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宠之嫡子威武》 【001】往事如烟(必看) 毒宠一嫡“子”威武,【001】往事如烟(必看) 燥热的夏季。舒悫鹉琻 一名裹得严实的小女孩儿躺在豪华别墅的草坪上,目光呆滞,浑身抽搐。 一个衣衫褴褛但长得极美的小男孩儿跪在门口,抱着中年男子的腿,哭得声嘶力竭:“伯伯,你收留我们吧!等姐姐的病好了,我一定会带姐姐离开的!” 男子重重地掀开他,不耐烦地说:“收留你们?你爸妈欠了多少债你知不知道?他们跳楼了一了百了,就把你们两个拖油瓶甩给我?哼!我今天收留你们,明天债主就得拆了我的房子!” 小男孩儿再次抱住男子的腿:“那……那你给我点儿钱吧!我带姐姐去治病!姐姐烧得好厉害!她快不行了!” 男子暴怒:“钱?又来要钱?没有!” 这时,门开了,一名中年美妇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香甜的蛋糕,柔声道:“我和你伯伯没有小孩,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就做我们的儿子,但你姐姐……送到孤儿院吧。” 快死的人,晦气! 小男孩儿咽下口水,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屋子里被债主洗劫一空,一片面包也没给他们留下。 中年美妇诱惑地笑了笑,把蛋糕递到他唇边。 小男孩儿咬牙,忍住饥肠辘辘,摇头,用瘦弱的身躯背着小女孩儿离开了别墅。 巷子里,他看到了一条纸糊广告,他拨通手机,打了过去。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你儿子失明了,需要视网膜,对吗?” “你、你要是能联络捐献者,我会重重地犒劳你的!”电话那头是无比激动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昂贵的私人医院里。 美丽女子用无比诧异的眼神看向这个镇定自若的小男孩儿,不忍心但还是开了价:“一对视网膜五十万。” 小男孩儿抱着怀里昏迷得不省人事的姐姐,摸着她滚烫的额头,说:“我只能给你一个,因为我还要照顾明琅。” 那一年,他七岁,她十岁。 …… “医生,我弟弟他怎么了?” “他得了尿毒症,可以通过透析来维持生命,最终的治疗方案是换肾,但孩子,费用昂贵啊。” 走出医院,她掏出被压在包里五年的名片,按照地址找到了传说中的神秘组织。 老大给她一把匕首,笑着说:“干我们这行都是拿命在拼,进去,一个小时候如果还活着,我收你,合约十年。中途想退场的话按一按匕首尾部的铃。” 黑暗的密室,幽幽的眼眸烦着鬼冥般的绿光,阴森、杀气腾腾。 大腿被咬掉了三块血肉,背部被狼牙戳了十多个血窟窿,半个小时,她杀了五头野狼,创造了组织里前所未有的神话。 老大把奄奄一息的她抱在怀里,并指着另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女孩儿说:“从今往后,你和秦丽就是搭档,但记住,顶级杀手的名号永远只有一个。” 那一年,她十五,他十二。 …… 他永远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正如她永远也想不通他怎么瞎了一只眼睛。 天妒”红”颜,一场车祸,他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她牢牢地护在怀中,破碎的玻璃却戳穿了他另一只完好的眼,自此,巍峨高楼、车水马龙再没了色彩,他的世界,黑暗得只剩嘈杂的声响。 他低头,阖上泣血的眼眸,深情地吻住了她的唇,“你没事就好。” 那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他许愿,如有来世,我们别再是血亲。 …… “陈主任,我们的肾脏匹配吗?” 陈主任已年过花甲,是高薪返聘回医院的肾病科权威专家,也是明熙的主治医师。他看了看手里的检验报告,和蔼地说:“亲姐弟大多都是匹配的,不过小姑娘,你才二十五,少了一个肾脏对夫妻生活和怀孕都是有影响的,你要考虑清楚。” 考虑?她有什么需要考虑的?父母过世后,整整十年,她和明熙已经成了对方的天,她可以没有婚姻,但绝不能失去这个弟弟。 好在十年合约期将满,做完最后一个任务,她便能用自己的肾脏救活明熙。 七星级的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一名模样普通、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躺在宽敞的暖玉浴缸内,闭眼享受着水花的按摩。 她敲了敲门,挤出一道酥麻入骨的娇声:“请问是这儿叫的人吗?” 男子拍了拍手,两名分别穿黑色和蓝色西服的保镖开门,用电子扫描仪检查了明琅,确定没有携带枪支和凶器才放了她入内。 她妩媚地笑着,目光却落在光洁的瓷砖上,上面隐约可见浴室门口,两名特工级别的保镖站立如松,而他们手里的枪,时刻瞄准着她的后脑勺。哪怕她对自己的身法极为自信,也实在不敢跟子弹比速度。 她垂下蝶翼般浓密卷翘的长睫,随手脱了鞋子跨入浴缸,开始和男子嬉闹。 男子越玩越起劲,渐渐忘记了安全方位,一个侧身把明琅抱入了怀里,却正好将明琅挡了个正着。 说时迟那时快,她自文胸的钢圈里拔出一枚长针准确无误地刺入了男子的心脏,男子一声惨叫,门口的保镖警觉,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浴室,她将男子奋力一掷,黑衣人飞身去接,同一时刻,她纵身一跃,右手的银针射出,似一道无声的闪电,射向了蓝衣人的眉心。 她和抱住男子的黑衣人同时落地,不同的是,她已夺了蓝衣人手里安装了消音器的fn57手枪,并抵住了黑衣人的太阳穴。 扳机一扣,两声浅鸣。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对面的黑衣人应声倒地,而她自己,也倒在了血泊中,子弹贯穿了她的肺叶和连接心脏的动脉,她……活不了了。 她不怕死,她只怕死了,自己的肾脏会废掉,那明熙怎么办?她的明熙怎么办? 屋子里的人都已死绝,这冷箭是谁朝她放的? “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似天籁在明琅的头顶徐徐响起,她趴在冰凉的、血流成河的地板上,艰难地撇过脸,定睛一看,心中大骇,“秦……秦丽?” 十年的搭档和好友,除明熙之外她唯一信任的人,杀她? 明琅握着银针的手一紧,秦丽笑着威胁:“想救明熙么?” 明琅一怔,停止了动作。 秦丽吹了吹手里的枪口,蹲下身,戴上无菌手套,举起手术刀,一把划开她光洁的腰腹,血光四射间,她用手撑开了伤口,一滑而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个血淋淋的器官,明琅痛得浑身痉挛,她却笑得妖娆:“别动哦,动了它就毁了,明熙也没救了。” 我爱明熙,可明熙爱你,所以,你必须死! 明琅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将注意力从腹腔内那骇人的剧痛转移,她将手指放入唇中,一根一根咬断…… 秦丽满意一笑:“呵呵……明琅啊明琅,你知道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吗?你抛弃明熙跟别人私奔了,而我,找到了肾/源!” ------题外话------ 【01】魂穿 毒宠一嫡“子”威武,【01】魂穿 北凉。舒悫鹉琻 深冬,寒风凛冽。 “三少爷真是好运气,偷跑出府遇到歹人,被大少爷给救了,要是大少爷晚去一步,三少爷不得一命呜呼了?”春桃一边嗑瓜子,一边不屑地啐了一口,只是在提及大少爷时眼神儿格外亮堂。 银杏瞪了她一眼,把盘子拿开,春桃抢着又抓了几颗在手里,银杏皱起了眉头:“你敢诅咒三少爷?要是让刘妈妈知道了,还不重重罚你?” 春桃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不说,我不说,刘妈妈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保不准刘妈妈也是这么想的,瞧她每天送药时的那副鬼样子……” “够了!”银杏厉声喝止了春桃,四下看了看,“刘妈妈好歹是二夫人院子里的管事,你要得罪她可别拖着我一起!” 春桃嗑完了最后一颗瓜子,“咱们都是从二夫人院子里来的,将来也都是要回那儿去的,什么得罪不得罪?三天,赌一两银子。” “你竟敢……”咒三少爷死?银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四下看了看,“你再胡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三少爷才不会有事!他一定会醒,一定会的!我才不跟你……” 明琅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春桃的脸色一变,银杏伸了伸手,无声地笑道:“一两银子。” 让你拿我的命赌钱,坑死你! 银杏刚刚明显是要拒绝的……她一个月的份例也才九百钱,这一输就是一两,真是肉痛死她了!春桃不悦地哼了一声:“我才懒得伺候这个病秧子!晦气!银子晚上给你!” 银杏心情大好,是白赚了一两银子,还是等来了少爷的苏醒,不得而知。 “三少爷,你醒了?”银杏含情脉脉地看向明琅,关切地说道,“三少爷一昏睡就是十天,吓死奴婢了,谢天谢地,少爷总算是醒了!” 明琅缓缓地眨了眨眼,五天,她也该面对穿越的现实了。 她所处的地方是北凉国的边境城镇——潍城。她的父亲沐文昊是护国大将军,也是忠义侯,多年前迎娶了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倪韶雅为妻,便是如今的大夫人。她是侯府长房唯一的“儿子”,名为沐长轩,和长女沐岚同为大夫人所出,因大夫人三年前滑胎受的刺激过大成了半疯子,府里如今当家的是她的二婶。 她从前十分厌恶那个疯子娘亲,总觉得她给自己丢了脸,反倒是格外亲厚温柔贤惠、大方得体的二婶,因为太过喜欢二婶的缘故,连她送来的嚣张跋扈的春桃她都爱屋及乌了。为此,长姐沐岚没少跟他吵。 “三少爷,”银杏展露一抹甜美可人的笑,她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穿一件紫色碎花对襟短袄,头簪两支翡翠珠钗,给她小家碧玉的气质平添了一分妩媚。但那么华贵的钗,绝非她一个丫鬟买得起的。 明琅看破不说破,银杏和春桃从两个月前来到她房中伺候,与春桃的骄纵不同,银杏体贴入微、蕙质兰心,深得她的信任,在银杏的挑拨下,她将碧娟和碧赏这两名忠心耿耿的丫鬟发配到了庄子里,如今她身边唯一信得过的就是乳母周氏了。她没赶走周妈妈,一是因为周妈妈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知晓她女儿身的,二是周妈妈有个做了姨娘的侄女儿。 “奴婢刚刚去看过大夫人了,大夫人的疯症好了许多,说是从今早开始做绣活了,侯爷好福气,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银杏欢喜地说道。 今早……现在已经傍晚了。 这话句句维护大夫人,但细细听来却是——大夫人明明清醒了,却不来看她,能做衣服却也不是给她做,实际上周妈妈刚出去了两刻钟而已。按照以往的经验,明琅此时应该露出无比愤怒和吃味儿的表情,但她只微微一笑,笑意凉薄。 银杏瞟了她一眼,心中微怔,又道:“说起衣服,奴婢记起来了,昨晚刘妈妈给少爷缝制了一件裘袍,二夫人本想自己做,但也不好……” 越过她的生母嘛!明琅心里冷笑,原主这一刻应该对二夫人感激涕零,对大夫人越发不满,甚至冲到荣华院一剪子剪了她新做的衣衫,一则,把好不容易清醒的大夫人再次气疯;二则,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也能让老夫人对这个一无是处的孙子越发厌恶;最后,当大家都冷落她时,那个神仙般的二婶再奇迹般地出现,给她无限的母爱和关怀,“母慈子孝”的画面又能狠狠地刺激大夫人一番…… 记忆要是没出现乱码的话,接下来就该编排周妈妈了。 果不其然,银杏拧了个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明琅的双手,那深情的目光仿佛见了阔别三年的情郎一样,明琅感慨,这妞儿长得俊,演技好,放现代绝壁是个实力外加偶像派。 “咦?领个晚膳怎么一个时辰了还不回?周妈妈该不会又去看李姨娘了吧?三少爷您可千万别生气,李姨娘临盆在即,周妈妈担心侄女儿也在情理之中,三少爷不要觉得她把姨娘看得比主子还重要。” 明琅的眼眸一闪,很快便窜起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银杏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嘴角勾了勾,三少爷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糊弄,先前那一瞬的冷静肯定是个巧合。她打开食盒,取出一块粉嫩粉嫩的芙蓉糕,笑得柔和,还透着一分蛊惑:“三少爷,这是您最爱吃的糕点,尝尝吧。” 明琅的瞳仁一缩,她对这种芙蓉糕的印象可是太深刻了,起初身体的原主每日只吃一块,渐渐地一天两块、三块,甚至四块,不吃的话便会浑身难受、抓心挠肺,譬如现在,一闻那味儿,她就蠢蠢欲动了。 天啊,她该不会是—— “三少爷,你怎么不吃?不想吃吗?” 不想?怎么会不想?明琅的心里像爬进了一万只蚂蚁,脑海中不停有个声音在叫嚣,吃了它!吃了它就不难受了!饶是她知道越吃越上瘾,此时也真的好想顺从了肢体的*。 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毒瘾! nnd沐长轩,你死了一了百了,却让我替你挨这坑爹的毒瘾! 二夫人可真够狠!居然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要是不报这个仇,就枉她两世为人了! 明琅死死地掐着疼痛感最为明显的大腿,努力维持快要崩溃的清醒,毒瘾犯起来就是一阵,挺过去就光明了。 “银杏姐姐,刘妈妈送药过来了。”门外,响起了丫鬟的禀报声。 【02】处境 毒宠一嫡“子”威武,【02】处境 “三少爷,奴婢去拿药。舒悫鹉琻”说着,银杏放下糕点,微笑着退出了房间,大约几分钟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来到了床前,正好明琅嘴边儿还有些沫沫,口里也在不停地咀嚼,她满意一笑,“三少爷,趁热喝吧。” 明琅还在跟毒瘾作斗争,但同时,她想起春桃口无遮拦的话,眼底寒光一闪,“先放着,凉了再喝,我的确饿了,你去李姨娘的院子叫周妈妈回来,顺便把母亲送给我的蜀锦缎子带一匹给李姨娘,让她给小弟弟做些好看的衣衫。” 银杏一怔,少爷怎么突然关心起李姨娘了?他向来小气,别说价值不菲的蜀锦缎子,就连几块糕点他也是舍不得的。况且,他原先很厌恶李姨娘的啊…… 难道她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少爷当真变了? 这一刻,银杏的心里一阵打鼓,完全被明琅忽而傻呆忽而精明的样子给吓住了。她拽紧了帕子,看来必须禀报二夫人了。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好,我这就去,少爷等下睡一觉,醒了饭菜就来了。” 明琅微微颔首,银杏的秀眉一蹙,笑得不太自然,走了出去。不多时,屋外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 “你进去伺候三少爷喝药。” “他没手还是没脚?自己不会喝啊?非得人伺候?我告诉你,姑奶奶我现在没空!”这音量大的,跟安了扬声器似的。 “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可要告诉二夫人,说你玩忽职守了,到时候,碧娟和碧赏是什么下场,你也一样!” 奇了,银杏话音刚落,帘子便有了响动,赫然是春桃心不甘情不愿地进来了。 春桃慢腾腾地端起药碗,忽感一道森冷寒意从后方打来,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然而那一霎冷意已消失不见,她只看到明琅扬起一张讨好的笑脸,她鄙夷地嗤了一声,“三少爷,奴婢伺候您喝药吧。” 明琅顺手在枕头旁一摸,摸到了一个宝蓝色的香囊,睁大了眸子道:“哎呀!银杏姐姐走得急,我都忘了让她帮我把礼物送给大哥,以感谢他的搭救之恩了。” 春桃眼底光彩重聚,赶紧赔了个笑脸:“三少爷,奴婢替您送,可好?” 明琅万分“感激”地看着她:“多谢春桃姐姐,你真好!我自己喝药,你赶紧去送吧。” 春桃把药碗随意一搁,拿着香囊便冲出了房间。 傻x! 明琅的笑容一收,好在第一次毒瘾发作得并不十分强烈,她咬咬牙也就忍过了,但接下来的毒瘾会一阵比一阵厉害,那才是真正的煎熬。想彻底戒掉毒瘾,除了强大的意志力,她还需要一位信得过的医生。 周妈妈端着晚膳进来时,明琅正好处理完那一晚稀奇古怪的药,周妈妈进院子就听说明琅醒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她把托盘放在桌上,激动地道:“谢天谢地,少爷总算是醒了。” 明琅有些抚了抚尚有些晕乎的头,清冷的目光落在周妈妈额角的血痂上,疑惑地问道:“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周妈妈一愣,少爷不记得那天的事了?不记得也好。周妈妈笑了笑:“奴婢自己磕的。” 撒谎! 明琅从周妈妈的眼神里读出了异样,周妈妈做事谨慎,极少授人以柄,除了原主,明琅当真想不通谁会对周妈妈大打出手,她试探地问道:“是我打的?” 周妈妈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今儿的少爷似乎不一样了,眼神清冽似溪水,尽管依然淡漠,但没了那股子令她寒心的鄙夷和厌恶。 明琅一瞧周妈妈眼底闪过的慌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真是身体的原主打的。但奇怪的是,她怎么没了印象?包括怎么受伤的,她也没了印象。她似乎凭白无故地丧失了某一段记忆。 “少爷,吃点儿东西吧。”周妈妈欢喜地说道。 “不,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她想法子支开春桃和银杏,可不是为了吃顿安稳饭,“周妈妈,把我那件银狐大氅取出来。” 周妈妈翻箱倒柜,那件氅衣被搁置了几年,压在箱子的最底层,她翻得浑身发汗,“少爷,你要做什么?” “革命,斗地主!” ------题外话------ 1月9号—13号感谢榜: ——打赏—— 菇凉很偏执(100花) 女候丸子(100花) zzrrr(100花) kaixin050318(10钻) 春梦不醒(50花) 孙归晚(50花) as910519(41花) yuyus822(20花) 素颜问花之如此多娇(2钻6花) 飞雪文美(1钻11花188币币) hongmiu(1钻5花) 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钻1花188币币)柔兮灬(10花) 大宝爱拉芳(10花) 樱舞浅草(5花) 雪妖魅姬(1花) ——评价票—— hongmiu yuyus822 碧波荡漾2 jinjin419 真滴真滴真滴好谢谢大家! 【03】投石问路 毒宠一嫡“子”威武,【03】投石问路 芳华院。舒悫鹉琻 一名外穿淡紫色斜襟长袄、内衬月牙白曳地罗裙的中年女子端坐于檀香木扶手椅上,她细眉长眼,珠圆玉润,只是下颚尖尖、唇瓣薄薄,不笑时略显刻薄。 这便是二夫人唐氏,京城镇国公府嫡女,丈夫沐文涛在军中任正三品副将,随侯爷一起戍守边关,也是常年不在家的。要说她与大夫人在闺中曾是好友,二人先后嫁给了忠义侯府的兄、弟为妻,两段姻缘一度在京城传为佳话,只是从闺蜜到妯娌,有些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变质了。 “你说的是真的?” “二夫人,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话,三少爷醒了之后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素来讨厌周妈妈,顺带着也讨厌李姨娘,今儿却让奴婢给李姨娘送锦缎。”银杏顿了顿,不怀好意地道,“奴婢还没送,二夫人,我们要不要在锦缎上动点儿手脚?顺带着把李姨娘的胎……” 唐氏的目光一凉:“蠢货!那锦缎原是老夫人赏的,出了事,老夫人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别以为老夫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可以随意糊弄了,她精着呢。” “夫人教训的是!” “芙蓉糕他吃了没?” “吃了,这会子怕是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每次服用了芙蓉糕后,三少爷都会沉睡许久,要不然她不会放心地跑到二夫人院子里来,凌风院跟芳华院隔的可不是一般的远。 唐氏冷冷一笑:“他没问起受伤当天的事吧?” “没有,一个字也没提,奴婢便也不敢问。” “行了,我亲自去看看。”唐氏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又要扮圣母! 刘妈妈眼尖儿给她披上一件蝠纹大氅,二人缓步朝外走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和着月辉将侯府的山水景致点得透亮,一路上叠石理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大气优雅,南方气候宜人,很适合居住,唐氏却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唉!还是京城的山水好,这儿再养人,终究是穷乡僻壤,值得高兴的是苦日子快要到头了。” “可不?咱们开春后就要回京了!二少爷想必记挂着您呢!”刘妈妈的眉毛一拧,笑了,二夫人,不,二房的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唐氏突然停下了脚步,“早知道有这等奇遇,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把长恩留在京城的,真是……” 刘妈妈恬着笑脸道:“大少爷也是您的儿子,将来做了世子也得管您叫声‘母亲’。” “万一……他做了侯爷呢?”唐氏的右唇角一勾,眼底有厉芒一闪而过。 刘妈妈凑近唐氏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唐氏转怒为喜,乐呵呵地朝着凌风院走去了。只是她的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当她换上了最慈祥、最和蔼的笑容进入凌风院的主卧时,看到的却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神游太虚的春桃,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在心底烧了起来! 春桃的心情不错,刚刚不仅见到了大少爷,还趁着送香囊的时机机摸了摸他的手,哎呦,大少爷真是个妙人儿,相比之下,三少爷除了有副好皮囊,剩下的全是草包潜质了,呸!真不明白,这种人活着干嘛?白白害她输了一两银子。 唐氏把春桃的恣意尽收眼底,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一个奴婢居然在主子的房里嗑瓜子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会子,她甚至忘了追究三少爷的下落,只想把这个不成器的奴婢狠狠地教训一顿! 春桃闻言顿时一愣,偏头一看,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瓜子呼啦啦地撒了一地,像暗哑的雨稀疏落下,她的心荒凉成了一片:“二……二夫人……” 刘妈妈上前一步,将冰凉的手滑入她的衣襟,对着她的细腰一顿猛掐:“你个作死的贱蹄子!把自己当成少奶奶了,是不?要脸不要脸了?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就凭你这副德行,也配?我掐死你这小贱蹄子!在主子的房里肆意妄为,把咱们芳华院的脸都给丢尽了!妈妈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芳华院出去的人个个儿都得循规蹈矩,决不能让人挑出刺儿头!” “啊——二夫人饶命啊!刘妈妈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春桃痛得眼泪直冒。 “嗑瓜子儿,嗑瓜子儿,我让你嗑个够!”刘妈妈愤恨地说完,抓了一大把瓜子塞进春桃的嘴里,“嗑啊!你长了本事,把规矩都给忘光了,今儿妈妈我成全你,让你嗑死得了!” “唔……唔……”春桃的臂膀被随行的丫鬟们给按住,她动弹不得,口腔的内壁被越来越多的瓜子给戳得血肉模糊,喉头偶一滑动便生吞不少,食道都被瓜子给刺穿了! 唐氏摆了摆手,刘妈妈放开了春桃,春桃猛然一呕,将口里的血瓜子吐到了地上,唐氏淡淡地道:“三少爷呢?” 春桃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唐氏的瞬间炸毛,“好端端的一个爷不见了,你作为贴身丫鬟竟跟我说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放了你假呢,你这么有恃无恐!主子不见了,你居然不去找!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白吃白喝的废物?给我拖下去!关进暴室!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送吃的!” “二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二夫人……” 刘妈妈用脏兮兮的抹布堵了春桃的嘴,命人将她拖了下去。 唐氏问遍了院子里的丫鬟,结果无一例外都不知晓三少爷的动静,她细长的眸子一紧,咬牙道:“一定是从后院偷偷溜出去的!” 都知道避开她的眼线了!这会子,由不得她不信银杏的话了,三少爷的确有些古怪! 临近惠安院,明琅紧了紧与身长格外不符的氅衣,心里揣测着自己的小计俩到底有没有奏效。如果奏效了,她的计划可谓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唐氏之所以送来眼高于顶的春桃,无非是希望嚣张跋扈的她衬托出银杏的温柔娴淑罢了,可这并不代表她能触碰唐氏的底线。唐氏不管暗地里做什么手脚,明面儿上的功夫却是完美得挑不出丝毫瑕疵。 春桃只是投石问路而已,她真正要对付的是这个蛇蝎心肠的二婶! ------题外话------ 1月14号感谢榜: ——打赏—— kaixin050318(99花2钻) 唐唐唐唐唐念儿丶(5钻11花) as910519(11花) ——评价票—— 樱舞浅草 kaixin050318 哇哇哇!好开心呀!掉进花海了,啦啦啦啦! 【04】起疑 毒宠一嫡“子”威武,【04】起疑 惠安院门口,两名促使仆妇认真地守在两旁,虽不像士兵那般恭谨,但也规矩得令人赞叹了。舒悫鹉琻 不远处,明琅环视四周,琥珀色的瞳仁一缩,对周妈妈小声道:“你先回去。” “是。” 惠安院的正厅内,老夫人常氏正在用膳,她是吃斋念佛之人,衣衫素净,饭菜清淡,身后一尊青铜小鼎,徐徐散发着雅致幽香。 “老夫人,三少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不是惊讶明琅醒了,而是惊讶明琅过来请安了。但她也就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别人回答。简单用过膳后,她在崔妈妈的搀扶下来到了正厅,崔妈妈递过一杯花茶,罗氏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触及明琅身上那件旧氅衣时不着痕迹地颤了一下。 “跪下。” 明琅二话不说跪了下来,所谓随遇而安,尊严有用的话,她和明熙早在十年前就饿死了。 罗氏又是一惊,这小祖宗一个月恨不得有三十天不来请安,即便来了也是敷衍了事,做错了事死不承认还算好的,谁教训两句他破口大骂是常有的。她原是随口一句令他打退堂鼓的话,没想到他真跪了,还跪得态度恭谨。 “孙儿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明琅扬起粉嫩笑脸,乖巧地说道。 罗氏满眼都是震惊:“你,起来吧。”本该训斥他一番,但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明琅并未依言起身,而是郑重其事道:“孙儿犯了错,请祖母责罚!” “哦?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错。”罗氏浑浊的老眼不经意地亮了一分。 明琅其实不记得事发经过,但从周妈妈和春桃口里得知自己是带着长姐沐岚偷跑出府遭遇了南诏国的歹徒的,她正色道:“孙儿不遵守府里的规矩,一时贪玩偷跑出府,遭遇了无比危险的境况,差点儿害得父亲断了香火,孙儿真是沐家的罪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孙儿才发现活着有多好!慈母多败儿,从前孙儿理解不了祖母和父亲的用心,但现在孙儿都明白了!只有真正希望孙儿成为一个国之栋梁的人才会对孙儿严加管教。祖母,孙儿不求您的原谅,但请您别再生气,伤了自己的身体。父亲不在家,母亲久病缠身,孙儿最亲近的……可只有您了。” 说着,明琅撩起氅衣的一角擦了擦挤出来的眼泪。 明琅的确是打了一张深情的底牌,这底牌不是罗氏对她的祖孙之情,而是罗氏和老侯爷的夫妻之情。这件氅衣是她十岁生日那年老侯爷亲手猎获的银狐皮所制,老侯爷在世时最疼的是她,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老夫人对她心灰意冷多多少少与她辜负了老侯爷的一番厚望有关。 罗氏眼眶一红:“罢了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惩罚就免了。” 明琅哀叹一声:“多谢祖母的疼惜!从今天开始,孙儿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年关将至,孙儿想潜心为祖母抄写佛经祈福,请祖母允许孙儿入住佛堂,何时抄完一百遍《金刚经》何时再来向祖母问安。” “这……”若说方才罗氏是真被明琅的觉悟所打动,那么此刻便是因她过于恭谨的言行而起了疑心了,这个孙子顽劣惯了,素来不喜读书写字,刚刚却自请抄写佛经?她的老眸里闪过一丝意味难辨的光,“那好,你去吧。” 崔妈妈暗叹,唉!画蛇添足!若是不说这番话,老夫人定是信他的并也有可能疼他的,但眼下,怕是—— 明琅心中一喜:“多谢祖母。” 她就是要挑起老夫人的怀疑! “回去歇着吧,你入住佛堂一事我会与你二婶知会,让她打点好了你再进去。”罗氏面无表情地吩咐完,明琅开开心心地离开了惠安院,自始至终罗氏一句也没关心过她的身体状况,明琅并不失望,她本来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孤魂,她的目的就是活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物,好好地活着。 待门口传来了粗使仆妇恭送明琅的声音,罗氏把玩着佛珠的手才忽而一停,她给崔妈妈使了个眼色,崔妈妈会意,躬身跟了上去。 月朗星稀,寒风彻骨。 明琅没有直接回凌风院,而是去往了芳华院,不出意外地,半路遇见了气冲冲的唐氏。想来也对,唐氏去凌风院扑了个空,不炸毛才怪!她一定想知道她究竟变了没有,呵呵,她可不会这么快给她答案。 她调整好表情,扬起一副天真烂漫的笑靥,脆生生地唤道:“二婶!” 唐氏脚步匆匆,忽而一顿,发髻上的珍珠璎珞使劲儿一晃,敲打着她的面庞,冰凉冰凉。她转过身的那一霎,明琅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但又似乎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她收起怒火和厌恶,笑得慈祥,也含了深深的担忧:“你去哪儿了?害得我好找,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说你刚清醒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偏四处乱跑呢?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让二婶我的心里如何好受?” 你是担心我脱离了你的掌控吧! 明琅忍住想要一举掐死她的冲动,甜甜地笑道:“我去祖母那儿请安了,你教的法子真管用!现在祖母别提有多喜欢我了!” 她教的法子?她教了他什么法子?唐氏狐疑地眨了眨眼,正欲出声询问,被明琅委屈着打断:“我还没吃晚膳呢,好饿好饿啊,二婶,我想吃鳝鱼、蚌肉、南瓜和香菇。” 其实她不是怕唐氏会问什么,而是毒瘾好像又犯了…… ------题外话------ 今儿的字数多不?肥肥的哦,收藏快些飙升吧! 明琅在古代的名字叫沐长轩,不是沐轩。嘿嘿。 感谢榜: ——打赏—— zzrrr(5钻) 樱舞浅草(10花) qquser5747797(1钻) ——评价票—— hongmiu zzrrr 【05】发作 毒宠一嫡“子”威武,【05】发作 唐氏的美眸轻转,怜爱地笑道:“好啊,二婶这就吩咐厨房给你做。舒悫鹉琻” 不远处的崔妈妈屏住呼吸,踅步回了惠安院,此时罗氏已洗漱完毕躺在了热乎乎的床上,见她神色凝重地进来,罗氏的眉头一皱:“怎么了?” 崔妈妈苦着脸把明琅和唐氏的对话一字不漏地禀报了一遍,罗氏的面色瞬间一沉:“我就说他平日里莽撞轻狂、胸无点墨,根本说不出那洋洋洒洒的一番陈词,敢情都是唐诗敏教的!” 崔妈妈打了个圆场:“二夫人兴许也是疼三少爷,想帮三少爷赢得您的欢心,二夫人对三少爷比对大少爷还好呢。” “疼他?真疼他的话会让他饿着肚子跑来向我请安?鳝鱼、蚌肉、南瓜和香菇全都是发物,对伤势极为不利,她竟也不拦着,一股脑儿地应下了。”罗氏猛然想起了明琅的那句“慈母多败儿”,眸光越发寒冷了几分,“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她就拼了命地惯着,惯成一个废物就彻底逞了她的心了!” 若放在以前,即便长房嫡子是废物也能世袭侯爷之位,但今非昔比,二房的沐长隐斩杀了南诏大祭司,属奇功一件,连皇上都对其赞许有加,世子之位最终花落谁手,尚未可知。在北凉国的历史上,庶子世袭爵位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罗氏阖上眸子,缓缓地道:“三少爷入住佛堂期间,不准任何人探视。” 崔妈妈往青铜小鼎里添了一把罗氏最爱的香料,老夫人这是防上二夫人了,三少爷再怎么不招老夫人待见,可他终究是侯爷的骨血,是沐府的嫡孙,老夫人此举表面上是阻止三少爷跟二夫人见面,实则是怕二夫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毕竟二房现在也有了世袭爵位的可能,谁不贪心呢? 晚些时候,崔妈妈到芳华院转达了老夫人的命令,说三少爷要为老夫人祈福入住佛堂,期间不准任何人打扰,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唐诗敏了。 唐氏端坐于檀香木雕花椅上,脸色十分难看,老夫人吃斋念佛多年,早不过问府里的事宜了,今儿却突然下了道禁令,这说明什么,唐氏不敢想。而明琅的转变,似假还真,也叫她心生不安。这股子不安来自于自以为知根知底的人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了。 刘妈妈递过一杯茶,宽慰道:“夫人,三少爷完全不记得那天的事了,您还忧心什么?您别忘了,过几日长公主府设宴,有京城的贵人要来,咱们得把心思花在两位小姐的身上。” 唐氏缓缓地眨了眨眼,冷声道:“他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安心!若他是个闺女,我早早地打发他嫁人倒也罢了,偏他是侯爷的独子!他的存在就是二房最大的威胁!原先想着让阿芙蓉毒死他得了,但偏出了那样的事,他的命我一刻也不想留着了!” 刘妈妈不语,她深知二夫人的性子,一旦决定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唐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意味深长:“好了,把春桃放了吧,凌风院的丫鬟不懂规矩,周妈妈有心无力,还得你呀,亲自出马。至于佛堂,那儿久不住人,三两日可打扫不完。” 倪韶雅,你的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月牙儿爬上半空,忽而又隐入云层,寒风呼啸的夜,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 明琅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不能让唐氏发现她在戒毒!凌风院布满了唐氏的眼线,所以她才自请入住佛堂,什么时候戒了毒瘾,什么时候回去。 但现在她要怎么办? 从头到脚奇痒无比,想抓但又不敢! 奇痒过后是一种噬骨的疼痛,浑身上下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骨头,紧接着,那些骨头像被劈开了似的,从里向外一点点地刺穿她的肌肉和皮肤;牙齿仿佛也裂开了,拼命地疯长,像利刃一样刺向大脑,脑袋爆裂般地疼;五脏六腑也被什么东西撕扯着…… 剧痛之余,她忽觉一轮旭日在头顶慢慢放大、放大,带着一种令灵魂为之颤栗的恐惧,无声地朝她压了下来! 她吓得漫无目的地奔跑,每一次回眸都能瞥见一个三层楼高的怪物,骑着巨马、手持长矛在她身后咫尺处疯狂追赶!没有声音,只有张开的漆黑大口,吐着滚滚浓烟…… 她要记住,牢牢地记住,这是唐氏带给她的痛苦!总有一天,她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啊——”额头吃痛,她撞到了什么东西。 ------题外话------ 呜呜,好感动哦,有大家支持的感觉真是太、太、太温馨了! 1月16号感谢榜: ——打赏—— 唐唐唐唐唐念儿丶(2钻12花188币币) yuyus822(10花) 樱舞浅草(1钻5花) joannachang(2钻) y0201(5花) ——评价票—— 唐唐唐唐唐念儿丶 菇凉很偏执 【06】初遇 毒宠一嫡“子”威武,【06】初遇 月辉下,暗香浮动间,白衣翩飞,如九天银河霎那间倾洒而下,带着极强的光感,直直地朝着明琅打来,这一瞬,人仿若置身一望无垠的仙域,头顶旭日、脚踏浮云,暗涌阴森的夜,忽而只剩灿灿耀目的炫白。舒悫鹉琻 明琅的手一紧,抱住了这个发光体,不敢回头,哪怕多看一眼就会被那狰狞的怪物给追到。这种毒,深深地挖掘了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和恐惧,损伤身体前最先摧垮的是意志。 男子浓墨的剑眉一蹙,俊美的容颜上显出了几分厌恶,想要推开擅闯紫竹林并死皮赖脸窝在他怀里的不速之客,偏明琅抱得太紧,他一用力,非但没推开,反而牵动肺部一阵剧烈咳嗽,昏昏沉沉的明琅条件反射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已经拿出银针的手倏然顿在了半空,银针离明琅的太阳穴仅有一寸之遥。 是的,他想杀她!但—— 幻境中的明琅忽感太阳穴一阵冰凉,她顿时清醒了几分,这是多年杀手生涯练就的直觉和本能,她抬臂一绕抓住了男子的胳膊,再迅速一滑夺了他手里的银针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刺入了他的喉咙,若再深入一分,他便会当场殒命。 “谁让你杀我的?”明琅尽管身子虚弱,但吐出口的话依旧寒凉、杀气腾腾! 男子定睛一看,心中大骇:“沐长轩?”这孩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漂亮了?还练就了如此灵活的身手! “少给我装蒜!你要是不说出幕后主使,我就杀了你!反正侯府大得很,我埋一具尸体也没人发现!”这里是侯府,她从未见过他! 毛都没长齐就敢威胁他?男子狭长的翦瞳里泛起一丝意味难辨的波光,似笑非笑道:“好侄儿,我是你三叔。” “三……三叔?”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独居紫竹林的风流三叔?明琅四下一看,发现自己的确误打误撞地闯入了老侯爷特许给他的领地,老侯爷曾经下令,谁不经允许擅闯紫竹林,杀无赦!难怪他要杀她了。 沐文献轻笑,似一朵雪莲,飘渺脱俗、洁净优雅,偏眉宇间一点朱砂红,又妖娆如黄泉的曼珠沙华,仿佛他左手握着救赎,右手主宰死亡,苍生于他而言只是大千世界的一粒红尘。 “小侄儿,杀了三叔,可就没人帮你戒毒了,还是说你想继续服毒?三叔也是可以给你的。” “嗯?”明琅这才发现,从不贪恋美色的她竟莫名其妙地失了神,此时,沐文献修长的手指已经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她的脉搏,指节如玉,冰凉细滑,一股真气顺着穴位徐徐打入她的体内,压制住了那骇人的疼痛。 沐文献唇瓣一勾:“箭伤、失魂草、阿芙蓉,小侄儿,你到底得罪了谁?三叔我只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要是你的仇家太过强大,恕三叔唯有明哲保身了。” 明琅的瞳仁一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懂医术,又不与府里任何一方势力有牵扯,找他戒毒是最好不过了,也省得她费尽心思溜出侯府寻其他的大夫。 “我跟谁有过节你管不着,我只问你,救不救?”明琅的针又深入了一厘,好好商量她不是不会,但跟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算滥杀无辜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要是她反应再迟钝点儿,现在已经翘辫子了吧! 沐文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指节一握,钳制住了她的皓腕,将银针从自己脖子里扯出,道:“小侄儿,你没弄清楚眼下的状况吧,其一,你擅闯紫竹林,我完全可以无条件地杀了你。其二,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求医问诊,你居然还敢威胁,啧啧啧,真没教养!三叔我今日就替侯爷好好地管教你一番!” 语毕,沐文献的指尖一动,真气在明琅的筋脉里急速逆转,明琅胸口一痛,嘴角溢出了一道猩红的血丝。 但同一时刻,沐文献的下面一凉,赫然是明琅的另一只手已扬针对准了他的命根子,前世她最厉害的不是枪法,而是暗器,没想到这一世真能排上用场。一个二十三岁的毛头小子,竟跟她谈“管教?” 明琅阴冷一笑:“管教?侄儿只怕三叔没那个机会了,啊,闲云野鹤的生活是挺好的,三叔死后,侄儿一定把你火化成灰,撒到大江南北。反正侄儿的毒找哪个大夫都能解,三叔对侄儿而言没有丝毫利用价值,杀了三叔,侄儿半分不觉着惋惜!” 【07】阴谋 毒宠一嫡“子”威武,【07】阴谋 月光透过黑云,在沉寂的大地洒下朦胧的疏影,照着她精致如画的眉眼,也照着他俊美无双的容颜,这一刻,寒风凛冽,摧枯拉朽,却拂不散她凌人的杀气! 沐文献淡漠一笑,能威胁他的人真是世间罕有,而对方居然是个孩子!但只要一想到刚刚那个轻拍着他脊背的温柔动作,他的心里又会滋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淡淡的,却很让他留恋。舒悫鹉琻 “三叔跟你开玩笑呢,侄儿还往心里去了?老侯爷生前最是疼你,从今往后,三叔也疼你,三叔不仅帮你戒毒疗伤,还教你武功,如何?” “条件?”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她可没提出要习武。况且,三叔表面是在看她,但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奇怪! 沐文献嫣红的薄唇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三叔孤单得很,你每天过来陪三叔一个时辰。” 明琅不以为然道:“我听说三叔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三叔会孤单?” “少爷!少爷!你在里面吗?”紫竹林外,传来了焦急的呼唤声,赫然是周妈妈寻她来了。 明琅一怔,手腕下压,收回银针,却不小心碰到了某人的某处。 三叔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不为别的,就为那不经意的一碰,他竟……有了反应! 对方是他的小侄儿,他怎么可以有反应? 明琅咽下口水,和三叔同时转过身子,她没看错的话,三叔……支起“小帐篷”了吧…… 她、她、她居然色眯眯地看了! “那个……”明琅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我体内的毒瘾暂时被压制了,明晚再来找三叔,三叔晚安。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若要灭火,出紫竹林东大门,右转十里,再左传五里,十字路口第一家。” 语毕,脚底生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无边夜色里。 出紫竹林东大门,右转十里,再左传五里,十字路口第一家……那不是……怡红院?! 沐文献的神色一僵,随即,凤眸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越发衬得眉间一点朱砂红妖娆到了极致。 小、侄、儿! 出了紫竹林,明琅浑身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薄汗,她完全确定自己是走了狗屎运所以才虎口脱险,因为三叔根本没用上十分之一的力。 周妈妈见了她,悄然吁了口气,但很快,面色再度凝重了起来:“少爷!大小姐出事了!” …… 星光迷乱,夜景沉寂,唯独不见月牙儿的踪影。碧波粼粼的湖面,微风掀起涟漪阵阵,一如人的心,难以平静。 一名眉清目秀的青衣男子叉腰大骂:“沐岚,你寻死觅活也没用!我不会迎娶你这个失了贞洁的女子过门的!我赵家乃书香门第,虽不入朝为官,但个个都是北凉排得上名号的大儒或才子,我若娶了你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就等于给赵家的百年清誉抹了一个永远除不去的污点!” 沐岚摇头:“我没有!都说了我是清白的!你为什么不信?”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但凭你如何遮掩都没用!当然,若非我亲耳听见,大抵也难以想象忠义侯府家教森严,竟也出了你这种败坏门风的女子!” “赵斌!我是无辜的!” “呵!你若不私自逃出府,也不会酿成这等大祸!说到底,你就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退定了!即便退不了,你过门当天便是我休妻之日!你自己看着办吧!” 侯爷曾在赵家主的门下修习过一段时日,和赵家主关系甚笃,于是双方指腹为婚,赵斌便是赵家主的长子,说起来,跟沐岚也算青梅竹马。原是良好姻缘一桩,只是天不遂人愿,眼看开过年沐岚就要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却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嘭! 当明琅赶到现场时,刚好听到了那一段令人发指的叫嚣,她来不及开口,长姐沐岚就不忍屈辱,跳入了冰冷彻骨的湖中。 傻x! 活着还有过不去的坎? 古代的女子是不是都太柔弱了些?她们不知道生命有多宝贵吗? 她纵身一跃,也跳入了湖中。 她没有同情心,没有善良的美德,她只知道沐岚是长房嫡女,她是长房嫡子,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必须得救下沐岚! 深冬的水刺骨严寒,像冰渣子不停戳着明琅的四肢百骸,她忍住剧痛,睁大了眼,开始努力搜索,鲜血自肩胛渗出,在幽深的水底开出了妖娆的曼珠沙华。 然而,她在水底最先遇到的不是沐岚,却是四名府里的小厮!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在岸边她没发现他们的存在啊,难不成他们一直呆在水底? 明琅勃然变色! 这是个……阴谋?一个在水底杀死她和沐岚的阴谋! 【08】发飙 毒宠一嫡“子”威武,【08】发飙 那些人拿过一根蔓藤,缠上了她的腰身,她努力挣扎,奈何这具身体的力气实在太小了! 一箭穿膛、古怪毒瘾、水底溺杀…… 她穿越过来就是要再次被整死吗? 她不甘心! 她要活着!哪怕如蝼蚁一般!亦或是和魔神一样!她,明琅,要活着! 明琅深吸一口气,偏过头,狠狠地咬住了按在右肩上的大掌,猛用力,生生咬掉了一块皮肉和骨头,那人痛得身子一颤,其他人完全没料到胆小懦弱的三少爷会有如此凶残的一面,不由地齐齐怔了怔。舒悫鹉琻 明琅趁着这千分之一秒的空挡,右臂一挥,脱离了那人的禁锢,随后她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拔出那人的发簪,准确无误地刺穿了他的太阳穴。 霎那间,脑浆和着鲜血,自洞孔射出,其他三人见状,都暗骂见了鬼,齐齐朝明琅扑来。 明琅的力气小了,身法还在,她后仰,一把刺入了一人的心脏,同时,张口咬破了一人的喉咙,像凶猛的野兽一样! 最后一名小厮被吓到了,转身就想逃离现场。明琅高举发簪,戳进了他的后颈。 解决了危险,明琅继续前行,终于在一块巨石旁发现了晕厥的沐岚,她抱住沐岚的腰身,奋力游回了岸边。 把沐岚交平放在草地上后,明琅三步并作两步,如风般地冲到了一脸木讷的赵斌跟前,赵斌只觉得一阵清雅药香扑鼻,很是好闻,可不待他回神,明琅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啊——” 赵斌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赫然有白牙齿一颗,他怒火冲天:“沐长轩!你是不是疯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明琅一脚踏上他的胸膛,将他好不容易弓起的身子再次踩回了地面,明琅并不挪开脚,只半倾着身子,右小臂横于膝上,冷笑,带着睥睨众生的轻狂,似风云乍起,遮天蔽日。 “书香门第,嗯?才高八斗,嗯?现在爷来考考你这闻名四海的才子,答对了,爷给你磕头认罪;答错了么,爷赏你一个耳光!” “你……” “没有商量的余地!这里是忠义侯府,爷的地盘,爷说了算!”明琅疾言厉色地说完,挑了挑眉,扬起食指,“第一个问题,什么动物最容易摔跤?” 这是个什么问题?赵斌懵了。 “答不出来也算答错,赵大才子,准备好受爷一耳光了么?”明琅挑衅一笑,扬起右手就要扇过去,赵斌大惊,慌乱地道:“是……是新出生的动物,比如……小猫、小狗,小……” 啪! 明琅实打实地扇了他一耳光,“是狡猾的狐狸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答不上来,你他娘的还自诩才子?还瞧不起爷的姐姐?纸包不住火,愚蠢就是愚蠢,但凭你如何遮掩都没用,若非爷亲眼所见,大抵也难以想象,赵家书香门第,竟也出了你这种有辱门庭的草包!” “你……你……狡猾的狐狸为什么最容易摔跤?它狡猾,但是……但是……狡猾,脚滑?”赵斌气得发怵。 “第二个问题,人们津津乐道的马是什么马?” “汗血宝马!一日千里!有价无市,谁都想要!” 啪! 又是一耳光,明琅半点儿没留情,赵斌清秀的容颜已肿成了猪头样,明琅冷笑:“是草泥马!” ------题外话------ 对不起,卡文了,所以二更晚了些。 1月17号感谢榜如下: ——打赏—— 樱舞浅草(15花) yuyus822(10花) 柔兮灬(1钻) 品文蓝梦(6花) 唐唐唐唐唐念儿丶(5花) ——评价票—— 柔兮灬 baoyifan jjjosie 谢谢大家的支持!抱抱! 【09】退亲 毒宠一嫡“子”威武,【09】退亲 对于这种只言片语就能挑拨得他醋意横飞,不顾后果地逼死未婚妻的渣男,明琅是决计不会心软的!不管沐岚有没有被凌辱,他作为未婚夫都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羞辱她! 赵斌痛得手脚乱舞:“你……你胡搅蛮缠……你说的马我闻所未闻……” “呵!你不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么?几个丫鬟的挑唆你深信不疑,爷的金口玉言你不屑嗤之,你不觉得自己才是胡搅蛮缠的那一个?” 明琅此话一出,赵斌哑然了。舒悫鹉琻 明琅又道:“赵斌,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一,更深露重,你怎么突然来了侯府?二,这些闲言碎语我都没听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三,要是沐岚死了,你能辞其咎吗?”虽然她不记得和沐岚偷跑出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府里没有传出任何关于沐岚名节有损的言论。 赵斌尽管冲动,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尤其被明琅揍了一顿之后他反而清醒了几分。他结合明琅的暗示,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忽而明白自己被人当了枪使!先是有人去赵家通报,说沐岚身子不爽,他作为未婚夫自然要前来探望,可一跨入大门便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他血气上头,当即失了理智,这才……口不择言地羞辱了沐岚。万一沐岚死了,他岂不是成了凶手? 他想去看看一旁昏昏沉沉的沐岚,但又觉着没脸,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离去。 “慢着!”明琅叫住了他,他回头,不耐烦地道:“我有错在先,便不追究你的恶意殴打了,你还想怎样?” “退亲!”明琅此话一出,赵斌的身子一震,明琅瞟了一眼万念俱灰的沐岚,一字一顿道:“拿笔来!爷要代长姐写休书!” 远处的假山上,唐氏紧拽着帕子,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这当真是那个骄纵无脑的三少爷?若说之前她只是怀疑,现在便是完全确定了!前后判若两人,这太匪夷所思了!尤其,印象中,三少爷根本不识水性,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仍是安排了四名小厮,准备在水底溺杀他!届时,大不了说他是为了搭救沐岚溺水身亡的,谁能怀疑到她的头上?但他再一次死里逃生了! 她到底是操之过急了,对付这种滑头的人,必须从长计议。 在她身旁是一名身穿银色锦服的男子,天庭饱满,眉宇开阔,常年日晒的缘故,肌肤是浅浅的蜜色,但成熟优雅,亦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此人,正是二房庶长子——沐长隐。 沐长隐注意到了唐氏眼底的怒火,他递过身子,小声道:“母亲,来日方长,眼下最要紧的是应对长公主的寿宴,我们翻盘与否,可全在它了。” 唐氏深呼吸,把怒火压回心底,吩咐道:“待会儿命人把尸体打捞了秘密烧掉,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是。” 唐氏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这次是你的造化,天时地利人和,当为你争取的我会不遗余力。你给的药效果不错,我瞧着他当真忘了那天的事,这样,情形对我们就是有利的。” “多谢母亲。” 唐氏蹙眉,握住沐长隐的手,写了两个字,笑得意味深长:“光靠我一人的努力还不够,你自个儿得上心。我听说孙姨娘的状况不大好,你有空多去陪陪她,过了年我们全家都要奉旨回京,也不知一路颠簸,她的身子骨受不受得住,唉!好不容易儿子即将熬出头,她却没福气享了……” 唐氏的身形已走远,叹息声逐渐淹没在暗沉寂静的夜色中。 沐长隐握紧了掌心发烫的拳头,“诚孝”?他转身,一滴晶莹的泪珠飞逝在眼角,他却没去孙姨娘那儿,而是回往了自己的院子。 另一边,沐岚稍稍缓过了劲儿,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这个让她目瞪口呆的弟弟,实在难以相信她会奋不顾身地救她,并替她讨回公道。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感激之色,反而颤颤巍巍地起身,扬手甩了明琅一耳光! 【10】半路琴音 毒宠一嫡“子”威武,【10】半路琴音 “你的大恩大德,我记住了,但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你对娘亲造成的伤害,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你这个认贼做母的混账!世子之位要旁落他手了才想起巴结我和娘亲,我告诉你,你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我和娘亲不会帮你的!” 明琅硬生生地受了一巴掌,二十五年,第一次有人敢扇她的脸!但她没有发飙,沐岚说的是大夫人滑胎一事,三年前,就是身体的原主一怒之下将身怀六甲的大夫人推下了台阶,导致大夫人痛失男胎并终身不能再孕,这才疯癫成性了。舒悫鹉琻而跟大夫人大动干戈的理由竟然是大夫人讲了几句唐氏的坏话。 可以说,身体的原主的确是伤透了大夫人和沐岚的心。况且,她救下沐岚也不是出于所谓的姐妹亲情,狠揍赵斌也不是想替她出气。至于世子之位,她压根儿不稀罕。 明琅不欲在这些话题上跟沐岚做过多的计较,她淡漠地动了动唇瓣:“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该我说了。我认贼做母没错,我不孝敬娘亲也没错,那么你呢?你明知道娘亲心智失常,婆婆不疼,丈夫不爱,唯一的儿子又大逆不道,你却因三、两句污蔑就寻死觅活、留她一人在世上孤苦无依,呵,你,沐岚,又比我高尚多少?” “你——”沐岚哑口无言,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了? 明琅步步紧逼,夜风自她湿漉漉的身上刮过,带了一种慑人的冷:“赵斌那个王八蛋拿刀架你脖子上了吗?他出手推你了吗?被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骂两句便委屈得跳湖,你就不觉得窝囊?!” “你……”沐岚气急,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辈子不原谅我,那你这辈子可别太短了!”明琅面无表情地说完,与沐岚擦肩而过,消失在了暗夜里,她隐约觉得沐岚对她的感情有些复杂,厌恶之外,也有一丝疼惜,但疼惜的背后,又似乎夹杂了一分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等等!”沐岚叫住了她,犹豫了半响后,忍住怒火,咬牙道,“你既然醒了,便去看看娘亲,她……很想你。” 明琅的脚步一顿,淡道:“改天。” 沐岚失望地道:“你果然没变,还是那么嫌弃娘亲。” 从后湖到凌风院,有两条路可走,较近的途径大夫人和沐岚的院子,较远的则路过沐长隐和孙姨娘的居所。明琅想了想,最终决定走远路。 周妈妈默默地跟在身后,有疑惑也一言不发。少爷自从醒来之后就变得格外不同了,言行举止皆透露出与这个年龄格格不入的沉稳和霸气,若非模样一点儿没变,她真会以为此少爷非彼少爷了。明明是女儿身,却从小被当做男子抚养,少爷的苦,又有谁理解?她多希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喊她一声“小姐”。 路过梅园时,明琅随手摘了片叶子,道:“周妈妈,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看娘亲?” 周妈妈点头:“奴婢的确有这个疑惑,大夫人毕竟是少爷的生母,于情于理少爷都该去看看的。少爷如果去了,兴许就能和大小姐化干戈为玉帛,看着少爷被大小姐误会,奴婢的心里……难受。” 误会?经历了和明熙的生离死别,还有什么误会是她扛不住的?如果误会能让一个人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值得? 明琅仰头,望向无尽繁星:“小不忍则乱大谋。” “奴婢相信少爷。”周妈妈笃定地说道。 明琅侧目,来到异世的第一份信任竟是出于这个无私关怀了她十三年并时常忍受她打骂的中年妇女。她停下脚步,摸了摸周妈妈额头的伤口,道:“对不起。” 周妈妈的眼眶一红,福了福身子:“少爷折煞奴婢了……” “在我心里,你不是奴婢。”她不是个很会表达自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但内心,她真的十分感激这个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对她不离不弃的乳母。 周妈妈抹了泪,跟上明琅的脚步。 明琅边走边思付着,她刚刚殴打赵斌那一幕尽数落入了唐氏的眼里,唐氏又会怎么做呢? 行进了一半时,她被一阵宛转悠扬的琴音所吸引,她顺声望去,是畅音阁的方向。 周妈妈看了看,随口道:“二小姐和三小姐又在没日没夜地练习歌舞了,附近的奴才们晚上都睡不踏实呢,折腾来折腾去总那一首曲子。”大家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琴棋书画跟女红一样,都是望门女子的必修课,但没日没夜地练某一首曲子,似乎过火了些,难不成她们要去哪儿表演? “府里近日有宴会吗?”明琅轻声问道。 周妈妈摇头:“没接到通知,如果一个月内有宴会,膳房和工房都会提前做部署的,倒是下个月除夕,侯爷和二爷要从边关回府,那时应该有场晚宴。” 乐声悠扬,含情诉衷,显然不是给长辈欣赏的,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给周妈妈打了个手势,二人一同隐在了梅园之中,正对着畅音阁,依稀可见轩窗上的曼妙身影。 明琅凝神聚气,开始了穿越生涯里的第一次听墙角。说来也怪,穿越后,她的五感较前世敏锐了很多,两位小姐谈话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她却听得十分清楚。 ------题外话------ 1月18号感谢榜: ——打赏—— zzrrr(20花) 唐唐唐唐唐念儿丶(2花) ——评价票—— 樱舞浅草 【11】偷听 毒宠一嫡“子”威武,【11】偷听 练功房内,沐珂一舞作罢,累得气喘吁吁,她年方十六,身姿婀娜窈窕,容颜秀美绝伦,尤其是那如白里透红的肌肤,像涂了天然的胭脂,煞是迷人。舒悫鹉琻 她看向比她小一岁的沐莘,笑容淡了几分,沐莘的身形尚未完全长开,但五官格外清新秀丽,倒也算得上是小美人一个。其实论容貌,三弟的最为出众,好在他是男子,否则的话—— “二姐姐,你跳得真好。”沐莘派了个马屁,其实她跳得更好。但这话她不敢说,也不敢跟沐珂谈条件。 沐珂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她头顶的一支孔雀玉堂钗,那钗有一对,原是祖母的陪嫁之物,她垂涎了许久,祖母却只给了长姐沐岚一支,现在,另一支戴到了沐莘的头上! “三妹妹,你长得这么美,二皇子先看上的人说不定是你呢。” 沐莘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战战兢兢地说道:“二姐姐,我……我没有跟你争的意思,我样貌不如二姐姐,才学也比不过二姐姐,我拿什么跟二姐姐争呢?我其实是跟二姐姐做陪衬来着。” 说着,她肉痛地拔下孔雀玉堂钗,双手呈给了沐珂。 沐珂优雅接过,钗尾不经意地一滑,刺破了沐莘娇嫩的手指,沐莘疼得眉头一皱,但不敢出声。她的手是要弹琴的,破了……会有多疼? 沐珂的心情缓和了些:“你当然只配做我的陪衬!别以为孙姨娘有几分姿色得了父亲的恩宠你就给我飞上天了!我告诉你,即便将来大哥做了世子,我娘也是他唯一的母亲!镇国公府才是他的母家!” 要不是因为沐莘是沐长隐同母所出的妹妹,就凭她这庶女身份也配跟她同台献艺? 沐莘忍住眼眶里的泪水,点头,道:“是,妹妹明白,妹妹和大哥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母亲,永远只有一个姐妹,长公主设宴,妹妹真的只是走个过场,努力为姐姐抚琴而已。” 沐珂的细长黛眉微挑,笑得温柔:“瞧你说的,怎么能只走个过场呢?那样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忠义侯府的千金才艺不佳?” “这……”沐莘咬唇,不知如何接话。 沐珂扬手,冰凉的钗贴上了沐莘细滑的脸颊:“才艺自然是要极出色的,这长相么……” 沐莘的心咯噔一下,生怕沐珂戳毁了自己的容颜,她扑通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妹妹知道怎么做了!姐姐请放心!” “好了,今儿就到这儿吧,我累了,明日还得早起去给祖母请安呢。”沐珂满意一笑,转身回往了自己的居所,只留下沐莘蹲下身,无声地抱头痛哭。 明琅的唇瓣一勾,眼底流转起了兴奋的锋芒,原来二房也不是铁板一块啊,这可真是个巨大的收获! 周妈妈扯了扯明琅的袖子,悄声道:“少爷,咱们回去?”她实在担心少爷的身子,本就伤势未愈,又泡了冷水,得赶紧换身干爽的衣衫啊。 明琅在执行任务时是绝对聚精会神的,她不是不冷,但可以克服,她四下看了看,正欲开口,双耳一动,自右侧发现了稳健的脚步声,她给周妈妈使了个眼色,二人缓缓地蹲下。 周妈妈的一颗老心脏喂,快要跳出胸腔了,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经历如此紧张的夜晚。 “莘儿。” 沐莘在沐珂离去后也走出了畅音阁,刚下台阶便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她吓了一大跳,回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来人:“大哥!” 沐长隐掏出帕子擦了她的满面泪水,语重心长道:“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让你受委屈了,但你相信大哥,我们的苦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沐莘点点头,对此深信不疑:“只要哥哥做了世子,将来便是侯爷,为了大哥的前途,我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 沐长隐微笑,眼底泛起浓浓的宠溺,打开拧着的食盒,从里面拿了一块糕点喂到她嘴里:“这是你和娘最爱吃的栗子糕,尝尝。” 沐莘吃了一块,沐长隐笑着道:“时辰不早了,我去看看娘,你先回屋歇着,二皇子的事我改日寻机会探探口风。” 沐莘转给沐长隐行了一礼,正要离去,突然,沐长隐的书童急急忙忙地跑来了。所谓水涨船头高,沐长隐自从立了大功之后连带着身边的人全都待遇非凡了起来,小小一书童,竟穿着上等的蜀锦缎面裘袍,他给沐长隐和沐莘躬身行了礼,随后凑近沐长隐的耳边,小声禀报了几句,沐长隐的脸色一变:“出了这样的事?” 沐莘疑惑地眨了眨眼,道:“哥哥有事先去忙吧,我把糕点给娘送去。” 沐长隐叹道:“只好如此了。” 沐莘接过食盒,告别沐长隐,转身走向了孙姨娘的院子。 明琅只恨自己怎么不会古代的轻功,如若不然,她定追上去探个究竟。 冷风一吹,明琅打了个喷嚏,周妈妈二话不说,拽着她急忙往凌风院走去。 被唐氏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之后,春桃收敛了许多,至少不敢在房间里堂而皇之地嗑瓜子儿了,对明琅的态度也恭敬了。 银杏一如既往地温柔,只是眼眸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忐忑和心虚。 若非要说谁从容不迫,那便是唐氏新派过来教导丫鬟们的刘妈妈了。 院子门口,三人一排,列队欢迎,远远地见了明琅,像宾馆的礼仪小姐一般,齐齐躬身行礼,笑靥如花:“给三少爷请安!” 一个、两个、三个,明琅细细数完,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得三人手脚发凉,她才带着周妈妈阔步跨入了门槛。 进入凌风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鱼塘,太冷的缘故,没了五彩斑斓的锦鲤,但池子里的水干净通透,如一面幽深的镜子,反射着廊下烛火,也反射着苍穹月辉。 明琅这才忆起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呢,大姐沐岚生得花容月貌,她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吧。 走到池塘边,她俯身,定睛一看,呼吸霎时滞住! 轮廓优美的瓜子脸,浓长平直的眉,带了一丝英气,轻轻凌驾于一双深邃晶莹的眼眸之上,不是寻常女子的碧波丹凤眼,这双眼大得出奇,也亮得出奇,让人想打盛夏的繁星和冬季的晨曦,灿灿耀目,顾盼神飞。 鼻子很尖也很挺,配上不笑也微微上翘的唇瓣,自成一派别具一格的魅惑。 这容颜,跟明熙的有的一比了。 想到明熙,明琅的心剧烈一痛,他会不会真信了秦丽的挑拨认为她跟别人私奔,不要他了? 梆! ------题外话------ 谢谢婴儿布(50花)和hongmiu(2花)!哈哈!我爱花! 【12】习秋姑姑 毒宠一嫡“子”威武,【12】习秋姑姑 一根木头滚到了明琅的脚边,一名模样丑陋的丫鬟急忙上前将木头捡在手里,并惶恐道:“少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错了!” 她和周妈妈一样,都叫她“少爷”,只有最忠诚的人才会省去前面那个“三”字。舒悫鹉琻 明琅清冷的目光落在她长了一块红斑的脸上,她的名字叫习秋,是院子里有资历的下人了,似乎从身体的原主记事开始她就存在,容颜丑陋的她总是默默无闻地做事,不擅于阿谀奉承和巴结,十多年过去,她仍是一名洒扫外院的丫鬟,老夫人曾经看她过得凄苦,提出给她一笔丰厚的银子出府,却被她婉言相拒了。 明琅想不通,这个小小的凌风院,有什么是她舍不得的? 明琅语气平和道:“没事,你退下吧。” 习秋一怔,难以置信地道:“是……是!奴婢告退!” 明琅沐浴完毕后,隐隐有些累乏,打算睡个好觉。她毕竟是男子身份,值夜的丫鬟并不宿外屋的榻上,而是在一旁的抱厦。 刘妈妈带着银杏和春桃给她跪了安,随即留了银杏,自己和春桃分别回了屋子。 室内烧了地龙,暖和如春,明琅穿一套淡蓝色亵衣,斜倚床头,翻看着从书房里拿过来的《帝都记》,前世她不喜欢看书,都是明熙阅读完了挑重点说给她听,但现在没了明熙,她为了了解时局不得不捧起书本,真是……看得心烦! 周妈妈端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碟青豆炒肉走了进来,心疼地说道:“少爷还没用膳呢,将就着吃点儿,小厨房的食材有限,有的也不怎么新鲜了,明日我多去膳房领些。” 明琅累得几乎忘了饥饿,此时闻到菜香,才觉饥肠辘辘。明琅穿了鞋子,在桌边坐好,大口大口将饭菜一扫而光,直看得周妈妈目瞪口呆,不是,少爷尽管饿了,但吃相会不会太猛了些?少爷从前在这方面很斯文的啊…… 不得不说,无毒副作用的纯天然食物吃起来就是美味!吃饱喝足后,明琅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权当作消食。 周妈妈麻利地收拾碗筷,顺便瞟了一眼明琅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身板儿,苦涩地笑道:“入夏后,少爷得束胸了。” 明琅低头一看,虽说发育得不怎么良好,但夏季衣衫单薄,很容易露点。随即,明琅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她女扮男装的日子究竟何时是个头?总不能真让她娶个三妻四妾吧?前世到死她都没能做一回真正的女人,难不成这辈子又要做个老处女? 洗漱完毕后,明琅再次躺到了床上,却偏有人在外作威作福,打扰她的春秋美梦。 周妈妈一边铺着被子,一边自责地说道:“是奴婢疏于管教了,所以院子里的下人才无法无天。” 明琅淡声道:“你没做错,你要真铁血手腕地管教了,今儿也不能出现在屋子里了。” 关于这点,周妈妈把握得很好,她深深明了自己的终极任务是贴身服侍她,不让她的女儿身暴露于人前。跟二夫人对着干的事儿,周妈妈不会得不偿失地去做。 “我去看看。”明琅披上氅衣,绕过回廊,和周妈妈一起来到了外院。 春桃堵住大门,啐了一口:“让你去挑担柴怎么这么慢?小厨房里等着给少爷熬药呢!瞧你这样儿,不仅人长得丑,做事也不利索,真不明白府里怎么养了你这种废物?” 春桃到底是跋扈惯了,哪怕被惩治了一番,她仍是不把奴才们放在眼里。尤其今晚她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逮住一个机会便可劲儿地撒泼了,在她看来,自己教训一个三等丫鬟的权利还是有的。 习秋摸了摸左脸的一块大红斑,再不复以往的唯唯诺诺,挺直了腰杆,以凌人的目光看向了春桃:“让开。” 春桃先是一怔,有股不寒而栗的错觉,继而她才想起这个贱婢不过是个三等丫鬟,年纪一把了连姑姑都没当上,有什么了不起?她指着习秋的鼻子,恶狠狠地道:“你这贱蹄子,刚刚对我是什么态度?” 春桃话音刚落,“咔擦”一声,她痛得尖叫了起来,赫然是习秋擒住了她的胳膊,不,确切地说,是卸了她的胳膊。 春桃吓住了,平日里她仗着自己是二夫人送的丫鬟没少耀武扬威,但骨子里其实欺软怕硬得很,眼下习秋二话不说就把她的胳膊给卸了,她焉有不惧的道理? 这是丑八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习……习秋!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动手动脚,难道不怕二夫人找你麻烦?”春桃颤声道。 习秋冷冷一哼:“狗仗人势的东西!”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瞧习秋刚刚制服春桃的动作,疾如闪电,干脆利落,完全是个练家子。凌风院的下人,甭管内院的还是外院的都被换了个七七八八,成功留下的只有两人,周妈妈和习秋。 周妈妈因为是知晓她女儿身的乳母,又有李姨娘做靠山,那么习秋呢?她能在唐氏的魔爪下“存活”,绝非池中物。 况且,今晚习秋的种种行为皆有刻意引起她注意力的意味,明琅经过再三思量后说道:“习秋姑姑,春桃是初犯,放了她吧。” 明琅一声令下,习秋的手一松,春桃的胳膊归了位,但春桃久久不能回神,她没听错吧?少爷叫这个丑女姑姑?也就是说,从今儿起,习秋要跟周妈妈平起平坐了? 凌风院一定遭了不干净的东西,先是少爷,再是习秋,他们都变得好可怕!完了完了,下一个中邪的会不会是她? “你随我进屋。”明琅意味深长地看了春桃一眼,习秋的惩治来得恰到好处,接下来,是死是活端看春桃自己的表现了。 她带着习秋穿过垂花门,踏上回廊,刚推开门就跟刘妈妈撞了个正着。 刘妈妈心惊胆战地浑身一抖,眼睑飞速地眨了眨,低头不敢看明琅,福着身子道:“奴婢见过少爷!” 明琅将她的慌张之色尽收眼底,却并不点破,淡淡地吩咐道:“你退下吧,我要歇息了,明早还得给祖母请安呢。” 刘妈妈的唇瓣动了动,二夫人真是料事如神,少爷果真是要天天给老夫人请安。不过——她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极为恭敬:“是,奴婢告退。” ------题外话------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丶(5花)、兮子羽(1花)、joannachang(9花)、秋末、相思已尽╮(1钻)、素颜问花之如此多娇(2钻10花)、ai759823000(10花)、林中的画眉(2花)、樱舞浅草(1钻10花)、yuyus822(30花花)、hongmiu(1评价票) 公告:1月22-24号请假三天! 毒宠一嫡“子”威武,公告:1月22-24号请假三天! 不好意思,笑笑爬上来请假了! 三天哦,三天而已,大家一定要等笑笑哦! 最晚25号更新! 小年快到了,笑笑提前祝大家小年快乐! 公告:明天更新。 毒宠一嫡“子”威武,公告:明天更新。 笑笑爬上来找抽了,对不起,文文修完了,但是今天编辑不上班,明天才能通过审核。 所以,笑笑明天才能更新。 呜呜,笑笑觉得《将门庶女》树立的良好信誉快被毁干净了,第一次请三天假,到期了居然还得请一天。万分抱歉! 已经联系了编辑,明天一定能通过审核。 再等一天吧,真滴真滴就一天了… 【13】步步为营(一) 毒宠一嫡“子”威武,【13】步步为营(一) 明琅侧目,瞥见了刘妈妈僵直的右臂,眼眸一眯,这个不怕死的对她做了什么手脚?之前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她还没找她算账呢,她竟敢如此迅速地再次动手! 是啊,她怎么可以忘了,开春后他们便要举家返京,一返京就得立世子,唐氏又怎么坐得住呢? 习秋阖上门,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迎上明琅犀利如刀但不含半分轻视或鄙夷的眼神,心中欣慰,真挚地道:“奴婢习秋参见少爷!” 明琅凛然的目光扫过习秋左脸上的红斑,不怒而威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凌风院蛰伏那么多年?