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你》 第1章 初光(1) 8月31日,清晨七点。 孟夷君推开教室的门,窒闷一个暑期的教室,铺盖着并不好闻的气息,钻入她的鼻子。她呛了一口,原本鼻子就塞得不行,这一下似被点引了一般,开始一长串“连环喷嚏”…… “阿嚏——阿嚏——” 她用手捂着口鼻,熟练地开窗、通风,再麻利地将讲台整饬干净,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她这时才觉得鼻子舒服了些。 再过两个小时,一帮小祖宗就要来报道了。她坐着喘了两口气,想着要怎么将应该安排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排好,等祖宗们进了教室,那可就手忙脚乱啦。 对于这份足够养家糊口的工作,孟夷君一向是很珍惜的,疯狂起来的时候,毫不夸张——能被人尊一句……“好汉我服”!赶上市局来调研,做讲稿、课件,熬到两三点是常有的事,孟夷君的调研课,从来没有出过一次差错,从来都受到市局领导好评,也因此,她在这个以“优才”闻名的高端国际学校中颇受校领导器重。每年最繁琐的一年级招新工作,都由她负责。 s市约翰尼国际学校小学部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铁打的孟老师,流水的熊孩子。”孟夷君受校长“重托”,参加工作几年来,一直担任最悲惨的一年级熊孩子教学工作。幼儿园升上来的宝宝们刚入校时什么也不懂,样样都要老师手把手教,一年级班主任工作是公认的最苦、最累…… 但她很拼,年纪轻轻便是小学部公认的“工作狂”。作为一年级的“娃妈”,刚刚把娃娃带的大了点,事事都上手了,便要“交接”给二年级班主任,自己回头再去带一年级新生,旧路重走,每年一遍遍重复同样的工作,也是很苦的。 她从不说苦叫累,工作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 就像此时。她明明昨晚整夜失眠,凌晨三点时才小眯一会儿,一双眼,哭的肿得像核桃一样,今早起来,粉底抹了几层才勉强遮好黑眼圈,走在校园里时,手软脚软,整个人像飘一样,但她还是准时出现在教室里,细心做着为迎接熊孩子们到来的各种准备…… 糟——糕——!! 孟夷君一骇,差点从桌子上跌下来!说起昨晚…… 凌晨时分……她、她她……给闺蜜桑以宁发了几条情绪低落的短信……然后……手机电量不足,她就随手关上充电了,自己发了会儿呆,迷迷瞪瞪地就睡去了…… 她早上一贯有生物钟,所以从不调闹铃的,手机就关机到现在…… 那…… 桑以宁那个女人看见她发的几条几近崩溃、看着像是马上要天台站队的短信,又打不通电话,可能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她一定急疯了! 孟夷君咬咬小手绢,一脸懵。 她一个打挺跳了起来,飞快从包里摸出手机,摁开机键,在待机等待的那几秒里,她慌得很,心扑扑直跳,……她是真怕了桑以宁那个女人啊! 果然,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震得她手都发麻。她“胆怯”地看了看——额,三十六个未接来电…… 嗯,也就才几十条短信……额,而已。 “君君,你咋啦,不开心?” “君君,有事跟我说说,别闷在心里……” “君君,接电话啊……” “君君,你到底怎么了,姓黄的欺负你?哎哟,这年头,直男癌遍地都是,瞎了眼的不止你一个呀!没事儿……我陪你一起瞎!咱约眼科瞅瞅呗?别不接电话呀……” “小君君……有事说事呀,接、电、话!” …… “大爷滴!以为老娘时间很多是不是?!老娘可是二十四小时oncall的工作狂!时间就是小钱钱啊小君君……” “孟、夷、君!再不接电话我报警了啊?……” 到了最后,桑以宁终于转变成了正常画风: “夷君,你别想不开啊,我担心!” “夷君,你在哪儿?我马上就来,马上就赶到!”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啊夷君,你有困难跟我说,陪吃陪喝都行,……那个陪/睡也行啊夷君……” 孟夷君头都快炸了。她明显能感觉到桑以宁到了最后语气都有些不对劲了,这傻孩子该不会真以为她去天台站队了吧? 她凭着仅存的一点理智,回过头去翻刚才的短信,从第一条短信发出到最后一条……耗时四十二分七秒,从时间上来算,桑以宁应该是快到了。 她攥着手机,在讲台边踱步,一时也不知要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很快,“咚咚咚”高跟鞋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将清早校园的宁静撕开一道浅口子,惊鸟掠枝,孟夷君一怔,却见楼下高木旁逸斜出的枝桠上,飞起一只灰鸟,扑棱着翅膀,眨眼便不见了。 桑以宁踩着高跟鞋出现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她看见了站在讲台边发呆的孟夷君,隔着窗子,她对孟夷君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地“咚咚咚”飘到教室门口。 “桑桑……”一见到桑以宁,孟夷君的防线整个崩溃,恨不得立时扑进她的怀里,痛哭一声。 “小乖乖,这是咋滴?”桑以宁捏着她口中“小乖乖”的下巴,十分心疼:“小可怜样儿,眼睛肿的林妹妹似的,瞧瞧你这黑眼圈儿,啧,活灵活现,都快溢出屏幕了这……”她比了个手机自拍的姿势…… “……” 桑以宁是文字工作者,平时说话,偶尔蹦出几句就跟写戏剧似的。孟夷君嘴拙,总被她挤兑,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摇笔杆子还是耍嘴皮子,她都整不过桑以宁这位“大作家”。 桑以宁一张娃娃脸,很显小,打扮嫩些,像个大学生。她在别人面前挺“正常”的,谦和有礼,待人接物都是学生的斯文气质。可到了孟夷君这边,咋疯咋整,全没有形象。 “小君君,你们学校太难进,安保森严,监控摄像头跟开机现场似的,拍个大片也没这架势啊!这不,楼下保安拦了我半天,我差点就进不来了!” “啊?”孟夷君摸摸头:“那你怎么不跟我打电话?” “姑奶奶你倒是能接电话啊?”桑以宁摆摆手,笑了:“得,指望谁也不能指望你呀,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她将挂在身上的肩包拿下来,随手一扔,便摔在了一张课桌上。 那里面通常装的都是桑以宁时刻不离身的一部平板,几支笔,一个记录本,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出门在外灵感来的时候,她便随手记上几笔,得了空,在咖啡馆、图书馆,甚至餐厅、朋友婚宴,她随时都能打开平板码字,她在文圈是有名的码字小能手,开坑必填,永不弃坑,绝不断更,也因此圈了一票死忠粉。 赶上近年ip大热,她机遇好,遇上转行做制作人的明星,买了她初入文圈十几岁时写的一部玛丽苏爽文版权,拍成无厘头网剧,趁着势头,居然火了一把。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这还不算,这部玛丽苏网剧将她这个原作者推了出来,台前幕后的,知名度鹊起,剩下的几部书影视版权居然被疯抢。她这几年沉淀不少,再也不写玛丽苏了,因此积攒下来好几部不错的“经典文”,在读者之间口碑非常好,广被推文,这不,又遇上慧眼识人的影视界大亨,圈了她一部“经典文”《谋心》,大制作大手笔,拍出来妥妥的正剧范儿,上星收官,再加上背后影视公司身靠大财阀,大树底下好乘凉啊,砸重金猛推力推,官宣做的相当好,这部《谋心》上星之后,居然破了国剧十年来收视记录! 《谋心》不止捧红了一干刚从戏剧学院毕业的新人,连她这个背后的原作者也大沾其光,在文圈红透半边天,一跃成神。 适逢国内一流小说网“起江”文学网力推女性频道,造神运动频起,她这位网站的头面人物,自然成为“造神”运动的首选目标,一时身价暴涨,大型影视公司频频向她伸来橄榄枝。她开的新坑,才发三千字,就被预签了影视版权,这位“大神”,红的发紫。 孟夷君一直对桑以宁佩服得五体投地,身边有这样能“吸金”的隐形富豪,还是她的闺蜜,她真是与有荣焉啊! 因此,她见到桑以宁这般“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吃饭家伙”,很是心疼:“桑桑,你小心啊,别摔坏了,平板里有存稿吗?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放心,狡兔三窟!”桑以宁打了个响指,笑声十足地轻快:“没有哪个写手是不多钻几个窟窿,对存稿备份再备份的!” 桑以宁踢掉高跟鞋,撑手一屁股挪上了桌子,两条腿悬在半空来回晃荡:“小君君,你没事儿就好,今天真的吓到我了!我很怕你为个渣男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桑以宁凛直了身子,目光炯炯。 第2章 初光(2) 一提到“渣男”,孟夷君的眼神便黯沉下去。 她不经意地发出一声轻叹:“桑桑,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我免疫了,不致为这点小事就不爱自己,要是让我爸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你还算清醒!”桑以宁赞了一句,拍手,一下从桌上跳了下去,也没穿鞋,赤脚踩着教室冰冷的地砖:“小君君,黄东楠不算人渣吧……那他怎说也是个木渣子了,拖着你这么多年不谈结婚?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是什么鬼,那他有本事分了就别再回头缠你啊!” 孟夷君蹲下来,提了鞋子给桑以宁穿上:“凉气要钻脚心了,你穿好啊!” 桑以宁不以为意:“三伏天哎小君君!”她摸了摸孟夷君的头,有些感动,不忍拂她的意:“小君君,我自己来。” “他妈嫌我工作不好。”她低下头,很无奈。 “啥?”这不说还好,一说,桑以宁就差点跳起来:“你还工作不好?那个农村老太太到底有没有见识?!孟、夷、君——你是国内一线城市s市最知名私立学校的老师哎!多少有钱人都想把孩子塞进这所学校!不说你年入多少多少、在这纸醉金迷的s市多么多么厉害吧,你这份工作也实在是可以了!不是都说女孩子做老师挺好、稳定吗?小君君,约翰尼国际学校小学部的老师,这工作真的已经够体面了,她这个农村老太太还想怎样?嫌这嫌那,她也得看看她儿子配不配得上啊!”桑以宁举起了双手:“不过啊,那老太太嫌你,我打心里高兴呢,你嫁她儿子,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那啥上了!” 桑以宁见孟夷君还闷闷不乐,便扮了个鬼脸:“嘻嘻,鲜花插就插了,黄东楠这肥料还挺足!”她牵起孟夷君的手摇晃:“小君君,不要怕,我们不要这渣男了,我见到好的就给你留心着,咱们一起‘脱光’奔向光明的未来!好不好?” 孟夷君果然被她逗乐了,不愧是大ip写书的,说起话来一波儿一波儿地逗,说黄东楠是牛粪吧,还比喻这肥料很足!真是要被这傻丫头气笑了! 刚才忙慌得很,孟夷君现时才仔细打量桑以宁,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桑以宁知道她在笑什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出门匆忙,没来得及捯饬。裤子可是换的,上身挂了件t恤,随手拿件睡衣披上就走啦——哎,我这睡衣长得它可一点不像是睡衣啊!” “桑桑,你……你好歹也是身家千万、ip潜力无穷的‘大人物’啊!就这么出门啦?”孟夷君笑得不能自已,那场名义上的“失恋”之苦,也暂时被掩盖了过去。 “好君君,”桑以宁刚才还跟着笑,一会儿便稳住不笑了,抱了抱孟夷君,“你笑了,我再出点丑也不算什么。听话,就离开那个渣男,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现在接触的资源多了,圈子里认识不少能干人品好的富二代,帮你牵牵线,介绍一个男朋友还是不难的……” “桑桑……”孟夷君强忍着眼泪:“你真好。” 这氛围有点凝重,桑以宁故作镇定地耸了耸肩,自己寻事儿做:“君君,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一会儿你做完新学期新生报到工作,来对街咖啡馆找我啊,我在那里等你一起吃饭。” “好呀,不过有个要求,”孟夷君笑着,“这一顿我请。你可不要拒绝呀,大ip!” 桑以宁也笑了起来:“你请就你请,好歹也是月入过万奖金丰厚的私立贵族学校老师,请客的小钱钱还是有滴,我心地好,少宰你一点,你可要知恩图报,哈哈。” “那是啦,小桑桑的恩情我兜着吶。”孟夷君做了个拱手礼,像古装剧里的女侠。 教室里又开始安静起来。 惊雀掠枝,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扑棱棱枝头飞起一只,惊得枝桠都开始抖索起来,其余枝头休憩的鸟也开始扑扇着翅膀,腾腾地飞起。 “你们学校的环境真好。”桑以宁盯着平板屏幕,由衷说道。 她还在码字,趁着熊孩子还没来,这空档再码几段。孟夷君呢,正在黑板上写新学期祝辞,希望让孩子们一进班级,就能感受到班主任的用心与细节。 她回过头来,粉笔还握在手里:“是呀,学校里很多绿植都是花大代价移栽的,老外对环境很重视,说实话,我们董事会的管理真的特人性化,有小孩的,送我们学校来念书,真的很不错的!” 约翰尼私立贵族学校,是一所十二年一贯制国际学校,内部分设“国际班”和“双语班”,老外的孩子一般就读国际班,国内土豪的孩子多选择双语班,能顺利入读该校的孩子,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背景。当年孟夷君应聘该校,也是一路过关斩将,费了不少工夫,凭着过硬的英语口语能力和海外名校经历,才顺利得到这个岗位。 “这么好的学校啊——小君君,你说你那个‘未来婆婆’怎么就这样挑剔?你这工作,怎么就入不了她眼呢?完全没道理啊!就算是财富榜上排的上号的那些土豪,娶个像你这样的儿媳妇,虽然算不得门当户对,但也是很体面的,不致会被圈子里的世交笑话,说出来可比讨个女明星做儿媳妇脸上有光多啦!黄东楠他妈,比财富榜上的大佬还牛?” 说到这事儿,桑以宁便忿忿不平。 “小桑桑,你脱离了低级趣味很久,肯定是不理解东楠他妈妈的想法。”孟夷君脸上掠过一丝无奈。 “那你说服我——说说他妈的想法?”桑以宁很是认真地“请教”。 “在他妈妈心里,我是属于‘无编游民’,别说什么贵族学校的老师,也就一个打工的,不稳定。”孟夷君无奈地笑笑。 “啊?”桑桑一脸迷茫。 “‘编制’你懂吗?就是‘铁饭碗’。”孟夷君解释道:“国家公立学校的教师,都是有编制的,和公务员、事业单位一样,薪水不高,胜在稳定,老人都这么想。反观我们这种学校呢,虽然‘高大上’,奖金比薪水还高,但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无编人员’。” 桑以宁听的一脸懵然:“这么想?”她摊手:“人间还有这么奇怪的老太太——们?老太太没文化就算了,黄东楠也这么没主见?君君,你实话跟我说,分手是不是黄东楠提的?被他妈撺掇的?” 孟夷君小心地点了点头:“他妈妈不喜欢我……” “就因为你是个……什么‘无编人员’?” “有这个原因。” 桑以宁以手扶额,大叹不解。 孟夷君背过身去,继续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桑以宁敲了会儿字,忽然停下来,想起什么似的,问孟夷君:“君君,黄东楠是不是不知道你在哪儿工作,工资多少啊?” “是了,没告诉他,只知道我在私立学校工作,怎么了?” “这个手,分得好。”桑以宁收起了平板,没有心绪继续码字。 桑以宁蜷在一年级小朋友坐的小椅子上,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儿,也像个学生。她人长得比孟夷君单纯无害,心性却比孟夷君成熟。 孟夷君和黄直男癌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桑以宁瞟两眼,探小君君几句口风,就全明了了。 还能咋啦?黄直男癌愚孝妈宝呗,老妈说这个媳妇没正式工作,啥?私立学校的老师?那就是个代课的呗!宝贝儿子哎,你要是娶了她,不能在村里光耀门楣啊!村东头村西头的李老太王阿婆,得笑死你妈呀!这个没编制的代课老师,和隔壁王婶子家初中毕业镇上超市工作的媳妇儿有啥区别?分了呀!找个公务员教师的,多好!有编制,铁饭碗,说出去多有面子! 桑以宁脑补的眼前跟放电影似的,她真是服了自己,难怪写点网文还能混出点名堂,她脑洞还挺大!这个技能点的好! 可怜小君君被直男癌欺骗了,每次分手都掉层皮,这皮掉的全糊黄直男癌脸上了!小君君怎就不开窍呢! ——黄东楠脸皮真特马厚! “夷君,黄东楠真不是良配,看着忠厚老实,其实不就是个凤凰男——凤凰男,知道不?” 孟夷君摇摇头。她的工作环境相对单纯些,一直在学校里待着,不太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物。 “凤凰男,就是——唉,不跟你说啦,我简单些说,就是这样,如果黄东楠知道你在大城市有不菲的工资,他可能不会那么快和你分手。” 第3章 初光(3) 八点半。 日头渐升,正巧卡在了不远处树杈里。 这个时候,已经有家长陆陆续续地进了校门。 桑以宁站在二楼走廊里,瞪着楼下虾米似的鱼贯而入的家长们,朝孟夷君说道:“夷君,我得撤了啊。一会儿对街咖啡馆来找我……” “好呀,你不要等急了,我这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孟夷君笑着帮桑以宁整理她的包,走出教室门,递给她:“忘了问,你刚才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们学校的安保可严!”说到这事儿,桑以宁便滔滔不绝:“老外的学校就是道行高,安保密不透风!我刚才装成家长混进来的……毕竟这段时间剧组没白混,演技大有长进!”她沾沾自喜,煞有介事,但对这学校保安的审美还是表示了深切的遗憾:“就是眼光差了些——他喵的,我这个年纪长得像有一个七八岁熊孩子的妈吗??” “……” 这……保安也是难做啊,碰上这姑娘,放她进来是错,不放也是错。 九点整。 一大波熊孩子涌来。 桑以宁离开时,正赶上了这锋时,她被熊孩子的爹妈挤得左拐右弯,好不容易出了校门,回头看了眼校门前停车场,眼睛都发绿了: “真他喵的是豪车展啊!” 早听说私立贵族学校每到周五,来接熊孩子回家的锋时,那校门前简直就是一个另类的车展!各种名车一水儿! 啧啧!今天可算是亲眼见识了一回! 桑以宁虽然是个暴发户,但她懂宅不懂花,名车只见识过,没摸过,这种“车展”能见一回,给她的震撼还是很大的。 啧啧,黄东楠这小子有没有眼光啊,这么好的夷君就要放溜了……按说以夷君的工作,能挤入一定阶层还是相对容易的,人还没甩他呢,他倒急着蹬腿子了! 心里也暗暗为孟夷君高兴,毕竟凭夷君的品貌,找个岁数相当、品性不错的小富二代,还是十分有机会的。 “一杯时光”咖啡馆。 靠窗的小吧台很有格调,一盏三开的吊灯垂在头顶,灯光晕黄,打在人脸上,光影侧晕,很是有情怀。 桑以宁就窝在这里,一边码字,一边等孟夷君。 咖啡续了两杯,码字码得灵感都枯竭了,孟夷君还是没有来。 桑以宁瞟了眼手表,唔,快十二点了,这老外的学校……新生报道会都这么久? 刚收起码字的平板,摊开了《红妆》杂志,看了没一会儿呢,微信显示孟夷君的讯息跳了进来:小可爱,在哪呀? 码字娘(桑以宁):到了没?我等的快长蘑菇了。 卖火柴滴辣个教书匠(孟夷君):到啦到啦,一杯时光?门口呢。 码字娘(桑以宁):靠窗那个小吧台,进来啊。 卖火柴滴辣个教书匠没有再回复。 码字娘小桑桑却忍不住又回了一条:哇靠!小君君!不得了了啊!我好像见到“撕蒜”了!“撕蒜”怎么会也在一杯时光?? 这一行字的小尾巴上加了两个大大的“汗”…… 嘀嘀嘀…… 手机又跳出了新的信息。 孟夷君回道:“撕蒜”??就是那个李撕蒜?和撕葱齐名的国名男友李撕蒜?? 是啊—— 桑以宁没有回复,心里却在默默地滴血……就是这个冤家啊! 这个李公子留美回来,行事古怪,与网红“撕葱”一个德性,不务正业,却为娱乐圈操碎了心。桑以宁因为卖了几部版权,ip大红,最近在操刀转编剧,因此和国民男友李斯算先生工作上有往来。也算认识。 这位网红不去操心祖国的娱乐圈大事,咋跑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咖啡馆来啦? 闹不懂啊闹不懂。 桑以宁皱着眉,有些怕和李撕蒜打照面。 孟夷君姗姗来迟。 她知道李撕蒜先生也在此,因此没敢一进门就跟桑以宁打招呼,她一溜小跑很低调地跑到了桑以宁这边…… 却……还是觉得,好像有谁在看她? 孟夷君落座,很小声地:“在哪呢,小桑桑?” “嘘!低调低调……” “你怎么好像很怕国民男友?怕狗仔跟?”孟夷君温柔地笑着。 “狗仔应该跟不到这里,毕竟我不红——”桑以宁笑了笑,说道:“最近和那个撕蒜在同一个剧组,不想在工作以外的地方见到他。而且对他这种油头滑面的公子哥儿,一向没好感……” “这李公子我也有听说,总觉得他是个怪人,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玩世不恭……”孟夷君很快被桌上的《红妆》杂志吸引,转了话题:“咦?《红妆》?” “是呀,”桑以宁笑着将《红妆》往前推了推,“这是我们学生时代最爱看的时尚杂志,现在已经升级了,高逼格,只扒名流权贵,连女明星都很少上封面。” 孟夷君就着晕色灯光翻看。 《红妆》的彩页是牛皮质感的,摸起来十分舒适。这本杂志在圈内一直是高逼格,看起来是时尚娱乐不分家,但抖的料很少涉及纯娱乐圈,多是豪门权贵的花边八卦,最多对女明星有所着墨,也是因为这女明星和财富榜上的大佬擦出了花边新闻。 对于酷爱八卦,又想一睹豪门生活真容的普罗大众来说,为这本杂志掏钱,还真是值得! “嘻嘻,从出道到现在,《红妆》我一期不落,毕竟码字糊口的,灵感枯竭期十分难捱,在这种杂志上找灵感,不能太棒!”桑以宁说到自己的专业之处,不免手舞足蹈起来:“哎呀!写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写手酷爱这种杂志了!” “最近有什么八卦好分享?”孟夷君笑着问眼前的“专家”,还不免要调侃一句:“李撕蒜女友又换新的了?” “哈哈,我可没空关注这位国民的男友!让他遍布全中国的女朋友们去纠缠吧!喏,这里倒是真有个八卦,”桑以宁随手翻了一页,手一指,“这位公子回来啦!” “谁呢……?” ……然而孟夷君并不认识。 第4章 钻石王老五(1) 桑以宁将《红妆》杂志翻到了彩页封面人物介绍专栏,推到了孟夷君跟前:“夏公子。大财阀‘夏氏’集团‘失踪’了将近十年的长公子。” “失踪?”孟夷君好奇地翻着彩页专栏,一目十行,飞快地浏览。 这个“夏氏”集团,她也是听说过的,四十年前,穷小子夏治宗以小作坊模式经营,发迹于席卷全国的改革开放浪潮中,后又致力于房地产投资,很是攒下了一定资本。这穷小子有了作为之后,被名企业家赏识,将自己女儿嫁给他。这岳丈十分满意女婿的能干聪敏,在商场上手把手地教他,悉心栽培。果然不出十年,夏治宗的产业越做越大,其名下产业链遍及全国,子公司无数。 更为难得的是,坊间一直传言,夏治宗非但是商界的奇才,白手起家至如今,带领夏氏一路攻城略地,常年稳居财富榜前十,资产早已远超岳家,凡此种种不计。他还是一个人品相当好、知恩图报的人! 98年金融危机,一路提拔夏治宗的岳父家族遭受了灭顶之灾,是夏治宗倾囊相助,力挽狂澜,才保住了岳父的产业。 发迹这许多年来,与他同时期的富商花边新闻不断,他却克己守行,与太太相濡以沫,感情十分好。 有报称,拘于年代关系,夏治宗虽然学问不大,但却是真正的“儒商”。他家族的几个孩子,智商、学问、品行,都非常好。 而桑以宁口中的这位“夏公子”,正是夏治宗的长子,夏越。 “是呀,”桑以宁喝了口咖啡,侃侃而说,“夏治宗这人,就我接触的圈内消息来看,人品挺好的,很儒雅。采访过他的名记朋友跟我提过他,说是他做过很多慈善,但都不宣扬,甚至不留名,很低调、谦和。他对几个孩子的培养教育很严格,几个孩子也很争气,个个都是正经八百的海外名校。他们家族的孩子,大多留美,很少留英的。——《红妆》今天专栏上的这位夏公子,当年就是留美名校出生,麻省理工!流口水额,大学霸!!哦对啦,夏治宗孩子很多,但并不都是亲生的,据说是他亲兄弟死得早,把侄子侄女们带回家养的。” “那不就是凤凰男的加强版?”孟夷君笑着随口调侃。 “瓦达西里!我滴小君君额,你学得倒挺快!但以夏治宗的身价人品,他怎样去扶叔伯弟兄,也不会苦了妻儿,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凤凰男’。” “我对这个夏——夏越还挺好奇,”孟夷君手指着杂志上夏越的内页彩照,小心地点了点,“总觉得他有点熟悉……” 熟悉?! 那是因为……额……桑以宁很快说出了“熟悉”的理由:“大概是因为,颜值高的人长得都差不多,颜值低的人,则各有各的丑。” 额……好像蛮有道理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夏越。 在《红妆》的内页彩照上。他沉稳内敛,一双眼睛漆黑似墨,瞳仁里透着深浓的忧郁感。 他透过镜头,在盯着孟夷君看。 “咦?小君君,你发什么呆?” 桑以宁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很快回神:“没,没呀,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疑问——夏越怎么会‘失踪’的?国内是很久没有看到关于他的新闻……” “他应该还在美国,”桑以宁对着孟夷君,很有倾诉欲,十分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拿出来,“嘻嘻嘻,圈里人那儿套来的哦!一般纸媒网宣都不敢写,是这样的,这位公子从小就乖,一路拔优,后来就去了麻省念书,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十七八岁的青春期,总有媒体喜欢捕风捉影,开始yy国内二代们的情路生活,但夏越真的是个乖乖仔,从来和泡嫩模入夜店之类绝缘,媒体挖也挖不出他的什么花边——不像李撕蒜。”桑以宁瞪了一眼李斯算那个位置,这时都不忘挖苦下这位李公子…… “然后呢?” “然后,”桑以宁收回了目光,“夏越此生唯一上过娱乐版大概就是很多年前他和当时的三线女星凌桐蕴的恋情曝光吧……有人说凌桐蕴人品不怎么样,借着夏越炒作,炒糊了,也毁了夏越的高冷公子哥形象;也有人说,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不被看好,夏家比较重学识教育,不会允许未来的长媳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小明星——凌桐蕴不是科班出身,底子不太好,的确没读过几年书,我在圈内听过关于她的风评,褒贬参半。总之,那段恋情不了了之……夏越比较单纯,典型的理科男,认准了便一条道走到黑,据说当年亲自上手撕凌桐蕴的,是夏越那个雍容华贵又极其低调的亲妈,那个时候,夏越和家里几乎半决裂……当时他还在国外读书,等到毕业了也没有回来,一直这么多年,网传他早就和家里不来往了,这么大的家业,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一点,我也是服!” 桑以宁双手点了个大大的赞! 孟夷君都听得惊呆了:“怎么跟连续剧似的?” “豪门大宅嘛,水深得很,随便洒洒水,都是一部连续剧啦!夏家的这点事,还算是单纯的,你没听过香港那边那几位,争产争的天天跟演宫心计似的……” “那夏越也真是心狠……”孟夷君喃喃自语:“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连家也不回,妈也不认。” “当年网曝的时候,各路媒体也是感到奇怪,但马上有评论说,就是这种越乖的孩子,爆发起来才越可怕。我觉得挺靠谱。豪门的事,我们路人看不懂,可能豪门对待自己的孩子比较苛刻,精英教育是非人的折磨,导致二代们性格都有点缺陷——额,你看李撕蒜,他就是另一个极端。” “……” 孟夷君真为李撕蒜抱屈,这家伙躺这么远,又中了一枪…… 李斯算终于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里咖啡还不错,下次我带妹子来玩玩……就是格调有点怪。”他蜷着腿,瞟了一眼咖啡馆的内饰——这种小资情调的地方,他大概是很少来的。 对面的小伙伴笑了笑。他戴一副框架眼镜,很显得斯文内秀,看着李斯算的时候,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好久不见,你也沧桑了。” 李斯算翻了个白眼:“夏公子的‘好久’,可是七年八年啊!是够久的。”他一脸的玩世不恭,好没正经:“跟你约个会,还这么亲密,其实我心里挺怕的,你知道,现在的媒体,什么都敢写。” “……” 比起李斯算来,夏越实在可以算温文尔雅了。他仍然浅浅笑着:“这次回来,我觉得和国内社会已经脱轨很久,的确什么都不懂。斯算,多谢你为我跑前跑后。” 李斯算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扬手拍了拍夏越的肩:“兄弟!你说这种话撕蒜我老泪纵横啊!”……随即狠狠一拳砸在了夏公子身上:“七八年不现身,死哪儿去鬼混了??躲着家里也不能躲着我们几个啊!” 他像喝醉了酒似的,醉意醺醺,一低头,眼角湿润。 世上只有他李斯算负人的,没想八年前竟被眼前这个王八蛋给负了!还是好兄弟! 这年头连男人的友情都不如百炼成钢的基友情靠谱了。 他大爷! 李斯算忧伤的时候,也是难得的一朵美男子。 他恢复了平静:“说正事。那个啥……你公司刚起步,回国单干,要守这里的规矩,法律顾问我可以给你介绍,有什么问题找我。” “斯算,谢谢。”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背影却显得有些寥落。 李斯算原本已经回身要走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来: “你……回来的消息,需不需要我保密?” “应该不用了,瞒不住的,我无所谓。”他很平静。 “那……你还回家吗?”李斯算转念一想,又说道:“应该不了吧?房子都给你找好了,你又着手折腾了这么个小公司,也不像是打算回家干的样子。” “不回去了,暂时。我怕我的现状,我妈接受不了。” “你弯啦??!”李斯算差点喷了一口咖啡。 “……” 撕蒜同学难得能有好好说话的时候,这个夏越早就领教了很多年,他扶了扶眼镜,淡淡一笑:“你还是老样子。” “也是,你弯了就更不应该回国了,毕竟国内不好结婚,没有老美自由。”李斯算正经坐了下来:“说真的,我还是想问你——你,还没忘记?这次回来的目的是?” 他一愣。 冷气打的很猛,窗前的白纱被吹得鼓了起来,拂过了街边行人的脸。 他只觉回忆在他眼前闪过光影。 就像很多年前的美利坚,那间医院,那个单薄瑟缩的身影。 她穿白色的衬衫,满脸的胶原蛋白,她低着头,像是要哭的样子。 他在玻璃窗的后面,看着她。 他甚至有点后悔他年轻气盛的决定。 因为她并不快乐。 尽管对着夏越的是侧脸,他还是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小姑娘,她胆怯而悲伤,也许下一秒就要后悔。 第5章 钻石王老五(2) “我忘不掉她,所以回来了。” 夏越的表情仍然是平波无澜。在李斯算的认知里,夏公子做事谨慎有度,像实验室里设置精密的仪器,永远合宜地按照程序走,永不会出错。 他读的是商科,很明显的二代子承父业型,所以他不太理解像夏越这种典型理工男的心态。 但李斯算会错了意,一脸懵逼与惊讶:“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掉她?!她人在哪儿你知道吗?说不定早嫁了、孩子都老大了!……哥多嘴问一句:你,你还是单身?” “还单着。”夏越很实在。 “唉,那样哥情愿你弯了。……多遭罪啊。” “…………” 咖啡喝到一半,孟夷君有些坐不住了,她忽然想起开学头一天,还有一桩事需要扫尾:“桑桑,我去打个电话?” “嗯,”桑以宁低头刷着朋友圈,随口答应,孟夷君正要起身的时候,她猛地反应过来,几乎要跳,“啊?是跟黄东楠打电话?!那不行!夷君,你都分手啦!人要往前看,现在打电话还有意义?” “……”孟夷君解释道:“桑桑……你跟他放在一起,掺点水就能起化学反应……那个,我是跟一个家长打电话,他家宝宝没有来报到,我得确实一下。” 桑以宁松了一口气,一脸的不好意思,做了个赔罪的手势,让了一条道儿给孟夷君。 孟夷君才起身歪脚要走,被桑以宁一把扯住衣角:“小君君,晚点走,好像撕蒜……撕蒜来了……” 怕啥来啥。 孟夷君一听桑以宁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儿,她回头一看,果然,角落里坐着的李斯算笑吟吟往她们这边走来。 身边还跟着撕蒜的小伙伴。 看桑以宁一脸吃瘪的表情,小君君多么于心不忍。 她当然得为桑以宁挡着点。 李斯算一只手已经拦在了桑以宁面前:“哟,桑老师也在啊?幸会幸会。” “蒜也在啊……”桑以宁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葱来了吗?” “撕葱?”李公子一脸坏笑:“我跟他不熟,哥又不好他这一口。” 撕蒜这么引人注目,撕蒜带来的小伙伴自然更引人注目。 桑以宁的目光早已绕到了夏越身上。 夏越的气质很清冷独特。他有点轻微近视,偶尔会戴框架眼镜,偏斯文儒雅。站在李斯算面前,简直就是两个画风。 夏越是麻省的高材生,宅在实验室的理工男。他虽然出生商界名门,但似乎对累积财富的商界游戏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爱的是宅在实验室,与各种科研数据、精密仪器打交道。 他此时看着两位女士,很绅士地淡淡微笑着。 这种绅士的仪态,很博好感。 至少桑以宁是这样认为的…… 不像李斯算。 看见杂志上的封面人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孟夷君和桑以宁都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这夏越是名门公子,他们这种圈子,各派人物多多少少都能搭上边,此时眼前这位公子和李斯算同时出现,倒也能说得过去。 看来夏越是真的回来了。 桑以宁眼冒花泡泡,被李斯算一瞪:“你犯什么花痴?哥最近天天跟你混在一起,看帅哥你也应该看腻了吧?”他很不服气,一把将夏公子往前拽了拽:“桑十小同志,哥让你正眼瞧瞧,哥比他帅!!没见过世面!” 桑十是桑以宁的笔名,她在文圈里向来以“桑十”之名示人,她一直都不太愿意将现实生活和圈子搅和在一起,真实的世界中,她是桑以宁,而与李斯算相关的各种业务活动中,她是桑十。 可怜的撕蒜,与她冤家对头这么久,可能还不知道这位桑十的真实姓名。 “夏越?他是?”桑以宁一脸惊讶地瞪着李斯算,想从李公子的口中,得到确实。 “你认识?”显然李斯算比她更惊讶。 桑以宁抽出了那本《红妆》,翻到印着夏越照片的彩页:“这位夏越?” “要西快,媒体真是无孔不入啊!”李斯算感慨:“哥以后泡网红要悠着点啊!”他随手将《红妆》递给了夏越:“兄弟,你看看,麻烦来了!” 夏越接过《红妆》,瞟了一眼,淡淡一笑:“好久没回来了,没想到媒体还惦记着我。”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特别像大学里阳光灿烂的大男孩。 孟夷君也好奇地打量他。刚才“品评”的专栏人物,此刻竟然就站在眼前,这种感觉,还是十分神奇的。 “这位是……”夏越对孟夷君笑笑。 桑以宁连忙介绍:“我最好的朋友,孟夷君。” “孟老师?”他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是……”孟夷君更惊讶。 夏越一愣,旋即微笑说道:“前面是所学校,刚才看见孟老师从那边走过来,我猜应该是老师,猜对了吗?” 孟夷君报以微笑:“对的。” 这一场照面,总觉哪里是有些不对劲的。 夏越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饭点了,一起吃个饭?”李斯算前所未有的殷勤。这倒把桑以宁给吓到了:“李公子请客?” “孟小姐赏脸的话,什么都好说。” 李斯算还是一脸的玩世不恭。 这让桑以宁很不爽,这瓣蒜平时花擦擦,天天跟网红上娱乐头条就算了,毕竟这是李公子的私事,她也管不着,但他现在这副荷尔蒙快溢出来的样子,还是对着夷君星星眼,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夷君不会赏——脸——李公子别妄想吃天鹅肉!” “没没,李某不爱天鹅肉,就爱山鸭肉,——我就喜欢跟你闹着玩,不然怎么总惹你呢,是不?” 这…… 桑以宁缓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丫是说她桑以宁山鸭啊! 欺人太甚! 李斯算喜不自禁。 “斯算就爱说笑,你们别介意。”夏越一贯谦和温文,他发了邀请:“不然这一次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他似乎意有所指:“以后,要仰仗孟老师的地方还很多,这顿饭,我该请的。” 他话里似乎另有深意,但没人会去仔细琢磨,桑以宁、李斯算只会觉得有点惊讶:夏越是对孟夷君有兴趣? 这位公子哥儿,未免太不按常理出牌。 碍于盛情相邀的面子,这饭局是不能推的。再说,夏越瞧着要比李斯算顺眼的多,桑以宁是十分愿意和夏公子多多接触的,应他这一顿饭,顺便还能探点夏家的八卦呢,何乐不为? 桑以宁爽快地替孟夷君答应了。 在座相应和。 只留孟夷君一人有点出神:“我……我还有点事,桑桑,我那个学生,家长还没联系上呢,我需要去沟通……” 桑以宁也想起了这事儿,说道:“那你现在就去打电话,我们等你。夷君,快点哦,难得能蹭饭,这种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 “好嘞,我这就去。” 孟夷君掏出了手机,向“一杯时光”门口走去。 夏越的目光清清浅浅,蓄着一汪星子的光亮。卷翘的睫毛,蝉翼似的翕动。 他的目光,也随那个离开的背影,缓走不滞…… 他回来的理由,无人知道。 而他这时,也只能藏在心里,“处心积虑”地,去贴近那个搅和他这么多年都不能平静度日的人…… 孟夷君。 她成熟些了。褪去了当年的婴儿肥…… 也更漂亮了。 夏越站在那里,看着咖啡馆门口,孟夷君的影子映在茶色玻璃上。 然后,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那一边,是握着手机一脸茫然的孟夷君,她转头在看他。 第6章 前度(1) 孟夷君有些错愕。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刚才打的电话……明明是登记家长的私人号码啊。怎么会……? 身为一年级的老师,平日里的工作细致而繁琐。孟夷君又是尤为细致谨慎的人,每年在籍学生信息录入之后,她都会细心地将学生信息中家长栏的电话号码预存,这样,今后如果什么时候需要联系家长,翻一下手机直接拨电话就可以。 而她刚刚打的电话,正是录入的学生家长电话。 久通未接。 也不挂断。 夏越拿着手机,向她轻轻举了举。 是他的电话在响。 夏越没有否认,也没有刻意回避。他的眼神在示意孟夷君走近。 桑以宁也喊她:“夷君,电话打完了没?” “哎,就来!”她回应,走近时,夏越并没有避开,反对上了她的眼睛,她也仔细地盯着他看,微微地举了举手机。 夏越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否认孟夷君的猜测。 “清清?”孟夷君说出了一个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几乎只能看见她的唇形在变,而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但夏越却能完全无误地领会。 他微微一顿,很快轻笑了笑:“夏清清,是这孩子。他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我是为他,才回国的。” “他们……”孟夷君小心指了指李斯算那边:“他们……不知道?” “我瞒着所有人,”夏越依然有礼貌地笑,“国内的环境我清楚,如果有消息流出,离乡背井这么多年,我在外面有一个已经到了学龄的儿子,《红妆》早就把我扒得体无完肤了。” 他像在开一个寻常的玩笑。云淡风轻,脸上看不出一丝的不适与紧张。 反倒是孟夷君,无意间窥视了他人的秘密,她颇觉尴尬与不自然。 “也……也没关系,现在媒体环境已经宽松不少,很多艺人结婚生子,大家都是给祝福的,粉丝都很理智宽容,艺人的工作非但不会因为结婚生子这道坎儿停摆,反而能接到很多亲子代言,上亲子节目博眼球,迎来事业第二春。” “我……我没结婚,”夏越愣了一下,为安抚孟夷君的不适感,他仍然笑着,温如春阳,“我是单身父亲。” 孟夷君的脸色登时不对劲儿了,她感到十分的抱歉:“对、对不起……”局促的时候,她有个习惯动作,总是喜欢咬唇,将鬓角垂下的一绺长发轻轻勾到耳后。 夏越看着她有些迷糊的样子,笑道:“被我吓着了?” “有点……”她是真没想到啊,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捞到了一个连八卦媒体都挖不出的大大大八卦啊! 桑以宁等久了,坐在吧台边有些不耐烦地喊他们:“公子小姐哎!还吃不吃饭了?我肚子都饿瘪啦!” 那两人默契地对视,然后,齐向桑以宁那边看去。 “就来。” “吃什么?”出于礼貌,桑以宁直接跳开李斯算,向夏越征求意见。 “我随意,”夏越笑道,“很久没回s市,以前很多好吃的地方,可能都不在了。你们点,我买单。” “啧啧,”桑以宁竖了个大拇指,“我就喜欢夏公子这种爽快人,和撕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躺枪。 李斯算恹恹地从座位上竖起了脑袋,睡眼惺忪:“啥?发生啥了?” 最后择近拍板的是一家西餐厅,格调很高,装修特别有味道。服务态度跟着价格走,除开餐费,在这边用餐,还需要支付五个点的服务费用。 这家店,是孟夷君选择的。 刚踏进餐厅大门,她吓了一大跳!——这样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装饰,对她来讲,真像是一串逃不开的魔咒……她明明,没有想啊,怎么会,下意识地还是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一品牛排”。 这家西餐厅刚刚开业的时候,黄东楠带她来过这里。 说是黄东楠带的,其实是她硬拽黄东楠来的。那时候,这一片区商业大换血,新开的商业综合体驻进了很多大牌,“一品牛排”是那时比较高端的餐饮消费品牌,吸引了附近很多小资情侣。 她图新鲜,也有一点点虚荣心,缠着黄东楠带她来吃牛排。她自己呢,偷偷揣好了工资卡,生怕男友付钱时难堪,那时她就可以坦然拿出工资卡:“哎呀东楠,这儿怎么这么贵呀,钱没带够吧?没事,我带了卡来,你去付吧。” 那时她刚参加工作,约翰尼的待遇很好,比起其他捉襟见肘的应届毕业生,她还是很有富余的。 小心翼翼地为他着想,怕伤他自尊,约会时她想出钱结账,都要一再地斟酌措辞。 “夷君?你点单呀!我们都选好啦!”桑以宁将菜单轻轻推向她。 “啊……?”孟夷君才缓过来,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菜单,点单。 其实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餐厅名,为什么会把他们三人带到这个地方来…… 嗯……那就只当是这家餐厅菜色出众,她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吧。 感情之事,真是没解的。 要完完全全地忘记,她可能还要独自捱过一段漫长的时光。 夏越深锁眉,似乎有心事。 孟夷君也是完全的心不在焉。 另外两位倒是兴致不错,不停地在插科打诨,平时工作上碰在一起,两人都像炸毛的公鸡,一触就鸡毛满地。这会儿边笑边聊,倒是挺对眼。 夏越和孟夷君坐在他们身边,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孟夷君的手机跳了起来。 她把手机随手往桌边一摆,调成震动的设置,这会儿来电,她手里捏着刀叉,一时来不及去捉手机。 手机在桌上“跳”起不小的幅度。 夏越伸手拿起她的手机,递给她。 她说了一声:“谢谢。”随即接通了电话。 她沉默。 忽然眼睛里泪光一闪,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滴落。 夏越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微微凛起身,伸出手,示意孟夷君将手机递给他。 但孟夷君并没有动。 她的表情是悲伤无助的,尽管克制,但整个身子都在轻颤,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悲伤;她咬着唇,任凭眼泪夺眶而流,由于过度的克制,整张脸皱缩成一团,很是可怜…… 夏越没有再等,一把抢过了手机。 他见孟夷君这个样子,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她爸爸旧病又犯了…… 夏越很快变了脸色。 他听到的,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恶毒的咒骂,他觉得耳朵像被堵了棉球一般,不断的咒骂声如潮水般涌来,吵得他鼓膜都快胀鼓、破碎…… 孟夷君已经草草收拾了下,她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她向夏越伸出了手,示意他把手机还给她。 夏越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这位小姐,你打错了。” 电话那边听见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一愣,旋即飞快挂断。 夏越并没有问孟夷君,到底认不认识打电话的人。他很细心,也很绅士,这样问只会给孟夷君带来困扰。 孟夷君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已经设置了拦截,你以后不会再接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了。”他说着,终于把手机还给了孟夷君。 “不介意吧?” 孟夷君一愣,不知道夏越是什么意思,——不介意?她不介意什么? 夏越指了指她手里的手机。 她低头一看,她的手机有一条新发出去的短信,收信人是她存的号码“夏清清家长”,而短信的内容,只有一串数字。 “什么?” “是刚才的号码,我留个底,你介意吗?” 听他说话,能让人安然放松。好似一切的难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孟夷君摇了摇头。 夏越递过来一块湿巾,示意她擦一下眼泪。 她失神,心里有一种莫名难受的滋味…… 刚才……电话里那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在不断地咒骂她,叫着她的名字,骂她婊/子,破坏人家家庭,不得好死…… 这来路不明的电话,指摘她的一切罪名,到底有何根据?? 而这一切不堪入耳的话,夏越应该都听到了吧? 他修养良好,行为得体,也许终他半生,也从未听过这样肮脏的辱骂…… 可是刚才…… 孟夷君低下了头,羞窘到了极点。 “孟老师?”他仍然平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后再接到这样的电话,你告诉我,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她一怔,瞳仁里微弱的光亮渐渐地散开,她有些惊讶:“你不会觉得……是我的问题?” “你不会有问题。” 她抬头看着夏越。 他又说道:“清清的老师,人品素养,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向后仰了仰,唇角微微地漾开一抹笑:“我很注重清清的教育,回国之后,对清清即将就读的学校,带班的老师,都做了基本调查。孟老师,请你别介意。” 她不介意。当然不会介意。 但也是第一次,孟夷君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夏越这种商业帝国出身的孩子,即便日后深造没有选择子承父业,而是与金融商科完全剥离关系,但那种从小耳濡目染,生意人的精明与细致,他一应俱全。 第7章 前度(2) 桑以宁和李斯算一前一后去了洗手间,这么久都没回来。刚才的电话通进来时,只有夏越这一个“外人”是在场的,现在他们俩面对面坐着,气氛一时尴尬。孟夷君心里祈祷桑桑那一对冤家快些回来。 祈祷是灵的,也是极不着道的。 桑桑的确回来了,但那一副见鬼的表情惊起一树雅雀——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啊?有人养没人教的,我去,碰上了也是我倒霉!小君君,是那个王什么……什么……黄东楠那青梅竹马叫什么来着??” 王亦湘。 岂止是黄东楠的青梅竹马啊,也是她孟夷君的多年同窗。他们三人是老乡,同一个村子的挨家户,村小都是一起读的,几乎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 高中的时候,孟夷君拔优上了省重点,王亦湘和黄东楠成绩稍差些,升了普通高中。孟夷君后来从同学那里听说,王亦湘在高中就对黄东楠有好感,但三年相处也没什么发展。 直到后来她和黄东楠确定了关系,王亦湘忽然便晃在了他们眼前,很有存在感。凭女人的第六感,孟夷君不难知道,王亦湘对黄东楠仍有余情。 有的时候她也会傻傻地想,东楠的妈妈不喜欢她,那王亦湘呢?也是底儿清的同村人,也许会安分地在老家考个什么“编制”,做个吃公粮的,或者执教鞭的,成为黄东楠妈妈眼里的称心儿媳。这样,也许他们就成了。 “王亦湘?她怎么了?”孟夷君站起来,去迎桑以宁。 “我接到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全是——”桑以宁顿了一下:“……污言秽语。” “说……什么了……”孟夷君脸色有些不好看。 桑以宁坐了下来:“夷君,你得罪人啦?” 听桑以宁这么问,孟夷君心里便有数了。 一旁久不做声的夏越忽然向桑以宁伸出了手:“桑小姐,手机能借我看看?” 桑以宁一愣,半推半递,还没反应过来呢,手机已经被夏越接了过去。 夏越对了一眼手机,抬起头,看着孟夷君:“是她。” 孟夷君沉下眸中深浓,颇为无奈:“我不认识她。真不认识她。” 夏越点点头:“我相信。” “你们……在说谁呢?”桑以宁一头雾水。 他们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你认识这个打电话的人吗?”夏越问。 “不……认识吧……”桑以宁说道:“说实话,我自觉在圈内不是个‘上道’的人,可能会得罪人。如果有人打电话来骂我祖宗十八代,我会在问候完他祖宗之后,坦然接受这件事。但……但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骂的不是我,而是夷君。这就很奇怪了。夏公子,你知道啊,夷君是个小学老师,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得罪这么恶毒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 桑以宁很快便怀疑到了王亦湘头上:“夷君,王亦湘是不是看上了黄东楠?”见孟夷君不说话,桑以宁心知这事十之八/九是准的,一拍桌子,道:“那你把渣男送人家得了!省得她口出秽言,叫人来骂你骂这么难听!你们这种工作,也是要形象的,如果对方再狠一点,到学校拉个条幅什么的,污蔑你,你在家长面前怎么做人?” 桑以宁说的很对,教书的人要皮要脸,经不起这么毁。尤其是在媒体这么发达、教师不占舆论优势的社会环境下,真要闹出点什么事,吃亏的肯定是孟夷君。 其实这个打电话口出秽言的人到底与谁相关,很好分析。桑以宁听见电话里的人骂的都是什么“小三、不要脸、霸着男人不下蛋”之类,一听就是情感纠纷,十之八/九是黄东楠后院着火了,这才殃及了孟夷君。 那自然要从黄东楠的感情史着手,王亦湘就成了第一个怀疑对象。 想着曹操,曹操顺便就来了。 王亦湘跟装了雷达似的,也不知怎么摸到了“一品”,幽灵似的靠近他们。 “她?王亦湘?”桑以宁并不认识王亦湘:“夷君,看样子是找你来的,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发朋友圈了没?”孟夷君反应很快:“她可能登了黄东楠的微信,或者看了黄东楠手机。” 只要不绕上感情的事,孟夷君一直很聪明。 “……还真发了。” 王亦湘站在他们跟前。 她并不算漂亮,五官长得很一般,皮肤还不错,近来看起来日子过得挺滋润,气色显好,人也显得漂亮了些。 “孟夷君,”她一眼便认出了孟夷君,“我有话跟你说。” 桑以宁心想,这是堂而皇之要他们这些“闲人”退开的意思喽? 那不行,教书匠最讲究面子,真要开撕,夷君一定撕不过人家的。 桑以宁挡在了前面:“大家都是朋友,有话就说咯。” 王亦湘瞟了桑以宁一眼,没睬她。 孟夷君站了出来。 王亦湘面无表情地看着孟夷君,忽然,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孟夷君,你把东楠让给我吧。” 孟夷君脑子里嗡嗡一片。 这……什么意思? “求你了,”她一脸的“恳切”,“我不能没有东楠,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这……这是遭遇三儿了?孟夷君觉得脑子使不过来了,黄东楠是她男朋友啊!说是分手,满打满算,那也分了才不过24小时啊!另外一个女人跑到她跟前来讲,让她把库存的前度出让,这是几个意思? 王亦湘用手抚着小腹:“孟夷君,我也不瞒你,就算我可以没有东楠,孩子……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啊!算我王亦湘求你,你就把东楠让给我吧,你——你别再纠缠他了!好不好?” 孟夷君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王亦湘的确有些发福,她穿一身真丝连衣裙,小腹微隆,细看了,还真能看出孕态。 “多久的事?”孟夷君竟然还能稳住自己,问。 “孩子都四个月了,”王亦湘说道,“我知道,东楠肯定不敢跟你说。他如果爱你,又怎么会和我保持那么久的关系?这个孩子,如果他早说不要,我也不会留到现在。他……他分明是很爱这个孩子,很爱我。” 王亦湘话刚说完,桑以宁已经抢前一步,一杯咖啡泼在了她脸上:“你还要不要脸?做三做的这么理直气壮?!” 王亦湘居然没生气,很冷静地用手抹了抹脸:“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孕妇,会遭报应的。” 他们这样一通搅和,着实吸引来餐厅里不少的目光。 桑以宁毫不示弱,既然已经是群众焦点了,也不怕引来更多的好奇目光,“报应?你也不是善茬,别装的跟棉花糖似的,又软又好捏!你要是良善之辈,刚才打电话来一通的污言秽语骂夷君,是鬼做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电话?”白莲花一脸懵懂状。 “你听好,”桑以宁很快翻出了短信,“139xxxxxxxx,这个号码你不认识?那些污秽的话,要不要我念出来?”她还真是念不出口,将手机举到了王亦湘眼前:“你自己看!” 白莲花一脸懵然:“这,这不是我发的,可能是我姨妈,她很心疼我——” 桑以宁真想往她脸上再泼一杯咖啡:“赖上大姨妈了就不关你的事了??”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惹得整个餐厅的人都举目四望,孟夷君轻轻拉开桑以宁:“桑桑,我来。” 她看着王亦湘:“什么时候的事?” 夏越坐不住了,走过来,将孟夷君挡在身后,向王亦湘道:“小姐,我们私下解决,不要在这里。” 这是一句好话,大庭广众之下闹出这种事,于谁脸上都不好看的。 但王亦湘并不领情:“我只想跟孟夷君说话。” 语气渐冷。 还没等夏越再开口,桑以宁抢先出口:“你一个做三儿的,在这儿挣的很好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三儿插足别人感情?你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 “你是叫‘孟夷君’吗,请问?我找孟夷君说话!你们这儿,没人能全权代表她吧?”王亦湘开始咄咄逼人:“什么叫三儿?这位小姐,麻烦你说清楚!在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 ……又是那句“经典”的话。 桑以宁几乎被气吐血。怎么,小三儿都是一个祖师爷教出来的? 白莲花接下来说的话,更是气死人。 “我没有为我的孩子着想吗?我有他,”王亦湘摸着隆起的小腹,眼底溢着柔情,“我有这个孩子!可孟夷君有什么?她凭什么不为我和我的孩子让路?!” “这个孩子,说白了不就是个‘私生子’?”桑以宁忿忿,堵了她一句。 “私生子?”王亦湘稍提了音量:“这位小姐,你懂不懂法律啊?婚生子和非婚生子有同样的权利继承孩子父亲的财产!我的孩子只要生出来,他黄东楠可是要养一辈子的!” 桑以宁竟无言以对。 心中默默问候了修这条法的直男癌十八代。 第三者(1) 王亦湘忽然一屈身,整个身子慢慢地往下坠,她用手捂着小腹,脸上显得很痛苦。 她跪在了孟夷君面前,痛哭流涕:“孟夷君,你……你不要气我……我、我好痛啊……”她像落水者紧抓救命稻草一般,伸出的手紧紧地抓着孟夷君不放。 这细微的动作在向整个餐厅宣告“是眼前这个女人害的孕妇这样”。 孟夷君完全懵了,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夏越一边拨打120,一边安慰孟夷君:“救护车很快就到。”他扶着孟夷君,走到了一边。 这慌乱的“战场”,就留给了桑以宁收拾。 孟夷君坐在一边的餐椅上,这时才默默地流眼泪。 整个餐厅都浸在一片忙乱中,好事的“观众”们纷纷向孟夷君投来难以言喻的目光,议论纷纷。 她第一次,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样的尴尬。 孟夷君擦着眼泪躲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夏越在边上静静地看。 她又坐回了夏越身边。 他安静地陪着孟夷君,并没有问她刚才那个电话是拨给谁的。倒是孟夷君先开口了:“我……我给我……前男友打个电话,让他……直接去医院。” 说到“前男友”这三个字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好像在斟酌措辞。 “嗯。”他点了点头。 在这种时候,沉默是最坚定的站队。 救护车张扬地鸣着警笛,姗姗来迟。 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将王亦湘抬上了救护车。 桑以宁利落地准备爬上去跟着一起走,回头来嘱咐孟夷君:“君君,你先回宿舍休息吧,医院这边,我来处理。” “我……”她也连忙站起来:“桑桑,我想了下,还是跟着去吧,黄……他我打过电话了,一会儿医院碰面。” 桑以宁犹豫了一下,没做声,算是默认。 她也准备跟着桑以宁一起爬上救护车,刚搭上手,夏越拦了下来:“孟老师,我送你吧,你坐我车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太麻烦了……” 毕竟夏越是学生家长,她不太习惯和家长走得太近。来自前辈的教导,老师和家长关系太近不利于教学工作的展开,她一直奉若神旨。 “正好,我可以和孟老师谈谈关于清清的事。” 学生是张王牌,这个理由,她还真没办法拒绝。 夏越把车开了过来。是辆银灰色路虎,设计感很好,线条流畅。 孟夷君小步走了上去。 他很有教养,很绅士,车停,他人也下来了,给孟夷君拉开车门,伸手挡住门框,等孟夷君坐定了,他才上车。 他并不善言谈,标准理工男的设定,但也有理工男独有的细心。 他摇下了车窗:“孟老师,头晕吗?吹吹风可以减轻症状。” “还好……”孟夷君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着医院里即将面对的一场风暴,也在纠结于今天的尴尬,正好被学生的家长撞见了…… “今天,真不好意思……”她干咳了声,心事重重。 “孟老师不必介意,”夏越眼观前方,很认真地开车,“我也有秘密——今天恰好,也只有孟老师一个人知道。”他笑了笑:“还要孟老师保密。” 保密…… 那是当然的…… 如果让国内媒体踢爆“失踪”七八年的夏氏长公子在外面不知跟谁有了一个儿子,狗仔们一定掘地三尺也要把孩子亲妈挖出来,到时候少不了夏越头疼…… 夏越刚把孟夷君送到医院门口,两人正准备下车进去,夏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 原以为只是一个平常的工作电话,却不然。 夏越的神情逐渐凝重,眉头微微地蹙起来。 孟夷君很好奇到底是谁找夏越,他接这个电话的时候,神情很不自然,也没有连贯的话,只是“嗯嗯、知道……”这样敷衍着…… 挂了电话,夏越仍坐在驾驶室,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你……?”孟夷君有些担心他。 夏越侧转过身来,手肘轻轻压着椅背,看着孟夷君:“是我母亲,”他仍然很温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怨我回国了也不回家。” 孟夷君挺吃惊,夏越的母亲……就是传说中名企业家看中穷小子以女儿下嫁……这一故事中的女主角? 桑以宁说过这个故事。 夏越的母亲出身很好,是正经八百的大小姐了,据说嫁给夏治宗的这些年,在家相夫教子,夫妻二人感情非常好。 孟夷君脑补了一个保养的非常好的豪门贵妇人形象。 应该是像朱玲玲那样的美人吧? “孟老师,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不能陪你进去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离开,打我电话,我让人来接。”他的语气很抱歉。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 夏越有事正好,毕竟……她真的不太愿意让夏越目睹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尴尬。 “太晚了,打车也不安全,还是我让人来接吧,”他下车,体贴地给孟夷君开车门,“一个小时以后?” 她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拒绝。 夏越坐在驾驶室,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直等到见不着人了,才驱车离去。 她刚进医院大厅,便忍不住一阵眩晕。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早已渗透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整肃的没有生机的整面白色墙,来来往往面无表情的医护人员…… 这些都让她头晕。 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孤单地扑倒在整片惨淡的白色中,好心的医护把她拉开:“小姑娘,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 爸,她哭着,又喊,爸。 爸爸还在床上闭着眼睛,很安详。 拖床把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往太平间的方向拖。 她差点扑了个空,愣在那里,等到醒转过来时,连滚带爬追了上去…… 她那样害怕白色,害怕医院,更怕消毒水的味道。这个病根根植在了心里,以后,只要她来医院,都会莫名其妙地眩晕,严重的时候,还会呕吐,甚至带有轻微的抽搐。 这阵眩晕还没缓过来,她感觉天地都在旋转,难受的想吐。 她找了个最近的咨询台,用手支着台面,等着这阵眩晕过去。 咨询台的工作人员很负责任,看见孟夷君这个样子,倒了杯水给她:“小姐,你没事吧?” “谢谢,”她接过水,喝了两口,又缓了缓,感觉好多了,“请问妇产科在几楼?” ******************************** 孟夷君上了楼,找对了科室,远远的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嚷: “哎哟哟,真是要命了!这么能折腾,好好的孩子,都要养不住了!” 是黄东楠的妈妈。 她有些怯步。 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拐过弯,走了上去。 桑以宁看见了她,很快迎了上来,把她拉到软椅上坐下。 病房很小,三人间,挤不下那么多“家属”,他们这么多人,都等在外面走廊里。 黄东楠自然也在,孟夷君从他身边走过,和他对视的那一眼,眼神里有不解,和委屈。 黄东楠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被他妈一个箭步抢过,挡在了孟夷君面前:“这小孟,你咋尽做这些不着道的事呢?湘湘都怀了娃娃了,你动手动脚的,摔出了事情来,你……你可是要坐牢底的!咱老黄家的仔,你说摔就摔么?你看这心黑的,我这么反对你和东楠为的是啥呀?早看出了你不是个实诚的娃!哪及得上湘湘呀?” 孟夷君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这无理的指摘,她竟没处下口反驳。 一个老太太,不识数的,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哎,这……这位阿姨,”桑以宁站了起来,“敢问你老黄家的仔,多大啦?”桑以宁指了指里面病房。 “这,这都得四个月了吧,”老太太朝黄东楠努了努嘴,“东楠,刚医生说多大来的?” 老太太还不知这是个“套儿”,还挺得意,一脸的喜滋滋。 “四个月前,我和您儿子还没分手,”孟夷君不怵,终于开了腔,“您问问您儿子,他做出这样的事,羞愧吗?良心会不会不安?” “东楠咋啦?我们东楠咋啦?咋就良心不安呢!你怎么说话呢你!”老太太对着孟夷君指指戳戳,这高嗓门引来了不少人注目:“湘湘有了东楠的娃,我们全家都高兴!倒是你,你推湘湘做什么,推一个有身子的人,这是读过书的人能做出来的吗?” 孟夷君有些窘迫,她不惯泼妇骂街似的与人交流,这老太太一顿胡搅蛮缠,十足吸引了目光,被这么多不相干“路人”盯着,窃窃私语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没有推她。” 黄东楠的妈妈完全没有要收声的样子,一路紧逼:“你个女伢子,心里都是黑棉絮,这心坏的呀!你在我们村儿,这名声,都烂透啦!谁家敢讲你这个媳妇?讲不到人家要赖上我们家东楠,你、你讲不讲理呀!”老太太“哎哟哎哟”地捂着心口窝了下来…… 孟夷君的脸火辣辣的疼,像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第三者(2) 那个小村子,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每年爸爸忌辰,她悄悄往,又悄悄回,恨不得钻地缝来去,要是让人看见了,免不了戳脊梁骨,不分青红皂白一顿骂。 闭塞的村子就是这样,长舌妇们喜欢叨念,谁家鸡毛满天飞,飞了几根,根根能掰着指头数清楚。都是闲的。 黄东楠的妈妈就是这些长舌妇组团讨论会的资深会员,并且很有发展成会长的潜质。 “小孟女伢子,不是我说话难听,就你这样心里连亲爹都没有的姑娘,谁家敢要?谁家讲了你做媳妇,这不是倒了八辈子霉吗?公婆病恹恹躺床上那天来了,你跟待你亲爸似的待俩公婆,那哪儿成吶?讨媳妇讨媳妇,不就讨个抱孙的喜庆和床前伺候的福分么?你做不来!心不实!”黄东楠妈大手一摆,给人判了“死刑”:“我们老黄家不要你这样的媳妇!再说了,你也没个稳定工作呀!你知道我们湘湘是干什么的吗?哟,说出来眼红死你!” 桑以宁竖着耳朵,真等着听听王亦湘到底是做什么的,这老太太口气,听着像是她桑以宁眼拙,把一位女总统给瞧走眼了呢! “湘湘刚考上镇上的学校,她以后可是有编制的老师!吃国家皇粮的!每个月工资三千呢!” 这老太太……也挺搞笑。 桑以宁差点笑出了声。老太太扬声把“工资三千”音量拔得高高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她很关心孟夷君的状态,担心她捱不过这一坎。 孟夷君脸上平波无澜,表情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刚才黄东楠他妈讲的,全给刮了耳旁风,什么也没听到。 这挺好,桑以宁暗想,夷君性子冷一点,以不变应万变,总比被人伤着强。 孟夷君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黄东楠面前。 “她……是真的?” “她”指的是病房里的王亦湘。 事出突然,孟夷君脑子都不够使,被人摆的混混蒙蒙。 这算怎么个事儿呢? 但幸好,现下已醒的差不多了,一绺一绺儿的,她总要理顺溜了,该呼巴掌的呼巴掌,她绝不手软…… 黄东楠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夷君,我……” 孟夷君没有再等眼前这个男人把辩解的话说完,她微一滞,接着,扬手往他脸上一巴掌! 这一巴掌劲头使的挺大,黄东楠脸上赫然五个红指印。 全场的空气都凝滞。 黄东楠那个妈反应过来之后,咋咋呼呼吵嚷开:“你这黑心眼的女伢子,干嘛打我们家东楠啊!” 黄妈虽然有了些年纪,但做惯农活的,力气半丝不褪,稳的很,打起人来可疼。她扑了上去,扯开孟夷君,边扯边嚷:“这种样子,泼给谁看吶?死丫头,还打我们家东楠,不要脸!” 黄东楠倒没有还手,木愣愣地站在那里。 孟夷君被桑以宁护在身后,不让黄东楠他妈着手。 孟夷君一句话都不说,轻轻推开了桑桑,目瞪黄东楠。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先说话。 愣了好一会儿,孟夷君才道:“不给个解释?” “夷君我……”黄东楠低头,自知理亏:“我只背叛过你一次……就、就一次。就是那么巧,她……有了,后来我妈也知道了……我妈想要这个孩子……” “就一次?”孟夷君有些生气:“那你还想要几次?” “夷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在孟夷君面前,明显理亏的黄东楠有些唯唯诺诺,这样子,更激怒了他妈妈蔡红霞:“东楠,你哪儿错啦?跟她这种眼里没有亲情伦常的女人多说些什么!噢,湘湘怀了你的孩子,那你不要湘湘,不要这个孩子,这才是对啊?这是抛弃妻子的畜生、畜生!” “妈,你别说话。” “嗨?你还顶撞起你老娘来了!我不说话?我偏要说,偏要让大家都知道!你给你老娘挑好的女朋友是啥样的货色,啊?!全村人都知道,她姓孟的这丫头片子,就是个白眼狼!老孟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容易吗?这亲爹得了一身的病,都快要进棺材啦,这丫头片子去了哪儿?人家在国外逍遥呢!亲爹都快死了也不回去照顾,钱也不掏!这种人,有心肝的吗?你敢领回家来,就是要了你娘的命了!” 蔡红霞嗓门极大,惹得人家小护士都上门来规劝了:“这位阿姨,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麻烦你轻点。” 蔡红霞一瞪眼,嘴一撅:“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半个步也不能走的。” 孟夷君红了眼眶,前尘往事全都涌上心头。 那就是她逃离生养她的小村庄的原因,人言可畏,她……没办法回去。 “黄东楠,今天我们就做个了结吧,是你劈腿在先,我孟夷君,并没有对不起你。”她红着眼眶,却不流泪。 “夷君……”他愣了愣,道:“你别把话说的太绝。” “我还需要给自己留后路?”她仰着头,倔强。 好马不吃回头草,难道事情都这样了,她孟夷君还能不计前嫌,跟他扯不断理还乱? 但有时,人的脸皮,其厚无穷,深不可测。 “夷君,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养这个孩子吗?” 孟夷君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养他黄东楠这个劈腿男和插足小三儿的孩子?跟她一起? 她还没动手呢,这无耻的话已经招来蔡红霞一顿连推带捶:“你在说什么胡话?难道你不跟湘湘结婚?开什么玩笑!我孙子亲爸和亲妈不住一起?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我们老黄家的脸往哪儿搁??” “妈……”黄东楠很冷静地捉住他妈妈的手:“你先别说话,你进去陪陪亦湘吧,她一个人呢。” 蔡红霞冷静了下来,推了她儿子一把,别扭地走进了病房。 黄东楠拉着孟夷君,撇进了角落里。 “夷君,你等我好吗?”他压低声音。 “什么意思?” “我妈要这个孩子,我没办法,我想,等王亦湘把孩子生下来……给她一笔补偿费,我们抱了这个孩子,我跟你结婚。” 孟夷君愣住了,她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交往这么多年的“男朋友”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这算怎么回事呢?黄东楠吃准了她会心软? “你……是不是疯了?你劈腿生的孩子,还要我养?”孟夷君气得直哆嗦。 “夷君,我对你已经够可以了,你别让我把话说太白。” “你还是敞开了说吧。” “我是出轨了,但真的只有这么一次,我喝了酒,一时糊涂。” “不要说这么多,你昨晚已经电话里跟我讲分手了,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孟夷君已经不想再纠缠,挣脱了黄东楠的手。 黄东楠追了上来,很快又将她拉回了角落。 “夷君,我们谈了这么多年朋友,你却从来没有同意跟我发生关系,你认为我憋得住吗?” “这就是你劈腿的理由?”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不是还没结婚,我想留到婚后,这也有错?” “是处女当然没错,但是你——”黄东楠顿了一下,刻意避开孟夷君的眼睛:“再直白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把你拉到这里,也是为了给你留几分面子。” 