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影魔踪》 第一章 奇怪的旅客(1) 湖南省境内,自常德西行进入沅江、酉水流域,直到湘黔交界处的新晃,这一大片区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湘西。 湘西多崇山峻岭,激流险滩,又多密林深洞。所居处以苗、瑶、侗、土家等各族混杂居住,民风桀骜彪悍,匪患猖獗,对历朝统治者时叛时服,历代帝王也多有征讨镇压之举。 到了清朝,苗民问题早已根深蒂固,1795年,饱受压迫和摧残的苗民终于又一次起义,此时在位的是号称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久经盛世的他对这次起义十分愤怒,也十分重视。 乾隆六十年二三月间,清政府调遣云贵总督福康安、四川总督和琳、湖广总督福宁率领七省十余万兵力平叛。 福宁带兵进军干州狗拜岩时,遇到了起义军中的新一代苗王吴八月,福宁仅以身免,所率将士全军覆没。 是夜,月光冷冷的照着。 战场上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俯着身子啃舐着尸首,不时吮吸的啧啧有声。突然嗖的一声,怪物身前出现了一只硕大的黑猫,弓着背脊,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怪物倒也警觉,直起身子,才看出这怪物有着人的身子,却长着一个狗头,暴突的犬齿还滴着惨白的脑液。 黑猫率先发起了攻击,硕大的身躯却异常的灵活,很快在狗头怪物身上留下道道血痕。狗头怪物终于意识到遇到了劲敌,仰头狂嚎,声音却像夜鸱。边叫边向山林退去。 怪物和黑猫一前一后退入密林之中。战场上却起了变化,一具尸体眼睛透出了一股红光,在红光消退之后,突然直挺挺的弹起来。民间传说黑猫身带特殊的磁场,跨过新死的尸体就会引起尸变。现在看来却是真的了。 在战场附近有个村子,都是些本已是身在底层,又被战争所扰的普通人,这样的人生活水平既然不高,所住的房屋也是破烂不堪。因为白天的战争,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完全没想到逃跑,都躲在屋子里等天亮。 他们更不会知道有具尸体已经变了僵尸,而那具僵尸就在此时进了村庄。这里的房屋完好时或许能挡住僵尸,但现在破败的房屋没有给僵尸一点阻力。恐惧的村民看到僵尸身上染血的战甲,只以为是战后的残兵流寇,本就家徒四壁,是以也没想到逃跑。 于是惨叫声不断的传出,一个个村民被僵尸杀死,即使有冒险反抗的,普通人的手段也没有对僵尸造成丝毫伤害。等到平静下来,僵尸已被人气吸引到了其他村子。而那些被僵尸杀死的人伤口流出来血的赫然是绿色的。也在僵尸离去后,那些被杀的人竟然一一跳起来,直挺挺的跳动,指甲长了数寸,肤色也变的惨白。 僵尸杀死他们的同时,指甲和牙齿也将尸毒植入了进去,也是这尸毒没有令他们的活动能力消失。 第二章 奇怪的旅客(2) 他们体内的尸毒迅速滋长,充满全身,被他们伤到的人与被那具战甲僵尸伤到并无分别,尸毒迅速蔓延成了新的僵尸。 这简直是比战争更恐怖的大灾难,一夜之间,已有九个村子被屠。 只是他们还怕阳光,一到白天,就躲进了阴森的洞穴。 因为战乱,普通人很少出门,也就无从发现,更没有人会考虑消灭它们。这时僵尸的数量不觉已经成千上万。 十五,月圆之夜,军营。 满月之夜自古以来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传说。月圆之夜也因这些离奇的故事显得美丽而恐怖。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这个夜晚寒风凛冽,月光尤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森寒。 黑暗渐渐吞噬月亮,月亮正以可见的速度消减着。 “天狗食月……”一个侍卫脱口而出。 “天变……”另一个侍卫刚说出这两个字,月光已全然不见,天地一片漆黑。 又一声巨响,紧随着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不知是不是巧合,地震的中心就在战甲僵尸第一次袭击的村庄附近。也幸好如此,所有的僵尸都被被倒塌的山体深埋地底。战甲僵尸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场可怕的灾难也就此结束。天象大变人们也只以为是地震的预兆。 那些僵尸在地壳运动下,经年累月,终于腐蚀无存。而尸毒却留在了泥土里,若是有尸体埋在这里,日久便会生出变化。这样的地方便被人称为养尸地。 没有人知道战甲僵尸因为铠甲的保护,不但没受影响,延续了生机,更在地底阴气和尸毒的作用下继续尸变着,只等机会出土。 时移境迁,养尸地周边又有村庄聚居,村民也都知道尸体不能葬在泥土里,改葬在山壁上。有的在悬崖上凿孔钉下木桩,将棺木放到上面,也有的将棺木的一头放在崖穴中,另一头架在绝壁所钉木桩上。 随着时间推移,悬崖低处能放置棺木的地方越来越少,只能将棺木放到更高的地方。悬棺的位置既令人称奇,安置悬棺的方式更加匪夷所思。神秘的东西既令人敬畏,仅靠常人又确实难以实施凌空悬棺这种奇特的葬法,于是竟流传出了仙人葬骨的说法。 成百上千的棺木插满了悬崖峭壁,这种景象远远望去竟有一种恢宏的气势,近看也是气象万千。 这种独特的景象到了晚上甚至傍晚,给人的绝对只有阴森恐怖的感觉。风吹雨打加上岁月的侵蚀,部分棺材早已破烂不堪,不再完整,那些枯骨腐尸就那么半吊在悬崖上,在晚风中摇摇欲坠,怎不令人毛骨悚然。 先生颖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值中午,自然不会觉得恐怖,反而激起了他挥斥方遒的豪气。 先生颖年约五十岁,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只是已有些发白,让他在潇洒之中带了些落拓之气。 他本来出身于传统的书香门第,却没有继承家学,偏偏钟情于风水术数,奇门遁甲。后来自是医卜星相无一不精,凭借在风水上的独特见解,他本人也成了奇门协会的会长,追随的人不计其数。 他本不是年少成名,事实上先生颖也不是尊称,只是旁人对他离经叛道的戏称。成名后他也不辩解,别人不知原委,继续袭用,他也就欣然受之了。 以他如今的地位,自不必事事亲为。他的助手是小林,人已近不惑之年,有些傻气,拍马屁的功夫也非比寻常,先生颖就选了他做助手。 此外还有先生颖的两个学生,身材高大的是林枫,瘦弱些的是张成,两个人都爱好探险,是很好的驴友,也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据他们自己讲去危险的地方能让他们感到无与伦比的痛快。 他们所用的交通工具是一辆路虎越野车,先生颖本不喜欢它粗犷豪迈的外形,不过野外代步他无疑是最好的工具了。只是一路风尘,彪悍的车身也失色很多了。 远远看见放置悬棺的峭壁,一行人已是瞠目结舌,车停在悬崖下,下了车,再看更是惊叹不已。 “'地仙之宅,半崖有悬棺数千。'古人诚不我欺也。”先生颖第一个开口。 “这么多棺材插在悬崖上。”小林应声道。 “这是这里的风俗。”林峰道。 他人高马大,中气十足,像凭空起了惊雷,吓了小林一跳。“为什么这样做?''小林追问。 第三章 奇怪的旅客(3) “这是悬棺,属于风葬中的崖葬,也有人叫它地仙之宅或是仙人洞。据说,附近是养尸地,尸体葬在泥土里会变僵尸。”先生颖说道。 先生颖无疑很了解这地方的风土人情,他也确实对这方面很有专长。 小林听着,有些奇怪的看着先生颖:“先生,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僵尸?” “僵尸就是僵硬的尸体,”先生颖慢慢说道:“又叫移尸、走影、走尸,僵尸的形成原因有很多种,关于僵尸的传说也有很多,可惜我也不曾亲眼见过。” 站在他身边的张成突然打了个冷颤,接一句:“最好不要亲眼看见。” 先生颖突然问道:“张成,那个山洞快到了吧?” “就在山的那边,不过那里有个苗寨,苗人可不好说话,何况去的又是他们的禁地。”张成无奈地说。 “那你们之前进去的地方呢?”先生颖继续问道。 张成眼中露出恐惧,“不行的,那里有个怪物,而且在我们之后,也有苗人在那边看守。” “这个地方可也蛮有特色的,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那边小林赞叹道。“我一定要照张相。” 林枫摆弄了下胸前的照相机:“好啊,那你快摆好姿势。” 小林就在悬崖下,双手叉腰,倒也威风凛凛,林枫从显示屏看过去,正要按下快门,突然发现上方有东西在动,将相机对准调整了焦距,却有个人影一闪又不见了。转头向先生颖说道:“老师,上边好像有人。” 张成望过去:“那边不是当初遇见那怪物的地方吗?” 先生颖说道:“去看下。”说着从车里拿过一根手杖,当先走去。 小林三人也赶忙跟了上去。有道是望山跑死马,四个人赶到的时候已是气喘不已。张成俯身观察了下地上的痕迹,凌乱的脚印有新有旧,倒也不只一种。看着其中一个脚印,张成脸色凝重不已,回头看向先生颖。 那像是一个人光着脚踩下的印记,却有三十厘米长,却只有四根弯弯的脚趾,前端还有长长指甲翻起的泥土。先生颖蹲下身子捏起一撮泥土放到鼻边嗅了嗅,不觉诧异道:“好重的尸气!” 小林应声道:“难道是僵尸?” 林枫接道:“这是那个怪物的脚印,奇怪,那个怪物很少出来的。” 张成问道:“先生,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先生颖沉思片刻,安排道:“小林先回车里,准备拜帖。” 小林挠了挠头,问道:“那怪物看的懂?” 林枫打趣说:“你可以读给它听嘛?” 先生颖解释道:“明天中午去苗寨拜访。” “那你们呢?”小林追问。 先生颖往前方一指,道:“看看那怪物的真面目。” 这里离悬棺的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灌木丛生,藤蔓交错,不过幸好痕迹留下的时间不久,到后来已经越来越清晰。忽然嗖的一声,一只硕大的黑猫拦在了三人前面。 三人都是一惊,见是一只黑猫又很快镇定下来。林枫说道:“它好像不想让我们过去。” 这时那黑猫往一侧卧倒,呜呜的叫着,看向三人,张成眼尖,看到黑猫后腿上的伤口,说道:“它受伤了。” 先生颖沉声道:“先帮它包扎伤口。”说着拧开手杖头,倒出一些粉末给张成。张成把猫腿上的山口简单清理下,洒上药粉,又从衬衣上撕下一块布将伤口仔细包好。 黑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张成的手,又忽然跳了起来,对着一个方向低低的呜叫着,身上的毛都带了电似的树立了起来。张成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这时黑猫又突然往反方向跑了开去,跑了几步又回头对三人喵喵叫了几声。 林枫看向先生颖:“先生……” 先生颖往黑猫方向跟去,说:“黑猫是有灵性的,它一定有什么发现。跟上去看看。” 就在三人一猫离开后不久,一个黑影一蹦一跳的来到了黑猫刚刚卧着的地方。这么走路的,莫不是只有僵尸?只见他俯下身子,伸出那长着寸长指甲的手挑起了一点粉末放到鼻端嗅了嗅。又望着三人一猫离去的方向露出沉思的表情。 第四章 初遇苗人 从悬崖转过去便是青牛寨,一百多年来它静静的在这里,任时光打磨。别致的吊脚楼依山势而建。从远处看房顶的轮廓仿佛水墨勾勒而成,古朴典雅。 这里像是被众神遗忘的角落,生活原始而平静。可这平静的状态很快被打破了。 就在昨天夜里,一个新墓被挖开,尸体血肉模糊,经检验,除了内脏,只有尸体的脑子不见了。此人生前是寨子里的老好断不可能是因仇报复,而且留下的痕迹也像野兽的利爪所为。 王阿公是苗寨里的老人,身子骨依然硬朗,打起拳来虎虎生风,很多小伙子都比不上。此刻他正带入搜山,搜食尸鬼。他身后跟着的年轻人是阿龙,跟他学拳的。 众人分散开来,王阿公正是向后山方向走去。这条路的痕迹也最多。 路上,阿龙问道:“阿公,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真的有食尸鬼吗?” 阿公到底经验丰富,说:“是不是食尸鬼可不好说,可吃尸体脑子的都是成了精的怪物。” 这时他们已走到悬崖上面,这也是林枫要照相的时候,阿龙一眼看到悬崖下的汽车,说道:“那是什么怪物,旁边那两个好像是前两天闯禁地的人。” “不用管他们,先去追食尸鬼。”说着,王阿公顺着足迹转了个方向追下去。 他们也确实追到了。那是个人身狗头的怪物,眼睛泛着红光,嘴角露出长长的獠牙,指甲长而锋利。饶是王阿公见多识广,也不禁被这怪物凶悍的外形吓了一跳。 王阿公还是率先出手了,一拳一脚带着破风声向怪物身上招呼。怪物身躯庞大,反应似乎有些迟钝,但皮坚肉厚,拳脚根本丝毫伤不到它,而王阿公却得提防它的獠牙和利爪。 王阿公毕竟上了年纪,渐渐有些气喘,阿龙见势不妙,也加入了战圈。怪物动作明明不快,却偏偏逼得两人连连躲避,而对那迟钝更有一种恐惧。 就在这时,喵呜一声,一只硕大的黑猫出现了,怪物停下攻击,警惕地看着黑猫。王阿公和阿龙也随之远远的退开。黑猫转头看了看两人,喵呜叫了一声。两人慢慢转身,往苗寨退去。他们要把这消息通知寨子里的人。 黑猫弓起身子,正要发起进攻,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呼啸而至,在猫腿上划过一道深深的伤口,黑猫转身向王阿公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一道身影一蹦一跳,已到了怪物身前。怪物似也知道这东西不好对付,一声长嚎,慢慢向巢穴退去。那僵尸没管怪物,向黑猫追去。 王阿公和阿龙已回了苗寨,组织年轻人,带上火枪,又返回后山。而黑猫也被先生颖救下,两队人马在后山遇上了。阿龙已认出林枫和张成,率先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要闯禁地吗?” 先生颖答道:“上次我的学生无意进到贵寨禁地,实属不该,这次冒昧来访,也是向各位赔罪。” 王阿公道:“赔罪就不必了,你们就此下山吧,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 先生颖没料想对方竟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看到苗人手中的火枪,心中一动,说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这是远处一声惨叫,又有人惊呼到:“有僵尸,救命啊!” “是阿杜。”阿龙认出声音,提着火枪就冲了过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先生颖对两人说:“我们也去看看,见到僵尸,千万闭住呼吸。” 众人感到的时候,阿杜已没有了呼吸,就是僵尸也不见了踪影。先生颖看到阿杜脖子上深深的指甲洞,提醒道:“这确实是僵尸做的,尸体要赶快烧掉。” 阿龙问道:“为什么?” “他被僵尸杀死,尸毒入侵,不烧掉,他也会变僵尸的。” 王阿公道:“我们寨子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恕不见外客,诸位还是请回吧!” 说完众人将阿杜的尸体抬回了寨子,林峰问道:“先生,怎么办?” 先生颖沉吟道:“事情有些棘手,不过我们只为那东西而来,其他的都一概与我们无关。我们先回去,明天再去拜访。” 第五章 尸变 当夜先生颖四人就在悬崖下搭好了帐篷,对悬棺也没有敬而远之,夜里却也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第二天天还未亮,先生颖已先三人醒来,在宿营地不远处打起了拳。先生颖行拳缓慢,拳掌动时却发出嗤嗤的响声。不多时先生颖身上已升腾起一阵白雾。 这里的清晨平静,先生颖打拳时又显得十分祥和。而这平静却被打破了。 远处一个身影飞奔而来,口中先生阿公的乱喊着,此时先生颖行拳已毕,小林三人也被吵醒,揉着眼睛出了帐篷。 等来人走近时先生颖已认出来人是昨天后山见过的阿龙。小林昨天守在车上,不认识来人,当下上前拦住问:“哪来的山野村夫,一大早叽叽喳喳地吵人睡觉。” 阿龙不理他,径向先生颖道:“先生,不好了,还请您帮帮我们村子。” 先生颖打量着阿龙,昨天阿龙虽与怪物搏斗,却只是衣着凌乱,今日衣上新添了道道血痕,一路狂奔,此刻浑身上下乱糟糟的,活像一个乞丐了。先生颖冷笑一声:“尸变?昨天的尸体没烧对不对。” 阿龙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还请先生跟我回寨中一趟。” 先生颖一行人也正打算今日去寨中,此刻便让小林三人收拾帐篷,之后直接去青牛寨,而先生颖先和阿龙回寨子。 路上阿龙向先生颖说起了昨天的怪事。 原来昨天苗人将阿杜的尸体带回去后,并没有按先生颖的建议将尸体烧掉,而是为其设置了灵堂,操办人自然是德高望重的王阿公。他年纪既长,见闻广博,自不信先生颖所说的话,而当地虽然实行崖葬,葬前也要举办敲鼓吹芦鳖以乐鬼的祭奠活动。 灵堂设好已是半夜,众人都散了,准备第二天操办做斋仪式。阿龙因为和阿杜关系好,便留下守灵。 夜更深了,睡意袭来,阿龙因为白天太过劳累终于支持不住了。 这时候阿杜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可寨子里的人都回去了,守灵的阿龙又在打盹。便没人发现这种情况了,可在尸体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过灵堂,灵堂内的温度瞬间下降。 正打盹的阿龙猛的打了个冷颤,抬起头来。他就看见了阿杜。灵床上的阿杜直挺挺的一弹而起,双手伸直。 阿龙下意识的喊道:“阿杜!”阿杜嗅到人气,一跃便落在地上。他已变成僵尸了。 僵尸的面色灰白,肌肉干瘪,指甲长及三寸,口一张,吐出一道白烟。 僵尸在跃,向阿龙扑来。 阿龙哪里经历过这些,正惊疑间,僵尸已扑至身前。阿龙急忙闪避,已是不及,身上给僵尸抓出五道长长的血痕。 “阿杜变成僵尸了。”阿龙大叫着跳了起来。 僵尸如影随形,一转一跳间,骇的阿龙手忙脚乱,左闪右避。 阿龙的叫声在寂静的夜空里远远的传了开去。也惊醒了睡梦中的村民。急忙披衣起床,有的更是拿着火把向阿杜的灵堂聚集。 僵尸嗅到越来越多的人气,更加活跃了。只是跳到有火把的地方又向后退去。 “僵尸怕火。”这一消息又传了开去。手中有火把的迅速围成一个圈子。把僵尸围在中间。手中没有火把的又匆忙取了火把。 村民心底到底是畏惧着的,谁也不敢上前烧尸,只是远远地围着。王阿公在外围指挥,谁的火把火焰小了,立时便有人换上。 这到底是条新变得僵尸,被火把唬的晕头转向,虽然不停的跳着,始终却也不曾突围出来。 转眼已是五更,公鸡叫了起来。就在这时,僵尸突然停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了反应。 见僵尸没了动静,有胆大的凑上前去,僵尸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可村民却不敢碰僵尸了。 王阿公吩咐人备着火把轮流看着僵尸,叫阿龙去寻昨天见过的先生颖。他则去向族长汇报此事。 说完先生颖和阿龙已经到了寨子,此刻正在僵尸前。 王阿公也已回来,看向先生颖问道:“先生……” 先生颖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天亮没事的了。不过尸体要马上烧掉。不然到了晚上僵尸会更凶。” 王阿公也不再阻止。先生颖将一把硫磺粉撒在阿杜尸身上,喝了一声:“三昧真火!”剑指凌空画符,手一翻,三股火柱从指尖冒出。一齐射在阿杜尸身上。 不经意间先生颖这一手已震住了全场,又问向村民:“你们没有被僵尸抓伤吧?” 王阿公和众村民纷纷摇头。“没有,只是我一时大意,被抓了一下,皮外伤,不碍事的。”阿龙看了看胸前五道指痕。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他胸前伤口皮肉翻卷,只有很少的一些血,隐约现出淡绿色,肌肉已变成死鱼白色。 众村民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王阿公也是,他们都看出这有问题了。 先生颖郑重的问道:“真是僵尸抓伤的?” 阿龙点头道:“只是抓了一下,不过没事了,一点也不痛,血也不流了。” 王阿公问道:“先生,阿龙会不会也变啊?” 阿龙诧异道:“变什么?” 先生颖点头,同时又冷冷的吸了口气:“被僵尸抓伤,中了尸毒,一定变的。” “真的?”阿龙盯着胸前的伤口恐惧道。 “先生,我求你,救救阿龙吧。”王阿公恳求道。 “好在他还活着,又发现得早,或许还能救回来。”先生颖把手一挥,“不过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如果不成,为了大家着想,只能一刀了结了他,在一把火烧掉,免除后患。” 众人都无异议,阿龙道:“一定成的。” “怎么救?”王阿公问道。 “用糯米。”先生颖说的很郑重。 “糯米?”众人不禁有些怀疑。 先生颖有些得意,大声解释:“糯米不但可以清尸毒,而且可以隔人气。将糯米撒在屋子周围,糯米隔绝了僵尸的感应,僵尸就不会闯进去了。” “就是这么简单?”众人应声陆续退下。阿龙也去准备糯米了。 先生颖看向王阿公:“僵尸的事我想和禁地里的东西有关,如果可以我想进禁地看看。” 王阿公也不像先前一样直接否决了。同意先向族长汇报。先生颖也不便勉强,便先出了寨子。 此时小林三人也收拾好了东西,将路虎开到了寨门外。虽然苗寨的人百般邀请四人住在寨内,先生颖以熟悉环境为由推脱了。四人会和后就去了苗寨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扎起了帐篷。 此时还未到中午,三人虽然奇怪,还是依言搭好了帐篷。不久天上便飘起了雨丝,四人向苗寨看去,只觉乌云下的苗寨不仅有一种压抑的氛围,另有一种阴寒入骨的感觉。 傍晚时分雨才停。雨后的天空清寒如秋水,星光却异常璀璨。 先生颖不觉吟道:“早秋炎景暮,初弦月彩新。清风涤暑气,零路净嚣尘。薄雾销轻縠,鲜云卷夕鳞。休光灼前曜,瑞彩接重轮。绿情摛圣藻,并作命徐陈。宿草诚渝滥,吹嘘偶搢绅。天文岂易述,徒知仰北辰。” 这时左侧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星河灿烂,歌以咏志。先生好雅兴。” 第六章 苗寨的传说 冷峭的星光下,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子竹竿般瘦长的黑衣人,冷漠的脸,冰冷的眼神。 先生颖没有问这个人是谁,也没有问他来这做什么。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这个人。他的目光停在黑衣人的肩上。 他肩上扛着一具棺材。漆成黑色的比普通棺材更大一号的棺材。棺材像是新从土里刨出来的,外面还沾着新鲜而潮湿的土。 黑衣人来到先生颖面前五尺处,将棺材小心地放下。仿佛他放下的不是棺材,而是一个娇嫩的女子。然后他就冷冷的看着先生颖,先生颖也在此时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你们实在不该来的。” 先生颖问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这里很快便有一场灾难。你们若是死了,有些可惜。” 先生颖道:“我们不一定会死。” 黑衣人道:“你们若不走,一定要死。” 看他认真的样子,小林三人却只想笑。先生颖道:“只不过我们连什么事都不知道,走了实在可惜。” 小林也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衣人道:“有些事你知道了,对你并没有好处。因为……” 黑衣人扫了众人一眼,忽然闭上嘴。在棺材旁边坐了下来。 小林追问:“为什么?” 黑衣人索性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小林道:“好,你不说,我们就不会走的。” 谁也没有留意到林间山上已起了雾,淡淡的雾让静谧的夜显得很神秘。 黑衣人又叹了口气,又有些无奈的道:“这是你们绝不能知道的事。” 先生颖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你们想知道的事,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 先生颖道:“另外还有个世界?” 黑衣人道:“有。” 小林问道:“什么世界?” 黑衣人的脸仿佛在扭曲,缓缓道:“十万僵尸的僵尸世界。” 他的声音冷冷的,语气却很真实。在这凄凉的秋夜,在这淡烟荒草间,想来更加真实。 小林想笑,却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黑衣人继续说道:“若是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无论是谁,都活不长了。” 林峰突然问张成:“你怕不怕?” 张成笑道:“怕又怎样?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黑衣人看向张成道:“你以为我在骗你们?” 张成挽起左袖,一道朱红色的线从左手中指尖经腕向肘部蔓延。 他盯着冷子风,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黑衣人也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自己解释。 张成道:“这是'迷魂引',中了迷魂引的人左手上便出现这样朱红色的线,每日子时上行一寸。等红线到了心脏,便没治了。如果现在离开,也是个死罢了。” 林峰接道:“只有在禁地中才可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所以我们不能走。”他挽起左边衣袖,左手臂上赫然也是一条红线。 黑衣人怔怔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就这么肯定禁地中有解毒的法子?” 先生颖叹了口气,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此来不过是求一线生机。” 夜色凄迷,雾渐浓。 黑衣人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只黑猫?” 只小林没见过,后山突然出现又诡异消失的黑猫。 黑衣人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猫?” 这连先生颖也不知道。 黑衣人道:“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根本不是猫。” 先生颖道:“那是什么?” 黑衣人道:“是僵尸王的使者。” 先生颖诧异道:“僵尸王?” 黑衣人道:“僵尸王是僵尸世界的王,僵尸本就集取天地间的怨气、晦气、死气,十万僵尸的怨气才成就一个僵尸王。”他的声音变的有些神秘,慢慢的道:“僵尸无魂无魄,以怨为力,以血为食。不老,不死,不灭。那一个月圆之夜,天象大变,有八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和月亮连成一线,构成了九星连珠。” 先生颖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是。 黑衣人道:“那就是天变,僵尸王要出世的征兆。僵尸王拥有摧毁一切的邪恶力量,不难想象他将给人间带来毁天灭地的大灾难。” 他的声音更加冰冷,继续道:“这一天却恰恰赶上月全食,在月亮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月阴之力也完全被阻隔,而这时的僵尸王也是力量最弱的时候。” 先生颖道:“那僵尸王后来有没有出世?” 黑衣人摇摇头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怕也没有人知道了。” 先生颖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后来发生了地震,方圆百里山崩地裂,而僵尸王也失踪了。同时僵尸王麾下的十万僵尸也一齐消失了。” 先生颖道:“消失了?” 黑衣人道:“不错,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仿佛他们从未出现在人间。” 先生颖道:“会不会有人消灭了他们?” 黑衣人道:“不可能,如果僵尸王死了,他的使者也就不会存在了。” 先生颖道:“那只大黑猫?” 黑衣人点点头,道:“不错,既然僵尸王的使者出现了,僵尸王又要出世了。” 先生颖道:“你所说的大灾难莫非就是僵尸王?你知道他在哪?” 黑衣人道:“我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知道。” 先生颖道:“什么人?” 黑衣人道:“棺材里的人。” 小林跳了起来,道:“你耍我们,难道你要我们问一个死人?” 黑衣人一掌拍在棺材上,众人吓了一跳,而棺材盖却被这一掌拍飞了。 夜色更阴森,风也更冷。 躺进棺材被埋进土里的自然不会是活人。先生颖看到的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可他的眼睛睁得再大,看得再久,老人脸上始终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好像有层雾。 先生颖倒是听说过刚死的人,脸上是会有种死气,看起来就像是雾。 棺中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从棺材里站了起来。四人都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置信。黑衣人仿佛早就知道这种结果,依旧稳稳地坐着。 小林颤抖着问:“你是什么人?” 老人道:“我是个死人。” 小林本有些害怕,此时听见老人说话,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叹了口气道:“看起来你倒是像个死人。” 老人道:“本来就是的。” 先生颖道:“你知道僵尸王在哪?” 老人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生前是什么人?” 先生颖有些失望,也只有继续听下去。 老人道:“他是一个书生,也是一个将军。那一年他进京赶考,却在路上病倒,被一苗女所救。书生有意,苗女多情,等到书生病好后,两人情愫已生,书生就不再进京赶考,两人在一起生活。” 先生颖道:“好一个不爱功名爱美人。做一对红尘眷侣,胜过世间追名逐利。” 老人道:“可惜当时虽然也是盛世,却非太平之地,战火绵延,使得普通百姓流离失所,流寇残兵,让生活雪上加霜。在被流寇洗劫寨子后,书生投军了。” 先生颖道:“可惜了一对有情人。” 老人道:“书生投军后依旧郁郁不得志,当时将领贪生怕死,不敢追击流寇,只知道龟缩城中饮酒享乐。直到朝廷派了福康安来,书生才有机会施展才华,剿杀匪寇,做下了许多利民大事。可是书生后来被派往福宁帐下,在进军狗拜岩时没听书生劝告,中伏后全军覆没。” 先生颖道:“书生也死了?” 老人道:“死了。都死了。书生,苗女,都死了。”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忽然倒进了棺材里,闭上了眼睛。 先生颖上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老人已经气绝,又搭在脉门上,只觉入手冰凉,脉搏早已停止。老人早已死去多时了。 他一倒下,黑衣人就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先生颖问道:“你不将他送回去吗?” 黑衣人已去的远了。先生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附近是养尸地,怎么会有人土葬呢? 林峰道:“先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先生颖沉吟道:“我只担心我们怕是卷入了一场大麻烦。你跟上去,看看有什么发现。” 夜更深了。 第七章 又有不速之客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渐渐恢复活力。 没有人知道林峰遭遇到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恐惧。 昨夜他跟踪黑衣人离开的,黑衣人一路疾行,速度连常年野外探险的他都比不上。一路上都几欲跟丢,终于在黎明前黑衣人在一座山峰前放慢了脚步,进了山腰上的一个山洞。 黎明前是夜幕最黑的一刻,此时林峰也来到了山洞前,他就看见了一座石碑,碑上写着血神洞三个字,深红色的字体在阴森的氛围中看来更显出无穷的恐怖。 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林峰向洞内走去。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让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山洞阴暗潮湿,洞内弯弯曲曲,又有不少岔道,林峰进去时就已发现没了黑衣人的踪迹。他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林峰小心翼翼的走出十数米后,山洞竟变得开阔起来,前方隐隐传来亮光,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林峰走近了才发现山洞内的空间宽阔异常,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祭坛,四周却是一个个的石柱,还有一具具尸体,头上贴着符,挨着洞壁立着。 林峰此时就躲在一个石柱后面,他看向祭坛中间的一个大大的血池,池中血沸腾似的冒着血泡,血腥气不断翻腾着,林峰直欲作呕。 不过他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祭坛前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散发出鹰隼般的凶光。 老人手里正拿着一条血淋淋的物事啃着,林峰认出那是人的胳膊,更是害怕。那个黑衣人此时正跪在老人身后,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好像对一切都习以为常。 老人在啃完肉后,突然挥舞着吃剩的骨头,口中念念有词,向血池下跪俯拜,状若癫狂,又像是在举行一种神秘的仪式。 这一切早已超出了林峰所能承受的范围。他想趁两人还没发现,悄悄溜走,可他怕的脚都软了,一双腿酥酥的颤抖。内心中仿佛另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扯着他,要他继续看下去。 而这时血池中又有了变化,池中血沸腾的更厉害了,血也在不断的减少。一具穿着清朝官服样式衣服的尸体渐渐浮现。林峰看着,心中竟隐隐有种无与伦比而又酣畅淋漓的兴奋感。 此时老人也已站了起来,紧张的盯着血池中的尸体。随着血液减少,林峰已看出血液向尸体中汇聚。 很快血液就要干涸,那具尸体竟然跳了起来,口一张,一股白烟吐出。 老人狂喜的叫道:“成了,终于成功了,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随手拿出一道符,贴在尸体头上。 他又回头问黑衣人道:“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黑衣人道:“青牛寨禁地通道已经打通。我已命天狗看守,只是青牛寨来了四个人也要进禁地。” 老人道:“先不必管他们,我们的事要紧。” 黑衣人道:“僵尸王初炼成时如果有新鲜人血,威力更会大增。” 老人突然面向张峰所在的柱子道:“你以为他看到我们的秘密后还可以活在这个世上吗?” 张峰大吃一惊,没想到黑衣人一直都知道他在跟踪他,他顾不得腿软,一心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铃铛响后,他回头,便看见了血池中那具僵尸,最后一跳立在他面前,双手伸直。 “啊——”林峰大叫一声。 僵尸口一张,一口白烟喷出,双手抓向林峰。 程英是南京女孩,一年前考入燕京大学文学系,她的父母也随之迁到燕京工作。 这个夏天,她们系里七个同学和一位教授,租了一架飞机,打算去少数民族聚居地,去研究一些比较原始的部落生活。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甚至准备了几支枪械,以防万一。 最初一段的旅途是愉快的,他们飞到湘西东部的一个村庄,受到当地村民的热烈欢迎,被款待了一顿乡间盛宴。 村长见他们总共五女三男,女孩大约都仅二九芳华,洋溢着青春气息,惹人怜爱。笑道:“如果你们不说是学生,真以为你们是走秀的明星呢。” 程英和同学们笑个不停,而她们学校最美丽的姑娘也都在这一系里。像程英,便是典型的东方美人,燕大的校花。其他几个自然也不太逊色。 三个男子中,赵教授已近花甲。一个是系里的学生李强。另一个则是直升机驾驶员岳中。 待他们往更荒僻的地方飞去时,村长警告他们,有一个村落,是原始的苗寨,寨中最近常有邪物出没,叫他们千万小心。 又飞行了两个小时后,突然乌云密布,风雨交加。他们乘坐的直升机,本就破旧不堪,只是尚在发挥余热等待废弃罢了。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很快便出现了毛病。 岳中临危不乱,和赵教授简单商议了下,努力将飞机降落在稍微平坦的地方。 雨停后众人下来查看机身,才发现机尾已损坏了,岳中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息道:“本来也许还有一丝希望修好,现在难喽。” 众人也明白现在只能等待救援了,七手八脚的搭起了帐篷。岳中经验稍丰富,查看着附近的环境。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条小河。 漂亮的姑娘们早已出了一身汗,便有人提议去洗把脸。 程英领先走去,只觉树林很深,走着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更有无名的鸟鸣虫叫,听了让人头皮发麻。但这种感觉很快便发现清澈小溪的欣喜所取代。 “啊,我要洗个澡,你们替我把风,别让男人靠近。”程英说着,已经脱下衣裳,跳入水中。 胆子较小的贾梅却叫道:“我有点怕,这森林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李玉把头一昂道:“怕什么,我保护你,你怕野兽还是鬼。” “你要是不敢下水,就替我们把风吧。我可要下去了。”说完,李玉也脱下衣服,跳入水中。另两个女孩也跟着跳了下去。 女孩们在水中嬉戏,岸上的贾梅却发现天就快要全黑了。忙叫道:“快穿衣服,天要黑了。” 四个女孩这才上岸穿衣,躲在树后希希索索的忙着。天也终于全黑了。 程英穿好衣服,打开一个随身带着的手电筒,催促大家快点。 忽然树后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凄厉。 “是谁,发生了什么事?”程英急问道。 可是无人回应。几个女孩赶忙聚在一起,程英叫道:“快看看少了谁?” “是阮星星。”李玉叫道。 程英壮着胆子向树后走去,李玉三人紧挨在她后面。到了树后,那还有什么人影,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只发现了一小摊血迹。 胆小的贾梅哭着道:“我不管,我要先回去了。” 她匆匆的向营地跑去,忽然轰的一声,陷到了地洞里。三个女孩走上前来用手电筒一照,发现陷洞里倒插着削尖的竹子,贾梅被数根竹子穿过身体。 刚刚虽然一女孩失踪,到底没亲见如何可怖,待看到贾梅恐怖的死状,三个女孩胆子再大也不免失声痛哭。 五个女孩出去,只回来了三个。她们向赵教授哭诉事情发生的经过。 赵教授紧皱着眉头,道:“纵然这里有危险,可是飞机损坏,只能等待救援,大家待在帐篷里,一切等天亮再说。” 第八章 春风一般的笑容 夜晚在恐惧中总算安然的过去。天一亮,岳中和李强便吵着要去找阮星星,赵教授嘱咐两人要小心,更是把带来的枪支给了两人。 岳中、李强两人先去了女孩沐浴的小河边,很快便发现了陷坑,可贾梅的尸身已经不见了。他们很诧异,很快又想到,怕是被挖陷坑的人收去了。 他们在四周观察,李强很快发现树下有一双女式鞋子,旁边有一摊血迹。他猜想那或许是阮星星的鞋子。 “阮星星,阮星星!”他叫了两声,却没有回声。 “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岳中道。 他们把鞋子收起来,继续往前走。不久他们又发现了几片黄色的碎布片,四周依稀能看出挣扎过的痕迹。 “阮星星应该是绑走的,希望她还活着。”李强道。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数米的距离继续前进。 而在营地中,三个女孩围着赵教授痛苦,深感内疚,因为不是她们洗澡耽误了时间,另两个女孩或许就不会遭此危难。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施施然走入了营地。 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他们甚至未曾想过会遇见这种样子的人。 这个人的样子并不奇怪,他的穿着也并不怪异,质料手工都很好,剪裁得很合身,颜色搭配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看起来比实际更高一些,因为他穿的是高齿木屐。虽然雨早已停了,可是路面依旧泥泞坎坷,他看起来像是行了很远的路,可是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甚至一双白袜也洁净如新。 他没带行李,只携了一把油纸伞。他一出现,刚刚那压抑沉痛的氛围便一扫而空。他也仿佛是在晴朗的天空下,在鲜花次第开放的花园中闲庭信步。 他的脸上似乎带着微笑,又仿佛没有笑。这也许很奇怪,但这春风般的暖意绝不会令人生厌。 四人都未想到这里竟有人来,还是这么奇怪的一个少年,一时都忘了当下的处境。 少年也静静的看着他们,道:“你们或许需要一杯酒,无论什么痛苦的事,都敌不过一杯酒的。” 少年放下雨伞,右手中却突然多了一个酒壶,左手上多了一个酒杯。 程英笑道:“原来是个酒鬼。” 少年道:“可惜有美酒,却没有佳肴,有佳人,却没有酒友。一个人喝酒到底寂寞些。” 程英想起惨死的贾梅,如今生死未卜的阮星星,心下黯然,道:“我陪你喝酒。” 少年道:“如此甚好,这附近恰好有一个村落,诸位不妨与我同去,也好寻些下酒菜。” 程英道:“好啊,可是我们还有两个人没有回来。” 赵教授道:“我们留张字条,给他们指明村庄的方向就好了。” 四人收拾好简单的随身物品,少年踏着泥泞,挟着雨伞,在前面悠然的带路,一行人渐渐走出了森林。 程英走在少年旁边,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程英,后面的是赵教授,另两个女孩,高一些的叫李玉,矮一些的叫孙雅。” 少年道:“我叫萧寒。” 程英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探险还是旅游?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萧寒道:“我来找些东西。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 一行人忽然停了下来。其实是萧寒停了下来,他本就走在前头,他一停下,其他人自然也停了下来。 萧寒停下,只因为他听到了一阵哭声,若隐若现,断断续续,悲痛而又压抑,像是受伤的野兽在绝望中吼叫。 此时其他人也都听到了这奇怪的哭声,有些诧异,也有些期待。有哭声,就有人,或许前面是一个村落。 他们很快便来到了一个院子,院外人头涌动,聚了不少人。 程英叫到:“好多人啊!” 五人甫一看见这么多人,不禁有些欢喜,又有些奇怪,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有什么事好热闹啊?”李玉奇怪道。 萧寒上前分开众人走进去,四人急跟在他后面。 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树,树下设了一个灵堂,一具尸体躺在里面。盖着白布。 一个中年男子伏在堂内的桌子上,此时已是泣不成声,旁边站着几个村民正在劝解。 “老六,节哀顺变,惠红虽然走得早,生前却没受多大痛苦。”一个花白胡子的人道。 另一个摇头叹息道:“又是一对苦命人啊,可怜呦,半辈子受苦受难,好日子可没过几天就走了。” 赵教授问老人道:“老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见是位生人,将他拉到一边,道:“这惠红——也就是老六的媳妇昨天晚上突然走了,事先竟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去了,可怜呦!可惜了惠红这贤惠的女人,竟遭了不幸!” 萧寒突然道:“这夫妇平时和睦吗?” 老人道:“当然了,百十户人家那个不晓得惠红的贤惠,老六更是爱他老婆,两人的生活美满,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李玉道:“你不会怀疑……” 萧寒道:“是真有情人自终成眷属!” 李玉道:“可人死不能复生!” 萧寒道:“既然生不能做同命鸳鸯,就做一世鬼夫妻吧!” 程英道:“你纵不能安慰活着的人,又说的什么风凉话!” 萧寒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上前将白布揭起来,只见尸体脸上青青白白。 萧寒看着老六道:“你很爱你的媳妇?” 老六点了点头,眼神迷茫,眼前这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并不反感,只是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萧寒道:“你想继续和她相守吗?” 老六坚定的道:“当然!”低头看见惠红青白的脸色,心下黯然,道:“可是她已死了!” 萧寒道:“若是她变成怪物,你还愿意和她相守吗?” 老六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萧寒道:“有情人通常也会有好运气,希望你不会忘记今天的话!” 老六惊诧道:“你能救活惠红?” 萧寒道:“她已死了,怎么会活?相守又何必一定是活人。我没本事把她救活,却有办法让你们相守。” “这怎么可能?”不仅老六不信,其他人一样怀疑。 萧寒道:“她人已死,阳气尽失,属纯阴,若感染活人的阳气,便能成活,只是口不能言,怕见阳光。” 众人听后虽觉荒诞不经,又觉言之成理。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下只得依萧寒吩咐将尸体抬回屋内。 萧寒摒散了众人。大家虽然好奇,当下只好依言退出屋外,只是程英吵着要留下来。 萧寒道:“待会儿尸体初变,你若离得近些,尸体感染了你的阳气,你怕是终生摆脱不了了!” 程英道:“你唬我啊,我偏偏要看,我才不信死人会复活呢!” 萧寒无奈,只得把她留下做助手。程英口中虽说不怕,到底心中有些忐忑,当下离得远远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生怕漏看了一个细节。 萧寒让老六和惠红抵足而卧,又用红线将两人对足绑好,手掌翻处,掌心突然多了一道符。 萧寒把符拍在老六胸前,道:“这道符可保你阳气不被她吸完。” 程英奇道:“为什么让他们脚对脚啊?” 萧寒道:“人在躺着的时候,阳气便会从足底涌泉穴溢出,让他们涌泉穴相对,以便于将阳气尽数灌注到死者足中。此时尸体感染阳气,便能起立,除了不能说话,一切与常人无异。” 程英道:“那她算不算复活?” 萧寒道:“这只是最简单的尸变罢了。” 程英吓了一跳,道:“尸变岂不是变僵尸!” 萧寒道:“只是走尸罢了,性情温和,逐人而走。” 萧寒翻掌并指一挑,指尖冒出一股火苗,程英见到,又“咦”的一声惊叫。萧寒又凌空一画,火苗向红线烧去。在红线烧断的同时,一人一尸一跃而起。 老六只觉浑身疲软无力,当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他的妻子此刻也正在看着他,除了脸色虽依旧苍白,异于常人,动作举止却无一丝勉强。 老六谢过萧寒,心下激动不已。萧寒扶他躺下休息,又嘱咐老六千万不能让惠红见阳光,老六忙不迭地答应。 众人听见屋内动静,进来后看到惠红,不禁都吓了一跳。几个女孩遗憾没有亲见死尸复活的过程,拉着程英问东问西。 萧寒出得门来,扯住一人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人见到萧寒救活了惠红,对他甚是佩服,详细说道:“那里是青龙寨,翻过两个山头就到了,过了青龙寨,有一条岔路,往左是青牛寨,往右是伏虎寨。” 萧寒道谢离去,那人知道萧寒不是一般人,不敢强留,只是更加热情地招待赵教授等人。 程英此刻也挤出了人群,到处找不到萧寒,恰好问到刚刚给萧寒指路的人,听到萧寒去了青龙寨方向,口中喃喃自语:“还说要请我喝酒,谁知道你自己先跑了,哼!大骗子!” 想到萧寒那淡如春风的笑容,只怕他这一去再也见不到他了。当下问明方向,独自寻了上去。 待到中午,村民招待众人用饭,萧寒和程英已去的久了。 萧寒此时一个人赶路,虽然依旧悠然,速度已不可同日而语,到青龙寨时还未到正午。 萧寒站在村前却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哪怕虫鸣鸟叫声也没有,寂静的可怕。 第九章 横生枝节 萧寒在村子里随意的走着,但见村中房屋虽完整,却难掩破败萧索之意。虽值中午阳气最盛之际,仍时不时透出阴森恐怖之意。 他来到一处房屋前,这家门前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不显凌乱,就连门前的铜把手,还是光洁如新。 门只是虚掩着,萧寒轻轻一推,门就倒了。随着倒下的还有一具尸体,一具干尸。 萧寒看去,只见是具男尸,年约三十,面色青白,皮肉干瘪,颈下有一处伤口,却无一丝血液流出。周边也没一处血迹。 萧寒转动雨伞,伞尖处便弹出一截匕首,原来这竟不是一把普通雨伞。 雨伞转处,银光一闪而过,半截匕首已没入干尸体内,萧寒手腕一震便将雨伞拔出,匕首上赫然也没有一丝血。 萧寒摇了摇头,出了村子,便看见一条岔道,他向两个方向远远望了一眼,径直向伏虎寨方向走去。 酉时将近。 晚风中飘散着一阵阵酒香。 萧寒此刻正斜倚在一块巨石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晚风拂动衣抉,宛若醉仙,直欲乘风归去。 他眼神已有些散乱,迷离间目光仍留意着对面的山洞,洞口一块石碑上依稀可辨出血神洞三字。 这里实际离青牛寨并不远,他也早就到了,在感到洞内浓郁的阴煞之气后,他知道找对了地方。他本想立时便进洞,但白天不利于隐蔽身形,在没潜入时便会被发觉。 他不确定洞中有什么危险,才等到了现在,天黑后,煞气更浓,但也为他提供了更好的隐蔽。 忽然他的眼神变了,清澈,深邃。 因为他看见两条黑色身影从洞中跃出,一前一后,在夜色掩映下,快速潜行者。 