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美人攻略》 第1章 最后72小时 001 黑暗的空间闭塞而沉闷,终年不见一束光,陆惜和与她一样的一群阿飘呆着这里,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眼睁睁地盯着一片黑沉沉的压抑,即使心智再坚定,也会受不了这种密闭的折磨,崩溃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她怕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每天做的功课就是一遍遍地回忆。在这个感受不到时光流逝得地方,寂寞让人绝望。等到每天回忆也觉得往事模糊起来,久到直到连她有一天惊恐地发现记忆逐渐消散,她也开始和这里的“老人”一般,恨不得自己的灵魂也被湮灭。 “你想摆脱这里吗?”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娓娓而来的语气带着一点傲慢,对于一个已经开始精神涣散的阿飘陆惜来说,这个难得的声音犹如福音,她难得地精神一震,灵魂也变得凝聚了一些。 “想。”她按捺不住心里强烈的念头。环顾了四周,其他的阿飘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加入我们。通过测试,离开这里。反之……”他慢慢道来,停顿了一下:“魂飞魄散。” 陆惜早就恨不得求死,在这个鬼地方,死亡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可以离开这里,喜悦突如其来地让人觉得不真实。 “好。” “你有两个选择,两次机会。a或者b。完成我们要求的条件,就可以摆脱这里。aorb?”微微上扬的声音带着一点性感,像午间低沉的喃语。 “有什么区别吗?”机会来得太珍贵,陆惜一心求生的念头从来没有过的强烈,也愈发小心翼翼。 “a是一个c级世界,b是一个b级世界,能量不同。”话音刚落,关于世界的能量等级的划分的细则就涌入她的脑子。她考虑了片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a,c级世界的能量比b级世界低很多,在不知道难度的情况下a比b看起来更容易一些。 陆惜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关于这个世界的任务,以及属于原身的信息就涌入了她的脑子。 她变成了一个白人,凯茜·查普曼(cathychapman),金发碧眼,身材高挑匀称,172m,是一个联邦调查局学员。陆惜接收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几乎要忍不住抓着脑袋去撞地板。 运气背到了极点,选到了一个费脑子、棘手的任务。她有些泄气,发泄般地扯了扯自己的金色的短发。 凯茜的上司曼迪·伏恩目前正在处理一起女性连环杀人案件,除了尸体,目前毫无头绪。今年刚毕业,因为丰富的法医知识兼备犯罪学心理学双专业,成为初出茅庐的联邦调查局的学员。因为凶手残忍的连环作案,令人发指的折磨受害人的方式,已经引起了民众尤其是女性的愤怒和恐惧。为了安抚民众的恐慌,联邦调查局下达硬性指令,务必、以及用尽一切办法,阻止这个杀人狂魔的下一次虐杀。 巧合的是,凯茜的任务也是,阻止下一个受害人的被害。对于她这个突然被扔进来的人来说,这听起来是一件几乎不可能、机率极微小的事情。 但好在任务有时限,3日内,折合72小时。 “没有任何头绪吗?”西蒙问整理文件的曼迪。他的眼睛里面有些血丝,看起来像是熬了几夜。 “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曼迪递给凯茜两份文件,一:“两份文件,适用于几乎全部的凶手。编号k560是为调查员准备的,k561的是为凶手设计的一系列的问题。”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了,问凯茜:“做过明尼苏达多相人格类型测验吗?罗夏克墨迹测验呢?” 凯茜脑子瞬间空白了一秒,记忆慢了半拍,接上来之后,才对上曼迪的满是血丝的眼睛:“做过,明尼苏达多相人格类型测验。”她慢慢地说,“罗夏克墨迹测验很少。”凯茜一毕业就进入联邦调查局是有真本事的,现在她拥的记忆,就是能让她稍微镇定下来的最重要的因素。 曼迪呵地笑了一下:“现场发现的一点破布纤维里提取出了汗潜指印,有意思的是,拥有这个指印的家伙早三年前就已经关在了我们的牢里。” “那人是谁?”凯茜被他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这件女性连环杀人案起于近两年内,去年夏天在艾奥瓦州锡达拉皮兹市的一条河流发现第一具女性尸体之后,随之在同年的11月份发现两起手法相同的女尸,一样抛尸与河流、12月份起、次年1、2、3、4月销声匿迹,5月份开始疯狂作案,同一月发生5起。 “马库斯·佩吉。”曼迪转了一下手里的黑碳素水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潦草地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米国地图。用醒目的红色圈出了抛尸的地点。 凯茜沉默了一下,因为这个名字被提起,总是会引起一阵沉默。马库斯·佩吉,另外一个凶名可以与目前的女性杀手媲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凯茜提了一下心。 “我们去和这个老朋友做个调查。”曼迪用红水笔蘸着,重重地圈起了最近一起命案的抛尸点。 “别露出这个表情。”曼迪略有些轻蔑地看她一眼:“依我的推测,这个女性杀手,可能是佩吉的病人。” 马库斯·佩吉,变态连环杀手,他的凶名和他在心理学上面取得的成就一样昭彰,他狡猾而博学,在心理学的许多著名的刊物上面发表了许多他的论文,在没有被捕之前,任谁都没有料到这样一个人可以和那个令人闻风散胆的变态联系在一起。他拥有丰富的临床精神病经验,一群拥趸,即使他入狱之后,依旧有大量的信件寄来。 他被捕投入监狱之后,曾经利用看守松懈的警惕,在例行检查的时候,把一精神病院的护士撕裂了,还有一个想要调查他的人,他的肝最后被马库斯·佩吉拌着晚餐的蔬菜吞下。 凯茜跟着曼迪,穿越了500英尺的走廊,光线昏暗,她和前面的男人进来之后,身后沉重的钢门重重地关上,一路走过来,一道道门升起,再闭上,旁边一间间狱室高高的墙和狭小的窗子,无一不轻易地让人觉得有一种压抑。 凯茜是经历了死亡和连死都死不了的漫长的痛苦,所以在曼迪提议要来对这个臭名昭著的变态调查的时候,没有多少害怕。旁边的狱室的狭小的窗子,透出一双双狠厉、探究、新鲜的眼睛,她和前面的男人没有片刻迟疑,连目光都不曾偏移,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佩吉的狱室在角落的一间,他们可以看到两道屏障,神情麻木了的勤务兵,提醒过他们千万不能碰栅栏之后才放他们进去。一进去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两道严严实实的防护。两道屏障之间,隔着远远的,可以看到亚麻色头发,穿着简单破旧的统一囚衣,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翻着一张张纸的马库斯。 他能接触到的东西,硬的全部都被滤去,连钉装纸张的订书针都被拆去才递给他。他狡猾聪明得用一只笔管也能打磨成解开锁铐的钥匙。 第2章 最后72小时 002 映入凯茜眼里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瘦削,指骨大,薄薄的皮贴在上面,显得指关节尤其的突兀。他应该是听见有人来探望他了,手上的动作不变,依旧在慢慢地翻着手里的纸,看完一张就撕掉一张。一个眼神也吝啬得不肯看来访的人。 他就是这样,脾气古怪,精神分裂。主人格是傲慢学识渊博的精神病医生,副人格是变态冷静的杀人狂魔。即使在把人的心脏挖出来的时候,脉搏跳动也不超过80。 曼迪在来之前叮嘱过凯茜,不要和他发生言语冲突,他让你干什么,不要听他的话,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深谙人心,言语有一定的蛊惑性。 “曼迪·伏恩?”过去了很久,这个老头才肯直视他们,囚禁得久了,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机会,一开口就像破锣一般的哑的嗓子。 曼迪让勤务兵找来两张凳子,视线穿过两道屏障,盯着最里面的那个坐在椅子上面的佩吉。 “想问你一些问题。”曼迪开门见山。 佩吉才轻蔑地嗤之以鼻,继续漫不经心地翻阅他手里的纸片,仿佛刚才说了那句话浪费了一般。 “去年去年夏天在艾奥瓦州锡达拉皮兹市河流发现第一具女性尸体,23、5岁左右,胸部被切割,腿部若干虐待伤痕,面容被利器划得模糊。同年类似的案件发生3起,今年迄今5起。”曼迪自顾地叙述起来,他知道他在听。 他经过看守的检查之后,把先前整理好的报道通过滑送器,传到马库斯那边。对方瞥了一眼,拿起来看了一下。曼迪松了一口气。 “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马库斯撕掉纸片,漫不经心的眼神警告一般地扫过曼迪。 曼迪受教了一般地收敛了一下,也不多说废话:“在最近一案件当中,在抛尸现场我们提取出了你的指纹。” 他古怪地看了曼迪和凯茜一眼,鼻子嗅了嗅:“女人体.液的味道,还有一点兰蔻,金发女孩,长腿,想必那个杂种会喜欢。” 凯茜刚才被他那一眼几秒钟的注视,血液都低低地噗呲了一下。毛骨悚然。 “我不认得他。”佩吉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曼迪正欲说的话,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这很奇怪吗。”他伸出舌头,舔了嘴巴周围一圈,笑意森然,玻璃绿的眼瞳里倒映着凯茜的影子,接着沉浸在之前的嗅觉之中:“我也喜欢。真想撕裂你,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味道和你很像的小女孩。” 曼迪合上笔记,话也不多说半句,径直走出了狱室。一边走一边似在和凯茜说话:“推翻我之前的判断,他不是马库斯的病人。这个变态是想和richie玩一场游戏。”他擦了一下手,握紧了拳头。 凯茜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要仔细想一下,才能捋顺他话里藏着的信息。佩吉相当傲慢自负,不接受别人的调查,连询问都不行。他若是心情不错,也许肯和你说上两句话。这仅限于在他主人格控制之下的时候,这时候他说话不屑于欺骗。 他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曼迪盯着马库斯,他话语之中分明对那个变态杀手充满了不屑于嘲讽,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模仿杀人这一个词语。比起虐杀,佩吉凶残的程度远远超过如今的连环杀手。从去年起自今年,警方几乎一无所获。从整个连环杀人案,他冷静自持、心思缜密、行为恶劣,甚至有些故意留下一些障碍把警方骗得团团转。这一点破布纤维的汗潜指印—— “是在向richie挑衅示威?”凯茜不确定地说。 richie,华国人。聪明而睿智,头脑像计算机一般精密。从小对刑侦有浓厚的兴趣,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双料博士。迄今仍旧在其母校开课,亲手把佩吉送入了监狱。 凯茜手里略有些汗津,掏出怀表来看,拇指湿黏,表盘精致,细长的指针显示,已经过去2个小时了,余下70小时。 她现在愈发觉得智商有些不够用了,到底也明白,阻止那个变态继续杀人最有效且直接的方法就是把他揪出来,可问题是,茫茫人海,一大批人共同努力,寻找了一年之久,杳无音讯。 她可以吗…… “现在richie在国内吗?”她问,阴暗的监狱各个狭小隐秘的窗子口有一双双眼睛盯着。 他拇指擦过唇边,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在的……” 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成功和richie取得了联系,在说明情况下,对方表示愿意跟进这个案子。下午,凯茜就被曼迪派去机场接richie。她拿着一份报纸,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下周围。时间过去4个小时,余下68小时。 她静静地掏出怀表,看了上面的死亡倒计时,明亮的精钢盘面,映出她一点模糊的影子。一抹黑色擦入了表的边缘,她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高挺拔,约有一米九,肤质白皙如玉,东方面孔,英俊非凡的男人。 “查普曼小姐。”沉沉的嗓音带着一抹暗夜的迷惑,低沉带着一丝性感。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只是说着一个陈述句。 面瘫一般的英俊的男人。 凯茜点点头,站起身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手:“现在不便和您这这里细说。等到了局里再给你看详细的资料。” richie点头,没有必要的时候他不愿意说废话,只跟着凯茜指引上车,去联邦调查局。 一路上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莹光在暗处映在他英俊的脸上,英挺的眉头斜起,滑动着屏幕浏览,眉头时不时深锁起来。凯茜在开车,余光之中也看得到这个侦探先生争分夺秒地捣鼓他的电脑。 曼迪看到richie显得很高兴,郑重和他握了一次手之后就带他到办公室,取出连环杀人案件的机密文件供给他浏览。richie挑了一下眉,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下,速度极快,只是偶尔碰到有意思的地方停滞了片刻,再合上资料,兴致缺缺。 “我想见见佩吉。”richie沉静的眼眸里面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这个当然没问题,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敌人,richie和佩吉的渊源比之任何人来说,更适合充当那个撬开那个精神分裂且狂妄骄傲的变态。佩吉不喜欢被人调查,其他人休想从他嘴巴里面索要什么有用的消息,探员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一个纯粹自知犯罪却毫不在乎的人,看见richie玻璃绿的眼睛里也出现了愉悦的笑容。凯茜并不知道他怎么审问这个罪犯,过了约30分钟,richie走出来用手帕擦了一下手,扔进了垃圾桶。她分明看见了纯白色的棉质手帕里面粘着的血迹,趁着勤务兵打开门再度合上的缝隙中她看到了那个狂妄的老头躺趴在地上,以一种他绝对不屑的姿势。面朝布满尼龙绳网的天花板,眼睛剧烈地来回滚动,里面闪动着奇异的光。 “听着,今晚将会浮起另外一具尸体。”richie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滑动了几下,精确定位到了米国的某一个郡的河流。曼迪长了一下嘴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被米国人成为“侦探之灵”的男人。只是短短30分钟就得出了一个让人消化不良的信息。 凯茜支吾了一下,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和这个侦探说了一声:“有什么办法让他70小时之内不杀人吗?” richie扬了一下眉头,露出一丝笑容:“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他。” 在他们赶到之前,地方的警察已经用警戒线围起了抛尸现场,几个小孩子到河里玩耍的时候捡到的一个大的塑料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泡得发白的手臂,一股浓烈的腐肉味道吓得人屁滚尿流,目前这几个小孩已经被送去接受心理辅导,希望这件事情不会让他们留下阴影。 凯茜摸了一下怀表,指针还在走,这个人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被杀了。 法医将尸体拼好,richie带着手套跟着观察了好一会。 柔软的发丝柔顺地贴在他的额间,沉静的一双眼睛沉思的时候带起一片沉默,这个男人话不多,神情淡漠,唯独对着案子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曼迪已经不在他们这里,在richie审问过佩吉,撬开了他沉默的嘴巴,依照案件官方第一手绝密的资料,重新画了一张心理画像,男性、年龄30岁上下、高学历、冷静、孤僻、有些自命不凡。左撇子,有过虐待动物的历史,今年1月到4月谈过一次恋爱,5月分手。极端痛恨女性,尤其是漂亮的金发女人,richie让他去调查取证抛尸现场的车辙印,第一现场到河流处,装着尸体的不短的距离内奔波,附近的居民以及公路的摄像头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综合几起案件来看,这个杀手的行迹飘忽不定,遍布米国各大洲,必须至少有一辆汽车。 “可以检查出是否受过性侵犯吗?”richie沉默了一下问。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比较困难。”法医说。richie仔细地挑出死者的下.阴,记录下了几个数据。 “金色头发的白人女孩?”他的嘴唇溢出一丝冷笑。“你现在配合我去一个地方。” 第3章 最后72小时 003 凯茜一边跟着richie,一边思考着他提供给曼迪的心理画像。左撇子,从最近几具女尸分解的伤痕可以看得出来,刀切割的痕迹从右往左向下较多,右撇子的刀痕是从左往右朝下。今年一至四月份潜伏没有作案,很有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放弃了作案。 然而对比之下,谈恋爱了的可能性较大。其次是生病、被捕,这个计划缜密丧心病狂的凶手不会毫无告别迹象地中止作案。他五月份爆发式地频频作案,也进一步证明了,这段时间谈恋爱的可能性最大……至于,极端痛恨金发女郎,这个? richie开车,凯茜在后面吃东西。前面的richie停下车,她停止了思考。抬头看了一下richie走进去的地方。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差点连抓着吃的巧克力都要捏爆了。gay……gay吧?环顾四周,到处可见六色的彩虹旗,红、橙、黄、绿、青、紫六色,同性恋的标志旗帜,酒吧旁边赫然就是一间性.用品店,不过很显然专门服务于同性恋的。 richie目不斜视地大方地走了进去,门口一群男人向他吹起了口哨。他身姿颀长,俊容难掩,西方的gay一般看不上东方的sissyboys,因为太阴柔,配不上他们追求的阳光健美大胸肌。然而richie挺拔的身姿,夏季薄薄的衬衫,衣服底下强有力的肌肉,那一张英俊犹如上佳的雕塑一般立体的脸,在这种看脸看身材的地方,不要太引人注目。 凯茜犹豫了一下,是否该跟着他一起进去。gay吧混进了女人,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对上了richie扫过来的隐藏着寒霜一般的眼神,她还是选择跟紧他。 进到里面,凯茜一下子就觉得热了。台子上面的男人全部都是只着内.裤,紧绷,跳着热舞,不断有人朝里面塞大把的钞票。在昏暗处,光线低迷,隐约可见几对男人陷在沙发里基情四射。 “为什么不继续追查凶手的交通工具,这项工作似乎准备有了一点眉目。”凯茜边走边和richie说,“来gay吧消遣?” richie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边浮起一起莫名的笑意:“你不是要保证70小时之内抓到凶手吗,这是最快的方式。”他的眼中含着一点雪意,冷冰冰的表情也让人觉得不好接近。但是对凯茜却意外地温和。 相处不久,她知道richie是一个相当傲气的人,不会轻易和别人解释。他让曼迪做事,扔给他一个方向,连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曼迪依旧意外地对他十分信服。 “会跳性感的舞吗,查普曼小姐?”昏暗的光线下,他低沉的嗓音犹如醇厚的红酒般醉人。一束柔和的光线突如其来地打在他的脸上,英俊得让人呼吸急促。 凯茜被他拉到了舞台之上,旁边大跳热舞的几个gay嘻哈地对着richie抛媚眼,说了一些极具挑战的引.诱的话,还要过来摸richie的胸,被他的一记冰冷的眼神给镇住了。 不知道在gay吧,一个女人跳热舞,会不会激起gay们的愤怒。因为这让他们会有一种,她是来和他们抢男人的感觉。她硬着头皮,跟着音乐慢慢跳了起来。 “你不要抓凶手了吗?”他随意地撇头,评价她的舞姿:“跳得可以和死鱼媲美。”他走近了一步,站在她旁边,低着头甚至可以直接碰到她的耳朵:“跳钢管.舞。” 凯茜听到他的话,她甩了一下满头的金色小卷发,用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扭动了自己的身体。把亭亭地矗立在舞台上面,清俊冷静地处处透露着一股禁欲范的richie当成一根钢管,扶着他的身体跳了起来。 台下简直不要太热闹,一群gay恶狠狠地盯着她,嫉妒的目光火辣辣地要烤熟她的脸蛋。其中不免一些俊朗有大胸肌的,挺出来秀了一下,示威一般地看着她。 “跳,用力跳,使劲跳,不管他们。”richie清冷的声音缓缓传入他的耳朵,凯茜收回目光,眼观鼻,鼻关心地认真跳热舞。旁边一群男女通吃的双们很配合地打起了拍子。俊男靓女,不管看哪一个都很和胃口。尤其是凯茜傲人的雪白美丽的修长的腿,蜷曲在面色冷寂沉静的richie身上的那种姿势,看得他们都热得要脱.衣服。 终于在准备引起gay们的愤怒之前,richie拉着凯茜遁走了。 走出外面,还有几个gay追上来,吓得凯茜赶紧催着richie开车。 “打电话,让那帮家伙发布今天晚上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关于女性连环凶杀案。”richie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凯茜也不问为什么,依照他的指示,给曼迪打了电话。 “对,他是这样说的……好的,再见。”凯茜合上手机,安静地坐在车上。拇指轻轻一旋,划开了怀表的精钢盘扣,注视了一下上面的倒数计时。 5:00pm,时间已经过去了10小时,还有62小时…… 手指因为刚才的奔跑,微微泛冷。她对于自己抓到凶手一点信心都没有,但是看着前面专注地看着车的英俊不凡的男人,她觉得或许是他,才有资格在短短的时间内抓到困扰了民众一整年的变态杀手。 8:00pm,准时在发布会上,曼迪坐在首座,旁边坐着若干专案组的探员,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自这几起女性恐怖时间之后,官方的消息总是贫乏地让人感觉到不安。这一次的关于女性连环凶杀案的新闻发布,对于各大媒体来说,犹如饥饿的狼渴望着香喷喷的肉。消息刚发出来,就集结了各大权威的媒体。紧急而仓促的时间也阻止不了他们的热情。 “请问,死者有没有受到性侵犯?” “你们何时才能给民众一记定心丸?何时才能抓到凶手?” “*……” 曼迪有准备的一个一个回答,作为官方的新闻发布人,他全程跟进这个案子,最有发言权的也是他。他既不肯透露内部的机密的消息,只能和这一帮人打太极,四两拨千斤地挡着一个个愈来愈火药味十足的提问。 8:30pm,richie和凯茜终于赶到现场。沉静英俊的面容,对于各大媒体新闻人来说,并不是很陌生,在前几年,他们之中的少部分人也是扛着摄像头追着他采访。 沉稳,冷峻,一贯的寡言,相当傲气。 他找了一个女记者,说了一句话:“请问,你有口红吗?” 女记者盯着眼前的英俊非凡的东方男人,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差点让她握不住话筒。她红着脸点点头,掏出了一只精致的口红,递给了richie。 richie修长的拇指轻轻旋开女记者的口红,目光逡巡了一圈,找到n,踱步到那台笨重的摄影机子旁边,悠闲地仿佛如同信手涂鸦一般,用口红写下了一个近乎狂妄的单词。 旁边热闹的提问的记者,看到了他写下的单词,一片寂然。 f-u-c-k,*!全场采用直播,这个淡淡的粉玫瑰色口红写成的单词通过镜头,传到无线电视网络,同一时间被千千万万户人看到。 新闻记者像是盯着肉味的恶狼,眼睛之中泛着的幽幽的绿光不要太明显了……对于文字的敏感,以及这位曾经抓获了更加臭名昭著的恶犯佩吉,更让记者们对于他这次出现在这个连环案件之中感到兴致浓浓。谁知他一上来,就这样给他们扔下了这么一个重量级的炸弹。 richie挑起眉头,弯起嘴角,英俊难掩的面容,沉静似水,冰冷的目光直直地面对镜头。要不是场合不对,一些女记者都要为他迷死人的性感尖叫了,于是把更多的镜头不吝啬地分给了他。 凯茜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原来是这样,他一整天都在试图激怒那个凶手。可是他怎么知道对方是个gay? 曼迪和richie交换了一下视线,点了点头。回到调查局里,richie坐在沙发上面,闭着眼睛,柔软的头发掩盖着他的眼睛。 “吃了饭了吗?”凯茜问,向他扬了扬手里的晚餐。他摇头,很自然地接过凯茜递给他的盒饭。他的东方人,凯茜下意识得给他点了一份中餐,虽然华国人对那家中餐店的评价不高。她自己也下意识地点了一份中餐。 两个人守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垫着桌子吃东西。一群人跟越好了似的,彻夜带在局里,也不睡觉,一个个熬得眼睛通红。 凌晨四点整,richie接到一个电话,凯茜一夜也没有睡,睡不着,正欲闭眼休息一番,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曼迪接下了电话,一名路人爆料,在74号州际公路公路约2公里的威尔逊湖畔,发现一具女尸,目测是被炸弹炸死。 richie露出一丝隐秘的笑容,早已经联系好的米国顶级计算机高手,在一边整装待发,五指噼里啪啦敲下键盘,电脑里面显示出了爆料人的地址,谷歌3d地图上面,一个明显的红点让在场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狡猾的凶手。 richie来的第一天,就对曼迪说了一句话,最狂妄的凶手往往自信心爆棚,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数次蹲在抛尸点在暗处看你们被耍得团团转暗自偷笑? 凌晨四点整,死亡倒计时还有53小时,但是凯茜掏出怀表,看时间的时候,盘面的时针不合理地快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了起来,倒数计时还有,3个小时。她的心似是被人吊提在半空之中。 “准备要有下一个死者诞生了……”宁静的夜晚,凯茜的突如其来的声音显得突兀,那个把谷歌地图调出来的计算机高手,用手指了一下电脑屏幕,毫不掩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现在还没有死亡。你们看这个打电话的人,姑且称他为凶手?”他紧接着说:“我们入侵了道路监视系统,凌晨时分发现一辆黑色不起眼的皮卡驶入80号洲际公路,实际上他打电话来的时候点坐标依旧没有移动。从道路监视系统来看,他……”那位中年的计算机领域的高手播放了一段视频出来。一个带着口罩,头带着衣服连着的帽子,封得严实,看不见脸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趁着四周无人开到隐蔽的桥头边的石板上,从车里掏出一个大的睡袋,扔到桥洞下边。 “从这里去到那最快多久?” “大约两个小时……” richie低低地笑了一下:“他是准备把大家都一起炸死吗?” 曼迪严肃地打了一个电话:“通知拆弹部队……” 凯茜声线有些颤抖地说:“可能来不及了,她身上的炸弹还有150分钟的倒计时,两个小时之内赶不到,再过半个小时部队拆除不了炸弹就会爆炸,部分桥段会崩塌,如果有车辆经过……” 死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更何况,80号公路是米国最重要的洲际公路之一。 richie回头深深地看了凯茜一眼,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还剩150分钟的,只是抿了一下唇,快速走了出去。曼迪和一群人调动了直升机,第一阶队的人已经在10分钟之内快速正装好出发了。 凯茜掏出怀表,时针按照变化了的速度,做着匀速圆周运动。等指到最后的末端,精确到分钟,还剩下135分钟…… 她的背后的汗水,浸湿了薄薄的夏衣,richie看了一眼,挪开了视线:“不担心,时间够的。半个小时足够他们拆炸弹了。” 凯茜闭了闭眼睛,抓住凶手分明已经曙光在望,但是此刻她偏偏安定不下来,手也变得颤抖。 “那个家伙还想耍我们哩,手机发射信号的地址根本就是虚假的,好在他学得还不够精……”那个方才炫了一手高超的黑客技术的中年男人嘲笑了一下。 “他心思还是很灵巧的。要是没有一晚上的准备,等着他自投罗网。我们也许一点戒心都没有,匆匆赶去74号,联邦调查局就会彻底沦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个死gay……”曼迪咒骂了一声,声线里面掩饰不了的激动:“妈的耍了我们几个月。” 曼迪听着似乎已经和richie通过气了,在刚刚碰面的时候。 众人不得不佩服richie布下的精确的计划,连对方的心理这种最不确定的因素也考虑进去了,并且成为推动整个计划最关键的步骤。 “这个是佩吉告诉我的。”richie似是懂得凯茜的疑惑,注视着她浅蓝色的眼睛说。“他最擅长掌握人心,让他来猜凶手的心思最好不过……” 曼迪带着一些崇拜的目光看着richie。 约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几个人已经陆续抵达目的地。可惜的是用定位系统也找不到凶手的踪影。他已经嗅到不对劲了,抛弃了手机。 “不要担心,他用的是水果机,里面的home键有他的指纹,我入侵了他的手机。”中年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曼迪接着说:“只要把它传到警用指纹传送器,马上传回联邦调查局总部,我们有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对比指纹,找到他是谁,发追缉令,不怕揪不出他来。” 凯茜跟着他们几个下了直升机,前方已经围上了警戒线,拆弹部队早他们十几分钟到,现在正在商讨方案。公路目前已经被封锁住了。 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仪表的时针还在快速地走动,似乎越来越快,原本预计还剩下半个小时左右的,现在居然已经只剩下十分钟了。等走到桥面,还剩下五分钟…… 三分钟…… 凯茜停住了脚步,向四周环视,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两分钟…… 她垂头,看见清澈的湖水,碧蓝犹如澄澈的碧空。怎么找也找不到…… “richie,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凯茜突然之间用了中文和他说话。她想起在尸检结束的时候,那个法医在richie走了之后,摘下口罩,和她分享了一次他的私事。 你知道richie为什么一接到联邦调查局的电话,马上就愿意动身跟进这个案子吗?就算是无偿他也会乐意去干的。 一听凯茜就觉得很有八卦的味道。不等她有什么表示,那个法医接着说,因为他的爱人,在几年前被佩吉残忍地肢解了,只要有关于女性的凶杀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凯茜看着richie修长的背影,他回过头来和她轻声说了一句:“韩致知。” “名字不错啊,格物致知……”依旧是用流利的中文和他说话,他挑了一下眉头。凯茜忽然看见怀表的时针分针秒针已经完完全全重合。她还算不错的视力,看见对面隐藏在人群之中,一双手握着枪,子弹穿越空气摩擦出声音,她手脚比脑子快一点,挡着richie前面,抽出了胯间的短.枪,快速地上膛。 这操蛋的变态!还易容混进了警察里! 凯茜退无可退,这发子弹发出,注定要死一个,何况她后面还有一群人。她打出的子弹也命中了对面的那个家伙。 清风划过她的碎发,带起一阵痒痒的感觉,richie扶住了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的身体,满手是血,她也听到他在讲些什么,只能看见他在不停和她说话。 “任务失败,请接收下一个任务。”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这个时候,一个俊美的少年浮现在了她的眼前。“任务一失败,根据你在任务里面的表现,可以和让你成为我们麾下的非正式员工,下一个任务属于你的新手任务。”她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东西。 “以后你的灵魂,就属于我们了。”俊美的少年唇边浮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第4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4 巨大的信息量让陆惜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但是比起心里已经麻木的疼来说,这一点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强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吃力地浏览有用的信息,然后记在心里。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这个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她必须要把握住了。 这个俊美的少年,让她出卖自己的灵魂的意思,也在信息之中体现出来。简单地说来,就是他会把她的灵魂输送到每一个世界里面,完成委托人的愿望。完成了,有相应的一点奖励。任务失败,大概……她就会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她在里面扮演着执行者的身份,她迅速注册了自己的账号,打开信息列表,她看到了关于自己的信息。 执行者:陆惜 编号:m0064 性别:女 等级:白丁 武力值:20 幸运值:20 技能:(空) 属性:(空) 物品:(空) 本次任务完成度:空 历任委托人评价:空 执行者积分: 个性签言: 陆惜把自己可以填写的东西零零总总地填了一遍,看到个性签言的时候,沉思了片刻,写下了李白的名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把一切的准备捣鼓好之后,陆惜点击“进入任务大厅”,挂上了她的信息,看到人山人海的漂浮着的形形色.色的人,她依旧忍不住惊讶。这个行业大概比较照顾新手,看到冰冷的屏幕上面时不时换掉的一轮执行者,还有在原地犹豫着选要在任务大厅接受到任务的阿飘,要是马上接到任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一般般的执行者才刚刚挂上屏幕马上就被刷下来了。 陆惜直接退出任务大厅,又看到俊美的少年,此时他慵懒地依靠在宝座之上,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流溢出宝石般的光泽。 “去吧,这一次给你降低点难度。”俊美少年一挥手,陆惜就被送入了任务之中。 陆惜马上惊喜地看到自己的个人信息那里,浮现了新任务对象那张美丽得让她呼吸停滞了一下的脸。虽然长得漂亮作用并不比有一颗聪明的脑袋重要,但是,无论在那个年代,长得漂亮就是一种资本。 但是很快陆惜就明白了为什么俊美少年单单要给她涨美貌值了。这一次她变成了苏州晚湘阁的头.牌名.妓。 这一世的原身,五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卖给了晚湘阁的老.鸨春妈妈,才五岁的原身就长得晶莹剔透,美似仙童了。春妈妈决定花大把的银子来栽培原身。随着年龄的增长,原身更是愈发美丽,出落得标致动人,虽说不上有倾国倾城之姿,但是也足以回眸一笑百媚生,她只要出场弹上一曲,保证座无虚席,惹得一干爷们挥金如土。 春妈妈深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一般的姑娘十二三岁就得开.苞了,但是对于原身,春妈妈却一直留到十五岁才肯给她开.苞。恰恰在准备满十五岁的时候,原身救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武林御剑庄庄主,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英俊年轻,一掷千金。为了报答原身的恩情,他用千金包下了原身,期间未尝不给原身许下了终身的诺言,必不负她。 然而男人的诺言都是不可以轻信的,见惯了情场的虚情假意名.妓出身的原身偏偏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剧情发展到这里男主终于在遇见女主之后彻底沦陷,女主是武林正派所深恶痛绝的邪教女魔头,所谓正邪不两立,男主却为了女主冲破了世俗的偏见,放弃一切,甘愿和女主归隐山林,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 故事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偏偏女主发现了男主还有一位红颜知己的存在。魔教妖女从来就不是仁慈宽容的善茬,她对男主爱得疯狂,独占欲让她根本容忍不了原身的存在。于是在原身默默等待男主的时候,将她约至一处荒凉的地方,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抛诸荒野,她知道,只要到了晚上就会有野兽出没,出来吃干净原身的尸体。原身被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死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野兽一点一点吃完自己,最后她是被疼死的。 虽然俊美少年说这个任务极其简单,但是对于生活在现代的陆惜来说,接收完剧情之后,也能深深体会到原身的不甘与痛苦,以及对女主狠辣的手段感到心凉。她和女主的立场决定了她永远不可能和女主融洽相处。 接受完剧情之后,陆惜缓缓睁开眼睛。剧情到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拉开剧目。人贩子高兴地和老鸨春妈妈讨价还价。 “我这个闺女,还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带过来给春妈妈掌掌眼的,孩子她爸都快病得下不了床了。这么些救命钱,春妈妈您财大气粗,还和老妇人讨价还价。”人贩子虚情假意地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 春妈妈在心底冷哼。一个月卖几十个“闺女”,倒也好意思来我跟前耍。但是斜眼又瞟了一眼那个女娃娃,长得叫一个晶莹剔透,浑身白嫩,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如此标致,也不知道长大得有多祸害人。 “不成不成,最多五十两。我这里买个女娃,最多就十两银子,这女娃活不活得成还是个问题。哪比得上现成的姑娘。买个女娃,妈妈我还要掏腰包,劳心劳力地教导她。再多我就不要了。”春妈妈狠心道。 “不成,至少六十两——春妈妈您发发善心,我家那口子吃药跟个无底洞似的。”说着人贩子就要跪下磕头。 哭泣了半天,旁边的人拉她也拉不起,硬是要跪着,一副凄凉到了极点的样子。春妈妈看得心更加烦躁了,压又压不下价钱,还要看她秀演技,装可怜,膈应死个人。 “六十两就六十两。拿着这个条子,下去找小厮带你去账房兑银子。”春妈妈一口的不耐烦地说道。倒是对着陆惜的时候笑容爬上了脸颊。 “姑娘,以后你就跟着春妈妈了。春妈妈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一堆姐妹陪着你。” 陆惜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给卖了,并没有太多的感悟。这个年代,人贱不值钱。 春妈妈买了陆惜之后,虽然花了一笔钱,但是看到陆惜这一张脸,就觉得买得值了。喜滋滋地带陆惜去洗澡。 两个粗使的老妈子扒掉了穿在陆惜身上又丑又脏的衣服,把她抓到浴桶里里里外外刷了个干干净净。老.鸨春妈妈在旁边满意地看着。 她强忍着自己的冲动,没有任何动作,乖乖地配合。 春妈妈伸手抚.摸了一下这女娃的身体,果然如所看见的一般,娇嫩得就像花一般。长着一身的好皮肉,骨骼清秀小巧,一双眼睛懵懂安静,这么直直地看着你的时候,看得人的心都软化掉了,恨不得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碰到她的面前。 她早就一眼看出来拉着她到这里卖的妇女不是她亲妈,长成她那样的,哪里像是能生的出这样粉嫩可人的女儿的人,还借着人情讨价还价。 春妈妈爱不释手地捏着陆惜的脸,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如何把这个女娃培养成风华绝代的江南名.妓。 陆惜也很听话,就像一块吸不饱水的海绵一般,拼命学习春妈妈教导的东西。五岁性子就沉静得讨人怜惜,她愈是专心致志地学习,春妈妈愈是教得来劲。 江南的名.妓,除了长着一张美人皮吸引男人之外,还必须得有能傍身的一技之长。不然,爷们花钱娶回去,本着红.袖添香的遐思,来点小情.趣,结果打开书大字不识一个,不提多扫兴。 如果能够弹得一手好琴,也是顶风流的一件雅事。文人骚客,独爱晓风残月,枫桥渔船,对酒当歌的时候,有流云似水的仙乐鸣奏。就算你弹的算不上仙乐,至少会弹,就能附庸风雅。 如果画的一手好画,更是极为难得。谁人不钦羡画中传情,缠绵的笔尖,隐晦地将儿女情长花在纸上。多少文人,因为画美人而得风流之名,借一副美人丹青,传世享誉。画得一手好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极为风雅之事,男人能因一手好画出名,女人也不外乎如是。 做得一首好诗,更是了不得了。陆惜一一看过去,内心不可谓不震撼。