还有,这块红斑是假的吧?” 习秋对于明琅的火眼金睛十分惊讶,这块红斑她天天画,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是真是假了。舒悫鹉琻她抬手擦掉了脸上的红斑,道:“回少爷的话,奴婢是习秋,早年主子有恩于奴婢,并给奴婢安排了一门差事,奴婢无家可归,便一直在院子里呆着了。” 习秋的主子应该是侯爷了。在她的印象里,大夫人仗着自己是宸妃的姐姐,多年不许侯爷纳妾,侯爷跟大夫人的关系势同水火,顺带着把她和沐岚也一并冷落了。李姨娘是老夫人做主送入侯爷房里的,当时大夫人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侯爷对妻儿如此冷漠,便有传言称,侯爷的身边一直有个如花美眷,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习秋的话未必完全可信,用的好,习秋是把钢刀,用的不好,习秋或许就是个地雷了。 明琅的食指轻敲着桌面,淡淡地道:“这么说,我父亲很信任你了。” 习秋点头:“是。” 明琅似笑非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习秋正色道:“少爷是女子,右肩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 明琅的素手一握,僵在了半空,一个洒扫丫鬟竟然知晓她的女儿身? 不得不说,现在是她最危难、最渴望力量的时候,习秋的出现无疑是一场及时雨。至于那个风流三叔,太过高深莫测,她可不敢全信。 她倒了一杯茶,抬手示意习秋平身,“检查一下屋子。” “是!” 明琅居住的屋子宽敞开阔,里屋和外屋用梨花门隔开,中间垂下两层锦花珠帘,习秋里里外外仔细地搜查了一遍,最后在小型青龙熏炉外发现了少许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她用帕子一擦,定睛一看,道:“少爷,是安神香,若是熏上一整晚,以少爷的年龄和体质,恐怕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哦,还有一点儿莲花粉。” 看来唐氏是不打算让她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也对,她今晚闹出这么大的事,唐氏怎么错过这个先发制人的机会呢? 至于莲花粉么——呵,唐氏未免也太毒了些!正好,她也愁没机会收拾唐氏,她便主动送上门了,眼眸一暗一亮,一条计策已闪过脑海。 “少爷,你打算怎么办?”习秋和周妈妈同时开口。 “她不是让我睡吗?我就睡给她看!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做点儿什么,周妈妈,今晚放你假,你回去吧。” 明琅唇角微勾,眼底的笑意洒脱不羁,少年初长成已风华乍现,饶是习秋曾经见过世间最美丽动人的女子,此刻也忍不住感慨,再过三、两年,少爷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翌日,天气晴好,潍城临近南诏,哪怕冬季严寒也极少飘雪,大家思念北方的雪景,回京的心情便也越发急切了些。 “转眼六年了,文昊和文涛的任职期将满,下个月我们就该回京了,裘管家来信说,宅子都打理好了,亲戚们也已开始送礼了,真是,他们那么急做什么?” 罗氏说这话时眼底流露出了不俗的得意,儿子们戍守边关六年,一次也不曾让南诏军队进犯北凉,这等战功百年之内都绝无仅有,尤其侯爷,已被陛下钦点为护国神将,只待回京述职后就行册封仪式了。 众人听了她的话都纷纷附和,身为侯府一份子,这等荣光自然是可喜可贺的。 罗氏穿一件褐色缎面斜襟长袄,绣着黑金蝙蝠,看起来祥瑞大气,同色镶珍珠鞋面儿上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裙裾,全都用垫高绣绣出了鲜活的紫罗兰,乍一看去,整个人宛若立在了花丛里一般,给这老陈稳重的气质凭添了一分淡雅和活力。由此可见,罗氏是个极为讲究的人。 讲究穿着,自然也讲究规矩了。 她端起沐珂亲手奉上的茶,淡淡的眸光一扫,花白的眉毛拧了拧,“老大家的又不舒服了么?大夫怎么说?” 大夫人本就身子羸弱,时好时坏,昨儿尽管有些好转,但清晨醒来听说了湖边的一场惊险闹剧,她当即气得下不来床了。唐氏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快意,不枉她起了个大早,添酒加醋地刺激了倪氏一番!只要那个女人难过,她就好过! 唐氏恭敬地道:“回母亲的话,今早我让杨大夫给大嫂看过了,杨大夫说大嫂原本有了好转,但突然受了刺激,所以又不太正常了,唉!这也怪我,明知她身子不好,就该多帮着照顾一下轩儿的,昨晚是我没看好轩儿和岚儿……才导致了那样的事情……” 罗氏把茶盏随意一搁,瓷器敲得响亮,“哼!是谁在赵家公子跟前儿嚼了舌根子的?” 若放在以前,罗氏根本不会过问,她既然把中馈之权交给了唐氏,便一切都由唐氏做主,除非唐氏主动跟她商议,她才斟酌着给点儿意见。因此,她话音刚落,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像四季鲜花,颜色各不同。 沐岚自然是喜的,祖母插手府里的事,意味着唐氏的权威受到了质疑。这个恶毒的女人只手遮天了三年,也该栽栽跟头了! 沐珂的脸色微微发白,但也没说什么,只端庄得体地摆好坐姿。 沐莘绞着手里的帕子,低头,模样怯弱。 唐氏的睫毛眨了眨,道:“是两名洒扫的丫鬟,说是那日见着岚儿被长隐抱回来,心中胡乱猜测岚儿是不是在外遭受了凌辱,我已经下令重重责罚了,人如今关在暴室。” 罗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一言不发,静静喝茶,但崔妈妈知道老夫人动怒了。老夫人越是火大,表面越是安静。她往熏炉里投了一把香料,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厅堂,罗氏的神色稍作缓和,想起了另一件事,神色再度凝重:“记住,如若女子犯了七出之条,男人休妻天经地义,但不管男人如何薄情寡义,作为女子是都万万不能休夫的。尤其休的,还是未婚夫,轩儿莽撞了。” 沐岚垂眸不语。 沐莘随口问了句:“咦?三弟怎么没来?已经搬去佛堂了么?” 沐珂温柔地笑道:“三弟伤势未愈,昨儿又打了架,想必在休息呢,佛堂明后两天才能收拾完毕。” 有力气打架,没力气请安,唐氏心里偷笑,面上却满含担忧:“轩儿的病情该不会又加重了吧?这么冷的天往湖里跳,偏他本就带了伤,唉!这……” 【14】步步为营(二) 毒宠一嫡“子”威武,【14】步步为营(二) 罗氏起身,沉声道:“我去看看他!” 沐长轩,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我就不信,你躲了一次、二次,还能命硬地躲过这第三次? 阳光明媚,冷风里稍了一丝暖,可罗氏的表情依然如蒙寒霜,扶着崔妈妈的手隐隐发白。舒悫鹉琻在她身后,众人规矩地跟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沐岚跟在罗氏的身后,神情淡漠,手却握紧了帕子。 沐珂莞尔一笑:“大姐,你在紧张什么?我们就是去看看三弟,又不会吃了他。”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面的罗氏听个正着,她不悦地蹙了蹙眉,一言不发,却加快了脚底的步子。 沐岚狠狠地瞪了沐珂一眼,沐珂淡然一笑,仿佛没有看见。 罗氏站在凌风院门口,随意扫了一眼,丫鬟们各司其职,洒扫的洒扫,修剪的修剪,很有秩序,唐氏绕了绕手里的帕子,笑了笑,明面儿上的功夫她从不吝啬,凌风院的物件儿比沐长恩院子里的还奢华,晾老夫人也没什么话说! “参见老夫人!”下人们恭敬地给罗氏行了一礼。 唐氏的眼角一扬,好戏即将上演。 到了门口,守门的是春桃,唐氏的眉毛拧了拧,原定是刘妈妈才对,不过春桃也是她派来的人,这么一想,她的心里便释然了,窃喜之余,她竟没发现春桃脸上闪过的一丝诧异。 春桃福着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见过老夫人!” “开门。”罗氏淡淡地问道。 “是!”春桃转过身,推开门,尔后往旁边一站,垂首顺目,静候主子们的动作。 众人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不由得齐齐皱了皱眉,唐氏微愣,但很快掩面偷笑,刘妈妈似乎变聪明了,知道用酒香遮掩莲花粉的气味儿。 内屋,浅蓝色的绫罗帐幔迤逦落下,像一汪倾斜的海洋,迎着灿灿日晖,分外温馨浪漫。 薄纱轻透出里面深眠的人影,大抵喝酒喝多了些,里面竟传出了微弱的鼾声。 “轩儿!”罗氏沉声唤了句。 没有反应,罗氏给崔妈妈打了个手势,崔妈妈上前,拉开了绫罗帐幔,霎时,所有人都呆怔了! 天!她们看到了什么? 沐长轩的床上怎么睡了个丫鬟?还衣不蔽体?蓝色锦被刚好盖到她的肩膀以下,粉嫩的藕臂和半截酥胸外露,醉酒的缘故她居然不知道冷。 唐氏一喜,面上却极为担忧:“怎么回事?轩儿……轩儿怎么跟丫鬟睡到了一块儿?他……他才十三岁呀!” 沐岚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唐氏扣帽子的机会,她上前,指着丫鬟的脸质问道:“二婶,这不是从你院子里调过来的银杏么?她怎么醉酒爬了我弟弟的床?敢情你让她贴身伺候我弟弟就是打算让她掏空我弟弟的身子?我弟弟那么小!你有没有良心?” 她一句话把矛头对准了唐氏,唐氏不急着开口辩驳,反倒是沐珂柳眉微蹙道:“大姐,银杏送到凌风院就是凌风院的丫鬟了,三弟要她洒扫还是暖床,可不是我母亲说了算!” 罗氏火冒三丈!她望着被子里鼓鼓的一块儿地方,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把她给我弄醒!沐长轩,你还不起床!” 崔妈妈一把掐住丫鬟的胳膊,往下一拽,顺带着掀了锦被,然后令众人惊讶的是,被子下面什么也没有! 唐氏勃然变色,三少爷哪儿去了?原本应该出现在门口的刘妈妈变成了春桃,原本应该睡在床上的三少爷不翼而飞,原本应该苦苦申诉沐长轩如何如何占她便宜的银杏此时醉得不省人事! 唐氏的心里忽而漫过了一层不安…… 崔妈妈把银杏带入耳房,泼了她一脸的冷水,但银杏实在醉得厉害,怎么也醒不了。 唐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要银杏开口,必然能还原事实真相,倒霉的是,银杏怎么醉得一塌糊涂?难道安神香没有对小煞星起到作用,他发现她的阴谋了? 罗氏怒不可遏,一时间都忘了追问孙儿的下落,只厉声道:“周妈妈呢?她怎么管这里的下人的?” 唐氏的心一怔,老夫人现在怪罪周妈妈,待会儿会不会迁怒于她呢?她咬牙,那该死的婆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到底去了哪里? “祖母,你来了!二婶把刘妈妈调来管教下人,我便放了周妈妈的假,她昨儿就不在了。”明琅阔步走入房内,嘴角扬起和这个年龄相符的纯真的笑,只是那双璀璨潋滟的大大眼眸里布满血丝,一看就知昨晚没有睡好,可即便如此,她举手投足间无意散发的如玉风华还是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罗氏拉过明琅的手,一股淡雅的墨香钻入鼻尖,她皱眉问道:“你昨晚在书房睡的?” 明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银杏姐姐昨晚好像喝多了,她要睡我的床,我去叫刘妈妈,但刘妈妈不理我,我只好自己去书房了。” 昨晚她睡到半夜,在外屋当值的银杏突然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往她被子里钻,她可不会认为银杏真的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少爷有“性”趣,那一刻,她方知那个人面兽心的二婶有多无耻! 她不怕银杏会推翻她的证词,因为她给银杏灌下的酒足以让她睡上三天三夜,但在那之前,她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解决掉银杏了! 咝! 唐氏倒吸一口凉气,赫然是指甲插入了掌心。她真是小瞧了这个三少爷!狡猾,当真狡猾!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罗氏冷冷地道,“把刘妈妈叫过来!” “是!”崔妈妈退出去,转身走向刘妈妈的房间,大约一刻钟后,她才带着蓬头垢面、衣冠不整、一脸惶然的刘妈妈回了这里。 刘妈妈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崔妈妈如实禀报道:“老夫人,刘妈妈在睡懒觉呢。” 唐氏气得浑身颤抖!刘妈妈不知道今早的计划吗?她怎么敢睡过头了?要不是她睡过头,没及时发现屋子里的状况,也不至于闹成这个被动的局面!她不着痕迹地瞪了刘妈妈一眼,恨不得将她的皮给剥下来! “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刘妈妈磕头求饶。 唐氏愤然道:“刘妈妈!我当初看你精明能干才将你调来凌风院照顾三少爷,你却出了这等岔子,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明琅幽若明渊的眼眸眨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好二婶,银杏的醉酒爬床和刘妈妈的玩忽职守的确不足以让老夫人怀疑你,但下面这件事,你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15】收拾 毒宠一嫡“子”威武,【15】收拾 “奴婢……奴婢也不知怎么的,就……”刘妈妈被看得心里一阵打鼓,她当真不明白向来瞌睡不多的她为什么睡到了日上三竿。舒悫鹉琻 “把这玩忽职守的婆子给我杖责二十,再发配到浣洗房!” 罗氏一声令下,崔妈妈就要上前去拖,明琅眼疾手快地拦在了刘妈妈跟前儿,“祖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刘妈妈平日里对我挺好的,您就饶她一回吧!我如今穿的衣衫都是刘妈妈亲手缝制的!您看!绣功比周妈妈原先的好很多!” 刘妈妈不明白向来不讲理的少爷为何突然替她求情,她是给少爷缝制了不少衣衫,那其实都是做给老夫人看的,也是故意挤兑大夫人的。少爷以往根本瞧不上她的手艺,都将其束之高阁,今儿怎么穿上了?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只木讷地感激道:“给少爷做衣服是奴婢的福分!” 罗氏哪怕她是兴师问罪的,此时也被她的狼狈和乖巧样子磨灭了些许火气,毕竟她是侯府嫡孙,说不疼是假的。 明琅知道,老夫人疼的是嫡孙,不是她这个人,更重要的是,老夫人对唐氏已心生了不满,便借着自己敲打一下唐氏,以免唐氏回了京仍糊涂犯傻,越是显赫的家族越不能出现宅斗之争,传出去,轻则遭人笑话,重则落个把柄给文臣口诛笔伐,这不是罗氏乐见的。 罗氏摸了摸明琅抬起的胳膊,亲昵地嗔怪道:“你这糊涂小子!尽办糊涂事!打架、退亲、熬夜读书,你就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省省心?伤口还疼不?” 明琅配合着窝进了罗氏的怀里,甜甜一笑:“祖母担心我,证明我在祖母心里很重要,伤口不疼了。” 罗氏笑着捏了捏她的胳膊,突然,掌心传来了异样的触感,她用双指捻了捻明琅的衣料,花白的眉头一蹙,对崔妈妈吩咐道:“拿剪刀来!” “是!”崔妈妈躬身去梳妆台处取了一把金剪子递给罗氏,罗氏让明琅脱了外袍,并照着袖口一剪,只见一股白色的粉末扬尘而出,罗氏躲避不及,吸了一小口,当即头一晕,险些摔倒。 众人见状,皆面色大变,明琅眼疾手快地扶住罗氏,并用身子一挡,隔绝了空气里多余的粉尘。 崔妈妈常年给罗氏配置香料,对这些东西甚为敏感,她蹲下身,用指腹蘸了一点儿,放在鼻尖一闻,眉头一皱:“莲花粉!” 明琅眨巴着璀璨潋滟的眸子,天真无邪,疑惑地问道:“莲花粉是什么好东西?刘妈妈为什么要放我衣服里?” 为什么要放你衣服里,那还不是想通过你害老夫人?老夫人喜欢熏香,尤其是檀香,殊不知,檀香跟莲花粉放一块儿是有剧毒的。可怜的少爷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这个方子很偏,寻常人不会知晓,但明熙喜欢研究这个,失明前总是变着法儿地给她制作香水,她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 崔妈妈面露难色道:“莲花粉和檀香混在一起有剧毒。” 此话一出,众人皆骇然失色! 罗氏的目光一凛,不由地想起了昨晚崔妈妈打探到的对话,是唐氏教孙儿接近她、以博得她好感的,没想到竟暗地里在孙儿的衣服中塞了莲花粉!要么,唐氏想害她;要么,唐氏想借她的手打击孙儿! 唐氏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插入了掌心,几乎要抠掉一块血肉,原先的计划是在熏炉里发现莲花粉,这样,她便能把蓄意谋害老夫人的罪名扣在三少爷的头上,毕竟老夫人这几年对三少爷十分不满,三少爷一时犯浑倒也说得过去。这本是个多么完美的机会!只要挑起了老夫人对三少爷的怀疑,老夫人定会严厉地责罚他,届时,她再对老夫人做做手脚,一股脑儿地嫁祸给三少爷,那么老夫人一定不会同意带三少爷回京的!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想要弄死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现在,局面发生了惊人的逆转!莲花粉居然从刘妈妈缝制的衣衫里掉了出来! 明琅身形一旋,抬脚就朝刘妈妈踹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哎哟!”刘妈妈痛呼一声,仰翻在了地上。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里忽而流转起滔天怒意,似乌云滚滚遮蔽了一轮苍穹旭日,黑压压地笼罩了刘妈妈的头顶,刘妈妈尽管恐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妈妈当然说不出话了,她这一脚看似随意,实则踢中了她的穴位,昨晚学今早用,貌似效果不错。 明琅揪住刘妈妈的衣襟,一拳揍得她晕头转向,并怒喝道:“谁许了你胆子陷害我祖母的?你给我做衣服难道就是想利用我害死祖母吗?你为什么这么歹毒?我打死你这丧尽天良的狗奴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做会害了二婶?你是她的奴才!别人说不定认为你是受了她的指使!” 唐氏不停地给刘妈妈挤眉弄眼,让她自己把罪给扛了。 刘妈妈倒是想这么做啊,但她说不了话……这副模样,跟“默认”差不了多少。 罗氏看也不看她,犀利的眼神扫过唐氏苍白的脸,淡淡地吩咐道:“把银杏和刘妈妈带到暴室杖毙,院子里的人手让大夫人选好了送过来。” 唐氏的头都痛了! 明琅也没指望一次性将唐氏从云端给拉下来,毕竟二房出了个立大功的沐长隐,罗氏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真的因初次唐氏犯错就把她给处置了。再者,她能忍倪氏多年善妒,自然也能容唐氏一时糊涂。但起码,唐氏这伪善的面具是彻底崩溃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罗氏都会紧盯着她,她要再敢兴风作浪,罗氏在宅子里混出来的手段就该派上用场了。 众人散去后,罗氏派崔妈妈给大夫人送去了大量的天材地宝,其实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罗氏的态度——她希望大夫人快些好起来。好起来之后呢?更方便照料沐长轩,还是重掌中馈之权? 唐氏坐在屋里,气得说不出话来,三少爷到底是得了哪个高人的指点,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难道说那次血光之灾让他开窍了?他的存在,比沐文昊的存在更让她不安!毕竟—— 【16】火中取栗 毒宠一嫡“子”威武,【16】火中取栗 沐珂打断了唐氏的思绪,柔声宽慰道:“母亲,你不是说长房很快就要完了么?何惧大伯母东山再起?她时好时坏,本也当不得家。舒悫鹉琻” 唐氏按住隐隐有些晕乎的额头:“那件事也不知道成不成,东西给长公主送去了,就怕她不信。” 沐珂浅笑:“母亲,世人皆知长公主跟宸妃不对盘,连带着长公主对大伯母和大伯父也十分不喜,有一个扳倒宸妃后台的机会,长公主又怎么会错过呢?” 长公主贵为皇帝胞姐,曾被喻为北凉第一美人,但自从宸妃进入公众的视线后,这第一美人的头衔便落在了宸妃的头上,这让长公主如何开心得起来?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强,没人比沐珂更清楚,一如她嫉妒沐岚,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凌风院内,沐岚留下来给明琅清洗伤口,并涂了药,至始至终她一句话也没说,但眼神不那么冷漠了。 不多时,周妈妈过来了,她的脸色不太好,略有些慌张,一进屋就打了个晃儿:“少爷!大小姐!府里出了怪事!” 明琅语气如常地问道:“不是放了你假么?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回来了?出了什么怪事?” 周妈妈跑到外屋阖上门,再打了帘子进来,道:“奴婢闲不住,担心少爷就早早地回府了。奴婢原打算顺道去后湖的梅园里摘些梅花给少爷做糕点,路过孙姨娘的院子时,看见好多鸟飞进去,不一会儿又飞了出来,但它们没飞多远,就一个接一个地掉在地上死了!大约一刻钟后,孙姨娘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发现了异常,三两下收拾便埋掉了。”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一眯,一股煞气不经意地迸发而出,杀手对于“死亡”这个字眼最习以为常却也最敏感,能吸引群鸟的只有食物,而能让它们集体死亡的只有剧毒! 不多时,习秋缓步而入,“少爷,孙姨娘死了,对外宣称是久病不治,脏腑衰竭。” 孙姨娘的身子是弱了些,但远没到衰竭死亡的地步。明琅和沐岚互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内心的猜测,但她们谁也没说破,沐长隐很有可能会成为世子,唐氏如何容得下孙姨娘做大? 习秋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紫燕打了帘子进来,她给二人行了一礼,皱着眉头道:“小姐,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碧娟和碧赏在庄子里病死了。” 明琅的浓眉一挑,沐岚竟派了人去庄子里替她寻回碧娟和碧赏? 沐岚冷声道:“我只是看不惯二夫人只手遮天,把凌风院变成第二个芳华院,留下来照顾你也不是我的意思,你要谢就去谢娘亲好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沐岚和她的隔阂太深,即便今日她已表明了和唐氏对决的立场,沐岚仍不能释怀。 沐岚给明琅系好衣领上的盘扣,自顾自地呢喃道:“十几天,她们怎么就病死了?” 明琅并不显得诧异,随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杀人灭口,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们两个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从银杏利用碧娟和碧赏的下场轻松威胁了骄横的春桃开始,她就已经怀疑二人遇难了,所以她没有想法子去打探二人的境况。 沐岚一怔,她从未自明琅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从容和淡漠的神色,也从没想过她会有这么冷静的思维,她突然想起昨晚她怒打赵斌一事……前后反差太大,她到底怎么了?不仅心性变了,就连习惯也变了,外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在没有他人的情况下,她其实是个左撇子,但现在她十分自然地用着右手。她看了看明琅左肩的伤口,是因为它? 她到底记挂着大夫人的病情,随意叮嘱了几句之后,起身离开了凌风院。 “习秋,沏上顶级云雾茶,待会儿有客人。”明琅面色如常地吩咐完,唤了春桃进来。昨晚习秋教训了春桃一顿,春桃并没跑去向唐氏通风报信,而且爬床的又是银杏,由此可见,春桃尽管是唐氏院子里出来的人,却算不上心腹。 现在,她急需将关系打入唐氏的腹地,春桃便是最佳人选。 “奴婢见过少爷。”春桃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经过了刚才的事,她再也不敢明琅有所怠慢,生怕下一个被杖毙就是自己。 明琅浅笑,唐氏昨晚调教得不错,春桃规矩多了。“知道我为什么一大早让你守门么?” “这个……”春桃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缘由。 明琅似笑非笑:“我问你,你跟银杏的关系怎么样?” “从前在二夫人那儿没多少交集,但毕竟一同来了少爷的院子,跟院子里别的下人相比,我们两个的关系最好了。”春桃如实相告。 “是啊,那么在别人眼里会不会认为你们是一丘之貉呢?”明琅优雅地喝了口差,美眸里的波光却像寒刃一样割过春桃的眉眼,冰冷锐痛! “啊?”春桃扑通跪在了地上,“奴婢真的没有暗中勾结银杏!她为什么会蓄意勾引少爷,奴婢真的豪不知情!” 明琅放下茶杯,“正因为你毫不知情,所以老夫人前来查房时,你神色坦荡、从容不迫。更重要的是,你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口没有去给刘妈妈通风报信,这等于完全劈除了你勾结她们的嫌疑,懂了吗?” 春桃恍然大悟,久久说不话来,她不明白少爷为何要帮她,她明明做了那么多对少爷大不敬的事…… 明琅徐徐一叹,眯眼,溢出华光清浅,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行为:“但这样做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二夫人会认为你是我的帮凶,所以,现在即便你转身去投靠她,在她看来,你都是奉了我的命。” 春桃不聪明,但也不是个十足的傻子,少爷这一手等于完全斩断了她的退路,她想不衷心少爷都不行了。但——她仍有些不情愿,在她心里,大少爷将来才会是府里真正的主子,谁不想觅得一处良久的靠山呢?但形势所迫,她不得不低头。 她磕了个头,道:“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忠职守,请少爷收留奴婢。” 但有些言不由衷。 收服一个人光有威慑不够,那一点含了利用的帮扶也不够,但人际关系中偶尔出现的信任危机未必是件坏事,譬如—— 明琅牵了牵唇角,眉眼浮现起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其实给人做奴婢又有多好呢?最富贵的是混个通房,生了孩子当姨娘,碰上善良的主母兴许能有几天日子可以过,但要碰上厉害的……呵呵,孙姨娘是大哥的生母呢,怎么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我都替她冤屈。” 春桃的呼吸一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的确有过给大少爷做通房的想法,可……可三少爷小小年纪怎么瞧出了这等人情世故?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少爷分析得很有道理,姨娘这条路其实也很艰辛。 她低下头,已有了屈服之意。 明琅继续循循善诱:“还有,你知道二夫人为什么着急着要对付我吗?那是因为沐长隐即便立了大功,世子之位他也坐不上去!” “啊——”春桃惊得目瞪口呆。 “若是能脱了奴籍,置间铺子,安安稳稳地做个正室夫人该有多好?”明琅浅笑,余光注意到春桃松动的神色,再次回到正题,“让我收留你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向我表明你的价值,和决心。” 春桃疑惑不解地看向明琅:“三少爷要奴婢怎么做?” 明琅唇角一勾,意味深长:“把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二夫人,如果她收买你,你就答应她,记住是真的答应她,她跟你说什么不用告诉我,甚至,她让你打听消息也好,对我做手脚也罢,你都尽全力去做。” 春桃完全是一头雾水,首先,少爷不是说了二夫人早疑上了她吗?应该不可能收买她才对;其次,即便二夫人想收买她,少爷应该防着呀!为什么顺水推舟让她对二夫人忠心耿耿呢? 太奇怪了!三少爷一定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春桃依言退了出去,习秋关上柜门,略含担忧道:“三少爷,这是火中取栗,万一……”她没说完,而是话锋一转,“总之,危险。” 明琅轻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所畏惧的波光:“火中取栗并不危险,有点儿痛而已,只要不怕手被烧毁,就一定能取出那颗栗子!” “少爷!三小姐求见!”门外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 习秋看了看热气升腾的茶壶,不由得一惊,少爷果真料事如神。 明琅起身,掸了掸下摆,抚平云纹锦缎上的一层浅浅褶皱,顺带着拂去了眼底忽而流转起的兴奋之色:“你看,这个‘万一’不是没了么?” 【17】请求 毒宠一嫡“子”威武,【17】请求 惠安院。舒悫鹉琻 崔妈妈燃起檀香,罗氏大抵心有余悸,摆手示意她灭掉,崔妈妈泼了点儿茶水,香味散去,罗氏端起牡丹花白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漂浮的茶叶,闻着芳香阵阵,唇角的笑似有还无:“我真是错看这孩子了,十三年。” 崔妈妈尚未明白罗氏话里的深意,只笑着道:“老侯爷在世时,三少爷挺乖巧的,也挺孝顺您,虽说糊涂了几年,但眼下似乎有了改变之意。”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罗氏轻声说完,崔妈妈一愣,罗氏又道,“昨晚那番话不是他二婶教的,他倒是把我这孤老婆子耍得好苦。” 崔妈妈懵了:“老夫人您的意思是……三少爷他……”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可惜呀,晚了一步,长隐这次立的功劳实在太大,连朝廷都惊动了,世子之位……” 后面的话罗氏没说,崔妈妈也明白,三少爷的世子之位怕是不保了。 罗氏摆了摆手:“行了,你告诉他,佛堂不用去了,就在自个儿屋里抄佛经吧,还有,把这个给长隐送去。” 罗氏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把精致的镶有五颗绿宝石的藤纹匕首,递给了崔妈妈。 崔妈妈接过,很是诧异:“老夫人,这是先皇赐给老侯爷的,老侯爷钟爱它,连三少爷也没舍得给呢。” 罗氏徐徐一叹:“所以我才送给长隐,孙姨娘的后事不宜办大,回京之后把长隐归到二夫人名下,他也算是嫡子了。” “是,奴婢明白了。”崔妈妈替罗氏盖好腿上的褥子,又塞进两个汤婆子,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 艳阳高照,从窗棂子透射而入,将精致奢华的卧房照得越发疏明开阔。 沐莘穿一件素色貂毛坎肩,内衬雪白锦缎绣茉莉长袄,坐在铺了宝蓝色软垫的椅子上,显得娇小可人,其容貌更是卓越艳丽。 随着沐长隐的势头高涨,沐莘的日子好了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但凡沐珂有的,唐氏也给她置了一份,譬如今儿的这身行头,尽管素净,却价值不菲。只是,往明琅的房里一坐,她立刻有了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一半来自屋里千金难买的陈设,另一半则出于明琅那张雌雄莫辩的绝美容颜。 习秋奉上一杯音韵茶,沐莘含泪接在手里,默默垂泪。 明琅面露哀色,道:“三姐姐,节哀。” 沐莘吸了吸鼻子,想要止住眼泪,却哭得越发厉害了。 习秋打了帘子退出去,并合上外屋的门守在一旁。 明琅递过一方帕子,沐莘擦了泪,泫然道:“三弟,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我……我不会来求你的。” 经历了今早一事,在外人眼里,她和唐氏的关系的的确确是出现了裂缝。明琅语气如常道:“是为了孙姨娘下葬的事?” 沐莘点头,泪珠子跌进了热气腾腾的茶中,涟漪阵阵:“他们给姨娘连冥妆都没有化,随意套了件衣衫……就拖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要把姨娘葬在哪儿……大哥去了学院……晚上才能回……我……” 按理说,孙姨娘是沐长隐的生母,沐长隐如今风头正盛,以绝对的优势压过了侯府的两名嫡子,孙姨娘应该受到较好的待遇才是。可偏偏她碰上了唐氏这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母。 现在明琅比较关心的是,孙姨娘死得蹊跷,沐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明琅把玩着手里的毛笔,随口道:“孙姨娘命苦啊,二叔原就疼她,眼下大哥又立了功,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回了京城,二叔便要将孙姨娘抬为贵妾,甚至平妻,到时……” 明琅及时打住,沐莘自动脑补了后面的话,泪水连连的眸子闪过一丝厉色,但转瞬即逝,她垂下了眸子,哽咽道:“是孙姨娘福薄。” 明琅把毛笔一扔,准确无误地插入了细长的笔筒里,她潇洒起身,道:“走吧,我陪你去送孙姨娘最后一程。” 沐莘一怔,她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过三弟真的会冒险帮她,她为难地低下头:“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出府?” 自打明琅和沐岚偷跑出府差点儿丢了性命,唐氏便加强了府里的防守,没有唐氏或者老夫人的许可,他们根本溜不出去。 明琅浅笑,日晖照在她英气十足的娇容上,不经意地便染了一丝轻狂:“我自有我的办法。” 【18】砒霜,蜜糖 毒宠一嫡“子”威武,【18】砒霜,蜜糖 要是沐莘知道明琅所谓的办法是横穿紫竹林走东大门,她一定不会找明琅的。舒悫鹉琻紫竹林是侯府禁地,据说擅闯的人没一个能够生还。 沐莘拉住了明琅冰凉的小手,掌心粘腻的薄汗彰显着她内心难以言喻的惊慌:“三弟,我们……我们回去吧,翻墙……也比走这儿妥当。” 明琅随口安慰道:“三姐姐,三叔又不是毒蛇猛兽,你那么怕做什么?” “除了祖父,再没谁管得住他,他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万一我们碰上他,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说这话时,沐莘的眼里浮现起了深深的恐惧。 疯子?明琅不禁失笑:“你见过他杀人?” “没有,下人都这么说的,我院子里的杜妈妈,她女儿不小心闯进了紫竹林,再也没回来。”沐莘按住胸襟,大口大口地呼气,实在不明白自己都紧张成这个样子了,三弟怎生如此从容淡定?大概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哦?”这事儿她倒是没听说过,实际上,因为身体的原主年纪小,府里许多事儿都不甚清楚,明琅琥珀色的瞳仁动了动,笑道,“祖母不管管么?好歹是她儿子。” “他才不是祖母的儿子!他是祖父带回来的养子,但我估摸着,这个说法大抵也是好听,让祖母宽心的,实际上啊,他极有可能是……”沐莘咬了咬嫣红的薄唇,压低了音量,“祖父在外头的私生子。” 养子?私生子?明琅眉梢轻挑,难怪他跟府里的人格格不入,独居紫竹林了,老侯爷想必是极疼他的,所以给了他一个“世外桃源”,还下令包括侯府子女在内谁也不能随意打扰。 明琅淡淡地道:“我向你保证,三叔不是疯子。” 沐莘诧异地望着她,她一本正经道:“他是个神志清醒的杀人狂。” “啊——”沐莘一声惊呼,拉着明琅飞一般地跑出了紫竹林。 二人出了东大门后便赶紧往后门奔去,姨娘不是正经主子,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有。今日明明阳光明媚,但那呼呼的风刮在人脸上竟如刀子一般,割得生疼。 二人偷偷尾随给孙姨娘收尸的几名粗使婆子来到了侯府以西的一块平民用的坟地,灰白的土,大大小小的坟墓,入冬了草叶枯萎,只剩光秃秃的坟头,荒凉得令人心酸。 为侯府诞育了一子一女,没有棺材,没有香烛,只一草革裹尸,这就是姨娘的归宿。 待到几人挖坑埋了孙姨娘,明琅又去街上用大夫人送给她的玉扳指跟棺材铺子的老板换了一口像样的棺材和一套体面的衣衫,把孙姨娘重新葬了。沐府人即将举家返京,孙姨娘却是要孤独地长眠于此,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呢? 明琅拍了拍哭得不像样子的沐莘,缓缓地道:“逝者已矣,生者节哀,她既然选择了成全,你们两个就好好地活下去。” 沐莘一愣,无比诧异地望着明琅:“三弟,什么‘成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唐氏自己有个儿子,却要帮沐长隐坐上世子之位,沐长隐不拿出点儿诚心怎么行?明琅结合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很快便断定了沐长隐通过沐莘送给孙姨娘的栗子糕有问题。鸟儿一吃,不过一、两分钟便死了,可见是立即致命的剧毒,糕点在昨晚就被送进了孙姨娘的院子,但今天日上三竿了孙姨娘才过世—— 明琅将鬓角的一缕乱发拢到了耳后,没有回答沐莘的话,只淡淡地问道:“昨晚,孙姨娘是不是留了你过夜?” 姨娘的身份底下,不经主母的允许不得私自探望子女,更别说留子女过夜了。 沐莘哭着点头:“是的,我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但姨娘从没求过我,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明琅不再多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伤痛欲绝的沐莘一眼,犹豫片刻后牵起了沐莘的手,带着她回往了东大门。 【19】暗示 毒宠一嫡“子”威武,【19】暗示 芳华院。舒悫鹉琻 春桃跪在正厅中央,膝盖被冰冷的地板磨得生疼,已经半个时辰了,她猜不透二夫人要把她怎么样。 唐氏啜了口茶,描了淡紫色彩妆的眼睑缓缓掀开,华美又不失妩媚,每年冬末春初的两个月,她都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下人们心知肚明,二夫人这是为了二老爷呢。 “大夫人的病情怎么样了?”良久,她终于开口了,却不是问向春桃,而是关心起了长房的人。 丫鬟菊青思付了片刻,避重就轻地说道:“今日还好,颐华院没传出什么特别的消息。” 唐氏的美眸里忽而射出利刃般的寒光:“没特别的消息,也就是说她没继续疯疯癫癫的了?” “这……”若在以往,只要二夫人随便刺激大夫人一番,大夫人保准先是气晕,醒来立即发狂,但今天……大夫人醒后,居然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做起了衣衫。 唐氏微皱着眉头,瞟了一眼茶几上的柑橘,菊青眼尖儿地拿起一个,剥好了打算呈给唐氏,唐氏“嗯”了一声,扬了扬下颚,菊青会意,转而递到了春桃的跟前儿。 春桃颤颤巍巍地捧在手里,别看她在凌风院跋扈惯了,当着唐氏的面却是半点儿不敢造次:“多谢二夫人的赏。” 尔后,没了动作。 唐氏微笑:“愣着干什么呀?” 春桃怔了怔,眨了眨眼皮儿,掰了一瓣,准备放入唇中,却听得唐氏一声轻笑:“谁让你自个儿吃了?” 春桃的脸一白,冷汗冒了出来。 唐氏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悠然道:“去了白色的橘络,记住,去干净了,不许弄破,否则,仔细你的皮。” 春桃咽下因恐惧过甚而分泌出的唾沫,开始小心翼翼地摘橘络。 橘络其实是个好东西,能顺气活血、通络化痰,也能降低血管硬化的可能,唐氏平日里素好养生,是以,对于花花草草、瓜果蔬菜的功效颇为了解,若非如此,她又怎么知道莲花粉跟檀香是相克的呢? 可把橘络去得干干净净,蜜桔倒也罢了,皮肉本就粘得不紧,这贡橘么,跟橙子差不多,要想保住一条小命,春桃是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在做事。 “三少爷真说大少爷的世子之位坐不上去?”唐氏再度开口,声音略沉,压得人心悸。 这话显然是问春桃的,春桃又冒了一阵冷汗:“是的,三少爷的语气十分肯定。” 莫不是他想起什么了?唐氏垂下眸子,掩住一闪而过的不安……和杀气,余光死死继续地盯着春桃摘橘络的手。 春桃感受到了唐氏身上爆发出来的冷意,心里没来由地一惊,难道诚如三少爷所言,二夫人……不信她?说实话,当三少爷准许她前来向二夫人投诚时,她是打定了主意,好好抱紧二夫人这颗大树的。可眼下…… 她壮着胆子迎上了唐氏凌人的目光,郑重其事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今早的事,奴婢当真不清楚,如果奴婢知道里面的人是银杏,说什么也给您使个眼色并想法子拖延时间的。” 春桃并不知道唐氏的阴谋,她只以为一切都是明琅为了除掉银杏和刘妈妈布下的陷阱。 正因为这句话,原本对春桃深信不疑的唐氏又多了一分顾虑,春桃知情不多,可见三少爷其实在防着她。既然防着,那么这枚棋子到底能否起到作用? 唐氏再三思量后摆了摆手:“得了,退下吧。” 春桃如临大赦之余,心底泛起了浓浓的失落,二夫人没给她安排任务,足见她投诚失败了。 却说明琅和沐莘再次进入了紫竹林,紧张的缘故,沐莘拽着明琅的手不停发抖,她时不时地东张西望,生怕碰到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三叔。 “啊——”沐莘脚底打滑,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她抱住右脚,一张俏脸皱成了一团,“三弟,我……我崴到脚了。” 明琅按了按她的脚踝,发现那儿正以可以感受到的速度慢慢肿起,她肯定走不得路了。 明琅面无表情地背过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明琅个子较普通少女高挑,但毕竟才十三岁,纤弱得很,背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重量的人显然是超负荷了。 沐莘不忍心:“我……我可以走的,你的伤好像还没好……” 明琅的声线一冷:“少啰嗦!快上来,难道你想碰到三叔?”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她的毒瘾该发作了,得在那儿之前把沐莘送回院子。 沐莘咬了咬粉唇,眼底浮现了几许纠结之色,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趴在了明琅纤细但十分挺直的脊背上,并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记忆中,似乎就连大哥都没有待她如此亲近过。 三弟的背,有种触动人心的暖。 沐莘的鼻子一酸,热泪淌进了明琅的衣领:“谢谢你。”这句“感谢”是真的。 阳光和暖,冷风依旧,紫竹林内静谧无声,唯馥雅清韵,丝丝入心田。 明琅背着沐莘走出了紫竹林,不多时便碰上了前来寻她的周妈妈,周妈妈赶紧吩咐力气大的丫鬟将沐莘送回了院子,并责令她们三缄其口,不得外传。 一进入凌风院,周妈妈的脸色便垮了:“少爷!不是奴婢说你,你怎么能跟二房的人走那么近呢?尤其她还是大少爷同母所出的妹妹!今儿这事若传到大少爷耳中,指不定认为你在收买三小姐,企图挑拨他们兄妹的关系呢!” 明琅按了按酸痛的肩膀,唇瓣一勾:“周妈妈你不觉得,沐莘跑来找我本身就很蹊跷吗?这不像她怯弱的作风。” ------题外话------ 推荐【八戒抛绣球】的现代军婚宠文《军少第一妻》,腹黑温柔的大叔扑倒小萝莉的甜蜜温馨文!喜欢的亲们可以去瞧瞧哦! 谢谢:kaixin050318(9钻)、zzrrr(6钻)、樱舞浅草(4钻24花)、雪妖魅姬(4花)、、joannachang(6钻)、飞雪文美(10花)、hongmiu(1评价票)呼呼!大爱! 【20】生气 毒宠一嫡“子”威武,【20】生气 习秋清理完耳房,走了出来,接过明琅的话柄:“奴婢也觉着三小姐有些奇怪。舒悫鹉琻当时,您提到孙姨娘的死的时候,奴婢明显感受到了三小姐的异常,似乎很愤怒。” 明琅朝习秋投去赞许的一瞥:“没错,怯弱如她都明白孙姨娘死得不明不白,但她自是不会怀疑沐长隐的。”她只会怀疑唐氏。 周妈妈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孙姨娘是被大少爷毒死的?若真这样,大少爷简直禽兽不如了! 倒是习秋并不怎么诧异,她净了手,给明琅泡了壶花茶,她泡的茶浓淡合宜,色泽鲜艳,明明味苦,但细细品来,又有回甘,便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莺儿师承老尚宫门下,也没习秋这种手艺。她完全不像是一个做了十年洒扫的人。 明琅深深地看了习秋一眼,又道:“沐长隐向我示好,我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周妈妈惊愕:“是……是大少爷让三小姐过来的?” 明琅点头,与其说是沐长隐毒死了孙姨娘,倒不如说是唐氏逼沐长隐弑母,一则,沐长隐表明了只孝敬唐氏一个母亲的决心;二则,他也落了个把柄在唐氏手中。这样,唐氏便以为自己完全操控了沐长隐,也才能安心地、不遗余力地推他坐上世子之位。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二夫人到底是错估了沐长隐的胆子和城府。 周妈妈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但大少爷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世子之位,他此时向你示好,不怕你拒绝吗?” “他抢了世子之位又如何?那天的确是他把昏迷中的我和沐岚送回府的吧?” “是的。” “他有机会杀了我永绝后患,但他没有这么做。”明琅喝了一口茶,唇齿留香,“跟百般害我的唐氏相比,他的所作所为算不得什么,况且你们应该明白,这世子之位我也是坐不得的。” 周妈妈和习秋同时低头不语,是啊,少爷迟早有一天会恢复女儿身份,在北凉国,庶子能即位,女子却是不能的。 “但少爷,一个连生母都能痛下杀手的人,咱们能信他吗?” “我信的不是他,是仇恨和贪欲。” 忽然,明琅从脚底到手心猛烈一痛,像一根细长的针在体内飞速穿梭了一遍,冷汗霎时便冒了出来,她站起身:“我出去一会儿,不用跟着。” 刚跑到院子门口,便得见春桃灰头土脸地迎面而来,她一看便知春桃没在唐氏那儿讨到好,其实只要春桃去了,她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三少爷万福!”春桃恭敬地行了一礼,再不复往日的骄纵。 明琅淡淡应了声,径直往前走,不多时又碰到了前来传话的崔妈妈,崔妈妈规矩地行了礼,并转达了老夫人的意思,免了她去佛堂,明琅微微一怔,朝令夕改不像老夫人的作风,但此时毒瘾发作,她没功夫多想,告别了崔妈妈,脚底生风,飞速奔往了紫竹林。 紫竹林很大,她没去过三叔的院子,按理说要寻到位置需要花很大一番功夫才是,谁料,她刚行进了一半便被一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所吸引。 她驻足望去,右方一里处,一名粉衣女子巧笑嫣然地依偎在沐文献的怀里,娇嗔道:“公子,多谢你替奴家赎身,从今往后,奴家就是公子的人了,今儿是十五,奴家陪公子赏月。” 明琅的眉头一皱,难怪白天横穿紫竹林两回也没碰着他,敢情他去逛青楼了! 沐文献仍是一袭白衣胜雪,宛若跌落凡尘的神祗,衣袂迎风而舞,似祥云缱绻萦绕,得他视线所过之处,霎那染了柔线般的华光,只是他双耳一动,浓眉微蹙,眉心一点朱砂红又如泣血的修罗眼一般,碎了所有圣洁,空余日晖映紫竹,妖娆潋滟。 明琅压制住眼底浓浓的惊艳,撇过脸:空有一副人神共愤的好皮囊,却是个十足的花间浪子。 她正欲喊住沐文献,沐文献早她一步扔了个药瓶过来,她反手一接,同一时刻,沐文献传音入耳:“我今晚有事,你明天再来。” 明琅冷冷一哼,昨晚是谁嚷着自己很孤单,叫她每天陪他一个时辰的?帮她解毒,教她习武,说的比唱的好听!第一天就放她鸽子去跟青楼女子厮混,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看着那粉衣女子极尽妩媚的模样,明琅顿觉十分碍眼!她气呼呼地晃了晃手里的青花瓷瓶,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去了。反正她从没想过找他习武,如今有了解药,她才懒得巴巴儿地跑来找他! 不得不说,三叔给的药效果很是显著,加上习秋给她夜夜逼毒,很快,体内的毒便被肃清了。 这几日,唐氏的确没再有所动作,沐珂和沐莘依旧没日没夜地练习音律和舞蹈,弄得府里几乎每个丫鬟都能哼唱那曲《蝶恋花》了。 明琅也的确没去找三叔,可有时候,有些人,你不想见他,他偏要出现在你面前。 这一日,天气晴好,长公主府派人送来帖子,邀请忠义侯府的家眷前去鄱阳赴宴。 青州是长公主的封地,公主府就建在鄱阳,与潍城比邻,从沐府驱车前往,大抵需要两个时辰。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姐,早年北凉大败给南诏国后,她曾经代替圣上去南诏做了五年质子,直到侯爷率兵南下,擒获了守城元帅醇王,双方才交换人质,并签订了长达二十年的和平条约。长公主因为感念侯爷的救命之恩,一度和侯爷保持了良好的往来,她每年回京,都会召侯爷觐见,但后面不知怎的,双方关系忽然就恶化了。乃至于侯府迁居至此六年,公主府宴会不下百场,侯府家眷还是头一回受到邀请。 ------题外话------ 谢谢:zzrrr(5钻50花)、1297947598(3花)、萝卜萝卜萝卜头(10花)、柔兮灬(6花)、樱舞浅草(8花) 【21】英雄救美 毒宠一嫡“子”威武,【21】英雄救美 春桃整理出两套给明琅备用的衣衫,一件是月牙白绣云月锦服,另一件是浅蓝色鎏银裘袍,都是素净的风格,她拿在明琅的身前比了比,道:“三少爷,您好像又长高了呢,这是两个月前大夫人送来的,当时长了一截儿,一直搁在箱子里,今儿一比,正好了。舒悫鹉琻” 大夫人送的么?没听银杏提过。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沐长轩,对大夫人没有多少母女亲情,是以,一直也没去看过她,或许从公主府归来,她应该去见见。 明琅淡淡地道:“嗯,收着吧,待会儿习秋姑姑来取。” “习秋姑姑?三少爷不带奴婢一起去吗?”春桃期许地问。 明琅的眼眸一瞪:“我一个大老爷们带丫鬟做什么?岂不平白惹了人笑话?姑姑年长,在外人看来也合礼数一些。” 春桃悻悻地低下头,心里着实不悦,想着习秋真是走了狗屎运,一连晋了两级不说,还被三少爷如此器重,自己在三少爷这儿怕是也讨不了什么好! 思付间,习秋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抱着一个锦盒,她笑着道:“可算是找到少爷想要的东西了,少爷看看,奴婢买错了没?” 明琅打开锦盒,俯低身子闻了闻,摇头叹息:“这是悉如墨,比松香墨差远了,长公主怎么看得上?你再去买,记住,我要的是松香墨!” 送给长公主的?春桃的眼神儿一亮,心里有了主意。 临行前,众人齐齐去向罗氏请了安,罗氏郑重地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大抵是关于如何如何恪守本分,不求讨得长公主的欢心,但也决计不许让双方的关系雪上加霜之类的话。唐氏恭敬地一一应下,并保证会和沐长隐一起守护大家的安全。 罗氏给唐氏施压完毕后,看向了半蒙着面纱的沐莘,眉头一皱:“你的脸怎么了?” 沐莘垂下眸子,轻声道:“昨儿乱吃了东西,过敏了,长了些疹子。” 罗氏的声线一沉:“那还是别去了,省得让人笑话。” 沐莘忍住委屈的泪水,低头不语。 沐珂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的波光,随即她关切地道:“祖母,三妹妹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宴会呢,您就给她一次见见世面的机会吧,有大哥和我从旁周旋,定不让人笑了三妹妹去。” 明琅心里冷笑,这对母女果真是一样的伪善,一样的蛇蝎。 一提到沐长隐,罗氏原本坚决的态度软了几分,沐长隐将来是要做世子的,也是要做侯爷的,沐莘是他最亲的妹妹,不能与其他庶女同日而语。她点头同意,沐珂亲热地拉过沐莘的手,沐莘感激地道了谢。罗氏瞧着欢喜,和蔼地说道:“姐妹就该和睦共处,别忘了你们都姓沐,都是忠义侯府的子嗣。”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沐岚的脸,沐岚权当没听见,倒是沐珂优雅起身,给罗氏行完礼后,主动去搀沐岚,谁料,沐岚胳膊一抬,沐珂就势摔了下去。 沐岚尽管讨厌她,但也无心伤她,说时迟那时快,沐岚伸手一抓,握住了沐珂的皓腕,本以为及时拉住了沐珂,谁料她非但没拉住,反而比沐珂更先朝台阶栽了过去。 面朝下,不残也毁容! 明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赶紧转身,来不及多想,飞身一扑! “啊——”一声惊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沐岚只觉得一道白影自眼前一晃而过,手臂一紧,她已被人扶住。 沐岚和沐珂同时稳住身形,同时看向来者,同时忘却了呼吸…… 如雪景纯净,如晨曦夺目,如流光柔和,如天宫之中最潋滟的一片霞彩。 矛盾到极致的美,让人的心怦然一跳! 他的另一只手像拧小鸡一样拧着明琅的后领,明琅悬空,一脸愠怒地瞪着他。 沐岚和沐珂的脸同时泛起了火云般的红,他却看也没看,松开扶住沐岚的手,对明琅幽幽一笑:“小侄儿,三叔再晚来一步,你就被压成肉泥了吧。” ------题外话------ 谢谢:小蜜(1钻)、1297947598(1花)! 祝大家新年快乐! 【22】诡异三叔(二更,新年快乐) 毒宠一嫡“子”威武,【22】诡异三叔(二更,新年快乐) 院子里,各式各样的万年青长得正好,翠绿如碧海,风儿一吹,清新之气顿时溢满了整个空间。舒悫鹉琻 “见过三叔!”沐莘和沐珂齐齐给沐文献行了一礼,二人对于明琅和三叔相识都显得非常诧异。 沐文献微笑颔首,放了明琅,径直走入了正厅。 沐珂侧过身子,看向沐岚,微笑着道:“多谢大姐姐救我。” 沐岚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紫燕和她擦肩而过。 沐岚没看清,不代表明琅想不通,那儿平坦得很,又铺了防滑的垫子,沐珂居然会摔跤?明琅缓缓地走近沐珂,笑得莞尔,笑意却凉薄得令沐珂头皮一麻:“二姐姐,你的钗真好看,可否借我一观?” 沐珂装作十分乐意的样子,拔下碧玉海棠钗,递到明琅的手中,明琅巧用暗劲一握,赞许地看了看,尔后亲自帮她插回发髻里,幽幽冉冉道:“二姐姐的东西就是好,我改明儿也找人给大姐姐做一个。” 待到明琅离去后,沐珂迅速拔下发簪,轻轻一掰,断了! 沐珂冷笑,好在她发现得及时,若在公主府献舞时断钗,一定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得罪长公主不说,也会彻底失了二皇子的欢心。好滑头的小子,看来春桃的话不能全信了,她想了想,迈步去往了侯爷的书房。 明琅怎么也没想到从不与侯府人打交道的三叔会突然决定跟他们一起去赴宴,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非得霸道地把她拽进他的马车。 沐文献阖上眸子,不与明琅说话。 车厢内除了一壶清水,再无其他。 百无聊赖中,明琅哼起了小曲儿,哼的是明熙每晚临睡前都央着她唱的曲子《不能承受的感动》,那时,明熙已经完全失明了,却仍坚强地和病魔做着斗争。 她总是一边唱,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岁月那般静好。 “你一路陪着我 每当我也学个够 不够爱我的人 再美丽只是个梦 我的一双眼是为什么 想起你总那么红 你能够痛着对我好 难道我能假装不懂 全世界看不起你 难道我就能对不起你 就是爱看你这样子 样子还有什么关系 ……” 突然,手腕一紧,明琅吃痛,思绪戛然而止,这才发现沐文献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泛起了凶狼般的目光,像盯着一个猎物一样,他用力之大,几乎要掐断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三叔你老毛病犯了?又想杀人?这可不是紫竹林!”明琅火了,埋在宽袖中的左手一绕,银针已蓄势待发! 沐文献的唇瓣隐隐颤抖,声线也在颤抖:“这曲子……你跟谁学的?” “嗯?”明琅怔住了,她跟mp3学的…… 有那么一瞬间,沐文献几乎以为自己找到她了,实际上,从第一次在紫竹林,她做出那个轻拍他脊背的动作时,他的心底就滋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能因为机缘巧合来到这里,或许她也可以。 “从我第一次给你把脉开始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男子!说!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也会哼这个曲子?”记不清多少个夜晚,他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耳畔飘荡的都是她低低的吟唱,就是这首曲子!他听了好几年,绝对不会记错! 明琅又是一怔,中医就是厉害,把脉都能判断雄雌。听三叔的语气,明显是对这歌十分熟悉,可这是古代,谁懂二十一世纪的流行歌曲?三叔口中的“她”是谁? 明琅陷入沉思之际,沐文献的怒火和急躁已经烧红了一双清澈的眼眸,他眨了眨满是嗜血凶芒的眼:“我再问你一遍!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琅压制住心底忽而浮现起的惊慌,在沐文献犀利得足以洞穿一切的眼神里,瞳仁一缩,声若寒潭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哪个‘她’?‘她’叫什么名字?”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沐文献一拳将小桌砸了个粉碎,俊美的脸因愤怒和激动已涨得通红,越发衬得额角青筋突起,仿若随时都要爆裂开来,“小侄儿,你最好老实交代,不要逼三叔对你用刑!” 这个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要她交代什么,他总得把话说明白吧! 明琅绝美的眸子里浮现起极强的嘲弄,她偏了偏头,冷声道:“用刑?好啊,三叔尽管把你想得到的刑罚对我挨个用一遍,看我到底会不会哼上一声!” 话音刚落,她左手速抬,银光一闪,朝着沐文献的后脑勺拍去! 沐文献大掌一握,死死地擒住了她,随即,他璀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危险意味,俯身,将她的两只皓腕扣在了头顶,另一手落在了明琅的鎏金腰带上,邪肆一笑:“我知道你不怕疼,但这个呢?” 为了找到她,哪怕丧尽天良,他也在所不惜! 他单指一挑,明琅的腰带滑落,明琅勃然变色:“沐文献!你要不要这么无耻?” ------题外话------ 如果不清楚明熙和明琅关系的亲们,可以回看最前面的章节《往事如烟》。 【23】美人有毒 毒宠一嫡“子”威武,【23】美人有毒 “更无耻的我也做得出来,你要不要试试?”说这话时,沐文献冰凉的大掌已经滑入了她的衣襟,开始在她微暖的肌肤上缓缓游走,“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我怎么告诉你?”明琅仿佛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从头顶到脚趾,每一处都充塞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是的,她尽管杀人无数,但她一向非常看重自己的贞洁,沐文献的确是握住了她的软肋! 她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但她明白,越是危难时刻越要保持冷静,她深呼吸,将恐惧一点一点压回心底,一个呼吸的功夫脑海里已闪过万千思绪,随后她扬眉一笑,道:“呵呵,不就是一片膜吗?爷不稀罕!你要的话拿去好了!但你记住,不做满一个时辰别给爷下来!” “你……”沐文献被她最后一句放荡至极的话震得倏然一愣,连带着正要握住她小小酥胸的手也是一僵。舒悫鹉琻 嘭! 一声巨响,车厢像绽放的莲花一般四分五裂开来,猝不及防地,明琅衣冠不整被沐文献压在身下的暧昧模样顷刻间暴露在了朗朗苍穹下。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凛冽的剑气自南面风驰电掣般袭来,空气里响起了摧枯拉朽的呜鸣。 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沐文献眉心一跳,一个翻转将明琅护在身后,并蓄力单臂一挥,掌风和剑气在半空相遇,激起一声更为轰炸的巨响,尘土飞扬间,地面已被能量碎波轰出了一个十米大坑。 那声破空的剑鸣并未因爆破而消失,反而余音袅袅,流光般萦绕。疏明开阔的天忽而一暗,黑压压的乌云翻江倒海般席卷而来!狂风大作,吹出鬼哭狼嚎般的哀鸣,空气里突然就有了一种令人颤栗的肃杀之气! 暗涌尽头,红衣如火,迎风翩飞,恰似一簇冉冉升腾的烈焰,每一次的跳动都散发着足以焚天灭地的锋芒。 而在那烈焰之间,赫然盛放着一朵朵神秘而瑰丽的银色罂粟。 男子的容貌已不足以用俊美来形容,棱角分明,冷峻华贵,无一处不巧夺天工,若说沐文献是一朵圣洁中透着妖娆的雪莲,他便是一株盛开在心口的罂粟,邪魅、张扬! 当他看向你时,你的世界再也容不下其它。 至少,明琅是这么觉得的。 男子的唇微微勾起一线柔软的红,暗涌无边的天色忽而又亮堂了起来,乌云碎然退去,烈日破空而出,让人不禁怀疑,刚刚的天色原就没有变,一切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幻觉。 “是她?你确定没认错?”这声,空灵,优雅,直击心扉。 赵斌从他身后走出,指着明琅,信誓旦旦道:“世子,我绝对不会认错的!那天在忠义侯府对我言行无状的人就是他!”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一眯,赵斌?被赵斌称为世子的,方圆百里内除了长公主的独子——夏侯奕,还能有谁? 赵家是青州排行第一的书香门第,赵斌自五岁起便进入公主府给夏侯奕做陪读,一做便是三年,可以说,夏侯奕的童年是在赵斌的陪伴下度过的。那么今天,夏侯奕是打算替赵斌出口恶气了? 夏侯奕把玩着黄金匕首上垂下的红色流苏,似笑非笑,也已令灿灿日晖黯然失色:“那谁,你让开,本世子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 沐文献反手搂住背后的明琅,冷笑道,“从我的手中抢人,你怕是没那个本事!” 前一秒差点儿强了她,这一瞬又要护着她,明琅嗤然一笑,不做言辞。 夏侯奕的眸光一凉,如碎了冰一般,寒得吓人:“我应该叫你沐文献,对么?我竟是不知你有胆子跟我作对,你真以为自己打得过我?何况现在是白天。” 沐文献牵了牵唇角,毫无惧色,只是搂着明琅的胳膊又紧了几分:“你不也受了伤?” 明琅狐疑地凝眸,怎么感觉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见面似的?三叔怎么知道夏侯奕受了伤?夏侯奕在青州俨然是个小霸王,谁敢伤他? 夏侯奕这回却是不回答沐文献的话了,而是再度看向明琅,宽袖一扬,明明隔得老远,明琅却仍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幽幽香气,淡淡的,很好闻。 他语气淡淡,却不容拒绝:“你,给我过来。” 赵斌的肠子都要爽爆了!尽管明琅不是罪魁祸首,但明琅揍了他乃毋庸置疑的事实,哼,落到世子的手上,他不死也残! 明琅抓住沐文献的胳膊,自他身侧探出一颗小小脑袋,恶狠狠地瞪了赵斌一眼,随即对夏侯奕挑衅一笑:“有我三叔在,你能把我怎么着?有种你来呀,来呀!看我三叔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沐文献不禁失笑,这丫头,睚眦必报,不过她倒也没说错,他的确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带走……在找到她之前! 夏侯奕把玩着匕首的大掌遽然一紧,无声无息,一缕沙尘随风而散,须臾,他掌心已空无一物。 明琅的眉心一跳,好强大的功力! 夏侯奕以极富侵略性的目光看向明琅,一丝浅笑,如罂粟华丽绽放,毒得人头晕目眩:“你过不过来?” ------题外话------ 哇!真滴新年来了哦!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马年行大运! 【24】冤家路窄 毒宠一嫡“子”威武,【24】冤家路窄 明琅摇头:“不过去!” 夏侯奕宽袖一挥,负于身后的手臂忽而横于腹前,深邃如泊的眸子里急速窜起一层不炽热却能灼伤灵魂的骨灵冷火:“你,别后悔!” 语毕,脚尖轻点,腾空而起,朝着沐文献挥剑而来。舒悫鹉琻 沐文献反手一握,一把玉笛浮现于掌心。 明琅可不管他们二人打成什么样子,偷偷地选了一匹良驹,策马离去。她想起沐莘在紫竹林透露给她的消息,公主府,她必须得走一趟! 华灯初上,公主府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丝竹管弦,声声入耳,欢歌热舞,纸醉金迷。 长公主拥有倾国倾城之姿,又代替圣上在南诏做了五年质子,深得皇恩,曾有不少人猜测她会嫁给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忠义侯——沐文昊为妻,谁料,最终的结果是沐文昊娶了倪家长女,她嫁了青州富商。以她的身份嫁给商人,真是暴殄天物了。好在皇恩浩荡,册封了夏侯峥为清平侯,门第上的悬殊才减少了些。 长公主端坐于主位上,紫色裙裾像浪花一般层层铺开,华美优雅,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眉目如画。 她的眸光扫过沐岚时淡淡的,落在沐珂身上时已柔和了几分:温婉美丽,仪态万方,的确配得上二皇子,若非沐珂是沐家人,她或许早为奕儿说这门亲事了。她不在意门第,不看重嫡庶,但儿媳绝不能姓沐! 她端丽一笑,对着下首处的唐氏温和地说道:“沐大公子这次做得真好,居然把南诏的大祭司给杀了,可谓让我北凉扬眉吐气啊。尽管两国签订了和平条约,但那是在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下,他敢悄悄潜入北凉,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大过年的,北凉家家户户欢天喜地,南诏却在为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大祭司举行为期三个月的国丧,想想,她就觉得特别解气!看向侯府二房的人也越发顺眼了。 唐氏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敢居功,她微低着头,谦和地道:“犬子也是幸运,有沐家宝剑在手,要不然也敌不过南诏大祭司。” 长公主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好了,你也别谦虚了,沐家宝剑也不是谁都用得了的。” 唐氏温柔地笑着,心里却道:长公主怎么半点儿不问及长房的事儿?难道那封信没有送来公主府吗? 这时,沐珂捧着一个锦盒,起身走到了长公主的面前,屈膝一副,盈盈拜倒,声若天籁道:“沐珂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万福。” 侍女从沐珂的手里拿过锦盒,打开检查确认无毒无暗器之后才双手呈给了长公主。 沐珂涂了朱丹的红唇抿起一个优美且自信满满的弧度,从春桃悄悄儿地告诉她们沐长轩打算给长公主送松香墨时,她便打定注意抢先一步献墨。但她没有全信春桃的话,而是跑到大伯的书房,取出长公主赠送的多幅字画仔细鉴别了一番,发现长公主惯用的根本不是松香墨,而是悉如墨!由此可见,那个狡猾的三弟是利用了春桃,故意透露错误的信息给她们!哼,雕虫小技! 明琅路过女宾席的门口,便看到了沐珂献礼的一幕,她的唇角一勾,如玉风华的面庞上漾开一抹清浅笑意,长公主喜欢宴会,也喜欢舞文弄墨,这个礼物按理说是没有送错的,只是—— 长公主的脸色突然一变!如平静的湖面忽而结了一层寒冰,在座的众人皆是脊背一凉,就连大殿中央的舞姬都察觉到了异样,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前一秒还欢歌热舞的殿堂,这一刻成了寂静沉闷的法场。 沐珂吓得面色发白,也赶紧跪在了地上。 唐氏瞟了一眼长公主桌上的锦盒,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她早说让她别轻举妄动,她偏是不听,这下好了,着了三少爷的道吧! 气氛一度压抑到了极点,几乎令人冷汗直冒,长公主清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沐珂的脸上来回割拉了一遍,尔后轻声一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想起二皇子在男宾席那边,也不知招呼得周不周到,打算差人过去问候一声而已。” 众人如释重负,长公主对侍女吩咐道:“你去告诉二皇子,千金们都害羞得很,他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沐珂的心陡然一沉,不必过来请安?难道十多天的日夜苦练全都白费了吗?到头来,她居然连二皇子的面都见不着!她到底怎么得罪长公主了? 沐珂气得浑身发抖,随意一瞟,正好看到明琅路过门口,冲她露出嘲讽的笑意,是她! 月光下,沐珂堪堪站定,秀美的脸因愤怒逐渐变得狰狞:“沐长轩!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样?” 明琅仿佛听到了最幽默的笑话一般,笑得肩膀都在抖动:“二姐姐啊,给长公主送礼的人是你,我耍了什么花样?” “你……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沐珂气得脸都绿了!他就是挖了个陷阱等她跳!他连她的多疑都算得丝毫不差! 明琅的脸色一沉,一步一步逼近沐珂,牵动一阵幽冷刺骨的阴风,刮得沐珂头皮发麻:“我逼着你抢我的创意了吗?我逼着你去我父亲的书房翻长公主的字画了吗?你贪心不足、自作聪明却弄巧成拙,怪得了谁?”长公主在南诏做质子的五年期间,用的就是比松香墨差一些的悉如墨。她给侯爷的字画用悉如墨是在感念侯爷的救命之恩,但伤疤自己揭得别人揭不得,沐珂此举完全是等于扇了长公主一耳光。 明琅讽刺地说完,甩袖离去。 沐珂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她坑别人的份儿,今天却被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给摆了一道! 气死她了!真气死她了! 明琅没第一时间去男宾们聚会的常喜厅,而是坐拐右绕,开始搜寻公主府的书房。沐莘说唐氏给长公主送了一份诬陷侯爷的密函,她必须把它给偷出来! 好不容易摸索到了书房门口,趁着侍女去如厕的空挡,疾步过去,推门而入。在里面东找西找,终于在书桌的一对信件中翻到了公主亲启的密函。她拆开浏览了一番,眼神儿一亮,找到了!居然是通敌叛国,太可怕了! 谁料,她把信件揣入怀中,刚走了两步,旁侧的书柜陡然滑动,一人从密道内走出,赫然是先前与三叔酣战的夏侯奕! 明琅拔腿就跑,夏侯奕却是抬起大掌,催动内力一吸,明琅的身子遽然后退,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门廊,然而束发的发带经不住这种折腾,砰然断裂…… 月辉下,她青丝飞舞,如梦幻般美丽,回眸一霎,若万星闪耀,风华绝代! 一不留神,明琅的手劲一松,娇小的身子整个儿飘入了夏侯奕的怀里。 几乎是同一时刻,夏侯奕搂住她的纤腰,低头…… ------题外话------ 矮油,介个,亲……还是不亲? 【25】曝光(二更) 毒宠一嫡“子”威武,【25】曝光(二更) “参见二皇子!”门外传来了侍女的问安。舒悫鹉琻 明琅的心猛烈一震,偏她被夏侯奕擒得死死的,他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她一挣扎绝对是主动献吻。 夏侯奕目光灼灼地盯着明琅,忽明忽暗,意味难辨,随即他在明琅白皙的脸上轻轻地碰了碰。 明琅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他背着光,是以明琅瞧不见,当她脸红之后,他的脸竟也有些微微泛红。 “咳咳!我貌似来得不是时候。”宇文辉一袭紫衣,孑然立在月光和烛火的交界处,刚毅精致的五官被勾勒得柔和俊美,他的声一如其人,温润优雅。 夏侯奕松开明琅,转过身子,一个眨眼的功夫已面色如常,他浅笑,尽管他态度温和,但骨子里就是有种谁都不及的张扬和轻狂,哪怕宇文辉贵为皇子,在气势上竟赢不了他半分。 “最难消受美人恩,是我把持不住,忘了跟二皇子约好的时辰。” 约好的?明琅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再看向夏侯奕,不明白他为什么帮她遮掩,而他对于自己是女儿身似乎半分惊讶都无! 宇文辉看向明琅,顿时瞠目结舌:“你……你不是……沐家三公子吗?你怎么是女的?你们两个……” “二皇子,家宅之争你我就不用参与了。”夏侯奕轻描淡写地说完,宇文辉若有所思地蹙眉,家宅之争?他还以为侯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随即他想到沐夫人一生无子,大抵是为了固宠吧,他点了点头,夏侯奕淡淡一笑,“你知道的,我母亲不喜欢沐家人,所以我唯有偷偷地跟轩儿来往。” 明琅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轩儿? 宇文辉心底的狐疑消散了不少,如此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夏侯奕会选择在书房跟她亲热了,他微笑,如暖风拂面,无形中又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事关女子名节,今晚的事我不会往外说,只是沐……沐小姐也断不能再谎报身份了,回了京,沐家人全部都要面圣,别落下一个欺君之罪。” 明琅双手交叠于腹前,行了个标准的礼,柔声道:“是,臣女谨遵二皇子教诲。”你是怕东窗事发,你这个目击者也难辞其咎吧。 宇文辉温和的目光落在了夏侯奕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关切地问道:“奕儿,你受伤了?” 早在狭路相逢时,三叔就说夏侯奕受了伤,现在应该是伤得越发严重了…… 但显然,夏侯奕并不打算曝光这个秘密。他单臂一搂,将明琅紧紧地禁锢在了怀中,低头,“深情”地凝视着她,却难掩眉梢一挑,那一抹狡黠:“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害得二皇子认为我受伤了。” 言外之意是—— 明琅怒眼一瞪!脸都气红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她咬牙,低头柔柔弱弱地道:“臣女忘了世子爷有肾虚之症,世子爷如此疼爱臣女,臣女受宠若惊,改明儿一定送世子爷一对虎鞭,好好补补,二位慢慢聊,臣女告退。” 夏侯奕和宇文辉同时一噎,尤其是后者,完全目瞪口呆,他狐疑的目光在夏侯奕的身上流转了一圈,动了动唇瓣,却强压着什么也没问,毕竟对于一个男人而已,这是很丢脸的事。 片刻后他神色一肃,凝眸道:“说正事吧,我觉得南诏大祭司能跨越边境在潍城出现,没有内应是绝不可能的。” 夏侯奕的浓眉一挑,道:“二皇子认为谁是内应呢?” 宇文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沐”字。 【26】父母 毒宠一嫡“子”威武,【26】父母 明琅的女儿身彻底曝光了,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在忠义侯府引起了轩然大波。舒悫鹉琻 沐文昊仆仆地回府时,大夫人倪氏正和明琅双双跪在惠安院的明厅内。 罗氏气得面色发白,堂堂侯府数百年声誉,竟被一招“女扮男装”给毁得干干净净!她指着面貌绝美却神色憔悴的大夫人,怒不可遏道:“倪韶雅!你骗得我好苦!这么多年,你生不出儿子,便弄个假的来代替侯府嫡孙!还不许文昊纳妾!你……你对得起沐家的列祖列宗吗?我当初是瞎了眼,居然同意你做了我沐家长媳!” 倪氏的身子骨本就不大好,跪了一个时辰早已体虚累乏,她稳了稳打晃的身形,哽咽道:“是儿媳错了,请母亲责罚。” 唐氏面露忧色,心里其实早就笑抽了。沐长轩居然是个女的?倪韶雅,我看你这次怎么翻身? “母亲,这是怎么了?” 