她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谁告诉你的?乱说!” “是不是我心里有数,你肚子上的那道刀疤……你不会跟我讲是做阑尾手术留下的吧?” 她觉得浑身冷飕飕。 “夷君,王亦湘她是,是处,这么一次意外,就有了孩子,我没有办法不负责,”他还是很小声,生怕被人听见,“但我觉得我也没有亏待你,你如果是个未婚的纯洁的女孩儿,我怎么会让你养一个我和别人生的孩子呢?” 言外之意是,我们彼此,半斤八两。 “啪!” 还没等黄东楠反应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就砸在了他脸上。 他眼前的孟夷君,像一只眼神充血的小野兽,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直愣愣地看着他:“东楠,我们谈了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总也断不了,我今天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我们分了吧,永永远远,恩断义绝!” ***************************** 孟夷君拉着桑以宁逃也似的跑出了医院。 刚出医院大门,她就甩开桑以宁,一个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风很大,吹得人整个头皮发寒。 桑以宁默默地追了上去,陪她蹲在路边。 她哭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来——前额的头发已经被汗浸湿,黏糊糊地结成一块,她一双眼睛充血,通红通红的。 有些委屈地小声抽噎:“桑桑……” “嗯?”桑以宁眼睛发亮,几乎要跳起来:“夷君,你想干嘛?” 这个时候,不管孟夷君提什么要求,她都得满足啊! 并且都能满足。 “我……我想吃糖葫芦。” “……”这个点,上哪儿给她找糖葫芦啊! 两人坐在车上,空调吹的很舒服,一边哼着小歌儿,一边啃糖葫芦……怡然自得。 “那个……开点窗吧,蒜哥,我有点闷。” 桑以宁女王发号施令。 李斯算摇下了车窗:“可以吗姑奶奶?” “开太大啦!上去点、上去点!还开着空调吶,你这个败家子!” “是……”李斯算叹了口气…… 孟夷君心情好了很多,刚一阵暴雨狂风,几乎淘干了她所有心力,这时坐在李斯算车上,竟有点昏昏欲睡。 “孟老师,小的这司机做的好吗?记得夏公子面前给哥多美言几句,哥有笔生意要仰仗他,省得老头子整天说我不务正业……” “……” 孟夷君是真没想到,夏越说的“一个小时后找人来接她”,找的这“车夫”,竟然是李斯算啊! 惊动李公子,可是不小的阵仗。 第10章 熊孩子(1) 开学第一天,孟夷君顶着一双熊猫眼,早早地来到教室,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大波熊孩子。 孩子们背着小书包,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 “老师,早上好!” “早!”孟夷君笑着点头。 这样的问候,每年的开学第一天她都会经历。 现在的孩子和她们那一代不一样,蛋蛋后们成长在祖国物质文化高度发达的时期,父辈们又多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80后,这一波蛋蛋后非常有礼貌,小小年纪就见过“大世面”,见人半点不怯生。 “老师,如果我想念妈妈怎么办?” 不一会儿,就有一只小手举了起来,问了孟夷君一个十分……难解的问题。 “这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孟夷君柔声细气问。 “唐*。”小朋友奶声奶气。 “唐*小朋友,如果你想妈妈了,可以告诉老师,老师给妈妈打电话,这样你就可以听见妈妈的声音啦。孟老师希望你明天不会再这么想念妈妈——好吗?” 如果桑以宁在场,孟夷君一定会被她狠狠吐槽,讲句话跟演儿童剧似的。但她已经习惯了,带一年级小朋友的班,柔声细气,甚至“矫揉造作”,才能与嫩娃娃们沟通啊。 “小朋友们坐好!” “一二三,坐坐好!”孩子们手放平,坐的笔挺。 嗯!非常不错! 孟夷君很满意。 “下面孟老师来点个名,喊到名字的小朋友请你举手,喊‘到’!会吗?”孟夷君笑吟吟。 “会!”全班异口同声。 “唐*!” “到!” “张姿雯!” “到!” …… “夏清清!……夏清清?” 没娃喊“到”…… 孟夷君抬起头,目光从花名册上抽离,扫视全班:“夏清清呢?没来吗?” 小朋友们小脑袋晃来晃去,也在帮孟夷君“查视”。 果然没来…… 她原先还想看看清清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个豪门隐生的孩子,连八卦媒体都没挖到他出生的痕迹……孟夷君昨天才得知夏清清是她班上的学生,心里难免揣着一份好奇。 今天没来,是生病了吗? 莫名的,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她竟有些担忧。 夏越昨天怎么没告诉她清清身体不好?今天也没有打她电话请病假呀…… 这么慌慌张张捱过了一节课,等她将一班的熊孩子交托给手工课老师之后,她终于偷得一点闲,能抽空给夏越打个电话问一下清清缺课的原因了。 走进办公室,才发现桌上的手机在震动。 孟夷君忙拿了起来。 是一个座机的号码,不是夏越。 “喂,你好?” “孟、孟老师吗?”是一个小心翼翼的男孩子的声音。 “是我,孟老师,你是?”孟夷君心想,难道……是夏清清这孩子? “我是夏清清,夏天的夏,清凉的清,”小家伙煞有介事地介绍了自己,又说道,“孟老师,我今天发烧了,爸爸让我打电话跟您请假……不是我不爱学习哦~~~” 奶糯的语气,捎带还拖着调皮的尾音,孟夷君差点笑出来,她顿了顿,安慰这个“好学”的孩子:“清清,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吧!等烧退了再来学校,孟老师等你哦!” “好的!孟老师!遵命!”小家伙挺乐:“孟老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妈妈在厨房给我炖鸡汤呢!吃多多,长壮壮!夏清清一定会早日回到学校,和孟老师还有小朋友们在一起!” 小家伙不怯生又健谈,和讷言的理工男夏越性格还真不太一样。 但……言多必失啊清清。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妈妈?你爹夏越从来没跟孟老师提起过哦! 孟夷君多了个心眼:“清清,爸爸在身边吗?孟老师想跟爸爸讲话,嘱咐他你在家应该注意的事项,好吗?” 电话那头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好呀!”小家伙的声音离话筒远了一点:“爸爸,给,孟老师要跟你说话呢!” 夏越也在家? 昨晚那么麻烦他,是该好好谢谢。 “孟老师?”电话那头微顿,好像有些不知所措:“是……酱紫额,我蛾子病了,要在家休息几天,等病好了就送学校去,哈!” 这……有点台商的口音?又显得那么不伦不类? “您……您是夏清清的爸爸?” “是呀!他是我蛾子呀!我忙呀,每天灰机来灰机去,也没时间管,清清拜托你了哈!” 这…… 孟夷君仓促地搪塞:“好呀,没问题,清清发烧了,就该在家好好养病,等他烧退了再送学校吧!清清爸爸,要好好照顾孩子呀,一年级的小朋友需要尽早适应集体生活……” “孟老师费心啦,我蛾子就是身体不好,我和他妈妈都很努力顾好他身体……” 妈妈…… 又暴露啦。 孟夷君匆匆挂断电话,心潮难平。 这夏清清……难道还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赶紧搬救兵。 *************************************** 银灰色的路虎,她又上了这车。 夏越开车的时候很专注,眼睛直视前方,不会开一点小差。 “看我干什么?”他笑了笑,仍然目观大路,余光却瞥见孟夷君在看她。 昨天一天的相处,他似乎和孟夷君关系更近了点,讲话开始随意起来,不会太拘谨。 “你开车很认真。” “我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更认真。” “是麻省的实验室吗?” “嗯,”他点了点头,微笑,“怎么了?” “麻省理工哎,”孟夷君由衷佩服,“能进麻省大门的,都是超级大学霸!总觉得这样的人,跟我不在一个世界。” 他笑道:“身在其中,就不会那么觉得了,我庸常,唯一的感觉是,身边的同学,个个都比我厉害。”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就像高校操场上,漫天的阳光,青春又温暖。 “我最佩服的一个人,就是当年的同窗,穆枫——你应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在美国西海岸,是一个不可说的人物。” 在说起麻省当年的同学的时候,夏越的眼睛里闪着光芒,那种由衷的敬佩是发自内心的,这不由地让孟夷君对夏越口中的“穆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但他点到即止,再没有说下去。 “孟老师在美国留过学?”他突然问。 孟夷君一惊,不知夏越是从何得知的:“是念过一段时间书,但那时的回忆,并不算太好。” 那应该是她这一辈子……最悲惨的时候了,爸爸病重,她却因为种种牵绊,只能留在美国,没有办法陪在爸爸身边。 “很抱歉……” “没、没关系,是我太敏感,那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不快,也应该抹平。”她故作轻松:“不去想啦。哦对啦,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曾经留美的?” 那是她一段讳莫如深的经历,她很少向身边的人提起。 “我曾经看过你的一次英语演讲比赛视频,纯正的美式发音,如果没有留过美,很少有人能做到发音这么标准。” “那只是一次校区间的交流比赛……”她笑了笑,关于那次演讲比赛,确有其事,比赛的视频至今还挂在学校官网上“教师风采”栏呢。 ********************************** 车开进了别墅区,一路流畅。 这应该就是夏越目前国内落脚的地方。孟夷君心里默默感慨,出身很壕的壕,和寻常百姓就是不一样啊,夏越还是创业阶段呢,就住高档别墅区,开名车,说不定还时常美人流转,觥筹交错。 她偷偷看了夏越一眼。 夏越也笑着仓促瞥她一眼,忽然道:“你说清清该不该揍?” “他……不爱读书么?” “很皮,顽劣至极,还会耍小聪明,”夏越无奈地笑着,“我平时工作忙,陪他的时间很少,刚回国,就给他请了个阿姨照看,正好阿姨的丈夫是司机,我也一并聘了,他们两个住家,和清清很合得来。” 孟夷君恍然大悟,敢情电话里提到的“妈妈”,就是住家的阿姨呀!而那个直接跟她对话的“爸爸”,应该就是司机先生了。 ********************************** 钥匙扭开大门的那一刻,门那头的欢声笑语还未停止—— 清清大概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屁股开花啦。 “哦……飞哦……”小男孩脆生生的声音回荡在客厅上空:“哈哈,老刘爸爸,你再把我托高点呀!飞哦!” 老刘托着清清的小屁股,又往上送了送,“再高点、再高点儿!”清清兴奋地喊着。厨房里传来了女声:“清清小少爷,吃晚饭啦!有你最爱的炸鸡腿!” “不吃、不吃!我还要玩一会儿!”小家伙玩性正浓:“张妈咪,你先吃嘛!我和老刘爸爸一会儿再吃!” 清清管司机叔叔叫“老刘爸爸”,管照顾他的保姆阿姨叫“张妈咪”,这么一看,活似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真爸爸”回来了,虎着脸站在客厅门口。 身边还跟着清清从未见过的“孟老师”。 “嗯哼——”夏越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清清?” 空气瞬间滞住。 小男孩一脸的懵样…… “啊,爸爸,你不是加班吗?”清清马上反应过来,利落地从“老刘爸爸”肩上翻下来:“爸爸,这是你女朋友?” 小家伙窜到了夏越面前,扑闪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汪汪地盯着夏越身边的孟夷君:“阿姨挺好看的。” 夏越没理这个小兔崽子,他招呼孟夷君坐,自己一个人去倒茶。 老刘在一边嘿嘿笑着:“嘿嘿,我陪……陪小少爷玩一会儿,他刚放……放学。” 张阿姨从厨房忙活出来,端了一大锅鱼汤,见夏越回来了,不由有些惊讶:“先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依夏越一贯工作狂的模式,不到凌晨是不会着家的。 孟夷君自然也成了眼靶子,她坐在沙发上,不太自在,老刘和张姨的眼神,时不时地扫向她这边…… 这俩人心里也好奇,先生从来不带女伴回家的,今天怎么……在他们眼里,夏先生是个古板的工作狂,不苟言笑,大概也是……不太招女孩子喜欢的吧? 不过今天带回来的女伴,的确挺漂亮,难怪能入夏先生法眼。 第11章 熊孩子(2) 夏越把熊孩子一把提了起来,抱在膝盖上:“清清,告诉爸爸,你今天在家都干了什么?” “在家呀?”萌包子咯咯地笑着,一点都没反应过来他此时已经掉进了老爹挖的坑里:“清清在家玩飞机!还有小火车!还看了电影,玩了一会儿ipad!中午就睡了会儿,醒来和老刘爸爸一起玩!”末了还不忘“邀功”:“很乖的!清清一天都在家里,没有跑外面闯祸!” 这小兔崽子,诚实倒还挺诚实的。 “那么学校呢,清清没去上学?” 熊孩子一脸懵圈:“啊……上学啊……这个……那个……”清清挠着包子脸,又挠着小脑瓜子,差点把自己挠秃了,也没支吾出所以然来。 夏越沉了脸:“你不是生病了吗?走,爸爸送你去医院!让护士阿姨给你扎个针——”夏越比了比胳膊:“护士阿姨的针头,有那么长。” 熊孩子更懵圈了…… 清清很委屈的噘着嘴,想哭又不敢:“额……那个……爸爸,我觉得我还可以抗一抗!” “那不用去医院?” “这个……还是不用了吧,”清清看着清清爹,泪眼汪汪,“那都是留给不勇敢的小朋友的!勇敢的小朋友生病了在家忍一忍就好啦!” “……” 孟夷君在一旁看着,这群众演员差点笑场。 夏越不打算“玩儿”下去了,他一脱手,将清清扔在了沙发上:“tom,你说生病了,孟老师来看你了。” “……” “清清是不是不太有礼貌,见了孟老师也不打招呼?” 这……大人的套路就是深啊! 清清泪目。 ******************** 要不是孟夷君拦着,夏越真打算把这熊孩子一顿揍。 “sorry爹地,tom以后不敢不上学啦……”熊孩子哭得梨花带雨:“tom很喜欢孟老师的,以后一定乖乖上学……呜呜……” 他被孟夷君抱在怀里,不断地抽噎。 “清清,如果让爸爸再发现你不去上学,骗老师、逃课,爸爸就把你送回美国,”夏越有些头痛,“你一个人呆美国……” “呜呜呜……爸爸不要!我不想离开爸爸……呜呜……” 小家伙哭起来的时候,真是惹人心疼。 孟夷君抱着这软萌萌的小包子,一边拍一边哄。 ******************** 孟夷君被邀请留下吃饭,她推辞不能,也便同意了。 一桌五口人,难得齐全,今天的晚餐,才像是一场寻常的家宴。 老刘和张姨私下嘀咕,先生很久都没有按时回家吃饭了,今天这一餐,也是凑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一餐无言,气氛有点沉闷。 平时善言的清清,因为怕他老爸又忽然反应过来,给他一顿胖揍,也不敢多说话。 小家伙憋了气,倔倔地自顾自吃饭,扒拉完米饭,默默地放下了碗筷:“爹地,tom吃好了。” “嗯。”他点了点头。 “爹地,我可以去玩了吗?” “孟老师还在——你说呢?” “哦……”小家伙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爹地,我还想问你一句话……”缓了一会儿,小家伙终于憋不住,又开始话多起来。 “说……” “爹地,孟老师是你女朋友吗?” “……” 夏越和孟夷君一时语塞。 这熊孩子话还挺多。 清清倒是很“开明”:“是也没关系咯,艾米和萨沙的爸爸就把女朋友带回家,他们一起住,我还很羡慕艾米、萨沙又有了新妈妈呢!” 清清在美国出生,六岁之前都没有回过国,自小周围邻居都是老美,老美婚恋观自由,爱时就爱,不爱就散,同龄小伙伴们几乎没有“家庭健全”的,清清对爸爸“和妈妈分开了”这件事倒是很能接受。 但对爸爸这么多年都不找“女朋友”,反而感到奇怪。 爸爸怎么和艾米、萨沙的爸爸,还有杰瑞他们的爸爸都不一样呢? “不过……如果爸爸希望清清更喜欢爸爸女朋友的话,清清希望得到一架模型飞机!”小家伙算盘打的很好,说这话时,小手伸了出来,做了个“要”的手势:“有了模型飞机,清清会更喜欢孟老师的!” 孟夷君窘的不知如何是好。 清清一笑,两颗虎牙露了出来,傻萌傻萌的。 夏越搁了筷子,眼一瞪,小清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以去玩了。” 把这多话的小家伙搁在餐桌上,真是……不安全啊。 “耶!”得到了“特赦”,小家伙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老刘爸爸,我们去玩吧!” ******************** 送孟夷君回去的路上,夏越显然没有刚才放松,语气有些“官方”:“孟老师,以后清清就交给你了,……他有点皮。” “清清挺可爱的。” 她微笑,这是她的心里话。小家伙挺活泼,说话也有意思。 “你……喜欢清清?”夏越明显一愣,但脸上很快就露出一种莫名的轻松、愉悦。 他愿意清清被孟夷君喜欢。 “他一点都不像你,哈哈,”孟夷君笑着说出了心里话,“清清很活泼,也爱说话。” 夏越也笑了:“他可能像他妈妈。” 车子很快驶入闹市区。 “孟老师,送你回学校,还是家?”夏越手握着方向盘,转头问孟夷君。 “学校,我的家就是学校,”她轻轻撩了撩垂下的散发,笑着,“自从应聘入职约翰尼,学校拨了宿舍给我住,我就一直住在学校宿舍,没有另外找房。” 他微微眯着眼睛,闪烁的霓虹从雾色的瞳仁里散开,碎成迷离张扬的夜。 ******************* 夏越的车在约翰尼校门口停下:“我送你……” “不用,”孟夷君很快打开了车门,“我们学校安保很严的,很安全,你回去吧。” 安保室就在他们左前方,门卫已经迎了出来,孟夷君打招呼:“蔡叔好。” “是孟老师呀?今天去逛街啦?哦……是约会!”蔡叔是安保室守值人员,今天排夜班,他和学校的老师都很熟络,他警惕地看了眼孟夷君身后的夏越。 “我朋友,”孟夷君淡淡地介绍,“送我回来的。” 她本来想说“我们班上学生的家长”,想想又不妥,这深更半夜的,和单身的学生家长在一块儿,有理也说不清。 蔡叔一副“我懂的”表情:“嘿嘿,小年轻嘛,我都懂、都懂……” 孟夷君转身向夏越:“我走啦?” “嗯……”他点了点头。 晕黄的路灯,将他整个的轮廓都抹上一层碎色的金。 他站在那里,沉默就像立在路边的一支灯。 直到孟夷君的背影消失在校园重重的树影下。 校门口的浅灰色路虎,才缓缓驶离。 第12章 配不上 回到宿舍,孟夷君飞快地脱了鞋,卸妆、净面、洗澡,这一连串的每日必备工序完成之后,她套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安心地扑倒在床上…… 真舒服啊。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下来,她像一滩泥,蜷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滴滴滴—— 微信跳了出来。 她伸手,将一边的手机“兜”了过来。 是桑以宁。 码字娘(桑以宁):小君君,睡了吗? 卖火柴滴辣个教书匠(孟夷君):没呢,刚回来,桑桑又在吃……泡面? 码字娘(桑以宁):哈哈哈!对我们这种特殊职业者来说,本宝宝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呢! 特殊职业者……额! 孟夷君发过去一个“汗”的表情。 桑桑这种职业……的确,晨昏颠倒,昼夜不分,天天都在那儿倒时差,没出道时,淹没于水深不可测的网文写手中,被读者骂、被出版社坑、被盗文网逆袭,苦啊,一把悲催泪!这刚刚混出点头了,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得了一身的病:肩周炎、颈椎病、坐骨神经痛……更悲催的是,他丫的码个字还能得抑郁症! 不想啦,想多了她都替桑桑累。 码字娘(桑以宁):小君君,夏越没啥事吧? 卖火柴滴辣个教书匠(孟夷君):怎么了? 码字娘(桑以宁):撕蒜告诉我一件事! 孟夷君敲过去一行字:“你最近跟李公子混的挺熟哦。”她打了个哈欠,真的有点困了。 桑以宁飞快地回:“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家夏越啊亲!!” “夏……夏越什么事?”孟夷君睡眼惺忪,发都发出去了,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她家夏越……啊亲! “老夏好像已经知道夏越回国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撕蒜说,他们那个圈子的,几乎都给透了风声,那么问题来咯——很快,国内娱乐媒体又将迎来大狂欢!啦啦啦!这种时候最兴奋啦,我那蠢蠢欲动滴小心脏!” 写书的,思维都跟别人不一样。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国内娱乐圈沉如一滩死水,翻不起水花子。 据这丫头说,原因是,她们这种摇笔杆子的,实在需要眼观八方耳听四面,随时关注各种社会动向,素材需要积累啊! 但但……孟夷君有个疑问,夏越这种安安静静做研究的一理工男,怎么跟娱乐圈挂上钩啦? 都怪国内娱记为二代圈子操碎了心。 聊了一会儿,孟夷君实在是困,耗不过桑桑这个夜猫子,便打算和桑以宁道晚安,终止睡前这场“愉快滴会谈”。 “夷君?”桑以宁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再给我最后两分钟——那个,黄东楠……你真的不会再去找他啦?你向我保证!” “不会了,桑桑你说的,‘人得贱的有底线’是不是?”孟夷君坐了起来,瞌睡虫跑了一半儿:“我们真的完了,彻底完了……” “那就好,我放心了。我那天可算是见识到了,他妈那劲儿,哪个媳妇吃得消她?夷君,你要真跟黄东楠在一起了,苦日子才长着呢!” 孟夷君打开了话匣子:“桑桑,你最了解我。我……我心里憋着个秘密,谁、谁也没说过,连你都不知道。”她蹲在床上,低头,一只手默默地扯自己头发:“以前……我在他面前,多少是有些自卑的,我、我觉得配不上他……我再好都配不上他!” “别说胡话,乖,”桑以宁温柔安慰,但下一秒就直接炸裂,“君君,你哪里配不上他啦?!你哪里配不上那个渣男?!!” 桑以宁是真的想不明白,论颜值,那渣男勉强算不丑,而君君呢,稍微打扮一下,那可是妥妥的光彩照人大美妞一枚!论家境吧,夷君虽然父母都没有了,但这么多年,她自己很努力,就算小夫妻俩自己买房,她的积蓄也足够凑一笔,不行还有她桑以宁这个铁杆闺蜜在呢!借钱借多少都可以!反观黄东楠呢,家累在身,自己工作又不算好,家里还有蔡红霞这么个妈,妥妥的减分都减成负的了! 就这,夷君哪里配不上那个渣男啦? “桑桑,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她的声音愈发低沉、迷离,“我也不知道今天能说到哪儿,如果……如果我不想说了,就、就不说,好吗?” “好……”桑以宁微哽。夷君的语气很不对劲。 “我、我小腹上有一道疤……” “嗯……听着吶。” “就是、就是有一道疤……” “疤怎么啦?你嫌丑?没事的啦,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祛疤产品没效果,大不了医美做掉它……不要因为这么小的事情自卑,乖啊,小君君。” 桑以宁显然是会错了意。 “不、不是的……” 孟夷君的声音在颤抖。 桑以宁这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夷君?你不想说的话……咱们可以缓缓。”她还记得孟夷君刚才说的,“如果我不想说了,就不说”。 “桑桑,我、我动过手术,这道疤,是手术留下的。” 电话那一头,孟夷君在哭。 “手术?那没关系呀,夷君,动个手术是很平常的事——”桑以宁的确被孟夷君的反应吓住了,一时语无伦次,不知从何安慰。 “不,不是平常的手术——”孟夷君顿了顿,忍住哭泣,下定了决心,才咬牙说道:“是剖腹产手术……”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桑以宁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夷君?剖腹产?黄东楠那个渣男的孩子?!” 天哪——这个渣男! “我、我……”孟夷君抽噎的不行,根本说不了完整的话,缓了半天,她才断断续续道:“桑桑,我……我不想说了……” “好好,不说就不说,乖,小君君你乖啊,”桑以宁也哭了出来,十分担心一个人独居的孟夷君,“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乖……明天就好了,明天就什么都好啦!” 真想马上天亮,她就飞过去陪孟夷君! ******************* 电话挂断。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是她配不上黄东楠……恋爱这几年来,她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掩藏的秘密被发现,生怕……她失去黄东楠。 所以黄东楠犯了错,她总是先反省自己,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总也散不掉。 因为她包容,她可以无底线地去包容黄东楠。 她自卑呀。 约翰尼国际学校靠近教职工宿舍楼的那一条马路,一辆银灰色路虎停了很久。直到街灯四起,霓虹耀目。 他也不曾走开。 摇下车窗,抽一支烟。想一人。 再醉一生。 第13章 相亲 不适的心情在忙碌的工作中,消磨的很快。 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孟夷君每天都收拾的利落干净,穿梭于教学楼与办公室之间,闲时就在办公室备备课,磨磨教案,这么捱着,日子过得也挺快。 办公室的傻大姐很热心,手里有了比较好的“资源”,总是不忘给她介绍:“夷君啊,有个小伙子人挺好的,本市公务员,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你要不要去看看?” 哎,s市的本地户籍哎!多少小姑娘梦寐以求! 她磨不过同事大姐的软磨硬泡,有时也会去看看,办公室大姐是好心,牵线给她的相亲“资源”都很不错。 这不,晚上又该有一场约会。 老早办公室大姐就在打趣她:“夷君今天真漂亮!小姑娘水灵的哎!”大姐搀着她转了个圈儿:“这条裙子蛮灵的哦,哪里买的?” “商场打折,碰见了觉得挺喜欢,”孟夷君笑着,“张老师有空的话,下次我们一块儿逛?” “哎好的呀,我最喜欢跟你们年轻人打交道来,”张老师凑近她,在她耳朵边小声道,“今晚那个……很不错的哦!小姑娘,阿姨跟你摊摊牌,这小伙子留洋回来,自己开公司的哎!真是很灵的,一表人才,抢手货!你要抓紧哦!” 她害羞地笑笑。 晚间的约会,为了表示重视,她特意回宿舍换了套小礼服,上了电卷棒,好好打理了一下发型。最近烦心事太多,脸色显得不太好看,临出门时,她又扑了点粉,补了妆,这样,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其实她真的没有做好投入下一段感情的准备,她的上一段感情,分分合合很多年,那也是她的初恋。一时要走出来,可有点难。 但碍于同办公室张老师的热情,推辞也不好,她便去了。 来到约定的地点,她提前了半个钟头。 孟夷君一向不惯让人等,情愿自己等别人。 来得有些早了,点一杯咖啡,坐着,靠窗看看风景。 ******************* 孟夷君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都能遇见夏越。 隔着屏风,邻桌的两人在谈生意经。一本正经的模样。 孟夷君起初只是瞥了一眼,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人影……怎么这样熟悉呢?仔细一看,竟然是夏越。 看他在忙,她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招呼。 时间差不多了,孟夷君拿出手机,点开相亲男的微信头像,随口一问:“嗨,已经到啦,你快了吗?”再发一个“微笑”的表情。 邻桌夏越对面的那个男人看了看手机。 孟夷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那么巧吧? 她咽了一口咖啡,差点被呛到。 他们那一桌似乎也谈完了事,正要散的样子。 夏越对面的男人低头动了下手机,很快,孟夷君这边就“滴滴”来了信息,她低头一看,果然是相亲男发来的信息:我就在咖啡馆,和一个朋友谈合作,孟小姐在哪一桌? ……额,真这么巧。 孟夷君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想用“拖字诀”,等夏越离开了再和相亲男“相认”。 没想到夏越非但眼神溜,还是十分“热情洋溢”的,转头的时候,发现了坐在邻桌不远处的孟夷君,他还真朝这边笑了笑,打招呼:“嗨,孟老师也在?” 他们走了过来。 孟夷君可无奈啦,面上却还得强作镇定。 “你怎么在这儿?”夏越笑着,在这儿偶遇孟夷君,真的是发自内心开心的。 “我……我有个约……”孟夷君不好意思地笑笑,垂下的长卷发随着她身体的幅度轻轻波动。 夏越有些开心地将孟夷君介绍给他的朋友:“张总,这是孟老师,我儿子的班主任。” 然而这是一个悲剧…… 张沐自然反应过来:“孟老师,孟夷君?” “是我,是孟夷君,你是……张老师介绍的……张沐?” “是呀是呀,你好——”张沐绅士地伸出了手,“这么巧,让孟老师久等了!”他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头回相亲,让女孩子等,的确很不好意思。 “我没等太久,”孟夷君笑着抬了抬手,她腕上缀着一只手表,很精致,平时主要用来装饰,偶尔也能看看时间,“正好六点,张先生没迟到。” 两人有谈有笑,夏越的脸色明显有点不对了:“你们认识?” 张沐咳了一声,大方道:“是以前一个老邻居张老师介绍的小姑娘,我刚回来,我妈也急,希望我定下来。” ******************* 夏越很快告辞,临走时向孟夷君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一瞬间的错觉……她总觉得,夏越今天心情不太好? 张沐是个很健谈的小伙子。张老师说的没错,这小伙儿自信、健谈,又很有修养。 几杯咖啡的时间,孟夷君跟他聊的还算不错。 临走时,这绅士的小伙儿非要送孟夷君回去,看起来对她感觉还不错。 ***************** 第二天一早,她刚到办公室,张老师便凑上来,笑着问她:“夷君啊,小张怎么样呀?跟你谈朋友感觉好不好啦?” 她知道张老师一片好意,便笑笑:“蛮绅士的,看起来特别体贴女孩子。” “哈哈,就是嘛,我们这一片的,男孩子都好的呀!你要是嫁进来,买汰烧都不用你做的哦,不要太舒服!小姑娘嘛,图个什么?年轻的时候,打扮打扮,吃吃喝喝玩玩,小日子过过么就好了呀!”张老师也是个贴心人,跟她讲的都是心里话:“不过哦,我也要告诉你,婆婆可能不太好弄!婆婆都是这样的呀,总归不喜欢儿子找个没户口的外地人,是伐?没关系,小伙子喜欢就好来,当妈的总是拗不过儿子,你紧着点,你条件又不是不好咯,要卖相有卖相,要身材有身材,工作又那么好,配谁不能呀?听张老师的,抓住了眼前这个小伙子,后半辈子都会幸福!” 孟夷君有点感动,从来没有一个长辈掏心窝子地跟她讲这么多话,为她打算,为她好。 想着想着,鼻子酸酸的。 ******************* 清清对学校的生活还算适应,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融入集体生活后,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她把这一段时间清清在学校的表现做成了册子摘录,有条不紊地梳理,这天抽空便想给夏越打个电话,汇报一下,需要家校合作的地方,她会额外指出。 “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夏越在忙? 这是孟夷君脑海里跳出的唯一念头,他一直都很忙,上次去他家吃晚饭,张姨桌上说的,先生几乎从来没有在0点之前回来过。最近从清清嘴里也知道,爸爸陪他的时间很少。 明天再说吧。 孟夷君转身回了房间,准备洗漱。 ******************* 偌大的书房,落地窗罩住了整座城的繁华。 他坐在沙发上,烟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递,烟圈绕迷了眼。 “昊隅?” 他把手机挪向唇边,轻轻喊了一个名字。 “在,”电话那头传来了回应,“我也想回国了,米高梅的酒店,一住就是两年。快发霉了。” 外放的功效使整个房间都散满了这淡淡的磁性男音。 向昊隅真是个低音炮。 “再不回来,妹子都要跟人跑了。” 电话那边咂咂嘴。 “昊隅,我很羡慕你。”夏越掐了烟。 “羡慕我?夏总,我天天隔着屏幕聊慰相思之苦,你呢,毕竟近水楼台啊!” “我快撑不住了……回来是不是错了?” “错?”向昊隅很不以为然:“清清总得有个妈啊……哥劝你一句,性格要改,下手要狠,像我这样,天天在米高梅住着,闲了摸两把牌,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我过得不逍遥?那我干嘛还要回来?——哥回来是攻城略地的!谁敢泡我女人,一路死滚!我向昊隅眼里能容下一片海,但不能容下海边半粒沙,你跟哥学,这八年,我替你憋得慌。” 向昊隅这两年长居海外,主要游荡在赌城拉斯维加斯,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拉斯维加斯逍遥啊,连他/妈/的性/交易都是合法的! ——拉斯维加斯所在内达华州,是全美唯一一个性/交易合法的州,但拉斯维加斯因博/彩业昌盛繁荣,为维持赌城秩序,禁性/交易。 听口气,这国内娱乐业大亨,这回是铁了心要回来了。 “昊隅,我并不想留在国内,我也不喜欢做生意。我想带她走,回马塞诸塞州,留任我的母校,做一名专心做实验的教授,我想,养活她和清清,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的生活很好,绿水青山,扁舟一叶,带着幼子,沉醉于学术,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也好,北美是穆枫的地盘,你全家在那边,也有照应。” 向昊隅一直知道,夏越不是生意人,他适合学术,钻在实验室,研究他最爱的量子物理。 他手又去摸烟盒,在触到的那一刹那,蓦然停止,有些自嘲地笑笑,收回了手。 “夏总,那就去呀!带着老婆孩子,回到北美,回到麻省理工,专心地做研究……让穆枫给你看点子。” 他的眼中,倏忽闪过一丝轻松。 璀璨的星光,透进了眼底。最深处。 第14章 周庄游 按照约翰尼国际学校多年来的惯例,一年级新生在入学一个月后将迎来为期两天的户外拓展,孟夷君作为具有带班一年级多年经验的教师,很清楚这个惯例,这种活动,她已经参加好几年了。 今年“户外拓展”的地点选定在古镇周庄。 周庄位于s市西北角的k城,小地方环境还不错,距离s市也十分近,是“两天一夜”活动的佳宜之地。 打点好一切,孟夷君跟着一群熊孩子坐上学校的“豪华”大巴,往k城出发。 孩子们闹腾不停,没一会儿,大巴车上叽叽喳喳像麻雀窝。 孟夷君离开座位,一个一个地发垫饥的食物,安抚孩子们。 *************** 周庄素有“中国第一水乡”之称,历史悠久,文化繁盛。孟夷君慕名已久,早就想来,但这次领着孩子们,多有束缚,毕竟还是与寻常旅游大不相同的。 最重要的,是顾好孩子们的安全。 孟夷君领的班级是“双语班”,家长多注重培养,孩子们虽然才一年级,有很多口语已经不错。但和“国际班”娃娃们比,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这不,国际班的那群孩子,被老外游客赞一句“可爱”,个个大方地用英语说“谢谢”,有的甚至还与老外们攀谈起来。 看得这边双语班的娃,像火炉壁上乱钻的蚂蚁,个个心痒又无奈。 孟夷君笑了笑,觉得这些小人儿忒有趣,还会有自己的小小心思呢。 她给孩子们一一发完面包和水,点人头的时候,却发现清清不见了。 “tom?” 没有孩子应。 ******************* 这倒有些麻烦,少了一个孩子,说起来可是不小的事。 如果是别人,孟夷君也许不会太担心,小家伙们聪明着呢,不会走远的。但清清不同,清清特立独行,又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才回国没有多久,不太明白国内的规则和纪律。 这要是真走丢了呢? 她焦虑地抬头四处张望。 “清清!” 小不点儿正在人堆里回头看她呢! 小家伙像个小球似的,颠颠跑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头发老外。 清清把老外拖到了孟夷君跟前,流利地用英语跟他“牵”来的朋友说:“不能只夸奖他们班的人!我们班小朋友也要夸奖!” 老外哈哈大笑,摸摸清清的头,回头对着孟夷君所带班级的全体小朋友狠狠夸奖:“你们都很可爱!都是最可爱的孩子!” “那有没有比他们班更可爱?”小家伙居然还不满意。 这个……有点尴尬啊清清。孟夷君不忍直视。 清清英语说的很流利,没有半点口音,老外连连夸赞:“你这么小,英语就这么棒!”毫不吝啬地朝小家伙竖大拇指。 “我小时候住在马塞诸塞州,”清清叹了一口气,“我棒有什么用呀,我们全班都棒我才开心!” “oh,”老外笑了,冲着双语班的孩子们竖大拇指,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都棒!大家都棒!” 清清笑的很灿烂。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孟夷君全都看在眼里。 额……这样也行啊……清清。 ******************** 下午稍作休息之后,就带孩子们四处走走,整班的孩子整顿好纪律之后,并不难带。 晚上有学校安排的活动,所有一年级的孩子们都在一起游戏,亲密无间。 第一天就这么平安地过去了。 意外发生在第二天。 ******************* 那是孟夷君猝不及防的。 完成了最后一个“领着一年级孩子观察水乡建筑”的活动之后,几个班的孩子都在有条不紊的组织下,一一走上学校大巴,准备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大巴车门口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孟夷君在组织排队,听到哭声,心里一惊。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寻。 那个孩子捂着头,趴在车门的台阶上,大哭。 “怎么了?”她慌慌张张地走过去。孩子们七嘴八舌嚷开了:“他跌了一跤。”“头磕到了……” 孟夷君把跌倒的孩子扶起来,原来是唐*。清清的好朋友。 “*,你怎么了?” 台阶上是血,小手捂着额头,看不清伤口。但鲜红的血不断从指缝间流下,捂也捂不住。 她当下便慌神了。 孩子见孟老师来了,情绪稍有稳定,哭声也小了。 “来,*不要怕,让孟老师看看……”她柔声细气地安慰着,哄孩子把手拿开。 是挺大的伤口。 裂口很瘆人。 不断地流着血。 ******************* 孟夷君一把将唐*抱起。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孩子必须及时就医!还好只是伤在前额,应该只是外伤!万幸万幸! 但现在的环境,舆论对他们这个行业并没有好印象,家校关系相对比较紧张,她清楚,即便她处理得当,也未必会让家长满意。 她抱着孩子慌张地拨开人群。 和她一样的小年轻李老师见状,忙说:“夷君,你先把孩子送当地医院,止血要紧!你们班的孩子,我会帮你看着的,一定安全回学校。” 她很感激同事之间的友爱,但再要说感谢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孟夷君有些失措,脑子懵懵一片,就医……这人生地不熟的k市,去哪儿就医?她没开车来呀!他们同事都是跟着校车来的,没有一个有车呀! 打车吗?怎么办? 她慌了,完全六神无主。 随队的唯一一个领导冲出来:“孟夷君!你们班怎么回事?孩子怎么会这样?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一再地强调!你在做什么?!” 她被这劈头盖脸一顿训,逼的更是无措。 安全第一……她也知道呀!但意外已出,她能怎么办呢? “还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 领导对她吼。 孟夷君当真一愣,这……学校就不管了?也不帮她一起联络送医的车辆? 她孤身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k市,抱着个额上一个血窟窿的孩子,怎么忙的过来? 那真是无边的绝望。 孟夷君手一抖,差点把孩子摔下来。 ******************* 往深里想,她也明白领导的意思,她是班主任,班上孩子出了事,不管怎样,责任是她的,学校不能兜着揽着,如果碰上学生家长不明理的,来闹,那可怎么办? 最终,她还是在同事的帮助下拨打了急救电话,将孩子抱上了救护车。 学校的大巴车按时回了s市。 她一个人,守在k市的医院,等着唐*的家长到来。 ******************* k市是个县级市,虽然经济发达,但仍有县级市的局限,医疗跟不上趟儿,对于送医的孩子,稍大一点的问题,一般都建议转院。 急诊是个很年轻的医生,只看了一眼就说:“伤口不大,但我们不能缝。” “为什么?”孟夷君不理解这个逻辑。 “你看嘛,喏,这儿,少了一块皮,这怎么缝?” 孟夷君当然不敢看,伤在孩子的身上,再小的伤口,都让人心惊。她刚才已经看过一回了,很瘆人,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看第二回。 “你来看啊,”这年轻医生似乎还不依不饶,非要让孟夷君看孩子的伤口,“你仔细看,这儿怎么少了一块皮,这我们怎么缝啊……” 她腹诽,怎么缝……我不是医生啊。 “那怎么办?”她真没办法了。 “建议送苏州,没少皮的话,只是很小的一个缝合手术,我们可以做。但这儿少了一块皮,很有可能要做植皮手术的!” 植皮?! 孟夷君不知道其中轻重,但听起来感觉很严重。 “这需要植皮吗?还要……送苏州?” 意思就是这儿不能治?得转院,还不是转本市的院? 她心慌极了。很担心孩子受苦,也担心孩子家长来了不好交代。 “是呀,还是去苏州吧,苏州有儿童医院,能做这个手术。” 真没想到,跌了一跤,还跌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给这个小朋友简单包扎一下吧,止血,你们马上转苏州去。” ******************* k市是苏州的下属县级市,论医疗的话,的确比不上苏州。 如果要临时折回s市就医,路程要比直接去苏州远许多。 去苏州就医,的确是目前看来最好的选择。 孟夷君打算给唐*父母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唐*转院去苏州了,让他们直接去苏州医院。 她一摸口袋,惊的冷汗直冒…… 手机……居然不翼而飞了! 应该是刚才忙乱之中,不知掉在了哪里,她回想,却根本想不起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下可怎么办?没有手机的话,她孤身一人在外,不说有多麻烦,就说眼下吧,她怎么联系唐*父母呢? 跟别人借手机也是不现实的,家长的号码存在她的手机里,而她是背不出家长号码的。 真是急死人了。 第15章 意外 急诊室外,一对夫妻匆匆赶来。 “*呢,*在哪儿?”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踏踏踏”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孟夷君如释重负。 唐*的爸爸妈妈终于在即将转院去苏州之前赶到了。 孟夷君将这里的情况向唐*爸妈说明,并将医生的话转述。 唐*妈妈的脸色当即便不好看了:“什么?还要转院!这里不能缝合吗?” ******************* 好在唐*爸妈开车来的,k市距离苏州市区并不远,交通的问题解决了,孩子也能及时就医,孟夷君松了一口气。 唐*靠在妈妈的怀里,忍不住疼,间歇地抽噎。 把*妈心疼的不行:“宝宝,哪里疼,跟妈妈讲哦。乖宝宝,给妈妈看看,来,妈妈吹吹。” “孟老师啊,我们做家长的特别感激你这一个月来对*的照顾,做老师真的特别不容易,真的。但是——” 唐*那个浓妆艳抹漂亮的妈一个“但是”把孟夷君唬了一跳,从一开始见到唐*父母,她便被低气压笼罩,直觉*的家长“不好惹”。 “但是,孟老师你也知道,”漂亮女人笑了笑,“*在学校组织的活动中出事,不管怎样,学校的责任是绕不开的。就算我们*调皮,是自己没事儿拿石子把脑袋给砸破了,学校也应承担大半的责任!是不是?更何况我们*没有这样——” *妈妈笑的恰到好处,讲的话更是滴水不漏。 “是,是这样的……”孟夷君应着,正在琢磨着用何种措辞来解释。 “孟老师,我想问一下,*受伤的事,你们学校领导知道吗?” “知道的,学校领导让我以学生为重,先带孩子来医院……” “那就派你一个班主任跟着吗?”孟夷君话还没讲完,已经被*妈抢过了话头:“*都这样了,你们学校领导不用一起跟到医院来??” “素樱——”驾驶座的男人开了腔:“你话有点多了。” 女人尴尬地笑了笑:“孟老师别介意哦,我不是针对你,宝宝受伤吃的苦没人能代替,我当妈的也是心疼……” “能理解能理解,孩子受伤,我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路,孟夷君如坐针毡。 ******************* 苏州的儿童医院还是很专业的,看起来并不比s市差。 两位家长去挂号缴费,留孟夷君一个人看着唐*。 小家伙坐在等候位上,有些害怕:“孟老师,植皮……是什么意思?还要缝呢,怎么缝呀?” 声音小小的颤抖。 孟夷君安慰:“都会打麻醉的,放心呀,打了麻醉就不疼啦。” “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点感觉都没有。”孟夷君笑了笑。 晚上的儿童医院,人山人海。 他们运气并不好,排队等了很久,才等到专家会诊。因为孩子尚小,又伤在前额,很怕留疤,*的妈妈要求挂专家号。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钟,缝合的方案还没有出来。孟夷君有些心焦,她连手机都丢了呀,和同事朋友完全处于失联状态,时间愈等愈晚,人便愈来愈焦躁。 唐*的爸爸走了过来:“孟老师,我们谈谈。” 她跟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这次遇到的家长,不太好说话。 果然,唐*爸爸发难:“孟老师,感谢您将*送到医院。但是——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学校怎么一个领导都不来看望的?” 孟夷君一愣,委屈极了。 真不是她帮领导说话,时下的环境是,只要学生不出事,只要家长满意,怎么都好,学校领导绝不会“故意”忽视学生的。谁都怕捅上了报纸媒体,乌纱帽不保啊。 因为事发突然,学校领导层都还没反应过来,孟夷君作为班主任,先送孩子就医,孩子具体伤情如何,她采集了信息,再上报学校。 “*爸爸,学校领导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明天,明天就会来探望的——” “明天?*这样,还不定明天能不能出院呢……” 晚上九点整,唐*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孟夷君总算松了一口气。 “*家长,孩子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你们再联系我。”她收拾了一下包,准备离开。 “孟老师……”唐*妈妈喊住了她:“您要离开?还是再等等吧,*还没出来呢……等宝宝出来了,看看伤情再说?” 她刚刚站起来,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孟夷君心里焦躁不安。 要知她现在是在外地,出了医院大门,还得往火车站奔呢!回s市的动车,一般晚上十点多就没有了,她这个时候还不走的话,今晚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越想越慌……桑桑联系不上她,又找不到她人,会不会报警? 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问:“*妈妈,今晚你们……还回s市吗?” “当然不回啦!宝宝都这样了,我们怎么回去?回去是不可能啦!唉,只能在医院缩一晚,也是可怜……” ******************* 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只有走廊,风吹风往,空气清透。 孟夷君站在风头上,清了清脑子。她打开随身的包,翻了下钱包……错过了末班的动车,打车回去吗?虽是邻市,不算太远,但真要打车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这次出来,本身就是随同参加学校活动的,她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 今晚留在苏州住宾馆更是不可能的,她明天还要上班呢! 真是愈想愈急。 翻着翻着包,摸到了一个硬块,孟夷君一个激灵!她想起来,在车上的时候,清清把一个手机交给了孟夷君,说是让孟老师保管。 这个手机是夏越担心清清的安全,出行让清清带着的。 她赶紧掏了出来。 通讯录中,只有一个联系人:爸爸。 孟夷君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 出乎她的意料,电话被接通的很快。 “在哪儿?”他问。 孟夷君愣在那儿:“我……我是……” “我知道,孟老师?我是夏越,我在等你电话。”那一边,有轻轻的喘息声:“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清清跟你说的?”孟夷君差点要哭出来,在远外遇见亲人的那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是,”他一顿,又说,“k市哪家医院?我现在就在k市,打你电话关机……” “我们转院了,现在在苏州——”孟夷君说道:“能不能……麻烦你给桑桑打个电话,告诉她我手机丢了,让她不要担心……” “苏州哪里?我来接你。” 他的话很简短,但语气却让人安心。 ******************* 挂了电话,孟夷君愣在那里,哭到完全奔溃。 还有人,会在最冷的时候,温你的心。 晚十点,他出现在孟夷君面前。 今天的夏越和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他穿白色衬衫,打领结,一身正装,看着像是刚从会议桌上走下来。 他向孟夷君笑了笑,走过去。 “一直在等你电话。” 他笑着。颀长的影子映照在医院长廊的地板上,轻轻晃动。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暖,叫人安心。 “麻烦你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他笑着问孟夷君。 “可能还要一会儿……孩子……还没出来呢。” “别急,慢慢等。” “我真怕今天太晚了错过动车……”她心有余悸。 “现在没事了,”他松了松领结,“我听清清说有孩子撞伤了,孟老师送医院去了,我就有点担心你。” ******************* 唐*出了手术室,麻醉还没有完全醒。 *爸和*妈守在边上,夏越陪同孟夷君也在。 “孟老师,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受累,回去吧。” *妈在这个时候倒是挺通情达理的。 孟夷君又看了看孩子,轻轻摸着孩子的手,小声道:“*,老师回去了哦,你好好养病……” 唐*睁了眼睛,微动了动。 ******************* 还是那辆银灰色的路虎。 坐上车的那一瞬间,孟夷君浑身放松下来。 夏越递过来一瓶水:“喝点水吧。” “谢谢。”她接过去:“为什么……要来?” “嗯?”他微怔。 夏越的车上零散放着几本《红妆》,孟夷君闲着无聊,拿起最新一期的《红妆》来,随意地翻阅。 大标题的彩页,是盘点夏氏各二代的“情感生活”,八卦至极,但也算有理有据,行内人的爆料看起来很靠谱。 这就是《红妆》的精华所在,也是《红妆》长年不衰的原因之一,此本杂志的爆料,有时虽看起来荒诞不稽,但多为业内人深料,许多料竟在多年之后得到验证。 夏越也在爆料其列。 作为夏氏集团的长公子,将来最有可能承继家业的人选,夏越的一举一动,都为各方关注。 她的手指轻轻划下—— “豪门公子‘失踪’多年,再现人间,是夺嫡?是争产?” 这种标题也太…… 太tvb了吧?! 第16章 心花(1) “看什么呢……”他轻笑,笑容里竟包容了一丝宠溺。 “翻翻杂志呢,”孟夷君打了个呵欠,“跟你有关。” 她倒并不讳言。夏越这种人,平时闲的应该不会翻娱乐时尚类的杂志,他车里收了好几本《红妆》,看这样子,他也是知道近期漫天的娱乐新闻都在扒他们家那些事儿。 孟夷君不禁又想起了上回桑桑说的,当年夏越愤而出国,多年未归,是为了一个女明星和家里人赌气。 看来夏越没少上过娱乐杂志嘛…… “写了什么?”他忽然问。 沉黑的眸子隐入夜色中,乌黑如曜石。 他的语气轻松淡然,没有一丝的生气,他好像很期望从孟夷君的口里,知道外界对他的描摹与评价。 “你没看?”孟夷君有些惊讶。 “随便翻了下,”他淡然,“没来得及细看。说什么了?” “介绍了一下夏氏……从当年创办‘夏氏’的穷小子和常家千金的故事开始说起……” 夏越笑的很温暖:“我父亲和母亲,的确很恩爱。我一直都羡慕他们。” 从夏越的反应可以看出,外界传言的夏氏老总夏治宗与夫人常素鹣鲽情深,实非虚言,他们这一对,真可谓商界模范夫妻了。 “但是……”夏越一顿,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母亲……这么多年,我与她一直都有隔阂,好多年都没有回国看她,心里很愧疚。” 她没有想到,夏越会主动与她谈起那一段往事。 据孟夷君从桑桑那里探知的消息而知,夏越与其母不和,系因夏越与女明星的恋情,得不到母亲常素的同意,又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而后,夏越便长居马塞诸塞州,多年没有回国。 对于外界而言,这八年时间,夏越是一个完全销声匿迹的人。 关于那个女明星的事,即使另一位事主就在眼前,孟夷君也不敢问。 “那你母亲……一定很想念你。” “我也……也有点想他,”他的声音渐沉,音色沙哑,他顿了一下,很快又说道,“过段时间,我想把清清带过去,让她看看。” 清清…… “你妈妈还不知道清清的存在?” “不知道,”他笑笑,“我没办法预估我母亲的反应,她也许……会有点高兴吧,但也许……” 夏越没有再说下去。 据江湖传言,夏家规矩非常严,夏治宗的夫人常素本就出身名门,能入她法眼的未来儿媳,必得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当年夏越和女明星恋爱,她不惜决裂母子关系,也要棒打鸳鸯,这位夫人骨子里是很瞧不起“戏子”的。 夏越是夏夫人常素的长子,她从小偏爱,对这个儿子寄以厚望,如果被她得知,这个从小乖顺、一路名校的孩子,在外面多年,却做了一件最叛逆的事,未婚便领了个“私生子”回国,她无疑是难以接受的。说不定这意外得来的孙子,也不会受整个家族喜爱。 ******************* 夏越停了车,很绅士地给孟夷君开车门。 “到了。” 她一惊,忽觉时间飞快。 “我送你进去?” “学校应该不会让外人进的,这么晚了……”她本能地拒绝。 “那也好,我看着你进去。”夏越浅笑。 他站在月光下,手插口袋,身影在地上拖的老长。 淡淡地笑。幸福悄然地爬至唇角。 孟夷君站在安保室门口,在与门卫说着什么,好久也不见进去。 他略皱了皱眉,不禁担忧,走了过去:“怎么了?” “蔡叔说,我的宿舍被水浸了,地板全都泡烂,学校内务部正在整修呢。” 今晚当值的蔡叔凑上来:“是啊是啊,孟老师走的时候忘了关水龙头,水哗哗地流,地板全都泡烂啦!家具也是报废了!没办法住的!” “那要怎么办?”孟夷君有些急。 约翰尼国际学校靠近旅游风景区,平时周边的宾馆都是爆满,想要预定都难,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再想临时找宾馆,几乎是不可能的。 明天学校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孩子出事是在她的班里,如果她明天和领导沟通不善,或者因住的较远,匆忙之中迟到的话,给领导留下的印象就更差了! 左想右想都是不妥,这个时候,孟夷君已经又累又饿,真想在自己的小宿舍里,洗个舒服的澡,泡碗泡面,吃完就休息,美美地睡上一觉啊! “这样吧,”门卫蔡叔说话了,“我们安保室都有床铺的,孟老师不介意的话,就在这儿挤一晚吧……” 这…… 孟夷君很为难:“这不好吧,蔡叔……” 安保室的床铺很小,一人一位,不会有多余的,要挤的话,两个安保就必须要挤一床,这多不好,平白让别人挨罪受。她即便一个人独自睡一铺……所有的安保人员都是男性,独她一人挤在中间,也是十分不便的。 “没什么不好的,孟老师来吧,挤一挤就挤一挤,没什么的。”蔡叔似乎很热情。 孟夷君的确很为难……但就这一晚,应该没什么吧?明天有时间了再去好好找宾馆暂住。人家蔡叔也是一片好心。 她刚要答应,身后的夏越开口了:“去我那儿住吧,有空余的卧室,我明天上班会很早,顺便送你。” ******************* 再三权衡之下,孟夷君还是坐回到了夏越的车上。 安保室门口,一个暗色的影子直如幽灵。 “现在的小姑娘啊……啧啧,太随便。” 孟夷君坐在车上,肚子饿的咕咕叫,又困又累,她闭着眼睛,小憩了会儿,醒来时,居然已经到了夏越家里。 夏越熟练地停车、开车门。 她跟在后面。 偌大的院子,寂无人声。 蚊子嗡嗡地围着他们,孟夷君伸手去赶,——住大别墅就是这点不好,满院的草植,光养蚊子了。 “一会儿我点蚊香。”夏越笑着打开大门。 大厅里很安静,和上次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此时已是午夜,孟夷君走路很小心,说话也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了睡着的清清,还有家里的阿姨和司机。 “家里只有我。”夏越忽然道。 “没人了?清清呢……” “清清去他向叔叔那儿了,他四叔刚回国,很想他,可能要多住一段时间。”他熟练地给孟夷君倒好热茶,笑笑:“我乐得清静。” “那张姨和老刘呢?” “张姨和老刘老家有点事情,向我请了几天假,反正清清不在,我索性给他们放了半个月。” “那么久啊……那你平时吃饭怎么办?”不会都是外卖吧? “我会做饭。”他笑的有几分腼腆,与正装齐整的严肃形象十分格格不入。 也对,夏越在美国多年,自理能力应该很好,做饭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饿了吗?”他起身:“我给你弄点吃的……” 他没有“征询”孟夷君的意见,直接起身去厨房。 “我……”孟夷君也跟着站了起来。 “炖鱼汤?我最拿手,很鲜。你先去洗个澡,晚点下来吃。”他头也不回:“你睡楼上左转第二个房间吧,里面有洗手间,换洗衣服可以去张姨房间找一找……” 连拒绝……都没机会呢。 ******************* 洗完澡,孟夷君裹上睡袍,拿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咚咚——”卧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她微惊,本能地将头转向门口。 “洗好了吗?鱼汤炖好了,趁热喝……” 夏越的声音很清澈。 他等在外面。 “就、就好……马上就来。”孟夷君拢了拢头发。 “我在楼下等你,”夏越一笑,“不急。” 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夏越下楼了。 一瞬间错愕。 她的眼泪莫名地流下来。 很多年前,在北美白墙白幔的医院里,她刚动完手术,麻醉过了,刀口疼的不行。 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被护士摁住:“不能起来,你需要休养。” 那个时候,她的英语还不是很好,只能听懂简短的口语,她擦着泪问医生:“他……还好吗?”她没有用“it”这个单词,能出口的英语也很简单,但意外的是,护士竟然听懂了她的话,笑着告诉她:“很好,很好呀!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妈妈需要休息。” 她侧过了脸,糊了满枕巾的泪。 美国人是不会坐月子的,她刚生产完,护士送来的水是加冰块的。她鼓足了勇气,却还是没敢喝。 等她能进食的时候,护士端了一保温瓶的新鲜鱼汤来,喂她喝下。 她正好奇,北美的医院,怎么也会贴心地按中国人的饮食来做产后的炖品? 护士说,是那位先生送来的。 往后她在医院的每一天,都有新鲜的鱼汤送来,这雪中送炭的炖品,无疑加速了她身体的恢复。 都是“那位先生”送来的。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先生”。 也不想见。 她只想着,拿钱回去,救爸爸。 爸爸还在老家小县城冷冰冰的医院里,等着她拿救命钱回去。 第17章 心花(2) 她收回了思绪,匆匆将眼泪擦干。刚才是套着睡袍,现下又换了一件稍微齐整些的衣服,再拢好头发,准备下楼。 换衣服的时候,手不小心摸到了小腹上的那道疤…… 她愣在那里,莫名的心酸。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夏越已经摆好了碗筷。 除了一大盆鱼汤外,他还另炒了几个小菜,这顿“夜宵”,看着还挺丰盛。 他朝着楼梯上走下来的孟夷君道:“你先吃,我去洗个澡。”他笑着补了一句:“给我留点儿。” 孟夷君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夏越刚走,她便坐下来大快朵颐。 鱼汤是乳白色的,就像牛奶一样,火候掌握的好,炖的时间久,才能出这个效果。 看得出来,夏越的确厨艺精道。 尝了一口…… 很鲜。 和多年前,在北美医院里鱼汤的味道,竟那样像。要不是她知道不可能,还真怀疑穿过了漫漫时空,她此时喝的,真是多年前那锅鱼汤。 念念不忘啊。 ******************* 三楼书房拐角的楼梯口,刚洗完澡的夏越扶着栏杆,在打电话:“昊隅,清清再陪你玩两天,我最近不打算去接他了……” 他换了一身便装,除去束缚,整个身体都像解脱了,轻松极了。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好呀,你还在公司加班?清清放我这儿,放心……”电话那头传来小清清的声音:“四叔,四叔,驾、驾!快走呀!驾!” “……”夏越忙阻止:“昊隅,别太惯啊,惯坏了就放你那儿,我不要了。” 向昊隅大笑:“你儿子要骑马,我能不给?” “把电话给我儿子,”夏越开始威胁,“清清,你再不从四叔身上下来,回来爸爸就……” 小家伙“嗖”地一下弹开了:“哎呀四叔,清清去玩啦!你跟爸爸讲、你跟爸爸讲!”向昊隅对着电话讲:“夏总,你儿子听见你声音跟见了鬼一样……”他笑道:“平时忙的脚不沾地,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啦?”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夏越道,“拜托你再多带清清两天,这几天,我不想在家里看见臭小子……” “怎么……”向昊隅颇为不解。 “她……”夏越吸了一口气:“她在家里。” 向昊隅一顿,差点噎住:“什么?”继而一笑:“我没听错吧?夏总行啊,速度比我想的要快。” “师承向总,荣幸——” 他想起向昊隅在米高梅的酒店里,“教导”他时说的一番话。 唇角不禁微微地上扬。 ******************* 下了楼,孟夷君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孟夷君很细心,在夏越没下楼之前,就已经特地为他盛开了两碗汤,她小心翼翼推了一碗鱼汤到夏越面前:“吃吧,还热呢。” “谢谢。”他笑笑,接过。 “好喝吗?鱼汤合你口味?”他突兀问了一句。 孟夷君懵然,又点头:“好喝,我以前……好像喝过。” 夏越不说话了,他躲过孟夷君的目光。少顷,才说道:“孟老师,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孟夷君好奇:“什么事?” 夏越帮了她很多忙,近来她也是没少麻烦夏越,择个机会,她也真想好好感谢夏越。 “清清从小调皮,他母亲不在身边,无人照管。今年才回国,对周围环境的适应,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我想,你陪在他身边,对他的成长,会有帮助。”他一顿:“清清很喜欢你。” “我……我会的,”孟夷君习惯性地撩了撩鬓边垂下的散发,“我也喜欢清清,以后,会多多关心他。” “我的意思是……”夏越毫不讳言:“我希望聘请孟老师作为清清的家庭教师,经常陪在他身边,照管他的学业,甚至是生活。可以吗?”他在提一个看似“不太合理”的要求,却又从容不迫地补了一句:“当然,薪酬会很丰厚,如果孟老师愿意帮助清清,我不会亏待孟老师。” 用“薪酬”来掩饰他真正的目的,这一招,像是夏越的风格。 孟夷君一愣,好像get到了重点,既然要顾到清清的“生活”,那是要像张姨一样住家吗? “需要……住家吗?” “当然,”夏越对孟夷君的领悟能力感到很满意,“孟老师考虑吗?” 既解决她住的地方,又多加一份工资,听起来好像不错。 “我……我不行,”她很快拒绝,“现在教育局查的很严,我们不能私自……” 教师在外找私活,她除非是不想干了呢。 “孟老师,我都查过,我很清楚现在的教育系统,”夏越又开始发挥他那一丝不苟的严谨精神,“教育局所辖公立学校的确不允许在编教师在外‘创收’,但约翰尼是私立学校,不受拘束。孟老师大可出来工作……” 夏越说的很对,教育局下发的文件,和他所讲的,一字不差。 她似乎连拒绝都没有合适的理由了。 “孟老师不愿意吗?”他放下手中的碗,笑了笑:“孟老师对住宿条件,或者薪酬水平,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很愿意满足。” 他说话带着一点点的公式化,像在和客户谈生意,但他唇角不轻不淡的笑容,却很容易使人放松下来。 “我……我还可以拒绝吗?”孟夷君也笑,在夏越面前,谈话的方式她也get到了重点,他笑着,那她就要比夏越笑的更暖,更灿烂。 “当然可以,”夏越看着她的眼睛,眸中盛着一汪星子的碎光,“但我不希望你拒绝。” “我……”她想了一下:“住在学生家里,到底还是不合适的。” 夏越明白她的迟疑,说道:“因为我单身?你怕闲言碎语?” 孟夷君没有想到夏越会如此“不委婉”。 她低下头。 “那没关系,我在家的时间很少,有时索性在办公室通宵。所以我更需要你,照顾清清。我怕清清疏于管教,我带他回来,是错了……” 孟夷君有点心软,最怕,拿孩子来说事。 “家里还有张姨,你也住在家里的话,不会不方便的。” 第18章 心花(3) 这一晚,换了地方睡觉,有点不适应。 懵懵混混捱到了早上,她睁开眼,缓了两秒,脑子嗡——一声,心里大叫:不要迟到了吧! 然后飞快地从床上窜起来,穿衣、洗漱,再简单地绑个马尾。 夏越居然比她起的还早。 “早啊!”他扬头,朝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的孟夷君打招呼。 早餐都准备好了。 燕麦,牛奶,烤面包,为了照顾孟夷君,还炖了一小碗米粥。 “温火炖的,听说细米养人?”他好像是个外行,在孟夷君面前显得有些笨拙,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喝完还有,锅里小火煨着。” 孟夷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起来晚了……” 自己到别人家借居做客呢,早饭家务却还要主人家来做。 “举手之劳。”夏越抬手看了看表:“七点,吃完早饭送你去学校应该来得及吧?” “我可以自己坐车去,太麻烦你了……”孟夷君犹豫。 “我顺路的。”夏越笑着,不放过任何一点的机会,见缝就插针:“我是有求于人,殷勤过甚——”他自嘲着,说:“昨晚我提议的事,孟老师考虑的怎么样?” 他很快又补上一句:“孟老师如果怕流言蜚语,我可以住在公司。——不麻烦的,我每天回来都晚,如果不是为了清清,可能就通宵不回来了。清清有孟老师照顾,我很放心。” 他喝了一口牛奶。 连夏越本身都深觉自己阴险,以退为进,步步紧逼,这种撩妹子的手段,若非向昊隅亲授,凭他自己,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他等着孟夷君的反应。 孟夷君放下牛奶,略顿了顿:“那好吧……等清清适应了国内学校的生活,我就搬出来,不做他的家庭老师了。” 他心里狂喜,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谢谢孟老师,希望清清能进步。” 不免腹诽,向昊隅其人,正事儿不定能靠住,这种旁门左道的点子,真是一打一个准儿。 改天还真得好好谢谢他。 ******************* 下午四点半,下课铃声响起,孟夷君整队,将孩子们一个一个送到家长手里。 她便轻松了。 回到办公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 孟夷君一直是一个“工作狂”,平时下班了也不会马上走,总要再改改教案,批批作业,准备一下第二天上课要用的课件资源。 今天看她收拾东西这么勤,几乎是踩着点儿就准备下班,同办公室热心的张老师不免打趣:“小孟啊,今天约会?哎哟,看来是人家小伙子发力了呀!追的蛮厉害的哦!” 她被张老师说的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张老师……” “好啦好啦,我都懂的呀!你们小姑娘么,是要去玩的呀!成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嘛!谁没有年轻过真是……张老师都懂、都懂!” 孟夷君整理包包的手停了下来,略一惊,好像真被张老师戳中了……心事。 今天一天的状态都非常的好,为什么…… 潜意识中她非常盼望下班呢? 盼望……见到某个人……的笑? 夏越会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 孟夷君挎着包,踩着高跟鞋走出了校门,经过安保室的时候,还被蔡叔亏了几句:“孟老师,今天精神头足的哦!去哪呀,约会?你看你这脸色好看的,滋润啊。” 蔡叔的意思分明是…… 她低下头,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匆匆走过。 实在是有些尴尬。昨天晚上,蔡叔撞见了她和夏越在一起,并且是知道她昨晚住在夏越家里的,那种一脸了然的表情,实在叫她有些不自在。 “滴滴——” 孟夷君只顾低头走,没有发现街边的银灰色路虎已经停了好久。 “滴——” 汽笛声近的好像就在她耳边炸开。 她吓了一跳,抬头。 夏越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他仍然穿正装,戴一副墨镜,比平时看见的样子更要成熟些,十足生意场上的派头。 “回家——”他很自然地拉开车门,示意孟夷君上车。 “你……不在公司?” “走开一会儿,塌不了天。”他微笑:“以后我每天都来接你。” 她想拒绝,但却没法开口。 孤独这么多年,此时才发现,她竟十分迷恋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大概自从爸爸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 哪怕是和黄东楠在一起的六年,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 “一会儿我们绕一下菜市场?晚上想吃什么?” 他特别在乎孟夷君的意见,暗想,如果向昊隅在场的话,一定会笑话他这样狗腿巴结的样子。 但主意是他向昊隅出的。 他只不过在付诸实施的过程中,私自加了一点点儿“夏越风格”。 他甘之如醴。 “昨晚的鱼汤真好喝……”她忍不住夸赞。 “好啊,”夏越微笑,“那今天再去买两条鱼,炖锅汤。昨晚的鱼是冰箱里剩下的,今天我们可以去买两条新鲜的。”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觉得这真是个家了,他负责买、煮,夷君负责吃,吃完就带带清清,等着他收拾一片狼藉。 如果像他和向昊隅规划的那样,他带着夷君,还有清清,回到马塞诸塞州,他做一名不算太清贫的麻省教授,养活一家人。闲时看云看天,逛一下菜场超市,做满桌的盛飨…… 是不是他们就能过上那样美好的日子? ******************* “清清今天又不回来?” 吃饭的时候,忽然说起清清,孟夷君便问了一句。 “你放学的时候没见到他?”夏越剔了半份牛肉,递给孟夷君:“是他向叔叔家来人接他的,难得躲开约束,他心里开心呢,我不去接,他绝想不到要回家。” 他也不想清清回来呀。 小电灯泡儿。回来光会放电了,还会干啥。 晚上,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会儿,夏越很自然地拖过茶几上一本《红妆》,递给孟夷君:“最新一期的,女生是不是都爱看?” 也不是啊…… 孟夷君心想,还不是因为有一天突然发现,《红妆》这本非常有年代感的时尚杂志八卦水准一流,并且八卦的名流圈对象,还正是身边认识的人。 