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 第一章 穿越,楚家翘女 扶摇大陆,云溪皇朝。德祐七年春,内务府奉命为继位已满九年的皇帝李泫筹备三年一次的采选之事。若非这件事,楚国公府鲜少人知的千金楚红鸾,又怎会机缘巧合,选送入宫。 掖庭宫采女苑中,楚红鸾靠坐窗前,认认真真地抄写着‘女则’。 婢女彩安走进来,看着她,摇摇头:“小姐,您可真老实,引教姑姑罚您抄写女则三百遍,罚得实在没道理。这也罢了,您都已写了四百遍了,多抄写了这许多,怎么还写呢。过会子敬事房的公公便要过来了,今儿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小姐该思忖着怎样在今晚讨得皇上欢心才是!哎呀,我的小姐,您快别抄了。” 楚红鸾娇柔的面容上,浮现矜持笑容,那一缕少女的羞涩,美不胜收:“彩安,我……我实在不知该怎样侍奉皇上,心已乱了一日,所以这才……”打立春时,她被选送入宫后,到现在半年过去,依然只是个最末等的采女。在贱民村长大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够回到国公府,还能进入云溪皇朝最尊贵的地方,未央宫。 而自己的姐姐楚瑶仙一入宫便被封为妃,荣耀无极! 楚红鸾并不在意,她只是想平淡的有口饭吃就好。 然而事不如人愿,入宫半年,她屡遭这后宫倾轧的迫害,吃尽苦头,有时望着深深宫墙,痛不欲生。 可是在今早,一群着青海蓝袍的太监来到掖庭,指名让她今夜侍寝。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当今皇帝并未见过她,只有她曾远远的见过他一面,那样的玉树临风,英姿高雅。既没见过,她区区采女,李泫怎会忽然要她侍寝呢?不论如何,楚红鸾和大多女子一样,突然降临的幸运让她心怀喜悦! 那是云溪皇朝的天子啊,遥不可及的人物,九五之尊,能够侍奉这样的人是她楚红鸾一生的幸运吧?她这样一个贱民村长大,无才无德的少女,能够服侍皇帝是多大的福赐,楚红鸾单纯愚昧的这样想着。 夜幕落,秋月凉。 雕梁画栋的未央宫中回廊九曲,丹楹刻桷,遍绽奇花,香气满园。 快了,想来彤史女官和敬事房公公们一会子就要来了。 婢女彩安露出笑容:“小姐别担心,虽然……虽然奴婢也不清楚如何伺候男人,但是奴婢刚才悄悄打听了下,这样……”彩安凑上来,在楚红鸾耳旁低语了几声。 楚红鸾顿一跺脚,羞得面红耳赤:“彩安,你——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这和青楼女子有甚区别?” 彩安羞涩:“可皇上也是男人,既然男子皆爱去青楼,想来他们喜爱这些?小姐别慌,那奴婢再去悄悄打听些!” “罢了……”楚红鸾拉住彩安,“连引教姑姑都不肯教授我这些,你去问别个,又有谁会真心说给你听。我……我尽量吧,皇上那么个人,彩安,你说他会不会很温柔呢?” 彩安点头:“小姐,会的。” 楚红鸾亦点点头,忽然间,掖庭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主仆二人均面露喜色:“小姐,人来了!” “嗯!”楚红鸾娇羞而充满殷切的望着门外,然而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来人并非彤史女官,全是清一色的内廷太监,他们面相阴冷,神情森森,忽一下涌进来,胆小的楚红鸾十分茫然:“公……公公?” “公公可是来接我家小姐吗?!”彩安并不精通宫中规矩,欣喜下有些忘形。 为首一着靛青海云衫子,头戴纱帽的太监扯着不男不女的嗓子道:“嗯……” 楚红鸾与彩安一听,微微将惶恐的心平了平。 “采女楚红鸾!”那太监细声尖锐地唤。 “贱……贱妾在……” “此乃圣上赐你的一盏贡酒,喝了吧。” “酒?”楚红鸾再次茫然。 “把酒拿上来,给楚采女。”太监阴锐的眉眼,直盯得楚红鸾脊背发凉。 “谢……谢公公。”怀着满心希望,楚红鸾不疑有他,接过那盏酒,仰头饮下。她向来不胜酒力,即使一杯也能让她感觉辣喉晕眩,顷刻间面容染上酡红。然而就在她将酒盏递还之时,楚红鸾只觉咽喉中顿时火烧火燎,那股惊人的炙烫像是要将她焚烧成灰! “锵!”指尖酒盏落下,碎裂成片。 “啊——啊啊啊……”采女苑中传出楚红鸾万分痛苦的嘶喊,“彩安……公公,我好难受……彩安,彩安,啊——救我,救救我……好痛啊啊!”火燎般的毒气,如同狂蛇猛兽爬上她的脸,脸庞上辣痛难忍,像是有一团团细小的火魔从肌肤下生长出来,啃噬着她的血肉!又像是烈火油淋一般,痛得让人撕心裂肺! 彩安大骇,猛扑上来:“小姐,小姐!” 楚红鸾已是痛苦的伏倒在地上,捧着脸呜呜凄厉大叫。彩安惊恐的看着楚红鸾指缝间淌下殷红的鲜血,她惊愕的目睹楚红鸾的脸上肌肤一寸寸裂开!“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公公,为什么会这样,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 “彩安……啊——”楚红鸾凄厉的呜咽,渐渐转变为沙哑的嘶喊,巨疼无比的咽喉腥血翻涌,咳出一团团鲜血来,慢慢的竟无法发出声音。 不…… 楚红鸾豆大颗泪珠滚烫落下。 她充满惊恐痛苦、哀怨不解的眸光抬头望着这群太监,伸出血淋淋的手:“为,为……”什么…… 然而面前这群太监,冷面如石,不带半分感情的看着她,像是来索她命的恶鬼。 楚红鸾害怕而痛苦得瑟瑟发抖,彩安彷徨无助的呼喊着她,楚红鸾却再无法开口。 “楚红鸾,可别怨杂家,杂家只是奉命办事儿。”那为首的太监阴冷冷笑着,“怨就怨你自个命不好。你说,你一个区区采女,因不满引教姑姑的叱责,而动手把人给杀了,你这样恶毒的女子……又怎能够伺候殿前,侍奉皇上?” 楚红鸾痛楚难当,睁大无辜双目,血泪爬满她那张被毒成丑陋的脸,在宫灯辉映下,看着格外阴森可怖。杀人?怎么会,她没有杀人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那太监招招手,几名小太监抬着具尸体过来,楚红鸾吓得失魂落魄!那木板上躺着的人正是掖庭宫的引教姑姑,此时那姑姑咽喉上插着一把簪子,死未瞑目! “这,这是引教姑姑!”彩安亦吓得花容失色。 “来啊,楚家采女胆大包天,为引诱皇上,企图私下贿赂引教姑姑教其下三滥的手段,实乃对皇上大不敬,此女更是心狠手辣,在引教姑姑训斥下羞愤杀人,罪恶滔天。”那蓝袍子太监眼神里,溢过一缕幽凉冷色,“念此女乃楚国公之女,免除死罪。特赐其毒酒一盏,毁其容貌,破其嗓子,再挑断这贱人的手筋脚筋,打入冷宫,教其永不得翻身!” 那阴里阴气的嗓子,如同一把冷刀剜出了楚红鸾的心,绝望蔓延在她血淋淋的脸上! “不!”彩安爬上来,用力抱住楚红鸾,“不要,不要!不可以不可以……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我家小姐,求求你们……” 太监只轻轻踢出一脚,阴毒无比,彩安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向柜子,重重摔下,当场昏死。 “彩安!” 几名太监踱上来,手拿一把薄薄刀刃,逼向楚红鸾—— 他们将楚红鸾摁于地上,扒开衣裳,刀刃游走,一刀刀割开她的血肉,切断她的手筋脚筋! 血泪混着滚烫的汉水淌下来,楚红鸾被非人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偏这些阉人手段厉害至极,人虽剧痛,却怎么也无法昏死过去,那痛仿佛没有尽头,让人悲痛欲绝、撕肝裂胆,让她绝望发疯。 美丽的未央宫,忽变成可怕的凶兽。 心中所有欢喜和希翼,都在这一刻泯灭殆尽。 楚红鸾好恨,为什么这一生,要让她如此悲惨…… 是谁在害她,让她生不如死…… 是谁! 昏惨惨的冷宫中,只有墙角的老鼠,和荒凉的枯枝相伴。 三天,三天了……喜得李泫招幸就在三天前,而现在她已成个废人,被毒毁容,被毒成哑巴。看着眼前光鲜绝美,衣着华丽的少女,楚红鸾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昧无知。她视同亲人的人玉面蛇心,比恶魔还毒。她们一次次的迫害她,她以为,终究是亲人,多少会有分情分在。 然而当楚瑶仙站在她眼前,冷漠俯首看着她在草地上爬动,漠然地说:“楚红鸾,你就和你母亲一样下贱。想勾引泫郎,飞上枝头?你不配。这后宫是何等地方,你这般下贱的蠢货,连和我们斗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刻,楚红鸾痛绝、恨绝。 楚瑶仙嬛嬛而去,楚红鸾呜咽着哑掉的嗓子,朝天无声嘶喊:“我,好恨呜呜呜——” 她艰难的用身体蠕动着,像条可怜丑陋的虫,费尽所有气力,爬了整整两日,终爬到冷宫中那口废井边。 秋风瑟瑟…… 似嘲笑她的悲哀…… 砖面上,鲜血蜿蜒。 绝望悲惨的楚红鸾,含恨坠入井中! …… 晕晕眩眩,四肢酸疼,不知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楚翘只知道,刚才从废井中掉出来时,看见一个极其丑陋可怖的女子,正跳井自尽。那丑女身上充满着滔天怨恨,莫名的是,她竟会觉得有一丝不忍。尽管如此,她很快抛开跳井自尽的女子,脑海内纠缠住她的是一团庞大惊疑的讯息。 她,楚翘,现代少女。华夏最年轻鬼医。在21世纪,鲜少有人知道还隐藏着一脉古老苗疆医行者后人,而她楚翘正是这一脉单传的第二百八十一位继承者。 今天在北京新建的医学崇文馆,有一场华夏医学峰会,她受邀参加,夺得第一名,惊艳四座。偏偏这时候冒出一个稀奇古怪的男人。她记得,刚才那人披一身古代人的斗篷,头脸尽遮,帽檐下黑漆漆的不辨容颜,移动迅速,形同鬼魅,可避开她飞去的七魄银针。 在她惊讶时,天狗食日,风沙狂卷,鬼魅男人以奇异的力量拉着她坠进一个时空黑洞。 她脑海里,只剩下男人充满幽怨的喊声:“小风……” “回来……” 楚翘睁开冷沁的双眸,只见眼前的建筑古典陈旧苍凉,颇有种到了故宫的感觉。而她面前,正是一口枯井。带着困惑,楚翘撑着酸疼的身子走过来,朝井底打量,黑漆漆的不辨深度,扔下一颗石子,竟如同坠入深渊毫无回响。 “嗖……”一点阴风从耳际吹过,“谁?!” 大白天的,她真要以为自己撞鬼了。枯井上方竟然‘飘荡’着一个女人,不,那只是个少女,且还是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难道,是自己的灵魂出鞘,难道,这里是阴曹地府? “凄惨而亡,竟不能投生转世……我好苦……”楚红鸾幽幽望着楚翘,浓浓的哀怨使人揪心,“我恨,我好恨……帮帮我,帮帮我……”灵魂忽然间飘荡过来,楚翘本能想要避开,然而她避之不及,那少女的魂魄竟眨眼附身在她体内,刹那间,一道陌生意识强行冲进她的脑海! 片刻后—— “楚、红、鸾……”她咬牙冷叱,“出去,没人可以占据我的身体!” ------题外话------ 菲爷新文开张大吉,亲们多多捧场。~ 爽宠强文送上,举碗求打发~ 求临幸。~ 第二章 附身,冷宫冤魂 当楚红鸾的魂魄附身刹那,楚翘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属于楚红鸾的记忆和那浓烈纠缠的情绪,满带着哀怨、悲愤、仇恨、伤心和绝望无助!这种感觉并不好过,也让她——非常不喜! 原来她并没有死,这里也并非地狱,倒是这少女的确已成了鬼魂。而这鬼魂正是方才坠井自尽的丑女。这个和她长相一模一样,名叫楚红鸾的少女,乃是云溪皇朝楚国公已亡故前妻所生嫡女。 这楚红鸾的际遇倒也可怜得很,虽为国公府金枝玉叶,却因有位歹毒的庶母,楚红鸾和生母过得并不如人意。楚红鸾六岁那年,生母意外滑进冰冻的湖面,掉下冰湖淹死。国公爷将庶室扶正,从此迎来楚红鸾更悲惨人生。六岁那年幼小的楚红鸾遭受数不尽的虐待,七岁,更被继母以一个荒谬的理由将她送进赤泽之地,一处名为‘愚村’的贱民村。千金明珠,沦为贱民。幼小的楚红鸾想要在那样险恶穷困之地生存下来,难于登天,十年里,若不是一次次老天眷顾,这位金枝玉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今岁立春,宫中选妃,国公府有三位小姐年龄契合。但楚红鸾‘失踪’十载,外人早当她死了。 国公爷将自己二女儿楚瑶仙,三女儿楚瑶玉报上户部。可谁知道楚瑶玉与人私通,传出丑闻,若惊动上头,轻则流放,重则死罪。 楚红鸾继母气得不轻,又不忍女儿被抓,幸国公府与户部尚书关系十分要好,夫妻合计,将长在贱民村的楚红鸾接回,顶替名额,掩盖楚瑶玉曾被选送的事实。 正是如此,楚红鸾才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可怜这少女竟还满怀感激,愚蠢单纯。进宫后,封了个最末等的采女,楚红鸾依旧安心听命,以为日子多少会比曾前好过,然而后宫步步杀机,她屡遭陷害,过得悲惨不堪,仍不知人心险恶。 要非国公女的身份,楚红鸾还能活到今日? 五天前,这位采女姑娘忽得皇帝李泫召幸,早晨得到消息,傍晚便遭人恶毒陷害,毒成哑巴,容颜尽毁,还被割断手筋脚筋成个活死人,抹布一样扔到这冷宫。 …… 到此,楚翘深吸口气。 楚红鸾还真是个无比悲催的人。 她既对楚红鸾的愚昧嗤之以鼻,又觉楚红鸾堪怜。 或许是因为,这是个与自己几乎完全相似的人。相同的身形、身高、五官轮廓,竟连左侧眉尾上一朵墨色如花瓣般的胎记都如出一辙!若说有什么不同,或许是她肤色更白皙,楚红鸾身段更瘦弱。 如此惊人相似,刚才魂魄结合刹那,她甚至同样感受到愤怒与切肤之痛!楚红鸾经历的那恐怖的一刻,也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令她恶心,又心寒。 “……我怨念太重,无法超生……姑娘巧然出现,必是上天垂怜……帮帮我,查出究竟是谁害得我这般苦……帮我,帮我!”感觉到楚翘的抵触,楚红鸾的魂魄哀怜祈求。 虽说楚瑶仙出现过冷宫,的确这么大件事儿,非楚瑶仙一力可为,阴毒残害楚红鸾之人必不止一个。 究竟传召侍寝是真是假,背后真相如何,疑雾重重。 可她平白无故被带到这异世,已是让她恼怒,她楚翘亦没这大度被人当成一柄利剑来使。 “楚红鸾,你有今日,也少不得要怪自己愚昧无知,既然被残害致死,又何必仇恨。生前你白白浪费生命,人都死了,顶个屁用。”楚翘冷淡讥讽。 “姑娘说得对……是我生前太过愚昧……”楚红鸾的魂魄凄凄哀哀,泪落不绝,“方才我至那地府走了一遭,得知娘亲和我那出世便夭折的幼弟……竟亦是被人杀害致死,并非意外和病故……还有,还有可怜的煦妈妈,小中子,梅香,玉织妹妹……不——不,我没能保护住他们,是我害死他们……是我没用,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啊……” “既是做了鬼,你便自个去报仇,找我作甚。”鬼报仇,难道不比她人更好? “……不,我没那能力,我不过是一缕幽怨之气,如今只能将意识渡给姑娘,才不至魂飞烟灭……” “少啰嗦,先出来。” 再正常的人,被鬼附身,不恼火才真见鬼了。 “我好冤,我好冤……我好恨……不要,不要……好痛,不要再割了,救救我……救我我我我——”脑海中,那一缕幽魂的凄厉呐喊迂折回荡……楚翘手捧额头,直到魂音像鸣锺一样渐渐消散,她已被迫接受了属于楚红鸾的记忆。 这种怪异感觉,就好似她与楚红鸾融为一体,她既是‘她’,‘她’既是她。 事已至此,楚翘只得默然接受。从容处之。 在与楚红鸾纠缠间隙,未央宫上空天色渐暗。幽僻的冷宫,蒙上一层惊悚面纱,渐渐在黑夜中露出狰狞面孔,腐臭弥漫,浊腥斥鼻,枯草凋零,乌鸦孤啼,尤其是四面耸入云霄的残垣宫墙,将人渺小地困死在这一方天地中。 她:“……。” 有必要将这墙垒砌得如此如此之高么?楚翘扎紧裤腰带,她自幼习苗疆医毒,武艺超群,但她终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修习的元气有限,内功不深,要轻松翻越冷宫高墙颇有难度。 果不其然,在一个时辰之后,灰头土脸的她挫败的叹气,坐在黑漆漆的门槛上。 四十五度,抬头望月。 没有蛋蛋忧桑,有的只是‘去尼玛’。 正当这句仆落,月梢之中,忽有两道人影悄然出现在高高宫墙上。翻墙者必有异图,楚翘早已闪身在暗处,窥伺在墙头吹冷风的两位高人。他们总不该是来这冷宫散步。 “嗖……”眨眼间,二人自高墙飞落,足可见内功深厚。 来杀她?但又实在没道理。 “找!”其中一人,说话利落。 二人相继点头,分头散开,四处寻找。 冷宫中,除了老鼠蟑螂,就只有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姬妾。 楚翘已飞身攀藏在宫檐横梁上,清楚看见那二人寻觅一番后碰头:“奇怪,没人。被关冷宫太久,会不会……死了?” 看来这两人的确是来找人,且并非找她?她幽幽眸光,夜中闪烁,只思索了一秒钟,便立即顺手自横梁上抓了一把陈年老灰,抹于面上,散开长发,飞身下来踢出一块石子。 两位高人登时回身,同时皱眉,眼中寒光掠过:“是她!?” ------题外话------ 千岁爷摆碗哭求:“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不加的菊花满地残t—t……” 第三章 疯女,神秘禁殿 夜色毗临下的冷宫,灰暗而凄冷,空旷却逼仄,阴森且诡谲,只依稀看得清人的轮廓。两位‘高人’双双皱眉,只瞧楚翘披头散发,神态诡异,面庞肮脏,伸出来的两条手臂不停在惨淡月色下颤抖,步伐缓慢,神智混沌:“你来啦?呵呵……来看我啦……” 听他们的口气是不曾见过他们要找的人,一个在冷宫关太久的女人,行为多少会有些失常,恰好可为她遮掩,所以楚翘才临时装了回疯子。希望这二人不要发现异样。 两位‘高人’互望一眼,瞪着她,像是半晌未回过神来。所幸,平常她就爱穿类似于江南布衣风格的衣裳,身上这一套不说八七分像古代人,也有四五分沾边,看起来说不定还像里衣之内的。除了她身上还斜挎着一只lv高级定制白色小布包,上头挂着一串同心锁老翡翠匙扣。 “这女的难道疯了?” “先不管,带走!” 二人走过来,其中一人将背后包袱拿下,里面装着一件禁卫斗篷,利落的罩在楚翘身上,又顺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鸡血。他们准备充分,行动迅速果决,架住她左右齐齐飞上冷宫墙头。 月色下,迎面的秋风清凉微暖,远眺绵延的未央宫阙,竟有种让人惊叹的瑰丽宏伟。皇宫里桂子绽放,簇簇朵朵累结枝头,淡金,橙红,散发芬芳。夜风过处,一丝丝清香沁人肺腑,时淡时浓,教人的心绪也随着飘忽,远望去,恍若梦境! 一眼间隙,她便随之掠下高高宫墙,他们脚不点地,刚欲离开冷宫。迎面晃来几支火把,她被二人立即拽着闪身藏进甬巷,一尊石雕狮形灯塔后,并被人封了哑穴。 来人同样披着斗篷,但腰间清一色的软锦织蓝绣莲花样的腰封,可见是都是这宫内太监。这群太监行走时疾步如风,腰挎利刃,像是要赶在什么人的面前,他们飞快朝乾西四所掠来。 乾西四所,乃是内廷西六宫以北四座院落统称,是云溪皇朝专关押失宠犯罪的嫔妃姬妾王妃等人的禁院,亦为冷宫。 她被关押的,似乎是第三所。 楚翘不禁感到疑惑,是什么东西吸引他们来到冷宫,今晚的冷宫之夜,似乎并不寻常。 “他们来了,但晚来一步。”抓着她的其中一人低声嗤道,那批阴魅的太监眨眼已进了乾西四所。另一人答话,语气惊疑:“不对。”“怎么?”不用回答,他们三人藏在暗处,同时瞧见那批太监飞进了——第四所。而不是第三所。 楚翘敏锐的感觉到了危机,他二人同时互望彼此:“这群阉人,熟悉内廷,绝不会弄错!” “糟了,我们找错了地方,那她——” “是糟了……”哪里还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两只纤纤素手对着二人劲后命穴各扎了下,这处穴位被封,恁是高手也不得不在原地乖乖的待足三个时辰。原还想倚仗他们带她出宫,现在看来不得不自己另想他法。 两位‘高人’瞪大了眼珠盯准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凭他们的身手,居然会轻轻松松被一个冷宫里的女人给封住了穴道。怪就怪在他们有点大意轻心,谁说冷宫里的女人就一定不会存在危险呢? 楚翘想了想,伸手往他们身上摸来,四只眼珠子拼命乱转……都说冷宫女人春心寂寞,该不会他们今夜要惨遭这疯女人毒手?想什么呢,楚翘上下其手,摸至他二人腰间,把手大剌剌伸了进来,在里面一通胡捣,总算摸到一样东西。 两位‘高人’大汗淋漓,青筋暴跳,欲仙欲死。“叮”一下,掸了掸手中玉牌,这东西既是他们贴身之物,应该很重要。重不重要另说,拿着总归有用。临走前,她淡淡莞尔:“谢了。” 这……这……这…… 两人眼珠对碰,一致认同今晚之事死也不能说。 偌大的未央宫,要独闯出去何其困难。更别说她几乎不识路。但与其被扔回冷宫,不如自寻前路,她没有选择。内宫中禁卫重重,十步一岗,百步一哨。楚翘小心翼翼潜伏于暗中,算算方位,试图从人最少的北廷设法离开。 然而这皇宫内苑,守备着实森严,除非她有造诣高绝的轻功加上熟悉地形,否则下场就如同她此时一般,被禁军团团包围:“何人,出来!”几名身着铠甲,手握宝刀的禁军发现了楚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是我……实在没忍住,借地方便方便……”楚翘背转过身子,压低嗓子,余光瞥见靠近来的共有五人,心下算计着能在同时间放倒几个。 “混肆!”禁卫严厉苛责,“皇宫内院,岂容你随地大小便,没规矩的东西!” “是是,小弟乃新进禁卫,下次不敢了,这不,找不到茅厕,实在没憋住么……”嘴里哈腰低头地说着,当几人靠近离她半步,一缕幽沁寒光从眼底掠过,“不好!”禁卫察觉异样急忙退开,终究避之不及,毒粉早已吸入鼻端,登时昏厥倒地,只最末一人堪堪逃过,拔刀而出:“什么人,站住别跑!”这一声冷厉呐喊,足以引来附近巡岗的禁卫军。 不跑难道等你来捉。楚翘麻溜地闪人,奈何禁卫也不是吃素的,这么一追,她早已不知自己闯到了何处。眼看禁卫穷追不舍,自己体力有限,心想这下惨了,目光瞥见前方一座宫苑,周围树木蔽日,不假思索,先逃进去再说,就这么在空荡荡的甬道里奔逃,迟早被逮,费力不讨好。 潜进这座宫殿的楚翘,并没发现宫门前竖着一块石匾,上面以血挞着‘祭祀禁宫,擅入者死’八个大字。 “等等!”身后,追逐的一批禁卫陡然停下,神情中浮上敬畏之色! “不见了,难道……”禁卫纷纷抬首,默默望了眼前方森森宫苑。 那灰暗的匾额上,旧漆挞金的三个字斑驳模糊——璇玑殿。 “贼子怕是进了璇玑殿,怎么办?” “璇玑殿乃内廷禁地,我等不得擅闯!况且今晚,璇玑殿正有大事,进去,必死!” “可,千岁爷在里边,万一……?” 第四章 妖孽,美人千岁爷! 楚翘潜进这处宫苑后,莫名的有些后悔。这哪里像是宫殿,整个一阴森恐怖的活地狱。刚才情急,此时抬头望月,辨别方位,才知自己身处未央宫最北所,那这里,莫非是宫人口中最忌讳提及的‘北殿’? 既是所谓的禁殿,那必有不可告人或外人不得窥伺的事物,这种地方往往都是危险的。 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无知也能害死人,想着既然天让她闯进来,怕有何用,遂反而继续往里走,因为禁卫铁定是进不来的。 此‘北殿’建造不同于别的宫苑,殿高更深,足有三丈,抬头望着横梁上雕绘五彩繁复仙人百鸟花卉图纹的屋顶,再看看殿中偌大一根根擎天红漆的大圆柱,大圆柱上精美的麒麟飞龙凤雀浮雕美轮美奂,从下至上,若没个三年五载的功夫,上万工匠打造,断是造不出如此精致恢宏之物! 因宫殿太深太高,所以造成更幽暗森冷的感觉,加之殿中处处悬挂墨色、赤色、重紫色垂幔,青铜灯塔内油灯如豆,角落里摆放一尊尊神佛恶鬼塑像……如果放点妖异的音乐,楚翘简直怀疑自己走进了鬼片拍摄现场。 看着这些慎人的鬼东西,她莫名有了内急的感觉,暗自小骂了声,欲寻茅厕。 只是当她越往宫苑里走,越是听见远远传来的噪噪声音,那声音像是萨满法师在开坛做法,但又混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戚然惨叫,和断断续续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啼。 这些声音混在一起,从深邃殿阙内飞来,异常诡谲心寒! “嘎……”忽然,一扇角门被打开,从外走进来几个穿灰袍小太监,楚翘又飞身隐于宫檐下。四名小太监分别押着两个人,以厚厚的油麻黑布从头到脚罩住,只看得见黑布袋脚下吊着一根铁链,不辨男女。 走在前头太监手插袖兜:“都麻溜点儿,今儿千岁爷亲自祭祀,误了事,爷少不得要揭咱的皮。” 其中一名小太监撇撇嘴:“倒霉,又被抽签选中来这儿沾晦气,小应子那厮怎能回回运气好得能躲开。咱哪回来,不是惹一身血腥,回头个把月都难洗去这味,见了饭菜就想吐。” “呸,得了吧,能被选中替千岁爷办事儿,那是咱几世修来的福。内廷里头多少太监们挤破头想抽中签,甚至只为一堵千岁爷容颜呢。不见千岁爷身边那木小树,可不就是因四年前为千岁爷办了回事,被千岁爷器重,拣了小树子当近身奴才,风光得勒。” “难道你就不见,多少太监们,惹恼千岁爷被活剐腰斩的?” “那是他们蠢。” “我看是你不想活呢……” 几个小太监哼哼唧唧的便吵起来,突然前头冒出来一人,低声冷喝:“想死么?咱家这会子便能成全了你们,可也是想同‘她们’一般下场呢?恰好,刑具都在,也省了麻烦!” “裴,裴公公!?”几个小太监唬了大跳,方才嘻哈争执的松懈劲一点不剩,只剩下惶恐。不想小太监们唬得松了手,那黑麻布袋里的人猛地撞开,便欲逃跑。那被称做裴公公的穿戴品阶极高的太监冷哼了声,出脚快若魅影,竟连楚翘都没看得仔细,便见那麻布袋咚地一声惨烈摔于地上,麻袋呲一下裂开,露出半个人头和削瘦的肩。 是个女子?! 那裴公公涂染胭脂的细长眼儿森森射来。 “公,公公饶命!”几个小太监吓得半死,哆嗦着赶紧把人抓起,火烧屁股般哧溜而去。 见人走远,楚翘才下来,双眉微拧,想了想悄然追上那几个小太监,见他们到了一处后苑,进了一间房,然后出来时空了手。这后苑守卫不多,寥寥几个。楚翘轻松便溜进了屋。 房间和其他宫殿的房没什么不同,布置华丽香奢,楚翘一眼看见刚才那女子端坐床前。女子年约三十,梳着鸾凤髻,簪了许多金钗珠玉,着一身胭脂红的上衫,石榴红的百褶儒裙,盛服浓妆,五官秀雅,只是苍白得毫无一点血气。 一看既知被人点了穴,她解开女子穴道,没收回手,也没说什么,预备着这女人若叫嚷她便再封了穴位。哪知这女人不吭不哼,空空的眼神瞅了楚翘一眼,哀怜,绝望,心若死水一般:“……走吧,走吧……等着被他们剐皮,烹煮,凌迟,还是抽肠,炮烙……做成人彘呢?呵,快了,快了……他们要来了,带我飞,飞啊……飞到我儿身边去……” “你是谁?” 这女人似疯未疯,满面绝望。 “我啊……妾身是皇上的女人啊,呵……我们都是……” 见问不出什么,楚翘封住女人穴道。从种种迹象来看,今夜北殿中应是有一场祭祀活动。古代祭祀最爱拿牲畜活人来祭奠神灵,他们不以为恶,反以为圣洁。难道刚才抓来的都是这后宫嫔妃?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楚翘又潜了几间其他房,她惊讶的发现,每一间都有一个女子,或妙龄,或风华,均衣着鲜华,各有各的独特,各个容貌美丽,最后她发现,她们均是冷宫里的女人。 莫非,今晚那两人…… “嘎吱。”楚翘又进了一间房,但这次房中没有女子,刚进来,她便被刺鼻的血腥气味熏晕,竟不由吃了一惊——满屋子里尽是死人,残骸断臂,肠肚人脑,有被烹熟切成块块的,有被剜去膝盖双目的,有被剐皮制成人彘的,有被烙熟焦黑的……这里,简直是人间炼狱,恐怖如斯! 楚翘站着进来,趴着出去,边趴边吐,这辈子的饭菜都给吐没了。 要不要玩这么重的口味。 神灵都会吐吧? 这会子她真是懊悔死走进这间房。 活生生凌迟她一双花季般的美丽妙目。 远离这间殿,避开这间院,楚翘闯进了旁边一处殿苑。 还在反酸呕吐不止的她忽然间眼前一怔,所有的目光都只能定格在那副天下唯一的画面上—— 宫灯荧荧,殿阙深深,银月幽幽,飞花似雪,正是在这样绮丽绝美的背景之中,一名‘女子’夭夭而立……一拢红衣,锦丝织就,垂顺得毫无一点褶皱,如墨青丝飞瀑般长及脚踝,逶地散开,丝丝缕缕在殿阙夜风下飘飞着,时而拂过侧面一点潋滟红唇。 ‘女子’红衣红履,手撑一把朱红茜纱伞,那样绝艳妖冶的红原该是艳俗无比,放在这‘女子’身上,竟是如此惊鸿至极,魅惑心魄! 淡淡飞花随风飘动,柔柔依恋,环绕在红衣‘女子’眉梢眼角,芍柳肩头。 盈花缭绕间,红衣美人仿佛是天地之间最耀目的一道风景。 碧玉穹天之上,凡尘艳世之中,惊心震撼。 那‘女子’仅仅只留给她一抹背影,已然有着说不出的美丽和妖冶,那种决绝的美,简直令人柔肠寸断! ------题外话------ 咱家妖魅绝伦美不可方物骚包毒辣滴的千岁王爷隆重登场~ 来点掌声。 爷,您不露菊,娃娃们不给收不给评呀。 嗯?老子是万人无敌千岁爷,让老子露菊。花,后妈去屎! 55~ 第五章 救人,美人姐姐别怕 生平没有哪个时刻,让楚翘像此时一般落寞。同为女人,能长成这个样子,还让其他的女人包括她怎么活?怔怔望着红衣‘美人’,楚翘潜意识想拿头往墙上撞。看看人家那身段,看看人家那手,看看人家那发,看看人家那妖娆倾城的气质,她不由地叹气:祸水啊。 在这‘大美人’面前,所谓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等等这些美好的形容词都黯然失色。如果非要用到一个词,也许就是‘怜惜’。 楚翘惊了,的确是怜惜,同为女的,她也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这大美人呵在怀抱,护在掌心,抱得紧了怕勒着,握得实了怕化掉。甚至……甚至她还不介意含在嘴里,尝尝那殷红嘴儿的滋味。 心中这么龌龊的想着,渐渐一股怒火涌上来。看看美人一副‘伤春悲秋’的神情,她准确将美人定位为祭祀牺牲品,和其他房间的女人一样。尽管这美人穿戴奇异了点,但其他房间的女人也各有独特,想必都是为了祭祀才打扮成这般。至于为何‘美人’没有戴着铁链,或许是下一个就要被送去祭祀的。那不行啊,如此绝世佳人,想着要被挖目,烹煮,炮烙,剐皮……不论哪一种,都是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画面。 救人。 那必须得救。 万没想到,冷静无比的她有一天会为美色当前而失了分寸。 其他房间守卫不多,这间更是没有,只园墙外立着两个小太监。或许他们认定房间里的女人们根本没能力逃走。听着祭祀殿内断断续续传来的惨叫,楚翘不再耽搁,于暗处飞出银针,轻松放倒小太监,环顾四周确定没其他人守着,她小心走进来。 “咔……”脚底踩中一根细小枯枝,发出微弱响声,茜纱红伞下,美人淡淡:“回了?” 一树秋棠开得正盛,累累花朵缀满枝头,粉白的花瓣在清风下簌簌摇曳,随风而起,化成一阵旖旎花雨,‘美人’红衣红伞,青丝散开三千丈,风声里似乎还能听间细碎奇异的“叮铃”声,正在郁郁对花‘伤心’的美人儿蓦然回首—— ‘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话瞬间在楚翘脑海碎成渣渣。原来美人即使回眸不笑,也是颠倒众生,倾国倾城,妖娆万千,摄魂夺魄的。 脑子被美景惊怔,但她动作没停滞,踩中枯枝时立马矮身一跃,便单膝叩在海棠花树台阶之下,仰头看向红衣‘美人’,食指竖立放于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冷静说:“别怕。” 花雨阵阵,月色妖岚,美人夭夭独立,她抬头仰望着美人,清晰的看见红伞下那张脸!银色的月光恰恰辉映着那张容颜,浓密飞羽般的长睫投映出醉人心魄的阴影;阴影之中,一双冰墨般较为细长的凤眸似是含情脉脉,撩人沉醉;窄挺的鼻翼下,唇形轻薄如花瓣,殷红滴血;他的肤色更是雪缎般的顺滑白皙……整张容貌上有种妖娆刻骨,妖艳撕心的震撼。 楚绯夜打娘胎出来,活了二十七载,这是第二个对他说出‘别怕’两个字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字,才让他在眨眼的瞬间,打消了取这肆意潜进来的小丫头的性命。 他眼风轻轻一扫,白皙玉指划过伞下接了朵儿海棠花,四周隐藏的暗卫悄然退下。也是这一秒之间,楚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朝楚绯夜伸出手,眸光沁亮:“信我,我带你走。” 这也是生平,楚绯夜第二次听见这句话。 真巧。这丫头全占了。 楚绯夜俯首睨着楚翘,她里边似乎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外边披着一件禁卫的衣袍,头发以一根皮筋随意扎着,露出来的脸上黑糊糊,血糊糊,根本瞧不清长相。听声音最多不过十八岁,只是个年轻少女。他冰墨般的凤邪长眸淡淡在她伸出来的双手上顿了一秒,睫羽扇动,手撑红伞,魅笑拾阶而下…… 楚翘看着红衣‘美人’移开步子朝她走下来,行走时的风情,颇有种妖娆颓靡的美,那瞬间风吹花影簇簇,仿佛是一个妖艳仙子从天而降,欲落在她的臂弯里。 是错觉么?她怎么在大美人的神态中瞥见了一点妖媚的笑容?难道这大美人也被吓傻吓疯了?“不出一时三刻的,他们大概就要来了,留下便是死,先跟我走。” 楚绯夜打着茜纱红伞,层层阶梯下到她的面前,并没有握住她的手,迤俪魅眸幽幽地不辨深浅:“这是祭祀禁宫璇玑殿,难道你不知道?丫头,你是谁?” “现在没法子解释,不想死得很惨,姑娘就跟我走。”她是脑子被门压了,才会冒险来救人,自己好像也是个泥菩萨吧? 姑娘?楚绯夜冰墨凤眸微微一眯,一点子寒沁沁的冷光掠过,他将指尖那朵白色棠蕊一别,便是别在了自己鬓边,妖媚呵笑:“我为何要走?这里是祭祀禁宫,是璇玑殿,是整个云溪皇朝最神圣恢宏的地方,更是离神灵最近的地方。被选中到璇玑殿的女子,都将做为最神圣的祭品,被奉献给紫扶大帝,献给摇风皇后,献给先祖神灵。佑我云溪,护我子民……这是最圣洁的仪式,是最荣耀的归宿。” 楚翘同情可怜的看着楚绯夜。果然,‘大美人’和其他房间的女人一样,要么是沉默的绝望,要么是变态的疯狂,要么是被洗脑式的崇拜。 圣洁的祭祀? 人神共愤差不多。 “我敢向你们的先祖发誓,想出这种血腥祭祀的人,他日必定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说,必将遭到你们先祖严厉的惩罚和唾弃。”楚翘冷嗤道:“这种人残忍毒辣,自私忘我,心里阴暗龌龊加变态!姑娘,信我,神灵绝对不会容许这样野蛮的祭祀行为存在。” 楚绯夜一听这话,幽幽凤眸里寒光浓溢,进而又漾起一抹魅笑。如果他此刻对她说,她口中这个‘龌龊自私残忍毒辣变态’的人就是他,不知这丫头会是怎样的表情? 第六章 错认,悲催千岁爷 楚绯夜心中也不过是略微一想,他并没有拆穿楚翘的误会,而是幽幽地凝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丫头,你从何处来,竟然说出一番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可也是祭品?” “我叫阿翘。”楚翘直起身子,语气变为冷冷淡淡,“红衣姑娘容貌倾城,想不到个性却如此愚昧无知,可惜了。不过这也更能解释为何你容颜绝世,却仍被贬入冷宫。”她淡淡一嗤,“算我多管闲事。” 人家自愿赴死,还当成荣耀,她实在没道理阻拦大美人‘慷慨赴义’。 甚至她还找回些许的平衡,果然人不是完美的,长得再倾国倾城又如何,也不过是只绣花枕头。 “阿俏(翘)?”楚绯夜瞅着这小东西,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悲惨的冷宫女人,如今就要被送去做为血腥祭品。他生平也没少被人误会成女的,不过那些误会他性别之人,多半已入土为安。 但…… 他睨了睨眼前血糊糊的楚翘,纤纤玉指轻压鬓发,自是有一股诱惑人心的妖艳风情流泻而出:“阿俏妹妹……想不到这年头,还有像阿俏妹妹这般心地热忱之人。” “热忱?”还真不是,天知道她一向不爱主动沾惹麻烦,为何今日偏就做出出手救陌生人的蠢事来。她只是觉得,如此倾城佳人,被虐成渣渣,实在有悖天理。当然她绝不会如是回答,遂撒了个小谎,“许是阿翘在红衣姑娘身上,看见些微亲娘的影子?” 眨眼,妖娆倾国的楚绯夜,沦为一个脏丫头眼中的娘。 他手撑红伞,另一手伸出朱红锦袖,便接了几瓣头顶飞下的海棠,蝶翅一般的长睫幽幽垂下,眸光里含水默默,那般空渺哀伤的姿态简直令人为他心碎:“……人们将这海棠花比作花中贵妃,又称它做解语花,世上又有几人能真心懂得彼此的心,纵是朵解语花,也需一个能知花解语的人欣赏它的美……否则宁入冷宫,不侍君侧。女人,从来都只是男人掌心玩物……既被圣上择为祭品,我们怎么想又有什么用处,重要的是,在云溪,在皇朝主君们的眼里,这就是件荣耀圣洁的事,而这里的女子,都是用来被献给神灵先祖的神圣祭品。呵……这是命。我逃不掉,你,亦逃不掉……” “原来你只是在自嘲?”当一个人濒临绝望时,他的心或许会变得空无一物,如果死是必须的,又何妨笑着去死。不过,她从来不信命,也绝不等死。 “你错了!”她沁冷玉眸中,似有繁花流离,在暗夜中焕出光彩,“不值得的死亡,哪怕最后一刻都不该轻贱生命,若为值得的人事赴死,笑着面对又何妨!该死的是他们,所有该死之人,你要想着终有一日,你会亲脚将他们踩踏进地狱,教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噢?”楚绯夜幽幽盯着楚翘,这丫头身上,竟难得有股子冷和狠,那种冷狠并不尖锐,而是一种淡淡的会沁入骨髓,缓缓侵蚀人心的信念。 这年头,有信念,有信仰的人可不多了。 但老奸巨猾的楚绯夜很快想到,这丫头嘴里口口声声该死之人,说的可不就是他么?他一边想着是该将这小东西油炸了,还是烧烤了,或是剁碎成一块块,或是蒸熟了制成人彘标本?嘴中却又问道:“姐姐很好奇呢,阿俏妹妹可有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人?”楚绯夜扭着腰肢,骚包万种地又下了两层台阶。 “没有。”楚翘淡淡,“但阿翘不介意将来找一个肯为我生,肯为我死,不计较得失,不计较我好坏,疼我,爱我,宠我,溺我,祸福与共,生死相随,病老不弃的……” “的什么?” “的爱宠。”人?nonono,事实证明人往往没一只哈巴狗可靠。 “好巧,姐姐我原也想找一只这样的‘爱宠’……”楚绯夜斜斜而立,风吹动他的红衣,楚翘又隐隐约约听见一点‘叮泠’声响。她忽然忆起自己置身何处,拉下脸:“这阴森森的宫殿里可没什么爱宠,我说美人姑娘,你不觉得站在这地方聊天,太嚣张了点?” “丫头,你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不试试怎知道。” 话不多说,楚翘陡然欺身而上,将这位美绝人寰就是嘴巴有点啰嗦的大美人索性一扛,扔在了肩上。想不到大美人看起来高挑清瘦,居然这么沉。她使出吃奶的功夫,扛着大美人麻溜地闪人。 再磨叽下去,她相信自己今夜也会成为一滩烂肉的其中一堆。果不其然,当她扛着‘楚绯夜’前脚刚逃,那边永巷里便传来太监的步伐声。 方才楚绯夜也不过是怔了半秒,便被这脏兮兮的小东西给扔到了肩头,一个倒栽葱挂在楚翘的身板上。她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他半截身子在她背后,手里还不忘撑住自己的茜纱红伞。他只需要轻轻将伞柄一点,便可在她背上开个大窟窿,让她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楚绯夜睨着眼前圆圆的翘屁屁,奔跑时在他面前一晃一晃,他妖艳绝美的脸蛋就这么一下一下撞在某个坏丫头的翘屁屁上。 嗯?今儿先是被这丫头唾骂,再是被这丫头诅咒,后是被这丫头以臀相对,生生折辱他这张惊为天人的脸,楚绯夜算计着这份罪孽是否该让她下个十万八千层地狱? 也就是在刚才,这一眨眼间。 隐于暗处的扈从险些惊掉了下巴:“看见了吗?” “看见了。” “千岁爷被人抓走了没错吧?” “你没看错。准确的说是被人‘扛’走。” “那要不要护驾一下?” “你敢么?” “不敢。” “咱,咱也不敢……” 刚刚他们可是明显的看见千岁爷冰墨邪眸里飘来的一道寒光,手势微抬,则代表没千岁爷开口,他们谁都不得轻举妄动。千岁爷向来令出必行,既然千岁爷被贼子扛走依然没所表示,他们冒然出现,便等同抗命。踟蹰纠结间,他们一致认同,应该默默看着千岁爷被人‘扛’走…… ------题外话------ 悲催骚包妖娆绝色的千岁爷被某个坏丫头吃豆腐啦! 千岁爷:靠,老子跟你没完!—— 来来来,碎碎念‘求亲们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留言留言留言留言……通通都滚到千岁爷的碗里来吧’唔,没爱不幸糊。~ 第七章 逃宫,九叔叔 楚翘扛了楚绯夜就走,虽说她同情大美人被当成祭品,而浑浑噩噩出手相救,但实则并没十成十的把握可以离开这未央宫。身为穿越女她还在努力适应古代环境,身为‘楚红鸾’的魂魄,记忆中可用到的东西也少之又少,在这偌大的宫殿内,她只能凭借感觉,临机应变。 她医术毒术压倒众人,武艺高超,一手七魄银针出神入化,但轻功着实一般,此刻又带着个人,更觉吃力。跑了没多少步,便只能将楚绯夜放下来,并淡淡的低声敬告:“要是不想死,你我二人通力合作,离开未央宫,未必没有机会。是想死还是想活,自己抉择。” 她说话同时,于暗处小心打探周围的情形,血糊肮脏的脸上一双琉璃沁冷的眸子盯住了宫檐下走过的一群小太监。 楚绯夜如闲庭信步般的神情带了点子诱人的媚笑,他徐徐整理被弄乱的衣袂和长发,垂首注视楚翘:“丫头,咱们出不去的。姐姐奉劝一句,阿俏妹妹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乖乖认命……” 楚翘却没理他,径自闪身而出,快速逼近那群太监,同时放倒最末两个并拖至花坛里,动作干净沉着,扒下两个太监的外衣和帽子回来:“换上——” 她解开身上禁卫斗篷,转而披上太监服,扣上帽子。换完了却见楚绯夜拎着手里的衣裳轻轻一扔,颇为嫌弃:“此等腌臜的阉人之物,岂能穿在我的身上。” 她不得不怀疑,大美人脑子是否正常:“大姐,你以为这是在逛街么?” 楚绯夜幽幽睇着她,掩袖萦萦一笑:“再如何假扮,阿俏妹妹也不可能带着我逃离这儿,丫头,你可知道今夜这祭祀禁宫内,有谁在呢?” 楚翘也抬头睇着红伞下的楚绯夜,方才那萦萦一笑,说不出的魅惑妖艳,使得她不由自主恍了会神,待抽回思绪,她蹙眉:“谁?”她还真想知道,主持这场血腥祭祀的大魔头是谁人,莫非是那几个小太监嘴里说的‘千岁爷’? “自然是当今千岁爷。” “哪个千岁爷?”这不怪她,楚红鸾自幼长在贱民村,回府后直接入宫,这后宫里地位卑微的掖庭宫中更是不准私下议论是非,楚红鸾自然不大清楚当今云溪皇朝具体情况,所以,她也没办法从灵魂的意识中获得清楚认知。 “嗯?莫非,云溪皇朝还有两个千岁王爷不成?”如果不是想再试试这丫头能有什么花招,他此刻铁定要在她脑袋上开个洞,挖出里面的脑髓当蹴鞠来踢。这没眼力劲,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笨东西。 …… 听大美人的口气,敢情云溪皇朝只有一位千岁爷?楚红鸾倒是知道,她们楚家便有一位,那就是她的九叔叔楚绯夜。这么说来,她方才嘴里唾骂诅咒不屑的大魔头,其实是她,嗯不,是楚红鸾的……叔叔? 楚红鸾所知有限,只知道她们楚家祖上乃是士族出身。楚令公,也就是楚红鸾的爷爷楚戬,年轻时从军参加芬南之役,和崇武皇帝深相结纳,后又率领水军南下攻打长陵,灭小国长陵,封为大将。晚年时又参加了和拜幽皇朝的一场大战,战功赫赫,进爵为国公爷,官拜大将军。 楚家在楚令公时正式跻身朝廷大臣行列,楚戬育有九子一女,香火旺盛。长子楚廷中正是楚红鸾的爹,现年四十三岁;第九子楚绯夜年仅二十七,和长兄相差足足十六岁! 楚令公四十出头便战死疆场,楚红鸾的爹身为长子,承袭了国公爵位。之后十五年,谁也没想到楚家又出了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楚家第九子楚绯夜屡立战功,率大军灭了云溪皇朝死对头拜幽皇朝。二十三岁官拜大司马,掌兵权,封紫微王,又号称‘千岁王爷’。 至此,楚家一时间荣耀无极。 这些是楚红鸾记忆中简单的认知。 身为现代人的她,只知道千岁爷称呼由来,最开始指的是皇帝所封诸王,还有历史上封为千岁爷的太监魏忠贤,所以,她以为千岁爷,也就只是一位王爷而已。 听红衣美人的语气,在这个朝代里,千岁爷并非泛滥称呼,代表的意思或许更纯粹。 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惟他独尊!? 敢自称千岁,一个异姓王爷,却能进入这云溪最尊贵之地未央宫,于璇玑殿主持朝廷祭祀大事,肆无忌惮的渲染着恐怖的血腥,这样一个人……楚翘将这些串联一起想通后,瞬间理解了大美人的心态。 “紫微王……”真没想到,这大魔头居然就是楚红鸾的九叔叔,这感觉,就像是她的亲叔叔,而她骂的是她自己家门的人。 楚绯夜修长玉指撑着红伞,斜斜慵懒而立,似笑非笑的妖眸魅意丛生,睨着她:“这是千岁爷奉太后命亲自主持的祭祀,一年一度的大事,今儿这禁宫里被带来的人,有千岁爷在,凭你插翅也难飞。阿俏妹妹,你还是别妄想了,倒不如趁死前,好好多瞅一眼人间月色,到了阴曹地府怕再难得见了。” 对于大美人不断的泼她冷水,楚翘始终沉着,嗤笑:“他是千年妖魔,我乃千年人精,那就试试看。” 人精?倒的确似个人精。楚绯夜瞅着楚翘,看来这笨东西是不大认识他这位风靡扶摇大陆的千岁美人王爷,否则,她知道紫微王,又怎会仍旧认不出他来,也没任何怀疑。 咱们风情万种妖娆万千的千岁爷正琢磨着,是否该对这丫头普及一下他这位王爷的美名和种种,这里楚翘盯住他手中碍眼碍事的朱红纱伞:“现在是在逃命,有必要么?大美人,阉人衣服你不愿穿,罢了。可能否把你这宝贝红伞给扔了,现在没下雨没下雪没下霜更没下刀子,撑着它等于到处招摇,当活靶子,你说能不被你们的千岁爷发现?” “嗯?”楚绯夜妖眸忽一暗,似有让人寒颤的佞冷杀意掠过:“这伞……阿俏妹妹有所不知,除非我死,否则它必不离身。” ------题外话------ 大年三十夜,菲祝所有筒子新年愉快!年年吉祥,岁岁平安!咳咳,别忘了咱们的千岁美人和小翘翘~来逛撒。 第八章 猜心,媚骨香 稀奇,伞比性命还重要么。 楚翘:“为何?” 楚绯夜:“姐喜欢。” “……。” 楚翘森森觉得自己做了件生平最不理智的事情,那就是救下这脑缺的大美人。 “行,你喜欢就喜欢,那能不能请你把伞收起来,不要打开?美女,有点逃生的基础知识好么?” “阿俏妹妹与其盯着我的伞,倒不如瞧瞧你身后,说不准,咱们两个人连这块地方都离不开。”大美人似乎铁了心不愿放弃他的伞,慵懒瞄了一眼楚翘背后,以示提醒。 两个人耽搁了一会时间,方才那群太监察觉到少了人,此时已折返回来,楚翘迅速的伸手将招摇的大美人拉扯至暗处角落,沉着环顾四周,琢磨着怎样打发这群太监。 楚绯夜不动声色瞅着楚翘,妖眸中笑意迷离:“我已看透,咱们是不可能跳得出千岁爷的手掌心。不过阿俏妹妹尽可以自己逃生,带着我反而是个累赘,可丫头你偏偏不放弃,其实是想利用我‘姐姐’我可有说错?”他看准楚翘不熟悉宫廷地形。 而楚翘也从楚绯夜言语间,猜想‘大美人’很可能对未央宫熟悉,她原打算拿出点诚意带他逃出璇玑殿,再询问大美人,如果大美人果真熟悉未央宫再好不过,自然一起通力合作逃离皇宫。如果大美人和她一样陌生,那……十有**她会甩了这只包袱。 其实,这才是她本心。 她或许会一时冲动,但不会无脑的冲动。 毫无利益又有性命之虞的事,她不会做,做了也会立即纠正。 也许是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想法被人窥测到,让楚翘感到些许惊讶,但那点惊讶的光芒只在她眼底一掠而过:“怎么会,我连美人姐姐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猜想你熟悉皇宫。” “正因为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你一定不熟悉云溪皇宫,不熟悉云溪,你想离开未央宫就必须清楚了解逃生路线,没有比身边随时有张‘活地图’更利于丫头你逃跑。至于……丫头你怎么猜到,很简单,似我这般绝世倾国的大美人,被关冷宫,之前也必定是皇帝身边当红的妃子,再加之我语气中对未央宫的敬畏,只有越了解,才能越产生敬畏,才能清楚知道要逃出这座皇宫,几乎是不可能。” 是不是顶级美人都会有无比自恋的癖好? 楚翘重新审视楚绯夜,一个能如此敏锐观测到她用意的女人,表面的行为却脑缺抽风,不免很矛盾。 “你到底是谁?” 楚绯夜朝她贴近了些,将两人纳入红纱伞下,近距离看,他的容貌更绝魅妖娆:“你揣测得不错,我的确熟知未央宫每个角落,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不是不可以。逃不掉,便也就是一死,若能逃离未央宫,丫头你得答应我件事儿。” 看着那群太监越来越近,实在不容她多想:“什么事。” “这会子尚未想到,等事成了后再想也不迟。” “我怎么知道,美女你不会趁机坑我?” 楚绯夜懒懒一笑:“同为女人,姐姐我还能‘吃’了你么?” 可楚翘怎么觉得,这大美人的眼神藏着一点不怀好意的腹黑坏味? “成交。”说时迟那时快,话刚落,楚绯夜便被楚翘给出其不意推了出去,一袭逶地红衣,一把茜纱红伞,想要那群太监不看见都不行,“何人在此?!” 楚翘则纵身跃上琉璃屋顶,飞走两步,当太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楚绯夜身上时,她再一跃而下手臂成刀,砍倒一个,劈昏一个,毒晕两个,穴道点中一个。 虽说她一手银针绝活出神入化,但能不用时,她更愿意用武功来解决。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索。但是她微微蹙眉,刚才她出手的瞬间,似乎在这群太监的脸上瞥到一点惊恐的神态,仿佛见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但似乎又不是因为她。 “阿俏妹妹身手真是了得,竟擅用毒?”何时这未央冷宫里关了她这号人物,莫非这丫头不是今晚的祭品,而是另有来头。 “祭品失踪不见,很快要被人发现,有这功夫在这闲扯问东问西,不如逃命要紧。”楚翘顺势拉了楚绯夜的手,楚绯夜睨了眼握住他手的细白玉手,若是换成别的时候,这只嫩滑的玉手早已被切断了丢去喂狗。 “等等……阿俏妹妹,你这是要走哪?” “当然是偏门。” “这儿是祭祀禁宫,殊不知偏门角门后门隐藏的守备更多。而看似最危险的路,反而才有一线生机。”楚绯夜反将楚翘给拉回来。 琢磨了会子,她也觉得这话不无道理,遂转而调头朝来时的路去。远处祭祀大殿里断断续续传来那凄惨无比的叫声,楚翘紧紧拉着楚绯夜,在暗处里潜伏前行。楚绯夜幽幽睨着她的手,思绪有三秒钟的怔仲……距离上一回被人如此的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已将近二十年了。 那个人,也曾如此紧紧握住他的手,带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前行,对他说不会放手,不会放弃,不会留他独自一人。 这里,楚翘则全神贯注的探寻可走的路线,并未察觉到大美人的异样神情。她忽停下脚步,楚绯夜猝不及防撞上来,踩中她的脚,她吃疼,被撞得往前趔趄,楚绯夜展袖将她卷入怀抱! 他动作极快,楚翘正欲发泄她的不满,猛地抬头,却被近距离的一张极致媚惑妖艳的容颜所震住,一缕淡淡的香气从大美人的身散发出来,淡淡萦绕她的鼻端,大美人诱惑绝美的红唇和她的嘴轻轻一擦而过…… 楚翘没被这似有若无的亲吻震住,却被另外东西怔住。 这香!? 身体相碰,肌肤相亲,切切实实让她感受到大美人身上独有的幽幽香气。 如果她没有闻错的话……这应该是‘媚骨香’? 此香调配而成,主要成分乃是鸳鸯心,从香气上闻,并非是擦的,或是熏的,更像是从大美人体内自然散发出来。也就是说,这位倾国妖娆的大美人,时常吃‘媚骨香’这种邪秽的东西? 第九章 秽香,下作物事 顾名思义,‘媚骨香’乃是房中之术用以迷惑对方的一种方子,此方多是用来绑在左臂上,虽不算烈性药,但也是婬邪之物。大美人将此方改良,直接服用,长而久之,便可使身体散发出淡淡幽香。 看来书上说的不错,古代后宫女人为博得皇帝喜爱,使劲浑身解数,更有甚者悄悄备下婬邪的药丸药汁药粉等这些下流物事,用来迷惑皇帝,征服她们心目中的天子。 相隔一寸的距离,楚绯夜那张惊心动魄的美丽让人无法承受,楚翘呼吸一滞,退后半步。 不巧,她刚好踏在台阶上,免不了又是一个趔趄。 怪不得刚才以他的身高,能碰到她的唇,原来她刚才正好踩在两阶石台上。 楚绯夜又是一个卷袖将她拉回,意味深长地笑:“不用谢。” 她谢了吗? 楚翘一抹鼻子,仿佛她的鼻子上还沾着厌恶的邪秽香气:“走前面!” 楚绯夜挑了一眼前方远远走来的人影,他也没说什么,衣襟带香的越过了楚翘。楚翘则尾随在身后,视线盯着迎面走过来的一群太监,他们手里又押了两个黑布袋罩着的女人。 “别停下,走过去,我自有办法。”她在背后低声的说,肮脏的脸上,一双美眸里清光闪烁。走在前面的楚绯夜如闲庭信步般,踩踏着华丽步伐,一步步逶迤走出来,浓密长睫下,掠过一点幽寒诡谲的光芒,藏着一丝淡淡的魅笑。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前面的太监见这边有人影从花园小道上走出来,尖锐的嗓子喝了一声。她把身子一躬,便打楚绯夜身后跨出来。也就是在这两秒之间,她并没有看见,那群太监登时睁大的双眼,“千——” 字没脱口,楚绯夜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挥开宽长的锦袖,遮挡了楚翘的视线,他的手指只那么在唇上一点,为首的一名着瑾墨绿脚穿银丝绣履的太监登时大喝:“大胆!是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做死么!”这声大喝,自然也阻止了身后一群小太监的开口。 楚绯夜颇欣赏的望了眼那名太监,小树子这狗东西,倒是越发的机灵了,不错,深得他心。 原来这就是被楚绯夜器重,平步青云的小太监木小树。 那必须的啊,他木小树没点子本事,如何能讨得千岁爷的欢喜,说起灵机应变的功夫,内廷里还真没几个比得过他。倒是他身后一群奴才,各个茫然惊诧! 可是,千岁爷您为何在这? 楚翘自然没发现他们的异样,躬身到了面前,低眉哈腰:“公公息怒,是奴才。奴才可不就是奉了命要把这祭品带回冷宫么。”祭品?木小树整个人一怔。 一缕寒芒溢过,楚翘猛抬起脏污的脸,勾唇冷笑:“千岁爷还说……没有人能从他手底下逃走,可我,偏要试试。” “不好!”木小树惊觉,急急往后退去,惨叫声起,四五名小太监捂着自己的脸痛苦滚到了地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被黑袋子罩住的女子也摸不清方向撞倒在地上:“救命,救救我们!” “你,你是何人?”木小树险险避开,“来人!有贼子要带走祭品,还不将这贼子拿下——哇呀!”可怜木小树话没说完,已被欺身上来的楚翘狠狠揍了一拳,她一脚将木小树踩踏脚下:“作恶的狗奴才,你也来尝尝我这‘黑天蝎’的厉害,是毒瞎你眼睛,还是毒成个哑巴?” 不,不会是来真的吧?木小树匪夷所思的看了眼红伞下的楚绯夜,谁能告诉他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看楚翘手指微动,便要下毒,木小树愣是在一瞬间伤心欲绝,千岁爷这是嫌弃他,要除掉他了呀? 天啊,地啊,苍天啊。 木小树的心碎成了一瓣瓣。 “不,不不——”木小树痛哭流涕,“小树子死也求死在千岁爷手中……” “果然是那魔头的人,我不杀你,只毒哑巴你,你没用处,那魔头说不定会把你们一刀刀切开喂狗。这算不算成全你?” 怎么办呢,这丫头好像玩真格的,小树子这狗东西他还有点舍不得,楚绯夜还懒洋洋的琢磨着救不救木小树,眼看楚翘的手已捏开木小树的嘴。陡然,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在这宫殿里扩散出长长的回音:“……启奏皇上,有一刁民求见,快点麻等死人咯——启奏皇上,有一刁民求见,快点麻等死人咯——启奏皇上,有一刁民求见,快点麻等死人咯……” 木小树瞬间目瞪口呆、滚在地上嗷嗷痛呼的小太监们屁滚尿流、黑布袋罩着的女人失声尖叫、闻声赶来的人群唬了大跳、隐在暗处的暗卫呆若木鸡、就连楚绯夜亦怔了半秒,视线齐齐定在楚翘身上——何方妖物?! 楚翘收手,低头,拉开身上太监袍子,扯开包包,拿出了她的手机。卧槽…… 她盯着闪动的屏幕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也不由的惊讶得合不拢嘴,移动的漫游敢情也一起穿越过来了?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在无数双见鬼似的眼睛瞪视下,她手指一滑,接听:“祈飞?”“呲呲呲……”“祁飞!”“呲呲呲……”“祁——”“呲呲……”来电铃声响了,可对方根本听不到声音,只有团噪杂的占线声。 还处在惊呆状态的这群人这辈子都没法子理解,为什么‘人’会跑到那么小的一个‘匣子’里去? 不待他们回过神,忽一阵银针飞雨般射向他们。“哼,是何人敢在此禁宫内肆意妄为?”半空里传来一道格外阴森尖细的嗓子,一把拂尘扫来,挡开了楚翘那一半的飞雨银针。一半人倒地,一半人震惊。 那矮树梢头上,已多了个人。 是之前被称做‘裴公公’的那名大太监。 想不到此人内功如此高深鬼魅! 但楚翘神情上,却并不见慌乱的神色。 不过……那树上阉人眼风一扫,落在底下:“嗯?千岁爷?” 千岁爷? 此际某个身穿红衣手撑红伞,始终慵懒风情的‘大美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自顾自瞅着楚翘手里的那奇怪的‘东西’,此乃何等妖物呢? 第十章 下毒,酷刑蹂躏 正当楚绯夜兀自琢磨时,楚翘循着裴公公的视线看向红衣大美人,不可置信:“你——就是紫微王?!” 本还想多陪这丫头玩会子,想不到这样快就被裴德生破坏,楚绯夜微微勾唇,鲜妍唇角挑出一抹惊世风华:“本王更喜爱天下人称呼本王一声‘千岁爷’。” 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冷,冷色中掺杂讶异,讶异中又带着自嘲和愤怒。呵,想不到,天下竟会有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更艳媚精致,此人莫说容颜世间罕见,便是连声音也是水滴落玉盘美妙至极,难辨男女。再加之他一袭绯色红袍,黑发三千长及脚踝,手撑纱伞,实在不怪楚翘把他生生当做了个女的。 “小树子,你这狗东西,还不滚到本王身边来。” 木小树瞬间满血复活,泪汪汪的大眼睛装满感天动地,手脚并用推开地上被银针扎残的太监们,当真是几个滚子滚到了楚绯夜脚边,一把抱住楚绯夜的腿:“我的爷,奴才还只当爷不要奴才了!” 楚绯夜轻笑,伸出手指拍了拍木小树脑袋:“你这等的机灵,本王怎舍得呢,不过……狗东西,爷瞧你这双手是活腻了么?” “爷!您息怒!”木小树立即弹开,麻溜儿地掏出一条丝帕,忙为眼前美绝人寰的千岁爷把弄皱的衣袍给捋平了,嘻笑,“咱还是挺珍惜咱这双手地,瞧,用处大着呢。” 那隐于暗处的几个扈从,也无声飞出来。 均是一袭墨梅长袍,子冠佩刀。 这下子,楚翘再不用怀疑! 怪不得,她还在疑惑,为何她带着祭品离开这么久,迟迟不见这殿中守卫来抓。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找了张活地图,同情美人际遇,原来只是自作聪明罢了。她其实早成了他眼中笑话,如同一个跳梁的小丑。 被玩弄股掌……还真是股掌之间。 想到这,楚翘黑沁沁的美眸里一片冷沉,甚至不爽到想将这爱装女人的死妖人先阉后杀。 楚绯夜可没错过楚翘眼神里的冷意。这丫头果然与众不同,换做别个,此时怕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叩首求饶。 “是何人放此贼子进入禁宫,扰乱祭祀大典,伤我司礼监人。”此时立于那树上的宦官落在地上,声音尖细冷狞,“还无端惊扰了千岁王爷……还不与杂家速将此贼子拿下,剐了她皮,蒸熟喂狗。” 这宦官身着一袭海青色蟒服,胸前绣着仙鹤补子,头戴纱帽,又武功高深,必定是内廷里响铛铛人物……莫非,这就是那司礼监大宦臣,内廷总管裴德生? 木小树叉腰:“快,护驾!此贼子身上藏有妖物!” 便又有一群宦官涌来,将楚翘团团包围,面对严峻的形势她并未慌张,反而是拍了拍衣袍:“这么喜欢剐人的皮,你们不嫌恶心么?” 她眼底冷光洌冽,飞身已掠后一丈,身怀武功的宦官们齐齐攻来,她伸开右臂,只见从她臂上滑出一条金灿灿的东西,反手一握“啪”地一声脆响,竟是条金丝长鞭,甩出时如灵蛇缠绕。“啊……”为首的两名宦官不妨,被甩出老远。后面的人多了小心,招式阴辣,不愧是司礼监的人。 刀光剑影里,楚翘一手金鞭刺人眼目,晃得宦官们睁不开眼睛,那细细一条长鞭咻咻缠来,啪啪地一阵快招后,宦官手中刀剑纷纷离手,脸色发紫:“金鞭上有毒!” 楚绯夜饶有兴致的观看,这丫头武功不差,但在这以武为尊的朝代绝不算好,倒是一手出其不意的本事让人眼花缭乱。 裴德生见他座下太监纷纷中毒,飞来拿人。只瞅着这丫头临危不惧,收了金鞭,与裴德生贴身搏斗。她很聪明,知道裴德生武功莫测,若继续用长鞭反而成为弱点。但裴德生的武功高她太多,裴德生手指甲里有一根细细的寸长银丝,专以此取人头颅,楚翘被银丝划破,入皮肉三分,鲜血直流。 没想到这阉人功夫如此厉害,她眼底一抹清光闪过,楚绯夜便见她手指间寒光毕现,轻笑:“傻东西,不想要手了么?”之前一把银针被挡开,她只用力三分。此刻若尽力,裴德生未必能挡,但……距离是硬伤。 这丫头若使出银针,那右手必被裴德生切断。 有意思的是,裴德生招式切来时,楚翘陡然抿唇,成o形,吐出一根细小如发的银针! “公公!” 裴德生以尘尾拂开银针,但银针仍刺中他肩膀,裴德生一跄,五指和手腕立即开始发紫。 “还不算傻。”楚绯夜再勾了一下唇。 木小树惊疑不定:“爷,这丫头,真毒呀,打哪儿来的?” “公公好强的武艺。”楚翘手臂又添了道伤,“不过我这毒,也不差。” 裴德生涂染胭脂的眼细眯,封住自己几大穴脉,狞道:“做死的畜生,拿出解药来,否则杂家有千百种法子,定教你灰飞烟灭。” “拿不拿,公公难道会放过我呢?有公公屈尊陪葬也算福气。” 楚绯夜上前来,啧啧含笑:“裴总管伤得不轻呢,这一手黑紫本王倒觉得挺惊艳。不过这丫头,本王瞧着也实在胆儿肥,竟敢伤了你这位司礼监一把手,太后跟前大红人。本王素与裴总管交好……这样,本王代你拿了她,不信用七七四十九种酷刑逼供,她还能嘴硬,自然要把解毒法子说出来。” “区区小畜生,何须劳动千岁爷,杂家,”裴德生话说一半,口角溢血。 “不麻烦,举手之劳。” 虽说他们言语客套,但楚翘觉得,这妖男和这阉人互有敌意。 她缓缓退后半步,盯着楚绯夜,随时反击状态。 楚绯夜拈起鬓边那一朵棠花,慵懒媚笑:“你伤不了本王。”楚翘呼吸一窒,眨眼间被一条锦袖卷住,她周身麻痹,动弹不得,倏忽间落在他手里,红伞下,她被迫仰视这张精致艳魅的脸,“小东西,本王等不及看你被酷刑蹂躏的模样呢……” 楚翘脸色冷沉,一句‘你个死变态’没说出来,便是被推给了木小树:“带下去。” ------题外话------ 喂喂,千岁爷,您老真舍得下手摧残祖国幼小的花朵么。> 第十一章 疯女,摇风娘娘 祭祀大殿恢宏奢华,擎天圆柱,彩漆浮雕。法坛周围摆放着十八般酷刑刑具。浓郁的血腥味道,在这阴森可怖的宫殿里挥之不去,满地血肉,残忍至极,令人作呕。 想到自己还和这位变态千岁爷‘亲密’接触过,楚翘不由的觉得恶寒无比。 她被五花大绑,两名扈从左右架着她,木小树领着一群的随从簇拥在这位千岁爷身边,楚绯夜回眸看了她一眼,手指着恢宏法坛,娓娓讲来:“‘阿俏妹妹’见了这些可还觉得好?本王倒也并未撒谎,她们的牺牲是圣洁的,荣耀的,能死在我云溪皇朝祭祀神灵的**坛上,是她们修来的福气,可不是任何腌臜的人都能有这荣幸,而这些——正是本王赐予了她们。” 能把如此变态血腥的事说得正气浩然,这种近乎无耻的颠倒黑白的本事,果真是大开眼界! 众人抬来一张鎏金紫帷铺红锦的龙椅,木小树领着人斟茶、递盏、净手、捶拿,扇着天鹅羽团扇,楚绯夜将红伞递出,木小树顺手撑着:“千岁爷,您想怎么拷问这贼子,奴才瞅着她是个丫头,不如把那木马刑具拿来,奴才保准给她一抬上,就让她吐出解毒的法子来!” “下作的狗东西!”楚绯夜给了木小树一记爆栗。 “千岁爷,您每回虐待贱女人,不都用的这招么?” “木马刑是给不贞女子所用,放在这祭祀宫里,玷污神灵。” 木小树默默望天。神灵?神灵有灵,早都气死了吧? “我的爷,您说怎么办?” “让本王想想?”他撑着脸,睨着楚翘,如同猎食的凶兽,兴味盎然的道:“夹棍?剔骨?鞭刺?挖眼?不好不好……嗯,这丫头惯常飞针,就用针吧。先把她衣裳扒了,再用那秘制的金蛊银针,给她扎下去,不出一时半刻,她便会变成一个软绵绵只欲求欢的小yin娃,你再给她下面一捣弄,那时你问什么,她定无所不答。” 一半的人暗暗露出yin欲的邪笑。 木小树哈哈道:“爷,够下作的啊。” 偏这位妖娆艳魅的千岁爷,淡笑饮茶,一派尊贵高雅,毫无半分冷血之色。 可说出来的话,却阴森酷狞得让人发指! 靠他姥姥的……一群龌龊无耻滴大变态! 太监们拿来了刑具,楚绯夜笑意慵懒,看这架势是真要对她下手,非不得已她不想用这招,眼下也由不得她了,楚翘沁冷的眸子里寒光烁烁。 “快,扒了!”木小树叉腰下命,太监给她松绑,就在这时——楚翘勉强冲破了穴道:“蛊蛊,出来!”她低喊一声,只见几只豆丸大小的绒虫从她耳朵里飞出,快如闪电,黏在人的脖子上:“啊,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木小树躲之不及,也被黏了一条绒虫,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只觉得刺痛入骨,满地打滚,一片狼狈。楚翘左手一振,从袖内滑出一串铜铃手串,叮铃铃的声音如魔音一般散开,她勾唇清笑:“这才是真正的金丝蛊,即便我今日走不出未央宫,也不会让你们来玷污!” 她飞身掠去,手上金鞭四耀,而殿上那魔铃声环绕不去,所有人如中邪般目光呆滞! 楚绯夜眉头一挑,凤形幽魅的眸子里露出个赞赏,当空一抓,将木小树抓住,立即封了木小树的穴,喂下一颗药丸,而其他被金丝蛊咬中的人,滚了一地,口吐白沫,化成一滩骨血! 如此阴毒之蛊,真是难得。 楚翘一鼓作气飞出璇玑殿,算她倒霉,刚穿越头晚就碰上如此困境。身为苗疆医行者后人,医为首,蛊毒为后,她一向很少使用残忍的蛊和毒,今日迫不得已开了血祭。 巍峨的皇宫内,殿阙栋栋,回廊曲折。迎面涌来大批禁军,铠甲铮铮,手持火把朝乾西冷宫的方向跑去:“圣上有令,不得放走一个擅闯皇宫的贼子!” 今晚皇宫还真是热闹,到底那两位高人和那批穿夜行衣斗篷的太监潜入冷宫,和今晚的祭祀有没有关系?楚翘正疑惑着,忽然宫檐上人影飞动,上演追逐戏码:“哪里跑?哼,休想把人带走!” 真巧,正是那几个身份神秘的太监,前头则恰是那两位高人,居然这样快就破了她的点穴?两位高人挟持着一个女人,被那批太监追上。双双飞落下来,只以内力相搏,似乎都不愿惊动后宫里的禁军。 两方打得正酣,无暇顾及女人,那披着袍子的女人发出呵呵的笑声,幽幽的往前晃荡着,恰对着楚翘隐藏的角落走来。女人的怀里握着一只木雕的玩偶:“乖……不怕不怕……娘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找爹爹好不好……” 看女人袍子下褴褛的衣裤,蓬松的散发,多半是冷宫里出来的。 “乖乖,娘带你走……” 一个疯女人藏了什么秘密,值得他们来抢。“咚。”楚翘试图飞上屋檐,不料那块从高人身上拿来的玉牌掉了出来,她蹲身去捡,疯女人倏忽到了跟前,抢走:“云郎!云郎……”疯女人抓住玉牌,泪流满面,疯癫着魔般:“云郎,云郎,云郎来啦……” 楚翘顺手一拽,将疯女人拉扯到假山后,“宝宝,快看那,他来了,他来啦……娘好高兴……”一只手颤巍巍的摸上她的脸颊:“云哥,你带我去放风筝好不好……爹爹不许我出门,可我好生无趣呢……” “啊,云郎,你看呀……孩子,我们有孩子啦……” 疯女人认识这玉牌? 楚翘一把握住疯女人手腕,点住脉搏:“病入膏亡,没得救。” 疯女人又换另一只手痴痴的抚摸她的脸,爱怜的拨开她眉头上的黑发,神情痴癫,精神涣散:“云郎,云哥……云——啊!”疯女人陡然大颤,像见了鬼般,大概是看见了楚翘眉尾那朵墨色花蕊胎记,疯女人滚到地上,抱住那木偶连连后退,整个人抖如风中落叶,拼命对着楚翘叩头:“地狱墨莲,地狱墨莲……摇风娘娘,摇风娘娘……饶命,饶命,饶命……” “你,叫我什么?”楚翘拧眉。 第十二章 胎记,地狱墨莲 虽然无法确定,但疯女人似乎就是看见了她眉梢那朵胎记,才突然产生变化。楚翘不由自主的又触了一下自己眉上的胎记,疯女人为何会看见胎记后,露出恐慌的神情,不停的对她叩拜? 远处的宫檐下传来攒动的火光,情势紧迫,不能耽搁。她单手成刀就要劈昏疯女人,突然间,暗处寒光一闪,赫然有把飞刀射来,正中疯女人额头,横插刺出,鲜血飞溅了她一脸。 疯女人睁大双目,脑洞大开,直挺挺倒下去。 这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看看前方还在激斗的两伙人,再将眼风扫向身后。 暗器是从她背后射来,凶手另有其人! 楚翘一抹脸上的血,真是倒了血霉了,一晚上,先是被人擦了满脸血,再是被血飙溅,刚才血淋淋的一幕刺激着她,不由地一阵恶寒。 凶手以暗器杀人,但又没伤害她,那一定不是禁军和禁宫里追拿她的人。 他们的目标,只是这个疯女人。 敏捷的她,早把自己藏在了假山后,毕竟不知道凶手会不会再出手把她也灭口。 从楚绯夜魔爪下逃出来的时候,楚翘就知道,得罪了这妖孽,今晚不可能再轻易溜出皇宫。再看看大批加派来的禁军,重重守备,注定她插翅难飞。既然今天逃跑失败,唯一法子,就是返回冷宫。半个时辰后,楚翘便又站在了乾西四所冷宫高墙外,她手里亮出一把罡厉的匕首,正是方才,她从疯女人脑袋上拔下来的暗器,把这匕首往她金鞭上一绑,金鞭甩出,匕首嵌入墙壁,靠着这种借力的法子她翻了进来。 “嘶……”身上被裴公公划伤的口子,还在流血,楚翘靠坐枯井边,简单替自己上药包扎,将身上太监衣物抛下枯井,“楚红鸾,真有你的,被你鬼魂附身,害得我如此倒霉。” “咕……”楚翘摸摸肚子,看着阴森冷宫里老鼠四处乱窜,她垂头盯着手里的匕首。匕首很普通,瞧不出端倪。刚才疯女人唤她做‘摇风娘娘’,摇风,这两个字恐怕扶摇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千年前,还是大禺时期,禺隂王之子轩辕紫扶统一各国,建立轩辕皇朝,号紫扶大帝。这位写下无数传奇的帝王身边,有一位挚爱的女子,这位女子便是轩辕皇朝第一位皇后——李摇风。 紫扶大帝和摇风皇后鸾凤和鸣,伉俪情深,他们生平故事曲折离奇,功绩赫赫,建开朝伟业,受世人崇拜,万人敬仰。关于帝后的传奇广流人间,随着时间的沉淀,千年前这段绮丽的故事覆盖了太多神秘的面纱,连同帝后的骸骨,掩埋在帝陵中。 千年来,世人都想要找寻帝后陵寝,无数人想挖掘帝陵中的秘密。 但是民间有着这样一个传言:帝后有灵,凡打扰者,天诛地灭。 扶摇大陆上,建有无数的帝后庙,世人崇敬紫扶大帝和摇风皇后,奉为先祖之灵。 “摇风,摇风……”也许,只是疯女人疯癫的表现,和她眉梢胎记并没有什么关系。 …… 就在楚翘独坐冷宫挨饿纠结一个疯女人的时候。 未央宫中的事情还没有平息。 “启禀千岁爷,裴总管,这几名禁卫说是见过那丫头。”两个司礼监的宦官,押着几名禁卫跪在地上,禁卫们颤巍巍的回答:“启,启禀千岁爷……卑职失职,大意轻心,中了那丫头的诡计,才被她闯进璇玑殿,我等不敢擅入,因此才……” “快说,那贼子是何人!”裴德生一张脸色青紫,那手臂竟是越来越黑,中毒愈深。 “大总管息怒,卑,卑职实在不知……” “一群废物!”裴德生狞声大叱。 “裴总管说得不错,似这般没用的废物,不留也罢。”楚绯夜从椅子上起身走过来,淡淡笑道,“小树子,把人拉下去,以渎职罪论处该当死刑,就……抽筋吧。”说完眯眸看着裴德生,“裴总管意下如何?改日本王再亲自挑几个好的,毕竟,后宫安危为上,似这种废物,要他何用。” 裴德生脸色更黑,欲言又止,心中还思忖着楚绯夜是否是有意放走那小畜生,这里眼看着又被楚绯夜除掉几名他底下的禁卫,一时间气焰攻心,那毒游走得更快,手臂剧痛。 而那几名禁卫神情大骇,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恐惧的绝望,他们拔刀而出,就欲自尽!楚绯夜指尖一弹,便是碎裂了他们手中的佩刀:“本王要让一个人横着死,那他一定不会竖着亡。” 佞毒的语气,睥睨的声调,从那张精致艳丽的嘴唇里道出,比地狱罗刹还要更可怕百倍! 楚绯夜又顺手连连点了裴德生几处命穴,扔了颗药丸,命道:“来人,速将裴总管送至云家,此毒奇巧,怕也只有云家人才有法子呢。”裴德生不支倒地,司礼监宦官抬着裴德生速速离去。 “千岁爷,那丫头……莫非真逃出宫了?”木小树阴险道,“真该抓了她活活碾死!”木小树摸着脖子,还心有余悸。 楚绯夜眼风微动:“退下。” 木小树警醒,立马闭了嘴,领着所有人回避。 楚绯夜撑着红伞,立于一根浮雕大圆柱下,他的身前眨眼间多了两个人。 “王爷!” “白霜、白风,说说,本王让你们今晚办的事办得如何了?”红伞微微抬起,他的容颜露在银月下,妖异媚眸中神情幽幽,深不可测。 “白霜白风自不负王爷所望。早在太后派的人,和云家派的人进入冷宫之时,我二人便将人找到。那女人已疯,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不过,我们在那女人怀里握着的木雕人偶上发现了一样东西。之后,我们发现云家派来的高手,不熟悉宫廷,弄错了地方,将乾西三所里的女人带了出来,那似乎是一个丫头,奇怪的是,那丫头骗过了云家人。再之后,我二人又在芷宁宫后的假山发现此少女,恰和那疯妇在一起,我们杀了疯妇,还——” 楚绯夜魅眸一挑,忽然蕴开一抹富有深意的笑:“乾西冷宫……” 第十三章 佞臣,吾爱归来 白霜白风互望一眼,心中琢磨,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让千岁王爷产生了兴致,每当王爷这样笑时,则代表一场‘狩猎’游戏开始。 “这丫头今晚是溜不出皇宫,那她必然是……返回冷宫。”白霜白风说这丫头是从冷宫第三所出来,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今晚祭品当中的一个,因为祭品都是从第一所十八个院落里挑选的。她不是祭品,为何会逃跑到禁宫,一个冷宫里的少女,为何身怀绝技。 “王爷莫非见过她?”白霜道,“不错,杀了那疯妇,白霜跟踪那丫头一段,发现她又返回了冷宫。她倒是极其聪明,拿了我射出的暗镖,绑在一条金鞭上翻过了冷宫高墙。” “出师不利,保存实力……的确是个聪明的选择。”楚绯夜缓缓伸出手,滢滢的宫灯下,一只翩翩飞动的蛾子落在他纤长玉指上,仿佛连这飞蛾也被眼前人妖娆艳媚的气质所迷倒,“一只迷路的小兽,不经意闯到本王面前,你们说,本王是直接把她吞了,还是捏在掌心里玩弄一番。去查查,本王要知道她是谁。是了,方才你们说发现了什么?” 白风踱前半步,双手递出样东西:“我们找遍,也只有这东西有点可疑,想从疯妇口中问话,根本不可能,所以方才我们才趁势杀掉了那疯妇。” 那是一块从木雕人偶上扯下来的小衣裳,布料一角绣着一个异样的图纹,中间是朵孽火之莲,以一圈卐法无极圈圈着,像是代表着某种古老的‘徽章’,而旁边还绣着几个极其细小的字‘吾爱归来’。 白霜白风看见楚绯夜的神色变了变,只瞅着楚绯夜自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散发出一串‘叮泠泠’细碎悦耳声。他们都知道,这是王爷不离身的玉佩,玉上嵌着一缕吉祥缨络,下结一颗如意七彩银铃。楚绯夜将两样东西凑在一起,白霜道:“不错,这图纹,正和主子玉佩上图纹一模一样!” 楚绯夜睨着布料上那几个小字,手指摩挲。 “吾爱归来……” …… 今夜的未央宫不平静,这后宫其他的宫中自然也不安宁。 万寿宫中,诸葛静怀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她身穿一袭湘红色五彩翟纹的宫袍,领、袖、裾都绣着红色祥纹。袍子下摆则绣着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头戴凤冠,内着紫纱中单,腰饰深红青蔽膝,挂着白玉凤佩玉绶等饰物,雍容华贵至极! 这一身衬得年轻的太后肤白胜雪,容颜娇艳。 诸葛静戴着珐琅所制的护甲,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缓缓抚摸着怀里的爱猫,倚靠在铺满锦衾的软座上,凤眸如两口古泉,深不见底:“两位卿家如此晚还入宫来,体恤为国,不辞劳苦,先皇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会为此感到欣慰。说罢,找哀家何事要奏?” “臣等深夜入宫,扰了太后歇息,实乃迫不得已。”御史大夫杨熹,和礼部侍郎上官文芳俯首。 “哦?”太后含笑,“何等大事说罢。” 杨熹和上官文芳互扫一眼,两手作揖,把心一横,道:“臣等听闻太后授命千岁王爷今夜在祭祀禁宫开坛做法,主持祭灵大典,将冷宫中女子拿来活生生血祭,臣等以为此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实在不该。祭祀之仪,不该渲染血腥,我云溪皇朝乃文明之邦,实在不妥用此陋俗来祭祀神灵啊,请太后明鉴。” 说完,杨熹和上官文芳盯着地上,眼风扫过来,扫过去。 事实上,他们并不认为,谏言会管用。 实际上,太后眼里,这就是个屁。 他们只恨,先皇为何隆宠诸葛静,弄得诸葛家一门佞臣,这年轻太后堪比褒姒,搅得朝廷乌烟瘴气。 “司礼监勘测出来,天现妖星,灾祸欲至,这一现象对我们云溪皇朝大为不利。眼看着国运不昌,我们的千岁王亲自主持祭祀大礼,以血生祭,为的是冲刷晦气。血乃至阴亦乃至纯,况挑选的都是我云溪皇朝天子的女人,用她们至纯的鲜血来告慰扶摇先祖在天之灵,帝后必会庇佑我云溪皇朝。”果然,太后靠在鸳鸯绣枕上,笑盈盈的说,“千岁王为国操持,不辞劳苦,爱卿理应当给予赞赏才是。” 杨熹和上官文芳的心肝脾肺肾都颤了一颤! 赞赏…… 亏太后说地出口。 千岁王楚绯夜,权势蔽天,翻手可巅破朝堂,覆手可左右政局,自这位千岁王登台这几年,云溪皇朝便如同时时刻刻被血腥阴霾笼罩,那个,比女子更妖媚的男子。 他们怎么不知,年轻的太后和千岁王关系匪浅,这一对妖孽凑成一伙,哎,皇朝不幸。 “就这么罢,哀家也乏了,两位卿家要果真关心,可移步璇玑殿亲自观看祭祀大礼。”太后轻抚爱猫,那诡异绿眸的雪白猫儿阴阴地盯着杨熹和上官文芳,就如同太后的眼。 “不了,不了”两人忙回绝,那样的重口味,实在‘无福消受’。 躬了身,告辞退出。 两个人走出来,抬头望月,连连摇头。 走了没几步,迎面见一群宫女捧着一套衣裳,以金盘托着,边走边笑吟吟地讲:“这套银丝大丽花绛纱冬袍,采雪域银蚕丝织造,绣工上万,用足一年时间打造而成,外面的绛纱则攫取我朝独有的贡品花丝制成,这样件独一无二的袍子,咱们能亲手拿过它,真是幸运。更别说……这纱袍,还是太后欲赐给千岁爷的呢。” 宫女面上娇羞毕现:“可不是么,想到这衣裳要穿在千岁王的身上……” 杨熹和上官文芳再次抬头,哎——一件衣服而已,竟动工上万,花费一年! 怪不得,这一年来,云溪皇朝上上下下,贵族士大夫们很少见穿新衣裳,原来,全朝的好裁缝都被太后招纳来了,只为替那位千岁王爷做一件独有的冬袍! 就是太后的养子,当今的皇帝李泫,也没有这贵宾级的待遇。 两人丧兴而去,他二人行到万寿宫门口,不巧恰撞见这位待遇还比不上一个王臣的当今皇帝李泫:“刁奴,还不去通禀母后,道朕求见!” 第十四章 璟幽,幸亏妳还在 杨熹与上官文芳见了李泫,便打起精神,躬身施礼:“臣等给皇上请安。” 李泫冷冷瞪着万寿宫门口,将他挡于门外的一干奴才,见了杨熹二人便敛了几分恼怒的神色:“两位爱卿深夜入宫,所为何事,可曾见到母后?” 杨熹和上官文芳实在不好开口,说见了,那不是打皇帝的脸么,这太后分明是有意不见皇帝。但天子面前不得撒谎,只得如实说:“回皇上,臣等深夜求见太后,乃为祭祀大礼而来,只可惜,太后并未采纳我等意见……” 李泫微微仰头,似深深的呼吸了口气,只见李泫穿一袭白色龙袍,绣以金线飞龙,发戴玉冠,脚蹬龙靴,气宇轩昂,丰采神俊,尊贵不凡!只是才二十四岁的皇帝眉心之间,总笼着一丝郁悒。 李泫拍拍杨熹的肩膀,自嘲道:“朕亦为此事而来,只可惜,母后她竟连见朕一面都不肯,倒是将朕拒之门外。两位爱卿幸苦了,可是你们的授业恩师况老让你们来的?” 二人点头:“正是。右相大人亦为此事思虑,因他老人家近日身体染病,才让臣进宫劝说太后。” 当朝右相况周南,年逾七十,三朝重臣。 而当朝左相诸葛光义,恰是太后诸葛静之父,太上国丈大人,年逾五十五。 “你们回罢,改日朕亲身前去探望右相他老人家。”李泫抬头看着万寿宫,那清眸中光芒深深浅浅,“母后只一昧放纵楚绯夜肆意横行,他惑乱江山不够,如今惑乱宫闱,将朕这后宫弄得鲜血淋漓,哪一日,这孽子将我云溪根基尽吞,我云溪,岂不要刮起一阵血腥风暴!” 天子直呼千岁王名讳,可见心中恨意多深。 杨熹和上官文芳劝慰道:“臣等誓死忠于云溪皇朝,忠于圣上。”便告身退下。 李泫知道太后不会见他,转身回宫,身侧一群人跟随,走了没多远,迎面几个人跑上来,一张若琼花仙貌般的容颜对李泫展开笑容:“皇上……” “仙儿,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李泫似乎在这张美丽的容貌上,找到了些安慰。 楚瑶仙便笑得更加温婉:“臣妾担心皇上夜行风凉,遂为皇上拿来大氅。皇上,好歹也是入秋了,夜里容易冻坏身子,龙体要紧。”楚瑶仙从侍女手中拿过一件绒锦大氅,悉心为李泫披上。 “仙儿。”李泫握住楚瑶仙白皙的手,“你如此体贴善良,能得你相伴,是朕福气。” 楚瑶仙面露娇羞,嫣然笑道:“能得泫郎宠爱,是仙儿福气。” 一声‘泫郎’,更让李泫心动:“走,朕今晚去你宫中。” 楚瑶仙含羞怯怯:“仙儿愿日日侍奉泫郎。” 美人在怀,李泫很快抛下他刚才称为孽子的楚绯夜,和楚瑶仙缓缓离去。 翌日,上午。 某个红衣孽子躺在香衾软塌上,一脸烦躁:“昨夜也不知是哪个龟孙子骂了本王,使得本王一宿噩梦。”底下奴才一听,咕咚跪了满地:“千岁爷息怒!”只有木小树咕哝道:“我的爷,骂您的还少么,您不是照样夜夜睡得香,喝得饱……” 楚绯夜瞧也不瞧底下奴才,木小树瞅着千岁爷睡眸惺忪,丈深的黑发一缕缕松散在肩头,衣袍下滑,坦露出性感胸膛,一条修长的腿搭在衣衫外头,直让木小树看得神魂颠倒,更有那心痒痒的太监不要命的瞥了一眼,受不住那香艳画面,鼻血喷涌而出! 所以当白霜白风进来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副见惯了的景象。 “王爷,关于昨天那丫头的消息,我们已经查探清楚。” “哦。说来本王听听。” 白霜白风顿了顿,道:“她是您……姪女。” “嗯?”楚绯夜慵懒媚眸一掀,“你们说什么?” …… “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躺在破床上睡了一觉的楚翘拿着手机,将电话簿拨了个遍,没一个能打通。 该怎么才能够穿越过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找到带她来的那个神秘得像鬼的人。可她根本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身份姓名一概不知,怎么找?不过,她记得,当时那人的斗篷下,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那玉通体雪白,系着缨络,底下还缀着一颗铃铛,十分特别。 难道大海捞针找玉佩?那还不如找人。 何况,她现在只是一个冷宫里被废的区区采女。 既来之则安之,回得去是命,回不去也是命,楚翘并没有自寻烦恼,而是开始思忖接下来的路。她来来回回在这破冷宫里想了一整天,最终觉得,找吃的要紧。趁夜,她翻出冷宫高墙,这回不巧的是,她刚翻下来,就有人想要翻过去,双双撞了个头面。 “小鸾?!” 楚翘倏地收回毒招,只因这沙哑的嗓音过于熟悉。小鸾?一听就是在叫她,不,在叫楚红鸾。 记忆飞快梭巡,最后定格在她吃惊的脸上:“璟?!” 楚红鸾被继母陷害丢到贱民村,那是一座位处大邙山脚下最险恶的村庄,那座村落里住的,或是被流放的罪犯家眷,或是被抛弃的孤儿孤女,或是被驱逐村镇的百姓,或是身份低下的世奴,又或是身患疾症的可怜人等等。整个村落穷困不堪,每日都有人在死去。甚至人们为了生存下去,互相残杀,只为夺取那仅有的粮食。 年幼的楚红鸾,只在一个老妈妈小丫鬟和一个忠仆的陪伴下来到贱民村,尽管如此,想要活下去,如此艰难。在贱民村,楚红鸾遇到了璟幽,如果不是璟幽,可怜的楚红鸾早死在了贱民村。 没想到,可怜的楚红鸾还有个人牵挂着,孤身入宫,涉险相救。 “璟,你怎么进的宫?”也许是楚红鸾记忆附身,楚翘内心酸涩,竟莫名的有些感动。 “幸好!”璟幽用力将她揽入胸膛,亲吻她额发,深深吸气:“妳还在……” 第十五章 乔装,她是个精分货 “璟,帮帮我,帮帮我……” 璟幽的胸膛里,楚翘突然发出声音,奇怪的是,她竟被自己的‘说话声’给惊到! 刚才这声,分明不是她所说,但又的的确确从她嘴里喊出来。 也就是说,刚才这一刹那,楚红鸾的意识主导了她的身体!? “小鸾,别怕,有我在。” “去她妈的,给我住嘴!”楚翘恼火了。 “小鸾!?” “不是,我不是对你说,我是对——”楚翘望着璟幽,无语,她根本没办法告诉他,她不是楚红鸾,尽管楚红鸾的魂魄已与她合二为一,有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是谁。 璟幽环顾四周,除了他,她的身边实在没有别人。小鸾该不会是…… 楚翘则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西游,成了紫霞仙子和她姐姐的精分综合体。 “小鸾,是我来晚了,别害怕,我带你离开这里。”璟幽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和自责。 “真是傻,你犯不着为了我冒如此大的危险。”罢了。管自己是楚红鸾还是楚翘,她抬头望着璟幽,至少这一刻,被人如此关心,她的心是温暖的。 “我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在后宫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你根本活不下去的。”璟幽微微握着楚翘的肩膀。 只见他穿着一身淡青色太监服,往常随意扎在脑后的黑发今日以帽冠束了起来,麦芽色均匀的肌肤也洗得干干净净,露出他整个英俊秀逸的轮廓,眉峰比寻常人都要高挺,所以一双眼睛如同深深嵌在子夜中的一对夜明珠,格外地深邃,挺立峭鼻下,则是一张薄而性感的唇。 这原是一张让贱民村所有姑娘们都魂牵梦萦的脸,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从他左眉骨上横至右边脸颊,有一道刀痕,这伤疤,让他有时看起来分外的冷酷、阴沉、狰狞。尤其子夜时分,楚红鸾瞧见了,也会觉得微微害怕。 不过,楚翘这么瞅着璟幽的脸,却觉得这疤痕别有一种魅力,反而在他原本过分秀逸俊美的脸上,添了几笔神秘的色彩,特别是璟幽沉默独处之时,这刀疤,会带给人一种心碎的错觉。 璟幽,是贱民村的异类。关于他的过往,贱民村村民没人知道。 在楚红鸾眼中,璟幽就只是一个贱民村的孤儿,独自住在僚霞坡下那栋小木屋里,不与人来往,沉默孤僻,会让人感到害怕。许是楚红鸾无意间救过璟幽一命,所以,这些年来,璟幽处处照拂楚红鸾主仆几人。 “你为了入宫,进了司礼监?”他不会真把自己变成阉人了吧? 璟幽的眸底,滑过一缕疑惑。他并没忽略小鸾的变化,甚至困惑小鸾是如何从这高墙翻过来的?但他小声地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骗过他们,再说,我也不过就是个倒夜香的小卒,尚且不算正式宫人。还未编册子。如今我领了你出宫,咱们要逃走,便也没人会仔细追究。” 他竟为了她冒险入宫,委屈自己干着倒马桶的活。楚红鸾这辈子唯一幸运,恐怕就是认识了璟幽。 “把这身衣裳换上,这是出宫腰牌。”璟幽从袍子底下掏出一件衣裳,“换上它后,你就是太医局新进的实习药童,今日入宫本为替娘娘们送御香。”他一边交代着,还拿出点东西抹在了楚翘脸上,使得她肌肤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华,失色了三分。 在璟幽周全的准备下,楚翘便跟着他一起朝北宫门行去。刚刚落下的夜幕,还未黑透,未央宫中华灯初上,铜灯斑斓。此值禁军守卫最宽松时刻,他们很轻松过了几关,眼瞅着宫门近在眼前。 “站住,腰牌!”永直门上,当差的禁卫拦住他二人。 “大人,小的腰牌在此……”两人纷纷拿出腰牌。 “为何一起出宫?” 楚翘微微垂着头,璟幽解释:“大人,他乃新进药童,在后宫迷了路,恰遇到了奴才。”禁卫将他们打量一番后,嫌弃的看着璟幽推着的夜香车,捂着鼻子挥手:“走吧!” 松了口气,楚翘不疾不徐跟在后头,两人经过长长甬道,宫门近在咫尺,然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斜刺里冲了进来,璟幽避之不及,马车和夜香板车摩擦而过。 哐当,夜香车侧翻,马桶哧溜滚下地,洒得满地污浊! “蠢货,连个马车也不会赶,杂家留你何用?”马车里,响起恼怒的声音。 “周公公,实在是有个没长眼睛的在这挡了周公公您道儿呢!” “谁敢挡杂家的道?”那车帘一掀,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着墨绿青纱服的宦官,两三步走下来,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璟幽和楚翘,“就是你们?” “公公息怒,是小的眼花冲撞了公公。”璟幽‘低声下气’地求饶。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楚翘记起来了,是皇帝李泫身边红人,太监周九怀。 周九怀袖子扫了扫飘荡的臭气:“去,把禁卫叫来,这两个没长眼睛的东西,给他们一顿好板子。” “嗻!” “等等!”璟幽叩头,“他只是太医局新进药童,与他无关,公公开恩,小的愿一力承担。” “哦?”周九怀意外盯了他们两眼,最后看着璟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着为别人出头?那好吧,杂家就赏你两个人的罚,一会子打死了,可别怪杂家没开恩。” “小的愿意受罚!” “周公公。”楚翘忽然淡淡开了口,“公公近来可否觉得头疼不适,寝食难安,心烦气短?” “慢着,回来。”周九怀叫住他的人,盯着她,“你如何晓得?” 其实很简单,因为周九怀面部延伸到颈部有一片突起的,红色的蜘蛛样小血管,她一眼就断定周九怀得的是蜘蛛血管瘤。她猜测,多半是太监爱美成风,常常服用类似‘雌激素’的药丸,从而导致这病。既然爱美,那周九怀必定心急,人一心急,自然头疼,失眠,心烦。 周九怀颇为惊讶:“你,可能治否?” 楚翘淡淡而笑:“能。” 第十六章 医病,真太医假侄女 周九怀心存怀疑:“你可别唬弄杂家。” 楚翘答话:“小的岂敢唬弄公公您,小的愿为公公治好疾症,只求公公能够对我二人网开一面。饶恕小的们的罪过。” 周九怀这回欣喜了:“说实在地,杂家今儿个出宫原是为寻外间高明的大夫,谁让太医局那些人全都束手无策呢,自打杂家生了这么个怪东西,连皇上都不大爱见杂家,说是看着慎得慌。杂家是日不能安,夜不能寝,苦恼万分。倘或你真能治杂家这病,杂家自不与你们计较便是。” “那就谢公公开恩了。” “你,跟杂家到敬事房,他留下来,得把这宫门口的地,给擦得仔仔细细,一滴不剩,要是留下半点污浊臭气可仔细自个的皮。”周九怀说完,便上了马车。 璟幽拉住楚翘的手,她拍拍他手背:“放心,用不了多少时间。” 她跳上马车,坐在赶车的小太监身旁,便随着周九怀一道去了不远处的敬事房。 “说罢,这东西要怎么治?”周九怀坐在椅上,手端一盏茶,满面倦倦的神色,“今儿出宫见了那大夫,他只说不碍事,却又不知怎么除掉这东西,还让杂家等,说是或许能自个消除。可杂家是谁,那是要侍奉天子跟前的人物,长这东西,像话吗。” “是,那大夫原说的也没错,这蜘蛛血管瘤并没那么可怕。有的人可自行消除,有的也未必。公公别心烦,待小的以灼烧术为公公治疗,公公烦恼,既可迎刃而解。只是,日后公公得少吃些‘药’,以免再度复发。” 周九怀立马盯了她一眼,想不到,这小药童连他私下在吃什么药都看出来了? “哎……”周九怀叹息一声,阴里阴气地道,“咱们这些人,就只图保住这张容颜,侍奉皇上跟前,也不至让皇上看着咯心。” 怎么男人变成太监后,都想把自己变美? “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红人,与公公一辈分的,哪个及得上公公三分呢。”楚翘顺口就拍了个马屁,想着待会周九怀能顺利放她出宫。随即,她吩咐几句,让他们准备东西,治疗很简单,待他们拿来东西,她便以灸烧之术,替周九怀施展治疗,灼烧过程有点疼,这周九怀为了恢复容貌,也咬牙忍了。 小半个钟头后,治疗就结束了,楚翘洗了洗手:“公公这几日还得防止日光照射,很快既能复原。” “想不到,太医局一个小小药童有这手本事。”周九怀心情大好。 她是谁,苗疆医行者几百代的继承人,医毒蛊皆精,岂是太医可比的。 周九怀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翘迟疑了下,便回答:“小的姓名不足挂齿。”虽然腰牌上其实有个名字,叫:乔生。可她怕说出来后惹麻烦。 “习医几年了?” “自幼习医。” “新来的?” “是,小的是太医局新进实习药童。” 周九怀笑盈盈地道:“你本事这么大,当个药童太可惜。这样吧,杂家提拔提拔你,以杂家的身份,让你晋升当个医士还是绰绰有余地。至于以后,你自个能力大,还能晋升为什么吏目、御医、院判甚至是院使大人。前途啊,不可限量呢。” 周九怀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也不过就是为了自己,他想啊,药肯定还是会吃的,万一又复发,留着这个人,可再为自己治疗不就是了? “多谢周公公抬爱,小的实在不敢当,怎能逾越了规矩呢!” “行了,杂家这么定了。”周九怀巴不得留下她呢,说完笑盈盈道,“对了,方才那奴才,你可认识?” “是小的在宫中相识的好友。”楚翘发愁了,周九怀是打定主意了,万一真进了太医局成了医士,一来容易穿帮,而来要离开也麻烦。 “很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杂家不但不与他计较,还要一同提拔他,就让他到敬事房来当差吧。” 此时,楚翘心里有有一万句“去他娘的”喷发而出。 这还真的是弄巧成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和璟幽就这么莫名其妙一个真成了太医,一个真做了太监。她甚至担心万一璟幽被发现是个假的,会不会真被切掉命根子。 就在楚翘出宫不成,反陷入更糟糕的僵局时…… 千岁王府。 “爷,您瞅瞅,太后让人送了套崭新的衣袍,花费百万,逾时一年,专为千岁爷您量身打造。您穿上这身衣裳,天下又该有多少痴心男女徒染相思不治而亡。”木小树哈着腰,小心谨慎端详着楚绯夜的神色,他还不知道么,倘或换成别人接到太后赏赐,欢喜还来不及,但是主子…… “哦?”青铜灯树下,灯光如橘,楚绯夜正倚在凤雀小榻上,恹恹地挑选着丹蔻的颜色,底下两个婢女跪于榻下,双手捧高银盘,银盘内装的是各色鲜艳丹蔻。 “小树子,你这是在骂本王是祸水?” 木小树咕咚跪地上,甩了自己个耳光:“瞧奴才嘴笨,千岁爷穿上这身衣裳,必定惊艳四海,云溪又添一道极致风景!” “所以,你这是在骂本王是个东西?” 木小树啪啪又甩了自己俩耳刮子:“哟,奴才嘴拙,爷天生丽质难自弃,即便不穿这衣裳,也是云溪最美第一人!” “那么,你这是在骂本王不男不女?” 木小树哭丧着脸:“奴……奴……奴……” 果然,主子心情不好时,十之**会变得不可理喻。 “爷,咱别玩了好么,奴才给您学狗叫了。” “狗?你有他们叫得好么?”修长玉指一抬,指着面前一干人。 所有奴才神情一懔,不管男女齐齐抬头张嘴:“汪汪……汪汪汪!汪汪!” 木小树泪流满面,鸭梨山大,只得叫出升级版的狗吠:“嗷嗷!” 楚绯夜拣了盒丹蔻掷在木小树脑袋上,低笑:“果真是个狗东西。” “能让爷高兴,让奴才扮作猪头也甘之如饴!”木小树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奸猾样。 这时,屋外传来白霜白风的声音,楚绯夜袖手一拂:“东西都拿走,退下。” 木小树领着所有人,瞬间退了个干净。 “主子。”白霜白风走进来。 “那丫头可是又玩出什么新花样了?”楚绯夜挑眉睨着他二人。 “您侄女——不见了。” ------题外话------ 新文首推了,给收藏了本文,阅读了本文,喜爱本文的筒子们点个赞。 谢谢大家支持。 千岁爷继续风骚登场!捧个场,捧个场哈。> 第十七章 医士,娘娘小产! “什么叫不见了?”凤雀紫梨木雕花矮榻上,某人倾着身,把玩着一条自己的黑发,那发丝柔亮如缎,在橘色桐油灯下染了一层淡金色柔光,衬得肌肤雪润凝华,衬得红唇宛若罂粟,媚不可言。 烟般冰凉墨眸,睫影纤长,近看一眼,窒息的惊艳。 “是,我们进到冷宫时候,发现乾西冷宫内已没有王爷您侄女的踪影,宫墙上,有新的划痕,目测她出来了。”白霜白风答话道。 “侄女?”楚绯夜漫不经心地,“你们不是说,我楚家这位丫头好几天前,在掖庭杀了引教姑姑,被赐了毒,断了手脚筋扔到冷宫。你们看那丫头,有哪一点像个废人么?” “这件事确实可疑,我们去了趟国公府,要了张红鸾小姐的肖像,询问了细节。……身段,年纪都很是相仿,只是昨晚少女面上肮脏难辨容貌,不过,国公府人说红鸾小姐有个胎记,位于眉梢,是一朵类似花瓣形状的黑色胎记,当晚,那疯妇撩开少女头发,我和白风看得清楚,少女眉梢恰有一朵花瓣胎痕!” “一个被断了手筋脚筋的人,你们相信,她可以自己复原得如此神速么?” “所以,我们将冷宫彻查,甚至在枯井里打捞,除了打捞上来几幅起码死了几年的骸骨,并未发现新的尸体。红鸾小姐,不翼而飞。” “听说本王那侄女儿不会武功。” 白霜白风点点头:“照理说,她该是您的侄女楚红鸾。但这里面疑点重重,眼下那少女又已失踪,无法当面辨认容貌,纠察真实。” 楚绯夜懒懒道:“给你们三天时间,找出来。” 他缓缓阖上眸子,嘴角悠悠荡着一缕笑意,他倒要看看,那鬼丫头是否真凭空出现。 …… 此时此刻,千岁爷大美人口中的鬼丫头,正满面无奈的告诉了璟幽这个既定的事实,并且那周九怀已即刻命人送信一封去了太医局。 “既然这样,待我再另想他法。”璟幽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楚翘抬头望着璟幽,他年满二十三岁,比十七岁的楚红鸾大了六岁,楚红鸾的眼中,璟幽就像兄长一般。 他的双眸幽深,望不见底的深邃,间或射出清冷的光。双唇有坚毅的线条,此刻近看,尤其分明。 “小鸾,你……”璟幽握住了她的肩膀,欲言又止。 楚翘心知他要问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很疑惑?” “我能进宫,自是做了万全筹备,也打听过你的消息。知道你被狗皇帝赐毒,还以厉刑处置——”语气顿住,一丝怒火在眼底窜起,又如同锋利的剑刃残忍冷酷,但瞬息间,便隐了下去,换回柔和神色,“可是你……小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知道璟幽必然会心存狐疑,又不能实话实说,并且,她也不忍心告诉他,楚红鸾其实早已经跳井自尽了,他的努力都只是白费。想了想,楚翘淡淡道:“璟,我没办法对你解释。还记得那年冬天,我到林子里采蘑菇,遇到狼群,我害怕的躲在树上,是你找到了我,让我跳下去,告诉我要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接住我。然后,我就跳了,你抱着我,说你是北斗星,我在哪里,你就会跟着找过来——我没想到,你会遵守许诺,找到这云溪皇宫里来。” 那是只有他和楚红鸾彼此才知道的事情。 璟幽揉揉她的发顶,眼中闪烁一缕温柔光芒:“不论你遭遇什么,变成什么……我只要你活着。” 而此时楚翘心里,也同样欲言又止。璟幽一个贱民村的孤儿,他是如何有本事筹备一切,混进宫来,这其中要打通多少关节,实在不得不令她生疑。不过,璟幽本就是神秘的,关于这些她不必去想,因为她不会怀疑璟幽对待‘楚红鸾’的心。 翌日。 太医局。 “乔生,冀州安镇人,十八岁,从师岳郎中。选送入太医局为实习药童。”书案前,手拿一只放大镜,身穿官服,躯体单瘦,留着一撮花白胡须的太医全本万瞅着书桌上一本名册,再瞅瞅跟前站着的人,“就是你?” 太医院的官员,由大到小分别是院正、院判、太医、吏目、医士、药童——所以她这个低官阶的下属自然要给上司行个大礼:“正是乔生,拜见全太医。” 全本万瞪着一双近视眼,瞅着她:“你,年纪轻轻的,为何满面青须啊?” 事实上,今儿一早,楚翘就思忖着得把自己容貌稍做改妆,她只把眉画粗,将肤色抹黄,再于下巴上易容一点浅浅的青色胡须,如此更不易被人察觉是个女子。 “大人有所不知,乔生未婚妻子,恰是嫌乔生不够成熟,才毅然嫁给镇中一位莽汉,所以,若不蓄一点青须,乔生没有安全感。” “愚妇!”全本万眉毛一撇,拍案而起,好似是他家婆娘跟人跑了,竟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气,“看人岂能看外表,殊不知那莽汉极可能是个有头无脑,专爱拿自家婆娘撒气的混账东西!” “谁说不是呢。” “如今周公公提拔你,可见你是个人才。”全本万捋着他的胡子道,“院判大人把你交给本官,今日起你就是本官的学徒。跟着本官好好干,将来让那愚妇知道,她眼光极差!” “咳——”她只是随口胡诌,谁想到全本万莫名地如此激动。 全本万许是发觉自己失态了,又缓缓坐下去,整理整理仪容:“那个,乔生,虽说有周公公提拔你破格为医士,但本官还是得先考察考察你的医术如何,太医局为皇家办事,可马虎不得。这样,本官先考考你对药材的辨识——” 这里全本万话没说完,外头有吏目匆匆跑进来:“全太医,赶紧收拾!” “何事如此慌张?!”全本万瞪眼。 “荫姬娘娘昨儿下半夜里胎气动了,送到月子房,一宿了龙嗣竟是下不来,院正大人如今不在京中,郭太医,张太医都赶着进了宫,全太医您也赶紧吧!” “什么?”全本万一噌而起,“好好,快,拿本官药箱来!” “既然宫中急事,那乔生先告退了。”楚翘让开身,谁知全本万忽指着她,急急地道:“就你了,替本官拿起药箱,一起进宫去,这也算是临场学习的机会!”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第十八章 误诊,龙嗣不保 太医局设置在未央宫的南门,进宫来也不过片会的功夫。 嫔妃孕产,关系皇朝后嗣,乃头等大事,所以太医局如此紧张情有可原。 当今皇帝李泫年满二十四岁,继位九年,后宫佳丽无数,奈何子嗣单薄。先后只得了两位小公主和一位小皇子,唯一的皇子乃是五年前懿妃娘娘所出,遗憾的是,这皇子竟是个弱智,两岁仍不会走路,三岁仍不懂讲话,四岁才勉强开口叫娘。 “全太医,月子房到了!”宫里的太监引路,到了月子房外,便不再跨入。 “有劳。”全本万撩起袍子,带着吏目和楚翘走进去。 太后皇后及嫔妃有病,多由太医局医官诊视。后宫设有安乐堂,专供后嫔养病;还设有月子房,供宫内孕产用。孕产房专门配置了稳婆、乳婆、医女数十人。 月子房内人满为患,接生了一宿的稳婆束手无策,打下手的医女们医术本就不精,也毫无办法。嬷嬷宫女们端水的、拿幔子的进进出出,糟成一团。月子房外牵了一条红线,闲杂人暂不得入内,只能站在红线外张望。 楚翘随着全本万走进来,那边偏间里,一群太医、医士凑在一起议诊病情。 “全太医来了!”一中年男子,同样着太医官服,招着手,“荫姬娘娘从昨晚凌晨开始发作,这都大半天了,荫姬娘娘几度昏厥,龙嗣迟迟难产,咱们正商议着该如何指使稳婆接生,你来得正好,大家都到了!” 楚翘往里探了两眼,门窗屏扇隔开几道,只听得见里面传来荫姬痛苦的喊声。 人命危在旦夕,这群太医还避讳产房,在这里商议个屁。 “什么?”全本万扬声道,“哎呀……此刻非同一般,救人要紧,你们怎能因为避讳而不亲自进月子房诊视,那要咱们这群太医何用呢?原也不是没有这先例儿,保住娘娘和龙嗣要紧的嘛!” 看样子,这全本万倒是个实诚人。 “哼!” 其中一人冷哼了声,语气颇为不屑,楚翘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和全本万官阶相同的太医,年纪与全本万相差无几,五十来岁的模样。此人生得魁梧高大,面方挺括,浓眉粗唇,瞧着不似个太医倒像个武夫。可怜清瘦的全本万往面前一站,直形如老鹰碰上了小鸡,气势弱了何止一大截。 “全本万,你素来就爱无视规章!那荫姬娘娘凤体高贵,岂能是我等可窥伺的!”此人开口讲话,声音浑厚如锺,似乎连地都要震动一震。 瘦条条的全本万唬了跳,脸色亦变得极其难看:“郭淮通!” 全本万跳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偏他不高,跳起来也够不着人家的肩膀,“你——你、你处处针对于我,我心胸海涵,不与你计较!可此时非同寻常,咱们置身事外,则等于置娘娘和龙嗣于危险不顾,若有个好歹,岂非让皇上伤心,太后难过!此责,谁人担当?” “你事事胡来,我怎就不能骂你?” “你事事畏缩,又何须当个太医!” “全本万!你说我什么?” “我说你郭淮通刚愎自用,冷漠刻薄,月银花嫁给了你,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全本万——你、不许你直呼我内人名讳!你个不知羞耻的老东西!” “你才是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你拿月银花撒气,背着她干那些偷鸡摸狗事,我可一清二楚!” “老东西,休要混说!” “……。”楚翘瞅着他们骂来骂去,怎么内容从难产瞬间跳跃到婆娘身上。但也总算明白方才在太医局,全本万为何莫名激动和愤慨,瞧这情形,想必是他心上人,当年未曾嫁他,而嫁给了这位魁梧无比的郭淮通,郭太医。 “我呸!” “老东西,你再呸?” “我呸——” 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眼瞅着在这月子房里就要大打出手,身旁的人扶额头疼,纷纷来劝,那张太医处在二人中央劝着架道:“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休停一刻,救人要紧呐!” “不好了!”月子房内,跑出来个稳婆子,“太医、荫姬娘娘又厥过去啦!” “这可如何是好。”张太医神色凝重,想了想,决意道,“我看全太医说的不无道理,事出紧急,也顾不得诸多避讳。”说完对那稳婆道,“拉起一道帘子,我们进产房瞧!”无奈下其余太医亦皆跟随进来。 月子房拥挤着如此多的人,能不难产么?楚翘在旁边懒懒地观看着,只见床前拉起一道薄纱的幔子,众位太医们轮番诊脉。 榻上,隐约见躺在上面的女子面色灰白,似有死过去的症状,地上血淋淋的满地,侍奉的宫女伏在一旁啜泣不止。太医们给了些参片,又让医女推了几处穴,将疲累昏厥的荫姬唤醒过来,早已喊哑了嗓子的荫姬,仍痛苦不堪的呐喊着:“太医,太医……帮帮我……帮帮我……” 末了,以全本万、郭淮通、张太医为首的太医们发生激烈辩驳,郭淮通以为:“荫姬娘娘气血虚弱,导致未足月而难产,我以为,只需给荫姬娘娘服用知母丸,即可助娘娘产下龙嗣!” “我不认同!”全本万打断道,“依方才诊脉,荫姬娘娘腹中胎位不正,龙胎颠倒,这才导致难产血崩。我以为,应给娘娘服用保生丸!” “我觉得,郭太医所说有理……” “我觉得,全太医所说很对……” “该用知母丸!” “该用保生丸!” 换做她躺在那产榻上,急也急死了。瞅着激烈争辩的一群太医,楚翘无语地淡淡摇头:“不论是知母丸,还是保生丸,今日这荫姬九死一生。没用的,这两种药方救不了人。”她静立旁边,虽明知如此,但并不预备出手。医者医人,毒者杀人,她两样都在行,但——她更在乎自己的命。此时此刻,她没必要把自己推上风头浪尖。 “救救她……” 蓦的,耳畔响起她‘自己’低低一声呼喊。 楚翘神情陡然一懔,冷沁道,“楚红鸾,没你说话的份!” ------题外话------ 吼声!千岁爷美人说这两日好生空虚寂寞冷!咱收藏见涨,木见大家露面留个言儿,小小来勾搭一下撒哈哈。 第十九章 公主,蟹爪汤 人的本性难移,真是死都没错。虽说楚红鸾带着浓浓的悔意含恨而死,魂魄里怨气冲天,骨子里的愚昧笨拙一点没变。 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楚红鸾的痛恨和纠结,楚红鸾既痛恨那些害她惨死之人,痛恨皇帝的心狠,但楚红鸾对李泫的情根深种,又让她连死了还为皇帝感到惋惜,这会子想她出手救荫姬,实则是想为李泫保住他的子嗣。 楚翘摁着头穴,感觉到楚红鸾的意识在她脑海中强烈的挣扎! “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帮帮她……” “没用,胎儿已死。” “不会的……求你了……” “与我何干。” “帮帮她……求你,帮帮她!” 此时此刻,站在楚翘身后不远的医女惊恐瞪着她:好奇怪,这人何故在此自言自语呀? 医女只见楚翘脸上的神情一会冷笑,一会啜泣;一会冷漠,一会哀伤……瞧起来像是自话自语,又像是在对鬼讲话。表情怪异,行为反常,唬得医女脸色僵白,正试图开口提醒别人,月子房里,陡然间响起楚翘急迫的喊声:“太医,不可以!这样会害死娘娘!” 众太医医女稳婆宫女们纷纷朝她投来注目的视线。 郭淮通瞪目:“他是谁?” 全本万皱眉:“乔生,你方才说什么啊?” 楚翘微微眯了下眸,冷沁的寒芒在眼底掠过:楚红鸾,待会再找妳算账。这里不慌不忙回话:“学生什么也没说,刚才这样吵,怕是大家听错了,学生不曾开口。” 郭淮通冷哼:“全本万,他好像是你带进宫的学徒,一点规矩不懂!” 方才她声音太大,尽管她狡辩了,他们也依然是狐疑状态。 全本万被气到,便指着楚翘:“乔生,你过来,你方才说会害死荫姬娘娘,莫非你知道什么?无妨,你有何话,尽管说与我听便是。” 郭淮通大声地轻蔑冷笑:“他一个小小医士,也敢在此逞狂?全本万,莫不是你成心的让你这乳臭未干的学徒伢子来羞辱咱们太医!” 全本万跳起来怒道:“惟小人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郭淮通怒而甩袖背后:“老不休的也敢自称君子,笑话!” “罢了罢了!”张太医不得不再次当起和事佬,“你俩再如此这般吵将下去,误了娘娘产子,一时传到皇上那,咱们太医局吃不了兜着走,还是赶紧给荫姬娘娘下产要紧,这到底是用知母丸,还是用保生丸,得赶紧定夺,不能再耽搁啦!” 片会,张太医思索后:“这样,用知母丸!” 见张太医也和郭淮通同样想法,全本万急道:“老张,你怎听他的呀!” 张太医安抚:“哪里因为他,我深思熟虑后才下的结果。” “可那胎儿已经颠倒!” “倒也未必,方才我瞧过,没诊断出倒胎症状啊。” 郭淮通自有几分得意:“全本万,你还是回家再修习修习几年医术吧!” 见大家做了定夺,开始准备着为荫姬服用知母丸,全本万一言难敌十张嘴,只能急闷在心底。 他们这么一闹,早把楚翘抛在一旁。不过,楚翘的神情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她生平极厌恶那些刚愎自我,瞧不起人的东西,原她没打算出手救人,偏偏郭淮通触了她的神经。 月子房忙碌起来,众太医轮流诊断情况,便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那荫姬渐渐的连喊声也没了。这里全本万在月子房外来来回回气得踱步,楚翘走过来,见了个礼,只微微弯唇道:“全太医,学生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乔生?” “大人,借一步说话。” …… 约莫小两炷香火的时辰后,楚翘与全本万走进了月子房,此时的月子房里情势焦灼,那产榻上不停有血水淋下来,荫姬卧于床上僵仆不动,喘息微弱,面若死灰,甚至血从口出! “看来咱们都判断错误,知母丸效果不大,这可如何是好,娘娘越发虚弱了,再这么下去,大人孩子恐怕都难保啊。”张太医焦头烂额,那郭淮通此时竟依然固执己见,命人继续给荫姬服用知母丸。 “郭淮通,难道你想害死娘娘!”全本万冲上来,“老张,让他滚开,快快与荫姬娘娘服用此方!”他提着个药箱,身边跟随的医女手中端了一碗黏糊的汤药,飘出一点阿胶味道。 “本万,你这是开的什么方子?” “来不及了,且让娘娘服下再说,今日我全本万以向上人头担保!” “全本万,你简直放肆!”郭淮通欲图阻拦。 张太医等人也不知全本万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对郭淮通厉声大喝:“老郭头!人命关天!”骂完了,便不顾众人吃惊,一把扯掉那隔开的纱幔,竟是亲自指使医女将汤药喂与荫姬喝下去,医女和稳婆急道:“不行,全太医,娘娘全吐出来了。” “灌!” 全本万一声大喝。 稳婆嬷嬷医女齐齐帮忙,到底灌下一服药。 众人交头接耳,焦心以待。一旁,楚翘算着时辰,半盏茶功夫,便听见了意料之中的喊声:“啊啊啊——”荫姬疲痛苦的呐喊响彻屋檐,月子房沸腾,“醒了,娘娘醒了!快看,孩子要生了!” 张太医抹掉一把汗:“本万啊,你用的什么方子,这回可是你保住了娘娘和龙胎。” 全本万伸手去诊荫姬脉搏:“还没完,荫姬娘娘腹中,尚还有一子。” “什么?”众太医皆惊,“这不可能吧,若是双胞,咱岂会不察?” “全本万,你胡扯什么?”郭淮通嗤道。 全本万眼里同样有惊讶之色,收回手:“的确是龙凤胎,只是娘娘脉滑,我等都未察觉,且,一胎已死,只一胎存活。” 太医们惊叹! “啊啊啊啊……嬷嬷,我好痛,啊啊……”荫姬一个使劲,娃娃坠地声响起。 众人大喜:“生了!” 宫女大喜:“娘娘,您生了!” 大家忙问:“皇子公主?” 稳婆剪掉脐带,抱着软乎乎的小婴孩,摇头:“公主。” 太医们方才的欣喜,顿时消沉:“那……死去的,是个皇子?” 这里全本万下了几根银针,又让医女喂给荫姬服下一碗刚才汤药,大约又是一盏茶功夫后,荫姬腹中死胎滑了下来。众人难以置信,竟果真是一对龙凤双胎!这会子,连郭淮通也哑口无言。 “全太医,方才你用的是哪种方子?你是如何晓得的?”诸太医问。 “蟹爪汤。”全本万答。 张太医又惊又叹了口气:“本万,今日多亏了你啊。” 全本万亦擦了把汗,想了想,只道:“惭愧啊,实则,是我这学徒教我的法子。” 楚翘眉眸淡淡一掀,这全本万,不是不让他说出来么。 ------题外话------ 收藏!收藏!求收藏啦!o(n_n)o 顺便推荐朋友新文: 《缠绵诱宠医妃妖娆》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法医,等等,这世她叫什么来着,苏倩,输钱?no!苏步瑶多好听,大着舌头说就是‘输不了’!且看她玩转渣男踢爆白莲花狠踹绿茶婊,让那些个蹬鼻子上脸的,要多远滚多远!可是,当她在苏家翻手云,覆手雨时,她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http://。/info/549011。html 第二十章 鬼医,妖孽出没! “他?” “是他?” “就他!” 全本万指着楚翘,大家惊讶不已。 “全太医,他莫非是你亲戚?你要举荐小辈,也不必撒这样的谎的嘛。”太医们纷纷摇首。 “我全万本担保,确确实实是乔生提醒我,我才晓得该怎么做。”全本万言词肯定地道。他们见全本万不像是在开玩笑,张太医露出微微笑容,这方仔细打量楚翘:“你就是乔生?听说,是周公公提拔的你?” 楚翘上前回话:“学生就是乔生。” 郭淮通亦打量楚翘,目光并不友善,冰冷的语气质疑道:“你是周九怀提携的?怪不得,小小年纪,口气不小。你倒是说说,你如何知道荫姬娘娘腹中情形。倘若说得不好,全本万可要背一个欺罔的罪名!” 楚翘并不将郭淮通质疑放在眼中,只淡淡轻笑道:“进月子房时,学生见荫姬娘娘僵卧不动,虚弱气乏,烦闷呐喊,身下血淋不止,既知道龙胎在娘娘腹中颠倒,导致难产。并且有一个已经胎死腹中。大人们用药谨慎,知母丸只能镇痛,保生丸只能保得住娘娘。荫姬娘娘的症状,须用药急催,学生所开的方子,用蟹爪、甘草、桂心、阿胶四味药材合成蟹爪汤,药汤下肚,胎儿必出,活着的母子平安,死了的胎儿也能滑出。” “想不到咱们行医数十年,今天被一个后辈比了下去。”张太医叹息道,“周公公提拔你,也是情有可原。” “荒诞,他只用一眼就能看穿,天下哪有这等神医!”郭淮通死活不信。 “是啊是啊。”其余太医觉得,太他妈没面子了! 当然不能。 这天下没有哪个医生可以一眼看穿百病,看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要确诊自然不能。 方才她不过是趁他们没留心,飞出袖中金丝,暗中探过荫姬的脉象。 飞线探脉——这也是她绝活之一。 “不能因为年纪小,就否定他的能力,今日要不是乔生提醒,咱们都要落个失职的罪名,他还嘱咐我,不要说出此事,可我全本万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小人,即使拂了自己面子,也不拿他人功劳抵过!”全本万振振有词地道。 看在他磊落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出卖了她的事。因为,她不喜欢别人不遵承诺。刚才,全本万是答应了她不说出来的。 “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忽然间月子房外传来周九怀的声音,大家惊讶,急忙整襟敛衽,外出相迎!月子房外齐刷刷叩了一地,楚翘亦跪在人群中,直到听见当今皇帝清越的嗓音传来:“平身。” 大家纷纷起身,张太医着急道:“皇上,皇后,月子房乃血光之地,切不可入内!”宫里头皆忌讳血腥,所以这月子房后宫嫔妃太后、皇帝皇后平常不会踏足进来。 楚翘于人群中投去一眼,只见秋风婆娑,天外云阔,远处琉璃瓦绵延成阙,一群彩衣斑斓的宫人打着宫扇撑着华盖,簇拥着一双璧人。正是皇帝李泫,和他的皇后谢孟君。 这算是楚翘,也是楚红鸾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李泫。只见他头束玉冠,内穿紫色中衣,外套白色龙袍,领口和衣缘绣有金线刺绣,肩头与胸口绣着云纹游龙。腰带亦是金线制成,系着一条淡紫色玉环宫绦,华丽贵气。 一双剑眉桃花目,肌肤白皙,薄厚适中的唇微微抿起,英姿高雅,俊美轩昂。 再看身边谢皇后,一袭五彩凤瞿金缕裙,头戴珠玉凤冠,面盘圆润,额头饱满,虽不是绝色的容貌,整个人却端容婉约,一见既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因为攫取了楚红鸾的记忆,当她看见李泫时,心头滑过一点瑟然的情绪。 可皇帝长得再俊美又如何,后宫妻子不要太多,换做她楚翘对这种男人,那一定是——敬谢不敏。 “快说,荫姬可生了?” 她瞧着李泫有点紧张。 “启禀皇上,荫姬娘娘身怀龙凤胎,惋惜的是……平安诞下小公主,小皇子胎死腹中。”太医们齐齐跪下,“臣等失职,求皇上降罪!” 李泫身子一颤,顿显失意:“这可真是天不佑朕——” 谢皇后婉柔哀伤,安慰道:“皇上年轻,多的是机会得龙子。” 楚翘瞧着皇后神情,看起来很真诚,像是真心为李泫感到难过。李泫免去太医局的罪责,全本万和张太医趁机推荐她,直到李泫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楚翘才从思忖中拔回心神,她其实不必担心这里有人认出她。 “是你救了荫姬和朕的小公主?”李泫赞赏地点点头,斜刺里,周九怀见缝插针:“皇上,您瞧,这就是奴才给您说过的那小药童呢。奴才没说错,小子真是医术不凡。” “就是他?”李泫再次赞赏,“周九怀,朕现在不怀疑你滥用职权,回头你代朕赏赐他。” “嗻!” 按照常理,楚翘自然谢了恩。 她说话时,眸光掠到周九怀身边,和某个人对了一眼,正是被周九怀纳在底下当太监的璟幽。 璟幽的眸子极深极深,就像寂静无垠的子夜,此时正有一点疑惑在蔓延。小鸾在贱民村跟着唯一的郎中只学过一点简单的东西,不应该有这么大能力。但这疑惑,很快消失,璟幽告诉自己……他只要她在就好。 李泫和皇后不便入月子房,既没得龙子,便败兴回宫,走时周九怀摸了摸脖子上裹着的纱巾,笑盈盈地对楚翘道:“你果真没骗杂家,这丑东西竟好了不少。好好干,今后少不了你的锦绣前程。” 刚转身,楚翘就剜了他一眼。周九怀所谓锦绣前程,在她眼里根本半文不值好么。 末了,璟幽暗暗望了楚翘一眼,随驾离去。 回到太医局,全本万迫不及待要拉着楚翘好好地促膝长谈一番,瞅着那架势,大有要和她交心的意味,她心里算算,即便和全本万谈上七七四十九天,他也及不上她十几年医学造诣。 简单地说,不在同一水准,没得共同语言。 正想着找个理由打发他,书房外只听下人一哆嗦,好似是咚地跪了下去:“千、千、千岁爷?!” 千岁爷? 楚翘莫名心肝儿一跳——妖孽出没! ------题外话------ 好吧,果然没有千岁美人登场,留言区一片冷清滴惨淡!~菲爷五体投地:千岁爷,得,只能靠您老的媚力了~话说换了推荐收藏不给力呀~明儿收藏能满520,咱加更!~ 第二十一章 伪娘,重口味千岁爷 听到房外下人的请安声,可怜全本万年纪一大把,竟是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急急忙忙地拂整衣袍,矫正官帽:“乔生,快快,迎驾!” 嘴里一声喊,单薄瘦弱的身子骨已连跨几步,至了门口,啪啪甩袖双膝跪下,行了个万安大礼:“微臣参见千岁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翘自然不会行如此大礼,她移步角落,躬身垂首,余光敏捷地扫向门口。 忽一缕潋滟的红光晃入眼底,红光金芒,精致的华丽。那衣是垂顺柔软的绸缎裁成,衣缘、襟口、袖边以极其雅淡的金线飞针走绣,绣出一朵朵并蒂红莲的轮廓,那花纹似有若无,低调华贵,仿佛还带着子夜时分妖娆绽放的颓靡,闻得见一缕旖旎的幽香。 乌黑的长发,只额前一半束在玉冠中,面颊两侧垂荡两根流苏绶带,其余黑发披散直下。 楚绯夜就这么走进她的视线,锦袍红衣透过门口霞光,红得像火一样在燃烧。 “全本万,本王瞧着你身子骨愈发健朗了,可吃了什么好补药?”楚绯夜手里卷着一本书,在全本万官帽上敲了敲,“有那些甚好的‘药’,可别忘了给本王也留点。” 全本万一张老脸涨得发紫:“微臣一把年纪,千岁爷您说笑了。” “本王何曾说笑,你以为本王说什么呢?”楚绯夜拿着书,背于身后,闲庭信步般施然走进书房,好似并没瞧见角落的楚翘,木小树领着一群奴才随时随地奉上无微不至的伺候,木小树拂掉椅子上灰尘,又铺了一层软衾,这才让楚绯夜坐下去。 转眼功夫,奉茶的,捧点心的,捶腿的,拿肩的,就仿佛这里是他自个的王府。 全本万卑躬屈膝站在一旁笑呵呵道:“微臣哪里吃什么药,全托千岁爷的福……” “那就好,为了本王福祉,没本王命令,你得给本王活着。” “微臣为千岁爷效力,万死不辞!” 他两人交谈,像是多年的老友。 楚翘不禁奇怪了,以全本万的为人,怎会和这不男不女的妖孽伪娘走在一起,全本万的恭顺可不像是装的。再看看这伪娘,今日因束了冠,所以容颜再如何惊艳似女子,也可以稍加辨别。而前晚在禁宫或许是他穿了一袭祭祀的袍子,头发全部披散,额间还坠着一颗东珠,所以当时她才毫不怀疑他的性别。 今天他倒是没撑着伞,不过,身边一名婢女把伞捧在手心里。 楚绯夜慵懒倾着身子,垂顺的红袍让跪在地上的侍女以手接着,随手掷出那卷书:“这本《鸳鸯秘谱》着实无趣得很,全本万,你可是得了好书,自个藏着没给本王?” 鸳鸯秘谱,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楚翘希望自己没往坏的地方想歪。偏全本万脸涨得通红,双手接住那卷书,眼风飞快扫向她,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偷鸡摸狗之事,羞于让她知道。 难道……莫非…… 果然,伪娘撩骚着自己颊边一缕绶带,慢悠悠地道:“像之前你给本王找的《闺中野戏》、《御女十九术》、《风月机关》、《交欢宝鉴》……等等这几本倒是极好的。” 他轻松的说出这些书目,就好像只是在说这兜白菜如何,那兜白菜又如何如何。 木小树更是眼放精光,嘴角一道笑意贼嘻嘻的。 只见全本万老脸由紫涨红、由红涨紫、再由紫变白,由白转青,最后烧得面红耳赤! 眼风飞快又瞅了眼楚翘。 全本万心里头是一万个呜呼哀哉。 完了完了,师德尽丧,颜面扫地,斯文不保啊! 他全本万一辈子本分守礼,也顶不住千岁爷这一句话的威力,瞬间粉碎了他晚年节操。 节操?节操这东西,在千岁爷眼里,它就是个屁。 楚绯夜微微勾了一下唇:“记得再给本王找,得找那些个画面够刺激,颜色够鲜艳、画风够写实、故事够放荡、姿势够多,花样够全的好书,那些满书里没几张图样,繁杂冗长无趣的文本就别递给本王了。” “嗬嗬嗬……”再配上木小树无耻的诡异笑声,全本万瞬间变成一只红烧猪头。 楚翘心里的惊讶也只不过持续了三秒钟,最后,在他龌龊无耻变态残忍冷血不男不女等等名头上又默默添上一笔婬秽! “是是……微臣竭力去为千岁爷办……” “书的事记住就好,这里本王还要你再调配些‘媚骨香’。” “什么?”全本万惊讶,“千岁爷上回的莫非都用光了?” “用了。怎么地?” “千岁爷!”那可是半年的量啊,全本万算算,这也才两个月吧?在一番艰难的争斗后,全本万腆着胆儿进言道,“爷……多用伤肾……” 这回楚翘不得不在心里给楚绯夜投去一个深深的鄙弃的眼神。国之妖孽,云溪皇朝有这种手掌大权,权倾天下的王爷应该是种莫大的悲哀,不但是悲哀,还是悲哀中的悲哀。可是,云溪的前景关她什么事?所以这点同情,也只是存留了一秒钟的时间。 “肾?本王的肾好得很,本王看你这脑袋倒是有点不结实。” “脑袋?不不!微臣脑袋很结实!既然千岁爷要,微臣定然为千岁爷再配置便是!” “那你下去配吧,本王等着。” 全本万缓缓起身,擦了把汗,红着张瘦消的老脸对着楚翘使了个眼风,示意她一同退下。 “等等。”