这古代的高级妓.院,竟也能做到如此境地。怪不得历史上,江南秦淮的香艳,那些婉转风雅的风月,能够经过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的冲刷,历久弥新。依旧牵动着后面数不尽的人梦乡寻觅痴想。 和它们比起来,那些高.级.会.所的清.纯.大学生,战斗力简直被秒成渣。 陆惜所受到的乐器的熏陶,不外乎是钢琴小提琴还有古筝。由此一来,陆惜学得愈发起劲。努力得让人侧目。 春妈妈自己水平有所局限,也舍得花大把的钱,高价请来师傅特地教导她。拖了陆惜的福,晚湘阁这一代长成的姑娘都有了比往常更好的待遇。春妈妈后来更是对待陆惜亲如女儿,这一点,让陆惜惊讶之余,有些哭笑不得。 第5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5 陆惜坚信,成功一定是要依靠充足的准备。有了准备,才能轻松上阵,无所顾忌。如果失去了厚实的准备作为基础,真正面临挑战的时候,也不免总是权衡得失,在机会来临之时犹豫不决,因害怕失去而徘徊,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把握得失。 所以,陆惜所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日后做准备。她犹如海绵一般汲取知识,就算是春妈妈教导的羞人的房.中.术她也咬着牙坚持学了下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陆惜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十个年头,即将满十五岁。命运的齿轮也渐渐向着那个揭开原身悲剧的那一个豁口咬.合过去。 这一天,风和日丽,陆惜不紧不慢地在闺房里梳头,因为提前预知了即将发生的剧情,她并没有给自己梳一些麻烦的发髻,而是用简单的纱绑住了头发。 十年的时光流转,让这个小时候就貌比仙童晶莹剔透的女孩,变成了现在这个胸挺饱满,腰肢纤细,脸蛋色若春晓之花,明艳之中透露出书卷气息,一双黑眸似明珠一般璀璨明亮的女人。通身的气质加成,让她貌美之余,仿佛笼罩着一层令人忍不住沉迷的淡淡地光晕。 她比原身对于美貌更加执着,调制的寒香蜜露,让肌肤变得更加白嫩光滑。百香冷露缩阴丸,经期来之后用上一枚,让那一处变得更加洁净紧.致。配上现代的瑜伽运动,让这个身体,除了美貌之外,更加健康。浑身的肌肤除了白皙之外更添一层淡淡地自然的胭脂绯红,触手极具弹性。除此之外,更兼得腰肢若柳,纤细而有力道。 浑身上下都是经过她精心的调养,像一只熟透了的蜜桃。 一身美丽绝伦的衣裙,就是一个女人的战衣。换上了一袭绒绣羽缎月白宫制堆纱百褶裙,肩披银白秋板貂皮,远远看去,通身洁白,纤尘不染。连给她捧着暖炉的丫鬟如意都忍不住多瞧了了她几眼。 如意呆呆地看着小姐,她也是女的,但是依旧抵抗不住她的美色。 春妈妈极为宝贝陆惜这个金蛋蛋,陆惜自十二岁以来,因为偶然的一次登台献艺,蒙面围纱被风轻轻吹落,让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脸,看客们哑然大惊,呼吸都急促起来,场面几近失控。后来的轮到登台献艺,每一次都是人满为患,就算加了比平时多三倍的入场费,这些人依旧对陆惜兴趣不减。 传到后来,陆惜竟也上了江湖美人榜。江南苏州头牌虞姑娘名列第三,人称虞美人。往上数第一第二都是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冰蟾宫的冷双,呼吸之间至寒冰针独步武林,这个是一个冷艳的美人,追求者依旧如过江之鲫。列第一。一个是红庄女魔头暗香,浅笑梨涡,清纯俏佳人,温暖的脸庞之下杀伐果断,是一朵长了毒刺的阳光玫瑰,列第二。 前两者都是绝大部分人接触不到的,对比起来,虞美人更加受人欢迎。 虞美人陆惜今天要见的客人是江湖素有名气的凤萧。在这个世界凤萧拥有一副好皮相,有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名。他爱慕着女主暗香,这次来,也是想看看这个江南虞美人凭什么有资格和暗香并提。 剧情之中,凤萧就是阻隔虞美人和男主御剑山庄庄主韩润之的最大阻力。她在青楼里苦苦等待韩润之,凤萧却两次三番阻止他去见虞美人。最过分的一次就是故意和虞美人亲热,给韩润之造成一种佳人心有所属。没有了虞美人终身顾忌的韩润之,更是和暗香感情急速升温。若是没有凤萧的欺骗,韩润之就算凭着责任感,也会照顾虞美人一辈子。 他一直以为虞美人和凤萧托付终身,于是虞美人人去楼空,加上妻子坚定地说她已经和凤萧浪迹天涯,后来韩润之也没有再多过问虞美人的事情。 原身最恨的暗香当属第一个,其次就是凤萧。他们两个联手,毁了她的一辈子。 剧情里的这一天,凤萧约见美人,韩润之被魔教高手追杀。身负重伤,还被下了毒。凤萧见到此景,生性潇洒,恣意妄为的他,身手正痒。也顾不上一旁的美人,上前和一众魔教残余打得不可开交。 那群魔教残余见大势已去,又兼着韩润之已身负重伤,还中了魔教独门的毒.药,必死无疑。也不敢恋战,打了几百个回合就扔下烟雾.弹,盾身而去。 凤萧只对女人和武道感兴趣,对韩润之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调戏了一下虞美人,用扇子支起对方的下巴,暧.昧地冲她轻吹一口气: “自古美人多爱英雄,美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揩完油之后就人影都不见了。若是日后他知道暗香会爱这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甚至连命都不肯要,他一定会想起这个风和日丽的这一天,是他亲自把韩润之推向了虞美人,他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的。 陆惜轻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把在地上半昏不醒的韩润之扶了起来。韩润之,单听这个名字就让人感觉到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风。他的人也亦是如此。有君子之美,宝玉之灵气。 虽然他紧闭着一双眼睛,脸上也沾满了污浊干涸了的血液,还有中了毒之后脸色明显的加深,但是依旧不掩其英俊。犹如高山之竹一般的清俊,眉宇之间是清明朗润之气,落拓雅致。兼之匀称有致的身材,不愧为江湖美男榜榜首。 光这份颜值,足以秒杀其他男人于千里之外,真的是见之天下美男皆褪色。陆惜第一次见到如此英俊摄人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能光盯着一个男人就发呆。 难怪惹得第二第三的美人拜倒在他的月牙雪竹纹湘百色君子绣长袍之下,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那个第一美人的倾倒? 虽然韩润之半昏不醒,但是意识依旧存着几分清明。也知道是一个姑娘把他扶了起来。 “公子,若是您还醒着的话,你可以试着走一下路吗?我扛不动您。”一个温柔动听,缠绵婉转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鼻尖萦绕着一股冷梅的幽香。悦耳的声音,以及好闻的香味,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韩润之心底里冒出一股蠢蠢欲动的燥意,扰得他心绪不宁,血液乱窜,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他猛然睁开眼睛,陆惜看到了他眼睛里面满是血丝。 他错愕地连忙推开陆惜,身体无甚支撑地倒退了数步。和陆惜拉开了距离。心里倒是清明了几分,但是偏偏血液躁动得愈发厉害,像是沸腾的水一般,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若要强行抑制下去,只怕要血管爆裂。然而韩润之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待陆惜靠近了他的时候,燥热的身体就感受到一股清冷的风拂过,在血管里面叫嚣着沸腾的血液也安分了几分。 韩润之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陆惜却知道。 韩润之中了魔教的七彩蜘蛛的绝顶至毒,但他本身所修炼的清新寡欲的君子六脉心经,却是可以抵御各种肮脏的魑魅魍魉的邪门东西。这一次也是托了君子六脉心经。但是一个是世间至清至洁的君子六脉,一个是魔教邪门的至毒至绝的毒.药,两个极致相冲击,互相抵消了。但是却留下了副作用,这便是一般狗血的武侠电视剧所特有的梗。那就是,此刻他极为渴望花间缠.绵,才能抵消两个极致在他体内所产生的热毒。 虞美人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英俊至极风华绝代的男人,同时也厌恶自己青.楼低贱的出身。在她的想法里,奉韩润之如神一般,不敢亵渎,只敢远远地看他。哪里会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之时,朝着那个邪恶的方向想。 韩润之更不必说,那是清清白白守身如玉,清心寡欲了二十多年不破功的大龄处男,宁愿死,也不会做出侮辱女子清白的事情。所以韩润之只能生生受着,不敢有半分旖.旎的念头,最后苦苦挨了一天一夜才扛过去,废掉了五年的内功。 现在陆惜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扶着韩润之的手,身高和韩润之差了一个半头之多的距离,才堪堪到他的胸口处,连肩膀都达不到。只能伸手半圈着他的腰,把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处。这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扶着人的姿势。 但是韩润之只感觉美人胸前的绵软抵着着他的胸膛,她的手轻柔地半圈着他的腰。男人的腰不能轻易挑.拨,容易冲动。 韩润之的血液一下子往下冲。然而离开却让他加倍地难受,陆惜的靠近,让他觉得心里像是六月天里吃冰镇过的西瓜,自是全身舒适。此时君子六脉这种冰清玉洁的至尊内心功法也拯救不了他。 然而,陆惜只是微微地冲着韩润之一笑。 第6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6 凤萧出手阔绰,甩下五百两黄金包下虞美人七日。这件事情对于一贯以风流为名的公子哥来说,并不算一件稀罕的事情。春妈妈收下那沉甸甸的的金子的时候,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眯成一条缝。走的时候一边叮嘱她要温柔小意地好好伺候这位金主,一边让她好好保护好自己。 陆惜微微一笑,她有七天的时间来慢慢让韩润之沦陷。 素来对女人不假辞色的韩润之发觉自己的心底关着一只蠢蠢欲动的恶魔,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他的脑袋终于多了清醒几分。 “是景行冒犯姑娘了。”他拔出身侧的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后退了几步,离远了陆惜。 “你身上有重伤,若不嫌弃,到寒舍歇息可好?”纤纤玉指凭空点了一点前方的一处屋子。 那是春妈妈给虞美人在郊外安置的一处春闺,四面湖光山色,翠柳碧波荡漾,空濛的山色在冬季隐约看得到一点小雪,庭院内栽了几株腊梅,初冬降了几场小雪就打了几多花苞,颤颤巍巍的,在傍晚的时候瞧着颇有几分“月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味道。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韩润之倒也不拒绝了。只是双手抱拳,一片清风明月地向陆惜道谢。 韩润之一身的皎皎如月的浩然之风,端的是君子的行为。无论他内心如何痛苦煎熬,也决计不会显露出来,可见他的心是多么的坚韧,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闯出一番名堂来。 陆惜看他,眼睛幽深宛若一池寒潭,眉宇清俊,斜飞入鬓。不苟言笑的样子虽不显冷漠,但是却让人明显地感受到那一种闲庭信步的淡然。 此刻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他的脸上依旧一片轻松。丝毫不肯将自己的煎熬表现出来。他的骨子里刻得的清风明月,是至臻佳境的完美,也是不容踏错一步的骄傲。 他的一辈子都在克制自己,从练武开始就完美得像一副模板,他是最具有希望的新一代武林盟主的接班人。一生之中可以追求的东西太多,无数人会被精彩的世界迷花了眼睛,汲汲钻营苟利,功名与富贵。但是偏偏他却二十几年如一日,犹如一株高山雪莲,耐得住寂寞,忍受得绝地的寒冷,他是克制的,更是骄傲的。 然而君子如韩润之,遇见了暗香,终究也会放弃他一生的信条,抛弃他的骄傲,无视众口铄金的指责,遁入山林。 “我……我只是想帮你擦擦脸。”陆惜打来了水,拧干毛巾,伸手覆在韩润之的脸上。触摸到他脸的时候,一双冰寒的眼睛顿时睁开,眼神沉沉如雾霭,浮着一层碎冰。 看到是她,他浑身的紧绷也放松下来,眼睛里的寒意散去,隐约有了一抹暖意。 “不必劳烦姑娘,景行自己动手便可。”韩润之似是礼貌,却依旧疏离。 任何人之间的交往甚为微妙,像是面对这种客气却疏离的人,一味地遵从或是羞涩只会错过一次又一次,白白占住绝佳的位置却永远游离在他坚守的心防之外。无论你内心痛苦煎熬,爱而不得,思念入髓,他也看不见半分,你的疼他感受不到,你的爱他也无从体会。 面对这样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自己的心,没有道理天时地利,却偏偏让机会溜走。 陆惜没有接他的话,继续拧干了热毛巾,把韩润之脸上干涸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了。窗外的寒风呼啸,纸糊的窗纸沙沙作响。但是这里却是热腾腾的雾气升起,水汽缭绕中韩润之依稀可以看见陌生女子精致好看的眉眼。 他苦笑了一下,捏了捏眉头。什么时候昏迷了那么长的时间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没过一会,陆惜就把污血水端到外面倒了。走进来的时候,她穿得不像刚来时候的繁复华丽,而是换了一身的白色棉裙,只是脖子还围着一圈湘雪色狐裘,看起来整个人淡雅极了。一头的黑丝柔软,随意地任其散在腰间。皮肤白净如瓷,看起来就像屋外的雪团似的。 只是怀里捧着一堆的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几乎捧不住。看起来添了几分滑稽。 “你身上有伤,只是不知道哪一种适合你。”放下了药瓶,她也不征求他的意见,伸手就剥衣服。 韩润之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女人解开衣服的一天。他就算身重剧毒,也是自小练武,没道理连一个弱女子都反抗不了。当下他就制止住了她的动作。额头冒出了津津的虚汗,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克制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女人飞了他一眼,原以为的白眼却嗔视之间眼波流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韩润之顿时觉得手下抓着的手也变得娇软无骨,烫也一般地丢开了。 就这样陆惜就这样轻松地解开了韩润之的衣裳,他的身体和他脸的脸一般,也是好看得要紧。白皙的皮肤不显得阴柔,身上的大块的腹肌匀称结实,还有清晰可见的迷人的人鱼线。 陆惜倒是一心一意地给韩润之擦起了药,中药独有的那一种芬芳轻轻地四溢开来。他身上倒是没有多少伤,但是有一道伤却是极深,连骨头都见到了。她轻轻地给那里擦药,唯恐弄疼了他。却还是弄得他轻轻地颤了几下。 “很疼吗?”陆惜停下来问。 韩润之却已经忍得眼睛都泛起了红色。江湖行走刀剑无眼,受伤是难免的。大大小小的刀伤他数不清挨了多少次。再怎么疼他也依旧能面不改色,谈笑风云。但是女人小心翼翼地抹药,细细密密地轻触他就受不了了,连骨头都好像被野兽啃噬了一般。 陆惜停下来就看到了那双寒冰似的眼睛冰火相交的可怕的样子,正欲再询问,就被躺着的男人压在了身下。 原剧情之中韩润之能生生抗□□内的两种极端的冲突,除了他意志坚定之外,还有一察觉到不对劲韩润之就把自己埋在了雪堆里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月落乌啼,大地一片洁白,他也被雪冻成了一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爱玩的小娃子堆砌的雪人。 这一次的境地完全不同于剧情,没有寒冷的刺激,旁边更是多了一位佳人软语温柔地给他上药,要是忍得住他也要经脉尽毁了。 陆惜只感觉到冷风灌入脖子,稍有凉意的唇落在她的额头。韩润之清澈如淙淙流水的嗓音变得干涩喑哑,他说:“对不起。” 有透明滚烫的泪水流到她的脖子。 第二天午后的时候,陆惜醒来才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瘫痪的零件一般,老旧,磨损得厉害。甚至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整整齐齐地穿好衣裳,连身体也是一片清洁。她不由地轻嘲,韩润之这个人古板地紧,连给她换衣服都是把全身上下都换上了封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君子如韩润之,是板着什么脸给她做清洗的。 过了一会,门吱呀地被推开了,韩润之长身玉立,如一株清俊的翠竹一般立在门边。看到陆惜醒过来,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似恍然醒来一般走进她。 清浅的笑蕴含在眼睛里,深若寒潭般的眼睛似流淌着脉脉温情,暖意晕了这个风华无双的天之骄子一身。眉宇俊朗,斜飞入鬓。落拓有致的发丝稍微零乱,但衬着白皙的皮肤,黑白分明之间自成一种清俊雅致的风范。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形容韩润之再也贴切不过。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奶饽饽,浓郁的香味顿时钻入了陆惜的鼻子。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听说这个女孩子喜欢吃。”淙淙似一管清泉的嗓音低沉道。 陆惜摸着微微热的奶饽饽,这是城里最大的一品轩的新品,讲究的就是一个趁热吃。小小一块,价钱贵得像金子。阁里的姑娘们都很喜欢。难怪见一向爱洁的韩润之头发略微凌乱。 她笑了一下:“城里离这里好几十里远呢。” 韩润之不说话,听出了她话里的戏谑,只是耳朵发红出卖了他。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讨好女孩子欢心的事情。只想着折腾了她整整一夜,醒来她定是饿了。加上他面对醒来的她恐怕也有尴尬,于是逃也一般地运着轻功飞去城里给她买点东西吃。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惜只是一点一点地吃奶饽饽,仔细地咀嚼,让人看着觉得她吃起来香极了,仿佛品尝着天地间的最美味的东西一般。 韩润之远本以为的尴尬也在这样的脉脉温情之中消失,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也不说些什么话,竟也让人觉得这样的平淡的时刻是如此的温暖。 陆惜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里韩润之也没有离开,而是陪着她。两个人相处融洽极了,渐渐变得亲密起来。 韩润之既然愿意要了她,便已经在心底里打定了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而且对于守了二十几年处男身冰清玉洁的谦谦君子,雅致有利是他脱不掉的面具,咋一开荤,冲动得像毛头小子一般,只知道横冲直撞,愈是深入触碰愈是食髓知味。加上陆惜炉火纯青被教导着长大的房中术,一时之间水乳交融,身在山中不知年月。 陆惜叫他润之,他唤陆惜阿虞。 韩润之喜欢极了阿虞亲手做的饭菜,简简单单的食材,在她那双巧手之下能够调出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的美味。 阿虞也喜欢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撑着下巴看润之练剑。然后热情得像小狗一般,巴巴得拿着毛巾给他擦拭汗水。 “阿虞。”韩润之仰着下巴半蹲着给她帮自己擦拭汗珠,然后顺手将她带入怀里圈着抱住,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我在。”陆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沉溺在这无边的男色之.中。韩润之哭笑不得,长着一张过分引人注目的脸,给他惹来不少麻烦。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也需要用脸来迷惑心爱的人。 “阿虞……”他低头轻柔地噙着那如牛乳般白嫩柔软得耳垂。 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韩润之轻轻地抱着阿虞回到了温暖的寝室里…… 第7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7 耳鬓厮磨过后,韩润之微微眯着眼睛,抱着阿虞,一片餍足之色。素日里的疏离略显冷峻的神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湿润的柔软的青丝披散开,在雪白的棉绒毯上黑白分明。他的脸上有一片绯红,闭着眼睛的时候遮住了那双颇具气势的幽若寒潭的眼眸,少了几分清泠冰冷,多了几分温度。 陆惜伸手摸摸他的头,他便用脸过来蹭她的手。男性荷尔蒙在这种武痴身上总是极高的,才不到一日,下巴就隐隐冒出了青郁郁的胡子的影子。陆惜脑袋里面只有构想起江湖第一美男进入中年时期,不修边幅,胡子拉渣的样子,就觉得那个场景是分外好笑。 “笑什么?”韩润之吻了一下她的眼睛。阿虞最美的地方就是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笑,就能看到里面溢出来的碎光,充满了灵气,会说话一般。 阿虞却不说话,只是摸起他的发尾,慢慢把玩起来。他渐渐地困了,眯了一会。 等他醒来的时候,阿虞紧闭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细密微卷,呼吸绵长。过了一会,他弯起嘴角,眼里浮起淡淡的笑容,若是被旁人看到,只怕恨不得用笔立马描绘出来。 素日里不笑的好看的人,笑起来简直犯规。更何况是韩润之这种江湖传说中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级别的男人。 韩润之含笑地摸着阿虞睡前淘气地把两个人的头发变成的如意结。两个人的头发都是极顺极软的,阿虞的头发偏褐,他的则是纯黑色。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如意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韩润之低沉的嗓音缓缓念来。毕竟总是要起床的,但是看着这个精致小巧的结,他心里竟也有些舍不得解开。 把玩了片刻,他出另一只手伸手,目光巡视着四周,找阿虞做针线时候用的剪刀,运了几分气,不动声色地把几步之遥的剪刀吸了过来。小心地把绑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下来。将柔软的如意结收在了怀里。 又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阿虞起床之后照常到厨房里捣鼓早饭,韩润之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几乎尝过了珍馐。御剑山庄资产雄厚,也经得起他挥霍。然,吃过山珍海味,最牵动人心的往往抵不过一玩简单的,朴素的、有家的味道的白粥。 不过陆惜是不会让韩庄主早上喝白粥的。这个武痴早上运动,消耗很大,一碗白粥喂不饱他。所以她弄了不少样吃食。等韩润之练完每日的剑之后,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才来吃饭。 陆惜给他先盛了一碗香菇鸡茸蔬菜粥垫垫肚子,暖胃。她轻摇着勺子,吹凉了一些才递给他。 “阿虞你也吃,别光看着我。” 韩润之很喜欢阿虞熬的各种粥,她做饭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点子。连花瓣都可以入粥,吃起来齿颊留香,香软甜滑。 韩润之一口气吃完了早饭之后,发现阿虞还是没怎么动她碗里的东西。 刻骨铭心的爱情,从来就不可能如此平平顺顺,毫无波折。若要把一个女人的名字刻在男人的肋骨之上,必定要令其尝遍求而不得的苦,思之若狂的苦,不察之间擦肩错失的痛苦种种之坎坷,最后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之前韩润之为了暗香抛弃一切归隐,今日陆惜已经抓住机会提前占住了他的心,现在暗香若要韩润之移情别恋爱上她,难度不可谓不大。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细水长流地过下去,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陆惜没有忘记暗香还有凤萧那里还有帐没有算完。 种种想来,陆惜也到了要离开韩润之的时间了。 韩润之吃完之后,头一下子就昏昏沉沉的困得厉害。不一会,他就困得伏在饭桌上昏睡过去了。 陆惜给他披了一件暖和的狐裘大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惜为了这几天准备了长达几年之久,每一步都精心地推想了很多遍。连迷倒韩润之的“迷药”——神仙醉,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弄到。 一甲子功力的人,就算沾上了一滴,也能睡上半个月。但是鉴于韩润之这种武侠鬼才,恐怕抗不了那么久。所以陆惜匆匆地回到了暗湘阁。 春妈妈见到虞美人安全地回来,脸上的笑都多了。 “虞姑娘,你可总算回来了。妈妈我可想死你了。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多少才俊翘首望断了脖子。”春妈妈打趣道。 可惜虞姑娘依旧如平常一般,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告退了。 ………… 韩润之醒来是在七日之后,一醒来,心里沉了一下,像扔进水里的石头,直直往下坠。 一个字都没有留! 他怀着一点希望,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阿虞的东西一点没动,安静地像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找完了,他就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屋外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不大的院落里,腊梅已经完全绽开了,不似初来他看到的花骨朵的样子。他的眼睛盯着晶莹的雪花,渐渐地眼睛里也结了一层冰霜。 他修炼的是君子六脉心经,至寒的心法。练到极致,就是连血液里都凝着碎冰。到了巅峰大圆满境界,可以完全融于冰雪,不畏世间的寒冷,就算是血肉之躯,也能存在于雪山之巅不畏严寒。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与冰雪为伴,冷寂为伍,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抹温暖,却怎么可以如此轻易消失呢? 他失落地运功,遇到有人的地方,逢人便问:你见到过这个女子吗? 为了寻她,他画了一张她的画像。眉眼神情全都是她脸上曾经出现过的样子。每一笔每一画,都刻在他的心里。 陆惜也不指望小小的把戏能够困得住韩润之,不出几日,暗湘阁便迎来了满载风雪而来的他。 他淡漠的表情依旧疏离而雅致,光看一张脸,足以震住人。龟.公拦都不敢拦,就让他直直地走进来虞美人的香闺。 虞美人的香闺可是一个男人都没进过,虽说出身青楼,但是春妈妈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也不肯在她开.苞之前让她单独接.客。凤萧那次是因为一掷千金,数额之大直接闪瞎了春妈妈的眼。若是他愿意,要了虞美人也成。这么多钱,够赎一个虞美人了。龟.公当然不肯放人进去,但是看见他手持一把名剑,一派江湖人士的作风,光是那一身的气势就震慑住一干小厮,只好赔笑:“公子,我们虞美人不见客的。” 韩润之冷漠地瞥向龟.公,从怀里掏出一张票子,扔到他手上。 “公子,哎——您”憨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睁大眼睛看见了票子的数额,抹了一把汗,继而又扯着嗓子道:“春妈妈,又来贵人了!大贵人!” ……………… 韩润之淡淡地开口:“这就是你要离开的原因吗?” 面前的阿虞,穿着一身明烈耀眼的红裙,宛如灼灼的火焰一般耀眼刺目。和他印象里的大相径庭,原来她不仅是温柔娴静似水的娇花,也可以是现在灼热耀眼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的霸王花。 “很惊讶对吗?”陆惜淡淡地说道。 韩润之摇头。 “跟我走”他的声音有一丝涩然,“我……可以替你赎.身。”他不知道,他的阿虞原来受了这么多苦,在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然后呢?把一个艳冠江淮的名.妓娶回家,甘愿让天下人耻笑吗?”她垂头自嘲:“你的家势、你的地位、你的亲人,都不会容许这么一个污点永远留在你身上。”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喜欢你的姑娘还有很多,实在没有……必要执着于一个妓.女。 “我不在乎。”韩润之的眼睛里开始结霜,陆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眼角。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我是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的妓.女;我在乎我不能堂堂正正和你站在一起;我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你的污点;我甚至不能容忍你的孩子以后有一个当妓.女的母亲!”她顿了顿,继续说:“你根本不什么也不懂……你现在不会后悔,但以后……” 陆惜咬了咬唇,最后说了一句:“你走吧。” 韩润之没有一点被说动的样子,他依旧摇摇头:“只要你跟我走,这些都不是问题。”清澈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入陆惜的耳朵,他的眼睛里面满是柔情。 她闭了闭眼睛,擦干了眼中的泪。 “韩润之,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她终于抛开了虚假的面具,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对着他讽刺地一笑:“你自以为的情投意合也不过是我虚假的欺骗,你沉溺的平淡的生活也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从来都不曾了解我,凭什么让我和你走。” 韩润之睁眼看着她,她脸上的不耐烦之色清清楚楚,一抹忽视不了的讽刺的笑容浮起。昔日眼里的情意绵绵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漠的嘲讽。 “不……我不相信。”韩润之摇头,语气之中坚定无比。但是坚定的神色骗得了别人却偏不了自己,他内心深处隐隐压制着的巨兽此刻咆哮着似欲冲出血脉。 “爱你的人,从不舍得伤你……”她低声着缓缓说道,有骨肉分离的声音,“你现在相信了吗?” “爱你,宁愿伤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愿你有半分疼痛。你就算血流干了,我也不会有半分心疼,你知道吗”陆惜低低地喃着,握着血流如注的匕首,上面全是韩润之的鲜血,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不……我不会相信。我不会相信……阿虞,你是我的……”韩润之摸着阿虞的脸,低头。 陆惜感觉到几颗冰珠自他的脸上滑落至她的脖颈之间。 “你只能是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怨我没有把你马上娶回家。”语气减弱,韩润之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陆惜的匕首上面也沾了神仙醉…… 第8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8 韩润之高大修长的身体就这样晕倒在她的怀里。 自那次不告而别之后,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他了。昨日的亲昵还历历在目,仿佛一场梦一般。半夜偶尔她醒来,睁开眼睛,还能看到他安静的英俊逼人的脸,还有胸膛沉稳的心跳,在冬日里被他抱着睡觉,暖和极了。 但是,几日不见,她却抱着他冰凉的身体,没有一丝暖意。 陆惜把手伸进脖子冰凉处,摸索了一下。摸出了滚落到里面的冰珠,硬硬的不规则的椭圆,透明。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不值得的人哭呢……”悠悠地喟叹,话里有掩藏不住的疲惫。 “我很卑鄙,我利用你,我……”她想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睫毛上面冻住的冰霜,轻轻一触,小小的结晶粉末似地哗啦啦滑落下来。 “配不上你给的爱呢……”陆惜喃喃自语。 她早就不是自由的人了,她都已经不属于自己所有,灵魂出卖给了别人,又何尝能给别人许诺。 他不过是她漫长的征途之中一个渺小的站点,他的纯净的感情是她永远无法触碰的禁地。她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支配,又怎么会有资格拥有他的一片痴心…… 所以,韩润之,对不起…… 我不能爱你。 ……………… 陆惜站着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觉得手酸脚酸脖子酸。韩润之的体重还有身高都不是她单薄的身子能承受得住的。 “春妈妈……”她试着唤了一声。 暗湘阁里热热闹闹一如往常,春妈妈此时并不在招呼客人,而是在大厅美滋滋地饮着茶,一双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手得意地翘起兰花指。整个人简直变得容光焕发,趾高气扬。 她那么高兴的原因,还不是被韩润之阔绰的出手惊震住了。要是年轻个十几岁,她的一颗芳心怕是难以抵挡得住这一款财貌俱佳的美男子的魅力。 她听到了虞美人的呼唤,心里对这棵摇钱树简直恨不得掏心窝地补贴。 春妈妈闻声,来到虞美人的香闺。咋一打开门,嘴里笑骂了一句:“那群懒小子,皮紧实了,办事尽不认真,怎么今天妈妈进来跟掉冰窟窿里似的。冻坏了姑娘妈妈可要伤心了。” 眼睛瞥了一眼,“哎呀,不得了。这位款爷怎么了?” 走进了两步才瞧清楚,虞姑娘的脚下躺着一把沾血的匕首,她心心念的款爷紧闭着眼睛。春妈妈大惊失色,心跳加速。 “不得了了,姑娘你杀人了?”她瞪大了眼睛,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一下这位仙人似的款爷。 皮肤一片冰冷……她欲要探探他的呼吸,却被虞姑娘制止了。 “妈妈,您别担心。您上派几个人,找顶轿子,把他送到客栈,包个大夫去守着他。”陆惜对春妈妈说。 “依妈妈看,姑娘不如把他留在这里好生照顾。送去客栈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妈妈看姑娘你心里也挺在意他的……” “妈妈送去吧。”陆惜不想多说废话,打断了春妈妈的话。 春妈妈欲言又止,但是欢场打滚了多年,也到底是看着那支沾血的匕首,没敢多问一句。只是吩咐了人,找了顶软和温暖的轿子,割肉一般花钱找了个靠谱的大夫守着这个款爷。 等到韩润之幽幽地在客栈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摸着肋骨上面的刀伤,心似绞痛一般。 你就算血流干了,我也不会有半分心疼。他爱的那双美丽的眼睛,冷漠疏远之中染上一分嘲讽,白净的脸上终于再也找不到了半分爱意的存在。 她总是习惯着爱慕地看着他,也不说些什么话,但是他却觉得,游荡了二十多年,心里的空白终于找到了圆满。 你静静地看着我,也不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为了这个我等待得已经久了。 阿虞,你怎么可以在我习惯了之后,再把给我的统统收回来,这样,何其残忍…… 韩润之没有犹豫地翻身,提剑又冲着暗湘阁去了。 “哎,公子,我家姑娘说不见你。”龟.公一脸赔笑地说,身子却挺挺地挡在韩润之面前。“虞姑娘说了不见,公子要硬闯不成?”见韩润之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手推开他直直往里走。 “虞姑娘现在不方便见您。”龟.公不死心地又一溜身跑到韩润之前面再次拦住了他。 韩润之这一次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咬着牙:“什么叫不方便见我。”他身轻如燕,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虞美人的房间,心里有了一丝不服气的劲,一脚踢开门: “阿虞,这就是你说的不方便见我?”向来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韩润之也忍不住动了一丝森然的杀气。 一个男人正坐在虞美人的手边,含笑地向意外闯入的男人颔首,并不因他的打扰而恼怒,感觉到韩润之的杀气,依旧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教养自是好极了。 “于郊外一别,凤萧对虞美人是相当想念。”凤萧微微勾起嘴角,冲虞美人一笑。 韩润之听罢,手攥紧了剑把。脸上神色不变,但是眼睛凝结的冰霜已经逐渐变厚。凤萧站起身来: “韩庄主不必误会,凤某只是和虞姑娘聊了几句。”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展开扇子,潇洒地从窗子里遁.走了。 “阿虞,我不知道有一天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我心里会这么难过。”韩润之攥紧手中的剑,闭着眼睛说:“你不和我说话,我难过;你不对我笑,我难过;你不在我身边,我难过;我心里难过得要死了,你却和别的人说话,对别的人笑,在别的人的身边……” 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已经逐渐变成澄澈的蓝色,像天空一般的蓝色。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不信。”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变得寒冷,连烧得红火的地龙使劲呼出的热也抵挡不住。 “这是你给我的,它一直收在我的胸口上。”韩润之掏出一个如意结,它缠绕着两个人合在一起的青丝。他还记得那天早上,醒来看到这个东西的愉悦。 虞美人看到韩润之掏出来的东西,眼睛闪了一下,心里慢慢地感觉到了一点痛。 “我早就忘记了。”虞美人抚着头发,缓缓道:“这个玩意倒是挺精致的。”眼睛依旧美丽得闪闪动人,但是却早已经不再是昔日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 韩润之的心却是缺了一大块的疼,他微笑了一下,面不显露,依旧让人觉得潇洒清泠如 同山巅之雪莲:“你忘记了没关系,我记得,它总要有一个人记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我从未曾怀疑过你的感情,也不会……”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瞳一片澄澈的蓝色,犹如梦幻般的碧空。 缓了一会,韩润之又微笑道:“我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呢,阿虞留我一顿饭可好?”他轻的嗓音柔低沉,犹如一缕柔和的清风。向来疏离冷漠的男人,温柔到了极致,总会让人忍不住心软。他流过汗,撒过血,却也曾为了心爱的女子流下过眼泪。他的温柔,体贴,还有穷追不舍,像一张密密的网,对所爱之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虞美人摇下铃,让丫鬟给他备下了饭菜。 韩润之吃饭一贯都是极为雅致的,食不言寝不语。然而他这一次却没有似以往一般安静地吃。 “我还记得阿虞的清蒸鲈鱼做得鲜美极了,让我恨不得吞下舌头。”他挟了一块雪蜜色的鱼肉说。 “阿虞做的花粥也是让我回味无穷……”韩润之轻轻说道:“也许是我的阿虞太辛苦了,所以……老天要把她收回去。” 韩润之没有再说话了,静静地一直吃,把桌上的菜全部都吃光了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 “别吃了。”虞美人冷冷地看他,制止住他手下的筷子。 “好”他的眼睛里的碎冰融化了,弯眸一笑,清浅得像一弯溪流“听你的。” 虞美人冷脸撇过去:“再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好,也听你的。”韩润之含笑地应下。 之后,韩润之索性把暗湘阁虞美人旁边的的房间都包了下来,掷下千金包养江湖美人榜第三位的虞美人。并向江湖放出声言,御剑山庄韩润之求娶虞美人,以名下三十四星宿山庄为聘礼,拳拳诚意,表以心意,愿佳人怜景行一片赤诚,解景行相思之苦。 