尽有。 “而后依次是你的直属佣人两间房间、你的收藏仓库和一个露天平台。你的魔药炼制房我建在府邸后面，其余的事项，我会再跟你介绍。” “现在好好休息吧。艾米薇。”温蒂妮的话语带有不可视的魔力，艾米薇听话地脱下外衣，躺在了舒服的大床上。她的疲惫被放大，盖过了她的警惕。在魔法上，她跟刚出生不久婴儿没多大差别，至少与她的姨母温蒂妮相比。 为艾米薇盖上绒毯，温蒂妮这位操控佛罗伦萨的无冕女王，宠溺地触摸着艾米薇的金色长发。与她记忆中的姐姐一模一样，超越了她好几倍的魔法天赋。虽然她付出了更大的努力，但传给她的血脉只能让她勉强触及元老院的资格，而不是像她姐姐那样君临14世纪的欧洲大陆。 沐浴再多的金钱与权势，温蒂妮都从未感到过成功。无论是她的姐姐，还是她的母亲，都远比她强得多。 艾米薇的归来，让她既高兴又怨恨，不过目前她没有后代，有艾米薇继承也不是一件坏事。 “姐姐每次都是不讲理地把麻烦丢给我，这次又送来一位可爱的‘小麻烦’。艾米薇。你的道路必定一路坎坷，但我会在背后支持你的。如果你真的有足够强的力量。” 温蒂妮用手指在艾米薇额头轻轻一点，解除了艾米薇一贯维持的影子分身魔法。小孩子时时刻刻都把周围人看得太清楚，活着就太累了。温蒂妮并不清楚艾米薇从什么样的环境长大，想来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之地。 魔杖出现在温蒂妮手中，正是刚才艾米薇在一层大厅看到的其祖母在全身像中持有的银鸟翼短杖。 『以艾丽斯·西内卡尔之名，对吾族的传承者施以庇护。赋予其自由的羽翼与污浊的魔鸟咒言，从此获得战争、饥荒、瘟疫和死亡四位使者的青睐，脱离坠马、饥饿、疾病、一击致命四大死因束缚。从光中复言黑暗之影，诅咒亦是恩赐。』 施加完本该由她姐姐在艾米薇10岁时就赋予的家族庇护，温蒂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使用不属于她的“影之权杖”非常耗费她的魔力。在确认艾米薇有资格触碰这件家族至宝前，她还要以保管者身份继续小心保管。 温蒂妮瞬间出现在一层大厅，佣人们正在继续她们的日常工作，他们习惯了温蒂妮大魔女随时出现的状况。 “多莱托斯！快过来！” 门口训斥年轻男佣的混血地精，听到他的主人呼唤自己，立马小跑过去。“主人有何吩咐？” “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你想要什么奖励？” 混血地精听到这番话，喜悦的表情漫上丑陋的脸颊——能吓哭小孩子的那种“微笑”。“主人，多莱托斯一直以来受您恩惠，并没有什么缺的。如果……小人是说如果，也就是您可以随心情施以恩泽的意思。能否让小人能在正装上绣上西内卡尔家族的黑翼三足鸟家纹？” 第三章 西内卡尔家族（中） “哈？多莱托斯你刚才说什么？”温蒂妮语气扭转了180度，眼神中出现了隐晦的反感意味。 “小人想有荣幸成为西内卡尔家族的一员，以低贱的身份终身服侍您与其他西内卡尔家族族人。” 混血地精多莱托斯激动地跪在地上，等待温蒂妮大魔女同意，而后他就能以吻靴之礼宣誓成为西内卡尔家族的管家或者类似身份。 温蒂妮一脚将混血地精踢倒在地，而后狠狠地上前踩在他脑袋上。“低等种族能不能有点低等种族的自觉？你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产生‘成为西内卡尔家族一员’的荒谬想法？即便是我的学生们，以魔女的身份也没资格在衣服上装饰西内卡尔家族的家纹。你算个什么东西！肮脏的混血猪！要不是我念在你忠心为我效力，早就把你用魔法撕成碎片喂野狗了！” 再次一脚，把混血地精踢到墙边，“今天是家族的喜庆日子。我不想处罚你，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快点滚出府邸！” 多莱托斯不明白温蒂妮大魔女为何这么生气，他脸上的伤痕在提醒他尽快离开发怒的魔女视线。接过一旁佣人递过来的一只鞋，多莱托斯诚惶诚恐地从府邸内离开。他自认以普通人200%的努力为温蒂妮大魔女效忠，比府邸内的佣人都干事麻利，尤其这次他有机会接艾米薇小姐回来。连商行里的同僚都说他马上要成为商行里的总管事，提前为他祝喜。 “温蒂妮大人，请您息怒。混血地精是愚蠢又下贱的种族，它们连正常人一半的智力都没有。加之您平日对它过于平易，才让它说出如此不敬的话语。但为了这等小事，破坏了庆祝小姐归来的晚宴就不好了。” 说话的人是府邸内女佣长，头发花白的老佣人，卡莉。虽然已经快60岁，为人处世上很少犯糊涂，她从小服侍温蒂妮，如今深得温蒂妮的信任。 平息怒气后，温蒂妮还跟以往一样，收敛了魔力的流动，让自己像个普通的贵妇人。 “卡莉，忘了这桩恶心人的事情吧。我现在想起多莱托斯那张皱橘子皮老脸就反胃。” “是，主人。”老佣人可不像多莱托斯像个滑稽演员一般出丑，她微微颔首以标准的佣人礼节应对温蒂妮的命令。 温蒂妮施展浮空魔法，缓缓飘动，虽然没有椅子，她在没有支撑物的情况下以优雅的坐姿接过另一位女佣人递上来的红茶。 “卡莉，你去安排。现在大约是17时，艾米薇再过2小时就会醒来。帮她好好打扮一下，顺便从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佣负责她的杂务。晚宴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说过由我自己来安排。” 温蒂妮的命令从来不允许有人反对，不然她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让对方理解不停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快乐”。 “是，全凭家主大人吩咐。” 目送温蒂妮大魔女瞬移到大屋外安排开始晚宴布置，老佣人卡莉赶紧唤来身旁的佣人吩咐他们去做哪些事情。这些佣人听到要给艾米薇找一个跟班，纷纷希望卡莉他们的家属选为人选，可卡莉一概不听取。吩咐完指示，她带着两个女佣前往三层。 艾米薇睡得很舒服，等她醒来，外面天色已黑，从阳台上只能看到外面的点点灯光。地处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地区五月依旧气候宜人，晚风吹在身上非常舒服。 “艾米薇小姐，您醒了吗？可以打开房门吗？” 艾米薇凭着良好的夜视，一眼就锁定了门把手，快速走到门旁，伸手去拉。她很明显感受到了一股阻力来自门栓位置，可明明门栓没插上。 外面的人转动门把手，轻轻一推打开了房门。她不等艾米薇询问门如何打开，第一时间摸着墙壁按下了一个按钮。 房间内埋设的魔法灯被点亮，将艾米薇的卧室照得如同白天。 “打搅艾米薇大小姐的休息了。主人吩咐我们来为您挑选得体的衣服。我是府邸内的女佣长卡莉，您从今以后有任何需要我们效力的，尽管吩咐。”老佣人卡莉恭敬向艾米薇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其后两位年纪轻点的女佣也是颔首示意。 艾米薇有点不懂她们为何要为了一点小事情特地过来，她对天花板上的魔法灯更感兴趣，未来世界获得电灯这项发明要等到19世纪。“选衣服？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行。” 艾米薇很想穿着自己缝制的简便衣服，贴身又便于行动。但她看到门外的女佣“来势汹汹”的架势，觉得她姨母应该是要她入乡随俗，穿当地人的服饰。为了给姨母留个好印象，艾米薇走向衣柜，准备随便找一件。 拉开衣柜，艾米薇只看到了一整排五颜六色的衣物，她随意翻了几件，都是不带口袋的长裙，腰部还都装饰了花花绿绿的珠宝，根本没法改装上刀鞘。 “你叫卡莉对吗？你们这里的衣服都不带口袋吗？” 老佣人卡莉走到艾米薇身旁，有点不明白艾米薇的意思。“口袋？您是大小姐，怎么能让您拿东西。放心，您出门有佣人替您拿东西。当然你的魔法道具如果不放心外人触碰，可以放在手袋里。” 她从衣柜里挑了套深色的衣服递给艾米薇，“艾米薇小姐，虽然您有兴致挑选衣物不该打搅您。可您的姨母也即将准备好晚宴，不能让她等着，对吗？” 艾米薇也觉得有点道理，为了给姨母留个好印象，继续拖拖拉拉不是好选择，偶尔一次没带上战斗装备，应该也不会什么大碍。“嗯，是这么回事。我会马上换好衣服过去的。” 在她眼里花花绿绿的衣服不能提供战斗便利，那就没什么区别，不用花时间挑选。在卡莉等女佣面前快速脱下外衣和绑腿裤，艾米薇依靠未来人的知识也懂从没见过的欧式长裙该怎么穿戴。 三位女佣从没听说过贵族需要亲自穿衣服，至少温蒂妮平日起床都是4个女佣为她穿戴。 艾米薇可不管看傻眼的三位女佣，从自己脱下的衣服里一件又一件掏出必备道具。药剂瓶、烟雾弹、吹管、金疙瘩、匕首、铁钩、发硬的黑面包块……尤其当她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皮绳，女佣们都看傻眼了。 这堆道具里艾米薇只选了匕首用绳子挂在长裙内，其余都被她摆在化妆镜前。“卡莉，你们如果会缝纫，麻烦在这些衣服上多改装一个加层，装口袋的确不雅观，可我不太习惯身上不带这些道具。” 用皮绳绑了个马尾辫，艾米薇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出房门。 卡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拦下艾米薇。“大小姐，您……您可能从小在国外住久了，但请不要束这种东方人的发型。” 要不是艾米薇的身份，卡莉早就指着对方可笑的马尾，嘲笑是马屁股。 “哦，那就不绑了。”艾米薇拉住头发里的皮绳一抽，马尾散成了长直发。 卡莉看到差点吓出病来，披肩散发出门连佛罗伦萨的高级娼妓都会觉得丢人，她绝对相信温蒂妮看到披散头发出现的艾米薇能活撕了她的心脏。温蒂妮的命令中明确表示好好打扮艾米薇。 “等等，艾米薇大小姐。您肯定是睡糊涂了……不，我是说您旅途劳累，疏忽了。总之，请坐在镜子前，我们会帮您打扮梳理。” 另两位女佣也是惊慌不已，虽然她们也见过别国的魔女披散头发来拜访，但那是蛮夷之地的魔女客人，她们的行为准则当然不能跟尊贵的佛罗伦萨领区西内卡尔家族的魔女相提并论。 艾米薇看三个女佣都很焦急，并不明白她们在急什么事情。“好吧，请便。”她以为可能是晚宴中会出现其他客人，所以要装扮得正式些。 …… 在艾米薇自己看来蠢透了的打扮下，卡莉满意地带着她来到了花园，那里已经摆好了桌椅和简单的彩带装饰，从花坛里刚剪下的鲜花将桌子变得花俏无比，艾米薇第一眼还以为今晚吃花当菜肴。 “嗯，我的外甥女精心打扮打扮挺可爱的。来~坐下。” 巨大的长桌足以让16人以上就餐，可除了温蒂妮坐在旁边，就只有一把椅子放在她左手边。周围有很多佣人，他们显然没资格坐下，也没资格就餐。 直到艾米薇就坐，温蒂妮才示意晚宴开始。她亲自为艾米薇带上餐布，随后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鸟类使魔们，开始了它们的歌唱时间。 “睡得如何？” “挺舒服的，除了……”艾米薇在醒来后发觉自己被人强制进入睡眠状态后的魔法启动过，而且还被人为解除了。 “我的小可爱~姨母看你不愿意乖乖睡觉，这才用了点小魔法。在这座府邸内，尽管安安心心地住下。” 温蒂妮身后出现了一尊羊首魔人，艾米薇竟一时间认不出这是什么使魔。对方恭敬地接过男佣递上来的两份开胃菜与浓汤，拜访在两人面前。 “以你的血脉传承看不出这位是什么使魔对吧？姐姐传给你的血脉力量是非常强大，但也仅是让你知晓一点神秘侧的常识而已。至于这位，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等级不高的恶魔很乐意侍奉我们魔女。当然它们只看得上血统与实力都足够强的魔女。” 第四章 西内卡尔府邸（下） 艾米薇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恶魔，听她姨母温蒂妮的口气，这只恶魔算不上高级货。但光是站在那里，艾米薇就会本能地心生胆寒，直觉告诉她这只恶魔能轻易活撕她程度的小魔女。 “尝尝汤汁，别看是红色，其实主料是西红柿。” 旁边的佣人听说是西红柿并没表现出意外的神情，他们见识过魔女们食用更离谱的食物。 艾米薇尝了一口，的确是酸酸的西红柿浓汤，里面大概加了蘑菇，味道非常好吃。更让艾米薇惊喜的是汤里还有肉丝，很少有机会吃到肉食的她，生平第一次为食物感到满足。 “很好吃。” “果然蛇跟西红柿做汤是个非常好的搭配。”温蒂妮的话在周围佣人耳中也是不用惊讶的发言，毕竟温蒂妮大魔女用剧毒植物西红柿做汤，放点蛇肉算什么。 艾米薇则低头确认了下汤勺里味道独特的肉丝，表情异常丰富。她还在土堡的时候，也遇到过没食物饿肚子的日子，她为当时没去抓蛇果腹后悔不已。蒙古人一直告诉他们只有禽畜的肉和河里的鱼是可以食用的肉食，她过去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实验。 “你喜欢就好。姨母知晓很多很多新奇的菜谱，以后天天让佣人给你换着花样做饭。”温蒂妮看到艾米薇能吃下正常人反感的食材，也算是放心了。她很担心艾米薇在外国住了十几年，会不会对魔女炼药常用的材料反感。魔女与人类的价值观天差地别，要是一直以人类的愚蠢观念学习魔女的魔法，会造成很大的阻碍。温蒂妮本打算用人肉和人血做开胃菜试试她眼中需要好好教导的外甥女。不过考虑到艾米薇已经杀过不少人，温蒂妮这才换用蛇。 两人享用完开胃菜后，主菜一盘盘被端上餐桌，一样都是由恶魔使魔转递，温蒂妮压根不打算让人类佣人触碰这场欢迎晚宴。 主菜都是常见食材，温蒂妮并不是有奇怪癖好的魔女，相较于生吞青蛙，她更喜欢用餐刀优雅地切割牛肉。 “艾米薇你从小一直在中国生活？跟姨母讲讲什么时候能使用魔法的？” “也就两年前，那时候以为要没命了，然后就施展出了魔法。” “还记得是哪几个吗？” 温蒂妮没有多问艾米薇不幸的成长经历，她需要保持理智状态分析艾米薇的魔女天赋是什么状况。 “‘报丧女妖的哀嚎’、‘哈比的雷鸣’还有‘操控尸体’与‘尸爆’。后来通过母亲传给我的血脉力量，又掌握了十多个魔法。” 温蒂妮停下切肉的动作，开始分析艾米薇最初掌握的魔法。“都是低级魔法，除了尸爆这个魔法勉强比前面三个高级点，不过，也只有一点。适合学习黑魔法的见习魔女能掌握前三个，尸爆需要她们脑子开窍后。” 比温蒂妮当年强，但艾米薇没有像她母亲觉醒后就掌握十余个魔法，尤其是中级的黑魔法——腐朽。放在整个魔女界，艾米薇算得上天赋优秀的天才。而她母亲则是从一开始就压着其他家族的魔女长大的恐怖存在。 “姨母我当年觉醒后只会两个，‘灵魂召集’和‘旋涡’。艾米薇，你的天赋很棒，不愧是我们西内卡尔家族的魔女。” 宠溺地揉了揉艾米薇的脑袋，温蒂妮一直在测试艾米薇的魔女天赋，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艾米薇在魔女中是非常优秀的一类，虽然不及她姐姐，不过那位是能够一人跟几个王国叫板的特殊存在，拿那位当标尺，这世上就不存在优秀的魔女了。 “艾米薇今年几岁了？” 一副温馨的亲昵场面，艾米薇的戒心被一点点剥离，只是温蒂妮本人没坏心。换成当时欧洲主流的家主，听说上任家主留了个后代，现在要回来，别管是不是来抢家主之位，先派一波刺客欢迎就对了。 “16岁了。” “依照我们佛罗洛萨的惯例，女性14岁就是成年人。姨母看你应该是到了成年的岁数，也就是再确认一下。” 两人都享用完了正餐，天上鸣叫的鸟类使魔也自动把旋律换成了庆祝的乐曲。温蒂妮打算好了为艾米薇补一场简化的成人礼，顺带她以后见人身份为艾米薇的魔女身份背书。 正如黑海魔女最初见到艾米薇问的那样，到了一定时间后见习魔女们就要从同为魔女的母亲或者是老师、其他魔女亲人手中得到认可，转而成为真正的魔女。一般后天的魔女全凭其老师决定时间长短，而先天的魔女把仪式放在成人礼上。先天魔女从小就接受系统的魔法教学，大部分都是每个魔女家族的传承者，要是发生到了成年年纪还没脱离见习魔女的称号，只能说明她是个废物。 佣人们自觉后退，远离他们没资格触及的魔女成年仪式。艾米薇没反应过来周围的气氛为何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为何他们……” 温蒂妮的暗示下，又有三位低阶恶魔从黑暗中走出，立于艾米薇身后。 “依照惯例，魔女成年时刻就需要有前辈来作为后见人为其身份背书。艾米薇，姨母决定现在就补办一个简易的仪式。由我来作为你的后见人，我以『黑森林元老院』72大魔女之一的身份承认你成为正式的魔女。” 不等艾米薇答应，温蒂妮就开始了她的魔法技艺运用。虽然她说是简易的仪式，光是让四个低阶恶魔以仆从身份准备道具，就展现了极高的规格，换成其他元老院里的大魔女，也不是人人都能像温蒂妮一样轻易召唤恶魔当做奴仆差遣。 恶魔响应温蒂妮的操控，各自从黑暗中炼制金属器物。在艾米薇惊异的目光中，一件纯银打造的小餐车出现在了恶魔身前，艾米薇无法理解没有原材料就创造出物质的魔法。可的的确确在恶魔们手中，黑暗中原本空无一物，而后银子如清水般从黑暗中流出，被恶魔们定型为精美的小餐车。 有了餐车，没有桌布装饰显然不行。另一个恶魔以手掌勾画丝巾形状，渐渐轻薄的纯白桌布一块接一块被恶魔制造出来。 艾米薇因为过于惊讶，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其余恶魔也都在勾画器具外形，把做工精美的金属器具摆上手推餐车。 从无到有，恶魔们以魔术般的特殊魔法将仪式所需要的道具准备完毕。随着恶魔们各自把手指抵在烛台上，它们抬手的同时四根惨白色的蜡烛凭空出现。末尾，四位恶魔点燃烛芯，恭敬地退后，只留下最初被召唤恶魔慢慢把手推餐车推到艾米薇面前。 对方没有言语，只是向它的主人温蒂妮点头请示。 天空中一只乌鸦使魔叼来一只色泽饱满的大苹果，恶魔打开餐车中唯一的银盖子，让乌鸦使魔把苹果放在餐盘上。 “艾米薇·西内卡尔。”温蒂妮提高说话的响声喊了声艾米薇的全名，让艾米薇把注意力从神奇的魔法中转到她身上。“从现在起，你将作为一位魔女，为了掌握魔法的奥秘而一生为魔法奉献。圣赞魔王撒旦，如果你已经做好准备。品尝这枚智慧之果的美味吧！” 温蒂妮拿起餐盘上的苹果，慢慢放在艾米薇的双手中。 “把苹果吃完？”艾米薇小声问了一句，她对苹果并不喜爱。 温蒂妮装着严肃庄重的模样，宣读最简化的宣告，被艾米薇可爱的发问，引得差点笑出声，她同样小声回答道，“你象征性吃几口就行，稍微认真点，尊重仪式。” 艾米薇手捧苹果，在温蒂妮的注视下咬了几口。味道还不错，只是艾米薇已经吃饱了，再让她吃一个大苹果，她的肚子肯定受不了。 “禁忌的智慧已经融入到你的血液、骨头、灵魂、命运之中。我，温蒂妮·西内卡尔作为后见人承认你，艾米薇·西内卡尔成为魔女。圣赞七大君王，愿你在追求魔法的奥秘之路上顺利。” 一旁的恶魔把一张羊皮纸塞在了艾米薇手里，还贴心地在上面标记了重读位置。 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感谢诸位魔王的……恩赐，”艾米薇也觉得用这种语气念完全不符合严肃的仪式气氛，可她的意大利语不好，恶魔写的字又歪歪扭扭。“魔法成为我的……力量，最后宣言，作为魔女，否认仪式中任何与魔王们提及的回报。结束。” “非常好，仪式结束。恭喜你，艾米薇，从此你也正式成为魔女。”温蒂妮把艾米薇手里吃了几口的苹果用魔法腐蚀成灰烬，而后示意恶魔们撤道具。 “因为是简化的仪式，要宣读的宣言很少，正式版中有很多繁琐重复的宣誓。所以最后要加一句否认。虽然很奇怪，仪式要求就是这样。”温蒂妮解释了下羊皮纸中奇怪的“否认部分”。 艾米薇在似懂非懂中算是完成了她成为魔女的仪式。 第五章 继承 结束了一场怪异的宴会，艾米薇还没来得及研究四个低阶恶魔究竟如何凭空制造金属器具，它们就照着原先制造时候的方式，把器具分解了。 “这是恶魔独有的‘借贷’魔法，跟我们魔女的魔法不是一个体系，你就算盯着看一整天也想不明白魔力怎么把‘不存在’变成‘存在’。” 佣人们收拾着庭院中的桌椅，温蒂妮带艾米薇回到一层大厅。 “所以它们要在最后把器具‘还’回去？因为器具本就不存在，它们恶魔的魔法只是改变了魔法影响的中间过程。” 艾米薇的话语让温蒂妮眼前一亮，她当年可没这么快理解因果概念，魔女的魔法也不会涉及这类烧脑子的理论。 “你猜的跟魔女界公认的解释差不多。艾米薇，以后可别想到什么都说出口。会给你引来麻烦的。”温蒂妮带着艾米薇径直走向大厅内初代家主的巨大全身画像。“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温蒂妮一招手，巨大的画像上出现了水面一样的波澜，温蒂妮带着艾米薇顺利穿过画像，进入了暗藏其中的空间。 艾米薇再次睁开眼，面前出现的是一间没有门窗的居室，在她身后也挂着一幅缩小版的初代家主的全身画像。 “这里是你祖母，也就是初代家主的书房，我把这个房间从城外城堡连接到了现在的新府邸。记住，别弄坏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不然我会生气的。” 温蒂妮挥手点亮了房间内的魔法灯，整个房间与府邸里奢华的风格不同，这里只有几个世纪前的家具，连魔法灯也是做成了壁悬蜡烛样式，跟的府邸内镶嵌在墙体内的魔法灯完全不同。 温蒂妮坐在了椅子上，而后指了指她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吧。” 艾米薇听话地入座，在周围诡异的氛围下，她隐约感觉到了之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喂，元素精灵，出来见见你主人的孙女。” 温蒂妮说完后，空气中出现了一团鬼火，而后一个形状不定的蠕动生物出现在了两人之间，懒散地摊在茶桌上，紫色的三角眼瞅了瞅温蒂妮与艾米薇。 艾米薇揉揉眼睛，茶桌上还是有一团黑色糯米糕形状的奇怪生物。“元素精灵？” “恩，元素精灵比较罕见，你不知道也正常。它是你奶奶的使魔，人类诞生前就存在了。” “奶奶？”艾米薇觉得妈妈的妈妈称为“外婆”更恰当，为何温蒂妮会用“奶奶”一词指代。 “你父亲是入赘我们西内卡尔家族。下等的人类迎娶当时叱咤欧洲的大魔女，不是当上门女婿，莫非还要我们家族先帮他挂个罗马皇帝头衔？！” 温蒂妮提到艾米薇的父亲，温和的语气立刻变得尖锐起来，期间还两次跺脚，压抑着艾米薇也不知晓的怒气。 “先不提那位也不知道现在死没死的废物男人。元素精灵，达卡。艾米薇身为我姐姐的女儿，重返西内卡尔家族，你没有意见吧？” 元素精灵恢复团子形状，一双三角眼对着温蒂妮。“您都已经为艾米薇小姐举办承认她魔女身份的仪式了，还问我一介守墓者做什么？如果非要我说，艾米薇小姐是莎提拉的女儿，看上去魔法天赋也很高。未来自然要继承西内卡尔家族。我怎么会有反对意见？” “你可是母亲大人最信赖的使魔，对于我和已故的姐姐来讲，你就像前辈一样支撑着西内卡尔家族。