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年华》 我说:与《》 文杳,我,90后大学生一枚,某省某大学护理学专业,从小喜欢说故事写故事,没有啥作品问世,大多天马行空的情节都是零零碎碎地在脑袋里慢慢堆积,没有去记录也没有去完备。在我的概念里,一本好的中长篇小说亦或是一篇800字的应试作文,都是不容易产出的,没有勇气没有能力去驾驭,更害怕的,是一旦提起笔,就会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不适合,原来喜欢和去做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原来,自己不能。高中时期写过一些有的没的,最终都意料之中的不疾而终。(.无弹窗广告) 关于《借过年华》,其实在大一进校之后就想写点什么的冲动。10年9月的那一天,一家三口在学校门口下了长途汽车,拎了一堆的行李,三双眼睛迷茫地看着学校超级大的大门,那一刻,我“久经风霜”的爹,有一丝很容易察觉的不知所措。第一次过集体生活;第一次花三个多小时小逛了好几千亩地的学校,还看错了地图;第一次参加社团,第一次参加学生会,第一次挂科,第一次做兼职,第一次谈恋爱……大学给予我的,从恐慌,到迷茫,到适应,到最后把大学真正变成一个使自己成长的环境。这一路走来,发生了太多的故事,开心的快乐的,悲伤的不满的,激励人的,压抑人的一面,很多感受很多想法,无法在现实生活中赤裸裸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情绪累积,终于,我提笔写了。 关于《借过年华》这个书名,是一念之中冒出来的想法。有些文绉绉,很不吸引人,也很难让人一眼就能知道作品的大致风格和内容,但当这四个字冒出来的时候,我惊喜并且意外,这四个字的组合,完全地表达我写这篇小说的情绪和文字的基调。“借过”两个字,来源我最喜欢的一位台湾歌手――炎亚纶(原名吴庚霖),在他最近发行的一张专辑里面有一首不算是主打的歌《借过》,台湾作词者陈乐融先生为其填词: 天黑过天亮过等太久我还是我 借新的还旧的太累了 左转过右转过到头了此路不通 心的无底洞 你不愿当面封锁我在装耳鬓厮磨 到最后站在街头剩一句借过 整个乐园没有一个玩偶 旋转杯旋转出更多寂寞 戏也演了心也掏过 等不到飞蛾扑火 也只好冷了 你笑着说再联络我虚心检讨过错 你和我他日擦身剩一句借过 散的散自有理由 背对背望着黑洞 是否我至少能说借过你片刻 (部分摘录) 繁华依旧的街头,我们穿着相同的或者不同的职业装,挎着包,夹着文件袋,开着车或者坐着公交或者行走在人群中。霓虹闪烁中,行人的脸装饰着各种表情,这一天,是我们毕业n年后的某一个普通日子。往昔温暖的记忆冲撞着此时此刻形单影只的自己,我怀念着在这个熟悉的街头意外遇见了熟悉的你,而瞬间,不论是身边的风景,还是对面的你,又模糊和陌生起来。过往在心里风起云涌,翻江倒海,我们就这么彼此相视一笑,巧妙寒暄,最后留下一句,借过。 这是我听这首歌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我遇见的人,可能是曾经的恋人,可能是一起厮混的老友,而经过沉浮,我们终究走出了我们曾经互相交织的世界,在不一样的世界里以另一种可能彼此不熟悉的姿态生活着。但我真的是希望,我们可能,在某个时候,某一瞬间,被这个城市某个点触动,追忆起那些美好似水年华。 不知是不是亵渎了陈先生创作的初衷,是不是曲解了炎亚纶动情演唱时想要传达的感觉,但我在那一刻,确实想到了我已经过去的,即将过去的那些青春日子,恐慌起未来的某个日子,此时此刻一起笑一起拼搏的朋友恋人,是不是真的会变成那样一如陌生人。我想,有些事终究会一一体验,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会以一种或者多钟方式存在于我的人生之中,他们或一走而过,或直到最后,或半途离开。 我明白,这些事,这些人,其实都是不得不经历和发生的,我们势必会提起“借过年华”这四个字,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遥远或不十分遥远的未来。但我始终珍惜和感恩,这些愿意在我的生命中出现的人。 谨以此文,献给我,不知道会不会携手走到最后的亲人朋友恋人。我终将记得,我们所有人一起走过的最美好的年华,不管我们的结局,是不是那一句略显尴尬的,不得不的,借过年华。 作者说:尚未远去的青春 要说我最喜欢的沟通方式,不过就是这样的说说写写。[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就好比我总是喜欢在qq空间发表各种各样的说说来宣泄自己的情绪,来记录或开心或难过或愤怒的生活,一天一条,oh不,最多的时候一天三四条,以至于有个小薇薇的人偶尔会用无言以对的态度对我说:你的感慨多呢蛮,后面要加一个流冷汗的qq表情。有时间的时候,我会翻看那些以往日子记录的生活,前几天看,说说将近1000条(我写一千条估计看的人没有直观的感觉),而这仅仅是两年不到的日子。我被自己吓到了,刚好那天情绪不佳,我一条一条的回顾一条一条的删除,在泪流满面和手腕酸痛的感觉中,我发觉花两个多小时删除1000条生活记录远比花两年记录1000条情绪要困难,并且要困难的多。不过是过了没几天的现在,我便开始有一丝丝的后悔当时的冲动,因为1000条说说记录了我最为珍贵的两年大学时光。大学四年,前两年是在学校本部度过,五花八门纷繁复杂的活动让那两年显得很是精彩同时非常浮躁。大三伊始,举系搬去另外一个清心寡欲的校区,为此我删去了过去两年的所有博客记录,向浮躁的自己告别,更准确的说,向我无疾而终的暗恋说拜拜。那个时候,还没有动笔写当下的小说,那个时候,我和小薇薇还没有那么熟。扯远了,我只是想表达这么一个意思,回忆对于我来说很是重要,即使我满含着热泪去删除,也是因为把它看得太重,重要到分分钟秒秒钟会变成一座小土堆拦在我前进的路上让我停下脚步,重要到停下脚步回头去望却看不见任何的时候,便崩溃难过的像个小孩子。 我实在不太记得我和小薇薇是在哪一年哪一天哪一个时间点变得熟稔起来,但其实那一段交心的关系能说得清楚彼此在什么时候在对方的生命里固执地安营扎寨了,所以我也不常常纠结这个问题。在更为不熟悉的初期,我对小薇薇的印象就是我们班的什么什么委员,在一次简单而迅速的班级会议上,班主任不知道以什么为标准一口气定了所有的班委,我曾经以为这个班主任会是我大学生活里主要的配角,但四年后我才发现,她连颗流星都算不上,因为流星至少在划过的一瞬间会拖着发光的尾巴,而班主任这颗什么,没有光,就在定班委的那次班会上亮相了一次之后,记忆里,再也没有交集。[.超多好看小说]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功劳的,她让我在60号人之中,认识了小薇薇。我们系有两个班,在彼此了解之后,我发现学号是按高考成绩排的,而宿舍是按学号排的,因为小薇薇住我隔壁宿舍,所以我大概知道,咱们这前后三个宿舍的十二号人,其实在成绩上是一路货色,这对我和小薇薇的熟悉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这成功地把我和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隔开了,我的意思是我主动地不太靠近她们,要知道,崇拜和仰望需要距离。而我自认为我和小薇薇之间,不太需要这种距离。 写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我大一打过几场辩论赛,医学院内部,每个班出一个队伍,然后混战。那个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的一辨手貌似就是小薇薇,而我是刁钻刻薄的四辩。记忆开始往回涌,2010年的9月,东山操场上军训如火如荼,训练间隙我和小薇薇缩在一块讨论辩题,现在想想真心可笑,缺了两位攻辩位,我们两个主打陈述的人特别得劲地在讨论怎么把对手杀个片甲不留。四个菜鸟挺进了四强,其中我们还少打了一场,至于季军的归属,学院居然没有准备一个辩题来角逐,这么说你就知道了,我们输了比赛。我和小薇薇的合作便止步于此,我入选了院辩论队,但那一学期窝囊不爽的日子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再接下来,我和小薇薇的接触就不多了。实际上,大一的我很是迷茫,内心充满着不确定和不安。我并不喜欢学医,这可能与几年前某个医生把我的血管和纱布缝在一起有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个,不知道怎么才能学好这个,我不是学医的料子,事实也证明,我确实比别人学得累多了。四年,我挂过科,我没有拿过奖学金,我没有因为学习好得过任何的殊荣,所以在很多学霸面前我显得更为谦虚,其实可能是我更为心虚。很多人觉得我大学过得算是成功,或许这里面还有小薇薇,大概是因为我在社团方面的工作,或许还因为我广泛的朋友圈,但一来我想说我真的付出了很多,也做得相当累,二来或许是因为谦卑和累人,我通过工作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站在四年后的今天,或许是不是六十一个中的第一名,真的没有那么那么重要。 小薇薇和我加入了同一个社团,但我们一起参加的活动并不多。她也和我一起加入了学生会,但我们一起工作的机会也不多。我们之间有许多共同认识的人,但很莫名其妙,这些并没有促使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一切似乎都在等一个催化剂,一直到2013年的6月。等等,我们2010年9月认识,2013年6月的一顿火锅才让小薇薇惊呼与我相见恨晚,我想说,这其中三年的时间都用去哪里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很是奇妙,事实上人和狗之间的相处也很奇妙,但今夜属于友谊,我家那只蠢笨的中华田园犬就不去提它了。2013年6月中旬,我们开始了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实习。小薇薇留在学校附属医院,而我要去另外一个城市的某家医院实习,恰巧小薇薇的舍友和我是同一家实习医院,说起这个关键的舍友,我想特别地吐槽下,因为她和我的名字差了一个字,学号也很靠近,在大学期间的任何一次点名的时候,我都得拉长耳朵听老师读名字。但事实上知道我的名字的人都明白,由于我和她相差的那个字很多老师都不会读,我压根不太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言归正传,那天我们三个人去了一家经济划算的著名火锅连锁店吃散伙饭,可能那顿饭的缘起已经淡忘,饭桌上吃吃喝喝谈天说地,不得不说,我和小薇薇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很是契合,再加上我参与了小薇薇某段搞之又搞的暗恋事件,我成功地变成了小薇薇的密友。离开去实习点的那天我们起的很早,五六点钟的样子,学校的车在体育场等我们搬东西,我并不想哭的,但我的眼泪并不是我能控制,或许没有人能理解当下那种分离的情绪,我们算大三学生,按照国家规定,我们必须进行八个月以上时间的实习才能毕业,与大四毕业离校的情绪不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分别,十个月的分离,彼此缺席十个月的成长,能相见,但再相见便是毕业,那又是一场离别。我在人群里搜索着我所有熟悉的身影,我的舍友,我的朋友,我的学姐学长,我的父亲已经准备好去目的地迎接我和一堆行李的到来,一边是相聚,一边是心酸不已的分离。 2013年的6月,我经历了很多,我的爷爷被医生判了死刑,在期末考试的打压下,我在著名的北固山江边落下了数不清的泪,如果要一个人懂得珍惜,最残忍的方式便是让她失去。生活发生了翻然的变化,从一个学生变成一个每天上班的实习生,从大三的学姐变成了医院里最年轻的一拨。实习在今年5月结束,爷爷在四月初一的凌晨辞世,我们拍了毕业照,完成了职业考试,找到了工作。这一年我们前进的脚步比以往三年里的任何时候都要快,都要重要。渐渐,青春散场,我们在通往成熟的路上迈出了极为艰难的第一步,不知道此时,小薇薇你回忆起2010年9月我们在操场上讨论辩题的场景,会不会和我一样,感叹得潸然泪下。那种心口似乎被什么堵着的感觉,那种怎么也放不下的感觉,那种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难过还是无奈还是想念还是什么的感觉,可能,就是青春过了的感觉,或许就是情感随着时间推移地域变化在时空中牵扯的感觉。 我和小薇薇之间有太多的遗憾,太多想去做而没有成行的事情。但我总觉得这是个念想,在给未来的我们一个机会。就如同我们用了三年换来火锅桌上的酣畅,就如同所有的平淡化为脸上肆意的泪水,就如同最后我们一定会把一切的念想化作天空海阔,化为远行的路,化为天上的云,化为嘴边的笑,化为心底的泪。 如果真的可以,我想做一个写字的人,文字的张力和想象力在我看来无穷无尽,所以很多小说改编来的影视作品常常让我感到没法看下去,但我突然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翻拍,就好像我突然特别想念我删掉的四年多的博客记录,我怕忘了那些来时的路,如果没有记录,如果没有提醒。 想说的并没有说完,但很多情绪又不知道如何表达,不知道小薇薇是不是能体会。谨以以上文字,弥补今天为她在淘宝挑选的礼物没有经过精心的包装的遗憾。 第一章 霸气地粉墨登场 a大校团委小礼堂,灯光柔和,气氛松散,偶有杀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约莫六十几个男男女女坐得稀稀落落,三两成群,前排主席台上五六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人正襟危坐,时而低头皱眉翻材料,时而仰着脖子看着台前说得慷慨激昂的女生,时而相互交流几句,也有时而想要抡瓶子砸人的。 好吧,那个台上讲得慷慨激昂的人就是我。我叫文彤,a大医学院护理学系大二,女生。现在是十一月初某周五晚上8点,按道理,此刻我应该窝在宿舍回看芒果台周四的《百变大咖秀》,而迫使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今天本来要来答辩的人被美食诱惑走了。没错,答辩,a大十佳社团答辩,而我是此次入选十佳的健促协会的第十任会长。他们用慷慨激昂形容我的答辩并不贴切,因为我只是声音大,为什么声音大,因为我没有稿子,所以我得声大壮胆。我临时顶替协会副会长史静谊来做答辩,什么都没准备,ppt是史静谊扔在宿舍桌子上的优盘里的。忘了说了,我和史静谊一个宿舍,我决定晚上回去揍她一顿,如果她没给我带鸡锁骨的话。 “各位,我的ppt演示已经结束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我结束了20分钟的讲演,我相信没有人看得出来我是临时的,在大学混第二年了,说话都不会,那混个什么混?而且我是标准外向话唠女,这点我相当自信。 “我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你的ppt一页都没有翻过?第二,你为什么说社团需要更大的独立空间,要区别于其他学生组织?”发问的人我认识,但仅仅只是认识。他叫洛绍谦,校社联主席,大三,医学院临床专业,名人。两次院一等奖学金,一次校奖学金,校三好学生,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在繁重的学习之下,大二担任院社联主席,现在担任校社联主席,最重要的是,他属于高白帅富美,虽然不可能全校人都认识他,但在医学院肯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花痴女的重点对象。(.)以上所有是我哥们杨琛告诉我的,他们很熟,熟到可以交换网游账号密码,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和信任啊!可是我真的和洛绍谦不熟,一点不熟。 “好,谢谢你的提问。第一个问题是由第二个问题引发的,我认为这个ppt不符合我们社团的情况以及我对社团的理解,所以我没有使用,现在我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早猜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事先看了一遍史静谊的ppt,做得那个华丽,内容那个谄媚,除了部分社团事实外,其他都是怎么围绕在团委、社联周围,怎么帮助团委、社联建设和谐校园。tnnd,不能为了一个十佳社团的虚名就卖国求荣吧? “主席先生,以及在座的各位,社团是由一批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同学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我们办社团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某个面子活动去凑人数,我们有信仰,我们以社团宗旨为信仰,我并不排斥为了更好地建设社团而接受社联和团委的管理和指导,但我希望这是真的为社团好,而不是为了个别的利益。社联,全称社团联合会,它存在的价值是为社团服务,维护社团利益,我认为,这才是社团和社联应该走的路。我的回答完了,谢谢。” 我能感觉到前排几个人射向我的凌利的目光,包括坐在第二排的杨琛,他是医学院社联现任主席,因为此次医学院有社团入选,为了避嫌,他不能参与决策。我知道杨琛有种想宰了我的冲动,而且他肯定也想自杀,史静谊在他的指导下搞了个拍马屁ppt,他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果不其然,他换了个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我,传达的信息是:尼玛,又要因为你被团委老师虐了!我也很无奈地看着他,用眼神回应说:明知道我会说什么,还让我来答辩,你不是自寻死路麽?杨琛顿时蔫了,可怜孩子。 “我很满意你的回答,谢谢你的答辩,请回去等消息,我们一周内会出结果。”洛绍谦用一种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笑容打发我下台,我内心顿生鄙视,看着他两边其他人一脸的怒色,他却还装出一副吃好喝好慢走我送送你的客气劲,有火就发麽,憋心里多不好,批我几句能促进你心理健康,我不在意的。在这个问题上我和很多人走过争执,但我既然能坐到会长这个位置,我就知道其实我的理论是对的,别人屈于什么淫威我管不着,但在健促协会,我是抵死不从,口碑这种东西不是关有那些虚头八脑称号能立起来的,不然健促协会也不会年年吸引百十号人来参加。 我刷刷地麻利地走下台,瞥了杨琛一眼,然后直奔小礼堂门口,没规定说答辩完还得留在这里无聊地窝着,就算有,我也会找机会溜。走在过道上,吸引了一堆人的目光,我霸气地面带笑容环视一周,我在告诉他们:任何时候都言论自由!不能放弃任何权利!要坚持!哇喔~我都被我自己感动了~太励志了这画面。 我在礼堂门口等了两三分钟,才看见杨琛走出来,我朝他笑笑,吐出俩字:磨叽! “准备溜时被谦哥叫住了好吧!”看得出来杨琛并不满意我的答辩,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找史静谊答辩的原因,我嘴巴没门,一开口就像机关枪。我理解社联和社团需要荣誉来增加点体面感,虽然我个人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健促的荣誉也很多,上个月公布的省优秀学生社团,a大只我们这一块招牌。但毕竟,我还是害得杨琛又要挨虐了,更何况团委老师还是个老妖婆。 “唉~亲爱的哥们,我又坏事了。”我还是得安慰一下他受伤的灵魂,不然他这几天都会沉浸在快被老妖婆折磨的恐惧中。 “没事,我都习惯了。自从你当了会长,我见老妖婆比见你还勤快。没事,免疫了已经。”杨琛一如既往地拍拍我的肩膀,但每次他这么拍我肩膀之后准不会有好事发生,最近的一次是慰问敬老院,我没有去学院推荐的地方,而是自己找了一个旮旯角落里的老年公寓,回来后杨琛被罚了2000字检讨和200个俯卧撑,当天晚上就瘫了。 “怕毛怕,我给你挡着,2000字检讨麽,刷刷地给你写了!”我拍着胸脯保证,人在江湖混,义气必须有,兄弟有难,必须挡刀! “俯卧撑你也帮我做?”杨琛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得,请大爷你吃饭,补偿!”其实我也特自惭形愧,每次惹了麻烦之后老妖婆找我谈话,我都借口上课没去,杨琛每次起止是帮我挡刀啊,那简直就是挡子弹挡导弹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把我择得比牛奶还白净,若不是每次活动都办得还不错,我想杨琛这小身板已经被整残了。 “吃老厨!”杨琛果断是个吃货,没想到还是个高档吃货,老厨,校外饭馆第一块招牌,标准的私家菜,口味正,价格贵,血价! “尼玛,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过才700,一顿老厨,我这个月就得饿死在月初了。 “别老尼玛尼玛的,我请,动你的票子,我找死?”杨琛勾着我的脖子就往外走,弄得我有些搞不清楚东南西北。有人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你打了别人一巴掌,然后那个人撅着屁股回头笑着对你说,再来,朝这里再来一脚!搞笑吧?我觉得杨琛有些不正常,虽然他们家确实有钱,陪他买衣服,一件能抵我好几件,但请相信我的道德水准,我不是那种随便乱花别人钱的人,但我确实想过月底没钱的时候,可以拿几件他丢在柜子角落里穿过一两次的衣服去网上卖一卖,那rmb啊~~~啊,呸!这种时候,怎么能想这么龌龊的事。 “哥们,你没事吧?要不饭就别吃了,先去找附院那个教神经系统疾病的医生看看吧?”我抬起头,伸出手,摸了摸杨琛的脑袋,这么聪明的脑子,坏了可真是可惜。 “别废话,吃!还是不吃!”杨琛一张嘴,对着我扬起的脸就是一股喷射。 “我去~~冲这一脸的唾沫星子,今天必须吃穷你!”恶心啊~~我拉起杨琛的勾着我脖子的袖子就是一阵猛擦,然后嫌弃的甩开。 “随便点!”杨琛特潇洒地甩给我一句话,搞得我已经口水直流了。 “真的?” “真的!” “这怎么会是真的呢?” “这真的是真的!” “可是我不敢相信啊!!” “我掐你一下。” “啊!!!~~~~~~~~” …… 第二章 一张卖身契 坐在老厨的包厢里,我吃得很欢快,标致的服务员托着托盘几进几出,我嚼着嘴里的,守着碗里的,望着服务员手里的。[]杨琛拿过我的杯子,帮我又一次加满王老吉,此刻的我特感激这个眼前人,如果婚姻不需要爱情,如果凭友谊也能凑一家领个本生个娃,我真有种冲动以身相许了,前提是他不嫌弃我的话,替我顶包,请我吃饭,还给我倒王老吉,我文彤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让我这辈子遇到这么个傻了吧唧的娃。 估计杨琛是实在受不了我那深情款款迷离中透着深邃,深邃中夹杂着阴谋论的炽烈目光,王老吉倒了半杯,手就停在的空中,“文彤,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看得我一身冷汗~~”“杨琛,为了咱们固若金汤,永垂不朽,幸福万年长,山无棱,天地合,缠**绵无绝期的伟大友谊,为了我后半辈子的大鱼大肉,生猛海鲜,有种冲动求你**啊~~~”我“啪”地站了起来,放下筷子,凑到杨琛面前,无限风情地表出我“誓言”。杨琛看着我,一脸恐惧地作吞咽动作,放下杯子加了块红烧肉塞进我嘴里,“你说真的啊?你神经病吧!美味都麻痹不了你那无限释放**冲动的神经突触,请你把搭错的几根神经给换回来吧。”我叼着红烧肉,刚想启动我的咀嚼系统,包厢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抱着专业吃货的态度我迅速地瞄向门口,标致的服务员又上菜了嘿!可惜,来的不是菜,是洛绍谦。 我就这么双手撑着桌台,嘴里叼着肉,脑袋连带着目光转了120度,看着洛绍谦信走到杨琛旁边坐了下来,我脑袋里刚萌生出他怎么来了的想法时,他端起了杨琛面前的杯子,喝掉了杨琛为我准备的半杯王老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不合逻辑了,有个寓言是怎么讲来着,一只乌鸦,嘴里叼了一块肉,结果肉掉了。我也牙关一松,然后就目瞪口呆地看送着嘴里的肉垂直降落,掉进了西湖牛肉羹里,啊~~我的王老吉!我的红烧肉!我的汤!! “你走错了吧?”“谦哥你来啦!”当我和杨琛异口不同声时,我顿时明白了,杨琛,你小子居然瞒着我,你怎么对得起我那以身相许的冲动的!我打算用目光杀死杨琛,因为我想毕竟有陌生人在场,现在揍他,有些不太合适。[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是我让杨子请你吃饭的,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洛绍谦看着杨琛投向他的哀怨的目光挤出一句话来。有事找我谈?我本想告诉他你喝了我的饮料,毁了我的汤,我们先谈谈这件事,其他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谈的,但我考虑到万一他知道那杯子是我的,一下子恶心呕吐毁了我其他的菜,那我岂不是更不值得,况且这顿饭杨琛请的,当着外人面,总不能充主人吧。“洛主席,关于刚才答辩的事情,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再作什么额外的补充,如果是校社联的事情,你应该和杨琛联系,我们……应该没什么可谈的吧?”我尽量用随和亲切礼貌的口气回应他,我这种人不能和太霸气的人待一块,我总是会试图打破那种虚无缥缈众人膜拜的气场,最后搞得不欢而散,我承认我有时说话做事很是缺德,脏话什么的也有些张口就来的情况,但我自认为人品优秀礼贤下士平等待人,官场上那些的规则,我是向来不懂也不遵守,我之所以担任协会会长,完全是因为我热爱这个集体,唉~~把自己讲的太伟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想邀请你到校社联来做副主席,专门负责帮我管理社团,出谋划策,只对我一个人负责。”客观上说洛绍谦还是说的蛮诚恳的,但他说的副主席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大学里面各种学生组织,多如牛毛,以学生会、科协和社联为领头羊,每到换届很多人挤破头都想在里面谋个一官半职的,黑幕内定潜规则听说也层出不穷,尽管我没亲眼见过,我对在三巨头组织里面当官没什么兴趣,虽然我那三个死党不是社联主席,就是学生会主席。“谢谢主席一番美意,不过我不是很感兴趣,而且我也不合适,你问问杨琛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不用问杨琛,我知道你。文彤,护理系大二,四年来,医学院第二位大二就担任主席的人(也可以叫会长),而且是女生,新生辩论赛总决赛最佳辩手,明星辩论赛最具价值辩手,现任健促协会会长,杨琛是你哥们,学院学生会主席严婷是你闺蜜,你性格乖张,朋友无数,略有霸气,是个吃货,还要我说下去吗?”洛绍谦讲完一大堆,笑着看着我,我有些不习惯,说实话有些慎得慌,也许他再说下去,连我肠子上几道弯都能准确地讲出来,我朝杨琛猛瞪眼睛,他无奈地看着我,不是杨琛说的,那他怎么知道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不是杨琛说的。”洛绍谦拿起杨琛的筷子,夹了盘里最后一块红烧肉,送进了嘴里。 我瞅了一眼掉在汤里的那块肉,又看了一眼洛绍谦那起伏的腮帮子,心里很是难受。“杨琛,打包,结账!”坐在洛绍谦身边默默吃着青菜香菇的杨琛似乎没听到我说话,继续啃食那似乎无比美味的青菜梗。“杨琛?!”“没带钱~~”杨琛抬起头,用塞满青菜的嘴巴发出了此刻世界上最让我崩溃的声音。没带钱?没带钱你请我吃个毛毛饭啊!杨琛!你今天出门真的是忘了吃药了吧!我气鼓鼓地把服务员叫进来,一看单子,五个菜,三百六?!真的是名不虚传的血价~~我咽了咽口水,掏出骨瘦如柴的钱包,翻了个遍,才数出100来块。“杨琛!你丫真的没带钱?!”我今天肯定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老天爷要这么糗我,还当着洛绍谦的面,我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有个地缝我就钻进去的感觉。 “我让杨子请你吃饭,当然是我付钱,但是请你再听我说几句话。”洛绍谦示意服务员先出去,好吧,没钱的人没有发言权,我暗自发誓,今天我不仅要揍史静谊,也不会放过杨琛。“如果你接受我的邀请,我可以给健促协会批2000块钱的专项资金。”洛绍谦居然拿钱威胁我!可是~~钱诶!!健促协会每年新会员的会费总共不过才2000块钱不到,去除新设备的购买,会服的制作和平时活动的支出,其实已经所剩无几,每次做公益活动的资金都要外联部出去像讨饭一样四处拉赞助,十分的辛苦和辛酸。“别蒙我了,团委的专项资金只会给科创类的社团用于科研,我们申请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现在怎么会给我们社团呢?”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真的是很觊觎那2000块钱,有了钱,这学期资助池园县小学生们的学习用品的钱就解决了大半了,我正想着这茬事,洛绍谦就掏出一张纸拍到我面前,申请书?而且是盖了章的,可是这个申请人为什么是空白的呢?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着洛绍谦,但我能意识到他说的2000块钱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团委拿出2000块打算资助一个服务类社团,全校30多个服务类社团,你说,我应该选哪一个?”“当然是选我们健促啦!对吧,文彤!”一直看热闹的杨琛这个时候倒是积极的一塌,我白了他一眼,你个叛徒,闭嘴! 我又仔细研究了下手里的申请书,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只要把申请人填上去,它就生效了,拿着它就可以去找学校拿白花花的钞票。我抬起头看着洛绍谦,想想这不会又是个什么圈套吧,洛绍谦也没有故意躲避我的视线,目光反而迎了上来。我看着他的眼睛,咦~~好漂亮的眼睛呀,眉毛也好看,鼻子也漂亮,嘴巴也性感……啧啧啧~~你在想什么呀!心里的小人猛地戳了我一下,我重新反应过来,看见洛绍谦依旧在看着我,并且脸上布满了疑惑,我的脸刷一下红了。额~~文彤,你不仅是个吃货,还是个色女~~哪有!谁让他长那么帅啊! “所以说,我只要答应去做那个副主席,你就把这2000块钱给健促?”为了掩饰我内心的小澎湃和小害臊,我又一次声大壮胆。“没错!”“好!成交!”“哇喔!!!”杨琛很和适宜地叫了一声,搞得好像他们一起完成了什么秘密勾当一样,我内心第无数次地鄙视杨琛。 好吧,今晚的结果就是洛绍谦买了单,并且当场填好了申请书交给了杨琛,而我,为了2000块钱,把自己卖给了校社联。 第三章 羊入虎口众人赞 鉴于昨晚回到宿舍的时候史静谊这个挨千刀的以及另外两位美女已经睡着了,我也就赶紧洗洗睡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今儿一早我就把老史从床上摇醒了,让她通知社团所有正部长晚上7点到学院办公室开会,然后我屁颠屁颠花痴乱颤地往学院奔去,因为杨琛给我发信息说老巫婆已经把钱给他了,这是个什么速度?!太给力了!往学院走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象那一叠毛爷爷被杨琛拍在我手里的感觉,不得不说,太美妙了,可惜后来杨琛只是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密码是社团的成立日期021111,我老是想不通为什么是2002年11月11号,难道社团的创始人是一群愁嫁的学姐和光棍老爷们? 晚上7点一群社团骨干围着椭圆形办公桌准时开会,史静谊主持会议,“2012年秋学期健促协会第二次骨干会议现在开始,外联部部长水哥,宣传部部长翔翔,科普部部长齐娟,副会长本人,会长文彤,应到6人,实到9人。”“啊?!实到9人?哪里多冒出仨人?”我抬起头环视了下办公桌,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严婷,杨琛和洛绍谦,靠!这仨人来凑什么哪门子热闹? 严婷,之前提到过的院学生会主席,比我大一届,但和我关系别样的好,我也说不出她为什么特拿我当姐们,也许是因为我帮她上了一学期的摄影选修课的原因,可是那是我自愿的啊!咱们内部会议,学生会主席和社联主席也要列席?我不解地在史静谊和他们仨身上游离我疑惑的眼神。严婷站起来向我走来,我才发现她今天穿了她去年下血本买的600块的高跟鞋,我张大的嘴巴刚要发出“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的嚎叫,就被严婷的手堵得严严实实,“别叫!我过来看帅哥!”帅哥??我更加不解地朝她眨了眨眼睛,自从她和祁东分手之后,她还没这么犯过花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那个,那个,就那个!”她的眼神把我引到了洛绍谦的身上,晕~~我一把拉开她的手,无比嫌弃地鄙视了她一番。 很久很久之前,我大一她大二的时候,在最后一堂摄影选修课上,她拿着我给她准备的摄影作品和讲稿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也曾经用一样的语气对我说,“彤彤!彤彤!我刚刚和一个帅哥对上眼了!”那个帅哥就是祁东,计算机学院的一个男生,后来他们不知怎么就在一起了,没过几个月,他们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掉了,只记得有一天晚上严婷哭着拿着一叠照片跑到我面前,告诉我说她和祁东分手了,我问她问什么,她说祁东喜欢上一个女生,拍这些照片的女生。我看了一眼那些照片,傻掉了,那些照片不就是当初我给严婷作报告的摄影作品麽?我的情商是出奇的高,我想应该是祁东发现了这些照片不是严婷拍的,而严婷并不知道这些照片出自我手,因为她当初完全就是照着我给她稿子读了一遍,大家传阅的照片她完全没看过,我没有告诉严婷那些东西是我拍的,也没有去找祁东,因为我觉得因为这些些小事就闹分手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爱一个人和她会不会摄影有毛直接关系?况且我对祁东没什么感觉。好吧,让往事都随风吧,至少严婷再一次发出了这种充满雌性荷尔蒙的声音,证明她已经好了伤疤没了痛。 会议只持续了五分钟就结束了,我只是告诉大家我要去校社联兼任副主席了,以后协会里面的事情要更加靠大家努力,另外校社联给我们批了2000块钱的专项资金,史静谊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刚知道这个消息,开心地领掌祝贺我高升,说什么跟着我有肉吃,还怂恿大家让我请客。这是一群什么人啊,我不仅感叹,我自己的肉都要被人吃了,当然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和洛绍谦达成的约定,我愤愤地瞪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洛绍谦,而他则是微微地朝我笑了笑,切~~笑容再怎么迷人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黑暗!而更让我崩溃的是在我说散会之后,没有人离开办公室,而是一窝蜂地扑向洛绍谦,肉搏场面之血腥,此处不便描写。 “学长!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学长!吃晚饭了没有啊?” “学长!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学长!你喜欢谁的歌啊?我喜欢炎亚纶的哦!” …… 我一把抓过想要挤进去的史静谊和严婷,扯到一旁,杀气透过我的黑框眼镜直接杀向眼前两个人,一旁的杨琛见状奔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往外拽,我白了他一眼:“叛徒,一边去!”然后杨琛果断地撒开了手一旁观战去了,“不能发生血案,揍人的时候不要揍脸,最好不要动用武力。”杨琛说完便捂着嘴撤到我踢不到他的更远处。 “啊呀,不要拽着我,我要去看洛绍谦啊!”“他哪点好啦?有我好嘛!” “他温柔啊~~”“他卑鄙!” “他很帅啊~~”“他卑鄙!” “他没有女朋友的哦~~”“他卑鄙!” “他高富帅啊!”“他卑鄙!他全家都卑鄙!” “文彤!!!!”“啊~~~~” 我最终没有阻挡住这两头发情期的母狮子,我站在一边看着被一群人围着的洛绍谦,似乎听到了我牙关紧咬而发出的声音,而他时不时透过重重包围,眼神时不时和我相撞,似笑非笑,捉摸不透,看得我心里毛毛的,我拉着站在老远的杨琛就往外走,“最后一个走的,给我把灯关了,门熄了!”好吧,应该是灯熄了,门关了,但除了杨琛,没有谁在意到我说的话,更别说说错了。洛绍谦,你个王八犊子,看老娘到了校社联不折磨死你! 回宿舍的路上,我接到了洛绍谦的电话,我没有存他的号码,若不是电话坚强地响了半天,若不是电话显示是本地号,一般这种陌生号码我都会直接摁掉,我是个守财奴,万一是个诈骗电话呢,像我这种单纯的小女生,那岂不是亏大了。洛绍谦问我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说我欣赏我的手机铃声呢。他问我什么铃声,我说掀起了你的头盖骨,电话那头许久不出声,他静静的呼吸声透过手机传到我身边,我猜他是在研究怎么杀了我才合情合理。“喂?还在麽?”好吧,我怕了,我不是怕他,我怕死。“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真的有这个铃声,不信你上网搜!”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寂。“喂??”尼玛,说一句断一句什么意思,校园网互打电话虽然不要钱,但你也不要这么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吧。“明天晚上6点半,校团委办公室,校社联和各学院社联主席开例会,布置工作,你过来参加。”“好,还有事吗?”“唔~~你们社团的史静谊和严主席很热情~~”“尼玛!卑鄙!”我“啪”的挂了电话,气冲冲地把脚下的石头踢了老远,立即前面就有个娇小的女声在喊“谁用石子扔我?!”然后我灰溜溜地跑回了宿舍。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早,但睡得很不好,我做了好多的梦,梦到了严婷抱着我哭,梦到了祁东牵着严婷的手去外拍,梦到了我第一次在一大堆人面前竞选会长,梦到了洛绍谦披着一身黑色骷髅头的袍子追在我后面跑,我用了老命地往前奔,跑啊跑啊,跑啊跑啊,结果撞到了一个人怀里,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求他救救我,我一抬头,就看见被我抱着的人居然还是洛绍谦,我吓得一下子就叫了出来,然后我就醒了~~周日的早晨的阳光洒在我的床上,史静谊站在我床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头大汗的我,“你和你的被子较个什么劲?梦回三国啊?”我抹了把汗,瞅了瞅被我拧巴地不成样子的被子,“没事~~梦里遇到野兽了。” 第四章 矫情女与霸气男人婆 晚上的会议进行得很冗长,二十来个院社联负责人围着大圆桌,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我头都大了,本来想和杨琛坐一块聊聊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可惜杨琛没来,派来个我不怎么熟的副主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我被洛绍谦安插在他旁边,想睡觉又不敢睡,想玩手机又不好意思玩,坐立不安,我想我不是很适合这种场面,上传下达,等级森严的感觉。以洛绍谦为中心坐着七八个校社联的干部,除了洛绍谦,我一个也不认识,在健促协会我只要管好家里面的事,而他居然要面对这么多啰里八嗦,有点小问题就主席主席地喊着的社联人,而且还多是花痴乱颤的女生,我朝洛绍谦投去无限理解的眼神,万花丛中过,还要片叶不留身,看来操守不错。 “文彤你有话要说?”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我第一次被提及,估计是我的目光太火热了,洛绍谦说了半截的话停了下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我……”我刚想解释社联江山一片大好,我哪有什么可指点的。可我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丫头就娇声娇气的抱怨起来,“谦哥哥,她是谁啊?她为什么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开会?”她刚说完其他人也开始议论起来,“这不是医学院健促协会会长文彤嘛?”不知道是哪位好心大哥认识我,帮我回答了这个略显恶心的女生的问题。我长这么大最鄙视两种人,一种是以大欺小的人,还有一种就是无下限做作的人,那女生一开口,我就给她定了性,200%的第二种。 “文同学,你走错地方了吧?今天是社联会议,社团的……”那女生一叽歪,我的头就痛,我听着她比吴青峰还要林志玲的声音,担心着肚子里还没有消化完全的晚饭会不会全部吐出来。咦~我瞥了她一眼,明明是和我说话,眼神却转过我落在洛绍谦身上,一堆的话不就是想说我没资格坐在这麽,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秀礼貌嘛。 “社团的人?同学你说说清楚噻?”为了拯救我的耳朵,我本来决定出去溜达一圈,本来这神马会议我就是被叫来凑热闹的,但她这么一说,我的精神就立马振奋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想来社联的成立不过是这几年,本来是一个为社团服务的组织,经过几年的发展却慢的变了味,社团本是大家兴趣的集结地,可现在很多社团更多时候是在疲于应付团委下达给社联,社联转嫁到社团的各种任务,健促也难以避免,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但是这个女生话里有话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感觉不舒服。“你是社联什么职位?” “新闻部副部长!” “哇喔~~好大的官哦~~”我故作崇拜状地拍了拍手,“你知道整个a大多少个部长吗?”我转而问她。她显然不知道我究竟要问她什么,疑惑地看着我。“a大,二十四个学院,学生会、科协和院社联,算少一点,各下属6个部门,那就是72个主席,至少144个副主席,432个正部长,432个副部长,社团124个,那就是124个主席,至少124个副主席,每个社团下属4个部门,那就是496个部长,至少496个副部长,加上校学生会,校科协,和你们校社联,光本科,不算研究生院,也不算什么其他另类的学生干部,你能告诉我这个学校有多少个副部长及以上吗?”听我这么一说,不止是眼前的这个女生,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看着我,我认真而又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略带嚣张的女生,“我来告诉你,将近2500人,你能想象的出来2500个人聚在操场上,而你只是其中之一的场景吗?另外,你知道a大124个社团在学院的分布吗?知道哪些社团和学生会科协院社联共用一个新闻部,哪些是独立开来的吗?我知道你是大二的,因为你的工作簿上不仅写着你的工作,还写着你上vb课临时抄下来的程序。所以,只能说你是2500个当中一个普通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合格的新闻部副部长。”我一口气说完了以上所有,然后办公室里就响起了掌声,而我听到这第一声,来自我旁边的洛绍谦。可怜的新闻部副部长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特别特别委屈和怨气的眼神看着我,当然,也许是看我旁边的洛绍谦,说了句让我特开心的话,“不管你说什么,今天的会议都不欢迎你,请你离开!”我求之不得。 但我转而又想,我今天是以社联副主席的身份来开会的,只是我还没适应我的新身份,我会走,但此刻我毫不犹豫地想把这个聒噪的女生一起请出去。我但接下来我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洛绍谦并没有宣布我的任命!我转身看着洛绍谦,朝他使了使眼色,歪着手指了指自己,洛绍谦朝我笑了笑,他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显然不准备开口,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不仅是因为计划失败,更因为想到老娘不能没名没分地给他干活吧!全会议室的人都拿我当奇葩,那我还坐在这里干嘛,我屁股一撅站了起来,弯腰对着洛绍谦耳朵说:“不给我名分还指望我伺候你?!”说完我就推开椅子朝门口走去,办公室顿时因为我的动作寂静了许多,嗯,我喜欢这种安静,虽然我也立马意识到是我刚才的动作让他们惊讶了。洛绍谦估计是被我说的懵掉了,等我走到门口我才听到身后传来他气呼呼的声音:“文彤,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脾气说来就来,以后咱们怎么相处?”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做这个社联副主席,我在人头中找到了医学院社联来开会的男生,很有骨气地对他说:“那个医学院的谁,回去告诉杨琛那2000块钱我不要了,让他该退哪去退哪去!”我想人这一辈子,尊严和骨气不是你说有就能有,你说要就能要的,但在二一芳华的大学校园里,就算折掉点什么也不能没了骨气,就像我要好好学习,但是奖学金爱谁拿谁,有些人的奖学金是怎么来的,想想都觉得龌龊。没了这2000块,大不了辛苦一点,多跑点赞助,多做些兼职。我见那个男生没反应,我又叫了一句:“嘿!你不认识我吗?” “杨琛和我说你现在调到校社联担任副主席,社团的事你还过问?”男生终于吭了一声,“不过我更关心你和洛主席的关系……你们是在谈恋爱吗?这样秀恩爱还真的是另类唉~”我刚想告诉他我兼任,不是调职,况且我已经决定不干了,什么副主席,听着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我刚想开口,办公室就爆发了新一轮的大讨论,而且,没人没人关心为什么多了个副主席,某个八卦话题顿时成了议论的焦点。 什么?我和他谈恋爱?!姐姐我长这么大连个绯闻男友都没有,谈毛个恋爱啊!好不容易传个绯闻,居然是这个**的大boss,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不靠谱,忒不靠谱了。但是看见席中几个美女脸都绿了,包括那个聒噪的芭比娃娃,我的心里莫名地乐翻了。 “别议论了!”洛绍谦皱着眉头猛力地拍了下桌子,会议室立即从100摄氏度降到了0度,冰点。“文彤是我和校团委老师商量过后决定聘请来的社联副主席,这种事本不需要和大家讨论,过几天社联自会出通告宣布。齐萱,我说大会过后开小会吧?校社联内部的问题应该放到这个场面来讨论吗?今天的会就到这儿,散会。”洛绍谦哗啦哗啦说了一堆,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人反驳。我没太在意他说什么,注意力落在他拍红的右手上,可能是桌沿有一些毛刺,他的手掌上被划出了几道短短的伤口,血到是不会有,但应该很痛吧,我突然有些愧疚了,他说的齐萱估计就是那个多嘴的女生,但我想想自己也确实说了些做了些不合时宜的事,唉……脾气太臭,洛绍谦说得没错。 我站在门口忘了离开,自顾自的自我批判起来,洛绍谦说了散会,可满座没有人敢动,直到洛绍谦拉着我的手急步地走向二楼的社联办公室,我才听见后面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和比之前更大的议论声。我边被洛绍谦拉着走边看着他有些怒气的眼睛,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我制造了本学期最大的八卦话题,高白帅富美的校社联主席洛绍谦恋爱了,女主角还是脾气暴躁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恐龙…… 第五章 重逢的尴尬悲剧 我想我是有被害妄想症,洛绍谦“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之后并没有发生特别恐怖的事情,他没发火没骂我更没打我,这让我顿生感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在办公室里左翻又找,搜了半天找出一个小镊子,然后坐在椅子上鼓捣起自己的右手。 “我来吧……”我走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果然手掌根部的划痕里布满了小小的毛刺。洛绍谦并没有拒绝我,我找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皱着眉毛低着头,仔细地寻找着毛刺。 “你真的不愿意做这个副主席?”洛绍谦和我挨得很近,几乎是头对着头,他一说话,气流就吹上我的脸,唔~不得不承认洛绍谦的声音很好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我不太适合,你看,你这手就是我闯的祸。”我埋着头迅速地拔掉一根毛刺,洛绍谦的手猛地一缩,“痛麽?”我抓住他的手没让他缩回去,然后嘟起我的嘴,往伤口上“呼呼”地吹了几口气,“忍一忍,快好了。” “这一届一直没有副主席,我觉得没有人合适,我需要一个有主意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被动地做我交待的事情,有时连交待的也做不好的人,我觉得那样的副主席要了也白要。”洛绍谦低头看着我摆弄他的手,自顾自的在那说,他可能觉得我没在听,其实我听得很认真。“那现在呢?突然需要一个助手了,还找上了我。”“我听杨子提起过你很多次,我很欣赏你,直到那天答辩,我更加确定这个位置一直就是留给你的。”洛绍谦说得跟表白一样,搞得我都有些心跳加速,得到别人的欣赏的确很让人开心,但心花怒放的感觉,这还是头一回,我心里一紧张,手里一哆嗦,就听见洛绍谦“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猛地松开了手,镊子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音。好吧,他手上划伤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冒出了血,我有些慌了,弄破了人家的手,这下死定了。我摸遍了口袋没找到面纸手巾之类的东西,我急中生智立马就用嘴包住了伤口,血液的腥味立马刺激了我味蕾,恶心得我皱紧了眉头,有些想吐。含了一会,血止住了,我松了口气抬头看着洛绍谦,只见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啊!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那个那个那个……没有东西可以止血……我就……我就……那什么……”我急着想解释,可是舌头就像打了结越说越说不清楚,急得我热火攻心,脸上顿时窜得又热又红。[]“没关系……咱们学医的还介意这个……我只是在意你愿不愿意来当这个副主席。”洛绍谦笑出了声,估计是我窘迫的样子很是滑稽。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猛的被推开了,“谦哥,出事了,电脑出了问题,准备送展的作品全没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可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我转身一看,祈东?! 我没想过我会再见到祈东,尽管之前有几个月,我、史静谊、杨琛、严婷和祈东五个经常厮混在一起,聊人生,谈理想,说八卦。计算机学院在学校的南边,而医学院则缩在东北角,我曾深深地感动过每天祈东穿过小半个校园来找严婷,我想他应该是很爱她的,不然他每天走这么多路干嘛,可是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严婷,他们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分手了,自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祈东。严婷刚失恋那段时间我也很不舒服,我想祈东可能是喜欢上拍那些照片的我了,如果再遇到他的话,又或许有一天严婷发现了,我们三个会不会变得很尴尬,但老天爷没有给我尴尬的机会。如果今天没有再遇到他的话,我想这些往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记起了,我的记忆力很差,考前突击别人只要一两天,我却要提前一周就开始背,但我总是容易在某一时刻想起那些似乎早应该随风而去的事情,严婷和史静谊总说我像个诗人,一点柳絮就能拨动我的思绪和记忆,我想,上辈子我可能是个文盲或者机器人,这辈子老天爷才会想要补偿我些肆意的情商。 祈东没想到办公室除了洛绍谦还会有其他人,这个其他人还是个女生,这个女生居然还是蛮久没见的我。祈东愣在门口,“文彤?你怎么在这里?”其实我也很惊讶,祈东,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回事?”身后的洛绍谦从椅子上弹起来,语气变得很着急。我这才意识到刚刚祈东说什么送展的照片没有了。 “赵萱不知道怎么动了我的电脑,结果电脑就死机了,刚修完的放在优盘里的一百来张照片全没有了!”祈东越说越着急,看来出了大麻烦,赵萱?刚才那个芭比娃娃?看来她真的是中看不中用啊。 “没有备份?”洛绍谦眉头皱了下,社联花了半个多月搜集了一百多张摄影作品准备参加省学联摄影作品评展,祈东是新闻部部长,一晚上都窝在小会议室修图,明天就是交图的截止日期。 “我全部修好之后就把电脑里的备份全删除了,优盘没有拔,我上了个厕所回来看见赵萱坐在电脑面前瞎鼓捣,我一看,死机了,重启之后优盘里的东西全没了,她现在正躲在角落里哭呢。”祈东着急地搔了搔头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来真的是一晚上都在忙活。 “怎么会这样?明天就截止了,你准备怎么补救?”洛绍谦现在原地看着祈东,语气很是无语。“现在就是缺图,征集上来的图全部找不到了,我自己可以拿出四五十张,可是剩下来的空缺得找人补上。”“我现在上哪去给你找那么多好的摄影作品?投稿的邮箱里有好几千张,现在也来不及筛选,难道随便找几张交上去?”此话一出,连一旁看热闹的我都觉得不靠谱,越是这种比赛,越是不能敷衍,输了比赛不要紧,但是明显交上去的图就是敷衍的烂片,那学校的脸可是丢大发了。祈东和洛绍谦都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纠结着怎么补救。 “咳咳……这个这个……也许我可以帮忙……”我大致猜到祈东在社联的位置,我和祈东是旧识,尽管因为他和严婷的事搞得大家有些生疏和尴尬,但很不幸我是个特别乐于助人,看不得别人犯难的新时代雷锋。祈东和洛绍谦几乎同时抬起了头望着我,眼睛里有些质疑。哇靠!怎么?瞧不起人?我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优盘放在桌上,“优盘里有个照片文件夹,里面大概有一两百张照片,虽然不是特顶级的作品,但我想总比你们随便找来充数的要好,你们想用的话就给你们吧。”我特大方,今年宿舍另外三个人无一例外地选修了摄影,不是她们感兴趣,而是她们可以不去上课,然后拿着我拍的东西去交作业,最终还能获得一个优评。 祈东将信将疑地拿着优盘随便找了个电脑插进了进去,然后和洛绍谦坐在电脑面前浏览着里面的照片,而我则研究着他们不断变化的表情,洛绍谦看完之后是一脸的轻松,祈东则是抬起头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打量着我,什么情况?“这些照片比我们之前确定的还要好,而且基本不需要修图,对吧?祈东!”洛绍谦长嘘了一口气,轻松地拍了拍祈东的肩膀,ok,问题解决!“文彤,你过来下。”祈东深沉的语气让我和洛绍谦都觉得很奇怪,难道我拍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劲?难道里面某张照片一不小心拍到了某个凶杀现场?我走到电脑面前,祈东移动鼠标点了几张照片问我:“这几张都是你拍的?”“对啊,这是我大一拍的,怎么了?”我不懂祈东在疑惑什么,难不成怀疑我是盗的图?祈东沉默不说话,连一旁的洛绍谦都忍不住问他究竟有什么问题,我也一头雾水。 “八次课,直到最后一堂课才发现班里有那样一个温女子,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后来发现她居然不会摄影,连傻瓜机都用不好,我给她看照片,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知道那些照片肯定不是她拍的,却没想到这些照片出自你手?严婷拿着照片应该是去找你了,可你却一直没有告诉过我真相,文彤。”祁东盯着我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灌进了我的耳朵,敲在了我的心里。我又一次傻掉了,如同当初严婷拿照片给我看时的表情,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咒骂命运兜兜转转又把所有人带到了最初的起点,可笑的命运,可笑的巧合。“我以为你说的真相对你并不重要,而且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严婷哭得那么伤心,她爱你,绝不是只爱你帅气的外表,而你爱她,却只爱那几张照片,当然,那些照片是我拍的。你不觉得你这样对严婷很不公平吗?”我迎上祁东的目光,却看见他的眼中有些闪闪发亮的东西。“但你至少得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你放屁!你有权利不要严婷,我就有权利不告诉你。况且告诉你干嘛?让你知道你喜欢的人其实是我?笑话!你只爱你看见的那些照片!!”我并不讨厌祁东,也并不为严婷失去一段爱情而感到特别遗憾,既然不是真爱,那分开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我生气的是祁东莫名其妙的爱情逻辑,而我和严婷的友情差点就毁在这莫名其妙上。 “所以是东子喜欢你,严婷喜欢东子,你和严婷又是闺蜜?”在一旁看戏的洛绍谦跳出来总结,我不同意他总结的结果,但我承认,我、严婷和祁东曾经最简单的关系,现在变得有些复杂,而我最讨厌复杂的关系,我决定当断则断,“洛绍谦,很遗憾,我还是不能同意担任社联的副主席,那2000块钱,你要是后悔给的话,我可以让杨琛还回来。对不起,我先走了。”我走上前去拔掉插在电脑上的优盘,转身就走,而与此同时祁东和洛绍谦两个人同时拉住了我,“文彤,你要来校社联?”我看着祁东惊讶和喜悦并存的俊模样,很坚定地告诉他:“我不会过来的,我不想严婷多想,请你也管好你的嘴巴。我挣脱开祁东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洛绍谦。 “洛绍谦,刚才弄伤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那2000块钱我会尽量让杨琛退回来,如果你还觉得亏的话,改天我请你吃饭。一旦我决定了的事……”我想告诉他我是绝对不会留下的,但他并没有等我把话说完,而且他抓着我胳膊的手握得更加的紧,“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严婷,告诉她某个真相,尽管事情听起来好像已经时过境迁,但我相信,严婷的心里一定不会那么舒服。”洛绍谦说着就掏出了手机。不行!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制止他,我知道严婷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我仍然害怕和她的友情会被破坏,我踮着脚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机,冲着他吼:“你到底想干嘛?!”“留下来,当社联副主席,不然,你可以走。”洛绍谦松开我的手,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对着电脑翻看刚刚拷贝下来的照片。 此时此刻,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海扁洛绍谦一顿,我感觉我的指关节已经开始“吱吱”作响了。“洛绍谦,你特么就是个变态!你丫的别后悔!有我在校社联,你的好日子不会长久的!”我愤愤地说完,扭头就离开了办公室。电脑后的人抬起了头,冲着另外一个男生来了一句:“你真的喜欢她?” 第六章 错认的恩公 自从担任了苦逼的副主席,我的生活便更加的“充实”起来。白天上课,周一周二晚上选修,周三和周六晚上做兼职家教,周六或者周日白天要组织社团活动,而周日晚上,还要去校社联值班……这日子过得,太特么充实了……社团的活动计划学期初就定了下来,只要没有空降的任务,基本上只要稍稍布置下,社团的部长们就能完成的很好,我有时会觉得我这个会长有点虚,但孩儿们总是异口同声地说:文彤的精神照万代!好吧……我尽量。 今天周日,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史静谊和我正带着社团在小区摆摊义诊,这个小区也刚好是我家教的地方,所以为了不折腾,我决定把周六的家教调到今天,四点义诊结束,家教两个小时到六点,然后七点回校社联值班。“彤彤,那个洛绍谦是不是特帅啊?”我正仔细地盘算着时间,一旁的史静谊犯花痴地凑上来,问了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你上次不是见过,干嘛还来问我。”我低着头翻看刚来的手机短信,洛绍谦的,提醒我今天值班,尼玛,真心有必要?“你最近不是和他挺熟的嘛,什么时候介绍给我熟悉熟悉?”我觉得要是早个六七十年,史静谊就是个标准的汉奸,帅能当饭吃麽?就他那卑鄙无耻的丑陋内心,送给我,不对,给我钱我都不会要。一旁的会员们正特热情的给社区人民服务,我从桌上够了张纸,翻开手机电话簿,把洛绍谦的电话号码抄下来递给史静谊,然后愤愤地把手机扔进包里。“给你,洛绍谦的电话号码,你自己联络感情去!”“我要号码有什么用?要设计一场偶遇……然后一见钟情……然后……”史静谊开始了无限的遐想,表情像极了某省某年的高考作文题――怀想天空,白话文,白日梦。我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把纸塞进口袋,“收摊回家!”然后就各种忙碌。“桌子椅子都还回去啊!”“地上垃圾都捡干净!”“仪器设备都收好!”“那个cpr的假人衣服怎么不穿好啊?!”史静谊拎着一堆的包和袋子不知道哪个是哪个的,我说你先全部拿回去,回去再分! 若干个小时之后,我站在马路边上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我特想为刚才那句话抽自己一嘴巴子,我说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钱包手机全塞在包里,而包被史静谊带回去了!我摸摸口袋,果真一分钱也没有,我想乘公交五六分钟的距离,走路半个小时应该能到了吧,于是我特自信特牛叉地准备步行回学校。而现在,我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这个城市闪耀的霓虹灯和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才明白不该如此的盲目自信,我忘了我是个路痴,我不得不仰天长叹:靠!迷路了!我明明记得公交车是这么转然后这么转然后这么转的啊!怎么就不对呢?!我有些慌了……现在别说是没钱了,有钱也不知道该去哪坐公交,之后很多年再提起这件事,杨琛特无语地告诉我这世上有种交通工具叫出租车,我恍然大悟之后疑惑地问他,没钱怎么坐出租?他撞完墙后朝我咆哮,你乘到我宿舍楼下,我下来给你付啊!好吧,我承认,我的脑袋秀逗了,我忘了还有种东西叫出租,有种付钱叫代付。[.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可是一个小女生呆呆地站在瑟瑟秋风中,举目无亲,你还能指望她想到出租车和代付这种脑袋迂回曲折才能出来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想我应该打电话找谁,我借了一个路人的手机按下了我自己的号码,果然没有人接,史静谊的神经比我还大条,手机调成震动扔在包里,打死我也不相信她听到声音接电话,我想再打个别人的吧,可是我除了自己和爹妈的手机号,谁的也不记得。借我手机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他看着我死攥他的手机表情狰狞,估计是担心我不是个好人,抢了手机就跑,跑什么呀?尼玛…… 我凭着记忆沿着马路走走停停,想着回到小区那边,我还能问家教的人家借个几块钱,我问了好多人,去a大怎么走?去某某小区怎么走?去那个有个大大的kfc和商场的地方怎么走?很多人都愿意帮助我,可是我是个极品路痴……就在我走投无路想找个最近的公安局找警察叔叔的时候,我一个机灵地想起了口袋里还有张纸,纸上有洛绍谦的手机号码!我兴奋地跳了起来,老天爷在给你关上一扇窗户的时候一定不会给你打开一扇门,但它还是给我留了一条缝,我开始膜拜命运,顺便感激下那个花痴的女人。我又得找个路人借手机,想是我可怜巴巴的眼神和语气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反正结果是我借到了手机并且第一次主动拨出了洛绍谦的号码,我想我得说得可怜一点,不然之前我骂了他那么多次,他一定不会愿意我,我很记仇,我想他肯定比我还记仇。 电话里面嘟了很久才终于传来了那个平时很让人讨厌的声音,“你好,哪位?”呜呜~~我激动地想哭啊~~“洛绍谦,我是文彤~~”“你不知道今天要值班吗?怎么还不过来?打你电话一直不接,杨子说你晚上有家教,教到现在?你怎么个情况?”欧码噶~~此时此刻连他批人的声音都如此的悦耳动听,“我……那个……我回不去了……我身边一没钱二没手机……关键是,我不知道我在哪……你能不能……”好吧,我不是很会求人,如果我记得杨琛的手机号码,我一定不会这么支支吾吾低声下气,一句“老娘迷路了!你丫丫的速度!”估计就足以让杨琛明白状况,然后我可以逍遥自在地在马路边看风景,或许还可是赊一个烤番薯,等待他的到来,我想杨琛小时候肯定是玩捉迷藏的高手,之前迷路的几次他都轻松地找到了我,虽然我是在学校外面不远处走丢的,但这并不妨碍杨琛在我心里的伟岸形象。“你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周围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洛绍谦的语气急得有些让人恐怖,我知道他一定会不耐烦,果然他记仇,比我还记仇。“路标写的上华路,我在马路边,分不清路是东西还是南北向,这边有个小吃店叫二娘小厨,麻烦你告诉杨琛,让他来接我好了,你……”“你站在那里别乱跑。”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把电话挂了,他最后说别让我乱跑,所以他应该会找杨琛来接我的吧?我挂了电话,再三谢过接我电话的好心人,然后蹲在马路边等待组织的营救。 时间似乎故意过去得很慢很慢,等了很久也没看到迎面而来的人当中有谁是为我而出现的,出租车、电瓶车、自行车,连步行的人也必须一个一个地从我眼皮底下过去,可惜,还是没有。秋夜的风透过我薄薄的外套袭进了身体里,路边的景观树也应景地营造肃飒的气氛,秋叶画着圈儿往下掉,拂过我的脸掉在了脚前,叶片枯黄,叶脉清晰,像是生命走到尽头的古稀老人,把握不了最后的命运,把身体交还给上帝。路灯昏黄,偶有饭后散步的一家人牵着狗从我面前走过,“妈妈,那个姐姐不回家吗?”“她可能忘了家在哪了……”一个小女孩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从我面前走过,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想说,我要打喷嚏……好吧,顺便想家了,我想此刻饭桌上美味的佳肴,想念趴在桌子底下等晚饭的狗小白,想念我离开时电视柜上的半袋牛肉干。这下我是真的哭了,我经常哭,我喜欢看电影,喜剧笑到哭,悲剧痛到哭,杨琛经常被我拉去冒充情侣买特价票,他总是无语地说,文彤,你没有泪腺,你眼睛里装着水龙头吧!哪有女生这么哭的啊?!我蹲在那里眼泪鼻涕一把的想我今儿干的事,还真特么说不清楚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反正我是哭了,一个人在异乡的马路牙子上,被自己干的搓事给搞哭了。 我忘了鼻涕淌了多久,眼泪抹了几次,在我撕开第n片树叶的时候,我强烈地感觉到一个气场在向我靠近,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心有灵犀这回事,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准确地把握住那一线生机。我猛地抬起了头,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直觉告诉我它是来接我回家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的,看那身高,看那着急劲,我想都没想哇地就哭了出来:“你个混蛋,老娘在这蹲半天你才来,冻死我了!呜呜~~~”我想站起来,可估计是蹲的时间太长了,双腿酸麻地根本支撑不了,身体一歪往前倒去,“小心!”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下一秒我就撞在了某个人的怀里,与此同时身上还多了一件外套。请原谅我真的是冻的不行了,这时候无论给我一个什么热源,我相信我都会紧紧的抱住不撒手,一阵暖流迅速地侵占了冰冷的身体,我缩在那人的怀里,传达过来温热的体温让我的眼泪掉得更加起劲。我想,杨琛,你真不愧是我哥们,江湖救急英勇献身一点都不比我程度低,只是你这次的速度比以前慢了不少,不过没关系,可能是我这次丢得太远了。“还冷不冷?”我充满无限感情的感恩过程被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而这个声音就从我头顶上传过来,咦?不对啊?不是杨琛啊,怎么会是……我把脑袋从温暖的胸口抬了出来,透过我八百度充满雾气的眼镜,还是很清晰很果断地确定了此人正是洛绍谦。 “啊!怎么会是你?!”我迅速地从他身边弹开,挂在我身上的衣服掉在地上,寒气又重新袭了上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然是谁?你知道你走了多远吗?不认路以后就别瞎跑,折磨别人不说自己也没落下好处。”洛绍谦有些嗔怒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弹去灰尘之后又重新披在了我身上,我想我此刻的脸一定很难看,眼泪鼻涕的,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在被家长训教,我没想到洛绍谦会来,我眼巴巴地望着他,脑袋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好了,回家吧,迷路的孩子。”洛绍谦拉紧了我身上的外套,略带温度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轻轻的抹去我眼角还没干的泪迹,想来我应该是抗拒的,可是我也不清楚当时怎么就放任他的手指在我脸上肆意了,我怔在哪里似乎还略带享受的感受着他指尖的柔软,贪恋起那点点的温度。车租车在路边按起了喇叭,惊醒了沉溺其中的两个人,我别开了脸,跑向了出租车。 “你就是那个走丢了的姑娘?从青年广场能丢到这里,真是不简单,看把你男朋友急的。”车子启动,暖气吹得我很舒服,司机叔叔看着后视镜狼狈的我,开起了不合时宜的玩笑。“我那个……不是她女朋友。”我尴尬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洛绍谦,发现他只穿着薄薄的一件黑色衬衫,可能是因为刚刚把衣服给了我,他的嘴唇干干的泛起了白色,环保在胸口的手臂露出了抚过我脸颊的手指,果然指甲也紫了,我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想要还给他,他摁住了我想要拉衣服的手,面无表情眼睛都没眨一下的说:穿着!说实话,我有些害羞,虽然我已经21岁了,但我真的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牵过手,没有尝试被男生搂在怀里的感觉,我嘟了嘟嘴缩了缩脖子,把手从他的手掌下抽了出来。司机叔叔笑呵呵的说:“看样子,现在不是,将来也快是了。”“哪有!”我暗自反驳,然后一路低着头,再也没抬起来过。 出租车把我送到了宿舍楼下面,我说车费下次请你吃饭还你,然后就迅速地下车逃进了楼里,我大概可以感觉到,我的脸,应该红得和这几季节的富士苹果一样了。 第七章 祸不单行 当我爬上楼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钥匙也在包里,透过门缝,看不到里面有光线射出来,宿舍里没有人?我转念一想,早上确实听到有人说晚上要去学院自习,而史静谊,此时应该在会议室和杨琛他们开总结会议。[]我又“咚咚咚”地下楼往学院跑,我今天是作的什么孽啊…… 跑到学院三楼,刚到走廊就听见办公室和对面会议室传来“哇啦啦”的嘈杂声,我推开会议室的门,不料里面坐着一堆人,我愣了愣,“文彤回来了?在哪丢的?”然后就是哄堂大笑~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严婷和一帮部长在开会,严婷看着我手往对面指了指,我迅速地退出去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什么人啊!全学院都知道我迷路的事?!“文彤没脑子,你也没脑子!”我一开门就听见杨琛扯着嗓子在批人,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杨琛发火了,准确的说自从我和他熟识一来,就没看见过他发火。“说谁没脑子呢?”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我想他们一定会万分的惊喜和激动,热情地给我一个拥抱然后祝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文彤,你丫再不回来,我就要被杨琛骂死过去了,他说了俩小时,从头到尾就只会说我没脑子!”史静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喜,反而扭曲着脸一个劲地朝我抱怨,我再一次确定,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挨骂,而是被杨琛骂。我转而看着杨琛,他似乎也气呼呼的,坐在靠椅上别过脸不看我,“哇靠!你们要不要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你们居然这幅德行对我!”我顿时找不到存在的价值了,有没有豆腐什么的,撞死我算了~“文彤你……”杨琛刚想说点什么,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接电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我环视四周,在远处的一张办公桌上瞅见了我可爱的背包,我奔过去打开一看,还好,东西都在。“什么?现在在哪?!我马上通知她过去,嗯嗯。”杨琛挂了电话之后,表情和语气变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出办公室,我跟在他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严婷,你出来下。”杨琛推开了对面会议室的门,语气僵硬地把严婷叫了出来,“什么事?”严婷有些纳闷,杨琛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干嘛?有什么事就说嘛。”严婷被杨琛的表情给逗笑了,我却心里一惊,不对,肯定是出事了,杨琛很少有这种表情,即使被老妖婆折磨的时候也没这样过。“祈东出事了,现在在附院急诊,谦哥送过去之后说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打电话给我让我叫你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杨琛缓缓开口,似乎是想给我们一个缓冲的时间和心理准备,但严婷听之后还是呆了一下,眼睛顿时空了几分钟,我以为她和我一样只是被吓到了,可是许多年之后我才懂得,那样的表情里更多的是慌乱,是不知所措,是深深的牵挂,是一瞬间就决定要担起责任的果断。她爱祈东,尽管分开了,她还是那么爱,我总以为她走出来了,可是她只是藏得更深了,我从未发觉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就完全的暴露了,我想祁东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严婷如此执着的爱,但我忘了,爱情这东西,向来无法解释。“是不是肾衰?”严婷问杨琛,杨琛点点头,然后严婷就冲出去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是学医的,可我是学护理的,况且我才大二,传说中的内外妇儿我一本都还没学过,对于肾衰,我一点概念也没有。附院就在学校旁边不远,我和杨琛也急匆匆地往那边赶,途中我问杨琛肾衰意味着什么,杨琛毕竟是医疗班,而且比我大一届,我想他应该懂的比较多。“你之前看过一部医疗剧,好像叫《医者仁心》?”我顿了顿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个王欢?!”杨琛不说话,朝我嗯了一声。那部电视剧里面有个叫王欢的大学生因为肾移植之后没有吃抗排异药,最终导致排异反应造成二次肾衰,最后好像是死于爆发性肝炎引起的多脏器衰竭。杨琛的意思是说祈东的病和那个王欢一样?祈东难道会死?我无法把那个王欢和祈东对等起来,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会突然就面临死亡呢?我的心里堆积起难以言寓的恐惧,我问杨琛真的会死人麽?杨琛说他不知道。 奔到急症室,出了一身汗,洛绍谦正和严婷一起在护士站填写什么,“祁东呢?”我着急地问,“在抢救……”严婷一边写一边弱弱的回答我,我站在严婷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她写字的手有些抖,而笔下的字也失去了向来的美感。我说严婷你别怕,祁东会没事的。严婷说我没怕,然后眼泪就滴落在纸上,晕开了一朵花。可能是晚上这么一折腾,我坐在抢救室外面不停得打喷嚏,于是杨琛去护士站要了一次性纸杯给每个人倒了热水,开水的热气慢慢的上升蒸腾,湿气熏着眼睛,于是就有人落泪,严婷哭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眼泪就一滴一滴的落在手背上,我没见过这样的严婷,所以在她旁边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拍她的肩,她没有反应,我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我说你哭出声音来吧,这里比较吵,别人听不到,然后她就趴在我的肩头,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好多次,我看见他在吃药,后来我问他吃的什么药,他眨着眼睛说要考考我,我说好啊,他捂住药效只给我看药名,我看了一眼,说这不就是抗排异的药嘛,老师上课讲过。他说对啊,我们家婷婷真聪明。你说我傻不傻?我特开心的说我知道,他居然看着我笑,他拍我的头,还夸我聪明。”严婷在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和理解,对于祁东,他是哪里人、家里什么情况、曾有过什么经历,在严婷开口说之前,我才意识到我们当初厮混地那么好,祁东却什么也没和我们讲。我安慰严婷,我说没你这么傻的,祁东居然还夸你聪明。“祁东是个弃婴,被福利院收养长大,7岁的时候做过一次肾移植,排异药一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都没事,怎么突然又出现反应了呢?怎么会这样呢?呜呜~~~~”严婷哭得有点凶,而我们三个都在惊讶祁东的往事,但担心和悲伤盖过了我的八卦,如果换做他人,我想我会拉着严婷八卦个三五个小时,可是他的祁东,生病的祁东,曾经直至现在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因为那些感情纠葛,我们确实有些生疏和尴尬,但这并不妨碍我此刻坐在这里为他担心和祈祷,过往不能代表将来,更何况是无法选择的出身和与生俱来的不健康,我想他们一定和我想的一样。 忘了等了多长时间,终于有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我们一拥而上,才发现是出来的医生是严婷的父亲,严父是附院的副院长,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严婷也随着学了医。“爸爸?”严婷很是惊讶。“送来的是你们的同学?”严父也同样很讶异,严婷谈恋爱的事情没有告诉家里人,她说想等感情稳固了再和家里人说,却没想分手来的这么快。“是,我们都是他的朋友,他怎么样了?”洛绍谦着急询问病情,其实每个人都在等严父宣判。“别担心,我们给他做了透析,病例上说他小时候做过一次肾移植,这次可能是突发了排异反应,病情现在是稳定了,但是为了不使病情恶化,我建议他二次换肾。”我们四个都是学医的,一听二次换肾,所有人都傻掉了,“他还年轻,这样对他是最好的,你们赶紧通知他的家人,换或者不换,要尽快做个选择,肾源不是那么好等的。”严父说完离开了,没过多久医生护士就推着祁东出了抢救室,送往病房。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严婷不知道怎么联系的,祁东老家福利院的老院长第二天就带着红十字会的人赶到了医院,当我还在担心祁东医疗费用的时候,福利院的老院长就拉着主治医生的手说一定要换肾,说什么祁东是福利院培养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说什么也要救回来,一旁红十字会的人也特感动地握着老院长的手说:尽管治,钱我们来出!我在旁边看得是一愣一愣的,郭美美事件之后我一直对红十字会没什么好感,但我发现,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不是每家红十字会都那么黑,至少在祁东的问题上显得特仗义特慷慨特人道。 祁东醒来的时候除了严婷在他身边,我们都没在,我说我留下来照顾他,反正周一的课也特无聊,不上就不上了呗。严婷说不用了,然后就把我们都赶了回去。等待肾源的日子过得很漫长,我们有空就往医院跑,就祁东一个人的时候有什么想不开弄不明白的然后做出什么傻事,但是祁东的精神状况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好,他还开玩笑说每次做透析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生化危机》里面的那些怪物,身上插着管子,血液来来回回。严婷时常翘课去照顾祁东,我和她不在一起上课,翘课的事情我是听杨琛说的,因为严婷的爸爸是附院的院长,院里面给严婷批假条的时候总是特别宽容,上课的老师大多也都知道严婷的背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曾经我一度很鄙视这样的特权阶级,严婷也很讨厌别人说她因为是院长女儿所以怎么怎么样,但此刻我也特希望自己有个有权有势说得上话的爹妈,这样我就可以请假翘课去替严婷,让她能休息休息。 爱情是什么呀?祖父祖母一辈的婚姻还是媒妁之言,父母一辈也少有特轰轰烈烈的爱情,当年我爸一根糖葫芦一场电影就把我妈给俘获了,青丝白发流年之中我都到了要恋爱的年纪,爱,在几十年之前还是特庄重特严肃特纯洁的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字眼,似乎只要说出这个字,就等于承诺了一生一世的誓言,就必须执子之手看韶华流逝到人生暮年,耳鬓厮磨直到病榻上哪一个先驾鹤西游。校园爱情就像三国开篇说的那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严婷和祁东这一对当初也算典型的闪电型,我不知道祁东在分手之后的情况,但严婷是悲伤了一阵,然后就翻篇了嘻嘻哈哈一路高歌猛进到了今天,但从那天晚上听到祁东病了的时候,严婷似乎倏然之间又回到了当初,我想她真的是爱祁东的,自她在选修课上特花痴地告诉我她和一个帅哥对上眼那天,她就全心地爱上了祁东,一直到此时此刻,仍未改变。 第八章 简单人复杂爱情 在我的印象中,祈东的病拖了很久,肾源迟迟没有着落,三天两头要透析。[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在祈东生病之前,我以为当死亡靠近的时候,我们都会恐惧地无所适从,而事实上生活还在马不停蹄地继续,人,似乎远没有那么我想的那么脆弱。严婷每天往来于学校和医院之间,脚步匆忙地我都不忍叫住她,可能她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照顾,祈东就一定会有好转,撑到有肾源的那天,她似乎不再是那个学西医的唯物论者,而变成了一个对某种信仰极其膜拜的朝圣者,可惜疾病向来没有人性,祈东的身体每况愈下。 祈东住院,社联新闻部的事情交给了宣传部的部长代为管理,这让那个叫赵萱的女生很不舒服,一到开会就叽叽喳喳计较个不停,洛绍谦的脾气也变得很差,校社联每天都有人值班,开会也特别频繁,一段时间下来,哪天听不到洛绍谦高分贝的声音,那肯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都在为祈东着急,每时每刻都在祈祷,我们时刻准备着祁东的手术,渴求上天掉一个匹配的肾来。今天是周五,下完课我直接冲进了办公室,工作忙完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了,我把堆积在周末的活全部做完,然后打算一会去医院把严婷赶回家休息,祁东的病非严婷所能主导,但严婷若再不休息,身体怕也撑不住了。我打算出门随便吃点然后带点什么去医院,结果在校外的小饭馆遇到了洛邵谦。自然而然我请他吃饭,毕竟人家请我吃了顿老厨还救了我一命,他没有拒绝我的邀请,点了四个菜五十几块钱,好吧,我还是有些肉疼。 “在这边还习惯吗?”洛绍谦来了一句,他吃得很慢,吃菜的速度都快和我外婆差不多了,难道是这里的菜不上档次入不了这爷的口?“这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别看这是小饭馆,味道还是很好的,你多吃点呐……”我说着就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碗里,吃!不喜欢也得吃!吃进肚子里才能算我请你吃了饭……洛绍谦皱了皱眉头,无语地看着我又往嘴里送了一块红烧肉,干嘛?干嘛看着我?不过他皱眉的样子好帅……帅的不得了……“文彤,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想事情的方式和别人老是不一样?”洛绍谦反转过筷子敲了敲我的头,发出了类似木鱼的声音……好吧,我承认,我脑袋里装的肯定是和洛绍谦不一样的东西,很多年前我看过一部台湾偶像剧,讲的是一个白痴女和一个天才男的故事,那部电视剧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智商和幸福感没有任何毛线关系,我觉得洛绍谦就缺少幸福感和情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你什么意思?”我吃完红烧肉,挪出嘴来问他一句。“我问你在校社联怎么样,你居然能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咳咳~~好吧,是我想多了~~”我和洛绍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服务员把我要的鱼汤打包好了送了过来。 “这个是?”洛绍谦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哦,一会去医院,带给祁东的。”洛洛绍谦点了点头,略显不解地看着我,“祁东的病……你很担心?”这不是废话嘛,祁东住院的这段时间,我最怕的就是上课有电话或者短信进来,每次万恶的10086不合时宜地给我发服务短信,都会把我弄的心惊肉跳。我,杨琛和史静谊每天议论的话题都跑不了祁东的病和严婷的辛苦付出,我们本是朋友,这个时候更应该发挥后盾的作用。“你不担心麽?”我有些纳闷有些想笑地回答洛绍谦,这算个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们的关心不一样。”洛绍谦低了低头喝尽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声音低的我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啥玩意?呵呵~~洛绍谦你真的是想多了。”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和祁东之间的感情是百分百的纯友谊,当初祁东对我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冷笑话,冷地像寒冬腊月里的西北风,从骨子里渗出凉意来。况且严婷那么喜欢祁东,祁东一病,严婷就像是6岁的孩子一下子变成了40岁的家庭主妇,转变之大让人措手不及,我才不会去第三者插足,况且杨琛曾经断言,即使我一不小心成了三儿,也是个不努力的三儿,上位不成功,连补考重修也通过不了,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呢?好吧,我暂且当做是对我人品的肯定吧,况且我并不喜欢祁东,友谊,纯友谊而已。我看着洛绍谦,等着他再说点什么,我可以慷慨激昂地陈述我和祁东他们几个之间的革命情谊,可惜洛绍谦啥也没说,嘴巴倒是重新吧唧了起来,速度比我外婆快了点。 吃完晚饭,洛绍谦和我一起去了医院,路上我告诉他社联的工作我已经做好了,周六的什么无聊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我要在医院陪祁东,洛绍谦甩了一句“随便你”,然后步速增快把我落在了后面,靠!毛病~~~到了病房,祁东正在看电视,严婷意料之中地陪着他,我把鱼汤拿给祁东,严婷一边嗔怪我说别给他吃太多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拿出勺子,把汤递给了祁东,祁东接了过来,一边喝汤,一边看某台相亲节目。虽然是在医院,但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严婷像个管家婆,祁东像个小男人,严婷曾经憧憬过未来有一天在某小区24层楼上的某个三室一厅里,她一手提溜着孩子,一手指着不远处打dota的祁东说:你丫丫地赶紧过来管管你家儿子!我记得那是我俩躲在kfc复习的时候她一脸甜蜜地告诉我的,我还问她为什么是24楼为什么是三室一厅为什么是儿子,严婷想了半天对我说我也不知道诶~~想起当时的场景,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病房里的三个人一脸错愕和不解地看着我,那个眼神特别的一致,像在动物园看猴子一样。“严婷,祁东,你看你们俩这么合拍,干脆复合算了,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这句话的,尽管三思的时间有点短暂和局促。“我本来就是娘们!”“你才是娘们!”“你看,你们俩脸红的样子都一样……”我抱着肚子假装很搞笑,严婷冲了出去,祁东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洛绍谦则是使劲地掐了我一把,“嗷!!!你干嘛!!!”痛的要死……洛绍谦你以为你掐的是解剖楼的标本麽?!下手这么重!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洛绍谦,他朝门外使了使眼色,我顿时意识到严婷崩溃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我在病房大楼外面小花园的长椅上找到的严婷,她摆着x型的腿,双手捂着脸,我知道,她又哭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着急解释,我真的特真诚地希望他们俩能重新来过,尽管他们三个都以为我在讲笑话。“彤彤,今天我爸告诉我祁东情况不好,我想如果真的找不到肾的话,我就这么一直照顾他到他走也挺好的。”严婷抬起头,眼睛模糊地看着我,她说这话的语气让我想起了大一刚入学全院新生在礼堂,右手抵胸,一脸严肃地说着希波克拉底宣言的场景,一个个根本不知道选择这条路之后会遇见啥玩意经历啥挫折就在那边无比自信无比牛叉无比自豪又无比单纯地念出了这辈子都必须谨记和遵守的誓言,严婷此时的语气就是这种感觉,前方大雾一片,她还大步流星走得狂野无比。“严婷,你别这样,我宁愿你哭得歇斯底里,也别装得和圣母玛利亚观世音菩萨一样,何苦呢,我们都知道你在撑,可是真的没必要,祁东的病已经不在事在人为的地步了,你别故作轻松,看着我们都心疼。”严婷看着我,眼神一点点的灰暗下去,我想我必须这么做,不然她真的有天会崩溃,那个时候我要么去精神病院看她,要么就是望着天空中的某棵星星问候她在天国可好。她不是被我的笑话给弄哭了,她是受不了这种极致压抑下的笑容,这比哭还要让她受不了。严婷没和我一起回病房,她说她要在外面吹吹风,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我到病房的时候,俩个男生正在讨论相亲节目里的女嘉宾,气氛浓烈热情高涨,我感觉我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了三根黑线。“婷婷呢?”祁东看见严婷没和我一起进来,眼神从漂亮美眉身上移开,眉头微皱地问我。“别叫的那么亲切,刚才害羞个毛毛啊~~~在乎麽就直说,有手有脚自己去找,问我干嘛。”我并不是真的要责怪祁东,事实上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严婷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他,他不该错过,何况是这种状况下。“严婷,你今天给我打包的大份的鱼汤?”祁东明显的想转移话题,算了,再纠结下去,洛绍谦又会使出九阴白骨爪了。“没有啊,小份的。”我也瞄了一眼他们讨论的女嘉宾,白富美唉~~这群**丝男,哼哼~~“可是这是大份的啊?”祁东把打包鱼汤用的一次性餐盒推到我面前,我一看,还真的是大份的餐盒,额?可是我确实是点的小份的鱼汤付的是小份的钱呐~~“现在几点?”我推了推洛绍谦,“干嘛?快十点了?”洛绍谦回答。“不行,我得出去一下。”说着我就奔出了病房,身后传来洛绍谦的呼喊声,来不及解释了,小饭馆十点关门,我得赶在十点之前把钱还回去。 我“呼哧呼哧”地跑到吃晚饭的小饭馆,洛绍谦也跟着我跑了过来,“老板!”“吃饭?我们要打烊了哦同学~~~”“不是不是~~我晚饭时候打包了一份鱼汤,我要的是小份,你给我的是大份。”“所以呢?”“喏,给你钱!”洛绍谦和饭馆老板顿时石化,我估计这老板开饭馆十几年,头一回遇到我这种的食客。“啊?”“找钱啊!”我把50块钱塞在他手里,老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把钱找给了我,然后的然后我开心满足地返回医院,洛绍谦站在我旁边,一脸的讶异和无法理解。“文彤,你干的是正常人干的事,麽?”“我现在要攒人品。”“什么意思?”洛绍谦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祁东的肾现在就是靠运气,我必须把人品攒足,把好运给他,不能占人家便宜,所以要把钱还给人家。”为了解释清楚,我拉着洛绍谦站在马路边,慢慢地和他解释。“祁东的好运一直都在,严婷一个人就足够感动上苍了,你老是这么咋咋呼呼,说话办事从来是想什么就怎么,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跟在你后面担心?”洛绍谦站在我面前,我的头只到他的脖子,我仰着头,他低着头,四目相触,我打了个哆嗦。“现在看来运气还是不够,攒一点是一点吧。”我移开眼神,继续往前走去,可是步伐的频率好像有些奇怪。 我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是就是有哪里不对劲,怎么会有种心动的感觉?像是初春的第一支迎春花赶着节奏地绽放开来的感觉,妙不可言,羞怯,慌张,温暖。我搔了搔头,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洛绍谦,脚步不经意间放慢,直达他赶上我,和我肩并肩。 第九章 用爱与死神胜利博弈 我把严婷和洛绍谦都赶了回去,祁东让我也回去,我说你丫丫不参与表态。(.无弹窗广告)晚上十点半,医院不再允许探视,走廊里的等很亮,偶尔能看见来来回回走动的护士身影。祁东躺在床上睡不着,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着动物世界。 “文彤,你睡了麽?”“赵忠祥的声音真的相当催眠啊,不幸的是我居然还醒着。”病房里有三张床,就祁东一个病人,由于严婷父亲的特意关照,晚上可以躺躺人,我窝在被子里,空调的暖气呼呼地吹向我,我是真的困到不行,可是祁东不睡,我也睡不踏实。“严婷明天过来吗?”祁东一提起严婷,我就顿时来了精神,尽管当初他们分手的理由很是狗血,但毕竟还是分了,现在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要说纯友谊,猪都不相信。“祁东,你对严婷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很是好奇祁东的态度,如果他也对严婷有所感情,或者他能感觉到这段时间严婷对他的付出的,我想都可以支撑严婷往下走下去。“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祁东声音低了低,这只能说明他不愿提及这个问题,或者不敢承认这种尴尬。“你还喜欢严婷吗?这段时间她这么辛苦地照顾你,你有什么感觉没有?”我从床上爬下来,坐到了床边,眼睛紧紧地锁住祁东躲闪的眼神,你丫丫的,今儿必须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应该……我不是喜欢你的麽?”祁东一句话似乎把我扔到了西伯利亚,冻死了。我觉得杨琛情商高说话办事很是利索,干什么都不拖泥带水,虽然有时嘴贱有时干蠢事,但不可否认他是个特别好相处好商量的人,我以为洛绍谦和杨琛已经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了,没想到还有比洛绍谦更让人无语的人,祁东,你脑袋是怎么转的……我站了起来,看着祁东,“文彤你干嘛?”“帮你找答案!”说着我就扑上了病床上的人,来了个特热情的拥抱,祁东明显地怔住了,肢体特别的僵硬,没啥肉的肩膀咯得我下巴疼。.“你……你……你……你干嘛!!”抱了半晌祁东才你你你你地蹦出了几个字,像是我要非礼他一样。“有啥感觉麽?”“恐怖!”“没有心动的感觉?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没有想犯罪的冲动?”“只有恐怖……”好吧,我松开祁东爬上我的被窝,找了个舒服的体位窝了下来,准备和祁东好好絮叨絮叨。“祁东,你确定喜欢的是我?”我侧着身体看着隔壁床的有些发呆的祁东,他有些空洞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看着电视里互相撕打的两只小猴子。“祁东,你看着严婷有心动的感觉麽?”“没有。”“啊?”“有心疼。”祁东又是楞了很久,最终别过头说了这样一句话,说完他笑了,听完我也笑了。祁东关了电视机躺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我,目光很平静,没有热烈没有侵略,我以为他是要和我聊聊严婷和他的故事,谁知道他来了一句:文彤,确实没有想犯罪的感觉……“你丫丫的睡觉!老娘丰姿绰约地好不好!懂不懂欣赏!”我把头蒙进了被子,经久之后病房了响起了两阵开怀的笑声。“谢谢你,文彤。”“谢个毛毛啊,睡觉!” 周六一大早,严婷就带着早饭过来了,我特别感动,虽然她不是来看我的。如果有一天我生病躺在床上,除了我亲爱的爸爸若有个男人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想我就以身相许了。今天不用做透析,祁东稍显轻松,我们仨在病房里斗地主,中午十分杨琛也过来了,大约是下午一点左右,祁东刚刚睡下,严婷的爸爸就把我们几个叫到了外面。我有些紧张和害怕,通常电视里出现这种情节,接着都是医生宣布坏消息,然后各种崩溃的剧情。我不敢去想,但仍忍不住担心和猜测。事实上,我们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严父说肾源找到了,可是这个肾来自于一个刚刚宣布脑死亡还没有拔管的17岁少年。严父没有多说,但我已经明白了,当下,愿意献血的人尚不是大多数,更别说是捐献器官,何况对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家庭来说,巨大的悲痛已经无法负重,更别说再开膛破肚取出一个肾来捐给别人,但这个肾源也许是祁东最后的机会,我想上天在带走一个花季少年的同时应该会怜悯一下祁东吧?我没来由的信心爆棚,我说我去求他们。 我、严婷和杨琛三个人一路小跑地来到急诊,只见四个人围在icu的门口哭天抢地。问过护士,了解到一些情况,这个孩子叫陈军,17岁,市重点中学高三学生,今天早上出门买早饭的时候被一辆私家车带倒,不省人事后送来医院抢救以后于中午12点58分宣布脑死亡去世,icu门口围着的是孩子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由于肾和祁东的匹配,医生一直拖延着没有拔管,试图劝说他们同意捐出死者的肾,可是家属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根本不愿意和他们谈。我看了严婷一眼,因为她握我手的力道渐渐的加重,弄得我有些生疼。杨琛说一会他去说,让我们俩女的不要出头,免得几句话谈不拢打起来。我猜了他一脚,我勇猛的时候比男人还男人!这个能救祁东的肾一定要求到,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都必须求到。 “叔叔阿姨,你们的悲痛我们表示理解,但是我们现在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谈谈,关系到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可以给我点时间吗?”杨琛走到家属面前,诚恳几近央求地开了口。家属并不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们,孩子的爸爸扶着哽咽的妻子,眼带泪迹地看着我们。面对这对崩溃的夫妻,我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我知道接下来要讲的东西对于他们实在是太残忍,泪水已经不能表达他们的痛苦,听说心如死灰的时候人是面无表情的,我想大致就是现在的这样吧,我并不想去触碰别人的伤疤,何况他们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是这也许是祁东唯一的机会了。 “我们是a大的,我们有个同学因为肾衰住在这家医院,换肾是他唯一存活的机会,你们儿子的肾刚好和他匹配,我们请求你把陈军的肾捐给他,让他能活下去!”杨琛一遍遍的说,可是家属却丝毫没有动容,甚至并不在意我们在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但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只要你们愿意把陈军的肾捐出来,你们的大恩大德……”严婷忍不住去拉着孩子父亲的衣袖苦苦劝说,话还没说完,陈军的奶奶就冲上来,一把把严婷推到了地上,“我们不会捐的!谁也不准碰我孙子!我可怜的孙子啊~~小军啊~~你走了让我们怎么办啊……”紧接着像是瘟疫传染一样,这一家四口又重新嚎啕大哭起来。我扶起严婷想骂人,委屈地想骂人……严婷蹲在墙角绝望地啜泣,杨琛也无力不知道再说点什么,难道祁东没有机会了麽?我看着那伤心的一家人,内心也极其的失落,“那个需要肾的人比你们家孩子大不了几岁,他没有父母家人,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可是他很勇敢很坚强很有出息,如果你们真的不愿意捐,我也不会怨什么,真的,我万分的理解你们,生命的逝去往往在一念之间,在你们的观念里,我们好像在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但我们真的只是希望能救活一个人,我们不希望失去他就如同你们不能接受小军走了一样,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小军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下去,让我们的同学代替他活下去。可惜,我们不能互相说服。我很遗憾,但我仍然会坚持寻找肾源,上帝已经召唤走了一个少年,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你们说对不对?”等我说完,杨琛就拉着我走,他说没必要再说了。 “你们通知医生手术吧……”就在我和杨琛、严婷准备离开的时候,陈军的父亲叫住了我们,坚定而又无比哀伤地答应了捐肾,世界一下子雨过晴天,严婷兴奋地哭了出来,而杨琛则是搂着我跳了半天,我想,祁东和严婷的孽缘,终于可以继续闹腾了。 第十章 人比猫贱 祁东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我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吊了这么久终于落了地。(.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杨琛说没看出来我还有那本事,说起话来煽起情来一溜一溜的,我白了他一眼,我说杨琛等你要换肾的时候我一定更加卖力!杨琛的脸一下子绿了……我们很久没有开过玩笑了,祁东一病把大伙都搞得有些忧郁,整体温度下降了不少,这种久违的没心没肺,让我感觉很舒服。 可以惬意的春风没有吹多久,冬天一下子降临。“杨琛!老娘要宰了你!!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附院普外科某病房里传出了某女怒不可遏的吼声,“文彤,这不能全怪我……你这……”杨琛躲在严婷身后,露出一个头,面露惧色。 时间后退到昨晚8点,一个普通秋夜的晚八点,没有风,没有月亮,路灯昏黄。一个男生羞涩地对一个女生说:“一会我们去兜风?”女生一边绞着衣服角一遍犹豫:“这……不太好吧……” “这没什么不太好的,总要熟悉熟悉的麽~~”男生深情地看着女生,眼里满是金灿灿的希望在发亮。“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我?”女生皱了皱眉头,脚步略微地往后退了退,像是要逃跑。“因为史静谊不在啊!!”男生说着就拦住了女生的退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杨琛!你放过我吧!你那个骑自行车的技术真的是不敢恭维,我这条小命还想多留两年呐……”好吧,那个男生就是杨琛,而那个女生就是我。校社联组织自行车出游,杨琛百般推诿不愿和我一起去,在我各种逼迫下,他才承认原因是他不会骑自行车……杨琛不会骑自行车?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的不会骑自行车?在我捂着肚子笑得不可开交,眼泪直流的时候,他暗下决定一定要在一个星期内驾驭好那个叫自行车的东西。杨琛要面子不敢请我教他,严婷要照顾祁东还要处理学生会挤压下来的事情,他就只能请史静谊教他。这三天不到,居然也能歪歪扭扭骑个个把米,看来不蠢不笨,毕竟自行车真的算不上什么高端科技难以驾驭。今天杨琛不知道抽什么风,偏要骑自行车载我逛一圈,我说你走路还没学好就要跑,怎么可能呢!杨琛对自己是特别自信,拍着胸脯说放心没问题。我看着他平平坦坦没肉没啥的胸脯,更加地怀疑他的可信度。“你就说一句!让不让我载!”杨琛是铁了心要我见证他打破杨琛世界纪录的闪耀时刻,收回三日前我洒在这屋子里的嘲笑和口水,为了证明他可以,他还增加了难度,他要载我!可这比他要泡我还让人恐怖!“唉……好吧,你这脆弱的小自尊,谁让我一不小心当鱼泡踩了呢……”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我发誓这是我所做的最特么特么特么……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决定,比当初迷路在陌生的街头还让人后悔……当我一边听着杨琛“文彤!文彤!前面有只猫啊!!!……”的喊声一边以侧身翻转720度的高难度体操动作甩出去的时候,我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脸着地!老天爷,我虽然长得不漂亮,但真的用不着以毁容来整容啊!杨琛,你个挨千刀的……那是下坡……下坡你刹车刹那么快干嘛……你不能慢慢刹车或者转下龙头麽?人比猫贱呐……空中姿态我感觉蛮美的,着陆的姿势我就不清楚了,接触大地的那一刹那,我只感觉眼前一黑,“欧~”的一声就过去了,晕过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我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估计是清洁工正在打扰卫生,消毒水的味道把我的鼻子顺带我的意识给唤醒了,眼皮很重,像是high了一夜,早上还要爬起来上要命的解剖课的感觉,我想用手撑一把,右手一用力,剧烈的疼痛一下子帮我提了神,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两颗脑袋瞬间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杨琛?严婷?严婷把我扶起来靠在床上,我看着她不说话,她说彤彤你别吓我,说句话我听听!我想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杨琛不是载着我骑车来着麽?然后我好像飞出去了,对,飞出去了……我怎么飞出去了呢……我努力地回忆昨晚的事情,却好像什么也不记得。“文彤!文彤!”杨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语气有些紧张。我去……特么的就是这种语气,我一恍惚,昨晚发生的事情就一幕一幕地在脑子里闪现,我低头看了看我是不是四肢健全,悲剧地发现右脚打着石膏,而右手则缠着白花花的纱布,左手在脸上脖子上一扫,又发现了几块纱布,尼玛啊,你爷爷的你奶奶的啊,我这摔得也太惨烈了吧?!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杨琛!老娘要宰了你!!”…… “杨琛你完蛋了……”严婷摸了摸杨琛耷拉着的脑袋,语带同情。杨琛一脸苦像地看着我,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我这人没有欺负人的嗜好,惹毛了我,就一个后果,那就是咬你!咬你咬你咬你!”“醒了啊?”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洛绍谦怎么也来了?没等我开口问,史静谊的声音跟着传了进来,“呜哇~彤彤啊,你有没有什么事啊?缺胳膊还是断腿了啊?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要哭就哭出来哈,我就知道祁东的病一好,就会有人出事,没想到是你啊,啊~彤彤啊,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呢,我……”这架势哪是来探病的,简直是奔丧来的嘛!太震撼我的小心灵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体验到这身后之事,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略带欣赏地看着史静谊,想象着我百年之后……“医生怎么说?”一旁的洛绍谦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来就来嘛,带什么吃的呀~有没有橘子?”没有人理解我这个吃货看到食物的激动心情,连史静谊也不管我的合理诉求,歪着脖子听严婷说我的病情。“右腿胫骨骨折,右手软组织挫伤,脸上擦伤,脑袋没事。”严婷一说,杨琛更是无地自容,我看他小脸一红地迎上了洛绍谦略带杀气的面容。洛绍谦干嘛这种表情?是我骨折了,又不是他…… “杨子,楼下那辆黑不溜秋没上锁的自行车是你的吧?”洛绍谦像是想起了什么,幽幽地朝杨琛来了一句。“是啊?怎么了?”“没什么,被我刚才当废铁卖了……”洛绍谦欠着身子从床头柜上的水果带里摸出一个橘子,淡定剥完递给我……他把杨琛刚买三天的自行车给卖了……有种!正合我意!但是……刚骑了三天,还是当废铁卖的……“谦哥!不是吧?!”杨琛说着就往外跑,我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咯咯”地笑起来,果然不仅是高富帅,还是个腹黑,这种人都可以钻进小说做男主角了。我越想越好笑,一不注意呛了出来,诶呀妈呀,我下意识地拿右手去拍胸口,不想右手刚残,痛死我了!“吃东西不要说话。”洛绍谦离床边比较近,我在那边笑边咳边痛,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拿着面纸伸到我的嘴边。面纸触到我的嘴边,我配合地把脸撅过来朝着他,他弯腰凑近,鼻息靠近我的耳际,我一下子愣住了……这辈子,靠过我这么近的男人应该只有我亲爱的爹地了,不对,还有杨琛,他替我取过一根迷到眼睛里的睫毛,可是可是……不对啊,为什么此刻我的心如此慌张?为什么他缕缕的鼻息吹在我耳际,我的整个脸都在发烫?我想我是害羞了,可我怎么会害羞呢?我正想着,只感觉他的指尖轻轻地点到了我的嘴角,冰冰的凉凉的滑滑的,别问我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反正我是咬住了下嘴唇,舌尖下意识的舔了舔,好吧,我只尝到了橘子味道。“你干嘛?嘴巴干?要喝水吗?”洛绍谦把面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继续拍着我的背。“咳咳~~你就不能轻点拍麽?我又不是昨晚吸痰的病人……”好吧,为了隐藏我的慌张,我只能转移话题嫌弃下他。洛绍谦没有接下文,不过我感觉到后背的力量真真的轻了一点。 “哟哟,这什么情况?”这么和谐美好的画面让史静谊一插顿时没有的意境。“郎情妾意这是?”我知道史静谊是开玩笑的,可我还是害羞地脸一红,尼玛,今天红第二次了。“你脸红什么?”洛绍谦停了停,玩味地看着我,饶有兴致地问。“男人离我太近,不行?”我想与其找什么理由还不如就这么讲,倒显得洒脱。“那你和杨子天天泡在一起,脸岂不是要红透了?”洛绍谦呵呵地笑了,我和杨琛?我和杨琛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没脸红过,可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和杨琛在一起,都杨琛脸红!”哪里都有你史静谊……在我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的时候,杨琛回来了,小兔崽子,不早点奔回来,看姐现在多尴尬!“谦哥……你真的真的把我的车卖了?”杨琛弯着腰手扶着膝盖“呼呼”的喘气,怪可怜的。“是啊,卖了。”“钱呢?”“买水果了啊~~”咳咳~~~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是忍不住又可乐起来,我想是我的唾沫口水都受不了洛绍谦的腹黑和冷幽默吧,反正我再一次又笑又咳又痛起来……俩活宝……洛绍谦看着我,也禁不住笑起来,然后就我们两个一起哈哈地笑起来,严婷和史静谊冷冷地看着我俩,杨琛委屈地躲去墙角找蚂蚁去了。 因为是伤了腿,尽管我能出院了,但是爬楼还是很不方便,所以我就一直在医院养着,听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我这滋润的小日子是开始了,医药费我都和杨琛谈好了,因为是学校附院,学生可以打五折,医保还可以报一部分,剩余的我四他六,杨琛硬说他对不起我,费用他全包了,他拿我们的革命情谊威胁我,说我要是敢出一封钱,他就和我割袍断义,好吧,谁和钱过不去呢。杨琛的自行车自然是没有学成,但是他还是去了,听说那天好多漂亮美眉都想载他,也不知道最后他最后上了谁的车,想象着一个美女汗流浃背地载着一个老爷们在马路上卖力地骑着,我就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住院第六天,我已经记不起这是周几了,我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护理,护士除了早晚来量体温什么的,基本不怎么来烦我,拖严婷父亲的福,我和祁东一样一个人霸占着一个病房,今早的天气分外好,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可惜我住在靠门的床位,阳光撒不到我身上,这让我有些遗憾。12月份和1月份是考试月,八九门课零散地分布在这两个月考试,现在是12月初,很多课程都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我躺在病床上想象着一群男男女女围着各种老师讨要重点的情景,不免担心起期末考试来,之前因为社联的事情和祁东生病,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学习,这下更好,别说是重点了,课都没办法去上了。这一两天,病房里有些冷清,严婷忙着元旦晚会和考试,史静谊也要上课,复习还有带着社团的干部们做学期总结,社团忙,社联更是忙,我让他们不用天天往这里跑,我现在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看电视睡觉,有“护工”就够了。杨琛还是隔三差五就过来看我,给我带点零食,但是因为他住学生宿舍,晚上必须回去,所以不能在这里陪护。杨琛给我带的零食大多是被洛绍谦吃了,他说我这正长骨头,不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申诉,可惜申诉无效。忘了说了,洛绍谦就是那个“护工”,还是个特婆的护工,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来照顾我,我想轮谁都轮不着他呀!这八竿子打不着陪护关系怎么也关系不了我和他呀。我问他,他说他住校外,我说理由不充分。他说其他人都没空他有空,我说你放屁。他说以后杨琛送来的零食可以选择性地给我一两样,我心动了。他说明天把课本资料都搬过来,晚上给我复习,我更加心动了。他说还要理由麽?我说把杨琛给我买的咪咪虾条拿来给我,他递给我一包旺仔小馒头,好吧,小馒头就小馒头吧,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后来我坐在紫藤花架下想这段过往,常常一边笑一边骂自己蠢,他不在,我可以自己拿零食,复习我找杨琛就好了,毕竟谁复习到晚上10点还不睡觉。可是人生有时就是这么让人无法理解的过来的,比如我搞不懂祁东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排异,为什么杨琛硬是一口气没过去要学骑车,为什么我和洛绍谦突然熟络了起来,为什么很多的为什么都找不到答案,有人说人一旦有了念想,白驹就过隙了,时光就荏苒了,果然有些问题一想就是很多年,但总也找不到让人豁然开朗的结果,猜测到命运那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我总是在想,也许兜兜转转走到某一步,命运会把欠我们的解释一个个地理清。 第十一章 惹怒勤劳“护工” 第二天晚上,洛绍谦抱着一堆书进来的场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他还真的把我九门功课的书、笔记和资料全部搬来了,他拉起病床上的饭桌,一本本的摊开,嗯,一门不漏,选修课的书都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以后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是辅导时间,白天是背书时间。”洛绍谦双手抱胸站在床头,灯光打在脸上,我眼神一迷离,似乎看见了高中时那个万恶的数学老师。“其实吧,我可以申请缓考,或者请严婷的爸爸走个后门,每门给个60分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看我现在头疼手疼腿疼的,没法学习呀!”我对着眼前的书咽了咽口水,要我用残缺的身体面对这食人的课本是万万不能的,我这心灵的创伤还没愈合,可不能让考试再来插一刀。想那腥风血雨的考试月,个个每天打着鸡血啃书,从晚上奋战到东方鱼肚白,一杯咖啡坐穿kfc的座位,如果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门门高分过关称作完胜,那我一般是这场战役里爬着回家乡的小兵喽喽,以我现在这种状况能及格过关,鬼都不相信。“我把你的考试安排表拿来了,下周三中国古代史结束,你们老师说要交2000字论文。今天周四,你还有五天,再过两星期,考病理,我翻了翻你的书,基本还是还是新的,你的课是怎么上的?”洛绍谦似乎没听见我的好言反抗,翻出一叠a4纸和厚厚一本病理书摞到我面前,自顾自的说。 额~~请原谅我的脑袋有些短路,事实上我和洛绍谦确实不算特别特别熟,我拐了,他来看我,我能理解为上级对下级的关照,可是,他这番殷勤是为那般?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威胁他什么,也真的没想到会得这么一个免费的家教,更没想到这“护工”天天到夜夜到,我的后脊梁骨有些发凉。我那个纪检委小科室混了一辈子的妈咪从小就教育我别人的东西不能拿,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铁饼,深受这种教育的我一直都没占过什么小便宜,也没吃过什么大亏,可是此时的洛绍谦就像一个韭菜肉馅的大烧饼掉在我脑袋上,很香很大很帅很迷人很……额……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吃。[] “你在想什么呢?今天我给你复习病理,你……”洛绍谦把书递给我的时候我在失神想那个又大又美味的烧饼,坚守道德底线不能一把塞到嘴巴里的感觉真的好让人不爽,我回过神来,连连挥着左手,本想两只手一起挥以表诚心,可惜右手实在是肿的不行,一动就痛。“那个,不用了,你这两天才这里忙活也挺辛苦的,我可以自己复习,史静谊给我划下重点,我背背就行了,真的挺不好意让你在这忙前忙后的。”“你昨天不是说好的麽?”洛绍谦放下手,眉头有些微皱,我蛮害怕他这种表情的,倒不是怕他发飙那种害怕,只是他眉头一皱就代表他认真了,计较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谁让我善于发现呢,跟在他后面也个把月了,总要学会点察言观色吧。“这个这个……你不要多想啊,你看这都快期末了,你们都忙,真的不用把时间耗在我这里,你看史静谊她们都忙得不经常来了,可想而知你要忙成什么样,我除了上厕所有些困难,其他都基本不用照顾,你又帮不了我上厕所对吧?那个什么,你早点回去吧,谢谢你哈,真心地谢谢你。”其实我就是想说,我和你不熟啊,你在这我很不习惯的说,但是直接拒绝又不太好,只能尽量婉转。“你这是……嫌我?”洛绍谦一语中的,yes!就是你理解得这样!高智商的人交流起来果然不费力。“不是不是,哪敢嫌你,我就是就是就是……”我极力地想找几个词再次婉转地表达,但是那个“嫌”字实在是传神,高智商的我也一时语塞。“就是什么?”洛绍谦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像是柯南君那对炯炯有神深邃的大眼睛一样似乎要穿透我的心,洞悉我内心隐藏的小秘密。“就是有些不习惯,**……”我有些尴尬地别过了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声,然后开始研究这医院的被套是什么料子做的,纯棉的麽?腈纶的麽?“你是这么想的?”我感觉洛绍谦是盯着我看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直觉得背后有些烧灼感,看来他是想用目光杀死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是怎么想的?我应该怎么想?眼前的被子似乎幻化成背后洛绍谦的俊荣,眼神死命地射进我的瞳孔里,逼迫我承认什么。 我回过头看着洛绍谦,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病房了安静地能听到两个人呼吸声,还似乎能闻到愈来愈浓烈的火药味,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心虚,可我心虚什么呢?我没精力去弄清楚各种原委,他的眼神让我想起我认真起来的父亲,“文彤!你错没错?!”每次不管事情事实是怎样,比如稻草堆其实是隔壁王二烧的,堵老三家的烟筒也真的不是我出的主意,但只要父亲这么一吼,我便乖乖地认错,人这一辈,真的是有可能被一俩人人吃的死死的,我并承认洛绍谦的眼神能抵我爸一句话的威力,但此刻我确实有些想缴械投降,可是洛绍谦给我机会,我刚准备开口,他就一个转身开门离开了……情节转换地有些让人错愕,我微张着嘴巴看着他转身,迈左脚,伸右手开门,出门,关门……自始至终,都是华丽丽地背影…… 初中的时候学过朱自清老先生一篇写父亲背影的文章,月台上那一眼凝望,继发了我滚滚而落的眼泪湿烂了那一页纸,而现在,怎么也有些说不出道不明却真实存在的哀伤难以解释。我低头看着堆了一桌的课本和资料,还有那本翻开到的扉页的病理书,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护理1007文彤”,这不是我写的,我没有写名字的习惯,况且我写不出这清秀漂亮的字,洛绍谦写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揉了揉鼻子,心里有些酸楚,人家对你这么好,你还赶人家,人家喜欢当志愿者麽你就成全人家嘛,人家这下生气走了,你满意了?突然的失落感席上心头,前所未有,我想很多伤感的歌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夜写出来的,什么夜凉如水,什么白天不懂夜的黑,什么突然好想你……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桌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挪到右手边的床头柜,一本本地去够,一点点地挪动屁股,一次次地“享受”着右手着力带了的痛。 病房就我一个人,窗帘拉了一半,透过窗户可以瞥见这城市的一角,华灯初上,霓虹闪亮,我怎么感觉有些冷,我按铃把护士叫进来让她看看空调是不是坏掉了,她说没有啊,26度,病房内温度很够。护士问我桌子要不要帮我拉下来,我说好,谢谢你。她又问我一直在这边的小男生怎么今天不在啊?我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想睡觉了,能不能帮我躺下来。护士小姐很友好地帮我干完了所有的琐事,关电视,拉窗帘,关大灯,开地灯,掖好被子,而这些,原本都是洛绍谦做的,我有些想家了,我有些想哭了,怎么办?我摸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妈一如既往地问我身体怎么样,我爸万年雷打不动地问我学习有没有跟上,我说必须的,我顺风顺水地,各种吃得开,什么都好。爸妈各种开心地叮嘱这个托付那个,我一个劲的答应。挂了电话,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什么呀!姐姐哪点好了!身体麽残了,功课麽落了,呜呜~~我把被子拉过了头,把自己蒙在里面哭了很久,这是我大学离家来第一次哭,我想不能浪费这第一次,哭得很是极致。 第十二章 他喜欢我?不可能…… 第二天是送餐阿姨的喊声叫醒的我,清粥小菜鸡蛋饼,自己吃起来很是麻烦,一只左手没有练利索,汤汤水水洒在桌上,想起今天以前我还有个免费的护工照顾着,而现在却是孤家寡人,落差之大让我有些难以接受。[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吃完早饭,我开始写论文,右手还是肿得很难堪,不能用力,忍住痛画了几笔,那字真的是歪歪扭扭轻轻飘飘不堪入目。中国古代史,我打算写司马迁宫刑,此时此刻,同为残疾的我分外理解他的感受,应该能写出点真情实感。 杨琛和严婷下午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歪歪扭扭写了三五百字,他俩推门进来看见我握笔写字的场景,着实是惊愕了一把。“文彤,你干嘛呢!你手现在不能这么动知不知道啊!”杨琛的脸一下子黑了,把我吓了一跳,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未来的外科医生在训病人的场景,“彤彤,你这怎么这么多的书?看看书也就算了,不能动手写字知道不?不利于恢复的。”严婷翻了翻床头柜上一大摞的书,意外和无语。“我也不想写,谁让下周要交选修课的论文呢,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悲了个剧的!”“唉……都怪我。”杨琛又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一发不可收拾,算了吧,人背不能怨天,估计命里该此一劫,得,愿吾一人受罪,换吾华夏风调雨顺,天下苍生永得安宁,阿弥陀佛~~谁让咱想得开,心眼好呢。 “你们今天下午不是有课麽?怎么有空来看我?”我不得不打断杨琛声泪俱下的忏悔,因为他已经说到养我一辈子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了,再说下去,我怕他还会说到届时给我买个面北朝南冬暖夏凉的墓地什么的,逢年过节烧个之前苹果n代。“哦,今儿下午我和严婷在附院见习,洛绍谦昨晚居然回宿舍住了,晚上串门跟我说你一个人在医院,所以我就和严婷溜出来看看你。[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小子明明说他照顾你的,怎么临时不干了?”杨琛本是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没认真去听,但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些异样,洛绍谦有宿舍干嘛住外面?他说他来照顾我是和杨琛他们商量过的?可是不对啊,应该是杨琛他们没时间,他恰好时间多,所以……我有些糊涂了,只能问严婷他们,严婷说感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我更加的云里雾里。接下来就是严婷和杨琛你一言我一语地叽里呱啦从比久远更久远处讲起来。大概意思是洛绍谦大一入学是就是本硕博连读,大二的时候入选了医学卓越班,大四要去某市的分校区,他们的课程安排和普通的五年班也不太一样,大二的时候把别人大三的专业课都学完了,大三安排了一些人文选修课和一两门专业课程,更多的安排了许多实验课,洛绍谦有时很晚还跟着老师在实验室等结果,宿舍十一点就锁门了,所以他干脆在外面租了房子,还是老师帮交的租金,起初羡煞好多人。杨琛一句一句说得手舞足蹈,我知道洛绍谦学习优秀,殊不知是如此的优秀,可是这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他优秀他的,奖学金又不会分我一个子。“讲重点!”明显他们说的那么多并不能解答我的疑惑,“什么重点?”杨琛看了严婷一眼,不知道要讲什么。“洛绍谦没道理来照顾我,若按责任来,应该是杨琛,若按方便来,应该是史静谊,理论上,怎么也不会是洛绍谦,这事,你们怎么看?他是不是有啥企图?”我想我肯定是有被害妄想症,别人眼中的极品好人做了那么多极品好事,在我这里落不着一句夸奖,反是一肚子猜疑,我想我是不是有些不人道,但这段时间以来我和洛绍谦的接触,确实很没有逻辑。 严婷和杨琛估计没想到我是如此的自恋,我大话一出,他们俩就站在那边沉默不语僵尸状。“说说噻!我想了一夜,老是琢磨不清楚,难道这是命运?”我是右腿腓骨骨折,不然此刻我一定会抬起我的脚丫子在他们俩眼前来回的晃,招魂,估计管用。“彤彤,我觉着吧……洛绍谦可能喜欢你……”严婷瞥了我一眼,绞着手指头,笑容有些贼。啥玩意?洛绍谦喜欢我?我想就是洛绍谦当着我的面说他喜欢我我都不会信,更何况是严婷,尽管她心思缜密,寻常事情好像都瞒不过她,大一组织胚胎学考试,严婷瞥了一眼重点,红笔勾了两下,六道大题她猜中了四条,她是神人,但此刻我觉得她更像神棍。“哪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他要是喜欢我,母猪都能上树,我这货色,啧啧啧……不是我自卑,连我自己都看不上。”这话是真心的,我的“嚣张跋扈”在学院学生干部里面可是出了名的,大三学姐学长看见我都止不住议论两声――看!就是那女的!之前让老妖婆把杨琛给虐了!看吧,全世界都知道老妖婆都拿我没办法,抛开郎有情妾有意王八绿豆对上眼,纯粹从物理学生物学上客观的考虑,基本上在我离开这所大学或者我以上全部学姐学长全毕业之前,没有那个男生敢要我,更别说洛绍谦了。 严婷蔑视地看着我,把我的小心脏搞得有些心率失常了,杨琛站在一旁一语不发,这不是他的风格,一般他都誓死捍卫他的话语权,“杨琛!说两句!你和洛绍谦不是哥们嘛!”严婷拱了拱杨琛,我也盼望他给点建设性的意见,严婷说的太不靠谱了。“其实吧……那个什么……”之前我就说过杨琛屁股一撅,我就知道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杨琛不会说谎,有事瞒着我们的时候说话就一直吞吞吐吐,眼神乱瞥,眉毛不对称地蹙动。