熊熊的小宇宙怎么着也得燃烧啊。 孟夷君翻起一页—— 《贵妇的包,贵妇的时尚,盘点贵妇那些不菲的行头》…… 小标题还挺长。 ……没兴趣。 随手又翻了几页。 夏越在一边看财经新闻,轻瞟了孟夷君一眼,不禁笑道:“你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好像不喜欢包?” 她喜欢啊……可是买不起。 眼不见为净,哈哈。 “咦?这个……”她的眼神被攫住,手指轻轻地在彩印的内页划动,这一期的头条—— “欣欣向荣影视大佬回归,娱乐圈再掀风浪……” 她轻轻念了出来。 夏越抬头看着她。 “欣欣向荣”是向昊隅开的影视投资公司的名称,向家以房地产起家,后又涉猎娱乐业。在向昊隅父亲的手里,向家的娱乐产业已经做的风生水起,等到向昊隅自己出来创业,他另立门户,也创了个影视公司,与老爹的公司对垒。 经过这些年的积累和沉淀,后起的“欣欣向荣”几乎占了娱乐圈半壁江山。 “你对他有兴趣?”夏越微笑,露出了好看整齐的牙齿。 “你认识?” “向昊隅?我刚刚跟你提起,清清的向叔叔,清清现在就住在他们家。” “是他?!” 原来夏越说的“向叔叔”,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向昊隅! 这个人,名声在外,孟夷君自然是听说过的。桑桑现在跻身编剧界,和娱乐圈也算有交集,偶尔能听桑桑提到圈内人的八卦。 “向昊隅”这个名字出现在桑桑口中的几率可不低。 向昊隅本身挺干净的,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绯闻,她听桑桑说过,“欣欣向荣”老总向昊隅的官配cp是影后叶端晴,果然…… 手指再滑下去,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向总醋意大发?影后叶端晴情系何人?” 真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哗众取宠的标题。 “叶端晴……” “怎么,孟老师也认识叶小姐?” 她怎么不认识啊!那可是全民影后啊!她一个不看电视的人都知道,叶端晴颜值高身材好,演技更是80后青年演员中的佼佼者。 “叶端晴是大明星呀!观众缘还是挺好的!” “是吗,”夏越腼腆地笑了笑,“这个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昊隅的女朋友是从影人员,有时会在荧幕上出现……” 岂止是“有时”啊!那简直就是“霸屏”啊! 孟夷君心里默默地喊。 眼睛再往下面扫过去…… 额,默默地看了夏越一眼。 她有点不敢发声了…… 小心翼翼地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怎么——”他察觉了孟夷君的不对劲,放下了手里的期刊。 望着她。 第19章 同居生活(1) 孟夷君愣了愣,合上了《红妆》。 这个……要怎么说呢…… 说了不会戳到夏越的痛处? 夏越伸手,示意孟夷君将《红妆》给他。 他翻开,匆匆浏览一遍,道:“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你前女友……”孟夷君对着手指,不敢看他的眼睛。 夏越狐疑地把目光收回,重又落在《红妆》的彩页上。 ——“女星凌桐蕴泣诉豪门往事,夏越归国,疑复合?” “凌……桐蕴……”他轻轻地咀嚼这个名字。 孟夷君不敢说话,总觉得自己捅了大篓子,从媒体当年爆出的料来看,夏越对凌桐蕴用情至深啊,为了她,不惜与整个家族决裂,一人独往美国七八年。 很明显,凌桐蕴是夏越跨不过的坎,在他面前提起凌女神,这不轻重不分么? “抱歉。”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抱歉什么?”夏越放下了《红妆》,居然很轻松地对她笑了笑。 他还笑的出来? 这是城府藏于内心吧……?孟夷君诚惶诚恐,她害怕呀,据说二代们心理大多不健全,谁知道夏越有没有某种隐藏的脾气…… 用桑桑的话来讲就是,重压下的二代们心理都不太健康,比如……唔,李斯算是也。 “我……不该提起凌桐蕴。” 夏越稍一怔,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他并没有生气,相反地,眼神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惊讶:“为什么?这个女明星……不能提?” 这下倒轮到孟夷君惊讶了。 凌桐蕴不是他夏越的逆鳞心病么?她无意触逆鳞,但终归还是做了这事儿,是她不好。 夏越似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这个女明星,跟我有关系?” “啊?”孟夷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哥哎,那是你正经八百谈过的女朋友啊!这么健忘? “跟你……传过绯闻呢。”孟夷君伸了手指,点了点《红妆》提到的内容,唔,标题很显眼。 她措辞很小心,用了“传绯闻”这个词,而不是“谈过恋爱”。 “可我……真的有点不记得了。”夏越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惊讶又好奇。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细问。 倒是夏越,好像看出了孟夷君的不自在,问:“孟老师,你……有话要说?”他笑的很腼腆,“我是真不记得了,孟老师提醒一下,我或许能想起来。” 这……这么大的事,当年闹的满城风雨的大事儿,居、居然也能不记得? 也许伤的最深,潜意识中最不愿去想,所以,真的就这么忘记了。 她不忍心问。 “夷君,”他忽然喊了一声,说,“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绝不会瞒你,但……”他举了举手里的《红妆》:“但这位凌小姐,我是真的不太有印象。” 夏越第一次喊她“夷君”,而不是“孟老师”。 她惊觉,蓦然一怔。 “去睡吧,不早了……”他笑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明天给你熬粥。” 孟夷君忽然有些感动。 ******************* 夜来多梦。 半醒半梦间,盗汗不止。 孟夷君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难受,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觉得热,昏昏沉沉时,无数个梦影重叠,她分不清现时是在何地,又到底,是何年何月…… 她很小,五六岁的样子,拼命地对着镜子,告诉自己要记住妈妈的样子。可是她知道,这似乎已不可能,妈妈的样子,逐渐模糊…… 她二十岁,爸爸要走了,森冷的病房,她跪在那里,看着爸爸的拖床被护士带走……满眼的白墙白幔,天旋地转。 又是白墙白幔,不在家乡的小镇,她身在美利坚,一个代孕合法的州。她看着护士把皱巴巴的小婴儿抱走,用不熟练的英语恳求:让我再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哭到绝望。 她怕极了这白墙白幔的医院,像极浩瀚无边的绝望。蒙了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惊坐起,噩梦的余影仍在眼前晃。 惊恐地从梦中醒来,汗湿夹背。她喘着粗气,直到卧室的门被叩响,夏越的声音出现——她才意识到,原来刚才,是自己在噩梦中惊叫了。 惊动了近来借居的主人家。 “夷君,发生什么事了——” 夏越的声音穿透卧室的门,窜入她的耳中。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仍然很绅士,并没有推门直入:“我可以进来吗?” 她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他穿着睡衣,领口露出好看的锁骨。窗帘缝隙透进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晕散开淡薄的光亮。 夏越站在床边:“夷君?” 他试着想要探手,犹豫着,却终是不敢。生怕这过度的动作,冒犯了人。 孟夷君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失神看着她。 “做噩梦了?”他温柔问。 她神思恍惚,仿佛还没从那场噩梦中醒来,伏首便哭。 那一瞬间,夏越忘了男女之别,伸手,轻轻地将她半搂,像哄孩子般,温柔无比:“夷君。” 他轻声喊了这个名字。 孟夷君像触电一般,忽然反应过来,从他怀里躲开。 ******************* 第二天一早,还像往常一样,表面上波澜无惊。 她下楼时,夏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早啊……”仍是那样绅士温暖的笑,他很从容,仿佛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连那样一点点小小的暧昧,都不曾有。 孟夷君完全没有他那样的游刃有余,心里多少还是介怀的,这一餐,吃的有些尴尬。 夏越当然感觉出了她的不自在,但他仍处之泰然,吃完早饭收拾碗筷,按点送孟夷君上班…… 生活一点都没有变化。 只是出门的这一路,两人几乎沉默,气氛坠入冰窖。 ******************* 这一天的工作,孟夷君觉得前所未有的难,时间也极漫长。 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她竟怅然若失,不知往何处去。 难道还要继续住在夏越家里吗?明明已经那样尴尬了……但若贸然提出离开的要求,不是“平白”打破了原来的宁静吗? 表面是相安无事的,她主动打破这种平衡,所有的尴尬与不自然,便都一览无余了。 按点走出校门,她想自己打车离开。 先去桑桑那儿吧……毕竟她现在无家可归,面对现状,桑桑说不定能给她些建议。 打定主意了,她便加快了脚步,整个人突然有了底气,匆匆走出了校门。 那辆熟悉的银灰色路虎,居然又停在那儿。 她眼眶一热,差点流下泪来。 第20章 同居生活(2) “准备去哪儿?” 车已经开出了好远的一段,夏越打破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我……”她手握了个空心拳,轻轻地抓紧,又松开。 有点紧张。 “我很可怕?”他玩笑地笑着。 孟夷君不知应该如何应答,此时面对夏越,竟是不知所措。 他刚换完档,手从操作杆上挪开,很自然地,轻轻握住孟夷君放在左侧的手。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抽手。 余光觑见夏越一脸的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他的手,仍然握着操作杆似的。 夏越失神,忽然间连眼神都不对了,油门踩下去,很突兀地开始加速。 孟夷君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直跳,幸好系着安全带,腰间的束缚让她有了安全感,慌躁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夏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她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发现了与他们平行行驶的那辆车。车里有人端着相机在拍他们。 “你没事?”夏越这才想到,刚才自己变速太快,一定吓到孟夷君了。 “他们……他们是干嘛的?” 他握着孟夷君的手又紧了紧:“狗仔。” “狗仔?” 她一惊,在印象中,狗仔不是盯明星的吗?娱乐圈什么出轨门小三门的,都是这些闲得慌的狗仔爆出来的。 狗仔怎么也拍他们啦? 真是哭笑不得。 夏越刚刚回国,前遭日子,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但纸毕竟包不住火,他虽然没有主动透露行迹,但狗仔们神通广大,可能接到了他回国的消息,踩完点正好来跟拍了。 他差点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他不是明星,在各种慈善晚会中也鲜少露脸,但因夏氏的关系,娱记们对他这位家族继承人十分感兴趣,当年在国内的时候,作为富豪榜二代中的杰出代表,各大媒体头条、娱乐版新闻,他可是没少上的。 “夷君,我们回家吧,刚才吓到你了。” “他们……” “无所谓,我反应太大了,”他现时很平静,“我不介意他们拍。” 一路无言。 ******************* 院子里的葡萄架子长得很繁盛,遮盖了头顶艳阳,辟出一道通幽的荫廊。 她默默地跟在夏越后面。 “我……”她犹犹豫豫地,“我还是搬出去吧,去桑桑那儿住一段时间……” 夏越蓦地站住。 孟夷君差点撞上他。 夏越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又转身,穿过葡萄架子搭成的荫廊,他头也不回。 孟夷君害了怕,一步步地跟上去。 他熟练地打开客厅大门,一串钥匙捏在手里晃了晃,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他示意孟夷君进客厅。 孟夷君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走进了门。 擦肩而过的瞬间,夏越忽然伸出了手,将她圈进怀里:“今天跟你摊了牌,夷君,我并不好惹。” 他的呼吸温温吞吞地响在孟夷君的耳边。 只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气息窜向脖颈深处,她周遭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第一反应,她竟没有抗拒。 “我,我想搬出去。” 她很小声地说道。 ******************* 吃过晚饭,孟夷君“胆战心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围堆满了夏越出去买回来的各种零食,夏越刚才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我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吃零食看电视应该不错?” 夏越此时就坐在她身边。他把工作也搬到了客厅来做,一摞文件,一台电脑,忙活不停。偶尔还会跳脱地接几个电话。 “夷君,倒杯水。” 孟夷君放下手中的零食,乖乖地去接水。 先前夏越还是客气的,今天倒真像跟孟夷君很“熟络”似的,半点不拿她当外人。 夏越接过水:“谢谢。”抬头向孟夷君笑了笑,又埋头工作。 “电视声音太大,会影响到你吗?” “不会,”夏越笑着,满不在意地摇摇头,“等我忙完了,就陪你。” “……” 她什么时候要他陪了? 总觉得角色转换的不太对劲。 ******************* “昊隅,……不,我不找清清,想请你帮个忙。今天撞见狗仔了,可能还被拍了,麻烦你留意一下,我不想见报。……你别跟我开玩笑,这点事都搞不掂,就不是向昊隅了……对,是有女伴。” 夏越还在打电话,完全不避讳孟夷君。 最后那句“是有女伴”,让孟夷君觉得有点刺耳,这是在说……她吗? “你给向昊隅打电话?” 他望着孟夷君,眼梢带笑意:“是,我不想让那些照片流出来,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夷君——我想抽个空,带你去见一见我母亲……” 孟夷君大惊失色。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孟夷君转身就想走。 “夷君……”夏越急了,挡在她面前:“是不是我冒犯了?我知道,我不太会表达……你,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她低头,不声不响。 夏越靠近她:“如果你不了解,我可以直说——夷君,我在追你。” 这最后四个字,闹的她脸红耳热。 她想逃避。 “我可以给你时间,我们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我……我……”她背过身去,不让夏越看见她慌措的神情,“那不可能……” 那怎么可能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夏越会给她来这么一出,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此生应该都不会有交集。 夏越的母亲……这位名声在外的贵妇人,严苛地遵守着“豪门”的规矩,连当年当红的凌桐蕴在夏夫人面前都没讨到好,她孟夷君这样一个乡下野丫头,凭什么能不怵呢? 夏越在异想天开。 “夷君,你在想什么?”他诚恳至极:“我是真心的,我希望你做我女朋友。我知道今天太冲动,你也许还不适应……我可以给你时间,多久都行。” 她红了眼眶:“你不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配不上?”夏越明显一惊:“是我不够好,我还忧心我不够优秀,委屈了你。”他靠近,“我还有清清,如果跟我在一起,这条路,选的会比天真烂漫的小女生更艰难。我承认,你选我,不是最好的决定。” 孟夷君在他心里,足够配得上更好。 ******************* “但我会努力给你好的生活。” 一闭上眼,夏越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 孟夷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在床沿摸到了手机,拨通了桑以宁的电话:“喂?桑桑……” 桑桑这晨昏颠倒的“特殊职业者”果然很快接起电话:“小君君哦?你总算舍得给我打电话啦!怎样,最近还行?” “问你一件事哦,”孟夷君犹豫着,说道,“那个……你觉得夏越怎、怎样?” “夏越?!”能感觉出,电话那头的桑以宁,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小君君,好像有情况哦!夏越……极品帅啊!作为一个资深颜控,他很合我的胃口,——甩李斯算那家伙不知道几条街!” 桑桑越说越兴奋。 可怜的撕蒜,膝盖一定隐隐作痛。 桑以宁鼻子警犬一样的灵,早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小君君,怎么突然提起他?他不会在追你吧?!” “……”孟夷君不敢说话了。 写书的,就是观察入微啊。 桑以宁开始滔滔不绝:“夏越还算靠谱,——和撕蒜比起来。麻省高材生耶,智商一定高!基因好呀,将来生出的孩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身材、卖相都是极品,男模挂的……最主要的是,家境优渥——那不是一般的优渥!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教养也一定不错,夷君,买猪看圈你没听过?” “那……你觉得夏越……很好?” “是呀,”桑以宁毫不犹豫,“肯定比撕蒜好,你看撕蒜这种人品……啧啧,一天不上娱乐版头条,他就浑身难受。” “……” ******************* 挂了桑以宁的电话,孟夷君翻来覆去,还是没有半点困意。 眼看着天边擦亮,窗帘缝隙里漏进了初日的光芒,天将晓了,她仍然没有睡着。 幸好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但也正是这周末,让她足够困扰。 夏越应该也不用去公司吧? 这漫长的白天,她要怎么面对他? 她探手,摸了摸小腹,那道明显的疤,粗糙又不平。她是疤痕体质,本来就容易留疤,那么多年过去了,动过手术的地方,仍然一眼能发觉。 她这么多年都不敢穿泳衣,不敢去海边沙滩。怕人问起,她难以作答,她没有足够的高情商去应付这样的尴尬。 这疤,要跟着她终身了。 就是因为这曾动过手术的印记,使她在黄东楠面前一直很自卑,使她永远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那离开黄东楠了,在夏越面前,她就可以轻而易举掩饰过一切吗? 本质是一样的。 她还是自卑,自卑到不敢抬头。 更何况桑桑说,夏越那么好,那么优秀。 他足够配得上更好的姑娘。 孟夷君起身洗了个冷水脸。 她决定和夏越摊牌。 第21章 同居生活(3) 向昊隅家里方正的草坪上,竖着几座阳光玻璃房。 玻璃房内摆了沙发、茶几,向昊隅是一个会享受的人,这种精细的主意全都出自他的想法。最耐天好的时候,往沙发上一躺,接几个工作电话,或者还能抽空开一个视频会议,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射进来,包裹的整个人暖洋洋。 夏越、李斯算,再加上主人向昊隅,正聚在这里喝小酒。 抛开公司、抛开筹算会议的周末,对他们来讲,是难得的闲适。 李斯算开了一瓶洋酒:“昊隅,拉斯维加斯的妞儿不错吧?你觉得成,下回介绍兄弟也去玩一趟?”他好没正经。 向昊隅懒懒躺在沙发上,拿酒瓶颈轻轻碰了碰李斯算的酒瓶:“你喜欢你就去咯,哥混在内华达,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不,赶紧回来开疆拓土……” “啧啧,”李斯算嗤之以鼻,“说的好像你没出走内华达,你的妞儿就是你的一样!叶大美人颜好腿长,圈里有的是人追!” “叶大美人”指的是影后叶端晴,撕蒜说的没错,这叶端晴的确是个颜好腿长的大美人,混迹娱乐圈多年,早就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下,以御姐范儿跻身娱乐圈,地位稳固。 更为难得的是,叶影后要颜有颜,初出茅庐时,却不走卖脸的“小花”路线,而是走“青衣”路线。 所谓“青衣”,演技王道。 就是这样一个颜值、身材、演技俱不缺的大美人,其石榴裙下拜倒英雄好汉无数,向昊隅也位列其一。 但叶美人近两年好像不大乐意搭理向总。 向昊隅也不是个爱舔着脸上赶的人,这两人便这么冰着冷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怎样。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美人关……四哥也是苦! 李斯算瞎琢磨着。 向昊隅听他主动提起叶端晴,绷着脸,不大乐意了:“滚去。” “哟,四哥,不高兴啦?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一棵树吶!你先前在内华达州的日子不是过的挺潇洒?”李斯算是个撩火不怕被烧眉毛的人:“夜夜佳人在怀!逍遥啊!这种日子,我想想就羡慕!” 向昊隅乜了他一眼:“你羡慕你去?哥报销来回机票,顺便给你小女友机票也报了,等你走了,哥把她亲自送到机场,目送她远走捉奸的路上……” “……别啊哥。” ******************* 一直沉默的夏越这时也忍不住插问一句:“斯算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向昊隅抢着答:“李斯算就不是个东西啊,——你看看你斯算,你都对夏越女人……的闺蜜下手了,人事主还不知情呢!你说你做的厚道吗?” “是桑桑?”夏越挑眉,问。 李斯算有些不好意思:“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 “得,有意思……有意思你就下手啊?那有一天你看几位嫂子也挺有意思,怎么办?” 向昊隅堵的李斯算无语凝噎,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再有意思——那能跟桑桑比吗?” 夏越笑了。 ******************* 三人喝了点小酒,话也愈多。 “夏总,你最近什么情况不汇报一下?进度条拖的够可以啊……”向昊隅笑。 “我们夏总自己是没问题咯,素姨那一关难过……”李斯算一针见血。 夏越晃了晃酒瓶,苦笑:“斯算说的,正是我发愁的。” “那你打算怎样?”向昊隅问。 “过一段时间……等她适应了,我打算带她回去,见一见我妈。”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夏越却也并不显得着急,说话时,仍然一脸云淡风轻。 “什么?”李斯算差点跳起来:“带孟老师去见素姨?哥,这不大妥吧?我觉着……孟老师会被素姨的气场……嗯……”他咳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这的确是个麻烦。 也是夏越一直以来担忧的…… “这样吧夏总,我给你出个主意……”李斯算一脸奸笑:“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懂不?你直接跟素姨说,你弯了得了!” “……”向昊隅从沙发上竖起来,一脸茫然。 “斯算,你……正常点。” “我很正常呀!”李斯算大笑道:“我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反正吧,以素姨的眼光,是绝对不会接受孟老师做儿媳的,越哥干脆说自己弯了呗,这下素姨和咱叔得急吧?缓一段时间,你再改口说,谈个异性也成,也就……孟夷君那小丫头咱看得上啦!非她不可,如果没有她,咱就继续弯着!你看素姨他们松不松口!” “这……靠谱吗?”向昊隅翻了个白眼,深为怀疑。 听着怎么……还算可行的样子? “靠谱靠谱,”李斯算很自负,“谈妞儿这种事,问我就对啦,关键时刻……嘻嘻,越哥要是需要道具,我……嘻嘻,我可以牺牲男色,配合下啊!” ……撕蒜还挺仗义。 “那夏总这么多年,……都没这种倾向啊,猛然来这么一下子,老爷子和素姨会不会……” “越哥在老美这么久,什么不能发生?老美不就好这口嘛!来个狠的,直接去老美同性恋合法的州,办个证,结婚证甩给媒体看!” “……”向昊隅叹服:“看不出来啊,撕蒜还是个做大事的!” ******************* 黄昏调酿了遍天的碎金,将这颜色倾天覆下,玻璃穹顶上沾满了黏稠的蜜色。 整片院子,锯齿形的边缘,都跳动着痴人的碎金。 夏越站起身:“回了。” “不在这儿吃完晚饭再走?” “不了,我得回家做饭,她想吃酱爆大虾。”夏越笑笑,一脸的幸福。 “哟,哟,可怜的,”李斯算损起人来最兴奋,“越哥这恋爱谈的,都沦为厨师啦?” 向昊隅随手抄起一本财经杂志就往李斯算头上砸:“碍你事啦?没大没小!”他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道:“让夏总练练手呗,以后我们聚餐,全交代给夏总——哈哈!” 夏越没回嘴,他脾气一贯好,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两个惯爱插科打诨的兄弟。 这两人也起身:“收场子咯,”将酒瓶子踢了踢,“下回再聚!都是有会要约的人,各忙各的吧!” “昊隅,”夏越道,“清清我不打算接了,放你这儿一段时间,还得麻烦你……” “哪里麻烦?”向昊隅笑着:“清清跟我的关系,可是比跟你好多啦!有他在,我还能有借口找端晴过来玩玩——” 三人准备散。 夏越忽然道:“我昨晚,跟她摊牌了。” ******************* 他刚回到家,客厅里饭香四溢。 厨房里有人在忙。 夏越以为是张姨提前回来了,但直觉告诉他,并不是。 他站在厨房门口,靠墙,侧着身子。 孟夷君将锅盖盖上,转头的瞬间,眼神滞住——大长腿倚着墙,笑意美好,正默默地看着她。 “需要帮忙吗?” 她有些赧然,默默低下了头。 ******************* “做什么呢?”夏越走了过来:“好香——” “炖了锅鱼汤,我也想试试……但好像炖不出牛奶一样的色泽……”孟夷君用围裙擦了擦手。 “以后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都会做。”他笑着,声音很温柔。 夏越在厨房里给孟夷君打下手,才发现她买了很多菜,不禁笑道:“你想在家邀请客人?” “没有呢……” “那我们两个人,吃不掉这么多呀!” “清清什么时候回来?酸菜鱼、糖醋排骨、土豆溜丸……这些都是清清喜欢吃的……”她小声问。 夏越忽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这……清清近期不会回来呀。 “清清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早点接他嘛,清清多可爱……” 可爱……? 做电灯泡的都不可爱呀!哪怕是亲生儿子! 夏越从孟夷君身后轻轻环住她:“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接清清?” 孟夷君触电似的想要挣开! 但她只稍微动了一动,便没再挣扎。手里还握着铲子呢,多怕一挣便翻了油锅。 夏越倒是主动松开了手,轻轻笑道:“吃完饭再说。” 她像被人捏住了把柄似的,羞窘不能。 “可是……我……我有一件事,要对你说,也许你知道了,就会觉得我……我……”孟夷君支支吾吾,并没有把话说出来。那是她的心结,藏了这么多年的心结,想要倏然释怀,实在是太难了。 夏越微怔,“我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听你讲,”他端起盛放好菜的餐盘,走出了厨房,“夷君,我不急的。” 当然……不急。 八年都等过来了,无所谓再等一阵子。 第22章 夏家 暮色/降临。 又一个夜晚。 夏越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戴上遮光眼镜,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脑继续工作。 他这身行头,看起来很居家,有些书生气。 孟夷君坐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闲书。 “学校的宿舍重新简装好了,泡烂的地板也换了新的……”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夏越很自然地抬起头,“想搬回去了?” 孟夷君轻轻点头。 夏越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站起来,轻悠悠地晃到孟夷君身边。 “那要是我不让呢?” 仍是一脸温暖的笑意。 他温和的表情与他说的话,约莫是两个人。 孟夷君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茬。 “夷君,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从一开始,我就是认真的。”他淡淡笑,眼眸亮如星子,眼底柔和的光晕里,透着诚恳:“我可以给你时间适应,我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去等。” 孟夷君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夷君,你好像有点……抗拒?” 这“抗拒”两个字,像一把刀,扎在孟夷君的心头。 她触电一样地躲开夏越的目光。 内心挣扎无度,她强迫自己平复,好久,才敢直视夏越:“我想……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她终于鼓起勇气。 夏越煞有兴味地打量她。 他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试探到孟夷君的底线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和孟夷君之间,隔着一张看不见的膜,捅不破,更看不清隔膜那一边的孟夷君。 她好像有心事。也有秘密。 “你愿意说的,我都愿意听。”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斜斜地靠着沙发。 夏越的眼睛,能暖人心。 “我……夏先生,你是在追我吗?” 在正式摊开心事之前,孟夷君郑重问了这么一句。 夏越起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眼中温暖,融冰消雪,他很肯定道:“是,夷君,你不该这样问我,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我是在追你,并且,决心坚定。” 她舒了一口气。但眼底的疑虑却并未消除,眼梢仍带着一丝不确定,与惊惶。 “也许你知道所有的事之后,你就会后悔你曾经对我有过想法。” 她哀哀叹了一声。 这倒把夏越懵了个措手不及。 他真没想过孟夷君会这样说:“夷君?” 她有悲伤,那种悲伤是真真切切的。 她有些害怕夏越的目光,只得低着头。一直低着头。 “其实……我不值得你‘有兴趣’,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夏越心里漾起一丝莫名的心疼。他意识到孟夷君心事太沉,也许有什么过去的不愉快,她尚未化解,这种压力,足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俯身,轻轻将孟夷君揽进怀里。不善言辞的木讷理工男,说了这辈子大概都不曾想过会说的情话:“你就是更好,没人会再比你好。” 起先孟夷君是想挣扎的,挣脱他的怀抱。 但她只微微一挣,眼前便模糊一片……夏越的怀抱,很暖,也很柔软,有一丝淡淡的薄荷的清香。 她局促地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竟舍不得离开。 “夏越,我……我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她擦了擦眼泪,终于开了这样含糊的话头。 ******************* 夏家。 入夜深寂。 这别墅的大厅是挑高式,视野足够开阔。整个空间的色彩调用十分精细,虽不走“金碧辉煌”风格,但细节雕琢处,处处能见精致,可以想见,主人家的品味不低。 再细看,客厅细件摆饰竟多为有头有名的艺术品,连墙上的挂画,也是某个拍卖会走出来的精品。 可见主人之壕。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一台开着的电视机,播着新闻,音量调的很低,女主人靠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揉着额,在看新闻。 夏治宗穿着深色丝绒睡衣,端来一盅燕窝,递给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看的太太:“素素,把燕窝喝了早点睡吧。” 这么一把年纪了,夏治宗还是习惯喊太太的小名“素素”,听起来就像年轻小夫妻如胶似漆的那阶段。 他与太太常素,多年风雨相携,仍然十分恩爱。 常素接过燕窝,笑了笑:“你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送楠楠,别误了机。” 常素口中的“楠楠”,是指夏治宗的侄女夏楠,夏治宗的兄弟过世早,几个侄辈长住夏家,这“楠楠”更是从小住在夏家,他们看着长大的。 夏治宗坐在太太身边:“不累,再陪你说说话。” 常素喝了两口燕窝,便放下了:“你说……儿子是不是恨我?” 她猛然来了这么一句,闹得夏治宗一时不知要如何接话,他的目光浅浅扫过太太的脸:“别想这么多,……人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 夏治宗安抚地拍了拍太太搭在膝盖上的手。 常素的脸色并没有回转,仍是不愉的:“被儿子记恨这么多年的感受,可不好啊——”她无奈地笑笑。 “是他不好,不是你,”夏治宗有些心疼太太,“他要是回头是岸,就还是‘夏氏’的继承人,要不然,夏家这么大的家业,我抛给谁,谁不记我的好?” 常素笑了:“你儿子能稀罕你这些东西?从小到大,他都对商科没兴趣,你这商业帝国,即使传给他,只怕他也守不住。” 常素很享受这种时候,父子两对嘴,虽是针尖对麦芒,但言语之中,不免记挂着亲情,只是两父子性格很像,都嘴硬。 想起这个儿子,夏治宗便有些头痛。 这小子,什么都好,在理化学科上,从小就很有些天才的苗头,一路拔优上来,各种数理化国际赛事都能拿奖,夏越一度成为他夏治宗的骄傲,与老友在饭桌上谈起,无人不赞夏治宗“有福”,养了这样灵性的孩子,他年好好培养,必能在商界驰骋风云。 “豪门大家”的,最忌的就是养出败家子来,不说拓土开疆吧,至少要能“守业”,连家业也守不住的,离败落也不远了。“豪门”若后继无人,才是最可怕的衰败之始,远比丢了几个大单,事业暂时滑铁卢要惨的多。 而夏越显然是生意场上,各位叔伯都羡慕的“后继之人”,夏治宗是有苦说不出啊,这儿子,智商奇高,但就是对父辈的生意经没有半点兴趣,偌大的商业帝国,他不是承继之材。 ******************* “老向说,这小子矮下身段,去求过他那几位叔伯。”夏治宗抿了一口茶,向自己的太太说:“素素,你儿子做了个小产业,有公司。商业合作事宜找过老向他们——老向跟我说啊,夏越这小子学的很快,真想做了,公司上手非常迅速。那间小公司,老向拿了数据来分析过,盈利不错,短时间内,足够他过的很奢侈。” “真的?”常素眼睛都发亮了,这当妈的,听到儿子的任何消息,尤其是好的消息,都叫她无比兴奋:“治宗,你有儿子的消息,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她微嗔怪,一边是埋怨,一边是开心。 “我摸不准这小子的心思啊……”夏治宗长吁一声:“他回国,却不回家,摆明心里还有气,素素,他气你也气我啊。但——”夏治宗皱了皱眉:“但他分明没有躲开咱们的意思……” “是吗?”常素听自己丈夫这么分析,很兴奋,忙问:“怎么说?” “儿子要是想瞒我们,不暴露他的行迹,那他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去找老向的——他既然求助了他的叔伯们,就说明,他不怕被我知道他的踪迹……” 夏治宗的分析无疑是正确的。 “那……治宗,照你这么说,儿子不躲咱们啦?那还等什么!我们抽个空把孩子接回来吧!”常素很开心。 她毕竟是个母亲,天下最寻常的母亲。 不管外界传言,她是怎样的酷冷高贵,怎样的不食人间烟火,面对儿子,她到底是柔软的。 “不忙,以不变应万变,素素,我们先急,就是我们先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孩子永远不知道,为人父母的,不管做了他眼里多少的错事,终归都是为了他好。” 夏治宗目色深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老手,被无数金融界新贵尊为前辈的知名企业家,面对儿子,终归也不过是个最普通的,慈父。 电视屏幕忽闪,切过了又一个界面。 今天的娱乐头条,几乎每一个台的娱乐新闻都在滚动播,不知疲倦—— 甚至连财经新闻头条都触屏好几次。 不知什么时候起,娱乐圈的大记事总与金融商界挂钩。女明星们喜欢钓金融大鳄,先期混入娱乐圈,爆红,攒了一定的人气和观众缘,再嫁商界大佬,激流勇退。 完成了这几个步骤之后,女明星便成了人人歆羡的“嫁入豪门”典范,功成身退。 但是,今天的头条新闻,女主角……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明星。 “这——”常素脸色都要白了,转过头来看着丈夫夏治宗。 夏治宗的目光也难得的集中在电视屏幕上。 “真是可惜了。” 他微叹。 ******************* 夏越被她认真严肃的表情惊住。 而后他笑了笑,轻松道:“谁没有过去——我也有。” 他笑起来的侧脸,真的与夏治宗形似一人。同样的起伏,同样唇角勾起的弧度,还有那种自信,与生俱来的自信,几乎都一模一样。 “可那不一样!”孟夷君禁不住叫了起来。 “怎么不一样?”他抱臂,笑的温柔而从容。略略地弯下腰,凑近孟夷君:“洗耳恭听。” “就是不一样……”孟夷君背过身去,小声地抽噎。 “你……你总要深入地了解我,才、才会知道我到底适不适合你……” “我……正在了解你呀,夷君,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我不太会说话,也许表达不善,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是怎样的人,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我都有全盘接受的心理准备。我快三十了,不是一时冲动的年轻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很诚恳。 夏越有预感,孟夷君藏着心事,她今天是打算对自己敞开心扉的。但就差那么一点点,欠了那么一点儿火候,她还没有完全的勇气能够坦然面对她口中的“过去”。 他愿意慢慢去了解孟夷君,了解这个他多年来一直想要接近的女人。 孟夷君终于开了口:“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腹部有一道疤……”她哽咽,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这样的开场,夏越猝不及防。 “什么……疤?” 一瞬间,夏越的脑中闪过千种画面,他好像寻到了这些画面之间的微妙联系。他好像……有点知道孟夷君接下来要说的,是件什么事。 “我……我……”孟夷君情绪有点激动,胡乱地扯自己的衣服,她穿的是宽松t,热裤,她将上衣塞进热裤的一个角扯了出来,露出了雪白的小腹:“你看……就是这道疤,你看清了吗?它跟了我很多年!” 孟夷君的眼泪像泄了闸的水,夺涌而出。 “就是它!你都不了解!你凭什么说对我有兴趣呢——”孟夷君有点语无伦次,她只觉得脑袋很沉重,重的快要掉下来了。 耳中嗡嗡声一片…… 她甚至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夷君,”夏越心里已有数,揽过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她,“只是一道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我并不在意。” 夏越忽然觉得自己怀中的力道松了,孟夷君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你傻呀,夏越!”她哭道:“你看不出这是什么伤口留下的疤吗?我告诉你,这是剖腹产的刀疤、剖腹产呀!我生了一个、我生了一个你知道吗?!” 她情绪很激动,倒在夏越怀里,宣泄完情绪之后,整个人都觉得无力。 说出心事之后,又忽然觉得有些轻松。她不再大声痛哭,而是伏在夏越肩上无声地抽泣。 悲伤深浓时,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幸好,情绪已回缓很多。 她静静地等着,等着对她来说形似于“审判”的答复。 但夏越没有表现出她想象的厌恶、嫌弃。 他甚至没有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 夏越在她耳边轻声道:“生过一个孩子,是不是?他——现在好吗?” 孟夷君猛地弹起,看着夏越的眼睛:“你……不惊讶?” 也……不介意? 但后半句话,她并没有问出口。 夏越的包容超乎她的想象。 “夷君,你别忘了,我也有清清呀!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生过孩子,也许跟我一样,有特殊的原因。你没打算告诉我之前,我不好奇。我能告诉你的是,即便我没有清清,你生过孩子这件事,也不会成为我追求你的阻碍。” 对呀……夏越也有清清…… 但那,毕竟还是不一样。 孟夷君的眼泪凝在睫毛上,随着她眨眼的幅度而轻轻地跳动,亮闪闪的,惹人心疼。 她踮起脚,扶住夏越:“但……我和你还是不一样,我……”她嗫嚅,终于说出了令她羞耻难堪的话:“我是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生孩子。” “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又重复了一遍。 孟夷君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夏越。 她的手轻轻地松开,不再抓住夏越的胳膊。 她终于觉得轻松了,那种将秘密倾倒而出的轻松。 ******************* 夏越却不知所措。 事实上,夷君的秘密,他早就知道。而他的全部,夷君却并不知道。借着今天的当口,他本想和盘托出,但夷君情绪不稳,忽然间强灌她教她一下子接受那么多的“巧合”与“意外”,只怕她承受不住。 夏越打算一步一步来,慢慢地将全部告诉她。 “你早点睡吧。” 孟夷君转身,就要离开。 “夷君——”夏越在她身后喊住了她:“我并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 孟夷君一愣,转过头去,泪眼模糊中,夏越颀长的身影碎成了一个个看不清的细点。 “我不值得。” “我很坚持,夷君。” 他走过来,笑容温暖如春。 这一生,以为就要弥足深陷,永远走不出曾经的阴影,以为就要陷入泥潭不可自拔了,这辈子……就这样委委屈屈地度过。 她不是不想追求自尊平等的爱情,而是她不配,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配。 忽然有一个人,在知晓她全部的过去之后,告诉她,遇见你真好啊夷君。 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的笑容比春天的日头还要温暖。他永远都是那样自信,意气风发,有他在身边,从不知畏惧,即使前路坎坷,她从不用担心、质疑…… 他一定会把一切,都做的很好。 她冲动地上前,一头栽进夏越的怀里。 痛哭不已。 所有的委屈、辛酸,全部化成眼泪,倾泻而出。 天地万物,皆为虚无。 只有他,在风霜里从容微笑。 ******************* 他们两人蜷缩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音量调的很小。看电视并不是主要目的,电视的声音只是能使他们更为轻松的背景音乐…… 夏越喜欢看她躺在沙发上吃零食的样子。小丫头喝酸奶倒不舔瓶盖,但……吃薯片她舔手指啊! 在现下他眼里,孟夷君的一举一动,都是十分可爱的。 他宠爱地摸了摸孟夷君的头:“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够了够了……”孟夷君嚼着薯片,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夏越的确给了她安全感。在夏越面前,她甚至找到了可以无所顾忌的感觉,撒娇,任性,不用管形象如何。 夏越永远只会笑着摇摇头,宠溺地来一个摸头杀,无限包容她。 那大概就是久违的爱。爱一个人,可以不计得失,一往无前。 而被爱的感觉,是多么美妙。 孟夷君的眼眶有点湿润。 她放下薯片,很小心地凑近夏越,扒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是……” “嗯?”夏越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摩挲夏夜的月光,那温柔的样子,教人不忍挪开目光。 他不明所以。 孟夷君想起了当初和黄东楠分手时,她在医院面对的难堪。 黄东楠把她拉到了角落里,自以为避人,说出了那样使她羞耻难堪的话。 他说她不是“纯洁的女孩”,质疑她小腹的刀疤,自以为了然一切地去羞辱她,声称王亦湘还是处女,所以他才要对人家负责。 而孟夷君不是。 过去一切,现在回想起来,竟似噩梦。 她抱紧了夏越,附在他耳旁,只小声说:“我是、我是啊……” 累久地重复,不知疲累。夏越一开始还好奇问她“是什么”,见她不回答,便也不再问。只是觉得她扒着自己耳朵的样子,很可爱,很可爱。 那一年,她十九,连二十都不到,还差着几个月。 在美利坚代孕合法的州,因为某种“交易”,她曾去完成过这样一个手术。经过“中间人”的接洽,与那位先生取得联系,她唯一的要求是,生产时用剖腹产的方式,把孩子带来这个世界。 因为过不去心理上的那道坎儿。 所以她虽然曾经生下过一个孩子,但从生理上讲,她还是不曾有过性/生活的处女。 黄东楠曾经用莫须有的“罪名”羞辱过她。 孟夷君并不知道夏越是否在意,他有深厚的西方教育背景,在性文化开放的国度度过他的少年、青年时期,也许他是完全不在意的。 但不知为什么,贴着夏越的耳朵,轻声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心安。 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夏越并未有过过多的追问。 孟夷君心想,也许他在等着自己完完全全解开心结,愿意与他坦诚相对的那一刻。 她需要给自己时间。也给夏越时间。 ******************* 孟夷君轻轻翻了个身,从夏越臂弯里挣脱。 “什么时候你有空,陪我回老家一趟,好吗?” “好啊。”夏越毫不犹豫地答应,孟夷君的提议让他心潮澎湃,这至少证明,孟夷君正在对他一步一步敞开心扉。 带他走进她的世界。 “不过哦,我老家挺偏的,可能环境不大好,是个小村子,你需要有心理准备。”孟夷君有些不好意思,又说:“老家的人……对我不大友好呢。我想……你多了解我一些,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到底是不是坏人,再决定要不要追我比较好……” “啊?”夏越坐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孟夷君的头发:“你现在还不是我女朋友?” “……”孟夷君窘迫极了:“哪有那么快!你了解了我之后,也许觉得我不适合你呢!到时候只怕是你不要我!” 她嘟着嘴,有些撒娇的语气。 在夏越心里,这些小动作,都是极为可爱的。 “夷君,你也不够了解我,”夏越到底还是极宠她,同她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无比,“我说过,我也有‘过去’,你可以了解,你的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 “我早知道的,关于凌桐蕴嘛,和公众人物的感情生活,实在是太难藏私,媒体会报道,大家都知道啦!” “凌……凌桐蕴……”夏越一脸茫然:“我听你提过这个名字,但是,夷君,我真的不认识这位女士。” 接下来,轮到孟夷君一脸懵圈了。 ******************* 夏治宗和常素的眼睛,都被今晚各个电视台轮番轰炸的娱乐头条新闻吸引。 “可惜了。” 在夏治宗感慨之后,夫人常素也发出了这样的惋叹。 “富商何家栋与世家女林曼迪订婚之喜”—— 这是今晚的头条。 “铺天盖地的,也是头痛。”常素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她本来就有头疼的毛病,时常会复发。 “这位何先生,我间接打过几次交道,生意经还不错,算是有点家底的。” “那你觉得他们配?”常素有些生气。 “哪里能呢,夫人,你别生这个闲气。”夏治宗笑着安抚,多年经验告诉他,太太是要哄的,越哄,家庭越和睦。 “那你怎么说?” “我就是觉得可惜了……” “当然可惜!”常素激动地抢过话头:“何某人四十好几了吧?快五十的人了!还有这种闲情雅致找这样的‘小太太’!曼迪也真是的,这男人年纪大的都能当他爹了,她还来真的!” “那有什么办法?林家破产啦,全家老小要吃要喝吧?林小姐也是有她的苦衷……”夏治宗好人样的,说话滴水不漏,半点不违太太的心意。 “她有苦衷!她有苦衷当年也不会……”常素截了话头:“嗨,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呀!” 夏治宗将手指轻轻地抵在夫人的太阳穴上,为她按揉:“舒服吗?” “嗨,老夏,你也别怪我至今耿耿于怀!曼迪这孩子,从小机灵,心计也是有的,毕竟当年她和你儿子……”夏夫人顿了顿,接着说:“她毕竟也是你儿子的前女友,差点进了咱们家门的。咱们儿子为了她,失魂落魄,至今这魂儿也没回来!我这当妈的,能对她心无芥蒂吗?” “素素,都过去啦,过去这么久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再说,林小姐不也要嫁了吗?儿子也回来啦,虽然还没回家来——” “你不说我还没火呢,这一说,我这火蹭蹭蹭冒上来——”夏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憋了一股的气:“曼迪心思挺沉的,她知道越越惦记她,这么多年都走不出她这阴影呢!时下越越回国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这当口,她林曼迪倒要订婚了!还不是结婚呢,就漫天漫地地宣扬!我能不多想吗?这难道不是在逼着你儿子去找她?生怕越越不知道她在哪儿、她近况如何?” 夏夫人气呼呼喝了一口茶,缓了缓,又说道:“希望是我多想——毕竟得知她要嫁比她大那么多的人,我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但我只盼着,她真的能收心,安安分分嫁人,别再对咱们儿子存着什么心思……” “夏越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难说,你儿子……像你!” 这老夫老妻忽然一顿,相视而笑,像最年轻的小夫妻那样……这恩爱,竟和外界传言的一样。 ******************* “所以,你和凌桐蕴根本就不认识,她只是借你上位炒绯闻炒热度的一个小明星?当年的故事,真正的女主角应该是林曼迪?” 在听了夏越一番叙述之后,孟夷君终于理清了头绪。 那个夏越母亲瞧不起未来儿媳“戏子”身份而棒打鸳鸯的故事中,“凌桐蕴”这个角色,应该由“林曼迪”来代替。男主夏越根本就不认识女明星凌桐蕴! 这“江湖传言”传的也太不靠谱了吧?连人物都能弄错? 看来八卦也是门技术活啊! “mandy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父母彼此都认识,两家在生意上一直有来往。后来我们交往,长辈们都乐见其成,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以为我们会结婚的。” 好一场回忆杀啊!孟夷君连问细节的勇气都没有,故事中的男女主角,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多般配啊! 夏越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嗓音比以往更沉厚、沙哑。 孟夷君不知是自己太多心,产生了错觉,还是真如此。 她盯着电视屏幕看。 屏幕里的林曼迪,一袭白色挂脖小礼服,落落大方地搀着未婚夫的手,走向台前,面对媒体。 她真的好漂亮,五官立体而深邃,脸型正是最上镜的巴掌脸,一头乌发,披散下来,随着她身姿的曳动,而轻轻晃动,如瀑布。 反倒是林曼迪的未婚夫,看起来老相了,尤其是和林曼迪这超级大美女站在一起,马上被衬得好像林曼迪是个拜金女似的。 孟夷君不敢直勾勾盯着夏越看,但她借着余光,仍十分关注夏越的表情变化。 看着相恋多年的前女友订婚,当着全天下将自己的幸福公之于众,这是种怎样的心情?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分了。”夏越看着她,仍然是那样温暖的笑,宠溺地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像对待个孩子一样。 他的状态还算轻松,但……真的完全忘记了吗? “她挺漂亮的。”孟夷君由衷夸了一句。 “是吗?”夏越笑笑:“我觉得还好。” 他将孟夷君抱起,妥当地安置在沙发上,给她收拾扔了满桌的各种零食包装:“还想吃吗?我下次多买点,囤着……” 孟夷君挺乐:“今天摄入的卡路里太多啦!真把我当猪养了!” “夏越,再问你一件事——” 面对忽然严肃的孟夷君,夏越不禁一愣,回头:“什么事?” “那你得说实话——” “当然,”夏越笑了笑,“我说过,我也愿意你多了解我,以弥补这么多年我们素不相识的遗憾。我对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掺虚言。” 她会感动。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这一生能遇见夏越,很幸运。 “清清……是不是林曼迪的孩子?” 孟夷君终于胆战心惊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期待夏越的回答,又很害怕。 “不是。夷君,你不用担心这个。”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 孟夷君舒了一口气。 夏越回身再抱她:“夷君,你这样问,我心里有一点高兴……这大概证明,你开始在乎我,我……很在意。” ******************* 这是一个美好的周一。 孟夷君迈着轻盈的步伐,踏入校门。她很热爱自己的工作,每次置身工作的氛围中,都无比快乐。 也许是这份快乐掩盖了她本应感知的不自然。 “早啊!”碰见了同事,她笑眯眯地打招呼。路经安保室门口,今天当值的蔡叔站在外面,正盯着她看,她微一顿,旋即也笑着打招呼:“蔡叔,早!” “孟老师——”拖长的语调,有些欲言又止。 “嗯?”她有些不自在:“蔡叔,有事?” 这蔡叔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摇摇头,又叹口气,再轻蔑一笑。 这笑,让孟夷君十分不自在。 略带嘲讽般地,将整个人剖析。 孟夷君也没再多问,绕了过去,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第23章 绯闻(1) 办公室今天的气氛出人意料的“诡异”。 孟夷君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几个原本还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的同事,突然便散开。 看见孟夷君来上班了,他们尴尬地朝她点点头,笑的很不自然。 “怎么了,刚在讨论什么?海淘又有什么好东西了?”孟夷君主动引起话题。她也发觉了气氛的尴尬与不自然。 办公室的同事平时休息的时候,大家都会分享购物平台最近淘到的好东西,彼此交换信息,你帮我买,我帮你买的,彼此关系非常和睦、融洽。 “咳咳……”有同事轻轻干咳,抿了嘴巴。 气氛怪异极了。 ******************* 一直到午间休息时,与孟夷君关系不错的小李老师主动与她说话,才让孟夷君拨云撩雾。 小李老师在孟夷君桌上泡了杯蜂蜜水,小声问:“夷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夷君一脸茫然。怎么回事……她是真的不知道啊!才过了个周末,回来好像一切都变样了,她还以为外星人炸地球了呢,小伙伴们全给植入啥怪异芯片了呢…… 小李老师是个靠谱的,从她嘴里应该能探知世界大变样的真相。 孟夷君问:“李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今天一上班,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是真不知道?!”李老师很惊讶。 “夷君,你、你上了杂志啦!知不知道!” “上杂志?” “是呀,还是娱乐版呢!” 孟夷君不明就里,她就是一名小小的小学教师呀,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上娱乐版,便问:“什么杂志?说我什么啦?” 直觉告诉她,大概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同事们不会“八卦”时避开她。 “喏,你看看。”小李老师把《红妆》送到她桌上,翻到一页,手指大标题:“就是这个新闻呀,夷君,拍到的人,是你吧?”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人,走进别墅住宅区,十指相扣,举止亲昵,像情侣。他们的手里还拎着几只购物袋,像是刚刚采购生活用品回来。 孟夷君微惊。 她知道,这几只购物袋里装的都是薯片、饮料等零食,因为……照片上的人,正是她和夏越呀! 照片拍的有点糊了,而且只抓到了两人的侧影、背影,根本看不清人脸。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样的场景。 是她和夏越,他们在一天晚饭后散步出去,在附近的便利店采购吃的,那一天夏越的笑容依稀就在眼前。 但孟夷君并不知道照片是什么时候被人偷拍的,她身在其中,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她脑子里嗡嗡一片。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拍她和夏越?她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安安分分地工作、赚钱、生活,偶尔捧着《红妆》八卦一下,消磨时间。 她可是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她居然也成了《红妆》杂志上的人物! “夷君?”小李老师看她出神,便喊醒她:“应该只是长得像的人吧?可是……让大家非议的是,这个人的侧影非常的像你!而且,报道的地理位置也正是我们市,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别墅区呢!所以大家才会多想的!夷君,你还是趁早澄清比较好,省得他们将流言越传越不像样……” 小李老师很好心。 孟夷君刚刚已经粗粗看了正文内容了,杂志给拍糊了的男主打上二代的标签,直言是夏氏的公子夏越,而她的脸旁边,给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以“夏越神秘女友”称呼她,并没有曝出她的真实姓名。 孟夷君猜想,偷拍的娱记还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谁。 “是我,”孟夷君自嘲地笑了笑,“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我。” “啊?”小李老师叫了一声,道:“怎么会?夷君,真的是你?” 孟夷君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和……和夏越在一起……被拍到?” “他是我们班学生的家长。” 小李老师惊的差点打翻握在手里的茶杯。 ******************* 孟夷君庆幸同办公室的同事们跟她关系都还不错,这一整天,对她除了有些八卦的窃窃私语外,没有当面给她难堪。 但她还是觉得事情兴许另有隐情,单凭《红妆》上面一张看不清脸的偷拍照,同事们不至于如此反应。 果然,临下班了,办公室只剩下她和小李老师在,小李老师又挪到了她的座位边上,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夷君,大家都不在,我跟你说哦,其实你和夏越同时上了杂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八卦过后也就算了,但是……” 孟夷君隐隐觉得不对劲。 小李老师继续说:“但是哦,今天一大早,大家都在说你,为什么呢?我听说——”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同事回来,她放了心,继续说道:“我听高层说,有人往校长信箱递了信,说你、说你和学生家长搞七捻八的,还……还同居了!这才是大头,《红妆》上的那点东西,一阵风吹似的,过了就没了,谁会在意!” 天哪! 居然会是这样! 她和夏越,也是这两天才捅破了窗户纸呀!谁的消息会这样灵通?居然赶上了她这个当事人! 这搅事的人阴祟祟的,躲在暗处,竟还往校长信箱递信!用意到底何在? 想到这里,孟夷君不寒而栗。 小李老师提醒她:“夷君,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你仔细想想。” 孟夷君锁眉,深思之后仍是一无所获。她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也很喜欢可爱的孩子们,按说学校的工作环境相对还是比较单纯的,同事之间少有勾心斗角,谁会没事找事,这样害她呢? “真想不出来,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就说嘛,你能得罪谁?平时老好人样的。”小李老师年纪小,性格特耿直,孟夷君平时很喜欢她。碰上这种事,也多亏她肯提点孟夷君。 凭空出了这么一件事,孟夷君闷闷不乐。 “夷君,这事你得好好想想,看怎么解决。这种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关乎名声。虽然大家都看不起那种给校长打小报告的阴祟小人,但妨害的是你的名誉,你才是切实的受害者,外人热闹看完了,也就散了,你可是要长久受影响的!” 小李老师分析的挺对。约翰尼是有名的私立学校,很看重教师的私德名声,这些都关乎学校的声誉,稍有差池,直接影响的是学校的形象与招生。 撞上这种事,如果没有处理好,倒霉的教师被约翰尼开除也不是不可能的。 孟夷君真有些紧张了。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况且她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岗位! 就在两人谈叙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是刚刚在开会的张老师。 张老师是个好人,对孟夷君一直很照顾,知道孟夷君和前男友分手了,到处张罗着给孟夷君介绍对象。 “夷君,”张老师凑近她,小声说,“校长找你,去他办公室。” “哎。”孟夷君点头,刚要走,被张老师一把拦住了:“小孟啊,遇事不怕事,镇定点,有什么该说的,和校长好好说,啊。” 孟夷君心里很感激,同事们对她都挺友好的。 ******************* 孟夷君不是第一次来校长办公室,但因为负面原因被领导约谈,的确是破天荒头一遭。 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她还算镇定。 校长没有开门见山,请她喝了杯茶,笑眯眯道:“小孟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孟夷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装傻,问自己业务方面哪些没做好?还是问校长是不是有家长举报投诉? 她想了想,真不知怎么起这个头。 校长倒是笑了:“别紧张,小孟,我只是找你随便谈谈。”校长喝了一口茶,说:“我相信我们约翰尼的老师都是质优的,当年也是经过层层考核才被招录进来……” 领导就是这样,说了半天的“废话”,也不忙切入正题。 “但是,”校长把桌上一只黄色的牛皮信封推到她跟前,却没有交给她拆封的意思,“这封信,我就不让你拆开看啦,影响不好。小孟,这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关乎我们约翰尼的声誉——我沈校不是最大的,我头上还有董事会,有的时候,我也很为难。” “我明白的,沈校,有话请您直说,我哪里需要改进,我都会正视。”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员工——” 孟夷君清楚,蜜糖给了,安抚也到位了,接下来,应该就要祭出刀剑了。 果然,沈校喝了一口茶,神情变得严肃:“小孟,我简单说下信的内容吧,有人匿名举报,递信校长信箱,说你私德有亏——当然,我只是陈述这匿名信的内容,你别多想。” 这……还能让她不多想? 沈校很快就开始细数她的私德“亏”在哪里。 第24章 绯闻(2) 领导谈话都喜欢长篇大论,孟夷君已经做好了耳边嗡嗡嗡的心理准备。 “小孟啊,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这封信里面讲,说你私德方面……嗯,挺有问题的。”沈校慢条斯理,毕竟他也觉得,把这种事情摆上台面,大家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你和学生家长……嗯……走得好像有点近?小孟,我是你领导,我就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你,女孩子,名声很重要。你这种年纪,正是谈朋友找对象的时候,自爱一点,才能有个好归宿啊!” 沈校喝了一口茶,砸砸舌,继续说:“我有个侄女,也跟你差不多大,小孟,我是真的为你着想,你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你们女老师,一向是婚恋市场的抢手货,你工作这么好,形象又好,本该有大好的前途,何必这么想不开,去……去插足自己学生的家庭呢?你的学生,以后也会恨你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正是迫使自己爸爸妈妈分开的元凶,他能接纳你吗?他以后会怎么看你?我们为人师表的嘛,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德败行的事?小孟,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的,沈校,你的话,完全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殷殷叮嘱,我会放在心上的。” 沈校一看孟夷君“认错”态度良好,这次谈话收效不错,心里也很开心。便说:“小孟,那这样吧,你不要再跟那个家长搞七捻八,我给你调岗,先去后勤做几个月,等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教书。” 孟夷君的脸色不太好看,说:“沈校,我如果调了岗,别人会怎么看我呀?先前那些流言蜚语,我都认啦?” 她原先认下沈校的话说的“有道理”,只是承认基于长辈的身份,对她这个后辈的关切,的确都是发自内心的。并不代表她孟夷君与学生家长“搞七捻八”,试图插足别人的婚姻生活。 这些她并不承认。 她当下便想与沈校解释的,没想沈校话赶在了她前头,说出希望她“调岗”的话,那可不是被人冤上了头吗? 再说,她真的非常热爱教育事业,完全没办法接受“调岗”的提议。 “小孟,你别钻牛角尖嘛!领导这都是为你好。” “沈校,我明白您对教职工的关心,但是——”孟夷君挺了挺身,完全不畏与校长对视:“我必须要澄清的是,我的男友,哦,就是您说的那位学生家长,我们现在的确在交往,周末嘛,身为女朋友,我去他家看看,这应该是合理的吧?” “唉,年轻人,糊涂啊!”沈校一脸“可惜了”的表情。 ******************* “小孟,你既然执迷不悟,那我也没办法啦,我是约翰尼小学部的校长,我有责任维护约翰尼的声誉,对于私德亏缺的教职工……我只能……” 孟夷君打断了校长的话:“沈校,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 “您说的……哦,这封信里说的——”孟夷君点了点桌上的牛皮信封:“我‘私德有亏’到底指的是什么?如果是莫须有的罪名,我想我必须要澄清的。” “唉,小孟,你怎么还是这样呢!我这个做长辈的,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吗?你插足了学生的家庭,这……” 沈校扶了扶眼镜,实在说不下去了。 “沈校,我想,你对我是有些误会。”孟夷君不紧不慢,条理清晰:“我目前单身,您说的那位学生家长,他也单身,我和他因为孩子的沟通,互生好感,都觉得对方挺好的,愿意交往试试看,这个……谈不上私德吧?” “他……是离异家庭?” 沈校表现出的惊讶告诉孟夷君,他原先肯定不知道夏越是单身领一个孩子,那封所谓的匿名信,应该有刻意隐瞒事实,造谣中伤之嫌。 沈校既然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孟夷君便不想为难他,解释道:“我那个学生,叫清清,是单亲家庭,我挺喜欢他的,也愿意以后照顾他。孩子一个人蛮可怜。和他爸爸产生了感情,倒挺意外,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是我的私事,沈校,恕我不愿多谈。但您说我——拆散班上学生的爸爸妈妈,介入别人感情做第三者,这种罪名,我是万万不敢担的。”孟夷君笑了笑,反将校长一军:“沈校,您刚才也说啦,女孩子的名誉尤其重要,我还没结婚呢,也请您——不要道听途说,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我。这样……对我们学校的声誉,也是很不利的。” 孟夷君悠悠地踏出校长办公室。 她搓了搓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汗出的厉害,刚才太紧张啦。 这么多年的职场生涯告诉孟夷君,低调才是安生之道,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得罪领导。 好在沈校长不是个背后放暗箭的小人,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后,表现出的歉意已经使孟夷君很快消了气。 但是……还有一桩事未明,使孟夷君如鲠在喉。 写那封匿名信的人,究竟是谁? 她刚才也向沈校长提出要看一下这封信的要求,但被沈校拒绝了。并说,事情已经过去,他了解孟夷君是被冤枉的,这便够了。希望孟夷君不要再旁生事端,究查下去,对学校的名声很不利的。 孟夷君虽然觉得憋屈,但她也能理解沈校的做法,写匿名信递到校长办公室的,肯定不会是校园外面的人,若再刨根究底,必然要牵扯许多不睦同事的事端来,于学校大环境无益。 在其位,谋其政。校长坐在那个位子上,肯定要为大局考虑。 也就是说,写匿名信的那个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了。 这么想想,也挺可怕的。她在明,敌在暗呀,哪天再暗中放个冷箭,还不够她再喝一壶? 