把你排挤在外，不符合人情。”温蒂妮有她自己的算计，中意艾米薇是一码事，让她交出家主之位则是另一码事。 “艾米薇，这样一来，基本就确定下来了。你从现在起就是我们西内卡尔家族的继承者，等到你有足够的实力使用先祖艾丽斯的魔杖，你就可以掌管西内卡尔家族以及整个佛罗伦萨。”温蒂妮微笑着握住艾米薇的手，对她嘱咐道：“你虽然天赋很好，但姨母希望你认真提升魔法水平。不然就算我私自做主让你当上家主，别的魔女也会找借口来登门闹事。可别把其他魔女当做可以相信的人，就在你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多少魔女对佛罗伦萨地区趋之若鹜。” 艾米薇并没把温蒂妮的话理解明白，只是听懂了大意，先是跟元素精灵商量后决定让她继承家主之位，而后说要她尽快拥有继承家主之位的实力，守住先祖的基业。 温蒂妮从始至终都绝口不提她现在是家主，甚至连先祖艾丽斯的魔杖也只是含糊提到，不过是说给元素精灵听的。 “家主什么的……” 艾米薇刚要发表她自己的意见，但温蒂妮立刻就做了一个打住手势， “元素精灵达卡也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比较适合目前的状况吧？” 黑糯米糕状的使魔如它出现一样，慢慢飘回空中，“并无不妥。艾米薇小姐过于年幼，的确她需要好好锻炼，才能接过重担。” “我现在回艾丽斯大人的陵寝休息了。外面的事情，我已经100多年没有过接触，帮不上什么忙。以后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这里呼唤我醒来吧。”元素精灵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消失地无影无踪。 温蒂妮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一团糯米糕帮上什么忙，她不过是看在母亲艾丽斯的面子上，把那只元素精灵当做家族里的顾问。 “艾米薇，处理完你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聊下……” “等等，姨母，家主之位什么的，我并不想接手。”艾米薇从被拉进这件封闭的书房起，就思维处于减缓速度状态，一直跟不上温蒂妮与元素精灵达卡的语速。她自认意大利语虽然不好，可出现听取困难，过于丢人便没说出口。“我回这个家，只是想获得家族支持，为母亲报仇雪恨！我当然愿意全身心修行魔法，但家主之位就免了。其一，我对于治理领土的事务不擅长，相对地还非常讨厌。其二，为母亲报仇是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算姨母您要把家主之位强行给我，在为母亲报仇之前，我绝不接受。” 艾米薇强硬的态度，大大出乎了温蒂妮的预料，在她看来艾米薇不应该是脑子不灵光的孩子，肯定也想拿到家主之位，成为佛罗伦萨共和国背后的女王。温蒂妮有理由相信从她的学生中随便挑一个，百分百想成为她的养女，而后有机会继承西内卡尔家族。 这让在晚宴前想好了多种策略的温蒂妮措手不及，她跟本没准备如何应对艾米薇不要家主之位的措辞。 “艾米薇，不可乱说。”温蒂妮佯怒地拍了下艾米薇的额头，“你是姐姐的唯一后代，继承家主之位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果你不愿意，暂时搁置这个话题。等以后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艾米薇点了点头，但她依旧心里排斥着继承家族，她从小就是被以武器来培养的，她除开复仇者与魔女身份，追求的只有最精湛的杀人技艺。只不过魔法比金属武器杀人更有效，她选择未来以魔法继续她的目标。这番话她不敢讲出来，因为她判定温蒂妮绝不会答应她追求杀人之道。 反正把魔法学好了，一样能更高效地杀人，艾米薇非常想现在就去东欧把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全部撕成碎片。 “关于你的母亲……”温蒂妮话锋一转，微微叹气。“她是怎么死的？” 艾米薇回想起血脉中记载下来的记忆就恨意上涌，虽然记忆片段不是太完整。但艾米薇还是讲述了一遍她知道的关于那场15年前的激烈战斗。 “你说你母亲在莫斯科大公国建立了分部？那一年你正好出生？”温蒂妮用笔在一张世界地图上做好标记。“这样看来跟梵蒂冈方面没有什么瓜葛，莫斯科公国完完全全是君士坦丁堡方面的控制区。” 艾米薇可不管什么东正教和天主教之间的区别，在她眼里都是魔女的敌人，必须全部消灭。“也就是说杀害我母亲的势力是这座城市为首的人类？”她指着地图上爱琴海与黑海之间的一座城市，恨不得用手指戳穿它。 “艾米薇！冷静点！”温蒂妮看出了艾米薇对她母亲被杀的事情存在心结，艾米薇的魔力也变得暴躁起来，温蒂妮可不想艾米薇成为一头控制不住怒火的野兽。“莫斯科公国神秘侧势力并没有过多加入干预。你母亲也是为了发展那边的魔女势力而不远万里过去。同样，东正教的地中海秃子们也没这么大本事在莫斯科公国建立起完整的势力分部。你要知道，你的母亲非常强，当时整个欧洲大陆上几乎不存在一对一能赢她的人。从你的描述看，攻打远东魔女分部教徒是不亚于一支军队规模的强大力量，而且从你的描述上，两方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你母亲可不能因为受了点伤就没法战斗下去。” 艾米薇也只有听到她母亲的事情，才稍微取回了一点理智。“什么意思？” “你母亲有个标志性使魔——地狱魔龙。我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你根本没见过地狱魔龙吧？太反常了，你出生后敌人才开始发起攻击，但你的记忆里却不存在地狱魔龙的任何片段。这绝对不可能，你母亲在欧洲大陆当年可是天天骑着它与敌人战斗的。” 第六章 全新的开始 艾米薇记忆中的母亲形象与温蒂妮所描述的似乎存在一定差距。如果真的是强到能奴役魔龙的程度，她一人足够把进犯的敌人全部烧死，没可能被敌人一路追杀，最后客死他乡。 “艾米薇，你的母亲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特殊情况，你的记忆不可能出错。也难怪黑森领元老院一直对这桩事件沉默不语，当初派她去远东建立分部，也并没按照惯例召开72大魔女会议。我得知她去世还是依靠元素精灵的感应，元老院的事件处理小组到现在都没给我一个明确答复。” 艾米薇并没往阴谋方向思考，她只想找机会去那座君斯坦丁堡城复仇，最好把全城的人都当做祭品，用来祭奠她的母亲，而后但凡跟东正教有关的人能杀多少杀多少。杀人能激起她无限的动力。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母亲是因为东正教势力的步步紧逼被害死的。我回来也是为了寻找到能为我的复仇提供帮助的力量。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杀掉就好了，他们都是有罪的凶手！必须用生命偿还！” 艾米薇的眼睛又开始泛红，魔力也开始变得暴躁起来。现在把她送到君斯坦丁堡，肯定会见人就拔刀攻击。 “冷静点，艾米薇。杀人能解决什么问题？而且就算忽略那群神棍的庞大势力，元老院也不会坐视我们屠杀。你记忆中逼死你母亲的敌人都是被推到台前的炮灰，如此有预谋的针对性谋杀，肯定有人躲在幕后算计。我们要复仇就要找到那些幕后的真正预谋者，我再提醒你一次。杀人是下下策。” 温蒂妮的劝说对艾米薇效果不大，她的脑子回路仅剩下了快去搞场大屠杀，至于敌人有多强，会造成什么后果她一概没思考。 不等艾米薇继续释放暴躁的魔力，温蒂妮直接用精神类魔法解除了艾米薇的意识。 “看来先要治治她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嗜血冲动，”温蒂妮挥手召唤出一个恶魔侍从，让他把艾米薇送回房间。她则把目光转向炉火，开始构筑连接通道。 有了艾米薇在手，试探下元老院的真实态度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虽然只是72席之一，不过仗着有先祖艾丽斯的威名，她相信会有人坐不住暴露出破绽。 西内卡尔家族从建立者艾丽斯开始，就一直是魔女中与教会关系最好的一方势力。从事件发生后，温蒂妮就在怀疑是魔女中存在预谋者，也有可能直接参与，毕竟她姐姐莎提拉不是一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强大的同时，也在不停用最天真的手段调停矛盾，被人记恨可能性非常高。 取出纸笔，温蒂妮开始撰写写给元老院理事长的密信，在艾米薇有能力接管前，西内卡尔家族依旧由她掌管，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 ———— 一觉睡醒，艾米薇盯着天花板，花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家中。她现在是刚归国的家族未来继承人，不用再过以前那种危险生活。 在床头柜旁有跟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细绳，末端绑着一个方便抓握的木球，闻闻还有香味大概是用了用来清新室内空气。艾米薇从没用过这种华而不实的室内装饰，从未来人的记忆中，也存在这样的拉绳，用来作为照明设备的开关。 艾米薇伸手拉了几下，房间内的魔法灯没有变化，而且她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轻微的铃声。 不到一分钟，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艾米薇算是懂了。拉绳连着隔壁佣人起居室的铃铛，用来传唤佣人的。 “请进。” 艾米薇的记忆停留在昨晚跟姨母温蒂妮的对话中，大概提到她母亲不可能被敌人轻易逼死。具体的细节，艾米薇有点想不起来。 走进来的是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女孩，看样貌是意大利人。咖啡色短发、蓝眼珠、个子不高，粗略估计不到一米五。对方的衣着也是府邸内统一的女佣服——黑白厚围裙加纯色衬里，所以应该是佣人不会错。 “你是……” 小女孩慌张地指了指自己，连忙回答道。“我是负责您起居为主的佣人，叫米妮可。擅长打扫卫生和做甜点。今天12岁。很荣幸成为西内卡尔家族的佣人后就被委以照顾您的重任。” 可能出现在艾米薇面前的小女孩性格比较害羞，慌乱之下的介绍显得没有逻辑顺序，引得艾米薇差点笑出声。她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佣照料起居，送到她身边不是给她增添麻烦吗？ 就在艾米薇思考对方能帮到自己什么忙的时候，小女孩米妮可走到茶壶旁，试图为艾米薇倒一杯水。米妮可因为矮小的身高必须踮脚才能拿到橱柜上的陶瓷茶壶。艾米薇一不留神，对方就手没拿稳茶壶，把装满水的茶壶砸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响，纯白的陶瓷碎片撒了一地，干净的地毯也被水大片浸湿。