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争霸之路》 第一章 半脸儿 “半脸儿,你去哪儿?你难道不知道,这次任务完不成,我们都是死路一条吗?” “半脸儿——半脸儿——,你给我回来——” “苏音,你疯了!” 身后的伙伴火急火燎地追赶呼唤,苏音充耳不闻。她的脑袋里只剩下刚得知的一件事情。‘他要订婚了!’ 她知道和他之间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她也知道他们完全没有可能。她甚至从未想过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只一味地为他付出。 而如今,得知他要订婚的消息,苏音一下子懵了。 她有些不甘心。 “至少,至少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他对我那么好,那么照顾,也或许,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呢?” 怀着这种固执的想法,苏音忘记了手下的任务,义无反顾地往回冲。再不快点就晚了,如果他已经和别人定下婚约,那时候,她还有什么资格开口。 一定要赶在订婚前告诉他,告诉他说,“我——” 想到这里,苏音突然顿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将心意说出口,这不是她这个身份能做的事,也不是她的性格能说出来的话。 想着想着,他就出现在了前面。 苏音吃了一惊,突然打起退堂鼓。然而即将失去所爱的恐惧给了她勇气,心一横,苏音开口喊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苏音满心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却丝毫没露吃惊之色,而是皱起了眉,满脸的嫌恶和怒气,“她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然抱着这种龌龊心思。之前几次三番泄露秘密行踪,想来也如她所说,都是你做的好事罢?” 仿佛炎炎夏日突然变成了冰冻天地,苏音身心俱寒,僵愣在那里,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却张不开嘴,只剩下满心的焦急恐慌。 她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她从未背叛过他。 “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能背叛主子,背叛团队,背叛家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说爱?”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卑微低贱的炼人,一个任打任罚的奴隶,一个半脸毁容的丑女,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爱?” “枉我往日高看于你,对你悉心爱护,你却这样报答我的?” “半脸儿,顾全你自己的脸面,你就自我了结吧。我不亲手杀你,算是对你最后的恩义了。” 一句句冰冷的话语刺骨锥心,苏音感觉到心都碎了。原来,是不是被冤枉也不重要了。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这样一个存在。一个卑微低贱的炼人,一个任打任罚的奴隶,一个,半脸毁容的丑女。 辩解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音没有动作,面前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更是不屑,“连这点脸面也不顾了?让我亲手处置你,我还怕脏了手。来人,带下去,随便找个地儿处理掉,就说做任务时牺牲了。” 苏音心痛如刀割。最后的最后,他竟然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 “我只问一句,你之前对我的好,里边当真没有一点感情吗?” 然而,他已经走远。听到或没听到,苏音得不到回答了。 “要杀便杀罢。反正,从一开始,被亲娘卖掉的时候,这条命就是你们的了。连亲娘都狠心将我卖掉,我还能指望谁呢。” 闭着眼,泪水流了下来,血腥味散开,也不知道是流的血泪,还是被刺伤出了血。苏音不在乎了,黑暗的世界里,她只剩下后悔和绝望。 这辈子,她还没为自己活过呀。 …… “嘿,半脸儿,你怎么了?” 一只手粗鲁地摇着苏音的肩膀,苏音猛地醒了过来。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摸,果然是泪水。 一小会的呆愣,苏音回过神来。‘原来只是个梦!’ 只是为什么这么真实,梦醒了心似乎还痛着。 “做噩梦啦?” 苏音点点头,“嗯,一个有点莫名其妙的梦。” 说是这么说,苏音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转头看了眼洞外,零星的光点子洒在地上。 “今天天气还不错。老天终于肯给这里施舍一点稀薄阳光了。” “对,正如我此刻的心情。”兔尾见苏音没事,手一甩伸展双手走向洞外猛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空气中夹杂着的,只有腐败潮湿的气息。 “啊,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苏音咧嘴笑了笑,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那个梦,记着梦的最后那种后悔绝望。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梦醒也记不清他的容貌了。只是那种痛彻心扉的心痛,除了当初被娘亲卖掉时,苏音再没体会过。 在梦中,梦中的苏音心里,那个人应该也是和娘亲等同的存在吧。 苏音甩甩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不过是个梦,和它较什么真。 看向洞外的点点阳光,苏音深吸一口气,“是呀,要出去了。” 七年前被送到这里,那时候才八岁,臂膀弱小,却要独面艰辛。