后面的身影动作很奇怪,一跳一跃间膝盖绝不弯曲,两条胳膊向前伸出。 萧寒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自语道:“好重的煞气,但教我碰上了,可就留不得你了。” 萧寒潜入山洞,转入一条岔道的时候,突然一缕劲风袭来。萧寒自进入山洞便一直暗自提防,此时急忙抽身后退。 借着微弱的光线,萧寒看清偷袭者面色灰白,肌肉干瘪,指甲长有数寸,分明是僵尸无疑。 这时只见那僵尸双手伸直,一跃向萧寒扑来,萧寒侧身避过,同时一道黄符正好打在僵尸面上。僵尸立马定住,保持跃出的姿势不动了。 萧寒只怕洞内或许还有人隐藏,定然已被刚刚的打斗所惊动。又怕洞内黑暗,敌在暗我在明,若是被偷袭,洞内空间狭小,实在难以躲避。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这时离去,洞中人反应过来,加强守卫后,再潜入便有千难万难了。萧寒当下取出一张黄纸,折叠后撕成人形,咬破中指在纸人身上画上一道符,随着一声“敕”字,那纸人缓缓飞了起来。 这便是道家的探路使者,在危险或是不确定危险的情况下,有了探路使者,对自身的安全更有保障,同时也更加安全。 纸人晃晃悠悠的飞进山洞,萧寒随后跟了上去,这次却没有遇见任何伏击。 他当然不会知道袭击他的原本并非洞中的人,而是被血池中炼出的僵尸杀死的林峰,僵尸的指甲洞穿了他的胸膛,带走他生命的同时,也将尸毒植入了他的体内。 就在夜晚降临,阴气加重后他的尸体发生了尸变,恰好此时萧寒进入了山洞,他便逐着人气发起了攻击。 而刚刚的打斗也确实惊动了洞中人,那个炼尸的巫师。为了炼制僵尸王,他损耗了太多的精气,此时尚不能动手,是以洞外打斗声一起,他便掐起指诀,传令给僵尸王,令其速速赶来。 他开始起坛,焚香点烛,取出一个个稻草扎成的小人,只是每一个稻草人身上绑着长长的线。随着他把稻草人放到香案上,原来靠立在洞壁上的尸体也一一跃到特定的位置。 等他放好六六三十六个稻草人,萧寒的探路纸人也晃晃悠悠的飞进了山洞,一阵阴风过后,纸人突然烧了起来,发出吱吱的响声。 萧寒已得到了消息,他也来到了洞口。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这是天罡聚煞阵。 他也知道这阵的厉害,以天罡阵为主,五行聚煞阵为辅,三十六具僵尸按天罡阵形布置,将祭坛护在阵法中心,要破阵必须闯进祭坛,而不管来人从哪个方向进入,势必遭到僵尸反击,因为聚煞阵的缘故,所有的煞气集中到出手的僵尸身上,僵尸威力更是大增。 萧寒却只是惊讶,这种阵法对他连棘手都算不上。他同时也看出,阵中僵尸虽然数量多,威力确是平平,每一具僵尸体内的煞气十不存一,纵使结阵,却也未必比洞外新变的僵尸更强。 他自然不会知道为了炼制僵尸王,洞内的僵尸已耗尽了煞气,威力更是大减。 萧寒一进洞,巫师便一直盯着他,这个笑如春风的男子,让他有一丝忌惮。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当下问道:“你是什么人?” 萧寒道:“总之不是找你喝酒的人,今天我已喝了太多的酒,而你也不像会请我喝酒的人,又何必问我是谁。” 巫师道:“你擅闯我的洞府,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吗?” 萧寒道:“你能布下这阵法,你能布下这阵法,也算难得,若能收手,我今天便饶你一命,如何?” 巫师感觉不出萧寒的实力,道:“等你破阵后再说吧!” 萧寒道:“这等阵法在你眼中是奇阵,在我面前撑不过一时。你只道将五行聚煞阵略加变化,便能补足天罡阵法威力不足,只是这样天罡阵便少了变化,配合便不足,如果敌人只有一个,或许能胜,若是有两人以上同时破阵,分进合击,你这这法便如同摆设了。” 巫师背上衣服已被冷汗浸湿,依旧嘴硬道:“可惜你只有一个人。” 萧寒道:“冥顽不灵,我若想尽阵,又何需闯阵,你这阵法,以煞气催动,只要破了煞气,这阵还有什么用?” 说着萧寒手中已出现了青赤白黑黄五色铜钱,随手扔了出去,铜钱脱手飞出,却像有灵性一般,分五个方向落在阵中。 那巫师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你手中有五帝钱!又有五行破煞阵。” 萧寒道:“你觉得我没有五帝钱便破不得你的阵么?” 巫师道:“我自知无力抵挡你,但若能阻得你一时半刻,等我的僵尸王回来,只怕你也对付不了。” 萧寒道:“僵尸王?便是刚刚出洞的那具僵尸吗?” 说道僵尸王,巫师突然有了信心,道:“不错,你若对上了,也休想逃脱。若非炼制僵尸王耗费了太多心力,今日我又何惧于你。” 萧寒道:“那具僵尸煞气蛮重,但如果说他是僵尸王,那僵尸王也忒不值钱了。” 巫师怒道:“你敢看不起我的僵尸王?” 萧寒道:“近三百年来,世间也仅出了一具僵尸王,僵尸王岂是你能炼得出的,刚刚那具只是煞气重些,威力也只比普通僵尸大些,和僵尸王可差的太远了?” 巫师道:“难道这极阴炼尸术是假的?不,不会的……” 萧寒也不禁重视起来:“极阴炼尸术吗?看来青龙寨的事是你做的了?那我今天是留不得你了。” 巫师桀桀笑道:“不错,要不是那些血和怨魂,我的僵尸王也不会这么快就炼制成功。” 萧寒掐起指诀,凌空画符,手一翻,指尖冒出三股火苗,一齐射到巫师身上。 巫师此时已无力反抗,任凭身上燃烧起来,也不挣扎。萧寒寻了些灯油干柴,将洞中僵尸一起烧了,连洞外那具初变的僵尸也扛进来扔进了火中。 待洞中一切,付之一炬后,萧寒还是没有等到最初出洞的黑衣人和那具僵尸。他不再等待,辨明方向往青牛寨方向行去。 他却不知道那具僵尸并非没有赶来,只是出发前老巫师怕黑衣人制不住僵尸王,影响了计划,给了黑衣人一张镇魂符。 就在僵尸要被巫师召回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在黑夜中远远的传送了出去。黑衣人怎么也不会知道血神洞发生了变故,只以为僵尸不受控制了,便用了镇魂符。 夜色中一人一尸便继续行进。 而此时跟踪萧寒前来的程英也到了青龙寨,夜色下,青龙寨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程英已有些后悔,不该一个人出来,她来到一座房屋前,轻轻的敲门,道:“有没有人啊?” 门却是虚掩着,她一敲门,门就开了。 门一开,程英就看到了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的眼睛,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啊!”一声惊叫后,程英转身奔出,她刚转身,便又看见一个怪物,一个狗头人身的怪物。就站在她身后。 这次她没有叫,她已晕了过去。那怪物将程英扛在肩上,转身缓缓离去。 第十章 余波未了 青牛寨后山。 夜色更深,更浓,无星无月,枯草丛中,秋虫寂寂,使这阴森的山丘更添凄凉萧索之意。 黑暗中却来了两个身影,身法轻盈,来势迅捷。一个身着黑衣,目光冷如闪电,一个身体僵直,面上贴着一道黄符,正是黑衣人和血池中的僵尸。一人一尸来到一个被枯枝蔓草掩盖的山洞前,黑衣人嘬唇吹出三声口哨,两长一短。 可是洞中久久没有回应,黑衣人低声喃道:“天狗不来守洞,去了哪里,难道竟有什么变故不成?” 拨开洞前杂物,指挥僵尸进去,洞前又恢复了原样。 洞旁不远处,一片及腰野草后面,缓缓出现了三个人。如果黑衣人看见,一定会认出这三个人正是先生颖,小林和张成。 林峰自昨夜跟踪黑衣人离开后就一直没再回来,先生颖已料到他出了变故。刚刚三人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长啸,经判断啸声传来的方向,便是怪物洞穴所在的方向。 三人一路行来,刚到洞穴附近,先生颖便发现有两道身影朝这边赶来,速度奇快。三人刚刚藏好身子,就看到了那一人一尸。若非那僵尸早被黑衣人贴上了镇魂符,三人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 刚刚黑衣人的话也被三人听在耳中。小林道:“先生,那黑衣人……” 先生颖道:“想不到他和那怪物竟是一起的,天狗,想必是那洞中的怪物了,天狗,天狗,莫非……” 张成道:“先生是不是知道那怪物的来历了?” 先生颖点点头,道:“虽然还未确定,但想必也八九不离十了,那怪物可能是野狗子。” 小林道:“野狗子,是野狗成精吗?” 先生颖道:“野狗子,是民间流传的一种吸食人脑的妖怪,狗头人形,行径像西方的食尸鬼。” 小林道:“那要怎样对付它?” 先生颖道:“用桧木或柏木就能降服。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怪物……“ 张成道:“难道刚刚进洞的那具僵尸……“ 先生颖道:“不错,那具僵尸煞气很重,只怕也远比一般僵尸要厉害。” 小林道:“难道先生也制他不住?” 先生颖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没有把握,就连这野狗子,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成道:“先生,难道它真成精了?” 先生颖道:“野狗子成精后便是天狗,每到月圆之夜吸食月阴之气来修炼。天狗食月倒不全是传说。刚刚那黑衣人说天狗,只怕这条野狗子的道行不浅。” 小林道:“那怎么办?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先生颖道:“事已至此,只能拼上一会,或许尚有转机,只是千万不能让野狗子和那僵尸走到一块儿。” 张成道:“刚刚黑衣人并没有找到那怪物,想必是那怪物出洞了,我去找些柏木,希望还来得及。” 一人一尸进洞后没有停留,这一段路也没有错综复杂的岔路和暗道。 可他们此时却停了下来,有个人就站在洞中,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很普通的人,身材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长得也很普通,走在路上也不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洞内虽然不怎么宽阔,相对的也并不算窄,黑衣人还是停了下来。 他已认出这个人就是青牛寨的族长冷子风,也是青牛寨功夫最高的人。 他并没有把握能答应,哪怕之前和天狗联手,他也从没想过正面面对青牛寨的这个族长,只是在后山打通山道,偷偷潜入。 他不敢面对,因为老巫师曾经对他说过:“你不是对手,加上天狗也不行。”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巫师的话,他敬老巫师如神,老巫师的话就是神谕。 如果是昨天遇见冷子风,他会转身就逃,连交手都不敢。现在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到现在他才发现,他的自负,一直都被压抑着,对老巫师的话,他心里是有反抗的,对冷子风,更是不服,甚至是不屑。 隐隐的心中生出一种期待,他要和冷子风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他不相信自己的努力没有回报,三年前他就已经是个高手,打败了伏虎寨第一高手,从此跟在老巫师身边,那天他刚满十八岁。 之后便奉老巫师之命带天狗来这里挖山洞,可三年来他一天也没有懈怠,如今实力也更强,人也更自信。 他突然出拳,只用了一半的力,他并不知道冷子风有多么厉害,现在仅仅是在试探。 冷子风却没动,黑衣人暗喜,手上也加大了力度,他有把握,这一拳,天狗猝不及防下,也万难抵受得住。 拳风凛冽,拳头落在冷子风的胸膛,声音却消失了,黑衣人感到他的拳头像是打到了棉花上,拳头上的力气如泥牛入海。冷子风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他就飞了出去,比他来时的速度还快。 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整条右胳膊软软的垂下,他感觉到胳膊至少有三处骨折。他还没有逃,他撕下了僵尸面上的黄符,同时屏住气。 僵尸感觉到人气,一跃向冷子风攻去,冷子风不敢硬挨,僵尸手上长长的指甲,无疑很锋利。他能挡得住黑衣人一拳,可僵尸的指甲仍能洞穿他的胸膛。 他左闪右避,不时攻出一招,一拳一脚都能将僵尸打出老远。可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条僵尸,老巫师用秘法祭炼后,这条僵尸的威力远超一般僵尸,一番打斗后愈战愈勇,可冷子风却渐渐气喘不已。 僵尸凭嗅到的人气确定位置,进而攻击,这无疑更对冷子风不利。终于在一次闪避时被僵尸抓伤了胳膊。 危急中冷子风忽然听到一句话:“快屏住呼吸。”听到这句话,冷子风一喜,毫不怀疑地闭住呼吸。 同时僵尸也失去了冷子风的位置,在洞内转来转去。冷子风也借机躲进山洞,走了不久,寻了个岔道,身形一闪而没。 黑衣人又将符贴在僵尸面上,等追上去时洞口已被乱石堵上了。他往回走,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有一个洞口,因角度的关系,从洞口进入时万难发现,出洞时也要存心寻找才能看见。 这便是三年来黑衣人和天狗休息的地方,却不是他开凿的,只是无意中发现了。洞中还留有一些伤药,此时他要接骨养伤。 洞内打斗凶险,洞外此刻也乱成了一锅粥。 先生颖三人寻到柏木和桧木,在洞口设好陷阱后就埋伏了起来。 不多时便看见一个狗头人身的怪物出现了,怪物肩上还背着一个人,从衣服上看是个女人。 就在怪物马上要踏入陷阱的时候,旁边林中蹿出来两个人,怪物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几步同时也将扛在肩上的程英放下。先生颖暗道:“可惜,没想到怪物还有帮手。” 却见场中两个人已和怪物打了起来,心下稍安。 这两个人正是一路寻找阮星星的岳中和李强。他俩边找线索边赶路,刚刚走到附近时眼尖的李强看见远处有个怪物正扛着一个女人往这边赶来。便在草丛中伏下身子,他们在先生颖三人之后到来,先生颖三人注意力都在怪物身上,是以两组人虽相距不过数米,仍然谁也没发现谁。 在怪物走到近前时,岳中两人已认出怪物肩上女孩穿的衣服和程英一样,两人再也忍不下去,冲了出来。 那边先生颖略一迟疑,场中形势急转直下。岳中两人没料到怪物如此生猛,没拿出枪就冲了出来,和怪物交手一合李强已被怪物击倒。岳中暗暗叫苦:“小不忍则乱大谋,早知道直接放冷枪好了。” 先生颖三人也冲了出来,和怪物斗在一处,岳中压力大减,抽出身来拿枪对准了怪物,又怕枪弹无眼,误伤了三人。 这时小林也被怪物一脚踢出,在地上滚出去好远。先生颖捏动剑指,虚空划出,三昧真火直向怪物烧去。 三昧真火一发不可收拾,烧的怪物嗷嗷乱叫。怪物挣扎不休,可三昧真火越燃越旺,怪物更是凶性大发,向张成扑去。 张成见怪物着火后太过可怖,心下一惊,只是离得近了,要躲避已经来不及。被怪物一爪开膛破肚,尸身软软倒下,已是死了。 这时岳中的枪声也响了,怪物一个踉跄,转身又向岳中扑来。岳中看到怪物眼中凶光毕现,心下先已怯了,忘了开枪,待怪物近前,再也躲不过去。 这时先前被怪物击倒的李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合身扑了上来,将怪物死死的抱住,三昧真火将李强身上也烧着了,两个一个滚落地上。 先生颖看到张成死状,悲痛不已,此时见怪物尚未死,拔出一根削减了的柏木,从怪物头顶插入,将怪物死死的钉在地上。 此时先生颖只怕洞中的僵尸出来,在场众人没人对付得了,便搀着小林岳中背着程英一起往营地方向走去。小林被怪物踢中了肚子,伤了内脏,刚回到营地就死了。先生颖将他放进黑衣人带来的棺材,和无名老者暂存在一起,不仅又悲啼不已。 就在四人离去不久,洞中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看到洞前三具尸体惨不忍睹。那女的指着野狗子道:“就是它把我带到这来的,它吃了贾梅。” 那男的正是黑衣人,他进洞后发现洞中多了一个女人,也是一个美人,美人身旁还有一堆新鲜的人骨,却依旧没见到天狗。 他试着和女孩说话,却发现她精神受到了强大的刺激,意识有些紊乱。好容易才让女孩平静下来,了解到女孩和和她同伴都是被天狗掳来,天狗更是当着女孩的面吃了她的同伴。 黑衣人恼怒的时候听到洞外一声枪响,女孩惊喜道:“是枪声,是他们救我来了!” 两人出来后才发现只剩下了三具尸体。这女孩自然是阮星星了,她已看到李强的尸体,只是三昧真火将他烧的浑身漆黑,再也认不出是谁了。黑衣人却认出被开膛的张成,那个中了迷魂引的人。 黑衣人不由得暗骂天狗没用,又怒其不争,到处掳人,惹下祸来,反搭上了性命。想到迫在眉睫的计划,又暗恨不已。 第十一章 落洞女子 萧寒出了血神洞,往青牛寨方向赶去。他既然已经知道先前的僵尸是被极阴炼尸术祭炼而成,自然也知道那具僵尸的潜力。 目前那僵尸已是拥有足够的煞气,若是再有了充足的血食,完全可以成长为新的僵尸王。 萧寒走进一条山沟,他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抬起头时就看见了月亮。 一轮银色的满月,闪着妖异的光。 他明明记得进血神洞前夜空无星无月,只是一片漆黑。 而且今天才是初七,还未到满月的时候。 他忽然觉得今天的月亮实在很美,比任何时候都美,美的妖异,美的凄凉,美的令人心疼。 他忽然想起记忆深处的一个传说。一只美艳的狐妖恋上了一个书生,为了能与之长相守,她放弃了一切,可懦怯的书生误信了一个和尚,骗取了狐妖的内丹。狐妖含泪化为一只白狐狸——她的原身,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逃回了狐境。 狐境,是狐妖的部落,神秘而美丽。 据说那里比人间最美的地方还美,一块普通的石头便是人间价值连城的美玉,一株普通的小草已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奇花异卉。 月亮在那里每一天都是圆的,在月光下,狐境美的如同一个梦。 萧寒笑了,今夜他会不会也遇见一个多情的狐仙,到时候随她去看那美如梦的狐境。 萧寒回头,却发现不见了他来时的路。进来的时候,他记得山沟旁边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下有一块巨石。 现在什么都不见了,歪脖子树,巨石。身后只有一株株碧绿的小草,一块块圆润的石头,散发着荧光。 萧寒越发好奇了,他继续往前走,又看见了一个集市,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茶肆酒家,鳞次栉比。和人间一般无二,又觉得黯然缥缈,看不真切。 萧寒来到一个酒馆,说道:“我要最好的酒,越多越好。” 很快酒就上来了,只是没人说话,人虽不少,依旧显得冷冷清清。 萧寒倒了杯酒,只觉奇香无比,喝进肚子又觉清清凉凉,另有一种独特的风味,和之前喝过的任何酒都绝不一样。 萧寒掏出一个酒壶,将桌上的酒都倒了进去,这酒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足足装了三大坛酒才只装到一半。 萧寒出得酒肆,也不辨方向,也不记得走过了什么地方,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水声。 月亮依旧静静的挂在天上,月光下瀑布仿佛是天上垂下的一匹白练。 在这白练后面,坐着一个人。 任瀑布从身前一泻万丈,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坐在山壁凸起的一块巨石上。 萧寒此刻正在瀑布下的深潭边,瀑布落下,水花飞溅,只觉水雾迷蒙,寒气逼人。 那白衣女子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怔怔的看着远方。 萧寒来到巨石上,看着白衣女子的侧脸,莫名的熟悉感与记忆重叠,他觉得自己是认识这个女孩的。 女孩此时转过头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萧寒只觉她的笑容优雅,高贵,带着一丝不属于人间的惊艳。 这个女孩是人还是狐,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纯洁,高贵?莫非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子。思绪飘飞,飘飞的思绪打开了少年心底最深处的梦境。 萧寒忽然记起童年时的梦,他说,对那个女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道:“在我年华的深处,一直都有一副画面。” 女孩静静地听着,静静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年。 萧寒继续道:“我牵着一个小女孩,在一座山坡间抓蝎子。” 女孩眼底泛起一阵奇异的光。 萧寒看着远方:“我还假装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小女孩就冲我哭,一直哭……” 女孩的指尖微微颤抖,目光恢复了平静,深邃。 萧寒低声呢喃:“小女孩纯净,可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已坐在萧寒身边,把手轻轻放在萧寒手上。 月光淡淡的照进来,月光下的景色一如梦境,看着身边仿佛九天上仙女的女孩。“你是仙女,还是狐女?”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美丽而苍白,萧寒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是人,不应该属于人间。” “你不怕我?”女孩突然笑了。 萧寒道:“你看起来并不可怕。” 女孩道:“人人都怕鬼狐,难道你竟偏偏不怕?” 萧寒道:“只有心怀鬼胎,做了亏心事的人才怕鬼,怕鬼有一天会找上门来算账。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的人,纵然他们身边有个青面獠牙的鬼,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女孩好奇的看着萧寒,仿佛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 萧寒道:“如果他们知道你这样美,只怕心怀鬼胎的人都会爱上你的。” 女孩眼波流转,她的眼波很美,很温柔,温柔的还有她的声音。“这话人人都会说,纵然再美,人们一旦知道了她是狐,依旧是难免害怕的。” 萧寒默然,他想起传说里的那只狐妖,想起了那个书生。多情的狐妖总比尔虞我诈的人类要可爱的多,有有什么可怕,而书生又在怕什么? 萧寒有些怜悯狐妖,一动真情误终生,又想那个书生的情是不是一样的真,后来呢?书生的生活就会好吗?他还能遇到如此多情可爱的人吗? 萧寒又想如果自己是那个书生,眼前的女孩便是那个多情而美丽的狐妖。两人能一直幸福下去吗?如果有像和尚一样的人横加阻拦,自己是否也会做出和书生一样的选择? 萧寒突然笑了。 女孩仿佛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吗?” 萧寒道:“我只是好奇?” 女孩道:“好奇什么?” 萧寒看着女孩,道:“你为什么要人家怕你?” 女孩也笑了,道:“现在我也忍不住好奇了,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萧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不说话了。 女孩道:“跟我来。” 萧寒奇怪道:“去哪儿?” 女孩不说话,来到山壁前,轻轻一推,便将一块山石推开,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口。 这山洞通向哪里,是神秘的狐境吗?萧寒忍住心底的好奇,跟在女孩后面走进洞穴的黑暗里。 在黑暗里,萧寒鼻端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那女孩身上的香味,轻轻的,神秘而优雅。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香也更浓郁了,除了女孩的香外,还有花香。 萧寒发现他此刻正站在一块巨石上,四周开着不知名的花,叶子碧绿,比翡翠还绿。巨石前是一个瀑布,天上依然挂着一轮满月。 难道又回到了刚刚那块巨石上?萧寒想着,他突然发现花丛中坐着一个女孩,穿着白衣,静静的看着远方。那女孩的侧脸,和刚刚的白衣女子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白衣女子就在身边,他甚至以为那女孩就是白衣女子。 萧寒转头,却发现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他低头看来时的青苔上也只有浅浅的一行脚印,是他的脚印,难道这个女孩就是刚刚那个白衣女子? 萧寒觉得更奇怪了,她为什么又不理自己了,她难道真的是狐? 萧寒向女孩走去,女孩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头来。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和刚刚的白衣女子一般模样。 萧寒已知道这女孩绝非刚刚那女子,萧寒看着女孩的眼睛,那里竟有着无尽的忧愁,像春水倒映着远山,神秘而朦胧。而刚刚的白衣女子,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那女孩看着萧寒,萧寒脸上那如春风般的微笑仿佛进入了心底沉眠的梦境,让她又一次忆起童年时的一些往事,一个梦境。 女孩看着萧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轻轻的说道:“在我年华的深处,一直都有一副画面。” 萧寒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孩。 女孩继续道:“有一个少年牵着我的手,在一座山坡间抓蝎子……“ 萧寒身子突然僵住,又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 女孩看着远方,道:“他突然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伤心,只是对着他一直哭,一直哭……“ 女孩眼底的忧愁让人心疼,萧寒渐渐平静下来。 女孩继续低声呢喃着:“那是梦吗?好真实,那男孩的目光好远,好远……” 萧寒轻轻握住女孩的手,目光柔和地看着女孩,生怕这也是个梦,生怕女孩一眨眼也不见了。 萧寒眼前忽然飘落一片叶子,刚刚那比翡翠更绿的叶子已经变的枯黄。 萧寒看向女孩,女孩眼角滴下一滴眼泪。 萧寒突然惊觉,眼前这个忧郁的女子,他童年梦境里的女孩,是落花洞女。 第十二章 联手对敌 清晨,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先生颖依旧在打拳,四人结伴而来,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他的拳式连绵不绝,劲风带动衣玦飒飒作响,他心中的悲痛随着发劲渐渐平复,眼角闪过一丝决绝。 此时程英已醒转过来,只是昨夜惊吓过度,到现在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她听到李强不幸身亡的消息,也不禁悲上心头,想到那个怪物,又是心悸不已。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教授?”她问。女孩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主意到底少些。 “我也不知道,谁想得到会遇见这些怪物。”岳中道。他还年轻,见识一样的不多。 “如果他在这就好了。”程英想起萧寒,心中少了几分不安。 岳中以为她说的是赵教授,摇了摇头,道:“就算是教授在也一样,那怪物不是枪支弹药能对付的了的。” 程英顿时想起他还未曾见过萧寒,只是她也一样不知道萧寒现在在哪里。 王阿公就在这时候走了过来。苗寨连日来的变故让这个刚毅的老人心力交瘁,几日没见,更显憔悴。 他看着先生颖,道:“先生,昨晚后山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听到枪响就赶了过去,可惜去的迟了。” 先生颖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命数,只怕真正的劫难到了。”当下将目睹黑衣人带僵尸进入后山山洞,联合岳中两人击毙野狗子,解救程英的事告诉了王阿公,只是省略了黑衣人星夜来访的事。 王阿公听后暗自唏嘘,同时对先生颖钦服不已。他是和野狗子交过手的,深知这种怪物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纵使用火枪也没有多大信心。 先生颖道:“现在我担心的只是那具僵尸。” 王阿公道:“是和那黑衣人一起的僵尸,只是不知那黑衣人又是什么人。” 先生颖道:“难道以您对本地的熟悉,也猜不出黑衣人的来历?” 王阿公道:“难,后山是族中禁地,轻易没人敢去。我们族中祖训要我们后人保护祖祠,往日自给自足,也绝少与外人接触。” 先生颖疑道:“莫非是禁地中的东西?” 王阿公道:“个中情由只有历任族长才知道,我也只知道,如果禁地出了问题,便有一场大灾祸。” 先生颖沉吟不语。 王阿公道:“昨夜族长突然召集族人,我也向他说了阿杜的事,族长他想见你。” 先生颖道:“也好,我也正好有事要请大家帮忙!” 在青牛寨中,最高的建筑是一座祠堂,其他的屋子都众星拱月似的把它围在中间。 祠堂后面就通往寨中禁地,据说只有历任族长可以出入。族长的家便在祠堂左近,此时先生颖正坐在大厅中,旁边是带他来的王阿公,对面坐着的一个很普通的中年人,普通的看一眼都不会记起,正是青牛寨的族长。 这位族长此时略有些奇怪,脸色苍白,周围的环境也有些阴暗,先生颖以为他长时间没见过日光的缘故,也并没太在意。 王阿公已把先生颖昨夜斗野狗子的事告诉了族长,同时也说了比野狗子威胁更大的僵尸已到了后山山洞。 族长道:“先生可有办法对付那条僵尸?” 先生颖道:“虽无十分的把握,但如今也只能拼一下了。” 族长道:“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先生颖道:“需要准备糯米,生油,火把,越多越好,桃木剑,还有墨斗。” 族长道:“一切都听先生的。”同时吩咐王阿公道:“通知村民,全力协助先生,除去僵尸。” 从族长家中出来,天色早已大亮,顿时醒起族长家中太过阴暗,虽觉奇怪,也没太过关注。 先生颖看到了阿龙,阿龙脸色白白的。看见两人叫道:“阿公,先生。” 先生颖道:“阿龙,现在身体怎么样?” 阿龙道:“指甲没有长,身体也没有变,脸色也正常些,尸毒应该已经好了。” 先生颖道:“那总算放心些。”转头对王阿公道:“麻烦大家替我准备火把,糯米,生油,越多越好,还有墨斗绳。” 王阿公道:“就让阿龙去吧,这孩子跟我时间长,办事让人放心。” 先生颖道:“也好,年轻人应该多锻炼下,日中之前准备好,我们去后山会一会这条僵尸。” 阿龙道:“我会好好准备的。”声音怪怪的。 王阿公道:“要这么急?” 先生颖道:“白天僵尸威力会相对有所减弱,这也是消灭它的最好时机。” 正午时分。青牛寨后山。 先生颖带着王阿公,阿龙和十几个胆大的村民来到后山山洞。治僵尸的物品一字排开。 先生颖道:“将糯米分发下去,待会儿进洞搜查,见到僵尸就撒糯米。” 又嘱咐一句:“见到僵尸千万憋着气。” 那个山洞倒挂着树藤,白天看来也是阴森森的,一片黑暗。 众人口中答应,却没一个往山洞走去。王阿公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众人心里到底是恐惧的,勉强不得,当下手持一包糯米,率先向山洞走去。 阿龙和村民紧跟其后,先生颖用火把和生油将洞口围了起来,在外面洒满了糯米,以防僵尸逃脱。 众人进得山洞后便四处搜索,阿龙似乎觉得这阴暗的环境很舒适,他的举止也越来越奇怪。 他的手臂一下伸直,火把也被扔了出去,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手中的糯米也全洒了出去。 阿龙旁边的一个人道:“阿龙,没事吧?” 阿龙摇了摇头,那人也没在意, 山洞中多了几条岔道,其中一条洞口被乱石封住,众人都分散开搜查。 和阿龙一组的正是刚刚走在阿龙旁边的那个人。 他看阿龙的手在发抖,又问道:“你在发冷啊?要多休息才是。” 阿龙怪声怪气地道:“没用的。现在我都要怀疑他是否真的那么厉害。” “我听王阿公说那人很了不起,吃脑子的那个怪物已经被他杀死了。连族长也让我们听他吩咐。” 阿龙应道:“那完蛋了。” 两人继续搜索。阿龙盯着他颈上血管,牙齿不断咬合,眼中发出幽幽的光,他的牙齿就在这时伸出嘴唇外。他一抬手,看见指甲也在缓缓生长。 阿龙探头探脑的来到一个村民后面,吹一口气,双手伸直作势向那人颈部插去。 那人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打了个寒颤,回过身去,手中的火把也在这时转向后面。 阿龙的手不及缩回,冷不防被火灼伤,怪叫一声。那人吓得立时又将手中糯米撒了出去,正撒在阿龙身上。 阿龙身上被糯米撒中的地方冒出一阵青烟,阿龙的牙齿和指甲也就在这时缩了回去。 那人赶忙道歉,上前查看阿龙伤到了什么地方。 王阿公等人闻声赶来,也没在意阿龙的异样,此刻也将洞内其他地方搜查完了,却没发现僵尸和黑衣人,只得吩咐众人先后退出山洞。 洞内并没有发现僵尸,先生颖也觉奇怪,问道:“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吗?” 王阿公道:“所有岔道都找过了,哪都不见那条僵尸。” 先生颖道:“看来只能等晚上再消灭它了。只是到了晚上,它太凶。” 众人离去后自去准备糯米生油等治僵尸的的东西。 夜幕终于又降临。 祠堂内,族长正在饮酒,此刻他的脸色愈见苍白。 他又拿起一个酒杯放到面前桌上,手猛的伸直,酒杯就放到了对面。 他绕过桌子,坐到酒杯前,倒酒时终于发现指甲已长及一寸,他大惊,手一抖,酒壶也被抛飞了出去。 外面人听到声音,大声问道:“族长,出了什么事?” 族长道:“没事,你们在外面看着,不要让任何人闯进来。” 外面人应声去了,族长将祠堂的大门关上,又用木头抵住。 他已打定主意,纵然变了僵尸,也绝不能出去害人。 他的双手一下伸直,双脚也一下并起。他用力将双手缩回,同时将双脚分开,忍不住痛嚎一声,向禁地内跑去。 外面人听见祠堂内动静,心中担心,但仍记着族长吩咐,在外面守护着。 夜幕低垂。 禁地突然散出五色光柱,直冲天际,直照得苗寨宛如白昼。 这异象引得村民不断向祠堂附近聚拢。先生颖等人自然也在其中。 王阿公道:“禁地发生什么事了?族长呢?” 守在祠堂门口的两个人只得解释道:“族长吩咐,不管发生什么事,任何人不得入内。” 先生颖将王阿公拉到一边,悄声道:“阿公可有办法进入禁地?” 王阿公也不笨:“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 先生颖道:“这种异象只在古籍中有过记载,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先生颖叹了口气,道:“这种异象很像是地仙出世。” 王阿公奇道:“地仙?” 先生颖道:“地仙即有神仙之才,而无神仙之分的修道者。这处禁地怕就是地仙闭关修炼的所在。” 王阿公道:“地仙能克制那具僵尸吗?” 先生颖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地仙止于小成之法,不悟大道,成道前身无所蔽,极易受到外界伤害,从而功亏一篑。” 王阿公道:“难道还有人能伤到神仙不成?” 先生颖道:“未成地仙前一个六岁顽童也能伤到地仙。而且我怀疑……“ 王阿公道:“什么?” 先生颖沉吟道:“禁地之中必有先人布置的阵法,被这五色光一冲,只怕阵已被破坏,地仙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了。” 王阿公道:“我们守在这里,也没人能进得禁地。” 先生颖道:“那个黑衣人呢?没有找到前,到底叫人放心不下。” 王阿公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先生,跟我来,在族长家有条密道直通禁地里面。” 两人悄悄避过人群,进到族长家中。 五色光柱没持续多长时间就消失了,苗寨外一条黑影正一跳一跳的向祠堂赶来。 第十三章 僵尸初变 夜幕下程英安静的看着远方,不时的叹口气,偶尔又偷笑不已。 苗寨的紧张气氛并没有感染到这边,年轻的心从不在不安中待得太久。现在她已完全忘记昨天的恐惧。 岳中走了过来,说道:“你从下午就一直这样,莫不是中邪了吧?” 程英道:“你才中邪了呢。” 岳中摇摇头,叹道:“年轻人啊……” 话说到一半,他已说不下去,他本不擅长发表议论,同时他也被苗寨的异象震撼住了。 程英道:“好美!” 被异象惊动的不止她们两个。还有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来到这里,同样对这天地间的异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四人一照面,程英和岳中已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不久前失踪的阮星星。看到对方没事,不禁雀跃不已。 程英道:“阮星星,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 阮星星道:“我被一个怪物抓到一个山洞里,是吴先生救了我。” 程英这才看向旁边那人,只见他一身黑衣破破烂烂,此时显得有些狼狈。 岳中道:“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阮星星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撕那张符的。” 黑衣人道:“这不能怪你,是我没说清楚它的危害。” 程英看着两人争着认错的样子,笑道:“好了,好了,快把经过说给我们听吧。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对情侣。” 阮星星不禁俏脸一红,偷眼看向黑衣人,却见他面色如常,心下黯然。 原来两人和那条僵尸一直都在洞中休息。自从天狗被杀后,他担心有外人再进山洞,影响到他养伤,他便用石头将洞口堵了起来,只在隐蔽处留下两个通气的小孔,而洞中有他之前备下的食物,倒也吃喝不愁。 黑衣人将断骨接好后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原因一直昏昏沉沉的,阮星星也因惊吓过度而神经衰弱,此时一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便沉沉睡去。 中午时两人被进洞搜查的王阿公等人惊醒,所幸洞口并没有被发现。 此时黑衣人伤势好转,阮星星也恢复了不少,渐渐的活泼起来。 阮星星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我的同伴请你来救我的吗?” 黑衣人道:“你可知你此刻在什么地方?” 阮星星道:“这不是那怪物的巢穴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这里是青牛寨的禁地。” 阮星星道:“禁地?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衣人道:“我不是青牛寨的人,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阮星星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黑衣人道:“我在执行任务,如果事后我还活着,我一定送你出去,现在你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阮星星眨了眨眼睛,道:“你的任务很危险吗?” 黑衣人道:“原来我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可我和冷子风交过手后才知道这任务有多艰巨。” 阮星星继续道:“冷子风?他是谁?很厉害吗?你的胳膊是不是他打伤的?”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一定要老实的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阮星星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既然他那么厉害,这里又那么危险,你为什么不先送我出去?而且如果你不回来,我不一样要死了吗?” 黑衣人一呆,道:“这里的事与你无关,我也不想再有无辜的人为了这件事被害。” 阮星星道:“是什么事情,你不能放弃吗?为什么感觉你像是要去复仇。” 黑衣人道:“你还是不要再问了吧?你若知道的多些,就会更加好奇,也就不想走或者是走不了了。” 阮星星道:“好,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再问,不过我要走,现在就走。” 她向洞口走去,忽然看见那具僵尸,面上贴着一道黄符。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又是一惊。 她叫道:“让开!” 那僵尸自是毫无反应,她只道是黑衣人的一种手段,好叫她乖乖的待在此处。 阮星星伸手抓向那道黄符,旁边忽然出现了一只手,正打在她手上。只是已经迟了,阮星星手缩回的同时,半截黄符悠悠飘下。 僵尸面上的半截黄符突然冒出一阵青烟,僵直的手也向前方抓去。黑衣人抓着阮星星的胳膊往后一拉,阮星星不自主的身子向后退去,正好避过这一抓。 僵尸张口吐出一道白气,一跃又向两人扑去。僵尸面上黄符脱落,阮星星此时也看清了僵尸那肌肉干瘪的脸,吓了一跳。 洞内空间有限,黑衣人将阮星星一把拉开,已没有再避的空间,用手捏住阮星星的鼻子。 阮星星挣扎道:“做什么?” 黑衣人道:“闭住呼吸。” 阮星星打落黑衣人的手,道:“我自己来。” 僵尸失去了目标,停住不动了。 黑衣人趁机挪开洞口巨石,两人来到外面的山洞,一时松了口气,僵尸随呼吸扑至,幸而两人警觉,又立刻屏住呼吸。 两人向洞口跑去,僵尸又动,忽然痛嚎一声,黑衣人看向地上,叫道:“是糯米!” 两人跑出洞外,洞口火把生油已被村民拿走,糯米却无人收拾。现在倒帮了两人大忙,有糯米阻隔人气,僵尸失去了目标,在洞内跳来跳去。 两人一路向先生颖等人的营地奔去。那僵尸也偶尔一跃出了糯米圈,立时感应到人气,向人气多处跳去。 在五色光柱出现的时候,僵尸也有所感应,也感应出光柱对他毫无威胁,那边聚集的人气更令他兴奋,立时加速向前跃去。 当僵尸出现在祠堂附近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好在村民有过对付阿杜那条初变的僵尸的经验,手边又准备了大量的糯米,生油和火把,很快人群又恢复了秩序。 一队人手持火把,拦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不断的撒糯米。糯米接触到僵尸便冒出一道青烟,僵尸的动作也为之一缓。 这时有些心细的人已发现先生颖和王阿公不见了,对众人信心又是一阵打击。 “奇怪,今天火把好像都不耐烧了!”有人叫道。马上又有人附和。 火把上的火焰果然越来越小,终于熄灭。持火把的人立即退下,僵尸随之扑上,撒糯米的人更拼命地撒。 僵尸却全然不予理会,径直扑上。有人看向手中的糯米,惊道:“糯米变了黏米。”又有更多的人附和。 有人引燃了油桶,熊熊火焰终于将僵尸逼退。 僵尸绕过油桶,又向村民扑来,村民绕油桶躲避,避得捉襟见肘,实在惊险。 有人骂道:“今天的东西是谁准备的,想害死人吗?” 有人回道:“是阿龙。”“阿龙呢?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吗?”“阿龙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是啊,从天黑就没见了!” 又有人道:“但愿生油能多烧会儿?” 油桶里的火就在这时变小,众人大惊,终于感到害怕。有人开始拼命的撞祠堂的大门,那些手里有墨斗的人迅速拉开墨斗,墨斗线一拉之下,寸寸断裂。 众人纷纷束手无策,甚至有些已绝望。绝望中仍不忘骂阿龙。 终于油桶中的火完全熄灭,僵尸一跃扑上,众人此刻避到祠堂大门处,立即向两边退开,僵尸的手便插到祠堂的门上。 僵尸手一缩,坚固的门板也断裂了。僵尸逐人气,四处袭击村民,村民不敌僵尸凶猛,人又多,闪避起来实在险之又险。 克制不住,避也避的艰难,再这样下去难免有人会被僵尸抓伤。 也就在此时终于有人记起先生颖说过遇见僵尸千万要闭住气,大喊道:“大家快闭住气!” 有的村民立即捏住鼻子,僵尸果然不再袭击这些人,更多的人屏住呼吸。 僵尸嗅不到人气,失去了目标,在场中跳来跳去。 有些村民坚持不住了,一张口,便见僵尸一跃出现在面前,立时紧紧捂住口鼻,僵尸也跳了开去。 更多的人坚持不住了,或许危机时刻助长了村民的智慧,有人想到了个主意,边比划着让别人退远一些,吸一口气再赶紧闭住呼吸,待僵尸跳过去,自己又赶紧换气。 绝无疑问,这个法子有些效果,也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众人于是远远的把僵尸围在中间,轮流换气,一时压力大减。 被围在中间的僵尸逐人气而走,一点也不知疲倦,忽然一声长嚎,径向祠堂扑去,厚实的门板一撞即穿,几跃就不见了。 和僵尸短短的交战也已让众村民汗透重衫,几乎脱力。待确认僵尸确实不再回来了,有的就席地而坐,大口喘气,有的躺在地上,平时无时无刻不在呼吸的空气此时倒像是仙风玉露般,争先恐后的呼吸着。 先生颖随王阿公从秘道进入禁地后,一路小心防备着左右,生怕被僵尸先行一步进洞。 在转过一块巨石,进入一条支道后,两人看见一个人背着身子伏在巨石上,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好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族长?”王阿公一怔。 看背影的确好像是族长,衣服也是中午族长穿的那件。事实上这也真的是族长。 他被僵尸抓伤,中了尸毒,夜间阴气加重,尸性便开始发作了。 此时他一张脸已变的灰白,两颗犬齿突出唇外,尖长而恐怖。 “族长,是你吗?”王阿公走上前去。 族长没有反应,身子随颤抖轻微起伏。 王阿公把手搭上族长的肩膀。 族长慢慢回头,眼睛红红的,盯着王阿公。 第十四章 地仙初现 王阿公没留意族长唇边的尖长犬齿,回头向先生颖道:“先生,是族长。”又向族长道:“怎么眼睛红红的。” 不等族长说话,他已回过身来,向先生颖道:“先生,族长在这里,想来那条僵尸不曾来过。” 先生颖奇怪的看着族长,对王阿公道:“小心些好,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路。” 说完先生颖自顾自的查看起来。他们都没看见,族长已张开口,在王阿公身后探头探脑,作势要咬他的脖子。 族长身材倒也平常,比王阿公要矮些,他一咬再咬,只是咬不到。伸出双手,双手指甲赫然已长及数寸。又将双手向王阿公脖子插去。 这时王阿公向先生颖走了过去,族长这一抓便落了空。只见他口一张,一股白烟吐出,洞中寒气似乎在加重。 王阿公道:“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洞内有些寒意。”僵尸同时扑至。 先生颖终于回头,此时他已看到族长向王阿公扑去,也看见族长长及数寸的指甲和尖锐的犬齿。叫道:“小心!” 王阿公转向一侧,道:“什么?”族长这一抓又扑空。 先生颖大叫道:“族长已变成僵尸了!”族长已跃到王阿公身侧,双臂伸直,横击而出。 王阿公闻言转身,却没看见族长,先生颖赶忙提醒道:“在你后面啊。” 王阿公回转身来,正见族长双手抓来,幸而及时避开。僵尸紧接追扑,王阿公只有狼狈躲避。 先生颖抓过一把糯米撒去,糯米撒在僵尸身上,一股青烟冒起,僵尸只是略一停顿,转身向先生颖扑来。 先生颖一再闪避,奔进另一条山洞。 僵尸紧追其后,双手落在石壁上,留下十个深深的手指洞。 不多时先生颖竟来到王阿公身前,原来这两条支道互相连通。 王阿公主动引开族长,先生颖趁机拔开手杖,竟露出乌沉沉的一截桃木剑。先生颖略一思索,又从胸前口袋掏出一张黄纸符。 王阿公也将族长引了过来。先生颖大喝道:“快屏住呼吸!” 王阿公依言闭住呼吸,僵尸嗅不到人气,失去了目标,随之一呆。先生颖回身一道黄符正打在族长面上,族长便保持不动。 先生颖喝道:“三昧真火——”剑指凌空画符,手一翻,指尖三股火焰冒出。 王阿公拦阻道:“先生,不能烧了族长!” 先生颖道:“他变成僵尸,没人性的了。不烧掉,又将多一个敌人。” 先生颖手一划,火焰向族长射去。族长身上立时燃烧起来,发出阵阵怪叫,只是给符制着,动弹不得。 王阿公无可奈何,只得扭过头去不看。 此时听的外面传来一声长嚎,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惊道:“糟糕,快找地仙。” 地仙实在不难找,洞内支道纵横交错,然而并不太大。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石室外。 石室中有一道人盘坐其中,面目奇古,飘飘然若凌虚御风,卓有遗世独立之风姿。只是指甲长有数丈,在身前绕了三圈。双目炯有荧光,似笑非笑。 先生颖问道:“你是什么人?” 道人言道:“贫道清风观凌虚便是。” 先生颖道:“敢问道长是否已修成遍知真人?” 凌虚笑道:“你既知遍知真人的称谓,难道不清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多么难以修为?” 先生颖道:“晚辈只是自幼诵读些《道家箴言》类的书籍,尚无师承,于道家修真炼形颇难领悟,还请道长解惑。” “你能独自悟出一些简单道术,可见你天资也算聪颖,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有缘,也罢,就和你简单说些。” 先生颖拱手一揖道:“谢道长。” 凌虚道:“我师傅道号玄云子,我本是个孤儿,自幼便随师傅云游天下。见惯世人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所累,众生皆为得失忧乐七情六欲所苦。师父常说,众生皆苦,何不回头体悟天道,成就不死不灭的大罗金仙,逍遥无忧。” 提及往事,凌虚颇有怀念之情,先生颖也不禁神向往之。 凌虚继续道:“先师飞升之前曾经说过,修道之法不尽相同,或炼丹服药,或体悟天道,因天资所限,成道者又分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五种。” 王阿公道:“我只道一般都是神仙,想不到神仙竟也有三六九等。” 凌虚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众人天资不同,观念有差,体悟天道自也不尽相同。” 语气一转,继续道:“修行毕竟是逆天之举,夺长生之造化,相应的便会受到天地的制衡。非有大毅力,大勇气,大志愿者不立寸功。” 先生颖道:“敢问先生所修的是哪一种?” 凌虚道:“先师已于明洪武年间得道飞升,成就神仙之位,而我限于天资,本来终生修习也仅能止步于人仙。