楚绯夜微微眯了下眸,盯着楚翘,“他是谁?” “回千岁爷,他是乔生,微臣的新学徒。”全本万抢着为楚翘答话,“乔生年纪还小,多有不懂礼之处,还望千岁爷您万莫与他计较……” 楚绯夜勾着唇:“他留下,你下去,让他过来给本王捶捶腿。” 全本万登时满脸惊讶和紧张:“这、” 楚翘低垂的眸子里溢过一缕嗤冷的清光,她也不慌,只低声说:“小的手粗笨,怕伺候不好千岁爷,要不让太医局专学推拿的医士来给千岁爷您松动松动筋骨?” 全本万立即附和:“对,微臣让他们来做,这乔生只是个新手!” 楚绯夜懒懒的勾着他颊边玉冠绶带,挑眉看着楚翘:“本王瞅着他手白细嫩,就他吧,其他那些人,多是粗糙的。” “千岁——”全本万还要再说,被楚翘打断。 只瞧楚翘踮着步子走到楚绯夜跟前,福了福身:“既得千岁爷厚爱,乔生愿意为千岁爷捶腿。” 楚绯夜再挑眉看着全本万:“是个懂事的新手,本王很喜欢。” “他……” “怎么,还不走?” 全本万闭了嘴,只得转身往书房外去,只见他一个劲走走停停,回头顾盼不止,好像楚翘下一瞬就要被某只妖孽连着骨头都不放过的吃进嘴里裹进腹里。毕竟,全本万还是挺爱惜乔生这个难得的天才的。 这里楚绯夜妖冶的面容上,眸光里诡谲妖艳,深不可测地低头瞅着她:“还等什么,过来替本王捶腿。……你叫乔生是么?” 楚翘顺着他脚下的地毯跪上来,跟前的几名婢女自动自发的让开,她伸手握拳往他腿上轻轻敲打下,缓缓抬起头来,如花蕊般的清眸中笑意点点:“千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记得我了呢,我叫……阿翘。” 楚绯夜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抬头望着他,眸光悠悠。 两个人的眸子里都漾起一抹兽般狡猾的心思和笑意。 他好像在说:哦,是么,让本王想想,本王记得你好像是从本王手里溜走的。 她好像在说:妖孽伪娘,早看穿了,还装什么装。 ------题外话------ o(>_ 第二十二章 幻蛊,劫财又劫色 一开始楚翘就知道,她留在未央宫一日,就有被人发现身份的可能。周九怀见过她样子,她除了稍微修饰下容貌,已不能彻底易容。所以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会是楚绯夜,奇怪的是,那晚他并没看清她容貌,如何会眼尖的认出她来? 刚才他用深不可测的笑意低头看着她,这一眼,她既知道——这伪娘是故意的。 故意留下她。 故意使唤她来捶腿。 世间没有这么多巧合,除非,他并没认出她来,而是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她在太医局! 还记得前天晚上,她放出金蚕蛊,独他一人毫发无伤,当时心中的确很吃惊。抽身飞走时,他也并没有追上来,但她在他的眼底看见一种近乎残忍的妖邪之笑,那样的眼神,仿佛从九幽地狱而来,充满着让人颤粟的自信和冰寒。 还充满了残酷的玩兴意味,仿佛只要他要,不论猎物逃得多远,都能被他抓回掌心。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没有正与邪,有的只是狂妄恣肆、随心所欲!何况,她还从他的眼眸里,瞥见一缕和她相似的狡猾精光。 所以楚绯夜如此迅速的找到了她,也就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本王很好奇,你这丫头到底有多少种身份?”楚绯夜抬下右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居高临下低笑道,“一会是祭祀宫中的少女阿俏,一会是这太医局医士乔生,本王很想看看,你这张脸真正的模样儿。” 他捏了捏,又收回手,闲闲地说,“要知道,至今还没人能在本王眼皮底下保住命的,毕竟本王对你下了酷刑,刑还没上,你就溜了。如今给本王找到了,丫头,你说……”他修长的指尖一滑,在她面颊上滑过一道弧线,“在你这身细皮嫩肉上,刺上一幅香艳的宫闱秘戏图如何?” 身旁的木小树极力赞同:“爷,奴才瞧着再好不过,若将刺绣的皮割下来,还可制成屏风当摆设!”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奴才。这些阴邪的东西他们好像拿它当家常便饭。 楚翘也就是僵了三又二分之一秒,便展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那小手啊,那小拳头啊,轻轻捶打在千岁美人看似清瘦却结实的腿上,心里头冷冷唾骂,嘴上答着话道:“阿翘这一身糙肉,连青楼里的倌儿都比不上,白白浪费千岁爷的颜料。千岁爷不是想让翘交出裴公公的解药,交代出真实身份吗,翘的命不值一钱,愿意如实奉告呢!” 楚绯夜平生见惯的人何止千千万,他岂会瞧不出,这丫头心里骂他骂得正欢呢? 再看看她眸子里的光,的确和他有几分相似。 那点子比妖兽还狡猾的心思,在她小肠子里九转八转的,亏她还如此镇静自如。 “哟,你这身皮,自是比不得采红楼里的倌儿,那里的男伎,各个貌美绝伦,巴不得让咱爷为他们刺鲜纹身,呵呵……只是纹了之后是留命还是不留命,就得看爷的心情了。”木小树得意洋洋的宣扬着他主子的那些变态事迹,好像比登台领了奥斯卡奖杯还要荣耀无比。 “公公说得是,翘这等卑微的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还不赶紧地说?把你究竟是谁,目的何在,从何而来,为谁办事通通如实说给千岁爷听,说得不好了,杂家先就撕了你这身皮儿!” 木小树恨呀,气呀,恼火呀,还真是想撕了她的皮。 前晚被那黏糊恶心的蛊虫差点咬上一口的他,此时还心有余悸,郁闷得不行。 臭丫头,敢对他使阴招。 怎么不该死呢。 可气人的是,千岁爷好像对这丫头颇感兴趣。 那媚骨香分明还有一大盒呢,来的路上他还奇怪,原来不为取香,而是冲这丫头来的。 “公公说的是,千岁爷面前,翘怎敢欺瞒?” 楚绯夜放任木小树仗势霸道,眸光深不可测地笑瞅着楚翘。 楚翘跪起双膝,抬起上身,楚绯夜自然而然倾下身来,听她讲话,身旁的木小树也大着胆子弯下身凑近来听个清楚:“翘早就敬仰千岁美名,其实阿翘是……” 楚翘沁润如冰的眸子扇动着幽幽的光泽,一瞬不瞬望着他们。 悄无声息中……一丝魅色如电般射出! 仿佛只在一眨眼间,又仿佛是一阵风过的时间。 只见木小树贼嘻嘻的眼神晃过一丝错愕,接着,渐渐失去了聚焦,再接着覆上了一层茫然空洞的神色,竟如同灵魂出鞘一般! 而楚绯夜的双眸,也呈现出片刻的涣散。 就在这同时,楚翘速速抽身退开,咚咚点了那几名婢女的穴,再吹嘘出一口气来,那三名婢女脸上惊讶的神情凝固,渐渐的也呈现出茫然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转眼间,书房里的气氛就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透着一股悚然的沉寂—— 自古苗疆一脉,医毒为次,其实蛊才是最厉害的一种。她自幼习家族医术,精练毒蛊,但非不得已她不会用蛊!家族人常说,蛊乃是端午那天至阳时分养成,而蛊又是至阴至邪之物,老人们相信天地间一切都是平衡的,因果报应也是存在的,一旦用这至阴至阳的邪物害人,自己也将损耗三分。 外人只知下蛊一般都下在食物中,其实不必专门用食物,用眼看,用口吹,都能传送蛊毒。下在食物里的只是最下乘的方式。但要练到眼口耳都能下蛊需要异常艰苦的学习,能练成功者寥寥无几。 楚翘拍拍手,嘴角勾起冷笑,先是走到木小树跟前啪地就是一下——顿时五根手指印浮现在木小树的左脸上,只见木小树眼神呆滞,神情发痴,不知疼痛反而还对着楚翘“呵呵”傻笑,楚翘一把捏住木小树的脸,拉饼子一样扯开,她灿烂地一笑:“公公,疼不疼呢?” “不疼……还要……嘻嘻,呵呵……” “哦,不疼,还要?真是条好狗东西。”楚翘照着木小树左右脸开工,啪啪便是连甩了十几个响亮的大巴掌,打得木小树东甩西甩跌滚在地,一张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一只脚缓缓踩上木小树的脸,楚翘微微弯腰,朝发傻的木小树露出个狐般冷笑:“我最讨厌别人贬低我,对不起呢,公公让翘怎么看怎么不爽快,公公脸太瘦,这个样子才好看么。” 清沁的美眸里,荡起一缕诡谲的光芒,她使劲儿揪着那张大红脸一拉一扯一放,“翘瞧着公公和千岁爷很喜欢虐待人,喜欢发掻发荡,这么着,公公把衣裳都脱了,在这屋子里自摸学狗叫个够。” “嘻嘻……呵呵,好……好玩!” 呆滞的木小树笑嘻嘻拍着手,一骨碌爬起,竟真就开始迫不及待、欢欢喜喜扒拉自己的衣裤! 楚翘走回楚绯夜跟前,只见楚绯夜眸光轻微涣散,如同被人定住了一般。楚翘的眸光微微颤了一下,面前这张美艳倾国的脸太近了看杀伤力果然是很强大。那白若明珠的肌肤,浓密纤长的睫毛,诱惑勾人的红唇,再加上此时此刻迷离涣散的媚态,地狱妖孽也不过如此。 飞快移开这张脸,她蹲身下去,便开始扯他身上外袍,和里面的腰带,寻觅翻找起来。 这伪娘太过邪妄诡肆,她无法判断他是否会留下她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幻蛊迷幻住他们拖延时间,再拿了千岁王腰牌,自可和璟幽顺利通过各个关卡,赶在追兵来前,逃出云溪皇朝。 “腰牌,腰牌,腰牌……”随着腰带和衣裳一件件落地,楚翘顺利在楚绯夜最贴身腰带上寻到了一块老翡翠镶金边雕镂腰牌,背面有独特的印章。还有一沓银票。 …… “嗯?丫头,偷银子偷到本王身上,你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正当楚翘还要埋头继续搜刮,头顶忽有幽幽的嗓音压下来。 第二十三章 协议,九叔叔饶命 他衣衫凌乱,她半跪他腿儿间,那画面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但是抱歉,她对不男不女的人妖没兴趣。 楚翘没料到楚绯夜竟能自己解开蛊术,她心中吃惊,当即心狠便欲再下蛊,可楚绯夜又怎会再给她机会,他看穿了她,手指一点,点在她唇上:“仅此一次,你不可能再对本王下蛊,嘴巴安分点,否则本王不介意用点什么东西来给你封住。”他收回手指,贴在自己唇上嗅了嗅,暧昧不明地低笑着说。 眼里邪佞阴寒的光,却比世间最毒的花还要毒! “本王好奇,你这小小的身体上,还藏了多少算计人的宝器,索性你一次性使出来,看看自己还能否再次从本王眼皮底下溜走?” 除了金丝、金鞭、蛊蛊和毒,以及贴身包包里的手机和药品这些,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宝器可以对付他。论武功,恐怕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楚翘正后悔,早知道要穿越自己没在包里揣一把手枪。 楚翘微微捏紧十指,捏了把汗,琢磨着自己活命的几率有多大。 就在这时候,她的瞳孔蓦地一梭,落在楚绯夜怀中。 在他散乱的腰间上,隐隐约约的露出一样东西——竟然是那块玉佩?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吃惊不小,她压下吃惊,心思已百转千回。仔细看可以察觉,玉佩上坠着的铃铛是有区别的,这颗铜铃雕的是凤眼形状,而她看见的那块玉佩下吊着的铜铃,雕铸的是龙眼形状。 并且楚绯夜和那斗篷下的人,身形区别很大,不可能是他。 飞快收回视线,楚翘做了个决定,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个无辜惊恐的表情,额头对地重重叩头一拜:“九叔叔饶命!” 这一拜,响亮无比! 这一拜,虔诚无比! 这一拜,狡猾无比! 这一拜,就拜出了个叔,拜出了段缘,拜出了不久后云溪皇朝一个举朝唾骂的绝色妖妃! 楚绯夜露出点错愕,眯眸媚笑:“丫头,饭可以胡吃,叔不能乱认。” 楚翘惊恐的眸子里,还隐隐的渗透出一点楚楚可怜的泪光来,她重重地对他又叩了三个响头:“绝不敢再有任何欺瞒九叔叔,翘是您嫡亲的侄女儿楚红鸾,如假包换。家父正是当今楚国公,字廷中,是九叔叔您亲兄长,红鸾是爹爹嫡生的女儿,家母乃是许晚心。九叔叔在上,晚辈并非有意冒犯您,实在是不得已,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恳求九叔叔念在自家人的份子上,饶恕了翘——” 说完这大通话,楚翘抬起头用无比惊柔的目光望着楚绯夜,最后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若能得过这关,今日的叩头之辱,改日她必要让他吐出来! 她最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谁欠着她的都得给她连本带利返回来。 “大胆!”木小树冷不丁地冒出来大骂一声,“小贱人胆敢在此诱惑千岁爷!” 只见木小树头上插着几朵花瓶里折下来的花,光溜溜的身子只剩下亵裤,披了一条薄薄的粉色帘子,先是叉腰怒骂,接着咚地趴在地上抱住楚绯夜的腿大哭:“千岁爷!奴才的爷!奴才为您弄了一身的病啊……奴才,奴才,嗬嗬嗬……爷,您瞧奴才这模样可水灵不?”前一秒还哭哭啼啼的木小树又猛抛眉眼,对着楚绯夜含情脉脉。 幻蛊不是一般的蛊,中了蛊的人除了听她吩咐,还会变得疯傻,甚至无法抑制内心最真实想法。 “爷,奴才的爷!小树子尊敬您,崇拜您,愿意为您赴汤蹈火,愿意以身相许,愿意日日夜夜伺候您左右……您是奴才的心,您是奴才的肝,您是奴才的命……” “爷,您瞅瞅奴才吧。” “爷……您瞅着奴才还美么?” 楚绯夜嘴角轻微抽搐,不忍直视,他空手抓去,将木小树抓在手里,拍拍木小树肿成猪头的脸:“小树子,到那书案下学狗爬,爬上百十圈的再回来找爷。” “嗷嗷呜!”疯癫的木小树一窜既到了那书案下,当真卖力听话的开始转圈学狗爬。 楚绯夜简单收拾木小树,再将眸光看着楚翘,似笑非笑地道:“许晚心?本王好像记得有这么位大嫂。本王也确实听说,我楚家又有两位年轻后辈选送入宫当了皇帝的女人。而其中一个做了妃,另外一个,似乎刚被打进冷宫,成了个废人,活不活得成还不一定,那么你是哪个?” “翘不幸,冷宫之恨历历在目。” “这么说,你是被打进冷宫的这个?”楚绯夜幽幽地道,“你让本王如何相信,你是一个刚被赐了毒,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废物?” “不论千岁爷信不信,晚辈的的确确就是您的侄女楚红鸾。相信以九叔叔的能力,要查证一个人她是真是假,无须花费多少时间。若侄女有半点撒谎,甘受您剜心之罚——” 她这是把问题抛回给了他,她也不预备解释自己为何好端端的,横竖他再怎么查证,她就是个活生生的‘楚红鸾’。 楚绯夜盯了她一会,迂回浅笑道:“即便你是本王侄女,也得给本王一个饶恕你的理由。”顿了顿,他自己接着又道:“这么着吧,”他倾身凑近看着她,精致艳丽的眸子挑起一缕诡谲的精光,“前天晚上,本王说的那句话,仍旧做算。” 哪句话?楚翘见他微微勾唇,道:“不过条件得要换一换,换成你替本王完成三件任务,本王不仅可以饶恕你,还能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楚翘几乎没有迟疑:“能够换得自由,翘愿为九叔叔赴汤蹈火。” 他根本没给她选择的资格和余地,不管她犹不犹豫,很显然他早拿定了主意。 她只能照办。 好在的是,至少保住了性命,并且也算是小小的切合了她的心意。 因为她得留下来,查清楚玉佩的秘密。 虽然她不知道,他打算要她来为他完成什么样的任务。 “不知道九叔叔要翘为您办的是何事?” 楚绯夜笑着伸出手,白玉般手指,在她擦得灰黄,但很滑嫩的肌肤上暧昧摩挲:“丫头,九叔叔别叫得这么欢。任务么,就是……” ------题外话------ ~终于,千岁爷光荣沦为九叔叔!~于是乎,后面就成了狡猾腹黑的九叔叔,如何如何吃掉同样狡猾小侄女,变身为无耻大禽兽滴故事~(⊙o⊙)噢嘛,这真的不是小清新故事么?~ 第二十四章 相认,九叔温柔点 指尖带来的冰凉触感,摩挲在她的肌肤上,仿佛是一根细细的蚕丝轻轻划过时给人的酥痒。 可楚翘却觉腻得慌,很想要拍开这只放肆的手。 但楚翘平静自己,没有去理会楚绯夜撩拨动作,见他迟迟没说下去,再次问道:“千岁爷要翘去做的事是什么?” 楚绯夜的拇指抚过她的眉尾,妖娆魅笑:“不急,待本王仔细确认过你的身份,本王和你的协议再达成也不迟。空口无凭,就你这么几句话,可不能让本王信服。” 楚翘自然不着急:“那千岁爷要怎么确认翘是您侄女?” 楚绯夜收回手:“进来。” 他淡淡地唤了声,紧接着楚翘便听见衣袂掠空的声响,回过头一看,有两个男子押着个人瞬间冒了出来。只见他们都很年轻,一个相貌端正,冷若寒霜;另一个五官俊美,冷淡如风,他们脸上仿佛被风霜侵蚀的冷漠气质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看他们手里提拎着的人,瘦长的身子,套着一件单薄的粗布宫裙,一双烂鞋破了几个洞,露出几只沾着血的脚丫,两截瘦干手臂上青紫淤痕惨不忍睹,蓬乱的头发,胡乱搭在一张苍白的小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嘴角被打肿的淤青,看起来像是从后宫苦役房抓出来的一个犯罪的宫婢。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白霜白风将人一扔,那瘦干的身子掉在地上,拼命叩头,惊恐不已。 楚翘认了出来,这是楚红鸾的婢女彩安。才七八天而已,竟被折磨成这副样子,再挨个十天半月,小命也就没了。“彩安!彩安……”脑子里一疼,楚翘感觉到楚红鸾心疼的呐喊。不过说起来,这婢女彩安的确是个蕙质兰心的好丫鬟。 “小——小姐?!”彩安缓缓抬起头,脸上还凝固着惊恐害怕的神色,惊疑不定瞪着楚翘。 楚翘把束发散开,顺手拿出条帕子,就着海棠圆杌凳上的一壶酒醮湿往脸上用力抹了几下,拨开黑发,露出原本的容貌,彩安瞳孔睁大,又惊又喜:“小姐,你,你还活着!” “起来吧,我还活着。”楚翘走过来将彩安扶起,彩安喜极而泣:“可是你不是……快让奴婢看看!”彩安飞快的打量楚翘,瞠目结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奴婢明明见你被……” 楚绯夜倚在那软椅里,看着她们主仆相认。 白霜白风则僵在原地,还在被刚才进来时的画面给震到。只见几个婢女全都六神无主、魂魄游离,木小树竟扯光了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趴在那案下学狗撒欢,脸上巴掌印火辣辣地,那厮却欢喜得像第二春回笼。而他们的主子则是衣衫欲解未解,红袍散于地上,露出一截妖艳香肩,活生生像被禽兽凌辱过,那小丫头则是目含秋水,泪眼汪汪,半跪在主子的两条腿之间。 通常这种情形,白霜会拔出刀。 通常这种时候,白风会抽出剑。 二人刀剑合璧,将干下这等禽兽事的罪魁祸首砍得渣渣都不剩。 可是白霜白风一回想,貌似通常会干这种禽兽事的人是他们的主子。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主子的侄女干下的。 于是白霜白风懂了:原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大禽兽,就会有小禽兽。 白风说:“叔叔和侄女,好像是不可以?” 白霜道:“理论上,禽兽是会杂交的。” 白风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这里,楚翘握着彩安瘦削的肩膀,回头看着楚绯夜暗地里一笑,说道:“彩安,我是不是你家小姐,你最是清楚不过的,不止你,这里也有人怀疑我是否是真的楚红鸾。你仔细瞧瞧我这脸,我这身材,可是你家小姐不?” 彩安尚未从惊喜惶恐中回过神,但先点了头回答道:“当然是小姐。” 楚绯夜妖异的眸光里带着笑,楚翘接着又说:“彩安,半月前咱主仆躺在床上午憩,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记得?”彩安眼里噙着泪,还在回想,楚翘道,“我说你年纪不小了,跟着我在宫里总没出息,要打发你出宫去嫁人,不至毁了你一生,是不是这话?” 彩安泪如雨下不停点头又摇头:“小姐,奴婢不是说了么,奴婢这辈子到死都不离开小姐,那样的话,小姐再莫讲了!” “那去年里,我们回京途中,那日你我主仆半夜偷到一处溪水中洗澡,险被蛇咬伤,我没说错么?” 彩安的热泪滚下来,欣喜紧张地握紧楚翘的手:“真的是小姐!太好了,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还想着马上就能和小姐九泉之下再会……奴婢想着小姐被毁了容,毒哑了嗓子,连动也动不了该怎么活呢。菩萨保佑,小姐你没事!” 楚翘对楚绯夜轻轻一笑:“九叔叔,要不要再检查侄女是否易了容?” 原来他早做了准备,也就是说,他早知道她是打冷宫出来,他底下人办事能力也太惊人了。 “不用查,本王方才已查过。”原来他刚才触摸她的脸,实则是在辨别她是否易过容。楚绯夜拂袖一抓,便将楚翘抓到跟前,她冷不丁被他抓进怀里,撞在他结实精硕的小腹上,揉揉鼻子,抬头对上那张妖娆媚人的容颜,他螓首看着她,邪肆一笑:“只需让本王再确认一下……” 呲!衣裳破裂,一边清瘦的肩膀陡然露出一大片! “小,小姐!”彩安吃惊,却又震慑于楚绯夜的妖邪,半只脚步都挪不动。 “九叔叔!”楚翘被楚绯夜猝不及防的动作给微微气到,但她勉强压住怒火,露出‘惊慌’神色,柔柔道:“九叔叔要确认什么,温柔点……” “小丫头,等你长大了就知,女人都好男人粗鲁。”千岁爷大美人无耻地妖娆邪笑,手指便将她肩头衣裳扯得更开,肚兜也连带着一起扯下来,凉凉的指尖似有若无滑过她那半嫩得如雪冻似的小巧‘圆润’,那对儿东西,散发着少女芬芳,初初发育成形。 楚翘的笑僵住,强忍着没一巴掌呼到大美人脸上,那放肆的手指便已将她的身子扳过去,手指抚过她右边肩背上一块狰狞的伤疤,淡淡道:“七岁那年伤的,倒的确没错儿……” “九叔叔……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楚翘惊讶! 第二十五章 伤疤,虎口脱险 楚翘讶异于楚绯夜为何会知道她七岁受过伤,但很快意识到,楚绯夜提起的是楚红鸾。惊讶转化为惊叹……也许是宿命,楚翘早发现,自己和楚红鸾在七岁时都曾经受过同样的伤,连伤口位置都几乎一样。 楚绯夜反搂着她,弯曲的食指在她伤疤上摩挲,眼儿微眯,像是在回忆什么:“这虎爪抓的伤口做不得假,的确有十来个年头了。” 楚翘顺手将衣裳拉起来,滑出他怀抱:“那现在,九叔叔是否确认,翘就是您侄女了?” 楚绯夜没说是也没否定,妖艳狭长的眸子,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 只见她长发散落,眉目清婉,粉唇娇嫩,一双黑玉般的眼睛清澈澄亮,看人的目光却含着凉薄的烟波,狡猾的望不见底。 她的肌肤如花蕊般白里透着娇艳的红,吹弹可破。 一边眉梢果真有一朵形似花瓣的胎记。 楚翘的左手摁着右肩伤患处,好像也短暂在回忆着什么。对于她和楚红鸾来说,七岁那年受的这道伤,都是记忆里刻骨铭心的一次痛!她是天才苗医,要消除疤痕很容易,之所以留下来,就是为了铭记这痛。 楚绯夜没有错过她的眼神,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的痛很真实。 那样深刻倔傲的眼神,会不禁让人想疼惜到骨子里。 但楚绯夜却想将这朵娇花狠狠折断。 因为他太了解,这样的女子让人爱也会让人恨得牙痒痒。 “起来吧,虽说你是本王侄女,但你擅闯禁宫冒犯本王的死罪还是得另当别论。” “翘谢九叔叔不杀之恩。”楚翘口是心非地说着,恭顺的捧起地上的衣裳、腰带、腰牌银票等等物品奉还给楚绯夜,露出灿烂笑容:“九叔叔要翘办什么事,翘一定用心去办。” 楚绯夜站起身,伸开双臂,妖艳慵懒地姿态往那儿一站。 楚翘很擅长察言观色,心里冷冷又咒骂了声,手上已经拿起衣袍亲自为他穿戴,他身上那股子媚骨香的气息一丝丝往她鼻子里钻,她麻溜地为他穿好衣物,完了还把腰牌银票东西塞进他的衣兜里,便不动声色退后半步,远离人妖。 “要想本王饶你小命,赐你自由,那就先为本王办成头一件事情。”楚绯夜拂了拂衣襟,撩了撩鬓边一缕流苏绶带,冰墨眸子里忽然透出一股森然的煞气,如幽泉地狱里散发出来的寒冷。 “……本王要你同时取得皇帝的宠爱,和拿下太后的信任。” 早猜到这妖孽开出的条件不会简单,楚翘还是小小吃惊了下! “只是翘曾经是入选的采女,一旦身份泄露……” “这件事你无须担心,本王自有安排。” 只见楚绯夜越过那几名婢女,婢女一个个咕咚倒地,他行到彩安跟前,彩安脸色苍白如鬼,紧张得无法开口,楚绯夜对白霜白风淡淡道:“安排她也进太医局,不用再送回刑役局。” 白霜白风点了头,楚绯夜逶迤款步往外行去:“办完事,将小树子这厮带回王府。” 天外彤云似火,夜幕将落。 他的背景映在晚霞中,仿佛一株盛开在子夜的幽泉花,妖异倾国! “九叔叔,是否要翘拿出解救裴总管的解药?”楚翘见他临走前问道。 楚绯夜回眸一笑,浓密睫毛在晚霞中醉人心魄:“区区一个阉狗的生死,不过蝼蚁。你当本王真的在乎?” 那一笑妩媚至极! 那一笑也阴毒至极! …… 楚绯夜离开太医局后,楚翘便回了自己的睡房。身为医士,她分配到了单独的屋子。 拉下衣裳,楚翘对着铜镜里看了看肩背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两个人的记忆重叠,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楚红鸾的痛苦。 一个是古代国公府的幼童,当年,楚红鸾还在为母亲戴孝,刚刚孝满一年的时候。庶母不许楚红鸾出门给娘亲上坟,楚红鸾便偷偷在后院点香烛祭拜,不料被庶姐们发现。争执间,不知谁故意踢翻香灰盆子,秋干物燥,火末子吹了一地,马棚一下子着了火,火势汹猛,烧死了几匹马,还险烧到前院。 庶姐们推卸责任,无依无靠的楚红鸾被后母狠狠教训,打了十几个板子,打得皮开肉绽。后母以纵火行凶的罪名欲将她关押起来,奶娘和仆人放走楚红鸾,幼小的楚红鸾受到惊吓,发足奔跑在大街上,孤苦伶仃的楚红鸾深夜游荡在街头,竟不料碰到一只下山的老虎。 当时夜色深沉可怕,幸有队人马路过,将楚红鸾从虎口下救出。 楚红鸾只记得为首那人戴着面纱,给了她一把匕首,告诉楚红鸾:要想不被人欺凌,就要懂得反击。 只是最后,楚红鸾揣着匕首被送回国公府,无意中反伤了楚瑶仙,后母顺势骂她是个祸秧子,是恶鬼附身的灾星,又寻了几个理由,索性儿将楚红鸾打发出府,丢弃贱民村。 而另外一个,则是她楚翘,一个现代古老苗疆后人,年仅七岁的小女孩被家族人残忍关进老虎笼里,她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就是用自己的本事,不管是毒,是银针,还是蛊,只有杀死老虎,她才能活命。所以她杀死了老虎,但也被老虎险些夺走性命,之所以留下这道伤疤,为的是记住年幼的痛。 谁能晓得,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容貌一样,胎记一样,连伤疤都是一样的呢? 即便楚绯夜再如何心思缜密,连她受过的伤也查得一清二楚,也猜不到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 白霜白风处理完太医局的事情,回到千岁王府已是深夜。 隔着几层软烟罗挂碧珠的帘子,楚绯夜枕在一张雕着鹊上梅梢,嵌着象牙的楠木小凤榻上小寐。 “你们有话要说?”楚绯夜淡淡的嗓音穿过来,没有睁开眼。 白霜道:“我们并没有查到红鸾小姐背上有伤,王爷您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么,”楚绯夜缓缓睁开眸子,幽幽透过窗扇,觑着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因为救了那丫头的,就是本王。” 第二十六章 佞臣,阴毒太后 白霜白风都有点意外:“当年是怎么个情形?” 楚绯夜目光淡淡望着窗外月光,小凤榻旁边摆满了秋睡的海棠花,簇拥着他红衣黑发,那景致雍容而奢华:“当年你二人不在京中,是青南青北、紫溟紫河他们四人陪着本王,恰从军中回来,途径街道遇上下山的猛虎伤人,顺手救下那娃儿。当时那么小的人,头上还戴着一条孝麻……” 正是因为当年楚红鸾绑着一条戴孝的麻布,他才没注意到她眉梢的胎记。 “原来如此。”白霜白风同时道:“主子偶然救下红鸾小姐,也算是还了许晚心当年一饭之恩。” 楚绯夜陷入片刻的沉思,当年那小娃儿求着他救奶娘和丫鬟,他才知道那娃娃是他大哥的女儿,许晚心之女。他遣人给娃娃疗伤,之后便将其送返回家。后来也的确思忖着许晚心一饭之恩,命青南去接那娃儿回来,过继给他来领养,但青南回来禀报他说女娃娃已经被送走。 他向来生性凉薄,当时救下那女娃,也算是还了许晚心的恩情,想着自己无须再多此一举,便作了罢。 “你们到国公府查的时候,可曾见到国公爷?”楚绯夜从回忆里抽回心绪,淡淡问道。 “国公不在府上,听说陪同昭贤王李照去了大乘寺听大师讲经。” “我这兄长还是这么的没有远见,他拉拢李照,能翻出个什么浪花来?”楚绯夜殷红如粟的唇瓣,勾起一道讥蔑弧度,“去大乘寺不是听讲经,怕是要联合大师们口诛笔伐我这个楚家生出来的奸佞呢?” 白霜冷冷道:“国公一定翻不出什么浪!”因为他们不会让国公翻出一点浪花! 楚绯夜悠悠摘下一朵海棠,轻嗅花香:“可我这位大哥,满心眼里想着的,就是如何扳倒我这个摄政弄权,惑乱朝纲,卑鄙无耻的千岁小人。他可是满腔报复,指望着能够澄清天下,正国安邦。” 白风亦冷绝道:“那国公此生,注定要含恨而亡!” 楚绯夜低笑:“难道你们不赞同?本王……的确就是个奸佞。” 白霜白风异口同声:“主子声振寰宇、冠绝天下,万民敬仰、群臣膜拜!” 楚绯夜肆意地大笑了几声:“本王还以为,只有木小树那狗东西,才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他看似心情很愉悦,但转眼将手中海棠花掷出窗外,花瓣如雨,片片纷飞。 “又是个月满银辉的夜晚,本王真是厌恶极了这月光。”白霜白风之见楚绯夜神态慵懒,软软地枕进小榻里,满是厌恶地挥袖挡去那窗外月光,那姿态极尽妖娆,如同一个昏睡在花海中受君王万千宠爱的妃子,一睁眸,一颦眉,都是倾城倾国的一笔! 他们的目光,同时飘向窗户。 往常这种时候,一旦千岁爷表露出对月光的厌恶,木小树必定会变戏法般弄出一挂挂画着春宫御女图的挂屏,为千岁爷挡住月色,遮蔽得一丝不漏,将主子伺候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 楚绯夜小眯了下眸,再睁开眼时,便看见白霜白风已经站在了窗户下,为他们美绝人寰的主子挡去窗户外照进来的缕缕月光。 之所以不关窗户,是因为主子——嫌闷。 主子向来不喜封闭的屋子。 “小树子如何了?” “回王爷,红鸾小姐为他解了蛊,现已安睡。” 楚绯夜懒懒地睡下去,橘色灯火下,即使是一张倦容,也美得动人心魄:“这狗东西胆敢宵小本王,是该给他点教训……”话虽这么说,但语气里却并没有恼火的意思。 秋夜静好,窗子下,白霜白风化为石雕,默默为千岁爷挡了一宿的月光。 万寿宫。 千岁府有人厌恶月色,太后宫中诸葛静则怀抱那只爱猫,于凉亭里欣赏夜景:“近日月色极好,眼瞧着又到中秋佳节了,每年这个时节月亮总是最皎洁,也是阿夜心情最不愉快的时候。” 太医郭淮通垂衣恭敬地站在身后,年轻太后口中的‘阿夜’唤得如此亲昵,郭淮通用脚趾头也能明白,太后这是在叫千岁王。敢明目张胆在后宫睹月思人,叫着千岁王名讳的,怕也只有太后一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举办一场盛宴,邀群臣参加,必定满朝皆喜。”郭淮通打着太极,拍着马屁。 只见穿戴朝珠华衣的太后朝他赞许地点了点头:“爱卿提议甚好。” “群臣皆托太后的福!” “跟哀家说吧,荫姬的事。” “太后——”郭淮通当即跪下去,“微臣奉太后之命,以骡子肉混淆在荫姬娘娘补汤中长期服用,致使荫姬难产,原是万无一失的法子。却没想到临场冒出个小小医士,搅乱了微臣的计划,救下荫姬和孩子。微臣办事不力,罪该万死!” 太后戴着珐琅护甲的手,在鬓发上捋了捋,眼里射出轻蔑的冷光:“你这意思,是说哀家授命于你,让你暗中陷害皇帝的妃子?” 郭淮通身躯一震,当即叩头:“微臣该死,微臣失言!” 太后轻蔑冷笑:“万无一失,哀家看未必吧。你可是一直都没查出来,那荫姬肚子里怀的是两个龙种。连个小小的医士就能难倒你,哀家看你这太医之位徒有虚名。” “太后降罪!”郭淮通满头大汗,“恳请太后给微臣一次机会!” 太后在亭子里踱了几步:“你起来吧。要不是看在荫姬生下的只是个公主,哀家早已拿了你的命。念你尚算忠心的份上,姑且饶你这次。” 郭淮通擦了汗,软着膝盖站起来:“谢太后不杀之恩!” 太后冷然:“你方才说,那医士是周九怀提拔的人?” “正是!” “周九怀是皇帝心腹,他提携的人,也就等于是皇帝提携的人……”太后美艳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阴毒的寒光,“既然如此,先把人留下,不必出手。” “微臣明白。”郭淮通悄然握拳,要不是那小子捣乱,何至于惹怒太后。气死他也! 忽然间,凉亭外多了道身影。 太后的目光一沉,道:“郭淮通,退下吧。” 郭淮通连身子都不敢直起,弓着腰打着揖,便急忙告辞退下。 “你回来了。” 郭淮通走远,太后怀抱猫儿,朝夜色中轻声唤了声。 第二十七章 鞭尸,驱散阴魂 “都退下吧。”太后徐徐转身,凉亭内外一群宫女和太监立即躬身告退,她眼风扫去,看着走进凉亭的人,“人还没死,看来这云家的医术的确了得。”冷淡的语气,难辨喜怒。 裴德生站在那,穿着海青蓝绣莲花打仙鹤补子的朝服,戴着纱帽,脸白如面粉,阴森森的看不出一点儿血气,便衬得那染了胭脂的眼睛愈发冷佞,垂顺道:“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打了个千随即便起了身,“那云家之子确是医术精绝,只是奴才所中之毒非同一般,还需接着疗伤,十天半月才可复原。” 太后冷声嗤道:“这未央皇宫,倒是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进了,连你这司礼监总管也着了贼子的道,哀家在这万寿宫,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太后莫忧,奴才定加紧整治禁卫。只是那贼子,奴才瞧着却不像是打宫外头来。” “哦,你的意思,贼子是宫内人?” “甚有可能。” 裴德生与太后讲话,虽语气恭顺,但背脊挺直,神态端庄,足以可见他地位非同一般。 “行了。”太后冷道,“一个贼子,还翻不出什么花样,你着紧着找便是。”说完艳丽雍容的眼眸扫着裴德生,淡淡施笑:“那晚若不是千岁王在,裴德生,你已经是具死尸。改天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裴德生阴森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毒光:“承蒙千岁搭救,德生自当感激。” 太后在凉亭里踱了几步:“这些事搁在一旁,祭祀那晚哀家让你司礼监办的事,看来也没办妥?” “那晚奴才派了司礼监暗卫,进冷宫带走那云家娘子,果然有不少人进宫来找人,当中一伙想必是云家人,另有几伙人不足为惧,还有一伙人……” 语气突然顿住,裴德生望了眼太后。 太后莫测地笑了声:“还有伙人,是阿夜的属下,你不说哀家也知道。” 裴德生接着道:“那云家娘子已疯,各伙人打斗时,有人出手杀死了云家娘子。” 太后莫测的笑容更深了:“云家娘子?她可是昭贤王李照的已废王妃,是哀家弟妹。是先皇的初恋情人。”太后手抚着爱猫的力道加重了些,眼里射出毒艳的精光,“云家自幼收留了她,拿她当女儿养,到头来,也只是个不知恩德的贱货。专会勾男人魂魄,使那些狐媚的功夫。” 裴德生:“那贱妇如今早已做了亡魂。” 太后忽然间仰头大笑,她怀中的猫儿许是受了惊吓,喵喵地叫个不停。 “贱货就该有贱货的下场,只是这贱人死了也不让人省心!”太后收罢大笑的姿态,冷艳地道,“她身上藏着的秘密你得给哀家找出来,还有,不要惊动千岁王,你只派你的人暗中看着,别让阿夜先找到。” 裴德生自然在一旁点头。 太后踱了两步,身上珐琅金珠等饰品叮咚作响,她抬头看着月光,浅淡道:“德生,哀家记得先皇走前,嘱咐哀家要好生对待那贱货,哀家没记错吧?哀家自然得谨遵先皇的遗训,这么着,这贱货的尸体,你给哀家拿去割耳削鼻剜眼,鞭尸一百,做成人彘,随意在皇家陵墓旁边找块地方埋了,让先皇看看,哀家对这贱货有多么的好。” 如此恶毒的语言说出来,就仿佛只是在描述今晚的月光如何如何的美丽。 裴德生白森森的老脸上也是一派奸猾的笑意:“太后英明,是该这么个做法。” 太后痛快大笑,怀抱雪猫,扬长而去。 …… 这个夜晚,有美人海棠窗下浅睡,有太后凉亭赏月,有人还在铜镜前缓缓把衣裳穿起。 楚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冷如寒星,仿佛看着的是别人。 她手指间拿着一根银针,对镜子里的自己道:“楚红鸾,该是跟你算账时候了。” “不要!”她看见自己露出震惊的表情。 接着清眸一瞪:“你除了会坏我事还会什么,我是感激你给了我记忆,但我生平从不受人胁迫,你想利用我的身体报仇,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可以操控我。” “我不是想操控你……求求你……我含冤而死,难得超生,我只是想求得一个解脱……求你帮帮我……”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神情哀伤的恳求着。 “啪!”将那铜镜扳倒,楚翘冷笑:“楚红鸾,你死性不改,死得如此凄惨还妄图为李泫开脱……即便残害你的是其他人,李泫可曾给过你任何一丝温暖?你怨恨滔天,又心怀优柔,行事寡断,你恨又如何?再怎么恨,你也只是条死了的可怜虫。” “你说得没错,我恨,我恨楚瑶仙,我恨害得我那般凄惨的人——我恨他们……可是我也控制不了我的爱……我生平从未爱过一人,只有皇上……他并不认识我的,他,他也许只是被蒙蔽……我恨的是楚瑶仙,是我那继母,是我那爹,是他们,不是吗……不是吗——” “你生前麻痹,死后才恨,又有何用。你冤魂不得解脱,兴许只是你自作自受的惩罚。” “不——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帮帮我……” 楚翘冷漠一笑,无半分犹豫。 银针刺进头顶,她双手握拳,顿时疼得脸色发白,跪倒在地。 魂灵乃阴气浊物,她以银针扎生死穴,别说自己受不住,就是体内的阴魂也难承受。 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楚红鸾发出痛苦的惨叫:“不要……你会伤到自己,我只是,我只是……” 神智越来越疼,楚翘额头上立即渗出豆大的汗水。 楚红鸾痛哭着:“停止吧,求你停止吧——我可以告诉你怎样回去!” “你说什么?” “玉佩,龙眼青铜铃铛,带你来的人……”楚红鸾哀哀地道,“你该知道,我不能攫取你的意识,我也没见过这些,你该知道我没撒谎……我可以让你回去……” 楚翘淡漠婉笑,眸中寒星光芒闪烁:“的确是个诱惑的条件,但,我不受胁迫——” 第二根银针扎下。 “不要……”楚红鸾飘出楚翘的身体,一缕怨魂散去。 “姑娘,去帝陵!” “……去帝陵!” 楚红鸾哀痛悲绝的喊声随之消散。 ------题外话------ 感谢妍冰言、夜流烟、鸿雁情几位宝儿们给咱的鲜花和打赏!~也感谢所有人的阅读和支持。~鱼爷耐你们!╮(╯▽╰)╭ 第二十八章 控制,苗疆秘药 楚翘颤抖着手,将生死命穴上的银针拔出,猝然便就吐出一口血来。学武之人都有处空虚的命脉,她将银针扎下去,等于是置自己于死地,弄不好就真死了。当然,真没有一点把握她也不会拿性命开顽笑。人的神灵若处于崩溃边沿,阳气骤散,阴魂之物自然也无法附身。 从小家族里人就说,对自己够狠的人才可以百折不挠。所以他们变着法的来折磨她。 “哼。”楚翘收起银针,擦去血迹,家族里那帮吃人骨头的老东西,死也想不到,他们培养成的鬼才后辈,会莫名其妙凭空消失。少了那帮老怪物,当真清静不少。 不过…… 楚翘从贴身包包里掏出一只小木盒,巴掌大小,里面放着两颗药丸。 她吃下一颗,看着剩下的一颗。 如果两年内她没有办法返回自己的世界,她的下场就是死。 这是自幼老东西们用来控制她的办法,苗疆医术诡秘精深,家族中老者们高深莫测的人不少,若是这些人合着伙地制出一种毒,连她要解开也无能为力。 生死对现在的她来说,不过就是一睁眼,一闭眼。楚翘淡淡冷笑,将药收起,恰有彩安走进来,彩安手里端着个托盘,见她面色发白,不由担心地急忙走上来:“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东西拿齐了么?”没了楚红鸾附身体内,事实上,她觉得轻松极了。属于楚红鸾的记忆她还是会记得,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已攫取了关于楚红鸾所有记忆,即使楚红鸾那一缕阴魂不在,她也同样清楚。不同的是,她不会再分不清那感觉是自己还是别人,亦不会再被楚红鸾操控。 地林…… 楚红鸾消失时说的话显然是对她讲。 地林……帝陵?! 扶摇大陆上人尽皆知,但甚少有人当真,百姓眼中那只是个流传千年的传说,无人知晓扶帝摇后陵墓究竟在何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是死了的魂,楚红鸾方才能说出那样的话,说明死后的确知道了什么。 难道说去到帝陵,可以找到玉佩和那个人?可泱泱天下,谁又晓得帝陵在哪里。 眼下唯一线索,也许就是那大伪娘身上的相似玉佩。 “小姐?小姐!”彩安唤回楚翘的心思。 “彩安,把东西放下,我替你易容。”楚翘看着彩安,既知彩安内伤严重,她拿出一颗药,“伤可是那日在掖庭伤的,亏得你身子骨向来硬实,否则那一摔,你哪里还有命留下。” 彩安放下托盘,拿着药,眼中蓄着泪:“奴婢每每回想那一幕,便恨极了这皇宫。小姐——”彩安抱住楚翘,“幸好你还活着。回想在贱民村的日子虽苦虽险,也不及这后宫一半的歹毒,那里竟也不算苦了。” 楚翘不擅与人这般亲近,敷衍拍了拍彩安:“行了,先把药吃了,今后总有离开这的那一日。” 彩安微怔。小姐好像变了许多,又是何时学了易容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可是,小姐是何时认识了千岁王,咱们为何要留在这里?”想到那个当朝第一千岁,彩安此时还心有余悸。 “咱们要平安离开未央宫,就得通过他,这是途径。” “这……” 彩安欲言又止,到底压下心头困惑,管他的,只要小姐还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白霜白风将彩安以药童的身份,安排在了楚翘身边,每个医士照例底下可带两名药童。 在贱民村时,彩安也跟着楚红鸾一起习了点子药草知识,马马虎虎可以蒙混过关。 楚翘为彩安易了容,又检查彩安身上各处伤势,多是些皮外伤,养个把月也就无碍了。 她们都还很年轻,平常说话注意压低嗓子,倒也能混过去。 “咚咚。”门扉被人叩响。 随即,全本万掀开长袍走进来,他见楚翘完好无损,心下放心不少。方才傍晚不等他配置完媚骨香千岁就走了,还让他着急不已,唯恐是楚翘惹恼了千岁,后来白霜白风打点一通,消了全本万的担忧,自然也将那几名婢女和木小树提前带走。 “大人。” “全大人。”彩安和楚翘分别请了个安。 此时彩安早已易容完毕。 “咳咳——”为着白天的事,全本万的脸子根本挂不住,遂神态有些怪异,清瘦的脸庞上露出个干巴巴地笑容,“乔生啊,今日白天之事,莫往心里去,事情不是你想地那样。” “大人是说今个傍晚千岁王,找大人您要那些房中书和媚骨香的事么?”楚翘婉转一笑,“学生的确不太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呢?还请大人赐教。”她故意把声调提高,脆脆地传了出去。 “你你——”全本万臊得脸通红,慌忙打断,“小声些,小声些!” 彩安满面困惑,不知所云。 楚翘以袖掩唇,惊讶道:“可是千岁另有目的,才看那些邪书,吃那等邪药?” 全本万忙不迭地转身,火急火燎般朝外探了探,把门窗纷纷关闭才又回来,一本正经:“此话万万不可再提,你年纪幼小,不懂这其中厉害!今日之事……你就权当没看见吧!” “可学生见千岁王好好的,何故要吃那东西?” “哎,本官也不明白,千岁要,本官提供,哪里知道千岁为何要吃这般多的——”全本万顺着楚翘的话答了起来,想是觉得说太多,立马闭了嘴风。转而目光一扫,落在彩安身上,捋着那一撮胡须转移话题道,“太医局里刚说给你安排了个药童,可就是他?” “小的才安,见过全太医。”彩安立即懂事地见了个礼。 全本万打量着彩安,眯了眯眼,摇了摇头,又点头挥了挥袖:“我原想指派两个聪慧的药童给你,既然太医局有了安排,也就罢了。” “才安很得学生的心,还让全太医操劳了。” 见楚翘温从有礼,言语大方,全本万不免又添了几分喜欢,赞赏着笑说道:“天色不早啦,乔生啊,歇着吧,打明天起本官宫中轮值之日,你也就跟着本官一起进宫当差吧。若你资质颇高,本官可收你为关门弟子,将来你提升太医,指日可待!” 若全本万知道她本事,看他还有底气说这话么。或许这话应该调个头来。 楚翘但笑不语,只客气道:“多谢大人照应。” 送走全本万,楚翘精疲力竭,一宿沉睡不在话下。 翌日大早,便有人来敲她的门。 ------题外话------ 又收到几个宝儿们的打赏,鱼爷小手那个抖啊。谢谢大家。~温馨剧透,接下来会有波中秋小*,千岁爷会怎样风骚登场,会有什么精彩意外吗。求收藏!~喜欢的收藏收藏个啊!~ 第二十九章 挑战,爆成渣渣!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急迫粗鲁的敲门声惊醒外间的彩安,彩安急忙穿上衣裳,戴好巾帽跑出来。 跑到楚翘房门口一瞧,给惊了跳。 只见大批穿着白色直裾长袍的医士和药童,将楚翘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嘎地一声门被打开,楚翘穿戴整齐,盯着险些摔进来的一群人。 “做什么?” 众人微怔,被她清寒幽冷的目光扫中。 大早晨扰人清梦,真想掐死这批人。 “小——”彩安险些就喊漏了嘴,挤过人群,“乔公子!”小心挡在跟前。 “你就是乔生?”面前一群年轻公子哥,小的十三四岁,大的也就二十,一看既知是太医局里的人来找她麻烦。为首公子哥长着张瘦长的脸,嵌了双豆子眼,不以为意扫着楚翘。其余人目光齐齐瞪视她。 楚翘也不回答,只对彩安慢慢儿道:“才安,拿椅子来。” 公子哥们不满意了:“乔生!我问你话呢!” 彩安略困惑,但立即拿来一张小春木的杌凳。 楚翘就着杌凳,轻轻掀袍子一坐,就那么当众坐在正门口,唇角微微弯起弧度:“说吧,是要单考我,还是要一起上。我没那么多闲余的时间陪你们闹腾。今日索性一次性让你们心服口服。” 早猜到太医局会有人看她不顺。 因为她实在太幸运了,被周公公提拔,意味着要遭遇同行妒忌。 她微微仰头,神态清绝,坐着的气势竟把站着的人也给压了下去,“对了,我就是乔生。” 公子哥们齐齐瞪眼,他们原还没开口,这小子竟然就把他们台词抢了! 那不行啊,怎能被这小子气势上就压倒,于是撸起袖管,扯开嗓子一吆喝:“去,拿凳来!” 没一会,房门前就摆起了擂台。 一边是楚翘独自坐在杌凳上,翘着高雅的二郎腿,气定神闲,身旁立着彩安一个书童。 一边则是五个穿同样衣裳的年轻医士,开腿抱胸坐着,身后高矮不齐站着七八个药童。 人数上,是压倒性的胜出。 气势上,却是颠覆性的完败。 楚翘睥睨众人,只是挑眉淡笑,自有一股子刀箭刺喉她自清然不动的幽邪气魄。 “乔生,你可知道咱们是谁?我是郭太医关门弟子陈洋!”方才这豆子眼的公子哥得意洋洋发话道,指着他身旁几位依次介绍,“他是张太医关门弟子李梅水、他是柯太医关门弟子孙芳、他是谢太医学徒北天福、还有子颜和我一样拜师郭太医!” 自称陈洋的医士撇嘴冷笑,目中无人,刻板高傲的模样和他师傅郭淮通如出一辙。 再看那李梅水魁梧壮实,身边的孙芳模样周正,北天福五短身材,叫子颜的三分俊俏七分受样。 而后头那一排束发药童,个个歪瓜裂枣,没个齐整的。 楚翘没兴致记住他们谁是谁:“你们大清早的来敲我门,总不会是想来跟我交个朋友,有什么话就直说,有什么不满也直说,但我话先讲在前头,今日你们谁若不服可再来砸我的门,若我让你们心服口服,胆敢有再来冒犯我的人,我不介意让周公公把他清出太医局。” “好大的口气!”陈洋怒而冷笑道,“乔生,你敢公然拿周公公来压咱们!你有什么本事,寻常人要当个医士得三进九考,千里挑一!便是药童要晋升为医士也得花上五年六载!你从哪里冒出来,仗着周公公就敢爬到咱们头上,这太医局,可不养闲人,没本事医人,就趁早滚蛋!” 李梅水抱胸冷哼:“他当这是衙门,花几个子儿,就想当官?” 孙芳讥讽:“谁让咱们不懂讨好公公。” 北天福叽歪:“我瞧他就是个裙带关系,没啥本事!没准儿还是全本万亲戚来着!” 子颜傲娇不屑:“洋洋,说这么多做什么,咱们只考考他便是,谅他一准儿露出马脚。没个真才实学也想混进这太医局,这儿可不是有钱有关系,就能进得了的。” 楚翘嘴角一抽,险喷出口盐汽水。 洋洋?鸡皮疙瘩掉满地。 药童们举拳吆喝:“考他!考他!考他!” 彩安又气又恼,就欲上前说理,被楚翘拉下。 楚翘挑眉:“真的想考我?就怕你们还没有这资格。” “你们听听,听听,这小子嘴巴真欠抽!” “哈哈,乔生,你别是怕了吧?” 楚翘没那么多耐心跟他们周旋,微微冷笑着道:“你们不服气,不就是觉得我凭的是关系,而没有真才实学,这样吧,我们换个方式,换我来考你们,你们当中要但凡有一个人赢得过我,我乔生二话不说,从此滚蛋。” 她话仆出,公子哥们纷纷露出愤懑不岔的表情,讥讽蔑笑的指控着她。 “你算哪根葱?” “你算哪兜菜?” “考我们?” “切!” 李梅水抱胸哈哈:“乔生,你有这本事吗,你这般傲上矜下,简直不知羞耻!” 楚翘也不在意他们的轻蔑,只衿然冷淡地说道:“中医诊五脉知病疾。我问你们,脉象累累如止不至,寸口软的病人,病在何处?” 陈洋哧笑,意得志满:“这有什么难的?病人结热在小肠膜中,伏留不去!” 楚翘冷淡继续道:“脉象累累如贯珠不前,病人病在何处?” 孙芳接话:“此脉象说明,病人有风寒在大肠!” 楚翘再道:“脉象沉重而直前绝者?” 北天福抢答:“自然病血在肠道!” 楚翘:“脉象小实而紧?” 子颜呵呵:“自然病在外热……” 楚翘呵呵他一脸:“错了,是内冷!” 一群齐刷刷目光投向子颜。 子颜顿时脸涨通红,娇娇地一哼,受样儿看得人浑身汗毛直竖。 陈洋忙开口解围:“这算什么,这些都不过是小儿科,乔生,你莫不是以为这就能考得住咱们?”他们一个个自恃甚高,都觉得楚翘定难不倒他们,当楚翘这么主动一考,他们哪里还记得是要来考她的。 楚翘不受陈洋影响,她继而接着又说:“中医之道,擅用针灸将内病外治。我问你们,禁不可刺的穴位是哪些?” 这回子颜立即娇柔柔地冷笑回答:“这还用说么,神庭、脐中、五里、伏兔、三阳络、承筋、乳中、鸠尾。” 楚翘:“针扎但不可刺深的穴位?” 北天福答:“上关、缺盆、云门!” 楚翘挑眉:“那刺哪个地方,使人遗尿?” 陈洋哼:“阴股下三寸!” 楚翘:“刺太阴脉会如何?” 陈洋接着:“出血过多,病患定死!” “刺舌中下脉过分?” “变哑!” “刺内陷中脉?” “变聋!” 楚翘快道:“那扎中肾穴位又会发生什么?” 陈洋,李梅水等等五人通通:“……。” 楚翘再呵呵:“刺中肾三天死亡,患者打喷嚏不止。” 那陈洋满面不以为意的神态:“乔生,你也就只这点本事,别的可就难说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个道理,楚翘是懂的。 况且刚才问的的确只是很寻常的东西。 在这上头耍点嘴皮心机,还难以服众。 她起身,挑眉冷笑:“都跟我来吧,去习医堂!” ------题外话------ 本文中关于医术毒蛊这些,咱多是打医书上学习来的。会尽量引用真实的东西,但也会加上三分自创的。拒绝考究,温柔对待咱哈。鱼爷寻常就爱看古文书医书什么的,咱不是医生,只是兴趣爱好。~祝宝儿们看文愉快!~ 第三十章 游戏,楚翘完胜! 习医堂里设有药房,针灸房,汤药房,教习房等等房间。 为了让学子们在实践中学习,常常会对外开放,有不少病患住在此处。 到了习医堂内,又有大批莘莘学子们闻讯起床,蜂涌而来。 清晨的习医堂里,显得格外的拥挤热闹。 “小……乔公子,他们人越来越多了,你真的没事吗?”彩安担忧又困惑不解的小声道。 “才安,给我取块黑布来。”楚翘被众人拥簇着,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指着药房里足有丈高,一排排红漆木抽屉递次而上,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上千种药材的木柜衿然道:“陈洋,李梅水,北天福你们所有人,都去吧,随意从中取出一种药材,我不用眼看,只凭嗅觉,若有一种我认不出的,甘愿受你们羞辱。” 药房里顿时掀起热议的浪潮! “乔生,你真是大言不惭!”李梅水哈哈大笑。 “这太医局药房,少说有三千种药材,连太医也未必做得到,你?”陈洋冷笑,“张狂!” “就是用双目辨别,也未必认得全,这小子还真敢说啊。”孙芳压根儿不信。 “呵呵,一会子看他怎么丢脸!”子颜投来清蔑目光。 反倒是北天福皱了皱眉:“他敢夸下这海口……别是真的,有这本事吧?” 其余的人群也哄然大笑: “哈哈,怎么可能,温师兄也没这本事!” “就是,他才多大。” “吹吧!” 彩安拿来条黑布,楚翘顺手绑住自己的眼睛:“拿吧。” 她淡淡地一声,也没多说什么,众人见她这般模样,竟都不由懔了懔神! 那样衿冷自然的神态,仿佛泰山压顶,她也不惧半分的自信和气魄,就像一颗芽儿种在他们心底。 让他们开始紧张,忐忑,惊疑不定,莫名兴奋! “快!拿拿拿!” “都去拿!” 也不知道是谁叫嚷了声,药房里顿时间沸腾起来,大家伙一拥而上,只听见“咚咚咚”地抽屉开合声此起彼伏。他们爬梯子的爬梯子,踩凳子的踩凳子,尽拣些生僻难辨的药材拿来,仿佛是有心想要看楚翘出丑,又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这个由陈洋几人引起的挑战游戏,忽然间就变成了群体游戏,将众人早晨睡意一扫而空! 陈洋李梅水几个人你望我,我望你,不屑的表情都开始渐渐有了变化。 有人首当其冲跑了回来,将拿出的药材递到楚翘面前:“乔生,这头几样你若猜不出,可要被笑掉大牙。猜吧,我手里拿的这样是什么?” 楚翘微微勾唇笑道:“不必麻烦,都拿过来,我一起认。” “什么!”众人瞠目。 那人也十分吃惊,想了想,把几样药材齐齐捧到楚翘面前。 楚翘嗅过一遍,将他的手推开:“锡生藤——味道甘苦,止血生肌;雪上一枝蒿——产于南地,味道辛苦,活血祛风;藏茄——味道极苦,可做麻醉;还有一味是河豚目,这四味药材均是急毒药材,有剧毒,需慎用。” “这怎么可能,他竟只闻了一下,就完全分辨出来!” 他们又怎知道她受过的苦,才能达到今日成就。 当然,没有天赋异禀,他们再努力也不及她百分之一。 大家的情绪越激昂,一批接着一批的将挑选药材拿到楚翘跟前,楚翘信手捏来,就好像只是在品尝美味佳肴:“金毛木通,此药有毒。” “九龙吐珠,此药材十分稀有,清热疗疮。” “鲛鱼骨、鳄骨、接骨花。” “水茄、百部、鸢尾、千屈菜……” “鬼子、荨麻、大黑蒿……” 不过就是几炷香的时间,楚翘开启的天才模式,将面前一干太医局莘莘学子们爆得渣渣都不剩。 除了陈洋李梅水几个人,其余人几乎双膝跪下,用无限泪奔牛逼崇拜的目光瞅着楚翘:“不让人活啊,简直!” 陈洋几个人脸都臭了,却仍是不甘心:“这些本事,只能算死记硬背,投机取巧!一旦用在治疗病患身上,乔生,你未必就能行吧。” 棺材都摆在面前了,还不掉泪。 楚翘冷笑着摘下黑布,越过大家走向了脉诊房。 房间里躺着许许多多的病人,这些病人由各处医馆送来,患有各种各样的疾病,每日皆会有太医亲自为学生实践讲课,或让医士们亲自治疗。 所有人跟着楚翘涌进来,楚翘扫了扫这间大通房,大通房里清醒的病患们茫然无措的望着他们。 在陈洋等人的注视下,楚翘开始给每位患者切脉看诊,每诊过一个病人,她便将病症和治疗的方子说出来,就这样一排过去,十几位病人诊断后的结果都让彩安记在了本子上。 众莘莘学子们只见她把脉熟练,望闻精准,判断果决,俨然有太医们几十年行医的风范! 楚翘从最后一张凳子上起身,拂了拂衣衽:“才安,把你刚才写下来的本子交给他们,让他们拿昨日轮值太医记载下的本子对比一下,若是有一位病人我诊断错误,此刻我便从太医局消失。” 经过刚才药房的震惊之后,众人无不兴奋激切,速速将诊断记录的本子拿来做对比,发现楚翘诊断结果,竟和太医们诊断结果一模一样,无一例误诊! “全对了,好生厉害!”医士们瞠目结舌,震惊无比,“便是德怀年间那位最年轻的白太医,在乔生这个年纪,也不达不到这个成就啊!” 于是场面变了。 众学子们由怀着妒忌轻蔑之心看热闹,纷纷转变为钦佩赞叹、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楚翘不以为然。 这只是她基本的医术本事,她擅长的,又何止于此? 这一手飞魄银针,这一手精妙毒蛊又有谁知道。 楚翘瞧着陈洋几个,那陈洋早已是咬牙切切,捧着两本诊断本子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却又恨恨地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破绽,来挽回他们的面子和尊严。 最后陈洋果真就找出了漏洞,将那本子高高举起,冷冷哼着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吗,这第七个和第九个病人,乔生,你诊断出来的方子看似没有不妥,却和师傅们诊断结果大相径庭,你这方子有两味药不同,可药性,相谬以千万里!” 陈洋冷笑:“你可知道,任何一副错误的药方,都能致病患于死地!” 子颜立即呵呵一笑,极力的附和陈洋的话:“还是洋……师兄你火眼金睛呢。” 楚翘勾唇,她刚要开口给陈洋彻底一击,却蓦然有一道男子的嗓音,穿过角落的幔子传了出来:“药虽不同,他所开的方子,却更适用病患……事实上,比太医的诊断更精准。” 楚翘眼风微微一动。 世上竟有如此动听的嗓音,若明月珠辉,似兰泉碧水,又似微微的风,清润温暖扑面而来…… 第三十一章 邀请,千岁请喝茶?! 楚翘看着那青色垂幔后,先是有只手伸出来,雪缎的衣袖,如玉的指。 修长手指撩起幔子,便有一人缓缓走出。 那瞬间仿佛有清月银辉耀目而来,仿佛有晨光千缕倾泻而下,仿佛是涟涟温泉上拂来的一丝微风! 男子着一件雪缎白衣,衣上花纹若隐若现,别致中透着几分华贵。腰间挂一条白绫丝绦,系着一块羊脂白玉和香囊。柔软细腻的长发未束冠,只以一根玉簪银丝带别着。又见他皮肤雪白,鼻梁秀挺,眉长入鬓,一双兰泉般透澈的眸子里眼神轻润,流光溢泽。 他只那么站在众人面前,一缕晨风吹来,衣袂飘飞,翩若惊鸿。 众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叹声:“他是谁?” 云枕浓并不在意众人眼光,只将目光在楚翘身上略看了看。昨晚在太医局书房呆到天明,清晨见天色极好,闲散踱步到了这习医堂,他原只是进来看看病患,没想有一群人闯进来,方才楚翘诊断说话声自然也都落在他的耳中。 “云公子!”李梅水认出云枕浓,连忙请了个大礼,“不知公子在此,我们多有得罪!” 其他的人虽然没见过他,但云公子这名号在太医局却如雷贯耳,所以大家惊讶不已。云家少公子云枕浓,可是帝京出了名的神医,这位少公子博学多才,仪表绝众,连太医局院正大人也要敬其三分。 “你叫什么?”云枕浓只对楚翘道。 从李梅水的态度,和对方穿着就能猜到此人身份非同一般,楚翘有点失神的看着云枕浓,近距离直视,更是觉得惊为天人。和楚绯夜比较起来,一个宛如九天瑶池仙神,一个则是地狱血煞修罗! 正是这么一比较,莫名就对他有了好感,楚翘灿烂笑道:“乔生。” 云枕浓浅笑:“云字枕浓。”他先自我介绍了姓名,随即当众又道,“枕浓向来喜欢有见解的医道中人,乔生,你可愿改日与我一叙?” 楚翘还在琢磨他的名字,可真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其余人则瞬间沸腾起来,这可不得了,他们做梦都想得云公子亲睐,赐教一二,刚见面乔生就受到了云公子邀请,把他们个个羡慕嫉妒得发疯不说,只恨不能云公子眼里看着的是他们自己! 楚翘笑着点头:“愿同一叙。” 云枕浓亦含笑着点头,留下一缕余香,便径自越过众人,衣带飘飘离去。 这回楚翘的名声彻底在太医局打响,众人蜂涌而上将她包围,讨好的奉承的只恨不能把马屁拍到天上。陈洋几人哪里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此回竟气得脸色发紫,又暗暗的妒忌不已,尤其是陈洋,何曾甘心。 他眼里掠过一丝阴险的冷光,袖中暗器滑动,想要趁此混乱对楚翘下手。 陡然,一只手从背后握住陈洋肩膀。 “喀!”只听闷闷地一声,陈洋肩骨几乎碎了半块! “什么人!”陈洋痛极怒叱,返头一望,对上一双寒眸。 好冷的一双眼波! 仿佛冰水冻结的寒箭,摄入人的骨髓,如同藏着可以摧毁天地的决绝! 陈洋的痛叱堵在喉间,一惊愕,暗器便飞快收了回去。 璟幽缓缓松了手,寒厉的眼神,也在瞬间隐退。 楚翘的余光将方才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冷冷一勾唇,把陈洋这厮记在了心底。 这种输不起的小人,最是让她不屑! “璟?”她看向璟幽,只见他穿了一身新裁的淡蓝色绣莲花直襟长袍,戴着一顶纱蓝帽,面颊两侧各自垂着一缕绶带,这只是一身很普通的太监便服,穿在他身上,竟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见是宫里来的公公,刚才还闹腾的人群纷纷见礼,齐齐退后三步让开。 璟幽寒冷的眼风扫过陈洋,面对楚翘时,已换上几许温柔:“乔生,你救下荫姬娘娘和小公主有功,周公公特着我将圣上赏赐之物拿来给你。” 大家瞠目结舌,眼光齐齐看着璟幽身后,那几名小太监捧着的各色赏赐物品! 这个早晨,楚翘风头可谓出尽,她笑看了一眼陈洋发白发臭的脸色,越过李梅水几人变扭的神态,笑呵呵迎上来:“怎么敢当,乔生谢皇上隆恩——”她抛下众人羡慕发疯的目光,对璟幽眨眨眼,“璟公公,咱们进屋喝一杯茶吧?” 璟幽眼神里添了几许愕然的笑意,点点头:“好。” …… 千岁王府。 海棠窗下香睡了一宿的楚绯夜,正在王府婢子们的服侍下洗漱用早膳。 只是他用早点的时辰,比别人都要迟了两三个钟头。 这会子,从宫里来的,从府外回的,打城外归来的人,都等候着向千岁爷回禀事儿。 当他们终于等到千岁爷一声‘进’时,大家抬头看看秋日的太阳,已高高在挂,眼瞅着又要用午膳了。 近两个月,朝廷事务清闲,千岁爷每天都在补睡美容觉。 一些琐碎政务,也就在府里解决。 苦了这外头黑压压一群上奏事务的官员们和属下们。 “人呢?” 楚绯夜歪在那海棠凤榻上,浅浅的眯着眼,似乎又有倦意席卷了他的眉梢眼角。 他抬开眸子,才看见黑压压静静站了几排的人。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唯恐千岁爷觉得烦了,又倦倦的来个午睡。 那他们就只能望天抹泪了。 寻常都有木小树在旁伺候引导,今日木小树不在,这些官员们哪里敢贸然开口。 唯恐一个冒犯,脑袋眨眼间就得掉在地板上打滚子。 看着这群人木鱼似的杵在那,楚绯夜厌烦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所有人抖了一抖! 这种粗鄙的话,从千岁王口中说出来,也如同花海里拂来一阵清香。 他们哪里敢放屁呀,就是有屁也得死憋着,官员们立马和颜悦色地齐齐上来回禀,刚要开口,就被楚绯夜打断:“今天是什么日子?” “千岁爷,十三,后天中秋。” 楚绯夜立即露出一丝冷恹,仿佛极其厌恶这个日子:“适逢中秋佳节,本王特赦假三日,都回吧,节假后再来找本王禀事。” 众官员们大跌眼镜!义愤填膺地愤慨望天——苍天啊,皇朝有此妖孽,真是家国不幸啊,朝堂政事让一个不男不女的妖孽把篡在手里,前路在哪,希望在哪? 往往这种时候,大多数人都和着血泪往肚里吞,丧气而归。 但总会有极个别人沉不住气,暗地里唾骂妖孽去死。 楚绯夜耳朵尖得很:“来人,刑部郎中身子不爽利,请大人下去喝杯茶。” 其余人满脸的惊恐,因为他们知道,被千岁爷请去‘喝茶’的往往没有好下场。 “怎么,你们也要喝么?”见官员还没散,楚绯夜妖媚挑眉,似笑非笑。 “不不!千岁爷您客气!” 官员们屁滚尿流,做鸟兽散。 当青南青北,紫溟紫河四人走进海棠阁的时候,便看见白霜白风的四名属下,押着五品刑部郎中在阁楼外打板子,这板子不是打在屁股上,而是打在脚掌上,打完了再拿锥子刺,定教人在狂笑中疼得死去活来! ------题外话------ ~烦躁的千岁爷求勾搭啊啊~! 第三十二章 孽臣,缺德千岁爷 日上三竿的早晨,千岁王府里一边是刑部郎中被虐待的哀嚎,一边是木小树醒来后凄厉的惨叫。拿热鸡蛋捂着两边红肿的脸,木小树回忆着中蛊后干下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只觉得自个的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当下翻身而起,端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来给楚绯夜负荆请罪。 “公公,公公您慢点——” “公公,鞋,您的鞋还没穿……” “公公!” 木小树穿着中衣,踩着赤脚,衣冠不整地直往前跑,身后随着一群满头大汗的奴才。 行至海棠阁,木小树恰迎上四个人影。 他脚步顿停,立马挡下一干奴才。 木小树眼前大亮,双手合十拜天拜地:“老天菩萨,他几个回了,没准爷心情会好点。” 这几个人,自然就是方才走进海棠阁的青南青北,紫溟紫河。 云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千岁王身边有六位得力助手。 白霜白风为护卫,总管着王府三万护卫兵。 青南青北为将才,统领着王府最精锐军队——龙吟旗。龙吟一出,所向披靡。 紫溟紫河为杀手,掌控着凤血卫,凤血卫乃是楚绯夜培养的杀手组织。 然而外人所能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他们不知道的是,千岁王的身边,绝不仅仅只有这六个得力助手,无人知晓他势力有多庞大,无人知道他底下究竟有多少能人异士。他们只知道,护卫白霜白风探查能力一流;青南青北二将智勇无双;紫溟紫河两位杀手行踪诡秘,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只有木小树知道,这几个,都受过千岁的恩惠,一腔忠肝无人可比。 木小树双手揣在袖里,抬头望天,爷几个都回了,眼看着云溪皇朝又将掀起一番风雪,这平静的背后,酝酿许久的阴谋诡计怕是通通都要浮上水面。 杀吧,杀吧。 哪怕将鲜血染遍云云苍生。 他木小树致死只愿陪在千岁身边。 大约就这么沉思了一盏茶的功夫,里边楚绯夜提高的音调传来:“狗东西,还不滚进来?” 木小树火烧屁股般滚进来,只见屋中无人,那四位爷来去无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他趴在地上,飞快探头,看见楚绯夜手中把玩着一把长刀。 那刀似凤嘴,狭长细窄,刀背有凤鹫图案,刀柄金鐏烁烁,宛若美人手中一把冷艳俏刀。 木小树猜测,这必定是青南将军从外带回来的东西。 只见这比人还长的凤鹫长刀被主子拿在手中,那寒光峭峭,杀气泠泠,衬着主子一袭绯色红衣,青丝如瀑,那点寒光映在主子的眸中,刹那间天地无光,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是让人魂飞魄散的阴魅! “爷……”木小树软趴趴的,只说不出话来,好像那艳俏长刀吹灰间就能砍掉他脑袋。 “知道这是谁的刀吗?” “啊?”木小树惊魂未定,“奴才不,不知!” 楚绯夜含笑欣赏着刀:“此刀名为‘凤鹫’,是拜幽皇朝两百年前朝廷请高人所铸,听闻此刀邪恶至极,惟有真龙天子才可镇压得住,所以它只传给皇室血脉最纯净的子嗣,最后拥有它的人,是拜幽皇朝的景忧太子。多年前本王与拜幽一战,未曾找到它,青南不负我所望,替本王寻了回来。” “景忧太子,景无殇?”木小树飞快的接着话,“拜幽沦亡后,皇帝身死,皇室宗子们杀的杀,囚的囚,只有这太子不知所踪,逃亡遁匿……爷不是一直在找寻这余孽吗?” 楚绯夜玉白手指滑过刀鞘,一缕金光射入他幽眸中:“余孽不除,卷土重来,本王总会要找到他才是。”那长刀在他手中一划,划出一道金光万千的弧度,“你觉得这刀如何?” “凤鹫长刀,名不虚传,邪尊至极,再……再适合爷您不过!” 楚绯夜却只是轻笑:“刀是好刀,只是和本王的凤尊剑比起来,它还差了那么一丁点。何况,这刀太长,拿着它,如何凸显本王美艳优雅的气质?” 木小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没敢把“爷您拿此刀,比拿凤尊剑更显得惊艳媚煞无比”这句话说出来。 “呵呵,爷,可此刀象征真龙天子,您不用,谁还配得上?” 楚绯夜挑眉,笑意阴恻:“怎么,你是想让本王谋权篡位?” “奴才嘴拙!”木小树吓趴下。 楚绯夜手挽长刀,灌注内力,那长刀随意飞射而出,只听外面喀嚓一声刀刺血肉恐怖声响,木小树心下冰凉,既知道那刑部郎中已死。 “把刀收起来,血不必擦干净,中秋宫宴上本王要拿它当礼物,敬献给皇上。” 魅冷至极的嗓音。 木小树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用脑袋搬家了。 拿杀死臣子的长刀当礼物送给天子,也只有千岁爷才干得出这缺德事。 翌日。 八月十四。 秋空晴朗,一碧如洗,剔透得如同宝石。 瑰丽的未央宫,宛若一颗明珠缀在云溪皇朝云山碧水之间。 楚翘随全本万入宫轮值当差。 明日就是中秋,举朝欢庆,未央宫中开始张灯结彩,宫人皆换新衣。 进宫后,先是去了月子房,给尚在坐月子的荫姬把完脉,开了调养的方子,那荫姬痛失皇子,抑郁难耐,便是连生下的小公主也不愿看一眼,望穿秋水盼着皇帝来看她一面。 至于皇帝李泫,记不记得荫姬还是另一回事。 受皇帝传召,楚翘和彩安随全本万进了玉清殿,许是因为楚翘的原因,周九怀在传话前,对全本万道:“全太医,今儿个皇上心情欠佳,你可要多长个心眼,好生回话。” 话里夹话,使得全本万提心吊胆,不知皇帝召见所为何事:“多谢周公公提点。” 周九怀进去递了个话,之后才传来李泫召见声。 进了玉清殿,楚翘见门窗皆闭,透着一股子凝肃压抑的气息。 看来皇帝今日心情的确很差。 才刚进殿没走几步,里面便陡然传出瓷碗漆盘掀翻的脆响:“孽臣!” 冷怒压抑的嗓音,不知李泫骂的是谁。 第三十三章 逼问,臣有良方 全本万踟蹰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似乎隐隐的在顾忌着什么。 彩安身份太低,不得入内,楚翘推了推全本万:“全大人?” 全本万收回心绪,莫可奈何走进去:“微臣全本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翘随了礼,同时拿目光扫了扫殿中的情形。 只见李泫坐在一张紫红木罗汉矮榻上,龙袍衮服,满面冷沉的怒容,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搭于膝上。 他面前跪着一群宫女和太监,地上是被从桌几上扫下去的饭菜点心。 “撤下!”李泫冷道。 他身边站着的周九怀立马一拂尘尾,宫奴们小心翼翼将凌乱桌几抬开后,便全都退去。 “平身吧。”李泫的目光投过来,“全太医,朕召你来,是想让你给朕看看,为何朕心烦气乱,不思饮食。” 楚翘不禁为全本万投去同情的目光,李泫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全本万扶衣而起:“是……让微臣为皇上先行把脉。” 李泫拂袖打断:“不必了,你只需用猜的就行,无须把脉!” 一个猜字,意思就更明显了。 李泫的有意为难,背后必然和全本万有着联系。 楚翘回想方才那一句‘孽臣’,不由就联想到了楚绯夜。 “皇上日理万机,龙体欠安,多半只是睡眠问题,没什么大碍!微臣为皇上开几幅安神的药方,望皇上珍重龙体!”全本万九十度大鞠躬,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李泫久久没有动静,忽然间发出一点冰冷的哧笑:“日理万机?好一个日理万机……”李泫霍地起身,唬得全本万身躯一颤,“整个云溪皇朝的人都知道,朕这个皇帝,每日清闲得就只需要和三千嫔妃沉溺享乐!” 楚翘暗自抬头,看见李泫的眼中,浮上自嘲的笑:“我云溪皇朝人才何其多,有个诸葛左相威仪震天,处处掣朕的肘;还有个楚家孽子,祸国干政,临朝代笔!他们帮朕分担了朕才应该忙的事情,日理万机的是他们,不是朕!朕每日安享清平盛世,与妃同乐……又怎会难以入睡,龙体欠安?” 李泫反问:“全本万,你说呢?” 怪不得要将门窗紧闭,殿内外禁卫也不见一个,皇帝心中压了一口怨气,长久难以抒发,今日如此震怒,必定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如此失控,勃然大发。 既然身处在这个地方,她就难免要熟知这里的一切,所以昨天在太医局,通过多方打听,让她对云溪皇朝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李泫虽为皇帝,却没有什么实权。朝廷有左相诸葛光义和楚绯夜连成一党,后宫还有位诸葛太后垂帘操纵,他们三人就是李泫最大的阻碍。更别说,还有实力雄厚的云家、楚家、和海苑王李季等等这些人在。如果不是右相支持着李泫,李泫要过得更艰难。 别的不说,楚绯夜如今一手遮天,动辄杀戮,私下里不知多少权贵整日惶恐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佞臣砍了去。 李泫在这样的情境中,可谓举步维艰。 全本万趴跪下:“皇上息怒,微臣只是个太医,不谙朝政,惟愿皇上圣体安康!” 李泫拂罢衣袖,冷笑:“你猜不出,那朕来告诉你!那楚家孽臣总揽六部绝大部分事物,官员们不敢在早朝向朕奏报,却只得向那孽臣俯首,楚绯夜屡屡懈怠,置之不顾,昨日更甚至下令官员休假三天,一概推拒门外,那刑部郎中只反驳了一声,他便残忍的对其进行虐待,更亲手将朕的官员杀死!” “你说——”李泫厉指向全本万,“为何我云溪皇朝的天下,会让此种不男不女的妖孽掌控,这不是悲哀,又是什么!” “皇上……”全本万重重叩首。 李泫怒极反笑,隽挺的面容上浮现出凄凉的表情:“楚令公知道自己生出这样的妖子,即便在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先祖,面对朕的父皇吧?” 楚翘站在一旁,却琢磨着别的事情。 李泫对楚绯夜来说,根本不足为惧,那伪娘让她迷惑皇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李泫踢开地上的残碗碎片,踱至全本万跟前:“朕听说,那孽臣找过你几次,想来和你全太医关系匪浅,朕还听说,他一直在服药,你可知此事?” 全本万答:“回皇上,微臣不知,微臣只替千岁开过几次寻常的药方……” 李泫直接忽略这个回答,径自又问:“朕再问你,那孽臣是否得了病?” 全本万却像是铁打的嘴,铜做的牙:“皇上明鉴,微臣的确不知情!” 李泫恼:“全本万!” “圣上——” 全本万大喊一声,跪伏于地上,却死咬着不肯松口。 李泫清隽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冰冷光芒:“朕没记错的话,你家中尚有位八十高龄的老母,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每日需用珍稀药材保着命,五年的时间里,你从太医局私自挪用了多少药材,你说,朕该给你们母子下一道什么样的罪名?” 虽然李泫值得同情,但拿人家老母做要挟这种举措,实在是让楚翘打心眼里瞧不上。在她看来,这个皇帝也不够沉稳,他想拿住楚绯夜弱点,就不该如此激进,试问一个权倾天下的千岁王,又怎会真的将自己隐秘,让一个区区太医知晓。 哪怕全本万说出媚骨香,李泫也得不到有用消息。 全本万则让她意外,他不像是迫于楚绯夜淫威才闭口不说,而更像是忠心的维护。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要降微臣的罪,微臣和老母亲愿同赴死,以报效皇恩!”全本万此话一出,便是连李泫也又气又怒又震惊,全本万素有孝子之名,想不到为了那孽臣,竟连老母亲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李泫或许是气极了,心凉了。 缓缓褪去眼中怒火,化为清傲一片的眸光。 他抬着沉重的步子行至窗前,低低的笑了两声,那背影隽挺,却也落寞至极:“楚绯夜……他究竟凭的什么?” 金殿上,响起楚翘清沁的声音:“皇上,在下有帖良方,或能解皇上一时烦忧。” 李泫侧身,隽冷双目看向她:“你?” ------题外话------ 鉴于大家只闷头看书,鱼爷决定抖擞精神,抛掉节操君,甩动咱彪悍的曲线——没错,现在是有奖竞猜时间!(卧槽,死人,窝裤都脱了,你就让窝看这个t—t) (抱头)猜猜千岁这厮,为毛要打小红伞? 1臭美! 2有病! 3伞有玄机! 4千岁无与伦比的怪异癖好> ~猜中者奖100币,活动仅限一天内~ 第三十四章 良方,犯龙颜 楚翘垂衣拱手,展露出一个笑容:“正是的,在下冒昧,心中有一帖方子想说给皇上听,此方开得好了也许能为皇上减去一些忧愁,如果开得不好,对皇上来说也没有损失。” 想不到她如此胆大,可真把全本万急坏了:“乔生,圣上面前不得无礼,还不快快跪下求饶!”全本万大声道,“皇上,乔生他新进宫,年幼不懂得规矩,还望皇上万万开恩饶恕他的莽撞啊!” “他可就是,救下荫姬和小公主的那位?”李泫打量楚翘,觉得几分熟悉,忆起来。 “回皇上,正是!”全本万连忙回答。 李泫于窗前踱步上来,俊挺龙颜望着楚翘,眼神中显然带着怀疑,想了想,说道:“全本万,你先起来吧,朕也免了她的无礼,说罢,你有什么良方。” 楚翘莞然大方说道:“中医治病讲究追本溯源,只有追究出病因真正所在,才能够准确的给予治疗。皇上病在心,自然得从心下手。所以在下开的方子就是‘安心’。” 李泫听着有了点意思:“那你说说,如何安朕之心?” “安心药方,重点在抚,将浮躁之心安抚下来,心静了,人的神明才会更清醒。” “何以安抚?” “忍。” 李泫听罢,冷哧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替朕开的良方?” 听出李泫的不悦,楚翘却并不着急,她只继续莞然说道:“皇上,当心中明知不敌,还要以卵击石,这是不明智之举。当敌人以怒火引诱你出阵对垒,实则已中了对方下怀。只有安抚好自己的心,才有足够的冷静反败为胜,心若乱,己先败。” 说完这些之后,她明显看见李泫表情里的讶异,楚翘淡淡地笑着往下说:“在下这方子,还有一味附加的药,或许能够助皇上催深这药方的效用。” 李泫蹙眉:“你说。” 楚翘看了看,却是走至龙案前,拿起豪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什么字。 李泫走过来,往龙案上看了一眼,他神情立变,用极其复杂讶异的目光望着楚翘,全本万站在一旁不敢逾越规矩,所以并没有看见纸张上写的是什么,只是不由地捏了一把汗。 随即,他便听见李泫舒开胸怀,发出一声笑:“你叫什么名字?” “皇上,在下乔生。” 李泫算是记住了她,他将那张宣纸拿起揉成一团握于掌心,随即合袖一抛,化为缤纷碎片:“好。朕就采用你的方子,若明日中秋宫宴朕能凭借此方,抒解心中的不快,朕定然赏你……反之,朕也会扣你一个妄言欺君的罪名!” 全本万身躯一紧,说不出地懊悔将楚翘带进宫来。 打玉清殿里出来,全本万腿都软了,他又气又急:“都怪我,都怪我啊。你对宫中规矩多有不熟悉,我不曾事先让你了解这些规矩,便将你带进宫来——哎,乔生,你赶紧给我说说,你方才都写了什么?这可不是儿戏,天子跟前,龙颜一恼,动辄砍头!” 彩安不知发生的事情,听见说砍头,立即紧张不安起来:“全大人,刚才皇上召见所为何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楚翘没解释他两人困惑,只莞笑道:“全大人,你放心,就安心的照顾您的老母亲吧。” 好在机会来得很快。 跟着全本万,让她如此迅速就找到接近李泫的契机。 李泫这个皇帝虽当得憋屈,但也不是个愚蠢的人,他应该能够理解她的意思。 “哎!”全本万最终只是深深一叹。 方才在殿里,皇帝是因为楚翘的一番话,才免去追究他挪用私药侍奉老母的罪责,所以在全本万看来,他只当楚翘是为了替他解围,才大胆的以下犯上。 楚翘倒是知道他误会了,也没想要解释,就让他误会吧。 反正,她也的确有心帮他一把。 这里,他们刚走出玉清殿,迎面有位太监等候在那:“全太医,奴才有礼了。” “公公是?” 三人停下脚步,楚翘只觉得面前这太监,颇有几分面熟。 细细回想才记起,楚红鸾是认识这太监的,此宦官是楚瑶仙宫中的主管。 “奴才是长春宫瑶妃娘娘的殿前管事。娘娘特着奴才来这趟,请太医挪步,娘娘召见。” 听见是正得宠的妃子召见,全本万自然不敢怠慢:“如此有劳公公带路。” 那公公细细扫了一眼楚翘和彩安。 彩安尚不适应,身子还微微发抖,不久前遭遇的那些可怕的折磨还无法磨灭。 哪怕是易容了,也让她难安。 所以看见眼前熟悉的脸孔,彩安不自觉感到一丝害怕。 怕被人认出来。 但是当彩安看见楚翘脸上莫测的神情,仿佛给了她许多勇气。 小姐变了,变了许多,这种改变让彩安困惑但也欣慰。 于是,灵敏的彩安尽快收拾好心情,不至让自己露出破绽,她没忘记,以往都是她来保护着小姐。 彩安根本不知,她侍奉长大的楚红鸾,早成了一缕冤魂。 长春宫,携芳殿。 刚跨进长春宫,楚翘便觉一股生意盎然,秋色荣荣。此处宫殿里栽植了许许多多的桂树,正值桂花绽放的时节,绿叶间缀着一簇簇,一朵朵金桂争吐芬芳。秋风扫过,细蕊纷纷,浓郁的清香沁人肺腑。 长春宫殿阙堂皇,碧瓦朱红,楼阁之中修葺得也是极其富丽,一看既是身份上等的主子居住之处。 这未央宫中,皇帝的后妃制度以皇后为首、其次是四妃、再次是九嫔、嫔妃之下则是品级低等的美人、采女和宝林。 长春宫中就住着两位极其高贵的主子。东西两殿,一个住着瑶妃,另一个住着懿妃。 皇帝采楚瑶仙名讳为封号,足以可见对其的喜爱。 楚瑶仙身为楚国公之女,不仅容貌绝色,素还有舞姿一绝的美名在外。 当初采选,楚瑶仙借晨雾中一舞,被李泫赞叹为瑶池美仙下凡,选为嫔,仅仅一月后既封了妃。 “瑶妃娘娘,全太医到了。”那管事太监禀了声。 ------题外话------ 好忧桑,大家是心疼鱼爷的银子么。只有三个宝儿猜中!(⊙o⊙)… 木错:答案就是2千岁爷,有病,得治啊。t—t 哈哈,答案简单,内容很悬,究竟为何等咱们后文里慢慢揭晓。 恭喜中奖的亲,币币奉上! 没中的下次再接再厉~ 第三十五章 舞衣,瑶妃心计 携芳殿中,传来楚瑶仙清柔的嗓音:“都且进吧。” 人未及见,光听声音就觉得此女一定温柔娴淑,但凡是个男人听了都会觉得如临湖听花雨一般美妙至极,酥得人骨头也发软。再加上楚瑶仙长了一张花颜月貌的脸,擅以舞勾魂,不怪李泫会为她心动。 楚翘不由回想了下冷宫里,面对悲惨的楚红鸾时,说出那番冷漠无情话的楚瑶仙。 她就打心眼里为李泫感到悲哀。 殿中传来女子们燕燕笑语声,进来了才发现,携芳殿里的宫婢们都围在花厅上,济济一堂,好生热闹,待上前一望,只见金楠木衣架上,挂着一件舞衣,内里是用西夷织造的鸳鸯绮裁成的两件轻薄如纱的凤尾裙,外罩一件白天鹅羽毛绣成的飞羽霓裳,雪白的羽衣,衬着里面五彩凤裙,惊人的华丽。 楚瑶仙若穿此裙,玉台上飞舞轻旋,不知要勾走多少男人的心。 宫婢们愉快地笑着说道:“太皇太后赏赐这么件儿舞衣给娘娘,明儿中秋宫宴上,咱们的娘娘沾着太皇太后的光,不知要羡煞多少人的眼呢。” “听说这件舞衣乃是用上千只白天鹅的翅羽,绣娘们花费整整三月方才绣成,何止万金,穿在咱们主子身上,相得益彰,再合适不过。” “可不是么,明日宫宴,娘娘必定艳惊四座。” “太皇太后独赐了娘娘这舞衣,如今几多人羡慕得跺脚,咱们也跟着长脸,还开了眼界!” 楚翘、彩安、全本万三人走进来,目睹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吃惊。 奢侈!奢靡!奢华! 为了件衣服就杀掉上千只白天鹅,简直凶残。 虽然这些对古代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看中的只是如何突显尊贵和地位。 听着宫婢们得意洋洋的夸赞,坐在金丝软锦小椅上的楚瑶仙,却只是神态宁静,粉面噙香,并没有露出优渥自满的笑容。 楚翘撇撇嘴,装!楚瑶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指不定怎么暗爽。 “小姐,你可千万得小心些,瑶娘娘与你是姐妹,奴婢怕你被她认出来……”彩安有点紧张,瞅着身边人不多时,扯了扯楚翘的衣,小声的嘀咕。 “这宫里的人早当我死了,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楚瑶仙也难以想到,‘楚红鸾’那废人还会站在自个的面前。 这里全本万恭恭敬敬地给楚瑶仙作揖请安:“微臣参见瑶妃娘娘,娘娘唤微臣来,可是凤体有恙?” 那群嘻嘻笑笑的宫婢们立即呵斥道:“你个老臣,怎地开口便咒娘娘得病?!” “是呀,全太医,您老糊涂了不是,娘娘召你们来,就非得是娘娘贵体有恙吗?” “你莫不是有意咒骂娘娘呢?” 面对一群宫婢的指摘,全本万也急红了一张老脸。 “好了,都退下!”楚瑶仙身旁的嬷嬷制止了宫婢们的造次,毕竟全本万到底是个太医。 宫婢们立马收了嬉笑,不敢再闹,纷纷退了下去。 花厅上安静下来,楚瑶仙婉转的声音响起:“全太医,她们不懂规矩,本宫缺乏管教,你可别往心里头去。” “微臣岂敢……是微臣失言在先。” 楚翘垂首站在身后,看见楚瑶仙的跟前小桌上摆着十几样精致的点心,方才已用过,正在那嬷嬷伺候下拿丝帕沾金盆里的薄荷水洗手,楚瑶仙边洗手边说:“全太医,本宫叫你来,是想和你商议件事儿。你也看见了,本宫明天要为群臣献舞,太皇太后还亲赐了本宫一件霓羽舞衣。” “娘娘请说,微臣听着。” “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每年的中秋,恰恰是懿妃的生辰,皇上每年中秋都只到懿妃宫中就寝。本宫进宫也才半年,承蒙皇上眷爱,说是明晚不再去懿妃那儿,要来本宫的携芳殿。若果真如此,少不得有人说闲话,怪责本宫狐媚了皇上,就是懿姐姐那里,也会不得开心。” 听了楚瑶仙的话,楚翘顿时就闻到了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和心计的味道。 “本宫虽然有心让宠,却无法阻止皇上的心,只能请全太医帮个忙,本宫月事尚还有五天,只要全太医为本宫开一副方子,将本宫月事提前,本宫身上见了红,自然不能侍奉天子。且宫中有个老例,见了红的妃嫔,不得与皇上同寝。” 楚瑶仙洗手时,腕上翡翠玉镯叩在金盆上,发出清脆声,就如同她说的话一样清脆。 全本万皱眉:“可微臣仔细看过记录簿,娘娘您这月葵水,尚且还有五天的日子啊?” 楚翘知道,后宫有品级的嫔妃每月月事何时来,何时净,月事来前后的症状,都会有宫中司仪官记载在本子上,一清二楚。 另外还会附抄一份送到太医局,为的是让太医们及时了解娘娘们贵体的情况,方便太医局给各位娘娘调理身体。 全本万是老太医了,绝对不会记错。 楚瑶仙就更不会记错自己月事来的日子,分明是有意所为。 “本宫自己的事,总不会比你还糊涂,全太医想必是事务繁忙,记错了。” “可是——” “全太医,你帮了本宫,也算是帮了懿妃姐姐,后宫也乐得安宁,何乐而不为呢?” 全本万脸上是恭恭顺顺的,心里头已打了起鼓,别说是他和楚翘嗅到不详的味道,就是彩安也觉得楚瑶仙举止突然,必定不坏好心。往常彩安就不大喜欢楚瑶仙和楚家那一群人,没少提醒楚红鸾,偏偏楚红鸾是个心慈愚昧的人。 “事关娘娘的身体安康,微臣一个人做不了主,或者让微臣与太医局其他人商议商议?” “这点小事情,何必劳动整个太医局,全太医莫非这点补方,都开不了?” “娘娘,微臣……” 全本万焦虑不已,开了,惹出什么事来怎么得了,不开,得罪了楚瑶仙他也别想好过。 楚瑶仙擦干净手,对随身嬷嬷道:“嬷嬷,你去把东西拿来,本宫有礼物送给全太医,多谢他以往对本宫的照顾。” 全本万压根猜不出楚瑶仙的心思,只见那嬷嬷打旁边柜子里取了样东西,又走回来,回来时刻意撞向楚翘,楚翘眼儿尖,她动作又快,早已避开。 那嬷嬷也是个老手,这个不成,便将手里东西摔下,只听哐锵一声脆响,嬷嬷的巴掌也照着彩安脸上打下来:“放肆!这是娘娘的东西,你也敢来撞!” 彩安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就挨了个巴掌,捂着*的脸,受到了惊吓:“奴——奴……小人……” “这可是圣赐的贡品青瓷玉壶,砸碎了,等于是冒犯皇上,来人,还不将这混账的东西拿下!”嬷嬷大声一呐喊,立时便有那管事太监领了人进来。 彩安惊骇:“不要!” 楚翘冷笑了声,让她和彩安进来,楚瑶仙早就想好这步棋了吧。 第三十六章 香秘,巴掌的代价! 楚瑶仙深知全本万是个心软之人,素来爱惜他底下的人。楚瑶仙只要扣彩安一个冒犯皇上的罪名,足以拖下去打个半死,以全本万的性子,多半不会坐视不管,少不得就要答应楚瑶仙的要求。 “全大人,小人没有撞碎娘娘的东西,小人没有,大人救命!”彩安眼看几个太监上前来将她拿住,心慌之中只得开口向全本万求助。心中却庆幸被打被拿的是她,而不是楚翘。 “等一等。”楚翘横亘在中间,趁全本万焦灼得左右为难时,她先就拿下了主意:“瑶妃娘娘,这样的小事何须劳动全太医,在下医士乔生,就可以替全太医开方子。药童才安方才无意冒犯,就请娘娘开恩,饶了才安的过错。” “乔生,你——你怎么可以代本官擅自做主!”全本万这几天加起来的震惊几乎都来自楚翘。 “全大人,娘娘信任您才让您开方子,怎好让娘娘失望呢?” 楚瑶仙让太监退至一旁,拿赞赏的眼光投过来,看了一眼楚翘:“全太医,看在你这学生明事理的份上,你把这药童带回去吧,青瓷玉壶这事,本宫且瞒下就是。” 事已成定局,全本万只好拱手叹道:“谢娘娘开恩……” 全本万起了身,心头唏嘘,他一向谨慎小心,怕的就是卷进后宫倾轧。 到底还是无法避免。 楚瑶仙花颜般的脸蛋上,带着淑婉甜美的笑容:“陈嬷嬷,带他们上外间开方子吧。” 三人告辞转身,走了几步,楚瑶仙的眸子忽一下定在楚翘背影上! 眼睑一跳,心头顿惊,楚瑶仙几乎开口:“慢……” 但尾音又收了回来。 她望着楚翘,摇摇头。 不可能,楚红鸾那小蹄子已经是个废人,过了这么些天,兴许早已断气,又怎会是她? 楚翘的余光看见了楚瑶仙的失神,她勾起一丝莫测的笑容。 到了外间,那陈嬷嬷命人去拿纸笔,全本万并不会真让楚翘来开方子,毕竟事关重大,若查出来他好歹也是个老太医。趁着全本万开方子间隙,楚翘走到前厅来,彩安随着,楚翘道:“脸还疼吗?” 彩安愤愤捂着脸,怎不疼呢,那嬷嬷是个老手,惯常打人的,一个巴掌下去脸就肿了。 “真晦气,每回来这携芳殿,都没好事。”彩安怨恨的道。 跟着楚红鸾时,彩安的确没少吃苦头。 楚翘一边走一边说:“她们打你,那我们就还给她们,你且等着,瞧我替你出气。” 彩安大为惊讶:“小——什么?”小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彩安一时还无法完全适应‘楚红鸾’的变化。难道,真的是有神仙相助,小姐开窍了? 楚翘已走进携芳殿前厅,这里进出的宫奴很多,但都各忙各的,反倒不会多加注意。前厅是待客用膳的地方,膳桌旁的茶花几上,摆放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富贵有余香鼎,里头正熏着香饼。 香气四溢,绕梁不去,将整个携芳殿熏陶得令人沉醉。 “彩安,你不是常常都对我说,受人欺负了不可以一味的隐忍退缩,也要学会反击,保护自己吗?”楚翘环顾四周,神情轻松,走到香鼎的旁边,“你说得很对。” 只见楚翘不知何时掌心多了一点粉末,她手随意一放,便不动声色添进那香炉里,周围走过的宫奴根本没留意到她的举动。 “小姐……你放的是什么?”彩安小声惊疑地问道。 楚翘拍了拍掌心,眸光清幽宛若寒潭,那里面浮上令人窒息的诡谲笑意:“总归是好物儿,是能让瑶妃娘娘明夜宫宴上‘大出风头’的好东西,呵呵,一定会让她毕生难忘。” 彩安惊呆了! 这个,那个,小姐的眼神好邪恶! 方才眼睛弯弯笑起来的样子,清幽冰冷,冷得人直哆嗦。 可这样的小姐又格外强大,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彩安甚至愿意被这样的眼神冻死也甘心。 彩安捂着红肿的脸颊,回想曾经的日子,再望着如今的主子,不由心头暖暖的。 “也不知道瑶娘娘要这药方究竟用意何在,怎么看,瑶娘娘都不像是会拱手让出皇宠的人,进宫前在府里住的那小段时日,入宫后被封为妃,人人都道她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可奴婢就是怎么瞧都不顺眼。” 彩安和楚红鸾在贱民村住习惯了,愤懑时候,说起话来也会直言直说。 许是想起楚红鸾不喜她在跟前说家人不是,彩安忙打住嘴,望了一眼楚翘。 楚翘一边欣赏着八角小几上摆设的花栽,一边轻松注意着门口走来走去的宫奴,透过门槛,远远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华溪殿,便笑着道:“你以为方才陈嬷嬷为何打你,故意造谣?笨,还不就是拿你来胁迫全太医。你看,懿妃就住在对面的华溪殿,这一宫难容二虎,谁不是为了绊住皇帝的脚儿,使劲浑身解数,也要扳倒对方。她拿这药,究竟给自个吃,还是给别人……” 楚瑶仙弄来了药,只需耍点小聪明,当作补药送到懿妃面前,懿妃葵水一来,明晚宫宴后,李泫才十拿九稳进她的携芳殿。 那时候,得羡煞多少的人。那懿妃呕也能呕死。 ——人的*有多深,心就有多可怕! 八月十五。中秋。 为了晚上宫宴上的惊艳四座,楚瑶仙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来精心打扮自己,花瓣沐浴,香油抹发,涂染指甲,精画梅妆。甚至为了完美的舞蹈,只吃了一小碗水晶露。 “今天的宫宴听说宴请了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摆上百桌筵席,嬷嬷……你说,仙儿这般姿色,可能否牵得住泫郎的心呢?”既有家眷,少不得有不少的千金小姐们齐齐入宫,一时迷惑了皇帝的眼不是没可能。 陈嬷嬷为她绾发:“后宫嫔妃之中,如今当属小姐你最得宠,谁能比得过小姐容颜美貌。” 这陈嬷嬷原就是打楚府跟随来的,照拂楚瑶仙长大的乳娘。 “娘娘!” 一时,有宫婢走进来。 楚瑶仙眼眸明亮:“何事?” 那宫婢笑道:“恭喜娘娘,懿妃的葵水今儿早上来了!” 楚瑶仙鲜艳清纯的脸蛋上,绽开一抹甜柔的笑容:“嗯,来得甚好。” 陈嬷嬷也笑道:“小姐今日一舞,定能让圣上更加眷爱。” 楚瑶仙想到自己要穿上白羽舞衣,群臣之下为李泫跳舞,就说不出的喜悦。 忽然间,她眉头一蹙,下意识捂住小腹。 陈嬷嬷察觉异样:“小姐,怎么了?” 楚瑶仙纳纳摇头,复又恢复笑容:“有点子腹痛……不碍事,许是吃了那水晶露的缘故?” ------题外话------ 中秋宫宴即将到来!~吼一嗓!~有木有人!~机油不够了。t—t 第三十七章 宫宴,千岁冠群芳 未央宫中,万千华丽的花灯依次点燃,在没黑透的傍晚,透着几分清丽的绚烂。 皇宫门口车水马龙,喧哗滨天,无数大臣携家眷进宫来赴宴。 整个帝京都是一片空前绝后的热闹欢喜! 万寿宫中诸葛静在上百名宫奴伺候下,穿上最华丽的太后朝服,那朝服以暗红的妆霏缎子裁成,袍上绣着大片大片青紫色的松鹤延年,朝服的边沿缀着上千颗细小琉璃珠,行走时摩挲有声。再佩戴喜鹊登梅的一套点翠鎏金凤冠,和一串东珠朝珠,雍容华贵,庄重无极! 只是太后年轻的眉目间,画了浓浓的紫色石胭脂,那一笔色彩,打破庄重格局,勾勒出太后的美艳风流。 “奴才瞧着,太后您近来越发的容光焕发了。”裴德生靠近来,伸出手臂,太后搭着他的手,往那穿衣铜镜前照了照,“是吗,可是哀家怎么觉得眼尾似乎有细纹了?” 裴德生暗自看了眼太后。 太后平常用的那些珍贵保养品,寻常人一辈子都难见。 今年也不过三十*的年纪,一张脸依旧是光滑润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样子。 再加上厚厚的一层浓妆,要找出一丝皱纹,就好比鸡蛋里挑骨头。 这女人嘛,永远嫌弃自己不够年轻。 不过裴德生乐得其成,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每年从太后保养品里克扣出一些,用在他自个脸上。 他巴不得太后多找些什么驻颜术,保颜丹,永葆青春气泽的法子。 太后对着铜镜冷眼一沉,将鬓边一支翠绿松珠簪给摘下来,厌恶掷到地上——阿夜最不喜看女子戴翠绿的头饰! 簪子落地,宫婢们吓到齐齐跪在地上! 太后仿佛没看见,只欣赏着铜镜中自己美艳风韵的容貌:“都起来吧,节庆的日子,跪什么?” 裴德生一扫拂尘,摈退这群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奴,在太后耳边说道:“太后,今晚是否仍派人到千岁府,请千岁出席宫宴?” “不管是大宴会,或是小宴会,哪年的中秋没请他,你瞧他出席过吗?” 太后迈着妖娆的步伐离了镜子,笑了笑,她走到殿前,望着殿外那一轮冉冉升起的皎白圆月:“阿夜那个人,软硬不吃,别提有多难办。你瞧瞧,今晚的满月又如此的明亮,他一定更不愿进宫了。” “那今年……” “继续请。” “那奴才这就让人给千岁送去太后的请柬!” “不急。”太后低笑,“今年不但要请,哀家还偏就要让他出席。” 裴德生附上笑意:“那想必太后您已经有所打算了?” 太后笑得明艳至极,那美艳的红唇仿佛淬了一千万种巨毒:“哀家准备了样儿东西,就在房中,你拿着它亲自去趟千岁府吧,他看了哀家准备的东西,自然会多考虑今晚来还是不来。” 裴德生的眼神掠过点精光,当下只点了头说:“那奴才这就——” 他话没说完,忽然间被人给打断:“启禀太后,裴总管,千岁王府有人送来口谕!” 太后眉眼一掀,有点意外,裴德生立即行出去,回来时候神情也带着意外:“太后,千岁让人送来口信,说是今晚他会亲自出席宫宴。” 太后的眼睛里,登时就浮上莫测难辨的笑容:“这可就奇了,事出反常必有因,哀家倒想知道他今天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 别说诸葛静觉得很意外,就是木小树也百思不得其解。 千岁爷最是不喜参加人多热闹的宫廷宴会,尤其是月满银辉的中秋佳节,往年哪回不是缺了席,只派人送个礼物给皇帝完事,今天午歇后,千岁爷就抽风地来了一句:“去,给爷捣奶水香汤沐浴,备好宝车,派人送个口信入宫,就说本王要参加宴会。” 跪在地上给递洗面帕子的木小树,险些一头撞在金盆上:“爷,瞧这天气,今儿晚上肯定月光明亮,您真的要去么?” 他将语气咬得极重,根本难以相信。 而主子只是闲闲地摆弄着他的手指,兴致盎然的说:“*要放足十桶,蔷薇花瓣要选十七瓣一朵的,再拿出永和公主澡豆,神仙玉女面脂,并那苏合衣香,玫瑰手擦的膏子……”说到半途停了停,想了想,又笑了笑:“另外,小树子,你瞅着本王今天染什么颜色的丹蔻,带什么样的发冠,比较能够让本王……艳冠群芳?” 木小树成功一头砸在金色的洗脸盆上! 不是,爷,您要艳冠群芳是为什么呀? 艳冠群芳,艳冠群芳,那艳冠群芳是形容女子的呀! 您堂堂千岁王,去跟无数的女人比美貌这样真的合适么,合适么? 不过木小树也就哭丧了那么半秒钟,立马笑逐颜开地:“千岁爷,您太坏了,您艳冠群芳了,那今晚皇宫恐怕就要血流满地了。”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当楚绯夜座驾驰到宫门口,引发的是空前绝后的轰动和骚乱。 这里,正随着太医院等人一起进宫赴宴的楚翘,恰好目睹了这惊人的一幕,她只见楚绯夜的座驾以六匹马拉着,天子才六驾,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仅如此,他那马车以金楠木做成,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金叶,花心嵌着宝石!四面只垂着颜色鲜艳的明黄紫粉三层丝幔,最外面一层,还从上到下挂着一缕缕水晶流苏!当那马车奔驰起来,散下一路悦耳的声响,飘下一路醉人的香气! 楠木宝车的前前后后,是数百名王府的护卫,都穿着墨梅长袍,束冠佩刀。 那气势狂妄可见一斑,气派高贵令人发指,气场强大教人畏惧! 只见楚绯夜慵懒倚在马车内,透过轻飞的丝幔,可以朦朦胧胧看得清楚,他穿着那套太后赠的银丝大丽花绛纱红袍,皎白的月光,映衬着万千宫火,照在他一人身上,宛若地狱红莲幽火在燃烧! “啊啊啊——”接着,她便被宫门外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震破耳膜。 恨他的百姓恨不能唾骂到至死方休。 畏他的子民凄厉惶恐着夺路而逃。 而那些被他迷惑,为他一眼倾倒的少女少妇们疯狂的在人群中拥挤着。 抛花的,扔菜的,砸月饼的混乱成一片。 拥挤的,踩踏的,互殴的爆发成一团。 楚翘发誓就算是都叫兽到此一游也绝壁不会引发如此令人惊呆的全民轰动。 皇宫里涌出一大批禁卫来维持骚动的秩序,让楚翘感到惊奇的是,那些抛过来的花呀,草呀,菜呀,月饼呀通通都在离楚绯夜马车三丈范围外就戛然而止,反弹进人群之中。 宝马香车就这么平稳无恙的驰到了宫门内,熙熙攘攘正进宫赴宴的群臣家眷们,不约而同往后让开一条道,看着千岁王就这么大张旗鼓把他的马车驰进了皇宫。 这是只有皇帝,皇后,太后才有的待遇。 宝车以它嚣张狂妄的姿态冲进来,熙攘的人群里,还是有人躲避不及,忽然间有女子发出尖叫:“救命——呀!” 这声尖叫就在楚翘的耳边,她被推搡同时,目睹着身下一名少女,慌张中被卷进马车底下,“吁!”尽管马车试图停下来,但已来不及。 楚翘毫不迟疑的伸出援手,只需要她手快一拉一拽的事情,便能挽救一个无辜生命。 她可以毫不留情杀一个该杀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个冷漠无心之人。 在同时间里,还有个人和她一起拉出了那名少女。 少女吓得魂不附体,泪带梨花,瑟瑟发抖! “姑娘,没事了,别怕。”与她一起救人的,乃是位面貌俊朗的公子。 宝马香车就停在眼前,楚翘抬头望去,瞥见一双勾魂的魅眸,透过那层层纱幔,幽幽射来。 “啪!”一道鞭子狠狠抽下来,正打在俊朗公子背脊上,阴森尖细的嗓音透着一股子让人胆寒的味道,“作死么,哪个敢挡千岁的路,还不速速滚开!” 少女吓坏了,那俊朗公子倒是不怕,怒而低声唾骂了句:“狗仗人势!” 楚翘登时觉得,周身温度,降为冰点。 楚绯夜幽凉的笑声飘出幔子:“底下何人?” 第三十八章 宫宴,祸国殃民 “啪!”鞭子再次扬起,狠辣地抽在那俊朗公子背上,“千岁爷问话,还不回答!” 那俊朗公子根本没来得及回答,便又挨了下打,不由羞愤起来,“千岁王驾撵好不威风,我等性命就如同千岁座驾下的一只蝼蚁,身份何足道哉?” 傻呀。楚翘替他捏了把汗。年轻气盛是好,但沉不住气则要坏事。 “放肆,千岁面前,岂容你藐视!” 眼看那宦官车夫手中马鞭又要甩下来,且携带凌厉致死的力量。 “等等!等等!”突然人群里冲出几个人,为首的穿五品文官褂子的男人,对着俊朗公子就甩了两个响亮耳光,“没规矩!还不快跪下给千岁求饶!素日为父教你什么,要懂得敬重前辈,千岁仁慈方才饶你不死,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如何这般不懂礼数!” “爹,孩儿只是搭救了人,又何错之有?” “混账!”那官员狠下心地又打了儿子两巴掌,还带重重踹了两脚,“还不求饶道歉!” 那少女吓得瑟瑟发抖,只知道哭泣个不停。 “千岁爷!千岁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竖子着实缺乏管教,今日冒昧冲撞了您老人家,还求千岁爷万莫与逆子计较,饶恕他的过错!下官实在是没脸再呆在帝京,愿引咎辞官,这就带上逆子离开,绝不再给您添一丁点麻烦!” 区区一点小事,竟然就把这官员吓得这般,连官位房舍都不要了,足以可见,楚绯夜的残忍阴毒形象在大家的心目中根深蒂固,是啊,还要什么呢,再呆下去,谁知道这妖孽会不会一个不愉悦,就让他底下杀手潜进人家中,把人满门咔嚓了? 说不准,还会对女的先奸后杀,对男的先虐后宰。 “爹,您是糊涂了不成,咱们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放火,这岂不荒唐!?” “你给我闭嘴!”那官员下死里踹他儿子,自个踹几脚,总好过被千岁砍头。 “啊,老爷!”旁边那俊朗公子的娘又气又急又哭着上来护着她儿子,“儿啊,儿啊你就赶紧求个饶吧!” 楚翘抬起头来,此时此刻,她看见水晶流苏的帘子被人簌簌拨开,楚绯夜枕靠在车橼上,美艳容颜随着那帘子拨动,而徐徐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木小树随即撑开一把红伞,仔仔细细为其遮去车外泻进来的月光。 那一瞬间,四下哗然! 那一张容颜,冠绝天下。 “哪里的官?”楚绯夜于宝马香车上,淡淡问过来。姿态撩人,媚眼如丝! “回千岁爷,下官乃冀州五品知州!” 楚翘分明察觉到楚绯夜眸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进而看着那冀州知州:“冀州知州是么?现在开始,本王撤了你的官职,这冀州知州一位就由你这儿子来担任。” “什么?” “什么!” 父子两都是一怔。 楚绯夜妖媚的凤眸噙了点儿笑意:“你不是说本王心地仁慈么?刚才所有人都瞧见,的确是本王座驾险压了人,本王若惩治你这儿子,其他人又该道本王残忍了。所以本王建议,让你这位有勇气的儿子来当官,你告老享受清福,对了……冀州事物,今后也亲自向本王禀奏吧。” 听完最后句话,那知州大人的脸瞬间寡白!这下是走不成逃不掉,楚绯夜这话,等于是将他儿子看禁在他眼皮底下,万一千岁爷有个不满意的,他儿子小命就提拎在刀口子上。 这妖孽,果然厉害得紧!楚翘心下恻然,杀人不见血,害人不用刀,吓也能把那一家子吓个半死,今后肯定过得战战兢兢,全家没个安宁。 “你呢?”蓦然,楚绯夜看向楚翘,“你也救了人,本王该怎么奖赏你?” 楚翘分明瞥见他眸子一点子邪肆的味道:“在下——” 她的话才开口,突然间一个俏影冲上来,竟是方才那位少女,少女的脸上已然没有了惊恐,只剩下满面春心荡漾,痴痴惊艳的望着楚绯夜,“千岁!小女子给您赔不是,刚才其实是小女子自己不懂事,挡了千岁爷您的路,您……千岁您饶恕奴家吧!” 楚翘无语的投来一道冷眼。果然大灰狼的魅力,是单纯的小姑娘无法抵挡的。 “姑娘——你?!”俊朗公子简直傻了眼。 其余人也同样惊掉了下巴。 楚绯夜媚眸妖妖,从楚翘身上暂时移开,冲那少女笑逐颜开:“真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楚翘心里一寒颤,果然便看见那少女的魂魄飞起来,散满光环,完全被楚绯夜勾了过去:“谢,谢……千岁您夸奖!” “过来,且让本王瞧瞧你伤到哪儿没有?”楚绯夜笑容媚惑,那少女羞得满面通红,紧张的站在马车底下,仰望神祗一般的楚绯夜,楚绯夜伸手出来摸了一把少女细嫩脸颊,“是个水灵的丫头,来,上本王马车,到本王身侧来。” 少女欣喜得几乎昏厥,立马笑靥如花,毫不犹疑上了楚绯夜的贼船。 楚翘早知这少女这般没脑子,靠,救个屁。 楚绯夜将那少女当众扯进怀中,轻嗅发丝,在那少女粉面上一啄,少女少妇们的尖叫声掀起,楚翘耳膜都给险些给震破,她可笑的看着那邪恶的画面,看见一点子幽魅光芒,在她身上盯了一秒。 别的不说,中秋宫宴这一晚,云溪无数女子的心又被千岁爷给生生勾了去。 “起驾!”木小树喊了声,座前三名太监缓缓将马车驰起来。 那水晶帘叮叮落下,薄纱于清风中飞舞。 豪华香车,从她身前碾过。 她的目光清澈如寒星,带一缕鄙笑。 他的眸子幽魅如妖花,噙一点邪肆,两个人的视线,擦肩而过,迸出一点惊艳火花! “……千岁,奴家难受…”豪华香车上,传来少女不知矜持的嘤咛,她仰躺在千岁怀中,悸动万千的望着扶摇大陆上最妖艳无双的容颜,只是被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耳垂,就觉得浑身如有烈火在燃烧,只想被这个可怕又可畏的男人就此圈于怀中,无尽承欢,至死方休。 楚绯夜睇着身上怀春的少女,笑意诡邪:“乖丫头,爷会让你体会什么叫人间极致的愉悦……” 少女的脸瞬间如火在烧,纯净大眼忽闪忽闪:“千岁……” 她娇羞轻喊,柔柔地依偎过来。 随着马车前行,香艳的画面撩人至极。 四下里温度骤然升腾,无数女子的脸上覆满了*辣的红潮。 楚翘送去了一记冷眼——狗男女! 群臣目光灼灼之下,这厮居然毫不廉耻的勾yin良家少女,上演这香辣艳情的画面。 真是极其龌龊无耻卑鄙下流放荡! “乔生啊,你没事吧?”看着马车行远,全本万这才走过来询问了声。 楚翘见全本万似乎若有所思望着楚绯夜座驾,不知在想什么。 小小风波散了,其余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往大殿方向走去。 “我没事。”楚翘道,“全太医,乔生有一事不明了,你为何要袒护这种祸国殃民的人?” 全本万一怔,眼神中闪烁着十分复杂凝重的光芒:“世人只见表象,可实则……” 他没把话说完,袖手背后,叹了口气,随着人群往前走去。 楚翘若有所思,又凝了一眼那豪华驾撵。 那个人,风华绝代,妖艳无双,惑乱天下,肆意妄为——这就是表象。 全本万想说的,又会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进献,三宗罪 或许是因为全本万的那句话,楚翘有那么一刻,猜想过楚绯夜也许还有另一面,而不仅仅只是那个祸国乱政,世人眼中残忍阴毒的奸佞弄臣。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维持得了半个时辰,就在宫宴上被楚绯夜亲手打破。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火树银花,群臣浩荡,人皆穿戴着喜庆的吉服。 上百桌的筵席上是宫奴们井然有序捧上的南北菜系凑成的十八道菜色,还有甜点,烤全牛,并各色月饼应景的美食。 宫廷玉液,美酒飘香。 大殿上,楚绯夜公然坐在李泫左下首,离龙位只隔三步之遥。 更可恶的是,他的怀里还肆意拢着那名少女挑情,俨然将这金銮大殿,当成他自个的千岁王府。 底下那群恨他的大臣,或气得悲声哀叹,或气得银牙咬碎! 李泫坐于龙位上,虽然在极力隐忍,但桌案下,微微紧绷的拳头还是泄露他内心的怨怒。 他与太后接受着各位大臣以及外邦的进献,当雪域白国的使臣进献完贡品,楚绯夜清悠的声音,在殿上清晰地传来:“来人,将本王进献的礼物拿上来,送给皇上。” 楚翘正在享用着宫廷美食,别的不说,这些佳肴绝对千载难逢,不吃白不吃,顺带她还拿丝帕包了几样点心带给彩安。正吃得欢快,忽然间殿上呈现一种诡异气氛? 她下意识看向李泫,大概是李泫有意安排,她虽然坐在第三排,但离他位子很近。 楚翘看见李泫俊冷的目光,一瞬间沉了下去。 殿外爆竹烟花放得热闹,白霜白风二人捧着一样东西走上来,那礼物以红色的绢布包裹着,待到殿前,对李泫一拜:“中秋佳节,普天同庆,千岁特为皇上准备了一件礼物,恭祝皇上圣体安康,请皇上亲启!” 会是什么? 进宫前,楚翘大约听说了,每年中秋宫宴,楚绯夜都会送上一分贺礼给李泫,每件礼物都能把李泫怄个半死,让他在群臣面前,威严尽失。 这的确是楚绯夜的性格,狂妄邪佞,睥睨一切。 群臣开始骚动,喧哗声更盛,时逢左相诸葛光义不在朝中,右相况老卧病休养,大家也都少了点顾忌。就在她前两排筵席上,坐着的人正是楚红鸾父亲楚国公,那一排还坐着楚家几位老爷和公子们,有年轻的嗤笑:“哈,有好戏看了。” “不知今年,九叔送的是什么,会不会让皇帝气得当场昏过去?”小辈们附和。 “九叔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中,就是咱们这些后辈,也跟着得脸!” “住口!不知深浅的东西,再胡言乱语,滚回家去!”楚国公低沉一喝,公子们便都噤了声,只私底下得意偷笑。 楚翘鄙夷的冷了他们一眼,便见李泫起了身,英姿高雅,从那位子上一步一步踱下来,他穿着明黄龙袍,戴着十二毓通天冠,那十二根珠帘晃荡着,清俊的龙颜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惨白。 楚绯夜斜靠在席间,目子里荡着夜风一般的旖旎,他怀中的少女捧着琉璃酒杯,亲自把酒喂到他嘴边,他淡饮美酒,定定然瞧着李泫伸出手,缓缓的——将那红帛揭开。 刹时间,金光凿凿,寒光烁烁! 那刀身薄俏,刀柄狭长,柄以纯金锻造,雕刻极其瑰丽。 一丝惊寒的煞气,仿佛从那带血刀刃上呼啸而出,如九龙出海盘旋大殿,震惊所有人。 楚翘惊叹了一秒,便同情的看向李泫。 臣子将一把染血的刀当作礼物送给皇帝,没有别这更缺德狂妄的事情。 “皇上,这把长刀,便就是拜幽皇朝传闻的那把凤鹫名刀,只传纯粹的皇室血脉,九五之尊。臣初得此刀,不敢私藏,进献给皇上,表明臣一腔忠心。” 这人睁眼说白话的本事,不得不让楚翘佩服。 楚绯夜轻笑:“对了,为了验证此刀是真是假,臣拿刑部郎中的人头试了一试,嗯,不错,果然是真品,绝非赝造,如此皇上可喜欢?” 楚翘咋舌。连她都有种想杀了这人妖的冲动。 一时间大殿上哀叹唾骂声、嘲讽嬉笑声络绎不绝,如汹涌的海潮扑向李泫,甚至连坐上的太后诸葛静,也隐隐勾着一缕明艳的笑容,全不在意这个养子皇儿难堪与否。 郭淮通冷哼:“李姓皇族,到了今朝已远不如从前,这种人,如何撑得起整个皇朝?倒不如……” 全本万哀叹打断:“老郭头,你,你就少说两句罢!” “孽障!”沸腾大殿上,楚国公楚廷中拍案而起,直指楚绯夜,“金銮大殿上,你竟然拿谋杀官员的刀当礼物进献给皇上,简直罪不可赦!你一罪滥杀无辜、二罪罔顾纲常、三罪谋逆犯上!你就不怕下到地狱,皇朝的先祖,我楚家列祖列宗也饶不了你!” 楚国公厉声的指摘,如惊雷迸裂。 殿上蓦然沉寂。 楚翘分明感受到一丝幽寒的气息,如密织的黑网笼罩而来。 楚绯夜阴惊的笑声,仿佛一把细细的俏刀,在人咽喉上悄无声息掠过:“哦?楚国公孽障骂谁呢?莫非是指的本王?滥杀无辜,怎么会,国公可去刑部查看卷宗,刑部郎中那叫死有余辜,本王不过为皇上清除祸患;罔顾纲常,可是指本王与天子并肩而坐?国公有本事,国公也可来坐;谋逆犯上么……本王私藏此刀,才叫谋逆犯上,进献出来,又有何罪?至于下到地狱,就不用国公操心了,李氏先祖们必然会铭记本王,而楚家列宗……呵呵,本王记得清楚,国公说过本王不配做楚家人,只是一条戎狗呢……” 那瞬间蔓延出来的阴佞杀气,连楚翘也不由心头一凉! 楚国公大为震怒,却被楚绯夜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而楚翘看向李泫,只见十二根毓珠帘子下,李泫惨白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冷澈的目光腾起冰雪般的风暴,眼看着天子威严似乎就要溃败而去。 楚翘定定,她像是在等待什么。 似乎漫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是片刻之间,她终于看见李泫缓缓阖下眼帘,掩褪了那股子冰雪风暴,渐渐的,李泫惨白的俊容上,浮现出让人讶异的笑容:“这是怎么,好好的宫宴,何必闹得不快。” 她微微勾唇。 李泫果然没让她失望。 “楚国公无须动怒,千岁王送的这份礼,朕甚是喜欢。”李泫的话,无疑让众人吃惊大感意外,“朕早有耳闻,拜幽皇朝的凤鹫名刀,刀锋过处,必要舔血饮尽才肯罢休。”李泫松开紧握的双拳,伸出手将那刀接过来,欣赏着,“的确名不虚传,它象征天子权威,想必也只有朕才适合。” 李泫看向楚绯夜:“千岁,你说是么?” 楚绯夜挑眉,似乎也有点子意外。 他富含兴味的眸光,于人从中掠了一眼楚翘。他仿佛知道李泫的变化,是楚翘的功劳。 楚翘恰也看着他,同样挑眉,回了个挑衅的笑容。 嗯?楚绯夜笑意加深。 丫头,胆子不小呢。 ------题外话------ 中秋宫宴更多精彩后续中!~ 第四十章 表彰,军权调动 往年楚绯夜于宫宴上羞辱李泫时,李泫多半会冷下一张脸,当着群臣的面,怒而拂袖离去,反倒让人觉得李泫不够沉稳。 因为李泫越是将怒意表露得明显,越是败在楚绯夜下风。 而今天更别说楚绯夜还亲自在场,李泫非但没有盛怒下离席,反而忍了下来,自然让所有人感到大为吃惊,这绝不是皇帝的性子,皇帝为何突然开窍了? 这就得归功于楚翘昨儿开的那个方子。 原来楚翘在纸上写的是,能忍者方成大事,皇上怒火在于一个‘权’,千岁王怒火许是一个‘楚’。 谁都知道,楚绯夜虽为楚家之子,却和家族矛盾颇深。若她为李泫,必然要先学会忍,忍下胸中怨怒,才能冷静的和敌人过招。楚绯夜无非是想挑起李泫怒火,如果将这怒火还给楚绯夜,李泫才能挽回他天子的威严。这个玄机,就在楚家。 楚翘身为现代人,但因苗疆医道世家关系,自幼学习武功,熟读兵法,为了开方子她还学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想不到这些长处,居然都派上了用场。 “皇上!此礼万不可收,今日外邦来朝,无数眼睛看着,皇上若收此刀无异于让天下耻笑,紫微王谋逆犯上,必遭世人唾弃,皇上何须顾虑,应该当堂降罪!”楚国公厉声说道。 楚廷中此举看似忠心耿耿,实则携带了许多各人私怨。且不说楚绯夜身为千岁王,权倾天下,即便当堂降罪,又能奈何?楚绯夜的势力岂是区区一个降罪可以铲除的。 楚国公俨然已被怒火冲昏了头。 “皇上。”这时有大臣起身道,“千岁亲赠凤鹫名刀,足可见千岁忠心,千岁将斩杀了庸官的刀献给皇上,既表明千岁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守护云溪皇朝,如此赤诚之心,怎可拒绝呢?” “皇上,千岁用心良苦,此礼万不可推拒啊!” “是啊,皇上,千岁为我云溪殚精竭虑,皇上该予以表彰才是。” “皇上……” “皇上该收下……” 陆陆续续有大臣起身进言,竟争相维护着楚绯夜。 “你们——”楚国公怒发冲冠,“你们身为臣子,是非不分,简直荒谬!” 紧接着,大殿上形成多派,大家纷纷起身你争我辩,打起了口水战争。 楚绯夜怡然的看着底下情形,姿态轻懒。“千岁……吃呀。”他身下的少女亲手剥了一颗冰镇的荔枝递给他,楚绯夜媚笑,将那荔子推进少女口中,少女惊讶中羞得满脸绯红,“甜么?”楚绯夜勾起媚惑笑容,少女软成一滩春水。 太后以盛势凌人的姿态安坐席位上,先是盯着殿上情形一会,余光则艳艳一扫,扫在身侧,看了眼楚绯夜和少女挑情的画面,间或露出一丝诡笑,如淬了毒的蜂尾,仿佛要刺进那少女咽喉。 李泫置身喧哗中,将心中的羞愤通通压下,他一开口,群臣便渐渐止了声。 “方才这位爱卿说得很对,千岁王用心良苦,赠朕以凤鹫刀,朕怎么可以推拒。”李泫露出一点清俊笑容,看向楚绯夜,“朕收下了,多谢千岁王。为了表达朕的感激,朕还要大加的表彰一番!” “皇上!?”楚国公气急。 李泫却继而道:“国公莫急,且听朕说。” 楚国公皱眉。 李泫道:“楚家几代,功绩卓绝。千岁王乃楚令公第九子,亦是国公的幼弟,千岁王之心也就等于楚家之心。朕今日深感欣慰,想了想,定要好好表彰你们楚家才是。俗话说长兄为父,楚令公已过世,朕就表彰你这个当长兄的,朕加封楚国公你为镇西大将军,调黑虎、青虎两旗于你麾下统领,以示我云溪皇朝皇恩浩荡!” 这番话一出,群臣震惊,李泫带着冷峻的笑容:“楚国公,你可要好好管教这两旗,近来边疆多发事端,说不准什么时候,朕就要委命你出征抗战。” 周九怀提醒:“皇上……您忘了,黑虎、青虎两旗前年已归属千岁王麾下。” “是吗?” 李泫露出讶异表情,于众人目光中,抬头看向楚绯夜:“瞧朕糊涂,竟忘了这两旗也是千岁王麾下军队。可朕身为天子,一言九鼎,总不好出尔反尔。这样吧,这两旗调给楚国公,改日朕再补偿千岁王。” “皇帝。”太后蓦然开了口,群臣望去,“这掌军之事岂可说调就调,哀家看来你要表彰楚家无妨,可以选别的方式来表彰,这调军,哀家看收回吧。” “母后,外邦皆看着,朕出尔反尔,不是更让天下嗤笑?” 太后与李泫目光对峙。 楚绯夜一声艳媚的低笑,在殿上漾开:“皇上如此厚待楚家,是好事,黑虎青虎两旗就调至楚国公麾下,本王也乐得更清闲。” 楚翘见他分明在笑,眸子里却有一丝骇然的阴森寒气缓缓凝聚。 甚至,她还见他盯了她一眼,那眸光宛若一只厉鬼的手,在她脊背上凉凉的滑过。 楚国公踟蹰着,若谢恩等于承认楚绯夜是楚家人,若不谢恩更会让李泫难堪,想了想,楚绯夜如今还没有真正从楚家族谱上除名,遂忍气道:“臣代楚家列祖列宗谢主隆恩。” 至此,群臣哗然! 李泫胸口舒畅,从没觉得如此快意过。 楚绯夜凤眸中寒气隐退,依旧笑容妖艳,懒懒的掷出一只玉盏,携内力射出,砸在殿前一面圆鼓上:“咚!”地一声惊了众人,他笑着道:“怎么,还不坐下么?本王还等着欣赏舞乐,良宵佳节,扫兴了可就无趣了……” 话音仆落,群臣陆陆续续的坐回席位,经过这番献礼的风波,殿上又传来了钟鼓奏乐声,欢声笑语中,大家虚与委蛇的举杯敬酒,闲聊佳话。 殿上歌舞妙曼,李泫回到龙位,将凤鹫长刀递给周九怀:“送到宝銮殿,收着。” 周九怀看见李泫眼中冷色,双手接了:“嗻。” 离了席,周九怀把刀掷给璟幽:“去,替杂家把此刀安放在宝銮殿。” 璟幽拿着沉重的宝刀,躬身应了是,其余太监掩嘴嗤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谁得了谁就意味不得公公宠。 “到底是个新来,如何比得咱们。”太监们取笑一番,便高兴地观赏舞蹈。 璟幽拿了刀,转身退下。 无人发觉,他极其深邃的寒眸中,瞬间交织着许多复杂多变的神情,有愤怒,痛楚,仇怨……还有比烈火更炽热的憎恨,几乎令人窒息…… 他缓缓,抚过凤鹫刀柄,仿佛在触摸一件心头挚宝! 蓦然,大圆柱后,有人挡在他跟前。 第四十一章 献舞,血染大殿 璟幽不露声色藏起眼中情绪,看着突然站在他面前的人,乃是两名穿褐色褂子的太监。 璟幽穿的是明蓝色绣莲褂子,虽然品级也低,但比褐色褂子的太监仍高一级。 “公公……”其中一人对璟幽一揖道,“公公受累了,这东西不妨让咱们替您拿去,来日还望公公您替咱们俩个在周公公跟前,美言几句……” “我乃是新进宫的,哪里有这种份量。”璟幽握着长刀,平静望着二人。 旁人看着,他们只是在说寻常的话。 可仔细察觉,三个人的眼神都藏着复杂的精光。 璟幽的眼风静静一扫身后,此时金銮大殿上正歌舞酣畅,几乎无人注意到他们。 “下去,不许再贸然出现我眼前。” 璟幽眼中蓦然掠过一道冰冷刺骨的光! 那两名太监的神情,也顿然一谨,低垂了头。 璟幽冰冷道:“哪怕我在这宫中身陷囹圄,被人欺凌践踏……哪怕是这种时候,也得学会忍。” 两个太监行了个揖,便默默退下。 凤鹫长刀寒光凌冽,映着璟幽眼底遂而溢出的寒冰厉色,如同雪峰下万古不化的渊。 这里大殿上,宫廷乐师奏响弦音,打起吉祥大鼓,敲响青铜编钟。 噹地一声,锺鸣清脆。 便见一群粉衣宫女踩莲花步子忽一下涌入殿中。 当中一道身影,玲珑有致,明亮宫火映在白羽舞衣上,衬得楚瑶仙宛若雪中的仙子。 殿上哗然,楚瑶仙一出现,便勾走不少贵胄公子和大臣的目光。 楚瑶仙踏乐起舞,舞姿流畅似水,惊鸿如花,一踮足一挽袖一旋身,一颦一笑尽带着少女的柔软。不过细细的察觉,会看见楚瑶仙那张饱满的鹅蛋脸上,原本应该散发阳春白雪般健康滋润的色泽,此时却少了点血气,有点苍白。 “全大人。”楚翘喝了两口莲花露,笑意莞尔,“听说今日晨起,懿妃娘娘的葵水提前来了,反倒是瑶妃娘娘的葵水,却并没有来?” 正闷头灌酒的全本万,顿时惊讶,猛地被呛到:“早上那话,你可是听见了!?” 昨天给楚瑶仙开了方子后,全本万实则收买了一名长春宫里的奴才,所以今早便有人报信给全本万,楚翘并不需要去打听,只猜就能猜得出来。 “全大人,别担心,您既然给瑶妃开了这种方子,那她今儿就必定要来葵水,瑶妃葵水一来,就算宫里头查此事,您也完全担不上责任。” “你不用安慰本官,本官也早有心理准备。在官场一日就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这事儿到底不算什么,本官愁的是日后……有些事开了头,就没个结尾。况且,那瑶妃月事尚余十天,即便她真喝了药汤,今天?不可能,不可能哟……”全本万没细想楚翘的话,只是低声摇头叹道。 “能不能做到,有没有可能,大人你马上就能看得到。” “乔生,你——?”全本万心里不由起了困惑,此时却突然被人打断。 楚翘与全本万抬头一望,见是周九怀站在了跟前。 “乔生,还不快快谢主隆恩?”周九怀笑盈盈地,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太监,各以红漆托盘端了两道菜,“这一盘子荷包里脊、这一碗金甲羹,乃是皇上赏赐。圣上说了,医士乔生救下荫姬娘娘和小公主有功劳,特赏佳肴两道!” 每每宫廷宴会上,皇帝的菜色要与别人不同,往往会多出几十道,皇上会不时将自己的菜赏给群臣。 楚翘自然知道,明着是奖赏她救下荫姬,实际上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一时间,她身边的筵席上,包括了楚家那群公子小姐们纷纷投来不屑的眼光,七嘴八舌说道: “那又怎么,还不是没救下龙子,只得了个公主!” “不就是皇帝赏赐,有什么了不得,要能得九叔叔赏赐,那才有脸。” “说得轻巧,好歹也是皇上赏的……” “你想得千岁的赏,呵呵,做梦!” “咦,他好像就是之前在宫门口救了那小贱人的医士呢?” “那小贱人,不要脸的勾引千岁爷,可恨刚才没把她碾死!” 渐渐的,筵席上有了不小的议论声,一股的酸味听得楚翘倒尽胃口。 嘴里说着不屑,心里其实在意得紧。 这就是女人天生的嫉妒之心。 这份嫉妒心,恐怕这里所有女子也强不过座上的太后。 楚翘很了解女人,太后那种眼神,比蛇蝎还毒。 她真是替那少女感到可悲。 若一朝落在太后手里,没准儿要比马车碾压还惨上百倍。 “有劳周公公,还请代乔生多谢皇上的赏赐。”楚翘刚谢了恩,殿上紧接着又传出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尖细但高亮,刺耳的响彻整个大殿。 “千岁赐宴!” 顿时宫廷上一片哗然! 