明琅循声侧目,只见一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已跨入了厅内,肤色古铜、五官刚毅俊美的是侯爷——沐文昊,他有双十分犀利的眼眸,直叫人过目不忘。 “儿子给母亲请安。”沐文昊给罗氏请了安,罗氏摆手示意二人在旁侧坐好,待二人落座,崔妈妈奉了茶,罗氏才气不打一处来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番,“……好了,这是你媳妇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虽如此,罗氏的语气明显不打算轻饶倪氏。 明琅淡淡地倪了沐文昊一眼,她倒要看看这个父亲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见面礼。 谁料,沐文昊听完罗氏的话当即扬起手里的茶杯朝倪氏的肩膀砸了过去,并怒喝道:“枉我跟你夫妻二十年!你竟把我当了猴耍!好端端的一个千金被你当成儿子养了十三载!你叫侯府颜面何存?叫轩儿以后怎么做人?长隐刚立了个大功,你就捅了个篓子!你存心让我们侯府上上下下都成为京城的笑柄吗?” 滚烫的水贱了倪氏一身,倪氏怕殃及明琅,侧过身子,将茶水挡了个全。 明琅稍稍侧目,心里有些诧异和波动但并未立刻求情。在这件事里,受伤最大的其实是沐长轩,女扮男装十三年,沐长轩每天都活得非常痛苦。而这种无处诉说的痛苦,是倪氏和沐文昊共同给予的。 只不过,沐文昊更加可恶,敢做不敢当,关键时刻让倪氏一人背了黑锅。 沐文昊拍桌厉喝:“从今儿起,你……你不许踏出院子一步!也不准见岚儿和轩儿!” 倪氏惶恐地瞪大了眼:“侯爷……” 明琅缓缓地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淡声道:“祖母,父亲,可否由我说几句?” 罗氏不悦地喝了一口茶,消了消火,道:“你说。” 明琅举眸,望进罗氏看似浑浊实则精明的老眼中,不卑不亢地道:“恕我直言,如果真的重重地惩罚了母亲,在外人眼里,咱们侯府没错也错了。” “哦?”罗氏花白的眉毛一挑,显然来了兴趣。 明琅正色道:“我还在娘胎时,宸妃娘娘曾派得道高僧给我卜了一卦,说我十三岁时必有一场生死浩劫,若自小当做男儿抚养,许能逢凶化吉。” 一听到宸妃的名号,罗氏和沐文昊的脸色俱是微微一变,连皇后都必须给足三分薄面的宠妃,不正是倪氏的胞妹? 倪氏用余光扫了扫信口开河却镇定自若的女儿,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不过作为母亲,看到孩子越变越聪颖只会高兴,不会怀疑。 明琅看向沐文昊,笑容浅浅,笑意凉薄:“敢问父亲,如果大哥没有沐家宝剑,能否杀掉南诏大祭司?” 女儿眸子里的厌恶和疏离令沐文昊一愣,随即他摇头:“不可能。”南诏神殿的人个个武艺高强,又身怀灵力,若非沐家宝剑天生是他们的克星,沐长隐连对方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明琅满意一笑,继续循循善诱:“祖母您想想看,正因为我是父亲的独‘子’,父亲才将沐家宝剑赐予了我。我要不是‘儿子’,也就得不了宝剑,那么,我和沐岚遇险的那一次,即便大哥出现得及时,结局也只能是我们三个都丧命于大祭司的手上了。” 这么一来,明琅女扮男装不仅没错,反而救了三条命,当属奇功一件了。 沐文昊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了? 罗氏信佛,在脑海里把明琅的言辞过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况且这个理由够充分,堵得住悠悠众口。她若强行惩罚倪氏,才是让人觉着侯府心虚做错了事。 最后,罗氏不仅没惩罚倪氏,反而赏赐了一对她陪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夜明珠。 唐氏气得两眼冒金星,原以为倪氏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不被休也至少被禁足冷落许久,谁料,小煞星三言两语便让韶雅竟成了侯府的功臣! 明琅对于这个结局并不意外,老夫人最看重侯府,被瞒了多年的怨恨跟侯府名声以及安危相比不值一提。最主要的是,她把始作俑者换成了宸妃,老夫人哪里还敢追究? 当晚,沐文昊歇在了李姨娘的院子,自始至终他看都懒得多看明琅一眼。 明琅一点儿也不失望,她只愿好好地活着,亲情什么的,她没想过。 沐岚守在惠安院门口,看见明琅扶着虚弱得宛若一片秋风落叶的倪氏走出来,她即刻上前,将倪氏揽在怀中,并一把掀开了明琅,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道:“又是你!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能惹事?你简直是个克星!是娘亲和我的克星……” “住口!”倪氏轻声呵止了沐岚,尽管虚弱,她的语气和眼神却像刀子般冰冷而锋利,“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她才是不是我妹妹!” 啪! 沐岚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倪氏重重的一耳光,半边俏脸顿时高高肿起,长这么大,便是冷漠如父亲也不曾打过她,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倪氏,指着明琅,颤声道:“你打我?你为了这个一天都不曾尽过孝道,还害死了我那未出世弟弟的人……打我?” 明琅也怔住了,在她的印象里,倪氏软弱得跟一只小白兔没啥分别,先前被罗氏和沐文昊那般辱骂也不见她露出半分抗拒之色,眼下,竟为一句气话掌掴了沐岚。 倪氏这会子也发现自己激动过度了,她歉疚地看向沐岚:“岚儿,我……” “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沐岚咆哮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轩儿,你姐姐在气头上,所以才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她的心眼儿其实不坏的。”倪氏含泪说完,探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脸,但想起女儿从前那般嫌弃自己,又悻悻地收回了手,“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我没本事,生不出儿子来,你也不要怪你父亲。” 到了这个份儿上还帮着渣男说话,倪氏不记得先前沐文昊是怎么对她的了?也不记得归家第一晚沐文昊宿在了小妾的院子?明琅摇摇头,望了一眼沐岚消失的方向,眉心一跳,赶紧给倪氏行了一礼,道:“我明白,时辰不早了,轩儿告退。” 沐岚疯了吗?怎么会往紫竹林跑?她就不怕被三叔给杀了? 【27】真相 毒宠一嫡“子”威武,【27】真相 沐岚其实没有跑进紫竹林,只在边缘遛了一圈便回了院子。舒悫鹉琻但明琅却是因此—— 无月无星的夜,寒风彻骨。 明琅追入了紫竹林,瞧不见沐岚,便径直往三叔的院落走去。 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紫竹香,幽幽浅浅,萦绕鼻尖。 突然,明琅的双耳一动,似清晰还模糊的谈话声从南边飘然入耳,她即刻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升到了极致,视线瞬间穿透黑夜,直达开着窗子的屋内。 沐文献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谪仙般圣洁优雅。 在他身下,是一名姿容艳丽的年轻女子。 明琅心里冷笑,难怪宴会上见不着他,原来跟夏侯奕打了一架便回来消受美人恩了,若她记得没错,这也不是上次的粉衣女子,三叔果真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 沐文献把头埋进女子的颈窝,女子娇声一叹,双臂搂住了他。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沐文献双指一并,点了女子的哑穴。 女子的身子遽然一僵,眼眸睁得大大,手脚想要乱动,却被沐文献压得死死的。 明琅狐疑地挑了挑眉,沐文献连前戏也能做得这么*? 但很快,明琅发现这不是前戏! 女子如桃花般娇艳的脸忽而以一种流星飞逝般的速度变得惨白,死灰一样的白! 几分钟后,沐文献直起身子,明琅这才看清,他的嘴角挂着猩红的血迹,眼底赫然有妖芒一闪而过! 而那名女子,已完全没了生命的迹象…… 明琅赫然想起夏侯奕的话:“你真以为你打得过我?何况现在是白天。” 当时她并没往心里去,而今细细想来,夏侯奕的意思是三叔在白天较晚上虚弱。 明琅的脊背漫过一层森冷寒意,如冰凉的小蛇在肆意游走,令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难怪三叔的女人没有重复的。 她打算悄悄地退出紫竹林,但沐文献却早一步发现了她,大掌蓄力一杨,无形中自有一股劲道束上了她的纤腰,她便如同卷入飓风的落叶,晃动几圈便到了沐文献的跟前。 此时的沐文献依旧淡雅出尘,若非嘴角一滴尚未干涸的血迹,明琅绝对会认为方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明琅按耐住疑惑和一丝惊悚,出声询问:“三叔,你……” 嘭! 话未说完,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破门而入,烧了红箩炭的暖屋霎时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严寒,而被严寒挟裹着的是凛然的肃杀之气! 明琅没想到夏侯奕居然追到了侯府的紫竹林,他到底跟三叔有什么深仇大恨? “沐文献,你胆子不小!本世子看你当真不想活了!”冷冷说完,夏侯奕宛若一尊蛰伏万年忽而苏醒的魔神,眸子里迸发出了毁天灭地的怒火!他徒手一劈,朝着沐文献招呼了过去。 经历了下午一战,夏侯奕受了伤,沐文献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沐文献挥拳迎上,二人开始在这狭小的屋子殊死拼搏,但非常有默契的是,二人都顾忌了一旁的明琅,刻意避开了她的方位。 明琅这次打算故技重施,趁乱溜之大吉。谁料,她前脚刚走了一步,沐文献的怀里便飘出了一张纸,正好落在了她跟前,她本能地探手一抓,再摊开一看,呼吸霎时就凝滞了…… 画上的女子,尽管梳着古代的发髻,但容貌却跟她穿越之前的那么相似! 是她吗?是她——明琅吗? 明琅暮然忆起在马车里,沐文献质问她的话: “这曲子你跟谁学的?”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告诉我她在哪里?” 明琅按住胸口,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一声痛呼,将明琅拉回现实,她陡然转身,却见夏侯奕的大掌死死扣住了沐文献的头顶,一缕青烟缓缓升腾,宛若生命在逐渐消逝。 明琅心中大骇,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明熙! 她纤手一甩,三枚银针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急速射向了夏侯奕! 夏侯奕的后颈一痛,几乎是同一时刻,明琅已拔了墙壁上的宝剑,毫不留情地朝夏侯奕的胳膊砍了下去。 夏侯奕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邪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愕然和受伤,竟是忘了闪躲,就怔怔地看着她英姿飒爽,挥剑起剑落,舞血月清歌…… 铿! 一道素白身影亮剑而入,及时拦下了明琅的攻击,并扬剑,准确无误地刺向了明琅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夏侯奕倏然抽回手,一翻,弹开了女子的剑,尔后冷冷地看了明琅一眼,拉着女子施展轻功离开了紫竹林。 直到出了侯府,上了备好的马车,夏侯奕才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不得不说,几年不见,沐文献的功力精进了不少,旧伤加新伤,他只怕要卧床一个月了。 雪蝉追随主子多年,第二次见他伤得如此严重。 雪莹哪怕没去事发现场也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八分,她气呼呼地道:“主子,你不该对那个女人心慈手软的!要知道,她才是……” 夏侯奕双眸一瞪,一记冰冷的目光打来,雪莹的神色一僵,冒了一身冷汗,垂下了眸子,仍不罢休,道:“她才是……杀了……大祭司的人。” “是么?”夏侯奕笑了,笑得异常邪魅,如一朵烈日下的罂粟,艳丽得勾人心魄。 他探出大掌,覆上了雪莹丰满性感的胸膛。 雪莹的双颊一红,娇羞地眨了眨眼。 这一刻,烛光特别浪漫,夜风特别柔和。 然而,夏侯奕的五指一曲,像冰冷而锋利的铁钩子一样,毫无症状地戳入了她柔软的胸膛,雪莹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就看到夏侯奕掏出了一颗鲜活的、仿佛还在跳动的心脏,随即在她惊悚绝望的眼神里,一把揉了个粉碎…… 夏侯奕幽幽地问向一旁的雪蝉:“是谁杀了大祭司?” 雪蝉咽下惊惧的口水,瞟了一眼跟自己一同追随了主子五年却如此轻易就惨死的妹妹,正色道:“是沐长隐!” ------题外话------ 明琅碰到的两个男人都很血腥、很恐怖有米有?三叔党还在不在?夏侯党还在不在?别都被吓跑了(⊙o⊙) 谜团一个一个地正在揭开咩… 【28】开战 毒宠一嫡“子”威武,【28】开战 春暖花开时节,侯府举家返回了京城。舒悫鹉琻 沐家少了一位沐三公子,多了一个沐四小姐,名为沐轩。 明琅成功地偷出那封举报沐文昊通敌叛国的罪证并将其销毁,宇文辉扑了个空,倒也没说什么,只欢欢喜喜地迎接长公主一家回了京城。 沐长隐立了大功,圣上下旨册封他为忠义侯府世子,这可乐坏了唐氏,从前百般看明琅不顺眼,不过是怕她碍着了二房的前途,现在大局已定,明琅又恢复了女儿身,唐氏和她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发生了惊人的逆转,甚至,唐氏还请了最好的女先生以及宫里退休的老嬷嬷对她和沐岚着重栽培,明琅当然不会认为唐氏是大发慈悲转了性子,唐氏不过是希望多两块向上攀爬的垫脚石而已。 李姨娘当真是临盆在即了,但京城不是潍城,左有宸妃,右有安国公府,沐文昊不得不给正妻几分面子,除了隔三差五去探望李姨娘,大多数时间都是宿在倪氏的院子,表面看来,倪氏似乎又有了得宠之势。 明琅已经习惯了古代的裙衫,但要她像沐岚那样袅袅娉婷、弱柳扶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即便静坐,眉宇间也自称一派英气,宛若破开长夜的第一缕晨曦,永远夺目。 习秋递过一杯花茶,劝慰道:“小姐,别看了,伤眼睛。” 明琅合上书本,望了望渐渐暗沉的天色:“三叔醒了?” 习秋点头:“嗯,平儿派人传了话,说三爷不肯用膳呢。” 自从被夏侯奕重伤了头部,沐文献就变得—— 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坏,不论如何,他平安喜乐,她便心满意足。 明琅放了书签,合上书本,净了手,吃了块桂花糕,起身欲去探望沐文献,刚好春桃打了帘子进来,她穿一件玫红色织花春裳,头戴两支绕银丝梨花簪子,耳坠明月珰,薄施粉黛,当真让人眼前一亮。 她忙个明琅行了一礼,笑着道:“奴婢见过四小姐!四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去找大少爷吗?” 自从沐长隐做了世子,跟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二人时有往来,春桃恋慕沐长隐,整日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沐长隐注意不到她似的。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合理—— 明琅却是笑了,琥珀色的瞳仁像雪地里的两粒冰珠子,且冷且硬,连带着语气也透着一股子清冽:“大哥晚些时候会过来,我就不去看他了。” “哦,这样啊。”尽管明琅的眼神和口吻令春桃脊背发凉,她仍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欣喜若狂,她退至旁侧,不再追问,只是她几番欲言又止,乃至于明琅都走到了门口仍无法忽视背后投来的极富吸力的目光。明琅停下脚步,淡淡地道,“春桃,你有话要对我说?” 春桃摇头,神情纠结而慌乱:“没……没有……” 明琅跨过了门槛,春桃低呼一声:“四小姐——” 明琅转身,“什么事?” 春桃的嘴巴张合了数下,垂下眸子,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想问四小姐要不要回来用膳。” 习秋不耐烦了,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耳朵,呵斥道:“你到底瞒了小姐什么?说不说?不说我打死你!” “习秋姑姑,习秋姑姑饶命啊!我……我……”春桃朝明琅投去求救的目光,眼泪都冒出来了。 明琅的唇瓣勾起一抹清浅的笑,背着光,脸色微暗,可她依旧美得勾人心魄:“春桃,我知道你对我大哥的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哥如今是世子,我要是能通过你讨好他一番,也并无不妥,这样吧,只要大哥看得上你,你就随了他吧。” 语毕,明琅迈步,再次跨过门槛。 春桃扑通跪在了地上:“四小姐!奴婢跟芳华院的芯儿是老乡,那天奴婢去给芯儿送果子,无意中听到她和菊青的谈话,二夫人……二夫人……她买通了李姨娘院子里的王妈妈和柳叶、柳红,说是要害……害李姨娘的胎!” 王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也是这次给李姨娘准备的产婆,至于柳叶和柳红都是李姨娘屋子里的一等丫鬟。要是她们存了那等龌龊心思,李姨娘的孩子哪里还保得住?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三人呢?明琅拍了拍手,不以为然地笑道:“你这话说的,李姨娘怀的又不是我二叔的孩子,碍着我二婶什么了?你想必是听岔了。” 春桃泫然落泪:“奴婢这次说的是真的呀!四小姐,你为什么不信奴婢?四小姐,您不记得三年前是谁给大夫人落的胎了吗?就是王妈妈!寻常人摔跤流产,何至于终身不育?” 周妈妈孤家寡人一个,李姨娘便跟她的亲闺女没什么区别,原本在内屋给李姨娘绣婴儿鞋袜的她听了这番对话,手一抖,针戳进了指腹…… 春桃退下后,周妈妈二话不说跪在了明琅的跟前,哀求道:“小姐!奴婢求您,救救李姨娘吧!” 明琅缓缓地眨了眨眼,似慵懒似沉重:“周妈妈,你叫我怎么救?仅凭春桃的三言两语,我就跑到老夫人跟前告王妈妈和柳叶、柳红的状吗?” 周妈妈一愣,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防患于未然最是保险。 明琅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且不论春桃这话是真是假,单单那三人就不是寻常主子随便能动的。王妈妈是账房崔管事的妻子,也就是崔妈妈的大嫂,崔管事是老侯爷一手提拔的,崔妈妈又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可以说,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王妈妈颇受老夫人的器重,不然当时也不会让她给我娘落胎了。老夫人把她派去照顾李姨娘,说白了,这是李姨娘的福分,我无凭无据地质疑她,打的可是老夫人的脸。 再说柳叶和柳红这对孪生姐妹,她们原是二爷院子里的丫鬟,生得花容月貌,却遭了二夫人的嫉恨,这才以李姨娘怀孕需要婢女为由暂时将她们放进了李姨娘的院子。李姨娘生产完毕,二爷那儿还惦记着把她们寻回去做通房呢。我要是把她们给惩治了,二爷能不怨我?” 既通过她的手砍掉沐二爷身边的桃花,又让她彻底得罪沐二爷和老夫人,唐氏真是玲珑心思。 周妈妈心知明琅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没办法不担心:“小姐,那……那万一春桃说的是真的,李姨娘的胎……岂不就……” “我没说春桃的话是假的。”明琅给习秋使了个眼色,习秋扶起了周妈妈,明琅喝了口茶,若有所思道,“周妈妈,我记得你说过你信我,那么这一次也不要例外。” 等了那么久,总算等来了真正的火中取栗,明琅体内的血液像被热火给焚烧了一番,跐溜沸腾了起来。 ------题外话------ 天啦,一打开后台,鲜花迎面扑来! 感谢丸子和梦爷以及小桥的鼎力支持,一下子刷上了鲜花榜! 1月30—2月3号,感谢大家的打赏: 女候丸子(334花) 春梦不醒(100花) 秋末、相思已尽╮(17钻4花1评价票) 青宝儿(66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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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哥还给我送吃的?不正想惯着我,好让我做一辈子没人要的老姑娘?”明琅也跟着一笑,眼底波光流转,似朗月下的清湖,碧波粼粼,潋滟动人,隔开了尘嚣,阻决了纷扰,叫人心生惊艳的同时却怎么也望不穿那一泓湖水般的幽静。 沐长隐怔了怔,笑意越发深邃了:“我在东街买的琵琶糕,给几位妹妹都送了,总不能少了你这份。”他待人向来公允。 凭心而论,他有张十分刚毅且俊逸的脸,最美的是那高挺的鼻梁,自成一派独属天地的华贵,对女子而言极富诱惑力。但明琅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似乎和夏侯奕一样,对她是女儿身并不感到诧异,难不成她受伤昏迷当天,他摸哪儿还是看哪儿了? 明琅发愣的目光像笼了雾霭的冰凌,无意中触及,竟是令沐长隐的双目微微涩痛了一下。 春桃眉眼含春地给沐长隐奉上一杯茶,白皙如玉的手在烛火的映射下竟仿佛透明了一般,煞是娇嫩可爱。 沐长隐回神,接过茶杯,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纤细的指尖,春桃的身子一颤,羞涩地低下了头。 明琅将一切异状尽收眼底,唇瓣浮现起了一抹意味难辨的笑,道:“今儿我外祖母派人捎来一担新鲜的凤梨,在温室里养的,让春桃给大哥送过去吧。” 春桃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应下了,要是今晚爬床成功,那么她的苦日子便要到头了! 闲聊了几句,沐长隐起身告辞:“父亲还等着跟我练剑呢,我改天再来看你。” 语毕,深深地看了春桃一眼,春桃会意,拧了习秋备好的果篮,随沐长隐走了出去。 二人一走,习秋便关上了外屋的门,明琅把食盒内的糕点取出,用手一掰开,里边果真掉出好几张字条。 明琅看完,眼神儿一亮,畅快地笑了,看似平凡的一个坑,有时候其实是一片沼泽,掉下去的指不定是谁呢。 一连几日,沐长隐没再踏足凌风院,但春桃每晚入夜后都会寻借口外出,对此,明琅睁只眼闭只眼,倒也没管过。 这一晚,春桃满面春风地哼着小曲儿回了院子,边走边磕着手里的瓜子儿,想起大少爷的温柔,她的骨头都酥了,她自信,不出三日,必能将大少爷拿下! 周妈妈一脸颓然地从小厨房走出,端着一碗明琅赏赐给她,但她舍不得吃于是炖了打算给李姨娘送去的燕窝,跟春桃碰了个正着。 “哟!周妈妈,您这是去哪儿呢?”春桃吐出口里的瓜子壳儿,问道。 周妈妈担忧地道:“去看看李姨娘,估计也就这一、两日发作了。” 春桃的眼底闪过一丝异彩,四下看了看,拉着周妈妈走到一旁的角落,小声道:“周妈妈,不是我说你,四小姐是你奶大的,有这情分在,她自是不会亏待你,即便将来四小姐嫁了人,你也是要随着的,但李姨娘就不同了。” 周妈妈的手紧了紧,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春桃“啧啧”摇头,苦口婆心道:“别说李姨娘只是你的侄女儿,哪怕是亲闺女儿,一旦成了四小姐的庶母,她跟四小姐的关系便也微妙了。姨娘终归是姨娘,四小姐是嫡主子,哪能发自内心喜欢自个儿父亲的妾?就说这回的事儿吧,我知道你们怀疑我,认为我是二夫人派来的细作,故意挑拨主子间的关系呢,但你也不想想,如果二夫人要害的是大夫人,四小姐还坐得住么?你不记得四小姐当初是怎么打赵家公子的了?别看咱们四小姐外表恬淡,骨子里其实比谁都暴躁。四小姐信不信二夫人的算计,总得查证一番吧?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说明什么?指不定啊,她巴不得借二夫人的手除掉李姨娘母子呢!” 周妈妈的脸瞬间惨白,眼睑飞速眨动:“不……不可能!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春桃不以为然地、恣意地笑了:“就算四小姐没包藏祸心,但也绝对没把李姨娘的安危放在心上不是?” …… 次日,天气大好,傍晚时分却莫名其妙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周妈妈在屋子里做绣活儿,心不在焉的,硬是把娇俏明艳的翠竹给绣成了蔫儿不拉唧的杂草,春桃打趣地笑道:“周妈妈,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啊——”周妈妈倒吸一口凉气,赫然是针扎了手,她咽下口水,垂着眸子,笑得很不自然,“你这小蹄子,吓了我一跳。” 明琅放下手里的书本,意味深长的目光自周妈妈和春桃的脸上逡巡而过,眉梢轻挑,淡道:“今儿下雨,想必大哥不用练剑吧。” 春桃闻言,心砰然一动,继而开始发痒,恨不得马上冲到大少爷的院子里。如坐针毡般等到了晚膳时辰,大家伙儿各自用膳时,她才终于以如厕为由撑着油纸伞奔入了雨中。 ------题外话------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丶(65花15钻388币币)、熙羽萧萧(1花)! o(n_n)o~ 【30】唐氏吃瘪 毒宠一嫡“子”威武,【30】唐氏吃瘪 今天沐长隐的确没有练剑,他只是喝多了。舒悫鹉琻 明琅眉眼含笑地望着春桃消失的方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直吓了周妈妈和习秋一大跳,习秋嗔怪地道:“小姐,您要……” “看好戏!”明琅迈着轻快的步子,路过外院时,对一名精明的小厮吩咐道,“你去通报二夫人,就说春桃在勾引世子,世子今晚貌似喝多了。” 唐氏为了稳固和沐长隐的关系,一回京便给沐长隐议了门亲事,对象是镇国公府的嫡三小姐唐念儿。唐念儿是镇国公最宝贝的孙女儿,也是京城唯一能与宁西公主齐名的才女,原是打算嫁给皇子做正妃的,也不知唐氏想了什么法子说服了镇国公,愣是把亲事给抢了过来。但唐念儿也发了话,在她过门之前不许沐长隐与丫鬟有染,否则她便退亲。 最重要的是,今晚唐念儿会过来探望沐长隐。 果不其然,当唐氏听了这个消息后,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冲进了沐长隐的院子。丫鬟和主子不得在主卧内行房,她便顺着细碎的呻吟和不堪入耳的肢体碰撞声摸索到了东厢房。 “给我踹门!” 身后的粗使婆子得了命令,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床上的人儿“战”得正是激烈,突然被打断,二人的身子俱是一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唐氏已经掀开帐幔,两手一抓将春桃给拖到了冰凉的地上:“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谁的床你也敢爬!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轰! 话音未落,唐氏猛然被踹飞,砸翻了山水屏风,腹部和身侧传来巨石碾压般的痛,她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身子。 这时,菊青掌了灯,烛光照亮了里面的光景,紧接着,好玩的事儿发生了—— “二爷?!”春桃和唐氏像被雷给劈了似的,齐齐愣在了原地!不是世子吗?怎么成了二爷? 春桃傻眼了,真是百口莫辩,即便说自己跑错了房二夫人也不会信!天啊,她怎么这么倒霉? 唐氏怒火中烧,难怪最近春桃往沐长隐的院子跑的勤了,长隐向她保证过成亲前绝不纳通房,她便也没放在心上,而今细细想来,二爷每晚都在这里督促长隐练剑,春桃根本是看上二爷了!贱人!当初她怎么没弄死她? 菊青和芯儿站在门口压根儿不敢进去,唐氏唯有自个儿忍住剧痛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怒不可遏道:“沐文涛!你是不是疯了?竟然在儿子的屋里做起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说出去,侯府的脸往哪儿搁?” 关键时刻被打断,男人本来就非常窝火的,尤其这个男人,还喝多了酒!眼下,被唐氏一骂,沐二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往常他尚且敬重这个发妻三分,如今只剩厌恶了:“你他娘的胆儿肥了,是吧?老子跟谁好是老子的事!老子是个爷,宠幸个把丫鬟天经地义!不喜欢的话,给老子滚回屋里呆着!再说了,你的那点儿龌龊心思,以为老子不知道吗?跟老子谈脸?你他娘的也配?” “你……你……”唐氏嫁入沐府二十载,何曾受过这种屈辱?以镇国公府的嫡女身份,便是配皇亲国戚也是配得的,他一个四品副将怎么可以这样羞辱她?她的龌龊心思?她的什么龌龊心思?难道二爷发现什么了?一念至此,她的腿一软,差点儿栽了下去。 “姑父,姑姑,你们在吵什么?”一名身穿镂金百蝶穿花裙,头梳回心髻的美丽女子在沐长隐的陪同下跨入了房内。她的到来,宛若一片霞云,艳丽的色彩在硝烟弥漫的室内徐徐铺开,一瞬,便让发着火的人儿安静了几分。 但当看清里面的状况后,唐念儿先是低呼一声,随即立刻低下了头。撞破长辈的这档子事,太……尴尬了…… 沐长隐则稍稍上前,将她挡在了身后,唐念儿的心一暖,双颊爬上了一层娇羞。 沐长隐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快意和讥讽,十分难为情地道:“我今晚……不该拉着父亲喝酒的……” 沐二爷大掌一挥,不以为然地道:“爷俩儿喝酒有什么错?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沐长隐的眼神微闪,不再说话。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今儿这个面子是掉大了!沐二爷狠狠地瞪了唐氏一眼,真想宰了她! 就在沐二爷以为这已经忍无可忍的时候,明琅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眉梢一挑,一脸错愕地道:“呀!都在呢!也省得我到处跑,祖母让我们去李姨娘的院子!咦?春桃,是你?你怎么来了?” 沐二爷瞠目结舌,脸子实在挂不住了,这丫鬟……是小侄女儿的? 沐长隐歉疚地看了唐念儿一眼,对剑拔弩张的父母温和地道:“父亲,母亲,我先送唐小姐出府,稍后就到。” 唐念儿也明白自己再呆着的确不合适,于是给长辈们行了礼,又跟明琅相互见了礼,这才在沐长隐的陪同下离开了。 和明琅擦肩而过时,沐长隐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她,正好撞见她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莫名地,他的心竟忽而悸了一下,很微弱,不易察觉…… 二人一走,沐二爷也不作停留,直接去往了李姨娘的院子。 一听说李姨娘,唐氏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她看向满眼嘲弄的明琅,隐约觉得这件事儿跟她脱不了干系,难道说春桃是得了她的示意才敢勾引二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计划便要发生改变了。 唐氏的眼珠子动了动,对着明琅,皮笑肉不笑道:“春桃这丫鬟既然承了你二叔的雨露,也算是你二叔的人了,回头二婶再给你挑两个好丫鬟,顶了春桃的空缺。” 这是要将春桃带走了。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儿,乐呵呵地道:“那侄女儿先恭喜二婶了,春桃身子好,保不齐年底二婶又能多个儿子呢。” 唐氏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差点儿憋死了过去! 明琅走后,唐氏咬牙切齿道:“把她给我关起来!别忘了喂避子汤!” “啊——”春桃吓得花容失色!二夫人对付姨娘的手段她见了太多,二爷的姨娘或通房每年都会死上一、两个……而按照原定计划,她今晚有重要任务的,二夫人却要把她关起来,难道二夫人要杀她? 这一刻,她才明白四小姐的告诫字字珠玑! …… 梨香院内,罗氏端坐于主位上,沐文昊夫妇和沐文涛夫妇端坐于左下首处,在他们对面是面无表情的沐岚、温柔似水的沐珂和怯弱羞赫的沐莘,当然,还有静如止水的明琅。 是的,明琅很静,古井般的静,仿佛什么事都在她心底掀不起半分波澜。但只有她自己明白,今儿是走了一步险棋,效果如何,不到最后一刻不好说。 李姨娘狂吐,吐到肚子疼引起了老夫人的重视,老夫人即刻命崔妈妈去请了杨大夫来为李姨娘看诊。一诊断,就发现李姨娘的燕窝里发现了问题,而罪魁祸首竟是周妈妈! ------题外话------ 14年是丰收年,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谢谢:kaixin050318(66花8钻1评价票)、唐唐唐唐唐念儿丶(6钻10花1评价票)、yuyus822(20花)! 【31】夺权 毒宠一嫡“子”威武,【31】夺权 而经过搜查,的确在周妈妈的房里发现了相应的毒药! 毒?周妈妈慌了,她只是下了点儿巴豆,怎么变成毒了? 明琅目不斜视,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舒悫鹉琻倪氏打算求情,却被她用眼神给制止了。周妈妈那点心思她又岂会不知道?周妈妈不过是想给王妈妈和柳叶、柳红下点儿巴豆,让她们腹泻体虚无法照料李姨娘,这样,老夫人便会派新的人过来。殊不知,燕窝在中途被人做了手脚并送入了李姨娘的房中。做手脚的是春桃,帮凶么,自然是李姨娘院子里的人了。 唐氏摇头一叹:“周妈妈,我知道你夹在中间很难做人,一边儿是亲侄女儿,一边是自个儿奶大的主子,都是宝贝疙瘩一般地疼着,你要是有苦衷就说出来,老夫人在这儿定会为你做主的。” 是啊,李姨娘是周妈妈的侄女儿,她哪能下得去手?要说明琅没逼她,谁信呢?莫不是这孙儿见不得庶弟庶妹?亦或是……倪韶雅容不得妾室生下侯爷的孩子?罗氏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沐岚愠怒地瞪了明琅一眼,每次都是她!只会闯祸!连个下人都看不好! 明琅没露出众人想象中的惊惶,反而从容不迫地笑了:“二婶,你怎么一口咬定周妈妈有苦衷?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罗氏冷冷地扫了唐氏一眼,忽而想起了她对明琅的所作所为,觉得她也不是什么好鸟,一句呵斥明琅的话堵在喉头,又咽了下去。 感受到了老夫人的厌恶,唐氏的嘴角一抽,不再说话。 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下去了,周妈妈咬咬牙,尽管害怕,但也算不上惊悚:“春桃说,二夫人买通了柳叶、柳红和王妈妈,要陷害李姨娘的胎,奴婢……没想害李姨娘,奴婢只想给王妈妈三人下点儿巴豆的……” “你下了药倒也罢了,还把我给一并诬陷了!”唐氏怒声呵斥了一句,转而看向罗氏,眼眶一红,委屈地道,“母亲,儿媳知道自从刘妈妈和银杏那件事后您就对儿媳有了很大的意见,那件事过去已久,儿媳辩解再多也于事无补,但今天这事儿媳真是太冤枉了!好,就算在您的眼里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但如今长隐已是陛下册封的世子,李姨娘哪怕生下十个八个儿子也碍不着我什么!我何苦白白给自己遭一污点?柳叶和柳红都是我送来的,李姨娘出了事儿,我能不被怀疑吗?我又怎么会收买她们?再者,王妈妈是您的心腹,我就更加收买不了了!” 罗氏结合唐氏的话一分析,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王妈妈是不可能被收买的,周妈妈却死咬住她,只能说明周妈妈在撒谎!她自个儿下了毒,却把脏水泼在别人的身上!况且,要论谁最容不得李姨娘生孩子,自然是大儿媳或者四姑娘了。 明琅的心里可真是太佩服这个二婶歪曲事实的能力了,这一闹,倒真像上次刘妈妈使莲花粉的事儿跟她无关似的。 周妈妈这会子也意识到自己被人给算计了,真是悔不当初,既害了李姨娘,也抹黑了四小姐。 沐文昊的脸色沉得吓人,看向明琅和倪氏的眼神里仿佛又多了几份厌恶:“把周妈妈拖下去,乱棍打死!李姨娘身边几个丫鬟也是不得力的,全部发配出去卖了!”王妈妈到底是罗氏的人,他做儿子的总得给母亲一分面子。 唐氏心里偷乐,本是一箭三雕之计,只是少了春桃,无人指证四小姐,但侯爷处罚了周妈妈和柳叶、柳红那对狐狸精也是好的。反正她不亏。 沐二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事儿跟她关系大着呢。莫不是她到了现在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明琅算了算时辰,习秋那儿应该完事了。 果然,就在下人们要把周妈妈和柳叶、柳红拖出去的时候,春桃忽然冲了进来,她的衣衫被扯得破败不堪,可见刚刚在外遭了不轻的阻拦。 “老夫人!侯爷!奴婢有话要说!”春桃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明琅松了口气,唐氏则勃然变色!不是让人好好地看着春桃吗?怎么会让她跑了出来? “老夫人!周妈妈房里的毒是奴婢放进去的!周妈妈没有撒谎,她送的燕窝只放了巴豆,是奴婢偷偷加了毒,并买通柳叶、柳红给李姨娘送了过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受了二夫人的指使!二夫人说,只要奴婢害死李姨娘,并嫁祸给四小姐,她就给奴婢开脸做姨娘!要不是有二夫人的允许,奴婢敢爬二爷的床吗?但为什么二爷一走,二夫人便要处死奴婢呢?奴婢真是悔不当初,居然因为恋慕二爷而答应了二夫人的条件!奴婢死不足惜,但也决计不能让那恶人继续蒙蔽老夫人和二爷的眼了!”春桃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横竖是死,倒不如狠狠地报复二夫人一番! 唐氏的呼吸一顿,差点儿昏厥过去,她什么时候承诺过春桃给她开脸做姨娘了?又什么时候要处死她了? 狗急了还跳墙呢,春桃是孤儿,不像银杏有老子娘握在唐氏的手里,因此唐氏不敢完全信任春桃,但偏她除了春桃再没别的途径左右凌风院,这才铤而走险。明琅通过沐二爷离间春桃和唐氏又何尝不是一招险棋?只不过,她赢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沐二爷反正是信了春桃的话,当即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当着妯娌和晚辈的面丝毫不给唐氏留情面,“你……母亲让你掌家,你就把毒手伸到大哥那儿去了!大哥一生无子,你是想让大哥绝后吗? 别说,沐二爷尽管浑,但心肠不坏,对沐文昊是真心敬重,哪怕曾经出过那样的事,他心里对沐文昊的兄弟之情也没少过半分。然而他如此轻信春桃倒是令明琅稍稍侧目了,似乎他认定了唐氏见不得长房有孩子似的,为什么? 沐珂吓呆了。 沐莘吓哭了。 沐岚乐笑了。 沐文昊就是个冰块脸,但眸子里的怒火也是不容忽视的。 唐氏满脸泪水,身上还痛着呢,脸上又挨了一下,最重要的是,她颜面扫地了! 刚好此时,刚送走唐念儿的沐长隐走了进来,他一见这架势赶紧挡在了唐氏的身前,神色凝重但含了一分哀求地道:“父亲,有话好好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李姨娘的身子。” 总在关键时刻出现,总能巧言弱化矛盾,这便是他沐长隐的另一项本事。明琅绕了绕环佩上的流苏,笑而不语,只淡淡地瞟了沐长隐一眼,是个好盟友,但若反目,势必也是个极强的对手。 罗氏神色稍缓,问向倪氏:“韶雅,身子可大好了?” 一场闹剧,以倪韶雅收回中馈之权告终。 明琅提前知会了李姨娘,是以,李姨娘其实一口也没吃进去,所谓吐,不过是装个样子。大厅内,明琅没给周妈妈求情,就是要周妈妈看清楚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么离谱。 周妈妈被罚了俸禄,柳叶和柳红被乱棍打死,春桃被罚到了庄子里,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众人散去后,唐氏在假山旁叫住了倪韶雅,面目狰狞地道:“倪韶雅,不要高兴得太早!沐轩再厉害,终究有嫁出去的一天!届时,我看你怎么斗得过我?” 倪韶雅蹙了蹙眉,一瞬,几乎连月光都被揉碎了一般,空气里浮动起一种怆然的美:“诗敏,你为什么总是揪着我不放?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不要跟我提从前!”唐氏果决地打断了倪韶雅的话,似受了刺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究竟用了什么卑劣的法子才嫁给侯爷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怎么,二十年太久,乃至于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倪韶雅的心一揪,那件事是她心底永远的痛…… 她再看向唐氏时,眼底已有了泪水。 倪韶雅痛苦,她便畅快!唐氏冷冷地笑了:“看看你这柔弱的样子骗过了多少人!哈哈……我告诉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一切才刚刚开始!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不远处,悄然尾随着唐氏的明琅狐疑地抽了口凉气,唐氏话里有话,什么叫做一切才刚刚开始?二十年前又发生了什么事?而唐氏没得到什么?中馈之权?亦或是…… 明琅满脑子疑问,忽然想起了那封告发沐文昊通敌叛国的密函,唐氏乃一介弱质女流,怎么弄得到那样的信?至于沐长隐,更不可能了,他都没入朝为官,也不曾与京城人士交流。如此,只能说明,唐氏的背后有人,可能正是这个人,帮她抢来了唐念儿这门亲事。 明琅隐约觉得,今晚不只是陷害李姨娘,嫁祸给她这么简单,似乎有根线从不知名的方向贯穿了过来,偏她误打误撞砍断了这条线。 突然,东面,廊下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笑声,明琅循声望去,霎时,整个人惊呆了…… ------题外话------ 嗯嗯,大的冲突开始了……o(n_n)o~ 【32】发作 毒宠一嫡“子”威武,【32】发作 和沐文昊相处了二十多天,从未见他对谁真心笑过,然而此时,他伟岸的身影立在廊下,似青松翠竹,华贵高雅,却笑得开怀爽朗,头顶偶有八角玲珑灯的穗子飘过,像岁月的青丝不着痕迹,但又实实在在落在了明琅的心底。舒悫鹉琻 再看沐文昊对面的女子,年龄和她相仿,瓜子脸、柳叶眉,水汪汪的碧波丹凤眼,皓齿红唇,颇有一番江南女子的潋滟柔美,她的肤色也是极好的,烛火昏黄,借了月光,照得她宛若璞玉般光泽动人。 倪汐晗感受到了明朗的注视,也望了过去,只一眼,她呆呆地吸了口凉气。 好美的人!宛若一朵夜昙,盛放在了静谧的天地,幽幽含香,引人迷醉。 倪汐晗扯了扯沐文昊的衣袖,指向明琅,沐文昊顺势看过来,一个呼吸的功夫眼底的笑意已不复存在,春寒疏落,一如他冰冷的眸光,捎了一丝斑驳。 明琅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潇洒转身,扬起高傲的头颅,迈步消失在了夜色中。本以为会等来一顿训斥,没想到拐了弯也没听到沐文昊的怒吼,看来沐文昊对她连厌恶都谈不上。 倪汐晗尴尬得涨红了脸,低下头道:“姑父,轩表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沐文昊微微一笑,充满了宠溺和慈祥:“她被你姑姑给惯坏了,对谁都爱理不理,你别放在心上,来,我带你去给老夫人请安,赶路辛苦吗?” 倪汐晗浅笑着点头,秋水翦瞳里漾着初来乍到的欣喜和局促,小手被他握在温暖的掌心,小小幸福像花儿一样绽放在了唇角:“不辛苦,汐晗只觉得马车怎么不跑快些呢?” …… 回到凌风院,发现倪韶雅也在,明琅不咸不淡地唤了声“娘”,倪韶雅心头一喜,忙拉过明琅的小手坐在了软榻上,柔声道:“明晚惠妃娘娘在宫里设宴,我让人给你做了两套裙衫,你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让人改改。” 其实是想问她喜不喜欢吧。明琅看了看巧儿双手捧着的华美裙衫,颜色太过亮丽,说实话不是她的风格,但她还是友好地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倪韶雅又给巧儿打了个手势,巧儿把衣衫交给习秋,随后呈上一个锦盒,倪韶雅亲自打开,一支做工精致的软金丝镶红宝石海棠钗映入眼帘,那璀璨夺目的华光将一屋子的色彩都给比了下去,明琅眯了眯眼,问道:“这是……” 倪韶雅温和地道:“惠妃娘娘的赏赐,你和沐岚都有。” “沐珂和沐莘没有?”明琅狐疑地凝眸相问。 倪韶雅摇头,她倒是没想太多,毕竟诸如此类的赏赐从两个孩子出生就没少过。 明琅左手的食指轻点着桌面,如今的侯府世子出自二房,惠妃要么一视同仁,要么偏向二房的千金才对。皇后体弱,这些年一直是惠妃在帮着打理后宫,她虽不如宸妃那般得尽帝王恩宠,但也颇受帝后二人的器重,她的宁西公主被破格册封为正一品公主,这可是只有皇后之女才能享受的荣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五皇子浪荡成性、姬妾成群,不知糟蹋了多少好姑娘。但惠妃掌管后宫,群臣的女儿们可都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呆着呢,不怕死的就参五皇子一本吧。 不过,最近五皇子安分了许多,不再流连于烟花之地,也遣散了府里的歌姬舞姬。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明琅可不会真认为五皇子洗心革面了。莫不是—— 发现女儿在沉思,倪韶雅纤长的睫羽轻颤,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女儿的手,讨好地笑道:“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你有个远房表妹从青州过来了,叫倪汐晗,今后她就住我们府邸。” 明琅意识回笼,挑了挑眉:“青州?我在青州住了六年,怎么从没见过她?” 倪韶雅垂下了眸子,笑意有些苦涩:“不在潍城,有些远,不大方便。” “她既是倪家人,为什么不住在安国公府?”倒也不是明琅嫌弃她,只是姓倪的住在沐家,有点儿说不通啊。 倪韶雅笑得不太自然,眸光也有些闪躲:“是我的主意,我挺喜欢那孩子,所以央求你父亲将她留在侯府。” 央求?如果明琅没有看见那温馨的一幕,或许真就信了倪韶雅的话,看倪汐晗和沐文昊的相处,明琅更愿意相信留下倪汐晗是沐文昊的主意,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倪韶雅又和明琅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直到平儿过来禀报说三叔身体不适,明琅才送别倪韶雅,去往了三叔的院子。 满月如玉,皎洁明亮。 沐文献的房内狼藉一片,瓷器玉器被摔得七零八落,他只着单薄的亵衣,赤脚走在锋利的瓷砾上,一张如玉风华的绝美容颜因痛苦而逐渐变得狰狞,六儿不敢靠近他,只按着明琅的吩咐,远远地朝里面投放分量不轻的*香。 但这些已不足以压制沐文献的痛楚,沐文献赤脚走出一地血迹斑驳,猩红的眼像看见了猎物一般朝着六儿直直看去,可他要的是干净的处女,不是男人。 当明琅跨入房间时,一瞬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她二话不说推了沐文献上床,并点了他的穴,关上门,用毛巾给他清洗双脚,拔掉碎瓷,并涂了金疮药。就在她起身吸了一口气时,沐文献突然冲开了穴道,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三叔!”第二次出现这样的姿势了,但上一回他是想轻薄她,这一次却是要—— “嗯——”一声闷哼,明琅的脖子一痛,失去理智的沐文献已经咬了上去。明琅本能地亮出了银针,但刚一举起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是明熙啊,她怎么能伤害他? ------题外话------ 哇哇哇!这、这、这大丰收,收得激情澎湃啊! 谢谢:2月7号当天,kaixin050318(99花、6钻、1评价票)、唐唐唐唐唐念儿丶(31花、376币币、1钻、3评价票)、樱雨。(11花1钻)、150**8230(5花、1评价票)、baoyifan(1评价票)、152**9670(1月票) 我使劲儿地擦了擦眼睛,没看错,居然是月票!没v呢…这位亲,你是不是用了魔法? 一下子仿佛回到了曾经爬月票榜的日子,哈哈,浑身热血沸腾! 【友情提醒】:文文在3w字之前大修过,如果觉得汐晗妹子的出现很唐突的,证明前面米有看,可以回看一下。 【33】初吻 毒宠一嫡“子”威武,【33】初吻 一瞬仿佛千年,千年只为一梦,梦幽幽,繁花落了枝头。舒悫鹉琻 嘭! 门遽然被踹开,一道霞光,兮若轻云蔽月,飘如流风回雪,无声无息偏又裹着凛然的肃杀之气!似千军万马奔腾,似刀光剑影闪烁,一瞬,令整个空间寸寸冻结。 不用睁眼,明琅也知道来人是谁。 能让做了十年杀手的她浑身颤栗的,除了夏侯奕,再无他人。 明琅一手抱住沐文献,另一手蓄力一挥,三枚银针风驰电掣般袭向了他! 夏侯奕动也没动,只双眼一眨,银针顷刻间碎成了粉末,连声音都无! 随即他宽袖一扇,一道森冷劲风势如破竹,轰向了理智全无、武功尽失的沐文献。 危急关头,沐文献竟突然清醒了一瞬,躲避不及的他用尽全力将明琅推开了去。 明琅却是借力,一个翻转拦在了沐文献的前方,白衣迎风鼓动,流线般的美,偏十足的倔强。 夏侯奕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在劲风离明琅一寸之遥时,他蓄力一握,霎时,连时间都冻结了一秒。 劲风散去,他隔空一指,封住了沐文献的穴道。 再大掌一吸,明琅已不受控制地飞入了他怀中。 明琅抬眸,对上他凌人的视线,那是一片怒火瀚海,也是一座寒冰炼狱,仅一个对视,明琅却仿佛连灵魂都被禁锢了一般,呼吸也要忘却。 “很喜欢被咬,嗯?”他的尾音拖得极长,七弯八绕,似要将明琅咬碎了方才解恨。 “滚!”明琅怒声呵斥。 夏侯奕邪肆一笑,冰凉的大掌缓缓拂过明琅颈部的伤口,明琅打了个哆嗦,却发现他如玉透亮的瞳仁里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丝紫色光芒,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伤口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逐渐愈合。 明琅想动却动弹不得,惊惧如雾霭,将她笼罩其间,她深吸一口气,厌恶地撇过脸,冷声道:“要杀就给个痛快,磨磨蹭蹭,你是女人吗?你……” 话未说完,夏侯奕拉开她的衣襟,对着她的粉肩,狠狠地咬了下去! 明琅痛得浑身一颤,指甲深深地掐入了他的手腕…… 她的血,流连于他齿间。 他的血,盘桓在她指尖。 夜风拂过,挽起他青丝如墨,也吹动他红色衣衫,朵朵银白罂粟,在烈焰之巅砰然绽放! 他是毒,是致命的诱惑…… 明琅身子一软,陷入了“昏迷”。 夏侯奕的手臂一沉,口里的腥咸让他的怒火消失了大半,他邪魅的眼眸一眯,咬牙切齿道:“晕了你也给本世子听着,你欠本世子一对虎鞭在先,用暗器伤了本世子在后,本世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在赎完罪之前,你最好把这条小命给本世子保住了,否则,本世子有一百个理由将沐府满门抄斩!其中,也包括你最爱的三叔!” 满门抄斩,斩你大爷! 明明是他当着二皇子的面毁了她名节在先,又企图杀了三叔在后,怎么反倒怪起她来了? 颠倒黑白,他若排第二,无人居第一! 偏她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赢,除了装晕,她还能怎样? 只是这家伙为什么总阴魂不散? 他还要抱着她看多久? 看她憋得好不痛苦的样子,夏侯奕心底的最后一丝怒火也被浇灭了。 他开始认真打量她的容颜,肌肤如玉,眉目如画,唇若含朱丹,妩媚而不失英气,真的……很美哩。 他微微一叹,似惆怅、似悲悯、似惋惜,又似……明琅说不出的怪异情绪。 不知想到了什么,夏侯奕眉梢一挑,邪魅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促狭,继而低头,吻住了明琅柔软的唇…… 一触冰凉,细腻柔软。 “禽——兽——爷留了两辈子的初吻没了!”明琅炸毛了,她手腕一绕,暗器滑入指缝,谁料,她素手刚一举起,便两眼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夏侯奕挨了骂,不怒反喜,像得了糖果的孩子,笑得眉眼弯弯。 他餍足地舔了舔尚残留着她幽幽清香的唇瓣,望向天上的满月,月圆夜,武功尽失,心脉衰竭,须以处子之血维持生命体征,这便是沐文献一辈子逃不开的劫。 雪蝉拧着一名醉得不省人事的年轻女子入内,却见夏侯奕将明琅抱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追随世子五年,除了清澜,世子从不让人近身。 “主子,你……你忘了答应清澜小姐的事吗?”雪蝉狐疑地问道。 “清澜啊,我没忘。”夏侯奕的眸光暗了暗,但很快,他歪着脑袋,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只是十年了,我从没遇到过这么好玩的人。” 两辈子? 初吻? 呵呵…… 雪蝉吁了口气,主子大抵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宠物了。 她又道:“主子,人准备好了,现在给沐文献吗?” 夏侯奕摇头,邪魅的眼眸灿灿生辉,流转起无尽的狡黠:“我改变主意了。” ------题外话------ 谢谢:秋末、相思已尽╮(99花、4评价票)、唐唐唐唐唐念儿丶(20花花、3钻、188币币、1评价票)、灵穗儿(2花) 【34】自食恶果 毒宠一嫡“子”威武,【34】自食恶果 破晓时分,第一缕晨曦冲开雾霭,透过纸糊的窗棂子在明琅的安静的睡容上敷了一层凉薄清辉。舒悫鹉琻 明琅缓缓睁眼,看到熟悉的帐幔才发现她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奇怪,她明明记得自己被那个禽兽吻了一下,尔后大脑一沉,晕了过去,怎么会…… 明琅翻了个身子,周妈妈听到了动静,忙捧了洗漱用具进来,对于昨晚的事,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事后她问过了李姨娘,才知道小姐一开始便做了部署,只是为免打草惊蛇,才没对旁人声张。原本她是要被打二十板子的,是小姐向老夫人求了情,老夫人才免了这顿责罚。 明琅知道她在想什么,掀了被子坐起身,自个儿穿了鞋,语气如常道:“下不为例,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再给人可乘之机。” 周妈妈忙点了头道:“奴婢不会再犯糊涂了,多谢小姐救了李姨娘。” 如果这件事没有牵扯她,她绝对不会多管闲事,李姨娘的死活跟她半分关系都无。 明琅来到梳妆台前,挑开衣襟一看,傻眼了,昨晚被三叔咬破的地方一点儿痕迹都无,反倒是肩膀上有两排整齐的血痂!这不科学! 明琅脊背发寒,要说夏侯奕喜欢她,她绝对不信,她跟夏侯奕根本不认识!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她和三叔独处的时候夏侯奕都会出现,并且万分怨恨三叔,再加上他对她的这种恶意报复,现在,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夏侯奕暗恋三叔,他就是一枚——绝、色、小、受!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明琅鼻子哼哼的怪样,周妈妈诧异地问。 “没什么。”明琅合上衣衫,试探地道,“昨晚,我……” 她顿了顿,等着周妈妈接话,周妈妈笑着道:“昨晚小姐在三爷的屋里喝了点儿酒,是三爷把小姐送回来的,小姐放心,三爷虽说心智不全,但也懂得避开下人。” 三叔自从被夏侯奕伤了脑子,就变得跟个半大孩子似的,不仅武功没了,记忆没了,连智商也没了,唯一记得的是那首歌,唯一接受的是给他唱歌的她。而夏侯奕果然舍不得杀掉三叔,估计还给三叔解了燃眉之急,不然,三叔哪会有力气抱她回屋? 似想了什么,明琅又问:“二夫人今天不去赴宴吧?” 提到唐氏,周妈妈有些幸灾乐祸:“不了,昨儿被二爷打成那样,脸还没好。” 明琅暗自摇头,周妈妈固然是个衷心的,可惜性情不够沉稳,比起习秋差了太多。明琅拿出惠妃赏赐的金钗,唤来习秋,“给我三姐姐送去,让她戴着去赴宴。” …… 到了沐府门口,明琅才发现倪汐晗也在,她穿一件粉红色束腰罗裙,外衬软烟罗透明纱衣,宽袖和裙裾用足金线绣了精致的花蕾,莲步轻移间,那些花蕾若隐若现,活色生香,端的是优雅华贵,美丽异常。这身装扮,比之她和沐岚的也不遑多让了,沐文昊可真宠她。 见到明琅缓步而来,倪汐晗微笑着行了一礼:“轩表姐。” 屈膝福身,颔首微笑,抬眸问安,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完全不像寒门之女。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微弯,笑道:“汐晗表妹无需多礼。” 倪韶雅笑得温婉,却含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罗氏审视的眸光扫过花枝招展的沐珂、冰冷孤傲的沐岚、怯弱含羞的沐莘,最后落在神清气爽、从容优雅的明琅身上,看来看去,还是这个孙女儿最有老侯爷当年的英姿。她牵起明琅柔若无骨的小手上了马车,倪韶雅带着沐岚和倪汐晗随后跟上。 沐珂嫉妒地咬咬牙,随意一瞟,发现了沐莘发髻中的软金丝镶红宝石海棠钗,她拔下之前从沐莘那儿抢来的孔雀玉堂钗给沐莘戴上,笑容可掬道:“妹妹还是戴祖母送的钗好看,这支太亮了,和妹妹裙衫的颜色不搭,姐姐我就勉为其难跟妹妹换换吧。” 沐莘急得泪水连连,生平第一次忤逆了沐珂:“二姐姐,我……我……我不跟你换。”这是轩儿送的,她舍不得。 沐珂握住她的手,指尖狠狠一掐,痛得沐莘冷汗直冒:“别给脸不要脸!小妇养的,配得上这钗吗?别以为大哥做了世子你也跟着水涨船头高,我告诉你,将来把你许给谁还不是我娘一句话?” 沐莘无声落泪,颤抖着不再挣扎。 明琅唇角一勾,放下了窗帘。 初春时分,乍暖还寒。 宴会设在碧湖旁的凌霄殿,湖边用细绳吊了一整排的八角玲珑灯,夜幕中,它们宛若繁星般璀璨,倒映在涟漪阵阵的水面,又是一番亮丽风景。 但明琅发现,灯亮,月圆,却抵不过沐珂头上的软金丝镶红宝石海棠钗打眼,那钗完全像个小太阳似的,华光闪耀,惠妃送给沐岚的远不如这支夺目。 宫女在前边儿带路,时不时回看两下,讨好地笑道:“老夫人,沐家小姐们都是头一回进宫,可礼数啊半分不差,奴婢见了那么多千金,当属您家的最端庄得体呀。” 罗氏听得欢喜,在边关住了六年,就怕孩子们脱离社交圈失了贵气,她给崔妈妈使了个眼色,崔妈妈忙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宫女手里。紧接着,宫女拍马屁的声音越发响亮了…… 明琅狐疑地凝眸,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宫女的话没什么,只是宴会即将开始,她却走得忒慢,还时不时左顾右盼,这是为什么呀? 冷风呼啸,众人的裙裾沙沙作响,叮当环佩轻舞,宛若女子低低的吟唱。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从对面的花园里窜了出来,像飓风似的,一溜烟地将沐珂撞入了水中。紧接着,两名宫女追了过去,口里骂骂咧咧道:“好你个小德子!竟敢在宫里行窃!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小太监也不道歉,爬起来,撒腿就跑! 罗氏急了,宫里的事儿她管不着,可自己的孙女儿掉下水了,这可怎么办? 领路的宫女开始大声呼救:“来人啦!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明琅作势要跳,习秋拉住了她,高声道:“小姐,您忘了您来了身子?可不能沾凉水,万一染了寒气落下病根,今后怎么嫁人呀?” 明琅在心里给习秋点了个“赞”,直觉告诉她,好戏还没登场呢,惠妃应该没胆子在宫里要了沐家千金的命吧。 果不其然,就在明琅疑心四起之际,一道健硕的身影从天而降,众人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他已落入了湖中。 罗氏和几名女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哪怕沐岚那么讨厌二房的人,此时也为沐珂捏了把冷汗。 就在罗氏几乎要吓昏过去时,男子抱着沐珂游上了岸,宫女惊呼:“五皇子?” 罗氏忙带着家眷屈膝福身:“参见五皇子!” “救人如救火,老夫人,在下得罪了!”五皇子认真地说完,开始按压沐珂的胸部…… 明琅的思绪豁然开朗:见钗识人,原本被小太监撞下水的应该是她,被五皇子搭救的也是她,如果昨晚她残害李姨娘的罪名成立,老夫人铁定看她百般不顺眼,死个把姨娘不算什么,问题是那姨娘怀了孩子!为了避免她继续残害侯爷其他的姨娘子嗣,那么,此时,老夫人一定会借着这个无比完美的机会将未到婚龄的她送出侯府,哪怕是给声名狼藉的五皇子……做妾! 她毕竟姓沐,只要老夫人点了头,便是宸妃也不得干涉她的亲事。 她算是明白了,想必是惠妃出面帮唐氏抢来唐念儿这门亲事,唐氏则襄助惠妃得到她这个儿媳。即便昨晚唐氏算计失败,他们依旧按计划行事,看来惠妃和五皇子是对她存了必得之心。 哼哼,老虎不发威,你当爷是病猫? 往沐珂跟前一瘫坐,明琅“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题外话------ 谢谢:樱雨。(10花)、女候丸子(50花)、hongmiu(5花)、唐唐唐唐唐念儿丶(5钻、10花、376币币、2评价票、1月票,恭喜念儿成为《将门》和《嫡子》的双解元。)、秋末、相思已尽╮(7钻)! 丰收的日子,真滴很美好,啦啦啦…… 【35】陌上人如玉 毒宠一嫡“子”威武,【35】陌上人如玉 “呜呜……五皇子!你一定要救醒我二姐姐啊!呜呜……轩儿求求你了……”一边抹泪,一边给习秋打了个手势。舒悫鹉琻 轩儿?她、她才是沐轩?五皇子像被雷劈了似的,手下的动作一僵,尔后目光凛凛地打量起了明琅。这不看还好,一看,心跳立刻加速了,她年龄不大,但五官精致得如诗如画,肌肤白皙通透,若添了一层粉雾,隐隐泛着水蜜桃般诱人的光泽,那嫣红的唇随着她每一声的哭泣开开合合,像一颗等君采撷的樱桃,他真想……咬上一口! 先前尚且觉得沐珂很美,但眼下跟明琅一对比,完全是云泥之别了。 其实五皇子的抢救措施非常得当,沐珂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但习秋趁着五皇子分神之际,隔空一点,沐珂又晕了过去。 明琅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不多时便惊动了宁西公主和赴宴的宾客。宁西公主带着张太医赶来,在她身后,一些前来赴宴的宾客也尾随而至。 宁西公主与五皇子同为惠妃所出,但二人的性情大相径庭,宁西公主聪颖、智慧,博通古今,深得陛下疼爱,是为数不多的能自由出入御书房的皇嗣。她身穿一件淡金色宫装,雍容华贵、端庄美丽,袅袅娉婷而来,宛若一只绝艳的牡丹,顷刻间压下了姹紫嫣红。 张太医诊治后,面露难色,但仍直言不讳道:“启禀公主,沐家小姐并无大碍,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被点了穴。”他虽未见过沐家千金,但认得罗氏和倪韶雅,是以能判断出她的大致身份。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端端的英雄救美竟出了“点穴”这么个岔子,意义便完全不一样了!加上五皇子原就是个花间浪子,哪怕他最近收敛了许多,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不怀疑五皇子的居心都不行。 罗氏的眸子霎时变得暗涌无边,什么救人如救火?这个道貌岸然的皇子根本是趁人之危!点了沐珂的穴,对沐珂胡乱施为,女子名节重于命,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沐珂被摸了个遍,京城哪个王公子弟还敢娶她?偏那五皇子已有正妻,她好端端的一个嫡亲孙女儿,嫁过去也只能做妾呀…… 五皇子的第一反应是明琅动的手脚,但细想之下又认为绝不可能,因为,她碰都没碰沐珂! 明琅瞪大了水汪汪的眸子,无比诧异地道:“五皇子,你为什么要点我二姐姐的穴道?你、你、你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难道都是装的吗?” 五皇子慌忙摆手:“我没有!我真的没点她的穴!” 明琅不依不饶:“除了你再没谁碰过我二姐姐!大家都看在眼里!” 五皇子一个激动,喊出了口:“我明明等她晕了才拖上岸的!根本用不着点她的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明琅都稍稍震惊了一番,她只打算狠狠地污蔑五皇子一番,却没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这可真是太棒了! 宁西公主其实并不清楚事件背后的算计,这儿闹出了动静,惠妃便让她带了张太医过来。却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行径!真是……令人不齿!沐长隐如今颇受陛下的器重,他的妹妹被算计了,只怕不仅五皇子,就连母妃都要受到牵连。 宁西公主的眼眸里略过一丝尴尬,面色却很是清冷:“这件事本宫会如实禀告惠妃娘娘,本宫相信惠妃娘娘会给贵府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什么交代?除了做妾还能怎样? 罗氏着实被气到了,但又不能冒着大不敬之罪甩手离去,只得让宫人将沐珂抬往厢房,倪韶雅留下来照顾,她则领着孩子们去往了凌霄殿。 明琅借口肚子痛要如厕,待众人离去后,她身形一晃,奔向了花园里的一处假山,“什么人?出来!看戏要给钱的,知不知道?” “耳力不错。”一道悠扬的嗓音在暗寂的夜幕中幽幽响起,不见其人,已能感知竹香馥雅、泉水轻淌,说不出的写意和清浅。 朗月下,一名宝石蓝锦服男子坐在轮椅上,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挂着暖人心扉的笑,让人想起阳春三月鲜花烂漫、金秋时节硕果幽香。 这人,身体的原主自然是有印象的,宸妃的儿子,她的表哥,宇文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武艺也高深莫测,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腿有残疾,无法站立。若非如此,以陛下对宸妃的宠爱,他早就是太子了吧。这么多年,陛下差人寻遍名医,即便无一人能够将他治好,但陛下仍迟迟不肯立储,其内心或许仍坚信他终有一日能够康复。 “三皇子金安。”明琅语气如常地打了个招呼,眼底却写满了浓浓的惊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笑,也已倾国又倾城。 明琅尽管有些失神,但并非惋惜或垂涎三尺之色,这与那些乱发花痴的女人截然不同。宇文溯的唇瓣勾了勾,仰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云淡风轻道:“要么单纯善良地度日,要么心狠手辣地杀人。喝不进敌人的血,吃不下敌人的肉,你,沐轩,要活着,不可能。” 这是怪她对沐珂手下留情了?他果然什么都看见了,还这么直白,真是叫她大开眼界。明琅面无表情道:“我怎么应敌是我的事,跟三皇子无关。” 明琅的回答令宇文溯稍稍侧目,但也就一瞬,他便恢复了写意优雅的神色:“衣着太光鲜,不适合你。” 怎么又谈到了她的衣服? 宇文溯徐徐一叹:“脑子还行,就是武功太差,怎么?小奕没教你?” 小奕? “推我去赴宴。”宇文溯淡淡地命令道。 明琅瘪了瘪嘴,您老的思维能不能别这么跳跃?明琅绕到他身后,推动了轮椅。 宇文溯仿佛累了,慵懒地靠上了椅背,阖上眼眸,轻飘飘地丢了句:“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题外话------ 谢谢:秋末、相思已尽╮(1评价票)、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评价票)、灵穗儿(5花)、樱雨。(10花、2钻)、kaixin050318(88花、1钻)、素颜问花之如此多娇(6花)、130**1561(5花)! 【36】遇险 毒宠一嫡“子”威武,【36】遇险 凌霄殿凭湖而建,夜风虽凉,但也不妨碍众人观赏水中莲台的歌舞技艺。舒悫鹉琻 惠妃虽已年近四旬,可保养得当,妆容精致,看上去十分端庄秀丽,执掌后宫多年,她已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当宁西公主把五皇子出的丑禀报给她时,她只轻皱了下眉头,吩咐人将五皇子送回府邸,便似乎……再没了下闻。 毕竟,五皇子的事可以押后,眼前这事儿可不能办砸了。 琴声悠扬,似山涧一缕幽风,徐徐飘来,缓缓拂过,淡淡留香,萦绕心间。 紧接着,一声天籁,穿透世俗雅乐,像洁净高雅的夜昙,在暗沉天际下、芸芸众生里砰然绽放! “忆冬夏,曰春秋,廊下鹣鲽,陌上情窦。 携君手,念君忧,吐露为霜,百刚化柔。 风乍起,云肆涌,沙场点兵,英魂永留。 花魂殇,离别意,愁锁峨眉,泪湿满襟。 离兮离兮生何意?别兮别兮死何惧?” 踩着琴声和歌声的节拍,一名身穿白衣蓝裙的蒙面女子挽着红绸从天而降,落在了莲台中央,她扬袖起舞,托袖似行云,点足若流风,翩如兰赵翠,婉如游龙举,天下地下两轮明月,夺不去她回眸一瞥,颠倒众生的娇柔妩媚。 抚琴的是安国公府大小姐,陛下亲封的十全贵女——朵朵郡主,也是明琅的表姐。 唱歌的是镇国公府三小姐,与正在起舞的宁西公主并称京都双华的唐念儿。 惠妃巧笑嫣然地看向身旁似乎不被岁月侵袭,明明年长她几岁,却素面朝天也美如豆蔻少女的长公主,眼神微闪,和和气气道:“皇姐觉着如何?” 长公主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等三女表演完毕,看向了唐念儿,这孩子有双异常清澈的眸子,水晶般璀璨剔透,“歌词自己写的?” 唐念儿屈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是。” 惠妃端着茶杯的手一僵,长公主果然还是相中了唐念儿!好在她动作快,唐念儿如今已是沐长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长公主总不能冒大不韪抢去做儿媳吧? 长公主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宁西多大了?” 宁西公主的心底划过一分失落,长公主居然不记得她的年龄。她恭敬作答:“回姑姑的话,宁西十六了。” 长公主清冷的目光又落在了朵朵郡主的身上,“弹得不错。” 朵朵郡主屈膝一福,眼波流转,喜色道:“多谢长公主夸赞。” 罗氏气得头晕目眩,压根儿没有赏乐的心情,一旁的明琅也微微有些愣神,宇文溯原本说要来赴宴,结果走了一半又临时改道,似乎是宸妃的寝宫出了什么事。莫名地,她的心里涌上了一层不安,穿越两个月以来,头一次这般。直到新一轮歌舞上演,朵朵郡主坐到了她身旁,她才意识回笼,笑着恭喜了一句:“恭喜表姐,不日便要成为世子妃了。” 心里却着实为这个表姐惋惜,嫁给那个禽兽,婚后的生活只怕是生不如死。 朵朵郡主的俏脸一红,似嗔还叹:“长公主没明着表态呢,再说了,宁西是公主,我是郡主,即便嫁过去也是个侧妃吧。” 古人注重身份,朵朵郡主的确争不过宁西公主。 明琅四下看了看,沐岚带着紫燕如厕去了两刻钟,怎么还不回来?她给习秋使了个眼色,习秋会意,躬身退出了席间。 不多时,倪汐晗慌慌张张地来了,她面色惨白,汗如雨下,见到明琅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明琅拉过她,小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是跟我娘一起去照顾沐珂了吗?” 倪汐晗点头,战战兢兢道:“刚刚……刚刚有一名宫女过来通传,说宸妃娘娘召见姨母,姨母就去了,我好奇,跟着走了一会儿,却发现……发现姨母被她们打晕,丢……丢……” “丢到哪儿了?” “牌匾上写着碧龙泉。” 碧龙泉?明琅心中大骇!那可是皇帝泡澡的地方! 先是宸妃的寝宫出事,再是沐岚迟迟不归,现在又是倪韶雅被掳去了碧龙泉,若说一切只是个巧合,明琅绝对不信!这事儿还不能向别人求救,一个弄不好,倪韶雅便要被扣上一顶“勾引皇帝”的罪名,这是要满门抄斩的! 坑爹的,她的小脑袋为什么总悬在刀刃上? 明琅握住倪朵朵的手,并未对她言明真相,只神色肃然道:“表姐,你速去宸宫,请宸妃娘娘赶往碧龙泉。” …… 黑云在夜空无尽翻腾,遮蔽皓月朗星,忽明忽暗的天际,一如明琅此时忐忑的心情。 碧龙泉这处地儿太打眼,随意问了几名小太监便得到了路线。当明琅施展轻功跃入山石环抱的温泉时,看到的竟是倪韶雅被一身龙袍的皇帝扣住手腕、压在池子里的情景! 宇文曌显然喝多了酒,整张脸被熏得通红,他一边扯着倪韶雅的衣衫,一边含糊呢喃:“箐儿……箐儿……” 倪韶雅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我不是宸妃娘娘!我是倪韶雅,是沐文昊的妻子!陛下……” 倪韶雅和宸妃是嫡亲姐妹,二人本就有五分相似,加上宇文曌醉了酒,难怪会认错了。 谁料,莫名其妙地,宇文曌像被触及了某根逆鳞一般,突然双目如炬,对着倪韶雅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倪韶雅将舌头滑入了齿间,她宁死也绝不要任人凌辱! 咻! 明琅忍无可忍,蓄足内力,射出了三枚银针! 隐在假山后的暗卫隔空送出一掌,将暗器给弹开了去,同一时刻,纵身一跃,拍向了明琅。 明琅腾空而起,出拳相迎,只听得“咚咚”两声,二人同时被对方的内劲给震入了水池。 宇文曌被巨大的动静给惊扰了,他抬起迷离的眼眸,朦胧中似窥见了尤物一般,大掌一拽,将明琅给捞了过来。他动了占有的念头,暗卫了然,再次隐入了假山后。 就在明琅欲要亮出杀招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暗卫的手……有问题! 恐惧,如浸了水的海绵,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企图用话术拖延时间,却发现嗓子根本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宇文曌抱着倪韶雅的手臂一松,凑近了明琅,开始贪婪地呼吸她诱人的体香。 “陛下!”倪韶雅火速抱住了宇文曌的腰身,泪如泉涌,“陛下!箐儿在这里,箐儿在这里……” 明琅无力地趴在池子边,看着宇文曌一件件地褪去倪韶雅的衣衫,又一件件褪去他自己的衣衫…… 眼泪,忽而冲出了眼角。 不要,不要…… ------题外话------ 谢谢:hongmiu(1钻、1评价票)、唐唐唐唐唐念儿丶(50花、188币币、1评价票)、樱雨。(2花)、花祭(1评价票) 【37】美人谋 毒宠一嫡“子”威武,【37】美人谋 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一个把名节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女人,含泪承欢于陌生男子身下? 想起倪韶雅每一次的局促不安,唯恐她嫌弃她有过疯症,哪怕这疯症其实因她而起;也想起倪韶雅无数次守在她床头,深夜来、破晓去,临行前印在她额头的轻吻…… 以为不在意的。舒悫鹉琻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倪韶雅忍住屈辱、浑身颤抖的模样像一把细长的针遽然戳进了明琅的心房,密密麻麻的痛,令她恍若隔世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不单单是明琅了。 她阖上眼眸,凝神,用尽全力催动了丹田内仅有的一丝元气,尔后突然逆转,身体爆裂般的痛,刺骨锥心!她喷出一口黑血,身子一轻,她已恢复了些许功力。 隐在假山后的暗卫腾空而起,势如破竹,再次朝她劈掌而来! 她右手一挥,三枚银针在空发出低低呜鸣,摧枯拉朽,紧贴着暗卫的肌肤一划而过,暗卫一个翻转避开,殊不知,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左手射出的发簪已经刺穿了暗卫的喉咙。 