怀着心事,她走出了校园。 ******************* 马路边的老位子,今天倒没见了夏越的车。 孟夷君心知夏越肯定有事绊住了,她便打算自己打车回去。 刚掏出手机准备用叫车软件喊出租车呢,靠停的一辆敞篷在她耳边“滴”个不停,孟夷君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居然是李公子坐在车里招呼她! 副驾上的妹子越过李斯算,向她招手:“夷君,快上车!” 是桑以宁。 孟夷君一看桑以宁也在车上,心里很开心,便上了车,捂脸道:“李公子,快开车,天了噜,这么壕的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接我,明天我八成得被传被人包养了!” 约翰尼国际学校虽是贵族学校,每次学校开放日,校门口都是一水的名车,但像李斯算这么壕,开全球限量超跑的,毕竟还是少数,扎眼的很。今天孟夷君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言可畏了!说不准明天真被叫去约谈,让她谈谈“被包养”的感想。 也是微醺啊! “不是吧夷君,你们学校还能这样?被包养?哈哈!”桑以宁咯咯直笑。 这小妞几日没见,倒像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与李公子进展神速,孟夷君抬头捏了捏桑桑的鼻子,笑道:“小妞和李公子挺好哈!”说着,便各瞟了两人一眼。 李斯算竟还有腼腆的一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专注开车。 “桑桑,今天不是要约我做电灯泡吧?哈哈,不会那么巧正好经过我们学校?”孟夷君继续调侃。 “你还敢笑我呢,”桑以宁“回击”道,“是谁不声不响地就上了《红妆》,把恋情昭告天下啦?” 孟夷君窘的不能:“好啦,说不过你。” “是这样啦,撕蒜说,他们圈子几个好友约了场酒会,名义上呢,是随便聚聚的,实际就是给夏总接风的,那正好嘛,我们两个一起去热闹热闹!” “夏越也去?”孟夷君知道,夏越没来接她,今天可能会很忙。 “去!”驾驶座上的撕蒜开腔了:“夏总夫人,我就是夏总差遣来的司机啊,他今天忙,让我先来接你,一会儿他直接去酒会。” 孟夷君恍然大悟:“有劳小李公子啦。” ******************* 这一场鸡尾酒会是露天的,场地很大,院子里带大游泳池,看着像是平时的度假山庄,临时租来用的。 “居然还有圈里人。”桑以宁拉着孟夷君的手,小声嘟哝一句。 孟夷君仔细看,果然还有几个比较面熟的小明星三三两两地夹在人群里。原本以为只是几个人之间一场简单的朋友小聚呢。 “桑桑,这么多明星啊,我……是不是打扮有点土?” “哪能啊,哈哈,”桑以宁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我在呢,哪轮得到你垫底!我们这种码字死宅,走到哪儿都是睡眼惺忪,哈哈……” 这次酒会主场人物是向昊隅,撕蒜还有夏越共同的朋友,这孟夷君是知道的。 听说这向昊隅女朋友是影后叶端晴,既然是向昊隅摆的局,叶影后八成也会来,娱乐圈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一脉搭着一脉,小明星们牵枝顺脉的,想要攀个高,也是人之常情。这种局子,十八线咖位的,挤破脑袋也想来啊,各种资源都在吶,随便一撞,说不定都能撞上个好角色。 所以在局上,能遇见各种娱乐圈熟面孔,也可以理解了。 第25章 绯闻(3) 按理说,桑以宁转型做编剧之后,也能算是半个娱乐圈人物了,但她不爱交际,也幸好,头上顶着个笔名,有这面具罩着,圈里真正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她更懒得与人应酬,便偷闲带着孟夷君东走西窜,吃各种自助红酒美食。 李斯算领头,走到哪儿都有人卖面子。 她们跟在李公子后面,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还真不错。 “昊隅在前面,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李斯算问。 “不了吧……” “不去?”李斯算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儿,挺好看:“小桑桑,国内娱乐圈,向昊隅是掌舵人,凡跟他搞好关系,资源是缺不了的。你好歹也算半个圈内人了,真不去?” “不去,我的书又不是卖不出去。” “桑十”也是个大ip,就算没有向昊隅加成,她赚的,完全够她自给自足了,犯不着去拜码头。 “好好,不谈工作,”李斯算十分顺着她,“昊隅是我们很好的朋友,真是出生入死的朋友!那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那好咯,就认认吧,”桑以宁很爽气,“夷君现在是夏总正牌女友啦,夏总的朋友,应该认识的。” “那你不是我正牌女友?”李斯算一脸黑线。 孟夷君笑了笑。 这斗嘴的小两口,挺有趣。 向昊隅…… 凡是关注国内娱乐圈的网友,对这名字,可说是如雷贯耳。 谁都知道,向昊隅是“资本”指向,幕后“操纵”娱乐圈的大佬。他想让谁红,就能让谁红,圈子里若哪个不识数的得罪了向氏向昊隅,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演艺生涯基本可说是结束了。 孟夷君作为曾经的吃瓜群众,啃着瓜瓤的时候,当然对向昊隅的事迹也有耳闻。 后来,因为夏越的缘故,她更是经常从夏越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因此,心里不免对向昊隅存着几分好奇。 这次有李斯算引见,她当然要认识一下这位娱乐圈翻云覆雨的“小向总”。 夏越过来的时候,肯定也会介绍的,提早认识一下也好。 ******************* 向昊隅今天穿的很骚气。 白色的西装本来就很少人穿,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他倒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身材很好,有一点合适的肌肉,使他的线条看起来特别流畅。他很高,尽管人是坐着的,但看这身线比例,就知道这人有足够撑得起场子的身高。 他忙的很,不断有人上去与他敬酒,他一一应酬,看起来不像是个傲慢的人,脸上总是挂着客气的笑容。 孟夷君对他的第一印象,居然还不错。 他们已经到了主台边上,李斯算领着正要去跟向昊隅打招呼呢,斜刺里蹿出来一人,径直上了主台,附在向昊隅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向昊隅眉头微皱,说:“带过来,让她自己跟我说清楚,别把圈子搅的乌烟瘴气的。”他笑着轻轻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别自己想不开,出了事,我积怨造孽。” 孟夷君他们虽然站在台下,但向昊隅讲的话,还是能听的很清楚。 向昊隅刚才的一举一动,竟有点像裁决正误的“教父”。 圈里大小事务,原来也要向昊隅主裁。 ******************* 向昊隅侧转身,向身后一位蓝裙高个子美女微笑,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sunny,请示下,我可以见妹子吗,——工作需要。” “随意。”高个美女虽然在笑,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高冷。 “喏,昊隅身后的美女姐姐,就是刚刚和他说话那个,你们应该认识吧?未来嫂子,哈哈,早晚都会认识!”李斯算也算是提前引见了。 “叶端晴?天啦,没想到她本人这么漂亮!” 孟夷君被桑以宁的声音吸引过去,也认出了叶端晴。平时只在屏幕上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青衣影后,忽然见了本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呢。 “一会儿过去打个招呼。”李斯算说,遂补了一句:“等四哥忙完事。” 叶端晴本人果然又高又瘦,颜值逆天,她皮肤很白,站在那里跟个白炽灯似的闪,特别扎眼。她的身材很能撑衣服,天生的衣架子,选好了礼服,走红毯,气场全开,说“艳压”一点也不过分。 这样无可挑剔的美人,难怪能拿下向昊隅这样的狠角色。 “啧啧,我四哥被嫂子驯的跟温顺的绵羊似的。”李斯算补刀快狠准。 孟夷君和桑以宁全给他逗乐了。 ******************* 没一会儿,一个挺眼熟的女演员被领到了向昊隅跟前。 “四哥,人来了。” 向昊隅放下酒杯,微动了动,调整一下坐姿。 盯着那个女演员看。 “向总,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圈里只有你能帮我了,向总,求求你……”从来莺莺燕燕的女演员,扮起柔弱来,一口一个“向总”,软的跟小白兔似的,真让人难以把持。 向昊隅倒显得很平静,用略带沙哑的低音炮说:“这没办法,向氏已经打算撤资了,你们电影有问题,我没办法继续投钱。” “向总……可是……别的投资商都没动,人人都在看向总的举动,向总一撤,所有的投资商都会一轰而散,这部电影,那就真的要流产了呀!” 女演员一脸苦相,真的是在“哀求”了,指望向昊隅能“高抬贵手”。看她年纪也不算小,现在还没混出来,以后能拿到手的资源那是越来越少。现在不抓,到时候就得抓瞎了。 “向总,求求你了,这部片子还是有可能爆的,不会让向氏亏的。”这女演员对阵圈里资本大鳄,还真的就差给跪下了。 看着也可怜。 但向昊隅似乎丝毫没有心软:“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他举起了手,示意眼前的美女赶紧停止。 指上尾戒在灯光里熠熠生泽。 女演员见向昊隅这边完全突破不能了,便转向叶端晴求助:“sunny姐,求求你帮我说说话,我真的很需要这个角色……这个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为了它,我付出了很多很多……” 叶端晴不忍再听下去了,她懂,她都懂。这“付出很多很多”,圈外人可能听不出什么门道来,圈里的三四线女明星哪个不感同身受? 女演员想要拿到资源,付出……无非就是那些呗!就看女人能不能豁出去了。 “昊隅……”叶端晴靠近向昊隅,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给他揉捏起来:“力道怎么样?还舒服吗?” 向昊隅眼角漾起笑意,反手轻轻地拍了拍叶端晴搭在他肩上的手。 向总可以不管天不管地,但女朋友的心情怎么能不管呢!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剧组不通过公司、制片来找向氏沟通,让你一个主演私人来找我,算什么?” “向总不要误会!”女演员胆战心惊,说话非常的小心:“公司已经打算抛弃我了!我来找向总,完全出于自己的私心!我真的很想很想拿到这个角色!向总面前,我就不再扭捏了,说实话,我年纪也不小了,至今还是个三线咖,曾经火过又怎样,观众的忘性比谁都大,转头就脱粉了。这部电影是大卡司,谁演谁火,拿下女主的资源,是我翻身的唯一机会了!向总,求你可怜可怜我,我……我还要养家,如果……如果真的翻不了身,真的……我真的难了……” 看这状态,如果不能担纲这部大制作的女主,她也许真要走火入魔了。 圈子里因为演员心态失衡,各种自杀的事例,也不是没有。 “那我能帮你什么?” 女演员见向昊隅有松口的迹象,连忙说:“向总,只要向氏不撤资,能让这部电影正常运作,我、我就能演完这部大制作!我就、我就万分感激向总!” “那不可能,”向昊隅微微蹙眉,“不是我不肯帮你,我决定撤资的主因是什么,你应该知道。这部电影用人不准,从导演到各路主配角,来路都有问题,我向昊隅只是一介商人,实在没有能力堵天下悠悠之口。商人虽重利,但也爱国,既然电影打算启用政治不正确、口出狂言的艺人,那我向氏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我再劝你一句,你那么想出演女主角,无非也是为了吸粉翻身,但是这种不好把握的剧,还是不接为妙。”他讲话慢悠悠,低音炮很迷人:“现在的观众,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身后的叶端晴听的仔细,也劝:“向总说得对,演员要是摊上了原则性的黑料,那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肮脏,想翻身,永不可能。” 这道理,她都懂。原先虽然听过这部剧的边缘黑料,但因为有大卡司光环罩着,女主角的资源还是很吸引人的,她愿意赌一赌。 可听了向昊隅这么一分析,她真是汗毛一凛,后怕的不行。 “这样吧,我让余姐带带你,以后有什么合适的配角,先跟你经纪人联系,你有戏接,暂时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这女演员一听向昊隅都这么说了,登时眼睛都亮了,对向昊隅千恩万谢:“向总,我代全家谢谢你!真的!特别感谢!没有向总这句话,我……我心里没底呀!一家老小,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这话听起来挺凄凉,但圈子里过气的明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处境了。除了演戏,一无所长,出去打工都不知道能干什么。香港tvb当年的红星,沦落到当街卖鱼丸、卖保险的,多不胜数。 向昊隅这一句允诺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这句话有多大的分量呢?向氏能施与人的“小角色”,对一般不够咖的演员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圈子里传开来,也知道她是向昊隅“罩着”的人,以后谁敢无端得罪? ******************* 刚才发生的一幕,孟夷君三人都看在眼里。 孟夷君对向昊隅有了更好的印象:这人居然素质不错,不傲慢,愿意帮助人。而且,骨子里竟还是个爱国小少年,在大是大非上,很有自己的原则。 正这么想着,斯算已经要把她们两个都带上台,引见给向昊隅。 第26章 绯闻(4) 向昊隅缓缓站了起来,眼带笑意,细细地打量孟夷君。 “这位就是……嫂子?” 在得到李斯算的肯定之后,他转身招呼叶端晴:“sunny,你过来,认一认你嫂子。” 蓝裙的美人便向正应酬着的圈中小伙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回到了向昊隅身边。她非常自然地将手搭在向昊隅肩上,笑容迷人。 孟夷君没见过大场面,当今娱乐圈的当红炸子鸡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紧张的很,不知道要不要先打招呼。 正踌躇间,叶端晴优雅地举起酒杯,向她:“夏越常挂在嘴上的孟小姐?久仰大名。”影后笑的非常迷人。 真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孟夷君默默地想。 被影后一夸,她当然更不好意思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初次见面,她一个无名之辈,怎么敢承影后说“久仰大名”呢?孟夷君真的觉得自己担之有愧。 有桑桑作陪,孟夷君开朗了许多,和影后叶端晴聊起天来,也不怯了。三人竟处得格外的好。 叶端晴突然向孟夷君抛了橄榄枝:“最近在谈个剧本,里面有个角色,我觉得特别符合夷君的气质,夷君有没有兴趣来打个酱油?” “我……?”孟夷君大讶:“我怎么能行呢!” 她以为叶端晴在开玩笑呢,说着玩玩的,毕竟她是个普通“吃瓜群众”,只会看电视,哪会演吶! 退一步说,打酱油也是不成的,她从来没有受过影视方面的专业训练,那种演技摆上荧屏,不是惹人笑话吗? 但叶端晴却不这么想:“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哈哈,夷君,你资质不错呀!真的可以试试!演技是可以磨炼的,谁一上来就能演技爆表呢?白话说,唱而优则演,多少歌手红了之后,都有片商找上门来,请他们演电视剧。他们可都是歌手出身的,要说演技,能有多少呢?” 叶端晴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时下演艺圈为人诟病的一种现象,的确是这样,很多投资方只看“演员”本人的人气,而忽略了他们的气质是否与角色相匹配。 叶端晴是青衣,这么多年苦练演技,颜虽好,但绝不是靠颜吃饭的花瓶,她也最看不得好好的片子,被带资进组毫无演技的所谓“演员”给掺和坏了。 久病都能成良医,她叶端晴也算是个“老戏骨”,眼光是毒辣的,谁适不适合某个角色,一眼便能看穿。 “可是……我从没想过演戏呀……” 孟夷君说的是实话,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好好的人民教师做着,挺稳定的薪水领着,谁会平白想着去娱乐圈蹚这个浑水呢?做明星的风光,还是有一定诱惑力的,很多人都向往,但理智点说,这绝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肖想的。 “现在可以想想,”叶端晴烈焰红唇,笑起来的样子别提有多美,她的眼睛里流转着光彩,“夷君,你和圈里一位老前辈是同名的,你知道吗?她才是真正的老戏骨!我很佩服她!仔细地看,你的气质风华,竟与她有几分相似……相信我,如果你真愿意做,我可以帮你,向氏的公关、资源都是非常不错的,你有心的话,可以把你打造成那位老前辈第二,主打怀旧情怀,观众一定会买账,爆红的可能性非常大。” 叶端晴说的那位与她同名的老前辈,孟夷君自然也知其名。 老前辈名叫王夷君,是上一代的影星了,早在很多年前就退圈,嫁入豪门,结婚生子,如今过着非常简单幸福的生活。 观众们已经鲜少能够在荧幕上看到关于老一代玉女掌门人王夷君的消息,偶尔豪门二代的婚礼,王夷君才会携夫君盛装出席,满脸幸福。毫无意外的,第二天王夷君出席xxx婚宴的头条一定会遍布各门户网站。 叶端晴的眼光无疑很辣,怀旧情怀是个非常好的资源,如果孟夷君走这条路线,出道会非常顺遂,说不定,她真的会成为名满亚洲的第二个“王夷君”! 不为成名……但她心里忽然有了莫名的悸动。 她有她的想法。 也许有一天,她真的有可能去娱乐圈……一探究竟吧。 去接近,她想探知的秘密。 ******************* 她们三个女孩子非常投缘。孟夷君和桑以宁都没想到,影后虽然看起来十分高冷,但她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同她聊天,特别舒心。 连向昊隅都忍不住过来看看她们仨在聊些什么。 “昊隅,夏总怎么还没来?”叶端晴问。 也是问出了孟夷君想要问的问题。她也挺急的,夏越工作还没处理好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到呢? “已经在外面了,被记者堵了。” “啊?”叶端晴笑着怪他:“那你也不去救场子?还在这儿自顾自逍遥!” “没事,”向昊隅松了松领结,这领结箍的他有些不舒服,“斯算已经去了,媒体瞎凑热闹,咱们夏总现在长什么样子,恐怕媒体早就认不出了。” “媒体闲得慌,想采新闻,这里随便抓一个,都是圈里人,还怕采不到他们想要的?” “那个捆绑上位的十八线小咖嘛,叫什么……” “凌桐蕴?” “对,就是她,当年就捆绑夏越炒什么新闻,这么多年flop很快,今天终于等来了夏越,凌小姐兴致很高。” ******************* 夏越修养很好,被媒体堵的气都透不过,还是没有摆脸色,一边挡开媒体,一边说“谢谢”,行为处事,让各路媒体揪不到任何黑点。 好不容易和斯算胜利会师了,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孟夷君看到的夏越,是个把西装脱下,搭在肩膀上的雅痞先生。这时的夏越,除从前的学生气外,竟还有几分酷炫狂霸的“帅”。 他拦腰轻轻抱了抱孟夷君,笑道:“全是汗。” 两人恩爱,竟形如夫妻了。 “你怎么回事呢,这么晚才到……我都怕你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好担心。”孟夷君微嗔,眼里全是关心。 “公司太忙,耽误了。” 他还是那么暖,抬手轻轻点了点孟夷君冒着细汗的鼻尖,安抚她如同少年。 年少时,没有谈过那么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但有他在,所有的浪漫与青春,都不再留白。 “小女神。” 白衬衫的夏先生在逆光里微笑。 ******************* 他低下头:“夷君,我可以公开吗?” “嗯?” “我真想告诉全世界,我有了女朋友,已经不是单身了!刚刚媒体采的时候,我就想这么说,但是——”他抻出胳膊,将孟夷君轻轻圈在怀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唇角轻启:“但是没经过你同意呢,我不敢,怕你生气。” 她抱着他,呼吸与共。 那一刻,眼角潮润。 酒会散的时候,他们离去,出了向昊隅布下的安保界限,各路媒体便肆无忌惮了,蜂拥而至。 “夏公子,请问你身边的女伴,对你和凌桐蕴的绯闻怎么看?” 还有这样问的吗?摆明给人添堵。 “夏先生,你和家里和解了吗?这次回国,是打算长住的吗?听说你开了个自己的公司,为什么不回夏氏旗下工作呢?” “听说您父亲对八年前你的叛逆非常失望,曾扬言不会保证您的继承人身份,是吗?” “夏先生,你的女伴是你什么人,方便透露吗?” “夏先生,《红妆》上次曝光你和女伴购物回来,十指相扣,娱记拍到的女伴正是今天这位小姐吗?” …… ******************* 夏越牵着孟夷君的手,好不容易冲破重重阻隔,钻进了车里,记者们跟上来,几乎要扒车,镜头不停地对他们闪,几个素质差些的娱记,甚至拿手敲打着车窗,嘴巴不停地喊…… 夏越几乎是一步一步“挪”车的,差点熄火。好不容易瞅准了空档,一脚油门,麻溜地扬尘而去。 身后仍是嘈杂纷扰。 孟夷君转身,从后边玻璃能看见疯狂焦躁的记者们,还托着长焦不停地对他们闪。有几个甚至企图追车,跑出了好远的距离…… “做娱记也挺辛苦的。” 夏越微笑,给了副驾上的女朋友一记温柔的摸头杀:“躲娱记也很辛苦。” “正解!”孟夷君打了个哈欠:“真困啊……” “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先睡会儿,我给你炖点汤。” 他手摸着方向盘,非常熟练地操作,开车特别稳,几乎没有起伏,让孟夷君在车上睡的很安稳。 银灰色路虎拐进了别墅区。 四周静悄悄的。 夏越停好车,轻轻拍了拍孟夷君:“到家了。” 孟夷君睁着惺忪的睡眼,刚醒来,便看见夏越已经拐过来,拉开副驾的车门,小心地给她解开安全带。 她想下车,却已经被夏越一挺身抱了起来…… “夷君,腾不出手,锁一下车。” 她懒懒地靠在夏越怀里,少有的安全感将她包裹起来,暖暖的,很舒心。 她还能睡,睡的很安稳。 第27章 疑云(1) 孟夷君挽起头发,用毛巾裹束,没有碎发再散下来,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不少。两侧脸颊湿气尚未散尽,氲的她的脸红扑扑的。 一阵风吹来,清爽宜人。 夏越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见她出来了,目光落到她身上:“洗好啦?” “看什么呢?”她嘟囔。 “夷君,你今天,好看……”笨拙的理工男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溢美之词。 孟夷君有点不好意思,脸更红了。 她刚刚走到夏越身边,就被夏越一把拉到沙发上,她整个人实实地落到夏越的怀里。 他也刚洗完澡,身上有淡淡的薄荷的味道。 孟夷君喜欢这种安心的味道,能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夷君,下次再被媒体采到,我就承认我们这段关系,可以吗?”他低头,凑近孟夷君。 这个动作让人热血喷张。 夏越有一双迷人的眼。 他看着孟夷君,瞳仁里照进了她的脸:“我不敢乱说话,怕对你造成困扰。我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从小,就有记者跟拍……很厌烦这些,但却无能为力。以前孤身一人,无所谓,但等到有了自己想要照顾保护的人,就不愿她受到任何纷扰。” “你们……从小都会被记者跟拍吗?”孟夷君有点惊讶。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无孔不入的娱记,会给镜头外的家庭,也带来这么多困扰。夏越一家是做企业出身的,并非娱乐圈中人呀! 英国有臭名昭著的狗仔“拍拍垃圾”,在戴安娜王妃车祸案中扮演了罪恶的角色,为人诟病。这些孟夷君都曾了解过,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中国式的“拍拍垃圾”也是这样过分。看夏越的样子,必是深受其苦。 “会,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有点家底的人家,流行参加华区小姐的选拔,不为进娱乐圈,就为有个名头。就像民国时期的大家千金留洋镀金一样。我妈妈条件不错,十七岁正爱玩,也跑去选美,没想竟拔得头筹,几个电影制作公司都向她抛来橄榄枝。” “后来呢?”孟夷君听的津津有味。 “……但我妈妈都婉拒了,她没有拍过一部电影,一支广告,”夏越边说边偷看怀里的女朋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继续道,“因有这个名头,和演艺圈也算搭了关系,后来她婚嫁都挺引人关注,我父亲事业起来的很快,小有名气。这样,我们家的孩子,从小就被过分地‘关注’。从我记事起,到我少年长成时,一点小事就会见诸报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躲去马塞诸塞州念书,那几年,很开心。”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漾起了笑容。 看来,他在海外的求学生涯,真的过得非常随心自在。 孟夷君很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抱在怀里,听他静静地讲故事。就像小时候,妈妈还在时,抱着她坐在家里高高的谷堆上,讲很多很多奇奇特特的小故事。 此时扮演“妈妈”角色的人,是夏越,他给了她充分的依赖感和安全感。 孟夷君还可以躲在他怀里撒娇。 这种感觉,很美好,很幸福。 孟夷君试探着问:“那么……如果我喜欢的话,也可以去……参加什么演出吗?” “怎么这样问,小姑娘,”夏越虽然微惊,但看到孟夷君好像挺期待的样子,自己便也高兴起来,“演出什么?” “演……演个戏,行吗?” 很显然,她还是把今天叶端晴的话放在了心上。 孟夷君问的特别小心翼翼,因为从夏越的言辞间,她能感觉出,夏越是个特别低调安分的人,喜欢做研究,静静地看报纸新闻,他一定是不愿自己的女朋友去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蹚浑水的。 但她还是问了。那一刻,真觉得有点对不起夏越。 “演……电视剧?”他再一次确认。 “是,今晚碰见端晴了嘛,她说有个角色特别适合我,希望我可以去试试。” “那你想吗?” 出人意料的,夏越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认真问了孟夷君一句。 “挺想的,我觉得演戏应该挺好玩……”孟夷君有点口不对心。但也只能这么说了,心里却在默默地念,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一定向你好好解释。 夏越居然没有反对,反而很温柔地摸着孟夷君刚刚散下来的头发:“你想去就去吧,演戏也算兴趣,起码有sunny照应,也是昊隅的圈子,我不用太担心你受人欺负。” 那一刻,孟夷君真的差点哭出来。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个人,不问原因,不要理由,只要她想,她喜欢,那就可以去做。 她忍着泪,仰头问他:“你是不是不太愿意我去演戏?” 夏越点点头:“从心里讲,是不太愿意。但是如果你喜欢,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他笑着,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你会不会不太高兴……” “你高兴,那我不高兴的几率实在太小。” ******************* 孟夷君忽然想起了今天在学校的遭遇,她很少在夏越面前谈到工作上的事,但今天正好闲聊了这么久,她也顺便把校长喊她去谈话的前因后果跟夏越讲了。 夏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夷君,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最近有没有得罪人?” 孟夷君仔细想了想,还真想不出来,她平时和同事们关系都挺好的,而且也不好争组长之类的虚职,所以同事竞争上来说,她应该也是和人不会有冲突的。 夏越很聪明,想起了一个细节,便问:“那封信,是递到了校长信箱?纸质?” “校长信箱”就是挂在校长办公室门边上的一个铁皮箱子,用于内部交流,不过他们教职工平时几乎不用的。 孟夷君不知道夏越这么问有何深意。 “夷君,你想想,现在这个年代,谁还会写纸质的信?既然是匿名的,肯定不愿意别人知道是他写的。纸质信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哪怕故意左手写字,也能留下痕迹。”夏越有条有理地分析:“一般人也不愿费这个心啊,换个ip地址,随手注册个邮箱,给校长发封电邮,又方便又快,而且,谁也不会知道。” 孟夷君一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最坏,被人发现了,还可以借口电脑被攻击了,不是自己做的。对吗?”孟夷君很聪明,马上就领悟,说道:“虽然大家未必会相信这样的借口,但毕竟明面上是走过去了……” 夏越笑着拍了下孟夷君的头:“反应挺快!” “那么会是谁做的呢?” “什么样的人,对他而言,写信会比发电邮更方便更容易呢?”夏越提醒。 “嗯……”孟夷君想了想,说:“不太会用电脑的人……甚至是不会打字的人?” 夏越背抵着后边沙发,点头。 “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吗……” 现代信息社会,这种电脑手机全不通的人,应该没有了吧?只要念过书的,连小学生都会发邮件呀! “年纪大一点的,又不太愿意接受新事物,这样的人,符合条件。”夏越又给他分析:“未必是不会用电脑,只是不在行,觉得写字方便,没有考虑那么多,心思不太缜密的人,非常有可能造成现在的结果。” 孟夷君眼前忽然有了一个人的形象。 “夷君,你有符合这样形象的怀疑对象吗?”夏越轻轻地抬手,给她拢了拢头发:“干的差不多了,睡前再帮你吹一下。” 孟夷君错愕,问:“如果我揪出了这个人,该采取怎样的行动呢?这事儿就这样翻篇,可以吗?” “怎么了?”夏越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你知道是谁了?” “也不是,肯定是不能确定的,即使十分怀疑,人家不承认,我有什么办法呢。”孟夷君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也说了,这个人很有可能学问不高,而且还年纪大,那肯定不会是我们学校的教师!这种人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想必是有点‘无赖’,没有确凿的证据,没办法对付的。” “你告诉我是谁,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去解决。” “我困了。”她趴在夏越的怀里。 “好,去睡吧……”夏越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夷君,如果还有什么蛛丝马迹,你告诉我,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到你。” “好。” 多安心啊。 ******************* 第二天,孟夷君进校门的时候,故意磨蹭。后面的孩子们一个个赶上来,向她打招呼:“孟老师早上好!” 看着孩子们的笑容,她的心情也十分好。 那个蔡叔也懒洋洋出来站岗了,看到孟夷君,脸色有点不太好:“孟老师,你怎么……还来上班?” 孟夷君很惊讶:“我……不该来吗?近来没有请假呀!” “咳咳……” 场面有点尴尬。 第28章 疑云(2) “蔡叔,您在这儿忙吗?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打份文件,我可以给报酬。”孟夷君忽然说道。 安保室的工作也就早上孩子进校门和下午放学时比较忙,其余时间都是很清闲的,孟夷君这样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些安保人员平时都挺勤俭,暑假时还会出去做小工贴补生活。 她的话并没有引人怀疑。 孟夷君说着,便往包里掏材料:“是纸稿,把它输入下,变成电子稿,再发封邮件就可以了。我一会儿把对方邮箱地址写给您。” “哎哟,孟老师,钱我也想赚,成天坐着喝茶,浪费时间么这不是!但……这钱我还真赚不到手,我们这种人,读过几年书啊,什么发邮件打字啦,哪会啊?” 蔡叔露出了一丝难色。 孟夷君收了包,心中了然:“这样呀,那……我只能去另外找人啦,蔡叔,还是谢谢你。” 她离开,心里有一点轻松,又有一点紧绷。 ******************* 下午孩子们放学后,孟夷君又加了一会儿班,才姗姗走出办公室。 今天夏越也电话过她,说是公司有事,晚点来接她。 孟夷君站在校门口顾望了一会儿,还没见到夏越的车,她便走回去,想在安保室休息会儿,顺便再套些话。 安保室小小的一间,很安静。 没有一个人。 孟夷君踏了进去。 今天是蔡叔值班。可是他人却不在。 黄昏夕照,整间屋子的光线并不好。值班人员坐的靠背椅上,挂着一只小小的女童帽,可能是哪个孩子在值班室等晚来接的家长时,落下的。 桌上散落着几份报纸,报纸下露出杂志的一角,不知封面画的是什么,画风教人好奇。 孟夷君手抖了一下,轻轻地拨开报纸…… 女郎*地躺在杂志封面上。 孟夷君一惊,这样香艳的画面绝对是视觉冲击,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步……缓了缓,克服心理障碍,又走了上去,动手翻阅这本颜色诡异的杂志…… 都是不堪入目的画面,污秽至极。看这本杂志的质感,制作,粗糙的不行,很像地摊货。 她触电一样地弹开手…… 这种成年杂志,出现在一般单身男人的房间,姑且算可以理解。但这是学校啊!而且还是小学部!安保室是人流量最大,出入学校的必经之路!如果不小心让孩子们看见了,那可怎么办? 孟夷君心扑扑直跳。 她很怕有人会回来,正好撞见她,便匆匆地退出了安保室的门。 站在学校门口,从前等夏越的地方,她尚未完全冷静,大口大口地呼着新鲜空气。 她想起了很多,那个色眯眯的老男人——她现在回想,姓蔡的男人一举一动都是色/情的,实在不能给她留下好印象——他也是站在门口,看着夏越带走她,脸上充满了不屑与嗤之以鼻,好像她孟夷君,就是个荡/妇。 谁知道背地里,这老男人有没有yy过她,想起来便觉得不寒而栗。 ******************* 夏越永远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上了车,她刚坐稳,看见夏越熟悉从容的微笑,她的心,忽然便放松下来。 “确定了吗,夷君?”他的手抚上孟夷君的脸,“你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 孟夷君抓起夏越的手,手掌递来的温暖,使她安心许多。 “是他,一定是他。”她看着夏越的眼睛:“我今天试探过了,他不会打字,更不会发送电邮……而且……” 而且他还心术不正,他还嘲笑过孟夷君“与男人同居,太随便”…… “我知道,夷君,不要怕,这没什么……”夏越捧着孟夷君的脸,安慰她,“我的私家侦探查了他底子,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让这人不要再待在你们学校工作。” 不要万不得已,踢人饭碗绝非她所愿。但……现在她已察觉,这个保安明显心术不正,小学部有多少可爱的女学生啊,让这种人留在学校工作,万一曝出什么惊天的丑闻来,要让学生的家长如何承受得住? 可怜的孩子也将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 夏越在开车,腾出手来抽了一叠资料,给孟夷君:“夷君,你翻翻,这是我请的私家侦探今天交给我的材料。” 昨天孟夷君向他吐露了心中的怀疑对象之后,今天夏越刚到公司就着手调查,这私家侦探的效率还真是快。 孟夷君看着看着,手都在发抖。 “这……” 竟是有前科的,这种人,居然也能混进学校来工作! “他曾经对人有过侵犯,并且受害者年纪都很小。”夏越说道:“夷君,这种人是改不了的,你们学校聘用他,太欠考虑。” 夏越说的没错。 美国的此类案犯较多,美科学家曾追踪案犯做过一项调查,“恋童犯罪”有瘾,入监再放出来,真正“洗心革面”的几乎没有,基本都会有二次作案,二次入监。 “在美国,一般要从事与儿童有接触的工作,都需开具‘无性犯罪证明’,开这个证明对一般人来说很容易,但有此类犯罪历史的人,无法开具清白的证明,用这个方法,在应聘环节就阻隔此类人,以保障孩子们的安全。” 孟夷君头嗡嗡嗡作响,马上要炸了!她想起刚才在安保室看见的那只女童帽子……安保室的作用之一就是,收留那些父母晚来接的孩子,让他们休息片刻,看管他们直到父母来接走为止。 也就是说,孩子们在安保室滞留的机会还是有的。如果有人心怀不轨,那对孩子们的伤害是非常大的! 幸好,约翰尼国际学校家长们的素质都比较高,维权意识更不用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小学部的丑闻曝出来,那说明应该没有发生过令人寒心的事。 想到这里,孟夷君稍微好受了些。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没事,不用紧张,”夏越发现了孟夷君的不对劲,连抓着她的手安慰,笑了笑,道,“不为别的,就算为了解决你那件事,我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现在正好,一起收拾,也算是做了好事。” ******************* 回到家,他们收拾停当,夏越便给约翰尼相熟的校董打了个电话。 孟夷君站在边上,细细听着。 挂了电话,孟夷君才问:“我们校董电话你哪来的?认识他?” 约翰尼是私立贵族学校,不同于一般的公立,它是有校董的,董事会的决策直接影响了学校的各项事务。 “一个朋友,”他腼腆地笑了,“这次知道我回来,特意跟我联系,以前关系还不错,清清入校插班的事情,都是托的他。” “哦……”原来身边竟还有认识他们学校神出鬼没校董的人! “夷君,你放心,我朋友非常重视这件事,明天就会召开董事会会议,这种潜在的有碍学校声誉的事,董事会比我们更急。” 他凑近,轻轻松松地将孟夷君圈在怀里,他的呼吸,几乎要贴着她的脸。 绒绒的,暖暖的,很舒服。 有这样一个男朋友,的确让人无比的安心。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做不了的。 又是轻松愉快的一天。 孟夷君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 学校的办事效率出奇的快,连孟夷君都没有想到,今天刚进学校,安保室全员都在,教务主任正在一个个盘问调查。 但那个“蔡叔”已经见不着人影了。 孟夷君迟疑地走过去,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同事都在小声絮叨着什么。 到了办公室,小李老师忙拉着她:“夷君,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好像出了大事!” “怎么啦?”孟夷君放下了包。 “不知道呀,听说是……安保室那里,……人不太正经的,教务主任今天去了,搜出很多……”小李老师稍微犹豫,附在孟夷君耳边,小声说道:“那个……杂志……你说,人怎么能这样呢?看那种东西居然在工作的时候!在学校里!” 李老师年纪虽小,但善恶分明,此刻正义愤填膺。 还好,还好,事情应该已经得到了上面的重视,该整顿的都会整顿。 孟夷君放下心来。 过了午,这事基本传的全校皆知。 张老师过来找到孟夷君,说:“夷君啊,我刚去开过会啦,唉,你说,我们学校怎么会出这种人哦!还好没发生什么恶*件!但把这种人安在学校里,不就是给装了个定/时/炸/弹么!”张老师很好心,特意将她听来的信息告诉孟夷君,教她放心:“夷君,刚刚校长说,他先前误会了你,感到很抱歉。那封匿名信啊,就是……那个人写的!校长说,这人心术不正,信的内容全都是胡写的,根本不能信!他会帮你在学校里澄清的,你放心……”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但还好,结局不错。以后她在学校里的工作环境,应该会清爽许多。 她又想起了夏越,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天这事,多亏了他。 现在无论做什么事,间歇中,她都会想到夏越,有这么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她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会害怕。 这便是热恋? 第29章 同学聚会(1) 十月的第一天,天气晴好。 这段时间对孟夷君来说,过得充实又快乐,但同时,时不时要躲暗中“偷窥”的各路记者,神经着实也很紧绷。好容易迎来了黄金周,这下可得好好歇歇了。 夏越也赖在家里,没有去公司。 “夷君,上次你说,想带我回老家看看,我们什么时候走?”夏越先发制人。孟夷君说过的话,他自然都记在心里。 “你想七天长假去我家?”显然孟夷君还没有准备好:“那你公司的事,怎么办?”她也担心夏越的工作。夏越不容易,才回国,人脉的累积都需要时间,不能因为自己,影响到他的事业发展。 “都交代好啦,”他伸手,拉了一把孟夷君,“夷君,我们明天就走?” 孟夷君稳稳地跌坐在他腿上。 “我家在乡下,就是农村,比较偏……”她还跟夏越解释,打好预防针,生怕这富贵出身的少爷到时不适应。 “嗯……”他很认真地听着,像个孩子一样用头蹭着她的背…… “夷君,我喜欢听你讲家里的事,小时候的事……你多跟我说说,好不好?” 孟夷君微微地错愕。家里的事啊……那都已经是很远很远的回忆了,并不美好。用前男友黄东楠他妈妈的话来说,她孟夷君在老家的“名声”已经很“臭”了。 这也是她曾经想要带夏越回去看看的原因,她想让夏越慢慢地了解她。关于她的是非褒贬,她只想让夏越从她的口中得知,而不是别人的非议中。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我……还勉强能记得她的样子。是爸爸一个人辛苦把我养大的,真的很不容易。我老家是个近海的小渔村,村里人多以打渔为生,摸海参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行当,特别赚钱,但很辛苦,爸爸为了让我过的好一点,也去摸海参……做这事,需要潜水入海,长年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关节都熬坏啦。到老了,就是一身的风湿病,特别遭罪。” 她擦干了眼泪,含笑捏了捏夏越的脸:“差不多就是这样啦。爸爸过世好多年了,我也就每年回去一次,给爸爸扫个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越笑,夏越便越觉得心疼。 “这种故事,是不是跟你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孟夷君淡淡笑着,眼中泪光闪过,她摸了摸夏越的脸,像在哄孩子那样,“我呀,跟渔村的村民关系不大好……” 她便不再说下去了。 夏越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眼中到底有心疼。 有些事情,他早知道;而有些事情,需要夷君自己敞开心扉,他会等,等到夷君愿意完完全全地告诉他。 信任他。 ******************* 他们是驱车回去的,赶上黄金周的高峰,路上连堵带磨蹭,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孟夷君已经疲累不堪。 夏越在车上抱着她,哄她睡了一会儿,等到孟夷君迷迷糊糊醒来时,车还在动。 她揉了揉眼睛:“怎么还没到呢?” “导航带我们到了村口,我想着,你们家很久都没人住,不收拾也睡不了。我们索性先到镇上,找一间干净点的宾馆,给你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渔村。” 他从驾驶座探过手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孟夷君睁开了眼睛,看见车窗外几乎是漆黑一片,远处只有零星散落的几点灯光,像鬼火一样,忽明忽灭。 原来天已经这样晚了。 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想到一会儿还可以洗个热水澡,便浑身来了劲儿。 “夷君,再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 刚洗好澡出来,换夏越进去洗,她披着干净的浴巾,懒洋洋滚在床上……身侧的手机“滴滴”响起了声音,她抓起一看,有一条微信进来了。 点开,是一个陌生的头像。 ——“孟夷君,你回前进村了呀?” “前进村”就是她老家这个小渔村的名字。 虽然这名字充满了五六十年代的土渣味儿,但许久没听人提起,猛然看见微信上有人打出了这三个字,那一瞬间,孟夷君还是觉得十分有亲切感的。 “你是?”她打出这两个字,想想又不妥,补了一个笑脸表情。 “孟夷君,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刘君,你同学刘君啊!”那个陌生的头像很快回过来。 刘君? 好像有点印象了,刘君是孟夷君在老家时的同学,性格还算不错的男生,两人已经许多年没有联系了,彼此的微信是怎么加上的她都不记得了。 这一次回老家,又有夏越相陪,她是挺高兴的,一时激动,就发了个沿路风景的朋友圈,配字“回老家啦”。这个老同学看见了,估计也有些激动,便跳出来问了句。 “刘君,我记得的,一时没想起来。”孟夷君发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过去,又飞快地打字:“我现在不在村里,家里没人收拾,不能住,我在镇上呢,明天一早就回村里。” 孟夷君的那些事,那些纷传的“流言”,同学之间也多是知道的,有的人会闲碎地嚼几句,有的人就比较反感,也有的人挺相信孟夷君的为人,仍然对她还不错,这个刘君,就是属于后者。 被诸多流言所扰,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孟夷君其实是挺感谢像刘君这样的同学的。 “孟夷君,我们正好这个黄金周有同学聚会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孟夷君思索了一下,很久都没有回。 可能是等的时间太长了,刘君又发过来一条信息:“聚聚吧,老同学好多年没见面了,大家热络热络。孟夷君,有些人是喜欢嚼舌头,但那都是小时候,现在大家都长大了,成家立业的也不少,早看开了,不会那么无聊又说你的。你这样背着我们,反而给人留把柄呢。不要怕,都是奔三的人了,谁还会乱说话,以前小,不懂事嘛。” 孟夷君把刘君发来的话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看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他说的挺在理的,也很真诚。 从前同学聚会,她基本都是忽略的,每次回老家,都是匆匆来,匆匆回,老家的同学,连个照面也不会打。班级群她也没有加。在以前的老同学看来,她孟夷君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和黄东楠在谈恋爱,但黄东楠回老家的次数也很有限,又因为孟夷君的“名声”问题,黄东楠即便参加同学聚会,对孟夷君这个“女朋友”也是绝口不提的。 “那我就去吧……”孟夷君被说动了。那些老同学中,嚼舌根子的毕竟少,刘君说的挺对,大家都长大了,思想也成熟了,做事总会留余地,不至于当场叫人难堪。 况且,有几个老同学平时挺帮着孟夷君说话的。好多年没有联系了,她也想见见。 刘君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放心吧孟夷君,黄东楠和王亦湘都不会来的!已经确认了。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大家都挺想你的。 孟夷君挺感动。 刘君发了聚会地址来,两人互道晚安,便不再说话了。 聚会的地点也是在镇上一家小酒店,小地方就巴掌大,应该离他们住的宾馆不远。 明天去找找吧。 ******************* 夏越洗完澡出来了,发梢还滴着水,他拿出行李箱里随身带来的干净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看见孟夷君还在玩手机,笑问道:“夷君还不困?” “还好,过了那阵困劲儿就不想睡了。”孟夷君撑着下巴,趴在床上,两只脚晃来晃去,心情挺放松。 “在跟谁聊呢?”夏越凑了上来。 “明天老同学组织同学聚会,喊我去呢。” “那你去吗?”夏越好像挺有兴趣。 “去的,刚跟那个老同学说好呢。说实话,我都好多年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去了可能大家彼此都认不出了……” “带上我?”夏越嘿嘿笑着,挺期待。 “带!”孟夷君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又说道:“不过我跟你说哦,我前男友也是同学,聚会的时候别人难免会提到他,你可不许生气……” “我生气什么?”夏越笑着,又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最好你前男友也在,让我看看。” “他不来呀——” ******************* 第二天一早,孟夷君睁开眼睛,夏越却不在身边。她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刚想抓手机打电话呢,他们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夏越拎着早餐回来了:“夷君醒了啊,给你带了早饭,趁热吃。” 她伸了个懒腰,麻溜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是越来越离不开夏越了。 有他在,就都好。 第30章 同学聚会(2) 镇上还有卖线糖人的地方,纯糖稀熬的,料很足。孟夷君买了两支,拿在手里,吃的挺乐。 纯糖稀做的线糖人,小时候爸爸去镇上做事,回来时,总会给她带几支。她很喜欢吃,糖稀入口,便化了,满口甜香。 那些都是她的童年。 每一支线糖人,都有童年的味道。 现在是夏越陪在她身边。爸爸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有人陪。 夏越跟在她身后,给她拎包,笑着看她乐呵呵地吃童年的小零食。眼底柔软无比。 “多买几支带走吧。”夏越去付了钱,包好,低头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夷君,时间差不多了,上车。” 她走到夏越身边,帮他提包。 *******************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酒店,但看装修还不错,镇上有这种规格,已经是挺好了。 包厢里摆了四个大圆桌,正好够坐一个班的小伙伴。这四桌人已经坐的差不多了,陆陆续续还有人在不断地进来,落座。 “你近来打哪儿发财吶?出外面去工作了吗?” “没李老板混的好啊……” “小二子,我们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啊!听说快结婚了?恭喜恭喜啊!当年你瘦的跟豆芽菜似的,现在这样子,完全认不出来啦!” 同学聚会,形式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无非就是寒暄、扯淡,外加互相吹捧。 女同学这边的情况就要好一点,虽然也虚荣,但吹起牛来,比那些大老爷们,还算是兑水的。 女生分当妈的一拨,没当妈的一拨,她们的话题已经不一样啦。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的,聊天话题绝不会绕开育儿经,还没当妈的呢,会谈些工作、吃穿打扮的事。 桌上每一个人,看着都挺神采飞扬的,个个聊的起劲。 只有刘君,脸像蔫了的茄子似的,看着挺愁。一个人坐在边上,默默地抽烟。 “刘君,你挺闷啊?以前看不出来嘛!好好的聚会,板着张脸怎么回事?”刘君读书时挺要好的同学李小飞走过来,往他边上一坐,拍了拍他肩:“嘿嘿,哥们失恋啦?急什么,在村里,我们这年纪还没成家是算拖了后腿,那三十岁前哪能找不到个媳妇儿吗?急毛球!” 刘君递了根烟给李小飞:“瞎叨叨,我这哪是为自己的事……” “那你愁啥?一脸坑样,跟媳妇被人拐了似的!” “媳妇被人拐了倒还好弄些……”刘君眯着眼睛,吞云吐雾:“小飞,你知道这次聚会,孟夷君也会来吗?” “知道啊……你们群里不都说了么,”李小飞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哥以前还暗恋过她,长得挺标致的,成绩又好,那时哥被她迷的……都有点魔怔了!啧啧,昨晚知道她也要来参加同学聚会,我这不是紧张的一晚没睡么!” “那孟夷君要来,其他两个凑什么热闹?” “你是说,黄东楠和王亦湘?” “是啊,”刘君挺不满,“谁都知道黄东楠和孟夷君谈过啊,见面不尴尬?孟夷君是我喊来的,我信誓旦旦地保证黄东楠王亦湘一个都不会来!这下怎么弄?” “他们俩不是早说不会来了吗,要养胎,要准备结婚,这,怎么又来了?” “谁知道啊,班长群里统计人数,我就把孟夷君的名字也给报上去了,当时他们俩不也在线吗?看到了孟夷君的名字还要来?” 男人哪知女人的那点小心思,如今胜利者挤掉前女友顺利晋位,肚子里的疙瘩就是炫耀的筹码,知道自己未婚夫的前女友也会出现在聚会上,哪怕原先对这聚会兴致缺缺,只怕这时也浑身起了劲儿,要秀恩爱秀个痛快。 孟夷君正好撞上了枪口。 刘君嚎一声:“我特么以后还怎么有脸面对孟夷君啊!” ******************* 女人堆里聒噪起来。 “王亦湘,听说你考上公办教师了啊?真好!好羡慕你……你婆婆说,工资挺高的吧?” “也还好,有三千吧,做老师还是有编制的好,那种没有编制的,也能算老师吗?一点保障都没有的!要是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跟人家讲,我是老师,没这个脸。”王亦湘气焰甚高,反正据她所知,以前的老同学,除了孟夷君之外,没有人在做这种“没有编制的老师”,她也不怕话砸到别人头上,得罪人。 “三千不少啦,你知足吧!我们这种小地方,除了摸海参的,还有哪个工作有这种收入?摸海参又冷又受罪,谁熬的住!一般来镇上找工作的,一千多都觉得挺满意了!你婆婆一定很高兴吧?” “还好啦,”王亦湘有点得意,说道,“所以我说嘛,有编制的工作,肯定是比没编制要好!哦,我不是说别人啊,我是说像我们做老师的,肯定有编制拿的钱多啊!” “那可不一定,孟夷君也是在做老师吧?她拿的钱应该挺多。”徐徐插了进来。 这徐徐是女生里比较泼辣的,谁平时吵个嘴跟她怼上了,那可没好果子吃。她今天就特看不惯王亦湘这张扬的样子,好似未婚揣个娃还挺骄傲似的,外面大城市的花花世界是个什么观念她不管,但在他们这小渔村,哪家媳妇还没结婚呢,肚里就揣了,那名声,可真不好听。 如果是别人未婚先孕,她王亦湘一定踩的人家小媳妇儿哭都没处哭,怎么轮上她王亦湘那么“开放”了,反而半点不知遮着掩着,还到处秀恩爱秀幸福? 这双重标准不是这么玩的吧? 徐徐就是看不过。在这里,没人敢提孟夷君,偏她就提。 果然,“孟夷君”这三个字跟炸药似的,马上把王亦湘给炸毛了:“孟夷君是什么工作你知道吗?挂名是个什么老师,可她那是没有编制的!我刚刚就说了,没有编制的,也敢自称是老师?” 徐徐真是差点被气笑了,这……什么时候没有编制的老师他就不是老师啦? “那不是你说的,没有编制的,发的工资都没你们有编制的高吗?我不就是反驳你这么一句……” “那不就是吗?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徐徐真是被气到了,说:“那孟夷君工资怎么比你高?你睁着眼睛乱说嘛!” 提到孟夷君,王亦湘又炸了:“孟夷君工资会比我高?她没有编制的好不好!你才应该睁开眼睛!不要乱狡辩!” 明显火药味已经很浓了。 同学聚会,女人之间攀比之风较盛,难免会明里暗里来“炫”,但那么明显的“开火”,还是很少见的。 徐徐是个弹簧,别人压她一头,她就非要弹起来,摁也摁不住:“你才三千工资啊,孟夷君三年前就已经过万啦!要我说,孟夷君工资那么高,在我们县城自己买房都足够啦!人长得又漂亮,小时候成绩还好,她这种材料,就是要钓金龟的!我就觉得她比女明星长得都好!” 她这话是说给在场其他女同学听的,她知道王亦湘在意面子,她就非要给人面上按一黑印子。她不说,大家伙儿还真以为孟夷君混的不如人似的,真给人诋毁了,容王亦湘在这儿嚣张。 “工资过万?骗鬼吧你!她那是没有编制的……”王亦湘果然急了。她是真不知道孟夷君还有这个能耐,吹牛也不打个草稿。 “那你是鬼咯?你就当我在骗你吧!”徐徐别过身去,不想再跟王亦湘讲话,却对着其他同学,故意把声音拔的高高的:“其实啊,孟夷君真的混挺好的,三年前我在s市,带我妈看病去的,大城市医疗好嘛!我大意,一部分现金挤公交的时候给人摸走了,看病又花的我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够,真是想哭都没地方哭。我忽然想起孟夷君落脚在s市,就去问她借钱,她挺爽快,借了我一大笔钱,我怕她有难处嘛,就想少借点,她说没关系,她收入还可以,就告诉我她每个月工资多少,怕我不信,还特意给我看了工资条。我看的清清楚楚,一万多呢!她那个时候收入就已经过万了!” 周围的家庭妇女们发出了一片轻微的“啧啧”声,还有人问徐徐:“这是真的吗?”对他们老家的小渔村来说,一万块的月薪真的是非常非常高的收入了!有这种工资,还管什么编制不编制的啊! “当然是真的!只见过吹嘘自己工资高的,哪有帮别人吹的呀!要不是孟夷君收入真的这么高,我有这个闲工夫帮她吹?!” 王亦湘的脸色很不好看。 包厢本来就小,这边说话那边都能听到,刚才徐徐声音这么大,整个房间的人都听见她们说的话了。 黄东楠转过身,往她们这边看了看。 眼神里有一丝复杂。 第31章 同学聚会(3) 在场毕竟也有见过世面的同学,王亦湘这一脸炫的样子,早有人看不惯了,这时便出来,问徐徐:“孟夷君是在s市的约翰尼工作吗?” “是呀,”徐徐说,“孟夷君就住在她们学校宿舍,我借钱的时候跟着去她住处的,所以印象深刻,看着他们学校还挺气派的呢!” “嗬,那是自然,”刚才那个挺“懂”的同学有意无意乜了王亦湘一眼,说,“那是约翰尼啊!多少权贵拼命把自己孩子往里面塞!那种学校,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去的!里面的教职工考核不知道有多严,工资有多高!能进约翰尼工作,还在乎什么编制不编制的?说出来贻笑大方!” “这么厉害啊……” “孟夷君工作环境这么好居然……” 周围炸开了锅,大家都在小声地议论。 同学聚会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反转。王亦湘行事高调,讲话又没个把门儿的,不知轻重,这么多同学聚在一起,肯定有人看不惯她。 这不,她已经成了小范围内的笑柄。 王亦湘有些气不过,向刚才呛她的同学道:“孟夷君工作的那个地方,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才不信。真像你说的那样,学生家长都是权贵,那这学校的老师会没有编制?权贵家长们肯答应?” 刚才那位同学被气笑了:“你懂什么叫‘编制’吗?以教师岗来讲,‘编制’是公立学校才有的!传说中的‘贵族学校’,有哪个是公立的?再讲白点,你们这种所谓‘编制’,都是最平民化的,孟夷君顶着‘没有编制的工作’这名号,她能接触到的阶层,是你一辈子都碰不到的!” 大家都在窸窸窣窣地讨论,原本只是随便八卦一下,这下多数都变成了看王亦湘笑话。 王亦湘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难看的很。 ******************* 包厢里的电视在这时只是一种摆设。 电视里发出的声音完全成了大家凑在一起吹牛的背景。 娱乐新闻不管在任何时候,总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消遣,即便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在炫公婆炫老公炫老丈人炫娃炫工作的间歇,还是有人不时地抬起头,觉得话题怪无趣了,便瞄两眼电视。 包厢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孟夷君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认再三,才把身后的先生拉进来。 坐在一旁闷抽烟的刘君看见了,连忙起身去迎:“孟夷君啊!你怎么才来!都迟到啦!”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门口。 毕竟孟夷君还是刚才话题的焦点,而且又许多年没见了,听说她混的这么好,大家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刘君凑近孟夷君,低声道:“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俩也会来……孟夷君,不好意思啊,我要知道黄东楠他们也来,我是不会喊你的!” 黄东楠也在? “他们”……那就是……王亦湘也在? 孟夷君对刘君微微一笑,让他不必感到抱歉。 已经无所谓了……她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时至今日,相关黄东楠的一切,都不能激起她心中半点涟漪。 今天的聚会,即便意外碰见,她应该也能从容应对。 更何况,还有夏越在。 ******************* 这是孟夷君时隔多年第一次参加老家的同学聚会。同学们毕竟也是读过书的,现在也都出社会了,思想成熟许多,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学着村上的长舌妇那样,背后嚼叨,不给孟夷君好脸色看。 等到长大了,才知道少年时的不懂事,带给了别人多大的伤害。 多数同学,都挺后悔自己从前的幼稚行为,对孟夷君挺歉意的。 孟夷君的出现,无疑成了全场的焦点。 她身后还跟着夏越呢,在外人看来,那是形象气质俱佳的男伴,既然他肯陪孟夷君来老家参加同学聚会,那……身份很值得八卦哦。 女同胞们先前都被王亦湘的嚣张气焰弄的不大高兴,徐徐刚才是为大家出了一口气了,这会儿连王亦湘正经八百的对头都来了,而且听说孟夷君过的还挺好,身后还跟着这么一大帅哥,看起来挺有故事的。这前女友、现女友对上了,上场指定卖好又卖座。 大家都等着看好戏。 连男士们都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与黄东楠同桌的几个,开始起哄了:“哥们不去打个招呼?好歹是你前任啊!妹子长得挺漂亮,孟夷君当年就是班花,大城市镀个金回来,啧啧,这时尚的,跟咱村里的妹子就是不一样!” 黄东楠真往孟夷君那边瞥了瞥,但也没说什么,举起酒杯就是一口闷。 男人坏起来那一肚子咕噜坏水,可比女人还要狠:“东楠,你后悔不?孟夷君真好看啊!一个人在大城市不容易,以前读书就好,没想到现在挣的比咱哥几个加起来还要多!到底读书还是有用啊!” “东楠,你看孟夷君身边那哥们,那衣服像牌子货,手上那表,啧啧,能当手电筒照,那亮的!孟夷君还是条件好啊,跟你掰了之后,能找到这么个高富帅!” 黄东楠一激灵,真被这帮缺德鬼给刺激到了,喝的半醉间,不由眯起眼,打量他们那边。 孟夷君找了个空位坐下来,身边的夏越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包间本身就小,不管孟夷君坐在哪里,与大家离的都不远。 刚落座呢,她那一桌的几个朋友招呼还挺周到,大家都许多年没有见了,见面先寒暄一番,然后倒也热热闹闹聊开了。 王亦湘刚才被损了一番,面子上挂不住,又见大家都绕着孟夷君说话,心里愈发不快。 她捧着肚子,摇摇晃晃走了过去,找孟夷君“碰瓷儿”。 “孟夷君,咱们好多年没见啦,没想到你现在过的这么好……咦,你边上这帅哥,是你什么人呀?” 小伙伴暧昧地笑。问孟夷君边上夏越是她什么人,不管何时何地,对女同胞来讲,八卦之心永远在熊熊燃烧。 孟夷君微怔,对上夏越一脸的笑意,她随后淡然:“是我男朋友。” 两人眼神默契地对上。 夏越对她的表态似乎很满意。 王亦湘就站在他们边上。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啊呀,王亦湘,你肚子都挺大啦,怎么还站着?万一动了胎气呢,这孩子,黄东楠他妈妈可宝贝了吧?” 孟夷君一桌的一个女同学看见了王亦湘,故意拿话刺儿她。 孟夷君回头,正巧对上王亦湘的眼睛。 “孟夷君,你跟东楠才分手多久呀,这么快就有下家啦?”王亦湘一来就是讽刺。 这回孟夷君也不愿再迁就,回道:“很久了吧?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久吗?” 她的目光落到王亦湘的肚子上,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你……”王亦湘气极,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周围发出了轻轻的哄笑。 王亦湘面上更挂不住了,脸拉的比丝瓜还长。 孟夷君也不太愿意继续跟她搅缠,便转身去与昔日同窗们聊天。 桌上大家伙见到王亦湘暗暗吃瘪的样子,都憋着笑。当初是她挟肚威胁,插足孟夷君和黄东楠的感情,现下反要来嘲笑苦主,怎么说怎么不厚道呀。 幸好被孟夷君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要知道,在他们这相对闭塞的小渔村,未婚先孕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除王亦湘外,还真没别人这么拿着肚子炫耀的。 “你别在这儿装,我看不过!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离开东楠这么快就能有下一个目标?你要真这么‘畅销’,当初也不会和东楠纠纠缠缠这么多年!” 王亦湘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其实她最蠢。 这次聚会,大家都是同学,对谁都知根知底的,气势上先声夺人并不代表真占了理儿,是非黑白大家都会明辨。 反而像她这样,先放恶话的,瞧着像占了上风,其实背地里,大家都在笑话她。 “这位小姐,我真是夷君男朋友,”夏越开了口,他既是要打圆场,也是要为自己女朋友说句话,“我们马上就会结婚。” 夏越的气质一直很好,他说话时,眼神特别有神采,总是看着人,很绅士有礼貌。 在气场上,他已经赢了。 很明显,在场所有人都在盯着夏越看,感叹孟夷君所得是良配。 孟夷君回神,把手交给夏越,轻轻用力,扣住了他的手。 “嫁吗?” 他用低的,只有孟夷君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她笑,在他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 ******************* “快看!电视里!” 席上有个女生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墙上电视里,某个正在播放的访谈节目。 这档节目做的特别精致,除了嘉宾一对一访谈之外,还插播了很多实地采访、走近嘉宾生活的花絮。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电视节目与夏越之间来回移动。 那是夏越前阵子刚刚接下的一档访谈。 这档节目一直以保密的形式宣传,嘉宾更是噱头,节目组藏之又藏,直到节目真正开始,嘉宾的真面目才终于没打马赛克。 也是夏越回归国内媒体视线的一个讯号。 这意味着,夏家“失踪”多年的继承人终于回国,重又出现在公众面前,没有偷拍,没有半真不假的模糊爆料,面对镜头的,是夏越,财富榜上真实的二代公子,夏越。 第32章 同学聚会(4) 夏越接下这一档节目就料到了节目播出之后会引发的火山喷发效应,这次回国,他还没有回过家,家里人此刻应该也在电视机前,看着节目里的他。 他是打算回来了,没有家族的荫蔽,要想自己创业,也需要平台,接下这档节目,就当宣传。 也是为了,把女友孟夷君带进大众的视野。 他需得慢慢铺路。 让媒体、让家族,逐一接受孟夷君。 “什么时候做的节目,我怎么不知道?”孟夷君问。 她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 但周围竖起耳朵的小伙伴们还是听见了她的话。 “节目组已经跟我预约好久了,我一直没时间。”夏越温柔地解释:“在我公司录的,没有特别抽时间。” 他的手撑在椅背上,衬衫的扣子松了一个,胸口的衣服形成一个弯曲的弧度,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也不告诉我……”她低头,有些略微的嗔怪。 只有被宠溺的女人,才能自然地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把狗粮撒的好啊。 ******************* “夏越?”徐徐叫了起来:“我经常在《红妆》上面看见扒你们家的那些事!嘿,上次专题,讲的就是你!你的封面硬照,跟本人……好像啊!” 徐徐不免眼睛冒桃花,羡慕的不行:“没想到孟夷君这么有福气!我原本以为孟夷君找到的高富帅男友最多也就是富甲一方了,没想到,居然是财富榜上的夏家啊!!那可是富可敌国!” 徐徐这话,引的周围一众妹子都开始了星星眼。 女人多是八卦的,《红妆》受众非常广,在座的许多八卦妇女同志,都酷爱这本杂志。 杂志上的风吹草动,大家自然都熟稔,并且津津乐道。 夏家事迹,自然都听说过。 席上炸开了锅。 “真的是夏越吗?真的吗??不敢相信啊!孟夷君后半辈子可不用愁了!” “天哪!居然是夏越!多少女明星都想钓的金龟啊!嫁给夏越,就是正儿八经地嫁入豪门啊!” “孟夷君跟郭晶晶一样命好!夏越那么年轻、多金!” 大家窃窃私语,讨论的热火朝天。 把个王亦湘尴尬地晾在那里。她此时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会儿再走近刺儿孟夷君吧,也是没多的话可说了;往后退回自己原来的座位吧,就这样像斗败的公鸡,多么落魄…… 她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徐徐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刺儿王亦湘。 她站了起来,讽道:“王亦湘,你和黄东楠可是做了件好事啊!多谢‘不娶之恩’说的应该就是这样啦。等以后孟夷君嫁入豪门,她可得好好感谢黄东楠走了宝,不然她也没这机会呀!” “你!”王亦湘真没脸再待她们这一桌,恨恨丢下一句:“谁知道是哪门子的冒牌豪门!” “别啊王亦湘,你什么都能怀疑,但还真不能怀疑夏氏之壕啊——你能说香港霍家是假豪门吗?说出来真被人笑掉大牙!” 王亦湘捧着肚子,恹恹地走开。 最后看孟夷君的那一眼,充满惊讶与怨恨。 ******************* 酒店的小阳台,风挺大,能醒酒。 孟夷君酒量不济,刚刚被灌了两口,就已经有点晕晕沉沉了。 夏越被公事电话牵绊,她也不愿耽误夏越工作,便没喊他,自己一个人摸来了小阳台。 她扶着栏杆,被风猛吹,头疼的差点要裂开了。 模模糊糊间,有一个影子靠近。 “夷君?” 孟夷君差点以为是夏越。 但那不是他的声音。 栏杆下有几级台阶,她扶着栏杆,小心地踏下台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那个影子飞快扑了上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那人扶住了胳膊。 孟夷君发抖似的抽走胳膊。 她看清了眼前这人,只冷冷回了两个字:“谢谢”。然后,从他身边绕过,准备离开。 胳膊却被抓住:“夷君,你就那么狠心吗?我们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 黄东楠的话非但不能激起人的半点同情心,反倒让人觉得没来由的,恶心。 ——那么狠心? 到底狠心的人是谁啊!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劈腿就劈腿,还把三儿的肚子给搞大了,当众丢给她多大的难堪! 现在反说她狠心? “夷君,我爱你,我还是爱你。你……怎么不等我呢?” 男人无耻起来,那嘴脸,也真是没谁了。 一个马上要跟别的女人结婚的男人,口口声声对前任说,我爱你,我还是爱你。 既然还爱,那你早干什么去了? 她想离开。头也不回。 黄东楠挡住了她的去路。 孟夷君抬头,夜色里,她的眼睛汪汪的,像蓄着一汪水,很亮,也很美。 “请你让开。” “夷君,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的,我会……我会回到你身边。