如今出去,外面的天空,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原先爱着并恨着的娘亲,如今,几乎记不起来她的长相了。当初进到这断坟厂,苏音下决心一定要活着出去,质问她的娘亲,质问她为何如此做。 然而经历了种种,突然不想去质问了。问了又能得到什么好答案,难道亲口听到娘亲说出狠心的话,自己会好受? 那就这样了,已经被卖掉,她就再不是父母的女儿苏音,她是从断坟厂出来的炼人,半脸儿。 想到那个梦,苏音不由自主补充,‘一个要为自己而活的半脸儿!’ 正想着,三个男人从外走来,“半脸儿,兔尾,准备好了没?马上就要出去了。” “听说这次负责考验我们的,是鼎鼎有名的大天才,聂家五少爷聂云锦。传说他有才有貌,天赋卓绝到堪称古今第一。三岁便能悟剑,五岁便入了一阶,之后更是迅速突进,现在才十七岁,便已经是中级剑客了。知道中级剑客被尊称为什么吗?少师,年纪才十七岁的少师,那可是古今绝无仅有的。而且他为人大度温和,行事光明磊落。又说聂家出了他,以后只怕能够称霸四方,一家独大。哎,反正传得神乎其神,我恨不得早点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天才到底有多能耐。” 大象边说边挥舞着长剑,“总之你们两个快点啊!” 第二章 贝游 苏音不再念叨。 她将框里的衣服全都拿出,重又拾起捣衣棒认认真真洗起来。“咚、咚、咚”一声一声,均匀而又规律,十分用心。 手仍旧通红,可似乎麻木到没感觉什么凉意了。 寂静的夜,愈发寂寥落寞。 忽尔一声轻快的男声传过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半脸儿?” 苏音身形一凛,心中暗惊。这声音近在耳边,而她却待对方出声才知道对方的存在。是她疏忽,还是对方实力太强? 苏音回头,见到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男子。男子比苏音年纪大点,十七八岁左右,穿着灰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超长的素白围巾,下巴藏在围巾里。微微凌乱的头发斜斜地遮住了眉毛,肤白唇脂,眼神灵动,看上去毫无心机。 男子见苏音看自己,粲然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听说你来了秦家,我可是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苏音嘴角牵强笑了笑,“很荣幸很荣幸,不过,你是?”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脚步一移,在苏音身旁的石头上大喇喇坐下,倏地又站起来,模样吃惊地大叫,“嘶——,好冰!” 苏音见了他这副模样,‘扑哧’一笑,又想到这是秦家不是聂家,复又收回了笑,眯着眼道,“我就是半脸儿,你呢?” 男子没再坐,到苏音身前散漫地蹲下来,一边就近里打量苏音,一边道,“我叫贝游,和你一样,也是炼人。” “噢,你也是炼人。”苏音眼神紧了紧,朝着男子上下打量,心中则很看重。 苏音也算是同龄圈炼人界的精英,而这贝游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从刚才他靠近,苏音毫无所觉,便知他的实力不低,不由不让苏音在意。 比起苏音,这个贝游低调了很多,至少苏音来之前,没听说过他的传闻。当然,绝大部分炼人,都是低调的,苏音是因着这不容忽视的容貌以及面具才出了名。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了言语,就这么坦诚而又直率地互相盯着打量,竟然都没有觉得不自然。 过了一小会儿,贝游指着苏音戴着面具的半脸,先开了口,“我猜,你炼化的部位,就在面具下面!” 苏音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大部分人看到苏音左半脸的绝美,就会忽略右脸面具下的模样,倒是这贝游,没有被左半脸所惑。 “难怪,难怪你会一直带着面具。你这面具真是精致好看,一般做不出来吧,哪里做的?” 贝游眼神清明,一点也不为自己发现的真相惋惜或者失望,转而又像好奇宝宝似地研究起苏音的面具来。 提起这个面具,苏音眼神先是一亮,随即暗了下来,不愿意回答贝游这个问题,转而指着贝游的脖子,道,“那我猜,那里是你炼化的部位。” 贝游闻言不再追问面具的来源,一手摸着围巾,吟吟笑道,“你猜对了,不过我不给你看!” 苏音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关心其他,低头继续洗起衣服来。 贝游又道,“你不关心我为什么特意来看你?” 苏音头也不抬,“还能怎样,定是因为传言所以来看稀奇呗!”为此,苏音一点不惊奇,名气出去了之后,特意跑来围观苏音的人比比皆是。 低头的苏音没有发现,贝游突然勾起嘴角,眼神眯了眯,全不复之前纯真无害的模样。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打着哈欠起身,“好吧,看也看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苏音听如此说,便随意点点头。她没必要对一个前来围观自己的人过分热情。 耳听着贝游走开几步,忽那脚步声瞬间消失,贝游声息全无。 苏音一时诧异,抬头看去,正看到贝游站在那里,回眸看着自己。 他道,“这河水寒凉,我知道附近有一口井,水温,族中人都是在那里洗衣,现在这个时辰,大约是空着的。” 他说的话,苏音听在耳里,却没有怎么在意,唯一让苏音在意的,是贝游瞬间收敛声息的能力。 苏音自认为藏匿技能突出,却也绝对做不到这样任意收发。如果说之前苏音没有察觉到贝游的气息,只是因为他修为也许更高,再加上自己走了点神,那么刚刚,苏音明明跟着贝游的动静,却突然瞬间察觉不到丝毫,可见他真的非常能耐,不容自己忽视。 只是,他为什么要特意在自己面前显露实力呢? 是示威?又或者刚刚自己的言行让他觉得不被重视,所以恼了? 看着贝游几可忽略的微微撅起的嘴唇,苏音觉得应该是后者。想到这,苏音即凛然又有点想笑,但都没表现出来,只接过他的话,“噢,是哪里?我正愁水太冰,手太冷!” “我要回去睡觉了,我就给你指条路你自己去。” 苏音谢过,待贝游走了,苏音收拾衣物,抬起油灯,边走,脑中就边将刚才的对话情景回想了一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贝游纯真浪漫,只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少年。