宇文曌和倪韶雅已经不着寸缕,感受到了身侧的打斗,意识浑浊的宇文曌身子一僵,顺势望去。电光石火间,明琅手肘一劈,打晕了他。 倪韶雅心底的震惊和惶恐无以复加,就那么怔怔地瑟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明琅忍住多处筋脉断裂的剧痛,拿过衣衫给倪韶雅穿好,既然是个阴谋,就势必有见证这场“臣妇勾引皇帝”戏码的人。暗卫死了,皇帝晕了,形势对她们极其不利,原来,若成了,便是“勾引皇帝”,若不成,则是“刺杀皇帝”,今儿这场鸿门围杀,设计得可真是天衣无缝! 突然,入口处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明琅的眉心一跳!有人进来了! 紧接着,外面的通传声此起彼伏: “有刺客!快点封锁碧龙泉!” “长公主驾到——惠妃娘娘驾到——” 碧龙泉门口,惠妃和长公主被宫女拦住了脚步,宫女福了福身子,道:“陛下在里面,任何人非召不得入内。” 惠妃双目一瞪,怒斥道:“任何人也包括长公主吗?再说了,有人看见刺客朝这边来了,万一伤了陛下的龙体,北凉国谁能承担这个后果?”论身份,最尊贵的当属皇后,但在圣宠上能跟宸妃一较高下的便只有眼前这位长公主了。 宫女不语,却也不让路。 长公主冷冷一哼:“给本公主让开!” 要的就是这个态度!惠妃一脚踹开了宫女,带着长公主和几名御林军冲进了碧龙泉。 纯翡翠打造的雕花卧榻,在月光的照射下犹如一汪澄碧通透的静海,美人如玉,侧卧君怀,旖旎秀色初春景。冰肌玉骨,臻首娥眉,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相思,悉堆眼角。 此人,只应天上有! 惠妃脚步一顿,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下来!怎么会是宸妃?不是倪韶雅吗?她安排的暗卫又去了哪里? 心里一阵打鼓,但她还是和长公主屈膝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陛下歇息了。”宸妃拉过被子给昏迷中的宇文曌盖好,自己则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衫,一个轻微的动作却是让对面的御林军齐齐吞了吞口水。 宸妃赤着脚走下地,碧霞裙裾像一团浮动的祥云自光洁的汉白玉地板上旖旎而过,无声无息,她优雅似广寒宫飘入凡尘的仙子,周围静谧得只能听到频率不一的呼吸。 啪! 如翠竹爆破般清冽的声响在静谧的天地遽然炸开,尖锐的护甲像一根冰凌瞬间刺破了惠妃娇嫩的肌肤,惠妃疼痛中透出了无穷尽的惊诧,虽说同为正一品妃,但她早宸妃入宫数年,又统领六宫,她的尊贵必是在宸妃之上,宸妃怎么可以当众掌掴她?还刮花了她的脸? 她怒火攻心:“宸妃!本宫代替皇后娘娘行六宫之权,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本宫,你眼里可还有皇后娘娘?” 宸妃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假山后的暗影,看向惠妃,冷声道:“惠妃,你给本宫听好了,外面的事本宫管不着,但只要在后宫,就只有本宫不想,却没有本宫不敢打的人!”若非朵朵郡主去报了信,她压根不知道有人在她背后捅了刀子!而她若再晚来一步,让长公主撞见沐轩和倪韶雅,倪家和沐家都要完蛋! 明琅在心里给宸妃点了个“赞”,够霸气! 当然,她也听懂了宸妃的潜台词,在宫里她能护着她,一旦回了侯府,她便鞭长莫及了。 “你……你太过分了!”惠妃捂着肿胀且流着鲜血的脸,泪眼婆娑地看向长公主,“皇姐,我也是担心陛下的安危,怕那刺客有损龙体,这才……皇姐!您要替我做主啊!” 长公主瞟了惠妃一眼,她本是听说有刺客才贸然前来,但见陛下醉酒安睡,并无不妥,她虽讨厌宸妃,但宸妃的话又没争对她,而她,也不想被人当了枪使。 惠妃的心一沉,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公主关键时刻怎么跟纸老虎似的不顶用了? “御林军统领何在?”宸妃一声厉喝,左统领飞速从门外跑了进来,毕恭毕敬道,“属下参见宸妃娘娘!”在宸妃冰冷的注视下,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这位圣宠不衰的娘娘,自从七公主早夭后,十三年不曾过问后宫事宜,乃至于他们渐渐把她当成了温室里的花卉。但显然,宸妃今晚的一巴掌,就是在提醒所有人:他们都错了! 宸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犀利的眸光像寒刃一样割过众人的眼角:“你的部下看了本宫的身子,按宫规应当如何?” 御林军齐齐打了个哆嗦,不就是衣衫乱了点儿吗?他们连跟汗毛都没看清啊! 左统领咽下口水,冷汗直冒:“挖去眼珠,杖毙!” 宸妃摆了摆手,“那就拖下去行刑吧。” “是!” “慢着!”惠妃叫住了左统领,壮着胆子道,“本宫怀疑碧龙泉内藏了刺客,宸妃妹妹还是先让御林军搜查一番,待清除了隐患再责罚他们也不迟。” “藏?本宫藏?还是陛下藏?”宸妃一个优雅旋身,如一朵美丽的青莲绽放再收拢,幽香四溢间,她已躺回了卧榻之上,窝在宇文曌怀里,单手支头,似笑非笑道,“那好啊,你搜,搜到了任你处置,搜不到,本宫可要向陛下请旨,以大不敬之罪摘了你的脑袋!至于你们么……” 她纤细的手指向面露惧色的御林军,“株、连、九、族!” 众人一听,顿时吓呆了!反正难逃一死,何苦牵连家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卷入妃嫔之争,而对象还是宠冠后宫的宸妃! 明琅服了,谁说美人一定是花瓶的?这个姨母,绝对是宫斗的高手!御林军铁定不敢搜了,长公主大抵也瞧出了端倪,打算袖手旁观,端看惠妃有没有胆子赌一把了? 惠妃急中生智,喊了句:“沐大小姐方才好像跑进狩猎场了,左统领你有没有派人去找啊?那儿野兽凶猛,别闹出人命了!” 左统领懵了,“属下……属下这就派人去找!”语毕,快步退出了碧龙泉。 倪韶雅的身形一晃,差点儿叫出了声,明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唇,无声地道:“别中了她的激将法,沐岚没事,她跟朵朵郡主在一起。”沐岚的走失果然跟惠妃有关!但这个时候她只能撒谎了,要真被发现,便是宸妃也保不住她们! 宸妃拉过宇文曌的胳膊环在了自己的纤腰之上,淡淡一笑,令月光都失了优雅余韵:“惠妃和长公主殿下若没什么事的话,陛下和箐儿要歇息了。” 长公主一看她那狐媚样子便恶心得皱起了眉头,甩袖转身,欲要离去。 殊不知,一道尖细,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像利箭一般驰入了碧龙泉,带着一股凌驾众生的磅礴气势,闻者皆是……心头一颤! “皇后娘娘驾到——” ------题外话------ 今天的字数真滴很肥,有木有?o(n_n)o~ 谢谢:baoyifan(2评价票)、樱雨。(8钻、6花、1评价票)、唐唐唐唐唐念儿丶(8钻、20花、188币币、1评价票)、品文蓝梦(16花、1评价票)、花祭(1评价票)、kaixin050318(6钻) 【38】三叔疼你 毒宠一嫡“子”威武,【38】三叔疼你 皇后年长陛下三岁,又体弱多病,乍一看去,已有了垂老之意,她坐在十二人抬着的凤辇之上,明黄色宫装像日暮时分的夕阳,柔和大气,也不失唯美。舒悫鹉琻 她捂住胸口,咳嗽了一阵,随即看向长公主,温和地道:“皇姐难得入宫一趟,我那儿用初冬的雪水泡了顶级音韵,皇姐可有兴趣尝尝?” 皇后是陛下的嫡妻,长公主待她还算客气,“皇后娘娘有请,我却之不恭了。” 皇后挪了挪身子,命贴身女官将长公主扶上了凤辇,与她一道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皇后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 宸妃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便是皇后也得给她三分薄面。 惠妃捂着被刮花的脸,气得浑身血脉喷张,连环计的效果是叠加的,可若失败遭受的反噬也是翻倍的,先是五皇子算计沐珂,再是她擅闯碧龙泉,陛下醒后,等待她的将是雷霆般的天子怒火。她面目狰狞地瞪了宸妃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碧龙泉。 众人散去,宸妃即刻命欣女官拿来干爽衣衫让明琅和倪韶雅换上。她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娘亲。” 明琅暗叹,甄嬛诚不欺我,皇宫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宸妃宠冠后宫,早已是众矢之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尚在月子里就早夭了的七公主,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却无法站立的宇文溯,谁敢保证其间没有血债呢? 沐岚和紫燕被小宫女给带迷了路,误打误撞绕进了人烟稀少的菊园,好在习秋去得及时,这才避免了后续可能突发的状况。 马车上,明琅和倪韶雅都选择将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毕竟这是古代,即便宇文曌没有成功临幸倪韶雅,但那般裸裎相对于女子而言已是失贞了。 一路上,明琅都依偎在倪韶雅的怀里,许是受了内伤的缘故,马车晃悠晃悠,她竟睡着了。 倪韶雅握着她纤细的小手,脸颊贴着她光洁的额头,仿佛要把三年来错失的母女亲昵尽数找回,时不时地亲亲她的鬓角,眼底的笑意幸福满足。 沐岚弱弱地倪了她们一眼,拿过一件薄毯盖在了明琅的身上,随后,眼尖儿地发现了被明琅扯毛边的宽袖,她俯身,捏住那半截金线,轻轻咬断。 倪韶雅微笑着看向她,她却轻轻一哼,撇过了脸。 倪汐晗细细吃着宸妃赏赐的荷花酥,鼻尖一酸,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外人。 怕惊扰明琅的睡眠,倪韶雅吩咐车夫慢行,老夫人和沐珂、沐莘回府两刻钟后,她们的马车才抵达了府门口。 奇怪的是,沐文昊居然等在了那里。 明琅没有苏醒的迹象,反而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倪韶雅唤了几声无果,不由地担心了起来。 沐文昊掀开帘子,看了看昏迷的明琅,深邃的眼眸里忽而有异样的暗涌流转而过,转瞬即逝,快到无人捕捉,他伸出双手,语气如常道:“我来吧。” 沐文昊跟倪韶雅关系不好,连带着他对两个女儿也十分冷淡,但沐岚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得到的宠爱还是比沐轩多得多。眼下,他这一抱明琅的动作真是令所有下人都吃了一惊。 倪汐晗正在踩踏木阶的脚一滑,摔倒在了硬邦邦的地上,“啊——好痛!” 沐文昊原本要去抱明琅的手一僵,突然,一只如玉精美的大掌探入车厢,轻轻一捞,将明琅拦腰抱入了怀中,并素手一杨,用氅衣将她裹了个严实。 沐文昊看清来人后,眉头一皱:“三弟。” “见过三叔。”沐岚忙下车给他行了一礼,两片霞云瞬间爬上了双颊。 他唇角的弧度,似有还无,一如怀中人儿的分量,轻得令他心疼:“大哥,我送轩儿回去。” 不是商量的口吻。 大哥?三弟从来都是叫他“侯爷”。或许,因为他失忆了吧,下人不是说他心智失常了吗?为何他不这么觉得?而且,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不容人挑衅的霸气!这样的三弟,让沐文昊感觉陌生。沐文昊蹙眉,沉声道:“三弟,还是让习秋送轩儿回去吧。” 他淡漠的眸光扫过倪汐晗和沐文昊,低头看向怀中这张苍白的面庞,浅笑,容色潋滟,捎了一分睥睨众生的轻狂:“你爹不疼你,三叔疼你。” 沐文昊的表情有一瞬的尴尬和不满,但在倪汐晗低低的抽泣里,最终选择了沉默。 夜,静谧,美好。 他优雅似莲,抱着明琅在曲径深幽处,轻轻漫步,用内力探了明琅的身子之后,却是鼻子一哼,还没打通任督二脉呢,她就敢逆转筋脉了,这是找死吗? “小东西,一会儿不看着你都不行……” ------题外话------ 坐对电脑,揉了揉眼睛。 小笑笑:“妈妈,你怎么了?” 某笑:“我眼睛疼。” 小笑笑:“妈妈你眼睛疼哦,宝宝帮你捶捶背。” 某笑:(⊙o⊙) 谢谢:女候丸子(750花,恭喜丸子成为贡士!)、as910519(1花)、樱雨。(15花、1钻)、yuyus822(20花)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快乐! 【39】无耻 毒宠一嫡“子”威武,【39】无耻 翌日,阳光晴好。舒悫鹉琻 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笑声,明琅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迷离的眼眸,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习秋忙掀了帘子进来,笑着道:“李姨娘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周妈妈乐呵,眼下正在小厨房跟钗儿、玉儿她们说笑呢。崔妈妈传了话,说这几天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不去请安也好,唐氏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自己的女儿送入了虎口,不出意外,今天惠妃就该派人上门提亲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不想沾了唐氏和沐珂的晦气。明琅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她要把小少爷养在惠安院?” “可不是吗?李姨娘虽好,但毕竟是个妾,侯爷中年才得这么一个儿子,老夫人哪能不当心肝宝贝疼着?”习秋没说的是,妾室生的孩子原都应交给主母抚养,老夫人却偏要养在自个儿膝下,只能说明毒燕窝一事已让老夫人心生警惕了。 明琅知道习秋在想什么,老夫人最大的性格特点便是多疑,但也并非草木皆兵,只要她们够谨慎,别人也害不到她们头上。 明琅洗漱完毕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把三叔的令牌递给习秋:“我记得老侯爷给三爷在京城留了几间铺子,你待会儿去见见掌柜们,摸一下底,顺便把这几年的账本拿回来。”在哪里立足都离不开一个“钱”字,三叔迟早要自立门户,娶妻生娃,哪样不需要钱?他又不入朝为官,若不紧着铺子的收入,难不成今后喝西北风? 奇怪的是,一想到三叔,脑海里竟立刻浮现了夏侯奕那张充满邪魅诱惑的脸,唉唉唉,得催朵朵郡主早些嫁给夏侯奕才是,免得他总缠着三叔。 伸了个懒腰,明琅随手一点,“咻”的一声,一指劲风碎然射出,将红木雕花椅生生割掉了一块边角。 习秋大喜:“小姐,你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不对呀,她昨晚筋脉断了三分之一,怎么不仅毫无疼痛,还体力充沛,甚至任督二脉都通了!明琅看向习秋:“你帮我疗伤了?” 习秋诧异地睁大了眼:“小姐你受伤了吗?三爷昨晚送你回来的时候,你好好的啊,三爷只说你累坏了,让奴婢们不要打搅你歇息。”可她觉得,真正累的是三爷呢,三爷的脸色怪难看的。 明琅耸了耸肩膀,难不成自己好了?冥思无果,她索性不想了,去陪三叔用膳。 谁料,刚走出凌风院的大门,就跟沐文昊撞了个正着,明琅的脚步一顿,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见过父亲。”他今天不早朝么? 沐文昊一袭藏青色绣白云纹华服,身姿挺拔,晨曦冲透雾霭,照在他俊逸异常的脸上,越发衬得他五官刚毅、丰神俊朗。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明琅直起身子,突然一股无形气刃自脚底一扫而过。本能地,明琅轻轻一纵,沐文献单手一扇,封锁了明琅的右翼,明琅只得滞空一秒,左旋避过,沐文昊却是大掌一扶,稳住了明琅的身形。 在外人看来,也就是女儿跌倒,父亲搀扶而已。但明琅明白,就那么看似不起眼的一扶,沐文昊已用真气在她体内过了一个圈。 哼,试探她到底会不会武功吗? 明琅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女儿告退!” 刚走了几步,沐文昊冷冷出声:“不要跟你三叔走得太近!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马上就满十四了,别让人笑话我侯府千金不知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 他冷,明琅比他更冷:“呵,父亲大人还记得我的生辰啊,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尊敬的父亲大人,你记错了,去年腊月三十,我就已经十四了!倒是三叔如今跟个半大孩子没什么区别,父亲难不成还担心他跟自己的侄女儿乱乱?” 沐文昊一噎,哑口无言。 转角处,倪汐晗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拉起裙裾和裤腿,露出肿胀的脚踝,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乾西院,日晖照着桃花灿烂,在碧草青青的地上投下绯色的剪影,桃树下,石桌旁,他微低着头,纤长的睫羽被晨曦照得透亮,越发衬得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潋滟动人,而眉宇间,那粒朱砂却奇迹般地消失了。 “三叔。”明琅走近他,他扭过头,咧唇一笑,勾人心魄,只是眼底隐隐透着一丝疲倦,面色也微微泛白,若非他如今已没了武功,明琅真会怀疑他元气大伤了。 明琅探出手,像往常那样摸了摸他冰凉的脸,“昨晚没睡好么?” 可这一次,他却是一愣,似乎很惊讶这种亲昵,但他眨了眨潋滟生辉的眸子,促狭一闪而过,就势躺在了明琅的腿上,带着弱弱的撒娇口吻:“嗯,没睡好呢,我困。” 别说,这一下,明琅也愣住了。三叔失了记忆和心智后,虽粘她,但也不曾跟她如此亲密,至多就是拉拉她的手而已,今儿这是怎么了? 但疑惑归疑惑,她还是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道:“用过早膳再睡,好不好?” 在明琅看不见的地方,他唇瓣一勾,笑得狡黠,双手用力一握,尔后直起身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凄惨模样:“我……我刚刚摔了一跤,好疼。” 语毕,摊开双手,露出满是血痕的掌心。 一旁的平儿和六儿闻言就是一怔,三爷摔跤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快去拿金疮药!”明琅冷声吩咐完,六儿脚底生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取来了金疮药,平儿细心,绕了几尺纱布出来。 明琅一边涂,一边吹,像捧着世间易碎的珍宝,满满的,全是宠溺。 他歪着脑袋,邪魅地笑了。 明琅涂完药,用纱布将他的一双手裹得密不透风,随即抬眸,几乎是同一时刻,他闪电般地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样儿,皓齿咬了咬莹润的唇瓣:“我、我、我怎么吃饭呀?” 屋顶上的某女差点儿一口气噎死!杀了她吧,无耻得看不下去了! ------题外话------ 谢谢:ai759823000(133花)、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9花)、烨珏缱(1花)、小桥x流水(21花)、婴儿布(10花)la花悦色(10花)、樱雨。(5钻、1花)、素颜问花之如此多娇(1评价票) 【40】亲事 毒宠一嫡“子”威武,【40】亲事 芳华院。舒悫鹉琻 沐莘端着亲手烹的茶,小心翼翼地递给唐氏,伺候唐氏数年,她这一烹茶的技艺算是炉火纯青了。 谁料,她的茶还没放稳,就被沐珂给一把打翻了,她吓得呆怔,沐珂怒火攻心道:“你这小妇养的!是不是你串通了沐轩来害我?” 沐莘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我没有,二姐姐!” “莘儿,你先退下。”唐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这又关沐莘什么事?不过是四姑娘狡猾如狐,利用了沐珂爱占沐莘便宜的心理,她警告过沐珂多少次了?堂堂侯府嫡女,不要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抢东西!她偏不听!还抢上了瘾!这下好了?被算计了吧! 她浑然忘了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告诉你,你要是连敌人是谁都分不清,那么还没开始,你就输了!”沐莘退下后,唐氏冷冷地训斥了一句。 沐珂赌气地侧过身子:“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高攀不上二皇子倒也罢了,怎么……怎么摊上五皇子这么个废物?” 陛下醒来后,宸妃添油加醋地将五皇子的事禀报了一番,陛下雷嗔电怒,当即命人将五皇子痛打了五十大板,并禁足一月。惠妃心有不甘,花着一张脸跑去找陛下理论,谁料,陛下看到她脸上的伤痕,非但没斥责宸妃,反而心疼宸妃弄疼了手,以教子无方的罪名将惠妃降成了昭仪。 今早,惠昭仪派人上门来取她的庚帖,她才知原来宸妃在宫里那么得势!她便也越发不想嫁给五皇子了! 嘭! 唐氏狠狠地拍了拍桌面,腾地站起身,指着沐珂的鼻子,怒喝道:“五皇子再不济也是皇子,岂是你这区区臣子之女能够诋毁谩骂的?你是要全家人给你陪葬吗?” “我不要嫁给五皇子!” “除了他,京城还有谁要你?”关键是父亲来了口讯,沐长恩深得太师、太保赏识,被调去在地下学宫修撰史册,不日就要被举荐给陛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不希望女儿犯浑,影响了儿子的前途!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儿子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娘!你不要把我说得跟青楼的破烂货似的!这事儿,说到底还不是你害了我?”她也是后来才知一切都是娘和惠昭仪的算计,她并不知道唐氏的顾虑,知道了只怕更不服气,“你要是不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我就把你和惠昭仪的勾当告诉父亲!” 语毕,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你……你……”唐氏气得头晕目眩,菊青忙上前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夫人,您消消火。” “这就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这么尊贵的身份,我舍得让她给人做妾吗?”原是希望用她来笼络二皇子和皇后,谁料四姑娘横差一手,愣是让长公主对她生了厌,最后连二皇子的面都没见着。 菊青追随唐氏五年,对唐氏的想法了然于心,她皱了皱眉,道:“夫人,恕奴婢直言,二小姐这次恐怕是来真的了,您还是别跟二小姐撕破脸,一则,她是您的骨肉;再则,二少爷最是疼她,真要弄个鱼死网破,坏的是您和二少爷的关系。” 唐氏叹气:“那你说怎么办?我哪能退了皇家的亲事?退了,二姑娘又能嫁给谁?” “二小姐左不过才十六,等一、两年风头过了,再给二小姐在京城以外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菊青细细分析着。 反正这个女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嫁给谁还不都一样?这么一想,唐氏觉得菊青的提议甚好,“接着说。” “至于退亲么,肯定不能咱们退,但如果是五皇子提出来的呢?”菊青见唐氏还有兴趣听,便笑着把自己的主意讲了一遍,“……” 唐氏听完面露喜色,取下一个翡翠镯子戴在了菊青的手上:“你这丫头,有好主意也不早点儿说!” 菊青欢喜地谢过,唐氏喝了一口沐莘烹的茶,“我越看越觉得三姑娘顺眼,你让她收拾一番,从今儿起,住芳华院的暖阁,把二姑娘的东西迁到西厢。” 暖阁,只有嫡主子才有资格留宿,夫人这是打算重视三小姐了,菊青福了福身子,打了帘子出去。 …… 乾西院内,阳光和暖。 明琅一勺一勺地喂某只狐狸吃完早膳,末了,还不忘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唇角。 “好吃么?”明琅柔声问。 这样的她,习秋只有在乾西院才能见到,除了三爷,小姐对谁都是淡淡的,莫不是小姐爱上三爷了? “好吃,我困了。”他餍足地舔了舔唇瓣,微笑着躺在了她的腿上,闭眼,仿佛看到田野风光,她赤脚奔跑,风一般徜徉。 平儿和习秋都是信得过的人,明琅倒也不怎么避讳,她轻轻抚摸着他如玉的脸庞,低头浅笑,唱起了他最爱听的歌。 如果岁月静好,便是一辈子不嫁,陪着你,也挺好。 “四小姐!朵朵郡主来了!”门外响起了六儿的通传声,某狐狸眉头一皱,不悦地哼了哼,“轩儿,让她走。” 昨晚要不是朵朵郡主及时请来宸妃,她和倪韶雅怕是糟了惠妃的暗算了。无论如何,她欠朵朵郡主一声“感谢”。 明琅扶起他的身子,理了理他如绸缎般光洁柔亮的墨发:“你进去睡,我和郡主说会儿话。” “我不困了。”他撇嘴的神态可爱得一塌糊涂,“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袭淡紫色裙衫的朵朵郡主缓步而入,她容颜娇丽,身姿婀娜,性格大方开朗,十分惹人喜爱。明琅要给她行礼,她摆了摆手,笑得:“好了,又没外人,用不着这些虚礼,昨儿你们走得匆忙,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样了,所以过来看看。” 明琅客气道:“我该着人给你捎个信的,让你担忧了。” 寒暄了两句,朵朵郡主和颜悦色地跟某人打了个招呼,某人却是鼻子一哼,一脸嫌弃。 朵朵郡主睨了他一眼,长得挺好看,就是脑子有毛病!算了,看在轩儿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对了,轩儿,再有三天慧法大师会坐镇鸿恩寺,替香客解签,我娘说,国子监和三公都曾经是他的徒弟,他算命特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眨了眨:“好好的,你算什么命?” 朵朵郡主的俏脸一红,娇羞不语。 明琅眉梢轻挑:“你该不会真想嫁给夏侯奕吧?长公主去安国公府提亲了么?” 某人的呼吸一顿,神马情况? 朵朵郡主含羞带怯道:“长公主派人问了我的生辰八字。”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个道理明琅还是懂的。二人笑着谈了几句,直到朵朵郡主实在受不了某人投过来的厌恶眼神,适才告别了明琅。 朵朵郡主离开后,明琅长长地叹了口气:“三叔啊,朵朵郡主好可怜,居然要嫁给夏侯奕那个禽兽加变态,唉!我都不好意思告诉她,其实夏侯奕喜欢男人,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噗—— 某人一口茶水喷出…… ------题外话------ 谢谢:樱雨。(5花)、七月是雨天(5花) 不好意思,内容太多,没写到屋顶上偷看的某女… 【41】嫉妒 毒宠一嫡“子”威武,【41】嫉妒 却说沐珂摔门而出后,脚步不听使唤地走到了乾西院,尚未进门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舒悫鹉琻她驻足,朝里看了看,呼吸霎时凝滞了…… 她知道三叔跟四妹要好,却没料到这么好!那个推着四妹荡秋千的、笑得暖人心扉的男子真的是三叔吗?像三叔如斯俊美的人,宅子里怕是没几个人不动心吧!她送了那么多血燕,可他从不曾对她笑一下!看四妹裙裾飘飘、满脸笑容的样子,她也是喜欢三叔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惨淡地嫁给一个草包皇子做妾,这个设计陷害她的凶手却能跟三叔逍遥快活?不公平!不甘心! 眼底,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某人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侧过脸,笑容一收,两道冰冷眸光倏然射向了沐珂,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瞬间就将沐珂吓出了一身冷汗!沐珂哪敢停留?立马灰溜溜地跑开了。 “刚刚的是谁呀?”明琅双脚点地,稳住了秋千架,看了看门口忽而晃过的一片衣角,问向身后的某人。 “一个丫鬟,别理她。”不屑说完,他微笑着看着她因大笑而微微泛红的脸和氤氲着薄薄水汽的眼眸,粉嫩嫩的,亮晶晶的,好看极了。小嘴儿微微喘气,长睫轻轻颤动,真是个天生尤物。 明琅对上他柔情深邃的眼眸,不知为何,总感觉那儿隐隐透着一股邪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夏侯奕,但也就是一瞬间,她便摇头自嘲,夏侯奕跟她八字不合,真要站到她身后,绝对会一脚踹翻她! 他却是没感受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因为,他发现了不远处未经他允许而存在的陌生气息。 …… 沐珂在回往自个儿院子里的途中遇到了怒气冲冲的唐庆。唐庆是唐家长子,也是唐念儿的大哥,打小喜欢沐珂,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唐氏却一心想攀附皇家的高枝,哪里瞧得上这没有功名傍身的侄儿? “表妹,你真的要嫁给五皇子吗?”京城向来是个一有风吹草动便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方,何况昨晚赴宴的全是贵妇千金,五皇子和沐珂的亲事板上钉钉,一夜之间就如飓风一般家喻户晓了。唐庆一大早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巴巴儿地赶过来了。 若在以前,沐珂真懒得搭理这个资质平庸的表哥,但现在么——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脑子里已有了主意,她拿出帕子开始抹泪:“表哥,都是沐轩那个贱人害我!你知不知道,当时那太监明明撞的是她,她却推了我一把!她跟五皇子串通一气,设计陷害我!呜呜……表哥,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的,只是……我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这么说,她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咯!这表妹从前可是个心高气傲的,眼下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唐庆还是头一回见到,疑惑不是没有的,但很快便被英雄主义和丝丝窃喜给淹了下去,他拍了拍胸脯,面目凶光道:“表妹你放心,她欺负你就等于欺负我!我今儿来……就是打算替你出口恶气的!” 沐珂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用无比崇敬的目光看向唐庆:“表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但这事儿吧,咱们得从长计议……” 哎呦,那声“表哥”真是酥到了骨子里!唐庆不禁有些晕晕乎乎,忍不住将沐珂的小手握在掌心。沐珂恶心得想吐,但形势不饶人,她再不愿也得忍着!等解决了四姑娘那个贱人,她多的是法子跟唐庆断绝来往! 而另一边,明琅跟三叔在乾西院玩得尽兴时,习秋却是按照明琅的吩咐去往了三叔名下的铺子,简单了解运营状况后,抱着一堆账本回了侯府。谁料,会在去往乾西院的路上看到沐珂和唐庆亲亲我我的画面。 她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必须禀报给小姐了。 卧房内,某人累了,在听明琅唱了几遍歌后便迅速进入了“梦乡”,明琅摸了摸他苍白的脸,实在不明白今天又不是十五,他怎么虚弱成这样了。 明琅离开后,六儿阖上了房门。 突然,一道娇小的红色身影自房梁上一晃,倒挂着,垂下火红的发丝,看向因昨晚消耗了太多内力而虚弱得不想睁眼的某人,笑呵呵地道:“主子,男人被男人压是什么感觉?” 嘭! 一道摧枯拉朽的劲风击碎了红发女子倒挂着的房梁,她翩然一转,红发轻舞,堪堪落在了盛放着铃兰花的窗台上,尔后不停地拍胸口吁气:“主子,你刚刚乖巧得像只猫,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狼了?难道我很有让你化身为狼的冲动吗?” 他勃然大怒:“兮子羽!不想跟这房梁的下场一样,就赶紧去佛堂抓‘贼’!你要是敢放跑一个,我今晚就剥了你的皮、做成人偶!” 做人偶?那是她的嗜好!但她知道,她的手艺没有主子的好,所以,她还是乖乖地去抓“贼”吧! ------题外话------ 嘿嘿,某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了吧? 谢谢:银雪1(22花)、樱舞浅草(3钻、10花、2评价票)、樱雨。(10花)、品文蓝梦(10花) 【42】上香 毒宠一嫡“子”威武,【42】上香 兮子羽的确没有放跑一个,她果断地抓住了三人!但似出乎意料,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是,那三人一发现自己不是兮子羽的对手便齐齐拍碎心脉自杀了。舒悫鹉琻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不是侯府的暗卫。也就是说,忠义侯府被陌生力量给监视了! 普通暗卫在兮子羽的手里根本走不出三招,更遑论在她眼皮子底下自杀了!能培育出如此杰出的暗卫,可见对方来头不小! 兮子羽察觉到了主子眼眸里渐渐暗沉的波光,不由地一惊,问道:“主子,侯府被监视了关你什么事?你干嘛要生气?反正我们迟早……” 某人怒眼一瞪,兮子羽赶紧噤声,吐了吐舌头,悻悻地跳到了另一根房梁上,心道:这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普天之下,能管得住他的,大概只有清澜小姐了!所以清澜小姐,你快点来吧! 凌风院内,钗儿和玉儿正在外屋做绣活,明琅正处于发育阶段,那身高是一月一个变,于是两位丫鬟便忙碌起来了。因为李姨娘在坐月子,明琅便放了周妈妈的假,让她去照顾一段时间。 现在屋里,就她们四个。 习秋把账本交给明琅,道:“粮铺和绸缎庄都是盈利的,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太糟糕,唯独酒楼……总在亏损。” 前世明琅讨厌看书,但不代表她就不懂经商之道,谁让她身边有个天才弟弟明熙呢?明熙总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解最深奥的法则,她日日听,倒也学会了不少。翻过账本之后,问题立马出现了,酒楼亏不亏她暂时不确定,但这账目一合计,却是实打实地少了一万七千两! “掌柜的是谁?”明琅淡淡地问。 习秋答道:“是余中和。” 余中和?刘妈妈的丈夫!与其说这钱是被余中和给贪了,倒不若说大半进了唐氏的腰包。唐氏真是无孔不入,算计她倒也罢了,连老侯爷留给三叔的财产她也不放过! “小姐,亏了那么多钱,证明余中和没那个能力,我们要不要换个掌柜的?”习秋轻声问道。 明琅绕了绕腰间的穗子,凉薄一笑:“贪财是其次,你忘了?刘妈妈可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年纪轻轻的小姐谈起杀人竟是如此淡定,玉儿和钗儿握针的手一僵,小脸吓得惨白。小姐这话,一半是对她们的信任,另一半则是对她们的警告吧。不过她们怎么可能会背叛小姐呢?她们的老子娘都在倪老夫人的手里拿捏着,她们可是半分不敢造次的。 明琅收回落在钗儿、玉儿脸上的余光,左手食指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道:“再等等。” 这不是畏手畏脚,而是一种隐匿气息地猎杀,瞄准猎物,逮住时机,一口吞掉!习秋赞许地点头,尔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把之前看到的暧昧一幕告诉了明琅。 明琅呵呵一笑:“沐珂那人连五皇子都看不上,唐庆怎么入得了她的眼?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看向机灵一些的钗儿,“钗儿,你盯紧沐珂院子里的动向。” 钗儿放下手里的伙计,行了一礼:“是!” 习秋的瞳仁一动,又道:“对了,小姐,奴婢一路走来,听说二夫人让三小姐住进了芳华院的暖阁,却将二小姐的衣物搬去了西厢。虽说二小姐不常在芳华院留宿,但这态度简直太明显了。” 沐珂失宠,沐莘得宠,这对于明琅来说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一想起唐氏对她、对倪韶雅的所作所为,明琅就恨不得将那蛇蝎女人剥皮抽筋,剁了骨头喂狗!天赐良机,她放过了才是没道理! …… 慧法大师坐镇鸿恩寺,为香客解签,这个消息像雪花一样吹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明琅已经拒绝了朵朵郡主的邀请,奈何老夫人疼惜宝贝孙子,愣是要给三少爷求个平安符,她年纪大了不方便舟车劳顿,于是倪韶雅和唐氏带着几个孩子去了。 到了鸿恩寺,众人才知什么叫做“人声鼎沸”,那密密麻麻的、如同群蚁迁徙的人群几乎遮蔽了她们的视线。 贵妇千金众多,但真像倪韶雅和明琅这么貌美的还真是凤毛麟角,因此,她们一跨入寺庙,便吸引了众多香客的目光,其间,属于平民的有之、天潢贵胄的也有之。 唐氏四下看了看,笑着对倪韶雅道:“大嫂,爬了山大家都累了,眼下人又多,我们先去禅房歇息一下,午膳过后再去观音殿排队吧。” 明琅挑眉,犀利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扫过唐氏的眼角,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包含了不同以往的热意。 倪韶雅扭过头,看到除了明琅以外,几个孩子都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心有不忍,于是答应了唐氏的提议。 众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绕过回廊、走道,往北苑的禅房而去。 沐珂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队伍后头,四处张望,似在寻觅什么。倪韶雅被明琅和沐岚搀扶着,根本没倪汐晗什么事,因此她也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两人冷不丁地一撞,沐珂冷了脸:“你干什么吃的?不长眼啊?” 倪汐晗揉了揉衣角,眼底迅速窜起一层水雾:“二小姐,对不起。”她管明琅和沐岚叫表姐,可对沐珂和沐莘仍然用的敬称。 沐珂一天的好心情差点儿被破坏,正欲发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又缓和了下来:“既然你道歉了,我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原谅你了。” 说着,亲热地拉过倪汐晗的小手,倪汐晗垂下眸子不语,她莞尔一笑:“我是快出嫁的人了,不管曾经跟姐妹们有过什么口角,但这一刻心里念叨的都是姐妹们的好,但四妹妹似乎不大愿意搭理我呢,我其实挺想跟她交好的。” “姑父说,四表姐其实挺好的。”倪汐晗认真地道。 姑父说,如此,你的心里不这么认为了。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府里真心欢迎倪汐晗的只有侯爷?沐珂笑得越发灿烂了,从丫鬟手里拿过一盒杏仁酥,递给倪汐晗:“你帮我送给四妹妹和大姐姐,就说是我想跟她们和好的一番心意。” 倪汐晗双手接过,眨了眨眼,道:“哦……好的。” ------题外话------ 谢谢:樱雨。(10花)、hongmiu(1钻5花1评价票)、兮子羽(14花)、樱舞浅草(3钻10花) 【43】父女 毒宠一嫡“子”威武,【43】父女 倪韶雅和唐氏顾不得歇息,提前去排队求签了。舒悫鹉琻倪汐晗拧着食盒到达禅房时,明琅正在沐岚的禅房屋子里喝茶。 “岚表姐,轩表姐。”她巧笑嫣然地打了招呼。 沐岚和明琅都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她将食盒摆放在桌上,拿出一盒精致的杏仁酥,正要给二人递过去,这时,沐珂如飓风一般,急速冲了进来。 “别吃!”沐珂毫不留情地打翻了倪汐晗手里的盘子,诱人的糕点在地上砸了个七零八落,倪汐晗诧异且惶恐地望着她,“二小姐,怎么了?” 沐珂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一个不稳,撞上了身后的桌角,疼痛袭来,她瞬间红了眼眶。 沐珂冷冷地道:“倪汐晗,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坏!我让你帮我给大姐姐和四妹妹送糕点,你却在里面投毒!你想害死大姐姐和四妹妹,然后嫁祸给我,是不是?” 沐岚和明琅狐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唱的哪一出? 倪汐晗委屈得眼泪直冒:“我没有下毒!你把东西给我之后,我就直接拧过来了!” “是吗?”沐珂面露愠色,捡起一块糕点便往倪汐晗嘴里送,“那你吃给我看!要是吃了没事,我立马给你磕头认错!” 这架势,完全是笃定了糕点有毒! 倪汐晗本能地挣扎,用手去推沐珂:“不……不要!” 这个动作落在沐岚的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了,她秀眉一蹙,看向倪汐晗的眼神已寒凉了几分。倒是明琅一直神色淡淡,幽若明渊的眼眸深邃得望不见底。 沐珂和倪汐晗拉拉扯扯间,一包药粉从倪汐晗的宽袖中脱落而出,掉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习秋躬身,检查了药粉和杏仁酥的碎末后,对明琅说道:“是碾碎了的乌头。” 乌头为散寒止痛之药,然其有大毒,服用过多则会致命。 倪汐晗惊讶得目瞪口呆:“我没有!这药粉不是我的!我怎么会害两位表姐?二小姐,你……你污蔑我!不对!你陷害我!” “倪汐晗,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你又不姓沐,抢不了沐家一分财产!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陷害你?我原本打算通过你跟大姐姐和四妹妹套个近乎,可你答应得未免也太爽快了些,于是我起了疑心,跟踪你,却发现你往里面撒了东西!至于你为什么要害大姐姐和四妹妹,那得问你们长房究竟有什么内部矛盾了!” 义正言辞地理论了一番,沐珂没好气地冲明琅和沐岚吼了一句,“要不是这事儿牵扯到了我,我才懒得管你们两个死活!” 不知怎的,沐岚突然想起从宫里回来那晚,父亲伸手要去抱昏迷不醒的轩儿,倪汐晗却好巧不巧地摔了一跤,尔后扯着父亲的衣角,一抽一抽地哭,那模样——与争宠一般无二!况且,三叔当晚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父亲和倪汐晗一眼,这是不是说明,倪汐晗对父亲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一念至此,沐岚端起一杯凉水就朝倪汐晗泼了过去:“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警告你,收起你的小心思!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不该有的心思?再过十天,她也才满十四,能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倪汐晗被泼了满脸,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嫌弃的沐岚和作壁上观的明琅,暖风吹过,她却冷得打个哆嗦…… 沐珂甩袖离去,只是在出门的那一霎,眼底闪过一抹阴冷快意。 明琅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漠地笑了笑,不做言辞。 另一边,倪韶雅和唐氏排了会儿队,奈何人实在太多,一直到了午膳时分也没轮到她们,二人只得先返回禅房,草草地吃了些斋菜,又速去排队。求签讲究心诚则灵,找丫鬟们代劳是万万不可的。 对于倪汐晗一事,沐岚简单地跟二位长辈解释了一番,自然惹来唐氏的好一顿不满,但或许碍于佛门清修之地,唐氏碎碎念了几句,便将处置权交给了倪韶雅。倪韶雅倒没苛责任何人,只说这事儿回府再议。 明琅原本跟倪汐晗一个禅房,沐岚却将明琅留在了她和倪韶雅的房内,其间的戒备意味不言而喻。明琅随遇而安,捧着被子便呼呼睡起了午觉。 沐岚拉过被子给她盖好,素手伸向她的脸,想要摸摸,但不知忆起了什么,眼底浮现了丝丝纠结,是以,又抽回了手。 阳光明媚,暖风和煦。 倪汐晗瑟缩在床脚,裹着棉被,心底一阵一阵地发冷,丫鬟香莲关切地问道:“小姐,你不舒服吗?” 倪汐晗摇头,胸口像被压了块巨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哐啷! 门遽然被大力踹开!一名蒙着面的锦衣华服男子阔步而入,香莲张口尖叫,他像豹子一样急速窜到香莲跟前,一掌打晕了她,尔后反手一挥,插上了门栓。 这人,自然是沐珂的好表哥——唐庆了。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倪汐晗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往一旁挪着身子,她想呼叫,但也明白一叫就会跟香莲的下场一样。 唐庆露出垂涎三尺的眸光,搓着手,猥琐地笑道:“哎呀,四小姐说的没错,果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四小姐?轩表姐吗?倪汐晗的大脑轰然炸响了一声平地惊雷! 唐庆从短靴里摸出匕首,银色的光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晃过她酸涩的眼眸时,瞬间就捎了一种森冷的痛意。 “你……你要干什么?” 唐庆咬牙道:“不是我不怜香惜玉,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她怎么得罪轩表姐了?她是无辜的呀!轩表姐一言不发,她以为她是相信她的,却没料到,她的心,比沐岚的歹毒一百倍! “不要!不要过来!救命——” 倪汐晗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但唐庆也不给她机会了。唐庆一个箭步迈至床边,掐住了她的喉咙,同一时刻,举起锋利的匕首,对准她的右臂狠狠地刺了下去! “大伯!你来啦!” 屋外,忽然传来了沐珂刻意提高的音量,唐庆打算再刺第二刀的手一抖,骂了句娘,随后破窗而出。 听到这一声不同寻常的动静,沐文昊即刻踹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却是倪汐晗右臂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汐晗!”他一跃至床边,踌躇片刻,将半昏迷的娇小女子抱入了怀中,他们……开始注意到她了么?所以对她动手了么? “汐晗!汐晗……”他接连唤了几声。 倪汐晗缓缓睁眼,看清来人后,再也忍不住眼泪,哭道:“我要回青州!这里好可怕!我呆不下去了!一天也不想呆了!” 回青州?那怎么行?沐文昊隐忍着痛色,抱紧她,哄道:“汐晗,别说傻话,你听我说……” 倪汐晗哭得声嘶力竭:“我不听!呜呜……我要回青州!她们都当我是外人!都不信我……我真的没有害轩表姐!真的……我是无辜的……轩表姐为什么这样对我?” 沐珂应声而入,同时听到哭声赶来的,还有明琅和沐岚,二人见到负伤的倪汐晗,俱是一愣,唯独沐珂,不怀好意地笑了,但很快,她就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呀!是四妹妹指使人刺伤你的?” 明琅深吸一口气,阴谋的味道真重啊,居然把沐文昊给请上山了。 沐文昊雷嗔电怒,放下倪汐晗,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了明琅,尔后问也不问,抬手—— 啪! 一巴掌扇了下去! ------题外话------ 推荐【蓝梦情】的农家种田文:《糖艺祖师在农门》,好娘亲、好哥哥,发家致富,温馨和美,男主无赖腹黑型,不扑倒女主决不罢休!嘿嘿,喜欢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哟! 谢谢:女候丸子(100花)、yuyus822(15花)、樱雨。(30花)、樱舞浅草(20花、2钻)、言夜殇(1花、1评价票) 呼呼,爱死你们了! 那一巴掌呀,打得我心疼死了…呜呜…明琅… 【44】轻/薄 毒宠一嫡“子”威武,【44】轻/薄 “我不许你动她!”不知轻重地打了,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威胁!沐文昊深邃幽暗的眼眸里满是疼惜和恼怒! 疼惜的是倪汐晗,恼怒的是她。舒悫鹉琻沐轩啊沐轩,你在天上可看见了?这就是你日日夜夜、满心期盼的父爱,多么脆弱!多么可笑!你曾嫌弃倪韶雅是疯子,却一天也没断过对沐文昊的崇敬,结果呢? 是不是占用沐轩的身体太久,所以她也继承了沐轩的意志? 好委屈! 强行将悲凉情绪一点一点地压回灵魂深处,明琅随手擦掉唇角的血丝,冷笑,清澈的眼眸犹如两汪冰泉,看得沐文昊头皮一阵发麻,似是……心虚了。明琅却不管他怎么想,只甩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却不知,是争对谁说的。 沐珂简直要乐翻天了,虽说没看见四姑娘跟侯爷大吵大闹有些意外和失落,但到底这对父女的关系是僵透顶了,况且这么一闹,接下来的计划都能顺理成章了。 倪汐晗受伤,寺庙里懂医术的大师便给她细细治疗了一番,如此一来,天彻底黑了,女眷们不好冒着生命危险走夜路,只能宿在禅房。原本,倪韶雅和沐岚一间房,明琅和倪汐晗一间房,沐珂则跟沐莘,至于唐氏么,独宿一屋。 但出了这么两档子事后,倪汐晗对沐珂和明琅滋生了严重的抵触情绪,沐岚和倪韶雅也对倪汐晗颇有微词,在沐岚眼里,这个妹妹她可以欺负,别人绝对不行!于倪韶雅而言,明琅是她心尖儿上的宝,却因倪汐晗一句话被沐文昊给打了,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少不得又跟沐文昊吵了几句,闹得夫妻失和。 最后,沐珂主动请缨:“算了算了,我跟四妹妹一起,汐晗和最老实巴交的三妹妹住吧。”府里,最没杀伤力的,可不就是沐莘了? 明琅冷笑,呵呵,沐珂你是这么好心的人?你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会愿意跟我同宿一屋? 倪韶雅领着明琅和沐岚眼不见心不烦,搬去了老远的禅房。沐珂则拉了唐氏一道回屋收拾东西,就看见倪汐晗毫不避讳地窝在沐文昊怀里,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姑父,我怕。” 沐文昊擦了她似乎永远流不完的泪,宠溺地说道:“我今晚不走,就住在你隔壁,但凡有风吹草动我都能听见的,但回青州的话,千万别再提了,知道吗?” “嗯。”倪汐晗这才稍稍宽心,但仍不撒手,就那么揽着他的腰,很是迷恋他的温暖:“你……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 沐莘拿出荷包,一针一线地绣着,连呼吸也静,定力真好。 唐氏的嘴角一抽,眉宇间有股濒临爆发的负面情绪一闪而过。 沐珂倒是乐见其成,不都说她的父亲风流吗?瞧瞧侯爷,连远房侄女儿都不放过! …… 夜深,弦月高挂。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今晚的斋菜又咸又辣,加之天气燥得慌,众人半夜三更几乎都要起来喝一、两次茶水。 沐珂躺在床上,不敢入睡,对面床的明琅传来均匀的呼吸,她试探地唤道:“四妹妹,你睡了吗?” 无人应答。 她又道:“没睡的话,应我一声,我想去如厕,有点儿怕呢,你陪我吧。” 还是无人应答。 沐珂眼神儿一亮,掀了被子,借着稀薄的月光,蹑手蹑脚地摸索到桌旁,打开茶壶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对准茶壶倒了进去。做完这些,她踅步回到床上,也觉得渴了,翻开包袱,取出一早备好的水囊,细细地喝了几口,身心舒畅了,方才入睡。 暗夜中,明琅霍然睁眼,像蛰伏的豹子,瞬间透出了无穷的杀气!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并指点了沐珂的睡穴,随即,将沐珂的水囊倒空,并把茶壶里的水灌了进去。 哼哼,害她?下辈子吧!一桩桩、一件件,当她是傻子猜不出吗? 解了沐珂的睡穴,明琅翻身躺进了被窝。 夜风呼啸,树影斑驳,在窗棂子上婆娑起舞,犹如鬼魅的利爪,阴森!恐怖! “布谷——布谷——” 屋外,忽而传来了布谷鸟的吟唱,由远到近,由弱变强。因提前有所戒备,是以,半梦半醒的沐珂一听这叫声便立刻睁开了眼,太好了!那人果然来了! 她谨慎地穿戴整齐,口渴还是心虚,她只觉喉头有如火烧,于是,拧开水囊,满满地喝了三大口,适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回望了“熟睡”中的明琅一眼,阴冷一笑,四妹妹,你的死期到了! 咻! 一枚银针刺中了她的后颈,她身子一僵,歪了下去。 明琅早在窗棂子上看懂了习秋投下的暗语,又怎么会上沐珂的当?上次在皇宫,她的确有点妇人之仁,这一回,她决计不再心慈手软了! 明琅堂而皇之地走了,将门敞得大大的。 黑衣人一晃而入,关门,一手插门栓,一手脱衣服,“饥渴”难耐道:“小美人儿哦,我可算是要得到你了!” 按理说,黑衣人若在这一带走动,沐文昊必是能感受到的,但他却没发现,这说不通!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他被下药了;要么,他被什么重要的事给分神了。 明琅一跃至屋顶,打算去一探究竟。倒不是她对这个父亲有什么感情,而是在羽翼丰满前,长房需要沐文昊的庇佑。 谁料,她踩瓦没几步,便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一抓,禁锢在了怀中。 “小东西,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听沐文昊的墙角?”他咬着她白嫩的耳朵,悄声说道。 明琅的眉心一跳,这熟悉的淡淡幽香……夏、侯、奕! 她身体的僵硬泄露了心中所想,夏侯奕红唇勾起,邪魅一笑:“唔,不错,还记得本世子的味道,有赏。” 啵! 他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轻薄了她还厚颜无耻地说这是赏?是可忍孰不可忍!明琅回头,他却侧过脸,明琅的唇就那么不偏不倚地吻上了他的。 明琅的脑海里“嘭”的一声,惊雷炸响! 但下一秒,明琅反应过来了,急忙转身推开他。 夏侯奕这只坏坏的狐狸却左手搂紧她的腰身,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想要逃离的小嘴含入了自己的唇中。好吧,虽然他使诈了,但也的确是她主动送上香吻的,那么,他还矫情什么? “唔……”明琅死命挣扎,但越挣扎,他抱得越紧,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可恶!这么霸道! 他的吻,生涩得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像小狗一般,舔着咬着,只觉得她很香甜,甜到他一尝便像着了魔似的,不愿放开了。 明琅的记忆中,实在没有法式接吻的经历,窘迫得连呼吸都忘了,眸子里窜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璀璨、剔透,霎那间迷了他的眼。 他的动作一顿,明琅回神,奋力一咬,一股血腥味儿像点墨一般在彼此的唇中弥漫开来。 ------题外话------ 谢谢:樱雨。(10花)、樱舞浅草(6钻、10花)、kaixin050318(6钻) 【45】下场 毒宠一嫡“子”威武,【45】下场 夏侯奕终于松开了她的唇,不是怕疼,而是怕这个小女人会晕在他怀里,她不懂换气的? 明琅靠在他的臂弯处大口大口喘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出帕子开始擦嘴,不停地擦,几乎要擦破红肿的唇瓣,夏侯奕眉头一皱,他有那么让她恶心吗? “再擦,本世子直接在这儿办了你!” 这句话奏效,明琅立马不擦了,想她前世今生的年龄加起来足可以做他阿姨了,却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好丢脸!她跟三叔其实没什么,他犯得着这样吗? 夏侯奕一看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就知她在想什么了,他掐住她尖尖的下颚,厉声道:“你听好了,本世子不喜欢男人!” “那你喜欢女人?” “……”这是什么问题? “我以为你喜欢同类。舒悫鹉琻” “……” “禽兽。” 禽兽也分男女!这话刚到唇边,夏侯奕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了急于澄清自己的取向,他差点儿中了她的文字陷阱,一说,岂不是承认自己是禽兽了?这个小女人,比他想象中的狡猾很多嘛! 这个男人懂读心术吗?为什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明琅思索着,双颊有未褪去的红,像粉嫩嫩的水蜜桃,诱人极了。夏侯奕的眸色一深,却不是*作祟,而是他发现了她左脸上几道似有还无的指痕。 “谁打的?”他冰冷的眸光,像寒刃一般,透出了一股子凛冽杀气! 明琅不语。 那就是不想他插手了,但他总会有办法知道的。夏侯奕鼻子一哼:“你还要不要听墙角?” 明琅见自己那么骂他,他都没动杀心,想来他对她没什么恶意了,又或者在利用完她之前,她是安全的,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有没有利用价值。反正这个男人,她看不懂。 明琅眨了眨眼,点头如捣蒜:“要的!” 那得占点儿便宜,他可不白当苦力!夏侯奕一本正经道:“抱紧我!别掉下来了!” “哦。”明琅像只八爪鱼似的,毫无形象地盘住了他,隐约带了那么点儿赌气的意味。 夏侯奕看透了她的小心思,邪魅一笑:“我不爱淑女。” 明琅一怔。 夏侯奕托着她柔柔软软的身子,施展轻功,如风影一般在暗夜穿梭,停留在了沐文昊的房顶上。 他若想隐匿身形,便是猛兽也发现不了他的痕迹。 他动了动瓦片,弄出一条狭小的缝隙。 当明琅看清里面的情景时,眼眸遽然睁大了! 天!怎么会这样? 她也太不要脸了吧?大半夜的,脱光了勾引沐文昊!这简直是伪*!难怪沐文昊会分神了,这种情况下,有几个男人能保持镇定? “把衣服穿上!”沐文昊背过身子,冷声呵斥了一句。 对方不为所动,只呜呜咽咽道:“侯爷,我不求名分的,也不会往外说,我是真心恋慕侯爷!” 沐文昊火了:“唐诗敏!你有完没完?你是我弟妹!你这样做,对得起二弟吗?” 说话时,他始终背对着唐氏,只是耳朵随时注意着她的动静,生怕她像先前那样不由分说地扑了过来。他对她,保留了起码的尊重,所以没有一掌劈晕了她。但这种荒唐的行径,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了! 明琅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禁想起唐氏曾经威胁倪韶雅的话——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因为得不到,所以不惜诬告沐文昊通敌叛国吗?因为嫉妒,所以狠心串通惠昭仪毁了倪韶雅吗? 她又想起毒燕窝一事,二叔那般轻信唐氏害了李姨娘和腹中胎儿,想必二叔早就知道唐氏对沐文昊的心迹了。 大宅子里的水,果真又深又浑! 从上山开始,每一步发展都是唐氏精心策划的,包括以倪汐晗和沐岚姐妹互掐为由将沐文昊骗上山也在她算计之内,制造长房的内部矛盾固然是真,此刻分散沐文昊的注意力好让那边得逞也不假,但更多的私心,她想这个男人啊!想了二十多年!从未出阁就一直在想!好不容易制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能轻易放过? 可就在她打算一哭二闹三上吊时,“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像地狱里被上了酷刑的厉鬼,叫得整个夜都为之一颤! 这方向是—— 沐文昊大惊,霍然转身,一把掀开唐氏,头也不回地朝着声源处狂奔而去! 原本,男子动得正起劲,沐珂出于半昏迷状态,倒也没反抗什么,只是沐珂晕晕乎乎地,便挠起了自己的肚子,时而发出微弱的喘息。起初,男子觉得这样颇有情趣,是以,并未阻止。但渐渐地,沐珂下手越来越重,甚至抓破了娇嫩的肌肤,男子才有些心疼了,他可是准备娶她的。但就在他打算将她的手禁锢于头顶时,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踹翻了他! 随后,在男子窝火和诧异的眼神里,沐珂难受得浑身痉挛,终是忍不住瘙痒,发了疯似的,十指猛抓,把肚皮刨得血肉模糊! 痛,锥心刺骨!痒,抓心挠肺!她想叫,可这药力,让她发不出一个音节! 一股腥臭,紧接着,一条条银色长虫自她破烂的肚子里蠕动而出…… 男子再也控制不住惊恐,发出了之前那声凄厉的哀嚎! 屋顶上,明琅一个字也没说,就那么冷眼看着。她可以提前阻止,但她凭什么阻止?如果她再马虎一点,被毁去清白再肠穿肚烂的就是她了!她真是没想到,科学文明如此落后的古代,算计人的法子却这般丧心病狂! 夏侯奕把她紧拽着的小小拳头握入大掌,尔后将她的头按进怀里,顺势遮了她双眼,但她没有闭上,长睫像羽毛一般,一下一下拂过他掌心。 “觉得恶心就不要看,笨死了!”语含嫌弃,他温软的唇却贴上了她额头。 男子撒腿就跑! 然而沐文昊已经到达了门口,蓄力一掌,将男子打成了重伤。 他揭开男子的面纱,定睛一看,呼吸,霎时凝滞了! “五皇子?” 来不及过多询问,沐文昊直奔床前,同时取出火折子掌了灯,当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映入眼帘时,他又是一惊:“珂儿?你怎么了?轩儿呢?” 什么?珂儿? 尾随而至的唐氏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五皇子倒也不傻,他没说自己是来跟明琅生米煮成熟饭的,而是一口咬定跟沐珂私会,沐珂与他本就在筹备亲事,私会虽有违礼数,可算不上罪过。 至于毒虫,他压根不知道,也无惧沐文昊去查! 不多时,沐文昊派人在恭房附近找到了“昏迷”的明琅,他只能归咎于五皇子想私会沐珂,于是派人打晕了明琅,对此,五皇子供认不讳,否则,他不就露馅了?只不过,两次都没得到明琅,他这心便越发难耐了。 沐文昊将沐珂的贴身丫鬟关押了起来,命人严加审问,势必揪出下毒虫之人。 众人散去后,唐氏像发了疯似的抓住了明琅的衣襟,凶神恶煞道:“是你!是你害了珂儿,对不对?”她明明给的是软骨散和安神药,怎么变成毒虫了?一定这个狠毒的女人!是她掉包了茶水,害死了沐珂! 只有五皇子和明琅活着,这门亲事才能作数,所以唐氏没打算弄死明琅,怪只怪沐珂存了杀死明琅并嫁祸给五皇子的决心,因此,沐珂偷偷换了毒虫!她恨明琅,也恨这个毁了她清誉的五皇子,所以,她一个也不愿放过! 这算是验证了明琅傍晚时分说的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明琅厌恶地拂开她的手,冷声道:“你不妨问问你的好侄儿,看这些泡了药粉的毒虫究竟来自何处!还有,你这般惺惺作态是给谁看?从沐珂名声被毁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当她是弃子了!若我猜的没错,你这出苦情戏,是演给归家在即的二哥看的吧!” 沐长恩,年十八,任地下学宫修撰,深得太师、太保赏识,前途无量,最疼的人便是沐珂。 唐氏脸“唰”的一下白了! ------题外话------ 推荐【八戒抛绣球】的现代复仇文文《重生之豪门毒女》,女主超狠毒,挑战极限!绝对让你的小心脏跳得苍劲有力!哈哈哈!简言之,很有意思的复仇文。谢谢:樱雨。(10花)、跳舞的狐狸0(5花)、hongmiu(2钻)、樱舞浅草(45花)、爱谁谁1314(5花)、kaixin050318(9花) 【46】较劲 毒宠一嫡“子”威武,【46】较劲 没错,沐长恩要回来了,他向来宝贝沐珂,若是知晓沐珂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那么他一定会恨她的吧!这个想法一闪过唐氏的脑海,唐氏便再也没法将其抹除了。舒悫鹉琻她捏了把冷汗,当务之急,是善后!绝不是找四姑娘的麻烦! 唐氏冷冷地瞪了明琅一眼,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唐氏的全力运作下,沐珂的死因最后由贴身丫鬟顶了罪,说是受不住沐珂的打骂,起了报复的心思。这是二房的事,处置权在沐二爷,沐文昊并没插手太多。只是回京不足一月便接连发生变故,沐文昊的心情没众人想的那么轻松。 十天,一晃而过,转眼步入三月,沐府的荷塘边,阳光明媚,清香阵阵。 明琅坐在石凳上,宛若一个静谧于万花丛中的仙子,越大啊,这张脸就越是迷人,只是她清冷的眼眸却如凝了冰似的,看着不大好相处。 “咳咳!”沐文昊清了清嗓子,表示他来了。 明琅不鸟他,继续往水里撒鱼食,倒是习秋和钗儿赶紧转身行了一礼:“见过侯爷!” 沐文昊淡淡地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 “是!”习秋和钗儿识相地离开了。 沐文昊走近明琅,高大的身躯很快便遮了她头顶骄阳,浴血沙场多年,他身上的凌人之势足以威慑大批勇猛的将士,但他意外的发现,女儿毫无反应,这也太没存在感了! “我……听人说了,那天的刺客是沐珂派去的。”不,是他查了,而他不再唤“珂儿”,其间的愤怒已相当明显。 明琅依旧沉默,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沐文昊的眉头一皱,但也没急着发火,到底是他打了她,她一个孩子,有脾气也说得过去。他像变戏法似的,摊开掌心,露出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我错怪你了。” 明琅淡淡睨了一眼,冷笑,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那种被至亲误会的委屈和心痛,是一个劳什子玉佩抵得了的? “你还是送给倪汐晗吧。” 这孩子,怎么如此不识抬举?他是她老子!不就打了她一巴掌吗?她偷偷习武,没少挨习秋的打吧!当然,他只怨念了一瞬便归于平静了,他当然明白这次自己是伤到她的心了,可十四年了,她难道还没习惯他的冷淡吗?想到这里,沐文昊的眼神忽而明暗交加、意味难辨了:“收好!” 命令的语气。 明琅直言道:“我不要。”他不疼她,但也不至于把她赶出侯府,那么,她便没有巴结他的必要。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原谅这个男人! “你……”沐文昊气得够呛,她不是一直很渴望他的疼爱吗?现在他给她,她又拒绝?咬咬牙,他不顾明琅的反对,将玉佩戴在了明琅的脖子上。 明琅抿了抿唇,淡道:“我弄丢了,你会把我逐出家门吗?” 这是什么话?哪里有弄丢一样物件就被逐出家门的道理?那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笑话他刻薄寡恩吗?沐文昊蹙眉道:“不会。” 明琅二话不说,扯了玉佩,奋力一扔,丢进了荷塘,尔后在沐文昊暴怒的注视下潇洒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在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和三叔以前,能有个容身之所就好,打板子、关禁闭她都不怕,再者,她吃的不多,穿的也不挑剔,洗衣做饭打扫她也能干,沐文昊想怎么惩罚她都行,她绝不哼半个字! 沐文昊的肺都要气炸了!是谁每年年关将至时,天天守在侯府门口盼他回家的?又是谁偷偷摸摸地往他书房张望,只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的?还是谁生病了烧得稀里糊涂,口里一个劲儿地喊“父亲”的?是她吧!是沐轩吧!可瞧瞧这孩子,似乎一下子心里就没他了!她这个小屁孩儿,究竟又懂些什么? 就在沐文昊以为忍无可忍的时候,某只狐狸迈着优雅的步子,给了他沉重一击:“女儿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 冷声说完,一股令天地为之色变的肃杀之气如飓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似鬼哭狼嚎,让人颤栗! 沐文昊杀敌无数,早已练就了一副铁胆,但眼下却被这名白衣男子的威压给震慑得手脚发凉。 某人双眸一眨,尔后意态闲闲地走了。他的小东西可以在困境中成长,他也允许一些魑魅魍魉的存在,但伤她的心,他却是不乐见的。 待他消失在了沐文昊的视线,“咔擦”一声,地面一晃,沐文昊腾空而起,落在了不远处,却万分惊诧地发现刚刚他站立的地方赫然裂开了一道丈长的口子,像一条蜿蜒的黑蛇,仿佛要吞噬他的灵魂! 三弟根本没有出手,只眨了眨眼,就已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坏! 三弟,到底是谁? “来人!” “侯爷!”两名暗卫应声而至。 沐文昊眸色一暗:“给我查沐文献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和老侯爷到底有什么瓜葛!”他倒要看看,这名义上的三弟究竟是一尊什么样的大佛! ------题外话------ 渣爹吃瘪了,开心,有木有? 谢谢:樱雨。(10花) 【47】生辰 毒宠一嫡“子”威武,【47】生辰 就在明琅认为自己这次真的把沐文昊给惹毛了时,她却被倪韶雅叫去用晚膳了,而出乎意料的是沐文昊和三叔也在! 明琅眯了眯眼,总觉得在这两个男人之间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在流动,事实上,自从三叔眉宇间少了那点朱砂红,他的性格貌似也变了一些,但明琅没往心里去,她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三叔的。舒悫鹉琻 倪韶雅拉过明琅的手,来到布满各式各样美味佳肴的圆桌边,并笑着解释道:“是我请你三叔过来的。” 她说这话时,明琅注意到沐岚的眼底划过一丝飘忽之色,她看破不说破,在沐岚和三叔的中间坐下,丫鬟们端着一盘一盘的菜式入内:红烧肘子、清蒸黄鱼、春笋蘑菇……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耶!她可是无肉不欢! 倪韶雅看着明琅,笑道:“你父亲吩咐厨房准备的。” 她那么拂了他的面子,他不仅不气,反而特地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明琅狐疑地凝眸,沐文昊中邪了?还是说他那么希望她原谅他?而倪韶雅的意思,也是希望他们两父女化干戈为玉帛吧。 某只狐狸慢条斯理地喝着手里的茶,宠溺的眸光却一直落在明琅精致的侧脸上,明琅陷入沉思,并未察觉。 倒是沐文昊皱起了眉头,随口问道:“长隐和念儿的婚期是几号?” 倪韶雅笑了笑:“这个月的二十号,长公主寿辰的第二天。” 言辞间,不难听出浓浓的意外和惊喜,毕竟长公主和侯爷的矛盾太深了,这次公主府的总管亲自把帖子交到她手上时,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听说长公主和夏侯世子这次住下后,便不回青州了,若能跟他们处好关系,对侯府的发展大有裨益。 某狐狸唇角一勾,隐约有那么点儿得瑟。 沐文昊“嗯”了一声,又道:“给长公主的贺礼我来准备吧,沐珂走了,长隐的婚事你多担待一些,毕竟他是世子。” 倪韶雅和颜悦色地应下,她不是那小气之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会将婚宴操持得尽量隆重。 明琅面色淡淡,心里却是不喜了,去公主府岂不是又要见到夏侯奕那个禽兽?每次见他都被吃豆腐,这种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侯爷,夫人,表小姐来了。”外面,响起了高妈妈的通传声。 “她来做什么?”沐岚翻了个白眼,显然,寺庙里倪汐晗的一句无心之言便让明琅挨了耳光子一事在她心里落下了严重的阴影。 明琅微笑,表情无懈可击,多个人多双筷子,多大的事儿?但很快,明琅便发现她笑不出来了。 倪汐晗今天的装扮让众人眼前一亮,杏黄色束腰罗裙,外衬一件浅蓝色透明纱衣,朦胧中透着柔和的美,令她原就娇丽的容颜多了一分妩媚。她给众人行了一礼,声暖似五月江南风:“汐晗给姑父、姑姑、三叔和两位表姐请安。” 沐文昊指了指身侧的凳子,语气如常道:“坐吧。” “谢姑父。”倪汐晗在沐文昊身旁优雅落座,看了看一桌子菜肴,含羞带怯道,“让姑姑费心了,没想到真有人记得我的生辰。” 倪韶雅愣了愣,皮笑肉不笑道:“呃……你喜欢就好。”她也没说是沐文昊准备的了。 倪汐晗笑得眉眼弯弯:“都是我爱吃的菜,谢谢姑姑!” 明琅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微微刺痛,不太舒服。 突然,小手一暖,赫然是某人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很紧很紧,仿佛一松开她便要从他的世界消失一般。 她心中动容,却碍于场合不得不将手抽离,谁料,他五指一张,反而和她十指相扣了。 明琅咽下口水,这股霸道劲儿,怎么跟夏侯奕的如出一辙? 可他不是夏侯奕,是她最疼的三叔,于是乎,明琅被逗乐了,一瞬的郁气也消弭无踪了。 见她脸色好转,他才放开她的手,动起了筷子,只是他几乎没吃多少,都在给她夹菜,每个盘子里最精华的部分绝对是落入了她的碗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宠溺。 沐文昊的眸光一凉,那到底是他的女儿还是三弟的女儿?这一刻,他越发坚定了要查出沐文献真实身份的决心,而且,越快越好! 吃完饭,明琅打算送三叔回乾西院,沐文昊沉声阻止:“你三叔那儿有六儿就好,你一个姑娘家去凑什么热闹?你今晚就住歆华院,我考考你和岚儿的琴棋书画,免得去了公主府给我丢脸。” 倪韶雅像个可爱的小女人似的,偷着笑了,明明想跟孩子们相处,却想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听侯爷的口气,他也要留宿了,呵呵,一家四口共享天伦,她盼了十几年呢。 倪汐晗的脸微微一白,指甲插入了掌心。趁着沐文昊送她出院子的时机,她一把扑进了沐文昊的怀里,呜呜咽咽道:“你说了生辰当晚会陪我的!我怕,我真的好怕,我睡不着!轩表姐好像还是不喜欢我……她……她会不会又……” “汐晗!”沐文昊的语气沉了几分,“上次的刺杀与轩儿无关!” “你……你凶我?”倪汐晗瞪大了泪汪汪的眸子。 “我没有。”沐文昊深吸一口气,神色稍作缓和。 倪汐晗却没有因此而罢休,反倒是哭得越发厉害了:“你……你骗我!说什么我才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把我从青州骗来京城……呜呜……骗来了……又不公布我们的关系……呜呜……我讨厌你……” 沐文昊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有所思道:“这个月结束之前我一定会公布的,我向你保证。” 倪汐晗心中一动,吸了吸鼻子,道:“那今晚——” 沐文昊徐徐一叹,目视远方,却没有焦点:“今晚你先回去,我太过厚此薄彼的话会让她们对你生厌,这不是我乐见的,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我是为你好,汐晗。” 不远处的假山后,某人的目光一凛:“兮子羽!” “到!”火红的头发一晃,兮子羽在树枝上倒挂金钩,笑呵呵地看向了他,“主子,有何吩咐?” 他声若寒潭道:“倪汐晗父母的消息查到了没?” 兮子羽搅手指,“这个……咳咳,她父母在她离开青州后就混入南诏国了,所以——” “所以你找死!”某人的眼底忽然寒光乍现,办事效率这么低,她嫌命长了,是吧? 兮子羽无辜地耸了耸肩:“矮油,我们要是动用南诏国的关系,会被上头发现的啦!你不怕清澜小姐捉你回去,坏了你和你那小美人的好事?你好像还没‘吃’到她哦!” 某人邪魅的眼底冷芒流转,直叫人毛骨悚然:“十天!查不出,你就别再回来了!”直觉告诉他,侯府被监视,倪汐晗凭空出现,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兮子羽吐了吐舌头,就知道吓她!