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会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渣男又在信誓旦旦。 如果是以前,非这渣男不可的孟夷君,或许真的会被花言巧语所惑。但现在不同啦,曾经喝过这世上最美的酒,就再也回不到劣酒呛鼻的时候。 她曾在夏越温柔的眼神中沉溺,就再也不可能,也不屑,再看顾其他男人一眼。 “你想要怎么安排妥当?” 话问出口,连孟夷君自己都很惊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可能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私心…… 想探探,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无耻的底线。 渣男秀下限,真的是超越了人类可以想见的无耻。 黄东楠眼皮动都没动:“夷君,你现在的这位……是不是特别有钱?” “我不知道。” 孟夷君不太愿意搭理他,随便敷衍着。 “怎么会不知道呢?”黄东楠皱了皱眉:“刚才饭桌上同学们都说的……他特别有钱。” 孟夷君觉得无趣,便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要走。 黄东楠狗皮膏药似的黏,甩也甩不脱。 他大概自以为魅力非凡,这么多年分分合合,孟夷君都离不开他,这次也一样。这种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很好地帮助了他—— “夷君,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你要不要听?” 倒是愈挫愈勇,勇气可嘉。 孟夷君停住了脚步。没说话。 “夷君,你听着,这是一个好办法!真的!”黄东楠的声音有点急促,语气里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看了王宝强的新闻了吗?唉!那个姓宋的太蠢啊!要是我,一定做的天/衣无缝!” “——你什么意思?”孟夷君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充满了诡谲、狡诈,和自以为是的聪明。 “我们可以仿效这则新闻的主人公啊!夷君,既然那个姓夏的那么有钱,你不妨……先委屈你跟他在一起,取得他的信任,跟他结婚之后,慢慢渗透他的产业,掌握他公司的命脉。离婚之后,把他的财产全都据为己有!夷君,我答应你,那时我一定也已经离婚了!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妈那边的阻力也会小很多,你只要好好孝敬她,不跟她顶嘴,她不会为难你的。夷君——你说这个计划好不好?你放心,那个夏越不是演员,不算公众人物,没有那么广的知名度,即使东窗事发,你承受的舆论压力也不会太大……” 孟夷君觉得自己简直在听一个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眼前这男人,睁着眼睛在说最天真的瞎话,她曾经在这男人面前,到底表现的有多“顺从”,才能让他这样肆无忌惮? “夷君,你觉得怎样?这个主意可以吗?”见孟夷君愣着,他上手扯了扯孟夷君的衣角:“夷君?” 孟夷君像沾着了天下最令人嫌恶的东西般,扬手一挥,生生打开他的手!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黄东楠眼睛里错闪而过一丝不敢置信。 眼前的孟夷君,变了那么多,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这……”他挣扎着,到底还是不甘心,还想做最后的“挽回”:“这不好吗?夷君,你只要按我说的去错,你就……就会有享之不尽的财富!你为什么不愿试试呢?” 他的语气真的无耻的让人不能忍受。 “啪!” 孟夷君的手滞在半空中。 她的瞳仁里,映着黄东楠的震惊与慌措,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个巴掌,会是孟夷君给他的! 和他在一起,不一直是孟夷君的“梦想”吗? 这么多年了,孟夷君都离不开他黄东楠啊!何以这一次…… “我想请问你,黄先生,”孟夷君很冷静,“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去做,会怎样呢?”她没容许黄东楠回答,继续说道:“我不按你说的去做,夏越还会是我的,我会和他结婚,生育我们的孩子。你眼里的漫地黄金,也都会是我的……我说的对不对?” “可是……” 黄东楠无言以对。 “可是,你以为我心里还有你,我会和以前的每一次‘分手’一样,毫无尊严地求复合,是吗?” “今天既然我们都站在这里,那就把话说清楚。我们最后见面的那一次,在医院,你拉我到角落,说的那些话……我会永远记住。你什么意思呢?既然早有怀疑,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清清白白,在你之前,在你之后,我都清清白白。你不能拿这个来诬赖我。” “至于我小腹的那道疤……你猜的没错,的确是剖腹产的刀疤,这也是我在你面前一直自卑的原因。我以前真的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但现在不会了。我爸爸的事,你应该清楚,当时家里穷,一点钱都拿不出,我爸医药费就是个无底洞,我没有办法,去美国做了合法代孕,人工做的,生过一个孩子,就这样。” 她觉得今天她已经说的够多了,今后再也不会有倾诉欲。 与黄东楠之间的一切,也都结束了。 孟夷君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跟鞋踩在阳台地砖上,“踏踏踏”,响声不绝。 月光笼罩,黄东楠的脸上,覆着一片淡淡的阴翳。 看不出是悲,是惊,是悔,或是怒。 第33章 □□(1) 孟夷君停下脚步。 阳台的小门口,站着一个人。 孟夷君稍愣,继而抬头,不管不顾地迎上去。 她没有打算理忽然出现的王亦湘,她只想离开这里,去找夏越。去饭桌上,再吃一点东西,垫垫胃。 “孟夷君!”王亦湘惊乍地叫起来:“你打他啦?你凭什么打他?!” “不打?那我报警?”孟夷君退后两步,站到王亦湘跟前:“你老公,言语轻佻,骚扰我,——我不能打?” 王亦湘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她没有再管小阳台上的任何人,这几个月来,她已经学会了屏蔽与她无关的任何噪音。 独自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踏踏踏”…… 高跟鞋的声音回响在沉沉夜色里,显得格外刺耳。 ******************* 酒店虽小,周至倒还挺周至。隔间还设有吸烟区。 夏越点燃一支烟,咬在嘴里,烟雾迅速地被窗户里漏进的风吹散。 “昊隅,有事?” 电话那边的向昊隅打了个呵欠,声音有些困倦:“夏总,打扰了你和嫂子*啊,抱歉,抱歉!” 夏越笑了:“看来不是急事。” “急,真挺急的,”向昊隅笑着,语气却不像在开玩笑,“先跟夏总说声抱歉,我这边真顶不住了,没办好事……” “怎么了?” 夏越掐灭了烟。 “清清……”向昊隅略顿:“被你们家里人接走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这的确是件挺伤脑的事儿。夏越原本以为是公司或是生意上有什么事,向昊隅跟他打个招呼呢。他万万没想到,竟是孩子的事。 家里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清清的事,夏越本就没打算瞒。但他才刚回国,连家都还没回,这种情况下,他并不希望清清在媒体面前曝光。 他有计划,清清,以及夷君,走进大众的视野,走进他的家,要一步一步慢慢计划。 “夏总,哥,我真跟你打个招呼,这事是兄弟没办好——”向昊隅非常歉疚:“你早点回来,省得媒体打你个措手不及。这边必要的公关,我会让下边人把能做的都做好。” “昊隅,料是谁爆的?”夏越微微蹙眉,又说道:“这事不怪你,清清被媒体发现,那是早晚的事。向氏的公关我放心,昊隅,全托你了,不要让舆论对孩子造成不利的影响。” 向昊隅的向氏娱业把关着圈里的人脉,拥有圈里最好的公关,稍稍引导一下舆论,那是不成问题的。 “没谁爆料——”向昊隅无奈地笑:“你们家老头子携夫人,和我们家老头子一起,不知道抽什么风,跑我这儿来了,说是看看我——那好了,你儿子正骑我脖子上玩呢,老头子一问,你儿子还字正腔圆地说,‘我爸爸叫夏越’,就这样,东窗事发。” 向昊隅不和他父亲住在一起,打他成年起,便搬出来单住,偶尔兴致来了,就回家探望一下家里老头子。 夏越的唇角,笑意渐展:“好,我知道了。” 听着向昊隅谈着家里的老头子,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美好。 他的父亲,也不再年轻啦。 是该过过含饴弄孙的好日子。 ******************* “去哪啦,”夏越给了孟夷君一个拥抱,“好像有点不舒服?” “喝了点酒,有点晕。” 她趴在夏越怀里,感到特别的安心。 “夷君,我们可能要缩短行程,早几天回去。”夏越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怎么了?”孟夷君有点紧张,最怕这样,临时有事,还是个糟心事儿。 “一点小事,”他的眼神总是很淡定,“刚刚和昊隅通了个电话,昊隅让我尽快回去,没大事,清清被我爸妈接回去了,我可能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夏越这话,看似轻淡,却使孟夷君一惊:“那怎么办?”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夏越宠溺地拨了拨她的鼻头,“清清早晚要被他爷爷奶奶发现,我回国之前,就想过这一天会来临。不着急,回去之后,我回家一趟。” “那我们早点回去吧!不要停留啦,乡下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家里,快一年没人住,连橱里的被子都是潮的,咱们回去歇个脚都不行——不然今天就返程?” “不差这一天两天,既然回来了,还是要回一趟家里——我也想去看看。”夏越抱着她,声音特别温暖:“再去给你爸爸扫个墓吧,顺便让你爸爸认一下未来女婿。夷君,我们结婚吧——” “我想娶你,夷君,我很想娶你。” 温柔能醉人。 ******************* 他们决定提前结束这场聚会。明天还要留着力气回一趟乡下,去孟夷君的家里看看,在前进村逗留一两天,然后返回s市。 席上告辞,总归有太多的挽留。 夏越都替孟夷君挡下,一一婉拒。 有人起哄:“孟夷君,苟富贵,无相忘啊!等你嫁入豪门了,一定要记得我们这些小伙伴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场聚会,挺让孟夷君欣慰的,昔日的同学们,真的都长大了,像刘君说的那样,很多人都后悔曾经跟着大人们一起,对孟夷君释放恶意。 看到孟夷君如今找到了好归宿,也挺为她高兴,席上没有酸味儿,没有针对她的冷言冷语,大家都挺平和。 ******************* 他们离开时,王亦湘却也鬼鬼祟祟跟了出去。 “夏越,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王亦湘略带挑衅地看了眼夏越边上的孟夷君。 夏越本想拒绝,孟夷君却不以为意:“去吧,我们之间,不设防。” 那是情侣之间,最大的信任。 夏越跟在王亦湘身后,稍走出了一段路,才说:“王小姐,有话请说吧。” “夏越,你不要被孟夷君骗了!她和黄东楠——哦,就是我未婚夫,他们俩谈过!黄东楠说,孟夷君根本不是处女,因为她——” 夏越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不想再听下去:“王小姐,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在意,我很早就在外面读书,接受的观念可能和国内不太一样。身体是自己的,成年人有权支配。很抱歉——” 他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王亦湘尚不死心:“好吧,那就姑且不说处不处这个问题,还有一件事,可比这个严重多啦!孟夷君一定不敢跟你坦白……” 夏越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王亦湘怕夏越又急着走,连忙把话一骨碌全给倒了出来:“夏先生,你这么大的能耐,想要调查的事情,一定可以调查清楚的!我在这儿给你提个醒儿,孟夷君真不是好姑娘!她一点都不单纯!她——她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肚子上的剖腹产刀疤就是证据!去任何一家三甲医院的妇产科,让医生检查一下,都能告诉你答案。我这么说,对你并没有恶意,只是不希望你被骗。” 夏越眉头微动,不露声色。 王亦湘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让夏越心中有了怀疑,便赶紧加柴火:“生过一个孩子……这事可真不小!一般男的都不能接受吧?要不然东楠也不会跟她分手……这事还真不是完全的私事,涉及道德呢,你说年轻轻的未婚女孩子,忽然肚子大了,这肚里的种……会是谁的?别不是给人包养了吧?” 夏越终于开口:“王小姐,你再这样恶意中伤我女朋友,我会提告,我的律师在打名誉侵害的官司领域,非常有经验。” 王亦湘顿时息声。 她真的没有跟夏越那个阶层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也不懂他们这种二代有钱人动不动就提告的脑回路,这一下,撞在夏越手里,叫她吃了个瘪。 “王小姐,多谢你对我和夷君的感情生活这么关心,我最后想告诉你——夷君的事,我都知道,她全部向我坦白过,包括那个孩子。”夏越略顿,说道:“但是我并不介意。” 夏越又走回了孟夷君身边。 只留王亦湘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知觉间,手心流过一阵刺痛,低头,才发现,恨意已蚀心,不知什么时候,手心被她的指甲,掐出了血。 ******************* 夏越安静地陪在孟夷君的身边。 村里没有公墓,入葬村民都是土冢,高高耸起的一堆土,立在寒风里,困倦又凄凉。 碑还是有的,那么注重族谱传宗的小渔村,怎么会不刻往生人的姓名呢? 她的父亲,在野草间,睡过了这许多年。 孟夷君想起来就心疼。 爸爸很疼她,只娶过她妈妈一个妻子,后来即使妈妈不要他们了,爸爸也没有再续弦。一个大男人,拖着个奶娃娃,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把她拉扯长大。 为了让她过的好一点,只能去摸海参。摸海参赚钱啊,但也伤身,爸爸后来那一身病,都是年轻时熬的。 不是清明时节,坟冢小路,几乎没人走过。 孟夷君蹲下来,一点一点地将掩盖坟冢的野草清除。 夏越陪着她,笨拙地学着做那些他从前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 第34章 □□(2) 从山上下来,已经是正午时分。 这是他们留在前进村的最后一天。 前进村靠海,村民以海为生。这种时候,还有渔民在近海作业。 正午的阳光晒的沙滩上沙子松松软软,脚踩上去,细软的沙子几乎要钻进鞋底。十月的气候很适宜,不热了,有秋风送爽的凉意,让人十分舒服。 孟夷君指着那一片近海:“以前爸爸在的时候,就像他们一样,”她指了指周围休憩的捞海货的“蛙人”,“下海去摸海参……特别特别辛苦,有的时候,贪捞了,很久都不肯上岸,游回来的时候,体力不支,特别容易丧命。” 那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的活儿。 夏越听的很认真。 “这儿……就是在这儿,是我爸爸跟妈妈认识的地方,我爸爸总跟我说起。”谈到这些,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暖。 夏越拉着她的手,两人并肩站在日光里。 “我妈妈挺有文化的,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呢!”孟夷君很自豪,又说:“有一年暑假,妈妈怄家里人的气,也是冲动了,一个人跑出来旅游散心。在这片海边,不知怎么的,就失足落了海。” “是你爸爸救了她?” 真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才听了前半截,便能猜出结局。 这样的相遇,在父辈那个结婚基本靠媒人介绍的年代,是不小的浪漫。 夏越没有想到,孟夷君的父母,还有这样的故事。小时候的夷君,一定生活在幸福的家庭,有美好的童年。 后来那么多的变故与悲伤,都是后话了。 “是呀,爸爸救了妈妈,然后大学生妈妈就嫁给了爸爸……没两年,我就出生啦。”孟夷君一直在笑。 但夏越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夷君,后来呢?” 他稍微犹豫一下,还是这么问道。 直觉告诉她,孟夷君还有故事,他并不知道的故事。而现在,正是接近他所想要探知的真相最近的时候。 他不敢深问,却又不愿不问。 “后来,妈妈就走啦,不要我和爸爸啦。”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却还在笑。 这笑,竟比最深的悲伤还要叫人心疼。 “走?”夏越很不确定…… “是呀,那是真的‘走’,离家出走的走,不是……”孟夷君略微顿了一下,说道:“不是‘过世’,妈妈走啦,不要我和爸爸啦。” 母亲还在世上,却永远见不到。 哪怕知道她在哪里,也永远不可能见到。 “夷君,你想不想……找?我可以,可以帮你。”夏越小心着措辞,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我不知道她想不想见我。” 就是这么叫人悲伤的答案。 妈妈还在,却不知道,她想不想见自己的孩子。 “那……是为什么?” “没有多大的事,”孟夷君抹干了眼泪,又淡淡笑,“我很理解妈妈,爸爸让我理解她。曾经也怨过,爸爸走的时候让我放下,他说妈妈并不容易。后来我长大了,再想想,好像也能理解妈妈的难处。”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啊,我妈妈肯定不笨,而且家境应该也不错。当时和家里人怄气,一个人跑出来的,又加上我爸爸救了她,爸爸人又不错,可能冲动之下就嫁了。爸爸是没有文化的人,和大学生妈妈磨合肯定不易的,几年之后,妈妈可能是想家了吧,就走了。”孟夷君顿了顿,又补充道:“也许,妈妈的家庭,也不允许她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人。我和爸爸,在妈妈娘家那里,也许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 这就是她没有办法去找妈妈的原因。 真的就当妈妈不在了吧,真的,不在了。 ******************* 已近黄昏,落日西下。 此时海水已经很冷,根本不适合下海了。捞海货的“蛙人”纷纷收工回家。 夕阳西照下,沙滩上,小情侣相偎。 “夷君……” “嗯?”孟夷君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咯咯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你妈妈?” “嗯!”孟夷君点头,“和一个早已退隐的女星是同名的!妈妈那个年代最有名的玉女掌门人!听爸爸说,妈妈特别喜欢这位女星,我出生后,就给我取了同样的名字!” “王夷君?”夏越一怔。 “你也知道她?” 孟夷君倒是挺惊讶,毕竟当年的玉女掌门人王夷君,是妈妈那辈红透半边天的女星呀!后来早早地隐退嫁人啦,近年是根本就不在屏幕上出现了。 夏越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位已经“过气”的女明星呢? 孟夷君并没有想到,古来艺人最好的归宿,大概就是“老大嫁作商人妇”了,现在这个年代也不例外,但凡大红大紫过的女明星,在政商界有了一定的名声,退出娱乐圈后,多是在“豪门”圈子里择一良偶,嫁了,便算“功成名就”。 昔日红星王夷君,也是这样。如今也成了豪门圈子里的“贵妇”,在上流社会应酬中,仍然与夏家多有交往。 夏越自然是认识的。 “夷君,我帮你找妈妈,如果你不愿意打扰她的生活,我们就慢慢找。好不好?”夏越抱着她,头几乎顶着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脖子里,痒咝咝的。 “我……可以玩票吗?上次你答应我的。”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夏越出神,“怎么,你想进娱乐圈?” “上次端晴邀请的,她觉得我挺合适一个角色的,也说我风格挺像前辈王夷君,又重名,我如果演部戏,打着‘小王夷君’的称号,走怀旧风,很容易吸粉,走红也不难的。” “你那么想红干什么?”夏越笑道。 她没有告诉夏越,那是因为,她想霸屏,她想有知名度,不求家喻户晓,只要蹭个眼熟度,让大家都认识她。 她想要天天在电视上晃来晃去。 然后,做某个访谈的时候,她告诉主持人,她住在前进村,她名字的来由,她的爸爸和妈妈相遇的故事…… 那样,也许,电视机前的妈妈,也在看着她吧? 妈妈会不会,在遗忘多年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被她抛弃的女儿? 孟夷君。就是她。 妈妈会在电视机前,偷偷地哭吗? “好,都依你,夷君,你想做什么,都行。” 夏越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对她,真是宠的无法无天了。 ******************* 回到s市的第二天,国庆长假还没有休完,孟夷君蒙头大睡了一个早上。 醒来已是中午,喊了外卖,草草地解决了中饭。随后又洗洗弄弄,干了点家务,刷了会儿微博。 懵懵昏昏混了一下午。 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这个时候,正是各大电视台娱乐节目争奇斗艳的时间点。 她守在电视机前。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向昊隅会出现。 能采到向氏老总的新闻可不容易。 国内媒体都知道,向昊隅向总是夏越的多年挚友,既然堵不到夏越,采向昊隅也是一样的。向昊隅鲜少面对镜头,一不留神,就能被刁钻的娱记套出热门。 孟夷君捧了碗泡面,坐在书桌前,等着新闻。 广告插入前已经预告了下一时段,向昊隅将出现。 向昊隅主动开记者招待会,这可是多年难遇的事!向总天生一个绯闻爆点,随便翻翻手,都是一个大新闻,更何况,近来娱记掌握的动向就是,向总与夏越联系频繁,而夏越本身就是一个爆点,曾经有过轰轰烈烈一段感情的前女友林曼迪最近又刚订婚…… 那可是一条龙服务的爆点啊!身为娱记,怎么可能错过这次的记者招待会! 早个个摩拳擦掌候着了。看看向昊隅平时呼风唤雨,这次摊娱记手里了,还能施展多大的能耐? 镜头前,向昊隅正装出席。 他开的就是娱乐公司,虽然不常面对媒体,但也算常和这些小伙伴们打交道,自己女友又是圈子里的,平时随便吃个饭都容易见报。因此,见这阵仗,可比一般的企业家容易拿捏多了。 “向先生,您这次回国是打算和sunny完婚的吗?” 第一个问题抛出,就被向昊隅助理以“私事不予回应”堵了回去。 叶端晴经纪人也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加翻白眼:这种没眼力劲儿的娱记,下回见一次堵一次……谁都知道,向昊隅出国两年,起因是和叶端晴闹了矛盾,向总不在的这两年y被媒体挤兑的多苦啊。 这会儿还有脸瞎问? 很快,第二个娱记连环招马上接上:“向先生,您对林曼迪订婚这事……有什么看法?” 这…… 贵圈真挺乱的,先来理理关系:在座向昊隅向先生,乃夏家长公子夏越的至交好友,夏越多年前曾与名媛林曼迪有过一段感情,这段感情散了之后,流言四起,闹的还挺大的。 所以……林曼迪跟他向昊隅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曼迪要订婚了,问他感想做什么??! 又不是他女朋友sunny要订婚了!! 向昊隅略略低头。 沉默。 手指轻轻地叩击桌面。 ……娱乐圈是不是都闲的慌?! 第35章 东窗事发(1) 向昊隅身体微微向后倾,脸上已经现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但为了兄弟,他还是得兜着啊。 最终,终于有一个出色又聪明的娱记抛出了一个……让向昊隅挺直身子,头疼欲裂的问题…… “向先生,我这里有第一手的资料,从来没有向外界公开过。‘风云工作室’拍到向先生的住宅有个小朋友,向先生与他互动十分亲密,亲如父子。……请问向先生,这个孩子与您是什么关系?” 向昊隅微顿,眼睛里干冒火。 这娱记还挺有本事的。 这个“风云工作室”也是经常坏人事的主儿,早晚有一天得一锅端了它。 向昊隅微微动了动身体,挺为难啊这问题。 他可不能说这孩子是一朋友的,无所不能的娱记一定会上天入地地将这“朋友”翻出来。 那总不能说是自己的吧?? 正为难时,这倒霉娱记又抛出了连环套: “向先生,有传闻说是……这孩子是向先生的?两年前,向先生与sunny有了嫌隙,闹到分手,向先生远走异国,是否也与这个孩子有关?sunny不能接受向先生的孩子?” y就是叶端晴,她在娱乐圈已经有名有位,圈里人多尊称一声“sunny姐”。 向昊隅忍着。 可真为难了他。呛也不是,不呛得憋坏。 这夏越的事,怎么还能扯上他和叶端晴? 但清清还没有被曝光,他不能说出缘由,等夏越处理好了,清清的身份得以正名,他才可以澄清。 向昊隅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 “‘风云工作室’是挺牛,但随意窥人*……不值得提倡。在我家的孩子,是亲戚家寄养的,与我向某人无关。两年前的往事,只是我和sunny的个人私事,与亲戚家的孩子没有半点关系,媒体无需多作联想。” 媒体一片哗然。 先则是为“风云工作室”居然爆出了向昊隅在家与一个孩子温馨互动的料,再则又联想起两年前向昊隅与影后叶端晴的感情大裂痕,蛛丝马迹相联系,媒体脑洞大开,仿佛看见了新世界。 向昊隅离座。 媒体一顿紧追,闪光灯不停地闪:“向先生,向先生还有个问题……” 各路媒体纷纷抢言,但是向昊隅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 助理和工作人员挡在后面。 孟夷君深吸一口气,电脑前的她,看的瞠目结舌。 这个锅让向昊隅和叶端晴背,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不知道夏越那边怎么样了? ******************* 一米八的大床中央,躺着一个沉睡却随时会翻滚的宝宝。 “都这么大了……”夏夫人常素不觉有些哽咽。 夏治宗站在边上:“没想到我们早做了爷爷奶奶,都这么多年了……” 两人磨蹭到床沿,给孩子盖好被子,又悄悄退了出来,带上了门。 常素扶着夏治宗:“小越也太任性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叫家里人知道……” “儿子不是怕着你嘛,就连我,刚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时候,也很怕你不能接受,儿子都没结婚,就来个孙子……” “我有这么迂腐?”夫人开始斗起嘴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唉,我们儿子已经够优秀啦,你看我们这个圈子的,养出二世祖的也不少,赌博、吸毒,和女明星不清不楚的,外面私生子不知道有多少!小越从小就乖,从来没有行差踏错过,他即便有了这么一个非婚生子……想开了,我也就接受了。” 夏夫人抹了抹眼泪,挺欣慰。 这么多年,时移世易,什么都会变,人的心肠也会变。 夏夫人……早不是当年的想法了。 如今这年纪,也不过就是一个盼着儿孙归来的老祖母。 想要天下最寻常的天伦之乐。 ******************* 偌大的办公室,清静的很。巨大的落地窗,罩住了半座城市的风景。 夏越亲自倒茶,招待客人。 沙发上坐着一个气场十足的美女,一副遮阳眼镜几乎要挡掉了半张脸。 叶端晴摘下了眼镜,端起茶杯,笑道:“劳夏总亲自给我倒茶,夏总谈起恋爱来,这眼神,甜的跟马蜂窝似的。” “马蜂窝?”夏越总是被叶影后呛。 “马蜂窝里有蜂蜜嘛。” 叶端晴大喇喇地吃起果盘里洗好的提子,拍了拍手,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夏越:“夏总看看,这些都是方案、策划,还有部分的剧本。你家妹子愿意出道,我肯定鼎力相助啊。” 夏越仔细翻着,眼速极快。 “夏总有没有规定,不能拍吻戏啦不能搂抱啦?不能太露?”叶端晴飞快地捏了一颗提子,塞进嘴里。 “尽量不要。”他嘴角轻轻地上扬,知道叶端晴又在拿他取笑。 “案子怎么样?”叶端晴起身,站到了夏越身边:“我都是找知名策划做的,昊隅也决定给你家妹子配一个有经验的经纪人,刚进圈子,被黑被嘘都是很正常的,如果有对家买水军黑,昊隅这边都能搞定。一般有后台的,会混的比较开,夏总这点放心,不必担心你家妹子受委屈。” 是呀,有人撑,可比她刚出道时要轻松多啦。 想起刚出道时的那些遭际,叶端晴就心有余悸。 她耸了耸肩:“可以的话,我找人给你妹子打造个形象,确立了路线,就准备进组咯?” “多谢你。”夏越很真诚。 “不必啦,夏总都三令五申啦,我能不上心嘛!不过还有一点我需要确认:夷君是想大爆呢,还是只想玩玩的?” “大概是——玩票吧……”夏越踌躇,他当然也有点不确定。夷君心里,好像藏着太多的事。 ******************* 下午六点。 夏家大门被扫院的阿姨缓缓拉开。 他站在门外。 将近十年,他不曾出现在这里。 阿姨还是老人。在夏家做了很多年。 归人,终于回来了。 老阿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在那里:“少爷?你……你回来啦?” 他在橙暖的黄昏里点头。 “老爷、夫人,少爷他……他回来啦!!” 阿姨跑去喊人。 夏越愣愣地站在那里。 眼角有点湿润。 第36章 东窗事发(2) 夏家的晚餐桌上,显得比较冷清。 许多年以前,夏越还在麻省求学的时候,堂弟堂妹们还小,都住在家里,一大家子好热闹,吃晚饭时,大圆桌上挤满了人。 如今少年们都不在家了。求学的求学,创业的创业,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相聚一堂。 他也七八年没着家了。 站在客厅门口,他轻轻喊了一声。 “爸,妈。” 从容的光阴掠过客厅中两人的鬓角。 转头时,常素泪眼模糊:“儿子……” 在那一刻,他是恨自己的,恨自己这么多年对家里人的不体谅。七八年时间,足够一个孩子从出生到学龄,也足够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走入暮年。 毕竟他的母亲老了,印象中保养很好的母亲,此时鬓角也有了白发。 “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起身走近他的是母亲常素。 夏治宗仍然坐着,不疾不徐地将餐盘中的酥饼夹入自己碗中。 不动声色。 “治宗,儿子都回来了,你还坐着干什么?”夏夫人嗔怪。 这么多年亏欠的奉养之恩,她竟没有半句怨言。 反倒是这么问:“儿子,还怨妈么?” 怨吗? 从来没有怨过。当年反应那么激烈,那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情变的真相。 林曼迪是他的初恋。 当时他还那么年轻。不懂得处理感情。 “妈,清清呢?” “哦,”说起这个孙子,常素的眉眼便乐开了花,“在上面睡着呢,孩子困了,喂了点吃的,就让他睡了。一会儿再喊他。” “妈,你别惯他,这么大了,早会自己吃饭了。” ******************* 三人一桌,吃了这一顿晚饭,倒也其乐融融。 但多年未见,彼此之间阻隔了那么多的秘密,到底还是有疏离感。当年走的时候,夏越还是个大男孩,如今都已经是将近而立的男人了。还有了清清这么大的孩子。 林曼迪这个名字,常素是不敢提的。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了,夏越重感情,谈过一场失败的恋爱,喉间的鲠,便永远都在。 她深怕这么多年之后,无意之间,再刺激了自己的儿子。 那么,清清的事……总要提的吧? 绕也绕不过啊。 “儿子,清清他……” “妈,关于清清的事,我是该跟您交代一下。”夏越屏息,做好了准备,说道:“清清的妈妈……我已经找到了。当年,我一个人漂泊在外,那段时间……心情十分不好受……” “那段时间”指的是哪段时间,常素自然知道。 按媒体所写的,“那段时间”因夏越母亲的阻碍,林曼迪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宣布与夏越分手,夏越因情伤不愈而远走异国他乡,与家里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在这里,常素扮演了棒打鸳鸯的恶婆婆角色。 夏越当然也因“不孝”而为人诟病。 那段时间,他真的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常素非常想知道,“那段时间”里,在他的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清清的身世又是如何? 夏越声调很缓,听他叙事,很能入境。 “妈,我的脾气,您知道,我学理工的,从小只会钻题,做实验,认准的事儿,便要一条道走到黑了。那一段感情失败,我当时真的觉得这辈子再不会有新的感情了,我也不愿意。” “但我知道,家里都希望我能回来,学商科,好好管理夏氏,爸妈都是传统的人,可能也接受不了我没有孩子……但那时,我真的死心了,没想要结婚,自然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也是我脑筋死,在国外,决定通过合法的渠道代孕生子,也算对家里有个交代。甚至自私地想,有了清清,妈你和我爸,就有了寄托,把清清培养成继承人,我就可以永远地留在麻省,做我的实验,带我的学生……” “清清是代孕妈妈生的?” 常素真的很惊讶,她知道清清的存在后,曾想过千万种的可能,——是夏越新交的女朋友生的?还是一次意外?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情况似乎比她想的要好一些。 至少这个孩子来的没有那么不清不白,代孕生子在上流社会中,并不是不能让人接受。比如香港豪门李家,长子沉迷佛学,不愿成家,又想多子多孙,便请孕母,通过人工的方法,一举得三子。 像他们这种家庭,如果想要代孕得子,对孕母一定会谨慎挑选,力求后代能够得到好的基因。而且付给了代孕母亲足够的报酬,从此两清,也不会惹上甩也甩不脱的麻烦。 “那个代孕母亲……你挑的吗?条件好吗?” 这种时候,作为孩子的祖母,常素自然十分关心清清的基因。 听到提起清清的母亲,夏越微错神:“她……很优秀。” “那就好,那就好……” ******************* 晚饭后,常素陪着夏越去楼上看睡着的清清。 孩子还没有醒来,睡梦中还迷迷糊糊地喊:“奶奶……抱……” 看样子,他在家里还挺适应,融入的很快。 夏越给孩子盖好薄被。 常素压低声音:“儿子,你要把清清带走吗?再让他住一阵子吧,妈看着挺好的。你想他,随时可以回家。” 到了常素这个年纪,又想孙又想儿,总盼着孩子们都能回来。 “妈,那就把孩子先放你这儿吧,我空了把孩子接回去几天。清清……在家里还适应吧?” “适应的适应的,这本来就是他家呀,你在外面做也辛苦,要照顾好自己。不行的话,儿子,你就回来吧?帮帮你爸爸,你爸也老了,早晚要退……” 夏越不忍拒绝。自己这么多年没顾家,在外面带了个孩子回来,还得累自己妈给带,他心里多少是愧疚的。 “妈,以后再说吧,我刚做,挺有动力的。” “好,外面累了,就回来。” ******************* 孟夷君最近经常跑剧组,和桑桑一起去探班,或者跟在叶端晴后面,颠颠地跑龙套,通常的龙套,也就扮死尸,或者在古装剧里,贵妃娘娘后面摇个大扇子…… 叶端晴让她进组好好揣摩、观察人物,就像艺术生写生,多观察了,自然容易塑造了。 演戏也是这样,得慢慢地“悟”。 第37章 试水(1) 孟夷君从来没有学过表演,忽然进组上手,肯定是不行的。现在这个时代,娱乐圈带资进组的现象的确很多,但若自己没有主动提高演技的自觉,再好的机会,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浪费。 她毕竟不想随便演个戏,就被观众骂,也给叶端晴的戏留下败笔。 她挺用心,琢磨了一段时间,跑起龙套来已经有模有样。 叶端晴把她带到了剧组,手把手地教。 叶端晴这么多年,在娱乐圈已经坐稳了位子,这部戏,她不但是主演,还是投资人,自然待遇和别的演员不一样,化妆都有自己的单人间。 这倒给孟夷君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叶端晴对身边工作人员、小演员一直都很好,没有影后的架子,孟夷君又是夏越的女朋友,进了叶端晴的剧组,影后自然对她照顾有加。单人化妆间也给了孟夷君用。 叶端晴下了戏,便在化妆间里同孟夷君聊天,给她讲剧本。 “夷君,你别看你这回演的只是个小角色,排上也算女三啦。这个角色很讨喜,演好了,再加上宣传力推,很容易吸粉的。你先混个眼熟,养些镜头感,等演技有进步了,我再给你戏份重的角色。” 孟夷君这个角色的确很讨喜。她演的是八十年代一个爱唱歌的乡下丫头,一次进城的机会,同城里女孩a角、b角相识,后来三人同考电影学院,纷纷中榜。三个好友尝尽了在演艺圈摸爬滚打的辛酸,a角、b角都有主角光环,自然“混”的很好,星光黯淡的乡下姑娘在好友困难时两肋插刀,很讲义气,甘心当绿叶。 这个剧本写的很好,孟夷君演的绿叶妹子,塑造的特别有血有肉,如果剧本渣一点,这妹子就变成了大家都厌恶的圣母女配了。 好剧本,加上大卡司,爆的可能性特别大。 她孟夷君不是主演,不用大爆,只要沾一下这部大红剧的光,稍微混点观众缘就可以了。 她当初选择这个剧本,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孟夷君的角色,绿叶妹子是有原型的。 原型就是……几十年前的玉女红星,孟夷君名字的来源——前辈王夷君! 王夷君是她妈妈曾经喜欢过的明星。……应该是特别特别喜欢的明星,放在现在这个年代,她妈妈应该就是一中二追星族,不然也不会给自己女儿直接取喜欢的女星的名字。 她知道,如果她的妈妈还在世,挂着“王夷君”的名头,她的角色,应该会更容易被妈妈看到。 这样,运气好的话,或许她不用拍很多很多剧,就足够提前达成她的目的了。 “我也不想大爆……”她笑道。 的确不想大爆,也就赚个眼熟度,让观众认得她,就可以了。 ……让妈妈认得她。 就可以。 “爆了也不行啊,夏总找我算账怎么办?”叶端晴没用化妆师,自己给自己刷着睫毛,刷两下,转过头来向孟夷君:“太红也不好,男人嘛,一般都不愿女朋友掺进娱乐圈的是是非非……这么多年,我也是受够啦,你收工了跟身边工作人员出去喝点东西,第二天头条就是你出轨、劈腿!好了嘛,发微博、开记者招待会,澄清、澄清!烦透了!” 叶端晴无奈地笑笑,继续刷她的睫毛。 孟夷君不由心中感触,影后之所以能为影后,也是非常不容易啊!外人都讲,叶端晴有靠山,有人捧,难怪这么多年在小花鲜肉辈出的娱乐圈,长红不衰。 但她跟叶端晴接触这么久,才深切地知道,叶端晴这样的待人接物,这样的敬业、会来事儿,又兢兢业业混了这么多年,再衰的人,她也得红了。 做一行难一行,谁都不容易。 ******************* 孟夷君化好了妆,在外面等着。 这角色戏份实在是不多,别看剧本承重“三个好友”,她的角色是被单独拎出来的,和a角、b角有好多年的阻隔,等好几天才轮到她一场戏。 今天这场戏,是她进组以来的第一场戏。 孟夷君心里没底,挺慌的。虽然之前跑过一些龙套,攒了点剧组经验,但真要真枪实弹地上了,这点经验,完全不够塞牙缝呀! “卡!”场记喊停。 导演摆了摆手:“过!孟夷君一条过!人家还是个新人,戏虽然简单,一条过也是不容易了!你们学着点!” 剧组除了导演之外,谁都不知道孟夷君是有“靠山”的,导演原以为这带资进组的,又是个草包,正愁呢,没想到孟夷君表现还不错,一向面冷的导演,心里也是想赞的,更何况这丫头还有后台,他当然更不吝夸一句了,让后台boss高兴高兴也好啊。 孟夷君胆战心惊地下场,刚才,她紧张得直哆嗦,在镜头扫不到的地方,她拿手掐着大腿上的肉,让痛感提醒自己,这才艰难hold住了全场。 能得到导演一句夸奖,对她来讲真的太不容易了! 进组的前期准备,她把剧本看的烂熟,为了揣摩角色,把不是自己的台词也给背了!导演戏上讲的每一句话,她脑中都能找到对应的台词、画面。 做个好演员,真是不容易啊! 孟夷君更体会到了叶端晴的努力与敬业,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固稳在演艺圈的这个位子,不花功夫真是不行的。 她真累了,走路都打哈欠。 今天她只剩一场戏了,但还需要等好几个钟头,离开剧组是不可能的,去不了远,一会儿导演找人找不到,可就惨啦。 孟夷君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来休息会儿,准备再看会儿剧本揣摩下人物。 ******************* 孟夷君正琢磨剧本入神呢,便感觉到有人在她面前晃,还没抬头,椅子就被人猛地一把抽走! 她没坐稳,狠狠地摔倒在地! 着地的那一瞬间还没什么感觉,几秒之后,剧痛从尾骨席卷全身。 她屏息,忍了几秒,嘴巴里咝咝地吸气,心理作用感觉好像好了点儿,没那么疼了。 但仍站不起来。 “你长不长眼睛啊?看没看谁的椅子就乱坐?!”助理是个女孩子,长的挺小,说话还挺尖刻:“琳姐的椅子也坐?出来没人教你怎么做人?——摔死活该噢!” ——摔死活该噢! 孟夷君吓到了,她打毕业之后一直在学校工作,环境相对单纯,知识分子顾颜面,从来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在工作场合,听到这样的恶言。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扶她。稍微一动,尾椎骨那里就疼的要命。 这个说话难听的女孩子,是演员白琳的助理。 白琳在剧组,是仅次于叶端晴女主地位的b角,上叶端晴的戏可不容易,b角已经足够证明该名演员在剧组的地位了。 白琳戴着大大的遮阳眼镜,看不见眼镜背后她的眼神,但能感觉出,她的气场是冰冷的,对于这一次“意外”,如果没有她的默认,助理也不敢生事端,不会这么嚣张。 “琳姐,坐,请坐。” 助理撑开了伞,把椅子打点好,请白琳坐下。 白琳冷冷地扫了地上的孟夷君一眼,在她眼前,坐下。 孟夷君是新人,根本不懂圈子里的规矩。在剧组,主演的椅子,是绝对没人敢乱坐的。 演员的休息椅子,就代表了演员在剧组中的地位。 老虎屁股摸不得。 她犯了忌讳,也吃了苦头。 当然,一般演员被人坐了椅子,最多冷言挤兑两句,警告对方下次不要再犯。像白琳这样的,到哪个剧组都算“霸”了。 没人敢得罪。 “起开起开!哎,那个小孟啊,一会儿还有你的戏啊,赶紧准备着!边上几个,站着干嘛,扶一把啊!” 导演算是来打圆场了。 孟夷君摸着尾骨,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里,忍着疼继续看剧本。 她跑龙套的时候,就见惯了剧组的黑暗面,群众演员被欺负简直太司空见惯了,不忍,能怎么办? 况且这是叶端晴的剧组,她又是主演,又是制片,孟夷君要是闹了大去,不是叫叶端晴为难么? *******************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和白琳对戏,演的是白琳的b角想要在演艺圈走捷径,主动找人“被潜规则”,孟夷君演的女三号规劝未果,被b角狠扇了一个巴掌。 唉,也真是倒霉。 事儿事儿的,都给赶上了。 孟夷君心里有数,白琳能有现在这个咖位,好歹是敬业的。在戏上,一定不会太显露她对孟夷君的厌恶。 最多就是扇的时候带点劲儿。 好歹孟夷君熬过来啦。 有尾骨的伤相对比,白琳扇的那巴掌,也不是那么疼了。 孟夷君一瘸一拐地下了场子,正好给叶端晴的助理看见:“哟,孟小姐这是怎么啦?伤着啦?” 孟夷君点头,勉强挤出一点笑,示意自己没事。 在剧组受伤是常见的事,当年叶端晴还是小咖的时候,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助理也是司空见惯啦,因此也没太当回事,笑说道:“孟小姐去化妆室吧,休息休息y姐叫人炖了猪蹄汤,补胶原蛋白哦!” 第38章 试水(2) 叶端晴很晚才下夜戏,回了化妆间,几乎瘫倒在躺椅上。 拍戏真的很不容易。 “sunny,很累?”孟夷君把椅子挪到她边上。 “还好,缓一下就好啦,”叶端晴睁开眼睛,笑道,“我都习惯了,倒是你吶,能适应吗?嗨,我们以前拍戏多苦啊,串着季节拍,夏天穿棉袄,冬天嘴里含冰块,不然讲话有雾气呵出来,穿帮啦。” 她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但光听听,都能感觉到,演员这一行真不容易。 孟夷君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个剧是在s市本地影视基地拍的,原则上讲,没戏的时候,孟夷君是可以回家的。她的戏份本来就不多。 今晚夏越来接她。 和叶端晴道了别,她裹着风衣站在路边找夏越的车。 银灰色的路虎沿着马路缓缓滑过来。 夏越摇下车窗:“累不累?” 她缩了缩身子,拉开车门,跳上车:“还好啦,连着好几天都没我的戏,我能在家休息。倒是端晴,主角不容易啊,她够辛苦的。” “做演员就是个苦行当,那你还干?” 夏越笑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到了家,刚停好车,夏越绕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提起来抱在怀里,转了两圈,又给她放下。 “哎,手劲儿真大!” 他凑上来:“夷君,这部剧杀青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结婚”这件事,夏越倒是提过好几次。 孟夷君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道听途说来的,夏越有个厉害强势的妈,门第等级观念极重,夏越这种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的儿子,未来太太的家庭出身关系到整个家族的未来,他妈妈可能接受她吗? 想到这件事,便觉得头痛。 “夷君,脸色不好?是不是累呀?”夏越很细心,很快就发现了孟夷君的不对劲。 “没,没呀……”她仓促地别开了头。 ******************* 等到孟夷君再次进组,对圈子里的一些规矩已经驾轻就熟。诸如坐错主演椅子之类的错误,她是绝不会再犯了。 白琳比较高冷,除了少几条对手戏之外,她们完全没有交集。但白琳的助理似乎对孟夷君有不小的敌意。 夏越第一次来探班,就惹来了娱记。 他本来不是故意,给自己裹的也算严实,很少戴墨镜的他特意戴了一副大大的黑超,没想到还是给狗鼻子一样的娱记嗅到了味儿。 娱记在剧组外面发现了夏越,追上他,相机对着他一阵狂闪。 夏越轻轻地拿手挡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这种阵势了。 “夏越,是夏越吗?” 他想否认,但如果被当场拆穿了,更不好面对镜头,便索性点头。 “夏越!真的是夏越!”落单的娱记疯狂地喊起来。 预约来探班的其他媒体听到喊声,一窝蜂地全部涌上来。 夏越苦笑,这下脱身可难啦。 “夏越,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探叶端晴的班吗?向先生为什么没有同来?” “夏越夏越!凌桐蕴也在影视城吗,所以你出现在这里?” “抱歉,谢谢……”夏越的修养非常好,面对突然蹿出来的媒体围追堵截,脸上仍然保持礼貌的微笑。 “夏总!”叶端晴的助理迎了出来,恰好解围:“请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啊!各位媒体朋友,你们去剧组坐会儿,欢迎来探班!sunny姐买了饮料请大家喝!谢谢、谢谢啦!” 助理阿朵对付围追堵截的媒体特别有经验,她几句话,几个挡手的动作,便把夏越“接”了过来。 夏越终于得以脱身。 ******************* 今天天气挺热,虽然已是入秋时节,但这大太阳晒的,在刚下了一场戏之后,孟夷君已经汗流浃背。 正好逢上剧组发放饮料,孟夷君等着,后勤幺哥递给她一瓶能量饮料:“热吧?喝点水,解渴!” “谢谢幺哥!”孟夷君接过来。 有人抢先截胡了她的水。 孟夷君一抬头,白琳的助理冷眼站在那里,手里拿的正是刚才幺哥递给自己的那瓶能量饮料。 “琳姐不喝过甜的,勉强这瓶凑合咯!” 白琳站在不远的地方,冷眼旁观。 孟夷君没计较,给就给吧,对有些人来讲,抢来的才是好的。她重新换一瓶就是了。 剧组的规矩,她懂。新人受气受委屈是正常的,熬出头了,多的是曾经的新人耍大牌,以报当年被冷遇之仇。 好在幺哥人还不错,提溜装水的筐子,又走到了她身边:“喏,还有几瓶,什么柑橘茉莉啦,自己选一瓶。” “谢谢……”她随便拿了一瓶。 夏越的出现,真的让孟夷君冷不防吓了一跳! 他戴着黑超,在她眼前笑,孟夷君差点没有认出他来。 “你怎么在这里?” “来探班,”夏越摘下黑超,很自然地从孟夷君手里取走她喝过的水,给自己灌了一口,“今天挺热啊。” 这个亲密的动作,外人一看,便知这两人关系非凡。 “你不用去公司?” “现在公司上了正轨了,我空许多,”他笑,熟练地揉揉孟夷君的头发,“以后多抽点时间陪你!” “哎!”孟夷君很本能地挡开他的手:“打了发油呢!你别胡闹!” 白琳自然地往这边看。 “切,琳姐,把男朋友都带剧组来了!好像谁没男人似的!”白琳助理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白琳凝眉,脸色不太好看。 八年前,夏越是一张公众熟脸。 那个时候,但凡看过电视,稍微了解点八卦的,谁不认识他?当年多少女明星梦寐以求的归宿啊!被这种公子哥儿多看一眼,明天就有可能上头条。 白琳也是娱乐圈的老油子啦,夏越盛期的娱乐圈历史,她会不知道? 只有像自己助理那么嫩的90后妹子,才会不了解这一段历史。才会对着一张肖似夏越的脸,发出那样不屑的声音。 可是……那个人真是夏越吗? 夏越是最讨厌娱乐圈的,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剧组?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白琳自嘲地笑笑,转身,打算离开。 第39章 试水(3) 开放探班的时间到了,娱记们蜂拥而至。 孟夷君本就是小角色,这种探班,怎么采访也轮不到她的。她坐在树荫下,夏越陪着她,正安安静静地背台词,梳理剧本。 白琳在她不远的地方。 娱记们都围着她。 白琳出道已经很多年了,也曾红极一时。这回加盟影后叶端晴自己投资的电视剧阵容,蹭叶端晴的热度,她的话题度仍然很高。 娱记们也乐意采访白琳,毕竟是娱乐圈的老人,她很懂圈里的规矩,一段短时的采访,不时就能有爆点。 但这次采访,白琳稍显心不在焉。 时不时的,眼神就会往孟夷君这边瞟。 白琳心里的疑惑很快就被个别眼尖的娱记确证。 “夏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夏越和孟夷君跟前已经有了记者去采访。 “夏越,你怎么会在这里?”采访的记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 要知道,这是片场。这种财富榜上的二代,本来就很有话题性,又出现在拍戏的片场,话题自然与女明星扯在一起了。稍加挖掘,说不定就能挖到劲爆的消息。 夏越的出现,无疑给片场的娱记打了鸡血。 夏越微愣,没有打算否认的意思,他对着镜头,笑笑,点头:“来探我女朋友的班。” 这大概是娱记追踪二代们,有镜头记录以来,夏越表现最坦然的一次。 连娱记都被吓到了,直问:“你……真的是夏越吗?” 后面的娱记一窝蜂地调头赶来。 白琳面前很快空荡荡一片。 白琳侧过头,凝神,很仔细地打量那位“疑似”夏越的人。 神情很微妙。 “夏越,你出现在这里,是……探女朋友的班?” “请问你女友是哪位?这位……小姐吗?” “夏越夏越,你能面对镜头真不容易啊,请你谈谈近况好吗?” 他能这么坦然地面对镜头,当然很不容易。 在娱记们的记忆中,能采到夏越的机会少之又少,七八年前,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年轻,当时的女友是名媛林曼迪,因着这层关系,夏越需要出镜的次数也不算少,但他就是鲜少愿意面对镜头,说上几句话。 而七八年后的今天,夏越性格似乎开朗不少。 依夏越的脾气,他是不会愿意找娱乐圈的女友,今天,他面对镜头,却亲口承认,他是来探女朋友的班…… 八卦的劲料都在这里了,怎能不叫娱记们疯狂? 夏越摘下黑超,面对镜头,很淡然。 刚才在片场外面,被娱记逮到,他都没有正面承认自己是夏越,现在却认了孟夷君是他女友。 孟夷君顿时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娱记绕开夏越,一个一个问题抛向孟夷君。 夏越站在边上,像个恶作剧的孩子,等着孟夷君的反应。 白琳默默地回过了头。 眼神中掺着少见的复杂。 ******************* 房子很大,装修走清新美式风,地处郊区。 适合金屋藏娇。 她把《红妆》扔在茶几上:“他回来了。” “谁?”沙发上的女人优雅地捏一把小匙拨弄咖啡,漫不经心。 “你说呢?”白琳道:“我今天看见他了,还是在剧组。” 沙发上的女人搁下了咖啡杯,脸上微怔。轻轻地收回了手,美甲钻闪闪地发亮。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啊,”白琳连坐都没有坐下,就打算走,“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以后可能也帮不到你。话说回来,叶端晴对我也不错……” “原来是攀了高枝了……”林曼迪咯咯地笑起来:“在娱乐圈,有叶端晴撑,赚钱的路子还是有的。那你另外的打算呢?顺着叶端晴这枝儿,托向昊隅的关系,认识富商?” “我怎么做不用你管,你也不小了,趁着还年轻貌美,姓何的那里,能捞就捞吧。” 林曼迪攥紧了手,指骨格楞楞地发疼。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赞貌美呢?又有哪个女人,能眼睁睁看着年华老去而无动于衷呢? 女人对容貌,真要能那么坦然,那娱乐圈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满脸玻尿酸的“发胀面包”了。 “你讽刺我?” 林曼迪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很明显,语气不太友善。 “是有点。”白琳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就是她的风格。有时说话能噎死人,快语而不顾虑人感受。 林曼迪哭笑不得。 “你别酸,我已经订婚了,而你,路还长着。” 言外之意是,白琳钓凯子还没半点眉目呢。 林曼迪认为,对于娱乐圈的女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回击了。 娱乐圈嘛,哪个女明星不想钓凯子?哪个女明星不想找个好归宿,嫁富商的? 显然白琳还路漫漫。 “我不酸,你也行情到底儿啦,不然不钓高富帅,找个半秃的老头儿?” 白琳也是嘴狠,林曼迪的“未婚夫”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不致到了“老头儿”的程度。 “随你说,不说你也难受。”林曼迪百无聊赖地用手弹着《红妆》杂志,轻悠悠道。 “劝你一句,你自以为自己做的高妙,其实呢,在夏越眼里,现在的林曼迪,也不过是一场笑话。从夏越到半秃的何家栋,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lo了吗?” 林曼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适可而止。” “我也没空管你那些糟心事。我要是成心看你笑话,今天也不会来提醒你了。夏越现在过得挺好,他是聪明人,先是不沾娱乐圈女明星,现在找了圈里人,也是自己一手捧出道的,这种姑娘,最大的好处就是,干净,清白。看他是正经要过日子了——”白琳手腕抄起搁在茶几上的包,准备离开:“你也好自为之。” 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回响在耳边。 林曼迪颓然倒在沙发上,胃里一阵痉挛。 ******************* 打开电视机,新鲜出炉的娱乐新闻还是热乎乎的。 她有目的性地调了台。 时隔那么多年,林曼迪又一次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夏越,是他。 曾经的他,那样讨厌被曝光,那样不喜欢与娱乐圈沾染关系,可是,就在眼前,夏越主动承认了他和“圈里人”的关系,他站在镜头前,那么自然地笑。 林曼迪几乎窒息。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脸,就在眼前晃。 尽管隔着一道屏幕。 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她的心头。 她也说不准那种情愫……到底是怎样的,因何会出现,又因何会在心里泛滥。像是……焦灼中点起的一层火光? 带着一丝淡淡的……嫉妒? 孟夷君。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一点名气都没有的“女星”。 林曼迪并不知道孟夷君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她的本职工作并非演戏,能在屏幕上看见她,自然认为她是圈中人,至于脸不熟的原因……大概她是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吧。 艺术生,长得还不错,气质倒是看不出来,勉强能说……“清纯”吧? 林曼迪在心里搜肠刮肚为这个女生找形容词。 夏越居然好这一口。 她心情有些糟糕。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她定睛。 屏幕上出现了叶端晴的脸。 叶端晴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面对娱乐媒体,自然游刃有余。 记者问了几个问题,多数是关于“孟夷君”这位面生的新人。 叶端晴仪态万千地答。 她是向先生新签的新人,有机会多给新人嘛。娱乐圈需要新鲜的血液。我也希望能给新人多提供机会。力捧吗?哈哈,现在还谈不上,演技是需要磨练的,不可能一开始就给重要角色。接下来的打算嘛,向先生另外有新戏,翻拍《倚天屠龙》嘛,给赵敏?那当然不会……向氏娱业和别的娱乐公司不同,我们公司几乎没有一上来就给新人第一主角的,没有演技怎么能担纲主角?跑龙套磨演技,我也经历过,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向先生始终认为,演员贵在会“演”,演技不过硬,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向先生即使愿意捧,捧出来也是砸向氏招牌的,我们不会做这种事…… 果然是叶端晴,讲话滴水不漏。 林曼迪心中暗叹,难怪向昊隅这么放不下她。这女人,不管什么时候,讲话处处维护向氏,维护向昊隅,人又长得这么漂亮,自己也有事业,这样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混得开,不怪向昊隅爱若珍宝。 她微叹息。 只听叶端晴接下来又怎么说。 屏幕上的影后,笑得很美艳。 翻拍《倚天屠龙》的计划启动,就给她个黄衫女子的角色吧,这是重头戏,虽然戏份很少,但观众买账啊,多重要的角色!向先生对新人的确很重视。 没错,向先生和夏越的确是朋友,还是交情非常深厚的朋友,但那些都是夏越私事啦,连向先生都不方便过问,我怎么去了解嘛。这种私人感情,你们应该追着夏越问,干嘛问我,哈哈…… 这锅甩的好啊。 叶端晴就是娱乐圈典型高情商的代表。 林曼迪头痛地敲了敲额头。 看来那个叫孟夷君的,真的不简单,不但搞定了夏越,连叶端晴都这么帮着她讲话。 林曼迪开心不起来。 第40章 意外来电 孟夷君在剧组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工作人员、其他演员对她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演员,后台居然这么深! 不声不响地,就搭上了夏越啊! 看夏越对她的态度,像是认真的。她要是造化好,嫁进了夏家,后半辈子还用愁吗? 许多女星攀都攀不来的高门,眼前这小小的演员,轻易就抓在了手里。 说不羡慕是假的。 不然为什么白琳每次见她,眼神都怪怪的,白琳身边的助理,每次见到孟夷君,眼睛里更是要冒火。 大家都在关注着孟夷君的一举一动。 忽然有一天,孟夷君不来剧组了,周围一圈谣言四起,有传她辞演毁约的,更有传她与夏越婚期将近,准备做少奶奶了。 叶端晴适时地出现,打破了谣言。 “结婚?我和向先生怎么不知道?” 影后撩了撩美丽的长发,向大家笑。 夏越与向昊隅是至交好友,这谁都知道。夏越那边要是有了好消息,向昊隅和叶端晴肯定是婚礼座上宾呀! “没大家传的那么玄啦,夷君在我们剧组的戏还没有杀青,她还会回来的啦。”叶端晴向大家解释:“最近向先生投拍的《倚天屠龙》要开机了,他们剧组要了孟夷君,向我们借了人,友情客串啦。” 众人疑惑顿解。 既然叶端晴都出面辟谣解释了,那大家自然不会再瞎猜。 白琳仍不愉。 休息间歇,白琳走到叶端晴跟前:“《倚天屠龙》的剧组?这种卡司,想没话题度都难,你就这么把角色给一个……新人?” 提到孟夷君,白琳不免泛酸。 “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给你估计你也看不上。” “可你明显在捧她。” “是啊,”叶端晴笑道,“夷君是个好苗子,而且,她很上进,肯用功。” “上进?用功?”白琳嗤道:“这个圈子里的新人,‘上进’到只要有角色,连导演的床都肯爬,……她算哪门子的用功?最多……你这么捧她,因为她是夏越的女人吧?” “你火气总是这样大,”叶端晴满不在意,“她的确是夏越的女朋友,我能帮则帮,人之常情。” ******************* 《倚天屠龙》杀青那天,正值孟夷君第一部戏上星。 夏越买了香槟庆祝。 就是在那一天,孟夷君阴差阳错地接了一个神秘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喂?”孟夷君声音很温柔。 电话响起的时候,夏越在洗澡,孟夷君托着他的手机,站在浴室门口,告诉他有电话进来了。 夏越很自然地让她接。 她与夏越之间彼此信任,平时从不翻看对方的手机,因为特殊情况,接起夏越一个电话,似乎也正常。 “你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僵住。 “我……” 孟夷君竟一时语塞。 她是谁呢?夏越的女朋友?被媒体吓怕了,她还真不敢主动对陌生人说出“女朋友”这三个字。 电话那头,方才突兀顿住的女人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多了一份镇定与从容。 似乎刚刚做好了准备。 “你是他的现任女朋友,对吗?” “现任”这两个字怪怪的。 孟夷君微愣,随后,点了点头。 她似乎忘记了,这是在打电话,即便她点头,对方也看不到。 “嗯?”电话那边的女人得不到孟夷君的回应,有些着急。 “在、我在。”孟夷君这才反应过来,手紧抓着手机。 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电话不简单,对方的身份……更不简单。 “你是哪位?”她问。 这下,轮到对方沉默了。 好久,那头才又响起声音:“你……能见到清清吗?” “清清??” 孟夷君惊讶的差点把电话都摔掉。 清清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即便一向低调的夏越自曝于媒体,他还是没有让媒体知道清清的存在。 夏家公开确认清清的身份,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不是现在。夏越做事一向很谨慎,在没有把握完全地保护好清清和孟夷君之前,他是不会让清清曝光在大众面前的。 那么,电话那头的女人,可能是夏家之外唯一知道清清存在的人。 她身份成谜。 孟夷君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你是谁?” 她又问了一遍。 “我……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很想念清清,这样说,你大概能知道我是谁了吧?”电话那头的女人叹了一口气。 孟夷君很慌张,心跳的很厉害。 “和清清有关?”她想过要问许多的问题,但话到嘴边,却也问不出来,只问了……是不是和清清有关?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电话里的女人叹息:“你应该猜到了,同是女人,你的第六感应该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孟夷君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声音挺好听的,说话不急不躁,挺有修养的样子,在现实中,她一定很温柔。 “你是清清的妈妈。” 她本来想用疑问的语气,但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是这样肯定。 “是呀——”电话那边仍然叹息:“夏越应该跟你提过我。他……很绅士。” 提过呀,夏越当然提过清清的妈妈。 夏越说,清清是合法代孕所生,他那个时候感情受挫,万念俱灰,又年轻,做事相对冲动。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结婚了,沉醉学术的生活,更适合当时那个万念俱灰的他。 所以才有了清清。 为了自己能有个孩子,为了给相对传统的家庭一个交代。 他兴许做了错误的选择,但清清的出现,从来不是个错误。 小清清多么可爱。 他很绅士—— 清清的妈妈在回忆夏越时,语气竟有些怀念与……爱慕。 没错,是爱慕。 孟夷君也是女人,也是一个对夏越动心的女人,那种爱慕的语气,她简直不能更熟悉了。 直觉告诉她,电话那头的女人,有故事。 孟夷君并不想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交出。 “那你……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这样问。 很显然,她的问题让电话那边的女人很不舒服:“我是清清的妈妈!我不能想孩子吗?不能探视孩子吗??” 这…… 如果是合法代孕,受法律保护,孩子母亲……与这个孩子此后不再有任何关系。 夏越那样谨慎的人,绝对不会签下有纰漏的合约。 所以,答案是,不能,孩子的“母亲”,无权探视这个孩子。 “合约……没说清楚吗?” “什么合约?”清清的妈妈一头雾水。 “代……”孟夷君本来想说“代孕的合约”,但尚存的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能说出“代孕”二字,不能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 她说道:“关于清清的合约。” “你是说离婚协议?”清清的妈妈很冷静:“我们并没有结婚,所以没有这种协议。当年我们交往……后来因为一些矛盾,我提出分手,就在闹分手的那段时间,我发现我怀孕了。这个消息对当时的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后来呢?” 孟夷君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强迫自己平静。 “我要分手,他不愿意,他说很爱我,最后拗不过我,答应我分手的条件就是,让我生下清清。” 这……就是真相? 如果清清的妈妈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夏越骗了她! 电话那边只是一个无辜的,想念孩子的母亲,她有什么立场骗人呢? 倒是夏越,骗孟夷君的原因是,也许在那一瞬间,他真的对孟夷君动心了,所以扯谎诓她。 即便撒谎是建立在所谓“爱”的基础上,孟夷君也不能接受。 “孟小姐?”电话那边有些惶急,生怕孟夷君挂了电话:“孟小姐,你怎么不说话?” “在,我在呢,”孟夷君伪装的很好,她不愿让对方听出自己情绪不好,“那么……你打这个电话来,有什么要求吗?我可以替你转达给夏越,他现在不在。” “别、别,孟小姐,既然接到电话的是你,我情愿相信这是上天的意思。不要……不要告诉夏越!” 电话那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情绪上的波动。 “好……”她答应着:“不让夏越知道。你怕他阻止你见孩子吗?” “当年分手时,他情绪很大,我怕他……孟小姐,既然现在你是他女朋友,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幸福,你过得好,自然也会对我儿子好。” 孟夷君脑中一片“嗡嗡”声。 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浴室里有了踢踏的动静。 孟夷君紧张地望了望浴室门口,压低声音:“现在……不太方便说话。” “好,好的……孟小姐,你……不要告诉夏越,以后,我们俩再联系。” 孟夷君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答应清清妈妈的。 第41章 小火 三个月后。 孟夷君总共杀青的两部戏都还没有播出,对于大众来说,她仍然是一张陌生的脸。走在街头,不用刻意回避,也没有人会认出来。 这倒给了她和桑以宁方便,相约逛街的时候,也不用偷偷摸摸避人。 在专柜转了好久,桑以宁搜罗了一大堆化妆品,装的小包沉甸甸,两手都挂着购物袋。 孟夷君似乎对逛街扫荡不怀心思,心不在焉。 电话在她的包里响了很久。 孟夷君出神,并没有掏出手机准备接电话。 “夷君,你电话呢……” 在桑以宁提醒之后,孟夷君才失神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接。 但她只看了一眼,便掐断,重又把手机放回包里。 “夷君,你们……吵架啦?”桑以宁也不吞吐,开门见山。 这两人最近很显然在闹别扭啊,桑以宁和李斯算约他们吃饭,怎么都约不到,两人总是找各种借口,推约推的很有默契。 要说感情没出问题,鬼才信啊。 孟夷君话还没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 “夷君,他欺负你啦?”在桑以宁印象中,夏越一直是个非常优秀的绯闻绝缘体,这种男人,做老公最合适,多金又上进,脑子活,会赚钱,绅士,还对老婆好,这样的条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李斯算就是她瞎了眼才找的。 桑以宁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好友夷君。 “夷君,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可以通过沟通解决,你们冷战这么久,真的不是长久之计。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知谁对谁错,但看夏越的意思,明显是撑不住啦,缴械投降的状态,你看着行,就给他个台阶下,啊?” 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可以原谅…… 孟夷君不知要怎样开口。 他骗了她。 这算原则性的问题吗? 她不舍得放弃。 可原谅,又太难。 “桑桑……”孟夷君红着眼睛,说道:“他……他对我有欺骗……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沟通……” “欺骗?什么性质的?那也得看性质严不严重,再分析。”桑以宁不明他们冷战具体的原因,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劝:“夷君,你们还是缺少沟通。以我的了解,夏越真的是不可多得的男友人选,你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小矛盾解决不善,而错过了自己的幸福啊。” “桑桑,那……我该怎么做?” “这个……我是局外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的意见,想要中肯也难。你是我闺蜜,我自然站在你这边,但也怕你当局者迷,误了不该误的。夷君,你们俩该坐下来,好好地谈,你这么躲着他,肯定不是办法。” ******************* 她出现在夏越公司的门口。 夏越放下手中事务,亲自把她接了上去。 这是孟夷君第一次来夏越的公司,那么近距离地接触他的工作环境。 夏越还像以前一样,对着她,笑容满面。好似这三个月的冷战,从来不曾有过。 “夷君,上去坐一会儿。” 他笑着。绅士地接过孟夷君的包。 他们穿厅走过。夏越的殷勤半丝不加掩饰。 在公司,随便一个员工,都知道他们有个工作狂老板。老板的办公室设有私人洗漱间,加置了床位,公司忙的时候,老板几乎通宵都在。 工作狂老板帅气又多金,女员工们自然对他的私生活津津乐道。 老板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殷勤啊。又是笑迎又是拎包的,狗腿子似的跟在人后面。 跟小太监跟着皇太后似的。 ……虽然这个比喻不是那么恰当。 女员工们眼里要喷火。 无数双眼睛假装不经意地钉在孟夷君身上,随她进了老板的私人办公室。 