也不知道他的主子是谁,既然是秦家的人,而苏音自己估计得在秦家待上许久,或许可以找机会切磋一下。 找到贝游指的地儿,井水果然温暖。 “有这么好的洗衣地儿,竟然把我领去河边儿洗,这香兰香芝果然居心不良!” 苏音抱怨着,然后很快一葫芦洗好了衣物,赶在辰时前回了秦玉妍的院子。 刚问着地儿晾好了衣服,香芝好奇地跟了过来,眼睛打量了苏音许久,发现苏音唇红肤白,手背细嫩,没有一点冻伤的形状,不由有些奇怪,“半脸儿,你这身子骨儿可真好,洗了个把时辰的冷水,这气色,倒是比先前还好呢!” 苏音笑盈盈,立刻出卖了贝游,“是一个叫贝游的小哥给我指了条路,我在井边洗的,那水,真是温暖啊!” “贝游?!”香芝惊呼出声,显得有些气愤,“这个家伙!” 苏音眨巴着眼睛道,“这个家伙怎么了?我还得谢谢他呢,明明有这么好的地儿,你们竟然不告诉我。香兰姐姐说罚我洗衣,可没说一定罚我在河边儿。我这手,可是用来练剑的,要是冻伤了关节不灵活了,以后可怎么保护你家小姐呢?怕是我家少爷知道了,也会生气。” “那我不是没洗过衣服不知道嘛。”香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赶紧转移话题检查起衣服洗没洗干净来。 苏音本以为她们会在这衣服没洗干净上面再生名堂,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应付,但没想到不是,而是另一个侍女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糟了,我的一个手镯装在换洗的衣服里忘拿出来,半脸儿你发现了吗?” 苏音傻眼,“这堆衣服里边,连根羽毛都没有,哪有什么手镯?” “不可能,我明明放在衣服里没拿出来,是不是被你拿走了?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呀,呜呜呜呜,娘啊!”那侍女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第三章 秦玉妍 看那侍女哭的真是伤心,苏音差点就信了她。 不过,她和香芝硬说是苏音偷拿了,这才让苏音知道,这不过是继泼茶水罚洗衣之后的又一波刁难罢了。 于是香兰姐姐又发话,“半脸儿,我们都知道这对她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物件,连当初小姐看上了,她都不舍得给。既然是你把它弄丢了,就由你负责去把它找回来。否则,就别怪我们都不容你。” 苏音在去洗衣服的路上胡乱走着,压根没打算认真找。她边走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早饭都没得吃。说什么‘别怪我们都不容你’,你们倒是真打算容我呀。兔尾说,被送来这儿,肯定没好日子过,原来是真的。有什么下人就有什么主子,都说秦玉妍为人谦和有礼,人品高尚,看来不过是欺骗世人罢了。” 苏音不想饿着肚子和那批不容自己的侍女们斗,便想找地儿弄点吃的,这么想着,苏音立刻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厨房外几个丫鬟子一边拨着豆子摘着菜一边儿聊天,苏音隐蔽声息走近了他们也没发现。苏音鼻端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口水开始泛滥,扫了一眼伙房边上的库房,那里放了几碗香粥,还有一些糕点,兴许是给丫鬟子们留的。 苏音心道一声,“不客气了”,便走进去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边喜滋滋听外边的丫鬟子唠嗑。 “你说,秦家是不是喜事将近了呀?今儿我碰见管采购的宋妈妈,她拿了很多婚服样纸送了进去呢。” 苏音挑了挑眉,成亲的喜事呀,那感情好,听说亲事很热闹,苏音还没遇见过呢,没想到要在秦家见识,这么大个管着东秦之地的家族,成亲之事一定办得很隆重吧,不禁非常期待。 “真的吗?那会是谁?” 小丫鬟子们听着这个八卦,立刻来了兴趣,纷纷乱猜最有可能是谁的婚事。 一人道,“那我猜,会不会是秦七小姐同聂五少爷的婚事要定了?” 此言一出,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一只碗摔裂的声音。 丫鬟子们吓了一跳,跑进厨房一看,只见库房里原本留着的几碗粥只剩下了一碗,糕点也被吃得差不多,而地上还摔裂了一只粥碗。没被吃完的粥,洒了一地。却不见偷吃之人的身影。 …… 傍晚,秦七小姐秦玉妍的院子。 秦玉妍从正厅陪长辈用过晚餐回来,便看到丫鬟侍女们中间仿佛有什么开了锅似地议论着什么,不由皱了皱眉。 香兰见了,上前呵斥开来,一个丫鬟禀道,“回香兰姐姐,之前您让我们去问半脸儿要手镯。可是,奴婢找了许久,该找的地儿都找过了,都没找到半脸儿的人影。问了很多人,也都说,自早上开始,就没见过她了。” 秦玉妍听见,诧异道,“人不见了?” 香兰示意那丫鬟复述一遍,又将早上苏音犯的事情以及惩罚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其实苏音的事,小姐都清楚,而且也是她示意的。 苏音是聂家聂五少爷的人,如果不是秦玉妍示意,她们谁又敢设计刁难于她呢。不过,秦玉妍需要置身事外,所以,香兰必须秉公无私一般在众人面前当做小姐不知情一样禀告一遍。 完了香兰又道,“香兰得小姐器重管着院子里外的事。香兰想着,半脸儿既然是聂五少爷送给小姐了,便是小姐的侍卫,自然也当香兰来管教。所以她犯了点错,香兰也就小惩大诫地罚了她。她弄丢了别人的手镯,便应由他找回。她领命去了,一日未回,我这才招人去寻,没成想却寻不见人影,不知所踪了。若是半脸儿气不过香兰之管,回了聂家,因此导致两家失和,那就是香兰之罪过了。” 一边回着,香兰一边心想,不会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真的回聂家了吧。她看了一眼小姐,眼角带笑‘若是这样,要除去这个眼中钉,就易如反掌了。’ 秦玉妍会意,嘴上温和说道,“这并不是什么罪过,你不用自责。若半脸儿真是回聂家了,聂家问起,到时候由我去解释罢!不过——” “如果不确定她确实回了聂家,我们必须着力寻找。许是她对东秦之地不熟悉,迷路了也有可能。她是聂五少爷重视的人,聂五少爷将她借送给我,是看重我和他之间的交情。但我们绝对不能因此苛待于半脸儿,知道了吗?” 香兰和一众侍卫丫鬟应是。于是一边安排人手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找苏音,一边找人去西聂探问,这一去,最快得要十二天时间来回。 