这个消息的威力如同一记响雷,顿时将武林炸得沸腾。除了消息的男女主人皆是赫赫有名之辈,更兼之新一代最具潜力的种子领袖与江淮花魁的天堑一般的鸿沟,这个消息着实让人震惊。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虞美人也拿韩润之没有办法。只能任其来去,却不会搭理。 月余,韩润之终于收到了御剑山庄发来的诏令,沉浸在温柔乡数日,也不得不动身前去,处理世俗事物。 韩润之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阿虞,润之答应过的,倾我之力,必定护你周全。” 换来虞美人讽刺地一笑,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里面嘲讽之意明显。 第9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9 当爱被现实狰狞的手撕破时,最甜蜜的承诺,也会是最伤人的利器。 承诺本来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一场角力,有时皆大欢喜,大部份的情况却两败俱伤。 他眼里有执着的温情,她却偏偏不置一词,笑而不语。不是不够珍惜,而是再也不会轻易相信。 男人的诺言,有时候是蜜糖,有时候却也是蚀骨的砒.霜。 韩润之走得匆忙,却不曾把虞美人抛诸脑后,一走足月有余,期间偶尔有信。用的是澄心堂的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 “陌上花开,归心似箭。阿虞珍重,勿念”金墨点点,遒劲有力的字迹,潇洒得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严寒尚未从江南褪去,正值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腊梅已经怒放,冷冷幽香,沁人心脾。丝缕萦绕鼻尖,使人醉烂如饮佳酿。 隆冬腊月,江南下了几场润膏似的小雪,悠扬轻盈的雪花冰清精致如同花雕上工匠精心雕琢一般。准备到新年的时候,韩润之披着狐裘,湘色雪白的圈住了脖子,站在门口,亭亭如一株雪竹,苍翠挺拔。 “阿虞,我回来了。”沉沉的嗓音醉人如同绍兴美酒,漆黑的眼眸里面分明的温情流淌,让人看着只觉得岁月静好。 “嗯。”虞美人破天荒地回应了一句。 “我很想你。”韩润之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着它的丝绒。“戴着它好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东西。” 没有等到她说话,他却已经自作主张把它戴到了她的脖子上。虞美人低头,那是一块精致美丽极了的通体纯白如羊脂的玉,手触有一股温热的感觉,细细的纹路复杂而漂亮。映着光线看,盈盈如乳滴,极蕴灵气。 韩润之伸手把她圈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乌发,细细的喟叹在她头上响起:“阿虞,我只愿你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她的心弦颤抖了一下,心脉深处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稍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着个宽厚踏实的怀抱。索性闭上眼睛,疲惫地放开心房,太温暖的感觉只让人沉陷。累了的心渴望找到可以避风的港湾。 “韩大哥,等你好久了。”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惊醒了沉溺在静静的时光中的人。他们侧头望去,细碎的冬日光线里,一身嫩黄温暖得似夕阳,那流苏倾泻下来,摇动不知多少颜色,如泼似溅,细撒如同明媚的光。娇俏的女子,粲然一笑,眉眼如同少女,浑身充满了青春的味道。 “哎呀,打扰你们了……”她吐着舌头,迅速关上门。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跳动着雀跃的兴奋,看到屋里紧紧相拥的两人失落黯然,转瞬即逝,掩藏的很好。虞美人深深地冲着门看了一眼。 “她是一个叔伯的女儿,叫小香。救过我一命。”韩润之搂着她,眼里含笑。 小香,叔伯的女儿? 虞美人几乎要忍不住心底的笑了。方才的惊鸿一瞥,她万分肯定就是江湖人人喊打喊杀,杀人不眨眼的魔女暗香。原剧中根本没有什么韩润之叔伯的女儿这回事,还救了韩润之一命。 “那,我漂亮还是她漂亮?”她弯起嘴角笑。 韩润之几乎以为眼花,相隔数月,阿虞脸上再无笑容。现在静静地一笑,含笑地眼眸似有揶揄,狡黠。漆黑的目中,粲然若星,轻易流泻出夺目的光泽。 韩润之清吸一口气:“阿虞以后再也不要对着别人笑,只能笑给我看。”如此美景,忍不住让人呵护在手心里,严严地捂实了,不让别人多瞅一眼。 “说不说……”她却不肯呆在他的怀抱里了,不安分地挣扎了一下。 韩润之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胸口隐隐地颤动,忍不住愉悦的笑了:“阿虞问得一点都不公平。我爱你,就只能看到你,你美不美我知道,她的美我却是不知。”他绵长的声音宛如一管泠泠的泉水: “你在我心里,你是我最美好的梦。” 男人爱把心爱的女人虔诚地奉若神明,化为圣洁的白月光。萦绕在梦境中徘徊,每一次低低地吟着渴望,午夜轮回间偷偷臆想着令人羞耻的幻想。 你是我最美好的梦,绚丽夺目,踏着霞光而来,我虔诚地只愿低入尘埃,去亲吻你的脚趾。 理智清明如她,这一刻也不免有了半分的恍惚。如果这是一场梦,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与他相爱,就算最后结果只是伤害她也不怕。但是这绝无可能是一场梦,她比谁都清楚。恍惚也只在半刻,清醒了就该拍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坚定地迎接明天。 “可是,我是一个坏女人,爱上谁都行,偏偏不会爱你呢。”这一刻的美梦被打碎,这一刻的温情也被撕碎,梦境中的美好谁也不能贪心地留到现实。 韩润之弯起的嘴角渐平,眼睛里似有万分恻然:“阿虞,我说过我不信,你也不要再说这些话。” “润之总是不够清醒呢,阿虞不说,但是润之却总是不肯相信。”虞美人抬头,目似利刃,残忍地切割着他的心: “润之不相信,阿虞就做给润之看。” 韩润之深深地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压抑的声音模糊而沉痛:“阿虞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好不好,求你了。为什么你总是要骗我,你这个骗子。” “阿虞,我错了,我都改,求你不要不要我。你总是那么聪明,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的心……” 何时他温润的声音里面也会有颤抖的嘶哑,何时他如春风般的声音也会有寒冬萧瑟的肃杀,这个宛如神明一般的男人,褪去一身的骄傲,流下了苦苦哀求的眼泪。 “是润之偏偏不信的呢,阿虞是一个坏女人,坏女人本就不值得信。我偷走了你的心,现在也还给你。” “你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的心……你也看看你的心,看看你是真的爱着我……你总是不肯承认。”韩润之紧紧地攥着她的肩膀,用力地几乎要捏碎了一般。 虞美人却是唇边泛起一丝冷漠地笑:“我的心,你过去看不清楚,但是以后一定会让你看清楚的。” 之后的几天,香闺,人去楼空,没有一丝丝防备,如此错愕不及。韩润之突然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总是那么狠心……”韩润之找红了眼睛,再也找不到虞美人的踪影,茫茫人海,她像是突然蒸发人间,寻觅不到一点消息。 “韩大哥,你别担心。虞姑娘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了。”鹅黄色温暖得犹如阳光一般的女子,微微蹙着眉头,心疼地说。 这个男人,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明明知道不可靠近,却控制不住发了魔怔似地想他、念他。为了和他说话,她甘愿伪装成她心底里最不屑的虚伪至极的正派人士的女儿,只愿披着一身的光明,站在他的身边。 她时时刻刻都在贪婪地盯着他,或远或近,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卑鄙可耻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遇到他之前,她从未想过自诩骄傲的出入无人之境的轻功水上漂,竟会用来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看见他笑,看见他发呆,他的一举一动,连看见他黯然,心里都是甜的。隐秘而美好,羞耻而疯狂。 心有野兽,蠢蠢欲动。 脑海里构想有无数种和他甜蜜的时光,却从未想过他心底疯狂地爱着另外一个人。她痛苦地心都像被狠狠抛起,坠入地狱。嫉妒那个人能得到他的真心,也羡慕那个人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他。 她心底泛起愉悦的笑容,明媚如阳光灿烂的净瓷一般的脸抹上担忧: “韩大哥,也许她走了,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韩润之的下巴长处了一茬青郁,眼睛含着碎冰,丝丝寒气浸入人的皮肤,连暗香都忍不住退后了几分,硬着头皮继续道: “可我看着,虞姑娘并不爱你……在乎你,怎么会舍得让你伤心。” 韩润之胸口泛起了剧烈的疼痛,苦涩的味道蔓延在他的口中,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何其相似的话,连旁人都懂得道理他偏偏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他的眼睛里面有了一丝哀求。素日里何等意气风发,挥手之间指点江山,高山仰止一般丰神俊朗,谦谦君子,人润如玉,此刻竟然憔悴得令人动容。 “韩大哥,你要清醒一点,为了一个女人,何必……”他痛得愈是厉害,她愈是有把握。但是看见他痛苦地样子,她也跟着一块难受。 暗香知道,此刻韩润之苦苦寻找的虞美人,已经被凤萧请到了了千里之远的江北,若是有半分不愿,她不会乖乖的跟他走。 想起虞美人,暗香心里的恨意愈深了一刻。凭什么这个虚伪的女人能得到韩润之全部的爱。她心里对虞美人抛弃韩润之而怨恨,却偏偏又窃喜她终于和不自己抢韩润之。复杂而矛盾,偏偏她要把一切的憎恶都归咎在这个水性杨花的人身上,而她是最适合韩润之的,最好不过的人…… 所谓自私,贪婪,卑鄙也不过如是,利用凤萧带走虞美人,占着韩润之身边的位置。 做着卑鄙的事情,却又占着道德的至高点对别人指指点点。 “不要再说了。”韩润之疏离地和暗香说,阿虞的好他知道,阿虞的坏他也不容许别人多说一句。 “我总会找到她的,她是我的,天涯海角还能到哪里去……”幽幽的喟叹,里面道不尽的疲惫。 我总是不肯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是最狡猾的骗子。 我明明这么爱你,你怎么可能不爱我呢…… 第10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10 然而,让韩润之没有想到的是,虞美人真的就像突然之间在人间蒸发,寻找不到一点点踪迹。光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么一个人,毕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韩润之发动了御剑山庄及其名下三十四星宿子山庄之力共同寻找,对外更是张贴英雄帖,找到虞美人者赠黄金五千两,提供可靠消息者赠黄金一千两。 数额之高,令人咋舌。一些在江湖之上的籍籍无名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段时间韩润之不是没有收到过虞美人的消息,然,几乎每一次都是败兴而归。 时光易逝,转眼间隆冬已过,冰雪消融,曾经满眼银装素裹的大地渐渐褪去荒凉。傲然独占枝头含霜吐艳,冷香幽幽的梅花早已不知踪影。郊外桃花已经挂满枝头,远目眺望,依旧能看到山腰间开得烂漫绚丽宛如云霞烧红成一片缠绵悱恻的粉红,如痴如醉。 又四月过去,溪水淙淙漂流,清澈见底,伴随着花香淌过,卷着零零碎碎的花瓣从大山深处奔流而下至山脚。夏花绚烂,阳光明媚。 韩润之终于收到一个消息,江北有一樵夫,进山狩猎,在溪边偶然遇见一女子,惊鸿一瞥,貌美无双。进城看到御剑山庄发布悬赏令,画中的女子俨然就是方才林中惊遇的女子。 韩润之心里不是没有几分激动的,然,收到太多的希望,最后空落落而归,每一次心里的失落愈发加深。 拇指摩挲着薄薄的纸,他沉默地坐在书房里,兀自枯坐,坐到太阳下山,坐到有暖黄的烛光亮起,摇曳着把他修长的背影拉得长长的,略显寂寥。 他漂泊二十多年一身冷寂,吃过苦,挨过疼,数次徘徊于生死关头。无父无母,半生孤寂,从未享受过一刻家庭的温馨。是别人眼里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是精神依靠的支柱,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不会失败、也不会倒下的巨人。 唯有那个人,分明纤弱娇软,他才是那个强大的存在,在她眼里他却是可怜没人疼的孩子。怜他孤独寂寞,心疼他吃过太多的苦。 尽管有太多的失望,但是韩润之依旧不会放过任何有关虞美人的一丝消息。 第二天,他就动身启程赶去了江北。与此同时,暗香依旧与平时无甚二般,韩润之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韩大哥,你歇一会吧,你这一次一定能找到虞姑娘的。”暗香看着不知疲倦赶路的韩润之,心里极是心疼的。 韩润之星驰夜奔,只是在夜晚遇到客栈的时候停了下来。等他吃完了晚饭,再洗好了澡,暗香才堪堪赶到。 韩润之只是对着头发因赶路而略显凌乱,素白的脸颊两旁的婴儿肥渐渐消去,变成了瓜子脸的暗香略点头。却没有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暗香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对韩润之的心,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韩润之却不是那些可以糊弄的傻子。她可以故意笑着反驳,然这些苍白的争辩意义却不大。她的心意被心上人察觉,这本该是一件甜蜜的事情,然而事实上她的待遇并不比以前好,反而不如起来。 到底让不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意,许多人或是徘徊不前犹豫不决,或是勇敢而上不畏艰辛,但是往往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条,在别人的爱情里,如果你始终扮演着配角,他们情比金坚,他们不弃不离,你的爱反倒只是点缀在别人的爱里面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要么是无关紧要,要么就只能是自取其辱。因为,三个人的路太拥挤,爱情小气地永远容不下第三者。 韩润之的风度在于他不会点破让人难堪,而在行动上保持自己的原则。这一点,暗香若是不懂,她也就白白将这个男人放在心上。 然而,爱情是理智的,也是疯狂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大家偏偏揣着清明的心,面上装着糊涂。到底是欺骗自己还是欺骗别人也说不清楚了。 暗香勉强扬起笑脸:“韩大哥,你不会还要连夜赶路吧?” 声音湮灭在堂子里男人们喝酒吃菜闲聊调笑声之中,韩润之并没有注意。一身干爽地提步牵着马儿,跨上马背,流利得一气呵成的动作潇洒之中带有几分凌冽之姿,颇有江湖侠义之气。 暗香的脸一下子僵了起来,心里又是不甘又是气。何时高高在上,威风凛凛,让人闻之丧胆,心狠手辣的魔教座下特使也会变得卑微起来。偏偏这个让她甘愿变得卑微的男人却不把她放在心上,任意践踏她的真心。 有那么一瞬间,暗香的心是阴暗的。堂子里男人们喝酒吃菜的调笑之声听在耳朵里,也隐隐带有对她轻蔑的笑。 若不是怕节外生枝,她说不定会把心里的阴暗发泄出来。见到血,也许她的心会平静一点。看见别人的脸上因自己而产生的恐惧,她的心会愉悦一分。 暗香不甘心地又跑出去,骑上了自己的马儿。忍者赶路的疲惫,继续沿着韩润之的路线追去。出了客栈,又是一片荒郊野岭,黑幕布似的天空在空旷的地方显得尤其的宽阔寂寥,唯有上面漏下星光三三两两。 她这么拼命地追赶韩润之,除了想要呆在他的身边之外,她还怕他真的找到了虞美人。以前不是没有过虞美人的消息,暗香也偶尔追着韩润之走。没有哪一次的消息像这一次那么接近事实。追不上韩润之她心里烦躁,一想到韩润之终将找到虞美人她就受不了。 虞美人不在的时候她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但也好过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甜甜蜜蜜,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暗香不休不眠地追,若不是她的内力浑厚,也撑不住那么长时间的折磨,更何况她追赶的还是一个韩润之。这个人在武学上面的成就已经是少数可以数得上大宗师级别的人之一。 韩润之若是不想让人跟着那便没有几个人能跟得上,他到底厌烦了暗香的穷追不舍。 稍稍加快行程,暗香连韩润之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心急之下,她直接绕近路,去了凤萧的藏身之处。 两三千米高的山,在北方很寻常。暗香彻夜奔驰,从山脚运轻功,一口气奔到山顶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累晕过去。她心里担心韩润之找上门来,又是对虞美人暗自恨得牙痒痒。 自古情敌大概没有办法能够和睦友好得像姐妹一般,能够形同陌路已经算上不错了。更有甚者,还恨不得看到对方不好过。好似只有对方混得不好了,自己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暗香算不上一个心宽的人,但是要让她对着虞美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得样子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能忍住不对她下手,也是怕韩润之将来发现了会找她算账。她想要和韩润之有未来,虞美人她必是不能动的。 暗香想到对着虞美人假笑,她心里就不舒服。 韩润之此时也正在寻来的路上,他花了一点时间,细细地去问过了给他送消息的樵夫。所以从脚程上来说,他反而比暗香落下了。 待暗香提轻功到达山顶的时候,天也黑了。虽正直酷暑,但山里的温度却比别的地方要低上几度,又是晚上,气温低得就像秋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山顶的花花草草会凝结出一层白白的霜。 院子里打扫落叶的佣人看到暗香来了,也没有过多的惊讶。虞美人还没有睡,她来的时候,虞美人好好地端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细细地抿着,身穿一袭浅色绿草百褶罗裙,披素色的翠水薄烟纱,露出一点圆润的肩头,肌肤白里透着淡淡地粉色,珠光粉颈,不施粉黛而自然清雅妍丽如同脱水芙蓉,天然去雕饰,浑然天成。 暗香星驰夜奔,疲惫万分,脱水得连嘴皮子起了小小的屑,轻功奔上山顶头发也凌乱得顾不上。此时看到虞美人悠闲自得,美丽地坐着,心里顿时涌上了自卑。她虽看不上江湖蟊贼擅自编排的江湖美人榜,但也多少添了几分对自己美貌的自信。她从不屑于和别人比较美貌,但起码这一秒钟,她有片刻的怔忪。 回过神来,她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明人不说暗话,韩润之马上就要找过来了,你明天天一亮,就下山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爱,越远越好。”暗香恢复了原来的姿态,冷漠道。 虞美人笑吟吟地抿了抿茶,纤细如葱白的拇指摸了摸细瓷的茶杯,二者相映衬,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加白。 “我为什么要躲润之,凤萧你说对不对?”她的话里隐隐有一丝笑意。 “对,虞姑娘自是不必躲的。”凤萧手挥了一下扇子,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股风流。 第11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11 暗香见两人语气之中的熟稔,心里有一丝不悦,面上却不表露出来。 “天都这么晚了,我都困了。”虞美人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站起身来。此时暗香这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怀孕了?”声音里面有多少震惊自是不必说。同时她的眼睛里面立即竖起了一丝尖锐。 虞美人腰身本细,怀孕之后除了肚子前面揣着半大的球,其他的地方没有和原来不一样。要是非要说出区别来,只能说比原来更有韵味了。皮肤变得更加健康,珠光粉颈,圆润了一点的脸,比原来增添了一分娇媚,少了一分纤弱。 “谁的?”她的声音冷淡了起来,身上的肌肉蓄势待地鼓起来,在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拳头。 “还能是谁的,不就是我的了?”凤萧含笑着双手抱肩,一双凤眸里面轻易地染上了几分愉悦。 顿时,暗香心里的巨石碎裂,全身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看到虞美人鼓起来的肚子,她的心顿时塌陷了一片,浑身发冷。全身的杀意忍不住释放了出来,嗓音哑涩地抱着侥幸的心理问,是谁的孩子。 听到凤萧的话,被撕扯着啃噬着呗烈火烧着的嫉妒的心突然之间柳暗花明,巨大的喜悦不察之间向她涌来,犹如被浪水一波一波冲击的得荡漾的心,竟然有了几分轻松愉快。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但依旧不肯轻易相信地再问了一遍:“我怎么相信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声音依旧冷漠,但是轻松兴奋之意跃上眉梢,却是不能掩饰的。 “这个孩子才五个月大,自然是我的。”凤萧轻声说道,也不向暗香告辞,直接和虞美人并肩走出客厅。 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的暗香,自然也空理会,转身之间,那一双凤眸里面,轻易染上的黯然。 月色溶溶似水,在庭院里似镀上了一层银波。缺了大块的月亮黯然失色,藏在云层之间,旁边点点的群星闪耀更衬得它的孤单寂寥。凤萧弯起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多谢。”走得有一段距离之后,虞美人轻声言道。 “凤某将虞姑娘擅自劫来已是凤某的不对,倘若虞姑娘再因为凤某而生差池,凤某是再也不得安心。”柔和的声音似风间轻吟。 “但是,我却是不会原谅凤先生的。”虞美人的神色骤冷,头也不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凤某身上罪孽深重,早已不求原谅了。”凤萧喃喃低语,狭长的凤眸染满了失落。 一步错,步步错。再回头,已经是万丈悬崖。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助纣为虐。他自问过是否也曾后悔,然而走到今天,想起家中的父母长辈,一路走过来的仰望钦羡的目光,未尝是不后悔的。 他不怕自己以会后怎样的后果,如今他只求不要祸及亲族。他为了心中的挚爱,已经满身污浊,她怎么舍得那么吝啬,连一点点爱都不分给他。 脑海里想起在客厅里暗香听到他亲口承认虞美人怀里的孩子是他的时候,脸上突然绽放的愉快丝毫不能掩饰。一点点为了他而失落的表情都没有,凤萧的心一点一点地酸涩得厉害。 今夜一人辗转难眠,后来干脆点起烛光,伴着清冷的烛光一夜无眠;另一人却是一夜无梦,香甜地直到大天亮。 谁爱得多一点,谁就注定承受多一些的痛苦。 暗香知道了虞美人怀了凤萧的孩子,虽然怀疑,却也相信了。因为她的身子,顶多像是四五个月左右的孕妇,除了看得出隆起来的一点弧度之外,其余的根本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然而算算她离开韩润之的时间,至少也得有七个多月。 第二天,暗香没有和任何人说,不留只字片语,就离开了。也没有刚来的时候强迫虞美人一定要马上离开这里。让她看来,没有什么能让韩润之亲眼看到虞美人怀了别人的孩子,更能够令韩润之死心的事情了。韩润之找到虞美人,她现在求之不得。 暗香下了山,片刻不停地寻找韩润之的下落。 韩润之亲自登门拜访了那个据说亲眼见过虞美人的樵夫之后也马不停蹄地奔上山。两个人在途中擦肩而过,却同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这便是缘分…… 韩润之站在山脚,心情激扬。那樵夫说,他惊讶地在山间看见虞美人的时候,她正在溪水边用水擦拭着脖子系着的一块玉,他从来没有见过品相如此好的无暇古玉,浸在水里,好似泛着奶白色的荧光。 这个正是韩润之给虞美人亲手系上的历代御剑山庄庄主代代相传的白玉莲古玉。遇水遇冰则在玉身化出白莲,泛起奶白色的荧光。莲者,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净植,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佩戴可化浊气,正清心,蕴灵气,练心法的时候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对浑浊之物有清化作用。 韩润之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足尖轻点,一跳一跳地跃上山顶。 走到山顶,俨然有一座简单而不掩精细的小庄子。布置精巧,庭院内栽有几株梅树,可惜冬日已逝,寻不到梅花一点影子。只有碧绿的叶子,苍苍郁郁。枝桠盘虬卧龙,颇有几分清姿。 阿虞爱极了梅花。这一点他自是清楚,她身上也有一股淡而雅的梅花冷幽的芬芳。 韩润之找了一圈庭院不见人影,正欲一间一间屋子找的时候,忽见一抹倩影缓缓消失在转角。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梅花的淡雅的味道一点一点萦绕在鼻尖,温软的触感,令思之欲狂他险些失控。 “阿虞,你就是这么折磨着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脸上有沉沉的笑意。 “我再也不愿离开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大半年是如何度过的……每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总要高兴一番,然后又失落一番。寻寻觅觅,辗转难眠。只要想着你可能遭遇的事情,一件一件,只要稍微想一下心里都受不了地疼。 终于找到你…… 韩润之难以抑制兴奋地更用力地抱着她,手下微微使劲,身体就突然僵硬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往下探到,摸到了圆圆的弧度。温软,手触下去恰好那里动了一下。 韩润之如遭雷劈一般呆愣住了。 “阿虞……”他启唇,微微颤抖。 虞美人缓缓转过身子来,脸微微圆润了一些,粉光细腻,比之更添一丝娇媚。眉宇之间如一夜展开的花一般,含着韵味,愈发美丽。 “我怀孕了。”她说着,葱白的手抚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笑容,犹如春天明媚的光。 韩润之顺着往下看,往日纤巧细腰不足盈盈一握,如今因为怀孕而变得鼓了起来,但是却不大明显。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嘴唇渐渐褪去了红润的颜色,泛白。五指不禁攥在一起,骨关节噶几地响着。如坠地狱,像死了一般难受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即便在虞美人对他说不爱他的时候,也没有绝望成这般,他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迅速结成一层冰。僵硬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动起来,脸上分明是痛苦又不敢置信的。 虞美人后退了几步,韩润之身上突然之间透露出的寒气已经达到了可以伤人的地步,化气为利刃。稍微迟了半分,虞美人的裙摆就已经割破了。 看见她唯恐不及地后退,韩润之的心里淌着鲜血。他强行忍住体内的狂暴因子,不愿伤她半分。足尖一点,不见踪影。 不一会,从远方传来了犹如野兽嘶吼的咆哮声,接着一阵巨响,虞美人似有感觉这地震了几分。 刚下山脚,没走出几里路的暗香,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含怒似悲的凄凉的吼叫,她认出来了,眼眶不察,流出了眼泪。 韩润之,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傻…… 这一声男人的怒吼,饱含着实在太多太多的情绪,无奈之委屈,大悲之心酸,痛苦之欲绝,他又多么在乎那个人,就会有多痛苦。 暗香恨恨的加快脚步,运气轻功又重返山顶,气都不肯多换一口,憋着一股劲,发了狠一般地飞起来。那漂亮的身影如同鬼魅,飘逸,速度快得连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一件件飞速地向后扑来。 天,渐渐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然而夏天犹如娃娃般的脸,过了一阵,天空卷起大风,紫电闪过,翩然若游龙。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转为倾盆大,如泼如撒。 暗香不出两炷香的时间,发着狠,便赶到了山顶。 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一身干净洁白月牙雪竹纹湘白色君子绣长袍,已经沾满了泥水,但是他却不在意了。他是多么爱洁的一个人,就算赶路也是一身清爽,绝不会给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像她。 他的手上流满了鲜血,被雨水打着,血水淋淋,在脚下汇成一片。暗香看到倒吸一口冷气,她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地奔向前去,看到那只右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得只愿让人仅仅攥在手里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深至骨头,想必刚才他便是用它来愤然击地。 暗香忍不住抱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热撒眼泪:“韩大哥,你为什么看看我,我一直在你身边。”继续哽咽:“她不要你了,你到底清不清楚……她不要你了,她有别人了……你只有我,你还有我,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她使上了几分力气,要把他拉回屋檐下,不让他继续淋雨,只是即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他依旧纹丝不动,屹立如山。修长高大的身体,在这雨水的泼洒下,也显得格外寂寥。他的眼神空洞,分明悲伤到了极致,却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只有我了,我还在你身边,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暴雨的侵袭,巨大的雨声把那一丝带哭腔的声音砸得零零落落。 吱呀地一声,对门的门开了,一顶油纸伞撑开,虞美人缓缓向韩润之走来。不大的伞遮不住两个人的身体,哗啦哗啦的雨水溅到她的身上,她的眼睛里面浓浓如墨,点化不开。但只要沉入进去,便能感受到里面深沉的悲恸。 “润之,阿虞带你进去可好?”她轻轻的声音不大,湮灭在雨声之中。但是耳力极佳的韩润之怎么可能听不到。 暗香见了这个让她嫉恨得欲杀之而后快的女人,此刻更因韩润之而添了几分恨。恨意激荡在胸臆,她用力地一把推过虞美人,使上了阴狠的魔教追命掌。 微小的动作不过半个呼吸之间,韩润之的冰眸一闪,终于有了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手已经打到了暗香的肩膀,一记腿扫便把她踢至几米之远。所有的动作发生在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韩润之欲碎的心脏相似被打手紧紧攥着,后怕地看着虞美人,双手搂住了她。 “伤阿虞者,死。”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如果有读心术,那么一定会知道他现在的心,究竟怎样快速地跳动,一片心悸之后,背部冒出了一片冷汗。 虞美人的脸依旧平静而秀美,没有被刚才的雷霆之势所吓倒:“润之,我们进屋说话可好?”她只是重复了方才的话。 韩润之呆呆的任由她牵着手,走进了屋子里。 虞美人进屋子之后,给韩润之找了干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然后找来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素手正欲褪下他的衣裳,韩润之止住了她的手。 “这样,不好。”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她却知道他的意思,她含笑着吻了一下他的手,沉沉地说:“没有,从来没有别人。” 他似是犹疑,“衣服……” 她含笑道:“怀孕的这段时间,想起你了,就绣一绣,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做得完。” 韩润之的眼睛泛红,冰雪早已融化,似有清澈的泪花。 “润之别哭,你为阿虞流过太多的眼泪,阿虞此生再不愿润之流泪。”虞美人缓缓说,说罢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眼,轻柔地吸着,尝到一丝咸涩的味道。 “阿虞以后再也不离开我。”韩润之抱住她,轻轻环抱着她已经有些胖的腰。 “阿虞太瘦……” 能不瘦吗,怀孕九个多月,看起来几乎只是有了一点弧度。 虞美人轻笑:“这个可不关我的事,你们韩家的孩子,生下来就艰难体弱。” “是润之让阿虞受苦了。”他有些恻然,手指颤抖着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润之只愿阿虞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他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之上。 ……………… 屋外大雨瓢泼,暗香仰翻在地上,大雨打着泥水,溅到她的脸上也不在意,只是朝着天疯狂地大笑起来。 旁边独独撑着一把伞,一双凤眸里面轻易地泻出了一丝悲恸。 你何尝不知,你也从未肯正眼看我。 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 屋内温馨一片,虞美人给韩润之包扎好了伤口,接连数月未曾睡过一次好觉的韩润之轻易地就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熟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和她都知道,她再也不会离开了。 等韩润之熟睡过去之后,虞美人打开门,清泠的声音之中夹带着浑厚的内力:“冰蟾宫宫主冷双在此,奉劝一句,数日之前,江北玉行派联手各大名派杰士赶此围剿魔教爪牙暗香。” 说完,雕花木门已经阖上,阻绝了外面泼泼洒洒的倾盆大雨。 暗香笑得更加疯狂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脸上扭曲,露出狠厉到:“枉我行走江湖数年,却不想一直栽在你的手中,好一个虞美人,好一个冷双!我暗香今日之仇,如若不报,誓不为人。” 杀气腾腾的眼睛似有毒液射出,暗香毒辣的目光灼热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阴狠的笑容犹如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魂魄。 “好一个冷双!”她嘴里吐出一句话,飞也似地提起轻功腾跃至半米不到,却宛如折翼的风筝,直线坠落下来。她吐出一口血,捂着被韩润之击碎的肩胛骨,还有微微裂了的内脏,强撑着低低地跳跃,下了山。 凤萧自然是扔了油纸伞,也跟在她的后面。 江北名门伏击了数日,自然不会落下这个魔教毒牙暗香,凤萧拼死护住暗香一名,二人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从九死一生的围剿堵截之中侥幸逃生。之后的日子里面自然一直被名门正派喊打喊杀,之前江湖各大名派对暗香只是一般地仇恨。但是数十日之前,冰蟾宫宫主冷双,诚意奉上暗香手下沾上的命案罪证,掀起了一阵热潮,这个女人几乎把整个武林都得罪了,手段之阴狠,令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人人皆铲之而后快,更何况那些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凤萧因为魔教妖女而背叛家族,他被凤氏逐出家门,革除祖籍,名声赫赫的凤家再不愿认他这个子孙,凤氏一族也因此蒙上了羞辱。 接触过凤萧之后,虞美人已经打算放过凤萧,不愿意追究他的罪过。不料,自是情字最难以一说,凤萧依旧愿意护着暗香,不离不弃,满身伤痕,在所不惜…… …………………… 基本后面的一年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隧道逐渐已经接通。虞美人不知暗地里垂过多少眼泪。 当初她一直执意不愿意承认韩润之的感情,数次拒绝他与千里之外的原因也在此: 她不愿在他感情已经深刻的时候生生地离开他,这样太痛苦了,也太难受了。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把这个局精心地布好,料到了全部,却唯独没有料到韩润之仅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然爱她深入骨髓。 那天的暴雨淋在他的身上,痛在她的心里。煎熬徘徊,终于狠了心撑了把伞出去。 如果剩下的时间不多,那么他们就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然,在生下了儿子没有两年,隧道终于完全打开。 那一天晚霞烧得天边一片通红,绚烂浪漫地犹如一片翻滚的红浪,流霞如虹,晕着一圈梦幻般的光晕。 “润之,对不起,这辈子我不行了。”她轻声道。 “不要说了,求你。我们就静静地看看晚霞好不好?”他轻颤的声音有一丝不忍。 “好。”她含笑着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耳边是回荡着他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 “如果有下辈子,让我来找你好不好。”韩润之低沉的嗓音喑哑萧瑟。 “好”她继续笑,但是突然转过头来望他:“我要变成你胸口的一颗朱砂痣,你要记得带着这颗朱砂痣。等你下辈子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会认出来。不止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有下下下下你都来找我好不好?”她清越的笑容绚烂得犹如天边的流霞。 “好。”他终于又再次为她流下了眼泪,他分明答应过她此生不再流泪的…… 第12章 这不平衡的爱(捉虫) 012 陆惜感觉到一阵轻盈的指引,回到了最初交接任务的地方。胸臆依旧萦绕一股解不开的钝钝的疼,但是她却欣喜得几欲掉泪,这真实的感受让她觉得韩润之是存在过的,不是一场梦,也不是一阵风,他来过她的世界,将她轻轻地呵护在手心里,妥善保藏。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想必也是不得已而默默将心中的酸楚咽下,怀抱着无穷的希望,在心碎的日子里翻来覆去回味之前曾有过的朝朝暮暮。 陆惜顺着指引之光,一位穿着熨帖的西装,皮鞋擦得干干净净的男人朝着她微笑了一下:“欢迎回来,m0064。您已经完成了我们的新手任务,经本公司人事部下发文件,正式聘用您为123言情时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正式员工。” 陆惜的脑袋一晃,几个泛着金光的文件已经存入她的脑海之中。男人静静地站在一边,细金丝镜框,笑容得体,举止儒雅有礼。他静待了片刻,确认陆惜已经看完之后道:“我是时空管理员,代号3,您可以称呼我为管三,以后我就是您的负责人。请问您有什么疑问吗?” 管三的态度十分温和有礼,有绅士独有的良好素养。 公司将文件整理得十分细致,里面执行者会遇到的问题几乎都有罗列。陆惜拿到文件之后就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读完了一遍。 “谢谢,没有。”陆惜读完了文件后对管三说道。 123言情时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时空运营公司。做完新手任务之后的执行者才算正式与123言情公司签合同,成为其中的一员。在123言情之中,时空任务的种类繁杂,依照任务的要求大体之上细分为三大类,虐渣,攻心,还有二者的混合。依照时空以及任务的性质细分之下,又可以分为:古代组,都市组,幻想组,玄幻组,科幻悬疑网游组,同人组。 还有执行者的等级不同,可以得到的权限也不同。像陆惜这一类的新手,是没有权限选择组类的,只能服从系统的安排。 