哼,改天她也去吓吓他的小美人! ------题外话------ 谢谢:樱舞浅草(2钻5花)o(n_n)o~ 【48】寿宴 毒宠一嫡“子”威武,【48】寿宴 三月十五,长公主寿辰,府里大型酒宴,高朋满座,就连宇文曌也来了,皇后体弱,与他同行的是宸妃和惠昭仪。舒悫鹉琻 长公主满面笑容地将三人迎上主位,自己和宸妃分别坐于宇文曌的两侧,惠昭仪的席位则稍下一些,如此,所有人都一目了然,皇帝心里最在意的两个女人便是她们了。 只是这两个女人的关系可真不咋地。 二人同时给宇文曌敬酒,异口同声:“陛下。” 长公主冷冷地瞪了宸妃一眼,宸妃仿若不察,也不抽回手,就那么微笑举杯。 一个是他最敬重的姐姐,一个是他最深爱的女子,偏这两人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宇文曌有些头疼。 惠昭仪忙打了个圆场:“皇姐从今往后就在京城住下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往年我虽有心,但青州太远,都没给皇姐庆过生呢。”她可没忘记宸妃差点儿毁了她的容,加上宁西一门心思要嫁给夏侯奕,帮谁,不言而喻了。 青州的隔壁便是南诏国,宇文曌不由地想起长公主替他在南诏做了五年质子,又寡居青州多年,独自将夏侯奕拉扯大……这心,立马就软了,他接过长公主的酒杯,和颜悦色道:“皇姐今后要多带奕儿回宫住,也好让我尽尽舅舅的职责。” 他说的是“回宫”,不是“入宫”,一字之差,意义大不相同。 长公主vs宸妃,第一回合,长公主完胜,只是她眉眼含笑,笑意却有些苦涩。 殿内,疏明开阔,歌舞升平,不少人开始走动,相互敬酒。 二皇子宇文辉作为皇后之子,巴结他的人最多,他的席位前最是热闹,沐长隐正在和他言谈甚欢。 “明日你大婚,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二皇子拍了拍沐长隐的肩膀,笑着说道。 沐长隐有些受宠若惊:“多谢二皇子赏脸!” 尔后,他拉了拉身侧的沐莘,和颜悦色地笑了:“莘儿,给二皇子敬杯酒吧。” 沐莘羞涩地举杯,声轻如絮道:“二皇子,请。” 别说,沐莘长得还真俊俏,明眸皓齿,臻首娥眉,十足的美人胚子一个,二皇子本该动心的,然而他微亮的眸光此时却看向了对面静静品茶的明琅,论身份、论容貌,其实她最配得上他,只可惜……她已经和夏侯奕有了那样的关系,如此,她的品行必是不端了。自我安慰了一番,二皇子眼神一闪,接过沐莘的酒,打算一饮而尽,这时,宁西公主和朵朵郡主走向了夏侯奕。 今晚的夏侯奕穿一件素白锦服,下摆绣了浅蓝色水纹,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一座冰山,冷冷的,令人生畏。宁西公主一走近他,便止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她再次笑靥如花:“表哥,我敬你一杯。” 夏侯奕红唇勾起,一线魅惑,如那罂粟点点绽放,迷得人神魂颠倒:“好啊。” 竟然喝了! 宁西公主心中狂喜,天啊,传言说表哥从不让人近身的,可今晚他居然喝了她敬的酒! 朵朵郡主自然也不甘示弱,她举杯,笑容可掬:“世子。” 这一次,夏侯奕也没拒绝,他仰头,一饮而尽,那颠倒众生的潇洒和恣意,差点儿让在座的千金小姐们尖叫出声。 朵朵郡主的脸红了,嫁给这样的人,哪怕是做侧室,也值。 欣赏完这戏剧性的一幕,二皇子的心底略过一丝窃喜,他怎么可以忘了,长公主绝对不会允许沐家女子做儿媳的,也就是说,沐轩跟夏侯奕没有未来!忽然,他也不去计较什么品行不端,亦或是女子贞洁了,那样美丽的尤物,就该属于他这天之骄子。 一念至此,本打算喝完的他只轻轻抿了一小口,“我有些不胜酒力,得歇息一会儿了。” 沐长隐的神色一暗,二皇子没看上沐莘啊。 沐莘悄然吁了口气,她可不想这么早嫁人。 这边,越来越多的人给夏侯奕敬酒,有王公子弟,也有贵妇千金,夏侯奕十分赏脸,来者不拒,自始至终,他看都没看明琅一眼,二皇子越发高兴了,这两人的关系只怕早就崩了。 想着想着,他站起身,走向了忠义侯府的女宾席。 但他到底是有心机的,并没急着和明琅套近乎,而是问候了倪韶雅:“沐夫人,多年不曾回京,您住着可还习惯?” 倪韶雅温婉地笑道:“回二皇子的话,已经习惯了。” 二皇子不会厚此薄彼,他跟倪韶雅打完招呼,又跟唐氏寒暄了几句,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明琅一眼,发现那小姑娘的眼神半点儿没落在风度翩翩的他身上,当下便是眉头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太容易到手的,谁稀罕? 二皇子走后,福公公笑着来了:“陛下有旨,请沐大小姐、沐四小姐和倪小姐陪宸妃娘娘叙话。” 沐岚、明琅和倪汐晗点头,随着福公公走上了台阶。 三人站定后,依次给宇文曌、长公主、宸妃和惠昭仪行了礼,并从侍女手中接过酒杯,打算给长公主道贺。 先上前的是沐岚。 谁料,沐岚刚走了一步,便感觉裙裾被什么东西给踩了一下,随后她身子猛烈超前倾去,明琅眼疾手快地一拉,人是稳住了,不至于撞到长公主,但手里的酒却无可避免地泼了长公主满脸! 长公主,身份不亚于皇后;圣恩不少于宸妃,如此强大的存在竟被人泼了一脸的酒!还是在自己的寿辰上!还是当着那么多王公子弟和贵妇千金的面!最要命的是,泼她的人姓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哗!殿内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沉寂! 沐岚扑通跪在了地上:“长公主饶命!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的裙子被人踩了,所以才滑倒!” 长公主火冒三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怕一说,便是要处死这个姓沐的! 宇文曌的脸也沉得吓人,记忆中,可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冒犯长公主! 惠昭仪美眸轻转,柔声道:“皇上,沐大小姐说有人踩了她的裙子,如果她所言不虚,那罪魁祸首才真真是可恶。”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里有犀利冷芒一扫而过,惠昭仪明显不怀疑沐岚,而沐岚的身后除了她便是倪汐晗了。 因三人隔得近,说实话,就连一直看着她们的宸妃和倪韶雅都没瞧出丝毫破绽。 明琅和倪汐晗也跪在了地上,倪汐晗摇头,哽咽道:“不是臣女!臣女没有踩岚表姐的裙子!” 这话的意思是明琅了? 明琅的眼底划过一抹嘲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是吗?倪、汐、晗! 长公主气得够呛,原本今天的心情就差,又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她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宇文曌拍了怕她的手,示意她息怒,随即冷沉的目光落在了沐文昊的身上:“冒犯长公主,罪无可恕,忠义侯,你应该看清了,到底是谁踩的?” 咦?明琅的眉心一跳,为什么他们都相信沐岚是无辜的呢?这说不通啊!她相信沐岚是因为她深谙沐岚的人品和作风,但陛下和惠昭仪为何也信沐岚呢?而且陛下凭什么笃定沐文昊看清了?还是说,陛下就是要逼沐文昊做一个取舍?保她,亦或是倪汐晗! 沐文昊走到大殿中央,恭敬地行了一礼,犹豫了半响,隐忍着痛色,道:“是……是小女沐轩踩的。” 倪韶雅的心口一痛,晕了过去。 明琅冷冷一笑,这就是他的父亲,关键时刻牺牲她来保全一个远房亲戚! “父亲!不是轩儿!不可能是轩儿!”沐岚回头,含泪控诉,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不要一时口快说漏了嘴…… “去取上好的琼浆,赐给沐四小姐,这酒后劲大,稍后送沐四小姐回府。”宇文曌沉声吩咐完,福公公躬身退下,不多时端了一杯酒进入大殿。 后劲大还是毒性强?陛下这是动了真怒了!宸妃慌忙跪下,眼泪都急出来了:“陛下!您饶了沐轩的无心之失吧!” 不管沐文昊的话是真是假,她都反驳不得,唯有求这个男人从轻发落。但显然,当着众人的面,天子威仪不容触犯! “陛下,臣女有……”法子证明清白。 然而明琅话未说完,宇文曌大掌一拉,将宸妃抱入了怀中,一边怜爱地抚摸着她的泪痕,一边冷声下旨:“赐酒!” 明琅握紧了手里的银针,一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看来今天,真是要豁出去了! “嗯?好香的酒!”一句沙哑中透着无尽魅惑的嗓音在静谧的大殿徐徐响起,宛若一声天籁,萦萦绕绕,不绝于耳。 众人顺声望去,只见醉得不省人事的夏侯奕拦住了福公公的去路,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题外话------ 谢谢:樱雨。(20花)、kaixin050318(6钻) 推荐【雪颖碟依】的古言文文:《妻为上,嫡女惊华》简介: “给我灌!” 眼前的妇人柳眉倒竖,撸着裙袖,一手扣着她的后颈,一手干脆利落的掰开她的下巴,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咕咚咕咚的往咽喉里灌,没等一碗下肚,刘雨歆滴下两行清泪,眼前一黑,白眼一翻,再次成功的晕了过去… 尼玛,别人穿越是绝地反击,尽显风华;她穿越却被美人强制灌了一碗苦药… 特么的,这都什么世道? 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 一纸诏书,一场赐婚。 他,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却是落得个克父克妻煞神转世的下场… 旁人避之不及,然她,手握银鞭,青丝飞扬,立于城隍之上,杀气四溢。 “欲杀他者,死;挡我者,杀无赦!” 【49】郡主 毒宠一嫡“子”威武,【49】郡主 “奕儿!”长公主叫出了声,儿子是喝多了还是中邪了?满座谁人不知这是毒酒?他怎么就抢着喝下去了呢? 长公主不懂,但作为男人的宇文曌却是看懂了,反正目的已达到,他就卖侄儿一个面子也无不可,但解药他是绝对不会给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侄儿二十一了,总不会连这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舒悫鹉琻 他阴沉的脸色忽而有了好转:“皇姐,你先扶奕儿回房。” 不给解药吗?还是说酒是无毒的?长公主眨了眨眼,哪怕陛下宠她,她也着实不敢当真那么多人的面忤逆陛下的龙威,她行了一礼:“是。” 长公主去搀扶昏昏沉沉的夏侯奕,一直到离开大殿,夏侯奕仍是没看明琅一眼,如此,最初猜测夏侯奕是故意救明琅的人渐渐将之归咎于一次醉酒意外了。只有二皇子,神色复杂,但也就那么一瞬他便释然了,牺牲自己保全一个根本无法娶到手的女子岂不是太蠢了吗?应该是个意外。 可这真的是意外吗? 明琅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万分确定那是毒酒!夏侯奕傻了不成?撇开夏侯奕每次对她的轻薄,其实他好像……救了她几次了。为什么?难不成他们两个是狗血的青梅竹马?可她没有印象啊。 沐文昊深深地看了夏侯奕一眼,随即垂下眸子,将所有情绪掩得密不透风。 “陛下,臣妾坐自己的位子吧。”宸妃轻声道,当着众人的面坐皇帝的腿上,这也太考验她的脸皮子了。 宇文曌却是搂紧了她的腰身,隐约有那么点儿炫耀的意味,宸妃垂眸不语,他犀利的眸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三女,最后落在了倪汐晗的身上,和颜悦色道:“你多大了?朕从前没见过你。” 见他不再追究冲撞长公主一事,沐家人和倪家人都吁了口气。 倪汐晗恭敬作答:“回陛下的话,臣女三月初一刚满的十四,臣女家住青州,父母在前不久不幸离世,臣女这才投靠了远房亲戚。” “三月初一,十四?这么说,是乾元十三年出生的了。”宇文曌呢喃了一句,眼神里划过一丝异样,再看向倪汐晗时眸光已晦暗难辨,细细观察会发现,他在看倪汐晗,但又仿佛在透过倪汐晗看别的什么人,真是奇怪! 片刻后,他看向怀里黯然神伤的宸妃,怜爱地道,“好了,朕不惩罚她们便是了,瞧把你给吓的。” 宸妃破涕为笑,羞涩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像只乖巧的猫儿。 这一幕,刺痛了多少人的眼!这世上,可从不缺痴男怨女。 宇文曌对宸妃的表现十分满意:“朕瞧那孩子挺可怜的,既然是你们倪家的亲戚,朕就封她做个郡主吧,你子嗣单薄,让她偶尔入宫陪你解解闷。” 宸妃长睫一颤,小声道:“谢陛下抬爱。” 倪汐晗狂喜,她是郡主了?她再也不用看沐岚和沐轩的脸色了!不,这两人反过来还得给她行礼!不仅她们,连老夫人见了她都得礼遇三分!哈哈,从寒门之女到一国郡主,天底下几人有她这般鸿运? …… 倪韶雅昏迷不醒,长房的人提前离席,沐文昊将倪韶雅抱上马车后,发现明琅没有跟来,于是他踅步而回,终于,在一处种满铃兰的小路旁看到了明琅。 “轩儿。”他拉住了明琅的胳膊。 明琅奋力甩开,一双幽冷的眸似凝了千层寒冰,一眼便让人如坠冰窖:“走开!别叫得这么亲热,好像我是你的谁似的!从你决定牺牲我来保全倪汐晗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倪汐晗可恶,他却比倪汐晗可恶一百倍! 沐文昊的大掌紧握成拳,青筋突起,仿佛随时都要爆裂:“沐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沐文昊你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琅一句毫不留情的话像铁锤一般打了过去,沐文昊心口一震,哑口无言了。 这时,倪汐晗走了过来,不同于之前的谨小慎微,她头颅扬得高高的,语气含了一丝傲慢:“轩表姐,你不该对姑父如此无礼的。” 啪! 明琅一巴掌甩了过去!犀利的眸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寸寸刮着倪汐晗的肌肤,像在凌迟一个犯人。 “这是利息!”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倪汐晗这回真的把她惹毛了! 望着明琅和习秋决绝离去的背影,倪汐晗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咬咬牙,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呜呜咽咽道:“她打我!她怎么可以打我?好歹我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她这样,是在打陛下的脸啊,姑父!传出去,整个侯府都要跟着遭殃……” “那你就不要往外说!”沐文昊冷声打断了她的控诉,倪汐晗一愣,他又道,“今晚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呜呜……我没有,你不信我!”倪汐晗的泪像泄了闸的洪水,掩住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你还凶我!你为了别人凶我!你不在意我了!” 沐文昊幽暗深邃的眼眸里似有暗涌不停碰撞,阴霾得宛若混沌初开,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如果不在意你,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舍她保你呢?要知道,她毕竟是我嫡亲的女儿,但你别忘了,倪老夫人和国公爷最是疼她,朵朵郡主的父亲也偏疼她,就连朵朵郡主也没她这么受宠,我今天为了你,可以说把他们几个都得罪光了。” 倪汐晗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满足一笑,挽起他的胳膊,小鸟依人地偎进了他怀里。 果然如沐文昊所担忧的那样,他偏袒倪汐晗的举动引起了安国公府的高度不满,当朵朵郡主把宴会上的具体情况诉诸了倪老夫人时,倪老夫人二话不说,立马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准备带着朵朵郡主驱车前往忠义侯府,好生教训沐文昊和倪汐晗一番!谁料,一名陌生男子送了封密函过来,倪老夫人一看,便取消了此次计划。 朵朵郡主急了:“祖母啊!你就看着轩儿受委屈?倪汐晗虽然姓倪,但她那支血脉早跟我们八杆子打不着边儿了!今晚她分明是故意的!姑父那么偏向她,说不定她……” 倪老夫人烧掉了密函,闭上眼,徐徐一叹:“好了,以后沐府的事你不要插手。” ------题外话------ 谢谢: 雪妖魅姬(5花)、柔兮灬(1评价票)、hongmiu(5花)、ai759823000(10花) 推荐好友醉声梦死宅斗文《庶妃狠角色》 简介:人不死一次,永远不知道上辈子活的有多蠢,有多贱! 她的温柔善良,最后变成杀害自己的利器,浴火重生,换了身份,却埋藏不了心底的怨恨。 携恨归来,沉着谋略,誓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当陷害,栽赃,算计接踵而来,她沉着面对,一一化解。 出狼窝,进虎穴,辣手摧花,宛如地狱幽魂取命。 斗魑魅,战魍魉,浴血奋战,尔虞我诈不死不休。 巧计送尔等上黄泉! 【男主身心干净+女强一对一+宅斗爽文+专虐渣渣】 【50】婚宴 毒宠一嫡“子”威武,【50】婚宴 夜深,风凉。舒悫鹉琻 明琅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想着夏侯奕中的毒到底解了没有,自己要不要寻机会去探望一番。 习秋为她放下帐幔,绫罗层层,一如她复杂的思绪,帐幔阖上后,她随口问道:“习秋姑姑,我听外祖母说过,原先太后是下旨让我娘入宫为妃的,最后为什么变成了如今的宸妃娘娘,你知道么?” 习秋的手猛烈一抖,幸亏隔着帐幔,小姐应该并未瞧见,习秋讪笑道:“奴婢不知。” 明琅望着帐顶垂下的五彩穗子,呢喃道:“乾元十三年,三月初一,我怎么觉得这个生辰好熟悉?像在哪儿见过,哪儿呢?” 习秋的手又是一抖,好在小姐是自言自语,她无需回答。熄了里屋的灯,她悄悄来到书架前,将那本《帝都记》揣入怀中带出了房间。 确定习秋已走远,明琅即刻掀开锦被下了床,仔细看了看书架,徐徐一叹:“习秋,连你也有事瞒着我吗?”《帝都记》市面上没得卖,可巧的是沐长隐那儿就有一本。看来,倪汐晗的身世果真有问题。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对付她,先得摸清她是哪路神仙。 翌日,天没亮,府里的人便忙开了,今儿可是世子大婚,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儿在办事。 其实沐长隐的婚期最初是定在夏天的,只因南诏和北凉二十年和平条约即将到期,届时万一要打仗,他作为新一任沐家宝剑的守护者,理所当然要去冲锋陷阵的。想当初,饶是沐文昊骁勇善战,也用了足足三年才打败南诏,所以,为了不耽误终身大事,这婚期便提前了。 府里张灯结彩,红锦遍地,原先的茉莉和铃兰被娇艳欲滴的蔷薇、玫瑰所取代,入眼处皆是红灿灿的一片,明艳动人。 沐长隐身穿大红色锦服,丰神俊朗、卓尔不凡,脸上洋溢着幸福唯美的笑意,如青松翠竹笔挺地立在门口,待到花轿抵达,他阔步上前,踢了轿门,很快,一只白玉般嫩滑的纤手探了出来,他紧紧握住,带着一种宽厚而温暖的触感,让唐念儿觅得了一丝安定。 这个男人,其实小时候,她就偷偷喜欢上了呢。 “啊——”唐念儿的腿腹一痛,身子一倾,朝前摔去! 沐长隐眼疾手快地一扶,将她揽入了怀中,温柔的声音隔着红色盖头,响在她耳畔:“要不要紧?” 唐念儿羞涩一笑,心里甜甜:“我没事。” 这温馨一幕落入宾客眼中,自然惹来好一阵艳羡。唐念儿红着脸跟沐长隐拜完堂,被侯府女眷簇拥着进入了布满喜字的婚房。 沐岚向来不喜二房的人,只简单打了个招呼便离去了,倒是明琅因倪韶雅的嘱托代表长房留了下来,跟沐莘一起陪唐念儿叙话。 “大嫂。”沐莘轻声唤了句。 “嗯。”唐念儿欢喜地应着。 沐莘从宽袖里拿出一个绣了并蒂莲的荷包递给唐念儿,道:“送给你。” 她没什么钱,买不起贵重物件,于是精心制作了一个双面绣荷包,大抵怕对方瞧不上眼,她的语气略显忐忑。 其实,沐莘有双巧手,烹茶也好,刺绣也罢,府里还没谁比得过她。唐念儿接过,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她欣喜地笑了:“真好看!” “做得不好,大嫂别嫌弃。”明琅也取出一早备好的礼物——用木头雕刻的法拉利跑车,刷了红漆,前排坐着两个木偶人,男的是沐长隐,女的自然是唐念儿了。 唐念儿从没见过如此奇特的工艺品,当即惊呼出了声,长房和二房关系不佳,明琅暗地里和沐长隐、沐莘做什么也不曾告诉过她,是以,她完全没料到明琅会送给她如此精美的礼物。这一定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哇!轩儿,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沐莘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两眼放精光。 明琅打趣道:“三姐姐快些成亲,我也送你一个!” 唐念儿笑出了声。 沐莘羞得满脸通红:“哎呀!轩儿,你……你……大嫂……你也笑我!” “少夫人,汐晗郡主前来拜访。”门外,想起了侯府丫鬟西月的通报声。 昨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她哪怕没去赴宴也猜得出明琅和倪汐晗不对付了,摸着手里的没有第三个座位的奇怪车子和两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人,这寓意应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吧。唐念儿心中一暖,道:“你告诉郡主,我有些不舒服,暂时不宜会客,请她晚些时候再来吧。” 明琅微微一笑,这个大嫂真是个妙人儿。 门外的倪汐晗气得半死!当她是聋子还是傻子?里面欢声笑语,新娘子哪里像要歇息的样子?不用说她也知道谁在里面,以郡主身份耀武扬威的第一天,竟然就吃了个闭门羹!这笔账,她记下了! 倪汐晗走后不久,唐氏身边的菊青来了:“三小姐,二夫人说想喝你烹的茶,让奴婢唤你过去。” 外面高朋满座,唐氏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对,为什么还会有空喝茶呢? 明琅拉住沐莘的手,小声问道:“你今早给她烹过茶了么?” 沐莘点头。 明琅算算时辰,唐氏应该不是真的想喝茶,而是打算支走沐莘,“你去吧。” 沐莘依依不舍地走了。 这会子,唐念儿的身子当真有些发软,忍不住靠上了床头,软绵绵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不起来了:“轩儿,我好像真困了。” 明琅微怔,随即浅笑:“大嫂小憩一会儿,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出了沐长隐的院子,明琅便带着习秋朝款待宾客的大厅走去,一边走,一边愣愣出神。 习秋问道:“小姐,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我跟心爱的男子成亲,一定兴奋得三天三夜睡不着。”可唐念儿居然困了,还是在等待洞房花烛的过程中,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习秋不知道她的想法,只以为她动了小女儿心思,抿唇一笑,不做言辞。 谁料,她们刚走了没几步,便和华贵俊美的二皇子“不期而遇”了。 二皇子装作刚刚路过的样子,微笑着和明琅打了声招呼:“四小姐,这么巧!” 明琅看了看不远处被他踩得一塌糊涂的草坪,已经明白这不是巧合了。她规矩地行了一礼,语气如常道:“臣女见过二皇子。” 习秋也跟着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你跟夏侯奕怎么相处的,便怎么跟我相处好了。”语毕,二皇子伸手去扶她的胳膊。 跟夏侯奕怎么相处的,就怎么跟他相处? 夏侯奕曾无比暧昧地搂着她,说:“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害得二皇子以为我受伤了。” 明琅的脸色一白,赶紧退了一步,避开二皇子的狼爪,冷声道:“二皇子,请自重!” 二皇子心道:早已不是处子了,又装什么贞洁烈女呢?应该又是那套用烂了的“欲擒故纵”。不得不说,这位皇子自我感觉良好极了! 二皇子笑了笑,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清高,道:“哦,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明琅对这种自以为是的皇子半分好感都无,她想拒绝,偏这时,西月迈着小碎步过来了,给二皇子和明琅行礼后,她垂下眸子,道:“四小姐,少夫人有事找你商议,请你移步。” 明琅审视的眸光落在西月故作镇定的脸上,唐念儿有事找她,应该让贴身丫鬟过来才是,况且,她不是困了么?明琅一瞬不瞬地盯着西月,连她额角的薄汗也看得清清楚楚,三月天,凉爽着呢。 瞳仁动了动,转过身,明琅对二皇子莞尔一笑,似三月春花美、七月阳光媚:“二皇子,我有事先行一步,待会儿……嗯,待会儿……” 后面的话她没说了。 明琅本就生得极美,这么醉人一笑,简直要夺了他的三魂七魄。二皇子好一阵心神晃荡,自动脑补了明琅未说完的话。 她在邀请他! 或许,她在勾引他! 明琅给习秋使了个眼色,习秋会意,福着身子道:“奴婢要如厕,小姐先去吧。” 二皇子心中一喜,但也有点儿失落,喜的是明琅果然打算勾引他,失落的是,太容易到手的反而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但他还是远远地跟上了明琅。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居然让《嫡子》在鲜花榜如此凶残的一个月停留了这么多天!作为回报,笑笑坚决不再虐女主了!o(n_n)o~ 谢谢:kaixin050318(16花)、yuyus822(20花)、605766488(888币币)、灵穗儿(5花)、品文蓝梦(18花)、樱舞浅草(3钻6花)、奇怪888(1评价票)、秋风谨(1评价票)、136……6095(1月票)、唐唐唐唐唐念儿、(1月票) 【51】抢夺 毒宠一嫡“子”威武,【51】抢夺 却说沐莘跟着菊青走了一会儿,突然,菊青停下脚步,讪讪一笑:“三小姐,奴婢刚才没说清楚,二夫人不是自己想喝茶,二夫人是打算让你烹一壶上好的音韵给老夫人送去。舒悫鹉琻老夫人不是把三少爷养在了膝下吗?三少爷生龙活虎,可把老夫人给累的,你就替二夫人在老夫人跟前尽尽孝吧!” 沐莘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想了想,道:“好,我这就去芳华院准备。” 菊青满意一笑,她可不怕三小姐去二夫人那儿告状,大不了她推脱说自己听岔了会错意了。 …… 一路上,西月始终低着头,跟在明琅身后,但越接近沐长隐的院子,西月的呼吸便越紊乱。明琅一边留意着前方的动静,一边听着二皇子的脚步。 跨过绕了明艳花束的月亮门,踏上悬挂着大红灯笼的回廊,西月忽而捧腹痛呼:“四小姐!奴婢闹肚子了!要如厕,您先去吧!” 要不是顾忌后面还有个二皇子,明琅真会立马结果了她!明琅摆了摆手,道:“退下。” 西月如临大赦,余光瞟了一眼东厢:“是!” 明琅耳力出众,自跨入前院的那一刻起便发现了异常,东厢有人,呼吸沉重,步履稳健,很明显是男子;婚房内尽管门窗关闭得严严实实,但那打斗的声响依稀可辨,看来,习秋已经成功拖住了对方。 思量间,明琅决定不跟东厢的人纠缠,直接去救唐念儿。 她凝神聚气,一溜烟儿地从东厢门口跑了过去。 五皇子原本听着脚步逼近,乐得心花怒放,谁料,还没抱个满怀呢,便仿佛见着一道轻烟飘过,明琅已经没影了! 这个女人,他设计她两回,都被她给逃脱了,事不过三,今天他说什么也要生米煮成熟饭!只要她成了他的女人,沐文昊再恼怒也得认了他这个女婿! 这么一想,五皇子身形一闪,追上了明琅。 当明琅破门而入时,就看见习秋和一名紫衣蒙面男子打得不可开交。周围的丫鬟们显然被西月提前支开了,唐念儿的贴身丫鬟昏迷在地,唐念儿则被脱下了凤冠霞帔,换了身丫鬟的行头,也是昏迷不醒。看样子,对方是想抢人了。若非习秋得了明琅的暗示,提前走小路赶了过来,唐念儿只怕已被男子掳走。 这门亲事原就是唐氏一手促成的,幕后主使不太可能是唐氏。但除了唐氏,还能有谁使得动沐长隐院子里的人?她不记得沐长隐在京城得罪过谁,如此,对方就是想掳走唐念儿了。当然,也想算计她。 谁一心想得到唐念儿?又跟她有深仇大恨?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沐长恩! “你还没搞定?真他妈磨蹭!”五皇子一进门便破口大骂,好不容易追上了四小姐,结果房里还有那么多障碍物,真是闹心! 这句话,彻底泄露了双方的勾结。 明琅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收回了原本打算射向蒙面男子的银针,改为身子一软,靠上了门板,放声尖叫:“别过来——你别过来——走开——” 五皇子一怔,权当明琅被他们的打斗给吓着了,他口里念叨着“别怕,本皇子在这儿,谁也伤不了你”,并伸手去拽明琅。 明琅胳膊一抬,被他扯下了一片袖角,说时迟那时快,明琅目光一冷,一个旋转,晃到了五皇子身后。 她知道沐长恩归家在即,也知道沐长恩一定会为沐珂报仇,更知道小时候为了争夺唐念儿,沐长恩没少挤兑沐长隐,只是她没料到,沐长恩会跟五皇子勾结在一块儿,这可真是太好了!宴会上那一手,没有惠昭仪的授意、没有唐氏的撺掇,倪汐晗她敢吗?接下来,她会让她们彻底撕破脸,狗咬狗,不死不休! ------题外话------ 我很想问,明琅会用什么法子让她们起内讧呢?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你们一般都是懒得回答的。 无聊的我飘过…啦啦啦… 【52】横死 毒宠一嫡“子”威武,【52】横死 沐长恩饶是在激战中也察觉到了异样,但他想提醒已经来不及,明琅素手一挥,藏了银针的手拍上了五皇子脊椎的一处大穴,五皇子身子一僵,晕了过去。舒悫鹉琻随后,明琅奋力将他推向了沐长恩! 习秋敏捷地退开,明琅又是一枚银针射出,击落了他的面纱。 他勃然变色,一手接住五皇子,另一手挡住容颜,殊不知,明琅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二哥,六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明琅似是而非地笑了。 沐长恩被她那看似柔和实则森冷的笑弄得头皮发麻,甚至,心都仿佛被巨木给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电光石火间,他已做了个决定:这件事不能外传,哪怕出动暗卫,也要立马击杀沐轩和这名侍女! “怎么回事?”一道雄浑的厉喝,像翠竹爆破,在门口砰然炸响! 轰! 沐长恩的脑子里炸响了一声平地惊雷!院子早已被西月清空,这贸然闯入的人是谁? 明琅故作一惊,随即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得热泪盈眶:“呜呜……二皇子,你来得正好!五皇子欺人太甚!他居然要抢走我大嫂!我阻止他,他……他就要轻薄我……” 说着,明琅抬起被五皇子撕了半截的袖子,“呜呜……好在我二哥来得及时,跟五皇子打了一架,救下了我和大嫂,呜呜……我二哥打了皇子,但他也是救人心切,二皇子你别怪我二哥!” 殴打皇子是重罪,但也分场合,若四小姐所言不虚,沐长恩自然是无罪的,况且五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比谁都清楚。二皇子看向沐长恩,等待他的说辞。 明琅似笑非笑地看着沐长恩,那模样仿佛在说:沐长恩,你是想做抢夺兄嫂的大逆不道之人,还是做维护正义的侠士? 沐长恩万万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二皇子,沐轩他可以杀,但二皇子他却连头发也不敢动一根,要知道,那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啊! 只是沐轩为何帮他隐瞒了罪行呢?理智告诉他,沐轩这么做是在顾全大局,不想侯府颜面尽失;可直觉告诉他,沐轩没安好心。一旦他顺着沐轩的话抹黑五皇子,待到五皇子醒来势必勃然大怒,呵,沐轩就是这个目的吧! 女流之辈就是没有政治眼光!五皇子草包一个,算不得二皇子的政敌,相反,二皇子还能借此机会好生拉拢五皇子背后的张家,所以二皇子不仅不会把五皇子怎么着,还会想法子替五皇子遮掩。等五皇子醒了,他再送几个如花美眷,这事儿铁定揭过了。 一念至此,沐长恩神色一肃,含了恰到好处的愤怒和担忧:“微臣刚回府便瞧见五皇子鬼鬼祟祟往这边跑,于是跟了过来,二皇子若想治微臣的罪,微臣无话可说。” 解释了自己没有去宴会大厅的原因,也顺带着承认了明琅的话。 二皇子清贵的眸光落在明琅破损的袖口上,瞬间变得冰凉,他锁定的目标向来不喜他人染指,他威严道:“我没说要治你的罪,只是事关侯府声誉,大家都闭紧嘴巴子。” 沐长恩心头一喜,果真跟他料想的如出一辙。贱丫头,跟他斗?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明琅一抽一抽地抹着泪,哽咽道:“二哥,你还是把五皇子交给二皇子吧。” 沐长恩点头,将五皇子递了过去,明琅跟二皇子站得极近,是以,当二皇子伸手去抱时,她状似帮忙,托了五皇子一把,顺带着抽出了五皇子背后的银针。 她的内力或许不如他们,但敏捷度却远在二人之上,因此,谁也没发现她动了手脚。对于这个几次三番要毁她清白的人,她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二皇子将五皇子抱入怀中,顺带着探了他的鼻息,一霎,他骇然失色! 没气了?死了? 沐长恩察觉到了二皇子的异状,心中莫名地慌了慌,赶紧握住五皇子的手腕,脸,瞬间惨白惨白了! ------题外话------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1月票)、樱舞浅草(8花)、优豆花(1评价票) 月底最后一天,大家手里还有潇湘赠送的评价票不?有的话投给笑笑吧,不投会过期的。o(n_n)o~ 推荐【蓝牛】的种田好文《瓷器大师在农家》,简介如下: 被老天一耳巴子发配到古代小山村,亲娘不爱,后爹不疼。 打骂是家常便饭,干活是理所当然! 大哥立志当土匪,大姐老实挨欺负! 亲弟一块石头砸过来:“你们仨不是爹和娘生的,以后不要叫我弟弟,老实干活才给你们口饭吃!” 李笑锦冲头一怒,统统上拳头解决。 生意越做越大,银子越来越多,极品越缠越紧。 叔伯婶奶小姑子,堂哥堂姐小姨子,三十六计轮番上,七十二变天天见!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那老实木讷的后爹为了银子,闷不吭声的把她卖给了一个冷面面瘫! 【53】反应 毒宠一嫡“子”威武,【53】反应 沐长恩失声大叫:“不是我!二皇子!我没有!刚刚五皇子还有气的……” 明琅痛心疾首道:“刚刚有气,现在没了,你的意思是五皇子死在了二皇子手里,二皇子才是凶手吗?” 这一刻,沐长恩方才明白她为何要给他安个英雄救美的由头了!他亲口承认自己打了五皇子,确切地说,他亲自跳下了她挖好的陷阱!一定是她动了手脚,然而,她却完美地栽赃了给了他!更重要的是,他和二皇子都没看见她是如何动手的!沐长恩的脊椎蔓过一层恶寒,眼下,即便他改口道出事实真相也没人会信了!顶多认为他是为了逃避罪证而胡编乱造的说辞!五皇子死无对证,那侍女又是她的人,局面瞬间逆转了!六年不见,她当真变得如此狡猾了吗? 二皇子的脸色一沉,若说先前他的确想通过帮五弟做遮掩来换取张家的人情,那么现在,他却是必须将此事闹大,以洗脱杀人的嫌疑了。舒悫鹉琻 不论怎么说,今天是沐长隐大婚,暂时没将此事对外公布。沐文昊和沐二爷商量后,由沐二爷和二皇子带着沐长恩去往皇宫谢罪。 明琅原本也该去,但沐文昊强行将她留在了侯府,理由是:受惊过度,需静养。沐长恩强烈反对,但二皇子怜香惜玉,卖了个人情给心里的准岳父。 婚房内,明琅拔出了唐念儿腿腹的毒针,好在这毒只让人昏迷,并无其它。唐念儿蹙了蹙,难怪她在门口差点儿摔跤,原来是中了暗器。 沐长隐闻讯赶来时,唐念儿已然清醒,并换上了舒适的亵衣。他没计较什么繁文缛节,而是将妻子搂入怀中,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愧疚道:“让你受累了,对不起。” 唐念儿将头埋进他怀里,她委屈死了,生怕再也见不到他。 明琅倒是没那么多儿女情长,简单叙述了一下事发经过后问道:“是沐莘叫你来的?” “没错,她发现了不妥,便让贴身丫鬟悄悄给我传了话,但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无比自责地说完,沐长隐紧了紧抱着唐念儿的胳膊,冷声道,“我知道他对念儿念念不忘,却不曾想为了得到念儿他竟如此大胆!” “不。”明琅摇头,“他对大嫂的喜欢不足以令他冒这个险。试想一下,如果大嫂在你的院子被人掳走了,镇国公府会怎么办?” 镇国公府的人一定对他失望透顶! 明琅没指望他回答,又道:“在大家陷入绝望之际,他寻回了大嫂,镇国公府又该怎么办?他是蒙了面的,无人知晓掳走大嫂的人是他。”当然,有一点,她没说,沐长恩若非不愿唐念儿的身子被暗卫碰到,也不会亲自前来了。 沐长隐的心口一震,他们必对沐长恩感激涕零!就连念儿也会——沐长恩不敢往下想了,如果没有四妹,他怕是要永远失去这个妻子、失去她背后的唐家了! 唐念儿长睫轻颤,犹豫半响后,抬手圈住了沐长隐的脖子。这个动作,表明了她的立场。 明琅会心一笑,沐长隐到底是聪明的,知道有些话心里想得,嘴里说不得,只有唐念儿自己心领神会,方才意义深刻。唐念儿不原谅沐长恩,唐氏便无法求镇国公府帮沐长恩脱罪。 出了沐长隐的院子,日晖黄灿灿的,直逼明琅清冷的眼眸,她微眯了一下,眼眶变下,世界仿佛也变小。 …… 丰盛的午膳过后,倪汐晗神色匆匆地回了院子,还没跨过月亮门就忍不住胃里的翻滚,猛一阵狂吐…… ------题外话------ 谢谢:yuyus822、xbby0910、136……6095、282853337、135……5939、 唐唐唐唐唐念儿丶的票票! 【54】身世 毒宠一嫡“子”威武,【54】身世 恰好此时,明琅从倪汐晗的院子门口路过,倪汐晗吐得直不起身子,午膳的菜肴很是丰盛,但倪汐晗吃的不多,一会儿,吐空了胃,只剩干呕了。舒悫鹉琻 明琅狐疑地蹙了蹙眉,这是—— 习秋深深地往里看了一眼,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别说,这回连她都看不懂了。 明琅留了心,面上却未露出丝毫异样,带着习秋回了凌风院。 沐二爷带着沐长恩去皇宫向宇文曌和惠昭仪请罪,二皇子交代,是五皇子欺辱唐念儿和明琅在先,沐长恩为救大嫂和堂妹才一时错手杀了对方。纵然沐长恩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加上太师、太保双双前来替沐长恩求情,宇文曌免其死罪,但罢了他的官位,罚银千两,终身不得入仕。沐长恩的锦绣前程毁于一旦!可这样的惩罚,跟一条人命相比简直太无足轻重了。 惠昭仪绝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去招惹唐念儿,唐念儿跟沐长恩的过往她可是一清二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真正想掳走唐念儿的人是沐长恩!在她看来,一定是儿子撞破了沐长恩的“好事”,沐长恩便杀人灭口!这笔账,她记下了! 当消息传回明琅的耳朵里时,明琅挑了挑眉,狐疑道:“陛下处罚得太轻了,有点儿出于我的意料。” 顿了顿,她失笑,“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习秋奉上一杯茶,道:“怎么说?” 明琅接过,喝了一口,唇齿留香,微笑,半分失望都无:“南诏跟北凉的二十年和平条约即将到期,若能和谈成功最好,如若不能,侯爷、沐长隐和我二叔只怕都要上阵杀敌,在这个敏感时期,陛下又怎么会重罚沐府子孙呢?可陛下越是罚得轻,惠昭仪越是不舒坦,唐氏和沐长恩就准备迎接惠昭仪的报复吧!” 她说的是“侯爷”,不是“父亲”,可见她对沐文昊已经失望透顶了。 习秋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去给明琅准备沐浴的热水。 沐浴过后,明琅靠在床头,拿出《帝都记》,细细翻阅了起来。习秋拿走了《帝都记》,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秘密应当就在其中。 时间一点一点悄然流逝,烛泪一滴一滴簌簌滑落,没有明熙的日子,明琅终究还是学会了耐心阅读,葱白指尖翻过暗黄页码,忽然,在皇室成员那一栏,她的目光变得冰刃般尖锐寒凉。 “宇文欣,宸妃之女,生于乾元年三月初一,排行第七,无封号。七公主出世当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钦天监断言七公主与陛下命理相克,短短二十日,陛下又是吐血又是晕厥,太医们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太后为保陛下安危,和群臣商议之后忍痛赐死了尚不足月的七公主。” 说是“忍痛”,可她听外祖母提过,太后一开始相中的是倪韶雅,宸妃代姊入宫,暗地里不知遭了太后多少白眼,太后仙逝,宸妃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仿若一颗冷硬顽石投入了明琅平静无波的心湖,荡起阵阵堪称“惊愕”的涟漪,倪汐晗的生辰跟七公主的一模一样,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她又想起长公主寿辰当晚,陛下听闻了倪汐晗的生辰后所表露出的那抹黯然和伤怀,以及单因她姓“倪”便破格册封其为郡主,这些……实在是太蹊跷了! 明琅心底的涟漪随着思绪偏飞,已然化作了惊涛骇浪。一个荒诞不经的猜测浮现在了脑海:倪汐晗……是陛下和宸妃的女儿?因跟陛下命理相克而被太后赐死,所以,她注定见不得光? ------题外话------ 谢谢大家在三月给《嫡子》开了个好头,关于文文入v的问题,《嫡子》离v还有一段时间,但最晚也不会超过这个月。(捂脸,感觉特对不起丸子…) 最后,谢谢y0201(1评价票)、时光飞舞(99花)、春梦不醒(100花)、小桥x流水(21花)、雪妖魅姬(10花)、女候丸子(50花)、樱舞浅草(2钻6花) 天空偶尔灰暗,可你们描出了五彩缤纷的色泽,所以笑笑的世界,一片明朗! 【55】摊牌 毒宠一嫡“子”威武,【55】摊牌 烛火昏黄,照在明琅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渡了一层雅致清辉,微卷的睫羽一扇一扇,似蝴蝶的羽翼轻展,说不出的灵动优雅,一线柔软的唇,抿出樱花般的嫣红,煞是诱人。舒悫鹉琻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明琅一惊,顺声望去,只见三叔立在屏风旁,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而她完全没察觉三叔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听见丫鬟通报,难道说,她当真走神得如此离谱了? 他坐到她身旁,探出如玉修长的手,将她鬓角垂下的一缕秀发拢到耳后,轻声道:“你几时喜欢看书了?” 明琅微怔,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他,他怎么知道她不爱看书?“你记得以前的事了?” 他眨了眨邪魅的眼眸,矢口否认:“哦,没,只是听人说过。” 沐轩最讨厌看书,这点跟前世的她倒是不谋而合。明琅浅浅一笑,满眼宠溺:“你怎么来了?” 昨晚,他以为自己喝下的只是普通的毒酒,运功逼毒时才发现它比鹤顶红还霸道三分,若非他体质特殊,只怕早已是黄泉路上一缕孤魂。北凉皇室,当真不可小觑。 他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一夜,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他就势将头埋在她胸口,迷恋地呼吸着她的幽香:“我想你了。” 今天忙着在宴会上迎送往来,的确有些忽略他。明琅轻抚着他垂顺而下的墨发,仿佛回到了前世,每一个明熙赖在她怀里的日子,但这毕竟不是二十一世纪,为了不影响他日后娶妻,她还是注意些的好。 她笑着哄他:“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院子,明天我一起床就去看你。” 他不依,搂紧她的纤腰,力度之大,几乎要掐断了她:“我们成亲吧,好不好?这样,我就不用和你分开了。” “诶?”明琅一怔,他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他们是姐弟呀!但她并未真往心里去,在她看来,心智不全的他根本不理解“成亲”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太孤单、太想她而已。 她掬起他俊美无双的脸,认真地道:“我们不可以成亲的,但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为什么不可以成亲?”他像头被踩了尾巴的狮子,瞬间警觉。 这些,她其实早就想对他说明,只是刚认出他,他便被夏侯奕重伤了头部,是以,她一直强忍着没说。现在既然他问起,她便也不再隐瞒。但考虑到他目前的心智,她还是简化了相当一部分内容,“等你恢复记忆了,就会知道,我们其实是像……我和沐岚、沐长隐和沐莘那样的关系。你看,沐长隐娶了唐念儿,但他依然对沐莘很好,这不冲突的。所以你放心,我们是亲人,一辈子不会改变,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呆怔。 “明熙。”终于,她唤了他的名。 他的瞳仁一缩,这两个字宛若五雷轰顶,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而空白过后,是无尽烟冷般的茫然! 明琅以为他不信,又道:“幸好你画了那副画,我才能认出你来。” 说着,明琅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那幅古装版的她,大抵他不擅水墨画,是以,只描绘出了她前世的五、六分模样。 画?沐文献这辈子只会画一个人,那便是—— 他闪电般地擒住她的皓腕,额角淌出了细密的薄汗,却字字如冰道:“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明琅被捏得生疼,但又不忍凶他,“明熙,你原本的名字叫明熙,我叫明琅,你是我……” “一辈子的亲人,是吗?”他双目急速窜起一层红血丝,浑身颤抖着打断了她的话。他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头被抢了幼崽的猛兽,眉毛一根根竖起来,额角的青筋也一道道凸显出来,仿佛一呼吸,便要爆破!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明琅!你怎么可以? 明琅不解地看着他,正欲开口,他却奋力甩开她的手,力度过猛,令她重重地摔在了厚实的锦被上,他终究是不忍伤她的。 待明琅狐疑地坐直身子时,他早已没了踪影,明琅揉了揉被他掐得发紫的皓腕,蹙眉道:“他今晚吃火药了?” 一上马车,他便扒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掌揉了个粉碎。 兮子羽跟了他五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的神态,那双眼,已不能称作是眼,仿佛是在寒冰地狱强行凿开了两道狭长的口子,闪动着幽冥般阴冷的光;也像是火山顶忽而冲爆的裂缺,正有无数灼热的岩浆在沸腾流窜。 兮子羽只看了一眼,便冒了一身冷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主子,你不假扮沐文献了?” 夏侯奕咬牙道:“假扮个屁!爷凭什么扮他?” 切!从沐文献咬伤小美人之后,你就开始假扮他,那么久了,现在才说这话,不是太迟了么?“你假扮他,又不是他假扮你,你气什么气?” 夏侯奕的双眸射出毁天灭地的厉芒:“告诉雪蝉,把灵药喂沐文献喝掉!让他赶紧恢复记忆!恢复心智!有多远滚多远!” 兮子羽被吓到了:“恢复了记忆和心智他也会回沐府的呀,他现在是沐府三爷。” 夏侯奕冷声道:“你脑子坏掉了,是吧?沐文昊不是在查他的身份吗?” 兮子羽恍然大悟:“对哦,一旦沐文昊知道了他是谁,哪里还会留他在沐府?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话锋一转:“清澜呢?” 兮子羽答道:“我大哥传来消息说,她快出关了。” “一闭关就是四年,黄花菜都凉了!让她出关后马上来京都!”曾经的温润少年早已远去,历经杀戮无数,他满手血腥、满身血债,只因为守着和今生和她一场相遇,所以才没成邪成魔。 一辈子的亲人?他做不到! 兮子羽吐了吐舌头,“那你不要小美人了?清澜小姐肯定……” 夏侯奕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像个嗜血的地狱修罗,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战栗的肃杀之气,“我警告你,不许在清澜面前提什么小美人!还有,大祭司是沐长隐杀的,这点你也给我记住了!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兮子羽连呼吸都不能了,她拼命点头,好可怕!这样的主子,真的好可怕! 夏侯奕抽回手,却侧过身,猛然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兮子羽又是一惊:“毒……毒不是已经解了?怎么……又发作了?” 夏侯奕拿过一方丝帕,优雅地擦了唇角,眸光一凉:“我也以为解了。” 可看样子,这毒……他解不了! 心里,对这个皇帝舅舅有了全新的认识。 ------题外话------ 好像蛮多人米有看懂。。。。禁忌恋,重口味,米有看懂。。。我45度角望天。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月票)、碧波荡漾2(40花)、as910519(11花)、兮子羽(99花)、春梦不醒(100花)、奇怪888(100花) 【56】明熙 毒宠一嫡“子”威武,【56】明熙 回到公主府,已是下半夜。舒悫鹉琻 夏侯奕去探望了久违的沐文献,因雪蝉给他服用灵药的缘故,他还醒着。起初把他掳来这里时,他不吃也不喝,非吵着要见明琅,最后,夏侯奕想了个法子,让雪蝉易容成明琅的模样,他才乖乖听话了。 明琅,你看到没有?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把你认错!你哪怕借尸还魂一百次,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来! 沐文献的眼神清亮了不少,可见他心智已恢复,只是—— 夏侯奕坐在他对面,淡声开口:“还记得我是谁吗?” 沐文献摇头。 雪蝉抱歉地道:“记忆全毁,无法恢复了。” 无法恢复么?夏侯奕邪魅的眼眸微眯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丝算计,他有意假扮沐文献,沐文献阴差阳错成了“他”,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呢? 明琅,既然你要亲人,我便给你一个!只是今生,我永远不会和你相认! 夏侯奕打了个手势,让雪蝉带他上了回沐府的马车。 兮子羽倒挂在房梁上,弱弱地问道:“那……我还要不要把沐文献的身份告诉沐文昊?” “不用。” 语毕,他直接去往了书房,打开暗道,进入密室,盯着满满一墙壁的画像:有背着书包回眸一笑的她,有身穿公主裙俏丽迷人的她,也有黑色晚礼服下,跳着探戈,妖精一般神秘惹火的她…… “明琅。” “叫姐姐!” “不要,从今天起,我叫你明琅!” “没大没小的家伙!” …… 芳华院。 沐二爷面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暴怒地看向跪在地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沐长恩,而唐氏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看看,我沐文涛到底养了个什么败家子?居然抢兄长的新娘子!还勾结五皇子毁掉堂妹的清白!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沐二爷火冒三丈地说完,又是一鞭子朝着沐长恩招呼了过去。 鲜血四溅,沐长恩痛得差点儿晕厥,但他还是那句话:“五皇子不是我杀的!是沐轩!她杀了五皇子,然后嫁祸给我的!我是你儿子!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不信我?反信唐念儿?” 这事儿沐长隐夫妇把握得很好,若是由沐长隐说出来,容易引起唐氏的猜忌,唐念儿则不同,她以受害者的身份向又是姑父母又是公婆的二人哭诉,谁也怀疑不到沐长隐的头上。 “敢做不敢当!”沐二爷又是一鞭子挥了下去,“沐轩那丫头连袋粮都扛不起,杀人?你给老子再没出息一点!” 唐氏急得眼泪直冒,瞬间口无遮拦了:“她有武功的!她的武功比侯爷的还高!”她连大祭司都能杀死,区区一个五皇子,何足挂齿? “你见过?”沐二爷冷声问向唐氏。 “我……”一旁的菊青扯了扯唐氏的袖子,唐氏突然回神,她怎么可以情急之下差点儿道破了一个惊天秘密呢?沐长隐就是因为抢了“杀死大祭司”的功劳才被陛下破例册封为世子的,这可是欺君之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咬咬牙,垂下眸子,道:“我……我信自己的儿子。” 随即,再不给沐二爷发作的机会,哭哭啼啼道,“相公,长恩……他纵然一时糊涂,但陛下都宽恕他了,咱们做父母还有什么理由揪着他不放呢?六年不见,你就是这么对自己儿子的?” “当初我就说把长恩带在身边,你非得送去地下学宫,你看,他学了个狗屁!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竟他娘的忽悠人!”沐二爷又爆了粗口,但言辞间已给沐长恩的失败找了个借口,这便是消了些火了。 唐氏连连称“是”,她也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长恩在青州,那项功劳兴许就被长恩给顶了。若长恩做世子,她又何须费那么多事呢? 沐二爷扔掉鞭子,用食指戳着沐长恩的脑门,“我告诉你,陛下之所以没砍了你的脑袋,完全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历代沐家宝剑的守护者都相当于揣了一块免死金牌在手,今天,你是受了你大哥的恩泽!以后你要再敢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当心我将你逐出家门!” 语毕,甩袖离开了血腥弥漫的大厅,只余沐长恩气得浑身发抖!逐出家门?父亲怎么可以轻易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到底谁才是父亲嫡出的儿子? ------题外话------ 昨天的章节写得还是隐晦了些,那么今天应该很直白很直白了。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月票)、兮子羽(28花)、樱雨。(90花)、yuyus822(20花)、灵穗儿(10花)、樱舞浅草(2钻10花)、joannachang(168币币) 祝雪妖小盆友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57】惊变 毒宠一嫡“子”威武,【57】惊变 这几日,源源不断的赏赐从皇宫飞一般地涌进了侯府,绫罗绸缎、珠翠环佩、天材地宝……全都是给倪汐晗的。舒悫鹉琻 明琅不禁疑惑,这是不是说明,陛下已经确定倪汐晗的身份了呢?还是说,陛下纯粹只把倪汐晗当做七公主的替身? 一个小小的寒门之女,顷刻间就成了艳压群芳的天之娇女,便是唐氏这种眼高于顶的人见了倪汐晗都得礼遇三分,倪汐晗在府里便越发嚣张了。 明琅和沐岚坐在凉亭里,品茶闲聊,偏有人过来煞风景。 “真是巧啊,本郡主逛逛园子,没想到能碰到你们。”倪汐晗像只骄傲的孔雀,提着裙裾,款款而来。 明琅和沐岚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喝茶。 倪汐晗气得半死,这对姊妹,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她走过去,大刺刺地坐下,没人给她上茶,她便给香莲使了个眼色。 香莲会意,拧起一旁的热茶给倪汐晗倒了一杯,却在递给对方时“不小心”打翻,泼了沐岚满身。 那是滚烫的茶水啊! 沐岚一声痛呼,胸前被烫得如同火烧,“倪汐晗!你太过分了!” 倪汐晗一巴掌甩在了香莲的脸上,厉声道:“你做什么吃的?倒杯茶还不会吗?赶紧给大小姐道歉!大小姐心胸宽广,定不忍重罚你,你磕几个响头吧!” 一顶高帽子扣了下去,沐岚怒得一怔。 香莲极为配合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起了头:“大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沐岚正欲发火,明琅按住了她,开始用帕子给她擦拭衣襟上的水滴。 习秋则上前,故作趔趄,手里的热茶直接朝倪汐晗的脸泼了过去! “啊——”倪汐晗痛得直接从石凳上挑了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你还有脸?明琅心里冷笑,面上却极为严肃:“习秋姑姑,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你泼的是美名远扬的郡主,她的心胸比我大姐的宽广多了,你连道歉都不必,直接谢郡主的不怪罪之恩吧。” “多谢郡主。”习秋笑着说道。 “你……”倪汐晗气得胸口发堵,居然借她之前的话来压她!真想要出手教训沐轩一顿!她但一看对方那双漆黑黝亮的、像淬了寒冰的眸子,便感觉一把尖刀抵住了心房,吓得不敢动弹了。 “怎么回事?”沐文昊下朝,经过此地,就看见她们几个再次闹开了,他不禁有些头疼,看向亭子里的眸光染了一丝极强的厌恶,也不知是在厌恶谁。 “姑父!”倪汐晗见他走上台阶,赶紧拽住了他的胳膊,指着被热水烫得红肿的脸,哭诉道,“轩表姐要毁我的容!” 沐文昊看着满身是水的沐岚,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他按耐住火气,抬手拭去倪汐晗眼角的泪,柔声道:“你现在是郡主,是金枝玉叶,跟一些普通闺阁女子斤斤计较有*份。” 金枝玉叶?这话她爱听。她毫不避讳地窝进沐文昊的怀里,挑衅地看向明琅和沐岚,沐岚委屈得鼻子发酸,再坚强的女子在父亲面前都是渴望被疼爱、被保护的,但眼下窝在她父亲怀里耀武扬威的居然是那个欺负了她的人!父亲不替她出头,也不关怀她一句……父亲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明琅恶心得想吐,忽然,她忆起了什么,对习秋吩咐道:“把她给我拉开!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我父亲,她不要脸,侯府还要!”语毕,给习秋打了个手势。 习秋会意,一把掐住倪汐晗的皓腕,将她从沐文昊怀里扯了出来,而沐文昊这次竟也没有阻止。 “你放开我!本郡主命你放开我!”倪汐晗像炸了毛的狮子,一脚朝习秋踢去! 习秋眼疾手快地躲开,给明琅摇了摇头,明琅凝眸,没有怀孕? 明琅拉住沐岚,冷声道:“我们走!” “你们给我站住!欺负了我就想走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沐轩你欺负我就是在打陛下的脸!我要禀明陛下!让他砍了你的脑袋!”倪汐晗望着二人潇洒离去的背影,怒火中烧,原先她在沐文昊跟前尚能保持我见犹怜的形象,现在已被郡主头衔和陛下恩宠弄得得意忘形了。 “够了!”沐文昊厉声喝止了倪汐晗,这是第二次,他对她发火。 “你……你……你又为了沐轩吼我!”倪汐晗指着自己肿得像馒头的脸,“她把我弄成这样了,你不教训她,反而吼我!呜呜……你就是不在意我了!呜呜……” 沐文昊眼底浮现起了一丝暗涌,像墨云忽而遮了明朗的天际,阴沉得吓人,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好了,长公主寿宴那次已经引起了倪家的高度不满,侯府世子又出自二房,可以说,我的地位大不如前,沐岚和沐轩如若再出什么岔子,你是想我这顶乌纱帽被人给挤下来吗?” 听他不只维护沐轩一人,倪汐晗稍稍宽心,但让她就此罢休她却是不肯的:“我不去告御状便是了,不过,你得送我一样东西。” “什么?” 倪汐晗伸出手,娇嗔道:“我生辰当天,你送给沐轩却被沐轩给扔进湖里的玉佩,我知道你命人捞起来了。”他是侯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别说一块,丢一百块他也不至于心疼,既然命那么多暗卫下水打捞,足见它是个宝贝! 沐文昊摸了摸她鬓角,语气和缓道:“那是送过人的,我怎么舍得委屈你?明日我请最好的工匠给你雕琢一块新的,保证比那个好看。” 倪汐晗不依:“我就要那个!” 沐文昊为难了,他眉头一皱:“汐晗,你是在命令我吗?做了郡主,你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是吗?看来,你长大了,已经不需要我了!明日,我送你出府,你是回青州,还是入宫?” 倪汐晗慌忙摇头,抱紧了他:“没有!没有!我没命令你!十四年来,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就忍不住贪心了,想一直做你心里最在意的人,我没有长大,我会好好听话的,保证再也不闹了,你不要赶我走!” …… 送沐岚回院子后,明琅和习秋回往了凌风院,一进屋,她遣散了下人,只留习秋一个,尔后犀利得宛若刀子一般的眼神落在了习秋的脸上:“倪汐晗到底是不是七公主?你可以不说,但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对父女,威胁人的方法都一样。 习秋早知道她会这么问,倒也没显露半分异常,良久,她仿佛做了好一番心里挣扎,最后点头道:“她是!” 入夜时分,一道圣旨像天雷滚滚,响彻了整座忠义侯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倪氏汐晗,年十四,温婉贤淑,才德兼备,深得朕心,今特加封其为正一品皇郡主。” 念到这儿时,福公公停顿了一下,倪汐晗激动不已,心快要跳出胸腔了!朵朵郡主哪怕是宸妃的侄女儿,也仅位列正三品,皇郡主,这可是只有皇帝一母同胞的手足的嫡出才能享有的尊荣!老天爷,从今天开始,连普通的公主见了她都得行礼了!那么,整沐轩,还不是手到擒来? “和亲南诏。” 什么?倪汐晗心口一震! “愿皇郡主谨记朕之教诲,以维系双边良好关系为己任,与布督主琴瑟和鸣、白头偕老。钦此!” 布督主?传闻中残暴变态、权倾朝野的千岁爷……太监! 倪汐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题外话------ 皇帝狡诈不?藏得深不?→_→ 布公公出现了咧,哈哈! 在大家的倾力帮助下,《嫡子》上了鲜花榜,笑笑在这里给大家三鞠躬,谢谢你们! 4号大大大丰收,收得笑笑激情澎湃!谢谢:樱雨。(55花)、蓝牛潇湘(21花)、品文蓝梦(25花)、迷恾(1评价票)、樱舞浅草(1评价票)、前世欠你一滴泪(200花、1钻)、奇怪888(100花)、春梦不醒(50花)、花粉团(99花)、爱秦简阿布(49花)、爱秦简(3花)y0201(9花)、女候丸子(50花)、kaixin050318(16花、1评价票) 【58】父爱如山 毒宠一嫡“子”威武,【58】父爱如山 当这个消息传到明琅的耳朵里时,明琅瞬间警觉了。舒悫鹉琻以陛下对宸妃的宠爱程度来看,七公主应该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宝贝,陛下为何会把她送去南诏和亲?权倾朝野又如何?那毕竟是个太监!这说不通!明琅隐约有种错觉:陛下给倪汐晗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她清晰记得,陛下让沐文昊在她和倪汐晗之间做出取舍,沐文昊选了倪汐晗,陛下紧接着便册封了倪汐晗为郡主,现在又如此糟践倪汐晗…… 她忽然有了另外一个错觉:沐文昊偏疼谁,陛下就折磨谁!这是不是说明,陛下要折磨的……其实是沐文昊呢? 因为沐文昊功高盖主?不像,他已经交出了沐家宝剑,形同将家主之位也交了出去。 明琅满腹疑惑,可接下来,她再怎么软硬兼施,习秋也不吐露半个字了。 入夜时分,沐文昊来了凌风院,习秋麻利地摆好碗筷后,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只剩这对父女,诸如此类的独处在明琅的印象中还是头一回。桌子上摆放的依旧是她曾经最爱的菜肴:红烧肘子、清蒸黄鱼、春笋蘑菇……可自从倪汐晗生辰之后,她便再也不爱这些菜了! 她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一言不发。 沐文昊夹了一块鱼给她,缓缓开口:“晚上陪我下盘棋。” “没空!”只要一想到上午他还抱了倪汐晗,明琅的心里便立刻生出了一丝不悦,她不知道,这是女儿对父亲的占有欲在作祟,等她明白过来时,已经太晚…… 她没好气地道:“明天倪汐晗就要启程去南诏,你不陪她,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做什么?留不住最心疼的人,怕晚年孤单,又转头对我好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从你牺牲我来保全倪汐晗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沐文昊的浓眉蹙了蹙,眼底划过一丝悲凉,莫名地,语气里含了一分恳求:“就一会会儿,不耽误你太久。” 明琅看也不看他,也不认真听他的语气,她若认真听了,兴许结局大不相同了。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要下棋,找你的倪汐晗去!” 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凌风院。 习秋听到动静后走进房内,沐文昊孤零零地坐在那儿,魁梧的身躯一眼望去,竟有种晚秋般的萧瑟。她是侯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血战南诏的三年,她看得清清楚楚,即便体内被打入百枚铁钉、即便心口被挖得血肉模糊、即便四肢被敲得骨骼破碎……这个男人从不屈服,也从不曾露出如此悲凉的神色。 她的鼻子一酸:“侯爷……” “别吵。”沐文昊解决了自己碗里的,又端起明琅的剩饭,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完。 习秋看不下去了,回房蒙着被子,无声地哭了起来。如果小姐的女儿身没有暴露,一直坚持到三皇子登基,结局会否不一样? 宣布了圣旨,监视侯府多年的暗卫适才消失,可女儿,不再给他做父亲的机会了。 他在凌风院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明琅却故意跟他作对,迟迟不回。 等不到了啊…… 他没告诉任何人,此番护送和亲队伍的将领,是他。 这一去,没有归路。 他不后悔,只是没能抱抱女儿,他好遗憾。 眨了眨酸涩的眼眸,他取出被女儿扔进荷塘的玉佩,放在她枕边,走出了院子。 “侯爷,我母亲的寿宴上,不管陛下怎么逼你,你都无需袒护沐轩,我自有法子解决。” “夏侯世子,你……” “我跟你一样,希望她活着。” 暖风拂面,竟染了严冬般的寒凉,他乌黑的鬓角,不知何时生出了几缕白发。 即使被子女狠心抛弃的孤寡老人,也不像他这样,一日天伦都没享受过。 …… 倪汐晗哭得死去活来,贫苦了将近十四年,好不容易有个神一样的男子降临……她还没美上几个月呢,怎么就要成为宦妻?她不依,宫里的嬷嬷有的是法子让她就范,一点软骨散,便使得她乖乖窝在了大红花轿中。 城门口,沐文昊早已恭候多时,天色暗沉,灰蒙蒙的日晖照在他银色的盔甲上,却奇迹般地反射出了刺眼的光,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有条不紊而来,他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微臣参见皇郡主,皇郡主万福金安!” 福公公巧笑嫣然地端着一杯酒走到他跟前:“陛下说了,二十年前侯爷大败南诏,签订了利国利民的和平条约,此次,陛下对侯爷同样寄予厚望,希望侯爷不辱使命,将皇郡主平安送达南诏境内。为保证此行安全,南诏派了两名神殿弟子前来护驾,侯爷和他们可要好生相处。” 沐文昊淡漠地笑了:“微臣遵旨。” 福公公奸笑:“陛下赐酒,侯爷,一路走好!” 沐文昊面无表情地接过,一饮而尽,要结束了,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明琅被习秋下了药,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 府里的喜庆劲头已过,四周静谧得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若不是偶然经过倪汐晗的院子,听到了一段古怪对话,明琅或许认为倪汐晗不曾在府里出现过。 “太好了!终于可以吃肉了!” “是啊,伺候郡主那么久,院子里连片肉末都没见过,真是憋屈死了!她自己吃素,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跟她一样!侯爷真是把她宠上天了,还特地请了个厨师给她单独开小灶。” 明琅的眉心一跳,倪汐晗是素食主义者?她吐……是因为在婚宴上吃多了肉?这么说,三月初一,那满桌子菜,沐文昊不是准备给倪汐晗的了,是……给她的! 明明被她扔进湖里却莫名其妙地躺在她枕边的玉佩,她鬼使神差地戴在了脖子上,此时,它突然有些发烫,一直烫到了心底。她揪住玉佩,朝沐文昊的书房走去,平日里这个时辰,他都在。 可今天,她扑了个空! 三天了,她还见到得什么? 裘管家像往常那样,认真地擦拭着桌椅,见到明琅,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老奴给四小姐请安。” 老头子脾气臭臭,明琅早见怪不怪了:“我父亲呢?” 裘管家并不回答,而是徐徐一叹:“四小姐,你知道侯爷率兵南下时多大吗?” “十六。”书上有记载。 “是啊,十六岁,尚未及冠呢,就带兵打仗了,吃了很多苦哦,唉!”裘管家又是一叹。 明琅蹙眉:“裘管家,我父亲去哪里了?” 裘管家还是没作出回答,“那晚,也不知是哪个小兔崽子在宫里出了事,侯爷吓得方寸大乱,巴巴儿地在寒风里等了半个时辰,翌日,更是连早朝都没去,天一亮就往谁的院子跑,哼,小兔崽子还以为他在试探她武功呢!” 这直接骂上了! 裘管家继续哼唧道:“他是笨,但还没笨到连自己女儿生辰都记不住的地步!” “不要跟你三叔走得太近!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马上就满十四了,别让人笑话我侯府千金不知礼义廉耻!” “呵,父亲大人还记得我的生辰啊,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尊敬的父亲大人,你记错了,去年腊月三十,我就已经十四了!” 明琅的脸一白,当时是二月…… 裘管家摇头晃脑:“哎哟,从前他是唯一镇得住神殿的人,犯了滔天大罪也没人敢把他怎么着,可现在沐长隐都能杀掉大祭司了,他再没利用价值了。可惜哦,以前是为了她,后来是为了小兔崽子,独独没为自己活过一天,小兔崽子还跟他断绝父女关系?该打!” 说着,抡起鸡毛掸子便向明琅的屁股拍了过去! 明琅轻轻一纵,躲过了一击。 裘管家气得跳脚:“有玉佩又怎么着?没我的同意,我看哪个翎影卫敢效忠你!” 翎影卫?明琅的手一沉,多了本书,同一时刻,裘管家像风一般闪了出去。 明琅随手翻了翻,一张发黄的信纸掉落在地,她拾起一看,勃然变色! “箐儿,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太后许我三年期限,你放心,我一定打败南诏!你等我。文昊书。” ------题外话------ 总算真相大白了,笑笑快要憋死了。 →_→ 谢谢:hongmiu(1票票)、yuyus822(1票票)、151……6925(5花)、唐唐唐唐唐念儿丶(39花、6钻)、yuyus822(10花)、134……9992(10花)、爱谁谁1314(5花)、女候丸子(50花)、樱舞浅草(20花) 【风间云漪】全新力作《调香宗师在田园》 全新农家母女文+种田文+极品家斗+无限级宠,为您揭开古代调香术的神秘面纱。 国际顶级调香师慕念秋被人撞下楼梯,一睁眼就听人家小姑娘叫她娘! 小姑娘乖巧聪慧,早熟懂事,只可怜刚死了娘,又没有爹,慕念秋咬咬牙,不就是多个闺女嘛,她还养得起! 什么!?母女俩无亲无故,只有三间小木屋、两亩小荒地,这也有人抢! 叔可忍,婶不可忍!惹她慕念秋?活腻了! 【59】醒悟 毒宠一嫡“子”威武,【59】醒悟 箐儿?宸妃? 沐文昊是为了宸妃才率兵出征的? 那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刀口舔血,九死一生,拼到最后……居然等来她另嫁、他另娶,明琅根本不敢想他当时的心境:痛苦?绝望?生不如死? 沐文昊的孩子不只一个,若真论宠爱,幼子沐长青也是颇受器重的,可宇文曌单单争对倪汐晗,这是不是说明,宇文曌认定了倪汐晗是宸妃和沐文昊的孩子? 而原本,这孩子,是她! 她的女扮男装,他的疏离淡漠,他的无情掌掴,他的狠心抉择,都是为了保护她! 明琅只觉得头顶的一片天轰然碎裂!前世,她和明熙打小被丢给保姆,后来又成了孤儿,她从不知道父爱母爱是何种滋味…… 她按住隐隐发痛的胸口,比起沐轩,她才是个真正的混蛋! “今晚陪我下盘棋。舒悫鹉琻” “就一会会儿,不耽误你太久。” 那时的你,就已经决定用自己和倪汐晗的死来打消宇文曌的猜忌,换我一辈子安乐了,是吗? 那时的你,只想在弥留之际,抱抱我,听我喊你一声“父亲”,是吗? 那时的你,难受得心如刀割也不肯告诉我真相,是不愿我余生活在愧疚之中,是吗? 可任性的我做了什么? 屋外,一声春雷,磅礴炸响,在暗沉的天际,摧枯拉朽的轰鸣滚滚铺开,闪电阵阵,照得明琅的脸,忽明忽暗。 她倏然起身,奔向了沐长隐的院子。 “大哥,沐家宝剑借我一用!”毋容置疑的语气。 沐长隐的心砰砰一跳,难掩拒绝的神色:“这……轩儿,你一个女儿家,要兵器做什么?你是不遇上什么麻烦了?告诉大哥,大哥替你想办法。” “大哥,得罪了!”时间紧迫,明琅没功夫跟他废话,虽然她不懂沐长隐为什么对她借剑之举如此反感。宇文曌必是对沐文昊动了杀心,如今已过三日,她实在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了。 明琅运足内力,飞身一纵,将挂在墙上的宝剑夺入了手中。 “沐轩!你——” 话音未落,明琅已施展轻功跳出了沐府,那里,裘管家早备了千里良驹——雪龙。他一生效忠侯爷,却在最后违背了侯爷的意志,在他看来,翎影卫的主人必须是打断了骨翼也能忍痛振翅高飞的鹰,而不是一朵藏在温室里的花! 裘管家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剑,道:“有神殿的弟子,你当心。” 明琅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宇文曌真是好手段,沐文昊年轻时杀了无数神殿弟子,早跟他们结下了血海深仇,这一路,沐文昊完全是与虎同行。不管最后沐文昊死在谁的手里,宇文曌都能赖给神殿,他,依旧是德厚流光的好皇帝!又或者,他根本是计划杀光所有人! 这并不影响两国和谈,反而更有利。因为,南诏只牺牲了几名神殿弟子,而北凉却陨落了一名护国神将和一个金枝玉叶,谁的损失更惨重?便是南诏也只会认为他们赚到了!况且,只有沐文昊死了,失去了大祭司的南诏才会心里平衡些。 铲除情敌、孽种,平息南诏怒火,这帝王心术,宇文曌玩得可真好! “谢了!”明琅翻身上马,摸了摸它白色的鬃毛,认真道,“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你要快些跑,因为他的处境真的很危险。” 这是他生前最爱的战马,竟然也留给了她。她的鼻子一酸,父亲,你一定要活着,等女儿真心实意地叫你一声“父亲”,跟你一起秉烛夜谈、一起上阵杀敌、一起将算计我们的人踩在脚底! 雪龙高抬前蹄,一声长嘶,宛若视死如归的战士,利箭一般冲入了雨中。 在她走后不久,沐文献也策马追了上去。他不知道,这一去,竟让他和明琅的命运轨迹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一心找茬的唐氏,她并不知道沐文昊和宸妃珠胎暗结,但却明白陛下一直想除掉沐文昊的决心,瞧四姑娘火急火燎地携带沐家宝剑出发,难保不是去救人的。 “沐文昊啊沐文昊,我有心向你示好,你却将我拒之门外,那么,别怪我翻脸无情!我唐诗敏得不到的,也不会看着别人得到!”她正愁跟惠昭仪没有冰释前嫌的机会,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老天爷啊,太厚待她了! 突然,她的胸口一闷,身子开始发冷、发痒,匆匆地给菊青交代了几句,让她传口信给惠昭仪,自己则赶紧回往了芳华院,她想喝沐莘烹的茶了,不,是必须喝,喝了才会舒服!不喝就抓心挠肺,像着了魔似的! ------题外话------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评价票、1月票)、yuyus822(20花)、兮子羽(3花) 公告:晚上更新 毒宠一嫡“子”威武,公告:晚上更新 抱歉,抱歉!