“杨琛你眉毛歪了……”我提醒他有啥最好直说,不然后果惨烈,尽管我现在残了。“文彤,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其实给健促协会的那2000块钱是之前就批下来的……谦哥只是找个幌子……请你去校社联……而且校社联没有设副主席的传统,是10月中谦哥告诉我突然增设的职位……”杨琛说的事差不多快从我的记忆区化成一缕云烟消失殆尽了,那2000块钱,他若不提,我估计只能到下学期期末去池园县支教前才能想起来,毕竟不是白花花的钞票从我手上过的,我记得杨琛当时给我的是卡。我脑子转了一一圈,努力把杨琛的话和我脑海中修补呈现出来的记忆吻合上,理解开。 那2000块钱本来就是给健促的,洛绍谦说服杨琛,两个人合伙蒙我,就是为了让我去校社联做副主席,而这个副主席原本是不存在的,是我上任之前刚刚设置的新职位,这怎么个理解法?洛绍谦挖了个坑让我跳,然后我就真的跳了,怪不得杨琛当初第二天就拿到了钱,怪不得第一次去社联开会很多人不待见我,原来我真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空降的人,可是洛绍谦做这些有什么用意麽?从我身上榨干劳动力让他特别的满足?很多过往的事情在我脑海里浮现,一帧一帧地重叠放大,搞得我的头有些针刺样的疼痛。“杨琛!你给我个解释!不然我今天一只胳膊一条腿也要虐了你!”我以为杨琛会知道点什么,可惜他只是帮洛绍谦隐瞒了2000块钱的真相,其他所谓的动机目的他也不知道,杨琛比我大两岁,今年23,但此刻在我脑海的中的形象就是个二愣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给黑了,感情洛绍谦才是他哥们,我算个p啊……我看着杨琛,迷离中似乎看见一朵雪白的栀子花变成了黑玫瑰……现实太残酷了,杨琛也不再纯洁了,oh~no!!“其实……其实我觉得严婷说的可能是真的……”杨琛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我还是能听见。 后续我们又辩论了很久,他们俩坚持认为洛绍谦对我有意思,而我当然是持反对观点,双方论战很久,唾沫星子狂飙无数,最终我把他们俩赶了回去,并承诺晚上把洛绍谦叫来一问究竟,皆是再定输赢! 第十三章 多想承认可终不能 “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洛绍谦第八次开口说同样的话,我给他发短信说晚上8点到病房找我,有要事相询,他很准时的到了,并且一动不动地在床头站了半小时,每隔四五分钟开一次口,语气冷淡,表情……表情看不见,好吧,在这过去的半小时里,我一直低着头写着我未完成的关于司马迁受宫刑的报告,半小时写了八个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本以为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却没想到真的要开口问,还真心有点羞羞。我一遍遍地描着“者”字,内心演练着各种版本。 版本一:洛绍谦,你是不是喜欢我?不行不行……太直接了,没有一点女生的矜持。 版本二:洛绍谦,听说……听说你丫喜欢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赶紧的,我可是打了赌的。不行不行……太轻浮了,像个流氓。 版本三:谦哥,伦家听说……矮油……伦家八好意思讲啦……呵呵呵呵……我去~~想吐~~ 版本四…… “文彤,你是不是一定要想起后面十二个字才能和我商量要事啊?”洛绍谦说着迅速漂移到床边,一把抽过我手里的笔,在纸上写下“念天地之悠悠,独创然而泪下。”字不错,一看就知道和我那十几本书上的名字是一个人写的,不知怎的,我眼前浮现出他坐在书桌前一本一本地在书的扉页上写我名字的场景,隽秀的字体,黑色的笔杆和他俊美的侧脸交织成一道风景,煞是让人着迷。“你干嘛要在我书上写名字?”我抬起头朝他眨巴了几次眼睛,总要说句话打破沉默,也总要问出点东西的,我一直觉得我和洛绍谦之间冥冥之中有种联系,显然不同于友情但至少也不是爱情。我没有过恋爱史,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电视八点档那些狗血的情节并没有在我和洛绍谦之间发生,那种怦然心动非君不可的一见钟情也没有强烈的出现过,我想这应该不是爱情吧,应该不是…… “我怕把你的书和我的搞混了。”洛绍谦眼神错开我看向一旁,这让我很不舒服,因为我没办法看到他的眼神,也就判断不了他时不时在骗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你看着我说话。”我忘了我的右手还没完全康复,结果一把捅向洛绍谦的时候,我疼得“啊哦”一声叫了出来,我跐溜缩回的手被洛绍谦轻轻的拽住,他眉头紧皱地打量着我受伤的手臂,表情越来越黑。“下次不能和杨子待一块,搞这么严重……”他自顾自的说着,也并不在意我是不是听到了。“那2000块钱的事,杨琛已经交代了。”我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眉头还是照样皱着,眼神也还是落在我的手臂上,只是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这算什么?吃惊麽?“然后呢?”他没有看向我,口气轻松略带调侃,轻轻地抬起我的手臂搁在松软的被子上,然后才直起身子,把眼神对上我的眼睛。这么一来倒是我有些恐慌了,也许人家只是一时无聊想把我弄到校社联,又或许真的只是他觉得我合适做他的助手,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我自作多情了,我不知道我想要他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但依我的个性,答案是必须要有的。 “上次我迷路,你干嘛来找我,不是让你通知杨琛的麽?”我没有撇开眼睛,对着他的深眸讲出这些话,天晓得我哪来的勇气,也许是他一句玩味的“然后呢?”挑起了我内心的某个火苗,急于想说明点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比杨琛更容易找到你。然后呢?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受伤你干嘛来照顾我?你为什么要给我复习?” “人道主义,可你后来不是把我赶走了麽?麻烦你说重点……” “杨琛和严婷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 纠结了半天要不要讲要怎么讲的东西就这么让我口无遮拦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了,当我意识到洛绍谦的诧异时,我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别呀~~我怎么也不知道拐个弯抹个角的呢?!这孩子,直肠子也不能直成这样啊……这下怎么办!肯定要被笑话死了,看洛绍谦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唉呀妈呀~~文家的老脸都让我给丢尽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洛绍谦也似乎不知道给怎么打破这要命的尴尬,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时间之长,我都能从他眼里看出一朵花来。 “你喜欢我麽?”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嘴角微微一笑,吐出这么几个字。 我喜欢他吗?其实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每当回想起和洛绍谦相处的那些日子,即使是那些为了工作或者纯粹找茬而导致的拌嘴都会让我笑很久,感受过他冷漠面具的下的温馨和体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若能成为他的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但是,爱情是什么?我想起和杨琛和严婷和史静谊在一起疯的日子也会很窝心的笑,我没有严婷当初看见祁东时那一瞬间的心动,也似乎不曾有过祁东对严婷那般亲人般的怜爱,更不曾有过严婷对祁东那种不离不弃的守候。我对洛绍谦的洛绍谦的感觉似乎有那么点特别,但当我看到一群疯狂的女人对他崇拜而又花痴的表情时,我想也许我和她们一样,假象他是路过的某家王子罢了。感情方面,我是个特别谨慎的人,严婷说不尝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合适,所以她一头就扎了进去,而我不行。我想我应该不喜欢洛绍谦,或者说,我和很多人一样喜欢洛绍谦,但那绝对不是爱情。 “我……不喜欢吧……”我垂下了头,眼神离开洛绍谦落到了面前纸上刚刚他写下的12个字上,心中有些失落有些害怕有些茫然,五味杂陈。 “呵~你不喜欢我,那我是不是喜欢你就不那么重要了吧。我走了,你的手……还是不要写字了吧。让杨子给你找个护工吧。”我没敢看他的表情,光从语气中读不出什么情绪,他一如既往的关心你,关心到我不得不怀疑我们之家的距离。可是这样的答案算什么呢?他似乎承认了些什么,又貌似否定了些什么,他在意着什么,又放弃了些什么。我感受到他转身时灯光下的晃影,听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步伐声音,轻轻的关门声很大力地叩击着我的心脏,他像上一次一样离开,而我却连看一眼他背影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自己的情绪,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没搞懂。 直到我一月初我出院提前放寒假,洛绍谦再也没有出现在病房里,杨琛要给我请护工,我说算了吧,别做个败家子,你们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杨琛拗不过我,护工没有请成。右手的伤恢复了一个月,差不多可以活动,简单的写字什么的也可以应付,腿上的石膏还白花花地打着,复健我回家找医院做。期末考试我申请了缓考,辅导员见我实在是可怜,与任课老师沟通后,鉴于我上课认真听讲且没有缺勤,四门只需写论文结束的科目不需要缓考,那写了一半的一半的中国古代史论文自然就没有了用处,司马迁很是幸运,不用被我在搬出来再恶心世人一番,那张纸被我扔在了垃圾桶里,后来又被扫地的阿姨捡起来夹在了书里,看着论文最后洛绍谦写得十二个字,我踌躇了好久最终没有扔掉,字确实漂亮,值得收藏。 收拾东西的那天,一本伦理学书里掉出了一张纸,捡起来一看密密麻麻全是我的名字,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字体,我第一次觉得“文彤”两个字特别好看。我想是洛绍谦写的,我现在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就的本领。看到那密密麻麻一页纸的时候,我的心里顿时一怔,眼泪刷就流了下来,眼泪掉在纸上,模糊了两个“文彤”,真特么感动,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这样近乎疯狂地写我的名字,我亲爱的爹妈估计也没有过。我想起某些电视剧情节,按道理这写字的人不是爱透了就是恨透了这名字的主人,但我左思右想之后觉得哪边都不靠谱,我想他是无聊了吧,或者……或者突然想研究这两个字了吧。那张纸的反面列着好几个人的电话号码,我一个也不认识,本想珍藏这张纸,回去得瑟地告诉我天天花枝招展的表妹,你看,这你姐崇拜者写的,够痴情吧!可我想这电话号码估计他还有用,抄下来给他又显得太刻意了,所以临上车之前还是让杨琛转交给洛绍谦。 走这天是杨琛送的我,严婷陪祁东去医院买药,史静谊在这一个月里迅速地搭上了某个社团的帅哥负责人,热恋中的人,我允许她们见色忘友。据一路上杨琛的情报,祁东和严婷这一对外人看来着实有些尴尬,问谁谁也不承认对方是自己的恋人,但每天都能见到两个人混在一起。祁东给严婷买早饭,严婷陪祁东复诊,锻炼,监督他吃药。我笑笑说没什么,他们是亲人。我督促杨琛也是时候脱离单身队伍了,他说他身边有个拖油瓶,不方便。我说你搞笑麽,你哪来的孩子?! 第十四章 再相见 各种挫 老妈在老家动车站接到我之后的很长时间内,每天都在问我是谁把我伤成这样,我自然不会把杨琛给供出来,尽管爹妈着急愤怒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较长的假期一天一天的消耗,不知不觉正月将近。这过去的一个多月我一直过着规律而单调的医院生活。忘了说了,我爸爸是人民医院的骨科主任,家有专家的后果就是我把家当搬到了我爸在医院的办公室,康复之前的吃喝拉撒全部在那。一个半月,每天就是悲催的看书复习和拆石膏之后的痛苦复健。不得不承认我爸医术就是精湛,二月初过年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走路了。 今年的春节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没有见到我想念的外公外婆,我妈说老人家身体不好,就不来了。我妈是b市人,我外公外婆都是退伍军人,二十多年前我爸还是一名年轻帅气的骨科小医生,有次在b市参加学术会议时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救了买菜回家路上出车祸的外婆,情节具体发展太过冗长,反正结局就是我妈跟着我爸回了c市,也就是我家,最后有了我。二十多年沧海桑田,期间我长大了,爷爷奶奶相继在前年和去年以86岁高龄驾鹤西游,我爸是第七子,上面我有五个姑姑一个伯伯,而我妈则是独女。在我的记忆了,每年除夕我们家都好几十口人一起吃团圆饭,席间有特意赶来一起过年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姑姑伯伯们年三十就不聚在一块了,可今年外公外婆也没有来。 三个的团圆饭,吃得有些没感觉,爸妈好像心怀鬼胎,麻辣香锅冒着热气,我爸一次又一次地摘下眼镜擦拭蒙上的雾气。“这个这个这个……我们医院推荐我今年九月份去新加坡进修一年,彤彤你怎么看?”这是我爸。“那个那个那个……我们单位最近人员调动,我调回b市工作一两年,彤彤你怎么看?”这是我妈。“我大四实习去b市,陪陪外公外婆,你们俩怎么看?”这是吃的不亦乐乎的我。“同意!”这是我们仨……三个决定就这么轻松而愉快地敲定了,而后很多年,我一直承受着这个决定带来的连锁效应,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万家灯火,鞭炮齐鸣,礼花尽放,命运之神躲在云彩里看着人间的普天同庆,乐呵呵地一不小心碰到了命运的罗盘,钟鸣声传来,地面上的孩子欢呼雀跃,下雪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在年初一的凌晨飘舞起来。碍于腿脚不便,正月里我一直呆在家,我爸值班,我妈便代表全家跑亲戚,并负责把各家的礼包和糖果揣回来给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初六,七大姑八大姨齐聚我家,话题离不开孩子和年收入,我是家里最小的,自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我,五个姑姑都万分关心我的恋爱状态,一个个急着把手里的优秀男孩子抛出来,搞得我爸妈很是激动,我却万分的尴尬,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冒出洛绍谦的模样,他的手指,他焦急冷漠的各种表情,他写的字,我尴尬,是因为我想起了他。 因为要回学校复习考试,初八早晨,我就踏上了返校的列车,学生宿舍过了正月十五才会开门,还好严婷家是a市本地人,严父很慷慨地把医院旁边的职工宿舍借给了我,医院就在学校旁边,宿舍条件也很好,我文彤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交上了严婷这样的朋友。列车到站,意料之中严婷接我来了,帮我整理好宿舍,把钥匙给我,交待了两句就走了,春节期间,所有人都脚步匆匆的。好吧,还有半个月,五门课程,加油!史静谊放假之前把复习意料放在了一个春节留校的人那里,大晚上的乌漆麻黑我在大榕树下等到这个人时,我已经冻得不成样子了。“对不起对不起,走到半道发现落了一本,又回去拿了。”那人不停的道歉,本想埋怨几句的,这下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关系,谢谢你帮我保存书。”有人说过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微笑,不过可能是我的笑太喜感了,那人紧跟着笑出了声。“诺,给你,一共八本。”我接过他递来的书,哇靠……重死了……“我叫李俊,史静谊是我老乡。天太冷,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你……把围脖带上吧。”“我叫文彤……唉……你……”我还没自我介绍完,只感觉脖子上一阵温热,那人摘下围脖套在我脖子上。“额……不用啦……”我想扯下来,可惜腾不出手,当我把书放地上之后,那人却飞也似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挥手说“赶紧回去吧!再见!……”令人无语……这孩子也太乐于助人了,我苦笑着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还是有些不适应地取了下来,我不太习惯用别人的私人物品,更何况是个男生的。算了,回头让史静谊还给他吧,李俊?这人我还真不认识。 复习的日子很是单调,即使有空调有热水器有网线也打法不了我的空虚寂寞冷,我是个不爱学习的孩子,此时体现的尤为显著。职工宿舍的厨房是三五家一起合用的,严父不常住这里,所以也没有买炊具,严婷告诉我可以用苏主任家的,她爸爸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苏主任貌似我我们系的一个“大老板”,这是从研究生那里听过来的,每年学院的科研经费,一小半落入了苏主任的手里,跟着苏主任有肉吃,这句话在医学院流传已久。 可能是昨天熬夜看书的缘故,今早起床显得特别的累,浑身酸痛不得力,懒得跑出去买早饭,我第一次使用了苏主任家的电磁炉――煮前几日买的方便面。我想正月里宿舍楼应该除了我应该没有多少人在了,于是没有梳洗,穿着睡衣,披着及小腿的羽绒服抱着两代康师傅就往斜对面厨房走去。走进厨房才发现,这时候是没有多少人,但还是有人,一个男性背影映入眼帘,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准,他背对着我好像在煮什么东西,我想可能是某个外省留在这里值班过年的年轻医生吧。“那个……不好意思问一下,苏主任家的电磁炉是哪个?”其实我觉得他正在用着的就是严婷指给我看的苏主任家的电磁炉,额~~有些错乱。“啊?”男生疑惑的转过了身,我一下子看清了眼前的人,“洛绍谦?!”“文彤?!”我和他几乎同时惊讶地喊出了声。 这怎么可能呢?不会是我的幻觉吧?!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好吧……真的是洛绍谦。“你怎么……怎么在这?!”洛绍谦的惊讶似乎比我还多一点,而我此刻最想做的事是跑回房间把我自己整理一下……鸟窝头,红拖鞋,黑色的羽绒服搭着黄色海绵宝宝的睡衣,要有多搓就有多挫,老天啊~~不带这么耍我的!“学……学校宿舍不开门,严……严婷爸爸把他的宿舍借我住……我那什么……你忙,我先回去了……”我急匆匆地解释完想溜,我想洛绍谦的脑子应该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前脚刚卖出去,后脑勺就被某个力量给拽住了,我溜……我溜……我再溜……失败……“你早上就吃这个?”洛绍谦瞥了一眼我手里拎着的两袋面,不经意往我的脖子处吐了一口气……我立马一哆嗦,尼玛,不会好好说话啊,不知道姑奶奶我怕痒啊!“不想出去买……”我试图挣脱,脖子一仰,洛绍谦的手指滑落到我后颈,我又是一哆嗦,尼玛~~手冷得跟冰棍似的!洛绍谦意识到我的不舒服,识趣地松开了手,我回头特凶地朝他瞪了瞪眼睛。 “复习的怎么样?看来很有信心啊!”洛绍谦居然嘴一咧,笑了。笑屁啊~~我缓考,他很高兴?我不想回答这种弱智的问题,更何况我觉得他这是赤裸裸的嘲笑,当初他坚持要我参加考试,而我却提早放了寒假,这人尼玛一点爱心也没有,当时我的手要是参加考试,非得残了不可。“想什么?后悔缓考了?现在复习时间太紧了,两天考五门,半个月复习,你搞的定?”理智告诉我洛绍谦在关心我,他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主,可惜我现在火气从脚底板蹭蹭地冒上来,我已经不管理智是啥米玩意了。“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苏主任家的电磁炉是哪个就行了,不愿意说的话我打电话问严婷,这么罗嗦干嘛……偏要我觉得你这人对我不怀好意……”我打心底里觉得我和洛绍谦八字不合,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掌管命运的神仙在云彩上打了个喷嚏……“我用的就是苏主任家的,我跟着苏主任做实验,我们几个学生偶尔住在这里,其他俩人还没过完年回来,我和苏主任没回家过年,留在学校研究数据。”洛绍谦似是怕我不懂或是想了解的更多,一口气解释了不少,其实,我确实挺好奇他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看来学院里的传言部分真实啊,洛绍谦他们几个确实在外面有地方住,不过却是住苏主任的宿舍啊。“不用解释这么多,我先走了……”我想我是属于落荒而逃的,可我为什么要逃?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清楚,逃离代表回避,可我又在回避什么呢? 我跑回宿舍,“哐当”一声地关上门,回身之际瞥见洛绍谦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边,目光似有似无地碰撞了一下,在我心海里溅起了一丝涟漪。那天我没有再出门煮面,一直到中午我都没敢出门,我怕再遇到那个冤家,然后叽里呱啦一扯半天,搞得我又心慌慌的。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话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一个吃货缺了两顿饭,可想而知我是多么的饿多么的难受。牙齿寂寞地想打架,“咕噜噜”的肠鸣音擂起了战鼓,发挥不了作用的唾液淀粉酶在一旁加油助威,我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幻想着这一切,激动的浑身发烫,一场厮杀下来,浑身散架。不对啊~~有些清醒的我摸了摸额头,烫手~~我从床上爬起来,四肢酸痛,口干舌燥,多年的患病经验告诉我,文彤!尼玛你又感冒了……这个时候感冒不是找死麽……脑海里蹦出一堆55、56、57就是上不了60的数字,我想我悲剧了……敲门声响起,我想是严婷来看我来了,我要找她诉苦,顺便让她爸爸帮我搞两份试卷,我一感冒就是一星期不想下床,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去考试。我真是个悲情人物,之前是腿断,现在是感冒,天要亡我这是。 第十五章 洛绍谦的原则性错误 门一开,竟是洛绍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严婷这会应该在某个亲戚家混红包,哪顾得上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脑袋昏昏沉沉,太阳穴周围针刺般的痛,本想就在门口问问来人有什么事,但想来我和他哪次谈话不是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何况我想在不想说话。我敞开了门,反身走到书桌前拿杯子倒水喝,房间里开了空调,空气很是干燥,加致我感冒发烧,我更加口干舌燥。洛绍谦站在门口看着我,不进门又不离开。“进来吧,把门带上。”一杯水下肚,我舒服了点,转身看见洛绍谦还站在门口,无语之余把他唤了进来。 “有什么事麽?”挪了把椅子给他,自己倚在书桌前,手撑着桌面,四肢提不起一点力气来。“你怎么了?生病了麽?”洛绍谦走到我面前,将手里的两个一次性饭盒放在桌上,我这才发现他是带着东西来的,饭盒里香味突入我的鼻子,这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上午没吃东西了,感冒导致我的胃口顿时变差,我想我得联系下严婷,我现在迫切需要她的照顾。“好像感冒了,没多大事。”说着我拿着手背靠了靠额头,比刚才更烫一点,我是个得不起感冒的人,每次感冒都得要了我半条命,高烧,咳嗽,鼻炎,四肢酸痛,诊断书上关于感冒的所有症状都会体现,从头至尾小半个月才能痊愈。重感冒,我很有发言权,因为我经验丰富,可惜得了那么多次,楞没提高哪怕一点点的免疫力。“发烧了?”洛绍谦伸出手,也是手背靠上我的额头,一股凉意让我打了个机灵,如果是平时或者是别的男生,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别过头去,只是现在我没有力气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况且洛绍谦是医学生,操作课上也拿我们班的男生练过扣诊之类的手法和基础护理,对于这些动作,我基本上是没什么其他感觉了。 “怎么这么烫?!”洛绍谦感觉完额头侧脸,眉头一皱,声音顿时高了八度,把我吓了一跳,虽然的确发烧了,但也没那么恐怖吧,我又抬手摸了摸额头,“没那么严重……”我笑了笑,“你全身温度都高,自己拿手测不准的,怎么会突然发烧呢?早上不是还好好的麽?赶快休息去吧!”洛绍谦拽着我往床边走。我想我是得躺床上睡个一天一夜的,也许一觉醒来突然就好了,如果真要拖半个月,我的缓考就完了。我缩回被子里才想来问洛绍谦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我掖了掖被角看见洛绍谦正拿着刚才放在桌上的饭盒往外走。“看你一上午没出门,叫外卖的时候就多叫了一份给你送来。”洛绍谦转过身回答我。说实话真心感动,尤其实在这万家欢喜的正月独自在外复习还生病的时候,“嘿嘿~我是两顿没吃了,要不你就留下给我吧!”虽然胃口有些差,但肚子饿是真真实实的,既然买都买了,我就恭敬不如从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呵呵~~你怎么一提到吃的就兴奋?”洛绍谦微微一笑,转身离开,门轻轻地合上,但没有上锁,我猜他是找微波炉热饭菜去了,我这不是有微波炉麽,干嘛还出去热?算了,随他去吧。我边想着边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体瘫软地不想动,一张稍大一点的单人床中间已经被我睡热,浑身滚烫的我往床边上蹭了蹭,冷冰冰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洛绍谦刚才给我试体温的场景,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想起刚才的场景,我倚着桌边而他凑近,轮廓清晰,五官分明,额前碎发根根散落,五只修长,鼻尖没有痘痘和黑头,唔……帅哥!可能是我想的太过激动,太阳穴又一阵疼痛把我从花痴遐想中拉回了现实,我皱了皱眉不停地变换着睡姿,可就是怎么也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我感觉有人推门而入,脑袋一偏“哐当”一声撞上了床头柜,我“啊!”的呻吟了一声,本来头就痛,这下可好,彻底把我搞得眼冒金星。“你!唉……”我听出来这是洛绍谦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哭了,眼泪决堤,歇斯底里的。“哭什么啊?很痛啊?”洛绍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哭得越来越大声,他坐到床边,双手托起我差点被撞晕的脑袋搁在他的腿上,他问撞哪了,我哭着说脑袋。他又问撞脑袋哪里了,我说你右手食指按住的地方,他轻轻揉着我说的地方,责怪我不小心。洛绍谦揉了一会,我也哭累了,想不到哭也是个力气活,本是宣泄情绪,可是哭完之后身上更没力气了,头也更加的痛,这场没来由的哭真心虐人。“先吃饭,吃完在给你揉。”洛绍谦说完,我就自觉地把头从他腿上挪开,然后唧唧歪歪慢慢吞吞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到桌前,看到的居然是清粥小菜,不对啊,刚才是饭吧,哪来的粥啊?我回头找洛绍谦,一转身看见他正拿着我的羽绒服往我身上披,我接过衣服披在身上,“怎么是粥啊?我记得是饭吧刚才?”“菜有点辣,你感冒不能吃那个,我把饭回锅煮了点粥。”洛绍谦把我之前挪给他的椅子端到我身后,我坐下来略带怀疑地喝了一口,粥不稀不稠,粘度刚好,有些许的咸味和香味,总之,一个男孩子能做出这样的粥来是相当了得了,反正我是没这个技术,我只会煮泡面。 洛绍谦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把一大碗粥呼哧呼哧地全部喝完,放下碗筷的我直感觉有双炽烈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撇过头,洛绍谦看着我笑。“你这技术都可以去开个粥铺了!”我忍不住地夸他,对我美食和创造美食的人,我一向不吝夸奖。“你太饿了,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洛绍谦抽过一张面纸递给我,虽是谦虚,但眉宇间还是露出了笑意。可能是因为我是个病人,而我们医学生天生就有种照顾人的欲望,吃饱喝足的我被洛绍谦责令去床上躺着,他收拾完东西之后又买来了一盒阿司匹林和瓶瓶罐罐的感冒药,他帮我倒水伺候我吃药,又帮我把五门课的考试重点重新精简了一遍,他拿着我的书不停的翻阅,而我安安稳稳地睡了俩个小时。 醒来之后烧已经退了,四肢也不那么酸痛,人一下子精神了好多。洛绍谦拿着笔在坐在书桌旁写写画画,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没让他发觉,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下去,只见他拿着一只黑笔在我的病理书上画了好多头小猪。“喂~~在我的书上画东西,也画点好看的麽,怎么画猪呢?”我打算吓他一跳的,没想到他却不动声色,明显没有被我吓到,继续画他的猪。“你怎么知道我后面?”我有些泄气地嘟了嘟嘴,恶作剧没有得逞,我很不开心。“你身上有股奶香味。”他幽幽地开口,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还嘟着嘴?”他顿了顿,加了一句。啊?不是吧?他怎么知道我嘟着嘴?“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他终于停下了笔,转过身来神气兮兮地看着我。“哇!这太神了吧?我嘟嘴的时候,身上有特别的气味?!”我睁大眼睛充满欣喜地看着他,天呐!这世上真有特异功能?“呵呵~~我没有特异功能,桌上有面镜子而已。”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桌面上小镜子里我下1/3的脸,然后我俩都哈哈地笑了起来。“烧退了?”他猛地站起来,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此时的距离是多么的近,我167的个子,和他面对面的站着,只到他的锁骨处。洛绍谦不算瘦,但锁骨却是很分明,弯曲的两道,像是玉皇大帝手里的玉如意,有人说小麦色皮肤的人最好看,还有人独爱古天乐那种古铜色的肤色,可我却喜欢白皙的,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那样显得干净,而洛绍谦就是这样一种我喜爱的肤色,不比女生那种瓷娃娃般吹弹可破,却也白皙的很帅气。我只专注他漂亮的肤色了,忘了这过于亲近的不安全距离,没在意他拂上我额头的手,更没留意到他吹在我发丝上的细细呼吸。 “在想什么?”洛绍谦轻轻地晃动我的肩膀,即使止住了我快要淌下的口水。 “洛绍谦,你这姿色……啧啧……怪不得那么多女生争破头要做你女朋友,秀色可餐呐……”绕过他坐到椅子上,看他画的那一二三三四只大大小小的猪。 “你有争麽?”洛绍谦边开玩笑边转身把他刚刚新整理的重点放到我面前。 “我自知争不过,所以没参加战争,不然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么少?准不准?”我翻了翻他整理的重点,一门课一张纸,一共五张,这覆盖面也太小了吧? “你没争过怎么知道争不过,这么不看好自己?”洛绍谦拿过杯子倒了杯水放到我面前,弯腰低头,脸凑向我。 我靠!这想干嘛?诱惑我?我嘴角一撇,对上他的眼睛,伸手手勾住他的脖子,拉近自己,看着自己在对方眼睛里的影像越来越大,当我感觉两人的鼻尖快要对上时,我头一偏,嘴巴凑上他的耳朵,“哈!这个水平,能不能争到?”我感觉到洛绍谦的身体微微的一怔,然后轻轻的吐出一个字:能。 “我去~~这就能啦?追你的女生都用的什么纯情手段啊?我怎么看着一个个都恨不得扑上去呢?”我哈哈地笑了起来,刚被耍了一通的洛绍谦脸有点绿,我把握分寸见好就收,把他惹毛了,后果可是相当严重。“好吧,好吧,不开你玩笑了,你列的重点这么这么少?我背的不踏实啊~~~” “想听踏实的?”洛绍谦眉毛一挑,这个表情我见过杨琛做过好多次,一般都是在有好事要告诉我的时候出现。 “说呗?”我有预感,洛绍谦这个神人一定有重磅的消息要告诉我。 “苏主任前天让我把一叠试卷送到校印刷厂,我多嘴问了一句,他说是各科补考卷。去校印刷厂的路上卷子从文件袋里掉了出来,我整理的时候一不小心瞥到几眼你们护理系的,然后……”洛绍谦双手环胸,故作回忆状。 “你直接说你故意看了试卷,然后把题泄给了我不就得了?”兴奋之情无以言表,我知道这是不道德的,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出了,洛绍谦已经告诉我了,那只能这个样子喽。 “我可没这么说,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反正是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要不你把那几张纸还我吧,我不能拉着你一起犯错,对吧?”洛绍谦装着一脸无辜去拿桌上的纸,可是这怎么能给呢?!我一把抢过那几张纸,三下五除二地塞进了咯吱窝里,我让你拿,我让你拿,敢抢我就叫非礼! 洛绍谦当然没有真的要抢,但他故意泄题给也的确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只是我突然感冒发烧没法专心复习,他似乎有些心疼然后一冲动就犯错误了。时过境迁后,洛绍谦说那是他第一回利用职务之便徇个人之私,我说其实那次补考卷并不难,考试前我找各科老师求了重点,老师特心疼我地画了重点,范围也就比你泄给我的多一点点,没有你泄题,我一样也能过的,所以你别自责了。洛绍谦说你哪看出来我自责了?我这是强调我在这件事中的特殊贡献,是让你感恩戴德,别忘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脑门落下三条黑线,我说行,欠你的一定还。 第十六章 不黄不暴力的醉酒 不得不说,有了洛绍谦给的“复习重点”,我轻松了不少,严婷问我复习的怎么样,本想兴奋地告诉她,老娘这次是故意不考满分滴!但想想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隐藏自己的喜悦和天大的秘密真的是特别的熬人。(.棉、花‘糖’小‘说’)感冒还在继续,吃药喝水多睡觉,进展到第六天。我以为洛绍谦寒假留在学校不会很忙,但其实每天晚上十点多钟才能听到对面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洛绍谦有多忙碌,但他在忙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太感兴趣。我是个欠不得人情的人,洛绍谦在我生病期间对我的照顾特别是“考试重点”,让我感激涕零,洛绍谦以为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多只会煮泡面的人,所以在我第一回给他留晚饭的时候,他诧异地敲响我的门,眼睛瞪得别样的大。哼,小瞧我了吧,姐姐我八岁开始进厨房,初中就能做出几样像样的菜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为了感谢洛绍谦,我是宁愿叫外卖的,毕竟买菜做饭不仅多花钱还不省时间不省力。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一大早我爸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回家,本来日子已经过忘掉了,一通电话让我想起今天居然已经正月半了,学校正月二十开学,缓考日期是十九二十两天,短短四天假期实在不值得再来回跑一趟。尽管不回家,元宵还是要吃的,宿舍楼离学校门口的商业街并不远,每所大学周围都有一个脏乱差但是什么都有的商业街,a大也不例外,走在马路上才感觉到今天新年的气氛格外的浓烈,春节即将过去,商家卖力的“甩货”,捞春节档最后一笔金。一路上遇到好多卖花的姑娘,可能是我孤家寡人一个人压马路,我并没有成为她们推销的对象。除了牛郎织女七月初七,元宵节也是中国传统情人节,古代元宵节有灯会灯迷,传言大户人家的姑娘一年之中只能在元宵节这天晚上出门赏灯,于是很多姻缘际会就浪漫的上演了,我和姑娘们擦身而过,没有买花倒也沾了一身的香。[.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尽管还没有开学,但情侣们还是一对一对的出现,我喜欢冬天这浪漫的季节,感受着他们的甜蜜,我也感觉万分的开心。 各种馅儿的汤圆都抓了几个,顺带买了些小菜,我满载而归。汤圆要现煮,还好十点钟并不算太晚,晚上我躺在床上看新淘来的电影《浮城谜事》,门侧开三十度,这样洛绍谦回来的时候我能听到动静。电影看了十几分钟,楼道里的灯亮了,我知道是洛绍谦回来了,这层楼目前除了我和洛绍谦貌似没有见过其他人在住。我暂停了电影,打算告诉他今天吃汤圆,开了门,看见洛绍谦倚在宿舍门上掏口袋,走近他,刺鼻的酒味扑鼻而来。“你喝酒了?”我站在他旁边看他掏半天钥匙怎没掏出来有些着急的可爱表情,暗自窃喜,原来你洛绍谦也有这狼狈的时候啊。“嗯?文彤?”他转过身,纳兰吐气之间更重的酒气向我袭来,顿时有种想吐的感觉,喝醉酒的男人就是让人讨厌!“你这是喝了多少的酒啊?你钥匙掏的出来麽?要不要帮忙啊?”我看他倚在门框还摇摇摆摆下盘不稳,摸了半天的口袋也没摸出把钥匙来。“钥匙在里面。”他又六个口袋翻了一遍,“噗通”一声滑坐在地上,脑袋一歪,冒出五个字,然后冲我一乐呵。“真没有啊?这又不是学生公寓,可没有宿管阿姨借你备用钥匙!”我没处理过醉酒的人,老师上课貌似讲过什么“醉酒步态”,但好像和这个没什么关系。我拽了下地上的人,让他再仔细找找,谁知他“腾”地站了起来,双臂展开,身体有些不平衡地前后晃动。“你……你……你……你想干嘛!”我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你小子,欺负我没文化是吧,电视里老有某男醉后借酒侵犯花季纯洁少女的情节,没想到色狼无处不在,表面无比正经,醉后原形毕露!三秒钟我就想好了防御措施,敌进我退,敌再进我再退,敌穷进不舍,我就……咳咳……此处无限意淫200字。“你摸摸看……”呵呵,我摸摸看?额……好吧,其实我是很纯洁的,我丝毫没有任何邪念,也没有刻意曲解洛绍谦话中之意,我一开始就知道他双臂外展的意思是让我找找有没有钥匙。牛仔裤前后各两个口袋,黑色羽绒服口袋两个,六个口袋摸了两遍,毛票倒是掏出几张,钥匙确实不见踪影。没办法,楼道里冷飕飕的穿堂风提醒我总要想个办法,尽管我万分的不愿意,但我还是把他扛回了我宿舍。 此处应该有掌声,当洛绍谦全部的体重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顿时觉得康复没多久的右小腿在向我发出抗议,怎么这么重!把人扶到床边,他一头栽了下去,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这样的洛绍谦,我还是头一回见。我想我是电视剧看多了,不然我接下来的活不会干的如此的麻利和迅速,打高空调的温度,让他一会脱了外套不至于受凉感冒。黑色的板鞋印着我看不懂的一些图案,鞋带绑的有些独特,费了我不少心思才解开。黑色的羽绒服,拉链的,很方便。脱去外套,露出他白色的v领线衫,估计的喝酒的缘故,自脸往下一直到脖子,原本白皙的皮肤全部红彤彤的一片。被窝还是热的,刚把衣服拽下来,洛绍谦就缩了缩身体,往热源处游去,我并没有洁癖,但我甚是爱干净,袜子裤子还没脱就往被窝里钻,你想得到很美。我倒是想过男女授受不亲,但相比他穿着外裤在我床上“呼哧呼哧”的睡,我还宁愿扒了他的裤子,更何况,大冬天的谁外裤里面不穿个一两条秋裤线裤什么的。我想我还是纯洁的,以至于后来学导尿操作时,老师说我们护士一般只负责给女病人导尿所以男病人导尿方法就不教了,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女护士不能给男病人导尿,当我把这个问题抛给史静谊的时候,她特害羞地埋怨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我去~~~我干嘛要假装不知道?史静谊特学术地对我说男性尿道和生殖道是共用的,所以呢?我还是不明白……史静谊拧了我一下然后趴在我耳边说:女护士给男病人导尿,不安全!我是从她眨巴眨巴的眼神里结合她的解释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具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没有去向老师求证,但这件事至少能证明,在我脱洛绍谦牛仔裤的时候,我的想法很纯洁很纯洁。 洛绍谦睡得还算老实,没有出现说梦话呕吐物叫那个美女名字这种狗血的剧情,他霸占着床,我只能趴在书桌前看电影,《浮城谜事》讲述了一段错综复杂的有关爱情和人性的故事,男主人公就是个王八蛋,在我的咒骂声中,洛绍谦呻吟了两声。我调小音量,点开另一部电影,本来我可以趴在桌上睡一晚,尽管有空调,但我一是怕自己感冒加重,二是担心洛绍谦随时会醒。第三部电影接近尾声时,身后的床板发出了“吱呀”的声音,我回头,洛绍谦正从被窝里坐起,似乎是头有些痛,他用力地挤按着太阳穴。“醒了?饿不饿?还是喝水?”我坐在椅子上等着看他诧异的表情,故作镇静的问他。“肚子有些饿了……”他幽幽地开口,语气中表情里丝毫没有意外的成分。“你睡在我床上,难道不惊讶?”我绷不住了,这人怎么这个反应啊?“我是喝了酒,但还没喝到意识全无。”他朝我笑了笑,套起外套,坐在床上,似乎没有要起床的意思。看来他是真的知道自己没带钥匙,我空欢喜一场啊。“等着,我去给我煮汤圆。”我失落地往厨房走去,唉,一场翻身的好戏,就这么毁在剧本上了。洛绍谦,你怎么就不按剧本来呢? 第十七章 此情无关风月 嗤笑一场 汤圆煮好端进房间,屋里的钟“哐铛哐铛”的猛地敲了起来,斜眼一瞄,凌晨两点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洛绍谦把我的电脑搬上了床,窝在被窝里,似是看着什么视频。 “吃吧。”我把汤圆端给他。心想洛绍谦肯定特感动,这冷嗖嗖的元宵节,居然还能吃到热腾腾的汤圆,感激涕零吧少年!洛绍谦端过碗,表情里若有若无地有些尴尬,诶呦~别不好意思了,吃嘛吃嘛~洛绍谦顿了顿,还是一个一个的消灭起来。 “你在看《浮城迷事》啊,这个我刚看过,里面的男主角太特么不是东西了……”我坐在床边,头探到电脑面前,一讲到这种家庭伦理片,我就特别带劲,哗啦哗啦说了一大堆,恨不能代替片中的演员去独白。 “文彤……”没听到,我继续讲…… “文彤……”好吧,正讲到激情时刻,被打断的感觉很不好。. “怎么了?”我朝向洛绍谦。 “吃完了,塞牙了。”洛绍谦把碗递给我,然后特无奈地问我求一支牙签。 洛绍谦一边剃着牙,一边看着电影,显然宿醉的酒还没有完全醒,他还是有些疲惫,加上汤圆馅塞得满牙,他果断的耐心不是很足了。 “我去……我来吧。”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满嘴的菜叶子,剃了半天,啥也没剃出来。我拿过洛绍谦手中的牙签,他也没怎么反抗,“张嘴!” 身体略微往洛绍谦靠了靠,左手托住腮帮,右手持牙签,甚是麻利地干活。只是电影不切时宜地播到了男主女主哼哼唧唧的情节,唉~这要怎么说呢?三岁小孩看《步步惊心》都知道四爷和若曦时不时要亲一下,别说姐姐我这么大岁数了,只是这孤男寡女的凌晨两点共处一室,怎么越想越有些不对劲…… “怎么?”可能我手边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让洛绍谦感到有些奇怪,他低了低头,四目相对。 “我没……啊!!!……”邪念刚刚要转回现实,不料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往前压了上去。唔……还好还好,不痛不痛……可是?这嘴巴上覆的是什么,嗯?软软的?睁开眼睛,一张大脸摆在眼前,眼睛?鼻子?还有呼吸?嘴巴呢?嗯……嘴巴?啊!!!!!!!!我的嘴巴!他的嘴巴!为什么在一起啊?!我刚想直起身体,只感觉一个软软的灵巧的物体穿过我的牙关,触碰到我的舌头,洛绍谦你在吻我麽?瞬间,身体似乎有一个玄关被打开了,酥麻的感觉从头传到脚,我绷着身体,不知道怎么办。推开他!我开始挣扎,想要摆脱嘴巴里肆意妄为的舌头,他却无赖地扣住后脑勺,舌头往更深处进犯……拽、扯、推,都无力挣脱……他嘴巴里还残留着汤圆和酒精混合的味道,有些粗重的呼吸让人淡忘了他平常斯文绅士的学长形象,感受到的,是一个满身是火的魅力男生。推开,沉沦,推开,沉沦、沉沦、沉沦……抗拒不了的炙烈吞没了理智,双手攀上脖颈,棉质的衣服,后脑勺的头发,脖颈处的皮肤,调情似的亲吻吮吸……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又那么自然起来。可是……可是…… 可是,很多事的发生似乎都依赖于环境的催化,就比如说洛绍谦莫名其妙地亲了我一下,毫无预兆,又被他干得顺理成章。这个时候,我必须得坦白,我没谈过恋爱,在男男女女中混迹了二十几年,楞是没实践过爱情这个古老永恒的命题。电视剧里演过,小说里写过,亲吻是男孩女孩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表达情感的方式,闭眼,旋转,甜蜜等等,可说实话,除了起初那会有些小feel,越往后只感觉脖子疼,眼镜架压着鼻子疼。 “学……学……学长……唔唔……洛……洛绍谦,那个鼻子痛……” “噗嗤……”洛绍谦移开满嘴汤圆味的嘴,可爱极了地笑了出来。 第十八章 甩开过去 淡淡流年 六月三号,校社联换届结束,六月八号,院社联院学生会换届结束,六月十三号,健促协会换届结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十三号晚上,我,史静宜,杨琛,祁东和严婷在校外的小排档庆祝脱离苦海、重获新生。我们五个都没有留任,杨琛他们几个大三的即将大四,既没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来留任,也不太符合历来的规律。史静宜谈恋爱都来不及,更别说在社团忙活。而我,说实话有些不堪重负,社团社联家教学习,压力之大,实在是多重大山。洛绍谦走后,我临时担任校社联主席,上个月为池园县小学做募捐的时候,杨琛提醒我那2000块钱可以拿出来用了,我突然间想起,自元宵节之后,我再没见过洛绍谦,听说他提前跟着苏主任去分校了。也罢,不然每每想起那个吻,总让我不知如何与他相处。 “咱老百姓,今儿真呀么真高兴!文彤,你丫想什么呢这是?”史静宜唱着高歌捅了我一把。我一惊,碰倒了手边的茶杯,没喝完的王老吉泼了我一身,这下把我这萎靡劲给彻底驱散了。 “尼玛,泼水节啊?来!乐一乐!”我在万千注目中站了起来,拿过杨琛面前的啤酒“呼啦呼啦”地一饮而尽。“真痛快,洛绍谦留着的烂摊子终于不用收拾了!” “让我们举起杯!跟往事干杯……” “干杯!啊~朋友!” 我不能喝酒,一喝就发疯,头一回是大一进校后部门聚餐,被史静宜灌了一杯啤酒之后,扒着杨琛半天不撒手。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是今天了。 “你们怎么不拦着她!”坐我旁边的严婷捂住我唱不停的嘴,特别好玩特别无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这酒疯还真的说来就来啊!”祁东没见过我这种疯样,表情很是兴奋。 “完蛋了,今天不知道要唱到什么时候……”杨琛和史静宜异口同声。 我抱着严婷,往她身上蹭了蹭,“婷姐,你说,我辛苦不辛苦?从杨琛这混蛋帮着洛绍谦坑我,我就一直累死累活,我为什么呀?” “好啦好啦,为人民服务。”杨琛拍拍我,像是安慰小孩子。 “你做的蛮好的,刚接任就搞了什么能力测试,刷了一批打酱油的主,那个新闻部副部长可是到现在还不服气,我们彤彤相当霸气的哦。”祁东笑言。 “说到洛学长,怎么就突然走了呢?那个卓越班不是大四才去麽?弄得文彤这么辛苦。杨琛你肯定知道。”史静宜指着杨琛,其实大家都想知道,一直以来,洛绍谦就跟一悬案一样,在学院里流传着各种版本。 “对呀,他怎么突然就走了?老娘还没找他算账呢!早上眼睛一睁人就没了!”我着实有些委屈,那晚两人吻结束,我拿着碗就跑去厨房了,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回到房间,洛绍谦已经又睡着了,我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醒来时人却在床上,洛绍谦没了踪影,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等了几天之后,我明白,他再不会回来了。后来考试的时候才听同学们议论,说他跟着苏主任去分校了,走得很急,莫名其妙。接下来就是被团委老师接见,暂时担任社联主席,起初很多事情不明白,打他电话,却永远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走的时候,正月半吧?我还在家过寒假呢。后来有次去老妖婆那里,听到点关于苏教授和洛绍谦的。”杨琛似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可是他天生不是讲故事的料。 “能不能讲重点!”大家顿生无奈。 “就是分校那边医学院的院长生病了,苏主任被调过去,谦哥为什么跟着去,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个病倒的老院长也姓洛……我猜测……”杨琛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这个我知道。”严婷插了进来,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她,“洛院长是洛绍谦的爸爸,我小时候见过一次,不提都忘了。” “啊?” “什么?” “还能这样?” “我也这么猜测” 我了了个深深地去……只知道他是高富帅,没想到还是官二代。不过这个讯息对于大家都没有啥实质性的影响,多年后,我知道了内情,分学院原来是洛绍谦的爷爷创建的私人院校,高等院校调整后被并入我们大学,洛院长病倒后迫切地需要把洛绍谦培养起来接班,于是苏主任代院长的时候把洛绍谦带了过去。 故事没有戛然而止,反而才刚刚开始,大二在七月份初的期末考试后宣告结束,值得一提的是这学期我拿到了校奖学金,因为我这学期的成绩远远高于别人,这多亏了开学的缓考,更准确地说,多亏了洛绍谦的泄题。4000块奖学金,我留了一千,剩下的五五分留给了校社联和健促协会,我只是不想太过羞愧,毕竟这奖学金在我看来并不光彩,可是校团委老师并不这么认为,于是各种荣誉证书向我飞来,老太婆也对我刮目相看,“文彤,最近很积极向上嘛!不错不错!”我成了学院的新明星,“有个文彤学姐,大二就坐了社团主席和校社联主席,还在那一年拿了校奖学金诶,哇,太厉害了,肯定是个大美女!”听到小学弟议论的时候,我正往教室走去,听到最后一句时,我低了低头,悄无声息低于他们擦身而过,美女?!我呸…… 大三专心学术,应该说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更加努力,获得光环不容易,保住光环很难,一旦整个环境对你有了一个定位,你就不得不按照这个定位去走。大三,三年来最平静的一年,一个人独享的大学生活,放慢脚步,深呼吸,都能闻到图书馆前的空气中有墨香,这样的好年华,后来很多年再也没有感受到过。 大三下学期六月份医学院的孩子开始了实习季,我去了b市人民医院,而大四的严婷杨琛一起在校附院,史静宜回到老家的医院实习,祁东在大四下学期的时候被破格聘为计算机学院辅导员助理。十个月的实习生活过得很快,各个重点科室轮转一遍,如春节说的那样,我爸出国交流,我妈调到b市,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一月份研究生考试,我回到了校本部,而此时,除了严婷,其他久违的朋友们并没有如我所想那样和我并肩上战场。祁东继续做着辅导员助理,杨琛回家准备什么托福雅思打算出国留学,史静宜没有来考研,这和我们当初约好的不一样,严婷说,史静宜可能打算毕业就结婚了。 考研的结果在预料之中,严婷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而我,也顺利地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命运的轮盘开始了新一轮的倾斜,似乎在我朦朦胧胧地睡梦中,上帝指着我说,这个孩子,该放手去历练了。我并不想要跌宕起伏的人生,可上帝似乎并不同意。 第十九章 医院意外遇故人 实习期结束,拿到了护士执业资格证,拿到了学位证毕业证,接着休息了两个多月,我离开b市回到a大,研究生生活正式开始。[]a大的医学院分为南楼和北楼,本科生上课集中在南楼,北楼安排了多个研究生使用的实验室和教学教室。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一切都很驾轻就熟,在医院待了十个多月,再回到学校,看着那些象牙塔里刻苦学习的学妹学弟,顿时有种已是旧人的感觉。地方还是老地方,没有杨琛,没有史静宜,沒有严婷,人已经有些零落了。祈东顺利地成为了一名辅导员,还因为在摄影方面的才能,兼任了学校宣传科的副科长,工作不特别繁重,估计这也是当初决定留校而不是去企业的原因之一吧。祁东的身体还算硬朗,严婷叮嘱我要隔三差五提醒他按时吃药,不过据我观察,严婷不在的日子里,祁东在更努力地把自己照顾好,这让我很感动。洛绍谦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那个吻的感觉我也忘的差不多了,偶然的冲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更何况,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没认真想过有没有可能,洛绍谦从我的生活中渐渐地淡去,或者说,他更深地藏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上课,实验,上临床,我的导师是a大附院护理部主任赵芸,她想把我向管理方面培养,这也是我想要的,从小跟着我爸在医院里混迹,临床上的东西很小就有感受,临床护理,不管在管理机制上还是在工作机制上或者人事待遇上,都有不少的问题,倒不是我志向远大,只是不喜欢置身于一个明知道有问题却无法改变的环境中。[] 日子百无聊赖地一天天地过,安静,没有什么打扰和杂事。现在是周三下午,我正跟着赵老师在急诊科做一周检查,医院的规章制度很是严谨,近乎苛刻,每周都要进行重点科室和某些科室的检查,大到护理事故,小到护理记录里的错别字,赵老师带着我到处“晃荡”,一边做事一边指导我。 “小文,急诊科不像其他病房,不要求有一套完整的护理记录,但是……”赵老师正坐在护士站,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和我解释。话还没说完,一个小护士就急匆匆低跑了过来。 “护士长,护士长,刚拉来的小伙子兜里掉出来了学生证,a大应用技术学院,通讯工程专业,叫李俊,不是本地人,已经联系了学校,让他们找辅导员,家里人联系不到,手机被压坏了,联系簿就显示了个名字叫史静宜,但是号码显示不出来。” “去请骨科、神经外科的主任来会诊,就刚才被车撞的小伙子,家属来了没啊?那肇事的人呢?”护士刚讲完,一个男医生又跑来说了一大堆。 李俊这个名字,我不是很熟,史静宜三个字倒是让我条件反射地一怔。“怎么回事?”赵老师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急诊科是医院最忙乱的科室,生死攸关,出不得一点问题。 “120刚送来一个小伙子,路上车祸,肇事者逃了,120车回来的路上遇见的,就拉了回来,身上什么也没有,就一个a大学生证,不是本地人,联系不到家属或者辅导员我们没法手术,现在紧急处理后放在观察室,等辅导员来了签字手术。现在在请骨科,神外来会诊。”护士长交代了下事情,心里估计在想,倒霉了,这个月又要扣科室奖金了。 一旁的我努力地在想李俊是哪个,应用技术学院,还认识史静宜…… “还是c市的……和我是老乡诶……”小护士拿着学生证,嘟囔了一声。 c市,那不就是史静宜老家?我的天,不会是大二那会帮我保管资料的那个男生吧?好像就是叫李俊的! 刚想开口问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一个中年男子跑来护士站,气喘吁吁地说:“我是李俊的辅导员!”好吧,没我啥事了。急诊科一直是最讲究时间效率,做事最爽快的科室,一忙起来,护士医生都得跑起来。赵老师带着我观看了一套抢救程序,“一个好的护理部主任,首先得是一个好的护士,小文,毕业后你先到急诊科干几年,特别是急诊科的icu……”赵老师悉心地提点着我,而我的思绪却早已经不在课堂上,唉~不知道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周五下午没有实验,也没有课,我这才空出点时间去附院看看那个李俊,急诊科的护士告诉我,李俊当天就转到骨科去了,病情不怎么严重。我也是断过腿的人,那个日子,还是比较难受的。跑去骨科,问到了床位号,推门进去,他正躺在床上,“呵呵呵呵~”地看着郭德纲的相声,我靠,这么high?! “李俊?”我走到他床边,看了下床头牌。 “你是?”他疑惑地看着我,看来,他也不怎么记得我了。 “文彤,史静宜的死党,你送来急诊的时候我刚好在,所以……来看看你。”场面略有些尴尬啊,真心不知道应不应该来,毕竟我和他,一点点都不熟…… “哦哦哦,我记得,大二那会给你送书的对吧?”他眼镜一亮,我找到些存在感。 “是的,呵呵,你怎么样了?听说是车祸,怎么那么不小心。”我环顾了下病房,恩,很是熟悉,那年冬天我住在这里,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 “一辆摩托横穿马路,一不小心刮到了,没事,没几个天就会好。”他朝我咧了咧嘴,笑容很是灿烂。我在病房待了两个多小时,和李俊聊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他和史静宜是旧熟识,跟我说了很多她以前有趣的事情。李俊长得很清秀,人也很阳光很健谈,怎么说呢,感觉很好,我和杨琛祁东就像两块不同极的吸铁石,极其臭味相投,用“厮混”来形容,真的不为过。李俊呢,像是我渴望的一种生活状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有一条狗,有一杯茶,一个男人在厨房,一个小孩爬呀爬。我隔三差五地去医院看看李俊,偶尔能碰见他的朋友,李俊的伤并不严重,本以为是骨折要躺好几个月,没想到只是肌肉伤了,我说他怎么那么乐观。 第二十章 吃出祸端? 我知道李俊出院,是几个星期之后突然有一天傍晚,他把我堵在了医学院门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我说李俊同学,我今天真的是没有空的呀,我晚上要去实验室。”我第n次地告诉李俊,我答应不了他的邀请。 “就想请你吃个饭,吃个饭又不要多长时间。你难道不打算吃晚饭吗?”李俊执着地挡在我面前,本想灵活机动地趁其不备溜之大吉,可面前的男生估计小时候是玩老鹰捉小鸡的高手。 “你这是只想请我吃顿饭的节奏?你这明明……”我无语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时间倒回到半小时前,地点,医学院门口。 “文彤!文彤!”我刚走出学院大门,在实验室蹲了一下午,仪器还在分析着结果,另一个同学在看了,我正考虑一会是给留守的同学去吃顿鸡肉大排香肠面还是来份全家福大馄饨,就听到背后传来几声对我深情的呼唤。 “咦?李俊?你怎么在这里呀!”回头一看,怎么是李俊,他不应该在医院待着嘛。 “我出院了,在这等你是想请你吃顿饭。呵呵~”李俊朝我露了个标志性的笑容,像是有些紧张还是不舒服,右手不停地挠着后脑勺。我怎么看出了点男孩子情窦初开的羞涩?伤不起…… “请我吃饭?为什么呀?”李俊突然跑来说要请我吃顿饭,这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难道是为了感谢我在他住院期间对他的照顾?“哎呀,不用谢的~都是应该做的……呵呵……” “不行啊,我老妈让我请你们学院大三的一个女孩子吃饭,说是定的娃娃亲,把我雷到了,什么娃娃亲,要我试着处一处,我听都没听过,特来求文大小姐帮忙啊!”李俊听到我婉拒,一激动,全盘拖出。 娃娃亲?什么年代了,还有指腹为婚娃娃亲什么的,偶滴个亲娘诶……怪不得把这小孩吓成这样。 “我是去撑场子,还是去砸场子?”我问他。 “砸场子。”李俊似是思考了一番,特别认真笃定地告诉我。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不去!”其实我考虑的是,砸场子是我的本能,一不留神事情就让我搞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人家老妈发的话,万一引起家庭纠纷,我就难以全身而退了,且不说李俊能不能保我完全,但坏了人家的儿媳妇,我猜哪个准婆婆都不会放过我。 “我们医学院的女孩子都是很优秀的,要不就去试试?”我怂恿李俊勇敢一点,虽说这优秀的另一面是拿手术刀当玩具使的惊悚霸气。 于是出现了一开始我得百般推诿。 “你就帮我一回呗?去老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不用说话,管吃就行!”李俊拿吃的诱惑我,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绝对是个会为五斗米折腰的吃货,阴险…… “我就负责吃?那我去有什么用?你一个人就行了呀?”搞什么玩意?云里雾里。 “对!你就负责吃!”李俊说着就上前一个健步拽着我的胳膊就走。 好吧,我就负责吃…… 老厨,我点了五个菜,不了解李俊的家庭情况,鉴于老厨的价格,就没敢多点。没想到,李俊瞅了一眼菜单,刷刷刷又加了几个大菜,看着他嘴巴一张一盒地跟服务员报菜名,我的口水都快出来了。 传说中的那个姑娘迟到了二十几分钟,果然出来混还是要还的,这迟到时间都快赶上我跟李俊磨叽的时间了,现世报,来的太快了。但总算,人到了,莱开始一道一道地上了。我今天就负责吃……我提醒我自己,千万不能砸场子。 “这位是?”娃娃亲看见我座在李俊旁边,就一直没落座,站在门口,等着李俊介绍我。 我突然明白过来,妈呀,怎么能坐李俊旁边呢,不自觉啊不自觉,我正抬起屁股准备换个位置,顺便介绍下我自己,嘿,小学妹,姐姐就是来混口饭吃的~不过没等我开口,李俊“蹭”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从娃娃亲看不见的角度拽了我一下。嗯?嗯?搞什么?我转过头看了几眼李俊,眨巴眨巴眼睛,想表达下我的疑惑。 “那个那个……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的,不好意思啊,我妈昨天告诉我来着,忘了……那个什么,你坐呀,随便坐……哦哦哦,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文彤,你们学院研一的学姐,那什么,今天我们一起请你吃个饭,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她,一样一样的,呵呵呵呵呵呵……”李俊唧唧歪歪说了一堆,什么叫找我找他都一样啊?我和这娃娃亲有半毛钱关系麽?我瞪了李俊一眼,他朝我笑了一下,笑你妹啊笑…… “你们是……什么关系?”娃娃亲的脸有些红,太热了麽?我看了看空调,18度,还好啊。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妈说的什么娃娃亲,可能没办法遵守了,况且那个也是闹着玩玩的,这个这个……”李俊装出一脸的抱歉像,突然的拒绝把人家娃娃亲搞得特别无地自容,自尊心受挫,看那小脸,眼泪都快下来了。娃娃亲转身就往外跑,撞翻了服务员正准备上的酸菜鱼…… 哐!~~ “啊!” “呜呜呜呜~” “我的鱼!” “先生,这是你们自己撞翻的,你们得买单的。” “好的,再点一份酸菜鱼。菜快一点上。” …… “李俊,那美女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文彤,要是你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会!鱼翻了……” “……” “我不是止负责吃麽?” “你只负责吃了麽?” 第二十一章 老妖婆的召见 吃饱喝足,打包了一些饭菜,我准备回医学院,我因美食而哈皮,而李俊,好吧,不知道他为何看起来比我要兴奋许多,想来那娃娃亲长得很是标致,五官精致,前凸后翘的,我若是男生,怦然心动不敢说,眼神多放几眼还是可能的,这李俊,不食色。[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回学院?”李俊看了眼桌上风卷残云式的杯盘狼藉,瞅了我一眼,打了个饱嗝。 “嗯,实验室里在出结果,还有人等着吃饭呢。”吃干抹净,肚皮很是满足地鼓了起来。顿时有种悲凉之感,像我这种天天喊着减肥又整天胡吃海喝的人,老天怎么容得下我的?! 我和李俊走出老厨,我说李俊你不用送我回去,我吃饱了就不会作恶了,路边的小野花都是安全的,我这个人说话一直没大脑,人家都不觉得我有语言控制中枢,我想,精神科的医生一定想收我很久了。 “你不仅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有迫害妄想症,我就喜欢你这种精神病,哈哈~~走吧,走吧,我去你们学院有点事。”李俊此话一出,我突然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这个世界,懂我的人只有你啊,李俊。 “你的智商一定很高!”这不是我对李俊的赞许,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为什么?哪里看出来智商高?”李俊问我。 “因为我智商高啊。”我答他。 “哈哈哈哈哈~~~~~~~~~”夏夜的校园并不寂静,一声大笑倒是镇住了河里呱噪的蛤蟆、拌嘴的情侣和叫卖的商家,一阵阴冷笼罩了整个夏夜。 回到学院,我径直去了实验室,我问李俊去哪,他说书记办公室,我没再问他去干嘛,因为,关我毛事?! 一进实验室我就频频道歉,留守的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仪器"呜呜"地响着,在我放下包的一霎那,”叮”地响了一声,”呵呵,刚好刚好,结果出来了.”实验结果比预计要差一点,可能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我正和满嘴猪油还吧唧着嘴的同学讨论着实验环节,实验室的门"砰"地就被打开了,开门声告诉我,来者必是头暴怒大咖. “文彤,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一声大喝让我想起了"铡美案"中包大人醒目一拍"大胆狂徒,还不速速交待!"的场景,后背一冷,我又犯事了?”砰”又是一声关门声,把我吓得快从椅子上摔下来. “谁啊?”我和拍档脸对脸,那人的气场吓得谁都没敢回头看一眼,不过我亲爱的同学,你问就问呗,有没有必要喷我一脸的白米粒? "老妖婆."掏出面纸抹了抹脸.”等我活着回来” 去书记办公室要穿过一个长廊,路上我尽量放慢脚步,可怎么尽量也想不出最近又是哪里得罪老妖婆,话说自从从社联社团的位置上退下来,老妖婆就和我没啥联系了,联系都没有,何谈过节!研究生又不归她管,别说我没干什么,就是干了什么也落不到她手里啊.百思不得其解时,我给杨琛打了国际长途. “长话短说,老妖婆气势汹汹来找我,可我什么也没得罪她,你说我该怎么办?” “最近有没有锻炼身体,200个俯卧撑有问题麽?大姐你知道不知道中国和日本是有时差的啊!” “我靠,不就早一个小时嘛,七点半你能干嘛!” “七点半还没下课!” “......,拜拜.” 我抱着反正死不了的态度,进了书记办公室,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房间里不止老妖婆一个人,还有两个人站在办公桌前,谁啊?这不是李俊和娃娃亲嘛??!什么情况,难道说娃娃亲跟老妖婆告状说我勾引了她男朋友?!尼妈,要真是这样,我就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毁我清誉者杀无赦!爱嚼舌根者杀无赦!比我长得漂亮又兼具以上两条者杀无赦! “欧阳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看了李俊一眼,站到他旁边,心想,但愿不是你那破事!忘说了,老妖婆本名欧阳琪,贸然换个称呼,有生不习惯. “李俊,你把刚才说的话当着小影和文彤的面再说一遍!”老妖婆靠在椅背上,厉声厉气的,好像不妙阿~我暗想. “妈!这不关文彤的事,@##$%#^^&&^%^~~~~” “阿姨,李俊,他和学姐真的有些,#@#$%%%~~~~~” @#$%%%##^$@@@#$%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像突然爆炸了一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得跟个菜市场一样,妈?李俊叫谁妈?!学姐?说的是我吗?我和李俊有些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东西啊,巨大的信息量塞满了我的脑袋,耳边充斥着男中音,花腔女高音和拍桌子,脚跺地的声音,实在受不了了…… “停!!!!!!!一个一个说!这是什么情况?!”我文彤的声音分贝可不是盖的,为了使这三只失去理智的怪物停下来,我不得不搬出我深藏多年而不露的狮吼功,果然,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第二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天外来爱 书记办公室里,惨白的日光灯“呲啦”地眨了一下,四个人像木头一样楮在那,一动不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这是我妈。”李俊斜了斜身体,小声地告诉我。不过,声音还是大得所有人都听到了。 “你刚才叫妈我又不是没听见!”我朝李俊吼了一嗓子,尼玛,早知道你是欧阳老妖婆的儿子,怎么我也得防着你点。或者说,你特么不早说你是医学院书记的儿子,不然我还可以攀攀关系,不至于本科期间和老妖婆关系如此尴了个尬的。对于我的大吼,娃娃亲没啥反应,老妖婆朝我婉婉一笑,从没见过老妖婆这么和蔼的笑,我这是吼了她儿子,这笑里必定是藏了刀的。 “我们来理一理,小影,你先说,怎么回事。”老妖婆开始为准儿媳做主了,唉~我特么是做了什么坏事,搞得像军事法庭三方对峙一样。 “李俊约我吃饭,我去的时候,学姐和李俊在一起,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娃娃亲不紧不慢,似是没啥好担心的,我靠,有后台的永远都这么有恃无恐,这个世界太黑暗了。 “哪里看出不一般。”老妖婆眼睛放光,这是找到定罪证据的神情? “肢体接触和李俊的态度。”娃娃亲看了李俊一眼,两人居然相视一笑,我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恶战即将上演。肢体接触?李俊的态度?我是无辜的!我只负责吃而已,难道不是麽?我为毛要在这里当牺牲品? 老妖婆胸有成竹地上下打量着我,看得我有些心虚,莫不是蹭吃蹭喝也犯法?又不是公款! “我不是……”我要为自己辩驳一下,其实我只是负责给李俊搞一些场面,负责吃而已,李俊和娃娃亲的感情问题,我完全没有参与,我是不是可以先撤?可是老妖婆没给我申诉的机会,她打断我:“文彤你别说话,李俊,你说!”靠!你大爷! “我不喜欢包办婚姻,我和她不合适,她说不定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之前经常在我面前提文彤,说她如何如何让你头大,又怎么怎么让你刮目相看……”李俊这是在说什么呀,老妖婆还提过我?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你赶紧把我摘清楚啊!废那么多话干嘛?! “说我要听的!”老妖婆喘了口粗气,鼻孔放大然后缩小,激动了,要发火了,我完蛋了…… “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妈你就别胡闹了,我喜欢文彤,我在追她!”李俊毫无预兆地说出这番话,把我混乱的思绪搞得像团浆糊。 啊?李俊你在追我?你喜欢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特么怎么就不知道呢?你只是在砸场子还是死也要拉我垫背?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俊,你丫丫地给我个解释!!! 李俊用视线回应我的疑惑,不过,这眼神有些捉摸不透,似是一湾水又像一团火。“唔~~”我试图从这眼神里研究出点什么,没想到李俊却歪了歪脖子,嘴巴凑上了我的唇瓣,毫无准备,还没反应过来,一张脸凑近变大,稍作停留又离开变远。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掌声响了起来,回过神来只见老妖婆和娃娃亲激动地鼓起掌来,接着深情相拥。“小影啊,既然你和李俊互相没有好感,那也不能硬把你们绑一块,矮油~现在的年轻人啊,搞不懂喽,哈哈哈哈哈哈……”“我也很激动啊,阿姨你不知道,我当时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跑回来告诉你,还打翻了一盘菜呢!我们年轻人恋爱,和你们那个时代不一样喽。”“菜不菜没关系啦,关键是我们家小俊终于开窍了,哎呀,我还担心他想出家当和尚呢!这让我怎么李家列祖列宗交代啊,不过这下可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 “这是怎么回事啊?李俊,你在搞什么?我不是去吃个饭而已麽?要不然我把钱给你,别这么编排我呀~什么喜欢不喜欢,追不追的!”我拽了拽李俊,声音里有些无奈和愠怒,这场闹剧本来不关我事,就嘴馋而已,怎么变成这样的?娃娃亲本来就不喜欢李俊,所以我没必要去砸场子,我以为娃娃亲是生气地跑开了,没想到是迫不及待地来通风报信,李俊你这是设了个局等我来钻,然后利用娃娃亲顺水推舟把这局展示给老妖婆看麽?俩女人的兴奋劲过了,看戏一样站在一边,这下文,有没有剧本来告诉我,该怎么往下进行。李俊喜欢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李俊究竟想干什么? “文彤,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没有爱情的感觉,但是我也清楚你并不讨厌我,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用行动来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值得你把后半生交给我。你会喜欢上我的,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告诉你。”李俊面对着我,表情严肃,一改之前阳光叽歪嘻嘻哈哈的样子,我知道,他认真了。 “哇哦~~” “加油!儿子!”群众演员适时发声,时机刚好,气氛刚好,只是作为女主角的我,略显尴尬。 “文彤,我知道你们平时都叫我老妖婆,不过没关系,能被学生冠以头衔,也是学生工作的一种成就。”老妖婆走到我身边,捋了捋我的头发,“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和你一样,有能力有理想有原则,敢做敢为,不过你比我出色很多,象牙塔还是有象牙塔的规则,大势所趋,无从避免,你是另类,最特别的是,你的另类很出彩。不用杨琛给你说好话,我也会支持你们学生的想法,只是我觉得适当的压力,高标准严要求能让大家更加精彩,你们不是都成长得很好,严婷,杨琛,你,连带洛绍谦,我都看在眼里。”没想到我脱离了老妖婆的控制之后,才能听到她对我的最真诚的评价,想来本科三年学校生活,确实想做的都做了,而且在质疑和嘲笑声中做得很好,我想我是误会老妖婆了。 “欧阳老师,对不起……” “没关系,你以后可是我儿媳妇的。跟妈有啥好对不起的。哈哈哈哈~” “老师,你别这样,渗得慌。” “李俊!多长时间能把媳妇领回家!” “领导放心!尽快让您抱上孙子!” …… 天呐,这是一对什么样的的母子…… 第二十三章 那小子真帅 如果有人问我李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说他就是头倔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研究生宿舍两人一间,我住一楼,和我住一块的姑娘是药学院的研究生向梅,她有一个特别好的生活习惯,就是早上六点半起床去操场跑步,而我,每次都会睡到七点半,然后飞速地起床洗漱奔向教室、实验室或者护理部,早饭……向梅若是操后回宿舍便会给我带早饭,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直接去教室。 昨晚在书记办公室待到十一点,李俊硬要把我送回宿舍,我特么二十几岁的人了,回个宿舍还要人送?晚上躺在床上回想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我眼睛一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第二天一大早,向梅准备出门晨跑,我听到关门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没过几分钟,门又“支呀”一声地打开了。 “什么东西落了呀……”我哼唧了一声。 “有个叫李俊在和宿管商量说要进女生宿舍,阿姨不让进,我一听是找你的,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让我帮他把早饭给你。”向梅站在床边,对着我的被子吐口水。 “哦……”我动了动腰肢解,回应了一声。 “放桌上了啊,我走了哈。” 接着我听到了门声,世界好安静,继续睡…… 在我要睡觉的时候,除非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我是绝对不会起床的,向梅说了什么我没进脑子,反正不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闹钟七点半准时把我叫醒,一如既往地迅速地收拾好自己,临出门的时候,我怔了一下。(.无弹窗广告) 桌上多了一份豆浆鸡蛋包子,大概有个三五秒钟,我的脑海里什么也冒不出来。用手试了试温度,已经凉了,豆浆杯子下面粘了张便利贴,撕下一看:第一天,冷了记得热一热。――李俊 记忆往回倒了倒,想起向梅一大早说的话,再往回倒,想起昨夜李俊笃定地话语,内心顿时五味杂陈束手无策。我早上不能吃包子,胃会不舒服,我拿过桌上的鸡蛋和豆浆,迅速地下楼,往教室奔去。路上吃完了冷掉的鸡蛋和豆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不管是出于不愿意浪费,还是对于李俊行为的感动,还是另外的什么,这一餐饭,味道差,总体感觉良好。 被体贴被在意被照顾的感觉很好,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朋友也罢,我总觉得这些额外的爱意是上天的馈赠,接受或者不接受,喜欢或者不喜欢,我都很感激。我给李俊发了短信表达感谢,他没有回复我。这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五点多钟的时候,李俊找我去吃饭,我推辞说晚上有实验,不能离开人,他说好。过了一会收到他的短信:晚饭买好了在值班室,那里有微波炉。 李俊开始了旷日持久地攻坚战,他早上准时出现在宿舍门口,不再麻烦向梅,而是把早饭放在宿管阿姨那边。每天早上被阿姨叫住拿早饭,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却笑呵呵地说:“护理的文彤吧?你的早饭又来喽,这么好男朋友,可幸福了吧~”他会提醒我天气变化,添衣带伞;他会告诉我今天a市空气太差,买个口罩带带吧。他会问我身边的人,今天文彤的心情怎么样。他做了很多事情,我感觉越欠越多,也越来越习惯李俊的我行我素和不顾其他的执着让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但他却感动了我周围的一众人。 久不联系的史静宜也打电话,先是责备我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她,然后细数她这老乡的各种优点。话毕,我问她什么时候结婚,新郎是不是当初那个某某社团的负责人,她说对呀对呀,就是那个兔崽子,结婚还得等一阵,他正努力赚钱买房子呢,然后匆匆忙忙说要上班了,把电话挂了。 没一会欧阳老师又打来电话,想找我聊聊。对了老妖婆的称呼还在学生中广为传播,只是我已经不再这么喊了。欧阳老师把我约到了应用技术学院的研究室,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可还是去了。 “你看,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他还在实验室里做事。”我和欧阳老师站在玻璃墙外,里面一个穿着灰色实验服的男生正对着电脑和一堆电路、仪器忙活着。 “他每天都这么晚?”我注视着里面的人,他的侧脸对着我,能看见他的指关节在键盘上起起伏伏,表情是少见的专注。 “他的导师是学院副院长,现在带着他做一个国家级课题,理工科的东西我是不懂,不过他天天都要在这里待到十一二点。”欧阳老师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里充满着爱意。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儿子,她的话语间却没有那么多的骄傲自豪,那种暖流般的语气和情感让我想起了我那个疯狂的妈,她恨不得把我小时候拿过多少小红花告诉全世界每一个人。“他是个要强的人,我是医学院的的书记,他爸爸是法学院院长,想让他学医或者学法,没想到他却对电子这方面情有独钟。都在一个学校,他却不太想要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和他爸爸很开心他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但是这么累,也的确很心疼。你现在能了解吧,他从来不是个心血来潮就会去做一件事的孩子,我觉得这孩子对你,当真是一往情深的。”欧阳老师微笑地和我说这番话,让我既惊讶于李俊的家庭和成长历程,又为他固执地坚持和努力感动。更强烈地撞击我心脏的是,那一句“一往情深”。 “我知道他很好,他像是一枚小太阳,散发着我向往和追求的温度,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的表述能不能让欧阳老师接受,我欲言又止。 “可是你不知道你是喜欢他的状态,还是他这个人。”欧阳老师转头看了看我,轻轻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笑了笑,低下了头。 “其实他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难以捉摸,他也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会玩游戏,也会懒得洗臭袜子,也会害羞地不好意思和他喜欢的人甜言蜜语,他也会偷偷删掉空间的来访记录,早上会赖床但是又不得不起床给喜欢的人送早餐。”欧阳老师凑在我耳边,像个调皮的孩子在讲述什么秘密。我越听越有些耳根发红,李俊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他总是固执地做,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哪怕是我的拒绝。他以他的方式不给我压力,只让我感觉到温馨和甜蜜。 这样的李俊,这样的真实的李俊,我第一次知道。我看向玻璃墙里面的人,他却像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头来,眼神交汇,不知名的感觉在心上涌起。李俊看着我和欧阳老师,咧开嘴,笑了,这个笑容,是我最熟悉的李俊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别了洛绍谦 七点新曙光 回到宿舍,趴倒在床上,我不得不开始考虑我和李俊该如何发展下去,他无孔不入地穿行在我的生活中,悄悄地颇有心机地变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我是个精神上依赖感很重的人,我深知我这缺点,所以一直以来都尽量表现得很独立,可是现在,我似乎对李俊,有那么一点放不下了。 本以为会越想越清楚,事实上水却是越搅越混。想不透彻的我把祁东叫了出来,可能旁观者清吧。 “你还想把爱情想得透彻?”祁东掐了一朵路边的花,放在我面前,晃了晃,“能想明白这花是怎么开的麽?” “啊?关花什么事?!”我十万火急地找祁东商量对策,他却慢悠悠地和我讨论野花的生长规律。 “有形的有规律的东西,尚且不能透彻地了解,何况是无形的感情,更何况是奇妙的爱情。”祁东端详着我,似是想读懂我扭曲的面部表情。 “麻烦姐夫你不要说鸟语,说我能听得明白的……”靠,这种深奥的道理我怎么会懂呢?什么花不花,感情不感情的。 “我的意思是,爱情没有理论,想不透彻。跟着心走,心不会欺骗你。”祁东解释说。 “跟着心……你当初看上严婷是跟着心?你明明是跟着眼睛……”我有些怀疑祁东的大道理,毕竟他当初摆了一道爱情乌龙,我都差点成了牺牲品。 “文同学,你这是在和老师讨教问题的态度麽?”提起以前的事,祁东总会有些不好意思,当年的事没有告诉严婷,虽说现在想来只是个笑话,但祁东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严婷。 “好吧好吧,祁老师,祁副科,好汉不提当年丑……” 我和祁东聊了一个多小时,就明白了一件事,爱情,是捉摸不透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严婷的电话,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祁东,你连这个也和严婷交代…… 严婷大致是拿她自己和祁东为例,啰嗦了一大堆,立场比我还摇摆定。“彤彤,你觉得喜欢就答应啊。”“恩,我考虑考虑。”“不过万一他是玩你呢?”“那我还要不要答应呢?”“唉……这只能你自己判断了。” 说了等于才说麽。严婷唯一让我思考的话只有挂断前的最后一句:本以为,你会和洛绍谦在一块的,没想到大家都没看准。 晚上缩在被窝里,严婷的那句话始终不停地在脑海里转悠。有多久没有见过洛绍谦了?大二下学期,到现在,两年多了吧,如果一个人,有三个月和你很熟,接着两年没有任何消息,你的心,你的记忆会怎么对待这个人?你会说,那要看这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了。回想我和洛绍谦相处的那些日子,那些发生的事和情绪已经有些久远,我迷路的时候,祁东生病的时候,温习功课的时候,备考的时候,吻我的时候……如果硬要我去回忆,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面对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是最为虐心,无数的可能性在折磨着当事人,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期待什么,不管是两年前的那一晚,还是重新被严婷提及的今夜,但我清楚的是再多的想法都不再有意义,因为故事里的人已经不在,爱情,怎么会是独角戏。洛绍谦,你存在,也只能是在脑海中的回忆里了。 李俊呢?飘远的思绪一下子回收,这才意识到他才是我迫切需要理清楚的事情。有人说,爱情需要勇敢;有人说,如果爱,请深爱;有人说,宁错爱,莫错过,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理论帝还是实践家,这些总结性的教训是随口说说的还是历经爱情冷暖。我缺少的,是勇气麽? 没等想清楚,我就睡着了,事实上,也没办法想清楚。很多事的发展,不是由我选择,人生把我往前推,下不了决心,或者想不清楚的时候,我们就随遇而安,命运安排什么,我就接受什么,我并不给自己找理由,有时,我确实做了命运的傀儡。 这天的深夜开始下雨,风撞击着窗户,发出难听的“哐哐”声。宿舍的排气窗似乎没有关好,丝丝缕缕的风漏近宿舍,一夜没有睡好的我早上醒得很早。雨天,向梅不跑步,此时睡得很香。拿起手机一看,六点。我轻手轻脚地穿衣洗漱,手机震动了起来,是赵老师的短信,告诉我她今天要跟教研组去b市检查实习生工作,上午本来安排的实验讲解就取消了。这也好,雨天,不合适出门,本想睡个回笼觉,但突然想到,李俊快要送早饭来了,快一个月了,他每天六点半来,风雨无阻,这是宿管阿姨告诉我的。我想我和他之间终究要有一个结果的,回避了一个月,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所谓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我套上外衣,拿了把伞,揣着手机钥匙,往外走。 六点半的天还没有大亮,雨已经渐小,落叶湿哒哒地贴着地面,或飘在水塘上,能看出来昨夜的风是怎样的肆意,空气中有些泥土的腥味,路上的人很少很少,我撑着伞,站在宿舍楼下,等着某人的到来。 宿管阿姨发笑地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小伙子早饭还没送来呢。我朝阿姨笑笑:昨晚上没睡好,就起得早了。 六点二十,六点半,六点四十……七点。看了看手机,七点了,李俊没有出现。奇怪,阿姨不是说平常都六点半吗?我回头朝阿姨疑惑地扭了扭眉毛,阿姨在屋里朝我怂了怂肩:“不知道呀,平常早来了。” 七点二十,陆续有同学出门去食堂去教室了,宿舍楼门前也慢慢地多了几个男生,背着书包骑着车的,夹着课本拎着早饭的,手插口袋翘首以盼的,一个个地出现,又满心关系地搂着从楼里跑出来的女友,一个个离开。向梅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把我吓了一跳。 “等谁呢?”向梅咬了个苹果,背着包,应该是要去上课。她凑上我,一脸的坏笑,我去……明知故问。 “你这是准备调戏大爷我?赶紧走吧你!”我掐了一把向梅的腰肢,然后不禁感叹起她的好身材,一点多余的肉都没就给我下手。 “没课?” “没课。” “好吧,慢慢等吧。人家殷勤了一个月,你才下来一回,太不容易了。” “……” 向梅吐了吐舌头,快速地闪人。我看向前方的路口,没有人拐弯,然后出现。出事了?一想到这,我立马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电话通的,没有人接。这是怎么回事?又拨了两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我有些担心了,按道理在学校能出什么事,可能是我悬疑类恐怖类的电影小说看多了,心里不自觉地有些七上八下。 刚想给欧阳老师打电话问问,老远处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文彤!” 我抬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小水塘向我跑来,水花溅起,落叶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满城风雨,你从海上来。你带着彩色的云朵,一身的光芒,风尘仆仆。如何来不重要,为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 第二十五章 终于初恋了 “在等我?”李俊走到我面前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如此着急,他却不紧不慢,实在有些枉费我泛滥起的担心。[.超多好看小说] “没有,刚好要出门。”我换了只手撑伞,甩了甩有些僵硬的胳膊。“你,来的挺巧的呀。”我勉强挤出一点“自然”的笑容,若是杨琛如此这般让我等,我会揍得他满地找牙,然后附上一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李俊听了我的话,眼神顿时黯淡了许多,失望?我心里一紧。 “小伙子,今天怎么那么晚,姑娘可等了你一个小时呢。”宿管阿姨高亢的嗓音突入耳朵,瞬时间,有种想拿出昨晚上换下来的臭袜子塞住阿姨嘴的冲动。亲爱的阿姨,看热闹麽就算了,插什么话,插话就算了,干嘛把实话说出来啊!我瞥过头,向阿姨投去十万分怨念的眼神,阿姨居然冲我笑了笑,我能说,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麽? “你……在等我?等了一个小时?”李俊掰过我的肩膀,眉毛一挑,眼睛一亮。我去……这就活过来了?我特么想shi了~ “我我我,我那什么,早上出来看风景……咳咳……看风景……”我越说声音越低,唉……还是快速反应能力不行,看风景?看你妹的风景啊,有什么风景好看啊,看一地的树叶还是天上的乌云啊,我想把我扔回娘胎里,重生一回。 “看风景……看帅哥?”李俊笑了,他一笑,我就想哭了。 “对对对,呵呵,看风景,看帅哥。”我耷拉着脑袋,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我靠,我文彤什么时候如此不霸气?好吧,说谎的时候,我总会担心鼻子会长长,然后久久不能提起信心。(.$>>>棉、花‘糖’小‘說’)谎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想让别人相信,真心的痴心妄想,欺骗,需要技术,而我,学不会。 “看我这个帅哥?有没有望眼欲穿?”李俊的话充满着诱导性,挖着一个又一个陷阱等着我跳进去。 “能不能不这么自恋,我就是早上起得早了点,闲着无聊也是无聊,就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准时,唉~~没想到头一天监工,某些人就不准时啊。”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这种赔钱事怎么能做呢,我扭了扭扭脖子,手指在耳边打着旋儿,我要拿回主动权! 李俊顿了顿,把手里的早饭递给我,“昨天遇到你们宿舍向梅,她说你早上不能吃包子,我们西区的食堂只有鸡蛋包子,然后我就去东区的食堂买了绿豆糕,回来的路上,地上太滑了,摔了,然后我又回头重买了份,然后回宿舍换衣服,然后来你这。结果,晚点了。” 李俊像是例行交代,语气中听不出埋怨,眼神也依旧是那样充满着笑意。可是,可是我宁愿他因为我的质问而生气,他会感到委屈,他会说老子天天这么伺候着你,你居然还瞪鼻子上脸!他可以甩一个脸色给我,扔下一句“老子不玩了!”,然后绝尘而去。他做任何其他反应,我想都好过于他现在这种对于我无条件的满足和纵容。别对我这么好,不然迟早我会沉沦,会离不开,会不知道该怎么还。 我望着他,仔细地看见了他鼻尖细小的汗珠,他外套里面别错纽扣的衬衫,他被泥水溅脏的裤脚,感觉到了早饭传递到手心暖暖的温度。心中,莫名地一阵悸动,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心头传感到身体每个细胞的特殊感觉,睁开眼,世界变得清丽起来。 “你确定你喜欢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往前走了一步,两把伞撞在一起,李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有些惶恐和疑惑,“你真的……真的喜欢我?一直这么喜欢我?”我又往前逼迫了一步,他仍是不答话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特么倒是说句话呀!做了一个月的“保姆”,不就是在等我开口说句话麽?犹豫了麽?难道我理解错了?难道这一个月的“殷勤”另有目的?“你倒是说句话呀……”我试图叫醒这个睡梦中的人。两把伞又生生地撞在了一起,可能是我力气太大了,伞柄在手里一滑,伞一歪,掉在了地上,小雨洒在我脸上,瞬间便模糊了眼镜,打湿了头发。湿冷的感觉把我浇醒,文彤,你是不是想多了?颔首以待的爱情以为就是这一次,好不容易跨出一步,他却往后退了一万步。正想着,一个趔趄上前就被某人拉进了怀里,外套胸口金属质感的纽扣硌着我下巴,靠,痛! “喜欢淋雨?”李俊缓缓地在我肩膀处纳兰吐气,似乎我刚刚两句话都砸到了棉花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如果他在笑,那一定万分地欠扁。 “说正题!”右手一挥,砸到了他的背上,李俊“嗷哦~~”一叫的同时,我发现我攥在手里的早饭。李俊不说话,只是抱着我,头倚在肩膀上,似是享受着什么,更像是在思考。我可不管了,肚子饿,先吃。一个月前,我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肚子也不怎么饿,可这一个月下来,早上若是不吃点什么,肚子便不停地发出抗议的肠鸣音。我让李俊养得,生活作息,生理反应都变了。 “要怎么承诺才能让你放心,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许诺你一个笃定的未来。”李俊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胳膊把我勒得更紧,我想我的下巴上已经印上了纽扣印儿了。 “一顿早餐,一个月的早餐,一辈子的早餐。”我啃着绿豆糕,味道甚是不错,西区到东区,走路二十多分钟,在学校这么久,没去过几次,如果我说喜欢,他会不会每天跑那么远,就为一个绿豆糕。 “一辈子的早餐,就能换一个你了?不够,有好多好多东西要给你,就怕给的不是你想要的,就怕给不全,就怕没有机会给。”李俊的忧伤犹疑我没见过,在我心里,他一直是那样笑着,我的小太阳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他也需要力量。 我说过我是个精神上依赖感很重的人,如果你给我一张床,我一定不会再去寻找另一张,如果你给我一个菠萝,我就不会再去想要一个苹果。李俊给我的感觉就是那么踏实,那么不想再要求什么,他让我心安,让我很容易就看到并且坚信未来。严婷的守候,让祁东坚信自己一定能活的很长,因为他要把严婷照顾好。似乎是同样的道理,李俊让我感觉到,生活和未来,五彩斑斓。他其实不需要做什么承诺,不需要指天发誓,只因为我相信,不仅是相信他,更是相信我自己,可是,唉~~女娃子就是女娃子,总需要那么一两句话让她们奉爱情信仰,让她们为之坚定为之疯狂。 “说话要算话,食言的话我就阉了你。”我咽下了最后一口绿豆糕,沾着屑的嘴巴在李俊背后笑了。 文彤的爱情时代,来临。 第二十六章 恍如隔世大牌洛 我和李俊谈恋爱,表现得最为激动的却是欧阳老师,这不禁让我额头上三条黑线,哭笑不得。[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三天两头把我叫回家里吃饭,还让李俊旁敲侧击软磨硬泡地问到我家里的联系方式,当我亲爱的爹地爽朗的笑声通过电话从大洋彼岸传过来是,我看到了欧阳老师异常哈皮的表情。李俊的爸爸是个很严肃的人,饭桌上不怎么说话,不愧是法学院的院长,看上去就像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一本正经。 “专家”说过,恋爱中的女生都变成了小孩子,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我变得越来越依赖李俊,依赖他的身上的味道,依赖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牵着我的手压马路,看电影,大晚上躲在小树林里疯狂地亲吻,他实验很忙,但总能抽出时间来陪我,满足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古怪想法。他对我满满的爱,让我掉进了蜜罐子里,不能自拔。 研一的寒假到来,杨琛早几天说要回国过年了,杨婷也放假了,史静宜也说要回学校看看。我们几个,到了24,25岁各奔东西的年纪,越发地珍惜这来之不易欢聚。我和李俊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祁东知道了,就等于严婷知道了,史静宜知道了,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不,杨琛也知道了。可出乎意料的是,洛绍谦也知道了,而且,他回来了。 晚间,校外小饭堂,六个人围坐着小圆桌等第七人。史静宜和祁东是我们几个中唯一两个已经工作的人,争着嚷嚷今天请客。桌面上的气氛很是浓烈,杨琛一个劲地说日本菜多么多么的好吃,严婷烦地想把他一脚踢回日本去,李俊和他们并不熟,老朋友一见面只顾着拥抱、泪奔、吐槽,忆往昔峥嵘岁月筹,我和李俊这档子事成功地被忽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我加入了大讨论,李俊在旁边看着我“咯咯咯咯”地笑。 “杨琛,你不就留个洋嘛,还是东洋,得瑟个啥,你这是怀念生鱼片还是怀念日本美女?”严婷实在是受不了杨琛废话那么多,啰嗦地跟个娘们,大家都讨论着以前的各种糗事,唯独他一直拉着别人说日本文化。 “我在a大的悲剧史还需要拿出来被你们调侃麽?你们不就是想嘲笑嘲笑我被文彤和老妖婆双重压迫的悲苦经历嘛~唉~~”杨琛义愤填膺。 “文彤怎么欺负你啦?明明是自己找虐,你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也就文彤傻兮兮地看不出来,是不是得爱不成跑日本去求安慰啦?”史静宜不愧是上个临床,说话真特么直接,霸气侧漏地不得了。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怎么说她蠢呢,当初是想感动感动她的,没想到实在是蠢到家了,带着她就像带着个孩子,我才不要多个女儿,还是这么笨的。”杨琛手一挥,讲得越发神情激昂,脸上的喜色就像好不容易甩掉个包袱。“谦哥居然也步我后尘,这就搞不懂什么情况了。”这句话嘟囔得很轻,可我还是听见了,大家这都听见了。 热闹的场面顿时有些安静,大家一副惊讶的表情盯着杨琛,史静宜的八卦无人能敌,大嗓门一出:“求细节!”顿时把我雷到了,我转过身,对上了李俊宠溺的眼神,怎么有种红杏出墙的羞愧感? “杨琛,尼玛我还在在这喘气呢!敢不敢顾及下我感受呐,你是在自嘲还是骂我啊?说我蠢?说带着我像带着个小孩?你才蠢!”我一拍桌子,装作暴怒样,试图把这略显尴尬的话题给扯开。 “唉唉唉~人家男朋友在这里呢,杨琛你损人也不看场合的,谦哥啥时候到,都等了半小时了,来了可得罚酒……”祁老师毕竟是祁老师,一句话就抓到了重点,对嘛,我们应该讨论洛绍谦什么时候来,罚多少酒的问题。 “他……叫什么来着?”这是严婷。 “李俊?!”这是史静宜。 “靠!忘了还有这茬事!”这是杨琛。 “嗨~大家好~”这是我们家李俊。 气氛又一次冷了下来,然后呈现出爆发性的大议论。除了祁东,其他一众人都围着我和李俊问东问西,从怎么认识的,到打算啥时候结婚,到小孩叫什么名字。杨琛和严婷居然想和我讨论剖宫产还是顺产的问题。李俊是发言人,回答着各个八卦记者的各种提问,我心中一股敬佩之情,如此不怕死,实在是可贵。激烈的采访一直持续到洛绍谦出现,实际上是祁东的一声大喝,让大家停了下来,这才意识到洛绍谦已经坐在祁东旁边喝光一杯茶了。 点菜,吃饭,唠嗑,大家似乎回到了大一大二那种亲密无间,每天谈天说地,一起努力一起奋斗的日子。只是此时此刻,大家讨论的话题不再是社团的活动,学院的八卦,明星的绯闻,他们聊学术,聊课题,聊临床,我们终将承认那些青春已经一去不复返,我们的小流年都将被封存在记忆里,脱掉白色的t恤衫水果色的板鞋,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扎起各种条纹的领带,奔赴前方,曾经共同前进的人终将独自面对自己残酷现实的人生,还好,我们还有可以携手的人,严婷和祁东,我和李俊,史静宜和她的honey…… 吃饭的时候得知杨琛有了女朋友,一个同在日本留学的姑娘,杨琛说她温柔可人,和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很高兴杨琛当初没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他对我的好,起初的确像是别有用心,但后来变得相当纯洁。李俊喝了一口白酒,脸刷一下红了,他看着我,眼睛有些迷离。 “文彤也温柔可人,她的傻劲特别纯,纯傻纯傻的……”李俊和我一样不能喝酒,一口下肚,立马胡言乱语,什么叫纯傻纯傻?是夸我纯还是骂我傻? 李俊喝倒了,趴在桌上就睡。聚会继续进行,史静宜说准备年后结婚了,我们相约到时候请我和严婷做伴娘,大家比较好奇的是洛绍谦,这几年,他干嘛去了。虽然时过境迁,但我仍然记得我和洛绍谦当初的那些日子,一段没有ending的插取,让人有种痒痒的感觉。 心里想着事,饭桌上的吵闹似乎离我远去,我回到当初的那个情景里,毫无预兆地,一想就沉沦了。筷子碰着碗的清脆声把我拉回了喧嚣,是洛绍谦挪到了我旁边,一块红烧肉落在我碗里。 “他们顾不上吃,你还不赶快。”他朝我笑笑。 脑海中他的样子还是他醉倒在门前,恍惚间竟是好多年过去了,在出现,似是不一样了。我打量着他,几年前他还不带眼镜,现在却也有了酒瓶底,眉宇间少了学生时代的清秀,更多了一丝英气。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不知怎么的,我清楚地感觉到他不再是那个会骗着我去社联会寻找迷路人的洛绍谦了。原来时间不止是时间,它改变了路边的风景,更冲刷了身边感情,我们几个,暂且是经受住了岁月的侵蚀,而洛绍谦,无疑是被吹远了。不敢不想当初是怎样一份感觉,爱情亦或是其他什么,但我们之间确实存在过一种悸动,只不过在交付给时间考验的时候,他脱逃了。总的来说,无疾而终的东西最特么王八蛋! “好久不见。”我握了握李俊的手,冬天就这么趴在桌上,尽管店里开着暖气,但还是担心会不会冷,会不会感冒。握着,温的。 “恩,好久不见。”洛绍谦看着我的小动作,回应着我。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我也瞥见了他面部略微的变化,尴尬和一丝落寞,虽然在下一秒转瞬即逝了。捕捉到某个信息是一种本领,处理某个信息是一种智慧。聪明的人会从中得到他想知道的东西,而我,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愚笨,我总觉得洛绍谦对于我,总好像欲言又止,想说却无从开口。我想不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把李俊扛回去,成了我此刻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 第二十七章 致我们逝去的青春 “谦哥你怎么跑那里去了,过来跟我讲讲这几年你都消失干嘛去了!太不够意气了,也不跟兄弟们打个招呼!”杨琛从一群人中冒出了头,一下子把我解救了,洛绍谦就这么坐在我旁边,一句话也不说,零星碎片若有若无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偶尔不经意的交汇显得很是尴尬,李俊睡得跟死猪一样,而我,如坐针毡。 “家里出了点事,后来去了香港,通迅方式都改了,也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解释我的不告而别,所性就没联络大家”洛绍谦抄起桌上的杯子,倒满白酒,一饮而尽,“我干了!” 然后饭桌上开始了新一轮的狂喝海饮。“那你现在是还在读书?”祈东继续追问。 “大三下去了分校,一年后去了香港读研,现在回来了,在分校做事。”洛绍谦说的轻描淡写,听的人目瞪口呆。 什么?!别人本科加研究生至少要八年,你四年就读完了?!这也太不符合自然规律了吧?(显然不符合!)我顿时觉得身边坐着的不是个凡人,简直是大神嘛,而我,居然和大神接过吻……怎么有种被临幸,赚到了的感觉……但想起当初杨琛说洛院长病倒了,要抓紧培养洛绍谦的话,我似乎又有点明白,洛绍谦这两年,肯定跟打了激素的鸡一样,被关在小笼子里不停地不停地长肉,也怪可怜的。 之后饭又吃了很久,李俊一直这么睡着,我和史静宜、严婷躲在一块说些有的没的,话题总离不开爱情和工作的问题,史静宜抱怨着医患关系太差,感叹人生无常,羡慕我和严婷还在学校逍遥快活,不像她辛苦地赚未来的奶粉钱。三个男拼着酒,祁东身体不好,用果汁代替。杨琛一直骂骂咧咧,感叹青春都tm被狗吃了,我怀疑他是不是在某国时间待久了,说话都变得直接并猥琐起来了,居然有点我的风格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洛绍谦不怎么说话,只一杯一杯地喝酒,脸色变得越来越红,那一晚他醉在门前,脸色大概也差不多是这样。祁东劝不住喝疯了的两个人,在一旁无奈地笑了。 吃完饭,祁东把严婷送回家,我和史静宜就负责李俊和洛绍谦,史静宜和洛绍谦都是从外地赶来,还没来得及订酒店,好在学校外面宾馆很多,随便找个一家,开了两间双人间,李俊睡得很死,搬他的时候都没哼哼几句,洛绍谦则是吐了一路,把我和史静宜搞得很是狼狈。把李俊和洛绍谦扔在床上时,我感觉我完成了人生里一年特别了不起的大事。史静宜也累了,回到房间就洗洗睡了,好吧,这俩醉酒汉,就留给我吧。 李俊的酒品很好,睡得很乖,脱了鞋脱了衣服,被子一盖,他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美美睡着,我们家的一杯倒,很是可爱。弯下腰在他嘴角轻轻地一啄,好梦吧,亲爱的。 沉溺在李俊浅浅的呼吸中,顿生一种幸福感,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陪伴着,很美好。 “咳咳~”一阵咳嗽声把我拉回了满屋子酒味的现实,好吧,还有一个大麻烦等着我去处理,我转过身,看着另一张床上因为难受而躁动不安的洛绍谦。 相比两年前,现在的我必定是成熟很多了,实习一年,轮转了多个科室,两年前照顾酒后的洛绍谦是不知者无畏,而现在,权当他是个病人了。 “扶你起来,去厕所吐。”我拍了拍洛绍谦,想用力把他拉起来。他哼哼了几声,翻了个身,双手勉强撑着床沿,想站起来。我刚一扶着他,他全身的力量便都压在我身上,我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身子骨柔韧性好,老腰估计都得折了。 “文彤~文彤~”洛绍谦突然喊我的名字,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喊一声不够,还连着喊,越喊越大声,李俊似乎有些知觉,拉高了被子捂住了耳朵。 “吵什么吵,闭嘴!”我边扶边扯地敢紧把这祖宗拉到卫生间,关上门,把他扔在抽水马桶旁,“吐吧。” 洛绍谦似乎是醉得很厉害,趴在厕所边面色很差,看的出来,他很难受,这还是那个优秀的没影的洛绍谦麽。“哪里难受?”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拍他的背。 “你们很相爱?”他转过脸,眼睛定位并且抓住我的眼神,毫无预兆地问我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我猜他是指的是我和李俊,但是难道他想在厕所和我探讨爱情?有病吧~ “他追的你?”他的脸猛然地向我凑近,更加近距离地似乎企图透过眼睛看穿我的心事和内心的秘密,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酒精的作用变的通红,和两年前那次一样,黑色的衬衫被扯开了两颗扣子,眼睛像是没有睁开,隐约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很是迷离,呼吸急促,声音呢喃,酒气扑面而来,所谓性感,大概就是不经意间的魅惑,我咽了咽口水,靠!老娘可是有家室的人! “吐完了,就早点睡,啰嗦个什么劲。”我推开他凑近的脸,起身给他拿毛巾。 “我以为还来得及,不过,现在看来我低估了你的优秀。”洛绍谦悠悠地说,似是在告诉我什么,又像是在和自己交流,“很好很好……呵呵……”他打了个嗝,身体微微地一抽,缩在了角落。 拿毛巾的手悬停在半空,我懂他的意思。感情,牛逼的人可以骗得了别人,却始终不可能骗到自己,存在过的,就没法否认。是啊,我和你之间是有过怦然心动的瞬间,可是,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从你离开的那一刻,故事就戛然而止,不再有发展了。既然你已经选择,何必到现在再来遗憾。时过境迁,尘埃落定,有些话,已经多说无益了。 “李俊……他对我很好,我爱他。我和你的感觉,我会记得,仅仅,也只能记得。”我把毛巾递给洛绍谦,没有用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高考分数少了一分,当初有机会很容易把握住,可那一分,这一刻是再也不可能获得了。 洛绍谦没有接过我手中的毛巾,他直愣愣地看着我,面无表情,转而又低头笑了笑,“当初在医院,欠你一个回答,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喜欢,很喜欢。” “那我也欠你一个真相,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现在回头看,也喜欢,很喜欢。可是……” “可是错过就是错过,没办法回头了,晚来的东西注定没有意义,你身边已经站了人了。” “嗯~” “很好,很好,呵呵~” “对不起。” “没什么好抱歉的。” “我也觉得是。你当初不告而别,初吻,没有了下文,留下社联的大摊子,扔给我收拾。” “对不起。” “都过去了……” 我和洛绍谦之间,解开了所有的结。少了纠缠,就无法说爱恋。我们都太大度,没有怨,也就没有了念。我们并没有恋爱,可现在,我怎么感觉心头空了一块,不是热乎的,是凉的。 他用凉水冲了冲脸,说还有些事,要走,我没留他,留他干嘛,发展三角恋吗?洛绍谦走后,我陪着李俊,看着他熟睡的脸,我决定明天一早就把我和洛绍谦的事情告诉他,我爱他的第一步,就是坦诚。 第二十八章 小情事 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了房间,略有些刺眼地洒在我脸上,我动了动身体,感觉自己并不是伏睡在床边,而是陷在软软的席梦思里。我猛一睁眼,下意识地环顾了周围,对,是这个房间,可我怎么会在床上?想起电视剧里狗血的剧情,我立马掀开被子看了看,长嘘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一切安全。可是李俊呢?我轻喊他的名字,他悠悠地从厕所里走出来,给了我一个早安的笑容。 “醒了?”他走到我身边,骚弄我蓬松的头发,指尖在头发里穿行,有种特别的宠溺。 “嗯~”我重新缩进被窝,懒懒地想再赖一下,“你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把我弄上床的,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没看表,我醒来的时候你就趴在床边睡着了,傻瓜,旁边不是还有张床吗?”李俊掖了掖被子,俯身在我额头上落上轻轻的一吻。 我和李俊谈了几个月的恋爱,牵过手,自然也接过吻,但像此刻这样温馨的画面,还是头一回。我和他,像是初晨醒来的小夫妻,在床头呢喃着暖语。不合时宜,我又想起了洛绍谦,那个昨晚默默离开的人,他热烈的情感相比李俊的温和,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在想什么?”李俊可能是注意到我的失神,调皮地捏了捏我的鼻子。你看,李俊就是这样,每时每刻,他都在意着他的爱人,在他忙碌或者空闲的时候,在我忙碌或者空闲的时候,他的爱从来都不缺少,满满的,我随时都能感觉到。 “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拉近我和他的距离,他的身体缓缓地下压,鼻尖碰到鼻尖,呼吸冲撞上呼吸,眼神俘获上眼神,“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看着他,悠悠地问。[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这宾馆是点了什么催情的香麽?大早上这么撩人,大哥哥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他的嘴唇划过脸颊,凑上耳朵,黏滋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气息在耳廓周围盘旋,温热的,挠人的。“痒痒。”我就是怕痒,哪哪都怕,我不自觉地扭捏着脖子,想要摆脱这不舒服的感觉。可耳边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反正加重力气,变成一个个的吻,从耳缘到脸颊,到嘴边,到唇齿…… “爱就是爱,哪有什么原因……” 说完便是铺天盖地的吻,他双手撑在床边,唇瓣附上我的嘴巴,轻轻地吸吮和舔舐,舌头在牙关处徘徊,我吃笑了下,它便突入嘴中,缠住那傻傻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小舌。我要怎么回应?这样?我动了动死鱼样呆滞的舌头,学着李俊的样子,搅动,嗯,只能说是搅动。李俊却突然一撤,颇有玩味地看着我。“怎么了……”我问他,可没等我话说完,新一轮的吻更加重的落在在唇上,他松开支撑身体的手,大半个身体突然压倒在我身上,我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发出了一声闷声,他的舌头趁机蹿入嘴巴,像章鱼的触角那样缠住我的舌头,不似之前那样温柔地亲吻,而是加重力道,霸道地吸吮,缠绵。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懂,在他越发激烈的热吻中,我似乎在慢慢地沦陷,理智渐渐地退却,双手环上他的背,小心翼翼,生怕被嘲笑地并不熟练地回应他,而他,发出让我有些羞耻的嘤嘤声而他似是得到什么邀请,双手不安分地在身上游走,穿过头发,到耳际,到脖子,唇舌虔诚地跟随着手,亲吻舔舐。我怕痒,却对这种似痒非痒的感觉有着欲推还就的冲动,逃避或是迎合,我已经分不清了,扭动着身子应对着这种异样的感觉,却感觉到一个硬物压在小腹上,本以为是李俊的手,颇有些力气地扯了扯,李俊却吃痛地叫唤了一声。 “怎么了?”我疑惑道 “夫人这是要小人断子绝孙麽?” “啊?那个?”学医之人会人体构造自然是万分了解。李俊鬼魅一笑,我大致知道我扯到什么了。请不要用猥琐来形容我,你可以用……学以致用。我思考片刻,冒出一句:“怎么和实验室的触感不太一样?” 好吧,看到李俊顿时黑了的脸,我 顿时为自己的学术精神和语不惊人死不休感到惭愧和抱歉。但随后他更加重口味的一句:“要不要脱了给你仔细鉴定?”让我彻底癫狂了。 “啊!!你这个色狼!!”我一边喊着一边钻进了被窝,李俊哈哈地大笑起来,隔着被子抱紧了我,接着我也笑了起来,两个猥琐的人啊。我主动交代了我和洛绍谦的事,粗略说了会,李俊却不怎么认真在听,手在我身上挠来挠去,没多久,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交代”过了。 中午十一点,还是昨儿的一桌人,这一顿吃完,大家就又要各奔东西了,不过此刻,还是尽情的欢愉吧。昨天已经喝了不少酒,今天大家都比较自觉,毕竟下午有事的有事,回家的回家。 “谦哥你现在具体在做什么呀?看你西装革履的,一看就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杨琛一边吃着青菜,一边支支吾吾说也说不清楚。 “杨琛你能不能不要边吃边说,这声音跟蜡笔小新差不多了,果然是在日本留的学……”史静宜一如既往地嫌弃起来,我们这几个,唯有史静宜最接地气。 “你们不知道啊,在日本吃到新鲜蔬菜是有多不容易,虽说日本菜好吃,但我现在一看鱼就没有食欲,诶!可一看小青菜,那是胃口大开,还是祖国妈妈好啊。”杨琛差不多扫荡了所有的蔬菜,颇为满足。 “毕业来b市吧。”洛绍谦又点了一份青菜给杨琛,并送上一份邀请。 “去b市干嘛?”我们几个,基本上异口同声。 “我现在在b市分学院帮助院长他,想收人民医院和友好医院作为分学院的附属医院,现在还在起步,扩大精英培养,保证人才输送,和卫生部洽谈,还有科研带教等各方面。杨子你回国之后来b市吧,要么来学院,要么去医院,随你。”洛绍谦悠悠地说,大家听得又是目瞪口呆。 什么叫人才,就是和你差不多年龄人,你还一事无成,人才却早忙活起了大事业了。老娘我……好吧,无力吐槽。我没想到的是得知我们分学院在b市,我居然不知道,好像之前谁提及过,不过,反正现在没啥关系了。想起b市,便想起我那个和外公外婆过得万分惬意不愿回老家的老妈,和那个快要回国,还在纠结继续回老岗位,还是辞职来b市陪老婆的爸爸,还有我,我的未来,在哪个城市?跟着李俊麽?我,史静宜和李俊虽然都是c市的,但并不在同一个县城,李俊爸妈都在a大工作,他们一家已经很少回c市了,未来,真的是个很玄乎的东西。 “你说真的啊?行啊,等我回来就继续跟着你混!”杨琛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被一份青菜的情谊给打动了,答应得很是爽快。 大家边吃边聊,祁东他们很是关心洛绍谦的大事业,李俊也和他们聊得很带劲。严婷和史静宜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昨天洛绍谦有没有和我说什么。什么意思?她们怎么会知道洛绍谦会跟我说点什么? “说什么?没说什么啊。”我推开史静宜拽住我的手,转身想到李俊那边去凑热闹。 “别想跑~”史静宜看穿了我的尴尬,一把把我又拽了回来,“几年没见了,一回来就看见你和李俊在一块,肯定心里不舒服,铁定会和你说些什么。” “为什么他要不舒服?我和李俊在一块,关他什么事?”我极力地想掩饰我和洛绍谦的那档子事,就如同当初我不想上严婷知道祁东拿的那些照片是我拍的一样,一旦捅破了,总会留下些小疙瘩。 “彤彤你别装糊涂了,你和洛绍谦的事,打算瞒得过谁?”严婷看着我,似是什么都知道,“大二寒假,你住在我爸那边复习考试,那会洛绍谦也在,我没明说,是怕你不好意思,你后来居然什么也没和我们提这茬事,很不符合你的性格啊,那几天,肯定发生了什么。” “何况洛绍谦喜欢你是明摆着的事,你就别装着不知道了。昨天我饿了出门买吃的,遇见了马路上溜达的洛绍谦,他不是在宾馆吗?为什么在马路边呐。”史静宜也开始摆事实,提出一个又一个质疑。 她们像是两个刨根问底的侦探,窥探着,挖掘着真相,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再提及我和洛绍谦之间那些不些难以言说的过往。就断了所有的念想吧,不去问,不去想,就这样安放在那里,别在心再为之跳动了。“我现在和李俊很好,你们别再和我提洛绍谦了,就是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洛绍谦也没和我说什么。”我低头转身看向李俊,内心一片温热,见我不愿多说,史静宜和严婷也没再多问,好在她们觉得,李俊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能够给我幸福。 吃完饭,大家就准备散伙了,史静宜回家上班,祁东要回福利院和老人们一起过年,严婷回家休息几天,春节过后就要回学校。杨琛反正是回来休假,到处吃吃喝喝,然后滚回日本。李俊待在a市,我则是回b市外婆那边。洛绍谦说他要在a大待几天再回b市,祁东和李俊很是开心说要找机会再聚聚。我去,三个大男人,革命情谊如此深厚,我和洛绍谦的事,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里。 第二十九章 自白——杨琛篇 花开不过是一季的时间,春等不到秋,秋等不到冬,青春如同绚丽的烟火,一瞬间,比那花期还要短暂,可我们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遇见了。[.超多好看小说] 我第一次遇见文彤和史静宜,是在社团的一次聚会上,我大二,社联外联部部长,她们大一。例行的聚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一的新生们表现出来的稚嫩,天真和单纯让我这个学长心生羡慕。那个叫史静宜的姑娘很是豪放,白酒啤酒各种能喝,能喝酒的姑娘可不多见,看着一群男生直呼认输,把我乐得不行。坐在史静宜旁边的女生,很是淡定,一个人谁也不理在那边吃自己的东西,一个大集体里,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说话不合群的人,想去问问她,怎么不和她们一起high,刚站起来,就看见史静宜在和她说些什么,接着拿起桌上的啤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她灌了下去。我立马走过去,想问问怎么个情况,史静宜说这丫头平时挺high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缩在一边只顾着吃。我看了看旁边的人,才一杯啤酒下肚,脸色明显就变得不一样了,她冲我一笑,然后哗啦一下抱着我,顿时就把我吓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史静宜想把她拉开,可她就是抱着我半天不撒手,顺带着撒起了酒疯。我无语地问史静宜,知不知道她不会喝酒。史静宜一脸茫然地对我说,文彤这么真汉子的女生怎么可能不会喝酒呢? 这样我得知了这个不会喝酒的女生叫文彤,大一护理班,现在是健促协会外联部副部长。她抱着我“哼哼”了很久,若不是最后倚着我睡着了,真不知道怎么把她扒下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我并没有因此特别在意这个女生,只是后来社联组织对各社团新干部的培训,作为外联副部长的她被划分到我这组,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她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一连几天见到我,头一句话就是“对不起”,还请我吃饭。外联的工作很艰苦,为活动拉各种赞助,负责对外联系,别说她一个大一的女生,我这个男生有时候都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她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她的思维、作派和交际能力远高于别人,她雷厉风行,认真专注,对于社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没想到,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女生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 我和文彤、史静宜几人相处得很愉快,后来文彤帮严婷去上了一学期的选修课,她和严婷也熟了起来,慢慢地,我们几个成了死党。 我对文彤的感觉,我也经常这么问自己,可总得不出答案。我向洛绍谦求救,他是我最好的哥们,可他也说不清楚。别人都觉得我对文彤特么的溺爱,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很多人只看到她霸气的一面,却很难知道她抵抗外界压力,坚持自己观点是付出的巨大代价。尤其是在她担任协会主席之后,熄灯之后还要对着电脑改策划,每周都要坐车出去谈活动,既然无法帮她分担,那就为她遮会风挡会雨吧。 她是一朵奇葩,医学院还有另一朵,就是谦哥。我经常和谦哥讲文彤的事,他总是不怎么评价。可能英雄于英雄之间总是互相嫉妒,气场不合把,文彤和谦哥一直不怎么熟稔。文彤的坚持让我很是焦急,团委老师不喜欢她,其他社团的负责人也经常和我抱怨她的特立独行,我选择了对她一如既往的保护和纵容。 我想我很喜欢文彤,但不知道是不是爱情。她身上,有很多我无力去维持甚至已经消失的东西,我保护、纵容着她,就如同保护和纵容着我自己。我和文彤的关系越来越好,如果她是男生,我们可以穿一条裤子了。 那天谦哥告诉我他想把文彤挖到社联的计划,实在是把我惊讶到了。洛绍谦成熟稳重,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这么做,校社联并没有设置副主席的传统,我知道有“阴谋”,但我仍然按照谦哥的计划,一步步地把文彤引诱到“圈套”里来,我现在依旧不懂,洛绍谦为什么不直接去请文彤,要耍这么一个手段。我不知道这对文彤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冥冥之中,我就这么做了。 文彤受伤,我要负全部的责任,也在这件事上,我看到了谦哥对文彤特别的感觉。我并不惊讶,他们两个人,太像了,兜兜转转最后总会遇见,只是没想到,是以爱情的方式。文彤的爱情到了,这居然让我有个一丝的恐慌,我再一次正视我与文彤之间的关系,我想,相比谦哥,我不配吧。 谦哥突然走了,文彤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情绪,她接手了校社联,她变得更加的优秀,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拿了奖学金,我太了解她了,她的脑袋能考个70分已经是大吉大利了,有人给她复习过,或者有人给她划了重点,不对,是划了重点中的重点,谦哥当时在学校,会不会是他呢?我不知道。大三结束,我卸任了,严婷文彤史静宜,我们一帮人都扔掉了身上的担子,文彤那天又喝多了,她没有抱着我,而是缠着严婷,我们讨论起谦哥的事,文彤的脸色隐隐约约有些变化,不过算了,她不想说,我就不问。 我们过了最平静的一年,祁东没有生病,学习有条不紊,文彤现在成了学院第二个神话,连我,都想要仰视她了。我去了日本,国内的很多事都不怎么消息灵通,我们几个渐渐地联系少了。我在大阪,春天可以看到世界上最美丽樱花,之前学校里也有樱花园,我和文彤偶尔会去瞅瞅。文彤,她还好吗?她还会迷路麽?还会一看电影就稀里哗啦哭得惊天动地麽?这些,离我很远了。 对了,我有女朋友了,她叫柳阳,和我一样是留学生,她美丽善良,像是一颗小太阳,时刻欢乐着。她对我很好,关心,爱慕,做特别好吃的寿司,保护别人久了,突然被这么浓烈地爱着,有些受宠若惊。春节回家,我问她要和我一起回国看看另一颗小太阳吗?她说她要留在学校搞科研呢。 所有人又一次聚在一起,只不过意料之外的多了一个人,文彤,她恋爱了,却不是谦哥。那个李俊我有些认识,偶尔会在老妖婆的办公室见到他,不知道他和老妖婆有什么关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文彤谈恋爱了。我们几个,终于走上了不同的路,不用再互相牵绊纠缠。谦哥的落寞很明显,尽管他是我们几个之中混的最好的,我知道,他的落寞在于李俊。大一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我们就各自有了不同的人生,携手相牵的理由,不再是青春年华中那几个疯口号。生活,就这么不得已却必须,变成了这样。我只能,祝所有人,都幸福。 第三十章 狗血家庭会议惹了小温情 我已经能预料到回家会遭遇什么,自欧阳老师联系我亲爱的爸爸之后,全家都盼着我寒假回家接受审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文彤,24岁,从幼儿园以来就很有异性缘,老爸老妈一直担心我会早恋,可在发现我与周围男孩子保持着一种天然的哥们情谊时,他们又开始担心我的性取向有没有问题。文彤谈恋爱了,就好比公鸡下蛋了那样成了世界奇谈,我去……在我亲爹亲妈面前,我怎么是这种不堪的形象?! 出站,果然一眼就撞上了我妈犀利的眼神,怎么说也从事了二十多年纪委的工作,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在审查贪官污吏,恨不能把我煎了煮了。 “呦~老张,都说人面桃花相印红,老文一回国,解了你多年的相思之苦,这面色怎么看都不像四五十岁的,年轻了,年轻了,哈哈哈哈……”孙子兵法说,先发制人,抢占先机,然后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对于我这脑袋简单的妈,转移话题的迷魂药向来很是管用。 “我张修然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离了你们家小白脸才几个小时,脸色就如此之差,倒是相思之苦逼得甚紧呐!”老李同志眉毛轻挑,表情奸诈,泰山压顶硬是巍然不动,抛出老文加上谄媚马屁几句,怎么不是上上策了? “妈!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交代就能好好说话,试图瞒天过海,组织可不容你!” “谈恋爱而已,有啥好交代的,我,宁死不屈啊!” “看来是不上刑罚,你是不招了……” “莫挠痒痒!啊!!!!……哦!!!……啊哦!!!……” 组织宣布:经过一番激战,文彤缴械投降,伏首认罪。 被老妈押送回家,一进门,就看见老文和外公外婆三个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四杯热茶冒着热气,沙发前面摆了一张小板凳,看来,是打算四方会审啊!沙发上三人都是带眼镜的主,茶水的热气腾腾地吸附在镜片上,三个人还假装严肃地不去擦拭。看着三副雾蒙蒙的眼镜,我突然有种弱爆了的感觉…… “谁出的主意,搞什么搞,这么大反应,也没说不招啊……”我走到外婆面前,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呵……坐了多久了,这都睡着了!” “啊?”外公摘了眼镜,转头看了下睡着的外婆,无语地说了句:“这不中用的老太婆……” 好吧,和李俊的事早晚还是要和家里说的,何况李俊各方面都很优秀,家里人肯定会喜欢的不得了,我花痴的妈,我调皮的爸,一本正经的外公,和温柔大度的外婆,李俊一放出来,铁定是个个叫好的。只是要对面着四个听得如痴如醉的人,仔细认真不能漏掉任何细节地讲述自己的“情史”,真特么觉得有些变态…… 我早就预见性地说过,李俊足能满足四个家长对女婿、孙女婿的遐想,听完我的介绍,四个人已经在无限意淫孙子重孙的各种问题了。课本上说家庭类型有很多种,但我们家这样,只能另外列为非正常形态类精神病型家庭类型…… “过年让小李过来玩玩呗。”久不发言,估计还没睡醒的外婆悠悠地冒出一句话。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管我反抗多抗议,都被无情地驳回,在胁迫下,我不得不答应,晚上跟李俊提这事,问问他什么想法。原来,恋爱后期,是这个样子的。 晚间和李俊视频,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看来,又是在实验室待了很久。