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血》 第一章 老者与少年 星夜,城隍庙中,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盘膝跌坐地面。 少年名为吴良,他着一身蓝袍,相貌平平,无甚出奇之色。 吴良一脸平静,双手抱圆置于丹田。四周,星星点点肉眼不可见的乳白色光点,缓缓朝少年丹田处聚集。 随着乳白色光点的凝聚,一股微暖的酥麻感于吴良丹田处流转不停。 “会心凝神,引气入体。”吴良心中默念,只觉心神愈发空灵。 蓦地,他双目一睁,重重吐出一个字来:“凝!” 一字吐出,四周那密密麻麻的乳白色光点,仿佛接到命令的士兵一般,朝吴良丹田处骤然聚去。 乳白光点看似数量惊人,但聚在吴良丹田却如同缩小了无数倍一般。待得四周光点尽皆消失,吴良丹田处也不过是多出了一根头发丝粗细的淡白光线罢了。 仿佛察觉到了淡白光线的存在,吴良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但虽说此事已完美完成,其脸上却不见丝毫欣喜。 但见他深吸口气,再次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其左手双指齐并,指向淡白光线一头,沿经脉缓缓移动。 而随着吴良左手双指前行,其体内,那淡白光线微微一颤后,亦是沿经脉徐徐前行起来。 时间点点流逝,吴良脸上神色愈重,其眉心微微皱起轻颤,而其左手移动的更是愈发缓慢,甚至几近停止。 片刻后,吴良身体向后稍微一仰,再向前猛地一倾。紧接着,只听“噗”的一声,一大口暗红鲜血自吴良口中喷出。 几乎同一时间,吴良体内,行至其胸口处的淡白光线微微一颤,随即砰然碎裂! 淡白光线碎裂形成的点点乳白色光点自少年胸口涌出,争先恐后的飞出城隍庙,逃也似的朝远方飞去。 “呵呵,还是失败了么?难道我就真的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凝聚出灵力么?”沉默少许,吴良喉咙艰难的上下动了一下,苦涩的自嘲从中发出。 凝聚灵力,这是蒙域所有能接触修真界的人自小便要尝试做的事情,吴良自不例外。 他自三岁起开始尝试凝聚灵力,至今近十年,三千多个日夜,近三千次尝试,却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常人凝聚灵力,虽无几人可一举成功,但也皆是一次比一次轻松容易。若无意外,身具灵根者尝试百次左右都能凝聚出第一缕灵力。可吴良不然,近三千次尝试,次次皆是失败在同一地步,十年以来,全无寸进! 若不是吴良身后,老爷子一直鼓励着他的话,吴良怕是早就放弃了。 “又失败了啊!”吴良正失落间,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吴良身后响起,却是一名白发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那里。老爷子着一身破旧道袍,看上去活脱一个算命先生。 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吴良脸上那仿若化不开的苦意顿时消散一空。 他起身转向老者,嬉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哈哈,我就说嘛,一连试了十年都没成功,今天又怎么可能成功呢?哈哈,或许我本来就不适合这条路呢!老爷子,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吴良虽极力掩饰心中失落,但毕竟他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故而他一开口老爷子便看破了他那极为拙劣的伪装。 但出于某种目的,老爷子并没有当面点破吴良,反而极为配合的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佯怒道:“臭小子,老子我别的不行,识人这一方面倒还有那么几分本事。” “哼,别处不说,就说这整个蒙域,就绝找不出第二个同你一般天赋的人!”老爷子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您老人家就得了吧!要是我的修炼天赋真有那么高,早在三岁时就在体内凝聚出灵力,成为一名修真者了。” 见老爷子那副模样,吴良心中某处一痛,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哭的冲动,他连忙仰首,眼角微润的盯着破烂的屋顶,嘴上故作掩饰的嘲讽起来。 “哎呀呀!”老爷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几乎是跳起来指着吴良的鼻子道:“你是不是不信?嘿!我告诉你,当年我……诶!你干嘛去啊?” 老爷子话没说完便是陡然一转,却是吴良双臂枕在脑后,朝庙外走去,只留给他一个看似潇洒的背影。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您老人家要是真有本事,这次就为我争取一个名额吧!不过,我还是劝您老人家别费太大劲儿了,毕竟,就算真要来了那名额,我也不会去的。” 故作潇洒的走出几步后,吴良脚步一顿,强忍哽噎,仿佛故意同老爷子作对一般撂下这般几句话,随后再也不敢回头,大步朝庙外行去。一出庙门,一颗颗滚烫的泪珠便再也止不住的滚落。 “嘿!这小子……怕我为了区区一个名额同族中那几个老不死的翻脸么?哼,真是麻烦,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望着庙外月光下少年的背影,老爷子略带火气,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不悦道,但其脸上却分明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老爷子脸上又骤然显出不少寒意:“自良儿三岁那年起,至今已至十年。哼!我看那帮糟老头子这次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老爷子是燕国陈家族老,但虽说如此,他却并不住在陈家,反而是常年行走在外。老爷子甚至有过一连数十年音讯全无的记录,若不是陈家族堂中,老爷子那盏本命灯长明不灭的话,怕是连陈家族众都要为老爷子在宗祠里立下牌位供奉着了。 十三年前,老爷子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吴良回到陈家,本来是想着就此在陈家常住下去,以便将吴良顺利带入修真界中。可陈家一众族老商议后却极力排斥老爷子二人,老爷子一怒之下带着吴良便再次离开了陈家。 直到吴良三岁,第一次凝聚灵力失败后,老爷子才放下脸面,再次返回陈家,想要为吴良求得一个参加开灵仪式的名额,不料却遭到陈家一众族老一致反对。 开灵仪式,顾名思义有着帮助凡人开启灵力、成为修士之效。若无意外,身怀灵根之人于开灵仪式中必能凝聚灵力;即使是没有灵根之人,在经历过开灵仪式后也有着两三分凝出灵力的可能。 在实力为尊,修士为基的世界,能增加族中修士数量的开灵仪式几乎可以影响一族兴衰。如此,陈家一众族老不同意老爷子的请求也是在意料中的事。 老爷子几番软磨硬泡,也是直到两年前,陈家一众族老才勉强同意,在吴良十三岁,也就是常人最易凝聚灵力的年纪,参加开灵仪式。 这年吴良便十三岁了,老爷子自然按约领着吴良返回陈家。 第二章 计谋 议事阁内,陈家三名鹤发童颜的族老、中年模样的陈家家主齐聚一堂。 这四人在陈家拥有着莫大的权利,几乎可以决定族内一切事物。但此时,四人却都眉头紧皱,一脸为难。 “大族老,文家竟是不等我等同意,便抢先将嫁妆送了过来。为合礼仪,文家家主甚至为我陈家免去了聘礼……呵呵,这次文家是要强嫁人啊!” “哼!文家三小姐的名声如何,我也就不多说了。我陈家虽说比不得文家,但也不惧他多少!想要将那般一个女子,不,想要将那般一个荡.妇嫁入我陈家,绝无可能!” “不错,我陈家宁愿娶青楼女子入门,也不能迎娶文三小姐!否则,我陈家的脸面岂不是要丢光了么?”二族老重重一拍桌面,一副没商量的语气。 “呵!脸面?二族老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吧!”三族老一声冷笑:“我陈家在雾海看似风光,但那只是因为我陈家有青灵宗这一靠山罢了。说句不好听的,若真论起实力来,文家动根小拇指都能灭了我陈家。” “老三说的不错。”大族老眉头微皱,虽说他不太喜欢这种说法,但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其实,若不是那文三小姐名声着实太差的话,此番同文家联姻,我陈家就捡了一个大便宜了。” “大族老的意思是……” “娶!当然要娶!”大族老一捋胡须,斩钉截铁道。 “什么?”二族老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一向强硬的大族老此番怎会屈服。 但不等他问个清楚,一旁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家主陈闲鹤接过了话茬:“那以大族老看来,我陈家直系子弟中有谁堪担此重任呢?” “这个嘛……”大族老身上气势一顿,额间染上了几分愁容。 “唉,我看啊,实在不行就抽签决定吧!”四人沉默良久,大族老才叹息一声,提出这般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听到这个提议,陈闲鹤心中一喜,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早早送入了青灵宗,自然不会牵扯到此事中;而另一个,却因资质差的一塌糊涂,无缘拜入青灵宗中,至今仍在族中混吃混喝。 照常理来说,既然陈家要找人扛下这件“喜事”,自然要找族中最不成器之人。陈闲鹤算来算去,总觉得自家儿子最容易被推出去。 本来陈闲鹤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从几位族老手中多讨一些补偿了。可他知道,即使从族中得到再多的补偿,也换不回他儿子这一辈子的名声了。 这件事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不,是如同吃了一群苍蝇一般令他恶心。 但若是真采用抽签的方法,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族中那么多人,要抽到我儿子,哪儿有那么容易!”陈闲鹤越想心中越舒畅,在心头笼罩多日那抑郁不知不觉竟是解开了。 作为一族之主,此时陈闲鹤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想表现出来,反而亦是皱着眉头,勉为其难般点了点头,“若真没办法,也只好抽签决定了。” 见两人赞同,二族老脸色蓦然间沉了下去,他膝下可是有着好几位孙子,抽签这种看似公平的方法,对他而言却绝不公平。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管家一路小跑着跑了进来。 “三位族老、家主,守族族人禀报,行族老回来了。” “行族老?”二族老眉头一皱,脑海中浮现出一身着破烂道袍的老者形象,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厌恶。 “他回来做什么?”大族老疑惑道。 陈闲鹤稔着唇上胡须,双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嘴上无意识般答道:“再过一个月,就又是我陈家举办开灵仪式的日子了。”他主持陈家各项事宜,稍一思索便想起这件事儿来。 大族老经陈闲鹤一提,顿时想起了两年前那茬儿事儿,立即脸色一沉,一声冷哼:“我说呢,原来还是为了那小子!不过,开灵名额何其珍贵,怎可让予外人?” “没错!”二族老双眼微眯:“再者说,以那崽子犯下的族规,足够我陈家将他打死数遍了。两年前他在我陈家做的那件事儿……哼,不行,这次你们谁也别拦我,看我不打死他!” 他越说越生气,最后简直就要直接冲出去杀人了。也不知吴良究竟做了什么天愤人怨的事儿,让这位年已过百的族老对他产生这般大的怨气。 场中除管家外,只有三族老做思索状,默不作声。片刻后他眉梢一挑,猛的一拍手掌,不惊反喜,大笑一声:“嘿!有了!” 见一向沉稳的三族老发笑,不明所以的二族老脚步一顿,转身朝向三族老:“什么‘有了’?是想到法子对付那老东西和小崽子了么?” 三族老头摇得像拨浪鼓:“行族老这人我看不透,怎么可能会有对付他的方法?” 听三族老这么一说,二族老脸上挂上几分不耐烦,而陈闲鹤却是心中一动,朝大族老看去,恰见大族老也看向自己。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个不存在的“文”字,登时不再理会管家带来的消息,转向三族老。 陈闲鹤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三族老,可是想到了解决文家这场婚嫁的办法?” 三族老得意一笑,正视陈闲鹤:“正是!” 陈闲鹤眼中更亮;大族老身体后靠,一下一放松了不少;二族老稍一沉吟,身上那烦躁气息顿时一静,重新坐下。 他们四人,本来就是在此讨论文三小姐一事的。 等二族老坐稳,大族老轻揉太阳穴,不疾不徐道:“说吧,什么方法。” 三族老脸上皱纹一展,又绽放的更为灿烂:“说来此事还要从行族老说起。 嘿嘿,行族老身边不一直跟着一个孩子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十三岁,依照族规已可以定下婚事了吧?” “妙!真妙!”三族老话没说完,陈闲鹤眼中已是精光大盛,心中越发佩服三族老这个智囊起来。 “不错,那孩子正好合适。”大族老亦明白了三族老的意思。 只有二族老和管家不明白三族老是何用意。管家虽然也想不清楚,但自知不该过问此事,只是老老实实地垂手侍立。 二族老则没有丝毫顾忌,略带不满道:“不是在谈文三小姐的事儿么?怎么突然又扯到了那小崽子身上?” “呵呵,二族老有所不知,以三族老之计,那小子可是重中之重呢!”陈闲鹤轻笑道:“文三小姐名声虽说不好,可毕竟是雾海第一世家——文家之人,地位非比一般。 况且文三小姐还曾有着同我等一般的实力,如今虽被打散了修为,成为一名凡人,也不是我陈家随便找个男丁便能应付过去的。这也是文家要求我陈家,为文三小姐找的夫君必须是直系子弟的原因。” “这些我都知道,直接说重点吧!”二族老大手一甩,又有点儿不耐烦了。 陈闲鹤心中了然一笑,继续解释道:“那小子虽说不是我陈家直系子弟,但毕竟是我陈家族老一手带大的。以这等待遇算起来,其身份之尊贵比之我族直系子弟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这层关系在,文家应该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了。”三族老又是一笑,接着陈闲鹤的话解释道:“即使文家真的在意那小子的身份,我陈家大不了赐他陈姓,准他入我陈家族谱,给他一个三代直系族人的身份又如何?” 大族老虽依旧在闭目养神,但同时缓缓开口,分析着此事利弊,又仿佛是在回答三族老那句反问一般:“一来,那小子不是我陈家血脉,即使娶了文三小姐,我陈家名声也不会损失太大。 二来,日后若是有文三小姐旧日强敌来寻仇,我陈家也大可同他二人撇清关系。 三来,行族老不一直想要那小子入我陈家么?此番也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而我陈家,自始至终也不过是只送出了一个区区三代直系血脉的虚名罢了。 况且,对我等而言,那小子是姓吴,还是姓陈,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三人这般一解释,二族老亦是颇为动容,可同时他心中亦在犹豫,毕竟若真决定这般做了,那他可就不能随意动那小崽子了。 文家的女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层身份。 “什么姓吴姓陈的,我可是听到了哈!” 正当二族老犹豫间,一声大笑从门外传入。 听得这声音,大族老双眼猛地睁开,眼中惊疑不定;二族老心中一惊,脸上强做镇定;三族老同陈闲鹤则是脸色变得煞白,生怕方才四人的对话被门外那人尽数听去了。 管家虽低着头,但却将四人表现看在眼里,心中猜道:“这行族老究竟有何能耐?尚未露面,竟然令三大族老、家主四人闻声变色。”不由对门外那名行族老更为好奇了三分。 木门“砰”的一声弹开,老爷子阔步踏入室内,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脚上一双破草鞋,身上依旧穿着那套破破烂烂的道袍。 从未见过老爷子的陈族管家大跌眼镜,脑子更是停顿了片刻才想到:“这……难道他便是行族老?” 第三章 推测 “行……行族老,您回来啦。” 三族老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率先起身朝老爷子深深一礼,其身上再无先前那股运筹帷幄的气息,仿佛他根本不是陈家族老,而仅仅是一名普通的陈家子弟。 “行族老。” 三族老开口后,陈闲鹤亦是放低了姿态,脸色苍白的强笑行礼。 大长老、二长老两人紧接着也不大情愿的朝行族老拱了拱手,算见过了。 整个过程自始至终老爷子都没再开口,他笑呵呵地扫视众人一圈,阔步行到大族老身边,一屁股坐在了……茶桌上。 大族老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无比,整个议事堂为之一静,管家更是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老爷子仿佛没看到大族老一般,左右扭了扭头后,他端起屁股旁边大族老的茶盏,“咕咚”一口将一杯好茶一饮而尽,让在场几人更为深刻的理解了几分牛嚼牡丹的意思。 大族老脸色更为阴沉,一声重重的冷哼自其鼻腔发出,隐隐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见此,陈闲鹤连忙使了个眼色,却不是朝老爷子,而是朝着管家。 管家会意,垂手低头,悄悄退了出去,末了还不忘阖上木门。 厅内诸事,老爷子视若未见,他咂了咂嘴,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茶盏,头也不抬的开口道:“闲鹤啊,咱家今年的开灵仪式准备的怎么样啦?” 听这话的语气,仿若整个陈家都是老爷子自家的一般。但陈闲鹤却不敢有丝毫不满,连忙开口回答: “回行族老的话,今年岛上灵石收入比往年多了两成,开灵仪式的规模也就比往年大出两成,如此一来,今年准备的时间较之往年也长了那么一点。不过,如今离开灵仪式还有一月之久,时间上自是足够的。” “哦?” 一听开灵仪式规模较之平常大了两成,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此番,他正是为了开灵仪式的名额而来。开灵仪式大了两成,名额多出了两成,对他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儿。 “呵呵,能准备好就好。”一到陈家就听到了好消息,老爷子心中倍感舒畅,他放下茶盏,提起了正事儿:“既然提起了开灵仪式,那你可还记得两年前你们是怎么说的么?” 老爷子虽说是在问陈闲鹤,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身侧的大族老。 “来了!”三族老眼中极为隐晦的闪过一道精光,等着实施方才定下的计划。由于紧张,其耳边竟是响起了自己的心跳声。 陈闲鹤脸色一苦,偷偷瞥了眼大族老,期望大族老替他回答,但大族老双目紧闭,仿佛对此毫不关心,如同当年定下此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陈闲鹤脸色更苦,只得硬着头皮道:“两年前我同三位族老共同作出承诺,在吴良十三岁时,在开灵仪式中给他一个名额。” 此话说完,他只觉得满嘴发苦,又悄悄瞅了眼大族老,发现大族老依旧一副劳神在在的模样,才稍微松了口气。 “现在我家那小子十三了。” 老爷子死死盯着大族老,脸上虽不见丝毫表情,但说话时的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那,行族老的意思是……”陈闲鹤故作一愣,等着老爷子亲自提出要求来。 “哼!” 老爷子一声冷哼,视线转向陈闲鹤,心中对陈闲鹤的行径隐隐有几分不满。 陈闲鹤不敢与老爷子对视,慌忙低下头,却依旧觉得头顶被老爷子盯得生疼,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就在陈闲鹤不知所措时,大族老终于开口了:“等确定今年开灵名单时,我会为那姓吴的小子留一个名额。” 老爷子大吃一惊,他豁然转首,双眼微眯的盯着大族老,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大族老此番是何用意。 从大族老口中听到这个好消息,着实令老爷子大吃一惊。前几次老爷子讨要名额时,反对声音最大的便是大族老,所以老爷子想不明白,不明白这次为什么大族老会松口。 就在此时,二族老也同意了此事:“这次,我也赞同。” 老爷子心中又是一惊,视线继而移到二族老身上,眼神古怪无比。 若说大族老同意让出一个名额还可以用突然转性解释的过去的话,那么二族老同意此事就绝对解释不通了。 上次来陈家时,吴良同二族老的孙儿陈程青打斗,一不小心可是另得那家伙不能人事了的。 二族老虽膝下孙儿众多,但他尽皆一视同仁。在发生那样的事后,若不是老爷子大出血的调解,还不知要闹到何等地步。 有这种“绝孙”大仇在,老爷子一度认为此次得到名额的最大阻碍不是大族老,应是二族老的。 此时二族老竟是无丝毫阻碍便同意了下来,这令的老爷子心思不由活跃起来——他从中嗅到了一种名为利益的东西。 老爷子眯着眼扫视众人一圈,最终再次将目光凝聚到大族老那里:“说吧,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可以答应。” 大族老神色一动,抬起头,毫不顾忌的盯着老爷子的眼睛,提出了自己的价码:“我可以让出一个名额,可以将吴良纳入我陈家,也可以将吴良这个名字录入我陈家族谱,甚至还可以给他三代核心子弟的身份及资源!” 大族老语调越来越高,声音愈发急促,一句话吐出,却是又猛地一顿,深吸口气,再次提出自己的要求:“但我要他在此前娶一人为妻。” 最后一句,大族老语调已重归平静,仿佛是两位好友在互相拉家常一般,让人觉得这一要求是多么的宽松,这一交易是多么的值得。 大族老便是上一任的陈家族长,他知道如何为自己造势,哪怕是只在短短的两句话间,他也可以生生营造出自己想要的那种气势、那种氛围,以期获得最大的利益。 但这次,大族老失策了。他知道,自己这番说辞丝毫没有令老爷子心动,自始至终老爷子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真的只是在同自己拉家常一般。 大族老颇为失落的转首,同时阖上双眼,不想让三族老等人从他眼神中看到那丝失落,装作在静等老爷子的回复。事实上,他只能这么做,其余几人亦是如此,议事堂再次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问道:“谁?娶谁?” 想了一会儿后,他觉得有必要先看看孙媳妇是谁再做决定。 经过方才的失败,大族老明显不想再用那些常用的谈判手段,直接淡淡回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那可不行。”老爷子想也不想的回绝:“难道我还不能知道孙媳妇是谁了不成?” 大族老眉头大皱,文三小姐的名声可是不好,若是让老爷子知道孙媳而是她,那此事怕是万万成不了了。 想了半天,他才开口补充道:“我可以保证,此女身份绝对不比我陈家三代子弟低。” “哦?是么?” 老爷子摸了摸下巴,双眼一眯,自言自语道:“有青灵宗这层关系在,我陈家在雾海地位所说没到超然那一地步,但也绝非其余家族能比的上的。要说身份嘛,这雾海也就五龙岛文家稳稳超我陈家一头。 嘿,说来你们几个一直想与文家联姻,所以若是正常联姻的话,你们是绝不会让一个外人占了这个便宜的,也就是说,文家那人身份颇为敏感。哦,对了!文家的文三小姐,最近倒是在雾海闹的纷纷扬扬的。 据说那文三小姐修炼的乃是一套基于阴阳采补的魔道功法,本来已有了筑基中期的修为,但最近却被二十四宗的某一内门弟子生生打散了全身修为。听说若不是她身后有着五龙岛文家这一势力的话,就要命丧当场了。 嗯,魔道身份,且修炼的又是阴阳采补一道,这个身份在蒙域的确致命的很。” 老爷子又摸了摸下巴,努力回忆着,眉间不由添了几条皱纹,“咦?我记得,那名弟子属于二十四宗内的哪一宗来着?” “青……青灵宗。”一侧,三族老声音微颤的答道。此时的他一脸骇然的望着老爷子,脸色苍白无比,一滴滴豆大的汗水挂在额头。他想不明白,为何只是大族老随意提起的一句便能令老爷子想出这么多来。 “青灵宗?嘿嘿,原来如此。”老爷子一声怪笑,咂咂嘴,“青灵宗的弟子虽然只是废了文三小姐,但文家却绝不敢再留她在家里了。 雾海势力,也就我陈家同青灵宗有那么几分渊源——也就是说,将文三小姐嫁入我陈家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陈三小姐身份毕竟在那儿放着,故而文家可以草率,但我陈家却不能失礼节,必须找一核心子弟担此‘重任’。 可如此一来,此事难免会对我陈家名声造成负面影响。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找一身份特殊的外人……呵呵!” 说到这里,老爷子顿了顿,朝空荡荡的门口望了一眼,又是一声怪笑。 “想来想去,我陈家符合这一条件的人也就只有一个。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那孙媳妇十有八九便是那文三小姐喽?” 老爷子眼中闪过几分不知名的笑意,可厅内其余几人却笑不出来。 盯着形象邋遢的老爷子,大族老只觉喉咙发干,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从来没有小瞧过老爷子,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看轻了老爷子。 第四章 资格 “行族老不愧走南闯北了六十余年,我们几个整日守在陈家的糟老头子是远远比不得的。没错,的确是文三小姐要嫁入我陈家。” 三族老心中复杂无比,一侧,二族老冷笑着嘲讽道:“娶了文三小姐,为我陈家解决了当前这一难题,那小崽子才有资格占用一个名额。” “嘿嘿,文家的女婿,有了这层身份,我陈家怎么也得让他几分不是?”二族老语调说不出的怪异,眼中闪烁着嘲笑之意。 “住口!”大族老脸色微沉,开口喝止。 但二族老仿若未闻,他一声嗤笑,又话锋一转拉长了腔调,“不过嘛——若是行族老不同意此事,那么那小崽子也就失去了此次开灵仪式的名额。因为他……根本不够格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族老脸色气得铁青,不只是因为二族老不顾他的阻拦,还因为他怕二族老这番言论惹得老爷子动怒。 老爷子的实力如何,大族老也曾试探过一番,而他得到的结论却是……深不可测! 虽说他也曾怀疑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老爷子的实力绝对不比他差。也正因此,整个陈家族老对这个曾失踪数十年的行族老都极为忌惮。 而如今,若是老爷子一怒之下同二族老斗个不死不休的话,陈家的实力势必要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两人无论死了亦或伤了哪一个,都不是大族老想要看到的结果。 大族老虽然气愤,但在二族老话音落地之时,他已脩然起身,脚下一个晃动,挡在了二族老身前。同时,一面巴掌大的乌黑小盾被他捏在手中,其全身灵力亦调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阻止事态朝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一系列动作做完,大族老才分心朝老爷子看去,可紧接着他便是一愣,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有些多余了。 老爷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二族老愈发顺眼了几分。 “啧啧,这才对嘛!这才是你二族老该有的样子嘛,这样子看着多舒坦。”老爷子心中这样想着,一抹笑意又在他脸上散开,像是看到了什么好戏一般。 随即老爷子扭头朝着空荡荡的议事堂门口轻咳一声,在大族老不解的目光下笑骂道:“小兔崽子,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够么?” 大族老心中大吃一惊,“莫非姓吴那小子也在?不可能!他体内没有灵力,怎么可能隐身在此?” 大族老心中虽极力否定,但仍是下意识的散开灵识,朝四周扫去。灵识扫视下,室内空荡荡的,再无外人。 确定四周再无他人隐身后,大族老自嘲的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真是越来越敏感了,竟然什么都怀疑了。 就是说嘛,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催动的了隐身符?就连初入修真界的小辈们都知道,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大族老正在那里自嘲,议事堂门口,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空间蓦然一阵波动,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缓缓浮现,随即化作一个手持隐身符的少年。 大族老双目登时瞪的浑圆:“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小兔崽子没有修为便可以控制灵力了么?” 二族老眼角一跳,脸上的狂笑骤然散尽,他忌惮的瞅了老爷子一眼,不由觉得方才自己的确有几分过头了——方才他也没看出吴良就在身旁。 三族老同陈闲鹤二人虽早料到老爷子不会无的放矢,但见到吴良现身仍是不免大吃一惊,觉得老爷子愈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老爷子,您不是说好了不会拆穿我嘛?” 吴良一脸无奈,眼见老爷子提及自己的亲事,他自然是准备偷偷溜走,结果老爷子来这一手却是令他不得不现身,面对如今这一尴尬的局面。 “既然提到了你,那你就自己做决定嘛。” 老爷子撇了撇嘴,不再理会吴良,而是转向二族老,笑眯眯道:“二族老,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不想给我家小子名额么?嘿嘿,我也告诉你,这事儿啊,我不管。” “无论是你要我家小子娶什么文三小姐还是李四小姐,嘿,老子都同意。呵呵,就算是你嫁过来一只鸡,老子也没意见。” 老爷子这番话可将吴良吓了一跳,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要真让我娶了一只鸡,那日后难不成我还要整夜抱着一只鸡过日子不成? 一想到那种场面,吴良忍不住恶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听完老爷子这番话,陈家众人也是一愣,不明白老爷子这是要闹哪出。 只有三族老在看了眼苦着脸的吴良后,心中隐隐猜到了老爷子的用意。 “不过,老子我同意,可不代表我家小子也同意。” 不出三族老所料,接下来老爷子话锋一转,指向吴良:“嘿嘿,所以嘛,要想让我家小子娶文三小姐,那还得先让这小兔崽子同意才行。” “先让他同意?” 大族老心中一动,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吴良一番。狠狠捋了把胡子后,他一咬牙,肯定道:“好,就这么定了!” “小子,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也不欺你年少,那文三小姐生活方面的确不太检点。你若不想娶她,那直接拒绝就是。” 大族老面向吴良,语气平淡:“但你也要想清楚了,就如二族老所言,一旦你拒绝此事,那今年、明年甚至以后所有开灵仪式的名额,都不会落到你头上。”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只要我不同意,绝对可以保证让你得不到名额。”二族老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 “有两位族老不同意,那即使我同家主同意让出一个名额,那也没用。”三族老谨慎的开口,这句话却是说给老爷子听的。 “好了,小子,是时候做决定了。你是要娶了文三小姐,获得参加开灵仪式的资格,随之踏入修真界,扬名立万做一世枭雄;还是要拒绝此事,此后再无开灵资格,以至于碌碌过完此生呢?” 大族老双眼微眯,盯着吴良负手而立,即使他无心逼迫吴良,身上却仍是免不了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面对大族老,即使一向嬉皮笑脸的吴良亦不得不严肃起来。思考良久他才抬起头,没有急着做出选择,反而面向二族老一字一句道:“先前二族老说的是,我只有娶了文三小姐,倚仗文家女婿这层关系,才有了参加开灵仪式的资格么?” 二族老一愣,不知他现在提这些做什么,但仍是冷冷一哼,傲然道:“开灵仪式事关重大,有时甚至足以影响一族兴衰。你于我族无功无德,自是不够资格的。” “那若是我娶了文三小姐……” “娶了文三小姐也不够。” 吴良一句话尚未说完,二族老便将其打断,后者一拂衣袖,“既然大族老准你入我陈家族谱,那娶文三小姐,自是你身为陈家子弟该做的事。至于参加开灵仪式,却还是没有资格的。 再者,方才我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我陈家之所以同意,在你娶文三小姐后给你一个名额,只不过是碍于那层文家女婿的身份罢了。” 二族老眼中不知何时又浮现出浓浓的嘲笑之意。 “原来如此。” 吴良木然的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原来我要想参与开灵仪式,只能依赖一个……女人。” 大族老沉默,他一向以家族为重,却没考虑到自己几人提出的条件,对吴良,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 三族老亦是默然,他明白,今日之事怕是要谈不拢了。 老爷子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吴良,心中对那句“只能依赖一个女人”尤为不满。 他看上去虽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心底却是不由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太低调了,如今竟然……竟然被一个小子鄙视了! “呵呵,文家的女婿么?”沉默少许,吴良低头轻念道:“还真是一层了不得的身份啊!” “不过。”他深吸口气,抬起头咧嘴一笑,“谁在乎!” 少年脸上,笑容无比灿烂! “唉,果然。”瞧着吴良脸上灿烂无比的笑容,三族老心中复杂无比,他瞅向老爷子,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或许,或许就算是整个文家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识抬举!” 二族老脸上冷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大族老依旧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陈闲鹤这个家主,在此时仿若将自己当做了一个看戏的座客,恨不得别人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好!” 老爷子大叫一声,起身跳到吴良身旁,拍着吴良肩膀,得意的笑道:“不愧是我的孙子。嘿,文家女婿?文三小姐?文家?哼,他们算什么东西,谁有资格跟你比?谁有资格! 嘿嘿,陈家不待见咱们,咱们走就是了。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陈家设有开灵阵……” 老爷子说完转身便走,吴良听出了老爷子话中之意,眼前一亮,连忙跟上。 爷孙二人还没推开厅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不能走!” 吴良回首,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同时一只大手劈天盖地的朝其脸上拍来,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却是二族老毫无预兆的朝他出手了。 “住手!”大族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连忙急声喝止,同时脚下疾动,拦截二族老而去。 “唉,老二同我皆是筑基期大圆满的修为,即使是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挡住的可能性也不大,更何况是一个无丝毫修为的小子呢?” 大族老、二族老两人修为几乎不差上下,二族老又占尽了先机,故而即使大族老全力拦截,心中却也清楚,自己这一击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二族老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若是你奔行族老而去,为解恨交手一番也就罢了;可如今你这般行径却是要伤了那小子的命啊!如此,行族老又怎会善罢甘休?唉。” 陈闲鹤这个家主此时亦是被二族老这一出吓得不轻。 三族老心中更为着急,不为行族老,也不为吴良,他担心的是二族老的性命! “哈哈,就是这样,小兔崽子,就是你害的我孙儿不能人事,今日,我要你用命来赔!”二族老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色彩,想起自己日渐消沉的孙儿,他手上力道更重几分,眨眼间已要拍到吴良脸上。 吴良看到了二族老,看到了那只手,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迟钝无比,根本不听使唤。他只能看着二族老那只大手在眼前不断放大,最后几乎充满了自己的整个视野。 “这便是修士的实力么?还真是强大啊!”吴良心中感叹:“不过可惜,我怕是没机会拥有这种力量了。” 即使吴良知道老爷子实力绝不寻常,但在此时却也没对他抱多大的信心。在他看来,若是老爷子真有着压倒性的实力的话,在陈家的地位又怎会如此尴尬? 就在大族老心中叹息,三族老心中着急,陈闲鹤不知所措之时;就在二族老满目疯狂,一只大手即将拍下之时;就在吴良心中隐隐绝望之时,一声怒吼乍然响起,如平地春雷,震得几人耳膜生疼。 “滚!” 二族老眼中疯狂尽数化为惊恐,两道小蛇般的血流自其双耳流出,他睁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如遭重击,其身体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砰”的一声,二族老带着几张座椅,重重摔在墙上,整个房间一阵摇晃。 大族老止住身形,满脸惊疑。方才那一幕,他丝毫没看清。在他眼中,二族老明明就要一掌拍死吴良了,却不知怎地突然倒飞而回。 “这……” 三族老张大了嘴巴,他一直盯着老爷子,将老爷子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可他清楚地看到,老爷子不过只是开口吐出了一个字罢了。 老爷子脸色微沉,他也出身陈家,对其本家他一直都怀有一种特殊情感,故而即使是陈家族人再三刁难他,他也不过一笑了之。 可如今,如今眼见二族老出手偷袭自家孙儿,老爷子纵使脾气再好也忍不下这口气。 “哗啦啦”,室内一侧,压在二族老身上的木椅碎片被其推开。他扶着墙艰难的站了起来,披头散发,衣衫零落,哪有一点儿陈家族老的模样? “噗”二族老还没站稳,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为室内添上几分血腥气味。而他本人,则是脚下一个踉跄,再次跌倒在地。这一次,就连他身上的气息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看到二族老这副惨样,室内众人尽皆沉默下来,再看向老爷子时,几人眼中已多出了几分深深的忌惮。 方才那个“滚”字,他们也听到了,只是他们想不明白,那声音中要含有多大的力量,才能令一名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变得如此不堪。 反正,那是整个陈家都比不上的力量便是了。 除了陈家一众,吴良亦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本来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哪知事态变化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如今他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二族老分明受了重伤,却没人敢上前查看救治,只因那名模样滑稽的邋遢老者还没开口。 如今,在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后,老爷子不开口,整个陈家竟是无人敢动! 不过,老爷子明显不想再理会二族老。 “走吧。”老爷子看着吴良,眼中满是慈祥。 吴良脑中一震,他还是第一次在那个整日嘻嘻哈哈,没一点儿正经模样的老爷子身上感受到这种感情。他愣愣的点了点头,眼角不由又有几分湿润。 老爷子咧嘴一笑,转过身去,看也不看陈家一众,抬腿便要离去。 眼见老爷子就要离开,大族老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开口:“行族老请留步。” 老爷子脚步一顿:“有事儿?” 大族老心中满是苦意,却仍旧放低了姿态,笑着开口:“行族老,还望您能在陈家小住几月,我想让吴良在一个月后参加今年的开灵仪式。” 大族老明白,他的实力同老爷子相比已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若是老爷子肯回归陈家,那在老爷子的威慑下,陈家在雾海的势力必将再次猛涨,甚至一举超过文家。与此相比,送出一个开灵仪式的名额,倒算不得什么了。 老爷子看了眼吴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是。”大族老只觉满嘴苦涩,但却不敢再劝。 三族老同陈闲鹤相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敢再次劝说。 老爷子再不停留,推开木门,阔步离开。吴良亦步亦趋,紧跟在老爷子身后。 行至转角,老爷子脚步却又是一顿。他背对众人,语气复杂道:“其实,我已经给了陈家十年机会。可你们,目光却实在太为短浅了一些。这片天地大得很,以后,我希望你们能多走走,别总把自己困在雾海这个小地方。” 议事堂内,大族老浑身一震。稍许,他弯下腰,朝老爷子遥遥一礼。等他直起身时,老爷子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第五章 耍猴 野外,小道上,一老一少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正是老爷子和吴良二人。 吴良抬头看了眼老爷子,张了张嘴,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离开陈家前,老爷子看他那眼神仿佛烙进了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自他记事起,这几年里,老爷子何时曾对他流漏出如此神情? 想想老爷子喝完酒后醉醺醺的猥琐模样,想想以前老爷子缺钱时对他露出那副可憎表情,再想想老爷子进出烟花巷时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老爷子以前的种种作为混在一起,令吴良不得不怀疑先前陈家一幕的真实性。 毫无预兆地,老爷子脚步一顿,正在分心的吴良一头撞到了老爷子身上。力道不大,但也不小。 老爷子安稳如山,不受丝毫影响。吴良却脚下不稳,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小步。 老爷子转过身,看着慌忙后退、生怕摔倒的吴良,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 吴良心中又是一暖,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果然,陈家那一幕果然不是幻觉。” 他眼角微润的抬起头,准备再次迎接老爷子那慈祥目光的注视。但当他看清老爷子的动作后,不由泪流满面,大吼一声:“果然,那不是真的,陈家那一幕果然只是幻觉!” 此时,老爷子另一只手的食指正塞在鼻子里,而他本人则是在毫不顾形象的挖鼻屎…… “啊嘞,什么幻觉?”老爷子双目无神,将鼻屎揉作球状,从手指上弹飞出去。他哪里知道,方才吴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我就说嘛,那个猥琐老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吴良低声喃喃,整个人说不出的失落。 “猥琐老头?” 老爷子一挑眉头,“是在说我么?” 这般想着,他握在吴良胳膊上的大手骤然握紧。 “哎呀呀呀,疼疼疼!”胳膊上传来的痛感将吴良从浓烈的失落中拉了出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吴良想也不想就知道此事同老爷子绝对脱不了关系。他怒气冲冲的抬起头,打算跟老爷子理论,却恰对上老爷子闪闪发光的双眼。 “完了!” 吴良突然一个激灵,想起先前自己话语中的“糟老头子”四字,登时一缩脖子,浑身气势为之一弱,脸上怒意也尽数换作了谄媚的笑容:“那啥,老爷子,您老人家今儿个在陈家可真威风!” “是么?”老爷子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手上力道不动声色的又加重了三分:“原来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有威风的时刻啊。” 他语调怪异,说到糟老头子四字时语气尤重。 “唉哟!” 吴良一声惨呼,求饶不跌:“老爷子,我错了还不行么?您说吧,要怎样才饶了我这次?”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老爷子心满意足的松开手,一副你自己撞上来的模样。 他装模做样的摸了摸下巴,一咧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嘿嘿,说来好久没吃野猪了,你小子给我捉头野猪来吃,今儿这事儿我就权当没发生过。” “什么,野猪?” 吴良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他举目四望,目之所及一马平川,哪里像是能生出野猪的地方。 …… 夜晚来临,篝火旁,吴良将剥了皮的野兔穿在树枝上,一脸不悦的烤着野兔。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老爷子最终同意改下食谱,改吃野兔。 篝火一侧,老爷子倚树而坐,一手酒葫芦,一手兔肉,吃得不亦乐乎。 吃着总比做着快,野兔体型也不大,不多时,一只烤熟的野兔已被老爷子吞入腹中,他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一边剔着牙,一边不满的催促着吴良:“小兔崽子,快点儿!你是想饿死你爷爷我啊!” 吴良一愣,他忙了半天,一块肉没吃到不说,末了还挨老爷子一顿臭骂。是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暴脾气一上来,他一拍地面,指责道:“老爷子,你还拿不拿我当亲孙子啊?有你这样的爷爷么?” 面对吴良的指责,老爷子毫不脸红,他一脸轻笑,嗤之以鼻道:“你丫本来就不是我亲孙子……” 吴良满脸黑线,头顶根根青筋骤然暴起。 …… 酒足饭饱,爷孙俩爬上大树,并排坐在树杈上,仰着脖子,瞅着天上的星星,各有所思。 “老爷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安静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吴良便开口将之打破。 经过半日时间的沉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老爷子要带他去哪里参加开灵仪式,老爷子在陈家提到的开灵阵可是令他想入非非。 老爷子灌了口酒,挠了挠脑袋:“去哪儿啊,没想好。” “诶,没想好。” 吴良缩着脖子,搓了搓手,满心欢喜的重复了一遍,而后才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他转首瞪着老爷子,两只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说什么,没想好?” “切,大惊小怪。”老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虽面无表情,可心中对这一过程却尤为享受。 “老爷子,不是说好了带我参加开灵仪式的么?”吴良唰的一下站起身来,脚下树枝一阵摇曳。 “什么开灵仪式?”老爷子睁大了双眼,继续装糊涂道:“你不是说,就算真要来了那名额,你也不会去么?” “那不一样!” 吴良一时语塞,但紧接着脑中灵光一闪:“那只是陈家的开灵仪式,若是有机会参加其他的开灵仪式,我可是一定要去的。再者,你在陈家时不也说了么,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陈家设有开灵阵。” “有么?”