就连原本被楚瑶仙吸走的目光,一时间也纷纷投向了楚翘! “千岁赐雪晶虾皮儿一碟、赐驼蹄羹一碗、赐炸佛手一盘!赐此三菜给太医局医士乔生,犒赏乔生今日宫门前救人有功!乔生,还不快快上前跪谢!” 木小树咬牙切齿,还得笑得洋洋自得,于是那张脸瞧起来便显得有点扭曲狰狞。他两回见面楚翘,两回被楚翘整,合着这梁子是结大了。 楚翘猜不出楚绯夜在想什么,但他一定不安好心,至少又让李泫没了面子,千岁赐菜的风头居然远远要盖过皇帝。 “这怎么可能!千岁爷竟然会赐宴给一个无名小辈!” “不就是救了个小贱人,也配得九叔叔赏菜!” “千岁从未赏过菜,这太医局的小子可得了脸了。” “……” 楚绯夜幽幽眸光好整以暇看着楚翘,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谁知楚翘只是莞笑嫣然,走出席位来到殿前,大方得体甚至‘兴高采烈’叩了恩:“小人谢千岁爷赏菜,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说着又对李泫一谢,“更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绯夜如此精明,岂会看不出她有意所为?倒是李泫,看着楚翘的目光,更添了一分的赞赏。 那里殿中央正献舞酣畅的楚瑶仙一见大家的目光被夺走,不禁脸色白了,舞步乱了,心下生出一股冷怒。 她堂堂瑶妃,献舞时候怎可被区区一个医士抢了风头! 楚瑶仙紧紧望着李泫,当下卖力旋舞,只想抓回众人的眼光。 鼓声阵阵,急如雨点,楚瑶仙飞身旋转,竟宛若一只千顷湖面引颈高昂的美丽白天鹅,奋尽一切地旋转着她优雅高贵的舞步。 就在这鼓乐阵阵声中,饱含惊叹的一道道目光,忽然间都渐渐露出异样的神情。 不停的有人对着楚瑶仙指指点点。 “娘娘!瑶妃娘娘!您的舞衣染血了!” “呀——娘娘,您怎么了!” “不得了,娘娘身上染血了!” 今天的中秋宫宴上的状况,显然让人应接不暇。 楚翘毫不意外,她只是撇撇嘴,冷然地笑看着仍在旋转的楚瑶仙,一袭白羽舞衣上,不断有殷红的鲜血染开,更有鲜血从楚瑶仙腿间淅淅沥沥淌下来,将个大殿染得腥秽不堪。 楚瑶仙终于忍不住剧烈的腹痛,也发现了自己的狼狈。 “不——” 楚瑶仙柔弱的小脸惨白!无法忍受这样的惨况,她凄厉大叫,人已昏厥在大殿上。 “仙儿!” 李泫霍地起身奔下来,冲禁卫吼着:“还愣着做什么,快将瑶妃抬回宫,传太医!” “好好的宫宴……晦气。” 太后冷冷嗤了声。 楚绯夜凤眸微眯,捕捉到楚翘眼中一闪而逝的讥笑。 第四十二章 赤鹰,殿前袭击! 楚翘双手揣在袖里,眼里装满冷漠笑容,可惜彩安没办法亲眼目睹,否则一定拍手称好。 昨日她洒在香炉中的药末,会让即将来潮的女子内宫膜分泌增倍加速,她暗中飞出金丝探过楚瑶仙的脉,把握好药的份量,让楚瑶仙膜内分泌充盈,但气滞而不下,一旦楚瑶仙做出激烈的动作,不出一时三刻,便会血崩。 全本万自然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李泫一声冷喝,他便急急忙忙提起袍子,随了张太医几个,跟上那禁卫前去给楚瑶仙看病。 此时此刻,宴会上有不少的人讥讽嘲笑,私下偷笑,尤其是那些个后宫妃嫔们。 楚家人只觉得没面子,楚国公也挂不住脸。 楚绯夜有点厌恶的嗓音从殿上传来:“往年的宫宴也没这么多事儿,怎么本千岁一来,连国公您这女儿也有心来扫本千岁的兴致?”他自称本千岁,语气里冷蔑嘲讽的味道实在明显。 “你怎能如此说话,仙儿她好歹也是你侄女!虽然仙儿无状冒犯了大殿,可她自己也安危难断,你这个当叔叔的,就不该疼着她点!”楚国公被楚绯夜气炸。 楚绯夜幽恻地笑道:“国公今儿晚上,倒是很积极的想证明本王的家世?” 楚国公一口怒气卡在胸膛:“你——” 楚绯夜似笑非笑:“这么算起来,本王侄女到是真多,多得本王数都数不过来……倒是有那么一个子,让本王记忆犹新。至于疼么……” 他诡谲艳魅的目光,极其暧昧掠了一眼楚翘。 楚翘只觉得那眼光——极其放荡! “千岁王的确难得出席宫中的宴会,方才仙儿扫了千岁王的兴,那就让朕来赔个不是。”李泫适时的为楚国公解去尴尬。 楚绯夜:“皇上贵为天子,本王怎么好让皇上赔不是?” 太后接道:“该的,千岁为我云溪日理万机,皇上感激都来不及。” 两个人你言我语,又将李泫龙颜扫在地上。 李泫袖中死死捏拳。 楚翘心中恻然,千岁爷和太后果然是狼狈为奸的一对。 只可怜这皇帝被他们压得死死的。 李泫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 李泫再次强压下胸中的羞愤,当着群臣面道:“母后说得是,应该的。朕看不如这样,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庆祝佳节,时逢中秋月圆,不如到殿外赏月?” 楚翘见太后登时眼神一冷:“百官群臣,都挤在外头成何体统?” 楚绯夜却已起了身,绯红纱袍,如妖散开,信步的走下来:“本王倒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还等什么,本王已等不及赏月色,看美人,观烟花……” 太后眉目轻轻一掀,默然不语。 于是群臣浩荡,夫人小姐,公子老爷,后宫嫔妃等等人纷纷向外而去。 白玉砖砌成的殿前广场上,宫奴们立即铺上鲜艳的锦毯。今夜月光尤其明亮,悬在夜空,遥望人间万千灯火,绚烂的烟花一朵朵绽开,空前盛况。 做为现代人,楚翘看惯了烟花。 况且,她最厌恶烟花。 似这种烟火之花不过瞬间灿烂,转瞬流逝,如薄情的郎。 所以她预备着在混乱中溜开,不如寻了璟幽一起找个屋顶喝酒吹风。 “快看——那是什么?!” 陡然间,广场上有人发出惊呼声。 楚翘的目光也跟着一眯,只见那烟花朦胧的夜空上,仿佛有许许多多墨色的圆点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紧接着她就听见了一种喧嚣的、惊唳的叫声由远及近,仿佛是成千上万恶鬼在嘶吼,使人的心不由往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 “那是什么,朝皇宫飞来了!那是什么东西,好可怕!来了,它们来了!” 殿前广场顿时混乱,只见那黑色的圆点以迅疾的速度掠来,隐隐约约看见它们带着长长的翅膀,黑色的羽翅,宛若死神降临——黑压压一片,汹猛卷来。 太后冷眉一掀:“还不来人,护驾!” 李泫也大声喊着:“御卫!” 楚国公等大臣们也都纷纷凝神皱眉,警惕的着夜空飞来的庞然异物:“护驾,保护皇上!” 而这边,嗖嗖几下,千岁王府的护卫在白霜白风率领下,飞身落在楚绯夜三米范围内,三百六十度无间隙防护。 楚绯夜怀中少女受到了惊吓:“千岁,奴儿好怕!” 楚绯夜幽媚的眸光盯着那黑暗中飞来的东西:“怕很好,懂得畏惧的人,才更懂得活命……” 楚翘听见了这句话,不知为何,她从中听到了一丝孤凉的气息。 这种气息原本不该属于他这种人。 眨眼间,那团可怕的黑云席卷而来,正对皇宫! 那是一种鸟,长得像鹰,浑身长着红得发黑的羽毛,火光照耀着,便宛如浴火飞来的烈鸟,它们的翅膀尤其宽长,扇动时扑出呼呼的风声——震天撼地、心惊肉跳! “是赤鹰!是赤鹰!它们来了,它们来了!拜幽皇朝的赤鹰,就是传说中的凤鹫!它们吃人血撕人肉,是魔鬼的化身!” “一定是凤鹫刀,一定是凤鹫刀把它们引来了!” “呀啊——”许多人开始抱头大窜。 李泫心中大为惊惧,怔了片刻才放声喊道:“快,不必护朕,护诸臣家眷!” “皇上,皇上您乃九五之尊,您的龙体要紧,赶紧回殿吧!”周九怀也受到了惊吓,急得只欲护好李泫的安危,“快啊,快啊,快护驾,保护皇上!” 那些御前护卫踟蹰着左右为难。 李泫的目光清峻射去:“朕自有武功防身,朕命令,保护诸大臣和其眷属,不得有误!” “卑职等听令!”御前护卫这才一涌而去。 而太后早有裴德生护着退回大殿。 楚翘站在栏杆边不及退回大殿,被人群推挤着,赤鹰扑腾着巨翅俯冲而下,她瞬间看见一名太监的眼珠被啄走,咽喉被利爪撕破,鲜血喷涌。 头顶无数赤鹰向她啄来,银针飞去,刺咽喉而出,岂料那些畜生宛如被恶灵附身,临死也不放弃,凶狂抓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红光,如两簇幽灵焰火,惊唳地叫着,扑向楚翘—— ------题外话------ t—t……泪奔啊,收藏不涨反掉,这是要把鱼爷腰斩的节奏啊。鱼爷的小心肝碎了一地55。急求点安慰、抚摸、拥抱蹂! 第四十三章 条件,他救她? 楚翘眼看一群赤鹰就要扑到她的眼前,它们的爪子锋利无比,仿佛是五根长着倒钩的刀子;它们的嘴尖细而长,啄下来可刺穿人的躯体;它们发出让人惊心动魄的唳叫,凶残无比。 拔出腿上匕首,楚翘施展武功迎面刺去。 她看见,混乱中,周围不断有人遭受到了凶禽的攻袭,很快有血腥弥漫开,地上血淋淋的状况一片凌乱。那些人当中,多数是无人保护,无力还手的宫奴。 禁卫们纷纷射箭、挥刀砍杀,渐渐发现,这些畜生似乎如何都砍不死,杀不完。 鹰越来越多,密密集集如天罗地网。它们扇动着翅膀,如狂风在席卷。 楚翘只顾得上刺杀前面的,不妨背心悬空,让一只凶禽有机可趁。 那一只尖嘴,朝她的后背掏心而来—— 楚翘的眼前原本是无数血黑色凶禽的翅膀,可当她挥出匕首刺去时,她的头顶蓦然降下一片绯衣,就像是一片在燃烧的烈火彤云,于她眼前铺开,红袍潋滟,染艳了这整个皇朝。 一眼抬头,楚翘惊怔。 楚绯夜凌空踏着风,打着红伞,宛若九天邪神来到她的面前。 红衣黑发,肆意张狂!一笔妖艳的倾国。 他所穿的花丝织就的红袍,像千株万株大丽之花凶残绽放,将她纳入深深的花海,纳入一堵温热的怀抱,遮去她眼前的黑暗,遮去她后背袭来的危险……那样子,仿佛要遮她一世无忧。 刚才袭击她的凶禽,愤怒不甘,惊声唳叫,却焚烧为灰。 也不知他使的哪门子邪道功夫? 楚绯夜揽着她的腰,向后掠去,红伞下,他妖异的容颜红光薄媚,更觉美得撕心裂肺。 “这些畜生,本就是死物,由南疆亡灵之蛊操控,杀不死,刺不灭的。” 事实上,楚翘已经猜想到了。 她看着他,看见风缠着他极长的黑发,一缕缕扫在她脸上,又如藤蔓缠住她颈子,缠了她的身子,仿佛要悄无声息缠走她的灵魂。 真不明白,一个男人,打扮得比女子还媚,头发留得比女人还女人,没事儿出门就打伞,可他偏偏又不喜欢被人叫不男不女,你说他这不是有病,又是什么? 楚翘还是识相地谄媚:“多谢九叔叔出手相助。” “助?”楚绯夜挑眉,“纠正下,是救。是爷救了你一条小命。” 楚翘亦挑眉:“翘死不了,顶多吃点苦头。” 楚绯夜有点怔然。这丫头不是一般傲气!偏他专爱干打破人气节的事儿。 楚翘分明瞥见一点邪恶的火种,在他眼里滋生。 暗道不妙呢,身子已被他袖中飞出的一条绢帛捆住,他那么一抛,就将她完美抛向了鹰群,活像是抛出了一块美味的腌肉,招呼着鹰儿们赶紧来享用。 这厮还恶毒得很,捆她的时候,专门儿把她手臂也一起捆了。 所以,楚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成为鹰嘴里的美味佳肴,她仿佛感觉到了痛,裂骨的痛。 一闭眼,再一睁眼,人已被扯回他的怀抱。 楚绯夜低头,魅笑:“这回,算不算爷救了你小命?” 楚翘咬牙憋出四个字:“极度、无耻。” 楚绯夜低笑:“承蒙夸赞,爷还有更无耻的,要不要试试?” 楚翘立马装孙子:“九叔叔,不要了,您还是省着点儿力吧。” 楚绯夜低笑:“有点子识时务。” 楚翘咬牙笑:“承蒙夸奖。”说完就露出一脸的谄媚,“九叔叔,您看,这场面这么乱,实在不适合谈心,您要不也帮个忙,搭个手,救下人,也好显摆下您老的仁慈之心。这伞要不我替您打着,您把侄女儿放地上?” 楚绯夜笑眯眯地说:“这怎么好,世人又该诽谤本王,说本王白天慈性大发,晚上兽性泛滥。不止卑鄙无耻残忍龌龊,还,虚伪。” 楚翘笑容莞尔:“横竖,多一个臭名不多。” 心里则重重补了句,您不一直很虚伪么。 “那好,本王出手。” “九叔叔仁慈,万寿无疆!” “有个条件。” “什么?” “嗯,条件。” “那还是一起旁观吧,横竖这鹰群吃人的场面,还挺刺激。” “嗯?那就说定了,欠本王一个条件。” “啥?!”她根本没说要、答、应! 楚翘磨牙:“我没答——嚯!” 不等她把话说完,这厮就把她扔下去,楚翘一个轻功扎在地上。 楚绯夜红衣红伞,黑发张狂,踩踏着一众禁卫的头,如妖神掠去! 在殿外的人群中间,有道眼神凝望楚翘。 璟幽黯然。 刚才楚翘身陷囹圄,那一刻他本要出手,却见楚绯夜替她挡走了危险。 楚翘并没发现璟幽,此时只见楚绯夜破空飞去,如一道惊电掠向汹猛的鹰群。 他袖中飞出一条绢帛,卷起禁卫手中一把带血兵器,剑入手中,挽起一道剑花,剑花挑来,瞬间将殿前殿外挂上的无数中秋花灯击碎,灯中的火芯缤纷碎开,成千上万的细小火花,熊熊燃烧,铺天盖地卷向他—— 那瞬间,无数星星点点的焰火在他周身回旋飞舞,衬着他一双寒媚幽眸,迸出惊人的地狱煞气! 他手中的剑横挑而出,剑芒万丈,将那飞舞的焰火铺天盖地挥向黑压压的鹰群,仿佛每一朵焰火都点着了一只凶禽,顷刻间,漆黑的夜空上火焰爆涨,烧红了半边的天际。 刺耳的鹰唳声,震天骇地! 楚翘看着那滔天火海中的人,红衣翻飞,黑发撕扯,他手撑红伞,看似在笑,那眸子里却仿佛藏了毁天灭地的无情杀戮。 楚翘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畏惧,真正的畏惧。 这个人,举手间,便是生死。 那种无情的戾气、狂妄、霸气、睥睨,都可以让人为之心寒。 夜空上,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带着焚烧为灰烬的赤鹰掉下来,成千上万,壮观惊人,地上到处躺满血淋淋残破的尸体,还有受伤的人丛。禁卫们照着样儿以血火消灭剩下的余孽凶禽,好好金銮殿前,一片狼藉。 楚绯夜掠到跟前:“兑现。” 楚翘一惊:“什么?” 楚绯夜已提了她领子:“条件。” “九叔叔,您要什么条件!” “本王慈悲用完,该是兽性大发了。” 他提了她,一纵,一跃。 第四十四章 索要,爷不是吃素的 楚翘只觉得迎面被风刮得凌乱,风里还混着烟花爆竹的硝味,几个飞纵,落了地,环顾四周一望,空阔的场地,地势较低,四面远远耸立着绵延宫殿。 楚绯夜将她带到了皇宫校场。 砰——楚翘被压在练箭桩板上,背上咯得一阵生疼。 楚绯夜眼里鬼影幽幽,将她罩在红伞之下,yin荡视线从她身上睃过,楚翘心头大骂,嘴上说:“九叔叔,您天姿国色,禽兽干的事,您不适合……” “不试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楚翘嘴抽。别说她是他侄女,就是她现在这副改装后的脸,粗眉头,蜡黄脸,眉尾还黏着块黑疤,穿着一套男人衣裳,他居然还能有胃口,真是荤素不挑。 “九叔叔!翘虽然也仰慕您的姿容,可我这脸您有吃下去的*么?非得要翘服侍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叔叔和侄女,这种*荒诞的事情,难免会玷污九叔叔的高贵!” 这厮太喜爱重口味了,说不准就有这癖好。 楚翘装出一副晚辈敬爱长辈的样子,笑得十分温和。 楚绯夜眯眸,冷笑:“油嘴滑舌的很。” 他压下来,突然又姿势暧昧:“你怎么就知道,本王要干的是这种禽兽事?难道禽兽除了发骚操蛋,就没别的事可干?” 楚翘险些一口咬住自己舌头!靠。也不知是谁的眼神下道。 楚绯夜似笑非笑:“你提醒了本王,本王倒是吃过不少类型的女人,就是没尝试过自家的,也许和侄女干那档子事,会比较新颖有趣?” 楚翘柔柔地说:“翘倒是有几日不曾洗澡,九叔叔可别吃一嘴的咸。” 楚绯夜半眯起眸子,里面有一点子幽光在闪烁。 这张小嘴实在狡猾得让他讨厌。 这丫头也实在冷静得让他厌恶。 可她错在不该用此种方式对付他,因为…… 小禽兽遇上大禽兽的后果就是,他必须让她知道,爷不是吃素的。 楚绯夜挑了她脸,俯首、勾唇、吻下! 楚翘面颊瞬间发烫,毫不犹疑地劈出一掌:“去你大……爷……的……!” 楚绯夜也不过微微蹙了下眉头,便加深吻下去。他抬袖一扫,砰,楚翘劈出的手反弹回箭桩上,他蛇般火舌趁此机会反捣进她的嘴里,便尝到到一丝香甜的少女滋味。 楚翘纵向一膝盖顶过来,他修长的腿避开。 楚翘横向一巴掌甩下,这只手也被弹开。 楚翘投毒,他咬在她舌尖上,血腥漫开:“嘶!”疼得她一哆嗦。他反而在她嘴里舔着血。 楚翘吹出银针:“嗖!” 楚绯夜避开,媚眼如丝,意犹未尽地回忆这短暂香艳一吻:“下回再吐这鬼东西,当心本王助你吃进肚里。” 不过……这丫头的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柔软香甜。 尽管这丫头也太不识趣,还够折腾。 楚翘呸他:“禽、兽!我是你侄女!” 楚绯夜冷呵:“亲一下,又不会怀孕。” 楚翘真真一口老血吐出来。 楚绯夜摁着她的唇,微笑摩挲:“这笔卖卖还算不错,条件本王很喜欢。下回要再有救国救民的事,记得再叫上本王,就用你这嘴来偿,嘴不够,身子也行。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天下人都会记着你的功德。” 楚翘当着他的面吐掉嘴里口水,心中暗咒他吃饭噎死,睡觉闷死,走路摔死,被仇家乱刀砍死、毒死、虐死。 “既然九叔叔已经索取了条件,不如先回大殿,耽搁得久了,引起别人的怀疑,那翘又怎么替九叔叔完成任务呢?” 楚翘说着就要从他身下避开,楚绯夜长袖卷起身后箭筒里的三根长箭,三箭射来,钉在她耳侧,发出铮铮的嗡鸣声,直接将她钉在桩板上。 楚绯夜似笑非笑:“走?正事还没谈完,想往哪里走?” 楚翘早猜到他的目的绝不止是为了讨要所谓条件,“原来九叔叔还有要事要跟侄女谈?” 楚绯夜的笑加深,但一种诡谲森然的煞气如尖针掠过她的咽喉:“丫头,你说呢?” “呵呵,翘不明白。” “李泫。”他点明扼要。 “皇上?” “李泫没这么狡猾。” “皇上不傻。” “他是不傻,但一贯不够稳重,也绝计想不到今天这样的计谋。” 楚翘不苟同地赞道:“皇上今日的确让人刮目相看,人总要进步的。九叔叔今儿虽然羞辱不成,反吃了亏,白白倒贴了两支军队,可那对您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楚绯夜睥睨冷笑:“凭他?他还想不出这种办法,没有高人在旁提点,他又怎么能开窍。本王真想知道你在纸张上写了什么。还有,本王怎么觉得你是在借此机会,来坑本王?” 楚翘莞尔一笑:“高人不敢当。九叔叔心里清楚,皇上最恨不过是您。翘为了早日完成九叔叔交代的任务,博取皇上喜爱,总得耍点小手段。帮皇上对付您,这种方法最直接管用。何况九叔叔也没说……不能坑您!” 楚绯夜想了想:“所以本王,还得被坑得乐意?” “必须的。” 楚绯夜射出危险的光:“嗯,坑本王不打紧。横竖你坑得太过,本王就拿你那位相好的开刀。” 楚翘眼光立时一冷。她自然清楚,他指的是璟幽。 他能查出她进了太医局,自然就会知道璟幽也是混进来的。 楚翘凉凉地道:“他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千岁爷拿他来胁迫翘,可就失策了……” “如此凉薄的丫头,可真不值得。你可知道他为了进宫找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得以进来的?” 楚绯夜说,“事实上,你进宫不久,他就来到了帝京,一直在找法子带你离开。小半年的时间里,他尝试过各种方式,不仅屡次失败,还屡遭人唾骂、痛打、鞭笞、甚至好几次被关进牢房教养,这个贱民村出来的孤儿,倒对你一往情深。终于在上月初,他找准了目标……礼部侍郎上官文芳。上官文芳妻女每月要上阳明山礼佛,得经过林深小道,那日上官夫人和小姐遭遇猛虎突袭,随行家奴全被老虎咬死,这贱民拼死杀掉老虎,救下夫人小姐,自己也弄得重伤……上官文芳感激不尽,奉为恩人,之后,便帮这贱民混进宫,全不知这恩人是个狼子野心的人。” 他顿了顿:“因为,那两头被喂了药的老虎,是你这相好的,从狩猎园偷来。” 楚翘的确怀疑璟幽是怎么进宫的,或者说怀疑璟幽身世,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九叔叔的人果真是厉害,区区几天就把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楚绯夜的手,在她脖子上摩挲:“你这丫头,瞧着没良心,实际上还是有点,那贱民如此待你你不可能无动于衷,不过,你也别担心,你能替本王完成任务,将来本王可提携他一把,让你跟你这相好的过上好日子。” 楚翘懒得跟他解释,眸含冷光:“他叫璟,不叫贱民!” 楚绯夜似笑非笑:“瞧,良心发现了?” 他施施然退开身,手撑红伞,踩踏夜风朝宫殿飞去。 楚翘想到什么:“九——”来不及开口,那一抹绯红已飘远,“你、个、死、人、妖!” 空荡荡的校场,只剩楚翘孤伶伶唾骂。 她愤而折断身侧的箭,只得用脚走回大殿,她的轻功,根本不足以像鬼神一般掠来掠去。 未央宫大得惊人,楚翘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校场走回前宫。 “小鸾?”是璟! “璟!” 楚翘喘着气,看着从夜色中跑来的人。 璟幽上前,一个用力将她抱在胸膛:“有没有事!?” 楚翘知道他这句话包涵了好几层意思,包括赤鹰,包括她消失的这段时间。 璟幽捧住她双肩,眼眸明亮,额头有微微汗珠。 一定是寻找了很久。 楚翘忽觉心头酸涩,不知是因为楚绯夜的话,还是…… 她想,楚红鸾可真幸运,有璟幽陪着。 而她楚翘,从头到尾,都只是孤伶伶一个人。 “我没事,是九叔叔救了我。” “九叔叔……”璟幽目光下沉,“小鸾,你说的,是千岁王?” ------题外话------ 吼吼,初吻夺下!准备好和爷一路狗血重口狂奔么!~(⊙v⊙)嗯 另外,开启个活动:【凡给鱼写长评和留言的宝儿,每一条都奖励100币!长评留言以500基数算起,字数越多,币币越多!哈哈哈,虽然鱼爷目前不报啥希望,都是一群懒货儿。t—t,但咱也得有点追求不素~。活动日期不限,完结截止。】 第四十五章 璟幽,你是个傻子 楚翘心知不必再瞒着璟幽,遂把事情告诉给璟幽。 璟幽的目光微微寒冷:“小鸾,我一定会再想办法,尽早带你离开,你不用为他做任何事情!” “是我自己愿意留下,璟,因为我有事必须要做,你明白吗?等过了这阵,我会想法子,让九叔准你离开,你不必留在宫中为我涉险。” 璟幽低头:“非得留下?” 见楚翘点头说了声是,璟幽抬头,说:“好,我留下,陪你。” 楚翘有一点怔然。 这种有人陪伴,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都不好奇,相会后发生在我身上的种种奇怪事情?”楚翘睇着璟幽。 “这些,我不在乎。只要你活着,就好。”璟幽淡淡的语气,却异常坚韧。 通过楚红鸾,楚翘很了解璟幽的性子,知道他决定了,便不会改变。 于是莞笑:“璟幽,你是个傻子。” 璟幽缓缓,也露出一点笑容,只是那笑极淡极淡。 楚红鸾的映像中,璟幽从不爱笑,只有满眼的沉默。 楚翘喘过这阵气,又笑了笑,心情放松,于是捶了几下酸痛的腿,边捶边走边问:“大殿里怎么样了?” 璟幽蹲下去:“上来。” 楚翘一怔,“你真傻啊,这里是皇宫,我不过装装样子,还能走。” 璟幽异常坚持:“这里偏,只背一段,无妨的。” 楚翘有些口水的望着璟幽的背,梦里,这样的场景,总是像亲人般温馨的。 她爬下来,璟幽背着她拣偏暗的宫檐下走着,“大殿秩序在恢复中,各路大臣家眷,也都陆续出宫,今日宫门彻夜开放,你持了牌子,出宫回太医局既可。” 楚翘悄然揭开他后衣领,看见包扎的纱布,还染着血迹。 原来他身上一直带着伤还没好。即使他用了卑鄙的手段,但这些被老虎撕咬的伤却是真实的,为楚红鸾而伤。 璟幽察觉到她的动作,说:“一点小伤。在京里……背货物压的。” 楚翘默然不语。 …… 正如璟幽所说,大殿内外,禁卫们正恢复秩序,宫奴们正收拾残骸,满地血肉,尸体,死人。 偏殿。 太后听见身后衣袂簌簌声响,转身,看见楚绯夜站在了眼前。太后挥挥手,裴德生领着奴才尽数退下。太后似乎丝毫不受刚才血腥场面影响,艳容平静,她瞧着楚绯夜就着一旁椅子散漫坐下,自斟了一盏茶。 “哀家还奇怪,你今日怎么有兴致参加宫宴。”年轻太后神情带着喜悦,“莫非是早知道,会有那些孽障,偷袭我皇宫?” 楚绯夜没回答她,太后便当默认了。 楚绯夜阴恻地带出一分笑,睇向太后:“奴儿在哪?”他慵懒啜着香茶,周身却散发厉鬼般的森寒。 太后抚着鲜妍丹蔻:“哦,你指的可是那少女?” 太后走过来,勾着楚绯夜肩头一缕长发,“阿夜,你可是喜欢那少女了?” 楚绯夜魅眸森森,掠过太后的手,浅然抿茶:“奴儿乖顺,本王不讨厌。” 太后眼底刹那一丝狞光射出,随即像听见什么好听的,大笑:“阿夜,你的性子,哀家能不知道吗?你勾搭那贱奴,不过是为了摆给哀家看!”手上红宝石护甲,冰凉的在他发上滑动,艳眸噙笑,“你我都很清楚,你根本就无法行那档子事儿……” 楚绯夜散漫的笑着,倚在椅子上,抬头瞧着太后:“你年纪不算小了,涂这么艳的口脂,不嫌腻得慌?” 太后一怔,接着容色一恼,顿时浮上两分窘色:“阿夜!” “过了年头,三十九,实在不适合化浓妆,抹重色眼彩。本王怎么瞧着,太后近日发福了?身材也有点走样呢?” “呵呵,是么?”太后捏着指,笑容僵硬得像是要垮塌的墙粉。 “别笑了,女人年近四十,一笑,就容易长眼尾纹。要么着,本王挑些个自己用的保养方子,给太后送来?裴德生那老东西,必是得了好的,自个留了,没尽心服侍你。” “咔咔!”太后指骨捏得嚓嚓作响。 楚绯夜越说笑颜越深,讥讽道:“女人最缺不得男人滋养,虽为太后,也该时常找个男人,颠鸾倒凤一番。往往这女人被男人一滋养,脾气也顺了,性子也柔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够了!” 太后气恼瞪他。 楚绯夜却像没听见,恹恹把那茶杯一掷:“难喝!” 太后缓缓把气压下,接着一声冷笑:“那奴儿,哀家念她今晚服侍有功,已着人将她打发到军妓营……哀家还特别吩咐,要全天候十二时辰,不间断接纳兵卒的索要,喂她吃下那种药物,必保她爽足。至于她的家人,哼,一个不留。” 楚绯夜听了,却只是闲闲一拂衣袖:“嗯,像是本王作风。只是,太后还不够狠。如果是本王,本王会让人把她扒光,吊于营中,让百千兵卒轮番上阵。” 太后又是一怔,一股子寒气从脊背漫过。 “呵……你不必吓唬哀家,哀家知道,你所有残忍,都只是你伪装的外衣!” “是么?”楚绯夜眸噙媚笑,却幽幽的像要吞噬人心,“也许这外衣,就是我。” 他是他,外衣也是他,不论伪装与否,又有何区别? 说到底……这,就是他。 楚绯夜起身,忽从宽逸花袖中甩出一样东西,咚地一声掷在地上,那是只锦盒,里面惊悚的滚出一对眼珠:“你拿这东西来要挟本王?诸葛静,记着,没有第二次!” 太后顿觉得如有厉鬼之手掐在她脖子上! 那一丝惊寒爆佞的光芒,从他眸中向她射来! 是,没错,她杀了一个他府中护卫,挖出眼珠,装在盒子里。若他不来,下次这盒子里放着的,也许就是他在乎的……那人的眼珠。 她也分明知道,这是他的忌讳。 楚绯夜瞬间恢复凉薄媚笑,施施然走去,他手微抬,便割断一缕发,飘落于地。 太后望着那缕被她触碰过的黑发,望着消失的背影,突然,耸动着肩膀大笑起来:“阿夜!阿夜!你可真狠啊……” 第四十六章 掐架,暗算楚瑶玉 楚翘回到太医局后,并没有歇息,而是整夜的忙着救治伤患。朝廷把那些个受伤的臣子和臣子家眷,都抬进了太医局,由朝廷出力出银子医治。 伤患近六十余人,其中小部分人伤势严重,其余的伤势轻缓。 太医局里人满为患,楚翘为第九个伤患缝了伤口,喘了口气,擦了把汗。 “公子,忙了一宿,喝口水吧。”彩安捧了一碗水过来,嘴里还在念叨,“太可怕了,想不到皇宫里,也会发生这种事情,幸亏你没事!” 楚翘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包点心,一看,昨晚让璟幽背着时候全压碎了,彩安却一把拿过来,满脸的惊喜,“是给我的吗?没关系!没关系!” 楚翘笑了笑。 这边听见陈洋等几个人也在歇气,那子颜娇里娇气地非说陈洋去过南疆,李梅水、北天福、孙芳几个只是不信,陈洋便冷笑一声,说道:“南疆,不过是拜幽夷人之地。我曾随我父亲去过那菜药,那里多山林瘴雾,居民野蛮粗鄙!他们极其擅长蛊毒,医术也是独门家传,诡异邪僻。传闻……南疆人懂得操控傀儡,其实就是一种恶灵之蛊,此蛊凶残万分,乃以活人的骨血来培育蛊虫!” “什么,用活人育养!”大家听得毛骨悚然。 “把那蛊种在人骨髓里,活人要遭受七七四十九天惨无人道折磨,蛊虫成熟,再种于死鹰体内,那死鹰便会化成吃人的恶魔!” 见陈洋说得有模有样,大家都信了,李梅水捶墙愤道:“哼!拜幽蛮人,歹毒至极!” 孙芳说:“拜幽和我云溪,本就仇深似海,看这样子,这些亡国之奴还想卷土重来?” 北天福哼唧道:“真该把那些个关押起来的拜幽人,全部杀死,以绝后患!” 陈洋冷笑:“乱有何不好?天下愈乱,机会才愈多……” 大家惊愕:“陈洋!?” 彩安听得气哄哄地:“他怎能说出这种话!” 楚翘哧道:“有野心的人,总是不安现状地。” 听他们这么说,拜幽的南疆和中国苗疆似乎颇为相似,这亡灵蛊她家族人是知道的,但从没人见过,早已失传。 楚翘不想搀和陈洋几个,遂往旁边的院里来,刚进院,就听见那廊下有人争执:“给我闭嘴!”一道尖利的嗓子,伴着响亮的耳光,“我不许你们辱没我仙姐姐!” 只见一群公子小姐当中,那打人的乃是个十六七岁少女,身穿水蓝色云绉纱宫裙,打扮华丽,下巴尖尖细细,颇有几分美貌。一见这脸,楚翘就不自觉撇了撇唇,原来是楚红鸾的庶姐楚瑶玉。 也就是那位采选前,和男人私通,险些闹出丑闻的国公府三小姐。 楚红鸾共有三位庶姐,皆乃继母所生。大姐楚瑶宁年芳二十,两年前嫁给昭贤王府世子为妃;二姐楚瑶仙;三姐楚瑶玉则最是个性子嚣张,目无尊长,蛮横无理之人。 原来昨晚中秋宫宴上,楚瑶仙当众出丑后,不少人抓紧机会讥讽嘲笑,楚瑶玉一听还得了,当下也不管对方是谁,迎面就是一耳光。 被打那位楚翘认得,是和楚家关系甚好户部尚书的庶女,时常到楚家串门子,和楚瑶玉等等一众闺中小姐们来往密丛。 “楚瑶玉!你发什么神经!你敢打我?”那尚书千金捂着脸,气得蹦起来,也是个泼辣的主儿,“你家那位娘娘当庭出洋相,把脸都丢了,难道还不许人说?我呸,别拿自己当回事儿,楚瑶玉,你是个什么样的贱货,当我不知道么,我可偷听我爹说过,你和有妻室的男人私通,没脸没皮的货!” 楚翘冷眼,这些千金小姐,粗俗起来还比不上青楼艺伎。 楚瑶玉怒火三丈,当下抽出鞭子:“找死!” “你敢辱没当今妃子,又来编排我是非,今儿看我不抽死你!”那鞭子是楚瑶玉惯常带在身上的,抡起来时,下手狠辣。 那尚书小姐也气疯了:“来人啊,杀人啦!楚瑶玉,你个被男人操的贱货!” 楚瑶玉手中鞭子疯狂抽去:“闭嘴!给我闭嘴!你个庶出的贱婢!”只是她小腿似乎受了伤,行动不便,踉踉跄跄地追着,不过三两下打在对方身上,那尚书小姐灵敏躲开了,哈哈大笑:“楚瑶玉,你也不过是个庶女!别以为你娘使坏心眼爬上主母位,你就清高了!我呸!平日里哄着你,不过是想多瞧你笑话罢了!” 身旁的千金们掩嘴偷笑,纷纷退开。 几个公子哥当中,倒是有人阻止:“行了,瑶玉,你还嫌不够丢脸!”是叔伯家的儿子。 “堂兄!你就仗着她们欺负到咱头上来!” “她们也没说错……你姐姐,昨儿的确……” “你住嘴!”楚瑶玉怒火三丈。 “哈哈哈!”公子哥们哄堂大笑。 楚瑶玉再下不去手,咬唇愤愤瞪着一干人:“你们,记着!” 其中一人轻薄道:“玉小姐,这张花容月貌,瞪人可就不美了……让哥哥我来哄哄你。” 楚瑶玉又羞又愤,一鞭子拍去:“滚开!本小姐要男人,还轮不到你们!” 那公子不屑讥讽:“玉小姐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本公子宁睡青楼妓,也没心情上你啊。” “嗤……”彩安没忍住,笑出声来。 在国公府时,楚瑶玉每日明着找茬,没少虐待楚红鸾,彩安早恨得牙痒痒。 “你、笑什么!”楚瑶玉怒眸扫来。 彩安许是没料到会被楚瑶玉盯上,一时怔惊:“我……” “一个小小药童,也敢嘲笑本小姐,找死么!”楚瑶玉在那群公子小姐跟前一时讨不着便宜,便将怒火嫁接在彩安身上,当即拖着伤腿冲过来,彩安有点手足无措,毕竟知道楚瑶玉的跋扈。 “啊……”眼瞅着那鞭子抽过来,彩安原是个怕疼的,还没打到身上,已捧着头叫开。 楚翘眼疾手快,银针飞射,刺得楚瑶玉双膝一软,摔了个狗啃屎。楚翘慌忙蹲下,伸手抓着:“这位姑娘,当心!”她抓去时,已摁了楚瑶玉麻穴,楚瑶玉:“呃?呃……呃!”惊觉自己舌头发麻,喊不出话来。 “姑娘,你伤到哪了?”楚翘手摸下去,探入裙底,不动声色掐在楚瑶玉小腿伤口上,往死里拧动,瞬间,疼得楚瑶玉额上冒出涔涔冷汗——好痛! 第四十七章 暴打,第九衙门 楚瑶玉疼得半昏过去,楚翘招呼着:“这位小姐昏了,你们还不来搭把手么?还有你们,快传太医!”她冲那群公子哥嚷着,又对着一旁瞧热闹的太医局仆人唤了一声。 “你……你?!”楚瑶玉剧痛难当,昏昏沉沉中,只觉楚翘的脸重重叠叠,却甚有几分熟悉。楚红鸾?楚瑶玉被自己臆想吓到,不可能,姐姐说那贱人被废丢在冷宫,必定早死了! 楚瑶玉素日蛮横,却最是个心虚的,尤忌鬼魂之事。想着之前没少虐待楚红鸾,不禁怀疑是否是楚红鸾魂魄现世,竟是吓出一身的冷汗,当即已厥过去。 待众人忙手忙脚把人抬走,楚翘拿出帕子,擦净手上血迹。 彩安心有余悸:“这血……” “没有十天半月的,她下不了地。”楚翘把脏帕子丢给彩安。 彩安抓着血帕,想了想,眼里有后怕、意外、惊疑、还有惊喜:“小——公子……” “哭什么?”楚翘露出一抹微笑,“很少见你当我面哭。”虽然她明知道彩安是被感动了。 在贱民村,彩安受再大委屈,再替楚红鸾心疼,也只会躲在角落偷抹着眼泪。 彩安笑了,眼里晶莹灼热:“没,只是高兴。” 楚翘往前走,彩安跟上来,两人回到房间,推开门,意外的看见李泫坐在桌子前喝茶。 楚翘也只小意外了下,便请着安道:“参见皇上!”并默默看了一眼周九怀身边的璟幽,眼眸沁亮如珠,璟幽的眼神,也随着淡淡一亮。 “皇……皇上?!”彩安惊呆,双膝发软,登时就要跪拜,“不必了,下去吧!”李泫道。 楚翘示意彩安回房,彩安“噢”了声,满怀震惊的诺诺退下。 李泫虽然满面疲倦,但眼里神采奕奕:“乔生,过来坐。” 楚翘意外李泫会要她同坐,她也没推拒,而是先走到柜子前,于抽屉中拿了只小瓷罐,拣了张椅子坐下,翻开一只杯子,李泫见她从瓷罐里夹出一片东西,放在杯中,再倒上水递到他面前:“皇上一宿未睡,喝这茶,可怡神安脑。” 她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李泫忽然笑了:“你是第一个,不怕朕的。” “皇上也是人,在下问心无愧,实在没什么可怕的。” “现在起,朕面前不必敬称!” “是皇上。” 李泫苦笑:“你恐怕不知道,朕说的怕,不是指他们真怕朕。事实上,云溪没有人真的会怕朕的威严,他们在朕面前表露出的惶恐,八分都是装样子。而你……没装。” “皇上又怎么知道乔生装没装,也许乔生装得高明点。”楚翘深知李泫急需个贴心人,所以她只是帮了他一次,李泫就礼遇待她,也足以可见李泫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李泫慢慢喝茶,眼里的光彩暗了点:“朕宁愿面对你,也不要那些装得太明显的人,他们装的时候,甚至也丝毫不掩饰一下眼底的轻蔑。” 楚翘只是给他倒满茶。 李泫又恢复神采:“乔生!你的方子很管用,朕许久没这么舒畅了!” “乔生只是尽一份臣子之心。” 李泫很高兴,身边的周九怀笑着道:“皇上,乔生乃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该赏赐才是……” 楚翘见李泫果真有赏的意思,她没开口,但此时一旁的璟幽忽然上前,低声说:“皇上,奴才以为此回不可赏!”李泫一眼扫向璟幽,“为何口出此言,你倒是说说看?” 璟幽道:“若此番赏了乔生,落入千岁王耳中,奴才担心乔生……” 李泫眼光一亮:“提醒得好!朕倒是忘了。楚绯夜性情阴毒,若是知道朕赏赐乔生是因为乔生为朕出谋划策,必定要暗下毒手。看来朕还得警醒警醒全本万,让他不要在千岁王面前多说些什么,好在全本万此人,还算顾惜人才,也不算个心胸狭隘的。”李泫望着楚翘,“你放心,朕会保你平安,今后,多为朕效力。” 李泫压根不知,楚翘正是楚绯夜安排的人。 “乔生谢皇上。”楚翘有点疑惑,璟幽刚才举动有些不同寻常,他不是个冒昧的人,况且璟幽也知道,她和楚绯夜本就认识。 周九怀眼尾一眯,暗暗盯了眼璟幽,隐隐藏着点子不悦。 这一眼,落在楚翘的余光里。 李泫走后,当天就赏了全本万不少上等药材,全本万老母的医药一概由皇家承担,等于是以此来对全本万施压。全本万接下赏赐后,纳了会神,摇了摇头,最后只叹了口气。 楚翘则隐隐的有点担心璟幽,这日回到敬事房,周九怀一脚蹬在璟幽身上,力气狠重,璟幽登时被踢趴下,周九怀咬牙切齿地叱道:“来啊,给杂家打,狠狠地打!” 其余太监也不管是为什么,当即露出贼笑,捋起袖管上前对着璟幽一顿暴打,拳打脚踢,更有甚者拿凳子狠敲,不一会,璟幽背上鲜血淋漓,染红了淡蓝的袍子。 他握着拳,忍着,一声未吭。 “行了,住手吧。”周九怀冷哼,“你可知道,杂家为何打你啊?” 璟幽嘴里涌出鲜血,趴在地上:“奴才不知……做错了何事……” 周九怀阴里阴气地冷笑:“一个不知趣的奴才,比一条狗还甚要讨厌!怎么着,这么急着想攀附皇上,压在杂家头上不成?这才没几日呐,就胆敢在杂家面前越矩,哼,哼哼……你可比起乔生差远了,杂家看,你就不配与他相交!” 身边的几个太监,纷纷掩嘴偷笑:“周公公,这小子心鬼得很!” “可不是,公公,不如撵了他去下等地方!” “公公……息怒!奴才绝无此心,只因与乔生相好……一时心急才……”璟幽满口鲜血,拖着身子爬过来,拖出一条血迹,死死抓住周九怀的脚,“求公公饶恕,就是要撵了奴才下去……也万莫,把奴才发配到第九衙门……念在乔生的面……开恩……” 周九怀厌恶地蹬开璟幽染血的手,“别说杂家狠心,杂家原也是念乔生的面子,有心帮衬于你,谁知你是这么个不安分的。你说这要是让皇上看中你,宫中哪还有杂家的位子?你不想去第九衙门……杂家偏就把你撵到那,你在那好好改过,兴许哪一日,杂家还是会把你调回来。” “公公英明!” “公公睿智!” 一群小太监立马嬉笑附和,当下拖了璟幽便扔了出去。 璟幽摔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灰尘,绶带纱帽也掉了,凉风吹起他的发,一缕缕,扫过深邃无底的眸。眸子有冰寒刺骨的杀气冻结,但他的嘴角,却浮现一缕不可察觉的暗笑…… 果然,第二天,楚翘就听闻璟幽被撵到第九衙门的消息。 这个周九怀,精明厉害得很。 楚翘冷笑。 “可恶,怎么突然周公公会把璟公子撵到那种地方!”房间里,彩安气愤不平,“璟公子是个好人,为了小姐你涉险进宫,为什么好人就没好报!” “我去一趟。”楚翘起身,“拿我制的那盒创伤膏来。” 彩安讶异:“小姐要去第九衙门?” 第四十八章 眼眸,心动一瞬间 在未央宫有一处囚牢,设在司礼监第九衙门里,里面关押着拜幽沦亡后俘回来的亡国奴。除去那些被卖做奴隶、沦为贱籍的拜幽贵族人士,皇室直系血亲都关在此。这里被誉做最肮脏之地,宫中无人愿意来此当差。 被撵到这儿的宫奴,无非是替亡国奴送送饭菜,倒屎倒尿桶子,冲洗牢房,而那些看管囚牢的司礼监宦官则一个个手段阴险毒辣,动辄打骂,视人命如草芥。 那些被撵来的宫婢,下场更惨,往往沦为这些阉人的玩物。 昨天璟幽贸然插嘴,楚翘就知道,周九怀这人肚量儿小,肯定记恨璟幽心存不轨,却没想到周九怀肚量何止是小,根本是没有! “站着,你是何人!” 司礼监设在未央宫西墙第三道直门外,朝内面对皇宫,朝外面对帝京城,这第九衙门便在最西墙上,除了前面一道小宫门,其余三面均为高高红宫墙。 站在第九衙门外,只觉得四周比冷宫更阴森,无处不弥漫着一股腐浊和血腥的气息。 “公公,呵呵,小的是太医局医士乔生,因有位朋友被撵到第九衙门,这不,想来瞧瞧他。”楚翘笑呵呵地鞠着躬,“这里有小的秘炼的两味药丸,服用可固本培元,‘乐趣无穷’……还望大人笑纳。” 听见乐趣无穷四个字,两名宦官不约而同露出下流的笑意:“听着是个好东西,拿来吧!” 彩安赶忙把东西呈上。 听人说,只要贿赂贿赂,这第九衙门想进去见会好友不难,但想进囚牢却几乎不可能。 然而那宦官把药瓶塞进兜里,却是一撇冷笑:“走吧,改日再来看,东西咱收下了,记着便是!” “什么?可你们、”彩安忍不住脱口而出,被楚翘阻拦。 “大人何不让小的今日——” 她话没讲完,对方粗厉打断:“今日不便!” 另一人哼哼道:“前儿晚上宫里头出事,你想啊,这第九衙门能清静吗?去去去,让你改日来就改日,再啰嗦,可仔细你皮!” 楚翘刚要细想这话里意思,突然间,便听得第九衙门里传来一道凄厉嘶吼,那惨叫声恐怖如斯,仿佛是有人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折磨,这种嘶吼,楚翘太熟悉太熟悉……不由登时脊背一寒。 彩安更是惊得浑身一颤,脸都白了! 两名宦官阴冷笑着:“听见没?你们要再不滚,可仔细跟这些个拜幽贱奴一样下场!” “公子……咱们还是先走吧?”彩安有些害怕。 楚翘往第九衙门里投去一眼,刚才那凄厉的惨叫声又断断续续传出来,想着进去无望,得另想法子,刚要转身,却被那宦官一喝:“快快,一旁去一旁去!千岁爷来了,还不赶紧地滚!” 楚翘非但没滚,反而转身看去,只见七八个太监抬着一乘奢华红帐软轿,须臾已到了跟前。轿夫们把软轿平稳放下,那木小树眼神刀子似先已在楚翘身上剜了几刀,便抄起帐帘,狗腿子般笑眯眯道:“爷,咱到了……” 楚绯夜下了轿,那腰儿软得,那腿儿长得,举手投足都能让人联想到奢华萎靡,酒池肉林。 彩安双膝已软根本拔不动,楚翘笑容满面:“小人有幸又目睹了千岁您的风采。” 虚伪的丫头!虚伪的笑! “这宫中应该没人不知道,第九衙门是不该来的地方?”楚绯夜施施然到了跟前。 “是啊,小人梦中指引到此,大概就是为了再见千岁您?” 楚绯夜邪肆地一把抓她过来,“这般的能言善辩,张开嘴让本王看看,前儿晚上舌头咬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么?”他暧昧不明的眼神,直让楚翘瞬间脸颊发烫,不由想起校场上一吻,下死里瞪他一眼。 周围的人齐齐低头对眼看脚,没人胆敢去揣摩,千岁和一个小医士之间的暧昧。 “行了,说吧,到这来做什么?”楚绯夜捋捋衣裳,散漫地说。 “来见个人。” “见谁?” “璟幽。” “哦?”楚绯夜挑眸看着她,他也没问为何璟幽在第九衙门,拂袖往里走去,“让你的药童离开,你可随本王进来。” “谢千岁爷!”楚翘笑着做了个揖,便吩咐彩安,“先回太医局,免得他们起疑心,我一会子就回。”说完人已抬脚跟着楚绯夜进了第九衙门,彩安略觉不安:“诶,公子……”见楚翘走了进去,只得揣着不安先返回。 进了第九衙门,楚翘放眼望去,只见这里面被宫墙围堵着,成日的见不着光,森冷潮湿的花圃里甚至也散发出老鼠霉味,从门进来,又是一道接着一道的小直门,墙角院落里不时见有那宦官挥着鞭子虐待卑贱的宫奴,呜呜的啜泣声,嗷嗷的惨叫声,啪啪的鞭子声,每一幕都触目惊心。 楚翘从中寻找璟幽的身影,一时间却没找着,倒是楚绯夜忽然抓了她的手将她往囚牢里带去,“本王见你没找着人,不如先陪本王一会,本王让他们替你寻人就是。” “千岁!”楚翘却陡然扯住脚步,“小的这种身份,怎么好进这里……” “是么?”楚绯夜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很多人想进来,还得挖空心思。”他也不理她,拉了她继续往里走,举止带着几分霸道,“本王带你去瞧好瞧的……” 这种地方鬼才相信有好东西,楚翘知道他发现了,并且有意将她往深处里带。 楚翘的眉心,微微的开始拧紧。 是,她怕黑,怕密闭的黑色空间。 这是她的死穴。 四周一片的昏暗漆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并且越往牢里走,那断断续续的凄厉惨叫声格外清晰。牢里的守备相比起外面要森严得多,那些面如白鬼的宦官,守在那暗处里,一双佞目冰冷得像个死人。 石壁上,灯火幽幽。 楚绯夜行在其中,间或看着楚翘,发出一点低笑:“怎么,不过是座囚牢,怕了?” 原来她也有害怕的东西,他还以为她胆子大得可包天。不过这丫头也硬得很,额头上分明已沁出一层冰冷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唇色亦褪去不少,神情却始终保持着一丝她的骄傲。 雪白的娇嫩肌肤上,那双沁着水滴般的少女之眸,如一只精明无比的小兽,随时警惕着一切危险。 太像……这样的眼神,和他记忆中的太相似。 一样的害怕、孤独、愤怒、绝望却也隐藏着骄傲、聪明和冷血。 “小的不是拜幽人,也没犯事儿,有什么好怕的?” “撒谎!” 楚绯夜微微一丝笑噙在嘴角,他的手滑下去,握得更紧,将楚翘往自己身边带得更近了些。 楚翘察觉到他方才还稍显冰凉的手,忽然间有了温暖的气息,那暖意从他掌心渡给了她,像是有内力在无形流动,将她冰冷的手握暖和了。 但她仔细辨别,却又并没感觉到。 呵……这人妖,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 必然只是错觉! ------题外话------ 咦咦?心动了么,心动了么,千岁这厮心动了么?!心纵如丝网,情有千千劫,咱们的千岁大美人迟早素要掉进翘儿的情劫地,在劫难逃地~ 第四十九章 拷打,困兽之斗! 第九衙门的囚牢从来照不见阳光,年复一年聚集的黑暗,沉淀着绝望的死气。 楚绯夜把楚翘一路带进那黑暗的漩涡中,带进地狱一般的深牢。楚翘看见一间间牢房里,关押着曾经身份尊贵的拜幽皇室宗亲,常年的牢狱生活,将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们佝偻着身体蜷缩在角落,污垢的头发间,只露出一双眼睛,仇恨似火! 拷问的刑房里,地上鲜血淋漓,这些拜幽人被拖出来施以严酷的拷问,司礼监的宦官用鞭打,穿刺,铁捶,火烙等等各种酷刑来折磨,即使是天牢的囚犯,也不会用如此惨无人道的手段。 宦官们抬来一张銮金红木太师椅,还细细地铺上一层软衾,卑躬屈膝地请着:“千岁爷,您坐……” 楚绯夜往椅子上一坐,这边木小树从宦官手中端过热茶,递过去,“爷,上等的云雾。” 到了这种地方,排场还是夸张的奢靡。 楚绯夜端着茶杯,笑盈盈看着楚翘:“喝茶?” “千岁爷客气,小的不渴!” 楚绯夜只是一笑,轻轻拨弄着茶水。 楚翘用看怪物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这种场面下,只有他这种变态的人,还能有胃口喝茶。 楚绯夜喝了两口,茶盖放回:“拷问得如何了?” 司礼监的人回说:“回千岁爷,奴才们对这些个拜幽人进行了一天两晚的严刑拷打,这些拜幽人骨头下贱得很!不是声称不知,便是咒骂咱们云溪迟早要——”毁灭两个字那宦官卡在喉咙里,没敢说出来。 他们根本不是在拷问,而是纯粹的报复,想必他们也根本不认为这些关在这里的人,会知道些什么,不过是发泄给拜幽人看,用残暴手段,来向试图反抗的拜幽人示警。 楚绯夜拨弄着茶水,说:“去把那人给本王带上来。” “是,千岁!” 楚翘听出一种更残忍的意味,果不其然,囚卫带进来一个人,那是个男人,骨瘦如柴,蓬头垢面,高高的身躯罩在一件单薄肮脏的囚服下,手脚皆带着镣铐,尽管如此,她却能感觉到从男人骨子里渗出的高贵。 拷问的刑房很大,那角落也不知放着什么,高高的架子,罩着黑油布,当他们将油布掀开,三头张着獠牙体格庞大的狼,赫然出现在眼前! 楚翘掌心里立即沁出一层冷汗,更是下意识退了半步。 他们将男子关进了铁笼里,楚绯夜懒洋洋喝着他的茶,那样子好像只是在等待观赏一出戏。 她看见男子拨开乱发,投来一眼,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但楚翘知道那样眼神意味着什么。 狼群不会等待,它们饥饿的扑向猎物,用它们最凶残的招式,绝不留情,往往试图将猎物一击毙命! 铁笼里扑出一阵烟尘,男人左膀瞬间被咬下一块肉,他握住铁链反手捆住咬他的狼的脖子,就地一滚,一脚踢开另外一头,第三头狼撕向他的胸膛,男人翻身躲开,衣裳被撕破,背上抓出几道血痕,他的手没松开,用尽所有力气绞断了一头狼的脖子,鲜血四溅。 另两头狼愈发凶残,它们牙尖爪利,男人本就虚弱无力,很快身上又被撕裂几块皮肉。 激烈的困兽之斗,将铁笼碰撞得剧烈摇晃! 楚翘的眼里,一簇焰火在燃烧,一丝极冷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她手指并拢,射出两枚银针,“叮!”地一声,被楚绯夜掷出的茶杯掸开,语气森寒:“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救他。” 楚绯夜看着她在发抖的捏成小拳头的手,说:“恐惧吗?害怕吗?怕就说出来,觉得本王残忍冷血也可以说出来。” 楚翘忽笑了笑,低头对望楚绯夜:“我怕。真的很怕。你说自己的手段残忍冷血,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因为你没被这么对待过,没被关在里面,你不是他,你不会知道这种残忍带给他的,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这是一种恐惧,是一种可以让人活下去的绝望,恐惧和绝望可以把人击垮,有的时候,它们反而会像一道光照进你的心,那是一道复仇和痛恨的火焰燃烧的光芒,这道光可以成全别人的残忍,也会成全他!你看着,他必然不会死,他会活下去,站起来。” “大胆,千岁面前,你敢不用敬称!”木小树尖声地呵斥,被楚绯夜余光一扫立即闭上了嘴,楚绯夜眸色幽魅,“说得好似你亲身经历过……” 他低笑,一点惊痛,煞气滚滚,隐隐从眸中掠过,“你怎么就确定,本王不能体会这种感觉呢?” 楚翘捕捉到他的眸光,忽是一怔。 那样的眼神,本不该在他的身上出现。 似他这样权倾朝野,恣意祸乱天下的人物,又怎么会拥有那种近乎于卑怯的痛楚? 翘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看错了…… 楚绯夜发出轻微的笑声,拂袖而出,楚翘射出的银针边被他横袖一扫,飞起直刺入铁笼,刺穿了那男子的膝盖!正与恶狼厮杀的男子眼看要胜出,却嘭然摔下去,被两头狼反欺压在身下,眼看下一瞬就要被抓破咽喉。 “本王相信他会杀死狼,活下去站起来。但往往绝望是没有尽头的,你以为的绝望,它不过只是一个开端,本王只需轻轻抬一下手,你以为,他还能有命?只有怕,怕,才能让人心死,只有心死的人在死亡的瞬间,才会更想要活,这个世上,没有比死人更想要复生的。为了生,他们可以像狗一样,像禽兽一样厮杀,即使再高贵的人,也会露出他最丑陋一面,你看……” 他手指铁笼,那男子嘶声一吼,凶像毕露,张开牙齿,在狼咬破他咽喉的前一秒,先咬破了狼! “吓……!” 连身边的几个太监,也不由低声惊呼。 楚绯夜妖艳的眸子里,轻轻一笑,冷佞至极! 如至高无上的神,无情睥睨众生,最孤独的却往往是他自己。 楚翘怔怔望着他,浓密醉心的睫毛下,那一点笑让人揪心地疼,他的字字句句听似凉薄,却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而这种记忆,她太熟悉,就仿佛是她自己! 楚翘有点不可思议,手不自觉伸去,指尖细细一触,欲拂去他眉眼间那一点殇…… 楚绯夜捉了她的手,媚然浅笑:“嗯,丫头,被吓傻了?” 第五十章 丫头,你心疼了? 楚翘脸颊刹时一热,仓促垂了眼。 想起什么,她目光一瞬扫去,只见在场的这些阉人面无表情,毫无惊讶,显然都是他心腹之人。 “你不觉得本王很卑鄙,拿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报复发泄?”他不仅捉了她手,反而捏起她脸,像是发现什么,不容她避开,最后他看见她脸上还未来得及退去的一点粉红,衬得眼清澈明亮,薄薄的一点媚,醉心撩人。 “翘唾弃这些毫无人道的手段,但不鄙视,种族之间的仇怨往往都是极端的。翘相信,今日换做拜幽人关押我们,他们,也同样会这么做。” 楚绯夜深深看她。 很快他又恢复几分散漫的暧昧:“你以前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小小年纪,一股子看破红尘的怨妇味。”他手指一弹,弹在她眉心,“早知如此,当年本王……” 他没把话儿说完。 楚翘摸着眉心,疼得咧嘴,哼哼:“九叔叔还不是一样怨男味道浓烈!” “怨妇怨男?呵。”楚绯夜奸笑,“好一对怨男怨女……” 楚翘在心里狠狠呸道,谁要跟您老做一对怨偶呀! 木小树小心翼翼凑上来一个脑袋:“爷……那叫璟幽的找着了,原是被周九怀撵到了这。” 楚翘蹙眉,她没想到他的人会把璟幽也带进地牢里来。 楚绯夜说:“让他进来,和故人相见。” 他看着她,语气中却仿佛包含了更复杂的意味。 璟幽被人带了进来,楚绯夜又坐回了椅子,楚翘看见璟幽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着步子,脸色憔悴,看起来伤得很严重。他被人推了一把,就险踉跄摔倒在地上,她两三步跨过来扶着他,“璟!” “小……”璟幽望了眼那群阉人,看了眼楚绯夜,目光落在楚翘的脸上,温柔视线深邃如海子一般:“我没事,你不用、来看我。” 璟幽的眼神微微一偏,望了眼鲜血淋漓的铁笼,和那咬死了狼的男人。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涂药!”楚翘顺手就握住璟幽的手把了脉,心里越发来气,这个周九怀,竟下此狠手!璟幽背上大概本就有伤,被这一番打,旧伤新伤加在一起,牵了内脏,伤势成疾,如不治疗会留下后患。 “我、没关系!不用了……”璟幽戒备的望着楚绯夜,“你走吧,回太医局去!” “你不必顾忌,这里除了九叔叔的心腹,没有别人!” 璟幽微讶,神情暗暗。 “你还真是不顾忌?”楚绯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地说,“本王允你救人了么?”他的眸光掠过璟幽握着楚翘细肩的那一双手,只觉得有些刺眼。 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不知害臊,怎么着,才当了几天男人,就当习惯了?忘了自己还是个黄苞丫头,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不懂么? “小树子。”楚绯夜唤。 “千岁爷、奴才在!”木小树一哧溜上来。 “拿条鞭子给他,让他过去,抽打笼子里的人,本王的爱狼被咬死了,该给点惩罚!” 木小树奸笑:“嗻!” 便立马取了条沾了盐水的刑鞭,那鞭子拿在手里就有十斤重,更别说抡起来打人,璟幽身上伤重,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楚翘没好气地道:“九叔叔底下莫非是缺人么,这种活,翘来做便是!” 楚绯夜挑眉:“丫头,心疼你的情郎了?如果男人连这点子伤都承受不了,又怎能保护好他的女人?九叔叔这是好心,在替你考验他,将来你嫁人不至吃亏。” 楚翘一愣,呵呵道:“这是侄女儿将来自己的事,不劳烦九叔叔操心!” “你娘不在,父不疼,九叔来疼你。应该的。” 疼疼疼你大爷的! 分明就是闲得发慌想欺负璟幽! 璟幽默默望了眼楚翘,挪过去从木小树手里接下那沉重的皮鞭,“小鸾,千岁吩咐的事,是小人的荣幸,你不用阻拦,我很愿意做。” 他拖着皮鞭,走到铁笼前,笼子里的男人拨开乱发,染血的眼睛朝着璟幽露出一道鄙夷冷傲的目光,那男子,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开了口:“云溪走狗,你不配沾染我的血!”男人充满焰火的目光瞪向楚绯夜,“这就是你的手段?紫微王!我拜幽人、宁折不屈!” 那男子说完便是仰头一阵狂笑,笑声震天撼地,铮铮傲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本王很欣赏你们拜幽人的固执,但本王还是、想打你。”楚绯夜笑声哧道,“哪怕你是拜幽皇朝最尊贵的大皇子!” 璟幽紧紧一握拳头,抡起皮鞭狠狠对着笼子的缝隙抽去:“你凭什么说我不配!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关在笼子里还以为自己有尊严!拜幽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璟幽是贱民村的孤儿,听说他的父母都是被拜幽人杀死,楚翘有点失神地看着璟幽暴跳的样子,楚红鸾的记忆中,璟幽从未露出如此愤恨的眼神过。 那笼子里的男人半攀在铁栏杆上,一声不吭,只是睁着一双火目,哪怕那皮鞭抽下去,每一鞭子都能让人皮开肉绽! 璟幽抽了十几下,嘴里涌血,身子摇晃,楚翘提脚就欲冲过去,却觉身后一道内功锁来,人就不由自主往后倒去,被楚绯夜一抓,便抓进怀里:“心疼了?” 他邪佞低语,喷在她的耳边。 楚翘抬头冷呵:“翘不像九叔叔这般冷血无心,大概九叔叔根本不懂,什么叫心疼吧?” 楚绯夜微笑:“嗯,本王无心,又何来心疼?心疼这种东西本王不需要。”他卷臂将她圈于身下,低头魅笑:“这么心疼你的情郎,你替他向本王求求情,本王或许就让他停手?” “小鸾!”璟幽深邃的眼睛望来,示意她不要。他手里的动作没停下,口中也不断的涌出更多鲜血,再用力下去,内伤必定严重加遽。 楚翘微笑:“我不会,我不会求九叔叔留情。我求了,璟会一辈子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我想他更需要我给他这点尊严。” 楚绯夜眸光幽幽静看了她一会,笑呵呵地:“将来你会发现,尊严,一钱不值。” 虽然如此,他还是抬了抬手,示意璟幽可以停手。 如果楚翘刚才当真开口求他,很有可能,他会有冲动亲手掐断她情郎的脖子。 “药呢?” “什么药?” “要本王搜身么?” 楚翘大约猜他在说什么,疑惑着把带的创伤膏拿出来,便被楚绯夜接过手,随手抛给璟幽:“本王想,他还没残废到连药膏也涂不了!” ------题外话------ 今日加更啦~!二更奉上,掌声在哪里~! 第五十一章 相认,太子景忧! 楚翘虽觉得今日楚绯夜的行为有些不可理喻,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况楚绯夜行径本就邪僻,做出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理所当然。 楚绯夜将拜幽大皇子折辱一番,也未曾说起拷问之事,起身拂衣道:“牢中一切如旧,拷问持续七日!嗯,用重刑,不死人就行。”他留下这么句残忍的话,便离开,楚翘自然也随着一同出了第九衙门。送着楚绯夜离去,楚翘又回首望了一眼囚牢。 民族间的仇恨往往都是根深蒂固的,在贱民村,楚红鸾和璟幽以及那里所有人,都深有体会。贱民村位处云溪、燕回、拜幽三朝边界,村里的贱民来自各个国家地域,混杂在一起,自然矛盾不断。璟幽就曾视拜幽人为仇敌,恨之入骨。 楚翘回想昨天璟幽贸然的举动,莫非璟幽是刻意所为,再用巧计让周九怀撵他来这第九衙门,他想做什么? 夜,暗无光影。 只有潮湿石壁上,油灯如豆。 一个蹒跚的脚步,慢慢走来,踩着沉重的步伐,他一间间的看,越是往地牢深处走,他眼里的仇恨就越深刻。直到他来到一间较为宽敞的牢房,里面有一张简单木床,一张木桌,一条凳。他用钥匙打开铁锁,进来的时候,坐在床板上的人背对他低声开口:“小景,弟弟,你今日做得很好,没有留情。” 璟幽梗咽:“哥哥……” 坐在床板上的人缓缓转身,牵动手脚上的镣铐,铁链嗦嗦地响,乱发中露出一张削瘦苍白的脸,对着璟幽露出微笑:“过来,让大哥看看你。” 这是铁笼里和狼搏斗的男人,他不是拜幽奴,他是他的长皇兄,拜幽大皇子祁邶! 也是最最疼爱他的哥哥。 璟幽挪着步伐走过来,他的手里提着一盏小油灯,微微映着他的脸,祁邶以兄长般慈爱的目光看着璟幽,如果没有那道疤,他的弟弟会是拜幽第一美男子,倾倒无数少女芳心。 这也不是云溪皇宫的太监,而是他拜幽皇朝年轻的太子,他挚爱的弟弟景忧。 “皇兄知道你会不负我所望,只是你设法来此第九衙门,还是稍早……罢了。能再看到你,皇兄很欣慰。那紫微王最是个狡猾腹黑的人,我想他大概已经怀疑你,所以才让你进来,指使你鞭打于我。” 璟幽一手捏成拳,寒目如刀:“哥哥莫忧,我自有法子让他猜疑,却拿不住证据。他拿不住证据,再如何怀疑我试探我,我总归小心化解便是。紫微王的确心思诡谲,想要救你们出去,恐怕他是我们最大困难。哥哥你……” “不急,我们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蛊。我有两柱香时间。” 祁邶点点头:“你从小,就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南疆的毒蛊你学得最精。” “药,服下它调息,可止血化瘀。”璟幽掏出几颗药丸递给祁邶,祁邶接过来吃了。 璟幽看着祁邶身上触目惊心的伤,而那些被他鞭打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如同每一道都抽在他自己身上。曾经的拜幽邶皇子,人中蛟龙,万夫莫敌,俊伟昂扬,却成了眼前这个枯瘦如骨的男人。 璟幽眸中灼热,微微偏首,一拳捏得更紧。 仇恨的火焰已深种他心中,亘古难灭! “姒雪和阿栀,他们可曾有消息。”祁邶服下药,缓缓试着调息,眼神坚毅温柔带着担忧。 璟幽露出心痛眼神:“四哥被俘到云溪,便就失踪了,我一直试图寻找他,尽管不愿承认,但四哥很有可能被、被……” 祁邶的心跟着一沉,知道实情肯定让璟幽难以接受,他说:“姒雪生来体弱,容貌秀美无双,生性纯善,才情颇佳,当年我拜幽沦亡之日,我试图将姒雪送出隐藏起来,没想到他却自己回来,说要和我们同生共死。他若被俘,下场只怕比阿栀要更可悲。” “难道,是紫微王私藏了姒雪?”祁邶道,“紫微王妖邪,或许喜好男风。” “不是他,紫微王楚绯夜看似妖冶,但却并非个喜好男风的人。哥哥,囚禁姒雪的这个人,或许比楚绯夜更让人可怕……” “他是谁?” 璟幽摇首:“此人,隐藏很深。” “嗯。那阿栀现在何处。” “妹妹在天香楼,被迫卖艺……” 祁邶深沉的眼底,终于透出痛恨之光:“阿栀,可怜的妹妹,她曾经是那么心性高洁的人!身为一朝公主,却被迫沦为青楼妓子,像阿栀那样的女子必定痛不欲生!是我们无能,没能守护好她!哈……哈哈……云溪、云溪!杀我父皇、害死母后、辱我亲人、百般残忍虐我子民!此仇不共戴天、此恨永无决期!小景,身为太子、你要记着,记着我们的仇恨!终有一日我们要手刃仇敌,颠覆他们的皇朝!” “哥哥,我断不会忘!”璟幽眸中的痛恨,同样炽热燃烧着。 祁邶隐去热泪,看着璟幽:“昨天那名少女你可是认识的?她和紫微王又是何关系?” 璟幽的目光微微下沉:“她是云溪楚国公之女,自幼被弃贱民村,年前采选被送入宫。紫微王是她九叔。小鸾和我自幼相识……” “那不像是个简单长在贱民村的少女,不过,既然她身份讨巧,她应该对你有用处。” 璟幽听了此话没说什么,只是眼黯无光。 祁邶忽然用锋锐的眼光望着璟幽:“这么多年,你乔装隐藏在贱民村,找到它的线索了没有?” “找到了,正是因为找到了线索,所以才进宫来!” “果真!?” “是的,哥哥。” 祁邶的眼底浮上激切的光芒:“好,很好。正是因为我们拜幽皇室掌握着帝陵的秘密,所以才招致灭亡,这是我们翻身的唯一机会,你一定要好好的把握!”祁邶说完咳嗽几声,挥袖道:“走吧。别让他们发现你。” 璟幽眼中藏着心痛,提了灯,出了牢房,原又把锁上好。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走出来,黑暗中传来祁邶的一声轻叹:“小景,照顾好自己……” 璟幽默默滚下一颗灼热的泪。世人都说拜幽是蛮夷,蛮狠凶残,道拜幽人是卑劣的种族,然而在璟幽的心目中,他的四位兄长一个妹妹,兄妹六人感情深厚,互相扶持,彼此照顾,亲密无间,是云溪、燕回这些皇朝绝对无法比拟的感情! 就在那年,拜幽沦亡的那年,仿佛只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彻底摧毁了他的世界。 父皇战死,母后殉情,战火中二哥全家五口都被杀害,三哥三嫂生死未明,大哥四哥和妹妹阿栀被俘来云溪帝京!当年如果不是兄长,他这个太子早已被人诛杀,也不会苟活到现在。 璟幽走出囚牢,拂手解了蛊。 他手里拿着楚翘那盒子药膏,仔细贴身收起,默默望一眼南方,燃烧的恨火渐渐熄灭,换回彻骨的冰冷。 快了,回家之日近在眼前—— ------题外话------ 写了才发现,璟幽这娃子全家都是大苦逼啊!我去!(抱头~) 第五十二章 簪子,后宫八卦 恶鹰事件过去五天,太医局的忙碌也小告一段落。第六日楚翘和彩安随同全本万又一起进宫当差。中秋时进贡的礼品中,有不少珍贵补药,照着宫中的老例,一份留给太皇太后,一份给太后,其余则分给皇后和二品以上妃嫔各一份。 楚翘和彩安在御药房拿了东西,奉命给各宫娘娘送去。 送到长春宫,彩安扯了扯楚翘衣袖,小声说:“真想在这补药里掺它一把毒药!” 楚翘戳着彩安的头:“你以为毒药是面粉,想掺就掺?” 彩安笑笑,跟着楚翘先进了华溪殿。她们站在外头,等人进去禀报,里头的说话声倒是清晰传了出来:“娘娘,真是报应,刚才奴婢听宫中司仪官说,瑶妃怕是一月都不能侍寝了!中秋到现在,血一直不断,就是停了经,也得花上一月来养身子,不能承恩房事呢!” 这大概是懿妃身边大宫女在说话。 里头似乎还有别的妃嫔在,其中一个女的说:“姐姐月事提前,准是楚瑶仙那贱人捣的鬼,她那是现世报,老天也饶不了她!” 方才那大宫女说:“好在中秋后,皇上就赏了咱们娘娘不少东西,弥补娘娘寿辰的亏欠。瑶妃那,皇上忌讳血光,连一次都没来看,可见这风水是轮着转的。” 懿妃淡淡开了口:“身为宫婢,非议主子,没规矩的东西。” 懿妃虽然在训斥,语气却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妃子们幸灾乐祸,三言两语笑道:“姐姐怕什么,谁不知中秋独属于姐姐,偏她楚瑶仙进宫后就出了事,后宫谁不知是她使的计,那日殿前她出那么大洋相,真叫活该!” “自打这楚瑶仙进宫,夺了多少圣宠,平日就爱装出一副柔弱温存的样儿蒙蔽皇上,骚狐狸!” “人家背后有人撑腰,不比咱们。” “那是,可惜了那楚红鸾,也是姓楚,怎么待遇差别就那么大……” 楚翘听着里边动静,那懿妃似乎静静的,没再说什么。 这里有人出来拿了补药,懿妃并没见她,楚翘和彩安也就出了华溪殿。 楚翘见彩安眼里有泪,忍着抹掉了,就知道这丫头是想起了楚红鸾被害那天的事。楚翘打发彩安去别的宫送补药,自己来到携芳殿。 携芳殿里,有几个宫婢在墙根下咬舌根:“五天了,娘娘葵水都不见停,也不知是不是咱们这殿中了邪祟,好些人月事都提前了……” “是啊,我听人说,人死后头三月鬼魂最冲,那楚采女当日眼看要承宠了,却被下毒毁容,断手断脚打进冷宫,那副模样在冷宫熬不了几日,肯定死了!当时那楚采女为何遭遇陷害,还不是咱们娘娘和……想必是楚采女鬼魂来报仇了。” “嘘,别胡说,当心娘娘听见!” “胡说?呵,你们可知道,为何楚采女被皇上招寝?是因为皇上一日夜半游园,听见湖边有女子清唱了一首渔女歌,皇上被打动了,让周公公打听,才知道那晚楚采女被教引姑姑惩罚提了一宿的水,教引姑姑还刻意让楚采女到御花园湖里打水,谁想到,那楚采女就这么偶然勾走了皇上的心。三天后,皇上便招楚采女侍寝,偏这事儿被娘娘还有后宫那几位知道了,后来就……” “原来如此?这么说,连那楚采女自己也不知道,就白白送了性命?” “呵……我还打听到,就楚采女这样被诬陷了,皇上还表示过惋惜,我想皇上只怕也知晓其中隐情,不过是装糊涂罢了。皇上身边周公公说,皇上是真为那楚采女动心了……” “怪不得,近日后宫,不少人在唱歌,原来是想东施效颦,引皇上注意呀?” “敏姐姐,你嗓子好,逮着机会也去唱一曲儿,兴许也能被皇上喜欢呢……” 这后宫八卦谣言传得比风还快,宫人们私下里除了咬舌头也没别的乐趣。 楚翘心里了然,原来是这样。那晚楚红鸾的确被罚提水,楚红鸾心里委屈,又累又饿,便唱歌来消遣心里的难过,当时李泫大概就让周九怀绕到湖边找人,楚红鸾胆子小,以为自己生了事,唬得拔脚便跑了。 这几个宫婢,大概是聊得起兴,也没注意到楚翘就站在那。 等注意时,几人才忙拂整衣襟住了嘴。 “你这个人,怎么也不出个声!” 楚翘心想,你们咬舌根不留心,难道她还得帮着把风么? 她似笑非笑不回答,只看着她们身后。 宫婢们蹙眉,不由回头,登时一惊:“娘、娘娘!” 只见楚瑶仙不声不响出现在她们后背,脸色如冰,甩手一个巴掌打在方才冷呵的宫婢脸子上! “娘娘饶恕!”几个宫婢噗通跪下。 被打的宫婢摔于地上,“瑶妃娘娘——娘娘息怒!” 楚瑶仙居高临下,绝美的脸蛋上,平静如死水:“陈嬷嬷,给本宫掌嘴,打死这贱婢。” 她淡淡一句,冷漠如寒冰。 那陈嬷嬷上来,噼里啪啦一把重手,立时便将那宫婢打到吐血。 楚瑶仙走过来,看着楚翘:“你听见了多少?” 楚翘回:“全部。” 没想到她回答如此直接,楚瑶仙一怔,接着目光微冷,从发上取下一只金簪递在楚翘手上:“当了可值百两,抵得上太医局两年薪俸,听了烂在肚里,放嘴上说往往没什么好下场。懂么?” 就一只簪子,想封她的口?真是别人,兴许乐意接受,不过她就不同了。 就在这时,携芳殿外忽然有人禀:“皇上驾到!” 楚瑶仙惊喜,立即挥叱陈嬷嬷停手,又死瞪了一眼那几个宫婢,接着冷眼对上楚翘,楚翘这回接了簪子,嘴上笑呵呵眸子里却掠过一丝狡猾:“娘娘放心,在下知趣。”楚瑶仙轻轻冷哼,“识趣最好。”人已迎上去,那头李泫到了跟前。 “不要过来!”楚瑶仙却反一转身,捂着脸。 “仙儿?”李泫困惑。 “臣妾无脸面见皇上,皇上请回吧……”楚瑶仙那孱弱的模样,眼瞧着风一吹便可倒下。 楚翘垂着头,越发笑得眼儿弯弯。 一缕鄙夷噙在嘴角。 第五十三章 耍诈,翘的勾心术 见楚瑶仙只穿单薄衣衫,外搭着披风,长发披散的孱弱模样,李泫的神情中自然就多了几分怜惜:“仙儿,朕知道你在怪朕没来看你,可你要知道,朕是天子,有些避讳得顾忌。朕如今不是来看你了吗?” 楚瑶仙双肩剧颤,嘤嘤啜泣:“不!与皇上无关,臣妾怎会责备皇上,臣妾只是无颜面对您!” “事情都过去了,仙儿,转过身来。” “皇上,对不起,对不起……仙儿好怕!怕皇上会,会生臣妾的气……” 楚翘瞥了眼李泫,便见李泫跨上来揽住楚瑶仙的肩膀,将其扳过身来,而楚瑶仙哭得梨花带泪,娇柔可怜的模样击中李泫的心,李泫心生愧疚,“你也受到伤害,不过是次意外,朕怎会生你气?” 楚瑶仙仰着绝美娇艳的脸蛋,两颗珠泪泫然若滴:“皇上!” 哭泣着倒进李泫怀中。 那样子,凭哪个男人看了,都会为之心疼。 李泫搂住楚瑶仙柔声安慰:“仙儿,别哭了,朕喜欢你的笑。” “泫郎……” 一声忸怩的低喊,听得楚翘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楚翘还和其他宫婢一样半跪着身子,刚才李泫进来,注意力都在楚瑶仙身上,一时没说平身谁都不敢直起身来。她握住那簪子,掩盖在衣袍底下,往自己膝盖上用力刺了十几下,忍着疼,咬着牙,接着拔高音调:“皇上,外头风大,娘娘身子经不住,让娘娘回屋吧!”李泫循声看过来,有些意外:“乔生?” “是在下乔生,皇上!” 楚瑶仙眼风不动声色扫过来,这医士,他想做什么! 李泫微喜连忙抬袖:“快平身!都起来吧。乔生,可是全本万差使你来给娘娘诊病?”他也没等楚翘回答,接着又说,“全本万是老太医了,他能信得过你,可见你医术的确过人,瑶妃的身体朕也就放心了。” 周九怀在一旁笑盈盈地说:“乔生,还不谢皇上,赶紧起身吧?” 楚翘谢着李泫,其余人也窸窸窣窣地起了身,李泫见她一个踉跄突然摔在他跟前,李泫登起疑心,“乔生,你这是怎么?周九怀!”说着就示意周九怀上来查看搀扶,楚翘露出惶恐的神情,连忙又撑着自己站起来,“皇上!乔生没事……不敢有劳公公!” 当她勉强支起身体时,脸色发白,摇摇欲坠,惨呼着就往前摔去,周九怀拔腿不急,倒是近在跟前的李泫一步跨上来顺手接了。 “皇上,对不起!乔生冒犯了!”楚翘半摔在李泫怀中,她双手牢牢握住李泫的手臂,李泫半蹲地扶住了她,楚翘一个抬眸,便对上李泫的眼睛,李泫自然也望进她眼中,咫尺之间,使得李泫刹那间一怔! 楚瑶仙脸色发白,立即喊着:“护卫!” “皇上、对不——”楚翘果决推开李泫,却根本站立不住,额头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见护卫们和周九怀都赶紧走上前来,楚翘正要微微张开嘴,谁知李泫忽地将她打横抱起,“周九怀、去敬事房!” 携芳殿里的人下巴通通惊掉在地上! 这、这、这…… 皇上竟然抱着一个医士?! 楚瑶仙傻傻愣在原地,许是完全未曾省过神来。 这惊讶的人还包括楚翘。楚翘不敢说自己有多美,何况是修饰过后的这张脸,但祈飞曾经说,她有双足以勾魂的眼睛,不过在她看来祈飞那猪头的话往往不足以取信,她只相信自己的医术、毒术、蛊术和武功。 所以,她绝不会以为,像楚瑶仙那般眨眨柔弱的眼睛就能迷倒男人的雄心,而是想以蛊稍稍摄住李泫,谁知还没出手,自己便被李泫抱住,连她自己也微微吃惊。 任何吃惊,在楚翘这里,不过瞬间便可冷静。她顺水推舟,靠在李泫的肩头,越过李泫的臂膀对楚瑶仙投去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 楚瑶仙身子一晃! “娘娘!”陈嬷嬷赶忙扶住。 “他、他……”楚瑶仙绝丽容颜上惨白如雪,“嬷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的眼神、他是谁?不可能,不会的!”楚瑶仙如见了鬼般不停地呢喃着,身子一寸寸发冷。 敬事房离长春宫并不远,楚翘被李泫一路抱到敬事房!关门、闭窗,李泫看着坐在椅上的楚翘:“把衣裤拨起来!” 周九怀见惯了场面,今儿也有些愣神,愣是站在一边傻住。 楚翘却不急着撩衣裤,而是慢慢说:“皇上,有些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以大化小,以小化了。乔生身份微不足道,皇上和君臣之间止步于朝堂,皇上任何不符身份的举止,都会为您带去不利的困扰,乔生又有什么值得皇上如此厚待!” 李泫却因她这一番话,反而深深看着她。 他是皇帝,他不傻,一个臣子在妃子寝宫突然发生状况,李泫自然猜测多半和楚瑶仙有关。 他没去御药房,而是直接来敬事房,就是知道有些后宫丑事,不宜外传。 他让楚翘撩起衣裤,就是想验证猜测。 至于刚才他为何抱起乔生……李泫内心沉默了。 当楚翘说出这番得体知礼的话,李泫已经丝毫不怀疑楚翘用意,反倒更加坚持,他竟自己蹲下去,拨开楚翘的袍子,卷起她的裤腿,周九怀如遭雷击:“皇上,这、这让奴才来吧!” 李泫冷冷地将周九怀拂开,只见楚翘腿上,一截青色裤管上鲜血淋漓,血流进了靴子中,透湿了袜子。李泫的脸随着裤管拨高,龙颜越发的冷下去。楚翘的膝盖上,被刺了好些伤口! 刚才楚翘下手绝没留情,苦肉戏么,自然是得做真点。 “叮……”地一声,一只刺眼的金簪,从楚翘袖管里落下,掉在地面。 李泫捡起簪子,凝视了片刻,“说吧,这里只有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翘顺水推舟,将楚瑶仙逼她和全本万开方子一事,和刚才偶听宫婢嚼舌根之事都慢慢称述了一遍,她点到即止,再没多说什么。 以李泫的聪明,不需她点明,他也能猜透个*分。 楚瑶仙没理由害自己出那么大的丑,懿妃葵水提前,李泫稍微联想就能猜出其中蹊跷;说出宫婢咬舌根的事,只是想试探李泫反应;而她膝盖受伤,簪子在手,李泫自然会猜忌是楚瑶仙体罚她,再以金簪贿赂,恩威并施,让她封口。 这三件事连在一起,楚翘不信李泫不生疑。 楚瑶仙完美淑柔的形象,必然已是大打折扣。 ------题外话------ 可耻的举起小手卖个萌!另外,有奖竞猜第二波登场!金灿灿币币在招手~ 提问:猜猜千岁爷为何要翘儿勾引皇帝? 这回换个方式,答案请自行yy,尽情脑补,答案靠谱的亲可得300币! 第五十四章 诱引,偷窥被抓包 李泫听了楚翘说的话,他一时没说什么,只把血簪收起来道:“周九怀,传全本万!” “皇上,这点伤无须劳烦全太医,乔生身上带着药,包扎止血就行。”楚翘从怀中拿出随身带的创伤膏,李泫想了想,没坚持,拂了拂衣袖对周九怀吩咐道,“你先退下吧,传朕令,今日之事,所有人不许外传!” 宫里没什么是不透风的,李泫这么吩咐,不过是想尽量把事情压下来。 周九怀是个明白人,立即点头应是告退出去。 楚翘把裤子卷得更高,露出一小截白腻的腿,拧开药盒掏了一把药膏,涂抹在伤口处。 李泫看得有点出神,从他的角度看下去,恰看见楚翘优美伸展的脖子,和翘挺的鼻梁,有种女子般的清丽纤细,浓眉下,长长的睫毛笼着一层淡淡阴影,英气中平添了几分婉约。 他的视线往下,窥着楚翘如女子般洁白的细腿,腿部线条饱满充盈,画面勾人。 李泫只觉得脖子有些发热。 楚翘把两只膝盖都上好药,抬头望着李泫,微微露出一点点不自在,手握着裤腿想放下去,李泫却忽然捉住她的手,“等等!”他竟呲啦一下撕开自己的中衣,撕下两块布料,将她伤口处仔细包扎起来,楚翘看似受宠若惊,却又表现得很镇静。 李泫很细心,将她裤腿放下来,说:“今日之事朕会处理,瑶妃乃楚国公之女,素日婉约可人,朕想她大概是生了那群宫奴的气,才迁怒于你……朕会代她弥补你。” 楚翘本就没想过,一次小计谋就能使李泫惩治楚瑶仙,李泫即使心里明白,也得装下子糊涂,毕竟这后宫每个女人背后都牵扯着利益关系,尤其楚瑶仙身份不凡,李泫还得靠着楚国公。 但李泫心中已经种下一根刺,这就足够了。 让楚翘有点意外的是,似乎除了一根刺,她还机缘巧合在李泫心里种下了另一点别的东西。 至少她知道,这刻开始,李泫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 她原本是想先博取他信任,再弄个女的身份出来,不过楚翘有了更邪肆的想法,如果……让李泫喜欢上身为男儿身的她,会怎么样呢? “皇上,乔生只是个小小医士,怎么敢得皇上弥补。这伤只是乔生不小心摔倒,今天乔生到各宫里送补药,一切都顺顺利利。也没听到过不该听的东西。” 李泫又看着她,似乎很欣喜她的灵机应变,处事聪明。 楚翘看见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条手帕,她一下子就认出,这是楚红鸾的帕子。 李泫说:“你今日听到的宫奴口中的采女,也是楚国公之女,这帕子,是那日她匆忙间落下的,朕也是如此才知道那晚唱歌之人是她。其实朕招她侍寝,只是想听她唱歌。朕的生母静妃来自浀洲,长于湖畔,朕幼小时,母妃每每哼唱渔女歌来哄朕睡觉,那天听她唱歌,朕觉得十分亲切。”李泫摇摇头,“她们却连朕这点渴望都剥夺了!” 他口中的她们,很明显知道楚红鸾是被陷害。 他是皇帝,见惯了这种事,所以语气中只有一点的惋惜,并没有自责。 李泫肯坦承对她说这些事,可见他完全信任了她。 楚翘自己回到御药房,她调制的药疗效极快,再加上这种程度的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行走除了有点撅,基本算正常。 恰好彩安也送完药回来,脸上寡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撞见猛兽了?”楚翘好笑地看着彩安,彩安吁了一口气,拉着楚翘到角落,“还不是药房的人,他们不敢去万寿宫,偏指使我去给太后送补药。我战战兢兢进了万寿宫,里头噼里啪啦一阵棍响,原来是杖打一个江湖郎中,那郎中被打得屁股开花,也把我唬得屁滚尿流!” 楚翘哧地一声笑了。 彩安在贱民村长惯了,事实上,时常会说出一些粗俗直白的话来。 “公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后来我一打听才晓得,中秋宫宴后,太后一直性情暴躁,脾气火大,大肆的寻找养颜驻容之术,还找了许多个江湖术士,坊间郎中,可没有一个让太后满意,轻则杖打,重则砍头!这还不止,太后还下令把两个御厨都斩了,说是不吃荤,改吃素!公子,这不是很奇怪么。” “彩安,你又犯毛病了,打听八卦。” “我、只是……” “打听得很好,消息很管用。” “公子?” 彩安瞥见楚翘嘴角的笑,怔了。直觉告诉她小姐在打什么坏主意。 楚翘心中的确有了主意,不过她得先找楚绯夜要点子东西,正愁着怎么见到他,第二日全本万拿着样东西来找她,说是让她送到千岁王府去。全本万千般叮咛:“这东西,你可千万不能打开啊,乔生!” “什么东西,非得要小的来送?” 全本万满脸的尴尬:“千岁爷指名让你送去,总之你不许拆开,当心些就是了!” 楚翘当面笑着答应了,背着全本万立马就拆开,全本万把东西用盒子装着,盒子外面还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一瞧就知有鬼,成心的让她拆开来瞧。一见,楚翘怔了,先是耳根有点发烫,再是脸颊有些生热,她拿着书本,飞快翻动,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男女交合画面,可谓是栩栩如生,精彩绝伦! “啪!”她重重摔进盒子里,“无耻下流!” 可马车走了一段,她又忍不住低头,拿起,慢慢翻开,冷漠平静的看完了其中内容。 说起来,画得还不错,画工一流,生动如鲜。 等她把三本艳书全都看完之后,不屑地撇了撇嘴,要借助这等物什来*的男人,多半是性无能! 千岁王府。 楚绯夜看了看楚翘,又看了看她提着的包裹,似笑非笑,“东西,你偷窥了?” 楚翘耳根一热,冷笑反驳:“九叔叔的东西,翘怎么敢动。” 楚绯夜露出一抹兽般狡笑:“本王吩咐全本万,裹五层布,从里到外紫、红、橘、蓝、绛五色。他不可能忤逆本王意思,你这布,全乱了。” 楚翘一怔,眼儿都瞪大了!天下第一卑鄙非、他、莫、属! 楚绯夜散漫倚在贵妃椅上,一袭黑纱红衫垂地,一瞬不瞬盯着她,浅笑:“好看么?” 楚翘喉咙发干,把包裹往他面前一掷:“凑合!” 第五十五章 丫头,欠调教! 楚绯夜伸手接了包裹,打开后拿起艳书翻了翻,似乎很满意:“这男女交合的秘趣尽在此书中,别说你看了没一点的想法,莫非是看不懂么?”他风情一笑,“本王不介意开导开导你。”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些姿势,难度够大、够折腾!侄女提醒一句,九叔叔学了去当心闪了腰。”楚翘笑容可掬,“传出去可要贻笑大方。” 楚绯夜不等她讥讽完,袖中红绫飞出,缠住她的腰肢一扯,便扯向怀抱。 楚翘吃过几次亏,早防着他这招,袖中银针射去,腕上匕首滑出,还顺带洒了一把毒粉,三管齐下,只是射出的银针被他以两指夹住,刺来的匕首随着手腕剧痛而叮咚掉在地上,至于毒粉……楚翘结结实实撞在他胸膛里,她忍痛抬头,他低首媚冷的笑:“爷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再对爷射这玩意儿?!” “你……没事?”楚翘惊讶。 楚绯夜看了看捏着的银针:“你是指洒的无色毒粉,还是你在银针上下的毒?”他丢了银针,满脸不屑,“都不怎么地!” 楚翘勾起一抹邪笑:“这些毒是不怎么地,那这个如何?”她的手压在他腿之间,准确的说,是腹部以下最雄昂的地方,几根细小的银针闪着寒光,她眨着清澄的眼眸:“九叔叔,翘这几针刺下去,保管针到病除!必定比您吃媚骨香,看那些个艳书有用得多呢!” 他手再快,也防不了她百般花招,刺中这地方,没准这人妖就真的性无能了。 楚绯夜脸冷。冒出森森地寒气。 这丫头、欠调教! 明目张胆抓着男人那地方,还脸不红心不跳! 她可是也这么挑逗李泫? 楚翘听见他呵地一声冷笑:“好,本事不小啊,刚没几天就让李泫对你生了情分,还是以男儿装,远远超出了本王的期许。你是不是告诉李泫本王在吃媚骨香,是李泫骂本王性无能?” 楚翘察觉到危险,竟真下手往他腹下刺去,银针扎进去的同时,缠在她腰上的红绫一紧,她被他当空抛上去,如同一直振翅的蝴蝶,又直线往下坠落,眼看要砸在他脸上,他身子往榻边一移,再抱着她一个翻身压上来,一缕缕长发,妖媚散在她的周身。 好、很好!还真敢拿这玩意儿刺他!那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楚翘只来得及睁大眼睛,便见刺中他腹下的银针到了他指上,“想对付本王,下回记得扎死穴,银针上的毒也得用够刁钻的毒,否则不会有任何用处。” 他捏着银针对楚翘腰下穴位刺去,楚翘没来得及张口,便喷出一口大笑:“哈哈哈——你、你……哈哈哈……死人妖、死伪娘……啊哈哈哈……人妖伪娘大变态!哈哈哈……”银针刺在身上不痛,却让楚翘无法克制的大笑。 银针游走,又换个地方扎下去,楚翘愤懑的哈哈声顿时呜咽成了小兽,“呜呜呜……伪娘变态死……死人妖!变态人妖死伪娘!呜呜……” 楚绯夜的眸眯得更紧,银针在翘的穴上变着花样儿刺,楚翘便在“哈哈、呜呜”中不停地变换着,嘴里含含糊糊的骂声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哈哈哈……呜呜呜,哈哈……九、九叔叔……饶命……” 也不知她是笑还是哭,眼儿都逼红了,岔气得眼泪都快要崩出来。 楚绯夜好整以暇看着她喷火的眼珠,只觉得如一只抓狂的小猫一般危险又实在——可爱得紧! 他眸光暗下,停了银针,在她脸颊上左捏捏右捏捏,露出他觉得最为慈爱的表情:“乖丫头,很气么?要想有朝一日做人上人,只压别人,无人可压你!凭你的本事还差点火候。你乖乖地听我话,我会考虑教你如何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可压人,又足够卑鄙的人。” 楚翘喷火地瞪着他——呵,会的、总有一日你这死变态会被老娘狠狠压、哦不,是骑在身下! 楚绯夜笑看着她,似乎很喜欢她气鼓鼓的样子,捏了把她的脸蛋。“当然,如果你非得想要压一个人,比如,我。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暧昧的手滑下,挑开她男装衣带,“像书中那种情况。” 他自称为我,气氛莫名就暧昧了许多。 楚翘何止喷火,眸光化成毒箭冷刀齐齐刺向了他。 “翘是九叔叔侄女,一脉相承,卑鄙还是有点的……”她眼里清光涟涟,嘴角弯弯勾起,一个猛然抬起头,扒开他肩头衣襟,绝情咬下去,腥甜的血瞬间在她唇齿间弥漫。 楚绯夜目色幽幽,没有恼色,凭着她咬下去,甚至还轻松指点说:“我若是你,会选咽喉下一寸地方,从这里咬开动脉,人就容易死。”楚翘脊背一阵发凉,牙齿都酸了,这人太他娘变态了!竟再咬不下去,等她松开口,他的肩胛上一排血淋淋齿印! 楚翘含血莞笑:“这是约定、会有一日,翘要做人上人、连九叔叔也不可再轻易欺我压我!” 楚绯夜幽暗的凤眸盯了她一眼,忽捏住她下颌,顷刻俯身而下,往她唇上一覆,舌尖沿着她的唇形飞快描摹,楚翘大怔,就要动齿咬去,他却已在她怔愣的一瞬,温热的舌尖探进来舔了一圈,舔净她嘴上的鲜血,楚翘一个岔气险咬中自己舌头。 楚绯夜笑抚着自己的唇,妖娆万千:“很甜。” 也不知是在夸自己血甜,还是指她的嘴儿很甜。 “嘻嘻……原来血也这么好吃?”陡然间,房中响起一把古怪的笑声,苍老中带着一点顽皮,顽皮中又蕴着魄力。 楚翘心惊,此人藏在房中竟让人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连楚绯夜这样的变态高手也没发现!不由手心发凉,本能就紧绷身体,露出警备姿态。 楚绯夜指间的银针循声爆射而去,一个人影眨眼落下来,那银针无声钉入木梁,刺梁而出,只听咔咔两声,坚固横梁竟几乎断裂! 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出现在眼前。 “老怪物!”楚绯夜的眸光森寒瞪去,携着愠火! 第五十六章 玉牍,护她一掌 楚翘舒了口气,已明白楚绯夜和老头认识。 “哎呀,你看看,好好的你射房梁做什么,房子坏了还得修,我老头在上面睡得好好的,是你们这对小鸳鸯在下面唧唧歪歪,腻腻乎乎的嘛!”白发老头身量不高,穿着旧衣,微显清瘦,一张脸倒是红润发光。 楚翘自动屏蔽‘小鸳鸯’三个字。 楚绯夜音冷:“老怪物、你不知道有床么!” 白发老头忽然间露出一副委屈表情:“有人要追杀我老头子!九娘,你知道的嘛,你这千岁府最安全,所以我老头子就躲在你房间,就……就这么在梁上睡了一觉!” “呵,杀你,这扶摇大陆有人动得了你分毫?”楚绯夜在笑,但极阴冷。 老头把这当成夸奖,乐得像偷着油的孩子,嘻嘻腼腆笑起来。 他们之间有种极其惊悚的怪异感。 楚翘微微愕然:“九……九娘?” 老头的脸陡然间凑上来,放大的脸古怪又滑稽:“对啊对啊,他就是九娘,九娘就是他!当然,老头子我私下也会叫他楚楚、阿楚、小怪物!我是老怪物,他是小怪物!嘻嘻,小女娃,你觉得这名字好听不好听!” 楚绯夜笑如厉鬼,面上杀气阴佞! 楚翘:“你……” 她的唇角渐渐地扩散,最后“噗——”地一声捶榻大笑。她实在没有办法将老头口中的亲昵称呼和这大变态联系在一起,所以此刻楚绯夜的慑人杀气,显得不那么阴惊可怕。 “……笑完了么?”楚绯夜一脸佞毒欲要杀人的意味,楚翘只得忍着偷笑,睁着沁亮的眼睛,戏谑的说:“原来九叔叔有如此多小名,真的是每一个都太符合您了,可谓是量身打造呢!” 楚绯夜又想收拾她,白发老头将他们分开,笑容憨态可掬:“小娃娃!事实就是如此!其他人不知道,我老头打小认识他,他*岁之前,就是个女孩子嘛!楚家人给他取名九娘,因为他排行第九,我老头子九娘九娘叫惯了,这小怪物非得揪着我老头子改得过来!你说,他是不是很没道理,很没道理啊?” 老头吹胡子瞪眼,气呼呼地踹了楚绯夜一腿。 惊奇的是这一腿还踢实了,楚绯夜连避的机会都没! 楚翘心里大快,立马便觉得老头和蔼可亲起来:“怪爷爷,翘儿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您是谁——” “丫头、闭嘴!”楚绯夜急声打断她,但似乎已来不及。 楚翘蹙眉,下一瞬便见白发老头眼珠瞪大,啊地一声惨叫:“你又是谁!?你是他!你是他!”楚翘来不及心惊,顿觉不妙,欲射出银针,可这老头功夫已臻出神入化境界,眼看老头凶恶地一掌对她劈来,不被劈成肉酱肯定也是血浆四溅! 一瞬间,她只觉眼前有一道罡气化成的红光罩来,刹那间,一把温热的鲜血喷在她脸上,楚翘无言,怔了。 “霜!”楚绯夜以内力送出一声,房外箫音骤起,发疯的老头如风一般,眨眼消失不见。 楚翘怔然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刚才……若不是楚绯夜以背挡住,护她在怀,用内力罡气化解那一掌,她此刻已是死人。 连楚绯夜都吐出一口血,可见老头功力之玄! “下回想找死,本王可以成全你。”楚绯夜脸色微白,唇角几丝鲜血,竟愈发衬得他美艳如妖! 楚翘抹了抹脸上血,低声:“真想杀我,刚才何必救我……” 楚绯夜噙着薄媚的一点笑意盯她,寒气森森,楚翘住了嘴,但忍了忍,又默默问:“老怪物是谁?” “下回再碰到,不想死的话,就别再问他是谁。” 楚绯夜坐回榻上,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擦去血渍,仿佛刚才并没受伤。 但楚翘知道,刚才一掌,绝对不轻! 她掏出一颗药丸。 楚绯夜看都不屑看一眼。 楚翘知道他脾性骄傲,便收起来,想了想,轻声问:“九叔叔以前,男做女儿养?” 一道惊寒眸子射来,楚翘立马莞笑作揖赔罪:“呵呵,不必了,不必回答了!翘就是随口一问。” 楚绯夜又恢复了他妖媚的模样:“说吧,找本王何事。” 原来他知道她想找他?似乎任何事情都瞒不了他,真不知他实力究竟有多可怕。 楚翘拿出一张字条,上面罗列了一些东西:“翘需要它们。” 楚绯夜接过来,看了看,多是些稀有药材,连太医局也未必有存货,他收下,“明日差人给你送去。” 楚翘见他神情恹恹的,既知道他此刻应是不舒适,有规有矩施了个礼:“翘去了。” 楚翘离开,白霜白风出现在房中。 白霜手中,拿着一根玉箫。 他们都知道楚绯夜受了一掌,但谁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楚绯夜肩胛上那一排血淋淋的牙齿印上盯了一眼。 楚绯夜懒在榻上,说:“上去,瞧瞧。” 白风一个纵身,跃上房梁,寻找一遍后飞下来,将一样东西交到楚绯夜手中。 “爷,是一份玉简牍,年代十分久远,上面的字看起来不像是中土语言!但上面……” 楚绯夜翻开玉牍,许多字迹都已模糊,像经历过上千年洗礼,但左下一枚玉片上清晰的有个徽章,和他的玉佩上,以及那木偶衣裳上的图纹一模一样。 “师傅他老人家会出现在帝京,应该是找到了这样东西,来送给本王。”楚绯夜合上玉牍,“霜,叫紫溟来,他认识懂此语言的人,尽快翻译好给本王。” 白霜接下玉牍,欲言又止:“王爷……师尊的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白霜口中师尊,便是方才的怪老头。 楚绯夜的眸光微微黯淡,跳过此话,散漫问道:“帝京的情况如何?” 白风答说:“目前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证明那叫璟幽的就是拜幽太子!拜幽人已经蠢蠢欲动,帝京波流暗涌,他们很有可能再造事端,但这些人极其狡猾,隐藏很深。边疆各城接连有快报送来,战事一触即发。还有、左相大人不日即将回京!” 楚绯夜撑着额。 白霜白风见他这般,不再多说一句,二人消失。 楚绯夜唤:“小树子。” 木小树立即跑进来:“爷?”瞄了一眼要垮塌的房梁。 “拿镜子来。” 木小树毫不迟疑,飞快拿来一面鲛纹镜。 楚绯夜端看镜中,盯着自己脖子上那一排齿痕,若伤好,大概会像吻痕……他浅浅笑了。 木小树看得目瞪口呆。想说什么,没敢开口。 而这里,楚翘回到太医局,这一晚无眠。 很显然,那古怪老头和楚绯夜关系十分密切。说的那些话应该不会有假。 外人只知楚令公生九子一女,可是国公府却没有人说得清这九位长辈以前的事,尤其是九叔叔楚绯夜。这些在楚府是禁忌话题。可越是禁忌,越是勾起人探知的*。所以蜚短流长也就慢慢滋长。就是楚红鸾在府里小住那些日子,也约莫听说过,说是楚家其实有两位小姑姑,有一个年幼就死了。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那位死去的小姑姑,其实就是楚绯夜。再联想楚绯夜妖娆的举止,举手投足间似女子般的风情,如果自小当成女儿养,就说得通了。 楚翘微微勾唇。 这应该是楚绯夜死都不想被人知道的往事吧? 简直太糗! ------题外话------ ~千岁大美人称呼‘名副其实’吧~╮(╯▽╰)╭ 第五十七章 报仇,杖打周公公! 楚翘再不怀疑楚绯夜的势力和财力,一夕之间,她要的那些东西,竟真给她弄了来,仅仅只差一样没到手!有钱人就是牛逼,她要的这些东西,据推测普通人倾家荡产也难得其一。送来的人说:“公子要的东西都在这了,其中‘香蚁卵’得等上两日。还有这枚埙,公子也留着,千岁说,公子有事可吹响它。” 那埙葫芦状,鸡蛋大小,比一般的埙要精小许多,上了红漆,画着交颈鸳鸯图。 果然是他的风格,连这种乐器上,画的图也如此暧昧。 “可我不会吹埙?” “公子一吹既知。” 楚翘拿着就要试试,对方制止:“公子,有事的时候再吹。” 有什么埙是一吹就会的?楚翘想了想,立即明白了。 这只怕是蛊操控的埙,分子母,子埙吹出声音,母埙应该就会有反应。 子埙在她手上,母埙难道会在楚绯夜护卫身上?比如白霜白风。 楚翘把埙用红绳系着挂在腰间,像个小饰品。 楚翘花了一整晚的时间,用楚绯夜送来的东西,调制出几盒驻颜药,彩安则帮着打下手,除了惊奇就是疑惑,想着小姐必有用途和打算,彩安没多问什么,甚至隐隐的还有点期待。 自从那天楚翘小施计谋,让李泫对她态度大变后,连着好几天,李泫要么私下来太医局看她,要么在宫里召她见面。开始李泫只要她陪着喝喝茶,下会棋,或只是让她聆听他那些压在胸中的烦恼事。后来,李泫带楚翘看宫廷歌舞,和她谈风花雪月之事,李泫刻意做了安排,楚翘在太医局等同闲人一个,凡事还有全本万兜着,她除了例行的一些轮值,其余时间,多半和李泫一起。 她能见李泫,自然也就能见到周九怀,周九怀见她和李泫越来越密切,对她态度也格外和善,尤其楚翘还给了周九怀几盒养颜药。 周九怀风光满面:“乔生,你这双巧手少可真是价值千金,杂家用了你的药,一种洗面的粉,一种涂抹的膏,这才几日光景,杂家这脸就跟剥壳的鸡蛋似!如今你已得皇上亲睐,只要杂家再把你引荐给太后,你且放心,飞黄腾达的日子,翘首可待!” “呵呵,那就多谢周公公美言几句。” 楚翘脸上恭丛,心里却在冷笑,璟幽的事她还记着一笔仇! 周九怀丝毫察觉不出危险在降临。 楚翘私下买通了几个万寿宫小太监,赶在周九怀把她引荐给太后之前,先一步将风声传到太后耳中,没两天,她就如愿见到了诸葛静。 太后的脸艳美如芙蓉,浓妆画得比之前更厚重,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听说你本事不小,连皇上都很欣赏你。”这些天她和李泫的事,太后应该或多或少听了些,楚翘回答说,“小的本事不大,但只要皇上和太后吩咐,小的竭尽所能为皇家办事!” “这几天,哀家听到一个有趣的传言。宫里奴才们非议哀家,说哀家忙着找能为哀家驻颜的郎中,遍寻不着,周九怀的脸却一日比一日光鲜,哀家成了十足的笑话。” 话里的意思就是,周九怀明知太后在找什么,得了好东西自个用了,用了也就罢了,他却在宫里招摇得瑟,弄得人尽皆知,简直罪大恶极! 楚翘簌簌发抖,瞧起来似乎很‘惶恐害怕’。 “周九怀用来养颜的药,可是你给他的?” “回太后!小、小的不明白太后所言……” 太后艳丽冷笑:“带下去,鞭笞!” 楚翘‘吓得’脸色发白,大拜于地,口不择言:“太后饶命!太后息怒!也请太后饶恕周公公!” 太后冷嗤:“这么说,你的确知道什么,那药是你调制的?哀家没什么耐性,你若不肯如实招来,今儿便躺着出这万寿宫吧!” 楚翘大声地和盘托出:“是小的调制的养颜药!不敢欺瞒太后,小的花了全部家当,才调制了那几盒,原想通过周公公引荐献给太后,周公公说,他不敢贸然引荐,必得自个先试用,说是果然效果惊人,他再为小的说话。请太后不要责备周公公……” 太后嘴角的冷意,如淬了毒一般。 楚翘跪在底下,垂首趴着,嘴角勾出一丝狡猾的笑容。 她把药给周九怀,让他帮着引荐时,故意说药只有几盒,极难再得,又旁敲侧击示意周九怀得先试用,周九怀那般爱惜脸面,岂会不动心。周九怀想着试用之后,再替她在太后面前说话,太后想要什么药材弄不到?如此一举两得! 但周九怀想不到的是,楚翘会收买小太监,先一步放出风声。 太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人不知? 她火上添油说出这番话,太后不但不信周九怀会好心试药,反而会对周九怀生恨! 结果就是,楚翘答应为太后制作驻颜的药,而太后冷冷下令,将周九怀拉到万寿宫打了八十大板子!要不是李泫赶过来阻止,太后说不准就把周九怀给整死了。 至于为何李泫赶得如此巧,原来,李泫听闻太后召见楚翘,担忧太后对楚翘不利,撇下手头的事情匆忙赶来,没想到出事的却是周九怀。 得知太后并没有为难楚翘,李泫竟然松了一口气。 至于周九怀,李泫不过是让人将其抬回去,传了张太医救治。 但太后如此随意杖打他的人,李泫还是免不了有些怨恼。 “嘭!”李泫进入殿中,拂袖将一只摆着盆栽的桌几给掀翻在地。 殿中奴才吓得跪了一地。 “都给朕退下!”李泫冷喝。 宫奴们战战兢兢全部退至殿外。 楚翘轻声说:“皇上,此事都怪乔生……” 李泫一转身,看着楚翘,渐渐熄了怒火,踱上来亲自搀起她:“与你无关,起来……” 楚翘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袍角上,她不动声色踩中自己的衣袍,站起时,一个趔趄往前栽倒,压着李泫齐齐滚在地上,轻微嘭地一声,他和她面对着面,脸贴着脸,几乎只隔着两指的距离! 李泫的心,急跳了几下! ------题外话------ 爬出来吼一嗓门——有没人在看,有木人在看啊啊啊,亲们、宝儿们、妞儿们、爱妃们、大爷们、咱非常非常饥渴地需要你们的支持,给爷一丢丢信心,让咱能写下去吧…(‵′) 第五十八章 花魁,翘被盯上!V公告 两人对视片刻,李泫忙掩下眼中的意乱情迷! 他二人各自起了身,李泫整了整龙袍,想了想说:“乔生,今晚陪朕微服出宫!” “皇上想要去哪?” “喝花酒。”李泫笑望着她,“你敢吗?” 楚翘笑答:“有何不敢?”说完她微微一顿,“不过,皇上可否先允许乔生去一个地方?” 李泫:“哦,你说说?” 楚翘说:“乔生要去第九衙门。” 李泫疑惑:“为何要去第九衙门?” 楚翘回答:“乔生有位宫中相识的好友名叫璟幽,他帮过乔生,几日前犯错被周公公撵去第九衙门受罚,今日恰是他生辰,所以乔生想着给他送一壶酒去,略表心意。” “璟幽?”李泫回想,“朕有点印象……那天好像是他提醒朕不要赏赐你,怪不得几日不曾见他,原来他去了第九衙门。”李泫又冥神想了想,也许是猜测到璟幽被周九怀撵走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璟幽和楚翘的关系,李泫说道,“你不必去那种地方,那里,不是什么好去处。朕让人把他召回宫,这样吧,周九怀少说得有三四月下不了地,朕就把璟幽调到朕的乾清殿。” 没多时,璟幽被召回。 乾清殿的偏殿里,楚翘拿了一身干净的新太监袍服给璟幽换上。 趁璟幽更衣时,楚翘抓过璟幽的手腕把脉,把完之后蹙起眉头:“内伤只好了点,璟幽、背上的伤让我瞧瞧!”不亲眼看看她不放心。 “我被召回宫,是你想的办法?”璟幽低声地问。 “是我,得知周九怀伤你,我就打定主意,要百倍加诸于他!”楚翘清眸幽幽,琉璃般暗璨。 璟幽默默望着楚翘,微微低头,面上浮现一丝的赧然。 “我信。” “你真的一点不怀疑我?” “没什么好怀疑的。” 璟幽的性子很孤冷楚翘知道,但璟幽这种几乎沉静到有些匪夷所思的态度,让楚翘心疑又叹息。 楚红鸾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一个男人如此相待。 璟幽默默又望了楚翘一眼,眸中有别样温柔的情绪一闪而逝。 楚翘轻叹:“璟,把衣服脱了吧,让我瞧瞧,才心安……” 璟幽迟疑了会,没说什么,便动手背着她把身上肮脏的粗袍解开。楚翘反倒有些吃惊,在贱民村的时候,璟幽也没少受伤,楚红鸾想要亲自为璟幽包扎上药时,璟幽从不肯解衣,反而裹得严严实实。 璟幽将脏衣解开,展出上身,他高挑清瘦,没想到肌肉长得如此精致结实,宽宽的肩,窄窄的腰,线条生得极其完美并且性感!他的肌肤略白,干干净净,浮现着许多旧的伤疤。楚翘微微有点子赧然,便注意到他背上的伤,果然有发炎迹象。 “你——没涂抹我给你的创伤膏?”楚翘黑脸,腾起恼怒。 璟幽低声:“忘了。” 楚翘气结,捶在他背上,“这种事情你跟我说忘了!” 璟幽闷闷地哼了声,楚翘有点儿后悔打在他伤口上,璟幽掏出怀里的锦盒,楚翘拿过来:“别动,伤不是开玩笑,再不上药,炎症扩散,会变得更棘手!” 楚翘立即掏出药膏,仔细抹在每一道伤口处,她的手在一道虎爪撕裂的伤口子上停留了下,讥诮的说:“这种伤口,可不是背个重物就能压伤的。你个傻子,为了能进宫,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璟幽沉默不语。 一点哀伤从他眼睑下划走。 但又有点喜悦从他眉角眼梢飞过。 楚翘心知他不愿说出来,便也没追问他,尽管她已经知道。 楚翘见他伤重,又想着现在给他送药很方便,于是把整盒子药上完,糊了厚厚一层,这才起身到殿外洗手,让璟幽整理衣衫。 璟幽穿好衣服,看见地上空空的锦盒,捡起来后贴身收起。 等璟幽换了衣裳,和楚翘一同来到乾清殿,李泫准备了一番,他们便随着李泫出了宫。李泫这个皇帝,当得也真是憋屈又清闲,从李泫对帝京街头巷尾很是熟悉,就能知道李泫心情愤懑时,常常会出宫来发泄心头压抑的仇怨。 “爷,咱们到了!”赶马车的,是李泫贴身太监赵十。 这赵十一直被周九怀压着,今儿周九怀被杖打,赵十喜出望外。 下了马车后,楚翘环顾四周,只见灯红酒巷,莺歌燕语,宝马香车,花楼门前姹紫嫣红! “天香楼?赵十!为何不去宝月楼,带朕——带我们来此?”李泫刚露出一点不喜,赵十立即紧张兮兮抢答,“爷,您有所不知,宝月楼被天香楼和盘买了,姑娘们都到这儿来了!您放心,宝月楼酿酒的师傅,也跟着来了,这里的酒和以前一样!” “这花楼瞧着不错。” 李泫刚蹙了点眉头,似乎不欲进此楼,但听见楚翘说了这么一句,便道:“那好,就选此处。” 只有璟幽望着天香楼招牌,冷了冷眼,袖中捏拳。 妹妹阿栀,就在这里—— 说起来,楚翘穿越后,这才算真正意义上头一回出宫,古朝的繁华瑰丽,入目皆是,夜市上琳琅满目,人头济济。花楼之地更是热闹喧哗,到处充斥着腻人的香气。 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他们是在宫外换的便服。 李泫说仆人多了太打眼,所以璟幽和她都是一袭公子装扮。 璟幽一袭天青色锦袍,她一身白纱罩淡绿色长衫,腰间佩饰,头上发冠,俱是华贵不凡。 明亮灯笼下,李泫不禁又看了看楚翘扮作的乔生,轻纱绿衫,衬得整个人越发清姿婉转。许是为了怕被人看出任何端倪,李泫的眼神忙一撇开,一手背后拾级而上。 楚翘却回头看着璟幽。 琉璃灯火下,阑珊夜幕中,璟幽衣带飘飘,冷墨绝尘。 这大概是璟幽第一次穿着如此干净华丽,不同于贱民村的粗布草鞋,璟幽清瘦高挑的身躯穿着飘逸的锦袍,竟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奢华之美,如同开在午夜的一株冰冷昙花! “在看什么?”璟幽不知不觉来到她跟前,楚翘懒洋洋一笑:“看你。”璟幽没说话,楚翘状态轻佻,抓了一把他发冠上飘下的玉带,“璟公子,真好奇你以前是谁。” 如果不是出身大户人家,璟幽不可能长出满身贵族气质,并且满腹韬略。 不过璟幽连楚红鸾也不愿敞开心扉,楚翘自然不会去逼问他。 璟幽刚想说什么,楚翘已转身向台阶走去。 进入天香楼,场面异常火爆,怪不得外面马车挤得快没地方停脚。只见客人在姑娘们的围绕下拍桌、吹哨、扬扇、嚷嚷,十足的一群狂蜂浪蝶:“姬三娘!天香楼这可就不对了,我们花了银子,你就让我们看这个?” “把那碍眼的幔子给老子扯开!老子他娘的要见真容!” “哈哈、吹嘘得那么高,别是根本见不得人吧?” 楚翘瞧着吵嚷的多是些粗俗的暴发户,一时不少人从座位上飞向花台,那花台布置奢华雍容,三面以通天彻地鲛纱遮掩,纱后一女子身姿影影绰绰。飞出去的则多是贵族子弟,他们试图揭开纱幔:“姬三娘,今日我若揭开此纱,未央姑娘便就归我了!” “呵呵,秦少,你有这本事吗?” “都给我让开,看我的!” “哼!未央姑娘我势在必得,此纱还由不得你们揭开!” 花团锦簇的楼子里,这些人大打出手,你一拳我一腿,打得人仰马翻,楼上楼下还有不少人畅饮花酒,大声叫好。 楚翘看得有些发愣,李泫和璟幽都不说话,赵十在旁边顺嘴儿解释道:“几位爷,这在天香楼是常见的场面!今儿来得巧,恰逢天香楼头牌未央姑娘接客,每月初二,云溪各地有身份有名位之人皆会慕名来此。这就是奴才为何带几位来天香楼的缘故!这未央姑娘,可谓是帝京第一花魁,才艺双绝!只是天香楼有个规矩,人在幔子后献技,若想目睹真容,得她陪酒,光一掷千金还不行,得有本事揭开这纱!” “那这位第一花魁,是什么来头?” 能有如此排场,一月只接客一次,必然有背景。 赵十流着口水说:“哟,未央姑娘来头可不小,她可是拜幽皇朝沦亡后,被俘来的阿栀公主!” 居然是亡国的公主!?一朝公主,沦为青楼妓子,成为男人掌中玩物,何其可悲。 楚翘拧了拧眉,突然花台下砰然一声重响,众人后散,只见几个天香楼护卫,冷着面,将刚才大打出手的几个人通通给撂倒,抛下花台,摔得狼狈不堪。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女人,年约四十,钗头云鬓,风情万种,从众人喊声可知,这就是姬三娘。 这姬三娘下了楼,双手叉腰,对着一名被打趴的客人一脚踩下去,笑得风情又张狂:“我天香楼的规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遵循!你们这些个小王八羔子,老娘还没敲鼓,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我呸!这点三脚猫本事,也来丢人现眼!” 满堂哄然大笑。 姬三娘虽然在骂人,却也满满都是一种独特的韵致,不招人讨嫌。 楚翘饶有兴致打量姬三娘,这是个八面玲珑,足有气场,背景必然也足够深的女人。 姬三娘风情的眼尾一扫,摇摆着走到李泫跟前,又扫了扫楚翘和璟幽,施施然一笑:“唷……好俊的三位公子,这可是头回来咱们天香楼,失迎失迎!拿酒来!三娘我得自罚三杯!” 李泫大概也觉得这姬三娘很独特,遂对姬三娘粗鄙的言语和举止,不那么放心上。 立马有人提了酒来,姬三娘在众目睽睽下自罚三杯,豪饮而尽,引来再次哄堂叫好和嘘声不满:“姬三娘,你这就不对了,见着好看的,就厚此薄彼!” “去你娘的!”姬三娘手里酒壶一掷而去,携内力砸上二楼,将那说话人砸个四脚朝天,众人大笑。 姬三娘多看了李泫两眼,风情媚笑:“小春、给这三位上等雅座!上最好的酒菜!” 刚才拿酒的小子诶一声点头! “天香楼果然不一般……”李泫开口说了句,却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别有意味。 姬三娘笑面如春,携香而去,又随手从一张桌子上捞了壶酒,将厚长的裙摆扎在腰间,走至花台左侧三面大圆鼓前,她一面仰头饮酒,一面踢出莲足向鼓击去:“咚——”地一声,四座皆欢,高声喝彩! “这天香楼的确不一般。”楚翘也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璟幽默然看着幔子,寒目深深。 姬三娘将武和舞结合,时而踢打,时而以袖拂击,鼓点阵阵声中,是姬三娘粗俗又豪放的笑声:“央儿,还等什么,这么多客人赶着来瞧你,咱们可不能让客人失望而归!”一时,楚翘听见淙淙琴音,清婉流出,似玉般高洁,似冰般清冷,却让人如痴如醉,姬三娘大笑,“点香!一炷香时辰内,谁有那本事揭开此纱,尽管过来!” 在鼓点激昂中,众人情绪高涨,便也没人在乎女子的琴音是否寒冷如冰,寂婉怨憎。 “玄兄,你何不去试试?”看花台上热闹无比,楚翘想了想,笑对李泫建议,李泫目光微沉,看她一眼,赵十不知深浅地怂恿,“爷,要不凑个热闹?”李泫冷了眼赵十,赵十吓得急忙住嘴。 “罢了……是我造次了,我一时心起,想瞧瞧这位拜幽公主的模样……”楚翘似笑非笑地说。 李泫:“你……你心中有人了?” 楚翘怔神,随即摇了下头。 李泫神色回暖,似还有点喜色:“既然你想看,我试试——” 璟幽此时看了李泫一眼。 楚翘对李泫表示不必勉强,李泫却已解下腰上一些香囊扇子递给赵十,身后的御前护卫欲要阻拦,但被李泫几个眼神勒令退下,李泫人已朝花台飞去。楚翘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花鼓阵阵,琴音淙淙、香脂扑鼻,滨天的喧哗喝彩声中眼看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被踹下花台。 二楼,某间上等的雅座内,临窗坐着一人。 层层流苏紫晶帘掩去他的容貌,周身透着浓浓靡暗诡谲的气息,身后侍立的随从,幽如鬼煞! 男人的视线穿过帘子,投向楼下,于楚翘的身上看猎物般掠过:“那个人,今晚我要。” 随从循着视线望去,看见一袭白纱绿衫的清姿少年。 男人:“这是‘助情花’,拿去,想法让他吃下。” …… 天香楼内逐蜂追蝶的游戏正进入高氵朝,楼外诡云蔽月,似酝酿着一场欲来的风波。 楚绯夜从司礼监第九衙门出来,踏上紫蓬马车,歪倚进鸳鸯软枕内,木小树则收了红伞,“爷,是回府还是……” 楚绯夜神情恹恹:“回府。” 白霜白风在外听见,刚要驱赶马车,迎面一骑快马驰来,白霜见了来人后飞下马车迎上,与对方交头接耳几句,便回到马车外,神情颇有几分凝重:“王爷,‘那人’回来了,就在天香楼。还有,红鸾小姐随李泫微服出宫,也在天香楼……” 几乎未等白霜把话说完,一道阴寒嗓音,裹着幽暗华丽的血腥气息压来: “策马,天香楼——” ------题外话------ 鱼爷一声吼:明天加v! 熬得不容易,非常感谢大家的阅读。四十五度泪眼婆娑仰望亲们~~ 某鱼左思右想,那必须得说点子什么,最终决定走个煽情路线! 能加v是对鱼的肯定,也是大家的支持,激动开心泪牛血喷什么的不赘述。 某鱼写文大概有点慢热,因为喜欢把各种感谢写细腻点,铺垫设定写深厚点,所以不知不觉把大家拉进深坑,选择相信鱼的,谢谢大家,有了细腻的铺垫,后面的爆发相信鱼,一定会更深刻和值得你们期待~~ 加v后想必有人会放弃,会掉收藏,但鱼更愿意相信会有亲订阅,给我写下去的动力~~ 明天会有万更大爆发!(里面自有‘惊喜’等候) 期待你们的跟随,期待你们的留言和投票,谢谢大家给的打赏~ 煽情完毕! 回头一看,擦,我果然是唠叨的老妈子~~~ 第五十九章 媚骨之欢! 花台上的打斗越来越激烈,愈来愈精彩,不断有人被打下来,不停有人飞上去。 他们除了要互相攻击,防止别人领先一步,还得接受来自天香楼护卫的防御,是以要揭开鲛纱并不容易。 天香楼以华丽的暗红色调为主,角落里花团锦簇,玉壁上悬着画屏张张,高高的楼顶上红绸结花,雕镂着精美艳丽的图画,使得整座花楼瞧起来奢华雍容又颇为大气。 而花台四周,紫红鲛纱,自上而下垂落,宛若屏障。 第一花魁的琴声穿过纱帘飞出,绕梁环耳。 仿佛还带着一缕女子的淡淡香意,香意清冷,自有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气度,和花楼的脂粉胭浓,奢华萎靡恰恰形成强烈的对比! 楚翘不精通音律,但她却能从音色中感觉到那女子的情绪。 又或许正是如此,才越发惹得这些男人争相一睹这位亡国公主的容颜,瞧瞧这朵清莲,究竟有多高洁。 李泫的功夫不弱,但或许是缺少一点实战经验,又或许是没有其他男人那般汹猛的想要争夺的心,混战中,他看起来有几分吃力,接近花台时,还挨了花楼护卫一拳,身后穿着便服的御前护卫露出杀气,想拔刀而上,但都被李泫的目光警告,最后咬牙忍下。 赵十心知自己恐怕惹了祸,此刻站在那,大把大把的冷汗从脸上流下。 娘嘞!他是不是不该瞎出主意,带皇上来这种地方? “嗨!”赵十大拍脑袋,都怪自己,太急于邀功了! “爷!当心、您的左边!诶诶、右边、右边!后背!后背、后背!”赵十左晃右晃,踱来踱去,伸长了脖子对着花台指指点点,李泫根本听不见。 楚翘见李泫改变了策略,似乎想铤而走险,从花台正上方突袭,既知道李泫不愿丢了面子,又失去了耐性,不想再和那一群男人争哄,攒足了内力攻上去。 一名护卫从左上角飞下来,招式比李泫要更快,李泫若被击中,得摔个结结实实! 楚翘自然不会让李泫出这么大丑,她暗暗捏了一根银针,却在她动手之前,似有泠光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射去,快到几乎让她以为只是错觉,等她醒过神来,李泫已飞至花台顶上,一气呵成,劈开纱幔! “哗——”花楼里满堂喝彩。 李泫卸下眉眼间的戾气,露出帝王般傲满自得地笑意,朝楚翘望来。 楚翘却追踪着刚才攻击李泫的花楼护卫,那护卫的脸颊上,有一丝细微的伤痕。 刚才的确有人出手助李泫一臂之力,可惜对方出手太快,无从寻觅。 “玄兄,好本事。”楚翘迎上去。 璟幽跟在楚翘身后,袖里藏着乾坤,无人察觉。 鼓点停歇,满楼里丧气声、大笑声、唾骂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随着姬三娘飞上花台,大家立即滨住呼吸,无数双充满期待和兽欲的眼光盯着那簌簌飘落的幔子,帘幔坠地,琴音戛然而止,随着那幔子被扯下去,牵动顶上机关,一阵清香的花瓣飞落如雨,气氛哄抬至**,一女子,清步走出。 楚翘的眼前有片刻的眩目,那的确是一个沉鱼落雁,玉骨冰肌,如空谷幽兰一般美丽的女子。 只见女子年约二十,着一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挽了一条翠水薄烟纱,如云的黑发绾着繁复的发髻,头饰金步摇,珠花碧玉簪,额上画一抹点金的花蕊妆,耳上缀了两颗碧绿碧绿的东珠坠子,这番着装,衬得整个人宛如冰天雪地中皑皑山崖上,白茫茫世界里缤纷飞舞的雪花,美得让人叹息! 天香楼里哗然声一片。 阿栀冰冷得毫无一丝温度,又沉静得望不见底的眼眸,淡淡扫过面前的浪客,像这些年来的每一回一样,仿佛看着的只是一缕空气,然而阿栀的眼光淡淡扫过璟幽时,忽一下大怔! 阿栀太沉静,太冰冷,以至于她的吃惊也表现得十分细微,看在旁人眼中,阿栀只不过对璟幽多停留了一眼。只有阿栀自己知道,花袖里,她细微颤抖的十指紧紧交织在一起。 哥哥!太子哥哥! 多少年了,久得连阿栀都快数不清这些屈辱的日子。 阿栀只记得,她被俘来云溪的那年,才是稚龄少女。 但是阿栀不会连亲人的样子也记不住,即便是化作了飞灰,阿栀也记得她的几位兄长和父皇母后。 “央儿,帘子已被人揭开,今夜替三娘好生招待这位公子!”姬三娘笑盯着李泫,只见李泫望着阿栀久久不曾回过神来,那姬三娘看惯了男人的这种眼神,并不多想,推着阿栀向李泫走去。 李泫自己却清楚,他之所以多看了阿栀几眼,不过是因为,阿栀穿了一袭浅绿的花裙,李泫在看见阿栀的刹那间,竟不由自主将阿栀的脸想象成‘乔生’的脸,这才一时怔住。 “玄兄,美人在前,总不好让人痴等,你不若去未央姑娘的房中,我们留在外头等候就是。”楚翘将李泫的出神看在眼里,但她并不担心李泫会被阿栀勾走,李泫的性子,不会让他看中一个被诸多男人哄抢的青楼妓子,且还是一个敌国公主。 “你想多了!不过是你想看,我才去抢。”李泫刻意的解释。 “我姬三娘可不管你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多人瞧着,你既然揭了帘子,我家央儿今晚就得奉陪到底,你们是想听她唱曲,弹琴,跳舞,陪酒,哪怕是游湖助兴下棋画画,没有什么是央儿不会的!” “姬三娘!这可不行,他是把帘子揭了,可他还没一掷千金!” “对对!规矩不能坏!” 底下一群浪客吆喝着,李泫冷了脸,“赵十!” 赵十立马上来,捧出一盒金锭子,盒子打开,立即闪瞎了众人的狗眼。 李泫道:“姬三娘,这些可足够?人我不要。送给我这位兄弟!”他指着璟幽,“今日恰是他生辰,算我聊表心意。” 满花楼哗然声响起。 居然有人对第一花魁不感兴致的! 居然有人揭了帘子拱手让人的! 那些没成功抱得美人归的,怄也被李泫怄得吐血。 姬三娘笑逐颜开:“公子大手笔,我天香楼也没规矩说不能拱手相让,央儿,伺候好这位公子,一定要让公子今儿晚上尽兴而归!”姬三娘又瞧了璟幽两眼,俱是喜欢。 璟幽立于人从中,沉默不语,李泫上前低声道:“这是御令。不必顾忌,你只和她去便是!” “公子……请随我来。”阿栀冰冷一礼,几名侍女随着,阿栀先行一步,璟幽看了一眼楚翘,跟阿栀而去。 一场喧嚣落幕,另一种繁华上演,天香楼里莺莺燕燕不在少数,那些没能抱得花魁的男人们,很快便从别的姑娘那寻到安慰。楚翘和李泫来到雅座,李泫摈退所有人,楚翘从位子上站起,敛衣,“皇上生气了?” 李泫连喝了三杯,看着她,他拍着身旁凳子,示意楚翘坐下。 楚翘挨着李泫坐下,李泫又饮了三杯,陡然抓住她的手:“你……” “皇上?” 李泫的眼睛望着翘,露出几许意乱情迷,“你可知道朕为何不来这天香楼?” 楚翘尽量忽视李泫的亲密接触,只微笑着:“难道是因为拜幽国的阿栀公主?” 李泫摇头:“朕还真不知道,原来他们把阿栀公主弄到了这种地方。朕以前不来,是因为,这天香楼属于诸葛家族的产业,背后拥有者则是紫微王!” 楚翘心里翻了个白眼。 居然是…… 怪不得风格极致的奢华,到处是暗红如血腥般的华丽气息! 再看那姬三娘的张狂和玲珑,的确不是一般人能驾驭,楚绯夜手底下究竟有多少能人异士? “紫微王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区区一个拜幽国的亡国公主,在他手里,不过是一只苟延残喘的蝼蚁,可以任由他欺辱!若是朕,只会赐她一死,留个清白的全身!似这般凌虐,下作的手段,简直有辱我云溪皇室的尊严!” 谈及楚绯夜,李泫就如同一只发狂的老虎,还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李泫顾及的只是面子、尊严和骄傲,楚翘不赞同,也没去反驳。 至于楚绯夜将一个公主囚在青楼,还弄得人尽皆知,花魁美名远播,的确够卑鄙。 “既然是这样,皇上为何还要来,为何要去争抢花魁?” 李泫借着酒意,热切看着翘:“说得是……既然朕讨厌,为何又要去做?”他看似自问自语,实则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矛盾。楚翘清楚地知道,李泫为她动心了。 虽然她也只是个少女,不谙男欢女爱的情事,但她胜在足够聪明和狡猾,也足够世故和圆滑。 李泫的弱点,实则很明显,要勾引李泫拿下他并不难。 不过,不代表她会真的对李泫奉献出身子,傻逼才会这么做。看着李泫半醉半醒,情意迷乱之间慢慢俯身欲吻她的唇,楚翘飞出袖中金丝,打翻了李泫肘旁搁着的酒壶,她呀地一声:“皇上,都怪乔生看弄脏了您的衣裳……” 李泫如遭雷击,霍地起身,耳根后一阵青红紫白的交替着,他许是惊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内心也被自己震撼到,一时惶惶,“你留下,等朕……朕去马车上换一身衣裳便是!” 李泫匆匆出了雅座,额上一时凉,一时热,看得赵十胆战心惊。 “皇、皇上……?”赵十小心低声。 李泫扶着赵十:“朕这是,怎么了……” “皇上!若是觉得此处不好,咱们换个地方?”赵十后悔死带李泫来天香楼。 李泫让自己镇静下来,深深纳了口气,拂开赵十:“不必了,去拿朕——去拿我的衣裳。” 赵十立马应了声嗻便去了,李泫一时不敢回雅座,走到外头散去心头燥热,并对身后的御前护卫冷言道:“刚才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御卫纷纷顿头应是,这些御前护卫,均是右相安排给李泫的人,还算靠得住。 李泫一走,雅座内,楚翘便卸去满面伪装,换上沁冷凉薄的容颜。 事实证明勾yin一个男人,比养条狗还要累。 一个穿着银红罗裙,容貌娇艳的婢女走进来,以琉璃盘托着一白玉酒壶,来到楚翘面前,礼貌羞涩地说:“公子,这是姬三娘特意为几位公子准备百年陈酿的玉液,三娘说,一定要让你们尝尝,若是好,还要再另送两壶。” 这婢女起了身,规规矩矩斟下两杯酒,递了一杯与楚翘:“公子,您尝尝?” 楚翘只看着那婢女,却没接下来的意思,心底一声恼怒的嗤笑,在她面前下毒无疑于班门弄斧,刚才这婢女斟酒,酒香入鼻,楚翘立即便发现酒中被人下了‘助情花’。 楚翘面上只是不动,内心却小小吃惊。 难道有人看出她是女儿身,想趁机下黑手? 这人是不是太没品位了?她一身男装,再加修饰过的容貌,不及这花楼众多女子,那人怎么就看中了她?再且,有本事来天香楼寻欢作乐,亦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来对她下手。 “公子,公子何不尝尝……您再这般瞧着奴家,奴家可要……”婢女眼底,一丝狞光闪过! 骗的不成,想要来强的? 楚翘嗤笑,倒要让你自个吃下去才好! 婢女手影成刀,对楚翘脖子掐来,楚翘指间银针射出,婢女反应倒也极快,这一针以酒杯抵挡,酒杯在手中瞬间碎裂,婢女眼底狠色更浓,攻击未停,楚翘发觉此女子武功诡异多端,凭武力对打没多少胜算,转而欲下毒,只是毒未下,对方人却陡然间身子一僵,睁着冷目,软倒在地。 楚翘还没来得及拧一下眉,眼前陡然一张放大的脸:“小娃娃!” 白发老头,红光满面,笑嘻嘻地瞪着楚翘。 楚翘下意识地往后略一退身,“怪爷爷?!”这老头是何时出现的?内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真正连一丝风声都让人无从察觉。 “你、别过来!”楚翘头一回觉得冷汗涔涔,这老头子太诡异,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杀性大发,把她劈成肉沫沫。她估摸自己的金鞭、金线、银针、蛊毒对这老头毫无施展的余地。这回可没有楚绯夜那人妖突发慈悲来替她挡一掌。 “你别怕!这女子要害你,老头子我替你打晕了她!你是九娘的女娃娃,那就是老头子的、的、的……哎呀,总之老头子会护着你就是,九娘那臭小子,难得对一个女娃娃手软!我不能把你给吓跑了!” “呵呵,我倒是不怕她……”楚翘心说,我倒是有点怕长辈您。 楚翘既警惕的睨着老头,又试探地问:“您和九叔叔是什么关系?”至于老头口中难得手软这句话,楚翘才没兴致去深究。 “关系?我是老怪物,他是小怪物!我是他师傅,他是我徒弟嘛!” “师……傅?”楚翘一头冷汗。 能得此人传授武功,哪怕只得一半精髓,也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幸得楚红鸾是楚绯夜侄女。 怪老头笑嘻嘻地:“女娃娃你也来这喝花酒?有眼光,有眼光,这楼里的美酒多得数不过来,老头子我最喜欢!嘘……可千万不能别让人知道,老头子我身无分文,只能偷!” “怪……”楚翘刚想说买几壶酒给他,老头却突然抄起桌上的白玉酒壶,凑到嘴边嗅了嗅,“哎呀!好酒!好酒好酒!”楚翘阻拦不及,“不能——喝……”那下了‘助情花’毒的酒,便已被老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楚翘一头黑线,她真的无法想像一个怪老头中了春药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见她这般瞪着他,怪老头突然间腼腆地一笑:“呵呵,这是个好东西,你也尝几口,就不算我偷了!”楚翘再次心惊,可依然毫无反抗之力,怪老头倏忽间如鬼影般欺身上来,眨眼点了她的穴,捏了她的嘴,就往她嘴中灌了几口。 楚翘心中一万句‘见他娘的大头鬼’呼啸而出! 她发誓下次再碰见这混老头,一定绕道离他百丈之外。 怪老头捧着白玉酒壶,跟捧了宝贝儿似,对着楚翘嘻嘻道:“这下好了,老头子我喝酒去咯!” 什、么?! 死老头,要走他大爷的也先给她把穴位先解开不行么! 楚翘彻底暴怒。 楚翘只能指望着李泫赶紧回来,或是御前护卫能发现异常。 不过……她还是不指望了,御前护卫没理由会守着她。 没一会,地上那假扮婢女的女子揉着脑袋,清醒过来,略打量了一会情况,便露出一抹狞笑。 楚翘彻底无语。 一条黑纱,绑了她的眼。 下一瞬,楚翘便被女子扛在肩头。 在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后,楚翘忍着颠簸时带来的极其难受的反胃感,总算是被女子扔了下来,身下触之轻软,更让楚翘的心沉了一截——是床! 眼上的黑纱被人粗鲁地扯掉,那女子噙一抹极蔑的冷笑:“药性发作了?哼,等着吧!会有人来临幸你!”女子伸手,只解了楚翘一处穴位,让楚翘可以开口说话。 “你……”楚翘刚开口,不由立即热了脸,助情花乃是极邪的春药,药性十分厉害。这才半盏茶的功夫,她已觉身子绵软无力,口干舌燥,血液中如有一簇簇小小的火焰在焚炙着她,即便是冷言冷语,说出来也化成了小兽一般的呢喃,岂能不让楚翘羞急。 “便宜了你!” 那女子似非常恼恨,别扭的一转身,狠狠地啐骂了句:“臭男人!” 楚翘忍不住嘴微微抽搐。如此说,她们没看出她是女儿身?换句话说,应该不会有女人迷倒男人干出霸王硬上弓这种荒唐事。再换句话说,她遇到的其实是更荒唐的事,那就是被一个喜好男风,有断袖癖好的男人盯上了。 这么一思索,楚翘反倒稍稍放了心,等男人发现她其实是个女的,有那么丁点的可能会放过她。 但也有可能,男人荤素不忌,男女皆要。又或者,一恼之下杀她性命也是有可能。 “璟……幽……”楚翘真希望和美人花前月下的是她,而不是她成了别人的床上奴。 只可惜楚翘微弱的喊声,一丝都无法传至璟幽的耳中。 花魁厢房内,布置得宛若殿堂般华丽精致。 阿栀的四名婢女奉茶、斟酒、摆上糕点水果,璟幽于房中看了几眼,阿栀坐在一张三寸高的梨花木团香雕镂软衾矮榻上,清清望了眼璟幽,冰冷说:“公子,请您坐。” “公子,此为我天香楼独一无二的雪花雕,应是再适合公子不过,您请尝尝。”婢女奉上一小盏美酒,璟幽望了望那酒,接过来,饮尽。 阿栀的面容,冰冷得宛若雪上的玉珠花,“公子,想听未央抚琴,或是让未央陪公子吟诗作赋也行。” 璟幽淡看阿栀一眼:“琴,古琴。” 阿栀颌首,便让婢女摆上古琴,焚香沐衣,对四名婢女道:“都退下吧,我与公子单独尽兴。” “是,姑娘……”四名婢女有礼有节,拢袖退下。 璟幽盘膝坐下,拿起一旁小圆几上放着的酒盏,语气中带着两分敌意:“听说未央姑娘,曾是拜幽皇朝的公主?” 阿栀正欲抚琴,听罢指停在琴木上:“本以为公子不是个俗人,没想到,和其他客人一般,开口便也是这句疑问。”阿栀扬起头,雪玉般的目光冰冷得丝毫没有温度,“是,我叫阿栀,是拜幽国唯一的公主。” “哼,”璟幽掐着酒盏,“拜幽?拜幽早已沦亡,何来拜幽……” 阿栀对望璟幽:“是,是没了拜幽,皇朝已不复存在。但阿栀的家永远在那方土地上,阿栀的心永远属于拜幽!未央只是个死人,公子,您要听死人弹琴吗?” 璟幽寒彻的黑眸中,敌意越深:“听。我也想听听,一个死人何来琴心,也想听听你们拜幽人的内心,究竟是否是恶魔化作的。” 阿栀冰冷的玉眸,化出缤纷的雪雨,冷得几乎将一切冻结:“那公子,可要细心聆听了!” 阿栀手挑琴弦,琴音清脆流出,她的目光始终平视着璟幽,指法娴熟地弹奏着,那一根根细白的弦线,在她纤细如玉的手指间拨动,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璟幽稍有几分优雅的慵懒靠于矮矮的小圆几上,一边听曲,一边饮酒,冰寒的黑目中浮上讥笑:“来,拜幽的公主,让我教你,什么叫抚琴……” 他起身几步走过来,紧靠阿栀坐下,将阿栀圈在怀中,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放肆握住阿栀的手去拨动琴弦,“你们拜幽人,没有心,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奏得出好听的琴音?我看,公主还是别在我面前献丑了。” “公子,请您坐回您的位子!”阿栀冰冷道。 “怕什么,怕我?如果不是你们拜幽人杀害我至亲,我还真不想碰你,我碰你,还觉得恶心。但我也想让公主你也恶心。”璟幽在阿栀的手上摸了一把,“来,再弹……” 阿栀簌簌发抖,冰冷的玉眸中浮上泪珠:“公子之恨,何尝不是阿栀之恨!” “你的恨,我不懂,但我的恨切之入骨,皆是拜你们所赐!公主可别忘了,你今晚已被我买下,和我弹奏几曲琴曲,是你身为青楼伎子该尽的义务!” “阿栀卖艺,不卖身!” “有何区别?亦不过是青楼中任由人玩弄的玩物罢了,我倒是很愿意,今日能得机会玩弄公主,方觉得内心一腔仇恨痛快了大半!” 阿栀抿着冰冷如霜的讥笑:“从我一弱女子身上找快慰,这就是你们云溪男人?” “少废话,快弹……” 一滴泪,两滴泪,是她的,也是他的。 两个人的泪滴成一团,溅在古老的琴木上,晕染成一簇小小印记,如一朵凄婉的雪花。 璟幽的手指醮了酒水,在琴木上飞快写下两个字:妹妹。 阿栀的手指沾着泪水,亦不着痕迹写下几个字:哥哥。 璟幽的衣袖拂过,将字迹抹去。 哥哥,哥哥!她的景忧哥哥!她至亲的亲人! 阿栀泪如雨下,孤身飘零在云溪,阿栀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气息。 她真的等到了,阿栀一直相信哥哥会来。 “公子、请您放尊重一些!”阿栀玉眸中泪痕犹在,已恢复沉静如死水般的冰冷。 “阶下囚,楼中奴,公主认为自己还有尊严可言?” 阿栀紧咬冷唇,用力拂琴而去,连带着将璟幽一把拂开,“这里已经没有公主阿栀,现在我是未央,是天香楼头牌,公子该知道这儿的规矩,就更应懂得自重!” 璟幽掸了掸锦袍上洒上的几点酒水,起身掷掉酒盏:“帝京第一花魁,也不过如此——” 阿栀忍着忍着,不去看璟幽离去的背影。 “来人,送公子!” 四婢女出现,将璟幽恭送出去。 阿栀的眼前,剪影灯火轻轻晃了晃,阿栀没有抬头,她知道是谁。 紫溟的脸很冷、很冷,甚至比阿栀还要冷得没温度:“刚才,他若敢再碰你一分……” 阿栀心一沉,冰冷玉眸望着紫溟:“又要在我眼前大开杀戒?” “你不喜欢血,我可以废他双臂,断他骨头,不必见血。” 紫溟说这话时,仿佛只是在说折断一根花枝。 阿栀的唇发抖,冰冷的眸子,终于多了几分愤怒:“只有你碰我最多,何不杀了你自己?” 紫溟眯眼,亦步亦趋,踱上来。 阿栀身子发颤,一步一步往后退。 直到她的背贴在柜面上,再无后路可避。 紫溟轻轻抚着阿栀的发,十分轻柔,像对待一个森林中迷路的孩子,“阿栀,我只是在保护你。”他的语调平淡得毫无波澜起伏,他轻柔的动作和笑意,都化作了阿栀眼里的恶魔,憎恨冰冷的瞪向他。 最后,阿栀敌不过紫溟那冷得可怕的眼神,像以往一样,她低头,抿唇,不语。 “说话,松齿,我不喜欢你这样!”他讨厌看她咬着唇的样子。 阿栀咬得更紧。 紫溟皱眉:“阿栀,不听话,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你松开齿。” 阿栀脸色一瞬间惨白,以往紫溟用嘴‘欺负’她的画面涌上脑海,阿栀把嘴皮咬破,咬出血来。 紫溟冷脸,抓住阿栀的肩,他低头压下来,却在覆盖的那一刹,听见阿栀紧咬的唇齿里说出几个字:“我恨你——” 紫溟直起身子,阿栀不敢抬头,一缕风吹飞她的发,紫溟已消失无影。 阿栀浑身无力,虚软在地。 这一边是冰霜雪冷;这一边,是水深火热,受助情花荼毒的楚翘在热火中煎熬着。 “嗯,璟……”楚翘泥软在香衾上,无法动弹,眼瞧着花烛又融化了一截,体内助情花的毒性越来越强烈,她的意识开始有点飘忽,四肢百骸中如有成千上万只蚁虫在钻动着,痒得她难以忍受,血液滚烫,肌肤之上在慢慢的发汗,助情花的毒性催使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一股子幽香,香气**。 从方才那女子带她来时,一路的声音听辨,再看看这间房,幽暗昏僻,同样是以大红大紫装点出艳丽雍容,又诡异张扬的风格,楚翘**分可以肯定,她仍在天香楼。 这里,应是天香楼底下,一个单独的内室。 敢在天香楼动手,又能在天香楼有这么一间奢华密室的人,莫非是他? 楚翘倒宁愿是楚绯夜在与她顽笑,想出这种肮脏法子来捉弄她,消遣他千岁爷无聊的烦闷。 但直觉告诉她并不是,楚翘再没心思猜测将她当成猎物的变态是谁,只因助情花药性已扩散至全身,她喘息着,咽喉干渴,火热难耐,哼出的音符十分腻软,听得人全身都酥酥麻麻,似连骨子都酥软了去。 “嗒……”清晰的脚步声响起。 迷蒙的视线,在上上下下的悬浮,楚翘侧软在锦被上,她能够看见一个人缓缓的向她走来。 这个人,身穿臧海青的袍子,袍子逶迤垂地,上面以黑金线绣着大片大片莲花,若隐若现,垂逸的长袍如一片黑云压来,在地砖上拖出簌簌的声响,身影模糊不清,依稀只觉得男人十分高大,一身阴邪的气息,和楚绯夜有几分相似,但又绝不是他。 楚绯夜更多的是妖异血腥、华丽邪肆的黑暗气息! 而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着阴柔气息,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带给人压抑反胃的死亡感。 男人走到床前,楚翘无法看见他的脸,只有一片墨色的青莲将她笼罩在阴影下。 “嗽!”楚翘拼尽最后一点气力,试图吐出嘴里的银针,然而那银针被男子轻轻随手一拂,便掉在地上。 楚翘悲哀了。真讽刺,身经白炼的她有朝一日会中下媚毒,还中得如此冤枉狗血。 死人妖!死老头!一对害人不浅的坑爹师徒! “嗯……”男人的手,探进她的锁骨,在她胸前探了一把,收回来:“女的?” 为了更像个男人,楚翘忍痛裹了胸。 这个男人,连说话的语气,都有种阴柔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听男人说话的口气,年纪大约四十左右,是个中年的男子。 楚翘真想对他说,绝对如假包换的女人,死变态你要玩儿男人,能先把眼睛擦亮点行么? 然而楚翘最最担忧的情形应验了,这个男人,就如蛇一般毒,既捕错了猎物,他会毫不犹疑地下手杀死,也不会让捕到的猎物有逃生的机会,翘感觉到一只阴柔之手向她的脖子探来,死亡只在眨眼之间。 楚翘想过自己一千种死法,但绝对不包括死得如此窝囊,简直是千古第一冤枉! 再想到自己,居然要死在一个爱玩儿男人的死变态手里,就恨不能当初索性被楚绯夜结果了。 就在那只阴柔的死亡之手,几乎掐住她脖子时。 忽然间,一种悦耳动听的曲子,呜呜地响起来,那只手停下了他的动作。 楚翘受着烈焰焚身之苦,难受得只想与男人交颈厮磨,仿佛那样才能消解她体内可怕的**,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她大概知道了什么,感觉到腰间有轻微的跳动,那曲子似乎也是从她的身上飞出来,多半是那只埙在作怪。 男人的手在她腰间探了一探,玩兴地说:“蛊埙?很意外,竟然在你的身上?” 那只阴柔之手,冰冰凉凉,在翘的脸颊上划了划,楚翘真觉得有条黏糊糊的毒蛇在她身子上盘旋着,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沁人。倒将她体内欲火浇熄了一两分。 蛊埙的歌声越来越清晰,跳跃的音符灌进翘的耳中,如一注清泉流淌进身体里,带给她片刻的舒适,当埙的曲音停止下来,楚翘在糜俪的空气中仿佛闻见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很奇异,那气息似有若无,极淡极淡,可她偏就能闻得出来那是媚骨香的气息。 “阿夜,你来了?”男人一开口,楚翘竟莫名有一丝放心的感觉,错觉、错觉! 楚绯夜闯进密室,灌来一阵强劲的如妖风般的罡气,罡气随他的衣发飞舞,血红衣袍下红绫对男人阴佞袭来,而红绫之下则是寒光如雪,剑刃无情,擦着男人脸庞割过,男人若不是躲避即使,剑刃便要割开男人的咽喉,溅出地狱妖曼陀罗般殷红的鲜血! 男人全然不在意,甚至伸出拇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又暧昧的送至唇角,细细狭长的眼睛看着楚绯夜,“我还在想你应该得知我回京的消息,想着你今晚会不会来,我想你大概,多半会来……” 楚绯夜看都不看男人一眼,径自过来,点手解开楚翘的穴:“我来是为她,不为你。诸葛青莲,你他妈少自作多情!” 楚翘模模糊糊听见他们在说话,心想这大伪娘连骂人都骂得如此睥睨狂妄,顺嘴一句,仿佛本能一般,能让他开口大骂的人,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他们之间,怎么有种格外暧昧扭曲的感觉,甚至比楚绯夜和怪老头之间还要诡异。 思索一番后,楚翘忽然又回头想起刚才楚绯夜说的这句话,他说,他为她而来? 错觉、错觉! 诸葛青莲狭阴的目光在楚翘身上掠过:“难得看你对一个女的呵护,今儿倒是凑得巧,你若不是给了她一枚蛊埙,她怕已是我手下亡魂。不过,玩玩可以,别动真情。”诸葛青莲的话语中,看似平平淡淡,后一句话却带着一种浓浓的提醒和霸占的意味。 “这丫头叫我一声九叔叔,我不是你诸葛青莲,没你变态。”楚绯夜妖异的幽眸对上诸葛青莲,浓浓的暗黑血腥的压迫感,如同藏了成千上万地狱血煞幽魂,惊寒得让人肝胆俱裂,就是诸葛青莲也不由地狭眸一眯。 “怎么,很失望?”楚绯夜阴寒地笑,“是了,本王是很变态,却也不会变态到玩完一个男人,就剁了当作花肥。” 诸葛青莲狭阴地淡淡说道:“他们不是你,留着何用,这么多年,也只有姒雪一个留下来,阿夜,知道吗,因为姒雪的眼睛很像你,唯一不同的是,姒雪的眼中纯净无暇,你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那种空无一物的压迫感,才是最让人揪心。 楚绯夜没有看向诸葛青莲,阵阵阴风般狂妄强大的杀气迫向诸葛青莲:“今夜我不想染血,更没兴趣在这跟你谈谁他妈像谁!” 诸葛青莲望了楚绯夜一眼,浓得似化不开的墨,转身衣袍垂地,缓步离开。 “阿夜,你把‘她’忘了?” 诸葛青莲的话,随着他的消失,回绕在华丽的密室中。 她?哪个她…… 楚翘碰触到楚绯夜的手,她顺着他的手臂攀爬上来,但又软泥无力,便如那丝丝缠绕的藤蔓一般,亲昵地缠在他身上,滚烫的脸颊上,两片红唇小嘴儿若滴血般娇嫩欲滴,噙着一双娇媚入骨的眸子小猫般望着他,又或者说,瞪着他—— 楚绯夜顺势将这只发春的小兽抓进怀里,左右看看她的一张脸,随即鄙弃:“就你这模样,他也看得上眼?” 也不知鄙弃的是翘,还是鄙弃诸葛青莲。 某个人嘴上这么说,阴郁的凤眸却一刻没离开过‘发春小兽’的身上。 “解药!”他冷地说。 “嗯……”回应他的是翘一声腻软到让人酥麻的呢喃。 “解药!”语气更阴佞。 “嗯……”楚翘只欲往他怀里钻,贪恋那一抹媚骨香,恰与她体内的助情花生生相惜。 “……解药。” 楚翘真想翻个白眼,当她是解药制造厂,哪来那么多解药在身上,药又不是她调制!嗯嗯,还是觉得攀在男人身上比较靠谱,比解药来得更有用效果更显著,“热……九叔……叔……”而另一个还算清醒的她则冷冰冰地想冲他怒吼,能不能别管解药,帮忙逼出毒行不行! “乖丫头,爷可要自个搜了……”楚绯夜抓住翘乱摸的手,便伸手往她身子里探去,左掏掏,右掏掏,也不知他是成心还是有意,没有掏解药的心,倒有撩拔她的意,被他的手指抚摸过的地方,激起簌簌的颤抖,楚翘顿如烈火焚身,**的呢喃更浓厚缱倦,渴切地往楚绯夜身上赖去,一只火烫的小手就要抓向他腹下某个地方。 楚绯夜眸子阴冷,捉住使坏的小手,眼底浮上一层明显的欲念,薄薄的一点媚意,荡i漾在他的唇角:“想要解药么?乖,自己来拿,不过得一步一步,从这里开始……”他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唇上摁。 他的唇贴着她的手,一路往下吻,吻至她的耳后,一口含住她晶莹细腻的耳垂,舌尖在她耳尖上肆意地描摹着,逗得怀中小猫痛楚呢喃,一声声,都似媚骨的毒药化进了他的血液里。 “好热,帮我…”翘腻软的呼吸,呵出一层层灼热的白雾,雪白凝滑的肌肤上,每一寸都在渗出媚香的旖旎气息,耳根上邪魅的舌尖,似要撩她致死。 楚翘完全被助情花渗透,无意识拉扯自己的衣裳,贴紧楚绯夜的肌肤,慢慢的寻索,直至吻上他的唇,她极青涩的在他唇上滑动着,急促的想把小舌送进来,只觉一道压抑的喘息哼了声,她的后脑微微一疼,被摁向某人,激狂的吻随之而来。 一时两种媚香厮磨着,将整间密室渲染得靡靡不堪。 他狂肆的探进来,扯开一层层包裹的纱布,握住一方莹润的柔软,包在掌心里细细地疼爱,他撩拔的方式太过妖邪,情念爆满的翘在他怀里溃不成军,面上的绯红,云蒸霞蔚一般醉人心魄。 楚绯夜探下去,触及一片**的水泽之地,那里还青稚得如同一枚晨露下沾着露水的小樱果。 “乖丫头……倒真想弄坏了你……” 楚绯夜蓦地收了手,将浑然不知自己是何种媚态的小猫抱在怀里,离开了这间密室。 彼时的天香楼里,截然是另外一种情形。 当李泫发现雅座里的不妥,并发现楚翘失踪,有可能被人携走的情况之后,李泫彻底不顾念自己的身份,命御前护卫搜查整个天香楼。 “查到没有!”李泫坐立不安,是从未有过的焦灼。 赵十觉得这回自个的脑袋怕是不稳了:“回,回皇上……还,还没找到乔公子下落……” 李泫勃然冷怒,一脚将赵十踹翻在地:“那么短的时间,前后都有朕的人,他不可能被带出天香楼,一定还在这!再给朕搜!” 而璟幽从阿栀的厢房里出来,得知楚翘出了事不见之后,则立即亲自在天香楼各处地方寻找,可他不能露出太多痕迹,惟有深深的不安和担忧笼罩在璟幽格外深邃的眉眼之下。 虽然李泫并没有刻意说出身份,但姬三娘心底有了几分猜测,便也没阻拦这些御前护卫在天香楼里一番捣腾,反倒是命着花楼里的护卫一起寻人。姬三娘来见李泫,将李泫的焦急看在眼中。 姬三娘是何人,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的,这世上除非易容得丝毫不露痕迹的人,楚翘那种女扮男装的程度,也许可以瞒过别人,但绝瞒不过精明的姬三娘。 这可有意思,既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何又要带着一起来这种场合? 不过当姬三娘猜测李泫是皇帝后,就有些了然了。 “玄公子不必着急,还没什么人,胆敢在我这楼子里惹是生非、她既没被带走,还在这楼里就好办,人必定给玄公子找回来!”姬三娘心下却是转了九个弯,显然的确是有人把那姑娘劫持走了,有胆量在她天香楼这么做的,莫非是—— 姬三娘脸上风情的笑意僵了僵、若真被那人看中,还真不好办! 李泫甚至怀疑是楚绯夜有意从中作梗,背后捣鬼,但又不好明白将怀疑说出来,自然只能忍着道:“姬三娘还是去帮着找找人吧,倘或一个时辰内再找不出,你天香楼的名声可就要折损了!” 姬三娘也不恼他,反而是风情豪爽地笑着:“公子放心就是,姬三娘自然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姬三娘出了雅座,想了想,将裙摆扎在腰间,摇着一把扇子往天香楼后院里来,横里小春跟上她,暗地里使了个眼神,姬三娘一惊,当即步伐加快,直入了刚才那间密室,姬三娘往密室中一扫,嗅到一股子浓浓的欲念气息,这股糜乱的气息,连她这种久经风月场的女人也禁不住地红了一回老脸。 还真是情倦意浓啊! 何等邪肆霸道的人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气息。 姬三娘也不敢浮想联翩,对小春道:“大人也回了?” 小春点头:“诸葛大人今晚刚回!” “去他娘的!”姬三娘咒骂,“怪不得今晚老娘总觉得脊背上阴气凉飕飕,一阵阵刮个没完没了,这两尊非得把老娘吓死才甘心!” “等等——”姬三娘想到什么,蹵住脚步瞪着小春,“诸葛大人只好男人,那小公子分明是个女子,那这……”那这满室的浓情倦意,男女混合出来的气息是谁跟谁的? 小春看着姬三娘,什么也不说。 姬三娘一张脸却阴晴不定地千变万化着,最后伏腰大笑:“有趣!有趣!” 这么多年,千岁王看着风流妖邪,但姬三娘可清清楚楚,那人从没真正碰过女人,姬三娘甚至还怀疑楚绯夜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早泄、阳痿、男人雄风不振那些个问题,找了不少的良方试图给他服用,但姬三娘到底还是没那个胆子。 “三娘,您别只管着笑,倒是找到他们要紧。那女子,被下了药。” “去你个小王八羔子!”姬三娘拍手就是连扇带巴掌打在小春头上,“老娘会比你还不知?” 小春再次不语。 姬三娘摇摆着腰,行出密室:“走吧,我知道他们在哪。” 姬三娘径自的回到了她自个的房间,果然,走进来一瞧,只见她的床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衣不蔽体。小春当即转过身去。姬三娘慢慢地摇过来,好似完全不惊奇,但谨慎的避那人十步的距离,“爷,外头可都要闹翻天了,您再不把人弄出去,这天香楼,三娘我可也罩不住了。那位好歹也是个皇帝……” 楚绯夜收了掌,楚翘软软的倒进他怀中,床脚地下一滩殷红如紫的毒血。 姬三娘不免又有些失望,何必呢?还得费内功来替这小丫头逼毒,他自个上去吃干抹净,解毒不是更快?莫不是真的有雄风不振的隐疾?姬三娘笑盈盈地瞧着他们。 楚绯夜将翘平稳的放在榻上,姬三娘有些怔神,她还从没见他待女人如此…… 想到这,姬三娘又不免一阵失意。 “找来纱布,替她裹上胸。”楚绯夜睇了一眼姬三娘,凤眸中媚笑阴冷,姬三娘悻悻地收了几分她的风情,让小春去找干净的纱布。又望了眼昏睡在她床头的楚翘,越发好奇这丫头的身份。 “你是想玩皇帝的女人呢,还是皇帝想玩你的女人?”姬三娘嘴巴爽直的仍是说了一句。 “这天香楼你若罩不住,本王可另换他人。”楚绯夜露出慵懒的一抹微笑,“本王缺什么,不缺人。” 姬三娘脸上一恼,却煞是风韵地一笑:“爷好没良心!” 笑完了,小春拿来纱布,姬三娘收了几分顽笑,拿起纱布走过到床头亲自动手,她解开翘的衣裳时觑了一眼就站在面前,垂首微微看着的楚绯夜,“黄花大闺女的,您好歹也回避回避。” 楚绯夜就那么夭夭地,优雅轻倚在一旁,“爷也可以自己动手。” 姬三娘恼他一眼,再是无语,她看似动作散漫,却其实格外的麻利,三两下解开翘的衣裳,坦露出一副洁白如雪的身段,姬三娘感叹,虽不说是完美无缺,这玲珑有致的身段,看似清清瘦瘦,该有的有,蛇腰细腿,线条柔腻,竟是个极品! 楚绯夜始终在旁瞧着,媚眼如丝,仍带了几分未散去的**,眸子里有一点极罕见的宠溺。 给楚翘裹了胸,穿好衣,束好发,姬三娘没好气地摇着花面团扇:“当心、别玩坏了!” “嗯……不会坏,坏也只能在爷身下坏。” “你——” 姬三娘脸上煞是一僵,不由臊了几分,“老娘都替这丫头悲哀、被你这妖魔看上!” 楚绯夜幽幽看着榻上人,似有若无地说:“人生寂寥,总得寻些个消遣的法子……” 姬三娘恼着脸摔门而去:“老娘一直被你消遣!” 小春看了看楚绯夜,又看了看臊恼离去的姬三娘,咽了口唾沫,急忙无声的跟上姬三娘。 那个人的周身,充满了血腥妖邪的压迫感,小春敬而远之。 姬三娘告知李泫,人已找到,璟幽恰先行一步赶来,冲到床前,看见沉睡的楚翘安然无恙,璟幽将翘紧紧的抱了一抱,当李泫赶来之时,楚翘仍旧平稳的躺在被子里。 姬三娘是说楚翘吃醉了酒,在后花园里昏睡了,她派人找到,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泫也放下了心,虽然满腹疑问,但看人无恙也就罢了,想着等‘乔生’醒来之后再询问细节。 “那就麻烦三娘了。”李泫说,“也给我们两间房,今夜就在此留宿。” 姬三娘让小春去安排,没过多久,天香楼恢复秩序,仍是纸醉金迷,笙歌乐舞。 客房内,赵十走进来:“皇上,奴才把宝月楼的司燕、百合两位姑娘带来,是否让她们像往常一样伺候皇上?”赵十见李泫闷闷不乐,想着刚才一番风波停歇,忙去将以前宝月楼常服侍李泫的两位伎子带过来,指望着李泫能够放松开怀,谁知李泫更冷地恼了他一眼:“不必了!让她们离开,今晚朕谁也不想要!” 赵十吓得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也忒倒霉了,今儿头天风光上任,就遇见皇上最阴晴不定的一天,好像自个做什么都不对,完全摸不准皇上在想些什么。赵十呜呼哀哉,只得本本分分在外等候。 夜意阑珊,月光皎洁。 璟幽无声无息的来到房中,站在床头凝望着沉睡的人,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夜色将近四更,再繁华的喧嚣也渐渐停歇,天香楼处处弥漫着欢合的香意,璟幽却在灯火下独自孤冷。 楚绯夜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房中,璟幽转身,有些吃惊地躬身作揖:“千岁!” “是本王赶到,才免她遭人荼毒。”楚绯夜像是知道璟幽会发现什么,淡淡陈述着,走到床前,妖异的眸光盯着璟幽,似有若无地意味,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璟幽说:“多谢千岁伸手搭救,璟幽代小鸾谢谢千岁。” 璟幽的确可以看出来楚翘被人下过毒,根本不是简单的酒醉,他却没想到,楚绯夜会在这里,并且还一直守候在这。 楚绯夜挑眉:“她是本千岁侄女,何须你来代她谢恩?你、凭什么?” 璟幽的眸寒彻无波,并没有恼羞成怒:“小人与她在贱民村共同相处了十年,生活中,已然等同亲人,小鸾遇到危险我没能够及时保护,千岁救了她,小人自然该感激。” “你很想带她离开?”楚绯夜随手把玩着楚翘的一只纤小玉手。 璟幽的视线,在那只手上淡淡掠过:“想!” 楚绯夜:“你很喜欢她?” 璟幽:“是。” 楚绯夜嗤笑:“为她可抛下任何束缚,不顾一切?肯为她生,为她死,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她好坏,疼她,爱她,宠她,溺她,祸福与共,生死相随,病老不弃?” 璟幽微怔、沉默。 楚绯夜发出低笑声:“你想带她离开不是不能,得等她替本王完成三个任务,那时本王一高兴,兴许就赐你们成婚,和一生的荣华富贵。不过,要是有朝一日这丫头自己不想跟你走,本王会酌情考虑,把你从她人生中剔除出去,那时你再无资格靠近她。” 璟幽沉默的眸终于露出些许寒彻的冷光,微微捏拳。 楚绯夜起身,妖娆红衣烈焰似火,在幽暗烛光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艳,漠然越过璟幽走出房间。 璟幽松下拳头。 他静静看了看榻上的人,沙哑:“翘儿……” 璟幽的脑海中回想起楚绯夜刚才这段话,为她抛下任何束缚?璟幽沉默。为她生,为她死,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好坏,疼她爱她宠她溺她,祸福与共,死生相随,病老不弃……这些他都可以做到。但唯独,抛不下压在他身上的枷锁和责任。 他想带她走,带她去属于他的土地,去他的皇朝,朝夕相处,日夜陪伴。 璟幽也不知是从哪一刻开始,他想拥有这个,自称为‘翘’的女子。 璟幽深深的明白,小鸾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人世。当那晚冷宫宫墙之下,他初遇见翘,远远的他隐匿在树荫下,本是窥伺冷宫的动静,却看见她从高高的宫墙上以矫捷轻灵的身姿飞下来,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那一眼间,就仿佛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有什么东西是他生命中一直在等待的,终于遇上了。 他走出树荫,跑上去,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自私的以小鸾名义,接近着她。 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何翘会拥有小鸾的记忆,能清晰的知道小鸾和他之间的事情。但璟幽仍旧明白,她不是‘她’,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太了解小鸾,一个人,不可能骤然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也许是他太冷静,冷静到足够清楚明白地,去判断一个人是真是假。 他对小鸾的感情是真,是一种关心怜惜,是一种感恩的喜欢,是一种在贱民村那样的环境下滋生而出的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他许诺过,要保护小鸾,他向来是个守信的人,小鸾救过他的命,他以为他该让孤苦无依的小鸾一生无忧,又或者,偶尔他会把小鸾当成了阿栀,当成了一种失去妹妹的安慰。 可对翘不同,璟幽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会患得患失,会紧张不安,会时时刻刻恋恋难忘,还会在意和她接触的每一个男人。 她的每一个神情,他都能记在心里,她时而露出的冷漠、狡猾、聪明、自信、甚至是一点点张狂,这些生动独特的眼神,永远不可能在小鸾的眼睛里出现。 璟幽知道,这不仅仅是喜欢,这是爱。 如今她不是小鸾,他也不是贱民村的璟幽,而是拜幽皇朝太子—— 璟幽痛楚的眼光黯淡下去,他的确没有把握,有朝一日翘会不会不愿跟他走,甚至会憎恨他的欺骗! 誓言复仇、挽救皇朝的心头一回有了动摇。 不能! 璟幽冰封住双目,转头。 …… 楚翘揉了揉酸胀的头颅,一缕明媚的晨光从窗外洒进来,耀得她眼睛微微一眯,淡淡的秋风清凉扫在她面颊上,驱散了几分体内的余温,头顶,一个声音邪魅压来:“本王收回之前的话,你的本事还不足以防身,是该考虑怎样调教调教你。” 楚翘微微的愣神,只因为早晨的缘故,楚绯夜原本动听优美的嗓音,除了带着几分邪魅之外,还有早晨独特的嘶哑,听起来十足的性感撩人。 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但也足够楚翘黑了一张脸,羞愤的情绪涌上来,怒火爆发,“靠你大爷的!要不是那臭老头,我岂会被人下如此肮脏龌龊的毒、你、你竟然趁人之危!不要脸!” 楚绯夜鸷冷的眸光盯着她,缓缓牵起一丝森冷诡异的微笑:“本王看你是还没睡醒嗯?” 楚翘被他这般眼神盯得一腔怒火顿时焉了大半,想想,大概是助情花令她火气太大,再想想,若是不他昨夜出现,自己极有可能遭遇的情形会更糟糕。但她还是免不了憋了口怒气,这大人妖根本就是有意趁机占尽她的便宜。 不过楚翘的恼火,瞧在楚绯夜的眼中,就是有点子恼羞成怒。 “学会冤枉好人了?这点无赖的本事,也不知跟谁学的。”楚绯夜褪去眼底阴鸷的冷光,笑意也显然亲和了许多。 他要是好人世界上就再没坏人。 楚翘脸颊火烫,略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昨晚的场面委实过于香艳,她还得消化消化。 等自己平静下来,楚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翘谢谢九叔叔搭救”说完却并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不由抬起头看去,顿时气结。 他竟然好整以暇倚在床边把玩他精致美艳的指甲! 楚绯夜闲闲地摆弄着自己那双修剪得干干净净,修长无暇的手指,好似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这会子又睇过来,恰对上她的眼,楚翘心一惊,就欲别开视线,却不甘地又望回来,并且眸子的光芒越来越漠然和镇静。 楚绯夜笑了笑:“你脸红的样子,还蛮好看。” 楚翘一口气岔在胸口、耳根刷地火热。 她一点不怀疑这大人妖光用这张嘴就能杀死人。 楚绯夜愈发好整以暇地瞅着她:“哦,不用谢。昨晚你这丫头倒是挺热情,本王很享受。”他好像现在才想起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楚翘觉得和这种非人类在一起,不被他弄死也多半寿命不长。 “倒是,就是不知道为何九叔叔出现得那么及时,又这般凑巧呢?”楚翘又蒙上她虚伪的笑容,她可还记得,昨晚好像蛊埙在响,接着他便出现了。而那个将她当成猎物的男人,似乎和楚绯夜很熟悉,是谁?翘已然记不太清楚。 她的视线往他腰间一瞥,瞥见一只同样上了朱红漆,绘着……显然他的蛊埙上绘的图比所谓的交颈鸳鸯要更火爆得多,居然是一副男女春宫图!楚翘立时便有了一种想把那埙扔弃的冲动。 然而她也没想过,这母埙,他会是自己随身带着。 楚绯夜随手捋起以红绳缀于腰带上的母埙,在她面前轻轻一展,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九叔叔怎么知道翘有危险?”楚翘刨根问底。 楚绯夜显然没打算告诉她,并且一副丫头你要再叽叽歪歪,爷就要开拿你开涮的眼神。 楚翘聪明的打住了这个话题,心知楚绯夜不愿让她知道那男人是谁。 翘问:“师尊他……” 想起那怪老头,楚翘就一肚子怒火。 楚绯夜淡淡答她:“那点毒药,对师傅不会起作用。”对于她知道了老头身份,他毫不惊讶。 楚翘有点遗憾。怎么就没让那怪老头也尝尝后果。 “别打师傅的主意!”楚绯夜在她眉心上掸了一把,“收起你那点子鬼心思。” 呵。她哪里敢打什么主意,下回再见,她躲都来不及。 楚翘问:“听说这座天香楼是九叔叔名下产业?” 楚绯夜挑眉:“怎么?” 楚翘又淡淡问:“阿栀也是你的人?” 楚绯夜冷眸瞥来:“怎么?” 楚翘:“没什么。” 楚绯夜走至窗前倚着,信手摘下一朵花盆里的海棠,又将那花瓣一瓣一瓣扔在地上,凤眸中浮过一丝暗红色的幽火,似笑非笑:“往往说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说本王卑鄙,凌辱一个亡国的公主?” “翘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眼睛在说。” 楚翘倒头躺下,懒得跟他争执:“我在是在哪?” “天香楼,一会李泫大概就要来找你。”楚绯夜将那残花扔于地上,无情踩踏过来。 楚翘望着古色古香的榻顶帐幔:“你的任务,快要达成了。李泫已对我动情。” 半晌没听见楚绯夜说什么,接着她只听见花盆倒地的声响,“这花没栽好,看着有什么趣!”而楚绯夜人已兀自离去。 这人说变脸就变脸,翻得比书还快。 没过一会,姬三娘和小春带着几个婢女走进来,楚翘简单的洗漱一番后,李泫和璟幽以及赵十他们走了进来,姬三娘识趣地把闲杂人赶走,李泫见楚翘时先是将她打量一番,好确认她的确无恙,这么一打量,李泫只见楚翘今日早晨粉颜娇面,颊上染了一丝杏红,几分的英气愈发被冲淡,倒十足像个被男人疼爱过小女子。 李泫登时心旌神荡,看得痴住。 打天香楼出来,坐上回宫的马车,李泫让楚翘同他乘坐一辆,马车里,李泫时而将目光放在楚翘的身上,忽然无意间从他的角度,发现楚翘脖子上,似乎有一点红痕,像极了吻痕。 “昨天晚上,朕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泫望着那点吻痕,莫名有些恼怒。 他猜疑楚翘是否看中了天香楼的哪位姑娘,和姑娘在园子里鸳鸯媾和。想到自己为了心中这点感情而矛盾挣扎,‘乔生’却和青楼妓子乱搞关系,李泫的恼怒越发明显。 楚翘察觉出李泫的目光有异,她的手下意识在颈子上捂了一捂,回想起昨夜和楚绯夜那番香艳热情的画面,脸不禁略略生热,“皇上,乔生一时醉了,没发生什么。”她这般模样,看在李泫眼里,越发像是闪烁其词。 李泫陡然将她拉扯过来:“这是什么?”拇指在她颈上红痕处一擦。 楚翘低头:“皇上、乔生撒了谎!” 李泫俊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看在她脸上:“朕要听你说实话。” 楚翘看似镇静又心慌意乱的表情,几乎无懈可击:“乔生可以说实话,但望皇上听了后不要恼怒。乔生是为了去找皇上,却不想被人觊觎,竟无耻灌我喝下烈酒,幸得姬三娘解围,才不致让我落入尴尬境地。” 李泫有点怒道:“可恶、她竟不说!” “姬三娘那样世故的人,怕是猜到了皇上的身份,她怎么好实话实说,况我的确没事,说出来反倒是一桩事,不怪她。” 李泫听她说了实话,气已消失许多,略深地看着她:“朕不该带你这种地方,居然会引来贼人宵小于你……”他试探性,轻微挑起她的脸,“乔生,你生得太像女子。你年纪又小,连喉结都未长出,还……”还带了点女子的体香。这其实只是李泫的错觉,楚翘很清楚自己的身上没什么体香,有的只是一点药材的清香。 李泫大概从没想过,有人会在他眼皮底下欺瞒撒谎,乔装改扮,所以未曾质疑楚翘的身份。 楚翘在思忖着,李泫是对她动了情,之后她又该如何对付? 李泫身为皇帝,蒙受的是皇家教养,所以尽管内心对‘乔生’已是渴望至极,但仍强忍着,未曾突破最后的防线,对楚翘做出逾越礼教的动作,然这只是时间的问题,面对楚翘若即若离、似有若无的勾yin,李泫迟早把持不住。 …… 翌日,晚。万寿宫。 太后在凉亭里逗弄着那只宠猫雪宝,刚听裴德生如往常一样,禀奏了李泫大概的行踪。听了之后,太后并没怎么将李泫放在心上,只裴德生略提了句:“这皇上,和那医士是否走得太近了些个?” 太后反倒冷了一眼裴德生,想必是责怪裴德生没本事为她找足够好的郎中,如今得了一个好的,裴德生有意来挤兑,裴德生便不敢再多舌。 “喵!喵!”忽然间,太后怀中的爱猫叫个不停,对着凉亭外夜色中抓去,仿佛在害怕什么,以至于让它狂躁不安。 “来人,把雪宝带下去,全都退下。”太后冷淡的道,凉亭内外一群宫女和太监抱走了猫。诸葛静对夜色中说,“你每回来我这万寿宫,都这般神出鬼没,连雪宝也怕了你。” 倏忽间,亭中已多了个人:“这畜生,他既不喜欢,你又留着作甚。” 一道阴柔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仿佛有只白骨森森的恶鬼之手,掐住了你的脖子,令人窒息。 太后转身,抬头看着来人。 面前的男子着一袭臧海青的宽袖长袍,青色的底子上,以黑金线绣着的大片莲花,长长的黑发只以一根淡青色丝绸随意扎在脑后,额鬓两角,各自垂着一缕。 男子四肢修长,肩膀很宽,身材轩昂矫健,罩在这样一身令人压抑的青莲长袍下,一眼既给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再看男子的脸,浓长的眉目深得像化不开的墨,细细狭长地飞入鬓角,鼻梁高峭,薄唇如刀,这张脸说不上有多英俊,但那股子阴柔之美,像一条噬人心的毒蛇,教人惊叹,也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这便是天香楼密室的男人,诸葛青莲。 太后诸葛静同父异母的哥哥,左相诸葛光义之子。 太后看着男子,冷艳的眼神多了几分婉转。 诸葛青莲虽已满四十,但岁月的痕迹并没有过多留下,只为他沉淀出更加成熟阴柔的气度。 太后想想,她这个太后,也只比他小两岁而已。 “哥,你太偏心,你明知道静儿也喜欢猫。”面对兄长,太后诸葛静也仅仅只是个女人。 诸葛青莲捏住太后的下颌:“难道你养着雪宝,不是为了阿夜吗?” 兄妹之间的举止,过分的暧昧。 被诸葛青莲轻易看穿,太后娇艳含笑:“哥把雪宝送给阿夜,哪知阿夜不喜欢,我替哥哥养着,又怎地是为了他?” 诸葛青莲狭长阴眸里,似毒蛇般的光芒沁人的骨髓。他噙着一丝讪笑,松开太后,掀开衣袍寻了张石凳坐下,自斟着宫廷玉液:“阿夜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喜欢我送的猫。” 太后嗤地一笑。 诸葛青莲的目光里,射出一道厉鬼般的光芒,顺手将自己的妹妹拉扯进怀里,当朝太后便就那么顺势顺依地坐在了同父异母的哥哥的腿上,诸葛青莲将酒递到太后嘴边,太后一口饮尽,诸葛青莲连笑容也是阴柔至极:“相比起来,我更不喜欢听你叫他,叫得如此亲密。” 太后娇艳面容上,露出不满:“哥喜欢他,哀家也喜欢。哥不是说会依着静儿吗。” 诸葛青莲又捏着太后的下巴,手顺势往衣襟里滑,握住那片丰虞:“哥可以依着你喜欢他,但阿夜……只能属于我。”极其平静的语气,却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在胁迫着你,让人不得不妥协和害怕! 太后不悦:“哀家乏了!” 诸葛青莲捏住她的脸:“静儿,是我太惯着你了吗?别忘了,是我让你坐上这太后之位……”他抬起她的脸,用一种如鬼般阴柔的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诸葛静死死咬着牙,露出不甘又埋怨的表情,忽然森森地呵呵一笑:“哥,我得不到他,你也得不到的……这世上,总有什么东西,是你我兄妹都得不到的!你我尝试了这么多年,呵,他甚至不惜伤残自身,也要躲避你我的染指、似阿夜那样心狠的人,哥哥你是无法征服他,这世间、除非他自己愿意,才有人可走进他的心、得到他的人!” 阿夜、阿夜、那个二十年前楚令公所生的第九个女儿,谁又能知道那其实是个男孩! 当年,楚家九小姐幼小年纪,已是容貌绝世,宛若雕琢的瑶池仙玉。 可后来,这第九位千金,却成为了一个妖异倾国的男子,从风雨血腥中一路走来,媚惑朝堂,媚惑宫闱,用世人都震惊的姿态高高站立在权力的巅峰,他信手弄权,恣意杀伐,自封千岁,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只在众人蓦然回首时,他便已经是那个睥睨天下的战神千岁王! 是她和哥哥诸葛青莲,都想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人! 诸葛青莲推开她,起了身,青莲衣袍翻飞着,他迈开步子走进月光下,留满地阴冷:“我回府,改日再来看你。” 诸葛静不甘,满眼艳毒的冷色,大笑着冲诸葛青莲喊道:“哥哥!你囚禁拜幽四皇子姒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阿夜、你只能拥有一个傀儡!哥哥……呵,阿夜早已不是当年的阿夜了,现在的他……呵,哥哥,我得不到,你也未必能得到……” 诸葛青莲消失在清寒夜色中。 诸葛静眼尾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渐渐的冷却。 …… 楚翘调制出几盒新鲜的养颜药,亲自捧到万寿宫来见太后。 太后对她调制的东西很满意,并对她讲述的驻颜之术,和一些个保养的方子十分感兴致,楚翘连着几日都来万寿宫为诸葛静讲授一些保养的典故,见自己的脸果然有些起色,竟比之前要更显得容光饱满,太后颇有几分愉悦,还当面赏了楚翘几样宝器玩物。 李泫仍会担忧太后对楚翘不利,私下多番提醒楚翘,到后来,索性让楚翘来万寿宫见太后时,让璟幽陪同,一旦有时,也好有人通传。 “……慢着。” 刚走出万寿殿,身后有一道嗓音唤住他们。 楚翘和璟幽纷纷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裴德生,“裴总管……” 裴德生往楚翘身上,上上下下瞄了两眼:“抬起头来!” 楚翘把头抬起,脸上神情镇静又恭顺:“不知裴总管有何吩咐?”又刻意修饰了下嗓音。 幸亏那晚她脸上糊了血泥灰,裴德生并没看过她的脸。 裴德生的目光又巡睃了几眼,“杂家怎么觉得,你有几分面熟呢?” “大概是裴公公认错了人,又或是小的进进出出,裴公公眼熟了?” 璟幽悄无声息,露出一点戒备的神色。 裴德生眯着鲜妍细长的老眼:“去吧。” “谢公公。” 楚翘与璟幽离了万寿宫。 楚翘嗤道:“看来这老家伙起疑心了,怕是会暗中对我试探。” 璟幽亦点点头:“此人心性狡猾多疑,又诡计多端,他既然猜疑你,就必定会有所动作。” ------题外话------ ~入v第一天,求个票票~两万字大奉送~谢谢大家~ 第六十章 翘的诡计 九月九日重阳将至,往年重阳之前,右相况周南和楚国公等人皆会前往军中,慰问安抚军心。因右相年老体迈,又刚刚大病了一场,李泫便决定亲身代右相入军营。 乾清殿。 楚翘正与李泫在乾清殿探讨完燕回皇朝庞大地形图,事实上,这几天,楚翘为了将来出宫做准备,若能熟悉整个扶摇大陆,最好不过,遂以探讨的名义拉着李泫研究每个大型地图,李泫身为皇帝,自幼便要熟知这片大陆上任何土地,没有人比他再合适不过。 李泫大概是空有满腔帝王心而无处使,对这种天下江河,万里疆封之事,学得十分热心,竟无比高兴地愿为她讲解扶摇大陆各个王朝和国家的事情,经过几日下来,楚翘对这片古代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扶摇大陆,比她想象还要更辽阔,自扶帝摇后经历上千年,到后来,中土内陆三分天下,云溪、燕回、拜幽三朝成鼎足的姿态,开朝最久的燕回已有二百二十八年历史,云溪和拜幽也均有百多年以上历史。 云溪位于内陆以东,拜幽位于云溪南方,燕回则位于云溪和拜幽的西北之地。 云溪多山峰和辽阔平原,城池襟山带水,最为富饶繁华,人口亦是三朝中最多的地方。 燕回虽地域不广,不及云溪的富饶,但他历史渊久,兵足马强,以武治国,乃是天下闻名的铁血帝国。 拜幽统治着整个南方大陆,疆土最广,子民混杂居住,多诡山谲水,是一片最神秘凶蛮之地! 在内陆三朝之外,还有一些小国家,比如被灭掉的长陵,其余小国则依附三朝而生,岁岁进献,年年纳贡,战事不断,动荡不安,全仰仗大朝的鼻息过日子,百姓苦不堪言。 而扶摇内陆之外,则是一片片更辽阔更原始的地方,北面以东有雪域白国,雪域人最向往和平,数百年来战端极少,雪国之王凭借其的仁爱之心,不断与他国交好,建立友好的关系,从不侵犯他国,又仗着雪峰的优势,就这么安稳渡过了三百年。 北面以西,有强悍的草原八部民族,这些游牧民族,擅居于草原和沙漠地带,生性豪放野蛮! 而扶摇大陆最东边,靠近桑海之地,是最原始的荒国,荒国有十七峰,十七座山峰互为牵制互为往来,荒国没有王,有的只是部落神女,李泫说,荒国流传着这样的传言,神女乃为天定,拥有神秘的能力! 数年前,拜幽皇朝被云溪战败后,云溪迅速崛起为中土第一大国,扶摇大陆的格局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云溪的更强盛,也是不停的动荡,这乱世中,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子民数不胜数。 一张张牛皮所制地图,每张足有三米宽五米之长,一张张,悬挂于殿中,李泫有些凄凉地指过这些地图,仿佛指着的,是整个巍巍江河,穹苍天下,但他的身上和眼里,缺少了一些帝王的雄伟和大气,只是苦笑着说:“朕熟知天下每一块土地,却一生只能在这未央宫中,左右为难,举步维艰!朕能指点的,也只有朕的后宫……不,连这后宫也不属于朕,她们全都是带着各自利益而来,不属于朕、不属于朕!” 李泫脚步踉跄,仰头一声苦笑。 “一个人心有多大,他能装下的东西就会有多大,皇上心怀天下,乔生相信皇上终有一日会如愿以偿!”楚翘只不过是安慰李泫,她知道李泫会高兴,但她内心并不认为李泫有这个能力,李泫说到底不算个昏庸无能之帝,但也算不上开明能干之人。李泫将来的结果会是什么,楚翘不愿去想。 “乔生!”李泫从未敢和人说起他的抱负,说起他满腔的压抑,如今有了一个倾诉对象,便有了依赖,而楚翘的言谈大方,眼光独到,智慧聪明,张狂可爱,以及对他的不鄙弃不嘲讽,无疑让李泫如同在茫茫大海之上,找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有你这句话,朕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李泫热切抓住翘的手,并热切看望着她。 楚翘面相着地图,展露着笑容;“皇上,您可知道帝后之陵在哪吗?” 她的话成功转移了李泫的欲念,李泫走至地图前,瞭望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天下人,人人欲得之,寻觅千年却未得。”李泫笑望着楚翘,“乔生,连你也想要见一见吗?” “我对扶帝摇后之陵墓感兴趣,不止是诸多神秘的传言,帝后之陵还是一段传奇,一段让天下人动容的爱情,乔生……”她微微低垂螓首,浮现一丝羞赧,“很仰望帝后的感情,觉得这段千年前的传奇,并不是虚传,曾几番梦见自己,见到了帝后陵墓……” 李泫俊朗的双目,灼亮地看着她,似有些想入非非。 因殿中还有宫奴在,李泫强忍着藏起一些情绪,叹了一声,仲仲地对着地图说:“紫扶大帝,和摇风皇后,谁又知道千年前他们的爱情传奇是怎样一番画面……不过朕想,大抵,会是刻骨铭心地……” 他没再往下说,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愁。 接着道:“可惜,朕也不知帝后之陵在何处,天下如此之广,至今也没人能够找出来。” “难道,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只是传说?” 李泫微微展笑对她说:“天下人一直在争夺找寻,甚至挖出不少陵墓,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帝陵被发掘的谣言,后来又被证实,只是前朝古人之陵。但并不能说这只是个传说,朕听闻,要找到这帝陵,需要凑齐一样东西,和找到一个对的人。” 楚翘眼底微微有一丝光芒掠过,她依旧平静说:“哦,皇上可知道是什么?” 李泫摇头:“只是个传闻,究竟是什么,朕如今也不得而知。” 东西?楚翘猜测大概会是地图之类的东西?至于人……便有些虚无缥缈,让人不可尽信。 楚翘忽然间欲言又止,李泫瞧见了,便问她:“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楚翘正等他上钩,于是便低声说道,话语有些支吾:“皇上可知……关在冷宫中的一位女子,前……前不久突然暴毙,被太后下令鞭尸,并制成人彘,埋于云溪皇陵外……”因她那晚亲见那疯妇死亡,又存了不少疑惑,所以私下打听过,太后诸葛静竟对那疯妇如此这般大仇恨? 那疯妇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当晚好些人来找麻烦,楚翘隐隐有种预感,和帝陵有关。 所以才试图旁敲侧击,看能否从李泫这里,得知些讯息。 李泫的龙颜顿时沉了一沉,他也没怒叱楚翘的逾越和大胆,说:“连你也听闻了……为何问起这个?” 楚翘说:“只是偶听人说,此事,好像和帝陵有关,所以乔生才未曾忍住一腔好奇……” 李泫于殿中踱了几步,沉思了会,对翘摆了摆手说:“帝陵?应该不可能。这件事,说来应是太后的私心。你所说的这位关在冷宫的女子,她是朕的皇叔昭贤王李照前妻,已废昭贤王妃,名叫云晴。这云晴本也是将门之女,满门为国家献身,云家和她家乃是世交,便将无父无母的云晴收做养女。为表她全家忠烈,朝廷赐了她郡主名衔。后赐婚给昭贤王。这云晴竟是个能文能武的奇女子,可领兵打仗,甚得父皇的喜爱,但是这云晴心中所喜欢的,却是她的兄长,云家之子,云青。” 说到这,李泫顿了顿,才又接着说:“有一回,云晴随昭贤王领军出征,得知她哥哥身陷囹圄,云晴策马而去,救回云青,但她自己身受重伤,父皇得知后心急成伤,出宫前与太后诸葛静一番争执,父皇恼火中不料将身怀六甲的诸葛静推下玉阶,诸葛静小产,此后不孕。” 李泫直呼太后的名讳,可见李泫和太后之间,并没什么母子之情,诸葛静当年抚养李泫时,自己也才是个妙龄的少女,后来诸葛家族野心勃勃,利欲熏心,诸葛静试图控制李泫这个皇帝,李泫恨她都来不及。 “其实,还有一点,才最让诸葛静对云晴憎恨于心,父皇偏宠诸葛静,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诸葛静的身上,颇有几分云晴的影子。” 李泫说:“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云晴王妃之位被废,打进皇家冷宫。这么些年后,太后总算得偿心愿,将人折磨致疯,再杀死对方,死后连个全尸都不留,削鼻剜眼、鞭尸一百、做成人彘,这才是真正的蛇蝎!可笑父皇当年,却拿她当宝——” 李泫嘲笑:“父皇地下有知,看到云晴的下场,怕是死都不会瞑目吧。” 可以说诸葛家族能有如今辉煌,多半是先帝造成,才导致李泫今日悲哀,言语间对他父皇充满抱怨,也情有可原。 李泫看似是不愿说太多,楚翘便也没再细问。 想不到那日后宫遇见的疯妇,生平如此曲折。李泫看来似乎也不知晓隐情,连这云晴是为何被杀都不得而知。 如今想想,那日闯进冷宫的两位高手,从她搜到的玉牌来看,兴许是云家的人。 云晴被关冷宫如此之久,云家人并没有来救人,所以十有*不是为了带人出宫,那就必然别有目的。也许,和其他几路人目的一样。 楚翘猜测,那云晴身上,定然藏着秘密。 “是乔生多言多语了,勾起皇上说这些个不痛快的,皇上别往心里去。”楚翘对李泫展露笑意。 李泫并不在意,随即便将云晴之事抛于脑后,道:“再过几日是重阳,朕明天要亲往军中慰问,安抚军心,视察军情。乔生,你可想随朕一道前往?” “谢皇上!” 翌日。 车马辘辘,随行的乃是一大队的人马,当中少不了楚国公,以及昭贤王李照,内廷陪同的自然则是司礼监大总管裴德生。 因为楚翘的关系,李泫对璟幽亦是特别优待,随行只带四名随从太监,包括了璟幽。 重阳的天,气候反常的有些炎热,楚红鸾骑过马,可楚翘没骑过,她不过是凭着从楚红鸾意识中攫取来的记忆驱策,幸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她,可不代表她就好受,屁股颠簸得酸疼,大腿内侧摩擦得破了皮。 沿途队伍休息,楚翘麻溜地闪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偷偷给自己上了药,回来后队伍启程之前,楚翘发现,她的坐骑上,有人细心地为她在两侧垫了一层厚软的枕料,并且固定起来,骑行时,可缓解她腿部的摩擦。楚翘心知,除了璟幽,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点小小的不便。 车马前行,她策马来到李泫车撵后,璟幽和其余太监一起步伐随行,听见嗒嗒马蹄声,璟幽回头看去,楚翘抛了一只林里摘的野果给他,璟幽接下,拿着野果,嘴角有微微笑意。 队伍于早上出发,傍晚才抵达军营。 云溪皇朝的军队达百万之狮,多数的军权掌控在千岁王楚绯夜手中,李泫在里外夹击的难堪处境中,还能安坐在龙位上,得仰赖三朝老臣,当今右相况老的支持。 况老是位严苛,且严格遵循礼教之人,所以对李姓皇室是绝对的忠心,德高望重。不管帝位上,是谁在执政,况老只管栽培皇帝,护着李姓江山。况老于李泫而言,既是君臣,又是师徒。 但况老毕竟是文臣,门下,也就只有楚国公的军队最大,再加上其他几个武臣手里的兵马,李泫这个皇帝手中,总数加起来,也不及楚绯夜兵权三分之一。 除了楚绯夜,和右相,另外一部分云溪军队,则掌控在海苑王手里。 “皇上,进军营后,已经安排在大帐用膳,休息一晚后,明天再巡视军营您看可好!” 裴德生站在黄蓬顶豪华车撵外扬声说道。 李泫大概极少能亲自来军营,没多想,只说:“就这样!” 楚翘却听见队伍中,有一位品级并不算高的武将,低声地抱怨了句:“这是军营,不是皇宫,连况老每回来巡查大营,都是从不耽搁。那裴德生,尽显阉人本色,专爱出馊主意!” “哎……别说了,裴德生是太后的人,想必是太后的主意。” “皇上年轻,缺少些经验,在所难免……” 楚翘将此些话听在耳中,看了看楚国公,国公并没有表示不行。从脸上表情推断,大概国公觉得,帝王威仪最重要,让士兵等候没什么不行。 然而进入大营后,皇帝用膳,裴德生这厮竟还安排了节目! 由士兵中选拔一些人,鼓点声中,士兵们持剑而舞,而旁边还有不少舞姬乐师同奏同舞。随李泫而来的一些人,全然不觉得有何不妥,笑着观赏,喝酒吃肉。而方才那些说话的将领们,却食不知味,脸不见喜色。 李泫或许是瞥见了他们的神情,这才觉得的确有所不当,眼中腾出不悦,见他冷峻着脸,赵十小心询问:“皇上,可是这营中饭菜,不合您的口味?” 桌案上美酒佳肴,丰盛程度与皇宫无甚区别。 李泫冷冷看了一眼裴德生,对座下楚国公道:“国公,朕车马颠簸,有些不适,让他们都退下去吧,吵得朕无法安心用膳。” 他没有直言叱责,那裴德生也不好强迫李泫看下去,楚国公便起身道:“都退下。”将那些士兵摈退下去,又对李泫说,“皇上要是觉得不适,可先行回帐歇息,稍候在帐中用膳也行。” 李泫点头,拂案起身。 楚国公道:“让随行的太医局的人过去,替皇上诊诊脉!” 楚翘跟着进了卧帐,李泫让其他人全部退下,只留下赵十和璟幽。 “这个裴德生!”李泫恼了,一拳拍在案上,坐下去。“竟把皇宫那一套搬到这来!成心想让朕被人诟病!”他拍得并不重,斥骂的语气也压低了,心知裴德生的眼线不少,时刻盯着他。 赵十吓得不敢多嘴,璟幽忽然走上来,低声地说:“皇上,裴总管有意这般安排,怕是明日的巡视还会有诸多阻拦,奴才以为,坐以待毙总归不可取,倒不如来个出其不意的好。” 李泫微微讶异睇向璟幽:“出其不意?” 楚翘淡淡道:“皇上,璟幽的意思是,裴总管安排您明日巡查,不如改成今儿晚上。” “乔生,你也这么认为?” “皇上,恕乔生直言,既然是来慰问军心,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深入军中,体会士兵们的苦楚,聆听他们的声音,皇上来到营中,却不与他们交流,您卧于这帐中龙榻,让士兵们的心这一夜怎么能安?倒不如出其不意,出现在他们面前,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的对!”李泫恍然大悟,不由更气恼地捶了一拳桌案,“朕现在就该去营中!裴德生受太后之命,必定不想朕博得军心,朕太大意了!” 可说完,李泫又踟蹰了:“可朕该怎么出去,裴德生身为司礼监总管,身边之人各个不可小觑,外面这些人,多是他的人,他有心阻挠朕,朕不可能成功。” 楚翘和璟幽对望一眼,齐声:“皇上,我们来想办法。” “什么办法?!” 璟幽低声说:“支开,裴德生。” 李泫又苦恼:“没那么容易……裴德生老奸巨猾。肯定诸多布置。” 楚翘清媚的双眸中,笑意暗沉莫测:“皇上,乔生常年学医,也擅用点毒,放倒外面的这些个司礼监宦官不难……” 李泫俊目热切地看着她:“可即算如此,很快,裴德生也能发现!” 楚翘忽然对李泫敛衣礼了一礼:“乔生的话尚未讲完,不过在说之前,希望皇上能够先恕免我与璟幽的罪。”李泫没迟疑,允了她,楚翘这才慢慢说:“只要乔生放倒外面的人,皇上换上一身士兵的衣裳,璟幽则穿上皇上的龙袍,再让赵十联络国公和昭贤王,说服他们,换上便服,今夜就随皇上巡查军情。皇上只管去,乔生和璟幽,会想法牵住裴总管!” 赵十听得满手大汗。这医士还真敢说,居然敢让一个太监穿龙袍冒充皇上! 赵十心想,幸亏这医士没开口让他来假扮皇帝,万一皇上恼怒,九颗脑袋也不够砍。 李泫打量璟幽,身高的确合适。 想了想:“赵十!” 赵十膝盖一软:“爷……” “你去弄套士兵的服装来,别让人发现。” 赵十这点子事情要做还是不难的,赵十忙点头应了是就出了帐。 李泫又写了张字条,宽衣将身上衣裳和龙靴都脱下来,递给璟幽:“换上,朕赦你无罪!” 这里楚翘以毒制服了裴德生安排在帐外,监守李泫的四名司礼监宦官。赵十已拿到衣裳,李泫很快穿上这身士兵的服装,他又迟疑地望着楚翘,“乔生,你可真有办法,能牵住裴德生?” 楚翘只微微笑着:“我能为皇上争取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等皇上成功和国公他们进到兵营,裴德生再要阻止,也没有意义。”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李泫相信楚翘足够聪明,又觉得此回亲临大营,不能失去机会,被人诟病,那样他这个皇帝只会当得更加窝囊,心中虽有些担心楚翘,但终是忍了下来。 赵十已带上李泫的字条去找楚国公和昭贤王,其他两名随从太监,护着李泫离开。 这里,璟幽将衣裳换好。 楚翘瞧着璟幽,微微吃惊。 璟幽的身高虽和李泫相差无几,但身子骨比李泫要清瘦一些,李泫穿着这一身龙袍挺拔俊逸,璟幽穿着,竟丝毫不逊色于李泫,甚至还多了几分澈骨的风流。 只见璟幽头上玉冠紫绶,轻垂脸侧,身上一袭白色的龙袍,内为紫色锦衫,白色龙服上以五彩金丝画有日月星辰、山水盘龙、华虫、火云等图案,还绣有藻、粉、米、花等等饰物。腰间系有一条宽三寸的长长素带,紫色为里衬,白边滚绣作为装饰,尽显王者之气。 璟幽站在眼前,寒澈如墨,四面生姿,从容之中隐隐的透出几许凛然不可侵犯的皇室的尊严和气质! “幸好,你没当着李泫的面换上……”楚翘意味深长地瞧着璟幽。 李泫若是亲眼看见,一个太监居然比他还要具有王者气度,恐怕会当场懊悔。 璟幽见她眸中有促狭的意味,又见她唇角一丝莞笑,视线一瞬不瞬盯着他打量,心坎上一热,墨眸变得更加深邃几分,眉角眼梢都添了笑意。 楚翘看得痴住。 这一丝笑意,驱散他脸上那道狰狞伤疤带来的阴鸷,驱散他沉默的冰冷,说不出地迷人。 “今夜的事如果顺利,我想李泫会彻底对我卸下防备,为我倾心,你是不是知道我想这么做?”楚翘笑眯眯地瞧着璟幽。 璟幽眉角眼梢都化作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那几个将领的话,我也听见了,我见你……所以猜测你想借这个机会,彻底博取李泫的心。” “璟,谢谢。” 璟幽深深望着翘,明白她这声谢谢,指的实则是马鞍上装软垫子的事。 璟幽说:“你既然和裴德生有过过节,他又疑心你,今晚的事会有些棘手,万一被他发现,你的身份……” “现在李泫已对我倾心,我也想尽快完成大人妖的任务,谁知道后面的两个任务会是什么。”楚翘兀自淡淡地说,“裴德生若真戳破我身份,兴许,我可以换回女儿身,当李泫真正的宠妃。” 璟幽的眸光像风一样落下去:“千岁王既然胁迫你完成三个任务,的确应该会为你安排后招,被发现身份……也许……是,你也许又能真正做李泫的妃子,并且是最得宠的一位。” “小鸾,你可真的愿意,做李泫的宠妃?” “不可能。”楚翘斩钉截铁地漠然道,“即使当成李泫的宠妃,他也断不会碰到我的身子。” “那千岁王呢?” “大人妖?”楚翘的手下意识捂在颈上。 璟幽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眸光如夜一般暗下去。 “问他做什么……”楚翘淡淡的嗤笑,“他是我九叔……我替他办成三件事,自然再无瓜葛。” 璟幽走过来,揉揉翘的发:“等你恢复自由,小鸾,你、你可愿意跟我走!?” “不跟你走,我跟谁走?”楚翘自然而然回答了璟幽。她替楚绯夜完成任务,必然是要离开帝京,也必然要带璟幽一起走,那自然是跟他一块,在翘看来,她跟他走,他跟她走,没什么分别。 璟幽完全没有预料中的喜悦。 她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差不多时间了,裴德生应该发现了。”璟幽整了整龙袍,又于帐中拿了件斗篷披上,掩下眸中的情绪,行到帐外,见地上倒着几个司礼监宦官,这些人武功绝对厉害,也只有用毒才能迅速放倒他们,那几个李泫的御前护卫早已听了李泫的吩咐,牵来了马匹等着,璟幽翻身上马。 楚翘指点璟幽:“你只管向大营南面,绕前锋营去,后面的,我来处理!” 璟幽和御前护卫,策马奔去。 皇家军营之大,往往都分隔成几个区域,伙营区、操练区、屯粮区、兵器库、士兵的扎营地往往也和主帐相隔一段距离。要从李泫这间卧帐去到各个兵营,骑马也得好一会。 楚翘算算时间,差不多一会儿的功夫,裴德生就能赶到。 翘环顾四周,远处就是兵营的守卫,因司礼监的人在,他们没有靠近,隔着一段距离,所以暂时并没发现这里的不妥,她不紧不慢,在帷幄外设下三道毒障,将那四名被毒倒的宦官拉走,之后便回到帐内。 司礼监的人,果然脚快,他们飞掠而来,人还没到半空里就听见簌簌的衣袂声响。 “公公!人没在!” 裴德生阴里阴气得哼了声,“进去,搜查!” 宦官们得了令,立即冲进帷幄查看情况,没来得及闯进来,便有人道:“有、毒……” 楚翘坐在帐中,神色漠然冰冷,手中拿着一根银针,若无其事地拨弄着油灯上的灯芯。她听见裴德生阴阴地一声狞笑:“没用的东西,去!”便又命了一拨人闯进来,几人飞至门口,突然间脚底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往他们的脚脖子上缠绕而去,低头一看,竟像是一种无形的黑色烟雾,随着那烟雾缠上身体,几个人的肌肤也变成了灰黑色,倒在地上。 “裴公公!”外面有人飞来禀报,“刚刚发现,皇上出了卧帐,带着护卫策马往前锋营而去!” 帷幄外又传来裴德生一声阴笑:“就这点子小伎俩,也想能得逞?”裴德生蔑视地瞟了一眼卧帐,就欲拂袖转身去截人。 帷幄内,响起楚翘的声音:“裴公公今晚可真是忙碌,公公怕是没胆子进来,瞧瞧我究竟是谁?” 裴德生阴狞的视线朝着帐门射来,“去,给杂家截住皇上——” 他使唤司礼监的人去截人,自个留了下来。 “公公怕什么,怕毒?”楚翘淡淡地说,“也是,公公可得当心点,在这里被毒倒,公公总不能说是皇上要害公公。” 裴德生尖细地一声哼哧后,便如鬼影般掠进了帷幄。 裴德生手拿拂尘,细眼涂丹,眼光极是狞冷,“小贼,你当杂家吃你一次亏,还能再吃一次?果然是你这贼子,上回若不是杂家大意轻心,你岂能伤得了杂家!” 楚翘清澈的眼波扫过来,“公公弄错了吧?我是皇上的人。” “是不是,待杂家将你拿下,关到司礼监一审既知,说不准,你这小贼兴许也是潜伏在皇帝身边的奸细!”裴德生爪如厉鬼,指甲尖尖,闪烁着狰狞的寒光,朝着楚翘的天灵盖抓来。 楚翘袖中金鞭如灵蛇窜出,当空咻咻一划,裴德生只一个鬼影般后掠,便轻松避开,又从翘的左腋击来,裴德生的招式,阴狞无比,宛若墓地里伸出来的一只森森白爪。 上一次,裴德生的确是没料到一个弱足的小贼能有多大本事,方才吃了翘的亏,今儿裴德生既下了狠手,又对楚翘蔑然阴笑,倒似玩弄一只脚底下的幼鼠,裴德生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金鞭烁烁,灵活且清狂,楚翘与裴德生过了十几招,裴德生是个老手,武功诡秘至极,灵滑的金鞭终究被裴德生一只森森白手抓于掌中,眼瞅着裴德生欲借金鞭朝她近身欺来,楚翘袖中银针飞射,金丝缠足而去,裴德生放弃近身,直一个内力将楚翘甩出,嘭地一声巨响,楚翘砸在帐中的圆柱上,摔在地上,裴德生避开那缠足的金丝,掠后一丈,以拂尘挡下两根银针! 楚翘身上,则同时咔嚓一声,骨头声错位声响起,她抽了口气,疼得满额头冷汗。 “哼……”裴德生阴阴地一声讥笑,“你以为杂家这个司礼监大总管,是白混饭吃的?” 楚翘握着脱臼的手臂,靠在圆柱上,无法动弹。 裴德生踱过来,阴笑着轻蔑俯视她:“你毒我一臂,我打断你一臂,这才叫公平……”裴德生的眼神狞毒无比,“这条脱臼的手臂,杂家看就不必要了吧。”他飞出一脚,便要将楚翘脱臼的手臂踢断。 谁知,楚翘在瞬间接上脱臼的手臂,指间银针刺出,扎在裴德生飞来的脚上! 裴德生察觉,那脚避之不及,但也堪堪在楚翘肋上踢了一脚,裴德生立即收回,满脸阴沉! “你——” 裴德生这一脚踢偏了,又因收回攻势,而力道散去大半,但还是让楚翘生生吐了口血,楚翘见裴德生的脸色臭了,腾起恶鬼般的煞气,擦去嘴角的血,她呸地一声:“公公,您这可是第二回吃了我的亏了。好吃么?” 楚翘满目里尽是冰冷的凉薄:“忘了提醒公公一声,我这个人没别的大长处,有样东西却是别人学不来的,我最擅长苦肉计,自己断个手,断个脚,划几刀,戳几针的完全没问题,有些疼,疼着疼着便就习惯了。”她揉着自己刚才脱臼的手,“手臂,我是故意脱臼,为的就是让公公失去戒备!” 裴德生煞气腾腾、满目里尽是怒火:“你这该死的!” “公公身为司礼监大总管,有时候,莫要太自视甚高,当心阴沟里翻船呢。” 楚翘凉凉地讥讽。 裴德生只觉右脚麻木,嘴上发紫,那毒在他体内迅速扩散! 楚翘嘴角一丝笑意,冷漠至极:“上回公公福大,手没废掉,这回这条腿……真可惜。” 楚翘想,既然裴德生已对她生疑,迟早要出手,倒不如主动出击。 裴德生气得七窍生烟,攥足了力要杀来,但他刚一提气,便猛地啐出一口黑血。 “公公,我这毒,味道还好么?裴总管再动一次,废的可就不仅仅是腿了……” 楚翘捂着被踢的胸肋,扶着圆柱站起来,虽然脸色惨白,但一双媚眸,顾盼中眼波清亮无比。 裴德生心知着了道,眼下又不是在宫中,当即运功逼毒,可他一运气,那毒反倒行走得更快,裴德生几个踉跄,靠在圆柱上,几乎滑倒下去。 楚翘漠然越过裴德生,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将灯芯拨亮。 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 “咻……”眼前的油灯呼哧一下晃动,楚翘心惊,下一瞬,面前冒出三个人! 从这三个人穿着打扮,面相神情来看也是个宦官,但又十分不同,他们穿的是一袭青绿色衫子,袖口,衣襟,边角都绣着一朵朵掌心大小的青莲。三个人,全都罩着一件墨色的,同样绣青莲的大斗篷。 青莲—— 一见这种花纹,楚翘的心不由地一凉。 这三名宦官的身上,那种死气沉沉,死亡般的气息和密室中的那人很是相似。 他们能悄无声息飞进卧帐,足可见他们的武功,均在裴德生之上! 一个人盯着她,一个人漠然不动,另外一个走过去,喂给裴德生一颗药丸,封了裴德生几大穴位,楚翘看见连裴德生的脸上,也露出惊恐的表情,就猜到,这三人来头不小。 “裴德生,你太大意了,连这么个人也能让你着道,你说,大人会怎么想?” 喂药的宦官阴凉地说,不带一丝的语气。 裴德生滑在地上,动弹不得:“大、请大人恕罪……” 宦官:“回头,去跟大人请罪吧。” 裴德生一脸寡白,比鬼瞧起来还要凄惨。 他们口中的大人,是谁? 竟能让裴德生如此恐惧。 裴德生不是太后的人么? 不管是谁,楚翘心知今日裴德生是不会死了,但她的命却岌岌可危。 楚翘静立着不敢动弹,三名宦官也静静的什么也没做,但她却觉得一种压抑阴冷的气息压迫在她的胸口,他们的眼光,时而从她身上掠过去,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楚翘意识到什么,心头骤然一紧,不安席卷了她。 果然,没一会,又有两个人飞进来,璟幽被他们挟制在中间。 “璟!” 楚翘心口一窒,只见璟幽望她一眼,口里鲜血涌出来。 那两名宦官同样的青莲衣袍,穿着同样的黑色斗篷,将璟幽像扔破布一般扔于地上。 刚才那名喂药的宦官看着楚翘:“主意,谁出的?” “我!” “我……” 楚翘和璟幽,一个冷声,一个沉声,不约而同。 青莲宦官的语气有种渗人的阴冷,楚翘和璟幽都同时意识到什么。 宦官的视线,要从楚翘身上移开,楚翘连忙冷哧想将宦官的视线引回来:“裴德生小看我,事实证明,我的脑子,比他的更好使。” 那宦官又盯了她两眼,璟幽喘着一口气道:“不是她,是我,我才是操控者……” 宦官的视线移开,对上璟幽,楚翘的心骤然提起,还没来得及开口,璟幽身旁的两名宦官蹲下去,一边一个,抓住璟幽的手臂,咔咔两声,折断。 “不要!” 璟幽哼都没哼一声,只嘴里有鲜血不停涌出来。 璟幽的眼底却有放心的一丝笑意,无声无息地流过。 五名青莲宦官,提起昏死的裴德生,如一阵阴风散去。 楚翘的眼底,腾起熊熊的怒火! “璟!”她一个箭步跨上来,趴在地上,将璟幽抱起在怀里,捧着他的脸,璟幽嘴里的血止都止不住,“翘……翘儿……” ------题外话------ 可怜的璟幽娃子,又受虐了…那啥,求个票啊~~哎~ 第六十一章 千岁的怒火 璟幽嘴里不停涌出来的鲜血,将白色的龙袍染成腥红的色泽,如灼痛人双眼的漫天血花,仿佛要如此开到黄泉路上,铺成一条寂寞哀伤的路。 “璟、璟!”楚翘急促呼唤着璟幽,牢牢捧着他的脸,好像一松手,璟幽便会堕入无底的地狱,“璟!璟、不能睡,张开眼!” 璟幽漆黑无边的眸子,深得像无穷无际的海子,在楚翘的眼前想要慢慢的合上。 楚翘动手扯开他的衣襟,将龙袍奋力地一把扯开,只见坦露的胸膛上,印着一块发紫的手掌印! 如此至阴至毒的招式,让楚翘心底发寒。 楚翘迅速地拿出三根银针,她定了定自己的神,她已经许久没有下针手软过,记得上一次手软,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而现在,她的手有些微的发抖。 针落下,手已稳住。 三根银针扎下去,璟幽口中血如泉涌,楚翘捧着璟幽的脸,无比坚定地说:“信我、我不会让你死!” 璟幽忽然间又睁开沉重的眼皮,随着血涌出来,两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也溢出来:“我……信……” 楚翘露出微微的笑容,轻柔的将璟幽放下去,将三根银针逐一地拔出来。 璟幽似叹了声,口里的鲜血终于止住了,不再涌出来。 楚翘的手拂过璟幽的眼,声音有轻微的沙哑:“你的双臂骨头断了,很痛是吗,没关系,睡吧……我会叫醒你。” 楚翘的嗓音像是一盏明亮的灯,从遥远的苍穹照下来,缓缓照亮了璟幽孤苦冰冷的心,璟幽略略觉得有点累,他信她,安心的闭上眼。 ……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夜晚无月,满天星斗,璀璨的银河如玉带镶嵌在夜幕上。 那是拜幽永历十三年,拜幽皇朝唯一的皇后诞下第五位皇子。 那个夜晚,漆黑又明亮,整个天地间都宛如一颗璀璨的夜明珠。 那一晚,拜幽皇城上空有成千上万的雁鸟飞过。 那一晚,宫中开得火红的扶桑花,眼看要凋谢,却忽然间复活。 那一晚,拜幽人记住了一个名字——景忧太子。 他被裹在襁褓中,母后将他放在父皇亲手制作的摇篮里,摇篮旁边,围着他的四位兄长,大皇兄祁邶比他年长整整十一岁;二皇兄祁庆比他年长七岁;三皇兄祁丰当年三岁;和四皇兄姒雪一般年纪。四位哥哥面带笑容打量着他,大哥祁邶说:“父皇母后,弟弟叫什么名字?” 二哥撇撇嘴说:“他长得真丑,皱巴巴的,哼,哪里有姒雪一半漂亮!” 三哥油腻腻的手抓来:“母后,母后,弟弟尿裤子啦!” 四哥眨着纯净眸子:“父皇,姒雪想陪着弟弟好不好。” 父皇在一旁练剑,母后将他从襁褓中抱起来,笑看着父皇,父皇收了剑,笑看着几个儿子:“你们记着,他的出生,注定了不平凡。从今往后,他是你们的弟弟,也是我拜幽皇朝太子景忧,取盛世景年,苍生无忧之寓意。” 四位兄长在父皇母后面前发誓,会用他们的所有来守护他。哥哥祁邶很是严厉,总会对他说,小景,你是拜幽皇朝的未来,你必须让自己强大;二哥不遗余力的损他,却总是在大哥训诫他时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三哥教会他勇敢坚忍和不懈;四哥总会用温柔的目光告诉他,他是世上最幸福的弟弟。 母后说,他生在扶桑花开的时候,火红火红的扶桑花,绽遍整个拜幽皇宫,花开一月不灭,他是神祗选出来的皇子,是命定的帝位继承人。 十二岁那年,哥哥祁邶将一把凤鹫长刀交到他手中,说,小景,拿着它。今后,它属于你。 凤鹫刀落在他手里,又沉重的砸在地上,他试着抱了抱,委屈地看着哥哥,说:哥哥,它太沉了,我不要。 哥哥沉了脸,叱责他,不能不要、因为你是拜幽太子! 他沉默地不说话,过了许久,哥哥说:小景,千年前起,拜幽就注定有一场劫难,如今它大概很快就要来临,你必须肩负起责任,你手里握着的凤鹫刀不仅仅只是一把刀,它是整个拜幽的存亡! 他不懂,继续的沉默。 哥哥叹息:小景,哥哥们不能陪着你一辈子,我们相聚的时日,不多了。 他以为哥哥真的生气了,要抛下他,后来整整两个月,他不断的尝试锻炼,终于能够拿得动那把凤鹫刀,抱着拿到哥哥面前,那天,哥哥身披铠甲战衣,威风凛凛,对他说,这一场仗会打很久很久,小景,你该是时候离开了。 没有母后,没有父皇,甚至没有二哥、三哥和四哥,他们全都身披铠甲奔赴战场。 而他却被送走,送到一个叫做愚村的贱民村。 那天只有妹妹阿栀泪眼汪汪地追着他的马车,大声喊,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哥哥! 他无法理解,曾经最爱他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部将他抛弃。 也许正是因为曾经太过幸福,才会在失去之后,让痛苦无极限的加倍。 他深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他们在惩罚他,于是不再偷懒,不再顽劣,不再狡辩,努力的做好一切事情,一日又一日过去,当他在贱民村那般险恶之地,几番险些丢掉性命,他才明白,一切,都已不同。 后来他才懂得,那是他注定要走的路。 是他身为拜幽太子,必须经受的磨炼和考验。 这条路上不再有亲人给予的温暖呵护,只有他自己披斩出来的血路,要生存,只有强大。 任何的痛苦都只是渺小尘埃,所以他学会了沉默,用沉默来忍耐,忍耐所有的痛。 十年来,终于有个人在他痛苦时对他说‘没关系’,他才觉得自己的心,仍旧是温暖的。 …… 当李泫成功的巡视了军营,博取了他在士兵心目中的地位,本满心高兴的他,得知楚翘和璟幽出事,得知消息的李泫立即赶回卧帐,看见的是满身鲜血的璟幽,像个破败的人偶躺倒在楚翘的身前,李泫一时说不出话来,楚翘看似十分平静,但又让人觉得她浑身上下皆充满了一种张狂的怒意,对他淡淡的说:“皇上,请您准备马车,和通关牌,我得送璟幽回京救治。” 李泫立即下令,并命人将璟幽安安稳稳的抬上了马车,楚翘陪同着,先行往帝京驰来。 车辕行驶得很稳当,楚翘几乎每隔半个钟头就为璟幽把一次脉,以银针和身上仅剩的药物维持璟幽的命脉不断。 回京的路上,楚翘解下楚绯夜送的蛊埙,想了想,指摁在洞口上,轻轻放在嘴边试着吹了吹,没想到,埙里养着的蛊虫,一遇她的气息,便立即醒过来,小小的埙里,飘出悦耳的曲子。 这是食音蛊。 蛊会记忆下第一次由人吹奏的曲子。 之后不论任何人,但凡吹响子母埙的其中一只,另外一只便会有所反应。 唯一不同的是,母埙可以找到子埙,子埙无法找到母埙。 大约在马车驰入帝京之时,楚绯夜派来的人也等到了她。 来者是白风,白风将赶马车的两名太监点了穴,推开车门,进来。 楚翘实没想到,他们的速度会如此快。 “王爷让我来问问,小姐有何事找他?”白风眼波低垂,瞄了一眼像个死人一般的璟幽。 楚翘说:“我需要药,救命的药。” 白风蹲下去,解开毯子,看了看璟幽两条被人折断了骨头的手臂,没说什么,再又揭开璟幽散开的衣襟,蹙眉看了看璟幽心口那一掌,简单的总结:“王爷一般不干救人的事情。” “知道他不会干,你回去告诉九叔叔,翘愿拿东西交换!” 白风朝她的身子,波澜不惊瞄了一眼、两眼。 那意思就仿佛在告诉她,除了她的身体,似乎并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楚翘摩拳擦掌,就只差没一脚把白风给踹回楚绯夜跟前。 “你可是叫白风?”楚翘阴冷恻恻的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翘的身上,一准儿有他感兴趣的东西,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 白风收回眼。 虚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这丫头和王爷——神配。 “红鸾小姐的话,白风定会一字不差带给王爷。小姐且在此稍作等候。”白风纵轻功离去。 楚翘于马车上等待着,神情如水,冷淡得没有一丝一点的波澜,仿佛凝固起来。 并没等很长时间,楚绯夜又派了人来,让楚翘意外的是,这回来的人居然是天香楼的老鸨姬三娘。 姬三娘拿着一柄儿团花的扇子,同样是在马车里对璟幽揭了揭衣裳,看了看,又对楚翘扫了扫,风流韵致地笑着:“这样大的本事,这样有趣的事情,姬三娘还是头回见着。” 也不知她说的本事大,是指璟幽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还是指楚翘的一手医术足够精湛,至于有趣,楚翘更没闲情跟她来深究,“姬三娘,那就有劳了。” “别谢我,我也就是个听人差遣的份子。他说了,要救他的话还是得靠你自个,这么着吧,得把他先弄到我那天香楼去,来人,把里头的公子搬到我的马车上!”姬三娘扬声地对外面说道。 楚翘心知这多半是楚绯夜的安排,没有阻拦,让姬三娘的人将璟幽搬到了另外一辆马车内。 楚翘看了一眼李泫马车上被点晕的两个随从,这才跟着姬三娘一起上了马车。 姬三娘不愧是姬三娘,即使坐在马车里,也是一脚踏在坐凳上,一手摇着团扇,还能够随着马车摇晃着丰满的身体,那眼波儿一颠一颠的盯着楚翘,从头到脚的打量,丝毫不讲客气。 楚翘深知姬三娘十之*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凭着姬三娘一个劲儿地打量。 楚翘再次给璟幽把了一回脉,姬三娘只见翘捏碎了一颗白色的药丸,融化在一盏小杯子里,也不知楚翘哪儿弄来的一根芦苇管子,一头对着璟幽的嘴,她将杯子里的药喝下去,自个再对着管子另外一头,慢慢地如此把药汁渡给璟幽。 姬三娘的眼神微微地一眯,笑得更是风情韵致。 “这法子好,倘或有人嘴对嘴给老娘喂药,老娘就是一日三病也值得了。” 楚翘终于横波一扫,给了姬三娘一个阴恻的眸光,姬三娘自然是波澜不惊,但心底却为为之一亮! 怪不得他对这小妮子那般的上心,原来……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吧?这丫头身上的气息,和眼波里藏着的东西,和他还真是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叔侄俩! 楚翘慢慢的将一杯药汁全都喂给璟幽喝下。 放下杯子,楚翘坐在一旁,反过来盯着姬三娘,淡淡的说:“姬三娘身为天香楼老鸨,想必对那间密室应该很是熟悉,那里除了姬三娘和九叔叔之外,不知还有什么人能够进得去?” 姬三娘的笑容依旧不变,只是神情里越发多了几分肆意的慵懒,微微一仰头大笑,笑完了之后看着楚翘:“我姬三娘只管天香楼的事,不该我管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去问他。” 楚翘冷得不再作声。 没多久,马车到了天香楼。 抵达天香楼,已经是第二日白天。 白日里的花楼显得有几分清冷,姬三娘让人将璟幽从后门里抬进来,安置在一间上等的客房里。 楚翘看着他们将璟幽安置好,姬三娘又派了两个得力的婢女来服侍,将璟幽身上血渍肮脏的龙袍换下来,楚翘知道璟幽是个不愿让人近身的,遂没有让婢女将璟幽衣裳解完,只自己动手,略为璟幽擦了擦上身。 楚翘将需要的药材和东西,全部逐一的罗列在字条上,姬三娘拿着字条看了看,先是笑了笑,“你用来调药的这些药材,倒的确只有我天香楼才有法子能最快时间内弄到,不过,这上头有样东西,姬三娘我恐怕也毫无办法,你么……” “哪样没有。”楚翘听出姬三娘话音里的转折,所以并未心急。 姬三娘笑笑:“这‘千年冰蟾’没有。这东西太难得。” “哪里有?”楚翘淡淡直问主题。 姬三娘笑意深深看了楚翘一眼,露出几分赞赏,摇着团扇慢慢地说:“云家。” “云家?” “云家公子云枕浓,他那,一定有。” “可有办法能要到?”云枕浓……楚翘脑海中即刻浮现出,那日在太医局偶遇的白衣惊鸿的公子。 “这就难了。”姬三娘大方地说,“我先替你将其他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样东西要不要得到,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云枕浓的一手医术亦是精湛绝伦,师承前朝医圣,他云家家大业大,真的是无所不有,无所不能替你弄到。你若能去他面前讨要,想必会有机会。” “有劳。”楚翘对姬三娘施了一礼。 姬三娘转身时,楚翘突然间又问道:“九叔叔他……” 姬三娘煞有兴致地回头看她:“他在忙着处理件事儿,回头会来瞧你。” 楚翘从姬三娘语气里,听到一股子浓浓的戏谑意味,既知道姬三娘意有所指,不由耳根微微发热,冰凉瞪去一眼。 姬三娘完全不在意地笑着转身,出了客房。 姬三娘在帘子处顿了顿,笑容渐止,眼底有复杂的光芒一掠而过。 哎,这可就难办了,那个大魔头说是要让她将所见的一个字不漏回禀给他,姬三娘头疼的想,丫头用嘴喂药的事,她是说还是不说呢,说的话,是不是要把那根芦苇管子给省略不计呢? 有意思。 姬三娘大笑着摇身去了。 …… 京郊的琅轩山上,有座雅致的别馆。 楚绯夜信步踩踏着白玉的台阶,一步步地往上走,他看似散漫,却其实脚底灌注了内力,行走时一步一丈,身后跟随着白霜和白风,同样卯足了内功追上来。 三人穿过有毒的迷障,落在了别馆外的树林间,楚绯夜穿过花形的拱门走进别馆,别馆中一切看似宛如仙境,布置得如在画中,却又处处透着一股聊无生气的阴冷。 只见别馆中除了翠竹绿林,到处都栽满了开得艳红如血的大丽花,这些大丽花花瓣繁复,一朵朵争相绽放,四季不凋,散发出浓郁的芳香,于小鹅卵石道路两旁铺开去,宛若黄泉路。 那样极致的艳丽,却充满了压抑黑暗的气息。 楚绯夜一袭红纱长袍,朱砂玉冠,绶带飘飘,长身妖娆立于花海之中,宛若妖神降世! 他的眸光,始终没正经看一眼,这些为他而种的妖花。 目空一切的妖娆凉薄。 五个青莲宦官飞身出来,毕恭毕敬对楚绯夜一礼:“千岁爷!” “嗯,不必多礼,本王就是来跟你们讨个东西而已。”他话语中有种比这园子还要阴冷的,死亡般的杀气,从他殷红如血的嘴里散发出来,白霜白风欺身而上,那五个青莲宦官立即懔神,出手应战。 那五个青莲宦官武功高深诡异,白霜白风二人的招式则是极致的流利不羁,双方对打起来,强大的罡气如风狂卷,卷起满地绯红的花瓣,如雨般自上空簌簌的落下。 楚绯夜立于花雨之中,伸手接下一朵残花,丢下,以脚碾碎,慢慢走过去,又亲手折断一根花枝,嘴角露出阴寒的笑容,花枝从他手中,以内力灌注,飞出,顷刻间血腥四溅,其中一名青莲宦官脑袋被爆得粉碎、只剩下个身体摇摇晃晃,恐怖至极,倒于地上! 白霜白风适时地后掠避开,以免被肮脏的血,溅在他们的衣裳上。 其余四名青莲宦官,隐隐透出一种死亡般的懔洌,和极致的恐惧! 楚绯夜袖中红绫,梭地一下,飞出,卷住一人,拉回来。 那人瞬间被抓到眼前,眼里迸出骇色! “啊……”惨叫声响彻别馆,惊得漫天绯红花雨狂肆飞舞,如地狱幽泉再现! 嘭!红绫收回,被卷过来的青莲宦官倒在地上。 其余三人僵硬如石,看着地上的人,那已经不能算是个人,而是一具手脚皮肉全在瞬间被内力化成的刀剑削去,只剩四条森森白骨的‘人’,而那人,还未死,必要在恐怖的痛苦中发疯死去。 三个青莲宦官,心头懔了一懔,立直了身子,仿佛待命一般面对着楚绯夜。 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人下手会比妖魔还要残酷冷血! “好玩么?”楚绯夜从满地的血腥上踩踏过去,慢慢地走过来,三名青莲宦官,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直到楚绯夜来到跟前,他们的身体,已冷得像冰,楚绯夜漫不经心地说:“下回多长个心眼,别伤了本王那乖丫头,嗯,吓着她也不行,那丫头心眼不大,容易吓坏。” 许是被楚绯夜骇得三魂不见了四魄,当中一名青莲宦官呆滞地点点头:“是,是的千岁……” 不等人把话说完,楚绯夜袖中红绫射去,又是血腥四溅,掏心挖空! 其余两人,再次后退半步。 白霜白风立于一旁,波澜不惊,宛如只是在看着碧朗晴空上的白云。 而眼前,分明就是血红的罗刹地狱。 楚绯夜招手:“你,回来。”对着其中一人。 那人绝望致死,却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只因他们知道,一切动作,在这个人的面前空无一用,他要让他们如何死,就必须得遵从他的想法,于是,那名青莲宦官挪出脚步,走了回来。 红绫无声,缠在这名宦官的身子上,红色的绫罗,和宦官青绿色的衣袍,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最后剩下的那名青莲宦官,望了一眼被抛在地上,全身骨头碎裂的尸体。 此人正是给裴德生喂药的那名青莲宦官。 他不是没见过千岁的手段,更不是没见过千岁杀人,但是今天不同,很不同。 也许是知道要死,他反而平静了许多,静静的等待着楚绯夜的死神之手,向他抓来。 当红绫飞出的瞬间,从别馆小筑中射来一枚飞刀,几乎已缠上青莲宦官脖子的红绫,簌地收回来,薄薄的飞刀钉在地上,小筑中有声音阴柔地响起:“够了,阿夜,饶他一命。杀了四个还不够?” 楚绯夜仿佛全没听见,对唯一的这名青莲宦官冷笑道:“告诉诸葛青莲,别玩过火,他是没什么软穴,但帝陵之事,本王想他还是会有点上心?” 他在外面说,里面的人却已经听见。 楚绯夜转身离开时,淡扫了一眼别馆中开得刺眼的血红大丽花,宽逸的长袖灌注着强大的内劲当空扫去,刹那间翠竹林在颤抖,顷刻间无数鲜妍繁复的花朵碎裂成殇,一片片飞絮般狂舞着,而他红衣如火,消失在漫天漫地的残花血海中! 那名青莲宦官呼吸一窒,遥看着楚绯夜消失的背影,身子一晃,竟朝后跄了两步,就要软倒,背后一只手搭上来,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软倒下去。 “大人!”宦官还在瑟瑟发颤。 诸葛青莲望着满地残红,一园子的鲜花,顷刻尽毁。 “大人,是否……还要再跟着那名丫头?”见诸葛青莲没再说话,青莲宦官也缓缓压下心头惊骇,迟疑地问了一声。 诸葛青莲返回小筑:“不用了。” 刚要踏进小筑,诸葛青莲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去,看见回廊转角的风铃下,静静立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穿着一件如雪般的衣裳,白得没有任何污渍,没有任何针绣,流云飞雪似的衣衫,静静地垂在男子清瘦的身段上,黑长的发,以一根莹润雪玉簪子绾了一半,额间一点朱砂,将男子细腻得几乎透明的脸庞,衬得不似个真人,仿佛只是天地中,飘下的一朵晶花。 诸葛青莲移转了步子,来到风铃下,伸手拿了一把垂在男子肩头,比丝缎更光滑的黑发:“呆站在这风口里做什么?这么血腥的画面,你不该看到,姒雪。” 姒雪淡看了一眼,被诸葛青莲把玩在掌中的青丝,柔软的目光,如雪花一片,轻轻落在满园残红上,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什么都没回答。 “这些花,改日再栽过就是。我送你回房。”诸葛青莲顺着姒雪的目光,又看了眼绯红的园子。 姒雪突然间往后退了两步:“我去林中抚琴。” 诸葛青莲阴眸蓦地一眯:“姒雪,你又要忤逆我!” 姒雪疾步而去,诸葛青莲追上来,姒雪跑得更快,但终究还是被诸葛青莲捉住了肩膀,姒雪被摔进一旁鲜红的花丛中,艳丽的红,和如雪的白,分外的刺目耀眼。诸葛青莲搂着姒雪滚在花海中,掐住姒雪的肩,将姒雪衣袍撕裂,“自你身体抱恙以来,我有多久没‘疼’你了……姒雪?” 姒雪目光一偏,静静的又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有身体在发抖。 …… 楚翘站在七步远处,看着楚绯夜,他是存心的,存心让她来这间密室见他。 “你盯着本王看了有多久了,本王是不介意给你看一辈子,也许你可以再走近一点来看。”楚绯夜就坐在那张宽大、柔软、舒适,雕花结绸的香艳床榻上,楚翘之所以不靠近他,是因为她闻出了浓浓的血腥气息。 楚翘没在意他话里的一辈子,而是拧拧眉。 他又去杀人了? “我需要所有药材,包括姬三娘弄不到的。”楚翘低垂了眸,似乎想了想什么,抬头说,“我和璟幽也算是为你的任务才受伤,九叔叔若是不想任务中断,就帮我救活璟幽。任务,我可以多做一件,算是交易。” “你说什么,本王耳力不好,着实是听不见。”楚绯夜似笑非笑地看着翘。 楚翘恨恨骂了句“小人”,靠上来。她走了六步,剩下的一步掐算得正好。 楚绯夜没看见似的,他长脚长腿地往外头一勾,绊在翘的腿上,楚翘完全不得力地倒在了他身上,结结实实撞在他怀里,楚翘提气便想要骂他小人,却在触及到他眼底暗沉的杀气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未散去的杀气,仍旧如此浓烈,他究竟杀谁去了?这么火气旺盛的。 想到璟幽还躺在那,楚翘忍下来,将刚才的话又重复的说了一遍,楚绯夜搂着她,拇指在她花蕊般娇嫩的小嘴上摩了摩,“听起来很不错,可是本王没这么多任务交给你去做。你不如答应本王一件事情,本王便答应你,助你救活他。” 楚翘下意识就要拒绝,话到了嘴边,又咬回了肚里:“什么事!” 楚绯夜摩挲着她的唇,邪肆地说:“别再用你这张小嘴儿给他亲口喂药,现在不许,今后更不许,张三李四王五,被本王知道了,他们会死得更惨,你的小屁屁也会开出一朵花。” 楚翘满头黑线:“……!” 她用极快的时间,来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慢慢的,楚翘的颊上有一抹红丝晕开,接着又白了白。 这种口气……他该不会…… 错觉!错觉! 楚翘冷眼疑惑盯着他:“就这样?”这么简单的事? “你还想要怎样?”楚绯夜阴鸷瞪他。 楚翘忙说:“没有没有,既然如此,翘答应九叔叔。” 楚绯夜把玩着她的唇,好像要从她嘴上揉出胭脂膏子来,幽幽地说:“本王会让姬三娘安排车马,你必须亲自去趟云家,要讨得那样东西,只能你本人出面。”说完他轻声一嗤,“云家,什么破规矩。”似乎极其的不喜欢。 楚翘放心下来,看来他说的都是认真的:“翘代璟幽谢谢九叔叔。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想李泫对我已经完全倾心,只是裴德生发现了我的身份,能否把他除掉?” “裴德生,你还除不掉。”楚绯夜淡淡说,“光是让李泫倾心还不够,还得让他为你沉湎,痴迷,把你宠到天上。你且放心,瞒不住的时候,本王自会让你恢复身份。裴德生那,亦不必顾忌。” 楚翘冷了面:“翘不会出卖身体!” 楚绯夜幽幽的眸光中,仿佛有难以察觉的喜意滑过:“本王没说要你用身体勾引,用你的心,用你的嘴皮子功夫,除了你的人。你鬼点子多,花招百出,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你?” “九叔叔为何要翘迷惑皇帝?” 楚绯夜散漫地说;“闲来无趣,找点乐趣。” 楚翘给他一个白眼。 楚绯夜将翘放开去,楚翘临走出密室时,忽然又回头道:“昨天晚上,伤璟的那几个穿青莲服的宦官,他们,九叔叔应该知道身份?”她的语气中,颇有几分清冷。 “他们,不会再跟踪为难你。”楚绯夜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显然是默认了他认识,楚翘隐隐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会像他说得这般轻松简单,但他既然如此说,就给了她心安的感觉。 回到客房,姬三娘已将她要的东西准备齐全,看似简单,背后却不知花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楚翘将药方写好,让婢女照着她的方子煎药,她用了半宿的时间调制好续接断手的膏药,为璟幽上了药,以木条固定好。手臂的断伤,换成别的郎中,甚至是太医局所有太医,也未必能替璟幽续接上,但她凭着生平所学,和苗疆古医的精妙诡谲,加上悉心的照料,相信一定可以治好他的断伤。 只是璟幽胸口中的那一掌,才是最关键,最致命的伤,这一掌打上来,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掌的招式本就狠毒,再加上掌中有毒,毒随掌沁入肺腑,若一旦蔓延至心脉,人必死无疑,就算侥幸不死,也会留下严重的内伤,等同一个废人。 这一天两晚,楚翘用银针,阻止毒性的蔓延,三日内若不能解毒,璟幽就废了。 天香楼,第一花魁的厢房里,传来清脆瓷碗打破声。 阿栀手里端着的银耳露掉在地上,旁边的婢女连忙为阿栀擦去群面上沾的一点汤渍,“姑娘,怎么了,奴婢只是说,天香楼上房来了位公子,就是前些日子,将姑娘一番羞辱的那位,伤得好生严重,像个死人一般,是不是吓着姑娘了?” “没什么,昨夜弹琴,伤了手指,刚才疼起来就打翻了。”阿栀冷冰冰的说。 “姑娘手伤了?让奴婢看看,姑娘可不能有一丝的伤!”那婢女赶忙跪在阿栀面前,要查看伤口。 阿栀伸出手,果然一根手指上,有道血口子。 “了不得,姑娘伤了怎么不吭声,等等,奴婢这就去拿药来!”婢女小题大做的模样,在阿栀眼里,仿佛见怪不怪,这天香楼所有婢女都知道这一点,不能让未央姑娘受伤,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阿栀轻垂着目光,哥哥受伤了? 怎么会到天香楼来? 哥哥伤势如何、严不严重、会不会有性命之虞、这些问题困扰着阿栀。 阿栀迈出两步,又伸了回来。 不能见。 …… 姬三娘进到客房,让小春将窗户打开透气,只见房间里紊乱不堪,到处堆放着染血的纱布,帕子,脸盆和衣裳等等物件。床上,璟幽安安稳稳的沉睡着,脸如死灰,但略比昨天刚送来的时候要好一点。床前趴着楚翘,几乎两宿未眠的她,面色显出一丝疲倦。 姬三娘笑着,摇身转头出了房,让小春备上洗澡的热水,和一套干净的男装。 楚翘醒来后,得知姬三娘已为她筹备好去云府的马车,沐浴更衣,匆匆用罢早饭,叮嘱婢女如何照料璟幽,便坐着马车赶往云家。 云家是云溪皇朝第一世族,家大业大,产业遍及整个皇朝,甚至扶摇大陆其他地方,也会有云家产业的分号。来之前,楚翘对云家做了一番打听,可惜没问出什么,云家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云家和楚家,倒是扯得上一丁点的关系。 楚红鸾的大姐楚瑶宁,两年前,嫁给昭贤王府世子,这位世子乃是云晴所生。 有了引荐帖,来到云府之后,云府的管家便亲自将她引到后园,云府之大,比起楚绯夜的千岁王府毫不逊色,但千岁王府到处是奢华的颓靡,而云府,俨然没那么大俗大雅,而是浑然一体,每一处都建造得与自然融洽,看起来舒适又简洁。 简洁归简洁,却绝不低廉,这云府中,一花一木,一瓶一椅,皆是寻常人家难以想象的昂贵。 穿过一道长长的花石拱门,是一处别有洞天的小园。 管家引她到了一片竹林外,客气说:“姑娘,可自行进去。” 楚翘微微讶异,区区管家也是深藏不漏,看穿了她的身份。 “有礼了,谢谢。” 管家自离去。 楚翘望了望竹林,嘴角勾起,想从云家讨得东西,的确不容易,还得过了这关才行。 这片竹林看似清雅,美不胜收,实则里面危机重重。 楚翘几乎没怎么迟疑,踏足进来,如穿过无险之境,她一边走,一边射出银针,将竹叶间掩藏的机关钉住,一面走又一面洒下粉末,将地下掩藏的毒蛇毒蚁毒蝎驱散,再一边走一边拔出匕首,只见面前竹林仿佛是一个活人,诡异的转来转去,似乎想将她迷困在当中,她看准一根绿竹,匕首刺去,竹子顷刻间烟消云散,但刹那又有另外竹子挡在跟前,楚翘踏轻功飞身而起,甩动金鞭,甩开四面射来的冷箭,提了一口气,寻着正确的方向,最终出了竹林。 收回金鞭,拂了拂身上几片翠绿的竹叶。 面前竟然,是一处小小的飞瀑,瀑下一汪清潭,清潭旁边是一座小楼。 楚翘沿着水面上的竹桥走过来,上了岸,绕过一丛桃花树,看见飞瀑下的一块清凉的石面上,云枕浓穿着一件绣桃花的白衣,衣的面料滑软,流水般铺开在石面下,他躺在凉石上,迎着淡淡的阳光,手中拿着一卷书,清清的姿态,当真是云卷意浓。 云枕浓听见脚步声,放下书卷,侧面看过来,清润微笑:“是你?” 楚翘也微笑着说:“云公子。” 云枕浓起了身,满身飞雾,如云流泻,头顶阳光,将他雪白的肌肤衬得宛如芝兰明月:“早知是你,我就不设局为难了。” 楚翘心想,管家都看出她的身份,云枕浓只怕上次就看出她是个女子。 楚翘微微道:“既然是公子的规矩,我又是来取物,没道理为了我打破规定。” 云枕浓瞧着她,只微微地,清润地笑。 ------题外话------ ~又是万字大更!有没有支持啊~给张票票砸爷头上把,艾玛~! 六十二章 心的沉沦(一) 云枕浓放下书卷,走过来,笑容温润清雅,“跟我来。”他领着翘进了清潭边的小楼。 小楼布置得干净、简洁、甚至带着几分纯朴。尽管所用的家具和摆设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古玩。 “来之前,想必已经听说过我的规矩?”云枕浓将楚翘带进楼,厅堂上珠帘垂幕,薄纱如烟,靠窗的地方,摆着喝茶的座椅,他坐在那,示意楚翘也坐下,便亲自泡了一壶花茶。 楚翘来之前,姬三娘的确告诉她,要到云家讨东西,只需要有拜帖既可有机会,云家人只认拜帖,不认人,有拜帖,不论是谁都可以进云家求取。 如何能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靠自己本事。 “我需要‘千年冰蟾’,并且在两日之内,云公子是否能够办得到?” 见楚翘开口直问,云枕浓既知道,她已经了解过云家的规矩。 云枕浓不急不忙:“先尝尝这茶,觉得如何?” 楚翘内心虽然有点着急,但面上依旧很平静,既然云枕浓开了口,她便端起那只绿玉斗,玉斗触之清凉,斗中飘出来淡淡的热雾,一丝沁人肺腑的花香飘进了翘的鼻端,翘的眼底,蓦地掠过一缕异样的神色,她没说什么,依旧慢慢喝完了一斗茶。 “公子这花茶,搭配‘伴妖草’之毒,搭得十分精致巧妙。” 云枕浓在茶水中下了毒,显然是刻意而为。 他将绿玉斗拨开,又换了一只雪花瓷的小茶盏,重新倒上一杯茶放在楚翘的面前。 楚翘端起来嗅了嗅,没毒。 云枕浓笑了:“你很幸运,‘千年冰蟾’,云家刚好还有一只现成的。” 想必刚才,他是在试探她,是否有这个资格跟云家讨要东西,又或许只是想瞧瞧她的本事。 楚翘松下一口气:“不知云公子需要什么代价,才愿意将这‘千年冰蟾’给翘儿?” “你叫翘儿?”云枕浓果然早知她是女子,听她自报名字,也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翘儿姑娘想要它,现在就可以拿走,不过……” 果然东西不是白拿的。 “东西我要定了,云公子尽管开始任何的条件,哪怕,是翘这条命。”楚翘将这番话,平平淡淡的说了出来,云枕浓也没有过分的惊讶,只是说道:“这‘千年冰蟾’是疗伤的圣药,翘儿姑娘拿它来想必是为了救人,不知是何人,能让翘儿姑娘以命相待?” “严格来说,他算不上我的什么人,我也算不上他的谁,这一次,是我欠他的,我果真拼了命来还给他,也不算什么。”她说得云淡风轻,云枕浓却听出一字千金的气魄。 这种事情,只有楚翘自己心里明白。 她原本就不是楚红鸾,她原本可以让璟幽远离帝京,远离她,只是因为自己贪恋那一份属于楚红鸾的关切,才自私的,以楚红鸾的名义将璟幽留下来。 不论在璟幽的眼里,她究竟是谁,至少她一开始,就能选择,选择让璟幽留下,或是离开。 可是她没有选择,而是自私的想要从璟幽身上,感受更多的温暖。 那是一种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关切她、在意她、会为她焦急担忧的温暖,一种像是亲人一般的感受。 而这,恰恰是她最缺乏的东西。 “我不取命,命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你给了我,我也没用。”云枕浓几分风趣温润的笑了起来,“难道我看起来,像是随随便便,就要摘人脑袋的恶棍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自己不是恶棍的,没准就是呢?”楚翘也给他戏谑回去。 云枕浓眸中的笑容,越发清润如玉,“东西我让人取了来,你今儿就可拿回去,要是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帮忙,我也乐得愿意。不过,规矩不能破,破了,就不叫规矩。你这份报偿,先预留下,往后等我想起来问你要什么来交换,到时候,我自然会再告诉你。” 他说完,掸出一颗水珠,灌着内力射出,敲在窗外树上挂着的一只铜铃上“咚”的一声响,很快,有两个人飞了进来。 楚翘知道他指的是他也是个医术精湛的,能够帮忙救人。 但楚翘希望靠自己来救活璟幽,也并不想承他太多恩惠。 这里回头一看,倒是有些讶异。 进来的两个人,居然就是穿越那晚,冷宫里被她算计过的两位‘高人’。 他们果然是云家的人,想不到,居然还是云枕浓的人。 楚翘不动声色,闷头喝茶,希望他们不要发现她,指控她揩油,没准儿那晚,他们要办的事没办妥,还会把气怪在她身上,云枕浓一个恼火,不给她千年冰蟾,得不偿失啊。 “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们去犀园,将我珍藏的那只千年冰蟾拿来,交给翘儿姑娘。” “是,公子!”两位高手的目光,同时在翘的侧影上一瞟,同时皱了皱眉、奇怪,好生熟悉!? 两位高手又离开,云枕浓忽然间,微微蹙眉,看着楚翘:“翘儿姑娘很喜欢这茶?” 楚翘这才发现,因为过于担心璟幽,所以刚才有点小紧张,闷头喝了几杯茶,那泡了花瓣的白玉茶壶直接被她提在了手中,刚省过神来,楚翘心里暗道见鬼,手里茶壶和杯子咕咚咕咚,全掉了下去。 她忘记茶壶里被下了毒! 而方才她之所以没中毒,是因为她在喝之前,就已经解了绿玉斗中的毒。 楚翘看着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在了地上。 云枕浓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别告诉我,你很喜欢吃我下的毒。” “呃……呃……”舌头麻了,四肢软了,此伴妖草毒不会夺人的性命,但能够让人麻痹,份量重了甚至会麻痹到神经失常。 尽管毒不死人,可这毒又十分麻烦,就算人吃了解药,起码也得躺上好一阵子。 云枕浓喂楚翘服下解药,只能将全身麻痹软绵绵的她从地上抱起来,走进小楼里,进了一间卧房,将她安置在一张舒适,散发着阳光清香的床榻上,“姑娘可别瞪着云某,我原也没想过,你这么个精明人也会犯迷糊。这间是枕浓的睡房,很干净,你躺在这里休息,大约三两个时辰能够恢复行动。” 楚翘气死了、还真是得不偿失啊! “翘儿姑娘全当在这歇个午觉,我见你精神并不好,你安心的休息,起来之后,我让人给你准备饭菜点心,用了膳,拿了千年冰蟾回去救人,仍旧不晚。”云枕浓温润低笑着,安抚了几句话,便告身离开,“云某先下去了。” 瞅着云枕浓出了房间,楚翘无比郁闷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 两个时辰之后,楚翘感觉到小楼里越发静静悄悄的,只依稀听得见,清潭飞瀑的簌簌声,窗外是一片鸟语花香,秋日的红枫沙沙地飘落。 “哥!哥!死哪去了!”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个女子不耐的喊声,嗓音十分俏丽清脆。 “哥、我回来了!你该不会还睡着吧,哥!你在不在里面,别是藏着个女人吧,哼,再不出来,我可进来了!”那女子话都没说完,人已经推开房门,甩开珠帘闯进来,叉腰面对着床榻,“哥、你竟然真的赖床!” 楚翘只能转动自己的眼珠子,瞧见一个身穿紫红小褙子,粉紫色罗裙,下穿骑马裤,蹬一双鹿皮靴,腰间挎着一只小香囊,佩戴一把小宝刀,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生得极其俏丽的少女。 “呀——你!?”少女气冲冲跑上来,伸手便揪起被子,却不料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年’,躺在她哥哥的床榻上,惊讶得目瞪口呆。 紫衣少女的表情,十分可爱,并且刁蛮,最后脸色一黑,“你、你、你是谁!” 楚翘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紫衣少女叉腰:“喂、本小姐问,你是谁!” 楚翘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紫衣少女恼火:“你什么人呀,怎么睡在我哥的房间里!” 楚翘眼珠子转来转去。 紫衣少女被自己的臆想惊到:“难道……哥他有,有这种癖好,喜欢……喜欢男人不成!” 紫衣少女呀地一声,俏脸上染了又羞又恼的绯红。 楚翘无语。 紫衣少女怒气冲冲地就要跑出去,大概是想逮住她哥询问个究竟。可转身又迈了回来,瞅着楚翘打量了几眼,若有所思一会,接着,蹵起了眉头,一双丹凤目刁光闪闪,“不对,哥不是这种人!” 楚翘见紫衣少女走上来,迟疑地想了想,把红了的脸微微撇开,伸手从楚翘衣襟内探入,飞快地摸了一把,又飞快收回来,少女松了口气,“你、果然是女子!” “好啊,哥竟然金屋藏娇,玩儿这种不要脸的把戏,我一定要告诉奶奶,让奶奶惩罚他!”紫衣少女反倒更怒了,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可冲到门口,再次折返。 楚翘忽然闻见一丝不妙的味道。 紫衣少女盯着楚翘,俏丽的红唇,噙起一抹刁蛮贼笑:“你好像中了毒?是哥软禁你?看不出来啊,云枕浓,外表斯斯文文,会干出这种勾当。” 楚翘冷冷白她一眼。 紫衣少女对翘左右瞧了瞧,嘴角噙出一个意味的弧度,跑了出去,回来之时手中拿了一条帕子,帕子醮了点儿东西,照着楚翘的脸上胡乱一通揉搓,又将楚翘束发的冠和发带扯下来,露出整张真容。 “咦……”紫衣少女鄙弃,“哥是什么眼光,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嘛。”嘴上如此说,一双丹凤目却盯着楚翘的脸多望了两眼,露出不甘嫉妒的神色。 “潇儿,怎么随意乱闯他人卧室。”房外浅浅的一声,云枕浓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两位高手随从。 “小姐。”两位高手对紫衣少女行了个礼。 “哥!”紫衣少女满不在乎,“你在楼里藏女人,我要告诉奶奶去!奶奶知道你胡来,一定罚你!” 云枕浓没有理会紫衣少女,却是站在那,对楚翘悦耳说道:“翘儿姑娘,抱歉,这是云某的妹妹,云潇潇。是我没留心,倒让潇儿冒犯了你。你身上的毒,应该快散尽了。” “哥、你无视我!”云潇潇恼怒地瞪着云枕浓。 “潇儿,你嗓门如此大,想让人无视都很难。你尽管去告诉奶奶,看看奶奶信是不信?奶奶倒是很有可能,因为你在街外与人打架,弄砸了人家比武擂台而罚你禁足一月。”云枕浓温柔的说出这番话。 云潇潇却顿时气焰矮了一截,心虚地说:“你,你知道了?” “你惹的祸还少?哪回不是哥哥替你善后瞒着奶奶。” 云潇潇的脸上,立即浮现出谄媚的笑容,拉着云枕浓手臂,撒娇:“哥,呵呵,人家跟你闹着玩呢。” “你是在玩,从小到大,你唯一的事情就是玩。” “哥,潇儿错了。哥你最好的,哥,你再给我一点**散吧,你给了我,我就不告诉奶奶,你爱藏多少女人就多少,藏个男人也行,潇儿一定替哥你保守秘密!” 原来这才是云潇潇打的鬼主意,想讹诈她哥哥。 “没有。”云枕浓知道云潇潇拿来是为整人,“你去问奶奶要。” “哥!”云潇潇扬声,“你就疼疼潇儿,再给我两嘛!” 两位高手见惯了这种场面,两人默不作声,将视线调开,不约而同看着床上的楚翘。 楚翘只能祈求,这两个人是老花近视眼。但这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立即便看出了端倪,云枕浓大概也看出异样,遂微微淡了语气,对云潇潇说,“潇儿,刁蛮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出去。” 见她哥哥是真恼了,云潇潇又怕又气,眼眶登时红了红,“你、你为了一个女人呵斥我!云枕浓,你讨厌!” 云潇潇气愤不已,一甩头跑了出去。 云枕浓看着他的随从:“怎么了?” 两位高手想了想,仍是说了出来:“公子,就是她。” 楚翘的手指动了动,咽喉里也能发出一点声音:“云……公……子……” “确定?”云枕浓问。 “属下确定,公子,虽容貌难以辨别,但两人眉尾花形胎记,一模一样。”两位高手盯了楚翘一眼。 心里头默默地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女子竟自动送上门来。 一人心里又想:还我玉牌! 一人心里则想:那是耻辱的一晚! 云枕浓的脸上,依旧是云卷意浓的表情,淡淡说:“你们下去吧。” “公子?” 见云枕浓微点螓首,两位高手犹豫着说:“此女十分狡猾,公子当心。”说完便告退下去。 云枕浓走到床前坐下,温润清笑:“原来方才,你是在躲避他们。”他指的是翘刚才错喝毒酒的事情。“这世上有些缘分很奇妙,其实,云某一直想看看,能让他们两个吃亏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见他说得如此温和,又见云枕浓笑容清雅如明月,楚翘忽然觉得自己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罪恶感。 “千年冰蟾……” “放心,已在外面,你可以拿走。” 楚翘放心了。 云枕浓微笑:“你可以说话了。” 楚翘挣扎着慢慢起身,虽然可以动弹,但全身还是有些麻软。 “多谢云公子,那晚之事,实属无心凑巧。翘不是个多舌之人,公子大可以放心!”言下之意,是她不会将他派人潜进皇宫之事透露出去。 云枕浓只是尔雅浅笑,完全相信了她,又或者是他根本不在意。 楚翘慢慢的坐起身子,窗外吹进一缕簌簌的清风,将她一头黑发吹散,拂过她的面颊。 云枕浓脸上的笑意忽然间蹵在眼角,若有所思凝视着翘。 云潇潇将楚翘脸上修饰的东西,全都擦掉,眉尾用来遮掩胎记的黑疤也擦去,完全露出她白肌雪肤,和清媚绝伦的五官。 云枕浓若有所思的目光,楚翘未曾察觉。 很快,云枕浓敛藏起刚才的异样。 楚翘等自己的体力恢复到七八成,便决定离开尽早回天香楼,云枕浓给了她一些东西,楚翘重新为自己修饰好容貌,整理好衣冠束带,云枕浓守诺的将千年冰蟾交到她手中。 “这枚玉牌,因是贵府之物,如今原物奉还。”这是那晚在冷宫,她搜刮来的。 云枕浓清润地微微一笑:“你我有缘。翘儿姑娘可以留着,拿着此枚玉牌,可进出我云家,更可以到云家大部分商铺上,免费享用。” 原来这东西这么好?简直等同于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楚翘也就不怎么客气地收回来。 云枕浓将翘送走,又回到小楼,来到清潭飞瀑外,他望了望飞瀑,纵身轻轻一跃,人便消失在瀑布之后,掸了掸身上的水雾,飞瀑外竟然别有洞天。云枕浓提了一只灯笼,走进来,打开一只箱子,翻出一幅画。 他将画幅展开,挂于壁上,站在两步外凝望着画上的女子。 画卷十分古老,颜色陈旧,甚至已经快模糊不清,但女子的轮廓和生动的五官依稀可辨。 那是一个容貌清流绝色,美眸中藏着淡淡的漠然,集英气、张狂、狡猾、妩媚于一身的红袍凤冠的女子。女子策着白马,湛蓝的海风吹拂着她的青丝,眉尾上,一朵殷红如莲的花蕊胎记,惊艳的绽放着。 云枕浓叹息:“居然会是她……” …… 楚翘回到天香楼,已经是傍晚时分。姬三娘让小春一直守着璟幽,璟幽昏迷未醒,婢女说熬的汤药,璟幽一概不能吞咽下去。 楚翘花了半个时辰,将千年冰蟾,合着其余几味药材调制出三颗疗治内伤的药丸,支走了小春和两名婢女,楚翘将一颗药丸捣碎,以水混合,掏出那根芦苇管子刚想喂药,忽然间想起楚绯夜的话。 她暗暗的想,姬三娘还真是事无巨细,连喂药这种小事也禀告给堂堂的千岁爷。 他这个千岁爷当得是不是太闲了? 他说的是不准用嘴,中间隔了一根芦苇管,所以楚翘深以为,这不算违背他的意思。 她将芦苇管放在璟幽的嘴中,俯身就要喂药,陡然间芦苇管爆烈开,楚翘噗地一下,将嘴里的药汁吐了出来,漠然的瞪着出现在她背后的楚绯夜。 知不知道这是千年冰蟾! 知不知道这是千年冰蟾调制成的药! “呵……很好,这就算是答应了本王?”楚绯夜阴佞的目光,危险地半眯起来。是不是他对这丫头太温柔仁慈了,让她觉得,他这个千岁王很好糊弄? 楚翘腾起的怒火,终究是在楚绯夜的盯视下被浇灭,只瞧着楚绯夜的魅眸中一丝骇然的森寒缓缓凝聚,她仿佛感觉到空气在被挤压,迫得人一瞬间几乎窒息。 “九叔叔怎么来了,您老这么无声无息的,翘被吓到了。”楚翘想在他面前硬气,但被这双眸子盯着,委实硬不起来,反而莫名还有一丝心虚的感觉。 “这是什么?”楚绯夜捡起半截爆掉的芦苇管子。 “芦苇管。” “你刚才做什么?” “喂药。” “本王说过什么?” “不准翘以嘴喂药,这是芦苇,不……不算。” 楚翘的话语声被迫戛然截止,楚绯夜唇角的魅笑,透着森森的冷郁,再是让她说不下去。 “药呢?”他问,语气飘渺如厉鬼。 楚翘感觉到非同寻常的危险,立即警惕的瞪着他,余光飘过璟幽的枕头。 只是这妖孽太狡猾,他立即走过去,从枕头底下找出一只锦盒,锦盒中放着剩下的两颗药。 “九叔叔、翘儿知错了!”楚翘心中大慌,以为楚绯夜要反悔而将药毁掉,立即起身唯唯诺诺地大声认错,但她眼底却有冰冷的寒光闪烁着,紧绷着身体,随时预备着若他毁药,她便要跟他拼命。 楚绯夜眸中那一丝骇然的森寒,愈来愈浓,甚至将整个房间冻结成幽冥地狱!他低低嗤了一声,扔掉锦盒,将两颗药握在掌中,在这瞬间,楚翘想都不及想,根本没有丝毫迟疑,她发狠地用她全部的本事对着楚绯夜袭来! 楚绯夜如鬼手般,先一步制住她的动作,扣住她的手腕,楚翘感觉到手腕上剧痛无比,若他再用三分力道,她不怀疑自己双手的骨头会碎裂成粉末,疼痛逼得她手上银针和匕首通通掉在地上。 “好,很好……”楚绯夜阴惊的眸子里,酝酿着极度危险的诡笑,“为了他,你都敢以卵击石,来击杀本王,这份感情,倒教本王好生感动!” 楚翘抿唇不语,冷得没有语言,一种强烈的心慌席卷了她,她挣不开手,但下意识想逃。 下一秒钟,她觉得后颈上有阴森之手抓过来,她的头便被楚绯夜摁向了他,力气近乎于凶残。他冰冷殷红的双唇吻下来,攫取她娇嫩的小嘴,一个转身将她霸道的压在床帷木梁上“嘭”地一声,整张床榻都在摇晃。 楚翘大惊失色,奋力抵抗,楚绯夜冷声佞笑,摁在她后脑上的手掌越发用力将她压向自己,楚翘甚至双脚被迫离了地,双手被他一掌牢牢地箍在背后,他摁在她脑袋上的手伸过来,捏开她的嘴,粗狂的迫使她开启贝齿,带着淡淡媚骨香的舌尖灵活挑入,将她甜美柔滑的嘴儿整个攫在口中,粗暴卷弄着她的丁香小舌,仿佛如一头饿极了的妖魔,欲将她吞噬得连骨头也不剩。 “唔!”楚翘眼前一阵阵眩晕发黑,更奋力抵抗,以脚踢打。 楚绯夜凶狂的眸光森寒无边,将她重重的压于床架上,手掌将她身上衣袍往下扯开,从锁骨滑至底下,覆住她挺翘的娇臀,带着她往自己身上贴去,紧紧贴在一处灼烫上。 楚翘闻见一丝丝从他优美修长的身体上,从他如瀑青丝间散发出来的,越来越浓烈的媚骨香气,那香意分外冰冷,又混着他炙阴的气息。 她被这阵香气逼得愈发眩晕不止,从未真正接触过男女情事的她,整个身子不由地簌簌发抖。 当他的手掌扣住她,将她压向他的火热地带,楚翘只觉热血涌上脑袋,双眼蒙上一层发红的泪雾,光洁的额头上汗珠淋漓,他妖长的发丝,黏腻在她的脸上,直到她抖得不能自已,他才终于停止住这一次强吻。 楚翘泪眼朦胧,从没遭遇过如此屈辱,不由破口怒骂。 “无耻龌龊大混蛋!我不是你奴隶,任凭你摆弄!” “对一个想杀本王的人,这种程度的惩罚已算本王仁慈——”楚绯夜惊寒的眸子,充满了狂风骤雨般的危险,他捏起她的下颌,将她一张因强吻而憋满红晕的脸尽收眼底,溢出的一丝佞笑,仿佛是一片薄薄的俏刀,想在这个不识好歹,可恶又可恨的臭丫头身上一刀刀割下去。 好,极好,她还真做得出! 想到翘为了救一个男人,而选择来杀他,楚绯夜的心中就生出一股强大的愤怒,心寒入魔。 楚翘愤怒地瞪着他,却忍不住身子发软,只见楚绯夜那双艳丽妖娆的凤眸,失去了一贯慵懒的邪笑,失去了平日的风情,只剩下阴冷如血,骇人刺骨,那种阴毒之气,真实而残忍,如同沉沉的死亡气息,像是鬼魅梦魇般的无声无息掐住人的脖子。 他像是黑暗无边的幽泉地狱上,浴血而立的邪恶妖魔,浑身上次笼罩着血腥的屠戮杀气,好似要扒光了她,让他那股焰火般的煞气将她焚烧殆尽! 楚翘愈发寒冷了目光,蒙着泪雾的眸子里,倔强和固执一览无余:“九叔叔若真要毁了药,翘会再出杀手,只要翘还有一口气在!璟是为我才伤,我不能救活他,也无颜苟活!” 楚绯夜垂首睥睨着她,一张倔强的小脸上,透着几分疲倦和苍白。 被他吻过的嘴儿不堪地红肿着,昭示着他刚才一番近乎像侵占的霸道惩罚。 想到她用这张嘴对璟幽做过什么,他就…… “谁说了要毁药?本王说了么?”楚绯夜阴沉着他妖艳倾国的脸,唇齿间不屑地嗤了声。 “那你刚才……?”楚翘仍旧虚软的喘息着,楚绯夜一手揽着她,一手伸下去,将两颗药塞进璟幽的嘴里,接着在璟幽颈子下点了几点,迫使昏迷的璟幽张开口,昏睡中大口呛起来,他再将璟幽的下巴一抬、再一放,用这种粗暴无情的手段,愣是迫使璟幽把两颗药悉数吞咽下去。 原来他只是……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把药全部喂给璟幽服下? 楚翘噙着泪光,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她忽然想对他解释,她只是不想欠着璟幽的情,只是以为他真的要毁了药,她才发狠对他下杀手。可话提到了嘴边,又觉得无力,再想起刚才屈辱的侵犯,就更加倔强的咬住了嘴。 她垂头看看璟幽,忽然间这些日子的画面都涌上脑海,楚绯夜这样的人,阴毒冷血,却从一开始便几次三番选择饶她小命,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她,他的一时玩性么?那么,赤鹰袭击皇宫之时,他对她伸出援手;怪老头发疯时,他不惜以身体为她挡了一掌;天香楼她倒霉的遭人荼毒,是他及时赶来,那晚他并没有真正侵占她,而是用自己的内功为她逼出媚毒,他给了她蛊埙,他完全可以将母埙交给白霜白风,他却随身佩戴,是为了让她可以每时每刻向他投递讯息,还是……及时求助? 细细想来,他再如何邪肆的对待她,似乎从没有刻意为难过她,只是她一直对他防备,才会第一时间认定,他要毁药。 “是翘……误会九叔叔了。”楚翘靠在他怀里,喘着虚弱的气,垂首低微地说。 楚绯夜见她倔强地咬着贝齿,又满眼诚心悔过地说出这么句话,气息娇柔,眉间疲倦,魅眸中的阴鸷冷郁不觉渐渐地褪散,忽一下将她抱起,轻嗤:“横竖你杀不了爷。” 他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的确很虚弱,那晚在军营,被裴德生甩向圆柱,受了内伤,脱臼的手也一直隐隐带给她痛感,这两天两晚,她将全部精力用在替璟幽续命上,忽略了自己,两晚不曾休息又受伤的她,经过刚才这一番蹂躏,让她彻底支撑不住。 楚翘晕晕地不知他是如何来到密室,楚绯夜抱着她走进来,拥着她坐在香衾床榻上,动作温柔地将她护在心口,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头,眸光倾泻出一丝一缕极致的宠溺。 他动作轻柔,将她身上已被撕裂的衣裳解下,直至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中衣,楚翘身子僵硬地抵抗了下,楚绯夜魅惑地诱哄:“乖丫头……” 楚翘弱弱地没什么力气动弹,楚绯夜将她束胸的纱布也一层层解开,没有了这层束缚,让她稍稍觉得舒适了些,耳根子生热,枕在他肩头只是不动。 感觉到他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涂抹在她脱臼的手肘上,一股子凉飕飕的药味沁鼻,楚翘大概从药中闻见了几味熟悉的味儿,半晕的她一时无法肯定这是什么药,他的手盖在她的伤口处,催动内功,将真气渡入伤口,使得药效顷刻间生效,只一会,她便觉得脱臼的手臂不再隐隐疼痛。 他柔软的掌心,缓缓抚上她光洁娇嫩的玉背,沿着每一寸肌肤,细致地摩挲,舒服得让她一时越发困倦想睡,在睡意笼罩她时,她感觉到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内力,纯厚高深,流淌进她全身的经脉。 “嗯……” 楚翘又虚又倦,终于在舒适中沉睡过去。 朦朦胧胧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两片邪魅的唇,在她娇柔的玉背上,胸口上,脖子上,烙下密密集集溺宠的吻,一缕缕丝滑的黑发,垂在她的面上轻轻撩拨,及至最后一吻印在她的眉心。 第二日早晨,楚翘渐渐苏醒过来。 姬三娘摇着团扇,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嗑着瓜子,笑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那大魔头让她准备一套新的男装和束胸纱布送到密室,她进来密室一瞧,啧啧,好一副尤物景色。满地撕裂的衣袍,一个衣不蔽体,几乎一缕不挂的少女,娇软的安睡在锦被上,因这密室温暖如春,遂只给她薄薄搭了一层纱,满身暧昧的吻痕,发丝垂乱,旖旎而香艳。 “醒了?”姬三娘哟地一笑,“醒了就起来吧,再这么躺着,老娘可就得下手了。”姬三娘心思琢磨着,这小丫头倒有几分蛊惑男人的资本,若拿来栽培栽培,一定是个万人迷的尤,物。可惜人已是那大魔头的盘中肉,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他嘴里掏便宜。 楚翘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恼了姬三娘一眼,从容捡起毯子遮住泄露的春光,又不禁为自己满身彤红而淡淡红了脸,“三娘何时进来的,怎不叫醒我。” “老娘可没那个狗胆子。”姬三娘好笑地看着翘。 “行了,三娘出去吧,我穿衣裳!”楚翘冷面赶人,姬三娘把嘴里瓜子吐出,摇着风情万千的腰肢转身离开,“三娘我在外头等你。” 楚翘看见床头有面镜子,拿过来照着自己,只见镜面里的她,面颊红润清媚,宛若晨露下一株鲜艳的海棠,而她的脖子上,锁骨上,胸前,甚至是背上,到处印着浅浅吮吸而成的吻痕,昭示着昨晚的风暴。 这大妖魔,还真是不忘抓住一切机会来轻薄她。 楚翘盯着镜面里的自己,只觉得可气可恨又无语。 她试着运了云气,发现那点内伤不仅全好了,还觉得通身经脉舒畅无比,便心知的确是楚绯夜昨晚渡了不少内力给她,才让她恢复如此快。 穿上姬三娘准备的干净衣裳,束了发,楚翘走出来,谁知密室外,竟然也只是一间布置华丽的房,姬三娘拿了条黑布:“绑上吧。这地方,没他允许,三娘我还不能让你知道。” 楚翘径自拿过来,自己给自己绑上,“千岁他……” “才刚分开,就想他了?”姬三娘尽情地调侃,“他走了,但说晚上会来,让你等着他。”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楚翘心知自己这般模样被姬三娘看到,让人不怀疑都难,索性没去解释。 “对了,昨晚倒是抓到一个小贼,就在那位璟公子的房间里。”姬三娘刚说完,楚翘便冷道,“带我出去。” 姬三娘带着楚翘离开了密室,又回到了天香楼里,璟幽的房中,小春守在那,花楼的护卫押着个人,简直是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楚翘先没管那小贼,而是来到床前,替璟幽号了号脉象,昨晚楚绯夜凶残地一口气把两颗药都给璟幽服下,承受不了的人,弄不好反而会出事,不过当她号到璟幽平稳的,甚至是颇有好转的脉象后,略略松了口气。 确定璟幽平安无事,楚翘才转身过来,打量那小贼:“既是小贼,姬三娘自作主张便是,何必押在这里等我发——”话没说完,楚翘打住了,看着小贼漠然不语。 居然是云潇潇。 “这小贼跟踪你来到我这天香楼,鬼鬼祟祟,不三不四,押了她在这,只是想等你个话,看看是否是认识的。”姬三娘如是说。 原来云潇潇暗生她哥哥云枕浓的气,当楚翘离开云家时,云潇潇暗中跟随,倒要好好看看,她哥哥究竟是私藏了女人,还是怎么回事,谁知一跟竟跟到了烟花柳巷之地。 云潇潇心里头又气又臊又恼,气的是哥哥不洁身自爱,和青楼妓子纠缠不清,还带回了家;臊的是她堂堂云家千金,虽然刁蛮,可也是洁身自爱的,想进来又犹豫不决;恼的是哥哥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妓子和她置气。哼,她必要告诉奶奶才好。 后来又着实没忍住,跟踪潜进天香楼,当楚绯夜将楚翘从房中带走后,一直藏在楼中的云潇潇,恰恰在此时偷溜进客房,原本以为想当面对楚翘讥讽一番,再讹诈一番,谁知房中不见翘的人影,却见床上静静躺着一个男子。 云潇潇怔怔的移不开视线,被昏迷中的璟幽深深吸引。 甚至一时忘记自己是偷溜进来,在房中盯着璟幽看了许久,直到被婢女发现。 楚翘想到云潇潇在小楼里对她的诋毁,面对姬三娘漠然地说:“她,我不认识。” 第六十三章 心的沉沦(二) 云潇潇被五花大绑了一整个晚上,嘴里还塞着不知谁的一块肚兜,这会子看到楚翘,原以为这些胆大妄为的花楼护卫,和这花楼老鸨会相信她是云家小姐,哪里知道楚翘居然翻脸不认人。 “唔唔!唔……!”云潇潇气鼓鼓瞪着楚翘,那模样好似在骂人,好你个小娼妓,青天白日的睁眼说瞎话,可恶、她一定要告诉哥,要让哥抛弃这恶毒的小娼妓,不,这还不够,一定要让这小娼妓吃尽苦头、名声败毁、要让哥知道青楼中的妓子有多么的可恶、卑劣、无耻! “既然不认识,那就由着我来发落了。”