只是后来机缘巧合下得《道德经》一百零八卷,自那以后昼夜诵习,终悟大道,到今日三花聚顶,一点真阳点化浑身阴质,只待五气朝元,便可成就地仙。” 先生颖道:“道长此刻仙体未成,而外面那条僵尸委实厉害,这可怎么办啊?” 凌虚道:“可惜我即便修成地仙,也不能稍离此地一步。” 先生颖惊道:“这是为何?” 凌虚道:“你可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先生颖一呆,凌虚继续道:“先师可怜我的资质太差,难有所成。又念我当时年幼,他若不在旁照拂,我必孤苦无依,飞升之时,本拟将我也带在身边。” 凌虚叹了口气,道:“只是先师功满忘形,脱质升仙,参破未来之变化,故意将我留下,好教我早日功行圆满,在修仙之路更进一步。” 先生颖道:“不知是什么变化?” 凌虚淡淡道:“僵尸王。” 先生颖惊诧道:“难道真的有僵尸王?”王阿公也道:“难道传说是真的?” 凌虚道:“尸初变为旱魃,再变即为犼。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而犼已衍生了神通,可上九天屠龙,只有佛宗道祖方能镇压。未变之时僵尸以不同形态分为行尸,跳尸,荫尸,僵尸,飞尸,游尸,伏尸,不化骨等属。” 先生颖疑道:“难道僵尸王不列其中?” 凌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如伏尸久受精气为游尸,游尸日久为飞尸,又久而为飞天夜叉,此种皆与形态一齐变化。而僵尸王受万尸伏拜,集万尸之怨气,又因天变汇聚万尸之煞气,尸气,死气而成。威力堪比犼,而形态上仍是僵尸。” 先生颖道:“天下间竟有这么奇特的事!不知那僵尸王此时在何处?” 凌虚道:“僵尸王此刻便被我镇压在地下。” 王阿公道:“又说非佛宗道祖方能镇压……“ 凌虚不禁老脸一红,解释道:“其时九星连珠,天象大变,僵尸王出世时本应该立时吸取月阴之力,可惜遇上了月全食,威力大减,我用经书封印了他部分法力,才将他镇压的。” 这时先生颖也怪声怪气的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也不知他是说僵尸,还是说凌虚。 凌虚也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僵尸乃是三界中的异类,超脱了生死轮回,不受天道的制约。我自从镇压了僵尸王之后,只道《道德经》法力浩大,可以解怨释结,度化僵尸王。” 先生颖道:“难道《道德真经》也奈何他不得?” 凌虚道:“如今那僵尸王法力渐复,身体也渐如常人,纵使我修成地仙,也不过多困他数十年罢了。” 先生颖和王阿公心中也不免心有戚戚焉。 先生颖突然想起那只大黑猫,问道:“那僵尸王的使者呢?” 凌虚奇怪道:“什么?” 先生颖道:“是一只大黑猫。” 王阿公道:“我记起来了,我第一次遇见野狗子的时候,见过那只大黑猫。如果不是它帮我拦住野狗子,我和阿龙两条命都得交代了。” 凌虚更是奇怪,道:“从没听说过僵尸王有使者。黑猫性而通灵,更是一些邪物的克星,它会找上野狗子倒也并不奇怪。” 先生颖低声自语:“那人分明说僵尸王之怨魂所化……” 凌虚冷笑道:“僵尸无魂无魄,又哪来的怨魂。” 先生颖道:“外面那条僵尸甚是凶猛,如今道长功行未满,我二人又制他不住,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虚道:“暂且放心,尚有一线生机。” 先生颖和王阿公心中略定。 苗寨外,依然一派其乐融融。 四人虽遭遇变故,又都有惊无险,此时相聚在一起,心中竟有劫后重生之感。 夜深了,四人在营地外燃起篝火,四人围着篝火而坐。 程英道:“想不到这次考察竟会遇到这许多事情,历险惊魂也不能道其万一。” 阮星星道:“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我还是宅在家里好了。” 岳中道:“将来我要把这些事讲给我的孩子,甚至是讲给我的孙子听。” 程英道:“我还有件事不明白。” 阮星星道:“什么事?” 程英对黑衣人道:“你既然控制不了僵尸,是谁要你带他道这里来的呢?诚如你所说,你为复仇,可在僵尸面前你还有苗寨的人同样危险。” 岳中也即时想到:“难道筹备了这么多年,还是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什么样的仇恨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程英道:“依我看这根本不是仇恨,只是傻,难道平和的日子过的不舒服吗?斗争都早就停止了,偏偏要将仇恨留下。” 阮星星望着黑衣人道:“难道现在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们其中的原由吗?” 附近一个声音接道:“我也想知道,你所谓的仇恨是怎样的。” 程英听到这个声音,已是一惊,再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不禁喜上心头,暗暗掐了阮星星一把,听得阮星星痛得“啊呦”一声,才确认这不是梦。 阮星星嗔道:“要死了!”程英已走向来人,只见他笑如春风,行止飘然洒脱,正是之前不辞而别的萧寒。 程英来到萧寒身边,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更是个美人。白衣胜雪,长发披肩,即便程英同是女人,也不禁生出我见犹怜的心思。 程英心中没来由的一酸,只说了一句:“你也来了。” 萧寒道:“我本打算办完这里的事就去找你的。” 程英只觉心下甜甜的,道:“真的?” 其他三人也都看向这一男一女,他们并不认识这两人,以为是程英的朋友。 萧寒看着黑衣人,道:“你若心中仍有恨,不妨先说一下你所谓的仇恨。” 第十五章 恨之由来 疏星朗朗,寒风猎猎。 黑衣人看着萧寒,道:“这件事要从二百多年前说起,你准备好听了吗?” 萧寒在火堆旁坐下,那女孩挨着萧寒坐下,程英也坐在萧寒另一边。萧寒问那个女孩道:“我们暂且先听个故事,好不好。” 那女孩轻轻的点了点头。 黑衣人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十万僵尸成就一个僵尸王的传说?” 阮星星道:“僵尸王?” 岳中摇摇头道:“没听过。” 程英道:“你的仇人难道是僵尸王?” 黑衣人点点头道:“不错!”却听见萧寒几声轻笑。 黑衣人道:“你不相信我所说的。” 萧寒摇了摇头。黑衣人怒道:“我所说的都是族谱中所记载的,也是我的族人一代代传下来的。” 萧寒道:“照你说来,我好像没理由不相信你的话才是。事实上族谱是活着的人写的,僵尸王并不会说话,更不会写族谱。” 黑衣人道:“我相信我的族人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萧寒道:“你不妨继续说下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当时虽非乱世,依旧民不聊生。匪患猖獗,官兵就更可恨,不敢进山抓盗匪,反而杀害无辜村民以充军功。我族先人为了抵御游兵流寇,组织青壮年男子用武力保卫家园。” 黑衣人面容渐渐扭曲,在火光下甚是可怖。 黑衣人继续道:“那僵尸王生前原本是个书生,落难时被我族中女子搭救,后来又与之共结连理。谁知官兵一来他便投了军,他在军中不立寸功,却把主意打到了我族人身上。他熟悉环境,引官兵来偷袭,杀害了我大半族人。” 岳中怒道:“禽兽!” 阮星星道:“可怜那个女子竟会爱上这样的人。” 黑衣人语气甚是悲痛,道:“幸好我族大巫师,在危急时刻出关,发动法术引来浓雾护村,又召来灵兵相助,凭借着对村中环境的熟悉,与官兵游斗,好不容易打退官兵,保全村子。” 阮星星道:“后来呢?”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后来官兵在狗拜岩被袭,全军覆没。那书生竟因无功而返,郁气难平,死后变做僵尸。屠杀我族中人三百八十四口,留在村中的老幼妇孺无一人逃脱,当时有在外打探消息的六个村民和闭关的老巫师,侥幸逃过一劫。” 岳中倒吸一口冷气,道:“那僵尸真的这么厉害?” 阮星星和程英也道:“好残忍。” 黑衣人道:“老巫师出关后愤恨难平,和余下的六人到处追查僵尸的下落。终于天不负苦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条僵尸,只是此时他已变成了僵尸王,身边又有众尸拱卫,老巫师也难以近身。” 黑衣人沉声道:“老巫师最后拼上性命发动禁术,压制了僵尸王的修为,正要去彻底毁了僵尸王,却来了一个道士,护住了僵尸王。此时老巫师术法反噬,只得先行退走。后来老巫师带着生还的六人在三十里外重建伏虎寨,而道士却聚来一些人在这里建下青牛寨。” 阮星星道:“这个道士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护着那条僵尸?” 黑衣人摇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老巫师被术法反噬,自知时日无多,在六人中挑了个资质好些的作为传人,可没过多久,老巫师就死了,后来我们一直没放弃过报仇。这次原以为大仇将报,谁知道还是失败了。” 程英怔怔的道:“既然后来僵尸王不再为祸,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生活呢?你们为了复仇,惹出这许多祸事出来,手段岂非更残忍。” 黑衣人无言以对,只是冷哼一声。 萧寒道:“我恰好听说过一个类似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程英道:“好啊,好啊,你快说!” 萧寒道:“我要说的也是个书生。前半截和他说的基本一样。” 程英道:“那你快说说后半截吧。” 萧寒道:“那个书生被苗女所救,暂且叫这个女子小月,她和书生两情相悦,只是小月本是寨中难得的美人,自然还有很多喜欢小月,其中一个人便是大巫师的儿子,面目丑怪,而且嚣张跋扈。苗女本就不耐烦他的纠缠,此时更是拒绝了他的求爱,和书生成亲了。” 程英道:“才子佳人,很好啊。” 萧寒继续道:“后来也就和他说的一样,书生去参军了。只是并不像他所说,书生不仅学识过人,胸中韬略尤胜过身经百战的将军,更难得的是他武艺超群,被将军重用为先锋。” 程英道:“啊!他不会真的带官兵来打苗寨吧?” 萧寒点点头,道:“他不仅带了人来,而且还冲在了最前头。” 程英道:“这个人渣,亏小月还喜欢这样的人。哼!” 萧寒道:“他做的事小月一点也不知道,他也没见到小月,甚至他也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小月已经怀孕了。” 程英道:“怎么会这样?” 萧寒道:“因为书生带人来时小月已经不在村子里了。” 程英道:“那她去了哪里?” 萧寒道:“就在书生投军的第二天,小月就被大巫师抓走了。” 程英道:“大巫师?难道是为了他那个废物儿子?” 萧寒道:“不错,当时村民都很反对,只是大巫师手下人多势众,村民也无可奈何,只得派人偷偷传信给书生。” 程英道:“这才是书生进攻苗寨的原因?天啊,好浪漫,如果有人这么对我,我一定会爱死他的。”说完,看向萧寒。 萧寒继续道:“书生攻到村中时,村民大多都被大巫师的手下所控制,负隅顽抗的都是大巫师的手下。书生攻进寨中时,只见被困的村民,并没有发现小月,同时大巫师和他的儿子也都不见了。” 程英道:“后来呢?书生找到小月了吗?” 萧寒道:“没有,大巫师逼迫小月嫁给他的儿子,小月一直不肯,后来更是生下了个孩子。大巫师愤怒之下,时时折磨小月,小月一直不屈服,后来被大巫师施以五毒极刑害死。” 黑衣人面色一惊,他知这五毒极刑在族谱中有过记载,用五毒将人活活吞噬,用在女子身上更是阴毒无比。尤其是施刑时所用的蜘蛛为蛊蛛,蛊蛛咬破人身,在伤口处产子。幼蛛孵化后从体内开始吞噬人体,而人又是清醒的,有时甚至能持续十几天。 程英道:“好可怜。” 萧寒道:“后来人鬼殊途,小月曾经找过书生,只是书生却看不见小月,镇日以酒浇愁,终于在狗拜岩被伏杀。” 程英道:“啊!上天对他们太不公了,难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一个梦吗?” 萧寒道:“书生后来变了僵尸,却不是怨气的缘故。而是被大巫师炼成的。” 程英道:“那他有没有杀死那些村民。” 萧寒道:“杀了。只是当时村民都已被大巫师抓住,送到僵尸身前,僵尸没有人性,将他们都杀了。后来大巫师也制他不住,险些被杀,他把自己的儿子挡在身前,才逃脱。” 黑衣人道:“不可能!那其他六个人呢?” 萧寒道:“有五个是大巫师的手下,另外一个却还是个婴儿。是小月和书生的孩子,大巫师想将他抚养成人后让他亲手毁了僵尸,来报复书生和小月。书生姓吴,大巫师手下没有别人姓吴。” 程英道:“这不是教他们骨肉相残?” 阮星星看着黑衣人道:“难道吴大哥你便是那个书生的后人?那具僵尸王岂不是你的……” 黑衣人大叫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的。” 萧寒道:“如果你不信,你不妨随我去找僵尸王。” 一行人向青牛寨走去。路上程英拉着萧寒的手,问道:“这两天你去了什么地方?当时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萧寒只说自己四处游玩,偶然间看见这边有五色光柱,来看个热闹。 程英自然不信,却也不再纠缠,转而问道:“你说那光柱是什么?” 萧寒随口道:“是地仙出世。”又摇摇头道:“想不到还有人不悟大道,执迷于这些小成之法。” 程英道:“地仙是什么?好厉害吗?” 萧寒淡淡道:“只不过能得长生罢了。” 当他们来到祠堂前时,看见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人,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并没有人员伤亡。 很快萧寒他们便知道有条僵尸进了祠堂里面,萧寒一行人先后进入祠堂,此时并无人阻拦,只是提醒众人那条僵尸甚是厉害。 石室内先生颖两人紧张的戒备着。凌虚低声叫道:“来了!” 先生颖两人也终于听到一阵脚步跳动的声音。先生颖分出一张符给王阿公,道:“我吸引他的注意,待他进来,你便用符制住他。 僵尸终于出现在门口,先生颖见到僵尸一惊,僵尸吐出一道白气,向先生颖跃来。王阿公躲在石后,看不见僵尸,此时僵尸跳来,就要将符贴在僵尸面上。 此时他也看到了僵尸的脸,肌肉干瘪,仍不难看出他本来的样子。王阿公也就在这时一呆,叫道:“阿龙!” 僵尸双臂横挥,向王阿公抓来,王阿公要避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向后便倒,做个滚地葫芦。 那僵尸待追上去,先生颖已将符贴在他面上。王阿公道:“阿龙他怎么变了僵尸?” 先生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王阿公又道:“会不会是糯米没用?” 看来也只好这么解释了。先生颖叹道:“是我害了阿龙!” 王阿公慌张叫道:“先生……”此时他面向洞外,已看到又出现了一条僵尸,向这边快速跳来。 先生颖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阿龙是被我所误,我该负所有责任。” 王阿公急道:“不是!又一条僵尸!” 先生颖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僵尸已跃到身前,双手抓来,他及时避开,僵尸紧追扑来,他避得甚是狼狈。他把手中桃木剑向僵尸砍去,桃木剑砍在僵尸身上,断成两截,僵尸被砍中的地方同时冒出一阵青烟。 王阿公趁机将手中黄符贴在僵尸面上。先生颖道:“好厉害的僵尸!”此时洞外又进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一男两女,女的娇俏可人,男的也潇洒俊逸,正是萧寒等人。 第十六章 僵尸王 先生颖看着来人,不明白他们怎么和黑衣人走在了一起,面前的这个少年又是什么人,他竟从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纯正的道家气息。 凌虚此刻心中更是诧异,他明白萧寒身上是浓郁的浩然正气,凡修行道术,或秉性刚毅之人身上皆有。人不能见,鬼魂却能看见,这些人赶夜路时,鬼魂也要趋避。 他更奇怪的是这少年尚不及弱冠,一身浩然正气以不弱于他。 此时那贴在僵尸面上的黄符突然化作一团青色的火焰消散。 萧寒等人一眼瞥见,不觉一呆,先生颖和王阿公背对着僵尸,凌虚更在僵尸背后,是以三人都没瞧见。萧寒正要提醒,僵尸已抓向先生颖两人。幸好两人警觉,及时侧身避开。 萧寒自血神洞见过这具僵尸,知他厉害,高声叫道:“大家快闭住呼吸,僵尸嗅到人的气息就会攻击人。 几人连忙捏着鼻子,停止呼吸。 萧寒看着僵尸,同时大口吸气,僵尸嗅到后向他扑去。萧寒已退到远处,仍然大口的吸气。 程英不由急道:“你还不快闭住呼吸!” 她一说话,僵尸立时停住,露出凝神倾听的样子。萧寒瞥见,不由大急,更拼命的吸气。果然再次成功吸引了僵尸的注意,僵尸再次向他扑过去,萧寒立时退的更远。 一人一尸渐渐远去。 王阿公对先生颖道:“先生,现在可还有什么办法治那僵尸?” 先生颖道:“那僵尸委实太过厉害,我已有心无力。” 王阿公叹了口气:“难道只能任他为祸了?” 程英虽然知道萧寒非比常人,仍是担心不已。 阮星星对黑衣人道:“你还有没有办法?” 黑衣人摇了摇头。此时只有那个神秘女子面色平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萧寒。 凌虚突然道:“或许还有个办法。”众人精神一振。 先生颖道:“什么办法?” 凌虚道:“纯种黑狗的血,再加上朱砂或许能制住他。” 王阿公道:“村中便有黑狗,朱砂。” 先生颖道:“我和你同去。” 程英等人见帮不上忙,都留下了。此时见到凌虚怪异的样子,不禁都大感好奇。几个人围着凌虚走来走去,凌虚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先生颖两人很快取了两坛黑狗血和朱砂,回到祠堂时看到萧寒已将僵尸引了出来。刚刚两人出来时便让众人躲了起来,此时祠堂前已没有村民,两人一人抱着一坛分左右向僵尸包围上去。 僵尸又已停下,头微微转动,似乎能听到声音。王阿公率先将手中的坛子向僵尸兜头砸下,僵尸也就在这时跃起。 坛子正砸在僵尸胸前,混了朱砂的狗血撒在僵尸身上,冒起一阵浓烟,僵尸发出一阵恐怖已极的叫声。疯了似的挣扎。 先生颖见黑狗血起了作用,将手中的坛子也砸到僵尸身上。僵尸的叫声更加可怖,动作却越来越缓慢,渐渐不动了。 萧寒道:“这僵尸是被极阴炼尸术祭炼而成,黑狗血只能制他一时,要早些烧了才好。” 先生颖道:“我来!”叫声:“三昧真火——”并起剑指虚空画符,手一翻一道火苗出现在手上,比起先前小了很多,手一划,火苗向僵尸射去,未到僵尸身上已变成火星消失了。 萧寒道:“我来吧!”口中叫道:“三昧真火——”一样的剑指虚空画符,手一翻三股火柱冒出,竟比先生颖先前所凝聚的火焰烈了不少。手一划,三股火柱齐射在僵尸身上,僵尸只是怪叫,却动不得,黑狗血毕竟发挥了作用。 就在这时,洞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比僵尸方才的叫声更加可怖。 萧寒道:“不好,地仙出事了!” 先生颖同时向他说道:“地下还镇压着一具僵尸王。” 三人立即向洞内跑去。 却说洞内众人将地仙当作一件稀罕物件,边看边啧啧不已。 七嘴八舌的要和地仙说话,这个道:“你真是地仙吗?”那个说:“你今年多大了?”什么“你吃不吃东西,吃什么”“被人知道又能创几个吉尼斯纪录”等等问题,问得堂堂地仙一个头两个大。 后来众人更加大胆,摸摸胡子,拍拍肩膀。 不知谁说了句:“这指甲是真的假的?”岳中随手掏出一把折叠刀:“试试不就知道了。” 凌虚变了脸色,叫道:“小心别伤了我!”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一闪,岳中已割下一片指甲。凌虚惨嚎一声,众人只见道人两眼泪如泉涌,随后倒毙,只剩一堆枯骨倒在一滩污血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下了一跳,女孩子更是尖叫起来,岳中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刀和指甲。 就在这时众人只觉洞中空气都凝固了,一股恐怖的气息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程英看着那个神秘的女孩,心中似乎也平静了不少。那女孩神情依然平静,她看着面色苍白的程英道:“你不必怕,他会来的。” 这时凌虚道下去的地方浮现出一道金光,金光渐渐上升,凝成一本书的形状,程英看清书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道德经》。 书下竟还有一个人,银盔银甲,手持一柄两刃银蛇枪。眼睛尚未睁开,一身的气势已叫人透不过气来。 此时萧寒已冲了进来,骤然看见这披甲人的模样,也不禁赞道:“如此气宇轩昂,生前必是一员悍将。”心知他必是僵尸王无疑,虽奇怪他的模样与常人无异,仍将程英和那神秘的女孩紧紧护在身后。 黑衣人更是楞在当场,这个人与他的相貌竟有七八成相似。心中忐忑不已:难道萧寒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想到自己时时刻刻想要消灭的僵尸王竟是自己的祖先,心中一时不能接受,浑身颤抖不已。 僵尸王也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闪出,直教人心神颤栗。 或许是直觉,僵尸王第一眼便看向了萧寒,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给他威胁最大。 萧寒也是第一次见到僵尸王,只觉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煞气和怨气都不重,而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尸气。当他看到僵尸王头上的《道德经》时恍然大悟。 《道德经》拥有无上法力,可以解怨释结,度化世人,竟连僵尸王的戾气也除去了,同时也祛除了僵尸王的怨气,尸气,死气。此时僵尸王气势凛凛,犹若天神降世,哪里还有半点僵尸颓败的气息。 不过萧寒并不因此怀疑僵尸王的威力,相对的,经过《道德经》的洗心涤性,僵尸王一身修为只有更胜先前。 僵尸王看着萧寒,道:“你是什么人?” 萧寒道:“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今天我便了结此事!” 僵尸王手中枪一振,陡然发出一阵清鸣,震的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僵尸王道:“你要和我动手?” 萧寒道:“我只是要带你去个地方。” 僵尸王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萧寒道:“你不想见小月吗?那算了。” 僵尸王一呆,道:“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转而又道:“你骗我,这许多年过去,小月只是个普通女子,如何能活到现在?” 他枪一挥,便宛如地震一般,众人几乎站不稳脚步。 萧寒一手抱着程英,一手抱着那个女孩,向洞外掠去。同时说道:“她被人封印在一处秘境,你不爱来就算了,你若要来,她可是说过不爱看你杀人。” 僵尸王一怔,随后追来,三跳两跃间已跑在了萧寒前头。 萧寒吃惊不已,忖道:“僵尸王不愧是僵尸王,就凭这速度,世间便少有人及得上。” 萧寒倒也并非诓骗僵尸王,身边这女孩便是当日那个落洞女子。那天他发现这女孩是落花洞女后,施展浑身解数都不能让她清醒,只能放弃,转而用摄魂术将这女孩催眠,免得她越陷越深。 他之前遇见的那个女子也随后出现,萧寒也了解了一些信息,那个女孩便是僵尸王生前的恋人——胡晓月。 僵尸王和大巫师之间的恩怨以及大巫师歹毒的计划也是胡晓月告诉萧寒的,萧寒了解了前因后果,便决定让胡晓月与僵尸王团聚。 四人很快又到了那个奇特的山谷,穿过那个奇特的集市,来到了瀑布下,当然萧寒依旧打了半葫芦酒。 秘境中今夜月亮仍然圆满,小月此刻就坐在巨石上,萧寒答应带僵尸王回来,让她开心不已,她也委实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回来。 僵尸王看到小月白衣飘飘,在皎白的月光下美的如梦如幻,容颜更胜往昔,两人怔怔的望着,搂抱在一起,这些年的遭遇莫不只是个梦?现在又是真是幻? 僵尸王道:“到今日,我才信这些年的过往只是做了个长梦。” 小月道:“现在如是个梦,天若怜我便叫我永远也不要醒!” 过了良久,两人坐在石上互诉衷肠,情意绵绵。渐渐说起别后往事。 小月被巫师施刑后,只道自己必死,忽然一日,她飘飘忽忽的感觉自已身轻如叶,在山间游荡,瞬息即达百里之外,才知自己已死。后来经过秘境附近,偶然间闯了进来。 她也不知道这秘境是何人所开创,只是当时丈夫已变成僵尸王,巫师有邪术护身,连自己的孩子也亲近不得。此外世间便再没可念之人,可恋之物。心灰意冷之下便留在秘境之中,直到今日。 程英道:“我到今日才相信'宁许今生,莫信来世'是世间最美的情话。” 萧寒道:“我只愿天下间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这事既然教我遇见了,出一把力又算的什么?” 那个神秘女孩此时眼睛也已湿润,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百年了,终于还是相守了。” 萧寒知她又想起了那个梦,轻轻的把她拥在怀里,只是担心她会继续在梦里沉沦,又不知该怎么安慰。 但见月满中天,清风吹叶,望着四人各自成双成对,程英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时两行清泪滴下。 第十七章 曲终人散缘未断 青牛寨,禁地石室。 赫然已立下一个新的灵位,写着“功行未满地仙凌虚之位,黄教传人颖谨立”。 先生颖此时便拜倒在灵位前,在他面前放着一本《道德经》。 先生颖道:“我本欲让此真经重见天日,但此时天下清平,何必再徒添许多是非。今日我便将此真经与前辈同葬于此,若他日再出妖孽,群魔乱舞之时,自会有有缘人前来,持此真经斩妖诛邪。” 言毕,恭恭敬敬的扣了三个头。 他出得祠堂后,王阿公率族人在外面等候。 见他出来,道:“先生,族中不可一日无主,我们正要重选族长,先生可愿留下观礼?” 先生颖道:“求之不得。” 青牛寨外,晚风轻吹黄叶。 黑衣人坐在一块巨石上,阮星星挨他坐着。 岳中在远处踱来踱去,不时的望着两人,欲言又止。 黑衣人此刻心乱如麻。 黑衣人已相信萧寒所言,只是自己一直处心积虑要对付的竟是自己的祖先,而自己当作亲人的都是仇人的后代,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以后他又该以什么面目对相处了二十年的族人,亲人或者仇人? 但觉天下之大,自己却只孤身一人。 阮星星一直都陪在他身边,看他难过,自己心中竟也泛起一丝丝悲伤。 黑衣人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阮星星道:“我也不知道。我此刻只想待在你身边,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在你身边。” 黑衣人心更乱,他倒宁愿被这个女孩骂一顿,甚至打他都可以,至少他觉得那样自己心里会好受些。 他吼道:“此刻你还不知道吗?天狗是和我一起的,虽然此刻我已知道应该当它是仇人,但当时它的确是我的伙伴,它吃了你的一个同学,它还杀了你的一个同学,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要报仇吗?来啊,来啊……” 阮星星道:“我在看到洞中有食物的时候,已知道你那天不是恰好路过,你若是不喜欢我,也不必故意不说,现在你也不会发怒。我一直都不怪你,更没有恨你。” 黑衣人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心中依然纠结,巫师与僵尸王之间的仇怨并没有被时间冲淡,而现在自己既已知道了真相,断不会再回青龙寨。而让他与相伴了二十一年的族人为仇,他更做不到。 天下之大,他又该何去何从。他向远方跑去,现在,他只想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或许,逃避才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逃避其实也是一种面对。 天下路有万万条,不会总是绝路,百折不挠固然令人钦佩,当断则断亦是人间大勇。 在他身后,阮星星大声喊道:“你一定要来燕京大学中文系——找我“ 最后两个字已渐不可闻,像是对自己说的,又似乎是一种执着。 一个平静的村庄外,晚风中静立着一男一女,正是从秘境中出来的萧寒和程英。 萧寒道:“你的同学此刻应该尚在村中,你去找他们吧。” 程英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萧寒道:“我还有事要办。” 程英嗔道:“你不会怪我耽误你们花前月下吧,我你也不必管,去找她好了!” 萧寒想起淡淡的月光下那个美得如梦如幻的身影,白衣胜雪,散发披肩,心下不由得痴了。 程英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恼怒。 程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自己终究比不过她,但竟不知道在你心中当我是什么?” 萧寒道:“虽然和你相识的日子不久,却仿佛已是多年的好友了。” 程英叹了口气道:“以后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萧寒道:“九月四号我会去燕京大学中文系报道。” 程英转过身幽幽的道:“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程英雀跃着去找同学,萧寒却呆在原地。 青牛寨中一户人家中,一个妇人正和一个年轻白衣女子说话。 那妇人叹了口气,道:“你决定了吗?你已是许了神的的人了。” 女孩看着手中燕京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脑海中却浮现出萧寒的样子。心道:“如果真有神,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她道:“我已找到了我的神。” 卷一《落洞地仙》终 楔子 惊现僵尸 燕京,郊外。 酉时将近。 冥币纸钱在晚风中飞舞。 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绕着一个坟墓转来转去,不时的转来转去,摇头又摇头。 墓前摆着香案,香案旁站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看道士转过来,转过去,终于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 “刘道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路?”那人走到道士面前,随即问。 刘道士摇头:“这一处坟地,竟有两具棺木,九座石碑,共有十座阴宅,你说问题有多大?” 中年人道:“这里原本是我家祖坟,后来被修成了公墓,我又无力保全。愧对祖先啊!” 刘道士继续绕着坟墓走来走去,,那中年人就跟在后面。 这时这时坟墓周围的泥土已被挖开,露出了棺材,二十多年的时间,依然光洁如新,却是直放。” 刘道士说道:“到现在我才略安心,老太爷所葬的乃是一个怪穴,更是一个奇穴。” 中年人道:“怎么讲?” 刘道士叹了口气,道:“这是罕见的双生穴,叫做李代桃僵。” 中年人一怔,道:“当年那个风水先生说这个穴名叫蜻蜓点水啊!” 刘道士说道:“不错,蜻蜓点水又叫插木生芽。葬这个穴不能够平葬,一定要法葬。” 刘道士手一指,道:“就是这么竖着葬,事实上穴长三丈四只四尺能用,阔一丈三,只三尺能用,丁方不足五尺,根本不能够平葬。” 中年人道:“当初那个风水先生说,这个穴若是葬的好,寅时葬,卯时发,丁财两旺。” 刘道士点头道:“不错啊!” “那就奇怪了,这二十年来我孙家家道中落,生意越来越艰难,进来更是要靠变卖祖产维持生计。人丁也越来越稀薄,先后结过三次婚,可每次不是夭折就是胎死腹中,怎样也只过继了一个女儿婷婷,也是体弱多病。”中年人叹着气。 刘道士摇头道:“其一是葬的不好之故。” “不是头上脚下直葬吗?棺材露出地面三分三。一切都依了那个风水先生的。” 刘道士沉吟着道:“恕我直言,令尊生前身边是否有小人?” 中年人考虑了会儿才说道:“先父生前有一好友,这个墓穴就是他帮忙找的,先父下葬后,他去了美国。也卷跑了和我父亲合伙做生意的钱。” 刘道士说道:“就只是这样,令尊生前与他有没有过节?” 中年人道:“家父生前乐善好施,绝不可能与人结仇!” 刘道士疑惑道:“既如此,为什么有人一定要让你散尽家财,断子绝孙呢?” 中年人惊道:“刘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道士说道:“这一处地方,实际上有两处墓穴,上者李代桃僵,下者福禄双全。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下面应该还有一具棺材。这地气全被它所吸取,你便有连城财富,如海福泽,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刘道士伸手一指墓穴:“你如不信,不妨挖下去,不足一尺便可挖到。” 这时有人拿着铁锹跳下墓穴,中年人长叹一声。 刘道士安慰道:“幸好二十年,你还年轻,还可以从头做起。” 中年人不禁感慨:“二十三年前,我孙家是何等风光,可自从家父下葬,便一天不如一天,也正是在那一年,这里要改成公墓,我无力阻止,只得买下周围八个坟墓,家父生前最爱清静。” 中年人双眼泪下:“三年前,家父葬满二十年,殓葬公司又逼我续缴租金,我只得用那八个墓位换了三年时间,谁知道,到今天,我实在无以维持生计,他们便逼迫我迁葬。” 中年人伏在棺材上,已是泣不成声:“父亲,孩儿不孝啊,惊扰了您老人家。” 旁边有人指指点点,其中一个人道:“孙老太爷在世时造桥铺路,给乡邻造福,没想到如今也落得这步田地!” 另一个人接道:“听说殡葬公司要在这建豪华地宫坟墓。好多坟都迁走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比帝王陵墓都豪华,要建到地下八十层,最多的一层都有一千个墓位,还要在地宫安装电梯,方便后人前去拜祭。” 有人摇头:“作孽啊!” 还有人冷笑:“听说他们到时候会推出清明扫墓一条龙服务,到下边祭拜后,沐浴桑拿,谈个生意,签个合同,顺便再给自己定个位子!” 立时有人接道:“真的假的,这是上坟还是去会所啊?” 刚刚那人道:“哥有内幕消息,他们打算把坟位设计成灵堂的形式,一座墓就是一个隔间,还提供早晚三炷香的服务,有钱人还能请孝子守墓呢!” “据说坟墓是倒塔形设计,里面还有豪华会所,有钱人都怕被人说不孝,据说这种形式很受他们欢迎。” “是吗?就清明一天挣的钱够维持运转吗?” “你傻啊!那些人能都搁一天死吗?上坟更不会只在清明,一些人本来见有钱人还要预约,现在倒好,提前来墓地逛一圈,到哪天见面打声招呼'呦!真巧啊!令尊也是今天死的。''欢迎下次来玩啊!'” 又有人说道:“真的真的,我也听说了,有钱人在最下边独栋别墅形式,活人住着都舒坦,中产阶级在紧挨地面的位置,好几个坟位挤在一起。穷人就惨了,只能在放在地面上的骨灰架子上,连入土为安都不能了。” “何止啊!据说地上还要建商业街,纸钱冥币,各种花圈,骨灰盒,活人还得指着死人活。” 说着渐渐远去,一个说:“我今天就要死,先占个好位置。”一个又说:“我要吃唐僧肉,以后死都死不起了。”一个说:“如果先占个坟地,会不会也被人强迁啊?”声音渐不可闻。 这时,下到墓穴里的人说道:“下面还有一具棺材!” 刘道士接道:“你看,除你家老太爷,地面上尚有八个墓位,再加上这具棺木,岂不刚好十个阴宅?” 中年人道:“刘道长,下面那具棺材要不要挖出来?” 刘道士说道:“双生穴,破了一个,另一个也没用的了,他既已入土为安,我们便不要惊扰了。你让人把墓穴封好,每个坟位都记得多烧香,多撒纸钱。我们去看看老太爷。” 中年人道:“二十三年了,早该化了!” 刘道士应一声:“希望就是。” 仵工撬完棺材上的所有钉子,移开棺盖,众人看到老太爷的尸体,不由一阵惊呼。 老太爷仍和刚下葬时一样,只是皮肉干瘪,此时看去他年约三四十岁,面色发青,眉间深蹙成川字形,一见风,竟微微发胀。 老太爷露在衣袖外面的十指亦微微伸直,指甲却没有长。 中年人脱口一声:“爹——”连忙跪下去,扣了三个头,又问道:“刘道长,怎么会这样的?” 刘道士回道:“老太爷怕是快要变了!我建议现在将他火化。” 中年人道:“如今迁葬,惊扰了先父,让他在地下不得安宁,已属不孝,如若再损毁先父遗躯,我便更是家族罪人了,此事万万不可。” 刘道士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便先将棺木抬到道观,我会想办法的了。” 中年人道:“那墓穴?” 刘道士说道:“我会尽快找块好山地,让老太爷尽快下葬。”摇了摇头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到底叫人不放心。” 中年人现在心下稍安。 一切弄妥已是黄昏,众人离去时仍有两个背背包的人在陵园外散发着广告。 “豪华墓地,预订九折优惠,老客户优先入住——” “入住准现墓地,升值在望——” “二十一世纪是城市的世纪,二十一世纪也是阴宅的世纪——” “谁拥有了墓地,谁就拥有了一切——” “汇聚国际财富与人居梦想的绝版宝地,你值得拥有——” 年轻的声音随着苍凉的晚风远远的传了出去。 第一章 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 秋,黄叶飘零。 秋之寂寥不比春之明媚,夏之酷炎,冬之萧索。 秋却自有一种动人风韵,非独不在春,夏,冬之下,境界上尤有胜之。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天的风物本就带着诗情画意。 “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秋天似乎躲不开愁怨,就像春天抛不开多情。春情和秋怨也同样出名。 多情的人多愁,多才的人多怨。 无情的人体会不到其中令人销魂的情致,无才的人描摹不出令人深陷其中的意境。 “梦断窗边啼晓鸟,新霜昨夜下庭梧。” “玉树起凉烟,凝情一叶间。” 秋天的一吟一咏,一声鸟啼,一片落叶已足教人销魂。 何况是一个女人,一个结着愁怨的美人,更是如何动人! 傍晚,莫愁湖畔。 孙婷婷只着一件单衣,独立在湖边一株梅树下。 湖水在秋天很美,澄碧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她的眼睛比秋水更美,更让人爱怜。 她的眼底始终笼着淡淡的愁怨,不是相思。 海水有涯,相思无畔。相思和愁怨一样深,一样远,一样的苦。 相思和愁怨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滋味? 但是仔细想一想,相思虽然苦,但毕竟有着一个可相思相念的人,心中比较觉得是值得的。 可那一缕幽怨来在心头,那无依的孤独更令人煎熬。 也许是因一片飘零的落叶,也许是因偶尔泛起的涟漪,只轻轻的叹息一声,心中的堡垒已被攻陷。 相思你毕竟还知道是为谁,而幽怨全无目的,只是偶尔牵动了一缕情思,你不知为何而起,更不知何时会停止。 它来时无踪,去后也找不到留存过的痕迹,如果不是那些幽怨的诗句,也从不叫人记起这种比相思更动人的情致。 萧寒此刻就在湖的彼岸,他来到湖边,就被这个女孩身上的忧愁所吸引,他看到女孩,他的心便仿佛被女孩眼中的忧怨攫住了。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从什么地方来,在她身上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忧什么,怨什么,他已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觉得女孩很美,美的令人心碎。 心碎,不是心醉,他虽然同样醉于美,更心碎。 他心碎,不是因为看到女孩身边有男友,事实上女孩就只独身一人,至于女孩是否已名花有主,萧寒更不在意。 他心中岂非早已有了那个美得如梦如幻的女孩?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世间更有何人能再次打动他的心。 他此刻觉得碎心的痛,是因为女孩眼底的愁怨,多情的人多愁,多才的人多怨。他同时也看出女孩眼中并非相思。 不是相思,更胜相思。上天为何竟如此残忍?竟对这样的女孩吝惜哪怕是一丝的欢乐。 秋水平,秋月明。 燕京大学多才子,梦中有湖名莫愁。 燕京大学已是全国顶尖学府,考中的人堪比及第的进士。 又是一年新生报道时,来往的人脸上春风得意,他们还年轻,还在憧憬梦的年纪。 他们得意,意气风发,纵使骄狂,也值得原谅,这些本是天之骄子,年少轻狂又有什么不好。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如果少年老成,过于持重,非但少了许多趣味,更辜负了上天的偏爱。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非但要指点江山,更要跃马扬鞭,一日看尽长安花。 没有马,不在长安,花已凋零,他们兴致丝毫没有减退。 因为梦,他们有梦,今天直上青云,心中并不满足,甚至隐隐期待,期待一个貌美如花的佳人,最好兼擅琴棋书画,期待一次浪漫的偶遇,成就一段众口流传的佳话。 最浪漫的无疑只有莫愁湖,莫愁湖畔是不是也有一个多情而美丽的女子莫愁? 夜色已深,游湖的人虽多,幽怨的人却只她一个。 没有人问候,也没有人搭讪,这些天之骄子却已学会爱面子。他们看见这个哀怨的女子,都觉得她美得像是从宋词里走出来的。 他们想认识这个女孩,想走近她的哀怨,却又不忍打破这如诗的画面。他们或许也有顾忌,他们是天之骄子,如果贸然上前,女孩如不理睬,岂非折了面子。 有一个人却是例外,萧寒,他已来了半天,现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欲把桃花拟红妆, 临风不语立斜阳。 莫愁此夕情何限, 指点轻烟锁群芳。” 他看到女孩的时候已作出这首诗,当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候,此刻他吟出,已是月上中天。 梅影疏斜,月也黄昏。 两条人影相伴立着,这情景看在周围人眼中是要多旖旎有多旖旎。 女孩不认识萧寒,却并不反感,尤其不反感这种搭讪的方式。她也知道这个少年在夕阳未落时已在对岸望着自己,她并不在意,她只沉浸在愁怨里。 附近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首诗,有些人不免恨自己为什么不也写一首诗,要是肯,自己自然会写的更好。 女孩道:“这是你写的诗吗?这首诗好美。” 萧寒道:“你喜欢吗?”女孩点点头。萧寒继续道:“附近有条石舫,可否有幸邀你同坐?” 夜色迢遥,月下孤舟。 白月无声秋漏永,红灯有影夜楼深。 两人在石舫相伴而坐,远处人影绰约,远处灯影阑珊。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两条人影,在月下,要多销魂有多消魂! 只是—— “我叫萧寒,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这里难道有第三个人?” “并没有。” “你很喜欢和自己说话?” “也并不喜欢?” “这里既没有别人,你又不喜欢自言自语,你说话不给我听,难道说过鬼听?” 萧寒只有苦笑。他现在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抬头看天。 那女孩奇怪道:“你在看什么?” 萧寒道:“我在看今天天上少了那颗星星。” 那女孩又道:“天上这么多星星,你数得清什么?” 萧寒道:“你这么漂亮,定是那天上的仙女下凡,凡间哪有这样的人物。你既然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有自己找了。” 萧寒看她双眉微展,心下也快活了些。 “我只是不喜欢女孩忧怨,实在让人心痛。” “没人要你喜欢。”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和我说说话,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没人需要你帮助,你也未必帮的了我。” 女孩那深入灵魂的幽怨,惹人怜爱的同时也拒人千里之外。 萧寒却没有放弃,他越来越好奇了,这样的女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孩突然低声道:“或许真的只有那个人才能帮我。” 萧寒精神一振,突然来了兴趣。问道:“那个人是谁?” 女孩道:“不知道。” 萧寒道:“你不知道他是谁,怎么确定他一定能帮你?” 女孩道:“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但是,如果还有人能帮我,那就一定是他。” 萧寒道:“现在我对这个神秘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女孩叹了口气,道:“你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吗?” 萧寒道:“据说人的灵魂和身体,在死亡发生后便不再发生关系,彼此分离,灵魂呢?就去到另一个神秘的空间,身体则会腐烂。” 女孩睁大了眼睛,道:“你见过人的灵魂吗?” 萧寒笑了笑,他自然不会说他不仅见过,而且是很多。 女孩道:“你没见过那些怨魂,等你见到后一定不会愿意说还想帮助我。” 萧寒很好奇,这个女孩难道能看见怨魂,她是因此而忧郁的吗? 萧寒道:“其实灵魂不止存在,更应该视其为一种科学。灵魂学作为东方科学已经传承了数千年,这实在是毋庸置疑的。” 女孩道:“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的。” 萧寒学着女孩的语气,道:“没人要他们相信。” 女孩看着萧寒轻轻的笑了。萧寒第一次看到这女孩笑,女孩忧郁的样子实在太美,笑的样子就更美。 萧寒道:“只是人们用西方科学无法证明灵魂的存在,只是他们方法不对,或者说他们在灵魂方面的科学研究实在落后。这并不能说灵魂并不存在,而一些人将这当作灵魂不存在的依据更没有说服力。” 女孩道:“为什么?” 萧寒道:“这只是个误区罢了。制造些所谓先进的东西来毁坏自己所依赖的环境,实是自取灭亡。而在数千年前我们就一直秉承天人合一的理念,我们认知科学更是有着独立且不断完善的体系。” 女孩看着萧寒,她不明白。 萧寒道:“假如一个人喜欢游玩,他去了西方,回来后告诉你东方是沙漠。你相信吗?” 女孩道:“自然不信。” 萧寒道:“同样的,西方科学解释不了灵魂,就是说他们对灵魂并不了解,他们的研究实在落后,他们不承认,便否认灵魂的存在。” 女孩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萧寒道:“我知道的虽不多,但是普通的问题也绝难不住我的。” 女孩道:“那你看看我有什么问题。” 萧寒道:“我看不出,事实上你非但没有问题,而且还很好。” 女孩叹了口气,道:“我从小时候起,便一直体弱多病,我能看见的一些东西,别人并不能看见。直到五天前,我也看不见他们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一直都在。” 萧寒道:“你现在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我想我能帮你。” 女孩道:“你并不能看出我现在的问题,你怎么能帮得到我。” 萧寒道:“我看不出,只因为问题不在你身上。我能帮你,是这问题本身并不困难。” 女孩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仍然想先找到那个人。” 萧寒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他曾经听说过“大隐隐于市”的说法,边陲小镇可能藏龙卧虎,闹市红尘未必便缺少奇才。 女孩道:“如果你听说过他做的事,你也会选择相信他,据说他的才能已不在地仙之下。” 萧寒道:“传言并不一定可信。” 女孩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而且推荐他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权威人士。” 萧寒道:“能让你相信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女孩道:“我却并不是因此而相信他。” 萧寒看着女孩道:“我知道你已实在没有办法。” 女孩道:“你既已看出问题不在我身上,你能说说问题在哪吗?” 萧寒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告诉你,在没证实前我现在也只是怀疑罢了。” 女孩问道:“你怀疑什么?” 萧寒看着女孩,认真的道:“我现在怀疑有人对你所在的家庭下了诅咒。” 女孩不由哑然失笑,道:“诅咒?而且是对我所在的家庭,不是对我?” 萧寒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不是对你,你本来与此事无关,只是你身在这个家中,所以诅咒也会应在你身上,只是你和你现在的家人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才能活到现在。” 女孩已笑不出了,她六岁时便过继给大伯,也是她现在的父亲。 女孩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有些相信你说的话了。” 萧寒道:“你今天在这里是在等那个人吗?” 女孩道:“我要等的人或许会知道他的消息。” 萧寒道:“男人?” 女孩正色道:“是个女孩,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萧寒道:“有多漂亮?有你这么漂亮吗?” 女孩道:“你知道春天的花有多美?可是也不及她一半美丽。” 萧寒道:“我倒真想见识一下这个女孩,更想见识一下那个神秘人,不过现在我要走了。” 他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话犹在耳,人已不见了。女孩并没有挽留,只是看着天上的月,幽幽的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来人毫不客气的坐在孙婷婷身边。孙婷婷刚要发怒,对方却比她更生气。 “气死我了!”听到这个声音,孙婷婷的怒意已经烟消云散,看到这个人,她更是难得的有了跳脱之意。 “谁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孙婷婷笑道。 来的人赫然是程英,只见她此刻双目圆睁,黛眉微蹙,似怨还嗔,仍是秀丽绝伦。 “还不是他,说好今天来报道,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哼!