与陆惜做的新手任务不同的是,等级没有达到高级的程度,以后执行的任务,都会消去所有关于123言情时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的一切记忆,以及执行者自己个人的经历的记忆。只保留历次任务之中获取的技能、能力以及完成任务的指引的记忆。否则,经历的任务一旦多起来,无论是对哪一个执行者来说,都是一种超负荷的精神负担,容易出现精神分裂之类的心理问题。进一步来说,消除了执行者的记忆,进入到任务之中,只会令执行者更加快速地融入任务之中,但之前积累下来的优秀的能力依旧存在。 只有高级的执行者,才拥有坚硬不催的精神,意志坚定,才不会因为经历太多世界的感情而精神崩溃。 这一点,倒是极为符合陆惜的胃口。原本继续做任务存在的顾虑也打消了。如果每一世的任务都像新手任务一样,她一定会忍受不住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只是一次任务,她面对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地存在。她不可能硬着一颗心,逼迫自己成为没有感情的冰冷的机器。 如果对自己她足够狠,对别人足够狠,控制得住自己,完完全全把任何人隔绝在心房之外,她根本不会爱上韩润之,也不会为了他而伤心。 “m0064,您可以现在为自己设置一个代号。”管三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阿虞。”陆惜不假思索地往代号一栏里填上了这个称呼,看着这两个熟悉的字,陆惜心里是复杂的。 “好的,阿虞,您上一次的新手任务系统已经统计好数据了。您可以查阅一下。委托人支付的报酬是10个能量点。你可以选择保存到账户中,或者将其兑换成等价的四类属性值。不过在下对您的建议是,基于下一个初级任务,您暂时不需要兑换四类属性值。” “存起来吧。”陆惜道。 陆惜不期然地看了一下个人信息: 执行者:陆惜 编号:m0064 代号:阿虞 性别:女 等级:学徒 武力值:20 幸运值:20 技能:(空) 属性:【厨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级 物品:白玉莲古玉 本次任务完成度:100% 历任委托人评价:优秀 执行者积分:20 “积分是可以与123言情商城购买相应商品的货币。”管三提醒。 然而陆惜只是痴痴地看着物品一栏的白玉莲古玉,眼神幽暗,清澈的光线映在脸上,一双宛若宝石一般黑亮的眼睛,更衬得脸蛋的素白。 “它是你的这次任务的意外收获,可在任务之中伴随着你,有自己的成长值,现在它的成长值6,白玉莲古玉进化的时候回伴随着属性的增长。”阿虞默默地摸着脖子上面唯一跟随着她到这里的白玉莲古玉,沉默了一会。 “我可以把我得到的10个能量点都拿来让它成长吗?”她仰起头看着他说道,眼神里似有哀求。 管三静默地看了一会她,似乎觉得她在哭,但却在那一瞬间含着笑的眼睛分明没有水光。 “当然可以,但是我暂时没有权限查得到它的资料。” “谢谢。”阿虞再一次对管三说,这一次她的眼睛里面包含着感激。 成为123言情正式的签约员工之后,会得到一个任务系统,里面可以自行完成自己需要的查询以及接受发布的任务。阿虞和管三道别之后,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接受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阿虞走之后,管三默默地在原地喟叹了一番,原本的场景刹那间化成了亿万颗璀璨的群星,一个俊美的少年慵懒地倚靠在华丽繁复龙刻印浮雕宝座之上,那一双眼睛湛蓝得比天空还有澄澈,宛如美玉一般的右手维持着执权杖的姿态,随意而处处彰显着优雅的姿势让这个俊美的少年美得毫无边界。但若是直视他的目光,便会有一种迎面扑来的九天之上高寒不可触摸的玄冰之气,冻彻骨髓。伴随着那纹饰之下隐隐听得到的咆哮的龙吟之声,更令人对这个年龄看起来不大的少年畏惧三分,俯首称臣,连呼吸都谨慎一分,不敢轻举妄动。 神之右手。 “很好。”俊美少年启唇,一挥手道流光汇成巨大的白板,泛着晶莹的光芒,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它,亿万群星在他身后静默。 管三儒雅地站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阿虞睁开眼睛,这一次任务的数据犹如电流一般输出到了她的脑袋里。 这一次,她变成了余婉。她有一个姐姐,叫做余娴。余婉的母亲在怀着余娴的时候,摔了一跤,八个月早产生女。导致余娴自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娇娇弱弱,心脏发育不全。余娴是余父余母的第一个孩子,余母在生下女儿的时候又让她遭受了这几乎送了命的罪。 打余娴生下来之后,余父余母如同眼珠子一般地呵护这个亏欠良多的女儿。奈何体弱多病的余娴自小波折不断,悲伤笼罩在这个家庭之上。余父为了分散余母的悲伤,便让她怀上了第二胎。这便是余婉,比余娴小两岁。 然而实际上,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余母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大女儿身上,余婉在襁褓之中就没喝过母亲的一滴奶水,全靠父亲冲的奶粉度日。时光如白驹过隙,两个女儿都渐渐长大了。余娴的身体在余父余母的精心照料之下逐渐有了好转,但依旧体弱。父母都把几乎所有的精力与爱投入到大女儿身上,尤其是余母。她对大女儿的爱与愧疚,让她把整颗心都寄托在余娴身上。 身为小女儿的余婉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爱。父亲也是百忙之中才抽出时间关心一下她的成长。余婉从小就开始一个人玩,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做家务。 余婉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家的不平衡的对待,她也曾渴望母亲温暖的怀抱,还有父亲宽厚的肩膀。小时候只要出去玩,余娴总是被父亲抱着在怀里,母亲给她提东西。余婉缀在他们后面,步伐凌乱歪歪扭扭的,但总是紧紧跟着。这个时候她特别希望父母能把脚步放慢一点,好让她跟上。最好再牵着她的手。 但是多年可怜的期待终成一场空梦,长大了进入小学,余婉再也不祈求父母的怀抱。余娴的身体不好,父母便希望余婉在学校多多照顾姐姐。为了照顾姐姐,余婉开蒙得早,跳了两级和姐姐同班。姐姐的每一次在学习之上取得的进步都令父母开心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余婉也渴望得到这种温暖的关注,于是她也努力刻苦地学习。逐渐地,余婉的刻苦努力展露出来,数次轻易地夺下年级的桂冠。成功地在全年级十几个班近800人之中,名列前茅。但她所取得的骄傲的成绩并没有令父母开心,只有冷淡的一句:继续加油。姐姐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终于在一次考完试的点评大会之上,余娴哭着一路回到了家。父母惊讶极了,询问她原因。 余娴哭着说承受不了来自妹妹的压力,她干扰到了自己的学习进度,这一次她学习上的直线性大跌,就是余婉给她带来的。余婉回到家中,还没有等她掏出试卷和余母分享她这一次的满分,余母就给了她一巴掌,冷冷地说道:“你自己选个学校,过几天我给你转学。” 孩子的心灵是最纯净也是最敏感的,你对她好不好,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彼时余婉已经初中,懂了一些事情。遭遇过太多太多来自父母的冷暴力,从最初的期待以及渴望,经过一点一滴的失望、落寞,在夜里流过很多次眼泪,终于在这一次彻彻底底地醒悟过来,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一直渴望的爱了。 她冷静地选了一个离余娴最远的学校,甚至不用回家,就寄宿在学校。父母给她办好转学手续之后,自己收拾好东西就转去了新学校。在新学校里面,余婉沉沦过一段时间,不爱学习,也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后来,班主任和蔼地找她谈心,语重心长地劝导把她从迷途之中拉了回来。她才开始明白过来,只有自己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与其祈求别人,不如依靠自己。余婉努力了一番,成绩迅速提了上来。 她也学聪明了,再也不会把学习上的事情告诉父母还有余娴,连开家长会都是请叔叔来开。她的成长,一路下来都是朋友还有师长给予的温暖,倒也没有成长成为阴郁、怨恨命运、报复社会型扭曲的人。反而坚强、乐观、独立、懂得感恩。 她从来不和余娴争吵,余娴看上的东西,她也不会和她争。余娴要什么,要怎样,都随她了。在这个家里,她一点地位都没有,一旦吵起来,不论谁对谁错,到最后错的总归都是她。她惹不起,所幸还是躲得起的。 高考余婉多年辛苦的付出得到回报,极高的分数直逼市状元,成为她们学校的第一名。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心仪的每一位理工学子的梦想之中的学府。 看到这里,阿虞极其不明白,这个已经算是人生一片光明的女孩,还能有什么不平的事情。 命运依旧让余婉与余娴狭路相逢,两姐妹长大之后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姐姐看上了妹妹深爱的男朋友。余婉从来不曾跟余娴争过任何东西,但是这一次她是第一次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轻易让给余娴。余娴伤心得几欲昏倒,父母极为震怒,余婉依旧誓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爱情。 但是现实总是比童话要来得残忍而直接,余婉几乎要为了那个男人与家里决裂,而那个男人却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她,和余娴滚上了床单…… 父母从来不算爱她,这一次也将一点点可怜的爱意折腾掉了,将她赶出了门。余婉潜伏在心里多年不冒出头的阴暗终于又一次击倒了她。在她的一生之中,从来没有逃得掉来自余娴的魔咒。她的辛勤,她的努力,她追求的,她拥有的,不过是余娴看不上,但只要她想要,自己就算拼了命也保不住,坚持了多年的信念终于崩塌…… 这个可怜的女孩也在姐姐大婚的时候,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当冷水漫上她的鼻子的时候,她只渴望,下辈子不要活得那么辛苦,到头来依旧一无所有…… 阿虞读完余婉的一生,留下了轻轻的一叹。 第13章 这不平衡的爱〔捉虫〕 013 等阿虞闭上眼睛之后,已经忘记了属于自己的记忆,变成了今年清大的大三学生余婉。 她捂着睡得晕沉沉的头,强打起精神起床,天灰蒙蒙,还没有完全泛起鱼肚白,余婉独自在床上坐了起来。同宿舍的舍友还没有醒来。 暗室清幽,晨色迷离。雪白的墙边,余婉养了一株兰花,如碧玉一般的狭长的叶,疏落有致,间夹着数朵白玉似雪的花,极小的淡黄色的蕊,幽闭的卧室内,凉风游动,有暗香袭来,清而不浊,淡而芬芳。 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会须君子折,佩裹作芬芳。她当初捧着这一株幼小脆弱的兰花的时候,极为羡慕它身上的那种君子的风骨,想起自己夹缝之中艰难地生存,也像植物一样,渴望一缕阳光,一滴甘露,一个温暖的注视。 世事难料,谁也不会想到曾经温暖的依靠突然崩析离会带来如此切肤的绝望。 余婉的眼角浸出一颗泪,迅速滚入了黑亮柔顺的发丝中,不见踪影。 她不会再哭泣,哭泣是最没有用的行为。没有了在乎你的人,你的眼泪哭给谁看。 忠诚如白瑞德,也终将会有离开他深爱的斯嘉丽的一天。他把过去的甜蜜留给了他深爱的女人,却再也不会愿意给她的未来,一双可以拭泪的无措的手。女人终于没有了在乎她流泪的人,除了坚强,再无它法。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余婉回来了。 …………… 余婉在明明灭没的光线之中,阖上眼睛,躺着床上。 今天是周末,勤奋如余婉,今天也不打算如往日一般早早地奔赴食堂,解决完早餐再匆匆去图书馆占座。 等她再次起床,是被同宿舍的女生摇醒的。余婉睁开眼睛看,是江心妤。江心妤和她很有缘分,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是同学,关系也最好。她记得,自她离去,江心妤是唯一一个肯每年都捧着一束百合花去给她扫墓的人。 山风凌冽,风中的百合沾着露珠,纯白的花瓣一点一点被风,被阳光,被空气,蒸发水分,风干枯萎,最后被扫墓人当成垃圾扫走。 余婉爬起来,紧紧地给江心妤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谢谢你,纯洁如百合花一如既往的友谊。 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中心卷藏。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镌怀畴曩。 江心妤愣了好大一下,随即清秀的脸上也扬起笑容,摸摸她的头。 “快点起床吧,今天不去图书馆了?”这个时候去图书馆,自习室座位早已经占满,期中考试临近,这帮尖子生把刻苦勤奋这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我今天去听物理学院的讲座,和我一块?”江心妤说道。余婉点了点头,爬起来洗漱。 晨光熹微,连清新的空气里面散发着青春充满活力的味道。男生穿着最干净亮眼的白衬衫,简单的黑色休闲裤。长腿一只蹬在单车脚踏上,另一只支在地上,干净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车头的扶手,在微微凉意的流动的风间是那么恣意而鲜活。 他看到缓缓走来的两个女生,忽然之间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脸也扬起笑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再也没有比18岁的男孩更加明媚的风景,单车,白衬衫,手上拎着凉掉的早餐,惊喜之后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 “原来是班长,久等了。”江心妤目光在余婉和许邵阳身上来回逡巡,露出一丝暧昧又揶揄的笑容。 余婉曾设想过无数次的重逢,不是恨,也不是爱,没有紧张,没有怨。就这样平平静静地,正如一个毫无相干的局外人一般。 真好。 “早。”没有刺耳的责骂,也没有泪流满面的倾诉,平平淡淡的一句早,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恰当好的距离,就像往日一切俱化成飞烟,不堪回首,也不再肯回忆。 “婉婉,你……”江心妤拉长了声音,似是犹豫。不知道该继续拉着余婉去听讲座还是给余婉和班长腾出空间。 毕竟,余婉似乎对班长的追求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再不走就赶不上讲座了。”余婉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眸璀璨明亮,纯净犹如上好的宝石,拥有最好的光泽,也最让人沉迷。 余婉不必多说,江心妤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冲着许邵阳礼貌地别过:“班长你继续等人,我们先走了。”也不会多说半分让人误会的话,拉着余婉便客气地走了。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不知不觉让自己变得卑微。余婉的记忆之中早已经不记得许邵阳也曾经有过在她的宿舍下面早早地等待,等到热腾腾的早餐也凉掉,也不舍得打一个电话,满心满意地期待着对方看到自己的那一眼惊讶与欣喜…… 记忆里面,她只记得她苦苦守着烈日,给打篮球打得正酣,浑身热气腾腾的他递清凉的水,给他抱着衣服;每天风雨无阻地给他送早餐;帮他洗衣服、陪他听了一节又一节不属于她的课,每一分每一秒满满的甜蜜和满足。 往事不堪回首,因为只要细细回过头来品味,原来的那些令人感动令人流泪的时刻会变得经不起推敲,时间让它变得脆弱,变得不值一提。当人渐渐成熟之后,也终于会懂得,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只适合尘封,过去的感动也只属于过去…… 没有一丝丝悲伤,没有一丝丝遗憾。 余婉和江心妤赶到学术报告厅的时候,已然是人山人海,两个人俱是吃了一惊。已经是周末了,这种冷门的学术报告也不至于让整个学院都轰然出动。但放眼看去,人头攒攒,黑压压的一片。两个人只好站到旁边靠墙的过道,不至于挡着别人的视线。 过了半个小时,等讲座的主角登场的时候,她们才终于明白,今天报告厅如此受欢迎其实是有原因的。 预期之中登场的年逾半百的花甲老人变成了风度翩翩,英俊年轻的教授,聚光灯之下,他清泠的气场令全场沸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余婉和江心妤因为是站着的缘故,反而位置更靠前,视角独佳。 年轻的教授,修长而笔直地立在上面,摄影师选择了一个极好的角度,将他英俊的脸映得清清楚楚。不一会麦克风传来他沉沉如流水的嗓音,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让他变得格外清俊雅致,沉沉的嗓音也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后面的女生捅了捅她们,是一个长得极为可爱的女孩子。 “男神说什么,听不懂,跪求学霸同声翻译。qaq……”女孩子举着手中写着这一行字的本子,渴求地盯着余婉和江心妤。 那目光之中包含的殷殷期待,似一簇小火苗,让人不忍拒绝。 一贯热心的江心妤也不好意思地做出来第一次在讲座上面偷偷讲话的不礼貌的事情: “高压诱导的磁性量子临界点……”江心妤用手捅了捅余婉,余婉不得已接了下去: “mnp超导电性的发现……常压下,mnp具有与cras类似的正交晶体结构,随着温度降低经历了两个磁相变:首先,在tc =291k附近发生从顺磁到铁磁转变,然后在ts =52k从铁磁态转变为双螺旋反铁磁结构。在ts 实则腿窝子忍不住酸软了一下,硬撑着。 露出一抹盈盈的笑,从秦容的沉黑红漆金雕花立柜子里找出一件衣服围在身上,那雪白的毛绒绒的裘子,亮得逼人。 “若是不主动一点,以后姬大人的衣服你就穿不了了。”她小小地掩着唇,笑了一下,这般花样式的隐晦地秀恩爱,居然虐得李青卿无话可说。她得了阿虞的指点,心颇为塞地走出了容园。 阿虞紧了紧衣服,上面还留有秦容干净好闻的味道。 中午秦容回来的时候,见了她垂眸,拿着针线。颇为好奇地看了两眼,不免多说了一句:“其实本座还缺件亵衣。” 阿虞收起了东西,有些奇怪地看着秦容,没有说话。 秦容含着一丝略有坏意的笑,扶过她的肩,沉沉地说道:“其实如果,哪天本座若是娶了别的女人,你也不必拿刀来砍。寄一把刀来,本座自行了断便是,女人家的,太粗鲁了也不美。” 阿虞震惊地回过头来,发觉堂堂北地的霸主,也是不要脸得紧的,连两个女人的闺房话都要听墙角。 秦容的手捏住了她的肩,凉凉的唇划过她的脸颊:“阿虞,本座可是说过,不容许你离开视线范围的。” 阿虞有些奇异地回握住了一下他的手:“容容,你如此紧张的。”然后搂着他的劲腰,鼓着嘴巴说: “我身上有一条线,绑在了你的手里。哪也去不了。明明是你不肯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总是一遍一遍的要求着我该怎么样。就算是一只猫,也会好奇得不得了的。” “你在埋怨。”秦容有些不大高兴地说着。 “如果我和你说,后来你死了,阿虞也相信?” 阿虞震惊地对上了秦容的眼睛,这句话他虽然带着戏谑的语气说着,但是仍旧能感受得到他心里冰冷的寒意。她从看了那本小册子之后,一直就怀疑,秦容是那年她走了之后重生的。 他的性格突然变化了那么多,对她也包容克制了许多。不嫌她烦也不嫌她粘人,好像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般。直到看到那些李青卿的后宫,几乎全部都被秦容清理干净了,心底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一股控制不住的无力的感觉,抓不住任何依靠,从脚底冒出了一丝冷气。 阿虞搂紧了他的腰,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似沉入回忆一般地又艰难地问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哇。还是老规矩,明天加不加更,看你们酷爱不酷爱刷屏般的留言啦^_^有几个和初哥一样萌蠢的看到这里看得懂了吧?) 第64章 三千弱水(小修) 064 阿虞心有些乱,呆呆地靠在秦容的怀里。秦容难得有这样吐露心迹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解风.情。等到秦容拇指拧了一下她的脸,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不要胡思乱想,嗯?”秦容垂头,捧着她的脸说:“以前我不懂你的心思,所以错过了很多。” 他温暖而干燥的手指,带着一丝薄薄的茧,轻轻地刮着她如剥壳的鸡蛋的嫩嫩的脸,弄得阿虞有些羞腆着脸,才沉沉地笑了。她以前与秦容呆在以前那么久,从来都不见他笑过,只有这一次她重新回到长寒川,真正地和他在一起之后,才渐渐地见他展颜露笑。 她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这个阴戾凶残的男人,变得那么温暖贴心起来吗? 阿虞心里有些甜地吃吃地笑了一下,踮起脚,凑上去亲吻了一下他的下巴。秦容要垂下头来才能让她亲到。他的寒潭一般的目中,含了一丝隐约的笑。 “笑什么笑,以后我一定还会再长个的。”她捻起拇指,比划了一截距离。“都是药神,那个穷老头,跟着他吃都吃不饱。” 阿虞被药神带走了,日子自然也不会太好过这几年陪着这个老头走南闯北,简直和玩命一样,阿虞感觉自己就像是陪着这个臭老头玩荒野逃生、极限挑战。为了几味稀有的灵药,钻过火山,淌过沼泽,穿过沙漠、溜过冰川、爬过毒障缭绕的山陵,阿虞被折腾得够呛,能好好地活下来是一种运气。 秦容目中含着揶揄的笑,他温暖的手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可以与自己平视: “不用你长那么高,这样就够了。”因为,我可以抱着你,让你足以和我比肩。 “其实那个臭老头也把你养得挺好的,要感谢他。”秦容缓缓地说着,垂头视线落在了某一处上。 “这里就很不错。” 阿虞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秦容容,你脑子能不能装点清澈点的东西。” 秦容厚着脸皮,毫不介意地说道:“不能。” 说完,便把清晨积攒下来的精华全部都浇灌到她身上了。开了一餐,心里十分餍足满意的秦容,默默地把李青卿拉进了黑名单,以后一定不能让李青卿再来打搅他们和谐的晨间生活。 阿虞累累地咬了秦容几口,心里想着以后绝对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了。突然她感觉到秦容眼神冰冷了一下,翻身把她安抚地按到被窝里,披了衣服走下床去,推开了门。 阿虞抱着被子,摸索了一下,悉悉索索地穿好了衣服。她有些腿软地走下床去,倚着门边,冷风灌进脖子里,令她忍不住缩了一下。看到好久没有见到的老熟人,赵渝。 他前面的雪地,泅着一滩鲜血,余光瞥见了阿虞,他的拇指轻轻地抹去了唇边的最后一丝血渍,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是弟子逾僭了。”他掸了一下了衣袍,跪在地上,目中是拓拓的磊落,秦容皱了一下眉,给阿虞披了他的狐裘大氅,系好了带子。淡漠地吐出一个字。 “滚。” 目光并不看向赵渝,赵渝脸上露出一丝羞窘,丹凤眼轻轻地阖了一下,磕了一个头,便捂着伤口退去了。 阿虞有些惊讶地问:“生气了?” 她白嫩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绯色,犹如玉质一般的精巧美丽的锁骨上面晕着一抹极为淡的红。柔软的声音带着甜蜜,犹如浸润在糖水里甜丝丝地让人心暖。秦容抚了一下她的脸,还仍带着一丝尚未褪去了阴戾。 “没事。”语气淡淡地,并不想继续说。他伸出大掌,揉了揉她如云的墨发,挑起几缕别在耳朵后。她的耳朵白白的,可爱极了。秦容摸一下,阿虞便痒得躲了一下。秦容皱了一下眉头,抓着她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下去,啃了又啃,啜得阿虞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了一下他。 秦容目色才缓和了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姬扶云大婚,长寒川多年都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喜事,不免办得尤为的隆重。这个时候,阿虞就能看得出来,背倚着寒楼这样的敛金盆的长寒川到底有多有钱。 阿虞陪着李青卿,光是数她的嫁妆就已经够让阿虞咋舌了。 嫁妆皇帝的女儿撑死了也就一百来抬,但是李青卿的嫁妆也有那么多。每一抬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光是绫罗绸缎就有近千匹。阿虞匆匆看了一眼那单子,也不禁咋舌了。 绣五彩缎袍料五匹、绣五彩缎袍料二十三匹、绣五彩纱袍料二匹、大卷八丝缎一百六十四匹……上用缎六匹、大卷宫蚰二十五匹、大卷纱二十二匹、大卷五丝缎一百六十匹、小卷五丝缎七十五匹、宫纱二十匹、绫一百匹……细细数来达九百四十匹…… 除此之外,陪嫁的还有各色的金银珠宝,拳头大的东珠点缀其中都毫不起眼,各色首饰珍稀,不一而足。 秦容现身当场,特意换去了平时不是一身雪白就是黑色的衣服,难得地穿了一件赤色的长衫,外面披着雪色的狐裘,看起来很是亮眼,玉质的皮肤,衬得那通身的气质更显英俊绝伦。并不鲜艳,很给姬扶云面子地穿得那么喜庆。没有新郎那一身红色那么夺目耀眼,然而他这样的穿着,着实让阿虞眼睛狠狠地闪了一眼。 长寒川还来了很多寒楼的长老,有几个年纪挺大,鹤发童颜,却并不敢坐到堂前,受不住姬扶云夫妻的跪拜。只有秦容有资格坦然地坐在那里。那平静如雪的面容,本就穿着一身黑色都英俊得惊人,如今穿得那么漂亮,更是帅出了一个新的境界,阿虞都看见有几个陌生的女子止不住地偷偷打量他了。 她没有好意思厚着脸皮和秦容坐在一块,接受新人的跪拜之礼。所以只是站在人群里默默看热闹。 闹洞房的时候,阿虞笑着挂了一颗苹果让两人一起吃,姬扶云淡定地稳稳地咬住它,把一侧的苹果都啃完了。剩下的留给李青卿啃,阿虞无趣地耸耸肩,高手不是她这样的一般人能调戏得过来的。 新房内金玉珠宝,富丽堂皇,一对美丽双喜宫灯,彻夜不熄,李青卿含羞垂头坐在新床上,姬扶云也有些面色晕红地坐在旁边。那朱红锦缎喜被喜枕头,图案精巧美丽,绣工精细。阿虞看了一轮,便觉得整个屋子,都冒着粉红的泡泡,那恋爱的味道都要令人陶醉了。 她和秦容牵着手,从喧闹之中慢慢地走回到宁静得容园,回望那随处都挂着红锻红灯笼的屋宇,竟然头一回被别人秀恩爱虐到了。 秦容淡淡的眉宇,皱了起来,他握着阿虞有些冷的手,慢慢地送了一股暖流进去。 阿虞目含期待地看着秦容,秦容垂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笑了,拇指摸着她柔软滑嫩的脸蛋。 “羡慕了?” 阿虞不好意思地垂了头,隔着不算厚的衣服,拧了一下秦容的腰。秦容脱下了狐裘大氅,把她裹了起来,慢慢地给她系好。那漂亮如玉的拇指,修长又匀称,带着一点温暖。 “你的大氅落在那里了?”秦容半天才注意到,皱了一下眉头。 阿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刚才在屋子里太热了,就脱了下来。出来也不觉得冷,待秦容脱下衣服给她穿上,才回味过来。 “秦容容,你岔开话头了。”阿虞有些窘地把秦容的注意力拉回来。秦容一把将她抱起来,看着她缩成一团,乖巧安静地靠在她怀里,心被涨得满满的。 “会有的。你的一切,都会有的。”秦容含了笑,附在她的耳边又轻声说了一句话,阿虞听完之后,面色都涨红了,张开嘴露出牙齿,咬了一口他身上的肉。 “牙尖嘴利,省着点力气。”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留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赵渝吹灭了灯,抚摸着那水红色的大氅,闻了一下它上面的味道,低喃了一声。 “虞虞。” 一双丹凤眼垂了下来,悉悉索索地过了一阵安静了下来,窗外的树梢,背后是一轮清冷的月亮。赵渝突然闷哼了一声,呼吸沉重,翻身去净室洗了一个澡。 第65章 三千弱水 065 月色清冷,赵渝发丝滴着几滴水珠。狭长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他抱着那绵软温暖的水红衣服,目中带着一丝眷恋。他犹记得那天撞见的画面,心里犹如刀割一般地难以抑制住从心底冒出的恨意。 他闭上了眼睛,梦里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小花精,临溪照水,美丽而不自知。 虞虞捉着他的尾巴,扑打着掀起一阵水花。 …… 秦容团了团手掌,略有疑惑地看着阿虞,比划了一下,羞得阿虞钻到被子里,背对着他睡下了。秦容淡淡地笑了一下,把她拥到怀里也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容模糊的声线透过衣服,隐隐约约地传到阿虞的耳朵。 “真的变大了……”然后他的嘴巴就被阿虞拿着衣服堵了一嘴。他扔开衣服,愉悦地搂住她的细腰,低低地说:“都是我的功劳。” “秦容,你的脸皮呢。”阿虞拍打了一下他的肩,恨不得咬死他。 “被你偷走了。”秦容淡淡地说。阿虞无语凝噎了一下,默默地钻到被子里摸索着穿好衣服。 现在她真的好怀念那个又凶又冰冷的秦川主,快点把这个披了秦容的皮的这个换回去,她要退货!! 秦容自知自己前段时间闹得阿虞有些狠了,所以这段时间收敛了很多。于是就动动嘴皮子调戏阿虞。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秦容拉着阿虞起来洗漱,然后自己慢吞吞地换上了比较正式的玄色的衣裳,暗色蟠纹绣于滑亮的衣衫之上,看起来贵气十足。他摸出了一枚遮面的轻巧银翼,带上会遮住眼睛和鼻子,只留下一张漂亮的唇。 他周身的气场立刻变得冰冷起来,如玉的手指摸着银面,弯起嘴角,细细的泛着冷光。阿虞惊讶地问了一句: “容容,你要出远门吗,穿得那么……”帅,这个字噎在她的喉咙里,她才不想一大早就夸他。免得他太得意了。 秦容灵巧的手指迎着日光,玉质莹莹犹如透明。他掀开面具,目色略带冷峻,却带着一丝暖意地抱抱阿虞,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带你出川玩一玩,等回来,我们就成亲,可好?”秦容本来不想带着阿虞一起的,但是一想到要把她一个人扔在长寒川里,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心里就不免难以抑制地闹腾。 阿虞亮了亮眼睛,盈盈地泛着光,拿脸蹭了蹭他。 “好的啊……”甜甜的声音像轻柔的棉,擦过秦容的心,痒痒的。他搓了搓她嫩嫩的脸,才肯放过她。 不管上辈子如何,这辈子他吃到了嘴里,就不要想着再让他吐出来。他微微地冷了一下寒潭般的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抱着阿虞,摸了摸她的肚子,一股暖流自他的手传入到她的身体,拿出她的衣服,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和一个小球差不多。 “还冷吗?”长寒川的天气并不适合她,她的手脚经常变得冰冰冷冷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以后他会带她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每天都不用穿厚厚的衣服,轻轻的一件春衫就足矣。 阿虞摇摇头,嘴角有些略苍白地摸了摸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秦容摸了一下她的头,蹙了一下如剑一般的眉宇,轻轻一下,就抱起了她。 “抱着你走会不会好一点?” 天呐,秦容你不要那么夸张,阿虞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抗拒了一下。要是出去,让寒楼那些千里迢迢赶来长寒川喝姬扶云喜酒的长老们看到,不知道他们的脸会不会裂一裂。 那年她散尽了内力,根本抵挡不住彻骨的寒风。每到来月事的时候,都会疼得半天都说不了话,吃不下饭。后来药神帮她用药调理了多年,才渐渐有起色的。现在也只不过是前段时间被秦容闹地太厉害了,现在又会疼了。 秦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依旧抱着她推开了门走出去。她的如瀑布一般的秀发自秦容的肩膀垂下,光亮如上佳的锦缎一般,上面并不着任何首饰,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髻,系着一根如雪絮一般的红毛绒。 门前的车马早已经等待多时,有几个人见怪不怪,目不斜视。然而那些来自寒楼,并未见过阿虞的却是眼珠子都要掉到雪里,捡都捡不起来。 阿虞抓着秦容的衣服,面色绯红地把脸埋在他怀里。 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唔,也有一点让她感觉到很甜蜜。 秦容淡漠的脸上无任何表情,淡淡地扫过那群人一眼,便蹬上了马车。 我屮艸芔茻……川主什么时候坐过马车,给他牵着雪云骑的秦石侍卫,手略滑了一下,差点抓不住川主的宝骑。雪云见了秦容,前蹄都欢腾地跺了好多下,矜持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秦容的临.幸,铜铃大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 结果…… 秦鸣拍了拍手下的秦石,淡淡得吩咐了一句:“你牵着云爷吧。” 雪云眨了一下铜铃一般大的眼睛,褐色的眼眸淡淡地望了一下牵着它的侍卫,大大的鼻孔冲着他喘了一下粗气,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这年头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虐狗就算了连匹马都不放过,太没人性了。打了多年光棍的秦鸣,安抚似的摸了一下云爷,默默地决定出了长寒川给它来一块秦容厨房专门为它特制的方糖吃,抚慰抚慰它受伤的心灵。嗯,自己也来一块。 云爷的那糖好吃啊。 阿虞上到马车里,果然就觉得暖和了好多。极为宽敞的空间,暖炉烧得旺旺的,暖意熏人。铺上极为暖和软的皮子,沉木做的桌子还摆着香茗,沸腾的水腾起缕缕缭绕的香意。上面还可以摆上一张小床,阿虞滚进去,觉得好软好舒服,也不怪秦容为啥那么急地出行了。 “秦容。” “嗯?” 你不能老是抱着我。这句话羞耻度太高了,她没好意思开得了嘴。想了想,然后温吞地说道: “你这样,让你的下属看到会不会不大好?” 秦容蹙了一下眉头,思绪从泡茶里□□,问:“哪样?” “就刚才那样。”阿虞卷着锦被的一角,不大好意思地说着。 “哦,那以后谁看本座就挖了他眼睛。”秦容弯着嘴角,含了淡淡的笑道:“谁让他们看了本座的小娇妻。” 阿虞撇着唇,脱了鞋踢了他一脚,被他这个“小娇妻”这个形容雷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秦容亲亲她的嘴,低沉而悦耳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 “难道说得不对吗,小娇妻,哪里都娇。”他舔了舔她的唇,暖溶溶的目光似水: “声音娇,性子娇,身也娇。” 阿虞真是受不了秦容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堵住了他讨人厌的嘴巴。秦容扯下她柔弱无骨的手,放到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 “我最爱你的娇气。” 阿虞伸出手臂,够到远处的桌上,从果盘里揪下几颗红枣,全部都塞到了秦容的嘴里,鼓着嘴巴反驳道: “不对就是不对,我还没嫁给你呢,娇你妹的妻!” 秦容头一次听到阿虞说粗话,有些愣了一下。腮边的咬肌滚动了一下,吐出了几个核。渐渐地才笑出声音来,闷闷地忍着,头一次笑得那么欢乐。 “娘子啊娘子,你怎么那么可爱。你以为外面那帮人对你如此低眉顺眼,恭恭敬敬,是凭为夫区区的一个宠姬就能让他们这样的吗?”秦容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下。 “本座就纳闷了,怎么扶云的大婚上不见你与为夫坐一块呢。”他露出弯弯的笑眼:“本座还当你跑去玩了,原来是……” 话音戛然而止,却余韵未消。他含笑着,正正经经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正襟危坐。 “本座可是,有名、有份的。”他把后面的几个字咬得极为地清晰,如玉的手指摸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份洒金质硬暗色的纸。英俊的脸上揶揄之意毫不掩饰,阿虞一把夺过了那东西。 我屮艸芔茻…… 又是长寒川的户籍,不过这一份是,秦容的。 而她的名字跟在后面,秦虞氏…… 阿虞卒,闷头闷脑地闹了一个大红脸,埋在被窝里装死。 秦容的声音彻彻如皎洁的月光一般清泠。 “好在本座留了个心眼,带着它,不然可冤枉了。哪天秦虞氏跑了,都不知道上哪里讨回公道哩。” 秦容,你就继续装吧。阿虞腹诽着。 “不过本座有寒楼,抓也得把秦虞氏抓回来。”秦容似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本座好像忘记了,你似乎说过你要绑在本座身上。噢,本座便也不必担心了。”他熟练地把阿虞从被子里面挖出来,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吸,缠绵悱恻,温柔似水。 (下面送你们几段^_^) 第66章 三千弱水 066 赶了几天的路,秦容的车队来到一个繁华的小城里,阔气地包下了一整个客栈。老板圆滚滚的肚腩都笑得颤了两颤,立马去给他们烧水备饭菜。秦容带了自己的厨子,他自己嘴挑,却不会在平时出门的时候带厨子的,这一次完全是因为还拖了一个小娇包,喂饱了她,他才愉快。 秦容下马车的时候,依旧是用一条小毛毯包着阿虞抱着她走进了客房里,因为她睡着了。睡得脸蛋晕红,呼吸绵长又匀称,眼睛闭着,看起来特别的乖巧。 好像他见过无数次似的,他以前也这样抱着睡熟了的她,不嫌累也不嫌丢人。 至于秦容的下属,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路过的人,不要提有多诧异了。大庭广众之下,还光天化日的搂搂抱抱,简直要有老学究扯着胡子念叨世风日下。这帮江湖汉子到底有多么不知礼数,不讲廉耻。 不过看到秦容那一水慑人的黑衣长靴披坚执锐,各个面容冷漠的下属,腿都迈不动了。 秦容那慑人的风华,并没有因为带了银面遮挡而减少丝毫。现在长寒川川主喜带银面,结果发展到现在都形成了一股风潮,行走江湖的纷纷效仿之,不带个银面,都显得落伍。 秦石牵着雪云去吃草料,它一路上都没有驮人,撒丫子跑得飞快,似要发泄秦容对它的冷遇。可苦了秦石,骑着马也追不上云爷。雪云带着秦石绕了许多山路,才终于赶上了大队伍。 赵渝走到秦石面前,凝声道:“我来。” 秦石疲惫地摇摇手:“怎么好意思劳驾您。” 赵渝不由他客气地牵了雪云就往后院走,雪云的马厩既要干净又要干爽,不然就跺着蹄子,整晚地嚎着唱歌烦死你。不过赵渝牵了马过去了之后,漆黑的眼睛盯着它,幽深而锐利,威胁地道:“你最好老实一点。” 雪云被他吓得缩到了角落,赵渝满意地看了一眼。然后便纵身一跃,飞到了二楼,摸索了一会打开了窗子钻进去。 秦容回到房间里放下了阿虞,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去叫人备好热水洗澡,还有阿虞爱吃的酒酿丸子,酸冰山楂。 赵渝从窗户爬进来,看到睡得香甜的阿虞,唇边浮起了一丝笑。他凑上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触手的娇嫩柔滑,让他舍不得放手,贪婪似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虞觉得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头,赵渝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秦容的脚步声渐近,赵渝只得马上离去了。 秦容推开门,拿手背冰了一下阿虞的脸,她睁开朦胧的眼,有些揉了揉泛着雾水的眼睛,嘟囔着: “秦容,我怎么在这里啊。” 秦容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阿虞卷住了被子,坐起来。有些不大高兴地嗅了嗅秦容:“有一股别的味道。” 药神那臭老头,嘴上不说,实际上却还是把他的衣钵传授给了她。练得最辛苦的就是她的嗅觉,嗅得精细,上百种药粉混合起来也要她能一味一味药的分辨得出来。 秦容剥了她的被子,抱住她放在腿上。低头也闻了一下,面色变了一下,手劲不自觉地变大了,目光突然之间变得冷冻起来。 “怎么了?”阿虞瞥见了他冷漠的表情问道。 “没事。”他掏出手帕,放下了她,去取了一瓶水回来,浸湿了之后用它擦了一下阿虞的脸。手劲略有些大,把她的脸都擦红了。 “我的脸不脏。”阿虞捂着脸钻到他怀里,不让他继续摧残它。 秦容冷凝着脸,依旧抓住她擦了一遍又一遍,一边擦还一边仔细地端详,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擦完了之后,秦容便不容拒绝地手脚压住了她,用力地贯穿了她。 秦容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眼睛灼热地看着她,不容许她拒绝,阿虞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见他肯放松一点。 厨子给秦容备下的饭食也不敢去上,等到了晚上秦容才抱着阿虞匆匆地洗了一个澡,才带她下楼吃晚饭。 赵渝坐在角落里,手里的玉筷顿了顿,放了下来。他见到了阿虞,然后又沉默地垂下了头,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拳头。