姬三娘笑着俯身将云潇潇的脸左右瞧了瞧,笑得一副世故又狂肆的模样,“小春,把这小蟊贼给老娘带下去,关起来好好调教调教,生得也有几分模样,调教好了,指不定又是半个花魁。” 什么?!云潇潇听了姬三娘的话,不由有了些害怕。 都怪她乔装了一番才溜出家门,身上也没带云家的玉牌,更是刻意甩开了奶奶派在她身边的跟屁虫,现在可好,在这种肮脏之地,根本没人知道她是云家小姐,唯一知道的还恶毒否认。她堂堂云家小姐,这帮恶人居然敢打她的主意,简直是该死。可是,可是云潇潇也知道,在这种地方,连官府亦未必能管得着,他们若真想对她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往常都是哥哥在背后罩着她,她才敢在外头肆意闯祸,可是今天……云潇潇想起云枕浓那一声冷淡的叱责,就不免更觉得委屈,眼底噙着泪花。 云潇潇知道再怎么乱吼乱蹬也无济于事,于是渐渐安静下来。 “慢着……”楚翘忽然制止了要拿人的小春,对姬三娘说,“三娘,我忽然间想起来,觉得这小贼有几分眼熟,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认识的。” 云潇潇眼前一亮,立马睁着俏丽的美眸眨巴眨巴望着楚翘,连气都暂时忘了,只盼着楚翘能够赶紧把她是云家小姐的身份说出来,等这一帮恶人知道后,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楚翘蹲下去,捏着云潇潇的脸,和善地笑了笑:“她是我之前的一个奴婢,偷了我两锭金子和男人私奔跑了,弄得如此落魄的下场,也算是她罪有应得,不过这还不够,三娘,你把她交给我,只有我亲自惩罚惩罚她,方才能解气。” 姬三娘甩了甩团扇,大早晨的打了个呵欠,“老娘可真是困死了,这小贼你们就看着办吧,老娘我补个美容觉去!” 诶、回来,回来啊! 云潇潇在地上乱蹬,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妓,分明就是心存不轨,说不定比这些人还要更毒辣,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她。云潇潇真是气,刚才她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了这小娼妓! 小春也跟着姬三娘去了,护卫看了看,也走了,楚翘这回露出笑容,“潇儿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 云潇潇只是瞪着翘,好啊你,等哥知道,有你好受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楚翘忽然间一本正经对云潇潇说,云潇潇也突然间莫名其妙瞪着翘,知道什么?“唔唔!” 楚翘伸手将云潇潇嘴里的破肚兜给拽出来,云潇潇用力喘了口气,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呜呜,她堂堂小姐,竟然吃了青楼妓子的肚兜,呸,恶心死了! “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我哥知道,把你给弃如敝屣?还愣着,帮我把绳子解开!”云潇潇当惯了大小姐,即便聪明的懂得先忍下怒火,口气也还是刁蛮伶俐。 楚翘也不着火,依旧和善地笑着说,“我好心帮你救你一把,倒让小姐好骂,刚才索性让他们把你带走,也省去我的麻烦。” “你……什么意思?”云潇潇皱眉。 楚翘起身瞧了瞧外头,将门关上,才又走了回来,说道:“往常你在外头无法无天,是得你哥哥,和奶奶的庇佑才让你好好的一直活到今日,你这种大小姐,自然是不懂这些烟花柳巷的黑暗。你可知这天香楼幕后主子是谁?” 云潇潇见翘说得一本正经,漠然冰冷,也说中了她的软肋,不禁涌上几分担忧:“是,是谁?”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可我乃云家孙女,我云家是第一世家,商贾豪门帝王哪个不给三分情面!” “情面不代表背后就没有利益祸害,你应该比我更懂,觊觎你云家,妒恨你云家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天香楼幕后的主子,很不幸,恰恰十分憎恨你云家。我方才不承认,可不就是为了保护你?” “真……真的?” 云潇潇咽下口唾沫。 楚翘心底笑了笑,云潇潇刁蛮任性聪明,但又十分单纯。 她想象得出来,云枕浓这个哥哥,面对这样的妹妹,每日里该有多头疼,只怕没少给云潇潇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你若不信,我这会子就能把三娘再叫回来,告诉他们你是谁。”楚翘一副任君抉择的表情。 云潇潇心虚了,的确,今儿跟哥哥闹翻了,又是偷溜出来,万一这些嫉恨云家的恶人真生了歹毒的想法,不是不可能对她这个小姐下手。 “哼,姑且信你。”云潇潇不甘地哼了一声。 “很好,想要平安无事的逃出这里,就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云潇潇咬着唇,忍气吞声,“好吧。” “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你先扮作我的奴仆,等他们全都放下警惕,寻了机会再行离开。” 楚翘走出去,对小春吩咐了一番,云潇潇便沦为了翘的奴仆,楚翘尽指派一些粗活累活给潇潇,云潇潇气虽然满腹的怨气,可又心虚害怕,不得不照着楚翘的说法去做。 只是云潇潇世家千金出身,混迹街头巷尾,却从未干过一点半点的活,擦个椅子把自己弄得满身湿漉;提个水桶,把自己摔得四仰八叉;扫个房间,一不小心屁股撞了墙壁,脑袋撞了桌子;烧个柴火,烧到了自个身上;端个热水,打翻一地,烫得两只手背淤红发紫;杀条鱼,鱼跳了;宰只鸡,鸡跑了——总之一个白天下来,弄得整个天香楼鸡飞狗跳,鸭犬不宁,人仰马翻。 “姑奶奶,你是整她呢,还是整老娘呢?” 晚饭时候,姬三娘亲自端了一盅水鱼汤来给楚翘享用。 大魔头亲自吩咐得把他这块‘心头肉’照顾得妥妥帖帖,她姬三娘哪里敢不从。 姬三娘自然早知道云潇潇是云家小姐,押着云潇潇询问楚翘是真,但姬三娘也没想到,楚翘会借此机会来整云潇潇,经过这一天的鸡飞狗跳,姬三娘觉得这丫头是借着云潇潇那位千金大小姐来整她的天香楼。 “姬三娘,天儿晚了,得接客了,三娘还不去忙么?”楚翘揭开水鱼汤,闻了闻,很香。 “可不是,天儿是晚了,‘那人’待会也该来了。”姬三娘意有所指地暧昧说道,楚翘自然明白姬三娘指的是楚绯夜。玩老娘?老娘混迹风月场的时候,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不知在哪个娘胎里。姬三娘见楚翘一蹵,面色显然浮上一丝恼红,就不由仰头叉腰大笑着离去。 云潇潇站在桌子旁边,看着楚翘用晚饭,咽了咽口水。 “咕哝……”云潇潇摸了摸饿坏了的肚子,一整天没吃一点东西,可把嘴馋的云潇潇饿得发昏。 楚翘慢慢用饭,似乎完全没留意到云潇潇的样子。 “什么时候可以吃饭?”云潇潇忍不住小声问。 “今天,你没饭吃。”楚翘慢慢吃菜。 “你说什么!”云潇潇简直不敢相信。她打出生,哪天不是山珍海味,美食珍馐,从没饿过一顿肚子! “你要了你当奴仆,是为了解气。我罚你自然得罚得像个样子,这楼里每个都是精明世故之人,样子没做足,反倒让他们起疑。今天罚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办妥当,罚你没饭吃,顺应顺理。” “可是……”云潇潇瞪着一桌子菜肴,好饿啊。 这小娼妓地位还不错吗,中午晚上都是一桌子极品佳肴。 “天晚了,你不用打扮接客吗?”云潇潇忍气吞声,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不用接客。”楚翘回答得理所当然。 云潇潇吃惊:“那她们……不会责罚你?还大鱼大肉供着你?” “谁知道,也许背后有人让她们这么做。”楚翘淡淡说。 云潇潇恍然大悟:“知道了,一定是哥!哥做了安排,才能让你在这种地方也衣食无忧!”想到哥哥对一个青楼妓子如此上心,云潇潇又伤心又气恼,“我一直以为,哥不会是那种被美色勾引诱惑的人,至少不会是你这样的人,他竟然……哼!” 忽然想起什么,云潇潇又冷了面,不屑又不悦地指着床榻:“那他,是谁?” 床上,璟幽依旧在昏迷中。 “是个男人。” 云潇潇气结:“我知道是男人,我是问你——他,他是你的谁!你该不会是拿着我哥的好,在这种地方养小白——”脸字没说完,云潇潇又悄然望了望璟幽,明媚俏丽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缕少女的羞涩。不会,这个男人,不会一个甘愿当人家小白脸的人。 “你可是对他用了毒,还是用了蛊惑术?你——你简直不要脸!” 云潇潇义愤填膺,越发觉得楚翘面目可憎。 楚翘慢吞吞用完了晚饭,放下碗筷,将嘴擦拭干净,起身走回床前:“收碗。” 云潇潇再次被楚翘无视,非常非常非常气愤。 哼。等着,等本小姐逃出这天香楼,告诉哥,看你还怎么得瑟。 云潇潇愤愤不甘地收拾碗筷,有了中午的那次实践,晚上她仅仅只摔烂了两只菜盘子,端着一盆残羹剩饭,云潇潇有气无力地往天香楼后院里来,前面的歌舞繁华,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像是丧家之犬,颓废落败地来到了厨房,准备着洗碗筷。 “咕哝……”饥肠辘辘的云潇潇,将视线落在盆子里,那些没吃完的残羹剩菜上。 她伸手,想要拿,但立即收回来。 不行,她是云家千金,有小姐的尊严,岂可吃这种东西。 可她真的很饿,她从没想过,原来饥饿的感觉比死还让人难以忍受。 云潇潇忽然想起,那些街头巷尾,被她鄙弃过的乞丐。 云潇潇在吃与不吃,拿与不拿的矛盾中,反复的纠结着,最后,她环顾四周,飞快伸手拿了一只烤鹅翅,卷在衣兜里。等她将碗筷全部洗干净,放回厨房,便寻了个角落,拿出那只烤鹅翅,只觉得从没有闻过如此喷香的美味。 捧着那只烤鹅翅,云潇潇心酸,大概从没有想过云家第一世家,富甲天下,她这位掌上明珠有一日会要在别人吃剩下的残羹里搜食。 云潇潇再不多想,也顾不得小姐尊严,先填饱肚子再说,刚要下口,斜里跑出来一条狗,一下子将她手中的烤鹅翅咬走,那狗跑了没两步停下来,将烤鹅翅舔了舔,欲要狼吞虎咽。 “还我!”云潇潇火气上来,一条狗也敢和她争抢食物,气不过的云潇潇抡起地上一根棍子,便对着狗儿狠狠地打过去,她有几招三脚猫的武功,棍子飞过来,正打在狗的一条腿上,狗发出惨叫声,露出凶恶的狗牙,对云潇潇发起反攻,大声犬吠,云潇潇惊了,拼命后退,随手又抄起屋瓦下一根棍子,“别过来、别我叫你别过来,畜生!” 云潇潇慌不择法,胡乱对着狗抡去。 “不要打我的小黄,不要打我的小黄!”突然间一个小男孩窜出来,把狗儿护在身后。 云潇潇住了手,又惊又气又怕。 “是……是它先抢我的食物——还冲我凶巴巴的。” 小男孩摸摸受伤的狗儿,满面伤心,“小黄只是饿坏了……它没有想要伤人,你为什么要打伤我的小黄。恶人!” 云潇潇震惊地看着小男孩,随后看了看受伤流血的狗儿,心虚的说:“我只是……” “狗娃,怎么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裹着头巾的妇女走出来。 “娘,他打了小黄,小黄受伤了。”男孩指着云潇潇。 那妇人望了望云潇潇,对小男孩温声软语说:“狗娃,要懂事,恩人收留了咱娘俩安置在此,能给口饭,赐件衣,有个避雨的地方住已经是仁慈了,哪里还能养条狗,你既然要养,就得把小黄看紧了,不能到处乱跑,惹是生非,知道吗?走,回屋里去,娘还得给姑娘们洗衣裳,回头娘再给小黄上药。” “嗯,娘,是孩儿错了。” “走吧……”那妇人带着孩子进了屋。 没一会,妇人又走回来,拿了两只馒头递给云潇潇,什么也没说,放下就走了。 云潇潇捧着两只馒头,掉下一串泪珠。 她好想念哥哥的温柔,还有奶奶的宠爱。 “什么吗……”云潇潇轻轻咬唇,她居然会生出一股内疚的情绪,长这么大,她从没内疚过。 刚才那妇人口中说的恩人……难道是指那位老鸨?能收留人住的,肯定是当家人。可云潇潇不怎么相信,那名老鸨一看就是个心黑无情世故精明的人,怎会好心的收留无家可归之人。莫非是这家花楼幕后的老板?云潇潇随即也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能开一座青楼的,多半不是好人。她断定,是这花楼的人黑心肠,拐卖了这对母女,还让人毫不自知感恩戴德,极其可恶。 云潇潇掉着泪,默默咬着馒头。 客房里,楚翘为璟幽换药,包扎,擦拭身子,一番忙碌后询问小春:“她怎么样了。” 小春说:“那位姑娘?不怎么好,但绝不会有事。” “明天再加重粗活,不让她伤着就行。” “公子何苦这么做?” 楚翘睇了小春一眼,“云潇潇是块璞玉,只是欠缺雕琢。玉不琢不成器,给她一些锻炼,才能让她蜕变自己。云公子给了我药,我还他个恩情。” 小春笑着不说话了,看了看璟幽,“璟公子瞧着气色好了许多,何时会醒过来?” “他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何时醒来,得看他自己。”楚翘希望这一晚之后,璟幽能够清醒过来。 “对了。”小春说,“昨天公子让帮忙捎带封信给太医局全太医,信送到了,今日全太医又差人送了封回信,这是信,给公子。” 楚翘接过信封,拆开来看了看,是李泫的落笔。 昨天去云家之前,她就让人送信给全本万,让全本万告诉李泫情形,只对李泫说,她遇到姬三娘帮助,来天香楼替璟幽疗伤,李泫在这封回信里说,处理完事情,明晚会亲自来天香楼。 姬三娘领着四五名婢女走进来,婢女的手中,各捧着一个上了彩釉的托盘,盘中齐整叠放着一套女装,和一套头面首饰,并有婢女端着水盆,拿着帕子。 “换上吧,脸也洗干净,他说了,今儿晚上让你以真面目见他。” “妖人多作怪。”楚翘嗤了声。不知楚绯夜又想搞什么把戏。 姬三娘带着楚翘到了隔壁一间干净空房,指使婢女上来伺候。 楚翘则在打量姬三娘准备的衣裙,她捏着一条几乎可以称得上带子的‘东西’,蹙眉对姬三娘问:“这是什么?”姬三娘春风满面地笑啐了声,“你说呢?亵裤。” 楚翘脸色霎时间一白!这玩意儿竟然是亵、裤! 这根本就只是两片薄薄的带子,一根系在腿间一根系在腰肢上,和情、趣小裤裤简直没有分别。 “这又是什么?”楚翘又拎起一块类似肚兜的薄衣,只是小兜衣上,中间两边各漏有两个圈洞,边沿上绣着桃花,极其挑情。 姬三娘浪笑:“你说呢?肚兜。” “拿走,我不穿!”楚翘没好气地掷回托盘里。 居然让她把情趣玩意儿穿在身上,真想宰了这大妖孽。 “穿不穿,随姑娘,三娘我只是个传话的人,爷他说了,璟公子是好是坏,全看姑娘。”姬三娘好整以暇地瞧着楚翘。 楚翘袖中金鞭如一道电光灵蛇般甩出,啪地一声巨响,姬三娘人已旋身飞上房梁,她刚才坐着的桌子在金鞭的力道下四分五裂,砰然倒塌。姬三娘又一个旋身飞下来,云鬓松散,一脚踏在椅子上,一手叉腰,风情地摇着团扇,“小丫头的,下手倒也狠。” “还愣着做什么,替姑娘更衣。” 姬三娘知道楚翘发泄完这鞭子,已经妥协。 四名婢女伺候着楚翘将衣裳换下,长发绾好,洗干净的容颜画上了淡淡的红妆。姬三娘始终在旁边等候着,见初步告成,上下打量楚翘几眼,在心头啧啧称赞,十足的尤物。 一袭楼兰花丝浅紫迤地长裙,烟雾一样的轻薄,层层散开,行走时如花蕊扶风而过,恰裹着楚翘妙曼娇柔的身躯,凝雪一样的肌肤,在薄裙下若隐若现。腰上坠着琳琅宫绦雪玉环佩,吊着一缕如意百花结,其余再无别的累赘佩饰,愈发衬托出楚翘的清丽婉约。 而她一头齐腰的长发,绾向头顶,以东珠花冠攒着,再将发尾放下,花冠两侧缀着流苏金步摇,晃动时发出簌簌悦耳声响。 其余手臂上戴着一串手环,脚踝上也戴着两串脚环,细细碎碎的小珠玉,坠在银环上,叮叮咚咚作响。 面前的少女,清丽而娇媚,像一颗刚刚成熟的樱果,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姬三娘悻悻地摇了摇扇,这丫头说不上多么倾国倾城,却有十足媚惑男人的条件和那股子独特的气质,再加上狡猾凉薄诡计多端的性子,无疑是让男人想去征服的一类。 不过,姬三娘仍是嗤了声,大魔头也下得去手,好歹也是叔侄关系,这么乱仑也不怕遭雷劈。 楚翘一想到自己里面穿着的是什么破玩意儿,就浑身不自在,看着姬三娘的眼神,愈发的冷了。 姬三娘毫不在意,笑着过来,“想必他快要来了,走吧,不过……得罪了。” 说话间,已点了楚翘的昏穴。 …… 楚翘幽幽醒来,只听四周静静悄悄,像是在某种隐蔽的内室之中。睁开眼发现,这是一处修葺得五光十色的天然地下溶洞,地面铺了白玉的地砖,壁上绘着彩画,从每副画都是颠鸾倒凤,男女*的风格来看,很显然,这是他的地盘。 她被人放在一张华丽锦榻上,四周热雾缭绕,灯烛明亮,水嘀嗒嘀嗒,从岩上滴下来。 楚翘翻身下床,触之冰凉温润的白玉砖面,才发现自己赤着脚,榻下并没有放鞋,她索性也不穿,赤脚走出来,随着她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银环便发出细细清脆的玎玲声。 只见高三丈,触不到顶的溶洞下,宽敞的中央,修葺着一面温泉池,池子并不大,但雾色环绕,池水十分干净,池面还飘着清香的花瓣。 楚翘一下子往不轨的方向想歪,脸上腾起薄薄的愠怒,试图找寻出口离开,忽然间一个人影从浓浓的雾色中走出来,“哪儿去?” 当他出现的刹那,一股浓浓的糜丽的气息席卷而来,笼罩她的全身。 翘有微微的失神。 他今晚没穿红衣,披着一袭墨色长袍,绣着紫色棠花,长发也未曾用发冠束起来,而是像第一次她见到他的那晚一样,披散在肩头,只额间缀着一颗朱红的鲛珠,精致美艳的五官,浓密纤长的睫毛,丹凤眸,薄红唇,即使不必画上胭脂妆容,他也媚得不像个男人。 “翘想四处看看。”楚翘不自然地别开视线,眉眼间,有淡淡的凉薄。 楚绯夜一瞬不瞬盯着她,那样的眼神好似要将她慢慢地吞噬入腹,细细的品尝,像品尝一份甜美滑口的点心。 这是他头一回看她穿女装,并且精心打扮,果然浅浅的紫色很适合她,清稚而不失娇媚。 原来,她是这么个模样…… “你看够了没有!”楚翘被楚绯夜盯得全身发毛,佯装四处打量,越过他的身旁走去。 楚绯夜恰好转身,将她揽入怀抱:“让爷嗅嗅,丫头,你好香……” “香你个大头,放开,你到底让我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楚翘无法忽略自己慌了的心,他身上强大的妖邪之气足以慑人又足以迷惑人的心智,她总觉得他身上的媚骨香气越来越浓烈,浓得让人心烦。 “嗯……你想要做什么,爷就可以陪你做什么。”楚绯夜俯身贴上来,从她背后,张口轻轻含住她娇柔的耳贝,楚翘身子顿时有如触电了一般,恼火到直呼他的名字:“楚绯夜、你够了没有!” “不够。”楚绯夜更肆意的含住她整个耳垂,被他滋润过的耳朵透着粉红的颜色,沾上他糜丽的气息,又轻轻卷在舌下,“你不是一直叫爷九叔叔,这该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么?” “呵,叔叔对侄女行如此禽兽事,就不怕遭天谴。”楚翘也不知他使了什么阴招,使得她身子一动不能动,细痒的感觉从耳贝上电流般涌遍全身。 “爷不怕天谴,爷比较怕闷。”楚绯夜以唇齿卷着那颗小耳贝轻咬着,又放开来,细细地描摹她细腻的耳廓,湿润的气息喷薄在翘的耳朵上,敏感得让人毛发扩张,他反反复复的含着又放开,肆意的逗弄着,直到翘的一边耳贝变得晶莹亮泽,火红火红,他才放开了她。 翘喘着气,抹了一把湿漉的耳垂,没好气地瞪他,却见这大妖孽开始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她微微抽了一口气,他已轻解罗衫一般,宽下了他身上墨色华丽的长袍,露出里面一件同样是淡紫色的轻薄中衣,迈着修长优雅的腿,走进了温泉里,瞬时间,满头妖长的黑发在温泉池面铺开。 难道他叫她来,是伺候他沐浴汤池? “解了衣,下来。”楚绯夜靠在温泉池边,媚色妖眸,覆上层层的水雾,异常灼热的盯着她。 楚翘清幽的眸子,望了他许久,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在池子里投毒,楚绯夜几分不耐烦:“爷不介意亲自来给你扒下。”楚翘嘴角弯了一个冰凉的弧度,这回她没有试图逃开,在这大妖孽面前,一切心思都是徒劳无功,既然他想玩,不如遂了他的心。也许是在这么多次轻薄但又未曾占有她的前提上,楚翘微微的迟疑后,解下了身上的长裙,直至剩下那两件堪称香艳喷血的肚兜和小裤。 她沉着一双沁冷的美眸,看着某个大妖孽露出一瞬间的错愕。 楚绯夜的身躯,明显一僵,不仅仅眸中闪过错愕的表情,同时还有阴沉的恼火。 嗯,天香楼的某个老鸨,敢让他的乖丫头穿上这种专为诱惑男人而生的玩意儿,那丫的活腻了! 此时正在花楼中招待客人的姬三娘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叉腰咒骂:“去他娘的,嘴上骂老娘,心里还不知怎么欢喜!” 小春在一旁不解:“三娘,你骂谁呢?” 姬三娘春风得意地笑:“骂你爷!” 楚翘下到池子里,用水面掩住自己的身子,不等她划到他面前,楚绯夜已经当空抓去,将她一把抓过来禁锢在身前,“谁让你穿成这样?”阴魅的语调,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煞气。 “这难道不是九叔叔的口味?”楚翘讥讽的回答了他,除了他爱玩儿这种变态把戏,还能有谁。 “爷的口味没这么下作。”楚绯夜说归说,魅眸却眯了眯,肆意地在翘的身子上游走着,那条薄薄的紫色玉带,遮在她*之间,又盈盈勒在小蛇腰上,而那片薄薄的紫色肚兜,设计得旖旎至极,穿上它反倒让人遐想联翩。 华丽的紫,衬着她白皙如雪的滑肤,这番画面,说不出的媚惑,直让男人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匍匐于脚下也甘愿。 是不下作,而是下流!楚翘被楚绯夜盯得全身发臊,不甘不愿以手臂略略护住身体。 “丫头,爷现在教你归墟导气的法子,带你炼成一门绝世武功,爷只教一遍,学不会爷罚你,学会了爷赏你。”楚绯夜灼热的眸光,将楚翘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尽收眼底。 楚翘着实愣了一愣。 在这温泉池里,教她武功? 他这是好心,还是坏意? 楚翘伸过手,在他额上探了探:“九叔叔,您没事么?”言外之意则是,爷,您没毛病么? “学不学,不学爷陪你玩儿别的更有趣的!”楚绯夜意味深长地冷笑,俨然一副荡漾的神情。 “学!九叔叔愿意教,翘肯定愿意学。只是……”楚翘露出一丝诡笑,“九叔叔不怕翘变强后,再对你动手?”楚绯夜阴毒的眸光煞气腾腾地射来,嗤声,“你尽管试试?” 楚翘见他说的似乎是真的,立即换上讨好的笑容:“有多绝世?” 楚绯夜淡淡地说:“嗯,不算多绝世,总归学会了,你不必再怕那些个青莲宦官就是。” 那些青莲宦官,每一个都都是绝顶高手!能不再怕他们,那这门武功是门绝学。 楚翘立即觉得,今晚被他看光也不怎么窝心了。 “怎么炼?”想到自己可以变强,楚翘有些殷切地望着楚绯夜。 “你内力太弱,这门武功得爷和你一起双修双炼,借爷的气,助你打通筋脉,练的时候不可三心二意,否则以你这般娇弱的身体,必会走火入魔,一旦你走火入魔,爷会先杀了你。”楚绯夜握住翘的肩膀,将她一个转身轻轻抵在温泉池边上,两个人浮立于水中,他一手探向她的丹田,让翘也跟着他一起做,练功开始时,他已先点了她周身几大命穴。 楚翘渐渐的,感觉到有彻骨的寒冷,从脚底心窜上来,那种阴寒的气息涌向她的四肢百骸,似乎要将她每一寸肌肤都冻结成冰,那样的寒冷,针尖一样刺人,竟是巨疼无比。 每当此时,她便会感觉到,来自楚绯夜渡给她的纯厚内力,会缓缓助她驱走这份刺骨的寒冷,而周身温热的温泉水,也能够为她驱散走一些煞气腾腾的寒气。 早知楚绯夜练的多是阴柔的武功,到没想到会如此阴沉,她猜想他大概经常在这温泉水中练功。 不知为何,楚翘的心忽然微微往下沉了一沉。 想到他一个人,藏在这种阴暗的地方,在这温泉水池里经历一夜又一夜漫长的折磨,才年纪轻轻便拥有如今登峰造极的一身本事,这样的人,应该是无坚不摧的,并且是一个对自己足够心狠的人,就像,她。 楚翘睁开眼睛,目光迷蒙,穿越薄薄的水雾,只见楚绯夜一张妖冶万千的脸上,魅眸轻阖,浓密到醉心的睫毛静静投影出一片媚惑的影子,大概是因为练功的缘故,体内的阴寒之气,遇上温泉池的热水,凝固成一层薄薄的晶花,覆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白皙的肌肤,艳红的薄唇,美得令人窒息,美得让人撕心裂肺。 心思走神,体内一股气流乱窜,楚翘立即感受到一种剧痛,她的脸色瞬间白了白。 楚绯夜缓缓抬开眼,迅速点了翘心口一处穴位,低声魅道:“不用嫉妒爷的美貌,天生的。” 楚翘翻了个白眼,刚才的心悸顷刻消散,但也立即收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听着楚绯夜的引导,渐渐的,翘进入了状态,感觉到筋脉之中充斥着一股格外强烈的气流,慢慢都导入归墟,她牢牢的记着楚绯夜交她的武功秘诀,学得十分上手,大约一两个时辰之后,楚翘精疲力竭地倒在了楚绯夜的怀中。 楚绯夜将她抱出温泉池,淌着满身的水珠,缓缓踱至榻旁,身上的水已滴得差不多,楚绯夜将翘放在柔软的榻上,解开自己身上湿漉的中衣,修长优美的身躯一览无余。 “你竟然……”楚翘虚脱无力,只能扭了个身,略略别开脸,他里面居然什么也没穿!千岁爷您还能再无耻荡漾点么。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大妖孽的身材好得近乎人神共愤,线条生得极其完美。 “无耻。”楚翘像小猫一样哼哼两声,虚软无力的她,听起来反而像嘤咛。楚绯夜十分享受她的哼哼,一个翻身压上来,抱着她滚入锦被之中,将她拢珍贵宝物儿似地拢在怀里,扯掉仍挂在她身上的那两块玩意儿,一具青涩娇嫩的少女之躯,如花绽开在他眼眸之下。 “乖丫头,想不想再玩一下?”楚绯夜邪佞的魅笑,轻轻咬在她耳边。 楚翘伸手便去捞被子,遮蔽她外泄的春光,只是刚才练功,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被子软软的还没到手中,已被他掀开,他的吻强势落在她雪白的玉背上,“念你今晚练功努力,爷决定奖赏你……” 如火的吻像温柔的风暴,落在她凝滑玉背上的每一寸肌肤之上,同样带着他强大的侵犯占有的意味,但和昨晚不同的是,昨晚是毫无克制的疯狂施虐,而今晚是极尽邪肆的妖神之吻。 楚翘虚累得快要睡着,无可奈何任由这大妖孽轻薄于她,他用他唇齿间那一片温软的舌,将她全身每寸地方都疼爱一遍,除了那一方神秘的稚子之地。 在极度的疲累中,楚翘沉沦在楚绯夜给予她的温香软梦里沉沉的睡去。 翌日清晨,楚翘在姬三娘的房中醒来,又一身暧昧的红痕。 “如此这般疯狂,也不怕弄坏了你?”姬三娘同样是一副好整以暇打趣的表情。 楚翘略红了脸,揪住被子掩盖春光。 她说出来,姬三娘恐怕也不会相信,她还是个处子,楚绯夜极尽轻薄她,却始终没碰她。 “昨天那些玩意,可是三娘自己安排的?”昨晚从楚绯夜的神情上,楚翘大概有点怀疑。 姬三娘扔了套干净男装给翘:“是老娘安排的又怎样,你们还不是玩得很尽兴?” 若不是金鞭此刻不在身上,楚翘便又是一鞭抽过去。 姬三娘大笑着出了房。 换上了衣裳,楚翘回到璟幽的客房,她停在门口,看了会,只见云潇潇站在床前,一副痴痴的表情对着璟幽看得目不转睛。 ------题外话------ 又是万更!虽然这俩日有事更得晚了点,爷卖个萌先。天天都是万更啊,可劲儿爽不,也给爷点信心么,乃们这些懒货儿。~t—t 第六十四章 心的沉沦(三) “你不怕他?”楚翘陡然间出现在云潇潇身后,云潇潇被人撞见痴望璟幽,不由得耳根子生热,急忙一个转身,避开楚翘的视线,“怕、怕什么?!” “他脸上这道伤疤,曾吓到过不少人。”楚翘好笑地瞅着云潇潇尴尬局促的模样。 “有什么好怕的、该是心——”疼字没说口,云潇潇对上楚翘眸中的笑意,不禁耳根红得更彻底,局促中再次扭转身,扶着床架,偷偷望了望昏迷中的璟幽,迟疑了会,低声问:“他……他是谁呀?” “算了、知道你不会说!哼。”不等楚翘答话,云潇潇又匆匆打断,此时,躺在床上的璟幽微微动弹了下,半昏迷中,璟幽呢喃着一个名字:“翘……儿……” “……翘儿……” “璟?”楚翘面上露出飞溅的一点高兴,上前号了号璟幽的脉象,接着便纡了一口气。璟幽还并不曾清醒过来,但已经开始苏醒,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能完全清醒过来。 云潇潇面上的红晕褪去,浮现一丝的苍白,她咬着唇,怔怔的看着璟幽,什么样的男人会在自己昏迷的状态下喊着女人的名字,云潇潇心中很明白,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深爱那个女子的时候。 翘儿,云潇潇记得这个名字,哥就是这么称呼她……云潇潇望着翘。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究竟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哥!”云潇潇将满腔失落化成火气,“你这女人,奇奇怪怪,既然是青楼中人,不见你每日弹琴跳舞,却整日鼓捣这些汤汤药药,还打扮成个男人,你是不是对我哥下了什么毒,让我哥迷上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你若敢伤害我哥,我、我可饶不了你!” 楚翘就着旁边的水和帕子为璟幽洗脸,见她不搭理自己,云潇潇气得一时叉腰:“别以为我云家是好欺负的,你听没我听我说话,让我哥知道你还养了个男人,我哥一定会生气,你别不识好歹,你若真心对我哥有好感,就趁早和这人断了关系,我、念在你帮我的份上,我可以考虑不告诉哥,替你讲几句好话!哼,虽然你是青楼娼妓,但我哥把你养在外头也不缺这个银子,你若和此人断绝关系,待我和善,我自然也帮着瞒住奶奶,喂、我说话你听见没,喂、你——” “闭嘴!”楚翘黑沁沁的美眸里一片冷沉,对着云潇潇盯了一眼,云潇潇的话戛然而止,并且惊得倒退了半步。 等云潇潇察觉自己的气势被压迫,竟然败在这个女人的眼风底下,又不甘地吼了声:“你,你敢这么凶我!” 楚翘漠然地将脸盆塞到云潇潇手中,淡淡地打发这个呱噪的大小姐:“这里不是云家,奉劝你还是暂时忘记你小姐身份,想要平安离开此处,便要听我的,才一日,就忘了?” 云潇潇立马垮了肩,哼了声,不情不愿端着脸盆气冲冲跑出了房,云潇潇前脚刚走,楚翘的眸光便闪过一丝寒光,面对门口厚厚的帘子,冷淡的说:“出来。” 那人知道被发现,并没有慌乱,而是缓缓踱出来,一双冰冰凉凉的眼睛,一张沉鱼落雁的脸,一袭浅绿淡粉的长裙,俨然是阿栀。 “未央姑娘是这楼里头牌,何必站在那里偷听壁角,如果是为了来看璟,姑娘何不过来看就是。”楚翘见阿栀似乎消瘦憔悴了点,冰冷的眉眼间,添了一丝晦暗的情绪。 楚翘听说了那天璟幽和阿栀之间的不愉快,那阿栀又是为了什么,想要过来看璟? 只见阿栀走上来,默默望了璟幽几眼,冰冷的语气淡得似是一缕无形的空气,“他会死?” “未央姑娘是盼着他死,还是盼着他生?”楚翘也无法捕捉阿栀语气中的情绪和想法。 “那日璟公子说我弹奏琴曲之时没有琴心,不配弹琴。此话一直让未央耿耿于怀,得知璟公子在天香楼,未央前来,只是想告诉他,不是云溪人才有心,拜幽人血脉中的执着,是你们云溪人永远无法了解的,我们拜幽人,的确曾经是个蛮夷民族,我只是想对他说,自我祖父到我父皇登基以来,几十年励精图治,以文治天下,削除陋习,整顿民族,他们一生的夙愿便是要让我拜幽皇朝成为一个强盛的大国,并且让扶摇大陆上的人们,不再鄙弃我拜幽人,道我们只是原始落后的蛮子。” 阿栀望着璟幽,平平静静的说,“世人都说我拜幽人野蛮落后,是污秽的民族。可是我们,恰恰是最忠实的民族,我们的子民忠实于皇室,女子忠实于男人,男人忠实于妻子。很多时候,我们拜幽人只有一夫一妻,我的祖父,包括我的父皇,以及我的几位兄长,他们无一不是执着又深情的人。我们拜幽人,骨血里流淌着对生命,对爱情的执着,这是民族的天性,又怎么会是污秽不堪的?而你们——” 阿栀冰冷目光望着楚翘,“凭什么说我们拜幽人该死,践踏我的家园,残害我的家人。还要来指责我们是无心的人!” 楚翘看见阿栀如冰的眼睛里,深深折射出一缕明亮的光泽,将阿栀如死水般的气息照亮,刹那间生动起来,隐隐透着一股王朝公主的高贵,这一刻的阿栀,便不再是天香楼的花魁未央。 “我相信公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 楚翘语气微凉地慢慢说道:“有人对我说,身为一个亡国公主,最好的归宿,就是赐其一死,保全公主和皇朝的名誉,为国殉葬。阿栀公主被囚青楼,身陷风尘,哪怕是受到胁迫,公主若真想以死明志,也总会想到杀死自己的方法。然而公主七年来依旧选择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内心对生命拥有渴望,骨子里拥有执着的人,只有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等待坚持的人,才会选择最艰辛的路。死很容易,活着往往才需要勇气。” 翘说,“也许公主还要感激,这个将你困在青楼的人,因为他的残忍,恰恰成全了公主,没有这七年的屈辱生涯,公主又怎会知道,曾经拥有过的幸福,会是如此珍贵,为了他们,忍辱偷生也不算什么了。” 阿栀冰冷的眼睛,露出一缕轻轻的讶异,淡看了一眼楚翘。 阿栀说:“类似的话,很多年前……曾也有个人对阿栀说起过,想不到公子和他居然……” 阿栀的语气极其的淡,几乎让楚翘听不见什么。 阿栀道:“等他醒来,请公子转告他,阿栀有心,并且从未改变。请他收回他说过的那些话。告辞……”阿栀提步往外走去,悄无声息掉下一串泪珠。阿栀放心了,不知为何,阿栀觉得哥哥有这么个人照顾着,让她很是放心,她知道哥哥不会有事。 楚翘若有所思盯着阿栀离开的背影,又调头望了望璟幽,蹲下去,一手托着脸枕在床前,一手散漫抓着璟幽一缕黑发调笑,“璟公公,看不出来么,魅力这么大,勾走了两位姑娘的魂儿,一位是公主,一位是世家千金,我瞅着你日后也不必走了,随便一个,都足够理由让你留下来。” 璟幽此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眸子,许是刚才阿栀和楚翘的一番对话,让他从昏迷中更快的清醒过来,璟幽不知道什么世家千金,也无法告诉翘阿栀是他妹妹,他只是默默望着翘,想对她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想要一生相守的人。 阿栀回到厢房,紫溟恰恰就站在那,阿栀吃了一惊,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 阿栀明白紫溟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去看璟幽。 “不为什么。”阿栀冷冰冰对紫溟说道,走过来,平平静静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他是拜幽太子?”紫溟一步步踱过来,他看着阿栀毫无表情,甚至端茶的动作也没有破绽,但紫溟还是看见,那杯子里的茶水在波动,阿栀的面无表情反而更加让紫溟不悦,她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内心在掩饰什么。 “不是、他不是我的太子哥哥,我哥哥不是他那样。”阿栀的脸色随着紫溟的靠近,愈发白了。 紫溟轻轻触着阿栀的脸,阿栀的脸一偏,身体像冰一样僵硬起来,紫溟对阿栀说:“不管是不是,别再去见他,阿栀,我是在保护你。”尽管紫溟知道,阿栀根本不会信他。可紫溟习惯了对阿栀说这句话。 阿栀以为紫溟会为难她,而紫溟什么也没做,阿栀见紫溟转身要走,忽然间问:“紫溟,你有家人吗?” 紫溟收回脚步:“没有。” 紫溟看着阿栀,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紫溟想说,阿栀就是紫溟的家人,但紫溟没说出口。 “一个都没有?好可惜,你是怎么活的。”阿栀虽然说着可惜,但紫溟丝毫听不出可惜的意思,一如阿栀,冷冰冰的没有语气。 紫溟说:“主人救了我,我为他卖命。” 阿栀这回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紫溟:“那他只是救了一件杀人工具。” 紫溟却说:“主人给过我选择机会,和你一样。” 阿栀问他:“为什么?” 她是在问紫溟,为什么选择当一件工具。 紫溟毫不迟疑地说:“他值得。” 阿栀冰冷不语,然后说道:“一个暴君而已,你在助纣为虐。” “是吧,主人就是个暴君,手段残忍,权倾朝野,祸国乱政,可这个天下,需要他这样的暴君。也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辅佐他,值不值得,有一日你会懂。” 阿栀总结:“你好可怜。” 紫溟却没有为她这句话而恼火,相反的,紫溟似乎在阿栀的神情里,看见一丝真正的惋惜,阿栀不再是冰冷得毫无温度的人偶娃娃,而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鲜活的温度,并且不是剑拔弩张。 紫溟漆黑的冷眸里,飞溅出一丁点喜悦,他欺身上来,在阿栀的嘴唇上飞快一吻。 阿栀震惊,冰冷的巴掌打在紫溟脸上。 紫溟像往常一样,不多不闪,这回却是摸摸脸,对阿栀说:“疼么?” 他看着阿栀发红的掌心。 阿栀一怔,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脸皮比铁还厚,她打了他,他反倒问她疼不疼。 阿栀转身冷冰冰的说:“我好累,我想睡了。” “睡吧,我替你关窗。”说完,紫溟就如风一样消失了,并且带上了窗户。 紫溟从阿栀的房间里出来,飞跃了几步,便察觉到有人在树上,紫溟停下来,抬头看着树上的绿衣男子。 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鹰钩小鼻,薄唇如柳,但一双眉眼却异常突出,浓眉下,紫色眼瞳光芒忽闪忽闪煞是可爱,薄唇总是斜斜勾着,左边耳廓上钉着两只银制耳环,英气混杂着可爱,邪气混杂着不羁,看着是个稚嫩的少年模样,其实和紫溟一般大小,都已年满二十。 绿衣紫瞳的男子,坐在树上,用薄薄的柳叶刀,雕刻着什么。 “你听了多少!”紫溟的身上,瞬间弥漫出寒冰般的杀气。 “全部。” 紫河吹吹手里的木雕,一个内力掷来,被紫溟握在手中,一看,竟是个没有头颅的人偶,但人偶的五官却被雕刻在心口上,表情极其恐怖扭曲,并且痛苦狰狞。 “变态!”紫溟把人偶向紫河掷回来,钉在树上。这家伙的恶趣味,紫溟真是不敢苟同。 “没有正常的男人,只有变态的杀手,这好像是我们的宗旨?”紫河斜嘴,瞅了一眼紫溟脸上巴掌印,“你到底还要让她打你多少个巴掌?我数了数,七年里,光我知道的,就不下十次。” 紫河记得千岁爷说过,挨女人巴掌的男人,都可以挥刀自宫了。 紫溟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回敬紫河。 紫河勾勾嘴,斜斜地一撇,手里那片柳叶刀无声无息对着阿栀的房间射去。 紫溟眸子遽冷,如电般急掠而去,在柳叶刀射入阿栀房间窗户时,拦截下来。 紫河纯净可爱的笑容,愈发邪恶:“你动情了,紫溟。” 关你丫屁事。 “呵呵,我猜你不会把她见过拜幽太子的事,告诉给主人吧?” “事情没论断,哪里来的拜幽太子?” “呵呵,紫溟,你说我如果建议主人,为阿栀公主举行一场初ye拍卖大赛,让纯洁的阿栀公主卖出她的身体,会不会吸引无数客人,她那位太子皇兄,会不会出手搭救?这样会比较有趣吧?” 紫溟手中柳叶刀,携冷火射向紫河,切断紫河一缕头发,紫河方才所在的树桠咔嚓断裂,紫河收刀飞走,“顺便说一句,你的吻技真差劲!” 紫溟却望着紫河消失的方向,低声说:“你错了,紫河,我不会出卖主人,但阿栀死,我就陪她死。” …… 楚翘一个抬头,跌进璟幽的目光中,她有点意外,随即嘴角牵出微笑,“说起姑娘你就醒了。” 璟幽还没有办法开口说话,楚翘安抚他,“醒了就好,我让他们把药热一热,喂你吃药。”楚翘起身出了房间,不久后端了一碗温热的汤药回来,她将璟幽稍稍垫高,一勺一勺喂着他喝下,璟幽十分配合,目光始终在翘的身上盘桓不去。 在他昏迷的时候,隐约有一个悠长悠长的梦缠绕着他,在拜幽,有片大海,临海的一处小村庄里,那里宁静致远,他和她日夜陪伴,相濡以沫,拥有他们的孩子,日出策马看海,日落山顶相依相偎,孩子的欢声笑语围绕在身旁。 那几乎是平淡得像水一样的日子,却有他最熟悉的幸福。可梦境里,又隐隐有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拜幽太子的身份,和建立在欺骗上的相识,以及他背负的复仇枷锁,终将一日会在他和她之间垒砌成一道高墙,似这样的幸福,遥不可及,渺茫无期。于是,温柔的梦境便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匕首,在他的胸口一寸寸刺下去,极其缓慢的凌迟,那无止境的轻微疼痛刻骨铭心。 最终,他疼到惊醒。 喂完药,楚翘替璟幽擦了擦嘴,淡淡地说:“璟,等你好起来,我会求九叔叔放你离开,不要回贱民村,天高海阔,去你想去的地方。” 璟幽的眸光,一寸寸湮灭成灰,深邃漆黑如一张密织的网,束缚得人透不过气来。他知道当他在卧帐叫出‘翘儿’这个名字那一刻,她就会猜得到,他没把她当成小鸾。 璟幽知道自己失去了留在翘身边的理由,所有的茫然惶恐和痛苦一瞬间攫取了璟幽,他多希望,翘可以开口对他说一声,让他留下来。 “正如你想的,我并非楚红鸾,她已经死了,死在冷宫。我只是另一个人,和她毫不相干的人。我以她的名义,接近你,留下你,只是妒忌她能拥有你给她的那份关切。但我不会让自己的自私再害你一次,你和我,本没有任何牵连,你的诺言也不复存在,璟幽,离开我。” 璟幽只觉心头一空,似所有骨血都凝固成霜,默默的阖上眸子,微微偏过头。 楚翘安顿他躺下去,掖好被子,也只是静静看了看璟幽。 晚上,李泫果然微服出宫,来到天香楼。 “朕这几日不见你,心里总不安,见你如今的确没事,朕也就放心了。”李泫见了楚翘的面,似有满腔的思念无处诉说,“乔生,你与璟幽愿为朕涉险,帮助朕摆脱尴尬的局面,博取了军心,虽然不见得全军都会对朕敬畏,但至少朕让他们刮目相看了,回头朕一定会好生奖赏你二人!璟幽的伤势如何,为何要来这天香楼,带他回太医局,你需要什么,朕都给他!” 楚翘见李泫的确是完全信任了她,并且愿意为她挖心掏肺。 “不是乔生不想回太医局,而是璟幽的伤势十分严重,我需要的救命药,连皇上也未必有法子弄到,之所来求助姬三娘,是因为天香楼集天下顾客,人脉广,要弄到稀罕的药材,比太医局更方便。” 李泫大概早猜到几分,想着璟幽也算为他出力才受伤,如今听楚翘亲口这么说,也就不再计较这里是谁的地盘,同意了楚翘暂留在天香楼,为璟幽治病。 “因军营之事,太后对朕看得更紧了,重阳节至,左相回京,朕怕有好些日子不能出宫,你可以留在这里替璟幽疗伤,但必须和朕保持联系,朕会派人与你联络,你懂吗?” 李泫意有所指望着楚翘。 李泫渐渐地露出了一丝想占有她的意味,楚翘此刻此刻,却没心情和李泫多说什么,只因为她的心思都飘进了溶洞温泉,楚绯夜说过,每晚都会来与她双修双炼。 想到要连续好些个晚上和楚绯夜独处,并且那大妖孽极有可能趁火打击,再对她邪肆轻薄,楚翘就觉得楚绯夜是想玩弄她大过于他想教她绝门武功。 “乔生?!”李泫见楚翘走神,龙颜上,面露不悦。 “皇上,您请回宫吧,皇上的叮嘱乔生不会忘记。”楚翘敷衍着李泫。 李泫反被她若即若离的态度,弄得神魂颠倒,又瞥见楚翘颈子上,好几处淡淡的红痕,心底突然间涌出一股热气,冲上他的脑血,他用力将她一把拉扯进胸膛,勾起她的脸,“乔生、你……别让人碰你,也别碰别人!” 楚翘面露‘惊慌失措、羞怯讶异’的表情,“皇上,乔生只是个、” 李泫捂了她的唇,没让她说出来,目光晦暗:“朕知道,你记着朕的话便是。朕……”李泫欲言又止,剩下的话放了回去,几分不舍地多看了楚翘两眼,才随着赵十和护卫等人离开了天香楼。 “不愧是一对叔侄,大的够奸,小的够猾,老娘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姬三娘从角落里神不知鬼不觉飞出来,偷听人说话,也听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气派。 这对叔叔和侄女,若有一日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惑乱江山,不知多少人要倒霉。 “似三娘这种老油条,我这点小心计,又怎么入得了三娘的法眼。” “真想撕烂了你这小嘴!”姬三娘白了楚翘一眼,“跟老娘换衣去吧,再耽搁,某人指不定能把老娘这楼给拆了。” 楚翘又换上了女儿装,但在姬三娘就要点她昏穴时,她忽然冷眼对姬三娘道:“不必了,一针,足以。可短暂失去我五官所有的感官。” 她捏着一根银针,让姬三娘在她后脑某个穴位扎针,姬三娘什么也没说拿过来寻到穴位就下针,瞬间袭来的痛感,使得楚翘拧了拧眉。 很快,她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 姬三娘暗暗心想,这丫头果然心狠手辣,对自己也下得去手。 宁愿忍着一点痛苦,也不愿失去所有知觉被人摆弄。 下到溶洞,等双脚着地一会,楚翘自己拔出银针,姬三娘已经离开,她露出诡谲一笑对空气淡淡说了声:“多谢。” 回到天香楼的姬三娘,觉得后背有阴风刮过。 小春睁大眼睛,见鬼似瞪着姬三娘:“三娘,你……” “吞吞吐吐的莫不是被鬼卡了脖子!”姬三娘咧咧的咒骂。 “不是,只是……”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放完了赶紧给老娘上妆!你三娘我还得去招客!” 小春啥话也没说,跑过去,拿来面镜子:“得了,三娘,您今晚这德性鬼见了都会怕。” 姬三娘一把抄过镜子,慢慢地一照,脸就沉了。 只见镜面中,她那张风韵犹存,风娇水媚的脸蛋肿得老高,布满了青青紫紫的麻子,真是丑得人神共愤。姬三娘当即回神一想,既知道那根银针上有毒。 “这小兔崽子——活腻歪了!”天香楼传出姬三娘一声怒吼。 “本王怎么听见,丫头你刚才发出一道不怀好意的低笑?”浓雾之中,楚绯夜已经等候在温泉里。 “怎么会,九叔叔一定是听错了。”有了昨晚的经验,楚翘不跟他磨叽,麻溜地只脱下外衣,合着里面的衬裙滑下了温泉。 那只放肆的手,又先一步将她抓过来,霸道的禁锢在怀中,“让本王好等。莫不是和皇帝你情我浓舍不得分开了么?” “你情我浓不正是九叔叔下达的任务?您老人家要是这么在意人等,可以让李泫趁早滚犊子。” “你提醒了本王,本王从不等人,所以爷得捞回这点损失。” 楚翘见他一双邪肆眸光,灼热如火盯在她胸前,便立即猜到这大妖孽龌龊的想法,她不动声色将自己沉在池面下,睁着澄澈幽亮的眸子,“时候不早,九叔叔,不如开始炼吧。” 楚绯夜盯着她笑,不知他身后的池子边上,何时放了碧玉酒壶和琉璃酒盏,大概是在等她来的时候摆放在此处,他端着琉璃夜光杯,杯中盛着进贡葡萄酒,深红色液体在琉璃杯中滑出优美的弧线,倒影在他妖邪的艳眸中。 “嗯……把衣脱了,爷就陪你练。” “爷,练功和tuo衣没有直接关系。” 楚绯夜挑眉,摇晃着夜光杯:“爷看着你光溜溜的,才有兴致陪你练。” 楚翘切齿:“也不怕看多了走火入魔!” “脱不脱,不脱爷不教了。”楚绯夜媚眼如丝,噙着笑,完全一副奸邪的表情。 楚翘脱下衬裙甩他脸上。 楚绯夜懒懒地:“剩下的两片也扯了,难道你不知女人欲遮未遮会让男人的兽性更强烈?” 楚翘扯下所有遮羞布继续甩他脸上。 楚绯夜伸手便抓着她的小亵裤,凑到唇间极暧昧地嗅了嗅。 一缕绯红迅速将翘的面颊染红,她简直无语地欲将自己沉到温泉池底下。 每日如此,连着五天,楚绯夜总会有本事逼得翘对他坦诚相待,再共沐温泉池中,合练两个时辰的武功,等翘疲倦之后,将她从温泉池里抱上来,温柔的安置在那张香软的床榻上,对她一番极尽邪肆的逗弄,便拥着她入眠,早晨醒来,翘总会发现自己躺在姬三娘的房间里。 几日下来,云潇潇安分了许多,总会借着机会出现在璟幽的面前,甚至主动照顾璟幽,也没提起何时能够离开的事情,璟幽自从清醒之后,头三天无力说话,后面两天也一直在沉默,相隔不远的阿栀的房间,总会飘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这晚,温泉池。 经过七天的练功,楚翘炼完后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不再那么的疲倦,这晚练功毕,楚翘觉得自身的气息有很大的提高,楚绯夜说此绝门武功,她才练成了头个一阶段,要炼成三个阶段,方算大功告成。 到了这第七个夜晚,楚翘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但楚绯夜仍霸道的将她抱回那张让她每日都不愿去回想的睡榻,“你根基聪慧,但底子受损严重,想要再更上一层楼几乎没可能,能炼成这门功夫,小有所成,已属不易……本千岁该好生奖赏你才是……” 楚绯夜口中的底子受损,楚翘大概明白,她从小遭遇的那些严苛到近乎变态的栽培,无数次受伤,无数次中毒解毒之后,她的身体也留下残根,能习成武功已经不容易。 至于楚绯夜说的最后一句话……楚翘在他怀里说:“不必了,九叔叔每晚都奖赏,翘实在受之有愧,翘觉得自己学得并不算好,不敢再讨要奖赏。” 奖赏是假的,借机轻薄她才是真。每晚都用这个借口,也不嫌腻。 “嗯……不奖,罚你可好?”楚绯夜搂着她卷入卧榻,从背后将她禁锢于怀中,便在她耳后偷了个香,将她细嫩的耳贝卷入舌下,火热的舔抵,缓慢而邪魅的描摹她颈子后每一寸娇柔的肌肤。 楚翘真想骂人,转念一想,她任由他在她身上点火,邪肆的撩拔,在他撩得兴致满满时,楚翘低声的说:“璟幽和我没关系,九叔叔能否放他一马,让他离开?” 她以为他会在满足的时候,高兴欣然的大发慈悲应准了她,谁知陡然间一丝丝慑人的暗黑血腥气息又弥漫开来,瞬息之间笼罩了她,让她深深觉得刚才的决定是个错误。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楚绯夜撩起他额上散落的妖发,优美的手指穿插在发丝间,露出他整张美艳惊魂的容颜,邪佞无比盯着她。 楚翘顺手扯了点东西略略遮在胸前,迎着楚绯夜骇人的眸光,“你不必非要拿他来挟制我,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言而无信。他留下来,反而会掣我的肘,让我放不开手脚,让他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掣肘?”楚绯夜眸光微微眯起,“可本王怎么觉得,是你在担心他,怕他会死呢?” “呵……九叔叔拿他挟制我,不就是觉得他对翘而言是重要的,觉得翘会担心他的安危么?和九叔叔想要达成的目的比起来,璟幽不算什么,舍去他,翘可以为九叔叔做得更多,让他离开,您也没什么损失。” 楚绯夜艳媚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阴郁,冷笑:“只怕本王给他机会,他却未必会离开……” “只要九叔叔肯放他走,翘会让他离开。” “你确定他会走么?”楚绯夜阴森地冷笑,“你连他究竟是谁都不明不白,凭什么觉得,他会听你的离开帝京?又凭什么觉得他留下来,就一定是为了你?” 楚翘听出楚绯夜话中有话:“他,贱民村的孤儿,无父无母的璟幽。” “他是无父也无母,但他有不少兄弟姐妹,并且就在这帝京城中,他是长在贱民村,可他却绝非你所想的是个孤儿,怕是他进宫的目的也未必是因为你,傻东西,你只不过是他眼里一枚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绯夜冷哼:“他可不是简单人物,他是——拜幽太子。” 楚翘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不屑的瞥瞥他,怎么可能,从楚红鸾的记忆中可知,楚红鸾去到贱民村时,璟幽便已经在贱民村住了起码一两年,那时候,拜幽还没沦亡,身为拜幽太子又怎可能沦落到那样肮脏危险的地方。 “翘听说了,当年拜幽一战后,九叔叔一直在寻找拜幽太子的下落,想斩草除根,太子和皇子不同,意味着皇室的传承。可这么多年过来,九叔叔始终未曾找到太子,该不会九叔叔想随便寻个替死鬼,来糊弄天下人么?”楚翘讥讽道,“璟幽的父母皆遭拜幽人杀害,他不可能是拜幽太子!” 楚绯夜嘴角的冷笑愈发阴惊森寒:“你以为是挑个瓜,不中意了可扔掉再换?你不愿承认,只是因为你不肯面对,他把你当作棋子的现实罢了。” “承认什么,九叔叔可有证据么?” “没有……爷的直觉。” 楚翘阴冷的目光对他扫来,直觉、他居然跟她说直觉!这是诽谤诬陷! “本王自有法子让他自曝身份……撒下的网,也该收了,再等等,等爷让你亲眼见证,他是谁。”楚绯夜轻捏着楚翘的脸,如暗夜的主宰之王投下睥睨的眸光,直看得翘心底发寒! “你……想做什么?”直觉告诉她,他在下一招残忍血腥的棋。 楚绯夜玉般的长指,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来来回回地摩挲,媚眸幽笑:“拍卖阿栀公主的初、夜,你觉得本王这个决定如何?” 极其卑鄙。 心中震惊,让楚翘一时无言,她忽然间想到什么,眯起沁冷的眸子看他,呵地一声冷笑:“九叔叔刻意让姬三娘出现,将我与璟幽带到天香楼,愿意伸出援手救活璟幽,实则是想让阿栀公主知道,翘没猜错吧?” “没猜错,猜得十分准。”楚绯夜还给了她一个夸赞的眼神,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多卑鄙。 楚翘心寒,嗤笑:“说到利用,翘应该是九叔叔手中的棋子才对。” “别说得自己多委屈,爷和你之间,是平等交易,你想当本王的棋子还配不上。”楚绯夜勾起她的小脸,魅道,“怎么,这么在意本王对你做过什么?喜欢上爷了?小禽兽,爷可是你叔。” 喜欢个屁!叔个屁! 楚翘一口否定,再懒得与他说半句话。 这丫头的眼底,刚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露出失意之色,又岂能逃得过狡猾精明的楚绯夜,自从遇上这小东西,千岁爷便深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那么闷了,若能将这小东西的身心都抓在掌中,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楚绯夜将翘抓进怀里,拢在身前,妖长的黑发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稚子之身上,雪白的身子,如墨的长发,分外颓靡艳丽。“就不能让我回天香楼么。”翘抗议道,和他这种朝野第一奸佞千岁王贴身睡觉,她夜夜失眠好么。楚绯夜长腿长脚缠着她,“爷好心教你练功,乏了,这会只想歇息。” 翌日。 和前几日一样,楚翘在姬三娘房中拾掇一番,便来看璟幽。 云潇潇正趴在地上擦地板,时不时瞄一眼璟幽,见楚翘进来,抹抹脏手,指着满桌早点:“这些东西,今日可都是我亲手布置,没打烂一个碗碟!”像是邀功一般,云潇潇刻意说出这番话,眼光却看着璟幽,似是想让璟幽看到她有多么贤惠、能干。 楚翘:“下去,把厨房里的活干完了再上来。” 云潇潇不甘愿,但还是提上水桶出了房间。 璟幽坐在床头,秀丽俊美的侧颜清瘦了两分,那道伤疤也晦暗不明,当他侧头看过来,那道伤疤才格外的刺眼,璟幽似乎从没有对人说起过,这道伤疤是如何得来,连楚红鸾也不知。 楚翘替他号脉,查看他双臂的伤情,以她的医术,再加上稀世药材调配而成的独门药,短短的不到十日的时间,璟幽的内伤自然是大有好转,断臂的情况也十分乐观,再连着用她的药半月,便可以恢复行动,日后多加休养,很快能复原如初。 “伤好得很快,我给你盛稀粥。” “翘儿……”璟幽说了他这几天来第一句话,他拉着她的手,说:“我有话对你说。” 楚翘脑海中飞快掠过楚绯夜昨晚说的话,她只是对璟露出真切的微笑,坐下来。 ------题外话------ 艾玛,某鱼每天万更,但这几天更得晚,居然连个崔更骂娘讨伐的都木有,这是否代表尼萌直接无视爷了,爷彻底灰心死心寒心,心那个拔凉拔凉地好么~!来嘛,骂爷一声也行。不过要温油地骂啊。~ 第六十五章 表白,抱着爷 璟幽深邃的眸光,暗无声息从楚翘颈子上掠过淡看了眼那些暧昧的红痕,他的手臂不能动弹,只能五根手指微微拉住她的手,想要握紧,却徒劳无力。 楚翘见璟幽墨色眸光望着窗外,轻轻拉住她的手,叹息:“我的父母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一生忠于彼此,深爱着对方,或许是受到他们的感染,我的兄长们自幼都幻想着长大后只娶一个女子,而我却不明白,为什么这片大陆上,多的是一夫多妻的家庭,父亲和母亲却可以做到眼里只有对方。母亲对我说,当你遇见真爱的人,这世上便再没什么人能够牵动你的心,更不会愿意去委屈她,舍不得她一丁点的难过和伤心,可我仍然不能了解,母亲告诉我,这世上存在着许多永恒的爱,不仅仅是人类,狼和狐狸就终其一生只得一个伴侣,我问我的母亲,怎样才有办法知道自己遇见了她……母亲说,没有办法,只有当你遇见,你会在刹那明白,就像是星星遥望着月亮的默契;就像是风吹过池面荡起了涟漪的微熏;就像是被刀划伤时鲜血从你的体内割舍出来的疼痛;就像是你知道日落后会迎来日出,日出等待着日落,生生不息,千年万年,总会在某一日相会于穹天,没有办法,你就只是知道而已。最终我却没像几个哥哥一样明白了那个道理,认为只是母后在安抚我,在贱民村,小鸾救我一命,我许诺奶娘照顾小鸾一生,将近十年我们互相照顾,彼此扶持,尽管更多时候只是我在守护小鸾,那时我以为那就是相守相知,内心想起母亲说的那番话,深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不会体会到母亲和哥哥们的感觉,直到那晚在冷宫,我看见了你……” 璟幽收回眸光,漆黑如夜色明珠,静静地看着楚翘,“我看见你从天而降,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了母亲的感觉。” 那刹那间,就像是春风吹过了他沉默冰冷了许久的心,让他苏醒过来,就像是蝴蝶破茧而出,飞过黑暗,在他眼前照出微弱的光亮,那一眼他看见她,心是温暖的,手心是温暖的,连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也变得灼热起来。 没有为什么,就只是觉得她就是那个人,是一种本能带给他的感觉,无法言语的悸动,毫无道理。 “起初我无法接受小鸾已经不在的事实,企图告诉自己,你就是小鸾。但内心已然相信,你并非小鸾,而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你。我隐藏自己的想法,以小鸾的名义接近你,是因为无法抑制自己爱上你——翘儿,这就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不是她,还是想留下。” 清晨的露光,分外明亮的照在璟幽深邃的眸子里,像是会把人吸进去,吸到无边的海湾里。 楚翘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间沉默看着璟幽。 她前生孤苦,平生最缺少温暖,不得不说,当有个人对她说出这番深情表白的话语,她的心的确有瞬间的动摇。 可她偏偏又是个最凉薄的人,极难轻信别人,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为的只是保护自己。 况她并不是这里的人,也许她会找到回去的办法。 如果回不去,她也只有两年的寿命。 这一刻的楚翘,就像是一个新生的蛾子,有一丝渴望去贪恋他的温暖,却又害怕被灼伤,她还没有学会飞蛾扑火的勇气,也许不是每一只蛾子,都会有扑火的勇气,她偏偏就是这样的异类,她宁愿靠着自己活着,哪怕活得凉薄而孤苦。 “璟……” “翘儿!”璟幽奋尽自己的力量,去握紧她的手,漆黑的双眸里浮现出万丈柔光,殷切又渴望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讨厌我,给我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给我机会,让我能将我此生所有捧到你的面前,不仅仅只是你需要的关怀,还有、还有我的……爱。” “璟……” “翘儿!” “你是谁。” “……。” 握着她手的手,忽一下攥得更紧,尽管他力气还很虚弱,却仍是轻微握疼了她,他眼中的万丈柔光瞬息间浓得像化不开的海雾,里面充满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哀伤和悲恸的风暴,璟痛楚地深深望着她,“翘儿,我……” 楚翘看见了璟幽的迟疑和欲言又止,她垂下的睫羽,悄然的掩去了一丝失望。 “我不能立即给你回答,但,我会考虑,璟。”她飘渺地对璟幽说出这句话,然而楚翘心中明白,其实这刻她已然在心中给了自己答案。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只是她存有一丝的不甘,不甘地想去握住璟幽的温暖。 也许等亲眼见证璟幽究竟是谁的那一天,她才能决然斩断这丝期望。 璟幽并不曾意识到,今年今日此时此刻他的一丝犹疑,将渴望温暖又害怕被伤害的那只心冷的‘蛾子’推拒在他幸福的门外,仅仅只是一步之遥,他曾有机会拥有她。 璟幽听见楚翘的回答,却没有丝毫的欢喜,他仿佛已经从她眼底看见了答案。 拜幽太子、我是拜幽太子景忧! 是一个背负着整个皇朝血仇的太子! 是一个背负着所有家人性命,从出生便注定只能为子民而活的太子! 天下有太多人想杀他,不是他不愿说,而是害怕她因此而受伤。 景忧、太子景忧、一个熟悉又沉重的名字。 他只想,当爱她的璟幽。 “不急,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翘儿。”所有呼之欲出的感情终究被璟幽压抑在胸中,那双寒彻的眸子里,只剩下讳莫如深的温柔,落在楚翘的身上,轻声说:“早饭怕是要凉了,端来给我吧,我觉得饿。” “嗯,我盛稀粥喂你吃。”楚翘清媚的眸光,对着璟幽璇既一笑,眼底却有浅浅的凉光稍纵即逝,伴着她轻微的叹息。 自此又是七日的光景,楚翘和璟幽相处融洽,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楚翘每日替璟幽诊断伤情,煎药、疗伤、扎针,不停换药,亲手照顾璟幽吃饭睡觉,璟幽在楚翘悉心的医治和照顾下,迅速的恢复着。 璟幽只能白日看见楚翘,每晚都在照顾他用过晚膳之后,她便会消失不见,璟幽从未开口询问过。 云潇潇站在门口,悄悄环顾四周,见小春和婢女此刻都不在房中,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猫手猫脚地溜进来。 进到房中,云潇潇呆呆的站在原地。 只见临湖的轩窗半开,人工湖泊上波光粼粼,远远可见有各花楼的画舫泊在那儿,花灯簇簇,如星光般倒影在漆黑的湖面上,夜风拂过,拨弄起一丝丝的涟漪。 璟幽斜软的倚在窗边,只穿着中衣,肩头随意搭着一件外袍,散下的青丝并不格外顺滑,却很是干净黑亮,随风轻飘,拂过他俊美秀逸的面庞。 皎洁的月光,似一缕白练,渲染在他清瘦的肩头,分外的清亮,却让云潇潇有种置身无穷无尽黑暗沧海的窒息感,心疼得无以复加。 璟幽吹着风,发出低微咳嗽声。 云潇潇想也不想冲上来:“身体还没好,怎么可以吹风!” 她伸手去关窗,却有东西从她手中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只见掉在地上的,是一条破布包着的一束鲜花,云潇潇懊恼不及,情急中她竟忘了手里拿着东西。 云潇潇飞快捡起那捧花,只把头快藏到衣襟里,面上飞起两抹俏丽明艳的红晕,“刚……刚在后院摘的、公子可喜欢?” 她鼓足勇气抬头,满面羞涩和殷切,只盼着璟幽能对她投来注目的一眼,然而云潇潇抬头时,窗前已然空空荡荡,璟幽正越过她走回床前。 云潇潇十分尴尬,她已放下身段,鼓足勇气只求他看她一眼,却依旧只得到璟幽的冰冷。 哥哥无视她,那个女人无视她,他也无视她,到底为什么他们都要无视她! 云潇潇满腔委屈和怨怒,急冲冲地就要开口质问璟幽,可当她触及璟幽清瘦的背影,那一瞬间又无力垮下来,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她大小姐的尊严面子和骄傲通通都是狗屁! “公子身体刚好,我见这花生得很鲜艳,摘了一束放在你床头可好?”云潇潇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云潇潇会放下刁蛮,对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只求他能正眼看她一次。 璟幽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随意。” 云潇潇刹那间如拨云见日,俏眸中喜色飞溅:“好!你喜欢、我再多摘几束!” “不必了,姑娘,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璟幽冷漠的眸光,淡淡从云潇潇脸上掠过。 云潇潇飞溅的喜悦,陡然坍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的是被他直接看穿了她的女儿心思,惨然的是他竟然如此平静冷漠的拒绝了她的喜欢。 “你听着!”云潇潇眼中蒙上一层泪水,“我喜欢你!哪怕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是那种、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子,我是真的——喜欢公子……” 花束掉在地面,云潇潇双手捧面,一扭头跑了出去。 璟幽垂首看着地上摔碎的鲜花,那恰是一株火红火红的扶桑花。 “可恶、可恶、可恶!”云潇潇一口气跑出房间,迎面冷不防撞上一人。 “你这奴才,怎么回事,好好的连个路也不瞧,当心撞坏了姑娘!”一名婢女轻声呵斥。 “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她并没有撞到我。”阿栀打量着云潇潇,又看了一眼回廊那头,隔着不远璟幽的房间,阿栀看见云潇潇从璟幽的房中跑出来。 云潇潇满腹委屈,没好气地要骂人,猛地抬头对上阿栀的脸,不禁僵住。 这个女子…… 如冰霜雪花一般美得空灵,又冰清玉洁。 “你的手受伤了?”阿栀的目光落在云潇潇的正飞快抹掉眼泪的手心上。 云潇潇一见自己手上的伤不由更难过,为了摘那束花,她被荆棘化伤了手,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受过一丁点伤害,在天香楼这短短的时日里,云潇潇的生活彻底颠覆了,“不就是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跟我进来吧,上点止血药。”阿栀冰冷冷地对云潇潇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踏进她的厢房。 云潇潇怔怔望着阿栀背影,莫名觉得,阿栀的背影和璟幽的很是相似。 鬼使神差般,云潇潇跟在阿栀的身后,几名婢女望了望,没说什么,亦随后走进来。 …… 楚翘下来的时候,楚绯夜俨然已泡在温泉池中等着她。 但他今日等得似乎颇为——不耐烦,并且满脸的阴郁之色。 昨晚上他还有点愉悦地对她说,说过了今晚,她便可练成第二阶段,好歹也算拿人手软,他教她绝门武功,她讨好他一下亦算不得什么。 楚翘璇既展开一丝笑容:“九叔叔今晚心情不佳么,要不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翘到天香楼亲手给九叔叔做几道拿手菜,让九叔叔尝尝如何?吃饱了咱们再练?” 楚绯夜端着琉璃酒杯,靠在温泉池边,他将杯中的葡萄酒倾倒在池子里,随手扔了杯子,淌着水花,从池面上走出来,“哗”地一声,宛若濯水而出的美艳妖魔。 溶洞中点缀着无数明亮温暖的鱼脂灯,他身上飞溅的水珠,形成细细碎碎的光芒,一瞬间落在她眼底,宛若上古便遥遥嵌在穹苍之上的漫天星光,眩得人几欲晕眩。 一件湿漉的淡紫色薄衫,披在他身上,宽肩窄腰,腹部精致的肌肉线条,极致的性感魅惑。 “不练了……”楚绯夜当着楚翘的面儿解开湿漉的薄衫,楚翘及时避开了视线,等听见他窸窸窣窣披上干净的袍子,竟越过她身侧走去,楚翘急忙开口,“只差今晚便练至第二阶段、若断了,怕不是很好呢?” 楚绯夜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径自地往岸上走去,滴水的妖长黑发,在白玉地砖上留下一线痕迹。 楚翘急于想提升自己,怎会放过今晚这个机会,她跟上来,见楚绯夜径自歪身躺在了榻上,帷幔轻垂,人面与丝幔上绣绘的粉色桃花相映,分外惊艳。 “过来。”楚绯夜向着楚翘伸出一只玉质纤纤的手。 楚翘犹疑不定,他今晚又想搞什么鬼心思,既然不想练,早告诉她也省得她下来!可楚翘又十分不甘心,推推诿诿才走上前,楚绯夜老把戏,一手将她抓在怀里,诡语冷嗤,“连着七日来,本王瞅着你心不在焉,若非本王以内功护着你,别说练成第二阶段,就是那已经练成的,也要教你废在手中,还得弄个走火入魔,自绝而死,怎么地,心里头想男人?” 想着这丫头极有可能是因为璟幽才心绪消沉,楚绯夜没来由的火大,忍了七日,这丫头还是这副戚戚然然的脸色,火大的千岁爷就阴郁得想捏死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楚翘微微有点心虚地垂了头,“翘是走神了,但、不是在想男人。” “狡辩!”楚绯夜阴媚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寒光。 “没有狡辩、不信的话九叔叔可以剖开翘的心,抓出来看个究竟!”楚翘清寒的眸光,射进他的眼底,隐约带着一分羞恼,像是急于辨清什么,“翘只是在想——” “想什么,说不出口么?”楚绯夜慢慢勾起她的小脸,也许是瞧见她眼中掩藏的羞恼,也许是因她语气中的微微急促,使得他酝酿了七日就要爆发的妖邪之火压下去几分。 “总归不是九叔叔所想的那般……”楚翘落下眼帘,掩下眸光里的别样情绪。 她的确并非如他所想是在想着璟幽,她只是透过璟幽,在想自己一个来自现代的人,两年性命,未知前路,她该不该对某个男人交出自己的心。她的命运不该是在这里,应该是在二十一世纪,她在家族中忍辱求生,到终于可以得到一点自由,谋算的是如何让那帮人付出惨烈的代价,而不是成为他们手中任由摆弄的牺牲品,可到头恨未报,却流落异世,那她深藏的那些恨又算什么? “本王倒是想剖开你这小狐狸的心,就是怕弄得满手血淋淋的,当心弄脏本王的白玉地砖。”楚绯夜见楚翘否认了他的质问,眉眼间的邪戾之气,不由散了七成,握着她身前一缕黑发,像是赦恩般慢悠悠地道,“想练成第二阶段,得跟爷保证,你这小脑袋今晚不会再胡思乱想些别的,一旦让爷知道你在撒谎,后果……一定教你难忘。” 楚翘挥散心中阴霾,立即有了精神:“那去池子里!” “不必了,今儿晚上不用在池中,只在这榻上便可。”楚绯夜慢条斯理的仍捋着她的发。 “在这?”楚翘狐疑,“不会冻死?” “嗯,不会冻死,只会教你烈火焚身。”楚绯夜似笑非笑斜觑着她。 楚翘就要黑脸,他却已懒懒起了身,“把手拿来。” 发现他只是在戏谑她,楚翘放心了许多,伸出双手交给他,却见楚绯夜的唇角浮现一丝诡笑,拉着她的双手环绕在他腰上,邪肆地说,“抱着爷。” “九叔叔,有这么练功的么?”楚翘不禁怀疑他又想出什么花样消遣她。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爷自然有爷的方式,既然丫头你不喜欢,咱们也可以到此为止。”楚绯夜微微勾着唇,慢条斯理等着她的决定,楚翘白他一眼,双手从半空落下去,暧昧的环绕在他窄腰上,紧紧的拥抱住他,她甚至能清晰的听见属于他的心跳声,嗯,跳得极其缓慢! 大概没有什么人,能够让这位千岁爷心跳紊乱加遽,他的心也大概是黑色的,还是黑不隆咚地那种。 “又在胡思乱想?”楚绯夜将她背上发丝撩至一旁,手掌在她背面上摩挲,楚翘脸热的贴在他心口上,心道这种姿势能不想入非非都难,她又不是他,她是个正常人! 在一阵让人心痒难耐的摩挲后,楚翘渐渐感觉到背上有了动静,他的手掌压在她背心上,缓缓的运转着他至阴的内功,她便立即收敛心神,记着他教的口诀,照着他的样子与他开始合炼。 让楚翘奇异的是,今晚她不再觉得体内阴寒刺骨,寒冷难耐,反而有种灼热的温暖,一点点从背心上传遍她的每一寸经血,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她便觉得体内有一股纯熟的内力,欲喷涌而出,让她神清气爽,说不出的一身轻松。 楚翘嘴角弯出一抹弧度,两人分开,当即便飞身而去,射出一根银针,嘭然巨响,一块溶洞顶上的巨石柱瞬间被银针刺爆,碎石四溅。 她轻轻一个踮脚,便盈盈地落在一丛草木上,内力提升,轻功自然也大有提高。 楚翘又一个踮脚,飞了回来,站在榻下,眸光含喜。 “嗯,第二阶段算是告成,你天赋聪颖,只是可惜了身子……”楚绯夜也不吝啬地露出个赞许眼神。 “谢九叔叔不吝相授。”楚翘这句话至少有七分是真诚的。 另外三分,自然是他这些日子他对她干的那些消遣事。 照着之前的惯例,练功完毕,他都会强迫她和他共寝此榻,相拥同眠,楚翘犹疑着还有一个阶段未达成,是上去呢还是试着反抗一下,谁知楚绯夜忽然间不知扭动了哪里的一个机关,楚翘听见一道石门滑动的沉沉声响,他对她道:“去吧,顺着门,能回天香楼。” 这大妖孽突然的反常,倒让楚翘一时没反应过来,楚绯夜唇角染上一丝魅笑,“舍不得么?想爷搂着你安寝?” 楚翘转身,走得干脆利落,但是错觉么,刚才那一丝笑,她总觉得他眉眼间覆了一层怵目惊心的苍白? 心思九转玲珑间,她却已经顺着刚才的声音,来到了石门跟前。 当她跨出石门之后,身后便又想起沉沉的石门滑动关闭声响,不知为何,在石门关闭刹那,她飞身返回。 溶洞中,寂静诡然的只剩下水滴声。 楚翘赤脚踩踏在白玉砖上,并没发现,自己几乎是疾步走回了榻前。 距离床榻三步远的距离,楚翘猝然停下了脚步! 第六十六章 邪靡妖花(一) 楚翘蹵住脚步,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似乎从没想过楚绯夜会以这般模样展现在她眼前。 白玉的砖面上,赫然有一片洒下的殷红鲜血,那些鲜血蜿蜒而上,滴落在浅紫色的锦绣鸳鸯被褥上,滴落在杏花色的丝幔上,滴落在银红色的绣枕上,异常刺目,格外显眼。 楚翘的心口一滞,眼光已掠过去,只见楚绯夜伏于榻上,正慢条斯理擦着唇角还沾着的血迹,即便被她发现了,来不及掩藏,他的举止也仍旧从容的妖娆着。 青丝缭乱,黑如绸缎,衬得他一张惨白的脸愈发诡艳,仿佛是一尊夺人心魄的罗刹鬼神在对着你漫不经心的微笑,却带给人说不出的惊悚感。 “看来……你还真的是舍不得本王的爱抚?都放你走了,如何又返回来,呵呵……小东西,不怕爷一口把你吞噬入腹。”他一如既往的嘴毒又淫邪着,但语气弱得像游丝。 怎么会这样? 楚翘吃惊地看着他那模样,俨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她冷沉着脸靠近他,却被他阴魅的眸子里闪过的一丝森寒给震慑在一步之外,随即他便发出虚弱的低笑:“今晚爷没兴致陪你玩……爷乏了,水池边也有个机关,自己找找可出去……。” “是么,可是翘儿很有兴致,想陪九叔叔多玩一会。”楚翘渐渐地勾起一抹冷笑,也不顾楚绯夜射来的森然寒光,携一口内力欺身而上,瞬间点了他的穴道,他居然真的没有还手之力! “好丫头,才刚涨了些本事……就敢对爷下手了……呵呵,你最好现在就弑杀亲叔,不然爷一定教你付出代价……”楚绯夜即使被她点了穴,软倒在锦榻上,也依然优雅睥睨得像个主宰幽冥的死者之神。 楚翘沉默不语地冷眼睨着他,似乎想看他究竟能撑到几时,分明已经身受损伤,魔入心火,却对自己的状况毫不在意,仿佛受损的人不是他而是好不相干的人。 可是她低估了他的能耐,见他唇色尽褪,额上渗出冷汗,气息越发的虚弱下去,她就知道他受损得十分严重,再这么强撑着,不过是在自虐。 “九叔叔,要翘杀了你也行,不过你最好先昏过去,免得看见太血腥的画面。翘杀人的时候,也喜欢玩虐杀。” 楚绯夜嘴角又有丝丝嫣红的血流出来,他却低低的笑着:“你倒是深得本王的精髓,本王真是期待我这好侄女儿会怎样拆了本王的尸骨……本王这副皮囊尚算不错,你若喜欢,本王无私奉献,你可尽情拿去……说不准能拍卖个不菲的价格,保你一世荣华无忧……。” 楚翘咬着牙,冷冷地嗤地一声:“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恶骨一副,贱卖都未必卖得出。” 他当真是有病、这种时候还能闲情逸致的拿自己尸骨消遣! 楚翘心中腾起一丝怒火,索性下手点去,楚绯夜面上惨然的一白,很快阖上眸子,气息微弱昏迷在那。 楚翘凝神细看他几眼,摊开他的手腕,轻轻地号在他的脉象上,片刻后翘收回了手,神色惶然地看着如一朵妖神之花,静静昏迷在锦绣被衾上的楚绯夜。 他竟然…… 什么双修双炼,都是狗屁。 她的功力提升了,绝门武功练了个七八成,他非但没有丝毫提升,反而因内功过度虚损,而逆腑成伤,这才是导致他啐出鲜血的主要原因。 他到底为什么要顶着血脉逆冲肺腑,甚至走火入魔的危险来助她练功? 其实这种法子也没什么不妥,但坏就坏在,太激进。 想想也是,以她的资质,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半月内就练成一门绝世的武功? 她以为他这种厉害到深不可测的变态妖人,真的可以有通天本事助她轻易提升武力。 实际上,他不过是在用他的功力,来助她达成目的。 否则凭她的功底,别说半个月,练上个五十年这门绝学都未必练得成。 他又为何如此激进,半月来几乎每夜都逼她练功? 这处诡秘的溶洞,想必是他常年用来练功习武的一处地方,人在练功之时,最怕遭人偷袭,所以这处地方对他来说极其重要,关系到他的性命。 方才他开启机关,打开石门,让她离开,就意味着他将这处关系到他性命之虞的地方交到了她的手中,是他太自信,还是他根本没考虑过,只是为了赶她走,好掩饰他受伤的真相? 又或是…… 楚翘愣愣地看着楚绯夜,丝发缠在他肩头,一袭薄红的袍子软软搭于身上,翅羽般华丽的睫毛在他眼窝下投映出静默的气息,苍白的脸色,淡化了三分美艳和阴森的血腥之气,翦弱得令人神魂颠倒。 当他散去满身暴佞,如此静然伏在她的面前,楚翘只觉得自己的心反而心悸得更加厉害。 就好似穿越那晚,在璇玑殿,他红衣红伞,立于漫漫花雨之中,美得惊心动魄,当时那一眼,她也心急跳了几次。 楚翘抑下心悸,试图以内息为楚绯夜疗伤,但想了想,收回掌。 既然他费心为她提升功力,她再轻易散给他,岂不教他白受了这番苦。 楚翘从嘴里吐出一根银针,将楚绯夜身上绯红的衣袍拉开,银针刺进穴位,一会后拔出来,再要刺另外一处,忽然间她眸光一凛,像是发现了什么,眼中透出一丝惊讶。 自她这些日子时不时被逼着看光他身躯后,总会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怪物,不仅脸长得颠倒众生,身材修长完美得人神共愤,黑发如丝,嗓音动听,就连他身上的肌肤也是光滑细致如玉,毫无瑕疵。 当楚翘从他锁骨处,将一片轻薄得几乎像蝉翼般,但又不会透明的软皮揭开一角之后,楚翘眼里的惶然竟然一瞬间变成了惨然,这是世间最高明的易容术,用的乃是,它可以轻薄得像是人的皮肤,并且能够细腻贴合在人的肌肤上。 她慢慢的揭开这层皮片,像是一层柔软如水的丝衣,剥开它华丽的外裳,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只撕开到他的腹部,她便再无力气往下继续,有种心魂俱颤的恐怖感。 他原本的肌肤同样细致白皙,只是白皙的底子上布满了盘根错节的伤疤,有鞭伤、刺伤、烫伤、割伤、还有大片焦缩的皮显然是火烙的印记,胛骨上还有许多被钉子狠狠凿穿的血洞痕迹,从伤疤狰狞严重的程度可辨,每一道伤口曾经都是极其的严重,这已经残忍到不像是人类该承受的地步。 一道道,一条条,一处处,都在烙烫着楚翘的眼睛,她惨惨然地白了脸色,只觉骨痛钻心,也难体会他受刑时的百分之一。 难以想象,在他的身上,竟然如斯的让人震惊。 他居然…… 楚翘猛地收回发战的手,一时间再没勇气去揭开他剩下的‘皮片丝衣’,不敢想象是否在他下半身也同样布满了这些屈辱的伤疤,更无法想像是什么人对他施行如此冷血到教人发指的酷刑。 随即楚翘又想到了什么,犹疑了片刻,寻着他脸上的皮肤摸上去,轻轻的感触,发现他脸上并没有易容的痕迹,而是真实的容貌后,她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惜。 一张倾国绝颜,却拥有一副狰狞的残躯,大概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施虐的人也许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可楚翘又在心底狐疑,既然无法接受自己满身屈辱的伤痕,以他权倾天下的势力和能力,要寻到治疗这些伤疤的医者和神药应是不难,即使无法恢复如初,也可以淡化个七八分,他没有治疗,说明他不在乎,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背负这一身薄薄的丝皮? 楚翘幽凉的眸光,静静的落在楚绯夜的身上,从他眉目如画的五官上,以视线细细的描摹,每一笔都是媚惑的惊艳。 她忽然很想去探究他的过往,究竟什么样的经历,让他登上如今的位子让天下人闻他色变。 靠的是太后诸葛静? 可又不像。 那个男人…… 对她下助情花虏于密室的男人。 翘隐约觉得那个穿青莲衣袍的神秘男人,和楚绯夜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她能从男人阴柔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占有欲味……占有,可能吗?似楚绯夜这般强大人,她简直无法想像他的背后,还会有个男人敢对他表露出强占的想法。 可楚翘幽幽地睨望着如一朵妖美之花静静伏于眼前的楚绯夜,如此美丽的邪物儿,让男人对他觊觎进而想要占有,倒也不是不可能,就连她此时面对他,也有一股想将他蹂躏弄坏的邪恶冲动。 楚翘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为他施针,稳住他紊乱的内息,不至让他真的走火入魔损伤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方才之所以支走她,是为了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想让她看见吧。半月的同塌而眠,他始终只从后背将她禁锢于怀中,让她无法窥见他一丝一分沉睡中的模样,哪怕睡梦中,也将她禁锢得死死的,愣是让她无法动弹。 他只是不想让人窥见,他最翦弱的一面。 可今儿她不仅发现了,还窥见了他最狼狈的一面。 楚翘忽然又觉得头皮发麻,不知这位阴毒的千岁爷醒来之后,会不会反扒了她的皮丢去喂狗。 施罢银针,楚翘满额头密汗,也不知是这温泉溶洞太热,还是内心的惶惶使然。 她拿起他的手腕,再为他号脉查看情形是否有所好转,但楚翘眉头顿时一蹙,号脉的手指微微加重了力道,号脉切脉、切脉再号脉,反反复复的诊断之后,她眉头拧得更深了。 怪不得她的毒对他基本没用,他的身体和她一样,都遭受过毒药的淫浸,经过百毒的锤炼,便炼成了百毒不侵之体,她实在太熟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撕心裂肺,让人绝望的痛苦过程,常年累月,漫无止境的折磨,才能养成这样一副身体。 所谓百毒不侵,实则并不是所有毒都能幸免。 有那些稀世的奇毒,若用法得当,也还是能够破除像她和他这种人的身体。 楚翘内心震撼,一时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感概万千。 楚绯夜……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幽幽地凝视着他,心好像被什么轻轻揪了起来,一股热流淌过,涨得心口都是灼烫。 楚翘翻身下了榻,想着回到天香楼去调配一颗药丸与他,脚才刚刚落地,陡然间她听见石门嗡嗡沉沉开启,很快又关上,一道鬼影嗖地出现在她面前,快到让人无法反应。 “怪——师尊!”楚翘见来人是怪老头,先是一惊,随后松了一口气。 “哎呀、怎么弄得满地是血,你看看、你看看,弄到地上脏脏的多难看嘛!”怪老头一惊一乍地在溅满血腥的白玉地砖上跳来跳去,“姬三娘唆使老头子下来,老头子还以为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有好酒喝,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个情况,真是、气死老头了!” 想必姬三娘是知道的,内心担忧,遂才找到楚绯夜的师傅。 “师尊,您来得正好,替您这位徒儿疗伤,晚辈翘儿亲手做一顿拿手好菜,买上最好的酒给您老人家品尝如何?”这疯老头疯疯癫癫,根本不怎么正常,楚翘小心翼翼地离他几尺外,若不是因为楚绯夜,她简直想遁地逃走。 “咦、这小子死了?”怪老头仿佛这才发现楚绯夜。 “没死,昏了。” “什么,是谁伤我老头子的九娘!大胆!” “他自己……” “我就说嘛,老头的徒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人欺负,他真这么窝囊,老头我一定踹他屁股!嘿嘿,我的九娘武功盖世,秉承老头我的绝学,威风八面,随随便便一掌就能把敌人吓得屁滚尿流!等等——”怪老头歪头一想,“他干嘛打自己,他有病?” 楚翘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是,师尊,他有病,您再不搭救,您的九娘就完了。” 心里补上一句,真是一对有病的师徒好么! “你个臭娃娃、你不早说!”怪老头阴沉了脸,气哼哼地指控楚翘,楚翘心惊得急忙后掠了一丈,暗骂疯老头,并翻了个白眼,还用说么,情况这么明显。 疯老头倒是一个掌风抓去,便见榻上昏迷的大美人顷刻间浮上半空,如瀑黑发妖丝般散开,接着……接着就没有接着,疯老头隔空出掌,罡气如龙卷狂风,卷得整个溶洞昏天暗地,地动天摇,楚翘完全看不清楚,只依稀看见狂卷的罡风之中,楚绯夜的周身散发着淡淡惊艳的红光,刺目地耀眼。 瞬息之后…… 一切归于平静。 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楚翘惊撼。 这疯老头究竟是何人,修为简直高深得不像个人。 楚翘咽了咽口水,“师尊?” 只见怪老头静静的站在榻前,望着落在榻上的楚绯夜半晌没动静。 一种古怪的气氛弥漫开来。 “你是谁?”忽然,怪老头转身,眸光竟变得冷酷可怕,扫向楚翘。 楚翘:“……。” ------题外话------ 昨日只发6千,这章素昨日的补更…捂面遁走!继续去码今日的万更… 第六十七章 邪靡妖花(二)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六十七章 邪靡妖花(二) 第六十七章 邪靡妖花(二) 周身的气氛刹那之间紧绷、寒沉,原本调皮古怪的老头身上也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气息,只见怪老头直起了身躯,扫向楚翘时,满面的冷酷正经严肃,倒是让楚翘好生吃了一惊。ai悫鹉琻 “你是谁?”怪老头冷沉苍老的目光,充满危险的讯号。 楚翘下意识就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双脚战战,只得站在原地僵如寒石。 她试着让自己镇静下来,在这怪老头面前,他若想出手,她不可能逃得掉。 “师……尊?晚辈是千岁爷的侄女,千岁是晚辈的九叔叔,晚辈是翘儿。” “侄女?哪个侄女,老夫怎么从没见过。”怪老头苍老的眼神,越发的寒沉下去,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怪老头疯疯癫癫,没个正经。 而这个人,很正常。 精分! 这怪老头居然还有精分症! 楚翘渗出满额头冷汗,别玩了,这都是老娘玩剩下的。 “呵呵,怎么师尊不记得翘了吗,九叔叔常常对翘提起师尊,难得又见面了,晚辈真的很想念师尊,师尊还好么?”楚翘巴望着楚绯夜能够赶快清醒过来,这个正常冷酷一面的师尊,貌似比疯疯癫癫的师尊,还要可怕。 “你爹是谁?”师尊沉沉地问,语气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楚翘的心思玲珑九转之后,立马有条不紊的回答:“回师尊,晚辈翘儿是楚国公之女,自幼被继母算计,送到贱民村,没爹疼没娘爱,楚国公虽然是我爹,可翘只有九叔叔能依靠!” 依照千岁爷和楚红鸾她爹的关系,想必师尊对楚国公的印象也不会太好,所以楚翘见风使了个舵。 果见师尊冷了冷眼,哼了声:“他脑子烧坏了,有闲情给楚廷中养女儿!” “师尊明鉴!”楚翘徐徐说道,“自晚辈年幼时起,爹就从没给过翘儿一丝的温暖,是九叔叔救下晚辈的命,给了翘温暖,让翘有个可以依靠的亲人,比起自己的亲爹,翘只认九叔叔。” 师尊冷酷的没说话,坐下去,握了一把楚绯夜的脉象。 “你,过来。” 楚翘一个战抖,心里冒着冷汗走过来:“师尊?” 师尊陡然伸手点住她的手腕,惊得楚翘根本来不及呼吸,便提了一口气在喉中,随即师尊用沧桑的目光打量她一眼,说:“夜儿耗费如此大内力来助你练功,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师尊恐怕得亲口问九叔叔,因为晚辈的确也不明白。” 师尊沉默不语,浑身上下的冷酷,将温泉的热度也凝固成冰。 楚翘顺势看了一眼楚绯夜,只见楚绯夜气息平稳,面色润泽,不仅仅逆腑之伤完全好了,显然功力还大有增加,见此,楚翘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师尊冷道:“夜儿,太傻。” 楚翘没意会过来,师尊突然间起身,对她挥来一掌,楚翘的心顿时间沉入谷底,果然遇见这老头准没好事,次次都要她命。 但预期中的痛感并没有传过来,只见这一掌,正贴在她的丹田之上,师尊捻指成招,两袖灌注满满的内力,以肉眼无法辨清的速度,飞快在她丹田和周身几大血脉上一一的点过。 楚翘只觉全身血脉膨胀,似要爆烈一般,痛苦中惨叫一声,便被一股罡风推后一丈,整个身体飞入半空,师尊全身散发着纯净精厚内修的光芒,点指化气,射入她奇筋八脉之中,在一阵犹如万根针芒刺穿身体的剧痛过后,楚翘又回落到地面,师尊也缓缓敛了气息。 虽然刚才受到不小的惊吓,但楚翘很快明白过来,师尊在助她练成第三阶段,此刻她稍稍定了神,将体内的气息运转一周,只觉丹田之上一片充盈,身轻如燕,便知自己的武功有了飞跃的提升。 “翘儿多谢师尊出手!”楚翘立即跪于地上,对师尊伏身三拜。 尽管师尊很大可能,是为了不让楚绯夜再伤及自身,才出手助她,不论如何,楚翘满满舒了口气。 师尊坐在床边,打量她,沉默思考。 忽然,师尊说:“你决定怎么报答他?” 楚翘愣了一愣。 这师徒二人的思维,完全不是正常人可以揣摩猜测,报答?她还真没想过,要去报答他。 毕竟,楚绯夜以她自由身胁迫她,替他卖命,她深以为这算平等交易。 毕竟,卖命也是有风险的。 “哼!”师尊大概不满她的犹疑,一挥袖袍,说:“老夫要你发誓,陪伴夜儿一辈子!” 陪伴一辈子,这……这……这…… 这算是什么意思? “师尊,这不是等于让晚辈一辈子不出嫁,当尼姑么?” 师尊语不惊人死不休:“怎地、你不愿嫁他!” 楚翘惊得微微目瞪口呆:“师尊……晚辈和九叔叔乃血缘之亲,如何成得了婚?!” 师尊冷酷着一张老脸,怒而大吼:“有何不可!” 这一吼,吼得楚翘身子一战。 楚翘满额头黑线,这怪老头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师尊用充满控诉的冷酷眼神瞪着她,活像她是抛弃了他宝贝徒儿,始乱终弃的混账东西。 “不过是个侄女,表亲尚可成婚,差个辈分又如何、哼——你还不答应老夫!” 师尊明显不耐烦。 楚翘见他是不达目的不甘休,只得微微一笑,狡猾说道:“师尊别恼,翘儿答应师尊,会……即使一辈子不嫁人,也会陪伴着九叔叔。”阿弥豆腐,神仙他老爷,被逼发誓,一概不做算。 师尊突然间翻脸:“不行!你必须对天发誓,嫁给夜儿!只有成为夫妻,老夫才相信你会守诺陪伴夜儿终生!” 臭老头子,别得寸进尺。 楚翘举起三根手指:“青天老爷在上,信女楚红鸾发誓,今生只嫁九叔叔,只做九叔叔的妻子,陪伴九叔叔一生一世,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发誓就发誓,横竖她也并非是他侄女楚红鸾。 师尊眉眼间的冷酷,稍稍舒展。 楚翘彻底对这对离经叛道,举止妖邪的师徒拜服。 师尊对她招手:“你过来。” 楚翘再次犹疑了会,直觉的不安,师尊的眉眼底下,刚才似乎有暗沉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跪行几步,来到师尊的面前。 师尊冷酷的眼神一眯,弹指间,似将什么弹入了她的眉心。 楚翘心中不由吃了一惊,便见师尊露出一抹冷酷沧桑的笑容:“你这个丫头,狡猾得很,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老夫不信你真的会遵守对老夫的承诺,但老夫有法子让你守诺。” “师尊对翘儿做了什么!”楚翘摸摸眉心,似乎什么也没有,但刚才绝不是幻觉。 师尊冷笑:“蛊。老夫在你体内种了蛊,此蛊就算是诸葛青莲那小子,也无法子解开。你体内有了此蛊,便和夜儿命脉相连,此生,你只能与夜儿交合,若你和他人行*之欢,便是找死。” 楚翘听了这话,面色不由一寸寸清冷下去,她试着在自己体内寻蛊,却毫无反应,若是连她都毫无察觉的蛊,那必定是稀世罕见的奇蛊。 “师尊,您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您一把年纪,岂能对晚辈做出这种事情,传出去有损您老人家的清誉。”楚翘相信,这蛊如此厉害,恐怕不会像这老头说得如此轻松简单。 “求师尊把蛊拿出来,翘儿不会再欺骗师尊,一定遵守对师尊的承诺。” “承诺不可信,老夫只信一身本事!” 楚翘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师尊总可以告诉晚辈,这是何蛊吧?” 真是倒了血霉了,碰到这么一对腹黑狡猾的师徒,原以为老头看起来冷酷严肃,实则离经叛道、不可理喻的程度比他徒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告诉你也无妨,老夫不信你能解得开,这蛊乃是……乃是……” “乃是什么?” 楚翘眉心一拧,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只等着师尊把话说完,能知道这是什么蛊种,或许她能够想办法为自己解蛊,可谁知道,话才说一半,师尊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古怪起来。 “蛊!什么蛊?这是什么蛊、这是什么蛊……”师尊霍地飞掠而去,飞到温泉池面上,嘭嘭几掌将温泉池水轰出巨响,水花四溅,惊天动地,只见老头大声嘶吼着,“什么蛊!什么蛊!到底是什么蛊!啊啊啊!” 飞出的掌风启动了温泉池旁边的机关,石门滑开,怪老头飞了出去,石门闭上,只传来老头疯疯癫癫的语言:“到底是什么蛊!到底是什么蛊……” 楚翘的眸子里充满了吃惊、恼怒、同情、羞急、无语等等复杂的情绪,随着师尊的疯癫离去,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哧……”此时此刻,床榻上有某人发出的一点哧笑。 心里没来由急跳了一下。 楚翘扭头一望,只见楚绯夜手插在发丝间,将黑丝绒般长发捋至整个脑后,风情慵懒的慢慢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师傅行走江湖时,名号无数,其中一个叫做‘黑心圣手’,你那点子狡猾心思在师傅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你当师傅看不出你在敷衍他老人家?” 他刚刚就已经醒过来了? 所以刚才她和老头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见楚绯夜安然的恢复过来,楚翘心中翻涌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许多话要说要问,先是舒了舒心,再是面颊烫了烫,接着脸又冷了冷,最后压下纷繁的情绪,放软了声调,微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是,是翘的不自量力,师尊怕是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些话,九叔叔切莫放在心上,我有自知之明,凭我这般,又怎么配得上您这位当朝千岁爷,更别说翘还是您侄女。” 楚绯夜因方才这一番沉睡,苏醒后,眉眼间似有桃花灼灼,分外艳得惊人,低笑说:“爷不放心上,爷只放这里……” 他袖襟一拂,从他腹下那地方暧昧指过,“等丫头你蛊毒发作时,爷可以委屈一下,奉献爷的贞操。” 楚翘讥诮嗤笑道:“爷还有贞操么。”有鬼的贞操,贞操只怕早被吃进肚里骨头都不剩了。 楚绯夜手指勾着他的自己的一缕发,魅笑:“中了师傅的蛊,要么你委身于爷,要么一辈子当个处……至于嫁给本王,这你就别妄想了,倒是爷可以考虑纳你当个宠奴,也可日夜承爷的床第之欢。” 楚翘勾着唇:“师尊他疯疯癫癫,哪里得来奇蛊,别是唬人的。即便真的有,九叔叔自己也未必知道,师尊给翘下的是什么蛊吧?” 楚绯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能看不出来,这丫头是想套他的话? “是真是假,等丫头你体内当真毒蛊发作之时,不就知道了?”他勾着青丝,懒懒的卷着把玩,“你本事不是挺大的么,趁蛊毒发作之前,想法子解开了也行,不过……师傅他老人家疯癫虽疯癫,却一向不打诳语,他若说此蛊连……总之,你别妄想能解得开这蛊就是。” 他说后面这一句话时,先是顿了顿,显然跳过了某些东西,至于最后这句话里显露出一丝占有欲味,淡得让楚翘几乎没察觉。 楚翘心思一转,想起刚才师尊口中提及的诸葛青莲,青莲……莫非就是那个神秘男子? 那日军营里的青莲宦官,和那名青莲衣袍的男子有何关系? 宦官多来自司礼监,而司礼监把控在太后和诸葛家族的手中。 若有关系…… 诸葛!莫非是诸葛家族的人? 罢了,先不管此人。 楚翘渐渐的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九叔叔不会是忘记了和翘的约定吧?完成三件任务,我便拥有自由之身,不管有没有这蛊,等任务达成,是委身于您,还是当一辈子老处女,由我自己抉择。” 楚绯夜慢条斯理的回答她:“这种好事,当然不会忘,你以为本王为何要闲得没事干,费心费力助你练成绝门武功?准备准备,眼下大好的事儿就要来了,趁得闲时,保养保养自个的脸蛋,养精蓄锐,准备当李泫的贵妃,待本王的乖侄女荣封后妃之日,本千岁一定亲自备上一份厚礼。” 见他将助她练功一事,说得如此随便,楚翘也聪明的没刻意的开口谈及此事。 似楚绯夜这种人,有些骄傲,容不得被人当面揭穿。 不管他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助她修炼成绝世功夫是出于任务方便,还是出于他的私心,至少她得到了一大利益,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感激。 听见他说好事将近,心中想了想,徐徐的问道:“不知九叔叔说的好事将近,指的只是让翘当李泫妃子一事,还是也包括了几天前,九叔叔谈及的关于拜幽太子的事?不知九叔叔可否……透露一些?侄女也很想亲眼见证,璟幽究竟是不是拜幽太子。” 楚绯夜的眸子笑眯了起来:“丫头,知道太多事情,往往容易招致杀身之祸。” 这丫头在试图从他这里打听消息,但绝不是为了想看清璟幽是谁,更像是为了袒护透露给某人。 楚绯夜眸光里闪过一丝阴郁。 猜到这一点,让他十分的不悦。 楚翘触及他眼中的阴森,便知道被他察觉,不再追问,连忙笑逐颜开:“翘儿只是在担心您,毕竟,侄女良心不多,还是有一点的,听闻拜幽人生性狡猾,极不好对付,九叔叔可要当心啊。” 楚绯夜看着她一副十足小狐狸模样,嘴角笑容别说有多么的虚伪,就不由的失笑,方才的不悦消减了大半,这小东西的花花肠子——越来越弯了。 “你有良心么,过来让本王瞅瞅,看看你这小狐狸的良心长得是红的黑的,还是紫的,说不定还会是臭烘烘的。”楚绯夜一个倾身,伸手抓来,楚翘眼底灵光一闪,提气已掠后三丈,身形快若幽风,竟然当真避开了楚绯夜抓来的手。 楚绯夜挑了一下眉,看来这小狐狸,是存心想和他来较量一番。 他顺手扯下一条榻前的丝幔,幔子簌簌作响,灌注内力对楚翘抛来,楚翘脚尖一踮,飞身而上,眨眼间落在如毒蛇般飞来的丝幔上,她没有后退,反而一个俯冲对他掠来。 幔子如扭动的蛇腰,直往她脚踝上缠去,但每每缠上来,楚翘便可灵活的踮脚飞身而起避开,再落下踏于展开的丝幔上,距离越来越近,她袖中银针寒光仄仄。 丝幔疾速收回,楚翘顷刻已掠至榻前,银针如雨飞射。 幔子似毒蛇吐着信,悄无声息终缠住了她脚踝。 一个拉扯,她便滚进了他的怀抱。 一丝细微声响,银针割断了他的一根青丝。 楚绯夜捡起那根青丝,露出个赞许眼神:“能伤本王一发,还不赖。” 楚翘气息喘喘,虽然兴奋于自己功力大涨,假以时日再多加勤练,要超越那些青莲宦官不在话下,可她还是有些挫败,面对这大妖孽,她能做到的,仅仅是割断他一根头发。 “不必感到自卑,爷这身本事,你三辈子也学不来。”楚绯夜幽凉的手指,滑过她细腻的脸颊,抚过她优美的颈子,轻轻勾在她下颌上,“好看么?” 他忽然间幽幽地问了一句。 楚翘脑袋灵光转了一转,才懂了他话语里的意思,他指的是她窥见了他身体的秘密。 虽然她将那丝衣皮片贴了回去,但有几处地方不平整,他肯定会察觉。 “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能招致杀身之祸,窥见了不该窥见的东西,往往也同样危险。”楚绯夜淡淡地道,眸光森然。 “我也不想啊,谁让侄女本事精,银针一刺,手感一摸,就发现了蹊跷呢。” 楚绯夜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他哧道:“看见了,你不恶心么?” “九叔叔自己每回照着镜子都会吐么?”楚翘反问他,“既然你自己都不恶心,我又怎么会恶心,翘是习医的,这点伤痕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早看惯了。对了,九叔叔如果找不到神医替您消除疤痕,别客气,尽管跟侄女开口便是,侄女妙手回春,一身本事,保准将您这身子修复得光洁如丝,无一丝褶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诶,不灵不收费啊。” 楚绯夜眸光眯了起来,忽幽幽睨着怀里的少女,眼尾眉梢都掠过一丝宠溺的温柔:“油嘴滑舌。” 还好,还好她能如此讥诮谈笑。 他从她眼里没看见一丝一毫的害怕、恐惧和鄙夷,有的只是平静如常。 可怎么好,他觉得这只小狐狸,越来越可爱了呢? 楚翘的笑眸里,也滑过一丝憾然。 方才她几乎感觉得到,他的身子有细微的颤粟和僵硬。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曾经必定有过目睹他身体的人,露出恐惧恶心的眼神。 他一定饱受过那样恶心眼神的摧残。 不论他是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遭受过如此惨烈酷刑的他,还能挺过来,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恶心他,鄙夷他。 “还是算了吧,爷这样很好,生了一张艳绝天下的脸蛋,若再有一副神祗般完美光滑的身材,爷怕你会日日喷鼻血,天下男子见了本王,皆要羞愧自尽呢。”楚绯夜握住她的柔荑,嬉笑着送到嘴边亲吻了一口。 楚翘真想白他一眼,心里却是软软的一片,想到自己功力大增,又回想他重伤啐血的画面,她莞尔一笑,对着他道:“九叔叔,要不回天香楼,翘依旧给你做拿手好菜,也算是庆贺侄女修炼告成?” 楚绯夜邪肆低笑,凑过来,轻咬她耳贝:“爷比较希望……先享用夜宵甜点。” 楚翘只觉耳侧温热的一软,一丝酥麻窜遍了全身:“唔……。” 随即,某个大妖孽的唇便覆了上来,趁势挑开她的贝齿,深深的吮住她娇嫩的唇舌,邪肆舔抵。 …… 自这晚后,翌日,一件轰动帝京的消息,飞速传开。 天香楼头牌未央姑娘,十月初二,开花苞之夜竞拍,参加擂台比试拔得头筹者,可拥有未央姑娘头晚。 人们或多或少都听过,拜幽亡国公主阿栀,正就是这沦落青楼的花魁未央。 遂以,此番消息无疑似草长莺飞,激起千层浪花。 尤其是世族商贾,皇亲国戚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想拥公主一睡之人,数不胜数。 让帝京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讶异的是,这场竞花擂台并没有放在天香楼,而是选择放在情花坞,情花坞是一处帝京风流人士驻扎之地,此处百花繁殖,四季芳香,楼台庙宇,水榭船坞一应俱全。 情花坞的由来,原本是因一对突破世族家规,终成眷属,丈夫死后,妻子殉情的凄美情侣故事而得来,经过百年的演变,渐渐的,这里成了风流骚客流连忘返,浪女情妇偷香窃玉,官家少女私会情郎,富家小姐进庙求取姻缘的地方。 不仅如此,近十几年来,情花坞闻名遐迩,甚至连后宫中的女人们也欲来一览新鲜。 可想而知,十月初二那日,情花坞将会空前盛况。 不仅仅如此,三日内,紧接着又一个消息震惊人心。 千岁拟下旨令,太后将携宫中嫔妃,并大臣家眷,一同前往情花坞赏花游湖,沐香听戏。 朝堂之上,以楚国公为首的一干大臣们对此表示非议,认为如此羞辱一个亡国公主有损云溪皇朝风范,让宫中女眷携大臣家眷同日前往赏花赛,则有失皇家体面,再者如此盛大的民间活动,恐容易生发事端,引来祸乱,纷纷建议李泫制止此事。 让他们意外的是,李泫很快回了一句:“千岁有此雅兴,又何必扫了他的兴致。” 楚国公十分不解李泫的状态,若是往常,李泫必然会满面怒容,极力赞同他的观点。 然而楚廷中发现,近日来,李泫十分反常。 “国公大人,皇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的,近日来皇上的心情较为愉悦,每日进食也多了。”皇宫里,赵十私下被楚国公召来见面。 听赵十这么说,楚国公凝神想了想,自中秋宴会上皇上扭转自己的局面,再到九九重阳节前皇上顺顺利利从军营慰问返回,似乎皇上开窍了许多,手段精明了不少。 自然,李泫并没有将军营真相告诉楚国公。不知那日的点子,实则是一个医士和太监所想。 “皇上身边,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楚国公质问赵十。 赵十畏惧楚国公威信,但还算个胆子大的,心思一转,立马回答:“回国公的话,并没有什么异常,请国公不必担忧。” 楚国公睨了一眼赵十,略冷的道:“周九怀现今如何了?” 赵十的眼底,精光掠过。 那周九怀之所以能常年得宠,当上李泫近身的大太监,实则背后有楚国公撑腰子。 赵十哈腰点头地说道:“太后罚得甚重,周公公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过请国公放心,皇上已指派了张太医为周公公悉心诊治,相信不多久,周公公便可恢复,奴才亦每日前去侍奉汤药,挂牵着周公公能够尽早好起来……” 楚国公精锐的目光,从赵十身上睃过:“赵十,你可别让本公查出来,是你在背后捣鬼,一旦与你有干系,本公可饶不了你这奸佞!” “国公明鉴、奴才赵十绝无此心!” 楚国公冷哼了声,扬袖而去。 赵十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把汗,小声啐了口:“周九怀那厮,有什么好的。” 回到乾清殿,赵十进来便对李泫笑意满面的鞠了一躬:“皇上,今儿好气色。” 赵十自然知道李泫为何如此高兴。 还不是昨儿收到宫外来的一封信,赵十知道,乃是那乔生的信。 他借奉茶之际,偷偷瞟了一眼,当即心中了然。 那信上一句“长相思忆不见君,情人坞下与君见”,直把李泫的魂也勾了去。 经过这阵子随身伺候,赵十起初没觉得,后面也早察觉出一点端倪,皇上竟与那医士情意相属! 赵十这个缺心眼的狗东西,自然想逮住这个机会奉承李泫,好攀上高位,顶替周九怀。 李泫站在大殿窗前,握着那封信,问赵十:“今儿什么日子了?” 赵十回答:“回皇上,九月二十七。” 李泫点了个头。还有五天。 乔生既然给他送来这么一句话,则表示乔生懂了他的想法,愿与他心意相通。 李泫冷峻的容颜上,隐隐有着希翼。 赵十低声说:“皇上,您有好些日子没去长春宫,今儿瑶妃娘娘差人来传话,说是娘娘身子已经大好了,问皇上今儿是否去她那品尝娘娘亲手做的水苏糕,娘娘说,这水苏糕是她在国公府的时候便学会了,一直想让皇上尝尝?” 李泫眉头一蹙,似乎这才想起楚瑶仙,本想拒绝,后又因‘国公府’这三个字而迟疑了下,说:“传朕的话,今晚朕到携芳殿用膳。” “嗻。” …… 彼时,天香楼。 “铮……”地一声,琴弦挑断,阿栀的手指瞬间被划破一道血红的口子。 “姑娘,怎么这么不当心呢。”婢女语气虽急,动作却有条不紊,有人将琴拿开,有人提来药箱,有人剪着纱布,有人挖出药膏,为阿栀将指尖上的伤口包扎得妥妥当当。 阿栀只是冰冷的坐在那,任凭她们摆弄。 是的,摆弄。 这七年来,这些婢女毕恭毕敬的对她,将她当成一件瓷器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但她们同时又是负责监禁她的人。 她们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哪怕相处了七年。 主仆之间说过的话,七年来,只怕数都数得清楚。 所以刚才,婢女们面色无波无澜,对她说:“三娘说了,姑娘年满二十,不可能一辈子卖艺不卖身,这花苞总得绽放,才会惹男人疼爱,定在十月初二,也就是几日后,为姑娘在情花坞,举办竞花大赛。” 阿栀起身,看着窗前摆放的一盆花,说:“嗯。” 许久之前,她就有了心理准备,一个亡国的公主,再如何坚持,也抗不过命运。 哥哥……阿栀该怎么做? 第六十九章 红绣坊 阿栀冰眸空空凝望着花盆中一株清香白的重瓣芍药花,花朵如美人面盘大小,花瓣繁重,花色白如雪浪,莹润透明,便是连花蕊中的花丝亦是根根纤细,雪白粉嫩,一盆花栽上,结着四五朵这样的芍花,散发清冷的芳香,一如阿栀冰清的气质。 芍药花只开在四五月间,可是这天香楼,却常年四季都能看见各种盛开的鲜花,天香楼有专门的养花室,有花匠精心打理,不同季节的花,他们皆能够培育出来。 这也是天香楼吸引顾客的一处地方,天香,天香,顾名思义,采天下之香齐聚温柔之乡。但整座天香楼,只有她的厢房里,才会看得见一株这样的白色芍药花,芍花乃花中之王,一株清香白的芍药花,更是花中翘首,这楼子里,不知多少歌姬舞妓羡慕至极。 四名婢女当中,为首那名婢女,看着阿栀欣赏芍药花。 说是欣赏,不如说是自嘲。 因为每回这位亡国公主在欣赏花盆里的花时,眼里从来都是带着一丝冷笑,那样的眼神仿佛在讥讽云溪皇朝,既然要将她这位公主囚禁在风尘之地,又何故在她房中,摆放这一盆冰清玉洁的白花。 婢女只知道,这白色花种的芍花,是紫溟大人费尽心思得来,别的不说,倒是和这位公主的气质十分吻合,花映人面,冰冷空灵得仿佛是一缕仙台飘下的雪花。 婢女记得,最开始时,天香楼有位较得宠的舞妓,仗着自己乃是姬三娘一手栽培,为天香楼笼络了不少高门贵客,不满一个亡国公主独享殊荣,命底下婢女将公主房中的白色芍花搬到自己房中。 结果,那名舞妓被挖瞎了眼睛,绑在柴房,紫溟大人找来一百个肮脏污秽的乞丐,将那舞妓活生生奸轮到死,再剁碎了送到花房里当成了花肥。舞妓底下两名婢女,亦惨遭同样的下场。 甚至连公主身边的婢女,也因看护不力,而被紫溟大人惩罚,卸掉手臂,正是那次,她们四个人才替代进来,成为这位公主身边的婢子。 几年来,她们尽心尽力照顾着这位公主,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姑娘……” 婢女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毕竟相处几年,阿栀的独特与品性早看在她们眼中,说没一点同情是不可能。 刚开个口,感觉到身后有人,四名婢女转身看见紫溟出现在房中,四人只欠了个身,规规矩矩退下去,紫溟看着阿栀,阿栀今日穿着一件浅月色绉纱宽袖上裳和一件同色百褶罗裙,如云的黑发,只用一根淡绿色绣花枝丝带绑着,美得宛若一株空谷幽兰。 今日阿栀看着紫溟的眸光,带着一点冰浅的笑容,“你是不是来看我有没有自杀的倾向?你不必为此困扰,七年了,我若要自尽,也不会苟活到今日。我活着就是为了再见到哥哥们,我若死,他们必定伤心难过,阿栀不会让他们挂牵我,至于是卖艺还是卖身,对阿栀来说,早都是一样。” 紫溟狭冷的剑目盯着阿栀,像是一把锋利的夺命刀,冷煞得让人望而却步,“你的身、除我——他人休想碰。” 阿栀忽然间讽刺的轻笑:“七年,你没骗过我,所以我信。” 紫溟一愣,冷魅的目光中刹那间涌上复杂的情绪,又在瞬间归拢于瞳孔最深处。 她信,原来他的阿栀,一直都信他。 阿栀看着紫溟轻声的说:“你们想利用我引哥哥出来,你们不会得逞,因为哥哥也知道,紫溟你把我保护得太好了……” 紫溟看着阿栀,只是静静的好一会没说话,真是有点讽刺,他对她的好,反倒成了她握在手中的筹码,而阿栀明明知道他的好,却依旧视他为仇敌,更讽刺的是,他听了她的话,不怒反而欢喜。 “连你都这么觉得,主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紫溟站在阿栀面前,摘下一朵清香的芍花,动作生硬,别在阿栀鬓边,“仅仅只是以你初夜拿来拍卖,或许不足以引出你的哥哥和拜幽余孽,正如你所说,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主人的筹码,是你哥哥的情,但这份情不是对你,而是别有她人。” 阿栀轻轻蹙眉,讶异的道:“你在说什么?” 紫溟握着阿栀的肩膀,说道:“阿栀,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今日牺牲你的清誉,只是在报恩。” “报恩?”阿栀像听见什么荒谬的事,“你们无耻。” 云溪毁了她的家园,羞辱她这位公主七年,她和他们势不两立,仇深似海。 “听话,我带你走。”紫溟冷魅地道,阿栀来不及再问他什么,紫溟已下手点了阿栀的昏穴,将阿栀抱起来,自窗口飞出,徒留满室清冷的余香。 …… 楚翘早起后照旧替璟幽号脉诊查病情好转的程度,照顾璟幽用过早饭,楚翘将璟幽两条手臂上的木条和绷带拆下来,说:“断骨已经愈合,从今日起可以开始活动了,稍加留意,莫过于大幅度的使力,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璟幽试着动了动,从重阳节前几日受伤,到今日满打满算二十余天,若换做寻常人受此重伤,早已瘫痪,然而楚翘却凭着她鬼手天医般的精湛医术,让璟幽迅速的康复起来,就连姬三娘都惊叹不已。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看来公子这伤是彻底的好了。”姬三娘恰恰此时走了进来,看见璟幽试着去握一只花瓶,跟着姬三娘一起进来的,还有小春。 璟幽的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姬三娘,冷墨的面容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更寒彻的阴霾,却是对姬三娘稍有客气的说:“这些日子,叨扰了姬三娘。” “公子不必客气,三娘我不过是挪了个地方借公子住宿,这照顾公子,替公子疗伤治病的人都是这丫头。”姬三娘笑睇了一眼璟幽和楚翘,风情地摇着她的花面团扇,“若非得要谢我三娘,三娘这,到是真有件事儿让丫头来帮衬个忙。” 璟幽看了一眼楚翘,楚翘则扫了眼姬三娘,说道:“三娘有事儿?” “是有事,一会子你若不介意,到三娘房中来,我瞅着你这身段和未央那丫头不差多少,帮衬着试个衣裳总该可以的?”姬三娘斜飞的眸光,潋滟风情地在楚翘身段上游弋着。 楚翘心中疑惑,便说道:“不知三娘说的试衣是何意思?” 姬三娘爽快笑着道:“眼下离下月初二也不过六七日的光景,前儿才定下的主意,要在情花坞给未央那丫头开头苞,竞花擂台大赛何等大事,自然不能砸了天香楼招牌。老娘花了不少功夫,请了原先为皇家裁制衣裳的司衣局老绣娘,赶着三天两晚的功夫,替未央裁制了一套新衣裳,花赛那日要穿,未央不在,得寻个人试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那司衣局的老绣娘当场就改制改制,方才妥当!” 话音落,璟幽寒眸一沉,默默盯了姬三娘两眼。 楚翘的眸光从璟幽身上掠过,前天关于拜幽公主阿栀头苞拍卖的消息出来,别说帝京人尽皆知,天香楼自然也是人所听闻,包括了璟幽,但这两日,璟幽一直对此事沉默不语。 姬三娘当着面儿说这事,怕是有三分故意呢。 楚翘略有些冷淡的说:“试衣这种事,三娘这花楼里不缺姑娘,何必非要我,随意挑一个便是了。”至于为何阿栀不在天香楼,随便动动脑子也能想到,竞花赛将至,为怕‘有些人’在下月初二就动手,潜入天香楼救人或劫人,自然是把阿栀先带到一处秘密地方比较妥当。 “这你就不懂了。”姬三娘见她推拒,也不着恼,而是慢慢的说:“我这天香楼里,是有不少的姑娘,也有不少和未央那丫头身段相仿的,可她们是什么身份,都是妓子,让她们先试了未央的衣裳,一来不合规矩,二来也怕将衣裳弄‘脏’了。” “可不是,少说麻烦下姑娘。”小春也插了句嘴。 试衣就试衣,非得进来当着璟幽的面说,楚翘剜了一眼姬三娘,仿佛各自都心如明镜,楚翘摆摆手道:“行吧,一会我就去,三娘先去忙着,我与璟幽再说几句话先。” “小春,今儿璟公子大好,中午让厨房多下几个菜,好酒好肉的备着,三娘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也算是庆贺庆贺璟公子身体复原。”姬三娘春风得意的扭着她的腰,迈着施施然的步子往外走去。 楚翘又看了看璟幽,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楚翘知道姬三娘表面是个老鸨,实则楚绯夜许多事情,姬三娘都清楚,比如说,楚绯夜在溶洞中助她修炼,又比如说,楚绯夜借用拍卖阿栀雏夜来引出拜幽人,或者说,引出他们认定的拜幽太子‘璟幽’。 所以楚翘认为,姬三娘刚才的用意,不过是刺激璟幽。 “将一国公主的贞洁公然拍卖,朝廷却不管不顾,任由此妖风扩散,原来云溪亦不过如此。”璟幽寒潭似的一双眸子,仿佛像是浸染了墨水一般的漆黑,静静的望不见底。 楚翘收拾着药箱,眼睫下,也淡淡滑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漠然的说:“这世上不公之事多不胜数,哪里都有,如此手段的确卑鄙,你我又能奈何。” “翘儿,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璟幽望着楚翘。 “你想问我什么?”楚翘转身看着他。 “我能感觉得到,你留在帝京,不仅仅是受千岁王胁迫,你……你好像是自愿留下,为了某种目的?”璟幽早就感觉到,依楚翘的性子,不该这么平静的接受一个人的胁迫,哪怕那人是云溪当朝千岁王。 楚翘一怔,璟幽看似静默寡言,实际上心思格外细密,竟连这都有所发觉。 “我的确有目的才留下,因为我想找一个人,要找到这个人,就得先弄清楚一件事情。”楚翘淡淡的回答璟幽。 “这件事,和他有关?”璟幽口中的他,俨然指的是楚绯夜。 事实上,在天香楼的这些天,每回早晨,当楚翘出现在璟幽房中,近身为他换药上药,璟幽便能闻见楚翘身上沾染的一丝媚骨香的气息。香气极淡,别人根本察觉不出。但璟幽鼻息格外灵敏,一丝微弱的香气,隔着三丈的距离,他都能够清晰的辨别。 媚骨香,璟幽在楚绯夜的身上闻见过。 楚翘不仅发丝上沾有此香气,便是连身体每一处都沾染了此香,除非是…… 璟幽想到在这的每日晚上,楚翘和楚绯夜极有可能在某个地方行男女之欢,或有亲密的身体接触,璟幽便会觉得胸口窒息的烦闷,身体某处一阵阵灼热,又一阵阵寒冷,心似沉落在无极的寒潭中无法自拔。 “我无法确切的回答你,因为这件事,连我自己也无法肯定,璟,你且放心,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楚翘见璟幽的眸光,似有若无从她脖颈上滑过,不由耳根微热,想起脖颈上被楚绯夜弄出来的吻痕,还未消散,她不自然拉了拉衣襟。 “今日天色很好,晚上……能否陪我逛逛夜市?”璟幽忽然间低声地道。 “我亦觉着待闷了,你身体刚刚康复,不若趁此机会,出去透透气也好。”楚翘面带笑意,眸中却隐隐有一丝失意滑过。 若璟幽当真是拜幽太子,只怕这一晚,她和他就得分道扬镳。 楚翘又与璟幽谈了会话,这里小春来催促,楚翘便悻悻然来见姬三娘,刚走至回廊拐角,斜地里一剑对她刺来,楚翘眸中幽光一懔,她两指一夹,眨眼间夹住剑身,叮地一声折断了剑尖,反刺过去,却在看清对方是谁时及时收了招式,但那剑仍是从云潇潇的脖子上轻轻割破了一道口子。 一旁,小春吃惊。大概是没想到楚翘的功力竟如此之深!怕是姬三娘和她打起来,姬三娘也才能打个平手,若是这姑娘再使些毒啊针啊的,姬三娘没准讨不到便宜还得遭殃。 云潇潇手里握着残断的剑,哐当一下,剑从手里掉在地面。 “你……” 云潇潇似也没料到,楚翘武功,居然如此惊人。 她太生气了,以至于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剑,就气冲冲过来找楚翘质问,拐角见楚翘走过来,正好,云潇潇想也没想,就刺了过去。 “反了不成,在楼里持凶器伤人。”小春呵斥着云潇潇。 “给我住嘴!”云潇潇怒瞪小春,小春一愣,云潇潇噙着泪,忍着脖子上的疼,冷冷又瞪着楚翘,“你骗我!他们、根本早就知道我是云家孙小姐,你这可恶的女人,你存了心整我!” 云潇潇前几日打璟幽房中丢了花后跑出来,撞见阿栀,进了阿栀的房间,和阿栀谈了几句。因阿栀给她的感觉和璟幽有几分相似,又因阿栀沉鱼落雁之貌和冰清气质让云潇潇很是喜欢,得知阿栀要被公然拍卖雏子之夜的消息,云潇潇很是生气,寻了机会想见阿栀,不料被婢女阻拦。 云潇潇没忍住小姐脾气,险和婢女打起来,却偶然听得有婢女低声说,“别伤了她,她是云家孙小姐。” 惊讶的云潇潇不禁疑惑起来,想了想,方觉得自己被人耍了。怪不得在这的日子,不论她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楚翘和璟幽究竟是谁,这花楼里的人,对她的态度也是奇怪的很,看似鄙夷她,拿她当奴才,可当她犯了事,却并没人真正狠狠的惩罚她。 楚翘大约早料到有一日云潇潇会察觉,若不是因为璟幽分了云潇潇的心,云潇潇怕会更早发现异样,楚翘也不慌,坦然说:“潇儿小姐跟踪我来到这,难道不是你自己,自讨苦吃?” “你还敢言辞狡辩,亏得我跟了来,看清了你的面目,简直恶毒,我哥怎会看中你这样的女人,你敢这么对我,别说从我云家讨得一点好处,我哥,不会饶你。”云潇潇气恼万分,一对俏眸噙着愤怒的泪水。 “你哥早知道,并不见他对我怎么。”楚翘凉薄的看着云潇潇气急委屈的模样,心里一叹。 “你胡说!”云潇潇的语气,忽然带着几分心虚。 “是不是胡说,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你哪次在外逗留,不是你哥哥暗中派了人跟随,若没人跟随,也必定确保你每天都能平安归家。如今你大半月的日子没回家,你哥却杳无音讯,从未派人来找,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 “可这里是……” “即便这里是花街,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可你哥是云家少公子,他若要寻你,还怕寻不着这?你哥不仅知道你在天香楼,也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他默许了。” “你撒谎,哥不会不顾我,就算生我气,他也不会不顾我安危!”云潇潇气吼着,但底气薄弱,的确,长这么大,哥哥和奶奶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和伤害,她消失这么多天,没道理云家人找不到她。 “你哥不会,那你奶奶呢?你奶奶也未曾派人来找你,在云家,还有谁能劝住你奶奶,让她忍着不来管你?”楚翘一针见血地刺在云潇潇心口上。 云潇潇惨白了脸色:“他们……他们……”云潇潇握了握拳头,愤愤瞪着楚翘,“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到底对我哥使了什么*汤,你不说,我、我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楚翘幽凉的语气,坦然的态度,让云潇潇怒火中烧,又毫无信心。 刚才那一招,她就见识到了楚翘的厉害。 “你走吧,若想知道答案,回去见了你哥,他或许会让你明白。”楚翘漠然清冷地道。 “我会记着你!”云潇潇捧面,扭头往天香楼外袍去。 小春默默看了眼楚翘:“可要让人跟着?” “不必了,天香楼外,自然有云家护卫在守着呢。”楚翘越过地上残剑,往姬三娘房间走去。 小春默默跟着。 云潇潇一口气跑出天香楼,心是从未有过的茫然伤心,她哪里受过半点委屈,承受过一丝风雨,不过是朵儿温室中被人呵护着长大的娇花,开得刁蛮明媚又单纯。 在天香楼的这些日子,她渐渐学会了打理自己的一切,懂得了什么叫苦涩艰辛,每日睡柴房,啃馒头,还得被人呼喝来去,从最开始的什么也干不好,气得咬牙,到后来慢慢的习惯,她凭的是一颗早日能顺利回家,投入哥哥和奶奶温暖怀抱的心。