今天华丽丽地卡文了,更新推迟到晚上。 同时,祝广大美丽女性,节日快乐! 嫡子写到现在已经快12w字了,大家各方面的支持都超级给力,赞一个! 前段时间,埋的线太多,大家看得云里雾里也没说放弃,谢谢大家的耐心。 今天更新会比较晚,大家可以明天早上再看。o(n_n)o~ 【60】血海深仇 毒宠一嫡“子”威武,【60】血海深仇 断壁悬崖边的羊肠小道,横尸遍野,触目惊心,乍一看去,分不清是血还是绫罗红妆,空气里,残留着刺鼻的腥咸,浓稠得令人作呕。舒悫鹉琻 刺客的手段残忍至极,每一具尸体都被砍得支离破碎,就连头颅都没有一颗完好的! 明琅一眼便瞧见了那闪动着血光的、只剩碎片的银色盔甲,心口猛烈一震,疯了似的坠下马:“父亲!”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到底是有多恨我们?”她疯狂地叫着,心一抽一抽地痛,仿佛有人用手生生撕裂了一般。她捡起碎裂的血肉和肢体,一点一点拼凑,直到弄得满手血污和脑浆,也拼不出那昔日对她严厉的模样。 “今晚陪我下盘棋。” “没空!” “就一会会儿,不耽误你太久。” “要下棋,找你的倪汐晗去!” 没机会了啊…… 她也等不到了啊…… 沐文献总算是追上了,当他看到这满目疮痍的场景和那坐在一堆碎得连胳膊腿都辨认不清的尸骸中的瘦小身躯时,心仿佛被针给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回府当晚,他已经明白自己被那人李代桃僵了多日,不是没想过对她解释,可多事之秋,这些似乎都无足轻重了。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身旁,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以为她会挣扎,她却安静得像只呆愣的小兔,他越发心疼了,失去记忆后,是她陪他渡过了最茫然的日子,或许悄无声息间,什么东西已在心底发了芽,他吻去她脸颊的泪痕,轻声道:“想哭,就哭出声来。” 明琅一怔,仿佛突然从深海里浮出了水面一般,幽若明渊的眼眸里射出了冰雪般冷厉的光,哭?杀父仇人还活得风生水起,过得纸醉金迷,她有什么资格哭? 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即便前世被最信任的好友开膛破肚,她也没有这么怨恨过! 为什么太后要出尔反尔? 为什么那个抢了她娘亲的男人,还要来谋杀她父亲? 皇帝就可以夺人所爱?皇帝就能够草菅人命? 他戎马一生,战功无数,没有他,何来江山稳固?何来山河壮丽?何来你宇文家千秋万代? 可他得到了什么?爱情沦丧!帝王猜忌!一世孤苦!死无全尸! 太不公平了!太令人发指了! 明琅揪住胸口发烫的玉佩,眸色渐渐阴冷,让他难过,谁也别想好过!所有算计过他的人,你们等着,我明琅就算化身地狱修罗也要将你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分不清谁是谁的尸体,明琅只得跟沐文献将所有断肢碎肉一起埋葬。整个过程,她没说一句话,也没再流一滴泪。 就在沐文献以为她快要情绪崩溃时,她忽而仰头,染了血迹的小脸莞尔一笑,像一朵泣血的罂粟,妖邪得令人心悸:“我们回京,你不想我难过,我便不难过;你不愿我愧疚,我便不愧疚,我会好好活着,连同你那份一起,好好地活着。” 沐文献抱着她上马,和她同乘一骑,柔声道:“好,我们回京。” 明琅窝在他温暖的怀里,抬手摸了摸他俊美的脸:“陪在我身边,不要有事。” 沐文献唇瓣微勾,一手搂住她,一手拽进缰绳:“嗯,这辈子,都会在你身边。” 明琅阖上眼眸,不再言辞。 雪龙打了几个呼呼,驮着二人在墓地缓缓走了一圈,落下两滴豆大的泪,坠入碧草青青处,宛若旭日下的露珠,怆然凄美。 明琅俯身,脸颊贴着它头颅,低声道:“不哭,我们回去报仇!” 雪龙仰天悲鸣,猛抬前蹄,闪电般地驰骋了起来。 ------题外话------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1月票)、品文蓝梦(7花)、樱雨。(100花。恭喜sasha成为解元!)、136……2599(1评价票)、kaixin050318(6钻)、hongmiu(10花)、yuyus822(20花)、雪妖魅姬(5花)、前世欠你一滴泪(11花)、樱舞浅草(3钻、20花) 【61】故人 毒宠一嫡“子”威武,【61】故人 奔波了三天三夜,明琅的体力早已透支,返京的路,沐文献说什么也不走那么急了。舒悫鹉琻 月朗星稀,高山巍峨,环抱其间的一块草地上,明琅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面前的篝火,火光照在她白皙的面颊上,像敷了层腻滑的胭脂,一双美眸清辉流转,煞是迷人。 沐文献取出玉笛,随心而动,一曲悠扬的仙乐带着淡淡的惆怅飘进了广袤的天地,熙熙然,不绝于耳。 这首曲子,明熙填了词,每个周六的下午,他泡上一杯她最爱的花茶,让她坐在阳光可触及的落地窗前,听他弹钢琴、唱歌。那时的他,真像个高贵的王子啊。 总会有一个美丽的季节 让我能抱着你 从黎明 到晚夕 倾听着无声的雨 把生命都给你 写最感人的恋曲 诠释今生唯一的旋律 看着你 陪你温柔地呼吸 祈祷时间 冻结在回忆里 让我爱着你 思绪翩飞间,明琅遥望星空,轻轻地唱了起来。 他的心智能够恢复,记忆也是可以的吧,她其实很想知道她去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有没有听信秦丽的话,认为她抛弃了他?还有,是手术失败了还是其它,他怎么也穿越了? 一曲作罢,沐文献深邃的眼底闪动起醉人的笑意:“我喜欢这歌词,以后你天天唱给我听。” 明琅点头,浅笑:“是你写的。” “是吗?那我应该是写给你的。”沐文献笑了。 明琅怔了怔,没往心里去,只把它当成了一句玩笑话。很快,她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对了,你记得夏侯奕吗?他好像跟你认识。” 夏侯奕,应该就是那个冒充了他十来天的世子。起先,他并不明白他的目的,眼下明琅一问他反而猜到了:一定是为了接近她。沐文献的语气里染了一丝不悦:“不记得,不认识。” “是吗?我打算下次见面了问问他的。你是老侯爷带回来的养子,我就在想,或许你在别处还有什么亲人,你一走几年,万一他们担心了,怎么办?”若在以前,明琅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可这次的事让她对亲情的价值又多了几分认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痛苦,难道要他也经历一遍吗? 沐文献松了口气,握住她微凉的小手,道:“如果我有疼我的亲人,老侯爷大概也不会收养我吧。况且,我有你就够了。” 明琅扬起唇角:“这辈子还能遇见你,真好。”若问她前世为何一次恋爱也没谈,其实她答不上来。没想过和明熙结婚,但也没爱上别的男人。 这话听得沐文献好一阵心花怒放,他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完美的侧脸,那纤长的睫羽一颤一颤,映着火光,像夕阳投在雪地里的绯色剪影,美得梦幻。 他忍不住凑近她,想吻她眼眸。 突然,北面的林子里传出一针低低的破空之响,二人同时警觉,沐文献抱着明琅,倒地一个翻滚,将她护在了身下。 咻!咻!咻! 三支淬了毒的箭矢贴着沐文献的背部一划而过!刺啦一声,令他的外袍无情裂帛!只差一厘,便要穿透他肌肤! 沐文献单掌击地,借力腾空而起,双掌结出复杂手印,一个皮球般大小的白色光团浮现于指尖,带着磅礴的能量,引动了天地法则,乌云黑压压,一层层席卷而来,仿若怒海狂澜,瞬间遮蔽了繁星皓月!朗朗乾坤,他就是一尊噬月的神! 沐文献眸光一凛,修长的手指一挥,一道白光像霓虹一般打向了刺客藏身的树林,爆破声起,紧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须臾,一切归于平静。只是那林子,已被毁了一半。 明琅的眉心一跳,好厉害的功法! “这里不安全了,我们走吧。”沐文献牵来雪龙,抱了明琅上马,“在追到你之前,我就已经遭遇了三次刺杀,但今晚的人,跟那些不像是一伙的,功夫差很多。” 明琅的浓眉一蹙,之前的刺客应该是宇文曌派来的,目的是阻止她去救沐文昊,可若无人泄露她的行踪,宇文曌也是发现不了的。一定又是唐氏捣的鬼!只怕今晚的刺客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唐诗敏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远处的长坡上,一名十七岁的粉衣女子和一名十三岁的银色华服少年气喘吁吁地跑着,他们是被那悠扬的笛音和婉转的歌声所吸引,又恐惊扰了对方,于是徒步而来,谁料,尚未走近便听到了类似于打斗的响动,二人加快步子,疯狂奔跑,女子倒是无碍,可这位翩翩美少年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陌烟姐姐,你绕了我吧!慢点行不行?” “哎呀!他们好像要离开了!”名为陌烟的女子不禁懊恼。 沐文献敏锐地回头,犀利的眸光一扫暗夜长坡,此时乌云散去,星月重出,他俊美无双的脸就那么突兀地闯入了陌烟的视线。 陌烟定睛一看,呼吸霎时凝滞了:“大……大……” 少年顺势望去,疑惑地道:“大什么?谁呀?” 陌烟声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 少年心口一震,是他? 陌烟开始高声呼唤:“慕哥哥!慕哥哥!” 雪龙已扬蹄奔驰,陌烟的呼唤随风飘散,但明琅还是听到了,忍不住问了句:“那小姑娘是在叫你吗?” “慕”和“沐”同音,难怪明琅会这么问了。 沐文献摇头:“应该不是。” 另一边,陌烟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慕哥哥怎么会跟一个女人搅在一起?他听到了,他不理我!他看到我了,却装作不认识!” 少年眨了眨无辜的眸子:“陌烟姐姐,他不是死了吗?” 陌烟连眼泪都气出来了:“谁知道呢?瞧他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当时是诈死,就是为了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他抱她上马,温柔得像宠着一个孩子!他怎么可以这样? 陌烟抹了泪,取下发带,咬破手指写了几个字,尔后吹响口哨,一只七彩鸟落在了她掌心,她将发带绑在小鸟的脚上,咬牙道:“我不管!反正这次,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题外话------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1月票)、137……6601(10花)、樱雨。(13花)、134……9992(10花)、春梦不醒(2评价票)、天上的云在飘0_0(1钻) 【62】没死 毒宠一嫡“子”威武,【62】没死 五天后,明琅回府,沐文昊去世的消息也随之昭告天下。舒悫鹉琻果然如明琅所料的那般,宇文曌声称神殿弟子和沐文昊发生了冲突,双方激战,导致惨死,无一生还。宇文曌追封沐文昊为护国公,允其子嗣三代世袭。 几乎是同一天,南诏传来消息:大祭司重现人世! 也就是说,大祭司根本没死! 这一刻,明琅的心底竟恶趣味地有了几丝快意,南诏史上千年才出一个的大祭司,那是等同神一样的存在。神殿弟子被沐家宝剑所伤都是要魂飞魄散的,可大祭司被刺了一剑,居然没死!这说明什么?说明沐家宝剑已经镇不住神殿了!又或者沐长隐是镇不住的!宇文曌现在,是不是追悔莫及了呢? 北凉,就等着承受大祭司的怒火吧! 她倒要看看,没有沐文昊守护的北凉,在大祭司手中究竟有几分胜算? 明琅摇头,可怜的沐长隐,杀不死对方,只怕要遭受对方的疯狂报复了。 明琅和沐文献一起去往沐长隐的院子,打算将宝剑还给他。 突然,沐文献顿住脚步,十分认真地问向明琅:“要不,把它留着吧,有我在,谁也抢不走它。” 明琅低头看着手里雕刻了七星晓月的宝剑,心里一阵伤感,这是父亲用过的,她自然舍不得。那晚见了三叔的身手,她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帮她留住宝剑。说实话,对宝贝,谁没点儿私心呢?明琅这会子还真有一瞬将其据为己有的念头了。 她握住剑柄,轻轻一拉,一道眩光砰然射出,带着高亢且悠扬的剑鸣,令她的脑门猛一阵发热,仿佛魂魄被吸进去了一般! 沐文献倒吸一口凉气:“这剑气,我不喜欢,不舒服。”像是遇到了天敌,除了排斥之外,还有一种仿佛被它伤害过而残留在潜意识里的惧意。 明琅扭头,诧异看向他,他上前一步,探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冰冷的剑身。 咝! 他条件发射地抽回手,然而,一瞬间的触碰,指腹已被灼伤了一小片,黑乎乎的边缘,猩红的血肉,触目惊心。 明琅赶紧将剑送回剑鞘,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道:“你没事吧?嗯?不是划伤,怎么会这样?”她再次拔出剑,用手将剑身摸了个遍,也没出现这种异状,心里,更疑惑了。 沐文献的眸色渐深:“我也不知道。” 明琅的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流星般的速度,她并未捕捉到,“我不要它了!伤害你的东西,我都不要!” 把宝剑还给沐长隐之后,沐文献回了乾西院,明琅则去往了歆华院。 卧房内,沐岚哭成了泪人,扯着明琅的衣襟,声嘶力竭道:“都怪你!都怪你!你害我没了弟弟也就算了,还害死了我父亲!你不就是一个庶女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为你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我恨死你了!沐轩,我恨死你了!你把弟弟还给我!把父亲还给我!” 难怪沐岚对她的感情如此复杂,原来她也是知晓真相的。明琅不语,即便心底有激流湍急,锯齿割拉,她只默默地看着倪韶雅,想问一个答案。 倪韶雅一反往常的软弱,红着眼,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对沐岚说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对你妹妹说。” 高妈妈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沐岚退出了房间,巧儿和习秋则守在门口,不让人打扰。 倪韶雅苦涩一笑:“裘管家既然找了你,想必你已经了解自己的身世了,说吧,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明琅挑了挑眉,唐氏曾经挤兑倪韶雅,“不要跟我提从前!你究竟用了什么卑劣的法子才嫁给侯爷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怎么,二十年太久,乃至于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时,倪韶雅面露痛色,却并未反驳。 ------题外话------ 嘻嘻,三叔的身份呼之欲出了,大家都木有很疑惑,为嘛三叔会那么多二十一世纪的曲子?还都是明熙喜欢的?会不会素他们两个有基情?→_→ 谢谢:樱雨。(7花)、qquser5747797(5花)、叶词(38花)、春梦不醒(30花)、婴儿布(20花) 【63】有孕 毒宠一嫡“子”威武,【63】有孕 但问话之前,明琅坐在了她身旁,拉过她满是薄汗的手,宽慰道:“无论如何,你是我娘,是那个为了我不惜豁出一切的人。舒悫鹉琻” 这份信任令倪韶雅动容,她破涕为笑,爱她的心是真的,已经失去丈夫,她不想再失去女儿。 明琅见她神色松动,才直言不讳道:“当年太后的意思,该入宫的是你,嫁给我父亲的是宸妃,你们两个的位置为什么突然对调了?别告诉我你用自己的清白算计了我父亲,乃至于宸妃不得不代替失贞的你嫁给皇帝,而他也不得不迎娶你为妻。” 这些年,倪韶雅对沐轩有多好,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实在不愿相信是其间夹杂了几丝愧疚的缘故。 倪韶雅的心猛然一痛,她握紧了腰间的环佩,缓缓开口:“沐家和倪家时有往来,很小,我和箐儿便认识侯爷了,我知道箐儿和侯爷情投意合,也明白自己身为倪家长女所肩负的责任,所以我没有生出多余的心思。侯爷征战三年,凯旋当晚在城外扎营,箐儿得了消息去看他。尔后侯爷写信给我,说箐儿在半路遭遇了追杀,让我来军营,将箐儿接回去,事关女子名节,他嘱咐我不要对外声张。我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带着两名暗卫去往了约定的地点。可当我抵达他的营帐时,却发现他醉得不清,我不想的,可……” 后面的话倪韶雅没说,明琅也猜到了。犒劳三军将士,沐文昊喝点酒不足为奇,奇怪的是那酒居然让他丧失了理智,这情景,跟宇文曌当晚的异常相似!沐文昊和宇文曌都不是酗酒之人,却同时出现了无法控制的一幕。这是否说明,他们二人喝的是同一种东西呢? 倪韶雅抹了泪,哽咽道:“事后,我才知,箐儿根本没有出事,那封信也不是侯爷写的。我就想着这件事只是个意外,我真没打算让他负责的!但不巧的是,我还没离开军营,陛下……陛下和惠昭仪就来了!” 两次都有惠昭仪,这绝非巧合了。惠昭仪早宸妃入宫两年,并不怎么受宠,一直停留在嫔位,反倒是宸妃入宫后,她得了宇文曌的器重,位份一升再升,最后成了正一品妃。宸妃宠冠后宫多年,可六宫职权尽数落进了惠昭仪手里。明琅暂且认为,惠昭仪是帮助宇文曌得到宸妃,用以换来宇文曌的器重。 况且,也的确是宸妃入宫后不久,皇后大病,将职权交了出去。与此同时,皇后的母家凌家开始逐渐没落,惠昭仪背后的张家却日新月异。 明琅的食指敲击着桌面,好像忽略了什么,但暂时她想不起来,她深深地看了倪韶雅一眼,对门口扬声道:“习秋,你进来替我娘诊脉,她脸色似乎不大好。” …… 当晚,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轰动了整座府邸——倪韶雅有孕了! 原本被诊断说终身不育的倪韶雅奇迹般地有孕了! 这可乐坏了老夫人,白日里哭晕了好几回,眼下累得走路都打晃,可她仍坚持去祠堂给老祖宗烧了香磕了头。 人人都满怀欣喜之时,唐氏却是气得吐血! 凭什么那女人死了丈夫还成了国公夫人?凭什么沐文昊魂飞魄散了还给她留了个遗腹子?同样是不得沐文昊喜爱的女人,她有名有份有孩子!自己却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当晚,唐氏悄悄找上了李姨娘。 ------题外话------ 谢谢:唐唐唐唐唐念儿、(1月票)、雪妖魅姬(1花)、kaixin050318(6钻、9花)、樱舞浅草(3钻30花) 【64】挑唆+入V公告 毒宠一嫡“子”威武,【64】挑唆+入v公告 老夫人伤心过度,无暇顾及沐长青,便将他送回了李姨娘的住处。舒悫鹉琻李姨娘将沐长青放进摇篮,给唐氏行了一礼,局促不安道:“婢子见过二夫人。”心里因上次毒燕窝一事,阴影十足。 李姨娘长得眉清目秀,瓜子脸,丹凤眼,小鼻子小嘴儿,挺惹人怜爱,唐氏一想到她曾在沐文昊的身下承欢就恨不得立马杀了她!但唐氏不会忘了此行的目的,她笑了笑,和颜悦色道:“李姨娘莫跟我如此客气,我啊,其实是来跟你道歉的。” 李姨娘原本打算顺着唐氏的手而站起来的身子再次福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婢子不敢当!二夫人言重了!” 唐氏拉着她在软榻上坐好,可李姨娘哪敢坐?不过是挨着点边儿。 唐氏笑容可掬道:“你心里还为上次的事怨我吧。” “婢子没有。”李姨娘撒了个谎。 唐氏轻蔑地瞟了她一眼,随即温和道:“其实呢,你怨我无可厚非,毕竟那么多证据都指向我了。” 只说证据指向她,可她并未承认自己犯了错。李姨娘不禁抬眸,面露惑色。 唐氏拿出帕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实话跟你说吧,我真没害你,春桃说是我指使她下的毒,条件是给她开脸做姨娘,但你也不想想,哪个女人愿意给自己丈夫纳妾的?我会许她这样的条件?明明当时春桃、周妈妈、柳叶和柳红四人都参与了那事,结果呢?只有柳叶和柳红死了,春桃被发配到庄子里好生养着,周妈妈更是什么损失也没有,你难道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李姨娘垂眸不语。 唐氏又道:“老夫人因此恨上了我,二爷因此怨上了我,而你呢,欠了四姑娘一次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唯她命是从。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李姨娘长睫一颤,低低地道:“周妈妈是我姨母,她待我视如己出,不会伙同四小姐骗我的。” 越这么说,越证明心里开始怀疑了。能被老夫人看上的人也不是毫无本事的。唐氏恣意一笑:“唉!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侯爷过世,想必你心里痛着呢,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国公爷了,长青是国公爷的独子,日后定要世袭爵位的,你母凭子贵,兴许也能封个诰命夫人当当。” 李姨娘紧了紧手里的帕子,道:“您说笑了,大夫人刚刚怀上,若一举得男……” “若一举得男。”唐氏打断了李姨娘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四姑娘的心机,你的长青可就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了,嫡庶有别,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的规矩!你贱人贱命没什么,可你舍得儿子长大了跟你一样被人看不起?。” “四小姐……” “想说她单纯?怕是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自己吧。得了,国公爷的位置拱手让给他人,你心胸宽广,我便不说什么了,唉!我原以为那位置你的长青坐定了呢。”唐氏似笑非笑地说完,再不看李姨娘一眼,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李姨娘走到摇篮前,抱起熟睡的沐长青,闭上眼,滑落了两行清泪:“我的长青,我有资格唤你一声‘长青’吗?三少爷,我该怎么办?” 入夜时分,明琅沐浴过后躺到了床上。而今步入四月,天气暖和了不少,她穿得薄,盖得也薄,纤细的身姿若隐若现,亵衣微敞,露出半片细滑的香肩。 夏侯奕轻手轻脚地跳窗而入,不待明琅做出反应便拉开棉被,滑进了她的温柔乡,对准她裸露的香肩,狠狠地咬了一口。 ------题外话------ 入v公告:《嫡子》历时两个月的长跑,终于要在明天入v了。千字三分,万更的情况下,大家每天仅需三毛钱便能阅读,笑笑是全职写作,大家的订阅和打赏便是笑笑的生活来源,所以,笑笑在这里呼吁:请支持正版! 明天会有两更,让大家看过瘾,哈哈! v后,会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家揭露以下几个问题: 1,清澜跟夏侯奕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 2,三叔和大祭司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3,渣女一号秦丽,究竟会以何种形式登场?(笑笑对手指,木有狗血的集体穿越。) 4,明熙是怎么穿越的? 5,三叔的画中人到底是谁? 6,沐文昊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长公主为什么讨厌他? 7,夏侯奕的秘密(相信我,他是秘密最多的。) 谢谢浅美人的花花,恭喜浅美人成为《嫡子》的解元! 【65】一室春暖,恶惩(一更,求订!) 毒宠一嫡“子”威武,【65】一室春暖,恶惩(一更,求订!) “你属狗的吗?”在窗子有响动的那一瞬,明琅已有所警觉,奈何这男人的功夫实在太好,她根本还没翻个身呢,他便已经钻进她被窝了!不用想了,全天下这么无耻、这么大胆、这么赖皮的人舍夏侯奕其谁? “夏侯奕!”明琅低喝,挣扎,他却是抱得更紧了。舒悫鹉琻 “再叫大点儿声,让习秋也听见,最好所有人都听见,那样你非嫁给我不可了。”他只是有些累,有些想她,她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呢?他一忙完手头的事便来看她,咬一口怎么了?心里这样诽谤,嘴里不禁哼出了声,细听之下,隐约有那么点撒娇的意味。 明琅的头皮一针发麻,前面的话蛮符合他霸道无耻的风格,可最后那一句奶声奶气的“哼哼”是怎么回事?明琅背对着他,瞧不清他神色,但听他呼吸,似乎极其疲惫,明琅长睫轻颤,冷声道:“没断奶应该回去找你娘,找我做什么?” 啪! 夏侯奕一掌拍上了她肉嘟嘟的小屁股,明琅大窘,居然打她屁股! 夏侯奕咬着她的耳朵,幽幽薄怒道:“本世子三番五次救你,你不感激倒也罢了,还出言讽刺,没心没肺的家伙!” “我有让你救吗?再说了,你救人的动机单纯吗?你自己说说看,你在我这儿占了多少便宜?吃了多少豆腐?让我感激你?门儿都没有!”明琅气得胸口发堵,原本打算问他上次中的毒解了没有,眼下也不问了。 “说到便宜……”夏侯奕不知想到了什么,坏坏一笑,扳过明琅的身子,麻利地解了自己的腰带,将她双手束于头顶,并系在了床头。 明琅大惊失色:“混蛋!你做什么?” 脚,狠狠地踢向了他! 夏侯奕一把握住她的纤足,邪魅一笑,扯落了帐顶的丝带,将她双腿打开,束在了另一头。他则跪在中间,开始脱自己的外袍。 这姿势…… 天啊!这个男人该不是要玩*吧? “你……从前我只认为你是禽兽加变态,现在看来,你根本是个性虐狂!” 性虐狂? “你再乱来我就咬舌自尽!你奸尸好了!” 奸尸? 夏侯奕依旧邪魅地笑着,一双潋滟翦瞳如聚了漫天繁星,璀璨迷人得不像话:“说来说去都是男欢女爱的一些东西,骨子里你也是渴望的吧,啧啧,可惜啊可惜,你这青涩的身子还不够本世子看的。” 一句话将明琅的怒火浇了个透,然而接下来夏侯奕的举动却让明琅彻底粉碎了这一秒的天真。 夏侯奕单指一弹,明琅的亵衣碎成灰烬,一个初具“规模”的少女裸(和谐)体呈现在了他眼前,吹弹可破的肌肤,不堪一握的纤腰,粉嫩诱人的“小樱桃”,精致妖娆的锁骨…… 他下腹一紧,小小奕有些胀痛了。 “不是不够看的吗?那你支什么小‘帐篷’?我……我还是个孩子,你不仅有奸尸癖,还有恋童癖!”明琅的眼泪都气出来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太没节操、太没下限了!就算从前他帮了她良多,但这一秒,她心里也只剩下怨恨了!这个男人最好别落在她手里,不然,她一定整死他!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孩子,嗯?支小帐篷,这些荤话都是跟谁学的?”夏侯奕气不过,抬起她的腰身,对准她的小屁屁又是一拍,明琅恼羞成怒,“夏侯奕!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直接给我一刀!” 小时候你不是最喜欢打我屁股吗?我说了有一天会打回去的。当然这话夏侯奕不敢说,他阖上眼眸,差点儿忘了正事,他大概真有恋童癖吧,她这身子根本还没怎么发育,瞧她那胸,跟俩旺仔小馒头似的,他却险些把持不住。 他甩甩头:“疼的话就说,受不住一定得告诉我。” “禽兽!王八蛋!性虐狂!奸尸癖!呜呜……猥琐大叔!你会有报应的!要么你现在做死我,要么我事后杀了你!”明琅嚎了几嗓子没有成效,她的小聪明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她索性撇过脸,不再挣扎,大有一副视死如归、任君糟蹋的模样。 夏侯奕哭笑不得,不做点儿什么都对不起她这胡乱一通yy了。他低头,吻住了她一张一合的唇。 “夏侯……唔……” 她朱唇微启,他的舌趁机一滑而入,叼住她的丁香小舌,开始缠绵地吸允。明琅条件反射地抗拒,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和她“唇枪舌战”,但她的舌尖越不听话,越是火上浇油般地燃起了夏侯奕身体的一团燥热。 感受到了夏侯奕渐渐粗重的呼吸和越来越硬邦邦的某处,明琅一怔,再也不敢随意动弹了,就那么由着他,爱怎么亲怎么亲。 良久,夏侯奕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惩罚性地捏了捏她胸前的小樱桃,满足一笑:“早这么乖多好!” 明琅像过了电似的浑身一颤,差点儿低吟出声,她羞得一张脸快要滴出血来了,这人天生就是来克她的吧! 她的反应自然没逃过夏侯奕的眼睛,他坏笑,又捏了捏。 “唔……”她发誓,这种淫荡的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羞恼中,身子居然背叛了她的心,要命!她怎么可以有那种罪恶的快感? 夏侯奕点到为止,安抚性地吻着她脸颊,压抑着焚天灭地的欲火,哄道:“乖,你还太小了,等你大些我再‘给’你。” 呜呜……怎么最后欲求不满的反而变成她了?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夏侯奕喝了一壶冷茶,深吸几口气,摒弃杂念,聚精会神,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他的双瞳隐隐泛着紫水晶般的华光,眼神极为认真和虔诚,如玉手指,泛着金光,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按照某种轨迹缓缓游走,额角淌下细密的薄汗,顺着他优美的下颚,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 整个过程,明琅痛得冷汗直冒,几番差点儿昏厥,但她赌气似的,偏不吭声。夏侯奕只得根据她的神色来控制手下的力道。 半个时辰后,夏侯奕用灵力完成了阵法的最后一笔,神色一松,瘫在了她旁侧。本就中毒,加上这几日他的灵力耗损过度,今晚这一出几乎是要了他半条命。 喘息了一会儿,夏侯奕解了她的束缚,并拉过薄被给她盖上,尽管虚弱,语气却斩钉截铁:“以后不要再碰玄月了,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每碰一次,体内的封印就松动一些,泄露了灵力,便容易被神殿的人盯上。千年前的预言正在一个一个应验,先是南诏有了大祭司,再是玄月新主降临,成为大祭司的天敌,而圣女将持极乐弓,于满月时分,一箭洞穿玄月新主的胸膛……他要做的,便是封住她的灵力,隔绝她和玄月的联系,以阻止后面的预言应验。 “玄月?”明琅有些羞窘,她愤慨了半天,原来夏侯奕不是想跟她做那事。 “沐家宝剑。” 原来它有个这么动听的名字。“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似乎是画了一个阵法,可她不确定。 夏侯奕亲了亲她软红的唇:“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除了不碰玄月,别的随你怎么折腾都行。” 明琅抬手想擦掉他的口水,但一触碰到他警告的眸光又唯恐激怒他后他突然兽性大发,是的,这个男人就没一次按常理出牌的,她咬咬牙,没好气地道:“你马上就要跟那么多人成亲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种马表姐夫!” 小东西,一会儿“猥琐大叔”,一会儿“种马表姐夫”,给人取外号的本事见长啊。夏侯奕单臂一捞,将她圈入怀中,吻着她额头,低低地笑了:“别吃醋,我只娶你一个。” “吃醋?夏侯奕你太自恋了吧?你娶老婆干我什么事?我可没说嫁你!别以为你看光我、摸光我,我就非你不嫁了,我告诉你,古人的这些礼义廉耻在我眼里根本一文不值!我们家乡的人在某些海滩,都光着身子社交呢!你……” 明琅说着说着,身后之人没了反应,她转过身,惊讶地发现他已陷入了沉睡。 “也不怕我一针杀了你!”语毕,明琅当真去摸藏在枕头下的银针,谁料,触及处,只有一堆银色的粉末。太可恶了!他什么时候把她的武器给销毁了? 明琅气呼呼在他脸上狠狠地蹂躏了一番,手感倒是不错!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打量起他的容颜,浓眉入鬓,英气十足,睫羽长卷,魅惑天成,鼻子尖而挺,显得高贵,最勾人的应该是他嫣红的唇了,像果冻,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明琅暗骂自己没定力,对着一个禽兽也能发花痴的,普天之下大抵仅她一人了。 动了动身子,明琅企图逃离他的禁锢,奈何他条件反射地一搂,她便和他紧紧贴着了。不是累了吗?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跟铜墙铁壁似的? 唉唉唉! 纠结了半天,明琅总算得出了一条黄金定律:跟夏侯奕相处就像被强(和谐)奸,反抗不了,只能学着享受了。 一念至此,明琅索性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大喇喇地盘住他腰身,像只无尾熊。 压死你、压死你……无限怨念…… 但很快,她也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这是夏侯奕十年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从前是怕错过和她的相遇,后来是想她想得紧,今夜总算得偿所愿,抱着她,一夜好眠。 翌日,明琅醒来,翻了个身,枕边还残留着他淡淡的幽香,明琅一呼吸,瞬间清醒,她头一回跟男人同床共枕,对象还是夏侯奕那个禽兽,她怎么一不留神睡着了,还梦都没做一个?而且,这……这亵衣又是谁给她穿上的? 习秋听到动静,打了帘子,端着洗漱用具过来,正瞧见明琅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地一惊,小姐极少怒形于色,今儿这是怎么了? “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吧。”她轻声道。 明琅敛起愤愤不平的思绪,换上从容淡定的神色,接过茶盏,漱了口,问道:“昨晚,我踢被子没?” 习秋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姐,昨夜奴婢睡得太沉,没进来呢。” 明琅扶额,还真是夏侯奕给她穿的衣服。她是有多不争气啊,居然醒都不醒一下的? 这时,周妈妈端了早膳进屋:“小姐醒了!” 周妈妈最近一直在照顾李姨娘,加上昨晚老夫人将沐长青送去给李姨娘抚养,明琅便免了她在凌风院的职务,让她安心呆在海棠院。没必要来却来了—— 明琅浅笑:“三弟昨儿夜里歇在海棠院,习惯么?” 周妈妈四下看了看,确定除了习秋之外再无人,随即放下食盒后走到明琅跟前,小声道:“二夫人昨晚去了李姨娘的院子,奴婢不知道她跟李姨娘说了什么,但李姨娘的脸色不太对。” 明琅用帕子擦了脸,冷声道:“就知道唐诗敏不会安分。”好在经历上次一事,周妈妈是彻底信任她了,这是唯一值得宽慰的地方。 “周妈妈。”明琅看向她,认真地道,“李姨娘安分守己,我娘自是不会亏待她,三少爷也会一直养在她名下。” 反之,她也不会因李姨娘是周妈妈的侄女儿就手下留情,宇文溯说的没错,喝不进敌人的血,吃不下敌人的肉,她要活着,不可能。她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了。 …… 白,一望无际的白,再不见繁花似锦,入眼处,象征着死亡的纱幔像游动的白蛇在风中肆意飘荡,诡异得令人心惊,唯一色泽鲜明的,是那超度亡灵的招魂旗。 明琅走在万分熟悉却也万分陌生的小路上,眼角不经意地染了泪珠,她总幻想着,只要一转弯,父亲便在曲径深幽处,或淡漠、或严厉地看着她。可那,已经不可能了啊。 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玉佩,明琅仰头,将泪意逼回眼角,去往了歆华院。 倪韶雅一宿未眠,尽在准备吊唁用的东西,唐念儿作为沐府长媳,也早早地来了这边。见到明琅,她轻声地安慰道:“四妹妹,节哀。” 对这个大嫂,明琅是发自内心喜欢的,明琅拉过她的手,真挚地说道:“我娘有了身子,老夫人又一病不起,这几天辛苦你和大哥了。” 唐念儿扶了扶明琅发髻上松动的白花,柔声道:“你大哥说,如果你和大伯母不嫌弃,第一夜就由他守灵。” 第一夜往常都是由嫡子守灵的,没有嫡子也该是庶子,可沐长青太小,实在不宜进出灵堂。明琅欣慰地道:“大嫂请代我多谢大哥,今晚我跟大哥一起。” 唐念儿牵了牵唇角:“如此也好,你奔波数日,想必身子乏得很,我让人给你炖些参汤。” 沐岚不悦地哼了一声:“沐轩你什么身份?怎么第一夜轮到你守灵了?既然身子乏,就在屋里好生歇着!” 一个庶女,也配? 这对姐妹上回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唐念儿尴尬地垂下眸子,拿起一叠名册,和颜悦色道:“我去灵棚看看。” 唐念儿走后,倪韶雅抹了眼角的泪,幽幽地看了沐岚一眼,想说但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这时,高妈妈进来了:“夫人,李姨娘染了风寒,高热不退。” 倪韶雅面色一变:“快去请大夫,好生给她医治。” “是!”高妈妈恭敬地点头,刚要出去,又被倪韶雅叫住,“把三少爷抱来歆华院,风寒会传染的,我不能让文昊的骨血有事。” 高妈妈为难地低下了头,夫人自个儿还怀着身子,又操持府里的大小适宜,若再加上一个奶娃娃,怕是吃不消啊。 明琅乌黑的瞳仁动了动,不怒而威道:“按我娘说的办,有乳母和周妈妈,不会让长青累着我娘的。” 夫人和大小姐,一个悲痛欲绝,一个哭成泪人,唯一镇定自若的只剩二小姐了,高妈妈思量了一番,福着身子道:“奴婢遵命。” 在沐府,举行葬礼的不仅是护国公,还有陛下亲封的皇郡主,因此宇文曌也前来吊唁了,与他同行的是满面春风的惠昭仪。此次她举报有功,陛下已拟好诏书,下月恢复她正一品妃的位份。作为对唐氏的嘉奖,只要唐氏能提供证人,她姑且信唐氏一回:害死五皇子的人是沐轩,不是沐长恩! 灵堂门口,当宇文曌出现在明琅的视线时,她的血液一瞬间寸寸冻结,连呼吸都染了莫名的沉重。就是这个男人,夺了她父亲的心上人!榨干她父亲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之后,毫不留情地将她父亲碎尸万段! 恨! 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参见陛下,参见昭仪娘娘。”身着孝服的明琅压住心底的怒海狂澜,给二人见了礼,纵然沐文昊往日再不疼惜她,骨血亲情,明琅满面哀色并无任何不妥。 上次在长公主寿宴上,宇文曌其实并未细看她,而今一打量才发现,天色暗沉,这少女的姿容却别样艳丽,三分像倪韶雅,五分像沐文昊,隐约也有点像他的箐儿,是啊,自然是像的,谁让箐儿和倪韶雅是姐妹呢?可箐儿没她这种冷漠的气质,即便她装出恭顺模样,也难掩其傲骨天成。 他是帝王,不惧她的女子,世间罕有。 风儿一吹,摇动起她淡雅的处子之香,飘入他鼻尖,幽幽然,醉人心脾。 宇文曌鬼使神差地探出手,扶了扶她:“平身。” 惠昭仪和福公公俱是一怔,陛下从不礼贤下士,何况是一臣子之女? 明琅对宇文曌的失态仿若不察,直起身子,语气无波无澜道:“多谢陛下。” 惠昭仪柔柔一笑,朝宇文曌的身侧靠了靠:“陛下,臣妾扶您去厢房歇歇。” 若在以往,惠昭仪此举并无不妥,谁料,宇文曌此时忽而十分反感惠昭仪的靠近,他皱着眉头,沉声道:“这是灵堂,你作为天子妃嫔,当恪守礼仪,给深闺妇孺做个典范。” 惠昭仪脸色一变,诚惶诚恐道:“是,臣妾谨记陛下教诲。” 明琅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惠昭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进了我沐府大门,就用你的鲜血以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吧。 明琅从习秋手中端过两杯茶,一杯递给宇文曌,一杯递给了惠昭仪。但当惠昭仪伸手去接时,明琅的手一抖,浇湿了她胸口。 “臣女不是故意的,昭仪娘娘恕罪!”明琅露出了一丝慌乱,像只迷途的小鹿,无辜得我见犹怜,却在跟惠昭仪擦拭茶水时“一不小心”扯坏了她的宫装,露出牡丹红一般鲜艳的抹胸。 “啊——”惠昭仪惊呼,倒退一步,随即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然而,她的巴掌尚未落下,便被宇文曌给扣在了半空,宇文曌厉喝:“张妍!她是一个刚刚丧父的孩子!心情不好做错事在所难免,你贵为昭仪,不体恤她的悲苦,反而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更是当着朕的面动起手来了!你反了不成?” 她先是泼她,再是扯烂她的衣服,她还不能发火?陛下,我是你妃子啊,你怎么可以偏袒一个臣女?惠昭仪气得浑身发怵,但也实在不敢跟陛下耍横,她福了福身子,哽咽道:“陛下!臣妾……臣妾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言行无状,请陛下责罚。” 惠昭仪再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究不得宇文曌的宠爱,说白了,她就是一个维护后宫秩序的工具,宇文曌爱的宠的从来不是她。 惠昭仪的心凉成一片,位份可以恢复,圣宠还是遥不可及啊。她屈膝行礼:“臣妾先去换衫。” 宇文曌摆了摆手,惠昭仪在杨女官的搀扶下去往了供宾客歇息的厢房。 明琅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换做别人早跪地求饶了,她偏倔强地站着,紧咬住唇,一言不发。这种恰好好处的无声抗议倒是让宇文曌觉得她没有伪装自己的心性。宇文曌微叹,怕吓着她似的,语气含了一分温和:“日后谨慎些。” 不仅不惩罚,连责备都无。 福公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似有顿悟,讨好地笑道:“陛下,沐四小姐睹物思人,容易忧思过重,何不请沐四小姐入宫散散心,也能好生陪陪宸妃娘娘?” “可愿进宫?”宇文曌问道。 这话有些模棱两可,明琅眨了眨清澈的眸子,道:“父亲没了,臣女害怕,也……舍不得娘亲。” 果然是个孩子啊。宇文曌有些失落,还想问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带着福公公离开了灵堂。 明琅吁了口气,去搭救父亲的行径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宇文曌你知道吗?你今日犯下的最大错误,便是对我动了恻隐之心! 花厅内,高朋满座,唐氏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跟大家一一问好,虽说大祭司重现南诏,沐长隐的功劳打了折扣,陛下有些怨怒,可沐文昊死了,陛下能器重的唯有沐长隐一人,等陛下怒气过了,册封沐长隐为侯爷的诏书就得下来了。哎呀,届时,她的身份得多尊贵啊! “夫人。”菊青迈着小碎步走入花厅,在她耳旁低声道,“惠昭仪被四小姐泼了满身茶水,现正在厢房换衫,您看,这是个大好时机。” 唐氏美眸轻转,笑得阴冷:“不错,先去见见西月。” 西月不正是沐长隐院子里的管事丫鬟?自打她被沐长恩收买陷害了明琅之后,唐氏便将她关进了柴房,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当着惠昭仪的面还原事实的真相。 门开了,一线刺目的光一滑而入,西月本能地用手挡了挡:“谁?” 唐氏不耐烦地道:“西月,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丫鬟,没有我的允许却帮二少爷做了事,这无异于是背叛,按理说是要被杖毙的。眼下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好生把握,我自会放你一马,只要你能让我和昭仪娘娘冰释前嫌,荣华富贵什么都好说,知道吗?” 西月吓得不行,忙磕了个头:“奴婢遵命!奴婢遵命!” “我先去看看昭仪娘娘,你赶紧带她下去梳洗一番,随后跟来。”唐氏对菊青吩咐了几句,径自去往了惠昭仪歇息的厢房。她正愁没机会跟惠昭仪当面澄清误会呢,呵呵,又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惠昭仪在厢房,而陛下不在她身边。 刚走了几步,唐氏打了个冷颤,心里一阵发痒,好像又有点儿想喝沐莘烹的茶了,怎么会这样?莫不是那丫头对她动了什么手脚?不可能,那丫头老实巴交,怎会有那胆子?她咬咬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下次见惠昭仪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忍忍吧!速去速回。 不多时,菊青和西月便追上了唐氏,三人一同跨入迎宾阁,绕过回廊,往惠昭仪所在的厢房而去。 惠昭仪素来喜爱洁净,被茶水泼了按照惯例她得沐浴,但这毕竟不是宫里,加上宇文曌的态度那般鲜明,她可不敢真摆出一副享乐的样子。 吩咐沐府的丫鬟打来热水,杨女官简单地替惠昭仪擦了擦身子,但那股茶水味儿还是呛得惠昭仪难受。好在这屋子本就是预备给贵人的,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她选了一盒气味芬芳的香料,让杨女官用银针验了毒,确定无碍才擦了些在身上。 换衫完毕,唐氏求见。 惠昭仪斜靠在软榻上,双指捏起一颗葡萄,悠然道:“让她进来,你出去守着。” “是。”杨女官退出去,唐氏即刻带西月觐见,“参见昭仪娘娘,娘娘金安。” 惠昭仪慵懒地抬眸:“平身吧。” “谢娘娘。”唐氏直起身子,笑容满面,完全不管今儿是个忌日,“娘娘,臣妇带了证人过来,想跟你解释清楚上次的误会。” “误会?”惠昭仪冷笑,“有二皇子作证,你儿子杀了本宫的五皇儿,你这是在质疑二皇子的英明吗?” 唐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惠昭仪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她恭敬地道:“说起来,四姑娘那模样,极少有男子不爱的。”一路走来,菊青早把灵堂门口的状况禀报给她了,不管陛下是什么心思,但用它来刺激惠昭仪是绝对不会错的。 果不其然,惠昭仪的脸色一沉,手里的葡萄被掐了个粉碎:“你的意思是,沐轩杀了五皇子,嫁祸给沐长恩,二皇子明知她犯了罪却替她遮掩?” 惠昭仪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唐氏原本只打算说二皇子被迷惑,一时失神没看清,但既然对方下了这个定论,她便踩着梯子往上爬好了:“娘娘英明!西月,把你那天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说给昭仪娘娘听。” “是!”西月磕了个头,娓娓道来,“世子爷和唐小姐大婚当日,二公子先让奴婢支走世子爷院子里的丫鬟,尔后命奴婢撒谎将四小姐骗去东厢,奴婢去找四小姐时,四小姐正在跟二皇子谈笑风生。后面,四小姐进入院子,奴婢以如厕为由离开,却看见了尾随而至的二皇子,奴婢猜,是四小姐让二皇子跟过来的。” 沐长恩只告诉她怎么做,却没说具体原因,因此西月知道的无非就是这些了。 可这些已经足够惠昭仪自动脑补当天的事发经过了,想来五皇子跟沐长恩串通一气,打算在东厢跟沐四小姐生米煮成熟饭,但沐四小姐杀了五皇子,嫁祸给准备掳走唐念儿的沐长恩,至于二皇子,惠昭仪弄巧成拙地认为,他是将计就计,一则,借沐四小姐的除掉一个政敌!二则,帮沐四小姐遮掩以获得她的芳心! “二皇子,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 唐氏心里冷笑,你儿子就是块朽木,二皇子根本懒得对他动手,就你当他是个宝。想是这么想,唐氏却跟着抹起了泪:“天妒英才啊!娘娘!臣妇发誓!西月如有半句假话,让臣妇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人重誓言,唐氏这话发自肺腑,惠昭仪自然瞧得出。但她还是谨慎地让杨女官带西月下去,杨女官是宫里的老人了,审问人自有一套,西月至死没有改口,惠昭仪这才真正信了唐氏的话。 她怒气填胸,眼底闪过一抹狠戾:“本宫怜惜沐四小姐丧父之痛,让她来这儿,本宫好生安慰她一番。” 杨女官答道:“是。” 唐氏快要乐翻天了,四姑娘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臣子之女,惠昭仪要杀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捏造出一堆罪名。惠昭仪没让自己离开,想必是留着她做人证了。也好,今天说什么也要除掉四姑娘! 咝!四肢一凉,浑身开始发痒,唐氏将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只希望这里快些结束,她好去喝沐莘烹的茶。 明琅在灵棚忙得不可开交,每个前来祭奠父亲的人,她都要深鞠躬以表谢意,好在习了武,才不至于让这幼小的身板儿受不住。 二皇子给沐文昊上了香,走出灵堂,明琅要给他行礼,他忙出声制止:“不用了,我们是朋友,你无需客气的。” 一段时间不见,她憔悴了好多,但风华依旧,美貌不减。 明琅还是认真行了礼:“多谢二皇子。” 这样的疏离,令二皇子微微皱眉,他想念那一次她的回眸一笑,很天真,很纯净,莫名地蛊惑人心。或许为了她,他能等上两年再娶妻。只是沐文昊去世,沐长隐获得沐家宝剑,她的身价大打折扣,母后那边也不知能否同意。 杨女官走了过来,先给二皇子见了礼,随后对明琅说道:“昭仪娘娘宣您叙话。” 父亲过世,女儿悲痛万分,妃嫔替陛下爱抚功臣家眷,这看起来合情合理,便是二皇子也察觉出任何不妥。但明琅心知肚明,先前她那般得罪了惠昭仪,惠昭仪居然会想见她?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给习秋使了个眼色,习秋传音入耳:“唐诗敏带西月去见了惠昭仪。” 明琅深邃如泊的眼底忽而闪过一道亮光,像流星飞逝,绚丽得令人惊艳。她眨了眨眼,是时候进行计划的第三步了。 她悄悄地给习秋打了个手势,尔后对杨女官说道:“我刚刚还想着去给娘娘赔罪呢,正好娘娘就来了口谕。” “赔罪?”二皇子疑惑不解地看向明琅,“你怎么得罪昭仪了?” 明琅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局促不安地道:“没,没有!二皇子,臣女先行告退。”她可不能当着杨女官的面揭惠昭仪的短,但宇文辉不是笨蛋,随便问问下人便能知晓事发经过。 一路上,明琅故意走得很慢,杨女官有些不耐烦,但对方是连沐府千金,她不能打不能骂,只得催促:“沐小姐,您快些吧,别让娘娘久等。” 明琅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站了大半天,有些累,要不你先去复命,我随后就到。” 那怎么成?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杨女官皮笑肉不笑地道:“也不是太急,奴婢陪您一起吧。” 唉唉唉!我真是有心给惠昭仪一次生存的机会,你非要浪费掉,待会儿怪不得我了哦。我那么善良,你不领情诶。 慢腾腾、慢腾腾地晃悠到迎宾阁门口,不出意外地,明琅碰到了宇文曌和二皇子,二人来自不同的方向,却如此巧合同时出现,因此,二人都微微愣了愣。 明琅状似惊讶地给二人见了礼:“臣女参见陛下,参见二皇子!” 杨女官狠狠地瞪了明琅一眼,大好时机啊,竟然错过了!有陛下和二皇子在,娘娘还怎么栽赃沐四小姐呢? 二皇子给宇文曌拱手一福:“儿臣参见父皇!” 宇文曌眉头一皱,显然对于二皇子的出现有些意外,他面无表情地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昭仪吧。” 尔后看向有些情绪低落的明琅,“行了,你下去吧。” 明琅转身,默默地朝一旁的小路走去,风儿很柔和暖,她的脚步很轻很缓,但细看之下会让人有种错觉,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黄泉路上,两旁洁白的铃兰,一瞬宛若招魂的彼岸花,她,便是那勾魂的使者。 “嗯……唔……” 屋子里传来细碎的、似有还无的呻吟,在这并不静谧的天地,却显得格外突兀,仿若一支利箭,遽然穿透了宇文曌的脑海,他是风月场的高手,对这样的声音实在是太敏感了!这分明是—— 他勃然变色,张妍,最好不是你,否则朕会将你扒皮抽筋! 哐啷! 宇文曌一脚踹开了门,大掌一挥,福公公拦住了二皇子和杨女官的去路。 二皇子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他似乎听到了不太好的声音。 杨女官则是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清屋子里的状况。 宇文曌迈进屋,只一眼,便让心底的怒气像火山爆发似的,砰然碎开了!他眸光所过之处皆是熔岩般的毁灭气息:“张妍!你这个贱人!” 他撞见了什么?自己的妃嫔未着寸缕、眼神迷乱地躺在床上,唐诗敏像只狗一样,伸着猩红的舌头舔着她每一寸肌肤,连脚趾头都不放过! 她还满足地呻吟! 她跟他上床都没这么*过! 娘的!一个女人难道比他这真龙天子更能满足她? 宇文曌火大了! 端起梳洗架上的凉水,毫不留情地朝二人泼了过去! “唐诗敏!张妍!给朕滚下来!” 唐氏和惠昭仪陡然从幻境中清醒,唐氏松开惠昭仪的脚丫子,像被雷劈了似的弹跳而起,天啦!她刚刚做了什么?她看了看惠昭仪湿漉漉的身子,又摸了摸嘴边的口水,她该不会是—— “呕——”她躬身,吐了一地。 这让宇文曌越发愤怒了!他恶心得让她想吐了,是吗? 惠昭仪的惊讶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唐氏的少,她只记得在等沐四小姐的过程中,身子有些燥热,有些发痒,继而头脑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她好似踩在了云朵上,随后,陛下开始疼爱她,很温柔、很温柔的那种…… 可—— 她看了看穿戴整齐、一脸怒火的宇文曌,再看向嘴唇红肿,发髻散乱的唐诗敏,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像生吞了一百只苍蝇,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 她扑通跪在地上,连衣服都忘了穿:“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是被陷害的!一定是唐诗敏贪恋臣妾的美色,对臣妾起了那龌龊的心思!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贪念你的美色?瞧你那松松垮垮的脸皮子,唐氏恶寒,通体恶寒! 宇文曌如何会信惠昭仪的话?他奋力一脚,踹断了她两根肋骨:“叫得那么*!那么浪荡!你他娘的这是被逼的?当朕是聋子还是傻子?” 生平第一次爆粗口,这个贱女人,真是把他惹毛了! …… 明琅仰头望天,阴霾的天空不知何时迎来了一缕日晖,照着白云朵朵,镶了金边儿,很是美丽,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昨晚,她便让习秋向宸妃问了话,知晓惠昭仪今天会陪宇文曌来沐府吊唁,也从沐莘那得知唐氏会带着西月像惠昭仪赔罪,于是她设下三步棋。 一,早晨让沐莘减了茶水中阿芙蓉的分量,这样会让唐氏的毒瘾提起发作。 二,故意泼了惠昭仪茶水,让惠昭仪不得不去换衫,但屋子里的热水和胭脂水粉都是掺了阿芙蓉的,用银针验不出毒,但会令她产生幻觉,也会令毒瘾发作的唐氏无法把持。 三,让习秋想法子引宇文曌去迎宾阁,撞破这一幕。 明琅不怕宇文曌去查,因为二人在出现幻觉的时候,习秋已经悄悄地把胭脂水粉掉包了,至于热水,早泼进了院子,谁还掘地三尺验泥巴?且惠昭仪并未口服,只鼻子吸入了一些,体内毒性甚微,便是太医也探不出什么,这些计量,是三叔提前算好了的。 屋子里没有屏风,门口的人只稍稍往里一瞟便一览无遗了。 二皇子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沐二夫人怎么跟惠昭仪行了那苟且之事? 杨女官的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当时沐四小姐让她先行一步,她为什么不听?如果她早点来,便能提前阻止,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惨剧了!惠昭仪死,她也活不了啊! 私通妃嫔,这种罪,足以抄家灭族!可宇文曌不想将此事闹大,简单知会了沐二爷之后,便一把火烧了迎宾阁,对外宣称,惠昭仪和唐诗敏因逃脱不及,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但明琅跃上枝头,看了个真切。 唐氏被拔了舌头,砍去四肢,装进一个泡了盐水的坛子,尔后,眼睁睁看着那曾经被自己舔过的肌肤,一点一点从惠昭仪的身上剥离,这些还远远不够,暗卫又拿出铁梳,将惠昭仪的血肉和内脏层层刷去,最后只剩森森白骨。 惠昭仪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唐氏却是被生生吓死的。 经此一事,明琅心里对宇文曌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帝王,绝对变态!他受不了别人挑衅自己的权威和尊严,不管惠昭仪为后宫做出过多大贡献,一旦触碰了他的底线也只能落个如斯惨淡的下场。那道貌岸然、德厚流光的外表下,赫然藏着一颗狠辣歹毒的心。但同时,明琅也有了另外一个认知,宸妃和沐文昊不仅有了夫妻之实,还珠胎暗结,犯下如此重罪却依旧荣宠不衰,由此可见,宇文曌对宸妃当真是爱到了一定的境界。 入夜时分,宇文曌探望了病重的老夫人,从惠安院出来,路过灵堂时往里瞅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沐小姐呢?” 福公公也往里看了看,想说,沐小姐就在里面呢,但很快,他明白过来陛下指的不是沐岚,而是沐轩,他恭敬地答道:“沐小姐帮着沐二爷准备了唐诗敏的后事,来不及歇息又去往了大夫人的院子。” “哼!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奴才,府里还缺了使唤的人?”宇文曌想起那纤弱的女子苍白的脸,心头突觉烦闷。 福公公是个人精,沐四小姐那天人之姿,放眼天下,也就宸妃能与之相比,再过两年,只怕她的姿色更要在宸妃之上,难怪陛下会对她高看两眼了。可她还小,远不到选秀的年龄。陛下想关心,又不好做得太过。福公公笑呵呵地道:“陛下,奴才一把年纪见过不少人,但像沐氏姐妹这般孝顺的当真罕有,她们俩呀,当得起贤德之名,若陛下垂青,可赏些御用的好东西给她们补补身子。” 宇文曌的脸色缓和了些:“甚好。把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准备两份给沐大小姐和沐四小姐送去。” “是!”福公公喜滋滋地应下,又试探地道,“陛下,凤栖书院挺宽敞的。” 凤栖书院坐落于皇宫西郊,是请了有名的先生教习公主们的地方,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宇文皇室向来注重培养公主们的综合素养,宁西公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当然,也有些身世显赫的郡主得皇帝特赦入学的,譬如:朵朵郡主。 宇文曌的眉头一皱:“她的身份会不会低了些?” 只说了“她”,福公公却改口称了“她们”:“她们是沐神将的女儿,沐神将为国捐躯,陛下这是在给沐神将恩典呢。” 宇文曌的眉头舒展开来,只要她入学,岂不是天天可以见到?他心情大好:“回去拟旨吧。” 福公公奉承地笑着,陛下心里未必没有主意,但他就喜欢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两个字——爱装! 今晚,看了那场酷刑好戏的不止明琅一个,还有娇弱不堪的李姨娘。 习秋解开李姨娘的穴道,施展轻功,将她带回了院子。不多时,明琅缓步而入,她的手里抱着熟睡的沐长青。 李姨娘早在唐氏的舌头被拔下来的那一刻就吓晕了过去,习秋用薄荷熏醒了她,扣着她的头,强迫她看完了整场酷刑。她本染了风寒,高热不退,经此一吓,发了一身的汗,反而好了许多。 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心底的惶恐无以复加。 明琅抱着沐长青,意态闲闲地坐在了对面的扶手椅上,笑,似是而非:“哟,李姨娘这是怎么了?你毕竟是长辈,是三少爷的生母,怎么跟我行如此大的礼?若让祖母瞧见,以为我刻薄庶母,这可怎么好?我温柔的贤名可就没有了哦。” 习秋一把将李姨娘拧了起来,像拧着一副随时可能散架的骷髅:“李姨娘,没有小姐的允许,你连跪着的机会都没有!” 李姨娘咽下口水,浑身发颤:“四……四……四小姐……” 明琅不理她,随手拂落了身前茶几上的杯子和点心,瓷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她再将沐长青平放其上,微笑着,拉开沐长青的襁褓。没了束缚,沐长青手脚一松,霍然惊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李姨娘心惊胆战:“四小姐!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明琅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像小鹿斑比,很可爱很无害,“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呀!” “属于你的东西?”李姨娘不安地颤声道。 明琅取下沐长青手上的银镯子,睁大了眼眸:“哎呀,李姨娘,你都懂得将麝香藏在我三弟弟的镯子里,用来打掉我娘好不容易怀上的胎,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可聪明的人记性怎么这样差?你难道忘了,没有我提醒你,你早就死了,三弟弟也生不下来,他的命是我给的,我不高兴了,所以我要拿回来。” 说到最后,明琅粉唇嘟起,简直可爱得一塌糊涂,但她越是天真,李姨娘越是恐惧,李姨娘觉得,四小姐根本是个疯子! 明琅没给孩子穿戴过衣衫,解不开,她索性学了夏侯奕,用内力将沐长青的衣服震了个粉碎。她的力道控制得炉火纯青,没弄伤沐长青,却是吓得他哭天喊地。 恐惧如山倒,压得李姨娘喘不过气来:“四小姐!我错了!你放过三少爷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信谗言,这才犯了错!四小姐,你大人有大量,绕了我们吧!” “世上但凡上当受骗之人,都是因为有私心、有贪欲。错不在别人,在你自己。”明琅严厉地说完,李姨娘一怔,明琅扬起一枚银针,划开了沐长青的右手。 像被踩爆的水球,鲜血砰然射出! “啊——”李姨娘受不了了,看别人行刑她只觉害怕和恶心,但儿子当着自己的面被伤害,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四小姐!你放过三少爷吧!你要怎么对我都行!我求你!不要伤害三少爷!” “告诉我,你心疼吗?”明琅弱弱地问。 李姨娘像筛糠似的点头。 明琅运足内力,越来越多的鲜血溢出,“你可知道,我娘等了多少年才等来腹中的胎儿?你心疼,她不疼?你儿子是人,她的就不是了?若非她心善,捏死你这种毫无身家背景的姨娘跟捏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不同?” 李姨娘满面泪水:“四小姐,我错了……” 啪! 一条毒虫遽然从沐长青的伤口飞出,明琅眼疾手快地一拍,将它拍成了一坨烂泥。李姨娘大骇!儿子体内怎么会有那种东西?难道—— 明琅扔掉手里的帕子,又取出金疮药,给沐长青止了血,嘲讽地笑道:“这对镯子是在东街十里的黄记珠宝铺买的吧,呵呵,那可是沐长恩名下的产业,你这个娘亲,做得可真好!。” 习秋松手,李姨娘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她连起身都忘了,就那么爬过去,用襁褓裹住冷得发抖的沐长青,紧紧地抱在怀中。是的,昨天唐氏走后,她马上追了上去,问她,自己该怎么办?唐氏给她想了个法子,让她去黄记珠宝铺买有暗格的镯子,往里塞点儿麝香,她再泡点冷水感染风寒,大夫人一定会把长青接到身边……这一刻,她如何看不出自己被算计了?一石二鸟,唐氏真的好狠心! “你知道陛下为何能轻轻松松地杀了惠昭仪和唐诗敏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天下的主宰,想杀谁便杀谁了。同理,你是侯府的姨娘,我便是你的主子,想把你剥皮抽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救你一次,饶你一次,我已经很对得起周妈妈的养育之恩了,从今往后,你再作奸犯科,唐诗敏和惠昭仪的下场,你便任选一个吧!” 冷声说完,明琅转身离去。 习秋暗自叹息,小姐何苦给自己留个隐患呢?应当杀了李姨娘才对,反正伤心过度、熬不过风寒的人多的去了,老夫人又病着,根本不会过问一个姨娘的死活。 谁料,明琅还没跨出大门,李姨娘失声大叫:“四小姐!请把三少爷带到大夫人的身边吧!” 她明白了,唐诗敏和沐长恩想吞了长房的家业,就绝不会允许三少爷平安长大,一个卑微的姨娘,护不住这个孩子啊!唐诗敏虽死,但沐长恩犹在,那也不是省油的灯。侯爷没了,老夫人病了,如今的长房,都得靠大夫人撑着,靠四小姐护着! 习秋愣住了。 明琅转过身,脸上已没了先前的无辜可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和沉稳:“看清形势了?知道自己护不住沐长青了?但我不是做慈善的,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感情,我凭什么要帮你?” 李姨娘此时已恢复了一些镇定,她壮着胆子道:“四小姐今晚当着婢子的面救了三少爷,顺便揭发了二夫人和二少爷的恶行,难道不是想将婢子收为己用吗?” 明琅笑了笑:“你错了,我只想让你内心愧疚、时刻惶恐而已,你对我,根本没用。” 语毕,明琅又朝外迈了一步,李姨娘抬高音量:“一个月!给婢子一个月的时间!婢子会向四小姐证明婢子的能力的!婢子只想三少爷活着,婢子哪怕粉身碎骨、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明琅走过去,将哭累了再次陷入沉睡的沐长青抱入怀中,淡淡地道:“十天,我没耐心。” 出了院子,漫步在无边的夜色里,习秋环视四周,确定安全才低声问道:“小姐,你当真信任李姨娘?万一,她还是想害大夫人怎么办?” 明琅摸了摸沐长青软软的小脸,道:“她之所以害我娘,是为了沐长青的前途,而今她看清了形势,决心铲除异己也是为了沐长青的安危,我信的不是她,是母爱。” 像孙姨娘对沐长隐、倪韶雅对她,豁出一切,连命、贞洁、道德统统都不管不顾的爱。 今晚的月亮弯弯,繁星璀璨,夜景着实不错,如果忽略对面这个神色匆匆的、样貌堂堂却杀气腾腾的沐长恩的话。 “沐轩!是你动的手脚,对不对?”沐长恩还未走近,便是一声呵斥,那模样,像头被触了逆鳞的猛兽,俊逸如他,竟有了一丝狰狞之色。 明琅驻足,露出经典的无辜笑容:“二哥在说什么,妹妹听不懂。” “你听不懂?”沐长恩恨不得一把撕烂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即便恨她恨得要死,沐长恩也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真美,连他都有一瞬的心动,他义愤填膺道,“是你害死我母亲的,对不对?” 别跟他说什么突发大火!他母亲去见了惠昭仪是真,可府里的下人绝对没这么粗心大意,他不信这是一次单纯的事故,哪怕他父亲一口咬定!直觉告诉他,始作俑者就是沐轩! 知情人已经被宇文曌妥善处置了,沐长恩的猜测只能是猜测。明琅耸了耸肩:“不是我。” “一定是你!你想让我母亲给你父亲陪葬!”沐长恩怒发冲冠地道。 “嗤——”明琅冷笑出声,“给我父亲陪葬,凭她也配?” “你——”沐长恩气得一噎,“你不要矢口否认了!你不就是嫉恨我母亲派了杀手追杀你吗?可你没事!你有必要用这样歹毒的手段报复我母亲吗?沐轩!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这样黑!”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当初是谁一次又一次置她于死地的?又是谁伙同五皇子打算毁去她清白的?她歹毒?她黑心?明琅冷冷地道:“按照二哥的说法,杀不死别人就等于没有犯罪?那我也送二哥一句话,技不如人,死了怨谁?” “看看看,你承认了!”沐长恩血气上涌,抬手便朝明琅劈了过去,明琅脚尖轻点,抱着沐长青向后滑去,习秋飞身迎上,接下了沐长恩的招式。 上次在婚房,沐长恩顾忌唐念儿的安危,没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此时他完全被怒火冲垮了理智,一招比一招狠辣,习秋的功夫已算了得,但眼下竟渐渐不是沐长恩的对手了。 沐长恩一记铁钩拳,捶向了习秋的脑门! 眼看避无可避,一道白光忽然自暗处驰来,将沐长恩震飞了去! 沐长恩倒退十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他喷出一口鲜血,朝来者望去,“三叔?” 沐文献一袭白衣,在暗夜犹如一个缓缓飘动的神祗,俊雅倜傥,只是这一刻他的眼底写满戾气,与眉宇间那粒朱砂红,妖娆呼应,浑身都迸发着一种极危险的气息。 “再动她一次,我废掉你武功!”*裸的威胁,没条件可讲。沐文献走到明琅身旁,明琅扬起笑脸:“三叔。”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的是打算离开沐府回宫的二皇子,与他随行的是沐长隐。 明琅的浓眉微挑,沐长隐跟二皇子的关系越发亲近了。 沐长恩走上前,给二皇子抱拳行礼道:“哦,没什么,我正在跟三叔切磋武功呢。”总不好说他打算杀死沐轩那个贱人吧! 沐文献并未给二皇子行礼,不仅如此,他根本没拿正眼瞧他。 二皇子心中不喜,但当着明琅的面不好发作,他微笑,和蔼中透出了一股清高:“切磋点到为止即可。” 这是在怪沐文献出手太重了。沐文献对不相干之人的言论毫无感觉,他将沐长青抱在怀里,怕他累到了明琅,“轩儿,我送你回院子。” 明琅给二皇子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二皇子欲言又止,他本想说,你陪我我聊会儿天可好?但明琅转身太快、太潇洒,似一种无声的拒绝,这令他有些惆怅。 直到三人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二皇子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拍了拍沐长隐的肩膀,道:“你去为为沐神将守灵吧,我自己出府。” “也好,我改日再登门拜访。”沐长隐和和气气地道。 “你们母亲的事,节哀。”这话,是对着两兄弟说的。 二人同时谢过,沐长恩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不笑,但和气和善:“大哥,你知道三叔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沐长隐疑惑地“嗯”了一声,二弟问这个做什么?他摇头:“不知道,没听祖父提过。” 二皇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了:“沐三爷不是老侯爷的骨血?” 沐长恩叹了口气:“他是我祖父四年前带回来的养子,与我们其实没有血亲关系的。” “四小姐知道吗?”二皇子追问。 沐长隐暗叫不好,这个狡猾的二弟,定是看出二皇子对四妹妹的心思了,眼下正打算挑拨离间呢。他忙接过话柄:“我四妹妹年纪小,应该不知道的,前段时间,我三叔生病,烧坏了脑子,跟半大孩子似的,我四妹妹童心未眠,这才跟我三叔玩到了一块儿。现在我三叔好了,但也只当我四妹妹是个孩子。” 二皇子悄然松了口气,他看得出,沐文献很是关怀四小姐,而四小姐对他,也有着与他人截然不同的亲厚。 沐长隐,你居然如此维护长房的贱人,这是不是说明,你早就跟她串通一气了呢? 孙姨娘是怎么死的,沐长恩虽只听说了大概,但也能猜出是自己母亲逼迫的,他的大哥,这是在为孙姨娘报仇啊!白眼狼!沐长恩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尔后压抑住怒火,笑了笑,道:“呵呵,四妹妹是孩子不假,三叔却已二十有四了,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娶亲?祖母可没少给他物色名门千金,若传出去,还以为祖母刻薄了他,大哥既然跟四妹妹交好,就该让四妹妹劝三叔早日成家才对。” 他原本要抹黑的就不是沐轩,是三叔!只要二皇子对三叔动了手,还怕沐轩不跟二皇子反目?一旦反起目来,二皇子不就跟他同仇敌忾了吗? 二皇子好不容易松动的神色再次一僵,这两个月,母后也旁敲侧击地给他介绍了几个名门闺秀,但都被他巧言拒绝了,因为他心里想着四小姐,那么沐文献呢?会否同他一样? 沐长隐恨铁不成钢地瞟了瞟沐长恩,对二皇子和颜悦色道:“沐家千金向来恪守礼仪,二皇子无需多心,我四妹妹拥有天人之姿,又玉叶金柯,将来必是要配那不赀之躯的。” 也对,四小姐要嫁也得嫁人上人,一个养子,即便摆脱了名义上的束缚,也毫无尊贵可言。他该担心的是四小姐这身份配不配得上他。一念至此,二皇子心头的阴云散去,阔步迈向了二进门。 沐长恩如同被浇了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是寒凉,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会放弃的!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他就不信二皇子眼睛瞎了,看不见那小贱人和三叔暧昧不清的关系! 贱人!我也要让你尝尽痛失亲人的下场!你在意谁,我便毁了你!我要把刀子一点一点,捅进你的心窝子! 沐长恩冷冷地扫了沐长隐一眼:“大哥,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沐长隐友好地道:“怎么会呢?我时刻记得自己姓沐,二弟,你也是。大伯在世时,对我们父亲和三叔都不错,既然都姓沐,就应当团结一致,你说呢?” 他虽在地下学宫修习多年,但大道理当真说不过这个“好”大哥!沐长恩打算回屋,眼光一转,瞧见了迎面而来的福公公,他的身后跟着一名捧了东西的粉衣宫女。福公公满面红光,很是喜庆的样子,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福公公,这么晚了,您是去见我祖母吗?” 福公公扬着拂尘,晃了晃手里的圣旨,笑眯眯道:“沐大小姐和沐二小姐走运了,咱家啊,这是赶着去宣旨呢!以后这两位千金的身份,可是跟公主一样尊贵了。” 沐长恩笑着目送福公公远去,转身,脸就涨成了猪肝色!跟公主一样尊贵?沐轩你到底走的什么狗屎运? 此消息对沐长隐也是有着不小的冲击,他原本应即刻前往灵堂跟沐岚一起为沐文昊守灵,但忽然,他改变了主意,先回往了自己的玉林居。 玉林居的小厨房内,唐念儿正在监督丫鬟们炖补汤,听说沐长隐来了,她吩咐贴身丫鬟小莲看着,自己则快步回了主卧。 “相公。”她甜甜地唤了声,大大而闪亮的眼眸眯成两道月牙儿,潋滟动人。 沐长隐注意到她满头大汗,忙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柔声道:“你又做什么去了?把自己累成这样?” 唐念儿靠进了他怀里:“我早上说给四妹妹炖些补汤,其实我没做什么,就在一旁看着,相公你是忘了什么东西所以回来的吗?” 妻子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原就是听了福公公的话,打算让妻子给四妹妹送些东西的,沐长隐眼底的柔色加深,略含责备道:“待会儿还要处理母亲的后事,你怕是一宿不得安眠,有空也不小憩一会儿,竟操心去了。” 唐念儿满足地微笑,抱着这个男人,仿佛抱着一整个世界,再累她也甘之如饴。 沐长隐赞许地道:“今天这事你真做对了。大伯虽去,但大妹妹和四妹妹得了陛下垂青,身份绝非寻常千金可比,二皇子又中意四妹妹,指不定她就是将来的太子妃,最坏的结果,也能做个侧妃,但二皇子宠她,一旦生下儿子,陛下百年之后,谁说她没入主中宫的机会?”另一层意思,二皇子的储君之位必能到手。 唐念儿听了这话,却没半分喜悦,反而心微微地痛:“她心里想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她会难受的。” 沐长隐刚想说“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可话到唇边又落下,妻子的心思他岂能不知?他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念儿,我不会要通房和姨娘的,从前没有,今后也无。” 他从不是个沉迷女色的人,这个妻子,各方面都不错,值得他疼惜一生。 唐念儿感动得眼泪直冒,赶紧背过身子,抹了泪:“汤好了,我给四妹妹送去。” 沐长隐微笑,有个贤妻,挺好。 明琅把沐长青送到倪韶雅身边后,福公公的圣旨也到了,宣读完毕,高妈妈从宫女手中接过赏赐,倪韶雅给福公公打了厚重的赏。福公公笑眯眯地道:“奴才恭喜沐夫人,恭喜二位小姐!” 在沐长恩面前,他可是自称“咱家”,见风使舵的本领,福公公从来不缺。 福公公又道:“沐神将的头七过后,二位小姐便要去凤栖学院学习了,还请沐夫人提前按照课程表上的内容为二位小姐准备相关物件。” 倪韶雅完全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陛下唱的是哪出,思前想后,只得归咎于陛下的心虚和安抚政策。