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和他说家里人邀请他过年过来玩的事情。李俊先是一愣,然后特猥琐地问我,是不是叔叔阿姨着急抱孙子了。“你丫丫的才着急抱孙子!”“儿子还没出来,怎么有孙子!”……,好吧,李俊,你和我爹妈简直是一路货色…… “言归正传,春节我连家都回不了,更别说有空去你哪里。”李俊挠了挠头,情绪有些down。 “怎么这么忙,春节都不放你回家,什么导师啊,换了算了,没人性!”我在这边义愤填膺地拍桌子,李俊则在那边静静地看着我,望眼欲穿的样子撩拨着我的心绪,额……看什么看,伦家会不好意思的嘛…… “我们谈了才几个月,你确定可以带我回家见叔叔阿姨了?”李俊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和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语气中好像有些疑惑,有些不自信,有些……落寞。发生了什么麽?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我很想问他,但我知道,这些并不是他此刻最需要听到的。是啊,我们才谈了几个月,几个月的相处是不是能作出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前几日看到一个新闻,说是两个初中就相恋的人经历了高中大学研究生不在一个学校,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们说:我们想证明。十四岁的爱情,不是早恋,而是过早遇到了对的人。 “亲爱的,我相信我只是过快地作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我给了他一个最为坚定的眼神和回答。可其实我心里是恐慌的,对,是恐慌的……李俊从来没有让我恐慌过,他的爱,温暖舒服,似阳春三月的风,似水中的藻,可现在,我感觉到了不安。 “今天洛绍谦请我吃饭了。我们聊了很多。”李俊的声音低了几个分贝,谈话的气氛顿时变了样。 关于我和洛绍谦,我已经和他说过,我的坦诚应该足以让他明白,我和洛绍谦现在完全没有什么瓜葛,而且当时李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气愤的情绪,为什么洛绍谦请他吃了一顿饭,他就东想西想了,洛绍谦和他说了什么? “我们谈论你。”见我没接下茬,李俊接着说,“我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你在他心里的时间,比我长。他的坚持,让我怀疑我自己,我是不是值得你选择。” “我靠,你这娘们的话跟谁学来的?洛绍谦是不是喜欢我很我有什么关系?跟我和你有关系吗?你要是看上别的美眉想要和我分手,别找这么破的理由。”那种小文艺的话从李俊嘴里说出来,真心有点不适应,还问我值不值得,要是不值得,我选你干嘛?我傻呀?电脑被我喷了一屏幕的口水,李俊的脸变得花花绿绿的,恨不能上去捏几下,以示惩罚。 “什么美眉,我对你可是忠贞不二的!你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 “那你信任我了没?” “……” 两个人都对着电脑不说话,我不生气,我是怕李俊熬不住,洛绍谦的优秀上很多人都望尘莫及,不仅是李俊,就是杨琛祁东他们也怕去对比,可是爱情不是谁的硬件好就跟谁,爱很公平,它只跟随心。 “我抓紧时间,明年支边之前把设备搞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带着设备跟着队伍去支边,只要能成功运用,我就回来娶你。”李俊信誓旦旦,搞得我莫名其妙。 “娶我和科研有啥关系?再说我们才研一,哪有这么早结婚的。”我诧异道。 “第一,我们都到了适婚年龄,研一还是大一,木有关系。第二,设备研制成功,是我送你的最大的聘礼,我要告诉你,我既能在边远地区挽救苍生,也能在家里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是用在女人身上的。没文化……略嫌弃乱用成语的你。”我笑了。 “我相夫人,不行?”李俊一幽默,全世界都快乐了。 寒冷提醒我这是冬天,可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暖意。我等待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穿上美美的嫁衣,含着笑,等你来接我。我突然想起了文彤那个二十四层三室一厅的小理想,我终于能理解,那种和心爱的人儿在一个小家里欢愉地生活在一起的场景,是多么浪漫和温馨,我也羞羞地,做起了这个梦。 研究生的假期比本科时短了一半,李俊自然没有过来一起过年,老爸老妈达成了共识,老爸决定先应b市友好医院的邀请,担任重新组建的骨科的主任,原因居然是等我出嫁了,再决定两个人在在哪定居……导师赵主任提前把我叫了回去,好吧,一个寒假,真心没剩几天。 第三十一章 设备问题引风波 赵主任提前把我叫回去还真的是有事,大致是说是七月份a大要搞第四期支边,前几期只有工程类学院参与,这一次校领导扩大规模,要求医学院药学院以及医学技术学院组成一支医疗志愿队伍,和大部队一起去。(.无弹窗广告) 医学院有附院做靠山,医生护士都不缺,只是有很多本科生也报名参加了这次支边,学校希望找一个研究生做领队,管理这些随队的本科生,和附院的医护人员做个对接。赵主任自己是护理部主任,又自己带研究生,这找人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她头上。 赵主任和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猛然想起李俊似乎也和我说过什么支边的事情,我有组织管理的经验,赵主任也一直想把我往护理管理方向培养,这下是找到机会锻炼锻炼我了。我是愿意去做的,若是和李俊同一批,那就更好了,能和心爱的人做同一件志同道合的事情,那是多大的幸运。但转念一想手头上还有课题和实验没有完成,这下任务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重。我接下了这个任务,赵老师说抓紧时间把课题突破突破,把七八月份的时间空出来,这样才不会影响研二的工作进度。 我告诉李俊我也要带队去支边,并问了他是不是七月份支边的那批,李俊说这次定下来的地方是川地里某个乡镇,条件比较艰苦,又是大夏天,劝我还是不要去了。我文彤难道会畏惧这一点点的困难吗?更何况我已经接下了担子,这时候退缩,一没骨气二没志气三没面子,这三没的事情,我可不去做。李俊拿我没办法,只能交代我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处理。 李俊他们的新设备研究虽说已经扫尾了,但是李俊透露说测试数据偶尔还会不稳定,按道理应该还要多测试测试,可是为了这次七月份的支边,院领导在校领导那里打了包票,说新设备肯定能在支边的时候上马,前期设计已经让业内对这次新设备很是期待,但是研究过程却对外保密,很多人都翘首以待着新设备的问世,这个时候设备在支边时亮相,想必院领导是做好艳惊四座的准备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不会有点急功近利麽?”我有些疑惑,既然还不稳定,还要着急运用,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设备待在研究室里终究和实际运用有差别,反正研究进程没有对外公布,万一失败了,拉回来继续研究,后果倒是没什么。只是这台设备电路上很是复杂,担心到时候会出大问题。”李俊不过是研一的学生,跟在导师后面做科研,小角色必定是干预不了大决策,看他这几天在实验室里废寝忘食地干活,怎么徒增一种牺牲品的感觉,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和李俊只能偶尔周末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本科生志愿者的招募也开始进行,赵主任和欧阳老师带着我一起面试,我在上课,实验,临床和支边准备事宜上连轴转,欧阳老师心疼李俊,也心疼我,时不时送点好吃的给我们,改善伙食。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二轮面试的时候,健促协会抱团来报名,从会长到会员,一下子来了十六个人,本科一共只有十五个名额,他们一来就说要增加一路队伍。我离开社团已经好几年了,社团在现的管理层人员我是一个不认识,新老交替,这么一对比,自己的确是老了。团体报名的情况之前还没有出现过,赵老师和欧阳老师都觉得是好现象,值得鼓励,可以开先河。我却认为应该拆开一个个用,一个个面试。本来本科生志愿组是支边队伍中一个部分,如果抱团参加,在队伍中难免会出现小团伙的现象,社团有自己的管理,而我作为领队又有我的统筹,这样,很容易出现分歧,给大部队增加负担。最后大家采纳了我的意见,十六个人最后只留个两个,会长彭飞,和一个川籍学生小方。 手头上事情很多,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份,人员名单已经敲定,现在在紧锣密鼓和培训中。 李俊那里,却出事了,他居然和院领导吵架。事件的原委是后来欧阳老师告诉我的,四月十三号晚上,李俊在实验室里等新一轮的测试数据,可是出来的数据不仅不稳定,而且和之前几次测试结果相差很大,完全不在正常范围内。李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去找导师商量。李俊的导师是副院长,进了办公室才发现学院的书记啊什么都在里面。李俊和副院长报告了新情况,在座的几个包括副院长都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副院长告诉李俊,这可能是操作不当引起的,前几次测试都正常,这一次不能说明什么大问题,再去做测试。李俊本来并没有多想什么,但是离开之前书记一句“真的一定要这么着急让新设备上马?”让他停住了脚步。 这个国家级课题已经做个很长时间,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届学生努力过,导师急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么快投入使用,还是在实验室测试结果都不稳定的时候,必定是不安全的。李俊和副院长说了自己的想法。 副院长满脸通红,其他院领导骑虎难下,毕竟军令状已经立了,这个时候说不行,支边的计划肯定会受大影响,前期的准备已经投入很多,大家都伤不起。李俊认为设备还存在某些不知名的不稳定因素,副院长坚持这次数据不正常是操作不当。李俊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蛮通情达理的导师这个时候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设备的情况,导师应该比自己更清楚,难道就这么急着拿功勋章。 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也不知道问题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学院领导找到了欧阳老师,而那个时候,我正跟她汇报培训情况。我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欧阳老师急匆匆地进去了,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欧阳老师带着李俊走了出来,李俊明显怒气未消,脸色中还有些无奈,头一回看见李俊发火,我有些不知所措,欧阳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回去再说。 回到欧阳老师的办公室,李俊往沙发里一窝,欧阳老师说学院领导要求李俊对设备测试进程三缄其口,否则将不再允许他参与这个课题。 “没问题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我看了一眼李俊,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学术不应该是科学严谨吗?怎么可以这么不慎重! “儿子,你怎么说?你爸和我在学校还是有点地位的,你们学院的大课题也不止这一个,实在不喜欢跟着这个副院长,我和你爸想想办法,换一个导师。”当妈的就是心疼儿子,照着欧阳老师平常的性子,怎么可能动用关系去解决私人问题。 “不行。不换。”李俊抬起头看着我,眼中的笃定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年前视频里他对我的承诺,给我的最大的聘礼。 “啊?”欧阳老师追随着李俊的眼光看向我,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其实不用……”我想告诉李俊我心里积存许久的不安,如果设备还不够稳定,可以再等一等,晚一点没有关系,如果硬是要上马,学院另外找人负责好了,李俊你能不能不趟这次浑水,我真的有种不好的感觉,太过匆忙和武断,会出大事。聘礼不聘礼现在还为时过早,说着玩的事干嘛这么当真。时光如果能倒回,如果承诺可以不那么重,如果洛绍谦的存在没有刺激到李俊~~~~如果~~~~可是没有如果。 李俊并没有让我说完,他懂我意思,所以他打断了我。“我决定了,这个课题我跟了很久,大问题没出过,这次可能真的是意外,你们也别多想,我再回去做几次测试……”说着李俊就起身往外走,欧阳老师试图叫住他,我拦住了:“让他去吧,多做些测试,能安心点。” 很多事情可以预见,但不管是不是会受伤,是不是会失去,只为那一丝光亮,你还是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你只在意,那眼前触手可及的光亮。冥冥之中,悲伤快乐苦痛就安排好在那里,你一步步往前走,一步步触及,一步步像飞蛾般,追逐着自己的那点光明。我们都是飞蛾,我们都是。 第三十二章 老夫子稀里糊涂订婚约 六月底,期末考试结束,七月三号,校大礼堂举行a大第四期川地支边全体成员誓师大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本次支边队伍共80人,明天上午8点在校大门口集中出发。医疗队伍30人,其中本科生志愿者15人,领队组成员包括副校长,党委书记,医疗队罗樱医生,工程队张工和……和宣传科祁东? 我坐在底下,听大会主持人介绍队伍情况,听到祁东名字的时候,我楞了一下,祁东要去我怎么不知道?严婷知道麽?好吧,严婷铁定是被蒙在鼓里,她不可能同意祁东“上前线”,祁东身体虽然比较稳定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不适合去支边。 李俊他们队伍坐在另外一个区域内,昨晚我问李俊设备怎么样,他只是说重复测试了很多次,没有再出现什么大问题,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担忧。会后我找到祁东,他似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一见到我就跟我打包票,说身体没问题,药会带够。好吧,又是一个固执的人。 晚上欧阳老师和李院长留我吃饭,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满桌的菜,我吃的是不亦乐乎。 “设备的事,真的没什么问题?”李院长在饭桌上开腔说话是很少见的事情。[.超多好看小说] “这几个月测试都正常,没事。”李俊夹了一块鸡肉塞到我碗里,然后低头继续挖着饭,我知道,不能再和他提设备的事,越提他就越是多一份担心。 “饭桌上不谈工作学术,看我们家李俊,对彤彤就是上心。”欧阳老师适时地岔开话题,可是,亲爱的老师,能不能不拿我说事,你看我现在红扑扑的脸蛋,我害羞!!! 可这一招果断的见效了,李院长停了停筷子,极其认真用一种会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直楞楞地看着我。“李……李……李院长……我……”鸡肉还在嘴里嚼着,被这么一看,咽都不敢咽了,事实证明吃饭的时候确实不适合情绪过于激动,会呛咳!“咳咳咳咳~~”也不知道什么刺激了喉咙,我一下子咳嗽了起来。 李俊见状连忙给我拍背,欧阳老师也舀来一碗汤,嗔怪着李院长:“干嘛吓坏小孩子!有什么话就直说,盯着人家看干嘛,都跟你说了别老用看犯人的眼神看别人,死老头子……” “哪有?!”李院长无奈地撇了一眼欧阳老师。 欧阳老师则是无视他,一个劲地心疼我,“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余咳未了,脸憋的通红,喝了口汤,算是缓解了些。 “法律规定男22,女20为法定结婚年龄,彤彤和李俊都到了晚婚年龄了,不过这样也好,产假可以多出90天。听说四五月份出生的孩子最好,越往后越暖和,可现在已经七月份了,也来不及了。我倒是觉得冬天出生比较好,李俊就是一月份生的,支边回来就是将近八月底了,九月初开学,那也来不及办事,要不就十月一号?嗯……我给亲家打电话商量商量……”李院长离开饭桌的时候,我们三个都直楞楞地目送,完全不知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俊和我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神智似有些不太清楚了…… “老头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去啊!!”欧阳老师像个疯了的小孩,手舞足蹈地跟着李院长跑向客厅,又把我和李俊吓了一跳。 “叔叔阿姨要干嘛?”我问李俊。 “和你爸妈说十月一号办事。”李俊答我。 “办什么事?”我问李俊。 “婚事。”李俊答我。 “婚事?”我紧皱眉头,不解地继续问李俊。 “看来,这聘礼的事是蓄势待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啦。”李俊又夹了块鸡肉放到我碗里,“吃鸡。” 不吃鸡!吃毛鸡!鸡有什么好吃的!李院长你着什么急啊,真的是四五月份出生的孩子比较好养活啊,冬天出生只能生出李俊这种傻不拉几的啊,所以十一不能结婚啊!!!! “喂?亲家吗?……对对对,我是李俊的爸爸……对对对,我和你商量十一结婚的事啊……谁和谁?李俊和彤彤啊……不早不早……不快不快……对对对……是应该早点生……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好好好……找机会我们面谈……过几天……嗯嗯嗯嗯……过几天见……” …… 请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饭后我和李俊在校园里散步,路边三三两两的小情侣正腻乎在一起,夏夜月朗星稀,小蚊虫散落在各处,时不时出来骚扰在甜蜜中的人。李俊牵着我的手,我怎么感觉我有些冷,有些发抖。我给严婷打电话,祁东的事还是要和严婷说一下的。严婷表现得很是意外,声音一下子高了很多分贝,我只能把手机远离耳朵一些,李俊在一旁“嗤嗤”地笑了,严婷说要找祁东算账去,好吧,别找我算账就行。 “严婷很担心祁东啊。”李俊感叹了一声。 “呵呵呵呵……” “真让人羡慕……” “呵呵呵呵……” “被我爸吓到了?” “呵呵呵呵……” “那我们逃婚!” “啊?” “你不是不想嫁嘛。” “我什么时候说过?” “那嫁不嫁?” “唔……嫁吧。” …… 李俊的手握得更加的紧,而我,又一次羞红了脸。我们甩着手臂,笑了。 “祁东和严婷真的很爱。”李俊第二次感叹。 “那是的,人家是经历过生死的。”当初祁东躺在病床上等肾源的时候,严婷那种地狱般的生活状态还历历在目,如果连生死都一起经历过,那还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呢。 “生死?”李俊有些诧异。 我忘了李俊并不了解祁东严婷的情况,我和他们厮混的时候,李俊还不知道和那个美女在逍遥快活,想起没能和李俊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内心一下子温热了起来,我最亲爱的朋友,我们多久,没有再聚了?相比彼时此刻的温馨和快乐,我想,那最艰难的日子才更真正的让我们了解到彼此在生命中独特位置吧。“等这次支边回来,我仔细和你讲当初的事情,好不好?”我攀上李俊的臂膀,轻轻的把头靠上去,多好啊现在,我们都安然地活着。 “好,回来慢慢讲。”李俊转过头,在我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一会回宿舍要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这几个大人,究竟是怎么狼狈为奸的。何况明天就要出发了,要和家里人说一下。啊……支边,就要开始了。银色的月光撒满大地,即使没有高高的孤独的路灯,这夜晚也亮堂的犹如白昼,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情侣在说着小秘密,而我和李俊就这么走在路边上,身影交叠拉长拖在身后,放肆的月光变得轻柔,融化在我们的笑里。我们似乎越走越光亮…… 第三十三章 川地袁里 四辆汽车在路上走了十六个小时,两车人,两车物,向此次支边的目的地——袁里镇徐徐挺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医疗队的车坐不满,李俊和几个工程队的人便跑过来和我们一起。十六个小时,不知道换了几个司机,反正是走走停停,领队通知还有两个小时就进镇了,车上消靡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一车的人都激动兴奋了起来。 李俊坐在我旁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我已经趴在他怀里睡了好几个小时了,而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生怕把我吵醒。 “累不累?”被周围躁动的气氛闹醒,我扭了扭身体,天呐,十六个小时的车,这辈子我都不想坐车了。我看向李俊,给我靠了这么久,必定是比我还累。 “看着我们家文彤,怎么会累嘞?”李俊鬼马地掐了一把我的腰枝,把我弄的痛也不是笑也不是。 从李俊怀里爬起来,他也舒展了一下四肢,从脚下抱出一沓纸,又开始看材料。出发之前,领导发话,为了空出最大的空间运载物资,所有队员的行李都必须精简,我扔掉了好多准备路上吃的零食,李俊却怎么也不肯把实验资料扔在家。我说带个笔记本就行,干嘛揣那么重的纸,他说什么运算的过程在上面,我也不太懂。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防止到了袁里镇,设备出问题,很多东西无从查起,袁里还没有全面覆盖无线网络,听说只有镇上才能上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其实不用那么担心,你上头还有导师,还有各种专家,就是出问题也不会倒霉到你。” 看着李俊一路上时不时就有些小心思,忍不住给他打一针强心针。 “嗯,我就是以防万一。”李俊朝我笑了笑,把资料重新整理好,摆在腿上。 车已经下了高速,但是具体在哪,我就不清楚了,只觉得越开越偏,路上同行的车是越来越少,川地多山,道路建筑隐于山与山之间,这不管是在a市还是b市还是老家都是不曾见过的风景。自然的巍峨与人类文明的产物拼凑在一起,千百年来人与自然的博弈诞生的产物,正默默地透露出和谐,与和谐中隐约可见的角力。(.)夜光下的马路依傍着黑色的山脉,有些沉静的落寞,而与景致一同寂寞的是,是我的嘴巴,我的牙齿,我的胃肠道…… “咕噜~咕噜~咕噜~”哟哟,切克闹~是谁在唱歌,it‘s肚子!“饿了……”我戳了戳李俊,无比哀怨道,真特么后悔把吃的全都扔在家,这下好了,除了下午一点多在服务区啃了个面包,我现在连口水都没的喝…… “饿了?”李俊狐疑。 “嘴巴寂寞了额……”我回想着本来应该揣在包里的豆干凤爪饼干牛奶……ohno!我想赏自己一巴掌…… “额?可我也没带吃的。”李俊摊了摊手,瘪了瘪嘴,告诉我,别多想了,我没吃独食。 “那我饿……啊!不要……”好吧,我该预料到的,李俊现在有时候特别的热情特别的粘人,本来以为他就是个小猴子,现在发现他明明是头大猩猩,我靠,还是个发情期的大猩猩! 李俊的吻毫无预兆地落在我的唇上,轻轻的一舔,然后急忙放开。“文科生确实是矫情,饿了麽就饿了,还嘴巴寂寞了,这句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不了解男人的女人时时刻刻都暴露在危险环境中……唉……” 纳尼?纳纳纳纳尼?这是赤裸裸的嘲笑麽? “李俊同志,你准备好了麽?”我挤了个眉弄了个眼,不知道李俊是不是懂我的意思。 “咯咯咯咯……随时准备着……”李俊谄媚一笑,果然,知我者李俊也。 随即车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你说我,让我说我,挠你挠你挠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惊恐的声音吵醒了路边熟睡的生灵,吓到了胆小的小动物,夏夜里,汽车外,一阵欢腾。车内的气氛却变得万分诡异,当意识到周围的人都注视着我“蹂躏”李俊,我想我的形象又一次毁了,一下回到三年前,我大二时那种天理不容的地步了……完蛋了,威信全无…… “老婆大人,抓痒抓得不错,这边再挠挠……”李俊表情严肃,扭了扭身体,把另一侧身体侧给我…… 论鬼马,我不及李俊啊。 一番吵闹之后,车内又恢复了平静,不知不觉,车已经出了市区,黑蒙蒙的山越来越多,建筑物却是越来越少,盘山公路上除了我们这个车队,已经鲜有其它车辆经过。十一点多,车到达了目的地。 领队通知医疗队的下车,大家兴奋地争着往下跑,下车后环顾四周,并不十分干净开阔街道两侧遍布着店铺,这个点,大多都关了门。路灯下,瞄了一眼车停靠的三层小楼,原来是袁里镇卫生院。李俊他们帮着我们把设备物资都搬了下来,我正思索着李俊他们在哪里安营扎寨,只看见前面一辆车下来个人,喊着李俊他们几个赶紧换车,还要继续往前走。“你们不在这儿停?”我疑惑的问李俊,难道不是所有人都在这边下麽?工程队难不成和医疗队分开做事?“不知道,我去问问。”李俊说着就跑向前面那辆车,和车旁的人嘀咕起来。我虽然了解过偏远地区的一些情况,但真正亲身经历,这还是第一回,如若不是知道李俊也要来,我想我可能没那么快答应赵主任接这次的任务。我想我是依赖着李俊的,依赖着他给我的安心,而且这次新设备要投入运用,我总是感觉有些不放心,如果两个人不能待在一块做事……心里正想着后果,李俊走了过来。“我们直接进村,你们得在镇上先呆几天。我们得错开,不然每个村会接待不过来,住不了那么多人。”李俊匆匆忙忙和我简单的解释了下,腿已经不自觉地往外撇了,“他们在等我……”“去吧,又不是我一个人,我们也有大部队。”虽然有些遗憾和失望,但是这也没什么大问题,几十号人过来是支边的,又不是谈情说爱旅游观光的。况且这次我也算是个小领队,责任说大不大,说小又有点,工作任务在眼前,是该要独立锻炼锻炼了。“照顾好自己。”李俊抱了抱我,轻轻地在耳背上留下一吻,痒痒的,他老是喜欢这么捉弄我。“李俊!快点!”不远处的人呼唤,司机也不耐烦的鸣笛。“走了哈!”李俊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笑容,然后跑一步三回头地奔上了大巴车。恋恋不舍个啥呀……我看着车远走,现在原地微微的笑了……“开工!”我拍了拍手,转身开始忙活起来。由于实在是太晚了,卫生院并没有安排多少人来接我们,门卫大叔开了门,我们几个就按照事先安排的那样把物资和设备入库,本科生中有几个队员边搬东西边在那边窃窃私语,凑近细听发现是在窃喜自己不用那么早进村,我眉头微皱,什么人这么不靠谱,脚刚落地就有些想消极怠工,仔细一看,叫的最欢居然是健促协会的会长鹏飞,印象中这个人的笔试和面试都非常的优秀,现在这种表现让我怀疑当初他是不是有些故意作秀。建促协会还有一个叫小方的人入选,他是报名的同学中唯一一个川籍学子,此时正被其他人团团围住,不可开交地回答各种问题。 搬运东西到库房,要穿过卫生院的长廊,来来回回几趟,我也把这里的设施留意的遍,看见了b超室,ct室等常规检查室,走廊的尽头有两间有些破旧的手术室,作为一个距离市区这么远的镇医院,我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有能力处理一些稍大的疾病。东西搬完已经是凌晨了,大家因为舟车劳顿已经是疲惫不堪了,领队把我们带到了医院后面的一个小型招待所,按照之前说好的两人一间,嘱咐大家赶紧洗洗睡觉,明天早上6点准时在医院会议室开会。大家应允之后纷纷四散而去,我靠,这时候别和我说什么要动脑子的事情,我只想冲个澡然后睡觉,与我一个房间的,是附院的领队罗医生。睡前收到李俊的短信,他说他已经到了袁一村,住在老乡家。 早上6点,所有人都集中在院会议室,等待开会,底下叽叽喳喳,讨论声埋怨声四起。 “这什么招待所,条件那么差,空调没有不说,一早上想起来洗个澡,居然还没有热水。”我回头一看,又是那个鹏飞。 “飞哥,这边就是这种条件,别挑了,我们来做志愿者的,又不是享受来的,去村里的人还没有我们条件好。”小方注意到了我的眼神,连忙戳了戳鹏飞,一面安慰一面示意他别再啰嗦了。 这鹏飞,一会我再收拾他,支边第一天就耍脾气,招待所的条件确实不比五星级宾馆,可你本就应该知道袁里的条件差,没做好吃苦的准备,来瞎凑什么劲。靠,也怪我,怎么挑了这么个人,一准惹事。 第三十四章 错让鹏飞随行 会议由罗医生和医院的院长主持,跟着院长一起过来的还有医院的一些的医护人员,会议起始不免落入俗套的致辞和简短的欢迎仪式,可院长一句“感谢你们又来了”一下子触动了大家心底,虽说我是第一次,但我仍然能感觉到他发自肺腑的激动,我想很多人来这里都不为名不为利,他们只是纯粹地想援助下这个欠发展的小镇,但转念有想起李俊他们学院领导在运用新设备上的火急火燎,自己的小感受似乎被赤裸裸的推翻了,不知道李俊今天在做什么…… 会议上院长介绍了袁里镇的行政组成和医疗分配,听了他的介绍我才发现,本次的支边任务是多么的艰巨。[.超多好看小说]袁里镇是以古代这边出过的某个解元名字命名,整个镇分为五乡十三村,平均每村80户370人,由于川地多山,袁里更加是群山耸立,村落与村落,每户与每户之间都不是标准的集中分布,原则上每个村都设有一个卫生服务站,但由于人才缺少以及物资运送极其不方便,目前只能保证没每三个村有一个全科医生。袁里风景秀丽,山环溪绕,但由于交通不便,镇里有很多户人家的老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镇,袁里没有村小,唯一的小学的中学都在镇上,孩子们早上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来上学是很平常的事,这里是风光独好的袁里,这里也是很难谋发展的袁里,院长最后无奈的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院长说完,我看见在座的很多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来自城市的我们生活丰富多彩,kfc、ktv什么早已不是什么特别的事,逛街买衣服,国内名牌乃至国际名牌琳琅满目,其实我们的生活并不奢侈,和挥霍不是一个概念,但相比这边的孩子这边的生活,我们不得不感恩,感恩上天赐予我们更为优渥的生长环境,很多东西,是老天欠他们的,势必要由我们来还。 接着罗医生介绍并且分配了本次医疗队的任务,本次医疗队计划在袁里镇待两个月,十五位医护人员分为三组,医院留一组,还有两组在一周后下到各个村做巡回医疗,而十五个学生也相应的分为三组,跟着医疗组,做一些后勤和健康教育的工作,这一周左右的时间,所有人都在医院协助他们进行疾病筛查和体检工作,并教会他们使用我们带来的新设备。罗医生要我本周之内把组分好,并且把人员名单上报给她。接下来就是对这一周的工作的安排,我们学生队伍就是负责赶制出常规疾病的宣传手册,并且协助医生维持体检秩序,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会议结束,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好在对于健康宣教这方面,我们前期做了很多准备,各类常见疾病和流行病的知识要点我们都事先做好了文件,现在这要分组去整理精简下就可以了。工作分配好的我没什么其他的事,想要给李俊打一个电话,电话是接通了,可由于信号太差,声音总是断断续续的。李俊那边掐断了电话,给我发来短信:一切都好。 此后的一个星期,我们白天工作,晚上总结,帮助医护人员整理和分析获得的资料,一周后,我们按照分好的组跟着不同组的医护人员进村,我把三个水土不服的人和两个感冒的人留在了镇上,晚上鹏飞来找我,说不想进山,要留在镇上,把我气的不轻。 “你有什么理由?”我在库房和罗医生她们检查着明天一早要带进村的器材和药品,鹏飞站在我身后,我一边做事一边问他。 “山里的条件太差,我坚持不下来。”他倒是老实,本以为他会找什么狗血的理由,没想到这么直接,但这种直接让我有种扇他俩巴掌的冲动。 “山里条件差谁都知道,不是你一个人进去,希望你多坚持坚持。留在镇上的同学身体都出现了各种反应,我想你也觉得这种情况下,应该把他们留在镇上。而且这里的工作并不比村里舒服,你相信我。”我转身看着他,希望给你个台阶下,你就顺势下来,别不知趣。 “不行,我还是不想去。”他的嚣张到了我想象不到的地步。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我质问他,若是怕辛苦,当初大可不必来,我更怀疑的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健促的会长的。 “省学联要评省十佳社团,我们需要一个像模像样的大活动来做材料。”他双手插进口袋,特别不在乎地回答我。 我已经不想和他说什么了,又一个形式主义的挫人,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鹏飞就是那个老鼠屎。“人员安排已经定下来了,你和我一组,我不觉得有临时更改的必要性,你若是想待在这里,就服从我的决定,你若不想,请你离开,可我提醒你,我们没有车送你走,而且你这次的表现,我会一五一十的向欧阳老师报告,健促能不能拿到十佳我管不着,但你这个会长铁定是不保,你想清楚,要面子还是要舒服。”我太了解这种人,让他丢脸还不如让他去死。果不其然,他想了想,甩下一句“哼”绝尘而去。 切,小样,姐在健促混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窝囊,你要是甩手走人,我还稍微看得起你,又死要面子又不想干活,哪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着。 第二天一早,医院安排了两辆农用三轮车把我们和设备送往第一站,袁一村,袁一村是十三村里条件最好的一个村,靠镇里近,而且交通相对便利,平常镇里的医疗能辐射到那边,所以我们只打算在袁一村停一天,晚上就离开,去袁二村。 车在路上颠簸着,我护着仪器和药品,防止因为颠簸而破损。但心里却在惦记着李俊,昨晚联系他,得知他们还没有离开袁一村,让我激动了半天。一周没见,思念越发的严重。 第三十五章 突如其来夏日雨 农用三轮车一路颠簸把我们送到村口,工程队派了人在村口接我们,很多村民也自发地围观,好奇的眼神和神情让我这个外乡人觉得很不好意思。(.棉、花‘糖’小‘说’)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李俊的身影,没等我细问,一个村长级别的人就带着几个村民把我们医疗组的人团团围住,热情肆意地和我们寒暄,可是,蹩脚的普通话实在是听不懂,我只能装着能懂,附和的笑笑。 大家进村之后,立马就忙活起来,向设置在袁一村的医务室捐赠药品,然后为村民们义务诊疗,我们几个学生便帮着量血压,发传单什么的。中午间隙,我找了个来凑热闹的中年大姐,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李俊的男生。大姐想了一会,问我是不是那个揣着一大摞纸的男生。一听我就乐呵了,不是李俊还能有谁。 原来这位大姐家的房子地势比较好,而且有一间空着的房子没人住,工程队就把仪器都放到了他家,李俊作为这部设备的维护责任人,便借住在了大姐家。本来打算赶在工作结束后,大家晚饭的时间跑去见一见李俊,没想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山里突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暴雨。义诊被迫终止,大家迅速地整理好东西,就近躲到了村民家,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可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眼见着河里的水位腾腾腾地就往上涨。 “山里的雨就是这样,村民们都住在山腰或者山谷子里面,地势低,水都往下冲,上游的要好一点。”健促协会的小方是川地人,这样的情况他比我们了解的多,见我们一个个不知所措的,他似乎想安慰下大家。 我没有来过山里,山里的风雨还是第一回经历,城市里夏天暴雨天气,窝在家会有种特别好的感觉。但在这山里,风吹得树木无力地摇晃着身体,稍稍有些经不起大风席卷的小棚子或者架子,轻而易举地被风掀翻,滂沱的雨水落在泥土上,没多久,进村的道路就变得泥泞不堪,水塘四起,想走都没有地方下脚。[.超多好看小说]城市,用钢筋混凝土抵挡着自然,而这里,自然主宰着万物生灵, 村民们对于这样的天气似乎是司空见惯了,这家的主人正在家里煮着茶,老人坐在内门口,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烟圈打着旋飘到我面前,我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小方,依你看,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不只是很懂这雨这风会有什么后果,只是想着今天能不能到袁二村,当然了,之前能不能见李俊一次。 “这雨,估计只会越来越大……”小方望了望外面的景象,忧心忡忡地回答说。 “看这河里的水位越来越高了,雨再下不是得漫出来?我靠,洪水麽?”萎靡了一上午的鹏飞这时候来了劲,大家本来就是各种担心,他这句话一出,大家更是议论纷纷。医生护士们的不淡定丝毫不亚于我们,一群人,慌了。 “大家放心,这雨啊在我们这里年年夏天都会下好几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各位先往村里走,等雨停了,再做打算吧。”领头的大爷从外面冲进屋子,揣了好几把盘和雨披。 我们都是外乡人,对于村里和山里的情况都不怎么了解,听村里人的安排可能更妥当些,大家分了分伞和雨披,打算往村里走,村民们也跟在我们后面准备回家。鹏飞起始不愿意走,小方一句“上游,安全点。”把他说服了,这人,也太特么小人了。 村里有个小庙建得高,也不算破,大家便在领头人的带领下往那里走,路上风吹雨打的,雨伞和雨披根本顶不上什么用,没走几步,身上便全都湿了,每个人都携带了背包,里面有些食物和换洗的衣服,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不能用了。一路上,我有些小心思,一周没见李俊了,因为信号问题也通不了电话,我想他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转身往后看了看,那个中年大姐也跟在我们后头,我想也没想就和带队的医生说我要离队一会,雨一停我就去找他们。领队并不同意,但见我已经跑开,又不想在这破天气停下来磨叽这破事,他也就随我了。往后走的时候我撇了悬念丛生的鹏飞,因为怕他在队里面又生什么事端,我一把把他从队伍里揪出来,“跟我走!”鹏飞自然是没预料到我会拽他,一个踉跄地就被我拉到身边。 “干什么啊领导?!”鹏飞一边被我拽着走,一边试图挣脱。 “去个好地方!”雨声很大,我扯开嗓子冲他喊。 “好地方?”顿时,我就透过密密麻麻的雨丝,看到了他绽放着光芒的眼镜。这蠢材…… 我跟着大姐走了二十几分钟,见到了拐弯处的篱笆院,院内有个三间平房,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逗着篮车里的小孩。那是李俊麽?我转身看了看大姐。她挤眉弄眼地朝我笑了笑:“就是那个小伙子,手里的孩子是我娃……”远远地看着那副雨中的场景,迷离朦胧,充满着温馨…… “李俊!”顾不得脚下的泥泞和水塘,我奔向他,就像奔向一个光明。 满城风雨,我从海上来,我一身霞光,风尘仆仆,为你而来。很久前的那个早晨,我站在宿舍门外等待着转弯处那个身影的出现,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那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是多么温暖和感动,你站在那里,就是我奔来的全部理由。 “你怎么来了?”直到我站到他面前,李俊张大的嘴巴也没合拢,呆若木鸡,差不多可以形容他现在的表情。 “你想不想我?”我仰起头望向他,这句话一出口,泪腺就不争气地开始分泌泪水,眼眶湿润,鼻子酸酸的,想哭。 “身上都湿的,有没有换洗的衣服?”他伸出手拧我湿哒哒的头发,擦拭我满脸的水。 “想不想我?”我任由他摆弄着我,嘟着嘴,像个小孩一样缠着他给一个棒棒糖。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地把我抱在怀里,“亲爱的,只有设备和小孩的日子,我分外想你,分外的想……” “嘿嘿……”得到棒棒糖的我窝在他怀里,颇为满足的笑了。 “李俊学长?”鹏飞一声喊,破坏了所有的意境……叫你妹啊叫,没看见人家甜蜜着嘛,不知道走远点啊,走不远也别说话呀,说话会打扰到人家的嘛…… “你是?”我明显听到了李俊在放开我之前哀怨地叹了声气。 “基础通讯系的呀,我们在交流会上见过,你当时讲了正在研究的课题我还向你请教来着。”鹏飞在我面前要么嚣张的像小强,要么萎靡地跟大热天的哈巴狗,这种崇拜的眼神,还是头一回见。 “哦哦哦哦哦哦,你好你好,我记得我记得……一会聊,我有点事……”李俊的应付让鹏飞有些尴尬,他说着便把我拉进了屋,过了一会又走出来把篮车拎了回去,又过了一会,无奈地问大姐,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能借我下,我的衣服全湿了,换洗的也不能穿了。 鹏飞似乎也想换个衣服,但大姐无奈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男人去年走了,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借给你……结果李俊拿了一套自己的,借给了他。大姐家还剩热水,但农村没有浴缸,只有个大木桶,在木桶里洗澡,实在是不习惯,李俊在屋外坐着,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能听到小孩子支支吾吾的声音。 这种感觉,真特么带劲。 第三十六章 那女人那小孩那篱笆院 洗刷刷,洗刷刷,哦哦~我欢快地搓着澡,大姐洪亮的嗓音时不时传来,“大姑娘!要不要加水啊!”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张狂的风吹打着所有有形的物体,似乎要把整个世界吞噬进去,呼啸的声音透过土墙透过窗户传到我这里,粗糙得跟恶心的妖怪一样,丝丝缕缕有风漏进来,还是有点冷的,这真是个性格很野的风…… “你怎么和那小孩关系那么好?”我听着门外大男孩和小宝宝互相逗趣的声音,不禁有些疑惑。[] “不知道,我在屋里看设备,涂涂老是跑进来,大姐白天做农活,涂涂就整天跟着我……”李俊很是兴奋,看来他和这小孩真是投缘。 洗好澡才发现大姐居然已经把我的内衣给烘干放在那里了。 “诶哟,你们大城市的姑娘就是考究,看着花花绿绿的大奶罩子真是漂亮……”大姐的分贝,可以去吼《青藏高原》了…… 我说大姐,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小声点讨论麽?您要是喜欢,包里还有一件新的,就送您好了……额……我看了下大姐的胸部,好的吧,送给您也穿不了…… 大姐给我拿了件及膝的短袖睡衣,鹅黄的颜色,小小的绣花,显得很是淡雅,大姐,您这品味倒是可以,怎么说话就如此霸气嘞…… “什么花花绿绿?”出了门,李俊就抱着小孩凑到我面前,一脸不怀好意地问我。 “……”我无视他,从他手机接过小孩子,往下一瞅,嗯,是个小男孩,“涂涂?” 我很有孩子缘,曾经在某家超市,偶发的会有小孩子哭哭啼啼满脸眼泪鼻涕地冲我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妈妈!……谁是你妈?我长得有那么像妈?记得当时讲给杨琛听时,他还笑我说改明儿一群没妈的孩子都归我了。(.棉、花‘糖’小‘说’) 涂涂长的很好看,白白嫩嫩的,五官特别的精致,眼睛很大很亮,嘴唇粉嫩粉嫩的,小嘴蠕动着,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东西。“多大了呀?”我问李俊,李俊耸耸肩,“不知道……”“跟人家混了这么久,连人家多大都不知道,怪蜀黍……涂涂,对不对?”我握着涂涂的小肉手,轻轻地拍打着李俊的肩膀。这孩子似是很同意我的举动和看法,兴奋地扑在我身上,手舞足蹈,唧唧歪歪地一边叫一边笑。 “oh,mygod!什么情况,涂涂你这是在赞同阿姨的英明决定?哈哈哈哈……”我抱着小孩蹦哒起来,李俊看着我无奈地笑了。 “我们家涂涂一岁三个月喽,长得跟他爸一模一样。”大姐走过来,扮了个鬼脸,吓得小孩缩着脖子往我怀里钻,又把大家逗乐了。“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下大雨,比这雨还大,涂涂饿了要吃奶,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偏偏没有奶,家里又刚好没有了奶粉,没办法,涂涂他爸只好去镇上买奶粉,前面那座山,喏,就那座山……”大姐说着用手指给我看,“好死不死就塌方了,涂涂他爸就再也没回来……这死男人,抛下我们母子一个人下去享福,这么小孩子,扔给我一个人,家里又没啥收入,这死男人……”大姐说的很平淡,恰似在叙述一件陈年往事,虽然嘴里在埋怨涂涂他爸,但我和李俊还是能听出来,这么些日子,她一个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姐,没事,会好起来的……”我安慰她,尽管这村里的情况确实有些让人看不到太大的希望,山中有很多祖祖辈辈都没出山的人,小孩到了初中,就弃学回来帮忙干农活,这里的孩子,拥有着最好的气魄,他们跑起来块,他们会做很多事情,但能帮助他们走出大山,改变命运的学习,却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机会。山里的风景很好,原始,没有破坏,山里的人很好,纯朴善良,如果这是在古代,绝对是个世外桃源,但可是,这不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种点粮食自给自足的时代了。于是,我们来了。 “爸……爸爸……” 我正忧国忧民,涂涂在我怀里突然挣扎起来,晃动着脑袋左右摇摆,似乎在找什么人,小脸有些委屈的表情。 “涂涂从来不喊爸爸的呀,教了很多次,从来都不叫的啊……”大姐有些激动。 “哦?那这是在喊谁?”李俊也莫名其妙,见涂涂在我怀里扭个不停,便走到我旁边,打算哄哄孩子。 “涂涂,不闹不闹哈……”李俊卖萌的语气实在是好笑,但话还没说完,便感觉手里的东西重心不稳,往一边偏去。 “爸爸……爸……爸爸……”这场景实在是让在场的三个人惊讶到了,怀里的涂涂张开双手往李俊那边靠,若不是我抱得紧,他这一晃,铁定是摔在地上了。小孩子的心理实在是搞不懂,冲着李俊喊爸爸算是怎么回事。我看了看一旁目瞪目瞪的大姐,她也搞不明白自己孩子喊李俊爸爸是怎么个情况。 我把涂涂的身体扳过来,“不闹不闹哈……”可这小孩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爸爸,一边喊爸爸一边往李俊那里挣扎……白白嫩嫩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这哭势凶猛的,跟外面的雨一样…… “哦哦哦,不哭不哭,叔叔抱叔叔抱……”李俊急忙从我手里接过涂涂,好吧,要不怎么说是着了魔呢,涂涂一到李俊手里,立马就停止了哭闹,抱着李俊再也不肯撒手了。亲娘上阵都没法把他拉一下,一拉就哭,一扯就哭,小孩要是耍起无赖来,那动静真真的不是能控制的。 对于这样的场景,我很无语,我旁边孩子他妈,更加无语…… 时间慢慢地往六点跑,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原本的青山绿水,现在都变得暗沉沉黑漆漆,显得有些压抑和恐怖。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哪怕是减小的趋势。不远处的河水已经有些漫出来,路不成路,水不成水,泥泞都算不上,简直就是泥汤……我有预感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给在庙里躲雨的人发了个短信,得知他们那边已经有被困的预兆了,领队嘱咐我和鹏飞不要乱跑,这种天气,我们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应付。也是,我望着外面风雨侵袭的世界,似乎有种要吞噬天地的感觉…… 鹏飞?想着想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见到鹏飞了,我对鹏飞总有种不放心的感觉,一直觉得这孩子会闯祸。大姐在厨房为我们准备着晚饭,李俊在里屋陪着涂涂玩耍。 “看见和我一起来的男生了么?”我问李俊。 “在设备室,说要看看新设备,进去好几个小时了,这孩子,还蛮喜欢钻研的……”李俊给我指了指设备室,继续抱着涂涂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 “别老调戏涂涂,人家可是你儿子……”我往设备室又去,吃笑地看了看这老男孩。 “怎么会调戏我儿子,晚上调戏你还差不多……”李俊不怀好意的朝我笑了笑…… 我去,这猥琐的,不过想起来,我和李俊,确实好多天没好好聊聊了…… 第三十七章 浓情蜜意时最清醒的决定 设备室里鹏飞专心致志低鼓捣着东西,这种聚精会神的样子还真的和之前的他很不一样。[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他,这金贵的仪器,最好还是不要乱碰。 “你对这东西,很感兴趣?”我走到他旁边,他正盯着仪表盘上的数据,紧皱眉头。 “啊?!”鹏飞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惊惹的样子和实验室的小白鼠略有相似,他突然的转身和讶异的声音倒是把我搞的唐突了。 “是我太恐怖,还是你太投入啊?”我无语地瞅着他。 “站在人家后面干嘛不出声,不知道会吓到人啊?”鹏飞从设备前抽开身,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靠,老娘我也不至于这么恐怖吧? “切……胆子这么小……几个小时没见你,怕你又闯什么祸,一会吃完饭早点睡,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我看了看设备,看上去完好无损,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鹏飞,“没动这设备吧?” “说什么呢,这么大玩意我想动也不知道怎么动啊!”鹏飞被我一句话给刺激到了,胸脯一挺,大声辩驳,生怕我冤枉了他什么。(.) “没说你动,问问也不行……”想来这鹏飞也不坏,就是懒了点,脾气怪了点,小男生嘛,难免血气方刚耍耍性格,也罢也罢,以后对他也没必要那么凶,反而倒显得我像只母老虎。 鹏飞哼了一声,走出了房间,随即,我也跟着走了出去,设备上红红绿绿的灯在不停的闪来闪去,偶尔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晚饭后,收到领队发来的短信,让我和鹏飞以及李俊不要乱跑,雨一旦变小,我们就撤退。撤退?什么意思?我回复他,之后他只回复了我四个字――上头命令。哦,不对,还有一个标点符号。大姐给我们安排了住宿,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李俊和鹏飞便在中堂打起了地铺,我睡到了设备室。我们几个聊了会天,突突已经躺在床上蜷缩地睡着了,临睡前,李俊说要去看看设备,便和我一起去了侧厢的设备室。 刚关上门,一个旋转便被李俊抱在了怀里,“好久没抱你了,味道都快忘了……”李俊的头有些重,猛地磕在我肩膀上,后腰有些吃力,从没觉得他的体重压在我身上有那么重,可这次,真的让我有些吃不消了,这里面,该有多少的疲惫,多少的想念…… “我也想你了。”双手环住他的腰,一来给自己支撑,二来给他力量,黑屋里有没有大老鼠跑出来欺负你?一个人看着设备会不会孤独地得抑郁症?想我的时候我又不在身边,不可承受之思念,慢慢长夜,他是怎么度过的?欧多凯!!!!!我亲爱的…… “怎么样,这一个星期过得?”李俊骚弄着我的头发,我的后背抵在墙上,有些凉有些潮。 “帮着做些文案和健康指导,你呢?这地方这么艰苦。”我环视了下四周,比起家里,这里的环境实在是糟糕了可以,砖瓦房,没有粉刷,墙边堆放着成捆成捆的柴火,而另一边就是李俊休息的小床。 多日没见,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李俊说他还是陪着设备吧,于是我们俩和衣躺在小床上,眼睛目瞪目瞪地看着房梁,耳边混合着李俊轻缓的呼吸声和屋外肆虐的风雨声,虽是七月,但此时,只感觉湿冷湿冷的,被子不厚也不是很大,脚一顶,轻薄的很。被子大半条都在我身上,李俊双手枕在脑袋下,似乎在想些什么。我测过身面对着他的侧脸,眉毛,鼻梁,唇角…… “怎么了?”他似乎感觉到了我“不怀好意”的目光,侧过脸,对上我的视线。 我不语,轻轻地趴到他的胸口,揽住他的双肩,被子盖过我们俩,我躲在黑暗里,却万分心安地感受着他左侧胸膛的起伏。他也不再说话,双手摆弄着我的手指,我的发丝,轻轻地没有任何欲望的,在指尖,在鬓角,落下浅浅的吻。 “心脏有四个腔,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房间隔和室间隔让心房之间,心室之间相同,而心室心房的联通,却要经过血液循环,血液在身体里,在肺脏里转一圈,从心室到心房。”我抽出一只手,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上面是心房,下面是心室。” 李俊侧过身,手一圈,便把我锁在了怀里,被子盖过了头顶,外面是亮的,里面是暗的。我们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隐隐约约,眼神有交汇。 “我们是原本不相通的腔室,各自藏着各自的心事和秘密,现在,我紧紧地抱着你,气流都害羞地不好意思从我们中间穿过,于是对着我的脸的你的脸,对着我的胸口的你的胸口,一定面色潮红了,一定心率加快了,医学术语叫缺氧,我们之间的术语,叫心动……如果爱情是血液,我已经把满满的爱,满满的誓言放在里面了,不知道这位脸红心乱跳的姑娘,是不是收到了?”李俊温柔的语气似阳春三月的风,吹得我很是惬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一番话里的浓情蜜意,已经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曾参悟过爱情,也不曾研究过幸福,那传说中谁为谁种了三生三世的桃花,只为那桃花仙子一眼的青睐,又有谁为谁在石河边等成一座禅,也没等来心上的菩提女,爱情有千万种,悲伤有千万种,幸福便也有千万种,但我们却多在望别人的故事,自己的当下,却不能不敢不曾确定,哪些是错过不再有的幸福,哪些是等不来的奢求,哪些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须执着到底的坚守。但我想我还是很确定,李俊,虽不曾为我种过三生三世的桃花,但这始终如一的淡淡温柔和小小情调,足以酥化我内心的设防,我的心房和心室容许这任性的挤入,然后安营扎寨。 我往前凑了凑,寻找到他的嘴巴,轻轻地覆上去,亲爱的,你的爱,百分百收到。 没想到的是,小小的温情却引发了他剧烈的回应,唇齿交融,肢体的接触间体温渐渐地上涨,炽烈的爱化作了张狂霸道的吻,与那羞耻的回应结合的巧妙,若非说男生和女生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那么多的言语想要描述和表达的东西,在唇瓣肌肤接触的那一刻,百分百的传达了。手掌在身体上隔着衣料游走,若有似无地触及着敏感的不敏感的地方,黑漆漆的小空间里,充斥着欢爱的浓情蜜意。李俊克制的很好,一场大家所期待的春光旖旎并没有上演,激情退却之后在他的臂弯里,我有些心生感激,我承认,那一刻,我并没有做好准备。 “十月份,若真的要嫁,嫁麽?”他仰面而躺,问我。 “嫁。”我答。 第三十八章 一念地狱另一念是天堂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山雨和妖风一起袭来的时候,那种张狂鬼谲的气氛让我实在是恐慌的不能入睡,风雨拍打着门板,即使实在里屋,也听得一清二楚。[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我和李俊躺床上闲聊,从过去聊到将来,从起初的懵懂到现在的深爱,直至凌晨一点。有些困,正打算趁着这睡意,昏昏沉沉地睡去,“砰!咣!”两个巨大的声音猛然响起,直感觉心脏都要被振出身体。 “怎么回事?!”我和李俊“腾”地从床上弹起,睡意全无。我一边穿鞋下床,一边问李俊,我直以为是大风刮倒了院子里的什么。 “不知道,出去看看!”李俊也着急地穿好衣服鞋子,和我一起往外跑。 大姐家的房子是农村典型的五间式,呈“[”样,厨房和厕所设在两边,后面是中堂和两个侧厢,设备间在厨房后面,大姐那厢与厕所相通。我和李俊从房间出来到中堂的时候,没有看见本应该在中堂休息的鹏飞。 “出什么事了?”我环顾四周,大门是关好的。 此时隔壁传来了异样的声音,涂涂怎么在哭?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雨水声? 我和李俊走到东侧厢,眼前的景象把我和李俊惊诧地目瞪口呆,房间垮塌了一小半,屋顶有个大窟窿,巨石砸在床尾,大风大雨鱼灌而入,打湿了屋里的家具被褥,大姐抱着涂涂在门口呆若木鸡地站着,鹏飞也在屋里,盯着屋顶的大窟窿,张大着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哪来的石头?!房子怎么成这样了?你们别站在雨里,先出来!”我和李俊拉扯着鹏飞和大姐,把他们拽到中堂。 “塌方……泥石流……”大姐无能为力地抱着手里哭闹不止的涂涂,不知道如何是好,“还好砸在床尾巴上,还好涂涂没事……” 我和李俊走进垮塌的房间,满屋子的东西已经残破不堪了,雨水不停地从上面注入,而另一边,泥沙混合着或大或下的石头,从垮塌处不断地冲入房间。透过垮塌处往屋后看,却只能看到漆黑的一片,和源源不断往里注的泥水。李俊把我拦在身后,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怎么办怎么办?文彤,是你把我拉这里来的,你说句话呀!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石头往下砸!”鹏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浑身已经湿透的大姐则不停安慰着越哭越凶的涂涂。 “叫什么叫!这不在想办法吗?”我吼了鹏飞一嗓子,但事实上,我什么主意也没有。 李俊摸了摸涂涂的衣服,“都湿了。”然后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批在涂涂身上。“大姐,我们现在有两条路,一个就是带上些值钱的东西赶紧转移,第二就是待在这里,等到天亮再说。” “跑!当然是跑!且不说还会不会有石头,那间房里的泥水一会就会漫过来!”鹏飞激动地叫唤起来。 “可是这外面的天气……”大姐看了李俊一眼,面露惧色,一年前,出门买奶粉的男人就是那样被大自然吞噬了,而现在,又要让她选择…… “先给领队他们发个信息。”我跑回设备间拿手机,还没走到床边,只听到外面又一次传来东西被砸的声音,我拿起手机往在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鹏飞焦急地快跳起来了:“走吧!再不走就是等死!” 我和李俊面面相觑,我也想跑,与其在这里坐等天亮,还不如跑出去,虽然风大雨大,但是白天老乡说这样的天气在山里很多见,从这里跑到最近的人家,不过两三分钟,跑到领队他们所在的庙,也就十几分钟的事,现在是一点多,五点半天才开始蒙蒙亮,四个多小时,若这雨下个不停,四个小时足已进水到半米多高了。 涂涂不停地在哭,满脸涨红,眼泪在脸上抹来抹去,两颊已经有些被浸得疼痛,涂涂不停地要去抓脸,撕心裂肺地让人心疼。 “先联系下领队。”李俊示意我打电话。可我拿起手机打算拨号的时候,才悲剧地发现,已经一点信号都没有了。 “联系不上,怎么办。”我问李俊。 “收拾东西,准备走。”李俊斩钉截铁,“大姐,我们不能在这里等,你带路,我们先去其他乡亲家,小东西值钱的带上,其他的不要了,等天好了,我出钱给你修!” 大姐并不是贪图什么,她只是害怕,看得出来,她的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在抖。“行,那就走。” 大姐把涂涂交给我,去收拾东西,李俊也开始收拾一些资料,我抱着涂涂,已经顾不上安慰哭惨了的他。 “设备怎么办?”我问提李俊。 “又带不走。”李俊麻利地整理,语气很是坚定。 “学院到时候怪你怎么办?”我知道我这个问题有点傻,人命关天,再重要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能揣着的可以揣着,这么大设备,实在没办法带走,可是,如果设备保不住,李俊十有八九会遭殃。 “院领导也不是那么冷血……”李俊背着包转过身来,抬手摸了摸涂涂的脸,“涂涂不怕。” 涂涂晃了晃脑袋,双手攀上我的脖子,紧紧地扣住,小脸在我脖子上蹭来蹭去,哭泣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不得不承认,李俊和涂涂之间的化学反应,有解释不了的奇妙之处。 雨还在继续,滂沱大雨以席卷之势在天地间肆意。鹏飞不停地催促,大姐急匆匆 地拿了些东西,找出塑料薄膜把一些家具盖上,说不定雨停了还能用。三把伞,我抱着涂涂,穿的雨衣,四个人冲进雨里。风之大,似乎把人都要吹弯,顶风而行,如逆水行舟,举步维艰,雨水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伞变得可有可无……大姐在前面带路,李俊断后,黑漆漆的夜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只有大姐手持的电筒发出的微弱光线,指引着方向,雨水透过光线,这绝对不是雨丝,简直就是天上的水桶翻了……涂涂在雨衣里扭捏着,动来动去很不安分,我一边抱着他,一边找路,一边跟着大姐,从来没有发现,走路可以这么困难。屋前河里的水铁定是漫上来了,天晴的时候,山路虽然不平坦,但还是比较好走的,而现在,道路泥泞几近遍地水塘,还没走几步,就差点跌倒好几次。 “不好,电没拉!”走在最前面的大姐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地停住了脚步。 “电没拉有什么问题?”我不解地问。雨浇在身上,很重,声音很响,说话都不得不喊得很大声。 “会出意外啊!家里家具都是木头的!”大姐很是着急地就要往回走,走在我后面的鹏飞一把她拦住了。 “大姐你想干嘛呀,命重要还是家当重要?现在家里不安全!石头随时会砸下来!”鹏飞大声吼着,死命地拽住大姐,不然他往回走。 “你们那个大设备还在里面呢?!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担心啊!那个玩意一爆炸,房子就全没了!那个贵死人的东西也就没了!”大姐把手电筒塞到鹏飞手里,“你们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孩子他爹的骨灰都没带出来,我要回去拿!你们一直往前走,绕过前面的土坨就能看见老张家!” “电压不稳,设备会自动断电,我特意设计了自稳模式,一旦湿度改变,电压不稳,设备会自我休眠,没事的!”李俊也上来拉住大姐,“家里的东西没有了可以再置办,人没了就全完了!” “学长,你说的那个自稳模式是不是那个闪动的蓝色光标?”鹏飞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难道这种时候他还要讨论学术?! “是啊,问这个干嘛?!”李俊回了鹏飞一句,精神却集中在大姐身上,“这个时候回去真的不安全!房子随时会塌的!” “学长,那个东西让我调了下……蓝色光标……不亮了……”鹏飞的声音降了一个调,但还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后果麽?我不懂,理工科的东西,我向来是白痴的很,但直觉告诉我,鹏飞闯祸了,他一个人可能葬送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什么?!调成什么?!”李俊敏感地一愣,急忙追问。 “红……红色……”鹏飞回答。李俊的眼神突然空了,似乎有一尾气息从他身体里抽出,让他一下子傻掉了。 “李俊……李……”我叫他,可是话还没说完,他便一转身扔掉了伞,往回跑去。 什么情况?本能促使我去拉住他,可这时,怀里的涂涂不安地挣扎起来,本来路就泥泞,这样以来,更加迈不开步伐。不要往回跑!不要往回跑!我嘶吼着,可眼前的人的脚步,并没有为此犹豫半分。 鹏飞拦住我,拽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向前,我转身甩了他一巴掌,“你干了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 鹏飞一个踉跄摔倒在泥汤里,雨衣掀开,雨淋在涂涂身上,他猛然地哭了起来。大姐追上我,把雨衣盖好,“我去追,把涂涂照顾好。”然后她就消失在我眼前的黑暗里。 “鹏飞,你究竟做个什么?”我抱着涂涂,无力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世界很吵,风声雨声和我的质问声,世界又很静,静得只要李强向我奔来,不用看见他,我就能分辨出他起伏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红色……红色可能代表压力最大限度持续升高,运算速度……”鹏飞瘫坐在泥汤里,无力站起来。 “特么说我能听懂的!”我吼他。“不会因为电压高低而停止运行,最糟糕的后果,是设备报废。”鹏飞答我。 “你特么还不说人话!报废就报废,李俊干嘛要往回冲!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怒不可遏,鹏飞你特么就是个祸害! “会……”鹏飞再也隐瞒不了,他自己做的事,他终究要承认,所有的后果,他都必须要承担,可为什么,我只看见了他悔不当初的表情,却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似乎有巨大的声音猛烈地冲击了我的耳朵,我的神经中枢,我的心脏,我的每一个细胞……巨大的亮光一下子照亮了夜空,豆大的雨点在光亮中显得异常清晰,漆黑的世界里只有这一处是明亮的,似是万众聚焦的舞台,我在中央,却不知道要做什么。那火光是什么?那巨响是什么?谁在为谁做着生的礼赞,还是谁为谁的死做最绚美的落幕…… 从我瞪大的眼睛里,从我紧紧抱住涂涂的举动里,从我夺眶而出的泪水里,我明白了鹏飞那最后两个我没有听见的字――爆炸,会爆炸……会爆炸…… 我哭喊,我愤怒,我往回跑,鹏飞抱住我的腿,我踢他,我踹他,可怎么也摆脱不开。 “你凭什么拦我?!你放开我!你让我去吧……你让我回去找他们……”我骂他,最后我求他……可是我没能往前挪一步……我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那里,可这无量的世界不再理会我的悲伤,我的哭喊声,我的泪水,我的无助,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忘。有没有人来帮我一下,来帮我一下…… 我跪坐在地上,涂涂从怀里钻了出来,他站在雨里,看眼前他不曾见过的场景,那雨里红色的火苗是什么?他往前走,突然第二声爆炸声响起,更大的火势蔓延开,涂涂被吓哭了,他扑到我怀里,耳边,是一岁三个月的他的撕心裂肺。 “李俊……大姐……”我想喊,可我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沙哑的嗓音让我痛恨我自己,泪水和雨水交叠再一起,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模糊了我的视线,又为什么让我看这情形看得这么清楚? “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救他们……”我把涂涂拽开,交给鹏飞,可我看着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的脸,我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涂涂,咱们一块去救妈妈和叔叔。” “文彤!你不能去!” “你别管我!” “你嗓子怎么了?” “你放开我!!” “危险!不能去!” “你做之前怎么不知道危险!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他们!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拦着我!你个烂人!” “文彤,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下来!!!”涂涂在哭,而我锤胸钝足,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那火焰在跳动在吞噬,李俊,你给我出来!!你要娶我的,你说你要娶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回来呀……求求你出现在我面前…… 火焰在雨的作用下很快地变小……三三两两有村民拎着手电筒往这边跑,他们好像在问我什么,可我说不出话来,他们要把涂涂抱走,我死命地抱紧他。别再想从我身边把谁带走,要带,就把那个刽子手带走吧! 我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我看着天开始亮起来,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往我前面跑,他们弯腰搬着什么,他们跑来跑去。后来又有穿着橘黄色衣服的人从红色的车里出来,有警笛声,他们好像在找谁,他们在问,幸存者在哪,他们找到了鹏飞,他们在找我,我不想让他们找到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谁,我想我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小秘密不能让别人窥见。 涂涂还在哭,哭了几个小时,声音已经差不多和我一样,发不出来了,我摸了摸他的脸,好烫,我得带涂涂去看病,得去镇里,那里才有药,亲爱的,我先离开会…… 跑了几步,直感觉腿一软,眼前一黑。世界安静了,我倒了下来,去天堂吧,那里没有悲伤,眼角淌出一行泪…… 第三十九章 别了,但勿相忘 原因呢?塌方和泥石流会引起爆炸?打死我也不信!” “不能出新闻稿?没两天全国的媒体都会知道,现在自媒体这么发达……” “遗体找到没?” “领队,医疗队全部撤出了……” …… 吵死了,朦朦胧胧中听见耳边的嘈杂,眼皮子打架,不愿意睁开。[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没有失忆,醒来的那一刻我清楚记得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那场爆炸,吞噬性的毁灭性的爆炸。我不愿意睁开眼,因为一睁眼,就必须面对这残忍的现实。李俊,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不会有这个人了。泪水夺眶而出…… “文彤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祁东。 我缓缓地睁眼,天知道我有多不情愿,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但身边围着的人,却都那么熟悉。祁东,罗医生,欧阳老师,李院长,我爸妈,还有洛绍谦…… 如果爱有天意,如果有时光机,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不会上李俊不顾一切地来支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时冲回去的是我,可是现在,一切都木已成舟,回不去了,我要怎么面对这一群爱我的爱你的人,我怎么张口…… “彤彤!你吓死妈妈了!”张修然同志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记忆里上一次见她,她还一副母老虎的样子,向我追问李俊的事情。 “妈……”我叫了她一声,直感觉嗓子痛得不行。 一声问候,张修然同志便梨花带雨,不知是哭还是笑。洛绍谦,祁东,和我爸妈挤在前面,欧阳老师、李院长和罗领队在后排,神情淡漠,面色死灰。 “对不起……”我看向他们,酝酿了好久,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是你的错,彤彤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叔叔还有事要跟罗医生去处理。”欧阳老师朝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我别过身,说想睡会。张修然说我已经睡了两天了,怎么还要睡觉?!我不想解释什么多说什么,其实我就想一个人待一会,整理下这乱麻一样的思绪。[.超多好看小说] “你们都出去吧,叔叔阿姨你们也好长时间没休息了,也去歇会吧。东子你去买点吃的,文彤两天没吃了。”说话的是洛绍谦,他怎么也在这里? 爸妈叹了口气,和祁东一起出了门,房间里,剩我和洛绍谦。我想休息,一躺不起那种,可我一闭眼,就是李俊和大姐的样子,他们在火焰中无力地看着我。不,为什么是这样…… “别强迫自己,这不关你的事,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洛绍谦坐在床头,眼睛直视着我,他把我看透了,每次都是,一眼就能。 “我想救他们……我无能为力……我们已经跑出了,可是后来他们又往回跑……”我的嗓子很不舒服,洛绍谦起身给我拿了瓶水。 “为什么又要往回跑?”他不解地问我。 “鹏飞他……”就快要脱口而出,把鹏飞乱动设备导致这场灾难的事实公诸于众,可我终究没有那么做,我知道,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的悔恨不比我的痛苦少。他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我不能毁了他的前途。若我是我,我恨不能千刀万剐他,但此刻,我不知道我变成了谁,算了吧,放过他就放过了我自己,“鹏飞说电没有断,李俊担心设备安全,跑回去断电,涂涂妈妈赶去追,后来就出事了。” “唉……那天晚上光袁一村就十几个房屋垮塌了,死了五个,二十多人受伤,天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现在在镇上?涂涂呢?你怎么在这里?”我疑惑地问他。 “在镇上,我们在b市得到消息,院里和人民医院组成的救援队,前天一早赶到了这里。救援队进村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了你,你怀里的小孩高烧,一边琳雨一边哭。把你们接回来,今天第三天了,小孩在病房里输液。我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那个小男孩叫涂涂?”洛绍谦缓缓的说,声音里掩饰的疲惫还是透露了出来。 “我去看看他。”我从床上挣扎着起床,可身体没有一点点力气,涂涂病了,那个为了李俊而往回冲的人,再也无法看见,无法拥抱,无法看着涂涂长大了。可怜的是逝去的人,还是活着的我们…… 穿好鞋,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腿一软,直直地倒下去,洛绍谦捞住我,我塌在了他怀里。 “两天没吃东西,怎么会有力气。”他拦腰把我抱起,“我带你去……” “谢谢。”缩在他怀里,像是躲在一个安全的山谷里,隔绝了世界,再也不会受到伤害。我开始怀念,怀念李俊。 他抱着我走到门口,一开门却看见一堆的记者等在门口。 “文彤你是这次爆炸事件的目击者吗?” “文彤,你能具体和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听说你的未婚夫是因为抢救设备而遇难,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学姐!学姐!……”记者拿着纸和笔,摄影的人扛着摄像机向我涌来。鹏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们拥挤,推桑,洛绍谦用身体挡住那些伸来的手,护住我。鹏飞从后面挤到前面,洛绍谦拉住他,拽进了房间,关门上锁,再轻轻地把我放在床边。 “你是鹏飞?和文彤一块的那个?”洛绍谦整理了下衣服,有些气喘吁吁。 “是。”鹏飞老实回答。 “你为什么把记者带过来?”洛绍谦质问他。 “我不知道,我走到病房外面,他们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鹏飞辩驳,可我现在一点点也不想看到他,更别说听他讲话。 “去和记者说,文彤当时不在现场,她抱着小孩先走了,只有你一个人等在那里。文彤什么也不知道。”洛绍谦此话一出,把我也惊到了,这是什么用意?鹏飞同样投来不解和怀疑的目光。 “孩子不能曝光,文彤也就不能曝光。” 鹏飞愣了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看了我一眼,可笑的是,明显感觉到他之后的同意是因为我可怜兮兮的样子。 记者散去,鹏飞也走了,洛绍谦扶着我去看涂涂,小小的他正躺在床上挂着点滴,可能是他太挣扎不听话,护士们居然给他上了约束带。他醒着,眼神很是无辜。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对于疾病和死亡没有准确的认识,他觉得死亡是可逆的,像是普通的分离。 “涂涂,阿姨来看你哦~”我走到他旁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手,他看着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手捶打着我的手心,像是在埋怨我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在这里。 “对不起,阿姨陪着你哈……涂涂不哭,涂涂最乖的……”了我终究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在手心。生与死之间,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三天后,支边队伍为救灾让位,袁里村是重灾区,塌方滑坡和泥石流很是严重,山路被堵,救援的人员和派送物质的人员都没法进去,前方在探路,后方涌来各方的救援团队,我们的队伍没有救灾经验,还是撤退比较好一点。这下,就牵扯到涂涂的去留。 “涂涂在袁二村有一个舅舅,但是他们家已经又三个孩子,而且这次他们家也受灾了,他们明确表示没有能力收养涂涂。”袁里的妇幼保健院的院长和我所道,“我们这边的孤儿院可以收留他。” 走之前,我抱着涂涂同爸妈和洛绍谦一道来到袁里的孤儿院。本以为这里的小孩子会很多,没想到简陋的孤儿院里只有三五个小孩在院子里玩耍。 “交给我们吧。”院长是个中年女人,在她程序性的语言中,我看不到任何爱意。 涂涂还有些没有从那夜的恐慌中缓解过来,本是一个特别活跃的孩子,这几天却不怎么说话玩耍,吃东西也不怎么积极。他躲在我怀里,洛绍谦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变形金刚,在我身后逗他玩。 “涂涂,跟那个阿姨去玩,好不好?”我把他放到地上,蹲下来,手指着院长给他看。 他看了那个人一眼,怯生生地躲到我怀里,“抱抱……抱抱……” “涂涂,阿姨要走了,之后你就在这里好不好?有其他小朋友陪你玩。”天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有多心痛,都是因为鹏飞作的孽,李俊和大姐两个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涂涂没有爸爸,现在又没有了妈妈,可我,却只能把他放在这个地方。 “抱抱……抱抱……” 涂涂张开手,要我抱他,可我知道,一旦抱起他,就再也无法让他松开。 “这小孩真磨叽!”中年女人走上前来,一把把涂涂抱住,涂涂被吓到了,手脚并用地想要摆脱,他极不情愿地扭曲了小脸,泪水奔涌而出。 “妈妈……妈妈……”他哭喊,我伸出的手悬在了空中,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 “妈妈……妈妈……不要……呜呜呜呜……”他的哭喊声让我回忆起那个暴雨夜,大雨倾盆,我在雨中如他一样,为失去的爱人撕心裂肺,发出最大的力量祈求上苍把他们还给我,但耗尽所有却始终无力回天。雨水和泪水在脸上肆意,天若有情,他怎么忍心收回那灿烂的生命,而留我一人在那里悲天恸地。我尚不能承受这撕裂般的分离,而涂涂,他怎么还能失去? 我奔向前去,从中年女人手中夺回哭闹的涂涂,他涨红了小脸,手拽着我的头发,直感觉头皮发麻。我任他在我怀里撒野,撕扯,捶打,哭闹…… “走吧,带他一起,回家。”洛绍谦走到我身边,把玩具递给怀里不安的人,这一招,很见效。 “带他一起?”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是老天爷已经抛弃我了,连我自己都快要放弃我自己,我能不能这样,我可以麽?求求你,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支持的眼神,让我还有力量。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支持你。”洛绍谦摸了摸我的侧脸,我感觉到了,那手心的温度,还活着的温度。 “彤彤,这孩子,你想要,咱们就待回家,妈给你养,只要你活的好好的。”身后传来张修然的声音,转头一看,那两双殷切盼望的眼神,让我异常的感动。 “爸,妈,谢谢~”在这难熬的四天中,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涂涂,回家。李俊,回家。 第四十章 自白——李俊篇 我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亲爱的,文彤。我钟爱的,世界。 我,李俊,a大研究生一年级。文彤在三年前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从此,我的人生变得不太一样。 大二的那一天,我在妈妈的办公室,听妈妈训斥一个叫杨琛的男生,而嘴里批评的,却是一个叫文彤的女生。好奇心驱使我事后询问妈妈这事,她特别无语地说,这个文彤,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主。能让我妈愁眉苦脸一脸无奈的人,是个不平凡的人。 我和文彤没有交集,但或许是缘分,或许是我潜意识里想看到关于她的信息,我经常能从各种渠道听到她的名字。浏览学校网页的时候,看到某些社团的负责人在网上说她的不好,看到普通话考试公布的名单里有医学院护理学系文彤的字样,在宣传区域的展板上看到活动联系人健促协会会长文彤,在西部计划援捐活动公示栏里,她的名字排在首位……文彤,在我的心里,成了一个迷一样的女生。 第一次见到文彤,是偶遇。我在城市广场瞎逛,她在那辛苦地拉赞助,商场经理在广场上巡视,她一遍跑一边喊:“经理经理,我是a大健促协会的主席文彤,能给我一点时间吗?”那是我脑海里刻入的第一个映象。她,白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淡粉的板鞋,斜挎的背包在奔跑的途中颤颤微微,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灿烂了这个地表温度45摄氏度的夏天。我百无聊赖,在他们的不远处坐下来,听她说话,这场赞助并没有谈下来,时间和精力白白的花费,但她仍然笑着轻松着结束了一个无果的下午。(.无弹窗广告) 这个女生,给了我特别的感觉。 史静宜在qq上发表了状态,问谁寒假提前回校,或者寒假留校,帮她把书交给文彤。史静宜是我老乡,久不联系但又有些交情的老乡,我迅速地联系了她,最后,她给了我八本书。我问她干嘛要替文彤留书,她说文彤手残脚断的申请了缓考,我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子纠了起来。 年后见她是在夜黑风高的冬夜,为这历史性的会面,我准备了很久,我是个活跃分子,但在爱情上面,我异常的木讷。我迟到了,她没有生气。大榕树下,寒风正劲,平日的这里有很多的情侣在你侬我侬,冬天实在是寒冷,更悲剧的是,今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我准备已久的照面,因为老天不作美,我们彼此在黑暗中交流。“冷,把围巾戴上吧。”我总要留下点什么,我就是这么想的。她不习惯,想要拒绝,可她手里抱着书,无法脱手,于是我一溜烟跑了……两个月后,我收到了史静宜递给我的围巾,洗过了,还有金纺泡过的薰衣草味道。 她是个有想法,温柔的注意细节的女生。我越发地对她有好感。 我妈是个工作狂,因为学生工作是她多年来的兴趣点。文彤一个是她念念叨叨很长时间的中心人物,她的鬼马,她让人头疼的率真,她辛苦的坚持,我都在以另一种方法体会。 考研究生并不是我的首选,但在有一次和史静宜的聊天中得知,文彤拿了奖学金,还向社团社联捐赠的事情把我惊讶到了。若一个人努力学习极其认真工作,我能说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大学里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多,更何况做到如此地步的文彤。史静宜说文彤要考研,于是我就去考研了。从妈妈哪里得知,文彤第一志愿是a大,于是我追随了她。 我的爱,如温吞水,感动不了我自己,也自然没有想去感动文彤,这样远远的注视就让我很是满意。直到,研一的那一次车祸。 后面的事情,都在文彤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我对她,有了正当出现的理由和方式,我对她,自此不再有隐瞒,我相信,如果她知道这两年多的注视,我相信,至少,她会给我一个存在在她身边的理由。她爱我的笑容爱我的乐观和没心没肺,我为此开心嘚瑟了很久,我开始表露我的爱意。 文彤做的所有事都让我感觉很幸福,哪怕是为她买了一个月的早饭,哪怕是在雨天跌入了水塘,哪怕她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以至于晚上做实验要到很晚……与她相关的开心悲伤愉快痛苦,都是一种或者另一种幸福。我乐此不疲,她如此存在于我的生命中,虽不是最渴望的场景,虽她还没有接受我,但我仍然快乐和幸福着。 而我对她的爱,在那一天清晨,有了回应。激动的心情不知如何描述,此处省略2500字。 洛绍谦的出现扰乱的文彤的心,也给我带了了明显的危机感。不用史静宜之后的告知,不用洛绍谦善意的请客,他们面面相觑的那一眼,足够让我看出异常的情愫,文彤的单纯让她不懂得掩饰,若我不是喝醉,她恐怕会特别不知所措和尴尬。那一夜,我是真醉了,我真的醉了。他们无疾而终的过往让我必须努力地让自己更强大和优秀,向文彤证明选择我是可以让她幸福,她脑袋里憧憬的一切,我都可以创造。 可我没有想到,支边设备上我决然的固执,让我永远地失去了证明的机会……对不起,文彤,我终还是让你失望了。如果不是我急着要向你证明,如果导师他们在设备问题上更加严谨,如果鹏飞没有擅自调节模式……可我还是相信,这么多偶然注定了我不能陪你走到你脑海中的天荒地老,无法实现你幻想中那若干年后的生活场景…… 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你一眼,就瞬间被另一个世界吞噬,悔恨多过了我的痛,舍不得放不下多过了恐慌,如果你能感觉到,如果你能听得到,那一刻,我才了解,你之于我,是心尖上最在意的重要。可我,没有办法,再拥有了…… 我后悔冲了回去,无奈涂涂妈妈为了拦住我与我一起赴死。相比我无法在这个世界陪伴你,相比涂涂失去母亲,爆炸?就让它爆炸去吧……但好像真的不能,好像必须这么选择,不知道爆炸的威力有多大,会不会危及他人,那一刻,亲爱的,能不能原谅我?放弃了你,选择了一个可能性。 生与死,并不是那么的难以选择,如果这个世界再没有我在意的人和物。你不会看到我的泪水,如果我还能哭,如果我的心室里的血液还能通过循环回到心房,你会不会明白,我是有多舍不得你……那一夜的暴雨和山风,像是提前预知了什么,那么不安分地造作着。 对于父母,无法尽孝,对于工作,无法尽责,对于你,让所有作过的承诺,都变成了无法实现的谎言……如果注定要夺走我的生命,上苍为何不给我一个话别的机会,让我能告诉我爱的所有人,我有多在意你们。可现在,我不说,你们是不是能懂? 愿父,愿母,健康快乐,愿挚爱,勿忘我,但幸福前行…… 我走了…… 第四十一章 涂涂挂彩,因为“爸爸” “文涂涂!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毛你一年级第一天就被老师撵回来!我早上送你去学校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顾博文他又说我没爸爸!所以我就揍他了!” “顾博文是哪个?” “他爸是你们科主任!” “知道顾小虫那死胖子他爸是主任,你还敢揍他!” “文彤教育我说,做人,开心就好!做人,要不――卑――不――亢!” “前提是,你揍别人!不是你被别人揍!” “是我先动的手!” “文涂涂,除了打人,你还干嘛了?!” “被打……” “文涂涂,你蠢死了……” 我在b市人民医院骨科工作第三年了,主管护师,科室学科带头人,副护士长。(.)骨科副主任顾军是个脾气巨臭的人,涂涂今年七岁,刚上一年级,今天是九月一号,开学第一天。今天我上午班,文涂涂十点半出现在护士站,把我吓了一跳,脸上挂了彩,白色的校服已经是水泥灰了。顾小虫是顾军的儿子,从幼儿园就和涂涂在一块玩,顾小虫老欺负涂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时候天天看着他老子欺负我们小护士。他老是嘲笑涂涂没爸爸,在这件事上,我早教育过涂涂,有谁拿这事说他,他解释不通的时候,可以动武,为此,我曾拿着解剖图,把身体的关键部位一遍一遍地告诉他,除了这些地方,其他地方都可以揍。没想到,这次没能打得过顾小虫那个死胖子。 “躲爷爷那里去,妈给你出气去。”挂彩的地方消了炎,我让他去我爸那里。文宏伟是我爸,多年前就是这家医院特聘的骨科主任,本来是到了退休的年纪,但还是被反聘了回来,我爸是医院骨科的招牌。文宏伟为了张修然同志,毅然决然地留在了b市外婆家,相当佩服他。 看着涂涂跑进主任办公室,我拿着上个月的病人投诉单,走向副主任办公室。涂涂是我领养的孩子,他的身世,从他跟着我的第一天起,我就一五一十地不曾隐瞒。他来自一个美丽的地方,她的生母生父,甚至李俊的事情,我都像讲故事一样地告诉他。我同样告诉他,缺少爸爸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如果有人因为这件事嘲笑你,你先原谅他,如果他还是不改,你就可以揍他。不要骂人,直接揍他。 “顾主任!”我敲门而入,跟他儿子一样肥硕的躯体缩在电脑后面,也不知道是在处理医嘱还是玩纸牌游戏。 “文彤?有事?”他探出油亮亮的脑袋,露出猥琐的笑,靠,中年老男人,好不容易得子,这种好事还能让这种人摊上…… “顾主任,上个月有十五条病人投诉说你对女病人语气轻浮,品行不端,麻烦您下次去巡视病房的时候正经一点,病人有脾气都往护士头上撒,您到是拉屎不擦屁股,全让我们来善后,您个人犯错不能老连累了整个科室的评奖评优,您说对不对?”我把投诉单放在他面前,看着他猥琐的笑容晴转多云再转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文彤,这纯粹是糊编,有些病人对医生有意见,所以他们……”顾主任憋红了脸。 “您还是别解释了,这周的周会上,您和全科室解释吧。还有,顾小虫又欺负涂涂,说他没爸爸,这次还把涂涂给打了,麻烦你去文主任办公室瞅瞅,孩子脸上的伤。自己家孩子教养不好,传出去还不知道是谁家有爹生没爹教。”顾主任这种狡辩都让我们护士听腻了,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明明是自己有问题,偏说病人有毛病,惹急了我,去院办投诉你,这无良的医生,不知道怎么当上主任的。 “文彤,你说话注意点!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麽!”顾主任发飙了,其实也不是发飙,纯粹是拿职位压我,让我闭嘴而已,偏偏我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况且他的小辫子,我手里一把一把的。 “我要怎么和你说话?你儿子把我儿子打了,还有,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都不知道,药代表的那些事我可都看在眼里,都是些不入医保的昂贵药,回扣拿的也不知道心里害怕不害怕。昨儿13床给您塞的什么,您难道是忘了?我还尊您一声主任,你也别太瞧不起别人,涂涂的事,两三年之前我就和大家打过招呼,怎么偏偏就你们家一直欺负孩子?”我来骨科三年,一个研究生进临床,顶着很大的压力,更何况我爸文宏伟是科主任,这几年顾军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但我一直以不得罪人为准则,更何况我的学历和能力也摆在台面上,三年下来,我和同事混的很是熟稔,倒是顾军越来越不得人心。顾军的张扬跋扈早已名声在外,但毕竟我爸不是医院的元老,很多东西上不好说太多。我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种人,实在不值得去浪费时间交心。 “文彤,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本来就很正常,何必这么较真呢,都是同事,没必要对吧。”顾军一听我语气强硬起来,立即赔上的笑脸。 “我是不较真,但是请你教育好自己小孩,顾小虫下次要是还欺负突突,我就……我就……我就揍你!”我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转身一看,是我爸。 “顾医生,回扣红包什么的你暗地里拿拿也就算了,我们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儿我宝贝孙子被打这样,我可不答应,虽然涂涂说是他先动的手。”我爸就是护犊子,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把涂涂给老爷子比我带着他来找顾军兴师问罪的效果果断是决然不同的,“今天院办刚好找我谈你的作风问题,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撒谎,而且我在这个位置也没多久了,我怎么也得为咱们科室着想着想,所以,院里要是有什么动作,你别怪我。”老爷子说完朝我眨了个眼睛,趁着顾军还没反应过来,消失在门口。 “顾主任,就说过要好自为之。我先出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但我仍然是个负责任,就事论事的妈妈,晚上一回家,文涂涂就被我扔到房间里反省去了,一是本领没练好,打个架都打不过人家,胖又怎么?比你高又怎么?两年跆拳道白学了一样。二是打人确实不对,而且还当着同学老师的面,怎么也应该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再决斗。我爸妈绝对是绝世好长辈,一个捧着饭碗,一个拿着药盒,两个人跟在我后面直转悠。 “彤彤,把房间钥匙给我,我给涂涂送点吃的去。”张修然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对我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可是经历过好几次的,尽管我小时候比涂涂现在要调皮很多。 “彤彤,我去给涂涂脸上擦药,快把房间钥匙给我”文宏伟是个好人,可是做人是要有原则的,说关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这才三分钟,现在给你们开门,我这当妈的,威信何在?! “就说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是不知道疼人……可怜的涂涂哦……”这是我妈的老招数,我说张修然同志,我一点也不确定我是你亲生的了现在。 刚想谢绝爹妈的“一片心意”,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捞出来一看,是洛绍谦。 差不多六年了,他已经是分学院的院长了,这六年里,他时而出现联系联系,上一次打来电话是什么时候的?我想想……想不起来了。人民医院从前年起成为了分学院的附属医院,六年前的那次聚餐上,他还在为这件事摸索设计,而现在,他已然是成功了。去年,洛绍谦的爸爸洛阳宣布退休,洛绍谦接班,同时退下来的还有我们医院前任护理部主任周冬梅,医院和学院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退休仪式,我爸作为科主任,被邀请参加,而我,自然厚脸皮地去混吃混喝。去了才知道,周主任和洛阳洛院长是一对伉俪,当洛绍谦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主席台上向大家致敬的时候,我的下巴都快惊讶地掉下来了。那天,也同样是洛绍谦的就职典礼,医学院迎来了新一任a大历史上最年轻的院长,更不用说这是所虽在a大名下,在国内却是首屈一指的私人高等医学学院。我 我无法忘记,在我刚从袁里回来的那一阵子,洛绍谦是怎样悉心地陪着我,我一个月不曾出门,每天不说超过五句话,我每天偶尔会露出笑容的瞬间,大概只有看着他逗涂涂玩的时候。我抑郁了一个月,他不管不顾地陪了我一个月,祁东,严婷纷纷赶来开导我,杨琛和史静宜也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我。可是只有洛绍谦知道,那时候的我,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鼓励,而是不吵不闹的安静,安静地去整理,去疗伤,去抚平一些伤口,去埋葬悲伤,重新开始。我不敢面对,面对欧阳老师和李院长,当他们来看我的时候,是洛绍谦为我掩饰我的不安和自私,是他,把我紧紧地保护着。 开学之后,等待我的结果,是李院长和欧阳老师双双辞职,去往d市,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在那里工作,李俊还有一个姐姐,这我之前并不知晓。赵芸赵主任为了让我调整心情,整整一个月没有给我安排工作,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鹏飞通过考试成功地转到了医学院的灾难医学系,这天方夜谭的事情在学弟学妹们之间传来传去,最后传到了我耳朵,我想,他是真的后悔并且想努力弥补着,我能理解他,可是对不起,我无法原谅。应用技术学院集体换血,因为什么,我不清楚。 事隔六年,我已经走了出来,而且我变得更加的勇敢和坚强,但我没有遗忘,我还记得。回想这六年,恍如隔世。 手机还在响着,我妈催我接电话,我才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过去。 “喂?”我按下接听键。 “好久不联系。”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充满磁性的男音。 “恩,有什么事?”我把钥匙递给我妈,好吧,想想文涂涂也的确两顿没吃了,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我亲儿子好吧! “杨琛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带上涂涂吧,两个月没看见他了。”洛绍谦不紧不慢,像极了个老朋友,恩,也的确是老朋友。 “恩,好。”杨琛好像前几天给我发过短信,说他这两天要回来了,这小子,本来说好研究生读完就回来,结果读完了博士还连带着工作了几年才恋恋不舍地回国,这日本文化,看来真的很吸引人。 “那一会我去家里接你。” 第四十二章 子不嫌母丑,你也不嫌 “爸妈,别给他吃了,我带他出去吃。[]”我挂了洛绍谦的电话,打算把那小子拎出来。 “谁呀?请吃饭?”我妈手里端着碗,有些扫兴。 “洛绍谦,杨琛回来了,大家聚聚。”我打开房间门,扫了一眼,没看见涂涂,“文涂涂,你别又躲在衣柜睡着了,洛叔叔一会来接咱们吃晚饭,快点出来把你那一身臭校服脱了给奶奶洗。”涂涂一委屈或者一害怕就喜欢往衣柜里钻,三岁时候的年三十,凌晨时分鞭炮齐鸣,我跟着我爸下楼放炮仗,回来怎么也找不到涂涂,最后在衣柜里找着了他。涂涂怕任何带着巨响的东西,烟火,鞭炮,工地上的打桩机等等等等,我猜,可能是当年的爆炸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但总体来说,他还是的乖巧懂事的孩子。 “绍谦?他可好久没来了。不过你们聚会干嘛把涂涂带过去,他明天还得去上学呢。”我妈放下碗,打开衣柜门,把涂涂捞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他的衣服,给他换上干净的。 “说是想他了。”我边说边收拾东西,恩,手机,钱包,面纸…… “想涂涂还是想你?”我妈凑到我面前,跟我挑眉使眼色的。 “想我妈!”我刚想表达我的无语之感,顺便再次提醒我亲爱的老妈,不要老是说这些有的没的,尤其是当着小孩子的面,可我这儿子偏偏和他奶奶是一路货色,我还没说什么,他便一张嘴漏出三个字,彻底给我定了性,“洛叔叔为什么不能给我做爸爸?我觉得他挺好的!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后后爸,就欺负他。” 童言无忌……但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谁教给他说的,我迅速地用眼神杀向我故作无辜的老妈:“张修然,能不能靠点谱,他才多大,就跟他说这些。” “彤彤,你都29岁了,29!29了!再说,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对信息进行综合整理之后得出的自己的观点,我可没给他灌输什么不良思想。(.无弹窗广告)我孙子聪明,我有什么办法……”好吧,张修然说到“29”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鄙夷之气明显地一塌糊涂,29怎么了?29怎么了?! “大龄剩女……”“神童”再次语出惊人,我就不明白了,整天看哆啦a梦和喜洋洋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大龄剩女”这个词呢?准是科室里的那些愁嫁的姑娘,好吧,下次还是不要老把涂涂往科室里带,这一不小心,祖国的小花苗就被诱导成早熟小**丝了。 “妈跟你说,绍谦这孩子真的很不错,这几年,你说对吧……”张修然又要开始细数过往洛绍谦的那些点点滴滴的照顾,还好此时手机响起,是洛绍谦的短信:我到了,在楼下。 我真想对洛绍谦作几个揖,谢谢他关键时刻的救命之恩,我拉着涂涂往外走,“洛绍谦到了,回来再说哈……”然后一溜烟跑了。 我们家住在17楼,房子是我研究生三年级决定毕业留在b市工作的时候买的,外公外婆住在军区里早年分配的房子里,离市区比较远,我爸和我上班比较不方便,外公想到我以后的人生大事婚姻问题,赶在房价涨起来之前,在市区买了这一户。还是外公高瞻远瞩,就这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两三年之间房价已经涨了三倍不止。走出楼,看见洛绍谦的车停在了路边,人倚着车门,等待我和涂涂的出现。今天的月亮不圆倒是很亮,稀稀落落的星星装点着天幕,银色的月光混合着昏黄的路灯遍洒了大地,微风吹拂,路边的小树,花丛跟着摇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多年来,每次见他,基本上都是这样。岁月催人老,催得都是我们这些人,女人过了25,水灵灵的日子就差不多一去不复发了,加之我又是个粗线条,外表看上去是女人,内心却很纯爷们的人,医院规定护士不能着浓妆,不能戴各种首饰,我也就省了那麻烦,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实在是千真万确的大道理,这才几年,脸上的痘痘,身上的肥肉,蹭蹭蹭地蔓延,唉~~~可是你看人家洛绍谦,岁月愣是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岁月是把杀猪刀,还是把剃头刀,可洛绍谦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还是当年大礼堂头一回遇见时的那样。要说有什么变了,那就是气质,有些人往哪里一站就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魅力无穷,而有些人,就只能被称作是菜市场大妈。 “妈妈。”涂涂拽了拽我的手。 “恩,怎么了?”我看向他无比真诚的眼睛。 “你要像爱人民币一样爱着你腰上的肉。”文涂涂今天第三次语出惊人。 …… 趁着我还没发作,他猛地松开我的手,往前面不远处的洛绍谦那里奔去。“干爸爸,文彤她嫌弃她自己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子不嫌母丑,我看,文涂涂是多日不教训,今儿尽然上房揭瓦了,等我走到洛绍谦车前,他已经抱着涂涂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了。 洛绍谦和涂涂,是很久才生成的感情,刚把涂涂抱回来那会,他除了我谁也不让亲近,洛绍谦脸上不知道被他抓坏了多少回,这才和小家伙处好了关系。让涂涂接受一个人,很容易也很难,当初我在篱笆院里头一回看见他时,他在我怀里的嬉笑,他是不是那时候就感知到了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同挥之不去难以忘却的,是他喊着爸爸一边哭闹一边扑向李俊的那一刹那,每每想到那个场景,内心的酸楚和想念都难以言喻。我走出了那个悲伤,但我无法忘却,他是我心头上印记最深的那一块,伤口愈合,伤疤无法抹平,我的血液,从心室流至心房,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感觉得到他对我满满的爱,他的爱从始至此都陪伴和鼓励着我去面对每一次质疑和苦难,即使,他离开我已经6年了。我知道涂涂需要一个爸爸,他很喜欢洛绍谦,我也曾经在爸妈的鼓捣下认真地想过,如果他还爱我,如果他能接受涂涂,那我是不是能敞开怀抱,去迎接一个新的人生。但我想我是自私的,或者说我不需要同情,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李俊而放开了彼此,那么现在怎么能再回头要求人家什么,爱和任何事情一样没办法重头再来,当初的感情已经被安放在那个时间点,即使我和他还有什么可能,也已全然不是当年的那份悸动就能维系的了。 眼前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放下了我儿子,手轻轻一拢,把我圈在了怀里。这……这……这是干嘛?!虽然我刚才想了些有的没的,但……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果然,你像爱人民币一样爱着你的腰围啊……”洛绍谦在我耳边嗤笑,涂涂也跟着在旁边笑起来,笑什么笑,这种话也能随便说,不是教过你不要在人面人揭别人的短吗?!好吧,看来洛绍谦这个干爸爸比我这个后妈要有亲和力的多,“好久不见,很想你和涂涂。” 六年,我忙于学业和工作,我疗伤我遗忘,感情经历了6年的空窗期,洛绍谦的陪伴总让周围的人有些错觉,祁东和严婷也多次暗示我该认真考虑我和洛绍谦之间的事情,洛绍谦一直和我保持着朋友的距离,这也让我不再去多想什么,但这突然的拥抱,突然让我的小心脏剧烈地颤动了下,尽管这像是他和涂涂合谋的小小恶作剧。 “杨琛他在哪等我们?”我推开他,涂涂在,这样还是不太好。 “雅琦饭店。”洛绍谦打开车门,把涂涂塞进了后座,我也绕到车的另一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车很快开出了小区,驶上了马路,涂涂兴奋地和洛绍谦讲着他今天和顾小虫打架的事情,这蠢孩子,被揍了还这么兴奋。看着他们俩,我心里一股温热油然而生,此时此刻,我感觉很幸福。 到达目的地,涂涂率先溜下了车,我刚想下车,洛绍谦突然按住我拉车门的手,“涂涂需要一个爸爸。”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我,对我说,我却怎么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炙热。 我失神了……有三秒钟,脑袋里是一片空白。他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忠告?还是说,在暗示什么? “我知道。”我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松开了我的手。……………… 第四十三章 杨琛归来 雅琦饭店是中餐馆,古色古香的设计和小桥流水的意境很能抓住人的眼球,在侍应的带领下,我们穿过长廊来到大厅,吃饭的人并不多,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杨琛,不过他旁边还坐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洛绍谦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朝我使了个脸色,“柳阳,记得麽?之前提到的杨琛的女朋友。[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哦哦哦,记得记得,就那个和杨琛谈了七年,愣是一次也没回国让我们见见的姑娘,哟呵,这下可热闹了。 “文彤!谦哥!这边这边!”杨琛也看见了我们,有些小激动地站了起来,向我们招手。 杨琛上次回国还是去年春节,特意跑来b市给我拜年,在日本待了差不多7年了,人是变得越来越萎缩了,可能日本培养优秀外科医生的方法和祖国的不太一样,杨琛随着学位和资历的增长,变得一年比一年不靠谱。涂涂四岁生日,他送来个奥特曼模型,五岁生日,邮来一箱日本暴力漫画,过年的时候聊到文涂涂暗恋幼儿园某个小女孩,果不其然在他六岁生日的时候航空邮来一本杨琛自己手绘的《泡妞宝典》,都是些什么玩意?!不是渲染暴力就是不靠谱的猥琐东西,还好文涂涂同学瞥了一眼那绘本就扔在了杂物间,“画的太丑,方法太幼稚,还教我给人家送小洋装,不知道很贵的啊!”噗嗤~~~我儿子就是靠谱…… “回来日子也不告诉我下,我好叫你们去家里吃。”走到饭桌前,本想先把涂涂抱上座位,没想到却让洛绍谦抢了先。 “这不是怕护士长忙不过来嘛,哪敢惊动。”杨琛说着招呼侍应准备上菜。 我鄙视他一眼,心里却很清楚,他和洛绍谦都不想让我多烦什么。(.棉、花‘糖’小‘说’)这几年,他们都很照顾我,照顾地都到了保护的地步,其实我哪有那么脆弱,袁里的事是给了我很大的打击,但我并不觉得,他们应该因为这件事情多照顾我什么,我其实,很不喜欢这样。 “你好,我叫柳阳。”杨琛旁边的美女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朝我伸出了手。 “啊,你好,我是文彤,经常听杨琛提起你,这么久才见到真人,不容易啊。”我笑着和她握了握手。但,这桌子这么大,我人又不算高,明显没有柳阳高挑,能跨越小半个桌子和她握手还真的不容易啊。 “哪里哪里,杨琛倒是经常和我说起你们的大学时候的事。”柳阳咧嘴朝我绽放了尤为灿烂的笑容,我刚想回应点她什么,她却眼光一转移向我身边的洛绍谦,“洛院长,久仰久仰。”额……好吧,我自作多情了。 “柳小姐客气。”洛绍谦朝她点了点头,没多余的表情和言语。 这不免有些冷场了,虽说这是和柳阳的第一次见面,但人家毕竟是杨琛的女朋友,也不至于表现地这么疏离,我对柳阳的感觉还是很好的,美丽,大方,礼貌,尽管刚刚也让我有些小尴尬了一把。 “妈妈,吃饭前要洗手。”涂涂从椅子上跳下来,拽了拽我的衣角。于是我便拉着涂涂撤离了。 等我重新回到饭桌上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开始动筷子了,柳阳是新人,饭桌上一直在问以前杨琛和洛绍谦的破事。杨琛讲得眉飞色舞的,我在一旁听得直乐,我和洛绍谦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杨琛以前也不怎么和我讲他们男生之间的一些趣事,头一回听说洛绍谦为了帮他们寝室里的男生追隔壁班的姑娘,期末考试的时候从实验室里偷了一个颅骨模型,打算让男生借花献佛,要知道期末复习解剖学的时候,实验室可是一骨难求,谁知道他把骨头塞在了男生的被窝里,差点引发了一场午夜凶铃。我笑的前仰后合,但涂涂明显对这种糗事不感兴趣,蒙头吃完饭之后就一个人在那玩。看的出来,杨琛很宠着柳阳,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想听什么有什么听,倒水夹菜,乐此不疲,看着柳阳拉着洛绍谦问这问那,脸上挂着一幅幸福地要死的感觉。想起大学期间,杨琛和我们几个肆无忌惮地玩在一起的时光,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杨琛变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替我背黑锅的没脾气的学长,也不是那个和洛绍谦一起玩游戏的少年,可记得研一的时候,杨琛明明说的是柳阳追的他,怎么现在看起来,倒有些杨琛贴着柳阳呢?有些奇怪……可是管他呢,人家幸福快乐就好。 杨琛和柳阳刚回国,杨琛说回国前已经向几个国内医院投了简历,不过现在还没什么消息,杨琛和柳阳都学的是外科,回国前,两个人都在大阪的一家私立医院里干过一段时间,洛绍谦问他们是不是愿意来b市工作,人民医院和医学院合并之后,不仅缺人才,还缺培养人才的人,当然洛绍谦并没有资格干预医院人事方面的事情,但作为医学院的院长,推荐还是推荐几个的,况且这对于杨琛和柳阳来说,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人民医院是一所三甲教学医院,区域内最好的综合医院,每年很多人挤破头都想往里钻,连护士都不在招收本科以下学历的了。杨琛还有些考虑,杨柳却很激动地答应了下来,好吧,这也相当于杨琛同意了。这也不错,认识这么多年,还能才一起工作,应该是件幸运的事吧? 饭吃到10点多钟,涂涂已经困得不行了,小家伙明天一早还得厚着脸皮去上学,我就想说早点散了吧,柳阳还意犹未尽,洛绍谦却已经把涂涂抱了起来。洛绍谦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钱包递给我,让我去结账,杨琛不干了,争着要自己请客。 “可有什么好争的,以后机会多着呢,况且他是院长,油水多得不得了呢。”我示意杨琛先去拦车,先把柳阳送回酒店,人家头一次回国,多照顾点人家。 付完帐,走到门口却意外地遇见了老熟人。 “欧阳老师?!李院长?!”我确定自己不是老花眼,看的很是清楚。两位老师拖着栏杆箱刚从出租车下来,挽着手往饭店门口走来。 由于那场大爆炸,收养涂涂的时候没有找到任何身份证明,当地派出所从电子档案中给我打印了一份涂涂的出生资料,但当我把涂涂抱回b市上户口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份资料了,我只能推算出涂涂的出生年份,却怎么也先不起来月份和具体的日子,于是报了7月14日,7月14日凌晨,大姐和李俊离开了我,这一天,命运全然改变。尽管这个孩子和欧阳老师和李院长没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涂涂当初一声快把人酥化的“爸爸”已经连接起了他们俩人之间的缘分,涂涂三岁生日的时候,我把欧阳老师和李院长请到了家中,当两个老人抱着涂涂痛哭流涕的时候,当我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跟他们说抱歉的时候,小涂涂伸出稚嫩的手擦干了两个老人脸颊上的泪水。那一刻,我明白,李俊可能再以另外一种方式陪伴这我们,安慰着我们。涂涂多了一位奶奶,也多了一位爷爷。据我所知这几年,欧阳老师和李院长一直在d市的女儿那边,怎么来b市了呢? “文彤?!”欧阳老师先看见了我,立马奔向前来,和我来了个亲切的拥抱。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下,我好去接你们。”我接过李院长手里的箱包,激动得要命。六年前的7月3号晚上,两位老人还像个小孩一样幻想着我和李俊十月份的婚礼,可是打击来的太突然,命运的反转让人措手不及。我没能做成二老的儿媳,但我想,我得代替李俊,好好地照顾他们。 “李雅调来这里工作,我们就跟着来了。”欧阳老师抓着我的手,一脸的笑容。李颖是李俊的姐姐,听说是做酒店管理的。 “李雅姐调来这里?”我颇有些疑惑。 “对,就是这个雅琦饭店。进去说吧,涂涂带来了麽?好久没见到他了!”欧阳老师拉着我往回走。 “在呢在呢……”我转身找洛绍谦,涂涂一直是他抱着的,却只看见了洛绍谦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等我。 我跑过去问涂涂在哪里,欧阳老师和李院长想见见,洛绍谦隔着老远和二老打了个招呼,说柳阳刚才收到小传单说今天江边有烟火晚会,就带着涂涂去了。烟火晚会?!涂涂哪能看的了烟火晚会?! “烟火晚会在江边哪里?!”我着急地问洛绍谦。 “怎么了?柳阳和杨琛带着他没问题的。”洛绍谦不知道涂涂害怕炮仗声,特别是烟火礼花什么的,边说着边不明就里地往右边指了指。 “涂涂对爆炸有阴影!……”说着我便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洛绍谦,欧阳老师和李院长的呼喊声…… 第四十四章 涂涂走失 b市两面环江,雅琦饭店往前走几步就是长江路,可能是听说今晚有烟火晚会,平日稀稀落落的长江路上挤满了男女老少。一眼望去尽是人头,真想拿把大刀,一挥全砍了。 我掏出手机给杨琛打电话,嘟了很多声,传来了系统甜美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你妹妹的,杨琛你小子最好把涂涂照顾地好好的,正想着,“嘭……哗……”第一个礼花窜上天空,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花朵图案,人群沸腾中第一组烟花开始冲向天空,在空中摆出各种颇俱设计感的图案……我无心欣赏,这种时候,要么杨琛和柳杨带着涂涂走了,若他们真的在看烟火,涂涂一定已经哭闹不安身体颤抖了。我再次拨打杨琛的手机,依旧无人接通。 “我看见他们了,在喜桥头!”洛绍谦追上我,手往右手边不远处的拱桥上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桥头看去,努力分辨着桥头上拥挤的人。果然,在最高处,柳杨正拽着杨琛在那欢呼雀跃,可在他们身边我并没有看见小孩,涂涂呢?! 我跟着洛绍谦挤过拥挤的人群,奔向桥头。“涂涂呢?”我拍了拍杨琛,他转过声笑嘻嘻地看着我,似乎没听清楚我在问什么。 “涂涂在哪?!”我提高了分贝,再次问他。此时第二组烟花已经上天,龙纹图案,精美绝伦。一旁的柳阳兴奋地拉着杨琛直叫唤。 特么的有什么好叫的!我一把拽住杨琛的衣服拉往旁边稍空的地方,柳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跟了过来。 “涂涂呢?!”我问杨琛。[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柳阳说要来看烟火,涂涂一听是烟火,怎么也不肯来,他说他就待在广场边上的石凳上等我,我们看完烟火去找他……”杨琛话还没说完,洛绍谦就给了他一脚。柳阳吓得往旁边一退,而我恨不得上去补一脚。 “涂涂是个7岁的孩子!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待着!过年的时候涂涂怕炮仗你又不是不知道!杨琛你特么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蠢货!”我朝着杨琛狂吐唾沫,“就算你忘了,也不能让涂涂一个人待着,你特么就知道陪女人,日本文化怎么就把你变成这么个混蛋!” “文彤……我……”杨琛一脸着急和愧疚地想要解释。 “你丫滚远点,看你的烟火去!”说着我便转身朝广场边上的石凳子跑去。 长江边的这个小广场并不是很大,椭圆的一个圈只有七八个小石凳子,可我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涂涂的影子。“涂涂!妈妈找你来了,躲哪里了快出来!”我一边沿着广场找,一边大声地喊着。涂涂古灵精怪,天赋异禀,文宏伟和张修然都以为他是个情商特别高智商特别特别高的小孩,但我知道,他会从小被顾小虫那一伙欺负,会小学第一天就个同学打架,有一部分原因是对家庭的不自信,尽管我尽我所能地给他好的环境好的生活,但我清楚,很多事很多感觉我没法给他,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那样才能让他不害怕不恐惧,不用每次放烟火炮仗,都要门窗紧锁,带上耳麦,放很大声的音乐才能隔绝他的害怕,他才是个7岁的孩子。 洛绍谦他们赶了过来帮着找,柳阳一句“男孩子怎么会怕烟火呢?让他待在这里不要动的,这么不听话这小孩,国外的小孩了可没这么矫情”彻底把我惹毛了,但我压制住怒火,不让自己发作,毕竟他是杨琛的女朋友,但这个女人,我是坚决不可能和她成为朋友了。我这个人很奇怪,感性在思维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不喜欢一个人,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找不到涂涂,我越发地着急,扩大范围,我沿着广场边上的灌木从继续喊着。在哪……在哪……我定在那里,四处的张望。 “妈妈……妈妈……”近处传来颤抖着带着哭腔的熟悉的稚嫩声音。 “妈妈在这,涂涂躲在哪里,妈妈怎么找不到?”是涂涂!我欣喜地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涂涂提示下妈妈,妈妈笨,找不到涂涂!”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流出来,模糊了这本该美丽的夜景,突然感觉到好累,好累…… “妈妈……涂涂怕……”小家伙的声音再次传来,一旁的灌木从里也随之发出奚奚索索的摩擦声。跟在我后面的洛绍谦早我一步,冲进了灌木从,一把把涂涂从里面抱了出来。 呜呜~这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压抑,“文涂涂你要是再这么折磨妈妈一次,妈妈一定会被吓死……”我从洛绍谦手里抱过又一次脏兮兮的涂涂,泪如雨下。 洛绍谦把我和涂涂一并搂在了怀里,“都不怕都不怕,是我不好,不该把涂涂交给柳阳……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在洛绍谦怀里,我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6年,我撑了6年,从研究生期间就有各种质疑往我身上涌来。当年的爆炸被随之而来的涝灾掩盖,媒体对此也并没有多加报道和挖掘,这是学校梦寐以求的结果,只要舆论没有排山倒海地压过来,那一切都很好处理。李俊的死,大姐的死多年来只有我们几个人承受着,很多人说涂涂是我未婚生子,也有人不理解我一个学生干嘛要领养孩子。照顾一个孩子不容易,6年来,我一直努力地做个好妈妈,我的脆弱都被我藏在不易发觉的心底,但事实上,我承认,我也会害怕。 洛绍谦送我们回家,涂涂哭了一路最后累得睡着了。洛绍谦一起上了楼,说要看看我爸妈,可是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老两口已经洗洗睡了。涂涂的眼角还有泪迹,在洛绍谦的帮助下轻手轻脚帮他换下衣服,和还没洗的白色校服扔在了一起。还好,没受伤。把涂涂抱回房间放在床上盖好小被子,我这才安心地从房间里出来,仰面躺在客厅沙发上,深呼吸,累了,真的累了…… “看到杨琛跟他说下对不起,我太着急了,这事也不全怪他。”我拽了拽坐在我身边的洛绍谦,思考了片刻,说道。 “嗯,今儿这事也怪我……”洛绍谦松了松领带,脱了西服外套,九月的天气,还是很热的。 “其实谁都不怪,反而这么些年,谢谢你们照顾我和涂涂。”我真心的感激,身边除了亲人还有这么多朋友陪着我,很多恩情不是一句谢谢能表达的了的,但除了谢谢,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文彤……六年了,我……”洛绍谦欲言又止,这让我感到一丝不安,直觉告诉我他想要说些什么,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解释的感应,我突然增快的心跳提醒我,撤…… “我去开空调,太热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揽进了怀里。 他的身上,还残存着晚饭时的酒味,夏夜的燥热骚弄着搂抱着的两个人,薄薄的衣料隔不住略高的体温,空气,片刻的凝集…… 第四十五章 爱,不爱,我 夏夜总是给人鬼魅的错觉,持续的高温引发了心里的燥热,口干舌燥,想撕裂,释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像是个穿着迷你裙的姑娘,烈焰红唇轻浮地上挑,冷冰冰的手指尖似乎要滴出水来,踩着猫步,在你的心头挠着痒痒。躁动的人,就范吧…… 沙发上,洛绍谦紧紧地锁住我的身体,若不是客厅的窗户开着,我想我是要淌汗了。就这么抱着?不说点什么? “文彤,六年了,我已经30岁了。你记得我们认识几年了麽?”他问我。 “九年。”我答他。 “我知道当初如果我没有不辞而别,我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的脖子搭在我的肩膀上,上下滑动的喉结蹭着我的脖子,“当初我没有选择,错的时间发生了对的事情,我离开了,留你一个人莫名其妙。” “不是说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嘛,爱或者遗憾都过去了……”时间无法倒退,此时发生的每件事情都是往昔的果和未来的因。即使当初元宵节的那一吻代表着什么,那又怎么样呢?你离开,我留下,没有解释,没有承诺,我也只能这样,别无选择。只能说若我不曾遇见李俊,那样,他现在可能是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在家中与欧阳老师和李院长开心地谈笑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若可以回头,我宁愿那么选…… “不,你必须听我说完,你总是逃避,你总是忽略考虑我的感受,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还有机会?”洛绍谦有些激动,认识他九年,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六年前,你选择李俊,我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出现早一些告诉你,病房里你问我,我就应该把真实的想法告诉你,可既然你认为你幸福,我就祝福你。可现在不同了,李俊走了,你带着涂涂,你这六年有多累我都清楚,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六年了,每次想到你见到你,我都得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时刻提醒我自己注意分寸,不要越距!” 如果他对我仅仅是因为爱,我会考虑。但我就是不想他说什么我这六年太累了什么……同情和可怜不是我要的,这也对他不公平,他可以因为这个对我很是照顾,但这没法让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没有爱或者缺少爱,只会让一段婚姻陷入沼泽,慢慢地把我们淹没。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文彤了,那个你欣赏的不管不顾的姑娘,我29了,还带着涂涂,世俗的眼光总是避免不了,你对我的照顾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你条件这么优秀,你值得遇见好姑娘,收获甜蜜的爱情……”我想挣脱他,告诉他我的想法,可话还没说完,他便突然别过脸,重重地吻上我的唇。 毫无准备,出乎意料,他的舌轻易的突破牙关的防线,探入口腔中,缠住我躲避不及的舌头。我吓坏了,犹如那次元宵节的初吻那样,实在是让人不知所措。我极力地推开他,但每一次的挣扎都落了个被他更加环紧的后果。他的吻,温柔中带着不可回避的强势,每一次吸吮都迫使我专注和正视。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领他上楼,为什么要坐在这l形沙发上允许他聊什么旧事。可没等我多想,他便重重地把我推倒,抵压在身下,我靠!洛绍谦,你究竟是有多重?!他突然的一下,我直感觉身体快被压扁成一张a4纸了。脑子轰地一下,顿时懵了。吻还在继续,手却不安分地在身上游走,悠悠地穿过发间和脖颈,所到之处,鸡皮疙瘩直立,冷?还是我的身体居然敏感成这个样子……我的不专注引发了他惩罚式的恶吻,不给我反应时间,不给我思考的机会,舌头疯狂地缠绵,唇瓣剧烈的吸吮,迷乱之中,呼吸变得急促,直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唇离开嘴巴袭向耳朵,脖子和夏天裸露的胸口。痒和酥麻的感觉如电流般传遍全身,韩版的短袖在磨蹭之中悄然的卷起袒露出小腹,他温度略高的手试探性地覆了上去,在肚脐周围不停地婆娑着,不敢前进,不愿撤退。呼吸声越来越重,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意乱情迷之中理智不知道跑去哪里,浑身炙烈地发烫,腰枝不自觉地扭动,他的头埋在我的胸口,嘴唇隔着衣料在敏感处来来回回的蹭动,喉结出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不安的手猛然地隔开衣料向上,覆盖上那柔软,嘴唇迅速地吸附它钟爱的唇瓣,嘴巴里的津液似乎要被他吸吮怠尽,思想,灵魂似乎都已经跟着他的亲吻,从体内被抽了出来。我已经无法拒绝,没有力气,没有理智,唯剩的本能把我往前推,随心所欲吧…… 完蛋了,我感觉我直直地在坠入一个万丈深渊,思想在努力地挣扎,身体却不自觉地往下坠。深渊的最下方是一泓清澈的潭水,清亮透明,那里山谷环绕,鸟语花香,四周散发着迷人的花香,美丽的场景让人心驰神往,欲罢不能……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柔软下来,脑海里的那副画面不断向我接近,身上的人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允许,手剥开那柔软上的覆盖,撷取,搓揉,亲吻……疼痛与快意堵住我的神经,我竟然羞耻地有一丝享受的快感,“嘤嘤”的声音从嘴角溢出,鼓动了身体上方那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紧密的贴和让我感觉到了下身处那男性标志性的物料,隔着衣料抵住我的腹部,灵光乍现般我一下子从另外一个世界回到了现实,某人西裤里的小玩意清晰地挺立,隐忍,控制,欲望,走火…… 我奋力地推开洛绍谦,冲进了厕所…… 打开水龙头不停地冲脸,冷静……冷静……我拼命地要求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衣服,对着镜子里满脸潮红的自己,我呆呆地楞了好久…… 第四十六章 身份问题 低沉的关门声让我慌乱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安宁,时光如水,而此刻,如胶水。(.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交织的缠绵似乎再晚一步就会突破最后的防线,这世界上多少男男女女无法拒绝的痴缠,差一点,就让我沦陷。他走了,我打开厕所的门,踱步到客厅,微皱的沙发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免,打了个寒战……想着,手机响起,是一则洛绍谦发来的短消息:吓到你,对不起,但,我的话不是骗你…… 我该怎么理解,又该怎么承受他的感情。我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流金一样的年纪,把一份爱恋当做生命的全部,在象牙塔里,在依甸园中,毫无顾忌,想爱就爱,有勇气开始,也有霸气去结束,青春最让人留恋的,就是狂放和挥霍。而现在,接受一份爱情太需要勇气,抱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态度去寻找一个终身伴侣,中间横亘着太多的因素,不得不承认,我现实了……我不知道我和洛绍谦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问题,是涂涂?还是李俊那个已经过去但始终存在的坎?还是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爱情?我早已经过了仅凭一句“我爱你”就感动地花枝乱颤少女时期,我是个29岁带着7岁儿子的骨科小护士,他是个一级学府的院长…… “妈妈,你怎么还不来陪我睡……”涂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房间门口,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爬起来了呢?妈妈洗个澡就来。”思想从飘逸中回到现实,想那么多干嘛,顺其自然吧,生活尚有很多问题没解决,未来的事情,怎么说的准。(.)涂涂明天去学校,我怎么和老师解释他打架的事呢…… “干爸爸为什么趴在你身上?”涂涂瞪大了眼睛问我,眼中充满了好奇。 “啥……啥玩意你说??!!”我愣了愣,有些不确定。 “我说干爸爸……”涂涂再一次认真重复他的疑惑。 “tnnd你给我回去睡觉!你洛叔叔什么时候趴你妈身上的?你睡的迷迷糊糊看错了!”我抱着他往房间里走,我靠……这么重口味的东西,该怎么和你解释呢?额…… “我是真的看见……”涂涂还不罢休。 “不准说话,再说话,大老虎就来把你吃掉!”只能老办法恐吓他……老天爷原谅我吧,我总不能说,你洛叔叔在给我挠痒痒吧…… 涂涂果断地双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我。 “乖拉,睡觉觉,大老虎就不来了。”把涂涂塞进被窝,拿衣服去洗澡,沐浴露揉出好多的泡沫,抹在身体各处,看着自己的身体,回想起刚刚的那幕,脸,不自觉地又涨的满红。 …… 第二天,晚班,早上带着涂涂去学校。b市第112小学离医院不远,很多医院里的职工子女都就近在这里上学,一路上,碰到好多医院里的同事,第112学校有幼儿园部,小学部,和中学部,这些同事虽多不是一个科室或相关科室,但幼儿园每次家长会和接送孩子上学,大多都很熟识。