她还想着若能回家,一定不再跟哥置气。 可这一刻,她发现,一切都变了。 他们不爱她了么? “是潇小姐。” “跟上。” 当云潇潇跑出天香楼,暗处,如楚翘所想般有云家的两名护卫试图跟上来。 然而两人毫不设防,反被人以暗器刺昏,倒在了地上。 另有几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角落里走出来,扫了眼昏迷在地上的云家护卫,为首一人诡谲的嗓音从斗篷下传来:“去,跟上那女的,绑了。” …… 楚翘进到姬三娘的房中,倒有些愣了愣,十几个穿同样款式银红色水袄褶裙的绣女,梳着双缳髻,容色秀秀气气,两排站在房中,各端着一只墨红漆富贵鸟兽图纹的托盘。 桌子前除了坐着姬三娘,另还坐着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妪。那老妪虽老,却通身的精气神,面色润泽,穿一袭红绫青缎竖领长襦衫,搭着一件松花撒花绫对襟褙子,头戴一条绿松石抹额,高髻上插着一根金凤,身上指环,手镯,珠串,耳坠等物件一应俱全,但样式各自呼应,既华美又不花俏,既新颖又稳重。 老妪一身气派,仪态端庄,一见既是大家大户,或宫廷里出来的人。 想必,这就是那位老绣娘。 后来楚翘才知道,这老绣娘官龄满期,因在司衣局掌权时十分尽忠,出宫时皇家赐了她不少东西,还有一块匾额。这老绣娘出宫后,传授手艺给后辈,后辈开了绣坊,便是帝京最出名的‘红绣坊’。 能请得动这位红绣坊的老绣娘出山裁衣,楚翘不禁叹惋,那大妖孽究竟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老绣娘,就是她了,您只照着她的身段来裁便是了。”姬三娘斜眼飞了楚翘一眼。 老绣娘看了看楚翘:“上前来,老身眼儿不好使。” 楚翘走了过来,老绣娘近身打量了一会,端庄地将手中茶杯搁下,说:“先焚香沐浴,再试衣。” “老绣娘,翘儿昨晚刚洗的澡。”不就是试穿个衣,麻烦。 老绣娘一脸的不悦:“这是我红绣坊的规矩,穿新衣,必熏香沐浴后方才能上身!” 宫里出来的人,到底臭规矩多。不过楚翘却有点能理解,对于这种执着于一样东西的人,她们对自己热衷的东西既热爱,又是敬奉的。 姬三娘摇着团扇笑了笑:“老绣娘的红绣坊,可非同寻常,每一件衣裳,都乃红绣坊精心裁制,如今就连皇室想得一件,也未必能得,你这懒骨的丫头,快去吧!就在那屏风后,已备了热水熏了香。” 既如此清高,又何故要为一个沦落青楼的敌国公主裁衣? 楚翘褪衣进桶沐浴一番,由着婢女伺候她擦干了头发,抹上了香膏,方才走出来。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一头黑发披于肩头,面容干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出水娇芙蓉的清丽。 老绣娘的眼中,似乎也浮现一丝惊叹,“给她穿上。” 一声吩咐,十几名绣女上前,熟稔的将富贵红漆盘内的物什一件一件,一样一样,逐一的穿戴在她身上,隆重到让楚翘错觉得自己是要和亲出嫁的公主。 她站在那,活脱脱一付衣架,只觉身上沉甸甸得几乎要将她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想象着阿栀那般清瘦的身子,穿戴着这些东西,别说跳舞弹琴,光是顶一个晚上都要累得够呛。 “这套不好,换。”老绣娘不疾不徐地道。 原来她们不止备了一套?短短三天赶出几套精致绝美的衣裳,红绣坊名不虚传。 绣女们手脚轻柔而麻利,迅速又换了一套。 “再换。” 绣女们迅速再换下一套。 及至她们换下第五套衣裳,楚翘的脸冷沉黑耷下来,“姬三娘,不就是把一个亡国的公主赶着往火坑里推,又何必花这样大心思来给公主装点打扮,打扮得再如何惊艳,终究还不是得在床上以色侍男人,你们也该适可而止吧?” 似阿栀公主那样的人,打扮得越是华丽惊艳,想那阿栀公主越会觉得尊严受辱,这姬三娘竟还搞这么大精力,请了红绣坊的老绣娘来,楚翘倒是有一丝庆幸,今儿试衣的人是她,而不是阿栀。 “着你帮衬这点子事,也这样大火气,近日为救你那朋友,老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个没良心的。”姬三娘啜着茶,满口不啻地道。 “好了,就这身。”老绣娘终于开了口,拄着一根红木雕花的拐杖,但精神饱满的目光,上上下下将楚翘审视了一番,微微颌首。 众绣女纷纷退后三步。 楚翘只见一旁的姬三娘和天香楼婢女们,各个眼底皆露出一抹愕然之色。 她不由低头看去,大约瞧见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样式,这一身华丽、精美、潋艳到极致的长裙着实也让楚翘惊叹了一下,更重要的是,这一身虽看似重重叠叠,一件件,一层层,但其实并不沉重,甚至十分轻柔。 可惜没有镜面,她无法具体仔细的看一看穿在身上究竟是何种模样。 不过,这一套衣裙似乎才只是裁制了一半,并没有完工,老绣娘起身以金尺量罢她的尺寸,便立即让绣女将她身上衣袍悉数宽下来,原又叠好放于盘中。 “三日后,衣裳必定完工遣绣女亲自送来,老身先辞了。”老绣娘敛襟合礼,端的是仪容高雅,便领着红绣坊一群绣女离了天香楼。 楚翘看着离去的老绣娘,心头隐隐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却一时想不出来。 午膳时,姬三娘果真弄了满桌的酒菜,三人吃得酣畅,待到傍晚时分,楚翘与璟幽相约逛帝京夜市,璟幽在马车里等候着,楚翘珊珊来迟,打起马车帘,上了天香楼的马车,坐在马车上的璟幽漆黑的眼神蓦然一僵。 只见楚翘换上了一身女儿装,上着淡月色绣枝蔓镶白貂毛的袄裳,下穿散花水雾梅枝百褶裙,绾着流云髻,以一根雪白的丝绸绑系,只两边各簪了一朵琉璃珠花,裙下精致的绣花鞋若隐若现,面上戴上了一条浅雪色面纱,面纱的边缘缀着如豆般细小的碎铃,遮掩五官的地方,则浅浅绣了一片彩蝶。 她身段柔软妙曼,清流婉转,面纱外一双眸子,更是让人觉得潋媚入骨,幽幽顾盼。 “坐稳了。”璟幽在深深的一望中,融化了许多难以察觉的情愫在他寒彻的眸子里,执了楚翘的手让她坐稳,低声对车夫道,“去南街。” 马车刚缓缓奔驰起来,街道这头,便有另外一辆奢华豪车停在刚刚的地方。 第六十九章 惹上千岁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六十九章 惹上千岁 青蓬豪华马车不过刚停下,马车上的人忽然间道:“等等。ai悫鹉琻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赶车的随从露出困惑的表情,不由地提醒道:“世子爷,咱们已是来晚了,只怕海苑世子和楚公子、魏公子、王公子他们都在天香楼等着爷您呐,您这是要做什么?今儿可是您做东道主,您自个邀的场子,您要是不到场,怕是不怎么合适呢?” 马车里的人不悦道:“啰嗦什么,让你们跟就跟。” 见主子愠怒,随从住了嘴,“是,世子爷您坐稳了。”不敢再多说,急忙驱赶着马车追了上去。 前面天香楼的马车不疾不徐的奔驰在帝京街头,不多时便来到了繁华的南街,推开车窗,只瞧南街上远远的望过去,便是人山人海,灯笼簇簇,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楚翘头回亲身体验到古代皇朝首都夜市的喧哗,古人生活的乐趣,远远要比现代人想象的多得多,主街上,商铺林立,顾客如潮,街道两旁更有无数小摊小贩,有规有矩的严格按官府规制摆放,分门别类,女人的首饰、香囊、绣鞋、玉佩、胭脂水粉;小孩的玩器、小鼓、风筝风车;男人的腰带、冠帽、弓箭、匕首短刀,还有卖兽皮,古玩,花灯,字画,捕来的野禽等等,并那些云溪皇朝特色小吃,应有尽有,教人目不暇接。 除开这些卖东西的,还有三五成群的民间公子哥们,聚齐在各个摊面上,或蹲点在各处地贩上,斗鸡的斗鸡,斗骰的斗骰,摔跤的摔跤,射箭的射箭,甚至还有人斗鸭、斗猪、斗蜈蚣。 耳旁只听见滨天的吆喝声,汇聚在整条南街主街上,伴着那些公子哥们手中铜钱串儿,叮叮咚咚砸在瓷碗里的响声。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啄它、啄它、啄它!哎呀我去,又他妈给老子输了!” “撂他、撂他、撂他!死胖子,摔呀你倒是!” “什么,这字也敢跟爷说是前朝书圣手笔?七文钱,卖不卖,不卖也得卖!” “你把老子的弓弄折了就想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买不买,不买就赔钱!” “哎唷,小兔崽子子们,敢偷我的包子,来人呐给我逮着呀……” “停车,就停在这吧。”马车已驰进最热闹的街市,璟幽吩咐天香楼的马车夫停下来,楚翘笑看着他,“你对帝京城很熟悉,进宫之前,可是在这里住了不少日子?” “是住了不少的日子,小街小巷或许不熟,但大街主道都尚且算熟,这条南街并非最热闹的,但却是最有趣的,平民百姓较多,高门贵族倒很少来此。”璟幽略笑着说道,“这里,有便宜的租房。” 楚翘一怔,听璟幽说起这些,谁又会去猜测他会是拜幽皇朝的太子?谁又会相信,一国太子有如此隐忍、忍耐的能力。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蛰伏了这么多年,在贱民村那样的地方独自生活下来。 其实即便璟幽真像楚绯夜所说是拜幽太子,楚翘亦断不会怨恨璟幽,她和璟幽本就是建立在互相隐瞒的感情上相遇相识,而她也并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不是真正的楚红鸾,没有民族情结,不在乎璟幽进宫是为他复仇的目的还是为了谁。 她只知道在军营那晚,性命攸关之时,璟幽毫不犹豫的袒护,只能是出于真心,绝非假意。 一个敢拿命来袒护她的男人,若说让她没有感动岂非不切实际,正是如此,璟幽向她表露心迹的那一刻,她才会有些微的动容和心悸,叹惋的是……当她问他是谁的时候,她看见了璟幽眼底的挣扎,正是那一丝的挣扎和沉默,浇熄了她内心的那一分悸动。 她相信璟幽的挣扎,一半是因为他隐秘的身世,一半是为了想要保护她,可她楚翘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信任她,且无条件信任她的男人,而不是一个保护她的男人。 她要她的男人可以相信她,相信她可以与他并肩同行,同抵风雨。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有着怎样不堪的过往,不论他肩负着多大的责任,背负着如何沉重的枷锁……只是需要一分相信。 “我倒是不怎么喜欢太喧哗的地方,你对这里既如此熟悉,不若寻一家不错的酒家,我们去喝喝酒如何?”楚翘和璟幽前后下了马车,楚翘淡淡地道,灯火璀璨的夜街上,清风拂着她面上淡月色的面纱,只她一双眸子幽幽倒映在璟幽的眼底,直教璟幽移不开视线。 璟幽想了想,朝着一处地方望了望,随即笑了笑,忽然间拉住楚翘的手将她往人群中带去,赶马车的车夫见此,便调转马头回天香楼。 楚翘被璟幽带到了一间不怎么起眼的酒家,甚至十分朴旧,看起来已有几十个年头,但胜在格局精巧,上下两层,都为半敞式,若是坐在二楼,右可观见南街尽头的一片郁郁柳林,左可观见夜市的灯火阑珊。 朴实的酒家里,酒客们吃酒闲谈,聊赏字画,吟诗行令,不似这街上别的酒楼里那般挥拳斗酒的吵闹,楚翘倒有些喜欢这。 “翘儿,你……先上楼等我,我去去便回。”走到酒家门口,璟幽忽然间顿住脚步,有些踟蹰的看着她。 楚翘先是蹙了蹙眉头,之后猜到了什么,不由好笑的看了看璟幽,点着头道:“嗯,你去吧,我且楼上等你。”她转身便进了酒家,有小二客客气气迎上来,领着她上了二楼挑了个临街的座位。 她想着这会子璟幽也不知拿他随身的什么值钱物儿,跑到当铺里当银子去了。璟幽倒的确是拿了他绣囊里的一块玉佩,进了街角的一家当铺,这玉佩还是在宫中那几日他陪同楚翘到万寿宫觐见太后,李泫念他有功,随手赏了块玉给他。 正当璟幽去当铺的间隙,之前那辆青蓬马车,就停在酒家斜对面巷子口,马车上的人说道:“去,想法子支开那男的,再想法子将那女子引到本世子这来。” 马车前坐着两名随从,其中一人不怀好意地一笑:“世子爷,您等着。” “姑娘,咱酒家没什么好酒好菜,只有咱地地道道的自酿杜若酒,咱自己亲手掌勺的几样儿家常菜,您尝尝,看看是否和您的胃口?”不约一会,酒家里有仆人端上来几碟子爽口菜,并两壶土烧的陶罐所盛的酒壶。 那仆人一双目光带着惊讶,足足对着楚翘打量了几眼,但绝没有轻浮之意,浑身都带着一股纯朴厚道的气息,招呼了两句,便就去招待其他的酒客。 楚翘自己倒上两碗杜若酒,喝上一口,入口果然淳朴甘甜,少说酿藏了有四五十年,想不到如此朴实的酒家,竟难得有如此美酒。 “姐姐,姐姐……赏点子吃的吧……”楼梯被人踏得啼哒作响,眨眼间七八个孩子涌上来,将楚翘的桌子围住,“咱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姐姐给点吃的吧……” “拿去,走开。”楚翘伸手,将桌上一碗马拉糕大方的给了他们,但语气漠然,甚至看都未曾看他们一眼,眸光幽凉,示意他们拿了东西立即走开。 “姐姐,姐姐!再给点吧!” “好心的姐姐,再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然而这群孩子却得寸进尺一拥而上,扒腿的扒腿,抱脚的抱脚,抓手的抓手,楚翘身上挂着一只香囊和那只埙连带着一起被只瘦巴巴的手给悄无声息顺走。 见那孩子拿了东西便哧溜一下隐没在人群后,往酒楼外跑去,楚翘却并不着急,将孩子们拂在地上,素裙翩翩,面纱飘飘,一抹蹁跹直往酒家楼外飞去。 那男孩十二三岁模样,猴精儿似的,溜得倒也快,抓着东西一口气便窜进了巷弄,躲在一座石雕的灯塔后,将香囊塞进胸口,又拿着那埙吹了一口,不妨那埙竟自个飘出了曲子,唬了大跳,“咦,好玩意!?” “不想屁股被揍开花,就识相的把东西还回来。”楚翘不声不响,站在那头。 男孩又唬了大跳,接着贼精似地瞅着她:“你,你还蛮厉害的嘛。” 楚翘走过来,男孩看似满面畏惧,却又十分警惕,似乎随时预备着逃跑计划,楚翘嗤地一声笑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把东西还我,我给你双倍。” 男孩眼里精光一闪,呵呵道:“你可别想唬我,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群乞丐分明是有意引她出来,这点雕虫小技如何能瞒得过楚翘的法眼。 “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男孩突然惨叫一声,只觉得脸上奇痒无比,眼看着自己的脸肿了起来,男孩丢了埙,捧着脸在原地跳来跳去,“我的脸,哎唷妈,我还得靠我这脸讨饭呐,你你,你是什么人,你对我使了什么毒,还你还你,通通都还你便是,姐姐……您行行好,赶紧地给我解了毒吧!” 男孩顺手将香囊也扔过来,楚翘接了香囊,捡起蛊埙,笑了笑说:“去弄点猪油抹上,一晚就能好。” “真的?你可别是骗我呢!” “小骗子,你那这点伎俩,且得多学多练。”楚翘漠然笑着转了个身,便不再理会男孩。 男孩忍着奇痒,愣愣地看了看楚翘,油然而生出一股崇拜,陡然窜上来扒住了翘的脚:“师傅!” 楚翘拧眉:“小子,放开手。” “师傅!您收我为徒吧!”男孩的脸肿得似个馒头,嘴里呜呜地嚷着,双手死死抓住,不肯松手。 楚翘只勾了勾唇,一脚将男孩踢飞,男孩摔在墙角根下,一个轱辘又翻身爬起:“师傅!” 楚翘拂袖,一个掌风,男孩再次狠狠摔在墙壁上。 男孩趴在地上哀哀的呻yin,“师傅你……别……走……”楚翘走出巷子,迎面一个穿锦袍华服,年约二十,器宇不凡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姑娘,可否摘下面纱一叙?” “我并不认识公子,何来叙旧,公子让一群乞丐来捉弄于我,又当面造次,如此无礼与公子这通身的气派倒是相得益彰。”楚翘冷言的讥讽着。 “休得无礼!”男子身边的随从立声呵斥,“你可知我家主子是——” “退下。”男子睇了随从一眼,随从只得住了嘴,男子含笑看着楚翘,似乎很意外她会直接看穿了他,说:“我只是见姑娘背影十分熟悉,不知姑娘,可是楚国公府的红鸾小姐?” 楚翘睨了他一眼。 这男子她实则认识,昭贤王府的世子李苏,楚红鸾大姐楚瑶宁的夫君。 但她有些意外,怎么这李苏会记得楚红鸾的背影,李苏也不过在国公府见过楚红鸾两回罢了。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乃江湖小卒,哪里认得什么国公府的小姐,公子认错人了。”楚翘见李苏望着她的目光,似带着浓浓的兴趣,既知道这李苏怕是在国公府的时候,见到楚红鸾时,就对楚红鸾的容貌铭记在心了。 李苏远远的望了望被楚翘打昏在巷子里的男孩,眼神复杂的看着楚翘,说:“也是,红鸾小姐早已选秀入宫,又怎么会出现在帝京大街上,只是姑娘的身段,和她委实太相似,以至于让我错乱了。” “公子口中的红鸾小姐,既是个入了宫的女子,便就是皇上的人,公子这番话,可知更造次了。”楚翘的眸光,浮上了一丝冷冽的气息,这昭贤王府的小世子,原来是个如此心怀不轨之人。 楚翘从李苏身边走过,李苏却伸手拦下她,造次的轻握在她手臂上,“姑娘,不必急着走,其实……”李苏忽然间和善的笑了笑,“刚才的话不过是借口,实乃因在街头对姑娘一见如故,方才用了个蹩脚的手段想和姑娘说上几句话。” “你看。”李苏拿出他贴身的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他的名,“姑娘不必怀疑我是什么登徒子,这是王府规格的玉珏,我乃是昭贤王府世子李苏。国公府的红鸾小姐,实则是我的小姨子。” “原来是世子爷,倒是民女造次了。”李苏举止轻浮,言行虚伪,龌龊的想法昭然若揭,也亏他嘴上转得快,这么甜言蜜语的带过去,再拿出他世子的身份,恰到好处。 若换做一般女子,多半就要为他含羞惊喜了。 昭贤王碌碌无为,又教养出这么个儿子,楚国公拢络这样的人,能干出什么好事。 “民女还有同伴在等着,就先告辞了。”楚翘不动声色将手臂拿出来,谁知李苏却不愿轻易放她离开,眼中的灼热更甚,进一步造次的握住了她的肩膀,“姑娘,能否摘下面纱,让本世子看看你的容貌,告知我你的姓名,然后再离开也不迟。” “世子这是要依仗您的权势,强迫民女么?”楚翘冷眸盯了一眼握在她肩头的手。 “大胆民女,你敢对世子口出无状!”随从没忍住插了一句嘴。 “姑娘别误会,实在是茫茫人海,难得有缘,若就此放姑娘离开……难免让人失意。” “多谢世子亲睐,不过……”楚翘不耐再与李苏纠缠,面纱下,她冷笑:“民女对世子殿下,无意!”她脚尖一点,已甩开李苏的手,后掠一丈,衣袂在风中蹁跹如蝶,傲然踏轻功而去,徒留发梢一缕清香。 “世子爷,她走了!”随从喊着, “不必了,她的轻功就连本世子也未必追得上。” “可还要再去酒家找人?” “回天香楼吧。”李苏望了望自己的手,仿佛还沾染着一丝醉人的幽香,和刚才那一握之间,她肌肤带来的滑腻之感,都让李苏深深的觉得遗憾,何时帝京有了这么个特别的女子?想到楚翘乃是从天香楼出来,或许在天香楼能找到答案,心中又添了一分明媚。 李苏转身,欲回马车,忽然间只觉得身后一缕阴风骤然刮过,李苏猛地回身,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谁在那里!”如此强大的血腥绢狂的妖邪气息,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那漆黑巷弄的尽头,月光自背面照下来,清幽暗影中,缓缓踱出来一个华丽妖绝的影子,随着那人的靠近,李苏瞥见一片绯色的红袍,逶迤拖垂在地面上,当人影越走越近,李苏被那股子强烈的妖邪之气压迫得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直至那人,走到了面前,“是你?” 楚绯夜身披红袍,发束玉冠,鬓边各垂了一缕紫色绶带,手撑红伞,夭夭而立。 “昭贤世子,倒是许久不见,让本千岁好生惦念……”楚绯夜打着红伞,李苏瞧不见楚绯夜的眼神,但觉脊背上蔓过一丝阴寒的冷意。 红伞下,楚绯夜狭长斜飞的艳眸睨了一眼李苏方才握着楚翘肩膀的手,不动声色又收回,将伞面倾斜,眸中幽光,对上李苏。 李苏顿觉那丝冷意漫过了他的全身,眼底却暗暗的有抹不甘和不屑,这个楚家的孽子,不男不女,不人不妖,杀人如麻,淫秽不堪,简直是李苏这种自命不凡的皇家子弟最为唾弃的一类。 “怎么,昭贤世子见了本千岁,可是被本千岁迷得话都不会说了么?”楚绯夜妖媚一笑,煞是靡丽万千,似姹紫嫣红于无边夜色中开遍。 李苏心头虽一番恶心,却也在刹那间不免被楚绯夜精致美艳的容貌给慑住了魂,又恼怒于楚绯夜极其狂妄的态度,在他堂堂世子面前,竟直接自称千岁,完全不把人放于眼中,仿佛天下人皆是他脚下一只丑陋的蛆蚁。 “千岁爷如何有闲心来这南街,李苏参见千岁。”尽管如此,李苏还是不得不忍耐,他太清楚这妖人的手段,更清楚楚绯夜身边那一干神出鬼没,武功高强,杀伐冷血的随从。 李苏望了望楚绯夜身后,暗影中,显然还有不少的人站在那。 “只许昭贤世子来,莫非本王来不得?”楚绯夜看着李苏,轻轻的一笑。 李苏瞥了眼他身旁早已被唬得腿软的两名随从,低头敷衍笑着说:“怎么会,千岁您要去哪,天下谁人敢阻拦,整个扶摇大陆的山川,任千岁您踏上足迹,也不会有人敢说个不字。” “整个天下?”楚绯夜幽幽地一笑,“世子殿下这意思,合着是说本王功高盖主,连天下诸王都要怕了本王么?别说是天下,就是这云溪,也有不少本王‘不敢’踏足之地,比如皇帝的寝卧,比如后宫三千妃嫔的厢闺,比如太后睡殿,这些本王可没胆子踏足……呵呵。” 李苏心中狠狠嗤笑了一声,不敢?他怎么从言下之意听出来,这妖人不止敢踏足还敢染指呢。 “李苏岂有此意,既然千岁来南街逛逛,趁此好时辰,倒不要错过了街头的好热闹才是……”李苏总觉得楚绯夜出现得太巧合,太诡异,并且从刚才到现在,李苏觉得楚绯夜的眸光似乎总会有意无意从他的右手上掠过,那种阴森寒冷的目光,让人如有刀割。 “那些个街头泼皮粗俗的玩物,也配让本千岁看?”楚绯夜嗤了一声,冷笑,“既然偶遇昭贤世子,本王倒是忽然间想起来,世子殿下大婚之日,本王那侄女瑶宁让本王看在两家的面子上,多栽培栽培你,眼下军中有个职位,本王瞧着昭贤世子或能担此任,不过,本王得先考考世子殿下。” 李苏先是充满疑惑,后又涌上一股不安,这妖人真有如此好心会肯栽培他? “白霜,拿剑给世子。”楚绯夜往后踱了两步,黑暗中,飞出两人,白霜白风掷出一柄剑,扔在了李苏的脚底下。 “世子爷……”两名随从深深觉得不安,李苏看着脚底下的剑,“千岁,这是……?” “世子殿下若能接得下本王身边这名护卫军统领白风护卫三招,本王便封昭贤世子一个军衔,直接统率六万兵马,如何?”楚绯夜的嘴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容。 李苏怔怔望着楚绯夜,红衣红伞,红唇如血,那一抹笑妖邪入骨。 李苏着实气恼不已,三招、三招!竟然如此狂妄!李苏觉得这是种赤倮倮的侮辱,可六万兵马统率权实在诱惑太大,让李苏也不得不动心。心想,或许这妖人是念在楚瑶宁是他侄女份上,才有意这么做。 “好,既然得千岁抬爱,晚辈李苏又怎能不识抬举。”李苏终究是捡起了地上的剑。 “世子爷……啊!”身边随从刚开口想提醒什么,楚绯夜红袍宽袖中飞出一条红绫,击得其中一名随从脑袋瞬间爆开,血浆四溅,而那红绫却在眨眼之间收回,不曾染上一丝鲜血。 剩下的那名随从,直接昏死过去。 楚绯夜立于红伞下,夜光妖灼,唇角一丝嗜血的微笑慑人心魄。 “世子殿下,还等什么?”楚绯夜幽幽眸光睨着李苏,“也让本王好生瞧瞧,你们昭贤王府的本事。” 李苏握剑的手不由战了战,望了一眼脑袋迸裂的随从,一具无头尸体血淋淋躺在他的脚边,李苏握紧剑柄,咬牙挤出一丝的笑意,眼底霎时间迸出冷光,“逞让!” 白风嘴角抿着冷笑,全不将李苏放在眼里,白风身形一闪,立在那巷口,白霜则闪至一旁。李苏握剑,提招式奋尽全力杀过来,白风纹丝不动,李苏的剑迸出灼灼的剑光,自上而下,披斩而来,却根本连白风一丝毫毛都没碰到,反倒被一股强劲的内功震得整个人往后飞掠三丈,嘭然一声,脸面身体朝下摔趴在地上,只摔得骨头咔咔作响。 啧,若是寻常人听见这等声音,恐怕吓都吓死。 李苏直摔得趴在那青石砖的地面上好一阵子,若非这四周皆是瓦墙的死角,街上路人经过也难察觉,否则李苏这副狼狈的模样,恐就成了他人眼里的‘狗吃屎’。 “本王常说,你们这一辈子弟,越来越不像个样子,成日只知花天酒地,欺男霸女,‘调戏闺秀’,不加强自身修炼,仗着这点本事却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纵使本王有心栽培你们,你们也着实让本王好生失望……”楚绯夜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苏,慢慢地说着他的大道理,仿佛他是天生的造物者,是悲悯众生的大好人,言辞之间还破带了一丝寂寥失意的意味,直戳得李苏口吐鲜血。 李苏奋而撑起身子,提了剑,满眼腥红,“还有两招!” “嗯,昭贤世子这份精神可嘉,不过世子还是量力而为的好,本王的白风护卫,向来是下手不留半分情面,哪怕您是世子殿下。” “不必!”李苏被刺激得一跳,提了剑挑着花招便向白风刺来,白风双手背后,始终没出一招半式,不过是当那剑刺来之时,他侧身避开,当剑又刺来时,他后掠两步,当剑再刺来时,白风伸出两指,稳稳捏住了李苏的剑刃,只听叮地一声,灌注了内力的一个弹指,便顺着剑柄袭向李苏,将李苏整个人再次弹飞,又是轰然倒地,摔得狂吐鲜血。 楚绯夜兴致盎然地观赏着这一出好戏,静静的好一会,李苏才缓过气来,或许是身有一份皇家的傲气,李苏被打得浑身几乎骨头散架,还是咬着牙撑着剑,站了起来。 “还……还……有……一招……”李苏连剑都几乎快要拿不稳,剑柄在他手中颤抖着,缓缓地指向白风,楚绯夜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丝阴笑,“罢了,世子殿下勇气可嘉,还是放了这剑,回去再修持己身,等几时挨得过白风护卫三招,再来跟本王讨要权力。” 他纤纤如骨的玉指一掸,也不知掸出一颗什么玩意,恰恰掸在李苏右手虎口上,李苏只觉一丝剧痛钻心而来,剑坠于地,他惨叫一声滚于地上,握着右手,额上冷汗涔涔,竟只觉的右手几乎快要碎裂,疼得李苏昏死过去。 楚绯夜走过来,眸光睥睨,看死人般看了看李苏,一脚毫不客气踢翻李苏,五指成爪,抓起地上的一颗珍珠,那珍珠豆丸大小,珠圆玉润,乃是颗极品南海珠,方才他便是用此珠掸掉了李苏手中的剑。 “爷,世子他……” 楚绯夜哼了哼,“扔回去。” 随随便便的一声,那暗处里冒出来两名扈从,提着昏死的李苏,飞纵而去,像扔破布一般扔进了昭贤王府的马车里,再又将那名昏死的随从也扔到一块去。 “爷,他……” 白霜的目光又指着靠在墙角下,始终目瞪口呆,魂不附体的那名小男孩。 “叫何名字?”楚绯夜居高临下,手撑红伞,那一张惊艳绝世的媚容,今生此世,即便化骨成灰也无法让这男孩从心底抹去,彼时男孩只颤抖着身体,在那幽幽媚眸中惊醒回过神来,嗫嚅地回答:“星……星魂……” 楚绯夜对男孩盈盈一笑,潋滟风华,“嗯,可愿跟爷?” 星魂怔愣了好一会,不假思索,四肢伏拜于地:“求……求收留星魂!” 楚绯夜拂袖:“星魂,记着,从这一刻起,你只能拜天拜地,不必拜这世间任何一人,包括,我。” 星魂怔怔望着楚绯夜,渐渐灼热了眼眶,一抹眼泪:“是!” “嗯,等等……”楚绯夜忽又浅浅一笑,脑海中掠过楚翘的身影,“或许将来,你还会拜一个人。” “嗯?”星魂睁着黑亮又固执的眸子。 楚绯夜却没回答星魂,只对白霜说,“拎他回府,收入你旗下护卫军。” …… 彼时璟幽去当铺,将那枚玉珏当了不少的银两,当璟幽走出当铺,却不料迎面被一个小贼给抢走了手中的钱袋,璟幽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了一眼小贼溜跑的方向,那小贼陡然一个趔趄摔倒,忽然间惊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子底下,似有妖邪的藤蔓从地面上钻出来,张着狰狞的獠牙缠上了他的脖子,璟幽慢慢走过来,垂头看着小贼,“拿回来。” “别,别……别杀我……”小贼看着璟幽,露出恐怖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 巫魔,巫魔! 其实这不过是毒蛊产生的幻觉。 璟幽蹲下去,捡起钱袋,不紧不慢贴身收好,漆黑无边的眸光微微一梭,对那小贼道:“你走吧。” 小贼吓得屁滚尿流,双膝发软,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命,璟幽看也不看,径自慢慢转了身,忽然间却听见身后喀嚓一声脖子拧断的声响,璟幽的心陡然一沉,回眸一看,一名暗鹰使者出现在他面前,并将那小贼杀死。 “欺殿下者,皆得死。”暗鹰侍者道,“殿下,该走了。” 璟幽漆黑的眸光,只扫了扫小贼的尸体,便又收回来,“给我一炷香,我去见个人。” 那名暗鹰使者亦不再说什么,黑色的斗篷展开,竟化做一只通体乌黑的鹰形飞入暗夜之中。 南疆巫术,诡谲万千,似这种化形之术极少有人能亲眼见证,能学成者更是少之又少。 璟幽默然不语,回到酒家。 “当了多少银子,我可是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别一会没钱付账,就拿你押在这。”楚翘自甩了李苏后,也回到了酒家,扫兴中打开酒坛子先喝了半碗,谁知这杜若酒竟是越喝越香,越喝越顺畅,仿佛带着一种可以驱散人心头愁闷火气的魔法,让人不知不觉舒展眉梢,原来,这就是这间酒家的魅力所在,怪不得这儿的顾客自有一种纯朴安逸的快乐感。 璟幽心知瞒不过楚翘这等精明的人,也没尴尬,只笑了笑,将钱袋搁于桌面:“即使喝下整间酒家的藏酒,也足够了。” 楚翘替二人各倒满两碗杜若酒,璟幽一边优雅的喝酒,一边安静的看着翘。 她摘下了一边面纱,面纱垂在耳边,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一张尖俏的小脸染上一层熏得像化不开的霞蔚,雪肤凝肌,潋滟如有桃粉绽开,一双妙眸娇嗔软侬,媚色千千,吸引得璟幽心跳急促。 “璟……?” 楚翘看着璟幽,媚色迷蒙。 璟幽意随心动,袖间轻轻拂动,悄然之间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楚翘的酒碗中。 “喝酒。”璟幽举着酒碗,对楚翘淡淡的笑。 楚翘只觉得此刻的璟幽有种让人心碎的悲戚感。 两口酒下腹,璟幽的眸光渐渐的暗沉下去,漆黑无边,似夜色明珠,温柔的光芒笼在楚翘的肩头,他走过来,楚翘的眼神呈现出一种呆滞诡异的状态,璟幽的耳根略红了红,将她脸上的面纱原又戴好。 一个吻,隔着面纱,轻轻落在翘的红唇上……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此生,我已不能不爱你……翘儿。” 璟幽将楚翘紧紧的搂入怀中,回忆着最初的回忆,也许那时候开始,就注定了他和她今生的相遇。 十年前,小鸾初到贱民村,才仅仅是个七岁的女孩,小鸾并不特别,甚至还有些木讷愚笨。那年他也才十三岁。小鸾的身边有丫鬟、奶娘和仆人,所幸这几人都曾沐小鸾生母恩情,对小鸾忠心照顾,然而贱民村到处充满危险,似他们那种人,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且新来的人,总会是旧人虎视眈眈的对象。 不到三个月,一名丫鬟入山采菇的时候被村中流放的罪犯凌辱致死,仆人为抢夺食物而被砍断一条手臂。村中有一伙燕回人,专干拐卖人口的龌龊事而被官府流放到此,这些人本性难改,见小鸾生得婉约可爱,欲将小鸾抓来,卖给贱民村头霸,那头霸是贱民村土生土长的地主,收拢不少罪犯充当属下,在贱民村横行霸道。 那日,小鸾的仆从被那伙人乱刀砍死,并将仆人的肉煮了吃掉,丫鬟彩安和奶娘护小鸾拼命奔逃,试图逃出贱民村,然而贱民村建在穷山恶水之地,山林毒瘴数不胜数,根本没人能够从官家眼皮下逃走。 巧的是,他进山蹲守了半月为捕熊皮,那日终让他等到熊,却反被熊重伤并遭毒蛇咬中,他奄奄一息倒在小屋中。奶娘只当他住的小屋无人,带着小鸾逃进他家门想偷拿一些食物,他们无一例外都被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和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吓到。 奶娘惶恐中也顾不得拿吃食,转身便要带着小鸾逃走,小鸾心地善良,恳求奶娘暂时留下来为他处理伤口,奶娘担忧恶霸的人追来,又禁不住小鸾恳求,遂答应小鸾,因为她们他才捡回一命。 三日后,他伤势颇见好转,带着小鸾主仆几人逃进深林暂避,一个月后,他领着小鸾去见恶霸,以将小鸾卖给恶霸为由,顺利见到恶霸本人,一刀斩下恶霸头颅,贱民村,再无人敢轻易招惹他。为还救命之恩,他允诺奶娘,护小鸾一生。 对小鸾十年的守护,才换来他和翘儿的相遇。 璟幽觉得,这就是天意。 “翘儿……翘儿,翘儿……”璟幽紧紧拥抱着楚翘,仿佛要将她身上的体温牢牢的刻进他的骨血里,仿佛要深深的将她发上的气息记在他的心底里,仿佛想拥着她一生一世再也不放开。仿佛这一松手,她便要长上一双翅膀飞入别人的怀中,永生与他无缘无分。 缠绵痴缠的吻,隔着薄薄的一层白纱,璟幽在楚翘的红唇上流连忘返。 最后将她放开,璟幽一个飞纵,隐入夜色之中。 那角落里,一双邪魅阴眸,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 - 第七十章 湖心里的荡漾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七十章 湖心里的荡漾 楚翘盯着面前的酒碗,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凳子,分明前一刻她还在跟璟幽对饮,却不知璟幽何时已经离开,心下端起那只酒碗,拧眉想了一会,将酒碗中剩下的酒洒在脚边,以免别人喝到。ai悫鹉琻 酒中有璟幽掺杂的东西,类似于迷药的一种,但份量几乎没有,只能维持半盏茶功夫。 他以药迷住她就这样匆匆别离,可见十分情况急迫。 璟幽这么一走,也几乎坐实了他是拜幽太子的秘密。 一时间楚翘的心中百感交集,不论他是璟幽还是景忧太子,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分别,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她又希望他只是贱民村的璟幽,毕竟血淋淋的历史告诉她,那些怀有深刻民族仇恨的人,大多都以悲惨收场。 不过让楚翘在意的事是,原来璟幽竟然是一名制药配毒的高手,至少绝对比她还要精。 这么多年,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他几乎很少显露自己的本事。 这会子,楚翘还真不好说,璟幽本事到底会有多大。 “老东家的、过来收银两。”楚翘已没了心思喝酒,今晚她也喝了不少,脑袋微醉的她抄起桌上璟幽留下来的钱袋正要付账,余光忽然之间掠到街对面。 眼睁了睁,才确定自己的确看见那株梧桐树下,楚绯夜隔街而立,满眼阴魅莫测地盯着她。 也就是迟疑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咚咚咚。”楚翘大方的掏出一把银子给扔桌上,踮脚飞出二楼,似乎全当没有看见梧桐树下那位吹凉风的爷。 酒家里的仆人跑上来,捧起了桌子上的银两,瞪着展轻功飞去的两道惊鸿一瞥的人影,一前一后,一红一素,眨眼之间已消失在街道尽头,仆人摇摇头:“飞来飞去的,多危险。” 楚翘飞进了街道尽头的柳林便不再往前飞,凉风拂柳下,楚绯夜已经拦截了去路,他今儿穿了一件绯红的蟒袍朝服,玉冠绶带,略偏男性化的妖娆俊美,打伞斜斜睨着她,“乖侄女,见了叔一声招呼不打就溜走这般不合礼数,怎么,别是带上一条面纱,就当没人认得出你了?” 回应楚绯夜的只有一声似有若无的从唇齿间漏出来的笑声,楚翘一个旋身,她却反而施展轻功,朝柳林的另外一边湖心飞去,楚绯夜立于柳树之下,一愣。 怎么,她想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她刻意的‘挑衅’? 楚绯夜勾起邪魅的一丝笑意,浑身散发出强烈的阴寒妖气,红伞上树叶纷飞如雨,他足不点地,轻如一片柳片,也往湖心掠去,看似轻如鬼魅,实则快若闪电,眨眼之间已追上楚翘。 楚翘既没出手,也没回头,径自提足了内力飞向湖心中央的一座碧水琉璃亭。 她的身后传来红绸铺展开的袂袂声响,如毒蛇一般紧追不舍,眼看她一脚已跃上凉亭,那条长长的红绸无声无息缠上了她的腰肢,一个拉扯,他终是带着她一起滚进了宽阔的碧水琉璃亭中。 那把红伞旋转着,飞落在亭子里。 “哧……”楚翘被楚绯夜压于身下,头上是琉璃瓦,四面是倒映着皎洁月光的镜面湖波,秋风素素,夜色微熏,伴着楚翘的一声笑,“何曾溜来着,不过是喝多了点酒,助功散散酒气,倒是没想到九叔叔这么个大忙人,不用打理朝务,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到这连贵族都不怎么愿意来的南街呢?” 楚绯夜浑身笼罩的邪佞狂暴的气息,在触及楚翘眼底的笑意时,也不由一怔。 绣着花蝶的面纱下,因酒气的渲染,她的眸子格外的明亮媚惑,一丝笑意像极了狡猾顽劣的小狐狸,在挑衅的对他招摇着她的狐狸尾巴,挠得人心痒难耐。 楚绯夜的眸光一眯,这丫头很明显在借着酒劲想耍疯。 “批阅那些冗杂无趣的奏章,又如何比得过帝京夜市上的有趣,连昭贤世子那样的人也来南街,本王怎就来不得?”楚绯夜收紧腰上的红绫,将她往怀里勒得更紧,一种邪佞气息在蔓延开来。 “是么?”楚翘的手指往他腰间勾去,勾起他那枚挂在腰上的母埙,挑眉地道,“九叔叔难道无时无刻不在监视这帝京城所有的皇室和贵族,不然又怎么会知道昭贤世子今晚来了南街?莫非是世子招惹了您,您要追他追到这来。今晚侄女身上那枚子埙,被个小贼给偷了去,翘记得他好像吹了一口,九叔叔这只母埙今晚没有反应么?难不成……九叔叔出现得这么凑巧,是因为它才来的?” 楚翘今晚异常明亮的眸光倒影在楚绯夜的寒魅幽眸中,“九叔叔底下不乏高手和能人异士,您何苦亲自来,看折煞了您的身子。呵呵。” 刚才看见楚绯夜的那刻,楚翘就回忆起来,那小男孩偷走她埙时好奇吹了一口,楚绯夜出现得如此巧然,自然是因为埙的缘故。 他来了有多久,又是否看见了什么? 不过听他说出昭贤世子楚翘就大概猜测得到,要么他在南街附近,要么就是急速赶来。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何必要自己亲自赶过来? 楚绯夜看着身下借酒壮胆,并且精明狡猾的试图探寻他内心的少女,他用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下巴,隔着面纱,摁着轻轻一捏,“乖侄女,不要以为你借着酒胆,本王就会容忍你的造次,你这是在企图窥测本王的内心么,不要让本王的手指掐断了你这优美白嫩的小脖子。” 他的手指滑下去,在她脖颈上凉冰冰的滑过,眸光佞毒无比。 此时此刻的他像是一头暗藏汹涌怒火的大魔兽,而她就是那只胆敢来触碰他兽须的小狐狸,并且是一只媚惑诱人,青涩稚嫩的少女小妖狐。 “是不是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九叔叔又何必这么恼火,不过翘还真的是不大相信,您会狠心舍得掐断我这优美纤细的脖子,毕竟想我死,九叔叔有很多次机会和理由置我于死地,但你始终没有……” 他是不是真的因为担心才赶来又有什么关系,直至今日她已然知道,这个杀人如麻的大奸佞不会轻易的要了她的命,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心情,他对她看似轻薄无耻但又始终存着仁慈。 楚绯夜闻言,身子一僵,眸光里刹那闪过一丝错愕与愠怒。 她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可偏偏这可恶的小妖狐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事实,他的确是有点舍不得杀了她,甚至还想像眷宠一般将她绑缚在身边,看她不断的带给他一个又一个意外的惊喜。 够狡猾,够精明,精明的看穿了他的心思。 可是那又如何,他是舍不得杀,但不代表他舍不得虐她,比如……“话别说得这么自满,丫头,要么爷现在就考虑杀了你,你说是一次性折断好,是一刀刀切割的好,还是咬破脖颈上的动脉慢慢放血致死的好?” 楚翘早习惯了他的邪恶和不正经,再加上她今晚的确喝了不少酒,刚才一番施展轻功,反倒让酒气都在体内沸腾起来,不觉已是头晕眼花,横竖躺在那随他是折断,切割,还是放血,似乎看准了他不会动手。 “不着急,爷,您慢慢想……夜色静好,月光如练,碧水幽幽,也算是个死得其所的好地方。”她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醉意熏然的模样。 楚绯夜眯着邪眸,半晌幽幽地说不出话来,慢慢的他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丝极致邪魅的笑意,无骨森森的手指竟真的在她脖颈上收拢,似乎只要他动动手指,一朵娇嫩的花朵便要凋零在他掌中。 但他却忽然松开,粗暴扯掉那条十分刺眼的面纱,仿佛面纱上还沾了某个男人的气息,厌恶的扔进了湖波。 “你扯就扯,这么贵重的东西,扔得也不心疼。”楚翘气得看了一眼飘在水面,很快沉入湖底的那条精美面纱。这不浪费么。 楚绯夜的眸光却在扯掉面纱的瞬间一眯,只见楚翘一张尖俏的小脸上,因喝了不少杜若酒的缘故,雪白的肌底透着一层醉心的红晕,暖暖的烫意渲染在她的眉角眼梢,衬得眉尾那朵花形墨色胎记宛若栩栩如生,衬得一双眸子娇媚绝伦。 这般模样,像极了一只发春的小狐猫,掻得人心痒难耐只欲将她压在身下狂肆的狠狠疼爱一番,将她疼到骨子里去! 楚绯夜的目光中渐渐燃烧起一簇邪佞灼热的光芒,就连腹下亦窜起一团强大邪念的欲火,只想将邪火刺进她温软之地,去感受她最稚嫩身子里的甜美。 “一条面纱而已,也能让你恼,有什么值当的?还是这面纱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楚绯夜自嘲冷笑,“若真的有那算是本王毁了你心头所好了,倒是要去捡起它才是。” 楚绯夜的笑意一瞬间变得阴魅无比,楚翘立即察觉出一股不妙的意味,但已然来不及阻拦,她便被他抱着几个翻滚,从琉璃亭子里的大理石砖面上“噗通”一声沉进了湖泊中。 “噗——”一口湖水呛进来,楚翘只觉腰上一紧,那条仍缠在她腰上的红绫,扯住她往湖心底下拖。 酒意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楚翘用力往上游,但腰上的红绸却不断拉着她往更深的湖底拖去,楚翘只觉得湖心底下黑漆漆的一片,宛若一只巨大的黑色铁笼,压抑无边的黑暗,让她产生了最怕的胆怯,她最怕的莫过于这种透不过气的封闭空间。 楚翘往上挣,而楚绯夜却始终如幽冥神祗,站在湖底,将她拉扯过来,胁迫她从他的嘴上攫取空气。 楚翘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压抑的黑暗中,她紧紧抱住了楚绯夜,楚绯夜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摁向了自己的唇,像是要扫清她唇上的气息,近乎于狠厉的吮住两瓣唇片,暴佞的吻如飓风袭来。 - 第七十一章 娘子的信物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七十一章 娘子的信物 楚绯夜的舌混着湖水卷入她的口中,楚翘满脑子像灌了铅一样的浑沌,他的力道之重将她整个身体紧密无缝的摁贴在他胸膛上,她不断的被水呛到,憋得几欲窒息昏厥,她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张狂的黑暗湖水仿佛生长出血性的獠牙,试图将她拖向最恐怖可怕的深渊。舒悫鹉琻 而其实湖泊之下,月光溶溶,水波折射着潋滟的星光,虽昏暗幽谧,却有群鱼游过,瞪着惊奇的目光看着那一双惊艳的璧人,衣发如藤蔓一般在水里纠纠缠缠,男子邪魅绢狂的索吻气势也不禁让鱼群羞得面红耳赤,呼哧一下四下游散。 “噗……”在楚翘以为自己要被黑暗的湖水汹涌吞没,以为自己要被一个吻憋死的时候,楚绯夜才终于将她拖出了湖面,抱住她飞旋踏水,魅影般梭回琉璃亭。 脚触地面,楚翘一个站不住软下去,楚绯夜顺势将她拢着坐靠于亭中。 楚翘呛出几口湖水,重重地喘息着纳入新鲜空气,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却是小脸发白,死咬着嘴,一双眼眶发红充盈着泪水,破口大骂,“想轻薄我就直接了当、不必非得找些个变态的方式、水里逼我强吻很刺激、很爽是么!” 爽不爽不知道,不过楚绯夜的确很享受她小舌上的甜腻,但他更满意借着湖泊里的水扫去了她唇上别的男人的味,楚绯夜睨着怀里发狂红了眼,簇簇颤抖甚至涌上泪水的少女,他以手臂拢了她过来,异样温柔地说:“你恼火的不是本王又侵犯了你,你恼的是本王强迫带你进了湖底,你怕黑,怕封闭黑沉的空间,你恼羞成怒,不过是怕我察觉到你弱点罢了。有什么关系,人总归有弱点,弱点就像一头最凶猛的野兽,你可以怕它,但、绝不要回避它。” 楚翘的瞳孔里射出愕然和复杂的光芒,眼眶腥红,湿漉漉的发丝黏贴在面颊上,这般模样看在楚绯夜的眼里,生出一股疼惜之意。 她像所有被看穿心底最脆弱一面的人一样,急于掩饰自己,红着眼地道:“什么弱点,你要杀我还需要找他娘的什么弱点么,怕黑又怎么,小孩子都怕黑,没准你也怕黑过呢!” 楚绯夜的冰凉的指腹,抚上她沾了水珠和泪珠的睫毛,幽幽地说:“是……谁能说得准呢,兴许本王还真是个怕黑的人,和丫头你一样呢……” 楚翘有些不确定,她在他眸光底下睨见了一闪而过的凄厉寒光,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种让人心魂俱碎的毁灭感,这种类似幻觉的东西,已经是她第二次捕捉到。 他的唇抵着她的眼睫,温软的舌尖吻过她的眸,“你猜得不错,本王今时今日的确不舍得轻易折断你这细嫩的脖子,但那是因为,本王知道你也不会杀本王。你不畏惧本王,你不嫌恶本王的身体,这点让本王很欢喜,丫头,就这样就好,不要以为让本王对你动真的杀念,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本王要杀一个人,从来不简单。” 的确如此,他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最开始他就有太多次理由杀了她,她无数次挑衅他千岁爷的天威,不就是仗着他对她的那一点特殊? 到如今他对她越来越邪肆,她却反而深知自己于他来说,已经不止是一点点的特殊。 这就好比她知道自己成了他的一个或许还算不上致命的‘软肋’,但她还不够自信去确定,他对她的特殊是基于一时的好玩和与众不同,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楚翘不知如何,又或许是深秋的天浸泡了湖水的缘故,忽然冷得簇簇战抖,在他怀里说道:“天下未必没有其他女子和我一样,不会畏惧于你,不会厌恶你身上伤疤,难道九叔叔见了一个也要去宠一个。” “哦,你也觉得本王已经很‘宠’你……嗯,也许会有,但这天下只有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才会叫本王一声‘九叔叔’。”楚绯夜睨着怀里湿漉漉发战的少女,将她更紧的拢进胸膛。 楚翘咬牙,都怪自己嘴急没想好词,懊恼不已。 “原来千岁爷喜好这口?”楚翘挑着眉毛,一副吃惊了然的表情,“哼,果然变态重口。” 楚绯夜低笑:“重口有什么不好,爷还有更重口的,丫头你可想要试试,一准让你欲仙欲死。” 见他说得一副淫邪可耻的表情,楚翘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楚翘打了个喷嚏:“不必,侄女不好这口。” 楚绯夜动手来脱她衣服,楚翘抓住,没好气地说:“虽是湖心,可也大庭广众之下,爷好歹也收敛些禽兽本质。”楚绯夜手灵活得很,已径自挑开她腰带,脱了她外衣,“禽兽有什么不好,任何事都直接了当。”楚绯夜三下两下熟悉的将她衣裳扒下,那些藏在她身上金丝金鞭挎包匕首等等物品,叮叮咚咚随着衣物掉了满地。 “白霜。”楚绯夜以内力远远的送出一声,很快,柳林堤岸上,白霜踏水飞来,但只飞到离碧水亭三丈距离,将一条狐氅斗篷抛来,便又飞回岸头。 楚绯夜起身,一边脱下自己身上同样湿漉的衣裳,脱得只剩半湿的中衣,顺手接住飞来的火红狐氅,又顺势将某只几乎精光的小狐狸裹进来,似笑非笑地道:“抓住斗篷,走光了可别怨爷。” 楚翘狠狠白他一眼,自主的把光滑的玉背藏进来,如此紧密的贴合,不免又让她闻见了他身上媚骨香的气息,倒有种让她又喝醉的感觉。但贴近着他的温热躯体,只觉舒服得浑身筋骨都放松下来,深秋湖水带来的寒意也渐渐褪去。 楚绯夜伸手成爪,抓起一旁的红伞,红伞旋转飞入他手中,他紧紧搂着她滑腻的小蛇腰,点地朝柳林堤岸上飞掠而去。 湖风拂面,月光清然,楚翘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一眼,恰恰看见他脖子上那块被她咬出来的牙齿‘吻痕’,她有些怔,这点伤他随便擦点子上等的药膏,很容易抹平,他却让这伤留了下来。 湖风清寒,她的脸却忽然间微热。 回到柳岸,白霜自然去了碧水亭捡回一地凌乱的东西,白风已驱了马车停在柳树林外,楚绯夜搂着她径自上了宽敞舒适的豪华马车,马车奔驰起来,车厢里充满丝丝缕缕旖旎的香意。 楚绯夜依然裹着她在怀里,楚翘却没说要起身找件他马车上的衣裳蔽体,见她如此温顺猫咪般模样,楚绯夜却轻捏起她的下巴,邪肆地一笑:“交出来吧?” 楚翘看着他:“交什么?” 楚绯夜忽眼眸细细地一眯,极风情妖娆笑睨着她,“要爷搜身么?” “小气。”楚翘伸出一只手,指上勾着一样儿物件,不是楚绯夜经常随身佩戴的那条缀着镂空雕花凤眼银铃玉佩又是什么。 刚才趁他脱衣接斗篷之际,她顺手猫过来的。 眼热的瞧着楚绯夜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楚翘眸光里掠过一丝异芒,微微笑着说:“这玉佩镶凤眼铃尤其别致,九叔叔哪里得来的,翘见着甚是喜欢。” 楚绯夜见她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笑意幽魅莫测:“此玉传承千年,自然是个好东西,不是帝京城中任何一家玉石坊造得出的,想得到它的人不在少数。它……”楚绯夜蹵了半句,笑意添了一丝罕见的温柔,“它属于本王未来的王妃,是本王用来赠与娘子的信物。” “不就是块玉,除了雕工精致些也没什么特别,九叔叔吹嘘的千年传承,别是唬人的。”楚翘进一步的想试探他。 楚绯夜却精明地不肯多说,低笑着道:“若有人成了本王的娘子,这玉的好处与秘密,爷自然在洞房之夜倾囊相告。” 可气这妖孽实在精明得很,要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比强姦一头母猪还难。 这里马车轱辘奔驰在帝京官道上,朝千岁府邸而去。 彼时璟幽离了酒家,别楚翘而去,寻着拜幽鹰卫留下的线索来到帝京郊外檀香山下一座小别庄,此别庄背山临水,以南疆玄门阵法掩饰起来,外人几乎无法察觉。 璟幽面对重重的南疆玄门阵法,却如入无人之境,弹指间他既可破解其中玄妙,自是安然无恙轻松进了别庄。 别庄里有许许多多穿赭色长袍,绣着鹰鹫图纹补子,头戴墨色斗笠,手持长刀的拜幽奉鹰府鹰卫等候着璟幽。 “太子殿下!” “卑职等参见殿下!” 上百鹰卫齐齐单膝跪地,璟幽看着他们,有两名鹰卫持着一件墨色绣五爪龙云纹的大氅自背后加披于璟幽身上,登时,璟幽身上便添了一股高贵俯瞰凡尘的皇者气息。 奉鹰府乃是拜幽皇朝直隶于皇室的机构,类似于锦衣卫。奉鹰府由璟幽的皇祖父创建,经他父皇一手扩大,存在了数十年的奉鹰府,俨然囊括了不少武艺精湛,本事卓绝的人才,专为皇室效命。 璟幽深深的看着这些为了拜幽的崛起,为了拜幽民族血海深仇而隐匿于云溪皇朝,潜伏了这么多年的同僚们,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从他们之中走过,走进别庄,迎面有两名穿黑色劲装同样披着斗篷但却带着面罩的鹰卫各自对璟幽一礼:“太子殿下,大殿下和长老已等候多时!” 其中一人,便是今晚在南街上杀死那名小贼化成鹰形离去的男子。 “带本宫去见他们。”璟幽说道。 在鹰卫的带领下,璟幽在一间叫做玄冰水阁里见到了他的哥哥祁邶,并拜幽皇朝两位大将军,和三位来自拜幽南疆的族中长老。 “师傅、二位长老、两位将军……哥哥!”璟幽看着面前的人,眸中一时涌上无数复杂的情绪,虽然有联系,但为了尽可能的隐蔽,这么多年来,他们多数人几乎不曾见面,如今时隔七年再见,每个人的面上都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激切之色。 “太子殿下,快快请起!”见璟幽对他们微微拱手施了一礼,两位大将军和长老纷忙地说道。 璟幽却是不疾不徐的行完了礼,说道:“诸位长辈为我拜幽殚精竭虑,卧薪尝胆,饱受屈辱,别说是受景儿一拜就是受我三拜亦实在当得。” 其中一名灰白长须,披着宽大的袍子,年约六十但满目精神却却,道骨不凡的老者捋着胡须对璟幽颌首地道:“景儿能如此不骄不躁,容止知礼实在难得,颇有你祖父的风范,为师亦为你父皇感到欣慰。” “师傅,是师傅教导有方。” 几个人侧身让开些,祁邶站在那,以长兄最慈爱的目光看着璟幽,“小景,我们蛰伏了整整七年,忍受了整整七年的分别和屈辱,今日终于可以促膝长谈,只要打赢了这一仗,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祁邶的眼光里充满了灼热昂扬的情绪。 璟幽看着祁邶,祁邶高挑的身躯,清瘦如骨,但只要祁邶穿上拜幽皇子的锦服,那股让璟幽崇敬的气度丝毫不减,反而添了许多更萧肃的气魄。 至于祁邶为何出了囚牢,实则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坚持不懈地试着打通一条进第九衙门监牢的地道,他们借用监牢外的护城河之便,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终于打通了那条道。 他上一次借机进司礼监第九衙门,目的便是为了见到哥哥祁邶,将他们在宫外的计划告诉祁邶,并给了祁邶解开锁链的钥匙,真的祁邶通过地道离开第九衙门,而易容后的假祁邶皇子则仍旧留在司礼监。 原本他们的计划定在十月中旬,因阿栀公主一事,他们索性将计划提前。 “是的哥哥,父皇和母后都在等着我们回家,回到属于我们的皇宫。”璟幽深深地说。 “太子殿下,只要您带领我们,我等拼尽性命也在所不惜,誓要光复我拜幽皇朝!”两位大将军热切地说道。 众人包括祁邶都将璟幽迎上主位,璟幽看着他们,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绸缪不易,复仇之路必然铺满血腥,景忧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亦会与你们同样拼尽性命也在所不惜。” 祁邶说:“我们布局了七年,暗练的军队已达三十万,更有三万人马散布于云溪皇朝各城各州,仅帝京城便有八千,只要我们杀出帝京,夺回幽云十二城当中的五城,我们就拥有光复拜幽皇朝的资本,这是我们要走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当中一位将军道:“可眼下,解救出阿栀公主,也是件首要的事情。” 另一位大将军说道:“云溪欺人太甚,竟将我朝阿栀公主公然拍卖,那千岁王楚绯夜行事诡邪至极,看来我们最大的阻碍,除了诸葛家族,就是他。” 有长老捋着胡须说:“此人目的十分明显,乃是想引我们出巢,不救却不行,阿栀公主是我皇朝最尊贵的皇女,绝不能容忍他们将阿栀公主拍卖于众。” “景儿,你以为如何?”璟幽的师傅慢慢道。 璟幽看着他们,才说道:“阿栀不能不救,但是在不牵动我军布防的前提下。阿栀生性坚强,我相信她也会如此选择,不会责怪于我们。况这些年来阿栀虽被他们困于天香楼,却始终毫发无伤,有凤血卫杀手紫溟在,阿栀不会有事。先派鹰卫到情花坞勘察情形,之后再行商议,只择鹰卫指挥使其中一人前往救人。” 祁邶欣慰的看着璟幽,说:“你能这么决断,很正确。不过……” 璟幽的师傅于水阁中踱了几步,接下了祁邶的话道:“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啊。” 璟幽:“师傅何出此言?” 当中一位长老说:“我们的鹰卫信使暗查到一些情况,从这些情报来看,很是惊人呐,如果我们没有猜错,这紫微王的目的不是在我们,而是在那云溪楚家啊!” 听见这话,璟幽既知情况复杂,心中没来由地一紧,看着祁邶:“皇兄,怎么回事?” 祁邶说:“我们也是昨晚才查出的消息,若这些消息属实,极有可能紫微王的目的实则是想假借我们之手,来对付他耿耿于怀的楚氏家族。据我们所了解,紫微王楚绯夜在李泫身边安插了人,小景,你应该也知道,就是那日监牢里的少女。这少女已迷惑住李泫,私递信物与李泫,邀约李泫几日后的初二那晚情花坞相会。李泫只怕十有*,会选择与宫中女眷一同前往情花坞。你想想,若是那晚,楚国公的人马与我们拜幽人马遇上,紫微王再借那少女之手刺杀李泫,结果会是如何?结果会变成楚国公与我拜幽人暗中勾结,又以亲生女儿刺杀天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罪不可赦之罪。” 大将军说道:“若果真如此,这千岁王当真是个诡邪可怕之人!也是,他以阿栀公主来引我们出巢,此举未免轻浮,如此想来,原来他目的竟并不在我们,而是借我们之手铲除他的异己!至于他究竟是要连皇帝也一起除了,还是只除掉楚国公,就不得而知了。” “此人的确很阴险毒辣……幸得我们的信使潜伏够深,才能事先窥见这背后目的。” “小景,小景?”祁邶看着璟幽,璟幽的眸光隐隐地透出一种尖锐无比的冷光,大氅下的手也悄无声息握紧成拳,连面色也白了白。 他一直不信楚绯夜真的会让楚翘完成三个任务之后赐楚翘自由身这么简单。 难道楚绯夜本就是想利用翘儿,来对付楚国公? 璟幽忽然想到姬三娘求楚翘帮忙试衣之事,试衣……试衣……璟幽的心陡然一窒。 莫非楚绯夜想让翘儿替代阿栀,成为花台竞赛上的主角,再借此刺杀于李泫?以楚绯夜的诡谲,不必翘儿亲自动手,也有足够的方法让李泫和所有人认为,是翘儿要行刺皇帝。 若一旦楚绯夜揭穿翘儿身份,楚国公便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不仅楚廷中要倒霉,翘儿也必定会受五马分尸,腰斩火烙之刑。 可恶。 璟幽捏紧了拳头。 祁邶将璟幽眸中那一丝失魂落魄看在眼底,但祁邶只是略有狐疑,并没去深究。 两位大将军笑着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们已经找到解决的法子。殿下,我们抓到了云家的孙小姐,这位孙小姐乃是云家人的掌上明珠,云家富甲天下,暗中的商脉遍及各地,势力雄厚。只要我们以孙小姐为由,‘请’云家出手救出我们的公主阿栀,我们便可不费兵卒,如此一来,千岁王的目的也将落空。” “你们绑了云潇潇?”璟幽面上缓缓笼上一层阴霾,楚绯夜为人精明残忍,只怕还会留下后招,即便没有拜幽兵马出现,楚绯夜也极有可能设定了别的方法,不论如何,在璟幽看来楚翘都是十分危险的。 翘儿…… 璟幽内心踟蹰了。 “云潇潇只是个弱女子,哥哥,何必以她当人质,来要挟云家,此种做法是否欠缺得当。”璟幽说。 祁邶看着璟幽严苛地道:“这的确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可是小景,你不要忘了云溪是如何对待我们拜幽人,若为大局着想,有时用些卑鄙的手段是出于无奈,更是出于必须!” “景儿,我们的确是在孤注一掷,此法也是迫不得已才为之。”璟幽的师傅叹息道。 “太子殿下,这只是权宜之计。殿下不必耿耿于怀。”两位大将军也道。 璟幽沉默了会,这时恰有一名鹰卫指挥使走进来,递上一样东西:“大殿下,太子殿下,云家差人回送来样东西。” 一名长老露出微微的喜色:“想不到云家如此快就给了回音,只是不知他们是否受咱们的胁迫。” 璟幽的师傅地位最尊,从鹰卫指挥使手中将信物拿过来,乃是一只黑丝绒的檀木锦盒,打开锦盒,众人一看,都不约而同露出讶异的,甚至是尴尬的表情:“这……” 祁邶的面色顿时往下一沉:“怎会是他家?!” 璟幽的师傅将锦盒阖上,叹息了一声方才道:“想不到结果是这样,这恐怕是我等都始料未及的。”这位长老便看向璟幽和祁邶,“邶儿,景儿,如此看来我们非但不能利用云家,还得想法子看如何向孙小姐赔礼道歉。” “云家孙小姐在哪,带我过去看看。”璟幽沉默了会,询问道,祁邶让一名鹰卫自领了璟幽去看云潇潇。 彼时天明,翌日清晨,楚翘醒过来才忆起自己昨晚在马车上颠簸着,她竟因酒意昏沉而睡了过去,早起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楚绯夜的千岁府。 虽然不能确信,但从这间卧室靡丽奢华的风格、诡谲妖邪的布局、价值连城的摆设来看,极有可能是他最常睡的主卧。 他竟然…… 想到自己躺在当朝千岁爷的睡榻上睡了一宿,楚翘立即一个翻身下了地,仿佛这张妖邪的大床上有毒蛇在爬来爬去,仿佛那暗处里还藏着森森白骨,说不出地渗人,一时睡意全醒。 -- 第七十二章 千年老狐狸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七十二章 千年老狐狸 床头摆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并她的那些机关金丝金鞭,以及匕首荷包等物件,楚翘穿好衣裳将小机关隐于袖中,接着便在这间奢华的主卧内‘观赏’起来,往往一个人的睡卧能够隐藏许多讯息,窥见主人的心性,甚至发现某些秘密。舒悫鹉琻 但楚翘将整间卧房观察了一遍,除了那些一见既知是贡品的各色摆饰,和重彩华丽的鲛纱帘幕,并那些开得荼蘼的鲜艳盆花,花种繁杂,多为海棠。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若说特别的,便是无处不在的香艳春宫图,或雕于桌柜,或刻于圆凳,或绘于帘幔,连卧室中央的地毯上也是一副仕女出浴图。 另外则是一付楠木架子上,放着许许多多形制、花色、用料皆为不同的伞。 但多以红色为主。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每回见他打伞都是在有月光的晚上,这究竟是一种诡异的癖好,还是别有原因?楚翘的视线又落在楠木架最顶层的一只八彩鎏金的圆形宝盒上,她稍稍一个踮脚飞上去将东西取下来,揭开鎏金宝盒一瞧,里面不是那些全本万配制的‘媚骨香丸’又是什么。 盒中尚有不少媚骨香丸,所以浓浓的旎香扑鼻而来,光只闻了几口,便觉得体内隐隐升起一股燥热感觉,楚翘拣出一颗仔仔细细的辨别了下,药的成分很正,并没有掺杂别的东西,也就是说此药丸除了有‘助情’的功效,便没别的用处。 这大妖孽的夜生活究竟有多糜烂。她和他已有过不少回身体的接触,可以断定他那方面勃挺的功能没什么问题,并且她还能肯定的说,大妖孽的那话儿非比寻常的……长。 那他就是纯粹的恶趣味了?常年四季要靠这种邪淫之药来*,一夜御n女也犯不着吃这么多,也不怕精尽人亡。然而让她困惑的是,他有不少机会完完全全侵犯占有她,但他又始终没有。是因为芥蒂叔侄关系?但在她眼里这大妖孽绝不是一个正派人,染指侄女这种事他干起来一点不费力。 那又是为何? 楚翘叹息,果然变态的世界不是她这种人类可以懂的。 “要吃一颗么?”脖颈后呵得人酥痒,楚绯夜悄无声息站在翘的身后,楚翘因一时走神,没察觉他进来,楚绯夜拣了一颗媚骨香丸,递在楚翘的嘴边似笑非笑地道:“本王可是难得请人吃这东西,来,张嘴。” 楚翘白他一眼:“变态!” 反手将那药拍掉,他却抬手送进了自己口中,又陡然掐住她的下巴俯身覆下来将药丸送进她嘴里,动作迅疾霸道,舌尖往她喉中一顶,便让药丸吞进了她腹中,顺带舔了一丝她檀口中甜蜜的涎水,在她耳畔呵着邪魅气息:“一时半会的若是热得受不住了,乖侄女可来求本王替你降火……” 楚翘被那颗硕大的药丸咔得脸红脖子粗,弯腰咳了几声,才堪堪直起身来,简直无语。 大早上起来的,她甚至还没漱口。 “若是连媚骨香这点东西我都解不了,哪里还敢让九叔叔高看。下回再有这种难吃的东西,爷还是自个留着慢慢享用吧,翘儿无福消受。” 楚绯夜将鎏金圆宝盒放回架子上,施施然走到靠窗的那张贵妃软榻上,倚在一片海棠花中,妖娆一笑对她招手,“吃早膳了没,饿不饿,本王有第二个任务交由你去做。” 楚翘没想到他会进来跟她说起这个,走了过来看着他,“还以为要等第一个任务完成……任务是什么,说吧,是让侄女儿替您老人家杀人放火,还是奸淫掳掠?” 这丫头的嘴是越发的讥讽刻薄了,楚绯夜也不恼她的嘲笑,慢吞吞地说:“本王座下不缺替本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人才。这件任务十分简单,本王要你两日后在情花坞的擂台上,刺杀皇帝李泫。” 他居然将刺杀皇帝这种天诛地灭的事,定义为‘十分简单’? 楚翘愕然了一秒,一张小脸便是冷沉下来:“九叔若真要杀李泫,根本不必费如此心机,爷将阿栀公主初夜拿来竞拍,难道不是为了引出拜幽人,为何又要让翘去刺杀李泫。还有,为何是在竞花擂台上?” “拜幽人生性狡猾又谨慎,本王即便以阿栀公主为由,也未必能引出他们的太子景忧。”楚绯夜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睨着她,“本王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拿阿栀公主引他——而是你。” 楚翘轻锁眉头看着他,“和翘有什么关系?” 楚绯夜微微笑着替她解答:“他在军营那晚,为了你不顾性命,你说若是他得知你遭本王逼迫去刺杀李泫,而本王还设下陷阱等着楚国公来跳,借他们拜幽人的手铲除本王这颗心头恨,你与你父亲并楚家那帮子人都要被扣下一个弑君谋反、万劫不复的罪名,他会不会袖手旁观?” 他撷下一朵海棠花,手指拨乱鲜艳的花瓣,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美丽的花儿总归可以迷惑人的心智,他已为着你连命都肯豁出去,便会为了你再次抛下他拜幽太子肩负的重任,他一定会出现,并来阻止你。” 楚翘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在脑子里飞快地整理着思绪,十秒钟之后她用一种暗叹的目光看着楚绯夜。 还能说什么,这人的心思之狡猾堪比狐狸还胜。 怪不得姬三娘非得要她来试衣裳,原来那衣裳本就是为她所做。 “在军营那一刻,璟幽的确对我以命相护,但不代表他就一定会再次为我不顾他的使命,否则……”否则那日璟幽也不会迟疑。 楚翘淡淡地道:“翘答应了。” 楚绯夜挑了一下眉:“你不担心本王卖了你,让你万劫不复?” 楚翘嗤地一声道:“既然九叔叔将这些都告诉了翘,也就是说,让翘刺杀李泫别有目的,并非是想置我于死地,再借我楚国公之女身份连累我那位父亲。” 况且她不信他真会如此对她,若要推她入火坑,也犯不着助她练功了。 楚绯夜颇有些赞赏地看着她,慢慢地说道:“若不是今时今日本王舍不得轻易毁了你,这会子你已经是本王掌中亡魂,你这丫头真真比狐狸还精。” 再精也没他这位千岁爷精。 只怕此时璟幽和他的人已经得到一些情报,误以为楚绯夜的目的实则是想假借他们拜幽人的手,来对付楚国公。 然而实际上,楚绯夜的目的,依然是要引出璟幽这位太子。 尽管没承认,但楚翘心里却很犹豫,璟幽是真的极有可能会出现,依照璟幽的性子也必然是独自暗中前来。 拜幽人一旦察觉,定会派人马来护璟幽,如此恰中了楚绯夜下怀。 楚翘看着楚绯夜,眸光莫测地眯了起来,淡淡地问道:“如果九叔叔只是为了要杀掉拜幽太子,大可以一早除掉璟幽,哪怕是错杀。莫非……九叔叔还另有目的?” “杀掉他们的太子固然重要,他们的景忧太子还活着,拜幽人就一日不会放弃希望。”楚绯夜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你这丫头真是精得让人又爱又恨,不错,本王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引出一条藏在幕后的‘蛇’。” “幕后的蛇?难道九叔叔指的,并不是拜幽人?” “拜幽人固然厉害,能在沦亡后依然保存着一股不弱的实力,这么多年不论如何打压他们,他们的实力仍旧如疯长的野草只增不减。拜幽人暗中散落我云溪各地,建立各种秘密组织,试图为复辟做准备,本王花费七年时间,终究没法子铲除他们。” 他起身走过来,将手中那朵海棠花轻轻别在她鬓角,“他们能如此坚固的扎根在我云溪,背后没有一股庞大势力协助,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今日复仇的机会。” “九叔叔的意思是,在云溪有一股不弱的势力,勾结外敌,出卖云溪,帮助拜幽人复国?” “正是。但是否为勾结外敌,出卖朝廷还无法定论。” “原来如此。” 楚翘深深地拧了拧眉,谁能想到一桩看似简单的青楼公主初夜拍卖,背后如此复杂。 “这一切的计划,都不过源于军营那晚,璟幽对我的以命相护,这才是九叔叔的筹码对么。” “本王的筹码的确是他对你的在乎,并且本王可以笃定他一定会来,大概连丫头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对他来说充满了怎样的诱惑力。怎么,透过本王又感动了么,他在乎你又如何,他终究是一个不可能弃得掉自己身份的亡国太子,牵绊他的不止是整个拜幽子民的未来,还有他的那些无法割舍的亲情,他越是在乎你,你反而越加威胁到他的性命,他那么个人,自然是将你看得极重,久而久之,他只会在家国情义与你之间痛苦浮沉,矛盾不堪。” 楚绯夜将楚翘睡得凌乱的发丝,轻轻挽于她脑后,抚过她鬓角那朵让他觉得人比花娇的海棠花,“本王相信,这些他都有考虑过,可他还是不够相信你,所以才会独自离去,选择一个人承受。” 他嗤笑着说,“偏偏你就是他的劫数……一旦知你身陷囹圄,他所有的矛盾挣扎,都会在瞬间倾斜到你的这边。但凡他相信你一点,三日后的情花坞一策,本王都要落空。” 他这话的意思是,但凡璟幽相信她一些,相信她不会如此轻易被人操控,或许就会理智的去细想这背后的事情,而不是冲动的跑去情花坞。 可璟幽的对手,却恰恰是楚绯夜,是云溪千岁爷,简直是天下第一大魔头。 几个人面对楚绯夜这样敌手,还能够保持足够冷静。 楚翘有些冷汗涔涔地看着楚绯夜,他言语之间的绢狂邪魅和操控一切的强大自信让人不寒而栗,他将人看得如此透彻,透彻到让人心生畏怖。 楚翘心中暗叹,语气冰凉地道:“爷把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翘通风报信,或从中作梗?毕竟璟幽对我有恩有情,哪怕是看在朋友一场,翘也不可坐视不理。况且爷还没良心的拿我来当筹码,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倒是我欠着他。” 楚绯夜幽幽地笑看着她,“你若有本事出本王的千岁府,自可去通风报信,就怕你出了千岁府,也没法子找到他们的落脚点,这么些年,连本王都查不到蛛丝马迹。初二那日若你有能耐助他解围,本王自然也不会怪你,咱们就拭目以待。” “你简直是条千年老狐狸!”楚翘切切地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楚绯夜妩媚地一笑,施施然往外走去,“小树子,还不赶紧奉茶端水上早点,滚进来伺候人。” 跨出去之前还对她回眸一笑,“爷晚上再来陪丫头你床上解闷儿,小树子这厮若有个不听话的,只管虐他就是。” 小树子一听泪流满面,爷您真是够残忍的,谁不知您这侄女跟咱犯冲啊。 楚翘试着跟到门口,便被白霜白风手底下的一群护卫挡着。 小树子领着奴才鱼贯进来,端茶奉水上早膳,苦哈哈地表情看起来比死还难看。 楚翘算是看透这千年老狐狸的骚气和本事了。 她走回卧室,往那凳上一坐,沉积了冷怒的眸子,睨向木小叔:“公公,站那远做什么,走近些,难道咱还会吃了你不成。” 木小叔心里一咯噔,直觉地不妙。这丫头瞧着是要把不痛快发泄在他身上呢。 …… 转眼三天后,十月初二。 在白霜白风,并千岁王府那些宛如鬼将天兵般的高手护卫看守下,楚翘自然没能走得出千岁府。 一大清早的,姬三娘便出现在她面前,姬三娘精心打扮了一番画上了浓艳的妆容,越发地风流韵致,美艳风情,鬓角还别了一朵硕大的睡牡丹,笑盈盈又大喇喇地瞅着楚翘。 “姑奶奶,起了吧,老娘得花费半天的时间将你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改头换面一番。” 第七十三章 情花坞对决(一)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七十三章 情花坞对决(一) 楚绯夜昨晚并未回府,楚翘自榻上翻身起来,睨了睨床前以姬三娘为首侍立着的一大群婢女,手中各捧着五花八门的东西,鞋袜、衣裙、冠、首饰、琳琅、玉、并那些胭脂香膏、澡豆、丹蔻、妆粉、眉黛等等一应俱全,皆等着侍候她洗漱更衣、沐浴梳妆。舒悫鹉琻 如此夸张阵势,堪比公主和亲。 比起阿栀那张沉鱼落雁的容貌,她这张脸再如何打扮,也不会有阿栀的倾城之美。 看着这些繁杂的东西,楚翘隐隐有些头皮发麻。 “姑奶奶,你可别拿这眼神来瞪着老娘,老娘也是个替人卖命的主,你若真不愿打扮成花魁模样登台见人,无妨,三娘我让阿栀公主亲自上阵便是。”姬三娘似乎拿准了楚翘对阿栀有几分同情心,大喇喇地笑着道。 楚翘面对着姬三娘,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三娘跟着九叔叔,似乎有不少的年头了?” “那是,没些个年头,老娘能在他面前混得开?”姬三娘颇有些自豪随意地笑答道。 楚翘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换吧。” 她径自走向竖起的屏风后,柏木釉了漆的澡桶内早已盛满了热水,撒着芳香的蔷薇花瓣。 侍女们鱼贯而入,先是有人捻了些盐伺候着楚翘漱罢口,随后沐浴一番,侍女们手脚轻快,动作麻利,将沐浴之后的楚翘当真是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发上抹清油,身子涂香膏,细贝拔眉,真丝刮面,又有侍女将丝棉制成的薄片染上凤仙花汁贴于她的手足指甲之上,淡雅明亮的红,当真是衬得十根手指纤纤如葱玉。 层层花丝制成的衣裙在侍女们有条不紊的动作下,完美地穿戴在楚翘妙曼的身段上,这便又是一批侍女上前来,为她精心细致的画上妆。 一排摆开的十八只鎏金丝绒的宝盒内,盛着的妆品无一不是宫廷妙方,进贡之物。 只瞧着侍女们以‘玉女桃花粉’为她搽面,质地细腻,肤色润白;又以百花露蒸成的胭脂膏子涂唇拍脸,色彩鲜妍,甜香满颊;再以波斯进贡的螺子黛画出拂云眉……最后绾发为丝,以一顶金色花冠,悉数拢于额顶,再如瀑般披散直下,雪金制成的花冠,雕镂出喟为惊叹的百雀衔花枝图纹,嵌着十八颗朱红宝石,两侧各垂了一缕金步摇,以数百颗细小南珠结成珠花,行走时丁玲摇晃,与额间一颗泪状鸽血红宝石遥相呼应。 只整个人看上去千娇百媚,若巫女之姿、洛神之态,芳香盈盈、尤物天成! 纵使不是沉鱼之貌,却胜过落雁之美。 婢女们暗自惊叹。 连姬三娘也看傻了一会眼。 楚翘立于镜子前对镜一望,这一袭逶地的九重花衣,轻盈如雪,又华丽至极,红绣坊的一针一线都宛若天成,镜面里的少女出奇地惊艳清雅,楚翘心叹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美虽美却不利于施展身手。楚翘并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这种变相的虐待,将近两个时辰的妆扮告诉她,美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侍女们将那条雪白的,绣着浅紫色芍药花的飘逸面纱戴在她的面上,以两根细长的流苏挂于耳后既可。 “行了,大功告成,就算不是真公主,你这假公主也足够让那些男人们一饱眼福了。”姬三娘打趣的道。 “你们都下去,我和三娘单独说几句话。”楚翘则冷淡地对一干侍女们道。 侍女们毕恭毕敬退了下去,姬三娘摇扇看着楚翘走过来,“你要是想对老娘说什么感谢的话就不必了,我姬三娘混迹青楼,别的本事没有,最擅改造女人和调教女人。” 楚翘毫不在意姬三娘没个正经的话,走到姬三娘面前,一双妙目幽幽地望进姬三娘的眼里,姬三娘的笑意忽然间僵在嘴角,渐渐地眼神变得有些滞纳。 “三娘……你跟在九叔叔身边不少年头了,连他闭关的地方也告诉你,三娘想必应该知道九叔叔为何要吃媚骨香,为何喜欢打伞?”楚翘见姬三娘眼神有了转变,忽然间问出这些话来。 姬三娘神情怔怔地看着楚翘,顺着翘的话回答说:“外人都当那是他千岁爷的古怪癖好,实则不然。爷爱打伞,是因为爷怕月光,凡有月色的夜晚必要打伞遮蔽,至于他何苦要吃媚骨香那等淫秽的东西,三娘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 楚翘又问:“什么人会要怕月光,三娘可知道是何缘故?” 姬三娘又顺着话回答:“我哪里知道这些,我只知道爷一旦见了月,就要发病,紫溟说是爷发起病来,是那些敌人们唯一有机会能伤害到爷的时候。” 果然这些伞的存在都是有蹊跷的。 也就是说,那把伞兴许是楚绯夜唯一的弱点? 楚翘越过姬三娘,看了看窗外的天,今日云清日朗,晚上多半有星月,只是今日正好是初二,俗语有言‘初一一条线,初二看得见,初三初四眉弯弯,十五十六圆又圆’。初二要看见月芽,多半得碰个运气。 楚翘收回视线,为怕时间久了让姬三娘有所察觉,就要解了姬三娘身上的蛊,刚要解,却忽然间想起什么,试探着问了句:“那三娘可知道九叔叔为何二十七的年华,仍未娶妻生子?连妾侍都不曾纳一房。” 姬三娘顺嘴就回答道:“谁知道呢,别说娶妻纳妾,就是这些年老娘也没见他亲近过任何一个女子,想老娘还只当他那方面有问题,弄了多少的秘方给他,他全不领情也罢了,还险些把老娘的天香楼给拆了。倒是有个例外,那就是丫头你了。” “难道不是因为九叔叔和太后有染么?” “这你就不懂了,诸葛静垂涎爷,但爷和太后绝非你所想的有那般关系亲密。” 楚翘甚是怀疑地看了看姬三娘,听姬三娘这么说,那大妖孽根本不近女色?还有可能是个雏? 显然姬三娘的回答让楚翘十分怀疑自己的蛊,是否真的对姬三娘起了作用。 这些日子和楚绯夜没少有肌肤之亲,别说接吻的技巧,就是那些挑情的手段,也不是一般男人可比拟,说楚绯夜这只千年老狐狸不近女色,守身如玉,无异于天方夜谭。 楚翘或是想了什么,蓦然眉间一沉:“九叔叔心中……有人?” 姬三娘似乎困惑地想了想,方才答话道:“说起来,是有那么个人,对他而言十分特殊。究竟是否是他的心上人,三娘我也不能断定。” 楚翘:“谁。” 姬三娘道:“总归是个女的,是谁就不知了。” 楚翘还欲再问下去,但想到时间有限,于是不再询问,解开了姬三娘身上的蛊。 她身上培育的迷幻蛊也用完了,最后一个迷幻蛊用在了姬三娘身上。 姬三娘呆滞的目光渐渐恢复,恢复后的姬三娘有瞬间的怔仲,仿佛刚才记忆中遗漏了什么,又仿佛只是眨了几次眼睛,什么都没发生。 “说吧,有什么话要单独对老娘说,要是想从我姬三娘这打听些诱惑勾引男人的房中术,老娘倒也不是不能教你。”姬三娘还停留在一分钟前。 楚翘却满面冰凉的冷意,转身往外行去:“不必,忘了。” 姬三娘暗自蹙眉望着楚翘的背影,心中存了几分狐疑,记得前一刻这丫头分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如何转眼就变了脸。然而姬三娘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 楚翘将姬三娘的话在心底又过了一遍。 如果说楚绯夜是为了心上人而迟迟未娶,似乎也说得通,可楚翘不怎么相信这个让满朝文武闻风丧胆,嗜好血腥杀戮的大魔头会有感情,并且还是如此的深情。 但她脑袋里又不由地去猜测姬三娘口中的女子,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某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焦躁厌烦的心情,带着一股酸溜溜地滋味。 行出卧室,楚翘略略一睨,只见院中停放着一乘华丽的红帐软轿,轿旁立着四名黑衣男子,虽是扈从的打扮,但面上的寒霜之意让人望而却步,看起来更像是来自凤血卫的杀手。 软轿前方则分别站立着四名婢女,皆穿浅白色罗裙,戴着一条绣花短面纱。 “奴婢司玥、司容、司敏、司冰,给姑娘请安。奴婢四人奉千岁吩咐陪同姑娘前往情花坞,爷让咱们随身伺候。”四名婢女齐齐给楚翘施了个礼,从气质以及言行举止看来,绝非一般的婢女。 四名婢女扶着楚翘坐上软轿,那四名男子抬起软轿,凌空飞去,足不点地,飞出千岁王府,竟是将软轿稳稳当当放在一辆马车上,而那四名婢女和姬三娘等人,则坐在了随后的车内。 一路车马相随,直奔情花坞,沿途帝京城中有数不清的马车沿着同样的路线往情花坞而来,事实上,两三日之前,便陆陆续续有许多高门贵子,商贾政客,江湖游侠,并那些夫人小姐们前往情花坞凑这一场热闹。情花坞方圆十里的客栈人满为患。 情花坞的小别馆中,太后诸葛静带着一群妃嫔于昨日便已抵达,山上小仙观里的道姑,更是亲自下山来侍奉太后。 “贫道三生有幸能得见太后,原想将炼制的几味益容养身丸进献给太后,谁知太后容颜不老,如同仙家之人,竟是这般的年轻,贫道再不敢拿它出来献拙了……”那女道姑低眉顺眼地说。 一旁的裴德生阴里阴气地勾起一丝冷笑。 这年头连寺庙道观里也染上了街坊的俗气,这情花坞早已经被名利熏染得不成个样子,背地里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揽生意,揽香火,揽名望? 这一句谄媚,说在了太后心坎里,惹得太后心花怒放,这一月来太后使用楚翘调制的那些养容的东西,的的确确又回春了不少,心情颇好。 “裴德生,记下,拨五千两银来交与道长,算是哀家斥资修葺小仙观。” “谢太后大恩大德!”那女道姑心中欣喜若狂。 太后放下手中茶杯,唇角勾起一抹艳笑:“先别谢哀家,哀家这还有一事要让道长去做。” 女道姑忙说:“太后有命,贫道愿竭尽所能。” 太后从椅子上起了身,裴德生上前搀着,太后拿着剪子剪着一盆花,这才冷冷的说:“小仙观声名远播,观中所炼丹丸救过不少百姓的命,那些养身的丸药,贵族中不少的人前来求取。哀家听闻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在服用你们的丹丸,可有此事?” 女道姑迟疑了下,太皇太后的确在服用她们小仙观的丹丸,此事一直是保密的,“回太后,的确如此,小仙观四季都要为太皇太后送一次丹药。” 诸葛静艳艳地一笑,便剪断一枝花,扔于那道姑脚边:“太皇太后年纪不小了,活得也够长了,再怎么养身,人一老总归得死,何必白白浪费那些丹药在一个老不死的东西身上?” 女道姑心下一惊,自然明白,太后这是让她暗中在药里下毒害死太皇太后! 当年太皇太后嫁给太祖皇时,娘家并不雄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提携楚红鸾太爷爷的儿子,也就是楚令公为将军,让楚令公跟随她的皇儿南征北战。 楚令公一身本事,果然不负太皇太后所望,将楚家发扬光大,位极人臣。 之后,太皇太后见先皇爱上云家义女云晴,于是将楚令公排行第十的女儿选进宫,封为皇后,试图博取皇帝的宠爱,可惜的是楚皇后因一次随驾出征被流箭射中身亡。 眼看着儿子不听话,因诸葛静有几分酷似云晴而不顾反对,册封诸葛静为后,太皇太后感到深深忧虑,奈何诸葛世家在先皇宠信下迅速崛起,手掌大权。 直到李泫继位,被诸葛世家操控掌心,太皇太后支持着楚家,协同右相况周南一起对抗诸葛世家,但奈何出了个楚绯夜这等祸国的妖孽,到底气得太皇太后搬到了洛州的旧宫苑里。 总之,太皇太后与诸葛世家仇怨颇深。 女道姑眼里透出一丝贼光,把心一横,便谄媚地温声说道:“贫道愿为太后解开一切烦忧,请太后您不必担心,贫道知道该怎么做。” 诸葛静格外满意的笑了起来:“道长起身吧,你为哀家尽心,哀家少不了你的好处。等这事办妥了,哀家还有事要交给道长去办呢。” “还有什么事,太后您请说?”女道姑抬头略略看着太后。 第七十四章 情花坞对决(二) 太后睨着女道姑,放下剪刀,又坐回椅子上冷笑道:“不急,等道长将哀家这件事办妥当了,哀家再告诉道长,道长且去吧。” 女道姑只得躬身往外退去:“请太后宽心,贫道不再叨扰……” 太后瞧着女道姑退下了,对一旁的裴德生艳毒地道:“派几个司礼监的人,盯着小仙观,一旦此人不再有利用价值,哀家不想再看见这道姑活在这个世上。” 裴德生的眼底浮上一抹阴寒的笑意:“奴才明白。” 太后睨着裴德生:“上回哀家让你跟着皇帝去军营,你倒好,非但没能阻扰皇帝,还弄得自个险些丢了命,这一回两回的遭人下毒,你这个司礼监的总管哀家看是做到头了。连李泫身边何时雇了高手你也不知。这回要是再把事情办砸了,仔细哀家剐了你皮!” 裴德生暗暗的咂了咂牙,眼里闪过复杂精光,低眉顺眼的道:“太后教训得是,奴才的确该死!” 太后冷艳不屑地哼了声,“哀家倒是小看了皇帝,他身边竟也能找到克制你的人才。那叫乔生的医士你查出来没有,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哀家可不希望皇帝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皇帝的翅膀越硬,哀家就一日不爽快。” “太后息怒……奴才尚未能查出此人的来历,但奴才怀疑此人与千岁王有关联……” 裴德生将那晚之事告诉太后,太后让裴德生彻查,裴德生本要对全本万和彩安等人下手拷问,但被千岁王出面阻拦。裴德生无法查出乔生的来历,又给不了太后答复,心中憋着一口郁气。 “和阿夜有关?”太后艳丽的眉眼一飞,细长的凤眸里射出耐人寻味的光芒,“好了,这件事慢慢再查。阿夜今晚弄这么一出,背后必定有目的,你派人去那边擂台盯着,一有消息了立即来回禀。还有,皇帝现在何处?” “回太后,皇上和众娘娘们,以及高门贵妇小姐们如今都在别馆的庄园里赏花、听折子戏、吃花糕。晚上情花坞的地保老爷安排了花船游河,和当地特色舞蹈,并放许愿花灯。宫中调了一千禁卫,保护各主子的安危,与情花坞成百上千的游客隔绝开来。” “不过就是个亡国的青楼公主,也值得这些人蜂涌而来。”太后鄙夷地嗤道,手肘枕在靠背上,神情恹恹地,眉眼渐渐又露出几许玩兴的意味,“阿夜是越来越可恶了,好歹也是个公主,公然在这种地方拍卖,还撺掇着哀家带着后宫妃嫔也来凑热闹,天下人还不知要怎么唾骂他,可那又如何,只要他玩得尽兴,就是再荒唐的事情哀家也由着他去。” 裴德生看了一眼太后,暗暗咬牙。 这楚家孽子,的的确确使得一身媚人的本事,将诸葛家这对兄妹迷得三魂六道。 且说这会在别馆庄园里,情花坞地保官正陪同着李泫、诸位娘娘和官家夫人小姐们游园赏花,听戏的听戏,吃糕的吃糕。 李泫一整日的心绪不宁,满心期待着今晚乔生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想到乔生或许对他也有意,李泫竟觉得这情花坞到处绽放的鲜花,似还比不得乔生的动人。 赵十匆匆地走了上来,凑到李泫身边附耳低声道:“皇上,乔公子差人递来了一张面具和一条汗巾,约您在花魁擂台见面。” 李泫立即道:“东西在哪,给朕!” 赵十将面具和那条汗巾拿了递给李泫,只见那张银制面具手工精美,款式独特,但在情花坞多的是这种用来男女偷情的面具,所以即便戴着面具也不会显得突兀。 李泫拿着面具,又看了看那条绿色绣相思花枝的长汗巾,这种若有似无的示爱,将李泫心中一池春水拨弄得难以平静。 李泫再没什么心思游园赏花,让赵十备下便服,又让随身保护他的御前禁卫也全都换上便服,李泫戴着那张面具,将汗巾别在腰间,离了小别馆。 …… 天香楼将花台设置在情花坞最宽阔的一条大街上。 夜幕降临,情花坞的每个角落都点上了明亮的灯笼,阑珊的火光,照耀着花台四周盛开的花树,精心装饰过的台面宽敞无比,台子右侧摆放着七张圆面大鼓,底下则摆放着茶座。 能有本事坐在前排的多是有钱有势的男人,一张座位黄金百两,姬三娘趁此机会不知捞了多少,天香楼的名气让帝京其他花楼望其项背。 人群接踵而至,空前绝后的场面轰动天下,调派来维护秩序的地方官员压根压不住场子,那些年轻的公子们火气旺盛,擂台赛尚未开始,已有不少人打成了一团。 “爷、位子找好了,就在前面,奴才可费了不少力才弄到这么一张位子!”拥挤的人群后面,赵十欢欢喜喜拿着牌位交给李泫,李泫拨开拥挤的人群来到了茶座上。御前护卫们隐蔽在李泫的周身。 人群中,一道目光落在李泫的身上。 李泫虽然戴着面具,但赵十只是稍做乔装,贴上了胡子,璟幽最是个过目不忘的人,要认出李泫和赵十并不难。 璟幽穿着一袭普通的锦袍,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面具。经过三天的挣扎,最终还是无法抵抗内心对楚翘的担忧,璟幽不顾一切来到了情花坞。 忽一阵花雨从天而落,伴随着一曲妙音,只见那四名穿黑衣长袍的扈从,抬着那乘华丽的红帐软轿,从夜色中飞来。 轻功如梭,宛如鬼影,稳稳落地。 司玥、司敏、司冰、司容四名婢子当中两人手持花篮,一人怀抱琵琶,一人手挽玉箫,亦随之落在擂台上。 花台下所有人一蹵而起,那些个打架的、骂人的、耍酒的一时间也都停了下来,并那些女子也伸长了脖子,个个睁大眼珠,无数双视线盯着红帐软轿里坐着的人影,所有人都想亲眼见一见这位青楼公主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花台上迟迟没有动静,真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直到所有人屏住呼息,黑衣扈从将红帐软轿稍稍一个倾斜,现场甚至能够听得见无数男人喉头滚动的声响。 别说红帐软轿里的公主,就是台上那四名天香楼婢女,那也是个个身段*,气质出众。 因此底下的男人们不免又添了更多的期待。 司玥、司敏两人抛下花篮行上前来,自两侧缓缓撩起帘子,那帘子递次分开,隐约露出一片旖旎的裙角,轿子里的人儿若隐若现,一时间如同有一只细细的猫爪伸过来,直挠得人心痒难耐。 玉箫声阵阵,琵琶音婉转。 楚翘坐在红帐软轿里禁不住暗自一声长叹,妖人就是妖人,这等地排场,这等的夸张,这等的风花雪月,这等的惺惺作态也只有当朝的千岁爷才好这口子。 既然某人刻意安排了这场空前绝后的盛事,她若扫了大家的兴致未免有些无趣。 楚翘的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飞出袖中金丝缠上整个轿顶,嘭然一声宝盖轿顶被她拉扯得坍塌下来,众人便见一抹清流的玲珑倩影自轿中飞旋而出,九重花衣层层若花般飘散开,面上白纱飘飘,发上步摇玎玲作响,黑发随风铺成一条长瀑,丝丝缕缕的幽香刹那间萦绕而去。 “哗……” 哗然之声此起彼伏。 花台之下所有人的目光恍惚一晃,只觉那花台上如有一朵倾世的妖颜之花在夜色中怒而绽放。 许是那一抹少女般清漠的身姿,非但没有他们预料中的青楼胭粉俗气,反倒充满着一股妖娆清泉般的独特气质,让人过目难忘,为之心旌摇荡,心魂俱醉。 李泫本没心思观赏一个青楼公主,却不料一眼之间怔在了座位上。 为何那抹身姿和乔生如此的相似?灯火朦朦胧胧,李泫的心被拨乱了,撩散了,自上回在天香楼将阿栀幻想成乔生之后,今晚他再次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璟幽深邃的眸光则越过花台,定在楚翘眉尾上那一朵墨色花形胎记上,四周灯火迷离,若不是有心人仔细辨别,几乎极难有人会注意到,便是发现的人也只会当成是刻意贴上的一朵鬓角花钿。 “翘儿——”璟幽在心中唤着楚翘的名字,胶着的眸光痴缠地移不开视线。仿佛这一天一地的火光,一天一地的月色,都不及花台上那名少女清漠身姿的美妙卓尔。 “这就是那拜幽国的阿栀公主?!” “想不到公主竟是如此清流脱俗,公主就是公主,瞧瞧这通身的气质!” “啧啧,真是不错,还带着一点儿傲气,爷喜欢!” “哈哈哈,未央姑娘今晚我要了!” “我呸,比了才知道,要想抱得公主归,拿出本事来!” “凭你们也配得到未央姑娘初夜!都给老子让开!” “今晚你们谁也别想跟本公子争夺这阿栀公主,公主必属于本公子……” “老子呸、你算哪根葱!” “未央姑娘、未央姑娘!” “阿栀公主!阿栀公主……” 楚翘睨着擂台下鬼吼鬼叫的一干人等,无疑这群人又是最没得素质的男人,眼里除了赤倮倮的欲念再没其他,而那些高门贵子或江湖游侠则是一副坐于台下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模样。 “嘭!”李泫也不知从哪里烧起来的一股怒火,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他扫着那群吆喝的男人,俊冷的眸子里满是冰霜之意。 接着又是咚地一声满场皆震,姬三娘挥着长长的水袖凌空跃来,稳稳落在擂台上,水袖从圆鼓上梭地收回,鬓角一朵硕大的红牡丹,衬得姬三娘风情万千,冲底下人豪迈撩骚地一笑:“各位爷们,急什么,今晚的好戏才刚登场,先给老娘把酒喝起来,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谁有那本事胜出今儿这场赛,自然能将我天香楼这朵花儿摘撷下,捧在爷怀里好生疼爱一番!” 璟幽深邃眸光中散发出的寒意同样如冷箭射向姬三娘。 袖中双拳缓缓攒握,指骨咔咔作响。 第七十五章 舍不得伤她(必看!)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七十五章 舍不得伤她(必看!) 姬三娘到底是个能镇得住场的,花台下的沸腾喧哗被压了下来,台下有人放声喝道:“姬三娘,就算比试那也该让爷一堵芳容在先,谁知道第一花魁的名头是否空穴来风,要让爷掏银子那也得掏得心甘情愿吧!让未央姑娘把面纱摘下,爷好好瞧瞧!” “放你娘的狗屁!”姬三娘双手叉腰,泼剌大笑,“我家未央美名远播,天下人尽皆知。舒悫鹉琻要是不信你们爷们眼巴巴赶了来作甚么!这位吴爷,想要目睹我家未央的真容,就凭您自个的本事。稀世的好花可不是人人都能有那机会欣赏得见!” 那叫吴爷的男子朗声大笑:“早听说天香楼姬三娘爽利泼辣,豪放不输男儿,更是八面玲珑,人情练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我吴爷都知道是谁,佩服佩服!” 只要是帝京的达官贵族,姬三娘没有几个不清楚,混这行的,手里没一本花名册谁有那个底气揽这瓷器的活儿。 “蒙各位爷来捧场,央儿,还不进去弹奏一曲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天下一绝的琴技!”姬三娘伸手抓起一只酒坛,当众仰首灌下,引来底下一片喝彩叫好声。 楚翘的眸光掠过茶座,视线在李泫的面具上停留片刻,又缓缓落在李泫腰间挂着的那条绿色绣相思花枝的汗巾上,来的时候姬三娘便已事先提醒了她,她自然一眼既知道那是李泫。 她轻轻一个飞身,掠向花台后方四面垂挂的黑红色鲛纱帘子。 视线自李泫身上移开时,于成百上千的人群中带过,在一张花脸面具上停留了半秒,面纱下的眸光一滞。 当她飞进幔子后的一刹那,脑海中便只剩下那张花脸面具,和面具下熟悉的身影。 璟幽果真还是来了。 “擂台比试开始,我姬三娘也当众献丑了!” 姬三娘将裙摆扎在腰间,纵身飞向七面大圆鼓。 一时间幔子外头鼓点声响起,伴着玉箫和琵琶之声,随之花台下掌声雷动,喧哗躁天。 楚翘进了幔子,只见里面果真摆放着一台古琴,摆设在一张织锦牡丹花大红地毯上,旁边焚着香炉。 她坐在古琴前,略略蹙眉,姬三娘该应不会不知道她根本没任何琴技可言,因为她根本就不懂弹琴。 正狐疑之间,只觉得耳畔一道湿润夭邪的气息卷来。 楚翘身子一僵,人已被楚绯夜圈禁在怀中,他的双手绕过来,指挑琴弦,清脆铿然的古琴之音一瞬间飞出重重的鲛纱垂幔。 “攻打拜幽国时曾经听闻,拜幽公主阿栀琴技一绝,与其太子皇兄景忧不相上下。但若论乐器,扶摇大陆上当属燕回国最盛,而若论天下第一,不论是这对兄妹亦或是燕回皇朝所有擅长乐器的乐师,都比不上一人,丫头,你猜此人是谁?” 楚翘还在为他神出鬼没般的行径而身子发僵,当他挑出第一个音符之时,她讶然:“莫非是九叔叔您?” 楚绯夜一手点了下她鼻子:“聪明。” 楚翘扯了扯唇角:“想不到九叔叔还真是多才多艺呀?” 她侧面抬头睨了他一眼,只见他今晚穿着一件墨色绣朱红龙云纹的朝袍,羽冠绶带,长睫华丽,邪美而俊魅。 她的视线又在他身旁的那把绛红纱伞上一掠而过。 “既然知道璟幽琴技高超,九叔叔还敢亲自来冒充,就不怕他听出端倪,察觉不对劲?” “别说让他听这一会,就是让他听上一整晚,他也未必会料想得到这等出神入化的琴技是出自本王之手。”楚绯夜狭长的媚眸噙着笑意,大言不惭地道。 楚翘本想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但楚绯夜玉般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琴弦上不疾不徐地挑动着,由慢及快,忽高忽低,渐渐地琴音从四面重叠的幔子中间飞泻而出,若珠滚玉盘,如冰风吹过皑皑雪山之巅,带着一股女子独有的柔韧气质,似哀婉似平静,似愤怒似忧伤,似怀着热情,又包裹着寒冰,和阿栀的琴心气质是如此的相似! 她彻底的发出一声难以言说的惊叹。 只见楚绯夜袖如红云,在琴面上流水般波动着。 他白玉手指挑拨琴弦的动作,轻快且绢狂。 外人听着似乎感受到的是一副冰清玉洁的凛然画面,可实际上,当今千岁爷将她圈在怀中,时而一手,时而两手,那古琴在他手指之间仿佛是个仙灵的活物,随他邪肆的拨动,弹奏出任何他想要表达的音符。 甚至一边弹奏着古琴,一边以舌尖在她清香柔腻的耳贝上挑逗着。 楚翘吃惊于楚绯夜竟拥有如此鬼绝的琴技,不由地怀疑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更是暗叹他弹琴也能弹得如此风情妖媚,一心二用,毫不费力。 此时此刻的擂台上比试也正式开始,琴音、箫声、鼓响和花台下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汇聚成一团,帘里帘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景,将今夜的情花坞点缀得尤为盛况空前。 “赵十、赵十!”李泫忽然坐立难安,抬头却见赵十站在身旁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发呆。 “皇——爷!”赵十诶一声醒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李泫面露狐疑,道,“赵十,你可也是……觉得刚才的女子很像……” “像,那双眼神是真像乔公子——不,不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乔公子是个男子,又怎么可能是这花台上的未央姑娘呢。”赵十脱口而出,又忙地摆头否认。 是,那双眼神,那身气质,和乔生倒真是如此地相似。 李泫若有所思般望着台后中央重重垂挂的鲛纱幔子,心底却觉得这种想法过于荒谬,但连赵十都有此感觉,这究竟…… 当李泫在此偷偷幽会自己的臣子时,彼时在情花坞另外一头的河泊上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河岸上无数穿着华丽的后宫嫔妃与官家夫人小姐们,正在河上点放许愿花灯。 楚瑶仙身边的何嬷嬷暗地里道:“娘娘,没见着皇上,皇上的护卫只说皇上身子不爽利,自晚膳都在房中用饭后,皇上一直不曾出游园。可奴才瞧着事有蹊翘。” 楚瑶仙将手中花灯扔弃:“皇上身子甚好,甚至比以前都要好,可本宫发现,本宫身体恢复后,虽然皇上近日仍在我携芳殿安寝,皇上却总会魂不守舍,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见楚瑶仙面色尴尬,何嬷嬷追问。 楚瑶仙失意道:“甚至皇上和本宫行*之欢时,眼中看着本宫的神情和往昔大有不同,像是透过本宫在看着别的什么人,过分的灼热和热情。” 何嬷嬷安慰:“娘娘病了一场,想必是和皇上生分了,奴才瞧着皇上待娘娘一如既往的宠爱,娘娘切莫多想伤身。” “那头有花楼为亡国公主摆的台子,人多混杂,皇上只怕是不在小别馆中,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那起御前护卫,也不拦着,简直可恶!”楚瑶仙念念道。 “二姐、我想起来了!”正在一旁和婢女玩着花灯的楚瑶玉听了她们的谈话陡然起身,道,“之前我想溜出去找表哥,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打游园侧门离开,我好像在他们当中一人的身上看见了护卫腰刀,想必是皇上悄悄出了小别馆了!” “当真?”楚瑶仙露出一点复杂的精光。 “自然当真!”楚瑶玉斜嘴道,“二姐,咱们不如也悄悄地溜了出去,反正今晚人多,容易掩护,二姐去找皇上,这可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楚瑶仙心动了,若能寻到皇上,的确是个制造情愫的机会。 楚瑶仙盯了眼楚瑶玉:“可别当我不知你这丫头的心思,不过是想溜了出去找表哥,找那些个臭男人罢了。玉儿,你是国公之女,再这么不洁身自爱,看到头谁愿娶你。” “哼,我乃国公府千金,还怕嫁不到好人家。”楚瑶玉骄傲不屑地道。 何嬷嬷说:“娘娘,如此也好,咱们换上便装出去。” “嗯,你去准备准备,尽快。”楚瑶仙点头。 一时在何嬷嬷的安排下,有国公府护卫掩护着,楚瑶仙和楚瑶玉两姊妹避开众人,逞心如意地溜了出来,直奔擂台大街。 这里有楚瑶仙姐妹偷偷前往情花坞大街寻人,另外一边同样有人正策马飞奔,前往情花坞来找人。 云潇潇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情花坞,飞起的鬓发上,沾了不少的夜露水珠。 “什么人,停下马检查!”因有皇家人在,通往情花坞设置了不少的关卡,云潇潇勒了勒马缰,一手拿出云家腰牌,对方见了云家腰牌先是一怔,“云家的人?” 云潇潇挥起马鞭:“滚开!” 她策马冲过去,眼看着情花坞就在眼前,她驱策得更快,“哪有这么不负责任又蠢笨的太子,人家可是设了陷阱等你来钻!我就说那女的不是个好东西,骗子!骗子!骗子!骗了我哥又骗了景哥哥!” 原来那日在庄园里,璟幽和长老们收到云家的那只锦盒之后,璟幽去看望被鹰卫劫持回来的云潇潇,不想云潇潇挣脱了看守,逃出了房间。 但因云潇潇找不到出庄的路,只能隐藏在庄子里,这一藏,就发现了庄子里的秘密,更是一个巧合撞见了璟幽,得知了璟幽是拜幽太子的身份。 璟幽索性解除禁制,坦然告知了自己的身份,欲派人送了云潇潇回云家,云潇潇却反而不肯走,追问璟幽劫持她的目的。 璟幽只说:“与姑娘无关,多有得罪,姑娘回吧。” 云潇潇又急又恼地道:“劫持我的人是你们,让我走的也是你们,我偏不走!我一走,铁定说出你们的窝点,泄露你们的行踪!除非、除非景哥哥你让潇儿留下……” 最后也不知为何,云潇潇只知道,璟幽的皇兄祈邶让她留了下来,并且云潇潇发现不止是祈邶,还有几位长老也默许了她留下,并有意安排她和璟幽凑成一对,云潇潇不在乎缘由,她只是很高兴这个实事。 然而今日午后,云潇潇偷听见一位长老和大将军的情急谈话,在得知情花坞实则是一场酝酿的阴谋,只为引诱璟幽自投罗网的阴谋,甚至这场阴谋的诱饵就是和璟幽亲近的楚翘后,云潇潇又气又急又伤心。 不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爱整人爱骗人的女骗子! 景哥哥究竟喜欢那女骗子哪一点。 花台上的比试愈趋激烈,琴音淙淙,伴着喧嚣的打斗,不断有人败下阵来,不论是文比,武比,一轮轮比试下来淘汰了过半的狂蜂浪客。 璟幽立于人丛中,缓缓朝花台靠近,试图接近楚翘,在她或者楚绯夜的人行动前将翘儿带走。 “砰!砰……”情花坞夜空烟花绽放,为这热闹的气氛再添上一笔璀璨,璟幽眸光一暗,恰趁此时隐入树丛中,越过看守绕至花台后方,脚点轻功飞入垂幔。 “关心则乱,太子殿下这份情倒让本王好生钦叹……” 楚绯夜信手抚琴,一双妖娆魅眸挑眉睨着璟幽。 璟幽的眸光急遽下沉,先是微微一惊,再看着楚翘被楚绯夜禁锢在怀中,携手弄琴的画面又不免刺痛着他。 “翘,儿……”璟幽一句呼喊似已经说不完整。 楚翘叹:“璟,你不该来。” 璟幽深深看着楚翘,唇角微露笑容:“为你没有后悔。” 楚绯夜邪佞的眸光眯了一眯,“本王追查了殿下整整七年,今日殿下送上门来却是为了本王的侄女,殿下觉不觉得很可笑?” 一种紧绷在弦的气氛,充斥在三人之间。 三个人的眸光都不约而同浮上复杂的精芒。 “铮!”地一声琴弦挑断。 楚翘沁然喝出一个字:“走!” 她袖中金丝同时飞出,缠住了楚绯夜的手臂。 璟幽默然不动。 楚绯夜森然的眸光里煞如幽魂厉鬼,嫣红唇角一丝笑意却佞毒无比。 “丫头,你以为你救得了他?”楚绯夜睨了一眼缠在他手臂上的金丝,她还真敢当着他的面吃里爬外,维护外人。楚翘对璟幽的出手袒护让楚绯夜极其的火大。 俨然忘记了严格来说,璟幽才算得上内人,而他这位假叔叔才是个外人。 “翘儿、跟,我走。”箭悬一刻,璟幽依旧痴然地望着楚翘。 “嘭——” 轰然巨响,楚绯夜手拨琴弦,琴音灌注着内力射去! 一瞬间,四面垂幔碎裂飞开。 台上台下皆是一片沸腾的尖叫。 “走,往哪走?”楚绯夜一袭墨色花蟒袍无风翻飞,森然的笑意寒洌至极,“殿下今夜休想走得出这情花坞。” “怎么回事,了不得,护驾!护驾!”台子底下混乱成一片,赵十惊得大声呐喊。 “护驾!保护皇上!”忽然间从四面飞上来一批人,脱掉外袍,露出护卫的铠甲,飞到李泫周身,将李泫护于中央。看似是护,倒不如说是看禁在原地。 李泫一时未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那花台上幔子碎开,千岁王竟就在那台上。 “皇上当心,今夜有拜幽逆贼前来行刺皇上!” “拜幽逆贼?” “正是,皇上,此人极可能就是拜幽沦亡后匿逃在外的太子!” “太子?”李泫看着花台上戴面具的璟幽,只是觉得身影十分熟悉。 就在此时,忽然间四面八方有便衣高手,从混乱的人山人海中朝花台飞掠而来。 “救人!” 那些便衣高手纷纷落在花台上。 看似是为救璟幽而来,就不知是拜幽人,还是别路的高手。 同时亦有更多身穿铠甲的护卫军涌来:“拿下拜幽逆贼,一个都不准放过!” 李泫见一队人马直接来到他跟前,竟是楚国公。 “臣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国公也在……?” 李泫彻底被一重重困惑的疑团笼罩在那。 此时花台上,楚绯夜在幔子碎裂时已经拿起了那把红伞,他一个转身,顺着楚翘的金丝反绕至她后背,捉了她的手挑起琴弦,邪音灌注内力弹来,璟幽一个掠后,砰然巨响后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搭建的木板崩塌。 楚翘弯腰后仰,一个狠招攻向楚绯夜颈侧,楚绯夜的招式若挽花一般,亦是一个后仰将她拨弄回来,捉了她的手再挑向琴弦,琴音如魔,惊射而去—— “嘭、嘭、嘭”三声巨响,震得整个花台几欲轰塌。 璟幽几乎被楚绯夜的琴剑逼得无路可从。 姬三娘与司敏几个婢女和扈从,亦齐齐攻向那些便衣高手。 璟幽索性反攻而来,面对如此境况,璟幽亦不慌不张,运招如最锋刃的利刺,每一招都灌满了寒霜彻骨的冰冷杀气。 楚翘趁势收回金丝,拔出匕首短攻楚绯夜肋下,楚绯夜眸中的森然魅笑直盯得台下人脊背一阵阵发寒,却看不见他眼底燃烧的怒火。 “我不能看他死,九叔叔,你最好对翘狠心一点。” 楚翘的攻势愈发狠绝,竟似绝不留情,楚绯夜佞笑:“好,很好……本王也说过,你若有这本事助他今日逃脱,本王绝不怪你。”嗯,但不代表他不会恼火。这笔账之后再跟这可恶的丫头算账。 楚绯夜一边佞笑,一边避开了璟幽的攻势。 楚翘的匕刃几乎招招刺空,楚绯夜太过于强大,他飞快又逼近了她,击掉她手中匕首,控制住她的手腕,一脚飞起古琴,带着她的手指朝琴弦挑去。 淙淙的音符成了一道道杀人无形的内力之剑,从四面弹开,顷刻间无数人被震飞三丈,花台之下满地狼籍,花台四周的花树被魔音震裂,无数缤纷的花瓣飞向半空。 簌簌如一阵花雨落下。 衬着夜色下血腥的杀戮,说不出地诡异艳美。 “噗!”璟幽内力明显敌不过楚绯夜,甚至还敌不过今时今日的楚翘。 一道魔音穿过他的身体,射出一个血洞。 楚翘一脚扫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匕首刺去,古琴发出刺耳声响,当空炸开。 楚绯夜袭向璟幽的招式被她挡回来,楚翘将匕首尖利的一端,对着自己的心口,提了一口气对楚绯夜攻去,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眸光下却是瞬间翻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但她没有收手。 楚绯夜似是一愣,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来‘威胁’他! 若他反击,伤的人不会是他,而是她自己。 那把匕首必然会刺进她的心口。 “璟,攻伞!” 楚翘在这一刹那间低声道。 璟幽深邃黑眸中泛出一丝光泽,与楚翘同时飞掠上来,趁楚绯夜对楚翘犹疑的那一秒钟的时间内,劈裂了楚绯夜手中的红纱伞,楚绯夜则中了楚翘一掌,虽然这掌她下的力道并不重,但还是让楚绯夜后退了一步,他只伸手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楚翘甚至不忍去对望这刻楚绯夜看她的眸光。 不知是因她自己的卑鄙。 还是因他刚才的不舍伤她性命。 又或是因为自己赌中了,她赌他不愿伤她,却反而内心震撼难平。 一时不忍猝赌他惊碎眸光中,对她射来的宛若九幽地狱渗透出来的冰寒浓光。 楚绯夜夭立于清风寒月之下。 羽冠下青丝随衣袂翻飞。 嫣红唇角那一丝飘渺冷魅的笑意,牵动得楚翘连骨子都疼了起来。 楚绯夜微微抬头,望了望天边一轮弯弯的月牙。 月光洒下来,在他发上铺满银辉,于他肩头镀满雪霜。 白霜白风踏花飞来,但此时此刻有几个戴着面具的人迎上来,身手高不可测,将白霜白风挡于花台外围。 璟幽认得其中一人身姿,不是他哥哥祈邶又是谁。 楚绯夜将手中面纱一抛,面纱随风恰飞到李泫跟前,李泫抓住了面纱,怔怔然望着花台上一片打斗中容貌娇艳清婉堪比百花更胜的楚翘。 那张脸……竟有六七分和乔生重叠起来。 “不好,姑奶奶,你坏了大事了!”姬三娘见楚绯夜沐于月光下,露出三分焦灼之色。 今儿倒凑巧,偏就有月。 “走!”祈邶杀上来,欲带走璟幽。 楚绯夜忽然浑身上下露出绢狂的寒煞之气,飞出袖中红绫,击向祈邶。 祈邶身后另有一名身姿清逸的高手袭来,璟幽同时从旁协攻,三人将楚绯夜包围在花台中央,但璟幽和祈邶几人也一时无法脱身离开。 他们之间的对决惊天动地,从台面斗至花台上空,又从上空斗下花台,起起落落,只见无数炫目的光芒在四周围轰然炸开,甚至无法看得清他们出招的招式,只觉一股股强大罡气混着一股极阴寒的邪气,似乎要将整条街撕裂成碎片。 楚翘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她明显看出来楚绯夜攻势的减弱,很显然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否则以璟幽这三人,即便围攻楚绯夜,楚绯夜也足够赢了他们。 是错觉么,她似乎看见楚绯夜满头如海藻般的青丝,在月光下渐渐地变成灰白? 许是璟幽几人,也察觉到这一点。 就在他们三人的愣然的这一刹,楚绯夜飞纵而上,又以掌劈来,仿佛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森森狂邪之气,璟幽三人眼神骤然紧缩,三人齐齐迎上这一掌。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花台坍塌。 四人均口吐鲜血重重摔向台下。 这一刻,楚翘想也不想地纵身飞去,将楚绯夜接在怀中。 ------题外话------ 转折的一章~!精彩不。(千岁发飙鸟,吃掉翘儿的一刻不远鸟,but先渡过这关先) 抱歉昨天又请假了,鱼的妈妈癌症复发转移,在做化疗,情况不乐观,可能这大半月都只能更的话每日尽量争取多更。不会弃坑,这点跟文的亲可以放心。 …… 另外感谢venus、陈杏珍1299、天嗳小酒、plmv2014、桔梗屋、kongling3905、xiao123、badmor小毒、15097145335、zhangzhangbb、妍冰言、夜流烟、340621夜墨雪xyt、晚迟、芷儿1121等等这些亲们的鲜花、打赏、评价和投票。谢谢大家。 …… 今儿还想要不,给鱼点甜头,没准鱼狭缝里挤时间卯足劲儿码一章哦。 第七十六章 魂灯蛊(一)必看! 楚翘飞身接下楚绯夜的那一刻,璟幽和祁邶以及另外一名戴面具的男子,三人重重摔于崩塌的台下,璟幽虽擅长毒蛊之术,武功亦可算上乘,但到底内功与他们相差甚远,摔下来时格外狼狈,脸上的面具也因此而摔裂开来,当场又吐出几口殷红的鲜血。 璟幽伏在一堆破木上,抬头望着对面的楚翘和楚绯夜。 刚才楚翘几乎下意识接住楚绯夜的动作,让璟幽的内心感到震撼,这也是璟幽最不愿看见的结果。 “是他?!”璟幽露出容貌的一刹那,李泫便认出了璟幽,李泫怎么也没想到拜幽的太子会藏身在云溪的皇宫中,并且曾经离他如此的近,李泫此回想来,不禁脊上冒出冷汗。 “谁来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泫彻底的糊涂了,为什么假的阿栀公主容貌和乔生如此相似,为什么身边的太监会变成敌国太子,为什么这一场情花坞之约,会隐藏如此惊天阴谋,李泫满腹的困惑和不解,且急遏地想知道‘乔生’到底是谁! “请皇上稍安勿躁,一切等这起贼子全部落网,臣等再向皇上解释。”楚国公在一旁安抚道,并指挥他旗下的兵马配合捉拿拜幽反贼。 楚国公虽这么说,暗地里也不由看向楚绯夜和楚翘,那张和许晚心有七八分相似的母女脸,他又怎么会不认得,那真的是他的女儿红鸾? 落地的时候,楚翘将楚绯夜跪扶于怀中,她惊讶的看着楚绯夜满头水藻般华丽的青丝,竟然真的渐变成灰白的色泽,甚至还在慢慢地变白。 他嫣红的嘴唇不再鲜艳如罂粟花,而是和脸色同样透着虚弱的苍白,嘴角噙着一缕血丝,这种夭邪的苍白衬着他一袭墨色的蟒袍,让人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和一丝的不忍目睹。 楚绯夜唇角带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惊寒的眸光像会吞噬人心的地狱魔渊,“本王还真没想到……你会仗着本王对你的纵容,来助他……脱围……” 多么精明得让人咬牙切齿的丫头,带给他的何止是一点两点的震撼。 “……。”楚翘低头看着楚绯夜,却说不出话来。 “王爷!”白霜白风飞过来,重新撑开一把伞,为楚绯夜挡去头顶的月光。 白霜有些寒冷的目光睨了楚翘一眼。 这里人群造成的哄乱和狼藉的场面还在持续当中。 国公府兵马、千岁府护卫军和前来搭救璟幽的一群便衣高手仍然在激烈的厮杀。 璟幽和祁邶三人再度被护卫军包围住,祁邶忽然间冷声地道:“你们的千岁王已中了我们的奇毒,不想让他死,就让我们所有人安然离开——” 楚翘也同时发现楚绯夜右手从掌心、手背开始,长出一条条狰狞的紫色树枝状毒斑,顺着他的血管在蔓延着,她已立即以银针封了他周身几大穴位,抬头看了看璟幽,想必是方才四人对掌之时璟幽顺势种下的毒。 听见祁邶这番话,花台周围的打斗暂时停了下来,白霜白风纷纷皱起眉头。 “白霜、白风,放他们走。” 楚翘冷沉地道,“这不是一般的毒,恐怕只有他们才能解。” 楚绯夜却蓦地发出一声毒佞的冷笑:“不必……霜,风,抓住他们,拿下拜幽的太子殿下。” “你,想死?”楚翘蓦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为了抓住璟幽,他竟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怎么,你不是想本王死么……称了你意,你应该很高兴才是?”楚绯夜越发虚弱的声音,透着惊心的森寒之意。 她如此急切的想救人,他反倒偏不想让她在乎的人轻易逃脱。 “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想让你死。”她没有想过要杀他,更没想过要威胁他的性命,她只是迫不得已才拿他的软穴来助璟幽离开,她想着他肯定发过病,也不过是再发一次,但没想到他沐浴到月色会发病得如此迅疾且诡异,更没想到他冒着发病的危险,也要继续和璟幽、祁邶他们斗下去。 楚翘不顾楚绯夜的话,继续对白霜白风道:“人放了可以再抓,你们莫不是真要看着他死!” 白霜白风暗沉的目光格外冰冷的看着楚翘,两个人甚至没有一点的犹豫:“千岁下令,我等不论对错只会遵从!”说完便对他二人麾下的护卫军命道:“拿下他们!” “你们……”楚翘心里大为吃惊,真没想到楚绯夜可以把他底下的人训练得如此果断决绝,连攸关性命的时刻也毫不含糊,当真是又惊又气结。 激烈的杀伐又再度展开,只见璟幽他们越来越吃力,毕竟刚才璟幽、祁邶三人均受了楚绯夜那一掌的侵害,而护卫军和国公府的官兵又甚多,要想全部抽身而退几乎是难上加难。果然不出一会,璟幽便又吃了护卫军几招,若不是璟幽不断以毒助攻,恐怕已被护卫军拿下。 祁邶和便衣高手们纷纷突围上来,似乎想要尽力护着璟幽。 就在双方人马死伤不少,厮杀渲染着满地惨烈的血腥,重重的兵马开始将璟幽一方人渐渐包围起来之时,突然有两骑快马杀开重围突破进来,当冲那一匹马汹猛无比,跟在后头的那一匹则紧随其后,直到那两匹快马冲进花台,为首马背上的中年男子将一柄泛着森森寒光的兵器当空用力一抛,抛给了祁邶:“接着!” 那把兵器竟然就是凤鹫长刀,而马背上的人竟然是张太医!? 别说是李泫和楚国公那些人大吃一惊,就是楚翘也难以置信,张太医为人憨直和善,在太医局多年行医,全本万和郭淮通每每吵得脸红脖子粗,都乃是张太医出面调解,谁能想到此人竟然和拜幽人勾结,又或者,张太医本就是个拜幽人? 祁邶接下凤鹫长刀,刹时间一股强烈的罡气从那把凤鹫长刀上散发出来,祁邶接下兵器的同时便纵身一跃而上,只见长刀如长虹贯日,当空披斩直下,一道惊天动地的白光宛若从九天上雷射下来,轰然一声巨响,连大地也在摇晃,无数兵马被当场震飞。 白霜白风双双挥出一掌挡住披斩而来的罡气,才替楚翘和楚绯夜挡住了这道攻击。 不愧是传奇的天下名刀,威力如此强大,震撼人心。 “带他走!”祁邶一声冷喝,看向随张太医而来的第二匹快马上的人,楚翘一道目光掠去,只见那马背上却是个女子,不是云潇潇又是谁? 璟幽已支撑不住,被刚才这一震,震倒在地上,云潇潇急冲而来,张太医将璟幽当空抛在了云潇潇的马背上,随即张太医从后背拔出两把双刀,策马随在云潇潇身后挡住追兵,带着璟幽突出重围而去。 这里的厮杀越发的激烈,祁邶虽然手握凤鹫刀,但千岁王府的护卫军却个个是身怀绝技的绝顶高手,渐渐的他们又呈现被包围的趋势,而此时不巧又有几个人闯了进来。 “皇上、皇上!爹!”楚瑶仙原以为今晚会是她和李泫增进感情的绝佳机会,谁知道来到情花坞街头,却听闻李泫遭遇刺客袭击,楚瑶仙不顾何嬷嬷阻拦,一意孤行的闯进来。 “仙儿?!” 李泫和楚国公异口同声,同时看向奔来的楚瑶仙。 “谁让你来的,你怎么私自跑出来,来人,速速将小姐护送回别馆!”楚国公恼火地道。 “啊……”不等楚国公把话说完,这里楚瑶仙已被一人瞬间欺身上来挟制于手中,“国公,不想您的女儿死在我手中,便让你的兵马全部都退后。” “啊、姐姐!” “娘娘!不、别伤害娘娘!” 同来的楚瑶玉和何嬷嬷吓得脸色惨白。 楚翘见挟持了楚瑶仙的乃是刚才和璟幽、祁邶一起围斗楚绯夜的另外那名男子,此男子身姿清逸,内功高深,招法若行云流水,虽然男子戴着面具,说话时也刻意压低了嗓音,但给楚翘的感觉似乎有两分熟悉。 “爹、爹!泫郎,泫郎救我!”楚瑶仙也不由地被惊吓到。 那男子也不迟疑,手中长剑抵在楚瑶仙的颈脖上,划下一道细细的口子,楚瑶仙吓得花颜失色。 “别伤害她——”李泫和楚国公再次异口同声。毕竟楚瑶仙在李泫心目中到底有几分宠爱,而楚瑶仙更是楚国公的女儿,李泫自然不能看着楚瑶仙被人伤害。 “都退后!”楚国公迟疑了会,到底只能让国公府的兵马通通停手后退十丈。 “人先带走,若无追兵追来,自然放了娘娘绝不伤她性命。”祁邶和那名男子挟持着楚瑶仙,骑了国公府的战马奔驰而去,楚瑶仙凄惨的尖叫传来:“不要……皇上!爹!” 白霜白风欲带护卫军追拿,楚绯夜发出一道阴冷虚弱的声音:“不必了……” 姬三娘停了打斗,纵身飞上来,握着楚绯夜的手臂看了看,“此毒果然厉害。” 楚翘以银针封了楚绯夜的穴,又喂给楚绯夜吃下一颗药丸,但毒性依然在顺着他的筋脉蔓延着,楚翘将他放下就要施针避毒,虽然不见得有效,但试试兴许能控制得住毒性的发作。 然而这时却有一名追璟幽而去的护卫折返回来,拿着一瓶解药:“霜护卫,风护卫,这是那拜幽太子留下的解药!属下不确定是否乃真的解药。” 楚翘却已经启动机关,飞出袖中金丝,将那解药拿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喂给楚绯夜吃下。 “你……”姬三娘盯着楚翘,摇摇头,暗自叹气。 这丫头如此相信那拜幽太子,不知这位被自己侄女算计了的爷会做何感想。 至于那拜幽太子也是个奇人,若趁此除掉云溪千岁王无疑对拜幽人来说是极大的惊喜,可那人却甘愿留下解药,唯一的解释是,那位太子殿下不愿陷楚翘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更不愿让楚翘因此为难。 服下解药后,很快楚绯夜手臂上树枝缠绕的毒斑便开始慢慢的淡化,楚翘没发现,她在心中暗自的舒了一口气,楚绯夜看着白霜白风道:“白风……护皇上……回宫……拿下的反贼关押司礼监,等候本王的亲审……” “是,主子!”白风颌首应是。 此时此刻,李泫自然明白,今晚之事背后必然有所绸缪。 他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楚绯夜,走过来,望着楚翘:“你,是谁?” 楚翘抬眸望着李泫:“皇上,在下乔生。” 李泫的目光久久凝着楚翘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冷峻的目光中翻涌着无数的情绪。 “你,你竟是个……”李泫被重重疑云压迫的胸膛里,飞跃出丝丝难言的惊喜。 “对,乔生是个女儿身,不得已欺骗了皇上。民女姓楚名红鸾,乃是楚国公之女,皇上,御花园湖畔一歌,皇上可还记得?”既然楚绯夜安排她今夜假扮阿栀,楚红鸾的父亲楚国公也在此,楚翘心想楚绯夜必然早已有所安排,所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李泫震撼:“是,你?” “皇上,请让卑职护送皇上回宫!”白风将李泫请上了马背,与楚国公一道护送李泫离去,只楚国公留下左右随从处理后续事宜,安置受伤的民众。 楚翘看着李泫被带走,垂首一望,只见楚绯夜满头青丝似乎又变白了些,而他一双华丽的睫羽正缓缓闭上,昏迷在她怀中。 “三娘!”楚翘心口一窒,求助般看着姬三娘和白霜。 姬三娘不知,但白霜一定知道楚绯夜发病后该怎么做。 白霜将伞递给姬三娘,让护卫抬来一乘软轿,将楚绯夜安置在轿中,便让之前那四名扈从抬着软轿飞梭而去,楚翘与姬三娘踏轻功随后跟来。 他们将楚绯夜抬到了情花坞一座小楼中,小楼里里外外以护卫层层把守住。 护卫没拦得住楚翘,楚翘闯进房中,却见白霜立于床头看着楚绯夜,没做任何举措。 “下去吧。”白霜命跟随进来的护卫道,护卫便不再阻拦楚翘,遂退下。 楚翘看着床榻,床前以帘子遮掩,她瞧不见楚绯夜的模样,但她略微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这间房中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滋味,她的眸光顿时射出幽凉的光芒,冷冷睨向白霜:“我想知道实情。” 白霜明白楚翘指的乃是楚绯夜为何怕月光,见月色便要发病,而他却站在这里毫不做为的事。 “这是秘密。”白霜的嗓音,虽冷却并不怒,只是有种格外深沉的魄力。 见白霜无动于衷,楚翘眸子一眯,危险的气息覆盖在眼底,怒而提脚便要往床前走去,白霜将她拦下,楚翘欲和白霜交手,白霜却忽然间道:“姑娘,你帮不了爷。” 楚翘蹵住脚步,收回袖中机关,“说。” 白霜又望了望楚翘,也许是在楚翘眼中看见一种熟悉的光芒,这样的眼神和主子何其相似,白霜最终卸下了目光里的疏冷敌意,先是对着门外低低道了一句:“姬三娘,你也进来吧。” 房门外偷听的姬三娘先是一愣,接着便推开门扉大喇喇走进来,自嘲道:“就他身边,一个个的都是怪胎。”她都已使用了龟息法,还是被白霜察觉。 姬三娘一边走进来,一边说着又同时盯了一眼丝帘层层掩蔽的紫楠木床榻,同样闻见一股子浓浓的让人心寒的血腥味。 白霜走过去,缓缓将帘子掀开。 姬三娘倒抽一口凉气! 楚翘浑身僵住,那一眼间,她只觉得仿佛有只无形的鬼爪狠狠剜走了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只瞧着楚绯夜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花丝一般的睫羽,在眼底投影出一轮幽幽的浅影。 水藻般青丝竟已变成满头银月般的枯白,然而让人惊心的是,那一丝丝灰白的长发已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一半,鲜红的血从他发梢间一滴,一滴,缓慢滴淌在浅紫色的锦被上!? 又瞧着他的眼角,唇角,甚至是耳中都在慢慢渗透出一丝丝的鲜血,衬着他那张惊人苍白的脸庞,既鬼魅妖艳到让人心惊胆颤,又诡谲恐怖到让人肝胆俱碎。 虽然他穿着一袭墨红蟒袍,看不出鲜血的颜色,但搭在床沿的手臂上,寸寸肌肤上也同样渗着让人晕眩的、刺目的鲜血。 那些浓稠的鲜血渗透床榻,缓慢滴在白玉地砖上。 而让楚翘心揪起的,是楚绯夜眉眼之间笼罩的那一股,痛苦到极致的阴晦,脆弱到宛如新生的婴儿。 