艾米薇莫名有种想扶额叹息的冲动。 “对不起，对不起。”米妮可慌忙道歉，并快速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她语气变得凝噎，眼泪慢慢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一个陶瓷茶壶抵她大半年的工资，她昨晚还因为被选中当大小姐的贴身佣人而兴奋，工资直接超过了府邸里有经验的老佣人的工资。只因为她没拿稳茶壶就全泡汤了。 “放着吧，我自己收拾。出去。” 艾米薇看着米妮可蹲在地上流眼泪，心里也不好受，便走上前试图把她劝离现场。 “万分抱歉……米妮可一定会吸取教训，不会在发生这种事情了。请艾米薇大小姐再给一次机会。”米妮可边哭边捡着地毯上的碎片，看到艾米薇走到她身边，更是吓得双手颤抖起来。“米妮可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出去，快点！” 艾米薇不停催促，要不是看米妮可太可怜，她肯定一言不发直接把对方丢出房间。没有脑子的佣人留在身边，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从土堡的死人堆里活过来的艾米薇最讨厌的就是没脑子的同伴，留着只会浪费食物拖后腿，找机会一刀捅死是她常有的做法。 其他佣人比艾米薇预估来得更快，他们看到地上被砸碎的陶瓷茶壶和蹲在地上哭泣的新女佣米妮可，马上就懂了发生什么事。 “艾米薇大小姐，您没受伤吧？”聪明的佣人都围上来查看艾米薇的状况，她们明显知道魔女怎么可能被飞溅的陶瓷碎片伤到，装模作样看了一圈，纷纷露出笑容，对艾米薇没受伤表示万幸。 不出所料女佣长卡莉也急匆匆赶来，她看清房间内的大致情况，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都不想要月末奖金了吗？快滚去干活！谁允许你们进大小姐的房间？！” 自以为在艾米薇面前刷了次脸熟的男女佣人们，立刻点头离开，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能在这种事件中获得好处只有跟新来的大小姐近距离打声招呼，至于某个砸碎茶壶的新来的，关他们屁事，被赶出去才好。 确认闲杂人等离开后，卡莉走到米妮可面前，伸出有力的手掌，一把将米妮可像拎小鸡一样抓起来。“混账东西！这才第一天就给大小姐添麻烦！滚去储物仓库好好反省！” 卡莉转身丢给门外的其他女佣，没在理睬门外米妮可的哭喊。 “万分抱歉，米妮可这孩子经验不足，给您添麻烦了。我会把您的房间恢复原状，请您放心。”卡莉招手示意外面站着的女佣进来给艾米薇换衣物，“早餐已经在厨房给您准备好了。家主大人今天清晨就出门了，可能要三四天时间才会回来。她让我转告您，这几天您尽可在城里随意走动，一切等她返回后再详细告知您。” 老佣人卡莉滴水不漏的说话方式让艾米薇没法挑出刺来，除了她不喜欢不适合跑动的衣物，卡莉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艾米薇非常满意。 比如她用一件艾米薇最关心的事情，转走关于米妮可的事情，连处罚都被她提前用关禁闭代替，还说了第一天这种词语。 “姨母她去哪里了？昨晚她并没跟我说起过。” 卡莉摇摇头，表示她并不清楚。“家主要去哪里，我们下人怎么敢多问。不过看她离开前穿着正式，应该是去拜访其他大魔女。” “穿着正式？”艾米薇正为满衣柜华丽长裙困扰，穿成那样很多暗杀动作没法使出来，她带来的简易服饰也被卡莉不知拿到哪里去了。“我们魔女还有正式穿着？不是这种长裙吗？” “当然不是，家主大人喜欢与普通贵族打扮一样，所以您的衣柜也依照她的喜好添置了这些衣裙。主要以魔女的装束，会让知晓的人一眼就认出来，就算在佛罗伦萨也有个别人对魔女抱有敌意。会给您出行照成不便。” 艾米薇摇手否决了卡莉的建议，懂了自己在府邸里权力很大，艾米薇难得奢侈了一次。 “把这些碍眼的衣裙拿走，照我们魔女的正式衣着，给我准备好新的。我姨母没有下令过我一定要穿得跟人类一样吧？我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第七章 一面之词 艾米薇花了一上午时间熟悉了整个府邸的具体格局。除了主体大屋，府邸内还有多个仓库、炼药房、马厩等杂七杂八的独立房屋。 整个府邸内各色男女佣人有三十来个，再加上马夫、守卫、私人修补匠和厨师，西内卡尔家族光下人就有五十多人，这还只是常住部分。听女佣长卡莉介绍，西内卡尔家族在城里有一个大型商会，里面的员工都可以算作西内卡尔家族的仆从。比如接送艾米薇的混血地精。 在城外还有西内卡尔家族的庄园和旧城堡，那里也有一批忠实的领民和仆从。 除了温蒂妮，府邸内就属女佣长卡莉最有话语权，上到守卫队长下到看门的狼狗都要听从她的安排。不过现在多了一位大小姐，卡莉要服从的主人多了一个。 “我从4岁起就为家主大人工作，以前是在旧城堡，自从家主大人决定搬到城里。我就有幸成为了女佣长。”卡莉谈起自己的事情，显得很骄傲。可能论金钱，她并不比窝在庄园的乡下贵族穷。 府邸内没有很多关于艾米薇母亲的东西，根据卡莉的描述，她姨母温蒂妮只从旧城堡带来了几幅肖像画和石像，其余的一概以保全原样为理由放在旧城堡。 艾米薇更关心关于旧城堡的事情，毕竟是她母亲住过的地方。“旧城堡离城远吗？” 被打断了回忆，卡莉并没生气，她已经习惯了把不该出现的表情隐藏起来。她侍奉的是随时会翻脸训斥别人的温蒂妮大魔女，如果不善于跟着变脸色，哪可能混到如今的地位。 “艾米薇小姐打算去旧城堡？那里并不远，坐马车大概需要7到8个小时，如果道路泥泞可能要一天。不过，个人推荐您暂时别去，城外个别村落目前流行疟疾，虽然已经得到控制，但还是很危险。乡下人都很不讲卫生，您要是不幸被传染什么疾病，我和府邸里所有的人都担待不起。” 卡莉并不知道西内卡尔家族的后人免疫四种死因，她的印象里，魔女能比普通人规避更多伤害，但对传染病应该并不例外，她听说过有魔女不幸死于肺结核。温蒂妮的命令是艾米薇可以在城里随意走动，以她对旧城堡的态度，绝对不会允许艾米薇现在就过去。 “疟疾？那是什么？”未来的记忆里也隐约有这个词，不过给她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很危险的疾病。“会死人吗？” “那当然，艾米薇大小姐。您过去生活在遥远的东方，可能对疟疾不了解。从今天春季以来已经有30多人死在了这种疾病中。可能不止这个数字，乡下人有些住得偏僻，死了也没人知道。程度轻的还有药物治疗，程度重的只有看天意了，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卡莉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点，希望艾米薇就此打消念头。 艾米薇在土堡生活时，也听说过传染病，一旦被发现都是丢后山不管死活。蒙古人只会把珍贵的药物用在自己人身上，况且他们的草药也不一定管用。所以她对于疾病比较害怕，听卡莉的描述，也不能确定魔女的体质能不能免疫那种危险的疾病。 就在两人坐在一起谈话聊天的时候，一个守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卡莉会意地凑过去了解情况，她没叫上艾米薇，独自去跟守卫离开了。 “怎么回事？”艾米薇由于好奇，顾不上没吃完的奶油饼干，也快步追了上去，直觉告诉她来了很重要的人。 绕过花园中央的喷水池，艾米薇看到了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卡莉正与一位老绅士谈话。对方看起来有七八十岁，头发全白，但燕尾西装穿得笔挺，举手投足间有种无法言明的得体感。 对方出现在西内卡尔府邸非常正常，艾米薇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位老绅士，可心里产生了主观的判断。 “那位是……从东方国度归来的艾米薇大小姐？”对方绕过女佣长卡莉，径直走向艾米薇。“这一定是艾丽斯大人显灵，老夫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莎提拉夫人的遗女……感谢……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份天赐的至宝了……” 老绅士走到艾米薇面前激动地流泪，他浑浊的双眼中显露了出新生般的光亮，仿佛得到了救赎。 单膝跪地，老绅士以下属之礼向艾米薇宣誓道。“盛赞伟大的艾丽斯·西内卡尔先祖，老夫是侍奉您母亲的管家，劳伦斯，愿意拼上这把老骨头继续侍奉您。请您赐予老夫机会。” 艾米薇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从昨晚到今早在府邸得到的情报看，西内卡尔家族应该不存在管家，只有一个女佣长。而且第一次见面会被人行吻手礼，饶是艾米薇也不禁脸红起来，她从记事起就没被异性这么亲近地接触过。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艾米薇慌张地询问卡莉，试图让那位女佣长解释清楚。刚才卡莉还介绍过府邸里大致情况，完全没听到卡莉提过还有一个七老八十岁的管家存在。 卡莉眼神有些游离，但碍于是艾米薇发问，她只要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劳伦斯管家负责看管旧城堡与城外的家族直属领区。在莎提拉大人，也就是您母亲去世前，劳伦斯管家一直掌管家族中大小事项。温蒂妮大人有请他来新府邸就职，可是他以温蒂妮大人只有临时继承权，没权利变更家族根基而一口拒绝了。是个不识好歹的老不死！真不明白像他这样不忠的骑士为何能活到75岁。旧城堡有什么好？买把新扫帚都要坐马车到城里来，还不如干脆搬到城里。” 艾米薇还是第一次遇到卡莉露出厌恶的表情，当着面辱骂别人。早上处理米妮可的事情，她虽然下手重，可只是装着凶而已。这一次卡莉明显对突然来拜访的劳伦斯管家展现了敌意。 “卡莉！谁允许你对西内卡尔家族的家事多嘴了？！”劳伦斯管家毫不客气地冲上前把女佣长卡莉撩翻在地。他像是克制着自己，右手移到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但没有做之后的动作。 艾米薇不会看错，对方年迈的人类身躯能做到艾米薇现在八成的拔刀速度，仅凭这一点艾米薇就有理由相信对方在近战上是一个很强的人类。 “在你的衣服上被允许绣上黑翼三足鸟的家纹了吗？你不过是有资格绣上一片黑翼的佣人。记住，你羞辱我没关系，要是胆敢抹黑西内卡尔家主一丝一毫。老夫就让你没机会再说出一句话！” 劳伦斯自豪地指着自己西装衣领上的金色家纹，神情激动。 “很抱歉，艾米薇大小姐。让您看到了老夫不成熟的一面。”劳伦斯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钥匙，塞在艾米薇手里。“这是城堡全部的钥匙，您是当之无愧的正统继承者，既然您回来了。老夫会与城堡里其余仆从恭敬地等待您来视察，这将是我等极大的荣幸。拜托了。” 弯腰行礼，劳伦斯转身坐上马车，从府邸大门处离去。 他的出现让艾米薇产生了另一种回家的感觉，手中的一串钥匙很可能就是她母亲使用过的东西。