老爷子脸不发红心不跳,眼睛眨也不眨的否定。 “你……”吴良为之气结,正准备破口大骂,蓦地想起这十多年来每每被老爷子戏弄时的套路,同今日一比,顿时发现许多相似之处。 他连忙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不由暗道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同时对自己养气功夫做出了深刻的批评。 缓了一会儿,等到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后,吴良又恬着脸,蹭到老爷子身旁。 他毫不知羞耻的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撒娇一般的摇着老爷子胳膊,嗲声嗲气道:“老爷子,今年一过,我再想参加开灵仪式可就真难了,谁会将开灵名额让给一个过了十三岁的人呢?。 所以嘛,您老人家行行好,多走动走动,给您孙儿我找一个名额,好不好呀!好不好嘛~”说这话时,吴良声音甜得发腻,简直令人发指! 就连定力极佳的老爷子听了这句话,亦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连忙起身,一脸嫌弃的甩开吴良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目光怪异的上下打量起自家孙儿。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确认吴良没有被鬼物妖怪一类的附身后,老爷子才一脸挫败的摆了摆手。 吴良在他面前故作做作的娇羞模样,他实在难以忍受。 老爷子一连打了数个哈欠,吊足了吴良胃口,才略带一丝满足的开口介绍:“开灵仪式在蒙域虽说应用广泛,但却难以被完全普及。 其整个准备过程复杂无比,需耗费大量的物力人力不说,更是需要一座作为核心的开灵阵辅助。如此一来,绝大部分小型家族都没有举办开灵仪式的能力。 整个雾海拢共才有五座开灵阵,而有能力单独举办开灵仪式的家族,更是只有五龙岛文家、落星岛陈家两族。其余三座开灵阵则分别由剩余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家族共同掌控。” “只有五座开灵阵么?”吴良皱着眉头:“这也太少了一点吧。” “哼,你知道什么。”老爷子灌了口酒,略带几分嘲讽的接着道:“雾、岩、黔、幽,四海中雾海的整体实力最差,天地灵气浓度也最低,如此一来,蒙域内陆那些宗门家族自然懒得在雾海投资太多。 就连陈家那座开灵阵,还是百年前陈家花了大代价,请青灵宗一名精通阵法的长老建造的。” 老爷子一声冷笑:“若非如此,雾海如今开灵阵的数量怕是还要停留在四座上。” 吴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但他却不想在此深究什么,而是再次问出了此时他心中最关心的事:“那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哪一座开灵阵呢?” “都不去!”老爷子眯着眼睛坚定道。 “什么?” 吴良一下子跳了起来,“老爷子,咱可不带这样的!” “急什么。” 老爷子一瞪眼,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你也不算算雾海每年有多少人盼着参加开灵仪式。哼,雾海虽说有五座开灵阵,但所能提供的名额远远不够雾海修士瓜分,我自然懒得同雾海那些小辈争抢名额。” 老爷子歪着头,小拇指塞到耳朵里,使劲儿掏着耳朵:“本来陈家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我那帮族人实在是太不争气。” 吴良赞同的点了点头,觉得老爷子说了大半天的废话,就这一句听着舒心。 心中虽说略微舒畅,但这点小情绪还不至于令吴良忘了他的目的,于是他连忙开口补充道:“陈家不行,不还有一个文家么?” “文家?”老爷子一挑眉:“文家的确也不错,若是我拿出几样灵材之类的给他们,也的确能获得一个名额。” “嘿,有戏!”吴良眼前一亮,期待着老爷子接下来的话。 “不过嘛——”老爷子脸上纠结万分,过了半天才在吴良期待的眼神下摊手道:“不过我不喜欢文家,尤其是五龙岛那个地方……” 吴良脸上表情一僵,最后一丝希望的曙光,就此破灭。 “老爷子,您耍我玩儿呢?” 吴良泪流满面,此时的他对开灵仪式已提不起半分兴趣,“算了,随您老人家看着办吧。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我在这儿跟您磨再多嘴皮子,您老人家也只会把我当猴耍……” “诶,这就对了。”老爷子拍着吴良后脑勺,一脸欣慰。 第六章 朱墨 满天星斗眨巴着眼睛,在丛云中躲躲藏藏,似在偷笑树下被当猴耍的少年。月华如水照在老少两人身上,显得格外清幽。 “咕”的一声,老爷子仰首猛灌了一口酒,香醇的酒液从他嘴角漏了出来,沾湿了花白的胡子。 放下酒葫芦,老爷子擦了擦胡子,得意的大笑起来:“嘿嘿,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吴良两眼向上一翻,懒得理会他。 老爷子大感无味,他挠了挠头:“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不在雾海。” 这次,吴良不问他开灵阵一事儿了,老爷子反倒开口自言自语般解释起来。 吴良瞥了老爷子一眼,板着脸,仿佛对老爷子完全失去了信心。但同时却又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青灵宗。” 老爷子顿了顿,生怕吴良不知道青灵宗一般再次解释道:“蒙域二十四宗盟之一,虽说在内陆排不上什么名,但放在我雾海却也是霸主一般的存在。其势力之大,就连五龙岛文家也比之不及。” “我陈家之所以在雾海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主要便因为我陈家属于青灵宗外宗家族。而我当年更是……咳咳!”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老爷子话音一顿,摸了摸鼻子,神色略显尴尬。 咳嗽了几声后,老爷子神色一正,一脸正经:“青灵宗开灵仪式的举办时间大概也是在一个月后,所以嘛,我本来是想要带你去青灵宗碰碰运气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先在一个月内赶到青灵宗啊。”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啊!”此时的吴良一扫先前沮丧,也顾不得同老爷子冷战了,反是一脸的兴奋,拉着老爷子便要连夜赶路。 老爷子朝吴良头上狠狠一个暴栗,指了指天:“兔崽子,现在是晚上!晚上,懂么?睡觉!给我滚树上睡觉去!明天再赶路。” 吴良捂着脑袋,不但不反驳什么,反而憨憨的赔笑着。从老爷子那里明确得知自己还能得到参加开灵仪式的机会后,他浑身上下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在见证了修士的强大后,谁甘心做一名只能虚度光阴的凡人呢? 老爷子说完,仰首将酒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纵身一跃,跳上树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安稳稳的睡起觉来。 吴良傻笑着挠了挠头,学着老爷子的模样,也爬上树梢。但躺下后,他脑子里却一直惦记着接下来的行程和一个月后的开灵仪式,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老爷子一大早便将吴良从树上拽了下来。后者一夜没睡,但依旧精神得很。两人这次为了赶路,自然加快了速度。 老爷子精神奕奕,实力又在那里放着,陪吴良赶起路来自然是轻松无比。他算好了行程,以自己对吴良实力的了解,看似不紧不慢的在吴良身前晃悠着,却始终领先吴良一步,让吴良使出全力才堪堪跟上。 吴良虽说年纪不大,但跟着老爷子这十几年里,他做的事可不只是吃喝玩乐那么简单。自他三岁那年,第一次凝聚灵力失败后,老爷子便开始为他十三岁时的开灵仪式做准备了。 开灵仪式,作为一种能帮助凡人走上修炼大道的手段,自然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 除了开灵仪式的准备工作极为繁杂,普通人压根接触不到外,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这种手段,很多人无福消受。 从开灵仪式开始到开灵仪式结束的这一过程称为开灵。 开灵过程中,尝试开灵之人若能成功在体内凝聚出灵力,即开灵成功;若等到整个开灵仪式结束,尝试开灵之人仍旧没能凝聚出灵力,那便是开灵失败。 尝试开灵之人,在开灵过程中,迎接他们的不是只有开灵成功和开灵失败两种可能,不过剩下的一种可能往往并不被他人提及,那便是……死亡。 开灵仪式,这种足以影响宗族兴衰,足以影响蒙域格局的大手段有着一个细小而致命的瑕疵——在开灵过程中,参与仪式之人身体必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那股压力来自四面八方,足以轻易将一名婴儿挤成肉饼。 所以,一名凡人要想通过参加开灵仪式成为一名修士,他的肉身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承受的了开灵过程中,开灵阵内产生的巨大压力。 不然的话,不等他开灵失败便会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自家子弟在开灵阵内被压成肉饼,这是任何宗族中人都不想看到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有能力举办开灵仪式的宗族,其子弟,除非已经在体内成功凝聚灵力,否则在十三岁前日日都要锤炼肉体,为十三岁时的开灵仪式做准备。 但即使如此,每年的开灵仪式中,仍有不少人被压成肉饼,再无活路。 要不是年龄超过十三岁的普通人,对天地灵力的感应力会明显降低的话,各宗族绝对会将开灵者的年龄限制的更高几岁的。 吴良三岁那年,首次尝试凝聚灵力失败后,老爷子便极有先见之明的为吴良找了一套拳法。 那套拳法刚烈至极,在午时打起来尤为有效,故而几乎每日中午,吴良总要在老爷子的监视下练上一个时辰的拳法。 近十年坚持下来,吴良的身体早已变得如精铁一般结实。 如今吴良虽说只有十三岁,但就算是八九个成年人也奈何不了他。再加上他从老爷子处学来的其余武艺,即使是行侠仗义的武林大侠,也不是吴良的对手。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老爷子背着手,哼着小曲儿一摇一摆地踱着步子。 老爷子身后,吴良舌头耷拉的老长,艰难的拖着身子前行,他浑身湿淋淋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爷孙二人身旁,车马行人时有来往。 前方,翠柳低垂,城郭隐现。 老爷子踮起脚尖望了远方城郭一眼,脸上一喜,再扭头瞥了眼吴良,却又是脸色一沉:“你小子不是能耐得很么?这才走多远啊,怎么,难道就受不了了?” 吴良脚步一顿,仰起脖子瞅了老爷子一眼,两眼一翻,就又无精打采的垂下了头,却是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但他心里几乎咆哮起来:“嘿,这少说也走了百八十里路了吧,还才多远?” 老爷子一声冷哼,不再理会吴良,继续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的朝城门走去。 吴良心底一声哀嚎,翻了翻白眼,却只得拖着身体,缓缓跟上。 “快点儿,快点儿!”老爷子头也不回的嘟囔着:“一会儿到了点儿,还得练拳呢!” 吴良浑身上下猛地一颤,心中咆哮不已:“果然,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孙子么!” …… 酒楼二楼,老爷子半眯着眼,端着一杯小酒儿轻嘬,整个人惬意无比。在其身前,酒桌上摆了一桌菜肴。 老爷子身旁,店小二满脸笑意的侍立,不过时不时的,后者便会眼神古怪的朝楼下瞟一眼。 下方,青石小院内,吴良上半身****,一遍又一遍打着自己打小练的那套拳法。 炽热的阳光烤的他全身发红,一滴滴汗水顺着其身体滑下,方滴到青石地面上便化作一个淡淡的水渍。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吴良才唇干嘴裂的爬到老爷子桌旁,趴在桌子上,摸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老爷子剔着牙,朝吴良使了个眼色。 吴良正摸着肚子打嗝,看到老爷子的眼色,当即一愣,神色显得略微有几分不自然了。他挪了挪屁股,靠近老爷子,瞅了瞅四周后趴到老爷子耳边,小声道:“老爷子,我这儿没钱了。” “嗯?”老爷子斜乜了吴良一眼,贼头贼脑的扫视四周一圈,压低了了声音,皱眉道:“怎么回事儿,回陈家前不才弄了一大笔钱么?怎么就没了?” “您老人家也不想想,那笔钱一到手,您老人家就去了……” 吴良神色略显尴尬,声音压得更低:“咳咳,您老人家就去了那种地方。那笔钱当时就下了一大半啊!后来又过了这么久了,这钱不花完才怪。” 老爷子两眼一眯,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肚子:“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快做生意去?” “唉!”吴良叹了口气,脸上十分为难的出了酒楼。但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二,再来一壶上好的酒!”等吴良出了酒楼,老爷子剥了粒花生扔进嘴里,一拍桌子又要了一壶好酒。至于钱这种东西,他已经好久没操过心了。 老爷子虽说是一名修士,却最为讨厌那枯燥无味的修炼生涯,对俗世间的重重事物反而尤为喜欢。否则他也不会一离家就是数十年不回了。 闯天下,说起来看似豪气冲天,但做起来却离不开一个字——钱。 提起钱这种东西,老爷子绝对会不屑的一声轻哼,老子作为一名修士,一名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修士,你跟我谈钱?嘿,俗!忒俗! 故而老爷子身上自然是不会带钱的。 至于吴良,如今暂且不提。在数年前,他尚年幼时,身上却亦无分文。 身无分文的一老一小两人,怎么能在俗世一晃就是十几年呢?这就不得不说说老爷子的外号“留半文”了。 咳咳,若是有人在老爷子面前提起这个外号,老爷子绝对毫不脸红,理直气壮的辩解:“怎么了,我怎么了?留半文好么!被我偷过的人,就算他身上只有一文钱,老子也从中间掰开,给他留下半文!” 老爷子没说的是,就算一身怀百万之人,被他偷过一次,全身上下也就只剩半文钱了…… 吴良是老爷子养大的,俗话说的好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什么,这小子会养成什么样的习惯就很不好说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忘说了——自吴良八岁起至今五年的时间里,老爷子从没出过手,但却也不愁钱花。其中深意,耐人寻味得很啊。 不多时,吴良便鼓着腰包回到了酒楼中。老爷子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狠狠一拍酒桌,底气十足的喝道:“小二,结账!” “两位客官慢走~”酒楼前,店小二满脸笑意,背对酒楼微微一躬。前方,老爷子二人头也不回的混入人群中。 “老爷子,我记得您老人家曾提到过,不是说咱雾海在蒙域东北么。”趁老爷子正开心,吴良连忙讲出了心中已困惑了他一上午的问题,“可咱们这一个上午,走的方向都是西南吧?” “没错啊,怎么了?”老爷子拍着腰间已灌满了酒的酒葫芦,又哼起了小曲儿。 “那咱这不是南辕北辙么?”吴良不解,同时心中蓦然冒出一个念头——老爷子该不会又在耍我吧? 老爷子嘿嘿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含糊道:“傻小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七章 青灵宗 尚武国面积庞大,独占蒙域陆地东北一角,紧邻雾海。 翼州、灵州、云州为尚武国北部三州,此三州多山脉菏泽,凶虫猛兽,虽面积广阔,但人员稀少。尚武十三州中,其余十州之人于此三州亦少有走动。 笔直的官道上,一架马车疾驰而行。前方,群山耸立,气势磅礴。 行至山脚下,官道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几近荒芜的小道,马车稍显颠簸。但老车夫仍是熟练地停下马车,扭头朝车厢笑道:“二位,青纹山到了。” “知道了。”老车夫身后,一名少年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 少年跳下马车,一脸兴奋的朝四周望了一圈,又使劲儿跺了跺地面。在坐了许久的车后,脚下的地面让他倍感亲切。 随着少年下车,一名白发老者亦从车厢中走出,下了马车。这一老一少二人自然便是吴良、老爷子二人了。 如今距老爷子二人离开陈家已有二十余日了,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已变成了尚武国的灵州。 “二位,别怪小老儿多嘴,灵州可不比禹州,若是二位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不要在这荒郊野外的停留。否则,万一碰到什么豺狼虎豹之类的话,就二位身上这点儿肉,怕是还不够给它们塞牙缝用的。” 从吴良那里得到一大笔车费后,老车夫明显对老爷子二人产生了不少好感,又好心提醒了二人一句,这才一挥马鞭的驾车离去。 马车速度不慢,不多时已不见了踪影,这般一来,青纹山下便只剩下了吴良同老爷子二人。四周荒无人烟,即使是在日间,依旧让吴良觉得略不适应。 老爷子经历丰富,四周的凄凉环境没能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他眯着眼,仰首前瞻,许久才语调颇显怪异道:“走吧,这里就是青灵宗所在了。” 老爷子说完,也不等吴良答话,就双手背负,大摇大摆地朝身前一座只有数百丈高的小青山上走去。 吴良见此,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跟上。不过此时他心中却是感叹不已:“啧啧,谁能想到,二十四宗中名列第四的青灵宗,其山门竟然会建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想到这里,吴良又不由想起了另一处普普通通的地方,那是一座海岛。 陈家所在的云吞岛离尚武国并不算近,甚至说很远也不为过。 吴良曾打听过,若是从云吞岛乘船到尚武国的话,至少要走二十天的海路。而如果运气不好,在赶海路时遇到大风浪一类的话,走上一个多月都算是幸运的。 可自那日离开酒楼后,老爷子又带着吴良在云吞岛上绕了十数日,才乘船离开。这般一来,离青灵宗开灵仪式就只剩下十几日的时间了。当时可把吴良急坏了。 但那时老爷子却依旧撑着小木船慢悠悠的在海面晃悠着,让吴良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老爷子给耍了。可他也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看老爷子是要唱哪出。 直到昨日,吴良都准备认命的时候,老爷子终于带着他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火山岛。而那座火山岛上,竟设有一座传送阵! 传送阵这种东西,虽说不比开灵阵那么罕见,但也是珍贵异常的。即使是整个雾海,传送阵的个数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所以,当发现那般一个小小的,荒无人烟的火山岛上,竟是建有一座传送阵时,吴良心情之震荡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吴良心中自然也开始想入非非起来:“这座传送阵是通向哪里的呢?既然老爷子说要带我去青灵宗,那么,难道这座传送阵就是通向青灵宗的么?” 不出吴良所料,那座传送阵果真是通往青灵宗的。不过,却不是直接到达青灵宗,而是通往了禹州边界的某一小镇——竹马镇。 在老爷子的保护下,传送自然是顺利完成,吴良二人轻松到达了竹马镇。但吴良毕竟只是一名普通人,虽说身强体壮,在传送后却仍有一点不适。 好在禹州同灵州接壤,再加上青灵宗山门恰建在灵州边界,所以竹马镇离青灵宗并不算远。这般一来,时间尚有三天,路程却立马缩短到了数百里,即使是普通人也能轻松到达了。 为了照顾吴良,让他养好身体,老爷子毫不吝啬的花了一大笔银子,雇下了一辆马车。 但说实在的,老爷子也没什么好心疼钱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自禹州沿官道向灵州前行,在进入灵州后,见到的第一座山峰便是青纹山。青纹山只有数百丈高,在群山林立的灵州几乎算是最矮的山峰了。 青纹山山顶有一十余丈高的巨大青石,石上有三道深色青纹,此山因石上青纹得名,故名青纹山,又名三纹山。 青纹山山顶,三纹青石与整座青山融为一体,傲然而立,直指苍天,似要同这苍天一比高下,让人望而生畏。 此时,三纹青石下,吴良、老爷子二人默然而立。 “啧啧,这三纹青石可是好东西啊!”站了一会儿,老爷子伸手拍着三纹青石,两眼发光,头也不回的对吴良道。 吴良睁大了眼,心中虽有几分猜测,但却不敢相信。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道:“老爷子,您什么意思,这青石这么大,您孙儿我可搬不走啊!” “哼!谁让你搬这青石了?”老爷子两眼一瞪,厉声呵斥道:“也不想想自己多大能耐,这么大一块儿石头,你能搬动么?还搬走?哼!” 吴良缩了缩脖子,虽挨了一顿骂,但心里却是庆幸不已:“还好,还好。若是老爷子还是像以往那样,看到好东西就要‘借走’,那可就完了。” 吴良那里刚松了口气,却又耳朵一抖,听老爷子喃喃自语道:“小崽子现在没本事,这三纹青石是搬不走了。我如今又不好出手搬走这块三纹青石——唉,看来也只有等这小崽子以后有能耐了再打它的主意了……” 听到老爷子这句话,吴良浑身一个激灵,脑中浮现出自己身抗数十丈长的青石在月下逃命的情景,只觉得怪异无比。 说来老爷子二人此番来青灵宗是为了参加开灵仪式的,可谓是有求于人。但他二人可好,还没进入青灵宗,就已经开始打其山门的主意了。 若是让青灵宗的诸多门人修士知道了老爷子的这种想法,嘿,开灵仪式的名额?想都别想!不开启护宗大阵,直接轰杀老爷子二人就算不错了。 就在吴良胡思乱想的时候,老爷子却已经恢复了常态,为此行的目的做起了准备。 但见他右手五指微动,整个手掌在脸上自上而下的一抹,其脸上便换做了一副新的面容。虽依旧白发白须,面容却清癯了起来。 老爷子从怀里摸出一把破镜子,左右照了照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双手一掐诀,其身上那件破旧道袍在红光一闪中便化作了一身深蓝儒袍。这般一来,老爷子登时还真的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换了一副容貌后,老爷子一声轻咳,对吴良道:“随我拜山!” 见老爷子换了一个模样,吴良虽不知原因,但也没有去问。至于这种事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跟了老爷子这么多年,吴良早已熟悉了低阶修士的一系列手段,如今他只差灵力以施展这些手段了。 老爷子从袖中拿出一张传音符,低头对着传音符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一掌将传音符拍到了三纹青石上。 传音符一接触到三纹青石,青石上便是淡淡灵光一闪,再看时,老爷子手中已变得空无一物了。那张传音符显然不知被三纹青石送到了哪里。 做完这些,老爷子立马一整衣衫,摆出一副正经模样,仰首望天起来。吴良见此,心中泛起迷糊,心中暗暗猜测老爷子今日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吴良二人在三纹青石前没等多久,突然阳光一黯,一阵低沉的轰鸣声自身前响起。吴良心中一惊,抬头朝前方望去,随即见到了让他久久难以忘怀的情景。 前方,原本是一座座荒山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无比的云墙。一道淡青色光线自云墙正中将整道云墙一分为二,青光两侧,云海翻腾,一阵阵轰鸣声就是由此发出。 伴随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一分为二的云墙缓缓朝两侧分开,一座直指苍天的青峰蓦然显现。 整座青峰宛如琉璃锻造,阳光一照,青峰上青光流转,其中最耀眼处,当属其上两个古朴泛紫大字。那两字吴良虽不认识,但也想到应是“青灵”无疑。 那青峰虽说只是独立的一座,但却仍不知比青纹山高大多少倍,远远望去,恰是通天接地,直插云霄! 随着两道云墙渐分,笔直青峰后侧,一座座青山显现,这些青山虽说不高,但也近千丈有余,远非青纹山可比的。 群山之中,琼楼玉宇丛立,青松古柏云生,朵朵白云缭绕其间,阵阵鹤鸣悠然而起。不时又有修士御器而行,飞起飞落,真个是一副仙家景象,让从未见过此景的吴良赞叹不已。 也不知老爷子动用了什么手段,竟是另得青灵宗大开山门,相迎二人。 吴良张大了嘴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身前青灵宗的美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他虽说跟了老爷子十几年,但却从没去过任何一个修真门派,就连修真家族也不过只去过陈家而已。 陈家虽说在雾海风光无比,实力却着实不怎么样,自然不可能拥有青灵宗这等景色的。故而,吴良虽说在俗世见了不少风雨,到了修真界却仍是一个土包子般的存在。 老爷子见吴良一副没出息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给他丢光了。可他也不想想,自己进烟花巷时的神情,那简直是……咳咳,简直是天下一绝啊! 老爷子正准备给吴良提个醒儿,让他注意一点时,却见一名红脸大汉脚踏一把灵剑,朝着自己二人飞来。 老爷子见有青灵宗的人出来迎接,稍一思索,依旧摆出一副当世大儒的模样。对吴良却是丝毫不再管束。 “青灵宗外门执事冯成林,迎接外宗分支归宗。”红脸大汉人还在空中,其爽朗的声音已传入老爷子耳中。 等冯成林在自己身前落下后,老爷子先是朝前者一拱手,而后又朝那青色山峰深深一拜,控制不住的激动道:“五代宗主门下十三弟子后人,雾海外支,原摄灵岛吴家穷儒吴道,携幼孙吴良拜山归宗!” 老爷子一番话,听的吴良直翻白眼,此时他终于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要事先换装易容了,这分明就是要冒充别人嘛! 心中虽然对老爷子这种行径不以为然,但在如今这种场面,吴良自然毫不犹豫的随老爷子一同行礼,拜了下去。 老爷子冒充的这个身份可不是胡乱杜撰的,而是确实有摄灵岛吴家这么一家。而吴家创始人原本在青灵宗中也的确是五代宗主弟子。 不过,这摄灵岛早在百余年前就不知怎么突然沉了下去,而岛上的吴家一脉此后也就不知去向了。如今,老爷子借用这个身份,倒也不怕被人拆穿。 吴良知道老爷子的身份是假冒的,但那红脸大汉却是不知。见老爷子行此大礼,冯成林脸上一惊,连忙道:“吴道友不必如此。”说着就要扶老爷子起身。 老爷子并不起身,他一声长叹,痛心疾首道:“我吴家有愧于青灵宗,有愧于五代宗主的栽培啊!” “本来我吴家好不容易在雾海站稳了脚,却不知怎么,不知怎么丢了家业。如今更是只剩我爷孙二人漂泊在外。” “今日,我爷孙儿二人回到宗门,说什么也要谢罪一番。否则,别的不说,只老儒自己这心里都不好受啊!” 老爷子捶胸顿足,老泪纵横,让一旁低着头的吴良又是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吴道友。”冯成林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在老爷子的深情表演下,就连他身上也染上了一层悲郁。 良久,老爷子才从自己的表演中回过神来。冯成林又劝了老爷子几句,才看似不经意的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吴道友,不知道友此次归宗,可曾携带族内的传承信物啊?” “这个……”老爷子脸上依旧带着悲色,顿了顿后才一脸为难道:“当年摄灵岛沉没之时,家父正好约了几位好友去探索乱宝域了,因此并没将族内传承信物带在身上。而也正是因此,家父才逃得一劫。” “是么?没有传承信物,这样可不太好办啊。”冯成林眉头皱起。在经历过方才归宗的一幕后,他虽说对老爷子产生不少好感,但到了办正事儿时却依旧毫不含糊。 “不过,家父当年倒是带了一块青玄令在身上。”老爷子对此早有准备,一边说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青光灿灿的三角形令牌,递给红脸大汉。 “青玄令!”一见那三角令牌,冯成林大吃一惊。 在青灵宗,青玄令可不同寻常,只有为宗门立下大功之人才有机会被赐予这般一块令牌。而自青灵宗建宗至今千余年的时间里,所赐下的青玄令也才不过百余枚罢了。此令的珍贵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冯成林接过青玄令,翻来覆去察看了良久,才吐了口气,神色复杂道:“不错,果真是青玄令。” “这位道友,不知我二人能否归宗?”老爷子一脸期待,像极了一个急于归宗的外移修士。 冯成林一愣,这才想起身前两人来此的用意,于是连忙一笑:“自然可以。不但如此,有这块青玄令在,道友甚至还可以向宗门提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要求呢!” 听红脸大汉这么一说,老爷子自然松了口气,装作一副欢喜万分的模样。 此时,青灵宗内已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不过,大多数青灵宗弟子一见红脸大汉在此后,连忙神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御器离去了。让吴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成林对此却是见怪不怪,恋恋不舍地将青玄令交还给老爷子,再有谈有笑的带着吴良二人在青灵宗内寻了一住处,安排好一系列事宜后他才飘然离去。 而将老爷子二人迎入青灵宗后,青纹山前那两道一分为二的云墙又是一阵翻滚。不多时,两面云墙已重新合二为一。随之,云墙表面荡起一阵半透明波动,整道云墙蓦然消失不见。 此时,再从青纹山山顶望去,原本出现云墙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青峰秀水?依旧是只有荒山几座,野木数株罢了。 次日,青灵宗现任宗主钟留常专门前来看望老爷子二人。老爷子将事先准备好的爷孙二人如何如何艰辛赶路,到达青灵宗的一套说辞讲了出来,又是惹得钟留常一阵感叹。 末了,老爷子取出青玄令,请求以此令为吴良换取一次参加开灵仪式的机会。老爷子以青玄令请求,钟留常自然不好拒绝。 如此一来,在上交青玄令后,老爷子二人顺利得到了一个参加开灵仪式的名额。让吴良兴奋的一夜没睡。 …… 就在老爷子带着吴良到达青灵宗后的第二日,云吞岛陈家某间密室中,七八名年龄到达十三岁的陈家子弟并排而立。他们身前,陈家三位族老同家主陈闲鹤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不久,讨论声一停,大族老起身扫视众人一圈,挥了挥手,冷声道:“出发!”一身威严显露无疑。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面容阴厉的少年双耳一抖,耳畔响起了二族老的传音:“程青,爷爷对不住你,两年前那件事爷爷没办法帮你报仇了。此番加入青灵宗的名额,就当是爷爷给你的补偿吧。” “别担心,爷爷已经同那边的六长老打过了招呼……” …… “什么?我的开灵位置被推到了开灵阵的第二层阵法里?” 青灵宗某一房间,一名白发少年头上暴起根根青筋。 “查!给我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跟本少爷抢东西!”白发少年满脸狰狞。 “少爷先别动怒。既然此事已经这样了,想来是没办法改变了。不过老奴倒有一计,可以严惩那不长眼的家伙。”白发少年身前,半跪着的清瘦老奴头仰首劝道。 “在老奴看来,少爷不妨在开灵仪式后再对付那小子……” 那名老奴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讲出了自己的计策。 白发少年脸上起初还带着几分不耐烦之色,但渐渐地其眼中闪过几分异色,脸上表情更为狰狞。 第八章 开灵(上) 青灵峰乃是青灵宗主峰,此地的天地灵气本就极为浓郁,再加上此峰上不知铭刻有大大小小多少个聚灵阵,更是使得此峰成为蒙域少有的修炼圣地之一。 这日,青灵峰半山腰,一处平日罕有人至的地方,却是人来人往。 这里虽说是在半山腰,但却建有一处极为广阔的广场。 按理说,这般一个广场,即使毫无出奇之处,素日里也能做操练之用。更何况这座广场还是建在青灵峰上的,就凭此地的灵气浓度,即使是只在这广场上打坐,也能有不菲的收获。 但平时别说在此地操练了,就连在此地打坐之人,一经被发现都会被执法堂的执法长老狠狠惩罚一顿。这一切,只因此广场上铭刻有作为蒙域宗门根基的开灵大阵。 开灵仪式,作为能增加低阶修士数量的仪式,绝对可以看做是一个宗门兴盛的根基。 而开灵大阵,作为开灵仪式中的核心阵法,自然而然就是宗门根本所在。 开灵阵建造不易,却又极易受到外力损坏,而宗门内的开灵大阵一旦损坏,那修复时所需花费的资源足以让其宗门肉痛不已。因此,各个宗门对宗内的开灵阵都极为看重。 就拿青灵宗来说,除了每年开灵仪式的准备时间和开灵仪式当天,这个开灵大阵四周禁制阵法常开,就连宗主都不能随意到此。至于那些低阶弟子,更是想都不要想。 亦是因此,每年开灵仪式当天,总有不少方入门的弟子会来这里一瞻此阵风采。 广场外的山道上,零零散散站着不少的青灵宗门人。其中既有宗门安排,前来维持开灵仪式秩序的弟子;也有未经开灵便凝聚灵力已成为内门弟子的新弟子,前来凑个热闹。 广场上,近六千名参与开灵的弟子尽皆身着黑色练武服,整齐的盘膝而坐。这些人都同青灵宗有着莫大的渊源。 他们之中,有的是青灵宗弟子的后人;有的是青灵宗辛辛苦苦四下搜寻而来的;还有的则是手持青灵宗的某种信物专门前来的。 此时,若是有人从高空俯瞰而看,就会发现整个广场上都铭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 一层层八角形阵纹嵌套交错,形成了一座错综无比的八角形大阵。而那些参与开灵仪式之人,恰坐在这一阵法中那一道道灵纹交汇的地方。 开灵阵中央,被青灵宗尤为看中的八名弟子各坐一角,其中赫然就有吴良的身影。青玄令的好用程度,明显远远超过吴良的期望。 广场前方有一座高台,青灵宗现任宗主钟留常同几名筑基期修士就坐在那里。当日迎接吴良二人的红脸大汉正是其中一员。 此时,宗主钟留常手持一八角阵盘,正在听一名精瘦老者汇报仪式相关事宜。 末了,那名精瘦老者抹了把胡子,笑逐颜开道:“宗主,此次开灵仪式共有五千六百二十九人参加。 其中身怀灵根者三百七十二人,包括异灵根三名、双灵根六十一名、三灵根九十八名、四灵根二百零三名。哈哈,这种程度,真是十年也难得见一次啊!” 钟留常脸上亦是挂上了笑容,赞同道:“不错!今年招收的弟子,质量的确要比往年强上不少。想来今年应该差不多能新招收三百名内门弟子了。” 听闻此话,精瘦老者再次抚须,但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笑意一收,蓦然略带一丝忧虑的问道: “不过,宗主昨日做的决定是不是太唐突了一些。那个叫做吴良的小子,我等尚没来得及检测其身上有无灵根,您就力排众议,让出了开灵阵中最为合适的一个位置。 如果那位置本来就无人使用,那还算不上什么麻烦。可据我所知,那位置本来应该属于六长老一名后辈的。当时也是六长老亲自开口求得的这般一个位置。如今宗主不告知六长老就将之取代,这样总有一些不妥吧?” “六长老么?此事我也有所耳闻。”钟有常皱了皱眉,“不过,那吴良毕竟是以青玄令换取的这次开灵机会。青玄令的价值有多大,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以一枚青玄令换取一个开灵名额,说来真是奢侈到了极点。” “而我青灵宗,在这种情况下若只拿出一个普通的位置给他,别人会怎么看我青灵宗?连只有立下大功才会被赐予的青玄令都不被我们重视了,那我青灵宗的日子也就真要走到头了。” 作为一宗之主,钟有常显然也有自己的顾虑。 “可宗主为何非要将六长老那名后人推到第二层开灵阵中呢?” 精瘦老者依然不解,“二层开灵阵虽说比之一层开灵阵的效果差不了多少,但始终还是差上那么一等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层开灵阵原定的八个人选中,除六长老那名子嗣外,其余七人并没什么背景。而以那七人的妖孽资质,无论他们坐在开灵阵中的何处,倒真的都一般无二的。” 说到这里,精瘦老者双眼一闭,声音戛然而止。但其双唇微微蠕动,却是动用了传音手段:“宗主何不从他们七人中选一人让出位置,反而偏偏招惹六长老呢?” 见精瘦老者一再提及此事,钟留常即使脾气再好也是脸色一沉,传音道:“曲长老,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其声音已明显有几分不悦了。 经钟留常这么一警告,精瘦老者亦是察觉到了不妥。他连忙将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起来。 虽然他隐隐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劲,但既然与他无关,他自然也懒得过问了。 见精瘦老者不再提及此事,钟留常脸色这才渐渐缓和起来,但他心里却仍是少不得骂起了精瘦老者:“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以为我想得罪六长老么?还不是那些老家伙的主意。” 没多久,许是到了吉时,钟留常缓缓站起身来。广场内外,数千道目光齐刷刷的朝他看来。 钟有常扫视众人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一声轻咳,虽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无尽魔力一般吸引着众人心神:“开灵仪式,现在开始!” “尊宗主令!”广场四周,早已静候多时的数百名青衣青灵宗弟子齐声应道。 接下来,但见那些青衣弟子齐齐一拍腰间一个灰色布袋,顿时一个个银色葫芦出现在他们手中。 见此,吴良眉头一挑,知道那些灰色布袋内有一个能储存大量物品的空间。而根据老爷子以前的话语推测,那灰色布袋应该就是储物袋了。 “就是不知这储物袋有多大,能放得下多大体积的东西。”吴良暗自思量。 “砰砰”一连串的葫塞开启声在广场上响起,只见那些青衣弟子齐齐将手中葫芦一个反转,一股股乳白色玉液便自葫芦中流出,落在开灵阵边缘的阵渠上。 “泊泊~”随着葫芦中有玉液不断流出,开灵阵上的玉液沿着大阵上早已琢刻好的特殊渠道缓缓流动起来。 一时间,坐在开灵阵上的吴良等人心中皆紧张起来。但那些乳白色玉液未流到吴良他们身前,便如同通灵了一般的早早绕开。引得吴良等人大为好奇起来。 待得银色葫芦中的玉液尽皆流尽,广场上,除却众人身下那尺许大的地方外,整个开灵阵已尽皆被乳白色玉液溢满。 这时,青衣弟子又将银色葫芦塞入腰间储物袋中,随之则再次取出了一块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半透明晶石。 吴良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半透明晶石,两眼发光,一脸垂涎:“啧啧!灵石,这可是好东西啊!” 跟着老爷子的这十几年里,吴良不但学到了零零散散不少的知识,而且凭借自己绝对够厚的脸皮,从老爷子那里磨来了一些好东西。其中最为珍惜的几样,就属那张隐身符和几块灵石了。 别人得到灵石或许没什么用,但对吴良来说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即使他并非修士,灵石对他而言也有着不小的用处。 除自己和老爷子外,谁都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多么的特殊。能以身体为导体,将灵石里的灵力引导出来,从而激活符箓、灵器一类只有修士才能使用的物件。也正是因此,吴良才能在陈家使用隐身符。 当年吴良兴致勃勃的将自己偶然发现这种特性告知老爷子时,正在喝酒的老爷子差点被一口酒活活呛死。每想起那个场面,吴良就自得不已。 “要是这些灵石都是我的,那就好了。”吴良想入非非,无意识的伸出手抹了把口水。 广场外,一直注意着场内事物的老爷子看到吴良这副摸样,一张老脸登时拉得老长。 “轰隆” 就在吴良眼前泛光的想象着自己抱着一大堆灵石时,一声巨响骤然自其身下响起,惊的他立即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 吴良一脸惊讶朝身下看去,却见整个开灵阵中的乳白色玉液正在不住翻滚蒸腾。 等他再抬起头时,整个广场已被一层巨大的光膜覆盖,原本在广场外的数百名青衣弟子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吴良先是一惊,但随即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开灵仪式正式开始了。 他连忙收紧心神,凝神汇气,准备在开灵仪式中凝聚灵力。同时,他又深吸了口气,做好了迎接阵内压力的准备。 第九章 开灵(下) 随着开灵阵中乳白色玉液的蒸腾,一丝丝白色雾气渐渐出现,紧贴着开灵阵底部缓缓向上升起。 不多时吴良盘坐着的两腿已被一股白濛濛的雾气笼罩,一股压抑沉闷的感觉从他两条腿上传来,如同这两条腿被埋在土里了一般。 “这种压力......”吴良尝试着抽动了几下腿,只觉自己两条腿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在手里,根本无法脱离。 “才只是开始,竟然已经有这种力量了么?”吴良默然。 他自三岁那年起开始修炼老爷子传授的炼体拳法,至今已有十年。有着十年的苦练,再加上一身武艺,他本以为自己已足以承受开灵阵中的巨大压力了。但如今一尝试,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股巨力。 作为一个拥有数万修士的中型宗门,青灵宗每年招收的外门弟子自然也不在少数。 这些弟子中只有极少数在开灵仪式前踏上了修炼之路,成为了内门弟子;而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没有凝聚出灵力的凡人。 说来每年青灵宗招收的内门弟子并不多,林林总总算起来也不过数百人左右。但其每年从各地收来的凡人弟子却是有五六千之多。因此,每年在青灵宗参加开灵仪式人数亦将近五六千员! 五六千人参加开灵仪式,只有数百人能开灵成功。剩下的人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苟延残喘,从此成为青灵宗外事弟子。 但失败者的绝大多数,却是在开灵阵中被挤压成肉泥一般的存在,最终能从开灵仪式中活下来的人数往往还不足参加人数的十分之一。开灵阵中压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尽管如此,每年依旧有不少的人挤破了头也要参加开灵仪式。毕竟,那可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可是凡人唯一一条向修士蜕变的道路啊! 在见证了天地的广阔之后,谁愿意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弱者? 不知不觉间,白濛濛的雾气已上升到了吴良胸口处。 此时,吴良一呼一吸间都感到无比巨大的压力,一股压抑至极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自己吸入肺里的不是空气而是河水一般。 但吴良不但不惊,反而心中一喜:“就是现在!” 开灵仪式中所需要注意的事宜,在此之前,老爷子不知不耐其烦的给他讲了多少遍。如今,一遇到老爷子所提及的最佳时机,吴良想也不想便开始于丹田凝聚起灵力来。 与此同时,开灵阵中的其余之人也缓缓闭上了双眼。 “会心凝神,引气入体。”吴良心中默念,仔细感受着四周的天地灵力。 方一闭上眼吴良就感受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乳白色光点。 那些平时安安静静的光点此时竟如同吃错了什么药一般,察觉到吴良的存在,它们不但不害怕,反而疯狂的朝吴良涌来。 “这是……” 吴良大吃一惊,这些天地灵力在以前他打坐时向来是避他不及,如今却诡异的朝他聚集,这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心中一动,明白这大概便是开灵阵起的作用了。 来不及多想,吴良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应对起那些已钻入自己丹田的天地灵力起来。 平时吴良辛苦打坐一个时辰才能收集起来的天地灵力,在这开灵阵中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凑足了。 见此,吴良心中不但不喜,反而一凛。此时,那些天地灵力毫无停止的意向,依旧在不断朝其丹田里钻去。按照这个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丹田就会被这些灵力撑爆了! “呼”艰难的吐了口气后,吴良神色凝重,重重的吐出一个“凝”字。 那些天地灵力虽然疯狂,但好在颇为服从命令。吴良话音刚落,其丹田内的乳白色光点便是齐齐一颤,更为疯狂的朝丹田最中心处凝结。 转眼间,一根头发丝粗细的淡白色灵丝已在吴良丹田凝聚而出。但即使如此,他的丹田里依旧充满了待凝结的天地灵力,依旧在不断地增多。 吴良深吸一口气,只觉胸口沉闷无比。他心中一惊,蓦然发现那玉液所化的雾气已经淹到了他的脖颈。 “时间不多了。”吴良心中轻叹,发现自己事先所做的准备实在是太不充足了。 但心中只是稍微一叹,吴良就再次将心神投入到自己体内那根灵丝上了。当务之急还是将这丝灵力炼为己用,如今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感慨。 开灵仪式,自玉液化雾上升至开灵者胸部开始,到它淹没开灵者口鼻为止,这段时间就是最容易开灵成功的时间。 不然,一等玉液化雾淹没开灵者的口鼻,那阵中之人自然会变得呼吸更为不畅,从而影响开灵成功的几率。 非但如此,据在开灵仪式中活下来的说,在玉液化雾淹没他们的口鼻后,他们身上所感受到的压力明显增加了不少。 正是在一内一外的双重压力下,开灵仪式的死亡率才会变得那般骇人听闻。 感受着一点点袭来的窒息气息,吴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连忙闭上双眼,左手双指齐并,指引着淡白灵丝沿其经脉缓缓移动起来。 许是因为开灵阵的帮助,淡白灵丝在自己体内沿经脉运行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感受到这一幕,吴良心中兴奋之余不由愈发紧张。 “砰”的一声闷响传入吴良耳中,这声音他尤为熟悉,正是失败的表现。 吴良大吃一惊,眼角一阵狂跳,“怎么可能?”他明明感应到那道灵丝依旧在自己体内前进! 他强行稳住心神,再次感应了一番,再次确认灵丝的存在后才大松了口气。而至此,他心中对那一闷响也已猜出了几分真相:“莫非是有人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了么?” 吴良猜得不错。就在那声闷响传入他耳中的同时,就在他身后某处,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名圆脸青年腹部蓦地鼓起涨大。那青年脸上惊恐之色一闪,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便“砰”的一声爆体而亡。 残肢血雨散落,还没落到地面,已被开灵阵中的巨力压成了一滩滩肉泥…… “轰隆”吴良方稳下心神,一声轰鸣又从身侧传来。 轰鸣源头,一名老成少年盘膝安坐。一丝丝白雾形成一个小型的雾气漩涡,在老成少年丹田处呼呼的旋转不停。 老成少年周身雾气经那漩涡一吸,登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不多时老成少年周身雾气便消散一空。 没有了玉液化雾,开灵阵中的老成少年明显再无丝毫压力。此人双目陡然一睁,目光灼热的扫视阵中雾气一圈。他发现这阵中雾气对自己有着莫大的裨益。 就在老成少年准备多吸收一点玉液化雾时,一道光柱却是从天而降,将老成少年束缚其中。 同时钟有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雾化灵力,我青灵宗祖辈也得之不易。如今既然你已开灵成功,就别再同他们争抢这些灵雾了。” 老成少年先是一惊,随后心中一凛,不敢再打灵雾的主意,只将双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的打坐起来。 玉液化雾涨势不断,不多时已淹没了大多人的口鼻。 开灵阵中,代表着失败与死亡的闷响、表现着成功的轰鸣交织而起,共同奏起了一章动人心魄的乐章。可惜的是,前者明显占了较大的篇幅。 一道道嘈杂的声音入耳,吴良心中不起半点波澜。此时,他体内那根灵丝恰运行到他往日一直失败的地方——胸口。 “呼,呼!” 吴良急促的呼吸着,使自己尽量保持平静。同时,其左手的速度则是慢上了数倍不止,甚至可以用龟速来形容了。 不知不觉中,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那道灵丝依旧没有通过胸口。