可今天怎么都有些对我敬而远之的感觉,碰面时招呼不打也就算了,有些投来眼光居然有些异样。 “儿子,你妈今天有什么不对劲麽?衣服没穿好?还是妆化烂掉了?”我问一旁雄纠纠气昂昂的文涂涂,他俨然一副要上战场的感觉。 “没有。很漂亮。可我们老师是女的,色相好像没什么用啊妈妈……”涂涂攥着我的手,表情很是严肃,脑袋里似乎有了很多的计策~ 小男孩似乎把这件事看的很严重,实际上……应该没什么吧,不过是打了一架而已,怎么可能不让涂涂上学,九年义务教育,学校哪有资格了拒绝一个学龄期儿童的。 “我说儿子,不用太紧张,没啥事的。你奶奶在你妈小时候也经常被老师叫去,你看你妈不是活的好好的?”我安慰他。 “可我不是你生的啊?我没有你那个……那个……nnd啊。”他撅着嘴巴,看着我。 “dna……”我纠正他。 “哦,dna……” …… 我并不觉得文涂涂有什么错,更何况到学校之后,我发现顾小虫已经坐在教室里早读了,顾小虫能上课,涂涂就能。顾军虽是个王八蛋,但他有句话还是对的,“不过是两个孩子打闹而已。”哪有那么严重的。但四十分钟以后,我拉着涂涂回科室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原来还可以这么发展…… 半个多小时前,我带着涂涂找到了班主任,那是个好几十岁的老太婆,她什么也没说就把我领到了校长办公室,怎么滴?这种事还得惊动日理万机的校长大人? “文女士,是这样的,今天有学生家长反应,文涂涂小朋友并不是本地户口,而且作为监护人,您也不是本地户口。所以,我们可能没有办法让文涂涂在我们学校就读,更何况他居然在开学第一天就欺负同学,这是件很恶劣的事情。我想,您还是尽快为文涂涂再找一家学校吧。抱歉了……” “我没听明白,您的意思是,学校不愿意接收涂涂?!”我诧异地看着面前这年过半百的男人,内心一紧。 “妈妈……”涂涂可怜巴巴地叫了我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校长,麻烦您和我解释清楚,我们家涂涂打架是不对,但是既然顾博文可以上课,为什么涂涂不能?您说户口问题,我的确不是b市户口,但涂涂是啊,我当时在b市给他办的手续啊……”我被校长一番话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情况这是?当初报名的时候,也没说必须监护人也是本市户口啊。 “文女士,我就直说了吧,文涂涂的情况我们通过一些途径已经了解清楚了,我们认为他不适合在我们学校就读,何况,我们学校只招收本地学生,父母必须是本地户口,对于信息核实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向您表示歉意。” “没得商量?”我问他。 “抱歉!”他推了推眼镜,坚定地答我。 tnnd…… 我带着涂涂回了科室,一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特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涂涂一脸忧郁无辜地问我怎么办,我说没事,妈给你重找一家小学,这件事,我必定好好查个清楚…… 第四十七章 顾军的报复 “涂涂今儿又不上课啊?你不是夜班麽?”刚进骨科,就碰到老爸查房结束,一群小医生跟在后面,我歪脸一瞅,顾军他丫丫的去哪里了?校长说有学生家长透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结合去学校路上熟人的各种眼神,顾军,他丫丫的究竟把我黑到了什么程度?! “顾主任呢?”我让涂涂去他爷爷办公室待着,今儿这事我得好好弄清楚。. “一上班就被院务部叫去了。找他干嘛?顾小虫又欺负涂涂了?”我爸交了病例,叮嘱了手里小医生几句,这才轮空理我。 “112不肯收涂涂,说是家庭背景有问题,还说必须爹妈都是b市户口。涂涂当年不是上的b市户口?还有涂涂身世,谁捅到学校去的?想也知道是哪个混蛋……”我气不打一处,顾小虫还是个孩子,就算俩孩子打架,我也不会怪罪到他身上,若此事是顾军所为,那也太特么小人了,院里正在纠察院风院纪,这种时候顾军应该好好把自己狐狸尾巴藏起来,居然还能有精力来黑涂涂? “文姐,快来看快来看!”我正在护士站和文宏伟嘀咕,一个小护士探出头来,把手里的iphone5递给我。[] “什么东西?”接过来一看,是个网页,八卦? “咱们医院网站首页,你看论坛置顶的那条帖子!”小护士迫不及待指给我看。 嗯?骨科某文姓护士私生活不检点,未婚生子,七岁儿子学校欺负同学或被劝退……这是说的我?我们科似乎就我一个姓文的姑娘,我看了下发帖人,匿名,昨天晚上七点发的帖,现在点击已经好几千,楼也盖了百十层了……什么情况?!私生活不检点?!未婚生子?! “爸,你看!”我把手机递给文宏伟,老头儿一瞅,顿时气炸了。 “哪个混蛋在造谣?!我非要去院办告他!” “文主任你还是省省力气。”正是气头上,耳边传来那个听起来极其恶心的声音,转身一看,是顾军。我正想问他这一切是不是他搞得鬼,他反倒自己说得挺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只是告知大家真相而已……别激动,别气着了!” 这个混球加二百五加十三点加王八蛋加卑鄙加无耻加……靠!世界上最烂的词汇用在这个人身上都不为过,还好意思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特么玷污老祖宗的智慧。顾军是真小人,我又没怎么招惹他,他有必要这么对我? “顾主任……”我把怒气往下压了压,想心平气和地让他去把事情解释清楚。首先这关系到我的名誉问题,其次对涂涂的成长很不利,证明这件事很简单,把当初收养的手续拿出来,或者去做个妇科检查,就能说明问题,但这不是对涂涂最好的方式。我并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和别的小孩有什么不一样,过往的事情对于7岁的他来说已然了解的很清楚,但这不代表他能承受这些事情给他带来的压力和异样眼光。 “别叫我顾主任,拜你们父女俩所赐,我已经辞职了,以为那些东西就能把我毁了?你错了,保护我就是保护医院,医院让我自己走,而我也已经找好了一家私立医院,去做骨科主任,哈哈……”顾军越说越眉飞色舞。 我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是看到了顾小虫欺负涂涂的时得意洋洋的场景,我这人做人的准则就是对好人更好,对恶人更恶。隐忍到现在不是怕你,而是给你留面子,在这个社会上,撕破脸皮去做一件事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至今我还没遇到让我疯狂至此的事情,顾军这丫是完全刺激到我了,准确的说,敢来伤害涂涂的人,必定不会放过他。 “顾医生,你这种人,要是让您继续在医院混,实在是对不起b市的广大老百姓。就您这做派,就别玷污医生这个职业了。”我冷眼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顾军似是没想到我这样的反应,突然的一愣。 “什么意思?恶有恶报,等着看你自我毁灭……”我嗤笑了一声,这个败类…… 顾军没答我,转身走向办公室。文宏伟站在我旁边跟看戏一样,一言不发。 “老头,说句话!” “说什么?” “你懂的,不然你一会回办公室怎么面对你孙子楚楚可怜的眼神!” “嗯……我去b市医生协会实名举报,看哪个医院敢用他!” “早发言,我就不用浪费这么多口水……” “涂涂上学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我转身看向主任办公室,小家伙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着骨架模型。 科室的姐妹一副苦大仇深地看着我,预似乎示着一场大灾难即将到来,我打了个响指:“解放区的天是艳阳天,rx!没事没事~~” 第四十八章 户口问题怎么解决? 文宏伟在关键时刻还是相当给力,作为骨科专家,爸爸在医生协会还是有一席之地的。(.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实名举报并不多见,协会很重视,当天就给顾军即将要去的医院发了暂缓聘用的建议书,接着联合卫生行政部门展开了调查。顾军反驳说这是因为文涂涂的事情,我们一家展开的报复和污蔑。好吧,我承认,这是报复,但顾军这个全身是缝的臭鸡蛋,连靠近和举报他都是需要巨大勇气的,这个医疗队伍里恶心的败类,若不是涂涂的事情触到了我的底线,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我才不高兴费那么大力去拉他下马。 调查组下来之后,医院领导显得很纠结,一方面不希望有丑闻影响到医院形象,一方面迫于调查组和我爸的压力,要配合调查,交出相关资料。我很理解医院的处境,尽管我太tm讨厌这样的态度。鉴于这件事还牵扯到私人恩怨和爸爸大胆的实名举报,我和文宏伟被医院待岗直到问题处理结束,外界看来这是个自毁的悲剧,但我和文宏伟却很高兴,我们没干过啥缺德事,这待岗,就好比一下子多出来好多假期,我可以安心解决涂涂的入学问题。 我翻出了当时收养涂涂时的各种文件证明跑到民政局,人家告诉我当初给涂涂办的是暂住证,而暂住证的有效期只有三年。我问那窗口美女能不能续,她说可以,我说暂住证能用来上公立学校麽,她说有些学校是不可以的。我问哪些学校可以,她说,有些农民工子弟学校专门收外地来的小孩。我无语了,我又问她我把户口迁过来不就行了麽,涂涂就是随迁,户口也就是b市的了。美女笑了,她说对的,但是b市的很多小学都要求父母双方都为本市户口,文涂涂是领养的孩子,身份特殊,可能入学比较困难。 纳尼?这是怎么个意思?我们家三口人都是c市户口,来b市工作只是当初的一个念头,以后是不是留在b市还是个未知数。.我爸是国内最好的骨科专家,在b市最好的医院做骨科主任。我妈是纪委的国家干部,而我正二八经的白衣天使,而他们的孙子我的儿子居然连在b市上个小学都不能,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不是我看不起农民工子弟学校,而是我觉得这根本是个不合理的限制,凭什么要分三六九等,凭什么文涂涂不能入学? “小姐,您是本地人麽?”我看着窗口后面一点都不了解我的痛苦,依旧喜笑颜开的姑娘,心拔凉拔凉的。 “是啊。您还有什么疑问麽?暂住证请三天后来领取。”她手指轻快地敲打着键盘。 “有什么办法能在一周内拥有这里的户口?”我问她。 “一周?迁户口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办好,您慢慢弄,您要是想文涂涂上好的公办学校,可以明年再入学,也就晚一年而已。”美女慢悠悠地一边说一边轻松地笑。 “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涂涂必须在一周内入学,否则他就得等我迁好户口,明年才能入学,这可不行,我不能让顾军那大爷看了笑话。shit!什么破规定!我好歹一个知识家庭,全家上上下下五口人,哪一个拎出来不配让文涂涂在b市上个学?我们又不是不交学费!!!!! “有个办法可以试试,我有个朋友和你的情况一样,她迅速找了个本地人结婚,再向学校保证这学期结束前可以把户口迁过来,学校就让她女儿入学了。”美女把身份证和资料递给我,招呼后面排队的人来办理。 我拿着东西拎着包若有所思回了家,家里的老人一哄而上。 “彤彤,民政局怎么说?”老妈还是最紧张她的宝贝孙子,都不管我这一脸的灰色。 “你们政府说涂涂当时只是暂住证,不能算b市户口。”我放下包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里正播放着《租个女友回家过年》,杜淳真是个帅小伙啊~~~~ “什么你们政府,我们政府的,告诉我结果就行,涂涂怎么才能上学。”老妈皱着眉头,就怕自己孙子落了下来,恩,我也急,顾军的混蛋,我一定让他好看。 “要么我把户口迁过来,涂涂随迁,要两三个月,涂涂只能等明年再入学,要么带着涂涂回老家。,你们怎么选?”我抬起头瞥了一眼一脸纠结的张修然和文宏伟,显然两种方案他们都无法接受。 “工作倒是无所谓,反正你爸也快退休了,就是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我……”老妈有些欲言又止。 “我和你妈已经商量过了,打算留在b市,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就你妈一个姑娘。涂涂明年入学也不是不行,要不我们就举家迁过来?”老爸看了我一眼,给我选了一条路。 “顾军他爸以前我和在一个班,那孙子打仗的时候老是往后躲,日本人的大炮炸了8年,愣是没伤着他,最近偶尔看见我还得瑟地说他儿子要做骨科主任了,啥玩意,臭老头!”外公是个倔脾气,经历过战争,一生刚正不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死要面子,涂涂被顾小虫欺负,就是变相地打了他的脸,老头儿这口气估计是咽不下了。 “外公,你有没有什么路子,能让涂涂进快入学,我们晚点补身份证明。”外公外婆好歹也是军区里的元老,可能能动用些关系。 “那些下属现在都在军区,在人武部,在警察局,难不成让他们举着枪要挟人家收了涂涂?”外公歪着脖子,一张装纯洁的皱巴巴的脸让我瞬间有些鄙视。 “外公!你们这些人全是一路的,只会坑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百姓!”我抗议! “就是就是!”外婆站在后面,小声的附和。 “可我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让涂涂休一年,明明就是顾军黑我们,凭什么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调查组的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为了整个医疗系统的形象,估计也就和以前那样草草了结,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这几年医院少吗?”我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 “那现在也没办法,我们确实也不是这边户口,涂涂的身份也确实有些特殊。”文宏伟叹了口气。 “还有一个办法……”我想起了临走前民政局的美女和我说的一个例子,“一周内找个本地人嫁了,涂涂的爸爸是本地人,就有机会让涂涂入学。” “啊?!”张修然张大了嘴巴和文宏伟面面相觑。在我撇不见的角落,外公和外婆怎么惊讶之中有些小窃喜…… 我文彤,今天已经29岁,今生遇到李俊,错过李俊,我想我再也遇不到生命中那一个让我心动和疯狂的人了,涂涂7岁了,要开始学习知识了解世界了,他需要一个完整的有爱的家庭来陪伴他成长,要我嫁人,未尝不可,不是我人尽可夫,而是我不会再遇到那种如往昔那般的爱情了,那么一个合适的性格相投的脾气秉性相合的,也是可以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的,毕竟爱情最终是要转化成责任和亲情。电视剧正在放着男主人公在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女主角,唉,哪怕是这样后知后觉的爱情,我怕也是遇不见了。 “明天把老赵老钱老孙老李老周老王家的孙子都叫出来~~”爸妈还没表态,外公率先激动了。 “那我明天去跑跑几个小学,看看哪家小学可以接收~~”张修然也激动了。 “这样不好吧~~~”文宏伟好像有些担心,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让张修然堵了回去。 “多话!明天陪我去小学!待岗在家的人还想有什么发言权!” 我累了,躺在沙发上,爸妈的讨论声音和电视剧里男女的对白慢慢的模糊,明天,会有阳光吗? 第四十九章 一家人的“阴谋” 晚上八点半,骆兰咖啡馆,5218号桌,我和我妈张修然同志对面而坐,我很早就设想过我文彤这辈子终会有这一天,所以这一天来的并不突然,只是这一天来得……来得过于轰轰烈烈,过于值得载入文家史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张修然她居然给我安排了一场一对多的相亲大会!她丫丫的居然一下子带了个队来和她女儿相亲!她以为这是排雷啊! “张修然……”我抬头又迅速的落眼,怎么感觉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我对这家咖啡馆很是熟悉,因为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老是一遍遍的和我提起,当年我爸就是在这家咖啡馆向我外公馆外婆提的亲。张修然每次说到这件事,都一脸的傲娇和幸福,今天进店的时候,咖啡馆老板和我们热情地打招呼时,我妈又是一脸傲娇地说:“骆师傅,彤彤今天在这相亲,指不定就嫁出去了,骆师傅啊,真是缘分啊~~~”“啊!真真是大大的缘分啊!”老板说完便钻进了柜台,对着电脑按着鼠标,不一会,店里浅浅的钢琴曲换成了温柔缠绵的小提琴曲。老妈很是满意地和老板四眼交汇,互相有种心领神会的感觉,这不由地让我打起了寒颤。 “彤彤,我让你穿那条黑色的裙子,怎么没穿的?”老妈仔细打量着我,似乎连我头发丝上的头皮屑都要找出来掸掉。 “穿牛仔裤不行?我又不靠露大腿嫁出去……”我朝老妈吐了吐舌头,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洛绍谦发来的短信,说是一会找我说事,我问他在哪,他说他一会来找我,额?他又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回他现在有事,结束去找他。 “嘘嘘嘘!可不能这么说话!要委婉,要含蓄,要小家碧玉,别一开口就是野路子,这些男孩子家境啊文化程度啊都相当不错,我和你外公外婆可是都筛选过的。”老妈恨不得再我身上装一个语音控制器,她说什么我说什么。 “这些?一会要见几个麽?”老妈把我从家里拽出来,那个时候我正趴在电脑前查询家和医院附近的小学信息。 “你眼前的都是啊。”老妈有些激动,嘴巴是翘了起来,差点就手舞足蹈。(.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都是?!”18号桌在咖啡馆的中间的左侧边,面前的十几个位子基本上都坐满了人,都是?什么意思?唔?!我抬眼再一看,怎么tm的好多男青年?! “今天约了十二个。”张修然很笃定地说,不是十一个,也不是十三个,是十二个。 我滴个神呐!!!!!这不会是真的吧?!“张修然,,你诓我的吧?!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知道你妈我最讲究办事效率,时间紧迫,哪有那个闲工夫一个一个地约出来单独见。咱们也搞一个八分钟约会,一个一个按照顺序来。”张修然一边无所谓地说着,一边在翻找什么,我的眼神在她的表情和手部动作之间游离,直到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喏,你爸出国带回来的香水,我都舍不得用的。” 我倒,“张修然,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承受的了,我是你和我爸从哪个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孩子?”我特么的真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能是我亲娘干出来的事麽?观众朋友们,你们相信麽? “说什么呢,这死孩子。”我妈又是傲娇的一笑,我顿时更加的确定这铁定不是我亲娘。“我跟你说啊,1号桌的小孙,他爷爷可是上过伊拉克战场哒!功臣之后嘞~~” “纳尼?伊拉克?他爷爷是山姆大叔家的人?” “啊?” “妈~~伊拉克那事是美国人干的,人民解放军没参和……” “是么?” “不是么?!!” “额~~好吧,2号桌,据说是职业足球运动员。你看他那身材……那身高……”张修然一边说,眼神里一边流露出崇拜之情。 好吧,就冲他那桌子下面已经塞不下的腿,我翻了一记白眼,“妈,你确定是足球,不是篮球?” “足球!我肯定!” “效力于那个队啊?赢过什么比赛没有?” “人家是国足好吧!” “好吧好吧,可以了可以了,说说三号桌,三号桌……”我已经略微地觉得有些头疼了,相亲?相亲不就是一个陌生男的和一个陌生女的,点两杯咖啡,聊聊性别年龄职业工资有房有车否有传染病遗传病疫水接触史……好吧,扯远了扯远了,但总不可能是我妈安排的这种情况吧?!难道,自从有了非诚勿扰之后,相亲都流行这种一对多的模式?纳尼?是我out了麽?! “哦哦,三号啊,我来看看啊~~”张修然从她那个神奇的包里神奇地掏出一张纸,食指和眼神在上面划拉半天,终于找到了。 我的天~~~救救我吧~~~我无力地搔搔头,望天花板,一声长叹~~~ “31岁,海归博士,目前我市里能源研究所的首席工程师。听着不错吧?”我妈嘴一咧,好可怕的笑~~汗滴滴。 不过这基本信息听着还不错,我点了点头,示意张修然可以继续读下去。 “有车有房有积蓄,无婚史生育史无遗传病史。”张修然又读完两条,看了我一眼,“唔~~~”我拿起桌上的咖啡小酌了一口,看向3号桌坐着的男青年,恩,长的还可以~~~“还有什么信息?” “就是名字有些不太好听。还有就是他不会说汉语。” “啊?叫什么?他不是中国人麽?”匪夷所思~~~ “王二小,中日混血,只会日语啊……爷爷是日本军官,奶奶是东北人,爸爸是日本军官,妈妈是东北人……”我妈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微皱起来。 噗~~~~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咖啡被我疯狂地喷了出来,嘴巴好像是天然的雾化吸入装置,一瞬间面前烟雾缭绕,空气中满是奶香味,配合咖啡馆的灯光,似乎还有五颜六色的感觉~~雾气散去,张修然抽了张面纸抹了抹脸,一脸怒气的看着我。 靠!他爹难道是当年被放牛的王二小耍过得唛?!他一个有中国血统的男孩子,难道只会说八嘎亚麻跌?!他难道是间谍?!他怎么可以这样!他知道侵华战争麽?他知道南京大屠杀麽?不!他肯定不知道!唉!日本的教育怎么能这样子呢!不!我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干嘛去!”张修然拽着我的胳膊,阻止着我去实现民族大义。 “我要去告诉那个失足的男青年,要正视历史!” “不能去啊!” “为什么?!” “唔~~因为~~因为他不懂中文,你又不会讲日文!” “唔~~没事没事,我有有道词典!”自从有了有道词典的app,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和外国人交流啦~~有道app,哪里不会点哪里!!!! “啊啊啊啊啊!!!!!绍谦来啦绍谦来啦!!!!!”我的义愤填膺差一点就让我冲了出去,若不是张修然抱着我的腰,打死不让我去,若不是关键时刻,洛绍谦推门而入,一脸疑惑地朝我们走来。咦?他怎么知道到这里来找我? 疑惑还没得到解决,张修然就一把把我推到洛绍谦跟前,“绍谦?你不是要和彤彤谈事麽?快去谈吧,快去谈吧~~~” 我想我妈不愧是练过伦巴,这一个甩人的动作做的真的是完美至极,以至于我在全然不觉之中稳稳当当地砸到洛绍谦的怀里,直听到一声撞击,紧接着一身闷哼~~~张修然!你这简直是谋杀!拿我这个吨位的人去撞人,也不想想后果的,会撞死人的晓不晓得! “你们……你们的事结束了?”洛绍谦搂着我的肩,那叫一个紧,好吧,我又不会再来一个自转的…… “结束了结束了,刚结束……”张修然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不对劲,透着阴谋。再说这哪里结束?十二位美男,寡人刚刚欣赏完前三个呢!还有九个呢!九个呢!!!!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不是刚三号桌麽?”做事不仅要讲究效率,还要讲究有始有终的,虽然我对今晚的相亲大会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剩下的九个帅哥,挨个了解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张修然:色女~~)靠,饱饱眼福不行啊! “那我先带彤彤走啦,阿姨你回去路上也小心,晚点我把彤彤送回去。”说着我就被洛绍谦搂着,带出了咖啡馆…… 而这一切发生时,我……我真的不知道在发生什么……纳尼?什么情况?不是相亲麽?不是要嫁出去麽?不是还有九个优质男没认识麽?洛绍谦打哪冒出来的?张修然在搞什么啊?一切都想不通,但我不忘出门之前看一眼三号桌的中日混血娃,他正操着无比纯正的普通话打着电话,“喂?妹儿啊?到哪嘎达啦?唉呀妈呀,等你老久了呢……” 我的脸快扭曲成一个包子了,“张修然!骆叔!!这什么情况!!!!!!……” “oh~~no!!!!!”店里传来哀怨的咆哮,但已经渐行渐远…… 第五十章 何去何从 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但我大致明白,这是一场尽心策划的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张修然带着我往那里一坐,以为是其他人在表演,其实是自己单人表演了一场戏。哪有什么相亲大会,我猜,不过是我妈和骆叔合谋在我面前弄虚作假了一番,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唉~~~想不通。一场闹剧之后的安静显得那么对比强烈,强烈地我的脑子已经有些难以负荷地疼痛起来。研究生毕业之后,本以为正常的生活的已经向我招手,但谁曾想到,生活处处有“惊喜”,上帝老儿从来都不安于平淡。涂涂被退学,自己的过往被描述成那样还人尽皆知,传得沸沸扬扬。老文被我连累地待业在家,举家之力为我操心,我嘴上虽然说什么,内心其实强烈的内疚着。其实何必呢,干嘛一定要争那一口气呢?哪怕一个人到老,哪怕涂涂明年再入学,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一切之于我其实都无所谓,李俊之后,我对生活早已没有了那么多愿景和期盼,只想着,涂涂能健康地长大。想到这里,心里一紧,略微地有一些心疼,顾主任这次做的,不就是深深地伤害了涂涂麽……唉~~自己想过什么生活,也看周围的人愿不愿意让你过那样的生活。此时与洛绍谦走在长江路上,他不说话,我跟着他,也不作声,瑟瑟江风袭入身体,我怎么感觉到自己略微有些悲凉。 “文彤。”身旁的人没有转头看向我,而且第一次,他唤我名字的语气中有了一份无可奈何。 “嗯。还以为一晚上就这么走到天亮,一句话不说的。”无可奈何的不止他一个,我又何尝不是。明明感觉气氛不对劲,关系不对劲,,却始终要装出一副我不知道我不在乎的神情。若人不是有心,若心不是红色,若心不是跳动,我和你又何苦陷入这莫名的沼泽,难以自拔。“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刚才那一群人,看上哪家的了?”可能是我有意开些玩笑,想换个氛围。洛绍谦吁了一口气,转头朝我笑笑。 “额?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连我也是去之前才晓得的。洛绍谦没道理知道的啊。 “呵呵~”洛绍谦玩味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虚地别开了头,突然有些介意相亲的事被洛绍谦知道。“今天伯母给我打电话了。” “我妈?”我断然是对我老娘的各种怪异举动不会感到任何的意外,我是被张修然吓大的,可是……可是今天的事确实有些诡异了。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洛绍谦笑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张修然哪次做这种事的时候提前告诉过我的…… “一个是涂涂上学的事,一个是你的婚事,你妈说,如果完美的话,两件事就是一件事了。”洛绍谦停下来脚步,“你妈这是……这是在暗示我什么麽?” 洛绍谦一说完,我就立马打了个哆嗦,什么?!张修然怎么什么都和洛绍谦说,感情这丫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为什么干什么去了。我妈和他说了也就算了,他还来告诉我……干嘛,想娶我还是想娶我还是想娶我啊?可是不对啊,刚才是我妈和骆老板演的一出戏啊,那些人根本不是来相亲的……可是我妈为什么要骗我呢?她为什么又告诉洛绍谦呢?我不解地在内心盘算着,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妈……阿姨可能是在暗示你,靠谱的男孩子其实不多,也不容易遇到,要你接受现实,珍惜……珍惜眼前人吧……” “你是说,我妈演了一出戏,为了告诉我,要珍惜你,同时她还打电话给你,请你来娶我?”我哑然失笑,我知道家里人是为了我好,但这一切未免也太啼笑皆非,我的过去虽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也不是别人眼中的劣迹斑斑,为什么所有人都把我看得那么需要委屈求全。生活已经乱的一塌糊涂,让我有些无力招架,而你们为我好的方式就是,扔在那里吧,别管他了,找别人来替你收拾吧。而这个人,是洛绍谦,我欠了那么多的人。 “文彤你……”洛绍谦见我一言不发,以为我有什么心事,“你不能这么想叔叔阿姨他们。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洛绍谦从不会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和我说话,以前即便是埋怨,即便是责怪,都从未让我感觉到委屈,因为我能感觉到那些话语里面的温柔和理解。即使是不说话的他,冷冰冰的他,我都能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里看出他内心的温暖,而此时,我们相识的第九年,这一句话,我突然感觉到他对我的有心无力,他的疲惫。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坚强的人会一直坚强,我们也会以为坚强的人会更加坚强,他们一直站在现实的对立面,负隅顽抗。直到我自己成为了“我们”眼中的人,我才发现一直坚强,是多么累多么无法为外人道。谁真的懂我呢?顾军觉得我靠我爸进的科室,靠我爸当上了副护士长,他不知道,我为了堵上悠悠众口,万事小心,处处谨慎。我也希望我自己有一个快意潇洒的人生,但我现在只能假装我有……我快乐,我每天笑,难道这就证明我不曾痛苦不曾忧伤过麽?最艰难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但那些过往从不曾从我记忆中抹去,我的脆弱不允许表露,于是我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刺,撇开了一些人,扎伤了一些人。扎伤了,洛绍谦吧。 “你觉得我要怎么做呢?”我无奈地笑,“涂涂被顾主任的儿子从幼儿园开始欺负,顾主任在医院说我靠我爸上位,说我未婚生子,私生活混乱。政策不能让涂涂上学,顾军的孩子却在教室里待着,这个社会的生存原则把我放在了它的对立面,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设想的轨迹,好了,我现在搞的一团糟了,满足的广大观众的胃口了。”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这么想问题。文彤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洛绍谦依旧是张严肃的脸。 “原来?原来我也没想过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来你想过你和我会是现在这种关系麽?”我看着他。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洛绍谦也直视着我,似乎想一步步瓦解我心里的设防。 “革命的志同道合者!”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不想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就好比问题一暴露就得去解决,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没有问题。 “文彤,这种时候,你应该像刚才那样严肃认真……我想知道……”洛绍谦的手抚过长江路他右手边的护栏,眼神顺着手伸出去的方向,离开与我交汇的地方,别过头,即使显得有点不像他的漠然,但也优雅帅气地像个忧郁王子。他就是这样吧……在我眼里,不是平凡人……可我是个普通人,这可能就是所为的高攀吧。 他说他想知道,我明白他想确认什么,或许只有这件事会让他有些难为情有些显得不那么自信。 “我爸妈喜欢你,涂涂也很黏你,你对我的号,这么多年,除了我,我们全家人都看在眼里。我对你的好感,你也应该明白。”我一下子坦诚让洛绍谦有些惊讶,他转头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散发着金色的光。是啊,这么多年,第一次,我告诉他,对呀,我是喜欢你。“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当初在社联办公室给你拔一根刺,或许是你把迷路的我找回来,或许是你喝醉了赖在我床上……我是心动了,可是你离开了,接下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人生的轨迹变得那么的不一样。年轻时大学里的那种爱慕现在已经得不到支撑了,你在我心里已经不是那样一个花痴的对象,而我,也应该早已经不是你心里的那个无知单纯傻劲十足的小姑娘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一点一滴,最后形成一个又一个浪,拍打在我身上。这些,如果我愿意记得,那我始终不会忘记,如果我想要忘记,却总是被生活里不经意的点滴提醒。 我知道我不必为李俊的离开背负一生的枷锁,我也不想,因为李俊不想。李俊的笑一直深藏在我心底,化作一股力量,鼓励我去寻求新生活。我始终记得,我也始终愿意往前走。可是这是洛绍谦,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不能用以前的感觉来衡量现在。 “难道一切都来不及了麽?”洛绍谦皱起了眉头。 他习惯理科性的思维,找出问题,然后把它解决掉,最后圆满。可我们文科生则习惯了伤离别,纠结愈合伤口下的疤痕和不健康的组织。 “问题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这些问题……”我试图告诉他,即便是你情我愿也成全不了我和他的爱情,况且,此时,我和他之间,真的有爱情麽?真的是爱情麽?我不是不想,我是不能……不,也不是不能,只是好像哪里不对……可是哪里不对,我也说不清楚…… 没等我说完,洛绍谦便打断了我,“好了好了,不想这件事了”,他轻拍我的双肩,语气中有些无可奈何,马尾有些松,他顺手将额前散落的长发捋到耳后,一个小的力道,头被他拢到胸前,“不想了,不着急,怎么感觉像是我在逼你,初次见你就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别把自己弄的那么累,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这些年总不会是个外星人在你身边吧。我们只是不一样,可是哪有人和人是一样的。李俊为了你,加快了步伐,我愿意为你放慢步伐,难不成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显得不够真诚,不够努力,以至于不被接纳麽?我们都已经长大,都已经发生变化,我和你都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人,难道我会不明白麽,你总是想太多,没有安全感,但这不怪你。感情之种东西,怎么说得清楚前世今生,怎么能把过去和现在划清界限,怎么能一条一条列出来,清晰的一一作比,好吧,让时间去检验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更不介意多些时间。” 是么?李俊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他对我的好,那么直接那么热烈那么不加掩饰,他的付出向来是嘴里说手里做,不让人担心怀疑。洛绍谦呢?一湖秋水,水波不惊,看似什么对他都不是问题,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他对我的好,貌似是那种能力以内不占据思维的信手拈来,顺手的事。这样一想,确实对洛绍谦不公平,因为爱貌似不能这样来衡,可是心总会有区分对比,总之……总之……好吧……我总之不出来…… “回家吧……”我无奈而又忧伤。 按住肩头的手缓缓地放下,在我不知觉的时候握住我的左手,调头往回走。江水黑寂,靠近岸边的地方因为霓虹的倒影倒是显得五光十色,此时的长江是不是也有两种面孔两种秉性…… 第五十一章 一巴掌打出的事(一) 我承认,我贪恋着洛绍谦给的温情,那么的那么的贪恋,以至于就这么任他牵着,你不言我不语,合拍的步伐,时不时目光被同一种风景吸引,然后在回神的某一刻,眼神交汇,好吧,这是种令我尴尬的默契…… “我去取车,你在这等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耳边传来的旁边男人好听的声音,让陷入沉思的我不经抖了抖身体,神游的思绪瞬间被迫撤了回来,靠,回来的速度太快,直感觉脑袋抽了一下,“怎么了?冷?”洛绍谦淡淡地关切道。 “不冷,你去吧,我在这等你。”我朝他笑笑。 他松开一路上握紧的手,突然的,掌心一空,心里也好像咯噔了一下,好像是有些冷呢,才9月份,怎么夜里这么凉。“去里面坐着等我吧。”洛绍谦转过我的肩头,我这才发现又走回了骆兰咖啡馆,透过玻璃窗户看进去,店里已经没有了客人,骆叔正弓着背拿着拖把做着打烊之后的清扫。回想起没多久之前的“相亲大会”,我突然有些卖不动步子。“别了吧,就在外面等吧,一进去,骆叔又要张罗吃的给我。” “进去吧,说不定老板会和你说些什么?”洛绍谦拉起我的手塞进了我的大衣口袋里。 恩?我不解地看向他,又看了看忙绿的骆叔,行吧,就进去坐一坐,今天应该也给骆叔添了不少的麻烦,不知道张修然有没有和人家道歉。洛绍谦示意我进去,我笑了笑,“那你一会进来叫我……” 我推门而入,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骆叔起身抬头,眯着眼睛看向我这边,认出我来之后,便露出平常那样和蔼的笑容,“彤彤来啦~~” 骆兰咖啡馆原来是一家哈更达斯冰激凌店,长江路这附近多是民国留下来的老建筑,欧式风格的房屋和现代商业结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韵味。[]听张修然讲,因为骆叔的妻子兰姨很是喜欢店里装修的风格,但她看不上冰淇淋这种骗骗小姑娘的东西,那么一点点,居然卖那么贵。没多久,冰淇淋店关门了,骆叔租下了房子,开起了咖啡馆,那是送给兰姨26岁的生日礼物,很浪漫的爱情故事,只是可惜,兰姨30岁不到就故去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骆叔不愿意雇服务员,所以人多的时候,他总是忙不过来,风铃是我一次去江南小镇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纪念品,原本是挂在家里的,没多久之前让张修然送给了骆叔,这样有客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叮叮咚咚的风铃声就会提醒到他,不至于怠慢了客人。我往里走,18号桌上,那杯我喝剩下的拿铁还没有的收掉,我坐回了老位置。 “你爸妈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们一个忙,说今天晚上六点钟以后只准放单人男青年进店里,我问你妈为什么,你妈说要好好开导开导你。”不知什么时候骆叔坐到了我旁边,与此同时手边还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安神的,太晚了,就不给彤彤泡咖啡了,不然晚上可睡不好喽。” “骆叔,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妈想一出是一出,下回你千万别理她。”我尴尬地笑笑。 “你妈都和我说了,能理解能理解,你爸妈当初就是在这里订下了婚约,我和你兰姨也是在这里结的百年。修然的方法是烂了一点,不过是真的为你好。那个洛先生,第一眼看见就是一表人才,他是水边洛,我是马边骆,这么一算,还真的是有缘分在的。”骆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桌上的茶往我手边推了推,“坐一会吧,我还得去收拾收拾。” 骆叔继续拿着拖把悉心仔细地检查着店里每一个可能藏污纳垢的角落,桌子椅子包括桌上的桌布摆设,他都像对待孩子一样,细心地呵护着照料着。兰姨离开了那么久,可他们之间的情感,却像陈年的老酒,越发的浓厚醇香。一生得此佳偶,夫复何求……正想着,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是洛绍谦。 “洛先生?”我望着他向我走来,半道,骆叔杀了出来。 “您好。”洛绍谦并不意外,我猜他也不会感到惊异,毕竟今天的主角,除了我,还有他。 “刚才还和彤彤说起你,怎么,来送彤彤回家?”骆叔笑笑。 “恩,今天真对不起。我……改天来店里喝咖啡,今天……”洛绍谦看了一眼坐着的我,又是那种充满温情的眼神,又是这种照顾人的语气。 “哈哈,太晚了,也不留你们了,我和修然、宏伟是多年的朋友,虽然不是看着彤彤长大的,但彤彤也算我小半个闺女,好好对她,这孩子太直太傻。”骆叔哈哈直笑,这一笑便将他内心腹黑一面都表露出来了,他对洛绍谦的态度,和我爸妈简直是一模一样,怪不得这么臭味相投,啊,不对,应该说……就是臭味相投!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词了! “骆叔,那我就先回去了哈……”为了避免他们进一步的交流,我迅速地喝了一大口茶,抄起包,一个箭步上去,拽着洛绍谦的胳膊就往外拽,“骆叔!早点回去休息啊!” 车上,洛绍谦一边开车一边动不动的露出那种萌死人的笑容。哎呦我去,我不太能接受这种笑容出现在一个院长脸上,这叫那些没他成功的美少年怎么活?这让那些没他帅气的成功人士怎么活?好吧,我可以客观公正不参杂任何私人感情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洛绍谦,真的帅到爆了,而且这一笑,太特么的有韵味了。咖啡馆离家的距离并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楼底下,车没熄火停靠在单元楼前面,下车,直走,进门,上电梯,就可以到家,而现在,却不知道该干什么,车里的气氛,一面弥漫的是我刚刚由衷赞叹留下的甜腻,一面是回想起今晚这一幕幕而产生的忧伤无奈,太过纠结,不知道怎么面对。食指在腿上画着圈圈,你说话呀,干嘛不说话,你难道不知道尴尬么?你说句再见或者上去吧或者晚安,我不就可以下车了麽?我擦~~你倒是说话呀~~~我在心里不停地嘀咕。 “要不……”“你……”“嘟……”可能是我们都感觉周围的氧气密度不够了吧,洛绍谦一激动按下了喇叭,我和他同时冒出来的话淹没在这大晚上吓人一机灵的车喇叭声中。 “你刚才说什么?”洛绍谦把车熄了火,转身看着我。 “要不……上去坐坐……”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大晚上这么耽搁院长大人,总要客气客气,请人家上楼喝杯茶什么的,别误会!!!咱们中国人不都是喜欢这么嘴上一客气的麽!! “嗯……”洛绍谦有些犹豫。 “啊,没关系没关系,这天是太晚了!你那么忙,应该早点……”我就知道洛绍谦懂我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没给叔叔阿姨和涂涂带点什么……”洛绍谦看了看车后座,有些小纠结的样子。 “啊?!”我诧异了。 “下回吧,下回补上。”洛绍谦说着就开门下了车。 “啊?!”我只能跟着下了车。 “走吧。”洛绍谦锁了车,又拉了拉车门。 “啊?!”我只能跟着他进了大楼。 殊不知此时,楼上四个大人一个小孩正激动地不得了,欢呼雀跃着。 第五十二章 一巴掌打出的事(二) 洛绍谦的跟随让我感觉很是不适时宜,楼上的一拨人和电梯里的我,结合今晚发生的事情,客观地说,一会一开门一见面,定是火光四溅的场面,我了解我的暴脾气,更了解文宏伟和张修然应对我的坏脾气的方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亦或,我们双方互相深深的理解,借助着秋凉的夜烘托出的气氛,委屈地抱在一起,来一场嚎啕大哭。不管是哪一种结局,都不太适合有外人在场,何况,是洛绍谦呢。 电梯在爬升,可能正是晚归的时间,电梯里有些拥挤,我看着电梯上17楼以下的号码除了1之外一个个全亮了起来,悲剧地颓了颓脸,挤,慢,加之洛绍谦,我的烦躁略微地有些明显,这些明显,不出意外的都被洛绍谦捕捉在眼里。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麽?”他低头看向我,挤成这个样子,连弯个腰低个头都让人很为难。 堂堂一个院长的,估计平时在学校,只要他往里一站,别人都不敢进电梯,可以享受专梯待遇的他居然现在和我一起挤着电梯,这景象的对比让我不禁又笑了出来。 “又笑什么?”他更加的不解。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挺不容易的,特别是和我在一块的时候,挺委屈的。”我笑笑。 “恩?”他似是不太懂我的意思,他很少这么追问,因为有时候只要你说一句话,他就能精确了解你想要表达的,甚至你之后想要表达的。他的洞悉力很是敏锐,而他的行动力又紧跟着洞悉力,他的优柔寡断和不确定似乎只有在我这件事上面才表现得出来,这样说来,他应该感谢我成就了他的完全,还是应该怪我,打破了他想要示外的完美。 我没再回答他,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无弹窗广告)沉默中,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又一声“叮”打破了和谐的喧闹,17楼到了。家里洛绍谦也来过了几次,爸妈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想要他做女婿的缘故和他聊得特别来,文宏伟就是个小医生,张修然说的,别以为在外面待了几年就牛了,假洋鬼子……但洛绍谦就会说,叔叔不愧是出国见过世面的,对于医学教育还是很有见解的,只是咱们现在不是中国国情嘛。我去~~洛绍谦想要表达的意思和我妈想表达的有半点的不一样麽?这是文化人和野蛮人的区别,这可能也是野蛮人向文化人进化的快捷方式。想到张修然一会看见洛绍谦的那种“人面桃花”的样子,我就突然觉得有些想吐…… 当我和洛绍谦走到门口,我刚想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那扇隔绝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门却吱吱呀呀地自己动了,这是来自外太空的神奇的力量麽?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门还没开全,一个小身影便窜了出来,连带着几声我既熟悉又有些听不大懂的字眼,哗啦一声便扑了上来。我做好应激的准备,以免瞬间而来的力量让我摔个踉跄,可是,一切居然全都没有发生。 “噢!小涂涂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快把干爸撞飞出去了哦。” “爸爸,飞出去是不是像superman那样?” “你喊我什么?” “爸爸呀!” “干字呢?” “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说可以不说‘干’字了哦~~”,, 旁边一大一小两个男的已经聊开了,这一声“爸爸”把我弄得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曾很认真地和文涂涂聊过这个话题,尽管我们已经老不正经地和他提过多次,张修然也一定在他耳边嘀咕了很多次我和洛绍谦的事,但可能是因为我害怕伤害到涂涂,所以我没有严肃地和涂涂说过“爸爸”的问题。可是这一声,喊得那么自然,那么不勉强,就像他很小的时候缩在李俊的怀里,那一声嗫嚅一样。那年的他哭闹对钻进了李俊的怀里,而如今这个7岁的孩子又是一头猛扎,天真烂漫不加掩饰的,和当初一样,似乎是本能一样。我无法解释我的这种感觉,也无法解释我现在的心情。 “绍谦呐~~送彤彤回来啊~~~”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脸笑容地站在了门口。“我说让宏伟出来迎接你,他们硬要说我是大家长,派我出来才够庄重。你看,你和修然宏伟他们比较熟络,我还是觉得让宏伟出来比较好哈~~你等等哈,我来叫宏伟~~”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外公说的这一通风马牛不相及狗屁不通的话,又用错愕的表情目送他的后脑勺消失,“嘭~”门居然关上了。 “绍谦呐~~送彤彤回来啊~~~”大致三五秒中,文宏伟从门口面露出了脸,“老家有规矩,新女婿第一次上门,长辈要在门口迎接,递喜钱,外公把这个神圣的任务交给我,我很是激动啊~~~”文宏伟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说着就往洛绍谦手里塞,“绍谦呐……” “叔叔,我实在是不懂您这是什么意思……”文涂涂躲在洛绍谦怀里笑,而洛绍谦则是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什么情况啊?! “还是博士生呢,我不是说了嘛,新女婿……”文宏伟笑了。 “新女婿?!”洛绍谦还是没弄明白这是哪一出。 “新女婿!新爸爸!!后后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文涂涂倒是很明白,一脸喜气好像是遇见了幼儿园时暗恋很久的那个圆乎乎的小姑娘,这是一种真的快乐,尽管他不知道这种快乐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之上。 洛绍谦转眼看着我,我无奈地看着文宏伟。“进去说,在门口吵架会影响邻居。”我一把捞起盘踞在洛绍谦皮鞋上研究着商标logo的文涂涂,像夹着一个文件袋一样把他拎进了屋。 “文彤你放我下来!”文涂涂一向不喜欢这个姿势,他觉得被胁迫,他不开心了。 “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得叫我什么,文彤是你叫的嘛?!”我进了玄关,没有拖鞋。 “那你还不是直接张修然文宏伟的!”他向往平等,反对一切不公平。 “那我有没有随口喊别人爸爸?!”我斜脸问他。 “我没有随口!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教的!”文涂涂据理力争,小脸因为和我较劲,涨得通红。 “那也不能!”我把他放在沙发上,张修然和外公外婆闻声而至。 “文彤你不讲理!”文涂涂站在沙发上,仰着脸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是你妈,不用讲理!”我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两手叉腰地迎上他的眼睛。文涂涂是要哭了,眼里满是不解、愤怒和委屈。我有些不敢看他,他没有错,他那么乖,不该这么和他说话的。“涂涂,妈妈……”我想解释。 “你是坏妈妈!呜哇……”眼前的男孩子一把推了我一下,力道很小,丝毫没有让我做出什么本能的反应,他窜下沙发哭喊着跑回房间,门“哐当”一声,把一切隔绝成两个世界。 瞬间的爆发让我目瞪口呆,无法招架,我愣在那边回想涂涂说过的话,他说我是坏妈妈……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我有些呼吸困难,有些难受。 “涂涂,我……”隔着门,我仍然试图解释点什么,可涂涂听不到,而我也越发的无力了。 第五十三章 一巴掌打出的事(三) 我如何也无法预料到,这场早晚要爆发的战争本以为会爆发于我与洛绍谦或者与张修然之间,结果却以涂涂的发怒开始了,而这样的状况,我尚无法招架。. “文彤你干嘛,涂涂还是个孩子。”张修然首先站出来批判我,护犊子这事总能成为我和张修然吵架的导火索,但我没想过,这次会导致如此难以想象的后果。 “我没想干嘛,倒是想知道你们想干嘛。”我没敢抬头,但语气尽量假装强硬起来。涂涂那一句坏妈妈让我元气尽伤。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不拍与世界为敌,只怕你离我远去,我算是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所在了。 面对我的反问,张修然和文宏伟显得有点尴尬。谁也不说话,四个人占据着客厅的四角,像极了电影里面决斗之前几目相对营造的那种气氛。“咳咳~~”外公咳了两声,看向张修然,那眼神我懂,意思是要张修然服个软。可张修然并没有打算让一步。 “文彤,别这样。”开腔说话的是洛绍谦,难道他想从中调和?欧码噶~~还是算了吧。 “绍谦你先回去吧,挺晚的了,咱们回头再聚吧。”我转身拽着洛绍谦的胳膊往门口走。 “绍谦你等等。”身后传来了张修然的声音,我和洛绍谦停住脚步转过身,不知道张修然想说些什么。“阿姨想问问你,你得老实说,今天外公在,也算做个见证。” “阿姨你说。”洛绍谦皱了皱眉头,我略有些不安的情绪。 “你到底想不想娶我们家文彤。”张修然喜欢直接了当,说话办事干净利落。她吁了一口气,酝酿了些底气,双眼看着洛绍谦给出了终极问题。 “娶,如果她愿意嫁的话。(.棉、花‘糖’小‘说’)”洛绍谦看了我一眼,语气一样的直截了当,斩钉截铁。 我并不喜欢这种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周遭的所有人不管爱或者恨,都把那些注意点那些眼神投放在我的身上,我不喜欢。尽管那些是爱是关心,尽管他们是想要我过得更好,尽管我不还够幸福完美,但就让我静静的一个人去争取努力,不可以麽?接受那么多的爱,就有责任要幸福给他们看,可我无法承诺那个他们希望看到的未来。 “妈,你能不能别瞎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我试图终结这一场你问我答的对峙,洛绍谦的回答够真诚够坚定,我也不止一次的领会他的这层意思,但我现在真的没有精力去招架爱情这个东西,况且,你是洛绍谦。 可张修然没等我说完。 “什么叫瞎说?说出你心里一直想确定的事却没勇气确定没勇气行动的事就是瞎说?什么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等涂涂习惯别人说他没有爸爸的时候?文彤你不要太自私了!”张修然显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自私?!”不是我听错的吧?张修然说我自私? “难道你不自私?当年在袁里,那么大的雨,你要是不带着那个小伙子去找李俊,说不定就不会爆炸,李俊就不会去世,涂涂就不会失去妈妈。那么大的雨,你脱离组织去找李俊,你不自私麽?”张修然重提往事是我没想到的,这么些年,他们都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处理好保护好与我相关的所有,不曾指责不曾埋怨。 “妈,我……”我有些意外,有些失措。 “修然,别说了。”文宏伟试图去打断张修然,但被张修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为什么不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她就一辈子不会懂,她以为她最痛苦,却不知道她身边的人和她一样痛不欲生。她有资格任性有资格掉眼泪,我们有资格吗?”张修然一脸的怒气,像是积累的一世的委屈,在内心化作一团火,“当年收养涂涂,是文彤你做的决定,我和爸爸也把涂涂当我们的亲孙子对待,我们有说过什么麽?最初的几个月,涂涂哭闹,你不管,一个人躲在家里,那个时候你不自私?你以为你折磨自己就了不起了?你直达爸爸妈妈跟在你后面有多担心么?你怎么不知道让爸爸妈妈省点心麽?总有一天爸爸妈妈会离开这个世界,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孤独终老麽?你让百年之后,爸爸妈妈怎么放心的走?”张修然说的眼泪鼻涕一把的掉,文宏伟在一旁不停的叹气。外公也长叹一声之后转身回了屋,怎么?难道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但也似乎用不着解释什么,事实也确实如张修然说的那样,我固执地带回了涂涂,我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独自游走了好长时间不问其他,我也确实没有想过年华逝去,亲人不在时候,我要如何度过我的余生,这样一想,确实满是悲凉。可是,就算全是我的错,就算全是我自作自受,我也尽量把一切独自承受,我折磨自己,放过了我周围的所有人,我有哭诉过麽?我砸过东西麽?我伤害了谁了麽?难道我遍体鳞伤获得些同情和怜悯,我也有罪? “妈,对不起,不该让你们这么操心,涂涂是我的孩子,即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把他照顾的很好。”泪水已经在我眼中打转,这不公平,一切的一切矛头都指向我,爸妈说我私自,涂涂说我是坏妈妈,难道我做错了,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发了出来,我顿时觉得侧脸火辣辣的,痛觉先于我的认知传达到我的神经中枢,不过我还是很快的意识到,张修然赏了我一个嘴巴。 “我说了一堆,你就总结出这么一句神经病话?!你一个人?爸妈做什么去?爸妈指望什么去?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当做隔壁老黄家的牧羊犬被人偷了宰了吃狗肉了麽?!”张修然哭成了泪人,骂我的话却依旧说得很流畅。我没见过张修然哭过,她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悍妇,她有原则,她说一不二,她暴脾气,她只家里的轴心,这么些年,她似乎没有疲惫的时候,提及这个家,她时刻像打满了鸡血的战士,大刀阔斧的往前走。 张修然没少揍过我,但这一巴掌,不是小时候那种恨铁不成钢,而是充满了委屈落寞和焦急,这一刻,我真的是感觉到了,他们已经老了,他们已经无力承受我搞出来的这些事,母老虎也有老去倦怠的那一天,而这一切,本该我这个长大成人的女儿来背负的。我似乎明白了点,他们放不下心的正是我太过于坚强的外壳,他们了解我的脆弱我的犹疑,他们担心有一天这个外壳碎掉了了,而他们又不能再为我遮风挡雨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妈~~我……”我的声音在颤抖,想说对不起。 “出去……”张修然食指指向门,两个字意外地向我袭来。 “修然!”文宏伟没想到张修然来这一招。 “出去!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情太复杂,真真假假,密密麻麻,该是怎样,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被你们折腾成这样,看的我一点都不爽气!我再也不会管了!”张修然语气强硬地有些恐怖。 我一个转身,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开门,冲了出去,洛绍谦跟着我,一边唤着我的名字,一边随我跑了出去。门“嘭”的关上了,里面传来了张修然超大声的哭声,其实我和张修然,是不是很像呢。 第五十四章 除了自己 还剩谁 关门,下楼,掉眼泪。(.无弹窗广告) 上一秒,自己还是那个倔强的不愿意低头的文彤,下一秒,就被打败成落花流水的绵羊。上一秒,拥有的那么多,下一秒,就失去的那么彻底。我,除了我自己,还剩下些什么东西?我在小区里漫无目的的走,但总是一转身一抬头,就能看到家里亮着的灯光。张修然说:出去!她的意思就是:出去。小时候每次犯了错,张修然通过讲道理的方法无法把我驯服的时候,她就会把我一个人关到门外去。多次这样的惩罚并没有让我学得多乖,却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即使为不是你犯下的错向家里人道歉,那又怎么样呢?总比被赶出去,剩你一个人好吧。我再一次抬头看向17楼涂涂房间里泛着黄晕的光,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我知道他们不会放弃我,正如我从不放弃他们一样,只是这样的气氛下,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对,冷静一下…… “不回去麽?”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声。 恩,是洛绍谦,我差点忘了他一直跟在身后。“被赶出去了,要怎么回去?”对于他,此时不知道该报以什么样的情绪,因把他卷进这一场闹剧而感到抱歉,可又因他偏要进来插一脚还不愿意退后而无奈。 “那走吧,什么事明天再说。这么晚了,总不能一直在楼底下转圈吧。”他的语气略微的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果断啊,这些破事不仅累着当事人,也累着看客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借我点钱,顺便帮我去附近宾馆开间房。我包在楼上。”我无奈地拿食指往上头指了指。 “身份证没带。走吧,先上车。”洛绍谦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走。刚刚才是点疲惫,现在却是很明显的不耐烦。 “去哪?”我弱弱的问,洛绍谦发火我见过几次,可那还是在学校里的事情。洛绍谦成长的步伐比我们快的多得多,自他离开又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虽不能说脱胎换骨,但真的不是当年那个干着学生工作的社联主席,亦或是那个跟着教授做着实验的学生了。今天的洛绍谦发起火来,那是一种什么场面呢? “去不需要身份证也能睡觉的地方。”话说完,他已经把我塞进了车里。 车行驶的路,是离家越来越远。车窗外的风景我很是熟悉,那一排风景树是涂涂刚来的那年栽下的,那座街心花园里我和涂涂玩过捉迷藏,车飞快的行驶,很多画面在我眼前迅速的过,恍惚间似乎被游离在这一切之外,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这熟悉的城市因为今夜没有我的家而陌生了许多。我有一份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我有相互扶持在乎的家人,我还有涂涂,即便是婚姻和家庭,因为不存在太多的幻想而显得也挺够得着的,可此时的我总觉得那么的空,不知道遗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又或许,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而不能得吧。车内的气场,怎么说呢,只要是我和洛绍谦独处的场面,磁场一定是紊乱的,气场一定是不和谐的,而我怎么觉得目前这种气氛的制造者,并不是此刻趴在窗边看风景的我。 “不爽的时候要学我妈那样,尽情的发泄出来,憋着会内伤。”我看了他一眼,脸有些黑。 “……” “事情现在已经一团糟了,涂涂的事,我爸和我工作的事,再搅和,就是一团浆糊了。”我又看了他一眼,脸更黑。 “……” “你不要一直不(说话)……”我盯了他一会。 “下车。”讲半天,洛绍谦终于冒出俩字。 不知不觉中,车停进了地下车库。 “这是哪个宾馆?”我问。 “家里蹲宾馆。”他答。 “嘉莉敦?高大上?”我好奇的下车跟着他走向电梯。 可是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明白了,这可能是个家庭旅馆。因为这是住宅楼啊,这一看就是住宅楼啊! 在洛绍谦从兜里掏出钥匙塞进钥匙孔的那一刻,我把家庭旅馆四个字从刚要张开的嘴巴里咽了回去,“这哪里?” “家里。”洛绍谦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吐出俩字。 你要shi啊?!你开玩笑的吧?!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呐?!我是黄花大闺女呐还是! 当我伫立在门前,思索着今晚将会发生什么的时候,眼前随着一声清脆的开关声亮了起来,我本能的抬头,眼神在空气中没有阻碍的往前穿透,直到碰到一面墙,直到看到那面墙上出现在我视野里的半张照片,那个扯开嘴,露了至少八颗牙的人……是……是……难道是我? 我愣在了门口,而身边的他已经走了进去,利索地打开了可能全部的灯,我眼前的东西在一连串开灯声中越发的亮,越发的让我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洛绍谦,亲手把这一切展现在我面前的人,在光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前面,只是我和他之间,有一个走廊的距离。我能辨别出这是一间公寓,左右扫视一番,三室两厅,装修已经完毕,一切都很新,一切都好像在使用中,一切都似乎显示着……显示着我属于这里……进门往前是个走廊,左手边有亮光,右手边也有,穿过走廊到尽头似乎是客厅,那里有沙发,沙发上有随意摆放的靠枕,沙发前面有茶几,茶几旁放着花瓶,里面有青翠的富贵竹和花开正好的百合。而我眼前的他,就站在百合的旁边看着我。这样的距离,看不清他的五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那么剧烈的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局促,感受到他的激动与淡然并存,感受到我的震撼与疑惑。 他怎么做到的?他什么时候做的? 记忆飘回了至少十年前,那时我和严婷还是大一大二的小女生吧? 第五十五章 不朽的是什么 很久却不算是很久,不过就是十年前,我和严婷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十年后的可能的现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或许,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不必面朝大海,却总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在家里大大的落地窗前摆一套充满风情的桌椅,旁边是我最爱的百合,读书看报品茶。高兴的时候,左手是风,右手便是风吹来的浪漫。我幻想过一切的一切,就是那样的一进门,随手一摸便能点亮所有的灯,外面的世界或许是冷的黑暗的,而家里却总是亮的温暖的。 是我太过于难过,还是他与我心有灵犀的洞悉,尽管我早已经不去碰那样的梦,但就这样,梦就成真了。就是里面多了一个元素,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洛绍谦。眼前的一切让我想起我多姿多彩的简单单纯的大学时光,自然记忆也不会把李俊的片段自动跳过。不朽的青春,不朽的记忆,在我心里通过各种方式却始终埋葬不了。 “你……你家真漂亮。”呆了半晌,我觉得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好。 “杨琛告诉我的,严婷告诉杨琛的。”他看着我,默默开口。我并不想他说这些,我更宁愿这是一个意外,或者是一个误打误撞的哪怕精心准备的巧合。但请不要把这些与青春和过往牵扯在一起,回忆对我来说残忍多于美好,带动过往的记忆便是撩起那些莽莽撞撞坎坎坷坷好不容易结好的伤疤。疼,痛,又那么的充满无力感,大抵是心被什么绑架了的感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努力的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我有很大诚意。” 怎么破?走进去?站在门口?转身跑?唉~~~不要再和张修然一样每次见到我都要把这事提一遍好么,老娘刚因为和你的事情被张修然赶出来好么。唉~~不要老是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不自然好么。[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进来么?”洛绍谦从头到脚都被灯光照得显得金光灿灿,像一尊释迦摩尼佛像头上闪着光环,捏着兰花指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的想要点化某个信徒:来啊~~来啊~~来啊~~~过来啊~~~ “来你妹啊!”受不了我自己无限**出来的画面,我立即停止了对神灵的不小心亵渎,话脱口而出,头咣当一抬对上了洛绍谦的眼。其实作为高度近视我来说,站在这个距离是看不清对方的眼神的,我庆幸我没法解读洛绍谦此时的神色,因为我猜测在我拒绝他之后,那张脸不会好看到哪里去,那些他可能会表达出来的情绪也不会让我好过到哪里去。“我……我就不进去了……我还是回家看看涂涂吧。”那是一个洛绍谦努力营造的梦,一旦进入,必会**…… “彤彤你……我都如此做了,你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吗?”他还是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语调,他朝门口走来,气场开始发生变化。 “你别动!”我叫住他,自己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吓吓的咽了咽口水。 洛绍谦听话的站在离我稍有些距离的地方,墙上那副巨大的画报被他遮住了一小侧的脸,我看着那个似我非我的我,感谢制作这张画报的人把我修得更为阳光美丽,但我确定那个花一样的笑容已经不再属于现在的我。 “我得回去了,涂涂会想我的。”抬头,四目相对,脸红,因为说谎的缘故。 “看一眼,然后我送你回去。”他故作轻松邀请,而在我看来他一定满是委屈,而这个委屈把我一击即溃,难过,对于今夜发生的所有,对于我和他前前后后此时此地的处境,无以复加的难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能懂这种为难的境地,退一步失去他却可能会自我保护得很安全,进一步得到他却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哪些不可预知的困难,你们都要我勇于面对不能退缩,我却了解我自己早已没有了承担风险的勇气。 “今天就不了,改天和杨琛他们一起来做客吧。”多待一秒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一瞬间,我直感觉身边带风,然后一个旋转被某人拉过。 恩?来强的?!洛绍谦拉着我的胳膊往里拽,反抗!捏紧拳头用尽力气试图挣脱,又是一个旋转,背部一下子靠在了墙上,“啪~啪~”的几声,灯都灭了,肩部却无法承受突然与墙面开关的剧烈撞击,钻心的疼痛顿时席卷了全身,“呃~~~”我闷吞了疼痛,洛绍谦攥紧我的手却没有一丝丝的放松。“为什么?”直到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才感觉到他离我有多近,反正不是安全距离了。 “什么为什么?!”尼玛,痛得老娘哭腔都出来了! “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洛绍谦加强了语气。房里全黑,漆黑的环境让我将注意力完全加注在他的语气他说的话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特么的这么多年了,问这么多遍不嫌烦麽,特么的这么久了,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你明明喜欢我,明明涂涂也喜欢我,明明所有的都对,就你不对,为什么?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不可以?”洛绍谦声音突然的增大,有种慑人的威力。攥紧的手力道越发的加重,我感觉我的胳膊快要断掉了。 “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你先问问你自己当年你为什么亲了两口就走的无影无踪,你有非得离开的理由,可是那么长时间,我问了那么多为什么,我得到答案了麽?”我知道他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激动而有些粗重的呼吸,这样的距离熟悉而又陌生,“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你再告诉我为什么李俊会离开我,为什么生活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他不说话,攥紧的手却慢慢放松,周围的黑暗觉得要把我吞噬,“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接受你,我哪来的勇气去接受你,哪来的勇气去和你面对今后注定不会平凡的生活。”累了,真的应了那句小年轻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感觉不会再爱了…… “李俊的事已经过去了,那场意外……”洛绍谦有点欲言又止,“不管怎样,你没必要背负一辈子的心理负担。在你想把涂涂带回家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坚定的眼神,我以为那是我捕捉到的你对生活的希望。但现在看来,你从来都没放过你自己。” “那样刻骨铭心的失去,怎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关于我和李俊的过去,洛绍谦能以什么立场来评说? “我若是没有刻骨铭心,我怎么在你身边站了这么多年,你与李俊,那场爆炸,真的与我有什么关系麽?你看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最自私的就是以为做了这么多,你能懂我!我自私地付出就为了我期待的那一点点回应和结果!”他似乎被提及李俊而激怒,抓紧我的手猛然的松开,而后我旁边的墙上,那只手掌重重地砸上,他吼叫,有些不可理喻的歇斯底里。 洛绍谦你说的很多,所以我一直很感激,我欠了你很多,我无以为报,你就要我稀里糊涂以身相许了?我说过了,我早就说过了,我和你之间是不是有爱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我都不确定的事,我怎么回答你呢?我……我正在自顾自的思索,洛绍谦也没有了声音。 洛绍谦家对面的门却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小洛?”对面的灯光照亮了门口的瓷砖,借着微光我寻找到洛绍谦并打量着他,他就那样笔直的站在我面前,表情凝重的好像……好像家里死了人…… “小洛?是小洛吧?怎么开着门,不开灯呢?”冒出来讲话的,是个六十几岁样子的秃顶。 “沈老……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您了……”洛绍谦有点局促,额~~~局促中怎么还带点不好意思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我惺惺地往洛绍谦身边躲了躲。 “听到有点吵,出来看看的,那位小姑娘是?”那个叫沈老的看来有点八卦啊…… “恩……额……您再不回去,小婉找不到爷爷该着急了……”我瞥了一眼洛绍谦,刚才还暴脾气凶得要死的表情,现在却有点羞涩得像个小男孩。 “哈哈,也是也是,你要好好学学你爸,别动不动就发火,还是和姑娘发火,我可是要和老洛告状的啊……”老头儿说着便捂嘴笑着进了屋。 重回黑暗…… “你害羞什么?”我问他。 “怎么可能?!”他反驳。 “切~~不和你吵了,,吵来吵去也没意思。我回家了,涂涂现在肯定特难过,我回去让他们骂几句。”我转身打算溜出门。 “彤彤……”洛绍谦又试图说点什么,天呐,别再来一次,我可招架不了了…… “小洛,你家是跳闸了麽?”关键时刻,对面的沈老头居然再一次冒了出来。搞得洛绍谦愣了一愣。 我抓住机会跑出门,冲老头来了一个萌萌哒的笑容以表感谢,然后迅速的下楼。这次,洛绍谦没有追出来。 第五十六章 结果来袭 打了车在路上行驶,霓虹在车速的带动下变成流光溢彩的两条彩带,而我似乎是这光影里唯一的不动景。[.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思索,有一丝抱歉涌上心头,或许此刻应该献这样一首歌给洛绍谦――《太委屈》,是我太过自私和强烈的自保**,让他估计都有了撞墙的想法了。但怎么说呢,他既没有撞墙,也没有放弃,而是一再的忍耐一再的等待,究竟是该说他傻还是佩服他惊人的毅力呢,若是我肯定是无法对一个人做到如此的,不管不顾对我这个特别想要安全感的人来说无异于把旱鸭子扔到深水区,要我死的节奏啊。打车快到到家门口,我正寻思着怎么和司机师傅解释没带钱,要上楼拿,却看见张修然已经站在楼道口了。 “妈~~”隔着车窗我喊她,然后她就急急地向我走来,“带钱没?”听到我说这话,司机师傅猛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额~~~又不是不给钱! “绍谦给我打电话,让我带着钱下来接你。”张修然对我还是有点爱理不理的感觉,她宁愿笑呵呵的对着那个中年大叔,却连哪怕一个斜眼都不愿意给我。张修然,好记仇。 张修然不想理我,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表面上是张修然导演的狗血剧情引发了今晚的一切,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一切的源头在于我,是我的问题。 上楼到了家门口,张修然拧巴着钥匙:“何叔叔在,一会有什么问题好好说,控制控制情绪。” 恩?何玮,心内科科主任,医院的副院长,兼任着医学院的什么职位,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何叔和文宏伟是同学,两个人的关系在我看来近乎基情,打牌要一起,吃饭要一起,泡澡要一起。何叔来说家里很多次,这个不足为奇,不过我妈既然那么说了,那今儿来这一趟可能是医协的调查结果和医院的处理下来了。“结果下来了?”门一开,张修然自己先走了进去,她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过客厅里应声而投来的严肃眼光告诉我,何叔肯定是医院派来的逗比,而带来的决议铁定不怎么好,因为文宏伟的眉头皱得可以削出刀削面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爸,何叔。”张修然坐到沙发上,看来他们谈了有一会了。 文宏伟看着我,刚想开口说话,“我先去看涂涂,马上出来,我没事。” 轻手轻脚,蹑手蹑脚,他容易醒,睡得也算熟,但总是好像缺了点安全感。俯身看他,眼皮子有点肿,看不出什么泪渍,但显然是哭得惨兮兮的。我也是容易掉眼泪的人,哭起来的时候也不分白天黑夜,一哭就是山河永寂的感觉,我大体能理解他小小年纪爆发的巨大的委屈,尽管我不是他的生母,但我一眼看到他浮肿的眼,便心痛不已。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均匀的呼吸,小帅的脸庞,真的是一点都不像我。涂涂貌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扭了扭身体靠近我,双手搭在我的腿上,环形的抱住,一瞬间,泪流满面。我有多爱他,我就有多希望他能开心幸福。他有多爱我,便也一样的希望我能圆满和快乐。他尚不谙世事,对世界的了解和看法都还很浅显稚嫩,或许平常时候我会说他年小幼稚,但此刻内心却被这个小家伙大力地击中。对不起涂涂,妈妈爱你,永远爱你……轻轻地解开他环住的手,给他盖好可爱的薄被子,满满的温暖在心里,做一个妈妈,累,但同时幸福。 客厅里三个老人家还在一脸凝重的互相交谈着,张修然是个暴脾气,但我爸工作的事她也不好插手或者多评论什么,但从她的神情和肢体动作能明显看得出来,她极力隐忍着自己的不满。 “说吧,怎么处理的。”我坐到张修然旁边,牵了牵她的手。五十出头的人,还要为了一家大小劳累奔波,尽管她自诩自己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但我还是很了解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看着我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她与父亲风风雨雨三十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在当时那个年代,作为外婆外公的独女,她应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那时的她比我此时要小,但就算是此时的我也做不到她当时的勇敢。 “彤彤啊,医院根据上头的调查结果给了点处理意见,今天就是让我来和你们沟通一下,额~~~怎么说呢,站在医院高层的角度看这件事,顾军事件的确给医院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现在媒体这么发达,**什么的一转发,就满城风雨了。所以啊,彤彤,不管医院给出什么方案,都请你理解,当然啦,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协商。”何叔一脸忧愁地向我解释又解释,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年学校处理爆炸事件的方法,其实,我都懂,我也都能理解,但似乎他们永远都不会考虑我们是不是会接受,他们要求我们理解,却从未要求自己设身处地。难以理解,为何所有悲哀的事情都被我赶上。 “何叔你说吧,有什么结果是我接受不了的呢,医院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不过你说之前可以先看看我爹妈,进屋看看涂涂,你再看看我,你觉得可以说出口的话,您就说吧。”在专业上,我很尊敬并且佩服何叔,任何一家医院的心内科大概都是该院突发情况发生最多的科室之一了,而我院的心内科又是省重点专科,每天都会接收全省各地过来求医的心血管毛病的患者,其中不乏病情危急严重的。这么些年来,何叔所受的考验、压力和委屈都难以为常人道也。可他同时作为医院领导今天来和我们谈这件事,我不得不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些问题。当年那些教授一样在学识上德高望重,但作为领导在生死关头命悬一线的时候,又是怎么选怎么做怎么善后的呢。此刻我不信任你,是因为你所在的立场并不值得我信任了。 文宏伟和张修然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对我刚才的言论不做表态。搁在以往,张修然一定跳起来一边骂我大逆不道一边追着揍我了,他们不表态,其实我认同我的说法了。你可以不伟大,但你必须善良,为何要来破坏我们安静的幸福,好像你们能从中得到什么一样。 “彤彤你不要这样,这次的事……”何叔显然是感觉到了我的不满,急忙想要解释。 “何玮你就快告诉彤彤吧,说完你早点走。”文宏伟已经受不了这磨磨唧唧了。 “好好好,顾副主任作自动离职处理,医协也在全市范围内作公开的通报批评,对于医院网站上的不实传闻,医院给予辟谣,以挽回彤彤的名誉。但是同时为了避嫌,我们建议把彤彤你调去别的科。”何叔像是作报告一样。 “什么科?有的选麽?”我问。 “我们心内科的张护士长今年退休了,原来的副护士长袁老师升做正的,你就过来还做副护士长。”何叔似乎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事实上我并不喜欢。 “没的选了?”我问。 “暂时……没有别的空缺。”何叔为难。 “涂涂上学的事能解决麽?”我瞥了一眼何叔。 “唉~~老文,彤彤,你们这就为难我了。”何叔挠了挠头。 张修然:“……” 文宏伟:“……” 我:“……” “好吧好吧,我试着去问问医学院附属小学愿不愿意接收涂涂。”何叔缴械投降、 “何叔,涂涂上学的事情不解决,我就辞职不干了,我爸也提前退休。顾军的事情医院做到了仁至义尽,所以我也希望我和我爸不要做了炮灰。”不知道能不能做了文宏伟的主,但至少刚刚在回家的车上我做了个决定,这个坎过不去,我就带着涂涂回c市,惹不起这座城市,我还躲不起麽。 我爸我妈特别神奇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猜不透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四个人各自坐在那里,成功地制造了巨大的低气压,一朵大乌云笼罩在头顶,再没有人刺破这份安静,就要电闪雷鸣了。 “老文,嫂子我就先走了,彤彤你别着急,我一定把涂涂的事解决了!我先走了!” 何叔走的时候头都没有抬一下,文宏伟和张修然竟也没有起身送他一送,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我们三人抬起头面面相觑,一股浓烈的哀伤遍布周身。“彤彤……”文宏伟不知道开口想说什么,但今夜发生了这么多,我已不想再听,不想再问,不想再想了。 “爸妈,我没事,涂涂了没事,我会处理好的。早点睡吧……”一身疲惫,我转身走进了浴室,准备洗澡。身后的两个人,依旧悲伤的化不开。 第五十七章 一切都会有转机 花洒的水倾泻而下,全身湿透。(.棉、花‘糖’小‘说’)后背肩部的某个位置突然感到一阵辣辣的痛,背对着淋浴间里的方镜,朦朦胧胧里看见疼痛的部位破了一块皮。疑惑中想起在洛绍谦家里他奋力的甩推,可能伤口就是那个时候弄到的。抬起手端详自己的手腕,果断是一大圈的红晕,不禁对肇事者有些嗤之以鼻,哼!野蛮! 接下来的三天过得风平浪静,我们都在等待何叔的结果,涂涂似乎对那晚发生的事情失去了记忆,那天早上他醒来之后就和往常一样满世界妈妈的找,这让我更加的愧疚。文宏伟俨然像是过着退休后的生活,养养花弄弄草,在涂涂拿着解剖书怎么也看不懂的时候,像当初一点一点教我一样,把他抱在腿上,慢慢的绘声绘色的讲解。张修然这几天也改变了很多,不再反反复复的唠叨,不再指挥我去干这个干那个。 洛绍谦这几天也没有再联系我,这样一想杨琛和柳杨自那次分开之后也没有再给我打电话。我想如果我永远地失去他们了会怎么办,失去了严婷她们那一拨,失去了洛绍谦,就像是李俊离开那样永远的在生命里失去他们,我想我会失去过往,失去灵魂吧。心里一有这样的念头,便觉得很是难过和恐怖。 说说这些很久不见的小伙伴。祁东继续干着他的行政工作,严婷读完研究生继续读博士,现在在a大附院做一名妇产科医生。虽然严婷并不曾对我们解释些什么,但我想她是故意的,故意拖到圣斗士的年纪以逼迫他老爹正视她和祁东的婚事,但严老师并不是那种老封建,他反反复复的犹豫大抵真的是出于对祁东身体的担忧,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要求严婷一刀两断,足以证明他纠结的内心。史静宜嫁人了,相公并不是当初信誓旦旦的那个,出于我们深表同情的现实原因,她嫁给了家里安排的一个相亲对象。(.无弹窗广告)她说那个男人对她很好,我们也看到了照片,气质长相上品相还是很不错的,但史静宜的出嫁显得有一些悲伤,可能是她见证了严婷和我的爱情,所以当曾经的梦破灭时,她都显得有些厌世了。史静宜结婚那天,她恳请我们不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因为那不是她理想中想和我分享的幸福,最后我们这一群死党支付了很是吉利的份子钱,却一个也没有亲临现场见证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史静宜前年顺产了一个千金,搞笑的是我们事先居然都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她在待产室滴催产素滴得痛得要死,然后特别难过特别幽怨地给严婷打了电话,严婷把她骂了一通,然后她哭着给我打电话,我说我妹夫呢,她说在旁边呢,手上腿上已经被她抓得一块青一块紫的。我说知足吧,这么幸福。史静宜沉默了一会对我说:文彤,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嫁对,但我这几年在他身边感觉挺好的,过去放不放下都得往前走,你说呢。然后隔壁就传来一阵笑声,猜测必定是我那个好脾气的妹夫了。史静宜现在也已经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了,家庭幸福,工作顺利。或许她在嫁人的那一刻会以为这辈子注定是不幸福的呢。 老爸牵着涂涂买菜回来,文涂涂手上又多个杰克船长的模型。 “爸,别给他老买玩具,家里玩具要堆成山了。”我接过文宏伟手里的菜,瞥了一眼,都是我爱吃的。 “妈妈我什么才能上学?”文涂涂把视线从玩具上移开,用一副天真无害的小眼神看着我。 “额~~~涂涂你去和爷爷玩杰克船长,把家里的玩具都拿出来和爷爷玩。妈妈去做饭~~~~”我搪塞他,弄得文宏伟一脸鄙视地看着我、 然后他就真的把所有的玩具都搬到了客厅,在我忍无可忍但必须得忍的目光中,愉快地玩耍起来。张修然晾好了所有的衣服,来厨房给我打下手,她在我周围转来转去,但又不说什么。 我拎着还在活蹦乱跳的鲫鱼双手托到她面前:“娘,你是要干活麽?” “不干。”张修然怀揣着一股极度蔑视这条鲫鱼的心情,一个转身,挪到了另一边。 我无语地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把鱼扔在一边,手持准备熬汤的玉米棒子一掰两段:“那您有话直说,别在这左边转到右边,右边挪到左边的。” “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偶的天,张修然一得到说话的许可,嘴巴立马就像泄洪的闸口一样,一泻千里汹涌澎湃波澜壮阔,这才是我熟悉的张修然,更年期症状一刻也停不下来的节奏,说起来兴奋的感觉一点都不会顾及我们剩下来三口人是不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知道,你比较愚笨,想事情的思路总是曲曲折折,一件小事会想得很复杂,一件需要周全考虑的事情又容易思考得有失偏颇,妈特别了解你,真的,你大小就这样,有点榆木脑袋……” 我把玉米棒子扔进锅里,拎起盐袋子往里抖落盐巴,“妈你再不说但是,我就把整袋盐都倒进去了!”虽然我一直知道我在张修然眼里是个怎样的孩子,但能不能说得稍微委婉一点,这特么的都破坏我做饭的心情啦!张修然立马夺过我还在慢慢抖落的盐袋子,“但是!这是因为你太善良,你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你总是宁肯自己受委屈,妈都晓得。”好吧,这样一说,我又觉得自己无比的可怜。“妈,说重点。”我可不能经历了喜怒哀愁悲恐惊这七情再步入正题,那样的话,今天的午饭还不知道做出的是什么味道。 “妈妈也从你这个年纪过来,你和绍谦的事,我是旁观者清。他是很喜欢也很在乎你,不然他不会这么些年为我们为涂涂做这么多。你也不要自欺欺人,绍谦对你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那般。我也很了解你,你能接受绍谦这些年的帮助和照顾,说明你还是接受他的,不然以你有一笔算一笔的性格,你不会让他付出那么多。你想想看是不是?”张修然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抽出耐心来解决这件事,“你肯定觉得妈妈这个年纪来和你讨论爱情这回事一定是些落伍的(我的内心大大的同意了下),但妈妈要告诉你,你需要勇敢一点,不要在瞻前顾后之中耽误了最美好的时光。”张修然此刻特别像一位哲学教授,在三尺讲台上用毕生的经验在传道授业。张修然说的不一定都对,但我能理解她的苦口婆心,思绪之间,又拎起盐袋子往锅里加了一点盐。 可能是由于我不经常做饭,涂涂在得知午饭的一桌菜出自我手之后,用特别夸张的动作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我们家有念饭经的传统,但今天文宏伟和张修然却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我正在考虑怎么破解这个诡异的气氛,电话“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涂涂自告奋勇地跑过去接电话,看着他踮起脚去够电话机的萌态,后妈我的心都化了。 “喂?……是的……何爷爷好……”恩?是何叔打来的电话麽?可能是拜托他的事情有了眉目了,我起身走过去想要接过电话,“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妈妈的,何爷爷拜拜。”可是老娘我还没到电话机旁边,小屁孩就把电话机挂了。 “何爷爷说,让文彤下午三点带着我去医学院附属小学校长办公室找沈校长。”说完他就跑回饭桌,继续狼吞虎咽。 啊?!这臭小子,没大没小…… 第五十八章 吓人的大阵仗 张修然说何主任办事一向牢靠,心内科这么多年什么大事也没出过。[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但我心里却在嘀咕,政府都没法给我解决的问题,何主任一句话就搞定了,但转念又一想,这年头政府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搞笑。我认为下午这场“面试”的主角是涂涂,所以我给他精心打扮了一下,“涂涂啊,一会校长要是问你什么。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文涂涂看着镜子里那个小书生样的自己,满意地直点头,“好的,妈妈,我尽量不说你什么坏话。”顿时,一群乌鸦在我头顶飞过。 下午两点五十,我牵着涂涂顺利地站在附小的校长办公室门口,准备敲门。过去的一个小时,我们边逛边找路地把医学院逛了一下。附属小学与医学院一墙之隔,但我却神奇的觉得附属小学应该被圈在医学院里面。医学院是独立院校,并不像当年我们在a大时那样,医学院只占有两栋楼,医学院教学楼和解剖楼,这个医学院分部,每一个大专业都有自己的教学楼,并且每个学科都有很细的分支。光一个护理学就分为临床方向、教学方向,科研方向,社区方向等。走进医学院,就是一股很纯很浓烈的医学学术氛围,随处可见的法国梧桐小道上,枝桠遮挡住绝大多数的阳光,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捧着不一样但都是很厚实专业书籍。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医学先驱们的塑像、名言和伟大发现都用大理石铭刻,而在其旁,就是长发及腰的姑娘或者酒瓶底的小伙子在认真的看书学习。曾经的我不曾像这样认真地“看”我的学校,“看”我周边的人,可能因为那时我就在他们里面。而时过境迁再回首,失去了才越发觉得珍贵,怀念啊,单纯的学生时代。 我牵着涂涂,后来他走不动了,变成我抱着涂涂,我们母子俩成功地吸引了可能前一秒还在被我夸赞认真的学生们的眼光。怎样?没见过这么靓的潮妈麽?“怎样?没见过怎么帅的小男孩麽?”怀里的小家伙不习惯地嘟囔起来,哎呦喂,神同步啊,不愧是我的儿子。潮妈忍不住,香了帅气小男孩一口。“文彤!你究竟认识不认识路啊?!” 问了沿路的几个学生,他们都用一种我又不上小学我怎么知道的眼神回应我,兜兜转转终于在约好的时间到了目的地,不容易啊,还是文宏伟有先见之明地让我提早出门。敲门,里面说“请进”,额~~这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听说校长姓沈,但一时又想起不由来,但心里还是不免一喜,要是真是曾经打过交道的人,那说不定熟人好办事。但一进门,眼前景象实在不知道刚才喜从何来。 “沈校长好。我是……”牵着涂涂,从容不迫地进屋,办公桌后面的人还没等我自我介绍完,便以一种让我难以理解兴奋语气和言辞打断了我。 “老洛老洛,就是这个姑娘,那天我看见的!亲眼看见的!”我顺着该校长说话的朝向转头望过去,背后墙边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两个大活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洛院长?周主任?”我诧异地险些惊呼出来。虽然和洛绍谦的打卡爹妈没见过几次,也没打过交道,但两位都是名声在外,我记性再不好也还是记得他们的面孔的。咦?这个这个这个沈校长不就是前几天在洛绍谦家,那个对面突然冒出头来的老头儿嘛!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有点不妙呢。 “妈妈~~”涂涂推了推我,大概是搞不懂现场情况。涂涂轻声的一声成功吸引了那二老的眼光。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是你儿子?”周主任和洛院长同时撅起了屁股,探出了头。不同的是,洛院长是一脸的欢喜,周主任却是一脸的疑惑。 “是啊~~”我还没开口,一旁的文涂涂急着给自己正名了。 “涂涂,这两位是你洛叔叔的爸爸和妈妈。”为了避免他启动更高级别的自我防护,从而搞砸了求人家给个学上这件事。哎呀哎呀,别又武装起来,都是“自家人”。 “洛叔叔的爸爸妈妈麽?”小家伙脑门像是灵光了一下,瞄了他们一眼,“我不是我妈妈亲生的,她领养的我。干爸爸喜欢我妈妈,干爸爸还趴在我妈妈身上亲他,我妈妈还骗我说没有,说大老虎会来吃我。” 文涂涂这小子脱口而出,我连捂他嘴都没来得及。全场惊呆,臭小子,这下完啦,这下全完了。我就说张修然平常和你说这个说那个的准没好事,人家校长看你说这样的话,哪像个好好学习的学生。完了完了~~文涂涂你要把你妈气死了,这些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小朋友记性不错,观察能力怎么样呢?细节你记得伐?真亲了么?”我还沉浸在搞砸了悲痛心情,斯斯文文的沈校长居然冲着一个幼儿园刚毕业的孩子问这样的问题。这是真的校长吧?这不是骗子吧? “记得啊~~就是……”文涂涂这是想证明自己的观察能力还是铁了心要毁了自己顺带毁了他妈我啊。我迅速地捂住这傻小子的嘴,打死我也不让他再蹦出一个字。 不知道该说什么,特别特别的尴尬,“沈校长,我们的来意何主任应该和你说过了,我还是想问问您,文涂涂的情况,能不能在这里上学?”文涂涂被我遮住半张脸,用充满怨念的眼神想要秒杀我。我靠,你还在这可怜,捅了天大的篓子知道不?! “咳咳,这件事呢老何和我说过了。怎么说呢……姑娘你还记得我不?那天小洛家晚上停电我们见过,对门。”沈校长正经了几秒钟,突然摇身一变,又成了个八卦老头子。 “是的,沈校长,我认出您来了,希望我那天没有冒犯到您。”我更加怀疑这货真的是附小的校长们?确定他不是精神病院放出来了娱记? “老洛老洛,我就说嘛,我是不会认错人的嘛!来着了吧今天!”沈老头绕过我,对着那二老而空喊话,一副傲娇的表情,我的天。 “沈校长,我……”我想说,我们能谈谈正经事麽?搞这么一出干啥。 “文彤是吧,你的事,我和老何已经商量过了。”沈校长更加傲娇,“我们附小虽然没有户籍限制,但是接收的是必须是医学院教职工的子女。”沈老头这句话彻底给我浇了一盆冷水,好吧,这就是今天把我约来的目的,当面拒绝我?默默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不争气地打转,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麽?涂涂看了看我,牵住了我的手,也是一脸的遗憾,“但是,我们想了个办法。”尼玛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但是什么呢?还有转机是么? “绍谦和我说过医学院最近在推行2+1导师计划,就是两个医学院专职教师搭配一个临床专科工作人员,作为教学标配。听说你是骨科专科护士,所以绍谦可以聘任你为医学院兼职讲师,这样,涂涂就可以作为职工子女,在附小上学。”说话的身后的洛阳,曾经医学院的一把手,可是这样一听,我怎么是个十足的关系户呢。 “您的建议很好,但我资历尚浅,可能尚不能上讲台。还能不能有别的办法?”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让我上讲台做老师?这不是赶着误人子弟麽。 “文彤你太谦虚了,和你同一拨进来的护士,还没有第二个专科护士。你学历高,送出去学习过,能做到骨科的副护士长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况且,你才29岁。我们临床上,还没有出过29岁的护士长。”给我巨大肯定的是周主任。 被这二老称赞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去医学院做老师实在是始料未及也从来没敢想的事情,但这也许是涂涂能入学的唯一机会,一边是我儿子,一边是我自己的前途,扛下来则担心自己做不好,不接受却又抹杀了涂涂上学的机会。 “文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事了?”两难之中,洛绍谦不知何时进了门。“干爸爸!”文涂涂见了洛绍谦,就像耗子遇见了油,恨不得埋进去。“今天可是小涂涂的面试,咱们能不能矜持一点。”洛绍谦把他抱在怀里,宠溺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俨然是个慈父形象。可是我儿子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这个男人的爹妈还眼睁睁地看着,这场面要么是温馨,要么就是恐怖,怎么有些不寒而栗呢…… “聘书带来了?”沈校长贼眉鼠眼地绕过办公桌来到洛绍谦身边,期间还不忘与文涂涂挤眉弄眼,涂涂也不甘示弱,一老一少就这么互相**起来,“老洛,这娃娃真可爱,你要不要来玩玩?”沈老头发出盛情的邀约,我听了额头上直冒黑线。洛绍谦放下涂涂把我拽到一边,小屁孩瞬间被三个老年人包围了起来。 “事情是学院通过的,你别有什么负担,对涂涂也是件好事。”洛绍谦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想起了大二时他骗我去社联的场景,那个时候,杨琛是助攻,现在换成三大咖联手了麽? 我抬起头看他,身高的差距和如此近的距离让我不得不抬起头从他的下巴往上望去。今天他一身黑色的衣服,和往常没有什么异样,这几年他一直是这样的风格,一点也找不回当年清新的感觉。如果当初称作为稚嫩,现在他就是太成熟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老成。他瘦了,远看不觉得,这样的角度看上去,比几年前要精瘦一些,棱角要更突出一点。他在我心里的形象还是他未离开我们时候的那样,以至于现在这么研究他,有一点点陌生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莫名地让我有一些喜悦,终于,我对他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当年他虚设了一个副主席给我,今天他应该没有那个本事把我搞进人民教师的行列吧?我拿过他手里应该是聘书之列的什么东西,里面还夹着两封推荐信,仔细看了下署名,竟然是洛校长和周主任?!难以置信,因为我与二老并不熟识,他们怎么会给我写推荐信呢? “我与欧阳是老朋友,在学院的事情上面多有往来。当年袁里之事我也听过了,欧阳和李院长没有办丧礼,随后又双双离职,所以一直没有恰当的机会向他们表达慰问。”洛校长似是知道我在疑虑什么,开口向我娓娓道来,那是一种没有姿态的长辈口吻,让我想起了一如宪法的李院长,“绍谦很久之前就和我讲过你的事情,你与欧阳离世的小儿子的事情,你与这小朋友的事情,我和你周阿姨都从绍谦那里或多或少有一些了解。顾军事件我们也都听说了,其实这对孩子的伤害很大。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也是个脆弱的孩子,绍谦和我们说过。” 在此刻回忆起过往实在让我有点难以承受,“我……”话还未曾说出口,泪水已经滴落在地。如果一切不在重提,我可以说服自己那只是遥远的记忆,但现在,却像是3d放映一样,当初的种种又活生生地在我心里和眼前发生了一遍。袁里之殇,公道尚无,涂涂只不过要上个学而已,又经历这些恼人的风波,不知道老天爷要把多少无奈加诸于我的人生,但无论何如,我都只能默默承受。我相信很多人了解这些事,也相信更多人不了解,但不管是哪一方,我的心情,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吧。 “妈妈,不哭不哭。”涂涂见我掉眼泪,跑过来拽着我的手直晃悠,我看着他难过哀怨的眼神,无力感又一次加重。洛绍谦把涂涂抱起来,小家伙就趴在他肩头小声地啜泣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珠:“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已经好起来了麽。” 下午和三位大咖聊了很长时间,最终我接受了医学院给我的聘书,负责教授外科护理学中涉及骨科的部分。涂涂下周一可以到附属小学报到,一切貌似都峰回路转。走之前,周主任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洛绍谦有一本漂亮的相册,里面都是大学期间的一些照片。她很早就认得我,因为我是那本相册里面的常客。她说洛绍谦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有些时候我们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他,周主任说:“你们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该考虑的事情是时候做些决定了。我们都是医疗战线上的人,生老病死应该看得比常人更加透彻。过去不应该忘记,但不要把它变成前进的障碍了。把心打开就会看见不一样的东西。我很喜欢你。”周主任说的我羞红了脸别过头却看见洛绍谦正与涂涂玩的开心,那一幕在我看来很动人。 第五十九章 亲密接触 回家之后把当时的情形讲给了爹妈听,然后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就在那胡乱自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隔天就是周一,老妈把文涂涂顺利地送去了学校,而老爸和我也得去医院报到了。只是我不是去骨科,而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心内一科。接手心内的工作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更多。骨科虽说也有年纪大的病人,但大多数患者是没有过多基础疾病的,而内科系统里的病人往往是基础疾病一堆,不少是科室的老病号,进进出出好几回,包括我那仅剩不多的心血管疾病理论知识和疾病护理知识,都在给我巨大的压力。何玮那个老头儿我已经不想说他了,每天早上交完班之后他都要八卦一下我和洛绍谦的事。“彤彤啊,不去找老沈真不知道还有那啥事呢,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啊?”oh~何老师,我真心谢谢你全家,但你要是每天都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提一遍的话,我就连你八辈祖宗一起谢了。 心内分为两个科室,一科主要收治冠脉问题的病人,二科主要是心率失常的患者。好吧,我已经在庆幸没有让我去心内二,因为我对心律失常更是一窍不通。我虽说是副护士长,但也要从事临床工作,另外协助护士长管理科室,但由于专科知识不够,做起来事来还是有一些底气不够。可能是由于顾军事件解决的稍微有些大快朵颐,同样是拜顾军所赐,文彤的名号在医院彻底打响了。科室姐妹们用友好而八卦的心态紧密围绕在我周围,一边配合工作,一边听我说实在不愿意多讲的八卦……没办法,这个最能迅速聚拢一堆女人。医院的事还能勉强应付,但每天回来又要看外科书备课又要学习心内科的护理常规,实在是太折磨我了。天呐,要是书吃下肚子就能心领神会所有东西的话,我一定迅速解决这加起来两千多页的教科书…… 晚上9点多,接到了洛绍谦的电话,我说我知道明天下午有两堂课,他说不放心,得帮我把关一下。涂涂结束了第一天的小学生活,饭桌上兴奋地和奶奶讲述小朋友之间发生的事情,听得出来他和同学相处地还挺好,谢天谢地没有再蹦出来一个顾小虫。(.无弹窗广告)文宏伟今天医院总值班,张修然带着涂涂早早地睡去了。而我,穿好为明天第一次上讲台准备的裙子,偷偷地出门了。洛绍谦没有来接我,他还在忙,恩,够折腾的。 我对医学院并不熟悉,他说他在什么什么楼几零几等我,反正我是一点都不清楚具体是哪跟哪。九十点钟的大学校园明显还没有入睡,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在自以为别人看不到他们的地方谈天说地,一辆自行车打铃经过,或者汽车的大灯一亮,大家便会特别一致地一惊一乍,走在学校的小路上,看着这些自己曾经经历的生活,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落寞。图书馆依然亮着所有的灯,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每层楼里一排一排伏案自习的人头。洛绍谦说那个什么什么楼在图书馆对面,可是图书馆对面很多楼啊亲,一二三四幢呐,汗滴滴。拿出电话拨出求救号码,“喂,找不到地方,在图书馆门口,你来接我吧。”两分钟之后,我看见某人向我走来,有九年了吧?九年前的一个秋天,我不知道把自己迷路在什么地方,他过来接我,我一个踉跄倒在了他的怀里。九月份还没到秋风凋碧树的季节,今夜的风没有凉意,吹得很是舒爽。 “怎么还是那么不认识路呢?”洛绍谦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我的眼睛。 “尼玛那么多楼,谁知道你说的是对面哪幢呐。”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装出气势汹汹地式样,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路痴。 “我以为以你的智商,肯定是进正对面这幢啦。”他配合着我耍贫嘴,或许此时的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院长,只是一个普通人吧。我想起上次周主任和我说的话,他有我们看不见却最是他的一面。 我看着他,回味刚刚这一刻。“铃铃铃~~~”图书馆响起了晚休的铃声,学生们鱼贯而出,从我们身边经过,而我就在这流动的人群了静静地看他,而他就这么静静地让我看。“小心!”人太多,不知是谁小小地撞了我一下,洛绍谦把我拽到了怀里,我没被惊到,却吓到了撞到的学生。“对不起对不起,人太多……院长?”可能是人太多的缘故?小伙子特别大声的道歉,又特别大声地发现了他们帅气的院长,于是周围人就不动了,都侧目向我俩,目光从疑惑变成惊喜又变成疑惑…… “同学们好”洛绍谦边说边拉着我的手特别淡定地走向对面的那幢楼,步伐轻盈,不快不慢,偷瞄了一下脸色是面无表情,后面的小伙伴们估计都看呆了吧…… 洛绍谦把我牵到了校长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小型会议室,“教室里还有学生在自习,反正这里也有投影仪,你就在这里讲给我听听吧。”椭圆型的会议桌,他坐到了离我最远的地方,双手环胸,做出一副我是老大都得听我的的感觉。好吧,讲就讲吧,优盘插进主机,调试好电脑。 “各位同学好,我叫文彤,来自附属医院,是一名护士。从今天起,我将和大家一起学习这本外科护理学中有关骨科的部分。我们翻开到739页,第一讲,化脓性骨髓炎……” 这一节课我准备了三五个小时,课件是教材自带的,我稍微修改了一下,加入了一些临床案例和图片,使之更加生动,也便于理解。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我在这端洋洋洒洒地讲,把洛绍谦当做学生做着各种互动,全部讲完,用了八十分钟不到,自我感觉良好。 “语速不要那么快,一些名词要注意解释,与学生互动是好的,不要互动的那么流里流气……”洛绍谦的点评时间到了。oh~又是一如既往的唧唧歪歪唧唧歪歪。 “洛院长,您这让我想起了九年前社团答辩的情形啊,当初是谁夸我口才好的?”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也不至于毛病那么多吧! “你当初讲那么慷慨难道不是因为你紧张?”洛绍谦走到我身边,退出我的优盘,关掉多媒体。 “你才紧张~~当初问不出什么技术性的问题,难道不是因为我讲的很精彩麽?”心里已经哀怨的不行了,嘴上还是得逞口舌之快。 “明天声音不用那么大,教室里有扩音器。”洛绍谦一只手抵在桌上,一只手环过我的身体,胸口贴近我的脸,“跐溜”我听见了优盘上面的金属挂件砸到包里钥匙的声音,“记住了麽?”嘴巴在我耳边轻轻的一开一合,气流吹过我的耳边,特么的好痒。周围静的好像时空静止一样,扑通扑通的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隔着衣料他胸口不安的起伏。 “听……听见啦!!”我转身拿过包,迅速地逃离到隔壁办公室,但事实证明,还不如留在会议室。因为至少会议室还有灯,这什么办公室,大半夜不亮灯的麽?只有办公桌上的电脑亮着微弱的光亮。 “灯坏了,后勤的师傅还没来修。”洛绍谦跟着我进了屋,尼玛走路没声音,黑布隆冬吓人呐。由于近视的原因,我的夜视力比较差。洛绍谦走过我,关上电脑应该是准备下班。好吧,这下我是彻底看不见了。“走吧,送你回家。” “额……看不见路。”洛绍谦你这房间窗帘也不拉开,门又关的好好的,外面的光一丝丝都透不过来,我往后退了一步,“嘭~~”呜呜呜~~撞什么上面了? “看不见还乱动~~”看不见洛绍谦的表情,声音告诉我他瞬间转移到了我的身边,“撞衣架的角上了。”他单手穿过我的腰,把我搂到了怀里,一只手抓起我的手指头,“指一下,撞哪里了。”然后我居然默默地照做了。他轻轻地揉着我的脑袋,一阵一阵地痛,痛一下我就缩一下,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脑勺了,却没有在意我在他的怀里,越陷越深,直到他的手停止活动,有些冰有些软软的嘴巴落在我的脸颊,我才发现,已经挣脱不开他锁一样的怀抱。“彤彤。”他叫我的名字。“恩。”我答应他。然后吻就狂风暴雨一样的落下来,毫无思想准备的我愣在那里没有招架之力。后脑勺的疼痛还是明显地让我保持着清醒,可是当他不安分的舌头撬动我的牙关,试图把我带去一个让人**的世界的时候,额……好吧,我承认,后脑勺居然没有什么感觉了,心底里的小火苗倒是蹭蹭地往上冒。这一刻,我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吸引我的。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一切都是天昏地暗,时空混沌,感觉有点晕。 第六十章 脑洞大开 我对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做解释并且不负法律责任。[] 洛绍谦把我送到家门口,临下车的时候他拉住我,一脸欲言又止的并暗藏着些许激动心情地想要和我说些什么。老娘不客气地无视他:“洛院长,对于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不做任何解释说明并且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然后洛院长的脸就拉长成了一张黑色的大马脸。 人和人的相遇和相知,细细回想一路发生的故事,都会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童话。对生活充满着幻想和浪漫情节的人,常常会这样幸福地掉入记忆的漩涡,久久沉迷。你会规避一路上所有的不幸和绝望,剩下的能够被你记起的都是欢笑和满足的刹那。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会,但我承认,在他吻我的那一刹那,一切美好的时光似乎都回来了,生命亮了。可是这一切都始料未及,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兴许再过个几年我就会明白,很多情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去思考和处理,只需顺其自然就好。我在客厅的窗户边,看着楼下的他打灯转弯离去,心头有一处突然温暖了一下,我竟然微微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张修然已经在厨房准备好了早饭,豆浆鸡蛋花卷稀粥小菜应有尽有。涂涂八点半才上课,但他居然先于我坐在了餐桌前,这让我很是诧异,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你看你儿子,自己起床叠被子,穿好了衣服洗好脸,比你小时候省心多了。”张修然嘴上说话手里还在忙个不停,但她今天显然不是想唠唠叨叨的节奏。 洗脸池周围都是水渍,涂涂的牙刷末端还残留着没有冲干净的沫沫,但我却满心欢喜,他喜欢上学,并且他学着长大。我七点半上班,文宏伟八点,我骑小电驴,他骑自行车。饭桌上一家四口人安静地享受着早餐,然后各自出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张修然送完涂涂顺路买个菜,回来的路上还可以在小区广场上跳个一个多小时的广场舞。我突然发觉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似一辆脱轨的列车终于回到了正轨,内心突然变得很是充实。 我和文宏伟都在医院吃午饭,吃完饭我利用中午的时间又把下午要将的课回顾了一下,今天是下午一二两堂课,两点钟开始。当我我一点四十五到医学院教室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到了,本来只容纳两个班60个人的教室,莫名其妙地被挤爆了,位置不够居然还有站着的!不对啊?是这个教室吗?“你们都是过来上外科护理学的?”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不成我又认错地方了? 教室里学生大多在交头接耳,眼光是不是还从我身上扫过。“你是文老师吗?”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问我。“对呀,怎么了?”我扶了扶眼镜特别不解,我还没自我介绍,你们就都认识我了?“文老师,听说你今天来讲课,隔壁系的人都过来凑热闹了。”那个女生特别兴奋地像看着明星一样看着我。我是外星人麽?我有那么受欢迎麽?我知名度很大?还是我长的太美?再往下,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让我如此风靡的理由了。“文老师你是洛院长的女朋友麽?”女生特花痴和八卦地问我,然后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一个个此行的目的似乎都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并且得到本人回答,我目瞪口呆地立在讲台上,现在纠结的倒不是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这个课怎么上啊? “听说好多同学昨晚在图书馆遇到你和洛院长了,这是真的麽?”“这……额……” “同学说昨晚上行政楼会议室的灯亮到十一点,是你和洛院长在里面麽?”“这……额……” “听说昨晚院长办公室的灯没亮,你们是在看恐怖片麽?”“这……额……” “附属医院前段时间有人污蔑您,是洛院长帮您洗清了麽?”“这……额……” “听说你有一个儿子,这事洛院长知道么?”“这……额……”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洛院长结婚呢?”“这……额……啊?!” …… 我是在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麽?这些学生是记者麽?昨天还说他们没有娱乐精神,他们是厚积而薄发了下麽?! “同学们静一静!”一个好心大叔大吼一声救了我的小命,不过我转身一看,一行四个衣冠楚楚胳膊肘上夹着笔记本的大叔,是来干嘛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看来这群熊孩子也不知道这是啥情况。“文老师,我们是院部组织来听课的,我们将根据你一会的授课情况进行评分,来判断你是否合格。”就刚才那个大吼一声的大叔特别傲娇地说明了来意。然后教室里的无关人士就自动清场走人了,留下了清一色的护理班姑娘。讲就讲呗,who怕who呢! 两节课顺利结束,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洛绍谦昨晚给我的建议我中午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上课的时候做了一些调整。临走时从四位大叔的眼神和交流中看出,他们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在学生们包围我之前,我和四位大叔一起走出了教室,并且飞一样的逃离他们的可搜索范围。 还好我记得院长办公室在哪里,还好我脑子缺根筋敲门进去时,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当洛绍谦用特诧异地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大家应该为我成功到达目的地而感觉欣慰和骄傲。 第六十一章 总有旧人驾到 或许我早应该想到今天会有领导过来听课,哪有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一名大学教师,我也早应该想到昨晚洛绍谦要来给我把关,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今天是场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我走向院长办公室的一路都在想我和这位洛院长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就九年过去了,有形和无形之中,他真的帮助我很多。昨夜黑暗中的一吻可能就是我在提醒我自己,也许顺其自然地接受他也未尝不可,毕竟除了我自己,貌似其他人都在看好和祝福。 “绍谦……”我想和他说谢谢,还想和他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还没有和洛绍谦搭上话,便听到身后“咚咚”的敲门声,“院长,鹏飞到了。”洛绍谦应声站起,我也下意识的转身去看。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士身边站了一位男士,鹏飞。 “去泡三杯茶来。”洛绍谦迅速地走到我身边,抓住了我的胳膊。那位应该是秘书的女士点头离开,而我与这位来访的男士却面面相觑,脑袋似乎“轰”的一声变成了空白。当年我恨之入骨的“凶手”,那个因为一时好奇调了仪器上的什么的东西导致李俊和涂涂妈妈往回跑最后永远离开我的人,今生今世,我从没想过要见到他,而鹏飞认出我的那一刻,也惊讶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我恨之入骨的他,以至于身体僵硬地发抖,洛绍谦扶着我坐到沙发上,他让鹏飞也坐,鹏飞显然失去了一开始的从容,显得慌张无奈不知所措。 “鹏飞博士毕业,是我们学院2+1计划新进的老师,今天来报道。”洛绍谦有些紧张地向我介绍,他没有预料到我与鹏飞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 “学姐……”他不敢看我,当年的事,媒体并不知道我和涂涂是目击者,是洛绍谦为了保护我们母子而让鹏飞配合,以至于我们能在舆论中全身而退,鹏飞动仪器的事也是石沉大海永远不会被提起。当初的自己太害怕也太脆弱,或许依照我的性格,我是宁愿两败俱伤也要让真相大白的人,李俊去了天堂,真相却被埋葬得不为人知,欧阳老师和李院长离开付出半辈子了a大,他们一家是受委屈最多的,但时至今日却没有人去在意。鹏飞,在我看来这逃脱惩罚的凶手,他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他怎么敢再看我的眼睛。 “别说话……”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太阳穴就像针扎一样痛一次,当年的种种就更加的生动地浮现在眼前。 “文彤,都过去了,他现在……”洛绍谦似乎要为他辩解什么。是啊,要惩罚他的话当年就不应该放过他,现在再来怨恨已经没有了意义,但为什么洛绍谦明明知道当年的事,还要把鹏飞招惹到我的生活里来? “你早就知道他要来是么?”我看着洛绍谦了眼睛。 他不说话,我知道这是默认。 “你们谈吧。”我起身离开,他们俩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我想鹏飞是不敢,而洛绍谦是无奈。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科室的,听到科室里**喊我的声音,思绪才被拉回了现实。还是无法接受鹏飞突然的出现,但还好并不是天天都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下班路上给久不联系的欧阳老师打了个电话,我有点想她了。涂涂走丢后我们见过一次面,他们夫妻俩离开a大之后去了d市李雅那里,雅琦是连锁饭店,李雅姐是最大的股东,李院长就给饭店做做法务咨询,欧阳老师就不再工作了,在家照顾丈夫和女儿。失去李俊的这些年,他们一家过得虽然很殷实,但我知道他们并不快乐,丧子之痛,即使是时光也无法完全缓解吧。 自从涂涂上学之后,张修然好像变成了照顾我小时候的状态,尽管她仍然动作利索不知疲倦,但从丝丝白发之间,从质量不高的睡眠里面,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家的女超人渐渐地老去了,但她却仍然在为我遮风挡雨。涂涂的作业并不多,但灵活性很大,比如让你拿火柴棒拼图形,比如让你用几个英文单词编一个小故事,他总是能完成得很好,不需要我担心。 鹏飞的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手机也一夜没有响起,这意味着科室没有突发事件,也代表着洛绍谦没有对我有任何的解释。他总是很在乎我的情绪,而这次他却不闻不问,或许他真的觉得我过分了吧。我本以为全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但老天爷给我开了一扇门的时候,却似乎关上了所有的窗,此刻,我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洛绍谦不联系我,我也没有去找他,日子照常的过,科室依旧的忙碌,医学院的课我也按照进度照常地上着,接连三四天,没有遇见洛绍谦,也没有遇见鹏飞,这最好不过了,尽管我有点想念他,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的人。 周五早晨科室交班,何主任介绍说我们科室新来了一位新医生,我正在为这周六的质控检查闹心不已,浅浅地抬头一看,不是别人,居然是杨琛的女朋友柳阳。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要不要这样巧的?!我并没有直接和柳阳接触,而是给杨琛打了个电话,那小子居然正在胃肠外科报道。杨琛说柳阳学的就是心血管,本来是要去别家医院的,可能是因为他待在这里,她才改变了主意,看来这对真的是伉俪情深啊。虽然涂涂弄丢那次我恨不得宰了他俩,但再工作上还是得公私分明的,好吧,但愿我和柳阳能相处得融洽,尽管我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 第六十二章 平地一声雷 医学院来听我的课的学生越来越多,面孔换一一批又一批,这一届护理系没有男生,但是每节课总会冒出几个男娃来旁听,我习以为常,总没有赶他们走的道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是护理班的同学们却特苦大仇深地来和我抱怨,教室里的座位就那么多,那些不认识的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人一早就来占位置,而且都是中间地带的绝佳位置,看的清楚又隐藏得好。自己班的同学要么坐在最前面所有人都不喜欢的位置,要么就是最后的几排根本看不清楚演示动作的座位,而且这帮人只听小半截课便相继溜走,害的她们还得挪位置。学校的风言风语我也是听到过些,这群学生大概是因为听到我和洛绍谦的传闻,便争相过来目睹真容。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做过这些八卦的事,为了看某个帅气的男老师去选修难得要死的课程,在宿舍卧谈会上激烈讨论某帅哥的女朋友有多搓,但经历过这些年,一来了解活在人家嘴里是多么折磨人的事,二来就是慢慢地学会漠视那些流言蜚语,无奈之举。 洛绍谦已经将近一个礼拜没有联络我,想想以前也是他联系我多,除非是涂涂闹着找他,我基本上不会主动联络他,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些淡淡的失落和紧张。这次他怎么了呢?科室也有一些事情让我犯难,柳阳与同她一组的医生总是相处的怪怪的,柳阳虽说是海龟博士,但也是科室的新人,讨论病情和医嘱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和别人有些争辩,给护士下医嘱的时候总有些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感觉,我总担心这被家属听了去会引起什么矛盾,但这已经让科室护士和年轻医生们心里有很多不快了。[]院周会散会后何主任叫住我,让我去和柳阳谈谈。你们医生的事干嘛让我去谈,或者这种情况也得护士长去啊,我这个副的,去了也是炮灰吧?何主任偏说我和柳阳熟,熟人好说话。要是换了杨琛,我可以拎着他的耳朵问他着了什么魔,但对于柳阳,怎么去说?没法说啊! 我决定给杨琛打电话,让杨琛去旁敲侧击地谈谈,柳阳是有些傲气,但我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傲从何来,杨琛和她在一起多年,总比我要了解她。杨琛没接我电话,莫不是在手术?我便给他发短信,说明情况。但晚上我却收到杨琛这样一条短信:我和柳阳分手了,你说的事可能帮不上你。诧异!简直是诧异!这不可能啊,前几天还说柳阳是因为杨琛放弃了别的医院来了人民医院,再者他们谈了那么多年,怎么就分了呢。我问杨琛,他只说她喜欢上别人了,别的便不愿多谈。神马?!喜欢上别人了?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他们在一起这么些年,说变心就变心了?我越想越觉得想不通,不管怎样杨琛都算个优秀的人,即便是从现实上考虑,他这个富二代也值得把握啊。何主任交代的事,还得去办,再加上我实在想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杨琛,难不成是得癌症了?韩剧的狗血剧情在我脑海里迅速地铺陈开来,不行不行,我得和柳阳聊聊。我当即给柳阳打了电话,没想到她欣然接受邀请,说九点钟咖啡馆见。 没想到我与柳阳面对面坐着的感觉竟有些尴尬。不太清楚她的具体年纪,但估计和我也差不多大。她很漂亮,不能说是多特别的美女,但气质是真正的好,有一种谁都掩盖不了的傲气。她穿的精致又不落俗,高端大气却不土鳖。说实话这是我曾经想要成为的样子,一个积极的明媚的姑娘。我低头啄着咖啡,思索着该怎么开这个口。 “找我有什么事?护士长。”柳阳先开了口。 额~~总不能直接说是主任让我来调节矛盾的吧? “主任让你来提醒我与同事之间的关系麽?”柳阳很聪明的知晓的来意,并且她似乎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也不叫提醒吧,只是想和你交流交流。”一开口便有些露怯,感觉人家这不怕那不怕的,反而我这帽子上带杠杠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直说。”柳阳闻了闻咖啡的香气,呡了一口,朝我露出一直很是职业化的微笑。 我得再次承认,柳阳是一个很有气场的女人,坐在你面前,你绝对不会想到她是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小医生。“恩~~~这样说吧,健康的人得了疾病之后会产生病人角色,他们会对医生的言语啊行为啊表情啊特别的敏感。我们科冠心病和心肌梗塞的病人居多,来的时候大多伴随着胸闷胸痛,甚至是心衰症状的,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精神上都是很紧张和焦虑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医务人员说话的方式要注意,你觉得呢?” “文彤,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并没有刺激病人和病人家属啊。”柳阳一脸疑惑。看来她还没懂我的意思。 “在查房的时候,当着病人和病人家属的面和上级医师争辩,会让患者和家属质疑我们的专业能力。如果你对治疗方案有什么想法,可以再办公室交流,何主任一向很喜欢小年轻们发表看法的。”我这么说,她应该能懂了吧? “我也是在为病人着想。”她又朝我绽放了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你也许只是在彰显你个人的专业和优秀吧。”我已经无语了,那只能直白一点了。柳阳一愣,我们沉默了几秒,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柳阳刚想说话,我抬手示意她等我先说,“护士和医生是两个不同的职业,所承担的责任和任务也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合作者。医生忙,护士也很忙,我希望你以后和护士交流的时候,语气可以缓和一些。”说完我并没有直接看柳阳的表情,而是低头慢慢地喝了两口咖啡。 “护士长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希望以后大家通力合作,彼此促进。”柳阳很有气度地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何主任交代的事情做完了,是不是得问问她和杨琛的事情。“好了,不谈工作了,咱们也别干坐着,点些吃的吧,边吃边聊。”我招呼服务生过来点单,柳阳却婉拒了,“不了,我还有点事,下次有机会再聚。” 嗯?难不成是生气了?“很重要的事?”我试探地问。 “蛮重要的,约了医学院的洛院长,洛绍谦,你认识的。”她说着便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离开。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柳阳说约了洛绍谦?他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什么事要聊的?况且她这刚刚和杨琛分手,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情绪上的不对劲。脑子里迅速地转了一下,还是一点也没弄明白。 “你们……我是说你和洛绍谦……额不……是你和杨琛……”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和杨琛已经分手了。”柳阳毫不避讳。 “杨子说……”为什么呢?两个人好了那么多年。 “我遇见了另外一个人。”柳阳很清楚我想问什么,很是坦诚地抢在我问出口之前告诉了我。 她这样的主动我是没有预想到的,陡然间剧情这样子发展,我倒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了,继续追问肯定是不合适的,不问又难以解除我心中的疑惑。柳阳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人,一点也看不透。 “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咖啡。”柳阳朝我笑了笑,准备离开,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恩?我下意识地抬头,撞上她发亮的眼神,“对了,我遇见的那个人就是洛院长,听说你们关系挺好的,以后承蒙关照了。”然后我只听到高跟鞋“哒哒”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脑袋了“嗡”了一下,一下子空白了。 第六十三章 四面楚歌 杨琛和柳阳分手了,原因是柳阳喜欢上了洛绍谦。[.超多好看小说]按照杨琛的性格,这些八卦的事他是一刻也憋不住的,这次却什么都没透露,缘由大概也是其中关系太为复杂。我从未怀疑过洛绍谦的优秀,所以也从未质疑过他“招蜂引蝶”的能力,但似乎我从未认真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有一天洛绍谦会和别的姑娘在一起,他们会相互爱慕,然后结婚生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现在突然想到将来可能会出现的那一幕,女主角还是柳阳,背脊上有点冷汗直冒的感觉。 这个信息对我的冲击远不止信息本身,我想到未来我们几个人面对彼此的尴尬处境,想到前几天鹏飞出现的场景,想象着杨琛一个人皱着眉头满心憋屈的状态,胸口猛得一紧,“呵~~~”突然的刺痛让我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眼尖的服务生立马紧张跑过来,“小姐,您有什么不舒服麽?” “没事,不碍事。”我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啊~~太苦了,咖啡已经凉了,热乎的咖啡浓香醇厚,而凉了的却堪比中药。“服务员,再来一杯,不加奶不加糖。”“好的,稍等。(.$>>>棉、花‘糖’小‘說’)” 咖啡来的很快,冒着热气的样子让我心里一暖,一直乱七八糟的思考让我的脑子变得特别混沌,琢一口咽下,一股暖流提醒我是尚有温度的生物,灵机一动摸出兜里的手机翻出洛绍谦的号码,一条短信发过去:“喂。”等待了一分多钟,手机屏幕亮了,提示有信息过来了。 “在谈事,有事?”是洛绍谦。 “杨子和柳阳分了,柳阳从我这去的你那,她说她看上你了。”我觉得我这样子太过于直白了,也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样子,但莫名其妙的,我就想任性一回。 “你就想告诉我这些,还是想说别的。”又是隔了一分钟多钟。 是呀,我想表达些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起身想要离开,听到面前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看到了前几天谋过一次面的鹏飞。 “学姐,这么巧。”眼前的人有些紧张和局促,这完全不是我好多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你好,是挺巧,我喝完了要走,你忙。”不想和他多说些什么,怕记忆一下子拉回从前,怕我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我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了胳膊,“坐下来,聊一聊可以麽?”他诚恳地像个想要认错求得原谅的小孩。 “不好意思,我……”想拒绝。 “服务员,两杯卡布奇诺。”鹏飞抢在我说话之前赶忙点了单,然后就直愣愣地看着我,近乎乞求。 再怎么坚决也没法拒绝他这样的眼神,况且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忧伤的难过的卑怜的…… 今生没想过与鹏飞这样面对面坐着,我看着他,他低头搓着手眼神躲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他还是说了点什么。 “学姐,我想告诉你,我这些年在做什么。”他开口,我没有说话,“我转专业到灾难医学系,转专业手续办好那一天晚上,我找到了欧阳老师和李院长家,李雅姐没让我进门。我在门口等到一点多钟,李院长开门出来对我说了五个字,然后我回去了,没几天李院长和欧阳老师辞职,搬家去了李雅姐那里。随后我本科读完考上了硕士,接着考了博士。硕士和博士对我的意义并不大,只是我在本科毕业之后没想好去哪了做什么,我换专业的初衷是你和李俊学长,而等我学出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把这份初衷怎么安放。前段时间出来2+1政策,医学院公开招聘专职教师,听到消息的刹那,我觉得我的心我的眼我眼前的路突然间亮了,于是,我来了。” 不知道我是不是将鹏飞的话听全了,因为随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巴,以前的画面一幅幅涌现在眼前,他提到李俊,我就看到那些浪漫快乐的时光,想到他明媚的笑,他说到欧阳老师,我就看到站在遗体旁边她死灰般的脸色,他说当年,我就看到我抱着涂涂在雨夜里听到那一声轰鸣的场面。痛苦,挣扎,时至今日,一切都还那么清晰,敏感地一提及就会痛。埋着头,眼泪不知不觉就布满了眼眶,不能哭,我试着抬头避免情绪的决堤,却看到鹏飞早已泪流满面。看到他的泪,我愣住了,而后眼泪便也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一起任由情绪崩塌,七八年了,我不愿意原谅的鹏飞,鹏飞难以面对的我,第一次正式地说起那件事,竟是这样无语凝噎的场面。 和鹏飞聊完已经将近十一点,不得不说这十年来,他的变化是巨大的,曾经浮夸任性不懂事的小男生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勇于承担责任的男人,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恨与欣赏在心里同时纠集着,又是一片混沌。 第六十四章 冲突 奇怪的是洛绍谦没有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什么的,这并不符合他的一贯风格。我并不喜欢柳阳,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她,而今天上演的一幕怎么像是她对我赤裸裸的挑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玩着手机,期待着手机提示音的响起,可是好像真的没有唉。我打开微信,建了个聊天群,把除了杨琛洛绍谦之外的死党拉了进去。没想到这午夜时分,居然还有人回复我。 史静宜:“干嘛!” 严婷:“正在看首映,啥事,说!” 我:“杨琛和柳阳分手了,柳阳看上洛绍谦了,洛绍谦不联系我,柳阳在我科室轮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群里寂静了一分钟…… 严婷:“祁东问杨琛还活着麽?” 我:“看样子死不了。” 史静宜:“那个柳阳什么鬼啊?!她和杨琛不是感情挺好的嘛?!和杨琛分就分了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她,但是她和洛绍谦什么时候搭上的?!卧槽,这女人不简单啊!” 我:“姐姐们,妹妹我如何是好?” 史静宜:“主动拿下谦哥呀!让那柳阳见识见识!” 我:“臣妾做不到!” 严婷:“我虽然不同意史静宜的建议,但是祁东说这办法最有效!” 我:“你们都是神存在,睡觉!” 史静宜:“别呀,多说几句呀,喂,我有性感睡衣,需要不需要!” …… 这群损友,我只想说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但是难道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不论我与洛绍谦最后发展成什么样,但我、杨琛、洛绍谦三个人的革命情谊就这么因为一个柳阳消失殆尽?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科室继续忙碌的很,动不动就抢救的节奏真是让我这个不算小护士的护士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更让我招架不住的是姐妹们对柳阳更加的不满。开医嘱老是丢三落四,把处理医嘱的办公版护士折磨得够呛,病人病情变化需要她去看病人的时候老是节奏很慢,家属老是朝护士埋怨,搞得责任班心里很是憋屈。很好的科室气氛最近怎么越发的充满着火药味,心里越发的不安。 果然下午时分一接班,小护士就气呼呼得来向我诉苦。中午柳阳值班,十二点多一个病人家属来办理住院,老母亲严重心功能不全,好不容易挂到了最后了一个号,门诊医生说病区还有最后一张床位,家属赶紧先上来看看床位,老太太先去做心脏超声检查了。结果普通床位已经满了,家属说门诊张医生说还有最后一张床位的啊。小护士无奈地说,本来是还有一张,不过就在刚刚我们收了一位病人,床已经满了。小护士找来柳阳,问出门诊的张医生怎么和他沟通的,柳阳说本来是留了一张床位,但是刚才不是收了一个高血压病人嘛。小护士提议说高血压病人病情比较轻,是否借到楼下病区,把心功能不全的阿姨收进来。柳阳脸色一变,说不行。家属一听着急了,明明说还有床位的,怎么几分钟的时间就没有了呢。柳阳听了家属的话,撂下一句“那谁收的你你找谁去吧”便进了办公室。无奈地做不了主的小护士怕耽误了病人病情,直接把值班室里何主任叫了出来解决。柳阳似乎被批评了一通,小护士也被家属埋怨的一通,满心委屈。 这都什么事呀,出门诊的医生都会联系病房,问清楚有多少张床位,好安排收病人,怎么可能说有一张,又临时收了一个高血压病人呢。之后才得知新收的病人是医学院科教科主任的老娘,因为头晕怀疑高血压,来体检体检的。这就更奇怪了,医院早就控制住院体检病人,更何况等待入院治疗的是一位严重心功能不全的重病人。为了给小护士讨个公道,我找到何主任,何主任委屈地和我说,病人不是门诊张医生收的,是柳阳收的。卧槽,老娘我一下子就火了。 “你们医生怎么回事,完全是你们医生拉出来的屎,干嘛要我们小护士替你们擦屁股啊!”可能我的比喻有些不贴切呀,也有可能我没注意到柳阳坐在最后一张办公桌,此言一出,办公室一片沉寂。 “文彤,你说话不可以这样子。”柳阳从最后钻出了头,冷冷地抛出一句来。 何主任和其他医生立马朝我投来同情的眼光,我知道他们的内心戏肯定是,一场厮杀在所难免啊! “柳医生,我们小护士大专毕业,今年不过22岁,就是替你这个博士生擦了屁股,不用谢!”怕你个鸟,哇咔咔!“何主任,你们要是都是这样带教的,我们护士是没办法和你们配合的。” 何主任也特别无奈地看着我,然后我转身就走了。 第六十五章 洛绍谦保柳阳 我呛了柳阳几句,虽然逞了口舌之快,有点大快人心之意,但这之后相处的日子会不会更加难过,脑海不知为何冒出了柳阳和洛绍谦谈笑风生的画面,一个谦谦君子,一个长发飘飘,佳偶天成的样子……手里拽着一瓶生理盐水站在过道上,一瞬间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干嘛了,“哦,22床要吸痰。[.超多好看小说]”愣了几秒钟回过神来,内心不禁有点奚落自己,好像有点患得患失了。 患者气管切开,吸痰本身也是极其难受的过程,患者不配合,双手乱舞试图拔管,家属不忍心,也拽着我的手不让再吸,再怎么和家属解释,也得不到理解和配合。无奈地只能去汇报医生,走进医生办公室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好久不见了吧,声音也好久没有听到了吧,怎么感觉有那么点陌生呢,洛绍谦。“主任,你去听听22床的气管和肺,家属不配合吸痰,你去看看吧。” “还有护士长解决不了的病人呐?”从主任和洛绍谦之间,柳阳居然冒了出来,怎么哪里都有她。 他在想什么呢?是他不再拿我当做朋友了?怎么听到我的声音之后,他竟没有转过身来看一眼。(.)“彤彤,我来看看我们科教科主任的家人。”噢,他还是转过来说了句话。“哦,借到楼下去了,具体几床不清楚。”还能说点什么呢?不就只能说这个麽,“主任,你去看看22床吧一会。”我打算离开这个让我特别不舒服的场合。 “护士长,你不觉得下午的事情,你得向我道歉麽?”柳阳拦住了我的去路,眼神犀利地看向我。 “什么?”我抬眼看她,门外因为这一幕,很多医生护士家属投来了疑惑的眼光,“你是在说中午收治病人的事?那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是你拉出来的屎,不文明不卫生,不好意思。”内心已经不爽,柳阳又来烦,气更加不顺。 “彤彤~~”主任喊了我一声,朝我挤眉弄眼,啥意思?不懂唉~~“唉~~绍谦啊~~洛院长唉~~这点小事不值得你特地来跑一趟,老阿姨要想迁回来住,明天一早空出床位来我们就安排,当时重病人来了,值班护士那样处理是没有错的。柳医生呢太年轻,在病患沟通方面呢,是我们上级带教老师没有指导到位。”主任似乎是在打圆场。 “下午那个高血压入院的阿姨找儿子诉苦了?她儿子又找院长来帮忙了?还是柳医生受了我多大的委屈,洛院长跑来出头了?”我看向洛绍谦,他面无愠色,但也没有我熟悉的那种温情。 洛绍谦不说话,何主任不说话,柳阳一脸怒气。 “大家心里都清楚啊,不管是本着良心,还是按照危重病人救治预案,还是循证住院病人收治指南,还是按照医院规章制度,这个老阿姨应不应该就这样就住进来,心功能不全的阿姨是不是应该被我们的医生放在心超室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再说了,入院血压150/85的高血压病人,我们护士听了医生的,也没有拒收啊,只是提议借出去。说到底,收治怎么样的病人,床位分配都是医生的事情,值班护士若不是为病人着想,还真的是做了件分外的吃力不讨好的多余的事情。”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不想让病人家属和干活的护士们心寒。“洛院长,十年前我们在社联开会的时候,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啊。”说完我便绕开挡在我面前的柳阳,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我始终不明白洛绍谦怎么会来,柳阳让的?还是学院的人让的?不管基于什么缘由,都不是让我开心和理解的。 高血压的老阿姨第二天一早迁了回来,有意思的是,心功能不全的病人半夜突发心衰转而u监护了,听说又过了一天便自动出院了。科室传开了柳阳和洛绍谦的绯闻,大家茶余饭后都乐忠于讨论,没有护士愿意去与柳阳烦,而柳阳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单独值过班,但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呵呵~~这也只能呵呵~~ 说到柳阳不免就想到杨琛,我与杨琛在两个不同的住院大楼,平时压根是碰不到的,而一向话唠的他,朋友圈似乎许久没有更新过了。我们当初的几个人,祁东严婷,史静宜与我分开在三个不同的城市,有时这里下雨,那里却艳阳高照,有时这里雾霾重重,她们说还算清新。而我与洛绍谦杨琛,在一家医院在一所学校,看同一个月升日落,却怎么越发得隔得远了。想当初刚有涂涂的时候,杨琛会经常在日本联系我们,会给涂涂带礼物讲趣事。想当时李俊出事的时候,我们虽不在一起,但能感觉到关切和牵挂。现在是怎么了?是年纪大了,各自有各自生活了,就不能兼顾友谊了?还是我们的心里没有彼此的位置了?还是我们都变得孤独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落寞的自己了……柳阳呢?她是很早就出现在故事里,我却没有把她当做多么重要的角色,而貌似就是她啊,让一切变得那么的不一样了。 第六十六章 接近当初 我让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我想告诉自己该来的终究会来,而该失去的也不会因为死死地攥紧就会最终属于自己。[]十年了,回首这十年,难道不是那些不在预料中的事决定了我们大家今天的路麽。或许我并不应该老是想着我们几个人的关系,也不应该老把自己放在委屈至极的位置上,毕竟谁不曾经历过什么,谁不曾委屈过呢。所以柳阳与洛绍谦的关系究竟会怎样真的有我什么事麽?所以杨琛与柳阳之间又是怎样的结局又是我能干预的麽?其实谁不是自私的呢,谁又那么有功夫在没过好自己日子之前还去为别人上刀山下火海呢。家有老小,我还未尽职尽责呢。 把洛绍谦先抛到脑后吧,不要去在意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这样是不是会开心和轻松一点呢。 不知不觉一学期已经过半,涂涂抓着一把练习题无奈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给医学院的孩子们出期中考试的骨科试题。[]“妈妈,什么是期中考试?”涂涂把卷子全都堆到我的桌上。 “啊?”我转过头看了看我们家小宝贝,怎么一脸的委屈和不满。原来涂涂也要期中考试了呀~~我这个妈妈真是不怎么关心他学习上的事,反正他每次小测验的成绩听张修然说都还不错,都说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我好像专培养他玩的兴趣了。所有人都在为期中考试而焦虑,上完最后一堂课走出教学楼,一看见一波接一波的学生领着水杯面包之类的东西往图书馆跑,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啊。晚上辅导完涂涂,我更是感叹学生时代的幸福。压力永远只来自于学习,不开心的事情也只有那些在他看来波澜壮阔其实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人的世界复杂多变,走对一步走错一步,都会有深远的意义。想到这里,莫名的有些睡不着觉,收拾收拾,我溜出了门。 医学院图书馆依旧是灯火通明,各自习教室23点准时熄灯关门,通宵亮灯的教室经常有吃不消的学生趴在桌上睡一会,医学院的图书馆我还没进去过,其实内心是无限渴望接近这当初的生活,却又害怕与之靠得太近。马路的两旁栽满了法国梧桐,显得图书馆前面的这条路浪漫无比,路边距离图书馆正门还有三四十级的台阶,我站在路边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想起我曾经奋斗过的青春,为了成为名副其实的学霸,为了不辜负别人眼中的期待,多少个起风的夜晚一个人捧着书进进出出图书馆,而后又有很多的日夜,看着李俊在实验室图书馆宿舍之间三点一线,回忆如同启封一坛陈年的老酒,对我这不胜酒力的人来说,一嗅这酒香气,就自然而然的醉了。 离开吧,这晚上的风,还真是凉的透骨头,默然地转身,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深深地吸一口气,在眼光犹疑的瞬间,对面行政楼五楼的窗口处,昏暗地灯光映衬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看不清五官,但我一眼就认出是洛绍谦。隔着马路,隔着十来米的高度,我看向他,而我明显感觉到他也在望向我。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脑海里也并没有冒出来什么景象,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直到他转身消失在那个窗口。在这条满是法国梧桐的大道上走着,想刚才那一幕不免感觉有些悲凉。 “怎么这么晚出来。”走到路的尽头,在拐角处的最后一棵梧桐树旁边,他是在等我吗? “洛院长,你就不怕吓死我嘛。”我白了洛绍谦一眼,这段时间的疏远并没有让我忘记柳阳的那件事,我走过洛绍谦的身边,并没有停留。 “我问你怎么这么晚还出来。”他跟上我的步伐。 “洛院长!”我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仓促的高跟鞋砸地的声音,是柳阳,“洛院长,说在楼底下等我的呢,怎么自己先走了。”柳阳追了上来,并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问候一句。 “你们聊,我先走了。”三个人的场景,有那么一丝尴尬,又有那么一点火药味,继续待下去,估计就要临近炸点了。 而洛绍谦并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又能期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呢。 第六十七章 改变 情情爱爱,我们这些凡人似乎总是无人意外地落入俗套,在纠纠结结中反反复复得不到救赎。(.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种被洛绍谦丢下的感觉,十年前他突然地消失,今天他又好像无能为力地不能拉我一把,甚至是为此说点什么,他在我们关系最为重要的几个时间点上,总是这样不由自主地选择默默地退一步,而我又是何尝不是从未主动向前走过一步。繁华的街区到处是闪耀的霓虹,来往的车辆行人把这座城市装填的满满当当,他们或闲庭散步或匆匆忙忙,他们或微笑或面无表情,而我在与他们一个个擦肩而过。“渺小,太过于渺小。”我不禁地嘟囔了一句。此话一出,我自己都惊讶到了,在感情方面,我向来是以自我为中心多了一点,一句话便是一辈子,一个伤便是再也不会愈合的伤疤,一投入便是百分百的精神力,而一失去便是世界的崩塌,我从未像此刻觉得,地球不过是漫漫银河系里一颗小小星球,而我只是六十多亿人口中最为普通的一员,我的一举一动一悲一喜既不会影响潮汐潮落,也改变不了日月星辰,惊动不到离我那么近的人们,没有谁会把我视为全部,而我也注定不会成为谁一生一世中唯一的追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那么,所以,因此,总而言之,我之于我自己,为何不更快乐更豁达一点?如果这一生不会再有一个男人陪我一起过,我就过不下去了?如果洛绍谦真的和柳阳或者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又能怎样呢?即便杨琛现在满心的伤,那他就会因此放弃人生了?原谅不原谅鹏飞又能挽回什么,结出什么特别不一样的果呢?不会的,这满大街的人和车还是会各回各家,这一路的霓虹也还是会按时起按时灭,人生中伴行的这些人,也终究在走自己的人生,不会停滞,不会消亡。想到此,心境一下子明朗起来,停下脚步深呼吸,注意到刚好走到了一个发廊门口,想也没想。大步流星地开门进去,“老板,烫个头发!” 剪掉了长不长短不短的头发,任由理发师折腾出一个他说适合我的梨花头,第二天在全家人的诧异声中换上了很久不穿的裙子和高跟鞋,下班之后一个人去商场疯狂扫货,全新的化妆品,很久不尝试的风格迥异的衣服,一直想去阅读的悬疑小说,顺带捎了几瓶果酒回家。我郑重地对张修然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减肥了,请按照我提供的食谱,每天为我提供低卡路里的三餐。在医院,我也不再深深计较柳阳的种种,一切自有科教科人事科安排。全家人和科室里的小伙伴都在惊讶我的变化,张修然派涂涂来打探内情,涂涂一脸惊恐地来问我:“妈妈,奶奶问你是不是有第三春了?” 期中考试结束,医学院的学生,老师包括文涂涂和张修然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我慢慢不去关心洛绍谦的消息,不去打探杨琛的情况,不去在意医学院里流传的洛院长和一美女的新八卦。由于文涂涂期中考试表现不错,作为嘉奖,我答应他带他出去浪一番。见惯了城市的灯光,平原地区的拥挤,我带他去川地看了看大川河流,山峦叠起,顺道,我们回去一趟袁里。依旧是多年前进袁里的那条的路,遇见的还是当年大巴车上看到的风景,只是这些年,袁里似乎发展地稍微现代化一点了,稀稀落落之间坐落着一些新的工厂和度假村。袁里有十三村,当年我们刚进袁一村就发生了变故,其他的村落我见都没有见过,而对袁一村的印象已经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只剩下那一场突入起来的大雨和改变一切的爆炸。拜访了涂涂的三两亲戚,祭拜了涂涂父母的墓,涂涂在乡野间的田埂上和村里的小朋友玩得正欢,我倚在村里招待所的门口,环顾着满山满眼的风景,虽然痛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敏感,记忆里剩下的都是最为伤最为重的场景,泪已经不会流了,但内心还是有些低气压。与洛绍谦再遇见,已经是我带着涂涂从袁里回来的几天后了。 第六十八章 柳阳的目的 对于在医学院的人民教师的身份,只要完成外科护理学的骨科部分,然后在期中和期末的时候出几道题目便可功成身退,每学期大概也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需要我在医院和医学院之间奔波,而这学期的教学工作已经结束,一身轻松。[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回医院上班,一出现在护士站,便被护士长和一群小护士深深的鄙视,“彤彤你出去玩得爽嘞,抛下我们在水深火热当中!”本以为这只是她们羡慕嫉妒恨的玩笑话,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科室人员进行了变动,柳阳辞职了,新轮进来的医生不熟悉科室情况,医护之间在艰难地磨合着。 “柳阳辞职了?辞了去哪了?”中午吃饭的点,我拉着刚从手术室下来的何主任打探消息。 “彤彤,你是不是想问她是不是被洛绍谦挖去医学院了?”主任打开桌上的外卖,狠狠地扒拉了两口,腮帮子还在嚼个不停,便一脸猥琐地刺探我的想法。(.无弹窗广告) omg!主任脑仁上的沟回一定很多,他怎么能扯得这么远,我都没想到柳阳辞职还会有这种可能,“主任,您呢想说就说,不想说呢就吃饭,我纯粹是八卦下柳医生的前途而已。” “不是我危言耸听啊,柳医生辞职之后虽然没有进医学院,但你知道吗?柳医生的父亲是有名的医疗器械供应商,骄阳集团,医学院骄阳奖学金的成立者,听说柳医生辞职之后去了家族企业,谁知道她最终的目的是不是洛院长呢。”何主任一边吃饭一边小声地和我嘟囔。 我不以为意地把玩着手机,但何主任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没想过柳阳家也是如此地显赫,“柳阳这个姑娘不简单,看得出来。”何主任顿了顿,满是认真地说。 “呃~~~主任~~”我拱了拱何主任的胳膊。 “咋啦?”主任见我神神秘秘,便也低下头来准备听我说。 “我和洛绍谦的事,柳阳和洛绍谦的事,你怎么知道?”我疑惑地问他,谁告诉他的?文宏伟? 何主任听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好像食欲顿时都没了,放下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大声地说:“谁不知道啊?!” 喂喂喂!你别那么大声!叫别人都听见了!!我扯着主任的白大褂。 “其实我们都知道啊~~” “对呀对呀~~” “并没有人不知道啊~~” 没想到,一起午饭的同事们纷纷向我投来目光,面带诘色的告知我这一切原来早就不是秘密了~~~ 下午临下班,接到医学院外科护理学教研组的通知,让我去医学院开会,说是中期总结。本以为只是例行出席的一个无聊的会议,到了会场才发现洛绍谦坐在了圆桌的顶头,而旁边坐着的,正是中午刚刚被主任提起的柳阳。什么会议?还出动了院长?什么会议?柳阳竟然也能出席? “文彤呐,来来来,我们坐一起呐~~”心里正想着事,突然被旁边胸外科的护士长李欣拉着入了坐。而我的眼神始终不曾离开过不远处的洛绍谦和柳阳,他们似乎交谈地很热切。 “听说骄阳奖学金要投资这个2+1计划。”李欣像是有什么小道消息,趴在我的耳朵边小声细语。 “恩?这有什么好投资的?我整个骨科上下来,也才拿了两千不到点的课时费,这点钱还需要投资?”我不禁有些疑惑。 “唉~~你这想得也太简单了,我们只是2+1计划的一小部分,接下来,医学院的护理学生要定向全部到附属医院实习,他们的住宿和耗材骄阳集团说要负责60%,他们还要送临床上的护士出去继续教育,他们在海外有资源,先进的仪器设备什么的。”李欣说得眉飞色舞。 “可是,这样骄阳集团能得到什么好处?”这难道只是公益项目? “哎呀,这就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了,不管怎么样,医学院,附属医院和骄阳集团肯定是三方获益了。”李欣一副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我看向洛绍谦的方向,他和柳阳正在讨论什么问题,两个人的头都要凑到一起了。我没有见过洛绍谦工作的样子,也并不知道一个院长的工作内容是怎样的,但不管怎样,总归是离我很远的事情。我心里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柳阳的目的或许真的是洛绍谦。 第六十九章 似有不甘 所谓教研组,还是第一次这么集中地在一起。(.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作为医院里算是很年轻的副护士长,每次开会我都是躲在最后面,和很多牛掰的护士长和领导交流得并不多,虽然大家相互认识,但由于年龄层次关系,她们看我更像是女儿或者妹妹多一点。 “各位老师,大家下午好。谢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开会,今天我们主要是对过去半学期中2+1模式的实施过程和结果作一个讨论,大家畅所欲言。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柳理事,从前也是我们附属医院的医生,现在是骄阳基金会在我们医学院的代表,就我们在2+1计划中的资金需求,骄阳基金会将全力支持,所以大家要畅所欲言,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都要说出来。”洛绍谦一脸和气地说着开场白,足足的领导范,在座的老师和护士,很多人在年纪上远超洛绍谦,但此刻他们都用专注的带着光的眼神望向洛绍谦,仔细认真听他说的每一个字,他在大家口口相传中似乎都被神化了,而这不得不说是洛绍谦的成就之一。 大家在热切地讨论,但临床一线的不懂全职教师的想法,而全职老师们也并不明白一线护士们提出的建议和要求。秘书做着记录,柳阳适时地参与讨论,大概是说这个想法很好,那个想法很棒,我们有钱,我们可以支持你们。遇到这种场面,我便觉得崩溃到头了,这种讨论方法,讨论到下世纪来临也不会讨论出什么结果,有些焦虑,有些不耐烦,我看向洛绍谦,而刚好就四目相对了……从前我们是学生,即便他有什么职务我有什么虚名,我们总归都还是学生,我们都要面对老师,面对考试,面对一样的及格线,而现在他是院长,我是护士,他做决定,我们负责执行,若是我一生繁琐的工作能挽救几条命的话,那他随便做个决定就可能会改变数千学子的人生轨迹,一切不像考试,不及格还能有补考,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需要承担的责任与压力都在把我们变成更为深思熟虑和谨慎的人,让我们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想法和路数变得复杂起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工作时这样,感情亦是。 “骨科部分有什么想法吗?”洛绍谦突然提问,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额~~~没什么想法,还是先增强我自身的专业素养吧,这样才能教好学生,基础先做好吧。”我实话实说。 “大彻大悟”之后我也是瘦了几斤,服饰打扮也是有些不一样,不过今天是穿着工作服来了,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况且我看洛绍谦也没怎么在意我的到来嘛。 “文彤你谦虚了,你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都是满勤啊,虽然年轻,但是后生可畏啊。”隔壁的李欣拍怕我的肩膀,笑着说。 “不过按照这次期中考试的试卷分析,学生们掌握度还是不够好,我还是得加油。”我不好意思极了,学生们的考试成绩只能说一般般啊。 “文护士长虽然是骨科专科护士,不过因为当时骨科顾主任一事调离骨科岗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业务上难免疏忽。况且很多学生们不是来听课的,是来瞧八卦的吧,文护士长确实要再加油喽~~~”柳阳头歪在一边,并不往我这里看,但这一字一句怎么都像暗器向我杀来。 此话一出,会场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屏息期待着什么一样。我瞥了一眼洛绍谦,他的表情也是有些尴尬。 一旁的李欣看了我一眼,似是要为我出头。我按住她,示意她不必了。虽然领导们认为我的资历和职称足以承担教学任务,专家们也评估过我的上课水平,但作为教师们里最年轻的且最富争议的,何况因为就职才让文涂涂得以入学,我自觉底气是不足的。 “学校里医院里都流传着我与洛院长的关系传闻,实际上我们只是旧友而已,曾经在a大上学时曾经共事过,并不是大家猜测的那种特殊关系。至于我与这位曾经的柳医生之间的事情,包括此前骨科顾主任离职一事,大家都应该有所耳闻,作为一名护士,作为一名副护士长,同时也作为一个妈妈,我认为这两件事我并没有做错。于医学院,我所要做的只是将我所学所知教于学生们,若是医学院觉得我有负重托,我自当是愿意让贤的。”不知道此时此刻此场合,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情商不够,但我就是这样说了。 “文彤……”洛绍谦面带难色地开口。 “洛院长,各位前辈,今天我们科行政查房,我得赶回去参加,不知道能否先走一步。”我不愿意听他说什么,不知道为何,现在最烦的就是他,只要和他扯上关系,就会有非议,有一堆麻烦。 “哟,文护士长还真的是资历不大,事情挺多嘛。”柳阳适时出来冷嘲热讽一下。 “年纪轻,自然要多承担一些事情,不过柳小姐不做医生倒是挺正确的选择,真替病人高兴。”我内心不快,特么地这个人时不时冒出来瞎吵吵什么,即便我曾经与她有过不快,但她都不做医生了,干嘛还要和我针锋相对。 说完我转身离开,感觉后面有人追了出来,走到过道口,我停下来转身看追来的人,本以为会是洛绍谦,没想到是柳阳。 “失望了?以为会是绍谦的吧。”柳阳站在我跟前,直感觉陌生与咄咄逼人。 “有什么事情吗?”真不想与她多烦。 “你是不是很疑惑,好像我处处针对你。”她略带戏谑的调侃我。 “事实上你是不是针对我,我并不在意的,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只是觉得很烦而已,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奇葩,我内心深深地嗤之以鼻了一万次。“看来你没什么事要找我,那我先走了。”不想与她多烦。 “文彤,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当年杨琛留学日本,他因为放弃你的为难和想念,你根本不知道吧,他只能大晚上不停啰啰嗦嗦地一遍一遍地讲给我听,听得我都烦了,你自私地根本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吧!你和绍谦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冠冕堂皇吧。2+1计划的成功,必须要有我爸爸的资金投入,所以我和绍谦的联姻是必然的事情,我喜欢杨琛的时候,他却对你难念不忘,现在我喜欢洛绍谦,你以为你还能抢走他吗。也不看看自己凭什么!” 我走出去五米开外了,只听见背后一阵口不择言的叫喊,听得我头皮发麻,心头一阵阵地挛缩,浑身颤抖。 这十年,从懵懂的青春期到现在的而立之年,生活已经像是被洪荒之流冲刷过一样,没有一样是我曾经想象到的。学生时代我与杨琛的感情,现在看来却是有些暧昧,我的任性与执拗都被他的宽容和忍让所消化,我们是工作上的黄金搭档,也是生活上趣味相投的小伙伴,但他没有表达过半分,我也没有察觉出丝毫,就算他喜欢过我吧,就算是我太愚钝吧,形成了当初那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但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杨琛留日,情牵柳阳,在我们看来,他那几年简直是潇洒的人生赢家,难道大学时代懵懵懂懂的小情愫也是柳阳这样子针对我原因? 那我与洛绍谦呢,纠纠缠缠,恩恩怨怨,十来年了,也未曾有个结果,这是否就是老天爷的意义,要这段感情慢慢无疾而终。柳阳说什么?出于利益集团的考虑,他们在一起是必然的事情,对啊,洛绍谦并不是当年学校里的社联主席了,一院之长,确实要考虑、斟酌和权衡更多。我想一方面我是不积极不主动的,另一方面我也肯定会是被权衡掉的吧,我又没有钱赞助2+1计划。 我下楼回医院,路口红灯亮起,风一起吹,眼神有一些迷离,那红灯怎么泛起一圈红晕。 第七十章 累感不爱 我第一次对这份工作产生了深深的倦怠之意,不知道自己奔波忙碌的意义,折腾了这么些年,啥也没折腾出来。(.)心情差的时候适逢领导下来检查,有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预感。每一个科室每年都会轮到一两次的行政查房,所谓行政查房,就是医院各个职能部门组织了一个小分队下到一个科室,查所有的一切,医生、护士、工人,环境、治疗、病例、护理,只要领导想扣你的分,哪怕是病人略长的胡须或者指甲,都会让你在病人护理和院感方面失掉不少的分。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随机安排的检查,也是一次针对性的责难,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科在上一次行政查房时表现不佳,于是领导们盯紧了我们科。我对医院的领导们并不熟悉,大概能说出什么岗位是谁,但真正有过交集的,并没有几位。由于文宏伟的关系,我认识很多临床一线的牛逼叔叔们,但在行政检查上,这点人脉并没有什么卵用,况且,公归公,私归私才是我的风格。检查,肯定是要查出点什么来才行的,被说两句,也是必须要有的过程,但此时此刻,在一边听着领导么下达的整改建议以及下一次还查我们科的威胁论,我一边思考着我这掉入漩涡的工作以及人生,感觉应该再改变点什么。[.超多好看小说] 由于第二天是我值班,白天我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一觉醒来,全家都不在,涂涂上学,文宏伟在医院,张修然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餐厅桌上是老妈给我留的午饭,她们已经习惯了让我补觉,文涂涂小朋友也知道在我值班的时候不能够发出很大的声音。手机并没有任何的提示,qq,微信,电话,短讯等等,回想起从前放荡不羁的性格,多姿多彩的生活,我竟有些在现在的日子里无奈忧伤的百转千回了。去你的洛绍谦吧,去你的爱情! 晚上接班已经是凌晨一点,通常这个时候,病区里已经安静地能听到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而今天一来,却看到医生护士依旧在忙碌不止。 “啥情况?”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忙?忙到这个点还没有忙完? “哎哟,你可来了,今天搭了霉鬼,不说了,我先把活干完。”前半夜值班的同时在抱怨的同时手脚还在麻利地动着,我瞅了一眼电脑屏幕,“哇!!谁这么招财,全收满了!我刚刚九点多打电话来的时候还有四张空床啊?!”啥人值班啊,我万分好奇,是哪位能人如此招财,创下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记录。 医生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电脑后面一撮黑头发,恩,并不熟悉这撮黑头发。“今天谁值班啊?”我想再仔细分辨分辨。“我。”电脑后面发出一个闷声,一个男的,诶?我们科好像没这号医生吧?正疑惑着,同事呼唤我交班了。 “今天值班的人不认识啊?”我很是奇怪。 “噢,估计你刚回来两三天,还没顾上认识他。”同事边说还在忙活着交接单。 “哟!村里来新人啦!”我说怎么不认得此人是谁呢,原来是刚来的。 “不知道以前什么来头,听说是省心血管学会的核心成员,特别牛逼的高材生,前几天来我们科的,本来今天二刘值班,他是二线班,二刘七点多阑尾炎发作,直接拉去二楼手术去了,这次把高材生叫过来值班,结果这货从九点半开始不停地收急诊,我都要忙吐血了姐姐!!!三个心梗一个心衰!!!!!”同事顾不得下班,一个劲地哭诉,我在深表同情的同时,也庆幸,还好收满了,不然下半夜不还得来病人呐,哈哈哈~~~ 忙完了常规的工作,巡视一圈病房,已经将近三点钟了,坐到护士长打算休息一会,恍惚间看到高材生居然还在办公室忙活。 “额~~~那个那个~~~”哦~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我叫凡达。”高材生主动奉上。 “阿~~~凡达?”我一听这名字,猛然就笑出来了,还有这姓,还有这名字? “咳咳,对,阿凡达,不过我出生的时候,还没这部电影,所以不要联想太多。”高材生显然是习惯了我这样的发问和惊讶,语气中满是无奈的小情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依旧没忍住,又笑了出来,“不过凡医生,这个点了,去休息会吧,病程明天白天补,你这样咋吃的消啊。”在我工作的这些年头里,我是真的同情我们的医生,无休止的值班与加班,从中午十一点半到翌日的十一点半,是他们的值班时间,他们将照顾病房原有病人,处理急诊病人,并且在第二天查房结束,开具医嘱以后方可离去,护士很辛苦,不可否认,我们的医生更加的辛苦。 “好,马上就好。”高材生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丝毫感觉不到他听进去了。。。 也罢,我悻悻地转身回到我的护士站,休息一会,又要开始干活了,没过两分钟,便看到高材生走出了办公室,眼看着他走过了走廊,绕进了护士站,坐在我旁边。 第七十一章 一次意外 “很多时候,只有值班到这个点,看到即亮未亮的天际,看到危重的病人又挺过了一夜,才能安心的休息会。.”高材生慢悠悠地自说自话。 我瞥了他一眼,刚刚还正儿八经严肃认真的人,四仰八叉地陷在凳子里,疲惫地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你只是见得太少了,像主任他们,巡视一圈病房,就能大致了解病人情况,预期到哪些病人晚上会出事,这样或许就不会老是悬着一颗心,太累了。”在他的感染下,我也长吁了一口气,“不过啊,干我们这行的,真没有什么病人是一定没有风险的,时刻保持警惕也是应该的,一个忙碌的医生背后都有一群跟着忙碌的护士。” “呵呵~~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鲜,这是在说医生压力大呢还是在强调护士事情多呢?”高材生被我一句话给逗乐了,立马又精神抖擞地像是要和我辨出个什么是非黑白一样。 “都多都多。”我无奈地立马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这凌晨三四点钟的,谁有那个精力来和你讨论这个高端的话题。“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怎么想到来我们医院的?”我赶紧换了个话题。 “就我们医学院,毕业也好些年了,我来科室的时候好多小护士都还没来,你也没来吧?不过我工作了半年不到就去爱尔兰了,学了好些年才又回来,所以好些个护士都不认识我,还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医生吆五喝六的。”高材生闭着眼睛,回答我的同时还说了些其他似是而非的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讽刺我呢……我吆五喝六过他么……我内心默默地os了一下,表情上却不敢做出什么反应……医生和护士是合作者,把拍档惹不开心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毕竟这还搭着班呢…… 高材生闭着眼,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我瞄了一眼他胸口的工作牌,姓名一栏里写着凡达,职称显示主治,我缩了缩了脖子,年纪轻轻,难道还真的不容小觑啊?我转身离开护士站,打算去巡视一圈病房。 黑夜里的病房显得安静而又诡异,我拿着瞳孔笔从1床开始巡视,期间要绕过一个长廊,一个转角才能到达最后的72床,从68床开始的病房就是单人间了,分布在离护士站最远的地方,安静,人员走动少,少被打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高级病房的费用要比普通的三人间昂贵,医保也只能按普通病房的费用报销,所以要求住高级病房的病人大多都是有钱人,不在乎这动辄上百的床位费,通常也更不会去节省治疗的费用。但在心内科,患者病情变化比较快速,是发生猝死的高危科室,所以在距离护士视线如此之远的病房一般不会安置危重的病人,但事有特殊,今天72床就住着夜里收进来急性心衰的老年患者,没办法,没有普通床位了,暂时只能这样,可这不得不让我每隔一会就要跨越整个病区去看他,这是一位85岁的老爷子,意识已经不清了,陪床的是他60多岁的女儿,其他家里人都在后半夜离开了,之前值班的同事和我说老太太很是固执,估计是怕老太爷晚上不舒服叫不到人,晚上就趴在病床边休息,一步也不离开,感叹浓浓孝心的同时,我也有一些担心着老太太的身体是不是吃得消,护理一个心衰病人可是需要很大耐心和体力的。我想着这些走到72床,推开房门,打开地灯,床边心电监护显示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呼吸频率有些快,符合他疾病的特征,不用太担心。不过患者的女儿却不在身边,不对啊,半个多小时之前我来看的时候,人还趴在床前,而且这期间也没有人从护士站走过呀,我环视四周,看到厕所的灯亮着,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我预感到些许的不对劲,我急忙打开大灯,去开卫生间的门。门一开,果然看见老太太摔倒在地面上,面容痛苦,却好像发不出什么**声,我赶紧摁响卫生间里的紧急呼叫铃,希望刚刚在护士站休息的高材生还在那里,听到呼叫铃能警觉地过来看一眼。老太太意识尚存,手握拳一直敲打着左胸口,无力,虚弱,面色惨白,“是不是胸口痛?!”我着急地询问她,她点点头,无力说话。不好!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作为一名心内科的护士对胸痛的主诉特别敏感,但作为第一个发现病情变化的护士,按要求是不能离开病人身边的,可是这个时候,一个没有第四人的离护士站那么远的单人病房,总不可能让躺在病床上的老太爷爬起来去叫救命吧……“凡医生!!!!!!!”我一边确定老太太还活着,一边喊着值班的高材生,一边往外奔。这个时候真希望有一种一键呼叫设备,我一摁,医生就知道我在哪,能迅速赶过来,但还好,等我冲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见高材生也正奔过来。 “72床的家属在厕所摔了!”看见高材生过来了,我就立马转身回去看那老太太,一回神,他就在身边了。 “心电图机,抢救车,除颤仪,联系家属。”不见了刚刚一身慵懒,他严肃认真地下达指令,并且在他话音未落的之后,我已经冲了出去,顺带我扫了一眼病床上的老太爷,并没有什么反应。 一双手拿不了所有的东西,还好凌晨四点钟,病区里打扫的阿姨已经开始工作了,“阿姨!快帮我推着这个车跟我走!抢救!”我一手推着心电图机,一手推着除颤仪,保洁阿姨超级有眼力见,扔了拖把就推着抢救车跟着我狂奔起来。等我到病房的时候,倒地的老太太已经被抱回了病房的沙发上。 我帮暴露皮肤,他急查全导联心电图。 “抽一个心梗五项,凝血五项,血常规,肾功能电解质。”他一边操作,一边下达医嘱。 “不是住院病人,打不出二维码,检验不会验送过去的血的,我们不是急诊。”我虽然这么提醒他,却仍然快速地建立静脉通路,打好留置针,并抽好他要求的四管血。 与此同时,心电图的结果也出来了,“广泛前壁心肌梗死。”高材生迅速地判断,果然是心梗。 “我先去做心梗五项,你联系家属?”我询问高材生的意见。家属发病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居然还是发这种分分钟会要人命的病,一时也慌了神。 “生理盐水50加**5mg先给她泵上去。心梗五项一会做也行,反正已经明确了。”他依旧是严肃认真,“我来联系家属。” 我顺手抄过病人床头柜上的老年机,“喏!拿这个打更快!”然后我就跑出去准备东西去了。 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我和凡医生把老太太抱到了转运床上,然后我推着车把监护仪,吸氧装置,微量注射泵全部运了过来。 “没有病床怎么吸氧啊?”高材生莫名其妙地问我。 “喏,我们有氧气瓶啊!”我一边接着监护仪,一边回答他。然后享受了一秒钟他恍然大悟的神情。 医生与护士之间配合的默契度相当重要,各司其职,恰好卡位,尤其是在抢救病人的时候,忙而不乱,这种默契需要长时间的了解和搭班才能培养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医生有特别喜欢的护士,护士也有特别愿意搭班的某位医生。而今天,第一次见到高材生,第一次与他搭班,第一次遇到非常规状况,而我却迅速地定了神,有条不紊地把该做的都为病人做好了。 在家属匆匆赶到的时候,心梗五项的结果也出来了,显示正常。 老太太依旧在转运床上面容痛苦着,病床全满,暂时没法安排床位,**只能稍微缓解她胸痛的症状,并且效果不会很明显。高材生把何主任和另外一个副主任呼叫了过来,三个医生被家属包围着,家属不停地在问,是不是能确定是心肌梗死,高材生一遍又一遍解释心梗五项里面心机标记物为什么显示正常,却依旧是心梗的原因。医生建议急诊手术,开通病变的血管,而家属犹豫不决,毕竟老太爷刚刚住院,情况不妙,这个时候再给老太太做手术,精神和经济上的压力实在太过于巨大,还有更主要的因素是老太太的儿子远在z市,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剩下的女儿觉得自己做不了这么大的主,说到底就是怕承担手术的风险。我在护士站为老太太联系床位,一个病区一个病区求爹爹告奶奶地询问能否让老太太借在别科,而别人一听是急性心梗,都表示不是专科,护理不了这样的病人。我万分着急地等待下一个病区接我的电话,看着医生办公室里时而安静时而吵闹的情景,甚至听到了高材生在联系dsa室,做好急诊手术的准备,而最终的结果却不是手术,静脉用药溶栓治疗,而这对老太太并不是最好的。 此时电话接通,胸外科答应了借床,而办公室里,高材生的眼神却有一些黯淡了。 老太太后面的情况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等我转过一个值班周期过来之后,72床早已换了病人,查询之后发现,一天之前,老太太转去儿子所在城市的医院,而85岁的老太爷自动出院了。 第七十二章 又一次风口浪尖 凡医生虽然是海归,本事还不错,但怎么说都还是主治,大佬们在的时候,还是只能当个跟班,查查房,遵照指示开开医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护士们都有点不太喜欢他,大致是因为他太一本正经了,有意无意中透露着小愤青的本质,将我们与爱尔兰传说中特别和谐的医患关系每天每天的对比,虽然做事很麻利,处理病情变化干脆利落,但就是自带那种生人勿进,你们都配不上我的气场的感觉。简直要笑哭~~~ 每次医生们的值班表排出来之后,小伙伴们都叫嚣着死活不要和这个冷冰冰的人搭班,凡医生一个月值四个班,到有两三次会和我碰上,接触下来,他的确冷冰冰的,不多话,不喜欢家长里短,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转病房,或者待在医生站补病程,积极的药代要帮他粘化验单,他也总是面无表情地拒绝,连婉拒也不会。我时常会把经常转我们科室熟悉的药代叫过来,打趣地说:“指望他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开张了,还是省省力气吧。”他不是高冷,他简直一身丧气。 这天中班,病房已经满员,而且不收急诊,又是我和凡医生搭班,老文医疗总值班。夜里九点钟,张修然给我打电话,说可怜一家四口,居然给医院奉献了两个,巴拉巴拉吐槽我们把她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傻娃扔家里不管,“所以,亲爱的老娘,你想怎么样呢?我这刚忙完,饿了吧唧的,你们在家吃好睡好有啥好抱怨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就不要占着我这科室里的电话线了,急诊电话打不进来,又要来骂人了。”我没好气的挂了电话,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文涂涂要响彻外太空的呼喊声。 “要死了!老妈你大晚上不睡觉把孩子又带来干嘛!”我在病房那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脑仁都要炸了。“我的俩祖宗,能不能不要来捣乱。” 我走回护士站,看见文涂涂在护士站张望,看见我来了,傲娇地要抱。“妈妈再上班。”我双手环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他自然知进退地朝我笑笑,这么多年在医院里跑来跑去,他自然懂规矩。张修然已经坐在医生办公室里,把夜宵准备好了,我最爱的咸粥和小笼包。 “妈,你下回不要这么晚带涂涂来医院,路上不安全,又容易受凉生病的。”说着,我走去茶水柜里把碗拿出来。“凡医生,一起吃点吧。”高材生坐在最后一张办工桌,估计张修然还没发现他的存在。 “你吃吧,我还不饿。”他招牌式拒绝。 “医生很辛苦,我爷爷都要吃的,你为什么不饿?你是吃了铁麽?”涂涂冲到他面前,一脸认真的问他。我听了不禁笑出了声,“为了证明你不是吃了铁,你最好还是吃点,哈哈~~”我拍拍凡医生的桌子,多拿了一个碗出来。 “那谢谢伯母。”凡医生起身接过我手中的碗,拿流水冲了冲。 没一会老文也托了个碗跑过来。 “妈妈多吃一点。”“我们涂涂今天作业有没有给奶奶查出错误来?” “爸,今天啊忙?”“医院还好,科室里有点小事情忙忙。” “凡医生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呐。”“文主任过奖了,还得向你们多学习。” “你比我杨叔叔穿白衣服好看啊。”“恩?”“我杨叔叔呐!”“啊?”“你怎么这么笨……” “我儿子夸你穿白大褂帅,什么恩啊恩啊……”“哦,这样啊……” 吃完,老文便回科室了,涂涂还不想回家,我就索性让张修然带他在医生办公室里玩玩困。他不停摆弄着凡医生桌上的心脏模型,缠着他讲着红色的蓝色的是啥玩意。 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我心想床位已经满了,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再来病人了。 “你好,心内科一科文彤,请问你找谁?” “喂!我急诊,我们这里有一个支架术后的病人,一定到住院,你们啊收啦。” “恩?今天不是我们科收急诊哇,是对面科室哇。”我疑惑,这事急诊一般不会搞错的哇。 “我知道不是你们科,你听我说呢,这个病人十年前在何主任手里放过两个支架,这次半夜突然有点胸闷,然后就来医院了,我们拉了心电图没什么改变,硝酸甘油都没有含服,坐了两分钟就缓解了。”急诊的护士和我讲解经过,事无巨细,可是,我要知道这个干嘛。 “病人或者你们急诊究竟是什么想法?”我听的一头雾水,找我吐槽来了? “我们建议他留观,他偏要住院。给他联系了对面科室,人家可以收他,患者和家属死活不愿意,一定要来你们科室,说是你们何主任看坏了……”急诊的护士越说越气。 “懂了懂了……可是我们不收急诊,我们也没有床啦,你们应该看得见呐。”急诊什么时候连这种事都搞不定了? “关键是病人太烦啦,家属也不好说话。你们医生是谁啊,能帮忙解决一下吗?”急诊护士急于抛掉手里的烫手山芋,关键是我们也接不了啊。 “凡医生,接电话!”我只能把凡医生叫过来。 他眉头紧锁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估计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默默说了一句,“先上来看看吧。” 纳尼?且不说这病人病情怎么样,光是这动机就是要来寻仇的哇!我瞪着眼睛看着高材生,什么情况?! “别这样看着我,人家直接打电话给总值班了,总值班说先来我们科看看。”凡医生也很是无奈。 “总值班是我爸啊,他会做这事?”鬼才信! “绕过医疗总值班,直接找的行政总值班。”凡医生说着看了一眼时钟,十点了。 第七十三章 打砸闹 两个中年男子陪同着病人来了科室,张修然陪着涂涂坐在凡医生的办公桌上研究心脏模型,三个男人一走近我就闻见一股酒味,凡医生把病人请到检查室,我猜是要再拉个心电图。(.棉、花‘糖’小‘说’) 我感觉不妙,立马催促张修然把涂涂带回家去,涂涂并不配合,两个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 “的确很有可能是血管内堵了。”凡医生走在病人前面,往办公室去。 “不是装过支架了麽?tm的怎么会再堵呢?!”病人明显很不能理解自己为啥又发病了。 “我看了你之前的出院记录,当时你是两根血管都有问题,手术处理了犯罪血管,另外一根狭窄了60%的血管采取了保守治疗。从心电图上看,很有可能是原来支架又堵塞了。”凡医生解释道。 “tm怎么会又堵了呢?不是支架撑起来了麽?”病人依旧不能理解,情绪越发激动。 “支架内再堵的概率是有的,何况您术后这么多年的生活习惯并不利于疾病的转归,喝酒,抽烟,性格脾气没改变,药物也没有规律服用。”凡医生脸上从来不会有不耐烦的表情,但也从不会有和颜悦色的表现,他任何的解释在我眼里都是例行公事的流程一样。(.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我不免为他担心起来,按照急诊的口气,这病人明显是来寻仇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怎么着也得语气好一点。 “别特么废话!把你们何主任叫过来,是他把我看坏了,他必须为我负责!”病人一身酒气,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看也不是善茬。 “我建议您先平复一下情绪,这样不利于您的健康,其次我建议您立即住院,听从急症的安排,暂时借住到隔壁病区,先行治疗。最后请您尽快联系您的直系亲属到医院来,有些关于这次发病的情况,我需要和他们沟通。何主任明天一早就会来医院,届时您有任何的疑问,都可以问他,你看呢?”这个凡医生还是没有明白这个病人的诉求,他是要泄愤,,不是来看病的啊。 我滴个神啊,这是要出事啊。 我立马回到了护士站,按下了电脑下面的报警器,按照规定,院内保安会在两分钟内赶到现场。可是已经迟了,刚刚一刹那,病人已经动手扯了凡医生的衣领,把他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甩出去老远,“咣当!”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我立马跑去办公室,看见张修然把涂涂抱在怀里,拿手捂住他的嘴。 并没有砸到他们俩,我长吁了一口气,刚刚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办公室里六七个人都懵逼了,凡医生估计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景,脑袋里怕是还在浮现爱尔兰美好的医患环境。 得先让张修然和涂涂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位患者,今天何主任总值班,现在正睡在值班室,我带你去。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找他,我们这个小医生啥也不知道,十年前他大学还没毕业呢,您跟我走吧!”想着只有先支开这帮人,才能让老妈和涂涂得空先走。 三个酒鬼貌似信了我的话,鄙视了两眼凡医生,身体已经往门口转动,我示意了一下张修然,她会意地点了点头。 我把三个人往员工电梯那里带,一来和大众电梯是相反方向,以利于涂涂他们两赶紧走,二是考虑到保安要是上来,最快也是走员工电梯。 “tm的骗老子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腰部受到重重一击,下一秒就直接倒地了。 “妈……”涂涂第二个妈字还没喊出口估计就被张修然堵回去了,听着声音离我还有些远,估计是到转弯过去的电梯口了。 “什么特么的总值班,今天根本就不是姓何的值班,特么的老子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接着我就听到了扭打和哐当哐当砸东西的声音…… 暴力事件的发生大多时候是意料之外突然发生的,可是即便像今天这样我早有预感,却还是无法避免,为什么呢?不过是因为医生护士永远是在一线站在病人身边的人,从来不允许也不会离开,这就是职业使命。即便他在踢我一脚时候突然发病了,我也不能也不会逃跑,而是转身竭尽全力想救他一命。但是他好好的,啥事也没有,只是酒有点多了而已。 保安来了,警察也来了,大半夜的病人全被吵醒了,除了不能下来跑的,基本都出来围观了。最终护士长来了,何主任来了,行政总值班来了,院领导来了,肇事者的妻子来了,他们终于不再动手了。 张修然跑去骨科找文宏伟,把涂涂锁在护士值班室,摇醒了骨科等着一点钟接班的夜班护士代为照看,文宏伟赶来的路上报了警,call了总值班,汇报了院领导。 他们不知道该把受伤的我和凡医生往哪个科送,最后把我们送到了骨科的高级病房里。 “你们两先养伤,这件事院领导高度重视,一定会严肃处理!”院长半夜十二点赶过来,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感激涕零,直觉得组织会帮我做主的。 第七十四章 负伤 我知道自己没多大事,腰上被踹一脚也不至于骨折什么的,但痛是真的痛。相比较自己,凡医生是和他们肉搏过的,想必是伤的不轻。社交媒体上已经炸了锅,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医疗纠纷中的当事人,看着监控截屏里瞬间倒地的自己,唔……姿势有一点不雅。我是满心欢喜地等待那个坏蛋接受法律的制裁,毕竟医闹已经入刑,谁也别想在想在医院横行霸道。 涂涂哭得跟什么似得,抓着我的手臂看着擦伤的伤口,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老妈说他看见我被踢倒时,立马要挣脱往外冲,还好自己抱住了他。让涂涂看到了这一幕是始料未及的,他从小在医院里长大,病人,医护,检验,影像,医院各个部门的人他多多少少都接触过,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妈妈和爷爷在从事如此危险的职业,居然还有被揍的危险,而被揍的程度显而易见比我揍他严重多了。 “妈妈你痛麽?”他只能看见我手臂和腿上的一点点的擦伤,却已经茫然不知所措。 “不痛的,一会会就好了。”我安慰他,但我知道他并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妈妈你骗人。”涂涂瞪着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嗯,妈妈错了,妈妈骗人。妈妈有一点点痛,没事的。”张修然在后面捯饬炖好的汤,我看见她默默地抹了两把眼泪。 张修然是公务员,她嫁给老文之前从来不能理解什么叫24小时不关机,什么叫oncall36小时,她以前会因为一大早被吵醒而不开心,而现在会凌晨为我准备好夜宵等我下班,张修然以为她一生的劳碌命仅限于此,却未曾想过自己舍不得欺负的女儿,却被陌生人伤到住院。 夜晚,我一个人住在医院,他们都被我遣走了,我在群里和严婷,祁东他们聊这些破事,我人生第五次与医院结缘,第一次祁东换肾,第二次被杨琛搞得骨折,第三次结缘李俊,第四次失去李俊,每一次都显得那么不寻常,充满着戏剧性,听到他们为我总结的人生,一下子仿佛又脆弱成了小姑娘。 思绪被电话铃声带回了现实,这高级房间就是牛,还有固定电话的。可是这么晚了,谁会往这里打呢? “喂?” “你怎么样?”原来是多日不联系的洛绍谦,我对他的声音万分熟悉,虽然掐指算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中期教学会议上,那并不是一场美好的记忆,几乎全然是因为某人女人神经病样的叫嚣。 “我没事。”不知道洛绍谦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不过我也不好奇,毕竟议论已经铺天盖地,舆论从各种缝隙里往各处钻。更何况,我也不会把这件事主动去和他说,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能希望他能永远地无条件保护你,柳阳的一番言论不过也是在提醒我这一点,他不是我的。 “文彤你以后做事一定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医疗的大环境不好,看到不对劲的病人,还是不要硬碰硬,别说现在舆论总是一边倒,即便真是你有理,也要出于自保考虑,不要老是往上冲。”洛绍谦一副前辈学究的语气和我讲起了大道理。 最不要听这种和稀泥的建议,“你不知道情况不要乱发表意见,你一天医生都没有做过,你知道一线是什么情况麽?”我怼他。 “我在外面有个学术会议,得三五天才能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洛绍谦没有多解释,但接下来的话我更加不愿意听。 我打断他,“我有人照顾,医院也会帮我出头的,你还是和柳阳搞好你们的上层建筑吧。” 我不知道自从上次柳阳气势汹汹的警告之后,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对洛绍谦。我不能理解自己,洛绍谦也好像不应该承受我这样恶劣的语气,可默默地就有一种声音在对我说,放手吧,不要去纠缠了,而即便是放手,也居然这么要强的不肯低头。 “你在说些什么……”洛绍谦一副听懂了我的意思,却不愿意多解释什么,而用这样无力的质疑来表达无奈。 我挂了电话,你说我在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不知道?你明明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你还是给我走走开吧…… 第二天b超室的张主任来给我做床边b超,我才得知了凡医生的病情。肋骨骨折,气胸,放了一根胸引管,别得暂时还没有什么不正常。哇靠,那得多痛啊!我给张修然打了个电话,让她煲汤的时候也给凡医生留一份。 凡医生在这里没有亲友,他的父母亲定居国外,前几年把家里的老人也接了过去,没想到,在这个城市里,他居然是孤身奋战,他请了一个护工,白天帮他看看吊瓶,打打饭,晚上却不在这里陪护,不放心,我还是想去关心关心人家。 文宏伟说我得多休息,张修然便不允许我随便下床,等到晚上他们都回家了,我强撑着还是疼痛不已的老腰,打算去敲敲凡医生的门。 第七十五章 凡医生 “还没睡麽?”灯还亮着,我也就推门进去了。 他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看着什么书,我站在门口就看见了地上搁着的胸腔闭式引流瓶,引流液的量不是很多,是很明显的血性,病房里只开着他的床头灯,有点昏暗,有点微黄,凡医生本就那种棱角分明的纤瘦外形,这样光一打,更显得脸色发白,瘦得有些孱弱。 “文护士长。”他认出我来。 “你千万别这样叫我,要折寿的,叫我文彤就好。”腰直立地久了更加的酸痛,我特别不客气地立马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 “文彤,怎么了?有什么事麽?”他合上摆在腿上的书,挪了挪身体。 “没什么,出事了两三天了,想来应该要来看看一个战壕的兄弟啊,哈哈……” “你妈每天都给我送好几顿汤,我都不好意思了,帮我谢谢阿姨。”他笑了笑,特别客气。 “你这要多下来活动活动,这样排气才排得快。”汤是小事情,看着战友负伤,内心不是滋味。 “知道的。”他转身拎了拎瓶子,看了一眼量,“学医的啊更怕生病,懂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就像这管子放在这里,不敢不动,又不敢多动。”他苦笑笑。 “我们啊都别想太多,平时没什么休息的机会,这次就当休个长假了,恶人自有人收拾。”我只盼着法律能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这事吧,我看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凡医生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这事怎么还有商量的余地了呢?一来我们没有殴打病人,二来诊疗符合操作规范和程序,我实在想不出那帮人哪个地方占得到理。”我不明白凡医生为何这么悲观,摆事实讲道理,还怕真理不站在我们这边? “这事要是搁在爱尔兰,那我是放一百二十个心,可是这是在中国。”凡医生笑了笑,把手里的书放到了桌子上,“文明拼不过野蛮,医疗纠纷面前,政府医院什么时候硬气过。” 我被凡医生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我没遇到过医疗纠纷,但回想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在不良媒体添油加醋之下,医疗圈的确遭遇了很大的信任危机,患者动不动就说草菅人命,动不动就说赔钱,但这和我遭遇的事情不一样吧?我特么是无缘无故被疯子咬了一口,我们两啥医疗护理措施都没给他上吧? “凡医生,我们还是要积极乐观一点,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的吧?至少得道歉,把我们俩的医疗费负担了吧?”我还是觉得有希望讨回一个公道。 凡医生笑了笑,掀开被子,看样子是准备下来走走。我本能地想去搀扶他一下,猛一用力,忘记自己还是个病人,立马痛的冷汗直冒。“我就不起来帮你了,你自己个慢点啊。”我扶着老腰,脚直哆嗦。 “您老这老腰还是得重点保护好的。”凡医生拎着胸引瓶在房间里踱步,“我们给病人插心包引流管的时候,往往是注重和病人沟通插管的必要性,有时候在病人和家属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仓促中知情同意书就签好了,然后医生就去操作了。其实这个操作并不难,并发症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出现,但接下来病人带管生活的那么多天里惶恐的情绪,我们却未必都能在意或体会到。很多医患矛盾都说是因为沟通不畅导致的,说到底,本质上是因为医疗结构不科学导致医生们的注意力没有时间到该到的地方去,让病人们误以为我们没有在乎他们的死活。” 第七十六章 他回来了 凡医生笑了笑,掀开被子,看样子是准备下来走走。我本能地想去搀扶他一下,猛一用力,忘记自己还是个病人,立马痛的冷汗直冒。“我就不起来帮你了,你自己个慢点啊。”我扶着老腰,脚直哆嗦。 “您老这老腰还是得重点保护好的。”凡医生拎着胸引瓶在房间里踱步,“我们给病人插心包引流管的时候,往往是注重和病人沟通插管的必要性,有时候在病人和家属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仓促中知情同意书就签好了,然后医生就去操作了。其实这个操作并不难,并发症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出现,但接下来病人带管生活的那么多天里惶恐的情绪,我们却未必都能在意或体会到。很多医患矛盾都说是因为沟通不畅导致的,说到底,本质上是因为医疗结构不科学导致医生们的注意力没有时间到该到的地方去,让病人们误以为我们没有在乎他们的死活。” 我只见过凡医生穿白大褂的样子,换上病员服讲着这些体会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像是儒雅不争不抢的书生,安静地默默地看懂了世间百态,并能够娓娓道来。病员服对他来说有些短却嫌宽大,他站在床头,说完一番,却安静了下来。 “那……”我有些搞不明白。 “今天心电图室的同事发来消息,今天心电图室主任去给打我们的人装动态心电图了。”凡医生说着转了转身,低下了头。 凡医生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所有。 那个病人本就是抱着寻仇的心态来的,他认为是多年前的支架植入术没有做好,导致了他再次发病。可是即便是没有医学常识的人经过一番解释,都应该了解,这里面没有必然的关系。一个中年男性在急诊pci手术之后没有按照医嘱规律服药,更加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情绪状态导致再次心梗,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支架植入术也有其指征,要是有人喝水呛到了怪水有问题,那饮料公司不是要赔到倒闭了。然而即便是大家都知道事实是什么样子,医院仍然选择了退让,更搞笑的是,相关部门还试图瞒着我们俩,一边安抚我们的情绪,告诉我们会严肃处理,一边早已接受了病人,赔着笑脸,给予最高规格的监护和治疗。 又或者,真的是一场可以避免的人为的医疗事故,那么飞速文明起来的国人,什么时候那么擅长在摆事实讲道理,,寻求法律途径之前就挥出拳头呢。 我看着凡医生不那么挺拔的背影,回想起学医一路以来的艰辛,我一个护士尚且如此,何况他一个如此年轻有为的医生,他所付出的定是要多的多。而我们在这个行业苦苦坚守的尊严,居然就这么容易地,被放弃了。 “凡医生,那你想怎么办?”我问他,是忍受还是反击。 “文彤,你想去看看爱尔兰的医疗环境麽?”他转过身问我。 我楞了,这个,好像从来没考虑过。 我已经清楚知道了医院的立场,而来来往往看望我的人却都还在打着哈哈,这让我极度反感,顾小虫事件之后,医院让顾军体面地离开,保全了他的脸面,我调离了骨科了岗位,变成了一位在心内科工作的骨科专科护士,这次打人事件,医院也没有打算强硬起来,同样的利用了我们的善良和忍让,所谓的大局为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在职业尊严和从业道德面前,哪件事是小事呢?恐怕只有医院的脸面最为重要吧。越是想通了这些,越是对自己所处的医疗环境提不起一丝丝信心。 我躺在病床上,思考自己多年以来走过的路,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文彤,你的理想是什么?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安于现状,还是图谋一丝改变?想着想着,听到了敲门声,嗯?那么晚了,谁还会来探望?病房的门是没有锁的,自然而然也就锁不上,我应声邀入,门被打开后,听到的是闷闷的皮鞋声,熟悉的步伐节奏,是他,他回来了。 “……”我突然有些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怎么称谓,以什么样的表情。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走近,内心有种难以名状的恐慌和恐慌。 “……”洛绍谦见我不说话,似乎也有些不知道开口,“怎么样,能不能下床活动了?医生今天查房怎么说?”他也不走动,也不找个凳子坐下,就这样站在床头。 第七十七章 决定 就是这样简单的开场白,让我史无前例地感觉到一阵尴尬,病床的床板就像是楚河汉界,却好像再也走不过一兵一卒了,更像是隔绝了两个时空的星际,两种磁场两种氛围两种文化两种陌生。好多年之前,也是这样两两对峙的场景,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回答那你呢。时隔多年,感情的高山流水早就不是昔日模样,风化,改道,盆地,沙漠,若是很多事,当年没有一个说法,那就再也不会有了吧?即便我们后来都知道了彼此的答案,那也依旧只能称作是错过吧……错过的人,借过的彼此的年华…… “医生还是建议卧床休息为主啦,没什么大问题。”多日未见没有甚是想念,顶多只能说淡淡的牵挂,越来越像是简单的老友,更适合发自内心衷心的寒暄。他问你最近还好吗?千言万语只能总结成这么一句问候,哪怕万水千山,哪怕无语凝噎,但也好像并没有更加适合的表达,“你呢?大忙人终于有点闲工夫啦,你也需要好好休息奥。” “电话里我和你说过,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学会权衡利弊,不是一股脑儿扑上去就能解决问题,让自己安全撤退的前提下,再去想怎么反击。”洛绍谦还是觉得这次受伤是我咎由自取,我能理解他是担心我受伤,但内心怎么也无法同意他的立场。 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之所以沦落至此,除了各行各业总会有的那么些败类之外,我们每个人都在人人自保,把自己裹成蚕蛹那样,不敢发声,不敢表明立场,不敢坚持正义,不敢摇旗呐喊,同样的事,我们只期望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从不同情别人的遭遇,更不会想着去寻求改变的方式。 “当年你邀我去校社联,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麽?”我问他十年前,那个力排众议敢爱敢恨的小小少年,他还记得麽。 “十年了。”他低了低头。 “对呀,十年了,那又怎么样呢?”时间能改变面容,能改变初心麽?所有不见了的最初的坚持,都是我们自己主动放弃,关时间什么事。 “十年了,社会和人都在变,利益相关的人也在变化,相应的后果也在变。我知道你坚持正义,可是你能不能先保全自己的安全?”现在的场合就像一个历经风雨的老者在教育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巴拉巴拉地讲成人世界那些规则。 “你说的我都懂,但任何时代,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们都要做有勇气的人,勇于追逐,勇于坚持,勇于做正确的事。如果我做不好,那么涂涂也就做不好,我希望他是一个绝对正直的人。”我看着他,他和我四目相对。 我和洛绍谦的关系,说是朋友,却有越矩的地方让人不得不得考虑其他,若说是某种亲密的关系,却也不够火候,这些年大多数时候,都像这样,彼此都越来越理性。 “绍谦,爸爸在等我们回去。” 我和洛绍谦互相看着,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就这件事展开一次真理的大讨论,还是为我们十几年的交集做点解释和说明。柳阳的声音响起,插进了这似乎静止的时空。她没有进来,只是开门后站在门口悠悠地说了一句。 “我先走了。”他移动了下脚步,双手整理了自己的西服领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再会。”我抽了抽了嘴角,我知道我露了个浅浅的笑,道别。 关门,巡视病房的护士和洛绍谦前后脚关了灯,暖暖地和我道了声晚安。说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我们却用它寻找光明。 再会、道别。 我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世界,脑海里反复过着洛绍谦说得话,过去十几年的记忆像放电影般一帧一帧出现在眼前。从春意盎然到繁华落尽,从盛世华年到凄惨落幕,从十八芳华到三十而立,一路走来,走进的,走出的,一直都在的,离开我的那些亲爱的人,我们高举理想和坚持到我们不得不做出妥协……不是谁变坏了,不是谁离开谁了,是我们不知不觉在分叉路口,有意无意地,选择了不同的路。眼泪不知不觉湿了枕头,攥紧的拳头握在胸口,抽泣牵涉着背部的不适…… 文彤,可能是时候了。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凡医生的微信头像,“接受爱尔兰的建议。”杨琛洛绍谦和柳阳,文彤李俊和洛绍谦,严婷祁东,文彤史静谊严婷和杨琛祁东,文彤李俊欧阳老师李院长……这个城市太多的故事太多的牵涉,太长时间的互相牵绊折磨,泪水低落在手机屏幕上,我摁下了发送键,然后关机闭眼睛睡觉,明天是新的。 第七十八章 对立 我对爱尔兰一点都不了解,只是从凡医生的描述中了解到那是一个相当宜居的国家,美好而自由,勇敢而浪漫。我市与都柏林是友好城市,每年有很多经济文化交流项目,凡医生希望能通过一些办法,为我们俩争取到赴都柏林郡立医院学习交流的机会,出去看一看,走一走,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我先于凡医生出院,他胸引管虽是拔了好几天了,但考虑到独居,家中没有人照料,还是在医院多待几日比较好。凡医生和我介绍有关爱尔兰的风土人情国家文化以及医疗现状,基本上他说的全部都是我不曾接触和了解的东西,这座与绅士之国英国隔海相望的地方,大概也就是陌生和全新吧。 而意料之中,张修然和文宏伟都觉得爱尔兰的提议是天方夜谭,是我一觉醒来发了点什么奇怪的神经病。张修然五十六岁了,文宏伟比母亲虚长两岁,我能理解他们这种近乎疯狂的不解,文宏伟坐在书房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张修然在沙发上给涂涂织过冬的毛衣,涂涂似乎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在饭桌上搞着涂鸦,大气不敢出一声。我站在客厅的角落里,矛盾和纠结。 “文彤,你三十岁了,你想过没有?”张修然一开口,我就直接捕捉到了那种强忍情绪不能爆发的劲头,她总是试图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但每次不是说着说着就哭了,就是说着说着怒了。我亲爱的张修然同志每次面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女儿,面对成筐的流言蜚语,内心也是受着莫大的煎熬。 “妈妈,我知道。” “你的人生到底还要瞎折腾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安心。” “妈妈,我只是试图改变现在的状态,我很不喜欢现在的样子。”母亲的质问让我无力承担,更无法给他们一个完美的回答。母女之间互相的担心,不是你吃的好不好,不是你穿的暖不暖,三十岁的孩子和六十岁的母亲,最为普通的担忧却是你什么时候可以成长起来。 “妈妈只是希望你像其他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到了什么年纪完成什么样的人生阶段,而不是今天一个状况,明天一个幺蛾子。”张修然和我的对话,感觉总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可是正是这样,那些避而不谈,想而不能说的东西,却是彼此最为清楚明白。 “你总说这些干嘛,我觉得我的女儿很优秀,瞎嫌弃什么,进去进去。”文宏伟走出来把张修然赶到了里屋,透过虚掩的房门看见她的背影,突然更觉得愧疚。“你和爸爸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文宏伟一如既往对我做出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先采取了解和聆听的方式,感激我的父亲,让我得以喘息和表达。 诚然我被现实叠加了自以为难以接受的伤害。学医七年,照顾了无数病人,或康复,或好转,或无效,或死亡,在我的人生里来来回回走过了难以计数的生命,而我总是像中了蛊一样,方方面面都过不好自己的生活。我和文宏伟表达了自己对现状的纠结,以及我对医院处理事情方法态度的不满。 “医院对于这次事件的处理方式是一如既往的软,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任何时候管理层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点我也很心寒。”文宏伟叹了口气,作为一科之主,他不仅遭遇也处理过一些医疗纠纷,保护每一方的利益,维护医疗行业的纯洁和公正,他也做出了不少努力,奈何类似事件就像雨后春笋,严肃处理一例,根本起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那你觉得我应该妥协吗?我应该继续待在这个不友好的环境里,看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做着让自己别扭的事。”我不解,洛绍谦劝我找一个灰色地带,宽容这个世界,也放自己一条生路,父亲也同样要我改掉抵死反抗的脾气,与错误的言行握手言和麽? “爸爸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过得幸福,如果这样的折腾让你感觉希望,那么你就去做吧。”文宏伟一字一句落在我的心头,叩问和敲打着我的心脏,一个为医疗事业和家庭奉献一生的男人,早在岁月的流逝中增添了白发,或许做文彤的父亲相比被病人称呼为文医生更让他心力交瘁,我也自责这三十年来未曾成长成他们希望的那样,但更让人无奈的是,我也未曾成为我自己想成为的那样。 多久没有流过眼泪,多久没有卸下坚强,多久没有放下负重的理想、艰难和希望。在这一晚似乎时间回到了18岁那一年初初要离开家时候的模样,回到了大学临毕业要告别同窗好友的宴席上,肆意地哭喊,张狂地表达,我想要怎样却不得怎样,我厌恶如何又怀念哪样,迫切逃离又满心期待新起点的方向,就这样在父亲的沉默,母亲的悲戚里,扔掉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的沉闷和怨言,离希望和解脱更近了一步。 只是涂涂要怎么安排。 第七十九章 爱尔兰的咖啡 两天之后凡医生告知我爱尔兰之行有戏了,他说面谈,我欣然应允。 凡医生把地点约在了医学院对面的咖啡馆,赴约的时候我总喜欢提前到达,坐在临窗的高脚椅上,窗外就是医学院的大门。学生们三五成群,嬉闹交谈,傍晚的夕阳余晖落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每个人都非常神采奕奕。我最近不太能看这样的画面,也不太去回忆自己这个年龄段的故事,往事刚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滋味,足以让我第二天顶上重重的黑眼圈。看的久了,发现医学院的校门建造得格外的别致,有些古老,有些欧式,又有些老旧,可这种老旧显露出的不是残破而是知识文化历经岁月后的饱满,这所曾经的医学最高学府,如今成为了a大医学部,但光芒和气场却并未削减。 “早到了?”凡医生的招呼声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见过的私服凡医生都是一袭正装,褪去白大褂的他依旧一眼看上去就像个医生,但今天他却穿得很休闲,显得和以往不太一样。 “哇喔~~”我摊了摊手,感叹道,“凡医生医品不错嘛。” 他疑惑地往自己身上扫了几眼,“怎么说?” “没什么,只是很少看见你私下里的样子,回想起来,我们确实没什么私交啊。”我突然觉得发出那样的感叹有些不合时宜,唐突了些。 “的确,你还一直称呼我凡医生,感觉任何时候都在工作状态一样。”他大方笑笑,“叫我凡帆就好,啊~~来看看喝点什么吧” 我们各点了一杯咖啡,边喝边讲事情。凡帆回国之前曾跟随都柏林市立医院内血管中心的一位专家教授做课题,课题的进展并不是特别顺利,而凡帆却到了归国的日子。这位教授也是都柏林大学医学院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师,在学界和业界都享受盛誉。我市和都柏林是友好城市,每年都有多行业的交流平台和机会,医学和教育系统也是其二。凡帆联系了政府对外交流部门,确定今年仍有交流名额,且为了纪念两市友好往来30周年,交流扩大到了15个行业,时间延长到了两年。凡帆迅速联系了他都柏林医院的老师,对方对他愿意回来继续此前的课题感到非常惊喜,随即为他进行举荐和联系,而我大概就是凡帆顺带捎过去的交流人员吧。 “文彤,另外我也咨询了下能否带小孩一起出去的情况。”凡帆提出的有些谨慎,但又显得很有必要。 的确,这也是我想问的一个问题,我走了,文涂涂怎么办。 “上面的同事告诉我,经费以及生活补贴只针对个人,如果你要带小朋友一起出去的话,费用山你可能得自理。”凡帆说得挺有道理,但我担心得并不是费用问题,而是涂涂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新环境,是否应该再让他出去折腾。 “我知道了,我回去好好考虑,然后给你一个答复。”我想着应该回去征求小朋友的意见吧。 “你不用给我答复,这是你一人的决定,但无论如何,你最好不要让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不然我们这次出走,将没有任何意义。”他顿了顿,又冒出来一句,“还有,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我抬眼望着他,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这种信誓旦旦的感觉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在这快要入冬的时节里,莫名在两人之间上升了点温度。不知我望向他的眼神里是否有柔情似水,是否有往事如烟,但我内心里那种悠悠要飘向谁的思绪却立即被我打断了,勿想了吧。 “你知道这爱尔兰咖啡的故事麽?”凡帆低头抿了一口咖啡,估计是想换个气场。 “嗯?这就叫爱尔兰咖啡么?味道是有点和别的咖啡不一样,不过我对咖啡也没什么了解,呵呵~”我也低头假装仔细品了一口。 “以前在爱尔兰有一对男女青梅竹马,互相倾慕,男孩是个酒保,女孩是个空姐,男孩子有一次玩弄父亲的咖啡机,用咖啡豆,糖,奶油加入了一点威士忌,调制了一杯咖啡,取名爱尔兰咖啡。他们各自的母亲看对方不顺眼,男孩的母亲有一次不小心误伤的女孩的母亲,两个家庭闹得不可开交,但他们倆却仍不顾反对地在一起。女孩的母亲落下了病根,加之终日酗酒,没几年就去世了。后来女孩随父亲移民美国,两人失去了联系。”凡帆看着窗外的渐渐点亮的夜色,讲起了故事。 “后来呢?大概又相遇了吧?但是男孩娶了别的姑娘,女孩嫁给了某个绅士。”我笑笑,大多数故事的发展都是这样吧。 “后来两人在酒保的酒吧里意外遇到,酒保隐约觉得对面的女孩一举一动都特别像他心爱之人,于是凭着记忆调制了当初那款加了威士忌的咖啡,希望那个女孩喝完能与他再次相认,女孩苦于两个家庭曾经的关系,不敢与酒保相认,一直不愿意点这款咖啡。两人来来往往,推推搡搡了一年多,终于拗不过爱情的力量,重新走到了一起,姑娘也终于又一次喝到了这款为她一人特制的咖啡。后来两人一起离开了爱尔兰去到了美国,开了一家咖啡馆,卖这款爱尔兰咖啡,加之他们俩动人的爱情故事,爱尔兰咖啡一下子就风靡美国,后来辗转到了爱尔兰,又到了我们手里。” “怪不得咖啡之外又隐约有别的味道,原来是酒精啊。”我恍然大悟,“可是这爱情故事究竟是算在美国头上还是爱尔兰头上呢?”我疑惑道。 “这不是重点。”凡帆一口饮尽,把杯子放在桌上,双手环胸,往后靠了靠。 “那凡医生要指教了,你把这个动人的传说讲给我听是为哪班呐?”我初以为他是为了增加我对爱尔兰的兴趣和了解,才给我讲着爱尔兰咖啡的故事,现在看来,另有深意啊。 “很多事情的成全尤其是感情,不能急于一时,也不能太过于顺其自然,真心相爱的对方终究会兜兜转转再遇见,可遇见只是在一起的开端啊,争取和付出还是必要的啊。”凡帆像是说教一样的看着我,但我却丝毫没能命吧他的意思。 “啊?”他是什么意思? 凡帆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又莫名感叹一句,“爱尔兰咖啡是爱情的咖啡,有爱才有后来。” 第八十章 涂涂两难 爱尔兰交流名额这种事,按道理应该像工程招标那样,公平,公开,公正。但这次却是对外人才交流中心直接找到了院领导,院领导口头通知了何主任,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搞得有些像非法密谋了什么。但也难怪,我和凡帆是这次打人事件的中心,事件刚刚落下帷幕,我们两个就双双获得了爱尔兰交流机会,外人会怎么想?要么就是医院为了保护这两人,出去避风头,要么就是俩关系户,这条路不高兴走了,就走另一条。总之院里说什么的都有,然而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社会风气和医院底线欠我们的基本尊严,势必要通过某种方式还给我们,这一刻,我与这家医院,貌似只是两个利益的相关者了。医院为我保留了交流期间的基本工资,绩效奖金当然是没有的了,生活补助很是有限,大碍只能支撑大学时候单身狗的那种生活水平。离出发的日子还有将近两个月,那时候涂涂已经快要期末考试,考完就是一年级的第一个寒假和春节了。 家庭关系似乎降到了冰点,一向无比强大了张修然这次貌似被我伤透了心,家里的欢声笑语有些熙熙落落,文宏伟来问我爱尔兰之行的准备工作时,都是低声地小心私语。而我依旧在纠结,要不要把涂涂带出去。我问自己能否接受两年没有他的时光,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可不不知我们家这小家伙是怎么想的。 如果我夜里值班,文涂涂放学回来,仍旧喜欢写完了作业让张修然带他到医院晃晃,张修然怕再次遇到上次的暴力事件,也怕这事在涂涂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曾极力反对他这一遛弯路线,然而她无论怎样都抵挡不了她孙子卖萌和撒泼打滚的架势,每次只能妥协。涂涂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是暗暗藏在潜意识或者内心不易发现的地方。 又一次我值班,在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脚步中,时间过去了一两个钟头。他就这样默默地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看从家里带来的漫画书。 “这是谁送你的书?”我忙完一阵,坐到他旁边,看他津津有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静不下心来的我。 “和后座的同学换着看的,他喜欢我的,恰好我看完了自己的也没有别的可看了。”他抬眼冲我笑笑,看不出一丝疲惫。 “涂涂真不错,美好的东西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这样才会更快乐。”其实我很惊讶涂涂这样的改变,他居然可以自然而然的交朋友,而我多怕他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沾染哪怕一点点心理问题。他不是个勇敢的孩子,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我希望他未来是,但从不奢望他现在是,可是今天眼前的这位小伙子,仅是与同学交换了一本漫画书,像是惊天动地的一丝改变砸在我心里,让我兴奋不已,“涂涂觉得新学校的小伙伴怎么样?”我变着法地问他。 “都很好,下课了大家一起玩,章羽儿说我个头最小,什么都让我第一个,他们都很喜欢我。杨琛从日本带回来的漫画我都看完了,但同学们有好多都还没看过,所以他们都愿意来和我换,这样也好,省得奶奶每次带我去书店,我都挑不中些书。”涂涂回答我的时候,眼神还在漫画上,却扫的极快,“还中国的漫画怎么讲得都是些……很小儿科的东西。”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娃娃头,年龄不大倒是要装老沉呢。 “妈妈,你是不是要出远门?”他突然抬头问我,“爷爷在张罗,奶奶不高兴。”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小小年纪竟是这么敏感是细腻。 “对呀,涂涂要和妈妈一起去么?”我试探着问。 “有多远?比远山那里亲爸亲妈家还要远么?”他昂着头,很严肃。 “对,要坐飞机坐很久才能到,汽车和走路都到不了。妈妈如果去了,涂涂就要隔很久很久才能看到妈妈一次。”我们的交谈像是大人间的对话。 “很久很久是多久?很久很久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么?”他合了合手里书,似乎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他需要慎重地评估。 我带涂涂去过几次袁里,家乡的土话说“袁里”很“远山”发音很像,加之他很早就学会了“山”字,所以总是喜欢得意洋洋地把远山挂在嘴边。我带他走过袁里的山,涉过浅滩的水,但基本没有带他去看过当年事发的原址。我去看一眼时总把他放在老乡家里,我总感觉无法和他解释生离死别的定义,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告诉他天人永隔是什么东西,他说他很久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去了,很久很久的意思就是我不会带他去了。他说到很久很久,我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呀,这个一点点大的娃娃头,在想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了。可他还是很淡定和孤傲地昂着头发问,“老妈,你要干啥去啊?!” 我儿子,真不知道是高冷还是逞强。 “涂涂啊,妈妈出门就两年,不是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就是过年到过年再到过年,妈妈就回来了呀。” “那好像还好的样子啊。”他依旧不太动声色,可明显表情松弛了些。 额?什么意思?为娘的日夜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你离开我之后会不开心,这小屁孩居然说还好。他这是一点也不黏我的节奏啊。 “涂涂要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妈妈不能每天给你讲故事,不能带你出去玩,老师表扬我们涂涂的时候,妈妈也听不到。”这样想想,似乎去爱尔兰真的是一个不太负责任的决定啊。 “可是妈妈在这里不开心呐。”他懵懵懂懂却又很是笃定地看着我,“洛爸爸很久很久没有来看涂涂了,杨琛虽然常来给我送好吃的,但也不见你们经常聚聚。爷爷说什么退休,大概就是可以不上班了,医院没有以前好了,妈妈被欺负的时候,爷爷奶奶不能帮你。”他一个小孩子歪着头看我,说得头头是道,“涂涂被顾小虫欺负的时候,妈妈帮我出头。没有学校要涂涂的时候,妈妈很着急。妈妈爱我,我也爱妈妈。” 涂涂说了一堆,搞得我无语凝噎,没想到他心里有那么多的想法。 “涂涂有爷爷奶奶,还有太婆他们,李阿姨,杨琛他们都经常来看我。学校里同学和老师都很好,倒是妈妈一个人,会不会心里太孤孤单单?妈妈是想让涂涂随你一起去麽?去也是可以的,就是爷爷奶奶怎么办,同学借我的这个漫画还没有看完。”他的脑袋飞速运转,纠结得不得了的样子。 然他如此两难,真是为难他。不过这认真的样子,也甚是可爱啊。 第八十一章 我们之间 文宏伟和张修然都不同意涂涂跟着我去爱尔兰,看上次值班谈话的情况,娃娃头自己也不太愿意离开现在的环境。他好不容易长到了7岁,真的好不容易,从当初那个胆小孤独的孩子,到现在稍有勇气,从牵着妈妈的手不敢放开,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小伙伴,他自己的每一步都走的很不容易,像是一颗被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好不容易落地生根,难不成还要再吹口气,让他飞起来?看来留下他才是正确的选择,况且听涂涂的意思,文宏伟也有了退休的打算,没有涂涂的俩老人也定然是过不下去的。 尽管爱尔兰之行已经确定,但科室里的工作却还有很多没有交接,语言也是一个关口,要想在爱尔兰工作生活顺利,这两个月还得把英语尤其是医学英语再次捡起来。我向史静怡祁东他们报告了接下来的行程,大家一致决定要为我送行。交接,学习,各种送行宴把我的生活安排得慢慢当当,还得抽空把老两口和涂涂的电脑水平提高一下,教会他们如何使用视频,毕竟越洋电话很是昂贵。 涂涂的起居一向是张修然负责,交给老妈我当然是放心的,就文涂涂教育问题,我和二老也特意谈了一下,结果文宏伟直接和我说,“我们家一个本科生,一个研究生,一个博士生,培养一个二三年纪的小孩子还需要你来叮嘱啥呀,你能顺利把自己照顾少就不错了。”好吧,好在我们家小屁孩很懂事,学习生活上向来不需要我们操很多心。 关于附属医院带教老师的职务,我还得写一份申请送至洛绍谦那里,昨日在家憋了半日,好不容易凑满了一张a4纸,事实上我只想说一句话,“我受不了你了,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所以我要走。”但我没有这样的勇气,似乎现在也没有这样的资格。 我现在走在校园里,已经没有那么多人向我投来炙热的眼光,与洛绍谦绑定在一起的已经换成了那位曼妙身姿的柳医生。我穿过学校的主干道,行政楼就在我眼前,我想起那晚图书馆门口众人围拥的场景,他拉着我的手走过人群,他把我的大头照印在了家里,他从前表达的言语和动作都像极了要把我娶回家的样子,而现在,我虽然不想承认我是旧人,但赤裸裸的就是新旧交替啊。我长吸了一口冷空气,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门虚掩着,敲了两下没有人应,“没人么?”我探了个头进去,果然空无一人,“太好了!”我走进去把文件放在桌上,就这样吧,相见不如怀念,而我们之间,可能怀念都不太合适。 本想放着就走,无意间却看到了办公桌上放着的《a大医学部行政改革若干意见》,原来一个医学博士出身的医学院院长每天就是和这样的文件打交道啊,回想起大学时他为学弟学妹们示范局解的场景,手术刀和血管钳在他手里操作得如行云流水,而一个原本以为会在手术台上大放异彩的人,却每天与文件打起了交道,他没有患者,他有他的学生,可他和他的学生也没差几岁。 想来恍如隔世,我转身想走,却发现他早已站在了我身后。 “那个,洛……”没有他人在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毕竟抱过亲过,又毕竟他和别人在一起了,“我把辞去医学院教师的文件交过来,呐,在这里。”我转身从桌上又把放下的文件拿起来交到他面前。 “其实……其实我不太明白。”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转身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不明白什么?”要说不明白,我才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我不愿意也不想和他对视,低低地垂下了头。 “我又一次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怎么闹着闹着就要出国去爱尔兰,一场医闹,医院的解决方案不满意,你可以再提要求,就像以前在社联一样去坚持不妥协。我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你要跟着那个医生去爱尔兰。怎么一言不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你已经30岁了,你有涂涂了,怎么还是一言不合就冲动呢?”洛绍谦很是严肃,语气明显有些怒气。 可是他凭什么就这件事朝我发火呢? “洛绍谦,你根本不明白我在坚持什么东西!十年前你在学校尚知收敛,而现在你却可以堂而皇之地质疑我的价值观了。洛绍谦,我们曾经走过一样的路,以后也可以走不一样的路,无所谓冲动不冲动,只是彼此无法理解而已!”我全然已经受够了与洛绍谦忽远忽近的距离,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无法彼此成全,那也没有必要彼此纠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质疑过你的价值观,这十年的时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是为你着想,一直以来,我都在为你着想啊!”洛绍谦更加的着急,急于想说明些东西。 “洛绍谦,这十年,你的确帮助了我不少,因为有你,我心理上得以有个依靠。”我承认,在很多瞬间和场合,是他给我了强大的勇气和毅力,是他为了遮挡了风雨和太多的流言。我之于他的依赖,就像是种子遇到了土地,只需安心和努力的长大。可有一天,这片土地不愿再让我落地生根,又或者我不再合适在这块土地生长,那就分开吧,何必两败俱伤。 “文彤,你……”洛绍谦试图阻止我回忆过去,毕竟每次回忆都没好事发生。 “你不要打断我。”我挡开洛绍谦试图伸过来的手,“你让我说完。洛绍谦,多年前李俊还在的时候,你们俩都喝醉酒那一次,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了。可是李俊的离开让我突然一个人失去的依靠。是你适时的存在让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我喜欢过你,甚至,可能爱过你。在众多人的推波助澜中,我甚至想过我们最终会走到一起。无论是因为年纪到了,或者涂涂需要一个父亲,或者我们之间的确存在过爱情。可是,我安于平凡,而你注定是要飞起来的人。我不管柳阳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也毫不关系还有谁惦记着你,但就我们俩基于未来的设想,我们本身已然错过了彼此。”我不知道我何来勇气对他说出这些话,大概是我知道我即将离开这片土地,归来时大概又是另一番场景,有些话今天不说,大概此生就不会在说出口了。 第八十二章 话别 “我带你去看家里那副巨大的海报,让你闻见房间里到处的百合清香。在你需要我的任何时候,我努力为你解决好麻烦,我以为,这些足以让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定要与你一起到老。”洛绍谦一脸的遗憾,但我并不清楚这遗憾的后面是什么,是捅破窗户纸之后的释然亦或是点破真相后的无奈,“你也说了,虽然我们从未承认过,从未正视过,但我们之间有爱情啊。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麽?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都献给了彼此,如果真的有缘无分,这十年里也不会我未娶,你未嫁啊。” “我的确惊讶于你所做的一切,除你之外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可是你是否明白,最重要的不是那个献花的人,是那个一起坐在阳光下闻花香的人啊!你有高大上的工作,你有前后簇拥,你有万人惦记,随便出来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来警告我勿要高攀,我不想花了十年时间才得以平复的生活又被搅乱!”的确,我就是那么缺乏安全感,以前的洛绍谦可以给我安全感,可现在,没有了。 “我一点也没办法理解你的思维模式!我的生活也有很多无奈,为何你只看到了那些光鲜亮丽,我承认柳阳的出现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去爱尔兰,只要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洛绍谦有一些红眼,我看到他心里的纠结,但多年院长的身份让他学会很好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学会了克制,而我是个永远不知收敛的人! “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是校社联的主席,而我普普通通,后来你不见了,我努力成为与你接近优秀的人。可是那时,我从不觉得我俩之间有如此不可靠近的距离。你是我前方的光,是我努力的方向,每拿一个奖学金,每受一次表彰,每在学弟学妹口中听到一次我的名字,我都觉得更靠近你一点。可如今我却觉得我们有云泥之别,这不在于职位高低,不在我我们相隔多远,这是心的差距了。我……”泪崩……除了泪崩,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表达这内心极为难过和复杂的情绪呢…… 理性解读这十年我们的关系,其间哪怕有再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过程,这最后的最后,终究还是只能说再见。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变了,变得不够纯粹,变得太过于市侩。”洛绍谦转过身,留下一个高过我头的背影,“可是,很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身不由己,我向何处说,与谁说呢……” 阳光透过门上窗户洒了进来,照进他的头发,他的身体,留下身后一片阴影,而我就站在这片阴影里。时间恍惚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校社联办公室里,我们经常背对而坐的场景。我常常好奇他一言不发地埋头苦干个什么东西,背后看起来波澜不惊,可每每一次彻夜加班之后却总能拿出令人惊艳的活动方案,或者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看似不能攻克的难题。那时他就是这样,一人背负了所有的荣辱,但一切的光辉和黯淡又始终云淡风轻。那时我喜欢偷偷转身,然后默默猜测,阳光下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俨然透露着严肃认真的内心,彼时那个执着顽强的洛绍谦对应此时他留给我的背影。是啊,生活必定是艰难的,无论是我这样的市井小民,还是他那样的达官贵族,只是不同程度不同档次的苟且而已。可是即便是这样,那些最最重要的初心啊,那些最最纯洁的净土,在环抱的爱时候,不应该成为我们最大的勇气么?我们看跨越时间,跨越山和水,难道都敌不过他口中的如此多的身不由己麽…… “洛绍谦,我知道……”我想告诉他,是啊,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让我们举步维艰,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很大,责任和重担都非我能了解,你可以与我倾诉,可以找寻一万种方法去试着化解,可你仍旧选择一个人去战斗,甚至选择柳阳陪你一起去战斗,既你已然做出选择,那就多说无益啊。 可是洛绍谦没有给我说出口的机会,他转身把我抱住,尽管我们曾经不止一次的拥抱,但这次彼此靠近的温度却并不熟悉,我像是被侵犯一样在迟钝了一秒钟之后努力地挣脱,他锁住我胡乱拍打推搡的手,“不去爱尔兰行不行,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可以再讨论,如果你想去国外的话,医学院有很多对外交流的机会,想去哪个城市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可是能不能别以这种方式离开!” 我抵在他的胸口,听他快速的心跳,看门口照进来的阳光,时间像个黑洞把我吸了进去。我们首次相识时,你坐在台下,我在台上,那时我是20岁的小姑娘,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把看客唬得一愣一愣。你挖空心思,我傻傻相信,我们在校社联再遇,那个秋风悲画扇的晚上,是我一头扎进你的怀里,寒冷的风穿过身体,在最无助的时候是你温暖了整个世界。杨琛为了躲避猫喵把我从自行车后座上摔了出去,腿折住院的那些日子,你把书搬进了病房,你站在床头听我支支吾吾问你,那是我们第一次错过彼此。为了补考过关,你为我划重点,你做了最简单也最美味的粥,你喝醉酒倒在了我的门口,我们相识十年看过那唯一一部电影。在你离开的那些年里,我看遍了图书馆四季的风雪,喝遍了图书里咖啡馆里的每一个种类。你在奋斗,我在加油,我恋爱了,你回来了。你和他一起醉了,你是恼得,他是故意的,我陪了他一宿,你吐了一宿。后来我失去他,人生跌入了谷底,你鼓励和支持我,让我和涂涂有了安定的生活。我研究生毕业,我工作,我学专科护士,我成为副护士长,感谢一路有你庇护,让我拥有了献花和掌声。涂涂因为有了你而有了学习的机会,有了除我之外另外的依靠。我们相识十年,从青春到正年,从学校到社会,曾经快乐又历经坎坷,在人生最美好的十年里,成为彼此算是比较重要的人。 我很珍惜,也很感激,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彼此心里也很清楚,时光荏苒,我们在人生的很多抉择处,选择了不同的立场。也许你知道的,那些灰色的地带,只不过是为了某些利益而不得不的权衡,可是倔强的我啊,可是只能如此的你啊,注定无法再互相理解。 “洛绍谦,放开吧,我已经决定了。”最后的一滴泪落在他的衬衫上。 我推开他的臂弯,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可能吧,这是此生我们最后的拥抱,也是因为你,最后的一滴眼泪了吧, 第八十三章 杨琛道出原委 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我也没有回头,像一件充满仪式感的事情,似乎做完了这件事,我们之间就不要再谈感情了。回到家,安心地把医学英语的大厚书翻开,看着自己研究生时期些的笔记,倍感轻松又无比失落。似乎他还没有和我解释他和柳阳之间的事情,罢了罢了~~我摇晃着脑袋,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呢。 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个月,我终日在家啃书,空余的时间就照顾照顾娃,或者陪娃玩耍。与严婷史静怡她们的小群里因为我的无聊而热闹起来,在看书过程中总会看到以前的场景,然后就适时地在群里感怀两句,我们约定下周六回母校齐聚,为我送行。杨琛在群里,洛绍谦不在,没人拉他,没人敢也没人愿意主动靠近他。自与柳阳分开之后,杨琛就沉默寡言了些,而我们在不同的系统里,平日里也不怎么遇到。但涂涂却时常在上学下学的途中碰见杨琛,杨琛给他买过漫画,送他手办,教他拙劣的追女孩办法,他喊洛绍谦洛爸爸,但他和杨琛却更像是哥们。我不知道杨琛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但只要他不是当初那个特别意气特别开朗的小伙子,我就特别的遗憾和心痛,何况他的改变多多少少与洛绍谦和柳阳有关。 但杨琛却单约我了,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我和杨琛坐在路边的小馆子里默默地吃着,点了三五个菜,一半我点的他爱吃的,一半他点的我爱吃的,我从未见过杨琛吃饭不说话的样子,今儿是头一回,我试图停下筷子和他说几句话,但他始终低着头默默吃菜,看也没看我一眼。 “唔……现在到哪个科了?”僵局总得有人出来打破,不然我们俩估计得把碗底给吃了。 “不轮了,定急诊了。”他嚼了两口菜,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桌下的小腿晃个不停。 “你以前可没有晃腿的毛病,从哪里学来的不好习惯。”我刻意的幽默听得自己都想哭。 “涂涂怎么没来?还给他带了礼物。”他抬眼,却没有看我,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我的碗里。 “我觉得今天我们的话题,少儿不宜。”我放下筷子看着他。然后他终于搁下了筷子,与我对视,“说吧,都痛痛快快说出啦,会憋坏的。” “自从本科毕业,我们就没再下过这种馆子了。”杨琛环视了四周,感叹道。 是啊,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总是觉得生活费紧缺,学校后面除了那一家老厨高大上一些,别的都是差不多那种小饭馆的档次。我总舍不得去老厨吃,但又不想吃食堂,要换换口味。杨琛家庭富裕,他老妈秉持着儿子最重要的理念源源不断地供应生活费,但杨琛并不是那种嘚瑟的公子哥,总是迁就我吃些路边摊。本科毕业之后他去了日本,我们基本就没怎么聚过,后来偶尔回国后的饭局也都在我们拿了津贴或工资之后了。再请老友吃饭的时候老觉得这种小饭馆没有面子和档次,怎么也得是精挑细选之后味道价格俱佳的餐厅了。 “的确,我也很怀念大上学的时候,我们几个一起吃路边摊大闸蟹红烧小龙虾什么的日子,聊八卦,聊那些现在看起来都幼稚的话题。”我笑笑,那时我是大家中间最没品的那个,总需要他们照顾。 “我还记得我一次把你介绍给洛绍谦时,是他请客吃的老厨,他们家的红烧肉就特别好吃,是吧?”杨琛笑着问我,让我顿时不寒而栗,他为什么要提起洛绍谦,难道洛绍谦时我们今天的中心议题?我们俩四目而视,彼此的脸色都越来越差,“当年如果我没有答应洛绍谦的要求,也许你们之间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了。如果我说喜欢你,或许我们俩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啊我们俩在一起了,我肯定就不会去日本了,你也不会遇见那个李俊,自然而然也不会有柳阳啊什么的后面的破事。” 杨琛变了,不似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在意,为了朋友他可以牺牲自己,而现在他有一些计较,或者还有一些怀恨。可是我并不怪他,也并不觉得他错了,因为从头至尾他都是受害者啊。“你说得有道理,可无奈的是,没有如果,既然一切没有办法推开重来,那就只能调整自己的内心适应现在的环境和关系。”我特意说出关系二字,无非是想提醒他,他与柳阳之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想得越多,不解越多,忧思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何必折磨自己,柳阳并不会在意,看着情形,洛绍谦也没有在意,唉…这日了狗的…… “当初在日本啊,是柳阳追得我,我承认上学时候我是对你有过一点心思,但慢慢我也就理解和接受了,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就这样当个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知己也挺好的。”杨琛说着说着让服务员开一瓶啤酒,被我挡了回去,医生何况是急诊的医生,能不喝酒就不喝酒,“柳阳在我们学校不说最优秀,那也很出众的。我起初对她并不感冒,但她追得很紧,那些赤裸裸的表达,时间长了,总会有点感觉,怪不得怎么说女追男隔层纱呢。研究生毕业之后,我本来打算回国的,柳阳却坚持要读博士。我想想这两三年都是她在为我付出,总觉得有些亏欠。别人眼中的女神到我这里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了这么些年,也该我为她做点什么了,所以我和她一起读博了。”杨琛讲得这些我以前也多多少少听他说过,我记得好久之前在医学院柳阳气急败坏地和我说什么杨琛忘不了我对她冷淡什么的,大概就是他们读研究生的那几年里吧。 “是不是柳阳回国之后喜欢上了洛绍谦,所以你心里很难接受?所以你很长时间都不和我们联系,你是在愤怒,还是在难受?”我问他,因为我一直不理解,按照杨琛的性格,他不会就这样让这件默默过去。 “难道我应该很容易接受?”杨琛反问我,的确,无论柳阳和洛绍谦是什么关系,无论洛绍谦是否接受了柳阳的爱意,杨琛都是吃苍蝇的那一个,“愤怒值和难受值都没有高到极致,大概也和我与柳阳的爱情并不那么坚贞有关。我无法接受的是,洛绍谦明明不喜欢柳阳,却仍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我看着你和洛绍谦的关系和感情在发展,而他又利用着柳阳对他的爱意在谋取骄阳集团的利益,我想不通,洛绍谦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琛有些红了眼,我也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菜里了。 第八十四章 重聚母校 什么?洛绍谦不喜欢柳阳?这怎么可能呢?医院里每个学生都知道也都看见过他们两人一起频繁的出现,柳阳从医院辞职之后就是医学院和院长办公室的常客,要是洛绍谦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怎么会放任她如此大张旗鼓呢? “真的是为了利益?骄阳集团不就给了医学院一笔奖学金,医学院名声在外,杰出校友一箩筐一箩筐,想要搞点钱设立奖学金,还没到需要洛绍谦牺牲色相的地步吧?”我疑惑地问杨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具体的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洛绍谦这院长肯定不是捧在手里的铁饭碗,外人看起来高高在上,实际上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杨琛像是知道些什么,但估计也是道听途说,没什么实际的事实支撑,不然他早就憋不住吐出来了。 我和杨琛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我和杨琛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们曾经并肩奋斗,他为了我受了欧阳老师多少惩罚,而我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转眼周六就到了,史静怡一早就在群里发了定位,c市离学校比较远,史静怡估计是一早就出发了,不用跑来跑去的严婷已经把饭馆订好了,只等我和杨琛过去了。这里离a市车程在三小时左右,我把涂涂的周末作业安排了一下,刚好杨琛就开车到了楼底下。大家很有默契地没有提洛绍谦和柳阳的名字,但按我们以前的说法,每个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人都应该受到欢迎和礼遇的,可是这样的三角关系中,谁也没敢起这个头。 不得不说,杨琛的车技还是可以的,没想到这个连自行车都骑不遛人,开车开得还算可以,重新审视眼前的杨琛,当年那个率真莽撞的小伙子如今已经在急诊独挡一面,虽然他评价自己不过是混混日子,但院里的同事却对他好评如潮,这说明杨琛在日本的几年并没有荒废学业,他的博士研究生和海**衔是有含金量的。 我们到达a大门口的时候,祁东、严婷以及史静怡都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透过车窗玻璃看眼前的故人,突然心头猛然的一热,像是被什么柔然的东西突然砸了一下。祁东和严婷打算领证了,祁东与严婷老爸这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终于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史静怡肚子里的二胎也已经两个多月了。 “祁东,你真是不容易啊,像你这种肾不好的,的确不太讨老丈人喜欢,哈哈……”众人齐聚,最少不了的就是互相酸两句,我拍怕祁东的肩膀,看见一旁严婷幸福的小眼神。 “我这岳父对肾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这职位和学历不太入他法眼。哈哈……”祁东也打趣地回应我,“倒是你,听闻在b市又遇洛绍谦了,怎么样,没啥瞒着我们的吧?” 祁东哪壶不开提哪壶,瞬间就不想理他了,“我说静怡啊,你这两个月的身孕,你老公怎么放你出来跋山涉水的啊!”我走上前摸摸史静怡的小腹,嗯?貌似两个月还没咋看的出来,不管不管,做干妈的摸摸还是要的。 “我怀老大的时候还在值班,大姨妈三个月没来,才发现怀孕了,有啥呀!”史静怡还是那么泼辣,“他就叫我一路上收敛些,遇事别**。” “你老公总结得精辟,就你这动不动就撸袖子的性格,保持淡定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一旁的杨琛时不时插两句,脸上的笑容也很是灿烂。 大概在b市没有他的亲人和朋友,他去日本读研是顺从家里的意见,来b市是柳阳主导,这有回到这里,回到这安放我们青春的地方,才觉得自在吧。 顿觉美妙的何止杨琛一人,我们走过老的宿舍楼,楼对面的蛋糕坊老板已经中年发福,从宿舍楼走到操场,走到医学院的门口,祁东留校工作,严婷有时也要回学院上课,他们对学校还很是熟悉,我在这里读的研究生,而杨琛和史静怡却是多年未曾来过了。我们去看了上课的教室,周六的原因,只有零星的学生在看书自习。学生会和社联的办公室里依旧很是忙碌,学弟学妹们正在画新的展板,执行新的活动策划。欧阳老师离职之后, 办公室就换了人了,没有人再把文彤那个臭丫头挂在嘴边,也没有人会罚杨琛200个俯卧撑了,欧阳老师与李院长,以及我的李俊。祁东说校社联原来的楼已经夷为平地,学校要造一个新的工学院实验楼,所以如果想回忆校社联的旧物的话,已然是没有机会了。 我白了祁东一眼:“谁要回忆?就你话多……” 晚饭是在学校外面我们以前常去的排档,为了照顾史静怡这个大肚子,点的菜都有些寡淡。祁东不喝酒,杨琛自从干了急诊也就很少喝酒,今晚我们聚得很是斯文,杨琛又说起他刚认识我时我酒品太差的梗,以前提起总觉得害臊,而今日却觉得特别想念当初的日子。 “你们说洛绍谦怎么就和柳阳在一起了呢?”聊得正酣,史静怡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抛出这一煞风景的话题。 我停住筷子,下意识去看杨琛的脸色,果不其然,已经变了。我斜了史静怡一眼,严婷也拱了拱史静怡,这个一孕傻三年真是名不虚传。 “管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呢,他们爱在一起不在一起。”杨琛有些愠怒,声音不免提高了八度,但又刻意想表现得不那么在乎。 席间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杨琛的茬,大家目目相觑,却没人开口。 “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让我来解答一下?”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着映入眼帘的便是更加熟悉的身影。大家动作基本同步,张大嘴巴,瞪大眼睛,面部表情清一色的意外和没想到,洛绍谦?!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我们的议论,他都听到了? 第八十五章 杨洛相遇 “今天来a大开个会,刚巧遇到以前的师兄,就约着一起吃晚饭了。门口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恰好你们门没关,我就进来了。”没等我们问,洛绍谦就自己交代了。 要说这几个人里,杨琛和洛绍谦算是最熟的,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杨琛的身上,尴尬地都想逃跑了。 “杨子,你们回学校也不和我说一声,不够义气啊。”洛绍谦笑道。 “义气?”杨琛抬头看着洛绍谦,面色难堪的厉害,“从你嘴里说出义气二字真是好笑,你配麽?” 杨琛话一出口,就把大家伙给吓坏了,这是要吵架还是要打架啊!“杨琛,你好好说话,别弄的大家不开心。”我低头凑近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提醒他。 “杨子,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大可说清楚。”洛绍谦本是来认朋友的,没想到被怼了。 杨琛也没特别在意他院长的身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你和柳阳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文彤又到底怎么回事?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你特么把我当什么了?!”杨琛心里藏不住事,虽然这些事我们几个也想知道,但洛绍谦毕竟是院长,如此地质问总感觉不太合适。但杨琛问柳阳就好了,特么扯上我干嘛! 洛绍谦站在门口接受我们目光的扫射,他眉头微皱,低头不语。 他今天仍旧是一身黑色的西服,没打领带,衬衫的扣子松到了第二颗,说明今晚不是个正式的场合,他没撒谎,我们应该是碰巧遇到的。洛绍谦不矮,具体多高不太清楚,毕业后的他越发的精瘦,丝毫不像大学时候那种脸上带肉的样子,但无论他如何穿着,搭配什么造型,那股清秀和书生气却总还隐隐约约地有。 “我和柳阳只是单纯地合作伙伴关系。”洛绍谦的解释像是给杨琛的,但我总觉得是讲给我听的,“我事先并不知晓她与你分手的事情,我对柳阳也并无好感,对我来说她只是骄阳集团的千金,是骄阳奖学金在我校的管理者。”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柳阳喜欢你!”杨琛显然并不满意洛绍谦的解释,刚才那薄薄一层的说法根本不是我们要听的。 “柳阳喜欢谁是她的事情,我只需要和她完成工作上的事情。”洛绍谦被杨琛逼问地也有些愤怒,我坐在杨琛旁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没有拒绝柳阳的暗示,就相当于承认了你们的关系,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杨琛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不信,你问问文彤,是不是这样!” 我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杨琛从座位上拎起来,“说呀,文彤!”杨琛拍了拍我面前的桌子,吓了我一跳。我和洛绍谦四目而对,他眼神里满是忧伤,他曾是我们中间最为骄傲的人,此刻却只能站在门口像只落单的孩子,杨琛大概不知道我已经和洛绍谦谈过一次,他与柳阳真正的关系和目的于我其实并不重要了,杨琛一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二来觉得我受委屈了,想为我出头,但他不知道我和他此前就已经做过了结了。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拽了拽杨琛,想让他控制住些情绪,大家都在呢,不要弄的太难堪。 “啊……文彤……我的肚子好像有点痛啊!”史静怡突然叫了一声,打破了我们三人对垒的局面,只见她蜷缩在椅子里,双手抱着肚子,表情很难受的样子。 “不会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吧?!”严婷见状急忙站起来,“送你去医院吧!” “好啊。”史静怡表情更加痛苦,“杨琛你的车就停在校门外,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史静怡哭腔都出来了。 杨琛刚刚还气愤不已地指责洛绍谦,史静怡肚子一疼,画风立马就变了,“你别动啊,你别动啊,我来背你下去!你可千万别动啊,你这娃要是出啥事,你老公非得宰了我不可!”杨琛立马把史静怡背在背上,往店外跑去,看也没看洛绍谦一眼。 “我们……我们也跟去看看!”严婷见状也拉着祁东就跑。 好了,又只剩下我们俩,我想我也应该赶紧跟着去医院,可洛绍谦落寞站在门口的样子,又让我觉得不能放他一个人,手机在桌上震动,是严婷打来的,怕是要和我说史静怡的事,我赶忙接起电话。 “史静怡没事吧?”我着急问,不要场面太激烈动到了胎气,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史静怡没事,她装的!”电话那头严婷听着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看气氛不对,赶紧把杨琛给骗出来,不然这怎么收场啊,还是史静怡聪明,不过就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那杨琛……”杨琛被摆了一道,肯定气不打一处来吧,这可怜的娃。 “杨琛被气死啦,哈哈……叫着要回头找你,不过我们已经把他安抚好了,他现在送我和祁东回家,再送史静怡回酒店,她一个大肚子,夜里还是很凉的,我们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你就和你的洛院长好好谈谈,然后早点回酒店哦。”严婷在和我讲话的时候,还能听到杨琛骂娘的声音,他一边骂,史静怡和祁东一边安抚他。 挂了电话,我也一声哀叹,好好的践行酒,怎么就这么不欢而散了,洛绍谦还站在门口,走啊,还留着干什么? “大肚子怎么样了?”洛绍谦皱着眉头问。 “没事,装的,就怕你和杨琛打起来,找了个理由带着杨琛跑了。”我拎起凳子上的包也打算撤退回酒店。这样的场景真让人觉得讽刺,我们十年的友谊,最后杨琛和洛绍谦却要这样彼此针尖对麦芒,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洛绍谦笑了笑,“真是讽刺!”哟呵,他居然和我是同样的感受。 “我说洛绍谦,柳阳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以为我这是女人跟女人之间的妒忌,杨琛那么好的人,那么铁的兄弟,你怎么好意思拿柳阳恶心他!”我走到洛绍谦面前,无比无比的愤怒,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为人处世,还可以让一个曾经如此正直的变得学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第八十六章 彼此无奈 “我和柳阳不是朋友男女,也没有别的什么不当的关系,但我不能因为她和杨琛的关系,或者她对我有什么好感,就不与她来往。”洛绍谦别过头,抓住我的胳膊,“我是医学院的院长,你们可以不管我是不是自愿,是不是被迫,你们只需要管好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的工作,而我需要对这所院校的名誉负责,需要对近千名医学生的求医之路负责,所以我不能随心所欲,不能随便发脾气,不能不想和谁交朋友就不和谁交朋友,大多数人只看到我手上的权利,和看似高尚的社会地位,可是有谁知道我的无奈呢,但我总觉得无论别人怎么想都没有关系,至少还有你们,至少,还有你。可是讽刺啊,我成了最后千夫所指的对象,成了最后的鳏寡孤独了。” 