但丈夫过世,她实在笑不出来,只淡声道:“有劳福公公跑这一趟了,我会筹备好的。” 别说态度冷淡,即便倪韶雅现在踹他两脚,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谁让她是沐四小姐的娘呢!福公公高高兴兴地告别了她们。 沐岚不是那贪慕虚荣的女子,这道圣旨的意义于她而言不大。她理了理衣襟,去往了灵堂。 明琅则是满心兴奋,一种浑身的血液急速沸腾叫嚣的兴奋。自由出入皇宫,意味着她在复仇之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高高在上的帝王,我的复仇之剑已经指向了你,你就等着接招吧! 回到凌风院,钗儿和玉儿已经放好热水,并告诉明琅,世子夫人来过,送了一碗补汤。 明琅喝完汤,又洗了澡,坐在床上,温习了一遍功法,尔后看向正在叠衣服的习秋:“你做得不错,宇文曌居然没起疑。” 习秋摇了摇头:“小姐,陛下不是奴婢引过去的。” “不是你?”明琅的眉心一跳,她可不会认为宇文曌是恰好出现在迎宾阁的,他对于杨女官和她站在一起半点儿都不意外,很明显,他提前知晓惠昭仪宣她觐见。这么说,宇文曌派人盯了她的行踪,且专门给她解围的?加上今晚这一道圣旨和一堆莫名其妙的天山雪莲、千年人参,她狐疑地凝眸,宇文曌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公主府。 长公主在后院给沐文昊烧了些纸钱,火光映着她美如璞玉的脸,还有那两行溪水般清澈的泪,她吸了吸鼻子,似哭还笑:“走了也好,不用受这世间苦,你这辈子不容易,不过,谁的又容易呢?你看我,十八岁便守了寡,也过得很艰难呢。好在你有最爱的女儿陪着,你在地底也不至于太孤单。你也别恨我皇兄,他没将沐家和倪家满门抄斩已是仁至义尽。下辈子投胎,别再遇到倪韶箐,别再跟她纠缠不休了。” 已多久没流过眼泪,长公主不记得了,但眼下,这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厌恶了他那么多年,本以为他死了会大快人心,谁料,她竟有种生命忽而缺了一角的茫然。 哭够了,她回屋洗了脸,再次恢复清冷高贵的公主之姿。 丫鬟青岩叩门:“公主,所有聘礼都备齐了,您要过目吗?” 长公主开门,从青岩手里拿过礼单,走向了储藏室。 她认真地对着礼单,清点给宁西公主和朵朵郡主的聘礼,她的奕儿娶妻,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夏侯奕缓步而入时,她正好对完最后一箱,看到儿子如玉风华的笑脸,她也跟着一笑:“奕儿,到娘这里来。” 她终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乃至于她没察觉夏侯奕笑得很是牵强。 夏侯奕走到她身旁,卸去一身杀气和桀骜,在这个含辛茹苦养育他成人的女人面前,他会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十年光阴,他和她在心灵上已非陌路。 “娘,你要给谁下聘礼?”明知故问。 长公主如数家珍地道:“这些呢是给宁西公主的,一共二百四十担,那些是给朵朵郡主的,一百八十担,这才一礼,后面还有。婚期我想好了,六月下旬。” 夏侯奕的眸光一暗,哼了哼:“我才不要娶那两个丑八怪!” “奕儿,宁西公主和朵朵郡主都是北凉享受盛名的美人!你见过的,不是吗?”这是长公主的心里话,她们的容貌便是放眼帝都也鲜有人及。尤其后者,继承了倪家的优良血统,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了。 夏侯奕继续卖萌:“娘,我天天对着你这张闭月羞花的脸,谁还入得了我的眼呢?她们远不及你十分之一美貌,平庸之姿,我不要!” “你这小子!”长公主笑出了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羞涩,更多的是欢喜,“真看不上?” 宇文冰,瞧你这点儿出息,哪一次经得起我的糖衣炮弹?夏侯奕想笑,偏忍着,一本正经道:“不找个跟你一样美的,打死我也不娶!” 她可以理解为——儿子这是有点儿恋母?呵呵……呵呵…… 宇文冰心花怒放,开始傻笑了:“不娶就不娶,她们配不上我的奕儿,娘再给你物色更好的。” “至少要跟你一样美!”夏侯奕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哼哼,能跟宇文冰一样美的,除了明琅,还能有谁?宇文冰,我挖的陷阱,你就慢慢跳吧。 “一定一定!娘跟你保证!”宇文冰乐歪了,捧着夏侯奕的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儿子啊,原来娘在你心里这么美的!是不是像天仙啊?呵呵……呵呵……” 乐极生悲,她的手一晃,在桌角擦破了皮。 夏侯奕指尖一动,泛着金光,缓缓拂过她伤口,一瞬,那里已愈合得宛若新生,宇文冰见怪不怪,安心地享受儿子的治疗。 夏侯奕摸了摸她脑袋:“笨娘亲!还不快去洗洗睡了?再熬夜,眼睛肿了,我可不爱看!”实际上,已经肿了,估计是哭过的。沐文昊的死,对她冲击很大啊。 “是是是,儿子说的对!”宇文冰笑呵呵地应下,在儿子面前,她也不是什么骄傲的公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不对,是一个经常被儿子“欺压”的母亲,但,她乐意。因为她儿子,真的很强大呢,让她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突然忆起了什么,她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望着夏侯奕,眯眼笑道:“儿子啊,你好几天没回府了,娘实在是想你,你给娘唱首歌呗。” “唱什么?” “《世上只有妈妈好》。” -- 【66】人心难测(二更,求订!求票!) 毒宠一嫡“子”威武,【66】人心难测(二更,求订!求票!) 几日时间如白驹过隙,沐文昊、倪汐晗和唐诗敏的丧事都风光大办之后,老夫人下令,再不许哭哭啼啼,也不许阴沉着脸,日子还得过,尤其,得好好地过。舒悫鹉琻这个坚强的女人,三年间,先是失去丈夫,再是失去儿子,但忧伤的境地并未将她打倒,她病了一阵又重新容光焕发,只是大夫叮嘱,到底上了年纪,不宜操劳,李姨娘也在卧榻躺着,于是沐长青仍旧养在倪韶雅的名下。 明琅去歆华院探望了倪韶雅和小弟弟,顺便领回一些上学要用的衣物和工具,她不禁好笑,穿越到古代了也逃不了学,这是怎么回事呢? 夜半,月上枝头,微风渐凉。 明天要入宫,明琅早早地洗了睡了,加上这几天也的确累得慌,不多时,她便挨着枕头进入了梦乡。 夏侯奕来时,她毫无察觉。 夏侯奕看了看那被她当个宝供在高柜里的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邪魅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强的不悦,这些垃圾货,怎么配给她用? 千金难买的贡品在他眼里竟是一文不值,其实,他就是介意这东西是别的男人送的! “兮子羽!”他传音入耳。 一道火红的身影一晃而入,倒挂在了房梁上,如火云般绚丽的秀发垂顺而下,在暗夜里闪动起璀璨的光泽,她笑道:“主子,怎么了?” 自然,也是无声的。怕吵到主子的小美人。 “把这些东西给我扔了!取公主府的血灵芝来。” 血灵芝生长在由神兽看护的绝壁悬崖,属于灵植,药效温和,却是大补,价值连城不说,普通王侯将相终其一生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无。主子是个对数字极为认真的人,他没说多少,那就是全部拿来了。嘿嘿,主子对小美人真好。其实主子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她不像雪蝉那般介意,在她看来,主子开心就好。 兮子羽办事效率极高,半个时辰,宇文曌赏赐的东西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箩筐散发着浓郁灵气的血灵芝。 明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啪!纤细的手拍在了夏侯奕的俊脸上。 不大,清脆的声响却令明琅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枝桠上的兮子羽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比起杀人,主子其实更喜欢屠城。打他的脸?唉,小美人,你自求多福吧。 “夏侯奕!”明琅气不打一处来,“这到底是谁的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没脸?” “我没脸,那你刚刚打的是什么?”夏侯奕邪魅一笑,一个翻转将她压在了身下,唇角的笑十足勾人,眼底的邪肆却近乎危险。 隔得近,她连他浓密的睫羽都看得根根分明,但越是如此,她越是难以平静,对他耍横,那是万万行不通的。一个呼吸的功夫,明琅的脑海里已闪过万千思绪,最后,她把心一横,学着倪汐晗,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怎么招惹你了?呜呜……你为什么总欺负我?你要真心喜欢我,就该尊重我才是……动不动就轻薄我……呜呜……你坏……传出去我怎么做人?呜呜……” 鸡皮疙瘩,有木有?明琅快要被自己给恶心死了。 明琅你是什么性子我会不清楚?装,你给我装! 夏侯奕单手支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梨花带雨的容颜,这种挤出来的眼泪,他可是半分不心疼的。 明琅哭了好一阵,发现夏侯奕一点儿也不为之动容,反而像看好戏似的,她顿时变成泄了气的皮球,冷冷一哼,侧过身子,蜷缩成团,似极了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却让夏侯奕心口一震,自己真的令她感到恐惧了么? 他从背后搂住明琅,下颚紧贴着她柔柔的颈窝,软语哄道:“好了,我只想抱着你睡一觉,别的什么也不会做,真的,我保证。你上次光着身子躺我怀里,我不也没把你怎么样?说了会等你长大些的,嗯?乖,睡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明琅唇角一勾,这算不算一次小小的胜利呢?呵呵,她有些窃喜呢。 这一夜,二人皆是无梦到天亮。 明琅起床时,不出意外地,夏侯奕已经离开了。若非枕头上那股独属于他的淡雅幽香,她真会以为昨晚只是做了个梦。 明琅动了动身子,习秋按例过来伺候她梳洗,习秋的眼底写满了惊讶,笑得呀,简直合不拢嘴。 跟习秋相处了将近半年,明琅还没见过她如此惊喜的笑容,忍不住开口询问:“习秋姑姑,有什么喜事值得你这样高兴?” 习秋喜不自胜地道:“小姐,奴婢觉得好生奇怪呢!昨儿陛下赏赐给您的明明是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但今早奴婢过来整理屋子时却发现那些东西全都不见了。” 明琅挑了挑眉:“不见了,你乐什么?” 习秋笑道:“可奴婢在柜子旁发现了好多好多血灵芝!血灵芝这种东西,有价无市,奴婢活了三十年,只在书本上见过!小姐啊,您说会是三爷给的吗?”除了沐文献,习秋想不出还会有谁能跑去绝壁悬崖,突破神兽的看守,盗走灵植。 昨晚来过的只有夏侯奕。 明琅清了清嗓子,垂下纤长的睫羽,掩住那一丝不太自然的羞恼:“不是三叔。”但也没说是夏侯奕,她不想说,习秋识趣地倒也没再追问。 明琅用过早膳后吩咐道:“把血灵芝分好,给老夫人、我娘、沐岚、三叔、大哥大嫂和莘儿都送去一份,哦,我二叔也送。”唯独没有沐长恩,唉!她记仇。 “啊?小姐,这样一分,你自己就没了。”有些夸张,其实是所剩无几。 “没了就没了。” 习秋叹了口气:“好吧。对了,小姐,李姨娘仍在房里躺着,说是大病未愈,眼看十天期限就要到了,她当真能够成事吗?” 习秋给明琅穿上一件蓝、白相间的劲装,将她如绸缎般光洁的秀发挽了一个高髻,簪一支镶蓝宝石的白玉簪子,一张瓜子小脸瞬间又多了几分英气。今天是头一次上学,上的是骑射。 明琅笑了笑:“不还有三天么?看着吧,她躺这么多天一定有她的打算。” 艳阳高照,澄碧天空,万里无云。 沐文献亲自送明琅和沐岚去往皇宫,他想送的唯明琅一人而已,沐岚只是顺便,沐岚却因此欣喜了许久。 凤栖学院很大,结构也相当复杂,可对于一个自然认知智能和空间智能为满分的明琅来说,它也不过是一个立体图形而已。明琅只站在大门口看了一眼,便清晰辨认出了文院和武院的具体方位。 习秋年龄太大,不适合做伴读,明琅便带了水灵灵的钗儿,与沐岚随行的是紫燕。 偌大的草场,一望无垠,东西两面分别为茂盛的松林和枫林,北面摆放了整齐的靶子。 空地中央的方形软垫上,以宁西公主为首,众学生席地而坐,静候武成思的到来。武成思年逾四旬,早年曾驻扎西部,对抗蛮夷流寇,在黄沙遍地、水源短缺的番阳立下了赫赫战功。平地西部后,他荣归京都,缺少战事,便也缺少了生存价值,在他郁郁寡欢之际,宇文曌将其聘为凤栖学院的骑射老师,这也算是殊荣一桩了。 “看啊!那是谁?好漂亮啊!” “那是父皇特许进入学院的沐家千金,好像叫沐轩。” 明琅和沐岚缓缓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几个年纪小的公主忍不住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 宁西公主先是丧母,后是得知长公主不愿她做儿媳了,心里本就憋着一团火,眼下听人谈论沐家小姐的美貌,这火立刻在胸腔里蔓延开了,她是第一才女不假,也是最尊贵的公主,可独独这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她扭过头,威严地厉喝道:“你们几个,忘了父皇的教诲吗?皇家公主,怎能与那市井泼妇一般,肆意喧哗?这是学院,不是烟花之地!要懂得收敛!” 最后一句,干脆把明琅给骂了进去,暗讽她是烟花女子,故作招摇。 明琅懒得跟她逞口舌之快,倒是与宁西公主比肩而坐的朵朵郡主开口了:“是的,以后我们都要向宁西公主学习,穿千金一匹的软云罗蜀锦,戴万金难求的东海明珠华盛,如此方不显得谁格外唐突了。” 论穿着,谁华丽得过宁西? 宁西公主气得够呛,正欲出言教训朵朵郡主,忽然,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和倒吸凉气的声音,她顺势望去,只见碧草青青和湛蓝天际相接处,一道红色身影像火云般一点一点飞来,烧透了四月清凉天,也烧透了她一颗玲珑少女心。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朵朵郡主也好不到哪儿去,看到那人,只觉得呼吸都凝滞在了胸口。 明琅可劲儿地眨了眨眼,天!夏侯奕怎么来了? 夏侯奕勒紧缰绳,衣袂偏飞间,如玉风华,绝世清雅。在离学生席位两米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眼底噙了一抹让人颤栗的笑意:“武将军身体抱恙,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担任你们的骑射老师。” 是身体抱恙?还是你把人家打得下不来床? 明琅扶额,完了完了,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个禽兽,她上辈子欠了他不成? 夏侯奕这样俊美得妖邪的人,对无论何种年龄段的女子都具有极大的杀伤力,明琅扫了一眼前排空着的几个席位,估计下次骑射课程便要爆满了吧。 宁西公主调整坐姿,露出最温婉、最迷人的笑:“表哥,欢迎你。” 她一开口,原是想拉近关系,殊不知,在座的除了朵朵郡主和沐家姐妹,其余的都是夏侯奕的表妹呢,一时间,几个年纪小的公主已雀跃地唤起了“表哥”。 九公主才六岁,她跑到夏侯奕跟前,仰头,伸开双臂:“表哥,抱!” …… 武成思任教时,只教习公主们射箭靶,夏侯奕却是命人在枫林里放生了大量猎物,以一个时辰为限,猎获三个以上算作合格。宁西公主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但像九公主这样的,基本只走个过场,她骑着小红马,舔着糖葫芦,优哉游哉,往林子里缓步而去。 枫林极大,有山有水,像一个世外桃源。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打下一个个不规则的光点,风儿轻吹,光点晃动,分外夺目。 明琅骑着高头骏马,手持弓箭,瞄准大树后的一只野兔,拉了个满弓,咻! 野兔被钉在了地上。 明琅策马奔去,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骏马像着了魔似的不停狂窜,上上下下,跌跌撞撞,几乎要将明琅给摔飞了去。 没有着力点,她连轻功都施展不了,情急之下,她扬起箭矢,狠狠地戳向骏马的头颅! 然而,箭矢尚未触及骏马,她便身子一轻一落,被夏侯奕抱到了一棵大树的枝桠上。 明琅又是一惊,但不忘看向那匹发了疯的骏马,这马应当是被做了手脚。奇怪,谁要害她?这是皇宫统一圈养的马,外面的人根本接触不到,沐长恩还不至于能买通宫里的人对她动手。可惠昭仪已死,宇文曌并不知晓她的身世,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夏侯奕凑近她:“我又救了你一次,说吧,怎么感谢我?” 明琅撇过脸:“你自愿的,我可没求你!” “这么说,我愿意的事就都能做了?”夏侯奕邪魅一笑,嫣红的唇,迷死人的诱惑,双臂一撑开,将她罩在他和大树之间。 明琅一看他那副色眯眯的样子就顿生警惕:“你……你又想做什么?夏侯老师!” 她咬重了“老师”二字,希望他能认清他们两个的身份。 她却不知,夏侯奕连血亲都不顾,会顾忌点这不痛不痒的师生关系? 夏侯奕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一开一合的唇瓣,是的,真是情不自禁,每跟她相处一次,便仿佛中毒又深了一分,她不是罂粟,却比罂粟更让他着魔。 明琅无语了,这个精虫上脑的禽兽!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见了她就乱来!这是上课!户外课!好不好?敢情他让大家分散了狩猎,就是要玩忽职守,跟学生乱来啊!亏那些公主们还他的创新之举兴奋得拍手叫好呢!都被他给耍了!这人,太色了!太腹黑了! 夏侯奕吻得动情不已,可这个小女人瞪大眼眸、东想西想,真是太不专心了! 他一手扣住她的纤腰,让她的腿挂在自己双侧,另一手则扯了她腰带,滑入衣襟之中,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只能属于他的……这是他日后的福利,得摸摸,长大些才好。 夏侯奕!你放开! 明琅想叫想打,奈何自己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又忘了换气。更要命的是,底下,小红马驮着正在舔糖葫芦的九公主缓缓经过。九公主仰起头,四下看了看,似听到了什么,但又一无所获,于是她低头,继续舔手里的糖葫芦。 明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这衣衫半解,挂在夏侯奕腰上的暧昧姿势若被九公主看去,沐府的人会被唾沫给淹死的吧。 宇文曌你傻了,居然会同意夏侯奕当凤栖学院的老师? 待九公主远离,夏侯奕才终于停止这个漫长而*的法式接吻,明琅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唇不离她的,研磨着道:“记住你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跟别人接吻、牵手都不行!你要再敢让沐文献碰你一下,我就剁了他的手!” 下马车时,沐文献拉了拉她的手,这居然被夏侯奕给看到了?这家伙,是在她身上安了个摄像头吗? 她的无声抗议,自然又惹来夏侯奕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热吻,这一次的吻,带了史无前例的浩瀚,从她的唇、下颚、脖颈,一路向下……引动着仿佛不属于她的某种认知,是云端还是沼泽,她深一脚、浅一脚,踩了棉花一般,眩晕得不知身在何处。 她自诩武功非凡,在夏侯奕面前却根本不够看的!这家伙,到底是多变态的强大? 最后,明琅的意识陷入混沌状态,半晕在了夏侯奕怀里,大脑严重缺氧,双颊泛起不寻常的酡红。那匹疯马,已被兮子羽悄悄治好,当夏侯奕把明琅放到马鞍上时,明琅身子一软,直接趴下了。 呜呜……不破身,也有那么多法子折磨她,恨死他了!技术那么好,肯定碰过无数个女人!脏死了! 夏侯奕,你真的、真的不要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第一堂课,跟老师厮混,记忆终身。 散学时,宁西公主冷冷地看了明琅一眼,瞧她那副好像被人疼爱过的样子,真是碍眼! 沐岚知道三叔会来接她们,快速收拾了东西,脚底生风,飞快地跑向了宫门口。 临近正午,日头略有些毒辣。 明琅喝了许多凉茶,适才使得脸上的酡红散去。随后,她领着钗儿默默地离开了学院,心里开始思索,对她的马动了手脚的人到底是谁?这皇宫内,谁要置她于死地? 突然,钗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警惕地抬眸,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宇文曌闯入了她的视线。 钗儿跪下,她则从容淡定地行了一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在宇文曌面前,她不能伪装得太过天真,因为这个帝王的眼神太过犀利,做自己的本性,反而妥当些。她疑惑的是,宇文曌下朝后不是应该先回寝宫用膳吗?凤栖学院如此偏僻,他怎么转悠到这儿来了? 宇文曌看着明琅红扑扑的脸蛋,心中欢喜,脸上便有了笑意:“朕看你有些血色了,人参和雪莲的效果不错。福瑞。” “奴才在!”福公公讨好地笑着。 “再送些补品给沐四小姐。”顿了顿,宇文曌补了一句,“和沐大小姐。” “是!奴才遵旨。”福公公恭敬地道。 您还是别浪费了,送再多也只有被夏侯奕给扔掉的份儿。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淡淡地道:“多谢陛下。” “瞧这孩子,跟朕倒是挺亲近。”不怕他,他自动脑补为亲近好了。 他拿出散发着龙涎香的帕子,要去擦拭明琅额角的汗珠,明琅的手一松,金镯子掉到了地上,明琅躬身去捡,和宇文曌堪堪错开。 福公公的脸色微微一变,沐四小姐分明是故意的。 宇文曌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但并未生气,而是和颜悦色道:“你可有心仪之人,朕好替你赐婚?” 明琅清冷地道:“回陛下的话,臣女尚且年幼,没考虑过终身大事。” 宇文曌的心情莫名地好:“你回去吧。” 明琅和钗儿走后,宇文曌笑容满面,福公公不禁问道:“陛下,您高兴什么呢?” 宇文曌望向明琅消失的方向,道:“她的心是干净的。” 福公公恍然大悟,宸妃心里装着沐文昊,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陛下的心结,也是陛下今生唯一的遗憾。陛下这是打算让沐四小姐来弥补这个缺憾了。 出了宫门,明琅碰到了一袭银色华服、丰神俊朗的二皇子。 二皇子笑容可掬道:“这么巧啊,我正要去沐府探望你大哥,一起吧。” 男女同乘一车,这对于女子名节可是大大有损,二皇子显然明白明琅的顾虑,周围不相干的人等全都被清扫干净了。只是明琅不喜欢和陌生人走得太近,她友善地回绝:“二皇子的好意臣女心领了,臣女的姐姐已经在车上等候,臣女告退。” 二皇子仍不罢休:“沐小姐,那么,带上你姐姐,我备了极品云雾,听闻你姐姐最喜这种茶。” 功课倒是做得挺足。 明琅再次拒绝:“不必了。” “轩儿。”沐文献久等不到明琅,于是径自寻来,白天,他是比较虚弱的,刺目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有些难受。为了轩儿,他愿意忍着。可当他看到她被二皇子纠缠不休时,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火气,妖娆的朱砂红,顷刻间便多了一分危险的意味。 这种危险,令二皇子的心头以极快的速度染上一层寒霜,他,蹙了蹙眉。 明琅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对三叔笑了笑,尔后看向二皇子,客气道:“臣女告辞了。” 语毕,转身跟沐文献走向了沐府马车。她明白,阳光会让三叔虚弱,所以她不想跟二皇子耗着。 二皇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待马车驶离,他仍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沐长恩从一旁的角落里走出,壮着胆子来到二皇子身旁,似嘲似讥道:“我三叔对我四妹妹真是好呢,上学、下学都亲自接送,唉!我四妹妹年幼,万一被骗了可怎生是好?” 二皇子的手紧握成拳,他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极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然而这一刻,他竟是有种冲上去,撕了沐文献的冲动!那样的倾城之姿,应该属于他这种真命天子,天下都将是他的,何况一个女人? 他冷笑:“他不是你们沐家人么?怎么,沐公子这是要窝里斗了?还是借本皇子的手!” 沐长恩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二皇子:“不,他不是我们沐家人,他呀,是一个心怀不轨,糊弄了老侯爷混进沐府的细作!老侯爷虽识人不明,但毕竟过世了,这责任不至于落到沐府的头上,算不得窝里斗。况且,二皇子英明神武,替陛下揪出一名乱党,当属奇功一件,您说呢?” 二皇子先是一怔,尔后了然,他大笑:“本皇子听闻知音湖的画舫不错,沐公子可有雅兴去逛逛?” 沐长恩拱手一福:“乐意奉陪。” …… 一路上,沐岚没怎么吭声,沐文昊的死,把她对明琅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厚给粉碎得干干净净,她不嫉妒明琅的美貌,也不嫉妒明琅的聪慧,只是,她好恨!恨这个妹妹害死了她父亲! 明琅将沐岚的疏离尽收眼底,换位思考,她做的不会比沐岚好。她倒了一杯茶,递给沐岚:“你今天一口水没喝。” 沐岚一把打翻了茶盏,温热的水泼了明琅满身,从衣襟到长裤,湿了大半。 沐文献火了,他本就不太懂得与人交往,这些弯弯肠子他基本不具备,哪里能理解沐家姐妹之间这种复杂的关联?他只知道,没有人可以欺负他的轩儿,沐岚也不行! 他手指一动,白光化刃,抵住了沐岚的脖子,威胁道:“对她好点!不然,我摘了你脑袋!” 沐岚吓得呆怔,随即,委屈如潮汐,瞬间掩埋了她,三叔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知道三叔被夏侯奕伤了头部之后,明琅一勺勺地喂饭,一声声地安慰,常常溜进他卧房,一守大半夜,唯恐他醒来看不见她会害怕。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怀,带着一种母性的宽容,是极易让人依恋的。 明琅没想到三叔会如此激动,但她不好劝,越劝越令沐岚难堪。 沐岚含泪点了点头,沐文献收回灵力,面色已如蜡纸般苍白。如果是晚上就好了,他不用这般虚弱。 抵达沐府,三人下车,当沐文献伸手去拉明琅时,明琅破天荒地忆起了夏侯奕的警告——记住你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跟别人接吻、牵手都不行!你要再敢让沐文献碰你一下,我就剁了他的手! 明琅连死都不怕,却不知为何,心里对夏侯奕充满了惧意。是以,她避开沐文献的手,自己跳下了地。 就在三人即将跨入大门时,一声娇喝自身后传来:“慕哥哥!你站住!” 明琅认得这声音,在返京路上,遭遇追杀的当晚,那小姑娘也是这么叫的。 她转过身,看向了对方。 粉衣裹身,娇俏迷人,娃娃一般可爱的圆脸,五官精致小巧,睫毛格外卷翘浓长,忽闪忽闪,像两排密梳,在鼻翼旁投下微颤的暗影,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眉目如画。 好一个红粉佳人! 但当明琅将视线转移,落在她身旁,年仅十三岁的少年郎身上时,眼底的惊艳之色更加明显了。 天啦!这孩子……真是太漂亮了! 浓黑的眉,斜飞入鬓,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清澈得宛若山涧溪水,带着一种孩童的懵懂和纯真,偏那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又隐隐透出一股华贵之气。这张脸,美得有些雌雄莫辩,明琅有一秒恶趣味的想法,给他扎个羊角辫一定好看极了。 “你在叫谁?”敛起飘远的,明琅问向粉衣女子。 这不就是上次那个跟慕哥哥骑一匹马的女人吗?陌烟冷冷一哼,不理她,开始打量沐文献,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很是陌生,她不由地心惊:“慕哥哥,我是陌烟啊!你不记得我了?” 沐文献蹙眉:“不记得。” “啊?”陌烟勃然变色,难道慕哥哥失忆了,所以才没跟她相认? 少年也是一脸愕然,那么强大的人怎么会失忆了? 沐文献见明琅没有进去的意思,就随口问了陌烟一句:“你是谁?” 陌烟咬了咬唇,看了明琅一眼,急切道:“慕哥哥,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呀!” 少年浓黑的剑眉突突一拧,未……未婚妻?天啦,陌烟姐姐跟他是这样的关系! 陌烟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像一种无声的安抚。 明琅愿意相信这两人是三叔的旧时,但未婚妻么,她一个人说了不算,三叔喜欢才成。否则,即便有人给他定了亲,她也会想法子退掉。她正色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说的是“我们”,陌烟难受死了,更难受的是那个女人在听说她是慕哥哥的未婚妻时为何半点儿伤感或愤怒都无,这种不被对手看重的感觉可真不怎么好!她把心一横,道:“慕哥哥的背后有一块月牙形胎记!” 明琅凝眸,没错,六儿伺候三叔沐浴时的确发现了月牙形的胎记,觉得好奇怪便问了她。若非足够亲密的人是不可能知晓他身上的胎记的。但陌烟迟迟不说出他的身份,大抵有难言之隐。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眼线繁多,还是避开的好。明琅开口道:“既然是我三叔的朋友,便入府一叙吧。” 三叔?慕哥哥居然成了沐府三爷?这……这是不是太讽刺了? 但随即,陌烟的心里升腾起无尽的欢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愁没机会混进沐府呢!老天爷太厚待她了! …… 陌烟要求在府里住下,关于身份,她也不透露半句,理由:不够信任明琅和沐府的人! 其实比起陌烟,明琅更在意那名俊美华贵的少年,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大有来头,虽然他眨巴着天真无暇的眼眸,笑得比婴儿更无辜:“沐姐姐,你叫我‘小雨’吧!” 连真名都不敢透露,这说明什么?不过他们不说,明琅悄悄调查也一样,不过是晚些知道真相而已。 夜间,宇文曌的赏赐又进入了沐府,但这回,明琅直接赏给了凌风院的下人,免得又被夏侯奕给偷偷扔掉,那样多可惜! 想到明天是音律课,总算不用再见夏侯奕了,明琅心情大好,晚膳吃得饱饱,夜里睡得香香。 再过三天便是十五,天上的月已趋近圆满,仿若淬炼过的美玉,皎洁明亮,透着丝丝清凉。 李姨娘裹在银色的披风里,身量纤纤、面色苍白,挪着不太稳健的步伐,仿佛风儿一吹便能将她刮走。 歆华院内,时不时传出几声婴儿的啼哭,李姨娘揪住胸口的丝带,无声落泪。 她似乎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没有站在歆华院的正门前,而是在南边半里处的花香小道上徘徊,但她的目光,是时刻锁定歆华院方向的。 沐长恩拜别了二皇子,回了府,画舫清歌,红粉旖旎,他便喝多了些,此时满身酒气,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但他脑子是清醒的。是以,看到李姨娘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时,他忍不住过去,简单打了个招呼:“李姨娘,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李姨娘微怔,给沐长恩见了礼:“婢子给二少爷请安,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话里尚有哽咽之音。 沐长恩皱了皱眉,嘹亮的啼哭自歆华院的方向传来,他有所顿悟,问道:“既然担心,何不进去看看?” 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了,主母的院子,哪是姨娘随随便便进得了的? 李姨娘垂下眸子,低声到:“不了,大夫人会将三少爷照顾好的,那也是……是她儿子,她是三少爷的母亲。” 沐长恩冷冷地笑了:“你心里若真这么想,为何拖着病弱的身躯,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这儿巴巴地望着呢?我三弟,哭了许久了吧?” 这一句话,仿佛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姨娘的情绪瞬间崩溃,捂着脸,蹲在了地上:“三少爷哭了整整半个时辰,一直哭,一直哭,嗓子都哭哑了,婢子好担心,真的好担心……” “傻瓜,你哭有什么用?你应该想法子,把儿子抢过来才对!”沐长恩递过一方帕子,似安慰,更似挑拨。 李姨娘不敢接,只拿出自己的擦了擦,尔后站起身,泪汪汪地道:“二少爷,您别跟婢子开玩笑了,婢子只是个下人,哪里能跟大夫人抢儿子?二少爷喝多了,请回吧!婢子告退!” 语毕,转身就走。 沐长恩一把拉住她软软的胳膊,探出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颚,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李姨娘吓得呆怔!事情完全出乎了意料!她想逃,但沐长恩大掌搂住了她的腰,邪肆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沐轩那个小贱人派来的细作!想算计我,你还嫩了些!” 李姨娘浑身一颤! 沐长恩的大掌开始对她上下其手,孕育过孩子的女人,身上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奶香,倒是别有一番韵味。不多时,李姨娘便感知到了他的*。 他一边亲吻着她的颈窝,一边柔柔地道:“你该庆幸,我对你这身子有着不小的兴趣。年轻的女人,能生一个,也能生第二个,或许还有更多个,你说呢?做个外室,不参与大宅子里的争斗,却能独立抚养自己的孩子们,告诉我,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动心?” 这是要接纳她的长青吗? 李姨娘经不起他这番撩拨,双腿一软,便倒进了他怀里。 沐长恩又道:“我猜,你要的不多,但偏偏是她们给不了的,只有我能给你,姨娘。” “啊——”李姨娘一声低呼,已被他打横抱起,走向了他的风林居。 人心难测,如那变幻的天气,刚刚还明月高挂,此时已乌云密布。 --- 【67】三叔的病 毒宠一嫡“子”威武,【67】三叔的病 轩窗微敞,烛火昏黄,倩影投射在地,一晃一晃,夜风挽霓裳。舒悫鹉琻 陌烟咬着食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绪不宁。 公子也去得太久了些!不就伺候人洗澡吗?怎么半个时辰还不回来? 就在她焦虑不安之际,少年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陌烟姐姐!” 羞死了啊,长这么大,头一次伺候人洗澡,对于娇生惯养的他来说,这几乎是一次壮举了。可陌烟姐姐说这对南诏很重要,那么,他便豁出去了。 “怎么样,公子?”陌烟拉着他在凳子上坐好,一边焦急地问,一边倒了杯凉茶给他。 少年将茶水一饮而尽,又要了两杯,虽然依旧有些渴,但吃喝不过三这个规矩他熟记于心,是以,他放下茶杯,微喘着道:“我看到了!他背后的胎记红了一大半。” 已经红了一半了吗?陌烟的身子一晃,脸色瞬间苍白了。 少年握住她的手,关切道:“陌烟姐姐,你怎么了?那胎记有问题?” 陌烟在心里计量了一番,他的年纪太小,告诉他合不合适呢?但转念一想,他终有一天要肩负重任,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于是她简单理了理措辞,正色道:“那其实不是胎记。神殿千年前曾传下预言,其中一个便是:我南诏会出大祭司,北凉会有玄月新主,二人相生相克,必有一死,为诛杀玄月新主,慕哥哥被下了满月血咒,若不能在千年满月之前杀掉玄月新主,他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啊——”少年吓到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太可怕了!他问道,“千年满月又是什么时候?” “具体我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背后的胎记全部变为红色时,应该就是千年满月了,你说已红了大半,想必离那个时刻不远了。” “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杀呢?玄月新主就是沐长隐吧!” “当年,因为一些事,他跟神殿闹翻,遭到了神殿的追杀,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大概他嫉恨神殿,宁愿自己死掉,也想给神殿留下一个强敌吧。”陌烟伤感地说完,眸光一凛,“可我不会看着他死的!他不杀,我杀!” 一定要赶在千年满月之前,杀掉玄月新主! 少年无法理解她心底的焦虑,只真挚地宽慰道:“陌烟姐姐,我听说玄月好厉害的,你别轻举妄动,等我们的人来了再说吧。” 陌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儿一亮:“公子,我是碰不得那剑,但你可以!只要没了玄月,沐长隐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你……你……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偷剑?”少年的脸涨红了,伺候人洗澡还不够,还得做小偷啊!不好玩!早知道他不来了! 陌烟原本的目的就是要盗走玄月的,碰到三叔是个意外收获,杀掉沐长隐是顺便之举。她循循善诱:“公子啊,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难道非要等沐长隐杀掉大祭司,毁掉神殿,让南诏失去最大的庇佑你才追悔莫及吗?这是你乐见的?” “我……我……”少年支支吾吾,但神色已有了松动,个人的道德底线在爱国热情面前根本站不住脚跟。 良久,他把心一横,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三天后,月圆夜。”她不仅要盗走玄月,还要带走慕哥哥,只有满月当晚,慕哥哥才是没有武功的。慕哥哥而今被那妖女迷惑,定不愿离去,她唯有动用武力了。 …… 风林居内,一室春暖,纵情到天明。这个女人远比他想的美好,他无法自控地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实在承受不住,低低地抽泣了起来,他才略有些不舍地放开她。 李姨娘睁着大大的、泪汪汪的眼眸,哽咽道:“二少爷,婢子……” “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沐长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来了一句。他爱极了她这双眼,跟念儿的那么相似。 李姨娘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个男人是真心喜欢她的身子,不像侯爷,哪怕跟她同床共枕多次,其实就碰了她一回。 李姨娘吸了吸鼻子,问:“那,三少爷的事,您是说真的吗?他不是您的儿子,您……当真能接纳他?” 沐长恩轻笑:“他是我弟弟,骨子里留着沐家血,只要不对我的地位构成威胁,我赐他一个锦绣前程又有何不可?” 他的眼神没有闪躲,李姨娘看得出,他这话是真心的。她也不强求什么国公爷的位置了,能让长青平安长大就好。李姨娘垂下眸子:“二少爷,您希望婢子做什么呢?” 他对她的喜爱,应该不足以成为他接纳长青的理由,她需要付出更多。 沐长恩把玩着她鬓角的秀发,笑道:“原来我的姨娘还有颗七窍玲珑心啊,要做的其实不多。” 李姨娘幽幽地望着他,期待他往下说,他按住她平坦的小腹,“这里孕育了我弟弟,再生个我的儿子,可好?” 李姨娘身子一颤,很快又跌入了新一轮的欲海深渊。 春雨绵绵的夜,没人发现,这等级森严的府邸,竟上演了一出不伦的戏码。 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清新,车轱辘轧在湿漉漉的大街上,带起一点点的泥渍,尽管没有太阳,沐文献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越临近月圆,他越虚弱。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他的肺给咳出来。圣洁如莲的容颜,也没因眉宇间那粒朱砂红而有些血色。明琅不禁揪心,三叔的症状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 沐岚小心翼翼地递过一方帕子,想给他擦,但又怕他拒绝,于是给了明琅。 明琅接过,打算去擦,沐文献却用了自己的帕子,“咳咳……” 一股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他奋力咽了下去,将染了血的帕子不着痕迹地收好,端起茶水,慢慢喝下,冲淡口里的血迹。 明琅心疼地说道:“你不要等我们了,先行回府,我保证一下学就去看你。”他真的,不能再暴露在有一点阳光的地方了。 沐文献挑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致,笑着说:“到了,下车吧,上课听话些。” 却是没答应立刻回府。他喜欢等她,喜欢她一出门,他便能看到她。 沐岚疑惑地看向他们,总觉得三叔不像普通的风寒,他似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很虚弱,不爱出门。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也没有空隙,她怎么都融入不了,这种感觉,起初不在意,日积月累,竟像泡菜似的,开始微微泛酸了。 今天是音律课,为她们授课的是尚宫局的王尚仪,果真没有见到夏侯奕,明琅的心情简直好极了!哪怕她不擅长抚琴,学得颇有些吃力,但心里,满满的都是乐呵啊。 散学后,沐岚依旧先行,将她甩在了身后。 钗儿抱着琴,跟随明琅走出凤栖学院,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钗儿放下琴,道:“小姐,奴婢去车里拿伞,您等等!” “好,你去吧。”她没这么娇贵,但这是规矩,她若不做,回了沐府,倪韶雅会责罚钗儿的。 公主们陆陆续续离开,偌大的课室只剩她一人,听风赏雨,她站在廊下,思绪却是飘远了。 她很记仇的,疯马一事,她时刻念叨着呢。经过一晚上的思虑,她隐约觉得惠昭仪的死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若单论仇恨,宫里最恨她的应该是宁西公主了吧,前提是,她知晓惠昭仪是被她害死的。 会是宁西公主吗? 昨天,在上课之前,她也的确对她表露出了极强的厌恶。 “啊——你们走开!让我进去!” 思量间,外面传来了雌雄莫辩的尖叫,之所以雌雄莫辩,因为那声似男子之音,可语气又比女子的更温柔婉转。 明琅好奇,淋着小雨,穿过回廊和种满君子兰的前院,来到了挂着金灿灿牌匾的大门口。 只见那里,两名小太监正在拉扯一名披头散发,如黛玉般娇弱的——,她想定义为女子,可那人身形比她的还高,年龄想必也在她之上,既然如此,胸部为何一马平川? 在那人身旁,是舔着糖葫芦的九公主。她甜食不离口,满嘴的牙都给蛀得黑乎乎的。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上学!” “主子啊!这是凤栖学院,给公主们上课的地方,您的课室不在这儿!陛下给您单独准备了学堂的啊!” 单独的课室?明琅的浓眉挑了挑,皇子们在勤政殿学习,公主们在凤栖学院学习,哪个主子单独有课室的呢? “公主!我也是公主!我为什么不能进?”那人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九公主优哉游哉地走到明琅跟前,舔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道:“他是我六哥。” “啊?”明琅的太阳穴突突一跳,这穿着束腰罗裙,我见犹怜的人是个皇子? 传闻六皇子身子不好,一直在寝宫休养,极少与外界接触,而今一看,明琅算是明白六皇子为什么被“软禁”了,这根本是个——疯子嘛!可惜呀可惜,他的生母贵为华妃,乃北凉西南秦国的嫡公主,如此显赫的身份,若非他是个疯子,即便生母过世,有秦国鼎立襄助,他得储君之位的胜算不比二皇子的小吧。 六皇子突然看见了明琅,一双漾着春水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笑开了:“你是哪家的公子?长得真俊!” 明琅指着自己:“你在跟我说话?”她穿着裙子。 六皇子咬了太监们两口,太监们吃痛,放开了他,他跑到明琅跟前,随着他莲步轻移,空气里浮动起一股天然的幽香,甜甜的,很好闻。 他笑得眉眼弯弯:“就是你呀!我在跟你说话!我叫宇文靖,你叫什么?” “沐轩。”明琅尽量不用一个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他,却仍忍不住小声问道,“请问你是男是女?” 宇文靖掩面偷笑,十足娇柔:“我当然是女的啊!你什么眼神?” 明琅瞪大了眼眸:“那我呢?” “你是男的呀!”宇文靖皱眉,颇有一副西子的柔弱之美,“咦?你怎么跟那些笨蛋一样呢?我以为你比他们聪明呢!” 明琅认真审视了他的神态,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人,有着极强的性别认知错乱,老天爷给了他纯洁的少女心和可爱的少女外表,却残忍地给了他一具男人的身体。与二十一世纪的伪娘不同,他们起码知道自己是男的,可眼前这人,完全混淆了性别认知。他到底是怎么养大的? 宇文靖觉得明琅实在太好看了,他平常都是很害羞、很害羞的,但今天,他情不自禁地探出手,拉了拉明琅的胳膊,隐隐切切,生怕被拒绝似的:“我住在明福宫,你有空去找我玩,好不好?嗯,算了,还是我来找你吧!反正从今往后我可以自由出入明福宫了!” 九公主砸了砸嘴,道:“我六哥很喜欢你,他不经常喜欢人的。” 莫名其妙! 直到钗儿取了伞,和明琅一同走出了老远,明琅的脑海里还盘旋着那四个字。 半路上,天空忽然放晴,钗儿收了伞,默默地跟在明琅身后。 路过一个依山傍水的凉亭时,明琅与最不愿见到的人不期而遇! 宇文冰亲自推着轮椅,宇文溯一脸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时不时与长公主和夏侯奕笑谈几句,明琅可劲儿地眨了眨眼,她没看错吧?长公主那么讨厌宸妃,怎么会对宇文溯这么好? 乍一看去,真像一家三口! 这说不通。 明琅发现他们时,他们也看见了明琅。 宇文冰神色淡漠,对沐文昊的子女,她向来没好脸色的。这一点并没随着沐文昊的去世而有所改变。 夏侯奕薄唇微勾,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牢牢锁定明琅,似乎要穿透她衣衫,将她里外看个通透。 明琅的头皮一阵发麻,忍住,镇定地给几人行了一礼:“臣女给长公主、二皇子、夏侯世子请安。” “是老师。”夏侯奕纠正道,他喜欢和她有斩不断的联系,哪怕是师生。 明琅在心里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遍,嘴上却乖巧地道:“老师好!” 宇文冰冷冷一哼,都懒得理她。 宇文溯写意优雅,如山涧月光,不明媚,却舒柔到了人的灵魂深处:“小奕,我表妹上课调皮不?” 简简单单一句话,透出了几丝对明琅的喜爱。 宇文冰的神色便也跟着缓和了不少:“平身吧。” 明琅心底的惊诧更明显了,宇文溯对长公主的影响力似乎不比夏侯奕的弱啊。 “她,挺好。”夏侯奕邪魅一笑,红润的舌尖调皮地舔了舔唇角,似在回味昨日那蚀骨*的滋味儿,明琅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宇文溯对明琅的反应看破不说破,他仰起头,笑道:“姑姑,我们快些去吧,太医说皇后娘娘醒不了多久。” 皇后又病了,这一次似乎格外厉害,一连昏迷了好几日,偶尔醒来也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再次没了意识。也不知,她熬不熬得过这一关。宇文冰点头,温柔且宠溺地道:“好啊。” 明琅和钗儿侧过身子,给他们三人让路。 宇文冰推着宇文溯走在前面,夏侯奕尾随其后。 当夏侯奕和明琅擦肩而过时,他深呼吸,眉头一皱,一把扣住明琅的纤腰,光天化日之下,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一旁的钗儿吓得想高声尖叫,但她却仿佛中了邪似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不仅如此,连动也动不了了! 夏侯奕的舌尖强势撬开明琅的贝齿,一滑而入,疯狂地席卷着她芳唇里甜蜜的花汁。 明琅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长公主和宇文溯就在前面!他们两个一回头就能发现他们在接吻,夏侯奕这个禽兽,能不能不要这么考验她的小心脏?她是两辈子的黄花大闺女,好不好? 越来越过分了,他到底有没有下限的! “奕儿,你怎么还不跟上?”长公主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于是停了自己的步子,一边问,一边回过了头。 几乎是一秒的时间,夏侯奕已松开明琅,并瞬移到了一米开外的礼貌距离,他伟岸的身躯将嘴唇被吻得红肿的明琅挡了个严实,长公主朝他招了招手,他闲适地走过去,同时,传音入耳,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还要我警告你多少次?你再不听话,我先杀了那人,再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想起昨天在大树上的经历,明琅的腿一软,心底有了一丝惧意,她愤愤不平地盯着夏侯奕风华万千的背影,不就是宇文靖拉了拉她的胳膊吗?隔着衣服,又没摸到里面,他连这个也要管? 宇文靖,夏侯奕,都那么莫名其妙!今天,可真是诡异! 希望,是她想多了。 …… 却说沐岚匆匆忙忙地往宫门口走去,如果不是顾忌礼仪,她怕是要奔跑起来了。 路过御花园时,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狗突然从花丛里窜出,打了个滚,趴在了沐岚脚边。 “好可爱啊。”沐岚止步,忍不住蹲下身把这团软软的小东西抱在了怀里,“你是哪宫主子的?怎么走丢了?” 一看就是名贵品种。 这时,二皇子闲庭信步而来,华贵高雅,尊崇无比,他微笑,和颜悦色中仍是少不了一分上位者的清高:“沐小姐!” 沐岚抬眸,看清来人后忙行了一礼:“臣女见过二皇子,二皇子金安。” 二皇子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横在腹前,宽和一笑:“不必多礼,沐小姐跟娇娇很投缘,它胆小,向来不喜生人,主动亲近的,你是第一个。” 沐岚惶恐地放下娇娇,道:“二皇子恕罪,臣女冒犯了。” “没什么,它喜欢你,你也中意它,本皇子便赏了你吧。” “这……”沐岚欲要拒绝,二皇子压低了音量,似乎在述说一个秘密,“多替我在四小姐跟前美言几句,拜托了。” 语毕,也不管沐岚作何感想,阔步走向了未央宫,去探望皇后。 沐岚心下了然,二皇子是看上沐轩了,她有些反感这样的行径,但一想到三叔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想要追上去把娇娇还给二皇子的举动便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最后,她咬咬牙,抱着娇娇出了宫。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二皇子的右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个阴冷诡异的笑。 回到凌风院,用完膳后,明琅试穿了钗儿和玉儿给她新作的两套衣衫,她的个子,像麦田里的苗子,蹭蹭地涨,刚穿越来时只跟习秋一样高,现在都冒出几厘米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被夏侯奕喻为“旺仔小馒头”的胸部。 她跳开衣襟,往里看了看,自我安慰道:“平胸也有平胸的好处,起码跑步不累!” “噗嗤——”习秋三人笑出了声,哪有人这么想的? 习秋伺候明琅脱下衣衫,玉儿和钗儿拿了去洗,习秋温和地笑道:“从明日开始,改善一下伙食吧,奴婢给您炖点花生猪脚汤。” “不用了,这样挺好。”大了也只有便宜夏侯奕那个禽兽的份儿!趁现在小,他摸几次觉得没意思了兴许便再也不缠着她了。想她堂堂银翼组织的杀手,居然沦落到被一个禽兽给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怨念了一会儿,她想起了正经事,问向习秋:“对了,长公主既然讨厌宸妃,为什么会对宇文溯那么好?” 宸妃?小姐,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你也不愿意称呼她一声“娘亲”吗?她所承担的痛苦不比侯爷的少啊。外人看她锦衣玉食、荣宠无限,但其实她—— 习秋微微一叹:“这个啊,说来话长。简言之,三皇子是为了夏侯世子才变成如此这般的。” “嗯?”明琅不禁来了兴趣,她一直以为宇文溯是天生残疾,原来另有隐情啊,她追问道,“习秋姑姑,你就告诉我吧!我心痒痒呢!” 习秋又是一叹:“十年前,年仅十一岁的夏侯世子像往常那样在开春后随长公主返京探亲,夏侯世子不知怎地误入了皇家狩猎场,春季的猛兽是格外凶悍的,夏侯世子遭遇了老虎袭击,奄奄一息之际被恰巧路过的三皇子所救。三皇子其实比夏侯世子还小两岁呢,他背着夏侯世子逃离狩猎场,却不小心被毒蛇咬伤,他一直跑啊跑,不肯丢下夏侯世子,结果,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机,这双腿,后来才废掉了。” 明琅陷入了沉思,在她看来,夏侯奕不会无缘无故地闯进狩猎场,宇文溯也不会好巧不巧地经过,不过又是一个后宫铲除异己的阴谋而已。 习秋讲着讲着竟来了兴趣,有些打不住了:“那件事给夏侯世子的触动也很大,他醒来之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明琅挑了挑眉:“怎么说?” 习秋若有所思道:“夏侯世子一岁丧父,尽管长公主努力栽培他,但他的性子仍是胆小如鼠,恨不得整天窝在长公主怀里不出来。但你看他如今气宇轩昂、宠辱不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逊于帝王的气势,谁能相信他是曾经那个十岁了仍不敢一人睡觉的懦弱世子呢?” 这反差,跟沐轩和她的有的一比了。该不会,夏侯奕跟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吧! 明琅自嘲一笑,当穿越是家常便饭呢,小小一个帝都就有两例?怎么可能? 但听习秋这么一说,她有些明白第一次在碧龙泉,长公主为何没有立刻对宸妃落井下石了。她并非没看出那是个扳倒宸妃背后势力的机会,她是看在宇文溯的份上,对宸妃根本下不了手。 比起那些口蜜腹剑的,诸如长公主这种将厌恶写在脸上,但不会因厌恶而去肆意陷害对方的人简直可爱极了。 转眼到了十五。 沐府十分热闹,二皇子跟沐长隐约好了在湖边凉亭吟诗作赋,便顺邀请了沐长恩和府里的千金们。沐莘和唐念儿坐在一旁,微笑着逗弄沐岚怀里的娇娇,这狗,体积不大,通体雪白,一双棕色的眼珠子如琉璃般光灿夺目,霎是好看。 明琅却是不在,因为月圆夜,她需要帮三叔准备“祭品”,是的,她称呼那些人“祭品”。为了他,她满手鲜血又如何?丧心病狂又如何?如果,她的生命能换他脱离这样的苦海,做个正常男子,她毫不犹豫地去做。 乾西院,沐文献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陌烟简单收拾了东西,带着少年准备去往沐长隐的玉林居。此时,沐长隐正在湖边玩乐,天助她也!偷了剑,她便带着慕哥哥远走高飞! 二人刚跨出前院大门,李姨娘满面笑容地来了。沐三爷有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李姨娘微笑着打了招呼:“陌小姐,陌公子。” 陌烟一脸警惕地盯着她,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姨娘微微一愣,长睫颤出了不规律的节奏,她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笑着道:“我找平儿借些花样子,想给三少爷做件衣衫。” 幸好她没提前将那丫鬟打晕,虽然她真打算那么做的。陌烟摆了摆手,道:“你去吧!别太久!还有,不许进三爷的房,知道吗?” “三爷的房,平日里只有四小姐能进,六儿又在门口守着,我便是想进,也进不了的。”李姨娘和颜悦色地道。 陌烟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加上时间紧迫,她倒也没说什么,拉着少年往一旁的小路去了。 李姨娘四下看了看,揪住胸口,走进了院子,月光此时虽然皎洁,但她知道,待会儿,怕是要变天了。 --- 【68】僵持 毒宠一嫡“子”威武,【68】僵持 玉林居不大,两进院落,入夜后,外院的小厮和仆妇都去歇息了,只留下两个机灵的小厮看门,但他们再机灵,也抵不过陌烟这绝顶的轻功。舒悫鹉琻 她揽着少年,翻墙而过,轻松跃进了内院。 内院的丫鬟多,有的坐在廊下,借着灯笼和月光打穗子,这样能省掉屋子里的灯油,有的在小厨房奔波忙碌,给主子们准备夜宵,也有不当值的已经歇下。 少年不禁微微皱眉,好散漫的下人! 这话若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怕是肺都要气炸了!侯府规矩大,伺候世子爷的下人已是京城的大宅子里最出挑的。少年居然还嫌弃?由此可见,少年生存的环境有多优渥了。 要杀掉这些人或者点了她们的穴一点都不困难,可是万一中途有人进来打草惊蛇的话,她就带不走慕哥哥了。所以,陌烟一直等到丫鬟们换班的空挡,才带着少年爬窗而入。 玄月就挂在左面的墙壁上,下方是一个摆着各式工艺品的柜子,陌烟跟少年使了个眼色:“公子,你去把玄月拿下来,用布包好。” “哦。”少年摘了剑,用事先准备好的青布捆在了自己背上,就在二人准备离开之际,少年眼尖儿地发现了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他“咦”了一声,指着它,道,“陌烟姐姐,你看!这个跟圣女姐姐送我的礼物一样!她说这个叫……叫……” “法拉利。”陌烟拿起跑车,眼底的惊诧之色几乎遮蔽了她瞳仁的本色,公子很小的时候,圣女曾经亲手雕刻了一个跟它一模一样的玩具送给公子,还说,它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既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北凉为何又有了呢?她并不相信沐长隐跟圣女会有任何的牵扯,因为圣女根本没来过北凉。可……这法拉利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时间紧迫,得赶紧带慕哥哥离开!那妖女身边有个厉害的武功高手,等她回来,他们三个还怎么跑? 陌烟用书桌上的纸笔写下:欲要回宝剑,独自前往城南十里,东坡亭,否则,剑必毁之! …… 凉亭里,唐念儿拿出一个绒绣球逗弄着沐岚怀里的娇娇,自从唐氏过世后,沐岚似乎也没那么排斥二房的人了。 “大嫂,给你抱抱。”沐岚将娇娇递给了唐念儿。 唐念儿喜不自胜将娇娇抱在腿上,摸着它柔软的毛,大大的眼眸眯成了两道月牙儿。 “这可爱。”沐莘也凑过来,摸了摸它。 “给二皇子倒杯酒,莘儿。”沐长隐和蔼地说道。 “是。”沐莘悻悻地叹了口气,起身,规矩地走到铺着琳琅满目的点心和酒水的石桌旁,探出葱白纤手,拧起翡翠酒壶,慢条斯理地满上了二皇子的酒杯。 凭心而论,二皇子是真心想求取明琅,所以哪怕沐长隐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他同样纳了沐莘,他仍有些犹豫不决。沐文昊成了国公爷,不久的将来,明琅跟侯府便没多少关系了,想要真正拉拢侯府和唐念儿背后的镇国公府,把沐莘纳入他的后宫是最妥帖的法子。 他笑了笑,端起酒杯,细细品着,却是不做言辞。 这时,李姨娘从另一条小道上路过,远远地给沐长恩点了点头。 沐长恩给她打了个手势,她悄然离开。 这一幕,因角度关系,在座无人发现。 临走前,李姨娘读懂了沐长恩的唇语,他说,“姨娘,在床上等我。” 三日来,他们每晚都彻夜交欢,这个男人,的确很能满足她的身子。 她笑了,戴上披风的帽子,往风林居走去。 沐长恩给二皇子敬了杯酒,笑着道:“我听说您前几日刚得了个宝贝,西山暖玉,不知我等有没有机会见识一番呢?” “不是我自夸,这还真是个宝贝,冬天都凉不下来。”二皇子从荷包里取出一块淡粉色的圆形美玉,很小,放在掌心像一滴流动的温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浅浅莹润华光,很是璀璨剔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它吸引,就连娇娇也扭过了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美宝配佳人,二皇子这是打算送给谁呢?”沐长恩嬉笑着问。 二皇子听了这话,却是神色一暗,道:“母后身子不大好,我托人从西南买了暖玉,刚刚也请寺庙的高僧开了光,打算敬献给母后的。” 沐长恩忙低头赔罪:“二皇子,我孟浪了。” “无碍。”二皇子十分宽容地说道。 突然,娇娇“嗷嗷”一叫,一溜烟儿地跳到桌上,叼起暖玉便调皮地跑开了! “糟糕!那可是送给母后治病的!”二皇子神色大变! “皇后娘娘凤体为重,这暖玉是万万不能丢失的,大哥,赶紧派侍卫去追吧!”沐长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建议道。 二皇子看了半是焦虑半是尴尬的沐岚一眼,仿佛舍不得她难过似的,叮嘱道:“记住,别伤了娇娇,它现在是沐小姐的爱犬。” 沐长隐隐约闻到了不太合理的味道,但那东西既然是送给皇后娘娘的,他还真没理由让它消失在沐府。 他赶紧对身旁的孙侍卫吩咐道:“叫上十名侍卫,将娇娇追回来,记住二皇子的话,不许伤了它!” “是!”孙侍卫依言,集结了十名最精壮的侍卫,朝娇娇奔跑的方向追过去了。 沐莘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娇娇原先不是二皇子的宠物吗?它应该最听二皇子的话才对。她在青州养的小狗,她一叫,不论多远,小狗都能乖乖地回来。 轩儿,不在,真巧。 娇娇去的方向是——乾西院。 沐莘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捂着肚子对唐念儿说道:“大嫂,我要如厕。” 求哥哥肯定不行,哥哥就想把她配给二皇子呢! 唐念儿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用余光瞟了瞟不甚赞同的沐长隐,仍选择尊重沐莘:“去吧。” “多谢大嫂!”沐莘跳下台阶,绕近路跑向了乾西院的后门。 沐长隐想要挽留,但又不愿拂了爱妻的面子。 四月夜的风,微暖,刮在沐莘脸上却有一丝透心的凉意。 她加快步子,越跑越急,冷不丁地,跟陌烟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陌烟背着昏迷不醒的沐文献,少年跟在她身后。几人见面,俱是一怔。沐莘惊呼:“你快放下我三叔!你要把我三叔带去哪里?” 真是倒霉!万无一失的出逃计划居然杀出个沐三小姐! 陌烟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厉色,她抬掌,准备杀人灭口,反正她的目的已达到,也不怕打草惊蛇了! “哎——陌烟姐姐!别!”少年握住了她的手臂,“她跟我们无冤无仇,别杀她!我……我把她打晕好了!” 说着,少年捡起一旁的木棍走向沐莘,对沐莘眨了眨右眼,慌乱中的沐莘会意,在少年打向她后颈时,十分配合地“晕”了过去。 陌烟的耳朵一动,拉过少年的手,道:“快!抱紧我,有人来了!” 少年从前面抱住陌烟,陌烟施展轻功,带着二人跃出了侯府。 …… 明琅将从青楼买来的尚未接客的女子带回了乾西院,但她惊讶地发现,六儿和平儿被打晕了,三叔不见了! 她的脑海里一阵轰鸣,像有个螺旋桨狠狠地搅动了一圈,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开始和习秋四处寻找。 “轩儿!”沐莘从小厨房里跑出,满面惊慌,“轩儿!三叔被陌烟他们带走了!”她简单把之前的事发经过阐述了一遍。 明琅的眉心一跳,呼吸霎时染了不知名的沉重,她神色匆匆地往府门口而去,不论如何也要把三叔给找回来。 她刚跨出大门,便和同样神色匆匆的沐长隐撞了个正着。 他们两个,都是极为镇定之人,诸如此时这般慌张神态,二人都是头一回从对方脸上见到。 “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异口同声。 明琅如实相告:“三叔被陌烟给带走了,我要去救他!” “陌烟?那人是陌烟!”沐长隐回房,发现宝剑不在,桌上留了字条,他根本不清楚是何人所为,但还是决定应邀前去。眼下经明琅这么一无意中的提醒,他瞬间断定了那偷走宝剑的人是陌烟姐弟。 她是去找人,他不算违规。一念至此,沐长隐正色道:“有人偷走了宝剑,约我在城南十里的东坡亭见面,我猜,那人就是陌烟。” 明琅点点头,和沐长隐翻身上马,往东陂亭急速驰骋而去。 雪龙的速度太快,不一会儿,明琅便将沐长隐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当明琅到达东坡亭时,果然看到了陌烟、少年和昏迷不醒躺在长凳上的沐文献。 明琅声若寒潭道:“陌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沐府抢人!把三叔还给我,我保你们安全出城,否则,我决不轻饶!” 这个小妖女,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不中用的沐长隐,还没一个丫头片子利索!无所谓,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两个她杀一双! 陌烟轻蔑一笑:“废话少说,你知道我慕哥哥的身份有多尊贵吗?普天之下唯一人能与他比肩成双!你这小小的沐家女,哪里配得上他?今天,就用你的鲜血给自己赎罪吧!” 明琅冷笑:“这么说,你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我——”陌烟一时语快,竟说漏了嘴,不,她没说漏嘴,是这个小妖女猜出来了! 陌烟怒火中烧,右手一挥,一团淡淡的白光浮现于指尖,她奋力一扔,光团朝明琅飞去,半空时,光团砰然炸裂,像漫天星子,顷刻间封锁了明琅的所有退路。 明琅的银针在磅礴的灵力跟前完全是以卵击石,就在她避无可避之时,夏侯奕为她画的阵法发挥了超强的能量。金光一闪,亮透暗夜,宛若雏凤临天,须臾,便将陌烟的灵力散成了灰烬。 陌烟大骇! 能引动金色灵力的人,只有——大祭司! 想起那个戴着白玉面具,只能看到一双紫色妖瞳,像魔神般徒手杀了一整座城池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人,她的心就仿佛被一只冰凉的大掌给死死掐住了。 如果对方是得了大祭司庇佑的人,那么她是万万得罪不起了! 趁陌烟一秒分神,明琅施展轻功,像利箭一般,直达早就吓得呆愣的少年身旁,迅猛地夺了玄月在手。 “不要杀我!”少年咬着粉唇,惊惧地说道。 “你救了我姐姐,我自然不会杀你,前提是,你乖乖地呆在一旁,不要给我添乱!” “哦。”少年果然如明琅所言,乖乖在坐在了石凳上。 明琅吹了个口哨,雪龙急速奔来,尔后明琅抱着沐文献轻轻一纵,落到了马上。 她记得夏侯奕的告诫,不要碰玄月,她便不碰。尽管,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相信他的话。没有兵器,她打不过陌烟,只能跑了。但奇怪的是,她原以为陌烟会阻止,陌烟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带三叔离开了。 少年长吁一口气,睁大了眼眸问道:“陌烟姐姐,你怎么不追?” 陌烟秀眉紧蹙,深思熟虑了良久,叹道:“她身上有大祭司设下的阵法,我动不了她。”也不敢动她。 少年大惊失色:“大祭司怎么会跟沐府的千金混在一起?神殿跟沐府水火不容啊!” “兴许,大祭司是想伺机毁了整座沐府吧。”陌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又着实放不下沐文献,只暗暗祈祷,他们的人快些来北凉,“走吧,剑没了,沐长隐应该也不会来了。” 少年俊美的脸泛起微微的白,像落在小溪里的美玉,凉凉的,又不失清贵:“陌烟姐姐,千年预言说大祭司和玄月新主‘相生相克’到底是什么意思?” 陌烟若有所思道:“因彼此降临人世,也因彼此而毁灭。但死的必须是玄月新主!他不死,大祭司和慕哥哥都得死!” 少年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无辜的眼神像清泉里反射出的月光,透亮皎洁,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残忍。 …… 半路上,明琅和驾着马车的习秋不期而遇,明琅将沐文献扶进车厢,烛火昏黄,一女子已晕厥在侧,明琅输入一些内力给沐文献,让他保持清醒,随后留了他在内,自己则和习秋同坐车辕上,不言不语。 事后,二人处理了女子的尸体,沐文献陷入沉睡,面色好了许多。 习秋对于沐文献的这种怪病感到十分诧异,但瞧着小姐一副不愿解释的样子,她便不好问了。 “习秋,右转。”明琅的眼眸一紧,忽而开口。 左转才是回府的路,小姐这是要—— …… 习秋驾着马车走后,明琅骑着雪龙回府,没走几步便碰到了沐长隐,她把玄月递过去,浅笑着道:“大哥以后还是随身携带吧,省得被人钻了空子。” 沐长隐的眼底有一瞬的尴尬和慌乱闪过,这剑本该属于她。他想问三叔的下落,可不知怎的,开不了口。 明琅不再多言,策马回了侯府,刚一抵达门口,便看见京兆尹和二皇子站在廊下,沐二爷也面色凝重地随立一旁。 唯有沐长恩,玩味地勾了勾唇角,道:“四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等我做什么?”明琅翻身下马,故作不懂。 二皇子走上前,很是为难地叹了口气:“四小姐,这个消息你听了或许会难过,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明琅微微扬起唇角:“二皇子你说什么,臣女不明白。” 二皇子拿出一封信,语重心长道:“我们在乾西院发现了沐文献和南诏勾结的罪证,这里面清楚描绘了沐府地形以及沐家宝剑的位置,当然,还有京城各大官员的头衔和身家背景。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沐文献是南诏派来的细作!他愚弄了老侯爷,也愚弄了大家。” 明琅笑意凉薄道:“那二皇子说会尽最大的努力,又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笑,很美,但冷到了极致,二皇子在她犀利的注视下忽而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他提醒自己,对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涉世不深,哪里会看穿他的伎俩?他是太在意她而已,他捏紧了拳头,道:“毕竟他是老侯爷带回来的,老侯爷已过世,我会向父皇禀明此事与沐府的其他人没有关联。” 幸好她提前将三叔转移了,瞧二皇子这架势,分明是要将三叔缉拿归案,京兆尹是他的人,三叔进去后,各种刑罚还不是轮番上演?明琅看了看故作镇定的二皇子,又看了看笑得挑衅的沐长恩,心里冷笑,沐长恩寻了如此卑劣的法子得到二皇子的器重,不就是想二皇子登基之后,废掉宇文曌的圣旨,他好重新入朝为官么?这一切,当真可能? 沐二爷按了按太阳穴,愁容满面道:“轩儿,府里搜不到你三叔的影子,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儿,就通报一声。” 他打内心并不相信三弟是那样的人,但铁证如山,他从军多年,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明琅看了沐长隐一眼,沐长隐给了个鼓励的眼神,表示他会守口如瓶,三叔是不是细作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妹妹没令他失望。 明琅微微一叹:“真不巧呢,我三叔跟那两个远房亲戚游山玩水去了。” 沐长恩嗤笑:“是游山玩水还是潜逃,四妹妹你可不能成为从犯啊!” 二皇子微微皱眉,这话他不喜欢,他只想对付沐文献,却并不想伤害四小姐,今儿这事本就有点触四小姐的霉头,沐长恩才如此阴阳怪气地来一句,保不齐四小姐会怨上他。他瞪了沐长恩一眼,沐长恩自然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沐长恩忙改了口:“我跟四妹妹开个玩笑,四妹妹别往心里去。” 明琅面不改色道:“既然二皇子和京兆尹大人要办案,我便不打扰了,有了我三叔的消息,麻烦二皇子通知我一声,不甚感激。” 二皇子给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散去,他压低音量,认真地说道:“四小姐,明人不说暗话,这一回铁证如山,沐文献怕是在劫难逃,你若能联系到他,还是别让他回京城了。南诏和北凉的关系因为你父亲之死,又冷淡了几分,眼下这敏感期,我父皇必定龙颜大怒,我知道你心疼他,可为了他好,你得劝他尽量躲起来。” 这话表面上是在为三叔考虑,但细细听来却只有一个中心思想:让三叔滚得越远越好。明琅抬眸,清冽的眸光望进二皇子有些飘忽的眼底,淡道:“二皇子,希望你不要为今晚的选择后悔。” 信任沐长恩,宇文辉,这将是你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 有那么一会儿,二皇子几乎以为明琅看穿他的阴谋了,但很快他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天衣无缝的计划,又是趁她不在实行的,她没理由怀疑到他头上。他深吸一口气,竭力静气道:“四小姐,你相信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难怪在青州的长公主府,夏侯奕不让她冒冒失失地撞上二皇子了,这二皇子完全是个表里不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一次,他去青州根本不是接长公主一家返京,而是得了消息,打算去取诬告沐文昊的密函的吧!那封密函之所以被送到长公主府,其中一个目的便是刺探长公主愿不愿意跟沐府反目。她偷走密函之后,夏侯奕定给她善了后的,或许,夏侯奕已经得罪二皇子这一脉了。 明琅以凌人的目光对上二皇子尽量真挚的眼神,再不故作纯真,在她看来,从他对三叔动手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个便成了死敌。她也不怕跟他撕破脸:“二皇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帝王路坎坷,你就算踩着骷髅上去,史官也不一定敢记你一笔,你便以为天下尽在你手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的心意我更明白,那就是,我不会成为你诸多女人中的一个!” 二皇子的一双剑眉几乎要竖起来了,多日的良好伪装被这个小女人几句话给粉碎得干干净净,他染了怒气的眸子瞪得老大,道:“沐轩,本皇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该明白,位份尊贵的皇子里,宇文靖是疯子,宇文溯是残疾,宇文宪(五皇子)已经去世,当然,就算他不过世也只是个草包,我当上太子是迟早的事!今天,我也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宇文辉,打算娶你做未来的太子妃!这个身份,够不够?” 二皇子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明琅心底的谜团忽而被打开了,是啊,三妃中,宸妃的儿子是残疾,华妃的儿子是疯子,惠妃的儿子是草包,这会是巧合吗? 要是二皇子知道明琅根本没有思考所谓的太子妃之位,而在分析后宫时局,他大概要气得吐血了。 “沐轩!