看着她一脸的倦容,脸蛋微微带着水汽,发丝湿润,眉梢带着隐约的妩媚。嫉妒的火几乎要吞噬掉他的心了。 秦鸣过来和秦容低声地说了几句话,目色凝重。秦容面色依旧淡淡地,他英俊的脸含着一丝绯色,目色却淡漠,漫不经心地听着秦鸣的报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喂阿虞吃东西。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夹着菜,时不时又拿了勺子,喂她一点粥,自己却不吃。 那雪白的衣衫,衬得他如雪一般寂的面容更添了一分疏离之感,举手投足之间的漫不经心也变得优雅而落拓,看起来就像从诗画之中掉下来的仙人一般。 秦鸣挑了一下眉头,耳朵动了一下,旋即拍了一下手,外面便传来一阵打杀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能听见劲风破空还有闷哼。 一个清秀的男人便被下属按压了上来。 秦容漠不关心地继续喂着阿虞吃东西,她疲倦地靠在秦容的怀里,摇了摇头,不大想吃。秦容亲了亲她的额头,也不再逼她继续吃,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她的柔发。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宵小之徒的身上。 秦鸣冲秦容使了一个眼神,便让下属压着那人走下去,让他慢慢审。 谁知那人却挣脱了压制,跑到秦容面前跪下,头上戴着的一管帽子滚落了下来,三千青丝飘逸地滑落颈间。 同时,疲倦得睁不开眼睛的阿虞突然听到了装死装了半天的系统的声音。 “叮——因为执行者以不合理地方式完成主线任务,现在随机发布系统支线任务……” 秦容似笑非笑地垂下头看了阿虞一眼,两人心意想通得几乎是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对方在想什么。 但是也不用那么夸张吧,阿虞似乎觉得秦容就听到了刚才系统说的那句话了。然而静默了一下,等着它继续说下去,却没有了后文。秦容的拇指摸着阿虞的眉,滑动了一下,似漫不经心地对秦鸣说: “让她继续。” 那人咬着唇,目似蓄满了水光,犹犹豫豫地说道:“能不能让他们都退下?” 秦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眼,撇了撇嘴。这种女人不要让他见了太多,他们川主每次出去都会遇见这样的一打,惹毛了他们,直接拖出去杀了扔乱葬岗也算清净。 秦容含了似笑非笑的眼神,专注地看着阿虞,看见她突然精神起来,绯红的脸蛋褪去了几分疲倦,忍不住抱着她亲了几口。 那女人见似乎没有人理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声地抽泣。 秦容皱着眉头,忍住了心中的那股烦躁,朝秦鸣招了招手,下属强硬地拖着那个女人走了下去,她还一步三回头,嘴里细细碎碎地叫着: “彦之哥哥,彦之哥哥……” 秦容拧了拧阿虞的鼻子,有些意味深长地和她四眼相对,贴着她的额头说:“小麻烦精,净给本座添麻烦。” 阿虞撇撇嘴,戳了戳了他胸膛的肌肉,掐着嗓子学着刚才听到的那样冲秦容甜甜地叫道:“彦之哥哥……彦之哥哥。” 那声音娇软又甜丝丝的,听得秦容目色变得幽深了起来,心里像是泡了温泉一样熨帖极了。 “再叫,本座就让你继续叫一晚上。”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唇边浮起一抹淡笑。 阿虞闭了嘴巴,过了一会又说:“好嘛,果然还是‘容容’比较好听对不对?” 第67章 三千弱水 067 阿虞甜甜的嗓子又软又娇,她嫩白的脸蛋蹭着秦容的手:“容哥哥……” 秦容大手摁住了她光滑油亮的脑袋,让她安分一点。 “容哥哥,你跟我说说,刚才那个姑娘怎么回事呀……”阿虞唇齿间将那个“呀”字拉得长长的,闪着眼睛巴巴地问他。 秦容掐了一下她的挺直的鼻子,意味深长地道: “都是你这个麻烦精惹来的。” 阿虞觉得突然之间莫名其妙了起来,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心虚,索性便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是打着呵欠让秦容赶紧吃他的,秦容含了一丝深远的笑意,一点点慢慢地咀嚼起来,很是文雅。也不挑,就着她吃过的碗继续吃,弄得阿虞有些脸红,四处望了一下,没有人敢朝秦容看的,俱是低头用自己的晚饭。 赵渝默默地垂下头来,余光之中瞥见秦容唇边泛起的一抹冲着他的冷笑,目中黯了一下。 阿虞回去之后,虽然很疲倦,却并不想那么早就睡下。趁着秦容阖着眼,睡着了时候,她在心底呼叫了几声。 “巴巴拉?”没有应答。 “巴巴……”没有声音。 “狗狗……”够了,它平时听到阿虞这样叫它,它一定会不高兴地打滚了。 “出来,今天怎么回事啊……” 阿虞叫了好多次,发出的呼叫犹如石沉大海,得到的俱是一片寂静。 突然,秦容翻了一个身,手臂圈住了她,黑暗之中流溢出一抹暗光。透过衣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模糊。 “阿虞,你要听话。”秦容沉沉的声音犹如低喃,微温的呼吸撒在她的脖颈,阿虞停住了对巴巴拉的呼叫。她顺了一下秦容的背,秦容哼了一下,带着一点暖意的手顺着摸过去,自己讨了一点福利吃。 阿虞略有些无奈地松开了系好的衣带。 秦容边吻着她,边说: “阿虞,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全都是假的……” 阿虞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上秦容的话,莫名其妙,所以有些微微屏住呼吸,等着他继续说。 “我想要你真正地,属于我。” 阿虞感受着秦容带着魔力的手。 “呵……”秦容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不要听它们的话。” 汉语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秦容说它们,阿虞却自然而然地听到了他们\她们,于是愈发听不懂秦容的话。大概是梦里说着梦话,还没清醒吧…… 秦容吻了一下她的脸,明亮如墨玉的眼睛浸润着清凌凌的月光,英俊的面容只看得到一点模糊的轮廓。阿虞睁大了眼睛看他,也没看清楚秦容的表情。 秦容突然用了一下力,阿虞闷哼了一声。然后、然后,她发现秦容居然睡着了…… 亏她还竖直了耳朵仔细听他说话。好郁闷! 果然是在说梦话。 她怏怏不乐地拉出了秦容的手,系好衣带,困意袭来,搂着秦容的劲腰,不一会她也睡着了。 第二天,阿虞在洗漱的时候,昨天那个含情脉脉叫着秦容“彦之哥哥”的小美女又来了,她换回了一身素雅的衣裙,上边穿了一个淡石绿斜花内袄子,外面披着如云的短夹袄,脖子围着一条锦毛鼠裘子,下边是淡粉色的百褶裙。看起来清丽有余,妍丽动人。 她打量了几番阿虞,带着一丝醋意:“你就是彦之哥哥的宠姬?” 她小巧的鼻翼缩了一下,从里面哼了一声,头一甩,那垂泻下的长发险些打到阿虞的脸。阿虞退后了一步,面不改色地拧干了热毛巾,擦了一下脸。 她又说道:“彦之哥哥连个婢女都不给你,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得宠。” “唉,什么都得自己干,手都粗了。” 阿虞颇有些礼貌地忍住了没有打断她的高谈阔论。于是她便伸出了自己的手,光洁白嫩,确实是一双好手。可是,关她什么事呢。这样巴巴地伸出手来,给她看未免不是太让人好笑了,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脑残体质? 她见阿虞并未对她的手露出一种赞美的眼神,也并不唯唯诺诺地低眉颔首,表明自己只是一介区区卑贱的侍女。 她撇撇嘴,似乎是从鼻子里面哼了一下,扇了扇手:“你下去吧。”她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以后见到我,要称李小姐。该有的礼数不能免,毕竟我以后也是……” 阿虞擦了一下脸之后,顺手把毛巾扔到水盆子里,溅起了水花,撒了李小姐一脸。 呵呵,她不会要说毕竟我以后也是做正室的人,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着秦容身边待不下去吧…… “大清早的,洗洗脸,不用谢我。”阿虞移步,叫了秦容一声,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 “毕竟你以后也是要蹲马厩的,多洗洗免得臭到人。” 她噎住了,昨天她被人硬押着下去,的确刚开始被软禁在一间客房里,只不过后来闹腾了许久一张嘴巴一直喊着秦容。秦石觉得烦,便抓了她去马厩,雪云冲着她跺蹄子吓得她也呆不下去,天没亮就逃了出去。泡了许久的澡,匆匆换了一身衣裳,打扮得美美的,香香的。居然被阿虞闻出了马厩的味道,她脸热了一下。 神色变化了一下。 能逃得出去,又溜进来,功底毕竟不差。此时走到门边的秦容才一拂袖,便把她扔到门外去了。毫不怜惜,突如其来得让她没有一丝丝防备。 外面撕心裂肺地痛呼声,还有摔裂了几块木板的声音。她哭着爬起来,额头浸着血,头发凌乱地拍着门说道: “彦之哥哥,我是倾晴,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倾晴 阿虞皱着眉头,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顿时觉得有些古怪。搞定了一个李青卿,又来一个李倾晴 秦容淡淡地拍了拍衣服,去把门打开,寒着脸。 李倾晴便止住了哭闹,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了。一颗偌大的冷汗从脸上滚了下来,抽噎着闭上了嘴巴,眼泪都忍得像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阿虞有些好笑地和秦容说: “好了,别吓唬人了。让秦鸣把她送出去吧。” 李倾晴瞪大了眼睛,痛心地看着秦容,不敢置信地说道: “彦之哥哥,你不记得晴儿便罢了,你连莲姨都不要了吗……”她伤心失落地抹着眼泪,头一回见到自己流了那么多血,不免愈发伤心,哭出了声音。 秦容的脸已经完全黑下去了,直接一拂袖,便把她扇出了饭店,滚到对面的大街上。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滚。” 阿虞有些怕怕地开了窗子,看了被秦容扇到外面的李倾晴,她捂着胸口喷了一口血,却立马从身上掏出一块铜镜子,慌乱地打量着自己得,然后阿虞便默默地关上了窗子。 她看着秦容,疑惑地问了一句:“容容以前认得她吗?” 秦容走到阿虞的身边,牵了她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带你看一样东西。” 待她下楼,秦鸣抱着一条小狗,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它挣扎了一下,不愿意让秦鸣抱着它。仰头露出凶悍的表情。然后听见了脚步声,转头见了阿虞,尾巴摇了起来,捏着爪子,蹑手蹑脚地犹豫地奔到她的怀里。 阿虞有些迟疑地伸手接过它,它通身雪白,毛茸茸的,团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雪球,肥嘟嘟的身子圆得不得了。 它用茶褐色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阿虞,伸手爪子刮了一下阿虞的掌心。 阿虞险些就把“巴巴拉”这三个字喊了出口。它拿脸使劲地蹭着阿虞的手,有些怕怕地躲开了秦容,身子有些发抖。 秦容含了一丝笑:“阿虞,喜欢吗?” 第68章 三千弱水 068 阿虞听见了秦容的话,差点没有把手里抱着的巴巴拉扔出去。她略显得心慌意乱地地看了秦容一眼,他抿着唇,微微上扬。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探寻的打量。 身似雪球一般的巴巴拉却糊着一脸的毛,用爪子遮掩一般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直视秦容。 秦容走过去,抓过它的毛,将它扔到地上。垂下头来附在阿虞的耳边: “以后不许抱着玩意。”说完之后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它,它雪白的绒毛就印上了秦容的脚印,但是,它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跟着他们走。 “带你出去逛逛。” 秦容走在前面,阿虞跟在后面,两人俱上了马车。巴巴拉靠在阿虞的脚边,好不凄凉的样子,扯着自己的毛。它伸出爪子,心里急着想写点什么字给阿虞看,但是看到秦容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便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老老实实地团着靠在阿虞的脚边。 阿虞经过起初的震惊,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明显地感到秦容和巴巴拉之间微妙的气氛,但是之前一直没有和秦容说过关于自己的那个秘密,现在自然也纠结着无从开口。说到底,秦容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普通的人,他何以能够把虚渺的穿梭在时空里的巴巴拉揪出来。又为何会拥有重生之力。 想到这里,阿虞不禁对这前路的茫茫产生了莫名的害怕。 秦容顺了顺她的头发,把她抱过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怕我?”秦容淡淡地说道。 阿虞摇摇头。 “阿虞,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到底谁才是你应该信任的人。”秦容略有些阴戾地道,有些不满意地睥睨了巴巴拉一眼,吓得它浑身哆嗦起来。 阿虞有些不忍地扯了扯秦容,巴巴拉委屈地垂下耳朵,吐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身体。 秦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呵呵地笑了,这冷漠的笑让巴巴拉哆嗦得更加厉害了。他攥着阿虞的手,眉宇阴沉地说道: “可怜它?”秦容皱了眉头,嘴里喃喃地继续道:“我觉得,阿虞才更应该可怜可怜我。” 他略有些讽刺地感叹道: “你什么都不明白。”一双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所以……这件事你要听我的。”秦容用力地抱着她的腰,几乎要把她胸腔里的空气都要挤出来一般,阿虞张开手安慰似地抱抱秦容,他才慢慢地放开她。 秦容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用手捂住了它。嘴唇俯首贴在她圆软白皙的耳朵边轻轻地说: “让我,带你去毁了这个世界。” “打破这藩篱,挣开这束缚,以后再也没有错过,也再也不会有失控。” “我可以真正地娶你,还有我们的小肉团……” 阿虞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从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冒出了一股悲凉之意。她不明就里地开始慢慢地啜泣,大颗的眼泪落在秦容的面上。他拿出手指,接下了一颗,放入嘴里,凉凉的,苦涩的。 阿虞抱着秦容,意外地感觉到好难过好难过,秦容说那一句话的时候,心不可遏制地疼了。 秦容掏出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掉了她的眼泪。 “乖,不哭。坚强点阿虞……” “我不想哭的。”阿虞夺过了他手里的手帕,用力地擦掉了眼泪,有些伤感地捂住了心口。 一边的巴巴拉缩着身体,默默地滚到了角落,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容的余光瞥见了巴巴拉,见了阿虞的眼泪,心里自是不舒服,看见这只狗,于是便愈发难受。他抓着巴巴拉的皮,把小小一只的它提了起来,视线相平,四目相对。他冷冷的眼神刺穿了它的眼底,大手威胁一般地掐住了它的脖子,巴巴拉耷拉了一下耳朵。讨好一般地哼了一下,摇动着自己的尾巴。 “不要试图破坏本座的行动。”得到它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之后,秦容才把它放下来。 虽是小镇,却也繁华。熙熙攘攘,往来之间谈笑吆喝声不绝于耳。阿虞时不时听到摊子小贩各式各样的吆喝。 “槐叶泠淘咧——” “又大又香,糯米卷——管饱——” “新鲜咧——便宜啦——五个铜子来一碗——” 阿虞擦干了眼泪,有些眼巴巴地看着秦容。秦容摸摸她的头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想下去走走?” 阿虞点了两份槐叶泠淘,用一个大白瓷碗装着,虽不够精致,却青白分明,香味缕缕,沁人心脾。杂此青青色,芳香敌兰荪。阿虞使劲吃了好多口,冲秦容眨了几下眼睛,秦容才肯勉强夹了几根吃下肚。然后便不再吃了。 但是他却肯等着陪着阿虞慢慢地逛了又逛,除了吃了泠陶之外,阿虞还吃了几块一品轩的椰蓉乳糕、不到十个铜子一大包的毛豆,边走边吃、金玉堂的炸得酥脆的开口笑、豌豆黄、拔丝凉薯…… 直到吃不下了才肯停下来,和秦容慢慢走,边走边看沿途的热闹。秦容长得英俊极了,不乏有在路边看着腿迈不动的,还有小摊子的姑娘看得痴了都不要阿虞的饭钱的。秦容只是淡漠地扫过一眼,便不敢有人再放肆。阿虞笑得圆滚滚的肚子都疼了才赶紧扯着秦容上马车。 秦容并不马上回去,而是让车夫赶着马驶到了郊外。一处青山连绵,碧水绕山的十万大山之中。他让马夫回去了,自己赶着马,慢慢悠悠地走。阿虞也被这充满了灵韵的山色所迷住了,只有巴巴拉一脸惊恐地看着秦容出神。 秦容漫不经心地停了喝停了马,招呼着阿虞同他一起坐在车前。 他浓浓的眉毛如染墨汁,如剑凌厉。含着笑的时候斜飞入鬓,自有一股如诗若画的气质。皱起来的时候,则是宛如冰雪一般寂极而冰冷。他倚靠在车门边,眼镜看着远方的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偶尔有几只飞鸟涉水而过,留下一道剪影。 “六年前,我在此地亲手了结了玄郯。” 秦容淡淡地开口。 “玄郯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那时候他……”秦容闭上了嘴巴,看着阿虞。 阿虞玩了一整个上午,刚开始的烦恼现在已经退却,偕同爱人,来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心也放松了很多。她不明白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秦容今天说了一些话弄得她心神不宁,连以前依赖着的系统,以及助她穿越的巴巴拉,似乎一夜之间,也变得不可靠了起来。 当你赖以生存的信念,和你的爱相悖之时,到底如何选择。 阿虞缓缓地开口: “我是时空管理公司的一名执行者,穿越很多个世界去完成我的任务。虽然我不知道它的意义何在,但是每一次都能遇到你,便也觉得庆幸,还有窃喜。” 秦容含了笑地看着她:“阿虞,让我带你出去可好?” 他伸出如白玉一般的手,手心一片雪白,拇指莹莹修长,骨肉匀称,一点都不像在刀口舔血度日的人。 “我不想每一次见到你,都必须为此忍受漫长的寂寞。为什么它们要如此把活生生的人剥离到这些虚幻的世界之中。” 阿虞怔了怔,忍受、虚……幻? 浑身像是被雷打醒了一般,转过头去看了巴巴拉。 “容容……” 秦容抓着巴巴拉,用手按着它的身体,笑意盈满了寒潭一般的眼眸中,如片片冰雪融化成春水一般: “来,阿虞,把你的古玉给我。” 巴巴拉汪汪叫了几声,挣扎无力,一双茶褐色的大眼珠闪了闪,似震惊,又似意料之中。 古、古玉?是他指的那一块泡在空间里的白玉莲古玉吗?她闪了闪眼眸,望着秦容,又看了看巴巴拉。 她不知道还可以在任务进行的时候进入任务发布系统之中。可、可以吗…… 秦容用手指点了一下巴巴拉,它的额头闪了光,复杂的浮纹如金光闪烁在空气之中。阿虞心念一动,一颗濯着灵气白莹似乳的古玉已经出现在手中。 秦容喃呢了一下: “阿虞真乖……” 气喘吁吁赶来的赵渝,惊天动地一般地怒吼了一声: “虞虞,别给他——” 巴巴拉似死心地闭上了眼睛,用大蒲扇一般的耳朵盖住了眼睛。阿虞手转了一圈,把那小小的一颗玉石攥到手中,面上含了一丝疑惑地道: “容容?” 第69章 及尔偕老 069 阿虞听到了赵渝的声音,手腕转了一下,把那颗玉石攥在手里。 赵渝满头大汗,终于奔到了她的面前。他来不及擦拭额间的汗水,直接和阿虞说道: “虞虞,不能给他。”然后被秦容一袖子,冷漠地扇到了地上,吐出了好大一口血。他冲秦容喊道: “秦容,你不要做那么愚蠢的事情!你不要再祸害虞虞了……” 秦容继续含着微笑,面对着阿虞,半晌才轻轻启唇:“和我一起死,阿虞可怕?” 听到秦容说出来的话,赵渝简直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阿虞面前: “虞虞,你不要再相信他了。我是你的小鱼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他苦涩地咳嗽了一下: “没关系,以后我会早一点来到你身边,再也不会把你扔下,让你孤零零一个人了。”赵渝额间亮起了一抹幽蓝之色,他的周身,顿时起了一缕缕风,把阿虞的衣襟都吹得飘飘扬扬。巴巴拉黯淡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 秦容淡淡地道: “本座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赵渝的光芒没有发出多久,便被秦容莹莹一指戳破了。秦容含了笑对阿虞说: “我没有告诉过你上辈子我是怎么回来的。”他顿了顿继续说:“玄郯得了不老之术,并非他能堪破大乘。而是在此寻得了结界的罅隙,汲取天地精华,穿越各个空间,我是杀了他之后才得以回来的。阿虞,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情。然而,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记忆都不能拥有,却也是一件极为可悲的事情。阿虞,你看,你还认得他吗。” “不记得了,对不对?”阿虞除了那点从系统里面得知的剧本,压根就对赵渝没有任何印象。一股凉气从她的脚底板冒了上来。 秦容含笑着,长身玉立,衣襟随着微风凛凛飘扬,他微微地笑着看她,让阿虞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鼻酸,忍不住去投入他的怀抱之中,永远都不愿意离开他。 赵渝有些怒意地冲着秦容说: “我不要阿虞记得,这些都不重要了。秦容,你妄想凭借一己之力,去逆了这天,你可曾想过她会如何……”赵渝试图去抢阿虞的白玉,阿虞却把它扔到了秦容的手里。 “你真自私——” 秦容淡淡地说道: “既然不能堂堂正正地活着,这些虚伪的光阴不要也罢。宁可烈火焚骨,也不愿生生世世成为别人操纵的傀儡。” 他划破了手掌,用鲜血将白玉莲古玉浸润了,那犹如剪断了水管一般的鲜血狂涌不停,让阿虞看得微微刺痛。 “容容……” 他口中念念不停地泛出一道道光晕,阿虞从来都不知道何时,秦容已经跳出了这个世界,拥有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她听不懂秦容在念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只是感觉到一种力量支撑着她永远都不回头,勇敢地站在他身边。无论结局如何,她都甘之如饴。 秦容,下个世界再见。 阿虞终于支撑不住了,狂喷了一口血,地动山摇,太阳消失了,大地伸手不见五指,天空被撕下几道狰狞的裂痕,犹如轻而脆的纸一般,轻易地被秦容手里的法宝划破。裂口巨大的漩涡把他们都卷了进去…… …… 光屏另外一边,那个慵懒地侧躺着在宝座上假寐的俊美少年,睁开了眼睛,唇边泛起一抹笑。 “这些测试用例,开始反抗了呢。” “需要格式化吗?” “不……继续记录。” “他越来越强大了,一组数据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旁边的男子疑惑道。 少年眯起眼睛:“且再看看吧。稍作修整便可。” …… 阿虞不知道呆在这个鬼地方多少年月了,时间一旦漫长起来,便会觉得连空间都是静止的,缓慢得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等年月一久,原来鲜明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模糊,她惊恐地发现有一天,也会忘记一个人的音容相貌,只留下空落落的心,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一只小犬温柔地踏着七彩的光芒,驱散了她赖以为常的黑暗。 “一起来和系统玩游戏吧,修正、虐渣、攻略、复仇……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你好,我叫巴巴拉。” 阿虞听了半天,沉默地说了一句:“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巴巴拉略沉吟道:“完成了一定数量的任务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努力加油噢,亲爱的。” 阿虞犹豫道:“好……” 巴巴拉很高兴地给她传递了资料,一阵数据流入到她的脑海里,阿虞略有些头疼了一会。 “亲爱的,给自己取一个编号吧。” 阿虞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道:“我不知取什么名字,要不就叫一号吧。感觉很大气……” 巴巴拉脸裂了一下:“要不叫阿虞?” 阿虞点点头,并不在意。阿虞就阿虞吧,感觉一号听起来也挺怂的。 空中浮起了泛着沧桑的文字,是一个女人憔悴瘦如骷髅的脸,她手中执着笔,一字一句地凭空写下了自己如同泣血的心愿。她通过意念,同意了接受任务,便进入到任务中去了,也没有挑巴巴拉给她分配了什么任务。 等看到任务之后,阿虞才黑了一下脸。 有一朵大莲花,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多少好儿郎将她奉为心中的白月光。 她亭亭净植,不蔓不枝,香远益清,随便一个笑容就足以倾国倾城。 她有邪魅霸道的异国王子护航,有痴心犹沉如磐石不转移的天之骄子一国皇帝等她十年。 她区区一介庶女,低调收敛光芒,却又高调得连天王老子都敢惹。 最重要的是,阿虞穿成了和她抢青梅竹马的花心贪色,强抢民男的长公主。 长公主的愿望就是,势要抢回自己的男人,揭穿大莲花虚伪的面目,让她身败名裂,遭万人唾弃。好好辅佐皇帝,让他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再也不要像上一辈子一般,落得一个国破家亡的悲惨的结局…… 阿虞顿时感到压力无比的巨大,如此艰巨的任务,臣妾真的做不到哇。 喂,系统,我们打个商量,新手任务能不能来点简单的,坑死人了…… 巴巴拉没有理会阿虞的呼叫,直接把她送到了任务之中。满脸是毛的脸,一双茶褐色的眸子显得格外的明亮。它松了一口气,抚慰了一下自己吓破的小心肝。 阿虞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几个姿色清丽的梳着双丫髻的着淡绿色的丫鬟,她们一律穿着绿纱裙,上边穿着黄绫掐丝金花的小衫,外面一片炎热,里面却是一片冰爽。她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偌大的冰块置于盆中,冒着缕缕寒气,不免咋舌。 那丫鬟见了她睁开了眼,便颊边含了一丝笑容地道:“公主,您要的俊俏的小倌都在外面候着了。” 阿虞听完便心里便浮起了一丝尴尬。她的资料里这位长公主的彪炳的功绩还赫赫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这时候才十二岁含苞欲放的长公主,偶然得了一副美人图,看得如痴如醉,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对鱼.水之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竟年纪尚小,这股念头只存于心中蠢蠢欲动,暂时按下。 直到…… 有一天,公主在连绵的青山佛门圣地,诚信礼佛,给兄长祈福,下山之后,丢开了后面跟随的奴才,一人跑到深山之中,脱下鞋袜,把脚浸在凉凉的溪水之中。偶然看见了给采果子解渴的青梅竹马,那英俊非凡的容姿,惊为天人,他才淡淡地一瞥,看向远处一直盯着他得人,小公主顿时连腿都忘记拔了,差点没有如痴如醉得一个倒栽葱扎进溪流之中。心里愈看愈发蠢蠢欲动,口水都忘记擦掉了,还不等回来,便急急地跑回去找人抢了女主多年以来心生艾慕的青梅竹马。 青梅当然不肯屈服,于是公主便软禁他,死心塌地地追求他。把金银珠宝都捧到他的面前,强迫他做了她的侍卫。他就犹如那天上皎洁的月华一般,清泠而冷峻。她使劲了各种手段,最后落得一个被强大起来的女主心狠手辣地废掉名声,被兄长驱逐皇室,背上了叛国求荣的罪名,最后被愤怒的百姓群起而攻之,活生生地踩死在□□之中。 她想了想,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好可怕的结局。 现在,阿虞的这个壳子,已经是把女主的青梅绑了过来,软禁了很久,拿女主来威胁他,逼迫他做自己的侍卫。昨天,侍卫终于惹恼了公主,公主便逼他顶着炎炎的烈日,跪了整整一天,现在公主已经睡了一整个午觉,睡得满脸绯红,满足极了,豪爽地包了一家冰人馆,去点了一大票美貌惹人怜爱的小倌去羞辱那个青梅。她一听到丫鬟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身子差点翻下床来。 “公主,您去哪里啊,慢点慢点……会磕到的。”唠叨的丫鬟追在阿虞后面,双腿使尽了力气都赶不上公主。 第70章 及尔偕老 070 阿虞疾走了快有一炷香,才惊觉公主府占地之辽阔,真是睡傻了,连叫顶轿子都不会。她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仪容,循着记忆,摆出了皇家公主应有的骄傲。 她移步,漫步如莲,犹如闲庭漫步,一身缕金绣凤明黄色的长裙,蹁跹如蝶,纤细的腰系着一根洒金如意凤腰封,显得不足盈盈一握。她淡然的眉目,似远山如在水墨画中,虽着美衣华服,却难掩出色的气质。 皇室最怕的就是,穿得一身的华服却压不住那份雍容,生生把人作弄成了徒有其表的衣服架和首饰架,让人光注意着看她戴了什么美丽精致的簪子,又穿了什么时兴流行的衣服样式。 阿虞堪堪走到那人的面前,心忍不住嘭地猛地跳了一下:卧槽,能让阅历丰富的公主死心塌地地迷恋上的男人可真是英俊极了。 她默不作声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地把原身这不属于她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徐疏怀,你可知罪?”她似漫不经心地站立在他旁边,却不曾像以前一般地见了他便像见了美味的肉,还没有入口,便垂涎三尺。光是那幅痴相,便已经足以让人心生不喜,更何况是这等皎洁如月华的男子,更何况是她还一度以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商宛晴作为要挟,迫他屈身于这区区的公主府。 徐疏怀抿唇不语,从清晨到现在,是一粒米都未曾入腹,炎炎烈日,晒得他白皙如玉的皮肤都红了一层,嘴上起了一层干涩的皮。但是眉宇之间毫不掩饰的凝着着的意气,却让这个虽跪在地上的男人,并未屈服。 阿虞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凭借你的一点姿色,便能让本宫晕头转向了吗。”她轻轻地扯开了唇,漫起了一抹微笑: “徐疏怀,本宫只问你一次,最后一次。”她又迈了一小步,彻底地拉近了她与徐疏怀之间的距离,俯下身来,目光难得的清澈犹如潺潺溪水,盈盈之间自然含着一股温柔。 “如今,你可愿意,呆在本宫身边?” 徐疏怀紧紧地抿着自己干涩的嘴唇,对阿虞的话,不可置否,也未曾理睬。清泠的目光落在另外一处,不愿直视她。他不是那等天真的人,慕无双也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不过是一区区平民,身为帝姬,又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姊妹,万千宠爱集一身,这样的珠玉,自然不是他这样的瓦砾般的平民能够抗衡的。 阿虞慢慢地笑了,笑容灿烂犹如泼溅的光,明黄色的刺金凤裙,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好,好得很。徐疏怀,你若是依旧如此缄默无言,无双便可以认为,这是你的默认。”她顿了顿继续说: “从今往后,你是自愿呆在公主府,没有人逼迫你。我慕无双也自认不是那等卑鄙之人,你,从今往后,只是区区一介暗卫。碧丝——” 在旁边累得不着痕迹的喘着气的丫鬟碧丝应了一下:“奴婢在。” “命本宫命你将徐侍卫的户籍取来,入编公主府,按照暗卫的规格对待他,记住,往后,徐疏怀,只是我公主府区区一介暗卫,起来。”她又着重地和碧丝提起了区区一介暗卫这个点,似是跟徐疏怀强调一般。话末了的最后两字,分明带着一抹凌厉,却是对着徐疏怀说的,说完之后阿虞拂袖而去,坦然的模样似乎真的对这根木头已然放弃。 碧丝认命地小碎步跟在公主后面,打伞,扇绢扇。 就、就……这样。徐疏怀如墨玉似的眼眸,似是抹上了一层不解,以及隐约地松了一口气。他僵硬着双腿,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其实这半日的折磨,对于他这样自小练武的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然而却让这个他唯恐不及的公主的态度似有松懈,隐隐透露出放弃他的意思。 但愿这不会是他的多想。 他返回到自己的庭院,有家丁把他的行李吭哧吭哧地抬出来,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行李,不过几件简单的衣服。有很多却是来了这里之后,公主所赐的。慕无双才放下话,让他当一名真正的暗卫,这一边立马就行动了起来。看来,她的心意,大约是已经坚定了吧…… 毕竟,没有哪个姑娘家,面对这样生硬得几乎可以称之为不客气的拒绝,而丝毫未动的。他虽承认,自己有些不尽人意,也不是没有过姑娘大胆热情地和他表明心迹,每每他都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也不会声扬,更不会令人难堪。他总是能做到温文尔雅,柔和而又具君子之风。然而,这一次,却是让徐疏怀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话语也不觉地变得凌厉起来,更兼之他对权贵,天然有一股退避三舍的行为,也看不惯那些以权压人的贪官污吏,自然慕无双强行把他压来,以商宛晴威胁,逼迫他,更是让他不喜。 出口……也不免激烈难听。 一个憨直的身穿黑色肃穆的侍卫打扮的人,拍了一下徐疏怀的肩。 “兄弟,以后跟哥混吧。”钱良民豪爽地冲他说着。他领了徐疏怀来到暗卫居住的院子,和公主的寝宫并不远,因为暗卫时刻都是犹如影子一般地跟随着公主,护她平安。 一间并不算宽敞,当然了,也不算得狭小的屋子,两人住。公主府养的暗卫,是当今圣上从他的暗卫之中拨调来的,不是哪个随随便便就能轻易当上皇室的暗卫。很多人都是从小便开始地狱般的训练,一路踏着血,走到至今。 徐疏怀这个从公主的“面首”,降到暗卫连里的空降兵,便让那群暗卫心里复杂了。 公主貌美如花,是他们连肖想都不敢的天仙一般的人物,如今他们之间却混进了一个曾经和公主如今亲密过的人。尼玛,还是一个脾气硬的,死活不肯被公主收用,才被调到他们暗卫连里的。 刚开始那几天,其他暗卫们不敢妄动,过了一段时间,见到公主似乎真的对徐暗卫彻底没有什么想法之后,便也开始摩拳擦掌,和徐疏怀混得熟了。什么荤.色不禁的话也敢私底下悄悄地问他: “小徐,你怎么能拒绝咱公主!”这是义愤填膺型。 “过段日子,兄弟便靠你了。”这是意味深长型。 “苟富贵,勿相忘。等明儿,公主还会想起你的。”这是预测帝…… “老老实实干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是,咳咳……暗卫队的队长,钱良民语重心长的告诫。 第71章 及尔偕老 071 徐疏怀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帮新兄弟的调侃,只得冷着一张脸,掩饰自己的大窘。他咳嗽了一下,对良民说: “怀定当不负众望。”这么一说,大家都乐了。琢磨了一会,徐疏怀才回味过来,可是再怎么多说,都被大家认为太多的解释就是掩饰啦…… 厚道一点,我们还可以当朋友。 徐疏怀只得继续冷着脸,和大家一起训练。这帮人大多数都腰膀粗壮,很有几分力气。素来沉重的训练压抑住了本性,各个都是面上无太多表情的。无奈徐疏怀却是那么明显又八卦的存在,泱泱的一国公主,还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亲的姊妹,中宫未立,慕无双几乎可以算是这香泽国的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之一。这个最尊贵的女人,也即将长大,兼之容貌得了当年嘉柔太后的真传,现在想要尚公主的大好青年早就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等着业已十四岁的慕无双成年。 这么好的事情,那徐疏怀宁愿屈为一名暗卫,也不愿伺候公主,有觉得可惜的,也有觉得敬佩的。总之,徐疏怀是免不了被同僚拿这件事来调侃的。起初还会觉得窘,到了后来也就慢慢地适应了。任人家怎么说,他依旧岿然不动,面色不变,清冷的表情人家看多了,也就认为他无趣自行散去了。 徐疏怀蹙了一下眉头,这些公主府的暗卫,除了钱良民看上去稳重之外,其他的徐疏怀觉得,却有些轻浮了。 阿虞顶着慕无双的壳子,每天起床照着镜子,那精致得犹如一笔笔细细描绘出来的五官,增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却也寡淡,恰恰好既有似火焰一般灼热的耀眼,又有恬静犹如青莲的淡雅。 阿虞愉悦地弯起了嘴角,拒绝了燕草的敷粉,只是简单地让丫鬟扎了一个髻。 每天起床本宫都是被自己美醒的。 这一段时间,阿虞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让徐疏怀有一种被步步紧迫的感觉。对他不闻也不问,似乎慕无双公主便真的把曾经痴迷如狂的徐疏怀抛之脑后了。 在众人眼中,公主确实真的把徐侍抛诸脑后了。因为,尊贵美丽的公主又迷恋上了冰人馆的小倌。暗卫们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之下,各个都是悄无声息的影子,但是回到私底下,面对徐疏怀却忍不住和他说了很多那个冰人馆的小倌怎么受宠。 咳咳…… 阿虞只是发现,慕无双这个壳子,似乎真的很喜欢美男,越是美貌,越是英俊,无论是纤弱精致如同柳翌这一款的,还是英俊清冷如徐疏怀这一款的,还是俊朗阳光如这一款的范原这一款的,都深得她的胃口。 当然,还是徐疏怀最和她的胃口的。徐疏怀之于慕无双,就是一道美味的山珍海味,可望不可缺,兜里没有足够的钱,买不起也要等在旁边多看几眼不舍得离去,以后吃到了好吃的,都会想起以前自己曾经买不起的山珍海味。 柳翌和范原就是那口味独特的小清粥,饿的时候尝一尝也是难得的美味。 阿虞那天去和徐疏怀端了一回公主傲气的架子,又折回去,打算把那帮亭亭玉立的美少年们解散了,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但是,看到柳翌和范原苦苦哀求不肯回去,还望公主大发慈悲收留他们。柳翌那楚楚动人的模样,让阿虞控制不住地从内心深处强烈地涌出了一股怜惜之意。 于是,他们便留下来了。 阿虞若是哪天看不到他们,心里就痒得不舒服,起初还觉得是自己贪恋男色,到了后来,分明心底里厌恶自己的行为,身体上却是极为享受,眼睛总是忍不住追寻着他们的身影。让柳翌和范原得意了好长一段时间。彻底震惊了的阿虞,心里狠狠地从头到尾地把慕无双批了一轮。 尼玛,好坑爹。冒着生命的危险帮你完成心愿,临了还要帮你擦屁股。这种酸爽的滋味,只有阿虞自己能够体会得到。 她第二日便不召唤柳翌和范原了,自己锁在屋子里,和身体深处涌出来的意念做抗争。 徐疏怀却是有一次轮到他守着公主的时候,看见了柳翌公子,和公主一起玩得不亦乐乎。他的行为放肆,公主也不治他的罪。短短的一个时辰,公主频频看柳翌公子的次数,都已经让徐疏怀默默地转过头去,看平静的湖面,还有清凌凌的芙蕖。 阿虞却不知道自己这般毁形象的举止,早就被徐疏怀看在眼底了。要是早知道,她便也会早一点警觉过来。 总之,一言难尽,无形之中,追徐疏怀的道路又变得坎坷漫长了一大截。 阿虞每一次心里涌上来强烈的想一直盯着柳翌看的念头,就马上念清心咒,想一次,念一次。起初害怕控制不住自己产生邪恶的念头,便有一段时间不召唤柳翌范原,让柳翌嘴巴都翘得可以挂葫芦了,范原只是贴心的表示,公主一定很忙他们不应该去烦扰公主云云。等后来渐渐觉得躲着他们也不是办法,治标不治本,于是便又重新对他们熟络了起来。 小人得志便是柳翌这种样子的,偶然一天听见有人说起其实公主之前对徐侍卫艾慕极了,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公主用来气徐侍卫的,结果徐侍卫真的一气之下就去默默地当了公主本本分分的暗卫。还说瞧着公主以前对徐侍卫的热乎的劲儿,以后就算有了驸马,也会破格立徐侍卫为侧夫,并不是他们这一种卑贱的面首。 气得柳翌这个直脾气又得意忘形的小倌,趁着公主不在,就大大咧咧地领着几个人,去找徐疏怀的麻烦了。 阿虞从皇宫之中回来,脑海里余着被当今皇帝慕无殇的俊美的面容震荡的余波,马上就听到了“□□失火”的消息,更加要命的是,被波及的那个人,还是阿虞这段时间思来想去,不得法门要追的终极目标——徐疏怀。 阿虞心里那个郁闷,那个吐血,自是不必再提。只觉得连如遭雷劈,老天都在和她作对。赶紧让人牵了一匹马,连慢悠悠的舒服的轿子也不要了,执起缰绳,便策马奔回去。 男人之间也会争风吃醋,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然而,更加令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第72章 及尔偕老 072 阿虞浑身都感觉发冷,若不是她这几天一直在练习着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恐怕此刻已经要愤怒地浑身发抖。然而她现在却是攥紧了拳头,藏于宽大的广袖之中。 她马上招呼了下人,去宫里请御医过来,立刻!一点都不要耽误! 