他从不曾和我说这样的话,他的委屈和他的压力,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在我们相识的十年间里,都没有吐露半句,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了少年时的清澈,也不见了多年锻炼出来的老沉,满眼无处安放的无奈和疲惫,他想表达些什么,举着酒杯的手伸出来又放下去,几经酝酿却仍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像那次他醉倒在门口那样,太多苦闷和无奈不知与谁诉说。 “洛绍谦,杨琛他……他不是故意的。”我看着他的样子,居然有了一些心疼,“你知道他的,他只是心里憋屈。” “那你呢?”洛绍谦问我。 “我……我知道你很难。”要怎么说?承认他没有错?可是无论她有多艰难,他有多无奈,他本来就是在利用柳阳的背景和柳阳对他的爱慕之情,这点他自己也并没有否认啊。我可以猜想,如果他对柳阳不理不睬,或者恶言以对,可能骄阳集团的人民币就到不了医学院的项目上吧。这早已不是一句是和非,对与错就能解释的社会了,杨琛与洛绍谦的价值观早已经不同,为人处世的态度方法也大相径庭,最为重要的是,这次我站杨琛,所以,怎么安慰洛绍谦?没办法去安慰,虽然我有些心疼他。 我提前回了酒店,给杨琛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还在购物广场买买买,我说了他两句,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洛绍谦吵架,大家都许久未见,难得的好气氛,何必去破坏,杨琛心头上的火还没完全散去,见我又批评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开始激动起来。我知道杨琛有为我讨说法的意思,他想为我们这十年的友谊鸣不平,可我又不能和他说,我与洛绍谦的事情,真的不需要谁的帮忙,也不需要谁来置喙,清净,我们都需要清净啊。 回酒店的路上想本来明天的计划是大家一起去情人湖边烧烤,下午晚些时候再去拜访一下曾经的辅导员,今天这一闹,不知道明日的行程能否顺利进行。趁着涂涂还没睡,路上赶紧和他视频一下,由于我即将出发去爱尔兰,小家伙最近很是粘人,他一边和我展示着今天的手工课作品,一边讲述今天班级里好玩的事情。张修然说涂涂一定要等我看完他的劳动成果之后才肯把东西收起来,一定要等到我和他视频结束了,才听话去睡觉,我心里一边有点内疚,一边又美滋滋的,我儿子啊,肯定是个暖男。 和涂涂视频结束,杨琛他们还没有购物回来,我是不准备等他们了,出了电梯直奔房间,到了门口才想起,房卡全在严婷那里呢! 我去前台想要服务人员为我开门,又被告知开房信息都是严婷一人的,并没有登记我的身份信息,所以无奈,我只好等严婷他们购物回来了。在大厅无聊地坐着,却收到了凡帆的微信,他正要去离a大不远的一个岛上看演唱会,不知道从何处得知我人在a大,就微信过来邀请我同去。实际上,我超级累了,哪也不想去,本想装作没看见,但不一会电话就直接打过来了。 我本想推辞,奈何邀请实在是过于盛情,凡帆说午夜前肯定给我送回酒店,推来推去还是没能推掉,只能迈着疲惫的步伐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什么鬼演唱会?逗我玩呢吧…… 在a大的校门口,凡帆说他开着一辆黑色suv在那等我,我看着校门口停得稀稀落落的各种车,看了一下时间,二十点整,记忆中我读大学的时候校门口还没有那么多黑车,或是接送小伙伴的豪车,那时出门最方便的是学校自己的十座电瓶车,最浪漫的也是学校自己的公共自行车。白色的黑夜里还是比较好找的,凡帆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装扮,抵在车门口的姿势吸引了一众女同学的侧目。凡帆并不很帅,比不上洛绍谦,也比不上杨琛,但也许是学识和工作阅历的关系,他往那一站,就周身透露着一股杰出青年的feel。 我到他跟前,他礼貌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虽然这是绅士之举,但我却不是很适应。 “不好意思啊,那么晚还临时邀请你一起去,实在是我对这地不是很熟悉。”凡帆一上车就急着道歉。 “没事,本来也进不去房间。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a大的?这么巧你也过来参加音乐节。”我没想深究,只是车上无事,闲聊两句。 “我在医院遇到了文主任,本想问他你准备地怎么样,他告诉我你来a大同学聚会了,刚巧前两天朋友送了我两张演唱会的门票,本是今天就打算过来的,只是刚巧你也在,本着不浪费票的精神,更主要是找个熟悉的地导,哈哈,希望你心里不要骂我才好啊。”凡帆解释道。 嗯,虽然我心里确实不太高兴这么晚被拉出来,可谁让我们是难兄难弟呢,爱尔兰之行还全仰仗他的照顾呢。我心想着便问他把门票拿过来瞅了瞅。演唱会的地点在三山岛,的确离a大不是很远,a市多是平原,山都很少,可就是如此巧夺天工地在平原中间留了一片湖泊,三山岛顾名思义,三座不是很高的小土堆背靠湖泊,面山的那一边留下了很大一块滩涂,夏日里经常有乐队在那里搭台唱摇滚,也隔山差五有不同单位去那里组织篝火晚会,但这都入冬了,怎么还会有演唱会,虽说a市的冬天不是很冷,但也不会有多少人大晚上过来看。 第八十七章 叫嚣时间 一路上两个人聊些有的没的,凡帆的大学就是在洛绍谦家医学院读的,那时学校还没有合并,还是个私立院校,他对a大没什么了解,我打趣说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我成了校友了,他问了我一些大学时候的事,惊讶于我居然拿过奖学金什么的,我勒个去,老娘难道长了一张学习成绩不好的脸麽?说话间时间过去很快,不一会就过桥到了三山岛,停车,验票入岛。 如我所想,岛上并没有多少人,约莫看过去,怎么也不出50人,这是一个或者说这是一群很没名气的乐队麽?一个卖门票的演唱会,怎么也不会就来这几个毛人吧? “就我们这几个人?”我指着不远处亮光的舞台,手指划拉了一圈岛上的人,不敢相信地问凡帆。 “应该是吧,一共就41张票,最多也就来41个人了。”凡帆加快了些脚步好跟上我,顺便和我讲了下今晚这演唱会的由来。 开演唱会的是一个叫的“叫嚣时间”的乐队,十年前成立于b市理工大学,凡帆与乐队主唱是相识数年的朋友,乐队原是6个人,大学时代放荡不羁地搞上了摇滚乐,没日没夜地在租住的地下室里乒乒乓乓,没有人赏识,没有人知道他们,而他们就这样沉溺于自己的摇滚世界里,撒丫子式狂欢,去各个酒吧驻场。逃课,挂科,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学妹眼中的迷之偶像,六人小队一直嗨到了大四,直到其中一个吉他手因为成绩过差只能肄业,他的母亲找到了学校领导,跪在了校长面前,这群长不大的孩子才突然醒悟,原来与梦想同样重要的还有责任和义务。很多时候的醍醐灌顶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自此之后乐队成员们捡起来书本,一个一个相继成了学霸,十年过去了,他们几乎都成为了各行各位的翘楚,但因为曾经的音乐梦想,还时常聚在一起,再扫扫弦,再敲敲鼓,再唱两句曾经的故事。 这是一场自掏腰包的,没有赞助商的演唱会,这是一场关于青春和理想,现实与妥协的表达,一群中年男子一场不忘初心的骄傲狂欢。我和凡帆找到位置坐定,台上的人正在做最后的调试,主唱大概是注意到了凡帆的到来,举手向我们示意,凡帆也站了起来,比了个手势之后又坐了下来。周围聚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四五十张座位根本就不够,登岛活动的人们都被灯光和音乐声吸引而聚集过来,而台上的乐队成员也并没有驱赶的意思。 灯光聚焦,吉他的solo率先响起,接着键盘、贝斯、鼓手加入演出,开场是一首五月天的《盛夏光年》,现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一群30岁左右的男人们,身体已经有些许走样,嗓音也不似小年轻们那样收放自如,如果不是事先听凡帆讲了这个乐队的故事,大概不会觉得太好听。有人说,摇滚的魅力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告诉人要怎么活,我原先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而现在坐在大群观众中间,不自觉地跟着一起挥手呐喊,直至站起来随着音乐摇摆狂欢。大概音乐的力量就在于无极限地解放自己的天性,在别人或狂热或安静的音乐表达中找到自己的故事,那些美好或伤感的过完,残酷不堪或浪漫不已的拉锯战里,找到改变我们自己的那一个节点,然后随着音乐的起伏泪流满面。 凡帆说这支乐队从组团到现在已经十年,正如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一样历经数十寒暑,他们在淬火中重生,找寻到人生的方向,然后回头拾起曾经的梦想,大概吧,我也应该学会舍弃和放下,生活和现实让我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应该就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吧。 “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演唱会!”我转身看向凡帆,但见他也饱含热泪地看向台上奋力演出的人,大概也在会议他过往美好的回忆和难忘的人。他大概是没有听见我所说的话,但我觉得一点也没有关系,此时此景,的确应该只属于自己,以及内心住着的那个或煎熬着的,或千疮百孔的,或历经万千的自己。 演唱会结束后,凡帆就去找他的老友寒暄两句,而我不太喜欢钻进陌生的人群里假装熟悉,到我这个年龄,或许只是我性格使然,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找一个怎么都舒服的方式待着最觉得轻松。三山岛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湖面离陆地并不远,但由于是夜间,一切都显得很深邃。我站在湖边看远处的阑珊灯火,这是a市麽?哪里是a大呢?在a市生活了差不多七年,从未站在这样的角度看这座城市的夜景,置身于其中的时候,大多不明白有一天会离她而去,所有的故乡终究有一天会变成他乡,而我们任何时候对他乡的怀念都会觉得是仓促不已。 那远处陆地与湖面连成一线的地方,霓虹在山水间倒影成一幅画,上一刻耳边还是音乐的喧嚣,而这下一秒,我就独自站在这湖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局外人看待这热闹而又喧嚣的世界,不感寂寞,不感彷徨,这是我多年未有的体会,大概是刚刚那一场带有强烈能量的摇滚乐告诉我,文彤,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狂嗨到忘乎所以,亦或是这样微风拂面安静一人,人生有多种可能,并不是选择一种就只能放下另一种,现实给我们每个困难,努力克服后都会有一个更美好的自己。 我在望向湖心的那片风景里似乎看到了自己长发飘飘的样子,也似乎看到了爱尔兰蓝天白云的模样。 晚风吹过来有一丝凉意,而这却不让人难受。不知什么时候凡帆站到了我身边,我看了看他,两人相视而笑,虽然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故事,但这种释怀的感觉却极为相似。 “如何,文彤。”凡帆送我回a大的路上,微微笑着问我。 “演唱会麽?这是我长这么大听到的最精彩的演唱会。”我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但我又没法和他说以前事,告诉他我为何觉得如此精彩。 “所以,你内心坚定了麽?爱尔兰,真的选好了麽?”凡帆依旧还是那样不经意的口气,就如同当时他让我考虑涂涂是否适合跟着去爱尔兰一样。 原来,凡帆带去去听这场老男孩演唱会的原因这个啊。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而后又渐渐懂得的笑了。 凡帆他看了我一眼,显然,他明白我在说什么。 第八十八章 再遇 回到a大已经接近午夜,凡帆把我放下后竟还要返回b市,说是明儿一早还有一个学术会议,我强留他住一晚,这都快要去爱尔兰了,国内的什么学术活动还非得他参加不成,凡帆却坚持要赶回b市,他越是这样坚持,我就越是过意不去,凡帆来回开五六小时的车,就为了给我换个脑子。 不知道a大是不是还是午夜十一点熄灯锁门,我站在校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还是熟悉的模样啊。威严大气的校门已经在黑夜中只能看见被射灯照亮的a大校名,门卫师傅的房间还亮着微黄的灯,师傅的制服已经换了制式,师傅坐在椅子上打着盹,那时晚归的学生会厚着脸皮求着师傅开门放行,然后再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进各种办法央求宿舍阿姨为他们打开宿舍大门。十年过去了,再一次站在a大的校门口,内心油然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秋冬的风可劲的凉,我一身棉麻长裙虽然还算厚实,但也宽松得有些钻风,不禁打了个冷战。该回酒店了,明儿还有活动,转身往回走的路上基本已经没有了行人,高跟鞋踢踏踢踏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的清脆,路边还有些小店没有关门,霓虹闪亮的样子让我想起多年前寒假独自留在学校补考的样子,似是而非的夜,不同往昔的人。 “文彤!”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喊我,转身一看,远处有个熟悉高大的身影正快步向我走来。 是洛绍谦。 他快步赶上我时,我才发现他换了一身行头,没有了西装革履,而是换上了应季的休闲服,不过这一身的黑色我仍旧不是很习惯,显得太过于老沉,可是转念一想,这已不是十年前的我们了,30岁了,是该成熟些了。 “怎么不睡,这么晚。”他不穿西服的时候,距离感一下就没有那么强了。 “睡不着,就出来转转,你呢,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转悠,还一身穿戴整齐。”洛绍谦不紧不慢地站在我旁边,如若不是几个小时之前那场尴尬的饭局,我倒是挺享受这样老友一样的散步。 “朋友请我去看演唱会,刚刚才结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再怎么装也装不出那种自然。 “哪个朋友?我认识麽?那么晚约你出门,要注意安全。”洛绍谦似乎也不在看我,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接着话茬。 “你认识,不过不熟,就是上次和我一起被打的医生,凡帆。”洛绍谦应该不认识凡帆,但他似乎也并不喜欢凡帆,大概是因为我执意要去爱尔兰,而凡帆是始作俑者的原因吧。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作聪明吧,如若洛绍谦真的喜欢我的话,大概就是吃醋了吧。 “凡医生是喜欢上你了麽?”洛绍谦突然停下脚步,冷冷地问我。 我转身看他,心里有些气愤,怎么什么和我有关的男孩子要么就是我喜欢人家,要么就是人家喜欢我,在洛绍谦眼里,我就不能有些正经朋友麽。 “凡医生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的帮助完全是因为我们同病相连。你不要想歪了……”我看着洛绍谦严肃的神情,“我打定主意要去爱尔兰,和凡医生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是我自己要走,去哪都是离开。” “我并不反对你离开医院,如果你不喜欢医学院的工作,或者厌弃了公立医院临床一线的繁琐,我支持你辞职,或者我也可以帮你找一份和护理学有关的相较轻松的工作,你完全没有必要跟着那个凡医生去爱尔兰,而且一去就要是两年。”洛绍谦还在试图劝说我留下来。 洛绍谦还是没有想明白,我为何一定去爱尔兰的原因。我侧身站在马路牙子边上,偶有几辆汽车呼啸而过,一眼看过去还能看到a大的宿舍楼。 “我今天去听的演唱会,是一群30岁的摇滚爱好者组织的,他们在台上唱着,越聚越多的观众在台下跟着狂欢,他们唱的并比不上专业的歌手,但台下太多太多的人热泪盈眶,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个,尤其是当我听说了他们的故事,越发觉得这群30岁还打着摇滚不死旗号的人精神可贵。也许我原来并不真的了解去爱尔兰的意义是什么,也许就是单纯地想逃离。但我现在明白了,那就是初心啊,就是理想和曾经矢志不移的坚持。而我,在这十年的车轮中,大概不知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最初的坚持,而现在我想捡起来了。”衣袖和裙边随风摆动,但我却十分确信,脚下的脚步是坚定的。 “呵呵~那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忘本忘得更彻底。”洛绍谦有些自嘲,有些刻意地放低自己,“是不是周边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成为那个在手术台上兢兢业业的医生,如今却整天衣冠楚楚不伦不类是吧?” 洛绍谦似乎也是满心的不满和无奈,我知道他这么多年的不易,本科还未毕业的时候,就被当做接班人被带来b市培养,虽然他资质过人,但短短几年就把研究生读完,顺利接班,然后似乎这个院长做的还不错,达到了大多数人三十而立时未达到的高度,洛绍谦有个外人看起来特别成功的人生,虽然我未曾见过,但我明白他一定有那种一个人特别孤单难受的时候,就像曾经他喝醉酒一样,没人理解,没人帮助,却还要一个人硬撑。 “即便没有人能理解你,我能理解,但即便我能理解,但我们的价值观可能已经格格不入了。”我遗憾地叹息,无奈的转身看他, “既然你理解我,你就应该明白,这现在的一切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本意。”洛绍谦迎上我的目光,“我的愿望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这是我自小以来的理想。但当我父亲把家族毕生的事业交给我时,告诉我医学院上千学生的前途时,我只能放弃,我变成一个深谙管理学的医学院院长,却一天手术刀都未曾拿过。” 看来还是想不开,中国的医疗卫生事业在飞速的发展,医学教育虽然起步晚,但进步很快,老牌的私自院校曾经掌握了大批的资源,人才,书籍,赞助,但这并不代表改制之后就只能走下坡路。医学生的教育也不会只因此就一蹶不振,总之,听上去这洛绍谦一家都有些顽固。 第八十九章 最后友谊 就这样站立在夜色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看着这越空旷越孤独就越渺小的自己,估计任何人都会发问那三个经典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哪里去。洛绍谦自始至终的解释都是在强调这条路非他所选,他也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无奈。是啊,在我们的漫漫人生中,历经无数个选择题,有的是单选,有的是多选,成功的人生会被最后归纳为几个关键字,找到那几个至关重要的选择节点,而失败的人生处处是失败,无从总结,也鲜有人会去总结。但成功与否,精彩与否并不在于别人怎么说,而是你自己觉得,只有你万分成功的时候,才会轮得到后人评说。大概我们就是太自私?洛绍谦就是太以天下先?也不是吧?想来想去,竟也模糊了心中的一贯的想法。但我清楚的是,我们不快乐,非常不快乐 “你在想什么?有什么就说,反正我今天是批斗大会的主角,什么意见和建议,今天我都不会反驳。”洛绍谦始终认为,我们和他站在了对立面。 “我没什么意见,也更不敢有什么建议,我只是在想,路是我们自己选得,跪着,含着泪也是要去走完的,既然我们都不愿意放弃的话。”我始终是觉得,既已选定的,那还怨得了谁呢? “什么意思?”洛绍谦显然是听懂了我的意思,但他却还抱有希望地想听我的解释。 难道不是么?太多被命运选中的人了,我选择了涂涂,张修然和文宏伟选择了我,欧阳老师和李院长选择了离开,祁东和严婷选择了坚持,史静宜选择了父母之命,没人有的被迫,无非就是取舍。鱼和熊掌无法兼得,洛绍谦不可能一边想着做一个普通的医生,一边有试图通过一己之力扛住医学院的责任,既然选了一条路,那就走好这条路,如果走着走着发觉不太对,那回头就好了。洛绍谦是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一条自己声称不喜欢的路,但这难道不是他自己选择的麽?他不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麽?即便无人理解的时候,又能如何呢?我与涂涂,欧阳老师与李院长,祁东和严婷难道就不艰难?我们选择什么捷径了麽?我们放弃底线了麽?那洛绍谦又凭什么利用的柳阳还要来为自己辩驳呢? “洛绍谦,你以为杨琛生气是因为你和柳阳说不清楚的关系麽?并不是啊,他是因为失去了曾经那个最让他敬佩的哥们啊……”我鼓起勇气点破了最后彼此的尊严,“是你变了,却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不是没有人理解你,而是你放弃了你自己。” 分针和时针重叠在了一起,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我想看却忍住没有转身再看他一眼,径直往宾馆的方向走去,身后也没有了他跟随的脚步声。 一夜无眠。 第二天的活动计划取消了大半,严婷临时有了会议,中午匆忙赶来和我们相会的只有祁东一个人,杨琛昨夜睡得也不太好,盯着两个黑眼圈当着车马夫。史静怡一路都在问我涂涂现在的习惯养成是怎么教育的,她的老大皮得总需要她不停地默念:这是我亲生的……这是我亲生的……集合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也没有时间再去探望以前的辅导员,就近找了个餐厅打发了午饭,席间也就只有史静怡话最多,活跃着气氛。我和祁东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琛的表情,生怕史静怡又说错了什么,惹怒了他。 我早前曾总结过杨琛,他是一个极讲义气的人,看看重感情。他没有洛绍谦优秀,所以他敬佩和崇拜他,他没有我豁得出去,没有我直接,所以他又总是护着我,像是护着他自己内心不敢表露的一面。我们每个人对杨琛都有重要的意义,似乎我们都是他最想活成的样子。但一个又一个假面的揭开,残酷的现实给了杨琛赤裸裸的嘲讽,无论是他为我忧心,还是他对洛绍谦的愤怒,大概都是他失去自己,怀疑自己的体现吧。杨琛,一个富二代,前二十年的家庭教育告诉他如何花钱,而这后十年本该告诉他如何自爱和爱人的岁月,此刻却分崩离析,彻底瓦解。 虽然我们的人生不该建立在另外的人身上,但不得不说,洛绍谦摧毁了杨琛的精神世界。 我们几个都觉得没有再继续逛下去的想法,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我们就和祁东告别,准备回家。杨琛载着我先把史静怡送到了车站,走之前,史静怡拉着我的手说,“人生和世界永远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走了,做了,才知道究竟似乎哪样。”史静怡是我们中间最早结婚生娃的一个,她婚礼没有邀请我们去,因为她觉得她没有嫁给爱情,但史静怡婚后的每一个感想都表露着她的幸福,虽然她嘴上不承认。 很多人觉得不走寻常路就可以把生活过成与众不同的模样,别人都是流水账,自己的才是诗,可永不自知的是,自己才是掉进怪圈的那一个。史静怡可能是我们中间最早进入更年期的女人,她碎碎念,她操持家务,她相夫教子,我们听着她讲自己的辛苦,而我们却得不到这样甜蜜的负担。 我看着史静怡上车离开,看她小心翼翼护着自己肚子的模样,我并未十月怀胎生下涂涂,这算是晋升角色过程中的一大遗憾吧。 我坐在杨琛的副驾驶上疾驰回b市,杨琛不说话,我也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昨天夜里遇到洛绍谦了,有些不欢而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说一说。 “我知道,后来他给我发微信了。”杨琛话语里并不带太多情绪。 我和洛绍谦分别之后,洛绍谦找过杨琛? 大概是杨琛看出了我的惊讶,脸上苦笑了一下,“大概是你说的东西刺激到他了吧,他微信来和我道歉来着,夜里三点多发来的语音,感觉喝了点酒,说话有些啰嗦。” 洛绍谦后来竟去喝酒了,看来心情是差到了极致。“他还说了什么?光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自己,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四点多的时候发了最后一句,说自己会处理好一切,给我们一个交代的。也不是知道是不是醉话,也不知道这‘我们’指的是谁。”杨琛的语气有些冷漠,但也看不出来是不是装的,毕竟昨天他是真的生气。 “你怎么回复他的?” “没回。” “什么也没说?” “嗯,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大概杨琛和洛绍谦的友谊,就这样到了最后了吧。 第九十章 自白——洛绍谦篇 自我出生开始,我就被赋予了继承医学院的责任,爷爷的教导,父亲的培养,过着与他人决然不同的童年。没有太多人记得这所医学院的原来的名字了,正如我也极其想忘记和逃离。洛贤是我爷爷的名字,爷爷年轻时留学法国,学的是医学管理。旧中国医疗条件极其落后,别说是医学院校,像模像样的诊所都大多是教会医院。百废待举的新中国给了爷爷回国办学的大胆想法,他联络资金,寻找到好几位留法工作的中国留学生,血气方刚志同道合的一群年轻人在教育部的鼎力支持下回国办起了学校,“雅盛”是这家医学院原来的名字。 学医是我唯一的路,我不曾怀疑,因为不知道什么是怀疑。什么是优秀?老师觉得我成绩好,同学们也羡慕我,而爷爷却总觉得还不够,三岁学解剖,五岁背医学英语,小学毕业时,家庭教师已经把初中物理化学全部教授一遍。没有小伙伴,没有玩具,周遭的人对我来说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差别,我注定要和他们走不同的路。 a大医学院是省内最好的医学院,离b市近,在他们的视野里。杨琛是我最好的朋友,而这也是经过爷爷同意的,杨琛家庭条件优渥,学习成绩虽然不是最好,但对于爷爷来说,资金支持是私立院校的命脉。大学是个开放的社会,太多特立独行的人在这里得到理解,而没有办法的是孤独是不被自己理解。我像是一颗棋子,而父亲是上一颗棋子,爷爷说在学校图谋个一官半职可以让履历增色不少,董事会看到之后也会更加信服,杨琛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而这瞒不住学校的上层,竞选不过是走走过场,我这个校社联的主席也不过就是后门进来的主。 杨琛和我说过太多次文彤的名字,她做了太多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奢求的自由和勇气。无论是校社联还是学校的其他团体,从上而下都是一股官气,我不得不承认,这大概就是我以后要面对的东西。把文彤搞来校社联无非就是为了搅弄下这池太过于安静的水。杨琛嘴里他努力拉赞助的模样以及台上她一身正气舌灿莲花,都无不吸引着我。 父亲的病来的太突然,打乱了爷爷原来的计划,大概是着急了吧,我离开了终于感觉到一丝自由空气的a大。 我与文彤一起经历了太多的故事,当我明白我爱上她时,她已经有了李俊。太多人会问,包括我自己,都不停地问自己,那一晚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究竟算什么。 抱歉,我的思路有些乱。 从小到大的教育和管教,要求我是一个特别能够自控的人,爱情对于我来说,一来不曾遇见,二来可遇但也不可求。原谅是我是天生愚钝的人,以为一时的冲动可以不计后果,以为迟到早退的人还能有机会重来,但爱情原来就是这样如那天冬天的风,凌厉而过的时候脸上有一掠而过的疼,而再想遇到这一模一样的风,已是强求了。 李俊是特别好的男人,他那天故意把自己灌醉,我就发觉,他比我要懂得如何爱,比我要暖。医学院院长的工作并不好做,爷爷的思想已经过时,父亲又不愿再管,与多方势力博弈的结果,就是这样,渐渐失去了本心,失去了自己,失去了原本如此珍贵的大家。 杨琛的痛点是柳阳,文彤的痛点依旧起源于柳阳,那就来说说柳阳吧,虽然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太多好说的。 在杨琛带柳阳回国之前,我并不认识柳阳,但我熟识柳阳,却并不是因为杨琛。柳阳是骄阳集团的千金,带着1.2个亿来到我办公室的时候,我的心和手同时抖了抖。 教育部早有风声,对最后一批辉煌于私立时期的院校进行自上而下的改革。雅盛三年前已经并入了a大,自那开始“雅盛”二字就已经是院志上泛黄的文字了,但至少管理权还是留给了我,班子成员也没有变过,爷爷已然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如果新的改革更加大刀阔斧,打着去行政化的标签,把自家的管理人员全部下放,架空院长职务,这样的变化大概爷爷会恼羞成怒的。骄阳集团带着大笔资金来到学院,不管柳阳出于什么目的,亦或她父亲出于什么商业想法,不得不承认,一旦1.2个亿的巨额资金注入学院,2+1计划得以迅速开展,技术、机器、人才各方面计划全面启动,那么教育部就不会冒着损伤医学院计划的风险,强制推行改革,这是我为了保住爷爷毕生心血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1.2个亿,除了骄阳集团,大概没有人能拿出来了。 我知道柳阳的心思,也清楚她对文彤的一些言辞,但骄阳集团就这一个千金,她父亲对唯一的女儿甚是宠爱,柳阳已经不止一次地暗示我,如果她和她父亲反应2+1计划的任何不妥,她父亲就极有可能中断捐助和合作。维护好柳阳的情绪,顺利度过这次难关,是我最最重要的事情。 但文彤在医院出事了,始料未及,她说的对,我一日未上过临床,不知一线的凶险,事情发生之后迅速在医疗圈疯传和发酵,那时我正与柳阳一起在外地考察,柳阳告诉我的时候,脸色有些沉重,我有些讶异,居然不是幸灾乐锅。急忙赶回来的我,来不及和她解释我的忙碌,来不及和她慢慢讲解这个社会的不公,但她却明明白白告诉我,她不愿接受。 可我原以为,她又只是一次小打小闹,可她却要和凡医生去爱尔兰了。我起初以为她只是逃避,逃避这个她不喜欢的社会,她不喜欢的圈子,但经母校重遇,我才明白,她是想追着初心重新开始,在她心里,我早已不是那个白衣飘飘,格外优秀的学长,不是那个满怀理想的医疗学子,可是,讽刺的是,我从未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第九十一章 调查组入驻 气氛严肃的会议室里,洛绍谦正在被约谈,教育部专员虽然姗姗来迟,但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来了。听到风声的人都隐约猜到来者不善,医学院是否真的逃不掉最后的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大概是注定的了。 “洛院长,能不能请你先讲一讲2+1计划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坐在洛绍谦正对面的一位调查组成员已经有一些不耐烦了。 双方就这样正襟危坐,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半小时,各自的表情都越来越凝重。 “洛院长,中央部委的改革决定不是今天才确定,也不是针对贵院一家。您这样的不配合的态度让我们很难办啊。” 洛绍谦对面坐着的是五位教育局和卫计委共同组成的调查组,其中还有一位是自己本科时期的极为敬仰的老师。洛绍谦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但他不理解的是,调查组却以2+1计划为切入点,企图以否认他们的工作成果的做法来逼迫自己放弃权利。2+1计划是他呕心沥血之作,是他为了保住医学院的最后努力,强权可以逼迫他让出位置,但为何要以这种不齿的办法,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无能导致了他的下台。 “各位领导。”洛绍谦低头沉默了半晌,还是决定讨要一个说法。 洛绍谦刚一开口,对面坐着的五位调查组成员立马有了精神,负责记录的一位迅速地提笔,准备着重记录。 “各位领导。”洛绍谦往前坐了坐,胳膊支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如果把2+1计划比作一次百米赛跑,现在还在加速过程中,远远没有到可以看到效益的时候。但各位,2+1的计划早在启动之前就已经完整报备卫计委以及教育部,雅盛,始终以培养中国优秀医务工作者,优秀从业者为己任,前期投资巨大,前几年的确是看不到太大的收获,学生们毕业后还太年轻,教师们的成长也需要时间。以一个本科一年级就进入2+1计划的临床医学专业学生为例,本硕博9年结束后进入2年的临床规范化培训时期,以最快5年的速度升到主治医生级别,然后才能在科里成为技术以及科研骨干。2+1计划可以在15年左右的时间里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医疗从业者,护理人员的时间要略微缩短一些。而十五年的临床班教学经验足以让一位一线护士,一线医生成长为一名护理及医疗教育专家。2+1计划开展不过两年,问题必然还有很多,但我们始终在努力当中,并且我们并未给政府造成经济及其他负担。”洛绍谦静静地讲,内心波涛汹涌,面部却仍镇定自若。 “洛院长,你说得这些早在计划开始之前我们就讨论过,我们并不怀疑2+1计划的可行性以及在未来对我国医疗卫生事业可能做出的巨大贡献,我们同时不否认在最近几年中贵院需要付出的巨大努力。但,我们今天要谈论的是,这1.2亿投资的由来和用处。” 洛绍谦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调查组调查的不是2+1计划本身的问题,而是怀疑这里面有经济问题,可是骄阳集团的1.2亿资金的注入并非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即便这里面有柳阳和自己的私人原因,但骄阳集团与院里是签订过捐赠协议的,院里也没有把骄阳基金里的任何一分钱用于2+1计划之外的其他用途,这点,洛绍谦时相当自信的、 “1.2亿是来于本市一家民营企业的捐赠,当然,资金并不是一次到位的,按照协议,骄阳集团将以向骄阳基金注资的形式在2+1计划的不同阶段按补充协议中的约定分次捐赠,前后时间是五年。骄阳基金有专业的管理人事,每一笔支出都有迹可循,重点支出是在器材以及实验用品购买,相关人员的工资支出,寒门学子的经济支持以及外出学习进修人员的相关费用,我们并没乱花一分钱啊。这有什么问题么?”洛绍谦很是不解,调查组为何会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洛院长,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正对面的调查员拿出旁边的一叠资料,放到了洛绍谦面前。 这是一份骄阳集团的上市计划,在这个计划中提到骄阳集团将改变以地产和传统实业相结合的模式,将在五年内发展成国内最大的医疗器械以及医疗顾问生产商接提供商,也就是说,骄阳集团计划做医疗器械和类似体检中心的私立医疗门诊。这的确是洛绍谦没有预料到的,但骄阳公司的内部的上市计划,自己又怎么会看到呢。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么?骄阳集团是民营企业,改革和发展是必然的事情,至于他发展哪个行业,完全是自主决定。即便是医疗行业,也并无不妥吧?也许投资2+1计划可以让他在医疗圈内迅速博得眼球,赢得一席之地,也可以为自己招揽一些人才,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也并无不妥吧?”洛绍谦拿着指尖敲打着桌面,百思不得其解,调查组究竟想说明什么? 然后在他脑袋刚刚转动的一刻,调查组成员又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洛绍谦的面前。洛绍谦并没有看具体的内容,单是红色标题文字就足以让他惊愕不已。这是一份对骄阳集团经济问题调查说明,直到此刻,洛绍谦才终于明白,出问题的是钱本身,钱的来源有可能是非法的,一旦确定是非法的,那势必就是要收回,甚至自己也将面临着经济调查,2+1计划也就意味着搁浅和停滞。 针对骄阳集团经济问题,以及如果存在经济问题的话,这与医学院是否有牵扯,这才是调查组入驻的真正原因和目的。 洛绍谦有些错愕,有些不知所措,从未遭遇这样棘手的问题,无法坚持又无法后退,如果骄阳集团的资金链真的存在问题,那么作为受捐项目,2+1计划势必要停滞,而这也成为上头加快改革步伐的推动力。 “骄阳集团的经济问题已经确认了麽?”洛绍谦询问地有些谨慎。 “这个涉及公安经侦范畴,我们不好多做解释,但喔可以给你透露一个消息,骄阳集团最大的股东,也就是柳阳理事的父亲已经因涉嫌巨大贪污受贿案件被公安机关问询,并限制出境了,接下来的行动,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一字一句,洛绍谦都听得无比认真,但又无法做出反应。 第九十二章 柳阳来访 西风凉凉扫落叶,站在办公室看医学院入夜后的景象,这不是洛绍谦第一次。但以往内心的感受大多是踌躇满志,或者雄心勃勃,即便是忧心忡忡,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经退两难,一败涂地。 图书馆里进进出出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有不一样的表情,馆前的梧桐树是爷爷办校之时从别处移栽过来的,懂园林的人建议最好不要移植大棵的,应该种植树苗才最易生存,爷爷却说,种苗儿的话,有生之年大概都看不到这条路绿阴如盖的样子了,从这件小事上足以看出,爷爷对这所学校倾注的心血和美好的希望。 洛绍谦回顾自己这三十余年走来的路,一路被安排,一路被要求,背负责任与压力,看似高歌猛进实则举步维艰地走到今日,要说自己有多么留恋院长的职位,那也说不上,但论谁都不喜欢这种被否定和欺骗的感觉,而且现在更让人难堪的是2+1计划的经济丑闻,洛绍谦知道即便现在他愿意交出权利,也决然不会落得一个好的下场,那自己未来的路,又该如何去走呢,作为一名曾经被公认的临床医学人才,却未曾在临床待过一天,难道自己要去做医学院某某教导主任?某某辅导员?想到这里,洛绍谦不免内心一阵凄寒。 罢了,多思无益,调查组明天的谈话还得继续,不知道明天又有什么大招要接,洛绍谦转身准备离开,柳阳却意外地前来拜访了。 “绍谦,调查组真的进驻了麽?”柳阳气势汹汹,但又有一些惊慌失措。 “柳小姐,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会请你配合调查的,在此之前,你最好把骄阳集团的账务好好的理一下。”洛绍谦此刻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柳家人,骄阳集团如果真的涉及经济犯罪,他恨不得把这群人抽筋霸气,歪脑筋动到医学院的头上了,真是胆子不小! “绍谦,你不要这样说,这么晚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次调查组进驻的事情。”大概是洛绍谦眼中的愤怒让柳阳觉得有些忌惮,不然按照柳阳的习惯,她早已轻车熟路地泡好咖啡,坐在沙发上端详她新做的指甲,而现在,她竟然有些不敢动了。 “不知道你父亲又有什么新的想法和指示?”洛绍谦突然觉得有一丝好笑,骄阳集团都自身难保,骄阳基金充其量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骄阳集团的董事们此时此刻应该只会考虑自保,而不是良心大发地想要顾全自己吧。 “我爸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对2+1计划的投资不会因为这次调查而终止,他请你放心。”柳阳说话有的哆哆嗦嗦,但这样更是明显地告诉洛绍谦,的确是柳阳的父亲派她来传话的。 “柳小姐,我觉得你可能是会错意了。贵公司在我院设立骄阳资金,以及后续的很多事情,都是经过专业人员判断考察评定,报备相关部门批准的。虽然这所医学院的院长一直姓洛,但也不代表这是我家的东西,我想怎样就怎样,我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我们有合同和协议,我可以保证我们所签条款的合法性,以及在过去一年多中,你父亲公司拨过来每一笔款项都专款专用了,途径依旧合法,经得起调查。您父亲的公司在自身经营过程中如果存在犯罪事情,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是无关的,对我我院而言,无非是退还所有款项,暂停或者延缓2+1计划进程,但我从未想过再与你合作,至于骄阳集团的经济问题,这并不是我们之间值得讨论的话题,我并不和你们在一条船上。”洛绍谦无比的愤怒,直到这个时候,骄阳集团仍旧奢望能瞒天过海,还让自己相信他们的诚意。 柳阳对洛绍谦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走之前父亲就告诉她有可能是这样的结局。柳阳的父亲觉得,知识分子家庭的人都有一股假清高的架势,不买账,装淡定,表面不屑实则非常在意经济利益。 柳阳想到这里,仍旧觉得,洛绍谦咋内心深处是和她站在一条船上的,只是因为爱面子,羞于承认罢了。那就逼到他承认,柳阳内心想着。“绍谦,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很寒心了。一直以为,我都以你为中心,在2+1计划上,因为我的耳旁风,我父亲从未犹豫过注资,没有我就没有钱,当然也就不会有2+1计划。况且,一旦骄阳集团出事,骄阳基金也就会停止运作,到时候即便调查组不收你的权利,董事会也会给你很差的脸色看的,何必呢?” 原来在柳阳心里,洛绍谦并不是那种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的男人啊。 洛绍谦很是恼火,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谈钱?谈自己的前途?原来自己在柳阳父亲那种商人的眼中,无非就是商品价值的等价交换罢了,他们在一开始就想好了制衡的办法,似乎早就断定,洛绍谦一旦上了他们的贼船就注定下不来了,谁会与钱和权位过不去呢? 可笑之极,洛绍谦本不愿再与柳阳多讨论这事,但柳阳却把话题转到了文彤身上。 文彤咋柳阳身上吃过不少亏,洛绍谦可以一件一件地数出来,为何当初并没有表明态度,站在文彤的一边,而是总是打圆场,无非就是为了哄好这个千金小姐,让2+1计划得以顺利推行。洛绍谦本就因为柳阳的事情对不起文彤,更对不起杨琛,母校之行他与杨琛的决裂不也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麽? “柳阳。”洛绍谦抬起手打断了柳阳洋洋洒洒的自述,脸上早就挂满了厌弃之情,“柳小姐,你曾经和杨琛在一起,后来不知道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样的问题,因故分开。在你从事临床一线工作的时候,鉴于院长身份,以及那时和你父亲初步达成合作意向,所以我也不便帮着文彤来针对你。你离开医院,摇身一变成骄阳基金的理事,在我看来。无非是你想到的接触我的办法之一而已。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感,但我明明非常讨厌你,尤其在你一次又一次伤害文彤的情况下,仍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愿意与你交恶。杨琛是我最好的哥们,文彤是我最爱的姑娘,而我却因为你与他们争吵再三。柳小姐,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便2+1计划进展不顺,哪怕停止,我也不会与你父亲同流合污。你和你父亲是商人,而我不是,我不想再你的嘴里再听到侮辱和诋毁杨琛与文彤的言论!” 第九十三章 冒失的担心 离别总是一如既往的伤感,似乎在平行时空里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唯一就是如何道别,如何把内心百般思绪千般叮咛经口转述,让身边的人得以了解。出发的日子近在咫尺,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妥当,语言的难题也在慢慢攻克,涂涂出奇的听话,一夜之间成了小小男子汉。文宏伟提交了退休申请,他此次不留情面地要离开临床一线让院领导着实为难了一把,可大概院里为难的并不是少了一位优秀的骨科医生,而是文宏伟在医师协会的声威和全国骨科行业里的地位,但院里估计也不会强留他,惹毛了文宏伟的结果将更加的无法收拾,文宏伟真正的退休日子也在倒计时着。很多材料上面的东西都是凡医生在做,他说他轻车熟路,他也说两个人跟一个人的材料也没啥区别,总而言之,他一手包办,我无需操心。 本来风平浪静的日子被警局经侦调查组的一次家访搞得面目全非,警察上午便装上门,文宏伟还在医院上班,涂涂上学,张修然买菜,家里幸好只剩我一个人,不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骄阳集团涉及经济犯罪,账户资金已经被全部冻结,警方入驻,调查组正一笔一笔,一人一人地查对,核实经济状况,柳董事长虽然没有被捕,但仍在试图出关的时候被警察拦住带回了住所,所属骄阳集团的所有项目均被暂停,包括医学院的“2+1计划”。警察来的目的是向我了解“2+1计划”聘用的临床老师的财务状况,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在案发前辞职的人。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警察的问题,并将财务账户全部交出以供排查。 警察都到我家来了,那洛绍谦呢?作为医学院院长,“2+1计划”负责人,骄阳基金的使用者。警察在盘问我之前,肯定早就掌握了骄阳集团、柳阳、骄阳基金和洛绍谦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对骄阳集团垮台的信息并不在意,实际上我虽拿着骄阳基金付的工资,却从未和骄阳集团有啥交集。让我心头一紧的是柳阳和洛绍谦,柳阳和洛绍谦知道多少?是否知法犯法?骄阳基金和医学院是否干净,而洛绍谦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是否能全身而退。结合洛绍谦之前和我说的什么身不由己,难不成?! 我立马拿起手机拨打洛绍谦的电话,无人接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我决定还是去一趟学校。穿上棉袄顾不上拿围巾帽子什么的立马冲出了门,小区门口碰见了买菜回来的张修然。 “彤彤啊,这么着急去哪啊,我有事跟你说啊!”张修然似乎脚步也有些快,面色有点急。 我跑的急,顾不上张修然,“出去一趟!回来再说!” 开车一路疾驰,在停车场随意找了个停车位,顾不上停得好不好,立马下车往行政楼的出口跑去。洛绍谦应该不会出事吧,他虽然不像从前那样非黑即白,但也不至于违法乱纪,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路,走成什么样,至少他不会走歪路吧?我直冲他的办公室,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转角碰见他秘书才得知洛绍谦今天没上班。 被捕了?柳阳他爸都还好好的呢,洛绍谦也应该不会出事啊! 去他家!不知是什么样的意念在支配着我,可我内心一个有个声音在呼喊:找到他,找到他。 洛绍谦的家我只去过一次,早就忘记了在什么方位,好在洛绍谦对门的沈校长,我知道他的电话。我站在洛绍谦家门口按着门铃,许久才有人应门。 洛绍谦在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洛绍谦看到是我,也难掩一脸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今天警察来找过我,说骄阳集团出事了,“2+1”计划也出事了,警察走后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我这才来找你。”原来我是如此着急洛绍谦的现况。 “真是多余。”洛绍谦叹了口气。 “多余?”难不成洛绍谦觉得我瞎操心? “进来再说吧。”洛绍谦侧了个身让我进门。 这是我认识洛绍谦以来第二次来他家,而上一次是……想来怎么有些耳根子发红。我跟着洛绍谦走到客厅,惊呆了,眼前杂乱无比,简直无法落座,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衣服咋子堆在角落,啤酒瓶白酒瓶外卖盒散落在地上和茶几上,窗帘闭合的紧紧的,阴暗,充满着恶臭味。 “别问行么?”洛绍谦转身面对着我,幽幽地冒出一句。 萎靡了,就连当初喝醉酒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么萎靡。胡子拉碴,眼光混沌,身体消瘦,这哪像是个院长,哪像个正常人,简直像是个瘾君子!我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在抽搐,我知道眼里即将落下,但我却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可能是老朋友之间,不言而喻的心疼吧。 “去洗澡洗漱!”和洛绍谦说话的语气从没这么强硬,就像文涂涂做错了事情一样,我无数句话在心里堆积,却还是隐忍住了不发火。他说别问,那就不问了吧。 洛绍谦回房间拿了换洗衣服钻进了卫生间,而我肯定,卫生间里肯定也是杂乱的一塌糊涂。 拉开窗帘,打开窗,我强忍着内心一千零一个问题把客厅里该扔的扔,该洗的洗。上次来洛绍谦家只是被那副画惊艳到了,却没有参观过他家,今天借收拾的机会,仔细看了看装修的风格,蓝色的布艺沙发,实木的墙板,浅灰色纹理的地板,北欧的灯饰,温馨又自然,这倒是和洛绍谦冷冰冰的气场一点也不契合。 卫生间的水声一直没有停过,我扔掉了一袋又一袋垃圾,把该洗的扔进阳台的洗衣机,洛绍谦洗好出来的时候,我正在看客厅里那副巨大的照片。是我吗?画里笑的如此美丽的姑娘,不食烟火,天真灿烂。“想拆下来的,太大了,太麻烦。”洛绍谦站在我背后嘟囔了一句。 “谁逼你挂的一样。”我转身瞟了他一眼。 胡子刮了,头发洗了,这下看着像个正常人了。就是眼睛里的血丝很是明显,不知道是喝酒太多还是睡眠不好的原因。刚才扔掉多少酒瓶子来着?没数,但绝对也有七八只了。 “冰箱里还有些吃的,能不能给做顿饭。”洛绍谦拿着毛巾擦头发,走进了卧室,一身黑色的睡衣睡裤,显得人依旧没什么精神。 我打开冰箱,拿出了点蔬菜和牛肉,这时张修然的电话进来了。 “喂,妈。”我端详着手里的西红柿,真怀疑还能不能吃。 “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电话那头的张修然有点着急。 “怎么了?我在洛绍谦这里,他……唉,有急事么?”想想还是先不要告诉张修然的好,不然又该着急上火了。 “在绍谦那里啊,那刚好,你替我安慰安慰他,跟他说不要太着急,事情麽总有办法解决,不要弄坏了身体。”张修然语气里全是心疼。 “安慰?安慰什么啊?”难道张修然已经知道了洛绍谦的困境,不会啊,自己也才刚晓得,张修然不会比我快。 “你还不知道啊,医学院出事了,听说是骄阳集团经济犯罪牵涉到的,不过我了解绍谦这个孩子,他应该不会参与其中的,就是工作上免不了很多麻烦,我做纪委我知道的。”原来张修然早上那么着急地喊我就是为了洛绍谦的事。 “妈,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看来张修然知道的比我多。 “早上买菜碰到了以前的同事,这件事在圈子里都传开了,骄阳集团是老国企改制过来的,柳湛河还是老党员,有人实名举报贪污腐败,听说还牵扯一些刑事官司,检查、警方和纪委都出动了。绍谦单位不是有个骄阳基金嘛,免不了要被调查的,又是在医学院改制的当头发生这种事,这不是雪上加霜嘛。反正你好好劝劝他,让他想开点。”张修然显然比我要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而我只是大约明白了洛绍谦如此这般的原因。 挂了电话,虽然洛绍谦叫我别问,可……我转身看向他的身影,内心一阵疼。 第九十四章 这一刻 理解万岁 煮了一碗粥,炒了两个爽口小菜,冬天的阳光不烈,与接近0摄氏度的气温相比,甚至显得无比温暖。洛绍谦把餐台放在大大的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撒在淡蓝色的桌布上,再普通的饭菜只要放在这样的餐台上,都会显得充满美好和温度。洗衣机搅动着要洗的衣服,水壶里的水呼噜呼噜提示着快要烧开,把清粥小菜放上桌,我坐在桌边心绪杂乱,满腹疑问找不到答案。 洛绍谦从卧室走过来,拉开凳子端起碗,满满喝了一口粥,“咸的?” “恩,怕你没胃口,咸的好些。” “担心什么,说吧。”洛绍谦坐在我侧边,大口大口地边吃边说。 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估计好多人都没见过这样的洛绍谦,大多数人眼中,他坐镇一所院校,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谁能想到他也会邋里邋遢,也会如此着急的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一碗粥一份菜,可这才是真实的他,才是我认识如此多年的洛学长,“你有参与骄阳集团的经济犯罪麽?” “没有。” 我默默地长吁一口气,幸好幸好。 “你知道骄阳集团经济犯罪吗?”我看着他,期待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 洛绍谦搁下了筷子,咽了咽嘴里的饭菜,无比认真地看着我,“我绝不比你早多久知道骄阳集团的一切犯罪事实,骄阳基金是不是骄阳集团洗白的一种方式我不知道,但从账面上看,来路是干净的。骄阳基金是骄阳集团设立专用于’2+1’计划,划过来的所有资金都有专门的团队管理,而这个管理团队是隶属学院,所以我向你保证,我不仅能保证专款专用,并且保证没有任何贪腐。”洛绍谦说完又扒了两口粥,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也只能对骄阳基金用于我院的部分负责。” “那你把自己关在家里干嘛?这事跟你不是没半毛钱关系嘛,你配合调查就行了。那不成因为柳阳?因为柳阳他爹?”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没事提这干嘛。 “不是。”洛绍谦回答得比上一个问题更加直接了当。 我淡淡地看着他,又觉得这样看着并不合适,我埋头拨弄手指,着急又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他就是这样什么大事都能春风化雨般度过,他就是这样享受别人干着急自己却胸有成竹的感觉,他就是这样即便真的内心煎熬却不露破绽,他就是这样,这一点倒是从我们相识起就没有改变,这该死的,阻挡一切的孤傲。 “我只是想从头彻尾地思考一下,这些年我做了什么,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什么有意义,什么毫无意义。”洛绍谦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这想得也太神魂颠倒,没夜日了吧……”我并不看他,朝着相反的方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从小到大,爷爷和父亲为我做了几乎所有的决定,甚至每个路边的风景和过路的人都是安排好的。”洛绍谦扫荡了桌上的清粥小菜,充满满足感地抹了抹嘴,“似乎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继承遗志的,所有别人看来的优秀和成就,无非是我应该完成的家长会检查的家庭作业。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意外,搅乱了一池春水,我这十年就是在你和命定的轨迹之间,纠结缠绕,想找到某种平衡而兼得的方式,却发现我们永远都不在一条路上。直到这次医学院改制和骄阳集团事发,我才意识到在这十年的博弈里,你还是你,而我却早已不是我,既没有完成一个棋子该完成,也没有放肆叛逃出想要的自己,结果就像你说得,神魂颠倒,不伦不类。” 换做从前听洛绍谦讲我们之间的纠葛,我会面红耳赤,会心跳加速,会不知道如何回应,可能还会歇斯底里,可现在听他这么讲,居然像是在品一杯没有加糖的苦咖啡,从舌尖到喉头都苦不堪言却有滋有味,缓缓慢慢地,像是记忆在倒流和重温。 我继续低着头,虽然他说的这些,有的我明白,有的我震惊,但我却真的都理解。十年时间改变的东西就如同滴水穿石,什么都是日积月累,但恍然回神之间量变就质变了,岁月馈赠了我们忙不迭成熟的心理和无限的回忆,也让我们终将了解和明白自己,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是越发地清晰了自己的内心和那些年我们走错的路,错过的人,遗憾的失去,成为了的或者永远挥别的初心,每个人都会这样,不止是洛绍谦。 阳光肆意地洒在我们身上,这样的好天气放在多年前肯定是个适合出门撒欢的日子,而今我却和洛绍谦两个中年人学着耄耋的老人总结自己的一生,细数那些对与不对。 “你不能这样孤立地评判,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性,得到和失去相辅相成,有无意义有时也只是情绪的一瞬间转变。千万别把自己逼到非黑即白的墙角,逼着自己二选一。”我知道他在情商上比我通透的多,自然有些道理说出来不代表他不明白。 “可是现在的现实就是一败涂地,焦急的人在等我绝地反击,看笑话的人搬好小板凳就等着好戏上演,万千双眼睛都在等着我的行动,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就已经是失败至极了,就已经说明之前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骄傲的洛绍谦似乎还是第一次低下头,放下了不得的自尊心,承认自己错了,我扭头看他,他却不在看我。他靠在椅背上,侧脸看着窗外,想必这两天,他在内心里已经质疑了自己千万次,把自己否定了千万次,才能这样和我看似坦然地自嘲。 原来他的内心是这样一直煎熬着,这样有血有肉的痛苦着,我们理解了所有人的失败和痛苦,把安慰、同情给了弱小者,可洛绍谦原来也并不是那个强大的人。我突然自责我和杨琛加诸于洛绍谦身上的责难和愤怒,我们是那种容易自怨自艾,又容易互相支持坚强的大多数,可洛绍谦是从始至终支撑我们的那个唯一。他是个平凡人,太多年,我们都忘了这一点,他也会犯错,会失败,会情绪低落,他也会需要我们,他是和我们一样会脆弱的普通人,那么又凭什么指责苛责他呢…… “你是个平凡人啊,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酩酊大醉,可以偷偷窃喜,可以犯错,懂吗?”我叠起双手附在他的手上,泪水不经意从脸颊滑落,这一刻只能说,理解万岁。 第九十五章 想是原来 “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我和洛绍谦“网红躺”地窝在沙发里,四只脚丫子搁在茶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洛绍谦总是喜欢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眼泪这种东西,不是应该惹人掉泪的人最明白为什么麽。 茶几上瓷白色花瓶里插着两只绣球花,一朵蓝紫色,一朵粉色,饱满,清香四溢,“你怎么想着养花的,不像你的风格。” “老是掉眼泪也不是文彤的风格。”洛绍谦看了我一眼,没有直接接我的话。 “明明互相就很了解,偏要装高冷答非所问。”总感觉眼前的人从来不会好好说话,不会顺着毛往下捋,不会迎合和附和。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家里有花还要再问,不也是多余。”不会好好说话的人,时时刻刻都让人觉得好笑又好气。 “有时候心照不宣的憋着,不如多余地说出来,做出来,让对方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打消猜疑和顾虑,这样才会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才会变成美好的世界,懂不懂啊,就会打嘴炮。”上一秒还在心疼他独自背负的心酸,下一秒就觉得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你是说我们之间麽?”洛绍谦突然转变了语气,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 抬腿往洛绍谦的小腿上就是一顿踹,“大哥,说你和杨琛呢!” 一提到杨琛,洛绍谦立马就软了半截,脸上好不容易有的轻松一下子又黑了,洛绍谦没什么朋友,更没几个挚友,虽然他与严婷祁东他们也是熟识,但到底和杨琛是不一样的,十年来他们之间坚固的友谊被各类事情消磨得所剩无几,但我希望这只是一时的倔强和无奈,因为对他们来说,失去彼此都无比的痛苦和遗憾。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吧!”我拱拱他,相比儿女情长,事业危机才是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怎么,那天在办公室不是交了辞职报告,说与我再无任何关系,恨不能立马飞到爱尔兰。今天怎么又突然关心起这个哪哪都错,哪哪都让你失望的落魄人。”洛绍谦起身走到桌边,转身对着我,他不是在打趣我,只是他自己在自嘲罢了。 我听了他的话却也并不觉得难堪和尴尬,当得知他可能有事的第一时间,我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他划清界限,决绝的话说过八百回,下定决心不再听闻他的事迹,不再管他与任何人的交集,却还是等不了半刻的时间想去见到他,看他好不好,是否需要帮助。这颗七零八落的心总是时不时就发出悲观决然的哀嚎,可那一瞬间,因为某个人,又莫名坚强和倔强起来。“怎么,也需要我多余地解释为什么麽?”我也学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但我大致确定,他晓得我匆忙赶来焦急的心情,这是我对我们相熟十年的自信。 他在客厅里踱步,低头沉思,许久才开口,“实际上做行政也不是我的本意。” “我当然知道了,那个时候你的专业课是那么棒,学习病理生理这些晦涩难懂的课程都那么有天赋,解剖课就是你的秀场,大家都觉得你会是外科学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谁也没想到你居然走了这么一条让人错愕的路。”提起当年的事总是让人觉得唏嘘不已,洛绍谦子承父业看似一下子到达了人生巅峰,但更多的医学院同僚是觉得遗憾和惋惜的。 “但你知道作为一个棋子,有些任务是不得不去完成的,没得选择。”洛绍谦最近老是喜欢强调这件事,我怼过他,也坚决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哪有人天生无法做自己的主呢,只是缺乏勇气罢了,但此时此刻,倒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这次教育部针对私立高校的改革是排山倒海的,想试图改变一些局面的,我们院在外表上本来就已经不是私立学校了,这次是要把我们的内核也换掉,我认为这并不是我或者我们一家能独善其身的。” “那么然后呢?”我窝在沙发上听他讲这些不太懂的东西,在我看来学校应该以人为本,以学生为本,以学术为本,其他无非是为此服务的而已,但实际看来并没有如此简单,不然一个改制也不会把洛绍谦搞的这么狼狈,“你是在担心骄阳集团会连累你或者改革么?” “卸任对我来说反而是多年压力的一种解脱,爷爷也不会再拿什么理由和借口来把我禁锢在这个位置。本来一家治就是落后的东西,只不过老一辈人见不得鸠占鹊巢的事情,无法接受打下来的江山拱手送人的现实,人人都是自私的,即便是教育行业,我是能想通的,也没什么纠结的。只不过骄阳集团的贪腐刚好波及了学院,上头的人拿着这件事否定了我们多年的成果,这就让我很不爽了,加上‘2+1’计划一旦停止,将涉及到在院以及实习的千余名学生的培养计划,这是个繁重的工程,也涉及到大量的资金缺口,我不太相信新的接任者会继续高质量地运行这个项目,而这复合起来的种种后果,只能由洛家和学生承担了,这不公平。” 洛绍谦啰啰嗦嗦一大堆,言语里都是对洛家声誉和学生未来的担心,可我关心的却是他自己接下来的何去何从,“那你呢?”我站起走到洛绍谦跟前,“你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前途麽?如果你不再是医学院的院长,那上头会让你失业吗?” “即便给我一个行政的职位我也不会再接受了,这么多年在各种夹缝中求存已经让我精疲力尽,况且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洛绍谦叹了口气,但他的语气是坚决的。 “那你想要什么?”我看着他依旧俊朗的外表,一个一天临床都没上过的医学管理学博士,除了换一所院校继续干,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出路。 洛绍谦看着我笑了,是种明朗和放松,他低头牵过我的手环着他的腰身,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想要你啊,想重新开始学习当一名医生,想拿起手术刀和听诊器,想穿上白大褂,做十年前那个你喜欢的,我也喜欢的,你骄傲的,我也想成为的洛医生啊。” “不怕难麽?”眼泪几乎就是在他说完的那一刹那从眼角突然的流出,情不知所起,像是一场盼望已久的久别重逢,又像是与自己内心深处的一次照面,情绪汹涌而澎湃。 “你觉得对我来说晚麽?难麽?” “干嘛要问这么多余的问题。” “问别人多余,问你不多余。” “不晚,也不难,可是医学院你说的那些你不爽不甘心的事情怎么办呢?” “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扔在那里,非我能力所及的事情,可以不那么执着对吧。” “对。” “我也可以为自己重新活一次,对吧。” “对。” “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谅。” “那可以不去爱尔兰吗?” “啥?不可以。” 第九十六章 无计可施 “我不想让洛绍谦就这样灰溜溜的下台。”回家之后看到张修然,我第一时间告诉她我的想法。 “绍谦现在情况怎么样?”张修然立马放下厨房里的活,擦擦手走出来,着急的问我。 “不太好,有种双面夹击的感觉,贪腐案和改革事件把他生生地夹在中间,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放下包,和张修然同志对面而坐,很久没有这种架势的正儿八经的聊过一件事了。 “绍谦还是有可能继续担任院长的,这是历来改革的惯例,只是私人变公家而已。”张修然觉得情况虽然坏,但倒也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但洛家三代学医,又三代放弃临床做管理,在外人看来医学院是洛家的门面担当,洛家可能不太容易接受这样的结果,即便保留院长头衔。” “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高位和虚职,听他转述调查组的口气,医学院与骄阳基金所设项目都岌岌可危,即便调查清楚医学院未涉贪腐,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短则几月,长则不知道,即便短时间里自证清白,如若没有新资本的注入,洛绍谦手里的项目仍然只有死路一条,项目所及的学生和老师才是洛绍谦关心的重点。你们都不懂他的顾虑。” 张修然并没有反对,这是她鲜有的沉默和赞同我说的话,“我知道这么多年,绍谦在这个职位上并不开心,虽然我不太知道你们以前本科时候的事情,也不清楚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样的事情,但我做纪委工作40年,还是能一眼看出,他并不喜欢现在做的事情,但他又不得不做,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张修然一直觉得洛绍谦是我的贵人,也是恩人。在命运之中的很多转折处,都是他保护着我走到了今天,不为权势,不为涂涂,张修然都觉得洛绍谦是李俊之后唯一可以把我托付的人。洛绍谦蒙难,卡在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张修然也觉得无论如何,做何种努力,都应该也必须帮他一把,而且帮了洛绍谦,就等于挽救了洛家三代的名誉和医学院曾经的辉煌。可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洛绍谦想要的并不是院长的职位,而是保障那些曾经那么支持他的同事、学生和教师的利益,而我是想他能在稳住局面之后华丽转身。我想他他还是骄傲的,就算是谢幕,也要光彩夺目地走。 骄阳集团事件在不断地发酵,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柳阳的父亲被捕了,公司还有很多人被带走调查,看来检方和警方都已经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洛绍谦说2+1计划的老师还在临床上授课,包括鹏飞在内的很多临床和理论班都还在推进中,董事会中好多人静观其变,骄阳基金冻结和调查组进驻之后,财务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挪钱出来发工资,2+1计划中进修学习的合作单位纷纷打电话或来人方面沟通,钱的问题堆砌地越来越多,无法解决。 难不成要学生自己掏钱?洛绍谦对外只能一再的抱歉,希望不要暂停已经签订合约的项目,但钱的事他会来想办法,一力承担,绝不加压于学生。 眼看出发爱尔兰的日子越来越近,洛绍谦的状况却没有丝毫的改善,张修然会找她纪委的老朋友了解案件的内情,大家总的猜测是洛绍谦的结局不会太差,但没有任何人知道内幕,也不敢妄加猜测,洛绍谦开始每天照常上班,在各种议论声中继续日常的工作,一方面斡旋调查组,一方面与上级管理部门协商2+1计划资金问题,但得到的回复一律是现在还不是谈2+1计划的时候。 张修然立马约了洛绍谦晚上来家里晚饭,她觉得我说的信息对她来说太过模糊,了解事情的全部和进展,了解她想知道的案件细节,她才能想办法,洛绍谦从没拒绝张修然的邀请,这次也不例外,用张修然的话说,找机会往我家跑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我说这个时候,就不要打趣了。 晚上张修然掌勺做了好些个大菜,文宏伟拿出了20年陈酿,说既然大家都不上班了,那就一醉解千愁呗,“老爸,洛绍谦的酒量很差的,酒品更差,你就不要搞事情了。” “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你懂什么。”文宏伟扯着脖子,假装自己喝酒很牛逼,其实他的酒量也就那样,不过张修然竟然也没阻止他。 洛绍谦来的时候,依旧是西装笔挺,和以往不同的仅仅是没有扎领带,“怎么吃个晚饭都穿这么正式。”我给他开门。 “挑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看起来休闲点的衣服。”洛绍谦把手里的水果递给我,“猕猴桃居然都分那么多种,我就买了个最贵的。” “你看这狗日的工作把你摧残成什么样子,马上估计要五谷不分了。”我笑着把他带进来。 “爸,妈!洛绍谦来了。”我的呼喊声成功地让涂涂从房间里奔出来,一脸扎进洛绍谦的怀里,准确地说还只能扎到大腿上。 “干爸爸,你怎么那么久不来看我,是不是妈妈要走了,你也就不要我了?”涂涂牢牢地抱住洛绍谦,小脸上扬地看着洛绍谦,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等待答案,小朋友的内心就是这么简单和直接。 “干爸爸最近有些忙,不过妈妈一走,我就不忙了,妈妈不在的时候,你就跟我混好不好啊?”洛绍谦一把将涂涂抱起来,两个人鼻子碰鼻子,蹭来蹭去。 “那很棒啊!”涂涂一脸惊喜地满口答应,乐地脸上开了花。 “绍谦来啦,快坐下来,可以吃饭了!”文宏伟拿着酒杯从旁边走出来,“今天我们爷俩喝点酒啊。” “你们俩一会适可而止啊,酒量都那么差……”我把树袋熊式的涂涂从洛绍谦身上扒下来。 洛绍谦尴尬地笑笑,然后颇有些摩拳擦掌架势地往餐桌走去 第九十七章 打开天窗说话 晚饭一开始并没有谁提到这次医学院的风波,洛绍谦和文宏伟一口一口地喝酒,一句一句地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小食量的涂涂一会就吃饱了,张修然把他拎进房间,再回来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变了。 “绍谦啊,今天叫你来的目的主要还是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文宏伟的脸已经有些些泛红,酒过三巡,话匣子开始兜不住了。 “文叔叔,事情暂时还可控,应该可以有个圆满的解决。”洛绍谦不出所料地这么回答了文宏伟,想也不可能回答别的。 张修然一听就急眼了,“绍谦呐,可不敢这么乐观啊,改革的事情我不懂,就是骄阳集团的经济犯罪问题很严重啊,被牵扯进来的单位和个人,不管有事没事,不死也会脱层皮啊。” “妈!你好话不会好好说嘛!”我拱了一下张修然,她这话也太糙了。 洛绍谦放下筷子,轻轻地笑了,“看来医学院的事情已经满城风雨了,让大家都在为我担心,叔叔阿姨请相信我,我说没有没有涉贪那就是没有涉贪,我对骄阳基金的非法资金来源并不知情,对他们所谓的依靠投资医学院项目来攒人气的做法也并不知晓,其他的事情就交给调查组,清者自清。” “调查组这次的任务,一是为推行改革扫除障碍,二是调查学院与骄阳集团的贪腐案,你既没有涉贪,听彤彤的意思你也并不想阻止改革,当然了,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和力量阻止,你也并不留恋这个职位,彤彤说你担心那些学生和老师,但我说句难听的,官帽子一旦拿掉了,你也没什么权利去担心了。”张修然一开始是认为洛绍谦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骄阳集团未来在医学领域的野心和计划已经昭然若揭,一个大资本家大金额贪腐腐败,坊间早已流言四起,洛绍谦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然而他居然真的就是不知道,“该咋咋滴吧,绍谦,要不和彤彤一起去爱尔兰吧,重新开始,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你说什么呢老妈,他一不可能当逃兵,二更加不可能跟我一起出国,你怎么东一出西一出,胡思乱想!”张修然果然还是不靠谱的时候居多,这么个关键时刻,还是乱出馊主意,说着便斜了张修然一眼。 “你父亲和爷爷怎么认为?”文宏伟酒是一口接一口,小眼睛迷瞪迷瞪开始有些迷离,双颧已经粉红色,这是喝大了的节奏。 “爷爷总觉得……” “你管他们怎么想呢,你看我们家文彤做事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怎么想。”文宏伟还没等洛绍谦讲完,突然脖子一扯,声音高了八度,手握着酒杯也不知道指着谁,反正就这么把胳膊伸了出去,颇有些难以言喻的气质,“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都过不好,何来担心他人呢。” 文宏伟的话把我们仨都镇住了,谁也没想到文宏伟到头来做了个反动派,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说我历来做事,不去理会他们二老的想法,心头为之一震,继而五味杂陈。 文宏伟是那种典型的理科男,成绩好,觉悟高,对张修然言听计从,惧内,但在自己的专业上又格外优秀。 文宏伟基本没有做过什么主,自己的,张修然的以及我的,但或许他才是一座山的基石,一条河的河床,用一种温柔的方式托起我和张修然的一生。可能我们都忘了他是一名优秀的博士生导师,镀过很多层金的骨外科专家,在骨外微创手术和脊椎损伤手术及功能恢复领悟的研究曾经一骑绝尘,在他的同事和学生眼里,他是睿智稳健的一代名医,而他在家庭里,却从不夸大,不强势,不苛责,不趾高气昂,不强调自己为家庭和社会做出的那些贡献。 “爸,你喝多了。”我站起来试图夺下文宏伟的酒杯。 “诶!今天就不要管喝多喝少了,我今天要是要和绍谦一醉方休的。今天趁这个机会,我也是要把我的立场说明一下。”文宏伟看我不准他再喝,立马把酒杯藏到了胸口。 听他的口气,是有什么长篇大论要说? “要不你先回吧,这一看就是喝多了,要耍酒疯了。”我戳戳洛绍谦的胳膊,示意他先撤。 “文叔叔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啊。”洛绍谦也将酒杯里的小二两白酒一饮而尽,对我笑笑。 俩都疯了…… “对!是有话要说。”文宏伟像是得到允许了一样,更加的激动。 “你喝多了就去睡觉,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当着彤彤和绍谦的面呢!”张修然一看势头不对,也极力打断“放肆”的文宏伟。可惜效果并不显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的张修然直接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在胸前,“你说,看你还是能说出什么花来!” 然后我们仨就这样坐在饭桌前,听文宏伟讲了一个多小时。洛绍谦和文宏伟酒都多了,但可能也因为这个,有些话却说的更真切了。 我以为文宏伟会对洛绍谦这三十年的人生做一翻点评,毕竟今天饭局的目的是为了解决洛绍谦的伤心事,但老文从头至尾说的,都是我。 他说他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很要强,没有娇生没有惯养,即便他有的是条件,这话在我看来有些夸大了,张修然主张穷养,而文宏伟的收入全在张修然那里,他基本没可能带我吃香喝辣的。 他说张修然抛家舍业从一个城市跟着他到另一个城市,送给他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从此他的一生的要义就是竭尽全力爱护这两个女孩。 文宏伟提到我与李俊恋爱时,他们俩有时彻夜长谈,怅然若失又欣喜不已,吾家有女初长成,一朝嫁作他人妻,可李俊去世以后,他们从彻夜长谈变成了夜不能寐,他们亲爱的女儿突然人生就崩掉了。 在张修然和文宏伟心里,再也没有什么比我有一个完整而幸福的人生更重要,而洛绍谦,是那个他们以为的我幸福最终的落脚点,而现在这个落脚点,不稳了,所以他们又慌了。 第九十八章 再问初心 在文宏伟和张修然心里,早已有一个他们相信的我和洛绍谦兜兜转转最终的结局,用文宏伟的话说,一个独立的姑娘愿意依靠一个男孩,一个清冷的男孩愿意温暖一个姑娘,如果不是亲情,那就只能是爱情。 我与洛绍谦的爱与纠缠,在五十多岁的父母眼里,就像是孩子不肯妥协的倔强,天真烂漫,纯洁执着,就是有那么点幼稚。 “到我这个年纪你们就会明白,重要的人和事真的没有那么多,成功和名利也没有那么重要,那些为数不多重要的人是无论怎么花时间和感情在上面都会觉得还不够,那些怨和倔,看似执着实则执拗的,在时间、生命和陪伴面前,都不值一提,那些美其名曰转身的错过,最终都会成为无法重新来过的遗憾” 文宏伟感慨完这最后一句,便头晕地喊着想睡觉,张修然便起身搀扶着他往卧室走去,我看见张修然偷偷地抹了把眼泪,嘴角不受控制地颤动着。醉了的人可能是会变重,不然张修然搀扶文宏伟的两个背影怎么是颤颤巍巍的。 我一直认为我还算是一个有孝心的人,但此时此刻突然有些愧疚和自责,父母已经老去,可我在他们心里,却还未长大。 洛绍谦一言不发,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头不停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杯底和桌面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这个动作颇有些“社会”气息,与我心里无论是文质彬彬还是叱咤风云的那个人,都不太相符。 “别多想,我爸酒喝多了,说胡话。”我耸了耸肩膀,叹了口气,“吃两口菜吧,光喝酒伤胃。” 洛绍谦并不听我的,抬头拿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饮而尽。大概是大量的酒精从舌尖一下子冲了脑门,洛绍谦异常难受地皱了皱眉头,打了个冷颤,“文彤,不管接下来怎么样,不管你去不去爱尔兰,我们结婚吧。” “……” “……” 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时间似乎戛然而止,彼此的眼神似乎自动规避掉那些环境和肉体,直达对方灵魂的深处,想去探索被隐藏在深处更深处的情绪。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不清澈不明朗,但仍能看出严肃认真和意志坚定,把洛绍谦的五官分开来单独观察,竟然有一丝丝的陌生,在我对面的这个男子,相识十年,在这个时候扬言要娶我的男子,是他吗?他怎么想的?。 我焦虑紧张的时候喜欢握紧双手,然后抠着自己的指甲盖,其实这并不会有什么奇特的感觉,可能只是让自己的注意力能稍微转移一下。 “拨我的。”洛绍谦往前挪了一点,让他的双膝和我的膝盖顶到一起,双手穿进我的手心,然后他的手握住了我的。 他是什么时候观察到我这个细微的习惯? 我仍旧看着他,但我只是想了一下,就努力想从这样的情景和氛围中抽离出来,如果不是文宏伟借着酒劲,我大概不会知道父亲心里是如此焦急我的现状,在无数面墙上屡次碰壁,却始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文宏伟是抱着怎样一种心痛又无法言说的情绪,可能是我独立惯了,可能是他们觉得我的人生终将由自己决定,在我和洛绍谦的情感问题上,在我做各种决定的时候,文宏伟大多无条件的支持着,可父亲终归是父亲,那些担忧和为难原来也是那么多那么浓烈,他把他一生的经历化作这沉重的几句话,无非是想告诉我:勇敢地去拥有,去爱,去珍惜,去得到,不要怕,我的小姑娘。 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可无论怎么办,这都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先不说这个好吗,先谈你的事。”我把手从洛绍谦手心里抽离出来,给他夹了一些菜,“吃点东西,不然胃里难受。” 洛绍谦没有再接我的话,而是起身向文宏伟的房间走去,我没有跟着一起去,因为我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绕不过去的话题。 洛绍谦进去之后,张修然就出来了,显然她是哭过了,脸上的泪痕和哭红的眼睛让这个平日里有些“张扬跋扈”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家庭妇女。 “妈妈,对不起。”虽然我说不清楚我究竟对不起什么,但这是我现在对张修然和文宏伟唯一的情绪,我看着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傻孩子。”张修然摸摸我的头,把我揽在怀里,“爸爸和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拨开蒙在心上的一层雾,看到真正的爱和幸福。” “嗯。”我努力地点点头,然后将张修然牢牢地抱紧,“爸怎么样了?” “醒着呢,他的酒量其实没那么差,和绍谦聊着呢。” “聊什么呢?” “不知道,没听见。” “哦。” 张修然开始收拾桌子和厨房,打发我去卧室看一眼涂涂。我亲爱的小伙子已经乖乖地自己爬床了,他按照我平日里做的那样把被子掖一个角,这样就不会老是踢被子,但他掖得歪歪扭扭,七零八落。 浅浅的呼吸声,额间零落的碎发,粉嘟嘟的脸蛋,只要一有他陪在身边,任何的坏情绪都会瞬间烟消云散。 忍不住偷偷地在他的侧脸亲上一口,岂料却吵醒了我亲爱的小伙子。 “对不起涂涂,妈妈把你吵醒了。”我俯在他的床沿,摸摸他的额头。 小伙子迷迷糊糊地往我身边靠过来,“妈妈,我真的可以和干爸爸一起生活吗?” 我先是一愣,而后笑了。洛绍谦进门时候和涂涂说的话,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却记得很是清楚。大人总会编制美好的谎言来骗得小孩子的乖巧懂事,虽然这不是我常用的伎俩,但这效果却是让人瞠目结舌。 “涂涂想和洛叔叔待在一起吗?”我问他。 “他不是要当我爸爸吗?那我们就会待在一起呀,我们三个人待在一起呀。”涂涂可能他觉得我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一定在想妈妈是不是突然变笨了,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怎么还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问,“你去国外了,只有干爸爸才能陪我做作业,玩游戏,还有家长会,爷爷奶奶也不是什么游戏都愿意让我玩,家长会妈妈不去,不就应该爸爸去吗。” 他扬起天真的脸蛋,用孩子的逻辑反复论证我们应该待在一起的命题,如我一样倔强,也如他一样条理清晰。 “涂涂说的对,妈妈懂了。” 第九十九章 我们的爱 “我自己能回去。”洛绍谦和我在小区楼下推推搡搡,搞得邻居们纷纷侧目。 洛绍谦从文宏伟房间里出来,并没说两个人都聊了什么,洛绍谦的酒量并不是很好,也可能惆怅的时候更容易醉,用行话说,意识清,但定位定向已经有了问题,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即便让涂涂和我一起睡,洛绍谦起码180cm的躯长怎么也睡不了涂涂的儿童床。 当然是不放心洛绍谦一个人走,自然也只有我来送他。但到了楼下,洛绍谦却逞起了能。 “洛院长,你喝酒了就不能开车,这种小事就让司机小文来代劳吧。”从洛绍谦的外套兜里掏出车钥匙,边走边找车在哪。 西北风在晚上总是会变得凌厉一些,不仅因为它昼伏夜出的习惯,可能还因为夜间冷清之后人的感觉器官会敏感些,我已经穿上了冬衣,而洛绍谦却还是薄薄一件衬衫和一件不算厚的西服外套,按下车锁,洛绍谦的黑色suv在不远处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其实我自己能回去。”洛绍谦一身酒气地跟在我身边,走的还算直,腰也还算挺,但判断力就不敢恭维了。 “怎么回啊?”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停一下。” 然后洛绍谦就乖乖地停下来了,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打车啊。” 上一次看见洛绍谦醉酒还是大学时期那次的不期而遇,而最近洛绍谦饮酒的频率可比那时候高多了,但此时他的脸色却没有那么难看,反而有难得一见的轻松,洛绍谦站定在我面前,我轻轻的凑上去,大概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靠近,洛绍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猛然抓住了我的胳膊,这是慌乱之中怕摔倒吗?我内心竟泛上了一丝笑意。 “扣子没扣好,风大,酒后易着凉。”我踮起脚,将散落的两颗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好。 我记得以前有人说,如果一个男孩子爱上一个姑娘,会把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送给她,因为这颗扣子离心脏最近,打开它送给谁,谁就在他心上了。 我也记得小时候爷爷奶奶穿军装,无论衣服新旧如何,总是特别笔挺,他们称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叫“风纪扣”,在严肃正式的场合,在队列里,都是要紧紧扣好不能松开的。 这一二两颗扣子,竟然被赋予了这么美好的信仰和寓意,想来是不是也是在这种亲密距离时顿悟的呢。 整理好洛绍谦的衬衫,风穿过他的头发,发丝就在头顶跳起舞,不知是不是迷了眼睛,他的眼睫毛飞快地忽闪着,恍惚间看着眼前穿戴特别整齐的人,居然有些像那时候的大男孩,干净清爽,意气风发,胸怀理想,踌躇满志,青春洋溢。 洛绍谦轻轻地揽我在怀里,我的长发已经在风中变得凌乱不已,他的鼻息就在乱发之中四处地流窜,让人直痒痒,“怎么了又。”我拍拍他的肩膀,这算是习惯了他的拥抱吗,竟也不想着推开。 “冷不冷?”他小声地问。 “不冷,怕你冷。”我答他。 把洛绍谦塞进后座,摸索着和我自己的小二厢不太一样的大车,慢慢地驶出小区。 这个城市的夜,或热闹或孤独,我都无数次地体验过。城市的霓虹灯光闪烁,伴随着初开大车些许紧张的情绪,显得有些目眩神迷,刚试图打开一点窗,冷风便一下子灌进了车里,我又赶紧忙不迭地关上窗,生怕车后坐躺着的人有一丝丝着凉,虽然夜色已晚,但主干道上的行人却一点都没有减少,以往一直被洛绍谦照顾的我,真的鲜有这样的机会,能有种比他厉害和强大的感觉,堵也不会有路怒症,时刻从镜子里看他有没有难受的面色,连打方向盘和踩刹车油门都感觉要比以前有感觉和溜得多。 我都诧异自己这种神奇的自我感觉,在又一次停滞堵塞的车队长龙里,我转身定睛看着似乎已经睡熟的他,想起他说的那句我们结婚吧,想起涂涂说的我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这种要厮守一生的邀约,上一次听到还是李俊在的时候。 那时候阳光正好,春风正暖,年华正当,那时候李俊送过的一次又一次早餐,熬过的一个又一个夜晚,那时候总是抑制不住地要向对方表达满腹的爱意,那时候即便忙碌到疯掉,爱情也是24小时中必须要有的成分,那时候好像精力就像理想一样茂盛。 那时候幻想过无数次恋人向自己求婚的场景,即便在还没有李俊的时候,在女孩子的卧谈会里,这也是常常被提及的话题。就像偶像剧里常常出现的那样,男主角要深谙女主角的心思,动员共同的好友,哪怕是陌生的路人,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实则演练无数遍地拿出精心准备的玫瑰和戒指,在浪漫的环境下,有灯光,有音乐,有一众人的起哄声和羡慕眼神,你向我单漆下跪,说你准备好了一切,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你。 我想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会感动到泣不成声,把左手递给你,让你为我的无名指套上指环,我会激动到语无伦次,哭到梨花带雨,我会大声地告诉全世界,未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病痛,无论遭受怎样的艰难和困苦,我都要和这个全世界最好的男孩子共度余生。 李俊没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有。 我看着洛绍谦,眼里浮现的却是过往的种种,在青涩年华里做过的各种梦,怀想的各种美好,十年了,斯人已逝,往事已矣,我知道文宏伟教我珍惜现在,努力去爱的意义,我也早已领悟人生是不断往前的真谛,我以为是自己的心冷漠了,是所谓的成长让自己不再执着那些浮夸的东西,不再有那种必须要怎样的仪式感,但我突然意识到,时过境迁后再有人和我说起婚姻和爱情,没有唯美的誓言,没有浪漫的氛围,没有激动到想告诉全世界的冲动,但居然也可以这样感动到不能自已。 是的,感动到不能自已,不能自已到就这样看着他,泪水就已经不知何时划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 在后车不停的催促声中缓过神来,我才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车了,赶紧抹了抹眼泪,一脚油门踩上去。但内心还是不停地在问自己,“文彤,是你变了,还是你回去了。” 第一百章 脸红 洛绍谦家所在的小区在b市的南边,我家、医院和学校都在城市的中心,平常以为不算特别远的路程,因为堵车的缘故竟然也开了有将近一个小时,洛绍谦每天上下班是不是也是堵到苦不堪言。这是第三次来洛绍谦的公寓,居然已经有些轻车熟路了,这个小区算不上什么富人区,应该住了很多高知人群,比如对门的沈校长。 到了停车场后,洛绍谦就慢慢地睡醒了。 “到我家了?”洛绍谦从后座慵懒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和太阳穴。 “还认识自己家啊,我还以为已经分不清楚四五六了呢。”我笑他。 “我的车么?我睡了多久?”洛绍谦开门下车,还是有一些踉踉跄跄。 “一路睡到现在了。”我下车锁好车门,把车钥匙递给他,“还你。” 洛绍谦接过钥匙,无比自然,毫无违和感的牵起我的手。 啥?牵起我的手?!我抖了个机灵立马把手抽了出来,干嘛呀,拉拉扯扯~~ 洛绍谦轻轻地把头低垂到我的耳边:“小姑娘,虽然我喝酒了,但事还记得一些。”然后身体有些站不稳似得歪斜在我身上 “啥?”我诧异地抬眼看他,这货不是一路晃晃悠悠然后稀里糊涂的麽? 他仍旧执拗地牵起我的手,“上楼说,风吹的不怎么冷,但地下室是真的冷。” 洛绍谦走在前面,像牵小朋友一样把我提溜在手里,他走的很快,步子一会大一会小,我马不停地跟在后面,心里似乎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电梯上行,我瞥了一眼也不像精神抖擞装了一路的洛绍谦,然后戳了戳他的胳膊,“你……你刚说你记得是什么意思?” 洛绍谦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微微一笑,眼神有一些迷离。 他笑什么?!我低头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一下洛绍谦,想起十多年前初识他时阴阳怪气的样子,就像现在这般让人讨厌。 电梯门打开,我跟在洛绍谦后面走到门口,他掏出钥匙开门。 “那我先回去啦,你好好休息。”见他安全进门,我的任务也算完成。 但洛绍谦似乎并不想让我走,但他也没有明说,他听到我要离开以后便转身倚在门框上,低头忸怩起来。 什么?一个大男人居然忸怩起来?! “你快进去睡吧,我也好安心的走。”我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但又觉得不准确,他是想让我陪他吗? “我还想喝一点,现在这感觉还不太够,一会还要洗澡,身上满身酒味肯定臭到睡不着,一个喝醉酒的人洗澡可是很危险的,你就不能……” “不能……”我就猜到他不怀好意,没等他开口就断然拒绝了他,“你不要喝酒,也不要洗澡,昨天你那副鬼样子不也好两天没收拾自己,不一样睡得挺好吗。”我双手环抱胸口,通常我做个动作的时候,都是在批评和拒绝涂涂的错误和无理要求。 “那我万一吐了呢?那可是会窒息的!”洛绍谦一计不成就另生一计。 大哥……你要吐早就吐了,看这口齿伶俐的样子,也不像是会醉到不省人事,呼吸道阻塞都察觉不了的地步。 我刚想怼他,身后却传来一阵开门声,哎哟,我去,大事不妙。 果然接下来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咦?这大半夜你们俩怎么在门口说话呀?” 沈老的音色还是那么的独特,不管他说什么,怎么说,我都觉得天然带着一股八卦气息,还记得第一次来洛绍谦家就被沈老撞了个满怀,继而在涂涂入学的时候,被他出卖给洛绍谦的爸妈。 我赶紧低下头,遮住脸,虽然他从背后不一定认得出来我是谁。 “这不是涂涂的妈妈,文彤嘛!”沈老的声音随着新大陆的发现又变得充满惊讶的韵味,我额头猛然出现了三根黑线,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你们怎么老是喜欢现在门口说话,我记得上一次……” 我立马转身打断了沈老韵味深长的回忆,切不可再与之纠缠,“沈校长,这么黑您居然也能认出来是我,真荣幸之至啊。” “诶!能现在绍谦门前的女孩子除了你估计也没别人了,好猜的很,好猜的很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老倒也不含蓄,丝毫没有一丝校长的威严,真是有些怀疑学校的教学质量。 “洛绍谦喝多了,我先扶他进去,下次再拜访您哈。”我迅速地转身,上前一步,推着洛绍谦就进去了,然后立马关上了门。 世界顿时清净了…… 洛绍谦有些窃喜地往卧室走去,然后一头扎在了床上,躺了个人仰马翻,“真要谢谢这老头。” “谢他?就这八卦劲,当校长真是可惜了,你说他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去你爸妈那里告状吧?”我顺势往床沿上一坐,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 “不是沈老,你刚才肯定就走了。”洛绍谦抓住我的手腕,放在他的侧脸上,“关键时候真顶用。” 我白了旁边这个二百五一眼,“我一会还是会走的!” “那你得敲门把他叫出来看着你走。” “为啥?” “这样他才会告诉我爸妈你没在这过夜啊。” “……” 我大脑差不多停止运转了五秒钟,继而感慨论聪明才智,论阴谋阳谋,果不及洛绍谦呐。差距!差距!虽然我也不是特别在乎别人的眼光,但经他一说,倒也是有些担心沈老瞎说八道。 洛绍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去浴室洗澡,我问他偏要洗吗,他说对,偏要洗。 洛绍谦卧室里有自己的独立卫生间,正圆形的浴缸摆在窗户的边上,以前从没有进到卧室里来,更别说私密的卫生间了,让人诧异的是卫生间的窗户是一面大的落地窗,而窗户外面,就是穿市而过的运河风光带。 还能有这种操作?!洛绍谦拉开卧室的窗帘,又是运河两岸的灯火和夜色映入眼帘,果不其然又是一面硕大的落地窗。 “买这套房就看中了无处不在的阳台,都装上落地窗,这样你就不用羡慕别人有茶,有书,有风景了。” 洛绍谦站在五米开外看着我,“我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和你在一起。” “去洗澡吧。”我回应一个微笑,我懂他在说什么,也懂了他在做什么。 把浴缸里的水放好,试好水温,把毛巾搭在浴缸边缘,睡衣叠好放在卫生间不容易潮湿的地方。洛绍谦不知什么时候把衬衫脱掉了露出白花花的上半身,往卫生间走去。 “别洗太久,会晕,有不舒服就喊我,我在外面能听见。”我假装整理床铺,不去看他的身体,但脑袋里浮现的画面却是…… 一时间脸刷地一下,红了。 “知道了。”卫生间的门“砰”地关上,里面传来洛绍谦慵懒的声音。 第一百零一章 拥抱 趁着洛绍谦沐浴更衣的时间,我坐在窗边的牛角椅上,烧了一壶热水,为自己泡了一杯茶。浴室里传来水花噗噗的声音,过了几秒又变得安静,当我的心慢慢提起来,忍不住想去确认下他的人身安全时,水花声又此起彼伏起来。 “真不让人省心……”我义愤填膺地在心里抱怨了两句,想起昨日在此做饭的时候,冰箱里好像有一瓶蜂蜜的,一去查看,果然是有。用刚烧好的热水为他泡一杯蜂蜜水,网上说这样可以解酒。一坨蜂蜜倒在水里慢慢地弥散开来,透明的开水变得有些黄澄澄。 我坐在窗口看远处的风景,抬眼看上头的吊顶是一根根木质的横梁拼凑而成,几盏颇有些北欧风格的铁艺吊灯装饰在上面,墙角是一顶斗柜,上面搁满了杂志图书,还有红酒和高脚杯。 “洛绍谦还挺会享受。”我又义愤填膺地嘟囔了一句,虽然我也不太明白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心理活动。 端着茶杯,透过硕大的落地窗看向窗外,即便是漆黑的夜晚,但在景观灯的照明作用下,运河美丽而开阔的景色依旧是一览无余,江堤和杨柳岸,斑斓的色彩和水上船家的灯光,夜间已经如此绝色,白天岂不是更为漂亮?我一边品茗一边遐想,直到“吱呀”一声门开了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作为一名护士,做过骨科,见过不少年轻俊郎的帅哥,待过心内,又接触过不少年过半百的中老年人。从根本上来说,对一名有多年护理学学习经验和临床工作阅历的护士来说,怎么样的肉体都应该只是各种器官、组织、血管、神经堆砌在一起的生物体而已,可以有美或者不美,帅或者不帅,但从未有现在这种诱人或者不诱人…… 洛绍谦穿着深蓝色的睡衣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热气,头发上没擦干的水慢慢滴落,明显绯红的脸颊和脖子的白皙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凸显了脸部的棱角。上衣的扣子不只是故意还是不打算一一扣上,敞开的领口几乎完美地把胸线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修长的身体露出手踝和脚踝,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一边手拿毛巾擦头发,一边饱含深情地望着你。 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可能还下意识地咽了两下口水,这是花痴了麽? 我故作镇定挪开视线,拿起刚刚泡好的蜂蜜水递给他:“喝了它,解酒的。” 洛绍谦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倒在床上,把自己卷进了被窝里。 “头发没干不能睡,会感冒头疼的!”我现在床头看着小孩子一样的他。 然后他就真的露出湿哒哒的头发,爬起来折回卫生间。 “我打算明天去辞职。” 在吹风机超级大声的噪音里,我似乎听见他说这句话,我走到卫生间门口,“你说什么?”我向他再次确认。 他把吹风机关了,没有回头,而是在镜子里迎上我的目光,颇为肯定地对我说:“我打算明天去辞职。” 我现在卫生间门口,刚刚沐浴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洗漱台的镜子沾了不少水汽,但隔着玻璃四目相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彼此的心理。 我记得多年前在校社联的一次会议上,一个新闻部的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后来洛绍谦拍案而起,全场顿时噤言,鸦雀无声。不太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但我记得也是这样说话的语气和眼神,然后他抓起我的手在“万众瞩目”下大摇大摆地走人了。 他从不缺这样先人之手的胆识,也不乏承担后果的勇气,他一直是这样坚定了一件事就要去做,是他的人就不许别人来碰,对我,对杨琛,对当初周遭他在意的一切。 在我们看来他已经对生活和现实妥协,最初坚持的东西都抛到了脑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牺牲原则,我们以为他变了,其实那种近乎野蛮的坚持和霸道从未消失,就像现在这样,我似乎又感觉到了。 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从质疑到肯定,从激烈到深情,从无望到耐人寻味。 洛绍谦转身走来,张开双臂,我虽然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像是飞快地,奔到他的怀里。用尽所有力气去拥抱,把十年的心事,委屈,坚持和矛盾都揉进越发用力的臂弯,像是阔别已久的重逢和失而复得的珍惜,良久不想松开。 “我爱你,为此我要找回我自己。”洛绍谦亲吻我的脖颈,凉嗖嗖的。 拥抱吗?拥抱吧! 我试着抬起我的双臂,让它们交错重叠抵在他的腰间,五指放松搭在他的睡衣上,也许可以再放松一些?我试着放松弯曲我的手掌,让他的身体嵌入我的手掌心里,脖子不必僵硬,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转动一下,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对啊,就这样拥抱吧。 十年了,差点以为自己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无法看着一个人烂漫地笑,肆意地哭。在成人的世界里,用30岁女人应该有的思维与这个世界博弈,相信他们说的爱情的荒谬还不如一二三四个条件来的简单容易,总是担心他分不清是爱你还是心疼你,是钟情你还是习惯你。 可这被称作荒谬的爱情,就是这样让人难以抗拒,它不设前提,不管原因,不论结果。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为了让皇冠不掉而努力奋斗的时候,每天脚步匆匆来回宿舍和图书馆,在一年四季里看遍风霜雪雨,曾以为再也不会等到,却转身就又遇见了你。 竟没有一丝遗憾和迟到的感觉,好像时间真的是弹指一挥并没有过去很久一样,拥抱着的这个人分明就还是那个总让人仰望的学长,十年时间似乎无非就是街道的一个转角,一抬眼,我们就看见了对方。 “那你就辞职吧。”我伏在他的胸口,没有一丝恐慌。 第一百零二章 洛家爷爷 洛绍谦说要和我聊聊,于是我把他拉到客厅,打开电视点进一个肥皂剧。 时钟马上就要指向十二点,洛绍谦仍旧在滔滔不绝,虽然我也在听他讲的内容,但实际上我并不太关心这些。 或许从前的文彤是一个急需安全感的小姑娘,任何时候都希望有一个坚实的依靠,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让我迅速的明白,所谓的强大并不是嘴里的口号和自怨自艾时暗下的决心,而是突破自己去走出的每一步。 洛绍谦还把我当做那个历经挫折,情感脆弱的文彤,当他想要给我一个幸福的婚姻和人生时,他先是接纳了涂涂,揣摩我的心思和喜好去准备一个窝,最后把我纳入他的人生规划,想好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然后早早做好了应急预案。这是他对我无微不至的保护,但从我决定去爱尔兰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可能不需要了,当我得知医学院危机和洛绍谦近况的时候,我更清晰地了解到,我也应当站出来勇敢地去保护我爱的人。 我并不关心洛绍谦所说的,即便他不再一如既往的待在神坛,我也只要他还是那个不忘初心的人。他是否会有顺利的发展,如果以31岁的高龄重新去学习普外的专硕课程,体力和脑力是否还能跟得上,即便能顺利毕业进入临床,是否还有资本与二十出头的医生一较高下。如果他担心的一切没有完美的做好,他该怎么兑现他心里对我的承诺。 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血肉,喜怒哀乐,柴米油盐,有所期待,有所敬畏,有勇气,也有惧怕。 想着想着,我竟然厚颜无耻的笑了出来,惹得一旁洛绍谦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地看着我,“笑什么?” 我弯着月牙似的眼睛,大晚上的笑靥如花,“没什么,觉得你万分可爱,哈哈……”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一阵发生于沙发上的打闹。 “好了好了,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去了。”我已经笑到不行,双手捂住肚子,连连求饶。 “嗯……太晚了,要不?”洛绍谦有些累到喘息,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眼神有些热。 “不!”直截了当地抬起手,一巴掌按在洛绍谦的脸上。 “噢……心痛了……”洛绍谦配合地往后仰,演出了一脸的遗憾。 我刚想撤退,门铃却突然响起,十二点了,还会有谁呢? 我和沙发上的洛绍谦面面相觑,问号在脑回路里走了一圈,然后突然灵光乍现:“不会是老沈吧?!” 洛绍谦起身去开门,我拿着我的棉袄一边穿衣一边跟在后面,门一开,一股风穿堂而入,我下意识地低头缩紧脖子,等裹好冬衣抬头的时候,眼前就多了一个不是沈老的老头子。 洛绍谦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一脸懵逼。 “爷爷。”洛绍谦低声喊了一句。 眼前的老先生看上去至少已经80高龄,花白的胡须和头发看上去很有艺术家的风范,由于高龄的原因,老人已经有些驼背,但他仍然努力地站直,因此拄着拐杖的手因为一直持力而有些颤抖,黑色的中山装剪裁得体,一看就是个名门老头子。 洛绍谦的爷爷在我心目中应该是那种特别严肃的门神样。一个什么样的爷爷才会要求完自己的儿子,又要求自己的孙子,强制性地安排别人的人生,丝毫不允许有偏差。 严肃,偏执,执拗,顽固,刻板,没有人情味! 这就是我对洛家最高决策者的所有印象。 结合眼前这个黑衣服老先生的服化道,没错了,完全吻合。 “洛爷爷好。”我特别厌恶这样的家长,就是他把洛绍谦的人生搞成了这幅德行,但长辈毕竟是长辈,心里讨厌,嘴上还是得甜。 “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洛老爷子居然完全忽视了我的问候,正眼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打算明天去辞职。”洛绍谦没有抬头看他,语气很没有底气,看来还是惧怕,可是敢于开口拒绝和反抗,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了吧? “你!”门口的老头子听完立马举起了手里的拐杖戳到了洛绍谦的胸前,“我大半夜跑来就为了听你说这样的话吗?!” 卧槽?简直大开眼界! 虽然我是放养的,但文宏伟和张修然对我也很是严格,讲道理和倚老卖老是两回事了,况且,怎么可以动不动就不尊重人,拿拐杖戳人呢! 洛绍谦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洛爷爷,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舞枪弄棒。”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还轮不到你讲话!”老爷子依旧没有看我一眼,他的眼神始终都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宝贝孙子。 “爷爷,这是文彤,我的未婚妻。”洛绍谦挡住我要挺身而出的身体,把我藏在身后。 “呵呵,小孩子家家,什么未婚妻,谁同意的未婚妻?!”洛老爷子讥笑了两句,完全没把我当回事。 洛绍谦脸憋的通红,有种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和洛老爷子四眼相对,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倔强不肯低头。 “进来再说!不冷吗!”我拉着洛绍谦往屋里走去,后面传来洛老爷子“咯噔咯噔”的拐杖声和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不能小声点吗?!大晚上不怕吵到邻居吗?!” 我故意朝着门口嘟囔了两句,然后和洛绍谦特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偷笑了一下,“别怕,让我来。”我拍了拍洛绍谦的胳膊,示意他放轻松。 我,洛绍谦,洛老爷的三方会谈,圆桌会议现在开始。 “你再说一遍打算怎么处理学校的事情。”洛老爷子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 “他刚才说过了,他明天去辞职。”我拦住了想说话的洛绍谦,有些话,由我来说,更好一些。 洛绍谦不说话,我是他的代言人,这下洛家老爷子怎么也得正眼瞧我一眼了吧。 “你懂什么?!”毫无疑问,这是自以为是的老年人最喜欢的用语之一。 “洛绍谦本可以做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为了家族事业,为了你们的理想,他放弃了临床医学,学了管理。无论这次危机的结果是福是祸,洛绍谦都不愿意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他想继续他临床医学的梦想!” 说出来了,总觉得畅快多了,我看向洛绍谦,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笑了,这是我为洛绍谦的第一次勇敢。 第一百零三章 难为情 洛老爷子怒不可遏地看着对面的我和洛绍谦,传说中的吹胡子瞪眼也不过是这样:“我洛家为雅盛奉献了一切,那么多年,三代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怎可就败在你这不孝子孙手里!你给我回去!明天立马就回去!他们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能妥协!!”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凌晨十二点还在为他终其一生的理想而拼命挣扎,这是悲壮的。 也许我能理解这份悲壮,从洛绍谦口中得知,雅盛是在炮火的灰烬中诞生的,一贫如洗,百废待兴,那时候洛家爷爷可能才20多岁,一群有志之士怀揣着振兴中华之医学,改我积贫积弱之局面的想法,让一所医学最高学府拔地而起,并在60余年的风雨飘摇里,屹立不倒且愈加辉煌。 如果这是一道历史题,或者阅读理解题,我会说:主人公怀有浓烈的爱国主义情怀,无私奉献,殚精竭虑,让人心生佩服之情。 可是,现实往往特别血淋淋,不是所有的善始都会有善终,有些产生于历史的,终将会再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比方说,这所曾经私立,而今却不得不归为公立的医学学府。 “您到底在坚持什么。”我特别不解地问他,如果他坚持的是医学教育的发展,那就无所谓公私,如果他坚持的是私人办学,那当初雅盛归于a大医学院时,他们就应当考虑到这点,而非到此时此刻回天乏术之时再来指责洛绍谦,他只是走了最后一步。 “你不会懂的!”洛老爷子压根就没想和我解释,随着他失望而又愤怒的情绪起伏的,是拐杖一次次着地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洛绍谦从凳子上站起,修长的手指插在睡裤的兜里,他踱步到洛老爷子身边,只说了一句:“爷爷,主动权早已交出,现在坚持毫无意义,多为学生着想。”说完他便走进卧室,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捧起茶杯,再也没出来过。 洛老爷子没有说话,但面色却越来越差,嘴角不自觉的抖动让胡须都跟着在颤动。 “您得承认,单凭洛家的力量,医学院没法再发展下去了。”我没看他,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 没想到这洛老爷子年纪虽大,听力倒是很灵敏:“怎么承认?怎么就没法发展?”老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拿着拐杖一阵比划,“60多年前只有几间校舍几个学生几个老师,培养出的医学人才却可以顶上临床医学和医学管理人才的半边天。现在百名教师,千女校舍,万名学子,怎么就不行了?!” “那您告诉我,雅盛当年为何并入a大?难道不是因为可以获得国家资金拨款的支持吗?您也明白单靠社会捐赠根本不可能维持学校的运转吧!” “那是合作!不是吞并!他们要名,我要利!”洛老爷子急得牙痒痒。 “你不知道现在公立学校都是这么坑人的吗?!连小学都这样!”洛老爷子还在心存幻想,觉得雅盛可以独善其身,虽然不清楚雅盛和a大之间有各种协议和约定,但我可以保证,他们的目的绝不是从学生出发,这一点从文涂涂上学艰难程度就可以看出来。 “那……”洛老爷子想接我的话茬,但我要说的,还没有说完。 “您终其一生为学生考虑,那您为洛绍谦考虑过吗?”我指向卧室里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他有学医天赋,但这种天赋不知道是您让他学习来的还是与生俱来,但您还是成功地让他对医学产生了无限的兴趣,但他的志向不是做医学院院长,而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先前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做了您希望他做的事情,可是现在,改革的浪潮挡无可挡,雅盛的公立制就是朝夕之间的变化而已,医学院现在资金断裂,在找不到接盘手的情况下,唯有寄希望于国家扛下这1.2亿的缺口,哪怕只保证这一期学员完成既定任务,也算是送佛送上西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不得理解 三人对峙的场面异常尴尬,但说实话,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没有颐指气使的资格,唯有互相说服体谅,才能获得美满的结局,然而,这在洛绍谦和洛家老爷子之间很难实现。 洛绍谦始终坐在卧室里,目光如炬,似乎有大的计划成竹于胸,但反之,也可以说像是背水一战前的坚定。 我不知道洛绍谦与他爷爷通常时候的沟通方式是什么样的,如果像此时此刻这样,一个怒火中烧,一个一言不发,那就完全没有沟通的机会了。 “洛爷爷,你怎么会大晚上的跑这里来,你这大晚上不睡觉突然灵光乍现,然后穿戴整齐就过来了?”此路不通就只能曲线救国,换个话题聊聊,可能会轻松一些。 “我可没有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小姑娘能谈恋爱谈到十二点都不回家,到我这个年纪,八九点钟不睡觉就等着折寿了!”洛老爷子“哼”了一声,颇有些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辈的架势,并且,怎么感觉他在拐弯抹角地骂我呢? “洛爷爷,我是因为你孙子酒力不胜,这才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把他安全送回家好吗。”我朝着对面越看越不讲道理的老头子嘟了嘟嘴,“怎么能这样妄加评论一个做好事的小姑娘呢!” 三岁一代沟,我和面前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之间可能隔着一个黄土高原那么多的沟壑,记得从前见过一次周主任和洛院长,也就是洛绍谦的父母,他们很是健谈,也很善解人意,周主任甚至能理解我和涂涂之间的关系,洛院长更不像是那种故步自封,刻板刁钻的长辈,为何洛家两代人都如此通情达理,这当家的却这么顽固不化呢?! “现在的年轻人自制力最是查,遇事就只会搬救兵,搬不到救兵就直接放弃,一点不懂得自我管理和艰苦奋斗!”拐杖像是洛老爷子指点江山的工具一样,东戳戳西舞舞,自我感觉甚是良好。 “爷爷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了解我们吗?”这个老学究一上线就收不住自己爱管闲事爱说三道四的毛病,这是教育行业的通病,我一直这样以为,“你对洛绍谦只会提要求,提任务,完成一个再提一个,完成一个再提一个。你想过他为了达到目标而付出的努力吗?你可能觉得他天赋异禀,学医易如反掌,但是有那个天之骄子是光靠天赋不靠努力的麽?” “你……”洛老爷子试图反驳。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这群85后,甚至现在的90后都遭受着无数人的诟病,可我们大多数,都在通过自己的努力达成目标,我们有理想有尊严,我们不辞辛苦,我们日夜兼程,我们之中甚至有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人!” 直至双眼噙满泪水,直至觉得多说无益,理解真的并非谁都可以,我想起去世多年的李俊,在那样明媚的年纪,为了理想和爱情,平白地牺牲了性命,我多希望他是洛老爷子口中所说那种碌碌无为,永不知拼搏和迎难而上的年轻人,那样他就可能还活着,欧阳老师和李院长就不会失去儿子。 像洛老爷子这样永远不知满足的家长,将我们当做机器永远催促前进却从不关心内心世界的长辈,可能他永不会明白自己的错误在哪里,直到失去。 洛绍谦可能听见了我的哭声,急匆匆从卧室赶来,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不是说你能行,你可以,怎么说不过人家就哭呢?” “呜呜~(>_<)~你家这个老头子简直不可理喻!”我一头往洛绍谦胸口更深处扎去,满满挫败感。 “爷爷,医学院不可能再姓洛了。”洛绍谦义正言辞,“当初您以我爸的健康相威胁,在您的百般要求下,我才放弃了临床方向,接管学院。这是我作为洛家子孙所能尽的最后一份力了,现在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就为了这个女人?!”洛老爷子讥笑一声,潜台词很明显就是太傻太天真。 “爷爷,你怎么还不明白。阎王要我三更死,绝不留我到五更,国家要从我们手里拿回权利,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说不。更何况,你有没有考虑过,究竟怎样才是对学生最好的方式!这和文彤一点关系都没有!”洛绍谦以前几乎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话,他想要说服和击垮一个人,通常只需三言两语,对方就会败下阵来,他善于抓住对方逻辑的漏洞,一招制敌。但不得不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死穴,洛绍谦的死穴就是背负着无敌重要又不可能完成的家族任务。 “她就是文彤?!”洛老爷子听到我的名字,显得很是差异,原来闹了半天,他还不知道我是谁,但好像的确我没有自我介绍,“奥,你就是那个小孩上不了学,然后去小沈那里的护士喽?” “小沈?沈校长吗?对呀,就是我。”我把脸从洛绍谦的怀里露出来,万分嫌弃地回答她。 “那之前发生医患纠纷的也是你喽?你父亲就是骨科的文宏伟喽?”洛老爷子越说越觉得眼前一亮,像是领悟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我接连点头,但也很是奇怪,洛老爷子怎么知道这些关于我的事情,甚至是我的家庭背景。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大晚上过来吗?我半夜起床上厕所,听见绍谦妈妈和爸爸在讲电话,他们的语气很是激动,居然还跟高兴,我就听见里面说大晚上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回来云云,然后我就来了啊,正事不干,光干不正经的事,难怪医学院保不住!”洛老爷子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下来,虽然话还是照样难听。 “那你也不至于连夜调查我吧……”我诧异的是他居然都知道文宏伟是骨科大夫,这就很是稀奇了。 洛老爷子笑笑,“你在我们家已经是热门话题了,从你读研究生那次突发意外,绍谦扔下工作跑到山里去开始,你的名字,我就如雷贯耳了。话说要不是因为你,那次美国索维尔研究实验室的合作也许就谈下来了,也就不需要后面大费周章去找资金搞什么2+1计划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次意外过去已经有六年之久了,和骄阳集团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百零五章 梦回袁里 “洛院长,索维尔研究实验室的代表已经到了。”一袭黑色套装的院长秘书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还在第三会议室吗?”屋内的人正襟危坐在办公桌面前,低头不停地翻阅手里的资料,今天是和美国首屈一指的医学研究实验室签订合作协议的日子,作为院长的洛绍谦已经为此奔波辛苦了大半年,此间多次往返洛杉矶索维尔总部反复洽谈,终于达成了合作意向,并在今天要举行初步协议的签订。 洛绍谦眉头紧锁,食指反复在摊开的资料上划来划去,“你先去会议室准备,我随后就到。”随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播出了一个外线。 “爷爷,我又把索维尔实验室今早发来的意向书研究了一下,他们仍旧提出要我院专利无偿限时提供使用,这一点他们之前并没有强调坚持,但却在最后写进了意向书。”为雅盛,不,应该说为a大医学院寻求一个长久发展计划的合作者和后盾,是使之强大的利器。此番合作是洛家老爷子动用了个人资源得来的机会,但多次接触下来,洛绍谦发现索维尔的野心也是极大,为此他反复告知爷爷也许合作会变成一场不划算的交易,但一向精明的洛家老爷子却不容洛绍谦再多做考虑,执着要求尽快达成合作意向。 洛绍谦的面色略显凝重,几次想要开口反驳,却都被电话那头的呵斥生生压下。 “我会尽力斡旋,以求我方利益最大化。”洛绍谦挂完电话,颇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来,原地楞了几秒钟。 洛绍谦打开办公室侧面的一斗衣柜,里面有一面可旋转的全身镜。他旋出镜子,站定跟前,看着镜子里西服笔挺,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自己,竟然有些迷失。 曾经的理想仅仅在这些许光阴里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曾经白袍加身,而现在却终日换着不同款式实则没什么区别的西服,父亲急腹症突然发作,术后借此不闻学院之事,本以为洛家就此甩掉了医学院的锅,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却被提前安排在这个位置上。 所谓理想,在洛绍谦的人生里,就和遥不可及的梦触不可及,但即便这样,在那些有文彤的时间里,梦还能够做一做,但自失去她之后,连做梦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想到这里,好像许久没有文彤的消息了,前些日子听说她带队要去川地袁里,那可是个苦差事,她最近总是拼得不行,那个李俊…… 洛绍谦突感胸口一紧,痛到极致,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桌上的文件,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谈了一个上午,第三会议室里气氛并不和谐,美方代表执着要和医学院共享协议期内的一切专利,一点都不愿意让步,洛绍谦脑袋里回想着爷爷的叮嘱,但割肉求和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来。 休息时间里,团队正在紧锣密鼓地商谈接下来的谈判策略,洛绍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则来自杨琛的短信映入眼帘: “严婷突然告知,昨夜川地袁里突发山洪,听说还有小范围火灾,a大支边队伍有人伤亡,文彤联系不上。” 洛绍谦的身体在看完短信的那一刹那变得僵硬,无法动弹,外界的一切声音此刻都变得无比遥远,只有一个声音越发清晰:文彤!文彤! 洛绍谦掏出手机找到文彤的电话号码,自从离开a大去香港之后,号码簿里的很多人就再没有联络,更何况是文彤,有李俊之后的文彤。 电话关机,转而拨打医学院本部的电话,才得知是真的出事了,伤亡家属都已动身前往袁里,李俊原来是欧阳老师的儿子,但洛绍谦此时来不及惊讶,去找到文彤才是当务之急。 “查一下今天最早能去川地的机票!”洛绍谦快步走到秘书身边,“最快的,贵点无所谓,私事。” 秘书回复说最快的飞机一个半小时候从b市起飞,两小时后飞抵川地省会,再转大巴,大约天黑前就能到袁里。 “订机票吧。”洛绍谦直接吩咐秘书,不顾她一脸的疑惑,然后提前结束了会中休息时间,两方再次坐到了谈判桌前。 洛绍谦已经无心当下的谈判,美国人的胡搅蛮缠此时让他毫无耐心再听下去。 “我想重申一下。”洛绍谦打开自己跟前的麦克风,各方代表立即停止了发言,齐刷刷看下他,“我想重申一下,我院的一切专利可以有偿提供给包括贵方在内的机构研究使用,但主动权和话语权,我院是不会放手的。” 谈判是两个团队的较量,在底线不被突破的前提下,为自身争取最大的利益。在洛绍谦看来,一上午的你来我往都说了些废话,因为最核心的东西,彼此双方都没触及,但想到爷爷交代的,谈!最大限度的好好谈!洛绍谦也就没有发言,但现在不同了,只有一个半小时,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洛院长,如果您方不同意我方在协议书里强调的关于专利共享的提议的话,可能我方要重新考虑与贵院的合作了。”金发碧眼的美国男人端着架子,颇为傲慢,丝毫不给面子。 “这一点,我们双方倒很是一致。”洛绍谦起身,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还有四十分钟,“我院虽然只有百年不到的历史,但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医学院校,虽不敢说我国最优秀的医学生都集中在此,但我可以告诉各位,我院每年新生的高考成绩在生源地都是数一数二的,我院毕业生在院期间论文被sci收录的比例是国内医学院最高,硕士博士毕业生进入三级甲等医院的五年发展率依旧是国内最高。这就是我们有底气有自信可以走向国际舞台的原因,我们引入国外研究机构和资金,是为了彼此助力共同发展,而不是想让贵方想拿钱换我院师生多年的心血。” “洛院长,我们并非这个意思。”美国人有些尴尬。 “那去掉这一条款可以吗?”洛绍谦步步紧逼。 “这个……我们得详谈。”美国人模棱两可。 可是洛绍谦已经等不及所谓的“详谈”了,“我有事,必须得有,谈不下去就散吧。”洛绍谦附身和旁边的院办主任说了一句,顾不上双方错愕的神情,一把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转身离开。 秘书不知所措地跟着跑来出来:“洛院长!洛院长!您要去袁里干嘛?!我如何回复老院长!” 洛绍谦没有理会秘书的追问,顾不上收拾东西,拿了些现金和银行卡,打车往机场奔去。 “你好,我是洛绍谦,请帮我开绿色通道!!” 第一百零六章 翻天覆地 飞机上的两个多小时,是洛绍谦此生最难熬的两小时。不能通电话,就无法知晓前方救援的情况,更无法知道文彤的状况。医学院有人伤亡?联系不上文彤又是什么意思?洛绍谦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不会的,不会的!”洛绍谦坐立难安,奈何路途遥远,急得洛绍谦五心烦躁。 飞机落地之后,洛绍谦急忙将手机开机,院部同事发给他的袁里地址他还没来得及记忆查阅,岂料手机刚刚启动,信息和电话便铺天盖地地袭来,父亲的,母亲的,爷爷的,医学院董事的,看样子无不是前来询问与索维尔的谈判之事。但洛绍谦并未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第一时间叫车,从飞机场赶往汽车站。 川地山川遍野,如遍地的冬笋拔地而起,有的连绵,有的险峻,崇山峻岭之间树林茂密,像是蕴藏了无限的生机。洛绍谦和文彤一样生于内陆,长于城市,自诩见多识广的很多人,在这样的景致里,恐怕也无权自大和放肆。 洛绍谦坐在大巴上随弯曲的山路一路颠簸,他看着窗外的山色,却不知多日前,从同一条路上走过的某个人,也是这样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算了,还是给他们一个交代吧。”洛绍谦回过神来,掏出兜里的手机,看着比几小时前更加疯狂的来电显示,觉得还是给个说法比较稳妥,洛绍谦拨通了自家老爷子的电话,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知道你坏了多大的事情吗!你人在哪里!赶紧给我回来!”电话那头不等洛绍谦说清原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洛家老爷子的肺活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爷爷,索维尔实验室根本没有足够的诚意与我院合作,在很多核心问题上枉顾我们的质疑,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意向书上也体现了很多霸王条款,继续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洛绍谦早就断定此次的合作根本不可能达成,除非自断一臂,迎合上去,但爷爷却想一条路走到底,这明摆是赔本的生意,洛绍谦实在不懂为何爷爷如此坚持。 “与我们同一时期的私人院校早在去年就大多完成了改制!时间有多紧急你怎么还不明白!”洛家老爷子深知索维尔实验室看中的并非是医学院未来的潜力,和那些许诺共同开发的项目,但他们所提供的约一千七百万美元的资金,是目前任何一家企业或机构都无法提供的,而这笔资金,对此时此刻的医学院来说,就像救命稻草一样珍贵。 “爷爷,此事等我回去再谈,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洛绍谦不想此时与爷爷争辩。 “索维尔实验室答应再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如果今晚之前不签约,他们明天一早就会回洛杉矶!你现在人在哪里,最快的速度给我回来!”洛家爷爷焦急万分,雅盛是他一生的心血,他无法容忍将其拱手让人,只有愈发的强大,强大到无法被吞并。 洛绍谦顿了一顿,但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绝了洛老爷子,“索维尔的人要走就让他们走吧,我也不屑与之合作,况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日肯定是回不去的。” 洛绍谦在医学院管理群里告知了自己行踪,并将工作逐一安排,现在万事都顶不过文彤的安危。 大巴在靠近袁里的国道上被拦了下来,警方告知前方即将靠近灾区,一切社会车辆都禁止入内。洛绍谦急忙下车,看到了前方一阵灯海,将漆黑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昼,出租车和私家车整齐排列在国道两旁,齐双双打开车灯为救援提供照明,运送源源不断运送出来的轻伤患者,减轻120的压力,绵延的灯光一直沿着道路向远方延伸,听救援官兵描述,受灾最重的还是那几个个自然村,房屋垮塌,道路被封,文彤,不知你现在何如。 洛绍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救援的官兵和志愿者都不建议他独自前往灾区,前方虽然暂时灾情稳定,救援也有条不紊,自清晨之后也没有再发生过新的地质灾害,但道路不通,各类物资转运也都还没有到位,谁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洛绍谦也深知不能加重救援部队的负担,于是只能打电话给一早就赶到袁里的a大领导,那头答应前来接他,并在电话里告诉他,文彤找到了。 洛绍谦在病房见到文彤时,简直不敢相信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姑娘是昔日活蹦乱跳的文彤,床沿上那个一直掩面而泣的中年妇女,想必就是文彤的母亲,而一旁站立的居然是欧阳老师。 “欧阳老师。”洛绍谦走上前去想打个招呼,却发现她的面色比文彤母亲的还要难堪。欧阳老师并未有所反应,目光呆滞,面色憔悴。 “欧阳老师的儿子遇难了。”一旁a大领导小声在洛绍谦的耳边说道。 什么?!李俊遇难了?! 洛绍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好年华就这样匆匆葬送了吗?!那文彤呢?事发当时他是与李俊在一处吗?她此时昏睡不醒是否也是受了重伤? 洛绍谦容不得自己胡思乱想,把a大领导叫到了病房外面,事无巨细地询问了此次遇难事件的始末,这才了解到文彤今早被人发现晕厥在路边,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约莫只有一两岁的小男孩,文彤昏睡了一天还没有苏醒,倒有一个叫鹏飞的本科生告诉了大家,昨夜发生了什么。 