这边,秦玉妍到处找人,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苏音,也没听说哪里出了什么事故,于是放弃了寻找。 关着房门,她对香兰道,“这半脸儿才不过十五六岁,又被聂五少爷宠坏了,也许心骄气盛,一气之下,真的就回了聂家。” “再迟不过十二天,我们就知道消息了!这件事已经弄得秦家上下皆知,不管半脸儿回去怎么说,到时候聂家问起来,香兰只管赔罪道歉,小姐您不用管,夫人就一定会责难半脸儿的。聂五少爷对小姐一直痴心,出了这事,这半脸儿,饶是她长了一张诱人的脸蛋,终究不过是个炼人,聂家一定会放弃她的。没了聂五少爷和聂家的庇护,以她的容貌和低下的身份,迟早沦为他人玩物,那就不需要小姐操心了。” 秦玉妍眉头挑了挑,“你觉得我为她操心过?” 香兰一听,赶紧下跪赔罪,“奴婢不敢这么想。半脸儿不过是一个炼人,怎能和小姐相提并论,小姐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是奴婢口误了!” 秦玉妍缓缓将香兰扶起,“你这也太紧张了,我不过随口一问。你是我的心腹,我待你亲如姐妹,你无需动不动下跪。” 香兰应一声‘是’感谢器重,心中却知道,自家小姐有多么厉害。姐妹之情,在她眼里又算什么。跟着她,务必以她为尊,无时无刻为她想着,一步也不要行差踏错。在她下边办事,着实费力,不过—— 香兰抬头看了秦玉妍一眼,眼里闪着精光,心里想道,‘比起那声名胜过小姐的聂五少爷,小姐的天赋虽低一些,却更有谋略,更有野心和胆量,前途也更加光明。只要得了她的器重,日后,我要飞黄腾达,也定指日可待!’ ‘这一次半脸儿之事完成,便可算小功一件了。’ 第四章 异宝? 虽然是初冬,但这里的树木叶子依旧深绿没有掉光,仍像往常一样遮天蔽日。 茂林下边,一个衣服上有些脏污的少女弄出一片空地,正烤着野鸡,一边啧啧啧表达着同情, “哎,可怜的花母鸡呀,实在是对不住了。你也真是倒霉,都躲在那么隐蔽的地方了,怎么就被我一双醒目的贼眼发现了呢?哎,替你哀悼半刻钟。对了,你瞑目哈,你的小崽子们我都放过了。我会等他们长大成鸡。到时候,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嗯,我想,应该就是安全的……” 听得这些言语,站在树后的贝游,嘴角勾了勾,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苏音至始至终也不知道贝游来过,并找到了她。她还计划着再耗两天再出去,就说自己到河里找手镯然后溺水了死里逃生呢。 说起那天的事,最初苏音也没有打算藏起来,可是一冲动,就做了。既然做了,那便做到底吧,于是就这么让它发生着。 其实也是听得猝不及防,苏音才方寸大乱失手跌了碗,再来就是触物伤情,不想呆在秦家,尤其是秦玉妍的附近,所以跑到了这个陌生的茂林中。 后来想想,她在聂五少爷聂云锦身边一个多月,只知他心怡秦七小姐秦玉妍,两人有一定交情,却从没听说两人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自己才被送来秦家,离开聂云锦也就十多天,怎么可能这十多天就迅速发展,以至于都开始选婚服了。 所以,那个丫鬟子说什么‘秦七小姐同聂五少爷的婚事’,肯定是瞎猜了。 然而即便知道这个事实,苏音并没有因此开心一些。 那两个人这么登对,不管是才还是貌,又或者出身还是地位,都是同一个水平线上,更何况,聂云锦心怡秦玉妍,所以,配成一对也是早晚的事。 而苏音,在他们之间,充其量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炮灰罢了。聂云锦虽然宠信她,但是,秦玉妍随口提说借用一下,苏音便被丢了过来。 她早就被人警告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痴心妄想。其实,不用人警告,苏音也知道,自己和聂云锦之间,是天差地别。从一开始,苏音便决定将多余的心思藏在心底,只将他当做主子对待。 此时的苏音,越想越觉得自己逃的很窝囊。 “既然没抱希望,就不要这么牵怀挂肚惺惺作态了嘛,就像兔尾说的,不就是一点儿女情长,有什么大不了的,弄得好像丧了偶似得,说出去都丢人。” 苏音嚼肉嚼得更为起劲了。 …… 茂林另一边,四个头戴着红色头巾的男子正扛着类似锄头镰刀一样的工具包漫不经心地走着,眼睛无精打采地四处探看,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但又完全不抱希望。 那红色头巾上,都绣有一个繁体的‘异’字。 这四个人,都有着异于常人之处,只见其中一个耳朵超大,大如猪耳,一个眼睛很小,小如鱼眼,一个下巴很长,长似马脸,最后一个嘛,脸上很正常,脖颈手背,却都长满了黑色的毛发,像黑猩猩。 当然,那绣有‘异’字的红色头巾,并不是意指几个人异于常人,也不是异于常人的人的特殊标识。 而是代表,这四个人,是东秦异宝阁的成员。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长得这么奇特,这个,其实并不少见。 随便问上哪一个人,他们都知道,这些外貌奇特的,都是炼人,谁也不会对拥有这些特殊外貌的人大惊小怪。 就如苏音,也是一名炼人。 炼人,顾名思义,是凡人经过培养炼造而后天形成的人种。而所有炼人都需要付出身体被炼化的代价,才能真正获得修炼能力、成为一名炼人。只不过每个人被炼化的位置不同罢了。正如贝游所猜,苏音的炼化部位,就在右脸。 话说这四个异宝阁的炼人,是在执行异宝阁的日常事务——寻宝,而且是毫无线索大海捞针碰运气一样地寻找。 大海捞针有多难,他们寻到真正宝物的机会就有多稀罕。但尽管如此,每年四大家还是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满世界搜寻。 这四个炼人,明显是新入行,因此诸多抱怨。 只听他们嘀嘀咕咕道,“哎,我就弄不明白了,找来找去,见到的都是树呀,土呀,石头呀,小动物这些。听说这块地儿,每年都会地毯式地被搜寻一遍,也没找出个啥玩意儿来,干嘛还要一年复一年地来这里找呀。要是有宝贝,早就被发现了,还能轮得到我们?” “谁知道上边怎么想的?既然安排了,那我们就做呗。只恨我们运气不好,被分到这个地方,如果是去千森谷,随随便便就能寻得个异宝回来邀功了。” “千森谷太危险,一不小心命就搭上了。我看这里挺好,虽然找不到宝物,但没什么危险,本本分分挣些银两过日子,多好呀!” “就你是个没有出息的!” 这几人正聊着,从斜刺里跑出一个人来,猎户打扮,外貌正常,看样子是个凡人。