仿佛吴良胸口处有着一堵看不到的墙壁,将灵丝的前行之路堵死在了那里。 见此,吴良心中不敢有丝毫急躁。他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准备调整好状态后一举冲过胸口。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许是天意弄人,吴良周身的玉液化雾猛然间上涨了一大截,将他的口鼻一下子淹没其中。 这一刻,毫无准备的吴良如同一个溺水之人,觉得自己满腔都灌满了河水。 巨大的压力下,就连他身上最为坚硬的骨骼都承受不住,发出了“咯咯”的呻吟。 若只是这般,吴良虽说应对起来颇为麻烦,却不至于无丝毫反抗之力。但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在此时,他体内那丝灵力亦是微微一颤,在吴良惊恐的目光注视下砰然碎裂! “噗”的一声,吴良喷出一大口鲜血,给四周灵雾染上一片殷红。 “嘎嘣”、“嘎嘣”,吴良体内那乳白色灵光尚未飞出,其心神还未从这一系列的惊变中恢复,他的身体已经在四周压力的挤压下向他发出了警告——如果他再不采取些什么行动的话,那么过不了几个呼吸,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便会再无生息。 嗅到死亡的邻近,不等吴良做出反应,其身体已条件反射般绷紧。一块块肌肉高高鼓起,在吴良身上雕刻出一道道完美的线条。吴良身上,骨骼的呻吟声为之一减。 此时吴良也反应了过来。他舔了舔嘴唇,先是右手并指,在自己身上几个穴位一阵狂点,暂时封住了自己的呼吸。 解决了窒息的隐患后,他又催动全身力气,尝试着同从翻滚不断的灵雾中传来的压力相抗衡。 做完这些,吴良体内骨骼上的压力再次一减,其上的力道已是他完全可以承受了。情况似乎立马好上了许多。 解除了开灵阵中压力造成的麻烦,吴良不但不庆幸,反而脸色一下变得更为苍白了几分——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忽略了尤为重要的一件事。 此时,在他的丹田处,乳白色的天地灵力赫然已占领了九成的空间! 第十章 落幕 “凝!” 危急时刻,吴良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准备再凝聚出一条灵丝以减轻丹田的负担。 在刚刚开灵失败的情况下,他这般做固然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损害,但只要日后好好调理一番就可以恢复。如今虽会受伤,却总好过爆体而亡的下场。 仿佛察觉到了吴良的意图,吴良丹田内,原本顺服无比的乳白色光点,此时竟变得专门同他作对般的不听指挥。 吴良脸上焦急之色愈重,一层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玉液化雾一阵翻滚,他的身影随即被完全淹没,在整个大阵中完全消失不见。 开灵阵中一片白雾朦胧的景象,在道道丈余高的光柱外,再看不到半个人影。一时间,广场外,只剩极少数的几人能够看清阵内情景。 “轰轰轰”一连几道轰鸣从同一地方先后响起,正是大阵正中处。 钟有常脸上一喜,连忙平持八角阵盘,一手在阵盘上连点几下。不多时,一连几道光柱又自开灵阵底升起。 广场外,山道某处,一名紫裙女子在一群男弟子的簇拥下傲然而立。 女子身材中等,五官精致。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已是倾城之姿。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点缀在其娇小的面庞上,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超然脱俗之美。 倘若她如今不是冷着一张脸,那么,那双清澈的眼睛定会成为满天繁星也难以匹及的存在。 在阵外观看了那么久,紫裙女子早已有几分不耐了。就在她准备离去时,其身侧的一名高瘦弟子突然一指广场,惊咦道:“赵师姐,你看。开灵阵中央竟然只升起了七道灵光。” 紫裙女子心中一动,再次朝开灵阵望去,仔细一数,大阵中央的确只有七道灵光。 “每年能处于开灵阵中心一层的八人,几乎人人都有着绝世之资。那八人虽依然比不上赵师姐,但开灵成功却是绝没有一点儿问题的。又怎么会有人到现在还没成功呢?” 见紫裙女子对那七道灵光稍感兴趣,高瘦男子心中大喜,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疑问抛了出去。 岂料还真有人知道个中原由。 高瘦男子话音刚落,一名白面男子就轻摇纸扇,轻松答了出来:“这件事刘某倒是略知一二。两日前,已失踪了百余年的吴家,竟然有两名后人带着一枚青玄令归宗了。 那两人归宗后,大为浪费的使用一枚青玄令,换取了一个开灵仪式的名额。嘿嘿,以青玄令换取开灵名额,这种怪事可以说是千年难见。而宗内高层一番商讨后,最终决定让出一个开灵阵一层的名额来。” 白面男子摇头叹气,颇为感叹道:“如今开灵阵一层有七道灵光升起,极有可能剩下那一人便是吴家来人了。唉,真是可惜,以青玄令换取的名额竟然就这么被他给白白浪费了。” 见白面男子这么快便答了上来,高瘦男子心中虽然不悦,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知道此事的人明显不止白面男子一个。白面男子话音方落,又一名体型微胖的弟子插上了话:“说起两天前的事儿,胡某倒是有幸得见。 那****见宗内宗门大开,还以为是哪位结丹期前辈来了呢。等我急匆匆凑上去后才发现,原来只来了两个穷亲戚。唉!简直就晦气死了。” 微胖的男子提起这事仍是一脸晦气。 “嘿,穷亲戚?你知道什么。”白面男子一声冷笑,“那吴家在两百年前可是有着一名结丹期修士的,这样的‘穷亲戚’,即使我青灵宗内也不常见吧!” “什么?”一听吴家曾经拥有一名结丹期修士,微胖男子自然是大吃一惊。 二人对话,紫裙女子也听在耳中。自始至终她只是冷着一张脸,没有做其他任何表示。就连白面男子提到结丹期修士时,她也无动于衷。 …… 开灵阵中,吴良正处于最糟糕的情况。此时的他不仅再次生出了窒息感,其身体亦是微微爆出阵阵炒豆般的炸裂声。一副明显已支撑不住的模样。 最为致命的是,吴良丹田里也已充满了乳白色光点。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自丹田处传来,让他脸色一下下变得更为惨白。 “噗”又是一大口淤血喷出,吴良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无论是阵内丝毫不减的巨大压力,还是体内那依旧止不住增长的光点,都让他感到阵阵的无力。 如今,即使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对他来说也是那么的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微微一黑,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这分明就是要昏过去的表现。 而在这开灵阵中,一旦昏倒过去,那么他们的下场就只有……死亡! 广场外,老爷子透过灵雾,盯着阵中昏昏欲倒的吴良,心中满是苦涩:“有了开灵阵的辅助,却还是不行么?看来这里对他的压制,比对我的还要大啊!” “我不能昏过去。” 开灵阵中,吴良胸前染满了鲜血。他咬着自己舌尖,想要强行使自己保持清醒。但即使有舌尖阵痛的不断刺激,其视野依旧不可抵抗的渐渐缩小起来。 恍惚间,吴良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绿色光团,在他眼前不断旋转。那光团上传出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分明同他自己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吴良眼露疑惑,他的直觉告诉他,只要拿到那个绿色光团,他如今面临的一切危机都会迎刃而解。什么开灵,什么灵力,在那绿色光团前什么都不算! 吴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摇摇晃晃的抬起右臂,朝那绿色光团抓去…… “轰隆”一声,就在吴良即将将那绿色光团攥在手心时,又是一声轰鸣自吴良身下爆出。吴良身体一震,浑身一阵轻松。同时,其眼前,绿色光团骤然消失,四周的景象缓缓恢复。 开灵阵中,只剩五六百人存活。乳白色灵雾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被掩盖的血腥事实——一团团肉泥散落在广场上,浓郁的血腥味朝四周传开。 羊肠小道上,见得开灵阵中的血腥情景,紫裙女子脸色一变,冷冷的道了声“走”后,一挥衣袖,率先离开了此地。 此女身后,一帮追求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即连忙跟了上去。 开灵阵中,没了雾气阻挡,阳光终于洒落下来。吴良眼前一亮,觉得这寻常无比的阳光竟是那么的亲切。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开灵仪式,就此结束。开灵成功的弟子……” 耳边,钟有道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吴良嘴角向后扯了一下,随即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的昏倒在地。 “哼!真是一个十足的废物!” 眼见吴良倒地,吴良身后某处,一名白发少年面容阴沉如水。 白发少年想不明白,为什么宗内高层会将开灵阵中最为珍惜的一个位置交给吴良这种废人。 若是老爷子注意到了白发少年,则定会发现,此人已然成为了一名炼气期一层的修士。 开灵阵中,庆幸自己活下来的人不止吴良一个。开灵阵最边缘一角,一名面容阴历的少年咧嘴大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阴厉少年浑身浴血,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但观其面容,不是陈家二族老的孙儿陈程青更是何人?此子虽然没有开灵成功,但竟然也在开灵仪式中活了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一间客房中,吴良在床上悠悠醒来。 乏,累,全身上下毫无力气!这就是吴良醒来后的第一感觉。他睁开眼,缓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扶着床,勉强坐了起来。 “嘶~”坐起来后,吴良才发现自己的全身上下竟然无一处不疼。尤其是他的丹田,更是犹如刀割一般的刺痛。 “这就是开灵失败的后遗症么?呵呵,果真非同一般啊。”吴良满嘴发苦,不是为自己如今的状态。而是因为自己即使经历了开灵阵,依旧没能成功突破至炼气期第一层。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推开,老爷子脸色不大好看的走了进来。 一见到老爷子,吴良嘴中苦意更重。 “爷爷。”一开口,吴良发现自己竟带上了几分哭腔。他连忙闭上嘴,深吸了口气后,才再次一咧嘴,露出自己招牌一般灿烂无比的笑容:“嘿,老爷子,您怎么在这儿啊?” 吴良虽笑着开口,但喉中却是哽咽无比。短短的一句话里,他更是生生止住了数次哭意。 瞅着那张稚气未脱的笑脸,听着吴良明显不利索的话语,老爷子心中一暖,依旧不拆穿吴良,反而没好气道: “臭小子,我可是你爷爷!我不来这儿照顾着你,万一你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哼,你这小子,打小儿就只会给我惹麻烦。” “嘻嘻。”吴良喉间更为哽咽。他咧了咧嘴,正准备再笑一次,却蓦地感到脑中一热。紧接着,两道滚烫的液体再也不受控制的自眼角涌出,顺着两颊滑落,到地上,到嘴角。 吴良嘴中苦意尽散,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咸咸的,暖暖的。 望着泣不成声的吴良,老爷子心头一震,蓦然想起,此时,前者不过十三岁而已…… 第十一章 诺言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窗,化作一块块正方格子,温柔地照在吴良、老爷子二人身上。 此时,吴良情绪已恢复过来。但其心中,开灵失败的阴影依旧有几分残存。尤其是其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无一不在提醒他——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老爷子从腰间掏出一颗浑圆的药丸,塞入吴良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沿着喉咙滑下,一路直至丹田。 随着阵阵清凉的流转,吴良身上的疼痛逐渐减轻,最终完全消失。就连他体内丹田,在那股清凉之意下,亦是好转了不少。 而没了身上的异状,吴良心中,对于开灵失败的阴影也再次淡化了不少。 一颗药丸入腹,仅仅片刻的时间,吴良身上受的伤竟然几近完全好转! “老爷子从哪儿偷的这么神奇的药丸?”吴良心中惊叹不已,看向老爷子的目光顿时灼热了起来:“啧啧,要是多搞到几丸这样的药丸,那几乎就是多出了好几条命啊!” 感受到吴良灼热目光背后的意义,老爷子撇了撇嘴,随手摸出一个小药瓶,扔给前者:“拿去。若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的药足够你用几年的了。” 吴良一把抓住药瓶,拔开瓶塞。当他看到一满瓶的丹药后,又连忙塞上瓶塞,生怕别人抢去似的,将药瓶塞入自己怀中。而后一摸头,嘿嘿憨笑起来。 在得到好东西后,他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种愉悦的气息。若不是他眼圈依旧微红的话,简直让人怀疑方才那个泣不成声之人是不是他。 见吴良那般没出息的模样,老爷子心中又是一声呻吟,不明白自己一世英名,到头来怎么教出了这么一个“土包子”来。 心中郁闷了一会儿,老爷子一声轻咳,又拿出一个小袋子,交给吴良:“这里面有几张低阶符箓。你且拿好了。” 吴良本来还在憨笑,但一听老爷子这话,当即一愣,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老爷子又取出两块半透明晶石来,这两块半透明晶石正是灵石。不过,这两块灵石比之青灵宗用来催动开灵阵的灵石却是大上了足有一倍之多。 望着老爷子手中拿两块灵石,吴良心中不好预感剧增。 “喂喂喂,老爷子,您这算什么啊?我又不常用这些东西,你给我这么多干嘛啊?” “现在不用,以后总会用得着嘛!”老爷子满脸笑容,像极了送游子出门时的母亲。 吴良默然,心中那丝不好的预感陡然再增。 “还有这个。”老爷子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枚被草绳穿起来的骨戒,那戒指不知是用什么兽骨做的,看上去就带着一股沧桑之感。 吴良神色木然,任由老爷子将那由草绳穿起来的骨戒挂到自己的脖子上,他知道,老爷子怕是要离开了。 将三样东西交给吴良后,老爷子打量吴良片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两块中阶灵石提供的灵力,足够你催动那些符箓了。” 老爷子又指向那枚骨戒,“而这枚蜗骨环,嘿嘿,这可是件好宝贝。若是你能在一年内成为修士,自然能够明白其奥妙之处。” 说完这些,老爷子又眨了眨眼睛,挤眉弄眼的做出一副怪异的表情:“问吧。想问什么就赶紧问,过一会儿再想问可就迟了。” “什么时候回来?”吴良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到连他自己都吓了跳。 老爷子侧着头,使劲儿掏了掏耳朵,依旧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快的话一年后,慢的话过个百八十年也说不准。” 吴良沉默了半天,不知是因为老爷子两个答案之间的巨大差距,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见吴良不说话,老爷子心中亦失落下来。十几年来,他一直将吴良看做自己的亲孙子。如今不得不离开一阵子,他自然也颇为不舍。 良久,吴良才再次开口:“您老人家要去哪儿?黔海?幽海?还是藏青山?” 见吴良语气依旧平静,老爷子心中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都不是。” 吴良一怔,方才他说的那几个地方都是蒙域险地。在他看来,只有那些地方,老爷子才不会带他去。除了这些地方,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自己去不了的地方了。 不等吴良发问,老爷子大手一挥,豪气冲天道:“天地之广,哪里是蒙域能比的?蒙域固有三山四海,六谷九城,但置于整片天地间也只有方寸大小罢了。于大能之士眼中,不过只是一件玩物。 这天下之大,远非你所能想象的。年少时,老子我也曾立志闯尽天下。至今四处闯荡了那般长的时间,也不过只看到了天地一角罢了!” 老爷子说出的话虽较为谦虚,但其中所带的自豪感,却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 “方寸大小?”吴良大吃一惊。相比于老爷子不以为然的炫耀,他对另一件事更为感兴趣。 关于蒙域有多大的问题,他曾问过老爷子一次。也就是那次,让吴良知道了,一个凡人就算身骑千里马,日夜不停的赶路,穷其一生也不可能从蒙域一端赶到另一端去。依旧是那一次,让他知道了天下之大。 但如今老爷子却再次告诉他,蒙域不过只是方寸弹丸大小罢了。这就如同一只偶然跳到井外的井底之蛙,窥到了真正的天之一角一般。如今吴良心中作何感想,可想而知。 “嘿嘿,不相信吧。” 老爷子眯着眼,将吴良神情收入眼中:“没关系。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你要是能看到世界的精彩,那才怪了!其实,若不是我生在……”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爷子话音戛然而止。沉默少许,他微微一叹,不胜唏嘘道:“本来,我打算在这里呆腻后,就继续游历下去。结果,却一时大意,被困在了这里。 如今别说离开了,就连在蒙域内都几乎寸步难行,还何谈什么闯尽天下?依我看,怕是此生无望了。” 老爷子说着解下腰间葫芦,“咕咚”一声灌了一大口闷酒。其身影一时间更是显出几分萧索来。 吴良张大了嘴巴,不知道一向猥琐的老爷子竟然还有这般惨痛的经历。 震惊了一会儿后,他才蓦然想起,这时作为孙子的自己理应上前劝慰老爷子几句。于是他一拍老爷子肩膀,张狂无比地咧着嘴:“嘿,老爷子,您这算哪里的话?这不还有我么?” “不就是闯尽天下么?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吴良一手搭在老爷子肩头,一副我罩定你了的模样。 “好!不愧是我轩宇天的孙儿!”老爷子双手颤抖,眼角微润,两点晶莹眼看就要滑落。他连忙低下头,干枯的右手在眼角不停地抹动,生怕自家孙儿看到自己的窘态。 吴良看着老爷子激动的模样,心中豪情骤生,方才本是他随口做出的承诺,不知怎的就真的死死印在了他的心中。 就这样,在一个安静的午后,一个连雾海都没摸透的凡人少年,为自己的未来定下了极为明确的目标——他要闯天下,他要带着自己的爷爷,那个猥琐老头,闯尽天下! 这一切发生的极为突然,其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中细节。而作为主人公的少年,更是早已被自己身上那万丈豪气冲昏了头脑。 在那种飘飘欲飞的状态下,少年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前低头抹泪的老爷子,嘴角微微翘起,一副奸计得逞了的模样。 “小样儿,不耍点儿手段,今儿个还真不好摆脱你了!” …… 吴良屹立山巅,俯瞰大地。其身侧,老爷子心满意足的点着头,望向自家孙儿的目光中尽是自豪。 吴良张开双臂,任由山风拂面,极为享受这种感觉。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闯尽天下?这跟如今的离开有什么联系?” 于是,什么山川大地,尽皆化作虚影。吴良依旧还是在青灵宗客房中,一只手臂依旧搭在老爷子肩头。 “老爷子,这不对啊。不是正在说您离开的事儿么,怎么扯到什么闯尽天下上了?”吴良舔了舔嘴唇,一脸怀疑。 “咳咳。”老爷子本来依旧在低头抹泪,吴良发问明显出乎他的意料,他急促的咳嗽几声,解释道:“闯天下嘛,你以为还同我们在雾海混日子那般轻松么?这可是需要实力的!” “你也不想想,仅蒙域一地就不知有多少个险地,更何况整个天下呢?”老爷子不屑地瞥了吴良一眼:“就你这点实力,若不是有我在你身旁的话,出不了雾海,你就连渣都不剩了。” 吴良一张脸憋的通红,虽说他还没从方才山巅的幻想中完全恢复,但也知道老爷子所说不假。好在老爷子只是稍微一提便放过此事,让吴良好受了不少。 “我这次离开,其一,是要为日后离开此地做些准备;其二,则是为了你好。”老爷子一指吴良,神情肃然。 “我?” “没错,自然是你。”老爷子语气笃定:“你不懂,咱们两个同蒙域的其他人不同。而且,极有可能是因为我俩同时存在,拥有绝世之资的你,才会如此难以开始修炼。” “我想,或许等我离开了你,这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老爷子双目不时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十二章 外门、炼堂 清晨,青纹山脚,老爷子双手抱拳,对红脸大汉客气道:“此番离去,竟有冯道友相送,真让吴某受宠若惊了。” “吴道友太客气了。”冯成林连道不敢。 冯成林冯成林是青灵宗外事长老之一,他长着一张红脸,当日迎接老爷子二人的正是他。 顿了一下,冯成林眉头微皱,开口劝道:“不过,吴道友真不再考虑一下么?若是道友留在宗内,再不济也能同赵某一样,混个外事长老当当。何必非要去那乱宝域寻不自在呢?” 老爷子连连摆手:“冯道友不必再劝了。吴某懒散惯了,是受不了大宗门的条率约束的。” “再加上吴某年纪也大了,若无意外的话,吴某人也就只剩下十余年的寿命了。如此一来,到不如去乱宝域闯闯,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的机缘。” 老爷子说着叹了口气,瞅了眼冯成林身侧的吴良,又道:“不过,我这孙儿尚且年幼,实力又差的一塌糊涂。如今留他在青灵宗,日后却要麻烦冯道友费心一二了。” 老爷子说着摸出一个储物袋,塞到冯成林怀里。 冯成林本来坚持不收储物袋,但在老爷子的坚持下,最终推脱不过,无奈将储物袋纳入怀中。 “吴兄放心,日后吴良就是赵某人的亲侄孙。”打开储物袋,当看到储物袋中那十数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灵石后,冯成林拍着胸口,如此连连保证。 “有冯兄这句话,吴某就放心了。”老爷子满脸笑意。 接下来,老爷子又叮嘱了吴良几句,让后者在青灵宗好好听红脸大汉的话,之后才飘然离去。 等到老爷子身影完全消失,冯成林脸色重归平静,转首对吴良道:“走吧,我们回去。” 吴良乖乖的应了声是,心中对冯成林却是有着几分疏远之意。 冯成林不知道的是,老爷子离去前,以传音手段给吴良加了一句提醒:“日后不必同这姓冯的走的太近,若你真遇到了大麻烦,这姓冯的应该是指望不上的。” 一刻钟后,青灵宗某处三层阁楼建筑前,冯成林脚踏飞剑,载着吴良从天上缓缓降落下来。 阁楼前,两名青衣弟子一见冯成林,连忙上前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见过师叔。” 冯成林只鼻腔中低低一嗯,便直接阔步从二人面前走过,一副不想理会二人过多的模样。 两名弟子身份低微,心中只是充满了敬畏,对冯成林不敢有丝毫不满。 吴良飘飘忽忽的跟在冯成林身后,脸上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却是他依旧沉浸在方才御剑飞行的感觉中。 他虽然跟老爷子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老爷子平时却很少使用修士手段。 如今被冯成林载着,从青纹山一路飞到这里,虽说拢共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但已让他狠狠地过了把瘾。其心中成为修士的欲望愈发强烈。 至于凝聚灵力失败、开灵失败那样的事,对他的心境只影响不过了片刻而已。那种小事儿,他怎么会放在心上嘛! 毫无预兆的,吴良脚下一个踉跄,将他从一场大梦中惊醒——却是他踢在了阁楼外的台阶上。 吴良这里的事,冯成林明显也注意到了。后者一转首,面色微冷道:“这里便是外事阁了。这外事阁虽然不是宗门重地,但对整个宗门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地方。在这里,你最好收敛一点。” 后半句中浓浓的警告之意,听的吴良心中一凛。他这才想起来,老爷子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以后,自己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行事了。 …… 清晨,简洁的木屋内,吴良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床,洗漱,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 此时,离吴良成为外门弟子那天已过去半个月了。如今,他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亦是有了清楚的认知。 外门弟子,听起来好听,实际上在青灵宗内却不过是仆役般的存在。 青灵宗虽说是以修士为根基的门派,但其宗内仍有诸多杂事。 作为修炼第一的修士,那些内门弟子自然是不愿打理这些琐事的。可这些事情又不能没人去做,于是青灵宗内便有了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的组成极为复杂,但总的来说可以分为四类。 第一类人是青灵宗看好的修仙苗子,提前在青灵宗门下挂个名分,只等一十三岁那年开灵成功,便会一飞冲天、成为内门弟子。这类人在外门弟子中数量最少,他们待遇堪比内门弟子,每日只需苦练肉身就够了。 第二类人则是同青灵宗内的筑基期以上修士沾亲带故的,他们大多无法修炼,又过了开灵的年纪,只是在宗内混个安身之所罢了。这类人数目也不多,他们在外门弟子中地位仅次于第一类人,所做的日常杂物最为轻松。 第三类人就比较悲惨了。他们是开灵失败,但侥幸在开灵仪式中活下来,又无丝毫背景的人。他们由于种种原因不想离开青灵宗,就接受了外门弟子这个身份。这类人由于前途无望,又无丝毫背景,所以日常杂物较为繁重。 至于第四类人,则是处于青灵宗的最底层。他们或是老辈外门弟子的后代,或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强壮青年。当然,其中也不乏心存侥幸,妄想有朝一日能在青灵宗内遇到大机缘的人。 第四类人足足占据了外门弟子的七成,数量最多,也最为悲惨——由于他们跟脚浅薄或毫无跟脚,实力又最为弱小,所以不但受其他三类人的打压,且所做的杂物也最为繁重。 对这四类人有清楚的认识后,吴良极为客观的对自己做出了定位——如今自己顶着摄灵岛吴家后人的身份,再加上冯成林那层模模糊糊的关系,自己怎么着也算得上第二类人吧! 不得不说,吴良对自己的定位颇为准确,严格来说,他的地位比第二类人还要高点。 摄灵岛吴家本来可是出现过结丹期修士的大家族,吴家又对青灵宗有过大功,所以吴家本来在青灵宗地位极高。 若是老爷子顶着吴家家主的身份留在青灵宗的话,吴良就算不是修士,青灵宗高层碍于面子,也会赐予吴良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 可老爷子不是不在青灵宗嘛!所以,吴良身份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没有了筑基期修士支撑,若再给吴良一个内门身份,任谁都不会服气。 摄灵岛吴家过去再怎么辉煌,在如今失去了实力后,青灵宗高层也顶多对其后人暗中关注一二罢了。 不过吴良对此却无丝毫怨言,毕竟他吴良这个“吴”,可不是摄灵岛吴家那个“吴”! 洗漱完毕,吴良已换上了一套黑衣,这是外门弟子的服饰。他理了理衣领,打开屋门,大步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吴师兄。”吴良方走出不远,还没想好早餐吃些什么,一侧便蹦出了一名陌生男子。那人朝吴良躬身一礼,挡住了后者去路。 那名陌生男子身着外门弟子的黑衣,且身材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上去是外门弟子中的第四类人。 吴良仔细看了那人几眼,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后,心中犯起了嘀咕,不知此人为何拦下自己。 未等吴良开口询问,那名陌生男子便说明了自己的来因:“吴师兄,今日便是升仙的日子了,炼堂的王堂主让我带吴师兄前往炼堂,参加升仙仪式。” 陌生男子一开口就让吴良吓了一大跳。 “炼堂?升仙仪式?那是什么?”吴良心中疑惑,蓦地,他心中一动,冒出了一个让他口干舌燥的想法:“等等,开灵仪式,升仙仪式,开灵……升仙!莫非这升仙仪式也是帮助凡人凝聚灵力的么?” 吴良的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一个劲儿往他心口钻,另得他心中砰砰直跳:“若真的如同我想的那样,那就绝不能错过此事!” 吴良下定主意,决定跟那陌生男子走上一遭。但同时他心中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爷子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什么升仙仪式。 不过这点不解只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便被某人丰富的想象力迅速的冲出了脑海。 说来此事倒也怪不得老爷子。十三年来,老爷子坚信自家孙儿天赋异禀,坚信在资质方面,整个蒙域没人能比得上自家孙儿。 即使吴良近十年、近三千多个日夜、近三千多次对凝灵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对吴良,老爷子仍信心十足! 因此,吴良会开灵失败这种情况,老爷子从没想过。自然而然的,老爷子也从不跟孙儿提那些失败者可以做出的选择。 老爷子每日所做的,就是不断催促吴良尝试凝灵,不断命令吴良淬炼肉身,不断让吴良为自己赚银子花……咳咳,偶尔还会教吴良一些杂七杂八的学问。 到了后来,等到吴良开灵失败,老爷子依旧坚信吴良能够成功凝灵,成为一名修士。 所以,直到老爷子离去,除了开灵这一正统修炼方法外,吴良对修真界的左道方法几乎一无所知。 老爷子潇潇洒洒的离去了,吴良可就悲催了。 老爷子以为,凭吴良那脑袋瓜子,加上他从自己那里学来的奇门异术,再加上自己给他留下来那一笔财富,足够他应付青灵宗的人了。 可老爷子没想到的是,吴良在青灵宗竟然还有敌人——陈家二族老的孙儿也在青灵宗。不过此时,陈程青这个小角色算不得什么。毕竟吴良已经又成功拉到了白发少年的仇恨。 白发少年乃是青灵宗六长老的嫡孙,深受六长老喜爱。加上此人如今又成功开灵,成为了一名修士!有这两层身份在,青灵宗内门弟子何人不避他三分? 同白发少年一比,陈程青这个不知跟六长老关系疏远了多少的外门弟子,自然是无足轻重了。 …… 淡金色的阳光和煦而不炎热,洒落在脸颊最为舒适。 前往炼堂的路上,吴良惬意十足的享受着这一缕阳光,心情愉快无比,身心无丝毫负担——这便是最为悲催的事了。直到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炼堂,顾名思义便是一处淬炼肉身的地方。 在宗门之中,炼堂极为特殊。炼堂弟子地位极低,往往只高于外门弟子。但就是这群毫无身份的人,在以往很长一段时间里,却象征着宗门的实力强弱,关乎着宗门的荣辱兴衰。 炼堂这个地方,自然不是任谁都能随意进出的——呃,至少,外门弟子除了升仙日外便不能进入炼堂。 对于炼堂弟子而言,炼堂是一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地方。 炼堂不但常备有酒水食物,还给那些无法修炼之人指出了另一条道路,乃至于一些刚成为炼堂弟子的人直将炼堂当做天堂! 可不等那些新人在炼堂待上半年乃至一个月,“天堂”便再次变作了炼堂,甚至是炼狱!他们每日惶恐不安,如临大敌。至于这其中的原由,没有丝毫背景的外门弟子一直想不明白。 未知的世界总是美好的。在第三第四类外门弟子看来,虽说炼堂弟子整日如临大敌,但炼堂仍是一个好地方。他们中有一大半都妄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炼堂弟子。 而要想成为炼堂弟子,对外门弟子来说只有一条路径,那就是升仙仪式! 只有通过了升仙仪式,外门弟子才会被吸纳入炼堂。 可升仙仪式是可以任人参加的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只有每年在开灵仪式中活下来的、肉身足够强壮的外门弟子才能参加升仙仪式。即使这样,也不是每个失败者都能成功升仙、成为炼堂弟子的。 幸运的是,就算是升仙失败,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故而几乎所有开灵失败的活人都会参加升仙仪式,再去碰碰运气。 在失去成为内门弟子的可能后,较之外门弟子,心高气傲的失败者们自然更愿意成为炼堂弟子。 …… 吴良一边心中想入非非,同时跟在陌生男子身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在天气渐热的时候,其身前那名陌生男子停下了脚步。 “吴师兄,那里便是炼堂了。”陌生男子面无表情的指向身前一座青峰,眼中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吴良点了点头,并没过多理会那名陌生男子,只是兴奋地朝那座青峰上望去。 整座青峰有近千丈高,上半部分直入云端,云雾缭绕间将其上景色遮掩了个严严实实。 再看青峰下半部分,但见翠林成荫,幽径环绕。清风袭来,梢头微动,亭尖飞檐隐现其间,看上去亦是一处景色绝佳的圣地,直引人遐想无限。 怪不得炼堂是外门弟子心中的天堂,不说这座青峰,仅这环境就不知比外门弟子居住那些山坳抢了多少倍。 吴良正兴致盎然的打量着炼堂青峰,耳边又响起了那名陌生男子的声音:“吴师兄,我是不能踏入炼峰的,所以就只能送师兄到这里了。 上了这座炼峰,师兄只需一直往上爬便能到达炼堂了。还有,升仙仪式是在午时开启的,如今虽时间尚早,但师兄还是早些赶到炼堂的好,免得错过此事。” “多谢师弟提醒。”吴良眉头一挑,朝那名陌生男子一抱拳,便阔步朝炼峰上走去。 心中惦记着升仙仪式,吴良使出全部脚程,想着尽快赶到炼堂。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炼堂早有两位老朋友在那里等着他了。 第十三章 来者不善 青灵宗有两种长老,分别为外事长老和宗法长老。 外事长老通常由筑基修士担任,主要监管诸如青灵山门、外事阁一类的地方。这些地方虽说重要,但却并非宗门核心。 至于宗法长老,一般情况下也被直呼为长老。在青灵宗,只有结丹期修为的修士才能担任宗法长老。宗法长老位高权重,甚至可一言决定内门弟子的生死。 当然,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宗法长老会做出这种自毁根基的事情。 青灵宗只有九名结丹修士,故而其宗法长老亦是只有九名。 九名宗法长老中,五名常年闭关不出;两名外出寻找机缘;一名苦修丹道不问世事;还有一名乐得清闲。于是,九名宗法长老中,就只剩一位六长老对宗内事物尤为上心。 六长老已近四百岁,但其修为却仍在结丹初期停留。而结丹期修士寿命一般只有五百岁,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有生之年六长老是不可能突破到元婴期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只剩下百余岁的阳寿。 六长老对自己的情况是心知肚明。他自知突破无望,便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后代子孙身上。 恰巧,其嫡孙王腾飞拥有双灵根之资,让六长老甚感欣慰。欣喜之余,六长老对王腾飞更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半月前,通过开灵仪式,王腾飞成功开灵,成为了一名修士。其地位自是水涨船高,至今他甚至隐隐以青灵宗少宗主的身份自居了。 王腾飞这般作为自然招来宗内许多人的不满,但谁让人家有一个结丹期修为的爷爷?所以宗内之人也只有捏着鼻子,任此人胡作非为了。 这日,一座黑色岩石堆砌而成的石廊中,一名白发少年倒背双手,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此少年不是六长老的嫡孙王腾飞,更是何人? 王腾飞细细打量着整座石堡,如同视察自己国土的君王一般。时不时的,其眼中又闪过一丝兴奋,像极了初次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 王腾飞身后,并排缀着三个人。左边是炼堂堂主炼童,一名中年大汉。炼童身材魁梧,给人一种厚实的感觉,但同时他却又脸色苍白,看上去如同久病不愈的病汉。 炼童着一身玄衣,其上针脚细密的绣满了暗红色花纹,行走间暗红刺绣不断起伏显现,让人感到一阵的压抑。 王腾飞身后,右边那人乃是一名青衣老奴。此人虽瘦骨嶙嶙,却是满面红光,虽为一名老奴,却比炼童还要风光。此人正是王腾飞的心腹、智囊——青奴。 开灵仪式前,正是青奴为王腾飞出了一计,让王腾飞暂时压下了寻吴良麻烦的念头。 而中年大汉及清瘦老者中间,则是跟着一名阴厉少年。此人一身黑衣,一副外门弟子的打扮。不是同吴良有断子绝孙大仇的陈程青,更是何人? 四人一前三后,默不作声的缓缓前行,一副以王腾飞为马首的模样。 毫无预兆的,王腾飞脚步一停,扶着黑石栏杆,望着走廊外的事物,头也不回道:“炼童,今天便是降奴的日子了吧?怎么还不开始呢?” 听到王腾飞这句话,炼童面皮一抖,脸色颇为难看。他微微躬身,答道:“回王少爷的话,降奴式是在午时开始的,如今天时尚早。” “哦,是这样啊。”王腾飞仿佛只是即兴提起此事,他顿了顿,轻拍石栏,转身看着炼童:“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啊?那些炼纹可曾准备妥善了?” 炼童微微一愣,不知身前这位小祖宗今天怎么对这些事感兴趣了。但他深知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多问,只是如实答道: “今年同往年一样,准备了一百道炼纹。这些炼纹皆是往年最易被融炼的部分,若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炼堂大概能收取五十余名新晋弟子。” “五十余名?才半数,这么少?”王腾飞眉头微皱,些许担忧的瞅了青奴一眼。见青奴依旧一副劳神在在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他一声轻咳,按计划接着道: “我爹前几天刚从乱宝域回宗,这事儿你应该听说了吧。这次我爹他们不但带回来了不少灵器,还得到了一道炼纹。 呵呵,灵器什么的,我爹是舍不得给我了,于是我便将那张炼纹讨了过来。” 说到这里,王腾飞一转身,重新背对炼童,一下下拍着石栏,却不再开口。 炼童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位祖宗是要借此次升仙仪式,弄清那道炼纹的威能了。虽说这样有些不合情理,但想到王腾飞的身份,炼童只好表示道:“若王少爷愿意的话,炼堂愿为少爷一试炼纹。” “哦?此言当真?”王腾飞豁然转身,看向炼童的眼中满是赞赏。 炼童重重点了下头:“当真!” 听炼童这般保证,王腾飞嘴角满意的翘了起来,他瞥了眼青奴,吩咐道:“把那张炼纹拿出来,交给炼堂主。” “是,少爷。”青奴沉声应道,同时右手朝腰间储物袋上一抹,一张卷做轴状的暗黑色兽皮便被其托在手中。 “炼堂主请看,这便是那张炼纹了。”青奴将兽皮递给炼童,只这般交代了一句,便轻声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下意识般垂手侍立。 接过兽皮后,炼童并没有直接查看,而是颇为忌惮的朝青奴腰间储物袋上瞥了一眼。这名看上去忠心耿耿的老奴竟是一名修士! “不过,谁让人家有一个结丹期的爷爷呢。”炼童在心中感叹了几句,接着便将目光移到了手中的兽皮卷轴上。他捏着兽皮一角,轻轻一抖,整张兽皮便平铺开来。 兽皮呈长方形,古朴的同时更显得极为残破。其上不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卷在里面的那条边更是整个都呈锯齿状的,看上去像是被谁撕裂了一般。 见兽皮如此模样,炼童脸色一变,不确定道:“王少爷,这……这是一张残缺的炼纹?” 王腾飞早料到炼童会有这般反应,他笑着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不错,这张炼纹暂时只有这一小部分。” 听到王腾飞肯定的回答,炼童脸上更增了几分不自在。 王腾飞拿出的这张炼纹是准备在升仙仪式上使用的。而升仙仪式之所以不会出现伤亡,那是因为仪式上用的炼纹皆是完整的炼纹。 如今给外门弟子使用一张残缺的炼纹,谁知道拿到这一炼纹的那个倒霉蛋会是什么下场。但据炼童自己多年的经验来判断,那个倒霉蛋最好的下场也要是爆体而亡了。 青灵宗规定,只有经历开灵仪式未死之人,才有资格参加升仙仪式。 参加升仙仪式的人既然能参加开灵仪式,那么他们或他们祖上定同宗内某一长老等有着一定的交情。 虽说这份交情可能极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名倒霉蛋刚好有着极为雄厚的背景呢?到那时候,一个小小的炼堂,可完全承受不住一名筑基修士乃至一名结丹修士的怒火。 而若是炼堂都不在了,那他这个炼堂堂主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想到这层,炼童脸色不由变得铁青。 炼童的表情一直被王腾飞看在眼中,他知道炼童在顾忌些什么。 此时,见炼童沉默不语,王腾飞轻声一笑,保证道:“炼堂主放心,这张炼纹绝对不会用在那些有背景的人身上。我王某人可不是那种陷朋友于不义之人。” “哦?”正在发愁的炼童双眼一眯,觉得王腾飞绝对不是想试下炼纹那么简单。 回想起今日王腾飞身上种种异常的表现,炼童忽然眼前一亮,脑中形成了一个想法:“莫非,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到了这位祖宗不成?” 能坐上堂主这个位置,炼童的脑袋可绝不一般,稍一思索便猜到了答案。而一产生这一想法,他更是心中大定,脸色也稍微缓和起来。 稍许,他觉得自己作为这一事件的执行者,应该事先知道那个“倒霉蛋”是谁,于是他吞吞吐吐问道:“不知,不知王少爷用来试这炼纹的那人是……” “嗯?”王腾飞眉头一皱,觉得这个炼童过问的未免多了些。仅这一点,这个炼童就绝对比不得青奴。 不过,许是觉得大计已成,他心中虽稍微不悦,但仍是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那人姓吴名良,如今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 “吴良?”炼童半眯着眼想了许久,发现自己脑中对这号人没有丝毫印象,不觉奇怪此人是怎么招惹到王腾飞的。 而在炼童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一旁,安安静静侍立一旁的陈程青眼中蓦地爆出一团怒火。他攥紧了双拳,心中期待道:“吴良,会是你么?” …… 就在王腾飞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透漏给炼童时,炼峰半腰,云雾缭绕处,吴良正抬起右脚,朝着前方云中一步踏出。 “过了这里,便能看到炼堂了吧!”吴良心中期待无比。 第十四章 仇人相见 云层中,一只黑鞋蓦然踩下,周遭云雾微微翻涌,一个人影缓缓浮现。 吴良茫然的环视一周,目之所及只见一片苍茫,此时的他离地面已有五六百丈远了。如今只要他稍有动作便会有丝丝云雾缠绕上来,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其发梢已凝出了不少露水。 吴良摸了摸自己略微发潮的衣袖,微微吸了口云气,毫不迟疑地向前又迈一步。 “咦?”一脚落下,吴良心中登时一声轻咦——自己的脚竟像是落在了平地上一般。要知道,一般情况下,上山路可都是斜向上的。 “莫非是到峰顶了?不对啊,这炼峰绝不只有六百丈高的。”吴良眉头微皱,另一只脚却已抬起,落下。 “呼”的一声,吴良身体从云层中挣脱出来,双脚平平的踩在了实处。 “竟然真的到峰顶了!”吴良低头看着脚下,尚未抬头查看四周情景,已在心中下定了结论。 吴良还没来得及考虑,为何看上去千丈之高的炼峰只有六百丈高,抬起头来,他已然被眼前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炼峰峰顶,数百亩宽阔的土地竟是平整无比,如同被谁削平的一般。其上不见半柱林木,只有一座座错落有致的黑色的石屋,让人感到恢弘壮阔的同时又生出一阵阵的压抑。 众多石屋簇拥下的中心地带,建立着一座石堡。比之精美的黑色石堡,那些简洁的石屋同贫民窟一般无二。 正如外人想不到炼峰只是一座矮峰一样,谁又能想到,远远看去宛若仙境的炼峰峰顶竟是这般景象? 看着眼前的炼堂,吴良微吸口气,心中不知怎的产生一种不妙之感。 他隐隐觉得,升仙仪式绝对没那么简单,至少,绝不会像开灵仪式那般简单。而自己,更是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参加什么升仙仪式。 如今,即使他想要离开,也没那么容易了——不远处,已经有一名炼堂弟子发现了吴良的到来,并缓缓朝他走来。 等那名炼堂弟子走近了,吴良才发现,此人衣袖极长,他的两条手臂全部缩在衣袖里,像是不想让人看到其双臂的模样一般。 炼堂弟子走近后,只是淡淡地扫了吴良一眼,开口道:“跟我来吧。”然后一转身,径直朝其来时的方向走去。 吴良虽说心中有些发麻,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看看这升仙仪式到底是搞什么名堂的了。 向前走了不远,再绕过几处石屋,吴良眼前便只剩下了中心处的那座石堡。 走到这里,吴良才发现,原来石堡同石屋之间还有着不小的一片空阔地带。此时,在这片空阔地带上,赫然聚集了不少同吴良一样的外门弟子。 这些外门弟子大概有近百名。他们有的脸色苍白,显然已被眼前景象吓了不轻;有的一脸期待,一副对升仙仪式有所了解的模样;还有的则是同吴良一般面无表情,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还有些记忆好的人则已发现,到此的这近百名外门弟子,几乎都是半月前开灵失败的人。 吴良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对此,吴良自是再乐意不过的了。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站定,同其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接下来,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名炼堂弟子带着新来的外门弟子汇集到此处。但随着时间接近正午,渐渐的,再没外门弟子到此了。 随着太阳的升高,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到来了。这时,寂静的炼峰峰顶蓦然响起一道锣声——那是从吴良他们身前的石堡中传出的。 吴良他们仰首朝石堡周围的石墙上望去,只见一行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堡头,皆以一种极高的姿态俯视着众人。 下意识的,吴良心中对那一行人生出一种厌恶。但紧接着,他双眼一眯,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却是吴良有心之下,看清了堡头唯一一名外门弟子的模样——那人正是陈程青! 陈程青正眯着眼,在下方一张张面孔中寻找着不太可能出现在此地的那人。突然,他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于是他双目一转,看向那道目光的来源。 等他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后,其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精彩起来。 “是他!真的是他——吴良!”陈程青眼前一红,两年来承受的耻辱一一涌上心头。 从身份低微的族中子弟对自己的嘲讽,族中下人背对他时的窃窃私语,到邻家小妹看向自己时的那种怪异眼神……种种情景在陈程青眼前浮现,让他的双眼愈发通红。 两年来,他不知发过多少次毒誓,有朝一日,定要将自己承受的耻辱百倍偿还到吴良那个杂碎身上。 如今,如今那个提起名字就让他咬牙切齿的人就在他眼前。转瞬间,他已经忘了自己如今的目的,满脑子都充满了复仇的念头。 但就在陈程青准备冲下堡头,同吴良决一死战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瞬间又将他拉了回来。 “程青,怎么了?” 王腾飞的声音一传入陈程青耳中,登时如同一道魔咒一般,令后者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想起自己是在寄人篱下,同时也想起了王腾飞来此的目的——他也是为了一个人,那人也是叫……吴良! “王少爷,请看那里,不知那人是不是便是公子要找的那人呢?”