当然,无情的关门声切断了所有的目光。 那个女人被老板揽着肩,温柔地拥进了办公室。 女员工们叽叽喳喳炸开了。 八卦之地,处处有八卦之声。 个个头抻的跟长颈鹿似的,但却怎么也无法知道,办公室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 进门的一瞬间,夏越一改往日的温柔,迅速锁门,有些焦躁地把孟夷君的包掼在沙发上。 然后回身,紧抱她。 那么浓烈地想要拥有她。 “躲我,夷君,你躲我。” 他的呼吸有些重,抱着她的时候,有短瞬的安静。 但几秒之后,铺天盖地的吻让孟夷君措手不及。 她试图推开他…… 夏越安静下来。 深看着孟夷君。 那双眼睛,安静深沉,更温柔。 “夷君,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我不知觉的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夷君,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我们之间,走到今天,多么不容易,我一直都很感激当初的你,愿意把感情交付给我。我得到并不容易,如果失去的这么容易,那我也太没用了。” 其实,他也会说情话。 而且还是那么美的情话。 ******************* 孟夷君低头,不敢看他。 深怕多看一眼,自己真要深陷,会毫无原则地原谅了他。 她真的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样深爱。 从前和黄东楠在一起时,她一直害怕被抛弃,对黄东楠,总是无原则地迁就,那段感情,她付出的多。 而遇见夏越,开始这一段全新而美好的感情,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被爱,什么叫关怀。 和夏越在一起,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 夏越永远会妥善地安排好一切。 和夏越在一起,无疑是幸福的。 所以欺骗才那样可怕。 但是…… 夏越在面对她的时候,又是那样真诚。 “你骗了我。” 她低头。并没有大声地哭泣。 尚存的理智和尊严告诉她,不能哭,不能那样丢脸地示弱。 否则她就输了。 但她其实已经输了。 就在夏越看她的时候。 他的目光那样温柔。 夏越扶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夷君,我可以让你完全地信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一段感情的呵护并不容易,我会用时间来证明,我是最适合你的。” 多少年之后,你都不会因为当年的选择,而后悔。 “那么,我问你,你有骗过我吗——”孟夷君终于抬起头,看着夏越:“原则性的问题?” 原则性的问题—— 那就能非常肯定…… “没有,夷君,我不善欺骗人,更何况,是对你。” 他的眼神,那样真诚。 ******************* 向氏投资的电影,宣传够位,上星很快,孟夷君总共拍了两部电视剧,一部已经上星待播,另一部《倚天屠龙》,已经播至尾声,孟夷君饰演的黄衫女子,马上就要出场了。 在夏越心里,这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当天晚上,夏越早早下班,包揽了买汰烧的全部家务,照顾孟夷君吃好饭,给她备好了理工男眼里哄女生的必备小零食,两人坐在电视机前,耐心等卫视热播剧场《倚天屠龙》开始。 夏越已经多年没有看过电视,但为了守孟夷君的荧幕初献,还是非常郑重其事地等着。 他那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样子,真像个小学生。 联想到自己班上的孩子,孟夷君笑出了声。 “有点紧张……”夏越拎了拎衣服领子。那表情,特别像孩子。纯真又无邪。 夏越从小品学兼优,不说成人之后遇到的事,单说求学时,一路过关斩将,拿下无数国际赛事的奖项,这所向披靡的样子,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 这回倒好,像真没看过电视,那种态度,虔诚的有点可爱。 ******************* 在金庸剧《倚天屠龙》中,活死人墓后人黄衫女子的出现,是非常抢占眼球的点睛之笔。 这黄衫女子,只出现了一场戏,但却十分重要。因着与峨眉派的渊源、杨过后人的身份,这女子的最后离去,引无数人遐想。 也就是说,剧终人不终。 人走了,观众连主角都不愿看,全部的心思都跟随黄衫女子而去。 去想终南山,想活死人墓,想风陵渡,想浪迹天涯的峨眉师祖小郭襄…… 想神雕大侠,以及—— 一见杨过终身误。 十六岁那年的一场烟火,从《神雕侠侣》燃引至《倚天屠龙》,这只有一场戏的黄衫女子,是牵引两部剧的点睛之笔。 孟夷君本就长得漂亮,在戏中,扮相又好,黄衫女子一出现,观众的心,也跟随而去。 不得不说,叶端晴的眼光非常好。 她为孟夷君挑了这么一个有观众缘又带神秘色彩的角色。孟夷君的神秘,从戏里引到了戏外,永远不缺话题度。 在戏里,因着黄衫女子的出现,丐帮小帮主喊她杨姐姐,“她”的身份,呼之欲出。谁都猜得到她是谁,剧中又不点明,黄衫女子神秘色彩更甚。 而在戏外,孟夷君的“身份”才是神秘的,才是让娱乐版沸腾的因之所在。黄衫女子谁人皆可演吗?那当然不是。没有一定的后台背景,哪个导演会让新人来担纲如此重要的角色?这种角色,要么由知名演员友情客串,要么排给了颜无敌的后台背景,谁演谁就是话题度啊,大家都不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平白让给一个新人? 黄衫女子一出现,孟夷君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因为她是夏越的女友,因为她有向氏这个后台,因为很快就会有人爆料,在剧组,影后叶端晴对这小小演员青睐有加…… 那得是怎样的背景加成啊! 到时,孟夷君不想炒作,别人都得帮着炒啊。 一天一个热搜,嗖嗖地窜,想火还不容易? 叶端晴的眼光,确实非常毒辣。 影后不愧是影后,自己从底层爬起来,到了这个高位,想捧别人,也有自成的一套方法。 ******************* 看得出来,夏越真的很紧张。 自从黄衫女子出现,夏越的眼睛就没一刻离开过电视机。 黄衫女子对阵峨眉掌门周芷若,这一场戏,拍的非常艰难。女人之间的打戏,既要打的美,又要打的好,演起来,能容易吗? 但孟夷君演的的确好。 打戏的动作非常流畅好看,对戏时,镜头扫到她的脸,她的表情仍是美美的,每一个角度,都能捕捉到脸部漂亮的轮廓与神态,做表情的时候完全没把这股风流韵致给做坏了。 她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一个到剧组打酱油的新人。 “夷君,你演的好,像学过表演的。”夏越夸的很实在。 那是呀。 在演这部戏的过程中,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磨练演技,她一个人往剧组里扎,跑了多少的龙套呀! 最后,镜头里的女子黄衣翩跹。 绝尘离开。 只留下了那句话: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足够镜头里的侠者,品味一生。 也足够镜头外的观众,余香咀嚼。 ******************* 不敢说这部戏会大爆,但是,孟夷君的演技,却扎在观众的心中。 如果她肯下苦功,磨练演技,也许有朝一日,她就是下一个叶端晴。 第42章 大爆 果然大爆。 戏是爆了,但最红的,当然还是主角。 孟夷君饰演的黄衫女子,只有一场戏,再红也红不过主角去,但她占的新闻版面,竟与主角相当。 娱乐版似乎对这个新人很感兴趣,对她的报道,毫不吝惜版面。 对这个新人……当然感兴趣啦。 娱记又不傻,稍微有些眼色的,早发现向氏横□□来的这位新人不简单。宣传《倚天屠龙》的大幅海报,这左右不过一场戏的黄衫女子,竟然挤占了三分之一的海报面! 简直就是主角的待遇了! 孟夷君蹭了热度,借戏的东风,小红了一把。 这些幸运,或许都是能够预料的。 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红妆》这本娱乐圈重量级的高逼格杂志,竟然大张旗鼓地为她辟了一个专栏! 上一次她有印象的专栏人物,还是当时才回国的夏越呢! 她只演出了一个小角,居然能够与夏越比肩! 专栏版面,赫然写着:夏越女友孟夷君——黄衫女子的侠与痴。 直指她是夏越的女友! 这个身份,上了《红妆》,大家就都不当绯闻看了,如果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红妆》不会费力着墨。 “你怎么看?”夏越一脸的微笑。 自从回国,自从因为和孟夷君感情的事,三天两头见诸报端后,他基本每天都会扫一眼娱乐版,与多年前不同,他心态改变许多,不会再排斥上报。 能把自己的幸福公之于众,他会觉得开心。 “怎么看啊……我觉得,我担不起《红妆》这么大的版面啊……” “……没别的?” “别的嘛,有时会想,以后是不是也算‘公众人物’啦,出门要不要戴墨镜裹围巾全副武装呢……嘻嘻,后来觉得,我想太多啦,镜头上镜头下,妆前妆后,差的太多。走出去,人家未必认得呢!而且单凭这么一个连女n号都算不上的小角,可不敢说混了脸熟度。” “夷君,你开心就好,我觉得你还是挺喜欢演戏的。” 夏越从前不爱镜头,依从前的心态,更不可能接受自己女朋友常常曝光在镜头前,找娱乐圈的女友,更是想都没想过。但现在不同,孟夷君开心,怎样都好。 “是挺喜欢的,哈哈,”她挠了挠头,“以前还没发现呢,最近客串、龙套太多,虽然累,但我居然乐在其中!” 那是真爱演戏的,当初想在屏幕上混个脸熟,是为了自己暂不想告诉人的秘密。但真演了戏,为之付出了,才发现,自己喜欢这种表达情绪的方式。 演戏,也在演人生。 “那什么时候可以‘息影’?”夏越笑问。 “息影”二字,她怎敢当呢?在娱乐圈,那都得是影后级别、有深具影响力的代表作的老戏骨老前辈,才能以“息影”二字描述其退居荧幕的状态。 “你笑我……” “不敢不敢,”夏越摸摸她的头,“我只是有点等不及了,我想……”他凑近,悄声道:“我想把你娶回家,让你成为夏太太,愿意吗?” “不算不算,这不是求婚!” …… 屏幕上,黄衫女子转身离去。 丐帮的小帮主焦急地呼喊:杨姐姐!杨姐姐! “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那是孟夷君在戏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场不长的出场,翻来覆去,夏越不知看了多少遍。 ******************* 夏越做事一向沉稳,很难得才冲动。 孟夷君觉得,恰恰是这一次“很难得”的冲动,将她推至风口浪尖。 她有点紧张,也很害怕。 但事后想想,却又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众人目光皆在你身上的感觉。 不为名,不为利,不为你做了任何的事。 只因,你被一个男人深爱。 而这男人,满心满眼里,只有你。 只在乎你。 ******************* 财富榜上圈子里的那些大佬,多以姻亲相傍,或以各种豪门婚礼而“维系感情”。圈子里嫁娶啦,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邀圈子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吃喜宴,席上交流,颇有面子。 做生意的,混出了地位,逢儿女婚嫁,自然是要大办一场的。 豪门圈里也会被人盯着八卦,比如,这家儿子结婚,请了哪些哪些贵客,贵客在婚宴上的座次,看出了谁谁谁不和,主人家与其关系不睦,邀请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等等等等。 夏家在圈中是有名的“左右逢源”,这得得益于夏治宗会经营形象,他为人也算义气豪爽,圈中基本没得罪人。 这次财富榜排位第三的左家儿子娶新妇,把圈里能邀的头面人物都给邀齐了,夏治宗虽不爱排场,但老朋友了嘛,这种面子还是要给的。 况且,人家左家儿子和夏越当年也是一道读书的好友,请柬上也添了夏越的名字,但夏越多年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夏治宗不能确定儿子会否出席这场婚宴,他如果再不去,像什么话嘛! 左家婚宴,夏治宗携夫人常素盛装出席。 一路打照面的,都是生意场上的老友,彼此在这种场合点头示意,心照不宣。 这些老头子不讲究,人混到了这个份上,外在牌子货早已不能给自身加成,老头儿们衣着再简单,也掩盖不了其气度辉芒。 但夫人、千金们嘛,逢上了这种场合,自然礼服加持,还都是精心挑选的礼服,捯饬的跟走红毯似的,个个争奇斗艳。 “争”还是要“争”的,“斗”也是要“斗”的,毕竟这种场合,肯定有媒体在座,照片流出是必然的,要上镜头上版面的,穿朴素怎么行? 千金也不能免俗,像明星走红毯一样隆重。 “治宗,咱们儿子不来也好,毕竟这种场合……遇见不尴不尬的人,难堪的很。”常素挽着夏治宗的手,凑近他,悄悄地说。 回头,面对媒体镜头,仍是笑靥如花。 这么多年,贵妇们的镜头感也是相当的好,甚至可以说不输明星,镜头下还在悄声嘀咕,一旦转来了镜头,马上仪态万千。 夏治宗瞬间便懂了。 他与夫人心意相通,夫人想的,自然也是他所想的。 这种豪门内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难听点,娱乐圈的“戏子”,哪怕再红,也是登不了这种台面的。 所以作为“豪门”圈里人,土豪何家栋自然也在被邀之列。 何家栋是谁呢? 前遭还上过头条,因为订婚事宜,被娱记好一顿追。 中年富商何家栋与名媛林曼迪订婚之喜…… 新闻才过没有多久呢,那时常素还为林曼迪惋惜过,觉得她配有点年纪、看着又快秃的何家栋,实在是太亏。 毕竟是自家儿子前女友,怎样也不希望她过得太惨。 既然何家栋受邀参加左家的婚礼,那作为未婚妻的林曼迪自然也会跟来。 如果夏越也在,两人相遇,真不是尴尬能说的! 常素也害怕他们俩不明不白地撞见。 依她这个傻儿子痴情的性格,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呢! 她怕呀! 做妈的,怎能不担心? 但幸好,这种担忧永远也不会变现。 夏越从来不喜欢掺和这样的场合。 他不会来,自然也不可能与林曼迪在左家的婚礼上相遇。 ******************* 常素真是想的太美好了。 离别八载,其实她早已不了解她的儿子。 但在她心中,儿子还是八年前的样子。对感情认真、执着。爱一个人,便能不计后果,飞蛾扑火。 林曼迪在夏越的心里,大概还是不一样的。 作为母亲,她绝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再受一次伤害。 ******************* 常素还是通过婚宴现场各媒体的反应,才知道夏越就在现场的。 夏越一出现,便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 闪光灯不停地闪。 媒体簇拥。 他在镜头前淡淡地笑,从容不迫。 也挥手,向追他很久的媒体致意。 夏越的出现本来就是个大新闻,他手中挽着的美貌女子,就更是爆点中的爆点。 带着女孩子,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举止又是如此的亲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只是,媒体还是被夏越的“大方”震住,印象里,夏越从来没有主动公开过一段感情,更不善带着女友,曝光在镜头前。 他今天却这样反常。 媒体一拥而上。 天哪!如此劲爆的新闻,谁采谁乐啊! 况且,林曼迪也在!也在! 今天的戏,那得多好看啊! “夏越,你身边的女伴是……是客串《倚天屠龙》的孟夷君吗?” 记者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如果是在从前,夏越一定会蹙起眉头,沉默着走开。 那时他不惯面对媒体的镜头。 现在,他仍然不习惯。 但他愿意。 和孟夷君谈恋爱,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 “是,”他点头,“孟夷君,是我女朋友。” 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闪光灯不停地闪。 娱记们个个心里乐开了花。 明天的头条可有着落啦。 第43章 公开(1) 夏越永远从容不迫。 倒是孟夷君,不太习惯这么被人关注。平时也就算了,毕竟她也算是进过剧组的人了,难免会曝光的。但在这种场合,名流云集,她过多地吸引了媒体的目光,能不紧张吗? 这里随便走着的一个人,都是商贾巨富,财富榜上的知名企业家。 孟夷君与这样的环境,毕竟还是格格不入。 婚宴上行来走往的知名企业家,多数都算是夏越世伯世叔了,从小看着夏越长大的。夏越八年前出国,自此,国内全无他的踪迹。而今不声不响地,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大家不免都惊讶。 有和夏家交情好的,见着了夏越,便问候这“大侄儿”近况;一般的生意合作对象,因与夏治宗有合作往来,自然也对突然出现的夏越十分关心。 夏越领着孟夷君,一一与世伯世叔们点头问候。 这种场合,自然也会碰到夏治宗夫妻。 夏越似乎从来没有避讳过。 带着孟夷君,第一次见自己的爸妈,是在这样的场合。 ******************* 常素一身得体的礼服,披着真丝巾,面对记者和镜头,落落大方。 她的气质很好,这么多年来,保养也好,仿佛岁月从来不曾在她的脸上流走。 她仍然是美貌的女人。 她挽着丈夫的手,走进人流中。 在场的每一张脸,都是熟悉的。 无非就是生意场上的老朋友,每一次婚宴,总是圈子里的熟人一场小聚。见面,点头,相视而笑。 都是套路。 才应付了一会儿,常素便兴致缺缺。 “上了年纪,愈发觉得什么都没劲,我这个年纪,才了解了咱们儿子,为什么从小到大每一次带他出来应酬,他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常素贴紧了丈夫,很小声地向夏治宗说:“唉,换现在,我也不愿意啊,这种场合,换套漂亮衣服,走走过场,对着镜头,明明不想笑,但为了见报的时候漂亮,还是得笑。” “你现在倒是理解儿子了……”夏治宗也笑,对这夫人,真是一脸的宠溺,当她孩子看的。 说笑间,常素脸上的表情忽然滞住。 “怎么了——” 夏治宗话刚脱口,自己的眼神也蓦地滞住。 “那……是儿子吗?” “像啊——”夏治宗脱口而出,又说:“走,去看看。” “还真像,”常素隐隐担忧,“儿子怎么来啦?” 这种场合,夏越要是遇见林曼迪,可不是好玩的。两人相见,定然又要被媒体抓住,写一堆乱七八糟的。 当年的阴影,夏越大概花了不少的时间与精力,去逐渐淡化。林曼迪的再次出现,很难说不让夏越再度回忆起那些令人难过的往事。 果然是夏越。 身边还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常素的心倏忽被抓起,又落下…… 这女孩子是谁呢? 夏治宗明显也愣了一下。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儿子大啦,身边有女人也正常。 但…… 作为母亲,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就怕林曼迪事件再重演啊。 夏越重感情,先前有了一遭,再来一遭的话,怕是要真正崩溃了。 希望这女孩,是个好女孩。 常素心里更在嘀咕,这儿子倒也奇怪,心性和从前完全不同,交往了女朋友,不藏着掖着,竟然还愿公开。 明知左家的婚礼,这样的场合,自己和他爹肯定是要来的,儿子竟还愿意露面。单露面也就算了,身旁美人在怀,看着就像是公开的意思。 一个侧身,夏越终于发现了他们。 常素脸上绷不住,挺开心的样子,夏越连犹豫都没有,携着身边的女伴,向她走来。 夏治宗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他的儿子。 就在跟前。 夏越喊了一声:“爸,妈。” 他的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气质。即便内心澎湃,脸上也不容易看出起伏。 常素很开心:“这位是……” 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孟夷君。 常素先前就注意过各娱乐版面写夏越的新感情,但她都没有深信,一笑而过。以她对这个儿子的了解,能保证娱乐版面曝出的那些所谓感情,十之□□都是假的。 现在的媒体,造谣真是没下限了。 还说什么……夏越的女友是个十八线小演员? 这怎么可能! 她这个儿子,平时最讨厌动不动就炒作、曝光的娱乐圈,找女友,根本不可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找! “妈,这是我女朋友,孟夷君。我很早就想带夷君来见你。……我很认真。” 他后补了一句“我很认真”,这未免有画蛇添足之嫌,夏越这样的正经派孩子,对待感情,哪时没有认真? 但常素还是被震住了。 “儿子,你……女友?” 夏越点点头。 “什么时候交往的?妈怎么不知道……”常素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想起了清清,清清的事……这姑娘应该还不知道吧?不然哪有这么年轻轻的姑娘,上赶着嫁有孩子的男人做后妈的? 孟夷君显然会错了意。 在她的印象中,夏越的母亲常素,是个品味很高、对儿媳要求极高的人,这第一眼,她大概是给了夏夫人不太好的印象,所以导致夏夫人脸色很不好看。 这可怎么办呢? 往后,夏夫人这一关可不好过。 她和夏越的感情之路,看着荆棘挺多的啊。 “妈,我今天带女友来,就是为了见见你。不然……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说的当然对。 如果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夏越主动把自己的私人感情曝光在媒体之下呢? 他是用了心的。 至少这次。至少对她。 “这位孟小姐,是个演员?”常素抵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便这么问。 夏越答的很干脆:“没错,妈,夷君的剧,最近在播。” 常素略微皱了皱眉头。 “妈,夷君是位老师,闲时到剧组客串一下,表演是艺术,她喜欢,我也支持。” 哦…… 是位老师呀,这就好。 至少听着比“演戏的”体面点。 常素的眉头缓缓舒展。 第44章 公开(2) 孟夷君特别紧张:“阿姨,您……您好。” 常素这种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十分hold住场子,明面上的事儿都能做的十分体面,她微微一愣,旋即,向孟夷君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些形式化,也有些“官方”。 孟夷君不知常素对她印象如何,心里没个底儿。 夏越握着她的手,能够感觉出,她的手很冷。 手心甚至覆了一层冷汗。 他自然要为孟夷君解围。 在这里遇见他的母亲,实在是太出乎孟夷君意料,她真没做好准备。 “妈,你和爸先入座吧,我还要去找旧友叙旧,回国了,人脉不通不行,生意场上的事,叔伯们多少能照拂我这个侄儿。” “哎哎,”常素应着,难得儿子有这个心,她做妈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儿子,做生意有不明白的,可以找你爸。你从小不爱生意经,现在上手,难免会遇到困难。再怎样,你爸能指点你的,他总会尽全力。” 夏越点点头,与他的母亲显得生疏而客气:“谢谢妈。” 常素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儿子,妈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常素看了看夏越,又看了眼夏越身边的孟夷君。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啦,孟夷君又不傻。夏太太要和儿子单独说话呢,她再杵着,当然就不识数了。 “我……我在那边等你。”她抬头,朝夏越笑笑。 夏越有点不放心。 “没事啦,我就在那边,你一会儿来找我就行。” 她说的轻松,但心里还是很没底的。这种名流云集的场合,落单是很可怕的事情,没人陪,没人聊的,多尴尬呀。 但她只能这么说,不然夏越会更担心她。 “那我很快就回来。”他放了手,默默地看着孟夷君挪开。 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孟夷君身上,直到她走远,单薄的身影被络绎不绝的宾客人流覆盖。 这一切,常素都看在眼里。 那是她的儿子,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了,眉眼间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透露着深陷的内心和深藏的情感。 “儿子,你……是认真的吗?”她问。 其实,答案早在她心里。 夏越回过头来,看着他的母亲:“是,妈我……” 这眼神认真而肯定,不用再多说什么,常素已经能够确定了。她的儿子,很少对女孩子动心,真要动心了,抽身太难。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那对这个姑娘的真心,能比得过当年林曼迪吗? 但她不敢。 当年的林曼迪,几乎可以说是夏越的青梅竹马,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若不是后来出了那么些幺蛾子,他们会和任何一对幸福的恋人一样,在恋爱多年之后,顺利步入婚姻殿堂,成为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 夏越当年为了林曼迪之事,元气大伤。当妈的,看在眼里,心疼至极。她当然不希望这样的痛疮,在儿子身上,再生根一次。 “妈,你反对吗?”他这样问。 能怎么答呢?告诉儿子,她这个做妈的,反对,很反对啊!这女孩子的出身,怎么看都不算与夏家“门当户对”,作为未来的婆婆,是看不中这个儿媳的。 这样答吗? 让自己的儿子再深痛一次? 她真做不到。 “要是出身再好些,就好了。” 她的回答,颇为委婉。 夏越是聪明人,话到此处,便足够了。 “妈,我是认真的,真是认真的。” 他连说了两个“认真”,态度诚恳。 这眼神,澄澈透亮,常素的心不由得一揪。她知道她不是儿子的对手。通常中国式父母,哪个不是掏了心肝给儿女的呢? 与儿女较劲,输的总是父母。 “儿子,这种场合,圈子里的人,该碰的不该碰的,你总能碰上。既然选择带孟小姐来参加婚礼,你就应该有准备。” 她叹了一声。 是呀,名媛林曼迪,早已与富商何家栋订婚,左家的婚礼,自然会邀请何家栋,林曼迪若要陪同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夏越携新女友同来参加左家儿子婚礼,就要做好碰见前女友的准备。 夏越微微变色。 “知道的,妈。” ******************* 往来宾客,都是出双入对的,一眼望过去,还真没个落单的,孟夷君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挺尴尬。 夏越和他妈妈在谈些什么呢?她关心的是这个。 她此时的心情,真是又紧张又害怕。 孟夷君想着心事,所以当有人同她讲话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孟小姐?” 孟夷君错愕地抬头。 她眼前站着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这女孩手里举着香槟,一袭挂脖黑裙,烈焰红唇,这种美具有侵略性,很独特,媚而不妖,令人过目难忘。 看着有点眼熟。 孟夷君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向这“女孩”笑了笑。细看了才发觉,眼前这位女士并不算太年轻,称“女孩”过了点,她的美,是一种成熟风情的美,带着一点点的娇俏。正是这种“娇俏”,迷住了孟夷君的眼,使她对眼前美人的年龄判断失误。 这漂亮的女士,至少有夏越这个年纪了。皮肤保养的再好,那双眼睛,眼睛里的内容,却骗不了人。 “林曼迪。”她伸出了手,主动自我介绍。 天! 孟夷君惊讶的都快喘不上气儿,眼前这位美女,居然就是林曼迪! 夏越曾经的女朋友林曼迪! “我相信你听过我的名字,孟小姐。”林曼迪笑了笑。 孟夷君有些不淡定。这话的深意……让人想着觉得不太舒服。 听过她的名字? 林曼迪像一个传奇,像夏越心里永远的朱砂痣永远的白月光,在她之后,夏越的每一任女友,都必定会“听过”她的名字…… 是这个意思吗? “我……”孟夷君点点头:“夏越跟我提起过。” 这样……也许能扳回一点吧?毕竟“林曼迪”这个名字,是从夏越口里得知的,也就证明,林曼迪只是夏越的“过去”,他早已释怀了。 果然,林曼迪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失望。 ……剧本不该是这样啊。 “孟小姐,我同你,也并非没有交集。”林曼迪顿了顿,道:“我就是那个同你打电话的人。” 第45章 交锋(1) 孟夷君大惊。 一时间,她觉得刚才的“扳回一点”简直微不足道。 那个电话……居然是林曼迪打的! 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电话里女人的声音,电话里那个女人讲的话……怎么会,是林曼迪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夏越该骗了她多少呀! 电话里的女人,口口声声讲,清清是她的孩子,是夏越和她生的孩子! 也就是说……林曼迪才是清清的妈妈?? 孟夷君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天底下最可怕的是白月光前女友,而这前女友,居然和男主角还有了一个孩子! 因为有这个孩子的牵绊,林曼迪和夏越,这一生都会有联系。 闹的她这个后来的正牌女友才像是第三者似的。 孟夷君脸色苍白,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她很想控制住情绪,不让林曼迪看出端倪,尽管强忍着眼泪,但眼睛仍然通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状态很不好。 “孟小姐……”林曼迪长了一张凌厉的脸,却也没有咄咄逼人,她走近孟夷君:“我想你心里已经有数了——没错,我就是……那个孩子的母亲。” 林曼迪叹了一口气,声线略微沉下来:“我……希望你不要让他知道,我猜他是不希望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的,男人嘛,有了新人,旧情还会放在心上吗?孟小姐,我相信他现在对你是真心的,我太了解他,痴心的时候,真是最称职的男友。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孟夷君已经伤心的不行了,几乎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她只觉得林曼迪真是个不错的女人,分手还能为前任说话的人,通常心眼都不坏。 当年,她和夏越,该是怎样令人歆羡的金童玉女啊。 真是可惜了。 孟夷君头痛欲裂。 林曼迪的声音温柔婉转:“孟小姐,我跟你说这些,真没别的意思。他……有点固执,难听点讲,就是死心眼嘛!理工男通常都这样,你知道的。”她笑笑,这笑容煞是迷人:“现在……我们一别两好,他有了你,我也订婚啦,日子总是向前看的,我也不想再沉溺过去,闹的大家都不开心。但,清清是我的孩子,这点没法改变!他很固执,不大愿意我出现在孩子面前,大概怕我和孩子太亲……所以,他没在你面前提过我是孩子的母亲,也情有可原,你别怪他。” 林曼迪浅笑,这气质,温婉而迷人。 难怪当年夏越,这样沉沦。 孟夷君到底道行浅,听林曼迪讲这些话,已经是要崩溃了。 “你别怪他。” 这一句,多么有优越感地显示身为前女友对夏越的了解,他们从前幸福的点滴,昭然若揭。 无人可取代。 孟夷君深觉“白月光”理论的可怕,一个活的潇洒自在的前女友,从前深爱,后来因为种种遗憾而错过,她便永远活在男人的心里了。 孟夷君永远争不过这样一个人啊。 她抬头,用她仅剩的倔强,告诉林曼迪:“清清我会照顾好的,他现在挺喜欢我,夏越应该也没告诉过清清,他的亲妈妈是你,所以你放心,孩子的心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你如果想要见清清,最好和夏越商量,毕竟夏越是孩子父亲,他做的决定,不会害清清的。” 她这时情绪才稍稍稳定,能够振作,在“白月光”面前,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孟夷君补充道:“你不要贸然出现在清清面前,这对孩子不好,他没办法那么快去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妈妈。” 她不卑不亢,严谨,有理,条理清晰。 林曼迪明显愣了愣,她真没想到,看起来已被自己的话影响的有些情绪崩溃的孟夷君,居然还能以正牌女友的身份反将她一军。 林曼迪仍然保持高情商的微笑:“那多谢你。” “不客气的。”孟夷君也微笑以对。转头的那一瞬间,眼中露出失望与难过。 ******************* 孟夷君已经走远。 林曼迪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灌了自己一杯红酒。 “找她说了什么?” 白琳晃着大白腿,摇着红酒杯踱了过来。 林曼迪抬眉,乜了慢悠悠走来的白琳一眼。 “随便聊聊。” “随便聊?”白琳笑了起来:“像你的风格吗?” “你不必多管闲事,作为情报交换的条件,我已经把你带到这里了。你还不赶快抓住机会去钓金龟,闲的没事做!” 林曼迪嗤之以鼻。 这种场合,像白琳这样的小明星是进不来的。上流社会的婚宴,邀请的宾客都是上流社会人士,娱乐圈的女明星,如果不是攀上了富豪,是怎么也不可能受邀参加这样的婚礼的。 自然的,这种名流云集的场合,多的是富豪,女明星能够入场的话,攀结富豪的机会多多的。 女明星自然想破脑袋也要折腾个法子入场。 “我不能多问咯?”白琳晃了晃酒杯,仰脖饮尽:“我就不明白你这种人,什么事情都要憋着,不累么?” 林曼迪酒喝多了,脸色微红,话也就多。她大概也是觉得白琳的话不无道理,便悠悠开口:“要遇见老情人了,有点紧张。” “呵,”白琳笑了起来,“紧张?你紧张还往枪口上撞?找孟夷君干什么?人家现在是夏越的新欢,正得宠呢!你不怕给夏越撞见?” 林曼迪一双眼睛通红,刚给自己灌足了酒,脑子就开始昏胀,连眼神都是迷离的:“这不是我过的不快活么……我也不能让人家快活呀!” 她开始说胡话。 “那你去刺激孟夷君?讲你和夏越的旧□□?” “呵呵,我有这么笨吗,”林曼迪托出手,将空酒杯递给白琳,示意她给满上,嘴里胡绕绕,“这年头,谁没个前任啊,我是夏越前女友,这没错儿……但这么件事,能刺激到人家现任么!唉,我告诉那位孟小姐,——上次我不是查到了夏越有个儿子么,我就跟孟夷君说,我才是夏清清的母亲!哈哈,你没看见,那位孟小姐,脸都绿了!哈哈!” “那你到底是不是?” “你昏了头了!我怎么可能是?我要真和夏越有个儿子,夏家那老巫婆……她还能奈何得了我?哈哈……” “那夏越的儿子是谁的?” “我怎么知道!”林曼迪仰脖,又猛灌下一口烈酒:“夏越这种条件,有几个女人算什么呀!愿意给他生儿子的女人,多了去了!” 第46章 交锋(2) 这么多年,在所谓上流社会圈子里,见惯了偷腥的男人,林曼迪心里对男人品格的宽限越来越无底线。像夏越那样的条件,人长得挺帅,又年轻,头脑又好,还顶着夏家家族继承人的头衔,他不受女人青睐还有谁受呀? 他有许多个女人,也是很正常的。 林曼迪自己也忘了当年与夏越谈恋爱时,她是多么的高贵倨傲,眼里不容沙。而现在呢…… 这种可怕的改变,像绝症的病毒,一点一点地侵入骨髓,一寸寸地吞噬她。 她一开始甚至都没有察觉。 等她发觉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男人偷腥是正常的。 她现在这么认为。 她仍然美艳年轻,红唇烈焰,用最好的化妆品,穿最当时的大牌,走到哪儿,都有镜头跟随。 但她知道,她已经不是当年和夏越在一起时的林曼迪了。 如果她不努力,她便什么也不会有。 林曼迪饮着酒,用手轻轻地覆上额。 悲伤,并不愿人看见。 其实,她和夏越真的不合适。 夏越喜静,念书有很高的天赋,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藤校的实验室里,写课题,做实验,交作业,拿奖学金。 他家那么有钱!他却还是一年不落地拿奖学金! 这种生活,一直都是林曼迪嗤之以鼻的。 林曼迪不理解夏越的品味与生活,家里有钱,为什么还要拼成这个样子?奖学金?给那些穷人好了!自己伸手即来的东西,为什么要那么苦苦地去争取? 天天泡在实验室里!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陪陪她这个女朋友参加par、逛街shopping? 林曼迪喜欢的是镜头下、万众目光下的生活,她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被灯光和镜头追寻,为人所羡慕。 那不应该是他们这种上流社会人士最普通的生活吗? 社会是分级的,阶级,永远都存在。 他们本来就该傲于人前。 可是夏越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那个时候,她和夏越,着实矛盾不小,的确会常常的吵架。但夏越爱她,很宠她,最终的结果,都以和好告终。 眼泪从她颊边流下来。 林曼迪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她轻轻地一抹,起身便要走:“我去补妆。” 保持妆容精致,是她这种爱惜皮囊的女人一生的功课。 ******************* 夏越回到原地,发现孟夷君已不见了踪影。 他以为孟夷君只是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便在原地等。可等了很长的时间都不见人影。他心里开始有点着急,内场很大,夷君会不会走迷了路,找不到这儿啦? 夏越打了孟夷君电话,却发现她的手机关机了。 孟夷君失魂落魄,在洗手间擦了脸出来,准备离场。 不等夏越了。 她完全没有心思顾及周围的环境,也早就忘了现在身处左家的婚宴现场,内场人士非富即贵…… 她完全失态,几乎捧着脸冲出了洗手间…… “砰——” 孟夷君觉得眼前堵上了一个人影,旋即,胸口传来一阵钝痛,她脑中一片混沌,愣了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撞上了人,把一位衣着富丽的太太差点撞倒。 孟夷君本能地赔不是。 她站在这位太太的身边,显得很局促。 这位衣着富丽的太太修养极好,也没有为难她,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笑道:“小姑娘,做事不稳,冲的厉害。” 这也算是一句批评了,但并不严厉。 孟夷君感到非常不安。 这位太太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枚小小的徽章样式的东西,仔细看了看,很小声地念出了一个名字:“孟……夷君。” 太太忽然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万分的惊讶,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孟夷君?” 孟夷君愣在那里,她觉得这位太太的反应有些大了。 难道是粉丝? 不会呀,自己统共演过两个正经角色,还都是配角,能那么容易吸到粉吗?就算角色吸粉,也不会吸眼前这位太太这个年纪的粉呀! “我……真不好意思。”孟夷君仍然感到歉意。 那位太太弯腰捡到的是一枚名牌,上面刻着孟夷君的名字,今天来到婚宴的每一位宾客,都有一枚这样的名牌,别在胸前。 豪门的婚礼挺有意思,各种规矩别出心裁,就这名牌,作为受邀入场宾客的凭证,每人皆需佩戴。 以前参加婚礼,还真没碰到过这样的。 她伸了手,想要拿回自己的名牌。 但这位太太并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你叫孟夷君?” “是呀,怎么了太太?”孟夷君礼貌地问。 她好奇瞟了一眼这太太胸前的名牌,上面刻着太太的名字:陈香怡。 陈香怡…… 孟夷君确信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这位“陈香怡”太太的表现,实在是反常。 “哦……”陈香怡太太缓过来,眼神茫然,望着孟夷君,钝钝说道:“你和我一位老友同名,我在想,怎么这样巧。” 孟夷君愣了愣。 “王夷君,——你们这样年轻的孩子,应该是不认识她啦。她是我们这一辈非常有名的女星。” “我知道的,”孟夷君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一个明星,她们那代人的偶像!我的名字,就是根据她取的,——我妈妈很喜欢她。” 眼前的贵妇人,眼神在那一瞬忽地凝滞——“哦……那你妈妈和我应该是同龄人……没想到啊,我女儿竟然该是你这个年纪啦。” 她笑着,笑容特别温暖。 孟夷君有些不好意思。她妈妈嫁在小渔村,哪怕原生家庭再好,这么多年农村的活计也要耗干人的精力。 妈妈如果还在她身边,肯定不年轻,也不漂亮了。 绝不会像眼前的这位夫人一样,光彩照人。 “你……是做什么的?”太太走上一步,将捡起的名牌递到孟夷君手里:“你妈妈呢,还好吗?” 太太大概觉得,相遇就是缘。 她明显表现出对孟夷君的兴趣。 孟夷君也挺喜欢这位太太。怪不得人说,愈是有本事的人,愈谦和低调。 这位太太就是这样。看的出来,她十分的有修养。方才明明是孟夷君莽撞,差点把人撞倒,可这位太太,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还弯腰替她拾起掉在地上的名牌。 “我……是个老师,最近因为机缘巧合,客串了两部戏。” “老师好,老师好啊。”陈香怡拍了拍孟夷君的手,表现出对这个晚辈的喜爱:“小姑娘结婚了吧?跟谁一起来的?” 很明显,陈香怡知道孟夷君一定有“背景”,兴许这漂亮姑娘,是嫁给了圈子里的人呢。不然,这种场合,怎么可能邀请一个老师?上流社会倒是挺喜欢这种家世清白的小姑娘的,娶回来做儿媳,也算体面。 但孟夷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能来参加上流社会的婚礼,全是因为夏越。 现在……夏越这个名字,她还能提吗? 陈香怡看出了这小姑娘的不对劲,便也没再追问,只问她自己的事:“那你妈妈呢?没陪你一起来?” “我妈妈……”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伤口也结痂了,说出来,倒也无所谓:“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是跟着爸爸一起长大的。” “哦……”太太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伤感与歉意。 “我的名片。”太太笑着递给孟夷君一张名片。 孟夷君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 她不知道太太是什么意思。 “拿呀,”陈香怡笑的特别慈爱,“我没别的意思,刚才听你说,你客串过戏,我也是圈里人,投资过影视公司。我想着,也许以后有缘,我们可以合作。” 这太太看着仪态万千,十分有修养,但却一点都没有架子,和他们年轻人很合得来。 孟夷君接过名片。 “这就对了嘛!”太太笑着说。 ******************* 她和陈香怡女士分别之后,便离开了婚宴现场。 没有去找夏越。 也没有和他打声招呼。 情绪平复的比她想的快。 也许……她和夏越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最终没有结果,也属正常。社会毕竟分阶级,她和夏越,一个在顶上,一个在底下。 能相遇,已经是不容易。 她应该感谢夏越,在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是夏越的出现,给了她一丝温暖。是夏越,支持她的“事业”,给她资源去演戏。 …… 夏越已经帮了她太多。 她现在有目标,因为夏越这层关系,她触到了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机会和资源。 一个有事业的女人,对男人的依赖会相对减淡。所以当她发现感情成空之后,她的哀伤有限,她愿意化伤感为动力,去成自己的一片天地。 夏越很好,至少对她的感情,半数是真。 只是,她接受不了欺骗。 以欺骗为基础建立的感情,是何等脆弱不堪。 一击即碎。 第47章 金杯奖(1) 一年后。 金杯奖颁奖晚会现场。 “金杯奖”是娱乐圈公认的重量级最佳演技奖。金杯一出,便是官方定了演技至高。这个杯子含金量十足。 圈子里的明星,非常看重“金杯”。 最有意思的是,凡被“金杯”提名的演员明星,在颁奖现场,没有一个会缺席。凭是娱乐圈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愿意亲至现场来捧场。 只因这项奖寄托了太多人的期盼与希冀。“金杯”一出,意味着下一巨星的诞生。 谁若能捧得金杯,首要其有拿得出手的近日爆红的代表作,这也意味着,捧奖的明星,演技必须是叫绝的。 青衣派,演技为上,光有颜的花瓶可不行。 通常“金杯奖”最佳男女主角得主,在颁奖之后,一定是片约不断,爆红网络,甚至看中演技的国际华人大导,专挑“金杯奖”得主来出演自己的电影。 也就是说,捧得“金杯”,只是你运气的开始,人品爆发的话,很有可能被国际华人大导挑中,出演新片中重要角色,直走好莱坞。 当年叶端晴,就是凭借出色的演技,一举夺得“金杯奖最佳女主角”奖项,从此扶摇直上。 此奖项颁奖晚会之瞩目程度,国内无出其右。 今晚的颁奖晚会,娱乐圈教父向昊隅也来捧场。 他的身边,坐着唯一承认过的正牌女友,影后叶端晴。 好事者不难发现,向先生与影后,当真是感情深厚,不像是寻常二代与女明星之间“玩玩”的“感情”。 他们落座之后,便十指紧扣,在晚会主持人宣读致辞的间隙,两人仍会默契地互看对方。 不小心被对方撞破,便腼腆地笑。 那种小动作、小表情,甜的真要渗出蜜来了。 不时地,两人还会附耳交流。 当然,场边的记者们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这些深情的小动作,足够记者们写了。 ******************* “有点困呢……”叶端晴捂着嘴巴,凑近向昊隅,悄悄打了个呵欠。 她在媒体的镜头下,娱记的笔下,一直是以控场影后、女强人的形象出现的,如此依赖向昊隅的小动作,还真是少见。 果然,镜头一闪,媒体毫厘不差地捕捉到这一幕。 向昊隅也回以微笑:“我不明白,你都快做向太太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拼?”他温柔顺了顺影后的头发:“可以歇歇了。” 叶端晴昨晚赶了一个通告,明知道今天要出席颁奖晚会,却还是熬夜。向昊隅对她这么“敬业”实在不满意。 家里又不缺她的片酬这点钱,拼什么呢? 身边人看着,都替她累得慌。 ——“哎,先说好,就算结婚,我也不会息影的!” 叶端晴还挺急。 “好咯,随便你,”向昊隅一点脾气也没有,“只要别太辛苦,演戏当调剂,就好。” “喏,你看——”叶端晴肩膀微微向向昊隅靠拢:“那位先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不至于吧——”向昊隅坏笑:“看着眼神有点不对头?挺孤的,那有什么办法?不会追女人,更不会留女人,这结果,不意外。” “你能盼点儿好?”叶端晴一瞪。 “嗯——他能出现在这里,那还算有救。” 那位先生推了推眼镜,冰冷的目光扫过来—— “不能吧……sunny,他能听得见我们说话?” ******************* 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周身的气场都透着“生人勿近”。久不理外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一年了。 这一年,他不断地长进,不断地筑垒自己雏形的商业帝国,他的公司,创造的市值财富,教外界啧啧称奇。 那些原先不看好他的前辈,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反省了自己的错眼,一个个公开承认,他是商业巨子,真正的商业天才。 在他的商业帝国雏形未完之前,外界猜疑声四起,谁都认为他不是那块料子,他应该回去原生家庭。他的父亲会给他助力,带他成为真正的商界之子。 这一切,都需要借助夏家的力量。 没有人认为,凭他一己之力,能创造一个帝国。 他们同样不会认为,借助原生家庭的力量再创业,会是一种羞愧。——所有的二代,不都这样么? 有爹不靠才是傻瓜。 但他做到了,在短短一年中,凭借原有的基础,他自创的公司,一跃跻身财富榜。 他的成功,传奇却无法复制。 别人让他传授成功的经验,他怎么说呢? 告诉那些年轻人,只要失一场恋,痛失所爱,你就会学乖,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扑在工作上,这样,成功就离你更近了? 那是他的经历,并不是他的经验。 无法传授。 他只好笑笑,面对财经记者采访的镜头,很有礼貌地说道:“首先,复制成功的第一步,年轻人只要上个藤校就可以了,很简单。” 很简单! 他的这一回答,一度被宣传为机智妙答的样本! “只要上个藤校就可以,很简单。” 谁都知道,夏越毕业于麻省理工,其名声丝毫不逊于常春藤盟校,那就证明,他的智商是完全可以的。可偏偏有那么些商界“老前辈”,就是不看好他,整天唱衰他,赌他创业无门,必然靠回夏家。 最终还是需要夏家的帮助,他才能有所施展。 可他偏偏用实际行动狠打了这些“老前辈”的脸。 不太看好地向他“请教”成功的秘诀? 那他只能传授——“你先考个藤校吧”。 你能考上藤校再说吧。 夏越一贯低调谦和,不太愿意拿自身优势压人,但那是从前,这一年来,他孤独冷静,性子沉下不少,也算变得多。 拿话刺儿他的,他一个眼神,也给顶了回去。 外人看来,他没那么“绅士”了。 也更“神秘”了。 神秘在,他不再出现在镜头下,不再曝光于媒体,似乎与娱乐版彻底绝缘,只在财经新闻版块,出现寥寥几笔,记他和他的公司现状。 如果他不愿主动出现在公众面前,娱记似乎也很有默契的不再打扰他。 但他却出现了。 今天,出现在“金杯奖”的颁奖晚会现场。 他推了推眼镜。 目色凝重。 第48章 金杯奖(2) 主持人已经揭晓了“最佳女配角”得主,台上正在颁奖,女明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自己对导演对剧组对生养她的妈,对祖国对人民的无限感激,然后,接过奖杯,泣不成声。 “你们圈子里……拿奖都要哭?”向昊隅皱皱眉,一脸坏笑地凑向叶端晴。 明显是要拿她玩笑。 “拿奖激动也碍着向先生事啦?” “……”向昊隅笑:“你从前拿奖的时候,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要‘谢谢向先生’?” “向先生不值当感谢,不成?”她撇嘴:“你那会儿做过多少的坏事,不是还要封杀我么?” “……” ******************* 在场的媒体都在等着“最佳女主角”的公布。 这项重量级奖项一出,非常有可能改变未来娱乐圈的小花咖位,该上位的,该让路的,未来很快会告知答卷。 外界猜测,姜还是老的辣,叶端晴再度摘得“最佳”的概率非常大。她本身就是同龄小花中的一股清流,有堪做花瓶的颜值,却还是个演技派。 少壮派青年演员中,演技能数得上数的,真没几个了。 但叶端晴心里知道,这次“金杯奖”,她连打酱油都算不上,她并没有入围“最佳女主”,这次来现场,只是为了陪同向昊隅出席。 面对媒体不知情的善意目光,她报以微笑。 “一载折桂芬芳——很高兴娱乐圈能够注入新鲜血液,新人辈出才是影视界争奇斗艳、百花争鸣的源泉……有请:本届‘金杯奖’最佳女主角得主——孟夷君上台领奖!” 主持人笑的花枝招展。 全场安静数秒。 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呵——爆冷啊,”向昊隅微侧了侧身,用肩膀抵着椅背,向叶端晴笑道,“我是真没想到啊……”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叶端晴撅嘴。 “没,没没……sunny,我只是不信圈里有比你天赋更高的天才,你已经是我遇见的极限——这么一算,夏越的女人……哦是‘曾经的’女人,拿下‘最佳女主角’的时间,可能比你还短。” “夷君是很有天赋,这个圈子,是永远年轻的,它总会有足够的青春去遇见更合适它的天才。” “孟夷君适合娱乐圈?”向昊隅反问。 叶端晴看了他一眼,有些怔怔。 适合吗? 未必,但她的确是天才。 一个祖师爷赏饭吃的演员,恰恰好遇见了机会,遇见了愿意力捧她的资源,那扶摇直上,也不过顷息之间。 孟夷君能有今天,她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连叶端晴都没有想到,孟夷君做的那么出色,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 “夷君能得贵人赏识,这路,是要走的顺利很多。” 她小声道。 赏识孟夷君的人…… 当然不是向昊隅。 叶端晴的目光投落在前侧角。 “我最要感谢的人,是‘盛世’集团的夫人陈香怡女士,她是我的贵人!遇见陈太,适逢她要投资电影,做公司,她觉得我条件不错,拿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待,给我机会,鼓励我振作,有陈太的一路支持,才有我孟夷君的今天!谢谢!谢谢陈太,谢谢大家!” 孟夷君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她已然十分收敛情绪,但言至动容处,还是忍不住眼泪簌簌。 前侧角雍容华贵的女士站了起来。 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 “夏越的女人,挺有一套啊,连陈香怡都能收服,妥!”向昊隅抱臂,伸出一截手指,轻轻地敲着臂膀。 “陈香怡什么来头?” “她老公是圈里有名的慈善家,爱她爱的死去活来,都一把年纪了,还恩爱非常。”向昊隅露出了“向氏微笑”:“不嫌腻歪!” “她老公什么来头?”叶端晴转而又问人家老公。 “……她老公是你该问的?” “……”叶端晴轻轻捶了身边人一拳:“正常点向昊隅!快说!” 向先生笑的一脸灿烂。 “她老公是归侨,生意做的很大,钱淹脚脖子,家里父辈打过交道,人还不错。儒商嘛,又爱做慈善,名声很好。” “真羡慕啊——”叶端晴不由感叹:“这种夫妻,看着像青梅竹马,或者糟糠妻陪着白手起家的,相识于微末,相伴于富贵,最好不过。看来陈香怡女士,真是人生赢家啊!” 向昊隅乜了她一眼。 “看我干嘛,有话别藏。”叶端晴瞪回去。 “你判断失误嘛,还不让我观察下表情?” “失误?他们不幸福?秀恩爱全是假的?”叶端晴一脸八卦。 在娱乐圈混久了,特容易不相信“恩爱”。圈里有太多的例子,前脚还秀着恩爱吶,后脚就曝出轨、分手,甚至离异…… 在娱乐圈,恩爱算什么?能吃吗? “那倒不是,”向昊隅道,“这也正是这位陈香怡女士的高明之处——两人非但不是青梅竹马,连结发夫妻都不是。” “原配都不是?”叶端晴十足惊讶。 这也成?! “是呀,”向昊隅看着她,温柔微笑,“陈香怡女士的底儿我就不清楚啦,听说也是个二婚头,她那位儒商丈夫呢,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与前妻还育有子女……后来,他们相爱,再结婚,已经有二十年了吧?一直很恩爱,没有半点绯闻。” 半路夫妻都能这么恩爱? 叶端晴咂咂嘴,她琢磨着有必要推翻这么多年的思维定势了。——毕竟这思维定势是娱乐圈给她的,在娱乐圈,恩爱夫妻是少有的…… 毕竟诱惑太多。众生皆凡人。 “所以我说,陈香怡手段很高明。现在哄得她老公都给她开娱乐公司业余玩了,你看这魅力大的……” “不如……” “嗯?”向昊隅背后一凛,大感不好。 “不如你也给我开间娱乐公司,给我玩玩吧……” “开出来了,然后你再跟我作对?” 向昊隅宠溺地揉了揉影后的头发。 这一切,都被在场记者捕捉在镜头里。 第49章 金杯奖(3) 这场颁奖晚会,已然变成了“虐狗”晚会。 明早记者随便发点抢拍的私货,也够虐死单身狗啦。 “夷君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她认识陈香怡……” “……”向昊隅随口道:“那她有跟你提过她和夏越的事吗?” 叶端晴摇头。 “那不得了。孟夷君藏得住事啊,一点征兆没有,两人说分手就分手,都一年了……看我兄弟也不像放得下的样子,他今天既然来了,我就擦亮眼睛看好戏——” 看好戏…… 这兄弟可真是好啊。 叶端晴腹诽。 孟夷君优雅地走下领奖台。 拖地的长裙在地上蜷成一团,工作人员连忙弯腰去理。 “谢谢。”孟夷君礼貌的无懈可击。 短短一年时间,她真的养足了巨星的范儿。 举手投足间,星味十足。 当初走上这条道路,她有私心有目的,为的是有朝一日,她能在屏幕上刷够脸,有足够的国民度。 以便人群中苦苦等待的那个人,能够看到她。 可是,她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个人。 哪怕一丝的消息。 今天她站在这里,捧得了这座沉甸甸的奖杯,全国有多少的观众都在电视机前守着这场盛典啊…… 她,也会看到吗? 妈妈,你会看到吗? 孟夷君。她用这个名字,一直都用这个名字。 尽管经纪人提议过,建议她更换艺名,艺名是请大师算的,据说有利星途。 她执意不肯换。 因为这个名字是妈妈取的。出自妈妈最喜欢的女明星“王夷君”名字。 只要她还叫“孟夷君”,只要她顶着这个名字,不厌其烦地在电视里刷脸,总有一天,妈妈会看到,认出她来。 ******************* 走下领奖台的那一瞬间,万众瞩目。 她感觉到在场千百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 她觉得脸火辣辣的。 不是因为观众。 这一年来,她被太多双眼睛盯过,也习惯了久存观众视线之下的生活,她明白,一般观众的目光,不会让她那么容易窘迫,不安,甚至有点焦虑。 有一个人,也在看她。 孟夷君抬头时,余光里只剩了一个身影的转去。 黑色的西服。 背影很高挑。 ******************* “撤吧。”向昊隅兴致缺缺。 “走?晚会还没结束呢。” “主角都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看好戏?” 叶端晴一开始没明白向昊隅在说什么,等到她把目光扫向前列夏越方才就座的位置时,便了然。 夏越的座位,此时空落落的。 人影已无。 “去哪儿了呢?”叶端晴还是不愿走。 “怂,”向昊隅有点幸灾乐祸,“夏总道行还是不行啊,要是我,走什么?死缠烂打得劲啊!墙角再难撬,铁锹选的好,不成了!” “……” 敢情这家伙有特殊的选铁锹技能啊,所以才把叶影后周边的土松的得劲儿。 ******************* 颁奖晚会的惯例,先领奖的,一般捧了奖杯就走人。不然那一场场颁奖晚会,随便一来就几个小时,谁能捱到深夜陪坐那么久啊? 孟夷君身上还有事,捧了奖杯,在经纪人的陪同下,自然就先撤了。 这座奖杯可够沉,含金量比她想的还要足。 才走下领奖台没多久,杯子还没捂热,已经有导演当场给她抛了橄榄枝。 孟夷君一愣,她没想到自己这么“红”,但随即便回绝名导的邀请,当场推了一部可能让她扬名千秋的戏! 媒体哗然。 这下可好,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她走哪儿,媒体记者一溜儿追着跑,纷纷追问她为什么这样“任性”? 那可是华人名导杨导的戏啊! 拍他的戏,要是红了,那可是直接红到国际上的!自家这一亩三分地还算个什么呀! 多少女星盼都盼不来的机会,就这样给孟夷君一句话的功夫推了! 一句话就给推了?! 孟夷君被围追堵截,在几个助理的“保护”下,方才突出重围。 可算是走出了会场! 问她为什么要推杨导的戏? 因为杨导是国际华人大导,上他的戏,那是能红到国际上的…… 她不想红到国际上。 就这么简单。 有这个闲功夫走“高大上”路线,她还不如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好地耕耘自己的电视剧。多多拍片,多多露面。 她为的就是要多露面啊! 红什么的,随缘就好。 只拍电视剧,绝不拍电影。 那是她的原则。 哪怕圈里所有人都劝她,电影比较高大上,混出点名头的演员,都想把自己打造成电影咖呀!只能上电视剧,多low! low就low呗。 孟夷君觉得,自己那还不知道在哪儿的亲妈,不定会上电影院看她的电影,那么巧,正好逮到她的电影看了,然后认出她啦。 还是守着电视剧这块地,好好耕耘比较好。毕竟电视剧受众广,国民度高,上星播完了还能再播,每年暑假档寒假档节假日轮番轰炸,老百姓想不认熟脸都不行。 她就这个目的。 所以只接电视剧,不接电影。 哪怕卡司再大,剧本再好,她都不接电影。 ******************* 出了会场,又是重山阻隔。 孟夷君太低估了娱记的能力。 不过……好像有另一个明星给她分担了压力?这明星看起来还挺“大牌”的,记者们将他围的水泄不通。 孟夷君稍微松了一口气。 有人分担火力,吸引媒体的目光,她要脱身就容易多了。 她准备溜走。 “孟夷君!”不知谁喊了一声…… 然后…… “孟夷君!孟夷君在那儿!” “快去啊!那是孟夷君!” ……头都要炸啦。 娱记们黑压压一片,潮水似的涌来。 更让她头疼的是,刚才娱记们围着的那个人……“潮水”退去之后,她可算是看清了,怎么那么像…… 还真是夏越。 孟夷君欲哭无泪。 一年,365天。 几乎每一天,都在间接地“得知”对方的消息。 夏越。 那么远远地看着。 他变得更成熟,也更有魅力。 余光瞥见。 他也在看她。 眼神里,有微微的错愕。 第50章 情难叙(1) 他没有走上来。 在短暂的沉默对视之后,夏越挪开了目光,折身,慢慢地离开。 孟夷君愣着。 那个背影,像嵌刻脑中多年的记忆,熟悉的能让她落泪。 从前的时候,这背影是属于她的,随时为她留。现在,这背影,她只能远远看着,一刻不滞地在她眼前远走。 不带一丝留恋。 孟夷君忽然有些失落。 这段感情,真是完了。 男人绝情起来,果然比女人狠。 她没有时间发愣,尚处在娱记的包围圈中,脱身不能,只一个打懵的瞬间,已被娱记夺命连环问追的喘不过气来。 “我……” 她挂着笑容,开始认真地回答娱记的问题。 好像只有这样,让自己充分忙碌起来,才能暂时忘记眼前烦恼。 忘记……他们刚才打过照面。 夏越在她眼前,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然后,像陌路人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越早和一年前不一样了,他成长太快,身价也增的太快。一个成功的男人,不太能接受曾经在感情上的失利。 孟夷君曾带给他挫败感与屈辱。 所以,相见还不如不见。 ******************* 孟夷君“耐心”地回答完娱记的各种问题,好不容易才能抽身。 她没有去找叶端晴一同离开,也没和自己的助理汇合,一个人走到停车场,准备自己开车回到住所。 她是路痴,在地下停车场兜兜转转,像逛迷宫似的,绕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车。 孟夷君几乎是弯着腰找停车位前的号牌,一个一个找过去,还没对上号。 她有些急了,凭她自己能力找,费死时间也办不成啊。 找累了,叉腰抬头小歇了一会儿,却忽然发现身边的一辆车有些不太对劲。 开着内灯,灯光幽暗。 有人在里面。 再细看,孟夷君大吃一惊! 银灰色的路虎,从前每天到点接送她的车……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车窗被摇下。 她就站在边上,看的很清楚,正驾位上是夏越。 副驾上坐着一个女人,被夏越挡了脸,看不清是谁。 大概是夏越的新女友? 以夏越的条件,不用他主动出手去追,自有女人前赴后继地追着他赶。 孟夷君一点都不奇怪夏越在与她分手之后,很快就有了新欢这一事实。 这也足可解释,夏越再见到她时,为何这样冷淡。躲之不及。 她愣了一下,还是决定马上离开。 省得打扰了人家约会。 “滴——” 银灰色的路虎车,忽然鸣笛。 她一怔,本能地回头去看—— 车门被打开,副驾上走下来一个女人。 从孟夷君这个角度看,下车的女士衣着时尚,品位不错,腿长腰细…… 整个一十足背影杀! 就是不知道转过来好看不好看。 下车的女士撩了撩长发,转过身来—— 真是吓到孟夷君啦! 颜值……逆天美啊,那柳眉,那星目,那鼻梁挺的,那小嘴儿跟樱桃似的…… 吓到孟夷君的并不是逆天美颜啊! 而是…… 这位女士就是林曼迪本尊。 得知真相的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看来夏越是玩儿真的了,和青梅竹马的前女友复合,再续早年“金童玉女”的佳缘,好啊,——好极,那她孟夷君,从始至终到底算什么呢? 不过是个过客。 也许正是有了她这个“过客”的存在,才成就了主角那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才让夏越明白,他真正的挚爱,是林曼迪。 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孟夷君忍了忍,决定先离开再发作。 毕竟不能让曾经的情敌真看笑话啊。 ******************* 林曼迪并没有离开。 夏越也没有下车。 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鬼使神差的,孟夷君一时竟也没走。 林曼迪扶住车门,向她笑了笑:“恭喜啊孟小姐,我看了颁奖晚会直播,你能得奖,真的是意外又感动。” 直播? 这么说,林曼迪并没有在颁奖晚会现场咯? 那看完直播就过来跟夏越约会,也真是挺赶的。 意外又感动…… 听着像骂她的。 当然,林曼迪接下来一句话更像是骂她的:“娱乐圈不容易混,潜规则总是免不了,不然爬不高,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多难受。孟小姐,你已经有了高度了,女人嘛,最好的归路,还不是找个依靠,所以娱乐圈的女人稍微有点儿红,就忙不迭地让人介绍富商,趁年轻嘛,早嫁早好,她们又不傻。” 她孟夷君算是有点高度了…… 娱乐圈的女人,不潜规则爬不高…… 擦!直接说她陪/睡导演得了!还这么拐弯抹角! 孟夷君有些气。 “多谢林小姐关心,不过,我是真喜欢演戏的,能捧这个奖杯,我很满意。毕竟评委组的眼睛都很亮,潜规则、行贿上去的,都会被刷,这才让我钻了个空子,把握了这机会。” 这么说……算得体吧? 反正她没被潜规则,谁瞎掰谁造孽。 果然,林曼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们这种“名媛”嘛,背地里再怎么丢人也无所谓,都能扛过去,但最怕的就是在男人面前“丢人”,直接降格调啊! 夏越还在车里呢!听她们俩这种对话,像话吗?在夏越面前,显得她林曼迪特小心眼、咄咄逼人似的。 孟夷君没空管那么多,她只知道,现时现地这种场合,真的不适合她再继续待下去。 当初她和夏越分手,就是因为林曼迪。林曼迪告诉孟夷君,她是清清的生母,夏越所爱是她。青梅竹马的她。 孟夷君能够接受他们曾经相爱,甚至能够接受清清是林曼迪的孩子这一事实,但她无法容忍欺骗,最信任深爱的人,残忍地骗了她。 现时,他们该圆满了吧?青梅竹马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带着他们共同养育的孩子,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她孟夷君是多余。 这种时候不走,还要等什么时候? ******************* “你该走了。” 驾驶位上的夏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自然,她当然会走。 孟夷君踢踏着高跟鞋,头也不回。 “不要——你别——”夏越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你等等。” 她果然顿住了脚步。 夏越打开车门,从车里钻出来,他倚靠在车门上,向林曼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送。” “回聊咯!” 林曼迪潇洒地甩了甩手中的包,献上一个飞吻,旋即转身,从孟夷君的那个方向离开。 眼神里闪过无限的落寞,与悲凉。 她很快追上了孟夷君,又超过她,然后,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慢慢地,在孟夷君眼下消失。 孟夷君还突兀地站在原地。 “上车。” 夏越拍了拍车门,忽然落下一声轻微的叹息。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怎么了,脑子糊了一团浆糊似的,竟然真的慢慢踱过去,扶住车门,愣了一下,乖乖上了车。 夏越也坐进了车里。 “怎么不说话?” “还是路虎……” “嗯?” 还是那辆银灰色路虎,这一年里,夏越身价倍增,性格也大变,唯有这辆车,他没换。 孟夷君想着,凭他的身价,怎么也该换辆更好点的车了吧? “我念旧。” 他说。 ******************* “车和人,都是旧的好。” 车子已经发动,他动作熟练地出了车位,从地库出去。 摇下车窗,车驰飞速,清凉的风透进来,吹在脸上,舒服极了。 “是啊,人也是旧的好,”孟夷君手肘搁在车窗下,手撑着额,“你放我下来吧。”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越很聪明。 孟夷君话里的酸味儿已经溢出天际了,能闻不着吗? “没有,”她答的很稳,态度坚决,“你还是放我下车吧,被人看见不好。”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上车?” “……”孟夷君一瞪:“不是你请我上来的?” “我请你上来你就上来?那我不让你下车,你还下去干嘛?” 那时的夏越,好像回来了。 还附赠了一点儿“痞”。 那是从前所没有的。 ******************* 夏越猛地一脚踩下了油门! “你干什么?!” 幸好系着安全带,不然她一定给抛了出去。 这人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从前的沉稳被汪吃了似的。 一年多未曾相见,一个人,竟能变得了这么多。 但深情仍在。 还有一丝儿余温。 那是孟夷君所怔愕的。 他拉下手刹,稳稳地停好车。 忽然便凑过来。 一手抬起孟夷君的下巴,很熟练地将她整个身子微微地往前送,然后,深吻下去。 孟夷君挣扎。 这挣扎非但没能使他停下动作,反而愈发激烈。 他加重了手头的力道。 深吻,强吻。 动作还挺娴熟麻溜。 呵呵,一看就是练过的! 还没少练习。 孟夷君忿忿。 第51章 情难叙(2) “为什么……不回来?”他问。 他的头发有些微湿,看起来是热了。孟夷君抢先扭开了空调。 车里很快凉爽起来。 “回……哪儿?”她明知故问。 但她也是真不知道。回去原来的家吗?那个家,还有她的位置吗? 明明……夏越已经跟林曼迪出双入对了。 “……恭喜。” 好久,他对着孟夷君,说道。 “什么?” “恭喜你,拿奖。” 夏越也在现场,目睹了颁奖的全过程,能捧得含金量这么高的奖杯,可真是不容易。 “谢谢……” 车停在大厦前。 夏越居然很不绅士地挂p档:“下车吧。” “这里?”孟夷君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呀,叫她去哪里? 事实证明,孟夷君真是想多了。 夏越自己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只叫她一个人下车。 “我?我不认识这里……” “你去哪里,随意,”他侧身,手肘撑在椅背上,“我要上班,在这里。” 这…… 原来是这样!眼前这座大厦,大概就是夏越公司驻邸,他开车“带”孟夷君来这里,就是为了自己上班?? 然后把孟夷君一个人丢下,随她去哪里? 搞笑嘛这不是。 一年多没有正面接触,夏越真是变了好多呀。不再绅士,甚至有点“无赖”……若说他跟向昊隅学的嘛,也不像,向昊隅还是挺正派的,对女友也好。这股子无赖劲儿……怎么有点像李斯算? 孟夷君也不再多做心理活动,气鼓鼓地推门,准备下车。 这当下,夏越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眼神有些深情。 像电视剧里一样。久别重逢,毕竟还是想念。 曾想念。 然后,剧情发展太出乎人意料啊…… 夏越顿了顿,轻轻松开了她胳膊:“你,走吧。” what?? 孟夷君哭笑不得。 ******************* 夏越没有走开,更没有下车进公司。 他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孟夷君离开的背影,在满街灯色里,愈走愈淡,直至消失…… 他点起烟,抽了一支。 烟雾袅袅。 想起很久之前,他送孟夷君回学校宿舍,也是在暗街的灯色里,他停了很久。想一个人,再醉一生。 那是当时当地。 如今,就醉吧,再醉一场,醉一生。 ******************* 孟夷君拿下“金杯奖”最佳女主角之后,并没有外界猜想的那样,减少拍片量,以抬身价;或增加通告,在各个节目寻曝光率,以便更获富商青睐。 更获富商青睐…… 唉,娱乐圈嘛,便是这样的,往女明星身上做文章的,左右绕不过“富商”两字。好似嫁了富商,人生便两全了。 孟夷君自有自己的规划和选择。 她只希望自己能多在屏幕上晃晃,拍些国民度高的戏,让观众皆知,走在街上,大家都认识她这张脸就得了。 只要让她找到她妈妈,她便好好收心,仍然回去做她的教书匠,不会再在娱乐圈混。 所以,对她而言,拍片的“量”远比“质”要重要。 她有什么理由歇一下呢? 她不能歇。 ******************* 洗完澡,坐在电视机前,百无聊赖地看娱乐新闻。 从前看娱乐新闻,她是以观众的角度来观,纯消遣的。而现在,抱着职业态度来看,反而看的更认真。毕竟有很多料如果她不清楚,难免在采访的时候,会被人绕了进去,说些得罪人的话。 那何必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多扫些娱乐新闻,也相当于给自己扫了雷区了。 