只是触及就让她产生熟悉的错觉，府邸里存在着艾米薇说不出的隔阂，而握住钥匙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手里的钥匙能打开自家的每一扇房门，就冲这一点艾米薇没法拒绝劳伦斯的邀请。她想要去城堡。 想到就去做，艾米薇突然跑动起来，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出大门。 “等下！我要现在就回城堡！” 劳伦斯管家听到马车后传来喊声，赶紧示意马夫停车。他探出头，只看到艾米薇一跃跳到马车旁。 老管家激动地再次流泪，他没能想到归来的上代家主的女儿会大方地满足他的愿望。 “请，欢迎归来。艾米薇大小姐。” 劳伦斯伸出手把艾米薇拉上了马车，至于后面急匆匆追来的守卫与女佣长卡莉，他们两人自动忽略了。能像艾米薇一样追上马车的人不会很多。 “不知为何，在握住这串钥匙后，我就有种急切地想去城堡的冲动。”艾米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果然不适合被当做公主一样的供奉起来。虽然可能会惹得温蒂妮姨母发怒，但艾米薇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见见母亲生前居住的环境。 …… … 人物介绍： 全名温蒂妮·西内卡尔 别名堕落魔女 生日10月30日 年龄226岁 性别女 血型ab型 身高168cm 体重51kg 星座天蝎座 属国佛罗伦萨共和国 家徽黑翼三足鸟 武器法杖 魔法属性黑暗 擅长魔法类别精神控制系、影子系、****系等 使魔低阶恶魔 性格多疑、善变 喜好支配意志、敛财、看人当众出丑 详细属性： 力量c 敏捷b 体质c+ 智力a 感知a 魅力a+ 综合评价b+ 魔女等级大魔女 权限佛罗伦萨地区管理人 对人类友善度中 对教会友善度高 『堕落的快感如美酒，让人欲罢不能。』 『我赐予高级仆从****，赐予低级仆从金钱。这两件至宝是我统治佛罗伦萨的力量源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八章 夜访城堡 天色渐晚，马车缓缓停靠在小路旁，隐约能听到山林中的狼啸声。 “劳伦斯大人，看样子狼群这段时间很活跃，是不是要加派人手夜巡？” 马夫接过劳伦斯赏赐的一枚金币，高兴之余提起了听到的狼啸声。他们这些生活在乡村的普通住民，并不在意要上交税收的主人换成哪一位，也感受不到老管家的欣喜。 他看到了一枚金币，听到了危险的狼啸，回家后能吃一顿丰盛的烤土豆，而后喝一杯麦糟酒，加入后半夜的巡逻队。马夫简单而充实的一天就过去了。 “嗯，我之后会派人手再次调查。” 管家劳伦斯的工作看上去包括了治理领地，说起来温蒂妮姨母没派人代管领地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艾米薇能猜测到两方之间巨大的裂痕，是不信任所致？ “艾米薇大小姐，如您所见，城外时不时会有野兽出没，也没有繁华的夜生活。这才晚上7点，周围就变得安静起来。不过放心，明天早上领地的民众会为您的光临而欣喜。” 劳伦斯提着煤油灯，为艾米薇带路。虽说城堡就在面前，可要想上去必须先走过一段陡坡。城堡这种防御性军事驻地，听上去很浪漫，实则处处都要为如何提升防护力考量。 “劳伦斯，没有护城河吗？” 艾米薇的未来人记忆中城堡都会引来沟渠提高防御力，顺带提升美观度。可艾米薇看到的城堡只是一座立在丘陵上的大型建筑物。 “初代家主也就是您的祖母只是想建一座必要时刻能庇护领地居民的壁垒，所以原设计就放弃了很多无用布局。如果您是担心城堡内取水困难，尽管放心好了。城堡里有水井。” 劳伦斯娴熟地跨过地上的浅坑，率先走到四米多高的厚木门前。驻守的士兵看到是劳伦斯到来，很快就推开大门，出来迎接。 跟府邸的守卫相比，这些职业士兵看起来强健很多，可身上的装备都是笨重的铠甲，与府邸守卫们轻便实用的锁甲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连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不灵活的长矛，以艾米薇的经验，要对于一个用长柄武器的敌人肯定比对付用刀剑的敌人轻松。 “劳伦斯管家，这位小姐是谁？” 士兵们看到来了新面孔，一下子围上来十来人。不像劳伦斯注意仪表，这群士兵个个浑身散发着异味。艾米薇以前在土堡地下生活时，对这类气味很熟悉。 “咳，都听好了。这位是莎提拉大人的独女，艾米薇·西内卡尔，未来的家族继承人。” 士兵们明显都愣了一下，他们中绝大部分十年前还在田地里抓青蛙玩，对莎提拉的印象仅限于每年新年时候劳伦斯宣读的祝福词，远不如半年来一次的现任家主温蒂妮。温蒂妮每次来都会发钱发新衣服，他们自然记得住名字。 像是队长的中年士兵最先有了反应，激动地单膝下跪，“感谢大地之神，自从莎提拉大人离开后，一晃就是十几年。今天能见到她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有人做了示范，其余的士兵都学着他们老队长的模样一齐欢呼艾米薇的到来。气氛非常尴尬，明眼人都看得出因为过了至少十六年，城堡里连守门的士兵也早就换了一批人。艾米薇母亲留下的印记已经被时间抹去了大半，剩下的可能只是群大叔大妈级别的老仆从了。 “你们继续各自的工作吧，晚上零点后派几个人去领地内的几个村里询问下。最近外来人有点多，懂了吗？” 劳伦斯嘱咐完，继续为艾米薇带路。整座城堡论占地面积比城里的新府邸大一倍，可惜放眼望去看不到几个人，尤其是晚上的缘故，除了主道旁点着煤油灯，其余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 “艾米薇大小姐想吃点什么？一路过来肯定饿了吧？”劳伦斯边走边提起了晚餐的事情，被这么一说，艾米薇的确感到肚子饿了。 “随便来点能填饱肚子的吃的东西。我想先看看我母亲的房间。” “没问题，您是城堡的主人，当然可以随意走动。” 第二批迎接他们的人从装饰上看是城堡里的佣人，衣着与府邸的佣人一模一样，不过艾米薇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府邸里只有卡莉和个别佣人袖口上绣有黑翼花纹，在这里的佣人除了年纪轻的，清一色袖口上都绣着黑翼花纹。 “劳伦斯，她就是莎提拉大人的遗女？” 艾米薇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大活人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是个特别的黑发年轻女性，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对陌生人的警惕心很高。看来在外面学了点有价值的生存技巧。”黑发女性只靠一个眼神就让艾米薇产生了本能的恐惧感，就像被针刺一样。 又有一个青年从内墙上跳了下来，十米的高度在对方灵敏的动作下显得跟跨过一级台阶一样轻松简单。“姐姐，她可是莎提拉大人的女儿，要对她客气点。” 黑发女性根本没理睬自己弟弟的提醒，伸手就欲触摸艾米薇的头发。 “无礼请仅限于你的表情。温蒂妮已经赐予了她家族祝福，她百分百是莎提拉大人的女儿，不需要进行无礼的测试！” 劳伦斯抬手拍掉对方带有魔力的手掌，语气也变得带有敌意。“你也不是她的后见人，请收敛你不必要的怀疑。难道这世上除了艾丽斯大人就没人能让你信任吗？” “我弟弟勉强可以信任。” 黑发女性毫不客气地白了劳伦斯一眼，她已经抓到了一根艾米薇的头发。“看成色只比莎提拉稍微差一点，天赋很不错。” 艾米薇已经完全搞不懂别人到底想对她做什么，看头发就能知道魔女的天赋？还有这对姐弟究竟是什么人？ “姐姐，你太过分了。”青年挡在自己姐姐身边，对艾米薇抱以笑容。“我姐姐脾气很怪，但对你没有恶意” 青年身着纯白色正装，佩戴有超过4件魔法道具，连腰上的佩剑也明显带着神圣性质魔力。“我是效忠于西内卡尔家族的贝特瑞斯·奈特。奈特家族的家主，领地与贵领相邻，同时也是执政团一员，主管整个佛罗伦萨城邦的军事。然后她是我的姐姐，爱格露·奈特。她跟你一样，是位魔女。” 名为贝特瑞斯的青年相较而言对艾米薇非常客气，一点也有没大人架子。这种人嬉皮笑脸的人，艾米薇打心底里有警惕。而且听他的介绍，他在佛罗伦萨很有地位，还掌握了兵权，不可能是阳光好青年。 “我愚蠢的弟弟，你能感觉到吧？归来的小魔女对你那套对付政治家的套路不受用。我们魔女天生只以强弱分类他人。只要比自己强都是潜在敌人，只在比自己弱，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奴役。” 黑发女性爱格露继续着她令人讨厌的发言，来个招呼都不打，使用了不知名的魔法，如她出现一样，突然消失。 “别介意，我姐姐对谁都是这种态度。她真的心肠不坏。她的跟我不同，没有世俗身份，目前经营着佛罗伦萨唯一的档案塔楼，就在我们两块领区的交界处。你如果有兴趣随时欢迎到那边参观。” 贝特瑞斯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向劳伦斯与艾米薇告辞后，匆匆离去。 被突然出现的神秘姐弟弄得措手不及，艾米薇更加觉得温蒂妮隐瞒了很多东西。比如刚才的贝特瑞斯，从特殊的身份上讲，温蒂妮肯定会极力拉拢，可温蒂妮没提起过有这么一号从属于西内卡尔家族的盟友。 “艾米薇大小姐，请不要在意他们两人。如贝特瑞斯男爵所言，他们都没有恶意，也是西内卡尔家族最坚定的盟友。” 劳伦斯把艾米薇带到城堡的佣人面前，再次宣布了艾米薇的身份。跟外面的士兵不同，这群佣人连连高呼赞词，热情的几个还围上来与艾米薇拥抱。 欢笑声一扫之前的种种尴尬，艾米薇难得对着陌生人露出了笑容，她能察觉到这些佣人每一个都是真心欢迎她。 走进亮堂的城堡内部居住区，依旧随处可见黑翼三足鸟的石雕和各种奢华的家居装饰。在墙壁上艾米薇看到了昨晚见过的壁悬蜡烛样式的魔法灯，虽然造型不好看，可放在这座古老的城堡内，非常搭配。 “请进，这里便是你母亲的卧室。自从你母亲去了东方执行任务，这里就一直闲置着。不过里面的每一件物品都原原本本地存放到现在。” 劳伦斯将艾米薇领进宽敞的卧室后，这才放心离开。“我会派人立刻准备晚餐。请你稍等片刻。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 艾米薇从走进这间特殊的卧室后，被里面大量从没见过魔法道具吸引住了。连房间内的通风都依靠一块魔法石构筑出空气涌流魔法，地板下似乎暗藏了连接到城堡其他区域的矿石线路。以艾米薇拥有的传承知识，影子魔法如果学到高级后，能依靠这套线路系统随时轻易传送到线路布及的区域。 感叹于母亲对魔法的新奇运用，艾米薇至此早就把逃离府邸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城堡比她设想中更有吸引力，尤其是母亲生前的气息还保留着。 “哪来的小姑娘？来，让姐姐抱抱~~” 不等艾米薇看清走进来的人长什么样，她就被对方抱在了怀里。 第九章 魔女的茶会 半小时前—— “莎提拉的遗女……不知道长什么样。”茶桌旁说话的是穿着白色正装的青年贝特瑞斯品尝着阿拉伯出产的红茶，提起了即将要到来的变数。 与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两人，他的姐姐忙着撰写记录，并没搭理他。