山洪暴发,李俊文彤一众本已经逃了出来,但因担心仪器爆炸波及旁人性命,义无反顾却最终没能阻止灾难的发生。欧阳老师和李院长不远万里奔袭而来,却连儿子的尸骨、痕迹都没有找到丝毫,让人意外的是文彤的父母居然居住在b市,而文彤的父亲文宏伟居然是一位骨科大拿。 洛绍谦站在人群的外围,透过层层缝隙看着病床上的文彤,虽已赶忙问过主治医师,文彤身体目前并无大碍,ct以及核磁共振显示脑部和胸腹并无明显受伤,可能因经历昨夜一事,身体以及精神遭受重创,怕是要昏睡几日,即便如此,他仍旧无比心疼这个素来要强的姑娘,更何况,要她如何接受李俊离开的现实。 第一百零七章 托付 文彤醒后,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蜂拥而至,文彤是不会把鹏飞推出去的,但那位本科学生在她心里,大概也是死了千千万万遍了。灾并灾后重建,a大的志愿者团队帮不上什么忙,当地政府和救援部队还要反过来照顾学生们,文彤不言不说,只有和那个小娃娃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流露些许的表情。 欧阳老师和李院长面如死灰,曾在三尺讲台上意气风发的两位,此刻却到了眼泪流干,哭都哭不出来的地步。起初的日子里,欧阳老师还会来照看文彤,但慰问的结果大多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每天看着文彤肿得如灯泡的双眼,洛绍谦想安慰些又不知从何说起。 洛绍谦是在袁里第一次见了文彤的父母,是张修然主动找到了洛绍谦。 “小伙子,你和我家文彤是?”洛绍谦正在医生办公室仔细询问着文彤的病情,因大部队即将开拔回校,为确保文彤回校过程中不发生任何意外,思虑充分后才能行动。洛绍谦与医生刚刚聊完,转身却碰到了前来送饭的张修然。 “伯母你好,我是文彤的大学同学。”洛绍谦礼貌地笑了笑,但文彤之于她就只是大学同学吗?可能连他自己都想不太明白。 “就只是同学关系?”洛绍谦没有说的话,却全然让张修然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被这么一问,洛绍谦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满脑思考着他与文彤还有可能的联系,但除了同学关系,好像真的再无其他,“伯母,不知您怎会这么问?” 张修然哑然一笑,如此明显的心思,不用看就已经很明了了,“a大的领导,我和文彤的父亲早已见过,所以我们也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你既然没有以此身份示人,我们也就不好多说,你匆忙从b市赶来像是就为了文彤,你看文彤的眼神和每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别人可能没有在意,但我却都看在眼里。” 张修然好几次想问洛绍谦,但又觉得很不合适,想问文彤,又觉得不合时宜。文彤从未和她提起过洛绍谦的存在,但她始终觉得,两人的关系并非如洛绍谦所说的那么简单。 洛绍谦不知该如何回答张修然的问题,说是,没有资格,说否,又如此违心。像是多年前文彤骨折那次也是这么仰起头问他,他逃避了一次,那这次呢? “不想说可以不说,洛院长。”张修然早已看穿这位年少成名的洛院长的心思,不管文彤与他昔日有过什么过往,但能在知道文彤受伤的第一时间远赴袁里,光这一点就知道,他对自己女儿的情深义重。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洛绍谦与张修然走到院内花园里,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来说,“您叫我绍谦就可以了。” 张修然问了很多洛绍谦他们以前的事情,洛绍谦说了一些,自然也隐藏了一些,“你喜欢她,你知道吗?” 洛绍谦抬头看着眼前的芳草萋萋,脑海里浮现起他与文彤初见的情形,她“大言不惭”,他“刻意刁难”,他们一起因祁东急性肾衰竭奔走,她夜间迷路街角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她身体不适时他为她煮粥,她学业不精时他为她着急,虽然俩人的相处不过短短一阵,但自此她就住在他的心头。洛绍谦知道是他的擅自离开造就了后来的事情,所以多年来他也并不强求什么,只求远远看着文彤的近况,偶尔有那么一两条安好的消息便好。 “我知道,但文彤那时已经和李俊在一起了。”洛绍谦笑笑,虽他歆羡李俊,但他真心地祝福文彤。 “但我也看的出来,文彤现在对你的依赖。”张修然拐了这么大一个弯,这才扯到了重点。 文彤醒来之后状态一直不好,鲜少说话,胃口大减,曾经一个乐观开朗的小姑娘此时却变得极为抑郁。她不停的自责不该带着鹏飞一起,不该让李俊不顾一切地往回跑,那个叫涂涂的小朋友一直呼喊着妈妈,文彤哄不好他的时候,就索性两个人一起哭。 文彤不愿和父母长辈沟通,那个独立倔强的文彤,把自己锁在一个房间里不肯让人靠近,除了姗姗而来的洛绍谦。文彤似乎很是听洛绍谦的,他端来的水,不说一个“喝”字,文彤便接过来喝掉,他递过来的食物,不问一句“要不要吃”,文彤便接过来吃掉。涂涂灾后大部分时间除了哭闹便是睡觉,但洛绍谦却有本事逗得小孩咯咯笑,涂涂笑了,文彤也才跟着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那个笑容无比艰难,毫不轻松。 大概只有这个叫洛绍谦男孩子,才能让文彤走出灾难的阴影,这是张修然现在的心思。 “我把文彤交给你,能否让她从痛苦中走出来,继续她的人生。”张修然的嘴角微微抽搐,时间貌似是治疗一切的良药,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重情重义,也从不示弱,若不放下,内疚和痛苦会纠缠她的一生,我们都为李俊的离开抱有十二万分的痛苦,更何况是相爱的两个人突然天地永隔,但这不该让文彤背负一生,逝者已逝,可生者要怎么继续她的人生呢,每念及此,联想到文彤万分低落的状态,张修然鼻头一酸,但在洛绍谦面前,落泪又不适合。 “伯母,直到文彤开心幸福,直到文彤不需要我,我一定保护好她,照顾好她,不离不弃。”洛绍谦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没有任何的思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张修然的请求。 孤儿院里,文彤舍不得离开涂涂,纵然张修然和文宏伟惊愕了一瞬间,但仍旧依了洛绍谦的意思,将涂涂带回了b市。是的,因为洛绍谦的任性,雅盛最终没能和索维尔实验室达成合作,洛家老爷子为此在饭桌上将洛绍谦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洛绍谦总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无论工作多么繁忙,压力多么巨大,他总能以温暖的形象出现在文彤和涂涂跟前,多年以来,张修然和文宏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文彤并不知道张修然和洛绍谦之间的这些往事,自然也不清楚洛绍谦为了守护自己和涂涂,践行自己当年对张修然 做出的承诺,做出了怎样的努力和牺牲。 第一百零八章 原来是你在这里 洛绍谦坐在窗边,前尘往事一股脑涌上心头,那时文彤妈妈泪眼婆婆地把文彤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不知是否预料到,如果文彤有一天不再需要自己,那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洛老爷子可能无心的一句埋怨,却让文彤心里冒出了无数的疑问。 “什么意思?麻烦您老说清楚。”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于真相又是无比的执着。 “当年你在袁里遇难,绍谦一听到消息,什么工作家庭全都不顾,放弃了医学院即将到手了1.2亿人民币的资金,去袁里找你。难道这次,又要因为你的原因,葬送医学院的前程吗?!”洛老爷子既生气又无奈,他不明白为何在关键点上,孙儿总是不听劝诫地恣意妄为。为了雅盛的繁荣昌盛,他洛家奉献了三代人,这个孙儿更是从小由他带大,无论他的父亲母亲无数次反对抗议,他都一意孤行,因为只有他知道怎样的孩子才配的上雅盛的名字。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苦衷,他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曾以为自己的儿子可以肩负起振兴雅盛的任务,但他却在一次大病之后毅然决然地离开,逆子!枉费为父如此多年付出和培养!但为何,这孙儿还未婚嫁,还没到他父亲那样的年纪,就已经离经叛道到如此。 “爷爷,你不要再说了,此次事件和文彤无关,所以有些话更没必要讲出来。”洛绍谦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我与洛老爷子的对话,急忙走出来,这分明就是不想让洛老爷子继续说下去,“爷爷,学校的事情,我明天一早去找您详谈,时间已经很晚了,您先去客房休息吧。” 洛绍谦说着便搀扶着洛老爷子往客卧走去,并不再讲话。我光知道在袁里包括后来回b市以后,洛绍谦对我照顾有加,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待洛绍谦从卧室里出来后,客厅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明明知道我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依旧隐忍着不说。 “是不是我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问他。 “我去袁里的时候,学院正和一家美国实验室谈合作的事情,他们要给学校投资1.2个亿,老爷子十分想促成这件事情,但后来还是谈崩了。”洛绍谦晓得我的性子,见我不听追问,自然也就说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洛老爷子提起这事时,分明是说这钱是因为我而不翼而飞的,可当时,我明明就和洛绍谦没有任何的联系。 “美国人要我们的专利,我不同意,本就像推了他们,刚好得知袁里的事情,没和老爷子打声招呼,又和美国人又说了几句强硬的话,会议上直接离开去了机场。老爷子觉得我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其实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洛绍谦其实只说了一半,但我以为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是老爷子因为我帮洛绍谦说了几句公道话,便顺带着连我一起教育了,“那我岂不是被冤枉了?” “……,大小姐,那要本公子如何向你赔礼道歉呢?”洛绍谦白了我一眼,笑了。 早在多年前改制的风声就已经沙沙作响,没有了美国人的资金注入,雅盛就很难在学术研究上上一个台阶。时代不一样了,那时候办私立学校是救国存亡,人人称颂拥戴,而现在,得不到国家财政的支持,光靠学生学费和校友捐助,对于一个消耗极大的医学专业来说,简直举步维艰。 袁里回来之后,洛绍谦承受着来自美方,洛家和董事会的各种压力,但如果你也是一位曾经在医学的海洋里拼命游过的人,就会明白,对于中国人来说,让我们的研究发现出现在教材上,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而这怎么可以无偿共享呢,每当看到意气风发的青年学子,想起文彤那些年坚持过的原则,洛绍谦便觉得,自己没有错。 但1.2亿仍旧是洛绍谦要给医学院的一个交代,所以当骄阳基金找到他的时候,当“2+1计划”萌生并最终成为计划书的时候,他便发誓,要做给当时所有指责他的人看看,他要走一条让别人望其项背的路,并且骄傲地抬起头的走。 洛绍谦觉得这与文彤没有关系,但又总觉得和文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骄阳集团贪腐案牵扯太广,无论洛绍谦与学校是否清白,在教育改革的档口出了这样的事,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你要去爱尔兰了,可你需要我早已变成了我离不开你,当生活从方程式好不容易变成了有意义,在让人厌恶的事情里找到了值得坚持的东西,真的好不容易,可怎么又都失去了呢。还是保留最后的一份倔强和尊严吧,不要再给文彤留下一个逃兵的样子”洛绍谦曾经这样想着。 “好了,天儿已经凌晨了,你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照顾好你爷爷,想清楚你要辞职的事情,我得回去了。”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钟了。 “你说的还算数么?”洛绍谦无比认真地看着我。 “我说什么了?”我答应他什么了么?我怎么记不起来。 “你说你爱我。”洛绍谦简直大言不惭,我这麽清高矜持的姑娘才不会说这么露骨的话。 “我才没有说过!”我努力地撅起嘴,踮起脚尖,凑到他跟前。 洛绍谦顺势揽住了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你嘴上没说,但心里是这么想的。” “……” 就这样原地楞了几秒钟,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洛绍谦,何时学了这老不正经的招数,但他身上的味道着实好闻,不知是衣服的味道,还是沐浴时的味道,贪恋地多吸了几口。 “不想走就留下来吧。”洛绍谦语气奸邪地小声对我说。 我一把他推开,脸红到了脖子根,“走了!”拿起手机,叫了辆车,迅速地逃下楼去。 我对凌晨的风景是很熟悉的,每次值班下班都差不多是这个点,冬天的风这个时候都无比强劲,卷起地上的树叶在空中飞舞,马路上没什么行人,但我心里却热闹的很,我站在路牙子上等着出租车来接,手机适时地传送来一条消息: “我爱你,我说的话是算数的。到家告诉我,我等你。” 第一百零九章 辞职 到家后,文宏伟呼噜声从门内就传了过来,张修然还没睡,坐在客厅沙发上显然是在等我。 “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张修然打了个呵欠。 “不回来,我去哪睡。”白了张修然一眼,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亏自家老娘也能想的出来。 “绍谦就没留你?”一说到这个张修然倒是突然困意全无,一张八卦的脸分外鲜明生动。 “他们家老爷子大晚上不知哪里听到的风声,十二点多急匆匆跑来,俨然像是专门来围堵我和洛绍谦,一副你们有奸情的样子,大晚上想借住一宿也不敢留啊。”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沙发上一倒,回想起那个奇怪的老爷子,在不寒而栗的同时万分同情洛绍谦,这些年是受了多少摧残啊。 “绍谦的爷爷麽?那个所谓的教育家?”张修然给我倒了杯水,刻意压低声音,估计是怕吵醒两个睡着的人,但惊讶的语气倒是表达的淋漓精致。 嗯?不会吧?张修然和洛老爷子认识? “你们有啥渊源麽?”我好奇地问她,怎么我都不熟悉的人和事,张修然却都先我一步呢。 “不认识,听绍谦说起过,老学究加老古董加老封建,听闻很是变态。”张修然立马摇摇头,但她对洛老爷子的评价却……一针见血,分外贴切。 “说洛绍谦因为我袁里那档子事,让学校平白无故少了1.2个亿的投资,可明明就是他们祖孙俩意见不和,拿我当了炮灰。”我接过张修然手中的水一饮而尽,“我还能跟1.2个亿扯上关系,也是挺了不起的哦。” 张修然无语地看着我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坐到我身旁,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接我的话茬,过了良久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1.2个亿你是你不值得的,不过绍谦的付出也确实挺多的。”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严肃认真,满眼都是过往和记忆,她是感慨也是特意说给我听,我知道。 其实这点挺奇怪的,不知什么时候我和洛绍谦的私人关系上升到了家庭关系,文宏伟张修然甚至偶尔听他们讲讲的外公外婆,都无一例外地喜欢对这段关系发表看法,并史无前例地一边倒地站在洛绍谦的身后。 他们会语重心长的关心你和他的境况,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这世上好男人不多了,就像张修然现在的表现一样。 “妈,我都知道的,你不说,我也都明白的。”他们不厌其烦地叨叨,我也不厌其烦地回答,虽然我觉得感情这种事情,也无法去量化付出和努力。 “行吧,你都知道就好,珍惜眼前人吧。”张修然说着就起身往卧室走去。 我急忙喊住她,晚餐后文宏伟拉着洛绍谦在房间里聊了半天,也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结果张修然一句“你爸睡死过去了”把我拒之门外。 好吧,不说就不说吧。 深深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依旧闪耀的霓虹,掏出手机给某个人发出了一条短信:我到家了,晚安。 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果然一下子睡到了九十点钟,幸好我现在是闲散人员,当我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张修然高亢的嗓音把我差点从床上震起来。 “干嘛呀,一大早的一惊一乍……吓出心律失常来了要……”我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厅,顺手拿起桌上的面包牛奶,我知道这是剩给我的。 “你自己看。”张修然把手里的ipad递给我。 “什么呀?”我疑惑地接过来,定睛一看,“a大最年轻院长今早发布请辞演说?” 张修然给我看的是一个别人发布在视频网站上的短视频,画质不算太好,熟悉的讲台和教室布置,我认得出来那是医学院的教室。电子屏幕是教室的标配,屏幕里出现的不是别人,正式洛绍谦,想必现在医学院的每个正在上课的教室里,都是这样一模一样的场景。 洛绍谦依旧是一身黑色的西服,不是昨晚那身,他换过了。 “亲爱的同学们,作为你们的同龄人,我曾和你们一样坐在教室里,在厚重的医学书籍中不断追求。无比荣幸能和大家一路同行了这些年,因能力不足,因要去追求曾经和你们心中一样的理想,也因我向往的生活和要去践行的承诺,在此和同学们告别……” 我努力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读到他每一个语气和情绪变化。我想起曾经那个让人望其项背的学霸,那个成绩单极其辉煌的少年,那个满腹理想要做最好外科医生的白衣少年,那个明明吃过很多苦却始终云淡风轻的人。 他艰难走过了医学院的数个春秋,但始终,他不属于这里。 他谈及向往的生活,曾经的理想,那种眼中泛着光的样子,我真的想第一时间让杨琛看到,告诉那些曾经为他遗憾的人,千帆过尽,其实他还是那个有十足勇气的洛绍谦。 在演说中,他没有避开“2+1”计划,没有逃避骄阳基金涉及贪腐的问题,他始终强调风雨共担,他提起“雅盛”的名字,钦佩父辈为中国医学教育事业和学校发展做出的远大于他的贡献。他说在教育改革的洪流中,不是每个人都是受益者,但用长远的眼光看,我们大家都是未来中国医学教育,医疗体制和医疗水平发展的垫脚石。 他很荣幸。他居然说他很荣幸。 看完这个将近二十分钟的视频,我立马转发给了杨琛,“他辞职了。” 然后立马洗漱穿戴好,下楼启动汽车,往医学院奔去,想要第一时间站到他身边,让他明白他不是一个人。 与严婷她们的小群里也瞬间炸了锅,祁东作为a大的中层,可能比我们更早知道了这个消息,来不及翻看网上的讨论和群里的消息,只知道褒贬不一。 车以最快的速度在马路上行驶,洛绍谦现在在干嘛?兴奋?高兴?还是在被他那个魔鬼爷爷一顿骂? 第一百十章 那件白大褂 停好车后急奔洛绍谦的办公室。 寒假在即,一部分课程的期末考试应该已经完毕,路上的同学们行色匆匆,抱着书本低头急走的小伙子,三两结伴怀揣热水袋的姑娘,自行车车轱辘转到快飞起来的小伙子后座还带这个小伙子,行人比寻常时候要少些,欢声笑语也少一些,大多数人都像是充满着心事,也许去图书馆,也许去教室,也许是回宿舍的。 是不是我的心情急躁,今天看学生们的状态都是那样不积极。原本的我是喜欢冬天的,即便所有人都觉得那种毫无生机的萧瑟让人没有任何欣喜,天寒地冻连门都懒得出,可我却喜欢那种冷冽之后越发珍贵的温暖,期待老藤枯树之后的新芽,可今年的冬天,却那么让人心烦意乱,怕是学了夏天的习性去了。 “文小姐?!”在楼梯的转弯口迎面撞上了院长秘书,资料撒了一地,怕是边走边想事情,和我一样没看清前面的路,不过她能叫出我的名字倒是挺出人意料的,印象中我和她只是碰过几面而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的着急了。”我急忙赔罪,立马蹲下来帮她捡东西。 秘书小姐见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我,一个劲地谢谢我,“您是来找洛院长的麽?”她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 我只好礼节性地笑笑,并不想多说什么。 “您也是看到了洛院长今早的演说才这么着急麽?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洛院长的打算。”秘书小姐见我没有开口,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你为何觉得我会早就知道,事实上我也是才晓得。”洛绍谦辞职的想法这两天的确听他反复提起过,但我实在没想到,他今天大张旗鼓地来了这么一出,让人毫无准备,“而且这是他的公务,不是他的私事,更不是我的。” 秘书小姐似乎察觉到自己先前的言论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切身份,脸上颇有些尴尬,“洛院长在办公室吗?”好像我的语气也不咋地,互相给个台阶吧。 “在的。”秘书小姐抬头笑着答我,“谢谢您。” “是我撞了你,对不起。”把捡起的资料交到她手里,“那我先去了。” 吁了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果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俯首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 “你觉得你做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我径直走向他走去,直接坐在了他面前。 “不觉得多了不起,只觉得特解气。”他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放下手里的笔和文件,靠在椅子上笑着看我。 “你们家老爷子一早醒来答应你这么干了?”想起昨夜洛老爷子气炸了的表情,就替洛绍谦深深地捏了把汗。 “同意了一半吧。”洛绍谦得意地站起来走到衣柜门口,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被熨的极其笔挺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 只要是a大医学院的学生,应该没有人会忘记这样的白大褂,我也有一件,只不过我的是护士服。 授帽仪式是医学院护理系的传统,每到毕业季,这场庄严而神圣的唯有医学院才有的活动便会在学校大礼堂异常隆重的举行,护理系的毕业生身着a大发放给大家的护士服一波一波地上台,临床带教老师,附院的护理部主任,护理系主任,各导师们会给每位准护士带上象征南丁格尔精神的燕尾帽,用满满的仪式感开启我们的护理生涯。临床医学是五年制,护理学有些学校是四年制,有些是五年制,a大是理学学位四年制,所以我和高一届的洛绍谦、杨琛他们一起毕业,他们也有类似的仪式,虽然我没参加过。 这件伴随我们整个医学生涯的服装,出现在见习的病房里,在实验室里,在解剖室里,在任何需要我们以医学生身份出现的场合里。我的护士服已经很是老旧了,原本的雪白色已经慢慢泛黄,虽然工作后几乎每年医院都会有新的服装发放,那件上面刻着“a大医学院”的护士服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还是折好没有扔掉。 我走上前,定睛看着眼前的衣服,用手摸一摸胸前袋口上红色丝线绣的“a大”字样,内心滚烫到不行,“新的还是原来的?”我问他。 “原来的。” “拿出来干嘛?” “穿。” 洛绍谦自临床转管理后,大概就没有穿过这身衣服了,拿出来穿?有啥场合需要穿这个? “爷爷说,参加今年医学院的技能大赛,全部项目拿到前三甲,就允许我辞职去读临床专业研究生。”洛绍谦反复看着眼前这件白大褂,语气云淡风轻,让人感觉是个小case。 “全部项目?都要前三名?”我几乎对洛老爷子佩服地五体投地,他居然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阻止洛绍谦。 一年一度的技能大赛是对临床医学专业学生操作水平的一次检阅,各班级先自行选拔,然后到院部决赛,听起来很简单的活动,实则是一场厮杀。 操作项目多达二十多项,随机命题,结合案例,控制时间,评委评分。由于医学院涉及本硕博三个层次的学生,但比赛却不设定年级要求,可谓是一场混战。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杨琛问我要了一卷黑色缝衣线,每天无聊的时候就在那里打外科结。可洛绍谦说,我院的技能比赛从不比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我对难度没什么认知,毕竟医疗和护理不是一个系统,知识并不相通,我只知道洛绍谦脱离临床医学至少也有六七年了,要想和整天泡在实验室和技能中心的学生们比基础操作,而且是二十多项操作随机命题,不得不说,洛老爷子提出前三甲的要求根本就没给自己孙子活路。 “你爷爷没事吧!全部前三名?这怎么可能呢?你答应去比了?!”不敢相信,匪夷所思啊! “不证明一下,怎么让人心服口服。”洛绍谦慢慢悠悠地又坐回办公桌前,一脸老不正经无所谓又想实力打脸。 “你爷爷哪还用得着心服口服,他没有了雅盛。这辈子都不会心服口服的。”我呵呵一笑。 “不是爷爷,是业界的别人。” 第一百十一章 杨琛的不解 他何须证明。 我看着他认真笃定的样子,内心却有些心疼。在很多人眼里,那不过是一件有些许纪念意义却派不上用场的实验服,而他却视之如珍宝,不仅珍惜再加,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再穿上它。 “你爸妈怎么说,就由着你爷爷这么蹂躏你?”我还是不死心,就没人能治得了那个老头子了? 洛绍谦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大姐,这么多年可见过我爹妈管我?” “额……没见过。”我细细想了一下,洛绍谦的爸妈似乎从不关心他成绩好不好,上进不上进,倒是那次在沈校长办公室见识到了洛绍谦父母八卦的劲头,这样的父母真是少见,不过有那样的爷爷,这样的父母也不足为奇了。 洛绍谦说董事会还没有批准他的辞职报告,但给他无限期放了假,学校的事情不需要自己管了,但调查组的事情还没完,洛绍谦的演说平地一声雷,炸了学校的师生,更炸了调查组的成员,特别是学生把视频剖上了网站,一下子把很多人推到了尴尬的风口浪尖。 “现在是骑虎难下了,辞也得辞,不辞也得辞,你干嘛给自己设套呢。”虽然我能理解的用意,但我觉得他并不欠谁的,反而是命运欠他欠他太多选择。 正和洛绍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门突然被“咣”地一声推开了,门板被大力摔在墙上,巨大的声响把我和洛绍谦几乎同时吓得跳了起来,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你他妈有谱没谱啊?!”杨琛的声音和摔门声重叠在一起,几乎一股风似得冲到洛绍谦面前,一拳头就锤在办公桌上。 时间顿时就停了,我的魂魄都快被杨琛这一举动吓到飘起来,什么……什么鬼?! “你……你这是走什么路线?”我推了一把杨琛,但他并没有理我。 杨琛死死地盯着洛绍谦,洛绍谦也并不逃避,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用眼神攀咬着对方,有杀气。 “辞职是什么意思?嗯?”杨琛的语气是我从没见过的强硬,松开的拳头撑在桌面上,指关节上明显发红的皮肤表明了他刚才的力道,他身体前倾尽可能靠近洛绍谦,逼洛绍谦无法忽视他的问题,他在质问洛绍谦。 “他……”杨琛此话一出,我就知道他并无恶意,但短时间里还真的理解不了这种语气和态度,我想为洛绍谦解释些什么,因为杨琛和洛绍谦之间的误解和疙瘩其实都是沟通不够导致的。 但洛绍谦拦住了我,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说,但他居然也没有开口解释什么,依旧迎上杨琛的目光。 “怎么?还需要文彤来帮你找理由吗?”杨琛依然不肯放过洛绍谦。 “我为什么不能辞职?”洛绍谦也是面无表情,倔强地不肯多做解释。 旁边看着的我简直是要急死,两个人明明就是那么了解对方,知道彼此的强势和软肋,全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凭借这种了解就该知道和认定,任凭时间的风霜雪雨,都仍始终相信他还是曾经那个美好的少年。 “你以为现在还是在学校那回,想干嘛就干嘛,想诓文彤就诓文彤,想撤退就撤退,想不联系就不联系。你现在是一个学校的院长,你考虑过学生麽?!想过后果吗?!”杨琛气急败坏的赶来,原来真的是和我的来意一样,本是关心。 “你误会他了!”我还是忍不住地插嘴,洛绍谦是从不会向别人解释的,可就这样让杨琛误会一辈子麽? “我误会什么了?!早上突然就喊着要辞职的不是他?!”杨琛见我帮着洛绍谦说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忘了他现在变成什么样?!怎么还不问对错就一股脑儿帮着他说话!” 可能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不同……我在内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男人理性看证据,女人却感性靠feel,男人总是怀疑无法说服自己,女人却容易坚定一开始的信念,不撞南墙不回头,才不用说服和劝解。 我一把拉过杨琛,把他拽到了那件挂着的白大褂跟前,“还认识麽?”我指指胸口缝着的“a大”字样。 “a大的实验服啊,怎么不认识!”杨琛见我刚刚并没有帮他说话,此刻也是万分嫌弃我的语气。 “他的。”我指指洛绍谦。 “他的又怎么样?!怕是从那年不辞而别后,再也没穿过这身吧,我们的磨到发黄,他的倒还这么白。”杨琛特别不屑地瞄了衣服一眼,我明白他对洛绍谦这些年的改变也是这样的不屑。 我转身看了一眼洛绍谦,他站在那里依旧高傲地昂着头,不愿放低。 “他想在穿起来。”我看着杨琛,告诉他这个。 第一百十二章 理解 “什么意思?”杨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知道该说哪些。两个男人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偏要这样固执地谁也不愿意低头。杨琛的来意很明显,就是因为洛绍谦突然的辞职,我都看出来杨琛看似愤怒语气下的着急,我不相信洛绍谦察觉不到。可杨琛不肯好好说话,洛绍谦也不肯和盘托出,让我这个姑娘夹在中间,难受到不行。 “他干这个活不是因为好玩,不干这个活更不是因为玩够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杨琛解释,说洛绍谦的迫不得已?说洛绍谦残余的理想?说什么都苍白无力,都像是我为洛绍谦找的理由和借口,实际上,我和杨琛一样,起初也都是这样不能理解他的。“他不是我们原先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杨琛听完我的话,直接绕过我走向洛绍谦,同样的姿势“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自己撅着不说?你想让我和文彤也关系破裂?” 洛绍谦很明显地鼻子“哼哼”了一下,“我不说,你就不信麽?” 是啊,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就是这样麽,当年的不辞而别也好,柳阳也好,很多我们做法不一想法不一的时候也好,久不联系顿感生疏也好,只因为我不说,不辩解,你就不信了麽?我和杨琛曾经不信过,可能是基于人性的恶,对一切美好的不自信,被身边人和一些黑暗面上伤害过后就不敢相信曾经深信的东西。 “……”杨琛哑口无言,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请求过无数次你们的原谅,曾经的离开真的不是我本意,在学校院长的这个职位上,太多的东西不足为外人道,我在柳阳的问题上的确有些草率,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我绝不是那种撬人墙角的人,在你和柳阳失败的感情经历里,我从头至尾都没有主动介入半分,有时我在想,如果仅因为柳阳我们就成了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可惜麽。”洛绍谦的眼神不停闪烁,但他仍旧只是说着,没有大声。 我几乎从未见过洛绍谦细数过往,除了一些酒后的胡言乱语,几乎从未。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洛绍谦是个冷君子,其实他也是心内有阴晴圆缺的人,是的,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有,他不说,我们岂可不信,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和同行人。 “我……”杨琛支支吾吾结结巴巴,估计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洛绍谦这么说话。 “你刚才不是跟牛的嘛!”一旁看戏的我戳戳杨琛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完全戏谑和嘲笑的眼神。 “啥意思?你们俩倒是情投意合狼狈为奸啊,耍我一个人?”杨琛怒不可遏,又不敢像刚才那样张狂,我猜是洛绍谦刚刚一席话完全让他乱了方寸,以前的杨琛也经常一激动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如黄河决堤般一泻千里,我们嫌弃到极致的时候,洛绍谦倒是面无表情就这样听听,但杨琛好不容易把我们的兴致引了起来,洛绍谦却会忍无可忍的打断他,然后杨琛也就真的闭嘴不说了。 杨琛与洛绍谦的感情,怕也是那种兄弟之间的虐恋。 “是你太激动了……”杨琛说我和洛绍谦情投意合狼狈为奸倒是让我有了几分的不好意思,“你刚刚踢门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人寻仇呢,你误会洛绍谦啦……好好说嘛……” 也不知啥地方又惹毛了杨琛,这下完蛋,他直接把炮火朝向了我,一股杀红脸之后佛挡杀佛的架势,“文彤,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吵着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是不是你?觉得他这个变了那个变了的有没有你一份?当初声讨的时候你可是比我还义愤填膺,怎么倒戈的时候没想起你兄弟我呢,合着就我一人吃了鳖,我咋那么倒霉,大学追不着姑娘也是我,工作了失恋还是我,友情和爱情,我咋啥也没捞着呢!” 杨琛满腹委屈一吐为快,唾沫星子在我面前横飞到阳光下都能瞅见五颜六色的沫沫,这股可怜劲就像当初因为我老是被欧阳老师惩罚,这深闺怨妇的形象真的一点都没走样。 “还好你没和柳阳在一起,不然你准岳父这次完蛋,你不也跟着倒霉。”想不出什么来安慰杨琛,貌似他控诉的有那么点道理。那次从a大回来后,我的确和杨琛厮混在一起,不辞辛劳地一起吐槽过于现实和市侩的洛绍谦,我啥时候倒戈来着?确实没想到还有杨琛这档子事…… “我是真不知道柳家这么有势力,更不知道柳阳他老子这么胆大妄为,而且那都是我和她分手之后的事情了,关我屁事啊。”杨琛急忙摆正自己的身份,却没有再提柳阳和洛绍谦的事。 “所以,她没坑你,她把我给坑了。”洛绍谦适时地插话,“柳阳从医院辞职后就回归家族企业了,全权负责骄阳基金在医学院的事务,我是看在1.2个亿的面子上才与她为伍,否则这种女人,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啊……洛绍谦啊洛绍谦,这个情商真的是……他怎么可以当着杨琛的面评论柳阳是怎样的人呢,我三条黑线从脑门滑下,一手扶着额头,一边转头看了一眼杨琛的表情,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吃鳖了…… 他俩心里关于柳阳的芥蒂此时在洛绍谦的嫌弃和杨琛的哑巴吃黄连的捶胸顿足中,应该就这样解开了,但柳阳不是今天杨琛火急火燎跑来的原因。 “干嘛突然辞职呢?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杨琛终于把话题转回了他认为的重点,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场富家子弟任性妄为的表现。 也能理解,学上的好好的不读了,轻而易举就做院长了,草草率率又给辞了,任谁都会觉得,这傻逼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瞎折腾。 看来杨琛还不知道调查组入驻改朝换代的目的,但听洛绍谦一解释之后,他就恍然大悟了。 第一百十三章 清风徐来 其实杨琛也还是那么好的人,即便曾经深深误解,但头到来报团的,还是最初的这些人。 涂涂的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人生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寒假开始了,时代果然是不断进步的,看着文涂涂的寒假作业本,顿时感叹自己当年的生不逢时,翻翻也没几页要写的东西,如果要我代笔的话,可能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事,但实践活动和亲子项目倒是很多,大量需要家长共同参与完成的作业摆在眼前,可要出发爱尔兰的日子也近在咫尺,凡医生说原本计划过完年再过去,不过各种协调下来,对方还是不能满足我们的这一要求,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对不起儿子。 杨琛说他原本的操作能力并不如洛绍谦,可其实杨琛的专业课已经非常优秀了,严婷也好,史静怡也罢,虽然我们平常各自嘲讽,但事实上他们在各自专业的排名都相对无敌,杨琛和洛绍谦是在这些层次之上的,不会有人在排名的时候带上洛绍谦和杨琛,这就足以说明他们的不一般了,在杨琛和洛绍谦之间,我见过洛绍谦解剖的表现,所以杨琛的话我还是信的,所谓天才就是不需要凡人的努力,就能达到凡人到不了的高度,我们皆凡人,杨琛牛逼一些,洛绍谦则是天才。但洛绍谦已经多年未上临床,不可避免的生疏本就存在,加之医学发展的日新月异,很多理念和手法都在革新变化,洛绍谦要熟悉和重新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更别说要所有项目都拿到前三名了,杨琛历经读研,规培,国培,以及医院不定期的技能考核,现在的他技术已经被逼迫地更加杠杠的。 儿子放假在家的缺点就是,你几乎没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涂涂涂并不调皮,但也并不像小时候那样好糊弄了。未上学时,张修然喜欢把他放在围栏里,再把他喜爱的玩具放在里面,就能静静地看他玩半天。幼儿园时也只要讲讲故事,或者陪他玩个游戏,现在不行了,机灵鬼的想法一会冒出来一个,关键是冒出来之后就要迫不及待地去做,大人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保障安全。 “妈妈,我们不能出去玩吗?”涂涂见我跟着他跑前跑后,又没干出点啥,颇有些嫌弃地提议。行吧!于是我就带着涂涂去学校找洛绍谦了,顺便完成寒假作业中体验生活的项目。 杨琛的工作很是繁忙,急诊医生的轮班比我想象中要频繁的多得多,他除了偶尔的空闲时间能用来陪洛绍谦练习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急诊,我突然有一些明白杨琛为何选择急诊,这个我后知后觉的有些让人唏嘘的理由,不禁觉得有些遗憾和难过。杨琛曾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能发脾气,能依靠,他优秀虽不及洛绍谦,但我知道他能成大将,我猜测他可能想在急诊混混日子,累到麻木,也就不会再想着陈年旧事。可是昨天算是冰释前嫌了吧?杨琛接下来会不一样的吧? 牵着文涂涂走在校园里,提前联系了洛绍谦,得知他正在技能培训中心练习,几乎每家医学院都有一栋技能培训楼,不同专业不同操作都有专门的练习教室,学校每年都要花大量的资金维修和购买新的模拟机器,以供学生们能在熟练掌握临床基本操作。 “妈妈,这里的玩具都好奇怪啊。”抑制不住好奇心的涂涂四处张望,透过窗户看见那些或躺或坐或趴着的仿真假人模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一楼没什么人,二楼却是闹哄哄的,牵着个小朋友在教学楼里走,果然又是做了件吸睛的事情,迅速逃离目光中心,找到了洛绍谦所在的腔镜中心。 “干爸爸!”涂涂和洛绍谦的每次相见的场面都那么像久别重逢,那股热情和激烈的劲儿,反正对我是没有过的。 洛绍谦穿着那件白大褂,见到涂涂朝他奔过来,立马做了个禁止的手势。 “我知道的,妈妈说,工作的时候不能抱抱,不能牵手手,不能一起吃东西。”涂涂跑到洛绍谦跟前,仰着小脸笑着看着他。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特享受,老人们咋形容的,叫天伦之乐。 “我们的小家伙怎么也跟着来了。”洛绍谦对涂涂总是有些用不完的耐心。 “干爸爸,你怎么也穿这个衣服,和医院里的那些叔叔阿姨一样,怎么以前从没见你这样穿。”涂涂站在他跟前,指着他的衣服,一脸的认真。 洛绍谦配合着涂涂,回答他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这个忍住不能摸,那个也要忍住不能摸,我站在他们身后,知道自己在微笑。眼前的洛绍谦,脱下了以往一贯的西服西裤,头发也不用特意梳成成功人士知识分子那样,天蓝色的衬衫衣领和黑色休闲裤的裤腿露在外面,长久的皮鞋换成了运动鞋,半挂在脖子上上的青绿色的口罩是医学生的标志,多久了?没有看到洛绍谦这样的形象,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了半地的阴影,腔镜的仪器多是金属,和不如实际高级的电脑一起反射出亮亮的光,他们俩在这样的光里嬉笑成趣,暖成了我心里最美的光景。 我走上前去,忍不住想要抚摸一下白大褂的衣领,裙角和胸口红色的字样,洛绍谦看我走过来便也站着不动了,风吹进来,室内的空调和窗外的冷空气和谐地中和在一起,我提起的手举到半空,胸口红色的“a大”字样像是炽烈地发着烫,悬着的手微微颤抖地不敢触碰,最终也只是低头摸了摸白大褂的裙角,然后抬眼正好撞上洛绍谦的眼神,他正微笑地看着我,温暖如这刚刚好却不干燥的温度和风,如从记忆的远方袭来的一股清新,如繁花盛开的春天就跟在这股冷空气后来,徐徐而来。 我也笑了。 第一百十四章 惬意的下午 张修然说我30岁的高龄,经历的或大或小的一些事,有时是被我人为放大了后果,悲伤或喜悦,失望或绝处逢生,其实是几乎所有人都会有的情绪。 以前我认为类似张修然说的这些话都是局外人才会说的,很多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有可能感同身受,才有资格说教,甚至实际上,这也几乎不可能感同身受。 直到多年后我才领悟张修然的话,她是对的,所以她和历经岁月的老一辈们说的那些被我们认为是无稽之谈的很多话,大多也都是对的。 时间不会冲淡一切,冲淡一切的是不断改变的自己,那些改变的情绪,习惯和重新相信的信仰。在失去李俊之后,所有的理想和信念都曾经崩塌,我想要什么?我要怎么做?太多类似这样的问题突然就没有了答案,我有了理所应当的悲伤,有可以自我说服的落寞,可我居然想去触碰那发烫的红字,对上洛绍谦突然不一样的眼神,我想可能就是那一瞬间,我走近了一片光明,继而我才明白那些执着的痛苦和情绪,是自己不允许自己放下而已。 涂涂在技能中心玩了半天,洛绍谦陪他玩了一会又重新投入到练习中去,新来的同学一看洛院长在,一番惊吓和手足无措之后都自觉地离开腔镜中心,去练习别的项目,当然了,谁敢和院长抢地盘呢。洛绍谦带上专业的眼镜和口罩,转头点了点自己的手腕,我知道,这是让我帮他计时。 当你专注于一件快乐的事情,时间匆匆就会如同飞逝,这种对时光恋恋不舍的滋味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体会。在冬日的阳光,晃动的绿荫和美好的场景里,我好像一下子幡然醒悟,深陷泥泽的自己深深怨念过的一切,都是被自己情绪浸染的凄惨,而光景本身是无碍的。这是我第几次醒悟呢?管他呢!可我已经30岁了,这样的醒悟又会不会太晚呢?管他呢!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自己居然可以如此潇洒和愿意不顾一切享受生活,即便它终是如此短暂。 当终于不用每天整理发型,搭配衣服,额间的碎发也可以允许就这样耷拉在那里,又在风的拨弄下互相嬉闹玩耍,洛绍谦操作着仪器完成教科书上规定的项目和步骤,特殊的眼镜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想象的出来那是我曾经崇拜和歆羡的模样。 我们就这样在操作中心百无聊赖地消磨了一下午,从一个教室挪到另一个教室,学生们也跟着鱼贯着从一个教室溜到另一个教室。这样的悠闲又像是无聊至极地打发时间,可偏偏感觉就是这样舒服和惬意,从前洛绍谦专注的时候总是一丝不苟,从不顾忌外界的环境,而现在他会中途停下来休息一会照顾涂涂,和我闲扯几句,一晃就已经将近六点多钟了。杨琛下了班急匆匆地赶来验收洛绍谦的学习成果,我把下午计算的时间交给杨琛,他看了看又让洛绍谦做一遍给他瞅瞅,洛绍谦就这样默默地照做了。 “妈妈,干爸爸没有杨叔厉害了麽?”涂涂凑到我耳边,小声地问我。 “嗯?”这个问题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干爸爸不是很厉害厉害的麽,怎么还让杨叔当起了老师。”涂涂一脸不敢相信地说出自己了不起的“发现”。 “我们每个人掌握的技能如果一直不使用,都会变得没一开始厉害。洛叔叔很久没有做这个,杨叔叔却每天都在练习,所以杨叔叔就超过了洛叔叔啦。所以涂涂想要自己很厉害,就要一直学习和练习哦。”我抓紧机会给儿子普及一下什么叫“费用综合征”,这种情景教学的机会可不多。 “哦~~那杨叔也很厉害的样子诶~~”涂涂一本正经地看着不远处杨琛的背影,笃定地感叹了一下。 “对啊,他们都很厉害,可是等涂涂长大了,发现他们其实也有很多缺点的时候,也不能否定他们哦,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厉害的地方。”我循着涂涂的眼神望过去,杨琛和洛绍谦正埋头探讨着什么,不管何时何地,洛绍谦都是我的英雄,永远都会是吧。 “那当然啦,我不会欺负他们的啦~~”涂涂很是搞笑地和我保证。 杨琛和洛绍谦讨论完之后,涂涂已经窝在我怀里睡着了。“怎么样?有长进没?”我小声地问走过来的两个人。 “什么叫有没有长进,显得我底子很薄弱,进步很困难一样……”洛绍谦朝我撇撇嘴,一副你的措辞不当伤害了我的表情。与此同时杨琛抛过来一个“你怎么那么不要脸继而恶心到我了”的表情。 “你还真的脱了件衣服像换了个人一样……”我无语地看着洛绍谦,这样的风趣幽默好像不太适合洛绍谦的角色设定,让我有点不太适应。 “什么意思?”洛绍谦一脸懵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懂,还是故作天真……这倒是他的风格,哈哈…… “不解释不解释,倒是说说今天的练习成果怎么样呢。”短短几天,要洛绍谦再次走上神坛,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杨琛不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倒是把我叹绝望了,“我就说嘛,你那个神经病爷爷根本没想给你机会,这短短几天怎么可能登峰造极,他就是给你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你好知难而退,达到他卑鄙的目的,这可怎么办,这工作都辞了……” 我越说越激动,越想越完蛋,杨琛一个健步上来捂住我的嘴,“你咋话怎么多,怎么还喜欢臆想了呢,小声一点,别把涂涂吵醒了。”经他一提醒,我才想起涂涂还在怀里睡着,赶紧立马噤声悄悄查看了怀里的小人,还好还好,睡得很是安稳,可一想到洛绍谦的困境都突然悲上心头,绝望脸看着杨琛,“真没戏了麽?” 第一百十五章 享受现在 “我啥时候说他没戏了啊,你这个情绪怎么来了比20岁的时候还快。”杨琛的语气了充满着鄙夷之气,反正现在只要我给洛绍谦帮腔,他就会这样的语气对我,理解理解。 “那你刚才叹什么气啊?!”要不是涂涂睡在怀里,杨琛又免不了我一顿揍。 “我是感叹洛绍谦才练了一天,进步就这么快,到达姜还是老的辣。”杨琛撅过脸去,不服气地嘟囔着。 “那你不早说,让我误会!”我嘴上责怪杨琛,心里却很是开心洛绍谦能有他的帮忙,并且能有所进步和突破。 “谁知道你现在一提到洛绍谦情绪就敏感成这样,矜持,矜持啊大姐!”杨琛的愤愤不平也真的一直持续在线,飙高不下…… 小心眼的男人…… 我看向洛绍谦,他正隔岸观火,咧嘴笑着。 有希望就好,这样他的放弃和坚持就不会毫无价值,这样他就会离他心里想要成为的人更近一点,而他与杨琛之间经此一役,昔日的友谊应该可以重拾了吧。 洛绍谦提议一起去吃个晚饭,原来大家都饥肠辘辘地陪着洛绍谦练习操作直到现在,涂涂在怀里睡得正香,我还是带着小朋友先回家比较好。杨琛也说自己不是很饿,来之前已经蹭了急诊值班妹妹一个大大的汉堡,这货倒是很有先见之明,机智得很。 “我把涂涂送回去,你们去吃晚饭呗?”杨琛灵机一动来了个提议,然后朝洛绍谦不停地挤眉弄眼。 恩……我已经不是10年前的文彤了,这二百五的把戏和多年前杨琛骗我去老厨的伎俩简直如出一辙,明眼人一眼就能洞悉他内心的小九九。 “不可以!”洛绍谦一脸严肃地拒绝了杨琛的提议。 啥意思?!什么鬼?!我还没说话呢,要拒绝也是我来说啊,我还没答应和你共进晚餐呢,洛绍谦就先拒绝了杨琛的提议。 “上次把涂涂交给你,人就不见了。”洛绍谦瞥了一眼杨琛,特别不放心的说。 …… 我和杨琛四目相视,目瞪口呆,这过去很久了的事情,估计也就洛绍谦还记在心里,并且耿耿于怀,不过这种神奇的“在意”却让我觉得很是暖心,难道这不是说明他很是在乎涂涂麽? “洛绍谦,你这个人无趣起来真的是够够的了……”杨琛一股小聪明憋在心里无处证明,急得快如热锅上的蚂蚁,但遇上洛绍谦这个古怪的秉性,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没关系,我相信你。”我把涂涂交到杨琛手里。估计杨琛从没抱过六七岁的小孩子,一下子接过来还有点吃力,还冷不丁地颠了一下。 杨琛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又转身看看洛绍谦,然后洛绍谦又看着我。 “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饭,不行麽?”我扬起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洛绍谦,用尽我十年来积攒的所有的勇气,无比傲娇地看着他。 从前的我不知道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样傲娇的资格,束手束脚,捆绑自己的感情,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索取,是今天的所有给了我主动的底气,反正我是要走之人,反正他是爱我的,反正我也是那样的喜欢他。 洛绍谦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强撩搞得有些错愕,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注视了许久,有暖意,有温柔,也有一种快要溢出来的激动,“那你那里也不准去,直接把涂涂送回家,回家之后拍个照片给我。”洛绍谦一边脱白大褂一边反复叮嘱杨琛,就为了上次涂涂被烟花吓到的意外。 我把涂涂的小书包以及水杯、外套、帽子一股脑交给杨琛,悄悄浅浅地亲了小人儿一口,拉着洛绍谦往教室外走去,我能感受到身后来自杨琛无比怨念的眼神杀,也轻易接收到了还未离开的学生们错愕和难以相信的议论。 “你喜欢这种招摇过市的感觉吗?”一路大摇大摆,目不斜视地拉着洛绍谦的衣袖就这样出了技能中心的大楼,一下子钻进了寒冬的冷空气之中。西北风“嗖嗖”地从各个缝隙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占领我的感官,“啊啾!”一句话刚说出口,紧接着就是一个喷嚏。 “我喜欢你享受这种感觉的感觉。”洛绍谦从旁边绕到我跟前,将我拉到离他更近的距离,将我的大衣裹得更紧。 我笑着看他,他笑着看我,彼此都像是回到了上大学时候的那种的简单的快乐,仅因为两个喜欢的人互相看着,就能长久地像是能笑出一朵花来。 洛绍谦握起我的手漫步往停车场方向走去,他在左边,我在右边,他只管自己走着并不看我,但为了避让来往的车,便会时时抓紧我的手,调整步伐和位置。他并不看我,所以给了我绝佳的机会看他,十多年了,一次这样看他以我喜欢的男孩子的角色,脱掉了穿了若干年一板一眼的西服,像是摘掉了这些年慢慢形成的面具和伪装,那现在的他就变成原来的那个了麽? 我看他清爽的鬓角,跟着寒风飞舞的碎发,看他比那时候更棱角分明的侧脸和更宽厚的肩膀,他以前戴板材的黑框眼镜,现在戴金属的黑框眼镜,我低头看他握住我的手,关节分明,白皙却肯定比那时多了些苍劲吧,他以前拿这只手拿手术刀,做各种免疫学、药理学实验,他带着口罩手套只露一双黑若点漆的双眸,他一边做实验一边记录数据,而后来这双手更多地是用来签署文件,管理和社交。 我仔细地打量和比较,可无论他怎样经历和变化,自他再次穿上那件白大褂,拿起器械时,他就还是他,那个追着初心始终未曾放弃的洛绍谦。 十年沧海桑田,那些痛苦煎熬的回忆曾折磨了我无数个漫漫长夜,那些悬而未决的情感和彼此之间的纠缠一直以为是无法过去的坎,可此时时间就像是一瞬间的白云苍狗,时光的意义仿佛不存在于既往,而是炽烈的现在,这不过千米的短途,似乎又我顿悟出一些刻骨铭心的道理。 第一百十六章 迟来的答案 学校的期末考试不知道有没有全部结束,反正寒假要等技能比赛之后才会开始,校园里的学生还是来来往往,这次我没有在意到他们是否向我们投来了目光。一路和洛绍谦来到地下车库,环境又一下子变得温暖而让人觉得憋闷,洛绍谦发动汽车,我随手打开了车窗,可洛绍谦的动作却仅限于发动汽车,停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嗯?不走么?”我疑惑地问他。 “文彤。”洛绍谦特别认真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怎么了麽?有什么问题?”洛绍谦一下子又端起来的语气搞得我一头雾水。 洛绍谦左手摁了下车门处的按钮,车窗顺势关闭,然后扭动车钥匙熄火,扭头附身,一口亲了上来。 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啊,眼睛都没反应过来,直楞楞地瞪的老大,两只嘴巴好像没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我明显感觉到有那么一丝错位,他搂着我的肩膀和后脑勺,攻势越发猛烈,我却因为坐在副驾驶,身体却因为他的力道扭曲的厉害,也不知道啥膈着我的腰,痛到不行。疼痛让我无法尽情享受这个炙热而又绵长的亲吻,反客为主,发挥嘴巴舌头的主观能动性,稀里糊涂地席卷了一下,然后用力把洛绍谦推开。 “嗯?”他看着我,好像不太明白我刚才的操作。 我低头寻找了一下,“可能你这个水杯膈到我了……”我指指我俩中间的保温水杯,一脸我很无辜。 洛绍谦低头看了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扔到了后座,然后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卷土重来。 晚饭是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私厨,洛绍谦说他家本帮菜很好,价格也很是实惠。 “价格便宜也是请我来这儿的理由?”下车前我打趣地问洛绍谦,只是打趣,我对吃的其实没太多要求。 “主要是因为他家的红烧肉很正宗。”洛绍谦转过来握住我的手,“还有西湖牛肉羹。”他一本正经,根本不像是在回应我的玩笑话。 小饭馆的装修风格像是江南烟雨小镇,高高的门槛石和挂在显眼部位的蓑衣,很是别致。服务员把我们引导能容纳四个人的小包厢,点好菜后,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响起来了。 “我们是不是很少两个人单独吃过饭?”洛绍谦坐在我对面,帮我摆好碗筷。 “恩,几乎没有吧,都是和他们一起,或者带着涂涂。”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十多年来我们似乎一直在错过,也一直在规避这样直白的相处。 “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是祁东生病那次,你为了小份和大份的差价,半夜拉着我去退钱。”洛绍谦看着我,漫不经心地闲聊。 “这你都记得。”我低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纯粹是因为我不太习惯居然会有人记得一件这么小的关于我的事情,除了至亲的家人。说起祁东那次的凶险,那时的自己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医学生,慌乱而又不知所措,无论是对于祁东的疾病还是庞大的医学体系,都还知之甚少。转眼很多年过去了,本科实习,加上研究生时期以及现在工作的这些年头,大大小小轮转和涉及的专科和病种已经五花八门,虽不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多博闻强识,但相比那时的自己,已经经历和淡然了很多,无论是对专业,还是对生命。“那时的我是不是很蠢。”我抬头哑然一笑,这不是问洛绍谦,这是笑我自己。 “不是,那时的你独树一帜,有理想,也有信仰。”洛绍谦喝了口水,将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后来你也成为了我的理想和信仰。” 我虽然不太懂他为何突然这么说,但这种高度虚无缥缈又找不到佐证的“表白”,对此时此地的我很是受用。 “嘿嘿~嘿嘿~”当我傻不拉几抱着水杯咧嘴笑的时候,我看见对面的人,也笑了。 其实几乎所有以本帮菜著称的饭馆,红烧肉和西湖牛肉羹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钟爱的某些味道有时不过是一种情怀和氛围。想起第一次和洛绍谦在老厨针锋相对的场景,那块掉进汤里的肉,那随后我们之间经历的风雨和人生,看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菜式,任谁,都会感慨万千。只是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人之中是哪一个对过去更加念念不忘,是今天想要亲吻,还带我来回忆曾经的洛绍谦,还是如十年前那样,依旧那么喜欢对方的我。一池春水被不停搅弄,洛绍谦真是个坏人,不扣不扣。 饭菜很是和胃口,一边聊天,一边晚餐,一边看夜色更深露重,看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看行人匆匆的脚步,也看他们驻足后情绪的变化。我们聊过去,聊到他曾经翘课和兄弟去打游戏,因为局解考试半夜窝在解剖楼,聊到啃书时的枯燥和乏味,还着重提到遇到我时的惊喜和小悸动。 油……还小悸动……听一个30多岁的男人在谈他的青春,再想象那时候他严肃的脸色下还会藏着小九九,原来那时万千少女心中的冰面美男,其实也是个凡人。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夹了最后一块红烧肉悬在半空中,突然灵光乍现。 洛绍谦眉头一紧,有些尴尬。 “咋?这么难回答?!”我身板一挺,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你上次在医院问我,也是这样突然起意地想知道?”洛绍谦问我。 洛绍谦提起的上次,应该是我骨折住院的那个夜晚,那不是临时起意,那应该算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鼓足勇气,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他是喜欢我的?那是我误会的假象?年轻时候的自己要比现在敢爱敢恨地多。 “上次是蓄谋已久,今天是突发奇想,不过按你的性格,怕是很难让女孩子得到确切答案吧……”洛绍谦那样反问我,就像上次永不并不正面的回答问题,搞得我有些扎耳挠腮,这磨人的小妖精…… “你要是这么想得话,那就告诉你,反正那次病房里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答案是喜欢的。”洛绍谦急忙给自己找补,不知是否是因为读懂了我的心思。 “哼,现在如那时一样,不懂得心直口快,干脆利落。”我撅起嘴巴,把最后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鼓起腮帮子,一下子就埋怨了起来。 洛绍谦笑了,慢慢又发现了情绪的变化,开始各种哄着和解释。 第一百十七章 来自家长的反对 感谢命运啊,最终还是让两个人对各自的情感有了吐露和交集,不再是两个要强的成年人永远背负着过去、责任和压力,能像那些绝大多数小情侣一样,可以傲娇和讨好,可以卸下伪装和姿态,可以执拗和变化无常,可以像年轻时那样对爱的人耍小性子,不怕分开。 饭后我们沿着马路散步,混迹在饭后遛弯的大部队里,沿着河边护栏一直走,到了公园。 现代的园林里已经看不到萧瑟的场景,常绿树一年四季繁盛茂密,人工湖永远碧波荡漾,没有鲜花盛开标志春天,也没有稀疏萧瑟证明冬日,园林艺术者的初衷也许是好的,但我们却很难在置身其中时体会到四季变迁,时光飞逝了。 “没有枯叶,春天便也不会变的那么让人期待了。”洛绍谦幽幽的开口,居然说中了我的心思。 但我知道他感慨的并不是这个,“你的落叶,你的春天又是什么?” 我们沿着鹅卵石路往公园深处走,他牵着我的手,从饭馆出来就不曾放开。这是我们第一次手牵着手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里晃悠,以前我会排斥他触碰我,总觉得任他肆意妄为下去是我们无法承担的后果,其实什么也不会发生,发生了也不过如此…… “我的落叶很多,这些年也一直都是冬天,可我心有执念,也相信会有春天。”他转头看着我笑了,举起握在一起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冷不冷,这样会不会暖和些?”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太多,对过往的执念一度变成了我对自己和身边人的苛求,我曾经的豁达和勇敢随着冰封的心而深深隐藏,多年来的自我保护让我忽略了太多人的为难和不易,而这其中就包括洛绍谦。我们本来可以很容易的互相理解,却因为横亘在心里的执拗,拖到了现在。 我本想问他,你的落叶都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的执念又是什么,可当晚风拂过脸颊,树叶沙沙作响,他握我的手更紧的时候,我就只顾侧身抱住他的臂膀,依偎,此时什么都不再重要,我是这样想的。 洛绍谦将我送回家中时,一家人居然都没有睡觉。 所有人严阵以待,翘首以盼,包括文涂涂都是两眼放光地窝在张修然怀里,三口人六只眼,那种殷切又炽烈的目光像是一团火焰一样,感觉瞬间就能把人吞噬融化,文涂涂和杨琛之间肯定是出叛徒了。 “发生什么了没有?”张修然抢先提问,一脸严肃的样子像是看到了小时候张修然抓贪官时的那种刚正不阿。 “发生什么?吃了顿饭而已。”我在门口脱好鞋,挂好包,亮起玄关的灯,然后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楼下那个其实已经看不特别清晰的身影,似乎是对上了一眼,那个身影才转身离开。 “那么然后呢?”文宏伟大概是从上次与洛绍谦深谈过后就变得特别八卦。 “吃个饭还能有什么然后。”我走上前把文涂涂从张修然怀里抱过来,“你和爷爷奶奶说什么了?”我小声问他。 “杨叔说的,杨叔也才刚走。”涂涂伏在我肩头,小声地“告密”。 “他们都说什么了?”我想从涂涂嘴里探听些虚实,不知道杨琛和老两口都说了些什么。 但张修然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和焦躁,“我们有事和你谈,你赶紧的弄好过来。” 我猜测是杨琛说了些什么,导致家里两个人心神不宁,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知道这肯定和洛绍谦有关。 当我坐在张修然和文宏伟面前的时候,才明白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谈话,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正襟危坐,打我记事以来,这样的场景还曾未有过。 “这是要干什么?”我吓得咽了咽口水,杨琛不会出卖我吧?但转念一想我也没什么见不得父母的把柄被杨琛握在手里吧。 “你和绍谦怎么回事?”张修然眉头紧锁,一本正经,自打我刚刚进门以来,这种对犯罪分子绝不手软的表情已经保持到现在了。 “我和洛绍谦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涂涂睡着了,没法跟着我们去吃晚饭,让杨琛先送了回来吗?”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意思?出啥事了?那我当然不能把牵手亲吻这些细节一一描述啊,可这貌似也犯不着二老什么事情。 张修然貌似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欲言又止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爸,妈,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了,不用吞吞吐吐的,怪吓人的。”其实我是想早点解决早点休息,毕竟这里面不会有啥大事。 “文彤啊,你谈恋爱的事情我们几乎是从来不管,你人生的大部分决定,我们也都是尊重你,由着你的性子,想怎么来怎么来。” 张修然停了停,见我仍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很喜欢绍谦这个孩子,也早就认定了他做我们的女婿,可是现在医学院在多事之秋,何去何从还不确定,你没几天也要出发爱尔兰,这个时候你们应该把情绪都收一收,不适合做什么重大决定。” 这段话估计张修然憋了一个晚上,可等她义正言辞地说完,我也没领会这里面的含义是啥。“什么叫重大决定?”我问张修然。 他们俩默不作声,但看得出来,他们俩意见一致,属于一个阵营,文宏伟几乎不会掺和我的私事,很少见的是,今天他立场坚定地和张修然站在了一起。 “杨琛说,你今天带涂涂在实验室陪了绍谦以下午。”文宏伟幽幽又无奈地开口。 “然后呢?”我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杨琛说你们本科的时候就认识,他也说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在李俊以前的事情,我和你爸爸还从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这些渊源。”张修然说,“我们看得出来你和绍谦之间的感情,虽然我们不明白为何你们俩走不到一起,但当下的情况,你们俩不适合在一起。” 我瞪大了眼睛听张修然说完,原来今晚所有的重点是最后一句“你们俩不适合在一起”,倏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和洛绍谦还未如何如何,怎样怎样,他们就跳出来反对,且在我看来是莫名其妙无来由的反对,“为什么?”我问张修然。 第一百十八章 一语惊醒 “责任。你拍拍屁股说去爱尔兰就去爱尔兰,你如何对得起洛绍谦?”张修然问我,“他为你如此多年,现在又在人生的关键档口,你不能再这样影响他。” 我想反驳,可我居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如何证明。 他为我千千万万遍,所以此刻不应牵绊他?你们不懂,根本不懂!内心一下子翻腾起来,胃部的不适也适时的发作,一阵强烈的痉挛席卷了身体,居然有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下,可我还是那么倔强。 “你们不懂。”我低头强忍着胃疼,低声地反驳。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绍谦也应该有。”文宏伟说,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不像一个慈父,更像是一个长久以来的旁观者,强忍我多年来的所做作为,忍不住地发声。 “如果你没有定下心来,还要满世界闯荡,你应该放过他,让他不用再围着你转。”张修然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明白她哭什么。是遗憾洛绍谦曾经的付出到底没有意义,还是同情自己的女儿终将失去一个多年来始终守护的骑士。 “我们始终都在过自己的人生,何来我牵绊他之说呢?”张修然的“放过”一词像是一把利剑直穿我的心脏,多年来我和洛绍谦之间你来我往,到最后都变成爸妈眼里我对他的牵绊,是啊,洛绍谦为我做了很多,我感激不尽,回想今晚我们的晚餐和散步,一切也与正常的情侣无异,我甚至可以说这是洛绍谦苦尽甘来的一次甜蜜暴击,他若是今晚激动地睡不着觉我都觉得正常,怎会觉得,这是一场我于他的牵绊呢。 “你在袁里遇难,他第一时间放弃手头的工作跑来灾区,为此错失了医学院一笔巨额的投资,你知道吗?”文宏伟问我。 “这事我知道,我和妈妈也提过,可即便没有我出事,洛绍谦也不会接受那个研究室的投资啊!这是他亲口和我说的!” “你和那个柳医生因为收治病人起冲突,你可知道那是医学院科教科主任的母亲?你能进医学院2+1计划,你以为光凭绍谦举荐,你就能进?”文宏伟继续问我。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抱了科教科的大腿?” “你和凡医生遭遇医闹,你可知道绍谦为了给你们争取利益,外地考察都没结束,立马就赶回医院?”文宏伟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可那时他刚见我时就劈头盖脸一顿批评!”我也不怕文宏伟的唇枪舌剑,对他的问题一一反驳。 “可是文彤,有些人爱你的方式,不是站在你的立场和你一起对抗世界,而是帮你抵挡这个现实世界的枪林弹雨,让你始终保留那份纯真,理想和信仰啊……” “你们若是真觉得洛绍谦对我那么那么好,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我来不及消化张修然和文宏伟对我的种种批斗,只想知道他们反对我和洛绍谦的终极原因。 “他很好,好到我们做父母的都羞愧难当。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才不忍他毫无希望地原地等待,和我妈妈可以支持你做任何疯狂的决定,但我们希望绍谦能有个安稳的生活……”文宏伟站起来,像是倾尽了元力,才有勇气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良苦用心。 张修然又开始抹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挤掉了我,成为这个家里最会哭鼻子的人。“在袁里,你不吃饭,不喝水,不说话,我找到绍谦,拜托他照顾你,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在袁里,洛绍谦和张修然居然私下有过交流?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竟没有一个人对我吐露。记忆一下子回到那时天昏地暗的场景,画面已经有些迷糊,但痛感还是那么真实。的确,那时我惊魂未定,万念俱灰,历经灾难和生死的我似乎每天都徘徊在鬼门关前,看往生的路,看今世的人,除了泪水,没有别的情绪。 张修然说他拜托洛绍谦照顾我,虽然我不知道,但此时此刻我信。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他的陪伴,就不会有现在还想着有一番作为的文彤。文彤的精神世界,是洛绍谦挽救的,这一点无可非议。 “他说什么了?”我问张修然。 张修然哭的梨花带雨,一发不可收拾,说话吐字因为哽咽都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他说直到你不需要他,否则不离不弃。” 我怔在那里,企图设想那个四目相对的场景,那个不远万里赶来,在张修然面前信誓旦旦要守护她女儿的洛绍谦,是下了一种怎样的决心,那时的我,除了累赘,别无他用。 “可现在你不需要他了,他要何去何从呢?谁能站在他的人生旁边,对他不离不弃呢?是我们太自私了,从未为他考虑过啊……”张修然倒在文宏伟怀里,两个人互相依偎搀扶着走向卧室。 我一个人留在客厅,突然想明白了张修然和文宏伟的所有担心。如果我走了,洛绍谦怎么办呢? 如果人生只过好今天,不用去想明天会怎么,大概烦愁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 我窝在沙发里,看墙上的秒针“滴答,滴答”转动不停,“我爱他吗?”我反复地问自己,我听见内心“肯定”的回答,但却无法理解自己仍旧要离开他的决心。我们相熟以来,一直承蒙他的照顾,在人生多个重要的十字路口,或多或少都因为他才一路选择到了现在。张修然说袁里惊天一爆,让洛绍谦扔下手头工作马不停蹄为我而来,那本已经到手的1.2个亿的投资,我知道不管洛绍谦说什么和我没有关系,但不得不承认这成为了洛家老爷子始终介怀的事情,医学院也最终因为这笔钱落入了骄阳集团贪腐案的圈子里,少了一个与公有制改革调研组谈判的重要筹码。 我问自己,这世上是否还会再有一个洛绍谦那样的人,会从张修然手里接过那个坠入黑暗的自己,凭自己也才30岁不到的年纪,托起他们两个人缥缈的希望。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拖累洛绍谦人生的因素之一,但至少从洛绍谦离开a大之后,他并不喜欢的工作,越来越远的理想,现在看来还包括张修然塞给他的责任,无疑是他心理和精神上最重的大山。 第一百十九章 我爱你,我爱你 也许张修然说得对,是我拖延了洛绍谦挣脱束缚的速度,他每次为我匆匆而来的步伐,动用身份和权利为我谋取利益的“市侩”,他多年来的原地守护,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么在这满身麻烦,命运转折的时候,我走了,他怎么办?可这股幡然醒悟来的有些不合时宜,就像张修然问的那样,“发生什么了麽?” 张修然说的对,发生了和没有发生,此时此刻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最终承认我爱他,我们牵手亲吻,即便我给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回应,可当他完成了他的不离不弃,而我出发爱尔兰,前途未可知时,我是否也像那年他一声不吭匆匆离别那样,此去经年陌路,再见时,已物是人非。伤害总是轮回,历史惊人的相似,出来混早晚还是要还的。 我起身走到门前,穿好外套,从包里掏出车钥匙,迅速地下楼。 “去找他!”内心似乎有个小人儿,不停地在说。 这是我第一次开着100多码的速度在城市公路上“狂飙”,驶过那条几天之内就无比熟悉的道路,从未这么不顾一切想要最快的速度达到,满心有无数的疑问,无数的笃定要和他说,可当我冲动无比地按下门铃,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洛绍谦对我的到来毫无准备,呆呆地立在门前,一脸惊愕。 我站在门口,两眼怔怔地看他,腿有千斤重,往不了前,也退不了后。 “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随着第一个字说出口,泪水也就跟着夺眶而出,我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这样问,不知道这样反复确认的意义在哪里。 洛绍谦还是那样怔怔看着我,不说话。 “那,你说你要娶我是真的吗?”巴掌可劲地在脸上蹭,敌不过眼泪源源不断的溢出,“你做这些是不是因为你答应张修然了?” 我扬起的脸上,堆积了无数的情感,勇气和倔强,这些我心里的每个疑问,都有一个我期待的回答。 洛绍谦仍旧不说话,眼眶却学我一样,慢慢的泛起了红。 “我想你是不是因为我,才陷在医学院的困境里那么些年?什么叫直到我不需要你,你才会离开?你为何要把自己放在这么卑微的处境里,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拉着洛绍谦的衣角,贴进了他的怀里,泪水逐渐浸染了他的睡衣,在他的胸口画出了一副滩涂。“我一直都那么需要你,你需要我吗?我离开了,你会不好吗?”伏在洛绍谦的胸口不停地发问,不知听到哪样的回答才算得到了安全感,泪水婆娑了双眼然后模糊了世界世界,和心上一样,朦朦胧胧,一种莫名的患得患失涌上心头,这一刻多希望我和他的人生不要总有那么些多事之秋。 感觉到洛绍谦的身体有些微抖,我不去看他的表情,猜测他的心理,不敢,怕不是自己想要的。 突然他抬手环住我的身体,一起退后了几步之后,大门应声关好上锁。亲吻意想不到地落下,口齿交错,唇瓣相融的过程里,能尝到泪水的咸味。我始终在哭泣和哆嗦,任湿哒哒和软绵绵落在我的脸上,顾不上感受和回应,满心只有那终会到来的离别和失去。 “我说的,做的,承诺的,一切都是真的,不因为我答应了谁。”两厢面庞相贴,他的嘴唇划过脸颊,“医学院是我的宿命,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会更早想要逃脱宿命,是你让我觉得,即便一生就这样过去,也算老天待我不薄,跟你在一起,是为数不多能让我觉得快乐的事情。” 我能感受到他轻松略带些肆无忌惮的深重呼吸,落在我的脖颈里,胸口传来剧烈的心跳声,即便隔着睡衣,我的耳朵也像是高品质听诊器一样,毫无遗漏地接收着心脏的每一次搏动。 更加用力的拥抱,是用身体的本能在传达心声,有些无法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就这样被一个拥抱揉碎了,化进了心里。 我知道啊,你需要我,我知道啊,没有了我,你会不好。 我和洛绍谦窝在卧室的贵妃椅上聊了很久,他躺着,我坐在地上,开着地暖,无话不谈,室内温度24摄氏度,不干不燥。 “袁里那次,原来你不是和医学院领导一起来的。”我一直以为洛绍谦是和a大领导一起来的袁里,他与我的相逢,是一次恰好的巧合而已。 “几乎一刻也没有耽搁地赶往袁里,到了那里才发觉,不知道自己该以怎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洛绍谦拨弄着我的头发,一撮一撮地捋,摆在他的腿上,“说朋友又不算亲近,说别的又好像算不上。可见到你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刹那,我知道无论谁也阻止不了我要保护你的决心。” “那我妈呢?”我很是好奇张修然和洛绍谦的那次交谈,到底说了些什么,妈妈怎么会把我交给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孩。 “你是不是傻,这和你妈没有关系,硬要说有,也只是提供了一个合法接近你的理由而已。。。。。。”洛绍谦笑了,“我不知道你妈妈在袁里第一次看到我时,就那么笃定地认为我是那个能带你走出来的人,但事实证明这些年,你妈妈对我还是挺满意的。” “你们仨,就这样在我眼皮子底下打着配合?”我还是无法相信,自诩机智聪颖的自己居然被他们合伙欺瞒了多年。 他环住我的肩膀,俯身把脑袋靠在我的肩上,“文彤,不要去想为什么了,一切的原因只是我们爱你。” 我们又聊了很多,解开了很多疑惑,了解了他一路走来的心情,那个开明却决定不了任何的父母,严厉无比又让人敬仰心疼的爷爷,那个曾经众人眼里的学霸,始终有着即便杨琛也未察觉的无奈和绝望。 第一百二十章 各自为战和一起休息 让人心疼的洛绍谦……最近我好像老是这样感叹,而这让我更加矛盾和犹疑,爱尔兰,该不该去。 “如果我去了爱尔兰……”我侧脸看向他,他的鼻尖、嘴角和眼睛就在我的咫尺之外,空气万分的安静,鼻息尤为清晰。 “你有你的理想,我明白。”洛绍谦未露表情,只是淡淡地回答我。 我的理想……我曾在漫长的黑夜中寻找光明,但发现这光明却又是通往另一处黑暗。中国的医疗体制还不完善,在此之下是更加薄弱和日益紧张的医患关系,医、护、患、社会舆论四方关系日嚣尘上,与凡医生一起遭遇的暴力事件让我对这样的环境完全失去了信心,我逐渐相信没有人会站出来维护我们的权益,于是就没有什么迟来的正义一说,继续留着,无疑是一场毫无希望的等待。 我的理想曾经丰满到复杂,环游世界,收获爱情,遍尝美食,开山立业,满心赤诚。然而李俊去世后,一切都变了,生活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意义,对未来的满心期待化为了勉强度日的煎熬,照顾涂涂,追求事业成为我生活的全部。我的理想……十年前的自己曾经大言不惭,而出事后则只能卑微地奢求那些仅存的动力可以不要轻易地放弃我。 成为一名有尊严的护理人。医闹事件之后我不停的告诉自己,李俊枉死,医界无良,无论再过多少年,都不要去期待他人的美好和善良,我任何时候都绝不会再与这个罪恶的世界讲和,只有强大的自己才能保护和捍卫所珍惜和拥有的一切。所以,离开这里,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和看看吧,这是爱尔兰之行的初衷。 洛绍谦说我是为了理想,不是的,我是为了能活下去…… “张修然说,如果我偏要去爱尔兰,我于你来说就是一个耽搁,我知道她说的对,我深知……”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洛绍谦所有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掠而过其实内心也会挣扎和痛苦,洛绍谦试图打断我,“你听我说完,相比这些年你对我的付出,我没有资格让你为我再如何如何,一切都在不言中,唯有一句你听我说,你可否愿意等我回来?”这是我大半夜不睡觉,横穿这个城市的目的。 洛绍谦,也许留下来是解决现状最简单的方式,但你知道的,那不是文彤的方式。 我也在想,你离开我一次,现在换我,算不算一切自有天意。那时候对你所有的埋怨和不解,直到现在要离开的是自己才再有所体会,也许那时的你也并不洒脱和轻松,如果那时你和现在的我一样,有满满的留恋和不舍,也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突然明白一切的不易,也明白所有的责任和希冀,那么,我不得不走的步伐,是否能得到你的理解和守候?我期待,但也不强求。 “你应该去追寻和找回那些你在意的东西,这才是文彤。”洛绍谦似乎并不需要我太多的言语,寥寥几句,他就明白的全部,“那些文彤身上特别不一样的东西,让我们走到现在仍旧没有离弃彼此,让我愿意跳出一切的禁锢,学你一样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浓烈的情绪在角角落落间隙里蔓延,我们都没有去看彼此的表情,但所有的答案和坚定都已经不言自喻,“愿我们在各自的战场上酣畅淋漓,一战群雄!” 我看向他,我们相视而笑,进而放肆。 冬天里最温暖的是被窝,把手和脚都蜷缩在一起贴近胸膛,翻身活动的时候被子不小心遮到了鼻子,也懒得伸出手来,而是甩甩脸继续蜷在一起。可能是上半夜聊天的时候水喝的有点多,被尿憋醒的我随手摸过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半。我是个特别认床的家伙,但今夜睡得还算踏实,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内心无比纠结要不要爬起来去趟厕所,地暖关了,空调关了,试探性地伸出了一个脚趾头又迅速地缩回来,“真冻人……”我小声地嘀咕。 我就着微弱的地灯看着隔壁平躺着熟睡的洛绍谦,一切恍然如梦。涂涂一年级之前大多时候都是和我一起睡,冬天的夜里,空调几乎是开一整夜,这样就不用时刻担心他因为踢被子而着凉感冒,但我还是会因为涂涂翻身活动而惊醒,多年来习惯照顾了隔壁睡着的小家伙,练就了一身本领和条件反射,而今夜身旁却换了个人。 我憋着泡尿,静静地看着他,不得不再次感叹下,虽说三十几岁了,但他还是那么好看,地灯泛着黄的暖光柔光不刺眼,但能肉眼可见环境,他呼吸均匀伴随胸廓起伏,文宏伟睡觉打呼噜,洛绍谦的也有些深重。这样一想,这是自己30年以来第一次和男孩子同床共枕,相比以前谈恋爱时的打情骂俏小打小闹,这算是我已成年人的身份做了一件里程碑式的事情了吧? 为何,丝毫不觉得害羞?偶像剧剧本里的人设这个时候不都是一脸娇羞钻进男主人公的怀里撒一波娇麽?我暗自笑自己,30岁了,果然不像是妙龄少女那样了麽?额~~容不得多想,也容不得再欣赏什么美颜,感觉再不去厕所,我就会尿失禁在这被窝里了。常年照顾涂涂,走路已经可以做到像猫科动物那样有肉垫不出声的效果了,但还是吵醒了洛绍谦。 “这个地灯的效果看来还可以。”洛绍谦从被窝里探出了半个身体,睡衣的领口歪七扭八地散开了几个口子,他睡眼惺忪,眼神迷离。 “恩?”我穿着洛绍谦夏天的九分睡裤,裤腿粗大到可以给我当裙子穿,我甩着两个钻风的大裤腿子站在床边,啥?没听明白。 “装修的时候,想起你说过你夜视力不行,所以特意设计了地灯。看来今天派上用场。”洛绍谦顶着一头蓬松杂乱的头发幽幽地看着我。 刚刚还在自嘲30岁的自己,光着脚丫子呆呆地立在床边地毯上,穿一身不合身的睡衣,惊讶于他居然记得我这个微小的习惯,一瞬间觉得自己原来也被这样深深细致地照顾着,冷飕飕的身体上,脸上莫名地发烫起来。 “干嘛站在那里。”洛绍谦爬起来一把将我塞回被窝里,抱在怀里,“冷不冷?刚刚盯着我看那么长时间有什么想法?” 什么?!他都知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兴师动众 清晨的阳光透过纯白色的纱帘洒落一地的明媚,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摸过手机,嗯,09:00了,可以起床了。不记得昨晚是凌晨几点才睡着的,只记得“卧谈会”开了好久,大概说着说着就入了眠。转身看向旁边的被窝,被子掖得很好,显然已经没有了人,“走了?”我戴好眼睛走下床,站在窗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湖蓝色的窗帘已经被拉开束在两边,窗户微微地漏了点空隙,风一丝丝地见缝插针,白色的纱帘随这风微微飘逸。远处的湖光山色和夜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景致,运河两岸树木长青,白堤小道上零零散散地有人走过,微风略过湖面惹起缕缕清波,开阔静美,赏心悦目。我居然内心不停地自喜起来,虽然昨夜并未发生什么,但广义上,也算同床共枕有过肌肤之亲吧。“呦……不害臊!”我暗自批评自己两句,但还是暗自觉得有些甜蜜。“洛绍谦,这辈子我们算彼此都有归宿了吧。” 打开卧室的门探出头去,他在不在?面对面会不会不好意思?但探了半天的头也听不到任何人声,转悠了一圈,倒水喝茶的时候才发现餐桌上压着一张便签,“我去学校了,晚上约了你爸妈吃饭。” 开车到家不免遭到了一家人的责问,虽然我一路上已经编好了说辞: “聊了一晚上天,唉……他心情差得很……” “我可开导了一晚上呢……” “别问别问,一晚上没合眼,困得要死呢!” “他呀?好多了好多了,别担心,晚上还要回请你们吃饭呢……” 可当一进门对上张修然异常犀利诡谲的眼神时,一切伪装都似乎被看透,慌乱无处可逃,妈呀……求放过……我站在门口,内心叫着阿弥陀佛哈利路亚阿门…… 正尴尬地着急,外公外婆从沙发后面冒出了头,外婆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听说昨晚夜不归宿了?” “外公外婆,你们怎么来了呀?”回避之……回避之……我低着头快步走到外婆身边,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矮油,来也不提前通知一身,我好去接你们的呀,哈哈……” 张修然又是一脸老娘什么都知道的得意劲,“绍谦早上已经打电话来了,说晚上请我们全家吃饭,长辈们都要出席,你们?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恩?洛绍谦居然请了外公外婆?我没问洛绍谦今天晚宴的来由,大底是公开我们的关系,又或是为爱尔兰之行践行,不管什么目的,这阵仗有些大了……我不免想起当年与李俊谈恋爱的时候,多方会谈,四面楚歌,外公外婆今天正儿八经的样子,较那时时隔数年却不减丝毫韵味。 “哎呀,谁知道呢……困了困了,一晚上没睡……我去睡会,晚上去了就知道了嘛……”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交代昨晚的事情,羞于言词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文彤的风格,可就是这样鬼使神差,舌头打转,脸颊发烫,头也没有抬,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红光满面,哪像一夜没睡的样子啊……”张修然的声音被房门隔绝,我大口地喘了口气,门外人还在热闹地猜测,饶有趣味,越讲越歪…… 想来洛绍谦又在技能中心待了整整一天,收到他微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雅琦饭店2402,18:00。” 雅琦是洛绍谦和杨琛他们的老据点,自杨琛回国那次在酒店门口遇见欧阳老师和李院长,得知李雅在雅琦工作后,我们一家也经常去那里吃饭。 我与李雅原先并不熟,和李院长夫妇之间又因为李俊的原因,一见面总免不了旧事重提,忧伤万分。我与李俊当时尚无媒妁之言,也没有正式的定亲仪式,但都早已把彼此看做是最亲近的另一半,李俊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和李院长一家断了联系,直到那次才又在雅琦饭店门口重遇。张修然文宏伟重情重义,连外婆外公都常常会为李俊叹惋,欧阳老师中年丧子,而我却幸运地活了下来,这总让张修然觉得愧对人家。 于是逢年过节,或是有人送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总要让我送一部分去欧阳老师那里,有时我会将这些东西放在李雅那里,让她代为转交。一来二去,我与李雅才慢慢熟稔起来。 “谁安排在雅琦饭店的?”今天是我与洛绍谦两家人的事情,万一遇到李雅或者李院长夫妇,岂不是尴尬。 “绍谦心细,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天也邀请了李院长和欧阳老师,可能因此才定在雅琦,所以我才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张修然有点忧心和惆怅,说得我都有点迷糊了。 洛绍谦只说要和我爸妈吃饭,临出发前才知道竟是那么大的阵仗。但多想无益,也许他只是想在我走之前,组织一场大聚会而已吧。 全家一行六人到雅琦饭店门口,刚巧看见李雅着一身黑色修身小西服站在那里。 “李雅姐,这么巧。”我走上前和她打招呼。 相比李俊,李雅更加沉稳和淡定,因为久经商场,浑身透露着一种迷人而又拒人千里的吸引力,小巧精致的脸颊上时刻挂着行业标配的微笑。李雅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着一身简单利索的商务套装,勾勒出身体完美的曲线,凹凸有致,一对大长腿吸睛无数。 “不是碰巧,专程在这里等你们。”李雅微微一笑,眼神绕过我,先问候了下身后的老人,“洛院长今天预定了我们顶楼最贵的景观包厢,还叫来了我爸妈,想问问你们所为何事,好有个准备。” 我连忙摆手,尴尬不已,“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洛绍谦葫芦里卖什么奇葩药。” “私事?公务?”李雅凑到我耳边,又追问了一句。 “私事私事……”这点我还是确认的。 李雅听完倒是长舒了口气,“不是公务就好,洛院长现在是非常时期,骄阳集团贪腐案还没定论,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入高档饭店,还预定豪华包间,纪委和调查组又不是吃素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审判 “家庭聚餐而已,你也一起来啊。”我笑笑拉了拉李雅的手,心里却有些打鼓,李雅说的东西我竟丝毫没有考虑到,是啊,除了洛家老爷子给的变态任务,洛绍谦还有贪腐案在头上呢。 “我爸妈倒是让我列席,还给了我任务,可洛家那老爷子,颐指气使让人不爽得很。”李雅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愿意和他一个桌子吃饭呢。” 我“噗嗤”一下地笑出声来,“其实我也挺不愿意和那老头一起吃饭的。”我拍拍李雅的肩膀,不禁觉得,在不苟言笑和成熟的表象下面,李雅也有很是可爱的一面。 这个30多岁的女人,可是欧阳老师和李院长最后的依靠啊。 我看着她慢慢放松舒展开来的表情,终于让我捕捉到一丝源自内心真实的情绪,想起离开我们三年之久李俊,内心又泛起一丝酸楚。 不过李雅说欧阳老师还给了她今晚的任务,什么意思? “你们先进去,我忙完就来哈。”我刚想开口问,李雅却急匆匆打了声招呼,迅速跑开了。 罢了罢了,大概是“照顾得周全些”此类的交代,毕竟是在雅琦宴请,来得又都是长辈,看着李雅跑开的背影,往夕不可回顾,旧人不可多追忆,淡淡记得便好,活得如他希望得那样就好…… 我深吸了口气,牵着涂涂的小手,招呼大家往里走。 我们从没来过雅琦饭店的顶楼包厢,刚出电梯就能透过四周的玻璃窗看到星光熠熠的城市夜景,涂涂有些激动,跟在服务员后面一路小跑,冲在了最前面。 包厢门被服务员推开,微笑着指引我们向前,想带我们落座。可眼前的景象却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好多位熟人长辈已经先我们到了,推门而入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转向我们这里。 欧阳老师,李院长在列,洛绍谦起身迎接,坐在洛绍谦旁边的是周主任和洛院长,当然还有洛老爷子坐在主位上,一脸欠他五百万的不高兴。 “妈……洛绍谦电话里有说这么多人要来吗?”我战战兢兢地侧脸小声询问一旁的张修然。 “没……没啊……”张修然也一脸懵,看来是真不知道实情。 “管他呢,进去坐呗!”外公从后面冒了出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往前走去。 不愧是老兵……枪林弹雨中捡回来的命,果真硬到可以…… 我看见张修然和文宏伟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也不知他们在窃喜什么,是明白了什么?还是体会到了什么?这么神奇的麽,看一眼阵容就了然于胸了? “叔叔阿姨,外公外婆。”洛绍谦一身墨兰色呢子西服走到我身边,我发现他还正儿八经地别了个胸针装饰,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刻意收拾打扮过的男人,无比好奇,“什么意思?唱哪出戏啊?”我问他,他却朝我笑笑。 “都坐吧。”洛绍谦牵起我的手,感觉像是要走向主位那里。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坐在那个固执的臭老头旁边!我试图挣脱洛绍谦的手,却发现他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手腕刻意地用力,攥得无比的紧。 “大哥!大哥!别冲动别冲动啊!你爷爷会怼死我的啊!”我小声在洛绍谦背后嘀咕,他却充耳不闻,拽着我走得大步流星。 “我还没同意呢!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洛老爷子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悦的心情。 果然,这老头子不好惹……我拽了拽洛绍谦的衣角,给他了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我们俩就这样呆若木鸡般地站在老爷子身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爸爸,那么多人在,你就不要破坏气氛了嘛……”洛院长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文家外公外婆,宏伟兄,带夫人先坐……先坐……” 服务员立马心里神会,一面带着我们入座,一面陪着笑脸给洛老爷子添了杯新茶。 “这洛家家教甚严呐,我家彤彤怕是以后要吃亏的喽。”正在大家准备偃旗息鼓,握手和谈的时候,外公又站出来酸不拉几地讥讽了下洛老爷子。 刚刚缓解一些的尴尬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我正准备落座,屁股还没沾到凳子,被外公一句话吓得直直地蹲在半空中。怎么?要开杠? “外公说笑了说笑了,都坐都坐,那个……服务员,上菜吧,我们边吃边聊。”洛绍谦的妈妈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一面示意我坐下,一面走到外公身边,亲自倒了一杯茶,“我家老爷子最近肝火旺,您别和他计较。” 外公自然是识趣,洛老爷子“哼哼”了几声,便也歪着脖子坐下来了。 三家人各有心思,晚餐自然是气氛怪异,周主任异常好客,不停地让洛绍谦给我夹菜,洛院长一次又一次以茶代酒敬文宏伟,张修然和欧阳老师很久没见,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个啥,父母长辈们聊得热络,我却有些讨厌洛绍谦,洛老爷子不喜欢我,明知这样的一顿晚餐并不会吃的愉快,却还要让大家这样辛苦地假装应付,我讨厌洛绍谦,因为我们的事,让欧阳老师和李院长都像个傻子在这陪衬,洛绍谦试图和我说些什么,我却并不想理他。 “文彤,上次伤医事情,你受委屈了。”周主任聊起我的工作。 饭桌上的好些人只知道事情的大概,却不知道医院具体的处理细节,周主任一提起,李院长便问,“彤彤为什么没起诉?” 我亲爱的李叔叔,法学院的前院长,一生与司法正义打交道,为请不起律师的弱势群体提供法律咨询,他问我,为什么不起诉呢?我抬起头望向他,又望向周主任,尴尬地笑笑。 洛老爷子仿佛并不知道这档子事,微微皱起眉头好奇地询问到底是什么伤医事件,我看见洛院长转身向洛老爷子,猜测是在讲这件事吧。 为什么不起诉呢?周主任也万般无奈,医院开了高层会议,听说护理部列席,却没有任何话语权,院长办公室,医务部,人事科主导了事件的发展,护理部人微言轻,主张上诉和扩大事件影响力的领导被院长三言两语便驳回了。 张修然忍不住倒了一堆的苦水,无非就是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付出了多大代价,文宏伟试图阻止张修然越说越多,却拦也拦不住。我的母上大人的委屈程度,大概也可以六月飘雪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价合约 “我们在培养医生护士的时候,不断告诉他们该如何以病人为中心,如何设身处地无私奉献地保障患者的利益,可我们的医疗管理者,却好像从来没学会如何保护自己的医护人员,不仅没学会,更像是没学过一样!”欧阳老师有些义愤填膺,声调一下子拔到了从前批评杨琛的高度,指责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像是专门为洛家人准备的刀刃,一把一把地扎心,“所以好的医学教育究竟是什么?洛老爷子,您应该最有发言权。”欧阳老师把问题抛向洛老爷子,大家都安静了,我知道,这不是一个问题,这对于为雅盛医学院奉献三代人的洛家来说,尤其对执念一生的洛老爷子来说,是质疑,甚至是一种羞辱啊…… 时间静止,空气不再流通,洛绍谦不说话,洛院长不说话,洛老爷子憋得满脸通红,没有人回答,几乎所有人都像是憋着透不出气,欧阳老师的诘问叩响了在座所有人对医疗现状、医学教育和医疗法案沉重的思考。 “我妈妈没有错,为什么大家还怪她?爷爷奶奶也怪她,干爸爸也怪她,可是我妈妈没有错,是那个坏人做的不对!”涂涂从张修然怀里挣脱出来,爬到她身上,正对着洛老爷子的方向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因为他们在乎的,不是你妈妈受了委屈,而是你妈妈给他们惹了麻烦,他们不想要麻烦,不管对错。”外公把涂涂从高处抱下来,继续吃他的晚饭,看似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讽刺了在场的大多数人,羞辱之后又挥了一巴掌。这巴掌是给洛家的,也是给所有成年人的。我们总是活着活着,过着过着,就走偏了道路,自以为坚持了理想,却真真实实地变得市侩和利己主义,高扛着初心的大旗自诩高尚和无私,却早已变成了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 饭桌上没有人发言,但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了些变化,原本颇有威严,连坐姿都一本正经的洛老爷子,背部也慢慢地弯曲佝偻,眼神也黯淡了下去。这一场由我引发的现实与人性的大讨论,不知是有人针对洛老爷子刻意诱导还是话赶话的自然发生,看到洛老爷子微屈身体和低头沉默的时候,我内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这个不可一世的老人心里,支撑他一把年纪仍要顽强倔强的那一丝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在刚刚某个瞬间,坍塌了……我很开心,像打了胜仗,也很失落,因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座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在人生分崩离析之后苟延残喘的呢?哪一个不是竭尽所能去触碰理想却满身疮痍的呢?连说着大话的外公也是从战争年代马革裹尸而来,人生这场博弈,我们都是败军,硬要说赢了,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时间变得很是漫长,满桌的丰盛也只有外公吃的乐此不疲,而我却觉得索然无味,提不起兴趣。包厢门伴着“吱呀”声打开,竟是李雅走了进来。 “真是躲过一场腥风血雨的幸运儿。”我小声嘀咕。 “洛老爷子,请您笑纳。”李雅从背后拿出一个文件袋,径直走向洛老爷子,眼神都不带拐弯地直接把文件袋放在他胸前。 什么东西?我满心疑惑地看了一眼洛绍谦,他却没表现出一丝好奇。洛老爷子看了一眼李雅,慢慢地拆开了文件袋,是一叠纸。 洛老爷子一张张翻阅,眉头时而紧缩时而舒展,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指也跟着颤抖,这意味着他的情绪愈发地不稳定和激动,一旁的洛院长见状觉得稀奇,便凑了上去一同翻阅。洛绍谦不理我,李雅朝我笑笑,我又看向张修然和文宏伟,他们回我一脸不解。我转而示意欧阳老师,她嘴角微微上扬,朝我点点头,欧阳老师似乎知道些什么,不慌不忙地告诉我:放心,别急。这种奇怪又肯定的安全感以前我经常在杨琛他们打游戏的时候感觉到,“这波,稳了。” “小姑娘,你怎么弄来的这个?”洛老爷子越看越快,洛院长先抬起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这是一份六家企业联合签署的投资合约,由这六家企业共同出资一共一亿两千万元人民币,用于医学院‘2+1’计划的运营,您不用知道我怎么拿下的,您和您家老爷子只需知道,这六家企业遍布全国六市,是国内医疗器械和药品生产研发行业的老牌翘楚,其中四家上市企业,两家国营背景,全部资质过硬,资金流稳定,三家企业高管毕业于雅盛,单位全部提供相关专业实习岗位,并可以将产品实验室设在学校,达到合作共赢,关键是,所有企业目前底细清白,没有污点,您家小洛院长签个字,这就生效了,您看行不?” 李雅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刚刚简直就是她一个人的showtime,闪得我是一愣一愣的,我戳戳一旁的洛绍谦,“诶,她说的什么意思?” “你知道有钱了就行,别的不用听明白。”洛绍谦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别的我不懂,但我知道,一亿两千万,是洛老爷子指控我的源头,“2+1”计划,洛绍谦最大的遗憾。 李雅是来切断源头,也是来弥补遗憾的,可这么一大笔钱似乎悄无声息地凭空而至,不觉得荒谬吗? 洛家人包括张修然他们的表情都是同样的瞠目结舌,没有人想到李雅居然如此有能耐能拿出这笔能救洛绍谦于水火的资金。 “这是我们送给文彤的一份嫁妆,还望洛老爷子笑纳。”欧阳老师看着我和洛绍谦笑了,继而站起来,朝向洛老爷子的方向,微微颔首,面带温情,“愿洛家善待我们文彤,也望洛老爷子放过年轻人。” 洛老爷子自然是惊讶万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其实,回过神来的能有几个呢,怕只有早有预料,心中有数的欧阳老师,李院长和洛绍谦三人罢了。自此,我才明白了今晚欧阳老师一家被邀出席的全部意义,也明白为何洛绍谦如此孤注一掷地,原来后手早已留好,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婚 医学院领导权利归置之后,全国所有光辉过的私立院校就全部变成了公立,雅盛苦苦支撑了多年,也不过是夕阳最后的余晖而已。或许洛老爷子自己也早已看透,交出管理权是迟早的事情,大势所趋,时代洪流,没有谁可以躲过历史车轮的碾压而独善其身,这是一个时期的必然,和当年自己揭竿而起的决心,说到底是一样的。洛老爷子放不下的是心中的不甘和不舍,而这是他的情怀,不是洛绍谦的,老洛院长说的对,洛绍谦应该追求他自己的人生。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太在乎洛绍谦的离开方式是否体面,因为他辞职演讲的画面已经永久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慷慨激昂,是非成败,无论别人如何看他,他永远是我的英雄。但豪门子弟永远躲不过世俗的议论和框架,洛老爷子一生被禁锢,老洛院长以健康相要挟,而洛绍谦就是要那一亿两千万来撑住门面,既然洛家觉得需要,李雅一家就成全了他。 事后我才知道,李雅做酒店管理,但也是金融投资专家,骄阳集团贪腐案一出,她就嗅到了医学院暴风雨将至前的那股霉味。投资圈没有秘密,骄阳集团的轰然倒塌早就是意料之中早晚的事情,如何收拾残局才是业内人士围观的事情。 是欧阳老师主动找到了洛绍谦,此事竟还在洛绍谦提交辞呈之前。欧阳老师伸出援手,放下颜面几经周转,通过朋友,学生,恩师等多重关系找到了几家规模庞大,效益良好,社会责任心强的医疗设备企业,又让李雅从中斡旋和操作,才谈下了最终六家企业共同出资的结果。洛绍谦本是百般推辞,因为说到底,此事于他自身利益,能有多大点关系呢。 是主动离职还是被扫地出门,多年付出功过如何,其实他人的眼光并非那么重要,自己问心无愧即可。 欧阳老师问他,为洛家声誉如何?他婉拒,说都是虚名。 欧阳老师又问他,为自己前程如何?他也婉拒,说重头再来也并不可惜。 欧阳老师再问他,为文彤又如何? 只此一句,洛绍谦便答应了。 其实欧阳老师一家做的,远不止这些。调查组入驻学校后,李院长就已经动用自己政法界的关系,了解案情,查询相关法律文件,保障洛绍谦的既有利益和人身安全,防止一些不必要措施发生。他们二老离开a大多年,但声名卓著,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专业领域,都深得好评,从此事就能看出,即便离开了a大,根基深厚的人,触角还是可以相当深远。 他们没有向我吐露过一句,甚至连我数次见到李雅,她也都只字未提他们来之不易的努力。我知道,洛家于他们并无牵扯,一切都是为了曾经差点成一家人的文彤而已。 我想,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吧…… 晚餐的前半程哄闹非常,而后半程却变得十分玩味。 洛家老爷子一言不发,只在大家提起一些事情的时候,适时地插两句闲嘴,大家不愿意接他的话茬,他便知道自己是那个老是自讨没趣的人了。 文宏伟退休了,洛院长也退休了,一个抱怨医疗环境的差劲,一个嫌弃医学教育的迂腐,本是两个行业,却被他们聊得像是一样一样的。 周主任先是抓住欧阳老师谈了许久,关于李俊,关于我,关于洛绍谦怪异的性格和辉煌的本科时期,洛绍谦在自己母亲眼里,早熟,沉稳,聪慧,唯独少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机灵。她们先前并不认识,欧阳老师在a大教书育人,周主任在b市救死扶伤,她始终责备自己过去的软弱,让洛绍谦打小就过得不开心。 张修然终于还是免不了被拉过来谈儿女的终身大事,她喜欢洛绍谦,却讨厌洛老爷子,周主任也喜欢自己儿子,讨厌自己的公公,有了共同的敌人,一切都变得好办起来。 张修然对我即将开拔的爱尔兰之行耿耿于怀,周主任却十分开明,“爱尔兰我去过,美女如云,帅哥像下饺子,城市处处有音乐,蓝天白云下面孩子和白鸽一起起舞,浪漫到不可方物,文彤是可以去看看的呀!” 张修然本想拉着长辈们一起挽留我,但无论欧阳老师还是周主任,都觉得文彤应该成全一下自己。涂涂怎么办?不存在的问题……可爱的孩子人人都喜欢,连李雅都喜欢举着冷冰冰的手指头在他头上绕来绕去,“要不要跟阿姨回家啊?” 好意的邀请从李雅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威逼利诱,别说小孩子了,我都觉得渗人…… 外公乐呵呵的还是只顾着大快朵颐,似乎已经忘了上半场热火朝天干嘴架的事情,外婆着急忙慌地劝他少吃点,慢慢吃,洛老爷子端起桌上的酱排骨递到外公面前,“桌子转来转去的光盯着这排骨,喏!全给你了!” 一片祥和…… “喂,准备好了吗?”洛绍谦轻轻地附到我耳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准备啥?我扭头一脸疑惑地看他。 眼前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文彤,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每个女孩都幻想过那么一天,无论是简单还是隆重,低调还是热闹,那个对你无限热爱的人,会乘着五彩祥云,翻越万水千山,来承你一世之约,一瞬间空气会变得清新甜蜜,一切光亮都像是闪耀的星星,过往的苦难疲惫都消失殆尽,也许是平生以来第一次,你感觉到心灵被情绪暴击,那散落一地的感动,惊讶,泪水,笑容,五味杂陈,应接不暇,不知该先捡起哪样。 “我愿意。” 我笑了,我也哭了,我望向疼爱我的父母长辈,望向支持我的欧阳老师和李院长,我看见李雅一直恃才傲物的高冷之下,流露出一丝温暖和柔情。 我的余生,正儿八经,不是一个人了。那些油盐酱醋,茶米油盐,也终有勇气再走进去。 一场夜宴酣畅到十点多钟,很多人拉着洛绍谦开始不停地唠叨他,一个人与我有了牵扯,于是一瞬间多了很多个身份。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为你,千千万万遍 洛院长和文宏伟起初还以茶代酒,后半场还是忍不住酣畅起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女士们不停地交代叮嘱,似乎在我答应洛绍谦的那一刻,文彤在她们心里,又重新变成了孩子。 周主任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礼盒,打开后一只翡翠手镯映入眼帘,“这是我结婚的时候,绍谦的奶奶送给我的,现在我代表洛家送给你,祝你和绍谦恩爱美满,白头偕老。” “这……太过贵重……我……”我对翡翠并没有概念,只是觉得刚收了人家戒指,这又收人家传家宝,怕是有些不合适。 周主任知我推诿,直接取出手镯,“刷”一下的套在我手上,“我们护士不能穿戴首饰,所以很多同事结婚连戒指都不买,不要把这看做是赠与,想成传承和纪念,不就好多了麽。”她握着我的手,抚摸着那一圈翠绿,“我婆婆一生温良谦恭,不争不怒不强求,她是名门之后,却甘之如饴做着小媳妇,绍谦出生那一年,她因病去世,她的病榻前始终是我在陪护,绍谦的爸爸和爷爷忙于工作,甚至没有来得及回来看最后一眼,那时他们忙着在外地给雅盛寻老师。” 我没想到周主任会给我讲这些,那些陈年往事一提及,就容易深陷其中刹不住车,周主任被张修然和欧阳老师围着讲起家史,饭桌对面的男人们聊着自己的天南海北,两厢顾不上。 洛绍谦的奶奶辛苦一生,她有才学有文化,但为了支持丈夫的理想,甘愿回归家庭,洛绍谦的爸爸是家中独子,这是奶奶产后出血不得不子宫全切的结果,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里,洛家非但没有苛责儿媳,反而爱护有加。老两口伉俪情深,奶奶离世前最后一句话,仍旧是让病床前的儿媳妇转达那句话,“去做你要做的事,放心吧……”。 洛老爷子对结发妻子的离世悲痛万分,但工作的忙碌又不允许他沉溺太久。老爷子一生倔强要强,却为妻子留了一份柔软,三十多年来,洛绍谦每长一岁,逝者就多离开一年,医学院于洛老爷子,自老夫人过世后,仿佛又平添了一份意义。雅盛医学院曾经更过名,原先是“亚”,后改为“雅”,那是在洛绍谦大概两岁的时候,而老妇人的闺名,就是“雅”。 手镯我收下了,但还是取下来放进了盒子,开车回家的路上,不时会被这个小盒子分了神,周主任将它送我的意义,只是因为她说的传承或是必须要有一份见面礼吗?还是为了要讲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而将家门家风嘱咐于我?此时此刻在我的心里,对洛老爷子对于医学院的执念又有了不同的感受,不再冰冷,顽固和咄咄逼人,而变得有些让人心疼和理解,洛家可谓“满门忠烈”,周主任深知洛老子为人,更知晓他肩负的希望与理想,大概是因为这样,她才将自己的先生和儿子交于此吧……即使那很残忍,但这是洛家人的宿命…… 时代不同了,上世纪的社会发展特色随着千禧年钟声的敲响一并载入了史册,经济文化多届多元百花齐放,新时代以前所未有的加速度迈着大步前进,一切的一切都换了算法,洛家也应该换一种精神和活法,舞台变了,有些东西必定是到了改变甚至退场的时候。但这并不妨碍我钦佩和赞叹如洛老爷子一样的那一拨,曾为国家兴亡担一己之力,为一改百废待兴积贫积弱现状而奉献一生甚至几生的人。 我开着车,后排的外公兴致勃勃吐槽着洛老爷子的执拗和顽固,引来一阵哄笑和附和,我歪了歪脑袋,饶有兴致地又想了想,“嗯,了不起是了不起,顽固也是真的顽固啊!” 家里床位不够,绕了一个大圈子把外公外婆二老送回大院,下车那一刻,耳根顿时觉得清净了许多,等我们回到家已经接近午夜,涂涂起初还喜欢凑热闹加入大人们的话题,可上车没多久便呼呼睡去,一路的嬉笑讨论都没吵醒他,张修然和文宏伟都熬不住了,本还要帮我安置好小朋友才肯休息,被我直直怼了回去,“得了得了,都一把年纪了,我来吧我来吧!” 小孩永远是睡得那么香,更小的时候半夜尿床也都只会不舒服地扭扭身体,任由你大半夜火冒三丈地从里换到外,他自睡他的。将涂涂轻轻地放在床上,打开空调,空气温热了才敢脱去他的衣裤,擦脸洗脚全程下来又是半小时,掖好被子,亲亲他白皙的侧脸,格外珍惜这时日无多的照顾机会,留好一盏柔光的夜灯,“晚安,宝贝。”四个字用尽我全部的柔情。 我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想着终于可以钻进被窝,一个人静静地想今夜发生的事情。我极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但不得不承认,自洛绍谦为我戴上那一刻,我已经有意无意地端详了无数次,脑海里不断闪过他跪地的瞬间和那满眼的深情,“他早有准备,那昨夜那一番又是……”我摘下戒指,小心捏着戒环在眼前晃,戒环表面金黄,是彩金,所以光泽偏淡也偏亮,戒托是个双弧形,一枚不知道多少分或者多少克拉的钻石镶嵌在上面,像是一只明眸,我随意转了转弧度,耀眼,那钻石。戒环的内圈好像刻了什么?凑近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一串数字,我是聪明人,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那是我们相识的年月份,数字后面跟着几个字:为你,千千万万遍。 “foryou,athousandtimesover.” 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毕业于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医学系,那是他第一部小说——《追风筝的人》,文中哈桑对阿米尔说了这句话,若干年后历经战争艰难困苦,阿米尔对哈桑的儿子索拉博也说了这句话。 那是本科时期医学伦理学老师向我们推荐的一部作品,他说什么是“我爱你”,“我爱你”大概就是书中那样不分阶层不分贵贱不分国籍,在幸福或不幸,在安居乐业或战火纷飞,在我们的最初或生命的最后,仍愿为你,奉献、牺牲、付出、改变……仍愿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爱你,foryou,athousandtimesover,为你,千千万万遍。 鼻子酸酸的,内心又一次被触动。 “他想说的,大概就是多年前老师说的那样吧?” “是的吧!” 我问自己,又接茬自问自答了一下,我笑了,我知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叫老公 “叮咚”一声,手机屏幕应声亮起,是洛绍谦的微信消息,“睡了吗?” 将戒指套上手指,举起五只手指对着灯光再一次端详,漂亮,手漂亮,戒指漂亮,都漂亮,哈哈……自我沉醉了两秒钟才抓起手机,回复今晚男主角的消息。 “睡了,怎样?没睡,又怎么样?”双手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按键,余光不时瞥向那根和其他不一样的无名指,好了……好了……别再自我陶醉了……你是痴了麽……我自己也嫌弃自己。 “能劳驾文小姐多裹两件衣服下来一趟吗?我在楼下。”洛绍谦几乎秒回。 嗯?他怎么来了?还有没说完的事情要讲?还是又有什么幺蛾子……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夜是他的“精心”策划,而我却全程被蒙在鼓里,整晚惊讶脸,结局虽然……差强人意……差强人意吧……但提前告知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昨夜聊了那么多,话里行间也丝毫没有关于今晚的信息和破绽,枉我还思虑万千地讲了无数对他的担心和忧虑,而洛绍谦全然就是演技派啊,享受得很,越想越窝囊。 “你等着。”裹上大衣蹑手蹑脚出门,生怕吵醒累了一晚上的他们。 路灯高举,洒下一圈光晕,午夜的小区静谧不闻一丝人声,辛辣的北风吹得景观树沙沙作响,楼道门禁开启的声音此时显得尤为响亮。他就站在路灯杆的旁边,还穿着晚餐时的那套衣服,胸前小巧别致的胸针掩在夜色里,没有灯光下那么突出耀眼,他握着手机不知在浏览着什么,垂下的头随着门禁开启的声音随之抬起。 “大哥,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指教?”我斜眼看他,语气有些故作造作,就是想让洛绍谦听出这阴阳怪气后面的小心思。 “叫老公。”洛绍谦眉头一紧。 “啊?”什么?!叫什么?!叫老公麽?!omg……一万只蚂蚁瞬间同时爬上头皮,滚滚天雷一道接一道劈向脑门,全身颤栗的同时头脑一片空白,之后身体像过电般抽了一下之后便呆在那里,半天没缓过来。什么鬼?“老公”一词是怎么个神奇的词汇啊,竟有如此威力! 洛绍谦嘴角不经意上扬露出一丝狡黠,他拉起我的左手举到我面前,指着那枚小小的指环,“所以,叫老公,懂了?” …… 洛绍谦的逻辑满是问题和偏差,处处都是逻辑漏洞,佐证和前提也不是充分且必要条件,可怎么……他真是让人又无奈又好笑啊…… “我亲爱的洛先生,您好像还不是我的合法丈夫吧?您取得我国民政部门发放的那本红色的相关证书了麽?”本是下来质问他昨夜的装傻充愣的,这厢一番回合下来,倒忘了原先的目的,大半夜掰扯起“叫老公”的辩题。 “我亲爱的文小姐,我们虽然还未取得结婚证书,但您的身与心均在父母长辈见证下同意与我合二为一了,所以就不要再心口不一的狡辩了。”洛绍谦笑着拉着我向车走去,姿态就像是不屑与我这小兵相博弈。 哼!我就是死鸭子嘴硬,咋啦! 洛绍谦拉着我想走,岂料我一个借力,反让他一个转身趔趄了一下,撞到我怀里,“嗯?夫人几个意思?” “说清楚,什么叫身与心?”我拽着他胸口的衣服,仰起头嘴巴顶上他的下巴。 “昨夜是身,今夜是心,家长们都事先事后见证了,夫人觉得可有道理?”洛绍谦也不焦躁,寒夜里陪我吹着冷风,陪我玩这有些小幼稚的你问我答。 好啦……我知道啦……我是傻的麽?聪明的我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可就是想要如此矫揉造作地傲娇一下…… 好了,傲娇的文小姐顺势钻进洛先生的怀里,拼命地扭捏了两下,“人家叫不出口也叫不习惯嘛!” “哈哈……” 洛绍谦像是快憋出内伤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谈话还是被迫挪进了车里,室外寒冷的级别,是我们俩即便热情相拥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的温暖,只会变成哆嗦二人组。 洛绍谦果真还是为了刚刚那顿唐突的晚餐而来的,果不其然在他心里,我是那个容易想不通又喜欢钻牛角尖的傻丫头,以至于半夜躺在床上细想之后,还是决定来加以解释并为我答疑解惑。正如我所料,今天的晚餐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坦白局,只不过时间上提前了罢了。 虽说与洛老爷子的赌局,洛绍谦势在必得,但他知道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他甚至想过如若不能赢得这场赌局,他又该择哪一条退路,所以当欧阳老师找到他时,他也是万般惊愕。事实上,任谁也不会想到,最终定军心的一击,来自多年前读书时的欧阳老师。 欧阳老师与洛绍谦并不很熟悉,虽说一位是医学院团高官,一位是学院的天之骄子,但由于洛绍谦任职校社联,归校团委领导,职能和领导部门的不同,使得他们俩接触得并不多,他们两位都不熟悉,更不用说和李院长以及李雅。 正如我所知道的,洛绍谦一开始并未答应,甚至没有丝毫的考虑和犹疑就拒绝了欧阳老师。欧阳老师一家行动的时间远比我想得要早,这一点也让洛绍谦万分不解,在他刚刚被调查组约谈的那段时间里,一切关于骄阳集团和医学院哗变的消息都还在封锁中,李院长就开始多方打听和想办法。洛绍谦辞职的想法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念头,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欧阳老师一家更没可能提前知道,可欧阳老师却在洛绍谦辞职之前就把解决方案提了出来。 更奇怪的是,如果欧阳老师只是单纯地为了保洛绍谦,那么在洛绍谦提出辞呈之后,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失去了意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搭救洛绍谦的目的无非是保住他的院长职位或者得以被妥善安置,不必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可在洛绍谦辞职之后,这个1.2亿人民币的计划却仍在继续,直到后来敲成定局。 “你真的不知道其他细节?”听洛绍谦讲完事情的始末,发现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成全 “要说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你吧。”洛绍谦停顿了一会,像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这也是我决定要来和你说清原委的原因。” 什么意思? 洛绍谦讲了一个多年前的事情,那是在袁里。 他一提起袁里,我的眼神就顿时涣散和紧张起来,我能感觉到洛绍谦的小心翼翼和提心吊胆,难道刚刚他的犹豫和挣扎,是因为担心我吗?“不要紧张,也不要怕,有我呢。”洛绍谦揽住我肩膀,将我拥入怀里。他的手指在我的头顶婆娑,指尖在发根里穿插来回,给人无限的温柔。我闭着眼睛,极力去享受当下的温情,不去想剧烈的火光和瓢泼的暴雨,可爆炸声仍旧清晰地在我脑海里一次又一次轰鸣,我紧锁眉头,感觉指尖不自觉的颤抖,刚刚消散的寒气似乎瞬间又涌向身体,冰冷,僵硬。 “我们总要慢慢学会接受过去,对不对?”洛绍谦俯首贴近我的耳朵,搂得更紧。 “我知道。”我晓得怎么去正确的面对,只是这真的不那么容易,但我愿意试着直面和释怀。 “我和欧阳老师并没有太多交情,在a大的几年接触得也并不多,我也是在出发去袁里之前才得知李俊是欧阳老师与李院长的儿子,这真的让我惊讶不已,但那时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洛绍谦娓娓道来,“你在医院醒后,大家蜂拥而至,无论是长辈们还是校领导,亦或外面如饥似渴想要一点独家消息的记者,都万分想知道当晚的具体情况。鹏飞不多露面,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当晚他在场,学校领导一方面想了解真相,一方面又心虚地极力掩饰真相,他们没有向鹏飞提出询问,长辈们更没有丝毫头绪,你知道吗?你的醒来代表着真相和说法,而真相对谁最为重要?” 我以为他只是要叙述,没想到他却会问我,但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考了多年之久,也愧疚了多年之久,真相和公道对谁最为重要?除了他们,谁还有资格呢? “李俊的父母亲人,没有谁比他们更在意真相,毕竟……” 我想说的是,毕竟李俊永远离开了我们,可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怎么也无法吐露出来。一场浩劫,活着的人再怎么艰难和痛苦,都无法心安理得地评论和讨论那些逝去的生命,是的,我永无资格以幸运儿自居,就像张修然和文宏伟永不会当着欧阳老师的面,提起那些对美好和希望的向往,可能欧阳老师一家已先于我们接受了现实并卸下来心理的重担,但即便如此,永远保有着对逝者的敬意和怀念,永怀对生命的敬畏和虔诚,是对他们最起码的尊重。 “你醒来那天,大家商议之后,决定让阿姨去试探你的口风,阿姨不忍,是欧阳老师力排众议,让大家放弃了这一想法。”说到这里,洛绍谦轻轻捧起我的脸,我们四目而视,一片苍凉,我看到他眼中星星点点闪烁的微光,我知道,那是满腹的遗憾,悲伤和不忍,“‘不要去问她,不要逼她回忆了,如果能忘了,那才最好。’是最应该知晓真相,最应该声嘶力竭万念俱灰的欧阳老师,为你挡住了一切,保护你的不是我,是她。”洛绍谦看着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在车厢幽闭的环境似有回响,他就这样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嘴角慢慢的抽搐,鼻尖慢慢的泛红,泪水随之一滴一滴从眼眶溢出落入他的掌心,胸闷气短却没有发出一丝呜咽声,就这样安静地泪如雨下。 所以欧阳老师和李院长所做的这些努力,自始至终都是保护文彤而已。 “为了文彤,你愿意吗?” 我仿佛看到欧阳老师和洛绍谦相对而立的场景,看到他们一家为洛绍谦奔走忙碌的身影,他们越是这样为我着想,为我默默地承担和付出,此时此刻的自己,越是觉得内疚和亏欠。我与李俊相识相恋不过须臾年华,时间的长短自然不能衡量我们的爱情,但这对欧阳老师一家来说,文彤无非是个过客,加些前缀,也只是重要的有过共同经历过的过客。欧阳老师桃李满天下,文彤也许是那一批里尤为顽劣的,让她额外操心的一个,可欧阳老师教书育人几十春秋,李院长更是司法界理性主义的代名词,文彤何德何能能可以值得他们如此特殊和委身的对待。 “欧阳老师一家所做的一切,看似为我,实则是为你。我明白,温柔细心的你在晚餐时肯定也体会到一些了,但我想应该全部告诉你,没有丝毫保留,也不应该保留,那样对他们不公平,对不对?”洛绍谦为我逝去泪水,依旧用那种婉转的语气,把一切信息温柔的交给我。 “因为你爷爷一直不喜欢我,认为是我一次又一次耽搁了你和医学院的前程,认定你想要辞职从医的想法是因为受了我的蛊惑,欧阳老师怕我得不到洛家的接受,才如此卖力地为你操劳。他们想让洛家知道文彤背后的力量,他们想让洛家尊重,接受甚至感激我,他们把一切功劳都给了我,从头至尾只想让我幸福……”我努力总结今夜发生的事情,想从表面的大团圆结局里抽丝剥茧,找到那些被刻意隐藏的初心和用意,那么找到了以后呢?李俊离开我们多少年了?噢,涂涂七岁了,那时涂涂几岁来着?每次想要回忆清楚那些细节,总是要这样关联起来,才会回忆得清楚,所有的事件都慢慢变得模糊,就连我们谈恋爱时觉得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经过岁月的洗礼,都变得淡忘和不清晰,可心动或心痛的感觉并不会消逝,只会被慢慢埋得更深,如果不去挖掘和翻新,它们就会越来越隐秘,越来越难一提就起,越来越让你误解说,你忘了。 欧阳老师就是在慢慢掩埋我与李俊的一切过去,她希望我忘记,希望我可以不用记起,她希望即便以那样的方式失去今世挚爱的儿子,即便学校没有给她一个公平,即便她和李院长离开了奋斗终生的岗位,即便他们永失所爱,也希望我幸福。 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我此刻的心情,隐忍也好,宣泄也罢,没有一种情绪一种方式能表达,异常难受和心疼,也异常温暖和释然。 “我们终将长大,用别人终将不会知道或了解的方式,默默地不加计较地,付出和爱着。”洛绍谦在我的额间点上一吻,“文彤,你要幸福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释然 我们终将长大。 回家躺在床上之后,我反复思索着洛绍谦的这句话。他特意来一趟,将冰山之下我不知道的很多原委道给我听,他本不必这么做,况且这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自私地从洛绍谦的立场上来说,我与欧阳老师一家关系越是密切,越是难以与过去决断,即便他并不介意我与李俊的曾经,但只要与欧阳老师一家有割舍不了的情义,李俊在我们心里就永远是个坎,这可能无关爱情,单是那种缅怀和不忍就足以时不时占据情绪的制高点,让生活动不动就难过一阵。 所以欧阳老师说,“让文彤忘记吧”。所以洛绍谦说,“你要幸福啊”。大家都在担心,太过于在乎和难以割舍过往的我,想要大步流星不顾一切重获新生,太难太难,他们不信,其实我也不信…… 但洛绍谦还是在权衡之后选择对我和盘托出,我很高兴,他不再将我看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弱者,而是有权知晓并有义务面对的成年人。即便我仍然会错愕不安,心生波澜,情绪更迭,但我依旧很高兴。 我犹豫着要不要去一趟欧阳老师家里,自洛绍谦告诉我一些事情之后,总觉得有些话应该要说出口。我问张修然和文宏伟,他们说去也无妨,不去也无妨。这是什么破建议,本就因为难以抉择才去询问他们,他们却活生生解释成了哲学问题,并给了个佛系回答。不靠谱……我对这二老的无奈竟与爱意一样翻着倍地涨……是亲爹亲妈麽…… 我还是去了,带上了涂涂。欧阳老师对我的来意并不感到突然,李雅不在家,李院长在书房挥毫笔墨,见我来了便搁下毛笔,到客厅陪我们聊天,给涂涂削水果。欧阳老师看着我笑,涂涂在李院长怀里闹得起劲,我握着李院长递给我的冬枣,我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来之前准备了无数肺腑之言,但临场却发挥不出来了。 “彤彤,请允许我们这么称呼你。”欧阳老师见我吞吞吐吐半天憋不出个字,就先我开了口,“你叫我们老师,叫了有小十年了吧,我们也一直以你的师长自居。” “欧阳老师,您和李院长永远是我最最尊敬人。”欧阳老师的话题起得有些严肃,让我一下子回到了大二那会经常被训的时候,腰背不自觉地挺直了起来。 “从前你是我的学生,如果李俊没走,我们可能还会成为亲人。李俊离开得匆忙,我们大致知道原因,却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纠察个中细节,你知道为什么么?”欧阳老师又问我。 “我……洛绍谦和我说了,我……我真的很抱歉,也真的很感激,我……对于李俊……”我想说我从未忘记我们两家之间的缘分,但我也真的不忍戳痛谁的伤口,多年来我们不咸不淡的相敬如宾,欧阳老师是在怪我?怪我心中无数?我想表达,却不知从何说起,欧阳老师打断了我。 她握住我的双手,肢端纤细,皮肤已有了些皱纹,“彤彤,拼命追忆又害怕过去不是件好事,放下吧,我们都放下了。就当那是一件永远过去了的事情,如果无论何时,一想起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情绪黑洞,久久不能自拔于悲伤,那我们宁愿互相淡漠直至相忘,你懂吗?” 他们知道我的来意,也万分清楚我内心的症结,多年来故意的保持距离,克制情绪和避免话题,都未曾阻碍我们为对方担忧和顾虑的心。 “我懂。”我低着头不敢直视欧阳老师,甚至都没有仔细思考欧阳老师的言下之意,只顾着拼命点头。 “你妈妈这是不懂装懂,涂涂可不能学喔。”李院长中途插了一句,我没抬头,却听见涂涂紧随其后“咯咯”地笑起来,“不学!不学!”我的脑门顿时三根黑线,坑妈高手,倒霉儿子…… “对,你妈不懂!”欧阳老师应声跟着起哄,转而又朝着讲,“我们帮的不是洛家也不是洛绍谦,我们帮的是你,我们已经失去了李俊,我们不希望再失去那个快乐的文彤。” “欧阳老师,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您和李院长为我做的,真的太多太多了。”我抬眼看她,而她眼里也早已噙满了泪花,“欧阳老师,我……”。 “以后就叫叔叔阿姨,或者伯父伯母,你要是不嫌弃,叫干爸干妈也可以,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应该继续走好余下的人生。” 我看着涂涂承欢膝下,对面两位年过半百的长辈给予着无比温柔和细腻的对待,多年前的欧阳老师意气风发,团委办公室里每天流传着医学院里最年轻学子们的各种事迹。李院长是文法学院甚至全校英才的楷模和偶像,是a大辩论队里年纪最大还带着行政职务的队员,他带领着a大辩论队登上亚洲辩论的赛场,他是a大最优秀的攻辩,是文法学院辩论队永远的王牌教练。 