陈程青抬臂朝吴良一指,眼中带着丝丝怜悯。 吴良眉头微皱,按照他对陈程青的了解,后者直接冲下来,同自己大打出手一番才是应该的。但如今……如今他却只是遥遥指了指自己便作罢了。 吴良抬起头,朝陈程青身旁的白发少年望去。在他看来,方才陈程青那一指,八成是为那白发少年指明方向的。就是不知其用意何在。 恰在此时,听了陈程青解释的王腾飞亦朝吴良望来。二人视线相交。稍许,王腾飞微微一笑,朝吴良示好般点了下头。 如此更是搞得吴良莫名其妙的,他并不认识王腾飞。但出于礼节,他也皮笑肉不笑的朝王腾飞微微颔首。 同时,吴良心中却是将王腾飞划到了敌对的一方。毕竟,无论是陈程青的表现,还是王腾飞的行为,都显得异常十分。这令他对此次升仙仪式不得不更为警惕了几分。 就在这时,堡头上,一名中年大汉走到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中年大汉着一身绣有暗红花纹的玄衣,阳光下,暗红花纹隐隐显现,为此人平添几分神秘。此大汉正是炼堂堂主,炼童。 炼童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下方人群,直接威声道:“升仙仪式,现在开始!” “哗”炼童此话一出,下方等他解释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这就开始了么?” “这算怎么回事,我们来这儿要做什么?” 就连吴良也觉得炼童过于直接了些。 不过,不等吴良他们互相议论起来,又有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的出现在炼童身旁。两人衣着同炼童相似,想来也是炼堂中较为重要的人物。 后出现的两人并不说话,而是从数丈高的石墙上直接一跃而下,稳稳落到吴良他们身前。 仅这一手,就让来此的那些外门弟子为之一静。而且,看那二人的模样,这些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你们谁先来?”两人落地后,左边那人声音怪异道。 左边那人本就是一名丑陋老者,他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再加上怪异的语调,另得不少人心底发毛。甚至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女弟子心中打起退堂鼓来。 过了大概十几个呼吸,终于,一名壮硕青年走上前去,壮着胆子吼了一声:“我来!” “嘿嘿。”丑陋老者一声怪笑,他两眼发光,死死盯着壮硕青年,像是遇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这一幕更是让不少人吓得不轻。 “好了,开始吧。”右边那人是一名老妪,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不耐烦的催促道。 说来这名老妪的声音比之丑陋老者的还要怪异,但此时听在众人耳中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听到老妪催促,丑陋老者虽然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但右手仍是往腰间摸去——那里,挂着一个储物袋。 “难道他是一名修士不成?”场间不少人早已注意到了丑陋老者腰间那个储物袋,并如此猜测道。 下一刻,丑陋老者右手在储物袋上一抹,一样卷做轴状的东西便出现在老者手中。 “果然!”先前已有所猜测的人心中一震,所有的犹豫一扫而空,转而化作了对升仙仪式浓浓的期待。 所有人心中皆升起这般一个念头:“若是我也能通过这升仙仪式成为一名修士,那该有多好啊!” 甚至还有人暗自懊悔,为什么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是自己。 此时场间,除了对升仙仪式早有了解的人外,若说还有人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此人必数吴良无疑了。 吴良清楚地看到,在丑陋老者打开储物袋前,其右手手掌上,一道淡淡的纹路诡异地浮现出来,并随着储物袋的打开一闪而没。 而在那道纹路浮现的片刻,吴良发现,四周的天地灵力骤然朝丑陋老者右手上凝聚而去。 也正是借助那些聚集起来的天地灵力,那名丑陋老者才打开了其腰间的储物袋。 “也就是说,这老头儿用的并不是自己的力量喽。”吴良眼中精光一闪,心中突然明白了这所谓升仙仪式的根本。 “升仙仪式……呵呵,它同开灵仪式绝不一样!” 第十五章 升仙仪式 丑陋老者将众人表情看在眼中,他得意一哼,将从储物袋中取出的东西递给老妪。 趁着二人交接的片刻,吴良双眼一眯,终于看清丑陋老者取出的轴状物是什么了——那是一张略显破旧的兽皮。 若是有炼堂弟子见到这张兽皮的话,绝对会精神大振,心中高呼一声“炼纹”。 可吴良还不是炼堂弟子,自然不知道什么炼纹不炼纹的。他只是静站在一侧,等着看老妪二人会用这块兽皮做些什么。 老妪务实的很,她一言不发的展开炼纹,将之裹在壮硕青年右臂上。 “嘿嘿,小子,使出吃奶的劲儿,通过手臂全力吸收灵力吧!是成是败可就只靠你自己了。”此时,丑陋老者也不无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虽说丑陋老者性情怪异,但毫无经验下,壮硕青年自然不敢将老者的话当耳旁风。 但见他微吸口气,双目一闭,直接就地盘膝打坐起来。 片刻后,一些对灵力极为敏感者眉梢齐齐一动,却是发现四周的天地灵力纷纷朝壮硕青年右臂聚去。 不多时,便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乳白色光点层层围在壮硕青年手臂上。而其身上的其他部位,却是极为诡异的只依附着寥寥几个光点。 这种情况明显是由那张不知名兽皮造成的。看到这些,不少人再望向那张兽皮时,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若是在凝聚灵力时能以这种兽皮裹遍全身,那……效果岂不是比之开灵仪式也不遑多让了么?”一些人心中做着美梦。 他们也不想想,若真能这样做的话,宗门每年还花大代价举行开灵仪式做什么? “啊——” 一声痛苦的嘶吼蓦然响起,将众人的心神重新拉回到壮硕青年身上。 只见青年朝天怒吼,脖子额头虬起根根青筋。而他那被炼纹裹住的右臂,恍惚间竟然诡异的粗大了一圈。 毫无预兆的,一层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幕骤然生出,将青年手臂笼罩其内。 吴良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为看不到其中情景感到惋惜,却又眉头一挑,发出一声轻咦。 原来是那乳白光幕虽来的突然,去的也迅急。 光幕只存在了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如退潮般退去,露出其内令人发怵的一幕。 光幕消失后,一条比之常人粗壮了足足一圈的手臂暴露而出,一道道银白的诡异曲状纹路如同扎根了般生在其上。 阳光一照,银白纹路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即使是在午时,依旧让看到的人自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冰冷寒意。 “果然,这升仙仪式果然有着不小的后患。不过,真没想到经会出现这种情况……”吴良望着那条诡异的右臂,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依旧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摸了摸下巴,转念又想起了接引自己来此的那名炼堂弟子:“那人双袖奇长,看来是为了遮盖身上的异状了。” 广场上,除了一些知道内幕者较为镇定外,其余之人无一不感到头皮发麻。而其中最为甚者,自然是非作为当事人的壮硕青年莫属了。 壮硕青年怔怔地盯着自己右臂,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惊惧,他心中的恐惧怕是比之众人加起来都要多。 毕竟,即使他拥有再壮硕的身体,如今也只有不过十三岁的年龄罢了。 广场一众还在默然望着壮硕青年之时,老妪已是一个闪身,来到青年身后。 随后她猛地一拍青年后背,喝道:“慌什么慌?这修仙路上不知有多少艰辛,你若是连这点心理负担都承受不了的话,还谈什么修仙?不如早早滚下山去,我炼堂也不缺你这种弟子。” 老妪声如洪钟,清楚传入整个广场上的人耳中,这番话无疑是当头棒喝,让不少人醒悟过来。 “是啊,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成为修士么?” 一长脸青年自言自语着,他瞥了眼场中的壮硕青年后,握紧了双拳,继续喃喃道:“就算,就算全身都变成那副模样……又何妨呢?”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想到了这层。他们不像吴良,吴良整日里跟在老爷子身后,虽说经常受气,但却过的十分安逸。 即使老爷子整日里督促他练拳、凝灵,但在吴良看来,老爷子言语中却是充满了亲情的。 可广场上的其他人不同,他们大多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青灵宗。 从他们进入青灵宗到他们参加开灵仪式,这数年的时间里,他们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开灵成功,成为修士! 如今,在开灵失败后,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升仙仪式了。所以,即使这升仙仪式会让他们变成妖魔般的怪物,但是……那又如何? 只要能拥有强大的实力,就算真的化身妖魔,那又何妨?不少人的眼睛充满了疯狂的血丝,广场上,到处都是粗重的呼吸声。 就连右臂已不成形的壮硕青年也冷静下来,他握了握右拳,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力量,是自己一直渴求的……灵力! 刹那间,所有的恐慌化作了激动,一抹酡红不知何时涌上脸庞,将壮硕青年内心的激动呈现出来。 察觉到壮硕青年的变化,老妪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心性还算可以。” 说着她指了指身后某侧,又道:“既然你已吸收了一张炼纹,日后你就是炼堂弟子了。先站到那里吧,等他们全部尝试完毕后,我再带你们去炼堂。” “是,前辈。”壮硕青年强忍着激动,先朝老妪深深做了个揖,而后脚下轻飘飘的地朝老妪指的地方走去。 “桀桀,接下来,你们谁先来?”丑陋老者身形一闪,来到老妪身侧,并一抹储物袋的一次取出了十余张炼纹。 这次,老者话音刚落,便有数人红着眼,迫不及待地走到老者身前。 见此,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怪笑。 城墙上,看到广场众人前后的不同表现,王腾飞一声嗤笑,眼中满是戏弄之意。 老妪在厉声训了番话后,又变回了少言寡语的模样。每当有人走上前来,她都会接过一张炼纹,裹在那人右臂。 在天地灵力的不断涌动与平息之间,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偶尔一声痛苦的嘶吼传出,却不再同开灵仪式上那般令人恐慌,反而是让其余之人个个羡慕不已。那意味着又有一人成功吸收了炼纹。 一波又一波的外门弟子走上前去,拼了命的想要吸收一张炼纹。 许是因为在场之人身体强度都非同一般,十之七八的人都成功吸收了炼纹。 而在吸收炼纹后,他们每个人身体的变化也不太一样。 除了右臂多出了一圈圈诡异的银纹外,有的人如壮硕青年那般,右臂猛地暴涨了一圈;有的人则是右臂激增数尺,变得奇长无比;还有的人更是多长出了一条细小的手臂,成为了三只手般的存在…… 不过,无论他们身上产生了怎样的异变,在感受到自己增强的力量后,每个人心中就都只剩下了狂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些失败的弟子,则是一脸愁容——失去进入炼堂的机会后,他们在青灵宗的地位就止步于外门弟子了。 在广场上半数的人尝试过后,吴良终于谨慎地迈出步子,走了出去。 他想得很清楚,即使自己真的能凝聚灵力,那也决不会在这一天两天便能成功。与做一名外门弟子,倒不如去看看这炼堂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况且,通过自己的判断,吴良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能很容易吸收炼纹。或许,他还能在炼堂内更好的掌握自己已拥有的能力。 至于吸收炼纹后身体上会产生异变,这个吴良倒真不介意——既然老妪和老者这两个炼堂前辈如今身体上没有任何异状,那么极大的可能就是有办法消除身体上的异状。 心中并无心理负担,再加上自己抱着他人未知的目的,吴良自然不肯放过这一机会的。 吴良身形甫一动,城墙上,王腾飞的视线便移到了吴良身上。于是,白发少年脸上更添了几分笑意。 场上,见吴良走了出来,丑陋老者咧了咧嘴,明明手上还有着数张炼纹,但还是一抹储物袋,重新取出十数张炼纹来。 众人都在准备着参加升仙仪式,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老妪那里,竟是没有一人注意到老者这一不正常的行为。 而城墙上,一直注意着丑陋老者二人的炼童却是看得清楚。在丑陋老者新取出那十余丈炼纹中,一张毫不起眼的暗黑色炼纹混在其中——正是那张残缺炼纹。 老妪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一张张炼纹裹在他人的右臂上。一名名外门弟子如流水般从她身前走过,随后找地方盘膝打坐起来。 又一名外门弟子离开后,老妪转过身,准备取下一张炼纹。 出奇的,这次,丑陋老者竟然亲自递给老妪了一张炼纹。 老妪先是一愣,待看清那人容貌后,才恍然扭过头,接过老者递来的炼纹。但见老妪熟练地展开炼纹,裹在身前那人右臂。 看到那人毫无察觉的离开,开始盘膝打坐后,老妪微叹了口气,这才继续忙碌起来。 就在老妪叹气的同时,城墙上,紧张万分的炼童悄悄瞧了眼满脸笑意的王腾飞,终于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吴良盘膝闭目,按丑陋老者所说,努力感知着天地灵力的存在。 他右臂上裹着的,赫然是一张残破的暗黑色炼纹。 在吴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场危及其性命的阴谋已经到来! 第十六章 意外 吴良心中宁静如水,一点点不可见的乳白色光点朝着他的右臂聚集而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将其整个右臂包裹其内。 可至此,吴良右臂依旧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四周,还有无数的光点不断涌来。看其模样,即使是这一巨大光茧大到足以裹住吴良全身,这些天地灵力也不一定会就此平息。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当乳白色光点渐渐凝聚成一条细细的白线时,双目闭合的吴良终于眉梢一动,从其右臂上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仿佛有无数个蚂蚁在其右臂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此时,如果有人修炼了某些强大的灵目神通的话,则会发现,无数条天地灵力凝结成的淡白色灵丝,如同缠在梭子上的线绳一般,一圈圈缠绕在吴良右臂。 那些淡白色灵丝一端暴露在空中,数不清的乳白色光点朝着这些暴露在外的“线头”扑去,渐渐融入其中。 而其淡白灵丝的另一端,早已穿透吴良右臂外那层暗黑色灵纹,并缓缓扭动着,钻入吴良右臂。看上去就像一条条细小的白色线虫,打洞似的朝吴良体内钻去。 随着淡白灵丝越加疯狂的扭动,酥麻的感觉越来越重。 蓦地,一丝微弱的刺痛自吴良食指传来。那丝疼痛是那么的微弱,以至于吴良发麻的右臂几乎要忽略它的存在。 可紧接着,火上浇油一般,那丝疼痛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成长速度骤然化作了巨人般的存在! 一种撕裂心扉的痛楚自食指指尖传出,于途中仿若化作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入吴良心中! 吴良脸色一白,头脑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仿佛心脏真的被利器穿透了似的。而其喉间,更是涌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紧接着,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 不等吴良恢复过来,一阵接一阵的刺痛又从食指上传出,如一把把长矛,一一刺穿他的心脏,将他扎的遍体鳞伤! 他只觉自己的身体就要被撕裂了,耳中全是嗡鸣之声。此时的他已感受不出身上的疼痛是从何而来的了,有那么片刻,他甚至连自己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了。 仿佛只过了片刻,但更像是过了许久,脑袋昏沉无比的他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从外界看,吴良则是身体往后一挺,直直倒了下去。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此时竟是如同煮熟的龙虾一般,满是异样的橘红。 吴良四周,发现吴良异样的外门弟子纷纷脸色一变,生怕波及到自己的,慌忙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广场正中,察觉到吴良的倒地后,老妪和老者相视一眼,脸色凝重了不少的朝吴良走去——若是吴良接下来真的爆体而亡,他们两个可是要费一番力气来做善后工作的。 石堡上,一直注意着吴良动静的王腾飞,见吴良倒地,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呵呵,既然你抢了我的名额,那么……我就抢你的命!” …… 吴良悠悠醒来,不是在现实世界里,而是在一处漆黑无比的空间。 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他并不想也没有考虑这些。 自他出现在这一空间的那一刻起,一个想法便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那就是……向前走! 他也不知道,向前走下去会得到什么,但他就是知道,向前走下去就是对的。对此,他毫不怀疑!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他眼前映现出一片绿莹莹的光芒。 恍惚间,吴良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人头大小的绿色光团,在他眼前不断旋转。他曾经见过这光团一次,那次,是在开灵仪式,在他濒死之时! 绿色光团不断旋转,偶尔还上下起伏几下,其动作看上去极为娴熟。可绿色光团这一系列动作看在吴良眼中却完全不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在吴良看来,绿色光团旋转时明显有几分呆滞,仿佛什么东西在阻碍它一样。 有所感应一般,吴良心中这种想法一坚定下来,那绿色光团微微一滞后,渐渐停止旋转,一动不动的漂浮在吴良身前。 这时,吴良才发现,光团上竟是缠有一根头发丝般细小的淡金色细线。 一见到那根淡金色细线,吴良便是浑身一震,生出一种暖洋洋的熟悉之感。仿佛,那根淡金色细线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但令他不解的是,与此同时,其心底却又对那根细线感到极其的厌恶。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回荡不已,不住地告诉他,那根淡金色细线便是束缚他的枷锁!只要他扯断这根锁链,那么以后,他的修炼之路将会一帆风顺。 身心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让自老爷子离开后便一直小心翼翼的吴良头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能努力静下心来,凭着自己的直觉作出判断。 渐渐地,心中的厌恶压过了身体的亲切。再望向那根淡金色细线时,吴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左手按住实质般的光球,另一只手五指大张,一把扯住淡金色细线——淡金色细线嗡鸣不已,通灵般的祈求吴良松手。 吴良神情冷漠,他咬牙切齿,使出浑身力气,右手狠狠向后一拽! 淡金色细线摇摆不已,发出一声声紧凑的金属争鸣。但也仅仅如此,细线一端,生了根似的长在绿色光球上,任凭吴良使出浑身解数,依旧纹丝不动。 吴良先是一怔,但一想到自己一身气力竟然拽不动一根细线,心中不由较起劲儿来。 他扯出一圈金线,缠在自己右手上,换了个姿势,又是狠狠一扯。这次,吴良只觉得自己在跟一名力士角力一样,一口气憋的满脸通红。 细细的金线摇摆不已,深深勒近吴良右掌内。但此时此刻,其一双手掌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感受不到丝毫痛苦。 淡金色细线摇摆幅度越来越大——“刷刷”,缠在吴良右掌上的金线齐齐一滑,从吴良右掌上削下一大块肉来,并去势不止地朝吴良五指削去! 没想到此线如此难缠的吴良骇然失色,凭着金线的锋利,这一下若削实了,他右手五指必定难保了。 而在此地受到重伤,谁也不知会对现实中的自己产生何等影响。如此,吴良怎不大急? 可此时急有何用?不等吴良想出应对之策,圈圈缠绕的金线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深陷其五指之内。 “完了!”此时,就算吴良想松手也来不及了。 “铮~铮~” 出乎意料的,指线相交,竟是发出一阵金铁交鸣声。吴良一声轻咦,朝自己五指仔细瞧去。 只见自己五指表面不知何时起竟隐隐浮现一层暗黑色花纹。花纹模糊不清,甚至还给人一种残缺之感。 但就是这些残缺花纹,一望之下,已是让吴良大感头昏脑涨,不得不连忙移开视线。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现的?”吴良脑中两个念头方一出现,又听“噗噗噗噗”四声,再觉手上一凉,四根圆柱状东西已先后掉落在地——正是吴良四根手指! “怎么回事儿?”吴良大惊失色,他本还指望自己产生异变的手指抵挡金线的。谁知转念五指便被削断四指,只剩下一根食指,想来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虽说毫无痛感,但面对右手几近全废的情况,吴良亦是感到一阵阵心悸。 他死死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虽头皮微感发麻,心中却不知怎地突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意念:“今日,老子还不信除不了你了!” 吴良脑中一热,左手从绿色光球上缓缓移开。正准备跃上光球,集四肢之力同金线较量时,一片刺目白光猛地袭至眼前,刺得他双目生疼,睁不开眼来。 虽说刺目白光升起的毫无预兆,但惊鸿一瞥间,吴良已然确定那白光正是从自己右手上发出的。 “丫的,又怎么了?”接二连三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吴良再也忍不住地破口大骂起来。 白光亮起,一时间照亮了四周大片漆黑的空间,就连原本在此的绿色光团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降低到地面。 刺目白光越来越亮,像普照大地的阳光,欲要照亮整个空间。而作为光源的吴良右手,自然便成了太阳般灼热的存在。 “轰”的一声,脑中响起的闷响令吴良脸色一白,如遭重亟。一种空洞的感觉从他心中生出,让他感到阵阵悲伤,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与此同时,白光光源正中,吴良所看不到的地方,那里,最耀目刺眼的某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细小黑斑悄然生出。 诡异黑斑无声无息地蚕食着四周光源,扩散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在它面前,那些让绿色光团也不得不退避的刺目白光,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成为了最可口的食物。 渐渐地,黑斑面积越来越大。终于,黑色战胜了白色,整个空间再次黯淡下来,只剩下心有余悸的吴良和微微颤抖的绿色光团…… 吴良缓缓睁开眼,逐渐适应着回归的黑暗,眼中满是震惊。 低下头来,他才发现,原来锋利无比的淡金色细线,此时赫然不见了踪影! 而其右手,更是五指健全。 只不过,其右手食指则是极为诡异的染上了一层黑晕,整体化作漆黑之色。 在黑暗中,若不细看,甚至无法将其右手食指同黑色区分开来。 但,最让他震惊的并不在其右手上——此时,在他体内,个个经脉内,分明有着一股温和的力量在缓缓流动。 “这是……灵力!!” 巨大惊喜的冲击下,吴良只觉一阵阵眩晕。 紧接着,四周空间亦是一阵阵荡漾。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后,吴良眼前又是一黑,还未来得及感受喜悦的他,已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第十七章 炼修?炼奴! “怎么回事,那杂碎怎么还没死?”墙头,王腾飞满脸阴沉。 吴良已昏倒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了,根据以往升仙仪式的经验,若是有人在吸收炼纹时昏倒这么长的时间,那么他应该早就失败了才是。 而倘若那人使用的是一张残缺炼纹,结局则更为明确——那人是绝对支撑不到一刻钟的。 但如今,无论是哪种情况,在吴良身上都没有发生。如此,王腾飞先前的兴奋自是一扫而空。 不止王腾飞,场间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心中尽皆泛起了疑问——这小子怎么还没死? “难道他真能融合那张炼纹不成?”王腾飞心底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张炼纹虽说是残缺的,但既然是得自乱宝域的宝物,在得到后王腾飞的父亲自然早就找人尝试融合过一番。 当时那十数名实验品,在得到这张残缺炼纹后,无一不是落了个爆体而亡的下场。也正是听其父提及此事,王腾飞才生出以此炼纹取吴良性命的想法。可如今…… 王腾飞望着昏倒在地的吴良,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将事情弄得太麻烦了一些。 “哼!若不是那杂碎身份过于特殊,少爷我又何必将此事弄这么麻烦?”想到这点,王腾飞脸色更为阴沉了几分。 虽说摄灵岛吴家已名存实亡,但不管怎么说吴家也曾有结丹期存在,曾是青灵宗内数一数二的家族。 谁也不能保证自家家族能长盛不衰,若是王腾飞明目张胆的残杀吴良的话,岂不是说日后再有家族没落,可能也免不了如吴家一般的下场? 如此一来,谁还会尽心为宗门利益打拼?而王腾飞自然也难免遭到宗内其余家族的声讨打压。这种情况,至少如今的王腾飞是不愿意看到的。 “少爷不必担心,此人如今失败还好,若是他真的侥幸成功熔炼了那张炼纹,那才是他生不如死之时。” 青奴看出了王腾飞心中的不耐,压低了声音,上前劝说道:“少爷赐他爆体而亡,本的是不想在此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又不是没其他办法整死他了。无论是外门弟子,还是炼堂弟子,少爷不都能令他在青灵宗内寸步难行么? 想咱们青灵宗,每年意外而死的外门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少一名多一名外门弟子,谁又会在意呢? 至于炼堂弟子……哼,那些炼奴们,不是任少爷挑选的奴隶么?什么升仙仪式,嘿,真以为起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出来后就不是炼奴了么?” “不错,一名炼奴而已,日后本少有的是折磨他的时间。”青奴一番话说的王腾飞眼前一亮,他摸了摸下巴,再将刘三所说仔细一琢磨,竟是隐隐期待吴良能够成功融合炼纹了。 “咦,少爷快看,那小子那里应该有结果了。”就在此时,青奴的一声轻咦,将王腾飞视线重新回归到吴良身上。 只见吴良右臂,一道众人熟悉无比的乳白色光罩悄然生出——正是融合炼纹成功的前兆! 果然,下一刻,光罩一闪而逝,露出其中的吴良右臂,其上包裹的那张炼纹果真不见了踪影。不过,其内的情境并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正常”。 看上去,吴良整个右臂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异变,甚至其上连一丝炼纹都没有。唯有其右手食指,染上了一层漆黑,看起来也只是染上了墨水一般。 比之其余人,吴良身上这一小点儿异变,着实不正常的很。 “这……”一直关注着吴良的老妪与丑陋老者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满满的震惊之色。 关于残缺炼纹的事情,别人可能不了解,但作为炼堂老人的他们却是清楚的很。 据说在极为久远的年代,体修才是修真界的主流,体修专门锻炼自己的肉身。他们依靠某些增强肉身的功法,通过服用某些灵丹异草,达到增强自己肉身的目的。 体修中的一些强大者,其肉身甚至可以同最顶阶的法宝相抗衡。而同阶修士中,体修也一向是无敌般的存在。 可培养一名强大的体修,所需要的资源数目也是无比恐怖的。蒙域虽地大物博,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的。 当年的蒙域,体修何止千万?可天地灵物异草却是数目有限得很,常年消耗下,一些体修所不可或缺的灵草几近绝迹。 没有了灵丹妙药的支持,修炼速度近于龟速的体修一脉迅速被修士抛弃,从而形成了现在的修炼体系。多年后的今日,蒙域内,体修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不过,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亦有得。在修真界无数年的发展中,虽说体修没落了,却也兴起了另一种修炼方法。 当年,一位极为疯狂的炼器师提出,既然可以在灵器、阵法等上面雕刻灵纹,用以调度天地灵力。那么,难道不能在人身体上雕刻灵纹,提升自身实力么? 那一炼器师虽说疯狂,但炼器手段却足以称霸蒙域,人脉也极为广阔。之后近百年内,他广邀蒙域炼器师、阵法师等,一同尝试了不知多少次,终于创造出了一张能被凡人安然融入体内的炼纹。 此事一经传出,立即震惊整个蒙域。同时,各个宗门也设立了炼堂,以研究使用这种能让凡人拥有修士实力的炼纹。 但无论如何,血肉之躯又岂能同灵器一类相提并论?想要在肉身承受度和灵纹强度间寻找平衡点,谈何容易! 故而每一张炼纹皆是经过前人无数次尝试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每一张炼纹的研制都是实实在在的融入着无数的血肉生命,才寻找出的,不容有丝毫差错的最佳平衡产物。 而残缺的炼纹呢?既然已经残缺了,那又何来的平衡?凡人那未经灵力洗刷的皮囊又怎能承受? 所以,尝试融炼残缺炼纹的人,没有意外,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今,在老妪和丑陋老者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这里。一名少年,竟融炼了残缺炼纹,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竟然毫发无伤的成功了! 老妪同丑陋老者等一众炼堂老人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王腾飞对炼纹了解并不多,今日之事,在他看来大概是因为吴良体质特殊,才另得后者侥幸活了下来。 但这也正是吴良最大的不幸,此时的王腾飞明显对活着的吴良更感兴趣。 “青奴,你下去看看,看那小子是否还活着。”王腾飞嘴角向后翘起,心中不知闪过多少个折磨人的计划。 青奴领命跃下墙头,三两步便跳到了昏迷中的吴良身旁。他弯下腰,感受到吴良平稳的鼻息后,才转身回到墙头,以一种极为舒缓的语气复命道:“少爷,那人还活着。” “哈哈!活着就好!”王腾飞心情大好,他已经有了决定,回去后就请爷爷把吴良赐给自己。 有什么能比将仇人收为奴隶更让人舒畅的呢?先前那种动不动就让人死的念头,真是太幼稚了几分。王腾飞这般想着,也懒得再在炼堂停留,当即转身离去。 青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在王腾飞身后。谁也没注意到,他眼中闪动的一抹精光:“少爷,终于要长大了么?” 几人欢喜几人忧。 眼见王腾飞就这般离去,陈程青心中大急。还好他牢牢记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强忍着心中冲动,只是狠狠诅咒了吴良几句,随即紧随二人离去。 眼看着王腾飞三人离开,炼童心中长舒了口气。有王腾飞在此,即使他身为炼堂堂主,心中也无比压抑。 回想着王腾飞口中的“炼奴”二字,炼童登时满嘴苦涩:“炼堂,可不是最初的炼堂了……” “唉!真想不明白,当时那些炼修们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犯下那等大祸……”炼童仰首望天,突然想起了自己从某本古籍上看到的传言: 虽说融入炼纹之人在寿命上不会增长,但其实力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他们的肉身。在长期同灵力融合之后,他们的肉身甚至可以同体修一较高下。 而在这等强大的实力下,即使是蒙域也不得不为这群人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号——炼修! 可总有一些人,在实力强大后野心也会随之膨胀。而在野心之后,带来的往往是毁灭性的打击。遗憾的是,炼修也是这样。 终于,在一场几乎席卷蒙域的炼修夺权事件平息后,被诸宗厌恶的炼修就有了另一个名字……炼奴! 从那以后,所有的炼修都被打印上了奴隶的印记。他们如同最温顺的绵羊,在修士面前再不敢有丝毫倨傲之色。 各宗的核心弟子身边,更是会配上一两名炼奴这般的高阶奴隶。 炼修曾经风光无两的时光,此后一去再不返。 第十八章 冰心诀 “不过,这小子倒是一个麻烦啊。” 望着场中依旧昏迷倒地的吴良,炼童眉头大皱。 虽说不知道吴良是怎么招惹了王腾飞,但炼童知道,王腾飞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若是他将吴良留在炼堂的话,日后无论他愿不愿意,王腾飞都会假借他之手,招惹不少麻烦的。 可是,一想到此次的升仙仪式已被王腾飞看到了,炼童即使再不愿意,也只有将吴良收入炼堂了。不然的话,谁知道那名目中无人的大少会不会迁怒自己。 想到这些,炼童登时如同吃了只苍蝇一般难受,同时心中大为烦躁起来。 …… “咦?兄弟,你醒了。” 这便是吴良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接着,一张满是惊喜的圆脸占据了他大半个视野。 吴良脸色略显苍白,他一句话没说,心中却对青灵宗失望极了——仔细算起来,他来到青灵宗不过一个月,但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他却极为罕见的昏迷了两次。 跟着老爷子那十几年,他虽受了不少折磨,但也没有哪次像这两次一般,虚弱的几乎连眼皮都不想抬起来——那是一种伤及本源的感觉。 第一次,吴良对自家那可恶的老爷子竟是那般的想念。他突然发现,十三年来,也就只有老爷子一人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爷爷,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直勾勾的盯着简陋的房顶,吴良只觉胸口一种微热的感觉一阵阵上涌,一波又一波冲击着自己微润的双眼。 …… “什么?祖父他老人家外出访友去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青灵宗某处机要之地,王腾飞满脸晦气。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只得闷闷不乐的挥袖离去。 …… 三日后,吴良终于能下床行动了,但走起路时他还是感到一阵阵的虚弱,也不知那升仙仪式到底对自己身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不是没有服用老爷子给它留下来的药丸,相反的,出于身体虚弱带来的极度不安,他早在手臂能动时便服用了一颗藏在身上的药丸。 可大出吴良意外的是,一颗药丸入腹,他身体虽有所好转,但离完全恢复却还依旧有着极大的差距。 他服下的可不是江湖郎中那种骗人的伤药,那可是老爷子留给他用来救命的灵药啊! 想想上一次,老爷子给他服下药丸后,他身上的伤可是立即痊愈了的。 两次差距如此大的结果,令吴良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被老爷子耍了。而按照他对老爷子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很大! 虽说吴良对药丸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毕竟还是有疗效的,吴良一日一粒,坚持服用了三天,身体这才有了不少起色。 至今,对药丸的疗效,吴良已经不再怀疑了。此时,他想的是,若是没有这些药丸,他又会在床上躺多久。 而更让吴良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道只是因为一次升仙仪式么? 不,绝非如此!吴良双眼明亮无比。 他相信,自己身体之所以会那么虚弱,同自己昏迷时出现的诡异空间绝对脱不了关系。 虽说他至今仍不知道那空间是什么地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虚弱,但一想到自己得到的东西,他不由会心一笑。这一切,绝对值得! 此时,吴良体内,一道道小蛇般的灵力,在其经脉内灵活地游来游去。 虽说吴良重伤未愈,经脉还极为脆弱,但这并不影响这些细微灵力的运行。相反的,体内这一丝丝的灵力,运行中还滋润着吴良脆弱的经脉。 有了这些灵力的滋润,等吴良养好伤后,他的经脉绝对会比之前强壮不止一分。 “不过,除了拥有了灵力外。我这,应该也算是升仙成功了吧?”看着右手那根变得漆黑无比的食指,吴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虽说只是食指变作了黑色,但毫无疑问,他已经成功将那张炼纹融入了体内。 只是,不知是因为自己身体过于特殊,还是那张炼纹有问题,自己身上最终发生异变的地方也就只有一根手指。 “吱呀”一声,简陋的木门被人推开,一名圆脸少年左手提着一个食盒,满脸兴奋的走了进来。 “咦,吴哥,你能下床了!”圆脸少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喜二字。 三日里,吴良早就同同室的这名圆脸少年混熟了。圆脸少年姓张名常,是同吴良一起被收入炼堂的外门弟子。 由于张常同吴良被分到同一座石屋,而吴良又有伤在身,三日来,一直由张常照顾吴良的起居。 张常为人老实,又小吴良半月,私下里他总是称吴良一声“吴哥”。 “吴哥,你是不知道,炼堂那些管事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啊。这三日的训练,不少人被扒下了层皮来……” “不过,虽说那些训练苦得要命,但伙食确实比之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你看,今儿个又有大块肉吃呢!” “对了,吴哥,适才那些管事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本功法,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功法。嘿嘿,直接告诉你吧,那功法竟是世俗的一种内功心法。 即使那东西是绝世心法,对我们来说不还是一堆废物?真想不明白,他们给我们这种没用的东西干嘛……” 张常垂着右臂,左手则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摆好,手上忙活的同时一张嘴却也不闲着,一直絮絮叨叨地向吴良讲些炼堂内发生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进了炼堂,吴良短时间内倒也不打算换窝了。在这一陌生的环境里,即使张常讲的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事,吴良也记在心上。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吴良正准备夹菜的筷子蓦地停在半空:“内功心法?什么样的心法?” 张常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一本青皮书,递给吴良道:“喏,就是这本书了。” “冰心诀。”吴良眯起了眼,将到手的功法细细翻阅起来。 将整本《冰心诀》通读一遍后,吴良双目闭阖,静坐细思其中的口诀起来:“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戒点养气……” 见吴良一副若有所得的模样,张常不敢打扰他,只是在一侧静静等待。 良久,吴良猛地睁开双眼,心中大声赞道:“好一部《冰心诀》!真是一本奇书!” 跟着老爷子这十几年的工夫,吴良可不是游山玩水的。他不仅从老爷子那儿学会了坑蒙拐骗偷,吃喝……咳咳,这些不重要,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重要的是,吴良几乎经历了寻常人一生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 尤其是他接手“留半文”这个荣誉称号后,隔三差五的,经验不足的吴良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武林正道,欲除先吴良而后快。 吴良虽打小练拳,且老爷子教给他那套拳法也绝不寻常,但那拳法却只重养身,不重对敌。如此一来,吴良自然不是那些高手们的对手。 而老爷子嘴上说着不心疼吴良,实际上则恰恰相反。自从发现这个问题后,老爷子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来一大堆的武功心法,让吴良随便挑选。 老爷子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他奶奶的,老子的孙子岂能任人欺负?哼,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奶奶的!” 虽说事后,吴良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别扭,但当时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在一大堆秘籍中,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后,吴良最终选定了三本秘籍,分别是踏风诀、留神步和碎骨功。 踏风诀和留神步都属于步法。有所区别的是,踏风诀乃是上乘轻功,奔行起来速度迅捷无比,功法大成后恍如踏风而行;留神步则是用作短距离间腾转挪移的躲闪步法。 当年吴良的想法很是简单,能找到自己的武林正道们自然都是高手,才刚刚得到功法的自己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有一句话说得好,打不过还躲不过吗?于是,他首先选了一本逃跑用的踏风诀,之后又为了自己小命着想,选了闪躲用的留神步。 至于最后的碎骨功,则是吴良选来对付那些正道高手的了。 碎骨功,顾名思义是同骨骼相关的功法。它脱胎于缩骨功,却比缩骨功更为实用。尤其是其中的推力卸骨之技,更是让此功变的攻防兼具。 学会了这三门武功,吴良也成了一名隐世小高手,再随着老爷子行走江湖时,也变得潇洒惬意了不少。 而当年在陈家,陈程青对老爷子出言不逊,吴良亦是以这三门武功狠狠教训了他一番,以至于惹下了事端。 虽说吴良年纪不大,但实际上已浸淫武功近十年了。 所以,只是细细看了一遍冰心诀,他便发现了此心法的强悍之处。 说起来冰心诀同老爷子教他那套无名拳法功效相近,皆是修身养性为主。不过,无名拳法着重修身,而冰心诀更为注重养性。 而且,依据吴良的判断,修身养性的功法虽说不少,但能达到无名拳法、冰心诀同一程度的,却是寥寥无几。 “况且,炼修同修士应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如此一来,这般修身养性的功法,甚至就连普通的武功绝技,应该也对炼修有着不小的帮助吧?” 吴良这样想着,目光落到了张常右臂上。依据这三天从张常那里问出的信息,他已十分肯定,如张常之类的其余弟子,绝不像自己这般幸运的凝聚出了灵力。 他们右臂上的炼纹,带给他们的,是另外一种能力。一种可以借助炼纹操控天地灵力的能力。 第十九章 三人成虎 夜,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清凉的晚风微微拂过树叶,带起一阵细细的沙沙声,不知名的虫儿争相鸣唱,交织起来却又融为一体。 石屋前,两名少年盘膝而坐,闭目享受着这份夜的安宁。树叶声、虫鸣声传入他们耳中,渐渐变作轻微的旋律,柔和,细腻,舒缓着二人的心神。 良久,两名少年先后深吸口气,睁开双眼。此两人正是吴良、张常,借着月色,他们已然修炼起了冰心诀。 “吴哥,这冰心诀果然不同寻常。自打来到青灵宗,我已经好久没觉得这么轻松过了。” 张常唏嘘不已:“这些年,那些管事们总是催着我们不停地炼体、炼体再炼体,整日张口闭口都是开灵仪式,这些年下来,我都快被逼疯了! 可今天,只是练了一会儿冰心诀,我就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被带入青灵宗前的日子,在小溪里捉鱼摸虾、采莲取菱,就好像……就好像方才才做过这些一般。” 说着说着,张常双眼一黯,沉默不言起来。 吴良看着张常,微微叹了口气。他起身走到张常身旁,并没有安慰什么,只是轻拍了拍后者肩膀:“睡吧,明天还有训练呢。” 他远没有张常那般深的感触,实际上,他没有任何感触。那段时间内,他心中空如明镜,感到一阵阵的安详、宁静。 不过,醒来后,他脑中便升起一股清凉之意,令的他只觉头脑更为清醒了几分。 “或许,这才是冰心诀的作用。”吴良心中思索着,转身走进石屋内。他也需要好好休息。 再服用一粒药丸后,他的身体便要痊愈了。明天,他要去原来的住处,将老爷子留给他的好东西取过来…… 进入炼堂第五日,阴。 一大早,吴良、张常二人便起了床。吴良身上的伤昨天已经痊愈了,他还将用得着的东西都取了回来。而今天,他决定去参加炼堂的训练。 虽说此时吴良已拥有了灵力,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但善于低调的他毕竟还顶着一个炼堂弟子的身份。 “吴哥,你身体才好。依我看,不如先多养养身体,过几天再参加训练。”张常担忧地劝道。 有老爷子的药丸在,吴良自知身体已经痊愈,自然不愿再耽搁时间,于是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张常,虽说咱们入了炼堂,但你会就此满足么?” 他仰头望着天空,仿佛看到一张猥琐而亲切的脸,嘴角不由往后一扯,露出一个招牌般灿烂的笑容:“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美好,你就不想出去闯闯?” 两句话听起来似毫无联系,但瞧着满脸灿烂的吴良,张常心头一颤,仿佛听明白了一般,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些什么。 “走吧。”吴良也不管张常听没听懂,大迈着步子,拉起张常便朝屋外走去。 炼峰,举办升仙仪式的那个广场上,零零散散聚集着不少人,这里便是炼堂弟子的操练场。 此时离开始训练还有一大段时间,时不时便会有一名炼堂弟子到来。 吴良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虽说前几****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在不了解真相的人眼中,在一向神秘的升仙仪式上,不管出现什么现象都是正常的。 如今,除了被炼童吩咐过的几名弟子外,几乎没人关心吴良的死活。 广场一角,三名炼堂弟子聚在一起肆无忌惮的高声笑谈。这三人乃是炼堂中一个颇为狠厉的群体,在众弟子中有着一个赫赫凶名——三虎。 周围一些炼堂老人都离三虎远远地,生怕招惹上什么麻烦。 可人无伤虎意,虎有杀人心。别人不知道的是,三虎本就是堂主炼童隐在暗处的一股势力,对吴良不放心的炼童早就吩咐下三虎,让他们三人盯紧了吴良。 远远一瞥到吴良的身影,三虎中的一名壮汉便半眯着眼,以同他体型极不相符的语气细声道:“那小子来了。看样子,他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 壮汉乃是三虎之首,名为刘大。 