而另一位魔女放下茶杯，抬手接住了窗外飞来的乌鸦使魔。 “正巧她已经到城堡外了。温蒂妮没有把那位小可爱藏在府邸里，居然让她自由走动，看得出温蒂妮并不在乎她。”魔女温柔的抚摸着乌鸦使魔，之后猛然发力将使魔分解成黑色星光。“也有可能温蒂妮对归来的小可爱很有信心，觉得她独自一人能应对复杂的情况。好想撕开她的肚皮，看看心脏的色泽是否可口。” 魔女的手指滑过嘴角，遮挡住了她差一点就显露出来的牙齿。光是想想就让这位魔女兴奋不已。“爱格露，别一直埋头抄书，撰写历史典籍有什么意思？区区一个16岁的小魔女，犯得着把她归来的小事情加进史书？” 被提及的黑发女性爱格露抬头看了眼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另一位魔女，没好气地说道：“你的品位让我反胃。个人推荐你停止呼吸，能减少对环境的污染。” “你姐姐还是一副谁都欠她百万佛洛林的态度，会嫁不出去的说~” 魔女又调侃起了对方，得到了一发水炮弹的回敬，不过那颗水球还没触及她的衣服就被黑暗所腐蚀。“魔法水平还是这样差，我都推荐你用活人心脏做魔药了。按我的配方服用一年，保准你魔法水平提升一个级别。” “也没见你成为大魔女。去年你找温蒂妮决斗，还不是被打得衣服都被烧没了？堂堂鲜血魔女在决斗场上被烧光衣服，倒是为酒鬼们提供了好几个月的谈笑话题。我已经记录在史书里了，不用谢我。” 眼看两位魔女要打起来，唯一的男性，贝特瑞斯赶紧喊停打圆场。“难得今天有好事，两位都克制点。喝完红茶，我们一起去迎接莎提拉的遗女。不管她能不能挑起西内卡尔家族的重担，拉拢她为我们效力，也能打击下温蒂妮嚣张的气焰。想起那个贱货我就来气，上个月开始还要插手木材交易，想钱想疯了吧！已经赚了那么多钱，却不懂得见好就收，迟早跟她姐姐莎提拉一样。” 贝特瑞斯一改刚才的绅士形象，眼神中出现了浓重的敌意，连茶杯把都被他捏碎了。 “那你们私自组成联盟，活该被温蒂妮针对。那女人贪财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目张胆地搞木材走私，她能不眼红才有鬼。”爱格露合上手中的原本和手抄本，将其中的原本丢给对桌的另一位魔女。“薇薇雅，多谢你的书。让你看管书库是艾丽斯大人做出的最伟大决定。” “契约还剩100年，等时间一到我就回法兰克。佛罗伦萨这块地方离教会太近，呆着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她的好女儿！那个天杀的贱货！居然处处跟我过不去！还当众烧我衣服！下次决斗我一定把她衣服先扒了！让全佛罗伦萨的老淫棍们看看他们仰望的女王是头多么肮脏的母猪！” “你也就在我们面前吹吹牛。”爱格露毫不留情的吐槽使得魔女薇薇雅气急败坏地变成乌鸦飞走了。她估计是要单独出现在艾米薇面前，好尽情戏弄艾米薇。 爱格露把钢笔书签放大镜等物品收入衣袋中，稍微整理了下衣着。全身黑色衣服，还套了一层厚黑纱，说成奔丧的人也不为过。她反倒对自己的品位很满意，“我愚蠢的弟弟，等会儿收敛你那套骗小孩的伪装，每次我都感到恶心。你杀人的时候可没见装成善人君子。” “这不是见小孩子吗？才16岁的小姑娘就喜欢帅帅的男性，最好不经意透露点邪气。” 贝特瑞斯拿出发梳和小镜子整了整自己的发型，确认自己处于完美状态后，又对着镜子露出微笑。骗倒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足够了。 “你继续对着镜子装吧，我先去看看归来的小魔女是什么水平。” 爱格露施展魔法，瞬间移形到阳台上，而后又是一次移形，在贝特瑞斯的视线中消失。 “希望是个脑子不灵光的白痴。路西法大人保佑。”贝特瑞斯走到阳台，以潇洒的跳跃落在内墙平台上。之后再次起跳，出现在艾米薇面前。 ———— “来，让姐姐抱抱~~” 被称为鲜血魔女的西内卡尔家族书库管理人——薇薇雅·雷德尔克从后面一把抱住没防备的艾米薇，亲昵地搂着后者。 “放开我！”艾米薇没感觉到对方的敌意，所以没用力挣扎，依旧被对方牢牢抱在怀里。 “可爱的小家伙~气力蛮大嘛~身上还有股好闻的血腥味~~小可爱，你一定杀过很多人吧？” 薇薇雅松开手，让艾米薇看清自己。“晚上好~我是你母亲的好朋友，叫我薇薇雅姐姐或者薇薇雅都行。” “我母亲的朋友，我喊您姐姐不是乱了辈分吗？”艾米薇没好气地打量着对方，大尖帽、红黑小礼服、条纹袜子、夸张的尖角船型鞋，全身上下都是正统魔女元素，艾米薇的血统给了她这种预感。 “真是不乖~你今年16岁对吧？我才216岁，正好比你大200岁，不是你姐姐还能是你妹妹？” 薇薇雅能从艾米薇身上看到莎提拉的身影，除了身上的血腥味太浓，大概小小年纪已经杀过不少人。一时间薇薇雅停止了玩笑语气，揉了揉艾米薇的额头。“欢迎回来。”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可能这位犯下过大罪的魔女不仅看到了莎提拉的身影，还看到了当年自己的身影，感到了悔意。 “鲜血魔女，薇薇雅·雷德尔克。看管西内卡尔家族的藏书库，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可以来劳烦我。”薇薇雅从黑暗中变化出一把青铜钥匙，放在艾米薇手里。“这是藏书库的钥匙，地点就在城堡东面。如果不认路，随意向城堡里任意一座石像出示这枚钥匙，它们会指引你。” “藏书库？”艾米薇对城堡里有哪些建筑还不了解，尤其是藏书库，听上去不是小地方。 “对，藏书库。佛罗伦萨的辉煌之光也不能掩盖其在魔女界的地位。你来参观一次就会明白了。” 薇薇雅扶正自己的大尖帽，身体慢慢融入地下，可能是利用了铺设在地下的魔法线路。 劳伦斯准备的晚餐算不上丰盛，食材也大多是当时常见种类。他也坐在长桌旁，为艾米薇抹好面包黄油后，也开始了进食。 “艾米薇大小姐已经见过薇薇雅了吧？她带着大尖帽，也使用黑魔法。” 艾米薇点点头，她愈发不懂城堡内的情况了。姨母温蒂妮、管家劳伦斯、盟友奈特姐弟还有看管书库的薇薇雅。四方都在名义上属于西内卡尔家族，可相互之间关系微妙，如果她没有一时兴起跑来城堡，根本不会知道除了姨母温蒂妮外，自己家族内还有多位大人物。 “她说自己216岁了。” 劳伦斯似乎是个素食主义者，吃的食物都看不到肉食。“差不多吧，她过来的时候你母亲刚30岁，跟你现在差不多大，是艾丽斯大人最后的学生。” “劳伦斯不是人类？” 近200年前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显然劳伦斯不止活了200岁。 被问到这个问题，劳伦斯管家迟疑了片刻，“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人类了。你以后会知道的，当了解长生种与短生种的差别。” “关于我母亲莎提拉，离开城堡去远东地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艾米薇忍不住好奇，试图从劳伦斯口中获取更多关于自己背负仇恨的秘密，这几乎成为了艾米薇目前唯一的目的。 “她18年前得到『黑森林元老院』的委任，受命前往莫斯科大公国建立远东魔女分部。临走前她将家主之位转由温蒂妮代管，与她同行的除了3名她的学生还有你的父亲。准备工作花了半年时间，因为她过去也经常受命处理欧洲大陆上发生的大事件，我与其他人都觉得那次也不过是路途稍远的一次普通任务。没想到只有你回来了……” 出发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我父亲是谁？听我姨母温蒂妮的语气，她很讨厌我父亲。” 艾米薇对于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印象，连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也没有，只知道自己存在一个炼金术师父亲。 “你父亲叫欧利昂，是个三流炼金术师，能强化铁制武器程度的水准。请原谅，我也对你父亲没什么好印象。他是个懦弱又自大的庸才，靠你母亲莎提拉大人的名声，获得了『炼金工坊』副部长的虚位。他唯一的优点或是说价值便是狂妄自大，偶尔能依靠你母亲的力量弄出点神奇的魔法道具。比如城堡里的传送线路，就是你父亲设想出来的东西，而后你母亲将其实现。” 第十章 魔女的第一课 布谷鸟清脆的鸣叫吵醒了艾米薇。她在城堡原本她母亲的房间是安心地睡了一晚，城外的早晨似乎比城内早了一段时间，艾米薇站在窗边，已经看到了城堡里开始忙碌的佣人们。还有城堡外依稀可见在农田忙碌的农夫和正在列队训练的守卫士兵。 穿上那套在她眼里蠢透了的衣裙，艾米薇想起昨晚薇薇雅的邀请，打算先趁着有时间去看看书库，跟劳伦斯约定的视察领地时点还有2个多小时。 走出内城堡，艾米薇望着周围看起来凑差不多的道路和建筑物开始犯难，她还真的寻找不到书库的具体位置。 “记得她说过随意像一尊石像出示钥匙就会得到指引。石像也内部做过修改？”艾米薇就近找到一尊黑翼三足鸟的石像，仔仔细细地对石像探查了一番。她这才发现石像内部是完整的骨架与线路，只要有人召唤，它们就会变成能移动的防卫兵器。 以艾米薇的学识只能看出这点皮毛，想要启动这种傀儡兵器更是不可能，在她能理解这种魔法武器前，想要操控根本无从下手。 掏出青铜钥匙在石像眼前晃了晃，艾米薇的脚下出现了高等级的魔法阵。眨眼功夫她从城堡中央位置来到了城堡东面一角，周围只有一座显眼的高塔。 “小可爱~起得很早嘛？你看起来并没把你们家族的书库当回事？” 声音的主人推门出来，还穿着睡衣，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南瓜布偶。“记住了，以后参观时间仅限太阳落山后，下不为例。” “书库什么的，不就是存放书籍的场所？” 艾米薇无法理解油墨味浓重的“仓库”有什么需要重视的地方，还要特意修建在地下。听薇薇雅的介绍地上的塔楼只是一座瞭望塔，城堡地下区域也开发地十分完善，整个书库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下区域。 跟着薇薇雅走到二层地下室，一扇带有家纹的石门突兀地出现在艾米薇面前，她隔着石门都能发觉异样的魔力流动，仿佛一条河流出现在她脚下。 “直觉很灵敏，不过没经过正统的学习，你身为魔女的常识很欠缺。这叫做‘地脉’，对我们魔女而言只是居住在上方会更舒适而已，但对于炼金师、占卜师等人类，地脉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比如这里是水属性的地脉，能极大避免火灾、爆炸、高温等状况。你们西内卡尔家族奢侈起来，从没把金钱当回事。” 薇薇雅从入口前的橱柜里取出两个陶碗，在艾米薇眼前晃了晃。“直观地感受下地脉的用处吧。看好了。” 就像变魔术一样，薇薇雅让两个陶碗浮空，接着使用了艾米薇未知的高级魔法。大量水属性魔力从地下涌出，在陶碗中慢慢汇聚。 不一会儿，两个陶碗中就盛满了蓝色的水。 “魔法跨属性使用也是可行的，仅限于日常娱乐的话。”薇薇雅把其中一碗水递给了艾米薇，“尝尝吧，高浓度魔力的纯水。稍微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薇薇雅说完自己先一饮而尽，“不过大多数人类喝了会变得狂躁，严重地会当场死亡。” 艾米薇对于未知事物充满好奇，不用薇薇雅说明，她也想常常蓝色的水是什么味道。 “有点咸。”