猎户脸色惨白慌不择路,像是受了惊吓。 四个炼人一看,顿觉有戏,忙挡住了猎户。 “发生了什么事?” 猎户仍旧惊魂未定,气喘吁吁道,“山岭那边长了很多奇怪的花,我的猎狗被花儿吃掉了。那花儿还能移动,吃了猎狗还不够,还一直追着我跑,好不容易我才躲开。我明明记得,昨天那里没有花,是今天才发现的。四位大人快去看看吧!” 四个炼人先是吃惊,随后大喜,不确定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猎户忙点头,“是真的,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 “那你赶紧给我们带路!对了,派一个人去通知上面,只怕我们几个人还应付不来。” 在他们一边赶去山岭,一边通知异宝阁的时候,毫不知情的苏音,正吃完了半只鸡,惬意地摸着肚皮,心想着把剩下的半只留待半夜吃,再要趁着火堆暖和,睡睡懒觉。等到晚上,天地阴冷,又该她活动了。 第5章 心意 苏音正警醒地趴在原火堆上睡觉,忽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好像千万条蛇在草丛中穿梭,端的叫人身心发麻。 苏音一个蚱蜢坐起,只见声音来源处,许多成人脑袋大小的绿色花朵,连着根茎,像蛇一般席卷而来。 “天哪!!!” 头一回见此异状的苏音,惊呼一声,行动快过脑子,起身就跑,碰到一颗参天大树,抱着就爬了上去。等到苏音爬到树顶,拍着胸脯呼了口气,忽又觉得,‘干嘛要跑,不就是些低等植物还是动物嘛,大惊小怪。’ 尽管如此,苏音没有立刻下来,她朝下面看去,就见那些绿色花朵已经到了苏音原先躺睡之处。一看那儿,苏音拍头懊悔,那烤的香喷喷的酥鸡,吃了还剩半只,跑的时候竟忘了拿了。 难得烤这么好吃,苏音犹豫要不要去取回来,却见那绿色花朵中的领头羊,忽尔停下来,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那半只鸡边上晃了晃,然后一把将它给吞了下去,摇了摇,最后连骨头都没吐出来。 从苏音的角度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已足以让她大吃一惊。这一眼看去,好么,起码有不下一万的花朵,庞大的花朵群,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下脚之处。自己修炼的那柄剑被香兰罚没了,现在身上只有把小匕首,小暗器之类的,要是自己没跑掉,就惨了。 苏音从自己的记忆里搜寻这些花朵的信息,竟是毫无所获。当初训练时,专门有介绍奇珍异宝怪物的课程,苏音记了不少,却没听说过这种花。 那花儿吃了之后继续前进,一下子到了苏音的树下,这才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花竟然不是一株一株的个体在跑,而是茎连着茎的同株在生长。它的茎延伸着,茎上又生根,根又生茎,就这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繁殖。 绿色花朵的花心,偶尔张开,清晰可见兽齿一般锋利的牙齿。 这一发现,让苏音更是大为惊骇,有什么生物可以这么快速地生长繁殖?这速度简直是逆天了。 眼见着花儿将苏音包围,然后奔去了苏音抓野鸡的地方,然后苏音好心留下的小野鸡被花儿尽数吃掉,然后那花儿继续跑路,竟是将整个的广大山岭给占领下来。本以为还会继续扩张,却在苏音意料之外停住了生长,无数朵花儿密密麻麻,就这么张着血盆大口迎着风摇啊摇,摇啊摇,好似天然的陷阱,就等苏音落网。 “这是长累了歇会盹儿吗?真是成精了。”苏音嘀咕着,“幸好这些花儿,不是藤本植物。可惜我没长翅膀,接下来要怎么离开呢?” 苏音思考着离开之法,忽尔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树木太多,苏音看不了那么远,却隐约见着一顶绣着繁体‘异’字的红色头巾。一看头巾,苏音便知这是东秦异宝阁的人。 这里是东秦的地界,发生了这等异事,异宝阁会过来也是理所当然。 苏音突然想,这难道是什么宝物? 虽然没有参加过寻宝之事,但她隐约了解,四大家族,纷纷下了血本派出数不清的炼人四方寻宝。她还知道自己所跟从的主子聂云锦,似乎也对寻宝很感兴趣,可见上边对宝物的重视和饥渴。 苏音眼神发亮,心道,‘西聂远在西方,这里才发生的事,那边没那么容易得到消息。这未知宝物必定是非东秦莫属,而自己刚好在这里,如果自己能把这个宝物得了,少爷会不会非常高兴。’ 她看着脚下的绿色花朵,神情一改往常地沉静了下来。要从东秦手里夺得这未知的宝物,肯定非常困难,可是苏音愿意一试。她摸着右边脸的面具,下定了决心。 这面具,是苏音的主子聂云锦所送。 苏音成为炼人,半张脸炼化毁了容,从小爱美的她,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绝望,每天活得非常悲观。她最怕听到别人对她右脸的惋惜,可是所有人见到苏音,第一句话都是为她惋惜。 唯独聂云锦,第一次见到苏音,便真心真意夸赞她长得美。他看到的,是苏音的左脸,而忽略了右脸。 苏音,就像一个企盼夸赞的孩子,她有缺点,也有优点,可是大家总盯着她的缺点,批评她,惋惜她,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而聂云锦,就像那灰黑中的一束阳光。被夸赞的那一刻,仿佛阳光洒进了苏音的心房,一下子把苏音的内心世界照亮,让她变得乐观,积极。 从那个时候开始,苏音就爱上了聂云锦。然后,她努力成为了聂云锦的贴身侍卫。没想到聂云锦竟然早就安排人给苏音打制面具,于是她成为聂云锦侍卫的第一份见面礼,便是这个精致的面具。苏音很珍惜这面具,除了洗脸的时候,她都不愿意摘下。 那之后,戴上那半边面具后的苏音,迎来的,都是阳光。大家都夸赞于她,惊艳于她,然后传出了‘比天下第一美女美上一倍’的传言。 苏音并不看重这个传言,也并不看重他人的惊艳,这些,都是虚的,苏音不会为此真的以为自己足够美丽。只是苏音很享受当初那许多惋惜声中的那一句赞美。现在的这些赞美,能让苏音时时刻刻记着那一刻的心情。它就像黎明时的曙光一般,时刻给予苏音乐观心态的动力。 为此,也或者为了自己的心意,苏音一直想要回报自己的主子。然而跟着他这么久,苏音总是得到他的关怀照顾,却一直没有机会为他付出。 来东秦前,兔尾说会被刁难,苏音并不害怕,想的却是,既然是主子的意思,那么哪怕受委屈,也要达到聂云锦的期望,好好听秦玉妍差遣,并拼死保护她。可惜,苏音决心是好的,临来一天,就因为听到一句风言风语弄出了乱子。 