孟夷君蜷着腿,一手抱着大包薯片,一手抖着可乐罐,看的挺乐呵。 这个导演跟那个妞儿搞上啦,那对夫妻双双出轨啦,谁谁和谁谁谁谈恋爱不拉窗帘啦…… 数不胜数。 顺便也扫扫看,会不会报到她的新闻,毕竟这年头,无良媒体太多,为了博版面吸眼球,胡编乱造的东西也能堂而皇之写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忽然的一瞬,她顿住。 不是为了电视里的镜头,而是…… 为她手头的动作。 孟夷君愣在那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手捧着薯片,一手抖着可乐罐,茶几上都是零食,各种各样的零食…… 这场景,多像一年前。 很久以前,夏越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几乎每晚都会出去散步,夏越不懂哄女孩子,只听说,女生都爱吃零食,便拉着她的手,散步散去了超市,回来时,两人提了满手的零食…… 回家以后,干干净净收拾完,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夏越呢,乖乖地站在她身后,给她吹湿漉漉的头发…… 其实孟夷君并没有那么爱吃零食。 但……她不得不承认,习惯竟这样可怕。 和夏越在一起时无意养成的习惯,无时无刻不在左右她的生活。 她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零食。 口齿间,还有薯片的味道。 娱乐频道,正在播一条熟人的新闻。 孟夷君不得不去关注。 她微张着嘴,刚才嚼薯片的感觉仍在,脑仁却是前所未有的麻木…… 林曼迪…… 真巧啊,处处都能见到她。 林曼迪算是“名媛”圈的,未婚夫又是富商,正经讲,其实她和娱乐圈没半毛钱关系。但时下国内娱乐圈就是这样嘛,富豪与女明星,永远都是扯不完的话题,至于“名媛”嘛,也在八卦热八范围之内,大事小事,总能蹭上版面。 所以林曼迪经常上娱乐新闻,大家都见惯不怪啦。 孟夷君倒是一愣。 新闻标题实在是“耸人听闻”,再配上主持人那夸张的解说,整个画风就变得非常夸大,令人震惊。 “名媛林曼迪与富商未婚夫取消婚约,疑也?谜也?” 取消婚约? 听这新闻的口气,林曼迪在今天之前,还是富商何家栋的未婚妻? 那也不能啊,林曼迪不是已经和夏越暧昧的不行了么…… 孟夷君一头雾水。 这个新闻给她的震惊太大,她忙不迭拿起茶几上的可乐罐,喝口可乐压压惊。 第52章 情难叙(3) 镜头里的林曼迪,一贯的优雅漂亮。 她在出席一场活动,走完红毯之后,被记者追问感情私事。 她的仪态非常好,尽管内心是不悦的,但脸上仍报以微笑:“我并不是明星,大家关注我的品牌就好,我还是希望私下里,能有一点自己的空间。” 她的回答非常的官方,滴水不漏。 孟夷君佩服,这才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公众人物绯闻缠身时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不骄不躁,不疾不徐,媒体抛来的球,又给稳稳抛了回去。 但媒体显然不肯放过她:“mandy,我们并无恶意,大家都希望你能幸福,原本你被曝和富商何家栋订婚,大家都替你高兴。但现在……你能确切宣布一下最近感情状况,让大家吃个定心丸吗?mandy,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也许是这个娱记的“温情”牌子打的非常好,林曼迪深呼吸,表情有些松动了。 她撩了撩美丽的长发,笑着说:“确实……我和何先生已经取消婚约,……很遗憾。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有自己的时尚牌子,以后也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希望能够设计出受年轻人欢迎的流行时尚。” 她笑的很自信,面对失败的感情,她仍抱以微笑与感激。 这一举动,无疑在媒体面前大博好感。 “mandy,看起来你状态还不错,没有被坏心情影响到吗?” “还好啦,我一直认为,女人的全部精神生活,并不应该完全寄托于爱情,人生那么美好,我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没有去做呢。” 林曼迪笑着,对媒体的问题,见招拆招,仪态大方而自然。 谁都不喜欢失恋之后哭哭啼啼的女生,像林曼迪这样自信美丽的事业型女性,任谁都要高看一眼。 她在取消婚约之后,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大众面前,那么,大家自然会想,兴许是mandy林把富商抛弃了呢……脑满肥肠的中年男人,哪里配得上知性优雅的林曼迪? 名媛林曼迪,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这场舆论仗,她打的极好。 既然有了这出铺垫,娱记自然顺水推舟摸点料: “mandy,听说你和夏越走的很近,夏总现在也是单身,你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这个娱记有胆子!问出了大家都不敢问,却又极想知道的问题。 孟夷君也快炸啦。 真是……看个娱乐新闻都能看出抑郁症来。 虽然……大家的猜测也是她的猜测,准的可能性非常大。她亲眼所见,林曼迪坐在夏越的车上,也不知道两人私下里约过多少次了。 孟夷君踱步到电视机前,准备直接关电源。 眼不见心不烦哪。 她刚伸出手—— 林曼迪就接过了话筒。 镜头下的林,皮肤细腻,美的没有半点瑕疵。 孟夷君承认,那一瞬间,她是看呆了。 她终于还是听林曼迪把话说完了。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有好消息一定告诉大家。” 是默认?反正听着挺暧昧的。 娱记最喜欢这种微妙的暧昧感,继而追问:“mandy,这代表好事将近?恭喜恭喜啊……夏总和你,如果能破镜重圆,我们大家都是乐见的。” 当年林曼迪和夏越谈恋爱时,电视媒体铺天盖地的“金童玉女”报道,大众都抱以祝福,希望他们能修成正果。谁知后来传来金童玉女分手的消息,夏越伤心过度,与家族决裂,远走异国,他的态度,也算是对这场感情最后的悲情抗争了。 如果最终金童玉女能破镜重圆,不要太美好啊,多少人当年的“心愿”得以善终。这段感情若真结出了果实,无疑是今年娱乐圈最大的正能量。没有之一。 想想都是激动的。 “没有没有,”林曼迪笑着摆手,“话可不能乱说,大家慎言、慎言!我和夏总,是好多年没联系啦,大家一直都是好朋友!现在多走动走动,联系联系,也是挺好的。” 林曼迪永远滴水不漏。 有她这句话,就够啦。话语间的暧昧,凭谁都能“体会”。 娱记笑着“收队”,将林曼迪的话好好回味回味,再加上娱记那支笔,能把新闻写出花儿来。 ******************* 夏越抽着烟,手里抓着的报纸,渐渐被他攥成了一团……厕纸。 “哟,夏总生气吶?”向昊隅幸灾乐祸:“你不单身么,我看林曼迪是不错,人不如故啊,你跟她复合这事,还真能考虑……” 夏越一个白眼飞过来:“说风凉话。” 向昊隅捡起报纸,打量了一会儿:“林曼迪也算说的保守,不至于把夏总惹的浑身炸毛吧?我看没什么大问题啊,最多有点……暧昧。” “你知道就好,”夏越乜了某人一眼,又点起一支烟,“多让人误会!” “误会?那又怎样,夏总是单身,林小姐也是单身,发生点故事,不是人之常情吗?” 向昊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夏越怼他:“向先生有多少红颜知己,我想想……到时我把联系方式全给sunny啊,向先生是喜欢艳遇暧昧的人,我看可以。” “……”向昊隅没想到这么快就引火烧身:“……有话好说。” ******************* 夏越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微变。 他坐在向昊隅家的沙发上,微锁眉,懒怠动。 许久,才悠悠吐了一口烟圈。 眼神迷离。 “周润发!”向昊隅打了个响指:“有范儿,夏总,考虑不考虑入圈啊?你要是跟林小姐……哦或者孟夷君也可以,你们一档合演一部戏,我投资,观众吃啊,我保准能赚的盆满钵满!干不干?” 向昊隅调侃起来没个完。 他知道夏越的性子与能耐,电话里可能有点棘手的事,不太好办,但还不至于让夏越愁眉深锁。 小事小事。 所以向昊隅也没太在意,继续调侃。 “昊隅……”夏越微微摆了摆手,声音疲累:“别闹了,我这边……还真有点棘手。” “怎么,孟夷君有男友了?”向昊隅脱口而出。 他所能想到的,教夏越犯难的事,好像只有这么一件。 第53章 棘手事(1) 夏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没有下车,坐在副驾上点了一支烟。 与他同车而来的是向昊隅。 向先生开的车。 “不下车?” 向昊隅看了夏越一眼,有些担心。 夏越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大好,他很颓靡地手肘撑着窗沿,吞云吐雾。 “你还是不大喜欢曝光的生活,那何必?” 何必去招惹娱乐圈的人,何必频频曝光于媒体面前……那本就不是夏越喜欢的生活。 “我再坐会儿。” 他答非所问。 不下车,是因为不敢。 这里是他的家,但不是他回国这一年住的“家”,和孟夷君有过共同回忆的“家”。 夏家。 八年前逃离的家。回国之后,他很少来夏家大宅,尽管清清很多时候都被寄养在这里,除了接孩子,偶尔的探望父母,他真的很少回来。 “不下车是因为……不敢?” 夏越掐灭了烟,转头看着向昊隅:“有点,”他毫不避讳,“这里总让我感到不自在,而且……我也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解决。” “媒体就是这样,良莠不齐,”向昊隅无奈笑笑,“又无孔不入……这年头,不但谈恋爱得拉窗帘,在家里养个孩子,也得拉窗帘。” 夏越皱了皱眉头。 “不过,”向昊隅接着说道,“媒体也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有些默认的行业规则,已经偏离了道德。——比如眼下,媒体私近民宅,还围堵清清的学校,把孩子曝光,真的是……很没道德,但,夏越,行业真没办法约束,商人趋利,普通人又何尝不是。只要是活在人间,哪里有利益,哪里就能诱惑人,我可以收拾那些媒体,这你放心。但他们对清清造成的伤害,弥补很难。” “我愁的就是这个,”夏越也无奈笑笑,“我母亲很生气,把我喊回来,说要解决。这么多年来,我扮演的,并不是好儿子的角色……好难得,能安慰我妈的,就只有清清一个,我妈把清清看的非常重,这下……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夏越开了车门,下了车。 向昊隅也随同下车。 “你家啊,我也是很久没来过了。” 八年,夏越离开的八年,世道变了那么多,地球两端的世界,仿佛平行空间的两种生活,永不交集。 ******************* 客厅里,灯火通明。 常素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但脸色看起来仍然不郁。她歪在沙发上,一手撑额,一手扶着胳膊,唉声叹气。 看到夏越和向昊隅进来了,她站了起来,迎上去。 “妈……”夏越站在那里,有点拘谨。在他母亲面前,他仍然不能足够地放松。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昊隅也来了啊,坐。”常素勉强笑着,将向昊隅迎到沙发前。夏家与向家是世交,向昊隅是常素看着长大的,她非常喜欢世交的孩子们与自己儿子多走动,况且向昊隅年轻有为,懂事有礼,本就深得长辈们喜欢。 三人刚坐下来,向昊隅和夏越不约而同做了个点烟的动作,忽然想起这是在长辈面前,抽烟失礼,便同时罢手。 默契地相视一笑。 “妈,清清睡了?” “能不睡吗,这都几点啦?”常素指了指腕上的表,“你爸今晚也不在家,家里就没人,幸好我有清清陪,也不算太寂寞。我们祖孙俩,原打算吃了晚饭,聊聊天,就去睡的。谁知道出了这种事!唉!” 常素心情很差,夏越知道,自己亲妈开火得立马转向他,果不其然,常素很快向夏越发了“警告”:“儿子,妈就从来不喜欢你和娱乐圈的人沾上关系!你说你……招惹娱记干什么?那些狗仔啊,真是没文化,我也听说了,娱乐圈这行的,盯梢、跟踪、偷拍,无所不做的,真是没有底线。” “妈……” 见母亲心伤不已,夏越想说的话全给咽了回去。 “素姨,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还是向昊隅开的口。 “昊隅啊,我就说嘛,早让夏越给清清转学的嘛!那间学校,听说是还不错,但和圈子里世交的孙子们上的私立,毕竟还是有差距的嘛!以前夏越自己做公司,刚回国,又不愿和家里联系,养自己养公司,还要养清清,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把清清送到约翰尼,也是当时能为清清提供的最好条件了。但是现在,毕竟不同了,我们这样的家庭,养个孙子还养不起?清清不能在原来的学校读!那种学校,谁知道安保怎样?万一有人心存不轨,把清清绑架了怎么办?!”想起这种担忧,常素更是眉头紧锁:“哎哟,真是越想越怕!到时绑匪要钱还是小事,就怕拿了钱,人也不还回来呀!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的心就扑通扑通直跳!让越越给孙子换学校嘛,不知他哪里生出的固执脑筋来,就是不肯!” 就是不肯…… 向昊隅是真不能跟老人家明说啊,夏越当然不会给清清换学校,因为约翰尼,有孟夷君。 她还是清清的班主任。 只这一点理由,就够了。 虽说孟夷君现在专注于演艺生涯,也在圈子里做出了名气,但她并没有从约翰尼国际学校辞职,像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在向昊隅心里,这个女人脑回路清奇,说不准哪天就隐退不干了,再回去做个教书匠。 ******************* “妈,清清转学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夏越道:“清清出生在美国,启蒙教育也在国外,一年前跟我回国,教育模式的转变,让他适应了好久……好不容易对环境熟悉了,也在学校里交了固定的好朋友,突然转学,我怕他不容易适应,对孩子冲击太大。” 常素听夏越这么一说,想想也有理,便不再执着,便说:“说到底我是不愿让清清曝光的,我们这种人家,曝光太多,就完全没有*了嘛!对家庭里未成年的子女,影响确实大!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小时候,我是很注重这一点的,几乎不让你们露脸,把你们保护好好的……清清是我的命,我不希望外界的干扰影响到他单纯的童年。” 夏越静静地听着,他当然懂这个道理。他从小少露脸于人前,的确出自母亲的保护,这也导致他长大以后也保持着对镜头的警惕和不喜,他知道被媒体无端端曝光是一件多么令人烦恼的事。 清清自然不会被作为镜头前的萌物消遣。清清有他自己的生活。 为着孙子着想,常素对儿子的表现隐隐露出不满:“儿子,妈不反对你交女朋友,但妈觉得,你与娱乐圈女士,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妈……”夏越不善言辞,不知要问什么好。 常素深谙儿子的性子,便索性把话挑明了:“妈的意思是,你和那位孟夷君女士,现在已经没什么了吧?既然没什么了,大家理应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互不干扰才是。妈不希望我的儿子,是个对女人优柔寡断的人……” “妈不喜欢她?” ******************* 向昊隅坐在边上有点尴尬,人家母子在聊家事、感情,他旁听全过程,这种感觉,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正好这时叶端晴电话来了,他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 临走时,留给夏越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个,来时是坐向昊隅的车,那他提前走了,夏越要怎么回去? 向昊隅嘿嘿一笑,那意思是,这儿反正是你家,即便多年没回来住,偶尔留宿一晚有什么要紧。 最多……你自己步行回来呗,哥可不奉陪。 夏越秒了他一个白眼。 ******************* 哥们仓促逃回,只留下夏越一个人面对“战场”。 母亲常素果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夏越那点心思,看的极透,这时拆一对早已貌合神离的情侣,可比当年棒打他和林曼迪这对鸳鸯,要容易的多。 “妈不是不喜欢她,孟小姐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女孩,妈后来也去打听过,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差是差了点,但家世算清白,工作也体面,没娱乐圈女孩子那些乌漆嘛黑的事……妈想想,儿子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子要是回来真求我接纳孟小姐,妈也认了。但……”常素叹一声:“但谁能想到,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会去混娱乐圈了呢?娱乐圈那口大染缸,掉进去了,那还有干净的吗?” “妈,你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夏越微微蹙眉。 “不是妈不同意你和她,实在是,妈不能接受娱乐圈的女人做夏家的儿媳……妈也算是个通达的人,但唯这一点,算是妈的坚持。” 在看过那么多的风雨之后,目睹儿子的跌落与消沉,仍然不变的坚持。 夏越沉默。 第54章 棘手事(2) “妈,”他微顿,忽然认真地看着母亲常素的眼睛,“我,非她不娶。” 常素被儿子突如其来的“宣誓”般的表态震到了,这儿子,平时不爱说话,但骨子里十分执拗,认定的事情,便要一条道走到黑,绝不肯半路放弃的。 父母与儿女的对阵,最后落败的,总归是父母。 她懂这个道理。 “如果,妈是说如果,”常素短吸了一口气,“如果妈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我坚持。” “为什么一定是她?”常素有些无奈:“儿子,你的处事方式,的确比八年前更成熟,但……在感情面前,你还幼稚的像十七八岁的少年,你的眼睛,太容易被蒙蔽——娱乐圈的女孩子,能有哪个是好的?” 作为母亲,她总是有太多的担忧。儿子永远都是她的儿子,不管他如何成长,如何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母亲的眼中,他永远都是当年被搀扶着学步的可爱孩童。 很稚嫩,也很容易受伤害。 “妈,你不能这么说,在昊隅面前,别说这个。”他小心地提醒。 常素顿时了然,有些抱歉:“昊隅是个好孩子,妈不是针对他。昊隅的女朋友,妈没见过,不敢妄下定论,但她能吸引到昊隅,必然有过人之处。娱乐圈的女孩子嘛,多少都是有点……昊隅不介意,妈也管不着,你不介意交往娱乐圈的女孩儿,这妈就管的着了。” 夏越觉得有点累,他知道自己无法说通自己的母亲。此时费再多的唇舌,都是徒劳。 “妈,这件事,以后再说。”他转身上楼:“我先去睡了。” 这毕竟还是他的家,尽管多年没有住在家里,但这里的每一件装饰,每一间房间,他都熟悉无比。这里的空气,渗入血液,浸透在他童年的每一场回忆中。 “哎,早点休息……” 儿子能歇在家里,常素心里毕竟还是高兴的,她也知道儿子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便识趣地及时闭嘴。 但终究还是不放心,在夏越走上楼梯之后,她还是追问了一句:“儿子,听说你与孟小姐已经分手啦?” 能分开最好。虽说夏越现在谈起那位孟小姐,还是不死不活的样子,但只要分开了,分开的久了,再深的感情,都会慢慢疏淡。 夏越停住了脚步,心里不郁。但凡提到孟夷君的话题,他都不愿深答。但这是他母亲,他从小敬爱的母亲,夏越只得稳住情绪—— “妈,我们的确‘分手’有一年了,但那是她单方面的‘分手’,我不承认。” 常素惊讶。 “妈,我想娶她,如果不能,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夏越一顿,面对认真聆听的母亲,他忽然有了淡淡的倾诉欲:“妈,你该知道我,从小喜静,我和世叔世伯家的孩子也不太一样,没有香车名酒,不逛夜店交往嫩模,我也可以过的很开心,一个人也可以。所以结不结婚,对我影响真的不大。” 常素心里真的有点害怕。这儿子是她生的,她当然最了解这孩子的性子!夏越说的很对,没有那些二世祖爱玩的东西,对他的生活真的没有太大影响,他可以不娶妻,终身没有伴侣,但他也能过得安静美好。 喜欢做学问精于科研的人,可以沉下心来,把一辈子的热情与心血都交给图书馆,交给实验室。 心沉,心静,能够收获许多别人体验不到的幸福感。 常素知道夏越并不是在吓人,她的儿子真的可以做到,孤单终身。跳脱世俗的概念,做一个勇敢的叛逆者,终身都不结婚。 “但是……”她小心翼翼道:“儿子,你的热情兴许就是一时的,就像……当年和mandy……” 她又在重提旧事。 夏越看着他的母亲。 他侧过身去,不敢让母亲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泪光。 他不为自己在悲伤,而是为,自己的母亲。当年之事,另有内因,母亲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都知道,都懂。 受过那样的委屈,面对儿子那样的误解,她始终没有争辩一句。 夏越知道,他的母亲真的很伟大。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为难。他不愿去伤母亲的心,更不愿意放弃孟夷君。 “妈,这一次,不会的……” “儿子,你再想想,先别回答的这么快,啊……”常素自然抱着十分的希望,儿子对那位孟小姐,只是一时兴起:“当年你对mandy,也是一往情深啊!后来吶?分手了,你也没有再去找过她,是不是?儿子,妈太了解你,这么多年,你的心结,不是因为林曼迪,——你大概有什么心事,或者怪妈对你干涉太多,所以才离家这么久。如果是因为对林曼迪求而不得痛苦,你早回来争取啦,绝不会一个人孤身在国外这么久!” 句句落点,字字锥心。 果然是他的母亲,最了解他。 即便全国的媒体都以为他离家八年是因为对林曼迪求而不得,还有他的母亲,相信其中另有内情。 如果他深爱林曼迪,当年绝不会放手;即便冲动之下,放手了,也不会让林曼迪在国内等他那么久。 他爱的,他要的,那必定都得是他的。 “妈,别说啦。” “好,妈不说,不说——妈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儿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要往前看,就像当年忘记林曼迪一样,忘记这位孟小姐。你只是一时迷途,看不清自己的心意,自以为的爱,感动了自己,其实不是那样的。” 他懂他妈妈的意思。在母亲的心里,对孟夷君对林曼迪,都是一样的,一时新鲜,又加上叛逆,家里愈反对,自己的感情愈是热烈。其实到头来,终究不过是自己在唱一出折子戏,落幕之后,感动了自己。 观众早已离席。 但是,只有他知道,这不一样。 这次真的不一样。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向他的母亲争辩一句。 半是无奈地上了楼。 ******************* 清清的小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流进来,洒在清清的脸上,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晕。 小家伙睡的正香。 夏越悄悄地挨近。 小家伙似乎在做美梦,梦里悄悄地咂嘴,大概梦见了满桌的美食。 小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甜甜的。 夏越凑近,给清清盖好了被子,又轻轻掖好被角。他看着孩子圆圆的脸,便想起那个相干又不相干的女人。 她不知道,她曾经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清清。 他现时,竟不知道该要如何跟孟夷君开口了。 夏越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 胧胧月光拂照在他脸上,竟能感觉到温暖流淌的动态。 ******************* 从清清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月亮仍温柔地悬照当空。 他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 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琢磨着应该需要开一场记者招待会,卖媒体个面子,“请”他们高抬贵手,不要打扰到孩子的生活。 毕竟今天媒体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了。围堵清清的学校、差点闯进家里来偷拍,这种事情,连一贯臭名昭著的英媒都做不出来。 害的老太太受惊,把他喊回来郑重其事地交代这一件事…… 老太太说的也不无道理。兴许,他真的应该给清清换一间学校……毕竟,约翰尼在安保方面有缺失,让清清在学校里就受到媒体的骚扰。再说,狗仔们摸清了清清的学校,如果不换校,免不了下次这种事还会发生。 但孟夷君……还会回学校做老师吗? 夏越重重吐了一口烟圈。 *******************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他开始坐立不安。 往常这个时候,他忙着批示文件、主持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在公司又忙又充实。今天倒没什么事,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提前下班,去接清清放学。 在小家伙眼里,爸爸是大忙人,平时连见个面都不容易,更别说去学校接他放学啦。难得去接他一次,小家伙一定高兴。 没事儿的时候不能想事,一想,事情便来了。 夏越接了家里的电话,眉头深锁:“妈,你先别急。” 电话那头的常素,情绪很不稳:“孩子都不见啦!我怎么能不急?儿子啊,你那位孟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招呼都不跟我们家长打一声,就把清清给接走啦!” “妈,我联系她,你别急。清清又不是丢啦,孟老师以前是清清的班主任,清清很信任她,也喜欢跟她玩的,我晚点就把清清带回来。” “哦……带回来、早点带回来呀!我没见着孩子,心里一点都不安!还有,跟孟小姐说一声,她想孩子,就光明正大来探一下孩子,毕竟她也是清清以前的老师。但以后可不能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啦!真是的!” 常素似乎对孟夷君很不满,夏越本能地回护道:“妈,也没偷偷摸摸,她跟我提起过的,说今天要去接清清,我答应的,一时太忙了,就把这事给忘啦,没跟妈说起一声。” 挂了电话,夏越隐隐不安。 他心里很没底,是孟夷君接走了孩子? 学校安保室是这样说的,那应该没错,学校工作人员应该认识孟夷君,即便孟夷君没有亲自去接,也一定是委托了身边的助理之类能信得过的人,所以安保室才会复述是孟夷君接走了孩子。 他的情绪很复杂。 有点不安,有点激动,还有点……兴奋? 借着孩子的由头联系她,理由充分又正当。 夏越苦笑,真没想到,自己已经沦落到这一步了。 第55章 棘手事(3) 做演员这一行,最怕的就是拍反季的戏,夏穿棉袄,冬天口中含冰,苦不说,对身体也是极大的折磨,弄不好,将来都是要落病根的。 但作为一名敬业的演员,是不会拒绝这种“折磨”的。在娱乐圈里,能出头抢上资源的,都是吃尽苦头一路爬上来的,上了这个咖位,拼命还来不及呢,谁会拒绝演反季的戏? 孟夷君无疑是敬业大军中的一员。 这不,正苦哈哈地套着厚重的头套,在烈日下对戏呢。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故人”。 助理悄悄地附在她耳朵上,告诉她那个人来探班了,她还满脸的惊讶呢!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早已陌路,他不会像从前那样,白天体贴地送她到剧组,晚上再把她接回家,不问风雨。 夏越居然来探班了? 孟夷君从助理手中接过毛巾,对着镜子仓促吸了些汗,便准备去见夏越。 助理拉住了她:“等等,夷君,妆有点花啦。”说着便掏出粉饼来,准备给孟夷君补妆。 “不用,”孟夷君挺豪爽,“这种天气,出点汗妆就花啦,保不了多久的,没事。” “那……” 那也得补点妆嘛!哪有去见夏总,还这么不修边幅的?圈子里的女明星,多少人都想制造和夏越单独见面的机会吶!自家这位主儿倒好,人家夏总亲自找上门来了,还这么漫不经心,态度敷衍。 这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还有下次的店吗? 别的不说,只要和夏越攀上了关系,蹭版面保持热度不是最容易的吗?没事拉出来遛遛,冷饭炒炒,绯闻拉拉,那可天天都是头条呀! 只要她想。 助理唉声叹气,不忘叮嘱:“大小姐,给点笑脸嘿一会儿!咱得给自己机会,给自己留后路,懂不?”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孟夷君一边笑问,一边轻轻地拆自己的头套。 “哎,别,别拆呀,一会儿再装上多麻烦!再说啦,拆了头套的话,头发肯定得乱,碎发全都露出来啦,在夏总面前,多失仪!这会儿要是有探班的记者顺道给‘咔擦’了,你这副不精神的样子,可不又要上版面了吗?” 助理说的也不无道理,可不拆吧……顶着头套去见夏越,还是怪怪的。 ******************* 夏越背坐对她。 她走近,自觉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但夏越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起身,望着她。 他在抽烟,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支还没有燃尽的烟,火星被风一吹,在眼前闪了一下,茫茫然,那点红星又黯淡下去。 还是孟夷君先开的口:“你怎么来了?” “找清清。” 他摁灭了烟头。 “清清?” 孟夷君不小的惊讶,找清清怎么找到剧组来了? 夏越感觉到她的反应不太对劲,瞬间便明白过来:“清清不在你这里?” “清清?”孟夷君更疑惑:“清清怎么会在我这里?” 夏越蹙眉,心里大感不妙,他转身就走。 时下,找到清清才是当务之急。 孟夷君也很聪明,立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快走了几步,绕到夏越身前,问:“清清不见了?” 夏越神色缓和下来,告诉孟夷君:“清清放学没回家,学校里的人说是你接走的。” 很显然,人并不是孟夷君接的。 “我?”孟夷君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可能是我?我一整天都在剧组呀!凌晨就起来开工了!再说,我就算要接清清,也应该要跟你打声招呼才是!” 夏越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画面,他将事情前因后果都梳理了一遍,迅速权衡,以求找到更合适的第一反应—— 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去找找。”他沉声。 语气仍算平静。尽管内心早已翻涌不止。 夏越留下一个急促的背影。 孟夷君仍然愣在原地,但只一秒,她便醒转过来,“我也去!等等!”她急切地追上了夏越。 夏越一顿,默认了她的行为。 ******************* 在车上,两人无言。 夏越和她都坐在后座,司机开车。 他们挨得很近,这不尴不尬的距离,使得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头沉的很,刚才一急,整个人都晕沉,这时稍缓下来,才觉得头又胀又疼,她抬手轻轻地揉额头,这时才发现,从剧组带出来的头套,此刻还套在她头上呢! 难怪又闷又热,还很不舒服。 孟夷君开始动手拆头套,她身边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只能估摸着拆拆,摘掉几支起固定作用的细夹,头套便失去了支撑,她摘起来便方便很多。 那只手伸了过来—— 孟夷君微顿,这才发现,原来是夏越的手,正托着镜面模式的手机,给她当镜子照呢。 “谢谢。” 她的反应生疏又客气。 夏越微微蹙眉,以一种难以让人发觉的角度。 孟夷君收拾的差不多了,小碎发都用夹子夹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和刚才的颓然相比,完全是两种状态。 夏越默默收回了手机。 ******************* “其实……你刚才可以先打我手机的,不用自己亲自来剧组跑一趟。”孟夷君说:“我知道是和清清有关,我一定会跟剧组请假,出来和你一起找的。” 她说的很诚恳,夏越自然也相信。 但…… “你的手机,我打不通。” 孟夷君脸色不好看。 这个……咳,她早前把夏越的手机号给……拖……黑……了……有一阵子,随着心情往复,一会儿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一会儿又给送进黑名单…… 她有些窘迫,好似自己做了某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终于有一天被人当场拆穿那样尴尬…… 孟夷君愣愣地,她没说话。 也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 “我们先回家看看,清清记路,自己也能走回来……”夏越吩咐司机往家开。 “对对……”孟夷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开慢点,一路上看看,说不定孩子踢石子儿玩呢,走的慢。”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相信她口中的这种“可能”,但只要有一丝希望,让她觉得清清平安,这就够了。 “别急,如果没找到人,就报警,天罗地网,掘地三尺也要把清清平安找回来。”他很沉稳,说这话的时候,听不出半丝情绪起伏。 但孟夷君知道,夏越内心一定是煎熬的。 她只做了清清半学期的班主任,对这孩子都有这样深的感情,更不用说夏越了。那么多年,他们父子在异国相依为命,谁都离不开谁。 如果清清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夏越的精神也一定垮了。 她不敢想,真不敢深想。 孩子能平白走丢吗? 夏家这样的巨富,长年横在财富榜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近来,清清又被无良媒体跟踪曝光,谁都知道夏治宗有了清清这么一个亲孙子,不管是不是外室生的,总也是正经接回了家,疼的不得了。 如果……绑架了这孩子,能得到什么呢? 不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夏家? 到时候,想要多少的赎金,都不是问题。即便夏越理智尚在,选择回避媒体,报警,由警察来介入彻查,但架不住隔代亲啊,夏治宗夫妇多少的不希望“绑匪”伤害到这宝贝孙孙,赎金什么的,还不是任由开价? 捋顺了这些,孟夷君整个人都在发抖。 绑匪不讲情义,拿了钱撕票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她闭上眼睛,脑中闪过的,都是与清清相处的朝朝夕夕。 他那样可爱。 圆圆的小脸,眼睛很大,跟葡萄似的;他的声音很好听,奶声奶气,美式英语说的很好很标准……淘气的时候,能将天花板都掀翻,但被爸爸一瞪,便立时没了那种威风气儿,乖的像只温顺的小绵羊。他还会道歉,知道错啦,爸爸原谅清清吧……下次不会这样了…… 孟夷君不忍再想下去。 若平安还好,若…… 不敢想,真不敢想。 ******************* “掉头!” 夏越忽然冷冷冒出这两个字。 司机师傅像是得了某种不可违抗的指令,短促的刹车之后,便调转了车头。 “去约翰尼。” 车子飞驰而去。 “去学校干什么?”孟夷君不解。 “摄像头,”夏越轻吸一口气,“学校有摄像头,我听到是你接走了清清后,一刻也没敢耽搁,径直到剧组找你,但你说你没见到清清——我们大家都着急,却没想起来,我忘了调看学校的摄像头。” 孟夷君一个激灵!真是这样啊! 只要到学校,一看摄像头,是谁接走清清,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把清清带走的人,就算是“绑匪”,也肯定不敢遮面呀!不然安保室也不会放孩子走,清清更不可能跟着走! 所以,只要调一下监控录像,是谁带走清清的,就一清二楚了。 第56章 回忆录(1) 夏越说明来意之后,学校安保室的安保人员十分配合,一边调监控,一边惊问:“带走孩子的,不是熟人吗?这可糟啦!” 丢了一个孩子,稍微有些思维能力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真希望别出什么大事,孩子能尽快找回来。 孟夷君本来就是一张熟脸,她现在还算是约翰尼的老师,只不过因为拍戏的缘故,向学校请了长假。偶尔回来一趟呢,学校的工作人员都是认识她的。 因此有她在,办事多少更利落些。安保也很给面子。 他们两人面对着监控,仓促地寻找着镜头里熟悉的身影。 “三点四十,”孟夷君很熟稔地报出了一个时间,“清清他们班从班级整队出校门,路上耽搁一点时间,放学时,应该是三点四十,直接进到这个时间点的监控就可以了。” 她轻轻裹了裹搭在肩上的风衣,黑色的墨镜遮盖了小半张脸,镜面里,能够清晰地照见夏越的眼。 他在看着她。 三点四十的监控很快就被调了出来。 三人六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清清的班级走出来了,清清整队时很乖,没有跟别人说话打闹,默默地走在人群中,看上去很安静,沉默。 有那么一点儿,夏越的影子。 孟夷君吓了一跳。她居然从小清清的身上,看见了夏越的影子! 放学了,班级排队方阵解散。 家长们潮水一般涌上来,对号入座,一个个牵走了自己家的孩子。 “等等,”夏越微微皱起眉,“放大!把屏幕放大!” 安保大叔慌忙操作,按照家长的指示,将屏幕放大到足可准确定位一个孩子的大小:“怎么样,看见了吗?” 清清在那儿。很乖地等着家长来接,自己没有乱动。 不一会儿,监控里出现了一个曼妙女人的身影。 她靠近了清清,在和清清说着什么。 起初,清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很快,孩子像被说动了,显得很开心,清清拉着那个曼妙女人的手,一蹦一跳走开了。 “她带走了清清?” 此时孟夷君还没有认出带走清清的美女是谁,但她明显舒了一口气,既然视频里能查到这个女人的影像,那就可以放心了,清清不会出什么事,大不了让警方介入,有视频为证,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找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夏越倒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孟夷君。 孟夷君正觉奇怪,忽听夏越淡淡吐出一个名字:“林曼迪。” 孟夷君恍然大悟!仔细回想一下,刚才监控里带走清清的,还真是林曼迪呀!心里的那股心气儿便悄悄地被扑熄,人家小两口闹矛盾,拿着孩子作劲儿,自己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这么想着,只觉得自己放下工作来掺和这么一件事,真像是个闹剧。 便轻声说:“我要回剧组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夏越在她身后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却终是咽下。 默默地看着孟夷君离开。 他掏出了手机,给林曼迪拨了一个电话。 “夏总,怎么想着跟我打电话呀?”有些发嗲的声音,真不像是一贯以优雅自诩的林曼迪。 林曼迪在媒体众人的眼中,是走优雅高端路线的,虽常与富商有绯闻,却不是以容色取悦男人那一挂的,她交往过的对象,非富即贵,嗲声嗲气一向不是她营造的形象。 大概在夏越面前,她才会这样。不经意地,流露出小女生的撒娇。 就像停留在九年前,他们还是男女朋友。 但在感情里,通常是男人更心狠。 “林小姐,清清在你那里?” “林小姐”——一个称谓,就足以击垮女士所有的心防。那么生疏,那么遥远,就好像……从前的温暖与恩爱,都不曾存在似的。 “你……叫我什么?” 林曼迪根本忍不住,眼泪刷刷地往下淌。 外人面前再坚强,媒体面前再优雅,背着人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小女儿心态,渴望男人瞩目与疼爱。 她是名媛,交际中,所有男人都爱慕她,走到哪儿,她都是目光焦点。哪怕优秀如夏越,在他最年轻青涩美好的年华中,也疯狂地爱慕着同样美好的她。 她还未尝老,却失去了从前的魅力与瞩目,这种落差,她怎么受得住? “我不希望,你这样称呼我。”她微微仰头,忍住,没让夏越感觉出来她在哭。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夏越终于还是没再喊她“林小姐”,但他的口气,早已寻不着当年的半丝温柔,略带客气与冰冷的说道:“清清是你接走的吗?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我妈妈很急,也很担心他。” 幸好,语气里尚没有责备。 这大概是林曼迪唯一的庆幸。 他至少还不忍心责怪她。 “是我呀,我正好今天有空,就想着替阿姨把清清接回来,路上清清很开心,想去游乐场玩,我想嘛,孩子难得出来的,他喜欢,我就满足喽!玩的开心了,他也不提奶奶和爸爸,我一时竟也忘了给你们打个电话……” 她都这么说了,夏越自然也不好再责备,只生疏地说道:“下次别这样了。我不想让清清养成这种习惯,随便跟陌生人走,以后可能会坏事……” 幸好今天只是虚惊一场。 “哦哦……”林曼迪很失落:“放心,我现在就把清清送到你家,你也回来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了,晚上我有约。”他很果断地结束了话题。 电话那端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很久。但林曼迪还握着手机,傻愣愣地站着。 她嘿嘿一笑,唇角勾起的同时,两行眼泪默默滑下。 ******************* 夏越连家都没着,至少在林曼迪把清清送回夏家时,她从夏越妈妈的口里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林曼迪忽然心悸,莫名地害怕—— 清清找回来了,夏越居然不在家里等着儿子回来,连家都没着,到底有多重要的事情牵绊住了他? 公司的事?还是……他去见那个女明星了? 她心里很慌,心扑扑地跳着。 “阿姨?” 清清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应。 等醒转过来时,林曼迪才看见了清清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阿姨,你怎么啦?” “清清……”她蹲了下来,摸了摸清清的头:“你叫我妈妈吧,好不好?” 小孩子忽然退后了一步,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怎么,不好吗?阿姨对你不好?” “‘妈妈’……怎么能乱叫呢?爸爸和奶奶都会不开心的!而且……”清清嗫嚅着说道:“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妈妈,不想别的阿姨做我的妈妈。” “谁?谁是清清喜欢的妈妈?”林曼迪一激灵,清清无意中好像泄露了重要的消息,童言无忌嘛,大人会选择性说谎,孩子却不会,在清清口中,她或许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孟老师呀!”清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他天真地扬起小脸,脸上有明显的自豪。 仿佛孟老师做他的妈妈,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小伙伴们都会羡慕他。 “孟老师?” “是呀!就是我的老师!她很爱清清,清清也爱她!”孩子很骄傲,完全没有发现面前的林阿姨,情绪上有什么不对。 “你想她做你妈妈?那她现在在哪儿呢?”林曼迪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勉强挤出笑脸来,哄着小孩。 “孟老师现在不当老师啦!她是大明星!”孩子十分骄傲地向林曼迪吐露自己的老师当了“大明星”这一事实:“不过,现在教我们的李老师说,孟老师只是请假去当大明星的,她以后还会回来教我们!” ******************* “咚咚咚”…… 高跟鞋的声音从楼梯口响起。 林曼迪没有回身,她知道是谁,这高跟鞋的女主人是谁。 夏太太一向优雅,生活精致,即便是在家里,会客的时候,她仍然会把自己打扮的时髦精致,在自家的客厅,穿着整齐,脚踩高跟鞋,对于上流社会的贵太太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林曼迪也是出身在这样的名流家庭。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精致优渥的生活。 曾经。 “素姨……”她笑着喊了一声。 “嗯。”夏太太生疏客气地点头:“谢谢你把清清送回来,坐吧。”夏太太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林曼迪明白,这就是上流社会女士的教养,即便常素心里再厌恶自己,面子上的礼节,她仍然会做足。 比如现在请她坐下,请她喝茶。 “奶奶!”清清看见了疼他爱他的奶奶,开心地扑过去。 “哎,乖孙!”常素一把抱住清清,怎么看怎么喜欢:“小清清回来啦,以后可不许乱跑喔!可真要吓死奶奶啦!” 小孙儿乱跑,差点丢掉,找回来了之后,常素只对他叮嘱一句,半点儿责备也没有的。 可见这孩子在常素心中的地位。 “你先去玩吧,楼上有奶奶新买的模型飞机,好大哟!”常素疼爱地拍了拍清清的后背,哄孙儿的语气十分宠溺。 “好嘞!清清最爱奶奶啦!奶奶最好,比爸爸还好!” 清清欢快地跳起来,一颠一颠地跑走啦。 这小嘴甜的,难怪常素这么喜欢这孙儿。 林曼迪心里很复杂。 她心知,往后谁若要嫁进夏家,讨得清清的喜欢,无疑是关键要素。哪怕常素再不喜欢这儿媳呢,看在清清的份上,也会宽容一二。 这一点,和孟夷君比,她便输了。 第57章 回忆录(2) 两人面坐,气氛没有林曼迪想的那么冷。 常素修养尚在,对着晚辈,自然不会首先发难。再说,林曼迪也是赔着笑脸送清清回来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常素自然得好好招待这位在夏家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客人”。 “素姨,我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林曼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觉得跟长辈谈起缠身的绯闻来,那种气氛,怪怪的。 常素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林曼迪所指是何事,便道:“mandy,你明说。”她伸出一根指头来,轻轻地点了点下巴。那种状态,是相对轻松自然的。 这让林曼迪也不经意地放松起来。 “素姨,我们能不能……书房谈?” 书房相对私密,她们的谈话不会被人打扰。毕竟家里还有孩子,突然蹿出来,让清清听到不该听的,也是极不好的。 常素略微犹豫,而后点头,将林曼迪请上了楼。 ******************* 小书房里,常素开了最亮的一盏灯,这灯将小房间照的通亮如白昼。她上了年纪之后,开始害怕黑暗,喜爱热闹。 人说人老喜静,她大概是个例外。 “mandy,随便坐吧。” 林曼迪并没有坐下来,她脸上表情平缓,十分安静地看着常素。 常素这时也细打量她。 林曼迪长大啦,不是记忆中那个娇俏少女的样子,脸上褪去了婴儿肥,少了当年的青涩,但五官长得更张扬美貌,眉眼之间的气质,竟是咄咄逼人的惊艳。 他们这些长辈,从前便说mandy是几个世交女孩子中最漂亮的,难得的美人坯子。可惜了啊…… 常素深为叹惋。 却不想,这时林曼迪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深看她一眼,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她惊叹不已—— 林曼迪屈膝,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素姨,从前是我不好,不知您能不能原谅曼迪……曼迪知道错了,当年的事情,您就都忘了吧!曼迪愿意改!只要素姨开口,素姨不喜欢的,曼迪都会去改!” 她默默流泪,轻微地哽咽。 还好,连哭着都没有失态,她仍然那样优雅。 那大概是她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哭的梨花带雨,哭花了精心上好的妆,鼻涕眼泪一块儿流,全无半点仪态,那是林曼迪最不能忍受的! 爱美是她一生追求的事业。 她凭这张脸吃饭,自然爱惜非常。 常素都懵了,这……唱的是哪出戏啊?她可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状况! 她愣在了那儿,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林曼迪这样骄傲的人,居然会跪在她面前哭! 缓了缓,常素急促地说道:“mandy,你……起来呀,有话好好说。” 常素并没有弯腰去扶林曼迪。 “素姨,以前是我不好呀,九年前……是我做错了!素姨,你能不能,原谅我?”林曼迪哽声。 常素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反应,能屈能伸……这孩子是这样想的? 她敷衍说道:“素姨原谅你,你起来吧。” 原谅便原谅,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什么呀! 她真是这么想的。 只要……林曼迪不再打她儿子的主意。 但……这可能吗?mandy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若无所图,可能这般忍辱负重,向她低头吗? 最怕就是mandy对夏越还不死心,儿子那边找不到突破口,便来求助她这个当妈的。 “可是素姨……”林曼迪还不肯起身:“你真的……肯原谅我?” 她犹质疑。 “是呀,”常素叹了一口气,“我气什么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深的伤害,都该忘了。” 林曼迪知道,常素所说的“原谅”,远没达到自己心里想要的程度。 “素姨,那你肯重新接受我吗?”林曼迪鼓起了勇气,也不绕弯子,开门就见山。 常素吓了一跳,触电似的弹开——她本来想去搀林曼迪起来的。 “mandy,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素姨,我是说如果,我肯跟您好好认错,以后素姨说什么我都听,那……我和夏越,还能回到从前吗?” “不不,”常素连说了好几个“不”,“mandy,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都过去了!放过彼此吧,你们都会有更好的生活!” “不!”林曼迪情绪很激动,跪爬着又凑近了常素,“素姨,我和夏越还有感情!真的!素姨给我一次机会把!您如果还介意当年的话……就是不肯真的原谅我!” 林曼迪几近失态,她这回是真的控制不住了。也许是她内心隐约有感觉,这一次,如果不能让素姨真正释怀的话,横亘在她和夏越之间的阻隔,便永不会消。 她便真的没机会了。 “那不行……当年你那样……”常素闭着眼睛,仿佛在回忆当年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的内心很抵触:“不不!我绝不能答应的!越越也不能……” “素姨!这事跟夏越无关,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么?只要素姨不说,他仍然什么都不会知道!我可以带给他幸福和快乐!素姨,您想想,我和夏越是青梅竹马呀!我还是他的初恋!他忘不掉我的!我可以让他快乐……你相信我!”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常素手悄悄地攥紧,在默默发抖。 “素姨,我了解他呀!也了解您!”林曼迪泪汪汪地望着常素,成竹在胸:“夏越那样子心高气傲的人,您又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说?您情愿自己被他误会,也不会……不会告诉他的!” 所以夏越不知道,你就可以没心没肺地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常素不再说话。 “素姨?素姨……”林曼迪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善解人意”道:“素姨,我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当年那件事……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害得您心里那么难受!也伤害了夏越!但我真的知道错了!素姨,你了解我的性子,我这么骄傲要面子的人,我做事何曾向别人服过一次软?素姨,我现在跪在您面前,跪了那么久!我心里没有半点怨言……我是真心认错的!” 这点林曼迪是没有说错,她从小漂亮,家境优越,在同龄人中,是非常打眼的存在。她倨傲美丽,从没向谁服过软,所以这次,突然跪在常素面前,这是连常素自己都想不到的林曼迪的妥协和示弱。 “他并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 常素坐回了沙发,用手绢抹着眼泪。 夏越误会了她整整九年。 媒体外界也误会了她九年,说她是个不近人情的母亲,门第观念极重,林家破产败落了,她便不喜欢儿子的女友林曼迪了,棒打鸳鸯,拆散有情人,希望儿子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那些外界的非议声,她压根儿不在乎!半点儿不在乎! 但她在乎她儿子的看法。 在儿子眼里,她是这样势力、不近人情的母亲!当年夏越为了林曼迪,吃了多少苦啊!到头来,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就因为母亲的介入…… 儿子恨了她这么多年。 但不是这样的,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 她却不能说。 永远不能告诉夏越。 ******************* 九年前。 时值金融风暴席卷亚洲,多少企业家宣告破产,一夜之间,跳楼落难者无数。便是财富榜上的金融大鳄,财富一夜之间缩水过半。 一时,人心惶惶。 世道艰难,夏家的光鲜维持的极度困难。 那时常素日日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为了帮助丈夫和家族度过难关,她艰难苦熬,在商场上像男人一样驰骋。 除开工作,家也是要顾的。 夏家的孩子尚小,只有长子夏越一人已经成人,想要通过联姻的方式借助姻亲的力量度过这次难关,也是不可行的。 儿子夏越早早有了青梅竹马的女友,长辈们都看好夏越和曼迪的婚事,女孩子漂亮能干,嘴巴又甜,场面上都是很拿得出手的。 常素也非常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儿媳。 但可惜的是,林家虽早年财力雄厚,但在几年前,遇见了风波,林家内讧,偌大的家业撑不起来了,早宣告了破产。 因此,在这场金融风暴中,想要借助未来姻亲林家的力量,双强合璧,共扶难关,那是完全不可行的。 一时之间,夏家成了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的大楼,眼看就要倒塌。 夏家全家,艰难苦撑。 连银行的款项都贷不到了,亲戚朋友,更是避之不及。 常素陪着夏治宗,苦捱,少年夫妻,此时又相扶,无所畏惧,虽累虽苦,倒也幸福。这场危机中,他们信心有余,不愿宣告破产,互相鼓劲等待着黑暗中转机的到来。 就是在这种关头,常素得到了令她震惊的消息。 第58章 回忆录(3) 常素收到了一封神秘的电子邮件。 她查不出这封邮件是谁发的,初看邮件内容时,当然是震惊的!但更多的是不相信——她完全不相信邮件的内容所指! 后来真相大白时,她曾回溯,想过到底是谁给她发这封邮件的。 也许是当年好心人,特意冒险写封邮件提醒她的?也有可能是商场敌手,在那种关头,写这么一封邮件,足可击垮她,甚至是击垮整个夏家! 匿名邮件称,夏越女友林曼迪,脚踩两只船,一边与夏越蜜里调油,一边已劈腿圈中新贵。 这种言论,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只要有些脑子的人都会觉得荒诞。论人品、才貌、家世,夏越哪点不如人?如果是为了钱,放下夏越这样的家族继承人,去陪个老头睡,那才是昏了头了! 夏越不是二世祖,就算创不了家业,守住还是没问题的。和夏越百年好合,总会熬到他继承万贯家财的那一天。毫不费力就做个豪门贵太太,一辈子无忧无虑,有老公宠,老公疼,简直人生赢家啊。 旁观者没有烧坏头脑,林曼迪更没有烧坏头脑。怎么选,还用说? 所以,邮件中对林曼迪的这种“诽谤”、“诋毁”,初时常素是完全不信的。她从小看着林曼迪长大,知道这个女孩子从小漂亮惹眼,心气儿自然高,野心也有,但若说会做出格的事,那也不至于,只要儿子喜欢,那便都好。 但再看下去,常素的手都在发抖。 邮件的附件里,有几张露骨的照片。 两人的亲密,很明显。 虽然照片上的人长相看不清楚,那五官轮廓,大致与林曼迪和她的“绯闻”对象差不离。 常素的心一坠,女人的第六感那么灵,她知道这回,是真要出事了。 好奇心驱使她继续看下去。 很显然,这个“爆料人”将常素的心理抓的十分准,知道常素起先必定是不相信的,但以照片为饵,慢慢打消常素的心理顾虑,让她将信将疑。 有了这种心理准备,邮件中的其他信息,都会无意识地深刻在常素的脑中。 她承认,到了最后,她开始怀疑林曼迪。毕竟邮件说的这样有板有眼,如果是凭空捏造的东西,根本经不起推敲,一击即垮。 所以,最后那一行字:xx酒店,x时x分,有精彩画面…… 十分地灼她的眼。 她终于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如果信息是假的,那就当虚惊一场;如果是真,她根本赌不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坠入深渊,身为母亲,却连拉他一把都不能。 xx酒店是本地有名的酒店,各界高端人士人出人往,虽然常素心中疑惑,林曼迪如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歪心思,也不必来xx酒店吧?毕竟在这种地方,撞熟脸的概率太高。 怀着一丝侥幸,她还是去了。 ******************* 而后是太俗套的剧情。 她按照邮件的精确爆料,带着私家侦探,破门而入。 看到了此生最不愿提起的一幕。 那样的不堪入目。她简直不能相信,那个在她面前脸色发紫、慌乱无度,狼狈收拾衣装的女人,竟是人前优雅美好的未来儿媳,林曼迪。 当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幸好,此前她考虑周全,带着私家侦探同来。 高价聘请的私家侦探十分有经验,手起手落,证据已存。 几分钟的沉静之后,林曼迪恢复了平静。 “为什么……越越对你不好吗?” 她简直羞于在这样的场面下提到她儿子的名字。 林曼迪出奇的冷静。 大概那时她已料知,常素是绝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幕告诉夏越的,以为母之心度量一切,常素不会忍心那么做。 所以林曼迪有恃无恐。 “我没办法。”她的声音很轻缓,没有愧疚,一丝儿也没有。 常素没办法接这话茬。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接下林曼迪的话。 “素姨,请你把照片还给我吧——”林曼迪伸出了手,指向私家侦探,很冷静地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删掉。” 私家侦探没动:“我的当事人都没说话,小姐,你的话,不中用。” 私家侦探很专业。 常素很感激他,也为自己的远见大感庆幸,幸好这次出来带了私家侦探同行,不然自己一个人,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曼迪看着常素,一叹:“素姨,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啊,谁都知道,夏家快破产啦!我不找下家,等着吊死在你们家这棵树上?” “你……”常素竟一时语塞。 “素姨,你不用那么激动,今天既然你都看见了,那我也无可隐瞒了。没错,事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虽然残忍,但……我也退无可退。” 最让常素不能忍的,还不是林曼迪“劈腿”的行为,而是她明明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却一脸的云淡风轻,不知廉耻。连解释都懒得,每一句话都那么轻描淡写。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但林曼迪这种回应,真的让常素特别反感。 “素姨,你常在富贵中,永远不会知道家道中落遭人白眼是什么感受,所以你也不会理解我……”她脸上竟然挂着淡淡的微笑:“但也许,你很快就会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啦。人啊,没了钱、没了家世傍身,就什么也不是。我们家,从前很好,这素姨都知道,我从小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但自从家里不好了,……呵,一夜之间,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都变了,所有人都能欺负你。要不是……要不是我还傍着夏家这棵高木,夏越对我死心塌地,大家早默认我是夏家未来的儿媳,我爸爸、我家里人的生活还要难过!” 她说着说着,的确伤了心,眼泪默默地流。 即便这样,仍然倨傲地抬头,一抹淡笑,仍然挂在脸上。 常素虽厌恶林曼迪的逻辑,但的确能理解她的心境,便说:“那既然是这样,你就应该知道夏家能带给你什么,我们越越能带给你什么!你该心怀感激,好好经营才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呵呵,”林曼迪冷笑起来,“素姨,你有没有搞错,你还当夏家仍然是原来那个夏家?商业帝国永远屹立不倒?我早说啦,家道中落的滋味,素姨你,也许很快就能尝到啦,——你觉得夏家能挺过这场金融危机吗?时至如今,我也不怕你追究,我是一个不愿意轻信他人的人,既然早有计划要做夏家的少奶奶,那财政大权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你觉得夏氏的财政,我没有插手吗?是,有不少,是被我挪给了我家里,做了空账,也有些,是夏家收不回来的款,做坏的账,这些您还不知道吧?金融危机来势汹涌,这次就算别人家能挺过去,夏家八成是不行了。我不可能,把我后半生的幸福,全寄托在夏越一个人的身上!跟着他傻愣愣地等着夏家被吃空、败光!” 常素扬起了手,一个巴掌甩过去:“你居然还插手夏家的账!” 林曼迪没有躲:“素姨,这也不能怪我。我说过,家道中落的滋味,不好受。我尝过一次,就绝不会再尝第二次。如果夏家真的挺不过去,那我和夏越,也完了。” “你给我记住,不是你挑夏越!而是夏越挑你!”常素冷冷相向:“就算这次夏家‘不完’,你和夏越,也完了!只要我在一天,就绝不会容许你进夏家的门!” ******************* 回忆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 常素发现,事情尽管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但每时回忆,还是那么地难堪、痛苦。她真不能想象,如果看到当年酒店里那不堪一幕的人是夏越,那他该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林曼迪无疑给她,给夏越,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所以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如何能再看着蒙在鼓里的儿子继续对林曼迪“一往情深”? 夏家在那次金融危机中挺了过来,经过夏治宗的经营,夏家很快恢复了元气,仍在商界呼风唤雨,甚至发展的更好。 夏家是挺过来了,但她对林曼迪的成见永不会消。 那件事情,她深咽了下去,没有曝光。原因是,夏越承受不起那样大的伤害,夏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她却成了媒体笔下“嫌贫爱富、棒打鸳鸯”的恶婆婆,也成了儿子眼中“不近人情”的母亲。 她知道儿子恨她,但没有办法啊,她只能背负“骂名”,不为人所理解,替林曼迪遮掩。 从来没有人理解她。 从来没有人想过,她当年对夏越和林曼迪的婚事态度大变,实则是另有内情。 她承担了身为母亲应该承担的一切。 第59章 缘何在(1) 林曼迪走到了她跟前。 常素抬起头,看着林曼迪递来的纸,微愣神,还是接了过来。 小心地擦拭眼泪。 “素姨,我真的错了。” 她脸色微红,神情中透着不安。 常素摇了摇头。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做什么呢。 但林曼迪不这么认为:“素姨,我会和夏越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您放心。” 常素的眼睛里浅浅浮起一丝惊恐,她看着林曼迪:“mandy,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她微顿,“夏越也是。” 林曼迪退后几步。 “作为母亲,我绝不希望我的儿子再受到伤害。”她的眼神坚定,不带一丝迟疑。 “我会得到他,会的。” 林曼迪退后,含笑的眼睛透着一丝雾意,姣媚如妖。 ******************* “你最近是钱多的烧得慌?”向昊隅合上了眼前的文件,微眯着眼睛,含笑道。 夏越夹起烟,熟练地弹了弹烟灰。 “钱多,抬抬兄弟场子啊,何必花在一个永远不会给你回报的女人身上?”向昊隅狡猾地笑,故意怼夏越。 “没事,我钱多,就折腾。” 夏越不急不躁,顺着向先生的杆子往上爬,动作还挺麻溜。 向昊隅将眼前的文件往他跟前一推:“玩儿女明星的大亨也没你这么砸钱的啊,人家还图个色,你图什么?”他开炮火攻,半点不客气:“夏越,我向昊隅长这么大,第一次碰见做生意的,还有你这么死蠢的人!不挣钱,不挣人的,你图个什么?” 向昊隅叼着烟,不怀好意地笑。 “图我高兴,”夏越温文而笑,“我喜欢。” “喜欢?那,小美人对你笑了吗?”向昊隅半讽半劝:“我这次要不是心血来潮,小查小查,还真不知道孟夷君红成这个样子,还有你不小的功劳!花钱酒桌上搭线,将孟夷君往名导的戏上推,默默牵线剧组,让孟夷君成为圈内‘带资进组’的牛人,要什么资源有什么资源,运气跟天上掉馅饼似的,挡也挡不住。你这么对孟夷君,她知道么?我告诉你,娱乐圈可是个大染缸!孟夷君混上了资源,有了名气,想巴结她炒新闻上位的鲜肉有的是,别到时候孟夷君真跟某个鲜肉谈上了,动了真心,你后悔都来不及!” 向昊隅咂着烟嘴,——他这可都是肺腑之言啊! 这年头,泡妹子不带闷葫芦憋着不说的啊,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才是血冤,倒霉催的! 夏越这时也闷声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你别管。” “我真没打算管,就你这个样子,我要是女人我也看不上啊!孟夷君和sunny关系还不错,我没必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我是火坑?”夏越皱眉。 眼见对座的人就要爆发,向昊隅识趣地闭了嘴,举手,以示投降。 嘴角,却仍挂着一丝油滑的微笑。 没事儿损损这哥们,也挺好玩,谁让夏越从小压他一头呢,他心眼儿也不算好,哈! 浩瀚的星空,悄静的风,寂无人声。 他站在风里,烟接了一支又一支。 一点星子,燃至了指缝。 ******************* “夏总,林小姐在外面等。” “哪个林小姐?”夏越心里有数,却还是问道。 他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连身子都没凛,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在公司的时候,他鲜少处理私事,全公司上下,人人皆知,夏越是个工作狂。 所以他最烦有人拿私人问题来烦请他。 “林曼迪小姐。”秘书小姐小心翼翼地回道。 夏总这阴晴不定的神情,识相的都会躲着走,万一一个不顺毛给爆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不见,我不空。” 夏越揉了揉额角。 最近林曼迪在他眼前晃的频率实在太高了。 “好,我去回她。”秘书很玲珑,能揣夏越的心思。 “小李……” 刚要推门出去呢,秘书小李被夏越喊住了:“夏总有事吩咐?” “我今天加班,住公司。统计一下加班人数,宵夜你订一下,算我账。” “哎……”小李再回头时,却见夏越已经伏案工作。她稍有犹豫,说道:“夏总,那我去了。” “嗯。”夏越头也没抬。 小李带上门,刚抬脚,便被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同事撞上了,小李慌向里努了努嘴,那意思是,夏总在吶,不让人打扰…… 迎头赶来的同事一脸为难:“可是……” “怎么?”小李问。 “……要见夏总呢。” “夏总说了,不见。”小李反应很快。 “是……孟小姐……” “孟夷君来啦?”秘书小李挑了挑眉,表情玩味。 这下倒是好玩啦,大明星也来啦。 小李跟了夏越这么久,自然知道孟夷君是谁,孟夷君其人,在夏越的心里,是怎样的地位。 两重玻璃门,隔开了夏越的办公区与外面走道。 她们的交谈声音这样小,却还是让情绪专注的夏越听到了。 夏越抬起头来。 “谁?” “夏总,”小李回神,“刚才馨怡说,孟小姐来公司了……” “人在哪儿?”夏越微蹙眉,脸上表情溢着淡淡的欣喜,但他极克制,那一丝浅藏的欣喜,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 “mandy林也被挡在外面呢,前台大概会错了意,也没让孟小姐进来……” 小李话还没说完,夏越倏地一下站起来,语气中略带责备:“为什么不让她进来?”他离座,疾步上前。 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慌忙顿步…… 神情寂寥。 “夏总别急,”小李宽慰道,“孟小姐已经进公司了,在会客室等着,馨怡来请示夏总呢……” “让她过来吧……”夏越松了一口气。 人没走就好。 他真怕孟夷君误会他。 难得孟夷君还能主动来找他。 但话才脱口,他又觉得不妥,他在孟夷君面前,从来低姿态,若是让孟夷君来办公室见他,倒像上司对待员工似的…… 夏越便说:“还是我去吧……” ******************* 孟夷君戴着一副黑超,遮盖了小半张脸,即便到了室内,她也没把墨镜摘下来。这似乎早已成为融入她骨子的习惯。——明星的习惯。 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不愉快…… 刚才那么近地与林曼迪打照面了,她怕是这间公司的常客了吧!果然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女朋友还是初恋的好……男人大概总是放不下初恋。 林曼迪也来找夏越。 她们擦肩而过,彼此都没说话。尤其是孟夷君,本就戴着黑超,对她更像是涂了一层保护色,保护她不必直面林曼迪的目光…… 她并不畏惧林曼迪的目光。但她终究不愿直视,她承认,对林曼迪,有一种特殊复杂的感情…… 她羡慕林曼迪是清清的母亲。 又嫉妒,她是夏越的女人。 直到会客室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孟夷君才回神…… 她回头时,夏越已经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秘书。 但秘书小李并没有跟进来,她很快返身,走的时候,还将门给带上了。 会客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孟夷君承认,单独面对夏越,让她很不自在。 空气里浅藏着淡淡的暧昧与尴尬。 从前的感觉,不复存在。 