一名年纪稍小的长脸弟子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堂主可是说了,半个月内,此人绝无恢复的可能。” 长脸男子名为古三,他并不是反驳壮汉,多年相处下来,大汉已在三人中建立了绝对的威信。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吴良怎么能恢复的这么快,这才忍不住说出了心头的疑惑。 “堂主的话是不会错的。”沉默片刻,表情木讷的一人语气坚定道:“应该是这小子有古怪。” 此人名为李二,平素主意最多,为三人智囊。 听李二一说,刘大双眼眯的更细了:“也就是说,这小子身上有宝贝喽!” 宝贝二字一出,三人同时瞳孔微缩,心中做起了盘算。能加快伤势痊愈的宝贝,谁都知道有多么重要。 “若是能将那宝贝抢来,献给宗门。那我们,极有可能被赐予内门弟子的身份!”古三舔了舔嘴唇,眼中尽是兴奋之色。 “可按照堂主的吩咐,我们不但不能为难此人,更要暗中保护他,绝不能让他在炼堂有任何差池的。”李二看似犹豫道,但其眼中却分明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李二哥,你真是糊涂了。”古三满脸兴奋:“一旦我们拥有了内门弟子的身份,你以为,堂主还管得着我们三人么?” 李二本就极为意动,再听自家兄弟这么一说,心中当即按耐不住了:“富贵险中求!刘大哥,你看此事……” 刘大瞥了眼双眼发光的李二,又看了看满脸兴奋的古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语气平静无比道:“既然你二人都有想法,那我也不好阻拦。不过,此事毕竟涉及堂主的吩咐,究竟怎么做,我们还是要打个商量的。” 李二、古三二人知道轻重缓急,对刘大的说法自然没什么意见。一时间,三人纷纷思索起最为稳妥的计策来。 神情木讷的李二哥一全神思索起来,目光便止不住的朝吴良身上飘去。时间稍一长,其视线又朝着吴良四周散去。 渐渐地,李二哥的目光锁定在一名圆脸少年身上。那圆脸少年同吴良相谈甚欢,二人关系看上去极为亲密。 “嘿,有了!”李二哥脸上难得可贵的显出三分诡笑,心中突然想出一个比较妥当的计策来。 …… 第二十章 操练场上 “铛~铛~”操练场上,一声声洪亮悠长的钟声接连响起。 钟声入耳,散漫在四处的新晋炼堂弟子尽皆神色一苦,颇不情愿的朝操练场正中聚去。不多时,场中便出现了一个整齐的方队。 等所有新晋炼堂弟子在场中站定后,一名贼眉鼠眼,长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管事一手捏着胡子走上了墙头。 小胡子站在炼童曾经站过的地方,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吴良一众,冷脸道:“你们已经拥有炼纹四天了,许已经有人知道了自己身上炼纹的作用,但那绝对只是少数。 现在,有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如今奇形怪状的右臂究竟是作何用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还有一件事要再强调一遍。” 小胡子一声冷笑,眼中略带冷意道:“关于你们的身份——你们不是凡人,你们可以通过炼纹操纵灵力,拥有远比凡人强大的力量。但同时,你们也不是修士。 你们再怎么修炼也不会有高阶修士那般悠长的寿命,甚至,你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不可能寿终正寝。 所以,你们虽说是炼堂弟子,虽然有着极高的待遇,但本质上,在内门弟子眼中,在本宗宗主眼中,在整个修真界修士眼中,你们依旧是低贱的外门弟子,依旧是任他们戏弄拿捏的蝼蚁!” 小胡子的声音冰冷彻骨,一声声钻入场上众人耳中。 虽说已从小胡子口中听到了数次这样的言论,但这种说法还是让人难以接受。再次听到这些,新晋弟子中,不少人青筋暴起,五根手指狠狠攥在了一起。 见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小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他话锋一转,接着道:“炼纹脱胎于器纹、阵纹一类的灵纹,本就是沟通天地灵气的特殊纹路。 正是借助灵纹的效用,你们身上铭刻的炼纹才拥有了沟通灵力的作用。但也正是因此,操控灵力的实际上是你们身上的炼纹,而不是你们本身。 通过炼纹,你们可以间接操纵灵力,可以使用储物袋、符箓,甚至是部分灵器。但这些都不是你们的真正实力所在。” 说到这里,小胡子顿了顿,他举起右臂,右手握拳狠狠朝身前石质墙垛上挥去:“你们最强大的,最应引以为傲的,便是你们自己的身体!” “砰”的一声轰响,小胡子拳下,那个尺许高厚的方形石垛轰然碎裂! 小胡子拂去石渣,不以为然的收回右拳,平声解释道:“当你们将天地灵力聚集至炼纹四周时,炼纹便会本能地吸收存储灵力,等日后你们需要使用时再释放出来。 由于炼纹是铭刻在你们身上的,所以,在这一过程中,你们的身体必定会感到痛苦。但同时你们的身体又切实经历了灵力的洗涮,从而变得更为强壮。 如此一次两次或许不算什么,可千次万次呢?日积月累下,你们的身体将会变的比精钢还硬,你们的力气也会增长到一种你们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到了那时,你们的实力将不亚于结丹期修士,甚至……元婴期大能!” 小胡子吐沫横飞,脸上的冷然也被向往替代。 操练场上,不少人亦是满脸通红,眼中充满了兴奋的神采。他们渴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拥有堪比元婴期的力量。 美好前程前,众人中的大多数却是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哪怕有着再锦绣的前程,如今的他们,也不过只是一群奴役般任人宰割的存在啊! 吴良一脸平静,将四周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小胡子管事所描述的画面,对他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吴良虽说也是炼堂弟子,但在他凝成灵力后,对他而言,那原是提升实力的唯一途径,如今显然变的可有可无了。 以后的时间,拼命修炼才是正途!吴良握着双拳,他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早已有了规划。 一侧,因小胡子这一番话而激动无比的张常,兴奋异常地望向吴良。当他看到吴良脸上的平静后,他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潮红如潮般退去。 他突然想到,就算日后他能翻山倒海,可那对现在的他又有什么益处?他,又有什么好兴奋的? 想通了这点,张常一颗心也静了下来。而他再看向吴良时,眼中更是多出了几分崇敬之意。 …… “安静!”几个呼吸后,高处,小胡子管事重重一吼,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件事,前天我给的那本《冰心诀》你们都看过了吧。 小兔崽子们,别因为那是一本内功心法就不屑一顾。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们能有多大的成就,八成还就着落在这些世俗功法上了呢!” 小胡子这句话出口,众人皆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就连吴良一时之间也呆了一下。谁不知道,灵力比之内力要强大的多。 灵力是万物本源,是修士强大的根本所在。正是有了灵力的存在,修士们才能飞天遁地、摘星揽月。 可如今,炼堂管事,他们的教官竟然告诉他们,内力才是决定他们最终成就的东西,这怎不让一贯以灵力为天的众人惊讶。 看着百十人双眼外凸的奇景,小胡子冷冷一笑,虽不耐,却仍就解释道:“你们应该知道,炼纹虽说经过了多次改良,但其狂暴依旧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住的。这也是各宗只让开灵失败的弟子成为炼修的原因。 方才我说了,你们只是借助炼纹,间接使用灵力。本质上,你们并不是修士,体内也没有可直接操控的灵力。 在炼纹增强你们肉身的时候,你们身体上的痛感必定极为强烈,可你们体内又没有灵力来压抑痛觉。如此,在修炼初期,你们只能借助其他力量缓解痛觉。” 小胡子捻着自己胡子的一撇,眯着眼道:“这世上能供我们驱使的力量本就不多,灵力是一种,内力也是一种。 当年我们炼修的祖师爷灵机一动,就想到了用内力牵制灵力的方法。嘿!结果还真的有效。 虽说俗世武功大多粗鄙,但有几部心法还是极为不错的,《冰心诀》便是其中最为出众的一本。” 提起《冰心诀》,小胡子连连赞叹不已:“能让我刘某人真心佩服的人不多,咱们炼修祖师爷是一个,创出《冰心诀》的那位前辈也是一个。 《冰心诀》究竟效果如何,作用多大,我不便多说,你们自己去尝试吧。现在,开始今天的训练!” 说到最后,小胡子竟是声色猛地一厉,将众人吓了一大跳。 但当场上一众翘首,看到小胡子以那副贼眉鼠眼的尊荣,努力维持一种严肃的表情后,众人纷纷嘴角抽搐不已,眼中露出丝丝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 第二十一章 杀虎(上) 小胡子虽说长相颇为滑稽,但训练一开始,他就化作了恶魔般的存在,摆出一副不从吴良一众身上磨掉一层皮誓不罢休的模样,硬是将一群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累得直接趴倒在地。 受训一天后,就连打小就被老爷子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吴良也大感吃不消起来。 好在炼堂待遇的确不错,训练后还给每人准备了一大缸药液,用来帮助弟子加快恢复身体。 此时,吴良、张常二人就一人泡在一个大药坛子中,只将头露在外面。 “呼,早知道训练这么累,我就该听你的话,多养几天身体。”吴良舒服地靠在药坛边缘,长长的吐了口气。可话虽这么说,他说话的语气却是乐滋滋的。 张常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吴哥,这几天我可没少跟你讲训练的事儿啊。我看啊,你是自己在床上待腻了,非得给自己找事做才是。” “哦?是么。”吴良头也不回,妥协道:“那……就算是这样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想着的却是一个邋邋遢遢的猥琐老头,还有,自己对那老头做出的一个承诺。 在药坛子里面泡了一阵后,吴良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个人体质原因,吴良将药坛子里的药力吸收干净时,张常却约摸着自己还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 二人又闲谈了几句,吴良便颇感无趣的先行离开了。 吴良并不知道,他前脚刚离开那充满药味儿的澡堂子,三个等候已久的身影便闪身而入。 …… “小子,识相点儿听我们的话,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明天你找个机会,把这东西扔到他的饭里。然后……” “记住,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明天晚上,我们要是得不到那东西的话……哼!” 张常嘴唇微白,神色极不自然。他左手紧紧攥着一小包药粉,听那三人说,这包药粉能让人生死不得。 如今他需要做的,却是让吴良,让自己如今唯一的朋友,服下这包药粉。 回想着同吴良相处的场景,想着吴良给自己的那种如同亲人般的感觉,张常眼中渐渐填满了阴翳。 “回来了,张常。” 熟悉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张常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吴良倚着门槛,正笑望着自己。不知不觉中,他已回到了住处。 一见张常神情恍惚,吴良立即猜到,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深色一肃,问道:“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没……没什么。”张常慌张答道,为作掩饰,他还使劲儿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来。 看到张常那幅欲盖弥彰的模样,吴良更加肯定,张常定是惹上了麻烦。 他眯起眼,目光死死落在张常脸上,看得张常心中发慌不已,直怕被他看出点什么。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渐渐生出。 良久,吴良才一咧嘴,挂上那最让人放松警惕的笑脸,揽着张常肩膀道:“没事就好。赶紧的,我还等你练《冰心诀》呢!” 吴良一开口,张常就长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死咬不放,不然的话,自己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这般庆幸的同时,张常心中却又有点小失落,“我们才认识不过五天罢了,或许,在他看来,我还不算是他的朋友吧……” 吴良不将张常当朋友么?当然不是!前几日,若没有张常带回来的饭,吴良早饿死了。 虽说同张常相识不过只短短几天,但这个老实善良的人,吴良早已将他当做了莫逆之交。 他之所以不继续问下去,只是不想让张常觉得自己不知进退罢了。 两人虽说都只有十三岁,但吴良比之张常不知多经历了多少事,他所考虑的,也比张常更为深广些许。 况且,在吴良想来,二人日后还有着大把的时间。若张常真惹上了大麻烦的话,就算今天他不说,日后需要自己帮忙时,他还是会说出来的。 吴良不知道,“反派三人组”只给了张常一天时间。 第二天,深夜,天公不美,黑云遮月。 吴良独自盘膝坐定,默默将《冰心诀》背得飞快,一遍又一遍。 是的,独自——身边没有张常。 傍晚,吴良仍是先张常一步回来的,他本以为张常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可现在已经子时了,张常还没回来! “不行,必须去找张常了!”吴良猛地睁开双眼,霍然起身,心中那篇《冰心诀》再无法组成一段整句。 他感到一阵阵的烦躁,他知道,张常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肯定。 …… “张常——张常——” 炼峰一入夜便迅速冷清下来,无论是峰顶正中部分的石堡内,还是四周杂乱的山林中。死一般的寂静下,吴良焦急的呼喊显得尤为突兀。 声音远远传开,散入虚无一般的黑暗中,最终被黑暗无声无息的吞噬,让人感到阵阵的窒息。 吴良满头大汗,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跑遍了整座炼峰,他喊遍了更远的地方。可他除了收到几个看白痴的目光外,一无所获。 “难道他不在炼峰?”吴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丹田处,一股微弱却冰凉的内力自行缓缓运行起来,“不应该啊,纵使他比我熟悉青灵宗,但那也不过是在外门之时,如今初入炼堂,他不可能那么随意的。” “哎哟”正思索间,吴良一个踉跄,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思绪也被完全打乱了。 方才他********全放在找张常上了,却没注意到自己脚下。 他骂骂咧咧的弯下腰,提灯一照,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 夜风无孔不入,顺着几个细小的石缝钻进石屋,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屋内,吴良低着头,坐在石床旁边的石凳上。油灯上,火苗灵活跳跃着,忽闪忽暗。 床上躺着一个身上缠满了绷带的人,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缠在那人身上,最终只露出口鼻眼三个小缝儿。床上躺的这人,正是张常。 吴良双手染血,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是在半山腰的山林中找到张常的。 找到张常时,张常整个人像是刚被滚刀从身上滚过一样,几乎没有一块肉是完整的。最严重的是他那遍布棱形炼纹的右臂,那里,被人一刀刀沿着炼纹纹路,生生将整个炼纹剜了下来。 将张常背回住处后,吴良先是给他喂了一颗老爷子留下来的丹药,随后又不放心的将他身上的外伤包扎了一番,忙得吴良满头大汗。 直到事情做完,确定张常没有生命危险后,吴良才开始思索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无奈的是,他并没有丝毫头绪。 吴良正苦苦思索下手之人是谁时,耳廓微微一动,听到了一丝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自幼没少跟老爷子做偷鸡摸狗的事,只通过这细微的声音,吴良已经知道,有人在偷偷摸摸的靠近这个石屋。 可炼堂弟子中,自己除了结交了个张常外,再不认识他人。且如今又是深夜,来的人又鬼鬼祟祟的,那来的人会是谁呢? 吴良盯着昏迷不醒的张常,呼吸突然一促,眨眼间便对来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吱呀”一声,石屋木门缓缓打开,可屋外空无一人,应该是被风吹开了罢。 石屋内静悄悄的,除了张常细微的呼吸声,再无任何声音。 毫无预兆的,石床前蓦然涌起一阵透明波动,两个手持隐身符的身影出现在那儿。 一人长脸,一人少年,正是李二、古三二人。 两人一现身,手中的隐身符便因灵力耗尽而先后化为灰烬。 李二皱着眉头,盯着木乃伊般的张常,猜测道:“看这室内情景,应该是那小子把这小子背了回来,草草救治一番后便出去了。” 顿了顿,李二又补充道:“咱们要找的那小子应该是去求药或者找人帮忙去了,看来暂时是得不到他的宝贝了。” 古三年少,听李二一说立即“呸”了一声,骂道:“真他娘的晦气,竟恰赶到这个点儿上。 哼!要不是刘老大不同意,我们三人争吵耽搁了不少时间,你我二人怎会来的这么慢,那小子又怎会逃过这一劫呢!” 原来,刘李古三人想要得到吴良身上的宝贝,却又怕自己猜测有误,不想亲自出手。 三人为了减少自身麻烦,便打起了逼张常为他们取宝的主意。但老实心善的张常并没有按他们的计划做,恼羞成怒的三人自是狠狠折磨了张常一番。 泄了怒气后,李二、古三建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找上门来取宝,但三人中的老大刘大却不同意这么做。 三人争执许久,最终不欢而散,刘大独自回了住处,李二则是带着古三前来取宝。 亦是三人那一番长久的争执劝说,给了吴良救治张常的机会。不然,没有吴良的及时救治,就算有老爷子的药丸相助,张常也势必会落下病根来。 “嘿,这小子倒是命硬,尝了那么多手段,至今竟还吊着一口气。”古三盯着张常,一声冷笑,说着一抬腿,就要狠狠朝张常身上踩去。 虽说有老爷子的药丸保命,张常已无性命之虞,但古三这一脚再落实的话可就又要两说了。 抬腿落脚何其之快,古三话音犹在,右脚已朝张常胸口落去。 “噗咔。” “啊!” “咦?” 三道不同的声音先后响起,第一声是刀入骨肉的声音。 此时,古三右腿齐膝断落在地,炽热的鲜血洒了一地,屋内本就有的血腥味霍然浓郁起来。一只大手紧紧握着一把柴刀,横在一侧。 第二道声音是一声惨叫,从古三嗓子眼里蹦出的,他的右腿已然被那把突然出现的柴刀齐膝斩断! 第三声,那是李二略带惊喜的声音。在古三只顾着痛呼的时候,李二注意力却全放在了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前的少年身上。 吴良右手握刀,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的左手上,赫然也握着一张隐身符。 第二十二章 杀虎(下) “哈哈,终于找到你了!”一见吴良出现,李二大喜过望,一时间脑子里全是宝贝二字,连古三的腿伤和吴良出现的方式都被他忽略了。 夜长梦多,李二熟知此理,他想也不想,右臂一挥,满脸兴奋地朝吴良打去。他对吴良手中那把柴刀,看上去毫无忌惮之意。 吴良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滋味翻腾不已。方才他一听到动静,便取了老爷子留给他的隐身符,拿了平日几乎没用过的柴刀,隐去身形,藏于一侧。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吴良一直以为,张常是自己惹来的麻烦,岂料这事竟然和是因他而起。这一发现让他又惊又怒,对张常更是愧疚无比。 如今见李二动手,他狠狠一哼,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锵锵锵”吴良一连三刀尽皆劈在李二拳上,但二者相交竟是发出了金铁交鸣声,让吴良吃惊之下连忙退后一步,紧贴石床,眯着眼仔细打量起李二来。 不看不要紧,目光一从李二拳上扫过,吴良眼角又是猛地一跳,却是发现李二拳上连丝毫白印都没有。 “铁皮功?”吴良下意识的吐出这个名称,登时觉得眼前这人变得棘手了不少。 李二狰狞一笑,不屑道:“铁皮功?那算什么东西,那种货色根本不配跟我这一身炼纹相比。” 听李二这么一说,吴良豁然想起操练场上小胡子对他们说的话,不由眯了眯眼,心道:“这便是炼堂弟子引以为傲的手段么?” 此时,其心中已再无丝毫怒意,在实力强大的对手面前,他迅速将一腔怒火平静——含怒出手?他不需要。在他看来,只有冷静的时候他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见吴良被自己的实力震慑,李二心中不无得意,他正准备将吴良轰成肉酱,倒在一侧的古三却大声嘶吼起来。 “二哥,杀了他!他砍了我的腿,杀了他!”古三状若疯魔,面容扭曲。 他侧倒在地,咆哮的同时,一只手在怀中摸个不停,不时掏出一个个小瓷瓶;另一只手则慌乱的将小瓷瓶中不知名的药粉一一倒在自己的伤腿上。 李二冷冷瞧了古三一眼,诡异一笑,声音古怪道:“三弟,你可真不小心,竟然被砍掉了半条腿。你也不想想,咱们炼堂什么时候在废人身上浪费过资源。” “趁着现在咱兄弟二人之间还有几分情分,你只要交出前几日得到的那把游龙匕,做哥哥的便给你留条活路,怎么样?” 李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和蔼的教书先生。可听其话中之意,他竟是想要贪墨自家兄弟的东西。 古三闻言大怒,咆哮道:“你说什么,二哥。咱兄弟三人也相处了三年有余了,平日小弟也切实将你当做亲哥哥来看,难道你……” 不等古二把话说完,李二便挥手了挥手,打断道:“三弟啊三弟,你也不想想,咱们兄弟三人往常替堂主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嘿嘿,兄弟情义,呸,屁的兄弟!” 李二半眯着眼,仿佛看透了所有事情:“再说了,老三,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在你之前,我和刘大已经分别做掉了五名‘老三’了么?” “什么?”古三陡然一惊,只觉一股寒意直冲脑后。 “嘿嘿,不然的话,你以为一向三人一起的行动,这次怎么会变成了你我两人呢?” 李二脸上诡异之色更浓:“这本来便是刘大和我之间,未曾点破的一种暗示啊。” “这……不可能!” 古三脸色一白,再顾不得腿上创伤,只是低声念着“不可能”这三个字,如同失魂了一般。 见古三失魂落魄的模样,李二撇了撇嘴,心中骂了句“废物”。 “不过,如今这个废物倒还有些利用价值。”李二这般想着,蹲下身,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看上去像是要再同古三探讨人生似的。 但紧接着,李二双腿猛一蹬地,整个人如同上了弹簧般侧身朝吴良弹去,右肘更是狠狠朝吴良脖子撞去。 他方才所做竟只是为了降低吴良的警惕。 吴良虽在饶有兴致的旁观兄弟相残的戏码,心中却不敢对李二懈怠丝毫。纵使他还有老爷子留下来的其余符箓,但面对李二那具金铁般的身体,他可没多大信心。 吴良虽有所防备,可当李二袭来之时,他还是因其速度大吃一惊。 二人本就相距不远,李二弹起的速度又极快,呼吸不到,一只铁肘已出现在吴良面前。吴良不敢懈怠,连忙将手中柴刀在身前舞出一片刀花。 右肘方被柴刀拦下,李二又一转身,以左肘迎了上去。他就这样不断转动身体,左右肘互换着朝吴良连环击去。 钢刀铁肘,交碰一起,带出道道残影。一时间,“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柴刀快舞形成的铁幕看似严密,但刀面毕竟有限。两人坚持片刻,便被李二瞅了个机会,一肘突破。 来不及得意,李二便心中一鄂,却是他也不确定,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击有没有击中吴良。 此时此刻,但见吴良上半身巍然不动,一只铁肘像是紧贴在其胸膛处,又仿佛深陷其胸腔中,整个场面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再观吴良下半身,但见其腰部以下残影连连,一道道双腿的残影自腰间探出,朝四面八方落去。看上去就像是吴良身上长出了千百条腿一般,让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一转眼,千百虚影一一收拢,合并为正常的双腿。与此同时,吴良那看似不真实的上半身如同瞬移般霎时向后退了三分,远远看去就如同另一个吴良从吴良原本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一般。 这一招,正是吴良苦练已久的保命绝学,留神不留形——留神步! “残影?怎么可能!” 眼见被自己击中的“吴良”蓦然溃散,李二惊骇莫名,并不是为他那无功而返的一击,而是因为吴良做到了就连他乃至刘大也做不到的事。 李二一惊失神,吴良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绝好的反击机会。他脚下一个旋转,压低了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挥动手中柴刀朝李二脚踝砍去。 就在方才吴良全力使用留神步之时,他突然想到,同为炼堂弟子,可为什么同一把刀能砍断古三右腿,却伤不到李二双臂呢? 就是在那一刹那,吴良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同李二双臂硬拼,而是转而砍向李二下盘。 “噗咔……咔。”像是劈柴的声音,又像是切开西瓜的声音,清脆的声音接连响起。 吴良猜得不错,李二的脚踝同他那钢铁似的双臂相比,不知脆弱了多少。 柴刀顺利的沿着骨节劈了进去,又顺着骨节出来,带出一股鲜血的同时,也将李二左脚带离了身体。 紧接着,不等李二反应过来,那把染满鲜血的柴刀已再次劈在了他的右脚脚踝处…… “啊!我的脚!”没了左脚的支撑,李二一声痛呼,身体一歪,向左侧倒去。这也使得吴良手中柴刀一偏,只带掉了李二半个右脚掌。 鲜血淋漓,洒在石床边缘,溅了吴良一身。 吴良模样颇为狼狈,但他双眼却极为明亮,闪动着兴奋地光芒,死死盯着抱脚痛呼的李二。 柴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只顾抱脚痛呼的李二哪还来得及挥臂阻挡? “噗”的一声,李二头颅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才停下来。直到这时,他脸上还是一副急切查看伤势如何的表情。 从李二因留神步失神,到吴良砍掉他的头颅,一切兔起鹘落,就连吴良也没预料到会如此容易便杀了李二。 虽说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之间,但吴良算不得高手,其身手顶多勉强挤入一流的范围罢了。 可李二呢,除了一双刀枪不入的铁臂外,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在吴良不了解李二深浅的情况下,或许李二还能同他拼一个两败俱伤。可当证实李二只有那点儿能耐后,他已不配让吴良忌惮了。 “不可能……不可能……”房间一角,古三仍旧没能从李二带给他的阴影中走出。 吴良瞥了他一眼,走到李二头颅前,抬脚一踢,形似柱状的头颅便狠狠撞在古三怀中。 古三下意识低头一看,随后一个激灵,尖叫着将李二头颅抛了出去。但紧接着,尖叫声戛然而止,又一个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泊泊”,黏稠的血液缓缓流动着,渐变冰冷,变得更为黏稠。 当猎物拥有猎人无法抵抗的力量时,猎人便成为了“猎物”。一如李二、古三,一个满脸惶急,一个满脸恐惧,他们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了这种表情上。 “泊泊”,黏稠的血液缓缓流动着,渐变冰冷,变得更为黏稠。 当猎物拥有猎人无法抵抗的力量时,猎人便成为了“猎物”。一如李二、古三,一个满脸惶急,一个满脸恐惧,他们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了这种表情上。 第二十三章 除根 吴良拖着疲惫的身体,左手倒拖着李二尸身,缓缓朝室外走去,看其模样像是想要毁尸灭迹。但许是过于紧张,那把柴刀依旧被他提在手中。 毫无预兆的,一直漫不经心的吴良左臂用力一甩,生生将李二尸身朝空无一物的门口甩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压低身体,紧跟尸身,右手紧握的柴刀横着朝离地一尺处砍去。 “砰”的一声闷响,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般倒飞而回。 “锵”的一声交鸣,柴刀斩到的地方冒出一阵火花。 吴良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没想到一直隐身在此的这人才是最麻烦的! “咦?小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随着声音的响起,一个足足比吴良高了一头的壮汉渐渐在门口显现,壮汉手中也捏着一张隐身符。 这个壮汉正是古三口中,本应该出现在住处的刘大。只是不知,他怎么会鬼鬼祟祟的藏在这里,又不知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吴良没有答话,对方既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那八成便是同李二古三一伙的,所以先前他想也不想便出手了。 根据对付李二古三的经验,吴良自然抢先朝刘大腿部砍去,谁知道刘大的双腿双脚亦是如同铁铸的一般,让吴良处心一击无功而返。 而说到吴良能发现刘大的因由,就不得不提一下突破到炼气期后所拥有的几种能力了。 一旦迈入炼气期,除了凝聚灵力比之先前更为容易外,最特殊的便是会提升五感,开启灵识。无例外的,如今的吴良也已开启了灵识。 作为修士拥有的另一个强大能力,灵识的作用涵盖了修真界各个领域。其中最基础的一个,便是迅速勘察环境。 用了隐身符的刘大,在普通人面前或许露不出丝毫马脚,但在修士灵识一扫之下,就如同没穿衣服般光溜溜暴露在外。 刘大隐于室内,本想等李二杀了吴良、古三后,暴起发难,偷袭李二,从而独吞宝物。岂料他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因吴良是一名修士,而出现了致命的缺陷。 虽说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但既然已被吴良发现,刘大自然不再守株待兔。但见他狰狞一笑,身形霍然前跃,同时一只隐隐有光泽流动的铁拳狠狠朝吴良脑袋轰去。 吴良侧身一闪,堪堪避开铁拳,再向后疾退数步,同刘大拉开距离的同时右手迅速从腰间掏出一张符箓。 下一瞬,吴良周身空间一阵波动,一转眼,其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正是吴良见刘大凶猛,不得不暂避锋芒,使用隐身符隐匿了身形。 “隐身符?”刘大明显一愣,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会有隐身符?又怎么这么快就能用隐身符了?” 不知怎么,隐隐间,他觉得这次或许选错了狩猎对象。 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只是稍一犹豫,刘大便再次坚定下来。但见他往腰间一摸,一张蓝汪汪的符箓现于手中。 这是一张洞明符,专门作堪破禁制用的,此时用来破除隐身符,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刘大颇为肉痛地瞧了眼蓝色符箓,一咬牙,将灵力注入其中。 洞明符表面蓝光一闪,咻的化作一道蓝光,飞入刘大眼中。再睁开眼,刘大双目已附上一片幽蓝。 迟则生变,刘大生怕一不小心让吴良跑了,连忙将灵力不住的注入眼中,一寸寸扫视着室内情景。 在洞明符效果的加持下,入目之处尽皆被一层蓝光覆盖,如同置身海底,甚是迷人。 但此时此刻刘大却没心情观察美景,若是得不到吴良手中宝物的话,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石屋不大,很快,刘大便查看了一遍,但得到的结果却是让他眼角一阵狂跳。 “没有!怎么可能!” 刘大双眼睁得浑圆,再次扫视一周——还是没有! 根根青筋猛地暴起,狰狞地吸附在刘大额间——他急了。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吴良已经离开了这里,那样的话室内自然不会有人隐身;要么则是吴良的隐身手段要比他用的洞明符高明,刘大切实发现不了他。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刘大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找到吴良,杀人夺宝,进献宝物,成为内门弟子。可如今…… 炼童吩咐过自己三人,不要惊动吴良。可如今,岂止是一点小小的惊动?一想起自家那位堂主的手段,刘大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 “我一直守在门口,就算那小子隐匿身形,从我身旁走过时我也必有感应。如此看来,那小子应该还在这里。” 刘大如此想着,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扫视过室内,试图能发现一个突破口。吴良有如此高级的隐身符,这让他心感不安的同时更加确信吴良身上藏有宝物。 终于,他的目光停了下来,凝聚在他的正前方——那里是石床所在。 从吴良找回张常至今,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以至于吴良根本没有时间把张常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如今,依旧昏睡在石床上的张常,便成了刘大选定的突破口! “小子,我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撤去隐身符。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床上这倒霉蛋明天会变成什么样。” 刘大伸出三根指头,眼中凶光闪动,如一匹择人而噬的野狼。 隐身一侧的吴良早就发现了张常这个漏洞,此时一听刘大所言,他心中更是暗道不好。 “怎么办?” 吴良也慌乱起来,他对老爷子这张隐身符有信心,他知道只要自己不主动现身,刘大绝对找不到他。但现在,眼看张常有危险,他怎么可能冷眼旁观!张常为他可是差点儿丢了命的。 可是就算现身又能怎样?李二的本领他也领教过了,炼修的手段绝不是武林中那些三脚猫功夫能比的。若不是李二疏于防护,现在躺在血泊中的必会是吴良。 李二还有缺点,刘大呢?方才吴良也偷袭试过了,结果却是失败告终。现在看来,至少李二的缺点在刘大身上是没有的。 “怎么办?”吴良觉得自己脑中一个又一个念头接连闪现,又一一被他否决。 虽然他还有老爷子留给他的符箓,那些符箓的威力也颇为惊人。但在吴良看来,一张那样的符箓顶多也就是给刘大带来一些麻烦罢了。 “等等,一张……”灵光一闪,吴良缓缓吸了口气,脑中出现一个可以一试的想法。 吴良思索间,刘大亦开始计时。 他双眼在室内扫来扫去,试图发现吴良所在,同时拉长了尾音,缓缓收起一根手指,“三——” “二——”他反手关紧屋门,切断吴良逃跑的道路。 “一!” 刘大眼中精光暴起,一丝怒意冲上心头:“小子,你以为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在浪费了一张洞明符,浪费了许多的时间后,刘大终于耗尽了自己的耐心,他狠狠一跺地面,如一阵风般朝张常袭去。 沉睡中的张常毫无反抗之力,刘大甚至已经听到自己捏碎张常脖子时发出的骨骼脆响声了。 就在刘大离石床只一步之遥时,石床前空间一阵波动,吴良一脸凝重的出现在那里。 刘大喜不胜收,哈哈大笑道:“小子,跑啊,你倒是跑啊!哈哈,跟老子斗,你还嫩了点儿!” 吴良对刘大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他神色凝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刘大,同时其双手环抱内向自身,手中仿佛捂着什么珍宝一般。 刘大自然发现了吴良的异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下意识想要同吴良拉开距离,待确定安全后再杀人夺宝。但当他看到吴良双手奇怪的姿势后,宝物二字“轰”的充满了他的大脑。 此时此刻,再没什么能比抢夺宝物还重要的事了。刘大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得到吴良的宝物,一定要得到! 刘大双眼一红,满脸兴奋的朝吴良双手抓去。 眼看刘大直击自己,吴良不闪不避,但见他诡异一笑,双手猛地向上一扬。 一时间灵光闪动,不知多少道红光从吴良手中飞出,直直撞上刘大,赤红的灵光瞬间将刘大笼罩在内。 “怎么会有这么多张火弹符?”这是刘大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除此外,他只留下一副惊骇欲绝的表情,就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砰”的一声,吴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简直虚弱到了极点。 不过,看着地上刘大面目全非的尸体,吴良不住地感到庆幸。 “一张符箓的威力不够,那两张呢?十张呢……五十张呢!”吴良眯起眼,回想着先前脑中的想法。 没错,就在刚才,他一下子放出了五十张符箓,是老爷子给他留下的全部火弹符。 也亏得他早在李二二人到来前便将这些符箓带在了身上,不然的话,取符箓时定会另刘大有所警觉。 火弹符虽然是最为普通的低阶符箓,通常只出现在炼气初期修士的世界里。但这么多火弹符一起爆发,不要说刘大了,就算是筑基期修士都得暂避锋芒。这般看来,刘大死在火弹符之下,倒也不算冤枉了。 刘大死在了火弹之中,吴良也不好过,他不过是炼气一层的小菜鸟,却一次性强行触发了五十张火弹符!要不是他身体特殊的话,早就被灵力反噬而亡了。 即使如此,此时他也感到双臂一阵阵刺痛。后怕之余,他连忙忍痛服了一粒老爷子留下来的药丸,闭目调息了半个时辰才恢复过来。 疲惫的站起身后,吴良大眼一扫石室,又看着刘大三人的尸体苦笑起来。 “看来还得一阵子忙啊,至少毁尸灭迹是少不了的。” 这般想着,吴良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离他最近的刘大走去。 第二十四章 诡异黑芒 刘大是被五十张火弹符“砸”死的,他的尸体模糊一片,尽是焦黑之色。一股焦糊味儿从尸体上散出,难闻无比。 吴良左手捏着鼻子,强忍着腹中不适,伸手想要拖起刘大尸身。但就在他右手碰到刘大尸体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道漆黑无比的光芒蓦然从吴良右手食指上射出,黑芒绕着刘大尸体迅速转了一圈,随后重新飞回吴良的右手食指内。 右手食指,正是吴良自升仙仪式后便出现的诡异炼纹手指。此时,那些吴良毫不知用处的黑色炼纹正反射出道道金属般的光泽! “这是什么鬼东西!”吴良睁大了眼,颇为好奇的盯着那些诡异炼纹看个不停。 他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弄清这神秘炼纹作用的好机会。 吴良并不急着去研究炼纹,根据光泽的亮度判断,他的炼纹明显能长久维持这种情况,当务之急还是毁尸灭迹更为重要一些。 至于研究炼纹的效用,还是等处理完这些麻烦的尸体后再说吧。 抱着这一想法,吴良淡定无比的继续起自己的毁尸大计,但当他再次碰到刘大尸身后,整个人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吴良心中狂吼,他只是轻轻,只是轻轻碰了下刘大的尸体,结果刘大的尸体却如同砂砾堆起来的一样,一触即散,瞬间溃散成一地砂砾,风一吹便再无任何痕迹。 怔怔地盯着自己右手食指,吴良心中冒出一阵恶寒,莫非是因为那道黑芒么? “这……这算是正常的能力么?”吴良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大好使,隐隐间,他觉得自己沾上了不该碰的东西。 以往每当他生出这种感觉后,老爷子总会立即给他招惹一屁股的麻烦。现在,虽说老爷子不在,但这种不安的感觉却尤为强烈。 吴良吞了口唾沫,害怕的四下张望了几眼,如同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小老鼠。 “这个,老爷子离开了对吧……既然老爷子不在,那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麻烦事儿吧?”吴良一边安慰着自己,却又心虚无比地扫视着四周:“老爷子,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蹦出来啊!” 吴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就是那个一出手就五十张火弹符瞬秒刘大的豪侠。 其实也怪不得吴良会这么小心,跟着老爷子混的那十几年里,他可是一直被当猴耍的那个人啊!任谁听闻了他当年的悲惨生涯,都要少不得掬一捧热泪啊! 过了半天,眼看四周静悄悄的,室内一切事物丝毫未动,室外也仅能听到轻微的虫鸣,吴良这才放下心来。 “呼~我就说嘛,老爷子都不知道跑哪儿潇洒去了,小爷我怎么可能还一直霉运缠身嘛。” 吴良长松了口气,顿觉以往所有的霉运都是老爷子带来的。 经这么一打岔,他也没心情再深度探索神秘炼纹的作用了,只想赶紧把手头上的事弄完。可他方一起身,脸色便是倏然一变,却是他发现自己体内毫无征兆地冒出了一股暖流。 暖流顺着吴良右掌缓缓流入,在他体内绕了一圈后最终于丹田处消失不见。 “咦,这是……” 待暖流散去,吴良脸上的惊怕已转做欣喜。 他赫然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多出了不少,根据他从老爷子口中套出来的知识判断,这分明是要从炼气一层突破到炼气二层的征兆! 若不是吴良还没得到适合自己的功法的话,现在他完全可以一举突破至炼气期二层。即使现在他不立即进行突破,等日后选好了功法,他也可以随时进行突破。 从炼气一层到炼气二层,虽说是最容易最微不足道的突破,但大多数人也要为此花费近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方才那股神秘的暖流节省了吴良两个月的苦修! 欣喜渐淡之后,吴良眯起眼,细细思索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平白省去了两个月的苦修,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若不将这一切弄个明白,他定然不能坦然接受这些灵力。 心中念头一起,吴良便将怀疑的重点移到了右手食指的神秘炼纹上。 神秘炼纹是他参加升仙仪式后得到的,当时,他来到炼堂的初始目的便是为了得到一道炼纹,但这一目的在他成为炼气期一层修士后改变了。从那时起,右手食指上的神秘炼纹便变得无足轻重了,吴良也再没注意过它。 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如果方才炼纹中没有射出那道空寂的黑芒,或许吴良便会一直将它遗忘。纵使他偶尔看到这些重叠旋转的纹路,也会下意识的只将它当作纹身一类的饰品看待。 但一切没有如果,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毫不意外的,这一快被遗忘了的炼纹再次出现在吴良的视线里。 “那道黑芒,定然是那道黑芒的原因!”吴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虽然不知道黑芒的来历,他仍然推测出了整件事的十之八九。 “炼纹触碰到刘大的尸体后,因为某种原因而激发了炼纹的效果。炼纹射出黑芒,将刘大体内灵力精气一吸而尽,黑芒随后返回炼纹,炼纹则将那些灵力精气反馈到我的体内! 正因为刘大尸体内灵力精气已尽数消失,他的尸体在后来才会一触即散,也正是因为吸纳了刘大毕生凝练的灵力,我才能省却苦修,一举有了突破的资本。” 吴良神色复杂,心中砰砰直跳。他虽然初入修真界,却早已通过老爷子了解到了如今蒙域修真界的大致情况——当今可不是正邪分庭抗礼之时。 自千年前万宗大破四魔门后,正道势力大兴,魔道岌岌可危。至今,蒙域更是连炼气期的魔道散修都无处可寻,急得那些想要靠除魔卫道而扬名的修士们只能杀些妖兽练手。 前年只不过是一名筑基期魔修的出现,就几乎引起了整个蒙域低阶修士的疯狂追杀。 在如今的蒙域,魔修可谓是寸步难行。甚至可以说除了那些藏身深山老林、闭关不出的魔修外,几乎所有的魔修都被正道高人给超度了。魔道修士在蒙域生存的难度可见一斑。 本来魔道之事同吴良并无关系,他也只是起了兴趣才向老爷子问了这些。但从今天开始,在他隐隐明白自己手上炼纹拥有的能力后,一切都改变了。 自古以来,通过吸取他人精气修为来提升自己修为的手段一向被视为是魔道手段。而拥有魔道手段的人自然便是……魔修! 想到这里,再看看自己指上的炼纹,吴良顿时变得哭笑不得起来。 魔道手段大多讲究速成,吸收他人精气成全自己的手段更是其中的上乘大法,此类手段甚至极少有后遗症状。得到这样一种手段固然可喜,可一想到如今魔修的处境,吴良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吴良摸着下巴,双目闪烁不停:“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我不当着别人的面使用炼纹,他们便不会发现这个中玄妙。再者说,多了这么一个修炼手段,仔细想想倒也不错嘛!” 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灵力膨胀感,吴良隐隐期待起神秘炼纹日后能为他带来的巨大利益来。他本来就不是食古不化之人,继承了“留半文”这个称号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只片刻功夫,吴良便下定决心瞒下此事,并隐隐对未来的修炼做了一个大致的规划。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炼纹应该也能吸收妖兽的精气,如此一来,只要我能不住地猎杀妖兽、吸收精气,那我的修为绝对会以一种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暴涨!” 想到自己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突破筑基期,甚至结丹,吴良的一颗小心脏狠狠抽搐了几下。但此时想这些倒过于遥远了点。 据吴良所知,如今蒙域的妖兽全都聚集在万妖谷,那里可不是一个好去处,即使元婴期大能到了那里也要小心无比,炼气期修士去那里简直就是找死。 一想明白这些,吴良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焉了。他苦恼的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一一甩了出去,接着苦逼的朝李二、古三的尸体走去——如今手头最重要的事还是处理尸体。 “好在有这炼纹在啊!”吴良心中庆幸着,右手同时抵在了李二尸体上。短短时间内,他已克服了这种魔道手段带来的阴影。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但见他指上炼纹闪动不已,李二的尸身却没有一点变化。一根青筋陡然在吴良头顶爆出。 “难道就连炼纹也会出故障么?这种时灵时不灵的东西有什么用啊!” 吴良心中怒声咆哮。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但见他指上炼纹闪动不已,李二的尸身却没有一点变化。一根青筋陡然在吴良头顶爆出。 “难道就连炼纹也会出故障么?这种时灵时不灵的东西有什么用啊!” 吴良心中怒声咆哮。 第二十五章 小青坊 第二天一早,吴良拖着步子回到住处。他折腾了一夜才处理掉了尸体,清理完留下的痕迹。如今他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开门,吴良就看到张常坐在那里等他。也不知张常是怎么在绷带的缠绕下坐起来的。 “嘿,醒了啊!”吴良满是欢喜,虽然知道张常不会出事,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放下心来。 “吴哥……”张常一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些感谢的话么? 张常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那样的伤根本不是普通药物能救得回来的,如今既然自己好好的,那么定是吴哥给自己用了什么灵丹,好像三虎就是为了吴哥的灵丹而来的。 