现在,苏音看着这近在眼前的报答机会,不由雀跃不已。听命供秦玉妍差遣,那不过是本分,就算做到了,也算不上回报,更何况,苏音真心不起来。而自己若能得到这个宝物进献给他,那才能代表苏音的心意。 如此想着,苏音没有考虑后果,纵身跃了下去。 第6章 救我 丛高过苏音,苏音一跳进去,那些花儿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躁动起来。 根茎生长,像动物一般攻击苏音,苏音灵敏躲闪,试探性地用匕首砍中一根植物根茎。用了三成的实力,只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有灰白色的浆液流了出来。 苏音有二阶修为,却一刀砍不断一根植物根茎,可见这植物根茎,也并非普通植物根茎可比。 难度比苏音相像的还要大一些?这么多花朵儿,她只有一把匕首,因此必须珍惜修为和体力。她又用了五成之力试探,这回一刀剁掉了一朵花。 花骨朵掉下,苏音特意看了一眼,还好它被砍断了,就会像普通花儿一般死掉,而不是像断尾蛇一样还能攻击。‘这样就好办了’,苏音稍稍放心一些,欲要攻击下一个,手不小心碰到那断口处流出的浆液,‘嘶’地一下刺疼。苏音收回手一看,只见碰到浆液的地方,像被溶解一般黑了一小片,暗红色的鲜血流出。 “尼玛,居然能腐蚀!” 这回苏音紧张起来。 一点浆液就腐蚀了一小块肉,苏音细皮嫩肉不过几十斤,能经得起多少浆液呢。这里成千上万的花朵儿,就算苏音体力足够,将它们都砍了,但那时带着浆液的茎叶乱舞,密密麻麻躲也躲不开,不就活活能把苏音给凭空消化了。 发现这一点的苏音不敢再攻击花朵根茎。她闪闪避避之间,发现浆液并不能腐蚀木枝,便收了匕首,拾起一根粗点的树枝边打开攻击的花朵边前进。 好在,除了那些浆液太威武,那些花骨朵儿力气倒是不大,只要躲闪不被它张口吞下,几乎就很安全。 找到了规律,苏音便避着花骨朵的攻击,艰难拨开一条道路,向她判断的方向而去。她目睹了这些花是从那个方向延伸过来,这些花的源头定是在那个方向。 ‘今日无缘无故突然出现这样的现象,定是源头那里有什么异事。’苏音这样判断。 离开原地的苏音,没发现那支被她砍掉的根茎,很快又长出花朵,恢复了原状。 她更不知道,她没有带剑且没有大肆立刻攻击,是她今天极大的幸运。 另一边,三个炼人跟着猎户找到了绿色花朵之处,见花儿势头庞大,不敢擅自行事,而是等了异宝阁的人来。这里离秦家异宝阁不远,异宝阁因此出动了几乎一半的炼人,同时秦家本家人也来了一些,其中包括秦玉妍。 他们商议之后,一致认定宝物必定是在发源之地,应该是猎户最初发现此花的地方。 “我们一刻不能耽搁,得快些行动,若是让其他三家得知了消息,只怕又是一场争夺!”有人如此提议。 当今天下以四大家族为尊,东秦西聂南宫北郑,每个家族掌管一方地界。而国家,在四大家族之下虚设,实则听命于四大家族,为其掌管国家世俗事务。这四大家族,对领域范围并不怎么关心,关心的只有宝物。 各家族在其他地界都暗暗部署了探子,如果发现宝物异动,很快就能被知道,然后分布在最近的组织,不用请示,立刻就会过来争夺宝物。在夺宝之时,四大家族没有丝毫领域的概念,谁夺了宝,宝就是谁的。 这个人的意见很快被采取,当即就部署大量人力对花朵发起了攻击。他们当然也发现了浆液的腐蚀能力。 有人提议说,“把这些浆液收集起来,说不定可以有用。” 不过他的提议被人反驳了,“这浆液估计存放不了很久,不如培植这些花朵。” 反驳的人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那些被砍掉的地方,又会迅速地恢复回原状,而且攻势比原先更猛。 除了他,其他人也都发现了,有人喊道,“怎么办?它们恢复太快,恢复之后攻击更强,我们不能再砍了。” “我感觉修为消耗太快,就好像,好像被这些花朵吃了一样!” “我也发现了,我们越强,它的攻击和恢复能力就越强!” 这一发现使原先部署好的攻击队伍乱了阵脚,纷纷叫喊着自己的发现。秦玉妍不愧是传说中的才女,她当即喊道,“全体撤退。” 虽然她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但这不影响她的号召力,很快所有人都撤了出来,有伤无死。她建议只派少数身形敏捷的人,沿着猎户所说的方向,无攻击前进。 于是,只安排十多人前往,其中包括秦玉妍和为自己请命的贝游。而贝游,他看着前面的方向,若有所思。 再说苏音这边,她比秦玉妍快一步到达了花海的中心地带,可是这些花朵的根茎网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根本找不到源头。为了躲避花朵的攻击,她的体力持续消耗着,后边东秦的人估计也会很快赶到,苏音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如果他们赶到,那就没苏音什么事了。 必须快些找到! 苏音焦急地跑到树上观察,可是幸运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她没有发现丝毫特殊之处,却看到花朵波动间,东秦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视野。 “糟糕,来不及了!”苏音惊叹一声,复又爬了下来,慌乱中只好继续朝前跑。她也幻想偷偷地躲在树上,静看东秦的人寻得宝物线索后,来个渔翁得利。可是,她百分百肯定,自己若藏在那里,一定会先被发现的。她对自己的修为有自知之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地跑开另想办法。 如此行动着的苏音,千辛万苦来到中心地带,最终又不得已离开了中心地带,然后跑到很边远的一棵树上歇了口气。 苏音大声喘气,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口。虽说身形灵敏,可在这密密麻麻的攻击之下,苏音难免不被花朵咬到,此时身上几乎遍布了被腐蚀伤痕,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这些伤痕倒无所谓,疼痛也无所谓,可恨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苏音摸着面具,喃喃自语,“小水,你要保佑我率先找到异宝所在呀。哎——” “救——我——,救——我——” 叹气间,苏音听到头顶传来的微弱求救声。 第7章 险被发现 苏音没想到头顶的枝丫上还呆着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年约二十来岁,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张开,十分虚弱地看着苏音。 