我想是岁月无情,辜负了那一腔热血和满身才华,青丝华发里时光流转,一晃十年,十年如一世,沧桑巨变。原本那些皱纹,那些淡薄,那些规劝我的人生鸡汤,在我心里,是对不公和正义最尖酸的讽刺,而如今仍旧是这些,却不同以往地告诉我,放下和成长。 “干妈,干爸。”我抬手将额间的碎发撩至耳后,微微地笑了。 而后,大家都笑了。 七年前他们带我一起走出了绝望,而今他们又一起,把我送进了希望。倏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个身影,文宏伟扶着掩面而泣的张修然,看似没心没肺的杨琛在歇斯底里,走在死亡边缘的祁东和严婷许诺不离不弃,对抗命运却找到真理的史静怡爱上了宿命,高高在上的洛绍谦会躲进黑暗,始终在走远的李俊转身笑了。 众生万象,“去也无妨,不去也无妨”,这是张修然和文宏伟的哲学范畴,我也终于明白,真的明白,很多事不需要认真和执念,有些事放下之后才能捡起,很多人唯有忘却才是永远记得。 我想,我是应该真的向前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领证 想通之后的生活变得异常轻松,也变得更加卖力,因为担心洛绍谦和自己情绪的不稳定,英文教材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了,凡医生几次三番前来催促,因为出发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 时间进入二月,因为有春节和情人节的倾情加入,商家不遗余力地散布温情和浪漫的气息,好让成群结队的采购大军不遗余力的买买买。 二月十二号,年初一。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而我,二月十号,出发爱尔兰。一顿年夜饭都不让我吃完,这帮官吏是想要做什么妖?晚一天都不行?偏要如此这般来显示我们交流之诚恳,想法之迫切吗?! 涂涂按照计划写完了寒假作业,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他自己刷牙洗脸叠被子,盛饭洗碗抹桌子,我看着洗漱台上溅满了水,牙膏的泡泡四处飞舞,他担心自己吃剩饭被批评,总是盛一点点吃完了再去盛,够不着洗水池的小不点踩着凳子,湿了衣袖。 “作孽啊作孽!”张修然总是一边跟在涂涂后面,怕他摔了碰了,一边怒气冲天的朝我哭喊卖惨。 生活的乐趣在一点一点被发现,一点一点被放大,楼下的迎春花在料峭的寒风里悄然开花,草坪绿了,枯叶少了,冬日的暖阳时间逐渐延长,新春佳节临近,回家的大人小孩都变多了,楼道里经常看到陌生人拎着礼品兴奋地进进出出,大家脸上都挂着笑意和幸福。 “凡医生千叮咛万嘱咐,我的英语课不能再落下了,过不了语言这关,去了爱尔兰就只能当个瞎子聋子啦!” 洛绍谦这两天老是蹦出些馊主意,一会要去打卡新餐馆,一会带涂涂去游乐场,一会说新开了商场,赶着打折去瞅瞅有没有什么缺的可以买。 这不,《大话西游》第二次重映了,这货硬要拉着我去再看一遍…… “我说你不要练习操作的麽?”我举着电话,眼睛仍旧盯着那个一长串的英语单词,“我就不信了,今天熬不过你……” “你要熬死我?”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一声质疑。 “我要熬死这个破单词……”我拿着电话,暗自较劲,嘴巴快速地又默念了两遍。 “我可已经在楼下了。”洛绍谦的语气很是傲娇,“我可是起早贪黑才省出来的时间呢!” “你每次都这样……要带涂涂麽?”我无语地问他,噘嘴并翻了个白眼。 “你说呢?”洛绍谦反问我。 自然是偷偷溜出去,不能大张旗鼓地招摇过市了,一旦被张修然或者文涂涂那俩人精发现,可就不得安生了。 和洛绍谦没有确定关系之前,张修然日夜祈祷我和他能更进一步,巴不得洛绍谦立马娶了我,可当我收了人家戒指手镯之后,又天天说我只知道自己谈恋爱,都不知道不知道陪伴长辈。有些人嫁女儿的心情还真是复杂和诡异啊,一面开心期待,一面酸掉牙地舍不得。我自然是知道她现在脆弱的小心理,但也知道我会永远爱她,这和我是不是嫁人了,没有关系。何况,洛绍谦只是草草了事地求了婚,我们还没合法呢……急什么呢…… 那天晚餐过后,张修然就着急洛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上门提亲,也没说后续怎么个办法,文宏伟一脸无奈地纠正她的错误思想,咋还有担心自己闺女嫁不出去的妈,咋还有着急准女婿不上门的丈母娘……可第二天周主任特意过来商量结婚事宜时,张修然又一副过于匆忙,这件事急不得的嘴脸。 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洛家希望在我走之前来个一锤定音,可我和洛绍谦都觉得用不着那么着急,我要出去进修,洛绍谦也正努力地争取走上临床,未来预期可见的路程就是漫长的学习和晋升之路,一切都未可知,我们都还太年轻。我和洛绍谦相识十年,既然承诺彼此携手一生,就不会再有所动摇,婚姻是必然要走进去的,也是传统的我们心向往之的,但婚礼也好,仪式也罢,没有那种重要,或者说没有那么迫切,我们的爱情与理想,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 但是……洛绍谦又说了…… “你能顺道把户口本和身份证带出来吗?”临出门前又接到了洛绍谦的电话,他居然叫我带上户口本。 “干啥用?”我问他,买房还是买车? “周五,咱们把证领了吧。”洛绍谦简单粗暴,似乎就是在说一件简单的事情。 “……”除了呆若木鸡,我好像也做不出什么别的反应。 这好像和电视剧里不太一样啊,我和洛绍谦也算经历了爱情长跑,传说中马拉松式的漫长旅程,那两家人里唯一一根“反骨”,洛老爷子明面上没有松口,但至少没有再大半夜跑过来吓人了,我们的爱情和婚姻,算是得到了从广义上经历了该经历的,并得到了接受和祝福吧。可洛绍谦让我拿户口本的行为,,怎么那么像偷呢……不光彩且不严谨啊…… 所以…… “妈!我们家户口本呢!”我踹了刚穿好的鞋,麻溜地跑回去翻箱倒柜。 2月7日,赶在出发爱尔兰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就这样仓促且不隆重的,我们合法了。 没有亲友的见证,没有朋友圈的撒狗粮,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在小伙伴的群里面,昭告天下。在我揣着户口本飞出家门的那一刹那,张修然也许都还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中,久久没能缓过神来。今天可能不是黄道吉日,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并没有多少人排队,稀稀落落的几对新人大多特意装扮,男帅女靓,相互依偎,他们满怀勇气和憧憬步入神圣婚姻之殿堂。 我们按照要求复印证件,彼此承诺对婚姻忠贞,知晓一夫一妻制的法律规定,听工作人员介绍夫妻双方在婚姻中的权利和义务。照相的时候脱了外套,碰巧我们都是白色的衬衫,我说,“你把领带摘了吧,那样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 我们进行常规的婚前体检,在医生的见证下表明我们向彼此坦诚了疾病既往史、家族史,非近亲关系,人生中第一次被要求生殖器官检查,并最终对着国徽宣誓,被颁发了一本红色的国家级证书。 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和仔细体会这种被国家强制要求对一个人负一生责任的奇特感觉,就被洛绍谦拉着下楼并被塞进了车里,“吃个饭,庆祝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最后浪漫 说好的《大话西游》呢?难道不是专门挑了一部浪漫至深的爱情片来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麽? “电影票还没买呢。”洛绍谦拉着我的手慢慢悠悠地走在人民西路的人行道上,踩着午后一点多钟的影子,漫无目的。 什么?!这领证前后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那么天翻地覆的麽?婚前着急上杆子献殷勤,刚一合法就原形毕露了?感情看电影就是个幌子,专程骗我出来领证呢吧!这小兔崽子,我单词还没有背完呢! 我一把揪住洛绍谦的耳朵,疼得他嗷嗷直叫,“哟哟哟哟哟,干嘛呢!干嘛呢!” “让你骗我看电影!”我松开手指顺势捏住他的脸蛋,于是又是一声惨叫。 “听我说嘛……”洛绍谦白皙的脸蛋被捏得有些变形,嘴巴一边秃噜想讲话,口水感觉就快顺着嘴角留下来。 太过恶心……我这才罢了手,“你说,我到要听听你怎么解释!” 我天生嗓门大,俩人站在马路牙子上又是拌嘴又是动粗,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我是想晚一点看看哪一场电影人最多,我就带你去看哪一场。”洛绍谦一脸无奈地朝我辩白,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什么意思?为啥要看人最多的?《大话西游》是要改5d了?要人多势众才有感觉?”什么谬论!我给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他要是看不出老娘生气了,转头就去换那绿本本去…… “要让大家都看到我们牵着手招摇过市啊,要让大家都看到你依偎在我怀里掉眼泪,情到深处你流眼泪时,要让大家都看到是我为你擦眼泪的啊……”洛绍谦双手插在口袋里,以大高个俯视小矮子的姿势,无比认真地解释。 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麽?反正我是一句都没听懂……招摇过市?全场焦点?谁知道你是谁啊……谁关心你的细节活动啊……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有讨厌罢了,因为你打扰我看电影啦! “目的呢?”我问他,三十多岁了吧,幼稚不幼稚! “秀恩爱啊!”洛绍谦理直气壮。 “谁教你的?”我哭笑不得。 “没有谁……”洛绍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迅速假装自己很厉害。 “谁……”我尽量憋住笑。 “杨子……” “哈哈……有病吧你们俩……” 要想一个人从你心里的神坛上走下来,就要把他拽进人间烟火里。让他成为你的朋友,你的伙伴,甚至你的丈夫。 你了解了他的无奈和痛苦,又知道了他的没皮没脸和幼稚,才会发现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印象,只是你在心里为他镀上的光。我曾经仰视他,崇拜他,而现在才是真的爱他。 “走吧,陪你秀恩爱去!” 几乎所有时候都是他主动,他走完了九十九步,我来补上最后的一哆嗦。在领证后的第一次夫妻日常活动,我抓起他的手,兴奋地向电影院奔去,我小短腿一路小跑,他跟在后面快走,我握着他的手腕,身体前倾用力地拽着向前跑。 冬天就快过去了,是天气热了?还是心烫了?这太阳慵懒的习性好似一日日在消退。凉风吹过,长发飞舞,我一边跑一边甩着因为汗水沾在脸上的碎发,回眸之间我看见他在笑,眼睛弯成了我最喜欢的那个弧度,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十年前。 浪了一天,看了电影,吃一桶爆米花,用同一根吸管喝同一杯奶茶,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他成功地“按计划”把我揽到怀里,为我擦去眼泪,还特别一本正经地和邻座的人说:不好意思,我夫人比较多愁善感。对方一脸懵逼地点头表示没关系,然后他满意地看着我笑。 回到家,把结婚证放在张修然和文宏伟面前的时候,二老盯着我俩,眼神交互了几百次之后,都深深地叹了口气,张修然把涂涂从房间里叫出来,场面顺利地变成了二老加一个小屁孩与我俩眼神交互,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叫爸爸。”张修然看了涂涂一眼。 “……”涂涂转头看看张修然,又转头看看我,眼睛瞪得像铜铃,半天不说话。 “叫爸爸!”张修然见状,又用手指戳了戳涂涂的胳膊。 “爸爸!呜呜呜呜……”尾音还没结束,哭声就冒了出来,妈呀,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洛绍谦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冒出来一句,“涂涂同学,这件事我们不是商量好的麽?你这是变卦了?变卦也没办法了哟!” “啊啊啊……呜呜呜……”哭变成了嚎。 “这下可怎么办哟,后爸可怎么照顾好我孙子哟!”张修然把涂涂拉到怀里安慰着,看着不靠谱的我们俩,忧心忡忡起来。 新婚燕尔的第一晚,就是在安慰我的宝贝儿子中艰难度过,我抱着涂涂坐在床沿上不停地解释,洛绍谦站在门口走了不是留也不是。 “妈妈真的不是背着涂涂去领证,妈妈也是被洛叔叔骗去的……” “妈妈保证走了之后,洛叔叔会带你去动物园看矮马,去海洋馆看海豚,每周去一次,啊不,涂涂想去就可以去!” “妈妈保证,爷爷奶奶不让做的事,洛叔叔都会答应你哦!” “妈妈保证……” 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仅因为我们没有带他一起去领结婚证,就撒泼打滚耍无赖到这种地步,也是很让人无奈了…… 洛绍谦走向前从我手里接过涂涂,偷偷在他耳边讲了些什么,刚刚还是张牙舞爪的大魔王,瞬间就喜笑颜开地鼓起掌来,小胳膊抱着洛绍谦的脖子,半天都不肯撒手。 “你和他说什么了?”哄睡涂涂的我们悄悄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我好奇地问他。 “我说,我们办婚礼的时候让他当花童,再让沈老的重孙女做他的女伴。”洛绍谦朝我眨了眨眼。 “沈老的重孙女?”我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 “噢,前两天沈老和我说,涂涂送了一本日本漫画给他重孙女,噢,他们一个班。”洛绍谦说。 “……” 杨琛!祸害完老的又来祸害小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离别 虽然还有两天就要出发爱尔兰了,但当洛家得知我和洛绍谦已经迅速领证的时候,还是麻利地把很多事情迅速地办了。 中国人结婚讲究媒妁之言,干妈也就是欧阳老师就被拉过来陪着一起下聘礼,金器首饰和礼金,周主任洛院长带着六位数的现金提溜着箱子就过来了,还一脸抱歉地连连致歉,“新房还没有买,好在文彤要出国一阵子,我们还有时间置备。” 吓得张修然立马回房间翻存折,算算自己还有多少老本给我备嫁妆。 “这老洛家忒讨厌了,说好不收聘礼不送嫁妆的,这下好了,死老头子快点算算银行的理财产品什么时候到期!哎呀,管他定期活期呢,明儿全去取出来!”张修然拿着计算器,咬着纸和笔,戴着老花镜在迅速地加加减减,“文彤啊,你说我们比洛家多多少合适?多个一块钱,气气那老爷子好不好?” 我不想理她…… 绝望的是,洛绍谦的比赛时间也提前至同一天,机票是十号中午十一点半a市机场直飞都柏林,大家约好九点半在机场候机大厅集合,这就意味着我一大早就要从b市赶往a市,而洛绍谦也根本没有时间前来送我。 大家都不会自己开车前往a市,除非有人送行,毕竟这一去就是一年半载。我是随行队伍里最小的一个,也是阅历资质最浅薄的一个,凡医生提出一起租车前往,我说不了,我另有安排。 涂涂的预防针打得很好,离开就像是一次普通的值班,在他看来,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妈妈会回来的,妈妈不在的时候,爸爸会照顾好我的。”涂涂小眼睛转转,我知道,他就等着我走之后,好让洛绍谦带着他大闹天宫。但已经是分别时刻了,教导和训斥是不合时宜的。 两家全部出动,除了洛家那尊看我不惯的大佛。洛绍谦一大早就去了学校,七点半开始抽签安排考试顺序,他不能迟到。 “哎呀,昨晚我就说过他了,反正辞职是辞定了,彤彤也娶回来了,老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何必还要去在意那个一定要拿第一的约定呢!”周主任坐在车里气得捶胸顿足,“放着老婆不送,他还总有他的理由,哼!” 洛院长开着车,张修然和文宏伟打着圆场,我坐在周主任旁边抱着涂涂,陪他再玩一次六阶魔方。 我了解他的,他必须证明他是可以的,这样才能无愧于心地离开,才能理直气壮地重新开始。我记得他说过,赢得这场比赛不单是赢得与爷爷的赌约,更为了证明给更多的别人看。 我相信,他可以做到的。 汽车开到了下客区,检票的时间也快要临近,如何作别是我练习了多日的习题,可当我真的拿着车票停在检票口的时候,才发觉脚步变得无比沉重,情绪复杂到不知从何说起。张修然愤怒的心情在刚开始得知我要去爱尔兰时显得特别激烈,终日里觉得她生养了个不孝女,30岁的还要抛母弃子地满世界瞎折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愤怒已经慢慢平息,而此时又重新回到了情绪的顶峰,站在站前广场上,又开始了对我无休无止地嫌弃。还好,我理解她的心情,无比理解,所以就由着她的发泄吧。 全家之中最淡定就是我儿子,我从未想象到一个7岁要离开妈妈的孩子情绪能如此波澜不惊,简直可以说是不屑了。“妈妈,你到那里要是不习惯了,就随时回来。”涂涂示意我蹲下来,然后用力地抱住我我脖子,像个大人般懂事。周主任和洛院长去过世界各地,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又不好多说什么。 “真是生儿子和生女儿的区别,呜呜……”张修然埋怨也埋怨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交代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全场就自己情绪难以自己,又耍起了“无赖”起来。周主任当然连忙上来安慰,但仍旧是一脸的难以理解。 车站广播里已经响起了催促检票的声音,文宏伟把所有的行李交到我手里,“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走吧。”我点点头,拥抱了在场的大家以及我亲爱的宝贝,拉着行李箱,转身而去。用背影隔绝了那些还没有说出口的万语千言,那些殷切的期盼和炽烈的眼光,我不是个优秀的女儿,因为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不是是完美的母亲,因为陪伴才是最好的教育,更为古怪地是,我可能还不是一个好妻子,好儿媳……我大步流星不回头,但张修然哭成花猫的画面,父亲不得不的舍得,洛绍谦紧张备战的场景仿佛就在我眼前,我走的越快,越感受得清晰。 龙应台在《目送》中说道,“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此时此刻才真正了解,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今生今世的缘分消遣,是两厢情愿又都倍感无奈的距离,是终将老去和总要成长的矛盾和期许。 出发去a市,熟悉的车,熟悉的路线,那些年往返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目的地有些不同,汽车发动,手机适时地跳出了好多条微信消息,“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 “本想去送你,但没能成行,祝爱尔兰充电之旅学有所成,我和你干爸祝你一路顺风,落地报平安。”——欧阳老师 “爸妈要去送你,被我拦下来了,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搞那么煽情干嘛呢,对吧?多联系,注意时差。”——李雅 “忘记和你说了,都柏林有中国城,离你要去的医院不远。”——文宏伟 “上车了吧?我在候机厅等你。”——凡医生 ……(医院同事一大堆) 最后还有一条陌生信息:通讯设备都上缴了,借了监考官的手机给你发个信息,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家里有我,落地及时联系我。 退出微信和短信界面,塞好耳机,打开音乐,头靠着窗户看着风景在倒退,车里驶离市区,阳光透过玻璃撒在我脸上,温暖带一丝丝热烈,我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闭上眼睛微微笑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等我回来(上) b市到a市并不算远,从前读研究生期间,放假的时候也几乎都是坐这班车来往两地。因为线路上的院校很多,所以司机在途经高校的时候会接上或放下一些学生,让他们免于奔波。 司机叫到a大的时候,多年来的条件反射让我不假思索地把屁股抬了起来,收起耳机塞进包里,舒展了一口气,向车门走去,走到一半才突然呆呆地怔在哪里,一拍脑门,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下不下了?”司机师傅等待了一会,见我犹豫,忍不住询问。 “不下了,到底站。”我笑笑,尴尬地又转身坐回原来的位置。 “是毕业了?还是下早了?”司机师傅关上车门,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经常遇到这样的孩子,跟着大流下了车才发现还没到地方,有的错就错了,有的拍着车门追着车跑,哈哈,习惯啦!” 车里的人们哄堂大笑,让我颇有一些不好意思,我环视四周,扫过那些笑着的脸庞,也透过车窗看见母校的大门伫立在不远处,男男女女们进进出出来来往往,阳光下的他们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有的朝气蓬勃,长发飞扬,有的衣袂飘飘,潇洒靓丽,有的三两结伴,谈笑风生,也有的默默一个人,低头急行,穷尽一切最美好的词汇用来形容这些富有朝气的生命力,都不会觉得不贴切。 一切都是年轻最好的样子,我仿佛看见一个叫文彤的女孩子抱着文件往来奔跑,看见她和舍友们嬉笑打闹,看见一群人穿着白大褂自以为帅气,看见风霜雪雨里有往图书馆方向的背影。 春的嫩绿,夏的蝉鸣,秋的红枫,冬的静谧。 老一区改建了新宿舍,共享单车淘汰了七零八落的旧车摊,二食堂总是最先响起饭点的音乐,卖杂志的摊主老伯又是好几天没有出摊做生意。 这一抬眼一留神,分秒内脑海里就过完了我在a大七年的光阴,而往另一边看去,老厨的金字招牌还亮闪闪地挂在那里,一切改变了的和始终未变的,不知道现在会如何看待我这个过路人呢。谁会想到曾经的年少轻狂,不可一世和满身棱角,会在多年后一次又一次以不同的心情重返故地,还好a大兼容并蓄,包容和化解了我所有的情绪,或悲伤或喜悦,在这里都不会无处安放,反会得到释然和超脱。 “毕业好多年了。”车已经驶远,我回过神来嘟囔了一句,不知是回答司机师傅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大巴进站,我看了下时间,离集合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护照和机票都在领队那里,进站之后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等待别无他事。给父母长辈发了信息,告诉他们我已安全到达,洛绍谦还没有消息,正常,这种操作比赛费时费力,通常需要一整天才能全部结束。不知道他抽的几号呢?会不会幸运地分到比较讨喜的案例呢?我拎着行李坐在落地窗前,掏出我的英语词汇书,却不太能看得进去。 “嘿!文彤!”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凡医生。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内搭的高领正红色毛衣甚是抢镜,我寻声看去,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他。这些日子几乎只有偶尔的电话联系,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医学院对面的咖啡厅,他给我讲爱尔兰咖啡背后的爱情故事,有的没的的一些暗示,似有似无地提醒着我一些东西。 “你竟还比我早一些。怎么?没有看到其他人麽?”凡医生走到我面前,客气地打招呼。 “没看到诶。”我朝他笑笑,实际上,同行的人都是b市各行业的翘楚,更不乏专家级别的技术人员和教授副教授等,虽然此前大家一道开过会议,但因为我的资历过于浅薄,也不太熟悉这些牛人,所以没有人主动和我交流,我也没有去主动结交他们,就算今天在机场遇到,我想我大概也会偷偷地待在一边吧,“你的行李这么少麽?”我指指他孤零零的一个箱子,想转移一下话题。 “嗯?”他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又数了数我的,“哈哈,我是因为回国前,很多东西都没有带回来,所以这次才轻装上阵。你呢?事情都办好没有?” 凡医生本来邀请我今天一起同行,但严婷和祁东说要来送送我,我便婉拒了凡医生,自己过来了。说好的九点在机场碰面,这都九点十来分了,却还不见这俩活宝的身影。“办事的人还没来,哈哈!”我焦急地挠挠头,又看了看门口,正巧看见祁东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 “这里!这里!”我兴奋地站了起来,朝祁东挥手致意。 “这么大个事情怎么也不知道提前说下……”祁东一脸怨念地朝我跑过来,话说了半截,估计是看到一旁的凡医生,又突然憋了回去。 “我以为我说过呢……”我摊摊手,耸了耸肩膀。 “这位是……”祁东没有理我,却满脸意外地打量着凡医生,等他转过来想要询问我时,又因为看到了那枚明晃晃的戒指,语气突然就变得充满疑惑和玩味起来,“不是吧……文彤你这个也太……”祁东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神瞥了瞥戒指,然后眼角一眨一眨地示意一旁的凡医生。 “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的同事,凡医生,我们要一起去爱尔兰。至于这个嘛……”我知道祁东的脑回路肯定又是新奇的一下,脑补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有些事也的确需要和大家伙交代一下,毕竟都是过命的交情,“我结婚了,和洛绍谦。” 祁东和凡医生的表情瞬间一致的惊讶,祁东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个大巴掌拍在我的胳膊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们又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算是明白了,这段时间,你悄默着办了不少事情啊,你敢不敢再说点什么吓吓我们呢?!还算不算哥们了,保密工作做这么好,怎么,你国家安全局的啊!哼……”祁东对我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怪罪,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这祁东果真是高校管理层了,天天被“祁科长,祁科长”地叫着,这几年学生工作做下来,嘴皮子功夫倒是见长得厉害,当年严婷嘴里老实巴交的理科男、程序员、闷罐子,已然有了社会大哥的既视感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我回来(下) 祁东继续严厉地“批评”我既过分又冷血的待友之道,道理一句接一句,最后还上升到了思想觉悟的层面,我一边应声点头,乖乖认错,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笑吗?!哼,气得我肾脏疼!”祁东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大喘气,像极了医学院养的小白鼠。 “噢哟,噢哟,肾疼这么严重呐,好啦好啦,我道歉我道歉哈,祁科长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介女流计较嘛。”我忍住笑拍拍他的肩膀,祁东傲娇地缩了缩,更是让人忍俊不禁,“证呢是三天前领的,我自己都没想好,就稀里糊涂被洛绍谦骗去了。没第一时间通知大家,一来婚礼呢没打算现在办,二来你看,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我呢待业,洛绍谦也辞职了,未来还不明朗。至于今天去爱尔兰,天地良心,我真的以为上次我们聚会,我告诉过大家了。” “别提上次,好好的聚会,让杨琛给搞砸了,我们都没说两句话,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祁东听完我的解释才稍稍平息了情绪,不过后续的白眼是几乎没有停过,“绍谦今天没来送你?杨琛还在急诊?骄阳集团那事怎么样了?这两天好像又没有什么风声了。” 洛绍谦的技能比赛正在进行中,杨琛和他的关系也逐渐回到了正轨,两厢释然之后的杨琛,工作上的表现相当出色,虽然急诊是吃力不讨好的部门,杨琛主攻的方向也不是急诊医学,但他逐渐在忙碌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成为了急诊科的业务强人。其实杨琛的水平并不差,学历和能力在同辈中甚至是略高一筹的,曾经的低迷和混沌只是一时的想不开,大彻大悟之后焕发新生的他,立马成为了急诊科的香饽饽了,急诊科是出了名的又辛苦又穷苦的科室,危重患者和抢救死亡病例全院第一,工资奖金也永远都是第一,不过却是倒着数的,没水平的医生急诊看不上,专业技术能力强的医生又不稀罕急诊,杨琛一开始不也是被发配充军才去的那里麽,现在顽石变钻石了,即便杨琛想走,急诊也不会放了。 洛绍谦的辞呈递上去之后,的确久久没有回复,调查组的同志倒是不怎么约谈相关人员了,财务账目相信也查得差不多了,我们猜测可能是贪腐案刚不巧要和医学院重组同步进行,而骄阳集团何去何从尚无定论,这样下来,难度就是以几何倍数增长了。抓耳挠腮的发愁事情就让他们去想吧,表明态度,仁至义尽,清者自清,洛绍谦该做的都做了,完成这次技能大赛之后,他最重要的事应该就是重拾课本,走考博之路了。不对!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顾好我儿子啊! 祁东和我聊了一会,我们时而沉重,时而放松,聊到一些会悲伤,又扯到别的会高兴。谈到我,无论说什么也安抚不了祁东受到震惊的小心脏,在他们看来,无论是文彤的爱情还是洛绍谦的婚姻,都应该是激烈和高调的,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娶到了文彤,又怎么会有人轻轻巧巧就嫁给了洛绍谦。祁东直截了当地抨击我:文彤!你这种偷摸着改变婚姻状况的事简直不仁不义啊! 这么大个帽子…… 我们又聊他自己,十年生死两茫茫,祁东又谈及自己曾经手术台上的慌张和绝望,一边感叹人生的无常,一边反复告诉我,拼命地爱与给予,拼命的减少此生的遗憾才是人生的真谛,没有谁可以预测生命的长度,因为没有谁会预见灾难和消亡。经历了两次肾衰竭的祁东,现如今就是拼着命在珍惜生活以及与严婷的点点滴滴,但在我看来,这依旧是个无奈的遗憾,如果身体健康,也许他们会更从容一些。可也许相比人生的从容,他们也许更喜欢拼命炽烈的现在呢?今天是周一,忙碌的手术日,严婷没有空过来送我,特意叮嘱祁东给我带了一份礼物,是一张摄影作品。 我与严婷祁东的交集就是从摄影课开始的,那一场乌龙把我们仨席卷到一起,然后此生此世应该都不会互相离弃。摄影内容是我再熟悉不过的a医学院后门,从哪里望过去,就是图书馆的正门,以及门前一大片的荷花池。学院后门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图书馆,那时的我们经常下了课从小路穿过,抄小路跑去图书馆占座。照片里是个夏天的傍晚,因为荷花盛开,满池粉色,夕阳西下,暮霭红隘,像是可以闻见香风罗绮,撩得到徐徐清风。 “她拍的?”我拿着照片感动不已,时光一去不复还,但记忆和我们的友情却可以永存。 “她那水平,还是算了吧,取景是她,后期是我。”祁东笑笑,然又像张修然一样开始叮嘱安全事宜。 行吧……我说您还是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吧,早日打败您的准岳父……这祁东,不愧是做学生工作的,逮谁都是一套一套的。 凡医生打断了我们饶有兴致的交谈,时间到了,我们得去集合了。 所有的告别都显得无比匆促,因为我们的眷恋和不舍如此深沉。我检查好行李,与祁东告别,临走前他把我拉到一边,“这个凡医生感觉不一般,怕是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要不是看在他身体有恙,是弱势群体的份上,早就一巴掌把他给呼出去了,这么纯洁的同事关系,怎可被随意玷污揣测! “咳咳……大哥,我是结过婚的人,调侃得有分寸哈……”我无语地鄙视了下祁东,也不知他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走了走了,有事没事多微信,八个小时时差,睡觉时间别找我哈!” 凡医生不断催促,我急忙推着行李箱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 大部队在安检处等待我们,拿到护照机票,马不停蹄地去托运行李,凡医生人高马大,自然帮我代理了一切体力活。 过完闸口,就不能再出去了。我转身看向来时的路,感叹这种把世界留在身后的感觉,并没有那么的潇洒。和熟悉的一切说再见,原来是件极其需要勇气的事情,克服留恋和生活惯性,消解迎接新生活的恐惧,文彤,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真的可以吗?我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但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权利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唯有向前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茗姐驾到 “嗨!你们也是去爱尔兰交流的?” 一阵高频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一个瘦瘦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面前,自嗨式地和我们打招呼。 “说我们吗?”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和一旁的凡医生,再打量打量眼前的机灵鬼。 瘦小的身体,穿得也很单薄,大冬天的穿了一件松垮的棉袄,估计保暖效果并不理想,黑色破洞牛仔裤搭配一双花里胡哨的运动鞋,说不上出格,但也绝不中规中矩,小姑娘五官精致,一头不知是青灰色还是什么色的短发甚是扎眼,硕大的耳钉镶在耳垂上,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你,精灵之中又透露着呆萌。 这是朵奇葩啊……我倒吸了口凉气,这很明显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呐。 “对啊,你和他,你们也是b市要去爱尔兰交流的吧?我看你们很久了,都没发现我麽?”她兜里随手掏出了一把棒棒糖,“喏,吃吗?” “不吃不吃……谢谢谢谢……”我尴尬地笑笑,“所以……你也是要一起去的?”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可能真的就是如此,我给一旁的凡医生使了个绝望的眼神。 他立马意会到了,耸耸肩,一副没关系的样子。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茗婕,大家都叫我茗姐,我今年24岁,大学刚毕业,在b市初级中学工作,我是个音乐老师。跟你们一样,随队去爱尔兰交流两年。”没有人问她,她就自来熟起来,“轮到你们啦,你们是夫妻?情侣?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这小姑娘倒还是乖张直接的很,直接到我都不晓得该怎么接她的话茬。无论是正式还是非正式的人际交往场合,增长的年岁和阅历不断地纠正着我们一些幼稚或者不太合时宜,甚至是不礼貌的,会冒犯到别人的用语或习惯,几乎任何一个有“素质”的人,都不会在公共场合而且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此直接地询问对方这么私人的问题,个人情感?工作单位?收入几何?大多数人听到这样问题的时候,大多都会在心里咒骂一句:关你屁事哦!可是这个人送外号“茗姐”的小姑娘,什么话从她嘴里冒出来,怕是都很难让人难以拒绝吧,这叫什么?王八与绿豆,对上眼了?甚是投机的感觉居然油然而生。 “人民医院凡达。”凡医生率先伸出了手,但仍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臭脸。 “阿……凡达?”茗姐双手握住凡医生的手,疑惑地歪着头看他,想笑,就不加掩饰地笑了出来,“你爸妈怎么想的?看完那个电影之后现改的名字麽?” 那个“阿凡达”梗一冒出来,我就被我自己的口水呛了个正着,一边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一边剧烈咳嗽到弯着腰,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我一手叉腰,一只手凑上去拍了拍茗姐的肩膀,给她点了个赞。“哎哟妈呀,怎么这么心有灵犀的呢,哈哈!”终于缓过来的我擦着口水,顺着胸口,还不忘了表扬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精灵。 我第一次听见凡医生名字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脑回路。 “对……阿凡达……所以,文彤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再笑了……”凡医生生无可恋地看着我们俩在机场大厅失态,我想他心里肯定在无限怀疑我们俩的精神状况,但这个梗真的超级好笑嘛……讲笑话,还不让人家笑,也是过分了诶…… “你好,人民医院,文彤。” 好了好了,我直起腰身,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捋好头发。为了中国交流访问团的颜面,今天我也是打扮得人五人六的,高跟鞋撘配轻奢路线熟女风的宝蓝色裙子和黑色大衣,为了出国前两天刚烫的头发随意披着,几乎不擦口红的我特意带上了李雅送我的一支知名品牌的斩男”色号,如此处心积虑地显瘦增高,艰难收拾才装出的一点点姿色和韵味,可不能这时候破功。我正式向茗姐介绍自己,一个30岁的,与她似乎有个万千代沟的,中年妇女。 我和茗姐聊得甚是投缘,可凡医生大多时候是站在我们身后,拿着本破书,像个老学究。聊下来才发觉茗姐的履历很是神奇,如果我已经算是访问团里资质最水的人,那么茗姐就更不可能同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了。 茗姐比我小6岁,老家江浙一带,取名“茗”,完全是因为家中是仗着卖茶叶在b市发了家,茗姐从小被交给老家的爷爷奶奶,父母则大多时候在b市做生意,茗姐仗着爷爷奶奶宠爱,交横跋扈,不学无术,家中有茶山,便整日里逃了课在山野之间游玩,若不是有个异常负责的哥哥,怕是早就变成了不良少女。茗姐一路杀到了18岁,生得标志,亭亭玉立,虽说矮了些,但借此也伤了不少少男的心。 茗姐高考正常发挥,如大家期待的那样没考上国内任何一家正儿八经的大学,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得亏了她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更得亏她父母茶叶生意做的够成功,有足够的闲钱送她出国学音乐,语数外惨不忍睹的茗姐拉着一手好小提琴,其他弦类乐器,别管东洋西洋的,都很是擅长,出国镀完金的茗姐自然是回到了父母的身边,接受他们的安排,进入了初级中学当了一名音乐老师。茗姐有一众死党,专爱打抱不平,学习成绩不咋地的她,靠着一身正气在“江湖”上赢得了不小的名气。 讲起来真是让人胆战心惊,茗姐身在象牙塔,心和名望却在江湖里,她靠小提琴谋生,却靠架势和拳头立威。音乐是用来陶冶情操,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总而言之是要为了将来实现美丽中国梦的。难以想象,茗姐的父母怎么敢将她塞进学校,终日里与祖国未来的花朵在一起,我试着想象霸气外漏横着走路的茗姐被喊“老师”的场景,不由地哆嗦了两下。 照茗姐的话说,自己啃老啃得很幸福,在单位混得也很幸福,学校的工资不高不低,但无论如何,总归肯定是不够用的。茗姐说自己专治不服,学校的小刺头都在她的“教导”下渐渐“温顺”起来。茗姐还说,要不是爱尔兰帅哥多…… “好了好了!有些话就不要再说下去了,不然领导要找你谈话了!”我看见访问团一行小二十个人浩浩汤汤地走过来,立马捂住了茗姐的嘴。 “飞机晚点了,大家一会就在机场随意吃点午饭吧。”一个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走到我们面前。 我并不是认识他,只在开会的时候见过两眼,但实在是想不起来姓甚名谁,担任什么职务,但肯定是个领导了。我急忙拉着瘫坐着的茗姐站起来,恭敬礼貌地笑笑。 “好的,楚团长。”身后的凡医生帮我们化解了尴尬。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怨是爱而不得(上) 一群人百无聊赖地在机场等着,横亘在机场大厅正中央的显示屏滚动着航班信息,我们这班英国航空公司直飞都柏林的航班信息却始终是红色字体,被一轮又一轮的绿色字体挤压覆盖,掉到了最后一排。。 只听说国内航班一天到晚延误,这国际航班原来也不怎么准时。手机一次又一次没电,容量低的充电宝用了三四次也就差不多歇菜了,虽然航空公司允许电子产品在飞行模式下可以开机,但接近十五小时的飞行时间,手机还是省着点电用吧。 候机大厅超级宽敞,座椅却少的可怜,本是一个名声响亮的国际机场,客流量在国内首屈一指,可这站着或者蹲着的人比坐着的还多,体力再好的人也禁不住干站几个小时,一些人熬不住了就找个餐厅,点杯水,读读书看看报。还有一些索性就席地而坐,或者坐在行李箱上。我和茗姐本来也打算这么做,茗姐随身携带的扑克牌都快掏出来了,生生被凡医生无情地制止了,什么“女孩子家家,不雅观。”,什么“文彤穿着裙子,不方便”,什么“聚众赌博是犯法的”……可凡医生怕是没考虑到,我穿着高跟鞋,脚已经痛到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机叮咚地响着,想着又是谁发来煽情的惜别之词了。 “登机了麽?我结束了。”是洛绍谦。 嗯?我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十二点出头,没道理结束得这么快啊,一个电话戳过去,对方果然秒接。 “是不是晚点了?”还没等我开口询问比赛的事情,洛绍谦就匆忙问我。 “嗯,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登机。你呢?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结果怎么样?”我拿着手机避开嘈杂的人群,躲到一个角落焦急询问结果,转身的瞬间似乎看到了茗姐一秒被点燃的八卦之心。 “结束了,签号和别人换的第一个,一共十二个操作,每个限时八分钟,加上案例分析和提问,三个小时就结束了。”电话那头隐约能听到汽车打转向灯的声音,还有车载导航正在温柔播报路况消息。 “一般不是都得全部结束了才能撤退麽?你赶着去哪?”我问他。 “我说我要去送我夫人上飞机,他们就放我走了。”电话另一端轻描淡写,却着实把我噎了个正着。 “你……你来机场了?!”奇怪,欣喜的感觉居然一瞬间超越了惊讶,差点就惊呼出来,拔高的音调瞬间吸引路人的眼光,我赶忙放低声音,“来不及的,不要来啦。” “就赌一下,抽签的时候我特意都换了一号,刚结束就问考官拿了手机查询,网络上显示你的航班延误了,我就马不停蹄开车过来了。还要半小时,赌不赌?”洛绍谦又是认真又是戏谑。 赌啊!有当面告别的机会,为啥不赌! 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前一秒还在因为脚疼心生无数怨念,咒骂这该死的飞机怎么还不起飞,下一秒就开始祈祷再等一会,再晚一会。茗姐贼眉鼠眼地凑上来,眼睛眨巴眨巴地问我要八卦。“我先生要来送我,一会让你开开眼,啥叫帅哥。”我美滋滋地朝着茗姐挑了挑眉。 “哟呵,多帅?可别打脸噢!”茗姐一副不相信的瞄瞄我,“帅哥我可是见多了,三十多的老年人只能叫腊肉了哦!” 现在的小姑娘还真的是…… 知道他在高速上疾驰,微信共享实时位置显示我们的头像越来越近,我一边盯着手机,一边盯着机场显示屏,就怕那最后一行红色的信息突然绿了起来。茗姐在身边绕来绕去,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扰得我的心啊,又慌又乱。本想打发她去凡医生那里,岂料凡医生一直捧着他的书,专心地厉害,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踩着高跟鞋在机场里来回踱步,脚尖和脚后跟都痛到麻木了,时间过得异常的煎熬和漫长,终于等到了两个头像重叠的时刻,我转身把行李交到茗姐的手里,踩着小碎步往安检处走去。工作人员拿着探测仪面无表情地工作着,一个又一个行李箱被要求打开,等待安检的人有些面无表情,但大多是焦急难耐,他们有些从队伍里探出头查看进度,更多的是回头张望和寻找。人来人往,低头的,转身的,西装革履的,裙摆摇曳的,互相拥抱的,独自站立的,我站在安检处旁边的玻璃幕墙边,向外望去,哪一个是他们寻找的,哪一个都不是洛绍谦,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人群里,视觉神经似乎有个灵敏的追踪系统,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精准捕获。 他很少着急,更很少慌张,对于他不在意的事情,永远是云淡风轻,而重要的人和事,他又是永远心中有数和胜券在握。而这会一边奔跑一边四处张望的他,看上去似乎没那么大底气,我向他招手,他也看见了我。 他不是旅客,所以过不了安检,他对规矩了如指掌,所以并没有试图闯进来,他永远那么彬彬有礼,不给别人找麻烦,他站到我面前,气喘吁吁,外头冷,里面热,眼镜糊上的雾气还没散尽,小时候我们喜欢称这样的形象为“咸蛋超人”,衬衫的领口被解开了一个纽扣,脸是煞白,而脖子却很红,头发可能是因为奔跑,显得有些杂乱,我亲爱的丈夫,似乎从没有这样略显落魄地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玻璃也太厚了,虽然是半截的,但隔着玻璃讲话还是很费力,后来索性也就不讲了,就这样默默地互相看着,互相笑着,互相用眼神传递着那些不舍和姗姗来迟。又不是天人永隔,也不是此生不复,从前也曾多年不见,甚至音信全无,可为何此时此地的情绪却那么浓烈,浓烈到充满着无比悲壮的仪式感。 我们相识十年,结婚三天,好像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着对方,即便上次躺在一张床上,也是带着一丝“非分之想”在端详。他不再终日冷漠的脸,修长的注定要拿手术刀的手,裤脚永远遮不住脚踝,袜子永远都是黑的,像是要把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海,最好让我亲手摸一摸才好,从未像此刻这样贪恋,所以从未像此刻这样了解到,我如此爱他,也如此舍不得他。 “我爱你。” 我靠近玻璃,这句话没有声音,只有嘴型。 他笑了,点点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怨是爱而不得(中) 一个微笑足以跨越一切,也足以将我击碎。 “文彤姐!登机啦!” 遥远的地方传来焦急的呼唤,似乎将我快要远走的灵魂瞬间拉回。 真的要出发了啊…… 我应声回头看见茗姐和凡医生站在不远处守着行李,再转回身来,又是洛绍谦温柔的微笑。 足下似有千斤重,明知应该转身离开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所有的久别重逢之后都将是尘归尘,路归路。我知道我该走了,可是理智战胜不了情感,越发让我焦虑为难。 “去吧!”洛绍谦向我挥挥手。 就在那一刹那,我后悔了。 可我是成年人,除了你侬我侬,还有家国天下,责任和义务。 我后悔了,但我也非走不可了。 “过来吧小伙子,道个别。”一直坐在安检台后边的工作人员突然感叹了一下,示意洛绍谦进来。是被我俩的依依惜别之情感动了?也许他也有类似的经历?无论什么原因,反正洛绍谦没有逗留,没有思索,似是在一股冲动下闯了进来。 拥抱,别无其他。 飞机在轰鸣声和明显的失重感中起飞,耳朵立马因此疼痛不已。地面的标志物离我越来越远,那些高楼大厦地标建筑,连同整个城市都变成了渺小的一块,平日里看不见农田,森林,江河湖泊此时却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人多么渺小,继而人的那些思绪情感就更加不值一提。每一次起飞我都会这样感叹。 有些东西是可以克服的,比如这样的失重反应。我猜测大概是因为人体和外界气压差急剧的增大,人的身体于是给出了不适反应,有的人强烈些,有的人无感,天生的,没办法。我乘坐过多次飞机,每次都是这样,起初备受煎熬,后来忍忍也就过去了。 有些东西是无法克服的,比如此时内心的慌张和失落,情绪有来头,却不知去路,于是游走在心头和脑海里,最后不适感遍布全身,五脏六腑,就没一个舒服的。 我有些想吐,凡医生适时地递过一个环保袋,但只是干呕。 大家的座位都很集中,登机后有人想和熟悉的同事或者朋友坐在一起,于是频频更换座位。茗姐觉得经济舱太拥挤,要了过道的座位,我也就不与她争,靠窗坐下,我说我喜欢看云和风景,喜欢借着窗外的光读一读喜欢的书,其实我是喜欢此刻的孤独,似乎只有此时的孤独才配得上洛绍谦刚刚的不舍和爱意。连在一起的三个座位,中间没有人坐,也不知是航班本身就不满员,有人不愿夹在我俩中间,还是这座位本来就是空着的。飞机到达预定高度,平稳飞行了一会,凡医生走了过来,我以为他只是过来寒暄,可他却没有和我搭话,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凡医生,坐?”茗姐翘着二郎腿吃着零食,面前的电影刚刚开了个头,看她目不转睛没空搭理凡医生的样子,应该很是精彩。茗姐抬头和凡医生打了个招呼,眼神又迅速回到电影屏幕。 “能换个位置麽?”凡医生看看茗姐,又看看我。 茗姐带着耳机,专心致志,似乎没有听见凡医生在讲话。我笑笑,戳了戳茗姐的胳膊,示意她把耳机摘下来,“茗姐,凡医生人高,你让他坐你的位置,你来和我坐一起,可好啊?” 茗姐立马收拾了小桌板上的零食,挪到了中间的位置,凡医生落座后,飞机的姿态有一些改变,上上下下起伏了一阵,我想吐,凡医生立马递过垃圾袋,修长白皙的手掌越过了中间的茗姐,凑到了我面前。 我接过垃圾袋,与胃部的不适相互斗争和适应,没有注意到一直专注于电影的茗姐因为这一举动,饶有兴致地反复看了看我和凡医生。 十五小时的飞行对茗姐来说就是个漫长而持续的煎熬,零食吃完了,电影结束了,她对书籍杂志不感兴趣,睡觉当然也睡不踏实。 关键的关键是,左右两边的我和凡医生此时似乎都不是健谈的人,无聊至死的茗姐在座位上坐立难安,扭来扭去,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 “喂,书就这么好看?和我说说话呗?”茗姐再一次捏着奇怪的嗓音,放大了瞳孔,撅着嘴巴凑到我面前,发起了第n次进攻。 不是我不想理她,而是思绪过于繁重,心神不宁,以至于眼前的书虽然翻了很多页过去,但却一字一句都没有进到心里。 洛绍谦的比赛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不知收获几何,如若结果不那么完美的话,洛绍谦会不会不开心呢?他会怎么去面对老爷子呢? 涂涂今天不知道乖不乖,小朋友的情绪波动总是很大,张修然能不能搞定他?涂涂自三岁多来到我家,几乎没有离开我的身边,即便是我在医院值班,他也总喜欢缠着张修然带他来看我。要长年累月的没有我在身边,真是担心他会过得不开心。 洛绍谦说他会与涂涂共同生活,他是涂涂的爸爸,他会送他去学校,出席家长会,陪伴他一路成长,满足他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我相信他一定尽心竭力,但我越来越怀疑他是否能保证质量。 涂涂送了沈老重孙女一本日本漫画书,居然小学一年级的涂涂就会有懵懂的喜欢和愿意付出。有爱很好,勇敢去追求自然也很棒,但总受杨琛日本开放且新潮思想的摧残,长此以往肯定会有问题啊…… 父母的身体,教育的方式方法,洛绍谦未来的方向,乃至欧阳老师与李院长的晚年……一切的一切都越乱越纠结,在我脑海里拧成一团杂乱的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果真那是离愁。 茗姐见我不理她,想转而去找凡医生,但凡医生却先与她开口了。 “你……多思无益,身体已经出来了,灵魂也要跟上。”凡医生说。 “我?灵魂?没带上?”茗姐被说的云里雾里,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凡医生的眼神最终落在了我身上,茗姐这才恍然大悟,连连拍着我的肩膀说:“文彤姐,凡医生说了,灵魂也要带上,哈哈……” 我转身抬眼,与凡医生四目相对。与上次的爱尔兰咖啡的故事一样,他总是话里有话,似有似无地说着又不点破一些东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怨是爱而不得 (下) 浑浑噩噩过了15小时,飞机落地已经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多,都柏林和b市有着八小时的时差,下午七点的都柏林,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楚团长在飞机落地前给大家配发了都柏林当地的电话卡,由于大家手机品牌型号各不相同,原始的sim卡都得通过剪卡器修整后才能插卡使用。茗姐为我和凡医生代劳了这一操作,看她迅雷不及掩耳一气呵成的动作,让我不由得心生佩服。 代表团的楚团长领着大家出关,人太多了,走着走着,有些人头就淹没在满是人的浪潮里。 都柏林的国际机场夜晚热闹非凡,一群叽叽喳喳的中国人在异国他乡特别受人瞩目。大家都是满身疲惫,顾不上舒展身体,又得排队去拿行李箱。英语是爱尔兰的国语,这一点让我稍感欣慰,类似“toilet”“passport”这些基础单词,还是认识的。但实际上茗姐和凡医生的英语更加优秀,毕竟是在国外待过的人,一路跟着他们俩,几乎不用自己担心。 我想打开微信,和已经是地球另一端的家人报个平安,但茗姐的步速实在是太快,为了紧紧跟住不走丢,就没有功夫再去玩手机。书到用时方恨少,但读万卷书确实不如行万里路。即便出门前给自己做过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但当真的置身异国他乡,而且这还没出飞机场,我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陌生和疏离感,人来人往各种肤色和语言,一切的一切都在恍惚之中,都在告诉我:这里不属于你。 这里本来就不会属于我。 在一丝气馁萦绕心头之后,我又勉为其难地给自己些许鼓励。 在凡医生和茗姐的带领下,我们顺利的办理了出关,取到了行李,然后到指定地点集中前往驻地。 还是有一些高知人群在机场遭遇了一些挫折,行李丢失,找不到厕所,身体不适,中式英语和爱尔兰英语的沟通障碍,在经历一系列问题之后的大家都稍稍有了一些不耐烦和不悦。 这帮人在国内养尊处优,受尽礼遇,被高官和厚禄,此时再看,精气神都颓废了不少。 在等待集合的时间里,还是马不停蹄地给家人报了平安,意料之中,包括欧阳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迅速给了我回复。“他们都还没休息,只为了等我平安的消息啊……”我拎着行李现在出口大厅里,遥望窗外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于是没有李白的《静夜思》,但低头还是会思故乡。 攻略里说爱尔兰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阳光明媚,雨量充沛,即便在冬天也有长时间的日照和突如其来的白雪。 当我在飞机上和茗姐兴致勃勃地分享我搜索的爱尔兰风土人情时,凡医生却冷冷地飘来一句,“多穿点,不然会后悔的。” 当大巴终于停在广场上,我们集体走向户外时,一股妖风顿时吹起了脖子里的围巾,打着行李箱的轱辘直转悠,一股邪气灌入体内,让人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妈呀,西北风?!”茗姐瞬间躲到了人群的最后面,夸张地尖叫起来。的确,她的着装是一行人中最透风的一个了。本来大家都还夸她年轻真好,这下明白了,年轻也扛不住这爱尔兰第一天的冻人啊。 茗姐是打着喷嚏和我们一起上车的,大家都笑话她始料未及马失前蹄,其实这是一帮中老年人可怜的自我慰藉。到了一定年纪的人都喜欢好为人师,拿自己看似丰富实则浅薄的人生经验劝诫这个批评那个,对新生代的孩子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总认为自己占据了真理的制高点,自己的一切言行都必须被肯定被尊重甚至被敬仰。 比如,他觉得冷,你就也得觉得冷。他觉得你爱风度不爱温度,你就必须得是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小年轻。 我随身带了披肩和保温杯,一见她打喷嚏,就立马掏出来都给她用上。 来接机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热情洋溢到似乎要和车上的每个人拥抱贴面。楚团长介绍她是这次外方的联络人瑞秋,她用零零碎碎的中文和流畅的英文和大家介绍了都柏林的风土人情,和我们接下来要去的目的地。今晚大家在市区一家酒店留宿,明天大家将会按照各行业划分,被送到不同的工作、生活和学习单位。有许多都柏林当地的家庭积极报名,想要接待这帮来自遥远的东方王国的神秘来客。 大家都很累,于是都很困。好在外方没有立马安排我们去进餐或参观学习,而是尊重我们的自愿——回酒店睡觉。“什么都不重要,要饿死也得在睡梦中饿死……”茗姐说。 虽然外方在酒店预定了我们的用餐位置,但再美味的食物此时此刻都吸引不了满身疲惫的大家。 半小时车程后,大家抵达酒店,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继续掏出护照等证件,办理入住。酒店是两人一间,我和茗姐自然就成了舍友。凡医生帮我们把行李搬进来之后,也迅速地回去休息了。 大家都很累,连精神时常亢奋的茗姐,都叫嚣得累到不行。似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刷牙洗脸,没有洗澡沐浴,没有整理行李,更没有去检查宾馆设施和卫生情况。 俩人话不多说,匆匆忙忙翻出睡衣,互道“晚安之后”立马睡去。 疲惫侵袭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让人无暇去顾及其他。母亲的夺命连环扣,洛绍谦微信上的反复询问,涂涂用张修然手机发来的奶声奶气的关心,躺在床上刷了两下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听闻这一夜好多房间都呼声震天,引得一些旅客频频投诉。手机连接网络之后,自动同步了日期时间,等到日睡三竿,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的时候,我才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打开手机一看,哦嚯,睡了十一二个小时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初到爱尔兰 第一百三十八章爱尔兰岁月 当你被扔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先别忙着自我实现,迷茫和懵懂就足够消磨我们的意志了。 尽管凡医生对都柏林已经相当熟悉了,但我终日仍旧在提心吊胆地过着,担心语言沟通障碍,担心自己不会去超市买东西,担心生病了买不到熟悉的药,担心一切或大或小的事情。 都柏林政府部门为我们挑选了一些当地人家作为我们这两年的住宿地。房租由都柏林政府部门补贴大部分,其他开销和相处方式由我们自行和各自结对的家庭商定,当然了,b市政府会提供一定的生活开支费用,超出部分就只能自理了。 我当然知道两地政府这一举措的意图是加深两国人民的深入理解和交流,也让我们找到家的归属感,不至于住好两年的宾馆。但我这个人天生傲慢又无理,最好是独居,寂寞使我不断的产生爱好,而不受欢迎的热闹却叫我癫狂。 是哪个家庭会接受我呢?我会和谁一起成为舍友呢?会不会那么幸运刚好是个汉语狂热份子,可以说一口哪怕不正宗不流利的爱尔兰口音汉语也是可以的啊…… 在宾馆修整一天之后,终于还是得拖着行李箱开始新一轮的辗转。在酒店吃过简单的午餐之后,昨夜那辆大巴车又准时出现在了大门口,楚团长说下午的行程是参观都柏林的历史文化名迹,然后大巴会把大家送到各自的寄养家庭里,晚餐要和主人家一起享用。 凡医生明明在都柏林工作和生活过,却也跟着我们逛景点(应该称之为爱尔兰文化启蒙之旅),茗姐睡了一觉满血复活,午餐也是大快朵颐,其余人都是草草了事,只有她直直吃到面露难色才舍得罢休。 楚团长负责清点人数,瑞秋成了一路的导游,看得出来她是都柏林土著,因为每当她提及或赞美这个曾被英国殖民过的国家,眼睛里都放着光,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1916年复活节,新爱尔兰领导人在邮政总局的门口宣读复活节宣言,宣告爱尔兰脱离英国独立,并占据邮局大楼作为起义总部。但这场复活节起义并没有成功,却激起了全爱尔兰人的反抗决心,为爱尔兰独立埋下了种子,并代表着爱尔兰人渴望独立自由的强烈愿望。 这个从殖民地里翻过身来的伟大民族,孕育了一大批名扬四海的政治家,艺术家和文学家。在欧康尼尔大街上,雕塑林立,光明纪念碑伫立中央,我们没有下车,看不清更看不够,但足矣感受到这个国家如中华民族一般坚韧勇敢的百年史诗。 瑞秋说都柏林有全爱尔兰历史最悠久的大学,有静谧闲适的小镇庄园,也有热闹狂欢的酒吧和醉人的啤酒,威灵顿桥横亘在利菲河上,将都柏林拦腰斩断,拉着手风琴或者小提琴或者半吊子功夫的吉他手在桥上弹唱,一个乐器盒搁在脚下,你愿意给便给几个硬币当做欣赏和鼓励。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但也没那么多小桥流水,这里不是云南丽江,当然也不会是江苏西塘。那些营业的手工作坊不是为了商业而商业,他们被瑞秋称作为值得这座城市骄傲的手工艺品制作者,用中文来讲,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 凡医生自然是看过了这些风景,但他的眼神里仍旧流露出一丝极其容易察觉的情感,我们中国人称之为久别重逢。 久别重逢,初来驾到,真是矛盾的一对词。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寄宿家庭 冬天的都柏林在正午时间依旧热闹非凡,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在各个景点都是络绎不绝,有的马路街道宽敞明亮,有些小巷迂曲狭长,各式各样的年代跨越几十年的车辆来来往往,国内都不常见的二八杠自行车在街头小巷里还经常能够看到。或大或小的礼堂和教堂泛着古老的气息,白色褐色高耸的建筑镶嵌着亮色的琉璃,年代感的沉淀越发地让这些见证历史的场所更加庄严肃穆,车里有一些闷,打开窗,风呼啸而入,不由得裹紧外套后,还是悻悻地关上了窗。 传言都柏林很少下雪,即便是雪季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的夜晚了吧,洛绍谦在做什么呢?涂涂的今日任务有没有完成了呢?张修然有没有不难过?那个倔强的洛老爷子身体是不是还好?大家都来都柏林玩一次多好啊,就是这个季节,寒冷却有暖阳,刚好是雪季,在大教堂门口,邀请这这铺天盖地的雪白见证,我为你带上红围巾,带上戒指,承诺你此时的温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我都承包了。 瑞秋的声音似乎慢慢飘远,我已经沉迷进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想什么呢?”一旁的凡医生拱拱我的胳膊,语气淡淡的,和都柏林的脾气配极了。 “嗯?”我迅速地回过神来,瑞秋兴致高涨的嗓音才再次进入我的耳朵,车里的其他人都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像是在看一个万花筒,“没什么,突然就走神了。”我朝他笑笑,才不会承认是在想象自己的婚礼呢。 “马上就送大家去各自的寄宿家庭了。”凡医生提醒我。 哦?参观结束了?但也不急着一下午就走遍都柏林,毕竟接下来还有七百多天的时间要和这个国家和城市朝夕相处。 瑞秋的讲解结束后,大家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把瑞秋高兴坏了,或许从中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接下来的工作会更加积极卖力。其实报以掌声是中国人的习惯,有些是出于对内容的认同和感动,有些是在结束时礼貌地迎合,不知道瑞秋一路上全英文的解说,一车的人,听懂的人能有几何。 楚团长捏着一团a4纸从前到后每个人发了一叠,拿到手发现是寄宿家庭安排表,以及各自交流学习的单位名称、地址以及联系人,最下面还详细标注了团长、瑞秋以及大使馆的联系方式。我、凡医生和铭姐被安排到了一个户主叫“jinsu”的家庭,一看名字我就惊喜万分,这肯定是个东方人的名字啊!如果不是中国人,也应该是韩国新加坡之类受汉语影响极其深远的国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生活习惯,宗教信仰,人文历史方面,就有很多的相似处,很多我之前担心的问题就消失大半了。 我刚想询问凡医生是不是了解得更多一些,茗姐却抢先抱怨了起来,“这一看就是个充斥着东方人特色的家庭,要么欧洲人娶了我们那嘎达的姑娘,要么我们那嘎达的姑娘嫁了个欧洲男人,我还想着能住在一个年轻帅气的小哥哥家呢……” 车厢里的讨论声本就很大,茗姐这一段有失体统的话也就淹没在了人声里。幸好幸好……这要是被那些中年人听到,岂不是又要笑话她少女不知羞了。 “这会是个华人家吗”听了茗姐的话,我急更加好奇了。 “可能吧。”凡医生说。 “我可不可以申请换一家寄宿家庭?这样也太没劲了吧。”茗姐依旧惦记着高大帅气男主人,久久不能释怀。 “华人多好啊,方便许多啊。”我安慰她,实则是窃喜和高兴,“况且和我们一起住,可以相互照顾,不是挺好麽?” “总归是没劲,不好玩……”铭姐噘着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团长,嘴巴蠢蠢欲动。 “别想了。”凡医生抬头瞄了瞄她,“一共就20来个人,寄宿家庭也是提前筛选敲定好的,看纸上的地理位置,你要去的那所中学和我们的市立医院靠得很近,离其他人的寄宿家庭可就远了,你只能跟我们一起住,我们是不同意更换的,你确定要去找楚团长磨嘴皮子?”凡医生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找到离我们最近的寄宿家庭点给铭姐看,“你看,最近的也要两倍车程。” 茗姐听了凡医生的话,脸上的倔强和纠结矛盾在一起,煞是小孩子脾气。“对对对,你看人家那都是安排好的,咱就不要再找麻烦了,将就些将就些,万一她家有混血小子,那不是更加帅气。”茗姐站在那里嘟着嘴吧,一脸遗憾,我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 “肯定是个华人,肯定没有混血小帅哥。”凡医生在茗姐坐下后又立马补了一刀。 “啊!文彤姐!你看他!你看他!”茗姐气得直跺脚,扭着头疯狂地甩啊甩,犀利的短发在空中飞舞,阳光斜照进来穿过发梢,那抹青灰色的头发一边肆意一边闪耀着光,我和凡医生看着她“癫狂”的样子,都忍不住发笑,尤其是凡医生,似乎从机场开始他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全程都不太乐意搭话,面无表情像是有心事,不过这下被茗姐逗乐,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头,累的吧?还是我想多了…… 反正从登机出发到现在将近三十个小时,我们才终于慢慢地缓过神来,逐渐地接受、放松和学习享受现在。茗姐放弃了挣扎,想着学校里总归有帅哥吧,然后就拿出手机开始查阅那所中学的相关信息。 我也赶紧把这边的进展发送给洛绍谦和家里人,相同的汇报要发好几遍,嫌麻烦的我索性拉了个群——文彤生活汇报群,欧阳老师,洛绍谦包括我爸妈外婆外公都在列,我没有洛绍谦爸妈的微信,刚想让洛绍谦转达我的近况,洛绍谦就把周主任和老洛院长拉进了群,还有一个叫“海阔天空”的人刚一进群就被外公踢了出去,不一会又被老洛院长邀请了进来。 不用想了,铁定是那与外公不对头的洛家老爷子了,我想发了“捂嘴笑”的表情,礼貌和修养要求我不能在微信群这样的公共场合那样做,于是我私发给了洛绍谦,他立马回了我一个尴尬的笑脸。 今日的趣味还真是多啊,我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的风景,嗯,风景又明媚的不少嘛! 第一百四十章 初见苏锦岚 大巴将我们送到传说中的寄宿家庭门口,车还没停稳,我和茗姐就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究竟是怎样的一家人。华人?一米八的大帅哥?唯有凡医生淡定地坐在位子上,无情地嘲笑我俩。 这是一座不算大的小庄园,房屋好像有三层高,通体是漂亮的白色,门和窗棂都是红棕色,房子前有院子,如我想象的那样是绿油油的草坪,一只憨厚的拉布拉多在院子里拼命地奔跑,。没有jinsu一家,只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士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到来。 她是典型的亚洲人面孔,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驼色的大衣直接从脖子包到了脚,她不算热情地张望,倒像是颇为焦急地等待。车门开了,楚团长和瑞秋带我们下车取了行李,他们俩和凡医生走在最前面,还不停交流着什么,我和茗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别人都是近乡情更怯,才不敢问来人。我俩这与车上死乞白赖东张西望截然相反的劲头,只能称之为“怂”。 “hey!fan!”没等我们走到门口,等待着的女主人就主动走了过来,立马给凡医生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她音色饱满,满面桃花,抱着足有两分钟没有撒手。 “哇靠,我还没找到爱尔兰小哥呢,自己家的倒先被觊觎上了!”我和茗姐被眼前的一幕直接惊呆,嘴巴张到最大,眼珠掉了一地,“爱尔兰人都这么热情吗?男生也这样吗?上来就抱着不撒手麽?” “应该……不知道啊……”我一脸错愕。 女主人撒开手之后,随即和楚团长和瑞秋又交谈了起来。四个人一旦聊得欢喜,就会忘了还有旁人在场,于是真的我俩就被晾在一边,在凛冽的寒风中,又是好几分钟过去了。 直到楚团长和瑞秋准备撤退,这个岁数不大急性倒是很差的中年男人终于把我俩给想起来了。“诶!你们俩怎么站那么远,快过来快过来!” 听到指示的我俩这才拖着行李箱慢慢走进他们。“你们好,我是苏锦岚,欢迎来到我家。” “中国人?!”我和茗姐再一次目瞪口呆,随即我内心涌上了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欣喜,而茗姐则是一脸怨念丝毫提不起精神来了。 苏姐姐带我们仨进了屋子,准确的说是她和凡医生一起带我们认了认房屋结构和相关功能区,凡医生称苏锦岚为“阿姐”,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凡医生的家,我和茗姐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人物关系,无论是特意安排还是巧合之至,都让我俩瞬间又蒙圈了好几个层次,苏姐姐说:此事说来话长。凡医生说:这不重要。 长也要说啊!这不重要?那什么重要啊! 几个小时后我们一起在苏姐姐和凡医生家共进晚餐,桌上有中国的红烧狮子头和芹菜虾仁,也有西方的牛排和蔬菜水果色拉。这顿中西合璧的欢迎晚宴是苏姐姐迎合我们的胃口特意准备的,附近的超市里香辛作料根本不全,苏姐姐特意跑到唐人街的华人区超市购买了茴香八角,就为了做一道口味道地的狮子头。苏姐姐是南方人,从她做菜的风格就能看出来,凡医生唤她“阿姐”,这样的措辞也只有江南才会有。饭桌上的苏姐姐和凡医生都没有主动交代些什么,使得我和茗姐一边嚼着大米饭,一边用眼神彼此交流着。 茗姐除了挤眉弄眼,还不停地用胳膊肘拱我,我懂她的意思,人家不说,你不好主动问啊…… 凡医生在爱尔兰留学深造,后来深得导师重视,以至于参与了某个重要的课题,足以见得他在爱尔兰的时间并不会短。凡医生的行李带的很少,他在飞机场也说过,很多东西当时都没有带回国内。其实这就顺理成章了,他必然在都柏林是有居所的,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姐姐也在都柏林。 苏锦岚是凡医生的表姐,年龄差了四五岁。苏锦岚在国内就是优秀的肿瘤内科医生,辞职赴爱尔兰深造后又考取了当地的行医执照,并顺利供职于都柏林市一家颇有名气的私立医院。苏锦岚嫁给了当地的一名律师,他同时担任了都柏林好几家医院的法律顾问,家庭显赫,收入不菲,苏锦岚顺利地拿到了绿卡,办理了移民,法律上和名义上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没有了任何关系,虽然她的家人都还在国内。苏锦岚的婚姻持续了三年,又以离婚草草收场。苏锦岚说对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即便双方感情破裂,也不愿轻易离婚,所以离婚官司拖了很久,让她心力交瘁,最后她放弃了大部分原本可以争取到的部分利益,和平且大度地结束了官司,回归了单身。 这里的房产曾经是苏锦岚的,她在郊区还有别的别墅庄园,由于昂贵的房产税租赁税等一系列苏锦岚搞不明白的东西,于是她就索性卖给了前来求学表弟。看样子凡医生原本应该是要定居爱尔兰的,不然买房干嘛?这里的房子又不是北二环里的稀缺资源,投资等升值?可乡下毕竟太远,苏锦岚又是在医院工作,加班值班什么的总是不方便,恰巧凡医生要回国,索性又变更了房主信息,收回了房子自己住。 “你当初为啥要回国?”苏姐姐放下筷子,给大家各倒了一杯啤酒,然后话锋一转,朝向一旁的凡医生,“当初你走的匆忙,我也没来得及多问,你妈后来一直给我打电话询问原因,其实我也一头雾水。” 凡医生并没有要给大家答疑解惑的样子,继续埋着头细嚼慢咽,“今天的西芹挺嫩的,阿姐你是在哪里买的?以前那个超市好像搬掉了。” “哦,隔了一个街区,那边新开了一家超市。”苏姐姐见他不说,也就没有了追问的兴致。 饭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低沉,原本大家还在讨论新鲜的都柏林,苏姐姐事无巨细地和我们交代一些和国内不太一样的地方,可当问题聚焦在凡医生当年离开之事的时候,很明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藏匿在凡医生的心里,并且,他并不愿意拿出来分享,即便是和亲人以及朋友。大家都变得有些尴尬和客气,吃饭的动作也都变得拘束和小心翼翼,迅速结束了晚餐,我帮着苏姐姐收拾碗筷,而凡医生则一声不吭地直接上了楼。茗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抹完桌子之后也就不知去向,大概也是回房间了吧。 我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总觉得凡医生的那段过往,并不十分愉悦…… 第一百四十一章 漫漫都柏林 闲适的快活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我的生活就变得忙碌和骄躁并迷茫起来。茗姐适应得很快,也许是帅哥的吸引,性格的使然,也可能是留学的背景和音乐无国界的真理,让她在新的环境里如鱼得水。凡医生应该说不上适应,应该算是回归,毕竟他在都柏林待得时间要比b市长一些。 而我就煎熬了,无与伦比的煎熬和困难接踵而至,前赴后继,让我差一些就承担不了。 语言的障碍简直就是天堑。我曾经以为自己的英语口语或者专业英语水平,虽不能说是一级棒,但应该能够应付日常生活,但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我面前时,就像五雷轰顶一样让我既扎架不住又惊慌失措。 我们从小到大的英语教育都在教我们教科书式的固定搭配和语法结构,当真正到了英语环境里,才发现自己居然只能听懂一个长句里的某个单词。市里医院给我安排及极其丰富的专业学习内容,胸痛中心全程环节的轮转体验以及高端会议的参与,各种医疗以及护理环节的观摩,全程英语的语言环境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二傻子,关键是楚团长要求大家每天都要写日志,每周要进行工作总结,每半个月要集齐全部团队人员现场交流心得体会。看懂那些专业单词已经很不容易,听懂和交流就更难,最后居然还要每天提取一团乌七八糟的鸟文中的有效信息,真让人心力交瘁。 于是在市里医院里,大家会经常看到拿着笔记本和手机翻译软件到处奔跑的亚洲女孩,她总是抬头微笑,低头就皱眉,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地记录和念叨重复。 苏姐姐见我每晚焦头烂额的样子,直接对我摇摇头说:必经之路。茗姐对都柏林的酒吧和风情街情有独钟,频频流连,时常到半夜三更才回来,虽然我们来都柏林的时间不长,但她对城市街道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每每晚归经过我的房门口,都要小心翼翼地敲敲门,然后找我来抱一抱。 我每晚都要归纳总结,她每晚都不会回来很早,于是等她成了每天的习惯。茗姐喜欢把她细长的胳膊从背后缠到我的脖子上,然后把头重重地砸在我的肩窝上,慵懒地扭两下,发丝扎着我的脖颈,像个大型毛绒玩具。 “文彤姐,你怎么还不睡呢!”茗姐几乎都是这样的调调开口。“啊?你等我呀?”继而就是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最后就是一句“医学英语啊?看不懂……看不懂看不懂……”,她才会磨磨蹭蹭地松开手,回到隔壁自己房间,时常我能听见她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巨大声响和“啪嗒啪嗒”的电源声。 年轻真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用不完的,可以使劲浪费的精神和活力,像是一架不知疲惫的永动机。 我和茗姐的卧室在三楼,苏姐姐和凡医生住二楼。我的房间朝南,三十个平方左右,有窗,欧洲原木风格的装饰简约而不落俗,房间里有衣柜和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所有的设施都一应俱全。我认床,所以特意从国内带了自己的床上用品,粉色,特别像是自己当年少女时期的风格,起初刚来的时候,还因这过于可爱的样式被他们嘲笑过。 窗户旁有一张写字台,桌上摆着我们从中国城带回来茉莉。我还记得那天特别地冷,茗姐在吃了好几天西餐之后特别想念火锅,苏姐姐值班不在家,我们仨就驱车去中国城找火锅吃。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火锅,此言不虚,我们敞开肚皮吃到了今年冬天最好吃的一顿大型麻辣烫。火锅并不地道,没有毛肚没有鸭肠,老板是广东人,雇员是自己的各种小辈亲戚,这样的配置,在中国城比比皆是,但它仍旧美味之至,可能是因为距离和思念,一切的味道都可以美化成心里的样子。火锅店收银台上有一盆枯萎的绿植,老板不说,谁都看不出来居然是一盆茉莉。老板养不活,想要丢掉,于是被我要了回来。我也养不活,多亏了凡医生。 每天晚上我就蜗在这个空间里,坐在窗前书桌前,与白天众多的讯息和知识点决一死战。都柏林的深夜黑漆马虎地可怕,城市照明远没有国内那么丰富,无论是林立的高楼还是低矮的庄园,此时一眼望去全是黑暗。车辆的声音还是有的,但绝不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喧嚣少了,就有更多的时间专注以及和自己相处。 看书累了,就会抬眼看看。有时漫天星海,点点闪耀,有时弦月高挂,皓月当空,有时一片紫霞,宛如绸带。都柏林的午夜是国内的凌晨,当我睡眼惺忪地困倦不已,那边的小可爱同样在爷爷奶奶的怀抱里赖着不想起床,当我在地球那一端的那些人的劝说下合上书本进入梦乡时,我亲爱的先生已经披上白袍,迎着朝阳,预备查房。 我们每天的时间都那么紧张有限,我起床,他们午餐,我晚餐,他们午夜,我睡着,他们醒来迎接新的一天。我似乎终日都在追着他们的步伐,却永远比他们迟到八个小时,当今夜我再一次拔下耳机,看向窗外,一样的情绪又涌上心头,我才发现和确信,我竟然如此想念他们,如此无法让自己从国内的生活里剥离开,如此遥远又如此渴望,我们是在一起的。 今天是在市立医院急诊科的第一天,除了看到了接诊胸痛患者的大致流程外,几乎又是一无所获,我看着笔记本上零零散散记录得一些英文和中文字,挫败感立马趁机跑出来奚落和嘲讽我。 一气之下,我合上了书,打开手机给洛绍谦发>我很少在洛绍谦的工作时间联系他,即便寥寥几句文字也是无关痛痒的,仅仅是问候,不急着他回答的闲话。前段时间才知道他无法直接报考医学博士,因为专业细化和更加严谨的研究生培养规范,凡是硕士阶段非临床相关方向的,都没有资格报考临床专业博士学位,洛绍谦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在他顺利被a大医学院硕士研究生胸心外科方向录取之后,才将一切对我和盘托出。 洛绍谦是a大研究生院里年级最大的研一学生,搞笑的是,他的同届和师哥师姐,有大部分都曾经是他的学生。重读硕士研究生,也要走临床这条众多人眼中的“不归路”。为了理想,洛绍谦不断地放弃和重新选择,不问曾经,不问天赋,不问努力,单是这样的勇气,都无比的了不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急诊来袭 预期之中,洛绍谦没有立马回复我的微信,等了十分钟,仍旧没有消息,我看了看时间。最终还是放弃了无休止的等待或骚扰,合上书,钻进被窝。 到底是累的,即便不顺心的事情那么多,但还是睡得很酣畅,没有美梦,也没有因为担忧,就有怪兽跑进梦乡。七点半的闹钟把我吵醒,洗漱下楼之后,看见苏姐姐已经把做好的清粥小菜分好,放在了桌上。她对中式早餐有明显的偏爱,十天有七天都是各种花样的包子、咸菜或者馄饨、面食,还有剩下的三天,几乎就是她不在家,我们只能路边买点面包热牛奶填饱肚子。 “苏姐姐,不嫌麻烦麽?”我刚在餐桌前坐下,苏姐姐又立马从厨房的蒸屉里端出了热乎乎的葱油花卷。 蓬松的花卷冒着热气,小葱的青翠色点缀在花卷上,咬一口花卷再配上自家腌制的咸菜,和一碗粘稠的白粥,这才是对冬天的早晨最起码的尊重。在国内的时候,张修然可以一周七天早餐不重样,有些自己做,有些出门买,吃得多了自然也就晓得谁家插科打诨,谁家物美价廉,谁家物有所值。有了涂涂之后,早餐不仅要注意品种,还得计较营养价值足不足,热量够不够,搭配得可还科学,微量元素缺不缺……早餐时间总是最为简短,却总是最费心思,是中国人的一家之煮妇为全家人最了不起的照顾。 有些事在国内就已经那么难,何况这是在地球的另一半。远在都柏林的我,居然也可以吃到如此用心的早餐,不免感动。 “蒸屉是国内寄过来的,面粉是去中国城买的,小葱是后院自己种的,超市开得晚,早上来不及,晚上不新鲜。有时候为了吃一口国内的东西,的确得煞费苦心啊,哈哈……”苏姐姐也从桌上抓起一个花卷,站在那里就啃食起来,“趁热吃,不管好吃不好吃,都给我解决掉,忙活一早上呢,哈哈……” 我看着她满眼无比幸福满足的样子,不知道她是否会后悔当初来到爱尔兰呢?不知道当时她放弃中国国籍。而选择爱尔兰绿卡的时候,是否会因为舍不得一些味道或人事物,曾经过纠结呢? 来不及想太多,我三下五除二地干掉早饭,和苏姐姐匆匆说了再见,套上外套就往医院走去。“加油!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我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清晨的冷空气,再用力地呼出去,似乎最纯净的空气在体内循环了一圈,带走了肺和全身血液细胞里全部的消极气息。 每天往返这条一刻钟路程的小路,走街串巷,看见某个爱尔兰老奶奶带着毛线帽每天都坐在长椅上看报,有些小朋友奔跑着去赶校车,遇到次数多了都成了熟面孔,还有普通的上班族们各式各样风格的穿着往地铁站走去。我每天就是这样在不停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感受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节奏,也感受着自己的特殊性,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关注我,一个黑眼睛黄皮肤的矮个子姑娘走在他们中间,好像并不具吸引力。 刚好十五分钟,从家走到市里医院急诊科,今天我的任务是跟全程胸痛患者绿色通道,这个b市人民医院也有。欧洲心脏病协会(esc)每年会对涉及心血管疾病的各项指南进行再斟酌和修订,刨去过时的,增加新技术,根据实践得出的经验和教训,对一些细节条款进行重新的梳理和注解。因为信息技术和网络的发展,以及国内医疗技术水平的增长,专业的医学统计学和医学信息管理人才的逐渐涌现,在指南的解读和更新这块,我们几乎可以做到同步,至少不太落后。但这并不太值得骄傲,毕竟那都是他国的研究成果,不是我们自己的。 和我一起跟的,还有一名实习医生史蒂夫,他不会中文,我也不太好意思与他交流,我们就彼此笑笑,默认了今天的伙伴关系。 中午十一点半,护士站的大屏幕亮起了急救系统的更新提示,这预示着一辆载着急诊患者的急救车正急忙往这里赶来。急诊科一位负责带教的黑人医生鲍勃曾告诉我,都柏林市的急救医疗系统网络既先进又智能,当患者拨打急救电话并被接诊后,计算机后台将自动给出最快速的行驶方案,院前急救医生会将能获得的患者基本信息录入系统,接诊医院的平台将同步接受患者信息,若该患者曾经有过就医行为,系统将自动搜寻并弹窗提示。 爱尔兰的院前急救人员,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专业水平与在院人员相比,丝毫不会逊色。他们在病情判断和急救水平上,都相当专业。除了电脑平台录入信息之外,他们还要电话通知急诊分诊台,仔细汇报病情,并提醒急诊科备好相关的特殊医疗器械。 这是一个突发胸痛两小时的男性中年患者,根据急诊科大屏幕提示的信息,我们顺利地查到了他两年前在这家医院做过一次冠脉支架植入术,调阅病例之后发现,这位患者平素抽烟酗酒,有长达十年之久糖尿病和高血压病史。两年前曾因无诱因的胸闷不适前来就诊,明确了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诊断,并通过介入手术在心脏上一根叫右冠状动脉的血管里撑了一个支架。这样看来,这个病人极有可能是老毛病犯了,不过这次他可能没有上次这么幸运了…… 屏幕上显示车辆即将到达,经分诊台护士的提醒,医生和护士准备好平车,快步往急诊室门口推去,我和史蒂夫自然也就跟了上去。等了约三十秒钟,急救车到达,车门打开,一个满脸胡渣,身材臃肿的男性正躺在车里焦躁不安。 “move!”一个人发号施令,四个人同时行动,将患者搬运到移动平车上。 护士和医生各站一边,急救车的工作人员紧随其后,拉起床栏,松开刹车,一起迅速地将患者推至抢救室,我和史蒂夫似乎是多余的,跟在后头,帮不上忙,实际上人已经足够多了,我们俩确实是多余的。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命悬一线 “aspirinandclopidogrelhavebeentaken(阿司匹林和氯吡格雷已经吃过了)!”院前急救人员一边帮着推车,一边说着一连串东西,我想他应该是在和急诊科的医生交代病情,“here''stheecgreportfromfiveminutesago(这是五分钟之前的心电图报告)!”紧接着他又拿出一份心电图报告交给接诊医生。 “ok!”接诊医生简洁干练地回答。 我急速地跟在后面,还不忘踮起脚尖瞄了一眼,一连串导联的st段都显著抬高了,“ami?”我朝一旁跟着跑的史蒂夫问了一句。 史蒂夫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acutemyocardialinfarction(急性心肌梗死).”我以为他是没有听清我说的东西,所以又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extensiveanteriormimostpossibly(极有可能是广泛前壁心肌梗死).”走在最前面的接诊医生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并且对我说了一句话。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都没反应过来,更是忘了接上他的话茬,只是状况外地看着前面的背影,不夸大地说,脑子空白了两秒钟总有了。 在此以前,我从未在这家医院找到过存在感。市里医院是都柏林规模最大,接诊量最多,疑难病例最复杂的医疗机构。其忙碌程度并不亚于国内的任何一家三甲医院,只是他们忙碌的方向有着很大的差别。 由于医疗体系的不健全,双向转诊制度落实的不到位,很多患者的小毛小病,家庭医生或者社区医院都能解决问题或者有能力做好疾病初期的鉴别诊断和常规治疗,可老百姓更愿意相信,好的技术好的医生好的机器都在大医院,所以一股脑奔向三甲,奔向专家号。 更有一些人为了常规体检,却不愿意自掏腰包,而佯装不适,只为达到住院指征,使用医疗保险或商业保险报销相关费用。国内医院的医生护士忙到不可开交,没时间喝水吃饭,更没时间去厕所,他们不停地在病房和门诊上拼死拼活地干,看不完的病人,写不完的病程,换不完的补液,开不完的检查单,不停地和病人做各种告知和解释,被要求各种不合理的要求,他们一边遭到质疑和谩骂,一边谨小慎微,步步如履薄冰,有质量的病例因为基数太大而显得少之又少。 国内的医护人员没时间做科研,却被职称晋升论文数量和质量束缚,于是枪手行业应运而生,炙手可热,学术造假层出不穷。医患之间的额关系越发地不信任,大家的忙碌和拼命都特别无奈地加剧了恶性循环的速度。 而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职责,真正做到了以病人为中心。因为医患信任,即便不信任也有合理合法的投诉哪怕司法途径,因为专业的医院管理人才在运营医院,无需专业技术人员操心,因为充足的人力资源配备,医护人员有充沛的时间专注于一个或几个患者,在治疗、护理哪怕科研上,都有时间为之。 在都柏林,我看到并深刻体会到了凡医生说的那种不同和差别。这种由于国情和社会结构而导致的天壤之别让我在市里医院找不到任何自信和骄傲。也许气场这种东西是相互的,当我看不见自己时,也就没有人会在意你。 在这里,我每天跟在他们后面学习,他们也慷慨大方,将能展示给我的东西毫无保留,同时他们也好像并不拿我当回事,客气中透着生疏。直到刚刚一瞬间,只因为急诊医生的一句搭话,却感受到了被在意和尊重,那个自信而骄傲的文彤,好像瞬间被唤醒了。 “hat''syourname?”平车被推到抢3床位,又是四个人齐心协力迅速将患者平移至床位上,院前急救医生这才签字离开,接诊的医生似乎对我充满着好奇心,立马问我叫什么名字。 “entong……“我又一次喜出望外,刚报出名字,护士就匆忙在患者身上操作起来,医生随即被转移的注意力,似乎还没听到我的回答,就转身去看心电监护上跳出来的信息了。 “myocardialinjurymarkersdetection,andcallthecardiologist(急查心肌损伤标志物,并喊心内科医生下来).”接诊医生迅速地下达医嘱和指令,然后进行问询和查体,无暇再顾忌一旁的我。 患者身边的医护人员忙来忙去,我和史蒂夫很自觉地退后了一些,心内科医生很快地下来,并迅速查阅了患者心电图和血液报告。 连我一个学护理学的人都知道急性心肌梗死的诊断标准是什么,更何况这这些牛掰的医生,患者主诉、心电图和心肌酶谱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下一步无非就是溶栓和介入手术了,无论是哪个方案,都要迅速决定了。 “hereisthepatient''sfamily?”果然,心内科医生转身开始询问患者家属在哪里。 貌似没有跟车过来吧……我和史蒂夫四眼相对,耸耸肩,摇摇头。 “haven''tarrivedyet!”分诊台的护士示意我们,家属还没到医院。 就在此时患者的心电监护开始报警,发出“滴滴”的刺耳声,众人的目光迅速被吸引过去,发现患者出现了明显的烦躁,心电图上心率加快,早搏频发,这一些都标志着这个中年男人极度不稳定的生命体征,提示着患者不稳定的血流动力学状态,随时随地有生命危险。 “pushhimtothedsano!”心内科医生迅速看一了眼患者,没等患者家属到达医院,就立马示意护士开通绿色通道,立即运送患者到介入手术室,准备为患者进行紧急的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手术,以便了解患者的心脏血管情况,打通闭塞的血管,抢救患者的生命。 护士和护理员得到指定,立马为患者接好了自动体外除颤设备,又迅速将患者搬运至平车上,装好吸氧装置,然后推车就走。没有人在意我和史蒂夫,我们俩也就跟在后面,急匆匆地往手术室跑。 b市人民医院也有自己的胸痛中心和绿色通道,墙上挂着“cpc”牌子,医院门口亮着醒目的led提示灯牌,从急诊科到手术室被规划了一条最省时间的路,经手术专用电梯,直达手术室,沿途路面上是贴满了醒目的红色箭头,上面标志着“胸痛中心绿色通道”。 我想全世界的胸痛中心和绿色通道都是如此大同小异,都柏林和中国都不例外。但表面相同并不代表内核相同,至少没有哪一个中国医生敢在没有取得患者家属知情同意的情况下,而选择大义凌然毫无顾忌地为患者手术的。又,但可能极个别,反正我没有遇到,文宏伟应该也不会轻易这么做,我也不鼓励洛绍谦这么做。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死时速 转运病人的过程中,患者的心率不断加快,血氧饱和度逐渐降低,在高流量吸氧的状态下,也只能维持在92%左右,患者胸闷胸痛的感觉持续加重,越发地烦躁起来。这个邋遢的中年男子躺在平车上,不断地试图撕扯身上的导联线和静脉通路,嘴巴里一直不停地在碎碎念,我仔细辨识后,发现好像并不是英语。 医学诊断学并不是我的范畴,依据什么样的症状和体征,结合什么样的检验或影像学检查结果从而确诊或排除某个疾病,大约应该是这样的流程,但不同的医生却有自己的一套的诊断和治疗习惯,这是行医多年的习惯和经验总结,有的大同小异,有的天差地别,有的趋于保守,因循守旧但不至于偏差出错,有些偏好胆大心细,不喜欢固守传统思维,各有利弊,没有对错。 当面对这么一个病情危急,但已有心力衰竭征兆的中年男子,我们的医生会怎么做呢?继续坚持冒最大风险,用最快速度地打通堵塞的血管,但却可能面临人财两空的结局,还是会放弃手术,规避巨大的手术风险,先稳住心脏功能,但这同样无法预期一个生的结局。 怎么选?选择权在谁手上?医生?患者?还是患者家属?在性命攸关的档口,在医生给你讲述了n种治疗方案的利弊之后,大多数患者和家属会反问医生:哪一种更可能活?医生你觉得呢?太多人不明白,生和死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单选题,非此即彼。再专业再一流的医生也不可能是救世主,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和水准与死神赛跑,但你要知道,不是每次都会跑赢的…… 家属迟迟未到,手术室的人员设备已经备齐,一切整装待发。手术室的护士长没有为难我和史蒂夫,为我们配发了防辐射的铅衣,允许我们俩跟台。没有家属的知情同意,这位心内科医生敢动刀子麽?我站在手术室的一角,眼睛盯着主刀医生的一举一动。 医生打开摄像机,在镜头内拿起分机电话,给男子的直系亲属和紧急联系人打电话,没有一个人接电话。医生又寻求患者自己的意见。 “iamyourattendingdoctor,no,iilskyousomeyouconsciousno?(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意识清晰吗?)” “yes……”手术台上的男子艰难地回答。 在摄像机的见证下,医生快速地向患者解释了他目前的病情,告知其手术和非手术两种方式可以选择,并言简意赅地告知其冠脉造影的必要性,也将手术风险和并发症讲给他听。患者胸痛一直无法缓解,似乎并不太能全部理解医生的话,但最终仍旧选择了相信医生的判断,同意手术。 在患者自己签字确认之后,手术室内的医生和护士迅速地站位,消毒工具,手术器械摆放到位,手术电脑显示屏被调到最舒服的位置,医生迅速进行手消毒,在护士的协助下穿好无菌手术衣,转身系带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何主任的影子。患者的衣物被去除,裸露的右手前臂外露,外展在手术台上。医生用碘伏海绵刷为患者消毒,随着一只利多卡因安瓿被手术护士麻利地掰开,发出清脆的声音,麻醉开始。 经右手桡动脉穿刺而进行冠状动脉造影术是指南推荐的,国内也是这样做的,并不稀奇。局部麻醉效果达到后,在b超引导下,医生迅速进行桡动脉穿刺,很顺利地一针见血,接着迅速地送入鞘管和导丝,在造影剂注入的一瞬间,心脏血管像泼墨山水画一样迅速显影,而这一切都显示在手术台上空的显示屏上。 “妈呀,堵这么厉害!”在看到造影结果的一瞬间,我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句汉语。 台上的医生护士自然没有被影响到,反而是身旁的史蒂夫被我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心里肯定是在想:什么鸟文?! “i……imeanit''stooserious……”我怪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辣,呃……过于激动了……过于激动了…… 不过这个患者的血管也忒差劲了,简直是一塌糊涂嘛!我侧了个身,以便于更清楚地看到显示屏上的造影结果,导致这次心肌梗死的那根血管已经完全堵死了,除此之外,先前置入的支架内也发生了再次狭窄,几根主要的血管几乎无一幸免。天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在这个年纪就有着这样一颗随时会完蛋的心脏啊…… 我还在那研究血管情况,主刀的医生又再一次和台上的患者进行了交流,大致就是告诉他造影的结果,他们现在打算抽吸血栓,扩张血管,并安放支架,台上的病人正面色痛苦但仍旧清醒地听取医生的告知,突然就双眼上翻,浑身抽搐起来,监护紧跟其后地报警,室颤了! 几乎都来不及惊讶,一旁的我立马条件反射地开始满世界找除颤仪,还好史蒂夫及时拉住了我,“hatareyoudoing!”噢……这是在都柏林,这不是自己家……经他一提醒,我才恍惚了回来。 但人家也是无比专业的,患者身上本就连接着自动体外除颤设备,医生下达医嘱,护士大声复述一遍以后,立即150焦耳充电,“clear!”充电完毕,护士提醒大家离开患者,随即放电。300焦耳的直流电瞬间通过患者身体,台上刚刚还清醒的男人因过电而抽搐了一下,而此时此刻,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室颤是心跳骤停的前兆,是鬼门关前的徘徊,如果不能及时纠正,任大罗神仙还是耶稣基督,都回天乏术。手术室里的气氛高度紧张,空气凝结,所有人的心应该都被提到的嗓子眼,一旁的史蒂夫瞪大了双眼,我都感觉到他的瞳孔在慢慢地变大,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看台上的医生和护士在焦急抢救,给药,除颤,观察,给药,除颤,观察…… 最终心跳还是停了。 但停跳并不意味着结束,心跳停止,除颤仪就没有了作用,医生立马开始了胸外心脏按压,试图掰回一程。 “”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活了 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台上的患者越来越没有了反应,血氧饱和度持续地下降,面色越来越差,手术室里的两位医生和护士忙得团团转。 “havethefamilyarrived(家属到了没)?!”持续胸外按压的主刀医生显然已经即将耗尽最后的力气,万分着急地朝着一旁的护士怒吼。 “notyet(没有)!”护士无奈地摇摇头,近乎放弃的边缘。 “prepareforintubation(准备气管插管)!”主刀医生发号施令,但一旁的护士却有点面露难色。 显而易见,抢救的节奏被打乱了,团队里有人质疑了医生的决定。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此时此刻,持续不断的高质量心肺复苏可能是抢回这条人命的唯一方法,在国内,我们的医生几乎不会犹豫,除非患者及家属生前共同要求,放弃创伤性的抢救措施,否则,我们会尽可能快地为患者进行气管插管,使用有创呼吸机维持正常的通气功能和全身各器官细胞的供氧。 “hathappened(发生了什么?)?”我扭头赶忙询问一旁的史蒂夫,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停下进一步的抢救,对患者来说无疑的致命的。 “noauthorization(没有授权委托书).”史蒂夫侧向我,轻轻地对我说。 我恍然大悟,却又瞬间陷入疑惑,难道医生没有在紧急情况下为患者采取紧急医疗措施的权利吗?有创的手术都做了,不也没有家属签字麽?怎么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反而犹豫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同样穿着手术衣带着口罩的人气喘吁吁地赶来通知我们,这个男人的女儿到了。 “youleadtherescue(你来主持抢救)!”主刀医生听到家属到了,立马将指挥权交给了副手,急忙跟着前来通报的人走了出去。 我想他应该是去争取所谓的“授权委托“和”知情同意”去了,中国人更通俗易懂地讲成了“找家属沟通签字”。主刀医生一走,手术室就只剩了一个护士和一个医生,根本忙不过来,他们俩一个下达医嘱,一个执行医嘱,同时还要维持胸外心脏按压和简易呼吸器维持通气,几乎是不可能的。 按国际通行心肺复苏指南,两人在场的急救现场,只能一个负责呼吸,一个人负责按压,每15次按压和2次通气之后就要迅速交替位置,按压中断不能超过十秒钟,否则将大大降低复苏的有效性。胸外按压最折磨施救者的并非是要求苛刻的专业技能,而是其对体力的消耗。 有过心肺复苏经历的医护人员一定深有体会,因为胸外按压使用的是腰部力量,而控制恰到好处的按压深度更是需要极大的耐力和控制力,基本上30个标准按压下来,人就基本上废了。在国内时,我曾多次参与抢救工作,最长的一次,三个人交替按压了近一个半小时,抢救结束后,腰是断的,头发是散乱的,眼镜是歪在鼻梁上的,而两个胳膊像是断了,手掌不停地颤抖,几乎无法持物。 “icancpr!icanhelpyou(我会心肺复苏,我可以帮助你们)!”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倒腾地精疲力尽,杂乱的心电图波形完全都是按压的效果,病床上的病人丝毫没有生命的迹象,我越发的着急,若是在国内,我早就冲在了最前面。 他们在忙碌之中迅速地对视了一下,然后立马答应了的加入。 所有的无菌措施在一开始就穿戴好了,无需任何准备,我立马走上前加入了战斗。 我站上踏板,以至于能有最舒服的高度来进行操作,十字交叉定位法迅速定位按压部位,双手交叉叠放,紧盯患者面庞,保持肩肘直立在同一直线上,用尽上身的力量:“one!to!three!four!……” 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英文数字报数,但神奇的是,使用得还算流利,没有卡顿,没有数错。我们三个人的临时团队没有任何磨合,却配合地还算默契。医生和我负责按压和头位的通气,我对大多数抢救药物的英文名字都不是很熟悉,更不清楚放置位置,于是手术室的护士自然就负责给药和记录,医生在捏皮球的过程中,也有时间观察患者病情,并且下达相应的医嘱。 史蒂夫后来也加入的我们,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台上的患者仍旧没有恢复自主心跳,而此时,出去与家属谈话的主刀医生回到了手术室,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监护上杂乱的心电图,和我们所有的充满期待的眼神,给了我们一个无限遗憾的叹息。 家属放弃了抢救,于是我们也无需再做无意义的抢救,主刀医生示意我们停止,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还没到三十分钟呢!还没有呢吧?指南上不是说心肺复苏三十分钟仍无效才可以停止吗?!我提出质疑,却没有人理我,我一边继续做心肺复苏,一边用蹩脚的英文试图与他们进行交流,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理解,但更多的,是遗憾。 不行!不可以!还可以再等等! 我不再理会他们的眼神,好在也并没有人冲上来制止我。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机械,像是肌肉都形成了记忆,不知疲惫地周而复始。 此时我也能仔细地看一看眼前这个已经几乎已经被宣布死亡的中年男性,这个我在都柏林抢救的第一个病例。他体态臃肿,毛发旺盛,原本极其痛苦的面部表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松弛下来,他胡子邋遢,嘴唇面色和裸露的身体变得煞白,唯有胸口这块被我按压的部分,还存留一丝红晕。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啊……”我嘴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像每一次拼尽全力地抢救一样,仍由长发从一次性帽子里露了出来,随着身体的起伏在额前甩来甩去,鼻梁上的眼镜一如既往地歪七扭八,只有在按压的间隙用胳膊迅速地拨正,数数的声音也由于力气消失殆尽,而变成了急促的气声。 不知道按压的多久,也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个循环,更无暇顾及旁边的三个老外,正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情绪。直到监护仪闪过了一声清脆的“滴”声,像是照进黑夜的一缕阳光,镇静了在场的所有人,监护仪不再只是闪红色的报警,绿色的提示灯开始闪烁,我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不敢相信地转过身,盯着监护仪上闪过的下一段波形,是的,自主心律! 那一瞬间的欣喜若狂抵消了身体所有的不适,身后的医生护士迅速地冲上前来,重新围到了手术台周围。我被史蒂夫拉到了人群的外围,看着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帮忙和围观的医护人员越来越多,我瘫坐在地上,眼神有一些迷离,双手搭在膝盖上,同样如每一次精疲力尽之后那样,不停地颤抖着。 心电图上仍旧出现了很多的室性早搏,这个患者最后的结局可能依旧不会太好,但至少,此时,他还活着……我艰难地站起身来,用力甩了甩手,穿过一个又一个人走出了手术室。 里面太闷了,我想休息会……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战成名 我在手术室的走廊里来回踱步,休息室里有工作人员,我不好意思进去,遍寻公共区域,却找不到一张可以让我坐下来的凳子。 累,虚脱,闷,眼前的世界似乎有一些天旋地转……我扶着墙慢慢挪步,直至走出手术室,找到一个窗边僻静的角落,瘫坐在地上。 “我下班了,你呢?”兜里的手机微微振动,勉为其难地掏出来,是洛绍谦来信息了。 都柏林的日照很是丰富,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身上,每个毛孔都迅速地打开,人会迅速地从里到外的暖和起来。原来种常青树是这个世界的规律啊,难道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冬天的枯木和光秃秃的枝丫麽?我躲在角落里,透过低矮的窗户放眼望去,茂盛的绿叶在眼前随风摇动,倏然之间也有那么两三片会被风刮跑,原来即便是绿叶,也逃不过风的力道。 是啊,其实再年轻的生命也会经受疾患的折磨,明天和灾难,对任何年纪人的来说,都是未可知啊。刚刚那个邋遢臃肿的中年男子,发病的前一秒可能还在肆意狂欢,他也不会想到下一秒,死神就会降临。 枯叶的凋零更容易让人接受,毕竟生死是必经之路,一切都到头了,有些东西就必须得面对和接受。可新叶呢?会惋惜吧…… 我拨通了洛绍谦的电话,他毫无意外地接听。“喂,今天有点特殊了……” 这是我到爱尔兰之后,第一次在患者身上进行操作,国内的执业护士资格证在国际上并不通用。理性分析的话,这是一场与我并没有多大关系的抢救,一个围观群众偏要加入战斗,本身这是否合法,还需要医学委员会论证呢。这样的惊心动魄在多年的工作经历也出现过无数回,这次也并没有多大的不一样。 无数的人曾经一度指责我们,在经历那么多生生死死之后,我们毫无疑问地变得冷漠和随意了,没有了对生命的敬畏,丧失了对疼痛和悲伤的感知,治病救人不再是一样善行,而是一份与其他行业并无差别的工作而已。我们终究会变得机械和冷漠,不再感叹生命的华美,漠视疾苦和艰难。无数的人这样说我们,那副口罩下面冷若冰霜的脸,伶牙俐齿的嘴里总是说些吓唬家属的话语,永远只会拿着笔杆子声称并发症、不良反应乃至死亡都极有可能发生,这与医护无关,并且要家属同意签字。 不是的,即便是在没有执业资格的异国他乡,即便是对医疗行业失去了完全的信心,即便做与不做于我都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我已经不再肩负治病救人的责任和义务,当看到患者生命垂危的那一刻,我仍旧会冲上去,尽我所能,永不放弃……我惊讶于自己的这种行为,即便万箭穿心,也要慷慨赴死,当然这只是比喻,现实并没有那么悲壮。 我和洛绍谦讲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那些惊险和那些抢救配合,以及我此时此刻空荡荡的心情。 “我也刚刚抢救完一例。”洛绍谦说。 “还好吗?”我问他。 “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一丝遗憾,“这是我手上死掉的第一个病人。” 本以为他就是顺口一提,但最后那句话暴露了他全部的心思。我太了解那种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心情,他与我一样,也如此在乎,并如此全力捍卫一条生命,他注定要去当一名医生,而我似乎也一生只能投身护理。 洛绍谦说下午那是一个车祸多发伤的多科室联合抢救,众多外科大拿们被召唤到一起,洛绍谦跟着他的导师也加入了团队。国道人一个男子开着车,车上有他最爱的妻女,一个电瓶车突然从一旁小路上窜了出来,避让不及,撞上了左边车道急速驶来的货车,灾难瞬间发生。 120将一家三口送来医院时,满身满地都是鲜血,手术室为他们一家腾出了位置,大外科集体商议手术方案,全市用血紧张,血库告急的情况下,仍旧保证了这一家三口的用血量。驾驶位的父亲送来时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母亲奄奄一息,小女孩也处于昏迷状态。救援人员说,是在母亲的身体下面发现了已经昏迷的小姑娘,猜测大概是母亲的本能将女儿护在了身体下面。 母亲由于头部受伤严重,交给了神经外科。而小姑娘由于怀疑多脏器破裂出血,由洛绍谦和他的导师负责手术。但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一家三口最终全部罹难,无一生还……外科与内科不一样,生或死都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抢救结束之后,洛绍谦留下来写手术记录以及……死亡记录。家属一波一波地赶来,无一不是撕心裂肺,万念俱灰。嘈杂的声音几乎不能让洛绍谦专心工作,而将全部医疗文书整理完毕之后,他还得与家属进行最后的谈话。他是如此骄傲并且淡定的人呐,而那一刻,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如何才能安慰这些活着的人,毕竟,连他都悲伤的不能自已了。 我们两个还真的是心有灵犀啊,连抢救都要如此同步,连情绪都如此契合……我刚想说点什么鼓励一下深感挫败的洛绍谦,却听见后面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tong!hereareyou?someoneantstomeetyou!(文彤,你在哪里啊?有人要见你!)”史蒂夫的嗓音又扁又亮,极具辨识度,大声喊叫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过来,还有些略带混响的感觉。 “i''mhere(我在这里)!“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尽力气喊了一声,也不知史蒂夫能不能找到这里来。电话那头的洛绍谦显然也没有缓过神来,但我们不能多聊,只能稍作安慰,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史蒂夫从走廊的那头跑过来,一个劲地数落我,英语口语不算太好的我,只能七七八八地听个大概,还是得皱着眉头,侧耳仔细听的那种。史蒂夫大概是说,我不应该自己擅自跑出来,让大家怎么找也找不到。 我尴尬地笑笑,嘴上不停地道歉,推脱身体的不适,需要休息一下。心里其实相当的意外,因为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会关心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有问题询问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耐心解答,而自顾自晃悠或者查看文件什么的,也没有人主动搭理我。 他们找我干什么?史蒂夫也说不清楚……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主任召见 突然要见我的,是医院心血管中心的主任,而见面的地点却u(心脏重症监护)病房。 史蒂夫刷卡开门,随即带着我进入了市立医院的心脏重症。史蒂夫刷门禁的那一刹那,我竟还有一丝莫名的羡慕。所谓的门禁,无非就是为了让不被允许的人无法进入,而我没有被赋予权限。 换好专用的隔离衣和鞋子,跟在史蒂夫后面小心谨慎地走着,各种声音的机器声此起彼伏,人影却看不到几个,大多数床位周边都被仪器围满,定睛仔细看,在发现了隐藏在其中的护士,有些在记录,有些在观察,有些在交谈,无论在做什么,都看上去既松弛又严谨。 史蒂夫把我带到了第三个房间,那是一个单间,房间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和其他病房全然不一样。依旧是门禁,房门打开的时候,屋内的人都转身看向我这里,我在其中看到了曾经接待过我和凡医生的心血管中心主任,还有一些长得各式各样的老外,让人意外的是凡医生居然也在场,两三天之前听说他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没想到已经回来了。人群中还有一些高大魁梧的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有些像保安啊?再仔细辨认,扫视全身,才发现了臂章上印着“police”,警察?警察来干嘛? “thisistong.”史蒂夫把我介绍给大家,我不太知道来由,但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和眼神不难看出,至少不会是太坏的事吧。 “pleaseexinsomethingtoher.”心血管中心主任被大家围在中间,他朝我笑笑,并低声和一旁的凡医生说了些什么。 “听说你的壮举了,很了不起啊。”凡医生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他穿着这所医院的工作服,胸口还挂着工牌,光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在这里的待遇,明显和我不一样。凡医生高我一个头,我得仰视他,岂料他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附身凑在我的耳边,夸了我一句。 “嗯?”我扭头看他,他说的是刚才那例心肺复苏的病人吗?虽然我心里有数,但还是不太敢贸然冲动。出国前张修然特意把我的手机屏保换成了一句话:夹着尾巴做人。我时刻牢记,不敢傲娇,不仅把尾巴夹了起来,爪子牙齿也都一同收了进去。 “装什么糊涂,就这个病人呐。”随着凡医生眼神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加护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刚刚那个在鬼门关里外徘徊的男人。 “还活着?!”大概是护士帮这个男人梳理过,换上病员服之后的他,还真跟一开始不太一样了。我兴奋地拽着凡医生的胳膊差点就跳了起来,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眼睛弯成一轮弦月,星星从眼窝里不停地溢出,整个世界都在闪闪发光。 可能是我过于激动了,凡医生立马抓住我的胡乱飞舞的手藏到了身后,“别激动!别激动!好多人在呢!” 哦哦哦!我想起来张修然说的尾巴,立马噤了声,瞄了一眼一旁的老外们,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本想用手推一推眼镜,以缓解一下尴尬的场面,发现手还被凡医生拽在掌心。 他的手很大,足以包住我的小拳头,指关节棱角分明,指甲剪得相当干净,和我们家洛医生一样,这样的手除了拿乐器和手术刀,用作别处可都浪费了。 不过……他怎么可以拽我的手呢!哼!我可是有夫之妇啊! 我一个机灵立马把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除了尴尬,居然还有些心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洛绍谦的事情……我抬起头却恰好与凡医生四目相对,妈呀……又瞬间互相错开…… “手术医生回来汇报了这件事情,大家都很诧异,整个手术室和心血管中心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中国来的小姑娘为一个已经放弃抢救的病人,单枪匹马地心肺复苏了四十五分钟,并让患者的心脏成功复跳。大家都很好奇你这个神奇的东方姑娘,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毅力和坚持。”凡医生完全回避了刚刚的那一丝尴尬,开始了一大段的喋喋不休。夸得我都快飞起来了,有那么厉害吗? 不过怎么还会有警察过来呢?这小子还犯事了?凡医生想了一下,就说了一句和我没关系。 老外们围在一起,包括那几位警察在内,语速太快以至于我听不太明白他们在议论什么。主任把凡医生叫了过去,两人接头接耳,时不时往我这里看两眼。好像……又没我啥事了吧?我不敢离开,只能原地站着,病床上的病人相当虚弱,他身上接着导线,静脉通路也有好几道,他几乎不动弹,除了扭扭头,动动脖子,他眼神涣散,偶尔听听别人在说什么,大多数时候是自己在放空。 他……大概并不知道在个把小时之前,我曾为了挽救他的生命,用尽了全部的执念和力量吧……知道不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敬畏的是生命,而非某个人的生命。我看着床边监护仪上的数据在不断闪烁变化,呼吸曲线随着胸廓的起起伏伏显示成一条完美的水浪线,血压和心率都还算稳定,另一边的微量输液泵上接着好几种补液,机器“滴滴答答”地叫着,显示着输注量和剩余剂量,氧气装置里的湿化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氧气经过水份湿化之后经鼻送入身体,我几乎能想象到一个又一个细胞和器官在各方积极的努力下,慢慢变得活跃和有力量。 我曾经无数次地嫌弃夜间病房里的各种仪器声,扰乱清净,也常常吵得病人难以入睡,可此时却觉得这些声音无比的美妙,它代表着积极的治疗,代表着活着的信号,代表着那一颗没有停跳的心…… 老外们终于聊完了,四下散去之时,每个从我身边走过的人都似乎在向我投来赞许和钦佩的目光,张修然说人的自我感觉不能太过于良好,容易乐极生悲,但此时此刻,我是挺享受这样的认可和赞赏的,我觉得,我有一些吊吊的,像许多年前第一次与洛绍谦有交集的那个夜晚,在母校的大礼堂唯我独尊。 我的尾巴又露了出来,夹也夹不住,被凡医生逮了个正着,“别嘚瑟了,跟我一起去主任办公室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起诉 主任叫瑞恩,但大家好像都更喜欢喊他“教授”,瑞恩教授是个大腹便便的矮个子男人,既不像医生也不像学究,但凡医生说他是个厉害角色,横扫爱尔兰心血管学界,一骑绝尘之水平,搞得我跟在后面紧张兮兮。 “教授是个很随和的人。”凡医生戳戳我,小声地提醒我。 “girlfriend?”走在最前面的瑞恩教授突然停下了脚步,猛不丁地回头问了一句。 no!no!no! 我急忙从凡医生身边跳开,一脸尴尬地匆忙摆手,凡医生站在原地也不说话,“解释解释呀!”我瞥瞥他,英语好的人,赶紧摘一摘呢! 凡医生没有说话,瑞恩教授也没有继续深究,等待什么正儿八经的解释或答案,却让我尴尬了一下。 在瑞恩教授的办公室里,简约而原宿的装饰风格让我觉得很是舒服,满墙的书籍琳琅满目,有些书籍,厚实得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慵懒的三人沙发放置在办公室的一角,瑞恩教授请我们坐下,我又瞥了凡医生一眼,想从他那得到一些讯息,但他并没有回应我。 “文彤?”瑞恩教授坐在我们旁边,突然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叫我的名字,“tong”的发音还带着不知哪儿来的儿化音尾巴,惊讶得我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教授的妻子是亚裔,所以他的中文还可以。”凡医生在一旁告诉我,这才让我缓了过来。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瑞恩教授为我们俩冲泡了咖啡,欲言又止,又不得不说,“刚刚那位获救的患者,就是你非常了不起地抢救回来的那个男人,他的女儿将起诉我们医院。” 什么?!我“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几乎是弹起来,“为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地把她父亲抢救过来,为什么还要起诉我们?是医疗流程有什么错误?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失吗?我迅速地回忆了一下男子从到达急诊至手术之后的全过程,并未发现什么违背医疗法案的地方。“因为手术没有家属签字吗?那时候我们反复拨打电话,但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手术之前没有家属到场,缺乏授权委托,那有怎么样?人都救活了,补个签字不行吗? 但凡医生打断了我,“不是这个原因,你听教授说完。”啊……我看看凡医生,又看看瑞恩教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捋了捋头发,慢慢地坐下。 “急诊手术关于授权委托这块是有法律支持的,医生有权在患者家属未到场的情况下为患者实施必要的抢救治疗措施,这方面你不用担心。”瑞恩教授听出了我的顾虑,及时地为我扫了盲,“凡,你没告诉她吗?”瑞恩教授的眼神跳过我,看向我旁边的凡医生。 嗯?凡医生应该告诉我什么?我也一同疑惑地转过身,凡医生低头不说话,任我怎么催促,他都似乎有难言之隐,所以如鲠在喉。瑞恩教授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让我更觉得事情蹊跷,我麽?我干了什么麽? 事情是这样的。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叫本尼,因为实施家庭暴力,在半年前和自己的妻子结束了婚姻,本尼本就抽烟酗酒,心脏血管就已经千疮百孔,离婚后的本尼心情沮丧,脾气更加的暴躁,不久就被老板扫地出门,成为了无业游民。发病当天本尼又喝得酩酊大醉,一时气不过,拎着酒瓶子就去了前妻家里,一顿歇斯底里的情绪发泄之后,还将前来劝解的唯一的女儿狠揍了一番,拂袖而去的本尼回到自己家中,不久就发病被送到医院。 本尼在都柏林没有亲属,前妻不愿意管本尼的事情,即便生死存亡之时,也不愿意来医院一趟。医院通过警局联系到本尼的女儿雪莉时,她正在去警察局申请保护令的路上。父亲长时间不定时对母亲的骚扰和发疯一样的无赖行径,彻底惹恼了雪莉,她不得不去寻求警察的介入和保护,以求自己和母亲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雪莉还没到警局,就先被警察找上了门。 当雪莉站在手术室门口,听医生告知自己的父亲的病情。急性心肌梗死最终导致了心跳的停止,而医生付诸的努力似乎丝毫没有成效。医生试图说服雪莉为本尼进行气管插管,并继续进行抢救,虽然救活的概率几乎为零,但医生仍愿意再试一试。雪莉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放弃了抢救,而一个叫文彤的中国来的进修护士,却在坚持胸外心脏按压四十多分钟之后,奇迹般的让自己的父亲恢复了自主心跳。 雪莉没有丝毫的喜悦,转身就通过律师起诉了医院,并当下向警局报案,讲述了本尼殴打自己的事件,所以才会有警察出现在本尼的病床前。雪莉认为,医院无权在她签署放弃抢救的书面文件之后,继续在本尼身上实施操作,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活了。 “这个雪莉是什么想的?!她……”我听凡医生讲完之后,简直是怒不可遏,无法理解,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叉腰原地打转,扎耳挠腮地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医疗纠纷似乎无关国界,更无关医疗水平,这和凡医生当初描述的医疗环境完全不同嘛。是的,这个本尼的确渣到一定程度,用中国人的话说,可能的确死不足惜,在道德层面,我们千刀万剐之也行,凌时处死也无妨。可这是一条生命啊?生命面前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该不该救,能不能救,否则这种对不同生命的差别对待,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雪莉的确是签署了放弃抢救的文书,但好在,你们没有使用创伤性的抢救措施,因为你而拖延的时间也并不算太久。你别担心,专业的律师会帮医院处理好这件事情。”凡医生说。 “应诉了?”听凡医生的意思,医院的律师已经和对方接触上了。不会吧?至少不会这么快吧?在国内,怎么也得先开个紧急会议,一群人坐下来权衡利弊,商量来商量去,最终都会采用最经济实惠,最不浪费时间成本,避免家属闹事影响就医秩序,体现人道主义精神的做法,减免医疗费用,并在道义上给予一些“赔偿”或者慰问金。大费周章,劳师动众,最终还是害人害己,我和凡医生不就是被如此人道主义掉了麽?而现在在这里,就直接应诉了麽? “ofcourse!”瑞恩教授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一摊,给了我一个无比简单又肯定的回答,“医护人员只用考虑治病救人,别的与你无关,这就是爱尔兰。” “家属意愿呢?”我提出了质疑,难道这不是雪莉起诉我们的核心原因吗? “我们充分尊重人权,尊重患者或家属对自己生命的认知和选择,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始终维护生命的尊严和价值,更不会因此而动摇医护人员的尊严和价值。”瑞恩教授看着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九章 撤诉 在瑞恩教授与我的谈话之后,医院的律师也找过我一次,前因后果全部记录在案。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后也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我无从询问,但心里却始终惦记结果,但不得不说,在这次事情发生之后,我在医院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出名的好处就是随时随地能混个眼熟,大家逐渐开始试着了解并接纳我,在混迹最多的急诊科和心血管中心,认识了一些可以叫做“朋友”的外国人,他们乐于听我描述中国,也愿意与我分享他们生活和工作的点滴。 楚团长又在微信群里不停地催促大家的心得体会,周日的早上,吃过早饭的我和茗姐正坐在客厅餐桌上,对着电脑绝望地发呆。 “贼船啊……贼船啊……”茗姐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法兰绒的连体睡衣连帽子都看上去很暖和,茗姐翘着二郎腿,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一番大彻大悟的德性,“早知道要一天到晚写作文,我才不来这鬼地方呢!” 我想了想茗姐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的,每周每月的固定任务快把我俩给折磨死了,虽然都柏林是个无比美好的城市,吃的喝的玩的都充满着吸引力和新鲜感,但……唉,算了,我本想说孤身在外,绚丽风景下的孤独感,比这绚丽本身更强烈,虽然我的近况已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撤退是不可能的,本领还没有学到,楚团长和自家医院不会放过我,更对不起凡医生当时为我争取名额的辛苦付出。 “为国争光……为国争光……”我也扣着手指头,既是安慰茗姐,也是鼓励自己,“写点你感兴趣的东西,这样比较容易凑到字数……”我自己都绞尽脑汁编不出来,还不忘给茗姐出主意。 “我写帅哥美女酒吧摇滚,祖国不得劈了我!”茗姐虽然癫,但谈到关键问题的时候,显然还是拎得清的,她说罢便从椅子上跳下来,蹦到我旁边,“能分我抄抄不?” “你那是艺术,我这是医疗,咋借鉴?”我把电脑让给茗姐看,我也想抄抄,可这全是主观题啊,崩溃…… 茗姐想想也是,便又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和笔记本决一死战。 我们俩正愁着的时候,凡医生回来了。值完班的医生护士都是一脸明显的丧气,可这凡医生却好像轻松得很,不仅脚步轻盈,面色也相当红润有光泽。 “睡了一夜?吃早饭了麽?”凡医生在门口换鞋,我想起苏姐姐早上还留了餐包和牛奶在冰箱,想着起身去拿,却被凡医生给拦住了。 “吃过了,别忙了,有事和你说。”凡医生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不说话,却用奇怪的眼神端详着茗姐。 “看……看什么?要避嫌?要我走麽?”茗姐被凡医生炙热又毒辣的眼神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凡医生不说话,还是“脸上有东西?”茗姐急忙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的前置摄像头,凑近检查自己的小脸。 “看你这身奇怪的衣服是哪里来得?怎么上厕所?”凡医生“咕嘟咕嘟”地干掉一杯水之后,才淡淡地开口。 我说什么呢……还以为茗姐做了什么事情惹毛了凡医生,倒也让我吓出一身冷汗来。 “要你管!哼!你看你看,他老欺负我!”茗姐一秒钟炸了毛,扯着嗓子跑到我身边,开始“哭诉”。 我朝凡医生翻了个白眼,这俩人从认识开始就相当不对付,一天到晚只要是碰着了,就要你说我两声,我怼你两句,我真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孽缘在,欢喜冤家…… “他一大男人哪理解得了少女心啊,不理他不理他!”茗姐在我怀里不停地撒着娇,越是安慰越是起劲,真是和涂涂一样的孩子模样啊,“不闹了不闹了,我和凡医生还有事情说。” 茗姐这才撒手,不服气地站到凡医生跟前,指着自己的“美丽可爱又保暖”的衣服,踮起脚尖几乎要凑到凡医生鼻尖处,“这衣服才不奇怪!上厕所也方便!” 凡医生没料到她突然得“奇袭”,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而隔岸观火的我却觉得这两人的互动甚是可爱。忍不住偷偷地小声笑起来。 小打小闹之后,终于有空坐下来谈谈凡医生说的正事了。“雪莉撤诉了。”凡医生告诉我。 比我先激动起来的是茗姐,秉持着她一贯的风格,一边笑着一边围着桌子转圈子,“就说这事,医院会全身而退的吧,文彤姐你还在那瞎担心。” 我看着茗姐上蹿下跳,内心却百般滋味涌现出来,谈不上多轻松。 事情发生之后,我曾和洛绍谦提起过一次,轻描淡写地一说而过,但雪莉起诉我们这件事,洛绍谦并不知情。我想起当初我和凡医生被患者暴力对待之后住院的情景,洛绍谦大半夜从外地赶回来,气呼呼地指责我,不应该不顾后果地冲动,而这一次,我仍旧害怕他的指责和不理解,虽然我们已经是夫妻。洛绍谦当时听完,只问了我一句话,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那么每一次家属放弃抢救之后,我是否每次都要这么固执己见? 我相信懂我的人是洛绍谦,也相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变得对生命冷漠,我知道他同样为我感到骄傲,所以我理解他那句话的意思是,无人可以扮演上帝,奇迹只是偶尔,我们应该尊重程序,并学会接受悲伤或遗憾…… 这像是向我泼了一大盆凉水,他也总是这样喜欢这样,在肮脏丑恶里面找平衡,他不够理想化,或者这也是在他走上临床之后,他对自己的要求,执着但千万必要执念。 雪莉撤诉了。如瑞恩教授所的那样,一切都不需要操心,法律会做出不失公允的判决,况且这场风波最终并没有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需要赔钱吗?”我问凡医生,一般撤诉之后就是庭下调解,双方需要就赔偿金额达成一致。 “没有,医院不存在过错,也就是说,你不存在过错。”凡医生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互相心领神会地,旁人不易察觉的,长吁了一口气。 搁在以往,我会觉得这是正义的到来,而经历一些之后,只会如此时一样,觉得一丝侥幸。 洛绍谦说的对,没有人是上帝,有些是执着,有些则是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