让我见到他,一定教他好看!”边说边挥舞着拳头。 “哦!我知道了,是那个让我们的大小姐从湘西到燕京,一路上都魂牵梦萦的人,对不对?” “你还笑我,不理你了!”说完竟又探过手去呵她痒,石舫上顿时传出一阵娇笑声和讨饶声。 第二章 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 黄昏,风雨。 斜风细雨,湖畔重柳。 一袭白衣怅立在柳烟深处。 白衣银伞素折扇。 濛濛雨丝使天地间笼上一层轻雾,那人更在雾浓处,朦胧间教人看不真切。清风拂动衣玦,骤看下,人宛若从天外飘来,又直似随风飘去。 人也似九天仙人般英俊,明朗,如一块无暇美玉。 美玉无暇,此刻笼着一层薄雾,美人如玉,此刻笼着一层轻愁。 柳烟外,一辆自行车轻快的骑来,骑车的人看来六十岁左右,穿着朴素。车后带着四个暖水瓶。 车上人并没有披雨衣,事实上雨也是初下,老人并不在乎,他看来精神矍铄。 湖畔堤岸曲折,此刻自行车方转过一个小弯,已是迎风而行。 雨如烟,风亦轻,此刻烟迷了眼睛。老人眼睛不由的一闭,闭眼的时候已看到前方有一条淡淡的身影。 要避时偏偏手不听使唤,要刹车也来不及了。偏偏那个人此刻失了魂似的看着湖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疾驶过来的自行车。 只听得“砰”的一声,自行车结结实实的撞到了那个人身上。一条人影顿时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是那个老人,老人只觉自行车撞在了一块巨大的橡胶上,撞上去的同时一股更大的力量瞬间反弹了过来,然后自己仿佛乘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这段路一边是湖,一边是石头,巨石,一块块巨石堆成的山丘。老人正向石头飞去,眼看便要血溅当场。 年轻人也在此刻回头,此刻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一身的轻愁已不知去向。他看到了老人,也看出老人目前的形势。他丝毫没有犹豫,只一跃。 一跃四丈,已来到老人身边,手一抓一提,复又一按。一抓是抓老人的肩,一提便消了老人后坠的势,复又一按,将老人轻轻放在地上。 此时老人的头距石头仅一尺,老人此刻仍没回过神来,只觉刚刚还在腾云驾雾,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脸上笑容亲切,柔和。这张脸一出现,自己的身子就停了下来,他看到近在眼前的巨石,依旧心悸不已。 年轻人将老人放下后,又抓住了老人的脉门。老人看着那人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道:“小伙子,我不是有意要撞你的,要是受伤了咱先去医院,我……“ 年轻人打断他说话,脸上又露出温和的笑容,道:“你先别急着动,你的身体虽无大碍,但内腑已经震荡,好好休息,待会儿我送你去医院,先检查下。” 原来他在给老人诊脉。 这时旁边已聚拢了三四个人,有人已叫了救护车,这几个人都看到了整个过程,对年轻人的做法也佩服不已。 这时后面缓步走出一个人,一样的身着白衣,脸上笑容一样的温和,只是他手中什么也没有。 萧寒! 来的人正是萧寒,他刚刚在对面,也看到了这件事,只是距离太远。他看到老人骑车撞到年轻人的身上,已吃了一惊,他刚想出声提醒,却看到老人飞了出去,心中道了一声“不好”,当年轻人转身飞跃的时候他已料定这个结果,人也缓步赶来。 他看到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的时候,心中之惊,只有更甚。只见整个前车圈已弯折了九十度,暖水瓶也碎了一地。 他对年轻人好奇起来,暗暗猜测他的实力,刚刚年轻人那一跃,虽然惊艳,很多人依旧能做到,只是刚刚年轻人在出神地望着湖水,自行车撞上来后全凭本能反应便先卸力继而反弹了出去,老人才飞了出去,车圈也不堪承受距离,弯了。 这时年轻人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萧寒一眼,目光中略有警惕,继而便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萧寒也是相视一笑。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老人和年轻人一起被拉走了,年轻人本不愿去的,在老人坚持之下只得同去,救护人员要求一人同去,年轻人竟然邀请了萧寒,左右无事,萧寒便和他同去。同时,他心中也在暗暗好奇,这个人是不是昨天那个女孩要找的人。 救护车呼啸着绝尘而去,两个保安此时也骑着校园巡逻电动车赶了过来。当事人已然离去,只得询问着周边目击事件过程的人。 救护车上,年轻人微笑着介绍道:“你好,我是岳不群,岳不群的岳,君子卓尔不群的不群。” 萧寒笑道:“我好像想起一个和你同名的人。” 年轻人略有些尴尬道:“只希望你想起的和我想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又是相视大笑。 救护车到医院后老人和岳不群都被送去检查了,萧寒只得在走廊长椅上等候。 不多时匆匆跑进来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口中大喊道:“那个撞我父亲的人到哪去了?快出来。” 萧寒皱眉,隐隐约约感觉这两个中年人是为今天这个老人来的。 一个护士出来阻止道:“病人都在休息,请勿喧哗。” 那个男的骂道:“我在找撞我父亲的凶手,你敢包庇凶手,我去告你们。” 那个女的骂骂咧咧的上前一把抓住护士的头发,往墙上按去,“你们把撞我父亲的人藏哪了?快说!”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中年妇女的手腕,中年妇女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那中年妇女立马坐到地上,大喊道:“医院打人了,救命啊!我父亲被人撞了,送到你们医院救治,你们医院包庇凶手,还打家属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各个病房纷纷有人探出头来看这出闹剧,走廊上也很快有人三三两两的人。 那中年男子恶狠狠地道:“小子你多管闲事,你是那小丫头片子的姘头吧。你们这什么医院,护士养野男人打病人家属。我去告你们。” 萧寒道:“你为什么这么吵,后悔生在这个世上吗?”他的声音和他的笑容一样温和,有些人甚至在笑,这小子是不是有病。 果然,那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骂得更厉害了。 萧寒掐起指诀,无奈的道:“行路难,多恶犬。路有恶犬百般吠,无端扰我清眠。乞来道祖禁言咒,还我一时清静天。急急如律令,敕。” 言罢,手指一划,一道符咒向两个中年人飞去,看在周围人眼中,只觉萧寒在装神弄鬼的戏弄两个人,都是暗觉好笑。 萧寒对刚刚的小护士说道:“现在世界终于清静了,你没事吧?” 那护士看见萧寒亲切的笑容,脸上一红,轻声道:“我没事,谢谢你。” 众人此刻已看出不对劲,那两个人空自张口,不见出声,联想到两人之前的态度,肯定不会故意配合萧寒。那两人此刻脸上不仅惊讶更有害怕,手指却依旧向萧寒和小护士指指点点,气氛一时显得很诡异。 萧寒看着两人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何必呢?”说完自顾自的坐回长椅上闭目养神。 岳不群先检查完出来了,他毕竟年轻,不需要检查太多。他出来时,看见走廊上挤满了人,吓了一跳。 他问萧寒:“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黑涩会火拼啊!” 萧寒淡淡道:“不知道,刚刚来了两条疯狗。” “疯狗?”岳不群一愣,看见中间两个人张大了嘴,指指点点,恍然大悟道:“不会叫的狗?咬起人来才凶。” 两个中年人听见后对岳不群怒目而视。岳不群道:“我不是在说两位,医院重地,怎么可以喧哗呢?两位知书达理,能顾虑到病人的痛苦,是以不出声,这是儒家的仁在两位身上的体现啊。是以我说的绝不会是两位。” 他解释的不伦不类,那两人更怒了,只苦于说不出话来,只是怒目相向。只见两人目光如刀,如果目光能杀人,只怕岳不群已被分尸了。 岳不群对萧寒道:“萧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萧寒道:“什么忙?” 岳不群道:“刚刚我在湖边等人,眼下看来,一时是走不开了。你便替我赴约,如果她还在,你便告诉她我今天不能赴约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在那里等她。” 萧寒道:“如果他不信我呢?” 岳不群道:“你只要记得两句诗,她就知道了。” 萧寒道:“那两句?” 岳不群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脉脉此情何处诉。” 萧寒一笑,道:“我记下了。” 转身看见那两个中年人,又问道:“这里你搞得定吗?” 岳不群道:“我已通知了我的家人,此刻应该快要到了。” 萧寒道:“那就好,我这便饶了他们吧!” 萧寒并指一点,只见两道火光烧向两个中年人,同时两个中年人身上符箓烧出一道青烟。 普通人自然看不到这些,只觉萧寒手指一指向两人,两人又能说话了。 岳不群看着萧寒的背影,喃喃道:“好奇怪的少年。”却不知萧寒对他同样的好奇。 两个中年人见萧寒确实走远了,又立时破口大骂起来,岳不群也皱眉不悦。 这时人群中挤出四个黑衣男子,魁梧的身材,利落的身手。为首一人对岳不群恭恭敬敬地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岳不群淡淡道:“你们四下看着,别让人扰了此处的清静。” 四人恭恭敬敬应道:“是!” 为首的那人向人群中扫了一眼,众人接触到这目光,如芒刺在背,不敢再看,纷纷散了。那两个中年人更不敢再骂,又不敢离开,坐的离岳不群远远的。 风依旧在吹,雨一直下,湖畔人来人往。 风中没有落花,雨中没有双燕,只有无边的愁丝。 秋风秋雨愁煞人。 萧寒叹了口气,风雨故人来,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守约等在原地。 那地方并不难找,湖就那么大,转一圈又需要多长时间。 倒下的自行车已不在原地,地上留了一张纸条,大致写着自行车已被移至保安亭后,请车主尽快领取。 原来岳不群站的地方,此刻站着一个女孩,萧寒看到她的背影,已觉出女孩身上无尽的忧愁。他想到昨晚那个女孩,心中一阵失落。她在等的人是岳不群吗?岳不群约好的人是她吗? 他又想岳不群温润如玉,处事先人后己,俨然是个君子,两人如果在一起,也算是珠联璧合。 不禁吟道:“众里寻她千百度……” 女孩一怔便接道:“脉脉此情何处诉。” 萧寒想:她果然是在等岳不群。女孩转过身来,两人同时愣住了。 萧寒想道:“岳不群约的人果然是她。”女孩也诧异道:“是你!” 萧寒道:“你是不是有些失望?”萧寒以为,约好的人没有来,来的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女孩心中自然会有些失望。 女孩摇摇头道:“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萧寒道:“你当然想不到。”女孩奇怪的看着他,萧寒继续说道:“只因为临时出了点事,你要等的人暂时来不了了。他让我告诉你,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等你。” 女孩低声道:“原来你不是他。”语气竟有些失望。 萧寒奇怪道:“是什么?” 女孩摇摇头道:“没什么。” 萧寒只觉奇怪,却也不再多问。 女孩突然说道:“你是今年的新生?” “你怎么知道?” “大二的此刻还在军训,大三的还未开学,大四已离校,你说呢?” “那你也是新生了?” “不是!” “啊?” 女孩看着萧寒奇怪的样子,感觉很好笑。 “我此刻本应该在军训,只是有事情没去而已。” 萧寒道:“还是因为那件事?”女孩点点头。萧寒继续道:“我或许可以帮你。” 萧寒看向女孩,“咦”的一声惊呼。 女孩问道:“怎么了?” 萧寒道:“你最近是不是觉得比从前要好很多?” 女孩道:“你怎么知道?” 萧寒道:“有一股力量在守护你,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要不然你从前也不会看到那些奇怪的事。” 女孩露出思索的神情,道:“可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萧寒道:“你也不必太担心,这种远距离施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想你身边既然有这样的人在,你应该可以安心了。有了危险,他会去救你的。应该是个高人,不知道是哪一派的。” 女孩道:“雨中的莫愁湖好美,你能陪我走走吗?”萧寒自然不会拒绝。 此刻但见淡烟浓雾,山水只在有无间,两人走在湖畔,直如走入了淡雅的水墨山水画中。 萧寒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斜风细雨不须归。 第三章 从来草莽出英豪 早上的莫愁湖仿佛出浴的处子,神秘而纯洁。 昨天刚刚下过雨,此刻湖上还飘荡着一片白雾,仿佛一片白纱,白纱后的莫愁湖就更美,更神秘。 对岸的水塔隐在雾中,倒影在湖面上,似真似幻,直如人间仙境。 阳光穿过薄雾,铺洒在水面上,只听得湖上传来一阵嘹亮且豪迈的歌声: “保安欲发扬,热血赤诚不迷惘 四海任苍茫,世人看我新气象 不怕怨与伤,功过一身当 为民榜样,卫国规章,才算好儿郎 寒来与暑往,锻我筋骨百炼钢 立正如标枪,傲骨誓与身等长 渴饮冰雪霜,饥餐秕与糠 苦又何妨,鼎亦能扛,风云效项王 七尺气昂昂,戍守京师大学堂 职责记心上,困乏劳苦是平常 念念要提防,懈惰与骄枉 学子安康,校园荣光,时刻不可忘 少年志所向,赢得功名欺将相 乘风青云上,莫让浮生续黄粱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 天高云长,烈日秋霜,犹闻侠骨香” 远处,一队保安在整齐的列队跑操,队列严整,人人精神奋发。 石舫上此刻亦有人在做导引术,萧寒看了片刻,已认出是八段锦。亦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跑步,萧寒只是在散步,早上湖边空气清新,实在令人忘返。 新的一天,亦有新气象。 近中午时,湖边人渐多,多为游客,只是现在正值开学之际,游人三三两两,并不多。 萧寒也在湖畔走着,他实在太过悠闲,这个湖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吸引着他。 他两天来竟遇见了两个怪人,他甚至在想,如果每天都来这里走一走,是不是都会遇见一些特别的人。 今天看来他运气实在不是很好,从早上五点他就来了,到现在都快十点了,不仅没见到特别的人,连岳不群也没出现,那个女孩也一样,他们不是约好今天会见面的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出现?难道他们在路上就遇见了,还是出了其他的事? 萧寒想不出,索性不再想。 萧寒沿着湖边走着,看到有三个人正与他反方向走着,两个年轻人,似乎是夫妻,还有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着,不时跳到湖边石上。 此刻秋还未深,湖水已有刺骨之意,只是湖水并不澄澈通透,看不出深浅。 看着湖水,萧寒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湖中似乎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萧寒心中一动,那种感觉转瞬间又消失了。 听得“扑通”一声,水花飞溅,接着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那个小男孩跳在一块石上时,石头滚动了下,小男孩立足不稳,连人带石头一起摔入湖中。 惊呼声正是那年轻女子发出,那男子也在旁边束手束脚,想是都不会水。 那男孩落入水中时受了惊吓,不断的挣扎,小手胡乱的拍打着湖面,水花四溅,人却离岸越来越远。 萧寒正想上前去帮忙,突然看见一道灰色的身影一掠而过,到了湖边一跃抓住岸边柳树垂下的枝条。那柳树不知多少年了,树干足有成年男子腰般粗细,夏天时枝条末端浸入水中,此刻却被园林人员修建大半,距水面甚高。 此刻柳枝承重又已垂近水面。 那人在柳条贴近水面时轻轻一荡已到小男孩正上方。萧寒看那保安空着的右手竟凝聚着一道指印。 破煞伏魔印! 据说此印擅破妖邪护体煞气,曾有人单凭此印诀将一条千年得道的蟒精劈死。只是现在已少有人会,萧寒破煞时便需辅以符咒。 萧寒这一惊比刚才更甚,难道湖底竟隐藏着修炼多年的精怪? 他定睛看去,同时用大拇指按住中指和无名指,伸直食指和尾指,口诵金刚咒,只见水底一道煞气如箭破水飞遁,向落水男孩袭去。 萧寒立即并指画符,一道符光向水底射去,金刚咒入水,护在男孩身周。萧寒松了口气,那煞气虽厉害,一时半刻之间决计破不了金刚咒,只盼那人能顺利救出小男孩。 萧寒此刻也已看清那灰色人影是穿的灰色保安制服,难道他竟是一个保安? 只见那人右手向湖面拍去,手与湖水接触的同时,符印离体迎向那道煞气。 金刚咒挫其锋芒,破煞咒破起本体,看来是万无一失了。那保安此刻也已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正要荡回湖畔。 此刻那道道煞气距水面已近,萧寒看时又是一惊,他在煞气中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 煞气中竟有一双眼睛,难道这真是成了精的怪物? 只见那怪物移动的轨迹突然一转,便让过了破煞伏魔印,速度一点不慢,径向悬在空中的保安袭去。 这时那保安正抓着小男孩向岸边荡来,并未发现怪物已转移了袭击路线,纵然他能发现,他此刻荡在空中,其势虽然未尽,无处借力要避开这一击却也千难万难。 普通人尚不知顷刻间便有两命将殒,此刻萧寒又离得远了,施咒跃近均已来不及,口中只叫得“小心”两个字,那怪物已临近湖面。 眼看那怪物就要跃出水面,突然一道剑气破开水面,斩在怪物身上,那怪物身子一翻,晃晃悠悠的向湖底沉去。 那怪物翻身之际,萧寒看到一条鲤鱼尾,比寻常鲤鱼尾大了数倍,难道这是一尾鲤鱼成精? 萧寒看那怪物沉了不到一尺,身子突然分成两截,一股浓血瞬间染红了水面,很快又淡不可见,只是那股血腥味甚浓。 寻常人练出剑气已属不易,精怪的护体煞气更是刀剑难伤其分毫,此人一道剑气竟斩了一头精怪,萧寒心中好奇,看向周围,却又毫无发现。 萧寒看着左前方,他感应到刚刚那道剑气是这边发出的,可此刻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萧寒突觉身后一股气机锁定了自己,气机一闪而逝,转过身,身后依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萧寒茫然四顾,自然又是毫无发现。 此时那个保安也已跃回岸上,将孩子还给他的父母,两人道谢后匆匆离去。 那个保安走到萧寒面前道:“多谢!” 萧寒看那个保安脸色蜡黄,好像久病初愈,身材微胖,也不甚高大,此刻站在面前双手垂下,竟宛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萧寒道:“这可奇怪了,出手救人的是你,这时反倒来谢我了。” 保安道:“若非你们出手,事情绝对不会这么顺利。”说着他向萧寒拱手一礼,接着又向左侧的一颗树拱手一礼,道了声谢。” 萧寒看向那棵树,那棵树靠近地面的树干很是粗壮,往上却越来越细。很是奇怪。 突然那棵树上出现了一张嘴,咧开着嘿嘿一笑,萧寒只觉头皮发麻,莫非这棵树竟也成了精,自己刚刚竟一无所觉,刚刚那道剑气莫非是树精所发?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萧寒看向那个保安,却见他面色如常,难道他早已知道这棵树成精了吗? 再看向那棵树时,只见面前空气竟泛起一阵波动,树干也在此时扭曲,树身凭空缩小了一半。 萧寒走上前去,只见树下一双浅浅的脚印,人早就没了踪影。此刻萧寒方自恍然大悟,道:“原来竟是五行遁术,竟连我也瞒了过去。” 萧寒想到刚刚那道剑气若是袭向自己,自己又如何能避得开?背后一阵发凉,心中却对那人佩服不已。 只听那保安道:“木遁术原本善于隐匿形迹,倒也不需过于在意。” 萧寒道:“你怎么发现他的?” “他发出那道剑气后我已知道他在附近,之后他半分钟内又变换了两个方位,原本不易教人发现,只是匆忙之间,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寒道:“你认识他吗?” 那保安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猜他一定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 萧寒道:“我也猜到了一些,你不妨说一下,且看我们猜的是否一样。” 那保安道:“不如我们一起说出来。” 萧寒点点头,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昆仑!”两人相视而笑。 笑声突然停止,像是突然间给人扼住了脖子,两人的脸色甚是难看。 良久,萧寒问道:“这次你感觉到了没有?” 那保安摇摇头,苦笑道:“这次我全程没有任何发现。你呢?” 萧寒道:“一样。” 萧寒和那保安竟同时被人用气机锁定,却连对方的一丝痕迹都没发现。萧寒和那保安同时决定不再谈那个神秘人,那股气机两人竟都无法破除,虽然真到动手时未必躲不开,可躲开后多半还是找不到对方,只能当个活靶子。 况且,两人都从刚刚那股气机中感觉到对方实力不下于自己。 萧寒叹了口气道:“我到此刻方知,原来红尘俗世中竟也有这么多奇人异士。” 那保安道:“人人只道山野中藏龙卧虎,却不知大隐隐于市,方寸之间便纵有万千能人,普通人依然难以发现。” “刚刚你用的是破煞伏魔印?据我所知,近三十年来几乎无人练成此印。” “你能将普通的金刚咒施展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威力已不逊于伏魔印,岂非更加难得。” “不知你师从何门?” “我并不曾拜师,只是我年幼时体弱多病,寄居在龙虎山一间无名道观里和一个老道士学过几年拳脚,符咒印诀也多为治病救人,驱鬼治狐的都不曾学过。你呢?” “我自小在道观长大,荒山野观,不说也罢,我只学过些入门符箓,派别应该算是祝由科,我幼时爱听鬼神,山野妖怪听了许多,应对之法倒也马马虎虎。” 两人又是一笑,萧寒道:“我叫萧寒,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那保安道:“你就叫我晴飞吧,我原来的名字早已忘记了。” 萧寒道:“好名字,有诗云'山雨不作泥,江云薄为雾。晴飞半岭鹤,风乱平沙树。'” 晴飞道:“却也没这许多讲究,当年我初到道观时柳絮飘飞,一夜大雨,柳絮堕泥,谁知第二天阳光一照,漫天又是柳絮,师傅无奈之下就取道号晴飞,却是不伦不类。” 萧寒接着问道:“这湖中是什么怪物?煞气竟这么重。” 晴飞道:“你可知道婴鲤?” 萧寒沉吟半晌,道:“婴鲤?这是什么怪物?” 晴飞道:“这也不怪你不知道,这是近数十年来新出的怪物,也只在这湖中有。” “这么奇怪,难道是人豢养的不成?” “不错,说来也是阴错阳差。八九十年前,一些文人雅士爱这湖中景色雅致,留下不少名作佳品。那时湖中还没有这怪物。” “哦?” “据我查到的资料,这怪物竟与和田一郎有关。” “和田一郎?日本人?” “不错,和田一郎早先是个和尚,法力甚是了得,只是心术不正,在日本时便豢养鬼仆,谋取私利。事情败露后被寺庙除名,后来随侵华军队来了中国。” “难道这婴鲤是他从日本带来的?” “不是,和田一郎来中国时,战争已经快要结束,只因与一个日本军官私交甚密,他便来助阵,他当时在中国的住所便在清源河边,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他怀胎八月的妻子。” “和尚也有妻子?” “少见多怪,在日本,和尚的戒律与中国不同,何况他早被赶出佛门。” “后来呢?” “和田一郎大概养鬼损了阴德,他的孩子出生后不久即夭折了。和田一郎承受不住打击,而且当时他正在试验一种秘法。” “什么秘法?” “后面的资料缺失了不少,不过种种迹象显示,他选用的试验体其中就有他孩子的尸体,他进行的试验结果便是生出了婴鲤这种怪物,第一个婴鲤便是用他的孩子和一条变异的鲤鱼炼成的。” “好阴毒!” “不止,还有河童,山和尚,蟒蛇,山鹰,甚至连人都是他试验的对象。” 萧寒攥紧了拳头,满脸怒容。 “现在还好,据我了解,和田一郎没有孩子,也没有徒弟,这术法可能已经失传了。” “这种邪恶的术法,留下徒然多误人命罢了。” “后来他不知怎么想到了美人鱼,试验体就变成了胎儿和鱼。第一个拿来做实验的就是他的孩子,当时他的孩子刚死不久,他把他的孩子身体斩成两段,分别和一种变异的鲤鱼嫁接在一起。” 萧寒悚然动容,这么血腥的术法,残忍的手段当真前所未闻。 第四章 婴鲤 晴飞看着萧寒的反应,暗想自己当初刚刚知道真相的反应岂非也是一样。 晴飞继续说道:“这次和田一郎用养鬼之法炼化了七七四十九天后,怪物不仅没死,伤口也逐渐愈合,只是没有神智,和田一郎又令鬼仆附在怪物身上,那鬼仆竟被怪物吞噬了!” 萧寒惊道:“这怪物能吞噬灵魂?恐怕不是没有神智,只是灵智未开。” 晴飞点了点头道:“不错,婴鲤成年后神智大概抵得上十二三岁的幼童,这怪物恐怕是鬼魂的克星了,只是常人的魂魄它就不能吞噬,只能吞噬游离之魂。也因此这湖中没有水鬼。” 萧寒道:“孩童三魂七魄不稳,受到惊吓后魂魄便会离体,原来今天那条婴鲤竟是被那小孩的魂魄吸引,才发动袭击的。” 晴飞道:“不错,若非你的金刚咒那孩子救回来也变白痴了。” 萧寒道:“这怪物怎么又出现在这湖里?” 晴飞道:“和田一郎当初用未出生之胎儿共炼出十三条婴鲤,加上最初一条,共十四条,只是婴鲤成长太慢,和田一郎将其放入清源河中,令其自然成长,却另有秘法可以将婴鲤召回到身边。只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和田一郎丧尽天良,终于引起一位高人的注意。” “哦?哪一派的高人?” 晴飞道:“我没查出来,只知道当时有人约战和田一郎,和田一郎赴约后音讯全无,三天后尸首在西山被人发现。随后日本投降,和田一郎的住所也发生了爆炸,竟也没人再提此事。后来想必婴鲤顺清源河支流游入莫愁湖,只是之后河道淤积,水位变浅,婴鲤便无法回游,只能聚集在此湖中。” 萧寒道:“难道这么些年来,竟没人发现湖中有此怪物?” 晴飞道:“婴鲤成长期甚长,据我估算,婴鲤能主动袭击人类也是近十年的事。据说曾经有很多人在此跳湖自尽,也加快了婴鲤的成长。再加上湖底淤泥沉积,婴鲤有了隐蔽之所。近年来保卫力量加强,湖中已禁止游泳,所以直到今天仍极少有人知道。” 萧寒道:“如此邪物,要尽快消灭了才好。” 晴飞道:“婴鲤极少主动袭击落水之人,寻常人游泳也不妨事,只是此湖中还有一条婴鲤王,力大无穷,浑身坚如金刚,刀枪难伤,常拉拽游泳之人的脚,拖入湖底淤泥中,待其死后,啖其血肉,食其魂魄,被害之人魂销魄散,不堕轮回。跳湖自尽及溺死之人也一样。” 萧寒道:“得好生想个办法,莫要叫他走脱一条。势要将它们一网打尽,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 晴飞道:“世间事,有其利必有其害,有其害也会有其利,婴鲤也一样。婴鲤性至阴至寒,又嗜食阴魂,使其体布满阴毒,只是婴鲤心却是一宝,不说生死人而露白骨,对损伤魂魄却有奇效。” 萧寒道:“弊大于利,如此邪物,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留下枉自多害人命。” 晴飞道:“过些天我正需婴鲤心,此刻还是多留他几日吧。” 萧寒道:“你要他何用?是谁伤了魂魄?” 晴飞道:“最多五日,便有分晓。到时少不得需要萧兄相助。只是现在却不便多说。” 萧寒道:“倒时候找我便是。” 此时,天色已近正午,湖面粼粼波光,塔影倒映其中,碧水蓝天,当真美不胜收。 只是知道了湖底藏有邪恶的婴鲤,这美如图画的景色中竟也杀机四伏,萧寒心中对这碧蓝的湖水竟有了一丝忌惮之意。 萧寒回到宿舍,舍友此时也在。这宿舍本来要住四个人的,现在却只有两个人,这本是很平常的事。 萧寒的室友姓郭,叫郭昊天,是个网虫,每天除了必上的课都躲在宿舍。 萧寒一进门,郭昊天头都没抬,说道:“刚刚有人找你,你没在,给你留下了一封信,就在你的铺上。” 萧寒心中有些惊讶,道:“找我的?” 郭昊天道:“据我所知,今年新生只有你一个人叫萧寒。” 萧寒道:“那多半是不会错的了。你在看什么?” 郭昊天道:“一张自拍照。” 萧寒道:“你女朋友啊?” 郭昊天道:“不是。” 萧寒凑过去看,他看到那张照片时,又是一怔,今天令他惊讶的事情实在多了些,也令他心中隐隐不安,这里好像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么平和。 现在虽然隐约觉察到似乎有一件事让这里聚集了好多能人异士,只是现在仍看不清楚。 萧寒甚至觉得自己也在局中,心底竟有一种兴奋,风云际会,对修行未必没有好处。 郭昊天继续道:“这个女孩也是今年的新生,这张照片是他的一个追求者上传的。” 萧寒这才看向照片中的女孩,眉目清秀,一张瓜子脸,甚是俏丽。 郭昊天自顾自的说道:“你想必也看出来了,这张照片的诡异。” 萧寒道:“哦?” 郭昊天见他回应,说得更起劲了。“这张图是昨天晚上十点拍摄的,今天凌晨两点上传的,你看图片下方的一首诗。” 萧寒看去,果然是首诗: “命运的转轮是何等的神奇 昨晚八点我遇见了你 你的笑不辜负我们的相遇 晚上九点我丢了我的魂 满世界找不回我的心 如果这辈子不见你的人 十点你传来一张照片,又何必 多此一举,苦苦的等待也是痴 你在或不在,我的眼前都是你 十一点我的手已靠近拨号的按键 震震的心中满是麻麻的情电 说太显或许不便,还是问平安 十二点终于等到你的来电 我静静地听你呼吸你也无言 你告诉我你已经死了就在昨天 凌晨一点我简直发了疯 只盼这是挣不开的恶梦 在暗夜里怔仲是梦是醒 凌晨两点我上传了你的照片 我知道这一切都已无法改变 我陪着你,你不会孤单” 诗歌下方有诗题《七小时》,萧寒道:“这个女孩真的死了吗?” 郭昊天道:“昨晚十点离世了,只是她死的样子很奇怪。” 萧寒道:“怎么个奇怪法?” 郭昊天道:“据她的室友讲,晚上十点这个女孩自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后就去睡觉了。她的室友去洗澡,大概过了半小时,她的室友回到宿舍后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身体已经冷了,样子却还是像睡着了一样。” “死人是不会打电话的,那诗中凌晨时分的电话怎么解释?” “据讲也属实,那个男生的室友讲他晚上的确接到一个电话,时间大概就在十二点十五分,打了大概半小时,男生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凌晨两点上传了这张照片后,男生也跳楼了。” 萧寒皱眉道:“看来诗中所说都是真的了。” 郭昊天道:“这首诗记载了这个真实的故事,最起码现在两个人的死都是真的。” “会不会是有人用那个女孩的手机打的?” “十一点警察已经封锁了女孩的寝室,女孩的手机也被收到证物袋中化验了。” “又或者会不会根本不是那个女孩打的,而是其他人跟男生开了个玩笑。” “警察已经确认那个电话的确是女孩的手机打的,时间什么的都吻合。” “这可真奇怪了,他们昨晚刚刚认识?” 郭昊天点了点头,道:“有人昨晚见过他们相遇的场面,全程相遇无言,两人对视了足有五分钟。” 萧寒道:“他们怎么留的电话?” “他们的室友是一对情侣。” 萧寒思索了会儿,忽然道:“那个女孩可能还没死。” 郭昊天道:“为什么?” 萧寒反问道:“你能不能找到那个女孩的室友?” 郭昊天摇了摇头,萧寒道:“那可有些难办。” 郭昊天道:“不用,她已经找过你了。” 萧寒道:“今天找我的就是那女孩的室友?” 郭昊天点了点头,萧寒看向床上。 床面很整洁,除了被子,一向很少有其他东西。 萧寒目光落在一纸彩笺上,淡粉色的纸,像极了恋人间的情信。 彩笺书,红粉泪,两心知。这一纸书信,上面是否也已写下断肠词。 萧寒取过来看,粉色笺,金色字。只是字不仅歪曲且断续,小孩子初学写字只怕也比这好看。 “怨魂日夜窥伺左右,命在顷刻间,盼君念昔日情谊,速来湖心亭一会。” 触目惊心,此刻外面青天白日,萧寒亦不免一惊。 “怨魂?什么怨魂这么厉害?” 信上没有落款,萧寒不由一阵疑惑,自己自下山来接触的人实在不多,又是谁写的这封信? 不过目前紧要的应当是去湖心亭一趟。 郭昊天暧昧的看着萧寒,以为这是哪个女孩的情书,萧寒淡笑不语。 湖心亭在湖心岛上,湖自然还是莫愁湖。 阳光下,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塔影亦悠悠然。 风光依旧,萧寒此刻却没有心情赏景。 在湖心岛上青石阶蜿蜒而上,一座小小的亭子隐在花木深处。 萧寒涉阶而上,亭中早有人在。 两个花一样娇媚的女孩对坐在亭中。 其中一个穿着青色衣衫,一头秀发,一张俏脸。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愁。 另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衫,脸色晶莹,肌肤胜雪,清丽脱俗,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动人风致。 这两人萧寒却都认识,那个着青衫的便是日前在湖边邂逅的女孩,那穿黄色衣服的却是在湘西见过的程英。 青衫女孩见到萧寒只是微微一惊,程英早已迎了上去。 萧寒道:“那封信是你写给我的?” 程英点点头,道:“那你还以为是谁啊?” 萧寒道:“那字也是你写的?” 程英道:“那是我专门设计的,怎么样?吓到你了吧?”不等萧寒回答,拉着那个青衫女孩道:“这是我的同学孙婷婷,今天找你来也是因为她。” 萧寒道:“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程英疑惑地看向孙婷婷,孙婷婷脸上一红,道:“那首诗……” 程英恍然道:“你就是那个色狼啊,还写诗,你可真是好有品味啊。”只是不知如何她的语气竟有些酸意。 萧寒也看向孙婷婷,孙婷婷脸色更红了。 程英道:“你对婷婷的情况了解了吧,你能解决吗?” 萧寒道:“其实她的情况并不复杂,只是现在有些变化。” 程英道:“这些日子她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最近几天又能看见那些奇怪的东西了,而且比以前更严重了,你能帮她吗?” 萧寒道:“我并不能肯定,只是要帮她,一定要先去个地方。” 程英道:“什么地方?” 萧寒道:“她家的祖坟。” 程英道:“这和祖坟有什么关系?” 萧寒道:“我要先去看一下,确定后才能说。” 程英和孙婷婷在一旁小声商议着,萧寒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对两人道:“最近校园内恐怕不安全,你们要注意安全啊。” 程英问道:“为什么?” 萧寒道:“我今天看到一张照片,昨晚有个女孩离世了。不过事情好像很诡异。” 程英一惊,道:“你也看到那张照片了?” 萧寒点了点头,程英伤心的道:“那个女孩是我们的室友,也是找你的第二个原因。”孙婷婷的目光也黯然了。 萧寒一惊,道:“你们不是同级学生啊,也在一个宿舍吗?” 程英解释道:“中文系女生比较多,宿舍混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 萧寒迟疑道:“我原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死亡事件,现在看来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萧寒停了片刻,问道:“你们昨晚和她在一起吗?见到的男生是谁?” 程英道:“是一个叫岳不群的家伙。” 萧寒道:“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听起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程英道:“才不是,那个家伙一直死皮赖脸的缠着婷婷,昨天要不是有事请他帮忙,才不会见他呢。” 萧寒道:“你们为什么事找他,他不是和你们约好今天见面的吗?” 程英似乎有些愤怒,道:“不说那个讨厌鬼了。” 萧寒道:“他看起来并不令人讨厌啊。” 程英惊讶道:“你也见过他?” 萧寒道:“有过一面之缘。” 程英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如果听过他父亲做过的一些事,恐怕你也会讨厌他的。” 萧寒道:“这又关他父亲什么事?” 程英道:“当然有关系,不过这事还是让婷婷对你说吧!” 孙婷婷的神色更加凄凉,萧寒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定然也会十分凄惨,甚至可能是她的秘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又飘洒下雨丝。 檐前雨滴如一道晶莹的珠帘,帘后幽怨更浓,哀愁也更重了。 第五章 往事并不如烟 黄昏,湖心亭。 风在吹,雨也在下。风轻,雨也不大。 亭中人一声叹息比风更轻,亭中人的愁思比雨更密。 孙婷婷在叹息,她并不想说话,她也不知道如何说这困扰了一个家庭二十三年的旧事。 她看着雨,缓缓的道:“养我的家并不是生我的家,我现在的父亲也并不是我亲生的父亲,我原本应该叫他做大伯,他是我亲生父亲的远房表哥。十三年前过继到大伯家时,我还不到七岁。” 程英似乎早就知道了,并不如何惊讶。 萧寒问道:“你大伯没有子嗣吗?” 孙婷婷道:“在我未过继前,大伯已换过两任妻子,怀胎十月,生下的却都是死胎,纵然当时能活下来,最多一个月便会夭折。大伯想尽了办法,去过好些有名的医院,寺庙请愿,设坛驱邪,可惜结果都是一样。人家都说大伯受了诅咒,大伯也心灰意冷,家道逐年败落。” 萧寒道:“你过继后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孙婷婷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太特别的事,我过继到大伯家后,身体渐渐虚弱,经常得病,大伯家也一年不如一年,三年前已在靠借钱度日。现在,连爷爷的墓地都保不住了,前些天被迫迁了坟。”说着她冷笑一声,仿佛在自嘲。 萧寒自语道:“看来事情的起因还要再往寻找了。” 孙婷婷道:“这些年来,大伯家境虽然不好,可是他们夫妇对我确实很好,我心中也只当他们便是我的亲生父母了。” 萧寒道:“你大伯家什么时候开始发生怪事的?” 孙婷婷道:“在我爷爷在世时,孙家也算富裕,也曾做过许多善事。自从我爷爷过世后,家境便不如以前了,我大伯常自责说自己没有做生意的天赋,恨自己不能守护爷爷留下的产业。” 萧寒沉吟道:“你大伯纵然没有做生意的天赋,这么多的家产也绝不可能这么快败光,除非他作风有问题。” 孙婷婷道:“我大伯虽离过几次婚,只是为了给孙家留个后代。他平日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纵然如今食不饱腹,也不曾一日不读书。” 萧寒道:“那这件事情的起因要着落在你爷爷身上了。” 孙婷婷道:“我爷爷生前做过许多善事,纵然无人感恩,也不至于树下仇人。” 萧寒道:“我怀疑你爷爷的阴宅风水有问题。” 孙婷婷想了会儿,道:“好像我爷爷的坟是出了一些问题。” 萧寒道:“哦?” 程英道:“这件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孙婷婷道:“这是近几天的事,我当时不在,只是听我父亲提过几句,也就没放在心上。” 程英道:“那你现在说好了,你爷爷不是葬在公墓吗?能出什么问题?” 孙婷婷道:“我爷爷下葬后,那里才改成公墓的,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前几天迁坟的时候,发现我爷爷下葬二十年后身体却和生前一样,一点也没有腐化,更奇怪的是我爷爷的棺木下方竟然还有一具棺木。” 萧寒惊道:“那是谁的棺木,知道吗?” 程英也吃了一惊,道:“你爷爷该不会变成僵尸了吧?” 孙婷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下面那具棺木并没有挖出来,我爷爷的棺木也被抬到道观里面去了。 萧寒道:“什么道观?” 孙婷婷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程英问萧寒道:“事情很严重吗?” 萧寒道:“现在我可以肯定这件事是人为的,事情并不难解决,只是我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如果贸贸然的去了,只怕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越来越糟。” 孙婷婷道:“我大伯也曾怀疑过一个人,只是也并不确定。” 萧寒道:“是什么人?” 孙婷婷道:“我爷爷生前的好友,是个商人,叫岳中明,我爷爷下葬后他们全家迁去了国外,三年前回得国。” 程英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恍然道:“怪不得这么熟悉,他不是岳不群的父亲吗?” 孙婷婷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当年和我爷爷一起做生意,只是经他手的生意多半是赔的,我爷爷却没怪过他,分红时还处处照顾他。” 萧寒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怀疑他呢?” 孙婷婷道:“我爷爷的墓地就是他请人找的,而在我爷爷下葬后,他卷走了我爷爷和他一起做生意的钱,又移民到国外。而且,据说他做过很多坏事,损了阴德,导致不能生育。” 萧寒道:“虽然他有些嫌疑,不过现在也不必过早定论,明日我先去看过老太爷的坟地再说。” 程英道:“明天我也要陪你一起去。” 萧寒递给她一张符,道:“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道符你要收好,昨晚那个女孩的事,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程英道:“我也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那个女孩身体很好啊,猝死的可能性就不大。而且她死的一点都不可怕,像是睡着了似的,只是身体冰凉,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萧寒叹了口气道:“我只怕是有人在对付她。”说着他的手指向孙婷婷。 孙婷婷一惊,程英也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萧寒道:“那个女孩奇怪的死法让我想起一种邪恶的术法,摄魂术,受害的人表现便和死人没多大分别,事实上只要在七天内找回受害人的魂魄,仍有一半的把握还阳。” 程英道:“那你为什么怀疑那人要对付的人是婷婷?” 萧寒道:“这种术法邪在驱鬼摄魂,术士开坛做法后,根据生辰八字,驱使恶鬼摄取他人魂魄, 只是孙婷婷身上另有一种力量在守护,恶鬼也难以近身,想必她们两人生辰相近,才误伤了那个女孩。” 程英道:“她们两人是同一天出生的。” 孙婷婷喃喃道:“是我害了她……“ 萧寒道:“但愿我猜的是错的。” 程英道:“难道没有其他方法摄人魂魄了吗?” 萧寒道:“其他摄人魂魄的法子也有很多,只是能一次摄取三魂七魄,又不留什么痕迹的,这一种是最符合的。” 雨渐渐停下,萧寒突然看向东南方向,程英看他紧张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萧寒道:“你们尽快回宿舍,我还有事,先走了。”又嘱咐道:“记得带好那张符。” 程英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竟有些失落。 雨后湖上又笼上一层白纱似的薄雾,秋夜也渐转寒凉。 程英轻声吟道:“别后郎踪入望遥,堪怜红泪不曾消。相见无言还有恨,暗思何事立中宵。” 不经意间目光瞥向萧寒刚刚看的地方,只见湖边一个少女披着一袭轻纱似的白衣,清风拂动白衣,直似凌波仙子一般。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她的面容,依稀可辨一个轮廓,就这么一个轮廓已令人心荡神摇,她走路的姿势亦是风姿绰约。 程英忽然认出她就是在湘西时和萧寒一起的那个神秘女孩,心中不禁有了嫉妒,亦有三分怒意。轻声道:“难道我在你心中真的没有半点位置吗?她便值得你从我身边匆匆离去。” 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她回头看时是孙婷婷,相对又是叹息一声。 燕京大学路面多是沥青路面,虽然雨后积水尚多,却并不如何泥泞。 萧寒来校后便不再穿木屐,依然是白衣白鞋白袜,他走路虽快,裤管及鞋袜依然没有溅上泥污。 他却并未去找那个神秘女孩,刚刚他在亭中时也并没有看见她,他此时径自离湖远远去。 他抄近路向东南方向的教学楼走去,路上自也没见到那个女孩。 学院东边是一条宽阔而笔直的公路,围墙内就是四栋教学楼,仿古式建筑,廊苑幽回。 其中两栋外形上呈竖式阶梯形,简洁粗犷,中间还空出两个小院子,极有个性。 萧寒此刻就踏进了靠南的这栋教学楼,他的动作更小心,速度也更慢了,手中更是藏着一道符。 这层楼本是校友办公室,平日便极悠闲,晚上无人办公,走廊此刻也没有灯光。 这边几栋楼走廊曲折幽深,终日难见阳光,白天还不怎么觉得,晚上只觉阴森恐怖。 萧寒很快发现一个房间内隐隐透出昏黄的光,正待走近,拐角处忽然冒出一个黑影。 萧寒眼疾手快,右手轻扬,扣在手中的符向黑影打去,正打在黑影面上。 纸符似乎毫无用处,黑影挥舞右拳打向萧寒,萧寒侧身闪避,右手并指点向黑影侧腹章门穴。 黑影微微一转,便已避过。左臂拿向萧寒肘关节,右拳同时画弧击向萧寒胸前。 萧寒翻右掌反抓向对方左腕,左掌黏向对方右拳,双方拳掌交接,自然而生出一股反弹力道,这一下两人竟谁也没讨到便宜。 萧寒趁势向后退去,那黑影也向后退开。走廊本就昏暗,那黑影一退已隐入黑影中。 萧寒却身着白衣,在暗夜中身影依然可辨,萧寒静静的立着,身体极为放松,他此刻也极为冷静。对方不知是敌是友,或者他就是亮灯的房间里面的人,况且黑影人也不是平庸之辈,自己更要沉着应对。 这时先前亮光的那个房间传来一声巨响,微弱的灯光也熄了,走廊陷入一片黑暗。 萧寒心中一急,倘若房中人走脱了,自己纵使胜过这个黑影人也没用了。 黑暗中,萧寒听那黑影呼吸声离得甚远,又掏出一张引火符引燃,这种符涂有红磷,硫磺粉等物,极易燃烧,火势甚旺,在符火光中,两人看清对方面目,一齐惊呼道:“是你!” 那个黑影正是中午时见到的保安晴飞。 两人又同时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萧寒道:“刚刚我觉察到这边有灵力波动,过来查看。” 晴飞道:“我也是,只怕那人已经离开了。” 萧寒道:“也不妨去看看。或许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两人来到房间门口,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门锁和把手上都已上锈迹斑斑,门上还贴着封条。 萧寒四处转了下,发现这个房间南边就是一个小院子,靠近院子的窗户上一块玻璃已被打破,想必刚刚屋中人就是从这里匆匆离开。 透过门缝依然可以看出房间内有人焚香设坛,此刻香案还未撤,只是香烛熄灭了,人也不见了。 萧寒道:“从窗户跳进去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晴飞也没反对,两人跳进房间后四处查找,只见这个房间积尘很厚,开坛的香案只是张废旧的办公桌,开坛的东西也甚简陋,香案前一个火盆中烧着什么东西,此时火已灭,只是冒着青烟。萧寒拿出来一看,却是半张没烧完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眉目如画,赫然是程英。 这时晴飞也找到两张照片,一张是孙婷婷,一张却是那张诡异的自拍照。 晴飞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萧寒道:“现在应该确定昨晚那女孩的死并不是个意外。” 晴飞道:“至少目前看来不太可能找得到那个女孩的魂魄,女孩还阳的机会甚是渺茫。” 萧寒道:“也许事情才刚刚开始。” 晴飞点点头,道:“希望能尽快找到这个家伙。” 萧寒叹了口气,道:“这次惊扰了他,他以后只会找更隐蔽的地方,再找他谈何容易。” 晴飞也叹了口气,道:“事在人为罢了。对了,今天这事不要对人说起,有人问也不能说。” 萧寒道:“现在敌暗我明,自应小心,只愿我这次猜的是错的。” 晴飞道:“你在担心什么?” 萧寒指着孙婷婷的照片道:“她爷爷的阴宅被人动过手脚,现在这术士又找到了她的头上,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萧寒自顾自说着,却没发现晴飞看到照片时神情一变,手也微微颤抖着。 萧寒道:“明天我要去她爷爷的阴宅查看下,你要不要同去?” 晴飞正色道:“我自然要去,我也想看看那道士用的什么邪恶的法子。” 外面风雨已停了,无星无月,夜色如墨。 萧寒看着一层黑雾这轻风的撕扯下,变幻,诡秘,似乎在遮掩着什么。只听身后萧寒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奈何?” 第六章 奸人毒计 黄昏,西郊公墓。 黄昏时最美是夕阳,夕阳此刻正懒懒地照着陵园。 陵园内大部分墓碑已被迁走,地面也就坑坑洼洼的,余下几座孤零零的石碑也被喷上油漆。 鲜红的油漆,醒目的“拆”字,外面还有一个圈。 “太平间时代——愿逝者在此安息。” “新世纪最美陵园,成就人生只有一次的完美。” “人人梦寐以求的精品陵园,欢迎试住,不满意不收费。” “回家的感觉真好,我为您推荐西郊陵园。” “谢谢上帝!送我一个爱丽丝仙境陵园。我灵魂去上天堂或者地狱,我的残躯只停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阿门!” 年轻且稚嫩的童音仍旧声嘶力竭地喊着,在晚风中,在夕阳下,传出好远,好远。 陵园内传来一声叹息,是谁?似在感怀,似是无奈,群鸦飞过落日。 又何须介怀,地上与地下,一般的日落,一般的无奈。 不管你在东南西北,过去与现在,都只是这一个夕阳,日落岂非也是一样。 日落虽是亘古不变,变的是心情,是环境,是笔法,是以落日斜晖,变幻无穷。 情思婉转如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千百年后也不难读出其中的凄凉。 如温庭筠的“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却写出了淡雅细致的渡头晚景。 至于张祜的“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夕阳又如此的可爱,气象又是何等的开阔。 无才的人断然写不出如此佳句,无情的人又何来这许多感触? 纵使无情无才,也无法否认,黄昏时分的落日余晖,实在美得如诗如画。 陵园内的黄昏也是一样。 