苏音注意到他的左腿,断到了膝盖上,看伤口,很明显是被绿色花朵浆液腐蚀。苏音判断,他一定是被花朵把腿咬掉了。 在此之前,苏音都没有发现他,而且是在他这么虚弱的时,由此可知,他定是个高手。若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在有防备的时候被绿色花朵伤到。 苏音眼神眯了眯,心道,‘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作出判断后,苏音****,“你是谁?还有,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宝物可能的所在。只要你将我送出这片区域,我就告诉你。”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多疑问?不管真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本来也是天经地义,你不知道吗?” 苏音偏头想了想,“可是,我遇难的时候,从来也没人救过我。也没人教我,我应当要救别人呀!” “不管怎样,我确实知道源头所在。这食人花,也是我带来的,只是没想到突然间它就疯长,我没有提防才被它咬伤了。” “食人花!我听说过,但我学过的没有这种,这也长得太特么快了!”苏音将信将疑,“你从哪里带来的!” “千森谷!”男子看着地上的花朵若有所思,“我发现这种花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大片。我觉得好奇,就在外围砍了几朵过来。一路上也没什么,就在这附近,确切应该说这花海的源头,我不小心掉了一朵,然后,这花就疯长成现在这样了。前后不过一刻钟的事。信不信由你。要不是我失血过多,我大可等待他人来救。” 苏音听他说得详细,已经相信了大半。只是,苏音单枪匹马来到这里都伤痕累累,若是再带上一个比自己重许多的残号? 苏音摇了摇头,那就是两人送死。 那人看出了苏音的担忧,主动退了一步,“我可以事先告诉你源头在哪。这食人花原本没这么大威力,只要你去源头,找到原因,这些花也就好对付了!” 苏音有些吃惊,‘这么好?他就相信自己找到宝物后还会反过来救他?’ 那人看出苏音的吃惊,虚弱地冷笑一声,“你不信我,我亦不信你。要我告诉你源头,除非你先吃我一粒独门毒药!” 原来是这样。 苏音不禁有些犹疑,如果自己拿了宝物,救了他,他却不给毒药的解药,并用此威胁自己,自己岂不是落得两手空空还被人所牵制? ‘可是’,苏音看向自己来的方向,‘如果被他们先找到呢?’ 苏音摸着面具,眼皮一眨,瞬间下了决心。毒药或许能解,但若不应了他,自己什么也得不到。那就冒险一次吧,总要有付出,才能有收获。 “成交!” “爽快!”头顶上的男人,嘴角虚弱地扬了扬,递出一瓶液体药剂。苏音接过打开,只见液体黄绿,黏黏稠稠,还没吃就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敢吃?” “有什么不敢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豁出去了! 苏音眼睛一闭拳头一握,视死如归般吞了下去。 …… 苏音万万没想到,男子所说的源头,居然不是花海中心,而是花海最边上的一个悬崖边。 崖不高,在苏音看来,也就是个八九人高的土坡模样,苏音干脆穿出花海,绕了一圈从崖底爬上去。 按着无名男子描述的位置,苏音找着了大概区间,可是到了跟前,苏音有些傻眼。这里没有无名男子所描述的、折了两片花瓣的花,也没见什么特殊的花骨朵儿,全都长得差不多模样。 要怎么才能找到无名男子所指的那朵呢? 苏音后悔自己没有仔仔细细问清楚点儿。现在再回去,既危险又怕来不及。东秦的人那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这里。 “不管了!”苏音低喝一声,拿着匕首就行动起来。 把这区间内的花朵都割掉,说不定就找着了。 这一回赶时间,苏音用了全部的实力,还加上了吃奶的力气,简直可以称之为蛮干。 好在上天不负有心人,那些割了又长回去,割了又长回的花骨朵儿,在苏音割掉其中的某一只时,突然就不再长回了。 苏音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带着惯性多割了几朵。等苏音反应过来,她突然意识到,她把所有割掉的花骨朵都扔下悬崖了。那带着诡异的花朵,肯定是崖下的某只。 苏音回头看向崖底,有些目瞪口呆。起码有百只人高的花朵,哪只是自己后来割下的呢? “哎,不管不管了!”苏音哪有时间犹豫,等东秦的人发现食人花不疯长了,行动就迅速了,她哪还有时间去挑挑拣拣。 苏音迅速爬了下去,在崖上找了根草藤,将那所有的花朵一葫芦全捆了起来,蹭蹭蹭地往茂林深处跑去,然后爬上一棵不起眼枝繁叶茂的大树,通通挂在了上面。 “呼——”苏音呼出一口气,记下方位后,又蹭蹭蹭地离开了那里。 虽然不想,但她必须返回去救那个树上不能动弹的人。鬼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玩意,苏音敢冒险,但也惜命得很。 苏音冒冒失失往回赶的时候,却发现东秦的人已经赶过来了。隔着花海看见两个身影,苏音心中叫了一声糟糕,又叹,还好先把那些割下的花骨朵藏起来了。 东秦被安排进了花海的,实力都不普通。他们很快发现了苏音。 苏音不敢心存不会被发现的侥幸,灵机一动,她将面具摘下收起,头发散落挡住半脸,在原地躲闪起花骨朵的攻击来。面具摘下后,一半边没有面具被头发遮住,另半边脸,因着这一天的折腾满是脏污,半生不熟的人,肯定认不出苏音来。 而且幸运的是,来的人,都不认识苏音,苏音也不认识,两人头戴绣着‘异’字的紫色头巾,应当是异宝阁中层的炼人。 见到来人,苏音赶紧喊话,“我看到那边有人取东西往南跑了。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你们赶紧去追!” 两人一听家门口的宝物被他人夺走,顿时焦急,对苏音说了句,“你快去通知主子们,我们去跟随!” 然后,迅速朝苏音指的方向跑了。 他们还当苏音是东秦的人呢! 这一瞬间,苏音嘴角扬起,为自己的机智自豪不已。 “不能得意忘形!”苏音随即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又朝无名男子的方向跑去。 老天保佑不要再碰到东秦的人! 第8章 橙色之物 苏音顺利爬上无名男子所呆的那棵树,发现男子已经晕过去了,仅靠绑在树上的衣带才没有掉下来。 