柳翌的眼泪宛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下来,晶莹剔透,配上他如粉妆玉砌般娇嫩的面容,很是楚楚可怜,就算是男人看了,也忍不住搂到怀里,好好安慰,更何况是女子? 柳翌在冰人馆,就已经能惹得女人和男人为他大打出手,这样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是不用照镜子,凭他的自信,不会有人能对这样的他无动于衷。 “公主,他偷了您送给我的明珠,翌儿最爱的那颗明珠。翌儿原想他若是交出来就罢了,不料他却反咬翌儿一口。要翌儿还给他……”他呜咽着,抽泣声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凄凉无助。 “他不仅打了翌儿,还出口辱骂了公主。若不是翌儿跑得快,找了黄侍卫,恐怕翌儿就见不到您了……”哽咽的声音,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呵呵…… 只要不是在徐疏怀犹如破布一般,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的情况下。 柳翌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于公主的冷漠,他瑟缩了一下身子,硬着头皮说:“徐侍卫当时是真的想杀了翌儿……翌儿、翌儿……” “够了,闭嘴!”阿虞摆了摆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再也没有耐心听柳翌苍白的辩解。以前觉得悦耳动听的声音变得如同苍蝇一样惹人厌烦,那张曾经痴迷的脸,此刻竟也让阿虞感到狰狞。 若是真的被柳翌的外貌所迷惑的人,碰见了他泪声俱下的哭诉,哪里还会管区区一介侍卫的死活,最多一副棺材厚葬之,拂拂袖过几天便把这条人命抛诸脑后,不见得一点波澜。 但是,阿虞却觉得无比的愤怒,是头一次没有思考自己身在任务之中,把徐疏怀当做一个任务对象的一种彻彻底底地发自内心的愤怒。 阿虞有一刻,心里满满的都是负面的能量。 若是徐疏怀死了,那你们也别想好好地活在世上了! 但是,阿虞毕竟还是克制住了,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面无表情,把心头涌出来的怒火悉数又按压了回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御医还不到!”她这话不是对着柳翌说,却是对身边的下人说的。难为柳翌哭诉了半天,除了那一句让他闭嘴恼怒的话,公主都没有给他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他不禁哆嗦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加真实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公主会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去劳驾宫里的御医。 “回禀公主,正在赶来的路上,一会就到……一会就到……”家丁诚惶诚恐地回答。 此刻碧丝和燕草已经利索地让人把徐疏怀抬起来。 “放开他。”阿虞冷着脸,去把抬起徐疏怀的人推开,自己慢慢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虽然皇家自小培养皇子公主,都是采用精英教学,射奕骑马武艺,这些基本的都是不会放过的。但是慕无双人略惫懒,让阿虞抱起徐疏怀的时候,竟然有些吃力。 她惊讶了一下,她潜意识里是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轻松地将他抱起来。阿虞咬了一下唇,脚步一点点地迈着,发现抱不动,于是让肯让人将他轻轻地背起他。 “送回他的院子吧。”阿虞摆了摆手,徐疏怀醒来看到自己在她的寝宫里,怕是也不会高兴的。 她不知道他伤得有多严重,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他背上的血迹,已经浸透了外衫。她跟随着背着徐疏怀的人。不去理会柳翌,还有其他人,也不去理会,那些人究竟有多么震惊,和几乎瞪大了眼睛。 阿虞一点一点地拿干净的毛巾,擦去了他脸上的污浊。等了半天,姗姗来迟的御医终于出现了,阿虞这一刻才觉得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她走出了徐疏怀的房间。 “我只问一句,是谁有这个权利,擅动私刑?” 俱是沉默无语,阿虞冷冷地笑了,派人稍微查了一下。柳翌原本就是出身自那污遭的地方,惯用阴私,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能把手伸到公主府,却惹得阿虞雷霆大怒。 细细查了一下,暗卫便查得一清二楚,想要遮掩都没有办法。原来是一个二线的暗卫,气恼徐疏怀顶了他的原本应该得到的位置,最近很得公主宠爱的柳公子去找人教训徐疏怀,自然求之不得。徐疏怀没有什么防备,便着了柳翌的道,压根没有抵抗之力。 阿虞冷冷地笑了一下。 …… 待徐疏怀是被一点点痒痒的、湿而量的感觉痒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背部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心下一惊,发觉自己并没有穿好衣服。 “别动——”一记强硬,却分明温软娇媚的女声,喝住了他的行为。徐疏怀顿时僵硬住了身体。 他这段时间,十分熟悉的声音。徐疏怀忍住了暴躁的心绪,咬了咬牙道: “不知公主如此,可曾知道,廉耻二字?” 阿虞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讥讽,原本应该心里不悦的,此刻嘴角却有些微微地扬了起来。有力气讽刺人,应该问题不大了。她手下的动作,丝毫未曾因为他的厌恶而凌乱。依旧一点一点点地替他涂抹着并不好闻的药膏,那药膏清清凉凉的,触到皮肤上,便觉得很舒服。 “廉耻啊,本公主的廉耻,被狗吃了……”阿虞满不在乎地调侃道。 徐疏怀的身体,一直僵硬着绷得紧紧的,没有多久,刚刚结起的薄薄的痂,一下子就绽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肉。阿虞几乎心疼得下不去那个手,声音有些硬邦邦的: “徐疏怀,你就如此憎恶我?” “疏怀不敢……”虚弱的声音带了一丝执拗。 阿虞只觉得那轻轻的一声,似乎是在往她的心上插了一把刀,而徐疏怀就是那个面冷心也冷的屠夫。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全部都是属于慕无双的,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但是,一遍一遍地在徐疏怀看不见的地方,近乎一个偏执狂一般地注视着他,努力用别的男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连自己都不曾料到,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终于在看到他犹如破布一般地躺在地上流血的时候,断掉了…… 全部,都断掉了…… 阿虞只恨不得自己替代了他受这样的苦才够,见不得他吃一点点的苦,受任何委屈。 如果慕无双能影响到她如斯境界,阿虞也只能苦笑着认栽了。阿虞的声音略有些涩意: “不敢?又是不敢,好一个不敢,你徐疏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吗……” 徐疏怀苍白着脸,背对着阿虞,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褪至臀.部,用被子小心翼翼地遮掩着前面,光洁白皙如玉一般的背部,面对着阿虞。他咬着牙,扯了被子掩住自己此刻依旧血肉模糊的背部,直坐了起来,额头布满了汗水,几乎可以称之为咬牙切齿地道: “疏怀,不必公主担忧。还请公主马、上、离去,顾及着点自己的名声……” 徐疏怀宁愿让自己伤得更加严重,也不愿意让她留在这里。阿虞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阴暗的负面的情绪又一次袭击了她。 (下面还有几段哇^_^) 第73章 及尔偕老 073 “徐疏怀,你好自为之……”阿虞纵使心里有一千种不堪入耳的话,可以毫不客气地把徐疏怀的羞辱还回去,然而,也许是看到他苍白的脸于心不忍,又或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忍耐,最终绕到嘴边,只剩下了这轻飘飘的一句,便也就顺着他的意愿离开了。 比较活跃的碧丝,忍不住趁着公主离去了,探头到窗里,瞪着眼睛气愤道: “徐公子,你好没良心。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是公主衣带不解地照料着你的!”说完小姑娘也气得拎起了裙子便追着自己的主子操起小碎步跑去。 徐疏怀忍着疼,如剑一般的眉宇皱了一下。背部不断地有血流出,是他又崩开了伤口。他淡淡地把视线移到了慕无双走时留下的那个精致的小药瓶,慢慢地移动了一下身体,伸手艰难地够上了它,有些力有不足地碰倒了药瓶。 钱良民眼疾手快地从半空中掠过,稳稳地接住了它。送了好大一口气地和徐疏怀道: “你这牛嚼牡丹。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钱良民犹有余惊地道: “紫玉生肌膏,一般给毁容的人用的。就算是利刃划破,也能令肌肤光滑如初。啧啧,这等神药,连整个皇宫就皇帝那儿存了三瓶,还是上一次万朝觐见的时候,雪域国进贡的。配置雪域国极为珍稀难寻的高山雪莲结成的上等雪莲果,百年结一次,一颗炼制一瓶,价值岂止千金。三瓶全部都被公主弄到你这里来了。” 钱良民不无感叹地说。都说他们这些粗汉子,不在乎刀光剑影,个把伤疤也是荣誉的象征。但是,也扛不住,心里渴望有那么一个温柔娴雅的女子,妥帖地把他放在心上。记着、惦念着…… 徐疏怀淡淡地看了一眼被钱良民珍惜地捧在手心里的碧玉外壳包裹着的几近透明的药膏。 “无功不受禄,请大哥帮在下还给公主吧。” 换来钱良民的狠狠地一瞪:“你以为神药是想还就还的,一旦开启,碰见了光,不用就坏掉了。”他顿了顿,憨直的脸,略有一丝不自然地打量着徐疏怀,发觉他真的长得很不错,嗯,一个顶十,他们村里,不不不,他们那里九乡十八湾,都找不着比徐疏怀长得更加俊俏的男子。 徐疏怀蹙了一下眉宇,抿了一下唇:“那便把尚未开启的全部都还给……公主。”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欠着她的,即使他知道自己受的飞来横祸,是因她而起,也丝毫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联系。 钱良民冲他使了一下眼:“怕只怕,神药易还,人情难还啊……” 徐疏怀直接沉默,不与他说话了。钱良民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下,他也是知道徐疏怀素日里便不喜大家拿他和公主开玩笑,今天是他逾越了。 “咳咳……我这就给你上药。大老爷们,手粗,兄弟别嫌弃……” ………… 慕无双向慕无殇求来的那三瓶紫玉生肌膏,徐疏怀只用了一瓶,那一瓶还是因为开启了,还不回去了,才作罢的。 午夜之间,徐疏怀满头是汗地醒来,英俊至极的脸上突然飞起了几片绯色,宽阔的衣襟敞开,胸口的一颗朱砂痣也仿佛微微羞涩地缩了一下。他于昏暗迷乱的梦中,感受到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指尖犹如带着蚀.骨的魅力,一股强烈地酥麻的感觉一遍遍地冲刷着他的尾椎骨。 他甩了甩额间的汗水,努力地将脑海之中这不堪的感觉忘却。 然而却略有怅然若失地愣愣地侧躺在床上,窗外清凌凌如同浸泡在冷水中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迷迷糊糊之间,徐疏怀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那双温柔的手,眼底却出现了慕无双清雅妍丽的面容,顿时吓得神色涣散,直直地睁开了眼睛。 冷峻的脸庞,一双寒潭似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又厌恶一般地闭上了。 如慕无双这般的女子,却是他唯恐不及想要躲开却躲不开的。他宁愿从未见过她,也不会落得如今被困,身不由己。 不出几日,徐疏怀便已经伤口结好了痂,效果好得让人惊讶,若是到了时候,恐怕真的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寸寸如玉的肌肤,不留瑕疵。 连帮他上药的小厮,都不禁感叹,好奇地问徐疏怀,用了什么秘药。徐疏怀客气地和他说了一遍自己用的药,不过是城里那家悬壶堂卖的不到一两银子的活肤生肌的药膏。也有可能是前面用的慕无双求来的神药的功效,只不过,自从那一天起,徐疏怀宁愿药变质了,还不了给慕无双,也不再肯愿意用它,至今还留有大半瓶未用的被徐疏怀锁在箱子底,他不愿再去开启。 若是被慕无双知道了,只怕要轻蔑地嘲讽他一番才够。 然,好似那一天,徐疏怀和慕无双的那一番不客气的讥讽,真的也让她彻底对他厌弃了。徐疏怀是公主的暗卫,领着公主府每月的俸例,虽然并不算多,却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他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往常像他似的暗卫,也应该开始轮流交班。可是,徐疏怀却迟迟没有被安排去保护公主。 是该问问了…… 今天并不是轮到徐疏怀的工作,然而他却穿好了暗卫的黑色的特制的服饰,配好大刀。去顶了别人的活计。那人也乐得让他去,总归,还是不忍心让他就这样被晾在一边,既不是暗卫,也不是公主的……的面首。 此时的阿虞真正府里的一处避暑的好地方,最大的荷花池中乘着一只小船,船上点着一炉袅袅的青烟,是用来驱蚊虫的。她悠闲地躺下。窄窄的船身,并不容得下几个人。阿虞也闲的一人的乐趣,可以脱下厚重的面具,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想起徐疏怀会觉得莫名地亲近,忍不住多和他呆一会,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也觉得心里甜得像喝了蜜汁一般。见不到他,会忍不住想念,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徐疏怀见到慕无双,绝对不会有好脸色的,却忍不住去偷偷看他。 时间久了,阿虞竟也觉得,自己便是真正的慕无双了,同样地对徐疏怀如此痴迷,拔出不得,又靠近不了。似乎,怎么走都是一盘乱。 强迫得来的感情,终究不是自己的。阿虞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清楚,来自于徐疏怀的抗拒呢。想要自欺欺人,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一池菡萏,初绽清雅,亭亭袅袅地立在水中,水汽朦胧,小船顺着水流,慢慢地飘荡着,也不用阿虞理会,偶尔鼻尖会闻到有淡淡的幽香。她睡了一觉,摘了莲叶来遮住面,挡住耀眼的日光。 大梦一场,不知年月。从正午睡到傍晚,如梦初醒的时分,阿虞觉得似乎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心头残留着一种惆怅的空落落的感觉,如同缺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眼角忍不住有眼泪流出来,心头想起徐疏怀,却哭得愈发厉害了。 她一点都不想哭,没有在乎你的人,哭又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是证明自己的脆弱而已。 她回想起梦中美丽的画面,却又如何努力,一切都化成了一场泡影。 “阿虞,一个人没有记忆其实是很可悲的……”是谁的眼睛充满了温柔与悲悯? 阿虞坐了起来,脱掉了鞋袜,将脚伸入湖中。伸一伸,白嫩的脚丫可以触碰到莲叶。 徐疏怀就在不远处盯梢,隐在树上,不见人影。他突然心一紧,便看到慕无双披的乌黑柔亮的头发散落在湖面,自己是已经沉入水中,不出一瞬,连黑亮的发丝都不见了。 他鬼魅一般的身影立刻扎进了湖中,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寻觅不见慕无双的影子。徐疏怀心一沉,继续往更加深的地方沉下去。实在憋不住气了才破水而出,心却焦急犹如火烤。 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他寻思着:“公主水性不佳,那么长时间怕也……”的时候,却猛然看见慕无双*地游到了船边,微微地喘了几口气,面色微红,凌乱的发丝滴着水,蹙着眉头,拇指拈着几块莲蓬,略不满意。 徐疏怀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态面对慕无双,只觉得一瞬间心头的火气立刻喷涌到了最高点。怒意已经支配着身体,游过去,掐住了慕无双的手腕,将她用力地甩到船上。 又一次咬牙切齿,并且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控制不住的一张俊脸都扭曲了。 “慕无双,你这样耍着人好玩么。”这是徐疏怀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可想而知心里会有多么愤怒。 阿虞吃痛地额头撞到船板上,咚地一记闷沉的声音,却被徐疏怀愤怒的声音盖住了。她蜷曲着腰,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起了好大一个包,然而身体的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她勉强地笑了笑:“本公主想吃莲子,徐侍卫也要管着不成?” 徐疏怀听见了慕无双笑着说出的话,额间青筋都暴起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充满了失望。 堂堂公主,千金之躯,什么珍馐没有尝过?便是这一整池子的莲蓬全都摘下来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阿虞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徐疏怀眼底的失望,心不知道怎么的不可避免地疼了起来。她呵呵地笑了起来,也不顾他如何看待她了,把自己采来的莲蓬使气一般地一个一个全部都扔入了水中,扑通扑通,配着徐疏怀愈来愈难看的脸色。 她渐渐地泛起了笑容,在如同金粉般的余晖下,肆意而张扬,美丽得犹如一朵怒放的牡丹,清雅妍丽,殊色无双。 我为什么一定要强求这份虚幻的感情,慕无双的愿望既然是抢回徐疏怀,她斗到商宛晴不敢和她抢徐疏怀不行吗? 她困徐疏怀一辈子不行吗? 她……不要他的爱了,不行吗? 告诉她,行不行!行不行…… 第74章 及尔偕老 074 徐疏怀只见慕无双一个一个地把采来的莲蓬扔入水中,然后笑着和他说: “没错,本宫便是耍着你玩。”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回答,竟然不是出自一个稚童之口,而是出自堂堂的乐嘉公主,慕无双之口。徐疏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闭了闭眼睛,才缓过气来。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气,过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属下逾僭无状,请公主责罚。”徐疏怀终于才能面不改色地跪在船上,眉宇之间,是一种落落的雅致,即使刚才他是如何发怒。 阿虞才慢慢地抿唇笑了,漫不经心,虽然身上的衣裳湿哒哒地滴淌着水珠,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雅观。她却不在意,自顾自地穿好鞋子,然后托着下巴对着徐疏怀说: “本宫想回去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徐疏怀,见他的愣了一下,旋即迅速恢复。 “你也可以让别的人来。”话虽没头没尾,但是徐疏怀却明白了。视线落在慕无双的身上,即使是他,现在也不便直视慕无双。她一身明黄色的裙衫,虽不算薄,却不厚。泡在水里上来之后,吸了水的衣裳,没有变的透明,却也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了纤秾合度的曼妙的身躯,他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道: “不必,有属下就够了。”随即便走过去,一把抄起慕无双,淡淡地巡视了一眼周围,然后轻轻点了几次水,落到岸上。 “啧啧啧,徐侍卫的武艺不错。”阿虞躺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不同的是,他的身体的温度却透过衣服,传递到她的身上。她揶揄地说道: “所以,不让别人看到你这样抱着本宫,否则,本宫便是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了。”阿虞淡淡地说道,果不其然,徐疏怀的额边的青筋便凸了起来。 徐疏怀提起了一口气,速度更加快了,没有几瞬,便马上落到了公主的寝宫附近。他遵照阿虞的话,没有被人看到,只是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放下了她。 阿虞脚底沾到地,马上就走了,也没有更多的话。 在徐疏怀看来,却是慕无双对他的避之不及。他不知道应该是好笑,还是应该苦笑。只是,刚才力用过了头,加上碰了水之后,背部一片剧痛,应该是伤口又裂开了。徐疏怀淡淡地皱了一下眉头,目送着慕无双慢吞吞地回到寝宫之中。 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卫,他一天的任务还不算完,有人来给他接替他守个把时辰。他便匆匆地去厨房领了一份东西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他换下了今天白天穿的衣服,雪白色的亵衣,后面溢出了片片红色,宛若一朵朵雪地里怒放的红梅。他夜里还要继续守护着公主,夜里即使公主睡了,他也不能睡,只不过,后半夜会有人接替他的活。 后半夜,徐疏怀让小厮上好药之后才沉沉地睡下。素日里他一贯是入睡地比较快的,只是,今天白天遇上的事情,一幕一幕,犹如浮光掠影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底,慕无双气而克制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有从水中浮起的那一刻,他的心头,竟然是卸下了一块压迫的巨石一般的轻松,说不出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 然后便是随之即来的愤怒,徐疏怀也不知道怎么的素日里一贯平静如井水的心,也能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只恨不得把慕无双提起来好好地教训一番,让她再也不能再吓唬人才好。 这么复杂的情绪,对于二十多年来生活几乎简单平静犹如一潭死水的徐疏怀来说,无异于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让寂静犹如一面镜子般的湖也泛起了圈圈涟漪,还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徐疏怀不愿再去多想,却又克制不住地心里复杂极了。多想把这个令他烦躁不安的人,远远地丢开,或者自己远远地避开,却又……不得不和她共处一地,即使见不着面,也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侍卫们都将他看做了慕无双的人,或早或晚,终归是的。 徐疏怀思及此,心里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不知是厌恶,还是……复杂。厌恶,却还不到那个地步,说不大上,但是,他确确实实是极为不喜别人视他为慕无双的囊中之物。对她这个人,却还论不上。否则,今天他自己也不会在慕无双提起要他送她会寝宫的时候,丝毫拒绝之意都没有。 反而是,眼睛淡淡地往她湿漉漉的身扫过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也好遮掩一二。哪里还会再肯去找另外一个侍卫如此亲密地抱着她,送她回去? 想到这里,徐疏怀心头又涌起了一丝怒气。 辗转难眠…… 忽然,一个轻而细的脚步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徐疏怀,一股清幽的冷冷的梅花的极为淡的味道钻入徐疏怀的鼻子,虽然轻而淡,却是足够徐疏怀那灵敏的鼻子所察觉到了。 他心一惊,识得这味道的主人。今日有过如此贴近的肢体的接触,徐疏怀不会认不出慕无双的味道。 他虽疑惑,却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态,连犹如一把小刷子一般的睫毛都纹丝不动。 阿虞的脚步极为轻,却不复从前犹如空气一般的来无影去无踪。 徐疏怀感受到她慢慢地靠近,缕缕幽香更近了。他努力地平复着呼吸,让它看起来是如此绵长而匀称,丝毫不乱。 过来一会儿,等到徐疏怀感觉到血液都静止了之后,唇边感受到一阵温柔的濡湿。不一会,灵巧的舌头慢慢地轻而温柔地描绘着他的唇,一点一点濡湿。 徐疏怀全身静止的血液都要逆流而上,沸腾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慕无双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此刻,他是睁开眼睛也觉得尴尬,继续装睡,也觉得大为不妥。 她的唇很快便撤离了徐疏怀的唇。 随后伸出纤纤玉指,点住了徐疏怀的睡穴。徐疏怀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慕无双竟然敢轻薄了他之后,又点住了他的睡穴。不出一瞬,装睡的徐疏怀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地睡死过去。 那个久违的迷乱的梦,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只不过,原来模糊的人,却变成了清晰可见的佳人。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小棉袄,在雪地里笑意盈盈,一双明亮的眼眸,韵不尽的灵气,璨璨地犹如揉碎了星星,撒落其中。她温柔地吻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细细密密地一直吻下去。 没过多久,徐疏怀便感觉到浑身犹如喝了羊血一般的沸腾,心里充满了甜蜜,温温地犹如浸泡在温泉之中一般的,熨帖极了。 身心愉悦。 徐疏怀被清晨的阳光,刺得眼睛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心里感觉到满足的同时,面对眼前空荡荡的屋子,不见了梦中的佳人,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空荡荡的感觉。 他稍微怔了一会,才终于清醒过来。 思及昨晚最后的意识,咬着牙脱下了亵衣,嗅了一下那上面沾着的差不多已经散去的味道,控制不住地沉下了脸。 这分明是紫玉生肌膏的味道,亏他还以为是那不到一两银子买来的药发挥了作用。原来他一直是用着它的! 如此…… 徐疏怀的俊脸,微微地变了色,泛起丝丝绯色,那张清泠英俊的脸,破天荒地出现了类似于被看光了的羞窘表情。 这几天以来,是慕无双每天都偷偷地来给他上了药,还是…… ? 徐疏怀咬着牙,白玉一般无暇的手,紧紧地攥紧了被子。 原本已经差不多好了的徐疏怀,一连几天都沉寂了下来,白天增加了睡眠,晚上专门用来练功,练不到金鸡报晓,旭日东升,不会回去睡觉。暗卫以及一干侍卫,纷纷觉得,这徐侍卫,是不是受太多刺激了,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纷纷都报之以怜悯。 阿虞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徐疏怀,好久不见,她变得更加美丽动人了。纤秾合度,高挑亮丽,日光都不能让她变得黯淡,一双璨璨的眼眸,如同揉碎了碎星一般,明灿动人。一袭明黄色,暖意逼人,乌黑的发丝垂泻于腰间,柔顺光滑似上佳的锦缎。再也不会有比她更加夺目的东西存在了,天地之间,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你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只光愣愣地看着她。 阿虞抿了抿嘴说:“徐疏怀,你不必这样了。” 她说,你不必这样了…… 第75章 及尔偕老 075 徐疏怀只是专注地、视线落在她一张一合的淡如绯樱的唇瓣,眼神放空,有些神色恍惚,而不去看慕无双。 阿虞见了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似乎连她说话也懒得听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说不上来的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巴巴地来这么一趟,凑到徐疏怀面前继续犯傻。但是,他这几天的举动无疑不是在说明了他已经知道…… 想到这里,她心头既有一些酸涩,也有一丝甜蜜。是了,他没有拒绝…… 他还给她留了面子。 只不过,到底阿虞还是有些落寞地阖了阖眼皮,头有些疼。她白如削葱的纤细的手指按住了略有些跳的额头,语气冷淡地道: “本宫不缺你一个。” 话虽隐晦,并未说全,但是徐疏怀却懂了。任谁哪个男人听到这句话,面色都不会好。徐疏怀变了变脸色,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微微涨红了。他紧紧地抿着唇,注视着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阿虞轻轻地笑了。 “皇兄经常说,无双是一个善良的人。路上遇见一只小猫小狗也不舍得瞧见它饿死,小时候宫里养了一大堆,经常让母后头疼。现在,也是恰好碰见了一只长得尤其漂亮的,瞧着可爱可怜的,想着以后都养着,就算乐乐,也是值得了。当然,如果它伤了、死了,自然也会觉得不开心。” 徐疏怀不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静静地流淌脉脉光芒。忽而眨了一下眼睛,垂下了睫毛。 “你好好养伤,毕竟,留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时不时给本宫看看,也是一件大功劳。”阿虞含笑着说道,徐疏怀平静的面色忽而沉了下来。 阿虞打了一个响指,只觉得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心中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她是公主,她就是那么任性,就是那么好色,为什么要压抑本性,为什么要干那等夜潜香闺偷香窃玉之事,真是亏,亏死了…… “伤好了吧?伤好了就搬回霜殿……不用这么看着本宫,放过你太久了。”阿虞喟叹道,一下子凑近了徐疏怀的脸,近距离地盯着看,发现他白净的面,似蒙上了一层微红一般。要怒不敢怒的样子,确实很迷人。 她动了动手指,终究是没有敢伸出去,摸一下他的脸,感受一下那一种刺激的感觉。 阿虞每一次靠近徐疏怀的时候,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勉强自己没有使劲地凑上去,亲吻他的唇,抚摸他的肌肤,用力地撕开他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衣服。连血液都像是沸腾的,闻到他的气味,就和吃了兴奋剂一样冲动…… 阿虞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这一小步,心里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轻松,她瞥了一眼徐疏怀,见他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了,不喜也不怒,寒潭一般的眼睛,幽深得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拔不出来。 阿虞反而松了一口气,就怕徐疏怀这个犟脾气,还和上次一样,立马就跪在她面前,一天都不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个东西,用手帕包着的。 “这个,赏给你了。”阿虞略有一丝羞涩,堪称风姿妖娆地冲他吹了一口气:“绷着脸,多难看。” 徐疏怀起初了疑惑地接过了它,然后看到慕无双灿烂的容颜,还有这暧昧的举止……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泛疼,微微地沉下了脸。 慕无双说了几句混账话之后,徐疏怀沉默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目之所及。 他慢慢地用手帕包好了这个东西,眼睛有些微微的酸涩。 那天,他确实是见了柳翌挂在脖子的一颗好大的明珠,不过样式不似普通的珠子,色泽不算好,甚至有些粗陋,却隐隐泛着白光,略有一丝暖意包裹其上。他好奇地摸了一下,便被柳翌捉拿到把柄,硬是按着他的手,指责他偷自己的宝贝…… 现在,属于他的那一颗,却被阿虞找了回来。徐疏怀以为,自己穷尽一生,也不会再有机会能够再摸到它的…… 这颗珠子,兜兜转转十余年,又回到了他身上。 这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的感觉,不是现在的徐疏怀能够明白的,他只知道,它对于自己来说,意义非凡,找到它自己才完完全全地松了一口气。 …… 慕无双再一次被慕无殇召唤到宫里,她对这个“亲兄长”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身为一个皇帝,却很勤奋,不沉溺于酒色,也不爱享乐,头一回见他的时候,自己还被他晾在御书房外面很久,等处理完公务之后才召见她。 匆匆地和皇妹吃了个简单的饭,又有人来找他了。 他见了阿虞,紧缩的眉头才舒展开,冲她微微一笑: “无双。” 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个素日里的大忙人,召见她,居然只是拉她到皇家御花园里泛泛舟,唯一的船夫,还是这个千金之躯的皇帝。他的身材很是英挺,眉宇自成一股凌厉的霸气。 阿虞有些微微的略有不适,脚还没有踩上船,便连连拒绝。 慕无殇也不勉强,只是面上不免有些遗憾。阿虞硬着头皮和他慢慢地聊天,散步一般地闲逛了很久。慕无殇的见识广阔,谈吐文雅,有很多独特的见解,一点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应,反而天生就是一个引导者,只要他有那个意愿,一定能让人忍不住被他的话题牢牢地吸引着的。 只不过,阿虞现在,满心痒痒的,想着的全部都是徐疏怀那张如诗如画不染半分俗气的脸,他的高挺的鼻梁如精心雕琢过一般,漂亮的嘴唇,柔软而又温暖…… 只要想一想,就忍不住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哎呦喂…… 哪里还会注意到这个天生的演说家的魅力。 慕无殇神色黯了黯,很自然地问道:“无双可是看上了哪家的俊俏公子?” 造虐哟…… 怎么亲兄长一眼就看穿了慕无双的本质,难为他还一本正经地关切地问着她,丝毫没有半分不妥。 阿虞不知道脸皮够不够厚,自然而然地想到徐疏怀,面上擦的脂粉,遮住冒出来的红没有。 她老老实实地和慕无殇说:“有,又怎么样?赐给我?” 换来慕无殇扯开的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阿虞有些被刺到一般地略微闭了一下眼睛,还好徐疏怀够英俊,否则,成天看着慕无殇的脸,天下美色皆成浮云的节奏啊…… “呵呵,公主可不就是看上了她的侍卫,不过是区区一介贱仆,皇上连赐都不必赐,公主自己就能搞定了……”不知道这个略显得阴阳怪气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阿虞转了一圈,才发现屋顶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长发披肩,长得……很有个性。 她搜索了一下慕无双的记忆,得了…… 这个原来是慕无双从小到大一直看不爽,又拿她没有办法的表姐郑念蓉。她的父皇,因在一次刺杀之中救下慕无殇和慕无双的父皇,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寡母和一个女儿,原本身子就弱的柔嘉皇后为这个亲哥哥没少掉过眼泪。先帝很是愧疚,对待郑念蓉比自己的女儿还好几分。有她在前面衬着,慕无双都算是比较正常而且低调的那一个了。 (下面还有几段^_^) 第76章 及尔偕老 076 留下身后的慕无殇幽深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郑念蓉忽而打了一个冷颤,此刻的慕无殇突然变得有些吓人,表情也是阴郁,黑着脸,双手拧在一起,骨关节嘎啦嘎啦地响。慕无殇未曾想在郑念蓉面前收敛情绪。 “说说,是谁让你走这一趟的?”半晌,慕无殇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面对如此俊美的男人,郑念蓉既怕又带着一丝艾慕。 “没……没有谁。” 慕无殇从喉咙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表示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能好才怪了。 第一世,他找到了徐疏怀,认出了他,便满心满意地守株待兔,等着阿虞。结果等了十几年也不见她的出现,慕无殇(渝?)按下耐心,继续等。 终于等到一个和徐疏怀意外地走得近的女人,那一张脸,还挺有几分阿虞的模样。于是他便默默地将她纳入羽翼,结果后来发现这个只是一个冒牌货,这个冒牌货最后还卖了他的国家,气得他差点没有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当皇帝业务不熟练的慕渝,第一世惨败收场,第二世励精图治。反正这里有徐疏怀,也不怕等不到阿虞。 终于等到了,结果只有坑爹没有更加坑爹,阿虞成了他亲生的妹子。看得到,吃不着。 慕渝眼睁睁地看着阿虞一步一步把徐疏怀勾到手里,个中酸爽喂。 郑念蓉若娇嗔地斜视了他一眼:“皇帝哥哥……” “蠢。”慕渝淡淡地说了一句,随意地睨了一眼郑念蓉。眼里嫌弃之意浓浓,而后便头都不回地摆驾回宫。郑念蓉脸青了又白了,回府之后气得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玉儿……缓口气,别气坏了自己。”一声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面前的俨然便是商宛晴。 郑念蓉砸得更加厉害了:“小贱人,都是那个小贱人。” 一只青花缠纹大花瓶,碎瓷顿时溅落一地,落到尚婉晴的脚边,顿时让她红了眼圈,抬起眼睛泪光盈盈地看着郑念蓉,配着一张犹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脸,很是招人怜惜。 气头之上的郑念蓉手也收住了,仍是气得嘴巴都没有停下来:“你的青梅竹马都被她抢走了,连我的皇帝哥哥都不放过。我呸……” 一边的下人,早就习惯了郡主的豪放的浪语,只是听到之后,不免带着眼色扫了一眼商宛晴。商宛晴顿时止住了泪花,变了变脸色,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白的,郑念蓉这满口的喷毒液,好在她还明白郑念蓉说话不经过脑子,否则她要羞愤欲死。 什么时候,疏怀哥便……便被人冠上“她的”了?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她都不要嫁人了。 “不是,疏怀哥……他,他只是我的兄长。”商宛晴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亭亭袅袅犹如风中一朵柔弱的花。偏偏很多人都很吃商宛晴这一套,郑念蓉便缓和了一下语气: “你也别操心,本郡主从来就没有怕过她。那个徐公子,他必定也是极为厌恶慕无双的。她哪里有你漂亮。”说完之后,脑海里出现了慕无双今天容姿焕发,灿烂明艳的样子,自觉地心塞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呸—— 那窈窕妖精的模样分明就次了几个档,哪里有商宛晴这一身书卷气味,羸弱纤细来得更清贵,当然,更加比不上她。 呵呵…… 香泽国的审美观早就应该淘汰了,丰盈肤白,面色红润的为读书人所不喜,反而羸弱苍白如弱柳扶风的模样才是他们追求的。 香泽国水乡多,撑一根杆,窄窄的船灵巧地从水里游过,这时探出一抹纤细的身影,柔弱而纤细,腰盈盈不足一握,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眼欲穿,欲语还休地隔着湖凝望你,该是多美丽的事情。 所以,郑念蓉便鼓励商宛晴去试一试,假装偶遇徐公子,顺便膈应膈应慕无双。 ………… 阿虞洗了一个花瓣澡,奢侈地用牛乳兑了水,滴了几滴香露,慕无双的底子原本养得就好,这段时间被她精心的调养,变得愈发娇嫩了起来。加上饮食上面的注意,处于发育期的阿虞正觉得胸前的几两肉又蠢蠢欲动,鼓涨起来。穿衣服也觉得紧了很多,走路胸闷闷的,碧丝和燕草还打趣地给她多做了几套尺寸大一点的肚兜这些贴身的衣服。 她洗完一个澡之后,躺在床上。慢慢地,等了半天,也不见徐疏怀的影子。心里也不气,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第二天,原本徐疏怀合衣躺在他空落落的床榻之上的,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一张放大的精致的脸出现在他的怀里,她的三千柔发,凌乱地散落一床,一层轻柔的蚕丝凉被覆盖在他们身上,徐疏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推醒了慕无双。 阿虞眯起眼睛,蹭了一下徐疏怀。