从前啊,夏越是她最信任的人,在夏越面前,她可以全身心地放松,丝毫不必顾忌形象,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但现在不行。站在她面前的,是夏总。 与名媛林曼迪纠葛不断的夏越夏总。 夏越倒是显得轻松许多,他穿着正装,但两只手却懒懒插在口袋里,斜斜靠着桌子,这副形象,完全符合玩世不恭的豪门公子的设定。 这倒是夏越第一次在孟夷君面前呈现这样的状态。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找我有事?” 夏越先开的口。 这也好,缓解了孟夷君踌躇不决的尴尬。 “昨天和张导吃饭,知道了一些圈里‘商业机密’……” “嗯……”夏越侧头,似乎在很认真听着。 孟夷君有些说不下去了,眼前这人明显是故意的,她把话起了这么个头,当事人便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呢,却还是这么一副样子,装着认真听,要让她把话拆到头。 “然后呢?” 见她不说话了,居然还这么问。 “然后我就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 “比如,我参与的大制作电影,剧组有‘背景深厚’、‘带资进组’的演员,在剧组里,通常大家都是羡慕这种人的……转了一把,我居然才发现,原来我就是那个带资进组的人!”孟夷君微瞪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演技可以,如果碰上好剧本,应该会有更大的发展。而我,恰恰不想看烂片,我捧我想要的,这不是一拍即合么?” 夏越微笑,眼神里含着一丝促狭。 他点烟的动作,真是越来越熟练。 第60章 缘何在(2) 大概是感觉到了孟夷君眼中的不愉快,夏越很快就熄灭了烟。【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一燃一熄间,不过三秒。 “没人管,习惯了。”他随手将刚从他嘴边抢下的烟扔在桌子上,意味深长地笑。 孟夷君拎了包,准备离开。 夏越突兀地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一时间,两人都愣在那里。 “这么急?”夏越略微皱眉。 “我没什么事了。”孟夷君有些尴尬。 “既然没事,去看看清清?” 孟夷君抬起头,眼睛忽闪。 她点了点头。 “我开车吧。” 孟夷君走在前面,大步流星。 她开她的车,带夏越,这一点,夏越倒没不同意。 毕竟她是公众人物,曝光率很高,坐一个男人的豪车,第二天就该“爆料”满天飞了。 ******************* 这场车祸,出的离奇而突然。 第二天车祸的新闻抢占各大头条。 医院门口,挤满了各家媒体,娱记们各显神通,利用百种手段混进医院打探消息。新出的料被娱记添油加醋炒一番,登上头条的标题,惊悚而吓人—— “夏总救美,车祸毁容。” 要不就是:“孟影后影视人生——飞车约会,浪漫激情”。 此时的孟夷君手绑绷带,坐在陪护床边,望着病床上的某人。 她只受了轻伤,活动完全不受限;倒是夏越,似乎比她“凄惨”许多,看这样子,还得在床上躺几天,休养休养。 外头的世界,一定吵翻了天,但好在这里,仍是安静平和的,孟夷君坐着,居然有点享受这次意外带来的片刻安宁。 终于不用再马不停蹄地赶戏,给自己一个足够的理由放松一阵子。 也是这次意外,给了她和夏越再度独处的机会。 “谢谢。” “谢什么,”夏越语气清淡,“是我让你去看清清,才碰上这倒霉事。” 不管怎样,车祸的瞬间,是夏越迅速的反应才遏制了更大的伤害。 “那个……你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她问的愧疚。 “不用,一点小事。”夏越轻描淡写。事实上他的确觉得这种“小事”,不必跟家里人汇报,于事无补不说,反惹人担心。 “还是要的吧……”孟夷君很心虚:“那个……我让经纪人谎说这次车祸很严重,所以外面……” “……”夏越淡定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电话:“……妈,是我,我在医院,车蹭了,人受了点小伤,没事,媒体喜欢添油加醋……嗯,是和她在一起。” 最后那一句话,落字轻轻。 孟夷君有些羞赧地撇过头去。 *******************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林曼迪懊恼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嘴里不停喃喃:“夏越受了重伤……夏越他……怎么会在车上?” “我就说你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白琳在这种时候总是不忘泼凉水,“都跟你说过啦,你想吃回头草可以,但别把自己折进去。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少用为妙。” “为妙?像你一样,落到连媒体多描上两个字版面都不愿意的下场?”林曼迪颇惯争锋相对,也是个连嘴上都不肯吃亏的主。 “你啊,”白琳嗤笑,倒也并不生气,“你有胆子就继续玩下去,看是你厉害,还是夏越手段高明,你别以为夏越还是当年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夏越……” 林曼迪心中有亏,眼神也不由虚了。 “林曼迪小姐,我想知道如果夏越知道是你在这场所谓的‘车祸’中动了手脚,他会怎么对付你?”白琳玩味似的看着林曼迪。 “你……”林曼迪语塞。 她知道,白琳的话虽不中听,但说的不无道理。 “是你啊,将手里好好的一副牌,打得稀烂。”白琳转头,正欲离开,却听林曼迪在身后沉声道:“你等着看,我到底,不会输。” 前女友是白月光,是朱砂痣,是男人的心头肉。 谁输谁,还不定呢。 ******************* 夏越出院的那天,孟夷君也在。 事实上,孟夷君作为病友,与夏越住同一间病房好些时候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又重拾了当年的感觉。 微妙的心跳,隐隐的心动。 当初她还是个小老师的时候,夏越也还是夏越的时候。 夏越坐在床沿,等助理收拾的差不多了,他起身,自然地向孟夷君伸出手,准备拉她一把。 他们之间的微妙与尴尬,刻意的疏离,好像从不曾存在过。 他伸手的动作,那么娴熟自然。 甚至他的脸上还挂着淡然沉默的微笑。 孟夷君也站起身来,伸手——她并没有将手交给夏越,而是在手掌相触的那一瞬间,轻轻击掌,再自然地挪开…… 动作很连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很默契,很自然。 夏越笑了笑。 走出医院的时候,媒体蜂拥而上。 孟夷君戴着墨镜,与夏越并排而立。 “夏总,听说这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策划,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夏越皱皱眉,嘴角仍含笑,摆了摆手,挡开。 比娱乐圈的人还娱乐圈,十足会周旋。 相比夏越,孟夷君就显得没那么镇定,八面玲珑了。 ——这媒体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夷君夷君,听说你的脸在车祸中受伤了,有做过修复手术,那就是整容咯?现在恢复的还好吗,能不能把墨镜摘下来给大家看看?” 女明星最忌问脸,在脸上动刀子的事儿,能随便胡说么?“整容”两字,圈中女明星个个避之不及,谁惹上谁倒霉,承认吧,即便初时被赞一句“真性情”,久了不免天天被人叨叨“脸要崩坏”、“整容怪”、“何必想不开”,不承认吧,收的砖都能盖房子了。 孟夷君隔着墨镜瞪提这个问题的娱记一眼…… 淡定淡定,沉默为金。 倒是夏越凑上来:“她不会整容。” 说便说了,还硬要加上一句:“我不太能接受女友整容,当然——修复型的整形除外,但她,脸没有受伤。” 果然,这话引来镜头无数。 心机by吸睛能力还不错。 “夏总,你刚才这话的意思……你和夷君在交往吗?” 娱记们纷纷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这事要是证实,那可是娱乐圈的大事啊!夏越多金有型,年青有为,孟夷君呢,新冒出头的花旦里还算有实力的,谈恋爱没找老富商,没钓金主,硬件看着和夏越挺配,何况这两人先前还是有过一段的,这下要是成了,破镜重圆,不可谓不是美谈。 最最要紧的是,娱乐圈向来以八卦闻名,新闻愈劲爆、愈有料愈好,前阵夏越身边,冒出了多年前上遍娱乐版的前女友林曼迪,……这出戏,可是有的看了。 “你问她。” 男主抛下一个联想性十足的答案。 第61章 缘何在(3) 孟夷君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鬼使神差地,她动了动唇:“是……” 媒体兴奋起来,得到孟夷君肯定的回答,好似得了个号令,八卦细胞熊熊燃烧。【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这职业技能杠杠滴啊。 话刚出口,孟夷君立时就后悔了。 这……她刚刚说的是啥? 果然是被车撞坏了脑子…… 夏越幸灾乐祸,微笑。 ******************* 向氏娱业举办的晚宴向来星光熠熠,这次逢向昊隅生日,金杯奖落幕,向氏特地开一场宴会,国内娱乐圈数得上咖的都来了,给足向昊隅面子。 向昊隅让了正座给正牌女友叶端晴,叶影后也会卖乖,又将座位还了向昊隅,自己伏在他肩头软语娇嗔,偶会伸出一双嫩手,给向昊隅敲敲肩解乏,把向昊隅哄得十分开心。 ……最重要的是,狗粮撒一地啊! 孟夷君看不下去了,摇晃着红酒杯走近,隔着人流,举了举杯,微笑。叶端晴也举起了酒杯:“心情不错哇,夏总来啦?” ……孟夷君微窘。 叶端晴绕过自家男友,走近:“今天是个好契机,要认识名导还是名制片,你开口,我引见。但是……哈哈,我总觉得做这些工作都是多余的,烦神又费力,你有夏总这助力,哄好他,不更容易?” “unny!”孟夷君挤眉:“你还怕媒体不会添油加醋吗?” “哈哈,”叶端晴笑得很“实诚”:“媒体?我滴大小姐哎,是谁在医院门口当着那么多媒体,亲口承认自己和夏越在交往?” 孟夷君大窘。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脑筋一抽,被带了沟里去。叶端晴拿这事笑她,她也实在是辩驳无力啊! “unny,回来……”一边坐着的向昊隅倒算是替孟夷君解围了,向叶端晴招了招手,笑道:“你跟夷君玩笑也要有度,回头夷君的‘助力’心疼了,来找我算账,我兜不住。” 这小俩口……一唱一和的! 孟夷君真是没辙了。 她笑道:“今天来捧干妈的场,替干妈应酬的,要不然,我才懒得跑来看你们俩撒狗粮……” 干妈是指“盛世”集团夫人陈香怡女士,她是孟夷君在娱乐圈遇到的贵人,这一路出资扶持,没少在孟夷君身上下功夫。 陈女士与孟夷君特别投缘,不但在工作上指点她,私底下还认了她做干女儿。她在圈里的资源,不少都是沾陈香怡的光。 向昊隅笑道:“不借陈女士的面子,我还请不到金杯奖最佳女主——”他打趣,礼貌地碰杯:“夷君,我知道你规矩,只接电视剧,不碰电影,我这里正好有不错的剧本,你有没有兴趣?” 向昊隅开口说是“不错的剧本”,那一定错不了!向氏都是大投资,lg即口碑。 孟夷君当然有兴趣! 她见好不收,挽着叶端晴胳膊:“向总要是借小美人一用,这部戏,我参定了!” 有叶影后加持,收视保障啊!明见的好处不说,跟unny这样的演技派飙戏,真是过瘾! “鬼丫头!”叶端晴笑着抱她,忽眼神向不远的地方落定,附她耳边轻轻说:“你自己玩儿吧,接下来你主场,我和向先生坐着看会儿戏。” 孟夷君眼角微上扬,稍滞。 夏越站在场下,觥筹交错。 ******************* 这种场合,碰见是难免的。 她握了酒杯下场,有意识地往夏越相反的方向走去。 席间也有大导与她交谈,言语之中颇有意思,她凭自己喜好,将橄榄枝递了回去。舞池里,燕舞莺歌。 她便觉得很没意思,不如早早散去的好。 很突然地,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孟夷君皱了皱眉头,很不情愿地收回了目光…… 余光所及处,是碰了头的夏越和林曼迪……也说不上是谁先接近谁,就那么自然地,两人举杯靠近,熟稔默契。 孟夷君心里真不好受,心说夏越还真不给面子。那天在医院外面,媒体都炒偏了他俩的绯闻,外界看来,孟夷君与夏越,多多少少还存着从前的情分,复合还是有望的。 可今天…… 这不是糊她孟夷君脸么? 唉,她倒了一杯红酒,仰脖而尽。 这脸还真疼。 ******************* 林曼迪笑得妩媚温柔。 她现在是单身,大好的青年才俊,她爱勾哪个是哪个,从前与她有过旧情的夏越,如今事业蒸蒸日上,相比富豪榜上那些啤酒肚秃顶的老头,夏越年轻有颜值,条件好过太多。 她自然心思微动。 她相信今晚的自己是明艳动人的,微笑迎上去的样子,也有几分媚态娇憨,醉酒醺红的脸,使她看起来很有少女时代的感觉——那是夏越所熟悉她的一切…… 有他陪伴的少女时代。 会不会心动? 有一瞬间的错觉,似回到了从前? 她就赌这一瞬间。 记忆中的夏越,很温和善良,对她特别特别好。他们少年时留学海外,夏越能驱车跨越几个州来陪她共度圣诞节,只要她高兴,少年的他愿意做任何事。 当年谁都知道,夏越对林曼迪好啊…… 好到她足可认为,即便有一天她背叛了他,夏越依然会站在那里,敞开怀抱,等着她回心转意,重新回到他身边。 她不要脸么? 可是当年她真是这样想的,她找下家又如何?夏越也不舍得她受苦的! 林曼迪收回恍惚的眼神。 提醒自己,此刻,她是站在夏越的面前。 媚态娇憨,一如从前。 她想要,回到夏越的身边。 ******************* “你还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她笑着,用她自认为的最像她少女时候的微笑,贴近夏越。 夏越眉色轻淡,看不出喜忧。 “你和夷君,说过些什么?” 凭他的智商,即便再后知后觉,也该猜到,一年前,他俩之间无缘无故的疏远,究竟为何。 总会有人,在他俩之间,做了些什么。 “我?”林曼迪一脸讶然,她没想到夏越问的这么突然。他虽然声音不响,但那语气,很明显掺着“质问”。 夷君夷君……还叫的这么亲切。 “夏总,你在说什么呀?”她笑了,温柔娇憨,用她曾用在别的男人身上的招数,她自信没人能抵挡她的温柔。 但她也有点心虚,既然夏越这么问了,那就表示他已经开始怀疑,怀疑一年前他和孟夷君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人为的误会。 夏越蹙眉,并不打算再与林曼迪深究,他刚准备迎向人流,被林曼迪拦住:“夏越,我们之间,就这么没话了吗?” 傲慢地,嘴角上扬地,那样的林曼迪。 像极了从前。 夏越回身,又站回到她身边。 他放下红酒杯,轻声:“前一阵子,我遇见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那不是意外,我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确证。我也相信,‘车祸’并不是冲着我来的,在别人看来,我没可能会在那个时候坐进那辆车里。——索性最后平安无事,我也不打算深究……”他顿了顿,眼神轻轻地擦过林曼迪…… 不再是从前的温柔。 林曼迪险些打了个寒颤。 真是冷,从心底里发冷,……她觉得自己在夏越面前,毫无秘密可言,他连警告,都这么云淡风轻,却很难让人不重视、在乎。 但终究还存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夏越对她毫无情谊可言吗? 那为何,他知道自己做了那样的错事,手头也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却愿意不再追究?在他心里,她林曼迪,分量多少还是比孟夷君重的吧? 毕竟他们相识那么多年。 相爱那么多年。 “夏越……你对我,还有感觉吗?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可能了吗?回到从前,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好吗?我不介意那个孩子!你有孩子,我一点儿也不介意的!只要你对我还像从前那样好,那个孩子住在我们家也没关系!” 林曼迪情绪略微激动,她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还是禁不住夹着哭腔喊了起来……她拉过夏越,将头埋下,轻轻哽咽。 她太了解夏越,以前夏越是不忍心看她哭的,更何况她都低声下气先表明态度了,她愿意重来…… 换作以前,夏越不会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他轻轻推开林曼迪,两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气息温和却陌生:“我不愿意回到从前。扬头从容向前的步伐,特别踏实。” “夏越!”她哭着:“你就不怀念以前了吗……以前,我们那么好呀……” 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的目光。 夏越微滞,说道:“十年前你也不曾留恋,现在,更不必。” 补刀的时候特别干脆利落:“我都忘了。” 林曼迪看着夏越离开的背影,眼泪落寞地流下。 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她十足演成了一个笑话。 “夏越,你不要后悔,我林曼迪,一定会站得比你更高,拥有比你更多的财富与地位……” 她心里默念。自以为下了狠心。 眼泪却仍是收不住。 第62章 要作死(1) 孟夷君一个人喝闷酒,忽然感觉身前有一道阴影投下,她侧身,本能地避开,挥了挥手——并没有看眼前这个人。(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不是导演就是搭讪的某个投资人,反正她都不约,也就懒得理。 夏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举酒杯轻轻碰了碰她手里的杯,也没说话,就了一口酒,放下杯子,静静坐着。 孟夷君觉得有些不对劲,终于回神,抬头看清夏越的那一瞬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微眯着眼睛,虽没说话,但那眼神就是在问——“是你?” “你怀念吗?” 夏越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眼神在孟夷君脸上飘忽离去。 怀念什么? 怀念他们两个“同居”的那一段日子,每天晚上去逛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他做饭,她拆着零食看电视?怀念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披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夏越迎上去,手里拿着电吹风,笑着给她吹干头发? 是啊,很怀念,她至今还记得夏越的怀抱,清凉又温暖,有她熟悉的气息。 只是,这些都不再是她的了。 ******************* “她跟你说过些什么?”夏越不动声色。 孟夷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林曼迪。——她说过些什么? 想起这件事,孟夷君就心里泛酸。朱砂痣啊朱砂痣,曾经的林曼迪那么美好,她和夏越的过去为无数人歆羡,一对璧人啊!初恋就是初恋,林曼迪的位子在那儿,谁也无法撼动,她就是夏越的过去,深入骨子的过去,这是事实……和夏越在一起,就必须接受他曾经轰轰烈烈的过去,这些道理,孟夷君都懂。 可是……能接受初恋的现任女友很多,能接受初恋和自己未来老公有个孩子的女人,又有几个呢? 孟夷君是喜欢清清的,清清肯听话,对她也很依赖,她完全不介意清清,在未来的日子,非常愿意和夏越一起,把清清这个从小没妈的孩子抚养长大。 这是她曾经的想法,她对未来的规划,从来都有清清的一席之地。 可是…… 她喝了一口酒,脸色醺红:“为什么要骗我?” 是啊,她可以接受清清,并且很爱很爱清清,但这不代表,夏越可以骗她,向她隐瞒清清的生母是林曼迪这一事实…… 一年前,林曼迪来找过她,跟她陈述的这一事实,至今令她心颤。这也是造成她与夏越隔阂至今的原因。 她很介意夏越骗她。 “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一愣,脑中已经回旋过无数片段,深究是否真有自己的疏忽,令孟夷君不悦? 但真想不起来了。 “清清是她的孩子,”她轻轻扬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谁?” “还能有谁……” “林曼迪?”夏越蹙眉。 孟夷君沉默不语。 “你信?”他呵了一口气,笑起来。 眉眼之间,还有当年的感觉。 孟夷君起身,扬手就要走。 她十足不喜欢夏越这反应——她已经很生气啦,气他的隐瞒与欺骗,可是他呢,说起这事来,居然很平静。 连解释都没有。 正当离开时,忽然觉得胳膊处传来力道,将她生生拽回。 “别生气了……”他转到孟夷君身前,看着她:“这事我能解释。”他微顿,忽然上前,不顾场合,一把将孟夷君揽在怀里:“一年前突然不理我,是因为,你以为清清是林曼迪的孩子?” 她本想挣扎,但终究抵不过那样的怀抱,那样,熟悉的气息。 “是,”她点头,“我不喜欢你骗我,骗我,就代表,你还在意她。” 美好的初恋,持续多少年的感情,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这些,都是他和林曼迪的过去,是她孟夷君无法插足的过去。 “没有,不是这样的,”他的语气有些急促,环住孟夷君的胳膊也收紧了力道,他在害怕,害怕又一次的疏离,“你……信我吗?清清不是她的孩子,他是……” 夏越及时顿住,没再说下去。 那件事情……另外再算,现在,他只需告知孟夷君,清清真的不是林曼迪的孩子! “真的吗?”她微哽,吸着鼻音。 他圈住孟夷君,力道更紧。 “那些都过去了,我跟她之间,再没可能。” 两人牵手离开,穿过众人诧异的目光。 向昊隅握着酒杯,轻轻揽过叶端晴:“unny,这两人吸睛啊,今天寿星的焦点,又给这两人糊掉了,哈……” 叶端晴仰头,一脸娇俏。 ******************* 一路风驰电掣。 孟夷君有些心焦,提醒他:“开车小心点。” 他不动,右手握着她的手,久不松开。 久违的气息,将沉睡的细胞一一唤醒,他这时才觉得,有孟夷君陪伴,那才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他的家。 这里,孟夷君有一年不曾踏足了,但刚进大门,熟悉的味道仍旧扑面而来。 以前这个家挺热闹,清清在客厅里玩,阿姨在厨房做饭,整个家,都在等着先生的归来。他总是加班,很晚才到家,但家里的灯火总会等到他归家才熄。 后来孟夷君搬了进来。他们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 生活很简单,却很幸福。 现在清清已经不住在这个家里了,清清有爷爷奶奶疼爱,夏越的父母会照料好这个孩子的一切,夏越的“家”里,少了孩子,也便冷清许多。 “怎么了?”夏越笑着看在客厅里发怔的孟夷君。 “清清不在啊……” “是啊,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家里……只有一个人…… 不知为何,孟夷君鼻子发酸。她离开之后,灯火寥落,生息不再,夏越仍然守在这里,没有搬回他父母的家里。 他每天晚上从公司回来,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会不会感到孤单? “别动……” 孟夷君刚回神,发觉夏越就站在她眼前,抱着她…… “我背你上去吧……”他把孟夷君的头抵在自己胸前:“吃完饭,要不要逛一下超市?” 还像以前一样。 第63章 要作死(2) 谁说的,男人做饭的时候最性感。 这点孟夷君深以为然啊! 她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薯片,电视里播着娱乐新闻——她还时不时探头看看把热血洒在厨房的夏越…… 翻炒,抛锅,小火。 这小伙子做的还挺利索。 孟夷君拖着棉拖,手里捏着薯片袋子,站在厨房门口,观察大厨的一举一动。 夏越开了小火,看着斜倚着门框出神的孟夷君,温柔笑道:“再等等啊,一会儿就好,饿啦?” 还真有点饿。 “零食少吃点,不健康,一会儿吃不下饭……”夏越走到她跟前,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般,又自然地抽离。 不健康……零食还都是你给买的啊! 孟夷君腹诽。 ******************* 菜上了,四菜一汤,都是夏越一个人搞定。 蒜蓉鲍鱼,京酱肉丝,爆炒鱿鱼,再加一个小青菜,西湖牛肉羹充当一汤,看起来健康又有食欲。 孟夷君还真是挺佩服夏越,有大厨本色,这工作狂的样子,看不出来还挺居家! “怎么了,——应该都是你喜欢的菜色吧?”他小抿了一口酒,口齿有些含混:“一年没来吃饭,口味都变了?” “没有,只是好奇,你厨艺怎么这么好……”她趴在桌子上,盯着满桌美食,眼睛放光。 “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中国留学生厨艺都很好,”他笑笑,眼睛干净清澈,“被逼的。” 这倒也是,中国留学生应该不会习惯吃国外料理,还是自己动手,能丰衣足食,她也在美国待过一段时间,感同身受。 开动。美食在前,还讲什么矜持! 夏越见她食欲大振的样子,颇感高兴:“什么时候想吃了,告诉我,你喜欢的菜,我都会做。” 孟夷君一顿,拿筷子的手都滞住了。 人间烟火,寻常人家,就是这种感觉。 “我挺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含糊地掩饰。 ******************* 孟夷君轻轻撩开窗帘一条缝,轻声叹:“完了,今天回不去了。” “怎么……?” “狗仔啊,”她摊手,“有狗仔蹲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道明天的娱乐版,会写得多难看。” “现在送你回去。”夏越心中有数,他的任何举动,都必以孟夷君为先。她现在是明星,公众人物,在绯闻男友家里过夜,自然会引来非议无数。他们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几点了都?现在出去,头条得是‘孟夷君夜宿男人家,深夜才出’啊……”她心有戚戚。 狗仔颠倒是非的能力实在是太强悍啦。 “那就……住一晚?” “那明天的头条……不得写成我俩同居?”她耸肩。 还真是麻烦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夏越哭笑不得。 却一把揽过孟夷君的肩:“写就写,我们本来不就这样?” ******************* 夜色很浓。 男人推门进,登时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旖旎,香艳,光影逡回,有女人的味道。 陈默君皱了皱眉。 这是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空间本来就很大,卧室在最里面,外面是商务会议室,还有客厅,要想知道是谁进了他房间,一时还挺难。 他脱了外衣,将西装挂起。知道来者不善,必有目的,是谁暂不论,但这女人居然有如此神通,知道他今晚下榻在此,并且拿到了门卡? 他在沙发上坐定,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很久,这人……总该出来了。 翻一页书,仍坐着。 每晚临睡前,他都有看书的习惯,媒体给面子,称他“儒商”,他心里颇不以为然,商就是商吧,还“儒”呢,识几个字,就迫不及待给自己划阶级啦? 他喜欢赚钱,业余爱好就是赚钱,他太沉迷这过程,那是真真正正地,通过自己的实力,将财富拥入囊中的过程,成就感,商人都爱这个。 钱来了,麻烦自然也来了。 比如今天浴室里的这个麻烦。 陈默君已经大概猜出了来人是谁。 最近与他有过交集的,对自己自信非凡而又胆大妄为的,美女,还真不多。 他仍坐着。 浴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蒸氲的暖气随着出浴的美人,一同进入他的视线。 “陈先生,好啊……”美人笑靥如花。 “曼迪,你出现在我的套房里,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陈默君看都没看林曼迪一眼。 “误会?陈先生,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林曼迪虽仍娇嗔着,但口气里,多少透着不悦。 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老男人,装什么道士! 是她林曼迪没有魅力吗?脱成这个样子,送上门来的,她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连一个老男人的魂儿,都勾不住? 陈默君侧身,准备拿电话。 “陈先生,你要干什么?”她仍然保持镇静。 “打电话,问一问酒店管理层,我的套房,为什么会让陌生人进来?” 她巧笑:“陈先生是生意人,做事讲究结果,去追究前因做什么呢?”她推过了陈默君的手,动作温柔妩媚。 ******************* 空气里蒸氲着红酒的味道。 夏越扶着孟夷君细腰,两人在客厅里就着音乐小步跳舞,动作懒散,并不是严肃正经的舞步,只是饭后消食无聊之举。 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舞步,闲话家常。 “反正今天也出不去了,就住这儿吧,和以前一样,你睡东边那间房。” 狗仔也是不容易,通常一蹲蹲一整晚,敬业啊。 “也只能这样了……”明知道明天会被新闻瞎写,但她也没办法啊,现在出去,被狗仔撞上,照样写得很难看。 “放心,”夏越笑得动人,附在她耳畔,“我有拉窗帘。” “……” 那倒是,拉窗帘是个技术活,娱乐圈多少大料,都是没拉窗帘给闹的啊! 两人坐下。 他给孟夷君满了一杯红酒。 她喝过少许酒,浅醉微醺,脸色略略红润,在夜色灯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夷君,”他也喝了酒,情绪有些波动,“我很想你,这一年来……很想念你。” 夏越与她并坐,伸手靠近,轻轻将她的小手拘在掌中,孟夷君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她心里多少还对往事介怀:“我也……有时我也会想你,但是……想想,又很嫉妒林曼迪,她拥有从前一整个你,你们从少年时候就在一起,共同走过那么美好的青春……即使后来分手了,她也是你心里最重要的存在,她烙印在你心头的记忆,永生都难抹去。” 她说着,便往沙发上缩。 微醺的状态,她才敢这么说,她才会说这么多。 “介意……她?” 孟夷君点头,她这时眼中已蓄满泪水,只要再说及伤心处,那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 “不必介意,都过去了。” 男人永远都能那么理智,冷静。 “没过去呢,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她轻声抽着鼻子,“青春少年,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因为她是林曼迪,是你的青春,所以在她告诉我,她是清清的妈妈时,我才那么容易相信……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那么相信,那么失魂落魄。” 一年的隔阂与误会,仅仅因为,说话的那个人,是林曼迪。 曾经在夏越心里至关重要的,初恋。 夏越抿唇,似有所动。 他终于明白林曼迪给孟夷君造成的阴影,是这么大。 看来,有些话,他不得不对孟夷君说了。 ******************* 林曼迪披着浴袍,扭着水蛇腰,身姿曼妙。 她缓缓靠近陈默君。 她今天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自己年轻貌美,这几年周旋身边的男人不计其数,她不信陈默君一把年纪了,家里守着个二婚黄脸婆,会对外面的莺莺燕燕完全无动于衷! 陈默君拿书挡开她探来的手:“林小姐,你自重,我家有妻室,今天我们共处一室,传出去,难免让人误会。” 林曼迪忍怒,窘道:“你对我,完全没有感觉吗?” “我老了,年纪都可以当你爸爸,我对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完全不做他想。” 陈默君与太太陈香怡都是二婚头,外界盛传,他俩虽是半路夫妻,但感情极好,结婚这么多年,相敬如宾。 这有钱的华侨老头,甚至为博二婚太太一笑,砸钱给太太开娱乐公司玩,在老婆身上,很舍得花钱。 林曼迪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看谁都觉得土松能撬墙角,男人嘛,没有不沾花惹草的,现在未动,只是时机未到。 她要找下家,陈默君是很好的选择。 既然陈默君能对自己有点年纪的老婆这样好,那撬动墙角之后,天天面对着水葱似的小娇妻,还不更爱的专心痴心? 再说,陈默君好歹有“儒商”之号,气质还是有的,长得也不差,比起富商圈子里那些油头大耳的老头来说,好过太多。 性价比高啊! 这里还有一层,陈默君的太太陈香怡,是孟夷君的靠山,也不知孟夷君使了什么花招,陈香怡对她真是好,部部大制作大投资的戏,都给孟夷君演,在孟夷君身上,可谓下了血本。 她潜意识中较着劲儿呢。 同孟夷君。 第64章 要作死(3) 陈默君肃了神儿,终于不再想与林曼迪纠缠。 “出去吧林小姐,我要看书了。” 他盘腿,打坐,像电视剧里禁欲的老和尚。 还真是个石锤老头,冰凉冰凉的,没有半丝儿人情味。 林曼迪被拒绝的这么彻底,她脸上挂不住,一时愣在那里。 “林小姐,再不走,我要喊人了。” 语气生硬冰冷。 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林曼迪又羞又窘,匆匆地缩进角落,褪去浴袍,仓促换成了自己来时的衣服,……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倍感羞辱。 她连头发都来不及整理,拿了自己的包,狼狈而走。 “林小姐——” 房间阴影深处,陈默君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回,少了冰冷与不屑,加之更多的叹息——大概他也觉得林曼迪的遭际实在太容易让人扼腕叹息了。 她还那么年轻,本该有美好的人生。 但是……她已经过早地堕落。她的眼神充满了对外人的不信任,眼神里有内容,虚华的世界,酒色人间,都在里面。 尽管她的外在,仍是那么光鲜亮丽。 林曼迪站住,本能地回头。 “林小姐,听我一句劝——你还年轻,有大好的人生,不应该虚掷光阴,利用美貌透支青春,名利场中,谁是真心对你好,谁贪恋你的美貌同一时的欢愉,你应该都清楚。” 她低头,有眼泪流出。 但只在那一瞬间,抬手将眼泪擦干,又倨傲地扬头…… 夺门而出。 ******************* 陈默君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仍旧看他的书。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面带微笑。 电话那一边,是他一生的珍藏。 “太太?你在做什么呀?饭有没有好好吃,鱼喂了吗?哎哎,我都好,我在外面都好,过两天就回来啦……你不用担心,想要什么礼物,给太太带回来……” 这世上,总有些人,让人感到温暖。 像阳光一样。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定义人们原以为世间早已不存在的真情……比如电话那头的这个“太太”,有点年纪,并不算太漂亮了,尽管年轻时候她是个光彩照人的美人,但到底没能躲开时间的侵蚀。 ——不美貌了,但仍有人爱。 并且将永远爱下去。 “太太,有件事,我记起要跟你说。你的女儿,既然已经找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相认呢?你虽然现在也可以对她好,但我觉得,女儿也许会更愿意光明正大与自己的妈妈住在一起……我也会好好照顾她,地位、财富和资源,能给的,我都会给,你的女儿,我会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 孟夷君歪在沙发上,有些发困。 但她并不想睡觉,只是酒精的作用使她看起来有些困乏,她的思维仍旧很清醒。 夏越半蹲下,握着她的手。 他难得的严肃:“夷君,她已经不在了……不在我心里,好多年。” “忘得了吗?”孟夷君抬了抬眼皮。 初恋总归是美好的,不可忘,不忍忘。 她吃醋。 “有些事情,比你想的更糟糕——我一直,假装不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有些模糊,剥开久藏的秘密,对他来说,是皮肉割裂的痛,从前他不愿提起,但现在,……或许应该拿出来谈谈了。 孟夷君微微倾起身子,静静听。 夏越的反应告诉她,他有难言的话,要说给一个人听。 这将是一个秘密。 从无人知道。 “mandy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初恋,”他苦笑,“很多年前,我走出那场阴霾之后,心里就再也没有装过她。” “夷君,很多年前,我就将她忘了,彻彻底底地……” “有一年,金融风暴席卷亚洲,我们做企业的,谁也没能躲过,当时,我爸支撑着夏氏,举步维艰。那段日子,对我们家来说,真的很难……” “那时,我还和mandy在一起,很年轻,很青春,没有想过太多,只知道,就算没有家庭支撑,我将来也能够给mandy多过温饱的生活……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让她过好日子。我当时真的只有这一个想法,我希望mandy快乐、幸福……因为在此之前,林家已经遭遇了变故,mandy经历了从千金小姐到普通人的过程,用她的话说,就是家门突变,受尽冷落,一夜之间发现,从前追捧她的同学,突然都不见了,媒体也不再捧她,除了她是我女友,偶尔提上一笔,语气也是不屑,认为她高攀了……” “那段日子她很不开心……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受不了诱惑,心太高,她做了再也无法回头的错事……她劈腿,还被我妈撞见,如果我收到的邮件信息无误的话,那应该是在酒店里……” “在酒店里,被我妈捉奸在床,”夏越顿了顿,经久的时间已经抚平了他的伤痕,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平波无澜,“她那时,还在和我交往,我们的感情,仍在存续期。” 只是“捉奸在床”这四个字,仿佛天生长着刺,听着就让人似锥心,疼痛难忍。 他的声音悄然滑下: “我妈一直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我是隔几年才知道的,但终究还是知道了。起先的几年,不懂事,对我妈,是有过怨的,怨她态度强硬地拆散我和mandy,后来,知道了我妈的苦衷,我仍然没有回国,并不是逃避mandy给我带来的伤害,而是……我对我妈愧疚,她费尽心思保护我,我却……曾怨过她。” 不善言辞的儿子,能让误会横埂在母子之间,这么久。 所以后来才有了清清。 他的母亲一直很喜欢孩子,希望能早早抱孙,这个孩子,是为全老人家盼孙心切,而不是为他养的。 那段时间,他沉浸于学术事业,加之林曼迪对他的打击,他完全没办法开展新的恋情,只用这种方法,养了一个清清。 希望清清能给老人家带去一点欢乐。 他知道自己会很晚才结婚,甚至不结婚。 然后才有了多年前在美国医院与孟夷君的相遇。 怦然心动的感觉。 ******************* 孟夷君酒醒了大半,半是惊讶,半是吓的。 这些,夏越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即便是在他们交往的那段日子,夏越仍然只字未提。 “夷君,我坦诚对你,也希望你,同我不要有隔阂……”他握紧了孟夷君的手,眼神真挚,“我心里真的没有她,再没有她。” 她有些激动,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对夏越步步紧逼,以致,他将如此不堪的往事,撕裂开来,赤/裸/裸地交到她面前。 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过去?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林曼迪不再是心中珍藏的美好初恋,他不会再想念。 她的伤害,反倒成了成全,成全他,再不用思念。 月光从窗缝间透过,照见了他们的脸。 此时也不管有没有拉窗帘了,夏越抱着她,落下深吻。 这静谧的夜,最能让人心安。 ******************* 第二天一大早,出门去片场的孟夷君,迎头赶上蹲守了一夜的狗仔。 狗仔见她这样大大咧咧给人拍,一时居然也懵了,并没有上前堵她,只换了多角度拍了几张照片便离去。 舆情是可以想见的。 昨晚狗仔的“战绩”见报之后,孟夷君一时又成了舆论焦点。 夏越自然也没能幸免。 在片场休息的时候,她刷新闻,看见了夏越的采访视频,视频里的他,精神饱满,很爱笑。 记者问他:夏总,你和夷君昨晚流出的照片……是不是代表你们当天都在一起? 问得很含蓄,记者也不敢太露骨啊,深怕夏总翻脸。 但夏总的回应一点儿都不含蓄:“我们是一晚上都在一起,我们工作都很忙,彼此很享受能够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 记者见他态度还不错,便得寸进尺:那么夏总,你和夷君……现在是什么关系?彼此都是单身吗? 这种问题,要是在平时,那可是要揭当事人火气的,谁问谁遭殃啊! 但夏越今天心情十分不错,他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我们是男女朋友啊,对,是这样,我们复合了,从前失去的,现在都会珍惜。婚期?婚期没定,只要她愿意,我随时可以娶。” 孟夷君看着屏幕里的夏越,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轻轻地动了动手指,滑屏,锁键。 将夏越装在心里。 今天阳光真好。 叶端晴顶着皇后头饰,走过她身边,挑眉:“哟,小妞儿,昨晚睡的香啊?我一觉起来,外面都变天啦!” 她笑,藏着羞窘与赧然。 第65章 完结篇(1) 房间里,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阳光从拉严的窗帘前晃过虚浮的影儿,投下点点光斑。 床上被子凌乱,枕头横七竖八。 又度过了昼夜不分的24小时。 她躺在床上,动了动唇,用手去挡刺眼的阳光。凌乱的头发像枯草一样黏在床上,她随意揉了揉,却不小心压住了长发,头皮处的痛感很快传遍全身。 电脑开着,视频不断地重复一则娱乐新闻—— 视频里的人光鲜亮丽。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目前我很享受恋爱的感觉,应该不会过早地步入婚姻……退圈?这个暂时没打算,我主张女人婚后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谢谢大家的关心、祝福,谢谢!有好消息一定同大家分享!” “我只等孟小姐松口啊,当然希望尽早把孟小姐娶回家……”夏越看着女友的眼神温柔得要腻化——“希望她成为夏太太,和她在一起,很轻松,很开心,我现在很珍惜能够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忙?事业归事业,女友还是要陪的,再忙,只要自己想,总能抽出时间来……” 他的声音,很熟悉。 温柔,对着另一个女人。 林曼迪从床上坐起,一跃向前,狠狠合上了电脑。 视频里,夏越和孟夷君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久躺不起,这一个跃身用力过头,顿觉头晕目眩,险些跌倒。 全世界都在庆贺这一对璧人破镜重圆,全世界都在恭喜她们!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蜷在公寓里,借酒消愁,颓丧得没个人形……要是她今天醉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吧? 她记得很多年前,在留学生宿舍,她和同学开完par回去,醉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夏越陪在她身边,一整晚,都是他在照顾醉酒的她,替她处理呕吐物…… 她醒了,夏越已经煮好解酒茶,炖好热汤,眼神关切而心疼。 她多怀念那个时候。 为什么夏越不能够等等她? 如果不是孟夷君的出现,夏越现在,应该还会是她的吧? 毕竟她太了解夏越,从恋爱时起,夏越便对她关怀备至,他们是天生一对,当年媒体公认的佳偶天成。 即便多年之后分手,只要她林曼迪愿意回头,夏越一定还会等着她。 一定。 夏越从不忍心叫她哭。 而打乱这一切的,是孟夷君。 孟夷君。 都是因为她。 ******************* 娱乐圈在风平浪静三个月后,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如平地惊雷,激起浪涛无数。 炸得整个娱乐圈热血沸腾。 知名狗仔工作室拍到华侨儒商陈默君与女郎夜会酒店!而这个女郎,正是陈默君的太太陈香怡女士公司力捧的当红炸子鸡——孟夷君! 几个月前孟夷君和金融新贵夏越刚高调复合呢!这回……又闪电劈腿火速绿了夏越?! 时人感叹,真是贵圈太乱吶太乱。 狗仔工作室还贴心地附上自制关系表: 孟夷君是陈香怡干女儿,陈香怡又是陈默君太太,陈默君又和孟夷君…… 再加一个夏越,这场戏,真是精彩啊! 这闹剧,一时之间,满城风雨。 微博热门连续三天首榜,跌都跌不下来;网友们大呼“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贵圈真乱”;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们的非议…… 又是不拉窗帘的锅啊! 有人调侃,陈默君和孟夷君挺猴急,拉个窗帘又不费事儿…… 一时之间,当事的几人被推到风口浪尖。 娱乐圈这名利场,本来就是一条关系攀结的利益链,孟夷君这两年来势头大好,有人捧,有人砸钱给资源,不知挡了多少人的道;又加之和夏越这种年轻有为的二代坠入爱河,眼看着就要谈婚论嫁,嫁入豪门,同一圈子的人,不知有多少眼红的。 这时孟夷君出了事,等着看笑话的人,排了长队,且盼着呢。 孟夷君撬谁的墙角不好,偏偏掺和上了陈香怡老公,陈香怡名义上也算她干妈,这一来,乱了辈分,在圈里名声多难听吶! 再者,陈香怡一直都是孟夷君的靠山,孟夷君太会挑事,这下和陈香怡闹翻了脸,以后在圈子里,还不是谁见谁躲、人人喊打? 有些坏心思的人,都在等着看孟夷君怎么收场。 大多数人,都有此劣根性。 人贱时则踩,人贵时则妒。 孟夷君也是倒了大霉了。 ******************* 街角西餐厅,高峰时段人少,安静。 窗边的座位,视野极好,能见外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身边又有半垛矮墙遮掩,将身子缩进一点,便能挡住视线,教人看不清。 她戴着帽子,将帽檐压低。 “要两份da牛排,你们干式熟成的制法应该正宗吧?我去过你们在多伦多的老店,我希望da牛排的口感能和多伦多店一样……别砸牌子哦!” 林曼迪笑着合上菜单,交给侍者。 她今天的心情很好,好到一向讨厌与服务人员多搭话的她,都愿意和侍者开个小玩笑。 “好的,小姐,我们店的da牛排是招牌,不会让您失望!” 侍者很敬业,面持微笑,态度十分好。 林曼迪的心情更好了。 她突然发现,多对人笑笑,这感觉也并不是那么糟。 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林曼迪看着门口的动静,脸上现出一丝虚浮的笑,但如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 她凛直了身,调整了一下坐姿。 看身材,是个中年妇女。 这阿姨的打扮极其古怪,大热的天却还裹着丝巾,丝巾将脖子盖的严实密不透风,多出的一截,被她用手扯起,遮住了下巴和嘴。 进了店,她都没有要摘下墨镜的意思。 林曼迪抬起下巴,笑了笑。 这阿姨仿佛身带定位功能似的,很快找到了林曼迪,朝她这边走来。 坐定,叹息。 “素姨,这里……热。”林曼迪笑得淡定从容。 常素摘下了围巾,墨镜却仍不摘,看她这样子,似乎心情不太好。 当然该她心情不好,儿子又给人戴了绿帽,她当妈的,能高兴得起来吗? 第66章 完结篇(2) “素姨,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牛排,”林曼迪贴心地剔了骨,将牛排递给常素,“以前在多伦多,你带我和夏越吃过,干式熟成,特别嫩特别嫩。” 她笑着的时候,特别单纯干净。 常素差点以为,坐在她面前的,仍是学生时代的林曼迪,那个孩子,十七八岁,满脸胶原蛋白,嫩得能掐出水。 “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将语气放冷、放淡。 “哦,没什么,”林曼迪很云淡风轻,“素姨,我们先吃牛排。” 常素有些生气了。 明明是林曼迪一通电话打给她,约她有重要的急事要商,在这家西餐厅见面,她来了,林曼迪却告诉她没什么? 先吃牛排?! 她哪有那个吃牛排的心情! “林小姐,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你只是拿我这个长辈开涮的话,那我真没那个闲工夫陪你!” 常素推开了牛排,站起来,拿着包就要走。 “素姨,急什么呢,”林曼迪也紧跟着站起来,笑道,“我只是关心你,希望你先填饱肚子,省得一会儿承受不了打击,晕了或是摔了,夏越找我麻烦怎么办?” 她仍然这么美,但笑得令人战栗。 林曼迪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扔在桌上:“喏,自己看看咯,素姨,这是你要的‘重要事’!我一番好心,先给素姨打个预防针,素姨还不领情。” 常素有些犹豫,略忖之后,还是拿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叠彩印的照片,黑乎乎的,拍的不是很真切,如果不仔细看,情急之下还真看不出什么…… 但是,有几张,背景太熟悉了,她刚刚在微博热搜里看到过……全国人民都看到过。 照片是成套的,同一个系列。 甚至大多数照片,是媒体未曾披露的。 她攥在手里的,还是独家。 孟夷君夜会酒店,在窗户边上,孤男寡女一同入镜。 虽然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被捕捉到,但深夜、酒店、孤男寡女,这些因素都已很明显,能发生什么呢? 媒体已经将话说得很难听,不堪之事,想也能想到。 常素的嘴角微颤:“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素姨,这些东西,媒体只披露了一部分,其他的,你提前看到,及时公关,应该不至于让夏氏太丢脸吧?” 林曼迪倒似还存着“好心”。 常素还没有完全被气糊涂:“这些照片,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曼迪早已破罐子破摔,完全没有周旋隐瞒的意思:“是我叫人拍的。” “你……”常素气极,也不顾体面与风度,伸出一根指头,便指着林曼迪。 林曼迪笑道:“素姨,照片是我叫人拍的,但不齿之事,又不是我强按着那两人的头,逼他们做的!您未来的儿媳,做出了这种苟且之事,您不找她算账,冲我撒什么气呀……” “谁说她是我未来儿媳!” 常素气得头晕目眩,完全来不及深思是否中了林曼迪圈套。 只要她一闭上眼,当年林曼迪在酒店……那不堪的一幕,便重重在脑中反复。 如今……历史居然重演! 林曼迪的心思很简单,她得不到的,也不能让孟夷君轻而易举拥有!她已经够惨啦,失去了初恋,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夏家少奶奶的地位,甚至连尊严也失去了……只能终日饮酒,痛苦度日。而孟夷君呢,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点家世都没有的孟夷君!她凭什么可以和夏越谈婚论嫁,准备嫁入夏家?她凭什么可以成为媒体争相报导的对象,成为女人歆羡的“成功者”? 陈默君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林曼迪都主动投怀送抱了,这老头子还假正经,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林曼迪”三个字就是招牌,漂亮时尚性感,是尤物,是女神,只有她不想拿下的男人,没有主动拒绝她的男人。可是陈默君做了什么?对她居然没有一丝想法…… 既然这样,她也不必客气了,索性一毁毁双。 只要计划周密,借名同时将孟夷君和陈默君约在酒店,同一间房,不是什么难事,再安排好狗仔工作室去拍,营销策划,顶上微博热搜,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炒的跟真的一样,再简单不过。 这世道,就怕人言可畏。有些事情,一旦炒到了一定热度,在大众的心里塑成了既定印象,即便日后再澄清,用处也不大了,毁掉的名声很难再回来,如果反复解释,反而要招来大众的反弹性厌恶。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她林曼迪高兴! 既然谁都不在意她的心情和感觉,那么她做事,也只需招自己高兴就好。 “素姨,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但我并不在意,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只想提醒你,”她笑了,笑得妩媚招摇,“素姨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既然夏越眼下给你找的这个儿媳,也是个偷腥的猫,你对她,就应该像当年对我一样!手段要雷霆,动作要快、要狠!那个孟夷君,既然能勾到夏越,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我怕素姨吃亏啊,她要是装白莲花,一脸无辜样,把素姨骗得晕头转向,——您一时心软,可怎么办?” “林曼迪,你够了!” 凭有再好的素养,常素也无法抑制怒火,林曼迪的一词一句,都在挑衅。 “我不够,素姨,我还没说够呢,”她笑着,换了另一副脸目,柔声细气,“我只是希望素姨能公平点呀,同样是给夏越戴绿帽子,您不能只针对我,她孟夷君不还是一样去同别的男人开房!” “啪——”一声脆响,林曼迪觉得自己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一抬头,常素正看着她。 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就那么瞅着她。 “mandy,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说这种话,像话吗?” 她这一次,语气里没有高高在上的责备,反而夹了更多的无奈与辛酸。 常素拎起包,顿了一下。 离去。 只留林曼迪一个人站在那里,怅怅然。 第67章 完结篇(3) “妈……?妈你怎么了?” 夏越接了电话,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外面还不够乱,乱不了他的心,但他妈这一通电话打来,着实教他难受。 常素并没有说太多话。事实上,她话刚出口,便哽住了。 夏越心里很沉重。他妈妈一直是个稳重的人,见过大风大浪,再惊险难捱的时候,她都挺过来了,实在不是为了一点小事就能泣不成声的人。 “儿子……”她再哽,想叮嘱几句,却还是说不成话。 “妈,怎么了?碰上什么事了?”夏越蹙眉。 他知道,这两天的新闻不好听,莫名其妙的,夏家一家轮流上热搜,他爸妈都是知名企业家,一贯低调,从不会被娱乐新闻拿来调侃的。 “儿子,妈是主张婚姻自由的人,妈也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知己,有共同语言,共度一生。”常素苦口婆心:“你找娱乐圈的人,已经是极不靠谱,但若人品好些,家世清白些,妈也认了。但……那位孟小姐呢,儿子,她会伤害你!妈不忍心看你被她玩于股掌!你和她早点断干净吧!不然,你爸也不会同意的!” 她态度坚决。 前有一个林曼迪,已经做出了那等为人不齿之事,又来一个孟夷君! 她这个做妈的,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女孩子过门,害儿子一生。 “妈,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他心里也不好受,“我这么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妈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能行吗? 常素太了解自己的儿子,夏越心软心肠好,见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身边的人。主动接近夏越的女孩子,没几个单纯的,都是各有目的,各怀鬼胎。孟夷君那一款的,外表清纯漂亮,笑起来人畜无害,如果动点心思,在夏越面前撒撒娇,再来个苦肉计,夏越完全招架不住。 “你打算怎么做?”常素有些置气:“不动声色就是做?外面新闻铺天盖地,你能把耳朵堵起来吗?充耳不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你别生气,”夏越的语气仍然很平缓,“夷君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做这种事。她们圈子里,都乱,娱记又没点责任心,白的都能写成黑的……” “乱?!”常素拔高了音量,打断夏越的话:“你知道那种圈子乱,你还偏要往里钻?那种乱圈里出来的女孩子,能好吗?” 夏越顿了一声,常素听见,电话里有汽笛声传来。 “妈,我到家了,停好车就上来。” 她倒一惊。 ******************* 常素下楼,站在客厅门口张望。 夏越正走来。 “妈……”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常素红着眼睛问。 这种时候,舆情混乱,夏越应该做的是分析怎样公关,找营销团队,甚至买水军,先把舆论压下去再说。 “对了,儿子,我要跟你说,那些照片,都是曼迪找人拍的!是她找人放料顶上了热搜!我看啊,这件事情就是她策划,故意来恶心咱家的……”常素冷静下来,自然更显得“理智”:“当然了,要不是夷君做出这种事,林曼迪就算再想恶心人,她也找不到把柄呀!” 总之,还是孟夷君不好在前。 夏越略皱了皱眉,他心里稍许有数了。 “妈,我是一定会和夷君在一起的!不管发生什么……”他拉着他母亲的手,准备离开:“我相信夷君,一直都相信她,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要带我去哪?”常素一愣,对上儿子坚定的目光。 “当事人陈默君的太太陈香怡女士紧急召开记者招待会,妈,你要的答案,陈女士都会告诉你。” 记者招待会后,一切的非议与猜忌,都会烟消云散。 陈香怡女士将会用事实堵上记者的嘴。 他昨晚,经历了最漫长最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 他,陈香怡,陈默君都在场,商议应对舆论的对策,后来又把孟夷君也接过来了。 他相信,昨晚夷君也肯定是一个晚上没有睡。 在得知那么多的过往与真相之后,真是难以入眠啊。 ******************* 这次的记者招待会特别突然,是由陈香怡女士发起的,陈女士是圈中有名的投资人,开娱乐公司只是为了造星玩票,她的婚姻本就是一段佳话。再者,陈香怡在这件事情中的身份非常特殊,她是当事人陈默君的太太。 因此,由她发起的记者招待会,邀请函刚到,各路记者早已经狼血沸腾。 陈香怡会说什么呢? 我老公陈默君先生人品贵重,不近女色……酒店事件其实是一场误会?还是……陈先生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只要能回家就好,我愿意原谅他? 这种陈词滥调不忍直视。 但是,这些话如果是从一个知名女企业家,一直以干练、独立形象示人的名女人口中说出来,那就很具讽刺意味了。 真是有意思。 还是依陈香怡的性子,会直接和孟夷君开撕? 那就更有得看啦。 撕x大战,想想就热血沸腾。 记者嘛,不愁事儿闹大,就愁没事可报啊! ******************* 夏越带着他妈妈到达记者招待会现场时,里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和母亲常素的出现,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各路记者跟猫嗅了腥似的,疯涌上来,闪光灯不停地闪。 夏越本能地拿手挡开,皱了皱眉。 幸好有保安在,很快控制了现场,会场秩序还算稳定。 记者堆里个个摩拳擦掌,交头接耳! 天惹!夏越居然也来了!还把妈给带来了!一会儿且看老太太怎么撕了孟夷君! 今天这场记者招待会真是处处大料啊,抖出去,够娱乐圈扑腾大半个月了。 陈香怡陈默君入了场,在座诸记者开始安静下来。 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大戏的开场。 陈香怡的气色竟意外的好,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形容枯槁”,名女人就是名女人,hold住场子,老公被整个娱乐圈“捉奸在床”了,还是那么淡定。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召开的记者招待会,香怡感激不尽……” ——看看,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说场面话,拿笑脸对着外人,拿针往自己心口上戳,何苦呢? 做名人也不容易啊! 记者群肃坐。 静静等着陈香怡“放大招”。 “这几天,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说到这里,陈香怡顿了顿,眼圈微红,“我想,我有必要将这件喜事同大家分享,顺便,将个中误会解释一下,澄清事实。” 记者群哗然,……她哭了,她可终于哭了! 但……喜事?自己老公被整个娱乐圈盯着“捉奸”,还算……喜事? 在场每一个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陈香怡如何把这事“圆”过来。 她仍然从容淡定。 “我本不是娱乐圈里的人,只是年轻时也爱表演和舞台,现在老了,有机会做个投资人,做做电影,我觉得很幸运。更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好先生,他支持我的任何爱好,也给我的电影提了很多宝贵意见……” 众记者吸了一口气……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接下来的铺垫和台阶,大家心里也清楚了——说是先生和当红影星孟夷君在酒店里谈剧本? 这个借口听着太好学了,令人匪夷所思,但如果当事人这么说,大家也只能这么糊弄过去,最多写报道的时候多加几笔嘲讽之言。 然而,这转折来的太快。 陈香怡闪着泪光,哽道:“我先生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连同我的女儿,我先生也愿意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惜血本制造资源给女儿,支持女儿做一切她喜欢的事。” 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纸巾,抹泪。 “我年轻时有过一段婚姻,丢下过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也去找过她,但最终音讯未得。……我最近才和女儿相认,”她泣不成声,“夷君……她是我的女儿……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我第一次听她介绍自己时,就认出了她。” 这一回真的是全场哗然!陈香怡的话仿佛一颗炸雷,丢进了场下记者群里! 大家交头接耳,嘈杂声不断…… 这……这要只是公关手段,陈香怡的代价也太大了吧!女儿可以乱认? 随即,陈香怡伸了伸手,马上有人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她接过,向记者道:“这里面是亲子鉴定的报告,证明我和夷君,确系母女关系无误。”她还兀自打趣:“大家不必担心我受骗,我是生意人,比谁都精明。” 陈香怡吩咐助手,将鉴定报告递传给记者,一一传阅。 她敛声:“我做事讲证据,今天既然大家都来了,就不要将信将疑地离开,我把医院给出的科学证据给大家看,还请各位落笔时留情。”她又喊了助手:“把我准备好的红包,给记者朋友发下,——各位朋友,我陈香怡与失散多年的女儿终于相认,这是大喜事一桩,我喜欢与大家分享喜悦。” 百来个丰厚的红包,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陈香怡果然是生意人,会做人。 第68章 完结篇(4) 拿人的手短。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记者们心里有数,既然红包都收了人家的,写新闻时要怎么做,笔下有三分拿捏。 今天这场记者招待会,还真是没白来,坐一坐,就听到了天大的料,曝出去,又将霸占热搜数天。 陈香怡清了清嗓子:“酒店的事,实在是一场意外,那天我也在场。……夷君已经知道了她是我女儿,她一时接受不了,怨我这么多年没有陪伴她长大。我情绪崩溃,茶饭不思。我先生为了缓和我们母女关系,给夷君打了电话,夷君就来了我们夫妻俩度假的酒店……谁知竟这么巧呢,让记者给拍到了,狗仔真是无孔不入啊——不过那位拍照的记者大哥,他选的角度还真是刁钻,要是相机再偏一点,就能把我也框入镜了。” 陈香怡往后拢了拢头发,留给记者座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散场时,记者们客套地恭喜陈太太母女相认,又赞孟夷君长得漂亮演技好,陈太太好福气啊。 陈香怡心里很高兴,她知道,今晚的记者招待会,是非常成功的公关范例。 她的确福气好,能和女儿夷君相认。 回首时,看见女儿坐在角落里,衣着朴素,静静地刷着手机……会场的灯光落在女儿发间,跳跃起细碎的光芒。 她微笑着,眼睛却忽然湿润。她想念在小村子里童年的女儿,很漂亮可爱,也很安静,会这样静静地坐着,画她的小黄狗、小花猫…… 亏欠女儿的一切,她都会慢慢补偿起来。 永远不会再离开她。让夷君在她的身边,可以永远保持着这份喧嚣中难能可贵的安静。 眼梢带到了夏越。 夏越走近了夷君,悄悄地,夷君抬头时,正好撞见了他的微笑。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陈香怡远远地看着,也笑。 对这个女婿,她还是挺满意的,青年才俊,事业有成,与夷君,真是天生一对。 静谧的时光终于来临。 ******************* 两年后。 一代新人换旧人,又是一年金杯奖颁奖现场。 娱乐圈的美人总是层出不穷的,每年都会有新鲜面孔,每时每刻都在注入新鲜血液,这一年的金杯奖,又将大放异彩。 舞台上,人气小生演唱着流行歌曲,老去的天王以怀旧经典引爆全场,几首曲目毕,主持人准备揭晓金杯奖最佳女主角—— 全场气氛燃至最高点。 全国千万的观众都在盯着直播……镜头扫过一个又一个明星,将今夜星辉,散布角落。 这是娱乐圈的盛宴! “本届万众瞩目的金杯奖最佳女主角是——”主持人拖长了声调:“新人陈霜!恭喜她!有请向氏娱业的总裁向昊隅先生为我们美丽的霜霜颁奖!”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等向昊隅走出观众席,走向颁奖台,全场的掌声更甚,诸位嘉宾的情绪愈加高涨! 向昊隅几乎可以说是娱乐圈的教父级别的人物,年纪虽不大,但事业有大成,主投资娱乐产业,在这一块做得风生水起,圈子里可说是权势滔天,圈里人多少都想巴着他捞点资源,他甫一上台,便众所瞩目。 向昊隅也说了几句话:“今年的最佳女主角荣耀归属陈霜这个新人,她是unny工作室签下的艺人,一年栽培,她就能取得这样大的成就,这和unny的努力分不开!作为男友,我一直都支持unny的事业……” ……颁个奖还要喂大家一嘴狗粮。 这两口子! 叶端晴在台下看着她的五好男友,笑得灿若玫瑰。 ******************* 颁奖毕,向昊隅归了座。 主持人接下来宣布本届金杯奖最佳女配角得主。 “本届金杯奖最佳女配角是——”主持人吸了一口气。 前几排观众纷纷看向叶端晴身边的夏越夫妇,今年开始孟夷君已经明显减少了工作量,基本不演女主角,很挑本子,都是挑些高质量剧本中很有挑战性的配角,她新近上星作配的几部剧口碑都很好,收视破了好几项记录,网上热评如潮。 所以,今年金杯奖的最佳女配角,非常有可能花落孟夷君。 果然,主持人说出了孟夷君的名字。 全场掌声热烈。 这是孟夷君第二次站上金杯奖的领奖台,第一次是最佳女主角,第二次得了个最佳女配,传言她有意向退出娱乐圈,做回她从前的工作,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上,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今天的荣耀成了她最好的收官作品。 观众会永远记住她。 孟夷君站了起来,朝着观众席挥手致意。大家再一次向她和以掌声。 她有些臃肿,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夏越贴心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领奖台…… 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小的尾巴。 小男孩穿着燕尾礼服,打着领结,有点小紧张。看见大家都在看着他,他对着镜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大家好,我叫夏清清!我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宝!今天……呃……我们一家三口来领奖!嗯不对,是四个人!妈妈马上要生小弟弟啦!” 孟夷君不好意思地捂嘴笑。 这孩子,还真什么都敢说! 观众席上爆发出大笑声,都被这童言无忌的孩子逗乐了。 清清转到了孟夷君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声嘟哝:“妈妈,他们是不是在笑清清呀?” “没有呀,”孟夷君温柔地摸摸清清的头,“叔叔阿姨们都觉得清清很可爱!” 她很爱清清,看着这可爱的孩子,真庆幸当年把他生下来。尽管她们母子相认之路有这么多曲折,但幸好,最终结果很好! 她还记得当时夏越跟她坦白清清是她当年代孕亲生的孩子时,她惊讶又激动!这么多年,每回梦里,都是这个孩子!她从没做过亏心事,但生下清清又没能养,的确是她的一大遗憾!幸好老天眷顾,兜兜转转,这个孩子和他的父亲,又回到了她身边。 他们幸福的三口之家,又即将迎来新生命。她很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每天早上睁开眼,阳光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清清可爱的鬼脸在她眼前突然冒出来…… 最简单,就是最幸福。 孟夷君挺着大肚子站在舞台中央,夏越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偶尔偷瞄一眼,眼角眉梢溢满幸福。 “谢谢各位评委老师把这个奖给了我,我能第二次站在金杯奖的领奖台上,真的感到非常荣幸!我将永远记得演戏带给我的感动与快乐!谢谢!” 主持人很会接话:“夷君,外界传言你想要息影是吗?你一直没有做出正面回答,借着这个机会,我代全国的观众问你这个问题,他们肯定都期待着……” 孟夷君莞尔一笑:“我觉得演戏是兴趣也是事业,人的一生兴趣和事业是永远不可缺少的,所以我觉得,不能单纯用‘息影’二字来断言我未来的人生,只是近期,我的第二个宝宝即将出生,我会对家庭照顾得更多一点,等过了忙碌期,又恰好碰上好本子,我当然愿意为能够第三次登上这个领奖台而努力!” 金杯奖是国内演艺圈的至高荣耀,在这个领奖台上,孟夷君得体的发言无疑为这奖项增色,肯定了这奖项的价值。 雷鸣般的掌声又一次响起。 经久不息。 走下领奖台时,媒体的镜头捕捉到了温馨的花絮。 孟夷君拖着笨重的身子,下台阶时,有些吃力,夏越紧跟在她身边,将她抱下了台阶。儿子清清也张开双臂,随时准备“接”过妈妈…… 吃过苦头,走过弯路,索性,星光灿烂而美好。 繁华终究回归平淡。 而她,很享受老公儿子宠着的平淡生活。 ******************* 马萨诸塞州,麻省理工校园。 午后的阳光温柔暖和。 躺在校园内的草坪上,全身被烤得暖融融,舒服极了。 夏越摘下墨镜,侧躺,轻轻抚着同样侧躺的妻子大肚子,笑意温柔。 “痒……”孟夷君笑呵呵地推开他的手:“你儿子还不想出来哎……” “那就再待一会儿,省得出来跟我抢妈妈。”他闭着眼睛,感受孟夷君的手指在他眉眼间的触感。 极温柔,痒咝咝的…… 孟夷君咯咯地笑了。 “你为什么非要我们的孩子在美国出生,这样落地美籍,他不就永远是个美国人?” “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希望我们的第二个宝宝,出生在清清当年出生的医院,夷君,这一次,我会在同样的环境中,好好照顾生产后的你,弥补当年的缺憾。” “不会再让你,那么孤单。” 好好弥补,一辈子。 马塞诸塞州的阳光,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