苏音往远处一看,花海没了恢复能力后,很快被踏平,铺上了一层不会被腐蚀的树枝树叶,现出了站在树枝树叶上的东秦之人。 其中,苏音认识秦玉妍,还有围着长长围巾的贝游。 他们还是呆在花海的中心地带,但少部分人分散着去了四周,大约苏音之前遇到的,就是遣散去四周查看的。 苏音回头,看着眼前的无名男子,不知如何是好。带着他现在下去,肯定会被发现。但现在不下去,那些人靠近这里,同样也会发现。 “暂时不下去,拖一会也能多想一会办法。”苏音如此想着,伸手在无名男子身上摸索起来。如果能找到解药就好了。 这时的苏音,也没管什么男女之别,粗粗鲁鲁地,胡乱搜着,解药没找到,倒从男子怀中摸出一块玉质名符来。白色的玉,上面刻着‘宫’字。 这名符,代表的是南宫家族的人。一般炼人是没有的,那就不是炼人,而是南宫本家人,也即是上人。 在苏音记忆里,上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上人落得如此狼狈处境,不由有些稀奇。 话说,这里的本土居民呈现两极分化。 一边是四大世家的血脉族人,他们得天独厚拥有血脉的传承,从一出生就天然具备吸收天地间的混元之力凝练剑气的能力,并且拥有比普通人更长的寿命。比如聂云锦,比如秦玉妍。 另一边则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凡人压根不能修炼。尽管他们也会习练武术剑术,可是那种武术,在拥有修为的上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仅仅只就能用于强身健体罢了。 于是,前面的世家族人,被称为上人。后面的,便是凡人。这里的规矩,凡人见了上人,不能有丝毫妨碍,否则便是大罪,可见凡人地位之低。不多,地位不低也难,谁让上人得天独厚实力强大呢。凡人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但介于上人和凡人之间,有一类特殊的、后天炼化出来的人种。人不人,兽不兽的,就是炼人了。 苏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自己这类人的位置。 说好听点,比凡人强一些获得了修炼能力。 说不好听一点,是比凡人还不如、被世家买了性命、九死一生培养成、没有自由、只能供上人差遣的奴隶。他们有修为有实力,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实力永远跟不上自带血脉传承的上人。 他们被安排给上人,认其为主,或分派给异宝阁之类的机构。 混得好,像苏音跟了一个和气的主子,自然是好。 混得不好的,朝不保夕,还不如凡人来得自由自在相安无事。 三类人种,苏音最羡慕就是上人了。曾经多少次憧憬,自己要是一名上人,那该多好啊。 如果这样,她的容貌不会被毁,她和聂云锦之间,是不是就有可能呢。 又或者,苏音偶尔会想,自己如果没有被娘亲卖掉,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那么拥有美貌的她,或许也有一丝丝可能吧。 “咳咳咳——” 一声虚弱的低咳响起,将苏音惊回了神。苏音看向无名男子,他眼皮挣了挣,却没有睁开。 该如何带着他离开呢? 苏音正无法可解的时候,却见东秦那边有了异动。另一个方向突然跑回来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众人就急急忙忙撤了开去。 天助我也! 苏音暗暗叫好,待东秦之人走远了,才开了一条路,将无名男子放了下来,朝着与藏宝之处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现场。 找到一个栖身之处,苏音采了草药给自己和无名男子疗了伤,喂了些水,就已经是傍晚了。看无名男子没醒,苏音便将他藏好,迫不及待去到了藏花骨朵的地方。 一路上,苏音不禁有些惊奇,东秦之人竟然一下子全走光了,花海就这么放着,也没人管。 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个无名的南宫之人,又为何到了这里? 不过,苏音一介小小炼人,还管不了这么多事。 她来到藏宝之处,用树叶里外几层做了一副手套,就开始检查起花骨朵来。 才不过两个时辰,这些花骨朵已经焉掉了。苏音挑挑捡捡半天,也没找出哪一支比较特殊。 “不会又白忙活了吧?难道没有什么宝贝?” 花骨朵摊了一地,苏音却毫无所获,不由有些灰心。又挑了一遍,也还是如此,这让苏音倍感失望。 天已擦黑,夜渐渐变冷,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上,如今感觉出非常疼痛难受了。自己还喝了未知的毒药,宝物又没找到,东秦的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这一天简直不要太倒霉。 苏音情绪略低落,又想着,这些花骨朵让自己白忙活,不能轻饶了它们,于是将花骨朵一捆,回了藏无名男子之处,准备用来烧火取暖。 回到那里,苏音却发现,那名男子,也不见了。 他断了一条腿,又那么虚弱,怎么离开的? 被人劫走了?接走了? 她的毒药怎么办? 事事都透着些怪异,苏音却摸不着头脑,只好背着花骨朵离开那里,另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栖息。 身体很累,不管怎样,休息一晚再说。 …… 第二天,天大亮了,苏音才醒来。应是昨夜太累了。醒来后的苏音伸伸懒腰,结果发现身上的伤口,居然已经全好了。 只除了衣服破烂点,身上赃物点,一切完好如初。 “哈?” 一个大写的问号悬在苏音头顶,忽又想起了昨天寻求的宝物,难道它被自己得了而自己不知道? 苏音不禁有些懊悔,她把那些花骨朵全都一把火烧了呀。如果那些不起眼的焉了的花骨朵是宝物怎么办? 有些不甘心地,苏音往烧火的灰堆里踢了踢,便踢出来一粒蚕豆大小的橙色的玉石。 一看外貌就不凡,苏音喜出望外,将它拾了起来。虽不知具体是啥,但可以肯定一定是个宝物。 好歹不负有心人,苏音没有白忙活。她又在灰堆里搜了一圈,发现再无其他之后,便在身上撕了块布条,将橙色玉石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藏在身上。 外边的阳光不算明媚,甚至有些阴沉,苏音却觉得刚刚好,拍拍胸脯,苏音满意地道,“少爷,总算有能报答你的东西了!” 之后,苏音离开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