夕阳下的陵园则尽显阴森。 晴飞在叹息,在黄昏中叹息。 除非无情的人,生在世上且不知忧愁的人似乎很少,不曾叹息过的更少。 晴飞并不是个无情的人,他还活着,叹息却不是为活人。 黄昏下,陵园如同废墟,满目疮痍。 入土为安,在晚唱声中想来像个笑话,墓碑上那血样的红字更是一种不屑,一种鄙夷。 除了晴飞,陵园中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已至中年,余下三个都只二十岁左右。 三个年轻人是萧寒,程英和孙婷婷,那个中年人便是孙婷婷现在的父亲。 萧寒本不想声张,毕竟孙老太爷的棺木已经起出,但是事关孙家,孙婷婷还是告诉了她父亲,孙先生很是重视,此刻也跟了来。 孙婷婷和孙先生睹物伤情,心中一阵凄楚。 程英此刻仍笑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古人诚不我欺也。现在看谁还说什么一死了之,莫说生难死易,生时纵有万般艰难,也不及死后艰难一半。” 萧寒淡笑不语,这时他还拿着那把油纸伞,明黄色的伞面,甚是显眼。 晴飞手上拿着一个罗盘,身前摆满了长长短短的尺杖。 他时而看罗盘,时而拿尺杖测量,良久方才停下。 萧寒也在这时上前道:“怎么样?” 晴飞道:“这是并脉,也叫合脉,地有两脉或巨或细,或深或浅,葬于上者有阴驳之祸,葬于下者主亡阳之杀。” 萧寒道:“奇便奇在这里,两脉同是大凶之象,这里又是三煞位,更是凶上加凶。风水先生没理由看不出来的。” 晴飞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孙家?” 萧寒摇摇头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你也看到了,这里曾经布过一个风水阵,颠倒经纬,逆转阴阳,才令凶中藏吉,使得一位双穴伴生,一主逢凶化吉,另一个不免凶中含煞。” 晴飞道:“可这风水阵布成起码需要六年,还要三年改变墓穴周边磁场,一年内有棺木葬于伴生凶****才能福荫后人,可风水阵必须在棺木入土后再布下。否则吉凶莫测,一样的没用了。” 萧寒道:“所以事情远比你我想的更复杂。现在下面的那具棺木必是孙老太爷死前九年到十年下葬,之后布下风水阵,待孙老太爷过世后被人葬在这里,代人受难。” 晴飞道:“即便如此,仍有两个问题我还想不明白,” 萧寒道:“其一,有人甘愿承受九年霉运,以图后世福运连绵。那人自不必与孙家有仇恨,只是碰巧孙老太爷在此时去世。那事情便简单多了,只是孙家其时尚算富贵人家,一个倒了九年霉的人岂能算计的了。” 晴飞道:“那就是和孙家有仇怨了。” 萧寒笑了笑,道:“其二是如果是有人报复孙家,不仅他自己要受足九年霉运,最后还要孙老太爷必于第十年死去,又肯下葬到此处才成。如真能如此,那人运气不免太好,也不会像是倒了九年霉的人。” 晴飞道:“除非他与孙家交情深厚。” 萧寒道:“如果排除有仇怨,那现在嫌疑最大的的确就是那个人了。” 晴飞道:“岳中明?” 萧寒道:“不错,孙老太爷的后事经他手操办,之后他卷钱去了国外,只是不知他的动机是什么。” 程英道:“你们就是猜上十年,也不如亲自去问一下,岳中明三年前回国后就一直留在西山别墅。” 晴飞道:“西山别墅?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住的,看来岳中明这些年的确是发达了。” 萧寒道:“去见那岳中明也不急在此刻,我们还得先去看看老太爷的遗体。” 晴飞道:“听说孙老太爷尸首仍和生时一样。” 程英道:“是啊,二十三年都没化,好恐怖啊!你说他会不会变僵尸啊?” 萧寒道:“想必那个道士会防范好的。” 晴飞道:“只怕未必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程英道:“你知道怎么去道观吗?” 萧寒看着孙先生,道:“孙叔叔一定记得老太爷的遗体在哪座道观的。” 孙先生叹了口气,道:“老太爷的棺木就在往西五里的道观里,刘道长亲自护持,想必不会出问题。” 萧寒看天色将黑,道:“现在去天黑前便能到。” 夕阳落在门外,月光照在窗前。 刘道士并不是个注重形式的人,这从他的道观就能看出来。从外面看,和普通人家的屋子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更残破,这座道观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头,大门已被岁月侵蚀的支离破碎,两扇大门如今只剩下半扇。 从门外就能望到堂前,堂前供着三尊神像,神像庄严。 神像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青烟袅袅。 神像在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有些诡异,整个道观在月光下也是颓败且阴森。 萧寒一行人进观时还不忘敲门,半扇残破的门呻吟似的叫着。 孙先生喊了几声,却没人应答。难道人不在? 炉中余烟袅袅,上香的人去了何处?如果在观中,为何无人应答? 萧寒当先走进屋中,小小的屋子却十分凌乱,供奉的神像也给香火熏的昏黑一片,角落里蛛网高挂。 屋中左侧摆着一具棺木,棺木尚完好。 萧寒此时才略为安心。孙老太爷若已变成僵尸,棺木岂会完好? 这时他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声,呻吟声从棺材后面传来。 是谁在呻吟?是不是僵尸?或者是刘道士。 萧寒没听过僵尸的呻吟,但他亦不敢肯定僵尸是不是会呻吟。 萧寒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众人却都摇头,难道是幻听,萧寒摇摇头,人也向棺材后边走去。 棺材后果然有人,一个穿着道袍的人,道袍此刻几乎被撕成了碎布条,更显凌乱。 这个人头上贴着一张治尸符,难道他是僵尸? 如果是僵尸,为什么穿着道袍?刘道士又跑到哪里去了?还有,刚刚那声呻吟究竟是不是他发出的?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孙先生首先叫道:“刘道长!” 他便是刘道长,为什么贴着治尸符?难道他也要变僵尸了? 程英道:“他就是刘道士啊,头上贴着符做什么?怪模怪样的。”说着,伸手将刘道士头上的符撕了下来。 这时本来躺在地上的刘道士立时有了反应,怪叫道:“孙老太爷已经变成僵尸,我被他抓伤,尸毒攻心,快烧了我。”说到后面,刘道士一跃而起,双臂僵直,眼睛发红,脸上也现出痛苦之色。 程英被刘道士吓了一跳,手中黄符也丢在一旁。 刘道士忽然跳起,十指插向程英。 萧寒将手中的雨伞掷向刘道士,正击在刘道士胸前。刘道士被击中立时向后弹出撞到墙上,萧寒也趁机将程英护在身后,叫道:“快闭上呼吸!” 萧寒也闭着呼吸,同时向门外移去,刘道士跳来跳去,几次险些扑到程英。 程英此时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捂住口鼻。 也就在这时,萧寒大口的喘气,刘道士嗅到人的呼吸,立时想他扑去,却被棺材挡住,几次跳跃都没跳过去。 孙先生和孙婷婷趁机向门外走去,孙婷婷偶一回头,刘道士也在此时将头转向她,孙婷婷一惊,“啊”的一声。 刘道士惊觉又向孙婷婷扑去,跳了两跳,已跳到程英身前,程英见刘道士径自向自己扑来,眼看退无可退,向香炉后躲去,同时放开呼吸。 僵尸被呼吸吸引,又向程英追去。一人一尸围着香炉绕起圈来。 萧寒趁机捡回了油纸伞,从伞中取出一道符来。晴飞也将墨斗拿在手上。两人配合拉起墨斗线,拦在人尸中间。 刘道士撞上墨斗线,身上冒出一阵青烟,向后飞去。萧寒继续追击,手一扬,一道黄符向刘道士飞去。 刘道士一跃而起,却正迎向萧寒打来的符,符打在刘道士面上,刘道士又不动了。 不知是不是初变僵尸还有一份人性没被尸毒泯灭的缘故,黄符镇住僵尸,刘道士喉头咕哝了一阵,就彻底不动了。 萧寒只听出枕头两个字,萧寒道:“这次你们听清楚了吧?” 孙先生不十分肯定的说道:“他好像在说枕头里有东西。” 萧寒道:“他的枕头呢?” 孙先生很快取来了一个枕头,那枕头实际只是几块破布,里边包着几件旧衣服。 萧寒将枕头拆开,一堆硬币叮叮当当的掉了出来,众人翻遍了所有的旧衣服,找到的硬币也不过十三块五毛。 程英道:“他说的难道是枕头里有硬币?可这些硬币做什么呢?他想请我们帮他料理后事吗?” 晴飞道:“他说的或许不是这个枕头呢?” 孙先生道:“这里只他一个道士,自然也用不到第二个枕头。” 萧寒突然说道:“是了,棺材里还有一个。”众人也恍然醒起。 棺材依然完好,众人移开棺材盖,里面的僵尸已经不见踪影,也的确有个枕头。 枕头为檀香木所制,此时香气内敛,外形却丝毫无损。 程英道:“这个枕头可真不一般啊!二十几年过去,还和新的一样。” 孙先生尴尬的说道:“先父生前便一直枕着这个枕头,我便将这个枕头也合葬了。现在想来,也幸好如此才得以保全先父一件遗物。” 萧寒将枕头拿在手里摆弄了下,发现不像有暗格,轻轻晃了下,枕头里面也不像藏了东西。 晴飞道:“我来看看。” 只见他敲敲打打,时而又轻轻叩击,随后又漏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程英道:“这个枕头还能有机关啊?砸开就好了呀。” 晴飞道:“这个机关可不简单,当世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造出如此浑然天成的机关。” 只见他双手间枕头快速的翻转,时而叩击,时而拍打,直教人眼花缭乱。 忽然又停下,说道:“好了!” 只见他双手各自握住枕头的两边,轻轻一分,枕头竟变成了两个。 程英“咦”的一声,道:“怎么有两个枕头?” 晴飞道:“这是一种极特别的机关,不设机簧,一百零八个卯榫互相卡住,浑然天成。” 萧寒道:“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用如此精妙的机关?” 程英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晴飞翻动枕头,一张纸飘了出来。 第七章 枕中遗书 枕中飘出一张纸,萧寒眼明手快将其抄在手中。 这张纸和其他的纸也没什么不同,纸面早已发黄,纸上有字。 泛黄的纸面上,字由毛笔写成。 程英道:“藏的这么隐秘,纸上写的是什么?” 孙先生狐疑地道:“先父生前从没说过这个枕头竟会藏有暗格,孙家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珍藏?” 晴飞道:“不管是什么事,相信都是绝密。老太爷既如此珍重,想必有关孙家气运,又或者孙岳两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也说不定!” 孙婷婷叹了口气,道:“现在孙家早已没落,便纵有千般巧计,也难恢复昔日一二分风光。” 孙先生也不禁黯然。 萧寒正待看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奇怪的脚步声,看了晴飞一眼。 晴飞也正望向他,道:“来了,来了!” 程英奇怪的说道:“谁来了?” 晴飞道:“你有没有听到脚步跳动声?孙老太爷既已变作僵尸,第一个要找的便是最亲近的人,孙先生是他的独子,想必是孙老太爷的僵尸来了。” 程英道:“僵尸为什么先害亲人呢?” 萧寒摇摇头,道:“不是害亲人,而是亲近,只是僵尸没有灵性,出手难免不分轻重。” 孙婷婷道:“结果还不是一样?” 脚步声更近了,众人此刻都已听清,不免有些不安。 晴飞迟疑着道:“不知道老太爷变的僵尸是哪一种。” 萧寒道:“被人陷害入了风水局,那一口怨气岂非太重,又过了这么些年,起码是跳尸,还是快要变飞僵的那一种,又或者已经是飞僵了也说不定。” 程英道:“人死后怎么可能还有知觉?” 萧寒道:“人死后灵魂便会离开身体,堕入轮回,躯体也会慢慢腐烂,而孙老太爷并非自然死亡,一口气堵在喉咙处,而所葬墓地煞气太重,煞气侵入尸体,这也使得孙老太爷身体无法腐烂,那一口气也就无法消散,喉咙处的气也会变成怨气,尸也就成了僵尸。” 孙婷婷道:“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晴飞扯直了墨斗线,道:“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孙婷婷打了个寒颤,赫然看见僵尸已跳到门前。 僵尸的面色灰白,露在外面的肌肉干瘪,指甲长及数寸,口一张,吐出一股白烟。 孙先生也已发觉,脱口一声:“爹——” 萧寒取过一张符,挡在众人身前,道:“他是僵尸,没有人性的。” 僵尸已跳进门来,萧寒手一扬,纸符向僵尸飞去,口中叫道:“去吧!” 僵尸没有离去,却也没有扑上来,那黄符在距僵尸一尺左右时径自落下。 萧寒一惊,已自油纸伞中抽出一把桃木剑。 月光从窗外透入,照在僵尸面上。 僵尸依旧呆呆的立在原地,头微微摆动,眼睛一直盯向孙先生。 孙先生大骇之下,不知所措,道:“我父亲在看着我。” 萧寒也第一次遇见这种诡异的情况,道:“应该是看不到了,不过凡事都会有例外,若非孙老太爷这条僵尸道行太高,只怕另有你我想不到的变故。” 晴飞道:“看来他的确不比普通的僵尸,试试墨斗线。” 萧寒忙拦住他,道:“先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程英拉过孙婷婷,道:“婷婷,这就是你爷爷啊?他看起来好年轻啊!” 孙婷婷道:“爷爷已经死了二十三年了?他死的时候年纪并不老,也可以说是英年早逝。” 孙先生叹了口气,道:“先父离世时仅四十三岁。” 那僵尸一直盯着孙先生,此时众人一说话,他竟侧转头来做倾听状。 晴飞看见僵尸的动作,叫道:“他听得到!” 萧寒也看到了,道:“他必是飞僵无疑了!只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发动攻击?” 程英仔细看向僵尸,僵尸此时却已回复正常,仍是盯着孙先生。 只见僵尸两条手臂微微前伸,干瘪的嘴唇不断翕动,像极了大人逗弄蹒跚学步的孩子。 孙先生上前一步,孙婷婷忙拉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是紧张之色。 孙先生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叹了口气,道:“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即使他变成了僵尸,我不相信他会害我。” 萧寒虽然也觉此举不妥,却没阻拦,只是更加小心防范。 孙先生走到僵尸面前,伏地拜了三拜,道:“爹,孩儿没用,惊扰了您老人家。我知道是岳中明让您老人家变成这样的,也害得我们孙家家道中落。” 这时那僵尸动了,萧寒随之而动,手中桃木剑向僵尸刺去。 一剑刺空,萧寒就不再攻击,刚刚僵尸并非袭向孙先生,而是向后退出一步。 萧寒大奇,与晴飞对望一眼,对方眼中也充满惊讶。 孙先生此时已微有泣声,爬到孙老太爷脚下,道:“爹啊!您在世时没少做善事,造福乡里,孩儿谨记您的教诲,只是人力有时而穷,近些年虽少行善事,但孩儿绝无为非作歹之事,虽贫穷不易其志。可恨您为奸人所害,死不瞑目,孩儿不能为您报仇,也定要向那岳中明讨个说法!” 那僵尸突然两臂连拂,像掸灰尘似的将孙先生挥在一旁。 这下不仅孙先生感到惊讶,萧寒和晴飞更是傻了眼,两人从没遇见过这等诡异的情况。 萧寒看到那僵尸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冷笑。 孙先生又拜了三拜,道:“爹,您放心,孩儿一定尽快为您找好墓穴,让您入土为安。” 那僵尸索性连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双臂垂下,向前跳去。 萧寒手持桃木剑当胸横摆,那僵尸突然一转向棺材跳去。 晴飞道:“他真的是僵尸吗?” 萧寒道:“我也不知道,太奇怪了!” 程英诧异道:“僵尸不是会亲近亲人吗?看不出来啊!” 这时僵尸已跳回棺材,棺材盖也盖了回去。 萧寒突然叫道:“不好,枕头!” 棺材盖一下弹开,僵尸也一跃而起,晴飞忙将枕头合好,放回棺材里。 那僵尸却没有攻击众人,仍旧躺回棺材里,没了动静。 孙先生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晴飞猜测道:“难道孙老太爷对这个独子太失望了,也失去了亲近的兴趣。” 萧寒道:“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程英道:“那婷婷呢?老太爷不会对这个孙女也失望吧?” 萧寒道:“婷婷是在老太爷死后过继的,没有血缘关系,僵尸也感应不到的。” 程英道:“为什么会这样?那张纸上会不会写呢?” 萧寒恍然道:“对啊!还没看纸上写的是什么呢!纸呢?” 萧寒看着空空的手,才想到掏纸符时不知把纸放到什么地方了。 程英道:“什么?找不到了?” 众人四下寻找终于在棺材下找到,只是此时纸上已印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不知道是谁的。 萧寒细细的看来,读道: “吾生年憾事有三,其一,余自幼而孤,尝得邻人岳长生饭食济日,待事业有成,其人尸骨寒之久矣。恩义尽付于其子中明,仍深感遗憾。 其二,吾二十八岁上得一麟儿,不免宠溺过甚,其性骄狂,五岁时以中明为骡马,坐其颈上,击其面,吾未能阻止,致其受辱,引为憾事。 其三,麟儿骄狂,幼失其教,年长教不及矣。愈长性愈懦怯,恐吾之家业,尽败于其手。 余尝至白云观许愿,签云:三年不惑,祸起萧墙。二十三年,李代桃僵。重见天日,劫尚未央。昆仑山远,生死茫茫。余不解,白云观主云:有缘人自解。” 程英道:“这算什么?” 晴飞道:“只怕也只这能解释僵尸奇怪的行为了。” 萧寒道:“只怕这也是岳中明报复孙家的原因。孙老太爷知恩图报,本是件好事,但太过在意就不免太痴了。” 晴飞道:“你是说孙先生小时候对岳中明的折辱让岳中明一直记恨,以至于要报复的孙家家破人亡?” 萧寒道:“这件事听来虽不可思议,但无疑也是最好的解释了。” 程英摇摇头道:“他们都是疯子。” 萧寒道:“能做出这等事来,不是天才,一定是疯子。” 晴飞喃喃道:“二十八岁时生子,其子五岁时结怨,布下风水阵,四十三岁时棺木下葬,三年不惑,二十三年,李代桃僵,重见天日可不都应验了吗?看来这祸真是起于萧墙了。” 孙婷婷道:“真希望早日了断这些恩怨,不免连累太多人受苦。” 萧寒道:“现在虽然知道了岳中明与孙家的恩怨,但现在只怕更难办了。” 程英道:“为什么?直接去找岳中明挑白了说好了。” 晴飞道:“他说的是彻底解决两家的恩怨,事实上棺木虽已出土,风水阵的咒力却不曾化解。两家人难免有一家有人亡故。” 孙婷婷道:“这么说迁坟也没用了?” 晴飞道:“除非化解了恩怨,不然孙老太爷葬在哪里,不免都是李代桃僵。岳中明既然安排下这等毒计,我们就不可不防他的后手。” 萧寒道:“现在我只希望岳中明能罢手,不然要破这个风水局难免有人死伤。” 程英道:“这就是劫尚未央吗?” 萧寒点点头,道:“不错,劫尚未央,这劫二十三年还只渡了一半。” 程英道:“那白云观主既已算出这些事,又为什么不阻止呢?” 萧寒道:“他纵能阻止这一件,祸根还在,不免又会生出其他事,两家恩怨不调解,这场灾祸就不可避免。” 程英道:“那后面的昆仑山远什么的,又在说什么?” 萧寒心中一动,看向晴飞,道:“对啊!还有昆仑,有办法了。” 晴飞叹了口气,道:“只怕找不到他,纵然找得到,他也不一定肯帮忙。” 萧寒道:“他只是最后的杀手锏,现在还是先去找岳中明吧。” 孙先生初时一直委顿在地,这时突然跳起叫道:“这事既然因我而起,便让我承受一切后果!我去找岳中明。” 萧寒拦阻道:“暂且不忙,孙叔叔先去查几件事,明日再去拜访岳中明不迟。” 孙先生道:“什么事?” 萧寒道:“第一,西郊公墓的幕后策划者是谁?其二,三年前买下孙老太爷周边八个墓位的人是谁?其三,现在西郊公墓卖给了谁?” 孙先生道:“西郊公墓是岳中明当年向市里反映修建的。其他的我还不知道,今天去查一下,相信明天天亮之前一定会有结果。” 程英道:“那些买墓地的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萧寒道:“在中国,选阴宅最重风水。孙老太爷下葬后这里就改成了公墓,在这里选阴宅的大多也是普通人,那时孙家也未败落,可是二十年后,孙老太爷所居阴宅实在是是大凶之地,孙家也已败落,那些人为什么还要迁进这里呢?” 晴飞道:“你是怀疑岳中明借机让孙家永不翻身。” 萧寒点点头,道:“纵然孙家福泽连绵,二十年的时间也早该尽了,没有孙家为岳中明做嫁衣,岳家也不免成了无根之木。可孙老太爷阴宅周围的墓位始终都在孙家手里,这也使得孙家衰而不败,家财散尽而人无虑。” 晴飞道:“插木生芽,是为玄武嘴长,断不可扦,一扦即败。” 萧寒道:“不错,那八处墓穴使得凶煞之地变的十死无生而又毫无回旋的余地,孙家也由家破转为人亡。” 孙先生叹了口气,道:“我妻子便是在今年离世。” 程英道:“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逼着孙家迁坟呢?” 萧寒道:“因为那处墓地现在已经变成绝地,孙家直系也仅剩孙先生一人,李代桃僵,李代桃僵,李树若是死了,那么重的煞气,桃树还是不免一死。” 夜已深,烛泪已尽。 蜡烛熄在屋里,月光停在窗前。 往事的帷幕渐渐拉开,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第八章 西山别墅 秋风渐紧。 燕京郊外,西山别墅。 黄昏将近,落叶纷飞,天地间一片苍凉。 一条盘山公路顺山势蜿蜒而上,一座别墅兀自立在半山上。 枫叶如血,夕阳如血,一片片落叶随风飘散在公路上,铺满在别墅前。 别墅犹如沐浴在一片血光中,平添了不尽的阴森恐怖之意。 公路就在这栋别墅门前停止,而这栋别墅像是荒废了很久,大门上朱漆已经剥落,左右围墙也已损坏不堪。 别墅内入眼一片荒凉,到处是颓垣断壁,院中杂草丛生,长已及腰,秋风过处,响起几声蛩鸣。 怎么看,这栋别墅都绝不像有人居住。 几乎可以肯定,这栋别墅内很少有人走动,各处杂草也没被践踏出一条路来。 院中竟还有一个喷水池,只是池中早已不再喷水。 唯一还算完整的便是别墅的主体,只有两层的小楼,依山而建,斗角飞檐。 现在小楼外墙已斑驳不堪,檐角门窗也多有损坏。 屋门只是虚掩着,露出一道半尺长的缝,夕阳也从这道缝照进屋中。 阳光落处,一只黑猫蜷着身子,静静的卧在一个老人身上,老人微眯着眼睛半躺在一张摇椅上。 就像猫喜欢温暖,老人似乎喜欢夕阳,在夕阳下回味着曾经的温情。 这个老人和其他的老人也没什么不同,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他的头发已花白,目光平静而失意,偶尔泛起一阵精光,仿佛又想起年少轻狂。 老是件颇为令人无奈的事,老也意味着不再年轻,筋力衰退,曾经的万丈豪情如今只能深藏在胸中。 如果心中仍然有梦,人生依旧有激情,老的只是身体,他的人生依旧年轻。 所以老也是件可悲的事,它是英雄的穷途,美人的迟暮,也是梦的归宿。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实在是一种幸运。 夕阳西下,阳光也从老人身上溜走,黑猫“喵”的一声,“噗噗”的异响四起,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草丛里,从房梁后飞出,转瞬间消失在远处。 天色逐渐暗下来,晚风也吹的更急,草丛中虫鸣声渐弱,屋内一灯如豆。 这样的傍晚,这样的地方,似乎绝无可能有客人到来。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 来的一行五人,正是萧寒,晴飞,程英和孙家父女。 这个时间到来,自然还是萧寒的主意,天色渐黑,阴气加重,若是岳中明有什么手段,自然也更容易觉察的到。 这个时间来的绝不会是客人,即便是游客借宿相信也绝不会进这样的院子,这样的院子比荒郊野外更阴森恐怖。 萧寒也实在没有想到他们要来的是这样的一栋别墅,孙先生等人也只是听说岳中明住在这里,并没有来过。他们来时路过的几栋别墅不仅清幽雅致,更是豪华,是以见到这样的一栋别墅,感觉实在很诡异。 孙婷婷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我总感觉有些诡异。” 程英道:“我们既然来了,还是先看看吧!岳家住在这样的地方,岂非更是有嫌疑?” 孙先生也道:“我也觉得这里奇怪的很,好像没有人住在这里似的。” 晴飞道:“屋内既然有灯光,自然有人在,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说着,他又敲起了门,用的了大了些,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一开,他们就看到长可及腰的野草,野草中“簌簌”声响起,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草丛中惊起,向远处飞去。 程英叫道:“是乌鸦?” 萧寒道:“是蝙蝠。” 晴飞道:“这里的主人也真怪,这样深的杂草用来养蝙蝠吗?” 程英道:“他难道听不到我们叫门吗?为什么还是没人出来?” 萧寒道:“他既然不出来见咱们,咱们便进去见他吧!” 萧寒当先像院内走去,脚步落下时杂草也被踩平一片,在他身后竟成了一条窄窄的小路。 大门距小楼并不远,萧寒也很快走到楼门前,微弱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撒在斑驳的杂草上。 门只是虚掩着,萧寒轻轻的敲了敲门,问道:“岳先生在家吗?” 房中终于传出苍老的一个声音:“进都进了,又何必如此虚情假意。” 程英低声道:“明明听得见,却为什么不搭话?” 萧寒轻轻推开门,一团灰影从屋中飞出,掠向天际。 程英惊呼一声:“是蝙蝠!” 孙婷婷本来胆子也不小,这时却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紧紧的抱住程英的手臂。 门一推开,冷风吹进房中,烛光一阵飘摇,更显阴森诡异。 萧寒忍着头皮发麻,走进房间,他就看见了那个老人,也是他们这次要找的岳中明。 再见到这个老人之前,萧寒也曾揣摩过老人的样貌,一个瘦小而阴鸷的老头,一双三角眼散发出阴寒的光。 而面前的这个老人半躺在摇椅上,看不出身材高矮,可他面色温和,眼波平静而深邃,分明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 晴飞看到这个老人时也在怀疑,问道:“你就是岳中明?” 老人道:“我好像记得我是这栋别墅的主人,这栋别墅好像就是岳中明的。” 孙先生道:“他的确是岳中明,岳叔叔,只是如今苍老了太多了。” 岳中明盯着孙先生道:“你是孙老鬼的儿子是不是?今天到我这来有什么事?” 孙先生道:“孙叔叔,昨天我见到我爹留下的遗书,说他生前有三件憾事,我不想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安,已决心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岳中明道:“你自去完成便是,到我这来做什么?” 孙先生道:“先父三件憾事中便有一件与岳叔叔有关。” 岳中明道:“哦?” 孙先生道:“侄儿五岁时曾骑在岳叔叔脖子上,举动甚是无礼,侄儿当时年幼无知,今日便特来向岳叔叔请罪。” 岳中明道:“这便是孙老鬼的憾事?这样的事记它做甚?孙老鬼执念太重了。” 程英冷笑道:“若是有人因此而欲害的人家家破人亡,不知这事还算些微小事吗?” 岳中明蹙眉道:“诸位今日是来兴师问罪了?” 萧寒道:“不敢,今日在下只想问岳先生几个问题。” 岳中明道:“我们认识吗?你有什么问题问我?” 萧寒道:“孙老太爷的墓地可是你找的?” 岳中明道:“是。” 萧寒继续道:“你为什么选中这块墓地?又为什么将这里改成公墓?” 岳中明冷冷地看着萧寒。 萧寒继续问着:“孙老太爷葬礼之后,你带走了所有的钱出国了。三年前你回国第一件事就是逼孙家迁葬,这些事你总得给我们个解释吧。” 岳中明道:“你说我这样做又是为什么?你们到这里,自然不会听我说的,我即便说什么,你们想必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问。” 晴飞道:“我们已经想到了一些解释,只是还要请您为我们解惑。” 岳中明道:“往事何必重提,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孙老鬼安葬了吧!” 程英冷冷地道:“是啊!早些将棺材下葬,就再也查不出你当初做的手脚了。” 岳中明道:“就算是我做的手脚,你也未必查得到。” 程英道:“你当年既然敢做下这些事,难道现在不敢承认吗?” 萧寒道:“人生在世,难免会做下一些事,身不由己也好,一时糊涂也罢,我们今天只想求个真相。” 晴飞道:“如果两家恩怨不能化解,我们也就无从着手破除风水局,难道二十三年仍不能化去心中的怨恨吗?” 岳中明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一时意气用事,做下了一件错事,二十三年来我心中无时不在忏悔。” 萧寒道:“这么说,孙家的祸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了?” 岳中明又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好几岁,他看着孙先生,道:“你孙家现在这种处境的确是被我所害。” 晴飞摇摇头,道:“用此等毒计本就失之光明磊落,斤斤计较不免气量忒也狭小了些。” 萧寒道:“不知那处墓地是谁找的?” 岳中明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便让我一身承担吧。现在再问这些还有什么用。” 孙先生看着他苍老的面容,心中的怨恨不觉冲淡了许多。摇摇头道:“岳叔叔,我小时候父亲一直忙于做生意,都没时间陪着我,我记得那时总是缠着你陪我玩,现在响起我心中仍是感激。” 岳中明看着眼前的孙先生,适逢壮年头发早已花白,眼中露出一阵悲痛,若非他当初做的错事,又何至于此。错事既已做下了,是如何也弥补不了的,二十三年来,他也无时不在为之忏悔。 晴飞把萧寒拉到一边,悄悄问道:“现在怎么办?” 萧寒道:“有些事未做时不免执着,做了又难免会后悔。岳中明虽然做错了,如今肯悔过也是不易。” 晴飞道:“风水阵还破不破?” 萧寒笑道:“不破怎么成?不过现在看来孙岳两家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仇怨。” 晴飞一愣,道:“依你看,怎么破?” 萧寒踌躇道:“若是直接破阵,阵法反噬,不免会伤到岳中明……” 程英忽然插口道:“谁教他这么坏?他做错的事自然要他担当了。” 萧寒道:“相信他这些年也不会好过,原本我以为他这些年做的事都是为了报复孙家?” 程英道:“难道不是吗?” 萧寒道:“现在看来在孙老太爷下葬之后他就已有悔过之心。他建议修建公墓也不过在逼孙家迁葬罢了。” 晴飞道:“我也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老人会接二连三地错下去,有时候错一件事已经足够令人铭记一生。” 程英道:“错了就改啊。他却只想着掩饰自己的错,也害了孙家这么些年。” 萧寒道:“我们今天还是先离开吧。明天就去破阵,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一阵阴风吹过,秋夜也更加寒凉。 晴飞忽然道:“萧兄,你感觉到没有?” 萧寒面色凝重,道:“还是上次那个术士。” 萧寒向岳中明道:“岳先生,今天就不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岳中明脸色忽然变的很诡异,阴惨惨的一笑,道:“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走呢?” 萧寒低声道:“小心!”身子已挡在程英前面,孙先生和孙婷婷也向三人靠拢。 岳中明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大黑猫,黑猫“喵呜”一声,房梁后一阵“簌簌”声响起,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一只只黑色的蝙蝠不绝的从房梁后飞出,在众人头上回旋飞舞。 房间内蝙蝠多的实在令人惊奇,这么多的蝙蝠飞在一起也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景象。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么多的蝙蝠在这么小的地方飞舞,也没有哪怕是一对撞到一起。 众人现在心中只有恐惧,被那一只只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好像随时准备扑到众人身上。 萧寒手中已扣住了一道符,符在引燃时火光足矣吓退这些蝙蝠。 他却不知道,蝙蝠虽然也有眼睛,不过却是瞎子,看不见火光。 萧寒正留意空中的蝙蝠,不料脚下一空,身子直堕下去。 初时蝙蝠飞出,程英站在他左侧,抱着他左臂,两人此时更是一齐下落。 孙先生和孙婷婷也在陷阱之上,只晴飞站的稍远,此时一见,忙过来救援。 萧寒空着的右手也正好抓住晴飞伸来的左手。却不料程英抱着萧寒的手臂,两人重量叠加在一起,下落之势甚急,反把晴飞也拉得跌落了下去。 五人一齐落下,眼前骤然间一片漆黑,只听得“啪”的一声头顶翻板又已合上。 这一落下直有三四丈深,脚一落地,萧寒就抱着程英向一旁跃开。 好在众人并没有受伤,萧寒摸到一处墙壁冷冰冰的,甚是光滑,引燃一张纸符,却见周边墙壁都是钢铁所铸,坚硬异常。地下却铺有干草,踩上去软绵绵的。 第九章 解惑 萧寒手中纸符很快熄灭,众人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程英在角落坐下,揉着发痛得脚腕说道:“我就知道这姓岳的不安好心,你们还只道他是迷途知返。现在被困在这里,还不知他要怎么对付我们呢!” 萧寒道:“我们在四处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 晴飞道:“我看这也不像陷阱,至少不会是为仇人准备的,否则在地上放的就不是干草,而是钢刺了。” 程英道:“也许他是想要生擒我们呢?” 晴飞道:“既然费下如此心计,他如果想要将我们生擒,绝不会任由我们跌在松软的干草上,好端端的在这里聊天,再不济也会有迷香之类的东西吧!” 程英道:“既然你那么聪明,那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孙先生道:“老实说我并不相信岳叔叔会一直错下去,至少我觉得他是真心悔过的。” 孙婷婷也道:“他虽然害的我们好苦,我也曾想过让他恶有恶报,但是看到他的时候我也恨不起来了。老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教人怜悯。” “我们之前只想着孙岳两家有恩怨,现在看来他们只是鹬蚌相争,只是谁是渔翁呢?”萧寒沉声道:“这里既然不是为敌人准备的,那一定是给他自己留的后路,这里一定有暗门。” 晴飞道:“如果这是给自己预留的后路,他为什么不一块下来呢?” 萧寒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这次来的只怕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至少他自己就对付不了,而且他觉得我们即使留下也无济于事,也许就是当初的那个术士亲自来也说不定。” 晴飞道:“现在我只想早些出去,想到外面就是敌人,而我却只能躲在地洞里,我都快要发疯了。” 萧寒在陷阱四壁摸索着,良久才发现两面墙壁夹角处有一块长宽各两尺的钢板可以活动。 推开钢板,依旧是一片黑暗,萧寒引燃一道灵符,只见一道石阶斜斜向下伸入黑暗之中。 萧寒笑道:“这人心计倒也了得,留下后路时已把阻击追兵的法子都想到了。只要下到石阶上,引燃干草,追兵就不敢下来,在石阶上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程英道:“心思不正,心计越深越是遗祸无穷。” 萧寒摇摇头,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他是真心悔过吗?” 晴飞道:“可惜没有火把或者蜡烛,现在下去未免太危险。” 萧寒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还有些灵符,我来开路吧。”说着,萧寒俯下身子,当先拾级走下去。 石阶很陡,地道虽然仍是狭窄,却反能站直了身子。萧寒下了十三四级石阶,就踢到了一块石板,石阶也就此转左,继续向下斜伸。 萧寒低声嘱咐道:“小心,下面石阶转左。” 他的声音很温和,在这地道中居然已激起回声,使得这阴暗的地道更显阴森恐怖。 不知转了几次,石阶下面出现一条地道,可容两人并肩走过,地道中充斥着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泥土腥味。 程英抱怨道:“这条地道造的并不好。” “这样一条地道修建时也并不容易。”萧寒道:“也不知道这条地道通往何处。” 萧寒又引燃一道灵符,但见这条地道笔直的向前伸展,远处一片漆黑,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事实上他们走了并没多久,已经来到地道的尽头。 又是一道石阶,斜斜向上伸展。萧寒拾级而上,耳贴暗门听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开暗门。 萧寒出了暗门,发现四周是两米高矮的石墙,地面也是石头铺成,像一个巨大的水池。 中间是由花岗岩雕成一个巨大的龙头,张大了嘴,萧寒刚刚就是从龙嘴里出来。 等到晴飞出来后,萧寒已查看清楚周边的环境。 程英道:“这里好像一个水池啊!” 萧寒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就是岳中明别墅里的那个喷泉。” 晴飞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么久还是没能走出那栋别墅,这地道可当真有些古怪。” 孙先生看了看四周两米高的石墙,道:“我们要怎么上去?” 萧寒道:“只能爬上去了。” 萧寒向前纵去,右足在石墙上一点,身子已借力上拔,一高出石墙,游目四望,人已落在石墙上。 此时夜风正急,他人在空中,衣衫飘飘,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他又跳入池内,抱起程英向石墙掠上,虽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萧寒依然轻飘飘的跃出了石墙外。 晴飞也抱着孙婷婷跃出了石墙,两人又合力将孙先生拉了上来。 外面杂草丛生,长几及腰,正是在岳中明的别墅之中,此时小楼中一片黑暗,灯光早已熄灭。 萧寒心中记着之前感受到的术法气息,生怕岳中明已遭了不测,当先向小楼跃去。 小楼门窗已残破,萧寒走进屋中,月光透过门窗洒落在地上,地上一片狼藉。 一个黑影此时正直挺挺的跪在屋中。 程英已走到萧寒身后,她也看见这个跪着的人。 萧寒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悲痛地道:“贵客登门,直令蓬荜生辉,只是家逢巨变,不能起身相迎,还请恕我招待不周,贵客就请自便吧!” 那人听声音甚是年轻,程英道:“岳中明呢?他不在吗?” 那人道:“原来你们要见的是家父,家父刚刚离世。” 孙先生此时也走到了门外,闻言不觉一惊,道:“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慢慢说道:“一刻钟前。”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只见他脸色苍白,目光悲痛,正是岳不群,萧寒之前在程英口中得知岳不群是岳中明的儿子,却不料此时竟会见到岳不群,惊道:“岳兄……” 岳不群目光扫视众人,道:“你们都是来找家父的?” 萧寒点了点头,道:“不久前我们刚刚见过伯父,不料顷刻之间已经阴阳两隔,实在教人惋惜,不知伯父是为何人所害?” 岳不群道:“家父今年已有七十岁,正值古稀之年,虽然未必有多长寿,相信也不算早夭了,更不必惋惜。家父正是被我所杀。”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萧寒引燃一张符箓,只见岳中明横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脚边倒着一盏油灯。 萧寒点亮油灯,就着灯光,只见岳中明面色苍白,双目圆睁,越发显得可怕,手指接触到尸身,一股寒意霎时刺入肌肤,萧寒手臂微缩。 程英道:“你杀了你父亲?”岳不群点了点头。 “他也是迫不得已,不要再提了。”萧寒挥手阻止了程英,又转头看向岳不群,道:“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岳不群看着萧寒,叹了口气,道:“家父被邪物附身,我回来时他已经癫狂,神智不清,我怎能眼看着他的躯体被邪魔占据,无奈之下我只能出手。此举虽然不孝,但也强过邪物借尸还魂,利用家父的身体做下错事,教他九泉之下不安的好。” 萧寒道:“只怕我和你的选择也一样,这也怕是最好的结局了。” 程英道:“你今夜才回来吗?” 岳不群道:“这两天我一直在处理李毅的事,如果我早些回来,相信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程英向萧寒解释道:“李毅就是那个上传照片后自杀的那个男生。” 萧寒和晴飞对岳中明的死深感遗憾,程英等人此时也已相信岳中明之前所为完全出于一番好意,言语间也不那么刻薄。 岳不群道:“如果诸位没有其他的事就请自便吧,我想在这里陪陪家父。” 萧寒等人道别后一齐出了别墅,秋夜寒凉如水,晚风呜咽,直似九幽鬼泣。 别墅内一灯如豆,把岳不群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凄清的夜色中看来孤独而又苍凉。 下山的路上,萧寒问晴飞道:“你猜这次被召唤的鬼物是什么级别?” 晴飞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附身成功,起码比厉鬼要厉害很多。” 萧寒道:“不止,我刚刚查探岳中明尸身时,发现他体内仍残存着阴煞之气,尸身早已冰凉,普通厉鬼附身后体温虽较常人为低,心脏周围仍会温热。” 晴飞一惊,道:“难道对方能请得到鬼王?” 萧寒道:“若是他真能请得到鬼王,上次在校园内他也不必慌慌张张地退走了。以我估计,他召唤的应该是飞天夜叉。” 程英和孙家父女对两人之间的对话直如云里雾中,此时听到飞天夜叉,更觉新奇。 程英问道:“飞天夜叉是什么?好厉害吗?” 萧寒道:“飞天夜叉在佛教中是一种勇健捷疾的食人鬼,又称飞仙大力鬼王,地行罗刹,游于四天,所行无碍。在传统鬼怪中则属于僵尸的一种,僵尸日久能飞,日间也不必藏在棺中,这就是飞僵,飞僵修行后,日久则变飞天夜叉,食人啖鬼,性极凶残。” 程英道:“僵尸也能附在人身上吗?” “普通僵尸自然不可以,可一旦修成飞天夜叉,不止能依附人身,食人啖鬼,上游碧落,下到黄泉,所行无碍。”萧寒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现在也已明白那张诡异的照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程英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摄魂术吗?” 萧寒道:“那个女孩的魂魄的确被人摄走了,那个男孩只怕就是凶手之一!” 程英道:“这怎么可能?他们那天是第一次见面,之后便各自回了宿舍,再也没有出去。” “他再不济也是个帮凶。”萧寒道,又转头看向晴飞,道:“你听没听过一类人叫做勾魂使者?” 晴飞道:“勾魂使者也是灵媒的一种,一般由先天阴气较重且能通灵的人所担任,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术士物色合适的灵魂。” 萧寒道:“不错,我怀疑李毅就是一个勾魂使者。那天晚上他见到那个女孩时在女孩身上种下魂引,以便于摄取女孩魂魄,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孩。而在女孩死后,他也受不了刺激,自尽了。” 晴飞道:“如果李毅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孩,他为什么还要任由术士摄取女孩的魂魄呢?” 萧寒道:“可能他无力阻止也说不定,毕竟勾魂使者只负责物色灵魂,没有自由,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又或者那女孩的魂魄异于常人,这原因只怕只有勾魂使者和术士才清楚了。” 晴飞叹道:“爱情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 程英忽然道:“当日你说佳佳,也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女孩可能还有一半的希望救活是怎么回事?” 萧寒道:“如今看来那女孩生还的机会实在渺茫,勾魂使者自然清楚术士拿那些灵魂做什么,而他已选择了死亡,说不定现在女孩的魂魄已消散了。” 程英和孙婷婷都叹息不已,她们相处的日子虽然很短,感情却实在很好。 晴飞道:“岳中明一死,破风水阵便少了一层顾虑,可我却实在不希望他死。” 萧寒道:“一个人即便犯过错,只要他勇于承认错误,肯下定决心改过忏悔,都是值得敬佩的。何况现在他人已死,无论生前的错误有多严重,也该一笔勾销了。” 晴飞道:“他的儿子倒像个谦谦君子,若是教我面对被飞天夜叉附体的人,只怕我的选择也是和他一样的。” 萧寒也道:“我和他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是如果没有豁达的胸襟也难有他这种风度。” 晴飞道:“人死不能复生,早日破了风水阵,消了这笔糊涂债吧!” 萧寒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在明日起坛吧!” 孙先生问道:“我们需要注意什么?” 萧寒道:“现在吃斋是来不及了,沐浴净身,事后补吃七天济渡斋,只要心诚,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孙先生点头应允。 夜色深沉,山下灯火辉煌。 这万家灯火何曾有山上阴森恐怖的感觉,众人心头的一丝压抑也随之烟消云散。 第十章 破阵 黄昏,孙家老宅。 黄叶在风中飞舞,好像夕阳下的美妙的蝴蝶。 萧寒独自站在院中,平心静气,闭目养神。 他早早地让众人沐浴焚香,连屋里院外都打扫干净,又嘱托众人待在屋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能出来,更不能偷看。 晴飞知道其中厉害,便自告奋勇的担任监工的任务。 院中摆着一张桌子,盖着黄布。上面摆着香炉,红烛,三牲,两把桃木剑,一碗清水,一个招魂铃,黄符等物。 程英对不能亲见萧寒起坛的过程颇感遗憾,她对萧寒的做法也并无不满,晴飞已经向她解释过做法时倘若被人或牲畜瞧见,术法失效还是小事,更会对施术者造成反噬。 只是程英见到萧寒准备的做法器具,心中满是好奇,缠着晴飞问东问西。 “那两把剑好漂亮。“程英道。 “那是道家做法时常用的七星剑。”晴飞接道。 “不就是桃木剑吗?” “剑身虽是桃木制作,但上面画着斩妖符,剑身两面刻有北斗七星图案。故称为七星剑,长二尺四寸,宽一寸五分,共为两把,一雌一雄,雌剑诛邪,雄剑驱魔,合而用之降妖,威力无穷。” 程英咋舌道:“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晴飞继续说道:“其实今天时间仓促,设的坛未免太过简单。” 孙先生道:“不会啊,我们准备的东西也不少啊。” 程英和孙婷婷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晴飞,在她们看来,准备的东西实在不少。 晴飞叹了口气,道:“差的远了,平日开坛时必沐浴,净口,净手,净心,身穿法神套装,坛要杏黄步,坛上摆放熟三牲,水果,茶饭,点燃九柱香,插在香炉上。” 程英插口道:“这些也都有啊,纵使少了瓜果茶饭,想必也不会怪罪吧?法神套装是什么?萧寒身上那件道袍吗?” 晴飞点了点头,道:“还要金纸,名香,清水一盆,全副纸马兵将,云鹤甲马一百张,龙车凤辇各五十张。这些东西都要祭炼一百天后才能使用,七星剑,令牌,招魂铃,笏更是必不可少。” 程英震惊道:“我的天啊,这是要请玉皇大帝下凡吗?这排场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孙先生道:“坛上好像没有令牌和笏啊?” 晴飞道:“令牌和笏在开坛请神和送神时都用得到,不过七星剑和招魂铃也勉强能代替。只是效果差了些。尤其是令牌,需在甲寅日选取木料,甲辰日书写,甲午日刻形,甲申日上金泊,甲戊日祭炼,甲子日收藏。制作步骤极为繁复,相对的功用也是极强。” 孙婷婷道:“有了这些,就能开坛做法,请神遣将了吗?” 晴飞摇头道:“当然不行,还需要符、咒、印、斗的配合。” 程英道:“这么麻烦啊!” 孙婷婷道:“符咒印斗?” 晴飞解释道:“符就是书符,是灵界的公文和法规。咒就是咒语,是沟通灵界的密语和号令。印就是手印,代表灵界的权威和印信。而最重要的是步罡踏斗。” “步罡踏斗?”众人惊道。 晴飞心中得意,讲解的更是仔细,边踱边道:“步罡踏斗是礼拜星斗,召请神灵的仪式。又叫步罡蹑纪,蹑罡履斗。罡指天罡,斗指北斗。施法者脚穿云鞋,沉思九天,按星辰斗宿之方位,九宫八卦之图,以步罡踏斗之法,即可神驰九霄,召役神灵。”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风清月明,星辰璀璨。转眼已过了二更天。 萧寒点燃蜡烛,右手持七星剑,左手掐道诀,行禹步,踏阴斗,向北斗星方向拜了二十四拜,口中发出“吭吭”的声音,屋里的人看不见萧寒的动作,却听得见这奇怪的声音。 程英问道:“他在做什么?” 晴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他在扣齿,就是为了集神通神,与天上的神气感应。” 程英道:“叩齿?” 晴飞道:“就是上下牙齿互相敲击,左叩齿叫天钟,右叩齿称天磬,中叩为法鼓。遇见不祥、讨伐鬼灵之事用左叩之法,制伏邪恶集百神用右叩法,念道至真,修道养性朝见真圣用中叩法。今天是破阵驱邪,应该是右叩法。” 萧寒又动了,行禹步,踏阳斗,复向北斗星方位拜了二十四拜,叩齿三十六通。再转身至法坛前,心平气和后,念起开坛咒,咒云: “吾将祖师令,急往蓬莱境,急召蓬莱仙,火速到坛筵,倘或迟延,有违上帝,唵,哈,哪,咆,斗咒。” 念咒七次,面朝北,右手按桃木剑,左手掐剑决,摇摄魂铃一下,密念金光咒云: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持诵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玉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坛庭。急急律令。” 这时法坛前一阵风吹过,烛光不住摇动,就听见一个声音问道:“令召吾何去使用?” 听到这个声音,屋中人一惊,晴飞轻声道:“成了。” 只听萧寒道:“太上之法受吾,依旨任吾之行,请神会合护吾之身,依吾变化,应吾之道,随吾遮隐,急急如律令。” 说完后就敲击七星剑一下,望神朝礼拜了八拜,将令牌在所点的香火上转,按住令牌,复道:“西郊公墓,孙公之位,奸人做法,布下李代桃僵局,今日衍生煞鬼,尔等速去,与我拿来。” 