跟艾米薇猜想的甘甜味道不同，看上去像饮料的水，喝起来有种加了盐的味道。 “咦？难道你还期待别的味道？本质是地下水，带有一点点咸味才正常。”薇薇雅伸手按在石门上，念叨着艾米薇听不懂的密语。 石门打开，一股霉味从里面飘了出来。魔法也只是看上去华丽的程度。 “藏书库里存放着你祖母艾丽斯大人收集的大量古书，她是一位很有品位的大魔女，从公元前的文字记录到13世纪初的书籍这里都能找到部分。” 薇薇雅提起这座地下书库很自豪，随着她的手势，整个藏书库变得明亮起来。无数黑色的魔焰精灵被唤醒，它们漫无目的地开始飘动，为两人照亮道路。 鳞次栉比的书架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依次展开，整个书库是六边形结构的大空地，论面积比来罗马城的帆船都大。 “壮观吗？放眼全世界也只有总部的藏书库能超越这里。”薇薇雅以手指勾画出圆轮，两人的身体同时变轻，飘在了半空中。“这里不止有书籍，还有一些艾丽斯大人闲着收藏的罕见品。” 两人穿过穹顶，来到了书库之上，按道理应该是地面。可艾米薇睁开眼，发觉自己还在刚才的藏书库里，只不过空间变小了，而成百上前的书架也没了踪影。取代书架的是各种艾米薇从没见过的工艺品，从各种生物的标本到风格迥异的画作，艾米薇对艺术不感兴趣，可第一眼看到这些东西，也发出了赞叹。 “这里有武器之类的工艺品吗？”艾米薇对于不能用于杀人的工具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当初伊莱斯给她的烟雾弹她研究了整整一小时构造。 “武器？那种东西怎么会有？你骑士小说看多了？哪有什么魔剑神剑之类的传说宝具。冶炼技术每前进一个阶段，新一代的武器就能轻易战胜老一代。我们魔女早在公元前就淘汰了使用纯冷兵器，主要依靠汇聚魔力的宝石作为武器核心。” 薇薇雅挥动衣袖，从黑暗中取出了一把鲜红色的短剑。“这是我的武器，刀刃部分是用银作为主要材料，但依靠我的魔力，别说钢剑钢刀，就算是20层钢板我也能刺碎。” 只是让艾米薇看一眼，薇薇雅就收起了血腥味浓重的武器，艾米薇嗜杀的毛病劳伦斯跟她说过了。 “这里只有观赏的艺术品？”艾米薇原本还想找一把能承受魔法强化的匕首当做自己的新武器，她从日本带来的武士刀，从来就没练习过。与什么都学的伊莱斯不同，艾米薇只对自己喜欢的杀人技艺有兴致研究。 多变与专精是伊莱斯与艾米薇唯一的分歧，也成为了两人在杀手之路上的分界点。日本之旅中，艾米薇见识到了真正达到弹指间毁灭千人军队的强者的恐怖。她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达成她母亲程度的大魔女，同时以魔法将自己的暗杀术技艺强化到无人可及的地步。 “小可爱~你太执着于战斗了。每位大魔女都拥有极其庞大的知识储备，就像你现在连我用的魔法究竟是什么原理都不知道。魔法对决可不是两方拿火球对砸，那是你这种程度的魔女才会做的事情。你姨母擅长精神控制系魔法，你领教过一次就会明白武艺极致的骑士在她眼里也是赤手空拳的小屁孩。” 艾米薇被这么一提，想起了姨母使用过的催眠术，即便艾米薇身上有多种应对昏睡的防御魔法，可一觉醒来全部都被解除了。如果跟这种敌人战斗，艾米薇的确毫无胜算。 薇薇雅转动魔法圆轮，两人再次下降。“如果有兴趣就在书库里随意翻阅，你对魔法的认知比见习魔女都差。踏入艺术品的收藏室，居然还满脑子想着兵刃。” 薇薇雅似乎有点生气，把艾米薇独自丢下，融入了黑暗中。 周围只剩下了漫无目的飘荡的魔焰精灵，它们只会发出低沉的哀嚎，可能它们十分想逃离这处魔女的囚笼。艾米薇凭借自己的身手，跳上书架，抓到了一只。被抓到的魔焰精灵，自动熄灭暗色火焰，在艾米薇手掌中扑腾。 多重魔法咒缚浮现在魔焰精灵小巧的躯体上，它们被剥夺了多种自由权力，连攻击艾米薇都做不到。只能像条可怜的爬虫乞求抓捕它的魔女，放它一条生路。 “这也太可怜了吧？” 放眼望去每一个魔焰精灵都带着魔法咒缚，沦为书库里的移动光源。 艾米薇松开手，那只魔焰精灵慢悠悠地飞回队列中，继续着它的工作。被放飞的鸟儿也不过是回到一个更大的牢笼里…… 压在艾米薇身上的复仇重担，不允许艾米薇继续关心魔焰精灵是否愿意充当灯光，在剩余的一小时内，她要尽快了解见习魔女的常识，一直被别人嘲笑，让艾米薇觉得很丢人。 除了她的姨母温蒂妮，几乎所有魔女都见面就嘲讽她与魔女社会的脱节，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为她讲解。 靠着直觉，艾米薇快速奔走在庞大的书库中，她没有理睬一排排看上去历史悠久的珍贵典籍。在进来位置找到了30年内的新书籍。不出艾米薇预料，很多都是面向见习魔女的入门教学书。 【用时12分钟，找到目标大致区域。莎提拉的女儿蛮出色。】隐藏在黑暗中的书库管理人薇薇雅，一直在注视着艾米薇的一举一动。她见多了自诩天才的年轻魔女，无不是被羞辱两句，就吵着要决斗或者大闹一场逃离。 艾米薇的执念不只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优点，她只知道用最直接的方式达到目的，并且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艾米薇在书架间扫视两遍后，取下了一本讲述魔女历史的入门书。她第一次迫切想要获得她不知道的知识，并且马上运用。 【21秒找到最佳目标，96分。】 薇薇雅对艾米薇的测试也结束了，她可以放放心心地回个回笼觉。 第十一章 领地 “这里是我们西内卡尔领区内的一座重要乡镇。周围7个村子都是以这座小镇为贸易中心。佛罗伦萨城距离太远，而且进城交易的高额税收普通村民不愿意上缴。” 听着老管家劳伦斯的介绍，艾米薇与他一同走下马车，开始了视察领区的职责。 小镇看起来也就两百户人家，中央是一个广场。各色各样的农民、猎户、手工艺人张罗着摊位，并没注意有一辆特殊的马车开进了这个小镇。 一个像是镇长的中年人第一时间赶到了劳伦斯面前。他挺了挺大肚子，微笑着向劳伦斯打了声招呼。“哪阵风把劳伦斯先生请来了？距离夏日庆典还有一个月时间，您大可放心，各方面都安好。自从修建水力磨坊，我们小镇的小麦粉一直销量不错。今年的夏日庆典，所有的村民肯定会高歌伟大的西内卡尔家族。” “那是温蒂妮的主意，你最好把不该说的都吞进肚子里！”劳伦斯阴着老脸，小声对中年镇长提醒了下目前的状况。 后者算是半个聪明人，立马就对艾米薇施以最“真诚”的笑容，在艾米薇面前单膝下跪，“您就是莎提拉大人的女儿？小人真是三生有幸，能一睹您的美貌。如您所见，这座科迪尔特镇，所有行业在西内卡尔家族的引导下欣欣向荣，一片繁荣。” “你是这里的镇长？”艾米薇嗅到了这人身上的铜臭味，她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腰上别着一个沉重的口袋，里面估计装满了刚收的税钱。“我还以为你是贵族。” 艾米薇无心的一句话，引得后者额头冒汗，他还没做好账目，要是现在被劳伦斯查到他私征杂税，肯定会脑袋搬家的。 “沐……沐浴在伟大的西内卡尔家族的睿智光芒下，当然连我这种二等居民也身体健康，干体力活也有劲。” 镇长得到劳伦斯的指示后，一改刚才的低声下气模样，立刻让他的士兵们组织起来。只花了半小时，全镇但凡能喘气的活人都被拉到了广场上。 劳伦斯他们似乎都认得，在他说了两句安静后，他把艾米薇拉到身旁，对着集合起来的领民高喊道，“都听好了！这位便是未来的西内卡尔家族继承人，莎提拉大人的唯一女儿——艾米薇·西内卡尔！都给我记住，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人！” 应答声寥寥无几，尤其是年轻人，瞪大眼睛打量着劳伦斯身旁的小姑娘。他们小时候得知西内卡尔家族换家主时候，天上整齐的魔鸦飞过，一位衣着相当讲究的魔女手持魔杖出现在了天空中，由多位羊角恶魔宣读那位大人的一系列改革理念和对领区法规的修改。最重要的还是温蒂妮大魔女给当时每一个聆听她新政策的村民一枚佛洛林，很多村民都恨不得抱来家里的婴儿来领钱。 他们压根不懂为何温蒂妮大魔女活得好好的，又是修路，又是造磨坊，去年冬季还给好多村民发放大量奶酪。现在要多一个主人？凭什么！ 人群中慢慢出现了唏嘘声，而后此起彼伏，有些村民甚至怀疑艾米薇没有西内卡尔家族的血统。 “太无礼了！立刻让这群刁民闭嘴！”劳伦斯冲镇长吼了一声，镇长朝身后的两队士兵打了下手势。二十来号人马上提起长矛开始维持秩序，但凡士兵看不顺眼的都被他们用矛柄殴打。 忙活了十多分钟，广场里的村民才安静下来。 “希望你们都已经记住了。”劳伦斯原本设想中，这些村民应该高兴地欢呼雀跃才对，现在却当面质疑艾米薇的身份。要是有人还敢再出来说这种话语，劳伦斯肯定拔剑斩了他们。 “艾米薇，你跟这些人讲几句话。不用在意他们的胡言乱语，都是群大字不识的粗人。” 艾米薇从没在近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发过言，这对她而言难度不亚于闯入守卫森严的目标府邸。“……” 众目睽睽下，艾米薇一句话也没说，她不知道对这群不信任自己的所谓领民说些什么。以她过去的理念，不信任自己的队友都是多余的，不信任自己的路人都是可以忽略的，不信任自己的敌人，随时都可以杀掉！ 只懂高效杀人的艾米薇非常想拿这些嘲讽她的人当做练习暗杀术的素材，她好久没施展过自己的暗杀技术。 “你们称呼为艾米薇即可。以上。” 憋了半天，艾米薇只说了这句话，完全不像个领主继承者。 小镇内一切照旧，村民们虽然没敢再当面说，可私底下全在暗骂新来的什么狗屁前代领主的遗女。对他们而言，好好的时间被浪费在集合听一个小毛孩讲话上，最关键那个小毛孩连个黑面包都不给。现任的领主温蒂妮可从不会忘记演讲集合时候分发奖赏。 “艾米薇大小姐，他们都是群不长眼的刁民，我们不必理会。”老管家劳伦斯不停跟艾米薇解释着，至于那位镇长早就吓得脸色发白，借口肚子疼逃走了。 “我对领民什么的没兴趣。这座小镇有没有娴熟的铁匠？我想制作点器具。” 艾米薇带来的匕首经过大半年的海上生活，已经只能变得破破烂烂，她在进城时候不好意思提出购买武器，这才拖到了现在。 “大概这种匕首短刀之类能制作的铁匠有吗？” 艾米薇把挂在裙内的匕首给劳伦斯看了看，后者算是明白了艾米薇的意图。 “如果要一把合手的武器，我知道城里有几家打铁铺的工匠技术很好。但我们的小镇里，没有能做刀剑的铁匠。匕首的话，也许有。” 劳伦斯用的是单手剑，自然下意识认为艾米薇不会用匕首之类上不了台面的武器。 “不需要刀剑之类的兵器，我习惯用匕首。” 艾米薇现在心情急转直下，她惯用匕首居然被劳伦斯瞧不起，那可是她最自豪的生存本事，跟魔法一样重要。 在小镇一角，艾米薇找到了一家出售刀具的铁匠铺，只不过那里的气味让她感觉难受。她还从没对铁锈和木炭味道反感过。 “劳伦斯，这家店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还是换一家吧。”艾米薇一向对自己的直觉很信任，说是迷信也不过分。明明她已经看到铁匠铺外悬挂着铁制短刀和农具，却转身欲走。 “这里……的确有问题。” 劳伦斯说着抽出腰上的佩剑，走在前面。“你并不是反感这里的气味，而是闻到了有害的病菌气味。” “病菌？” 艾米薇想起来之前，府邸内的那位女佣长曾经提到过，城外正在流行传染病，她说是疟疾。 劳伦斯见店铺里的铁匠走出来，依旧没有收回佩剑的意思。“没错，之前在周围领区传播，死了不少人。