能让三虎动心的东西,是如今的自己能沾手的么?但就是那样的灵丹,吴哥却给自己服了。现在,面对吴哥,自己又能说些什么?还说那些感谢的屁话么? 张常出身不高,本就颇受众人排挤,他知道自己的命不值几个钱,一想到吴良为了救他竟是浪费了一颗灵丹,他喉间就一阵哽咽。 在人命比草贱的修真界底层,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想到自己前几年结识的那几位冷漠的师兄弟,再同吴良一比,张常鼻子一酸,眼圈变得滚烫起来。 吴良心中亦是一热,但嘴上却夸张道:“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怎么眼圈还红起来了呢?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张常忙用手抹掉泪花,强忍着心中热意,一咧嘴,仿照出吴良的招牌笑容:“吴哥,张常啥也不说了,从今往后吴哥就是我张常的亲大哥!” 至于三虎如今怎样了,张常没问,吴良也没说。但张常知道,他能活到天亮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 炼峰峰顶中央,整个炼堂最为豪华的石堡中,炼童单手支头,懒散的斜坐着。在他身前,一名炼堂弟子半跪在地,毕恭毕敬地汇报着些什么。 等到那名弟子说完,炼童才一皱眉,颇为不满道:“你是说,刘大他们死了?” “回堂主的话,属下亲眼所见,刘大他们自进入那……那位的石室后,便再也没出来过。”那名炼堂弟子语气笃定。 “知道了,下去吧。”炼童沉默少许,语气忽的一缓,仿佛只是听到了件无足轻重的事。 “是。”前来报信的弟子没有丝毫迟疑,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只剩下炼童一人后,大殿内灯火猛然一暗,一团黑影罩在他的脸上:“刘大怎么说也有着将近炼气中期的实力,那小子能杀了刘大,实力绝对不差。哼,我就知道,能让王腾飞特殊关照的人绝不一般。” “那件事正到了关键时刻,王家老祖却安排这么一个人来我炼堂——莫非真被他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么?” “不行,看来这两年我需要小心点了。”炼童越想越心惊,脸色渐渐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 三虎突然的失踪在炼堂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三虎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其中的刘大更是只差一步便能全身炼纹融炼一体的强人,那可是在整个炼堂也能排的上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竟然失踪了。这让同三虎打过交道的弟子纷纷猜测,是不是三虎被哪位内门弟子带走了。不过毕竟三虎恶名在外,没几天,就再也没人提起此事了…… 青灵宗东北有一矮峰,其名为小青峰。小青峰上有一坊市,名为小青坊,为青灵宗弟子日常交易之所。 这一日,小青坊外来了一名头戴斗笠的少年,少年正是吴良——他是来买功法的。 很多年前起,在得知了修士的存在后,吴良就一直想从老爷子那里骗本功法。但也不知老爷子怎么想的,除了最初凝聚灵力的口诀方法外,他竟是没有向吴良透露哪怕半句功法。 以至于如今坐拥老爷子无数“遗产”的吴良,不得不亲自寻上小青坊,希望能买到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 毕竟是设立在宗门内的坊市,小青坊内往来的人并不多,整个坊市显得颇为冷清。吴良压低了斗笠,缓步迈入坊市。 “灵器店、精兽阁、龙虎坊……” 默念着一个个店铺的名字,吴良脚步不停地摇头走过。一连走过十几家店铺,突然,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脚步:“万书舍……就是它了!” 吴良眼前一亮,大步迈入万书舍中。 “小的芝麻,不知前辈有何需要,小的也好为前辈介绍一二。” 一见有客上门,一个正在打盹儿的伙计立马来了精神,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至于吴良那身遮遮掩掩的打扮则是被芝麻主动忽略掉了,这种人他见多了去了。 吴良压低了嗓子,声音沙哑道:“我需要一部适合炼气期使用的功法,要最上乘的功法!” “前辈您可算来对了地方,别的不说,功法一项,这小青坊还就数我万书舍了。” 芝麻说着迅速打量了吴良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不过,上乘的功法价格可是不低啊!” “哼!” 吴良故作不悦,沉声道:“难道我像是那种付不起钱的人么?灵石不是问题,但功法一定要上乘的!” 这般说着吴良从腰间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石,拿在手中抛个不停。这灵石可不是老爷子留给他的那些,此时他身上带着的灵石乃是三虎的遗物。 当日杀了三虎后,吴良从三人身上找到了零零散散十块下品灵石。要知道,老爷子那么抠门的人,最后不过只给吴良留下了两百来块下品灵石罢了,十块下品灵石对吴良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了。 芝麻显然也听出了吴良语气中的不悦,再一看到吴良手中的灵石,立即明白这是位有钱的爷,忙不迭认了个错,带着吴良前去挑选功法去了。 一排排木架整齐排列在室内,木架上一根根玉简悬空而立。玉简上方,一层淡淡的灵光微微闪动,将玉简防护在内——这里便是万书舍的炼气期功法室。 由于挑选功法的修士本就不多,又恰赶上小青坊生意冷淡之时,故而偌大一间功法室内却是只有芝麻和吴良两人。 “前辈您看,这里有适合各种灵根的功法,譬如《汲水诀》,乃是水灵根炼气期弟子首选的功法。还有《金击术》……” 芝麻正准备讲解,却猛然一拍脑门,赔了个不是道:“恕小的疏忽,还没问前辈是何灵根属性,小的也好为前辈挑选合适的功法。” “灵根属性?”吴良摸了摸下巴,斗笠遮挡下的眉间皱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属性的灵根。 芝麻不见吴良答话,再一琢磨吴良那种反问的语气,登时睁大了眼,语气怪异道:“那啥,前辈该不会连自己是何灵根属性都不知道吧?” 被人当场点破的滋味可不好受,吴良干笑了两声,语气有些讪然:“哈哈,我也是前几日才凝聚出灵力,还没来得及在宗内测试灵根属性,所以……” “明白,小的明白!” 芝麻也不多问,只是嬉皮笑脸地接着道:“前辈不必担心,我们这里有用来测试灵根的测灵盘,请前辈稍等片刻,小的这就为您取来。” 说完芝麻便一路小跑地取测灵盘去了,他并没有因为吴良方踏入炼气期而看不起吴良——虽说他在小青坊当伙计,但他却只是一个普通人,若不是祖上荫福,他是根本没机会接触修真界的。 至于吴良趁他不在,拿了功法就跑的可能,芝麻更是想都没想过。有那层防护阵法在,初入炼气期的人还真没那个能耐! 再说了,这万书舍甚至整个小青坊可都是青灵宗的产业,青灵宗弟子谁敢在自家宗门产业上闹事儿,那不是活腻歪了么? 不大会儿功夫,芝麻便满头大汗的抱着一个测灵盘跑了回来。 吴良朝芝麻怀中瞧去,但见那测灵盘呈正五边状,五边分别刻着五行所属。 灵盘正中有一小槽,槽内盛着一团水银般的液体,五根细小的槽线从中间小槽内引出,分别连接着灵盘五边。看上去甚是简洁。 “前辈且将手置于测灵盘正中,测灵盘自会测出前辈灵根属性的。”芝麻平托着测灵盘,如此说道。 吴良抬起右臂,正准备照做时又突然想起食指上的炼纹,于是他连忙改换左臂,将左手放在了测灵盘正中。 那测灵盘也不知有何诡异,在离灵盘寸许时,吴良左手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在半空。 大约过了三息的功夫,测灵盘正中的液体微微一颤,继而如同蜿蜒流水,沿着着一道小槽缓缓流动——那道小槽对应的正是土属性灵根。 芝麻见状眼前一亮,解释道:“前辈拥有的灵根中,土灵根属性最佳。前辈请再稍等片刻,再过稍许,前辈的其余灵根属性就能依次检测出来了。” “当然,如果前辈拥有单灵根也就是天灵根的话,那就又不一样了。单灵根可是只有一个灵根属性的。” 芝麻笑了笑,接着又道:“不过出现单灵根的机率实在太低,据小的所知,咱们青灵宗上一位天灵根弟子还是出现在八十年前的。前辈只要能测出个双灵根,那就是祖上积德了。” 吴良点了点头,单灵根的确极少出现,就连芝麻口中的双灵根在各个宗门内也为数不多。若是哪个宗门有几个双灵根弟子或者一两个天灵根弟子的话,绝对会引来其余宗门一阵嫉妒。 想了想自己聚灵的艰辛,想了想自己三千次的失败,吴良心中忐忑起来:“那啥,咱这样的,该不会便是传说中修炼如龟爬的五灵根弟子吧……” 吴良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心中也愈发不安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中,三息过去了,测灵盘毫无变化。 许是怕吴良不耐烦,芝麻含歉干笑道:“哈哈,这东西用久了,可能比较慢,前辈您多担待。” 可六息过去了,测灵盘依旧没有变化。九息过去了,测灵盘依旧没有变化……芝麻站不稳了。 “难道,这是传闻中的天灵根?” 盯着手中再无丝毫动静的测量盘,芝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天灵根,那可是天灵根啊!他芝麻拿着测灵盘随意一测竟然测出了一个天灵根! 第二十六章 塑土诀 想起天灵根对宗门的重要性,芝麻强压住飞奔报信的冲动,眼珠一转,赔笑道:“前辈见谅,这测灵盘看起来是出了些毛病。还请前辈在此稍等,小的这就去再给您换一个来。” “不妨事。”斗笠下,吴良深吸了口气,安稳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装作满不在乎道:“不是已经测出了土灵根么,唔,这么着,给我找一本土属性功法即可。” “前辈,这样做不太好吧。”芝麻苦着脸,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哦?有什么不好的,我怎么不知道?”吴良声音一寒,神情冷漠道:“贵店要是没有合适的功法,我倒也不介意去别家求购。” 芝麻心中一颤,突然想起自己跟眼前这位并不熟稔。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眼前之人定是前途无量的,是自己一个小伙计万万得罪不起的。 …… 直到吴良走出万书舍,芝麻才揣着测灵盘火急火燎地朝管事处冲去。 “大管事,出大事儿了!出大事了!” 金万福正品着灵茶,悠哉悠哉的翻阅一册青皮书籍,芝麻大喊大叫着闯了进来,登时将室内恬淡之境破坏的一干二净。 难得忙中偷闲的金万福脸色一沉,微怒道:“慌什么慌,连教你们的规矩都给忘了,待会儿自己领十个板子。” “是……”芝麻屁股一颤,低头应道。 金万福将青书随意扔在桌上,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出什么事了,说吧。” 芝麻此时脑袋里装的尽是自己的屁股,听到金管事问话,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将测灵盘递了上去:“大管事,您看,这测灵盘可是坏了?” 金管事看不也不看,直接骂道:“坏个屁!老子昨个才将店里的测量盘挨个检查过一遍。” 芝麻腆着脸,憨笑着指了指测灵盘道:“大管事,您老看看这测灵盘上残留的记录。” “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金万福不满地哼了一声,低头朝手中测灵盘看去,但只一眼,就将他的目光牢牢吸引。 “这……嘶~这是天灵根!莫非你测出了一个天灵根?”金万福双眼撑的浑圆,不敢置信的看向芝麻。 “回大管事,要是测灵盘没坏的话,那应该是了。”芝麻不无得意的答道。 这下金万福再也坐不住了,拉着芝麻便要出去:“快,带我去见见这位贵客!” 芝麻刷的一下焉了,喏喏道:“大管事,那人已经走了。” …… “就是这样,那人在买下《塑土诀》后就直接离开了咱们书舍。”在金管事的要求下,芝麻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 金万福半眯着眼,双手摩挲着座椅扶手,心中思索个不停。他早已命人在小青坊内搜寻吴良了,但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吴良离开万书舍后直接离开了小青坊。 在小青坊内找人还算容易,可一旦出了小青坊,到哪儿去找一个姓氏、面貌都不知道的人呢?去了斗笠,就算当着那人的面,芝麻应该也认不出他吧。 想到这一层,金万福不禁暗叹起来:“罢了,既然一开始没能将他留住,再想找他就千难万难了。再者说,既然那人并不示人面貌,想来是并不想让我们找他的。 不过,门内出现了一个天灵根弟子,这可是一件大事。我这就将此事上报给外事长老,让宗门早做准备。” 当金万福将小青坊内出现天灵根一事上报宗门后,青灵宗内迅速掀起了一股搜寻狂潮。但在宗内掀地皮般的搜索下,那一天灵根弟子依然没被找到,这让青灵宗一众外事长老着实郁闷不小。 就在青灵宗大部为神秘天灵根弟子闹得鸡飞狗跳之时,其一角的炼峰上却是格外平静。 在那些外事长老看来,天灵根弟子定然不存在开灵失败的情况。而炼峰作为失败者的聚集地,更是找都不用找的。 石室内,吴良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淡黄小书,正是他从小青坊买回来的《塑土诀》。良久,吴良才放下手中小书,转而双目一闭,就此打坐起来。 不多时,朦朦胧胧间,但见一股黄雾升起,如一条淡黄细纱,环绕在吴良周身。 霍然,淡黄雾气微微一缩,再猛然朝四周一震,其笼罩范围霎时扩大了一倍有余。在这之后,淡黄色雾气许是对现在的状况极为满意,只是淡淡飘浮着,再无丝毫动静。 又过了一小会儿,雾气笼罩中的吴良才缓缓睁开双眼,吐了一口浊气:“呼~炼气期二层!” 室内一圈雾气缓缓消散,吴良也随之起身,感受起了身体内的灵力。 在反复通读了《塑土诀》后,吴良终于将体内灵力一举转入《塑土诀》中。最后关头他更是直接冲破了炼气期二层的门栏,成为了炼气二层的……菜鸟。 如今吴良体内的灵力已有了数十根,均呈淡黄色,如头发丝细小。在土属性功法的运转下显出一股厚实凝重的感觉。 感受到自身修为的增长后,吴良乐呵呵的摸了摸下巴,对这部花了自己几十块下品灵石的功法显得极为满意——虽然这一阵子他一直特别高兴。 自从在小青坊测出自己竟然是拥有天灵根的天才人物后,吴良终于从三千多次失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终于找回了男人往日的自信,就连晚上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只是声音阴森森的,把同室的张常吓得不轻。 现在,在完成了《塑土诀》的初步修炼后,吴良心头蠢蠢欲动起来:“要不要学几个小法术呢,比如穿墙术啦什么的。啧啧,一想到以后偷完东西可以直接穿墙而出就有点小激动呢……” 芝麻没有因为吴良是只菜鸟而骗他,《塑土诀》的确是最顶级的土属性炼气期功法。 不仅如此,这部功法后面还附带了几种小法术,虽然不知威力怎样,但只听名字就让吴良想入非非起来。 正如穿墙术,又如遁地术,还有灵眼术、隐身术、地刺术、陷地术、重力术,等等等等。 可法术这种东西,练习的太多务必会浪费不少修炼时间,对自身修为造成影响。所以,挑来选去,吴良最终决定先练习三种法术,分别是重力术、遁地术和地刺术。 遁地术就是于地底行遁的法术;重力术可以增加某处重力,从而对地面上的人造成一定影响;地刺术则是一种凝土为刺,便于突然袭击的攻击手段。 吴良想好了,如今咱不再是混江湖的了,穿墙术就算学会了也无用武之地啊,所以他首先剔除的就是穿墙术。遁地术则不一样了。 见识过三虎的实力后,吴良虽习有踏风诀和留神步,却依然觉得自己的保命手段少的可怜。但如果会遁地术的话,遇到打不过的,直接往地底一钻,不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纵使有一个同样会遁地术的人在后面追着,嘿嘿,只要能逃到对方的灵识范围外,在什么都看不到的地下,谁知道咱在往哪儿飞啊。所以这个遁地术真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啊。 吴良想着,以后对敌的时候,先放个地刺术偷袭一下,成功的话最好,就算偷袭未果,也能赶紧放个重力术,趁对方重心不稳,一个遁地术直接逃之大吉。 至于隐身术……呵呵,咱有从老爷子手里偷的隐身符,还学那玩意儿干嘛。 选好了要练习的法术,再加上已经有了合适的功法,吴良自是加倍苦练。那可真是一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模样,甚至连他甚为看中的《冰心诀》都给停练了。可偏偏事不如人意,一个消息让吴良不得不暂时中止了修炼。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张常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大事不妙: “不好了,不好了!刘管事说五个月后要咱们进行一次大比,他还说,以后每半年大比一次,而每次比试的后三名炼堂弟子将被直接打出炼堂,送给内门那些公子哥们当奴才耍呢!” 听到这个消息,吴良大吃一惊。他原本还以为炼堂弟子日子滋润的紧,谁知道竟然有着这么个规矩。怪不得那些老弟子每日修炼不辍,原来是不想被贬为奴才啊。 虽然炼堂内苦是苦了点,但至少命还在自己手里,可要是被贬为奴才了,那就命不由己了。谁都不会为了一两日安逸而毁掉自己的下半生的。 “吴哥,你这都一个月没参加训练了。刘管事那里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你要再不勤加苦练的话,难免会被大伙拉下一截。日后万一……那可怎么办啊!”一侧,张常还在焦虑无比的劝说着。 吴良亦是思忖起来,虽然他自觉身手不错,但能进炼堂的哪个没有几分真本事?如果自己荒废半年时间,说不定还真成了这批人中垫底的那个。 不过,自己真能算在浪费时间么? 吴良伸出右手,反掌朝石桌隔空一压,黑色石桌轰然下陷了半寸。 “妈呀!隔空取物?不不不,不对,这是隔山打牛?”正喋喋不休的张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着张常那副吃惊模样,吴良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解释这只是自己小有成就的重力术,而是笑嘻嘻的问道:“怎么样,凭你吴哥这一手,你觉得能有几人吃得消啊?” “这个嘛……”张常皱起了眉头,认真思索后,才正声道:“如今我们二十余号人可能没人是吴哥对手,但若是炼堂的其他人,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嘛,至少你们二十几号人在我后面排着呢,我急个什么。倒是你,要是不多努力努力的话,说不定就吃不到炼堂明年的口粮了。” 吴良拍着张常的肩膀,像极了罩着自己小弟的黑道大哥:“这样吧,我这里有三门绝世武功,看在你是我小弟的份上,就传给你了。” 吴良所说的三种神功自然便是踏风诀、留神步和碎骨功了。他大方的将踏风诀、留神步和碎骨功传授给了张常,让张常大喜无比。 吴良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说正统的修炼是在浪费时间的话,那么另辟蹊径的炼堂修炼又算什么呢? 管他什么炼堂大比不大比的,反正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如今把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才是主要的。 抱着这样的态度,吴良再次进入了入定状态。在之前一个月的努力下,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若是有修士能感受到吴良体内的灵力状态的话,绝对会得出炼气三层的结论。在开灵成功后,在得到相应的修炼功法后,天灵根恐怖的修炼速度才真正体现出来。 第二十七章 无妄之灾 天地苍茫,鹅毛大雪片片飘落,为大半个灵州披上了一层素衣。 青灵宗虽是修真宗门,但除了少数有阵法相护的山峰依旧郁郁葱葱外,其余之处尽皆融入了冬日雪景中。炼峰并不例外。 凛冽寒风中,皮糙肉厚的炼堂弟子只着黑色单衫,如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整齐排列在炼峰广场上,静候着堂主炼童的到来。苦修半年的吴良亦在其中。 或许是受了《塑土诀》的影响,此时吴良身上的气质也变的普通起来,无时不给人一种敦厚朴实之感。若是在人群中,他绝对是那个最容易被忽略掉的人。 不多时,炼童的身影出现在石堡墙头。他依然只着一身暗红花纹玄衣,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表情。 在墙头站稳后,炼童直接开口道:“叫你们来的目的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炼堂大比,就是为了炼堂大比!废话不多说,下面就说说今年的规矩。” 炼童一拍手,便有一群青衣小厮从石堡两侧鱼贯而出。小厮熟练拿出一只只淡银手镯,分发到所有炼堂弟子手中。 “给你们的手镯,就是今年用来计分的道具。手镯上有一个小槽,上面能显示你们的积分。现在,你们手镯上的积分都是十。”炼童举着一只手镯,双目微微闪烁。 “从今天起,十天之内是今年大比的时间。期间,你们每打败一个人,就可以夺取对方手镯上一半的分数。对同一个目标,每人每天只能夺取一次。但是如果对方只剩下一个积分的话,将无法夺取对方积分。” 炼童冷冷一笑,继续道:“同时,为了增添一点乐趣,每日子时,你们的手镯上会自动增加十个积分。十日后,手镯上积分最少的三人将被踢出炼堂,贬为私奴!” “现在,炼堂大比……开始!” 炼童一挥衣袖,不慌不忙地转身走入堡中。在其身后,一名名炼堂弟子如离弦之箭,拼命远离人群而去。 从高处望去,雪地里,那些炼堂弟子就如同一群四散开来的蚂蚁,慌乱无措,惹人发笑。 “嘭!”张常猛地关上门,急急塞上横木,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靠着木门大口大口喘起粗气来。 “有那么怕么?”刚坐下来,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张常头也没抬,此时在这屋里的除了他也就只有吴良了:“嘿,吴哥,你还真是属兔子的哈!我都把踏风诀使到极致了,结果还是比你晚了一步。” “啧啧,不是一步,是半天。”吴良背对着张常,好像在整理什么东西。 “啊?”张常正准备反驳,却见吴良转过身来,手上还提着两个包裹。 张常一下子疑惑起来:“吴哥,这是干嘛?” “说你笨吧你还不认。” 吴良又是“啧啧”两声,指着石屋四壁的墙洞:“你还真以为这破屋能挡得住其他人啊?哼,待在这儿,保证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不会吧?”张常不确定道。 “不信你试试。”吴良撂下一个包裹,出门便朝半山腰撒腿儿跑去。 “唉,等等我啊!”张常连忙起身,脚下一催踏风诀,想也不想便追随吴良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一名三角眼的炼堂弟子一脚便将石屋木门踢了个粉碎。那人见室内没人,一口浓痰就吐到了地上:“呸!兔崽子跑的真快,老子还想在这些新来的崽子身上咬块肥肉呢!” 三角眼正骂骂咧咧,一转身却惊觉自己已被两个兄弟拦住了去路:“嘿嘿,肥肉你是吃不到了,不如,让我们兄弟二人尝尝鲜如何?” 不多时,三名资历较老的炼堂弟子便交战到了一处。而四周的其余石屋前,也出现了类似的对战或混战局面…… “呵呵,看来不少人都盯上了新人聚集的这片宝地啊。”石堡上,刘管事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就在新人区惨遭老弟子掠夺时,吴良、张常二人已找到了合适的藏身之所,一棵古树内。 古树足有三四人抱那么粗,恰好内里糟空,再加上其树杈旁有一可供出入的树洞,正是吴良二人藏身的不二之选。二人只是稍作打扫,便在古树内暂住了下来。 吴良二人本就心志坚定,又有事先准备好的口粮在,一连在树洞内待个十日自然不是问题。没错,吴良、张常并不打算抢夺积分。 在弄明白了规则之后,吴良就不想参加比试了。在他看来,只要保证自己的积分不被别人夺取,拥有一百个积分的他绝对没有丝毫垫底的危机。 若不是比试时不允许炼堂弟子离开炼峰的话,为了避开这场比试,吴良甚至会躲到炼峰外的其余山峰。 至于张常,这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正准备偷个闲,好好掌握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再加上他平日里对吴良又是言听计从的,所以二人没有丝毫争执便开始了十日苦修之旅。 这半年两人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张常不仅将踏风诀等三门功法练至小成,还在炼纹修炼中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就连刘管事都对他赞赏有加。 吴良就更不用说了。这半年他的日子过得平淡至极,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炼。在这般苦修之下,如今的他已经拥有了炼气六层的修为! 要知道,在没有丹药支持的炼气初期,普通修士半年能提升一层修为就已经是神速了。 可吴良却在半年内从炼气一层修炼到了炼气六层,纵使他是天灵根之人,这般进境也是要让人咂舌不已的。 不过,吴良却并不认为自己修为进境有多快,当年跟老爷子混的时候他可听说了不少的天才事迹。 诸如说有的人朝始修炼,暮已筑基;又如有人三日结丹;甚者还有顿饭成婴的。 老爷子口中一个个鲜活的例子,像一个个魔咒,即使是在老爷子不在的情况下,依旧深深打击了吴良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让后者一度怀疑测出自己是天灵根的测灵盘是不是出了错。 最终,许是出于自我安慰的心理,吴良给那些例子统统打上了虚假的标识。但老爷子其实并没有骗吴良,那些例子都是真的。 不过,老爷子拦截了一部分信息——吴良不知道的是,那些天才们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修为大进,无不是服用了天才地宝、灵丹妙药一类的东西…… 好了,不管当事人是怎么想的,总之,吴良的修为进境极为不错。不仅如此,当初他选择修炼的三种小法术,在每日坚持的勤练下,亦是有了很大的进展。 三种法术中,重力术和地刺术用起来究竟怎样,还要在吴良经历过实战后才知道。反正他对遁地术是尤为满意。 虽然吴良施展起遁地术来速度并不快,甚至比他使用踏风诀的速度还要慢上一分,但遁地术胜在不会在地表留下痕迹,作为保命绝招自是比踏风诀强了不止一筹。 …… 大雪天,古树内没有丝毫光线,洞内两人亦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不过,吴良估摸着应该已过了七日有余。 吃了点干巴巴的干粮,吴良休息了片刻,准备继续修炼。几天的苦修下来,他因修炼《塑土诀》而本就雄厚的灵力更增三分,隐隐已有了达到炼气七层的势头。 要知道,炼气期一共不过十二层,吴良要是有炼气七层的实力,怎么说也算是炼气期修士中实力中上的人物了。 就在吴良踌躇满志,准备一展宏图之时,耳中却隐隐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吴良眉头一皱,大好心情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哈哈,胡家犬,跑啊,你倒是跑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往哪儿跑,总不成飞到天上去吧!哈哈!” 脸带刀疤的大汉哈哈大笑,方才的话就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刀疤脸身后缀着两三个喽啰,一副维刀疤脸命是从的模样。几人正脚步不停,一路狂追着前方一名竹竿似的弟子。 四周“嘎吱、嘎吱”的踏雪声渐渐响亮,再远处已能看到林间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条竿绝望了。 炼堂大比,在经历了几日的混乱后,炼堂弟子一分为四:形单影只的新人弟子、各自为战的老辈好手还有就是对立的沈欢、胡贺两个阵营。 条竿就是胡贺阵营的,这次被派出来查探沈欢阵营的动向。只怪他运气不好,被刀疤脸发现并围了起来,此时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不多时,条竿就被十数人围到了一棵三四人抱粗的古树下,再也无路可逃。眼看四周又围起了不少沈欢手下,条竿一咬牙,手脚并用,猴一样转身爬上了古树。 “哈哈,你******还真上到天上去了哈!”抬头望着不住往上爬的条竿,刀疤脸大笑不止。周围一帮喽啰亦是哄然大笑。 “不过,你脚下咋还有棵******树啊?”刀疤脸朝着树根猛踹几下,狰狞一笑,“嘿嘿,这样,让你家爷爷帮你去了这树吧——把它砍了!” “是!” 刀疤脸一声令下,几个喽啰便提刀上前,朝着古树就是一阵狂砍。 沉闷密集的砍柴声入耳,吴良脸色已然变得阴沉如水:“本想着此处藏身绝无破绽,谁曾想竟然碰到了遇到这种无妄之灾!” 第二十八章 董宽 吴良并不是怕事的人。虽说这次他只是受了无妄之灾,但不管刀疤脸一行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已经惹到他头上了,他就绝不会如缩头乌龟般忍气吞声。 树洞内,张常也被惊醒过来。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见一道淡黄色灵光自吴良手上升起,映出吴良阴沉的脸和微动的双唇:“重力术!” 黄光一分为四,分别朝着四个方向一闪即逝。 古树四周,四个喽啰正在卖力砍树,手上的刀却是猛然一沉,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四人正纳闷着欲要捡刀,又觉一股怪力骤然加身,只听四人先后一声哀呼,便如蛤蟆般被压趴到了地上。 刀疤脸陡然一惊,大声喝道:“什么人!”余下喽啰亦是神色一肃,如临大敌。 “咔嚓”,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古树内探出,手臂上刻满了诡异的棱形炼纹,即使在大雪天,暗黑色的炼纹亦是隐映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如此诡异的情境将一个喽啰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刀疤脸心下不悦,一声冷哼:“装神弄鬼。” 大手骤然紧握,臂上根根青筋虬起,猛地朝一侧横扫而去。“轰”的一声,木屑纷飞,古树一阵剧烈摇晃,其上竟被扫出一个一人大的树窟窿来。 刀疤脸双眼一眯,脸上刀疤如一只巨大的蜈蚣,狰狞扭动起来。能让四个人瞬间变得毫无反抗之力,来人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要强上不少,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只是他不记得有哪个强人臂上是棱形炼纹。 犹豫片刻,刀疤脸朝古树一抱拳,赔礼道:“不知炼堂哪位弟兄在此藏身,刀疤子董宽,得罪了!” 虽说是赔礼,但董宽话中不但不见丝毫歉意,反而给人一种强硬之感。在他看来,树中之人固然强悍,但也挡不住自己这边三十几个拳头。 树窟窿中没有回话,倒是趴在地上那四个蛤蟆般的喽啰忽觉身上一轻,连忙屁滚尿流的爬到董宽身后,一副吓破胆的模样,连那四把大刀也顾不得捡了。 董宽脸色一沉,面上蜈蚣霍霍欲动,竟然敢不给他面子。这炼堂如今有几个不知道他跟沈欢是兄弟,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就在董宽准备命一个喽啰入洞查看时,一个圆脸少年一脸尴尬的走了出来:“吴哥说了,让你们陪我练练手,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少年虽是圆脸,长相却颇有几分秀气,也可以说是书生气,但瞧见少年右臂上那密密麻麻的棱形炼纹,不少喽啰吞了一口唾沫。这个有些秀气的少年正是张常。 董宽紧盯着张常,想从脑海中找到这个圆脸少年的名字。在努力搜索了几遍后,他霍然瞪大了双眼,就连脸上的刀疤也惊讶起来:“你是新来那批人中的?” 张常腼腆的挠了挠头,怔怔道:“来了半年了,不算新来的吧。” 董宽双眼睁得更大,又突然大笑起来:“呵,哈哈,来了半年了?哈哈!” 他转过身,在自己小弟身上一一扫视而过:“妈的,一个小崽子,竟然是个只融炼了一张炼纹的小崽子!亏我还那么小心……笑死人了,真是要笑死人了!哈哈,还有,还有,你们听到了么,他还想让我们陪他练练手。哈哈,真是要笑死了……” 见董宽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张常面向古树,无助地朝黑漆漆的树洞望去。他是个内向的人,虽然在吴良面前颇为活跃,但一单独面对外人,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树洞黑漆漆的,张常灵识未开,什么也看不到。 张常有点失望,但他并不慌乱,反而愈发平静。他深吸了口气,正准备率先挑战,却见董宽面目骤变狰狞,遥遥指向自己,怒声咆哮:“妈的,给老子绑了他,老子要亲手扒了他的炼纹!” 喽啰们此时已没那么害怕了,绑一个新人、菜鸟,呵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在炼堂,谁不是靠资历熬出的实力? 四五个喽啰欺身上前,手中长刀举起,交错着朝张常狠狠落下——虽然董宽说要绑了他,但这些喽啰们知道,自家老大是不会介意被绑的人身上少些什么零件的。 长刀呼啸着落下,一落下,那几个喽啰就后悔了,他们什么也没砍到——张常消失了,或者说他们没能跟上张常的速度。 但他们已来不及变招了,砰砰几声闷响后,那几个出手的喽啰就先后倒在了同一只拳头下。 嘶笑声戛然而止,董宽身后的喽啰们呆呆望着缓缓倒地的同伴,眼中满是不解。董宽也严肃起来,方才只有他看到了张常的动作,那套步法很是惊艳。 “那套步法不该在这个菜鸟手上。”董宽呼吸一促,眼中全是贪欲。他大手一挥,吩咐道:“上,全都上去,给我捉了他!” 喽啰们大喊着冲了上去。大刀、铁拳、橫腿纷纷聚向张常,最后却连张常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张常如同一阵清风,踏风诀、留神步交错用出。他只需要绕到喽啰们背后,一拳挥出就能解决一个喽啰,砍瓜一样简单。很快,喽啰们就都倒下了。 虽然喽啰们身上也有炼纹,但那些炼纹对他们的实力增幅确实不大,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只是一群喽啰了。 “该你了,吴哥说了这些喽啰都没什么实力,有资格陪我练手的也就你一个。” 张常脸红红的,略显兴奋。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痛快的打人,原来打人是这么的简单…… 董宽知道自己今天踢到铁板上了,他也知道那些喽啰们根本没什么用,但他还是让喽啰们上了,他想多看那套步法几遍。如果能看透那套步法,那就更棒了! 虽然他现在对张常口中的吴哥很感兴趣,但此时此刻他更想得到留神步。于是,纵然知道暗中有一个更厉害的人,董宽还是出手了,他要同张常亲自交手,身临其境的体验那套步法的效果。 董宽不仅眼力过人,一身实力亦是极为强悍。他一声大喝,双腿霍然粗大一圈,变得如两根柱子一样。下一刻,两根柱子如豹子般猛然爆发,在原地留下两个小坑。 董宽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几乎让张常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后者想也不想,踏风诀连连踏出,飞快向后飘退。 “嘿嘿。”董宽得意一笑,竟是早一步斜挡住了张常退路。他早就预料到张常会后退,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张常退路来的! “不好!”张常瞳孔一缩,后背一阵冰凉。但他反应也不慢,瞬间变踏风诀为留神步,双脚一交错便要向一侧横移而去。 只是张常毕竟失了先机,他方一腾挪,一条粗壮异常的左臂便擦着他的后脑勺,呼啸而过。凌厉的拳风吹的张常直冒冷汗。 张常尚心有余悸,一只铁拳又从身旁冒出,眼看便要轰到他的太阳穴上了!张常浑身汗毛骤然乍起,这次他躲不过去了。 “哼,果然不过是只菜鸟,要不是他会用那诡异步法的话,老子一拳就能把他轰趴下。” 董宽正心中得意,却猛的感觉身子一沉,脚下一个不稳,自命必中的一拳也一下被引到了空处。要不是他及时以拳击地,顺带支撑身体的话,甚至还会摔倒在地,那样可就真闹出大笑话了。 张常虽被吓了一跳,但此时也知道自己被救了。他连忙跑回树下,站在树洞旁,不停地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脏。 “吴哥?”董宽脑中突然蹦出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了道,但方才的一切令他感到愤怒异常,他一声怒吼,臂上裸露在外的炼纹光芒一闪,其双臂霍然变得如双腿般粗壮。 紧接着,衣帛撕裂声响起,碎裂的布条一根根垂下,露出其下一块块满是炼纹的健硕肌肉——除了头部,董宽的身体竟是完全膨胀了数倍!就连那柱子般的四肢也显的协调了许多。 谁也不会怀疑这具身体蕴含的力量,那些充满美感的肌肉线条和神秘复杂的炼纹足以说明一切。 雪片落到董宽身上,立时化作雪水,将他一身黑色圈状炼纹衬得更为冰冷。 吴良缓缓走了出来,奇怪的打量着董宽。他没想到,董宽的炼纹竟是如此古怪。 要知道,有的人身体同炼纹极为契合,而有的人则比较排斥,这样的不同也决定了前者必然能在炼修一途中走的更远。 然而这种契合度是没有办法测量的。只能根据融炼炼纹后,控制这个炼纹所花费的时间长短,来判断一个人是否适合走炼修这条道路。 所以,炼堂弟子融炼的第一张炼纹都是最容易被掌控的,换而言之也就是能力最弱的。只能简单控制灵力,或者只能对身体增加一定强度,张常的炼纹就属于第二种。 只有在确定一名弟子具有一定的潜力后,炼堂才会分发第二张级别较高的炼纹。然后再根据掌控第二张炼纹的结果分发第三张、第四张……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炼堂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对炼纹的浪费。 可同时,这样做又有着不小的缺陷——在炼修将全身炼纹融炼一体前,由于第一张炼纹效果太差,往往会成为他们的致命的缺点。可董宽身上的炼纹不一样。 董宽身上的炼纹明显是相互配合的,甚至可能是一套完整的全身炼纹!可在炼堂的规矩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进入炼堂前,谁也不会知道自己拥有的第一张炼纹会是什么样的。 “莫非,这个董宽有着极深的背景,足以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炼纹?”吴良隐隐 觉得自己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谁想害我? “漏掉了些什么呢?” 吴良神色迷茫,在炼堂这半年自己一心修练,除了最初的铲除三虎外,根本没有管过其他的事,又会漏掉什么呢?难道是进入炼堂之前? 吴良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答案了,他有一种预感,那件事一定极为重要。可这时,偏偏有个不知好歹的董宽怒吼着冲了过来,看起来要找自己决一死战似的。 吴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在打发一只苍蝇,一团黄光随手飞出。正怒吼着要让吴良满地找牙的董宽一个踉跄,身体被一股怪力坠倒在地,变成了一只小头“蛤蟆”。目睹这一幕的张常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董宽手脚并用,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那股突如其来的怪力,反而满脸涨得通红,终于一咬牙,抬头喊道:“士可杀,不可辱!”可吴良压根不理他。 “进入炼堂前……”吴良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虽说修士都有过目不忘之能,但半年前的事情吴良已经记不太清了,谁让他那时还不是修士呢。 “唔,让我想想。”吴良摸着下巴,双眼不自觉的眯了起来:“老爷子走后,我先是被安排到了外门,那半个月咱可是安分的很,没有什么问题。 之后,咱就去参加升仙仪式了。然后就是得了炼纹,有了灵力,然后,呃……晕过去了。唔,这应该也没问题吧。” 吴良一直不理不睬,让恼羞成怒的董宽再也不顾颜面的破口大骂起来:“小兔崽子,你他妈听好了,赶紧放开你爷爷我!不然,老子保证你以后别他妈想在炼堂碰到半张炼纹!” 董宽扯着大嗓门喊个不停,听的吴良直皱眉头。忽然,炼纹二字电光火石一般自脑海闪过,吴良霍然知道自己漏掉的是什么了:“炼纹,就是炼纹!” “升仙仪式上的炼纹是随机分发的,按理说,分到我手上的炼纹同其他人相比应该没什么不同。可我的炼纹却能‘吃人’。还有,为什么别人融炼炼纹后并没什么事,而我却直接晕了过去?” 缺口一旦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疑点接连蹦出。吴良这才发现,在拥有了灵力后,自己竟然自得到了这种程度。 要在以前,自己早在身体恢复之时就会发现这些疑点的。可如今因为自己在那日终于修出了灵力,当日的种种疑点竟然被自己给忽略了。 “现在想想,当日绝对有人事先为我准备好了这张炼纹。”吴良眼中闪过一丝凶芒。 吴良已经知道,炼纹是机遇与危险并存的,融炼完好无缺的炼纹是机遇,而一旦炼纹有稍许残缺,机遇就会变成催命符! 吴良可不会认为,对方换掉自己的炼纹,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当日的疼痛、诡异的幻觉和之后几日的虚弱,无一不证明那张炼纹有着极大的问题。 要不是自己福大命大的话,或许早在升仙仪式那日,自己就已经死在了炼峰上。 吴良眼中凶光更甚,但还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谁想害我?” “青灵宗内,能记起我这个小人物的想来也就只有一个赵子明,不过,我俩无冤无仇,应该不会害我。还有就是陈程青了……” 想到陈程青,吴良摇了摇头:“陈家虽然实力不差,但主要势力都在雾海,想要做成这件事,陈家在青灵宗内的实力却还不够。” “那会是谁呢?”吴良合上了双眼,闭目静思起来。 “对了,青玄令!”一抹灵光闪过,吴良忽然想起了那块青玄令:“老爷子带我来青灵宗后,以青玄令换取了一个开灵阵上最好的位置。 可我们来时距离开灵仪式已不足三天了,那时开灵阵上主要的几个位置想必早已有了人选。那……我换取的那个位置是从哪儿来的?” 吴良缓缓睁开双眼,轻呼了一口气:“有资格占据最佳位置的人,不是拥有绝世之资,就是拥有强悍背景。这两种人要是想在我用的炼纹上做手脚,堂主绝对会卖他们一个面子。” 吴良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白发少年的身影。他想起了那日陈程青的一指,想起了那日白发少年那一笑。他一咧嘴,露出无比灿烂的招牌式笑脸:“我想,我知道是谁想害我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吴良沉思良久才露出的这个笑容后,张常心头皮一阵发麻,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在想清楚这些事情后,吴良只觉浑身一阵清爽。不过,被人暗算的感觉终究不好受,他需要做些愉快的事,发泄下情绪。 吴良走到五体投地的董宽身前,弯下腰,咧嘴一笑:“刀疤脸,谢啦啊!” 董宽怒气正盛,正准备开口大骂,却见吴良左手一花,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黑了。 打晕了董宽,吴良从怀里摸了半天才掏出一个淡银手镯。又在董宽身上随手一拍,又一个手镯掉到手中:“哟呵,三百二个积分,还真不少哈!” 吴良哼着小曲儿,把自己的手镯朝董宽的上面印去。银光一闪,自己的积分就变成了二百三十分,而董宽的积分则锐减了一半。 “嘿,突然发现,看着自己有这么多积分也是蛮有成就感的哈!”吴良嘎巴嘎巴嘴,又跳到一个喽啰旁边,将那个喽啰的手镯也拿了起来。 张常一脸呆滞,看着吴良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般在喽啰身旁跳来跳去,玩的不亦乐乎,顿时将吴良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形象降了三分,想了想,又降了三分。 “小兄弟,我这应该算是安全了吧?”条竿从树上滑了下来,满是惊喜的问道。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前一刻他还被刀疤子追的只能爬树,等爬到树梢往下一看,却见刀疤子一行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于是便想也没想就滑下树来。 张常还真没注意到树上还有着条竿这号人物。他尴尬的摸了摸头,正准备开口,身旁袭过一阵清风。 抓着一把手镯的吴良出现在条竿身后,一声闷响,容光焕发的条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吴良尤不解气,他狠狠踹了条竿几脚,恶狠狠地小声骂道:“丫的,要不是你,今儿个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骂完,吴良脸上一喜,连忙蹲下身摸条竿的手镯去了。 张常满头黑线,“咔嚓”一声脆响,他心中那个吴哥的形象……碎了。 “怎么样,要不要也夺点积分?反正现在手镯在我们手里。”吴良站起身来,晃得手上一连串手镯叮当作响,此时他的积分已经快到七百了。 张常犹豫一下,将自己的手镯递了过去。手镯再回到他的手上时,上面已经有了近四百的积分。 瞧着微微闪动的数字,张常舔了舔嘴唇:“好像……感觉的确不错。” “你个木头,总算是开窍了。”吴良欣慰的拍着张常肩膀。 就在张常以为吴哥接下来会带着自己强取豪夺,大杀四方时,吴良却气势一收:“好了,既然感受过这种感觉了,那就赶紧走吧。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接下来可还有三天的躲头呢。” 张常咧了咧嘴,不得不承认自己压根跟不上吴良的想法。两人说走就走,只留下董宽一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雪地。 …… 虽说方才吴良玩的不亦乐乎,但实际上,在知道自己还有着白头发那样的对手后,他心中生出了许久未有的危机感。 这半年来白头发虽然没找自己的麻烦,但吴良可不会相信,那人会一直放任自己逍遥下去。 “况且,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可不好受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吴良心底不确定道:“难道要离开青灵宗么?” 最初自己混入青灵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如今没有老爷子的保护,吴良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即使在炼气期也是垫底的修士,能应付得了修真界中的种种意外。 心中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吴良最终决定还是先留在青灵宗。 青灵宗内虽然有那个白头发在,但毕竟还是比较安全的。炼峰上的灵气也算是颇为浓郁的,出了青灵宗,自己就连这样一个安稳的修炼环境都难找的到。 “实力,要是我有足够的实力,哪怕只是筑基期的修为,我能做出的选择比现在也要多的多!” 吴良握紧了双拳,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不够,现在的修炼速度还是太慢。等这次大比结束,我就去小青坊买些能增进修为的丹药吃。” “那个白头发也不能不管,至少要先弄明白那人身份。不然的话,哪天我说不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还有陈程青。虽然他上不了台面,但陈家在青灵宗的弟子可不是只有一个陈程青啊……” 至于那个被自己和张常掠夺了四分之三积分的董宽,吴良早已抛到了脑后。要是在半年前,这种角色还能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但现在,呵呵。 第三十章 小鬼难缠 吴良没把董宽放在心上,董宽却对吴良惦记的很。董宽醒来后,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积分一下子缩水了四分之三,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而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吴良,自然成了董宽欲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此时,炼峰一个山洞中,董宽正在对一个白面书生哭诉个不停:“大哥,这次您可要为小弟做主啊,那两个小子欺人太甚!” 白面书生正是沈欢。看到董宽满身碎布片,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沈欢心底不由一阵厌恶: “没出息的东西,竟被两个新人打成了这样。