徐疏怀平静地用手隔开了她和自己,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穿得整齐的衣襟早已经散开,露出了胸膛上几块结实的肌肉。他眯着眼睛,用手夹起了几根沾在自己身上的长发扔了。见了初醒的公主,拿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徐疏怀索性也不动了,让她看个够。 他沉着嗓子,带着几分沙哑地问:“公主可曾知道,这样很危险?”他攥紧了阿虞的手,手心湿湿的汗水还有炽热的温度,让阿虞下意识缩了一下。 徐疏怀慢慢地笑了。 然后,阿虞突然扑地一下,跳到了他的怀里。露出一节白凝的小腿,搭在他的脚上。徐疏怀着实被她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不备地被她撞到床角。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不怕你。” 徐疏怀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疯了,才会对慕无双的容忍度高得如此发指。他听见了她柔软的声音,宛如拌了蜜糖一般,冷硬平静的心像是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怀里传来她温馨的味道,柔软的身体,这样抱着,似乎…… 感觉到意外的舒适和愉快。 徐疏怀硬是楞了好一会,才推开窝在他怀里的阿虞。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人如此亲近过。阿虞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 徐疏怀大方地搂过她,足尖轻点,将她送回了霜殿。此时,公主府的下人们还没有醒来洒扫除尘,东方初初露出熹微,阿虞闭着眼睛,连连打呵欠,心安理得地在徐疏怀的怀里睡着了。 公主昨晚没有回来安寝,燕草碧丝一干侍女,自然心知肚明。守在寝室门口的燕草,见了徐疏怀抱着公主,眼底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份诧异,但性子一管沉稳,不似碧丝一般跳脱的燕草,只是默默地垂下头。 徐疏怀原本见了慕无双的侍女,会有几分尴尬的。但是见她并没有要过来接着慕无双的意思,自己便走到床榻上,将怀里的人放下。 阿虞突然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猝不及防地吻了一下徐疏怀的下巴,软糯地道:“谢谢。” 徐疏怀别过了头,阿虞柔软的唇划过他的脸,清晨冒出的青郁,嗝得阿虞柔嫩的脸有些痒。徐疏怀只感觉到一阵温馨的味道留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他顿时松开了手,阿虞咚地一声仰到在床榻上,徐疏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却被阿虞带得扑了下去。 阿虞疼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徐疏怀硬邦邦的胸膛结实地压着她,四目相对。 “好疼……疼……”两行眼泪便滚了下来,说掉就掉。 第77章 及尔偕老 077 徐疏怀晕乎乎地,脚踩在地上如踩浮云,软绵绵的。一张清俊的脸已经不复素日里的冷清。虽然是面不改色,依旧那副表情,可是那平静之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如无例外,徐疏怀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翌日清晨,徐疏怀醒来,没有如昨天一般,看见床上莫名其妙地躺了一个公主,悠悠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几天过去之后,徐疏怀仍是不敢直视阿虞的目光。他只要一看见阿虞璨璨的眼睛,便觉得心砰砰地乱跳,莫名其妙,耳根微红地不由自主地垂下头,遮掩住自己也许带着一点慌乱的眼神。 这一天。 阿虞淡淡地将目光收回去,目光缩成一个焦点,望向远处。走得累了,便停至一凉亭里,便有侍女迅速垫上软垫,待她坐下,另一边马上便沏好了香茗。 阿虞等了一会,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让徐疏怀出来,本宫要见。”。 耳力极佳的徐疏怀侍卫,公主的话音未落,便嗖地一下,从隐蔽的地方凭空而现。 “徐疏怀,你……”阿虞的眼梢微微斜上,带着一抹隐约的勾人。炎热的夏季,穿着薄薄的纱裙,雪一般亮眼的白色,浸泡在日光之中,刺眼得让人无法忽视。因为热,她如瀑的秀发倒是束了起来,但是却留下了一截粉颈,□□的肌肤并未戴着什么首饰,却意外地美丽。 徐疏怀错了一下视线,投到了凉亭外远方的莲花池上。 “还不肯搬么。”阿虞勾起嘴角,摆了摆手,把侍女和仆人都屏退了。她微微移动步伐,群裾摇动,蹁跹如蝶,微微地笑起来仿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落落清雅,真正的不施粉黛却容姿慑人。她仿佛女王一般,将身高约八尺的徐疏怀推到在了石凳上。高大的身躯,背部是冰凉的石桌,徐疏怀蹙了一下眉头,抬起眼看了一下阿虞。 徐疏怀不由得耳根继续红了起来,他稍不注意,目光扫到了阿虞的身上。她披着一层淡金色的纱质帔帛,袖口宽松,裙子大,坐下来的时候宛如一朵花开。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 最重要的是,徐疏怀不经意地看见了她今天穿了含胸的裙子,半掩着宛如凝脂一般的胸,这样推倒他,坐在他腿上的时候,露出了雪白的一抹。徐疏怀的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这个时候的女子,衣着空前的大胆,完全遗忘了几十年前,连脖子都恨不得立马裹得紧紧的,密不透风才算好的时候。然而如今已经可以坦然地穿着低胸的裙子。否则怎么会有“慢束群腰半露胸”,“粉胸半掩凝雪晴”这样大胆的诗文。也正因为这股风气,读书人反而欣赏起数代之前的含蓄纤弱,羸弱如娇花一般的美丽。 阿虞扯开唇笑了一下,看着清冷的徐疏怀此刻犹如毫无抵抗之力的羔羊一般仰道在石凳和石桌之上,窘迫,嘴唇微微翕动,宛如缺水的鱼一般,任人宰割,于是便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含着一抹故作的坏笑: “你在……看什么呀?”她细细地咬着那个“呀”字,微微上扬的语调,配合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顿时,徐疏怀的脸轰地一下泛起了绯色,他剧烈地,猛然地跳了起来。阿虞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还好他这回得了上次的教训,稳稳地抱住了她。 虽然惊险万分,阿虞脸吓得白了一下,花容失色,然后发现徐疏怀根本就心不在焉,眼神躲闪。 徐疏怀沉默地松手,放她下来,再将她的手从他身上拿下了。 “你,心悦……”阿虞语气淡淡地,却掩饰不住地微微上扬的语气里,带着的一抹骄傲:“本宫。”眼睛忍不住仔细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 徐疏怀极力地冷却了一下噗噗跳动的心,刚欲启唇,便被她拉着垂下了头,用力地带着一股急促地吻住了。 不像那晚温柔缱绻,辗转吮吸,而是汹涌地夹杂着怒意地惩罚一般地咬了上来,牙齿碰嘴唇。徐疏怀只觉得脑子轰地一下,空白了…… 她的舌头婉转灵巧得犹如一条抓不住的泥鳅,追逐,躲闪,又进攻。 最后,她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徐疏怀,纤细如削葱一般的手指,抹掉了唇边的水迹,胸口呼吸起伏,满脸晕红。 徐疏怀在她松开手的一刹那,心头似有如无地升起一抹餍足,以及,蠢蠢欲动。 “你分明喜欢得……不得了呢”阿虞呐呐地彷如自言自语。 徐疏怀的身体一僵,心里似有一根弦断掉,浑身如置火炉,一股热流以磅礴之势,奔涌到了心头,又急转直下,倾泻了全身,浑身炽热而战栗。他甩了一下头,总算了稍稍清醒了一下。脚一踏地,便飞得老远,阿虞闪了一下眼,便连人影都不见了。卖了半天苦力,还没有得到回复的阿虞,微微张着粉唇,气喘吁吁,愣是被这个初尝滋味的愣头青抛在了原地,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还是又气又笑地被徐疏怀这样的仓皇逃命一般的阵势折服了。 渐渐地,下了一场大雨,不远处的莲池,水汽濛濛,朵朵菡萏,墨绿的如亭盖一般的莲叶,雨打翻腰,空气之中飘散着缕缕芬芳…… 不管外面有多喧嚣,倚靠在假山边,狼狈地躲着雨的徐疏怀,心里的喧闹恐怕已经掩过了雨声,砰——砰——砰,似非要跳出来才肯老实。 他掏出了一条洁白的绢,按在嘴唇上,取下了俨然一抹血丝,眼睛抹上了一层复杂的神色:“真是牙尖嘴利……” …… 夏季雨水丰沛,似香泽国这样的,更是几乎两三天一场大雨,下得厉害的还有几天都在下雨的。 大雨过后,一阵泥土清香的味道,阳光微微灼热人眼。 御书房里执着一杆毛笔,专注得批阅着奏折的慕无殇皱了一下眉头,被探子打断了,耐心地听着低声的传语,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待探子退下之后,蓦然沉下脸,黑如墨汁一般的眼睛,抹上了一层薄怒。 撕掉了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奏章,大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一干物品全部都扫落了下来。 第78章 及尔偕老 078 他将手里的硬质的奏章揉成一团纸,咚地扔到了外面。呵地冷笑了一下: 总是让你走运。 慕无殇,字子渝。上一个世界突然醒过来的赵渝。生于上古洪荒时代,盘古的血肉化成了大地、海洋、还有森林,渐渐地,有了人,大地变得热闹起来…… 从他有意识起,便日夜汲取着日月精华,花费了漫长的时光,才拥有了双腿,游过无数的河流,最后选择了一处蕴满天地灵气的地儿,一潭灵泉之中。 日夜伴着山间的草木精灵,春华秋实,走过一季又一季,聆听着一群蠢蠢的草木喋喋不休。 终于…… 慕无殇闭了一下眼睛,略有些疲惫地坐在西域进贡的紫羊绒毯上。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了,不上不下地卡着,为什么不能是他?陪了她那么久是他,最后却还是让别人给叼走了。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来得如此的晚。 在这个奇怪的轮回里,他们相恋无数次,他只是一个无干的陌生人。哪怕知道那人痛恨身上加诸的种种束缚,他也没有一点暗喜。如果是她,哪怕是刀山火海,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不会遗憾。 这一次,就算他没有资格,他也不会让“他”,如此顺畅好过的…… 慕无殇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 过去了几天。 阿虞终于又等到了徐疏怀值守的日子。 以前阿虞叫唤徐疏怀,若是轮到他看守,便马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现在,阿虞唤了几声,也不见徐疏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生气的表情,坐下喝了几口闷茶,润了润嗓子。 徐疏怀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对公主的呼唤充耳不闻。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他哪里肯再出去,只是偷偷地拿眼睛,去看她。看见了她蹙着的眉头,那淡淡的一笔,宛如远山的黛眉。精致的脸上挂着生气的表情,徐疏怀看到她的唇触着杯的壁沿,瓷白如乳的细瓷茶杯衬着她粉嫩如淡绯的樱唇,便觉得只消一眼,心砰砰砰的不得安宁的感觉又回来了。 阿虞轻轻啜了几口茶,思来想去,是不是昨天太过孟浪了,吓到了徐疏怀。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它了,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反正再怎么坏,也不过相见两相厌。 入夜,徐疏怀微微感到不适,触手摸到了一个绵软的身体,顿时睡意马上被惊倒了九霄云外,他睁开眼睛,凌凌的月光散在他如寒潭一般的眼睛里,足以令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惊魂未定,哪怕是有过了一次,但是上次分明没有什么异样,除了避她唯恐不及和一些不自然的反应,别的感觉倒是没有多少。现在,徐疏怀手如触电一般,推开了贴着他的温软的娇躯。 阿虞迷糊地张开眼睛,如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投下淡淡的一抹阴影,她裹着徐疏怀的凉被,带着一丝模糊地道: “徐疏怀?” 徐疏怀把被子全部都给了她,见她抱着一团被子在旁边沉沉地睡着了,心里不知是落了一块石头的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他知道她长得很美丽的,柔嘉皇后当年艳冠京城,公主继承了她的美貌。嫩白如美瓷一般的肌肤,因为熟睡透着一抹粉色。长长的秀发铺散在身下,紧闭的眉眼,脱去了白日的骄傲和清雅,变得柔和而温婉,安静又乖巧,全然没有戏弄他的那副……样子。 徐疏怀的手,不知不觉地触摸到了她柔软的发丝,护养得非常好的头发柔软而又光滑,带着一丝凉意,如绸缎一般。他如触电了一般地快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阿虞睁开了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一抹揶揄的痕迹。 “怀怀。”她滚了几圈,一点都不客气地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肆意地捋了一下秀发:“你可以继续摸摸。”全然不顾浑身僵硬的徐疏怀,那一脸呆滞的表情。 半天都没有反应,阿虞忍着困意,眼睛忍不住闪出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月光之下显得格外地诱人。她软软地叫道: “怀怀……”徐疏怀脸上已经分辨不出什么神色了,猛然地抖了一下大腿,如触电一般。阿虞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翻向了一侧。 鼻子撞到了什么东西,她吃力地睁了睁眼,这时才算睡意全无,清醒了过来。徐疏怀浑身僵硬住了,阿虞眨眨眼睛,看到鼻子抵着的那一团东西,抬头看到徐疏怀梗着脖子,眼神幽深地盯着她,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这才浑身一个激灵,立马主动滚了下去。 徐疏怀硬着声音道:“夜深了,劳请公主移驾。” 阿虞也梗着脖子,闭了眼睛,这么一惊一吓地早就出了一身的汗,拉开裹着的凉被。 “不回不回本宫不要回去……”她用手无意识地扇着,带起了一丝微弱的风。徐疏怀眼瞳猛地一缩,他看到了什么…… 阿虞穿着轻薄的亵衣,不不不,这个根本就不算亵衣,抹胸只在脖子上系着,露出了圆润的如玉肩和一双线条匀称美丽的手,顺着那优美的线条,看向那一处,圆润饱满形状很美,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一块绣着精美的凤凰的小抹胸裹着了胸和肚子,下面穿着半截裤子,仅及膝盖。 如果在现代,这样的穿着不过是吊带和短裤,清凉一点的夏季穿出门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回头注意。但是……但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啊喂! 这样的女子闺中的模样,已经让徐疏怀这个素了半辈子的男人视觉上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加上方才被阿虞隐隐地拨.撩过的地上隐隐地胀痛。 徐疏怀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挤出:“公主,难道你不觉得孤男寡女,极伤风化么。” 阿虞含笑地挺了挺胸:“早晚都得是我的人,伤风化?”尾部自带呵呵音…… 还没有笑出来,阿虞便感觉徐疏怀巨大的身躯覆盖在了他身上,手毫无章法地游走,让她感觉到有刺激又疼。呼疼的嘴巴刚刚张开,便被他凌厉地堵住…… 过了半晌,阿虞才哭出声音来。 徐疏怀淡淡地瞥过她脸上滴下的晶莹的泪珠,用拇指轻轻地划了一下,带着一点的薄茧,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也收了几分力气。 “男人都是这般,你怕了吗?” 以后还敢这样半夜爬男人的床吗……话还没有吐出嘴,便看到阿虞鼓着嘴,眼圈微微红: “徐疏怀有本事你继续……”她翻了一下身,捉住他还未松开的手,一口咬住了,洁白的牙齿用了几分狠劲,渐渐地咬出了血迹。 第79章 及尔偕老 079 徐疏怀却是想歪了,阿虞她红着眼圈,眼睛里还泛着水光,但是却不是委屈地哭了,反而是一副兴致勃勃,眼睛发亮。心脏噗咚噗咚地像是打着擂鼓一样的热闹,简直跳个不停。徐疏怀略带一点温暖的嘴唇吻在她的皮肤之上,带起了一股战栗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既害怕有带着一点期待。 然而,徐疏怀只是一张纸老虎,故意吓唬吓唬她而已。除了掐掐她的手臂还有似随意其实不敢逾越雷池一般地蜻蜓点水,偏偏弄得她忍不住流泪了。心头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连他主动亲她,也让她忍不住想哭。而徐疏怀却以为她害怕了,停了下来。 月凉如水,徐疏怀原本燥热的心,见了她的眼泪,慢慢地平静下来,手任她咬却没有缩回来。 “解气了?” 阿虞摇摇头,但是看着他手上冒出的血珠,就松开了嘴巴。 “属下送……”徐疏怀说着,阿虞噙住了他的嘴唇。 阿虞弯着眼睛,用手捧着他的脸,用嘴唇去慢慢地触碰他的眉毛还有脸颊。 “徐疏怀,我嫁给你,好不好?”这一刻缱绻温柔的气氛,让她心里软成一片,而一直都很抵触她的清冷的侍卫,也静静地搂着她,虽不说话,却让她觉得很安心。 徐疏怀似是僵了一下身子,随后捋了一下她的头发,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阿虞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笑出了声来: “你会不会在想,公主也许是最可怕最令人讨厌的女人,有强大的靠山,反抗不了也逃不开。我强迫了你,你会不会怨我。让你以这样一点都不光明、不磊落的方式,顺从于我。但凡我变了心,过几日便把你抛诸脑后,而你也见不着我,也不能离开我……” 阿虞嘻嘻地笑了出来: “所以,徐疏怀,你不趁着我现在对你如痴如狂的时候,要一个承诺吗?” 徐疏怀继续僵硬住了身体,随后听到她的笑声,在静静的夜里,清晰极了,连她的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如此的清晰,还有她身上的暖意,带着一点凉意的肌肤贴在他的怀里。他没有去看她,因为他知道她现在身上也许已经光裸一片了。 他的手很是温暖,在这样炎热的盛夏却是极为地热。覆在她的肩头,阿虞感觉到那里就像是被火舌舔着一般,滚滚的炽热。 阿虞等着他回答,这样几乎是明显的试探,等待的时间里,她几乎有些微微地屏住了呼吸。然而徐疏怀只是摸索着给她穿好了衣服。 “送你回去。”徐疏怀真的是抱起了她,仅随意地披了一件衣服,便运气轻功,凌空飞了起来。 阿虞心里微微地失落地叹息…… 他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连站在门口守夜的侍女也未曾惊动。阿虞看着站在门边也能打着瞌睡的沉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徐疏怀就抱着她从沉鱼的身边走过,不带出一点声音,连推开门都未曾发出声音。 阿虞还是有一点脸皮的,虽然节操感觉已经论斤贱卖光了。徐疏怀已经送她回来了,也到底没有好意思再揪着他不让他离开。只是用一双璨璨的眼眸凝视着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委屈的模样,欲语还休。 可惜,这样的眼神都抛给了徐疏怀的背影了。徐疏怀一放开她转身便走了,走得更加迅速而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夜深人静,徐疏怀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暗夜之中是如此明显。月影沉壁,水凌凌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走时眼里还尚存温柔,表情也是那么的和煦,温暖。过了一会却微微地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绕了一圈,停下脚步。出其不意地抓住了悄无声息地偷窥了他一晚上的人,蒙着脸,并不是府里的暗卫,也不是府里的任何人,那个人初初还以为徐疏怀不过是仅有几下子,权当公主的面首,空有几个招式的衣架子,谁知交起手来不出十招便被打得头昏眼花。 最后自己咬牙中毒身亡了。徐疏怀微微地抿起了唇,心知此时他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但他也不想让这人脏了公主府,抓着奄奄一息的那人跑了几里地扔到了乱葬岗。临了那人还尚余一丝气息,有一丝颤抖地张了张嘴: 别…… 没气了。他也没有指望着那个蒙面人临死之前感激他,终于没有让自己抛尸街头,说出一点有用的话。 徐疏怀回去洗了个澡,回到榻上,一去几里地又奔回来,此时天色稍明,黑而沉的天空被微弱的光线划破了宁静,渐渐地黑色变成深沉的紫黑色。徐疏怀黑着脸,看见了一抹暖黄色的小小件的布料,静静地躺在他的床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微微地将它勾起来,利落地扔到了柜子里,锁上。然后闭着眼睛,抓紧时间休息。 …… 商宛晴特意在公主府外绕了几圈,郡主告诉她,今天长公主一定会带着他出去划船,过清水节的。清水节是香泽国独有的节日,夏季百姓为了祈祷今年不会出现洪涝,纷纷穿上鲜艳的衣服,将粽子糯米糕这些吃食扔到江、湖里,期望龙王吃完他们的贡品之后,能够大发慈悲,少打几个喷嚏。这一天,也会有不少男女,到河边划船赏莲花,吹着河风,赏景作画。不少民间的乐坊还会弄几条大船,里面漂亮的姑娘,载歌载舞。 阿虞觉得很是新鲜,她的印象里,她的家乡可是没有过这样的节日。大概,可能端午节还有一点相似,不过它是为了纪念一个伟大的诗人,而这个却是百姓为了全年的丰收而弄的节日。 慕无殇早就和阿虞打过招呼了,让她上皇家的船队,看船队的比赛。不过这样的公侯重臣、簪缨世族弄出来的船队比赛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偷偷地溜了出来,在河边等着徐疏怀。 徐疏怀没有上皇家的船,因为阿虞私心里并不想让这个便宜的皇兄看见他。这个皇兄,怎么说…… 唔,有点妹控。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妹妹和一个侍卫在厮混,估计阿虞还没嫁人,就成了寡妇了。 不管哪个朝代的男人,尚公主即使一种福气也是一种不幸,不够强大的,尚了公主连官都做不成。强一点的,诸如外嫁别国的皇子皇帝之类的,却又是增添了一股助力。 不管哪一种,徐疏怀都不是属于这些范围之内。他无官无职,也不是从累世簪缨之族出来的世家公子,不管哪一点都是配不上公主的。慕无殇看不惯,想悄悄弄死徐疏怀也不是一件难事。 阿虞无聊地摘了一片莲叶,顶在头上遮阳,虽然后来弄得脖子有些痒,但是却极为有趣。映着清澈的河水,她看见了一个俏丽的女子带着宛如绿帽的荷叶。她拨弄了很久水,拇指都有些泡得发白了,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尼玛! 还真戴了一顶绿帽子。 不远处的另外一条船上,徐疏怀穿着一袭雪白得几乎有些亮眼的新衣裳,绣着几株青翠的碧竹,双手负在身后。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他旁边,甚至伸出了手去抓着他的衣裳,泫然欲泣,仿佛弱不禁风。阿虞眯着眼睛,定睛一看。 这不是女主么,她抓着我男人的手要干什么干什么…… 阿虞镇定了一下,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看了一下商宛晴一身美丽的衣裳,默默地把头上那顶拉低了她逼格的莲叶摘了下来。 呸…… 第80章 及尔偕老 080 阿虞自己是不认得女主的,奈何原主对于女主的怨念实在太强烈,让阿虞看到她的第一瞬间,浑身就生出了一股恨不得撕碎她的冲动。 徐疏怀今天真是帅出了一个境界,他穿着一身明亮的雪白色的衣衫,广袖长襟,在微风之中衣带凛凛飘动颇有几分乘风而去飘飘欲仙的味道,胯间配着一把长剑。长身玉立,如玉的面庞淡漠而又清俊,让人心中平添一股可望而不可即的念头。 阿虞站在另外一只船,平静的流水缓缓地让两条原本就不靠近的船渐渐拉开距离。她还未动,拿一双眼睛盈盈地凝视着对面。也不知道对面的徐疏怀看到没有。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徐疏怀,你要是自己乖乖过来,本宫就不吃醋了。 结果,徐疏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往这边看。 一点默契都没有。阿虞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怨,难道女主商宛晴呆在他身边,他便任何人都容不下了吗。她知道慕无双影响她的地方太多了,但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负面情绪尤为的强烈,特别是看到商宛晴又一次凑近了他,抓住他的手的时候。 她用力地跺了一下脚,河风吹得脸有些冷,气死了气死了…… 正当她打算转回船里让船夫调转方向,靠近对面反方向驶去的船的时候,一个轻轻的宛如清澈的流水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有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过身来,眼睛不由得被突然之间彷如从天而降的徐疏怀闪了一下,面如冠玉,似剑一般墨眉轻轻挑起,嘴角微微扬,扯开一个淡淡温暖的笑,让整张脸都变得鲜活起来。 阿虞微微冷的手反过去握住了他,又大又暖和,干燥带着一层薄茧,她细嫩的拇指微微地在他的手心挠了一下,微微地蹙着眉头,吃了好大的醋地说着: “我想着要多久你才能看到我。”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眼睛专注地盛着另外一个人…… 徐疏怀嘴角微微地勾起,为她捋了几缕发丝别于耳后,靠近了轻声地道:“冷不冷?” 日子渐渐地转凉,转眼翻过了一年之中最热的夏季,而她穿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单薄,无非就是贪凉,怕出汗。徐疏怀默默地用大手包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柔腻雪白,软玉生香。原本只是毫无杂念地握着她的一双手,温暖渐渐地转移到她的手上,垂下的眼睛撞入了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盈盈的眸子的时候,心跳漏了几下。 就在他们一个兴趣盎然地盯着看,另外一个狼狈地躲闪不及的时候,商宛晴已经落到了旁边。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一改方才弱柳扶风的模样,而是用一双凌厉的眼睛睨着徐疏怀,嘴里冷漠地吐出几个字: “放开她。” 阿虞听到这样冰冷得犹如蛇吐出信子的话,浑身忍不住如坠冰窟,从原主内心深处涌出的恐惧让她缩了一下,徐疏怀扶住了她。 商宛晴哈哈地笑了两下:“你看到了吗,果然他还是选择了这个人,废物就应该像老鼠永远缩在暗处。”说完她的眼神挣扎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哀求: “疏怀哥哥,求你不要这样,你放开她,放开她。” 商宛晴冲上来,用力地扒着徐疏怀的手臂,徐疏怀哪里能让突然类似魔怔了的她伤到了公主,把阿虞往怀里轻轻一带,便拉开了好大的距离。商宛晴流着眼泪,痛苦而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样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她最痛苦的时刻来临了,眼神从挣扎着苦苦哀求变为了渐渐冷凝: “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 阿虞脸贴着徐疏怀温暖宽大的胸膛,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按捺住从身体深处涌来的恐惧,开口问徐疏怀: “她怎么了?” 徐疏怀摇摇头,捂住了阿虞的眼睛还有耳朵,用手把她伸出来的脑袋又按了回去,用手把她圈在怀里。 等阿虞再次探出头来看商宛晴的时候,她已经虚脱地躺在地上,汗水黏糊糊地将头发粘到了脸上,看上去筋疲力尽的样子。 “本来不想让你看到的,但是又担心你的脑子里胡思乱想。”徐疏怀让下人去把商宛晴弄回了船舱,梳妆整理。 “撞邪。”徐疏怀慢慢地说着。“然,不能声张。”他是看着商宛晴长大的,自然是希望她顺顺利利,一生无忧,但是这样的事情传开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阿虞不知为什么,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猛地摇了一下头。 不不不…… 这哪里是撞邪了,这分明就是人格分裂!商宛晴自小受到了来自家庭的虐待,久而久之便滋生了另外一个与她完全相反的第二人格,这个人格拥有了她所羡慕又畏忌的能力。 阿虞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一定是第二人格,也有可能是…… 她摸了摸跳得厉害的心,细思极恐。 上辈子该不会是慕无双直接抢了徐疏怀,结果让真正的商宛晴爆发了,阴暗了,彻彻底底放了出来,往死里折磨慕无双。足智多谋又擅长诡计,连兄长慕无殇都比不过她。 这辈子,她做出来的事情,好像和上辈子没有什么两样,除了让徐疏怀爱上她,心甘情愿地呆在她的身边。 阿虞猛地摇了一下头,白了一张脸。也许这样对商宛晴的打击恐怕会比上辈子还要深刻吧?她所珍惜的,最后选择了离开。徐疏怀若是和没有缘分商宛晴还可以暗自安慰,他是被逼的。可是……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怎么还可以自欺欺人。 琢磨着越久,阿虞的身体变愈发冷,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后来竟是想不起徐疏怀在慕无双最后的记忆里是什么下场。只剩下一片空白…… 为什么连她都不知道慕无双的记忆里面出现了空白?徐疏怀这个关键的人,除了前期被慕无双强行禁锢,后来便没有了关于他的记忆?从慕无双的愿望来看,徐疏怀几乎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人,除了兄长。为什么慕无双都能清楚地记得慕无殇的下场,却完全没有了徐疏怀的记忆? 阿虞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徐疏怀,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徐疏怀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有些热意,把她拉到了船里,挡住了冷飕飕的河风,她才渐渐地暖了起来。她看着温润如玉的徐疏怀,褪去了清冷,即使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她也能感受到他软化了的眉宇,宛如春风般和煦。 除了刚才徐疏怀担心突然撞了邪的商宛晴伤了阿虞,半步也不离地紧紧地抱着她。解除了危机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和她保持丈余远的距离。阿虞蹙了一下眉头,越看徐疏怀越觉得,他身上充满了秘密,犹如一团迷雾一般。 但是疑惑归疑惑,她对于徐疏怀这样避之不及的样子很是不满,船驶到了偏僻的河段,船上的全部都是自己的人,这样徐疏怀还离她那么远,让她担惊受怕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涌上了一丝不愉快,仿佛就觉得,他天生就应该抱着她好好地哄,用最温柔的声音让她慢慢地镇定下来,让她觉得,他是那么的强大又可靠,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实际上,徐疏怀也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他见了公主吓得脸色苍白,久久不能缓过来,红润的樱唇也褪尽了颜色,整个人耷拉着脑袋,黑色柔亮的头发凌乱地覆盖着,衬得那张莹莹如玉的脸,更像一朵被霜打得蔫了的晶莹的小花一样。他就恨不得让那些威胁到她的一切都消失,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好好地带在身边,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一定是他魔怔了。徐疏怀瞥下眼,状若一副淡然,按捺下一颗躁动不安想要发泄的心。 他让下人给公主泡了一盏茶,压压惊。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托着茶壶,另一只手托着瓷白的茶盏,缕缕白雾散开,凝住了他的表情,似是雪山常年不化的冰雪一般。 阿虞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他递来的茶,掀起沏几下,含了一口。她看见徐疏怀转身便要离开她,扯住了他的衣袖,看见他诧异的表情,心里的弦和断了似的。 徐疏怀只是想,不能再和她呆在一个狭窄的地方,不然他只会控制不住地涌出一些更加莫名其妙的念头,只是他才迈出了第一步,便看见她鼓着嘴巴,似是委屈的模样,看起来既让人心软又让人舍不得。 他什么时候会对女人有过这样的想法!徐疏怀略有些头疼地闭了一下眼睛,心里简直要痛苦地呻.吟了。 阿虞继续看着他,凝睇着,一双眼睛似蕴含了千万璀璨的星光一般,闪闪璨璨地夺人心魄,移不开眼睛。 在幽暗的船舱里,两个侍女被派来为浑身脏乱的商宛晴梳洗干净,她出了一身的汗水,嘴唇都咬出血痕也没有放开,待她们准备伸出手来为她宽衣解带的时候,商宛晴慢慢地睁开眼睛,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们,腮帮的肌肉咬着滚动了一下,慢慢地吐出一个字: “滚。” 第81章 及尔偕老 081 商宛晴眯了一下眼睛,略有些不能适应阳光一般,那两个侍女被她的冷漠吓住了,不敢多言,退了下去。商宛晴慢慢地笑了:“我说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你这个废物。睁大你的眼睛,乖乖的,好好看……嗯?” 商宛晴没有多加逗留,掀开了船窗,稍微停滞了一下身子,将目光投向另外一处,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噗咚一声便跳了下去。 她不愿意在哪里呆着,便没有人能禁锢她。慕无双,属于我的,总有一天,都会一件一件地讨回来。冰冷的河水涌进了她的衣裳里,在太阳的照射下,商宛晴宛如一尾灵巧的鱼,水光一闪,便沉下了水底。 阿虞抓着徐疏怀的宽大的广袖,看见了他眼底的静静的温柔,然后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徐疏怀。” “我在。”徐疏怀温暖的手在广袖的遮掩下,终于回握住了她。 “徐疏怀”她弯着眉毛,又一次叫道。 “嗯。”徐疏怀眼睛里浮起浅浅的笑意,大手包住了她的手。 一声噗咚的微弱的声音响起,他们谁也没有去理会。阿虞慢慢抱住了他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总是觉得,你离我很远,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弄丢了你似的。” 徐疏怀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脑袋上,摩挲着她顺滑的发丝。 “不会的。”徐疏怀慢慢地说着,似是要给她一个郑重的承诺。 温柔缱绻的气氛美妙得不可思议,两个人俱都缄默不语,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徐疏怀怔忪了一下,好似他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熟悉了不能再熟了一般。双手会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肩两侧包抄搂过她的身体,而她可以把脑袋贴在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腰。 船咚地一声,停了下来,徐疏怀和阿虞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松开了对方。 一只手挽起如撒流金的帘子,外面的阳光射进来两三缕,背对着光线,来人半张脸沉浸在阴影之中。 “无双。”慕无殇淡淡地动了一下嘴,视线落在两人身上,露出一抹精光。似是在仔细地端详徐疏怀一般,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带着一点慵懒的味道。 阿虞有些窘地微微地避开了慕无殇投来的目光,感觉落在她脸上,火辣辣地。 她能不窘吗,如果不是慕无殇突如其来,她大约,准备仰起头亲一口徐疏怀…… 慕无殇看见阿虞躲闪避开的目光,漆黑的眼睛微微地缩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笑: “无双,你又淘气了。方才皇兄不是才让你去看船赛,怎么这会便躲起来了?皇兄可是找你找得好辛苦……”慕无殇漫不经心地说道。 然而阿虞却可以听出慕无殇话里,明显的冷意。 “若说是这样,皇兄倒不如把这人赐给你,省得你总是惦记。皇家的公主,没得那么不知礼数……” 这样讽刺的话,让阿虞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听着就已经觉得很刺耳了,但是现在她心里唯一惦记的就是徐疏怀,这样明显的讽刺的话,不知道这样铁骨铮铮的徐疏怀听到之后,会不会觉得羞辱。 但是徐疏怀只是面无表情,淡漠而又坦然地接受了慕无殇讽刺的目光。 “无双长大了,到了皇兄是该操心婚事的年龄了。”慕无殇实则咬紧了牙,背后的手攥成了拳头,藏于衣袖之中。 “福寿……”慕无殇淡淡地唤了一声。 “奴才在。”恭敬地站在外面听候宣唤的总管公公麻溜地走到慕无殇身边。 “回去之后……”慕无殇伸出了手,落在徐疏怀身上。 阿虞的眼瞳猛然地一缩:“皇兄——” 她喝住了慕无殇的话,眼睛睨了一眼福寿公公:“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下去。” 她这样生气,脸都急得微微地泛起了红色,一点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福寿镇定地看着她,没有动,慕无殇淡淡地笑了,挥了挥手。福寿才肯依了慕无双的话,退了出去。 “无双,长大了,要懂事。”慕无殇沉下气来说道。 阿虞扬起头来,定定地看他:“皇兄,他,我的。”这样简单而又有力的话,生生地像是一记闷棍,打在慕无殇的心里。这样直白地一点都不客气的话,让徐疏怀心里略有些好笑。但是旋即又担心起她和兄长闹冲突。 他是素来不太看得惯皇室的,自然不会对慕无殇有什么好感,他甚至隐隐地觉得,慕无殇对他有隐隐的敌意。徐疏怀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 都是男人,他不会看不懂慕无殇眼里的情愫。他心里受到了震惊,面色依旧淡漠。 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亲妹妹,未免……想到这里,徐疏怀眼神也冷了一下,唇边止不住的溢出更多的嘲讽,眼睛直直的看向慕无殇,冷冷地泛着寒光,犹如透骨的冰雪。 慕无殇指头冲徐疏怀点了一下:“你下去。” 然而徐疏怀纹丝不动,定定地站在原地。气氛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慢慢地,慕无殇忖掌微微地笑了:“皇兄也没有说他不是你的。无双,你想到哪里去了。”慕无殇放松了语气,带着一点柔和,似是在哄着小孩一样。 “只是毕竟,皇家尊贵的公主,也不是谁想娶便娶的。否则,皇兄百年之后见到了父皇和母后也没有脸向他们交代。皇兄这一片真心,都让无双伤透了。”慕无殇静静地弯着嘴角,似是自嘲着说道: “也只有你,从小到大,敢这样对皇兄胡乱闹脾气。” “我不是在闹脾气。”阿虞认真地说着。 慕无殇漆黑的丹凤眼浮起一丝玩味的笑:“若是无双再如此,就真的要辜负皇兄的一番苦心了。福寿——” “奴才在。”原本在外面听候旨意的福寿公公立马出现在慕无殇身边。 “徐疏怀,本非将种,又非豪门。斛决风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封,归德郎将。”慕无殇一字一句地念着,犹如吟诵,声音带着一抹天生的慵懒,若是光听着,也是极为享受的。 福寿在旁边默默地记着。 阿虞脑袋有些嗡嗡地响了一下,僵塞的思维像老旧的机器一般,吃力地转动着,她瞬间有些听不懂这区区绕绕的话,运用了慕无双的记忆之后,才明白过来,归德郎将是什么意思。 归德郎将,从五品下的武官。 阿虞既带着一点担忧,又有一丝惊讶地直愣愣地看着慕无殇,只见慕无殇攥住了拳头,咳嗽了一下: “无双该不会期盼着为兄直接给他封官加爵吧?”他的唇边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机会已经给了他,若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为兄也不敢放心将你交付予他,是吗?”慕无殇的视线落在徐疏怀身上,微微地挑起眉毛。 徐疏怀自然双膝跪下,接受慕无殇的册封。 