她袖中的十根手指不自禁地握起来,竟是簇簇的发战。 只听床幔之间,传来一种十分阴怖森然的,像是无数的骨头在断裂的“咔嚓”声响,那声音似鬼在呢喃,如魔在低语,能让听者心惊肉跳、让见者魂飞魄散! 白霜深沉如冰的嗓音慢慢说道:“不让你看,是怕吓着你。主子一旦发病,便会发丝灰白,元气流散,身上每一块骨骼都必将一寸寸碎裂,碎尽之后自主复原,若你以为如此便完结就大错特错,这种全身骨骼碎裂的痛苦,会周而复始,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他,以至于千苍百孔流血,短则一两日,长则六七日。” 姬三娘听得一张脸色寡白,“怪不得,他连我也不说,竟然……” 什么人可以承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这种凄惨的折磨恐怕连九幽地狱的魔鬼见了也要为之心惊胆落。 楚翘眸中的光芒悉数黯淡下去,黯得毫无一丝亮光,灰蒙蒙一片久久望着楚绯夜,“什么病?” 白霜说:“不是病,而是蛊。” 楚翘眉目立抬:“蛊?何蛊!” 白霜道:“‘魂灯’,又或者说,邪月蛊。” 楚翘脸色煞白,心口一窒:“魂灯!” 白霜和姬三娘异口同声:“你知道?” 楚翘又是久久说不出话来,淡淡道:“听说过。‘魂灯’,天下第一奇蛊,钻研蛊毒之人不少都知道此蛊,但从没有人见过此蛊,更没有人能够培育出此蛊。听说此奇蛊共有一对,千年前有一脉古老疆族族人,他们擅长钻研蛊毒,族中九位修为高深的长老,花费三年时间,才培育出一对奇蛊,名叫‘魂灯’。魂灯,魂灯……追魂夺魄,指引你前往黄泉之路的明灯。我只知道若中魂灯蛊,会教人生不如死,乃是天下至毒至阴的十大邪物之一。” 原来魂灯……魂灯,灯指的便是月,追魂逐月,逐月追魂,以月为蛊体,噬人之骨血。 实际上,她之所以知道魂灯,是因为她正就是苗疆古老一脉传人,家族中人尽皆知,魂灯是至极的邪物,但凡族人若胆敢追寻此蛊,便要受族规惩处。 然而家族中的那帮老头以严苛到让人发指的方式培养她,似乎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她来培育这‘魂灯蛊’。 至于为何选择了她,她还没来得及查清就穿越到了这异世。 怪不得他喜爱穿红衣,怪不得他要打着伞,怪不得他要吃媚骨香,媚骨香不为别的,只怕是用来遮掩他身上的血腥气息,若中此蛊,一旦发病,那股血腥气息恐怕会长久存留于他身体发肤上。 “嘀嗒……”悄然间,有颗泪珠从翘的眼角垂落。 她触手摸去,幽幽的凉。 她已记不清多少年自己不曾掉过泪。 为自己的愧疚,为自己的懊悔,为自己内心那一丝一缕的疼痛。 如果早知道他所谓的病发是中了魂灯蛊,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中魂灯蛊,下蛊之人是谁?”楚翘的嗓音透着一丝细微的颤粟。 “难道,是他?”姬三娘双手叉腰,寡白的脸庞上柳眉怒瞪。 白霜冰冷道:“不错,是他,诸葛青莲。” 他看着楚翘,说道,“你也许不知道,青莲大人乃是当今太后兄长。” 果然如此。楚翘回忆着那日密室中的画面,那片青莲总会带给她死气沉沉的阴柔冷狞之感。可见楚绯夜与诸葛静和诸葛青莲的关系非同一般。 白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楚绯夜,想了想才接着说道:“但下蛊之人却并非是诸葛青莲。魂灯蛊乃千年奇蛊,传闻也没有错,诸葛青莲早年便想尽法子得到了此蛊。十二年前,为避诸葛兄妹的……染指,主子夺了此蛊种在了自个身上。” 十二年前……楚绯夜刚刚年满十五岁。 楚翘拧眉,染指?显然这两个字白霜说得迟疑,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楚翘狐疑的是,为何种下魂灯蛊可以避免诸葛氏兄妹的染指? 很明显白霜不欲再将实情说得更细致,楚翘心知追问也没什么用处,便说道:“这十二年来,九叔叔一共发病了多少次?” 白霜答道:“七次。”他顿了顿,说,“有六次是在头几年病发,近年来只病发过一次。” 刚中此蛊,再加上当时楚绯夜年纪并不大,容易失误照见月光,病发次数多可以理解。 近年来只一次病发,可见他本事越来越大,几乎无人能够伤得了他。 姬三娘却是在一旁悻悻地叹了声:“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都……看来多半是和这魂灯蛊息息相关了。” “这么多年,就没有找到解开此蛊的方法吗?”楚翘幽幽地望着楚绯夜,他静静而痛楚地躺在那,宛若躺在血海之中的一朵惊世的妖花,孱弱,却美丽。 虽然他看似昏迷着,但实际上身体里每一寸骨骼碎裂的痛楚他都能够清楚感知到。 白霜遗憾的泄出一口气:“连诸葛青莲这种擅天下百毒奇蛊的鬼才都没有办法解开这魂灯蛊,泱泱扶摇大陆上,要找到能解此蛊的人,何其困难。最初若不是诸葛青莲以药护着主子心脉,主子也难以撑得过这蛊毒发作时带来的恐怖痛楚。” 此时此刻,楚翘只觉得剜空的心似空荡荡的缺失了什么,只剩下难以言喻的一些情愫,在某个从不肯让人探触的角落里踯躅徘徊,低吟不去。 “让我试试,兴许可以减少他的痛苦。”楚翘忍着颤抖的手,取出袖中的银针,刚要抬脚,却被猛然间被人以掌风推开的门扉碰撞声阻扰,她和姬三娘还有白霜一个转身看去,三人纷纷眉间狠狠地一沉! 诸葛青莲阴柔眸光,淡淡扫过他三人,径自踱步走进来。 “大人!”姬三娘见了诸葛青莲,亦不由地收敛了三分狂态。 “大人……”白霜深沉难辨的目光亦看了眼诸葛青莲,“大人如何来了情花坞?” “静儿发了讯号。”诸葛青莲简短的回答了白霜。 他口中静儿想必是指太后诸葛静。 诸葛青莲踱过来,脚步未曾停下,但越过楚翘时看了她一眼,那样空幽的目光让人浑身充满了不安感。 楚翘看着诸葛青莲径自走到了床前,只见诸葛青莲立于丝帘下,目光阴阴地在楚绯夜身上凝了几眼,楚翘直觉地不安,下意识想上前,但姬三娘伸出手拉住了她,对她示意了一个眼神。 楚翘再抬头时,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只瞧着诸葛青莲竟俯身下去,一手捏开楚绯夜的嘴唇,覆盖而上,以嘴渡药,满口殷红浓郁的鲜血从楚绯夜口中渗出来,诸葛青莲却仿若不觉得,慢慢将药渡入。 没来由地一股恼火自她胸口窜上来,楚翘的脸色亦不禁白了白。 靠他姥姥的! 在诸葛青莲这种喜欢男人,强占美男的大变态面前,显然楚绯夜已经算是个正常人。 诸葛青莲退开身,慢慢擦拭嘴角的鲜血,将楚绯夜从床榻上抱了起来,楚翘的脸色这回已彻底冰冻成猪肝色,她很有种想把诸葛青莲的手切断的恶毒念头。 “大人……爷他……”姬三娘看了看被诸葛青莲,欲言又止。 诸葛青莲抱着浑身浴血的楚绯夜往外走,越过他三人忽道:“都跟我来吧。回琅轩山。” ------题外话------ 噢my!这个……这个……这个……千岁被被被被……乃们完全可以唾骂某鱼无节操…… 捂脸赶紧遁走!o__o… 第七十七章 魂灯蛊(二) 彼时,璟幽在云潇潇、张太医等人的护送下杀出重围,有一队国公府兵马和护卫追赶,张太医与随同的几个便衣高手替璟幽和云潇潇挡住攻袭。 不想张太医使得一手好刀,两把双刀在手,既能近身出招,亦能当做飞镖远攻,他以一敌十,很快国公府的这队人马便被砍杀殆尽,只余下两三名千岁府的护卫军。 璟幽撑着一口气,忍着伤口剧痛,将解药抛给一名护卫说:“这是解药,速可拿去解你们千岁王身上的剧毒……” 那几名护卫见状,思索一番,不再追拿,拱手:“谢殿下给药,你们走吧!” 当中一名护卫看着张太医,说:“不知张太医究竟是何人,隐匿太医局这么多年。” 张太医当着护卫的面,只见他从后颈拔出两根银针,又揭掉了假的头套,飞快的,他的那张脸产生了变化,经过扭曲变形,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截然是一张不同的脸。 “哈哈,我的确不是张太医,张太医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乃拜幽南疆族晏夕长老,潜伏于云溪皇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我拜幽皇室效力!”张太医哈哈大笑,气势却并不张狂,倒是颇显沉稳而又自信。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隐忍多年,而不会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 “再会!”三名护卫一拱,翻身上马折返回擂台。 此一句再会,便是敌人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老头,原来你是南疆族长老?”云潇潇原是进入情花坞时遇上的张太医,张太医早已得知云潇潇的事情,又因云潇潇的哥哥云枕浓关系,见过几回云潇潇,便带着云潇潇一同奔赴擂台。 “哈哈。”晏夕长老笑道,“知道我是长老还敢称呼我老头?” “怪不得都说你们拜幽人生性狡诈。”云潇潇哼道。 “殿下伤势严重,看来得找个地方,先为殿下疗伤。”晏夕长老道,“跟老夫来吧!” 云潇潇转头看了看几乎昏迷的璟幽,“景哥哥,景哥哥?”云潇潇心中担忧不已,将璟幽的手死死抓在她自个的腰上,策马跟上晏夕长老。 晏夕长老带着云潇潇奔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帝京郊外的一处茅庐,里面住着一位江湖郎中,但看起来这里似乎也是拜幽人的据点。 璟幽身上有几处伤口,最严重的莫过于被楚绯夜魔音穿体,和那一掌带来的伤害。晏夕长老原本就医术精湛,很快为璟幽处理好伤口,说:“还好伤不在要害,只是殿下的身体之前重伤初愈,原本就底子不佳,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晏夕长老松了一口气。 云潇潇为璟幽掖好被子,见晏夕长老开好了方子,郎中要去煎药,云潇潇忙说:“长老,让我来吧!” “姑娘……会煎药?”郎中见云潇潇满身大小姐习气,不以为然地道。 云潇潇:“我——” 晏夕长老却是笑了笑,说:“让她去吧。” 郎中摇摇头:“好吧,你跟我来,我捡药。” 云潇潇遂看了看昏睡中的璟幽,跟着郎中去了后院。 小半个时辰之后,晏夕长老瞧着云潇潇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药汤走了进来,晏夕长老的眼神复杂的晃了晃,先是笑着说:“你哥哥总说你连碗筷都拿不好,十足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一些日子不见,你这丫头有长进了,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 云潇潇先是满面的骄傲和自豪,随即又垮了脸:“哥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我!讨厌!”她把热腾腾的药碗先搁在桌子上,飞快将被烫着的手指抓在耳朵上搓了搓,可看着这碗药汤,忽然间心中惘然。 如果不是在天香楼被楚翘整了大半月,她云潇潇今日是不是连为心上人熬上一碗药汤都不会?以前的她除了被哥哥奶奶惯着宠着,仗着云家势力每日里吃喝玩乐,胡作非为,她是不是真的是个废人? “好了,你去休息吧,这里由老夫守着就行了。”晏夕长老道,“休息前,先照照镜子,把自己拾掇拾掇。” “镜子?”云潇潇狐疑的走到桌子前拿起一面镜子照了照,啊地一声:“脏死了!” 只见镜面中的自己蓬头垢面,还有一撮被火烧焦,整张脸沾满了灰炭,她立马拿起袖子对着镜子猛擦,擦了擦之后又神情沮丧的停下了动作。 若是以前,她不把身边的奴才个个罚到满地求爷爷告奶奶决不罢休,可是现在,她打扮得再漂亮,长得再干净,躺在床上的璟幽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有什么用呢? 云潇潇放下镜子走过来,坚持的说:“长老,我想守着他。” 晏夕长老是个明白人,便关上门出了房间。 云潇潇捧着药汤坐在床前,慢慢的将药吹冷了,这才一勺勺喂给璟幽喝下,虽然动作生疏,不少药汤洒出来浸湿了帕子,但云潇潇让自己尽量细致认真的去照顾着璟幽。 喝完了一碗药,云潇潇顺手把陶碗搁在一旁,刚要拿帕子替璟幽擦拭擦拭,不妨璟幽陡然间睁开了眼睛,混混沌沌地捉住了她的手,漆黑猩红的目光直望得云潇潇心漏跳了半拍,“景哥哥!” “不要……翘儿……莫把心给了他……” “景、哥哥?”云潇潇一句话没说得完整,便见璟幽又昏迷过去,原来刚才只是他痛楚时的幻觉么?云潇潇没想到璟幽晕迷中也会惦念着翘儿,翘儿,心中怒火直冒,就要把手抽回来,谁知璟幽反倒无意识的一个拉扯,将她扯进了他的怀中。 “不要……翘儿……” “你……”云潇潇启开的口又咽回了肚子里,她静静的趴在璟幽的身上,不敢用力,却又恋恋不舍得起身,稍稍一个抬头,看见璟幽清瘦的下颌,和他异常深邃的眉峰下紧闭的一双俊美长眸。 云潇潇红了眼眶,心中涌过难以言说的失落感,同时因如此亲密的举动,使得她耳根*辣的灼烫起来,她噙着泪光的明媚大眼贪恋的凝望着昏睡的璟幽,缓缓把身体移上来,躺在璟幽身侧,依偎在他的身旁,而她的手始终没能从璟幽的掌心里抽回来,尽管她知道,他把她当成了翘儿。 “我呢,景哥哥,你把潇儿的心也掏走了……”云潇潇闭上眼,在璟幽怀里默默掉泪。 她云潇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什么得不到。 可是自从遇见了楚翘那天起,她的生活彻底的改变了。 现在她知道,她最想要的一样东西,也许偏偏就得不到。 …… 前往帝京琅轩山的路上,楚翘与姬三娘同坐一辆马车,跟随在诸葛青莲的马车后头。姬三娘不时地看一眼楚翘,瞅着楚翘整个人冷冷沉沉,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时不时越过车窗盯着诸葛青莲马车的眸光出卖了她内心的惴惴不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会子在擂台上,你耍那卑鄙手段还不是狠心又绝情。”姬三娘说着凉风话。 “我若不是有这三分的卑鄙和狠心,当初也不会让他刮目相看,饶我性命。”楚翘冷沁的眸光对上姬三娘淡淡地说道,姬三娘一愣,大叹着摇头晃脑,这丫头的大言不惭简直像极了那位爷,还无耻得有些理所当然。 姬三娘戏谑地笑笑:“你看准他舍不得伤你,那你可看出来,他为何舍不得伤你?” “三娘想说什么?” “三娘我是想提醒你这丫头一句,你看穿别人的同时,也该看穿你自个。” 楚翘静然不语。 如果之前她还在排斥楚绯夜,此时此刻,她若还看不穿自己的心,岂不是傻子。 “三娘能否跟我说说,关于诸葛青莲的事情?”楚翘淡淡的道。 姬三娘知道楚翘是个倔的性子,逼迫着让楚翘说出内心的感觉根本不可能,见楚翘对楚绯夜多少还是忧心的,姬三娘又放宽了心,随着马车摇晃的颠簸,姬三娘娓娓说道:“我也不全知道,但还是知道一些的。这还得从我认识千岁爷说起,我认识爷的时候,是在十五年前,当时老娘我正当年轻,是奴隶赌场里陪爷们解闷的官妓,老娘的酒量连一般男人也未必能比得上,一身舞技逗爷们开心,在帝京达官显贵之中也算有些个名气。可饶是如此,老娘也不过是官家用来揽钱的一条母狗。” 说起自己的往事,姬三娘显得漫不经心,甚至有些大喇喇的随意,言辞间的豪放显见一斑。 只有那些经历过沧桑坎坷的人,才更容易谈笑风生,淡看风云。 姬三娘忽然间看着楚翘,眼神里透出一种让楚翘心寒的,讥讽世俗的冷笑,“你大概不知道,奴隶赌场里,不止是有像老娘这种陪爷们解闷的女妓,还有不少长相俊秀貌美的男倌儿……当年爷被人弄到奴隶赌场时,也才十二岁的年纪,一张艳丽媚惑的容貌,堪比女子更甚,不知倾倒了多少的男女的心,但身上那股子野性阴冷的味道,却生生让不少对他感兴趣的爷们望而却步,诸葛青莲正是在那年遇见了爷,相中了爷,将爷带出奴隶赌场。” 楚翘原本只是想打听诸葛青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却没料到姬三娘会道出这样一段过往,听到这里,心里竟是狠狠地抽了一把,震撼得难以言表。 奴隶赌场、男伎、十二岁的年华、这些刺目的字眼在她心上重重的像车轮一般碾过! “这怎么可能,他是楚家的人,楚家人没道理不顾他,他也没道理会沦落到……沦落到那般田地?”楚翘无法想像,多年前究竟有多少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在楚绯夜的身上。 “这我就不知了,我只知道楚令公,也就是你爷爷逝世那年,你那九叔叔当年刚满八岁,也就是在那年他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谁知道那四年里发生过什么,以至于让他沦落到奴隶赌场?”姬三娘说起这些,一双世故风情的眸子里,仿佛隐隐的涌上一层灼热的光芒,“你永远没法子想象,那个人,他有多能忍耐,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不像是个人类。” 姬三娘叹了声,复又露出谈笑风生的笑容,“至于诸葛青莲,对爷来说,这是个带他走出泥泞,又让他陷进另一个沼潭的男人。你恐怕难以想象,诸葛青莲在十岁的时候,就用他鬼才般的脑子学会了一身本事,更是个阴狠诡谲之人,左相膝下有五子一女,另外那四个儿子,通通都被一个还只是孩子的诸葛青莲给算计杀害,诸葛青莲杀死了自己的四个哥哥,却还有法子得到他父亲的谅解和赞赏,左相从此专心培养这唯一的儿子,诸葛青莲花费十年的时间,走遍天下四海,学会一身无人能比的毒术和蛊术,尤其是拜幽南疆一族的精妙,诸葛青莲尽数学来。” 说到这里,姬三娘不由地嗤笑了声,“这绝对是个让人可怕的人,诸葛青莲回到帝京之后,迅速掌控了相府,甚至掌控了他爹,外人并不知道,左相府的权力实则把握在诸葛青莲的手中。诸葛青莲以短短数年的时间,将左相一党的军权悉数囊括于掌中。就连当今太后,也是他一手将妹妹推到如今位子。司礼监大总管裴德生,亦不过是他底下一枚小卒罢了,整个司礼监皆归他统管。当年拜幽一战,亦是由此人挑起。” “我这只不过说了个大概,现在你应该能了解,为何连我与白霜见了诸葛青莲,也要忌惮三分。”姬三娘自嘲道,“他武功并不绝顶,但一身用毒用蛊的本事无人可敌,这种人才真正是最让人害怕的。” 姬三娘只娓娓说出了诸葛青莲的生平,但楚翘却可以想象得到这背后累积下来的那些血腥和风暴,更是无法想像,楚绯夜这些年来,是如何在诸葛青莲这样一个人的手底下长大,从而得到今时今日的权力和地位,今时今日的楚绯夜,怕是连诸葛青莲当年也料想不到的吧? 这一瞬间,心好似被什么揪住,一股热流涌过,烙铁般涨得心口都是灼烫。 颤悸难言的情绪随之在胸腔蔓延开来,涩涩青青,在在都是无可言说的柔软和心疼…… 第七十八章 陪着他痛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七十八章 陪着他痛 楚翘幽幽的眸光望着姬三娘,说:“三娘又如何走出奴隶赌场,成为了九叔叔的人呢?” 姬三娘的眼神只刹那间浮现出一丝惨然的光芒,随即又纷纷隐去,依旧只是她风情慵懒的笑意挂在嘴角,“在遇见爷之前,老娘那二十几年的日子活得比狗还要惨,六岁时老娘被人贩子转卖来,转卖去,最后卖给了官家,当做妓子培养,可正是因为如此,老娘沦落到奴隶赌场是自然而然,老娘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可爷不一样,当年爷初到奴隶赌场,那就好比是一株仙世的繁花,掉落在污渠之中,让人没来由便就生出一股忿恨……” 话语顿了顿,姬三娘自我嗤笑了声,“老娘也是生平头一次心软,帮了他几把,替他挡了几回客,因此老娘到底也被官家打得死去活来,那日他淡淡着对老娘说:我们都是一类人,何求那尊严,但求一日人上人,神欺我杀神,佛挡我弑佛,忍辱偷生不过一条必经之路,三娘,无妨的。舒悫鹉琻” “嘀嗒……”楚翘幽幽的黑眸中,默然掉下一颗泪。 她眯眸淡看着姬三娘,仿佛透过姬三娘看见了十数年前那个还只是孩子的楚绯夜。 尽管姬三娘三言两语说得轻松,字里行间却在在都是让人悸颤的心疼和愤怒。 “后来,诸葛青莲将爷带走,三年后,爷回到奴隶赌场替我赎了身,爷给了我选择,我毅然选择跟随他,我习武练功,为他收集整个云溪皇朝达官显贵的幕后情报,几年后爷为我开了座天香楼,我一跃成了老鸨,人前卖弄风骚,迎来客往,背地里只忠于爷,为爷杀得满手血腥亦在所不惜。” 说到最后,姬三娘满不在乎地笑笑,“哎,老娘的底可都让你这丫头盘问了去!” “盘问?三娘难道不是有意对翘说出这些么?”楚翘却也精明地反驳了姬三娘。 姬三娘呸地一笑:“就你精得跟狐狸一样!” “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些你们本不愿让人知道的往事?”楚翘淡淡的问。 姬三娘看着翘笑了笑说:“寂寞呗。” 楚翘翻了个白眼,却是眸光黯淡的越过车窗,望了望前面奔驰的马车。 约莫夜半时分,马车便已抵达琅轩山脚下,诸葛青莲以软轿让人抬了楚绯夜上山进了别馆,楚翘与姬三娘以及白霜纷纷踏轻功飞上山头,跟随诸葛青莲来到别馆。 刚踏进别馆,楚翘便被满园开得鲜红如血的大丽花给惊得浑身一僵,放眸望去,明亮灯火中,花海妖妖,红得刺目,鲜得灼眼,眼前蓦地浮现出楚绯夜艳媚精致的面庞,和这大丽花咄咄逼人的美丽何其相似。 不需要太多语言,楚翘就能猜测得到,诸葛青莲栽培这些大丽花是为谁而栽种。 十月仍花朵盛放,可见是精心培育出的改良品种,这满园的妖红,无疑让楚翘吃惊了一番。莫非诸葛青莲对楚绯夜不仅仅只是一种变态的兴趣,而是…… 楚翘的心里涌上难以言述的感觉。 诸葛青莲将楚绯夜抱进别馆中的一间药房,房中充满淡淡的药香气息,古典宽敞的屋子中央,却摆放着一口以千年冰魄雕凿而成的水晶樽,水晶樽内倒进了三分之一的淡橘色药水,楚翘想从中嗅出一些门道,但没能嗅出水晶樽中究竟是什么药材熬制而成的药汁。 只见诸葛青莲将楚绯夜平稳放进水晶樽内,浸泡在药水之中,只露出脸面以供呼吸。楚绯夜被放进去一会,水晶樽里的药汁便被染成鲜红的色泽。 仆人们跪伏脚下,不声不响将白玉地砖上滴落的血滴擦拭干净。 虽然嗅不出是什么药,但楚翘心想这大概是一种可以缓解楚绯夜痛楚的药物,而千年寒冰棺,则可以使人体内的血液流动缓慢,防止出血过度虚弱而亡。 “姬三娘,白霜,你们都出去,她留下。”诸葛青莲安置好楚绯夜,转头看着楚翘说道。 姬三娘和白霜踟蹰着,同时露出异样的神情,姬三娘略笑着道:“大人,不关丫头的事。” 白霜道:“大人,王爷留她还有用。” 诸葛青莲又看了看姬三娘和白霜,略略拂了拂袖:“下去吧。” 姬三娘与白霜各自望了一眼,谁也猜不准诸葛青莲的心思,见诸葛青莲面色一片阴沉,都聪明的不再多说什么,告退着出了房间。 楚翘瞧着诸葛青莲朝她踱步过来,刚才上山时,她能感觉到诸葛青莲的内功甚至还不如她,若是论武功打斗,她必然能胜过诸葛青莲,可姬三娘的话说得没错,这样一个人,靠的并不是武功。 掂量了一会,她的毒蛊之术虽已经算高手,怕是也远远及不上他,因此放弃了防御和攻击的念头。 楚翘这一思量的小动作,都尽收诸葛青莲眼底,诸葛青莲走近她挑起她的下巴,眯着危险的细长眼眸:“你果然有让阿夜欣赏的资本。”这小丫头还算是个心思玲珑的。 诸葛青莲的手指触在她肌肤上一片阴凉,楚翘只觉浑身不舒服,一股无形的阴森气息笼罩着她,脚底心寒意直冒,但她倔地抬头直视着诸葛青莲,说:“大人谬赞了。” “他若真的只是控制你来勾引李泫,达成他的目的便也罢了,我不想看到阿夜将更多心思花费在你的身上……否则,哪怕是他要挟我,我也会不惜毁了你。”诸葛青莲阴凉的手指,在楚翘优美的脖颈上滑过。 要挟? 楚翘暂且忽略掉诸葛青莲的话语间一种扭曲变态的占有*。 显然诸葛青莲话里的意思是,诸葛青莲曾动过毁灭她的念头,而楚绯夜以某种东西,或某种手段要挟了诸葛青莲? 什么时候的事? 楚翘几乎下意识想到那些青莲宦官。 难道军营那次事件背后,楚绯夜亲自来见过诸葛青莲? 那次事件后,楚绯夜突然不惜冒着危险急于助她练成绝门武功,楚绯夜曾笑说,练成这门武功她至少不用再怕这些青莲宦官,莫非楚绯夜随口一说的话,其实就是他真正的想法? “翘儿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翘是九叔叔的侄女,承蒙九叔叔恩赦,翘儿答应替他完成三件任务,怎敢多想别的。”楚翘虚与委蛇地对诸葛青莲说道。 诸葛青莲眯了眯眼,弹指间捏开翘的下巴,将一颗药丸逼着翘吃下去,楚翘没有反抗他,当药丸吞入腹中后,诸葛青莲阴柔冰冷的道:“这是我独门调配的蝎子花,毒不死人,算是个惩罚,他痛,你也要跟着痛。” 蝎子花,的确毒不死人,但可以折磨得人死去活来,痛时如有千万只毒蝎子在五脏六腑里穿刺。 不愧是诸葛青莲亲手调制的毒,楚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法抵抗毒药的发作。 楚翘呵地笑了一声,脸色眼看着就白了下去,她一个曲膝倒下去,双手在地上撑了一会,“谢……谢大人开恩……” 诸葛青莲见她如此识相,便散开眉眼间凝结的,宛如阴间鬼吏般慎人的寒意。 “唔!”蝎子花的毒效飞快,楚翘只觉得肺腑中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袭来,她却只闷哼了声,整个人滚倒在地上,诸葛青莲见她这般模样,略蹙了蹙眉头,想不到这么个少女竟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若换做一般的人,中了这蝎子花的毒,痛苦时不是痛得想要撞昏自己,便是痛得凄厉惨叫。 楚翘痛得额头上汗珠涔涔,视线亦变得朦朦胧胧,只见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进来,像是那晚在军营看见的青莲宦官,对着诸葛青莲说道,“大人……调动了八百莲卫,即刻便可出发,追拿拜幽太子。” 她又模模糊糊听得诸葛青莲说:“……我亲自去,让人看着姒雪,别让姒雪到药屋来。” 姒雪……谁是姒雪? 蝎子花的毒效迅速的扩散开来,楚翘已经被极度的痛楚攫走了一半的神智,再无法去细想别的事情,只瞧着诸葛青莲的衣袍逶垂在地面上,缓缓的消失在她眼帘之中。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楚翘痛苦难忍时发出的一声压抑的呐喊:“啊……” 百蝎万蚁钻心裂肺的痛侵蚀着她的身体,一张小脸变得惨白如雪,嘴唇上的颜色尽褪,一颗颗滚烫的汗珠打湿了她鬓角的一丝黑发,黏贴在面颊上,衬得她一双黑眸越发幽幽地望不见底。 头上花冠随着她滚来滚去而发出簇簇的响声,混着她嘶喊和寒冰棺中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让整间昏暗的房间充斥着诡异吓人的阴森感。 痛到极致时候,楚翘让自己的身体蜷曲着,尽管早就习惯了各种折磨,但五脏六腑里的疼痛还是可以让她变得浑浑噩噩,半晕半眩。 她蜷缩在地上,慢慢爬到寒冰棺的旁边,透过晶莹的寒冰箱子,看着楚绯夜朦朦胧胧的脸,竟只觉得身子里的疼变得不那么尖锐,看着他躺在身边,她才觉得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根本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嘴角微微牵出一丝弧度,楚翘渐渐在痛楚中昏睡过去。 很久以前,当幼小的她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忍受着难熬的痛楚时,她总会在半昏半迷中渴望有妈妈的双手将她从‘泥沼’中抱起来,告诉她不要怕,用温柔的双手呵护着她。然而每回睁开眼,都是一次失望。渐渐的,她不再做这种愚蠢不可及的梦,她只相信自己,靠自己挨过一次又一次的黑暗之夜。 可这一次,她感觉到一双温柔如斯的双臂,将她轻轻地拢在怀中,抚过她被冷汗湿透的额头,一声呢喃从她的头顶飞下来:“丫头……我在。” 温柔得像是一缕晨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楚绯夜醒过来的时候,恰好是淡淡的黎明时分,他坐在寒冰柜中,看见楚翘静静蜷缩在他的身旁,身上的九重花衣瓣瓣散开,花冠下满头柔软的黑发倾泻在白玉地砖上,她淡淡蹵着眉头,一张小脸白得近乎透明,苍白的嘴唇被她自己咬破了皮,沾着干涸的血渍,即使在痛苦中昏睡着,她紧抿的嘴也透露着一丝属于这丫头的骄傲和固执。 身子里的折磨渐渐的褪去,楚翘被一阵额头上冰凉的触感惊醒过来,她缓缓睁开黑眸,看见一张模模糊糊,但挂满鲜血的脸孔,瞧起来倒真是说不出地吓人。 但当她发现自己躺在楚绯夜怀中的时候,先是慢慢确定这感觉的真实度,最后睨着他,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有袖中的手微微握了握紧。 他居然醒了? 第七十九章 密道之谜 见怀中的少女哑然的模样,楚绯夜虚弱的哧笑道:“怎么,爷这副样子,很吓人么?” 楚翘从他腿上撑起身来,蝎子花的毒性消失后,她不再感觉疼痛,只有一点疲倦无力感。 她看着他,见他满头白发似乎在渐渐变黑回来,于是她舒了下心,又见他身上的血衣扔在了一旁,他大概是随意在屋子里拿了件干净的衣裳披在了身上,但脸上一丝丝的血迹,看起来既狰狞又恐怖,而被药水浸泡过的枯灰色长发焉塌塌的垂在肩头,倒一下子少了许多惊艳的美。 “你,醒了?”她很讶异于才一个晚上他就苏醒过来。 看她这般模样,楚绯夜猜也能猜到,她十之*已经知道他中了魂灯蛊的秘密。 “昨晚……初二。”他优美的嗓音带着沙哑,透着十分的虚弱。 楚翘只略略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很快就明白了。 昨晚是初二,只有月牙。 月光乃是最薄弱的一天。 大概因此蛊毒发作后才恢复得更快。想到这,楚翘慢慢纡了一口气。 她沉默了会,刚才温柔的动作和温柔的话语怕不是幻觉。 但楚翘又无法肯定,只因此时此刻楚绯夜睨着她的眸光带着一丝丝的阴寒。 他的确该生她气才对,又怎么会那般温柔待她。 就算她没惹恼他时,这大妖孽也没可能对她像刚才那样柔情。 “扶我起来……”楚绯夜把手递给楚翘,楚翘自然而然扶住了他,搀着他起了身,只见他脸色苍白,迈出的步伐亦是颤颤巍巍,失了这么多血,一时半会的他还能保持这种清醒状态,已经算难得。 楚翘循着他的步伐,搀着他走到水盆前,见他原来是想洗把脸,她先一步从架子上取下帕子,“我来。”她让他倚靠着一旁的长条梨木桌,将帕子打湿拧了拧,仔仔细细将他五官上和耳郭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种奇异的微妙感,只楚绯夜幽寒的魅眸一刻都不曾移开过楚翘的脸,他像是在生她的气,又像是在享受她难得的温柔伺候,还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疼么?”他冷不防地问。 楚翘愣了愣,接着想了想,才想明白他问的应该是指她昨晚中蝎子花毒之事。 “嗯,死不了。”他的话看似是关心,又仿佛不带任何语气只是在无聊闲问。楚翘回答完这句话,想了想又添了几句,“诸葛青莲说你痛了,我也要痛,这话挺公平。你虽给了我机会让我助璟幽脱困,但我到底伤了你,他替你报复我也是应该。” 楚绯夜的眸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眼尾几不可见地添了一丝笑意。 怎么听丫头这话里都带着点子酸溜溜的意味呢? 她神情里隐藏的一丝温顺、懊恼和愧疚楚绯夜并非没有捕捉到,但他还是很火大。 没道理这么便宜就原谅了这丫头。 “别把本王和他说得这般亲密,你这话让外人听了,还只当本王和他诸葛青莲有什么勾当……”楚绯夜抬起虚弱的手臂,还是在翘的额头上掸了一把,“就算要惩罚你……也是本王亲自罚,诸葛青莲他没这资格……” 不管是欺负,责骂,轻薄,调戏还是惩罚,他掌心里的花骨朵,只有他才有资格用任何方式待她。 楚翘触着被他掸痛的额头,若是平常她肯定要瞪他一眼,可看着他荏弱并有几分比女子还楚楚娇柔的模样,她的傲气都不争气的回炉再造了,娘的,她只觉得心软趴趴的提不起一点气,终究只是嘴里哼唧了一声:“没什么勾当?这话说出来九叔叔自个也难信服吧……” 楚绯夜病容妖冶,慢条斯理地冷笑:“是呢,本王美艳世无双,哪个见了本王不被本王迷得三五六道,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整个云溪皇朝想打本王主意的人,绝对远远多过于想打丫头你主意的人。” “祸水!”楚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一贯的很无耻。他居然和女人比谁的倾慕者更多? 尽管楚翘也觉得,他说的很可能是大实话。 楚绯夜瞧着这丫头嘴里的话是越来越酸了,他身上张开的危险兽刺又被无形之中捋顺了许多。 “咳……”楚绯夜倚在桌子边又虚弱的咳嗽两声,楚翘的眼底刹那间滑过一丝紧张,她从怀中的荷包里掏出一只瓷瓶,倒了颗赤色的药丸给他,语气淡漠地说:“此药保元气,关键时候用来续命,很珍贵!但只有三颗,且极苦……你别吐了。” 楚绯夜妖异的眸光睨着她,挑了下眉:“倒是没想到你这丫头如此大方,不过……爷没力气。” 他一副爷现在娇柔无力,荏弱美丽到让所有人都为之心碎的模样倚在那,轻轻启开他的唇,示意她把药丸亲自喂到他的嘴里,楚翘明知他是有意所为,却还是暗自叹气,无奈的抬手把药丸送到他的嘴边。 他张开嘴咬着药丸,在她避之不及的时候,将她的手指一并含入口中,舌尖在她指头上卷过,那般动作暧昧到有些下流,楚翘的脸颊一下子*辣地,一时不知是该气他骂他还是抽他,倒局促地站在那呆了呆。 舌尖的动作在她局促之时,越发邪肆地滑动着,含着她葱玉手指慢慢卷进他的口中,一点热源迅速从指尖窜入她的腹下,含弄带来的酥麻感,惊得楚翘一跳,飞快抽回了手指。 “不苦,很甜呢。”楚绯夜阴寒的笑意里带着一点戏谑的意味。 楚翘脸颊火辣,腾地转身,随手拿了什么就去擦指头上他的涎水,“翘没洗手,爷也不嫌脏。” 楚绯夜嗤道:“爷不嫌你脏。” 楚翘只觉他的眸光似黑暗中的野兽一般盯在她的背上,让她极其的不自在,一时猛擦手指,不敢转身面对他。 陡然间,她的黑眸往下沉了沉,散发出一道幽幽的寒芒:“有杀气!” 她低声自语的说,懔神去细听外面的动静,只觉得有两股强烈的杀气在外弥漫开来,别馆外有打斗? 这瞬间,楚翘启动袖中小机关,抽出金鞭下意识挡在楚绯夜的身前,警惕的盯着门扉。 楚绯夜垂首睨着身前的少女,在这危险关头,她用她娇柔的身子试图挡去袭来的危险,在擂台上她当时的行为是迫于无奈,那么此时此刻呢? 楚绯夜的手悄无声息握上翘的肩头,将她揽入怀中,顺手下去让她收了金鞭,附耳浅浅道:“是有杀气,不过无妨……自己人。” 自己人?楚翘刚蹙起眉头,便见门扉呼地敞开,七八人闯了进来,均是一身黑衣劲袍,脸上蒙面,每个人手中兵器各有不同,浑身充斥着骇人的冷酷杀气! 只见为首的二人并未蒙面,一人五官俊美冷酷;一人竟生得浓眉大眼,尤为纯净,紫色的眼瞳中光芒忽闪忽闪煞是可爱,左边耳廓上还钉着两只银制的耳环,但通身邪恶不羁的狂野杀气却比其他的男子强盛数倍。 那紫瞳男子斜斜一勾嘴:“爷!” “紫溟,紫河,时间不多……动手吧。”楚绯夜让自己倚靠在楚翘身上,颇为虚弱的道,“人呢?” 楚翘眉头便是拧了起来,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楚绯夜。 很显然,他早有预谋,可是这背后的真相她还真的无法猜测得出来,更是觉得很意外。 暂时没人来解开她的困惑,只见那七八名黑袍上绣着血色凤凰的杀手左右让开,竟有一白衣若雪的男子踱步走进来,见到这名男子的刹那间,楚翘心中喟叹。 世间竟然有如此美丽的男子,一袭锦绣白衣,一头如瀑黑发,一张天人般温润秀丽的容颜,淡淡莹润的眸光狭长轻柔地飞入鬓角,恍惚间有着楚绯夜的惊艳,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柔弱温暖的,暖得像是一缕冬日阳光下和煦的雪风。 和楚绯夜九幽炼狱般阴寒邪佞的惊艳,有着异曲同工,却又截然相反的美。 “爷,四殿下带来了,殿下,东西交给爷吧!”紫溟道。 四殿下?楚翘困惑又好奇的看着白衣美男子。 姒雪走过来,秀逸淡雅的眸光看了看楚绯夜,又在楚翘的身上端量了两眼,从袖中拿出一枚圆形的巴掌大雕龙刻凤的古玉,递给楚绯夜,嗓音十分的柔软动听:“这是从他身上取来的钥匙,做为和王爷的交易,王爷助我离开琅轩山。” 楚绯夜抬起虚弱的手,拿过那块古玉说:“自然。” 显然楚翘不太明白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达成的交易,但看出来白衣美男子很可能是被诸葛青莲囚禁在这琅轩山的一名……禁脔?! 楚翘油然而生出一股暴殄天物的惋惜感,果然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美也会是种罪过。 只见姒雪缓缓转身,侧面抬头空凝着某处,眸子里的神情哀伤凄美得让人心碎,姒雪侧眸望了望楚绯夜,仿佛有千回百转的话语从胸中涌过,这才淡淡的说:“他的心中到底只有你一个是不同的……我装扮成你的样子,在花圃凉亭下为他弹琴奏乐,他放下所有的戒备,专心听曲,畅怀饮酒,我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他,直到他在‘你’面前喝醉,我悄然调换了古玉,他浑然不觉。” 楚绯夜的目光幽魅不辨情绪,只对外面唤了声:“白霜。” 白霜与姬三娘纷纷都出现在屋子里,楚绯夜道:“照计划护送四殿下离开……不得有误。” “四殿下,请吧!” 姒雪眸光秀逸深远,那一转身的背影,好似有雪落九天簌簌无声,浓浓的悲炝莫名的让人心口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么个温柔和煦的男子,仿佛不应该是这么个际遇,而应该在豪华世家里恣意优雅的生长。 白衣美男子随白霜离开后,楚翘便见刚才进来的凤血卫杀手们通通走上来,楚绯夜点点头,紫溟紫河来到那口千年寒冰晶棺的面前,二人合力推掌,似乎有什么机关发出咔地一声轻响,随即那口箱子竟然在众人面前滑开,露出一条暗道。 楚翘的脸色一分分地冷沉下去,显然这些都是他们早就谋算好了的,她直觉这些事和花台擂赛息息相关,甚至有种感觉,这才是楚绯夜最终的目的。 楚翘睨了眼姬三娘,白霜显然也是知情的,姬三娘或许也知道。 “姑奶奶,别拿这种眼神瞧着老娘,老娘这回和你一样,也是个蒙在鼓里的!”姬三娘没好气地回瞪了楚翘两眼。 当姬三娘发现紫溟紫河带着凤血卫闯进琅轩别馆的那一刻,姬三娘何尝不是一样吃惊,直觉没好事发生,敢情爷背后还藏了一招,目的是对着诸葛青莲来的?姬三娘心里暗道不妙,若是诸葛青莲发现自个被楚绯夜摆弄了一道,姬三娘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脊背上冷汗那是一串串地往外冒。 “是要一起……还是留下?”楚绯夜原本的计划中,没算到诸葛青莲会把楚翘也带到这来,既然她在这里,让她当根人形拐杖也满不错。 楚翘心里疑团重重,自是随了他们一起下了密道。 楚绯夜还很是虚弱,在楚翘的搀扶下来到密道底下,楚翘见那些杀手走在前头,格外的小心翼翼,她有很多疑问想问楚绯夜,可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一时他们顺阶梯走下来,没想到底下竟然是类似迷宫一般,以大理石修葺的房间,壁上点缀着鱼脂长明灯,火树银花,灯光明亮,并不格外阴森,反倒透着古朴典雅的气息。 观察了一会,楚翘发现这里大约是诸葛青莲用来藏东西的密室,以及闭关的地方。 杀手们不再往前挪动脚步,而是停了下来,只见最末尾的一层台阶下,建着一横小水池。楚绯夜伸出自己的手臂,紫河射来一枚柳叶飞刀,薄薄的一片,几乎无形,在楚绯夜的手腕上划过,立即便有血水从口子里渗出来,滴在小水池中。 楚翘没来得及阻拦他,只在他滴了十滴血之后,马上掏出一条帕子将他伤口洒上药末做简单包扎,同时眼尾的余光瞥见水池有了变化,只见刚才平静的水面,立即妖化成血红的色泽,冒出汩汩的气泡,仿佛在沸腾一般,看起来阴森可怖。 不一会,那沸腾的血水哗地一下,渐渐从槽道的两边退下去,直到传来两声机关“咔咔”声响。 楚绯夜见水池里的血水干涸,说道:“机关阵都停了,现在可以放心进去。紫河,紫溟,你们先带凤血卫找到本王要的那样东西。三娘……你跟本王来吧。” 楚翘见紫河、紫溟带着那些凤血卫的杀手,平安无事地闯进了诸葛青莲闭关的密室,他们动作迅捷,训练有素,寻找楚绯夜口中想要的那样‘东西’。 类似这种地方,多半会布置重重的机关,尤其是诸葛青莲这样诡谲之人。 楚绯夜刚才以血祭池水,应该就是一种破解机关的方法。 只用十滴血就能破解这里所有的机关,显然重点不在血,而是在于——那是谁的血! 也就是说,诸葛青莲在布置机关的时候,留有一条后路,为楚绯夜而留的后路。 楚绯夜靠楚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带着她又往密道更里面走去,一直来到一堵石门前,他才停下了脚步,姬三娘环顾四周,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道石门后,会藏着什么秘密? 楚翘盯着石门仔细看了看,只见石门的上方有道凹槽,令人惊叹的是,凹槽的斜顶上方有只极深的洞眼,从那洞眼里折射过来一缕外界阳光,恰恰照在凹槽的地方,这等精妙的构造,无异于鲁班在世。 如果这整个密道都乃诸葛青莲的杰作,楚翘不得不相信姬三娘的话,诸葛青莲的确是个鬼才。 楚绯夜掏出先前那枚古玉,递到翘的手中,轻轻咳嗽两声,说:“丫头,把它放上去……左转三圈,右转一圈,再左右各转两圈……去吧。” 姬三娘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踟蹰:“爷……” 楚翘望了望手中那枚古玉,没有立即照他的话去做,而是抬头看着楚绯夜,问了句:“今天的这些事情,是不是你必须要做的?就好像让翘去诱惑李泫,都是九叔叔你想要的?” 虽然楚翘的心中有很大疑惑,甚至从刚才开始,她的心就有种不安感,直觉有些事情是她不想去了解的。但如果这些都是他想要的……哪怕被他欺骗也无妨,他想要的,她助他去得到。 楚绯夜似乎静静的沉默了会,幽寒的眸光锁着她的容颜,像是在斟酌她问这句话的意思,又像是在迟疑什么,最后,他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点了个头:“是的,丫头。” 姬三娘以为楚翘还会继续追问,谁知楚翘只轻轻也点了个头,便走过去,纵身飞上石门,将那枚古玉嵌进凹槽,照着他的法子启动开关。 当那枚古玉在凹槽里转完最后一圈时,咔嗒一声,古玉陷了进去! 很快的,她听见石门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响。 刺眼的亮光射出来,石门在他们的眼前缓缓开启—— ------题外话------ 嗯嗯,那个预告一下,翘和千岁的第一次马桑要到啦!~不过千岁吃掉翘之前会有个小风暴~敬请期待~看看明天能不能争取码到~么么! 第八十章 活死人 毒压六宫:鬼医邪王妃,第八十章 活死人 当石门打开的这刻,楚翘只觉得一股子沁凉的寒气从滑开的门缝下透了出来,她转身回来搀扶楚绯夜,石门完全打开,他们走了进来。舒悫鹉琻 楚翘发现这是一间略做了装饰的房间,从装饰来看,似乎像是女子喜爱的风格,除此之外这间房间显得空荡荡的,却是什么也没有,只顶上四角悬着四颗极品夜明珠,这刺眼的蓝色光芒便是夜明珠发出的光晕。 奇怪,怎么什么也没有? 但楚翘很快发现,房间中央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块尤为突出的痕迹。 那样的痕迹,像是之前在这里摆放过什么东西,很大,但此物眼下已不见踪影。 还有,这间房间里充斥着寒冰般的气息,和外面相比,格外的凉飕。 究竟这里,之前摆放的是什么东西? 姬三娘也很纳闷,这房间里什么也没得呀? 但楚绯夜脸色瞬间覆满阴佞的森寒之意,竟是挣开楚翘的搀扶,一个急步跨上来,站在那块地砖上,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地板,楚翘便只瞧着他幽幽的眸光里,一刹那间溢出骇人的阴惊煞气。 一口郁气顿时结在他的胸口,以至于让他胸闷气短,猛然低低咳嗽几声,咳得十分急促,紫溟紫河等人如魅影般飞进了这间房间,看着楚绯夜站在房中央,浑身的寒意逼得人无法靠近。 “呵呵……”他唇齿间发出阴森笑意,楚翘的心随之一刺。 她瞧着他双袖灌满妖风,满头灰黑的长发飘飞,一股子残暴的杀气酝酿在他掌中,耳旁嘭地巨响,房间里摆放的简单高雅的桌椅,全都瞬间被掌风击碎:“诸……葛青莲!” 楚绯夜猝然晃着半摔在地上,咳出一地细碎的血花,仿佛是溅在黄泉路上的朵朵沙华。 楚翘的心猛地又是一刺。 他这般生气样子,她是头一回看见。 只觉让人心寒如冰,连指尖都褪去了温度。 紫溟皱着冷酷的眉:“还是来晚了,看来大人有所发觉,才……” 紫河斜斜地勾起嘴角,纯净的紫瞳里却射出异常凶残的光芒:“诸葛青莲倒是个心思够缜密的。” 随后,紫溟紫河均道:“爷,东西找到了。” 姬三娘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走了过来,“这底下不宜久留,爷,还是先上去吧?” 楚绯夜摇晃着直起了身子,走回楚翘的身边,楚翘伸手自然而然搀住了他,楚绯夜擦拭嘴角的血渍,几分疲倦而阴冷地道:“走吧……离开这密道,这里的确不容久留,布置的机关没多久会重新启动。” 紫河,紫溟前头引路,姬三娘垫后,楚翘搀着楚绯夜往外走,走到石门外时她又回首望了望那间房,忍不住低声地问:“这间房里原本有什么东西,值得九叔叔费这番的心思?” 楚绯夜荏弱苍白的脸色,衬得一双幽媚的凤眸异常的邪邃,他垂首望着她,语气阴凉:“一个人。” 楚翘隐隐的猜到会是个人,那间房间分明就是为了某个人才布置成那样。 “什么人值得九叔叔费这番心力,死的还是活的?”活人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憋也得憋死,就算是被诸葛青莲关禁在这密室里,也没道理又把房间布置得那样雅致,实在是到处透着疑点和古怪。 “活死人。”楚绯夜冷嗤,楚翘却从他的眸光里捕捉到一丝极度的失望和尤为复杂的情绪。 “唉呀,该不会是她?!”姬三娘跟在他们身后偷听着,冷不防说出这么句话。 楚翘眉头轻蹵,立即想起姬三娘那日中迷幻蛊,对她说起楚绯夜心里有个很特别的人,还是个女人。 楚绯夜眼尾余光盯了盯姬三娘,阴冷邪魅的眸子里杀意浓浓。 姬三娘讪讪地笑了笑,立即一个脚底抹油,提步子走到了前头,避开某人满身腾起的杀气。 哎,看起来某个狠心的丫头有得是醋喝了。 “不舒服么,脸色这样难看……”楚绯夜抬起虚弱的手,一边走一边勾起楚翘的下颌,将她少女容颜上没掩饰得完好的一点子郁猝的神情看在眼底。 “呵……哪里,九叔叔看错了吧,翘现在再怎么难看,也不及九叔叔的脸色难看吧。”楚翘嘴上这么说,心中却百味陈杂,真他妈不是个滋味,她一个郁猝,便抓着楚绯夜放快了脚步,也没顾得上他身子的虚弱,连拖带拽的将他拽出了密道。 见他们的千岁爷被她这般虐待,凤血卫杀手们的眼光看着楚翘时如一道道激光束。 呲呲地好像能够把人直接电死。 只有紫河一双晶莹紫瞳忽闪忽闪地,看似饶有兴味,但又好像是一片染血的薄薄刀刃,时时刻刻都会悄无声息射穿人的咽喉。这男子可爱得不像话,也变态诡异得不像话。 紫溟紫河合力将那口重重的寒冰箱子挪回了原位,楚翘语带嘲讽地道:“东西也偷到手了,现在是不是该溜了?” “爷?”紫溟等候着楚绯夜的指示。 楚绯夜神色翦弱地道:“紫溟,你先与凤血卫将东西带走。紫河,三娘……你们先到外面等等,我有话要对丫头说。”他说完又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紫溟不做迟疑,甩起披风,一个抬手,便带走了大部分的凤血卫。 紫河亦飞身出了屋子,姬三娘则盯了楚翘和楚绯夜一眼,这才退到屋子外看守着。 楚绯夜缓缓靠着一张桌腿坐下去,神情中竟透出几许难得一见的倦倦之色,对楚翘招招手:“丫头……过来。” 楚翘从荷包里又倒出一颗先前那类赤色的药丸,走到他面前蹲下去,直接掰开他的嘴喂他吃下,没让他有机会再趁机对她行婬邪轻薄之举,楚绯夜勾起一丝嗤笑,这丫头,还真是个斤斤计较的主。 他仿佛颇有些失望的看着她收回的葱玉手指,又恢复了几分他惯常的那种似笑非笑,高深莫测,一边慢慢暗自运气调息,催发药丸的效用,一边以目光指着那口寒冰水晶棺说道:“不止是这口寒冰棺底下的密道设置了重重机关,这整个琅轩山,这整座别馆,外人想要轻易进得来几乎个个殒命……诸葛青莲擅毒、擅蛊、擅长玄门八卦之阵、又懂天文地理,晓机关诀窍,他所设置的机关放眼整个扶摇大陆,能破解者少之又少……” “姬三娘和我说起不少他的事,之前翘还不信,现在信了。”楚翘看着楚绯夜,知道他还有话要对她说,她等着他把话接下去。 楚绯夜的唇角勾起一丝妖异自嘲的笑意,“这间密道,本王进去过不少次,但他从不让本王知道入口在哪……他设下以本王之血祭水池来破解机关的这一招,的的确确是为了本王所设……密道里的机关若一旦触动,别说是紫溟,紫河他们带着凤血卫一起上,就是再加上本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诸葛青莲这么做,无非是怕伤害到楚绯夜。 可楚翘在意的是,诸葛青莲既不愿让楚绯夜知道自己闭关之地的入口,又为何要带楚绯夜下去密道?诸葛青莲带楚绯夜下密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见‘那个人’么? “这琅轩山别馆的机关禁制……也只有当本王上来之时,诸葛青莲才会解除。而那间石门上的玄机,你亦瞧见了,除了要他随身携带的那枚玉匙,每月只初三、十九这两天,洞口方才有日光折射在凹槽上……呵呵,”他哧地阴笑了声,“要进密道不易,要支开诸葛青莲更不易,你那位老相好的太子殿下身上,倒是恰恰有诸葛青莲在意的东西,所以……” 楚翘用她敏锐的小脑袋,飞快地整理着楚绯夜话中的漏洞,并试图去了解他的意思。 “所以说,情花坞竞拍阿栀公主初夜一事,背后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让翘假扮公主引出璟幽和拜幽人背后那股神秘力量,而是九叔叔想要进诸葛青莲的密道,想要得到九叔叔想得到的东西?” 楚绯夜挑挑他的眉,苍白的脸上眸光幽幽莫测地说:“引出拜幽太子,和他们背后那股子神秘力量是真……本王想要进这密道也是真……哦,应该说不止如此,本王还让你恢复了身份,李泫此回回宫,自是要封你为妃的。” 所以说,这是他一石三鸟,甚至是一石n鸟的绝妙计划? 楚翘的眸光蓦地泛起幽冷的光芒,精锐地盯着楚绯夜:“照九叔叔这么说,你早就计划好回来到琅轩山,并且让诸葛青莲亲自出马追拿璟幽,但这个条件,必须建立在九叔叔无法动弹的前提下!” 她一道冷芒射向楚绯夜,“莫非,九叔叔昨儿个晚上,原本就打算让自己体内的魂灯蛊发作?!” “真是个聪明得很的小东西呢……”楚绯夜赞赏地捏了捏楚翘的脸颊,一副笑意诡谲地模样,“本王自个打算是一回事,可你为了景忧太子选择出卖本王,站在他的阵营,害得本王毒蛊发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不是一码事!”楚翘简直没想到,这背后居然会隐藏着这般真相,“况且那不叫出卖,翘只是凭自个本事,奉命行事。九叔叔可没说翘不能用任何卑鄙手段助璟幽脱困。” “是是,倒是本王纵容了你,才给了你机会助他逃脱,给了你机会对本王使卑鄙手段……不过,”楚绯夜在她下巴上捏了捏,“本王待你不薄,你还真狠得下心啊……本王是打算让魂灯蛊在昨晚发作,可由你亲手造成,这怎能算是一码事呢……你可知道昨晚,爷是真的想杀了你,掐断你那优美的小脖子?你可知道本王真的对你很失望呢?” “呵……失望的该是翘吧?”亏她还为他魂灯蛊发作而愧疚难过得要死,这该死的家伙,他居然早就想要用这种苦肉计来达成他潜藏的目的!想到这,楚翘就有种又气又恼又怒又委屈无比的沮丧感。 究竟是什么非得要拿到的东西,让他如此不惜忍受魂灯蛊发作的痛苦,也要去得到? 也许,楚翘此刻心中的委屈和火气,真正的原因在于这个? ---- 第八十一章 连环计 “哦,你倒是说说,你的失望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才对本王失望呢?”楚绯夜狡诈的思维一下子洞穿了楚翘的心思,“难道本王的乖侄女……对本王有过什么希翼的念头么?” 楚翘没料到他会如此敏捷,在这种时候还能反过来追踪她话里潜藏的那点女儿心思,一时觉得被他看穿了,更加恼羞成怒,沁冷的眸光变得越发幽凉,“那璟幽呢,既然九叔叔打算让璟幽引走诸葛青莲,那么说来,一开始九叔叔就没想过要拿下璟幽,九叔叔一开始就预备着放璟幽逃走是么?”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招连环计。 他借她引出璟幽;又借璟幽引出那股神秘力量;再又借璟幽支走诸葛青莲,这一笔笔谋算得如此精准,让人想起来也觉心里一阵阵地发汗。 楚绯夜瞅着眼前满脸恼羞成怒的少女,诡异莫测地笑了一笑:“是呢……这一次本王只打算引出他太子身份曝露于众,借太子殿下引出那股神秘力量,本王再借机放走太子,促使诸葛青莲出面亲自捉拿殿下。” “好,很好,九叔叔果然乃高人。”楚翘心寒无比,忽然间觉得自己多么可笑,他原就没打算杀死璟幽,她竭力助璟幽逃走的举动无疑成了多此一举。 再细细想来,他将擂台定在初二这天开始,就在下一盘大棋,每步计划都衔接得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也许就是她暴露了他的秘密,是她导致他的魂灯蛊发作,而不是他自己刻意而为。 不过这点变数没打乱他的计划,甚至她还间接促使他的计划,变得更完美。 楚翘冷沉的眸光看着楚绯夜,幽幽地道:“这么看来,让太后来情花坞,也在九叔叔计划之中。”太后必然会时刻关注他,得知消息后传信诸葛青莲,诸葛青莲赶来情花坞,将楚绯夜带回琅轩别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诸葛青莲自然不会生疑。 而诸葛青莲将楚绯夜带至别馆,就会解除别馆内外机关禁制,如此诸葛青莲一走,凤血卫的杀手们上山来便容易得多。况且诸葛青莲必然还带走了大部分的人马,这时别馆中的守卫,是最薄弱之时。 他便可以如约,将白衣美男子护送下山,离开别馆。 而楚绯夜从白衣美男子那得到石门钥匙,恰借着今日初三,阳光可折射凹槽的时辰,进入那间房间。 但是,这其中还有几个很大的漏洞,楚翘并没有忽略。 “九叔叔为何如此肯定,璟幽太子身份曝露,诸葛青莲必定会亲自出马,捉拿璟幽?” 仅仅只是因为璟幽是太子?又或是璟幽和她伤了楚绯夜,诸葛青莲要报复? 绝对不止如此。 楚绯夜勾了勾唇角,喘着气慢慢地说道:“因为太子殿下的身上藏着一个不止是诸葛青莲,还有无数人想要得到的秘密……你以为拜幽沦亡七年来,周边各国包括燕回皇朝都在协力寻找太子,只是因为想斩草除根么?为了这个秘密,诸葛青莲他一定……会亲自出马。” “什么秘密?”楚红鸾与璟幽相处十年,从来不知道璟幽身上除了身世外,还有什么特别的秘密。 “嗯,是个天大的秘密……”楚绯夜眉眼之间,随着他的运功调息又渐渐恢复了几分艳美的妖媚,睨着楚翘似笑非笑地说,“本王要进这间密道的目的,一半也是为了这个秘密。” 说完他便神情倦倦地不欲往下说。 楚翘见他暂时似乎不想说出这个秘密,遂转而又问道,“那另外一半目的,可就是藏在那间房间里的‘活死人’?” 楚翘忽然间轻眯起眸光,凉凉地看着楚绯夜:“九叔叔话里还有个漏洞。若是只为进这间密道,凭九叔叔自己,大可以趁诸葛青莲不在帝京的时候进去便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呵呵……”楚绯夜发出浅浅虚弱的低笑,一个伸手,将楚翘抓过来,有了点子力气的他便开始他一贯邪肆的作风,拇指在翘的红唇上摩了摩,“丫头,你真是聪明得让人又爱又厌呢。” 他睨着怀中少女,凤目里潋潋流动着幽光:“本王之所以大费周章,一直未能寻到绝好的良机,乃是因为那房间里的人本王独自一人可没法子带得走。诸葛青莲心思缜密过人……为防本王,他用雪域白国塔雅山上的玄寒冰,以及无数纯金,锻造出一副万斤重的棺木,棺木有他亲手设计的机关,根本无从打开。除非……” “除非将整口棺木一起抬走,而那活死人,就躺在万斤寒冰棺木中?”楚翘接下了楚绯夜的话。 所以他需要凤血卫的人和他一起进密道,要这么多人进入密道,就必须在诸葛青莲解除别馆禁制的时候,还要想法子支走诸葛青莲,时间还得卡在每月初三、或十九。 如此想来,要带走密道里的人,的确不是件容易之事。 楚绯夜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唇角却染了一丝冷笑:“多少人想上琅轩别馆杀他,又或者是想进密道寻宝物,从来没有人能够平安无事走出琅轩山,这琅轩山看似秀水青山,却处处藏杀机,步步有毒瘴,江湖上响铛铛的宗门‘无极门’,五年前全宗门三百口子人前来琅轩山设伏诸葛青莲,你可知道,那日三百人无一活口,鲜血将琅轩山脚下的河渠染红,整整两月未净颜色?” 他散漫雍容的语气中,陡然间冷笑变成耻笑:“到如今那些人的尸骨,还挂在竹林中,被制成了风铃,那些人的皮被剐下来绣成了地毯,肉被炖熟喂了山里的狼,中毒的眼珠五脏器官都以酒水泡在了坛子里……三百人,一夕间悉数惨亡。” “琅轩山诡谲,诸葛青莲能一夕间毒杀三百宗门高手,这事翘儿相信,可后边以恶为趣的重口,翘怎么听着更像是九叔叔的作风?” 楚绯夜低笑:“嗯,后面这一段乐子,的确是爷的杰作……喜欢么?要不要爷带去你瞧瞧那些尸骨,此刻仍挂在竹林间,一幅幅美妙绝伦。你看那地上,那毯子便是那些人皮绣成,这以人皮制成的地毯,经久不褪色,耐热抗冷,你若是喜欢这玩意儿,本王可以杀几个子人,剐了他们的皮,替你亲绣一张。” 他挑眉:“本王的女红不说一等一,那也是二等二的好,你要么?” 他将这等杀人取乐的事,说得好像买白菜一样简单。 楚翘被他揽于怀中,闻见他身上那股子浓得让人眩晕的糜丽血腥气息,不觉听得一阵恶心。 她毫不质疑他话里的真假,因为这个人,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暗黑凶残的变态事。 楚翘的勾起一丝明媚的讥笑,手指从他脸庞上滑过,眼底阴冷的一片:“这世上,还有谁的皮相比得过九叔叔?九叔叔不如把自己活剥了皮,为翘绣一张凳面吧?冬天坐不冷,夏天坐不热。翘一定日日坐它三百回,必不辜负九叔叔一张好皮。” 楚绯夜的眸光一阴。 天下谁敢要他的皮来寝了坐凳面?!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只这丫头敢当他面说。 “你真心想要,可以趁现在杀了本王,本王此刻只恢复两成内功,你尚且占一成优势,足以取本王性命,拿走本王这副破皮囊。”他靠在桌腿上,的确是娇花无力百花残的荏弱样子。 “九叔叔心里还有记挂着的人,当真舍得死么?”楚翘岂会看不出来,从刚才他就试图转移掉最关键的话题,“爷费这么大劲不就是想从诸葛青莲手里救人,翘真想知道,这个活死人是谁,能让诸葛青莲拿来控制你?” 诸葛青莲将那人冻藏在那间房子里,十有*是用来控制楚绯夜的手段。 楚绯夜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道阴惊嗜血的光芒,他冷笑:“没有人能控制本王一辈子!就算是他诸葛青莲也不能。” “她、究竟是你的谁?”楚翘清寒的眸光,死死盯着楚绯夜。 楚绯夜忽是勾起一丝妖娆魅笑,轻轻捧起翘的脸庞:“黄金冰棺里的人是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如此急迫的想要知道,是不是丫头你喜欢上本王了?你且告诉本王,为何你昏迷当中,也在叫着九叔叔这三个字……为何在密道打开石门时候,你要对本王说起那番话,丫头,你其实喜欢上本王了是么?喜欢到……只要是本王想要的,你都愿意为本王取来是么?喜欢到本王遭遇危险关头,你会用你娇小的身板挡在本王跟前,不计较自己性命安危,是么?” 楚翘露出愕然的表情,身子一僵,没想到他会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逼问她的真心,他还真是不仅仅无耻,更是非一般的自恋啊。 一抹羞恼的红晕迅速浮上她的脸颊,楚翘被他过分灼热妖邪的目光,盯得一瞬间无所适从:“呵呵……九叔叔在说什么呢,翘昏迷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没说?你可以狡辩,可今儿一早本王醒来时,你嘴里呢喃的可不就是‘九叔叔,不要’呢?” “闭嘴!”楚翘脸上羞恼的红晕更浓了。 楚绯夜瞅着她又恼羞成怒了,这回羞恼得整个人像是一只发狂的小野兽,恨不能用她的尖锐的爪子冲上来撕烂了他的嘴。 楚翘飞快的回想,早晨昏昏沉沉中,她仿佛听见他轻柔地说的那一句“丫头……我在。” 联想起来,心中一沉,莫非自己当真在昏迷中叫唤着他? “何故要狡辩呢,难道本王说的这些,你都要狡辩不成?你且告诉本王实话,你可是真心喜欢上本王了是么?”他勾起她的脸,拇指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摩挲着,感受着那一抹绯红带来的灼热,这抹为他而腾起的红晕,将她那双冷怒薄媚的眸子,衬得让人心动不已。 楚翘被他进一步的逼问而惹得脸上大臊,眼里腾起熊熊的怒火,心底却似有寒冰厉箭,刺得她难受不已。 若是没有发生密道这件事,她或许就要在他如此灼热无垠的魅眸中缴械投降了,可一想到这只千年老狐狸的心里,很可能其实已经有了爱人,翘的自尊心和骄傲,便不允许她先一步陷落。 “没有、没有,没有。”楚翘一连迭地说出三个没有,霍地从楚绯夜身前起开了身,清寒的媚眸疏冷淡漠地对望着他,甚至连愤怒的情绪也竭力掩藏了起来。 怀里的柔软骤然失去,楚绯夜煞是有点怅然若失,丫头,丫头,何故要狡辩呢。 “没有么,没有也好,那就安安心心当李泫宠妃,替本王完成你未完的任务。”楚绯夜心里到底还是刺了一下,眉宇间流泄出阴黯寒沉的线条。 楚翘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末了,刚要开口,此时屋外传来像是一阵冷箭刺破竹心而过的声响。 楚翘眉心懔了一下,寒意渗背,听响声多半是诸葛青莲折返回来了? “早让你不走,非得在这磨磨唧唧。”楚翘立即抛开心中情绪,试图搀起楚绯夜赶紧离开,楚绯夜握住她的肩膀,兀自说:“那是因为本王原就在等着他返回别馆……既然黄金冰棺不在密道里,表示他早有防备之心,昨晚一去,必是会起疑折返。” 楚翘颦眉看了他一眼,为他高深莫测的心思彻底拜服。 屋外不多时,便传来打斗声,楚翘扶着楚绯夜走了出来,放眼望去,别馆外满园朱红大丽花在冬日淡淡的阳光下荼蘼绽放,随风拂来拂去,若血海滔滔,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地上零乱躺着死掉的青莲宦官,从尸体辨别,四更的时候这别馆中有过一场恶斗。 看起来凤血卫趁下半晚就潜伏上了山,并和别馆中的守卫厮杀了一番。 此时此刻,留下的几名凤血卫与那些司礼监的宦官莲卫正在交锋。 姬三娘与紫河分别靠拢过来,警惕盯着诸葛青莲。 诸葛青莲阴柔的双眸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血腥的暗红犹如最嗜血的毒蛇,他的神情也呈现出酷狞的狂乱,低吼:“阿夜!” 一声阴柔的低吼,直教人骨子里为之惊寒,可见诸葛青莲的的确确是生气了。 只瞧着诸葛青莲满身的怒意,如暗红血腥的飓风,卷得周围一片阴霾沉沉,连琅轩山上的阳光也仿佛被阴霾遮掩,他站在那,衣裳翻飞,长发撕扯,便是抬起宽宽的袖袍一掷。 “嘶嘶!”地一阵咚咚作响,竟有上百条泛着血腥光泽的毒蛇从他衣袖中窜出来,迅速朝四周滑动,那些个毒蛇肌体滑腻,长着柔软的鳞片,细长的一条,闪烁着暗红的瞳光,吐着漆黑漆黑的蛇芯,恐怖如斯。 若是寻常人,未被毒蛇咬到,便先要吓得三魂丢掉七魄。 只见那些毒蛇飞快滑动着,先是循着那些尸体而去,毒蛇钻入五脏六腑,以让人恶心到吐的速度,眨眼间将一具尸体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血娘子。”楚翘认出毒蛇的种类,乃是七大剧毒蛇种之一,长于苗疆阴湿山泽之地,喜食人肉吃人血,若被此蛇咬中,骨肉腐蚀痛极而亡。 “啊……”那花圃底下,有方才打斗时被凤血卫杀手砍伤倒在地上的莲卫,避之不及被毒蛇缠身,侵入五脏,活生生啃食而亡,发出惊唳的惨叫。 腥红的血娘子吐着毒芯,发出‘嘶嘶’的响声,从四面八方游上台阶。 姬三娘从腰间拔出一把轻俏的软剑,便是斩向那些毒蛇,只是这些个血娘子汹猛异常,飞纵时可窜起人高,一旦缠住,便要被那恐怖的獠牙咬上一口。 一排柳刀暗器射来,‘叮叮’一阵,将七八条血娘子射死在台阶上,离楚绯夜和楚翘不过三步之遥。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那些被射死的血娘子,迅速又幻化成两条,甚至三条更细小的毒蛇。 紫河撇撇嘴,可爱灿烂的紫瞳里闪烁着冷酷鬼狞的精芒,“爷,退后。” 紫河飞身而去,拔出一把冷剑,剑芒如月,避日遮天! 剑锋呼啸而下,刹时间,满园彤红嘭地一声碎开,无数花瓣冲上半空,脚底下的地面仿佛也因此而震动,那些冲向半空的血红花瓣一个回落,如成千上万的暗器射来,将所有血娘子射得躯体爆碎,血腥满地,令人呕吐。 楚翘见紫河飞回楚绯夜的身边,短发飞扬,斜勾的嘴角邪恶不羁。 她心下一拧,想不到楚绯夜身边有武功如此惊人的杀手,这叫紫河的男子,看似无害,身手却比白霜白风还要高出起码三成。 怪不得整个云溪皇朝的达官显贵,闻凤血卫丧胆,这些杀手,足以在眨眼间取人性命。 不过,虽然紫河杀死了所有血娘子,但显然这只不过是诸葛青莲随意的一招。 紫河以帕子擦去剑上毒血,不羁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诸葛青莲,浑身充斥着邪恶的危险,蠢蠢欲动。 “……紫河。”楚绯夜制止紫河的举动。 就算紫河武功再高,在这别馆中,只要诸葛青莲启动机关阵法,紫河亦讨不着任何便宜。 “人在哪。” 楚绯夜从翘的手臂中脱开,迈着虚弱的步伐走下台阶,楚翘不假思索,提步跟上来。 楚绯夜对望着诸葛青莲,嘴角缓缓牵出一丝森冷诡异的微笑,眼里的温度却冰寒刺骨恍若来自最森冷的炼狱魔窟,他过分绢狂妖邪的气魄,丝毫不输于诸葛青莲。 甚至无论谁站在他面前,哪怕他此刻荏弱狼狈,亦无人可胜过他艳惊天地的魄力,他眸中无所畏惧的睥睨便足以胜过一切。 “静儿那日对我提起,我才多设了防备之心,将她转移了密道。你是何时发现了密道入口的秘密?”诸葛青莲眼底那丝暗红色的幽芒,在看着楚绯夜之时,都化成浓烈心惊的噬魂之火。 那日万寿宫中,太后诸葛静说的那句‘今时今日的阿夜早已不是当年的阿夜’才让诸葛青莲幡然醒悟到什么。 诸葛青莲凝望着楚绯夜,曾经那个小小的美艳少年,早已成了回忆中抹不去的一颗朱砂痣。 他看着阿夜长大,看着阿夜一步步走向背道而驰的巅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看着阿夜长成一个风姿绝代,妖艳倾国的美男子。 诸葛青莲以为这个被他从奴隶赌场带回来的少年,始终都会在他手心,所以,他容他恣意的成长,愿看阿夜开成最荼蘼的大丽之花,哪怕这十五年来,阿夜从不曾给过他一个笑容。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楚绯夜,诸葛青莲才发觉,静儿说得很对——阿夜,从不曾属于过他。 楚绯夜阴魅的眸光,浮上一丝轻蔑的冷笑:“三年前。” “三年前你就知道了密道入口?”诸葛青莲神色狂乱地自嘲冷笑,“不愧是你……不过阿夜,你还是晚了一步,人我已经转移到别处,你若不想她真正当个死人,还是不要这么早就试图脱离我而去的好!” “那你也该知道,我从不喜受人掌控。”楚绯夜逼近诸葛青莲,魅眸里闪过残忍的笑意。 “你也应该知道,我只喜掌控人!”诸葛青莲狂发翻飞。 楚翘心口一紧,便是见楚绯夜和诸葛青莲同时后掠而去,二人双双飞入妖靡的艳丽花海之中,楚翘欲上前,姬三娘横插上来,楚翘便止住了步子。 只见滔滔血海般的花阵中,楚绯夜仅凭着他才刚刚恢复的两三分内功与诸葛青莲较量,诸葛青莲发动阵法,刹那间飞沙走石,狂风大骤,琅轩山上阴霾滚滚,无数花瓣于阵法中汇成一柄利剑,刺向楚绯夜。 楚绯夜虽身子虚弱,攻击诸葛青莲的招法却绝情冷酷,他这般攻法,以他现在的功力,无异于毁灭,果然当滔滔花瓣血剑就要刺入楚绯夜胸口时,诸葛青莲蓦地撤下了阵法。 同时寒芒一闪,一柄匕首,绝心绝情地刺在了诸葛青莲胸口上。 紫河噙一道邪笑。 姬三娘张目结舌,神情撼然。 杀手们默然不语,僵硬当场。 莲卫们一惊,纷纷飞来:“大人?!” 诸葛青莲与楚绯夜双双飞落在满地花瓣堆砌的血海中。 诸葛青莲挥退莲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那把匕首,匕首未刺要害,虽不致命,但却无异于剜心爪肉。那道暗红幽火在诸葛青莲的眼底浓浓的燃烧起来,在在都化成阴柔无底的目光,凝着楚绯夜。 那一刻,楚翘只是看着这一幕,怅怅地说不出话来。 楚绯夜面容妖异,嘴角染上一丝凉薄的笑:“借用丫头的话说,诸葛青莲,你该对我再狠心一点。” 楚翘无语。 楚绯夜回眸,萦萦眸光睨着她,伸出手:“丫头……过来。” 只见他立于花海中,满身妖艳气息,脸色苍白如雪,楚翘走过来把手递给他,楚绯夜将她一个拉扯,揽了她的腰,一个足尖点地,踏花而去,飞出别馆直往琅轩山下离去。 紫河、姬三娘和凤血卫们纷纷跟着下山。 不得诸葛青莲的命令,司礼监莲卫们不敢追去。 诸葛青莲封了自己两处穴道,拔出那把匕首,他看着掌中染血的匕首,向后灌注内力抛去,射穿一株苍天大树,树干发出巨响,拦腰截断,轰然倒塌:“阿夜!” 未几,楚翘与楚绯夜下了琅轩山,楚绯夜因刚才与诸葛青莲较量,强自运了功,一时经气紊乱,不免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昏在楚翘的怀中。 紫河与姬三娘随即追上来,合力将楚绯夜弄上马车,直奔千岁府。 回到千岁王府,楚翘为楚绯夜施罢银针,开下方子,煎熬汤药,直到夜半时分,楚绯夜的身体情况才算好转过来。 白风走进卧室,来到床前,看见楚翘正慢慢喂着楚绯夜喝汤药。 楚翘见到白风,放下药碗,说:“皇上回宫了?” 白风盯了盯楚翘略显疲倦的容颜,又看了眼气息平稳的楚绯夜,白风抱胸,道:“天一亮,小姐既可进宫面见皇帝。小姐的身份,依旧是国公府千金。小姐去年年底因采选一事被接回京,千岁爷察觉有贱民村孤儿璟幽跟随小姐入京,怀疑其身份,查出此贱民村孤儿乃是拜幽太子景忧,遂以小姐为诱饵,诱使景忧太子现身。至于当天红鸾小姐被毒哑、毁容、挑断手脚筋打入冷宫之事,都乃是千岁爷刻意安排。” 楚翘了然,白风这话的意思是指,当她面见李泫的时候,这就是她用来向李泫解释的理由。 她乃是个被千岁爷逼迫做诱饵,引诱出拜幽太子的棋子而已。 虽然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以李泫今时今日对她的态度,李泫恐怕根本不会在意。 “那国……那我爹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联系?”楚翘继续追问心中的疑惑。 白风道:“定下情花坞计谋之后,事实上,千岁暗中亲自见过国公……” 原来当日定下连环计划之后,第二日夜半,楚绯夜回了趟国公府,私下里与他长兄楚廷中见了一面。 楚绯夜将楚红鸾并没有死一事告诉给楚国公,楚国公大为吃惊:“你说什么,红鸾没死,是你偷偷掉包了?那红鸾杀害教引姑姑,被皇上赐毒药打进冷宫一事,也是你有意为之?这岂有可能!” “国公也许不知,红鸾在贱民村十载,与她息息相伴的孤儿,极可能就是拜幽太子。” “你,你可有证据?” 楚绯夜嗤笑:“本王自然有本王怀疑的理由,七年来,国公不也一直想要将拜幽余孽清扫干净。恰恰红鸾与他关系匪浅,本王不过是利用她,来引诱太子殿下上钩,一并揪住拜幽人幕后那股神秘力量罢了。” 楚国公冷怒道:“那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楚绯夜慵懒倚在椅上,面容妖异,慢条斯理地道:“开头本王说了,这最后关键时刻得让国公配合调兵,蒙蔽拜幽人,让拜幽人以为本王的目的在于对付你这位‘好兄长’,方才能使得他们上钩。” 楚国公铁青着一张脸:“我凭什么信你,又凭什么要与你为伍!” 楚绯夜浑然不在意楚国公的态度,只懒洋洋地说:“国公一向自诩忠贞为国,铲除拜幽余孽,这点上,本王与国公倒是一致的。当然,这便宜也不是白给,国公揽走功劳,本王只要求国公,将我娘骸骨与父亲合葬于楚家陵园。” 楚国公愤然一声冷笑:“你娘没这资格进我楚家陵园!” “国公不答应也无妨,横竖本王将楚家陵园拆骨移坟便是。对了,国公此回若不答应配合铲除拜幽余孽,这后果就由国公来担当……国公觉得,再提升三成的徭税如何?万一拜幽人壮大,就必须得征兵,这一征兵,朝廷花销又增了,提升税收是最快的途径。” “你!”楚国公又惊又气又怒,“如今苛捐杂税,徭税本就过重,还要再提高,岂不天下大乱!还有、楚家列祖列宗都在陵园里,你敢动!” 楚绯夜嗤地一声冷笑:“国公倒是说说……本王有何不敢的呢?” “孽子!”楚国公气极。 楚绯夜起身,魅眸幽幽,噙着笑意:“国公不必急于回答本王,横竖离十月初二还有好些天,国公自诩忠贤为国,如此大好良机,就因国公一己之私怨而错过了,岂非对朝廷不忠不义?呵呵……不急,不急,至于挖祖坟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本王干起来,还是得心应手地。” “你给我回来!”楚国公拍案一声冷喝。 楚绯夜要跨出去的步伐,又盈盈转了回来:“哦,这么快,国公就下定决心了?” 楚国公拳头握得咔咔作响,许久看着楚绯夜不语,最后,眼一沉,道:“只此一回!若让我发现你别有用心,没能引出拜幽余孽,我必不甘休!” 楚绯夜冷然笑笑:“国公且放心……拜幽太子定会现身。情花坞一事之后,国公不仅能得个擒拿逆贼有功的功劳,没准儿红鸾那丫头,还能被皇帝看重,封为宠妃,国公脸面增光,怎么看都算得了便宜呢。” 不顾被气得脸色发青的楚国公,楚绯夜以他嚣狂的姿态,扬长而去。 白风将这些通通告诉给楚翘。 楚翘心中了然,原来如此。 “明日几时入宫?”楚翘睨着沉睡中的楚绯夜,轻声说:“你先下去,今晚我在这陪着他,明早随你们的安排便是。” ------题外话------ 紧赶慢赶,还是没码到吃掉翘的情节,我去!…那个,安抚下,快了啊,紧接着就在下面了。在翘被封为妃的重要情节里。下面也是翘和千岁心意相通的关键情节哦!目前这里是最后的‘争锋相对’。一起期待吧。么么哒。 第八十一章 封妃(一)必看!重要! 白风神色平静,未曾多言,便是留下楚翘出了卧室,卧室外木小树在那候着,见了白风出来行了个揖:“风护卫。”白风点点头道:“让她守着爷,小树子,你自个歇着去吧。” 木小树诶了声目送白风离开,却站在门口并未听白风的话回房,踱来踱去,犹疑不决,他见过千岁爷发过一次病,别说让木小树有多难受担心。 “公公?”身后的奴才忍不住看看黑漆漆的天,都三更了。 “去去,都滚下去!”木小树不耐地赶走了所有奴才,自个在卧室外惆怅。 此刻楚翘正陪侍在床前,拿着白净的帕子,将之前侍女们伺候楚绯夜洗过的长发一点点擦得更干一些,除了发尾还有些灰白,几乎已经恢复了乌黑的色泽,但原本柔软顺滑的头发稍显凌乱,楚翘起身走到桌前,试图找把梳木。 眼见桌面没有,她打开抽屉,只瞧着第一只抽屉里摆放着各色涂染指甲的丹蔻,以及那些丝绒宝盒里装着一些个价值珍贵,雕工精致的宝石戒指和玉扳指等首饰。 打开旁边抽屉,里头摆放着几只同样手工精妙的梳子,裁制各有不同,有象牙制的、有檀木制的、有白银制的、还有玉制等等。 果然千岁爷臭美之心,尤比女子更甚。 楚翘挑了把月白色象牙梳,却瞥见抽屉里边搁着样色彩鲜艳的东西,随手拿了起来,瞧了瞧,乃是一张嵌了套,只绣了个开头的绣制品,料子用的乃是上等楼兰丝缎,彩线触之十分细腻,估摸也是极品蚕丝染就的丝线。 只见上面才刚绣了一丛火红的凤凰花,绣工连她这个外行看得也忍不住赞叹,一丝一线,俱是将那从凤凰花展现得淋漓尽致,绣风精致,用色绝妙,针脚毫无瑕疵,着实好看。 楚翘递至鼻端嗅了嗅,闻见一丝极淡的媚骨余香,想起在别馆里楚绯夜说的话。 莫非他真的会女红? 木小树到底担忧,遂进到卧室,恰恰便就撞见楚翘打开抽屉,拿着那副千岁爷没绣完的绣品,木小树脸色大大地僵在那:“唷,姑奶奶,瞧别弄坏了它!”急急忙忙上来抢夺。 “公公,急什么,哪里就弄坏了。”楚翘见木小树一副受惊的样子,既知道这玩意儿多半是咱们的千岁爷的,楚翘手指轻轻触着那丛凤凰花,“翘很好奇,怎么在九叔叔的睡房里会藏着样这东西,便是府中绣娘所绣,亦不该将未完品放在这吧?” 木小树心下着急,千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若是让别个晓得了这东西乃千岁亲自所绣,他就要脑袋搬家,尤其是不能让这位姑奶奶知道。 这可巧,偏就被这丫头发现了。 木小树心想,那不成啊,不能让千岁爷的形象毁于一旦。 “姑娘说得是,这原不是绣娘所绣,乃是奴才自个绣着玩呢……”木小树情急下寻了个借口,还刻意挽了个兰花指,以示自己是如何的心灵手巧。 楚翘嗤笑:“公公脸倒是白净,可这手皮如此粗糙,不像是能绣出这般精致的东西。” “唷,姑娘这可就瞧不起人了,你怎就知道杂家没这本事呢。光凭手能瞧出什么门道。”木小树先是被翘的一句手皮粗糙给呛得火气直冒,索性硬仗起来,挺起了腰板吹嘘。 “是么,今晚翘瞧公公也是不打算歇息了,不如在这把它绣完了,将这绣着玩儿的东西赠给翘如何?翘好歹是九叔叔侄女,跟公公讨个赏,公公得赏脸吧?” 木小树见楚翘眼里闪烁着精明狡诈的光芒,就知这丫头没那么好唬弄,可他连针都不会拿好么,只得把下巴抬起,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这深更半夜的,杂家眼神不好使,哪里能弄这个,若姑奶奶当真喜欢,杂家改日绣完了它,妳便拿去就是。” 眼下先诓着这丫头,木小树心想,改日她真要起来,只说被狗叼了便是。 “那就不为难公公了。”楚翘淡淡然笑着把那绣品原又放回抽屉,多少已经断定这东西乃是千岁爷亲自所绣,不然木小树也不会这般着急。 这么想来,难道他幼年真的当做女儿来养过?也只有女子年幼起,才会学女红。 一时,楚翘想象着烛光涟涟,海棠芬芳,花窗下,楚绯夜衣着妖艳姿态懒懒地倚在榻上,手里拿着绣屏,针线在他指间细细密密、起起落落的画面……简直有种诡异妖邪又贤良温婉的美丽。 谁说当今千岁爷只擅长杀人放火奸yin掳掠?分明是秀外慧中满腹才艺,可弹琴,可绣花,琴技无双,绣工绝伦。没准这位爷还藏着什么特殊的专长。 见楚翘似乎放下了疑心,木小树深深松了口气,忙把抽屉关好。 楚翘拿了象牙角梳回到床前,替楚绯夜梳理青丝,木小树见状瞪大眼珠,箭步又上前抢着道:“这事儿让奴才来干吧!往常里都是奴才亲手伺候爷,姑奶奶当心可千万别扯断了爷的一根头发!” 楚翘挥手而出,将木小树一记掌风挥退了三步:“公公实在很聒噪,就好好歇着吧。” 木小树且未及稳住身子,只觉眼前一阵迷晕,咕咚倒地,睡死过去。 灯火下,垂幔上剪影重重。 楚翘为楚绯夜将满头青丝打理得垂直顺滑。 夜更露深,黎明浅浮。 天还没亮堂,白风便已领着婢女进来,准备了干净的衣裳首饰,沐浴更衣一番既进宫去。 “公公昨晚太聒噪,我给他下了点子迷药,让他安心睡上一觉,没什么事。”见白风和四名婢女纷纷看着趴在地毯上呼呼大睡的木小树,都不约而同露出困惑表情,楚翘如是解释道。 楚翘则打量着四名婢女,似乎觉得似曾相识。 “奴婢司敏、司冰、司玥、司容给小姐请安。”原来是她们。那晚蒙着面呢。 四名婢女伺候着楚翘梳洗打扮,送上马车。润泽的石板路反射出一夜寒霜落下来的青幽水光,冬日微疾的风拂面,略带了几分凉爽。 马车前进的辚辚声渐渐远去,帝京大街上一日的喧哗又开始。 楚翘离开千岁府之后,未几,楚绯夜便醒了过来。 同时醒过来的还有饱睡了一觉的木小树,揉揉眼,睁着朦朦胧胧的眼打了个呵欠:“狗东西,几时了?天亮了没,还不滚过来伺候杂家洗漱,耽误了爷的晨起,仔细杂家揭了你们的皮……” 楚绯夜半撑在榻上,睨着不知死活的木小树,“狗东西让谁滚过来伺候呢?” 木小树直觉脖子上凉飕飕地,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哎哟!”木小树吓得肝胆俱颤,翻滚着趴在地上,“奴才嘴贱!奴才失言!奴才绝对不是有意!奴才叫狗东西绝不是指爷!奴才,奴才——爷……奴才哪有那个肥胆儿呀!” 木小树哭丧着脸,那位姑奶奶哟,他简直要给她烧高香了,自打遇见翘,他小树子公公这脖子就时常提拎在刀口上没个安生。 “谅你也没那狗胆。”千岁爷冷嗤道。 木小树抹掉冷汗,笑容可掬:“爷,您可醒了!您今儿气色瞧着不错!” 司敏、司冰听见楚绯夜苏醒的动静,走进来。 楚绯夜问:“丫头呢?” “回千岁,小姐一早进宫了。” 楚绯夜魅眸暗了暗,沉吟着没说什么,恹恹抬手,司敏司冰默默退下去。 木小树刚想说伺候楚绯夜洗漱,白霜白风,并紫河紫溟四人突然间出现在房中,木小树乖觉的退至一旁。 楚绯夜靠于榻上,手指穿插在发间,拨开面上长发,眸子里散去早晨睡意,换上阴叡严肃的精芒。 “四殿下送走了?” 白霜答道:“平安出了帝京城。” “捉拿的人审问得如何?” 白风回答:“那些便衣高手早做了准备,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宁死也不开口。” 楚绯夜冷笑:“的确厉害。这么多年他们始终滴水不漏,让本王无从查起。这回引出他们,抓了他们的人,却还是撬不开这些人的嘴么。不过……”他忽然阴冷嗤了声,从贴身里掏出一片布料,“把这个拿去,查查,应该能查出线索。” 白风走过来,接下那块布料:“这是?” “情花坞那晚擂台上三人围攻本王时,本王在那名陌生男子身上撕下的衣裳料子。”楚绯夜嘴角勾起一丝诡谲邪魅的笑意,“那人武功不输你四人,不会是一般人,那些个便衣高手都事先隐匿了身份,可此人却没有。这面料,这绣工,这花样,据本王所知,帝京里应该没多少人用得上。” 白风四人均露出崇拜的眼神,千岁爷不愧是千岁爷,心思之密,令人乍舌。 楚绯夜又看着紫河与紫溟。 “从诸葛青莲密道里得到的东西,查得如何了?” 紫溟冷酷的神色踟躇了半秒,楚绯夜捕捉到,阴寒媚眸一眯:“怎么,有异样?” “呵……不是异样,而是有意外收获。”紫河倚在柜子上,手里拿着一片柳叶刀摩着指甲,斜嘴诡异一笑。 紫溟拿出一只玉制的玳瑁凤求凰锦盒,此玳瑁锦盒里的东西,正是楚绯夜要在密道下寻找的东西。紫溟把锦盒递给楚绯夜,又另外拿出一封信笺,说:“溟离开琅轩山之后,发现盒子里不止有那半张青莲大人收藏的记载着帝陵秘密的玉牒,隔层里还藏有这封信笺。” 楚绯夜展开那封信笺,白霜问紫溟:“溟,密信上写了什么?” 在那摩指甲玩儿的紫河诡异地笑道:“从密信上的字迹可以判断,诸葛青莲得到这封密信,也才五六日的功夫。至于这密信上说什么……呵呵,上面说,天降墨莲,摇后转世,得此女者,一统千秋。” 白风冷笑:“统御千秋,关女人屁事。” 紫河手里柳叶飞刀射向白风,白风避开,身后一只古董花瓶竟被射穿一个洞眼,而未碎裂!紫河纯净忽闪的眼瞳盈满了笑意:“风,这你就不懂了,女人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生物。哦,你大概没明白,所谓一统千秋,指的是此女子的处子血,得她处子血者,听说可以得到开启帝陵的钥匙。世人不都这么说么,打开帝陵之迷,可助其得天下。” “紫河,何为墨莲,何为转世?”白霜注意到那句话中的关键部分。 “传闻说千年后,摇后转世,以墨莲为印,身上会带有九重莲花瓣的胎记,拥有这枚胎记的少女,才是打开帝陵的关键。” 紫河邪恶又纯净的眼瞳里,闪着蠢蠢欲动的精芒,三分崇拜的目光看向楚绯夜:“爷,按照扶摇大陆庚年来算,此女已经降世!” 白风抱胸,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怎么能够肯定,她一定是个少女,而不是个老妪,又或许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要是个老太婆,那一定不是处子。要是个婴儿,难道你让爷上个孩子?万一已为人妇,抢来也无用。” 紫溟、紫河以及白霜,纷纷对白风投来一道鄙视的眼神。 白风抱胸,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楚绯夜挑眉看着白风:“原来风护卫有恋童的癖好么,本王今儿才知道。” 白风笑不出来了。 换紫溟紫河白霜三人讥笑。 楚绯夜将那封信笺于掌心里化为粉末,“这么看来,有必要到云家走一趟……” 白霜问:“和云家有关系?” 紫河邪笑道:“因为封密信上提到,云家早已经得知了这个秘密,并且云家人的手上,拥有一副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摇后画像,若能得到此画像,既能循着容貌寻找此名转世的女子,比大海捞针要强。况且云家一定也早在暗中找寻这名女子。” “还有,我已查证,诸葛青莲派司礼监莲卫去过云家,但没找到画像。” 白霜想了想,说:“云家太大,要找这么张画像不容易。王爷,让霜去试试。” 白风抱胸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将所有长了类似莲花胎记的少女绑了来?” 这时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木小树,汗颜地说了句:“风护卫尽出些馊主意,天下有胎记者何其多,照这么看,千岁爷的那位侄女小姑奶奶偏巧不也长了那么一朵花瓣胎记?” 几道目光冷飕飕盯过来。 白风抱胸笑了:“这么说起来,还真是……” 楚绯夜慢条斯理,不以为然地道:“得是九重莲瓣,丫头那颗胎记,充其量只能算朵野花。况且你们觉得那丫头像是英明的摇后转世?” “是是,奴才瞧着她也不似个有皇后的福气像。”木小树立马附和。 “本王只说她不像摇后转世,何时说她没有帝后相了?”楚绯夜眸中蓦地射出惊寒之色。 木小树完全搞不懂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这这,这不像摇后,不就是没帝后像么? 爷这话怎么听都带着护短的意味,木小树立马闭嘴,再不敢多舌。 楚绯夜阴冷魅眸缓缓闭目起来:“白霜,白风,你二人去趟云家,布料的事亦不可耽搁。紫河,紫溟,盯着拜幽人和诸葛青莲。都下去吧!” 四位爷离开后,卧室里的气氛才骤然减压,木小树松了口气。 木小树笑呵呵地道:“爷,传早膳吧?” 楚绯夜掀开被子下了榻,走到海棠窗下歪在那贵妃长椅上,说:“把那绣品拿来。” “爷,您身子还没好全,何苦费这精——”木小树剩下的半截话愣是被楚绯夜一记凉飕飕的眼神给盯回肚子里,木小树捧着那绣品送上来,并为楚绯夜挑好针,捻好线,楚绯夜拿着那绣品,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余下的苍白,“趁今儿得闲,把它绣完了赶得及送出去。” 木小树眼热:“爷,您绣这东西,做什么用,莫不是拿来送人?” 楚绯夜纤纤玉指间,针线若穿花般起起落落:“小树子,你说绣完了制成什么好?少女随身佩戴之物……不若就绣只荷包怎样?” 少女随身佩戴之物?敢情爷绣这东西真是要用来赠给美人定情的? 木小树狗腿子般笑道:“这块料子的花色,绣只荷包再是合适不过!” 楚绯夜也觉得甚好:“嗯,那就绣只荷包。” 木小树只瞧着那针线在千岁爷白玉般的手指间穿行着,又在那丝缎面子上一针一线累成精致绝伦的图案,不一会那丛凤凰花旁绣出一只耳朵,木小树困惑:“爷,您这是要绣什么?” 楚绯夜慢条斯理的说:“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如何?” 木小树满额头黑线,从没见人把狐狸这玩意儿绣在随身佩戴之物上,那绣也只绣虎、豹、猴、鸡、兔、又比如那“蝶恋花”、“鱼戏莲”、“凤穿牡丹”、“麒麟送子”、“喜鹊登梅”、再不济也是在端午时绣上蝎子、蛇、蜈蚣、壁虎和蟾蜍这五毒虫类,寓意防止毒物猖獗,侵害人体。 谁把骚气的狐狸这玩意儿绣了带在身上呀? “怎么,使不得?”楚绯夜语气阴凉。 木小树立即笑咧着嘴:“奴才瞧着行!别出心裁,与众不同!再说狐这生禽最是狡猾聪明之物,如何使不得?使得,使得的!” 楚绯夜眉眼间又舒坦了,绣那些蝶儿鱼儿的多俗气,绣上只小骚狐狸配那丫头再合适不过。 “爷,您把这荷包送给谁呢?”木小树眼巴巴的问。 “本王的乖侄女要当娘娘了,为叔的自是要备份薄礼恭贺她。”楚绯夜一边绣着一边懒洋洋地说。 “啥!?”木小树难以置信。爷居然亲自绣个荷包送那臭丫头! “不好!呵呵……爷,奴才觉着这东西娘娘戴了有*份,咱要不重新绣一个?”娘嘞,那位姑奶奶已经偷看过这绣品,千岁爷若真绣了送给那丫头,她还不一眼看穿?堂堂权倾朝野的千岁爷,怎能被人发现躲在暖阁中绣这玩意儿! “小树子,本王怎么觉得你今儿有点欠收拾呢?”楚绯夜阴寒邪魅的眸光睇过来。 “可是,这……”木小树支支吾吾了会,到底苦哈哈着脸:“您就当奴才刚刚放了个屁吧。” 于是这一日一宿,谁又会知道当今残暴嗜血的千岁爷,会撑着病后初愈的身子,歪在房间里,饭不吃,水不喝,竟然一针一线亲自为了个女子绣上一只美丽的荷包? 谁又会知道这只荷包,将来会为千岁惹来一个‘妻奴’的名声? …… 楚翘进宫那刻,正是退早朝之时,洪亮的锺声回荡在未央宫上空,惊起百鸟群飞。 赵十候在御书房外,当楚翘穿一袭锦绣罗裙出现在眼前,赵十愣愣看了半晌:“乔公子……啊不,红鸾小姐,请进吧,皇上正等着呢。” 楚翘进到御书房,只见李泫背着身,就站在御书房御案前。 “贱妾楚红鸾给皇上请安。”楚翘侬软莺语般的声音在大殿上悦耳的响起,李泫早已等候多时,听了这把嗓音,猛然转过身来,一见楚翘,李泫整个人都为之心旌神荡。 这两个晚上,李泫寝食难宁,事情来得太突然,李泫既震惊于楚翘的真实身份,又困惑于楚翘和楚绯夜的关系,最最让李泫吃惊的,无异于‘乔生’竟然是个女子! 这件事实,让李泫的惊喜,远远多过于心里的疑团和不快。 李泫站在殿上睨望楚翘,只见她身穿一袭花卉纹的绿罗裙衫,外罩一件粉色镶白狐狸毛边的小夹袄,裙摆上绣着如意云头、对舞的双鸳。 一把柔软的黑发,以一粉色丝带轻轻挽住,头鬓簪着长长的珠玉花簪。 身形苗条,肌肤胜雪,娇美无匹,一张樱粉般的小脸透着少女独有的清稚,绝色而不可逼视。 眼前少女的身上,那份独有的靡璃气质在在都吸引着李泫。 与后宫三千妃嫔,是如此与众不同。 李泫疾步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低垂的螓首,和略显温婉盈盈的请安姿态,不自觉便牵出笑容:“平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当真是乔生?” 楚翘敛去她身上那部分冷沉绝情的气息,换上清婉娇柔的一面,施施然谢恩起了身,缓缓抬起螓首,软语花侬的眸光凝望着李泫:“皇上,乔生有欺君之罪。” 李泫已被她的一双侬语花娇的妙目摄走了心神,再次肯定乔生是个女子,李泫只觉胸膛一片开阔。 这段日子压抑的那份难言的‘断袖之情’,如拨云见日般散去。 毕竟他是个皇帝,天下喜好男风者不在少数,可他不行,明知不行,又无法克制自己,所以李泫日日苦恼挣扎。现在乔生不仅变成个女子,还原本就是他李泫的人,李泫如何不喜。 不过,李泫心中始终还存了点怀疑,虽欣喜于表,但并未过分冲昏头脑。 李泫语气和缓的说:“你父亲楚国公已经把实情都告诉了朕,你九叔为了捉拿拜幽太子,逼使你为棋子,可是如此?” “回皇上,的确如此。那日得皇上召寝不料发生不幸,九叔事先洞察,以女子易容替换,救我一命。九叔胁迫红鸾听从于他,红鸾无法抗命,后来得知是为了铲除拜幽余孽,红鸾心想多少也算件好事,就答应了九叔。” “他并没有告诉你,他在怀疑你的朋友璟幽,是想利用你引璟幽现出真实身份?” 楚翘淡淡道:“红鸾并不知道,九叔将红鸾留在冷宫,说是会有人来带我走。” “璟幽闻你出事,冒险进宫,原想将你带出宫,却不料你们撞上了周九怀。”李泫缓缓道,“朕想他后来只是让你顺其自然留在太医局,接近璟幽,让你迷惑璟幽?” 李泫显然已经相信了这个天大的谎言。 “那你和朕之间,与他有没有干系?”李泫问出这句话时,嗓音明显冷峻许多,还带着一丝细微的颤动。他殷切的看着楚翘,希望楚翘和千岁王并没有什么干系。 楚翘软侬的眸光,幽幽凝着李泫:“红鸾没想过会有机会接触到皇上。实不相瞒,红鸾进宫半年未曾见过皇上一面,也从没想过会与皇上有任何牵连。甚至想着若能出宫就是老天怜见。可是那日在月子房,红鸾见到了皇上……忽然心生遗憾。” 李泫听了她这话,见她靥间平添一抹娇羞,心为之一动,便是捉住了翘的肩膀:“鸾儿!” “朕信你,你若与他有干系,自然不会处处帮着朕。虽说他是你九叔,到底你也是楚国公的女儿,你父亲和他为手足,也是截然不同的立场。虽然这次为捉拿拜幽余孽,你父亲不得已与千岁王为伍,朕不能怪他,更不能怪你,你什么也不知道。” “红鸾的确不知道九叔怀疑的是璟幽,当红鸾知道后,甚至后悔过,璟幽与我相处十年,他帮过我许多。” “不论如何,此回总算是找出了潜藏多年的拜幽太子,也抓出不少潜藏在我云溪的拜幽余孽!”李泫面露些许高兴,但眉眼微蹙地看着楚翘,道,“不过朕还是有些疑惑,你是如何习得了医和武功?” 楚翘对李泫卑谦的欠了个身:“皇上应该听说了,红鸾长在贱民村,在那种环境中长大,自然磨练出一些本事,否则红鸾不至于能活到今时今日。” “朕想也是如此,只是你隐藏得太好,朕都没察觉出来。”李泫忽然间握紧翘的肩膀,眼底燃烧起一簇火焰,“那璟幽呢?你——可喜欢他?毕竟你们相处了十年……他对你可谓用情颇深。”否则千岁王也不会暗中观察她,利用她来逼景忧太子露真身。 “皇上,璟幽于红鸾而言,是亲人,似长兄。”说完她又是一个欠身,“皇上莫怪,虽然他是敌国太子,但十年相伴,让红鸾无法去恨他!” “朕理解。”李泫将她扶起,一扫眉间所有阴霾,看着楚翘的眼神浓得像化不开的春水,“鸾儿……兜兜转转,没想到,朕与你是这般有缘!” 楚翘幽幽目光,清盈含笑:“天待我不薄。” 李泫将她紧抱怀中:“不——是天待朕不薄!” 楚翘靠在他怀里,睫毛下,闪过一丝凉薄漠然的光芒,和刚才面对李泫的娇羞截然不同。 面见过李泫,楚翘自此便真的成了国公府小姐‘楚红鸾’。 而她没死的消息,如疯长的野笋传遍整个后宫。 李泫以她此次擒拿叛逆有功为理由,不仅恢复她名分,更是加封她为‘宸妃’! 册封典礼就定在三日后! 且说这晚,太后亲自来到千岁王府,探看楚绯夜。 花厅上,太后见楚绯夜脸色还透着一点苍白,心微微刺了下:“你何苦非要跟哥哥做对。” “你来本王府邸,就为了说这句话么?”楚绯夜枕在小凤木榻上,前前后后,几个婢女以及小树子伺候着他,捶腿拿肩,斟茶倒水,太后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以为意。 “那楚红鸾是怎么回事?”太后来见他,除了看看他是否安好,还想着问问他近日发生的这件风波。 “那丫头是枚好用的棋子,怎么,本王利用自己的侄女,太后有意见?”楚绯夜幽幽的魅眸,半眯着,似笑非笑睨着太后。 太后戴着珐琅护甲的手指,捋了捋鬓角:“真的只是枚棋子?” “太后以为是什么?那丫头是谁的女儿,诸葛静,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楚绯夜也不避讳,直接当着奴才的面呼太后的名字。 太后面上一恼,艳丽的双目睁圆了,重重放下手中茶盏嗔道:“阿夜!” 楚绯夜只是顺手撷了一朵花,拿那花朵儿在侍女的胸口撩来撩去,全没理睬太后的怒意。 太后再如何看惯他邪肆的行为,此刻还是不禁面上微红,又冷地盯了眼那名侍女,压下胸臆之间的恼怒,说道:“这么说,你是真想拿她来整楚家,对付楚廷中?” “让国公败在他自个的女儿手中,太后以为,这种玩法如何?” “看来你真是恨极了楚家那些人。” 见楚绯夜眸光里,满满都是憎恨阴惊的杀气,诸葛静不再怀疑,相信了他。 太后嗤道:“楚家那些人……到也的确是该死的。当年那样待你……” “陈年烂谷子的事,提它作甚。”楚绯夜冷笑,显然没兴致再跟太后闲嗑下去。 太后见他神情恹恹,于是整了整衣裳起身,眉目冷艳,拂下一袖的衣香:“哀家让御膳房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药膳,哀家先回宫了。还有,听说你伤了哥哥?阿夜,你可真狠心。” 诸葛静华丽的长袍逶地,终究是带了几分寒心而去。 也许她也没想过,哥哥花费十五年的时间,得到的却是阿夜无情的一刀。 连哥哥都无法得到阿夜的心,她也许更不可能。 她太了解阿夜的骄傲。 可诸葛静又十分不甘。只怪阿夜太媚惑人心,天下无数人想得到他。 当年初见阿夜,诸葛静就再也忘不掉那一面。 …… 彼时情花坞事件后,璟幽昏迷了两晚才终于苏醒过来。 璟幽苏醒后,身体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情花坞当晚一事后,祁邶以楚瑶仙为人质带着剩下的人马成功突围,确定没有追兵,便守信的放走了楚瑶仙。之后他们又循着晏夕长老留下的踪迹,找到了草庐。再将璟幽带走,突破官兵,暂时回到那间隐秘的山庄。 “皇兄。”璟幽望着祁邶的清瘦笔挺的背影,眼神漆黑的一片。 “小景,你让我失望了。”祁邶没有转过身,语气沉重而痛心。 璟幽没有说对不起,因为他不后悔。但来自祁邶和所有人失望的目光,就像一把冷锤在他心口捶了一道裂痕。 祁邶终究转过身来,握了握璟幽的肩膀,眼神里透出坚韧灼热的光芒:“记着,你现在是拜幽太子景忧,不再是贱民村的孤儿。” 景忧噬血的目光,深邃一如孤狼。“哥哥放心,我知道。” 祁邶并未再过多的责备景忧。 “潇潇是个很可爱的女子,哥哥希望你能善待她。”祁邶道。 这两天两晚,云潇潇对景忧无微不至的照顾,尽管干这些活都还笨拙,但云潇潇的用心,都看在了大家的眼里。 “那晚,是云家人?”景忧指的是情花坞那晚,与祁邶合力来救他脱困的男子。 “自从那天,我们收到云家送来的锦盒,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潜藏在云溪默默支持着我们拜幽皇族的那股力量,居然会是云溪第一世家,云家。”祁邶道,“不错,那晚派出高手前去救你的,就是云家少公子,云枕浓。潇儿的亲哥哥。” 景忧沉默了会。 “哥哥,翘儿……怎么样了?”景忧忽然问。 祁邶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景忧,道:“今日刚收到消息,云溪皇帝三日后,册封她为妃。” 景忧刹那间宛若一尊冰冷的雕塑,僵坐在那。心里有不知名的情感翻腾、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 祁邶的神情犹疑了下,对景忧说道:“关于摇后转世的古老传说,你应该知道。云枕浓告诉我们,那名少女出现了。她就是与你在贱民村共同生活了十年的楚国公之女,楚红鸾。” 景忧深邃漆黑的目光,刹那溢出一道惊讶的寒光,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但最后,景忧褪下眼底翻腾的那股强烈的情感,说:“她不是小鸾,她只是另外一个和小鸾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叫翘。” “是吗?”祁邶斟酌了会这话,“不论她是谁,总之,她就是摇后转世。云枕浓说,天未现异像,她尚且还是处子之身。若是让她被云溪皇帝李泫得到,不是个好事情。” “皇兄此话何意?”景忧眸光往下一沉,射出寒光。 祁邶道:“得到她的处子血!” …… 彼时楚翘先回了趟太医局。 自重阳节前,她陪同李泫前往军营,到今日将近个把月。 彩安日日担心,夜夜揪心,眼下总算见到活人,彩安除了为楚翘打理事情,却只是闷闷的不说话。 楚翘心知彩安是怪她,生她的气,却也由着彩安去。 到了晚间,彩安到底忍不住:“奴婢看,小姐是得了依仗了,哪里还用得上我这个没用的奴才,倒不如打发了奴婢回贱民村去,省得小姐见了眼嫌。” “你若喜欢贱民村,我差人送你回也行。” “什么!?”彩安不可置信。 楚翘睨着彩安:“不是你自个儿说的么?” “我,我……奴婢只是……”彩安立即蓄满泪水,腾地扭转身子,脸色惨白!小姐怎么可以当真呢!这只是她的气话,气话而已啊。 楚翘伸手,将彩安拉过来,拿出帕子抹掉彩安脸上掉下的泪:“你我相伴十载,虽是主仆,形如姐妹,丢了谁也不能丢了你,依仗谁也不如依仗彩安丫头。” 彩安大怔,谁知眼泪掉得更汹猛了,突然间委屈的放声大哭:“讨厌!奴婢还以为小姐当真要把奴婢一脚踢开,还狠心的送回贱民村那穷凶极恶之地呢!” 楚翘好笑地看着彩安:“也不知是哪个丫头,总唠叨着说皇宫还比不上贱民村,倒不如回去的好。这会子怎么就变穷凶极恶之地了?也不害臊。” 彩安拭了泪,瞪了眼楚翘:“小姐倒是会寻奴婢的开心了!” “好了,这下舒坦了?” 彩安啼笑皆非:“不过,发生这么多事情,小姐怎么就又要入宫,还被皇上封为妃子了呢?” 楚翘略略漠然的道:“人间富贵,尽尔享受,你不为我喜欢?” 彩安露出一道笑容:“管它是在哪,奴婢只要小姐平平安安就好。当然,若能寻得个如意郎君,可靠依仗,那就更好不过了。”不过,彩安怎么觉得小姐并没有多少喜悦的心情? 楚翘哧笑:“你这丫头,却也实在。” 这晚,楚翘和彩安仍在太医局歇宿。 翌日清早,全本万来见楚翘,楚翘的屋外还围着大一群太医局的学子们。 “全太医,早!”彩安见了全本万,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全本万盯着彩安打量了半晌,彩安笑道:“大人不认识小的了?”彩安昨晚就卸掉了易容的面皮,换回了原本的容貌,全本万一时没认出理所当然。 “你们——”全本万直盯着彩安和楚翘看了半晌,想不到这两个学子,竟然真是女子! 而被全本万视为天才学生的‘乔生’,居然还是国公府的小姐,皇帝的妃子! 全本万当真是满头的雾水,只知自己得知消息的那刻,险些从马桶上滚了下来。 “全太医,近日来多谢照顾。”楚翘微笑着对全本万欠了个身。 “不敢使!不敢使!”全本万忙上前一步扶起,“微臣岂敢让娘娘行礼!” 楚翘深知全本万是个实诚的人,只淡淡含笑,与彩安收拾一番,戴上遮面的面纱,外头有赵十备下了马车,进宫前,李泫特准她回趟国公府。 在以陈洋,李梅水几人为首的一群太医院学子、药童、奴仆等人的愕然目送下,楚翘坐上华丽马车,离了太医局,奔向楚国公府。 如今她的身份已是李泫后妃,在外自然不可轻易露出容貌。 下了马车,楚翘面纱下一双眸子将国公府邸端量了一眼。 这整条福瑞街都属于楚家所有,楚廷中是长子,继承爵位,自然住在这西街上的旧国公府内,此旧府巍峨大气,门庭鲜妍,气派十足。 至于楚红鸾其余七位叔叔们,多数也住在这一条街上。 彩安十分不喜国公府,这里头没什么良善之辈。 “姑娘,是你?” 楚翘正要进府,迎面却有人走出来,恰恰对上。 眼前身穿湖蓝色锦袍,面上带伤,手缠绷带的家伙不是昭贤王府世子李苏又是谁? 李苏自打那晚在南街被楚绯夜狠狠的整了一顿后,在家足足躺了三日才能下地,因身上带伤,连情花坞那等好玩的事情,他也没能和平日那群狐朋狗友一同前往,最后更是错过了当天的轰动事。 李苏私下派奴才去天香楼打听过消息,却什么也没打听得出来。 今日李苏陪同妻子楚瑶宁回国公府见公婆,李苏觉得无趣,寻了个借口开溜,不巧出门就撞见了那晚匆匆一遇的‘姑娘’。 许是楚翘恰好又戴着面纱,所以李苏反倒记住了她。 “世子殿下?”楚翘瞅着李苏这模样,有些意外。谁能把堂堂世子殿下打成这副德性? 要不是楚瑶宁身怀有孕,李苏的父王逼着李苏同来,李苏这模样,他自个还真不想出来见人。 “昭贤世子!”赵十上前拱手为礼,“奴才赵十是皇上身边的人,见过殿下。” “赵十?”李苏看了看身穿内侍服的赵十,又狐疑看了看楚翘。 “世子殿下这是遇着什么事了,谁敢将殿下伤得这般?”赵十同样觉得奇怪。 “谁敢伤咱们世子,不过是那晚在南街遇上千岁,千岁考验咱们世子!世子与千岁府的白霜白风二护卫过招,打了个平局,伤成这样也不算白伤了。”李苏身边那晚仅活下来的随从怕自己主子没面子,立马吹嘘道。 要知道能和千岁王身边两大护卫过招,还能活下命来,就算挂点彩也不会被人小觑。 李苏却狠狠瞪了那名随从一眼:“闭嘴。” 有些话吹得太过,别人未必会信,反倒当成笑话。 赵十也只是愣了愣,显然的确不信李苏这种纨绔子弟,会有那本事和千岁府两大护卫过招。 “世子殿下文武双全,奴才钦佩。”赵十虚伪地笑眯眯道。 李苏神情冷淡的越过赵十,转开这个话题,盯着楚翘,“公公这是打哪儿来,她又是谁?” 赵十忙道:“哟,世子殿下,这位乃皇上新封的宸妃娘娘!” 李苏吃惊:“什么宸妃?!” 赵十笑着答道:“娘娘乃国公之女,此回擒拿逆贼有功,皇上封娘娘为妃,可不就是宸妃娘娘。” “是你?”李苏一时吃惊,忘了分寸。 原本南街那晚之后,李苏打听过楚红鸾的消息,才得知原来楚红鸾犯了事,被赐毒贬进冷宫。 李苏想着南街遇上的女子,想必就更不是他小姨子楚红鸾了。 可情花坞那晚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楚红鸾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李苏望着楚翘,糊涂了,究竟她是楚红鸾,还是另外一个女子? 究竟南街那晚是不是她? “世子殿下,红鸾这厢有礼了。”楚翘越过李苏,一边往府里走,一边想着刚才李苏随从的话。 原来那晚楚绯夜不仅见过李苏,看起来还把李苏整了一顿? 楚翘回府的消息传开,国公府中掀起满园风雨。 恰巧,楚瑶仙三天前那晚情花坞被劫持,之后被放走,国公府的护卫找到楚瑶仙,楚瑶仙一来受到了惊吓,二来她想等李泫亲自来接她回宫,于是这几日便留在了国公府。 而楚瑶宁为了安抚自家妹子,便也带着李苏一起回了娘家。 “小姐,昭贤世子每回看小姐的眼光特别不一样。”彩安凑上来小声道。 “是么。”楚翘边走边淡淡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怀好意。”彩安冷笑着说了这四个字。之前与楚红鸾小住在府里的时候,两回见到李苏来府中做客,便已私下表露出对她家小姐的心怀不轨。而李苏两年前便与大小姐楚瑶宁成了亲,因此彩安对李苏没什么好感。 “男人么,几个心怀好意。”楚翘淡淡嗤笑。 见楚翘满不在乎,并且脑子开窍的样子,彩安先是惊讶,随即心中稍稍放心些个。 对了,小姐早已不是以前的小姐了。 “四小姐,老奴给四小姐请安。”国公府的老管家闻讯便理了理衣裳,迎出来。 “公公,老奴有礼了。”老管家又对赵十揖了揖。 “老管家不必多礼,杂家奉皇上的命令,陪同宸妃娘娘回府,荣幸之至。”赵十挺直腰杆,装出皇帝身边得宠太监的气魄来。 楚翘见满园里奴才三三两两的,或站在树荫下,或立在廊子下,或躲在石山后,全都用惊讶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些奴才本就瞧不起楚红鸾这个没地位的‘主子’,所以奴才们并不曾上来给她请个安。 “请……”老管家将赵十和楚翘迎进园中。 园子里早有人飞腿传消息,这会子夫人小姐,婆子丫鬟们全都涌进花园的大堂厅。 原本昨天晚上,赵十就说要递个消息给国公府,但被楚翘制止了,所以她这会子突然回府,自然就将国公府闹腾得鸡飞狗跳。 大堂厅里,楚红鸾的继母甄氏,并楚瑶仙三姐妹都在,以及叔伯家的一些个小姐婶母们齐聚在花园里,原本是为着楚瑶宁这个世子妃回娘家赶了来请个安,不想死而复生的‘楚红鸾’突然出现,众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这贱人,居然没死在冷宫?!”楚瑶玉开口成脏,这在以前是极正常的场面,楚红鸾在国公府地位还不如一个婢子,哪怕入宫了也只是个低下的区区采女,谁会那一个长在贱民村的女子放在眼中。 “大胆,娘娘面前,岂容你口出污言?”赵十立马喝斥这不懂事的楚家三小姐。 “哪来的娘娘,我姐姐才是正儿八经的瑶妃娘娘!”楚家人怕是还不知道李泫已封楚翘为妃,所以在他们眼里,楚红鸾就算还活着,也只是个被打进过冷宫的采女。 赵十阴腔怪调地冷哼:“这位是谁家不懂规矩的姐儿呢?” 甄氏立即上前来,让婆子将楚瑶玉拉开:“小女瑶玉无状冒犯了公公,公公海涵。” “原来是甄夫人生的三姐儿,怪不得呢。”楚瑶玉不仅冒犯了楚翘,还连带着也冒犯了赵十,赵十自然心头不爽快。 可甄氏也没给赵十好脸色,想她甄氏也是国公夫人,就算女儿当面冒犯,也得给个面子。如此冷嘲热讽不免让心高气傲的甄氏暗自咬牙冷笑了声。 堂厅上夫人小姐们窃窃私语,满堂喧哗。 “原来是赵公公,赵公公这可是奉皇上的命,办差事么?”众人让开两旁,楚瑶仙和楚瑶宁两姐妹起身走上前来。尤其是楚瑶仙的视线越过赵十看了眼楚翘,一丝惊愕的光芒,几乎藏掖不住。 这不可能! 她分明在冷宫目睹这贱蹄子奄奄一息。 怎么会转眼毫发无伤的又站在这里? “奴才赵十请瑶娘娘的安。可不是,奴才奉皇上的命,陪同宸妃娘娘回趟国公府!”赵十笑着答话。 “你说什么,皇上封她为妃?”楚瑶仙一张容色绝丽的小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如雪。 “皇上念红鸾小姐此次有功,加封为妃,今儿奴才过来,便是来宣旨的。”赵十趾高气昂地道。 楚瑶仙脸上无数的神情飞快变幻着,身子晃了晃,强忍着方才力持镇定。 她是皇帝的妃,再如何,也不能当如此多人的面前失了身份。 “原来妹妹真的没事,见妹妹这般好,姐姐也就放心了。”楚瑶仙脸色霎白,勉强撑起一分笑容,“看来宫中传闻妹妹杀害教引姑姑的事,乃是个误会了。” 楚瑶仙的虚伪,楚翘自然是明白的。 要不是李泫安排,她还真没兴致踏进这座国公府。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妹妹我做的,自然有老天会公平待我。”楚翘持起楚瑶仙的手,笑意幽魅,“情花坞那晚二姐被拜幽余孽劫持,二姐可受惊了?皇上让鸾儿见着了二姐,安抚几句,说是二姐贸然闯出来扰乱了朝廷的计划,不过,好在二姐没事就好,皇上念二姐过往的好,不怪二姐。” 楚瑶仙心头一颤,脸色唰白。 楚翘这番话,无疑于告诉众人,皇上连安慰这种事都要通过她楚红鸾来代劳,瑶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已不再是之前的独宠六宫。 甚至楚翘这番话里还挑明了,楚瑶仙那晚自作自受,皇上不责怪已经算仁慈了。 大家都吃惊不已。 这舌灿如花,眸光清寒,气定神闲,甚至带着一丝睥睨众人的冷漠气息的人,真是那柔弱无能的楚红鸾?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翘宛若带着光环而来,惊得所有人不敢置信。 芸芸众人中,只有甄氏稳住了架势,岂甘心自个的女儿在人前失了面子。 甄氏寒目里渗出星冷的光芒,对赵十说:“虽说皇上封四姑娘为妃,只是这册封典礼还没举行,鸾主儿也仅是个采女的身份,公公刚才不应该称呼鸾主儿为娘娘才是,至少得册封典礼后,这名位才做算,公公说是么?” 赵十脸色颇窘,略略发青,阴怪地笑哼了两声:“甄夫人提点的是,奴才一时忘了。” “既然是采女,见着瑶妃和世子妃,鸾主儿是不是该行个礼,请个安?”甄氏冷言冷语地看着楚翘。 楚翘早知这甄氏是个厉害的主,但也同样刻薄尖酸。 赵十脸色不好看了。 彩安想说什么,楚翘拦下,也没露出什么着火的神情,只对楚瑶仙和楚瑶宁欠身一礼:“红鸾给瑶娘娘请安,给世子妃请安。” 楚瑶仙的脸色才略微恢复了一些。 楚瑶宁看着楚翘的眼神亦是冷冷淡淡,甚至有些厌弃,楚瑶宁早窥见自己丈夫李苏对楚红鸾有不轨心思,因此更是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长在贱民村的妹妹。 “不敢受,鸾主儿眼瞧着就要当娘娘了,看折煞了咱们。”楚瑶宁冷讽道。 楚翘只微微地笑,眸子底下闪过幽寒的光芒。 赵十瞧心里头尖酸地不爽起来,他招招手,身后跟随的一群宫婢和太监纷纷走进了堂厅,手里各捧着一只绘花纹红漆的托盘,以红绢盖着。 只见红绢揭开,刹时间琳琅光芒四射,耀目万千。 “今日杂家陪鸾主儿回府,也是特特为这些赏赐而来,鸾主儿册封典礼在即,皇上特赏下这些东西,得鸾主儿的福,甄夫人,各位夫人小姐们,还不快快跪地谢圣恩?”赵十再次露出趾高气昂的冷笑。 这些人没眼力,可赵十却最清楚不过,之前默默无闻的采女楚红鸾,如今可是皇上心坎上的人。 哪怕是之前得宠的瑶妃,这会子赵十在心里一掂量,也觉得宸妃娘娘的前途要大得多,再说,赵十与楚翘毕竟相处过一段日子,自然要站在楚翘这边。 赵十尖脆的嗓音,拔高了在堂厅上响起来:“皇上代鸾主儿赏——妆蟒缎二十八卷、绣丝二十八卷、富贵长春宫缎二十八匹、福寿绵长宫绸二十八匹、各色绸绫幔子二十架、各色兽绒皮衣十六件、棉夹单纱绢衣十六件、金丝藤红漆竹帘十二挂,五彩线络盘花帘十二挂……并玉玩三十二件、紫金如意锞八锭、带头九副、朝珠九挂——钦此!谢恩!” 哗。满堂惊讶。 这些御赐的东西,比楚瑶仙封妃时的赏赐,要多上三倍不止! 但凡封妃,皇上都会代赏妃嫔娘家人,从赏赐就可看出来皇上对妃嫔的重视。 甄氏与楚瑶仙一干人脸色无比难堪,纷纷裣了裣衽,跪下谢恩。 “平身吧。”赵十这回方觉得自己抓回了些面子。 甄氏脸上的神情也快挂不住,僵硬地笑了笑:“公公与鸾主儿进园子里歇息,我这便让厨房备膳。” “不必了!”赵十瞧甄氏不顺眼,“皇上一早儿嘱咐过,让奴才尽速护送鸾主儿回宫,说是这晚膳,皇上要和鸾主儿一起享用。” 楚翘心下笑了笑,巧好,她也没心情在国公府吃饭,怕被噎死。更不想看见楚廷中。 “夫人,恕红鸾失陪了。”楚翘对甄氏勾起一丝笑意,诡样的花容上尽是不屑与睥睨,转身带着彩安离了国公府。 楚瑶仙捏着十指,惨白惨白的一张小脸,容色尽失。 …… 回到宫中,李泫已经安排楚翘住在‘涟漪殿’。 涟漪殿中一片欣欣向荣,喜意红彤挂了满殿。 李泫给她的东西,一应都算极好的,不差四妃中任何一人。 后天就是册封典礼,李泫今晚也果真来了涟漪殿,并早早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桌子珍馐佳肴,楚翘与李泫无非是花前月下,小酌畅饮,李泫原有意歇宿在涟漪殿,楚翘以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方式巧妙将李泫拒之于门外,李泫黯然回到乾清殿,睡他一人的大龙榻。 翌日。 册封典礼前一个晚上。 当白霜白风二人各自受了点伤,出现在楚绯夜面前的时候,楚绯夜不由地眯起了眼。 “云家守备众多,皆是隐藏的高手,云府中更是处处设置了机关阵法,要找到画像的确不容易。” 原来白霜白风到云府暗中走了一趟,却空手而归。 楚绯夜从浴池里起身踱步出来,挽起一件绸缎丝衣披于身上,满头妖长青丝,恢复如墨的光泽。 “本王今晚,亲自走一趟。” 这晚的涟漪殿中,格外地灯火璀璨,楚翘不喜喧哗,遂在正式册封之前,谢绝了一切后宫访客。 李泫竟也由着她去,后宫众妃嫔头回就吃了个闭门羹。 “小姐,皇上刚又派赵公公给您送赏赐来了,涟漪殿都快堆满,没地儿放了。”彩安也是个实诚的人,被李泫的这些赏赐一砸,人早晕晕乎乎,每天笑得只是合不拢嘴,哪里还记得先前在宫里吃过的苦头。 真好,这样大概就不用再回贱民村了吧? “小心今日拿到手软,日后吐出双倍。”楚翘在那不紧不慢的调制着药粉,未曾将这些放在眼里。 “小姐,您就不能说点吉利好听的!”彩安看着那些宝贝眼睛发光,吐就吐吧,至少眼下先过过瘾,贱民村那地方实在是穷怕了苦怕了。 “没看出来,你这丫头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一点宝贝就让她忘了伤疤。 彩安懒得理会楚翘,抱着那堆宝贝做春秋大梦去。 这里,楚翘已调配好几样药,这些药,自然是用来对付李泫的。 她只能以药迷惑李泫,就是不知能瞒得住多长时日,毕竟李泫不是个傻子,时间久了,他自个有没有和女子发生关系,有没有做过那回事,最后总会有所察觉。 外头有小宫娥走进来回话:“娘娘,宫中调配了新的奴才来。” 楚翘一听,收好药,走出来。 只见殿上站着两名宫婢,一名嬷嬷,和两名内侍太监。 楚翘看着那两名婢子,蹵了蹵眉头,这不是楚绯夜身边四大侍女当中的司敏、司冰么? 楚翘摈退左右小宫奴,坐在藤凤小椅上,挑眉看着他们:“怎么是你们?” 司敏司冰欠身回答道:“娘娘放心,奴才们都是千岁爷刻意安排进宫,来侍奉娘娘的。” “奴才宋嬷嬷给娘娘请安。”那嬷嬷面容干净,年约五十,老成持重。 “九叔叔当真是一手遮天。”随随便便,便就安插了几个人在皇帝妃子的寝宫里。 宋嬷嬷让那两名内侍太监放下手里端着的漆盘,行上来说话:“娘娘,这套衣裳是千岁爷让红绣坊特意为娘娘定制的,由宫里司衣局转手拿来。” 这么说,上回让红绣坊老绣娘给她量体之后,千岁爷还额外让红绣坊多准备了一套封妃大典时所穿的礼服? 楚翘嘴角染上一缕似笑非笑:“多谢九叔叔费心,送来如此厚重的礼物。” 宋嬷嬷又走过来,于那叠好的衣裳上,将一只荷包拿给楚翘:“娘娘,这件镶嵌了顶级雪珍珠,和鸽子血珠粒红宝石的荷包,才是千岁赠与娘娘的礼物。” 楚翘抬眼望了望,眸光忽然间一凝聚在宋嬷嬷手上。 这荷包!? 楚翘也只是停滞了两秒钟,不动声色接下荷包,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看。 只见她脸上的神情飞速的发生着变化,如同走马观花一般。 楚翘先是赞叹一眼这只荷包的贵重,人家拿荷包是用来装东西,这只荷包上面直接便嵌了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石和珍珠,岂不是成心让人来抢?接着又极其意外的发现,这只荷包上的绣花样子,的的确确是那晚她看见的那件半成品。 如果还有一丝的怀疑,当她看见荷包上绣着的那只火红火红,可爱灵动的小狐狸之后,连这一丝的怀疑都烟消云散。 除了楚绯夜那个喜好变态重口,趣味与众不同的人,谁会在送给女子的荷包上绣上一只骚气的小狐狸? 他居然真的懂刺绣! 楚翘身为女子,此刻也不由地觉得自惭形秽。 千岁爷不仅懂女红,而且这绣工真真是无与伦比,活灵活现,活色生香。 不过最最让楚翘惊讶的是,他居然亲手绣制一只荷包送给她当礼物? “如此精致的荷包,绣工妙不可言,宋嬷嬷,这礼物九叔叔打哪儿弄来的呢?”楚翘试探询问。 宋嬷嬷矢口否认:“年前燕回国得来的珍品。” 哧。楚翘心里哧笑了声。 她摸着那荷包,意外的心里有丝甜腻的滋味滑过。 “告诉九叔叔,这荷包,翘很喜欢。” …… 这一夜过去,初八,迎来楚翘的册封大典。 黎明才刚浮现一点光亮,宋嬷嬷便领着司敏、司冰以及彩安等人服侍楚翘沐浴更衣。 如此一番忙碌,几个时辰的妆扮之后,正午吉时将到。 楚翘立于镜子前,只见镜面中的少女,穿着一袭迤逦的宫红袍,庄重而高贵;头戴金步摇,流苏水钻一缕缕垂在鬓边,芍药珠花灿烂生辉;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孔雀倒挂珠缀,一荡一荡,在风中微微飘动,将楚翘的脖颈衬得修长而优美,纯净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泛着微微的光泽,皓腕上的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使一身的装容更加完美,一应佩饰,均是华丽而隆重。 彩安愣愣看着楚翘,许久合不拢嘴。 “小姐,您穿上这一身宫红袍,美得不像话。” 彩安直白且带点粗俗的语言,惹得司冰露出一丝愉笑。 司敏将今儿个册封大典的细节说了一遍。 宋嬷嬷则执了楚翘的手,以庄重的姿态,搀着楚翘出了涟漪殿。 只瞧着今儿所有的宫奴,都换上新衣,殿中摆放了簇簇盆栽,鲜艳灼灼,在这冬月的天里十分难得。宫门口又设置了华丽的仪仗,颇为体面。 楚翘耐着性子,开始接受繁复冗长的册封大礼,身上沉重的宫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时礼部官员、銮仪卫、钦天监官、礼部官员等等这些人参加着册封仪式,后又由内监将金册、金印捧至楚翘的涟漪殿,楚翘于宫门内道迎候。 内监将金册、金印陈设于案上退出,接着再由引礼女官引导楚翘位北而叩拜。 引礼女官宣读册文,楚翘受册之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妃子册封大礼,总总不过如此,到第二天,新册封的妃嫔才亲自到太后宫中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然后才分别到皇帝,以及皇后面前行礼。 册封大礼下来,夜色将临。 李泫今晚来涟漪殿与楚翘共同用膳之后,便是宸妃头一晚侍寝的日子。 宫灯萦萦,烛光斑斓。 涟漪殿花园中修剪整齐的树木随着夜风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 月光浅浅,星辰点点。冬月的清风在夜下拂过,令沾染了月色的葱茏的草木有如银辉下起伏的涟漪。 整个殿中散发出阵阵的清香。 涟漪殿里一时有宫廷舞者在舞蹈,乐师在奏乐,李泫甚至还为楚翘安排了妙趣横生的异族杂耍。 殿中显得格外的热闹。 “鸾儿……现在还想着要出宫吗?”李泫今晚喝了不少的酒,清俊的龙颜上,染了三分醉意,一双目光望着楚翘的时候,浓热而充满了渴望,他握着楚翘的手,紧紧抓在掌心里。 楚翘娇羞薄媚的眸光,盈盈望着李泫,靠在李泫怀中:“除非皇上不要臣妾,妾愿长留君侧。” 李泫看着怀中的娇媚少女,属于她独特的迷离气息在在都吸引着他,不觉已是看得痴住,心急跳。 “朕定不负你,鸾儿,你注定是朕的妃!” “皇上。”见李泫动情吻下来,楚翘娇羞一笑,以手指捂住李泫的嘴,“臣妾可不想头一天当妃,就得个放浪形骸的名声。” 李泫看了看殿中这许许多多的人,勾起笑意,他忽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那就进卧室!” 楚翘娇笑连连,却越过李泫看了一眼宋嬷嬷、司敏司冰几人,眸光里悄无声息闪过一道寒冷的光。 涟漪殿中,舞乐升华,李泫抱着楚翘往内殿走去。 进入内殿,李泫将楚翘放在柔软舒适的凤榻之上,压上来,动情捧住她的脸庞:“鸾儿……” 楚翘安然躺在他身下,感觉到李泫肌肤灼热地在燃烧着,此时此刻李泫的眼底只剩下浓浓的渴望,缓缓低头,吻下来。 然而当李泫的唇擦着楚翘的唇而过时,李泫却身子一偏,软在了锦被上。 楚翘将李泫从她身上翻开,掸了掸衣上的气息,冷然起了身。 几道人影闪进来,飞快来到她的跟前。 楚翘蹵眉看着宋嬷嬷和司敏,以及她二人身后披着斗篷的一名女子,女子头低垂,看不清容貌。 “嬷嬷,她是谁,你们这是进来做什么?”楚翘冷冷看了一眼被下了迷幻药,又被她点了昏穴的李泫,“等他醒来之前,我只需在身上弄出一些淤痕便是。” 宋嬷嬷也看了一眼李泫,道:“千岁爷想到娘娘多半只能用这法子,不过皇上是个男人,醒来后有没有和女子行*之欢,很容易察觉得出。所以千岁特意安排了辛娘,替娘娘与皇上行欢。” 楚翘见斗篷下的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和她几乎一样的脸,甚至连身材都十分相似。 但楚翘很快发现,这名女子的脸,不过是易容成她的模样。 那叫辛娘的女子走过去,解了李泫的昏穴,一会李泫即使醒来,也会受迷药的控制,就算辛娘与李泫颠鸾倒凤,李泫根本不会知道这是个假的‘宸妃’,等李泫清醒过来,更是只记得住个模糊的感觉。 她真是佩服楚绯夜。 什么样为他卖命的人都有。 “那我们去哪?”楚翘直戳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这时候娘娘不宜出这间卧室,尤其是今晚。”宋嬷嬷明快的回答。 楚翘微微眯起眼:“嬷嬷这是要让我留在这,观看一场活的春宫戏?” 司敏的脸明显跟着红了红,但也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榻上,辛娘放下垂幔,已与李泫缠绵在一起。不时传来浅浅的相拥亲吻的声响。 “女人都有这么一日,娘娘不必害臊。” 楚翘一愣,这些古人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她真是为李泫感到悲哀。 “簌……”陡然间,一缕阴风吹进来。空气飘荡着血腥的气息。 楚翘和宋嬷嬷以及司敏不约而同神情一懔! 意外的是,正与李泫缠绵的辛娘,比她们的动作还快,只见辛娘再次点了李泫昏穴,披衣而起,低声冷喝:“什么人!” 楚翘不意外辛娘是个高手,说不准就是凤血卫的女杀手。 一股强烈的煞气袭来,楚翘袖中银针飞花如雨,射中一人,只见闯进来的,居然是那些异族杂耍的戏子。 这些人没说半个字,身形极快,似乎是冲着她而来。 宋嬷嬷、司敏、辛娘和她一起,四人齐齐攻了过去,楚翘很快发现,这些人目的不在于杀人,似乎是想将她劫持走。 紧接着,司冰也闯了进来。 华丽的卧室里,本该是浓情缱倦,翻云覆雨的画面,却上演着杀手大战。 “什么人?” “有刺客,拿下!” 涟漪殿的护卫军发现殿中异样,涌进来。 只见那些戴着面具的杂耍戏子,身手尤为鬼怪,不像是云溪皇朝本地人,当护卫军涌进来时,这些戏子幻化出一股漆黑的浓烟,烟雾像是长了触手般,妖如藤蔓,疯狂扭动着缠住护卫的手脚和脖子,凄厉声四起:“啊!” 被黑烟缠住的护卫看起来痛苦至极,缠上的地方迅速皮肤发黑,那些黑色的烟雾在人的表皮上,如树枝状爬开,最后侵蚀人的五官,死死锁住人的咽喉,死状十分恐怖。 楚翘心寒的看着顷刻间死在地上,尸体焦黑的七八名大内护卫。这种毒她很熟悉,和她的家族苗疆一脉的毒术极为相似! “让开,黑烟有毒!”楚翘冷喝,指间寒光闪烁,一并八根银针滑出来,只见她将银针划开自己的掌心,每根银针都沾上她的血迹,弹指间,轻轻的银针飞出,直刺黑烟七寸:“破!” 扭动的黑烟发出嘶声,顷刻间消散不见。 那些假戏子都不约而同盯着她看了一眼,有人低低道了声:“小小年纪,居然能破我的鬼罗幡……” 这道嗓音低沉浑厚,此人至少已年近半百。 “不知来者何人,为何要冲我而来?”楚翘寒冷的目光对上此人。 “要把娘娘带走,先问过老身手里的刀。”宋嬷嬷冷声道。 那老者低笑:“你这老妇,绝不是我老头对手。” “你——”宋嬷嬷沉下脸色,虎视眈眈盯着这些个假戏子。 这老者说的乃是实话,宋嬷嬷和司敏几个,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翘看得出来,这些人不仅修为高深,更加都是用毒的高手,像是一群异族人。 “带进来!”那老者低喊了声,随即有人押着彩安进来。 “小——姐!”彩安满脸惊恐,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涟漪殿中还是热热闹闹,突然间那些宫廷舞姬和乐师,纷纷倒在地上。