哼,若非你是堂主选中的人选的话,我早就把你剁了喂狗了!”沈欢这样想着,一开口却又换做了勃然大怒:“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那两个崽子难道还想要翻天么?” “可不是么,大哥。”董宽一抹脸,咬牙切齿道:“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不过嘛。”沈欢话音一转,为难道:“根据你的描述,那个两个小子古怪得很。其中一个步法惊奇,拥有绝世武功;另一个更是邪门的很,可能拥有大量重力符在手。要教训他们,怕是要用到不少的好手。” “这个……”董宽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此时听沈欢一说,亦皱起了眉头。 要对付张常倒还好说,虽然他步法不错,但那毕竟是世俗武功。对付一些喽啰还没问题,一旦遇到董宽这样融炼了六七张炼纹的好手,也就能多闪躲一阵罢了。可拥有重力符的吴良就不同了。 要是吴良手中重力符的量足够大的话,遇人就来一张重力符,那样谁能近他的身? “可是,那小子会有那么多的重力符么?”董宽不甘心道。 沈欢撇了撇嘴:“那小子光是对付你和你那群喽啰,就用掉了至少三张重力符。你觉得他会有多少张重力符在手呢?” “可是,就算是大哥您手中也不过只有三四张符箓罢了,那小子又哪儿来的那么多张重力符?”董宽依旧不甘心。 沈欢一声冷笑:“你也不想想你这一身炼纹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以为,整个炼堂只有你我二人背后才有靠山么?说不定那两个小子有着一个炼符出身的祖宗呢!” 董宽被沈欢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难道,就真的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么?”他这样想道。 沈欢不动声色地扫了董宽两眼,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不过嘛,老弟要真想出一口恶气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什么办法?”董宽双目大瞠。 “呵呵,只要你我以隐身符隐去身形,偷偷接近那小子,然后……嘿嘿。”沈欢伸手做出一个向下劈斩的动作。 “妙啊!”董宽大喜过望,但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有点不大好意思道:“可是,不瞒大哥,小弟身上,小弟身上一张符箓也没有。” “这个好说,我身上正好有两张隐身符,可以送老弟一张嘛!” “那小弟就在此多谢大哥了。” “欸,这是应该的嘛。不过,事成之后,那小子身上的重力符……” “哦!沈大哥放心,那些重力符,小弟一张不取,全归大哥所有。” “既然这样,那老哥我就却之不恭了。呵呵呵呵……” 两人都没往吴良会重力术这方面想。要会法术,首先体内要有灵力,而青灵宗体内有灵力的人都在内门呢。可吴良要是修士的话,那还在炼堂这种苦地方待什么? …… 云阁中,一名绿衣女子在正打坐静修。袅袅云气织就了一匹绝美的娟纱,随着女子的呼吸缓缓沉浮。 “绿师姐,绿师姐~”一个半大女孩儿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但当她清脆的声音响起时,就连被打扰到的绿漪都莞尔一笑,忽略了她的冒失。 小姑娘头梳双平髻,两朵淡黄杏花点缀其上,水灵灵的眼睛自闯进来就眨巴个不停。 当她找到绿衣女子后,那双忽闪的眼睛自然的向下一弯,画出一个舒适的弧度,配上她较小的琼鼻、清秀的双眉,真真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 小姑娘提起自己淡黄色的千层裙,如一只欢快的小黄鹂,小跑着到了绿漪身旁,一把抱住绿漪的胳膊,撒娇道:“绿师姐,穗儿可算找到你啦!” 绿漪抿嘴微笑,玉指点在穗儿眉心,含笑嗔怪道:“你呀,怎么还是这么冒失,要是让玉婆婆知道啦,肯定又少不了一番责罚的。” 穗儿小脸蹭着绿漪胳膊,头也不抬,嗲声道:“婆婆去库房取药去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只要漪姐姐不与婆婆说,婆婆才不会知道呢!” “鬼灵精。”眼看自己已从绿师姐变作了漪姐姐,绿漪不由掩嘴轻笑起来。 穗儿乘势而上,娇滴滴道:“漪姐姐,我听刘师兄他们说,今天炼峰那里有好玩的事儿呢,好姐姐,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炼峰……”绿漪黛眉微蹙,她知道炼峰这几天的动静,那个地方她并不想去,尤其今天是血腥的最后一日。 许是看出绿漪心中的犹豫,穗儿眼珠咕噜一转,轻声张口道:“漪姐姐要不想去,那便作罢。穗儿好容易从婆婆那里逃出来,本就只想着找姐姐玩的。既然姐姐不愿去炼峰,那,那穗儿也不去了。” 说着说着,小姑娘小嘴一撅,委屈的差点要掉下泪来。 绿漪双肩乱颤,好吃力才没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她才一刮穗儿琼鼻,没好气道:“好啦好啦,我陪你去就是了。真是的,明明是我不想去,你却比我还要委屈。” “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漪姐姐最好了!”穗儿高兴的跳了起来,哪还有半点的委屈模样。 …… 转眼间,炼堂大比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大比中,除了新弟子生命还受着炼堂的保护外,其余人厮杀结果皆是生死不论。 这样的规矩下,在过去的九日里,炼堂已经死了将近十名弟子。要知道,炼堂一年才收二三十名弟子,而整个炼堂也不过只有两三百名弟子啊! 残酷的死亡,让一些对炼堂还心存幻想的新弟子们彻底明白,自己是到了一个怎样的地狱。而对一些老弟子来说,十条人命还不够刺激。 于是,沈欢、胡贺两个瓜分了炼堂三分之二实力的团伙,在第十日上午约战峰顶。 实力相当的两伙人,在各自丢下几条人命后便骂骂咧咧的离去。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想在最后半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捉到一两只肥羊。 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更是早已撒好了网,只需要时间来收——半山腰一角,一棵茂密的雪松上,正盘膝打坐的吴良双耳微微一动,神色古怪的睁开了眼。 “就在那棵雪松上了。”长脸男子鼻翼炼纹微闪,趴在地上嗅了半天后如此笃定道。 “干得好!”沈欢微微颔首。他早已知道,吴良藏身于这附近,前两日不过是怕打草惊蛇才没来找吴良。如今自己带了四五十号人前来,自然是不怕吴良跑了。 “给我围起来!”沈欢话音一落,身后的小喽啰们便四人一组,将雪松层层围了起来。 两个人影从雪松上跳下,看着包围自己的四五十号喽啰,一个满脸凝重,一个神情古怪。 对峙不久,内围的喽啰们齐齐大喊一声,挥刀直上。大战一触即发。 沈欢同董宽相视一眼,先后取出隐身符。两人周身一阵波动,雪地上便只剩下了四个浅浅的脚印。 虽然雪地中,脚印是一处破绽,但沈欢二人对趁乱摸到吴良周身还是极有信心的。 张常胆战心惊,他修习留神步的时间尚短,面对这等人海战术不过只能堪堪自保。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刀光卷中,真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吴良,却是腾转如意、挪移随心,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飘然模样。只融炼了一两张炼纹的喽啰并不比普通人强多少,二三流的武林高手都比他们强得多。这种渣渣的合围?呵呵,吴良十岁时就见过不少次了。 吴良随意踩着留神步,不时一抬手,周身便有一个喽啰软趴趴的倒下。偶尔被一些同董宽实力相当的人物冲到身前,他也只需一捏法诀,重力术自会帮他解决那人。 虽然被几十个喽啰包围,四周还参杂着不少的好手在虎视眈眈,但只要吴良愿意,随时都可以护着张常突围而去。他之所以没这么做,只是想看看那两个用了隐身符,藏在人群中的家伙想要干什么。 隐匿在人群中的沈欢、董宽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多么完美。可他们不知道,在吴良灵识的扫视之下,用了隐身符的他们,就如同夜间的两个大红灯笼一般耀眼。两人自得无比的的计划,一开始就是整个一悲剧…… 张常脚尖在身前喽啰腰间一点,整个人借力向后跳去。他刚跳起来,两只遍布炼纹的大手陡然袭来,却是身侧一名喽啰双臂瞬间暴涨了一截。 身在空中的张常,根本来不及变招,就被两只大手打在了两肋,人也斜飞了出去。喽啰们精神一震,手上更增三分力道,张常一时间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吴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阵脚,动作更是变得慌乱了许多,几次都险些被喽啰击中。隐匿已久的沈欢、董宽二人眼中精光一闪,不约而同地向吴良靠去。 一声暴喝响起,两条人影陡然显现,一上一下直击吴良死穴:“小子,纳命来!” 上者体壮如熊,唯头部较小;下者形如枯骨,更五指惨白。正是董、沈二人! 吴良诡异一笑,不惊反喜:“嘻嘻,我已等候二位多时了!” 说着他腰间忽然探出道道双腿残影,身体霎时后退三分。沈、董二人的攻势,立时被瓦解的一干二净。 第三十一章 双骄 “哎呀师姐,我们来的是不是晚了些,等到了炼峰,会不会什么都没有了啊?”穗儿小脸红彤彤的,身上散出一股慵懒的感觉。 “还不是你贪嘴,非要讨我要甜果酒喝,结果一醉就睡到了现在。”绿漪一脸无奈,显然她对穗儿也是毫无办法的。 穗儿缩了下脑袋,嬉皮笑脸的岔开话题:“嘻嘻,姐姐,我听说炼峰那里有不少的炼修呢。等到了那里,穗儿一定要找几个炼修好好比划比划。” 小姑娘狠狠挥了几下粉拳,做凶神恶煞状。奈何她着实过于可爱,再加上脸上那尚未消退的一抹酒红,更是让看到的人心底一阵痒痒,忍不住想要试试这双粉拳的温柔。 绿漪莞尔一笑,细声道:“谁跟你说炼峰上有不少炼修的?” “就是整天追在赵姐姐身后的那群苍蝇啊。怎么,难道不是么?”穗儿眨巴着眼睛,好奇宝宝一般。 绿漪黛眉微蹙,假装为难道:“哎呀,这可难办了,炼峰上哪有什么炼修啊。” 穗儿皱了皱鼻子,不满道:“听说,炼堂里不都是炼修么?” 绿漪也不着急,她依次翘起三根玉指,数着道:“炼修依照修为高低分为高阶、中阶、低阶三等,分别对应修士的元婴期、结丹期和筑基期。 炼峰虽设有炼堂,但炼堂内的那些人可算不得真正的炼修,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半个炼修罢了。 要成为一名炼修可比成为修士要难的多了。首先,要将七张炼纹依次融入双臂、身体、双腿、脖颈、头颅,使炼纹遍布全身;然后,再将全身炼纹融为一体,互相联通。如此才算成为了一名低阶炼修。 要是能将身上炼纹一一收拢于丹田,凝聚成一粒炼丹,则能更进一阶,称之为中阶炼修。至于怎样才算是高阶炼修,这个我却是不知道的,就连玉婆婆对此也不太清楚。 此外,只有成为了低阶炼修,才能开始借助炼纹修炼一些秘术,以同法术相抗衡。掌握秘术后,低阶炼修的实力只是稍弱于筑基后期修士,能力压大多数筑基中期修士。 可在此之前,只要有一两种法术傍身,别说筑基期修士了,就连炼气初期的修士都能轻易将之灭杀。 炼堂弟子大多仅右臂融有炼纹,就连半身融有炼纹之人都不常见,说他们是半个炼修都算是高看他们了。而他们的实力,呵呵,更是差的一塌糊涂! 所以说,穗儿你这趟定是不能在炼峰找到可堪一战的炼修了。” “啊?那岂不是无聊的很?”穗儿一声哀叹,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绿漪掩嘴轻笑:“要不,姐姐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穗儿一听,小脑袋马上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飞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就要到了,再折回去岂不是更加无趣!” 绿漪见劝不住她,也不再劝,只是专心驾驭着脚下法器,载着二人稳稳飞行。前方,炼峰轮廓已清晰可见。 …… 青灵宗府库,一名身着翠袍的中年美妇将数个玉盒收入储物袋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中年美妇自然便是穗儿、绿漪口中的玉婆婆了。 在青灵宗,玉婆婆身份极为特殊。她虽然没有半个头衔,但地位却比执法长老还高半截,几乎可一言决定宗内诸事。府库长老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 见玉婆婆满意,府库长老神色一松,笑着赔礼道:“婆婆您要的百年卿玉草、冰叶紫凌花刚刚才送来,耽搁您许多时间,还望婆婆见谅。” 得到了想要之物,玉婆婆明显心情颇好,她随意摆了摆手道:“不妨事。平日里躲在山洞里修炼,枯燥的很,这几日歇息倒是令我舒畅多了。” 府库长老笑着迎合道:“近来宗内倒是有几件趣事儿,婆婆要是无趣,不若让晚辈讲与婆婆听。” “哦?什么趣事儿,说来听听。” 府库长老稍一整理,开口道:“这一年中,宗内大体有三件事较为有趣。一则是宗内又出了一个天灵根弟子,但却无人知晓此人是谁。那人也只在小青峰露过一次面。” “天灵根弟子?” 听到这里,玉婆婆眼皮一跳,心中蓦然冒出一个青衣男子的形象,转眼却又化为满腔失落。她一声轻叹,微微摇头,表示对此不感兴趣。 府库长老见状,连忙换开话题:“第二件事,六长老的孙儿,身具双灵根的王腾飞开灵成功了。六长老大为开心,隐隐有培养其孙儿的倾向。” “开灵阵中才开灵成功,那小子恐怕也就止步于筑基期了,不足以成大事。”玉婆婆脸色微冷,看上去对六长老不太友善。 “是是是。”府库长老心中苦笑,要是让六长老听到了这番评论,说不定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呢。自己嘴贱什么。 虽有几分后悔,府库长老还是接着说到了第三件事:“还有就是,自百年前起便下落不明的摄灵岛吴家,竟是冒出来了两个后人,并于半年前归宗了。” “哦?” 玉婆婆神色一动,沉吟道:“吴家若真有后人,为何不在百年前遭遇大变时归宗?还有,百余年前摄灵岛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曾问清楚了?” “这个却不曾问清。据那两人自述,其祖上当时并不在岛上,故而并不清楚当年之事。” 玉婆婆一声冷哼,不满道:“如此看来,那两人的身份更为可疑。钟有常是怎么当这个宗主的,竟然让他们归宗了!” 府库长老大为窘迫,连忙解释道:“婆婆有所不知,那两人应该没有问题,当时他们身上可是带有一块青玄令的。婆婆若不放心,那块青玄令恰好在晚辈身上,晚辈这就取出来予您过目。” “青玄令?”玉婆婆一愣,那名青衣男子的形象又从她心底冒了出来。这次,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就在玉婆婆愣神之际,府库长老已将青玄令双手呈上。 “令状三角,正刻青玄,秘纹饰底,灵纹辨真。” 玉婆婆默念着青玄令的辨别方法,手上灵力已注入令中。青光闪动,令牌上青玄两字由凹转凸。 “不错,的确是青玄令。” 玉婆婆心中一空,更添几分失落,不由怀疑自己这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她将令牌一转,看向青玄令背面,但只一眼,她就愣在了那里。 在她眼中,本是刻满灵纹的令牌背面竟是显出一列字来:“阿玉,没错,是我。” 阿玉,没错,是我。 六个字歪歪斜斜的,水平甚低,就连蒙童的字都更胜三分。但就是这歪歪斜斜的六个字,却如同刻在了玉婆婆心上一般。 一股无名的愤怒陡然冒出,玉婆婆一改先前的沉稳模样,一把揪住府库长老的衣领,双目喷火,骂道:“混蛋!那家伙在哪儿!拿青玄令来的那家伙,那混蛋在哪儿!” 府库长老吓得跟小鸡一样,在玉婆婆手中瑟瑟发抖:“炼峰……炼峰……吴良……” 府库长老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又觉胸前一松,一屁股坐到地上。再抬起头,玉婆婆已不见了踪影。 听着自己小心脏那紧凑的跳动声,府库长老干吞了口唾沫。在地上坐了好久,他才给了自己一巴掌,缓过神来:“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 “咦,漪姐姐,快看,快看,那里有好多人呢。” 穗儿双眼发光,才到炼峰半山腰,她就发现了黑压压一大片人:“漪姐姐,咱们过去看看吧。” 绿漪自然毫无意见,催着法器就朝人群飞去。 待二女离得近了,看清现场景象后,二人皆是瞪大了双眼,脸上打满了问号。 只见四五十个大老爷们整齐的排成四列,四肢大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另有两名满脸阴笑的少年,在那群大老爷们身旁蹦来跳去,欢快地捡起一个个手镯。整个场面说不出的古怪。 不用说,两名少年自然便是吴良、张常二人,而地上倒着的那几十号人则是沈欢、董宽一行。 在失去了耍猴的兴趣后,吴良三两下就解决了一众喽啰,开始了自己的分赃大计。沈欢一众尽皆不省人事,自是任吴良二人摆布。 穗儿眨巴眨巴眼睛,望望两名少年,再扭头看看漪姐姐,不知该问些什么好。 二女注意到吴良的同时,吴良也看到了二女。 看到两个美若天仙的妹子,吴良自是眼前一亮,不过这小子却没色心也没色胆,只是坦然面对绿漪、穗儿二人。 穗儿尚幼,且心性单纯,未曾在意这些。绿漪却是微微颔首,对吴良有了个不错的印象。 吴良一抱拳,望着半空中的二人,朗声道:“小子吴良,不知二位姑娘有何指教?” 吴良一开口,张常也发现了空中的两人,见到二女美貌,张常登时一呆,只觉双腿发软、头脑发晕。 “喂喂,你们这是在干嘛啊?还有、还有,这些人怎么了?”穗儿指着吴良身后,满脸好奇。 吴良挠了挠头,小姑娘这问题可不好答啊。虽然在炼堂大比中,抢积分是正常的,但终究是跟抢字沾边的。 此时,当着两个妹子的面,他总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在抢劫吧。 就在吴良纠结于如何回答时,空中一道翠光飞过,降于炼峰峰顶。 “是婆婆。” 穗儿、绿漪脸色齐齐一变,二女相视一眼,也不等吴良回答,便一催法器,亦是朝峰顶飞去。搞得吴良一阵迷糊。 没多久,玉婆婆愤怒的吼声就在整座炼峰上回荡起来:“叫吴良的小混蛋,赶紧给我滚过来!” 第三十二章 造孽啊 “找我的?”吴良双眼一眯,不知自己又惹了什么麻烦。这几个月自己可是一直在埋头苦练啊,哪来的惹麻烦的时间。 而且听玉婆婆那声音,那语气,啧啧,这是有多生气啊!要是自己真被找到了,那岂不又是一场人间悲剧? 吴良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不出去,死也不出去!丫丫个呸的,小爷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嘿,小爷就往这山沟沟里一藏,任她找翻天也找不到。 刚这样自欺欺人的做下定计,张常就涎着脸凑了上来:“吴哥,那啥,好像又有人找你……” 听罢张常的话,又瞥了眼地上躺着的那群喽啰,吴良眼角顿时一阵抽搐:“丫的,一群喽啰都能找到小爷,小爷还能躲到哪里!!!” 暴脾气一上来,吴良鼻孔大张,气喘如牛:“走,去峰顶!丫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爷就不信谁还能怎么着小爷了!” 看着吴良那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模样,张常不解的挠了挠头,不明白吴哥又要唱哪出。 炼堂大殿,玉婆婆神色冰冷,大喇喇的坐在炼童的位置上,右手不住摩挲着那块青玄令。此时的她已经对事情的经过做了一番了解。 穗儿满脸笑意,趴在玉婆婆后背,一双小手灵活地为玉婆婆揉捏双肩。绿漪站在玉婆婆身后,眼中不时闪过几分古怪。炼童站在一侧不住苦笑。 一名侍卫疾步走入,单膝跪地:“禀堂主,吴良已到,此时正在殿外等候。” “让他滚进来。”怒到极致,玉婆婆语气显得冰冷无比。 侍卫心中一悸,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出去传报。 不多时,吴良缓步踏入。但见他挺胸昂首,满脸坚毅,目光如箭,同殿内每个人一一对视,不卑不亢,不畏不惧。每个人都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正义二字,就连玉婆婆也为吴良暗暗喝彩。 “是他。”绿漪、穗儿心中讶然,却识趣的没有开口。 炼童更为吃惊,神色古怪的打量起吴良,不知这小子究竟怎么在招惹王腾飞的同时,又惹恼了玉婆婆。 上下打量了吴良一番,玉婆婆冷冷一笑,鼻孔间更是发出一声冷哼:“哼,装模作样!混小子,这套你奶奶我早见惯了。” “高手!”吴良心中一突,刚才他故作镇定,是在总结了自己十几年的悲惨生涯后做出的决定。本想给众人一良好印象,以便自己从容脱身,没想到却被玉婆婆一眼看穿,这令他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但见吴良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如旭阳沐身:“前辈说笑了,家祖向来对晚生要求甚严,晚生亦严于律己,故而一向如此,何来装模作样之说?” 玉婆婆又是一声冷笑:“龙生龙,凤生凤,果真不假!” 穗儿还以为婆婆是在赞赏吴良,吴良却是听出了玉婆婆话中之意。这话不仅没有丝毫赞赏,反而尽是讽刺。 “莫非,这人认识老爷子不成?”吴良心中又是咯噔一声,愈发觉得有这种可能。 自己从未见过对方,对方却对自己有这么大成见,再加上对方话中之意,让吴良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跟老爷子有仇,同时又发现了自己跟老爷子的关系。 又或者说是对方同摄灵岛穷儒吴道有仇?也不对啊,老爷子当时顶的这个身份八成是杜撰出来的,哪儿来的仇恨!除非是对方同整个吴家有仇了。 短短片刻,吴良已思及许多,他心中也是愈发没底。不过,无论心中多么没底,吴良是绝不会在脸上有丝毫表示滴。 他朝玉婆婆彬彬一礼,提到了正题:“晚生疏忽,未曾请教前辈尊号。又不知前辈找晚生何事,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晚生的地方,前辈但妨开口,晚生定全力相助。” 油嘴滑舌,果然跟那混蛋一样。玉婆婆心中更为确定,但却不说自己的目的,反问吴良道:“怎么,你祖父没跟你提过我么?” “祖父?莫非真有吴道这个人?”吴良心中很是不解,表面上却又温文一笑:“家祖只在半年前陪同晚生于本宗小住了数日,期间只同晚生同时接触过寥寥数人,其中却未有前辈身影。故而家祖不曾提及前辈。” 略微一顿,吴良面做恍然,赔礼不迭道:“莫非前辈早与家祖相识?若果真如此,那晚生就不清楚了,还望前辈见谅,莫怪罪于晚辈。” 吴良这番话出口,绿漪、穗儿解释暗自点头,暗觉有理。炼童却是双眼一眯,听出来几分不对。 “好好好!”玉婆婆拍手倒好,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吴良这副滑头模样,明显根她记忆深处的某人一模一样。青玄令上那六个字,更是令玉婆婆对吴良身份深信不疑。 要不是那人一手带大的,这个十四岁未满的小混蛋会这般滑头?也就是说,这小滑头真是那人的孙儿了? 玉婆婆鼻子一酸,几十年来受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翻滚不已:“没良心的,你一走四十余年毫无音讯也就罢了,回来后竟然对我避而不见。若只是如此我也无话可说,结果你又带来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孙儿!” “呵呵,孙儿?他爹是谁,他奶奶又是谁?”想到这里,无尽委屈轰然化作无名之火,在玉婆婆眼中熊熊燃起。 玉婆婆再懒得多说什么。她大手一挥,点点莹翠绿光凭空而出,呼吸间,一个翠绿人影就在她身前凝聚出来。 那人影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他双手背负,立于山巅,一身长袍被风吹起,仿佛有猎猎风声环绕其侧。 一股傲气散发开来,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仍是让殿内众人生出“天上地下,谁与争锋”的念头。只是……只是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吴良睁大了眼,瞪了半天,忽的神色大变,倒吸了口凉气:“嘶~这脸,要是加上几道皱纹,再换上一副色眯眯的眼神,不正同那糟老头子一模一样么!果然!果然是那个糟老头子惹下的麻烦!” 吴良心中快要气炸了:“以老爷子那副色相,莫非,莫非眼前这位还跟老爷子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造孽,造孽啊!” “嘶~”吴良头皮一阵发麻,神情显出几分不自在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先前老爷子提起青灵宗时的尴尬神情,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玉婆婆冷冷一笑:“呵呵,装不下去了吧。” “晚生……晚生……”吴良咽了口唾沫,满头大汗,面对老爷子的老相好,他感到压力山大。 糟老头子,你……够狠!吴良气得牙痒痒,好容易憋出一句话来:“前辈的意思,晚生不明白。” 玉婆婆起身指向虚影,一身宫装翠衣无风自扬,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散发开来:“哈哈!不明白,好个不明白!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自己连这人都不认识啊?” “晚辈的确不认得。”吴良硬着头皮道,他已经决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见吴良还在装糊涂,玉婆婆的耐心终于到头了。仿若火山爆发,又比之更为急剧一些,滔天怒气瞬间充斥于整间大殿。 翠绿虚影砰然裂开,点点荧光刹时无踪,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激射而来。 吴良胸口一闷,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丫的!小爷又要昏了。” 玉婆婆怒气稍散,闭着眼,声音仍带怒焰:“漪儿,随穗儿带他回去。” 说罢,玉婆婆身形一转,卷起一道翠光,腾空而去。 “是,婆婆。”等二女垂首应是后,玉婆婆已不见了踪影,只留炼童、二女三人在店内面面相觑。 炼童瞅了眼昏倒在地的吴良,虽满肚疑问,但自觉身份低微,并未开口相询。 绿漪看出了炼童的心思,开口道:“炼堂主,今日之事你我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其中牵扯到的一些事情,莫说是你,就连我和穗儿都不了解。况且,此事既然同婆婆相关,那么就连宗主也无权过问。你我更不需要知道许多。” 绿漪话锋一转,隐隐有几分警告之意,又道:“婆婆不喜欢别人在背后嚼舌根,炼堂主应该有所耳闻。我想,婆婆应该不希望他人知道今日之事,炼堂主可明白么?” 炼童面皮一抖,应声道:“漪姑娘放心,今日殿内之事,除婆婆与我等四人外,绝不会有第六人知道。” “那就好。”绿漪轻挽额间秀发,说不出的文静。 穗儿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吴良,忽闪忽闪地眨巴着大眼睛,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 一道翠光从空中划过,翠光中,玉婆婆盯着掌心一枚被草绳穿起来的骨戒,眼中尽是怀念之色:“蜗骨环。” 这枚吴良贴身携带的蜗骨环不知怎么竟被玉婆婆拿到了手中。 不过不多时,玉婆婆脸上又是怒气暴涨:“哼!蜗骨环,当年我送给你的东西,你竟然敢交给这小子!看来,你对着孙儿极为满意啊!” 怒气上头,玉婆婆降下遁光,落在峰巅,同时灵力一涌,直冲蜗骨环内。 万花坊二楼,温柔乡里,老爷子左拥右抱,坐在雪白的大腿上。 满脸猥琐的他搂着红倌人,正准备来一个“皮杯儿”,却忽然神色一变,感应到了什么。他当即推开众人,闭目打坐起来。 第三十三章 红颜弹指老 灵力翻涌,只是微微一滞就充满了整枚蜗骨环。 “咦?蜗骨环竟是没被那小子炼化么?”玉婆婆眉头一皱,她还不至于被怒火冲昏了头。 炼化蜗骨环后,神识一扫,玉婆婆就知道了其内储存的物品。但看清之后,玉婆婆眉头更皱,却是里面只有数百块灵石,两件法器罢了。 “那混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穷了,竟然只放了这么点东西。”玉婆婆心中正暗自担心,身前空间却是毫无预兆的一阵翻滚,一个人影浮现而出。 人影自然便是老爷子了,不过只是青光凝成的虚影。 一见到老爷子那副白发苍苍的模样,玉婆婆便是大吃一惊,直将虚影当作真身,急出了哭腔道:“(轩宇啸天)天哥,是你么?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在见到老爷子,哪怕只是老爷子的虚影后,玉婆婆原本那冲天怒气早就消散一空,剩下的只有浓浓情意,所思所想只为那个寄托自己身心的情郎。 五十余年前,玉婆婆同老爷子相识时,二人还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今二人已近八十岁了,在这个年纪,凡人早就满头华发了。但二人都是异于凡人的修士啊! 筑基期的修士一般有两百年寿命,结丹期的修士一般有五百年的寿命,元婴期的大能更是有千年寿元。 寿命远超凡人的修士,自然不会跟凡人一样,早早衰老的。再加上有法力在身,要是保养得当,就算青春永驻都属常事。若不是无心保养,玉婆婆容貌绝对一如韶华之时。 可在玉婆婆看来,即使再疏于保养,短短几十年,“天哥”也不可能同凡人一样,衰老至此啊! 虚影犹豫了下,最终一声长叹,苦涩道:“阿玉,别急,别哭,我没事儿。唉,是这样的,二十年前,我被仇家下毒算计,最后虽无性命之虞,却容颜衰老至此,再无回转之机。” “什么,天哥,那仇人是谁?告诉我,不管是谁,不管他藏在哪里,我都找到他,杀了他给你报仇!”玉婆婆满是杀机,泪水却止不住的掉落。 虚影身形一颤,声音却更为苦涩:“没用的,阿玉。你不知道他多强大,你不知道……” 虚影不想再提此事,他上前一步,青光凝聚的双手想要捧住阿玉的脸颊,拇指想要为阿玉擦拭泪水。但一接触,才想起自己只是一个虚影…… 察觉到这一点,玉婆婆更是浑身一颤,泪水狂涌而出,不多时已成了一个泪人。 虚影几次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劝些什么。他想抱抱阿玉,却不敢张开双臂——他只是一个虚影。 过了不知多久,玉婆婆终于止住了哭声,她盯着虚影双眼,似抱怨又更像诉求:“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 虚影满脸愧疚,有些难以启齿道:“阿玉,你知道么,其实我怕,怕你见到我如今的模样后……不再爱我——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哪有!” 玉婆婆慌了神,一如几十年前被他逗急了的模样,大声反驳道:“你还是那么俊朗,一如以往,不,比以前还要英俊!” 话音落地,泪水又不争气的涌了上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虚影一脸无奈,几十年过去了,看到阿玉哭,却还是一样头疼。 好容易等到玉婆婆止住了泪水,虚影连忙提起吴良的事来,大意是让玉婆婆稍加看护,但也不要过多干涉。 但提及吴良,老爷子只说了短短几句,玉婆婆就已然醋意冲天道:“我都听说了,那小子是你孙子,孙子……” 一句话没说完,玉婆婆眼中泪水又汹涌而来。虚影满头黑线,思量着日子是不是没法过了。 “就是这样,他是我捡来的婴儿,我们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虚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但玉婆婆眼中还是存有一丝狐疑:“真的?” “哎呀,阿玉,你就相信我吧!” 虚影快要疯了:“你也不想想,我都成这样了,还有谁会喜欢我啊!现在轮到我担心你被别人给抢走了!” 玉婆婆破涕为笑:“好啦好啦,信了你了。” 虚影浑身一松,感觉自己骨头都轻了三分。 “对了,你现在在哪里?”玉婆婆稍作踟蹰,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虚影想到本体还在万花坊,心中一惊,含糊道:“这个,这个你不知道,我现在不在蒙域。” “难道你去了那里?”玉婆婆眉头微皱。 虚影做贼心虚,下意识以为阿玉说的是妓院,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知道!随即恍然是自己想多了,也懒得再做解释,免得惹出许多麻烦。 就在这时,虚影微微一晃,感觉自己就要消散了。想到阿玉对自己的用情之深,他连忙开口道:“阿玉,我这个虚影支撑不了多久了,你等我,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我一定回去找你!” “嗯,天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玉婆婆眼含泪水,笑靥如花,望着身前苍老的虚影,眼中情意更浓:“还有,你别担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陪你。” 说着,一抹银白从她发根生出,不给人丝毫反应时间,满头青丝已尽成华发;而她原本红润靓丽的皮肤亦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皱起,一道道皱纹在她额间、脸颊生出,转眼间占据了整个脸庞——刹那青丝雪,弹指红颜老。 虚影心头巨震,瞳孔骤缩,怒声咆哮:“你这是干什么!” 玉婆婆好似没听到,脸上笑容更为灿烂,恍惚间竟是让虚影想起了二人初识那天,少女那无以伦比的笑容。 “老头子,嘿,你看,现在咱俩都老了。”玉婆婆挤眉弄眼,宛若少女。 虚影微微一颤,化作无数光点,最终消散一空,只留下了两个字:“等我。” 玉婆婆呆立许久,缓缓张开双臂,满是干老枯皮的双手十指环扣,将虚影曾在的那片天地拥入怀中…… 万花坊,老爷子悠悠醒转。 一众红倌人早已等腻了,此时见金主醒来,纷纷推杯换盏,在老爷子身旁蹭个不停。 老爷子神情复杂,静思良久,他咂咂嘴,再看看满屋子的红樱翠柳,顿觉索然无味。 丢下几块银子,老爷子起身离去。留下一众不解的红倌人,想不明白这位爷今个儿怎么转了性子。 第三十四章 机遇 玉天峰凝翠宫,玉婆婆修炼之处。 穗儿、绿漪瞪大了双眼,捂着嘴,不敢相信道:“你是……婆婆?” 二人面前,玉婆婆依旧一身翠绿宫装,身体容颜却衰老到了常人七十岁的模样,白发苍苍,老态横生。 一开口,就连声音也带上了时间的痕迹:“傻姑娘,怎么,连婆婆我都认不出来了么?” “婆婆~真的是你!你怎么,你怎么……呜呜~”穗儿扑到玉婆婆身上,抱着玉婆婆,话一出口就带上了哭腔,还未说完就泣不成声了。 绿漪稍显沉稳,此刻亦是双眼通红,不住地抹泪。 玉婆婆满脸幸福,轻拍穗儿,笑道:“傻姑娘,人老了不都这样吗?有什么难过的。” 二女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掉泪,为婆婆难过不已。 过了许久,二女才被玉婆婆的开怀感染,渐渐止住了哭声。 “婆婆,是不是因为那个吴良?”绿漪咬着嘴唇,满是敌意。 “不是,不是。别瞎想,是我自己想变成这样的。”玉婆婆摆了摆手,满眼情意。 穗儿双眼泛红,满脸泪痕,鼻子一抽一抽的:“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绿漪却是念头一转,想到了老爷子身上。但她毕竟不知缘由,犹豫着不敢确定。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玉婆婆话题一转,问道:“那小子,你们给带哪儿了?” 穗儿认定“元凶”就是吴良了,噘着嘴,赌气般不回答。绿漪见她这般孩子气,心中好笑,悲意稍去,开口道:“回婆婆,在侧殿。” “把他搬到石阁。”玉婆婆吩咐道。接着,她摸着穗儿的小脑袋,又道:“去吧,你也准备下,一会儿你们两个同入药境。” 药境!绿漪甚感诧异,婆婆竟让那小子进入药境,那小子究竟是何身份? 穗儿却极不领情,不满道:“不要,穗儿才不要跟那大坏蛋一起呢!” 玉婆婆早就看穿了吴良的修为,炼气六层,跟穗儿一样。恰好她准备了两份药境的材料,既然这小子也算自己的孙儿,就让他也进去,提升下修为,日后出去了也不至于那么丢人。 至于吴良的灵根资质,玉婆婆倒没想着查看,要是让她知道吴良有着天灵根的话,想法一定又不一样了。 …… 吴良刚睁开眼皮,怒火就腾然升起:“第三次了,第三次了!小爷受够了!” 小爷开灵失败后,第一次昏倒,醒来后老爷子走了;升仙仪式后,小爷第二次昏倒,醒来虽说能修炼了,但指头却变成了个鬼东西;苦日子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小爷也要炼气七层了,结果,冒出来了个老爷子的老相好,二话不说就又把小爷打昏了。 “丫丫个呸的,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谁要再敢弄昏小爷,小爷就把他偷得半文不剩!”在此,接着怒火,吴良许下一大宏愿。 检查一下自身,恩,各个零件完好,就是灵石、符箓、蜗骨环不见了。 吴良欲哭无泪,那可是自己全部家当啊!尤其是蜗骨环,更是老爷子口中,留给自己最大的宝藏啊!奶奶,我滴亲奶奶,您没事儿把蜗骨环拿走干嘛啊! “不过,现在什么情况。”挠了挠脑袋,吴良一屁股坐了起来。 放眼望去,一片苍茫,四周尽被雾气笼罩,只能看到十丈以内的东西。屁股下软软的,恩,自己坐在一片草地上。 “这里不是炼峰,看来我是被奶奶给带走了。” 吴良迅速作出判断,但一想到“奶奶”,他就是一阵头大。 别人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到了老爷子这里,嘿,坑挖好了,树就别想着有了。吴良往坑里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爷子给栽了。 “造孽啊!造孽!”吴良气得牙痒痒,只能狠狠道。 虽然失去了蜗骨环等,但吴良却并不担心。想着有老爷子这层关系在,“奶奶”总不至于抢自己的东西吧!他也发现了,“奶奶”对自己并无恶意,不然,自己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 正如此思量,吴良脚背一痒,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 他低头一看,一只白兔正在脚下:“兔子,怎么会有兔子?” 探手一抓,便将小兔子拎了起来。小家伙毛茸茸的,也不怕人,只是一双眼睛通绿,看上去怪怪的。 “咕噜噜~”肚子发出一阵叫声,吴良喉咙上下一动,觉得这兔子来的真是时候。 一手拎着兔耳,一手指捏住兔脖,碎骨功一催,咔咔两声骨响,小兔子已气绝身亡。 吴良食指大动,正准备剥皮烤肉,却又手中一轻。但见那只兔子转眼间化作一道绿光,随着呼吸被自己吸入腹中。一股饱胀感随即生出。 “怎么回事?” 吴良颇为纳闷,还没搞清楚状况,又觉浑身一暖,《塑土诀》更是自发运转起来。 涉及《塑土诀》,吴良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沉下心神,全力运转功法。没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惊疑不定:“炼气七层,我竟然突破了。” 下意识地,他想到了那只绿睛异兔、那道绿光,双眼精光闪动,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 这处空间整个都被雾气笼罩,不知多大,也没有日夜之分。这是吴良对自己所在之处做出的判断,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了。 这处空间如一片巨大的草原,其上生活着鼠、兔、羊、鹿,四种生物。乍一看,除了双眼碧绿,它们外形跟普通的鼠、兔、羊、鹿并无两样。 但无论是四者的哪一种,都极难捕捉。鼠、兔也就罢了,只是逃的飞快,羊、鹿之属在这里却是性情大变。 它们的羊角、鹿角变得坚硬无比,更异常狰狞,再加上它们超常数十倍的巨力、速度,简直就是一只只披着羊皮、鹿皮的猛虎,比猛虎还强数十倍! 要命的是,这两种本应温顺无比的动物,一见到吴良,就像是发了疯一样,上来就是顶撞踩踏。 幸运的是,吴良几次遇到的都只是单个角羊或雄鹿,不然的话,他能不能活着逃命还是两说。 不过,危险与机遇并存。 此地的每一种生物都能为吴良提供灵力——它们一被杀死,就会化作一道精纯灵力,随呼吸被吴良吸入体内。 鼹鼠化作的灵力最少,几近于无,仅够填饱肚子;野兔就比鼹鼠强了十倍,抵得上吴良一日苦修;他还侥幸猎得了一只角羊,那角羊更是抵得上自己三日苦修! 至于雄鹿,吴良也曾尝试过一次捕猎。那次,他落荒而逃。 有了这般丰厚的回报,吴良不但不怨天尤人,反而乐在其中。他看出来了,这是“奶奶”送自己的一场机遇,只要把握好,他就能省去大把的修炼时间。 “这是一次机遇,大机遇!只要能杀死足够数量的角羊、雄鹿,我就有机会一举冲到炼气巅峰!”吴良信心满满。 一只野兔正在吃草,突然两根尺许长、手臂粗的地刺,一左一右从斜下方冒出。 野兔受到惊吓,后腿一用力就跃于半空。但这时,地面一片黄光闪动,野兔如中箭矢,身形猛然下坠,被左侧那根地刺从中穿透,奄奄一息。 碧绿色的血液顺着地刺流下,将地刺染得同芦荟一样。 地面黄光再闪,吴良身上散发一层淡淡的黄芒,从地下探出半个身子,不沾半分泥土。他身体与地面交界处,那里的地面被黄芒影响,形如泥水。 如走台阶,吴良身形阶阶拔高,下半身渐渐显露。几个呼吸不到,他就稳稳站在了地面上。 遁地术,吴良花费时间最多的法术,也是他掌握最差的法术。他苦练了三月,才摸索到了一丝法门。直到半月前,才终于能遁藏地底。 遁地术,虽然只能藏身于地下三尺左右,但重在能于地下移动,即使行如龟爬。 每次发现野兔后,吴良离老远就用遁地术藏于地下。 他会散开灵识感应着野兔的准确位置,在地下以龟爬的速度慢慢靠近,等接近到一定距离,再暴起发难。很少有野兔能躲过地刺术和重力术的双重封锁。 地刺、重力、遁地三种法术,本是吴良随性修习的,却成了他在此地最大的依仗。 什么?你问踏风诀、留神歩和碎骨功? 留神歩尚有大用,可堪躲避羊鹿顶撞;踏风诀就完全不行了,这里就连野兔都比吴良跑得快;至于碎骨功…… 但见吴良拿起那只奄奄一息的野兔,碎骨功一催,帮野兔顺利解脱——碎骨功暂时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野兔身死,转眼化作一团鸡蛋大小的绿光,被吴良吸入腹中。 吸收了一道灵力,吴良连忙催动塑土诀,不多时,整道灵力便被他纳入体内。 “呼~炼气……八层!”吴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脸上满是喜悦。猎杀了近四十只野兔,终于再次突破了。 此地不分昼夜,虽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吴良估摸着大约只过了一周。 一周突破一层修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今自己竟然做到了。 第三十五章 狩猎 “第六十只兔子。” 看着地刺上的野兔,吴良眉头却皱了起来。又一周了,这一周,他只抓到了二十只野兔。 他发现,随着自己的捕杀,草原上的野兔数量锐减。现在更是晃悠半天也难见到一只野兔,他的修炼大计不得不做一些改变了。 “或许,该尝试着猎杀角羊了。”他舔了舔嘴唇,“而且,一只角羊,抵得上三只兔子。” 好巧不巧,透过雾气,看到一团黑影渐渐靠近。入了十丈范围,才看清,那正是一只角羊。 吴良神色大喜。兔、羊、鹿各据一方,并不往来,闯入野兔领域的角羊,说不定只有这么一只。况且,这更是一次,让自己练手的好机会。 角羊体型不大,看上去同藏羚羊颇为相似,笔直冲天的羊角长足一尺。 “咩~” 还是像发了疯一般。一见到吴良,这只角羊就把头一低,两根锋利的羊角直指吴良,四蹄如幻影般交错,横冲直撞而来。 吴良瞳孔骤缩,刚反应过来,羊角已抵到自己身前。其中一根,正刺向自己小弟,把他吓得某处一紧,连忙踏出留神歩来。 角羊如风呼啸而过,留神歩留下的那个残影一冲即散。 堪堪躲过的吴良看的清清楚楚,那根羊角毫不留情的刺破了残影的小弟。虽然没有刺中自己,但亲眼看到这样一幕,还是让他下体阵疼,某处更紧。 “小爷招谁惹谁了?”吴良满是委屈。 不过他可不是深闺怨妇,只抱怨了一句,就连忙双手掐诀,施展法术——角羊马上就又冲回来了。 一根根地刺突破地面,每层相隔一尺,分作三层将吴良拱卫正中。有这一圈防护在,角羊再冲过来时,吴良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应变。 虽然已经有了炼气八层的修为,一口气放出三十多根地刺还是让吴良感到一阵脱力。他体内灵力也瞬间空了一半。 “要速战速决!”吴良死死盯着前方,“冲过来了!” 像是被斗牛士惹怒的公牛,角羊虽然体型较小,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公牛无法匹敌的速度冲了过来。 吴良愈发冷静,冰心诀自行运转,清凉之意使他迅速做出了判断:“先等外层地刺阻它一刻,再用重力术降低它的速度,最后用地刺刺破羊腹。” 方一定计,角羊已到最外层,两根冰冷如金属的羊角正对两根地刺。吴良蓄势待发,他已想象到角羊受阻的情形了。 但就在羊角即将撞破地刺之时,角羊后腿一跃,纵身跃过地刺,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曲线这端,正是吴良所在! “什么!”吴良大为震撼,他方才竟是忘了,角羊还有着惊人的弹跳力。 跃至空中,角羊虽然避开了重重地刺,打吴良了个措手不及,可它的速度也因此降低了不少。因此,吴良虽有危机,却不致命。 虽然震撼,但留神歩毫不犹豫地再次踏出。 同时,数根地刺合并为一,一根成人大腿粗细的地刺骤然自吴良先前所在冒出,周围又有数根小型地刺环绕。 不但如此,那里地面、地刺术上更是黄光大亮——吴良还在那里施加了十倍重力术! 一口气做完这些,吴良体内一阵虚脱,他身上仅剩一点灵力了。 那大型地刺术、十倍重力术皆是他现在所能施展的极限了。自己全力以赴下,若还杀不死这只角羊的话,剩下那点灵力还恰够他施展遁地术逃命。 角羊腾空避过地刺只是本能。它落地的地点,是在起跳时就已经决定的,起跳后不易改变,在重力术的影响下就更难了。 重力术起初只能增加一倍重力,渐渐可以涨到五倍,最多可达到十倍。这已经是炼气修为所能施展的极限了。 十倍重力意味着什么?一个人在十倍重力的影响下,就相当于背负了九个和自己相同重量的人。打个比方,一个百斤重的人,在十倍重力下,就相当于骤然背上了九百斤的重物! 谁能受得了!不被压断骨头都算轻的了。这就是如今角羊的现状。 若是角羊有思想的话,它现在一定感觉自己骨头都快散了。下落过程中,本就有一个向下的力量,在重力术的影响下,这个力量更是骤然暴增了十倍。这已经不是身手矫健就能解决的了,换句话说,角羊完了,结局已定。 “噗嗤!” “咩~咩~” 同野兔相仿,巨大的地刺从角羊下腹刺入,直接穿透而过,从羊背透出。 漏出的羊肠缠在地刺上,上面淋满了绿色的羊血,凄惨的羊叫急促不已、让人心焦。 吴良仰头大笑,他一下子跳到角羊身前,碎骨功轻易了结了角羊的性命。 角羊尸体消失,散落的羊肠、羊血也不见了踪影,狼藉顿消,残忍不再。一团苹果大小的绿色光团于半空微微闪动,那是诱人的美味。 没有丝毫迟疑,吴良鼻翼一抽,绿色光团瓦解成丝丝缕缕,被他尽数吸入腹中。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三倍于野兔的灵力,果然不一样。”吴良闭目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力不仅恢复充足,更是如愿得以提升,这个结果令他一阵欣喜。 “不过,斩杀一只角羊还真是难啊!” 为了杀死这只角羊,自己先是耗去体内大半灵力,布下三重地刺防御;而后又几乎耗尽灵力,一连使出自己最近才领悟的大型地刺术、十倍重力术;再靠着留神歩惊人的躲避速度,成功避开角羊,这才艰难成功。 与这次相比,自己初时能猎杀那只角羊真是侥幸至极——要不是那只角羊不知因何而伤痕累累的话,当时的自己绝对会被追的抱头鼠窜。 往事不论,经过这半个月的积累,只说现在,自己的实力却是足以猎杀角羊了。而猎杀角羊,意味着自己的实力即将再次暴涨。 想到这里,吴良浑身血液沸腾。他不再犹豫,离开野兔的领地,阔步朝角羊的领地行去。 …… “地刺术。” 吴良心中默念,周围一根根地刺翻滚而出,狰狞直指天空,眨眼间形成了三重防御。 “咩~”一侧迷雾中,角羊角指吴良,狂奔而来。 “对,就是这样。”吴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接下来,它会跳起来,跃过防御,直接落到我站这个位置。” “我只需要等它升到半空,留神歩离开,再布下大型地刺术、十倍重力术就可以了。” 他已经隐隐看到了角羊被刺穿的情景了。用这个方法,吴良已经猎杀了十数只角羊,而他的修为亦是水涨船高,达到了炼气九层。 如今的他,在猎杀角羊后,体内还能保留三四成灵力。体内灵力总量增加,这就是修为提升后最基本的好处。 “就要跳了!” 吴良睁大了眼,死死盯着最外层的地刺。角羊横冲如风,带着紧凑的奔跑声,转瞬即至。 但是,想象中的起跳并没有发生——下一刻,角羊直直与地刺相撞,两根粗壮坚硬的羊角毫无停顿地刺毁最外层的一根地刺,接着又撞上第二层,最内层。 吴良嘴巴大张,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心中则勃然大怒:“你妹的!不按套路出牌!” 虽然这只角羊大发神经,吴良却不会傻傻站在那里陪它玩儿。眼看角羊已接近最内层地刺,他想也不想,连踏留神歩拉开距离,同时双手掐诀,不断打出一道道黄光。 “十倍重力术!” 这是自己最强的手段,亦是有效的减速方法,自然先行使出。