口诵催神咒,咒云:“天精元元,地广用川,雷公击杖,电母制延。地精神女,天精贲然。风伯混耀,雨师沈研。早呼星宿,暮引神仙。神龟合德,使鬼万千。左辅右弼,立在坛前。随吾驱使,禁闻魔缘神龟。” 只听那个声音说道:“令召吾等所拿何鬼?” 萧寒诵道:“精灵精灵,不知姓名。授尔煞鬼,到吾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辅吾了道,匡吾成真。命尔前来,即速便行。逆我令者,寸斩灰尘。敕!” 一阵阴风吹过,红烛摇晃几下,院中复又回归平静。 萧寒面色有些苍白,双手按在坛前,身子微微颤抖。 程英听得外面久久没有声音,想要出来看,又被晴飞拉住了。 这时院中忽然起了一阵阴风,萧寒即时睁开眼睛,阴风过后,院中出现两个神将,金盔金甲,威武不凡,中间押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身上满是血污,狼狈不堪。 屋内看不到院中变化,只觉气温骤然下降,孙婷婷身体娇弱已打了个冷颤,程英也低声道:“好像变的冷飕飕的。” 院中萧寒将桃木剑指向小鬼,厉声问道:“汝是何鬼?” 小鬼身子抖如筛糠,道:“回大人,小鬼实是地中煞气所育精灵鬼,不知大人今日因何事遣二位神将将小鬼拿到此处?” 萧寒道:“汝因何害的孙家家破人亡?” 小鬼高呼道:“大人,冤枉啊!” 萧寒道:“你有何冤屈,仔细说来。” 小鬼道:“小鬼自有灵智,与人无犯,只在山川水域间游荡,七十几年前,偶然到了燕郊,被一法师拿住,困在三煞地,直到今日方得出来。三十三年前有一个法师找到我,在我周边布下一个风水阵,使那块地变成了绝地,又喂我食血数十天,我才变成了血煞鬼。” 萧寒道:“以你所言,那两个术士是何等模样。” 小鬼道:“那两个法师不是中土人士,所习法术也是一脉相承。” 萧寒皱起了眉头,这倒是他不曾想到的,说道:“人鬼殊途,你如今已成血煞鬼,终日要以血为食,本该将你魂魄打散,免得留在世上为祸,念在你从无主动伤人,将你拘在坛中,在祖师像前受香火,直到浩然一气除去血煞之气,你可愿意?” 小鬼叩头如捣蒜,口中道:“谢大人法外开恩。” 萧寒拿出一个酒坛,将小鬼拘了进去,在坛口封以灵符。 萧寒又取过盛放清水的碗,烧了一道灵符下去,随后左手五指指尖全朝上,中指及无名指弯向掌心,大姆指、食指、小指,各朝上伸,捏成三清指,捧着符水。口诵净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干啰怛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诵完,将符水向空中撒去。符水撒向空中,却没落到地上,而是瞬间不见了。 萧寒又望着二位神将朝礼拜了八拜,用七星剑粘起一道灵符在所点的香火上烧着,舞动起来,口中念安土地神咒,咒云:“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只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家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诵咒完毕,萧寒将祭物献上。再念安神咒,用符纸撕出云鹤甲马,龙车凤辇等物,一起烧成灰,左手捏道指,右手执七星剑,转身下坛,再不回头。 背后一阵阴风飘起,炉中香急速燃烧,所祭三牲突然不见。 萧寒直行了一百三十步后脱去法衣冠,体力突然不支,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程英从屋里冲了出来,快步向萧寒跑去,晴飞等人也相继走出。 这时院中突然又刮起一阵阴风,晴飞心中警惕,已走近坛前,将剩下的一把七星剑拿在手中,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个怪物,背生双翅,相貌甚是狰狞。 晴飞手持七星剑拦在众人面前,道:“小心!这是飞天夜叉。” 飞天夜叉对月长嚎,声音甚是凄厉。背后双翅微展,身子已向众人飞来。 晴飞仗剑向飞天夜叉扑去,七星剑正打在飞天夜叉左翅上,晴飞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向后倒去。飞天夜叉被打中的地方冒出一阵青烟,惨嚎一声,向空中飞去。 飞天夜叉在空中盘旋,需找机会冲下。晴飞小心护卫着孙先生和孙婷婷,向萧寒倒下的地方移去。 程英正扶着萧寒,只见他脸色苍白,衣服已被汗浸透,晚风一吹,寒凉无比。 萧寒神智尚清醒,看到程英担心的模样,笑了笑说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这时飞天夜叉突然向萧寒扑去,萧寒此时十分虚弱,手中七星剑勉力提起。晴飞此时距他们尚有三四丈远,要救援已来不及。 晴飞大急,七星剑脱手向飞天夜叉掷去。半空中飞天夜叉身形一转,向孙婷婷冲了过来,晴飞挡在孙婷婷前面,挥拳向飞天夜叉击去,奈何手中没有驱邪的东西,拳头击在飞天夜叉身上,自己却被弹了出去。 飞天夜叉去势不停,继续扑向孙婷婷。 孙婷婷吓得脸色苍白,也忘了躲闪,飞天夜叉距孙婷婷尚有一尺,一股毫光从孙婷婷身上透出来,正打在飞天夜叉身上。 飞天夜叉被弹飞了出去,直落在萧寒脚下。萧寒倒转手中七星剑向飞天夜叉心脏处刺落,可虚弱之中力气不足,七星剑刺入一寸许再也刺不下去。 七星剑入体,飞天夜叉痛苦的嚎叫,挣扎不已。萧寒也被摔了出去,飞天夜叉颤巍巍的站起,七星剑兀自在飞天夜叉身上不住地晃动。 程英见飞天夜叉陡然间出现在面前,已吓得退了一步。此时见萧寒被摔了出去,担忧之下心中突然没了恐惧。 飞天夜叉站起身子,七星剑距程英已不足一尺,当下顾不上害怕,双手握住七星剑直刺入飞天夜叉心脏,透胸而出。 飞天夜叉叫声更是凄厉,伤口处冒出大股的青烟,一张狰狞的脸此时更显恐怖。 飞天夜叉惨嚎着又向程英扑去,程英立时向旁边闪去,飞天夜叉去势不绝,继续冲向后面的孙婷婷。 第十二章 婴鲤王 那法师跃向洞中,黑衣男子依旧没有动作,任凭法师落到洞里。 只听洞中又传出一声惨叫,还有法师的惊呼声:“冥水,好多冥水,救命啊!”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聪明,不仅找到了我藏的刀,我把冥水藏的这么隐蔽,他都能找得到。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黑衣男子挥袖一拂间,一道白光闪过,只见洞口泥土簌簌坍落,地洞洞口被堵的死死的。 此时月上中天,漫天星罗棋布,璀璨夺目,黑衣男子捡起稻草扎成的飞天夜叉,长叹了一口气,悠悠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程英啊程英,你可知我这一切都是为你。” 只见黑衣人身形渐隐,在空气波动中,终于消失不见。 萧寒和程英第二天都没回学校,只是帮三人都请了假。 晴飞醒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他睁开眼只见天光大亮,想要记起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只觉头疼欲。 萧寒此时正在床边,见晴飞醒来,问道:“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晴飞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怎么会在这里?” 萧寒道:“那天晚上你被飞天夜叉伤到,昏迷到现在,已经有两天了,今天是中秋节。” 晴飞只觉脑中一片混乱,记忆犹自模糊,对飞天夜叉却印象颇深,依稀记起当日被飞天夜叉撞倒后,身体并无大碍,正欲上前搏斗,只见孙婷婷被狠狠地撞倒,自己忽然头疼欲裂,之后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想到这里,晴飞忽然叫道:“糟了!” 萧寒道:“怎么了?” 晴飞道:“我只请了两天假,现在要先回去了。” 萧寒道:“中秋节啊,你们不放假吗?” 晴飞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正常上班,逢年过节加强工作力度,安保问题不容忽视啊。” 萧寒道:“这样的话,待遇一定不错啊。这么急着回去,今天加班三薪啊?” 晴飞叹了口气,道:“工资逢年过节都是单倍,尤其是过年时间是学生放寒假的时候,工资两千二百五十块,死工资,加多少班都这点钱。” 萧寒道:“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工作啊?” 晴飞道:“谈人生太遥远,梦想如肥皂泡般缤纷艳丽,却触手即破,现在不过混吃等死罢了。” 萧寒道:“蝇营狗苟到底是可悲,于你更是可惜。” 晴飞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我只知道今天再不回去,就要扣四天的工资,那才叫可悲。” 萧寒道:“孙婷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晴飞道:“她只是缺了一魂一魄。现在只有婴鲤王的心才能救她,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回去。” 萧寒恍然道:“你昏迷后一直都没见过她,怎么对她的情况那么了解?原来是你在暗中守护她,她身上的道家真气也是你留下的对不对?” 晴飞点点头,道:“那只是护身真气,可以让她不会再看到阴魂。” 萧寒道:“可是婴鲤王并不好对付,如果可以用普通婴鲤的心就好了。” 晴飞道:“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不过我们两个力量的确弱了些,我神魂受伤,现在又动不了手。” 萧寒道:“你是说要找人帮忙?” 晴飞点点头道:“现在只有去找昆仑的人了,毕竟我们现在只知道他一个人有能力帮我们。” 萧寒道:“可要找他难度并不比杀鲤鱼王的难度小。” 晴飞道:“以前的确是,但现在我们有机会找到他。” 萧寒道:“怎么找到他?” 晴飞道:“程英。” 萧寒道:“程英认识他?” 晴飞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有几次程英遇到危险,那人都出手了。” 萧寒道:“也许他当时只是刚好路过,他们并不认识也说不定。” 晴飞道:“我倒不觉得是巧合,尤其是在飞天夜叉扑向程英的时候,那人就出手了。只是他的剑气并没有破开飞天夜叉的身体防御,只是将飞天夜叉拨转了一个方向。” 萧寒道:“你是被他的剑气所伤?” 晴飞道:“不是,我只是看到飞天夜叉左边翅膀上有两处剑伤,而我只出了一剑,才这么猜测的。” 萧寒皱眉道:“可就算他能为程英出手,我们也不能为了引他出来就将程英置诸险地。” 晴飞道:“危险倒也不必,既然那人就隐藏在程英身边,肯定是不愿被别人知道,让程英去单独找他不就好了。” 萧寒道:“纵然找到他,今晚是月圆之夜,阴煞之气太重,婴鲤王也远比平时更凶恶。” 晴飞道:“这点倒需小心。不过婴鲤王在月圆之夜要吸食月阴之力,只要它出了水,再凶恶也会有个底限。” 萧寒一愣,道:“婴鲤王不在莫愁湖底吗?” 晴飞道:“在湖心亭下有条秘道,在秘道深处,婴鲤王另有一个巢穴。不过我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当时就是月圆之时,鲤鱼王在洞中吸食月阴之华。” 萧寒道:“洞中有水吗?你怎么确定那条就是婴鲤王?” 晴飞道:“洞中有一处水潭,应该联通着莫愁湖,我们也要防它逃进水中,只有婴鲤王可以上岸,其他的婴鲤只能待在水中。” 萧寒笑道:“你能了解到这么多隐秘的事,一定有过不少奇遇了。” 晴飞道:“倒也算不上奇遇,那还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我刚刚出来工作,也喜欢在莫愁湖边散步。有一天,我见到一个道士在湖心亭中忽然就消失了。” 萧寒道:“所以你猜测亭中有暗道?” 晴飞点点头道:“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找到机关所在,又因为工作关系,也不太可能一直都守在湖边啊。直到那年的元旦,我在钟亭执勤,才终于知道那个道士是怎么消失的。” 萧寒道:“这和钟亭有什么关系?” 晴飞道:“这件事和钟亭的确没有关系,却也有些关系。” 萧寒似乎很有兴趣,追问道:“难不成机关设在钟亭?” 晴飞翻了个白眼,道:“这两个地方至少相距一百米,中间又隔着湖,怎么可能在这两个地方设下机关呢?” 萧寒道:“那到底有什么关系?” 晴飞道:“你可知道那口钟的来历?” 萧寒摇了摇头。 晴飞继续道:“那口钟据说是当年慈禧为庆贺北洋水师一次胜利而铸成,之后被安置到燕京大学内,主要做报时用。而在学生中流传着元旦敲钟的习俗,只是后来钟上裂开数条裂纹,学校以保护文物为由,禁止学生再敲钟。那年元旦执勤的人就是我。” 萧寒道:“晨钟暮鼓都有驱邪镇魔的功用,这个习俗怕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晴飞说道:“那天晚上我也是在无意间听到两个人说起,他们在湖心亭上等湖边水塔顶上亮起灯光。谁知道他们去后看见湖心亭上已挤满了人,只能到钟亭敲钟来了。” 萧寒道:“湖心亭上是赏湖光塔影的好去处,水塔既有元旦放灯的习俗,有些人到湖心亭上等也不奇怪啊。” 晴飞道:“可是当时湖心亭周边有一处建筑需要重修,加上雪后石板路太滑,周围几条小路都被封住了,就算有学生上去,也绝不会将湖心亭挤满啊!” 萧寒道:“所以你也偷偷地潜了上去看了,对不对?” 晴飞点点头道:“这一去我才发现平静的湖水底下,不仅暗潮汹涌,而且诡异无比。” 萧寒虽然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是想起那天见到婴鲤,青天白日间竟觉得屋中鬼气森森。这时一只手就搭上萧寒的肩头,萧寒一惊,“啊”的一声大叫,后面人也是一声大叫。 萧寒回头看是程英,程英道:“你们在聊什么呢?晴飞都昏迷两天了,刚刚醒来也不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我在外面就听见什么婴鲤,那是什么东西?” 萧寒道:“没什么,不过是在说一味药罢了,可以帮孙婷婷很快恢复醒来。” 程英怀疑道:“真的?” 晴飞道:“是真的,不过要拿到这味药可不容易。” 程英道:“怎么不容易了?有危险吗?” 这是一个声音道:“一条婴鲤罢了。” 三人都是一惊,这个声音来的实在突兀,三人向四下里望时却又不见一个人影。 程英道:“是谁在说话?他躲到哪里去了?” 萧寒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那人道:“我不是就坐在这里吗?你们瞧不见我是你们的事。” 循着话声,三人终于看见一个黑衣人坐在桌前,左手执着一把茶壶正在斟茶。 只见他虽然实实在在的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他和周边的环境融在了一起,毫不引人注意。又仿佛他的身子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教人看也看不真切。 程英问道:“你是谁?” 那人脸色甚是谦和,道:“我叫李昆仑。” 程英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昆仑道:“我来找你。” 程英感到很奇怪,道:“我们认识吗?” 李昆仑道:“我认识你,可你绝不会认识我。” 程英道:“既然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做什么?” 李昆仑道:“我来送你两件礼物。” 程英道:“我不认识你,你的礼物我也不能收。” 李昆仑神色有些黯然,掏出一个稻草扎的飞天夜叉,道:“既然你不肯要,那它也没必要存在了。” 萧寒看到那个稻草人扎的飞天夜叉,上面依稀可辨点点血痕。萧寒心中已明了,道:“那个术士怎么样了?” 李昆仑道:“他大概已经死了。我却没有确认过。” 萧寒道:“是你杀的?” 李昆仑道:“我没有出手杀他,他却是因我而死。” 程英道:“你们在说什么?死的是谁?” 萧寒道:“是那个召唤飞天夜叉杀我们的那个术士,那个稻草扎成的飞天夜叉就是他做法用的,他也可能就是摄走你舍友魂魄的人。” 萧寒道:“你在术士做法的地方有没有见过用符封住的东西,也许是个竹筒,也许是个坛子之类的东西。” 李昆仑道:“你不妨亲自去找。” 晴飞道:“那个术士开坛的地方在哪儿?” 李昆仑道:“西郊别墅。” 萧寒道:“是不是一个院中长满杂草,像是一座废园的别墅?” 李昆仑道:“你也知道那个地方?” 萧寒急道:“那个术士是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李昆仑道:“大概四十岁左右,长得很普通。你认识他?” 萧寒摇摇头,道:“不认识。你在那栋别墅里有没有见过一个面色温和,身着白衣的少年?” 李昆仑道:“那里除了蝙蝠,再没有其他的活人。” 程英知道萧寒在担心岳不群,扯着他的胳膊道:“也许他们早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毕竟只是岳中明喜欢住在那里,岳不群是住在学校的。” 萧寒心下略安,对李昆仑说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们个忙?” 李昆仑道:“去杀那条婴鲤王?” 萧寒点点头,道:“不错!我们三人一定能杀得掉婴鲤王,拿到婴鲤心来救孙婷婷。” “我不会帮你们的。”李昆仑看着程英,道:“这是我要送给程英的第二件礼物,可惜她不喜欢,这件事你们还是自己去想办法吧。” 程英道:“你能杀得了那条婴鲤王,拿到婴鲤心?” 李昆仑道:“如果你喜欢,我这就去取来送给你。” 程英看着萧寒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萧寒道:“我也没有其他法子。” 程英道:“好吧,我现在很期待你的礼物。” 李昆仑脸上顿时现出欢喜神色,道:“我一定取来婴鲤心送给你。” 晴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婴鲤是水中的精怪,在水中还有十几条婴鲤,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李昆仑道:“正是要问你那条地道的情况,否则我又何必现身。” 晴飞继续说着之前的的故事,道:“我当时到了湖心亭上,却发现四处根本没有人影,而周围积雪上也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 萧寒道:“难道是那两个学生在骗你?” 晴飞道:“就在这时钟声响起了,湖心亭中间露出一个洞口。” 第十三章 婴鲤心 晴飞正想说出当时看到的诡异情景,李昆仑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我还要去准备些东西,今晚湖心亭上疏散无关人群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在晚上十点准时到湖心亭前听你讲鬼故事。” 说着他邪魅的一笑,身形突然变得透明,程英睁大了眼睛,探手摸去,只有空荡荡的桌椅,哪还有人在? 萧寒道:“他已经走了。” 程英道:“你怎么知道,也许他只是躲了起来。” 萧寒向地面上一指,只见青砖铺成的地面上有一行浅浅的脚印,嵌入青砖三分,好像青砖本来就是这样子。 晴飞道:“将青砖踏出脚印倒也不难,难就难在无声无息,刚刚我一直在留意周边的情况,可还是没有丝毫察觉。” 程英撇嘴道:“他要是能将青砖修回原来的样子,才真教稀奇呢。” “青砖已经碎成粉啦。”萧寒伸手在脚印上划了几下,只见着手处如面粉一般,一笔一划清晰可辨。 晴飞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即便如此,要杀那婴鲤王还是不够。” 程英道:“那婴鲤王究竟有什么厉害?” 晴飞看向远方,悠悠叹道:“体如精钢,动如雷霆,水陆两栖,力大无穷。” 萧寒道:“如果只是如此,我在一旁牵制,配合李昆仑的剑气,一击必杀。还是有几分成功的把握的。” 晴飞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关注着婴鲤,我也发现婴鲤对魂魄十分敏感。李昆仑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这对婴鲤未必管用。” 萧寒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都不必强求。” 中秋夜,湖心亭上。 萧寒和程英在黄昏时就已等在这里,从金乌西落等到玉兔东升。 期间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却也没觉得奇怪,在大学里情侣实在很常见,何况两人少年如玉,少女似花,也很相衬。 后来程英索性依靠在萧寒肩上,望着夕阳,萧寒轻声吟道: “夕阳抚弄粼粼的波 你的笑声是一首甜美的歌 点染天边无暇的空灵 空灵是你无掬的欢乐 你会否成全我的童话 假如我的脚步为你停下 倘若你又肯回眸—— 我驻足只为你笑靥如花。” 程英笑道:“这首情诗也是你写的?” 萧寒道:“是晴飞写的,看到此时的夕阳,我才明白这并不能算是情诗。” 程英有些不悦,问道:“为什么?” 萧寒道:“因为情诗是属于两个人的,而这首诗中却只有一个人。这种相遇很唯美,如果他能追上前去,则是一种浪漫。” 程英道:“我也觉得他有时候想的未免太多,幸福是争取来的,你不主动迎上前去,难免要辜负这次相遇。可是有时候你纵然把心掏出来,人家也未必会领情。” 萧寒道:“也许这也是最适合他的,他的担心未必全无道理。贫贱夫妻百事哀,自古皆然。除开他的道术,只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罢了。” 程英道:“那你呢?” 萧寒一愣,自嘲道:“我也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人罢了。” 程英道:“你们至少还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诗写的实在一般,却还偏偏一本正经的读出来,脸皮厚得可以防御刀剑,这岂非是一种最大的好处。” 萧寒笑道:“如此说来,我不入厚黑门岂非实在很可惜?” 夜渐深,阴气渐重。 程英倚在萧寒肩上睡着了。 寒魄当空,晚风轻轻吹过,晴飞没有来,李昆仑也一直没有出现。 这时亭外有人轻咳一声,萧寒一惊,程英也醒了。 来的正是李昆仑,他看到程英靠着萧寒的肩头,心中没来由的吃起醋来,想到两人定然来了很久,这种亲密的举动可能也维持了很久,心中醋意更浓。 萧寒虽然早已知道李昆仑的神出鬼没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预先察觉到,每次李昆仑到来萧寒都感到震惊。只因李昆仑不仅每次都能瞒过自己和在场的人,而且每次都来去自如,不留丝毫破绽。 李昆仑冷冷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萧寒道:“晴飞还没有到,我们不清楚下面的情况,还是再等一下吧。” 李昆仑道:“晴飞不能来了,他洞中的情形都跟我说过了。”冷的不仅是他的声音,连面色也冷了下来。 萧寒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李昆仑道:“他没事。” 程英问道:“没事为什么不能来?” 李昆仑语气依然很冷,道:“因为孙婷婷出事了。” 萧寒道:“出了什么事?” 李昆仑道:“她的一魂一魄泯灭了,剩下的两魂六魄也飘摇不定,随时可能脱体而出。” 程英急道:“怎么会这样?” 李昆仑安慰她道:“别着急,晴飞已经用七星灯续命术定住她的魂魄,现在还没有危险。” 萧寒道:“我们就速战速决好了,七星灯续命术最忌外人打扰。” 程英道:“那还等什么,晴飞告诉你怎么打开秘道了吗?” 李昆仑转动了下亭边的石碑,亭中石板突然下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李昆仑当先拾阶而下,萧寒嘱咐程英道:“你等在这里,如果半小时后我们还没上来,你就先去找晴飞。” 说完,不等程英回答,已飘然下到洞中。 萧寒下到洞中,李昆仑还没离开,萧寒道:“怎么不往前走?” 李昆仑的语气不仅冷,而且生硬,说道:“出了一点变故。” 萧寒道:“什么变故?” 李昆仑道:“晴飞下来时这边只有一条通道,现在却有两条。” 萧寒凝目看去,果然是两个通道,洞道里潮湿闷热,两条通道又一般宽阔,并不容易哪条存在的时间久些。 萧寒想了会儿,说道:“我们各选一条,一旦发现不对,立刻退出,去帮对方。同样的,见到婴鲤王时,也不必忙着出手,最好等两人都在时再出手,成功的把握也会大些。”说完他当先进了左边的通道。 刚刚他已在短短片刻间,他已分析了两条地道,左边洞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鱼腥气,婴鲤既然半身是鱼,这种鱼的特性在它身上自然也存在,所以这条地道有婴鲤的几率较大,也更危险,他就先把这条地道挑走了。 身后李昆仑也慢慢消失在阴暗中。 李昆仑潜藏起身形,一路小心翼翼地行进着,现在地道中已经不是晴飞当初见到的情景,谁也不知道洞中除了婴鲤,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的未知生物,这无疑让这次的行动平添了许多危险。 他想起晴飞嘱咐他的话,婴鲤王在月初那天正午会有半个时辰的虚弱期,那时毫无疑问是击杀婴鲤王的最好时机,只是以孙婷婷现在的状态看来是不能等到半个月后再动手了。 而在月圆之夜,婴鲤王则要比平时要凶悍许多倍,这时击杀婴鲤王虽然更凶险,却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因为在婴鲤王吸食月阴之力的时候,那时婴鲤王会从水中出来,而婴鲤张开嘴巴的时候,眼睛会闭上,那也是出手偷袭的最好时机。 这个机会若是能把握住,将比其他时候袭击婴鲤王更轻易些。 他想到即将把这最难得的礼物献给最心爱的人,他的心一阵激动。但想到程英实在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响起程英靠在萧寒肩上,两人在月光下宛似情侣一般,他的心中又多了三分愤怒。 他强行平复心情,等下便会有一场大战,他要绝对的心无旁骛。 他只走了几十步,前面突然有光,月光,洞顶有缝,月光透过石缝照下。 月光下是个水潭,水潭平静的一如死水。 李昆仑微感奇怪,晴飞告诉他的是月圆之夜,婴鲤王独自跃到岸上,吸食月光,而水潭中亦有十几条婴鲤,一边拱手作揖,一边吐出阴寒之气。 可现在,月光已照到洞中,却连一条婴鲤都没有。 月光渐渐偏移,洞中光线亦随之而转,李昆仑正想退出,这时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水面上冒出来一个孩子。 他****的上身和一般的小孩子毫无分别,下半身浸在水里。 这就是婴鲤吗?李昆仑心中有些疑惑,他之前虽在莫愁湖畔用剑气斩了一条婴鲤,可当时婴鲤并不曾跃出水面,他出手也只是感到一丝危险本能地反应罢了。是以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斩的是什么,事后更不曾去探查过。 此时他看到的这分明是个小孩子,可能水太凉,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青,可他怎么看也不像个被邪术炼成的怪物。 李昆仑强忍着潜藏好身形,毕竟现在小孩子是不可能来这里潜水的。 只见那个小孩子双臂划水,在水潭中游了几圈,又向岸边游来,身后水花四溅。 游到岸边,只见他双臂一撑,身子已到了岸上。 李昆仑也就在这时看见一条硕大的鲤鱼尾巴,小孩子原本长着两条腿的地方,突然变成了一条鱼尾。 单看任何一部分,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将两者结合成一体,非独奇怪,而且很诡异。 李昆仑之前就听晴飞说起过婴鲤的模样,只是听说是一回事,而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他突然感觉心头有些沉重,他心中现在只有怜悯,看着婴鲤那天真无邪的脸,他觉得自己实在下不去手。 之前他只听说婴鲤的可怕与邪恶,现在亲眼见到,他完全无法把这两个词眼和面前的婴鲤联系到一起。 “也许只是世人以讹传讹。”他心中轻笑。在此之前他非独没有见过,更不曾听过婴鲤的名字,即便是现在,他也只是听说婴鲤能吞噬魂魄,也还是没有见过,他已有些怀疑婴鲤是否真的那么邪恶。 惨白的月光此时正照在婴鲤那发青的脸上,那硕大的鱼尾轻轻摇摆着。 只见婴鲤对着月光张大了嘴巴,这时候他的眼睛果然闭上,周围的阴煞之气向他汇聚过去。 现在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李昆仑有把握,他发出的剑气绝对能将婴鲤分成两半。 可他却不想出手,此时在他眼中,婴鲤是如此的可悲,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悲剧,是一个卑鄙的实验的产物。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婴鲤心对魂魄的补益而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李昆仑现在只想退出这里,远远的避开。 这时那条婴鲤已吞噬完阴煞之气,洞中也不觉得那么阴寒了。那条婴鲤突然朝着李昆仑看了过来,两只眼睛好像两颗黑宝石,似乎判断出李昆仑对他没有恶意,他伸出了双臂,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在说:“抱抱——”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昆仑没想到婴鲤竟能看到他,心中震惊,看到婴鲤的动作分明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李昆仑一阵心酸,究竟是谁狠得下心来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残害成这般模样? 李昆仑慢慢走过去,轻轻抱向婴鲤,他触手只觉碰到了一块玄冰,猝不及防下打了个寒颤,手也一下弹开。 那婴鲤竟张大嘴巴,像是在“咯咯”地笑,只是口中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开心的手舞足蹈。 李昆仑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开怀不已,也笑了出来。 李昆仑再次抱向婴鲤,这次有了防备,触手已不觉如何冰凉,可是婴鲤身上滑腻腻的,这次他依然没能将他抱牢,婴鲤从他双臂间滑了开去。 李昆仑知道这是婴鲤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凡是在水中生活的动物身上若非包裹着坚硬的鳞片,暴露在外的皮肤,必然分泌出大量的黏液,形成一个黏液层。 如同鱼鳞对鱼有保护作用,黏液也有相似的功能。它虽然不能阻挡硬物的撞击,但可防止毒菌的侵袭。也正是有了黏液的存在,鱼的皮肤就可以不透水,用以维持鱼体内渗透压的恒定,使它们能够适应水中盐液浓度的变化。 鱼类在水中灵活的游动,也多亏了这层黏液减少水对鱼的阻力。 第三次时李昆仑才终于抱起了婴鲤,婴鲤也丝毫没有抗拒,张大了乌黑的眼睛,安静的看着李昆仑。 李昆仑只觉得婴鲤很轻,比同等体型的婴儿更是轻的多了。 第十四章 七星灯续命术 李昆仑将婴鲤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块玄冰,他暗想这也许是婴鲤吸食阴煞之气的缘故。 婴鲤在李昆仑怀中闭上眼睛,熟睡一般如同天真的孩子,纯真的脸上哪有一丝邪气。 李昆仑心道:“这婴鲤纵使真的吞噬人的魂魄,可这么多婴鲤又需要多少魂魄?想来其中定然另有缘故。” 这时婴鲤忽然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看着外面,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却是萧寒。 萧寒道:“还好你们还没动手,否则真要后悔了。” 李昆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寒道:“我在另一条暗道中发现了十条婴鲤,还有一只鳖精。” 李昆仑道:“怪不得这里只剩下了一条婴鲤王,原来都去斗鳖精了。” 萧寒道:“婴鲤王正在其中。” 李昆仑看向怀中的婴鲤,道:“这不是婴鲤王吗?” 萧寒道:“我见到的那条婴鲤王体型已如成年人一般大小,周身覆盖着金色鳞甲。当真是刀枪不入,而且有阴煞之气护体,等闲之人根本近不得身。普通婴鲤亦有如十三四岁的孩童般大小。” 李昆仑道:“这么些婴鲤,对付那鳖精岂非手到擒来?” 萧寒道:“那鳖精也不简单,只怕已有千年道行,快要修出妖丹了。” 李昆仑道:“看来只有等它们两败俱伤,才可以拿到婴鲤心了。” 萧寒叹了口气,道:“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李昆仑神色一变,道:“哪里错了?” 萧寒道:“刚刚那十条婴鲤已经和鳖精同归于尽了。我剖开了所有婴鲤的身体,可是才发现婴鲤心根本没有心,取婴鲤心根本就是个谎言。” 李昆仑怀中的婴鲤似乎听懂了两人的谈话,抓着李昆仑的手,指着萧寒来的通道。 李昆仑道:“或许他也想去看看。” 萧寒道:“那里离这并不太远。” 两人带着婴鲤赶到婴鲤王和鳖精大战的地方后,并没有出现什么血腥的场面,地面上虽有支离破碎的肢体残肉,却没有留下血迹,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鱼腥味儿。 李昆仑看向那些婴鲤,发现他们体型都在一米三四左右,其中一条体型巨大,体长足有一米八,应该就是那条婴鲤王了。 只是此刻婴鲤身体都被剖开,腹内空空如也,连内脏也没有,更不要说婴鲤心了。 李昆仑怀中的那条婴鲤已扑在婴鲤王身上,嘴巴张的大大的,面色悲伤,他此时终于发出声音,声音如同婴儿哭泣。 萧寒指着地上婴鲤的尸体,说道:“你看,婴鲤体内并没有心,更没有血,体内只有阴煞之气流转。” 李昆仑道:“那条鳖精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来的时候两边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萧寒嘻然一笑,道:“这么小的一条湖中竟能衍生出两条精怪,当真是邪的可以了。一山不容二虎,两边自然迟早会有一场争斗。” 李昆仑道:“这条小婴鲤还要留在这里吗?” 萧寒道:“还是先留下吧,晴飞对婴鲤的来历知之甚详,不可能不知道婴鲤无心,那他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来这里呢?” 李昆仑道:“除非他怕我们会阻止他做什么事,或者我们在的话会妨碍他的计划。可他会做什么事呢?” 萧寒也迷惑不解,想了会儿终于恍然,道:“一定是七星灯续命术!” 李昆仑道:“不是已经稳住了孙婷婷的魂魄了吗?” 萧寒转身向地道外跑去,道:“以后再和你慢慢解释,现在先回孙家老宅。” 李昆仑回头看了一眼婴鲤,小家伙依旧伏在婴鲤王尸体上痛苦着。李昆仑轻声道:“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过后再回来看你。”说完转身向洞口冲去。 漆黑的地道中依旧回荡着小婴鲤的哭声,突然又有一阵沙沙的声音夹在哭声中,在地洞中听来显得很诡异。 小婴鲤安静下来,看着一旁的鳖精,只见它慢慢的向小婴鲤爬去,两颗绿豆大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 小婴鲤的目光也变了,黑漆漆的眼瞳此时变得血红,只见他双手在地下一按,身子向鳖精跃去,张大的嘴中露出尖锐的白牙,咬向鳖精的脖子。 而鳖精就在此时脖子陡然伸长数尺,嘴巴咬向尚在半空的婴鲤。 小婴鲤身在半空,小手已向鳖精的头拍去。 鳖精大战之后,精疲力竭,此时竟被小婴鲤一巴掌把头拍偏了,一咬之势也已落空。而婴鲤依然咬在鳖精的脖子上,牙齿深陷肉中。 鳖精痛的脖子乱摇,只是小婴鲤咬中之后再不松口,鳖精也无法甩脱。 而脖子被婴鲤咬住,卡在中间,缩也缩不回去。鳖精两只前爪也抓不到婴鲤,排在地上,硬是将石头也抓出两个深坑。 就在鳖精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地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人。他悄无声息的来在婴鲤身边,在婴鲤面上贴上一张纸符。 这纸符一贴到婴鲤面上,婴鲤眼中的红光就消隐了,嘴巴也松开了。 只见这人一把提起婴鲤,看了看它嘴角的血痕,阴笑道:“好凶悍的小家伙,不过现在可是要归我了。” 他又看了看鳖精,鳖精脖子上鲜血汩汩流出,伸直的脖子兀自垂在地上缩不回去。他只摇摇头一脚将鳖精踢在一边,身形一闪已消失在黑暗中。 圆月当空,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只是明月无情,不懂人间思念之苦,独自缺了还满,满了还缺。 孙家老宅,一人垂手立在桂树下。他正是晴飞。 只见他望着明月,满心惆怅,自语道:“没想到竟然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难道你真的要命尽于今日吗?” 他的面色忽然坚毅起来,似乎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回到屋中,只见屋中设置着鲜花祭物,孙婷婷正盘膝坐在中间,身周高高低低的悬挂着七盏油灯,外围更布下了七七四十九盏小灯。 晴飞对尚在昏迷中的孙婷婷说道:“换我命,为你命,我一定会帮你完全魂魄。” 孙先生在旁担忧的道:“晴飞,这个方法当真可行吗?” 晴飞手在孙先生颈旁一按,孙先生两眼翻白,晕了过去,晴飞扶他到床上躺好,口中道:“聒噪,今夜我和婷婷单独相处,你们又何苦来打扰?” 萧寒自出得湖心亭,程英已经离开了,待他从西门出来后,李昆仑已经追了上来。 此时夜已深,街上行人甚少,两人展开身形,向西郊孙家老宅奔去。 李昆仑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寒道:“你知道七星灯续命术吗?” 李昆仑道:“知道啊!当年诸葛丞相曾经想用此法续命,可惜被魏延踏灭了本命灯。以至于'出师未捷身先死'。” 萧寒道:“在《三国演义》中记载'时值八月中秋,是夜银河耿耿,玉露零零,旌旗不动,刁斗无声。姜维在帐外引四十九人守护。孔明自于帐中设香花祭物,地上分布七盏大灯,外布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 李昆仑叹道:“我记得当时诸葛丞相拜祝词曰:'亮生于乱世,甘老林泉;承昭烈皇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不敢不竭犬马之劳,誓讨****。不意将星欲坠,阳寿将终。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慈,俯垂鉴听,曲延臣算,使得上报君恩,下救民命,克复旧物,永延汉祀。非敢妄祈,实由情切。'当真是一位忠臣义士。” 萧寒道:“不错,诸葛丞相扶病理事,不误军机,自是人人叹服。他夜夜步罡踏斗,七星续命术本来就要成功了。可当时司马懿观天象,定凶吉,已算出孔明命不久矣,这才令夏侯霸前去探听虚实。” 李昆仑接道:“后来姜维退回帐中,魏军袭营,魏延入帐禀告才将主命灯踏灭。” 萧寒点头道:“只是当时孔明当时批发执剑,正以踏罡步斗之法压镇将星。实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灯灭之后孔明也已吐血。可惜他算尽天机,却未算出魏延这个变数,只能说'此吾命当绝,非文长之过也。” 李昆仑道:“这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萧寒道:“七星灯法又有内七星灯法与外七星灯法的分别。诸葛丞相当年用之以求续命的就是外七星灯法。道术书中记载,修道之人无论年龄大小,体质强弱,哪怕是寿终命断,或者伤重不治,命在顷刻之间,只要一息尚存,皆可复命。” 李昆仑道:“这道术能帮人续命,令人得长生,当真了不起。” 萧寒叹道:“哪里有这么容易,七星灯法以涵养本源为先,救护命宝为急。想要点燃长明灯,就要用添油法。添油就要知晓人身窍穴,油不添入窍中,就像油无灯盏相承。” 李昆仑问道:“若是不知晓窍穴就不能用七星灯法了?” 萧寒点了点头道:“不错,通晓窍穴后才可以用添油法续命。同样的,不用添油法,一样不能接命,命不接,则灵性难留存在躯壳内,灵性不留,一旦无常到来,就会性命分离,尸腐灵散。” 李昆仑道:“你在担心晴飞不通窍穴了?” 萧寒摇摇头,说道:“恰恰相反,我就是担心他通晓添油接命的窍穴。” 李昆仑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萧寒道:“孙婷婷虽然已经安稳住了魂魄,但是丢失的一魂一魄已经找不回来了,难免魂断香消。孙婷婷又不是修道之人,不能自己用外七星灯法续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用聚灵法帮她点燃体内七星保命灯。” 李昆仑道:“若能救醒孙婷婷,用这法子也未尝不可。” 萧寒道:“对修道之人也没什么,即使是普通人,也可助他打通窍穴,点亮命灯。可孙婷婷此时命在旦夕,晴飞一定是想将自己的命灯换给孙婷婷,点亮她的体内七星。” 李昆仑道:“体内七星是什么?” 萧寒道:“体内七星就是添油续命的窍穴,又称本命七星灯。也就是指体内七个大的穴位。膻中穴是人体内的贫狼星灯。天目穴前方虚悬一穴是体内的巨门星灯。泥丸穴是人体内禄存星灯。夹脊穴是人体内的文曲星灯。命门穴是人体内的廉贞星灯。丹田是人体内的武曲星灯。海底穴是人体内的天罡星灯。” 李昆仑笑道:“人身上有七盏灯,头顶心和两肩上却只有三把火,这也有趣的很。” 萧寒解释道:“此本命七穴,构成人身内本命七星灯。七星灯法用于添油接命,是以游离灵光能量为油,像日之精,月之华。以聚灵法采聚为添,以存想,內观寂照为接。修道之人若是能诚心习练,当真可以夺神功,改天命。” 李昆仑道:“若真有此奇效,怎么近世流传不广?难道是珍而秘之?” 萧寒道:“如此性命双修之道术,谁不慎重收藏?至于流传不广,是修习之法甚是繁杂,每一步都很紧要,首先要聚采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用意念顺七星斗罡次序,先意守膻中,再意守天目穴前虚悬之穴位,紧接着意守泥丸穴位,其次意守夹脊、命门、丹田、阴跷诸穴。直至窍通灯亮。” 李昆仑道:“这也不复杂啊!” 萧寒道:“还要通晓七星变化,修习之法虽然简单,但难在变化繁复。七星之位大的变化就有七七之数。若不精通,难有大成。就像夹脊穴对应北斗璇玑星位。夹脊双关透顶门,修行径路此为尊。前人就说它上通天谷,下达尾闾,中通心肾,召摄灵阳,救护命宝,是修行的捷径,也是关键。” 李昆仑道:“我虽不明修炼之法,却也知道璇玑星北斗星的中枢星位,北斗之转动,皆以此星为中心。据说道家有北斗七星阵,想来这七星灯法竟以此为基础,而从中变化而来,果然非同一般。” 孙家老宅距燕京大学本不甚远,两人赶到时也已有些气喘,萧寒看到老宅内灯火通明,大门紧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十五章 鬼医 萧寒和李昆仑来到孙家老宅的时候,只见宅中灯火通明,大门却紧闭着,叫门也无人应。 两人心中更急,这道门自然也拦不住两人。两人退后几步,一个助跑起跳在旁边墙头上轻飘飘地翻了过去。 只见堂屋门开着,地上摆满了灯盏,孙婷婷正坐在灯盏中间,身边按高低远近又悬挂着七盏大灯。 晴飞此时正右手执着一把桃木剑,左手捏着一张符,按照一种十分玄奥的步法行走在满地灯火间。 李昆仑张口欲呼,萧寒拦阻道:“他现在正值步罡踏斗的关键时刻,经不起打扰。” 李昆仑道:“这就是七星灯续命术吗?” 萧寒点点头道:“不错,灯油是寿数,油未尽,寿无穷,若是火焰先灭,人就横死了。” 只见七盏大灯上火焰明灭不定,灯盏也在微微摆动。 李昆仑道:“除了灯悬在人体穴位前方,看着倒也平常。” 萧寒道:“你试试从左侧看过去。” 李昆仑依言走到一旁,凝目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孙婷周围的七盏大灯呈北斗七星状,虽然在微微晃动,但彼此之间自有一定之规,北斗之形丝毫不爽。 李昆仑咋舌道:“这道术倒也有些稀奇。” 萧寒道:“你注意看着晴飞的步法,灯盏所呈现的北斗星的变化是靠晴飞的步法催动的,进退间不仅要避开所有的灯,更要根据阵中人的情形随时变换步法。” 李昆仑看了眼晴飞,只见他此刻如穿花蝴蝶般在灯盏之间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就觉得目为之眩。李昆仑道:“这种繁复变化的步法我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萧寒道:“可你却修炼出了剑气,以气御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术业有专攻罢了。单以武道修为而论,你就不会输给他。” 李昆仑道:“就算武功不输给他,但我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却未必会和他一样的舍命救人。” 月渐斜,夜渐深。冷风更急。 就在这时,大门外有人砰砰地敲门。 李昆仑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萧寒道:“只有程英了,我当时告诉她我们半小时还没出来的话,就让她先来找晴飞。” 李昆仑道:“我去开门。” 萧寒道:“我去吧!还请你帮晴飞护法,免得他分心。” 萧寒开门一看,门外果然是程英,程英见开门的人是萧寒,也是惊奇不已。 程英是自校外打车前来,走的大路本就绕了圈子,萧寒两人却是抄近路而来,是以竟赶在了程英前头。 萧寒将在暗道中遇到的情况都跟程英说了,又告诉她晴飞和孙婷婷的情况,萧寒只和她站的远远的。程英虽然好奇七星灯续命术,但明白事关两人生死,也就不再强求,当下和萧寒远远的站在一旁。 萧寒一直看着晴飞施法,只见他身形渐缓,但油灯火焰却更加明亮,知道他即将大功告成,心下一松。 这时墙外传来两道破空声,李昆仑身形一动,两道剑气破体而出,将两物击落在地上,原来是两颗小石子。 萧寒应声而起,身形一展就欲跃出,只听得“嗖嗖”两声,又是两颗小石子向程英打来。萧寒伸手接过两颗小石子,只觉从石子上传来一股巨力,手腕一震,几欲断裂。 当下急声叫道:“来人也是个高手,保护好晴飞。” 萧寒将程英拉到一旁找屏蔽物掩住身形,低声嘱咐道:“你待在这里,万万不可露面。” 程英拉住他的衣袖,道:“你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萧寒沿着墙角悄悄潜行,只听得石子破空声“嗖嗖”不绝,大半射向物中的灯。李昆仑此时正挡在门口,挥手间发出道道剑气,将石子荡的粉碎。 只是外面的人不时变换方位,石子射来的角度也不尽相同,李昆仑抵御得颇为吃力。 萧寒悄悄来到大门前,听得门外石子声从左转而向右,待得离大门近了,双掌运力将大门推出,只听咔嚓一声,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咔嚓是门栓断裂,砰的一声是门板撞到一个人身上。 萧寒追出,只见一个黑影从地上滚了几下,起身时又是一把石子挥出。石子未至,劲风已袭面,萧寒又急跃回院中。 待他再次跃出门外,黑影早已不见。 李昆仑看向萧寒,萧寒摇摇头道:“被他跑了。” 李昆仑道:“好在没有影响到屋中的人。” 这时屋中突然出现变故,一个胖大的黑影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来,只听啪啪两声两盏油灯已被踢翻。灯阵中晴飞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了几摇向孙婷婷倒了下去,倒下去时手中木剑将孙婷婷檀中穴前面的一盏油灯打翻。 李昆仑忙跃进屋中,扶起晴飞,萧寒也赶忙进屋。 只见那个黑影兀自揉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昆仑将晴飞扶到一边,转头问萧寒道:“现在怎么办?” 那黑影正是被晴飞打昏的孙先生,他被晴飞打昏后睡在床上,刚刚被院中打斗声惊醒,只是头脑中浑浑噩噩,眼睛又被大大小小的灯照的发昏,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竟踢翻了两盏油灯。 由于他先前就已经待在房中,李昆仑和萧寒又只在应付院外飞石,竟都没能留意到他,以至于让他踢翻了两盏油灯,晴飞也被术法反噬而吐血。 萧寒看着孙婷婷身前被打翻的油灯,叹了口气道:“孙先生,你可把晴飞害苦了。” 此时程英也已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呆呆着看着这一切。 晴飞抽搐着吐出两口血,竟又醒转了过来,只见他怔怔的望着孙婷婷,情难自抑之下,并手成刀,向自己头上劈落。李昆仑见势不妙,运气左臂挡住晴飞手刀,两相碰撞,只听得“啪嚓”一声,紧接着晴飞手刀一转,竟劈在李昆仑小腹上。 只见鲜血溅出,李昆仑这一下竟已伤的不轻。变故发生的甚是突然,萧寒竟完全来不及阻拦。 晴飞一下劈伤李昆仑,又回复那种怔怔的神情。 萧寒赶紧扶李昆仑躺下,伸手点了伤口周围的几个穴位,鲜血流速一缓。萧寒将李昆仑小腹前的衣服撕开,只见伤口长有尺余,两边血肉翻出,触目惊心。 李昆仑道:“已经伤了内腑,没治的了。” 萧寒道:“你忘了我是学道术的了?道术的神奇你见的还少了?这区区伤势,又算得了什么?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其实他心中也没有把握,只是怕李昆仑失去求生的希望,一口气就此断绝,才如此说。 孙先生眼见情势危急,原本浑浑噩噩的脑中被鲜血一激,竟又昏了过去。 程英走到晴飞面前,道:“人家好意阻止你自杀,你就算不领情,又何必出手伤他?” 晴飞惨然一笑,对萧寒道:“蔚秀园路三十四号有人能治好李昆仑的伤,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住诸位,待婷婷醒来,还请诸位不要说起今日之事。” 程英上前欲拉住晴飞,只见她着手出晴飞全无反应。 萧寒掏出一张符在眼前一抹,再次看向晴飞,心中已经明了。 萧寒回首向灯盏瞧去,口中道:“你这又是何苦?” 程英道:“你在和谁说话?” 萧寒拿着黄符在程英眼前一抹,向后一指,道:“你自己看吧。” 程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晴飞身处青色火焰之中,立在孙婷婷身前,而孙婷婷头顶及肩后三股火焰喷出尺余。 程英喃喃道:“你不是在凳子上吗?” 程英转头一看,晴飞坐在椅子上,嘴角上扬,正邪邪的笑着。 程英只觉的他的笑容有些邪恶,又有几分嘲讽,令人瞧了很不舒服。 程英回过头来,灯盏中间一个晴飞正沐浴在青色火焰中,正在仰天长笑着,但见他的笑容十分疯狂。虽然听不到他的笑声,只看他的笑容,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意味。 