而那些惊吓醒悟过来的宫奴们,都顷刻间被杀死。 “只要娘娘跟我们走,绝不伤人。”老者道。 楚翘的嘴角,浮起寒冰般的浅笑,她指间飞出银针,直射彩安。 彩安痛苦的眼神不可置信地望着楚翘,猛地闭眼,弯腰倒下去:“小……姐……” 楚翘漠然道:“拿她来胁迫我,我宁肯我这丫鬟死在我手里。” “你……”老者实在意外,蹲下去,查看彩安是否真的已死,不想那老者整个人霍地弹开,飞快捂住自己的双目,见状,其余人脱口而出:“长老!” 趁此时机,楚翘和宋嬷嬷几人提气攻上来,宋嬷嬷几人挡着,楚翘飞出寝卧,那群人一边打斗一边往外追赶。 方才那被毒迷了眼睛的老者微微有点气急败坏:“好个狠毒的女子。”那老者虽然眼睛暂时看不见,但闻声追出来,浑身充斥着怒气,“拿住她!当心点,这女子狡猾得很!” 瞬间,有三名男子以幻化术化为黑鹰,疾掠而来,将要飞出涟漪殿的楚翘截下来,楚翘后掠避开,眼底浮上一丝惊愕,这些人竟然会苗疆巫蛊的幻化术! 这种巫蛊幻化术,只有男子可以练成,练成这种苗疆幻化术,等于是自残,但这种诡异至极的邪门之术,可以让人胆颤心惊。 楚翘立即甩出金鞭,与他三人缠斗,三只幻形黑鹰的身体上,仿佛每一片黑色羽毛都在燃烧着一簇火焰,楚翘不敢大意轻心,这几人随便一个碰触到她,她便会被他们吸附住。 只见宫檐下三团火焰灼目刺眼,齐心协力围攻楚翘。 殿里宋嬷嬷与司敏司冰几人一时也都被围困住。 楚翘手中金鞭如剑,凌厉无比,自她功力提升后,招法若惊雨闪电一般迅疾而轻敏,“嘭!”金鞭劈去,三人当中一人被打中,立即化成人形,被鞭子甩出三丈远,立死。 见状,另外两人攻击更猛,楚翘招法如灵蛇出鞘,灵敏的再次缠住一人的脖子,狠狠甩出,但此时一只幻化的黑鹰飞掠至她的身后,楚翘甩出第二人时,已无法再迅疾出招,只来得及射出金丝,缠住了这第三人的鹰翅。 此鹰却尖唳一声,身上焰火猛涨,直对楚翘面门扑来! 楚翘身后便是一堵墙,无法后掠,诡异黑鹰扑到面前,双瞳之中猛地射出腥红的火芒。 楚翘暗道不妙,那火芒飞入她眼中—— 宋嬷嬷几人神色立变:“不好!” 一刹那,摄魂! 三名男子,死了两个,但楚翘还是没躲避得过这第三人的摄魂法。 她像羽毛一般落下去,男子化回人形,飞过来欲将她抓住。 忽有一阵妖风,滟涟吹来。 轻轻一下,揽住这片‘羽毛’的腰儿,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涟漪殿四周,同时闪出许多凤血卫杀手。 楚绯夜抱住楚翘,飞落在地。 “千岁王!?”有人发出低喊,那些假面戏子攻势都停下来。 楚绯夜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寒魅的眸子里翻腾着嗜血的风暴,阴惊如淬毒的冷箭射向这群人。 “霜,风……杀无赦。” 楚绯夜一手打着红伞,一手抱着翘,两人均穿着朱红长袍,在夜风下华丽翻飞,步摇珠玉发出一串串玎玲玲的悦耳响声,一双璧人,艳煞天地。 “等等!”那名老者虽眼睛看不见,但感觉到楚绯夜欲带翘离开,立即喊道,“她已被摄魂,你若带她走,可是要坏了她的!” 楚绯夜投来一道妖媚惊寒的眸光,睥睨冷笑:“有我在,定护她。” 说完,楚绯夜一个纵身,已抱着翘飞出涟漪殿,纵入夜色中。 幽幽的媚骨香,萦绕在鼻端,浓烈惊心…… 楚翘缓缓抬开眼帘,入目的,是一片红艳的伞。 还有汹汹燃烧的火焰之芒。 她似乎看得清他的脸,又仿佛只看得见狰狞汹狂的滔滔火海。 整个世界,好像都只剩下鲜血一般的红。 “丫头……丫头……” 楚绯夜蹵着眉,垂首看着怀中似醒未醒的少女。 她原本清丽的美眸,此刻正覆盖着一层腥红的血光,诡异且妖娆。 楚绯夜抱着她,疾速飞向一个地方。 渐渐的,怀里的人儿体温在升高,肌体发肤,滚烫得吓人。 “丫头!丫头……” 陡然,那双仿佛染满血光的瞳仁,迸发出一道焰光,杀气凛凛! 怀中的少女以狠厉无比的招式,对他劈来。 “丫头!呵呵……” 楚绯夜冷笑,咬牙切齿,这小东西可真毒呢。 楚绯夜掷出红伞,只见红伞如魅影般向前旋转着飞去,他一边揽着翘不让她掉下去,一边抵挡翘的攻击,踏影飞去,避于红伞之下。 楚翘如同入魔了般,整双瞳孔浮动着血红的光芒,摄魂之下,她的招式招招致命。 “嘭咚!”一声巨响。 只见四周夜影空空,树荫重重,林子下溪水潺潺,冒着冬夜的淡白雾气。 一株参天大树下,楚绯夜抓住楚翘,双双砸进深深的溪潭水中。 那把红伞轻轻飞旋,落于树梢之上。 冰冷刺骨的水,冲击着彼此的身体,鸟群惊飞。 楚绯夜将溺水的翘拉上来,迎面她的招式已至,直劈他命门,楚绯夜避闪不及,倒是被她削掉了几根头发,楚翘狂魔般攻向楚绯夜,楚绯夜袖中红绫飞出,捆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入冰冷的水底。 楚翘不谙水性,攻击他的同时也呛了几口水。 楚绯夜不忍心,将她拉上来:“丫头……丫头……” 楚翘一掌将他劈在岸边的岩石上,手指成爪,锁向他的咽喉,凌厉无比! 楚绯夜忽然间收回抵挡的招式,幽幽眸光,无垠看着她,只唇角牵扯出一丝温柔至极的微笑:“丫头……我信你,不忍杀我。” 五指已锁在他的咽喉上,只需她一个用力,便可掐断他的气息! 就在这一瞬间,楚翘的心底有个声音刺心而出,冲破她的胸腔,冲进了她的脑海:不要。 手指锁在他咽喉上,却不再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潺潺的水流在动,洗刷着她身上的灼热温度。 她的视线变得迷迷蒙蒙,腥红变成了淡红,眼前那张妖异的脸,只依稀看得清一个轮廓。 “你……” 她的眸光很浑沌,摄魂法摄去了她的神智。 可是她能感觉到一丝刺心的痛。 她想杀了他,又不忍下手。 “丫头……有我在。”楚绯夜看着翘,见她眼底的火芒不再炙热如血,既知道她有感觉,她在努力的压制自己的狂性。 生死瞬间,她犹豫了,这就够了。 楚绯夜的手指勾住翘的小脑袋,俯身而下,覆住了她的唇,拥着翘沉入水底。 水让她窒息,但他源源不断渡过来的空气,带着浓烈的媚骨香的气息,冲入她的肺腑间,在她血液里慢慢流淌,就像这清清的溪水,温柔冲刷着她的身子,将她身上的炽热温度,带走了许多。 “九叔……叔……”楚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虽然还是那么模糊,她眼底的猩红再次褪去了许多。 哗啦。楚绯夜拉着她浮出水面,将她轻轻抵在长满了浅浅海苔的岩石上,岩石滑腻。 “你傻吗……刚才,我真的会杀了你。” 楚翘已恢复八成的清醒,方才的印象仍停留在她脑海中。 此刻虽觉得身体滚烫得难受,但她勉强可以分辨清现实,气喘咻咻,目光迷离。 “但你没有。”楚绯夜撩起她鬓边一缕发丝,撩至耳后,带着妖娆迷惑人心的微笑看着她,“丫头,你始终不忍杀我,知道这一点,让我很欢喜呢。” 楚翘只觉视线浮浮沉沉,他精致妖娆的容貌,有种飘渺的惊艳,但他眼里的柔软微笑强烈击打在她的心尖尖上,让她的身子为之一颤。 冰凉的溪水,仿佛也无法浇灭她身上的热,而内心燃烧起来的那簇火焰则更汹涌。 楚绯夜看着身下的人儿,刚才水底一番打斗,她身上华丽的宫袍已经掉落,只剩下中衣贴在柔滑的身段上,勾勒出精妙绝伦的弧度。 湿漉的黑发,柔软的贴在肩头,发梢搭在心口,滴着水珠。 她的肌肤洇染上胭脂色的红霞,惑人心醉。 “丫头,丫头……”动听如琴弦拨动的嗓音牵扯着她的神智。 楚翘只觉溪水的清凉,也无法控制她体内的狂性,寻着他冰凉的身子靠过去,抒解她心头难言的热。 楚绯夜勾起她绯红的小脸,睨着她迷离的水眸,魅语幽幽:“丫头,有件事想告诉你。” 楚翘睁着双瞳,迷茫地看着他,眼底闪烁的红光,衬得她有几分妖邪的妩媚,煞是让人心动。 “师傅他老人家在你体内种下的,是‘同心蛊’呢,丫头……此刻你体内的蛊已成熟,我在这吃了你可好?”楚绯夜邪靡的话语,软腻的呼吸,都飞在翘的耳畔,使得怀里的少女簇簇发战。 只见楚翘眼底的红芒,愈烧愈旺,渐渐似又要入狂。 楚绯夜猛然低下头,吞没了她的红唇。 “丫头……我的乖丫头……”耳畔只剩下他妖邪的声音,不停地萦绕不去。 她所有的美丽都绽放在他的眸底。 “阿——夜!阿夜……阿夜!”翘发出茫然无措的呐喊。 楚绯夜圈着身下如花般颤抖的她,邪魅妖靡的声音落下来,“是,是我……我在。丫头,我在……。” 彼此的青丝纠缠,飘下水面,随波飞荡。 他身下青涩的花骨朵,在他霸道的怜爱中盛放出一株邪美绝丽之花。 丫头,丫头,他的丫头。 缠绵散去,余温未消。楚翘听见潺潺溪水流淌的清音,以及林间啾啾的几声鸟鸣。 虽然是露天冬夜,她却丝毫不觉得冷,肌肤上很是温暖。 刚刚那一幕幕都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脑海中,让人心魂悸颤。 楚绯夜纤长的手指轻轻触在她的眉尾,楚翘红着面颊,难以对望他过分温热妖邪的眸光,他的指尖在她眉尾那块胎记上缓缓摩挲着,若有所思地,久久凝望着这朵胎记不语。 楚翘发现什么,蹵眉,手指摸去:“怎么了?” 这一触,她惊讶。 指尖上的感觉,显然有了变化。 胎记……变化了? 楚翘顺势趴到溪水边,就着水面打量,虽然头顶参天树荫遮蔽了月光,但还是可以微微看见,只瞧着眉尾那朵略像花瓣形状的墨色胎记,竟然——竟然开成了九瓣重莲,并且颜色蜕变成朱红的色泽! 这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二!万!多!字!超!级!大!章!节!让亲爱的门久等了这章。唔。网络整风,所以这里就不得不清水风格了。乃们懂的。(别忘记看某鱼置顶的留言哦。很重要~这里就不多说了~) 第八十二章 封妃(二)重要! 楚翘满心狐疑自己眉尾这道胎记,余光看见水波倒影中,她几乎未着衣裳的光洁身体,霎时间脸又发烫,便急忙伸手去捡地上的衣裳蔽体,她的身后,楚绯夜发出一声邪魅轻笑。 想到早被这厮全看过,楚翘遮蔽的动作,于是不那么急措了,再说刚才都被他吃干抹净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于是她慢慢捡衣。 她的衣裳都打湿了,但他的外袍在落水时,被他自己扯下抛在了这岸边。 “咕咚。”楚翘在捡楚绯夜外袍时,发现里面掉出一样东西。 咚咚两下,恰好滚在她手里。 那是副画卷。 在楚翘眼里,这不过就是副画,再且又是他的东西,她没想多事打开来看看。 楚绯夜枕在那一痕葱茏的软草上,身上的中衣已被他用内功蒸走了水分,看着她要扔下的画幽幽说道:“打开来瞧瞧吧。” 楚翘于是没把画扔下,狐疑的望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妖邪中透着几分莫测的古怪,她扯开画扣,将画幅展开来,这一看,她就呆住了,“这是……谁?” 古玩什么的她还是懂的,这副画卷颇有些年代了,不会是近期的东西。 所以她猜想是他收来的珍玩宝贝。 可是展开画幅这刻,她却在画上看见了个女子,和她容貌如此相似! “这是千年古物,能保护得如此好,十分难得。你先看看画上的落款。”楚绯夜慢条斯理地道。 楚翘先是为他的话而惊讶,再将视线落在画幅下方,只见画上有一行题款,写的乃是—— ……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而落款的私章写的则是‘轩辕元年忧陀王作’。 这怎么可能? 轩辕元年,乃是紫扶大帝轩辕紫扶建立轩辕王朝第一年。 这真是千年文物?! 见楚翘蹙起眉头,楚绯夜既知道她不认得落款的印章,便是为她解答起来:“此画的确是真品,乃为轩辕王朝开国年间所作,作画者忧陀王,乃是紫扶大帝手足兄弟,是千年前那位同样身世离奇,佛门出身的王子。” 楚红鸾对千年前的古朝事并不了解,所以楚翘自然也不认得这忧陀王。 “画上的女子是谁?”既然是个王朝之子所作的画,那这画上的女子恐怕不简单。仅仅是从这女子的着装和气质来看,就绝非寻常的人。这张容貌和她实在是太像了,除了气质还稍有不同,简直像是看着自己,连那快胎记都一模一样。 楚绯夜诡谲莫测地目光瞧着她,勾了勾他诱人的邪唇:“不是别人,正就是扶帝的皇后李摇风。她就是天下万民每日里上香虔诚膜拜的摇后娘娘。” “九叔叔确定么?”她皱眉又看着题款那行诗词,这幅画带着作画人浓浓的情意,甚至是痛楚挣扎。这算是对摇后的亵渎吧?紫扶大帝之外的男人,敢画出摇后娘娘,还题上这种词句……若是寻常人,那就是砍头罪。 “自然是真,爷何苦拿它来骗你。”楚绯夜淡淡地道。 如果是真的,那这幅画透露的讯息便是,一个入过佛门的王子,深爱过摇风皇后。 还有就是——千年前的摇风皇后,恰恰还和她楚翘长得一模一样! “呵呵……千岁爷,这顽笑可不怎么好笑。”这大妖孽是不是想弄什么幺蛾子来整她? 楚翘显然不怎么相信。这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楚绯夜昨晚从云家费了好大番力气得到这副画卷的时候,那一眼的惊愕,又何尝比她少。当他看着画上那张和翘重叠的脸孔,他愣是久久没移开视线。竟然转世的摇后真的是她呢…… 不过楚绯夜到底还是有几分不信的,楚翘脸上那颗胎记,显然和传言中的有点出入。 直到今晚,刚才和翘在溪水中彼此结合*的过程中,他发现她眉尾的这朵胎记,竟然在渐渐绽放,从类似花骨朵的形状,绽放成一朵惊艳的九瓣莲,并且透着淡淡的红光,将她衬得美不可方物。 不止如此,刚才这一番热火的情事过后,他发现,自己的掌心里也长出了一朵九重莲的印记。 至此,他才算相信,她就是摇后转世。 而他掌心里浮现的印记,大概与他要了她雏子身,得了处血有关。 “丫头,过来。”楚绯夜朝她招招手,眸光在夜色中的树荫下,有种格外深腻的幽魅之美,并且与寻常不同,此刻他看她的目光,很柔和。 楚翘被他这般望着,便倾过身来,他将她扯回怀中,轻柔的从上至下摸着她的黑发,像是在抚着一只独属于他的爱宠,慢慢地说:“天下流传着这样一种传言,但极少人晓得,传言说千年轮回,摇后转世,墨莲为印,得此女者可御千秋万代……” 他发出一声满不在乎的嗤笑,“因为世人认为,转世的摇后,拥有开启帝陵的钥匙,若能得她处血,便是最有资格进到帝陵的人,而能寻找到帝陵的人,可拥有征御天下的机会。” 楚绯夜怀中,楚翘身子猛烈地一僵,她的脸色瞬间白下去,沁骨的寒意一下子攫取了她! 她的变脸既是为他这番离奇的传言,更是为这番话背后的代表的意思。 “九叔叔不顾你我身世的血脉的牵连,不顾人伦纲常,趁此机会要了翘……不会恰好是因为这个理由吧?”楚翘的心一下子觉得心寒无比,“所以,爷只是为了得到我的雏子血么!” 楚翘愤而怒瞪他:“难道一开始,九叔叔就把翘当成摇后转世,为的就是得到这玩意儿!” “丫头!”楚绯夜就知道这小东西肯定要误会,什么叫这玩意儿?她竟然在愤恨之下如此侮辱自己,这让楚绯夜没来由的火大。 没有人可以侮辱她,包括她自己。 楚绯夜恼火归恼火,但还是强忍着,温和地抚着她的头发:“丫头,先别着火,你且听本王说。这幅画本王也是昨儿才从云家偷来,本王亦是才得知这件事情。见到此画的当时,何尝不是同你一样的吃惊呢。” 他不安慰尚好,这么一说,楚翘眸子里的怒火更炽,一股强烈的难堪和窘迫席卷了她,导致她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和思维。 她用幽寒的目子死死盯着他! 整个人霍地从他身前退后,握紧的十指成拳簇簇发抖:“是么,九叔叔之前一直没要了翘,怎么偏巧昨儿晚上才得了这幅画,今儿就趁此时机占有了翘!难道不是因为那该死的传言?” 见她脸色发白委屈羞愤到双眼发红的模样,楚绯夜没来由地觉得心疼,可想到她如此看低他,胸中也不由燃烧起更强大的怒火,他就不该夸赞这丫头聪明,瞧瞧,这会子她笨得像只鸟。 楚绯夜将她扯回来,微微用力霸道扣住她的下颌,狭长的魅眸阴鸷地一眯:“爷要你,与那传言何干!要不是因为爷身上的魂灯蛊,本王早把你这狠心可恶该死脾气又硬又臭的死丫头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楚翘使劲忍着心里那股强烈的酸涩,真真是觉得委屈又心寒无比,一双妙目憋得通红,冷箭般射向他的目光,却又因他这番话而迟疑了,她惊疑的冷声道:“魂灯蛊?九叔叔要与不要翘,关魂灯蛊什么事情!” 楚绯夜扣着她下颌的力道,没松开,反而还又加重了些:“呵……你说有没有关系,本王种下这魂灯蛊那日开始,便不可与女子行颠鸾倒凤,巫山*之事,身体里的蛊虫一旦吸食到女子的阴气,会急速地滋长,到那时本王不仅不能见月光,连白日也无法出门,等同废人一个!不仅仅如此,本王身上的蛊虫在行房事之时,还会繁殖渡到女子的身上,若真有女子和本王发生关系,那她必然会死。” 楚翘愕然又震惊地看着楚绯夜,她并不是十分了解魂灯蛊,原来这蛊—— “本王是个正常人,你以为本王每回侵犯你这丫头的时候,本王就不会烈火烧身么?”楚绯夜两只手伸过来,将她粗鲁地扣进怀里,“因为本王根本不能做那档子事……” 楚翘的脸上一阵阵的青红交替,发红的眼睛里噙着的泪珠还悬在睫毛上:“那为何现在,现在可以了?” 他的唇角,忽地染上一丝诡笑的弧线:“本王不是说了么,因为师傅他老人家,给你种下了‘同心蛊’,这同心蛊一旦种在你体内,便雌雄同体成长,寄宿半月,食你血气,方才成熟。只要本王与你结合,雄蛊会进到本王的身上,将你我命脉合二为一,本王身上的魂灯蛊便不会伤害到你,你亦不会伤害到本王。事实上,那日师傅说的话,应该反过来说更贴切,本王的魂灯蛊一日不解,这辈子都只能与你一人行房中之乐。” 是了,刚才他要她之前,她似乎朦朦胧胧听见他说了‘同心蛊’三个字。 这种蛊太稀罕,甚至连她也没怎么听说过。 “你自个掐算一下日子,是不是刚刚好满半个月了?至于为何偏偏是今天……” 他的拇指摩挲着被她轻轻咬住的红唇,“本王也没想到会在你册封的这晚要了你,实在是机缘巧合,本王是因这幅画才进宫,但绝不是因这幅画背后的传言才占有你!尽管本王能得你雏子血,也很欢喜呢……丫头。” 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的花骨朵,是在他掌心盛开,完完全全只属于他。 这和她是不是摇后转世,和她的处血有个屁的干系。 楚翘此刻心情极其复杂,沸腾的情绪压迫在心口,她有些茫然错愕地看着他,“那为什么过去十几年里……你,你没有……” “没有给别的女子种下同心蛊是么?因为这蛊乃是三年前,师傅远赴了趟西域之国,找到了这种同心连命蛊,师傅将蛊带回云溪精心培育,此蛊仅此一对,关系到本王今后福祉,师傅他老人家自是不会胡乱拿来用掉,况且师傅时常疯癫,这一拖延便就耽搁下来。直到……” 楚绯夜阴鸷的眸光,忽然间浮上浓浓的让人悸颤的一缕光芒,仿佛从遥远的黄泉路上照耀而来,心惊动魄,瑰丽且温柔:“直到师傅遇见了你。” 楚翘心头剧颤! 居然…… 居然会是这样么? 她愤恨发红的眸光渐渐地暗沉下去,纤纤手指勾起他的一缕黑发,在手指间纠纠缠缠,最后缠到他的心口,重重摁在他左边心窝子上,幽幽目光地盯住了他:“九叔叔,为何师尊他老人家不种给别的女子,却偏种在了翘的体内?既然师尊如此重视此物,那一定会万分谨慎,思了又思,只会把蛊种在九叔叔在意的女子身上吧?” 楚绯夜在这小东西的眼底里,瞥见了一缕诡异的冷笑,她摁着他的心窝子,那样的眼神好似要吞噬了他,“连师尊他老人家都看得出来,九叔叔对翘不一般,所以才会把同心蛊给了翘,九叔叔逼问翘喜不喜欢您,翘倒是要反过来问爷一句……九叔叔才是真的喜欢上翘了,是么?” 楚绯夜哑然苦笑地睨着楚翘,呵呵,这丫头果然还是个精明的。 喜欢么?他只知道在一次次对她了解与相处中,他已经被这丫头弄得性情更扭曲,扭曲到只想将她揉进骨血里,扭曲到想挖掉每一个看见她妩媚的男人。 甚至亦觉得,纵然死在她手中也是可以。 如果这是喜欢,那就算是喜欢吧。 又有何妨? 因为他,想宠着她。看她恣意盛放。 “九叔叔答不上话了吗,九叔叔能不能告诉翘,当初军营事件之后九叔叔为何要冒险助翘练功,是九叔叔怕那些司礼监莲卫再伤害翘吧?南街那晚九叔叔和李苏碰过面,那九叔叔就一定目睹了李苏对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九叔叔把李苏整得那么惨,不会是因为翘么?还有,诸葛青莲为何那晚生翘的气却不杀了我,是不是九叔叔拿什么来威胁过诸葛青莲?对了,还有,九叔叔劳心劳力,急着赶着亲自绣出个荷包来送给翘,真的只是区区一个封妃的礼物而已么。”楚翘的眸光咄咄逼人,幽如琉璃珠光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属于她的骄傲和不屈! 凭什么非得是他来逼她投降! 凭什么不可以是他先一步当她的裙下之臣! 之前是她不了解这些事情背后的惊人真相,此时此刻她难道还要让他站在至高点,让他用他千岁爷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指点于她么! “呵……呵呵……丫头,你真的确定你的感觉是对的么?” 她的骄傲来得其实一点都不比他少,瞧瞧,她和他果真是同一类人,彼此是如此的相像,可其实像他们这种人的内心里,看似无所畏惧,却仍是有他们害怕的东西,害怕被抛弃,被放弃,只肯去相信自己,只求对方能先自己一步俯首称臣,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安心。 “如果不是,九叔叔的心,为何跳得如此急促?身体为何如此滚烫,难道这里的感觉也是假的?”她的手猛然伸下去,掌心包裹住一样热得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楚绯夜露出一丝愕然的神情,微微低抽了口凉气,在她小巧的掌心里迅速地胀大,他将她一把扣于躯体下,妖长的青丝一缕缕散落下来,形成一方狭窄的天地,仿佛像是一间华丽的牢笼将她困住。 他的眸光一下子燃烧起簇簇火焰,邪魅的呼吸急促喷在她的脸上:“你这个坏心的丫头,有些东西点破了就不好玩了,你只要知道,爷舍不得你就是了……” “可翘觉得就是不够,翘没有九叔叔强大,若是有一日心受了伤,恐怕就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痛,那样痛苦的我,爷也舍得么?翘只想知道,在这里,在这个地方,在它最深处,是不是曾经有人先翘一步占据了它,她是谁,是九叔叔爱的人么!”她的手死死地摁在他心窝窝上,他甚至还能感觉得到她的微微颤抖。 望着怀中红着眼咬着唇,盈满骄傲泪水委屈难受的娇娃儿,楚绯夜的心莫名地就是一刺,在在都是心疼和不舍得,他叹道:“分明就是在意,明明就是吃醋了,为何那晚死不承认呢?” 他捉住她的柔荑,覆在自己心尖上:“没有!在本王遇上你之前,没有过爱人,若是不信你大可以把它挖出来看个究竟。那副黄金冰棺里躺着的,的的确确是本王最最在乎的人,但她——是本王的姨。” “什么……姨?!”这回换楚翘有些茫然错愕地看着他。 “是,梦的名字叫第五梦,是母亲的妹妹……” “梦?”他如此亲密的称呼对方,真的只是姨? 潺潺溪水旁,森森树荫下,他幽幽诡谲的眸光像是吸收了黑暗一样,让人心魂俱颤,颇有几分凝重地道:“梦虽是本王的姨,但她比本王亦大不了几岁,本王八岁那年,梦也才十六岁,梦是本王仅有的亲人……这些都是过往的事了,是本王欠着梦姨的。” 居然会是他的姨!这是让楚翘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可是,楚翘仍旧免不了心里不是个滋味:“翘也是九叔叔侄女,算是血缘亲人,那九叔叔对梦姨心动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楚绯夜忽然间发出一道不啻的嗤笑:“丫头,你确定自己真是本王的侄女么?” “你……”也是,璟幽能肯定她不是楚红鸾,像楚绯夜这等精明狡诈之人,也许根本就从没有相信过她是他侄女。 “还有,本王没你想的那么禽兽不如。”楚绯夜好气又笑地盯着她,真想撬开她这小脑袋,塞满一堆棉絮,这样说不准她就乖巧了。 这些心结都解开之后,楚翘心里的愤怒和难受也就消散了大半,想到刚才溪水中,她被摄魂而狂性大发,他竟然把命交到她手里,心下也就更软和了许多。 他如此信任她,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哪怕她觉得,他和梦姨之间绝对不止如此简单。 “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人面兽心,专爱干那些千夫所指的龌龊事。”她卸去眉心间的愤怒,换上一点娇羞,手指在他心窝窝上打着圈儿。 楚绯夜捉住使坏的小手,见她不再生气,心底的阴霾也淡去了许多,在在的都是柔软:“爷这么龌龊你还喜欢?你不是更龌龊?” 她使劲儿瞪他一眼,想了想,忽然间迟疑问道:“翘有一事不明白,当年九叔叔为何要种下魂灯蛊,和,和诸葛青莲有什么关系?”白霜说他是为了避开诸葛青莲染指,才种下魂灯蛊,可诸葛青莲是个男人,要碰他照样可以碰。 楚绯夜妖冶的媚眸眯了眯,早猜到白霜必然对她说过这些事情,他掬着她的发在指间把玩,幽幽地说:“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碰本王,本王便会让月光催发魂灯蛊发作,当初本王年纪尚小,若一旦发病次数多了,本王必死无疑,根本撑不下去……” 楚翘在他眼底,看见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凄厉卑怯之色! 她心头刺地一疼,甚至有些懊悔问出这句话来。 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诸葛青莲也许是真的很喜欢楚绯夜,所以才会在意楚绯夜的生死。 尽管知道一个男人爱着她爱的男人,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可是诸葛青莲又是将楚绯夜从污渠中救出来的人,她甚至看得出来,楚绯夜虽丝毫不爱,甚至厌恶诸葛青莲,但对诸葛青莲还是有一种感怀的情分在,尽管这情分藏得很深很深。 对于诸葛青莲,或许他自己也是痛楚和矛盾的。 那些不堪的往事,都是他身上狰狞的伤疤,她不忍再去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再痛一次,双手绕至他腋下,落下去,温柔抱住了他:“阿夜……对你,我亦舍不得。” 楚绯夜的身体剧颤,丫头,丫头……他只觉得心中柔软一片,视线逐渐变得朦胧,瞬间的激动,如风暴般席卷了他! 他的手抬起来,亦落下去,温柔抚摸着她的头:“丫头,就这么对我,莫要收回。” 楚翘的心又颤了颤,她想起自己身体里的毒来,她,只有短暂的两年性命可以活。想到自己的生命是有限的,她更贪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媚骨香气。 “对了……”楚翘从他怀中稍稍退开,娇涩迷离的眸子抬起来看着他,狐疑地问道:“刚刚你说,那幅画是从云家得到的?还有,九叔叔怎么知道翘册封这晚,宫里会有危险?” 楚绯夜仍又掬着她的一缕发,在指间宠溺把玩,似笑非笑道:“你可知这幅画,是由谁保管么。” 她狐疑地拧着眉头,他诡谲妖娆地一笑:“云家少公子,云枕浓。” ------题外话------ 某鱼建立了粉丝群,群里有福利。感兴趣的亲可以进来插科打诨!~群号:140359057(需要vip帐号验证)~ 第八十三章 她是摇后转世? “云公子……?”楚翘低眉思忖了会,想到了什么,说道:“若果真如此,上回翘去云家讨药的那日,云公子见过我的容貌,那他应该发现,翘和这画像上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才是。” 她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楚绯夜,“这幅画是由云公子保管,和九叔叔你得知宫中有危险,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哦,本王不知道,原来你进云家讨药那日,他就已经得见丫头你的真容了么?本王倒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让你这张小嘴‘云公子,云公子’叫得这么欢。”楚绯夜捏着她的嘴和下巴,拇指指腹在上面蹭了蹭,一丝冰凉的触感像吐着芯的蛇,悄无声息腻滑地缠住了她的身子。 楚翘的身子还很热,被这丝冰凉的触感,激起一阵颤粟,身体里的火苗隐隐地似又窜了上来,从腹中一直汇聚到下面,竟顿时觉得有股温热淌了出来。 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发出一声软甜的呼声。 楚翘微微红了脸,她索性往他怀中倚了倚,软语花侬般慢慢道:“也没什么,就是不当心中了他的药,云公子好心好意将翘抱进了他的睡卧,翘在云公子的睡榻上躺了那么一会子,碰上云潇潇,识破了我那微不足道的乔装。” 楚绯夜蹭在她唇上的指腹,陡然狠狠往下一摁,狭长的魅眸危险地眯起来,冷笑:“本王不知道,原来那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你都上了他的榻,总不该就这么简单,无妨,你且说给本王听,他是亲了你的嘴,还是碰了你的身子,感觉如何,你可欢喜?” 楚翘也就愣了那么一秒钟,便是纤长的睫毛挑起来,盈盈妙眸含娇带笑。 她的手指在他腹上打着暗昧的圈儿:“亲了又如何,碰了又如何,难道就只许九叔叔轻薄翘,不许人家偷个香?” “是么,和本王带给你的感觉比较起来,哪个更能让丫头你欢喜?”楚绯夜妖娆的目子一下子眯得更深,涌起骇人的森寒之色,嫣红的薄唇上一丝妖邪的笑意渗出来! 他环绕在她腰上的手重重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扣,接下去的一番动作力道粗鲁。 楚翘猝不及防,疼得直叫,又气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偏她此刻娇若春水,这一瞪反而勾魂摄魄,竟是说不出地媚人。 楚绯夜眸光沉下去,便又是在她身上一番极尽邪肆之能事:“小狐狸,他可是像本王这样对你,碰得你欢喜么,是喜欢他这么碰你,还是欢喜本王带给你的感觉?” 楚翘已被他搅得气喘咻咻,不住地呼叫,最后只能连连告饶:“没——没有……他没有碰我!呜呜……。”她真是自作孽,原想气气这大妖孽以弥补她的委屈,唔,她真的错了,她不该低估这只千年老狐狸的骄傲,如此骄傲又霸道邪恶的他独占欲必然也是非比寻常的强大。 楚绯夜眸子里惊狂的怒火缓缓平复下来,薄唇勾起一丝妩媚的邪笑:“丫头,下回若再欺骗本王,可就不止是这一丁点的……惩罚了。” 楚翘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晕染上酡红,只恨从没遇上这千年老狐狸才好! 谁知道千岁爷‘欺负人’的技巧竟然如此炉火纯青。 “变态……!”她气息咻咻,恼地骂了句,谁知话一出口娇软得不像话,不由更红了脸。 “日后,你会懂得这其中妙趣,会爱死本王这般对你呢。”楚绯夜风情邪魅的笑意里,流溢出满满溺宠之情,这朵娇花始终还是青涩不已,不过是这点子技巧便已让她羞得不能自持,他已等不及要将她教导成一个媚人骨子的心肝尤物。 楚翘耳垂得烧火红,难堪得就要将他推开起身,他扣着她的腰肢,哪里肯让怀中的温香软玉离开:“呵呵……脸皮子这么薄,方才可是丫头你自个挑起的火,怪不得爷。” “九叔叔几时能有个正经!”楚翘娇软瞪他。 “那要看对谁了,对你,本千岁只想当只不正经的禽兽……。” 她错了,她跟他谈正经根本就是逼母猪上树!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楚绯夜哧地一笑,努力让变太的自己拿出两三分的正经来,“嗯,正经的事么,就是爷刚才还没来得及回答你的问题,那幅画从云枕浓手里盗来不假,为何本王得到这幅画之后,便猜测到你册封时宫里头会有事情发生,因为……背地里支持拜幽皇族的那股神秘力量,正是云家。” 楚翘听闻他的话之后拧起眉头,云家按理说和拜幽人毫无瓜葛,云家可是云溪数百年的大族,怎会一朝倒戈,帮助沦亡的拜幽人? 怪不得,那日情花坞擂台上总觉得那人有几分熟悉,原来是云公子。 “所以九叔叔猜想云公子那晚在情花坞见过翘的容貌,他必然断定翘是摇后转世。九叔叔又猜想云公子在听闻李泫封我为妃后,恐会派人进宫将我劫持走。难道,云家也想得到转世的摇后,对帝陵敢兴趣?” 楚翘狐疑道:“若他真想得到我,没道理那天在云家,他不对我下手。” 楚绯夜的手懒洋洋的掬起她的一缕黑发,妖异面容上似笑非笑:“本王原也是这么认为,为防万一,才进宫来。可你刚才说他早见过你的容貌,再加上今晚那些假戏子均是拜幽南疆的高手,这么看来,云枕浓此人或许对帝陵没兴致,但他一定把真相告诉了拜幽人,可见这云家和拜幽皇族的关系……的确是不简单的。” 楚翘唏嘘:“帝陵……摇后转世……就这么让天下人觊觎么。” 帝陵,帝陵……难道她的穿越,真的和帝陵有关? 楚翘直觉的觉得,回到现代的关键很可能就在这千古传说的帝陵中。 “能打开帝陵之谜,就可拥有统御天下的力量,你说,天下有几人不想得到它?”楚绯夜一边掬着她的头发把玩,一边慢慢说,“今晚拜幽人连南疆族的几大长老都出动了,可见他们有多在意你这个转世的摇后,呵呵……” 他忽然发出一道阴魅的冷笑,“说不准,他们将你劫了去,便要安排你与他们的太子殿下*一番,好从你身上取得雏子之血呢。这么说来,倒是本王坏了你的好事,横刀夺爱了。” 原来是拜幽南疆族的长老们,怪不得身手如此厉害,恐怕也只有拜幽的南疆人才会懂幻形摄魂术。 如此看来,璟幽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若真是有云家在背后效力,璟幽离开帝京回到拜幽的机会就更大。 毕竟私心里,她是希望璟幽可以安然的回到他的故国。 “唔——!”头皮被扯得骤然一疼,楚翘没好气地瞪了楚绯夜一眼,他明显是有意加重了指间的力道。吃都被他吃了,他还想干嘛,连想都不许她想么。 “怎么,还真是后悔了不成?”眼看着楚绯夜的眸子里又腾起了妖邪的怒火,楚翘到底还是怕他又像刚才那样邪肆对她,忍了忍,乖觉娇柔地依偎在他身上:“翘都是九叔叔的人了,您老要是再这么酸不溜秋的,翘会忍不住要骄傲了。” 虚伪又狡猾的小狐狸精! 楚绯夜被她这般软腻的身子倚着,又垂首看着她樱粉般酡红的身子以惑人的姿态裹在他厚厚的衣袍下,火红的衣袍将她衬得愈发娇艳动人,直教他移不开目光。 感觉到他的眸光又暗下去,这种暗示再明显不过,楚翘脸色一僵,耳根火辣,急忙就想抓拢衣袍从他怀里挣开:“夜深了,这里怪凉的,再不回宫九叔叔就不怕今晚的事被人发现么。” 楚绯夜捉住她的脚踝,便是将某只想逃脱的小狐狸扯了回来,眸光里一刹那间腾起妖邪惊心的烈火炽芒:“这么滚烫的身子,哪里就冷了,乖丫头,方才挑起的火还没熄,不打算对爷负责么。” 负个屁的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邪兽! 某只小狐狸的抗议声伴着千岁爷密密集集的吻被他吞了回去,软柔的,细腻的,绢狂的,迷醉的……从他身体里透出来的骨香还掺了一丝魂灯蛊带来的靡丽血腥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了她。 她发出美妙的呼声,随着夜风飞入葱郁的树荫,随着潺潺的水流盘旋而去。 鸳鸯般的缱倦厮磨…… 香草为帐,溪水为幔,参天的树荫下,是一副连月色亦为之羞涩的旖情画面。 一番酣畅淋漓之后,天色已近四更,楚翘当真是连瞪他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楚绯夜抱起满身绯痕的娇儿,将衣袍卷在她身上,楚翘娇软无力,昏睡中呢喃地道:“嗯,等等,我的……荷包。” 楚绯夜睨着怀中的人儿,不自觉勾起一缕宠溺的笑意。 而他指间勾着的不是那只荷包又是什么。 原来落进溪潭的那刻,他没忘记将她腰上挂着的这只荷包扔到岸上。 …… 翌日,楚翘幽幽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醒来后,宋嬷嬷和司敏守在榻前。 从宋嬷嬷这得知,原来昨晚楚绯夜带她去的就是位于璇玑殿后方,未央宫外深林里的一处清流溪潭。 当时她被摄魂之后,他将她带离涟漪殿时,便以他自身功力将她各大经穴逆转,抵抗摄魂术入侵她的心脉,又利用冰凉的溪水驱散她身上被摄魂后狂性,否则,只有那些南疆长老才有法子替她解开摄魂之术。 宋嬷嬷还说,昨晚那些拜幽人死伤三人,其余到底还是逃脱了。 而白霜白风带人迅速将涟漪殿清理了一番,又将死掉的护卫皆数弄走,连夜重新安排。 甚至是那些宫廷舞姬、乐师和宫奴们也都重新安排了一批人。 至于李泫,自然是浑然不知,昨晚的宸妃册封之夜究竟发生了一番怎样的故事。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再过半个时辰,皇上就该醒过来了,千岁爷说了,若是小姐不愿当这个娘娘,爷可让小姐出宫去。”宋嬷嬷道。 楚翘只觉得身子酸痛不已,全身的骨头都似要散架了般,腿儿间微微的疼痛感在在都昭示着昨儿晚上她和他究竟发生过怎样激烈的关系。 “不必了……。”即便她现在是他的人,她也不是个躲在他臂弯里安享舒适的女子,她相信他亦不是这样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做下这番安排,而是昨晚就已经直接带了她出宫。 她说过,他想要的,她愿意为他双手奉上,哪怕是被他拿来利用又有何妨。 说是利用,不如说是她和他携手并进。 既然她留在宫中,留在李泫的身边,会给他带来利益,她愿意做他有用的臂膀。 她也相信,他教她武功,就是为了让她能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时时刻刻等着受他来保护。 他是如此的看懂了她,了解了她,给她一片宽阔的天空翱翔盛放,又在她背后始终垒砌着一道安全的堡垒,时时刻刻带给她安心感。 楚绯夜,他就是这么一个睥睨狂妄的人,哪怕是对女人也是如此。 他看似霸道邪狂,这份宠溺,却又不会让她觉得窒息。 “既然小姐心意已决,那就让司敏伺候娘娘洗漱更衣,一会子回正殿,得赶在皇上醒来之前回到睡卧。”宋嬷嬷温声道。 “嗯,我那丫鬟彩安如何了?”昨晚她那一针的的确确射在了彩安身上,但只会让彩安窒息一炷香的时辰,而银针上不仅仅沾了解药,还沾惹了毒,对方必定会确定彩安是否真的被她射死,只要那老者近身,便会被毒迷住眼睛。 哪怕对方是用毒高手,一时间也会尝到瞎眼的滋味。 “娘娘安心,昨晚冰儿已将事情细细说给彩安知道,彩安虽无恙,但那针还是伤了身子,再加上又受了惊吓,这会子躺在那歇息着,怕是仍未醒过来。”司敏答话道。 楚翘点点头。 一时在司敏等人的服侍下,伺候着楚翘沐浴更衣。 楚翘拿了镜子先是对着自己一照,她先愣了愣。 只见镜面中,她眉尾的那株花骨朵果真多长了几片花瓣,类似一朵九重莲。 但奇怪的是,它又恢复了墨黑的色泽。 她缓缓触摸着这颗胎记……忽然间想起穿越那天,仿佛混混沌沌的听见有道声音在喊着她“风儿”,莫非这传言是真实的,她当真是那摇风娘娘的转世? 对了,她忘记问楚绯夜,究竟得到她的处血有什么用处。 罢了,这些复杂的事情先搁在一旁。 倒是她又在镜面里照了照,只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的明媚娇艳,看着那些满身被楚绯夜疼爱出来的红痕,不禁让她又热了耳根。这只千年老狐狸,当真是十几年没碰过女人?如此高明的技巧,难道他十五岁之前就和女人做过不少次这种男女秦晋之事?毕竟……毕竟他曾经沦落到奴隶赌场那种地方。 想到这,楚翘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 改日得好好盘问盘问。 司敏伺候楚翘洗漱完毕,楚翘便又回到了涟漪殿她的卧室。 涟漪殿中当真是清理得丝毫看不出一点破绽,卧室里,李泫还沉沉躺在凤榻上安寝,昨夜自然是与辛娘一番颠鸾倒凤。 李泫不过多时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楚翘娇媚清婉的模样,她身上散发着一缕缕的清香,长发披肩,衣衫松散地披着,露出一截白净的颈脖,和一片凝脂般的精致锁骨。 “皇上,再不醒来,臣妾可要成千古罪人了。”楚翘轻轻地一笑。 李泫望着楚翘脖颈上那些绯色的吻痕,英俊的面庞上飞起喜悦的笑容,伸手将楚翘禁锢在怀中,“鸾儿……”他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但又十分真切。他拥有了她,与她的缱倦厮磨是如此令人神魂颠倒,这是李泫前所未有的体验。 楚翘佯装恼道:“皇上,今天是臣妾给太后肃拜的日子,皇上看看这天,都近晌午了。整个后宫的妃嫔们还不知要怎么说臣妾不懂规矩。” 她一边说,一边挡开了李泫动情吻来的唇。 李泫见她如此懂礼,又是如此懂矜持,不由更动心不已,但昨晚的回忆太美妙,李泫还是忍不住捉住楚翘的手感受一把她的体温:“不过是肃拜奉茶,没什么大不了。有朕在,断不会让鸾儿你难做。” ------题外话------ 不容易啊,前面的旧章节全部修改完,已通过审核,妹纸们可以看了!~——ps:另外再次感谢venus、wwlyyj、天嗳小酒、zxc19930624、li512300194、228822438、15980631800、蓝l色i彼n岸g花、huangyin0927、桔梗屋等等这些亲爱读者们的追文和支持。鱼谢谢大家!~ 第八十四章 冠压众妃! 万寿宫。 时值入冬,气候转寒,太后寝宫里虽然暖和,但地面上多少还是有些冰冷。 楚翘从刚才进来,一直跪到现在,跪了将近半个时辰,她催功运气,使得膝盖不被地上的寒气所侵,并没说什么,就这么跪在那里。 一早儿她这位新妃就该来行礼,弄到这会才来,太后自然得罚她。 司敏司冰两人站在旁边,也是静静的什么也没说。 一时李泫派了赵十过来通话,按照规矩,她给太后行礼之后,还得去给皇帝皇后行礼,所以李泫派了赵十过来看似是为通话,实则是变相的催促太后。 小太监打起软帘,裴德生怀里拿着拂尘走了出来,看着楚翘的目光阴冷且怀恨在心。如今她算是千岁王的人,这点裴德生心中肯定是知道的,他不能轻易拿她怎么着,如何能不恨在心里。 “大总管,那奴才赵十就去回话了。”赵十也退了出来,与裴德生说了几句话,看了看楚翘,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便又去了李泫那。 终于,裴德生尖声阴气地道:“宸妃娘娘,太后传见,请吧?” 司敏、司冰上前来搀起楚翘,楚翘略微活动了下酸麻的腿,便跟着裴德生走进来。 诸葛静就坐在锦衾上,怀里抱着爱猫雪宝,似寐未寐,眉目艳长。 楚翘照着规矩先是给太后行了六肃三跪三拜礼,再接下太后身边老嬷嬷准备的茶水,奉与诸葛静:“臣妾给太后奉茶,愿太后福寿绵长。” 太后这才慢悠悠把眼儿睁开,戴着嵌绿宝石珐琅精致护甲的手指,缓缓抚摸怀里的爱猫,太后没有接茶的意思,只让老嬷嬷把茶搁在一旁。 “起来吧。”太后慢慢道:“嬷嬷。” 她身边那位老嬷嬷,便让宫婢捧出几样东西,乃是两套水色,样式极好的精致头饰,并四串南国进贡的血色玛瑙珊瑚珠串,和八只宝石戒指,与一对吉祥玉如意,一对赤金三凤衔橄榄枝的手镯。 “宸娘娘,这些乃是太后赏赐。娘娘贵为妃位,今后当要好生服侍皇上,谨遵宫训才是。” “臣妾谢太后恩赐。”楚翘谢恩起了身。 她看了看那些赏赐,新封妃嫔奉茶时都会得太后赏赐,她这一份,都比得上四妃之首的德妃了。 太后赏如此贵重的礼给她,多半是看在楚绯夜的面子上。 太后示意其余人都退下,又对楚翘抬了抬手:“你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你。” 楚翘行到诸葛静面前。 太后艳长的眉目打量她几眼,眼底下似乎悄然掠过一丝讶然之色,抚着爱猫莫测笑了笑:“要不是你九叔抬爱你,敢在这皇宫里捣鬼,哀家早扒了你这一身嫩皮。” “太后明鉴,九叔叔给了侄女重活的机会,侄女亦对九叔叔感激不尽。”楚翘心里轻蔑地一笑,若是诸葛静知道她这位侄女和叔叔私下里暗渡陈仓,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诸葛静此时还能这么镇定的面对她么? 太后冷艳地笑道:“你能识时务再好不过,哀家看你也不是个愚蠢的。去吧,皇上那还等着呢。还有……上回你给哀家调制的那些驻颜药,很是管用,改天你再给哀家弄些。” “是。”楚翘告辞离开,太后又命人捧着那些赏赐的东西,跟了楚翘一起去见李泫。 这里裴德生低声道:“太后,奴才觉着宸娘娘总有那么些……可疑?” 太后蔑然冷笑,缓缓抚着雪宝,雪宝‘喵’地舔了舔嘴,同样蔑然觑了一眼裴德生。 “行了,她是阿夜的侄女,阿夜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为了利用楚红鸾来对付楚家? 裴德生心中虽也知道太后想法,可又不这么觉得。 他总觉得这女子和千岁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是奴才多心了。”裴德生口是心非地道。 太后轻蔑觑了他一眼:“裴德生,哀家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话说回来,你连她这么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哀家看你这是活该。” 裴德生缓缓捏住拳头,陪着笑:“太后所言极是,奴才……” “不过,”诸葛静缓缓靠在椅背上,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一个转折,打断了裴德生的话,“派几个子人盯着她,也不是不行。” 倒不为别的,而是刚才一见,楚翘的容貌和气质让太后有点上了心。 她不希望楚绯夜的身边,有任何足够夺取他心的女子,和他过于亲近。 哪怕是个侄女。 裴德生略微勾起一道阴笑:“嗻。” 太后艳长的眉眼忽然又睁开一丝缝隙,神情间颇多靡气,红唇滴血,低声说道:“今晚带个人来哀家寝宫,别让人发现了。下去吧。” 裴德生这回没说什么,只点了个头,躬身退下。 呵,太后毕竟是个春华正盛的女子,寂寞的夜晚总是有的,所谓让他带个人来,无非是从宫廷乐师里挑个男人过来,服侍太后,行那*之事。 那些宫廷乐师一个个都是裴德生仔细挑选来的,容貌身段俱佳,那方面能力亦极强。 虽为乐师,实为太后的禁脔。 偶尔有时候,裴德生还会从宫外弄几个新鲜的美男进宫来,共同服侍太后。 只有他裴德生才知道,威严的万寿宫,暗地里是怎样一番婬邪靡烂不堪的景象。 …… 楚翘来到乾清殿的时候,后宫妃嫔穿戴华丽集齐一堂,全等着看看这个新册封的宸妃,楚瑶仙的姊妹,被打进过冷宫的废女,敢将一众妃嫔拒之门外的女子究竟长得像何方神圣。 李泫和皇后同样穿戴着朝服,坐于殿上,楚翘逶迤上前,于众人目光中走到了李泫面前。 只见西首椅子上坐着德妃,德妃以下坐着懿妃、敬嫔、喜嫔、张婕妤等人。 东首椅子上则坐着楚瑶仙,其下坐着柔妃、端嫔、荫姬等等人。 那荫姬身旁的嬷嬷怀里,抱着的就是她接生下来的小公主。 一时间,所有目光集在她身上,各色各样,各怀心思,但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的惊讶来。 这其中似乎只有张婕妤见过楚红鸾几面,并且记住了楚红鸾的样子,不过张婕妤在看到楚翘的这一刻,也很吃惊。那个卑怯温从,除了有几分美貌之外就没什么特点的楚采女,和眼前的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在张婕妤看来,楚采女根本不具备让后宫妃嫔嫉妒的资格。 而眼前的宸妃——让每个人心头敲起警钟。 张婕妤又看了看在座的所有嫔妃,大家为了不输于新册封的宸妃,都花足了精力打扮一番。原想着这宸妃必定也和她们一样,会打扮得鲜妍华丽。 可谁知道,楚翘今儿并没有刻意打扮得过于华丽,她只是让司敏挑了件华服中最素净的一袭衣裳。全身以月白色为底子,绣着精致连理枝并开屏的一只五彩孔雀,连那些彩线亦是极为雅致的,绣出来的花纹,华丽、高贵、不失清雅。 通身只戴着一套紫金头面,银制的手镯,锦绣白的鞋子,臂挽一条白罗,站在这一群牡丹般雍容华贵的妃嫔之中,反倒显得尤为出挑,清潋脱俗! 不少人只恨得暗自咬牙。 费心的打扮,居然反倒成了她的陪衬! 李泫甚喜,越发觉得楚翘与别个不同,如此清新的打扮,如湖风扑面,而楚翘眉眼间自带的三分少女娇媚,和那两分清漠的气质浑然天成,柔腻芳香,在在都蛊惑着李泫。 楚瑶仙于袖中捏紧十指,尖尖的护甲刺入掌心,她独宠后宫半年之久,如今却被许晚心生的女儿抢走,如何甘心。 虽然李泫对她仍旧好过其他妃嫔,可楚瑶仙不甘,她要的是李泫的爱,是泫郎对她的一心一意。 可恨当初,怎么就让楚红鸾这贱贫的丫头进了宫! 楚翘要给李泫和皇后行了六肃三跪三拜礼,李泫知道今儿太后罚楚翘跪了半个时辰,本想免了她的礼节,可想到众多嫔妃在场,恐她难为,于是忍着。 楚翘刚刚拜完礼节,李泫便跨身一步,亲自将她接起来。 这举动落在众人眼中,无不是吃惊。 只有皇后谢氏始终保持着端庄娴静的微笑。 “皇上……。”楚翘扶着李泫的手,两人彼此望了望对方,她蛊惑的芳香令李泫神驰。 “疼不疼?”李泫低声道,“怪朕起来太晚,让鸾儿你遭了母后的罚跪。” 楚翘低声失笑:“皇上,臣妾医术精妙,这点跪算什么。何况……昨夜一宿是红鸾让皇上过累了。” 见她面染一丝娇红,眸光似紫珠琉璃,李泫回味起昨晚与‘她’颠鸾倒凤的滋味,腹中竟热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便格外炽热。 楚瑶仙力持镇静,可当她恰好看见李泫看着楚翘的这种眼神时,惊得拨乱了手中茶盖,发出细微‘叮’地响声。 她像是寒风中,摇摇欲坠的一株花枝,身躯颤了颤。 李泫从没用这般动心的眼神看过她! 这里见楚翘行了礼,太后宫里跟来的奴才大声将太后赐给楚翘的赏念了出来。 皇帝和皇后也要行赏,但所赏之物,不能越过太后,所以太后宫里会来人将太后所赏之物一一地说出来,让皇帝和皇后知道。 那敬嫔啧啧道:“太后对宸妃可真够大方,这些赏,都赶上德妃姐姐了吧?” 楚瑶仙位下坐着一名圆圆脸,乌黑眼,笑起来一对梨涡很是可爱,相貌娇俏讨喜的女子,正是年纪最小的柔妃,看着宫婢捧的那些东西赞叹:“那几串南国贡品血珊瑚珠串我见过,宫里只六串呢,这可是天然带凤纹的血玛瑙,真是美极了。我是没这个福分得它,宸姐姐竟然一得就得了四串。呀,真是羡慕得痒痒。” 喜嫔道:“那套五福送子的仙子头面,我记得好像太后原有意思送给懿妃姐姐当生辰寿礼,难道太后有更好的,要送给懿妃姐姐?” 德妃、懿妃脸上神情不一。 德妃始终庄重坐在椅子上,端容靓饰,没什么表情地说:“宸妃护国有功,太后赏这些东西,不算为过,依着本宫来看,赏得还不够。” 一句话,就抹掉了太后的恩赏,可见这德妃不是个简单的。 大家笑笑:“还是德姐姐大度宽容,的确是这样,宸妃有功在身,纵然赏得再多也是应该。” 李泫便挑了最好的,只比太后少两件,赏赐给楚翘。 皇后也挑了几样极好的,拉起楚翘的手,面容贤淑,微笑着道:“妹妹好个气色,希望妹妹能为皇上生下龙嗣,一圆皇上膝下无子的遗憾。” 楚翘见皇后似是真心祝福,都说当今谢皇后娴静淑婉,不争不抢,在后宫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嫔妃大权几乎掌握在德妃手中。不过,谢皇后自幼与李泫相识,共过风雨,和李泫之间的感情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所以这么多年,李泫始终厚待谢皇后,二人相敬如宾。只可惜谢皇后无法生育,始终没为李泫生下一子半女。看得出来,这位皇后对李泫感情颇深。 那敬嫔有些忍不住了,说道:“可不是,听说宸妃是在贱民村那样的地方长大的吧?民间俗语说,糙养好生子,也许宸妃真的比咱们更有福气,能为皇上生个龙子呢。” 李泫对敬嫔立即投来一道冷峻的目光:“敬嫔如此关心朕,怎么不见你为朕生个龙子,莫非是没糙养得?为了我云溪子嗣的繁衍着想,朕是否该让爱妃到民间去尝尝疾苦?” 敬嫔没想到会得李泫这样一番驳斥,当下又羞又惊又恼,脸色青白交替。 连忙拾衣跪下:“皇上息怒,嫔妾一时,一时失言了。” 其余妃嫔多有掩饰笑意者。 活该! 没看见人家宸妃刚新封,昨儿夜里才如胶似漆的,皇上疼还来不及,这时候撞枪口子上的就是个没脑子的。 连楚瑶仙这个得了半年专宠的主儿,这会子也强忍着呢。 李泫还想发作,被楚翘制止。 楚翘走过来,盈盈搀起敬嫔,眸子里闪过一道诡漾的笑意:“姐姐起身吧,红鸾今日就借姐姐的吉言了,改日若真为皇上诞下龙子,一定谢谢姐姐。” 敬嫔身子一僵,分明看见楚翘眼底那道凉薄寒沁的冷笑,只是楚翘掩饰得极好,稍纵即逝,让敬嫔难以再次捕捉,敬嫔忙退开身:“嫔妾岂敢让宸妃搀扶。” 楚翘笑了笑,没再去搀,只那笑笑得敬嫔心头如卡了根刺儿一般。 “噹——!”忽然间,未央宫传来锺响,锺响七下。 所有人起了身,皇后的眉头凝结在一起:“皇上,这锺声……” ------题外话------ 某鱼游出来求个票呀。~接下来的剧情,嘿嘿……期待千岁往他变态邪恶的路上越奔越欢吧!~ 第八十五章 气死楚瑶仙 楚翘也听见从未央大殿传来的锺声,锺声急促,伴着天外云低,阴霾滚滚,格外催得人心惶惶。这敲锺之音,不同节奏,不同次数,代表的意思不同。 刚才锺响七次,三急三顿,可见事有紧急。 李泫俊容上的神情严肃,大喊一声:“来人!宫中何故敲响警锺!” “皇上莫急,待奴才去看看!”赵十立马说。 “报——”这里赵十还没转身,乾清殿外有禁卫跑进来,单膝跪下回禀道:“启禀皇上,不必担忧!这锺乃是千岁王下的命令!为清剿拜幽余孽,千岁王已下令全城禁闭,并封了帝京四处城门,各州关卡亦增派守兵!还有,云溪已发出海捕文书,捉拿拜幽潜逃太子景忧。” 看来楚绯夜想必是已经得到了一些拜幽人潜藏在云溪组织的消息,继情花坞云家这只幕后援手现身,以及第九衙门大批拜幽囚犯被救走之后,双方的交锋已如箭在弦上。 若拜幽人此回能够成功离开帝京,返回拜幽,那拜幽人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很大。 “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连内阁会议也不召开,就擅做主张!”李泫气恼道,“这个千岁王,他简直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楚翘心里默默补上一句:楚绯夜那家伙一向蔑视天下好么。 “皇上,消消气,当心伤了龙体!”那敬嫔立即上前来,握着绢帕的手抚在李泫心口以做安慰,李泫恼得一把将敬嫔拂开,“朕算什么真龙天子,要这副龙体何用!” 敬嫔脸色难堪,讨好不成反惹得李泫嫌弃,见众人看她笑话,只好忍着难堪赶紧退到一旁。 “皇上,今日乃是宸妃大喜的日子,为此皇上也不该生气才是。”德妃上前一步说道。 李泫看向德妃,又看着身旁的楚翘,脸上的怒意顿时压下去一半。 此时,楚瑶仙两步走到李泫身旁,柔声说道:“皇上,云溪皇朝始终姓李,千岁王再如何越俎代庖,亦不过是个下臣,臣妾相信,云溪子民会站在皇上这边的。连臣妾父亲和众叔伯都不愿与他为伍,况且天下人?” 李泫因楚瑶仙这番话,似乎略有些安慰,欣然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楚瑶仙:“仙儿,你真这么认为?” 他们没看见,楚翘在听见楚瑶仙嘴里‘下臣’两个字时,眼底泛过一缕寒芒。 楚绯夜虽名义上的确是个臣子,可楚瑶仙这个‘下’字,满满都带着鄙夷轻贱之意。 楚翘非常——不喜欢。 她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笑声,让人分辨不出情绪,李泫看着她:“鸾儿,怎么了?” 皇后,德妃,以及懿妃等一干人都睇向了她,楚翘神情矜婉,淡淡道:“皇上,臣妾只是觉得,瑶妃的话,无异于蒙着眼睛哄鼻子,自欺欺人。” “你说什么!?”楚瑶仙的脸色陡然变了。 李泫的眼神也不由低一沉。 “宸妃,你怎能这么说话,你这么说,难道是指皇上也在自欺欺人吗!”张婕妤喝斥道。 “就是,宸妃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仗着新册封也不能如此冒犯皇上。”那些品级不高的妃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指摘道。 “够了,都住口!”李泫喝止住她们,用复杂而惊疑的目光看着楚翘,“鸾儿,为什么这么说?” 楚翘看见了李泫眼底掠过的一点冷光,但她没有在意,只慢慢说:“九叔叔执掌大权,越俎代庖可谓已经是一手遮天,皇上纵然姓李又如何,民心所向看的不是位上之人姓什么,而是他们能否给予他们未来和希望。皇上纵然无过,却也无大功,百姓对千岁王恨之入骨,对李姓皇族如今亦是怨声载道。若皇上再如此封闭自己双眼,自我麻痹,何谈挽回皇朝?” 众妃嫔们大惊失色,纷纷拿惊愕的目光瞪着她。 楚瑶仙也惊得怔在那。 李泫更是龙颜瞬间一沉,甚至腾起几分勃然冷怒:“鸾儿!你、你怎能说出这番话来!” 楚翘面对李泫的恼火,却依旧神情镇定,只清婉笑着说:“皇上,还记得‘乔生’开的那道方子吗?行医者皆知,良药苦口利于病。皇上若尝不得这苦,听不得逆耳之言,也不会有今日‘乔生’之幸。红鸾一直相信皇上是个明是非的皇上。” 她一番话说得是进退得宜,刚柔并济,李泫刚刚受挫的天子自尊便被楚翘挽了回来,他的眼眸沉下去,又透出异样灼热的光芒来,“鸾儿!你……”李泫眼底的怒火悉数散去,涌上苦笑和自嘲,“对,你说得很对。朕习惯了自欺欺人,右相况老也曾许多次对朕说,不要小觑千岁王,朕姓李又如何,云溪皇朝到了朕手里,已经是名存实亡,朕又有什么资格夺得民心。” 刚才震惊之后,又纷纷窃喜的那些妃嫔们,原本以为楚翘是自个找不痛快,谁知李泫突然间又被楚翘的几句话给蛊惑得晕头转向了,她们眼里看惯的皇上,一个自尊心极大的皇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连谢皇后和德妃她们跟了李泫许多年,也从没见过李泫这个样子。 李泫迈出一步,拉住楚翘的手,深深的目光里透出喜悦:“鸾儿,你果然见识独到,胆识过人,也只有你才敢冒大不韪直言进忠,对了,你一直都是这般率真对朕,也正是如此朕才觉得能够拥有你是朕的幸运!” 楚瑶仙的脸一阵阵发青又一阵阵发紫:“皇上,臣妾方才的意思不是……” 李泫柔声打断楚瑶仙的话:“仙儿,朕没怪你。你也是真心待朕,朕知道。难得楚国公生下你们这对姐妹,是朕之福。” 楚瑶仙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尽管李泫给足她面子,仍旧对她和颜悦色的,可楚瑶仙看出来李泫的心不再属于她一个人。 “谢……谢皇上。”楚瑶仙袖中的十指在发战。 呵,就凭这个贱民村长大的楚红鸾,也配和她称为姐妹吗。 楚红鸾,楚红鸾,你不该夺走我的泫郎! 楚翘若是听见楚瑶仙的心里话,必是要嗤地冷笑一声,一个拥有女人一箩筐的种马男,她们当宝,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 “皇上!”乾清殿外,有人进来传话,“启禀皇上,帝京城实行禁闭,楚国公与肱骨大臣们现已进宫来,国公派人传话,请皇上移驾大殿。” “鸾儿,朕得先去忙政事,晚上再陪你……。”李泫对楚翘柔声道。 楚翘微笑着道:“臣妾和皇上温情不在这一日两日。” 李泫一时又动情握了握楚翘的手:“等朕。”便就大步跨出了乾清殿。 众妃嫔纷纷送出殿外,看着李泫去了大殿。 乾清殿里已经备下午膳,皇后便又带着大家进来,一时午膳陆陆续续摆上,宽敞堂皇的殿堂里摆了足有八桌。大家看着皇后与德妃先落了坐,接着懿妃也落了座,等到楚瑶仙要坐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开口说话,乃是喜嫔:“照宫中的老例,今儿是宸妃册封后的头日,新妃应该坐在‘喜位’上,瑶妃说嫔妾说得对吗?” 这喜位就是指皇后侧边的位子,皇后左侧为妃首的德妃所坐,这右侧一直被楚瑶仙霸占着。 楚瑶仙还没坐下去的身子又直立起来,有些冰冷的目光看向喜嫔。 楚瑶仙身后的何嬷嬷也忍不住投来一道冷光。 这个喜嫔!这半年见小姐得宠,平日里没少来巴结。 怎么着,宸妃才刚册封一天,喜嫔娘娘就当起墙头草来了。 十足可恶! 然而不止是喜嫔,还有好几个平日奉承楚瑶仙的婕妤,美人,妃嫔们也都纷纷附议。 何嬷嬷心里恼火得了不得。 这帮子后宫里的女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精得很! 楚翘这会子走过来,婉约清然地对皇后说道:“皇后,虽然是老例,但今日臣妾肃拜晚了,就不好再得此荣誉。既然这个位子瑶妃坐习惯了,再且她本就是红鸾的姐姐,让姐姐坐也是应该的。” 皇后恬淡微笑:“宸妃真是个知礼得体的,也是,那你就坐你姐姐身旁吧。” 楚翘笑意清婉:“谢皇后赞誉。” 楚瑶仙却再也坐不下去,霍地退身,碰得椅子嘎吱作响:“皇后娘娘……臣妾忽觉头昏不适,没什么胃口,想先携芳殿,失礼了。” “是吗,没关系,瑶妃若是觉得身子不适,何嬷嬷,去传太医来替你家主子瞧瞧,可别落了病在身上。”皇后依旧温婉柔和地道。 楚瑶仙越过楚翘,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中寒光掠过。 楚翘像是没看见似的,安安稳稳坐在席上,其余妃嫔们噤声不语,各个露出异样的表情来,殿上窃窃私语。 楚瑶仙离了乾清殿回到携芳殿后,便就爆发了,她气得身子直颤,眼底也立即蒙上一层羞愤的泪雾:“楚红鸾!她分明就是有意的!她是想告诉大家,那位子是她让给本宫的么!本宫还不屑她的让座!” “娘娘,娘娘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何嬷嬷忙顺着楚瑶仙的背。 “嬷嬷!”楚瑶仙想到李泫移情别恋,想到李泫今日看楚翘的眼神,又想到楚翘反驳了她,刚才又让她在众妃子们的面前出丑,楚瑶仙便又气又恨,内心委屈无比。 “娘娘,不必着急,这戏才开台,娘娘未必就会失去皇上的宠。”何嬷嬷安慰道,“娘娘可不能自乱阵脚。” 楚瑶仙这才渐渐止住了泪,眼底泛起冰冷的光来。 “你说得对,泫郎是我的,我不会让她这个贱民村出来的女人夺走他。” 何嬷嬷点点头:“奴才瞧着她,也太可疑了。娘娘想过没有,采选进宫之前,她回来国公府小住了些日子,咱们是看在眼里的,那楚红鸾根本是个卑怯软弱的女子,进宫后这半年,她更是卑卑怯怯没半点出息样子,哪里一下就变了个样了?” 楚瑶仙狐疑地冷着眼:“嬷嬷,你的意思是……” 第八十六章 他的小狐狸 何嬷嬷冷笑着道:“奴婢看来,这件事情实在是很蹊跷,想想红鸾小姐去年底回到咱们府上的时候,和现在她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就是再会伪装,也不可能不露出一丝马脚。偏老爷就信了她,老奴却觉得这个宸妃不简单,说不定她根本就是假冒的红鸾小姐,这件事没准还和千岁爷有关!” 楚瑶仙听得脸色惊疑不定,“的确很蹊跷,这大半年里,楚红鸾在咱们面前根本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那日她乔装成太医局医士来我宫里送补药,她有意挑拨本宫和皇上的关系,不安好心!这么个有心计的女人,又怎么会是那个卑怯无用的蠢货!” “所以,奴婢怀疑,她不是红鸾小姐!” “可是连爹都相信,她们的容貌嬷嬷你也看见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奴婢担心,这会是千岁爷在捣鬼,要对皇上不利……。” 楚瑶仙脸色陡变,“嬷嬷你是说,九叔他刻意弄个和楚红鸾一模一样的女人,目的是想对付皇上?” “人是千岁爷救走的,也是千岁爷弄出来的,虽说是为了擒拿拜幽太子,可娘娘不觉得这事情太奇怪了吗。”何嬷嬷冷声道,“千岁爷他有多恨国公爷,娘娘不是不知道,对小姐姊妹几个,千岁爷也是从来不闻不问,如何偏就对国公爷亲生的嫡女不同了?照理说,他应该更恨红鸾小姐才对。” “你说的对,中秋宫宴上,九叔对她就有些不一般了。”楚瑶仙一张脸蛋发白,“但这不可能……如果她是易容假扮的,皇上不会毫无察觉,难道这世上,真的会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且不说容貌,奴婢敢断定,她一定不是真正的红鸾小姐。” “怎么办。”楚瑶仙露出一分紧张,眼底则浮上更多冷色:“若真像嬷嬷你所说,泫郎岂不是很危险,万一这个女人想要伤害皇上,皇上他根本不会防着她!” 何嬷嬷冷笑一声:“这就是千岁爷的厉害了。” “九叔太可恶了!” 楚瑶仙气道:“他已经手掌大权,难道还不满足,要对皇上赶尽杀绝!” 若是此话被千岁爷知道,只会轻蔑地哼哼一声,他楚绯夜要杀李泫,用得着费这些心思? 何嬷嬷哼道:“娘娘稍安勿躁,杀一个皇帝,不是小事。就算是千岁爷要害死皇上,怕也要三四斟酌。想必这宸妃一时半会的不会对皇上下手。况且奴婢瞧着,她蛊惑皇上似乎还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 “这个奴婢也只是直觉。” 何嬷嬷冷笑道:“总之,只要咱们能揭穿宸妃真面目,那时候,不怕皇上不回心转意,恐怕还会对娘娘恩宠有加。” 楚瑶仙眸光淡淡亮了亮,随即冷下去:“嬷嬷,你说得对。” 何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年迈的目光浑浊不堪,里面透出恶毒的冷笑:“退一万步,即便她真的是红鸾小姐……咱们也可以让她‘真’的变成‘假’的,只要皇上不再信任她,自然要冷落她。” 楚瑶仙从何嬷嬷的话里,得到了许多安慰,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 …… 涟漪殿。 一整天和李泫的这些后宫女人们周璇,楚翘昨晚本就被楚绯夜折腾得够呛的身子,颇有些吃不消,便来了御龙池泡澡。 这御龙池引的是未央宫外天然的温泉水,平常只皇帝才能享用。 其余妃嫔若要来此沐浴,必须得有皇帝的恩准。 就是备受宠爱的楚瑶仙,也才总共来过三次。 可今儿上午,李泫醒来后拥着楚翘,见她不胜娇柔的模样,竟然准许她日日来此沐浴汤泉。 彩安还躺在榻上,这一整天都有司敏司冰左右伺候着。 她二人不愧是千岁王府出来的婢女,行事利索,手脚轻快,很擅察言观色。 服侍着楚翘入了池子,她二人便安静退到外间。 白玉修葺的御龙池面上,热气缭绕,白雾如丝,散发着花瓣的阵阵幽香。 池子四面摆放着一尊兽形灯塔,明亮的鱼脂灯泛着橘色的光芒,将她一张被热气熏腾的小脸,照映得淡淡如玉如珠,露出的一截雪白肌肤和精美的锁骨,弧线妩媚而诱人。 温泉的热量,驱散了她筋骨里的疲倦,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楚翘似沉入了一个梦中…… 梦里有个男人策马而来,气势嚣狂如魔,姿态高贵如神,黑衣黑袍骑着黑色战马,对她歇斯底里地呼喊:“小风!回来——” “回来——” “小风……!” 眼看那个人的容貌就要显现眼前,忽然卷来一阵浓浓的迷雾,分隔了她和他。 而那道歇斯底里、动魄惊心的呼喊,也荡在迷雾中渐渐远去。 “小风……” 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楚翘立即察觉到身边有异样,警觉地出招,银针在她指间闪烁着仄仄寒光,只是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腕,对方及时偏开头,再双臂一滑,将她捞入怀抱:“谋杀亲叔嗯?” 叔个鬼。 楚翘讶异楚绯夜今晚会出现在宫中,并且堂而皇之在皇帝的御池里调戏皇帝的妃子。 “做梦了么,梦到谁了?”楚绯夜拨开贴在她锁骨上的黑发,冰凉食指,弯曲着,轻轻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摩挲,花般薄唇贴近她的耳贝,吹了口邪恶的气息。 楚翘忍着那一丝奇痒,灯火下,沐浴过后的容颜格外的芳菲妩媚,轻轻挑眉:“男人。” 楚绯夜在她耳垂上,立即惩罚性地咬了一口:“本王的小狐狸发春了?” “九叔叔以为人人都是你,夜夜春梦无痕么?”这厮说话简直没下限。 “梦有什么意思,不如切肤体会来得*蚀骨……。”楚绯夜卷住她的耳贝细细品尝。 楚翘脸腾地红了。 他该不会进宫来,是专程为了和她干那档子事?! 想到昨晚册封之夜,山林野外的那番激烈之欢,楚翘就还觉得那里隐隐疼痛。 “爷,您不忙么?听说帝京全城戒严了,您这个千岁爷应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吧?”楚翘转了个身,避开他邪肆的动作,与他面对面保持一臂距离,“这会子进宫来有事么,就不怕被皇帝知道?” 楚绯夜失去了腻软的身体,心里一丝失落,好在眼前的旖旎景色让他一饱眼福,他狭长斜飞的凤眸直接、直白、甚至是露骨地盯在她水波浮露的身段上。 这丫头生了一张媚人的脸,还长了副虽显清瘦,却妙曼饱满的身段,尤其一身雪肤,香汗淋漓时触起来滑而溜手,腻得人心旌神荡。 楚翘反倒被他的目光盯得一身臊热,动手将长发捋到身前,稍作遮蔽。 楚绯夜低笑:“你那位老爹还在,皇帝一时回不了寝宫。本王的确忙得连洗澡的时间都没了,但总不能冷落了我的乖丫头。” “能正经说话么!”楚翘斜斜瞪他,衬着她红唇雪肤,湿漉长发,竟然说不出地媚惑。 “正经话么?就是……爷‘饿’了。”他将饿字说得极其暧昧,欺身逼上来,再次将她拢于身前,捏起她俏丽的下巴,眼里的邪笑温柔无垠:“丫头,想不想再尝尝昨晚的‘滋味’……。” 楚翘眸光潋滟,面飞红霞,手轻抵着他:“不想,疼,累。” 对于她如此简洁有力地概括了昨晚他和她的第一次,楚绯夜有些失笑道:“今晚就不疼了,爷保证,很快的……不会累。” 楚翘耳根子腾地发烫,嗔地瞪他一眼,这人说下道的话真是顺口成章! 鬼才信他会很快! 昨晚最后一次,他仍不减力量,足足折腾了她半个时辰! 感觉到他体温的升高,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瞥见他魅眸里愈来愈浓热的光芒,楚翘知道这只千年老狐狸是来真的,恐怕自己逃不出他的掌心。 想到这,她抵在他身上的手,忽然摊开成掌,轻轻一推,将他推到了御池边上。 她靠过来,掬起一缕他妖长的青丝,媚地笑道:“可是翘有件事想先问问九叔叔,翘很好奇,九叔叔中魂灯蛊是十五岁那年,十五岁之前,九叔叔有没有尝过女人呢?” 楚绯夜妖娆面容,依旧是似笑非笑,只眸中溢出一丝溺爱之色:“如果本王说没有呢?” 楚翘的心轻轻飞了起来。 “也就是说,翘是九叔叔的第一个女人了?” 楚绯夜低低笑出了声:“嗯,那又如何?” 楚翘眸中溢出寒光,嗤地冷笑:“别是骗人的吧,九叔叔怎么看,都不像是头一回。” 楚绯夜挑眉:“丫头,你这是间接夸奖本王技巧高明么?” 楚翘娇嗔瞪他,继续问:“还有,这十多年里,九叔叔是如何解决那方面问题的呢?” 他是个正常男人,只要是正常男人,成年后就必然会有念想,一念想起来,自然会有反应,有了反应,自然会要得到舒解,他不可能一憋就憋十几年而不释放出来。 楚绯夜愣了一愣,接着妩媚邪肆地一笑,将自个纤纤玉手在她面前摆弄了一会:“现在,你懂了么?” “你……”楚翘不由地连耳郭子也红了,她将信将疑地咽了口唾沫:“真,的?” 楚绯夜失笑:“莫非丫头想亲眼见证么?” 楚翘顿时整张脸通红,咽喉发干。 她光想用脑子想象他自己解决那事的画面,就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太!邪!恶!了! “不,不用了……呵呵。”她僵硬地笑道。 楚绯夜唇角笑意越发邪魅,捏住她的红嘴儿:“也是,有丫头你在,爷何必自个解决?” 楚翘身体一软,直觉一股无形的妖气朝她压来。 浓浓的媚骨香,伴着华丽的血腥气息再次占据了她所有的呼吸…… 第八十七章 阿夜的心 热气缭绕的御龙澡池里,丝丝水雾中,充满了浓浓的让人迷眩的,男女欢合之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旖旎气息,澡池旁边的锦绣地毯上,楚翘气喘咻咻地懒懒倚在楚绯夜的身上。 楚绯夜同样懒懒地撩着她柔软的黑发,欣赏着她每一寸因他而绯红的肌肤,怀里娇柔的少女,此刻正是媚不可言,像朝霞中绽放的一株粉色红莲,沾着几颗露珠。 “小东西,爷再要你一次可好?”他低头,轻咬她的耳贝。 楚翘软软推开他的嘴,没好气地瞪他:“想折磨死我,换别的法子!” 是谁说不会累,不会疼的。 这只可恶的千年老狐狸! 一场贪欢下来,他用无数邪恶的花招整整又折磨了她两个钟头。 这会子她两条腿儿,酸疼得直打摆子。 “不会死的,爷只会温柔地折磨你这小东西,最多让你欲生欲死罢了……。”楚绯夜轻笑,只见他媚眼如丝,红唇妖艳,睫毛浓长如醉人心魄的蝶翅,笼着一层溺宠的温柔,真真是比女子还要美艳百倍。 身体里的*似乎又隐隐发作了,但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完全无法理解这大妖孽事后居然精神比做之前还要好,这让楚翘很是泄气。 楚绯夜怎么看不出来,这丫头体力活儿好得很,虽然有点疲累,但还不至于累到无力动弹,显然她是在羞涩。 不过,他最爱看她在他的撩拔下,而羞怯到又气又恼的娇嗔样子。 心动得让他直想一口将她吞了。 “唔——!”澡池边的温度再次变得炽热无边,浓浓的妖邪气息缠绵了许久仍不退散,便又是一场酣痛淋漓的厮磨,直到这朵娇花在极致的感觉中呜呜啜泣,他才终结了霸道强悍的邪肆之力,将身上每一处都布满他疼爱过后浅浅红痕的她,轻柔地拢在怀里。 这回看着当真有些疲累到无力的娇儿,楚绯夜心中漫过一丝心疼,他原也想克制些,温柔点,可初尝到情爱滋味的他,根本受不住她的诱惑。 要不是心疼她,他还真想与她厮磨一整宿。 所以,千岁爷还是很‘人道’地扼制了身体里绢狂的火焰。 毕竟这朵花亦是初尝人事,娇嫩得很。 他不介意慢慢地,用长久的时间来循循善诱她。 “说吧……你今儿进宫来,到底做什么。”楚翘娇软无力地倚着他道。 楚绯夜食指弯曲,轻轻摩挲着她额头,直到在她的胎记上徘徊:“这不是该做的都做了?” 楚翘轻轻斜来一眼,他低笑:“来给丫头你送书。本王得了几本医典,刚好拿来给你,想着你在宫中日子乏闷时,可拿来聊表消遣。” 楚翘:“我熟读的医典数不胜数,不需要再看。” 楚绯夜挑眉:“你见了自然就知道它的乐趣所在了。” 听他这么说,楚翘便不置可否。 她轻轻掬起他的一缕柔长青丝,缠在指间把玩着,“如今翘妃子也当了,李泫也已足够信任于我,九叔叔下一步任务想让翘怎么完成呢?” 楚绯夜垂头看着她,两个人的眸光都闪烁着精明的色彩,他嘴角微微一挑,笑道:“哦,现在你不需要自由做为交易,你想要换成什么补偿呢。” 楚翘稍微一个翻身,仰躺于他怀中,与他对视:“我么……要一个能让云溪千岁爷也能乖乖听我话的东西,就是不知爷有没有这东西呢?” 楚绯夜眸光一瞬间溢满浓情,心中忍不住低笑……狡猾。 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里懒懒画了个圈:“拿着,给你了。” “这是……?”她蹙眉。 他捉住她的手心,熨贴在自己左边心口上,魅眼如丝,飞起笑意:“爷不仅有,还给得起。” 楚翘大怔,愣愣地看着楚绯夜。 他居然——居然会做出这种举动。 这里面是他的心,他这是把他的心彻底交给她了么? 他的心! 阿夜的心啊! 楚翘心头刹那涌起灼热的酸涩之意! 这颗心对他来说,是多么的不易。 她合拢掌心,好像握着一世的珍宝,无法抑制心中翻涌的情绪,在在都是感动,她深深地看着他,稍稍一个挺身,送上她的柔软的红唇,轻轻厮磨,方才退开。 楚绯夜许是也被她的柔情所感动,媚眸深邃地看着她许久,轻笑:“丫头,收好它。这可是世上独一无二云溪美艳妖娆艳冠群芳的千岁爷的心,若是弄碎了它,后果很严重。” 楚翘噗地一声,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还是一样,不要脸!”她把掌心合拢着放在自己心口,“我会收好,因为只有我才配拥有它。” 楚绯夜愣了一愣,同样好气又好笑地道:“谁不要脸嗯?” 这不要脸狡猾自恋还大言不惭的臭丫头! 这回他是真的比不过她呢。 “是……因为你是我独一无二的花儿……”他捉起她的手,在上面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吻。 她就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她的坏,她的美,通通都只属于他。 楚翘脸颊染着一片醉人迷离的酡红,笑嗔着软在他怀抱中,“现在报偿也拿到了,翘想问九叔叔一个问题。” 他挑眉:“哦?” 她眸光幽幽看他:“九叔叔有多恨楚家人?” 事到如今,她大概也猜得出他是想报复以楚廷中为首的那一干楚家人。 楚绯夜眸色暗下去,恢复他的邪魅妖娆,他阴寒地道:“嗯,恨之入骨就是了。” 楚翘微笑,眼底渗着一丝寒冷,那丝寒冷是对楚家人:“好,他们伤你有多深,翘就百倍奉还。” 痛快地解决掉仇人,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必然是不够的,她想他更愿意看着楚家败在自家人手中,看楚国公败得更痛苦,让楚家人慢慢受煎熬而亡,这才足以弥补他受过的痛楚。 她不知道他和楚家究竟有什么恩怨,但他这么骄傲的人,如不是真的遭受过极大的打击,是不会对自己家人如此憎恨入骨。 …… 翌日,宋嬷嬷让司冰将几卷书捧到楚翘的面前。 楚翘正坐在菱花镜前,由着司敏梳头,她寥寥瞥了一眼,便道:“放起来吧,闷了时再看。” 司冰望了宋嬷嬷一眼,宋嬷嬷点头,司冰捧着书卷刚要转身,楚翘透过镜面恰好又落在那几卷书上,只见那是以牛皮制成的古老纸张,但做得十分细薄,每张都有四十米长,横向铺开长约一米,每卷书都不下十张,以麻绳精细缝制在一起,再卷好,用金丝玉扣系着,这便成了一卷书。 这不像是官家的做法,也不同于一般书籍的制作,更重要的是这几卷古书实在很熟悉,所以楚翘通过镜面看到的时候,同时叫住了司冰:“慢着。” 司冰蹙步:“娘娘,要看吗?” 楚翘伸手拿起一卷,解开金绳玉搭扣,展开医书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既充满了意外又充满了疑惑。 她把手里的医书递给司敏,飞快又拿起一卷来展开看了眼,直到她拿起第四卷书的时候,楚翘的目光落在那卷书籍的右下角,那里明显的缺失了一块,留下被火烧后的痕迹。 “咚。”地一下,她站起的身子,跌回绣墩上。 “娘娘,这些医书,千岁爷说了,最好是不要让外人知道。”宋嬷嬷低声道。 这……这怎么可能? 楚翘望着这些书,神情里刹那涌上复杂惊讶的光芒。 她不会记错,家族里收藏着五卷医经秘典,是苗疆祖上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祖传圣物,只有嫡系血亲,并且要有足够辈分,声望,地位的家人才有资格去看。 这五卷医经秘典所囊括的医术、毒术、蛊术乃是古老苗疆最诡秘之精华,即便有资格看它,也很少有人能够领悟和学有所成。若能学成一二者,可以传授于人,也可以自己保留,往往能学会一点其中奥妙的人,很少愿意传授给后辈,所以,这五卷医经秘典,变得越来越玄妙,后代也一代比一代看不懂,揣摩不出当中门道。 有一天,她想将它们偷出来,不料中了机关,逃跑时当中有一卷不慎被火烧到,于是缺了一块。后来自然是没能成功,并且她因此受到家族严厉的惩罚,那次惩罚让她回想起来,还觉得是一场折磨的噩梦。 楚翘握着那卷书,紧紧地握着,脸色一阵阵变幻着。 如果书卷原本就是古代的,那这块被她无意中烧掉的一块又如何解释? 难道这真的是家族的那五本医经秘典!? 难道它们也跟着穿越了? “娘娘,你脸色很难看,怎么了?这书有问题?”司敏敏锐地发现楚翘神色不对。 楚翘压下心头惊讶,淡淡问道:“宋嬷嬷,你可知道这些医书,九叔叔是从哪里得来的?” 宋嬷嬷道:“奴婢不清楚,但霜护卫送来的时候,说这些个医书多记载的是南疆一脉的医髓精华,十分难得。” “嗯,我知道了。”楚翘将这些医经秘典放在一起,“收到我寝卧。” 这件事的确很蹊跷,也许得慢慢弄清楚。 不过楚翘意外得到这五本医经秘典,心里有说不出的惊喜。 或许,她能够从中找到解开‘魂灯蛊’的办法! 不管有多难,她都要尝试着找出能解开楚绯夜体内魂灯之蛊的法子。 说不定,学会这几本医经秘典,她还能解开自己身上的毒…… ------题外话------ 妈妈化疗情况不太好,这几天更好少。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跟。文文会写完的,抱歉啊。马上五月了,会开始多更起来!另外,祝五一节日快乐,别忘了咱们的千岁美人和翘哦!~啃一口。 第八十八章 冒牌四小姐 彩安醒来后,没怎么说话,一直默默站在旁边侍候。 楚翘则认真看着那几本医经秘典,神情严肃且认真,彩安几回欲言又止,到底没敢话说。 “那张桌子,你擦了七遍了。不累吗。”楚翘终于抬起头来。 “小姐!啊,是吗?”彩安忙把抹布背在身后,尴尬地望着楚翘。原来小姐都看见了。 “有什么话就说吧。”楚翘把手里书卷,搁在榻上,伸展了下僵硬的身体。 原本她想找找解魂灯蛊的办法,可匆匆将五卷医经秘典都看了看,她有些失望。 不过一开始她就预测到这结果。 这书楚绯夜不会没看过,若真有法子,他早解了。 有点让她疑惑,楚绯夜虽有百毒不侵之体,但没学什么精深的医毒之术。 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医书在手,他何不自个学? 后来楚绯夜这样骄傲地回答她:“本王这身本事已经登峰造极,无须学这些费时的玩意。况且,厉害到天下无敌的人,往往都很寂寞……爷最怕寂寞,丫头你是知道的。” 楚翘吐血。 这里,彩安终于扔下抹布,走过来,“小姐,奴婢想……学功夫。” “学功夫?为什么。” “就算不能学功夫,小姐教奴婢几招毒术也行!” “你真的想学?”楚翘没问为什么,因为猜也猜得出,彩安一定是怕自己再被要挟,连累她。 “是!”彩安一本正经点头。 楚翘慢慢道:“以你资质,功夫是学不会了。但可以让司敏司冰教你几招防身术。另外,我再教你几招毒术,也就够用了。” “真的?!” “骗你做什么。” 彩安激动:“小姐,奴婢一定用心学!” “学不会也无妨,我说过,不会抛弃你。” 这才是彩安的心结,如今楚翘亲口说出来,彩安先是一怔,接着感动得红了眼眶,楚翘道:“行了,哪里这么爱哭,在贱民村你可是个泼皮的主,被人打了也没见这副小媳妇样。” 彩安这泪还没掉出来,就噗哧一声破涕为笑,辩驳道:“那还不是被迫装出来的!那种地方,谁理你哭哭啼啼,越哭越挨欺负。” 楚翘花了半日时辰,亲手写了个小本,记载着她研制的几招小毒术,没想到彩安这丫头拿到后还真用心钻研起来。 至于李泫,听闻宫外情况紧迫,李泫两晚都没回宫来,为了方便,于是暂住在国公府。 到第三晚,宋嬷嬷传来个消息。 “娘娘,刚从宫外传来消息,皇上召娘娘宫外侍寝,国公府的车马已在宫门口等候。” 楚翘听了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医经密典,“谁传的信?” “国公府。”宋嬷嬷把手谕递给楚翘看了看。 楚翘的寒眸幽幽闪烁,“赵十没来,而是我国公府的人马,我爹必然知情。那就奇怪了……” 司冰忍不住开口,“娘娘在怀疑这事情有诈?” “在这节骨眼上,皇帝还想着和妃子行欢做乐,本身就是件让人诟病的事情,再加上李泫住的是国公府,这事传出去,外人必要说是国公爷的主意。以我父亲那性子,不说竭力阻拦,也一定会想法阻止。这是其一。其二,我父亲虽然相信九叔叔的话,却未必真正相信我,就算信我是他女儿,他眼里,也只会把楚瑶仙看得更重,因为他能足够了解楚瑶仙,却不了解我,楚瑶仙才是他用来稳住李泫的砝码,李泫如此宠我,他不会没想法。” 宋嬷嬷听了后冷笑了声:“照娘娘这么说,他们别有用心,目的是想引娘娘出宫?” “要不要通知千岁爷?”司冰提议道。 楚翘起了身,睨了眼司冰:“凡事先要想着靠自己,而不是靠他人。你跟着九叔叔,这点都没学会?” 司冰一怔,露出错愕神情,随即垂了头说:“娘娘教训得是。” 这刻,司冰才更加感觉到楚翘的不同。 “那我们……” “替我更衣,准备出宫。” 他们想玩玩,她奉陪就是! 收拾停当,出了宫门,只见国公府的车马就停在那,马车旁边还有一队国公府护卫等着。 “近日街上不安全,娘娘,请您上车。”护卫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恭敬,很随意的打开车门。 楚翘没在意,上了车,宋嬷嬷几人随行,马车奔驰在帝京的街头,轱辘声格外的清晰,因为街上比往常都要冷清,行人稀疏。 自从前几天传出全城禁闭后,每到了晚上,更少有人出来,只有繁华的夜市上或许还有些人,一些主道上,几乎只看得见官家的车马驰过。 马车很快到了楚国公府,国公府外自然是重重兵马把守,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参见宸妃娘娘——” “参见宸妃娘娘……” 护卫,官兵,下人们纷纷向楚翘行礼。 楚翘一路随行,跨进国公府大门,走出一射之地,忽然听见身后“嘭”地一声,却是大门被人猛然关闭! 她几人停了停,只有彩安露出些许心慌的神情。 “宸妃娘娘,里面请吧。”管家提着衣袍,在前头引路,及至将楚翘带到了园中,楚翘的步伐才停了下来,她们不再往前走。 “嗒嗒嗒”的脚步声一下子涌了出来,许许多多穿铠甲的兵马,里三层外三层将她们包围。 燃烧的火把子,一簇簇,将整个园子照得宛如白昼! 寒光烁烁的弓箭,黑压压齐齐对准了她们的方向。 “啊!”彩安冷不防的,还是被这阵势给吓到,但彩安本能挡在楚翘跟前,“你,你们想做什么!” “放——!”冷箭齐发,最前头的一排铠甲士兵在一声令下后,竟然毫不迟疑地拉弓射箭,箭鸣声骤然巨响,凌厉而来! “大胆!”跟来的两名涟漪殿禁卫,拔刀护驾,勃然大怒,“你们是谁派来的,是要造反吗!敢伤害宸妃娘娘,你们不要命了!楚国公何在,还不叫他出来!” 凌厉的冷箭根本不容分说,嗖嗖嗖地一个劲的朝他们射来,楚翘挥起金鞭,细活的金鞭呲溜地甩出去,一下便卷住一捆射来的利箭,当空碎成两截。 “慢!忍着,不许出手。”情急时,司敏和司冰以及那两名太监要出手,被宋嬷嬷制止。 “保……保护娘娘!”司敏司冰很聪明,立马收了招式,只冲上来试图护驾。 “再放——!” 箭如锋芒,从火光里飞出,呼啸射来。 “唔!” “啊……” 很快,宋嬷嬷和司冰几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箭伤! “都住手!”人群后传来一道宏亮的嗓音,铠甲士兵们收了姿势,纷纷退后两步。 一地乱箭,满园狼藉,宋嬷嬷几人纷纷围在楚翘身边,地上滴着殷红的鲜血。 楚翘自然是毫发无伤,受她保护,彩安也安然无恙,只是脸色惊得煞白。 铠甲士兵们退开,从人群后走出来不少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楚国公,以及楚红鸾的二叔,四叔和五叔。最显目的,就是楚国公身边站着的楚瑶仙,并那甄氏。 “敢问国公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禁卫惊疑的道。 “是本官下的令,不与你们相干。”楚国公说得好像只是在铲除一个下等的奴才。 “国公爷,这是为何?”禁卫惊道,“皇上知道,可是要砍头的!” “来人,把他们带下去。”楚二老爷挥了挥衣袖,便有士兵将两名禁卫押解下去。 楚翘收了金鞭,寒眸扫了扫面前一干人,“父亲大人何时有这么大的权力,敢动皇帝的妃子?父亲大人就算要杀女儿,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 “别张口闭口父亲,你究竟是谁,敢冒充本宫的妹妹——”楚瑶仙嫉恨的眸光,如寒霜一般,“快说,红鸾在哪里,你把她弄到哪去了,你把她杀了?” “二姐,你在说什么呢,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妹妹,我知道小时候我伤过二姐,二姐恨我是应该的,可我不是红鸾还能是谁呢?”楚翘柔婉的表情,楚楚悯人的眸光,‘惊愕’的看着她的‘家人们’,“父亲,难道你也怀疑女儿么?” “还装,你根本不可能是她!”楚瑶仙清柔的目光下,满满都是愤怒。 楚国公上前一步,“你身上疑点太多,本公不得不考虑皇上的安危,究竟你是不是本公的女儿,的确很值得怀疑。你若现在说出实情,本公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呵呵……”楚翘冰寒的眸光,直望得楚国公身躯震了一震,“从我被送进贱民村那天起,父亲眼里,大概就已经没有我这个女儿了,所以今日,才能如此理直气壮的怀疑自己亲身女儿是假的。” 那甄氏立马接话:“看她如此舌尖嘴厉,老爷,料她是个冒牌货!” “大哥,多说什么,把人带上来一问就知真假!” “是啊,大哥,这事非同小可,她若真是个冒牌的,一定不能放过!” 几位叔叔们纷纷喝道。 “把人带上来!”楚国公目光沉了沉,扬声呐喊,很快人群后有护卫揪着两个人押了上来,扔在众人面前,那两人立马跪伏于地面,浑身瑟瑟发抖。 “煦妈妈!梅香!?”彩安看见那地上的人,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年逾半百的老妈子,一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这两个人楚翘很熟悉,她们都是楚红鸾贴身的下人,和彩安一样在贱民村陪伴着一起长大。 去年回到帝京,煦妈妈和梅香无缘无故突然暴毙死了,不怪乎彩安看了要惊吓。 原来这煦妈妈和梅香,实际上是被甄氏关押到了乡下田庄里,甄氏这么做,原本是想留条路,以防日后楚红鸾万一得势,好借煦妈妈和梅香来要挟。 以当初楚红鸾怯弱善良的性子,一定会甘愿牺牲自己。 “小……小姐?”煦妈妈和梅香缓缓抬起头,惊恐的眼神充满了害怕。 “煦妈妈,告诉大家,你跟随了四小姐十几年,四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武功,懂不懂医术,看过多少书,习过几个字……你好好看看清楚,她是你家四小姐吗?”楚瑶仙咄咄逼人地冷声道。 “梅香,你也告诉大家,你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在贱民村村民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想救回你们的小姐,唯一希望就是戳破这个女人的假面,她假扮你们的小姐,有意亲近皇上,其心可诛!” 楚瑶仙捏紧她的纤纤玉指,那种嫉恨又切齿的表情,通通隐藏在她柔婉高贵的表面下,字字句句,却想置楚翘于死地。 “煦妈,梅香,你们还不快说!”二老爷,五老爷纷纷喊起话来。 “……是啊,煦妈妈,梅香,你们说给大家听听?” 楚翘幽寒的嗓音,冷冰冰地响起来。 她的眸光不动声色,幽幽往一个方向瞟了一眼,仿佛那后面……还有个人隐藏在那里。 哼。她心中一声冷哼。 看来她低估了某人的疑心程度。 ------题外话------ ==断了几天,意外意外,鱼爬回来了。一看掉了一截收。噗,好吧,反正这本也不指望赚银子了。咱就埋头写完吧。不管还有几个人在看…(另外,谢谢大家的关心,不管妈妈能不能挺过,剩下日子鱼都会好好照顾她和自己。也希望你们和家人幸福平安。) 第八十九章 千岁吃飞醋 楚翘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煦妈妈和梅香。 煦妈妈抬起头来也飞快看了一眼楚翘,余光则惶恐的掠了一眼楚国公和楚瑶仙,瑟缩的道:“是……是的,奴婢陪侍小姐十数年,在贱民村的时候,不曾发现小姐她会……会武功。小姐跟着村里的一名郎中,学了点子草药术……贱民村吃的都成问题,谈何学习,哪里来的什么书籍,小姐应该是没有学过多少东西的啊,小姐生性善良柔弱,可,可有时也很胆小怕事……老爷!娘娘!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梅香,你说!” “是,是!老爷,煦妈妈说的不假,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是何时学会了功夫,小姐医术仅仅只是懂一些寻常的疗伤而已……真的就是这样啊。” 梅香说完猛然抬起头指着彩安:“彩安,彩安你说呀,我和煦妈妈没有撒谎对不对!” “这,这……”彩安纳纳的忽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也很怀疑过,可是小姐就是小姐,没有错啊! 小姐的脸,小姐的记忆,这不可能冒充得了啊。 “不会的,不是的,小姐真的是小姐,煦妈妈,梅香,你们好好看看!她就是小姐呀!”彩安见情形不对,急忙开口辩驳道。 楚瑶仙指着楚翘,冷冰冰地喝道:“你究竟是谁,是谁让你冒充本宫的妹妹!你有什么目的,你蛊惑皇上安的是什么心,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甄氏亦冷笑道:“不要以为,你长了张一样的脸,就可以迷惑皇上,欺君之罪,足以将你碎尸万段!” 甄氏眼底滑过冷凝的寒光,“老爷,关乎皇上安危,就算错杀,也不可纵容这冒牌货!您可是肱骨大臣,大义面前,该灭亲时绝不容手软!” “大哥,此女身上,的确疑点重重,不能轻易放过她!” “将她拿下,严刑审问,不怕她不老实交代!” 看着个个要置她于死地的楚家人,楚翘的眸光,一下子寒沁无比! 说来说去,还不是自私自利? 怕她夺了楚瑶仙的宠,导致楚家地位不稳么! “国公爷,娘娘可是册封过的正妃!国公大人私下动刑,可是犯了大罪,就算怀疑娘娘,那也得通过刑部和大理寺,上书奏折,按照法理的公允途径办事儿,你们如此大胆,就不怕皇上降罪吗!”宋嬷嬷捂着流血的伤口,出言厉叱道。 甄氏冷冷一哼:“你也就是个宫中老奴,怎敢在国公面前大放厥词!不知礼数!” “好了,都住口!”楚国公捏着拳,疏远冷漠的眼神望着翘,“如实招来,本公尚能保你一命,否则严刑拷问,你可要掂量受那皮肉之苦!” 面对一众楚家人的绝情,楚翘有种怒火恨意油然而生,许是因为存有楚红鸾记忆的关系。 她神色愈冷,只微微挑了挑嘴角:“就这样?” 她漠然的表情,临危不惧的气度,与她少女的身姿有种不符,却又奇异融合的惊艳之美! “人证在此,你还要狡辩吗!”楚国公怒道。 “爹,不必多问,女儿看来定要严刑审问,她方才会如实招来!”楚瑶仙步步紧逼,完全不顾她婉约柔情的淑女形象。 楚翘拢了拢鬓发,反倒是向他们走近来几步,气势迫人! “煦妈妈,梅香,抬起头!”楚翘冰寒的嗓音,清晰而富有魄力,“你们跟随我十几年,却不了解我,我不怪你们。毕竟这是我求生之道。这么多年,我从不信任任何人,许多事,我对你们也有所隐瞒。” “不过,你们确定我真的不是你家小姐?” 煦妈妈,梅香惶恐抬起头来,近看楚翘,实在分辨不出真假。 “小……小姐……” 楚翘踱步上来,扬起的下颌,一缕弧线傲然,瞪视楚国公,气势竟然丝毫不输! “只听说虎毒不食子,父亲大人真要对女儿赶尽杀绝吗?就见不得女儿一丁点的好吗?父亲可还记得女儿五岁那年,为了替您沏一壶好茶,早起到池塘里收集露水,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害我失足落水,险些溺毙?这一幕,父亲大人您看到了吧……不凑巧,父亲和二娘的争吵,恰让女儿给听到了,父亲为了‘粉饰太平’,阻止家丑外扬,倒反过来罚我,这件事国公大人不会忘了吧?!” “什么,你——!”楚国公或许是惊讶,当年那事,她居然是知道的! 当年的确是楚瑶玉推了她一把,他是看见了的,可为了袒护楚瑶玉的名声,他将事情压下来。 那个小小的女孩,竟然知道真相! 楚翘一步步逼上来:“还记得那一日大雪,父亲气冲冲闯进院子里,不分青红皂白,狠狠打了娘亲一个巴掌,怪娘偷拿了二娘的金镯去当铺当了,丢了国公府的面子!当时就惩罚我娘带着四岁的我住进简陋的偏院!父亲大概不知道吧,那间当铺的老板,当晚就被人灭了口!” “呵呵……这些事,府里老奴才应该都心知肚明吧,要不要一个个叫出来对质呢?” “女儿年幼,不代表什么都不记得!” “饶是如此,女儿还是心存希翼,希望父亲有一日能够认同我这个女儿……” “可是现在我看清了,父亲眼里,有她们三个姐妹就够了,我,从来就不被你承认!” “包括我娘——你亏欠她的,还少吗!” “够了,红鸾,住口!”楚国公被她字字句句惊得倒退两步。 “你这个女人,胡言乱语些什么,说,你买通了谁,是谁告诉的你这些事!”那甄氏见清醒不妙,越发咄咄逼人,疾言厉色的瞪着楚翘。 楚翘的眸底闪过一丝冰寒的冷光,她一个箭步跨上来,冷笑着掐住甄氏的脖子,逼得那甄氏踉跄着急忙后退,嘭地一声重响,被楚翘狠狠摁在一颗树桩上! “本宫面前,也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本宫一日是妃,就容不得你这妇人来造次!” 啪啪!狠狠两个巴掌,打得人猝不及防。 甄氏嘴角立即渗出血丝,疼得眼冒金星,脸几乎要裂开! “你——你做什么,快放手!放开她!她可是你后母!”楚国公回醒过来,立马跨步上前,其余人也同样冲过来,楚瑶仙大声冷喝,“楚红鸾,你疯了!快放了我母亲!” “都给我站着——!”沁然一声冷喝,大家都被楚翘的眸光慑在原地。 楚翘掐住甄氏,缓缓往上提起,那甄氏死命扑腾,惊得脸色发紫:“咳——咳咳……老,老爷救,救我……” “怎么,这会子,都认我了?”楚翘轻蔑冷笑。 “咳咳……老爷,快让她放手……” “闭嘴!”楚翘冷眸射来。 甄氏直被她这道目光惊得身子一震,前所未有的恐惧油然而生! “你……咳咳,你想做,做什么……” 甄氏死命抓着她的手,离地的双脚乱蹬,几乎昏厥过去。 “红鸾,你快住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楚国公同样被翘的气势所惊,除了喝止,竟然站在那无所适从。 楚翘掐着甄氏,幽冷的笑意,如蛇蔓延过甄氏的脊梁骨:“甄夫人,别以为当年的事无迹可查,若是本宫查出实情来,你一个姨娘,诬陷正妻的罪名,足以让甄夫人你吃一顿好板子了吧?” “老……老爷,救,救我……仙儿……救我……咳咳!” 甄氏惊得冷汗涔涔,只觉脊梁冰冷,四肢发颤! 楚瑶仙冷叱:“你们还等什么,拿箭射她,她要谋杀国公夫人,她发疯了!” 那些铠甲士兵,再次齐齐把弓箭对准了楚翘。 楚翘淡淡一声蔑笑,眸光睇向人群之后:“皇上,真想让臣妾死么?” 忽然,人丛后,传来一道嗓音:“住手!” 铠甲士兵们纷纷让开,李泫终于走了出来。 两人对望,楚翘的眸光,寒冷得让李泫心慌。 一开始,她就知道李泫藏在暗处。 没有李泫亲自授意,楚国公和楚瑶仙再胆大,也不可能私自动兵马来围攻皇帝的妃子。 至于李泫,想必是在楚家人怂恿下,偏听偏信了煦妈妈,以及梅香的话。 多疑的李泫,于是又起了疑心。 “鸾儿,朕……”李泫一时间,也有些无所适从。 楚翘松开手,将甄氏甩于地上,她烟波般的幽眸里,发红的眼睛透着浓浓的失望。 “皇上,今日失望的,不是宸妃……而是乔生!” “乔……乔生!”李泫一想起和楚翘情缘于‘乔生’,想起和楚翘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懊悔不已。 他不该一听煦妈妈和梅香的话,就又怀疑她的身份! “你我情分,有如此钗!”她拔下头上象征妃子荣耀的一根金丝凤钗,生生掐断成两截。 “不要,鸾儿,住手!”李泫急了。 楚翘泪落下,人已踏轻功掠去,不曾回头。 “鸾儿!鸾儿!不要走——!”李泫瞬间惊慌不已,懊悔万分,急得大喊,“备马来!给朕备马!快!给朕备马!” “皇上,您不能出去啊,恐防拜幽余孽偷袭!万万不可!”一干人急着来劝阻。 李泫整个脑海中指浮现楚翘愤恨离去的目光,心痛不已,满心都是对自己的自责和悔痛,哪里还顾被人劝诫,龙颜大怒:“朕命令你们——给朕备马!” 护卫惊慌失色,只得将马牵来。 “皇上!”陡然间,楚瑶仙横跪在面前,挡住去路,“皇上今日要出此门,那就从臣妾身上踏过吧!” “瑶妃,让开!”李泫怒道。 楚瑶仙不顾一切抱住马的脚:“皇上杀了臣妾,再去追也不迟!” 李泫进退不是,直气得翻身下马,对他贴身的禁卫军命令道:“调派八百禁卫精兵,一定要找回宸妃,找不到人,或是让她有任何损伤,朕唯你们是问!” “是,皇上!” 禁卫立即动身去了。 李泫扶着疼痛的额头,赵十忙上前搀住:“皇上……。” “扶朕进去,扶朕进去,朕不想见人,朕不想见任何人!”李泫踉踉跄跄,捡起那地上断裂的凤钗,神情悔恨,由赵十搀扶着进了房间。 楚瑶仙怔怔望着李泫的这模样,心头宛如被雷鸣电击一般。 为什么,那个女人的漏洞那么大,皇上为何就不信她呢! 泫郎,泫郎,为什么爱上别人。 为什么不信我呢! 回到房间,伺候着甄氏洗面梳头一番,楚瑶仙的目光,渐渐转冷:“母亲,女儿有预感,若她再回,皇上心中将再无我一席之地!不能让她回来,一定要杀死她!” 甄氏还在心惊肉跳,当即就拿了主意:“娘同意!只要神不知鬼不觉,暗地除掉这女人,皇上的心才会回到你身上!” 楚瑶仙将桌上东西愤而扫在地上:“本宫要她死!” …… “嘚嘚嘚嘚……。”奔驰的马蹄声,从官道上驰过,奔进夜色中。 屋檐暗处,楚翘静默凝望。 “快,分头找,皇上有令,一定要找回宸妃娘娘!” “哒哒哒……。”马蹄声朝其他街道离去。 一道倩影,清流飞纵,消失在夜雨中。 …… 夜半三更,楚绯夜走进自己的睡卧,正打算更衣的他,闻见一缕少女幽香。 这淡淡迷惑的香气,最是让他心动。 他无声挥了挥衣袖,摈退了木小树和一干奴才。 楚绯夜放轻步子踱至睡榻跟前,缓缓撩开帷幔,华丽鲜妍的大榻上,楚翘正安逸的躺在上面沉睡着。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不由静静看了她许久。 傍晚发生在国公府的事,他已经听说了,所以忙碌回府,便想着更衣去找她。 谁知这小东西居然躺在这。 难道她不知,李泫为了她都快把帝京找翻天了? 送上门的肉香不吃白不吃,千岁爷立马宽衣解带,解了个精光,滑进香软的被衾里,将某只少女抱了个满怀,接着,密集的吻如纷飞细雨落在她身上,“嗯……困。” 楚翘伸手推了推,眉眼间露出疲倦神态。 为了给李泫的人留下一些踪迹,她愣是陪着那些禁卫军在城中玩你追我躲的游戏玩了大半夜,累翻了的她,直接潜进千岁王府,缩进某只千年老狐狸的被子里,就再也不想动弹。 似乎……她选错了地方。 “乖,做了再睡。”千岁爷无耻地诱哄道。 楚翘抬了抬沉睡的眼皮,翻了个身,打算无视他。 楚绯夜一愣,失笑地看着怀里撒娇的少女,偏她越是如此,他越是心痒难耐,便就在她耳畔邪恶使坏起来,楚翘翻了个身,窝进他怀里继续撒娇:“九叔叔……翘累了。” 一声九叔叔直唤得楚绯夜心窝上一软,温柔和怜惜弥漫开来。 小东西,狡猾! 他叹息了声,不再在她身上点火,却是轻轻将她身上被子掀开一截,又将她身上松散的衣衫拉开,炽热的眸光盯在她白净的雪肤上。 一寸寸变暗…… 半睡半醒的楚翘,渐渐的,从疲惫的睡梦里清醒了几分。 她仿佛听见一种,极其微妙的、性感的、带着炙热气息的嘶声……? 这声音伴着微微急促的喘气,断断续续喷在她耳旁。 没来由的脖子就红了,耳根也热了。 这声音怎么像是……? 不!会!吧? 正想着,睡意也越来越清醒,楚翘幡然睁开眼,朦胧迷离地看着一张倾倒万物的艳丽脸庞! 只见楚绯夜脸色绯红,喘气急促,红唇如血,魅眸幽深如有烈火在燃烧,发丝零乱,衣衫半褪在肩头,那模样,可谓妩媚娇娆到了极致! 她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居然也是衣衫半褪。 楚翘霎时间羞臊得脸颊通红! 他竟然——! 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即使被她撞见,他仍旧慢条斯理地,丝毫没任何异样,一双蛊惑的眼神深深地锁紧了她。 楚翘不知。 即使不碰她,她躺在这,他只需要看着她,她也是他最强有力的一剂媚药! 楚翘一时哭笑不得:“你,你简直……”变态两个字,咬在舌上,她羞得不能自已。 看着他热火难以抒解的样子,她好气又心疼起来。 她翻身而起,将他侧身推倒。 楚绯夜流溢出宠溺的目光,低声轻笑:“怎么了,不困了?” 楚翘娇笑连连,她的手寻到他的手,十指紧扣,脸色微红,缓缓俯下头来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这场厮磨的游戏,她更愿意和他两个人分享! 窗外的寒雨绵绵不断,越下越大,卧室里的厮磨逐渐升温…… …… 潮水褪去,留有邪魅的余香。 楚绯夜拢着怀里的人儿,看一丝晨光染上了窗台。 楚翘把玩着他的掌心,轻轻摩挲他掌心里那一朵莲花烙印,原来这东西,就是得到她处血的最好证明,“这东西,和帝陵有什么关系么?” 楚绯夜魅然低笑:“也许找到帝陵,就能得到答案。” 看来他也不十分清楚。 “对了,书我看了,翘很好奇这么好的东西,九叔叔是从哪里得来的?”她倚在他怀中,媚态如烟波袅娜。 楚绯夜眼里滑过一丝阴郁,“你真想知道?梦的。” 那个叫什么第五梦的女子?他的姨? 这让楚翘有些意外。梦为何会有她家族的医经秘典,这么说,这些书存在至少有很多年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不会记错的,那几卷牛皮书,的的确确是家族那几卷! “那是好东西,别浪费了,好好学。”他轻轻挑起她的脸。 “爷以为我会吃醋,而白白弃了它么?”虽然她的确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你吃醋,爷会更欢喜。”楚绯夜邪魅低笑。 无赖! “听说你被李泫扫地出门了?”他反握着她的手,慢慢将五根手指与她交叠,看似把玩,又像是要与她十指交缠,紧密相扣。 “谁跟你打的报告,颠倒黑白,该死。”她漫不经心地道,“应该说,楚瑶仙想搞垮我,却反而替我做了嫁衣裳,这一次——我要让李泫彻底对我臣服!死心塌地!” “需要本千岁帮忙么。”楚绯夜溺宠地看着翘,他从她眼里,看见无与伦比的骄傲自信,冷情与狡猾,这些在别人眼里是毒药,在他眼里,都是宝! 楚翘轻轻诡笑:“爷只需告诉我,拜幽人会在哪。” 楚绯夜撑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哦,要去找你的老相好?” “话不要说这么难听,九叔叔要不放心,大可以时时刻刻把翘栓在身边。” 楚绯夜用了点力,陡然拉扯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脸,他眸色一瞬间变得霸道邪佞:“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记住——若再见他时,别让他碰你一丝一毫,保持一丈距离,不准用你这勾魂的眼儿盯着他超过一口茶的时辰!” “一丈远?太过分了,三步!” “七步!” “四步!” “五步,不能再多。”他赦恩一般的语气,霸道又狂妄。 楚翘偎进他怀里,勾起一抹偷偷的娇笑。 彼此又是一番浓情缱倦的厮磨……趁天亮前,楚翘穿好衣裳,又潜出了千岁王府。 得知昨晚一宿,李泫又调派了近三千兵马于城中寻她。 还不够! 她会让李泫尝到什么叫失魂落魄。 她必要让李泫亲自找来! 第九十章 结局篇(简洁大纲版本) 楚翘离开千岁王府之后,找到了拜幽人的落脚点,与此同时,皇宫侍卫继续寻找楚翘,却被楚翘陷害落入拜幽人手中。李泫得知消息,以为她被拜幽人抓住,最终不顾楚国公一干人阻拦,亲自带兵马来救人。 楚翘见到了景忧、祁邶、晏夕长老等人。晏夕长老说,虽然楚翘的处子血给了千岁王,但她本身仍有很大用处,祁邶因此想要囚禁楚翘将她带离云溪国,景忧反对。景忧问楚翘为何要找来,楚翘说不怕他们抓她,她反而是为了助他们离开帝京才来。 景忧十分高兴,想让楚翘跟他走,楚翘却说出此心只爱楚绯夜一人,至死不渝的话,景忧甚是心痛。 他二人月下谈心,景忧告诉了楚翘一些秘密。云潇潇偷偷撞见,黯然神伤。楚翘通过景忧的述说,才知道原来贱民村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前拜幽帝后,预知拜幽国将逢大难,难逃一劫,唯一的希望便是太子景忧,因此两国交战之时,才决定将年幼的景忧送往赤泽之地的贱民村。年幼的太子孤苦伶仃,靠他自己的双手生存下来,但实际上,背地里,仍有拜幽鹰卫照看着,不到危险时刻,万不得已不准露面出手相助。景忧以为自己被家人抛弃,勤加苦练,数年后,景忧才得知自己被送到贱民村的真相。 原来,哥哥祁邶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也是为了让他肩负起天下重任,唯一解救亲人,恢复拜幽荣耀的办法,那就是他必须找到千古帝陵! 拜幽国之所以遭逢灭国,不是因为‘野蛮民族’这个烙印,而是因为拜幽皇室掌握着千古帝陵的秘密,这个秘密,被拜幽皇室守护了千百年,外界无人知晓,但被诸葛青莲发现。诸葛青莲因此才发动了当年的战争。 族老告诉景忧,千古帝陵就在赤泽之地,住在贱民村的那些年,景忧时常借打猎为由进入赤泽森林,为的就是寻找帝陵之谜。景忧找到了帝陵所在方位,但要真正开启帝陵,却不是那么容易。 这个关键,就在摇后转世的女子身上。以及开启帝陵必要的三样宝器。 楚翘自甘为人质,助景忧和祁邶他们离开帝京,李泫为护楚翘安危,下令楚国公撤回兵马,全然不知楚翘的欺瞒。 云潇潇想揭穿楚翘,被哥哥云枕浓教训,云潇潇十分沮丧。楚翘问云枕浓为何要背叛自己的国家,云枕浓苦笑,告诉她,云家祖先和拜幽皇室有个契约,云家必须誓死守护拜幽皇室,共同守住帝陵之秘。 景忧和祁邶等人成功逃出帝京,但离开前,姒雪留下一封信走了。祁邶握着信,沉痛的唤回了景忧派出找寻姒雪的人马,祁邶似乎隐隐发现了姒雪也许喜欢上了诸葛青莲。 楚翘安然归来,李泫欣喜若狂,一面带楚翘回宫,一面下令全军追击逃走的拜幽人。而与此同时,楚绯夜亦派出兵马追拿景忧等人。双方战火一路蔓延。 李泫下令斩了煦妈妈和梅香,楚翘仍不开心,李泫要将楚瑶仙打入冷宫,楚翘阻拦,并说一切都是楚瑶仙身边何嬷嬷在怂恿使坏,李泫颇喜楚翘的‘善良’,最后下令将何嬷嬷当庭打死,整个皇宫再无人敢小看楚翘。 楚瑶仙问楚翘为何放过她,楚翘笑着说,姐妹一场,我可没姐姐那么狠心。 但楚瑶仙怀疑的看着楚翘,觉得楚翘根本不安好心。何嬷嬷的死,更让楚瑶仙忌恨在怀。 李泫完全盲目,将三千宠爱集于楚翘一身。却不知每每夜晚,楚翘承欢之人不是他,而是他最最痛恨的千岁王楚绯夜。 楚翘问楚绯夜,为何没有阻拦她帮助景忧逃出帝京,楚绯夜回答她,景忧不顾一切前往情人坞救她,他只是不想她欠着景忧一份情,所以才放他们出帝京。楚绯夜又说,放他们离开帝京,不代表他会放过他们,他已派出青南、青北二将全力捉拿,景忧最终能否回到国家还不一定。 楚翘仗着李泫的宠爱,大肆为国公府,以及众位叔叔亲戚们牟取利益,这让楚国公等人十分不解。李泫却为楚翘支持国公府而感到高兴,认为翘和他是一条心。 楚瑶仙屡次提醒李泫,李泫不知警醒,反倒认为楚瑶仙是在诽谤,对楚瑶仙越来越厌恶。 朝堂上的非议声越来越多,都说楚家仗着得宠的宸妃娘娘,而开始肆意妄为,众家子弟也开始横行霸道,楚国公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这一切,都是楚翘刻意所为。为的就是败坏楚家名誉。 家宴上,楚瑶玉当众羞辱楚翘,楚翘佯装生气三日不食,要李泫拿楚瑶玉问罪,李泫顾忌国公府身份,楚绯夜出现,讥讽李泫连女人都保护不了,李泫一恼之下,要斩杀楚瑶玉,楚绯夜却说楚瑶玉罪不至死,只缝了楚瑶玉的嘴巴就好,李泫下令,楚瑶玉惨被缝嘴。 此事震惊整个楚家,甄氏大哭大闹,劝说皇帝不要听信宸妃,污蔑宸妃和千岁王同流合污。 李泫震怒,亦将甄氏打了二十大板! 帝京城爆发霍乱,情况紧急,楚绯夜和楚翘齐心齐力,查出霍乱实则是由毒引发,为拜幽人捣的诡计。为的就是让云溪国内乱,自顾不暇。而正与云溪大战的拜幽人,则能从中博取更多时间。 楚翘带领太医局救治染上霍乱的百姓,楚瑶仙收买郭淮通弟子陈洋,暗中陷害楚翘,诬陷楚翘是放毒的帮凶。 楚绯夜察觉,楚翘建议将计就计,楚瑶仙事情败露,李泫废楚瑶仙妃子名号,并将楚瑶仙脸上烙下‘妒妇’烙印,逐出皇宫。楚绯夜记着楚瑶仙暗算楚翘的仇,将楚瑶仙扔入军营,楚瑶仙惨被强暴。 楚国公和众兄弟,开始筹划除掉楚翘和楚绯夜。 楚翘与楚绯夜强强联合,一计连着一计。楚翘以美人计,诱使李苏上钩,得知李苏想染指楚翘,李泫勃然大怒,李苏入狱,双腿被废,其父昭贤王李照也被连累,其妻楚瑶宁成为罪妇。楚国公前来求情,李泫不为所动,楚翘跪了一夜,恳求李泫网开一面,饶恕姐姐楚瑶宁一家,李泫答应不杀,但罢黜昭贤王事务。 楚国公对楚翘和楚绯夜深恶痛绝。宫里宫外,风言风语,都道楚翘为妖妃恶妇。 楚绯夜继续刺激李泫,李泫力排众议,偏宠楚翘,楚翘离间李泫和国公一党的关系。楚家人接连爆出丑闻,贿赂,鱼肉乡里,开设赌坊,买官卖官等等事情,李泫对楚家人的好感彻底消亡,并猜忌楚国公有恃权欺君的嫌疑。 与此同时,云溪和拜幽的战火持续了两月,景忧和祁邶带领着拜幽人一路南下逃亡,战争不断,誓夺城池,但仍未能顺利回到拜幽。 得知帝京情形,太皇太后回宫,然而刚刚回宫的太皇太后却突然暴毙。原来是太后诸葛静伙同那道姑毒害了太皇太后。 事情不料暴露,诸葛静将责任推给楚翘,李泫将信将疑,但面对压力,也只得将楚翘关押,同被连累的人还有太医局等人。楚家人趁此时机对楚翘下毒手,楚翘为保全全本万,中了楚家人的计,性命垂危。 楚绯夜雷霆震怒,闯入国公府,与兄长国公爷对打一场,国公爷惨被打败。楚绯夜冷魅道:你若伤她一根毫毛,我必倾我之力,血洗楚家,连只鸡也不放过! 楚绯夜救下楚翘,并设下一计,扭转局面,太皇太后之死直指向楚家! 李泫正懊悔将楚翘关押,险造成她的身亡,得知楚家阴谋,李泫痛恨不已,再加上楚绯夜从旁暗中推波助澜,李泫试图碾压楚家势力,楚家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同时,诸葛静发现了楚翘和楚绯夜的秘密私情,诸葛静想让诸葛青莲杀了楚翘,诸葛青莲没答应,说楚翘是开启帝陵的关键,暂时杀不得。 云溪和拜幽的大战如火如荼展开,楚翘建议李泫亲自出征,击败拜幽人,如此可以收回国公一党的军事权力。李泫听从楚翘的计谋,亲率出征。 与此同时,楚绯夜亦率军而来,同率军马的还有海苑王的兵马。 一场大战即将展开,关乎着景忧和皇兄能否重建拜幽王朝。 各路兵马相聚在白马城,双方交战十日难分胜负,祁邶战争之王名不虚传。阿栀公主恳求楚翘放她离开,楚翘放走阿栀。谁知阿栀偷走军事布阵图,紫溟主动领命抓回阿栀,但紫溟无法下杀手,反落入拜幽人手中。 阿栀内心挣扎许久,还是把偷来的军事图交给了哥哥祁邶。祁邶拷虐紫溟,阿栀知道后竟心痛不已,恳求祁邶手下留情,祁邶却不予理会,说,阿栀,对待敌人,不需心软。难道你忘了是谁让我们拜幽千万子民饱尝痛苦? 阿栀想偷偷放走紫溟,被景忧发现,景忧并未阻拦。这一幕同样被祁邶看见,祁邶暗自叹气。发现景忧身为太子,心地过于仁慈,祁邶暗生一个想法…… 双方的交战,拜幽因得到了云枕浓云家的支持,而顽强的坚持下来。 李泫听从楚翘计谋,一步步打压楚家,收拢兵马权力,当楚家败得一塌糊涂之时,李泫才发现,他所得的权力,都到了千岁王的手中! 李泫败了,同样败得彻底。 面对被楚绯夜揽入怀中的楚翘,李泫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楚翘对李泫漠然一笑:皇上,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李泫狂吐鲜血,发疯大笑。 拜幽人吃了一记败仗,发现阿栀拿来的军事图是假的,原来是楚翘有意而为。祁邶率军让出白马城,退走‘落梅城’,祁邶对景忧说:她对付我们,毫不留情,难道你还要顾念着她吗。景忧,醒醒吧,她早就是千岁王的人! 临冬又是一场恶战,拜幽人再次败退,此时,景忧得到落梅城被楚绯夜屠城的消息,景忧大惊,策马入城,看着满城烟火,遍地拜幽子民的尸首,以及那无处不在的鲜血,景忧跪地恸哭,胸中的恨火燎原一般疯长,并且夹带着他那浓浓的嫉妒之情。 景忧丝毫不知,这场屠杀是他哥哥祁邶所为。 同时,楚绯夜也得知了落梅城被屠的消息,楚翘头一回和楚绯夜起了争执,认为既然战胜了,便不该屠杀毫无反击之力的百姓,还是如此血腥的屠杀,楚翘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楚绯夜争执中无意间伤了楚翘,楚翘离开。失意的楚翘遇到了悲恸的景忧,景忧说,楚绯夜的残暴嗜血,配不上楚翘。 楚翘说,或许我会有不开心的时候,但我永不会背叛他,永不会离弃他! 景忧心中嫉妒之情更浓烈了,景忧担心楚翘,并不信任楚绯夜如此残暴之人会疼爱楚翘。景忧誓言复国,让自己强大起来,夺回楚翘。 疯癫师尊出现,楚翘向景忧介绍师尊。师尊把景忧当成楚绯夜,景忧意外得到了师尊传授的三分之一功力。师尊临死前意识变得很清明,直说这是命中注定。 诸葛静以第五梦为诱饵,想毁掉楚翘,楚翘为了楚绯夜心中的夙愿,而甘愿冒险。楚绯夜在危机关头找来,一怒之下,废了诸葛静的武功,诸葛静变成废人一个。 楚翘告诉楚绯夜:她不怕自己爱的人是个暴君,她只是怕他孽债太多,死后不得安宁。 楚绯夜亦告诉楚翘:梦姨只是恩情难舍,而她,胜过他的性命。 两人风雪中,在山洞相拥而眠,过了几日与世无争的日子。楚绯夜敞开心扉告诉楚翘,他所有的残暴,冷血,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过诸葛青莲,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与之对抗。 他看透诸葛青莲的熊熊野心,诸葛青莲在一日,天下便不会安宁。诸葛青莲恶,他便要比诸葛青莲更恶。 楚翘这才知道,原来楚绯夜并没有毁灭拜幽的心,甚至一直以来,除了暗中阻碍诸葛青莲的壮大,还在暗中帮助拜幽人。比如祁邶,比如阿栀,甚至他早就知道景忧住在贱民村,却封锁了消息。 楚绯夜说,天下大势如此,还不到云溪一朝称霸的时候。只有让拜幽重新站起来,才能免除天下的一场更大的灾难。只有三国互相抗衡,才能免却百姓苦难。天下一统,只有当合适的明君出现,才有可能,但绝不是现在。 楚翘说:你,足以堪当这个明君。 楚绯夜低笑:本王太懒,我只要你一个。 楚绯夜公然抢走翘,安排了一场大婚。 大婚上,诸葛青莲以第五梦为要挟,让楚绯夜取消大婚,楚绯夜说,天下再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阻止我娶她为妻,包括你,诸葛青莲! 楚绯夜最终给了诸葛青莲一样宝器,诸葛青莲拿了宝器,看似妥协,却是扬袖黯自离去。 大婚之夜,景忧秘密送来结婚礼物,楚翘发现,礼物盒里只是一张字条,景忧告诉她,要想解开楚绯夜的‘魂灯蛊’,唯一的办法,就在拜幽。 回想这一路走来,楚绯夜的这个弱点几次被人利用,险害得他落入险境。楚翘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她,也不会害他弱点被人发现。她更不愿意再看到楚绯夜受到那种非人的折磨。 思索再三,楚翘选择前往拜幽。 景忧怀着满腔仇怨,以他傲人的能力,终于携手哥哥祁邶重建了家园,重建了拜幽王朝。 景忧继位称帝!哥哥祁邶辅政。 拜幽强势崛起,王朝中充斥着一股‘黑暗’的力量,这股力量就是落梅城死去的成千上万亡魂尸体,被南疆巫蛊之术幻化而成的‘血鹫之鹰’。 云溪、燕回、草原八部、甚至一些小国都纷纷大军压境而来。 楚翘随景忧、云枕浓、云潇潇等人来到拜幽南疆寻找解‘魂灯蛊’的法子,路遇险境,楚翘救下云潇潇一命,日久相处,云潇潇对楚翘的隔阂完全消失,云枕浓为报答,告诉楚翘一个秘密,原来那副画卷当中,藏着一样宝器。 云枕浓没有告诉楚翘,很久以前,当他每每看着那副画卷,就已经深深爱上了画里的人。 云枕浓觉得自己爱上楚翘是命定的事,但他始终没有说穿,因为他觉得,他和楚翘永不会有结果,只会错肩而过…… 南疆族里,景忧以解蛊之法要求楚翘改嫁与他,楚翘十分失望,唾弃景忧的行为,景忧怒而强行吻了翘,楚翘对景忧说,过去的璟幽原来早就已死,她又冷道,若要选择背叛来救阿夜,就算阿夜解开魂灯蛊,他也不会高兴,我,不想他不开心。 景忧压抑的满腔愁怨和痛苦终于在这刻决堤,他流着泪痛笑起来,无限哀叹的说,他也许早已经不是贱民村的那个璟幽,但在她面前,他始终如一,从不会伤害她。刚才的自私只是最后的情不自禁。景忧把解蛊的东西交到楚翘手上。 楚翘怔怔的看着景忧,心底某个地方滑过一丝心疼。 就在这时候,晏夕长老、景忧的师傅、以及其他南疆族长老纷纷出现。原来,长老们早就谋划好引楚翘来到南疆。长老们说,他们有一个方法,能够使楚绯夜得到的那朵‘九瓣重莲’渡到景忧的身上。 楚翘惊觉这是个陷阱,自知楚绯夜必定赶来,心中忧急如焚。 景忧完全不知情,为此感到愤怒,长老们说,你已身为拜幽皇帝,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只有你得到帝陵,拜幽才能够打败强敌,真正的重振雄威。 楚翘、景忧、云枕浓和云潇潇等等人均被困南疆族,南疆族的巫秘之强大,让楚翘甚为担忧,为了阻止楚绯夜投奔陷阱,她想尽办法,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景忧与云枕浓等人也同样暗中施计,这才挽救了楚翘和楚绯夜一行人的性命,但楚绯夜仍旧为救楚翘而受了重伤,不巧的是,魂灯蛊也同时发作,而解蛊的东西被晏夕长老毁掉。 诸葛青莲赶来,告诉楚翘一个法子,要想救楚绯夜,除非她愿意真的牺牲自己。 楚翘毫不犹豫的答应,将蛊引渡到她自己的身上销毁,但楚翘同样要遭受那焚心噬骨,全身碎裂的非人折磨,楚翘躺在那里,一夕白头。 景忧知道了落梅城的真相,和祁邶大吵一架,景忧痛苦道,哥哥,为什么重建了家园,我们拥有的痛苦变得更多了?我们最初的真心又去了哪里。 祁邶苦涩,无言以对。 云枕浓以他高绝的医术,救活了楚翘。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从今以后,每逢七七四十九天,云枕浓就要承受一次噬心之痛。原来为了救活楚翘,他取了自己一碗心头血做药引。 只有楚绯夜发现了这个秘密,楚绯夜答应云枕浓,不再追究云家背叛国家的责任。云枕浓却说,云家的确有罪,所以他愿意把所有财富都交给楚绯夜,云枕浓说,只有你,才堪当云溪之皇。 原以为一场劫难结束,可云枕浓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是楚翘怀孕了。 坏消息是,楚翘体内有一种毒,命不久矣。 楚翘最终告诉他们,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体内的毒乃家族长辈所种,原本还剩下一颗解药,上次和诸葛静争持中毁掉了。景忧告诉楚绯夜,要留下翘儿和孩子,只有找到帝陵。 众人齐心协力,为了楚翘和孩子寻找帝陵,神秘的帝陵终见天日,一个惊天的秘密也浮现出来。 楚翘和楚绯夜、以及景忧都看见了千年前的自己,原来楚翘和楚绯夜便是扶帝和摇后的转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就像是一个魔咒,将他们两个即使隔着时空,也能够最终重聚。 而景忧竟是千年前紫扶大帝的亲弟弟,痴爱摇风皇后而不得。千年前的景忧,才是帝陵的建造者。那句‘守护妳永生永世’便是他注定的宿命。 楚翘被帝陵中的漩涡召回现代,归来的楚翘,解开了家族之谜,也解了身上的毒,铲除了家族中所有顽固派,挽救了楚家的未来。 楚翘尝试各种办法穿回古代,对楚绯夜日夜思念。 她偶然从那几本医经秘典里发现了秘密,族中一位老人告诉她,有穿越回去的办法,但有风险。楚翘大着肚子,不惜一试。结果没想到的是,她穿到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上,并且忘记了之前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是要来找一个人。 楚翘遇到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楚绯夜。而她是他的姨,第五梦。 成为第五梦的楚翘,对眼前的孩子有种莫名的心疼。楚家发现了楚绯夜男儿身的秘密,并将令公之死怪责在楚绯夜生母第五萝的身上。楚家人发现,原来第五萝是荒国十七峰被驱逐的部落神女。荒国之人,从来被视为下等蛮人,不吉之兆。楚国公等人,打着替父报仇的口号,将阿萝迫害致死。 可是让楚家人耿耿于怀的是,楚令公留下的遗言,竟然是要让这个男作女养的幼儿,来继承他的爵位。楚家人排挤楚绯夜,众兄弟想除掉这个弟弟。 楚绯夜被亲人残忍迫害,一次次暗中追杀,穿为第五梦的楚翘保护着楚绯夜躲过一次次灾难。但楚绯夜还是被楚家人抓住。楚家人视他为妖子,将他囚禁起来,进行非人的折磨。被囚禁期间,楚绯夜意外遇见了疯癫的师尊,疯癫师尊没有救走他,但却教了他武功。 第五梦想尽办法,终于救出楚绯夜,带着他逃亡,可惜楚家势力太大,楚绯夜再次被抓回,楚家将他卖到了地下赌场。第五梦逃脱楚家的迫害,找到了阿夜,却发现楚绯夜被诸葛青莲带走。 时空隧洞启开,楚翘被迫离开,永远‘沉睡’的第五梦便成了诸葛青莲用来要挟楚绯夜的筹码。 楚翘穿越回来,忆起了一切,泪落满面。原来她就是第五梦。 穿越回来的楚翘发现,她离开了数月,可是这里的时间却只过去了数个时辰,大家仍在帝陵里。 楚绯夜、景忧、云枕浓等等人,大家看着已经大着肚子的楚翘,均有些不可置信。 楚绯夜如获重生,命令楚翘不许再离开他。 楚翘流泪告诉他,她就是梦。 与此同时,诸葛青莲等人为了各自的贪婪,而来到帝陵,一场激烈的争端展开。 祁邶和长老等死于诸葛青莲之手,景忧发动‘黑暗之鹰’,想要与诸葛青莲同归于尽,关键时候,姒雪为救诸葛青莲牺牲了自己,诸葛青莲癫狂大笑,抱着永远不会醒来的姒雪离去,再没人见过他。 楚翘、楚绯夜和景忧偕三人之力,摧毁了整个帝陵。 帝陵不复存在。 楚绯夜带着妻儿回到云溪,称帝封后。云枕浓将云家财富悉数献给朝廷,便隐遁而去。 景忧拒绝了云潇潇,终其一生未娶,用他所有精力重建了满目苍夷的拜幽王朝,二十年后,景忧独自回到了贱民村,贱民村已在他管制下焕然一新,这里民风淳朴,生活富足。 景忧化名璟幽,交付了朝政,思念着楚翘的一切,默默孤独终老…… ------题外话------ 看到这里,亲们想飞起一脚踹鱼的屁股上吧…… 好吧,一章就囊括了后面所有的情节,看在这么紧凑富有节奏的份上,请温油地轻踢!t—t…… 跟文的亲们都知道,鱼的妈妈癌症复发,母亲大过天,做为家里的支柱鱼的压力很大。原本想把文暂停,等挨过这坎再继续写完。鱼也答应过大家,会把文写完。好吧……(可以再踹我一脚) 可是编辑说,暂停太久,网站会要求解禁,解禁就是把vip章节全部开放免费。鱼不介意后面免费写给你们看,可是……编编说这样会留下记录(相当于案底!)那鱼以后就不能用这个号写文了,会有影响。鱼很喜欢123言情,今后肯定还要再开文的。 因此,只能择权宜之计,将内容紧凑在一章,做个交代。 鱼已尽量把所有情节都写进来了(非常非常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