根据奈特先生的调查，很可能是敌对势力的魔女在搞鬼。现在闹到我们的领地，必须严惩对方，以捍卫西内卡尔家族的荣誉。” 铁匠们走出来见到杀气腾腾的劳伦斯，立刻吓得往回跑。 “都不许动！不然我的剑刃随时会砍下你们脖子上的圆球！” 在劳伦斯的呵斥下，几个铁匠乖乖跪在外面，不敢动弹。 “大人，我们只是本分的铁匠，制作的刀具也都是短刀短剑，一切按照法典。您为何……”铁匠的头子鼓起勇气，试图质问劳伦斯，他健壮的体格足有三个艾米薇大。 艾米薇并没从这几个可怜人身上闻到刺鼻气味，看他们的脸色也不像是生病的人。 “都听好了！敢说半句假话，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劳伦斯用佩剑在其中年纪稍大的铁匠面前晃了晃，当即那个健壮的铁匠吓得浑身发抖，连说话声也小了几分。 经过劳伦斯的询问，铁匠家里的确有人得了重病，是铁匠的妻子，其余人都是铁匠的徒弟兼伙计。由于看起来是传染病，铁匠怕自己的妻子被抓走，至今只敢托人买药压制病情。 在铁匠店铺中，劳伦斯与艾米薇并没发现奇怪的东西，但一走到后面的生活区，满屋子都是更加刺鼻的味道。 艾米薇凭着本能，走向了铁匠家的壁炉，里面有厚厚一层黑灰，也有多段没使用的干燥木头。 “等等，你别碰这些东西。”劳伦斯护在艾米薇身前，自己用剑挑开木头和灰土，在里面发现了几块鹅软石样子的石头。 “这些石头里面封存着传染病的魔法咒术，可以作为侵犯领区的证据，对犯事的魔女采取行动了。”劳伦斯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布袋，用剑将这些石头挑进布袋里，而后像变戏法一样把袋子变没了。 健壮的铁匠听不懂劳伦斯在说什么，他得知原因很可能是壁炉里的奇怪石头，气愤往壁炉狠踢了几脚，似乎这样就能驱散病菌。 “劳伦斯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为何家中会存在这种石头。我总不可能害自己与家人吧？” “究竟如何我会调查，今天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要说出去！我明天会让医生来你家免费救治你的妻子，但你要装作跟之前一样，买药还有维持你那张沮丧的表情。办砸了，我照样要拿你问罪！听懂了吗？” 在劳伦斯的呵斥下，这些人都乖乖点头重复着劳伦斯的命令，生怕对方不满意。 在离开前，艾米薇在铁匠的店铺里翻找出了几把还凑合的新匕首。“一共多少钱？” “大小姐喜欢的话，随便拿。”铁匠也有点脑子，在听到劳伦斯说免费医治的时候，已经心里笑开了花。 艾米薇并不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 第十二章 新的敌人 结束领地的视察后，艾米薇选择了返回城内的府邸。在城堡里她的确见到了许多带有她母亲气息的物品，还有好几位重要的家族成员与盟友，但艾米薇压根没想过当什么继承者，所以她前去的目的仅仅是了解自己母亲曾经居住在什么地方。 艾米薇回去后第三天，她的姨母温蒂妮终于返回了府邸。 “我亲爱的艾米薇，这几天过得愉快吗？” 温蒂妮从恶魔驾驭的马车上缓缓飞出，她在半空中维持着优雅的坐姿，华丽的长裙随风摆动，尽显大魔女的风范。 没从艾米薇脸上看出喜悦的表情，亦只得到沉默的回应。温蒂妮突然脸色一变，手中的魔杖指向了艾米薇身后恭敬迎接的佣人们。 “卡莉！怎么回事？我应该吩咐过你，让你带艾米薇在城里游玩。” 佣人们都不知道为何温蒂妮这次刚回府邸就发怒，尤其卡莉本人都不清楚缘由。 “姨母，我对这座城没有兴趣了解，所以并不会为此喜悦。” 温蒂妮注意到了艾米薇身上的衣着，粗看上去与她命令裁缝制作衣裙很相似，实则带上了很多魔女的衣着风格。包括艾米薇的头发，也梳成了盘发，上面插着一根她姐姐过去用过的发簪。 “艾米薇，你去了旧城堡？” 温蒂妮缓缓下降，落在艾米薇面前，她步伐轻盈，举手之间一位羊首恶魔已经等候在两人之间。 “嗯，我了解很多关于我母亲的往事，还有见到了管家劳伦斯、藏书库管理人薇薇雅，以及西内卡尔家族的盟友奈特姐弟。” 温蒂妮听完后，冰冷的目光在卡莉等佣人身上转了一圈，但她并没继续发火。“你太心急了，艾米薇。姨母知道你报仇心切，但现在连究竟是谁谋害了你的母亲，我都不知道。如果能靠旧城堡的那些人了解真相，姨母早就告诉你一切了。” “姨母你不喜欢旧城堡的人？” 艾米薇可不傻，结合两方的态度，明显可以得出结论。以劳伦斯为例，他极度反对温蒂妮做家族继位者。在旧城堡艾米薇没能找到温蒂妮的住处，她问过城堡的老佣人才知道是被管家劳伦斯撤去了。 温蒂妮没回答，她做了个手势，一旁的恶魔立刻呈上物品。“姨母带来了一点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恶魔递给了艾米薇，之后如出现一般转瞬消失。 放在艾米薇手里的是一枚金制胸针，上面镶嵌有多颗细碎的紫色宝石。 “这是黑森林出产的魔法首饰。身为魔女，光靠一身衣物并不足以成为真正的魔女。艾米薇，你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温蒂妮在女佣的簇拥下走向大屋，“午后记得来陪我喝茶。” 艾米薇再回头看，门口停放的马车上也没有了恶魔的身影，府邸内的马夫正在驱使马匹前去马厩。 放在几天前，艾米薇并不会为姨母的魔法过于惊叹，但现在见过了其他几位魔女，翻阅了几本魔女的入门书籍。艾米薇已经对魔女有了初步了解，能达到温蒂妮这种水平的魔女是极个别，尤其听薇薇雅说起过，温蒂妮擅长的不是正面战斗的魔***精神控制魔法，能超越她的魔女无一不是老不死的古董，而且可以掰着手指数完。 “艾米薇大小姐。您是否还要出门参观城内的竞技场？”艾米薇的小跟班，米妮可谨慎地上前询问。 原本艾米薇想去看看所谓骑士们的战斗能力，但现在自己的姨母回来了，还显然带来了很多与她有关的消息。计划自然取消，艾米薇摇摇头，示意米妮可自己去通知马夫。 “可今天会有多位知名骑士出现在竞技场，您看……” 米妮可的思维里，骑士老爷都是明星般的大人物，像她们这类穷人的孩子，需要自觉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不去了，没听到我姨母让我陪她喝下午茶？” 艾米薇也有了火气，她在rb的时候可没见佣人敢插嘴家族的内事，尤其还是一个什么用处都派不上的人类女孩。正好被她当做出气筒，排解下压抑着的怨气。 “米妮可！你又在脑子发热是吧？！没脑子的吃货！”卡莉气冲冲走过来，把米妮可推倒在地，自己挡在艾米薇面前。她立刻变得和善起来，语气扭转了180度，“大小姐，您别理睬那个丫头。温蒂妮大人说是要给你介绍炼药房的事项。她正在大屋后面当您。” 艾米薇有些懂了卡莉与米妮可的关系，十有八九米妮可是卡莉的亲属。她担心自己也是温蒂妮那样喜怒无常的危险人物，特意保护着米妮可，虽然方式很粗暴，但让艾米薇也没法朝米妮可继续发火。 午后，温蒂妮拉着艾米薇去了大屋后方，那里同样有个花园，不过是修建在露天棚屋内，种类也以牵牛花之类的藤蔓植物为主。 佣人已经准备好了茶点，并且自觉退后到外围。温蒂妮的规矩他们都心知肚明，在前院开茶会是招待普通人，而后院专门为招待重要客人与魔女。 “那么，艾米薇。来尝尝融入花草香味的红茶吧。姨母我最喜欢这类饮料。” 艾米薇手捧茶杯，学着对方的样子小口吮吸。听劳伦斯与薇薇雅介绍，她的姨母是全佛罗伦萨在礼仪上无可挑剔的大魔女，不单以魔法强大，在其他方面温蒂妮也都是佛罗伦萨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我想知道……” 温蒂妮故意露出笑容打断了艾米薇的询问，“太心急了。我的小可爱。这点毛病一定要改。相反我对你的穿着和礼仪要求不高，不必学着我的样子。别人夸奖你不会光看重花俏的东西，首先实力要强，之后你的特点无论好坏都会变成值得夸耀的优点。” “可关系到我的母亲，以及为她复仇。我能不急吗？” 艾米薇虽然又强调了一边，但语气上显得很无力，她不得不承认温蒂妮的说法很有道理。 “那我直接说了。”温蒂妮伸出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扣，立刻就有一个羊首恶魔出现在她身后。 “我会见了多位大魔女，以及审判部的魔女，把你的状况和你讲述的事实告诉了她们。” 羊首恶魔呈上一枚镶嵌着紫水晶的戒指，递给了艾米薇。 “首先关于你，在职的几位理事承认你的合法继承权力及多项特权。属于你母亲莎提拉的私人遗产全部可以启用，并划到你的名下。当然她们要求必须你成年后。按照魔女总部的原则，部分关系到魔女的魔法奥秘的遗产如果留在总部，只有遗嘱认可的继承者才能继承。因为你母亲没有留下过遗嘱，我之前没法挪动。如果你以后前往黑森林的魔女总部，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提前接触。不过还有四年的时间也不长，我个人不推荐你过早去接触总部的魔女。” 温蒂妮指了指戒指，示意艾米薇自己保管好。“总部用这枚宝石戒指作为信物，你大可以放心。来自理事级魔女的承诺，比金山都管用。” “其二关于你母亲的事情。理事们没有过多表态，最有关联的审判部表示，她们一定会为前任部长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嘛~可信度虽然要打点折扣，带她们中很多都是你母亲的学生，会认真对待是肯定的。” 艾米薇对温蒂妮所说的“审判部”完全没有概念，她原本也没指望外人施以援手，自己母亲的仇当然由她自己来完结。 “其三关于佛罗伦萨，根据审判部的情报，有多名来自‘黑死病’残存组织的成员已经潜入意大利。她们都跟你母亲跟我们西内卡尔家族是死对头。” 艾米薇想起了前几天在小镇与劳伦斯管家遇到的事情，虽然劳伦斯管家拿走宝石说要自己处理，很可能就是温蒂妮说的什么“黑死病”组织里的魔女来挑衅。 “其实，我前几天在城堡附近的小镇里遇到过。很可能就是姨母你说的‘黑死病’组织成员来挑衅。不过留在现场的宝石附带有‘疟疾’病原体，并不是你说的……” 温蒂妮眼神立刻变了，一改刚才和善的样子。“错不了，我会去处理这桩事情。艾米薇，你要记住我们魔女界也存在使用魔法的禁忌。我们可以使用毒药杀人，甚至成百上千地毒死别人，但千万不能使用传染病类型的魔法。只要是研究或是使用，就会被审判部立为消灭对象。即魔女界的敌人！” 温蒂妮说得很严重，也不管艾米薇有没有听懂，她详细问询了几天前她看到的情况。 “那个什么黑死病组织很强吗？”既然是家族的敌人，艾米薇自然想要拿对方练练手。新到手的匕首还没有拿活人试验过锋利度。 温蒂妮显然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艾米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魔女界禁忌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剑走偏锋研究下等的疾病类魔法能有几个强者？ “对我们西内卡尔家族而言，全部不堪一击。”温蒂妮故意没说出原因，她并不想让艾米薇过早了解家族的秘密。 整个下午茶会，很快就结束了。温蒂妮都没有享用晚餐，直接去了领区。艾米薇也想跟过去，但温蒂妮否决了她的要求，并且召唤了多名恶魔把守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