程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寒道:“孙婷婷的主命灯被打破,命在顷刻之间,晴飞为了救她,使用了禁术燃魂术。他想燃烧自己的灵魂以期能救活孙婷婷。这本是一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邪恶咒法,但在此刻,我实在说不出他邪恶。” 程英道:“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个如此痴情的人,我竟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萧寒想了想,说道:“或许他们以前真的不认识。” 程英道:“那他又怎么会为了孙婷婷使用这种禁术呢?” 萧寒道:“爱情本来就不需要理由的,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故事,这一段感情也注定不会有结果,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能为心爱的人付出一切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程英道:“愿他来生安好。愿他们来生平安的相伴一生。” 萧寒道:“只怕没有机会了,使用燃魂术的人,灵魂燃烧殆尽,死后不堕轮回,他没有来生了。” 程英神色黯然,看向孙婷婷,只见此时火焰中的晴飞早已不见,而孙婷婷鼻息均匀而悠长,头顶及背后三把火焰竟如同人形,依稀辨出眉目口鼻和晴飞相似。 程英道:“这算是他们相守在一起了吗?” 萧寒道:“或许吧,燃魂术是一种邪恶的咒术,施咒者燃烧自己的灵魂将心中的诅咒施加给怨恨的人,被施咒的人终生都逃不出施咒者所带来的阴影。但我对这种咒术并不太了解,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无从解释了。” 这时地上的李昆仑呻吟一声,似乎极为痛苦,萧寒道:“孙婷婷至少还要昏迷两天两夜,醒来后就没事了,我们先带李昆仑去找鬼医吧。” 程英道:“不如先送去医院吧!” 萧寒道:“他受伤太重,晴飞那一记手刀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打碎了。医院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晴飞既然说鬼医有办法治好李昆仑,相信绝不是在欺骗我们。” 程英道:“怎么送他去呢?”这时外面有人喊道:“有人在吗?” 萧寒道:“怎么还有人来?” 程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是那个出租车司机,我刚刚忘带钱了,让他在外面等着的,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下子忘了。” 萧寒笑道:“幸好你忘了带钱,要不我们还得想办法送他过去。” 那司机大概四十岁年纪,进门看到一地蜡烛腿肚子已有些发软了,待看见屋中诡异的情形,又见李昆仑一身的血,大叫道:“饶命啊!我什么也没看见,车前我也不要了!”说着转身就要跑出门去。 萧寒快步赶上,一把将那司机扯了回来,道:“现在我的朋友生命垂危,还请你带我们去趟医院。” 那司机腿肚子抖个不停,嘴角嗫嚅着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三人将李昆仑搬到车上,向蔚秀园路行了过去。 路上,萧寒已向司机解释了,司机也已明白三人并非什么恶人,心中恐惧略去。 蔚秀园路倒也不难找,离孙家老宅也只十几分钟车程,到了34号之后,萧寒和程英刚把李昆仑搬出车外,车门还没关,司机一脚油门下去,出租车呼啸着狂奔而去。两人相对摇头苦笑。 萧寒上前叫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只见开门的人瘦长身材,五六十岁年纪,颌下三络长须,相貌甚是清雅。 萧寒道:“深夜冒昧来访,还请先生原谅,只是我的朋友受伤实在是重,不得不为之。” 那人道:“将他抬进屋来。”说完自去屋中点了一盏油灯。 萧寒忙将李昆仑扶到屋中一张白床上躺好,那人将三根手指搭在李昆仑脉上,眉头一皱,道:“你们的这位朋友可是不简单啊!” 萧寒道:“依先生所见,我的朋友可还有救?” 那人道:“有我出手,自然不需多虑,我说的是你这位朋友的来历。我若救回他性命,我也不要你们的诊金,你们要替我办三件事。” 萧寒道:“不知是什么事情?” 第十六章 柳木琴鬼 晴飞误伤了李昆仑后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告知两人在蔚秀园路三十四号有人能救下李昆仑。萧寒和程英将李昆仑送到这里后,对方虽然答应救李昆仑,却有个条件就是让两人答应为他做三件事。 只见那人笑了笑,说道:“我会先将他的伤医好,免得你们以为我空口套白狼。” 萧寒道:“先生说笑了,我们没有怀疑先生医术的意思,只是唯恐才疏学浅,帮不上先生什么忙。” 那人向李昆仑一指,说道:“只要他肯答应,就不会有问题。” 萧寒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捋了捋胡子,道:“我姓柳,行五,名字早就忘了,随便叫吧!” 萧寒道:“柳五先生,只要你能救下我们的朋友,纵然他不答应先生的三件事,我们自会帮先生完成。” 柳五问道:“你们相熟吗?” 萧寒道:“素昧平生,今天我才见到他的真面目。” 柳五点了点头,道:“你们可以在一旁看着,但是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萧寒两人应下了,站在一旁。 只见柳五将李昆仑的衣服扯下,让他赤条条的躺在床上,连内裤也不剩。程英已扭过脸去,不去看他。 萧寒却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有些好奇,这柳五先生是如何治疗李昆仑的。李昆仑中了晴飞一掌,虽然有罡气护体,那一掌仍然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伤,在萧寒看来若是没有疗伤圣药,只能减缓李昆仑的疼痛罢了。 柳五先生伸出右手,手指白皙而修长,只轻轻在李昆仑肚子上一划,便已划出一道尺余的伤口,他的手竟比手术刀还要锋利,伤口处却没有一丝鲜血冒出。 李昆仑的肚皮犹如一张纸糊成,柳五先生双手从伤口探入李昆仑腹中,微一用力将肚皮左右分开,内脏便都露了出来。 萧寒正在诧异,李昆仑的伤口处竟没有流血,这时看见李昆仑的五脏,更是心惊不已。李昆仑的内脏不仅位置不对,更没有一件是完整的,暗红的血充斥其中,内脏碎块间泛着血沫。 柳五先生却一副了然的模样,好像他早已经料到会是这般模样。他双手不停,左手两根手指挑拣着内脏碎块,右手轻轻抚过内脏,重新梳理着,左手不时将内脏的碎块接回内脏上,像在完成一幅立体拼图。 萧寒看着柳五先生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飞快地动个不停,而在他手下各个器官也逐渐恢复完整。李昆仑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眉宇间却没有了痛苦的模样。 柳五先生双手动作甚是娴熟,而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那些内脏他只随随便便地拼接在一起,接在一起后却连伤痕也看不见一条,像本来就是完整的一样。 很快,李昆仑腹中已看不到一块内脏的碎片,只是暗红的血依旧在。柳五先生突然张开口,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竟有尺余长,直伸到李昆仑腹中。 萧寒本来一直注意着柳五先生的动作,他看到柳五先生突然伸出长长的舌头,以为他要对李昆仑不利,不觉惊叫一声。 程英看不到柳五先生治疗的过程,听到萧寒惊叫,以为发生了意外,也顾不得李昆仑还是赤身裸体,急忙转过头来。程英只看到李昆仑被开膛破腹,五脏六腑清晰可见,而刚刚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柳五先生却张着血盆大口,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舔着李昆仑的内脏。 程英“啊”地大叫一声,晕了过去。萧寒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再看向柳五先生时,柳五先生已经收回了舌头,血盆大口也已消失不见,他正慢慢梳理各个内脏的位置。 柳五先生道:“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原形却不害怕的人。” 萧寒道:“这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吃惊。” 柳五先生手上动作不停,道:“你是没想到我竟然不是人。” 萧寒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竟然看不出你不是人。” 柳五先生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自负的很。” 萧寒道:“并不是我自负,只是能避过我这双眼睛的邪物实在不多。” 柳五先生已将李昆仑内脏梳理完毕,双手将李昆仑肚皮一合,在伤口处轻轻抚摸了会儿,伤口竟然消失了,小腹光光滑滑,完全看不出刚刚已经被破开过。 伤口消失,李昆仑就睁开了眼睛,柳五先生道:“我只是暂时治好了你的伤势,现在还不能动。” 萧寒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要我们答应什么事?” 柳五先生道:“第一件事,我要你们去杀一个人。” 李昆仑虚弱地道:“什么人?” 柳五先生道:“他是神算子第二个徒弟,公孙不算。” 听到这个名字萧寒还没什么,他甚至听都没听过这个人,李昆仑面色却变了,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柳五先生道:“第二件事,我要你们去取无心草。” 萧寒动容道:“狐境圣药无心草?” 柳五先生道:“不错,你们若是能办到这两件事,第三件不办也罢。” 萧寒道:“纵然寻遍天涯海角,我也帮你完成这两件事。” 柳五先生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昆仑道:“第三件事是什么?” 柳五先生怔了怔,道:“第三件事太过危险,以你们如今的修为,实是十死无生。完成前两件事虽然同样不容易,却好过送了性命。” 李昆仑道:“这倒不劳阁下费心了,第三件事是什么?” 柳五先生道:“在西南边陲,雪峰之间,有个蓝月亮谷,谷中有块三生石,我要你们找到三生石,并将它送到……” 说到这里,柳五先生突然大叫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了下去。 萧寒忙上前扶住他,触手处如无物,柳五先生依旧栽倒在地上。 萧寒忙问道:“你怎么了?” 柳五先生断断续续地说道:“西山……墓……槐树……是我……” 话未说完,已化成一滩污血。 李昆仑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寒道:“我也不知道,看情形应该是他的本体被人毁了,你先待在这里,我去西山看看有什么发现。” 萧寒出得门来,月光消隐,东方欲晓。 这时虽已近黎明,天还黑着,路灯也已熄灭了。 萧寒一路往西山而去,地形渐渐偏僻。 这时虽是晴朗的天气,天地间忽然变得阴暗了起来,无月无星。 阴惨惨的薄雾,笼罩着阴惨惨的大地。 萧寒迷迷糊糊的走着,既不辨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已走到哪里。 夜色更阴森,风也更冷,远处高低起伏,竟是一片荒坟。 忽然,一声怪异的鸟啼声从坟堆间传了出来,紧接着一只鸟冲天飞起。 萧寒从没听过这么怪异的鸟啼声,也从没见过这么怪异的鸟。 一只脖子上挂着铃的鸟,铃声怪异而奇特,就仿佛要摄人的魂魄。鸟啼声更怪,就像一个嗓子很粗的男人,故意尖着嗓子在笑。 在清晨中,又是在荒坟间听来,不仅可怖,尤其诡异。 萧寒捡起一颗石子,想打落鸟儿,这只鸟却已飞远了。 铃声也渐渐远了。 坟场间又出现了一个枯干矮小的老人,他的身体很衰弱,额上皱纹已深,白发苍苍,却挥着一把大号的镐头。 萧寒没看到这老人是怎么出现的。 他出现的地方,就是一座坟,一座新挖开的坟。 坟里有一具柳木棺材,他的人就站在棺材里。 棺材早已经腐朽,里面只有一张琴,柳木所制,有五弦,棺材中却没有死人。 这个老人是棺材中的死人吗?死人怎么会自己挖开坟墓,站了起来? 萧寒揉了揉眼睛。 他想再看看自己是不是眼睛发花,是不是看错? 他没有看错。 他面前的确有个白发的老人挥着镐头从棺村里站了起来。 萧寒一点都不怕,却忍不住要问道:“你是鬼?“老人摇摇头。 萧寒道:“你是活人?“ 老人又摇摇头。 萧寒道:“你是什么?“ 老人道:“我只是个奴仆。“ 萧寒道:“你是个奴仆,却不是人?“ 老人道:“我虽然看起来像是活着,却已经没了生命,我的魂魄被人拘禁,无法变成鬼。” 萧寒道:“是谁拘禁了你的魂魄?” 老人道:“我不能说,否则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轮回。” 萧寒道:“你现在连鬼也做不成,岂非一样不能轮回?” 老人道:“我只要做十年奴仆,他就会释放我的魂魄。” 坟头上荒草已枯黄,萧寒盘膝坐了下来,盯着这老人。 这老人脸上朦朦胧胧,仿佛有层雾。据说死去的人,脸上是会有种死气,看来就像是雾。 萧寒道:“今天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他吩咐你来的?” 老人道:“是。” 萧寒道:“这么说,这座坟不是你的。” 老人道:“这是我的坟,除了我自己,天下间又有谁能找到我的坟?” 萧寒道:“你亲手挖了自己的坟?可棺材里为什么没有尸骨?” 老人叹了口气,道:“我死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尸骨,坟中葬的不过是我的一张琴。” 萧寒道:“你认识柳五先生吗?”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要走了。” 说着,老人身影渐渐模糊,终于消失不见。 萧寒跳进棺材里,捡起那张琴,触手冰凉,琴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裂纹中竟然渗出丝丝鲜血来。 萧寒仔细看着,只见琴上一行小篆,写道:“丙申年二月,天降劫雷,劈死柳鬼,余将残余柳木制成此琴。平江一算。” 萧寒沉吟道:“柳鬼,柳五,原来如此,那柳鬼被劫雷劈中后并未死去,这块柳木想必就是柳鬼一点精魄所附的木心。却无意中被这个叫平江一算的人给制成了这张琴,那老人既然说这张琴是他的,难道他就是平江一算?” 萧寒摇了摇头,跳出坟外,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在坟头的四角都被铁尺钉中。他拔出其中一把铁尺,抹去泥土,露出尺上的符文,惊道:“降魔咒!难道这件事和xc的那些喇嘛也有关系?” 萧寒起出四把铁尺,带上柳木琴,按原路返回,赶到柳五先生的住处时,天光也已大亮。 萧寒进门就看到李昆仑,李昆仑正要出门。 萧寒忙道:“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多休息几天好了。” 李昆仑道:“我收到家族传讯,要我立刻回去。” 萧寒道:“纵然真有事,你家中高手尚多,也不差你一个。何况以你如今的情况,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昆仑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我这次伤的很重,只是这次用的是十万火急的传讯,可见家中遇到的麻烦实在不小,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萧寒惊道:“还有什么能让昆仑感到棘手的?” 李昆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传讯只说让我赶快回去,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萧寒道:“只是以你现在的情况,强行赶回去只怕会伤上加伤。” 李昆仑笑道:“昨夜经柳五先生施救,我的伤已无大碍。对了,你刚刚有什么发现?” 萧寒道:“那柳五先生是一张柳木所制的五弦琴成精。可惜我去的迟了,他已被人用施了降魔咒的铁尺钉死。” 李昆仑看到萧寒抱着的一张琴,道:“这就是柳五先生的原身?” 萧寒点点头,道:“程英一直没醒吗?” 李昆仑道:“她受了惊吓,还没醒。” 萧寒道:“你要怎么回昆仑?” 李昆仑道:“已经订好了机票,下午便回,估计后天就可以到了。” 萧寒取出一道符,递给李昆仑,道:“你的身体不能受颠簸,这道符咒可保你三天无碍,足够支持你回到昆仑了,而昆仑想必自有灵药可治好你的伤。” 李昆仑道谢后径自去了,他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长,萧寒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这次离别,或许便是诀别了。 第十七章 百团大战(上) 程英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此时心中兀自惊惧不已,萧寒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两人没有回学校,去了孙家老宅,孙先生此时变得痴痴呆呆,孙婷婷仍然未醒,晴飞的尸体此时还靠在椅子上,无人收拾。 程英看了看晴飞的尸体,道:“也许为心爱的人而死,才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归宿。” 萧寒叹了口气,晴飞生前的事历历在目,爽朗的笑声仿佛犹在耳边,叹道:“只是有些可惜,不过他的死还是不要告诉孙婷婷的好。” 程英问道:“为什么?” 萧寒道:“他对孙婷婷的喜欢大概是不希望孙婷婷知道的,否则他也不必暗中保护孙婷婷了。既然他不愿让人知道,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程英道:“也许他生前不愿让人知道,死后未必能如此想。再说了婷婷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萧寒道:“我只怕这会影响到孙婷婷的生活。” 程英道:“那如果婷婷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呢?” 萧寒道:“只说晴飞医好了她的病,之后晴飞也云游去了。” 程英道:“还不是一样。” 萧寒道:“我先去处理晴飞的尸身,你照看着孙婷婷,只怕她就要醒了。” 孙先生听到两人说话,神智忽然恢复了清明,道:“还是我来吧,屋后有两具棺木,现在看来正合用。”萧寒道:“也好。” 孙先生又道:“你们放心,我会瞒着婷婷的。只是这次完全是我的缘故,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萧寒知道他在为踩灭七星灯的事自责,道:“你也无需太过在意,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抗命行事,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意外,想来他对此结果早就有所预见。” 孙先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两人合力将晴飞的尸身抬到后院,殓入棺内。 棺材用的只是普通的柏木,大小刚刚合适。 孙先生道:“世道艰难,这两具棺材是我多年前备下的,想不到白发人还没用上,先给黑发人用了。” 萧寒看着晴飞,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就像是在笑。 孙先生合上棺材,又是不住地叹气。 程英自在前厅照看着孙婷婷,口中自语道:“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有人愿意用他的命来换取你的命。” 孙婷婷眼皮动了下,手指也在微微活动。程英自顾自地说话,竟完全没有发现。 “可怜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才好,我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不是我,而且有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女孩,和他共患难过,我实在没有信心。”程英眉头微蹙,不久又展颜一笑,说道:“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幸福从来都是争取来的。” 孙婷婷眼睛微微睁开,随即又闭上,程英已经转过身去。院中草木枯黄,秋意阑珊,虽然此刻云淡风轻,心头只有凄凉萧索。 她想起那个雨后的清晨,在清风中飘然而来的白衣少年,那时候她对他也只有好奇,直到她看见那个怪物,被吓晕的那一刻,脑海中竟会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苗寨中他们终于再次相遇,可他身边多了一个身影,同样的白衣胜雪,散发披肩,最美的还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绝不应该属于世人的眼睛,优雅而不失高贵,脱俗而又充满柔情。 在那一刻,程英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恐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她并不知道两人是彼此的梦中的青梅竹马。 程英突然眼前一黑,她的眼睛被一双手蒙上,那双手柔软细腻,手上的温度却要比正常人低得多。程英打了个寒噤,背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人说道:“猜猜我是谁?” 程英强笑道:“婷婷,你醒了?别闹了。” 孙婷婷放开了手,在程英身边坐下,道:“看起来你好像有心事。” 程英道:“哪有,你的身体好了吗?” 孙婷婷道:“为什么这么问?我没事啊!屋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灯啊?” 程英惊道:“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孙婷婷奇怪的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好啊!” 程英道:“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的事情吗?” 孙婷婷道:“昏迷?我昏迷了吗?我只记得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程英道:“什么样的梦?” 孙婷婷道:“在梦中我见到一个奇怪的人,像是个道士,梦中也有好多灯,他说了好多的话,可是我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记住。” 程英道:“你认识那个人吗?” 孙婷婷摇摇头,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程英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怎么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想不通,她也就不再去想。说道:“不管怎样,你没事就好了。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趁现在假期你要做什么?” 孙婷婷道:“你还记不记得过几天有什么活动?” 程英道:“我怎么不记得?百团大战嘛。”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百团大战?你们在讲历史吗?” 程英见是萧寒,刚想解释,孙婷婷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萧寒奇怪地看了看孙婷婷,又看了看程英。 程英拉过两人,道:“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是我的好姐妹孙婷婷。婷婷,这是我的朋友萧寒。” 萧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只能说道:“你好!我是萧寒。” 孙婷婷皱了皱眉,问程英道:“你们见到我父亲了吗?” 萧寒道:“伯父在后院,马上就过来了。”他看向程英,道:“你们刚刚说的百团大战是什么?” 程英道:“是社团招新啦,新学期开学后,学校的社团会统一举行招新活动。燕京大学有一百六十多个社团,而社团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有人就叫他'百团大战'了。” 萧寒道:“有这么多社团吗?” 程英点点头,道:“只会多,不会少。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同,有的人甚至会同时参加多个社团。” 萧寒道:“你们参加的是什么社团?” 程英道:“当然是文学社了,而且今年的招新活动我们两个都负责。” 萧寒道:“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 假期转眼而过,开学后的校园堪比闹市,到处都是人。 现在大二的学生军训完回了学校,校园内的人就更多了,萧寒的学习生活有了新的变化,也不常去莫愁湖了。 好在社团招新没有令萧寒失望,早早的就已宣传开了,更是提前一天在学生活动中心北侧一条宽阔的马路上两边都摆上了桌子,连在一起足有百多米长。 桌子上都贴着标签,旁边一块展板上罗列着社团的名字和序号。 萧寒看了看,社团竟然有一百七十二个,不禁暗自咋舌,校园生活果然丰富多彩。 社团招新持续三天,第一天可谓人如潮涌,萧寒在路上只觉寸步难移,都挤满了学生。 各个社团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从动漫社的人偶,丝竹协会的管弦乐器,武士道协会的木刀护具,到散打协会更是摆了个小小的擂台,有两人戴着厚厚的拳套卖力的表演着。 萧寒到处转来转去,却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事实上他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 萧寒走到一个无人围观的桌子前面,只见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没有其他杂物,桌前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在安静的练书法。 萧寒走到一旁安静的看着,只见女孩右臂轻轻摆动,姿势优雅,她写的是洛神赋中的句子“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字迹娟雅秀丽。 较之周边热闹的人群,萧寒好似到了又一世界,清净无碍,自由自在。 萧寒正在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宁静,这时一个粗鄙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小丫头懂什么叫书法,起开,教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书法。” 不知道什么时候桌子前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面容绷的紧紧的,鼻孔朝天。 只见他一把夺过女孩手中毛笔,将女孩之前写的字揉作一团,旁边早有人另取过一张纸铺开,他饱蘸浓墨,在纸上胡乱挥画着。 女孩面色含怒,却未发作。 旁边立时有人附和道:“金公子果然写的一手好字,铁画银钩,纵然书圣再世也决计写不出这样的好字啊!” 萧寒看去,只见那人歪歪斜斜的写着“大和民族”四个字,松松垮垮,绵软无力。 那被称作金公子的人仰天大笑,道:“我倒也不必怎么写,之前见的王什么什么的写的什么序,却也不过如此啊!” 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的人立时恭维道:“金公子是天纵奇才,凡事一法通,万法通。纵然没有练过,也强似他人练过数十年似的。” 萧寒心中只觉得厌恶,那个文静的女孩怒道:“住口!不许你们侮辱书法。” 那个尖嘴猴腮的人阴笑道:“金公子肯赏给你们他的墨宝,是你们的福气,你不把它好好裱起来,还说什么侮辱书法。” 女孩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性情温和,此时虽怒,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周围人来人往,见这里有人吵架,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萧寒上前道:“不是随便什么畜生画几个爪子印都可以叫做墨宝的。” 那个尖嘴猴腮的人骂道:“呸,你小子骂谁呢?” 萧寒道:“你来捡骂的吗?” 那人“呸”了一声,一手搭在萧寒肩上,骂道:“你小子才是畜生呢……” 萧寒肩膀微动,已将那人弹了开去,那人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形再也站立不住。直往后退出三四步,仍是停不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萧寒不理他,将那金公子写的纸撕了个粉碎。萧寒对那个女孩说道:“可否借用一下纸笔。” 女孩忙取过一支新的毛笔递给萧寒,又铺上一张新纸。 萧寒看着那支毛笔,摇摇头道:“也不知合不合用。”伸手捏住笔锋,轻轻一捻,笔毛纷纷掉落。 那尖嘴猴腮的人冷笑道:“这小子发的什么疯,想用秃笔杆写字吗?” 萧寒停手时笔头只中间细细的一缕笔毛,这支笔笔锋甚长,却不甚粗,本来常人用来已是艰难,现在更是难以使用。 女孩眼中一亮,敢这般用笔的自然是对自己腕力充满了自信,对用笔自是有独到的见解。 萧寒落笔甚是飘忽快捷,运笔转笔提笔顿笔动作分明,不懂书法的人也觉得这字下笔处劲力非凡。转眼间他已写成四个字“蛮夷与狗”。 围观的人初见他将毛笔捻得怪模怪样,心中也在冷笑,此时见他的字学的是瘦金体,字迹瘦劲,提按有力,转折处藏锋敛迹,不失为一幅书法佳迹。比之前女孩所书更胜一筹,比那所谓的金公子更是不可同日耳语,相差何止千里。 那被称作金公子的人叫道:“写的好啊!除了我就属你写的还好看些!” 萧寒不由得苦笑,不知道被这个对书法一窍不通的人如此评价是什么滋味。 那尖嘴猴腮的人叫道:“金公子,那小子在骂你!” 那金公子大叫一声:“巴嘎!”挥拳向萧寒打去。 萧寒抓住他的手腕,一扭一转,金公子痛叫着退后,前臂无力的垂下,已经是脱臼了。 那金公子和尖嘴猴腮的人悻悻然的挤入人群中,那金公子嘴里还嚷着:“呸,写的什么字嘛!跟竹竿子似的。” 那尖嘴猴腮的人只是叫嚷着:“你等着,老子还会回来的。” 萧寒自是不会去理会,旁人也只看了一个热闹。萧寒正欲离去,那女孩忽然说道:“这位同学,你想不想加入书法协会。” 萧寒道:“我对书法只是有些兴趣,我还有其他的事情,不能加入书法协会。” 那女孩似乎很失望,只是“哦”了一声。 萧寒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弹琴的声音,琴声婉转,音调虽低,在喧闹的人群中仍清晰地传来,萧寒停下了脚步。 第十八章 百团大战(下) 书法协会的女孩见萧寒不肯加入书法协会,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她回到桌前收起萧寒写的那幅字,刚想重新铺上一张纸书写,只见桌上清清楚楚的印着四个字“蛮夷与狗”。 女孩喃喃道:“入木三分,这腕力是何等的惊人。” 她却不知瘦金体为宋徽宗所独创,本已劲力为先,“书到瘦硬方通神”。 明陶宗仪《书史会要》曾推崇说:“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实是第一流的书法。 却说萧寒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正想寻找弹琴的人,忽然听见旁边有人道:“你没听过'百无一用是书生'吗?这年头还做什么书呆子,还是习武的好,把身体练好了,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萧寒循声望去,原来文学社和爱武社挨着,本来也没什么,两家社团各自招新,谁也不妨碍谁。可今年文学社负责招新的人是程英和孙婷婷,而爱武社则是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以至于去往文学社的人络绎不绝,而爱武社则无人问津。 负责招新的人虽然是自愿参加的,却也是有指标的,眼看着文学社报名的人源源不断,自己这边却门可罗雀。爱武社的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碰巧一个油头粉面的人在文学社前为了讨好两个女孩,扬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做个武夫又有什么前途?” 旁边有人应道:“'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有道是人欲做非常之事,必先立非常之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其中真意,岂是那些舞枪弄棒的粗人所能懂得?” 又有人说道:“就像如今秋意渐浓,秋色更是如诗如画,我辈自能吟诗唱和'绿杨楼外人不到,苔染秋千,叶落偏妖娆。瘦损韶华人渐老,寂寞长街,留与秋风扫'。若是不幸生而为武夫,自然只有抓耳挠腮,干瞪眼的份了。” 刚刚那人又接道:“芳径无人花自落,秋风何处惹闲愁……” 几人吟着酸诗一唱一和,只是拼命的讨好文学社的两个美少女,浑然忘了旁边还有个爱武社。 两个主持爱武社招新的人自然不干了,写诗拼不过,便直接开骂,这对两人倒是家常便饭,驾轻驭熟,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两人和一群酸书生对骂,谁也不理对方骂得是什么,只捡熟悉的骂出来。 一边摇头晃脑的掉书袋,一边胡言乱语缠夹不清,两家社团也因此吵闹了起来,越吵就越厉害,程英两人劝也劝不住,只在一边着急。 萧寒缓缓吟道:“谁道书生不如兵,文章千古说纵横。醉卧沙场公侯事,运筹帷幄是书生。”他的声音虽轻,却在嘈杂的声音中清晰传到对骂双方的耳中。 爱武社其中一个负责人说道:“你是谁?这里的事跟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另一个说道:“净整些文邹邹的东西,酸不酸啊?” 萧寒道:“自古文武相争,各有所重,仍可文武兼修,刚柔并重。作为新时代的书生,自然要有新的眼光。” 那人不服道:“那你说新时代的书生又是什么样子的?” 萧寒道:“新时代的书生应该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传承经典而又独树一帜,'行到有穷处,坐看云起时'是他的淡然潇洒,聚风成辇,啸傲为歌,书生自有不输于武将的疏狂豪气。” 那人“嘿嘿”冷笑数声,道:“书生便有这许多好处?你未免将练武之人瞧得忒也轻了。” 另外一人道:“就是,难道说习武便没有什么好处吗?” 萧寒摇头道:“习武不仅可以强身健体,更可以保家护国。看铁血男儿征战沙场,勇猛将士守卫四方,才有了如今的和平安定。但习武绝不是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其中一人冷笑道:“休要牙尖嘴利,我偏要欺负你又怎么样?既然你自诩新时代的书生,我有一个上联,你能对得出吗?” 萧寒道:“但讲无妨。” 只见他将宣传海报翻转,用记号笔刷刷写下六个大字,道:“在上不是南北,这就是我的上联,你来对吧!” 萧寒笑道:“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对联呢。” 只见他接过笔也在海报上写下六个字。 爱武社的人读道:“阁下什么东西!小子,你居然骂人!” 萧寒道:“对对联本是十分风雅的事,你们偏要用些老掉牙的对子,老夫子尚且难不住,又怎么难得住新时代的书生呢?你们专研此等整人之文字,岂非落了下成?” 那人大骂一声,伸手向萧寒推来。萧寒任他推在身上,既不反击,也不闪避,身子岿然不动。那人手上逐渐加力,一张脸涨的通红,却依旧无法令萧寒移动半步。 另一人见势不妙,也来帮他,即使两个人一起推,也是无法推动萧寒半步。 萧寒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萧寒道:“你们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如何不想收手,只是两人无论如何用力手都抽不回来,连脚都挪不开半步。 萧寒本无心多事,只是生气这两个人习武动机不纯,若是换一个人,被他们一推,纵不受伤,也要摔个大跟头。此时见教训的差不多了,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自也不会再次发难。肩膀微一用力,又将两人弹了出去。 这两个人武学底子总算不错,及时扎稳马步,没摔跟头。两人再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挤入人群中不见了。 经过此事,来文学社报名的人更多了,将报名的桌子挤的密不透风。 萧寒见已经没事了,便又四处闲逛。程英本想找萧寒说说话,奈何报名的人太多,一时无法脱身,只得作罢,任他去了。 不一会儿,萧寒来到丝竹协会桌前,他之前经过此处时桌前还没有人,此时依旧很冷清。桌前只有一个男生在调试琴弦,萧寒心道:“刚刚弹琴的人是他吗?” 只见这人五短身材,满脸痘痘,眼睛浑浊,一双手又粗又短,全不似风雅之人,连附庸风雅都和他绝无关系,萧寒心中略有些失望。 这人只调试了片刻,就开始弹奏起来,只听了三五个音符,萧寒便已听出这人完全是个初学者,手法生疏,知道刚刚弹琴的绝不是这个人。 萧寒心中略定,四下打量了一下,却没有看见其他丝竹协会的成员,又有些失落,只得先行离开了。 萧寒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在盯着自己,萧寒向四下看了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目光一扫,发现居然来到了剑道协会,两个人穿着黑色护具,连脑袋都被护得严严实实的。手执一根木棍,在“托”“托”地互相击打着。 萧寒停下脚步,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对打。 吸引萧寒的并不是练习击剑的人,在桌子后面有两个身材矮小的人在用东瀛语交谈着,萧寒听不懂东瀛话,却依旧听的津津有味。只是他的目光盯着击剑的人,旁边的人只道他看击剑入了迷,全不知他是在偷听两个东瀛人说话。 那两个东瀛人说话声音甚轻,在如此热闹的地方稍微离远一点就听不见别人说什么,却没想到萧寒耳力比常人强得多,两人的谈话都被萧寒听在耳中。 萧寒自也不会一直听下去,他只听了一会儿,就有人拿着传单过来问他要不要加入剑道协会。 萧寒摇摇头表示没兴趣,走了开去。 萧寒再次回到文学社的时候,报名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程英见萧寒过来,十分欢喜,雀跃着拉着萧寒就要说个不停。 萧寒道:“你认不认识懂东瀛话的同学?” 程英虽然奇怪,仍然点了点头,道:“认识啊,你要学东瀛话吗?” 萧寒道:“只是请他帮我翻译几句话。” 程英有些失落地道:“我只道你是来找我的。” 萧寒看着程英有些黯然的眼神,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程英继续说道:“唉,又是一场空欢喜。” 说着,程英拉着萧寒来到丝竹协会桌前,依然冷冷清清,鲜有人问津。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女孩,长发及腰,白衣白裙,五官极为精致。 程英一见到她,就叫道:“云姐姐,我来找你帮忙来了。” 那云姓女子见到程英,笑道:“这次你又有什么事啊?” 程英一指萧寒,幽怨地道:“还不是他。”说着,拉过萧寒道:“呶,云姐姐精通十三种外语,有什么问题你问她好了。” 云姓女子心思玲珑,见两人联袂而来,程英眉宇间隐隐有些不悦,知道两人之间关系定不比寻常,当下笑道:“是谁惹得咱们大小姐生气啦?” 说着她向萧寒一指,道:“是不是他?他竟有胆子惹得咱们大小姐,让他听一曲《醉红尘》如何?” 萧寒笑道:“好美的名字,光听名字已醉了三分。” 云姓女子道:“想必这首曲子你也会很喜欢。” 她伸手拨弄了下琴弦,琴声如黄鹂鸣涧,萧寒心中一凛,道:“在下荣幸之至。” 程英急道:“那怎么行?你如果敢这么做,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那云姓女子诧异地看着萧寒,她虽然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却没料到他在程英心中竟有这般重要的地位,别人不知自己这首曲子的厉害,只道这是什么情丝婉转的曲子,程英却是知道常人如果听了这首曲子,轻则神魂颠倒,终日浑浑噩噩,重则神智错乱,变成白痴。 她有些好奇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寒将从两个东瀛人那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云姓女子只听了一句,就蹙起了眉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还没听完便打断萧寒的话,嘱咐之前萧寒看到的那个男子看好摊子,带着萧寒两人离开了。 萧寒隐隐然感觉到自己无意中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但是什么事,他现在却不知道,心中越发好奇。不过从云姓女子紧张的模样也可以看出此事实在是不同寻常。 两人来到一间简陋的自习室,云姓女子才停了下来,道:“你是在哪听到的这些事?” 萧寒道:“我只是无意中听到的,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姓女子道:“我只能告诉你十月初三,围攻昆仑,这两句你听得最为完整,其他的就是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有俘获了什么,忍者已经到了。至于是什么事情,我也猜不出来。” 萧寒道:“谢谢你了,今天已经是九月二十八,距离初三也不过五天,希望还来得及。” 云姓女子道:“不必客气,我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萧寒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程英道:“昆仑,李昆仑,你说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 萧寒点点头,道:“应该是有的,不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昆仑。” 程英道:“我陪你一起去。” 萧寒道:“不必,这次去只是将这个消息赶快通知昆仑,人多反而不便行事。而且现在连忍者都掺和进来了,那些人手段阴狠毒辣,你去了太危险了。” 程英道:“就是因为危险我才更要和你一起去。” 云姓女子笑道:“听起来很有趣啊!这次的事一定很刺激,不如我也一块去吧!” 萧寒只觉得头都大了。 云姓女子道:“好了,你就一个人去吧。程英和我在一起,你总该放心了。不过你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后你如果回不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你。” 萧寒道:“好!七天应该足够了。” 他话音一转,道:“云姑娘似乎对昆仑很重视。” 云姓女子道:“祖上曾和昆仑前辈有些渊源,如今倒也没什么联系了。” 萧寒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心中诧异更甚。 九月二十九,黄昏。 一架燕京飞往西北的航班上,萧寒在闭目养神。他有种预感,他要去的地方早有人布下重重陷阱。纵然不是针对他,他也并不会因此而放松警惕。 夕阳西下,残霞如血。云卷云舒渐渐聚成一张血盆大口,飞机正往口中飞去。 第一章 天池之变 九月二十三,天山天池。 天池水面如镜,一片碧蓝,倒映着几缕如纱白云。 天山天池古称“瑶池”,在今天的xj维吾尔自治区cjhz治州fk市境内,博格达峰北坡山腰,是以高山湖泊为中心的自然风景区,距wlmq市仅97公里。 天山天池湖面海拔1910米,南北长3.5公里,东西宽0.8~1.5公里,最深处103米。 湖滨云杉环绕,雪峰辉映,碧水似镜,风光美的如诗如画。 天池虽美,最美的却不是它的风光,而是有关它的传说。 天池古称“瑶池”,传说西王母曾以天池水为镜梳妆,在东小天池中沐浴,在西小天池中濯足。是以天池又被称为西王母的“梳妆镜”,称东小天池和西小天池为西王母的“洗澡盆”和“洗脚盆”。 自古相传穆天子曾在西征时,亲执白圭玄璧专程前往瑶池会上拜会西王母。 《穆天子传》中说两人在席中饮宴,西王母为天子作下歌谣,曰:“白云在天,山?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穆天子与之唱和,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比徂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于鹊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 只是自穆天子离去后,西王母日复一日地等待,可惜难敌天命,穆天子纵有八匹可以日行三万里的骏马,竟也不曾再来会见西王母一面。 数千年过去,天池风光依然美轮美奂,天池边却没有西王母。 黄昏,李昆仑正望着天池。 他回到昆仑已有七天,昆仑一切如常,并没有如临大敌的迹象。他之前的伤势经过鬼医的治疗,已无大碍,调养数天后,身体早已复原。 现在他正在天池边,斜阳拉长了他的影子,颇有些惆怅。 远处山如卧龙,夕阳洒下斜晖,竟将卧龙山勾勒成一位屈曲双腿、仰面而卧的少女侧影,她头枕高山,山头的几株松树是她长长的睫毛,两座圆圆隆起的山峰是她丰满的***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梦幻迷人的光泽。 她就是传说中的西王母吗?李昆仑一阵失神,那女子好似在轻启檀唇。 李昆仑仿佛听到女子的歌声:“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李昆仑身后是一片杉林,林中忽然群鸟惊飞,在空中盘旋。 急激的马蹄声旋即从那边划空传来。 马无疑是匹好马,在听到马蹄声的同时,当先一骑已冲开小径野草,飞快奔至李昆仑面前。 马色如黑漆,鞍上骑士亦是一袭黑布长衫,腰间缚着一柄乌鞘剑。 人已入中年,不高不矮,腰腹无一丝赘肉,眉斜飞入鬓,眼深,鼻高,唇薄,长须三绺迎风飞舞。 他就在李昆仑面前五丈处勒马,马尚在疾奔,停下时距李昆仑只有两丈。 李昆仑却竟似并无所觉,望着远方,怔怔的出神。 黑衣中年人也不惊动他,“唰”地翻身下马,静立在旁,一声不发。 马蹄声未绝,,片刻间,八骑鱼贯奔至,在小径野草之上,踏出了一条新路。 八匹马在黑衣中年人后两丈处并排停下,八匹马一样的色如黑漆。鞍上的骑士也都是一身黑衣,八人无一例外。 他们看见了那个黑衣中年人静立在那里,九匹马疾奔而来,动静不可谓不大,可李昆仑却依然在望着远方出神,八人都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正要问,那个黑衣中年人突然以指按唇。 这也就是叫他们噤声的手势。 他们涌到咽喉的话声立时都咽了回去。 马已经完全停下,山林间又回复方才那种幽静,除了偶然有一声鸟啼之外,就只有风声。 疾风声如呜咽,李昆仑面色更是凄凉。 八个黑衣人心中涌起些许伤感,却有一个人例外。 先来的那个黑衣中年人,完全无动于衷。 夕阳终于落下,李昆仑转过头来,望着那个黑衣中年人。 他的面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又似笼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甚至连容貌都看不真切。 黑衣中年人即时抱拳,道:“阁下可是李昆仑?” 李昆仑反问:“你姓墨?” 黑衣中年人颔首,道:“墨大。” 李昆仑眉头一皱,道:“令尊……” “墨余!” “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家父却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很少用这个名字。” “那么叫别人怎样称呼他?” “地狱使者!” 天地间刹那仿佛一暗,这“地狱使者”四个字已简直代表了死亡,代表了灾难。 李昆仑也有些动容道:“据说令尊是墨家当代巨子,一路墨子剑法已臻化境。” 墨大一声叹息,道:“三个月之前的确如此。” 李昆仑道:“听说令尊已经在三个月之前已被东瀛忍者袭杀!” 墨大沉声道:“这是事实!忍者出动了三十六人,当天墨家功夫不错的都在外执行任务。” “相信忍者也没讨到好处。” “忍者三十六人全部伏诛,其中一人还是东瀛大将军的嫡子。” “你可知我这次找你为的是什么事?” “听说忍者也已找上了昆仑。” “不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家父生前曾说过他当年欠了昆仑的人情,一直没有还清,今日昆仑但有所命,墨家子弟义不容辞。” “好。等此间事了,我昆仑必同墨家联手杀回东瀛,灭了忍者。” 墨大道:“这八人是家父所训练的杀手,相信对此事也出得上几分力。” 李昆仑道:“忍者来袭的那天,相信八位并不在墨家。” 墨大道:“那天他们在外执行任务。” 李昆仑道:“如果他们在的话,忍者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墨大又叹了一口气。 李昆仑道:“不过以你我两家的实力,小小的忍者又何足道哉?” 墨大仰天长笑。 他笑得显然非常开心,就仿佛已看见两家联手攻陷忍者部落。 