果然,刚突破内层防御的角羊浑身一抖、四蹄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速度亦是爆降。 “大型地刺术!”数根地刺合并为一,一根成人大腿粗细的地刺趁机挡在角羊前路——既然你喜欢横冲直撞,我就让你撞个够! 吴良眼中寒光一闪,又是几道黄光打出,数根地刺一闪而出,趁角羊受阻之际,直刺角羊腹部。 “噗嗤,噗嗤。”碧绿的羊血爆出,角羊惨叫不已,转眼间便被根根地刺开膛破肚。 吴良乜斜着眼,看着奄奄一息的角羊,高傲地扬了扬下巴,一副轻松模样。 吸食了这只角羊化成的灵力后,吴良没有立即离开寻找目标,而是静静思考起来。 在角羊的地界,每过半天,自己就会遇到一只角羊,这已经是第十八只角羊了。 奇怪的是,这些本应成群出现的角羊,每次却只出现一只。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从来没同时出现过两只角羊。 好像,只要自己不杀死出现的那只角羊,就永远不会遇到下一只角羊一般。 这样的情况,让吴良重新打量起这片天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能够控制这片天地。他甚至怀疑,这片天地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这片天地是……假的,那,那人又有着何等强大的实力!” 吴良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想着自己在那人面前的渺小,不知为何,心中却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就是修士的实力么……还真是强大啊!” 同在吴家被袭时一样,吴良心生感叹,不过这次,少年双眼熠熠发光,满是跃跃欲试之意。 第三十六章 遁地术 没有了昼夜更替,时间仿佛也流逝的更快三分,不知不觉中,最后一只角羊也倒在吴良面前。 借助近五十只角羊之力,吴良的修为终于突破到了炼气十层。 修为越高,每一层之间的差距越大,想要更进一步也更难。对此,吴良虽说早有准备,但炼化了五十只角羊后才达到炼气十层,还是有些出乎预料。不过,对此他已经很满足了。 吴良算了算,自己大概在这里待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内,自己的修为一路直升,从炼气七层直达炼气十层。速度之快,让他自己都咂舌不已。 甚至,在怀疑过这片天地的真假后,吴良曾一度怀疑自己修为是真是假,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管他呢,就算这是一场梦,小爷也要在梦中尝试下进阶的快感。哇嘎嘎嘎~”吴良双手叉腰,满脸得意。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朦胧雾气中,一个比角羊硕大两倍的黑影缓缓踱来。走近了才看清,那动物如同马鹿。它鹿角分叉极多,雄壮中更带狰狞,光亮的皮毛下,肌肉线条掩不住的露出,让人毫不怀疑它四肢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 吴良脸色一苦,咽了口唾沫,涩声道:“雄鹿!” 雄鹿四蹄落在地面,发出轻柔的嘚嘚声。它虽不疾不徐地前来,但鹿目却死死盯着吴良,强大的压迫感骤然及身。 吴良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表现出转身逃跑的意向,那只雄鹿绝对会立即冲上来,让自己尝尝被践踏的感觉。 当然,他也不会傻等雄鹿撞来。但见他双手不住掐诀,四周泥土极为配合的翻转不已,地刺形成的防御层层层凝聚,呼吸间已冒出来四五十根地刺。 这时,雄鹿同吴良已缩短了一半的距离。它停下脚步,鼻孔微扩、收缩,丝丝雾气被它吸入腹中,又从鼻孔中冒出。 吴良后背冒汗,心中紧张不已。两个月前,那次遇到雄鹿,他落荒而逃,这次他决定与之一战,打破心中雄鹿留下的阴影。 “来了!”吴良瞳孔一缩,数丈外的雄鹿身体猛然绷紧,蕴含在肌肉线条中的力量赫然爆发。 如一阵狂风,如一支利箭,如人般高大的雄鹿骤然出动,狰狞硕大的鹿角平推而来。 “喀,喀,喀~” 如砍瓜切菜,坚硬如铁的地刺在鹿角的顶撞下纷纷断裂。五十根地刺形成的密林,眨眼便毁去了一半。一时间,雄鹿周身,尘土飞扬。 像是一下子被人扼住了脖子,吴良双目爆撑。他连忙以留神歩躲避,之后想也不想,身上黄芒一闪,直接使出遁地术藏身地下。 吴良的消失令愤怒中的雄鹿一愣,紧接着更大的怒火陡然窜出。它怒吼连连,四蹄乱踏,直到将那些地刺全部踩得粉碎才冉冉离去。 “这畜生……这畜生,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吴良躲在地底,不住安慰自己被吓坏了的小心脏,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虽然没受伤,但身上却一阵阵发痛,却是他想起了上次自己落荒而逃的情形。 那次就是这样,不,那次更加不堪。那时他还只能施展数根地刺,而那些小地刺则是直接被雄鹿给忽略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雄鹿顶上了天。 等他找准机会,用自己半生不熟的遁地术逃得一命时,身上的骨头都快被撞断了。那感觉,比在升仙仪式中还要疼。 现在想想,自己这两次交手基本上没什么出入嘛。地刺再多,不还是被撞断了?修为再高,不还是遁地逃命? 想着想着,吴良变得泪眼汪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丫的那只鹿至少也是炼气十一层的实力,它还有那鹿角,这让怎么打?” 修士实力高低,最基本的是看修为,正常情况下,修为低的绝对打不过修为高的;再者就要看法器、法术,有一件逆天法器,即使修为差几个等级,修为低的也有斩杀强敌的可能,法术亦是如此。 现在的情况是,吴良以炼气十层的修为面对着一只有炼气期十一层实力的雄鹿。嗯,首先,在基本实力上,他是不行了。 再来看看法器,那鹿至少还有一对鹿角,而吴良,呃,他的法器早就被玉婆婆收起来了……呵呵,要不是他还会着几手法术的话,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被角羊给顶死了。 “丫丫个呸的,早知道会来这种鬼地方,小爷就多练几手法术了。” 吴良默默流泪,心中盘算不已:“那牲口的鹿角比巨型地刺术还粗壮,我的地刺术在它面前算是废了。 重力术倒是不错,但那雄鹿实力雄厚,我就算施展十倍重力术,顶多只能阻它一阻,想要一举破敌确实不可能的。 至于遁地术,呵呵,这种只能让人藏身地底的法术,也就保命可用了……咦?等等!” 吴良眼中精芒一闪,一个想法于心中浮现出来:“或许,我可以这样试试。” …… “砰,咔嚓~” 白雾朦胧中,重物相撞、断裂的声音急促响起,如同打鼓般刺激着当事人的耳膜。却是吴良的地刺术又在被雄鹿给依次推平。 吴良毫不慌张,但见他神色凝重,大手一挥,一大团黄光刹时笼罩在雄鹿脚下。雄鹿四蹄一滞,就连鹿首也似不堪鹿角之重而低垂。正是吴良运用最为纯熟的十倍重力术。 受十倍重力术之阻,雄鹿虽强壮,速度仍是大为下降。四肢肌肉紧绷,一身鹿骨更是嘎嘣作响,颇为吃力地支撑着整个身体。 见此,吴良暗松口气,不过至此还不能懈怠。 紧接着,又见吴良身上黄芒一闪,一道略微黯淡的黄光从他身上分离,朝雄鹿四蹄飞去。 黯淡黄光一接触雄鹿便一分为四,分别包裹住雄鹿四蹄。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被黄光包裹后,雄鹿四蹄落地点仿佛成了泥潭,四蹄奔行间溅起一个个泥点。而等它们离开后再看,那里的地面分明干干净净,哪来的半点泥水。 不错,吴良这次用的,正是他用来逃命的遁地术。早些时候,他灵光一闪,冒出了用遁地术克制雄鹿的方法。 遁地术神奇无比,可以让土地变的如同泥潭,待修士遁入地下后,于地下三尺外形成一个空间,是极为实用的保命法术。 就是这保命的手段,如今成了雄鹿的亡命之本。 在遁地术的影响下,那只雄鹿脚下的土地变的泥泞无比,再加上重力术的作用,只见它行进中身体不住下陷。 像是身陷沼泽一般,只一个呼吸,四只小腿已尽数陷入地下;再两个呼吸,已陷入半个身躯。 这时,吴良趁机法诀一收,雄鹿身下黄芒也随即消失。此时的它大半个身体都埋在土里,动都动不了,哪还有丝毫还手之力。 吴良气喘吁吁,忍不住哈哈怪笑:“哇嘎嘎嘎!小爷总算治了你了!” 如今他满头大汗,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拼尽全力维持重力术和遁地术,这才将不住挣扎的雄鹿制服。现在一卸力,顿时感到一阵阵虚脱。 不再废话,吴良如狼似虎般扑向雄鹿,碎骨功大发神威将之毙命。 鹿尸微微一颤,化作一人头大小的绿色光团,在吴良身前闪闪发亮。 望着自己斗智斗勇得来的收货,吴良高兴的差点都要哭出来了:“第一只鹿,第一只!咱终于比一只鹿强了!” 第三十七章 穗儿 “泊泊~” 吴良盘膝跌坐,体内灵力在塑土诀的调动下缓缓运行,丝丝灵力互相纠缠,运行之间竟是隐隐发出流水之声。 若是有修为高的修士看到吴良这种状态,就能轻易判断出,吴良已是炼气十一层的修为了。 炼气期共有十三层,炼气十层以后,修士就可以尝试凝聚灵力为液体,借以突破至筑基期。 炼气十层突破到筑基期,同炼气十三层突破,二者相差并不大。只是炼气十三层之人更容易筑基,达到筑基期后,也更容易稳固修为,掌控力量。 所以一般修士还是会等修为达到炼气十三层后再尝试筑基。 “呼~”修炼片刻,吴良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 他已经猎杀了近四十只雄鹿,就在刚才,他体内灵力澎湃不已,直觉告诉他,只需要再杀一只雄鹿,他就能达到炼气十二层。 可天不遂人愿,距吴良杀死上一只雄鹿已过去了三天有余了,可预料中的雄鹿还没出现。这让他不禁怀疑这片“天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要是靠我自己修炼,恐怕还要十天才能有所突破。”吴良眉头微皱,如此盘算道。 这三个多月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走捷径般的修炼方法,如今要他一步步慢慢修炼,一时间他自是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只要让我去那个地方,有那些资源在手,我修炼的速度绝对不会比现在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右手食指,那上面,一道道冰冷似铁的漆黑炼纹缠杂交织,神秘复杂。 “咻~” 一道破空声将沉思中的吴良惊醒,他大吃一惊,抬头望去。但见一道莹莹蓝光摇摆不定,破空划来,蓝光中隐隐有人影晃动。 “人?”吴良瞳孔一缩,不等他想明白这里怎会有其他人存在,那道蓝光便在一阵晃动中坠落在地。 “呦~” 吴良正犹豫不决,一声鹿鸣又传入耳中,人影坠地的方向,一只雄鹿缓步踱来。 “鹿!”吴良两眼发光,再懒得去想太多,连连使出踏风诀,急冲冲地朝雄鹿奔去。 …… 穗儿悠悠醒来,脸色苍白,只觉身体一阵虚弱。她记得自己最后是被一只雄鹿追杀,在逃命中,自己灵力耗尽再加上体力透支,最终昏死过去。 “可恶,看来八成又被杀了。”穗儿一双粉拳弱弱地握起,心中愤愤不已。 “哎呀,妹妹,你醒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穗儿一愣,紧接着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登时板了起来,看上去更加让人怜惜。她抬起头,朝声音传来出瞧去,果然,一张惹她厌的脸映入眼帘。 “小妹妹,你是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机啊;你飞着飞着就掉了下来,把我吓了一跳,倒是把你身后那只鹿高兴的半死。那只鹿凶猛啊,头一低就要把你挑上天。 我一看那还了得?连忙挡在你前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死那只鹿,把你从鹿口中救了下来啊!” 吴良说的眉飞色舞,极力夸奖着自己在鹿口夺食中的英勇雄姿。却没注意到,穗儿粉雕玉琢般的小脸始终阴沉。 “小妹妹,大哥哥我这么英勇,你看,你是不是该知恩图报,譬如说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啊?”吴良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但很明显,这次他失策了。 穗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然后高傲的扭过头,再也不看吴良一眼。 “哈哈,哈哈。”吴良干笑几声,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怎么回事……自己上次见到这小姑娘时,这小姑娘挺活泼的啊,看上去挺好相处的啊,怎么这次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是因为孤男寡女,人家害羞?”吴良胡思乱想着,又很快否定了,“不对不对,那神情,绝对不是害羞。” “那是怎么回事儿呢?”吴良挠着脑袋,头大如斗。好不容易在这里碰到个人,结果人家却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让自己得不到丝毫信息,真是急死人了。 任吴良想破头皮也绝对想不到,穗儿是把“让玉婆婆衰老的元凶”这口锅背到了他身上。毕竟他一醒来就在这里,迄今还没有见到玉婆婆第二面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吴良也跟老爷子混了十几年,虽然他想不明白穗儿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成见,但这不是问题。他得意一笑,正准备使一招“欲擒故纵”,却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坏人。” 虾米?坏银?吴良张大了嘴巴,满脸难以置信。他左右瞧了瞧,没别人,没错,说的就是自己。 竟然有人说自己是坏银,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妹妹说的! 宛如晴天霹雳,即使在开灵失败时吴良也没受到这么大的打击。这一声“坏人”,让吴良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莫非,莫非我是老爷子亲生的,这半年长成老爷子那副猥琐模样了?” 吴良大脑一阵空白,他想要一块镜子,他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长啥样。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要是真的变成了老爷子那副模样,自己该怎么活! “小妹妹,你,你这样可不对。”吴良结结巴巴道,“那什么,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要知道,我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救下你的,不然你早死了。所以,你为什么说哥哥是坏人?是不是,是不是哥哥长的……” 吴良话没说完,穗儿又是一声冷哼,撅着小嘴道:“穗儿才不会死呢,坏人。” 又来了,她又说我是坏人。吴良心中哀嚎不已,他一向洁身自好、爱惜羽毛,偷东西时都蒙上脸—— “咦,不对,她说什么,她说她叫穗儿,她还说自己不会死?” 想到这些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吴良精神一震,马上做出和蔼可亲的模样,笑眯眯道:“哦,原来你叫穗儿。” “你!”穗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咬了半天嘴唇,才高冷的吐出两个字来:“坏人!” 吴良为之气结。 只说了短短几句话,许是因为动怒的缘故,穗儿脸上因虚弱而更染几分苍白。吴良见此识趣的不再多问,准备盘膝打坐起来——他刚刚突破到炼气十二层。 虽然对穗儿口中那句“不会死”很感兴趣,但此时明显不是请问的时候。只是老爷子留给自己那瓶丹药被奶奶收走了,不然的话,倒是能分给穗儿一粒。 吴良正因没有丹药救治穗儿,不能改善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而叹息时,脚下土地一拱,一只碧睛鼹鼠探出头来。 “快快快,坏人,快抓住它!” 穗儿脸上大喜,兴奋地指着鼹鼠,就连身体都好像不虚弱了。 吴良却是脸色更沉,小妹妹,你可是在让我帮忙啊,就不能,就不能换个叫法么? 不过吴良出手还是不慢的,地上黄芒一闪,两根地刺已将鼹鼠直接击杀。 桂圆大小的幽幽光团缓缓升起,悬浮半空。 穗儿努力站起来,凑到光团前,琼鼻微动,将光团吸入腹中。 吴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鼹鼠提供的灵力微不足道,他不明白,穗儿怎会这么紧张一只鼹鼠。难道她已经虚弱到连等同鼹鼠的灵力都没有了么?吴良微微皱眉。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大跌眼镜。 吸收了那团灵力后,穗儿的脸色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身上的气息也随之增长。不过四五个呼吸,她身上的气息已达到了炼气十二层,给人那股虚弱感更是消散一空。 短短片刻,穗儿竟然恢复到了最佳状态。鼹鼠化作的光团,简直比老爷子留下来的丹药还强上百倍。 吴良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鼹鼠,简直就是起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啊!” 第三十八章 药境 眼见穗儿伤愈,吴良眼珠一转,涎着脸凑了上去,依旧笑眯眯道:“穗儿,你看你现在也恢复了,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谁料依旧只换来穗儿一个白眼,小姑娘气鼓鼓道:“哼,坏人。” 吴良两眼一翻,他彻底绝望了。 沉默了片刻,穗儿微微撅着小嘴,犹豫了片刻,终是不大情愿道:“喂,坏人,你也炼气十二层了?” 虽然是在跟吴良说话,但小姑娘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撂给他一个后脑勺。 吴良翻了翻白眼,心道小姑娘你能不能扭过头来,顺便换个称呼。不过好不容易见穗儿开口了,他也懒得计较这些细节,只是不轻不淡道:“刚到炼气十二层。还有,我叫吴良。” 得到吴良肯定的回答,穗儿眼睛微亮。她撇了撇嘴,皱眉纠结了好久才下定决心,小嘴一张,依旧是那个称呼:“坏人,你对药境了解多少?” 还是这个称呼。吴良满头黑线,双耳却直愣愣的竖了起来。他盯着穗儿,虽然能看到后脑勺,但依旧全神贯注:“那啥,小妹妹,药境是什么东西?” “哼,不害臊。”穗儿早有预料,她扬了扬下巴,眼珠咕噜噜的转着,“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偏要喊我小妹妹,听上去就像你多大年纪了似的。” 吴良再次翻了翻白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还等着听药境的解释,自然很没骨气的连声道是,唯唯诺诺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这番软骨头表现,倒是让穗儿颇为开怀,对吴良的怨气随之消减了三分。 吴良的苦心没有白费,接下来,只听穗儿侃侃而谈:“你不知道药境也算正常,那是古修士流传下来的东西,如今极为罕见。 自古以来,除了正常打坐修炼外,我辈修士提升修为的首选方式自是服用丹药了。 可炼丹一道,极难有成,即使是最高明的丹师也不能保证手中的每炉丹药都能炼成。不知有多少人苦苦寻得的灵药,最终毁于炉中。 况且,精进修为的丹药服用多了,药效便会减弱。这样一来,不知又变相浪费了多少灵药。 天地灵药,得之不易,每样都应充分利用。可总不能因为浪费就不炼丹了吧,没有丹药提升修为,不知会有多少修士再无修为更进的可能。 丹道对灵药的消耗,令一名近古大能大为恼火。那位大能身份已不可查,只知道他被古修士尊称为石老。 石老突发奇想,要是能直接将灵药内蕴含的天地灵力融入体内,岂不就不需要炼丹了?石老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召集一众志同道合之人,耗费无数精力、许多岁月,终于搞出了药阵、药石和药境。 石老将丹道、器道、阵法三道相融,根据各阶修士对应的修为,分别炼制了白、青、金、黑、紫,五色药石。 药石通过灵药、药阵的配合,可形成对应的药境。 其中,白、青两色药石形成的药境能将炼气期、筑基期修士的修为提升至炼气十三层、筑基后期;金色药石可提升结丹期修士一阶修为;黑色药石更是可提升元婴期修士一阶修为。 至于紫色药石……这种药石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未出现过。 甚至很多人怀疑是不是不存在紫色药石。毕竟元婴期已是修炼一途的终点了,难道紫色药石还能让我辈更进一步么?着实可笑。” 说到这里,穗儿轻轻一笑,显然也是不大相信紫色药石的存在的。 再看吴良,这小子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还有药石这种东西,若是我能得到足够数量的药石,那岂不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元婴期……巅峰?” “哼,坏人,别瞎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仿佛听到了吴良心中的想法,穗儿瞥了他一眼,又高冷的别过头,“现在,药石这种东西已经趋于绝迹了,只有在一些古修士的遗藏中才有可能发现。” “什么?”宛如一盆冷水泼下,吴良鼻子一酸,冒出一股想要哭的冲动。小妹妹,不带这么玩的,你刚刚给了我希望,就一棒子把我闷了过去。这这这,这太不地道了! 背对着吴良的穗儿狡黠一笑,一双大眼中满是得意,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接着道:“ 从本质上讲,药境是一片幻境。它以药阵为基、以药石为核心。 布下药阵后,需在各个阵眼根据主次放入相对应的灵药。等激发药石形成幻境后,药阵会汲取灵药内的灵力,依次输入药石之中。 这些灵力通过药石的转换,会在药境中形成形态各异的药灵。与药境相连的修士,只要斩杀药境中的药灵,就能获得灵药中最为精粹的灵力,借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不过,在药境中却是无法使用丹药、符箓的,不然的话,一切就顺利多了。 药石本就相当于一个无人操控的丹炉,它能借助药阵之力炼化灵药中的多半狂躁之意。修士于药境中斩杀药灵,则是经由药境显现的变相炼化手段——通过修士自身灵力,精炼灵药药力。 经过这两次炼化的灵药药力毫无疑问变得温顺无比,足以让人直接纳入体内。 难为可贵的是,修士于药境中遭遇的种种,恰如一段真实的人生经历。修为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期间更有实战经历。也就是说,通过药境提升修为,毫无根基不稳之说!” “嘶~”吴良倒吸一口冷气,一股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那个什么石老,实在是太变态了。没错,就是变态——他竟然能弄出这样的东西。 “不过,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如今反而绝迹了呢?”吴良恨的牙痒痒。 穗儿小小年纪,闻听此言也是一声轻叹,语气中满是萧索:“这怪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这天地不公吧。” “哦?”吴良一挑眉头,“莫非这里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算不上隐秘。”穗儿摇了摇头,怅然道:“药境之法近乎完美,但却有一样东西是无法替代的,那就是药境核心,药石。 药石的原材料,必须是一种名为千凝精的奇石。当年,千凝精数量不少,甚至还有数座千凝精矿山。但是,这种奇石极难形成,用一分则少一分。 而药石这种东西,亦是一种消耗品,药境消失后便会化为齑粉。偏偏每个药境又只能供一人使用。 有这些限制在,凭着我辈无数修士的日夜开采,不过短短千年,整个蒙域的千凝精便被开采一空。 没了主要材料,无法炼制新的药石,药石这种东西渐渐稀少,直至淡出人们的视线。不过万年,就连药石的炼制方法也无人知晓了。 数万年后的今天,也就只有几大宗门偶尔能从遗藏中得到数颗药石,并懂得如何使用了。” “真是可惜了。”吴良心里空荡荡的,如此完美的药石,在历史长河中竟是仅仅昙花一现,让吴大少爷颇为惋惜。 “好了,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猜到了。”穗儿转了个圈,精神重振,终于正对吴良道,“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在药境中。” 吴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对啊,小妹妹,你刚才不是说每个药境只能供一人使用么,怎么现在,这药境中会有你我两人呢?” “那是婆婆把药阵改良了,不过,也就只有白药石形成的药境,堪堪能供两人合用。至于更高级别的药境,却不是婆婆能改动的了。” “还有,不要叫我小妹妹!”穗儿狠狠瞪了吴良一眼,张牙舞爪道,“论年纪,穗儿不比你小多少;论知识,穗儿更比你强百倍!” 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居高临下“蔑视”坏人一回。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她发现,除非自己跳起来,不然也就只到吴良肩膀。 穗儿的小动作,吴良自动忽略了,他现在正在默默消化这些知识:“药石,药境,药灵。怪不得,原来这里只是幻境,怪不得一片白雾笼罩,这几个月都快把小爷憋疯了。 唔,也难怪小妹妹会说她死不了,既然这是在幻境中,那一切都只是虚幻,自然死不了了。不过,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场地,还有那些药灵……啧啧,好手段,这药境真是好手段! 诶,对了,不是说白药石形成的幻境能让人修为直至炼气期十三层么,小爷杀到现在才刚刚达到炼气十二层,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穗儿在,吴良自是不会胡思乱想,他直接开口问道:“穗儿妹妹,不是说在这里可以达到炼气十三层么,为何你我现在都只是十二层的修为呢?” 有所请教,他自是乖巧,终于将小妹妹改口为穗儿妹妹了。 果然穗儿脸上一喜,自以为坏人已被自己吓怕了。她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笨蛋,也不想想,现在药境还没消失,你我根本没有斩杀最后一只药灵,又哪来的灵力进阶炼气十三层。” 吴良满脸黑线,姐姐,我喊你姐姐行不?除了坏人、笨蛋,你能不能给我换个阳光点的称呼?我有名字,我叫吴良,吴良啊! 第三十九章 合力 “配合白药石的药阵被婆婆改动后,形成药境需耗费两倍的药材和两倍以上的灵石。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即使耗费了两倍之力,药境中最后一只药灵实力会因此大增。” 穗儿咬着牙,恶狠狠的朝吴良挥了几下粉拳:“本来只穗儿一人入境,即使那畜生拥有炼气十三层的实力,穗儿也不怕它。可恨的是,婆婆竟然把你这个坏人也扔了进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小姑娘的眼神早不知道把吴良杀死多少次了:“哼,药阵改动后,两份卿玉草、紫凌花形成的药灵实力大增,简直是只差一步就能比得上筑基修士了。穗儿这些日子在它面前没少吃亏。” 吴良面露恍然,怪不得小姑娘都炼气十二层了,当时却被一只雄鹿追得山穷水尽,现在想想,多半是因为她刚从那只药灵手中逃脱,无力应战罢。 再转念一想,吴良对穗儿的意图也有了几分猜测,他挺直了身板,雄姿英发道:“穗儿妹妹不用怕,有你吴大哥在,绝对把那药灵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穗儿乜斜了吴良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轻蔑道:“坏人,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要是没几分真实力的话,呵呵……” 吴良登时满脸怒容,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决定用事实来说话。 但见他一身长袍无风自起,足落之处显现泥潭。豁然间双手掐诀不断,脚下踏步连连,道道黄芒从他指尖飞出,落到地上或生出根根地刺,或形成力场片片。 几个呼吸间,吴良已将自己一身看家本领演练了一遍。 穗儿小脸闪过一丝讶然,一开口,却偏偏故作不屑道:“地刺术、重力术,拥有土灵根之人都会,简直是一般的大路货色。倒是遁地术有点看头,但也不过尔尔。” 吴良笑眯眯地瞧着穗儿,努力让自己维持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口牙齿却忍不住咬得嘎嘣直响。小姑娘,算你狠! 穗儿也发现了吴良状态不对。她连忙转身,背对吴良,古怪的吐了吐舌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马马虎虎吧,坏人。就算你这几手法术没用,再不济你也能给那药灵塞塞牙缝,为本姑娘争取一点时间。” “呵呵。”吴良笑的更灿烂了,他觉得自己的牙,快碎了。 …… “喂,穗儿姑娘,你确定是这个方向?我记得这里是野兔的领地啊,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吴良倒提两只鼹鼠,一脸狐疑,大声问道。 在他前方上空,穗儿坐在一团淡蓝色云雾上,双腿垂下,优哉游哉的晃悠着。听到吴良的话,她头也不回,随意摆了摆手:“放心啦,穗儿从不骗人的。” 吴良满头黑线,心道我信你才有鬼。可谁让自己要靠穗儿寻找药灵呢,这会儿也就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每每看到天上飞着的穗儿,吴良心中就是一阵羡慕。同样是炼气修为,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自己辛辛苦苦学的遁地术,亏得还带了个遁字,结果,那速度,简直呵呵了。再看看人家,随便一个浮云术,从卖相和实用性两个方面,对自己造成了绝对的实力碾压。 生气归生气,谁让人家拥有水属性灵根呢。经穗儿自述,她拥有水木双灵根,资质在青灵宗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听穗儿这么一说,吴良就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笑而不语。呵呵,数一数二,双灵根。呵呵呵呵。 相处渐久,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大为缓和。咳咳,其实主要是穗儿对吴良渐渐没了那么大的怨念。 小姑娘本来就雪顶聪明,知道玉婆婆那件事怪不得吴良。但不找个人背锅,她心中实在难受——谁让吴良倒霉呢,只能背下这口大黑锅了。 也是吴良跟老爷子受气惯了,忍耐度竟是变得跟面团一样,这点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见吴良这么乖巧的让自己出气,小姑娘火气也渐渐消了,恢复了活泼机灵的真实模样。倒是让吴良松了一大口气。 “停下。”又走了没多远,穗儿突然轻声示警。她身下云团悄然消散,人已早先一步纵身跃下。 吴良浑身肌肉骤然绷紧,无声无息地跟进,贴在穗儿身侧,声音微不可察:“可是发现药灵了么?” 穗儿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盯着远方雾气。吴良瞳孔骤缩,生出一股大敌将临的紧张感。两人并排而立,望着前方濛濛白雾,心脏同时狂跳。 “嗤~嗤~” 沉重的粗喘响起,一个两人高的黑影隐隐现出。黑影渐渐清晰,朦胧雾气不敢阻挡,纷纷让出道路,向黑影两侧窜去。 水桶粗的前肢落地,森森利爪在地面留下尺许长的划痕;青色的皮毛,泛着暗调的奇异色彩;小臂粗细的利齿,紧密排列、狰狞无比;幽幽绿光,如两只灯笼,怒视吴良二人。这药灵,赫然是一只青皮幽狼。 吴良身上汗毛根根竖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顶着头皮发麻的异样感觉,想也不想,连忙手诀一掐,根根地刺轰然冒出。既是生死之搏,自当先下手为强! 眨眼间,一片地刺密林阻在幽狼身前。地刺根根足有大腿粗细,赫然皆是巨型地刺! “呜~” 青皮幽狼沉声怒吼,嘴皮抖动不已。下一刻,它后腿微屈,纵身朝吴良二人冲来。看其模样,竟是毫不顾忌地刺密林。 “小心点,按计划行事。” 穗儿神色凝重,快速说了这么一句后,斜斜朝侧方跃去。 不用穗儿提醒,吴良已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他深吸口气,正面面对幽狼,脚下土地同时荡起阵阵泥纹——却是随时做着遁地的打算。 幽狼速度极快,几乎穗儿离去的同时,它已抵达地刺密林前沿。 “咔嚓嚓~” 如入无人之境,大腿粗细的巨型地刺,在青皮幽狼水桶般的狼爪下脆如糟木,狼爪一挥便碎作数截;狼牙一咬,更变为渣渣。一时间,青皮幽狼凶威大发。 虽然早从穗儿口中听说了这只幽狼的凶力,但眼见此幕,吴良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头皮愈加发麻。 地刺虽多,但也禁不住幽狼这般毁灭,几个呼吸不到,地刺已被幽狼摧毁半数有余。 吴良看得心惊胆战,脚底忍不住就要抹油之时,耳边只听一声娇喝,却是穗儿终于出手了。 只见穗儿脚踩浮云,站立半空,朝幽狼遥遥一指。蓝光闪烁,一道道水箭凭空生出,刺破雾气,呼啸着向幽狼腰部激射而去。 水箭长一尺有余,前端水流旋转,内中劲力极大,威力比之玄铁箭矢也不遑多让。 水箭数目颇多,幽狼体型又大,一个躲闪不及,被数道水箭击中。 “好!”吴良神色一喜,转眼又化为阴沉。只见水箭击中处,青色狼皮幽光一闪,轻易便将水箭劲力化解。 穗儿恍若不知,只是小手交错施展,连连放出数波水箭,箭箭直指幽狼。 吴良不再多想,双手再次掐诀不断。轰鸣之声响起,一根根巨型地刺围绕幽狼而起,趁幽狼躲闪水箭的功夫,形成一圈刺墙,将它围在三丈方圆以内。但仅如此却还不够。 只见他依旧双手不停,轰鸣再响,一根根地刺于外围豁然冒出。利刺斜向中心幽狼,并将刺墙漏洞一一填补。有了这两层地刺阻挡,吴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那边穗儿亦是小脸一喜,手中法诀一换,扬起一大片绿光,朝幽狼脚下飞去。 幽狼这边刚躲过一波水箭,绿光已然及身。它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那绿光却又从它身旁绕过,尽数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青皮幽狼就觉得四肢一痒,什么东西缠了上来。它低头一瞧,登时怒不可遏。 只见绿光笼罩下,原本不过尺许长的青草如同魔障了一般疯狂生长,弹指间已成为小臂粗细的草藤。密密麻麻的草藤胡乱扭动着,沿着幽狼四肢紧紧缠绕。 草藤密而坚韧,即使幽狼狼爪不断挥动、铁尾横扫连连,也无法从缠绕中脱身。它似乎也发现情况不妙,狼首一转就要突围而去。 但幽狼此时四肢有草藤缠绕,只能拖地前行,可草藤外围又有两圈地刺阻拦。平时,这两圈根本不被它放在眼里的地刺,此时却成了压倒幽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四肢乱动,却始终跳不出刺墙。最后只能张开血盆大口,冒着被外围地刺刺伤的风险,狠狠咬在刺墙上。 一个窟窿顿时显出。可青皮幽狼体型庞大,还需数口才能咬开一个足够它离去的缺口。它张开血口再次咬去,但吴良、穗儿怎会让它得逞。 云端的穗儿连忙再挥出一片绿光,落到刺墙缺口外围,登时藤****舞,又生出一片缠绕藤林。 有了这第二片藤林在,幽狼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突围出来了。 在一连放出如此多的法术后,穗儿脸色颇为苍白,脚下浮云亦是一副即将溃散的模样。她不再理会幽狼,摇摇晃晃的朝吴良所在飞去。 吴良灵力亦是所剩不多,但他强振精神,趁此良机连忙施展遁地术——朝着幽狼! 笼罩藤林的绿光下,黄芒微闪,无声无息间附在幽狼爪下。 正在全力咬开刺墙的幽狼心中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脚下一滑,身体像是踩上了一滩烂泥般,渐渐下陷。 紧接着,幽狼浑身一颤,十倍重力术加身,下陷之势更快三分。 “嗷呜~” 幽狼隐隐感到绝望,它一声哀嚎,眼中疯狂之色更甚,全力挣扎,却毫无建树。 “嘻嘻,总算能喘一口气了。”暂时困住了幽狼,穗儿明显心情大好。 吴良也松了口气,嘴上却提醒着自己二人:“还是不能大意,你我快回满灵力,尽快将它耗死才算完事儿。” 说着,他往身后一摸,将挂在腰间的两只鼹鼠取了下来,递给穗儿一只。 自从他知道这些最低级的鼹鼠能尽快补足灵力后,他就费时活捉了两只鼹鼠,预备好了在自己二人灵力耗尽的档口使用。如今正是时候。 二人补足灵力,二话不说再次联手朝幽狼施法。 青皮幽狼折腾许久,本就疲惫无比,再被水箭、地刺上下夹击,根本无力应对。只听幽狼哀嚎不断,不多时便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了…… 缠绕术的威能早已消散,草藤不再生长,只是将幽狼四肢紧紧埋入藤中。乍一看,就像四根缠满青藤的柱子。 遁地术其实并未施展成功。遁地术只能让人遁入地下三尺,幽狼却足有两人高。三尺,还没有幽狼半条腿高。 要命的是,在遁地术的影响下,幽狼根本不能从脚下借力。连站都站不稳,它还怎么突围,更何谈还手。 此时,周围土地已恢复常态,幽狼四爪仍深陷地底,它被大地牢牢困住,连倒地都做不到。 缠满草藤的四肢,就像四根历尽沧桑的柱子,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狼躯。狼躯上,光亮的皮毛不再,水箭造成的伤口密密麻麻,碧绿的血液泊泊流出。巨大的狼首倒在刺墙缺口上,那缺口再大一点,它就能脱身而出。 但它现在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气,它累了,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倒在缺口上,咧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嗤~嗤~” 猩红的舌头掉出来半截,搭在獠牙上,升腾的热气随着呼吸排出,与四周雾气融为一体。 “呼~呼~” 吴良双手扶膝,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穗儿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二人再次耗尽了灵力,这才将幽狼耗到半死。 盯着奄奄一息的幽狼,吴良眼中显出几分震撼。青皮幽狼的实力太强大了,实在是太强大了。自己单独对上幽狼,绝无半分生还的可能,即使遁地也逃不掉! 要知道,青皮幽狼在近战中才能发挥实力,可吴良二人根本没让幽狼近身。他们设计困住幽狼,远远消耗它,费尽了两倍的灵力,这才将幽狼打的半死。 吴良难以想象,若是幽狼欺身近前,自己现在会有多惨。 “不过……大家伙,总算是结束了啊!” 吴良拖着步子,艰难地走到幽狼身前。幽幽狼目瞧了他一眼,无悲无喜,又缓缓闭合。 吴良毫不担心幽狼会临死反击,他抬起胳膊,轻轻摸着幽狼脑门。那神情,就像是在送别自己多年的老友。 穗儿静静看着幽狼,看着这个“杀”了自己四次的元凶,什么也没说。 “碎骨功。”一股劲力透骨而入,幽狼眼皮一抖,再无半分生机。 房子大小的狼躯微微颤抖,绿光一闪,骤然缩小。两团脸盆大小的碧绿光团缓缓飞向吴良、穗儿二人。 默默盯了光团一会儿,吴良猛然长吸口气,将光团一口鲸吞。压制着体内沸腾的灵力,他面向穗儿,缓缓道:“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穗儿轻轻点了点头,亦是一口吞下光团。 二人周围,方圆数丈以内,草藤横倒、地刺丛立,中心一片狼藉。 第四十章 再见玉婆婆 古色古香的石阁门窗紧闭,阁中,一缕缕绿色云烟升腾而起,邈邈消散。 石阁地面宛如一整块青石,其上灵纹交错,重叠显现。道道灵纹繁杂无序,连在一起又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大阵——药阵。 整个药阵大的惊人,粗粗估计,即使在其上排列五六百人,亦绰绰有余。 药阵节点,放置着一株株形态迥异的灵药。不过此时,那些灵药看上去虽完好无损,却给人一种虚无空幻的不真实之感。 药阵正中,一块长体白石悬于半空,缓缓旋转。这块白石不用说自是药境核心,白药石了。 它有磨刀石大小,其上隐隐有绿光闪动,绿光映现下,药石上显出道道细纹,乍一看就如同人体经脉无二。 除了闪动的绿光,药石本体还散发出一种洁白的光芒。白芒极淡,给人一种柔和温暖的感觉。 往四周瞧去,则会发现,距药石半丈左右,药阵最大的两个节点上,吴良、穗儿,一左一右的躺在那里。 两人皆是面无表情,双目紧闭,碧绿的灵光形成两个人形光环,将二人笼罩在内。 再往外望去,几乎紧贴着石阁墙面,赫然存在一层几近完全透明的绿色光膜。光膜连成一片,上呈半球状,下接药阵边缘,将整个药阵内的人物保护在内。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里,是神秘,是寂静,是平和,是冰冷。 忽然,药阵节点处的近五百株灵药齐齐一颤,无声无息间尽数崩溃,药阵上一时间仿佛掩上了一层尘土,就连其上的灵纹也被药渣掩埋。 药阵正中心处,白药石转的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止,落到地面。其上的乳白色光芒、绿色灵光也不知何时不再散出,整块药石威能耗尽。 吴良、穗儿二人紧闭着的眼皮微微一抖,继而同时睁开双眼。 吴良一个挺身,稳稳站立。他闭目感受片刻,体内《塑土诀》一催,部分灵力被他放出体外,包裹在右掌上。 宛如实质的黄芒灵光大作,显示着其内蕴含的绝大的灵力。 吴良脸上大喜,喃喃自语道:“果然炼气十三层了,呵呵,这药境果然有用!” “哼。”穗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本来对吴良已消散的怨气不知怎么又冒了出来,她绷着小脸,心中又脆生生的念叨了一句:“坏人!” 就在此时,最外围的半球形光膜晃动了几下,“啵”的一声,就如水泡般破裂消散。 “走吧,我带你去见婆婆。” 穗儿语气有些不大情愿。一想到白发苍苍的玉婆婆,她又是双眼微润,更懒得再理会吴良,一路小跑着朝阁外跑去。 吴良一脸迷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想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招惹到小姑娘了。但眼看穗儿越跑越远,他连忙阔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穗儿不给吴良丝毫好脸色。吴良眨巴着眼,一副无辜的模样,偶尔偷偷瞧瞧穗儿脸色,再无辜地眨巴眨巴眼。 在药境中,他已经从穗儿那里了解到许多有关自己“奶奶”的事情。知道了“奶奶”叫做玉婆婆,是青灵宗内地位超然的高人。 听说玉婆婆是六十年前拜入青灵宗的,她身具风属性异灵根,资质可谓是仅次于天灵根的。当年更是青灵宗数一数二的弟子。但是听说玉婆婆四十余年前曾经跟人私奔来着…… 吴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跟玉婆婆私奔的人必是糟老头子无疑!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玉婆婆究竟是怎么看上老爷子那副尊荣的。 就那个邋遢无比,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还总是色眯眯的糟老头子?当年怎么可能拐走玉婆婆那么一个大美人呢? “阿嚏!” 某处酒馆,独自喝的不亦乐乎的老爷子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四下扭头,满是疑惑的打量着四周的酒客,骂骂咧咧道:“哪个畜生在骂我!是谁?是谁!” “嗯?”老爷子话音一落,周桌数名壮汉几乎同时把手中酒碗一摔,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双双铜铃大眼死死瞪着老爷子,身上满是怒气。 “嘎?”老爷子也发现情况不太对,他咽了口唾沫,连连作揖,小心翼翼道:“大哥,大哥,对不住,不是骂您,不是骂您啊!” 可周圈壮汉根本不理会老爷子的话,依旧齐齐围了上来…… 且不说老爷子被蹂躏了几次,这边,穗儿已带着吴良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大殿正中,一把奢而不华的宝座上,满脸皱纹的玉婆婆满是宠溺地望着穗儿。 “婆婆,穗儿回来了。” 穗儿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扑在玉婆婆怀中,紧紧抱着玉婆婆,一脸满足。 玉婆婆轻拍穗儿后背,笑的合不拢嘴。两人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一时间把吴良晾在了那里。 吴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羡慕地望着穗儿和玉婆婆,再拿自己跟老爷子一比,顿时满脸黑线。 过了一会儿,他才做了一礼,毕恭毕敬道:“晚辈吴良,见过玉婆婆。” 虽然早已从穗儿口中得知玉婆婆的现状,但如今见到玉婆婆的老态,吴良还是吓了一跳。他比穗儿知道的多,已猜到玉婆婆定是见过老爷子了。 至于玉婆婆变作这种模样的因由,吴良亦是有所猜测。只是,吴良更加想不明白了,老爷子当年到底对玉婆婆做了什么,竟令的玉婆婆对他如此深情。 亦是因玉婆婆对老爷子的深情,吴良心中真正认可了自己这个“奶奶”,对玉婆婆打晕自己一事,更是再无丝毫怨念。 听得吴良出声,玉婆婆的视线移了过来,她面无表情,沉声道:“想必在炼峰你已经猜到了你我的关系,不过,这层关系你要烂在心里,不能告诉任何人。 若是有人利诱你,你不妨编几句瞎话糊弄糊弄他们;可要是有人逼问你,那么就算咬断舌头,你也不能说出来,明白么?” 说到最后,玉婆婆语气一冷,蕴含丝丝森然之意。 吴良神色一肃,想也不想便正声道:“玉婆婆放心,此事绝不会从我口中传出。就算有人把我打死,剖出我的心来看,也休想查出一丁点蛛丝马迹。” 对于吴良的回答,玉婆婆看上去颇为讶然,她点了点头,赞赏了一句不错,又转而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你这么做么?” 吴良摇了摇头:“晚辈相信,玉婆婆是不绝对会加害晚辈的。既然您有所吩咐,即使没有理由,晚辈也定然放在心上。” 穗儿双手环抱着玉婆婆,侧身挤在后者怀里,乖巧无比。她听着二人这一番对话,只觉得云里雾里,迷糊不已。抬头一看,却见玉婆婆大为满意,甚至连连赞赏道:“不错,不错。” 吴良适时腼腆一笑。这小子心中敞亮得很,早已分析出了好几种可能。 最有可能的是,玉婆婆怕别人从“奶奶”这层关系上分析出自己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很绕,其实很简单。 要是有人发现玉婆婆是自己的奶奶的话,知道那段私奔往事的老人们自然会猜到自己的爷爷是谁。 若是某位老人同老爷子有仇的话,他们定会对自己,也就是敌人的孙子,不遗余力的进行打压。 就算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可只要有一分可能,他们绝不会介意给自己制造些麻烦,打发下他们无聊的时间。反正对他们来说,这八成只是一些挥挥手就能办到的事情罢了。 根据吴良的分析以及以往的经验,不得不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是很大,而是极大! 第二种可能则同老爷子无关,而是自己这个奶奶有什么大敌。 或许四十余年前,老爷子拐跑玉婆婆时并未暴露身份,所有人都不知道老爷子的真实身份。或者老爷子极为罕见的没有惹祸?这样一来,自是不怕别人深层次的猜测了。 而玉婆婆这里,一方面,她如今还在青灵宗,就证明当年私奔的失败。不管是怎么失败的吧,反正是失败了。 宗内资质、实力都数得上的弟子私奔了,对一个宗门而言那可是一种奇耻大辱。事情虽过去许久了,提起时肯定还会有人耿耿于怀。 若是玉婆婆毫无预兆的冒出来了一个孙儿,呵呵,孙儿,他爹是谁,他爹怎么来的,当年私奔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随之而来。不管答案如何,之后的结果定是吴良自己遭殃。 第三种可能,玉婆婆纯粹耍自己玩儿,她气不过老爷子,把自己当成了出气筒。 不过这种可能倒是小的很,根据吴良分析,在炼峰时,玉婆婆真在拿自己出气。但自从不知何时她跟老爷子如何见了一面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便大为改观。 没看她都不惜大代价,让自己进入药境提升修为了么?奶奶要真生气,怎么可能拿出那等几近绝迹的药石! 吴良信誓旦旦,心里被这久违的亲情感动的一塌糊涂,丝毫不知道玉婆婆是为了穗儿才使用药石的,他只是顺带捎上的那个…… 虽然还有其他可能,但在吴良看来,最终的原因定在这三种可能之中。再者,就算是玉婆婆再耍着自己玩,他也认了。 君不见,十三年来他被老爷子玩的多惨么?经历了无数次的大风大浪,呵呵,如今这点小旋风,他早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