他淡淡地看着徐疏怀,看到这个骄傲的男人跪于他的面前,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的情绪。他虽然跪于自己的面前,也会让他有一种,他依旧骄傲、宁折不屈的感觉。风朗气清,面若冠玉,疏离的眉宇之间凝着一股朗朗的落拓之气,慕无殇好似能够从他平凡的肉躯之中,看见他的那一颗不愿意受到束缚,想要挣破天际的骄傲的心。 慕无殇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愿意于他为敌,“他”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尊敬而又强大的存在。他能够帮“他”的就到这里了,只要,离开了这里,虞虞之于“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擦肩而过,芸芸众生之中毫不起眼的一颗砂砾。 只有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他”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他”和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要,“他”能够出去。 慕无殇闪了闪眼睛,随后便兴致怏怏地离开了。 阿虞有些惴惴不安地摸了一下徐疏怀的脸,蹲在他身边: “我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虽然这样,你就可以用拥有我的资格。” 徐疏怀含笑,软化的眉宇带着微微上扬的意气:“起来吧。” “嗯。” 徐疏怀无言地挽了一下阿虞的发丝,她俏皮地回过头来,亲住了他的手,那宛如美玉一般修长而又漂亮的手指,早就被她觊觎了很久了。 “胡闹。”徐疏怀抽出了自己被她含住的手指,略为不满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样不干净的手指,入了她的口中,怕是要闹肚子,但是看见了她粉色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酥麻的痒意从他的指间传递了过来,徐疏怀对她是又爱又恨。 徐疏怀有些头疼地拉开了她,对她说道: “阿虞,皇上说得没有错。我们是应该注意一些。”徐疏怀专注地看着她,唇边慢慢地浮起一丝微笑: “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的时间,来日方长。不急。”他含笑地看着人的样子,带了一丝揶揄,令阿虞不由得窘了一下。 徐疏怀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犹如一擦亮了的锋刃,刺入的眼底,似乎她不同意就不肯撤退。直到阿虞乖乖地点了点头,徐疏怀才肯放过她。 他修长的手指挑了一下她的肩膀上面单薄的纱质帔帛,将露出了一抹雪白的肌肤的掩盖住,嘴角方才肯弯了弯,微微上扬。 那挑落帔帛的手指,犹如一只蹁跹的蝶,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的触碰让阿虞忍不住“呀”地唤了一声,抬眼撞入了徐疏怀的眼睛里。 “天冷,记得多穿一点。”这样温柔的声音,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温暖的手帮她将衣服理整齐,阿虞的心从来没有觉得过如此的安定。她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知道了,怀怀。”徐疏怀第二次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有些僵了僵手指。眼前明媚的女子,似乎和那些朦胧纷乱的记忆混合在了一起: “知道了知道了,容容你好啰嗦。”谁的声音娇软而又甜蜜……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阿珏!”谁又用这种无奈而又宠溺的语气和他说话。 “知道了!”这样理直气壮的赖皮,让他心里冒出一丝恨不得抓了她过来打上一顿才好。 …… 徐疏怀突然有些吃痛地用手捂住了脑袋,把阿虞吓得不轻。天旋地转,徐疏怀高大的身躯倒了下来,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将头靠在阿虞的脖颈处。 “徐疏怀,你怎么了,不要吓我——”阿虞的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拇指下意识地摁住了徐疏怀的手腕,寻找他的脉搏,细细地寻找着他突然痛苦的源头。 切脉之后没有发现丝毫迹象,她又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撑开他的眼皮,仔细地看了一下,又看了他的舌头。徐疏怀额间的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英俊的面庞流入衣领。 阿虞突然之间被自己无意识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怔忪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意识里静静地潜伏着的能力。然而,她一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她有学过医术。 她就这样地眼睁睁地看着徐疏怀陷入了昏迷。只有在他腰间的地方,闪起一捧光,四周随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她眨了眨眼睛,一颗颗眼泪似滚珠一般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徐疏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幽深的眼睛清冷若寒潭,一滴滴汗水从下巴淌下,然而神情却是清冷而又镇定的。他略有一丝吃力地摸阿虞的脸,拇指微微划动了一下,略显粗粝的指腹划过她嫩滑的脸蛋。 “别哭。”徐疏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吞下了从胸腔里涌出的腥甜,含笑着继续说道: “哭,丑得很,一点都不美了,像小花猫。”阿虞才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泪落满面,凉凉地一颗泪珠躺在他的指腹中。似泛着晶莹的光嘲笑着她。 他身上随身不离的明珠烫烫地发着热,阿虞也感受到了,一颗硬硬的东西别在他的腰间。烫烫地烙着她的皮肤。阿虞迟疑着用手将它掏了出来。 徐疏怀静静地看着她,缄默不语,平静的目光之下掩藏着惊涛骇浪一般汹涌的情绪。 阿虞攥紧了那颗硕大的明珠,即使它烫手得很。 “我真讨厌你……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颤抖的喑哑,流着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一般。她白嫩的手心被那个东西烫得起了水泡。徐疏怀只能按住了她的手,用力得从她手里抠了下来,扔到的木质地板上,刺溜一声,冒起一阵刺眼的光芒。 “对不起,对不起。”徐疏怀只能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依次地落下温暖的吻。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阿虞声音有点硬。 “对不起。”徐疏怀在心底默默地继续说了一声。 对不起,让你一直陪我一起受罪。 对不起,一直不能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 对不起…… 我总是忘记你。 “我爱你。”徐疏怀用力得抱住了她,他用力地汲取她身上独有的熟悉的味道。 阿虞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徐疏怀这样露骨的表达,心里蓦然地涌起了一种复杂的交织着欣喜与辛酸的感觉。 徐疏怀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颗朱砂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阿虞,你还记得它吗?”他微微地敞开了领口,露出了它,见了她不解的眼神便不再问了。 徐疏怀轻轻地安抚似的一搭一搭地顺着她的秀发,另外一只手将那颗明珠捉了回来。攥成拳头,用力地捏了一下,咔嚓一声脆响,徐疏怀遮住了她的眼睛,一道刺眼得如白昼一般耀眼的光芒刹那间疯狂溢出,从徐疏怀的指缝里漏进去的光,都晃到了阿虞的眼睛。 等阿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刚才那颗圆溜溜的明珠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块不平整的石头……碧玉? “阿虞,拿着它,不要再随便给别人了……”徐疏怀声音带了一股涩意,用手攥紧了它。 阿虞略疑惑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道:“为什么?” 徐疏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它是你的,谁也不能抢走,记住了吗。” “为什么?”阿虞再次问了一回,为什么你会突然昏迷,为什么它会发亮,为什么你…… 但是抬眼看到徐疏怀那若寒潭一般的眼睛,里面是沉沉的哀伤,还有挣扎,她便心疼了…… 她轻轻地用脸蹭了一下他的手,挑起眉毛鼓起嘴巴说道:“徐疏怀,你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徐疏怀揉了揉她的发丝,没有再多说什么。 …… 商宛晴的离去似乎悄无声息,然而却并不知道除了慕无双和徐疏怀之外,还有第三个人会对她的行踪密切关注。 这厢方才湿哒哒地游上岸,那里便早已经有人等候已久。 “活捉。”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其余人便齐齐冲上前,耳朵露出,连眼睛都给蒙住了。 商宛晴心下大骇,现在她只是一副区区的*凡胎,除了强大的灵魂力量配以摄魂之术,别的还没有来得及修炼。 对方竟是对她了如指掌,痛下杀手么! 狼狈地闪躲,商宛晴冷冷地一笑,抹了一下残留着血迹的嘴角: “一群蝼蚁,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刺耳的魔音竟然让几个黑衣人顿时口吐鲜血,抱着耳朵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呻.吟。商宛晴并不比他们好过,甚至更加狼狈,她原本就虚弱的灵魂,经过毁灭式地燃烧,发出了摧毁灵魂的力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吐出了一口血沫,扯下了其中一个人的遮面,缓缓地问道: “谁,派你们来的?” 那轻轻的声音,似带着充满了极致的魅惑,让人只想顺从于这个声音的主人。 “皇……皇上……”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然后终于断气了。 商宛晴冷冷地朝着远处看了一下,墨黑的眼睛缩成了一个漩涡。 呵呵,很好,慕氏兄妹。既然本尊来了,便一起收拾了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报之。 慕无双,你抢了我的男人,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失去你的所有。 慕无殇,你对我赶尽杀绝,我也不会客气,十倍报偿,挫骨扬灰,才对得起你今天的作为。 商宛晴冷冷的目光盯了一下剩下的苟延残喘的人: “回去吧,告诉你们的主子,商宛晴已死。” 第82章 及尔偕老 083 那些黑衣人的确便是慕无殇派来的,实际上,从慕无殇盯上了商宛晴之始,她便一直在慕无殇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皆有专门的暗卫,盯梢着。 不是慕无殇过于小心,而是,商宛晴这个人的存在,的确是一种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存在。慕无殇自己本便是从仙界出来的,对于这种怪力牛神的事情,向来是不忌讳。只是,这个商宛晴路数太过于蹊跷。谁来到这个地方,不是受到压制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这里的人便是什么样子。 除了“那位”时不时摆脱规则的束缚之外。 然而慕无殇却是亲眼见过商宛晴…… 上辈子商宛晴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得到了这个教训之后,他才不敢掉以轻心。 “死了……”慕无殇闲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跪在地上的暗卫脸上神色莫名,对上慕无殇似有若无的目光,他的心紧了一下,忽而大惊地突忽其来地不确定了起来,原本斩钉截铁的肯定现在已经觉得似乎就像做了一场梦,在皇上的目光之下,他无处躲藏。 眼神变得游移起来,努力回忆了一下,心里略才大定了下来。反而变得有些惴惴不安:皇上命令我们活捉商宛晴,然而她却死了,这,如何交代…… 慕无殇虽然从刚刚开始没有找到阿虞,胡乱地穿了几个世界,但是根据那些世界的经历来看,他总算是感悟到了一点点规律:每一个世界都是有主角的,支撑着世界正常的运转的就是那些背负着使命的主角。然而,从上辈子栽过的跟头来看,他大概确定了,商宛晴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他不是没有弄死过世界的主角,但是,这里有虞虞在,他……便不敢肆意妄为,而是愈发的小心。而且从上一次的教训来看,这个商宛晴并不是他碰到过的胸大无脑傻白甜的女主,整个世界都围着她一个人的虐恋转,商宛晴,走的是…… 女强路线。 她的使命便是,吞并,杀伐果决,登上皇位,成为千古第一女皇。 世界没有崩溃,商宛晴便不会死。 慕无殇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 …… 商宛晴一路走,一路吐着血,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像一团垃圾一样地躺在巷子里的角落。她望着天空,眼眸诡异地泛起一抹紫光。她原本是西大陆的精神系武士,沦落到这个鸟不拉屎、一点能量都没有的世界,却还被一个黄毛小子玩弄于股掌,弄得这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徐疏怀认真地算起来,是她朦胧神智未开全之时喜欢过的。她的魂魄尚存于躯体之中滋养、存于微末之间,是徐疏怀让她的处境不是那么窘迫,在嫡母刁难她的时候,他会悄悄地帮她避开许多的难堪。 所以,凭商宛晴素来霸道的习惯,早就已经将徐疏怀划为自己人。 然而,突然有一天徐疏怀却在她真正现身于世的时候,用一种仿佛如见怪物的眼神看待她,怀里却紧紧地护着另外一个女人,商宛晴疯涨的怒意于怨气,似潮水一般袭上心头。 既然感情无用,那便毫不犹豫丢弃。 商宛晴眼瞳里泛出奇异的颜色,慢慢地勾起嘴角。 …… 阿虞有些呆呆地看着那颗明珠,裂成几块,白色的部分化成粉末,一块碧玉,说是碧玉,其实已经近乎乳白色,只着一两点翡色,嫩绿犹如碧水。她不会不知道它对于徐疏怀的重要程度。 重要到了,几乎寸步不离,贴身携带。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将它放在枕边,当清澈的夜光撒满一室的时候,它就通体清辉,透彻莹亮,好似一件稀罕的宝物一样,浑身都泛着绝世的光芒。 阿虞见惯了宝贝,自然不会对它觊觎。但是,柳翌,那个时候却对它起了不苟之心。 饶是徐疏怀只剩下半条命,也绝对不会肯松开手,把它双手奉上。 只是,这时候,徐疏怀却捻起了修长如玉的手指,一块透亮带着温热的碧玉便落入了阿虞的手里。阿虞抬眼看见了徐疏怀宛如寒潭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泛起一丝涟漪,里面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徐疏怀以前也并不知道它,只当它是一件祖辈传下来的宝贝。与他有缘,只要见了它,他的心就会变得格外的安定。它神上似拥有一股魔力,让他舍不得将它当做一件物件,而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离开了它,便浑身不舒服。 现在,他知道了。也就…… 不会那么在意了。 最初,他只记得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在何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身体再也不能承受住一身的功力。就像一个被戳破的瓶子,任凭里面装了再多的水,最后也不免面对干涸的结局。真要那个时候,他就是纵使有九条命,都难逃一死。于是他抛弃了身体,将自己的灵魂和功力分离开,将功力和灵魂注入封印到了这块轩辕石上,等待慢慢滋养,还没有等灵魂进入它里面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被卷入到了这个莫名的世界之中。 辗转数次轮回,他遇见了她。 上一辈子,他以为它是可以带他打破这个藩篱,回去的契机。可惜…… 徐疏怀努力地理清了一下碎乱的回忆,除了这个世界,他依稀记得,在秦容的那一世之中,他隐约地想起了一点关于世界之外的她的模样。一如此刻,那么恬静,那么柔和,一双美丽的眼睛,温柔婉转,璀璨夺目。 徐疏怀捏了一下她的脸,她的脸蛋便红了。 “现在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她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等你有钱了,出息了,再来……” 下聘礼。 徐疏怀清咳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显然是领会了她没说完的话。目光淡淡地凝在她身上,缓缓地开口说道: “属下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给公主……” 后面的几个字徐疏怀没有说了,只是他黢黑的眼睛宛如盛满了星光一样,流淌着温情。 阿虞默默地闭嘴了,徐疏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让她莫名地觉得面红耳赤。 当船停靠,上岸了之后,徐疏怀是第一个发现商宛晴不见的人。派去看管她的丫鬟,早已经昏迷不醒,徐疏怀用手指探查了一下那丫鬟的情况,还留有气。又撑开了她的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如此下来一番动作下来,气氛不免凝重了几分。等他扬起脖子来的时候,意外地对上了阿虞担忧的眼神。 阿虞莫名地觉得心乱乱的,她知道,又是慕无双的情绪在影响她了。她摸着砰砰乱跳的心,头一回觉得有些厌烦地蹙起了眉头,拧成了小丘。徐疏怀带着温意的拇指抚平了它们。 “不怕。” 虽然是轻松的语气,温热的词语还带着自他身上而来的淡定。但是,阿虞却觉察出了一丝不平静的味道。 那个丫鬟,当晚没有撑过去,死了…… 大夫找不到原因,只推说是心悸郁结而死。阿虞迈着碎步,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上,跟在后面的四个侍女举着的灯笼泛出一点雪意的白莹,风吹起满庭的梧桐,跳跃的簇簇火焰,映在用汉白玉堆砌成的柱子,护栏之上。 浮光掠影,光滑的护栏映着荡漾的波澜,像是跳跃的火焰。风吹得阿虞及腰的青丝凌乱,更深夜重,秋露正浓。从后面跟上来的碧丝步子略显急,漆黑的眼珠,视线落到了阿虞的身上,亮了一下。然后凑近她的耳朵,低声禀报了阿虞想知道的消息。 阿虞紧了紧身上穿得已经不算少的衣服,紧实却又不失亮色、鲜丽逼人。 后面握着灯笼的四侍女,低头,守紧了自己的耳朵。燕草离得最近,余光微微扫过去,从碧丝蠕动的唇中泄露出来的词,让燕草的心尖颤了一下。 她看见她的主子,螓首微仰,露出一段粉颈,隔空遥望明月,眼神之中蕴着莫名之色,一身暖黄色流苏靓丽的宫装,一轮皎月当空照,她却觉得,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明月近而人遥远。 燕草垂下头来,五个侍女静静地立在公主的身边,谁也没有出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83章 及尔偕老 一阵秋雨一阵凉。 秋收时节,在香泽国东南方向的赤焰国,内部爆发了一场动乱。赤焰国皇帝于九月初九祭祀祖先,刻着龙纹守护了百年的巨擘石柱突然坍塌,几个官员血溅当场,砸得那真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民间流传着的一种说法,这个不详的预兆,是老天爷对皇室的不满。 无独有偶,赤焰国出海的渔夫,抓到的号称千年的巨龟,破腹之后,赫赫一块石头,石上书有:宇文江山气数已尽。 这么一来,民间变得愈发地蠢蠢欲动。蒙昧未化的百姓肚子里没有油水,抻着脖子羡慕地看着邻国的百姓丰富的菜篮子,想了一想,天黑了又琢磨了一下:咦,这么没有用的皇帝,吞了我们多少血汗钱,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 于是,民间草寇土匪一时之间,一人振臂一呼,万人蜂拥而来。 只是可惜,这些人也不过是利用借机制造鬼神之说,煽动民众,组织起义,揭竿为旗,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危及社稷。 赤焰国与香泽国毗邻,往来贸易,互通有无,倒是不曾有过罅隙。故而慕无殇也较为关注这一件事情。 慕无殇作为一个赤焰国的邻国的皇帝只静观其变,不上去踩几脚趁人之危已经是修养极好的了。 结果他们那边倒是临危不乱,委任了一个新国师,迅速平定了祸乱。将这一帮土匪引到了香泽国边境。慕无殇本着一颗想看热闹,看着看着,热闹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这酸爽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了。 “你要出征了是吗?”慕无双毫无意识地摸了摸心脏,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似乎,徐疏怀人还没有走,自己就能够体味到那种漫长的等待中一遍又一遍的思念的味道。 慕无双甩了甩脑子里乱乱的思绪。 “到那边天气天气大概凉了,你以前落下的毛病,天一冷骨头就疼。”上次那个小男宠欺负他的事情,现在回味起来,似乎已经很遥远的一件事了了。 那个时候,他一点都不肯理她,脾气硬得要命。 “你多带点衣服,哥哥给我的那一块白虎皮给你拿来做衣服好不好,那个好暖和的……” “徐疏怀,我让人给你换把趁手的兵器好不好,你原来的那把剑我早就让人扔了。” 她清澈的眼瞳里倒映着这个雅致的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就像是送丈夫出征的怨妇一样的口吻,叨叨絮絮个不停。旁边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只是静静地含笑,认真地听着她的细碎的唠叨,时不时颔首。 “哦,嘻嘻,要是皇兄不派你去就好了。你说,我如果去求皇兄,他会不会答应我,你知道,他最疼我了……”慕无双终于停下来了,对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说。 徐疏怀摇摇头,用温暖大手包住了她的柔软的小手。 “好好保重。”四个字,像是石头一样地塞进她的心,让它变得沉甸甸的。慕无双眼睛泛出了水光。 “嗯,好好保重。”慕无双仰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故作开心地说: “好高兴啊,以后我们徐疏怀要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了。” “好。”他眼里漾出一抹笑容。 送走了徐疏怀之后,慕无双的日子也变得冷清了起来。不过经常能收到他在前线的寄来的信件。可是等过了半年之后,再也没有收到徐疏怀的信件了。等来等去,慕无双又等了三个月,数一数,都已经快一整年没有见到徐疏怀了。慕无双直接出发去找他了。 徐疏怀在边疆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原以为只是边疆叛乱,去了才知道这动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成了气候,隐隐有威胁香泽的趋势。 这段时间春夏之交,爆发了一股瘟疫,让徐疏怀焦头烂额。一边派人寻找神医,另一边还要对抗时不时的攻击。徐疏怀敏锐的嗅觉,已经意料到这背后支撑的势力,绝对不会是一支小小的民间的叛乱的队伍。 慕无双沿途走过来,也发现了好多家畜牲口患病的情况。渐渐地人也变得终日无力,两眼畏光。队伍里的侍卫感染了一两个,拖慢了行进的速度。慕无双心里浮起了一丝的担忧,和御医商量了良久,才知道碰上了几十年不遇的瘟疫,前线的情况要更为严重。 顺利走到徐疏怀的大营的时候,慕无双已经让人在当地大量采购了药材。 慕无双见到徐疏怀的时候,他点着一盏灯,弯着腰在捣鼓着一个沙盘。 原本纤尘不染皎皎如月的男子已经不见了,他变得风尘仆仆,但却精神奕奕,半夜三更帐篷还点着灯。 “徐疏怀。” 徐疏怀抬起眼皮,熬得起了血丝的眼睛见到了慕无双,以为是犯了思念,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沙盘。捏好的地形是他派人千辛万苦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过的,每一处的溪流和岩洞都被摸得清清楚楚。和敌人作战了半年之久,徐疏怀耐着心一点点地坐到了现在总指挥的位置。 “徐疏怀。”慕无双又叫了一次,这一次他才猛然地抬起头来,见到心底里的女子近在咫尺。 手指触摸到她温软的肌肤,带着流连的暖意。 慕无双原以为见到了她,徐疏怀会十分惊喜。却不想,他抿起了嘴唇,皱着眉头,变得严肃: “谁让你这样贸然地跑出来,你以为……” 慕无双堵住他的嘴: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来找你。战争这样的事情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不应该来添乱对不对。”她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 “徐疏怀,这次没了我,你还真要焦头烂额上一段时间……” 慕无双把徐疏怀拉了出去,外面漆黑的夜色星光点点,赶路的队伍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军营。人手上执着的火把一点一点地缀着,远远看去就像流动的水一般。 “我来了,带来了很多的药材,还有粮食。让你打一场没有后顾之忧的仗……” 夜色隐去了慕无双盈盈闪亮的眼睛,徐疏怀感觉到她温暖滑腻的手牵住了他。 第84章 及尔偕老 慕无双轻轻地揽在他的腰上,像是在极力地汲取来自他身上的温暖。徐疏怀见到这个任性不远万里而来的姑娘,心里分明是惊诧之中带着一抹高兴。可是,他却压低了眉头,沉沉地看着她。嘴里想要脱口而出的训斥,此刻见了她宛如小猫一般地窝在自己的怀里,脸上那深深的依恋,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徐疏怀最终抬起了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这是他爱了几辈子,也最终放不下的人啊。 即使他们在命运的颠沛流离之中,相遇又错过,分分合合,但是最终相爱的人,总是能够顺着心,找到彼此。 慕无双在徐疏怀的掌心蹭了蹭,脸上终于浮起了一抹开心的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依旧弯着嘴唇: “徐疏怀,你说你怎么那么坏啊。明明都走那么远了,还每天都跑到我的梦里,让我为你成天牵肠挂肚……”慕无双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疏怀后来每次入她的梦,都是一身狼狈的血污,全身没有一处好的,分明那么惨,脸上见到她的时候,却还挂着最从容的笑: “阿虞别哭,我一直在啊。这次我要先走一步了……” 任凭慕无双喊得多么声嘶力竭,徐疏怀也没有再理她,只是一遍一遍地让她别哭。 徐疏怀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的清疏落拓,宁静美好,连死也是这么的从容淡定,梦境真得几乎让慕无双险些崩溃。 她摸着徐疏怀温暖而硬的身体,默默地抹去了流出来的眼泪。慕无双并不相信鬼神,几乎有些逆反,但是她自己却冥冥中好似与生俱来的害怕甚至抵触注定的命运。 所以慕无双一刻也等不了了,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风尘仆仆,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俱都叫嚣着疲惫,但是见到了这个夜里挑灯,附身看沙盘的男人,身上只剩下踏实与高兴,一颗心都重新落回了地面。他穿着一件棉布长袍,浑身素淡,淡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专注的凝视之间偶尔流光一展的模样,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岁月如此美好,徐疏怀。 徐疏怀用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什么也别说了,抓紧时间睡个觉吧,等明天一早我叫你。我再看研究一会,现在这个时节,恐怕是抽不出空来搭理你了,自己乖乖的,懂吗?”夜里徐疏怀用着低而沙哑的嗓音说着话,也许是白天跟武将们探讨太久,此刻开口有一种让人心疼得紧的感觉。 慕无双乖巧地点点头,微弱的灯光并不像她华丽的寝宫一般,把所有的灯盏能把黑夜照成白昼。在黑暗之中,她泪光盈盈的模样,让徐疏怀心头一软,他素来便是夜视比常人更胜一筹的,她悄悄地收紧了眼泪乖乖地点头的模样,徐疏怀看了变觉得心软。 他抱紧了慕无双,然后把她放在自己的行军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轻怜地吻在她的耳边。 “睡吧,我守着你。” 慕无双以为自己这一夜会睡不着的,谁想脑袋沾到枕头上就沉入了黑香甜之中,梦里倒是没了徐疏怀一身血污的模样,而是她穿得漂亮极了,一身像燃烧的石榴花一样红得耀眼,被徐疏怀背在背上。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正欢,一副被他宠溺着的模样。 这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但是却又无疑是自己。虽然相貌有些细微的出入,更加妍丽动人、美得慕无双也不能承认这个就是现在的自己。 …… 慕无双醒来之后,已经日上三竿了,肚子很饿。侍女也不能随便出入徐疏怀的帐篷。 现在徐疏怀已经不是那个匆匆便被慕无殇临时点过来的虾兵蟹将可有可无的存在了。他的怀疑以及精准的判断,让相泽国的大军能够安村至今,没有被慕无殇错误的指示而葬送。军中素来便是凭着本事看地位,徐疏怀指挥若定、诡计多端的奇招百出,负责本次出征的将领周将军早就推荐他做副帅,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文将可以媲美的。 别人咋舌于徐疏怀第一次上战场如此娴熟的指挥,却是更加信服他的本事了。同在一个军队里,最忌就是人心不齐。徐疏怀把军心稳定了,腾出手来才好对付敌人。 只是这个商宛晴却着实是个歹毒的女子,前方战场稍微失利,就立马给他弄了场瘟疫来。徐疏怀派去征收药材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半月余,至今还未曾有过消息。徐疏怀心里开始忧虑之时,慕无双便载着一车车的草药来支援他了…… 徐疏怀嘴角泛起一抹难得的笑,甚至让身边的副将惊住了。徐疏怀在战场上的铁腕手段,还有永远冲在兄弟们前面,每次都染红了一身血归来,敌方的哪一个见了不是要面如土色,吓得屁滚尿流的。 如今……这是,笑……笑……了? 副将收回了目光,见到徐将军拿着一碗粥,捧回了帐篷。 副将的消息并不灵通,这也得益于徐疏怀治下的严厉,把整个军营军事重地围的水泄不通,宛如铁桶,商宛晴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暗卫,却是块硬骨头。 徐疏怀端着的粥,味道很快就钻进了慕无双的鼻子里。 他含笑着绕过她的手,淡定地挑挑眉头: “去洗漱之后再吃。” 自己却是抽出了一张地图,施施然地走了。他今天召集了各陆军,每一路的时间都错开,把自己一整天的时间安排满了。还有慕无双带来的草药,也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现在是得要安排人熬制解药,安排分发。药方子得益于徐疏怀那上几辈子的身份,能够马上配得出来。慕无双怕也是收到了他征集这几种药材的消息,才正正好带回了它们。 徐疏怀是这样想的。 却不想慕无双却是有意无意地想起了零零碎碎的一些当过神医的记忆,凭着直觉采购的。这两人,也多亏是想法都跑到同一处了,才没有买错药材。 第85章 与尔偕老 慕无双喝完粥之后抿了抿唇,满嘴都是粥的香甜。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吃,而是只在这一刻,她的心才是真正地落到了实处。见到徐疏怀,喝水都是甜的。 徐疏怀手握成拳,听着下属的意见,目含笑意地咳嗽了一下: “诸位……” 徐疏怀平时便是不笑,也让人心生亲近。但是大家对他心里都莫名地存在一分莫名的敬畏,偏觉得这样的将领这样忽然含笑起来,真让人背后一冷。 他们知道,徐疏怀不笑的。笑的时候便是沙场上血流成河凯旋的时候,那样的笑,爽朗而又豪迈,半分不似他雅致如玉的外表。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有人不服气这个公主的“男宠”,凭着裙底关系上位。可是现在那可是,这个忽如其来的笑得莫名,真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周英是天子钦点的元帅,也是本次征战的主指挥人。徐疏怀还是他亲手拔起来的亲兵,见了这个年轻的部下握拳清咳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便抚着胡子忖掌大笑: “徐副将有话快说,每次老夫见了你这样笑,就知道你这肚子里又有什么蔫坏的主意了。” “对对对,笑得蔫坏。” 徐疏怀抿了抿唇,正经地跟周英交换了位置,换到了众人注视的主位,他只简单地穿了一件白衫,黑发如瀑只用一枚白玉束发,不着盔甲战衣的时候浑身儒雅的样子,不像个将士只像书生。怕是敌军见了,也认不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便是素日里让他们心肝胆裂的战神徐。 “反击的时机已到!兵刃可擦亮否?”徐疏怀上来便是这样一句,只一句便让人听得心热不已。 “虽我疆土辽阔,必寸土不可侵。虽我将士众多,滴血可贵。每一个香泽人为守护疆土流过的血,必让赤焰血债血偿。现在,我们等待已久的机会已到。” 徐疏怀于是便细细规划了治疗疫病的计划,香泽军队面临的最大的难题便是赤炎投下的这个瘟疫。原本徐疏怀这个料事如神的战神的加盟,双方势均力敌,眼见形势一片大好,突然而来的瘟疫令人措手不及。 徐疏怀说完这个对付的方法之后,若干将领表示心情激动,但是仍有部分人保持怀疑: “以前我方并不是没有钻研过这个对付疫病的方法,皇上派来的御医们眼下谁也不敢保证能够控制得住这个瘟疫,徐将军……这个?” 徐疏怀微微扯起唇来: “这个不必担心。不出七日,情况会有转机。”这样笃定的表情,剩下怀疑的人面面相觑,但是想起徐将军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他给的这一份信心让人心渐渐笃定下来。 周元帅看见余下的部下便是不确定听了徐疏怀的话,也闭上了嘴巴。要知道,在军中能有这样彻底的压制和威信、一句话便能给人信仰之力的除徐疏怀之外,别无他人。心里便是欣慰,我香泽后继有人。 徐疏怀说完之后,继续说了第二件事情。随着他修长的拇指徐徐展开的纸张,这下才是让众人哑然一片。方才提起控制疫病,这帮大老粗们即便心热,心潮澎湃,也是对前景一片茫然,心有戚戚焉。 但是随着一张纸完完全全地展开完全之后,那炽热的目光便是再也抵挡不住了。 刚开始瘟疫在蔓延的时候,徐疏怀可以调配的人员便骤然减少。瘟疫一下子夺走了香泽十之四五的兵力,短短两三个月,香泽早已经遭受了敌军的十八次强攻,幸亏城池牢固还兼有徐疏怀周英等的坐镇,否则赤焰的铁骑早已经破城长驱而入。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徐疏怀意识到兵力战斗力减小,便已经开始考虑改良作战武器。军中的兵器常见□□、长刀、狼牙棒、箭。而枪伤害面积为点,刀为面,枪便是再好使,也只靠尖头的那一点,而刀也是,挥去一面,砍不着人反手过来又一面不便操作,狼牙棒伤害面积最大,可是对于力量的要求也大。 这些都是适合近身攻击,可是香泽的能与之一战的士兵也骤减,徐疏怀便不得不考虑箭。当初作为一川之主的时候,手下召唤来的江湖能人异士绝对不少。川内的安定和平的环境,免不了机关暗箭的防御。何况有那么一世,徐疏怀还是物理学家,精通机械零件。 稍稍那么一转变思路,便着手绘制了一系列的远程兵器——弩~弓。 这样专业绘制出来的改良弩~弓,乍一出现便是称夺走了众人的心跳也不为过。 “最大的床子弩,射程可达1500米。三公床弩,力量也可以达到射入坚壁,追月连弩,轻便速度快,精确度高,可以大量配备……” 徐疏怀缓缓道来,每一句都落到了人的心里,把每一种类的弩~弓都分析了一遍,有些看不懂的将士,他也有解释。 这样的精致的武器,短期是不太可能大量配备,徐疏怀原本也只打算从队伍中抽出一支□□队,专门练习配以阵法,这样少少也能追得上人员骤减产生的差距。 这样一番讲解下来,众人心服口服。 然而看着徐疏怀的眼神,也更加敬畏,还夹杂着一丝惶恐。虽然碍于军事保密徐疏怀不可能把最核心的图纸展示出来,只单单说了用途,还有手上的图纸,便已经能让这帮大老爷们折服。 若是这些弓~弩都能做出来,差距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也能发挥出力拉百石弓的大汉的威力。 这么一比较,大家看着图纸也愈发的眼热。 讲完了第二部分,徐疏怀展开地图,讲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情。便是周英这样见识老辣的元帅,也是不得不承认徐疏怀这个后起之秀的天赋。 虽一眼看着像是养在风月中雅致的公子哥,但是穿上了一身军装打起仗来,一点都不含糊。既有天赋,也有实力。他打算这场仗打完便推举徐疏怀接任。 慕无双带来的药很充足,她堪堪拉了几十车的药材,足足几万斤的药。每个人都有份,便是无病的,也有喝。无它,喝了防着生病。除此之外,还有皇室派下的御寒的衣物、粮食,让每一个士兵都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季。这一场仗,原本打得已经有些疲惫了,战线拖得太长,时间也太久。 每个戍边的将士,过年的时候无一不思念家乡。 周英评价徐疏怀为一肚子蔫坏注意也是没有错的,他把人治好了,弓~弩队也秘密训练好了,但是却一点也不透露风声。生病的人依旧让人继续装着病,赤焰来挑衅的时候,也城门紧关,一副气息奄奄日薄西山的样子。甚至连赤焰的敌军喝酒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对的时候,也是沉默以对。好似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新年的第二天,赤焰的阵营里当天喝酒昏醉不醒的士兵惊恐地发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香泽国士兵的沉默脸。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牲口,只要反抗就要被宰。沉默了太久的人,被侵略了太久的人,当沉默爆发的时候,便将是惊天动地。 徐疏怀原本的计划便是麻痹敌人出其不意,大年初一天未亮便发兵强攻。兵强力足,而且又是被侵略的一方,配以优秀的将领精良的武器,很快赤焰便势如破竹,被周英徐疏怀带领的军队长驱直入。 …… 徐疏怀并不满足于打退敌人,而是一口气带着部下把赤焰国给灭了。当他踏上赤焰的金銮殿的时候,看见上面坐着的女人,眼睛里并未有何惊讶。手下的情报早已把她的底细分析得清清楚楚,挑起赤焰内乱的是她,发兵侵略香泽的也是她。 “认输了吗?”徐疏怀冷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商宛晴看着这个气势如山的男人,虽一身的铠甲军装却不沾染血腥,这是她苦苦追求却从来没有被认真对待看过一眼的男人。 商宛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内心已经开始翻滚愤怒。这是属于她的世界,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但是却因为这个男人,一切都被打破了。 而他,也原本只应该属于自己。 “其实我应该一早就把慕无双杀了的。”早在发现她慕无双不对劲的时候。 “你没有机会了。”徐疏怀抿唇说。 商宛晴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交出了世界的掌控权。而徐疏怀也是第一次当上了世界的掌控者,他拿出了当初自己留在身边的那块玉。 他想起在这个世界里的新年,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块过新年。 他的小姑娘乖乖地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记得来娶我。” 声音娇软,甜甜的沾了蜜汁一样的轻易就甜入心底。徐疏怀摸了摸她如锻的发,含笑点头。在她的脸侧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好。”等我来娶你。 金銮殿站立着的徐疏怀,只是摸了摸手里的玉,轻轻地说了一声: “阿虞,世界之外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