虽然他从未见过昆仑的人,也并不知道昆仑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方才他暗中留心,再细心观察,已能够肯定李昆仑的武功尤胜自己一筹。 他的父亲墨余是江湖中人闻名色变的“地狱使者”,虎父自无犬子,功夫自也不会差,尤其精擅墨家剑法,据说他在墨家剑法的造诣上比墨余更高,这样的人目光也极其毒辣。 昆仑能培育出如此少年英才,底蕴自然不会比墨家差。 笑声未落,黑衣人左右林中出现了两个人。 左面那个是一个身着白衣,瘦长身材的中年人,一张脸却圆如满月,苍白也如月光,相貌非常滑稽,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攒在一起,手中拿着一个极大的烟斗。 烟斗嘴正塞在他嘴里。 右边那个又矮又胖,穿着一身红衣,衣衫被他身上的肉绷的紧紧的胸前绣着黄色的火焰,四四方方的那张脸亦红得像血一样。 他们幽灵也似从草丛中冒出来,距离两侧的黑衣人已不足两丈,那两个黑衣人竟然完全不觉。 但八个黑衣人刚到时站作一排,到墨大和李昆仑说话时已经散开成扇形,中间六人自然瞧不见林中出现的两个人。 左面那个黑衣人立时看见右面那个黑衣人身后出现的红衣矮胖子,右面那个黑衣人亦立时看见出现在左面那个黑衣人身后白衣人。 他们尽皆一惊,几乎同时脱口一声:“小心!” 都是叫对面的伙伴小心,不知道自己后面亦同时出现了一个人。 几乎只是刹那间! 论武功,他们无疑不如墨大,李昆仑远甚,但他们是墨余一手训练的,经验之丰富,反应之敏锐,亦非普通人所能够比得上,尤其八人自经受训练那天起,便同吃同住,做什么事都在一起,彼此之间更是默契十足。 看到同伴的神情,他们就知道自己的身后也有人,一声“小心”才入耳,身形已向前飞掠。 在刹那间他们做出的反应不是转身迎敌,而是掠向彼此面对的敌人。一出手就是三十六颗暗器飞蝗般绕过同伴疾射向同伴身后的敌人! 破空声响刹那乱响,慑人心魄!其余六人也已拔剑在手,各自选好敌人上前围攻。 墨大和李昆仑将这突然间的变故看在眼内。 两人只是一怔,立即惊呼一声:“小心!” 语声出口的刹那,墨大也向突然出现的两人跃去,他眼光毒辣,已看出刚刚出现的两人武功非比寻常,与自己或许不相伯仲,余下黑衣人却没人是两人的对手。 他只掠出三丈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截剑尖,剑尖上金光闪烁,正对着墨大胸前。 墨大一惊,身形不乱,腰间用力,已经横移两尺,避过了剑尖。剑尖亦同时一转,依然指着墨大胸前。墨大心中大骇,单从剑尖这一转,已看出来人不在之前出现的两人之下。墨大知道自己这次遇到的实在是生平从所未遇的劲敌,如不小心应付,恐怕难以脱身。 李昆仑正欲上前帮忙,他身后一颗云杉的树干就迸裂,“喀嚓”的一分为二,内里赫然已被人挖空! 一个身着青衫的人就立在被挖空的树干中! 树干未裂开时,一柄剑已伸了出来,剑刺向李昆仑后心。 剑出,树裂。 树干一裂开,青衣人的身形亦暴露了出来! 这个人既瘦且高,又穿了一件碧油油的衣衫,活像一根长长的竹竿。只见他长着一张马脸,拉的老长。尖尖的鼻子倒有一半脸长,薄唇,颧骨高耸,面颊有如剑削成,一副死人眉眼,浑浊的眼珠子,木头般没有表情。 在他的右手,握着一支剑,细长而尖锐! 也就是这支剑破开树干,他整个人就从树缝中跃出,刺向李昆仑后心要害。 墨大一掠出,他的剑已经刺出! 李昆仑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中打斗,这样的一剑,既出其不意,用剑的人武功又不在拦截墨大的人之下。 这样的一剑,应该就不会落空,但竟然落空! 李昆仑脑后虽然没有长眼睛,但听觉之灵敏,直觉之准确,反应之迅速,远非常人能及,树干进裂那“喀嚓”一声入耳,他立刻向右前方迈出一步,这一步虽然不过尺余,却正好让开了青衣人刺来的那一剑! 青衣人一剑刺空,又向李昆仑追去,手腕一拧,“嗤嗤嗤”一连刺出十三剑。 李昆仑背对着青衣人,好似闲庭信步般迈着步子,每一步都不多不少,有如精确测量过一般,刚好一尺三寸。 青衣人出剑虽快,剑尖距离李昆仑后心始终只有三寸,连衣衫都沾不到半点! 青衣人一连十三剑都刺空,脚下踢出一块碎石,李昆仑连走两步,碎石擦着衣角飞出,青衣人脚下猛一用力,身形骤然加快,手腕翻转间,又是十三剑刺出! 这一次的十三剑剑势更疾,出手自然也更狠辣,剑尖与李昆仑后心的距离迅速缩短,第十三剑已触到李昆仑衣衫,但也仅仅碰到李昆仑衣衫,始终不能够刺入李昆仑的后心! 李昆仑的武功显然就在这个青衣人之上。 第十三剑刺出,青衣人剑势已尽,与李昆仑又错开了距离,青衣人一边追,手中剑不绝刺出,剑尖与李昆仑之间的距离却逐渐加大,由三寸到六寸,再到一尺,青衣人刺出第六十四剑的时候,气力有些不济,身形已开始下落,此时青衣人的剑尖距李昆仑已有三尺。 此时他身形变缓,剑与剑之间已经有了破绽,李昆仑若是出手,只怕转眼之间就能伤了他。 这并不是令他感到最恐惧的,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刺出第六十四剑后,居然又来到了最初行刺李昆仑的地方,李昆仑现在站的地方也正是他最初站立的地方。 青衣人自忖不是李昆仑的对手,立刻抽身后退。 第二章 李昆仑遇难 青衣人数击不中,立时想要抽身而退。而这时李昆仑突然转身,身形急展,像一只苍鹰般向青衣人飞掠而去。 李昆仑回身的同时,右手中已然多了一支软剑,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冰石般冷酷! 青衣人向后掠出,李昆仑身形虽快,转过身时青衣人已跃出三丈。 李昆仑一步踏出,两人间距离便少了三尺,踏出五步,两人间距离便缩小了一半。 青衣人大骇,李昆仑也就在这时出剑,剑长三尺三分,距青衣人尚有一段距离。 李昆仑一剑刺出,剑光忽然暴涨,剑芒飞射,刺向青衣人左臂,青衣人匆忙间闪避,剑芒割开了他左袖,却没受伤。 李昆仑于剑术修为最精,早已修出剑气,空手亦能发出剑气,此时用软剑,威力更甚。他那支软剑连随一抖,“忽哨”的抖直,又一连刺出五剑。 青衣人挥剑拦击,两剑相撞,青衣人只觉李昆仑剑上力道大的惊人,一连挥出三剑才堪堪化解李昆仑的剑势。 青衣人连出十二剑,只挡住李昆仑三剑,他第十二剑刺出,剑势已尽,只得后退。 只是他抽身后退,身形已有了破绽,李昆仑第四剑乘隙刺入,刺向青衣人的咽喉! 青衣人一退再退,连退三步,李昆仑手中软剑的剑尖距离他咽喉已不足一寸! 第五剑剑又如何? 青衣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李昆仑杀机已动,第四剑未建功,第五剑紧接刺出,刺的仍是青衣人的咽喉。 青衣人退无可退,眼看剑尖就要刺入自己的咽喉,不觉就脱口一声惊呼!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昆仑脚下的草丛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沾满黄泥的手! 李昆仑脚下踏的仍是实地,并没有踩着人,那人也根本不是藏在草丛中,那双手赫然是从泥土里伸出来,一抓抓住了李昆仑的双脚脚踝! 李昆仑第五剑刺至中途,双脚脚踝猛的被人抓住,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手中剑立时就失了准头,哧的从木郎君的颈旁刺过。 锋利的剑锋依然在青衣人颈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李昆仑身形向上拔起,脚下像拔萝卜一般带出一个穿黄衣的矮胖子,头顶尖如锥,光秃秃的。 李昆仑的脚踝紧握在他的双手之中,猝不及防之下,被李昆仑从土中把他拔了出来。 李昆仑在半空中腰一折,右手剑急落,刺向那个黄衣人! 剑到半途,就被一支剑横来架住。细长而尖锐,正是青衣人的剑! 青衣人惊魂未定,情急之下,出手仍然如此敏锐而准确! 他们必然已经有过多次的联合作战,彼此间配合紧密无间,这次偷袭恐怕也早就有过很详细的计划。 双剑一接触,叮叮叮接连七响! 只可惜他的双脚都握在黄衣人的双手之中,身形固然被牵制,出手亦难免受到影响。此时他剑上力道不足,变化也甚有限,青衣人勉力竟然接住。 墨大此时对敌的人已显露身形,乃是一个身穿金丝软甲,手持一柄黄金剑的中年人。 两人功力相差不远,墨大此时虽占上风,想要取胜也并不容易。 叮叮叮七响,青衣人接住了李昆仑七剑之际,黄衣人已落在地上,稳住身形,双手陡然用力捏下去! 李昆仑双眉一皱,脚踝显然已感觉痛苦,手上剑势却未绝,瞬息间又已刺出十四剑! 这十四剑更显凌乱,青衣人竟能从容接下,而且竟然还能够反击! 剑光流转,青衣人回剑反击,一出手又是十二剑! 黄衣人已完全控制了李昆仑的的身形,如今李昆仑非独接不下青衣人的剑,更加闪避不来。 他勉励阻挡,一时仍然支持得住,但已经险象环生! 墨大眼中余光看得真切,面色一变再变,蓦地猛一声长啸,他出手不再有所保留。 唰唰唰三剑逼得金衣人退出六步,墨大回身向黄衣人刺去,此时黄衣人双手握着李昆仑的脚踝,他也实在没想到墨大竟还有余力攻击他。 只见他虽惊不乱,双手握着李昆仑的脚踝,硬是将他的身子迎向墨大的剑。 墨大急忙收剑,背后破空声暴响,五点寒芒疾射向他的后背! 墨大侧身反手挥袖,拂落三点寒芒,另两点绕过他的身侧,打在李昆仑身上。 金衣人如箭般掠过他的身前,墨大面色一变!金衣人双手一扬,左右手又各自打出二十五点寒芒,漫天寒芒暴雨般飞射向李昆仑! —时破空之声大作。 墨大见拂落的寒芒实是黄豆般大的铁弹子,这些弹子虽然并没有尖刺棱角,听它破空声,也知弹子上携带的力道之大,也足以致命。 只是此刻李昆仑身形被黄衣人控制,手中一柄软剑正在勉强封挡着青衣人的攻击,虽然知道金衣人暗器袭来,奈何既不能封挡,又无法闪避。 五十颗弹子无一落空,全都打在李昆仑身上。只听得“噗噗”之声乱响,弹子着处,衣衫迸裂,皮开肉绽,肌骨内陷,李昆仑一个脑袭亦被几颗弹子打中,头脑立时一阵晕眩! 与青衣人长剑相碰,李昆仑手中软剑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出,呛哴堕地,腰亦倒折! 黄衣人双手一松,李昆仑的身子便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再一动! 青衣人一步跨前,手起剑落,又在李昆仑后心补上一剑。 金衣人道:“留下他的全尸,还有用处。” 他的话音未落,胸前陡然透出半截剑尖,剑身乌黑——墨家剑。 剑自背后刺来,悄无声息,他身上的金丝甲本是难得的护身宝甲,这把剑毫无疑问是一柄神兵利器,用剑的人自然绝无疑问是个高手。 剑在墨大手中,出剑的人是墨大。 金衣人没有转身,看到胸前的剑尖已知道出手的人是墨大。 金衣人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墨大拔出剑,金衣人就仰天栽倒,胸前伤口血如泉涌,口中亦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墨大身后响起:“凡是轻视墨殇的人难免在墨家人手上吃大亏,老金实在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墨大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瘦长身材,肩膀上却扛着一个硕大的圆脑袋的人,左手持着一个特大号的烟斗,站在那儿冷笑。 四个黑衣人就倒在他身前的草丛中,身上衣衫早已烧的千疮百孔,露在外面的肌肤灼成焦黑色,皮肉开裂。其中一个衣衫倒是完整,只是脑袋与身体却扭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很显然他的脖子被人扭断了。 那四个黑衣人身手虽然不错,配合也相当默契,在白衣男子出现的刹那已经反应过来。 只是可惜,他们的对手用的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烟斗,他们刚刚反应过来时,白衣男子烟斗已经离口,两腮同时鼓起来,猛地一张,一口浓烟狂喷而出。 烟味辣且呛人,另有一种催人眼泪的功效。 白衣人烟中没有施毒,就只是吸了两口烟叶,吐出一口烟。 烟仍是普通的烟,被白衣人喷出,立时笼罩住了两丈方圆。 四个黑衣人始料不及,眼前突然失去敌人踪迹,只是将剑舞得风雨难入。 烟未散,烟中突然蹿出一股火焰,向四人烧去,火焰来的突然,三个黑衣人反应不及,被火焰灼到,衣衫顿时燃烧起来,烧的不仅是衣衫,皮肤沾到火焰,也在燃烧,三人立时拍打起来,在地上打滚,可惜火焰越来越旺。 只一个离得稍远,人又乖觉,没有沾到火焰。他立时向旁边跃去,出了浓烟笼罩的范围,他刚松了口气,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脑袋,脖子上多了一只手。 他感到脖子上的那只手稍一用力,他就再也没了知觉。 被火焰灼伤的人也滚出浓烟的范围,这时突然有水雾喷出,淋到三人身上,三人身上的火焰顿时熄灭了。刚刚被火焰灼烧尚且没有呼痛的人此时却痛嚎起来,嚎声凄厉。 三人身上的裂开一道道口子,不久便气绝身亡。 红衣矮胖子几乎和白衣人同时发动攻势,他人虽然矮胖,身形却矫健非常。一个旱地拔葱,凌空跃起三丈高。 他倒没用什么武器,只是腮帮子鼓起,猛一张口,喷出一口酒雾。 酒仍是普通的酒,他喷出来时酒中灌注了真气,白衣人的烟只是迷惑人的眼睛,伤人靠的是火焰,他吐出的酒珠不亚于暗器。 他圆圆的肚子亦在此时瘪了下去,酒雾攻击的范围更广,密如雨,利如箭,四个黑衣人冷不提防,来不及闪避,一声惊呼未已,身上已给射的千疮百孔。 墨大目光转向白衣人的时候,白衣人突然对他一笑,道:“若使墨殇,你一开始动手就该使出来的!” 墨大微微点头,道:“我的确本该一开始就动手!” 白衣人笑问道:“何以等到现在?” 墨大道:“因为忽然想起你们是什么人?” 白衣人道:“我们是什么人?” 墨大答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使者!据说东瀛伊藤将军手下有五名绝顶忍者,不仅忍术超凡,为人更是心狠手辣,手下从无活口。” 白衣人大笑道:“多谢夸奖!” “阁下无疑就是火使者!”墨大目光一转,回首对红衣矮胖子道:“至于这位定必就是水使者。” 红衣矮胖子冷冷道:“正是!” 火使者连随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还要用墨殇,难道你有信心将我们都留下吗?” 墨大道:“若是我有信心击杀你们,又何须求助于昆仑?” 火使者道:“那么你的出手……” 墨大接道:“今日既然遇见,好歹也要留下你们一两个人才甘心。” 火使者微微笑道:“据我所知,墨殇只有半个时辰的时效,半个时辰后只怕一个小孩子都能轻易的杀死你。” 墨大如何不知,只是在四使者包围下他并没把握逃走,现在他要独力应付木,火,水三使者,金使者已被他击杀,土使者在击杀李昆仑后又潜入土中,伺机偷袭。 心思一转,他就有了决断,水火两位使者功夫怪异,火焰水箭颇难抵挡,木使者隐蔽能力一流,暗杀术令人防不胜防,但当面交手木使者的攻击能力实是四人中最弱的。 墨大就在这刹那向木使者射去,手腕一振,剑尖闪出七点寒芒,笼罩住木使者胸前七大穴位。 墨大身形才射出,原来站立的地面就裂开,一双手突地伸了出来。 这双手当然就属于土使者所有。 墨大若是仍然站立原地,一双脚不难就落在土使者那双手之中,下场难免和李昆仑一样。 土使者一抓落空,偷袭未树功,便破土出来,对方若是有了防备,加上四人混战,他更难偷袭得手。 他这边现身,墨大已扑到木使者面前! 木使者早有准备,墨大扑来时他身形暴退,手中剑只守不攻,墨大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水火使者因怕误伤木使者,未用火焰和水箭。火使者就拿烟斗作武器,水使者却掏出一个酒葫芦,想来这也是他的武器了。 土使者暴喝连声,拳脚急开,“壁劈啪啪”一阵乱响,还未近身竟然被墨大一连迫退六步! 墨大不再进击,一声怪啸,身形横掠三丈,已落在木使者身旁,左脚一沾地,右脚就飞踢,手中剑同时刺出! 木使者一支剑竟不及施展,忙一步倒退,依然被墨大在胸前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不绝涌出。 墨大剑招虽狠,剑势却未用老,左脚一点地,身形又起,从木使者身旁掠过! 木使者哪里敢拦,只虚刺了几下,墨大已在三丈外。 火使者当先追出,水使者土使者紧跟在后,木使者原地疗伤。 墨大身形如飞,步法奇妙,数个起落,已经跃入杉木林中! 林中枝繁叶茂,落叶堆积,以他的功力和身法,要摆脱三人追踪原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可惜他选错了方向。 第三张 垂危难救 墨大身形迅速起落,片刻间已掠出百丈。 百丈之外,竟然是一个断崖。 他及时收住去势,脚下碎石激飞,探头一望,断崖下一片黑沉沉的,也不知有多深,当场就心头一凉。 也就在这时候,三处不同的笑声从后面传来。他应声回首。 水火土三使者已经在五丈之内,孤形向他围上来。 墨大不禁一声叹息。 此时夕阳早已坠下,天色微黑,树林中因为枝叶浓密,比林外阴暗得多。 就着树叶间隙透下的天光,墨大面色惨白。 墨殇时限将至,他已感到体内力量渐渐流失。 三个使者对望一眼,分别从三个方向扑前去。 人未到,水使者一口酒雾先已射至。墨大正欲拔身而起,他头顶火光一闪,一声巨响,突然出现了一团大火球。火使者后发先至,出手最为凌厉。 墨大横移三尺,火球就在身后炸开,酒雾都喷在身侧树干上。 墨大叹息一声,向土使者迎去,手中剑横削,土使者知他手中剑锋利,不敢硬接,急忙掏出一副精钢爪套,挥拳横击。 墨大剑势一转,横削变成上撩,剑锋过处,将土使者一条左臂齐肩斩下。 这时水使者的水箭,火使者的火球同时击至,墨大无力闪躲,先被水箭洞穿衣衫,洞破血肉,又被火球击中,全身瞬间着火,猛烈燃烧起来。 墨大头晕目眩,着火处滋滋作响。 土使者极为勇悍,虽然被墨大斩去左臂,完好的右爪仍向墨大胸前抓来。 墨大尖啸一声,和身扑向悬崖边的水使者,此时他他脸色已烧的焦黑,浑身冒着火焰,如同一个火人,只一时不得便死。 水使者见他来势凶猛,心下先自怯了,只一口酒箭喷出,忘了闪避,被墨大拦腰抱住,身形倒翻,竟然翻出了断崖边缘! 水使者喷出最后一口水箭,疾劲迅捷,水箭力道大的出奇,两人离得近了,这一口水箭竟将墨大脸上大半血肉击烂,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如果不是他冲向水使者时已存了必死之心,遭此重击,只怕早已命丧当场。此时他虽然命在顷刻,前冲之势不绝,仍将水使者带下了悬崖。不过他人在半空,也已气绝身亡。 火使者土使者齐都一怔,急步奔至崖边,探头下望。 悬崖下一片漆黑,哪里还看得到丝毫人影,良久,崖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火使者听得真切,冷哼道:“这小子一身修为已不在他老子之下,当初对付他老子的时候也不过只折了一个金老三,今天倒教这小子几乎将我们五行神君灭了。” 土使者在旁边包扎好伤口,一声叹息,道:“当初若非三十六天罡结下天罡伏魔阵,先引得墨老匹夫动用禁术墨殇,我们又怎能轻易得手。” 火使者一怔,随即面色有些黯然,道:“五行神君,看来也要改个名字了。” 土使者道:“这墨家已传承了千年,如今虽然早已没落,但毕竟不是小家族能比的。墨老匹夫就凭墨殇瞬间破了天罡伏魔阵,这小子又差点令你我也都丧命。自古相传,神州中原,卧虎藏龙,今日方知名不虚传。” 火使者道:“那昆仑比墨家强了不止一倍,传承也更为悠久,也不知这次的事能否成功。” 土使者道:“要是今天还能使用五行追命阵,又如何会一败涂地,今后也定能全身而退,现在,可惜了。” 火使者怒道:“还不是金老三的那个徒弟没用,一上来就给人杀了。” 土使者道:“他人到底年轻些,又是第一次参与刺杀计划,他功夫倒也有金老三的七八成,经验就要差的远了。” 火使者问道:“事情既已发生,也不必说他了,依你看这个断崖到底有多深?” 土使者道:“深不可测。” 火使者又问道:“掉下去以你看……” 土使者苦笑道:“纵使圣女那样的武功,除非极尽小心,否则也是凶多吉少!” 他摇头一顿,道:“这片断崖非独笔直如削,而且满布尖石,一步差错,便会纷身碎骨。” 金使者并不怀疑土使者的说话,他在勘测地形地貌方面无疑是一个顶级的专家,而他们在制定计划,设置陷阱之前,土使者早已勘测清楚附近的地形。 圣女那样的武功一步差错也会粉身碎骨,何况水使者武功比圣女天差地远,又是猝不提防,给墨大带了下去。 墨大那一冲显然也是计划好的,他虽然斩下土使者的一条胳膊,却未令他损失太多战力,他如果强行突围,土使者右爪仍能洞穿他的胸膛。 那时他受到水火使者的重创,墨殇余力将尽,要袭杀三名使者如痴人说梦,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已经绕到悬崖边上的水使者。 他却并非特别针对水使者,只不过水使者刚好在那个位置。 两人在断崖边缘呆了片刻,才先后转过身子,往回走去。 火使者轻舒了一口气,道:“虽然伤亡惨重,我们总算已经击杀李昆仑和墨大,完成使命了。” 土使者道:“现在应该进行我们的计划了。” 火使者沉吟着道:“就只怕李君临也毫不知情,他虽然是李昆仑的好友,可他也毕竟在三年前就给逐出了昆仑。” 土使者邪恶的笑着,道:“无论如何也能先将他狠狠的吓一大跳,在圣女出手之前,先让他们疑神疑鬼一番吧。” 火使者连连点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进行第一步的计划先将李昆仑的尸体放在君临客栈的门前,让李昆仑吃惊一下。” 林中最后一点星光也已隐去,两人身影消失在黑暗深处。 天山脚下西北二十五里处,有一个平静的小镇,叫平安镇。 这里仿佛和时代脱节,建筑设施都很古旧,现代化设备还没走进这里。 这里的居民生活平静而安逸,村民也大多是农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三年前这里忽然开起了一家客栈,客栈并没有装修过,客栈的主人只是把一块写着君临客栈的匾额随随便便的挂在门上,客栈就算开张了。 没有宴请宾客,没有广邀群朋,连一串炮仗都没放,一点也不红火。 客栈开张后也是冷冷清清,事实上只有客栈周边几户人家看见一个年轻人把客栈的匾额挂到门上,知道新开了家客栈。 镇上的人知道这家客栈还是在三个月后,这世间到哪都不缺蛮横霸道的人,平安镇虽然地方偏僻,居民也与世无争,镇上仍常年有三五个泼皮无赖,游手好闲,靠着收保护费度日。 其中一个刘姓无赖脑门上有一块疤,人称刀疤刘,平日最是欺善怕恶。 这天刀疤刘走在大街上,一抬头,看见了这家君临客栈,冷笑道:“君临客栈,想要君临天下吗?在这开店,也不知孝敬爷几个。” 刀疤刘闯进门去,大声嚷道:“有没有喘气的,给爷出来一个。” 回答他的是一只拳头,一只普普通通的拳头,手指有些苍白,刀疤刘刚刚说完,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拳头。 然后他就飞了出去,仰天栽倒在大街上。 过了半天他才看见拳头的主人,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人,他的脸色和他的拳头一样白。 刀疤刘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李君临。”他的声音冷如冰,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般。 刀疤刘扭头就走,刚刚那一拳他并没有信心接的下。 很快他又回来了,还带了另外三个无赖,癞头龟,大叫驴,还有花皮蛇。 他们来的时候李君临还站在客栈门口,此时阳光明媚,他的脸色看来更加苍白。 大叫驴脾气最为火爆,嗓门也大,“我说刀疤刘,你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这么个蔫不拉几的人都把你小子整趴下了?”他一说话,就像凭空一声响雷。 刀疤刘心中还有些怯意,又不想失了面子,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子可邪乎的很。” 大叫驴道:“我就不信这小身板还能挨住我三拳。”说着,他大跨步上前,一拳向李君临面上捣去。 同样的,他被一拳击在面上,以比来时更快的的速度飞了出去。 花皮蛇笑道:“你们就会欺负人,这下碰到钉子了吧?” 他边走近,边对李君临道:“这位小哥,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别伤了和气,我代他们向你陪礼了。”话一说完,他已走到李君临身前,拱手就要弯腰下拜。 李君临连和他说话的兴趣都没有,花皮蛇深深的弯下腰,双手一翻,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向李君临小腹扎去。 此时李君临和他距离既近,他弯下身子又挡住了视线,这一下当真又快又急。眼看刀就要扎到李君临身上,花皮蛇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就在这时,花皮蛇手中的刀忽然不见了,手腕一凉,刀又回到了手上。花皮蛇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正诧异间,手腕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血痕,紧接着整个右手齐腕落下。 原来刚刚李君临以既快又极巧妙的手法将花皮蛇手中的刀夺下,斩断他的右手,又将刀递还到花皮蛇手上。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夺刀,断手,还刀一气呵成。 花皮蛇只觉的眼前一花,旁人眼中李君临更是一动未动。只见花皮蛇掏出一把刀,刀就要插进李君临腹中的时候,花皮蛇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花皮蛇的右手就从腕上掉了下来。 花皮蛇右手掉落,出血却不多,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口中只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你不是人,对,你不是人……” 癞头龟从来是四个人里最慢的,说话慢,走路慢,什么都比常人慢半拍,此时见花皮蛇没捅到人,反将自己的右手斩了下来,慢吞吞的说道:“不是让你去捅人,怎么把自己的手砍下来了。真是没用,刀疤刘,咱们上吧。” 却没人回答他,他回头只看见刀疤刘飞奔而去的背影。地上的大叫驴也爬起来一溜小跑跑了。 癞头龟上前扶起花皮蛇,口中兀自说道:“这两个人真不讲义气,姓李的,不是爷爷怕你,今天我得先送我兄弟去医院,等改天我再回来找你大战三百回合。” 李君临睬都不睬他一眼,回身上楼去了。 此后平安镇上人人都知道镇上有个君临客栈,客栈主人是李君临。 可李君临到底不是个生财有道的人,这个镇上都是原住民,没人会来住客栈,君临客栈开了三年,客房也空了三年。 镇上的人都不明白李君临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开这样一家客栈,开始时尚有人议论纷纷,时间长了也就渐渐的淡忘了,平时君临客栈也没人出入,现在镇上的人几乎都已经忘了镇上有这么一家客栈,有李君临这么个人。 星淡,月明,倦鸟早已归巢。 夜正深。 平安镇外,八人飞速赶来。八人,一轿。 如今出行多用汽车,轿子几乎已经绝迹,何况平安镇外虽是山路,但是经过修整,汽车亦可通行。这一行人实在令人觉得有些奇怪,尤其在这样的野外,在这样的夜晚。 抬轿的八人一般的高矮,一般的胖瘦。彼此配合相当默契,轿子稳稳当当,晃也不晃一下。此时八人风尘仆仆,已行走了很远的路,看起来却仍然精神抖擞,一双眸子散发出寒星般的冷光。 轿身是粉红色,四面或绣着凤舞九天或绣丹凤朝阳,圆顶,四角垂下长长的流苏。 轿子侧面开着小窗,被粉红纱巾遮着。 夜风拂动红纱,就看见轿中的人,一头秀发,一张俏脸,却用淡青色的轻纱笼着,依稀只见一个淡淡的轮廓。 虽只一个轮廓,却是极美极美。 就这样一个轮廓,几乎令人色授魂与,心荡神摇,把持不住。 若是揭开那层轻纱,轻纱背后…… 世间若是真有天生尤物,只怕便是这般模样! 此时已错过了住宿的最佳时间,方圆几十里内也只平安镇一个小镇。 第四章 九转回魂 八人抬着轿子径直来到君临客栈前才停下,轿子落下,一点声音也没有。 为首一人垂手立在轿前,恭声道:“小姐,到了。” 只听轿中人道:“上前叫门。”语气平淡,声音却珠圆玉润,教人听了十分舒服。 这时客栈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紫衣少年如标枪一般立在门前,他正是君临客栈的主人李君临。 他望着轿子,目光充满了柔情,轻声说道:“我说过,只要你来,不管风雨,我都会来接你。” 轿中人道:“我并没有忘记,只是这次你却未必会欢迎。” 李君临道:“无论怎样我对你都是一样,只要你能来,我就十分欢喜了。” 那女子道:“可惜这次我并不想来的,只是路上遇见了一个人,才不得不改道。” 李君临动容道:“是什么人?” 那女子道:“一个你绝不会喜欢见到的人。” 李君临冷哼一声:“你这八个轿夫我就讨厌的很。我们谈话时他们在这未免太煞风景。” 说着他向八人扫了一眼,那八人只觉他目光如电,目光扫过来时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那女子道:“只怕你见到这个人就不止讨厌了。” 李君临道:“我何止讨厌,我实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那女子道:“我就是顾虑到这些,才不想来打扰你,可我又不得不来。” 李君临诧异道:“难道那人受了伤?” 轿中女子一阵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你这定会有治伤的药,方圆百里内也只有你能拿得出这些药。” 李君临颓废的道:“你同样也知道我的药不只是用来治伤的,我对那个人倒是实在羡慕的紧,能令你这般紧张的那个男子,可惜不是我。” 那女子叹道:“你总是如此,却又何苦?” 李君临问道:“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 轿中人道:“在此东南约十里的地方。” 李君临道:“据我所知这里方圆二十里没有第二个村镇,他也绝不会是来看我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轿中人道:“他并不是自己走到那里的。” 李君临道:“你遇见他的时候他自然已经受伤了,伤他的人是谁?” 轿中人道:“我到的时候他非但伤的极重,就说他死也会有人相信的,他不但呼吸几乎已经完全停止,心跳也几乎要停了。” 李君临狂笑道:“他要真的死了才叫好呢!”他突然握拳狠捶了一下门框,道:“可惜他不是死在我手里。” 轿中人叹了口气,良久,李君临突然怒道:“你对他用了九转回魂诀是不是?” 轿中人又叹了口气。李君临居然痛哭起来,忽然又狂笑,神态甚是可怖。 轿中人道:“我……” 李君临打断她的话,道:“我虽然讨厌那个人,却从不希望你伤心,你便进来吧!” 轿中女子又是一阵沉默,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周围一片死寂。 那女子道:“你只让我进去?” 李君临道:“只要你来,我都欢迎,你们都进来吧!”说着他再也不理几人,径自回屋去了。 轿中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道:“都进去吧!” 八个黑衣人俯首称是,身形似乎都在颤栗,将轿子也一并抬了进去。 这家客栈从外面看很不起眼,里面也是一样的简陋,好在都很干净,桌椅等物虽然都很陈旧,却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这间客栈只有一间客房,客房的门居然比客栈的门还要宽敞,八人将轿子也一并抬了进去,就退出房来。 等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轿门扬起,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款款走了出来。 她双臂间还抱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还是赤身裸体。 他的脸部受伤,已难辨认出他的本来面目,不过从裸露的皮肤上看是个年轻人。他的身体肌肉虬结,线条分明,身材十分健美,不过身上多处骨折,一条左臂也软软的垂着,一道剑伤更是从前胸贯穿后背。 他正是李昆仑,黄昏时他被五行忍者偷袭,几乎死去,事实上他当时的生命体征微弱到了极致,连经验老道的忍者都误以为他已经死去。 当火忍者三人想要将李昆仑的“尸身”带到平安镇上,放到君临客栈的门前的,半路上火忍者三人远远的便发现了这奇怪的一行人,三个忍者大战之余,又不清楚来人底细,只能暂时抛下李昆仑的“尸身”,悄悄隐匿了起来。 轿中人看到李昆仑的尸身,却没发现五行忍者,只道李昆仑被残害后又被人弃尸荒野。 轿中人仔细查验李昆仑的尸身后却发现他并未真的死去,尚余有一线生机,便施用秘法护住这一线生机,阴差阳错之下又改道平安镇,最终李昆仑还是到了君临客栈。 这女子将李昆仑放到床上,点燃一盏油灯,又取出一个小箱子,她又缓缓将自己衣衫褪下,和李昆仑一样的一丝不挂。 这九转回魂诀本是一个神秘教派玉女门传下的无上秘法,相传是玉女门第一任门主素女所创。 素女出生在普通渔民之家,她虽出身低下,上天却给了她第一流的花容月貌。在她未及二八年华时,上门提亲的人把门槛都踏破了。 上门提亲的人家都非富即贵,她的父母惶恐不安,只觉高攀不起,便让素女自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些王孙公子文韬武略,骑射书画,无一不通,可素女偏偏谁都看不上,喜欢上了村子里最优秀的少年天虎。 天虎是个孤儿,年幼时无以谋生,常得村民救济,长大后的天虎每次随村民出海打渔,分取猎物时,只留下仅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多出来的都分给贫弱无依的人。 村民虽然很喜欢这个善良的少年,却并不支持天虎和素女的恋情,因为当地的恶霸周扒皮也看上了素女。 周扒皮不是官,可达官贵人也要看他的脸色说话,因为他的叔父周兴是武则天的宠臣。周扒皮的恶行一点都不比他叔父差。 据说他有一次想做一件红披风,却嫌裁缝所选的布料不够红,将裁缝一家六口捉住,将他们的手足用烧的通红的铁钉钉在树上,取了他们的心头血染红披风。 还有一次他走在大街上,对面来了一个人无意中碰了他一下,他便在闹市中将这人吊起来鞭笞。他的恶远不止此,那人被打的遍体鳞伤,他又命人将一筐大蒜捣烂,全都敷在那人身上,那人在闹市上痛嚎了三天三夜,最后全身红肿溃烂,不治身亡。 村民们的认识里,这种恶是他们所无法战胜的,谈起时也只是一声声的叹息。 周扒皮自见了素女,惊为天人,他手下的小混混为了讨好他,纷纷出谋划策,好教他抱得美人归。可每次他的计策都被素女看穿,还害得他总被素女和天虎教训。 不过素女对周扒皮的纠缠也是烦不胜烦,终于,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素女和天虎一起远走高飞。他们一路上昼伏夜出,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周扒皮的爪牙,最后远远的逃进深山,躲在岩洞中生活。 可惜天公不作美,周扒皮找到了周兴,那时周兴尚得势,各地官员听说了此事,为了讨好他,纷纷勒令手下明查暗访,务必找到两人。 当周扒皮带人找到他们藏身的洞穴后,正巧遇到正在洞中准备过冬食粮的天虎,周扒皮一行人将天虎打得奄奄一息,几乎命丧当场。幸好当时素女采桑未归,逃过一劫。 也就在这时周兴也被来俊臣施以请君入瓮的手段杀死,来俊臣取代了周兴的地位成为武式新的宠臣。消息传来后,周扒皮手下混混当场反水,将周扒皮四肢折断,用铁钉将他四肢钉在山中老松树上,任其自生自灭。 周扒皮这些年作威作福,这些混混虽然听他差遣,不过看他人凶恶,又有一个掌权的叔父。周扒皮鱼肉乡里,对手下人并不好,这些混混看他脸色,稍不留神便招来横祸。此时周兴倒台,这些混混心中多年来积攒下的怨气暴涌,趁机发作了出来。 也幸得如此,素女返回山洞时才没遇到周扒皮一行人。 可惜天虎被打后不仅周身血肉没一块完整,还被打断了多处骨头,手脚筋也被挑断,他虽年轻,身体健壮,到底是个普通人,重伤之下没等到素女回去就先断了气。 素女在看到天虎的惨状时,已是一惊,待确认天虎已死后,她也痛苦的晕了过去。 天衍大道四十九,却尚留一,既是造化,也是一线生机。 恍惚中素女梦到九天玄女向她传道授书,醒后的素女恍如隔世重生,窥破天机,凭九天玄女所授仙法,也创出了九转回魂诀这样一门救命功法。 据说天地初成,始于虚无,称之为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三得九,是为阳数之极也。而这门九转回魂诀更是夺天地之造化,实是逆天添寿的功法,起于一,而成于九。 经云:“一者,万物之所生也。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五行之序起于一。”素女和天虎本是一对甜蜜的情侣,两人神念相合,心意相通,素女便以此为基础创出这以阴阳大和的疗伤秘术。 一转降丹,二转水火相济,三转养阳,四转育阴,五转换骨,六转换周身血肉,七转换五脏六腑,八转育神,九转还魂。一步一转,九转功成。 人身之上,心藏神,神即是火,肾藏精,精即是水。心火肾水,形交则生人,气交则结为丹。素女以自身生气还济天虎,天虎心神得气,以丹田真火培育结下内丹。 只是在行功之时,全身热气蒸腾,需两人互相导引将热气消散,也因此两人身上都不着寸缕。若有衣衫阻隔,热气遇阻便转而郁积在体内,难免病根深种。 到九转功成,天虎不仅伤势痊愈,更是如同洗毛伐髓般变易周身体质,此后天虎和素女一起在深山修炼,终于都成了一代宗师,素女更是开宗立派,广收门徒,这门功法也在玉女门掌门中流传至今。 屋内昏黄的灯光闪烁着,窗上的人影也朦朦胧胧,李君临此刻正看着窗前的人影,手中握着一个酒壶。 酒壶已干,人未醉。 未醉,所以痛苦,醉了就只当这一切都是个梦。 李君临此时心中便只有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他既然知道九转回魂诀,又和那女子相识多年,自然也清楚九转回魂诀行功时的关键所在。 可是知道后李君临更痛苦,心中的痛苦折磨着他。他头脑偏偏更清醒,更冷静,他的人自然也更痛苦。 人的心情坏时,酒量一定不会比平时更好。这在李君临似乎是个例外,他的酒虽好,酒香浓郁,味道也醇厚,可是度数同样很高,他平时只能喝不到半壶,今天他已经喝了整整一壶。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眼神却还清澈,一丝醉意也没有。 药能医假病,酒却解不了李君临的真愁。 李君临目光中充满了痛苦,握着酒壶的手上青筋凸起,砰的一下酒壶碎裂,碎片深深地扎入他手中,鲜血瞬间流出。 他突然冲向窗户,另一扇窗户,他想逃,逃的远远的,他自从来到这个小镇,心中也曾无数次地憧憬过她来时的情景,现在她已经来了,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要酒,要更多的酒,要最烈的酒,他此时只想醉,最好这一醉从此就不再醒。 他的心在痛,手在流血,只是手上的伤口犹不及心中的痛之万一,他怕他再待下去会疯掉。 现在他只想醉一场,可是他一向很少喝酒,客栈里从来没有客人,自然不会备下很多酒。镇上却有一个酒坊,离他的客栈也不远,他就选了最直接的方式破窗而出,他身后地板上静静地躺着八个黑衣人。 第五章 只是想杀人 斜阳西坠,残霞如血。 梅树林中,一座篱笆小院,院中一地落花,落花中倒着一株花树。 花是菊花,树是梅花树。此时梅树开花的时令还未到,菊花自也不是从梅树上飘落。 菊花飘零是因为梅花树被连根刨出,而菊花丛恰生在梅花树下。而梅花树被砍伐却是因为酒,酒坛在梅花树种下之前就已经被埋在这里,梅花树就种在酒坛上方。 酒坛现在在院中的石桌上,石桌前坐着一个老人,他正是平安镇上卖烧酒的牛老烧。 牛老烧本不姓牛,更不叫老烧,老人到底姓什么,在他太爷爷那辈就已经忘记了。他太爷爷也是平安镇上做烧酒做得最好的人,喝过的人没有不伸大拇指的。 平时镇上的人说起牛老烧的太爷,都会竖起,说一句:“牛!烧酒够劲!”渐渐的人们都忘了老人的名字,都叫他牛老烧。牛老烧老来得子,也没有取名字,镇上的人就叫他牛小烧。 牛小烧长大后,继承了牛老烧的烧酒技艺,牛老烧死后,镇上的人又改称牛小烧为牛老烧,虽然他当时还不老。 牛小烧很早便娶妻生子,他被人称为牛老烧的时候他的儿子也出生了,他的儿子牛小小烧一出生也就继承了他牛小烧的名字,他也坦然接受了牛老烧的称呼。 牛小小烧同样很早就娶妻生子,这时牛小烧真的老了,他烧酒的技艺更在他父亲之上,成了当之无愧的牛老烧。而他自豪的是他的儿子牛小小烧在烧酒上的造诣并不比他年轻时差,他的孙子牛小小小烧出生后他更是老怀弥慰,当即将酒坊的生意都交给了他的儿子牛小小烧,而他一心享弄孙之乐。 镇上的人却犯了愁,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一家人?镇上的人商议后一致决定称牛小小烧为大牛小烧,称牛小小小烧为小牛小烧。如果后面再有了牛小小小小烧后,而牛小烧还在的话,就分成为老牛老烧,小牛老烧,大牛小烧和小牛小烧。 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后来并没有出现,牛小小小烧长大后牛小烧也死了,镇上于是只有牛老烧和牛小烧了。后来牛小小烧也没看到牛小小小烧结婚生子就死了,镇上的人都不必再为如何称呼这一家人而发愁了。 现在牛小小小烧继承了牛老烧的名字,他也已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了。 牛老烧望着满地落花叹息,老人目光悲伤,额头上皱纹深深,仿佛梅花树身上深深地皱褶。 这株梅树和老人同样年长,是当年的牛小烧在他出生那天种下的。梅花树下的酒也是在他出生那天酿出的新酒。 树一年年成长,酒一年比一年醇香,牛小小小烧也在岁月中老去。 据说人老的时候特别喜欢一些迟暮的东西,比如说黄昏中的暮鸦,比如说一只身材臃肿而懒惰的老猫。 老人一声声叹息是在伤情?还是在思人?他是否在想当初埋酒种树的那个老人? 夜幕低垂,老人缓缓拍开坛口的泥封,同时深吸一口气,现在的酒香是否会比当年更芬芳? 泥封被拍开的瞬间,一股酒气,立时从瓶中冲出,冲入鼻腔! 牛老烧整张脸上的肌肉几乎都收缩起来,面孔也开始扭曲。 那股气并非酒气,也绝不芬芳,而是一股恶臭。 是一股任何文字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恶臭, 牛老烧只觉得就算是一个好几年没有清洗的粪缸也绝比不上这股恶臭的十分之一。他也终于忍不住呕吐,酒坛也被丢到地上,里面一种碧绿的液体溅了一地,中间竟然还有一个猫头。 据说猫有九条命,但只有一个猫头,绝对连半条命也不会有。猫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瞪着牛老烧。 牛老烧只觉胃里又是一阵抽搐,强忍着没再吐,逃也似的跑出去好远。他虽年纪老迈,这时候的速度却连一个小伙子也及不上。 牛老烧怎么也想不通,他的爷爷在他出生时埋下的好酒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猫头。他想不通,就不再想,他想喝酒只有另外再取一坛。 烧好的酒今天已经全都卖了出去,所幸新酿的酒也该酿好了。 酒还在酒窖中,酒窖就挖在后院,酒窖口盖着一块厚厚的木板,掀开木板就看见一架木梯。 牛老烧先慢慢弯下身子,将一盏油灯放到地窖口,再慢慢转过身沿着木梯慢慢往酒窖退去。 木梯在地窖建成时就已经在这,挺过了几代人的岁月,现在木头渐渐腐朽,不如先前结实了。牛老烧踩上去,木梯就不堪重负般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木梯有九级,牛老烧退了十步,左脚探出踩着了地面,牛老烧觉得今天的地面特别软,踩起来特别的舒服。他右脚也慢慢落下,左脚竟然还在下陷,整只左脚都深陷到泥土里。 牛老烧嘀咕着:“怎么回事?难道酒窖中又进了水了?” 这里的土松软而略带有黏性,一遇水就变成淤泥潭,人和牲畜陷入其中,无从借力,多半都再也爬不出来。 只是最近并没有下雨,更没有发水,哪里来的水?老人也犯起了糊涂。难道是酒坛子碎了,这不是水,而是酒?老人想着,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牛老烧拿过油灯,借着微弱的光,却见酒窖中竟然空无一物,空荡荡的地窖中只有一架木梯。 酒呢?老人心中犯疑。酒窖中他本藏了二十八坛新酿的酒,还有三缸新烧的烧酒,只是烧成后酒味略微有点发酸,他便将酒都存在了地窖里,可现在所有的酒竟然都已经不见了。 牛老烧正疑惑不解,突然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地面似乎长高了。 他疑惑地看向脚下,心神顿时一凛,他的脚已经深陷地下,淤泥几欲埋至膝盖。他大惊之下用力拔脚,身子却下陷的更快了。 他也终于恐惧,幸好,地窖中还有一把梯子,梯子就在他手边。他左手抓住木梯微一借力,身子陡然拔高两丈。 这时他看起来哪里还像个老人?就连年轻小伙子也未必有他这么利落的身法。这个烧酒的老人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酒窖高尚且不及两丈,他一跃本可跃回地上,这个地窖他无疑是熟悉的,对自己的身手他无疑也很自信。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地面,他只看到石墙,石墙将四面围得严严实实。虽然不高,石墙最高处只比牛老烧跃起后伸长手臂所能够到的地方高个两三寸。 牛老烧右手已可触到石墙的边沿,可惜终究差了两三寸,也就因为这两三寸,牛老烧又坠回地窖。 地窖外怎么会有一道石墙?牛老烧心中存了疑问,他落回地窖时心中毕竟有了准备,脚离地面还有半尺时,他的右手又拍向木梯,他借力再次上跃。 这次他跃起时更快,也更高,他有信心这次一定能跃出石墙。 可惜他再次失望了,石墙在这时又突然长高了两尺,牛老烧距墙高依然差了两三寸,他就只能再次落下。 鬼打墙?牛老烧心中一惊,难道他遇见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牛老烧现在已落下,距淤泥潭仅半尺,淤泥潭中突然伸出一只手,闪电般握住了牛老烧的脚踝。牛老烧只觉那只手上传来一股距离,措不及防被他拉的落到淤泥潭里。 他挣扎着,却只是越陷越深,木梯也被他拉倒,陷在淤泥里。 从脚踝到膝盖,从腰间到胸口,牛老烧突然想起来要叫人,他一张口,口中就被灌了一大口淤泥,他的叫声还没发出,就已经再也发不出来了,他整个人都已经没入淤泥潭中。 酒窖的地面依旧平如镜,连一丝涟漪也没留下,难以置信这里竟然已经变成了淤泥潭,而刚刚就有一个人在此深陷其中。 能做到这一点的,自然只有土使者。 平安镇上除了牛老烧的烧酒,最容易让人记起的就是杨老倌的烧鸡。 据说,杨老倌的祖上曾经做过皇宫里的御厨,最拿手的就是做烧鸡。可是却没有人知道杨老倌的祖上放着好端端的御厨不做,荣华富贵不享,却跑来这穷乡僻壤,隐姓埋名。 杨老倌的祖上自打来到这里,就绝口不提从前的事,从那以后不仅自己终生待在这个小镇上,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孙踏出小镇一步。 杨老倌也只知道这条家规,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从小到大,到现在老了,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做烧鸡,连家都很少出,更不必说走出镇子,去外面闯荡了。 在空闲的时候,杨老倌就会爬到屋檐上,抽一袋烟,望着夕阳。他在憧憬镇子外的世界。 杨老倌做的烧鸡叫元宝鸡,鸡身颜色金黄,两头尖尖的向上微微翘起,加上溜圆的鸡肚,就活像是一个金元宝。令人一见就忍不住食欲大开,再闻到那混杂着药香的独特的味道,来人纵然未尝也早已垂涎三尺。 星光闪烁,夜渐深。 杨老倌正在给烧鸡铺安上门板,杨老倌的烧鸡肥美,油香四溢,他的人却枯瘦如柴,弱不禁风。 他无儿无女,只雇了一个伙计在店中帮忙料理些杂务,却不住在店里。杨老倌的烧鸡虽然流传不广,却也是独门秘方,惦记的人自然不少,也就由不得他不谨慎。 这时只听得一声锣响,杨老倌放下手中的门板。远处慢慢走来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看到这个人,杨老倌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倌,来一只烧鸡。今天怎么关门这么早?”来人倒也不客气。 杨老倌道:“给你留着呢!烧鸡都卖完了,还不打烊吗?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迟早醉死你这酒鬼。” 那人笑嘻嘻地道:“你比我老这么多,我哪敢抢在你前头啊!” 那人忽然摇头晃脑的叹息起来,杨老倌道:“这倒是奇了,天下间竟还有能让你发愁的事?” 那人道:“本来是没有的,可哪一天你要是突然一蹬腿玩完了,我到哪里去吃这么好吃的烧鸡呢?你说这事教不教人发愁?” 杨老倌道:“好你个王二狗,早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来人正是镇上的更夫王二狗,他嘻嘻笑道:“你吐一个让我瞧瞧。” 杨老倌目光一闪,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王二狗道:“什么办法?” 杨老倌道:“你拜我为师,我传你做烧鸡的技艺不就好了。” 王二狗叫道:“好馊的主意啊!可惜我没兴趣学,快把今天的烧鸡拿来吧!” 杨老倌递过一只油纸包好的烧鸡,却看见他的锣上绑着一只雪白的手绢。 一只雪白的手绢,此时正系在打更的锣上。 手绢的一角居然还绣着一朵小小的火焰,洁白的手绢,红红的火焰。 杨老倌疑道:“这条手绢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二狗一扬脖子,眉飞色舞的道:“自然是大姑娘送给我的。” 杨老倌自然不信,讥笑道:“会有大姑娘看得上?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是你趁夜里无人,在谁家晾衣杆子上顺手拿的吧!” 王二狗急道:“你说哪个偷拿?谁偷拿谁是龟孙子。” 杨老倌道:“你若没偷又急什么?这条手绢到底是怎么来的?” 王二狗道:“是我捡的。” 杨老倌道:“我就知道。哪个大姑娘会看得上你?” 王二狗脸上一红,道:“就是有!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的。” 杨老倌道:“你在哪里捡的?” 王二狗道:“就在君临客栈门口。” 杨老倌犯疑道:“那客栈自开张,就没见住过客人……“ 突然他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闪过,同时一股酸臭味冲向鼻端。 王二狗正扯着那条手绢晃来晃去,道:“也不一定就是客栈的人丢的,也许是别人路过时丢的,也许是风刮来的,或者真是哪个大姑娘看上了我,又不敢表露心迹,就在我必经之路旁先送上了定情信物也说不定。” 说着他哈哈大笑着远去了,杨老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又展颜一笑,道:“但愿是我多想了,也许小狗崽子这次真的走了****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