本皇子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你……” 二皇子话音未落,福公公领着一路人马抬着一定宽敞的轿子走来了,夜风吹起锦花珠帘,丝丝龙涎香在暗夜里飘荡开来,似一朵朵令人眩晕的小花儿,美美地绽放,但触碰的代价或许不是谁都付得起的。 “奴才给二皇子请安,给沐小姐请安。”福公公对二皇子会出现在这儿并不稀奇,只当他在查案呢,可二皇子对他的出现却诧异得紧,他刚想问你怎么来了还抬了顶轿子时,鼻尖一动,闻到了独属于宇文曌的香气,顿时,喉头滑动了一下,脊背发寒了。 福公公笑呵呵地对明琅说道:“沐小姐,宸妃娘娘身体抱恙,陛下派奴才接您入宫伴驾。” 宸妃需不需要她伴驾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宇文曌就坐在轿子里,从这里到皇宫,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等她落轿时,已经是娘娘,而不是沐小姐了。 这个万恶的皇权社会,她武功再高又如何?身份再尊贵又如何?皇帝一句话,她便要沦为红粉骷髅。 二皇子的手紧握成拳,父皇不露面,便是不愿人知晓和打扰,父皇怎么可以对刚满十四岁的沐轩动这样的心思? 明琅冷冷一笑,无声地说道:“二皇子,你不是要迎娶我做太子妃吗?这轿子,你敢拦,还是不敢拦?” 二皇子的嘴唇隐隐颤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拦了,得了她芳心,却彻底激怒了父皇,三妃之位已空其二,难保父皇不会提拔其他已有子嗣的妃嫔……原本认为太子之位是他囊中物,这一刻忽而又觉得自己离它其实还有一段距离。 “我……”他顿了顿,也无声地说道,“你反正已经不是处子了,我不介意你跟夏侯奕,也不会介意你跟我父皇,你放心,父皇他不暴露身份,就证明暂时不预备宣布你们的关系,你给我时间,我一定能——” “夏侯世子到——”兮子羽穿着长随的衣服,用帽子遮了满头红发,压出浑厚的、嘹亮的嗓音,肆无忌惮地嚷道。 明琅循声望去,只见暗夜里,一顶华贵的四角镶夜明珠轿子被十二名轿夫稳妥地抬在肩上,车身是雕刻着罂粟并用赤金填满的紫檀木,华贵迷人,纵情优雅。不论质地,还是规格,都比宇文曌的强上许多。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明琅自己都没发现,她皱着的眉头奇迹般地舒展开了。 夏侯奕探出一只如玉修长的手,拨开珠帘,一抹令暗夜瞬间亮堂的倾世容颜闯入了众人的视线,他嫣红的唇微抿成一个邪魅的弧度,富有磁性的嗓音徐徐响起,温柔,但透着令人战栗的肃杀之气:“上来,我送你入宫。” 宇文曌的轿子里突然传出瓷器碎裂的声响,这是在提醒夏侯奕——知难而退。 二皇子没想到父皇会被激怒得不喜暴露身份给夏侯奕,是的,他才不相信夏侯奕有胆子跟父皇抢女人,刚刚是巧合,现在,夏侯奕知道轿子里有人且只会是他父皇,夏侯奕一定跟他一样,退让一旁! “还要本世子说几遍?上来!”夏侯奕不禁恼火了。 夏侯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小世子,怎么敢跟皇帝翻脸?我知道你很厉害,兴许比南诏大祭司还要厉害,可这里是北凉,是宇文曌的天下,你一人难敌千军,你何苦? 明琅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绝不会陷害几次三番救过自己的人。他轻薄她、调戏她,这些帐她会找他一笔笔地算回来,但她不要借别人的手。所以,她深吸一口气,走向了宇文曌的轿子。 【69】喜事 毒宠一嫡“子”威武,【69】喜事 二皇子心中一喜,比起夏侯奕,他更愿意看到四小姐成为父皇的人,因为潜意识里,输给父皇不丢脸,输给夏侯奕可就让他难以接受了。舒悫鹉琻 夏侯奕没想到这小女人当真敢忤逆他的意思!为了她,他不惜提前跟宇文曌撕破脸,这几乎打乱了他所有计划,她倒好,居然不领情!在她让习秋把沐文献送来长公主府时,他还以为这个小女人终于开始信任他了呢! 恨得咬牙切齿,夏侯奕打算用强,谁料,明琅在离宇文曌的轿子几步之遥时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这时,早就等在门内的裘管家飞奔出来,身后跟着几名粗壮的丫鬟,裘管家蹲下身,焦急地道:“哎呀!四小姐自从上回去追侯爷淋了三天三夜的雨,便落下了病根,福公公,老奴看着,四小姐怕是不能入宫伴驾了,宸妃娘娘本就身体抱恙,若再染了我家小姐的病气,情况肯定更加不妙!” “这……”福公公迟疑地望了轿子一眼,陛下对沐家小姐是志在必得,他犹豫间,裘管家已命人将明琅抬起往沐府里送,他拦住一行人的去路,语气凉薄道,“宫里的太医多,还是让四小姐去宫里医治吧。” 语毕,福公公给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立刻将裘管家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侍卫都是皇宫的顶级暗卫,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裘管家一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难道,要暴露小姐的底牌——翎影卫吗? 夜风和暖,吹起明琅翩飞的裙裾,如白色的云朵,洁净优雅。那安静的容颜,宛若一朵开在喧嚣却不染半分尘埃的水莲,这样美好的少女,当真要被皇帝给糟蹋了?糟蹋了她娘亲还不够,又要来糟蹋她?不!绝不可以!裘管家咬牙,哪怕牺牲所有翎影卫,也决不能让宇文曌带走她! “老夫人到——”不远处响起了丫鬟的通传声。 福公公一愣,像被针给扎了一下似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岔子,越出越多了! 裘管家心中欢喜,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二皇子原本失落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老夫人来,应该能拦下沐轩吧。 罗氏穿着褐色纹蝙蝠褙子,内衬素色落地裙,头挽高髻,簪一支金海棠步摇,这步摇是她和老侯爷大婚当日,太后娘娘赏赐的,曾经有一对,另一支被太后赏给了而今的皇后,由此可见,太后对罗氏有多看重了。向来素净,连金玉簪子都不用的罗氏眼下戴上了它,其间的警告意味已相当明显。 福公公忙弓着身子道:“奴才给老夫人请安。”哪怕他是宇文曌身旁最得力的人,但罗氏摆了已故太后的恩宠,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几个丫鬟见了罗氏,抬着明琅的动作一顿,齐齐行了一礼。 罗氏走到明琅身旁,探出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明琅的,很凉,这孩子,真被吓到了吧。她转而看向福公公,仿佛没有发现轿子里有人似的,郑重其事地道:“既然陛下有旨,我等也不敢抗旨不尊,但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心痛万分,若我这孙女儿再有什么闪失,老身到了黄泉路上也无颜面对丈夫和儿子,老身且随孙女儿一同入宫吧!来,你们几个,把四小姐抬到轿子上去。” “是!”丫鬟们抬着明琅往轿子那儿走。 福公公又是一惊,麻利地横走了几步,拦住她们,陛下之所以不路面,就是不愿将此事闹大,毕竟民间嫁娶可以不管年龄,但皇帝选秀纳妃却是坏不得规矩。皇帝可以私自将沐四小姐据为己有,待到时机成熟再封嫔封妃,可眼下么……决不能真让老夫人上了陛下的轿子! 福公公讪讪一笑:“老夫人,四小姐千金之躯,实在不宜舟车劳顿,这样,奴才稍后回宫禀明宸妃娘娘,娘娘必会派太医前来诊治,等四小姐身子无碍了,再入宫伴驾吧!” 罗氏状似无比欣慰地道:“还是公公考虑周全。” 福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领着一行人远去,二皇子上前,对罗氏和气道:“让四小姐受到惊吓,我也有些责任,我不该让京兆府的人吓到四小姐的,我送四小姐进去,确定她没事了我再离开吧。” 罗氏恭敬却很是疏离地道:“不牢二皇子费心,二皇子请回。” 二皇子吃了瘪,心有不甘,但人家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死皮赖脸。他甩甩袖,阔步上了自己的马车,临行前,笑着对夏侯奕道:“奕儿,你不走吗?” 夏侯奕慵懒地抬了抬眉:“别人问我这话,我不觉得奇怪,二皇子这么问就太不可思议了,看来,二皇子是忘了沐轩跟本世子的关系。也罢,本世子再提醒二皇子一遍,沐轩是本世子的女人,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二皇子不介意心仪之人跟过别的男人,本世子却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女人。” 他连老的都敢得罪,还怕这个小的?不是为了宇文溯,他早将皇宫一锅端了! 二皇子的肺都要气炸了!不就是仗着父皇对长公主的几分疼爱在京城作威作福吗?区区一个世子,他还没放在眼里!原以为赶走沐文献便能独占四小姐,没想到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难缠!哼!等着瞧吧,惹怒了父皇,你还怎么在凤栖学院任教?届时,他和四小姐见面的机会,更多! 二皇子愤愤不平地离去后,罗氏对夏侯奕说道:“世子难得来沐府一趟,不如进来喝杯茶吧。” 这便是有事相商了。 夏侯奕打了个手势,兮子羽命人落轿,夏侯奕跟随罗氏走进了侯府花厅,裘管家等人紧随其后。 一进入花厅,裘管家便带走了所有下人,并和崔妈妈一起守在了门口。 这时,被放在椅子上的明琅方才睁眼,给罗氏深深地行了一礼,这是穿越以来,她头一次真诚地做这个动作,裘管家会跑出来救她,她并不意外,毕竟她是翎影卫的主人,裘管家的气话只能是气话,他一定还是会效忠她的。可老夫人突然出现,这让她意外,甚至惊喜了。 罗氏坦然地受了她的礼,随后对侧房说道:“亲家,你请出来吧。” 明琅一愣,外祖母在? 不仅倪老夫人,就连朵朵郡主和二表哥倪涛也来了。倪涛年十八,去年高中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从五品修撰,年轻有为、才学过人,极受朝廷器重。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性子沉稳,不轻浮狂躁,又生得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若非倪老夫人舍不得,那倒着求亲的媒婆都要踏破安国公府的门槛了。 他对明琅微微一笑,明琅也礼貌地笑了笑。 突然,倪涛的脖子一阵发凉,他顺势望去,发现坐在主位上的夏侯奕正以一种温柔中藏了寒冰的目光盯着他,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和倪老夫人、朵朵郡主给夏侯奕见了礼。 朵朵郡主羞涩地走到明琅上首处坐下,能见到夏侯世子,真是……太意外了。 明琅也给几人行了礼:“夏侯世子万福,朵朵郡主金安,外祖母好,二表哥好。” 倪家人个个拥有天人之姿,倪老夫人哪怕年过六旬,看上去也就才四十出头的样子,她和罗氏坐到了夏侯奕左手边的下首处,倪涛则恭敬地站在她身旁。倪老夫人对罗氏将夏侯奕带进来表示十分不理解,但罗氏知晓此次谈判的重要性,想必夏侯世子是可以信任的。 明琅看着花厅里突然聚集的亲戚,心里有了计量,应当是宸妃发现了端倪,给倪老夫人通风报信,倪老夫人才铤而走险,跑来央了罗氏出面,阻止福公公将她带走。原来,宇文曌和她的几次接触没能瞒过宸妃的眼睛,那势必,也瞒不过后宫某些人的眼睛。只不过,罗氏没借机让她从了宇文曌,以换来长房的前途,这让她稍稍侧目了。毕竟,长房已有国公府的称号,分家是迟早的事,她成为帝妃,才能更好地给幼小的沐长青和倪韶雅腹中的孩子铺出一个锦绣前程。大宅子里的女人,不都是为家族利益而献身的吗?明琅忽然,看不懂这个以祖宗家业为天的传统女人了。 夏侯奕语气如常地道:“平身。” “多谢世子。”语毕,连明琅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中怎么把姓氏给省了? 夏侯奕嫣红的薄唇抿成一个魅惑的弧度,一线柔软的红,自成一派摄人心魄的美。 屋子里唯一的丫鬟莺儿给众人奉了茶,倪老夫人端起茶杯,热气氤氲,飘进她精明的眼底染了一丝雾气,她正色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宸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四丫头尽早出嫁,我带了涛儿过来,便是想和沐府亲上加亲的,涛儿的为人,亲家你应当信得过,况且我们这一家子,个个都疼四丫头,四丫头嫁过来绝对不会受半分委屈。” 长公主寿辰那晚,她打算带人上沐府替外孙女儿讨回公道,却突然收到宸妃的密函,那一刻,她才知晓外孙女儿竟然是宸妃和沐文昊的孩子!宸妃让她别插手沐府的事,她便不插手。但这一次,宸妃的字里行间格外郑重,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外孙女儿的亲事给定下来。 表兄妹在古代是多么完美的般配啊!但明琅心里膈应得慌,这是*,有木有?况且,依夏侯奕对她的占有欲,一旦祖母应下这门亲事,不出一夜,倪涛便会死无全尸了。 罗氏当然明白倪老夫人之言没掺半点水分,倪涛和朵朵郡主的父亲,也就是当今丞相,最是疼爱四姑娘,四姑娘若成了他儿媳,日子定过得比在沐府更舒心。只不过,这次是跟陛下抢人,倪家当真护得住四姑娘? 罗氏看了看一脸镇定的夏侯奕,对倪老夫人道:“宸妃娘娘只说把四姑娘的亲事定下来,没说非得嫁入安国公府吧。” “这——”倪老夫人无法辩驳,但不嫁给她的涛儿,四丫头要嫁给谁呢?放眼北凉,便是皇后的凌家也比不得如今的倪家显赫,罗老夫人莫非还看不上? 同样是喜欢四姑娘的,夏侯奕敢直接从皇帝跟前抢人,单这份气度和决心便无人能及。况且罗氏还有其它的计量。 “倪老夫人,真不凑巧,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向沐老夫人提亲了。”夏侯奕淡淡地说完,朵朵郡主的手一滑,茶盏掉落在地,砸了个粉碎。对于一个十全贵女而言,此举无疑是大大的失态了。 倪老夫人的脸色一沉:“涛儿,郡主累了,你扶她去侧房歇息。”长公主又没上门提亲,不过是合了个庚帖,最终不是八字不合吗?莫非这丫头还不死心? 明琅也有些微怔,她没想到夏侯奕当真敢提亲,她以为他只是随便玩玩她的,即便他说过只娶她一个她也没往心里去,先不论夏侯奕跟她有无感情,单是长公主那一关就着实不好过。忽然,她想起了朵朵郡主,说不尴尬是假的,但也就那么一瞬,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方喜欢,另一方就必须作出回应,她和夏侯奕也是如此。 倪老夫人审视的目光落在夏侯奕俊逸且瞧不出丝毫情绪破绽的脸上,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不管他所言是真是假,但她这阅人无数的老狐狸也瞧不出一分端倪,足见此人心思深沉。那么,他应当知道陛下对四丫头的意思了。倪老夫人仍不放心,问道:“长公主向来不喜沐府人,这门亲事怕是夏侯世子你擅作主张的吧?” 罗氏不语,只静静喝茶。 夏侯奕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谁也无法抗拒的威严:“一个月后,倪老夫人请上门喝我跟轩儿的喜酒吧。” 一个月?明琅的素手一紧,等了半响,居然没等来罗氏的反驳。提过亲是假,但罗氏属意将她嫁给夏侯奕是真。她、她、她真的要嫁给夏侯奕那个禽兽?她才十四岁……呜呜…… 可纵然心里再不情愿,明琅也明白,要么嫁人,要么成为宇文曌的人,她逃不了。 倪老夫人皱了皱眉:“轩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想嫁给谁?你放心,凡事自有宸妃娘娘给你做主。”虽说后妃不太好干涉世家千金的终身大事,但四丫头是宸妃的女儿,宸妃想尽一切办法也会如了四丫头的愿。 罗氏对倪老夫人这番话十分不喜,但碍于另外一件事,她并未急着给对方脸色看。 她想嫁给谁?她谁也不想嫁,只想和三叔一起,过宁静祥和的日子。 月光照着院落的桠枝,在白色的窗纸上投下斑驳的暗影,那暗影和着烛光又落在了明琅绝美的容颜上,一如她思绪繁复,难以理清。 夏侯奕眉梢轻挑,对莺儿吩咐道:“给四小姐泡一杯玫瑰花茶。” 玫瑰花茶能够缓解经期的腹痛、情绪不佳。明琅的长睫一颤,她的确是来了小日子。 她抿了抿唇,无畏地对上夏侯奕满含侵略的目光:“夏侯世子,我还小,远不到能承受雨露的年龄,你要能答应成亲后不逼迫我行房,我就嫁。” 噗—— 罗氏和倪老夫人齐齐喷出了口里的茶水,这种话像一个闺阁千金能说的话吗?况且,哪有妻子不许丈夫行房的? 出乎意料的是,夏侯奕爽快地应下了:“好啊,没问题。” 我不逼迫你便是,但倘若你逼迫我呢? 明琅总觉得这厮应得太过爽快,反而像挖了个陷阱给她跳似的。她不知道,一句“不得逼迫她行房”还当真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良久,罗氏放下茶盏,和颜悦色地道:“我其实很喜欢涛儿,不知亲家看不看得上我那大姑娘?” 这是要将沐岚许配给倪涛了。 …… 最后的商议结果皆大欢喜(喜的都是长辈),明琅和夏侯奕一个月后完婚,沐岚和倪涛先订亲,六月完婚。 夜间,宸妃派来太医,跟明琅诊了脉,太医是宸妃的心腹,开了些不温不火的方子,顺便将府里的好消息带给了宸妃。 罗氏回房,捧着沐文昊儿时亲手给她做的木簪,老泪纵横。 儿子临行前,在她门口从半夜一直跪倒天明,那时,她便知儿子回不来了。四十年,儿子从未开口求过她任何事,但他磕了九个响头,叩谢她的养育之恩,也求她善待沐轩,还求她信任夏侯奕。 儿子的遗愿,她怎么拒绝? 出了花厅,倪涛情急之下拉住了明琅的手:“轩儿,恕我直言,长公主和沐府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是不是夏侯奕逼你了,所以你才答应他?” 他是个十分传统的男子,自小明白婚姻之事都得听从长辈安排,他对两个表妹都十分疼惜,娶谁他都接受,但他不能看着轩儿受委屈。 “轩儿,你可以不嫁给我,但三弟和四弟年龄都算合适,而且你该知道,我们倪家是从不纳妾的。前段时间,长公主暗地里给夏侯世子选妃的事我都听说了,她巴不得夏侯世子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你能保证十天后跟你一起过门的没有侧妃?” 若别人说这话明琅或许认为对方在挑拨,但倪涛不同,或者说倪家的家风与京城所有世家的都大不相同,要不是如此,倪韶雅和宸妃焉能在有心人一次又一次的离间下维持毫无瑕疵的信任?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确定宸妃怀上她的那一回也是被人给算计了,目的大概是要挑拨宸妃和宇文曌的关系,只可惜,幕后黑手低估了宇文曌对宸妃的宠爱。 当然,对方也没少赚,沐文昊原本可以成为宇文溯坚实的靠山,现在沐文昊死了,宇文溯等于被砍了一只胳膊。惠昭仪若有此心机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她给整死,这些阴谋算计的背后,谁是最大的赢家?毫无疑问,二皇子!要不是二皇子说“身份尊贵的皇子里,宇文靖是疯子,宇文溯是残疾,宇文宪是草包”,明琅或许仍看不透这时局。 敛起有些飘远的思绪,明琅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二表哥,没有人强迫我,真的。” 倪涛不信:“可夏侯世子又凶悍,又不务正业,别看当了凤栖学院的老师,但那其实就是都是陛下给了长公主面子,他一事无成,根本是个靠着长公主过活的纨绔,配不上你!” 一旁的夏侯奕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个倪涛简直是找死!他一个箭步,落在了倪涛跟前,不待倪涛做出反应,他的大掌已掐住了他的喉咙:“本世子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就你这种脑袋瓜子居然当了官,谁说不是浪费朝廷的俸禄呢?” 他这种脑袋瓜子?他可是当今状元郎,好不好? “你不要目中无——” “人”字未出口,明琅赶紧制止了他:“二表哥!你先回吧,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随即,扯了扯夏侯奕的袖子,做小鸟依人状。倪涛的确说的有些过分了,难怪夏侯奕会发火。 夏侯奕邪魅一笑,带了十足的冷意:“贿赂我?这可不够!” “你不要凶我表妹!你——啊——”倪涛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夏侯奕的对手?夏侯奕随便动了动,他便已经无法呼吸,一张俊脸涨成了青色。 明琅可不会质疑夏侯奕的胆子,他连宇文曌都敢得罪,区区一个倪家公子又有何惧? 她咬咬牙,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轻轻一拉,他俯身,她踮起脚尖,唇碰了碰他的。 倪涛骇然失色!表……表妹……她……她……啊!太有损名节了!太有悖礼仪了! 夏侯奕松开了倪涛,一手环住明琅的纤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努力加深了这个吻。就她那只在表面舔舔的动作哪能满足他?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倪涛撇过了脸。 粗重的喘息和唇舌间的吸允声传来。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倪涛捂住了耳朵。 明琅一边承受着夏侯奕狂风暴雨般的热吻,一边给倪涛打了离开的手势。但他哪里看得见? 夏侯奕大掌一抬,气喘吁吁的明琅已在他腰间挂着了,他扭过头,冷冷一笑:“怎么?倪公子要看完这场活春宫?” “啊?”倪涛壮胆一瞧,顿时呼吸紊乱了,若说之前他只认为表妹是在做戏,这一刻他便是真信表妹和夏侯奕的关系非比寻常了。罢了罢了,她再不对也是他表妹,他会守口如瓶的。 倪涛匆匆离开后,明琅瞪了他一眼:“放我下来!” 夏侯奕什么时候听过她的?夏侯奕在她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为了别的男人取悦我,这是不是说明他在你心里很有分量呢?嗯?” 最后一个字的调调七弯八绕,绕得明琅头皮一阵发麻,“你还想怎样?” 夏侯奕掐住她的下颚,斩钉截铁道:“再取悦我一次,不为任何人,就为我!” 他的占有欲完全可以用变态来形容了!明琅火冒三丈,这人,真不讨喜!要说这混蛋最大的能耐便是每一次她感激他的时候他都有本事将这种感激粉碎得干干净净!不威胁她会死啊? 她深吸几口气,掬起他俊美的脸,眨了眨纤长的睫羽,纠结了半响,最终歪着脑袋,吻上了他的唇。 …… 回到凌风院时,明琅的整张脸都红透了,又是缺氧所致,但落进下人的眼里可就成羞涩了。 院子里的下人都听说夏侯世子上门提亲,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原先小姐女扮男装多年,女红和闺中礼仪学得并不怎么好,虽说小姐长得挺美,但他们也没敢想小姐能嫁进这么好的夫家。 “恭喜四小姐!” “恭喜四小姐!” …… 丫鬟、小厮和仆妇们笑得比她还开心,仿佛出嫁的是他们。 这边嬉笑妍妍,沐岚的院子却是泣不成声。 沐岚伏在倪韶雅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娘,我不嫁人!我不想嫁人!” 知女莫若母,轩儿生辰当天,岚儿提出请沐文献一同来用膳,她便猜出了岚儿的心思。倪韶雅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宽慰道:“傻孩子,哪个女儿家不嫁人的?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跟你三叔不可能,莫说他如今是京兆府通缉的嫌疑犯,就算他没出这档子祸事,你贵为沐府长女,岂能跟自己的三叔成就一段惹世人诟病的姻缘?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又怎么安心?” 沐岚哭得更厉害了,倪韶雅好生安慰了一番,直到自己困得不行才告别了沐岚。倪韶雅走后不久,沐长恩来了。 沐岚一点也不愿见到跟唐诗敏有关的人,她打算拒绝,但沐长恩说他知道三叔的下落,沐岚便在外屋见了他。 沐长恩这人极善于分析人际关系,也有双犀利的眼眸,当日在宫门口,他瞧着沐岚眉眼含春地奔向马车,心里便已经猜出了沐岚对沐文献的情愫。他正愁没机会好生利用它一番,这不,老天爷听到他的心声了! 沐岚眨了眨红肿的眼,声音沙哑地问道:“你知道三叔在哪儿?” 明明喜欢三叔却要嫁给倪涛,这种滋味儿不好受吧,沐岚!沐长恩笑了笑,道:“我呢,并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保证你寻到三叔。” 沐岚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试图遮掩自己的情绪:“什么叫我寻到三叔?三叔是沐家人,我们都应该尽力帮助他才是。我不信三叔会勾结南诏。” 沐长恩懒得点破,他淡笑:“是四妹妹把三叔藏起来了。” 沐岚摇头:“她藏三叔?不可能的。她刚刚才跟夏侯世子定亲……” 沐长恩笑起来像个邪恶的撒旦:“三叔喜欢她吧!” 沐岚垂眸不语。 沐长恩继续循循善诱:“她也对三叔很好吧!” 沐岚无法反驳。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情人,不冲突啊。”沐长恩阴冷地笑了。 一阵冷风刮过,沐岚的脸瞬间惨白惨白了…… 未央宫。 皇后靠在床头,背后是明黄色彩凤软枕,身上是宝蓝色水云纹锦被,富丽堂皇的寝殿,别具一格的陈设,精致华美的细软,无一处不彰显着北凉国最尊贵的女子身份。只是她容颜憔悴,难掩垂老之意。 “咳咳咳……”她咳嗽了好一阵,二皇子忙递过一杯温水,细细地喂给她喝,“母后,您身子不好,当早些歇息,这么晚宣儿臣进宫所为何事?” 皇后喝了半杯温水,勉强算是顺过了气,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她是皇后,尽管病着,那种骨子里的威严却仍让人不寒而栗:“辉儿,秦国使臣马上就要抵达京都了,丽公主和雅公主也会过来,你做好准备。” 二皇子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我做什么准备?” “自然是联姻的准备,雅公主你是见过的,花容月貌,才德俱佳,和丽公主都是嫡出,届时,你选一个吧。” 二皇子把茶杯放好,跪在了皇后床前,凝眸道:“母后!秦雅和秦丽是宇文靖的表妹,要联姻也该嫁他!儿臣……不愿娶秦国公主!” 皇后面露痛色,阖上眼眸:“不娶秦国公主,你想娶谁?” “儿臣……”二皇子支支吾吾,犹豫着要不要对母后坦白。 “沐四小姐吗?不,夏侯奕的世子妃吗?” “母后!”二皇子瞠目结舌,什么世子妃? 皇后又是一叹:“消息已经传进宫了,夏侯世子上沐府提前,沐老夫人点头同意了。” “怎么会这样?他明知父皇——”二皇子赶紧闭嘴。 皇后沉声道:“是啊,你觉得他很大胆,很狂妄,很无知,也很愚蠢,对不对?明知你父皇看上了沐轩,却仍要娶她为妻。那你要不要跟他一样蠢呢?” 二皇子低下了头。 皇后又道:“还有沐家三爷的事,你做得太轻率了!” 二皇子硬着头皮道:“母后,那是有罪证的……” “儿啊,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明白君心难测这个道理呢?你知道沐三爷和沐轩关系亲厚,难道你父皇不知道?这在沐府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名义上的叔侄,你认为能翻起多大的浪?可你沉不住气,你这么一折腾,对沐轩的那点儿心思怕是被你父皇给看了个通透!你以为你父皇出现在沐府是一时兴起?你不闹,他也不会动!所以,是你亲手加剧了一切的矛盾!也是你亲手葬送了跟沐轩的一切可能!”说到最后,皇后的语气已相当寒凉了。 二皇子勃然变色!事情怎么会弄巧成拙?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道:“再者,当初老侯爷收养沐三爷时暗中给你父皇递了折子的,你别以为沐老侯爷是吃素的,他早防着别人这一手呢!” 二皇子的心咯噔一下,要是这样,那么他今晚的举动岂不是在打父皇的脸了?他再想抵赖已经没了底气,父皇怕是看穿他的伎俩了。想起四小姐自始至终从容淡定的神色,他的心忽而一凉,难不成,她一点儿也不着急是因为她早就知道沐文献通敌叛国的罪名是没法成立的?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否被人当了枪使,他跪走两步,握住了皇后的手,惊慌失措:“母后!您救救儿臣啊!父皇最讨厌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了!”何况这心机,根本是在跟父皇抢女人! 皇后语重心长道:“我如何救得了你?我久病缠身,不理后宫事多年,凌家又日益没落,我也不过是谨小慎微地过日子,没授人以柄,侥幸保着凤位罢了。好歹,我一日为后,你便一天是嫡出,但倘若我仙逝了,你父皇另立新后,你认为你的前途又在哪里?” “母后……”二皇子冷汗直冒,“儿臣要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皇后怜爱地摸着他冰凉的脸,道:“你看,华妃去世多年,宇文靖疯癫成性,虽说被软禁在明福宫,但衣食上可曾亏待过他?你父皇可曾真的冷落过他?没有吧,那是因为,他的背后有秦国这座强大的靠山啦。南诏跟北凉的关系又不好了,届时,谁来助北凉一臂之力?非西南的秦国莫属。儿啊,母后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二皇子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但他真的不愿娶秦国公主。 皇后语气一沉:“你难道要重蹈你大哥的覆辙?” 大哥……这两个字像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二皇子的心一空,木讷地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题外话------ 嘻嘻,大家应该对今天出现的某个名字很敏感吧? 月中了,习惯性地求个月票…。啦啦啦…飘过… 【70】毒计 毒宠一嫡“子”威武,【70】毒计 御书房内,折子散落一地,宇文曌面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脚边,破碎的杯子已是第十个,宫人们黑压压地跪在两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舒悫鹉琻 福公公拧着眉头,陛下好不容易相中了沐四小姐,谁料夏侯世子竟胆大包天跟他抢女人!还有那个不堪受用的二皇子,居然明目张胆地跑去抓沐三爷,这不让默许了沐老侯爷的陛下情何以堪?还是大皇子睿智机敏,可惜啊,出了那样的事,被皇室给除名了。 宇文曌双炬如炬,忽而起身前往了宸宫。 宸妃身体不适,早早地歇下了,便是太医回禀沐府的好消息,也只是欣女官简单地转述了一番。 宇文曌怒火滔天地进入了她的寝殿,尔后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并插上了门栓。 宸妃神色恹恹地下床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她的状态真的不好呢,脸色苍白,眸光暗淡,但这并不影响她得天独厚的美貌。宇文曌就想不通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二十年如一日,不受岁月侵袭的?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样子,她都风华玉立,倾国倾城。 宇文曌没让她平身,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隐约觉得今晚的各种状况与她脱不了干系,但想起长公主对她的敌意,又认为她没那个本事唆使夏侯奕。 他走上前,将她抱入怀中,开始脱她的衣服。 宸妃一惊,浓长的睫羽颤了颤,一双潋滟美眸似梦似幻中透出了一股拒绝:“陛下,臣妾这几日不太方便。” “是身子不方便,还是心不方便?”宇文曌一把扯落了她的亵裤,浓郁的血腥味儿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宸妃羞恼,如玉肌肤泛起了浅浅的芙蓉色,仿若涂了上好的胭脂,美丽动人:“陛下,请陛下宣其他妹妹侍寝吧!臣妾来了葵水,陛下你会伤了臣妾的,臣妾……啊——” 一声惨叫,赫然是宇文曌将她扑倒在床,没有任何前戏便冲进了她还流着血的身子。 “倪韶箐,其他妃嫔见了朕全都使出浑身解数,生怕朕跑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朕的宠幸?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想着沐文昊?啊?”宇文曌愤恨地说完,猛然加大了的力度,“他到底哪里好?二十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朕给了你锦衣玉食,也给了无限荣光,后宫除了朕,谁真的比你大?箐儿,你看看,朕对你多好!你是朕的!把你的心给朕!听见没有?” 没有得到沐轩的不甘,没有得到宸妃的心的不甘,都化作了宇文曌此时的心魔。他像个脱了缰的野马尽情驰骋,也不管身下之人是否受得住他如此狂躁的摧残。 好痛! 文昊,我好痛。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好想到地底下去陪你,可文昊,我的溯儿,还艰难地活着。 泪,无声地滑落了双颊,宸妃闭上眼,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打开双腿,任由他予取予夺。 鲜血流了满床,她失血过多,不知何时已陷入晕厥,宇文曌却兴致勃勃,一遍一遍,纵欲到天明。 三皇子府,坐在轮椅上的宇文溯听完探子的消息,一张俊脸立刻像蒙了曾厚重的雾霭,阴沉得吓人。 “为什么要伤害我母妃?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他咆哮着,一掌击碎了旁侧的案桌,眼眸里,血丝一根一根弥漫开来,很快,泪意冲出了眼角,他拔出匕首,狠狠地戳着自己的双腿,是他没用!是他这个废物拖累了母妃!让她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宇文溯!你疯了不成?”夏侯奕踹门而入之际,就看见宇文溯把自己的腿戳得血肉模糊,他一把夺了他的匕首,打来水为他清理伤口,并涂上金疮药,“十一年都忍了,眼下却要寻死觅活了?宇文溯,别让我瞧不起你!” 宇文溯一怔,撇过了脸,神色有些慌乱:“好丑,你别看!” 夏侯奕动作不停,给他涂完药,很难想象那个杀伐决断的男子也有如此温柔细致的一面,他欠他的,太多。若不是他,他即便穿越了,也要葬身兽海。 他宽慰道:“你再忍忍,清澜快要出关了,她一定能治好你的。”即便他灵力强大,但合沐文献之力也解不了宇文溯的毒,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清澜身上了。 宇文溯摇头:“没用的,你是大祭司都治不好我,别人怎么可以?你的毒解了吗?” 夏侯奕把他抱到床上,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裤子给他换上,没注意到他双颊微微的红,只随口道:“还没,不过暂时奈何不了我。” 宇文溯难掩嘲讽地地笑了:“你当心他像控制我一样也把你给控制了,他没有心的,他是个魔鬼。”谁能想到,他的双腿其实并没废掉,而是中了毒,这毒,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下的。呵呵,真是讽刺啊。 夏侯奕眸色一深,似夜色中静谧的海,平静,却蕴含了无穷的磅礴之势:“你别多想,一切交给我就好。”宇文家的江山,我会打来,拱手送到你面前。 “我要成亲了。”突然,夏侯奕眯眼一笑。 “跟我妹妹?”宇文溯也笑,只是有些苦涩。 夏侯奕点头。 宇文溯垂下浓睫,掩住黯然的波光,唇色一瞬仿若白霜:“那……恭喜。” 翌日,天气晴好。 也不知夏侯奕想了什么法子说服宇文冰,一大早,宇文冰便亲自登门拜访了。 习秋、钗儿和玉儿好生给明琅打扮了一番,白色娟纱金丝绣铃兰长裙,粉红色对襟上裳,中间以璀璨的水晶为扣,乍一看去,光鲜亮丽,粉嫩迷人,少女气息十足,但又不失妩媚娇柔。 钗儿喜滋滋地道:“小姐当真跟那天仙似的,长公主见了必定喜欢。” 明琅鼓起腮帮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前世今生,她总算是要嫁人了,夏侯奕虽然有些禽兽,有些讨厌,但到底不曾伤害过她,不是么?况且他答应了,让三叔跟他们一起住在公主府。从三叔被玄月所伤的那一刻起,她其实已经猜出了三叔的身份,放眼天下,唯有神殿弟子碰不得玄月。夏侯奕应该也知道,可他仍愿意护住他。她权当自己是换了个地方过日子,有三叔在,哪里都是家。 习秋又扑了点胭脂在明琅白皙的双颊上,明琅照了照镜子,噗嗤笑了,这根本是个古装版的芭比娃娃嘛! 花厅内,桀骜的宇文冰端坐在主位上,罗氏和倪韶雅分坐于两侧下首,恭敬地陪长公主叙话。 宇文冰讨厌沐文昊和宸妃,但并不讨厌倪韶雅,相反,她看向倪韶雅时,眼神里还有些同情:“怀孕辛苦吗?” 倪韶雅温婉地笑着:“还好。” 宇文冰美眸轻抬,喝了口茶,“我听说沐轩那孩子从前不怎么孝顺你?” 倪韶雅微微一愣,她疯疯癫癫的三年里,女儿的确待她很不恭敬,但女儿是受了唐诗敏的蒙蔽,一个十岁的孩子根本不懂得辨认善恶美丑。她想了想,道:“我病了三年,托二弟妹好生照顾轩儿,听下人说她待我的确有些疏离,不过我当时病得不清,倒也不怎么记得了。” 唐诗敏、倪韶雅和倪韶箐同为闺中好友,三人都对沐文昊有不轻的情愫,想必那唐诗敏是故意的了。长公主的神色稍作缓和,这时,明琅缓步走进了花厅。 日晖灿灿,她肤若凝脂,眸含秋水,唇若粉雕玉琢般可爱,偏浓长的眉梢微挑,一段妩媚风情又悉堆了眼角,但当她掀开长而卷的睫羽时,清冽的眸光又如一把出鞘的宝剑,瞬间削去了她女儿家的风华,只余眉宇间飒爽英气,似与苍穹呼应,让人想起月辉下的海,静谧,不见狂澜,却足以怒啸百川,沉尸千万。 可真像沐文昊! 这是宇文冰头一回认真地打量明琅,她突然想起儿子说的话,“一定要找个跟你一样美的”,哼!臭小子,根本是挖了个坑等她跳!论容貌,京城的世家小姐当真无一人比得过沐轩。 “长公主万福金安。”明琅规矩地行了一礼。 “嗯。”宇文冰淡淡地应了一声,却是不再多言。罗氏会意,忙笑着开口:“韶雅,你陪我去趟果园,给长公主摘些新鲜的水果。” “是,母亲。”倪韶雅搀扶着罗氏离去,顺便带走了府里的下人,青岩则识相地守在门口。 没了外人,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明琅平身。 明琅直起身子,静静地立在中央,等待长公主的问话。 宇文冰淡淡地道:“会女红吗?” “不会。” “背段《女诫》听听。” “不会。” “三从四德呢?” “不会。” 宇文冰炸毛了:“那你到底会什么?” 明琅甜甜一笑,很乖巧可爱:“我会好好地孝敬您。” 宇文冰的呼吸一滞,有种囤积了火而无处发泄的憋闷,但不得不说,这话极为讨巧,配上那真挚的神态,她居然不争气地有些欢喜。 “尽会卖萌!”宇文冰压下嘴角的笑弧,没好气地丢了一句。 咦?明琅挑了挑眉,古代也有“卖萌”这个词?好新鲜啦。 “好了,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和沐岚便不用再去凤栖学院上学了,我自会禀明陛下,还有,从今儿起,你不要随意出府,宫里如有人宣你觐见,你先派人通知我。”皇兄和儿子同时看上沐轩,这让宇文冰十分头疼,但既然儿子已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她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怀了夏侯家的骨血,怎么着也不能把她送给别人啊。皇兄对她恩重如山,但儿子是她的天、是她的命,她当然还是站在儿子这边的。 “多谢长公主。”明琅发现长公主怪异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腹部,她狐疑地蹙眉,宇文冰又道:“对你母亲好点,你母亲是个可怜人。” 语毕,宇文冰不做停留,起身往门外走去。 长公主不是对长房很有意见吗?为何怜悯起倪韶雅了?明琅的脑海里以飞快的速度闪过万千思绪,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就在长公主跨出门槛之际,她启声道:“公主,我有一次买了件很喜欢的裙衫,好友小黑悄悄说这裙衫跟我的气质不配,把我穿成了一个田野村妇,后来,好友小白花把她的话转告给了我,我一怒之下跑去跟小黑大吵一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而今想想,我最该怨的是其实是小白花,她明知道那话很伤我心,也明知道以我的性子肯定会跟小黑断绝关系,但小白花仍然这么做了,这是不是证明,小白花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想借我的手打击小黑呢?公主,您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宇文冰的心仿佛被巨木给狠狠地撞了一下,她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明琅,明琅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趁热打铁:“有时候,分享秘密的不一定是真正的朋友,说不定是推波助澜的侩子手。” 宇文冰的心再次一颤,想起这么多年,她之所厌恶沐文昊和宸妃,不正是因为那人告诉她,沐文昊和宸妃珠胎暗结,背叛了陛下吗? 明琅仿佛没有察觉宇文冰的失态,只徐徐一叹:“唉!我明明深谙小黑的人品,为什么还是听信了小白花的挑拨呢?小黑不是那种乱嚼舌根子的人,即便她说了不利之言,想必也是被人给诓骗的吧!” 是啊,沐文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当年的事并非没有疑点,只是她先入为主的排斥把疑点都给忽略了:狩猎,宸妃失踪,沐文昊得了消息去救她,二人被困在洞底一夜,事后,皇兄带人寻到了他们……为什么会是沐文昊先得了消息? 宇文冰深深地看了明琅一眼,这一眼,似有潮汐澎湃,难以平静。 “父亲这辈子,从不后悔有您这个挚友。”明琅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回到凌风院时,明琅意外地看见了罗氏身旁的崔妈妈和倪老夫人身边的姚妈妈。二人像约好了似的,一脸讪笑地望着她。 “奴婢见过四小姐。”二人躬身一福。 习秋将明琅迎进屋,明琅目光一扫,不由地有些惊讶,屋子里,莺莺燕燕、燕瘦环肥的妙龄女子足有十人之多,个个花枝招展,姿容艳丽。 明琅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凝眸相问:“这是做什么?” 崔妈妈恬着笑脸道:“小姐嫁给姑爷身边总得带几个得力的丫鬟,不是?钗儿和玉儿不够,老夫人心疼小姐,便让奴婢送了些来,请小姐亲自挑选。” 姚妈妈接过话柄:“倪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这是让她给夏侯奕选通房了。万恶的旧社会,把男人伺候得如此舒服,她昨晚不就是说了句“暂不行房”吗?两位老夫人立马送了候补过来。 崔妈妈笑呵呵地说道:“四小姐您放心,她们的老子娘都在府里,保准不敢生出多余的心思,行房后也会有妈妈们监督她们喝避子汤的,待小姐你能为姑爷开枝散叶之后,怎么处置她们都行。但眼下,得把姑爷稳在自个儿的院子,不是?” 姚妈妈附和道:“是啊,四小姐,您挑上七八个带过去吧,您不带,长公主那边指不定也会准备,崔妈妈说的有道理,姑爷呀,得让自个儿的人稳住。” 明琅一口回绝:“不用了,两位老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要和别人分享我的丈夫。” 婚姻的必备条件就是忠诚,即便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她也受不了自己的丈夫跑进别人的房。嫁给夏侯奕身不由己,但既然嫁了,就必须认真对待。她又没说一辈子不跟他行房,只不过希望两个人是在彼此相爱的情况下做出身体的契合。 “这……”崔妈妈和姚妈妈面面相觑,崔妈妈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倒是姚妈妈暗自叹了口气,倪家的男子都是一夫一妻,可四小姐这回嫁的是夏侯世子,对方也能如此忠贞吗? 用过午膳之后,明琅在府里随意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午后阳光美好,照着花团锦簇,照着满园春色,要嫁人了啊,明琅的唇角微微勾起。 “沐轩!”沐岚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掐住她的皓腕,疾言厉色道,“说!你把三叔藏哪儿了?” 沐岚并未习武,但盛怒下的她显然失了理智,明琅不用看也知道,被她捏着的地方已经有些淤青了,明琅淡道:“大姐,三叔去游山玩水了,不是我藏起来了。” “你撒谎!”沐岚气得满脸通红,“那天,府里的人明明说你骑着雪龙出去了,你敢说,你不是去追三叔了?” 明琅挣开她的手:“骑着雪龙出去跟追三叔有必然的联系吗?大姐,我不管你被谁给误导了,但我的确不知道三叔在哪儿。”京兆府的通缉令并未撤销,她可不能这个节骨眼儿闹出祸端。 沐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想拆穿她让她难堪的,可她太过分了! “我带娇娇去了马厩,它在雪龙的马鞍上闻到了三叔的气味,你还想狡辩吗?” 沐岚,你调查我!明琅的目光一凉,语气清冽似水:“谁教你的?沐长恩吗?” 沐岚的眼神一闪,明琅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正色道:“沐岚,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给三叔扣上谋逆之罪的幕后黑手就是沐长恩!你居然还信了他的话跑来质问我!” 如果沐岚不是受了沐长恩的唆使,兴许她会考虑带沐岚去见见三叔,但现在,不可能了。 明琅冷冷地看了沐岚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沐岚的鼻子一酸,眼泪冒了出来,沐长恩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走出,似叹非叹道:“你看,她果然污蔑我了吧!我早说你这法子行不通,她既然把三叔藏起来,就是不愿任何女人接近他,算了,你还有两个月便要出嫁,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是啊,只剩两个月她便要嫁作他妇,她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她不甘心!沐岚吸了吸鼻子:“我该怎么办?我只是想见见三叔,看他过得好不好……” 一阵嬉笑声自远处传来,沐长恩扭头一看,先是一怔,他们怎么来了?但随即,他笑了:“办法不是没有,只看你决心够不够了。” …… 明琅往凌风院走去,刚走了一半,突然从旁侧的小径里跳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明琅只差一拳劈过去以做防备危险了。 “沐轩!你还记不记得我?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我记得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可我去了凤栖学院,你不在,所以我向母后求了个恩典,出宫寻你来了!看,我很守信用吧!”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笑语盈盈的不正是男身女心的六皇子宇文靖? 不过今天大概是皇后娘娘叮嘱过,是以,他穿着男子衣衫,紫衣华服,头束玉冠,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两道月牙儿,看得出,他很喜欢明琅。 在他身旁,是舔着糖葫芦,满口黑牙的九公主。 明琅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六皇子,九公主。” 凭心而论,明琅并不想跟宇文靖有任何的牵扯,宇文靖被软禁多年,早不放出明福宫,晚不放出明福宫,偏在她入学时期得了特赦,明琅多疑,总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尤其,宇文靖对她有着非比寻常的好感,这也太蹊跷了! 九公主不理明琅,继续舔着手里的糖葫芦,仿佛她的世界除了糖葫芦便再没别的什么了。 宇文靖脸色一沉,气呼呼地道:“说了我不是皇子!我是公主!算了,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明琅倒也没嘲笑他,只从容接受:“好,宇文靖。” 宇文靖很是欢喜,忍不住挽起她的胳膊,明琅霍然忆起夏侯奕的警告,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但仅仅这么一小下,她的身上已染了独属于宇文靖的天然体香。 九公主仰头:“我六哥很喜欢你的,或许你说的话他能听进去,你给他讲讲男人跟女人有哪些区别吧!我问了嬷嬷们,但嬷嬷们不告诉我,说我还小,长大了便能明白。” 尽管才六岁,但这一席话简明扼要、合情合理,明琅暗叹,宫里的孩子真是早熟,位份不高的皇子公主更是如此。九公主的生母只是个不受宠的贵人,她出生时,宇文曌连看都没看一眼,大概正因为如此,她才没遭了后宫的明枪暗箭吧。 明琅俯身,想将她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我倒是觉得,你从即日起应该把糖葫芦给戒了。” 九公主像被雷劈了似的弹跳而起,凶狠地瞪着她:“不许碰我,我不喜欢!” 明琅微愣,这看似糊涂的小丫头原来是只刺猬啊。 宇文靖不悦地敲了敲九公主的额头:“不准你对沐轩发火!沐轩现在是我的朋友了!” 朋友……她在异世还没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阳光下,这名少年尽管美得阴柔,眸光却清澈得没有丝毫杂质,明琅的心淌过一丝暖意,朋友。 九公主眼底的怒火一触即发,但她咬咬牙,忍住了,再次仰起头,幽幽薄怒道:“好吧,看在我六哥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但你一定要记得教会我六哥男女之别。” 明琅笑了,这孩子,让她怎么说呢?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懂的。”九公主拉了拉宇文靖的袖子,“六哥,你真的是皇子,公主们是没有……没有……那个东西的……不信的话,你问问沐轩。” 讲到最后,九公主的脸红透了。 “没有什么?”宇文靖睁大不笑已含情几许的眼眸。 这丫头,童言无忌还是厚颜无耻?明琅扶额,难道要她指着宇文靖的三点说,公主有胸,但没小*?这话,她不是说不出口,可理智告诉她,教导皇子的事轮不到她指手画脚。她只是随意糊弄了一句:“嗯,男女有别,但具体的,你回去问你的宫人吧。” 宇文靖哼了哼,宫人们就是这样教他的!他就是女孩子! “你的钗好好看。”九公主指着明琅的发髻,贪婪的眸光一闪而过。 明琅摸了摸那支紫水晶白玉钗,这是夏侯奕送的,她可没胆子转送给别人,不然那厮指不定会怎么“折磨”她。她微笑:“多谢九公主夸赞,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小气!九公主在心底诽谤了一句。 被晾在一旁的宇文靖颇觉无趣,恰好此时,沐岚眉眼含笑,抱着娇娇袅袅娉婷而来。 沐岚是个冷冰冰的性子,极少露出如此和煦的笑容,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真如那蔷薇初绽,绚丽,而不失清雅。 “臣女给六殿下、九公主请安。”从容优雅地行了一礼。 她没说皇子,只叫殿下,宇文靖倒也没反驳。宇文靖盯着娇娇,两眼放光,倒是本该对小动物感兴趣的九公主十分淡定,只瞟了一眼便继续舔自己的糖葫芦。 沐岚笑了笑,道:“六殿下喜欢娇娇吗?不如,我们带娇娇去逛花园,怎么样?” “好啊!”宇文靖女孩子心性,抵挡不住萌宠的诱惑,将娇娇抱入怀里之后,便和沐岚去往了花园。 人走没影了,九公主问向明琅:“听说你要嫁给我表哥,是吗?” 现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是长公主府和沐府要联姻了,长公主和夏侯奕久居青州二十余载,此次决定定居京都,本就惹来众多猜测,认为夏侯世子是要在京城发展,并娶上几名望门闺秀,但谁也没想到,可能性最大的宁西公主和朵朵郡主以八字不合为由被淘汰了,反倒是这个尚未及笄、自小被当做男儿抚养的沐四小姐拔得了头筹。要不是老夫人拦着,前来巴结的贵妇千金只怕要踏破凌风院的门槛了。 明琅“嗯”了一声。 九公主眉头紧皱:“今早,宁西姐姐发了好大的火呢,她是在恼你吗?” 明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九公主歪着脑袋道:“上次狩猎课上,我看她亲自吩咐人给你准备上好的马,我以为你们关系很亲近呢。” 上次那匹发狂的马,是宁西给她准备的?难道,宁西已经知道是她害死了惠昭仪?明琅陷入沉思,九公主继续舔着糖葫芦,偶尔疑惑地眨眨眼,似乎在等待明琅的回答。 风儿轻吹,摇起花香阵阵,也吹动明琅如绸缎般柔顺亮丽的秀发,那张绝美的脸完全呈现在了九公主的视线,九公主眨了眨眼,她要是也能这么美,该有多好! “不好了!不好了!”紫燕跌跌撞撞地跑来,满脸惊慌之色,“四小姐!大小姐和六殿下划船……划到孤岛上去了,奴婢们在后面怎么叫也叫不住!孤岛荒废多年,里面尽关押着犯了罪的贱奴,万一……万一大小姐和六皇子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每个大宅子都有自己用以关押不受官府辖制的奴籍下人的地方,跟一个小型牢房没什么区别。怕对主子们的日常生活构成威胁,这种地方通常设在偏僻、无人走动之地,沐府的刑房则在后湖的孤岛上。 九公主一把抓住明琅的皓腕,急切道:“快点救我六哥!” 明琅犀利的眸光落在紫燕苍白的面容上,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一做亏心事,整个眼神都是乱的。 沐岚,你当真要如此逼我?搭上你自己唯恐不够,还拐上了六皇子,你可知道,秦国使者要来了,一旦六皇子在沐府出事,等待沐府的将会是灭顶之灾。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要不要通知表哥?”九公主突兀地来了句。 明琅眼底厉光一闪:“不用了,区区几个小贼,沐府的侍卫还应付得了。” 明琅叫上了习秋和裘管家,并集结了府里精壮的侍卫,浩浩荡荡二十余人,分两艘船,朝孤岛划去。九公主哭喊着非要跟来,明琅倒也没有拒绝。 孤岛上,芳草萋萋,断壁残垣,凄厉的哀嚎此起彼伏,像那催命的冤鬼,一声声,敲得人心肝儿乱颤。 宇文靖抱着娇娇,这里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好乱啊! 他嗔怒道:“沐岚,这里没有娇娇最爱吃的果子!你看,一颗果树都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叫声,好可怕!” 沐岚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了,暖风一吹,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沐长恩说,只要把明琅关起来并放出消息,三叔一定会主动返回沐府的。反正明琅已经订了亲,名节什么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是的,跟三叔相比,什么都是无足轻重的。她想见三叔,想得快要疯掉了!她不可以让三叔成为明琅的情人,这对三叔而言太不公平了!嗯,或许,她可以成全明琅和三叔的。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宇文靖推了推天马行空、思绪乱飞的沐岚。 “啊——”沐岚吓了一跳,“六殿下,你……你说什么?” 宇文靖没好气地道:“果子呢?娇娇爱吃的果子在哪里?” 沐岚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在……在……你让我想想,我也只看过地图,我想想,想想啊。” 就在宇文靖万分不耐烦之际,一道掌风自后方打来,点了他的睡穴,他晕在了沐岚身旁。 沐岚如遭雷击,惊恐得目瞪口呆!但很快,她忆起这是计划的其中一步,六殿下虽说有些疯癫,但记忆是完好无损的,所以不能让他目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明琅的速度极快,不过须臾,便领着大部队登上了孤岛,尔后开始分头搜寻。 岛上毕竟是不安全的,明琅安排了两名侍卫陪九公主呆在船上,这一次,九公主乖乖的,没有拒绝。 一踏上泥泞小路,明琅便停住了脚步:“瞧,到处是被人踩过的痕迹,这里……很热闹。” 话音刚落,一群衣衫褴褛,酷似罪犯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奇特的是,他们个个手持兵器、身型健硕,完全不似营养不良的犯人! 杀气,顷刻间在空旷的天地弥漫开来! 居然用暗卫替换了刑房的犯人,届时即便出了事,也能轻松赖账。沐长恩,你真是好算计!明琅素手一挥,众人迎难而上,双方陷入了混乱的血战。 而另一边,宇文靖晕倒之后,两名面目可憎的中年男子迅速将沐岚拖进了一个臭气熏天的小黑屋,随后,二话不说,扯烂了沐岚的衣衫。 “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快放开我!我是沐府的大小姐!你们欺辱我会被杀头的!我父亲……”沐岚刚想说,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可她哪里还有父亲? 双手双脚被按住,脏兮兮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胸膛。她绝望地哭着,哭得嗓子都哑了。 嘭! 门被踹开,两名大汉的身子一僵,齐齐倒在了一旁。 沐长恩满眼惊诧地脱下外袍,给沐岚披好:“沐轩太狠心了!我以为她上岛的第一件事会是来救你,谁料,她砍了行房的门,和犯人们杀起来了!她一定是发现了晕厥的六皇子,想替六皇子讨回公道呢!” 沐岚瑟缩在沐长恩的怀里,死死地搂紧他的脖子,颤声道:“这……两个是犯人?” “不是犯人怎么敢对你用强?我以为她会先来救你的,她却……唉!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沐长恩先是咬牙切齿,慢慢地转为悲叹。 沐岚失望地、伤心地贴上他胸膛,惊魂未定地流着泪:“不怪你,谢谢你救了我,从前我对你的成见太大了,最危难的时刻,竟是你救了我。” 沐长恩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语气却很是悲愤:“我先带你离开,但你不要把我泄露出去,届时你只用告诉别人,你是自己划船走的,知道吗?” “好。”沐岚点头,在风雨飘摇的海浪里仿佛觅得了一处暂时可以停靠的港湾,她乖得像只小猫,任由沐长恩抱着她远去。 沐长恩的心情莫名地好,其实,若不是他看见自己的暗卫渐落下风,他绝对不会救下沐岚,杀了沐轩,毁了沐岚,呵呵,这该是两件多么有意思的事,就像明琅对沐珂、对他母亲所做的一样!但,他低估了习秋和裘管家的武功,这两人跟猛虎似的,不过须臾控制了局面。 他没想过杀死沐岚,因为他还指望利用沐岚控制倪家呢! 怪只怪沐轩太厉害,提前终止了打杀,他等不到沐岚被毁去清白的那一刻,唯有救了她,提前实施下一步计划。不,应该是沐轩救了沐岚,但沐岚永远不会知晓真相,她反而会恨沐轩呢!呵呵,姐妹相残,真是刺激得他热血沸腾! 和沐岚抄小路从后山下了湖,他折了两个空芦苇的茎,和沐岚一人含了一个,尔后,他抱着沐岚游向了遥远的对岸。 大约几分钟,嘭嘭嘭! 一阵阵爆破,地动山摇,孤岛被夷为平地。 沐长恩在水下笑得快要抽筋了,哈哈……六皇子死了,沐轩死了!长房,哦,不,现在应该叫护国公府,等着被陛下责罚吧! ------题外话------ 今天的内容很多,信息量太大,印象最深的是哪一个呢?宸妃的那个那个,还是宇文溯的这个这个,亦或是沐长恩的某个某个? 关于宇文溯的这一段,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 谢谢:mengquan、粉色壞女子、maoxiongmao的月票! 【71】风声鹤唳 毒宠一嫡“子”威武,【71】风声鹤唳 夏侯奕正在书房阅读探子们递过来的情报,突然,他的心口一阵,一股强烈的不安开始在四肢百骸弥漫开来,经过了那么残酷的磨炼,他的心性较常人坚韧许多,诸如此时的不安,还是穿越十一年来,头一次发生。舒悫鹉琻 他匆忙地收拾好信件,厉声道:“雪蝉!兮子羽!备马车去沐府!” 日暮时分,残阳如血,不见战火,却闻硝烟,那浓黑的色泽将一片澄碧蓝天染得雾霭连连,宛若厚重的泼墨,在苍穹里层层晕染开来。 巨大的爆炸响彻了整座沐府,沐二爷和沐长隐不约而同地集结了侍卫,朝声源处赶来,然而,当他们站在被夕阳照着透亮的岸边时,目光所及之处已没了那座还算生机勃勃的孤岛,只有一块仿佛被生生削平了的荒地。 这时,紫燕慌慌张张地站在一旁,见了主子们再也维持不了身形跪了下去:“二爷,世子,大小姐和四小姐都在岛上呢!还有六皇子和九公主……” “什么?”沐二爷惊愕得差点跳起来,“他们怎么跑到那儿去了?” 沐长隐目光深幽,如无尽的黑渊,孤岛是关押烦人的地方,沐岚和沐轩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往那儿跑,而六皇子和九公主都是初入沐府,对沐府地形不熟,就更不可能提出前往孤岛了,而且这莫名其妙的爆炸也着实令人生疑。 他看向沐二爷,道:“父亲,我带人去岛上看看,请您封锁沐府,别让消息外传。” 沐二爷点头,六皇子和九公主生死未卜,未免有心人用此事大做文章,现在便是一只苍蝇他都不能放出沐府了。 沐二爷走后,沐长隐命和孙侍卫各领一路人马,踏上了前往孤岛的船只。 却说明琅一行人杀光了沐长恩的暗卫之后,便寻到了昏迷的宇文靖,并解开了他的穴道,但他们东找西找,几乎翻遍了半座岛屿也没能寻到沐岚。如果不找沐岚,他们就此离去,也不会撞到后面的爆炸。 待到明琅发现导火索从四面八方被点燃之际,他们再也没了退路。沐岚的生命重要,但裘管家的、习秋的、宇文靖的和九公主的,以及那些为沐府效命多年的侍卫的生命也同等重要。 他们施展轻功跃上九公主的船只,可惜晚了一步,爆炸引起的火舌和冲击像巨浪一般袭向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明琅站立船尾,摊开双臂,用血肉之躯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即便有夏侯奕给她画的阵法,她还是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四小姐!” “小姐!” “沐轩!” 侍卫们惊愕了,他们是奴才,为主子们鞠躬尽瘁天经地义,但哪有主子用生命护着他们的道理? 习秋抱住奄奄一息的明琅,心快要疼死了,都说小姐风光无限,谁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谁又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她是不会女红,也背不了什么《女诫》、《女训》,但她没一刻是闲着的,要么在习武,要么在打理三爷铺子里的生意,若非说她有闲下来的时候,那便是在陪大夫人聊天。皇帝想将她据为己有,毫不夸张地说,小姐完全可以带着三爷远走他国,凭侯爷留给她的财产和翎影卫,她在哪儿不能过得风生水起?但她没走,不就是想着大夫人和大小姐的安危吗?可瞧瞧大小姐做了什么? 裘管家也吓到了,这个娃娃怎么可以这么笨?好吧,他不要她当什么打断了羽翼也能振翅高飞的鹰了,他只愿她好好的,温室里的花朵也不错……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老奴以前说的都是气话,翎影卫个个都会效忠你,誓死效忠你,你醒醒……”他握住明琅的手,努力输送内力给她。 可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从明琅的胸腔内涌上喉头,她吐了满身,止都止不住…… 宇文靖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我再也不贪玩了,沐轩,对不起!沐轩,我错了……我要是不到岛上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九公主疑惑地歪着脑袋,好好的岛屿为什么突然爆炸了? 她看向越来越虚弱的明琅,面露哀色,但眼底却无一丝悲悯。 半路上,沐长隐和明琅的船只不期而遇,沐长隐看见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明琅,重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两个念头同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如果,四妹妹就这么死掉了,他便再也不用担心她哪天恢复记忆夺走沐家宝剑了;但另外一方面,四妹妹死了,将来的护国公府和如今的长公主府都不能被他拉拢了吧,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是,看到明琅如此难受的模样,他,有些心痛! 入夜时分的湖风,真的,很冷! 沐长隐打了个哆嗦,如梦初醒,扬声吩咐道:“快!你们几个拿我的帖子去请梁太医!一定要救活我妹妹!” 船靠岸时,夏侯奕刚好匆匆赶到,他不费吹灰之力便看到了那个本该在他掌心肆意绽放,此时却快凋零得只剩最后一抹生机的花儿。怒火被担忧给狠狠地压在了心底,他脚尖轻点,从习秋怀里接过她,小心翼翼地抱在了自己怀中:“太医就不必了。” 他果然还是来了!他对沐轩可真好,天天都来找她。九公主伸出手,软软糯糯道:“表哥,抱我上岸。” 夏侯奕的心情糟透了,他冷声道:“我只抱我的妻子。” 这话有点酸溜溜的味道,为什么呢?因为该死的,他又在明琅的身上闻到了宇文靖的体香。要说这宇文靖真是朵奇葩,男身女心倒也罢了,还生来便带了异香,谁被他轻轻一碰,都能香上好半天。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显然没功夫计较这些,如果,宇文靖不主动找茬的话。 夏侯奕抱着明琅往凌风院走去,九公主亮晶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她扯了扯宇文靖的袖子,低声道:“沐轩是为我们受的伤,我们不该去看看她吗?” 经九公主这么一提醒,宇文靖霍然回神,当然要看了!沐轩是她的朋友,就算不是他受的伤,他也想知道她的具体情况。 一念至此,他跳下船,追上了夏侯奕,一本正经道:“我跟你们一起。” “滚。”夏侯奕淡淡地甩了一句。 宇文靖一怔:“你凶什么凶?沐轩是我朋友!” 话音刚落,夏侯奕邪魅的双瞳一眨,一股杀气铺面而来,将宇文靖震出了老远,宇文靖胸口一痛,弯下了身子,这已经是非常非常手下留情了,看在秦国的面子上。 随行的太监忙扶起了宇文靖:“殿下,您要不要紧?” 宇文靖捂住胸口,闷闷不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是女孩子,他出手孩子还这么重,哼!回宫!” 九公主拍了拍手,道:“我替你去看看沐轩,你在车上等我吧!” “也好,你快点啊!” “嗯!” 九公主跑向了凌风院,她是个小孩子,又十分乖巧地跟在身后大约一米的地方,不声不响,也不吵不闹,夏侯奕便没拒绝她入内。 一进入凌风院,倪韶雅便闻讯赶来了,一看见明琅浑身是血的样子,她吓得小腹一阵绞痛! 她惶恐地问道:“世子!轩儿她……她会没事的吧?” 在她身后,是已经换了衣衫的沐岚。沐岚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绕着腰间的流苏。她没想到那些犯人这么张狂,居然用炸药跟沐轩同归于尽,她其实没想过害死她的。 犯人炸药一说当然是沐长恩灌输给她的了。可她答应了沐长恩守口如瓶,所以无论谁问她,她都不说。 夏侯奕犀利的眸光像刀子一般割过沐岚苍白的脸,尔后对倪韶雅语气如常道:“她不会有事的,沐夫人回屋等候消息吧,我想她大概也不愿你操心过度,伤了腹中胎儿。” 倪韶雅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含泪点头,带沐岚回了歆华院。 路上,沐岚交代,她听说岛上有好吃的果子,便和六皇子划船去了,谁料,她们上了岛没多久便遭遇了犯人的袭击,她和六皇子失散,犯人穷追不舍,她唯有先划船离开,但她一再强调不知道明琅来寻她了。 紫燕附和着说,找四小姐是她一意孤行。 倪韶雅将那两名散布假消息的下人杖毙了,紫燕则罚俸半年,跪祠堂三天。 沐长隐和沐二爷商量之后,只对六皇子和九公主宣称,犯人胁迫送饭的小厮买了炸药,企图炸开牢房逃开。宇文靖对此深信不疑,并保证不会将此事外传。 这样的结果,让沐长恩差点儿吐血!好端端的一个打倒长房的计划就这样夭折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沐轩危在旦夕,应当活不过今晚了! 凌风院内,习秋放好了热水:“姑爷,奴婢给小姐清晰一番吧。” 他说小姐是他的妻子,她便跟着改了口。 夏侯奕淡淡地道:“你们出去。” 九公主仿佛对明琅的屋子很是好奇,东看看西看看,突然听到逐客令,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她不敢忤逆夏侯奕,哪怕她是公主,他是世子。 她瘪了瘪嘴,和习秋一道退出了房间。 马车上,九公主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薄皮册子:“六哥,你看这个!” “这是——”宇文靖诧异地眨了眨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接过书,并未急着翻开,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深蓝色的封面,似在打量,也似在思索。 九公主歪着脑袋,笑呵呵地问道:“你真的想和沐轩做朋友吗?” …… 明琅伤得很重,筋脉被震碎了一大半,好在那阵法护住了她的心脉和骨骼,不至于让她殒命当场,但这种伤势,实在太不乐观了! 夏侯奕轻柔地褪去她衣衫,把她放进热气氤氲的浴桶,尔后自己也进去,让她靠在他怀里,他缓缓地清洗。 她极少有如此听话的时候,若在以往,他脱光她、看光她、摸光她,她肯定炸毛了。但夏侯奕却情愿她炸毛,也好过此时闭着眼,不理他的样子。 她软软的,像块海绵,又轻轻的,像片柳絮,仿佛一不小心她就飞了。像前世那样,她接了个电话,微笑着说:“最后的交接,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可她再也没回来。 “明琅……”他一边用灵力治愈她的伤势,一边柔声唤着她的名字。他邪魅的眼眸,泛起紫光,渐渐地,紫光萦绕,遮蔽了他,不,恢复了他瞳仁原本的色泽。 皓月当空,忽然,乌云黑压压地翻腾而至,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摧枯拉朽的风鸣在暗夜里穿梭,一声声,像冤魂的哀嚎。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扭曲的白色光影一个接一个飞入了凌风院。 恶灵,呵呵,这是大祭司最好的补品。当这世界不再有战争,不再有罪恶,也便不再有大祭司了。他的灵界是亿万恶灵的冢,良知,会使他虚弱。用灵力救人和用灵力杀人,前者要困难许多。 枝桠上,雪蝉面色凝重:“子羽,我觉得我们应该杀了她,她是玄月新主,大祭司爱上她了,大祭司会死的。” 兮子羽眉头一皱:“谁说大祭司一定会死?那狗屁千年预言指不定是唬人的!相生相克怎么了?世界上相生相克的东西多的去了!你看,很多毒草的下面就长着解药,它们也是相生相克啊!但它们死了没?没有吧!人类不去拔它们,它们都能长命百岁的!所以,我们啊,就别管大祭司和小美人了!我坚信,大祭司跟小美人在一起会过得很好、很开心!你要辩证地看待问题!” 雪蝉眯了眯眼,话锋一转:“兮子羽,你变了,变得伶牙俐齿了。” 矮油,人家跟小美人偷学的啦!兮子羽嘿嘿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我警告你,别打小美人的主意啊!你要敢动她,我会先杀了你!” 雪蝉淡笑,似一缕山涧清风,写意优柔:“兮子羽你是我的对手么?” 兮子羽一噎,咳咳咳,好吧,五年了,她一次也没赢过这个女人!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兮子羽挺起胸脯,恶狠狠地道:“反正不许你动她!” 只许我吓她! 雪蝉垂眸不语,夜风挽起她白色裙裾,她美得像风中的精灵。 为明琅接好所有筋脉,夏侯奕累得不想动弹了。 习秋瞧了敲门,道:“姑爷,奴婢给您备了套干净的衣衫,您将就着穿一下吧。” “嗯。”夏侯奕淡淡地应了一声。 习秋进来,把干净的衣衫放在床上,目不斜视,很快又退出去阖上了门。 夏侯奕把明琅抱出来,用毛巾擦了她身子,又给她穿上亵衣,用被子盖好,随即,把自己也整理了一番,拉开被子,拥着她入眠。 没过多久,明琅悠悠转醒,除了身体有些累乏,并无太大的疼痛之感,她动了动,腰腹一紧,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别人的怀中。她先是一惊,随后了然,敢这么明目张胆轻薄她的,除了夏侯奕还能有谁? 如今有婚约在身,她和他至多属于未婚同居,性质貌似没那么恶劣,她便也没急着炸毛了。 “醒了?”夏侯奕扳过她的身子,这个女人总喜欢背着他睡,这让他难以接受,偏又无计可施。 这大概是认识他半年以来自己听到的最温柔的语气了。明琅由着他动作,面向了他,见他微闭着眼,容色淡淡略显苍白,甚至有些憔悴,她弱弱地问道:“你给我疗的伤?” “嗯,以后不要这么傻,谁都没有你重要。”他其实想骂她,狠狠地教训她,看到她奄奄一息的鬼样子时,他的半条命都差点儿没了!但听着她可怜兮兮的语气,他又很是心软。 他低头,额头抵住了她的,却没像明琅认为的那样索取什么“报酬”,他只是加大了手臂的力度,让她又向他靠近了一分,可唯恐揉坏了她,中间留了些距离。 这样……就没了?明琅愕然,一时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晕厥之前她伤得极重,但现在她几乎没什么难受的异状,他必是耗费了很大的心神,好了她,但也一定苦了他。这会儿,她是真心感激他来着,他强吻一、两下,她不会拒绝的哦。 等了许久,不见他动作,明琅挑了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禽兽变成柳下惠了。嗯,既然是柳下惠,那肯定是安全的。 思及此处,明琅抿了抿唇,小屁屁在床单上蹭了蹭,一点、一点又一点地靠近了他,然后,紧贴着他,再然后,小爪子揪了揪他衣襟,借力寻了个舒服姿势,像只可爱的波斯猫,慵懒优雅地打了个哈欠,闭眼,进入了梦乡。 如果这男人每次都这么温柔、这么清纯,那么,跟他过日子也许不赖呢。毕竟,他又帅又有钱,有车也有房,多好…… 待到她沉沉地睡去,夏侯奕睁开了迷离双眸,灵力耗损过度,他无法遮蔽紫瞳的色泽。他对着门口,轻声吩咐道:“告诉大夫人,四小姐没事了。” 习秋心中一喜:“是,姑爷。” “小东西,如你所愿。”夏侯奕浅笑着说完,吻了吻她软红的唇。 明琅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到了歆华院,很快,又传到了惠安院,紧接着,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四小姐脱险了。被她救过的侍卫们喜不自胜,不敢上门叨扰,便力所能及地准备了些补身子的东西送到凌风院。 裘管家坐在沐文昊的书房门口,笑得眼泪直冒,这娃娃,总算熬过一劫了。 沐长隐和唐念儿已经歇下,下人们禀报了这个消息后,唐念儿长吁一口气:“轩儿没事呢,相公,吓死我了!”她始终记得明琅救过她,对明琅自然是万般感激,何况,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她很多不被这个社会所容纳的思想在明琅那儿都能得到轻易的认可,所以,她喜欢明琅,不希望明琅有事。 沐长隐抚摸着妻子的秀发,暗夜中,他微微一笑,带着一种神秘的美:“原先以为她会成为太子妃,可惜了,她选择了夏侯世子。” 他并不知晓宇文曌的逼迫,也不知晓二皇子的懦弱,只觉得明琅从太子妃变成世子妃确实有些亏了。 唐念儿不以为然地道:“她要嫁的是人,不是权力。” 沐长隐亲了亲妻子的脸,徐徐一叹:“你说的对。” 轻轻一吻,犹如一根羽毛在唐念儿的心底挠过,痒痒的,酥酥的,让她想起了刚才蚀骨*的情爱,她探出纤手,摸上了沐长隐的结实的胸膛。 沐长恩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睡吧。” “哦。”唐念儿有点儿失落,但没真往心里去,沐长隐是一个很有节制的人,也极注重自控能力的培养,他从不允许自己纵欲过度,一个晚上,他最多疼她一次,但那一次,他一定能很好地满足她。 唐念儿笑笑,甜美地睡了。 而风林居内,沐长恩正跟李姨娘打得火热,不同于沐长隐的细水长流、节制规律,他要么不做,一做便是彻夜狂欢。他耐力十足,每次都让李姨娘欲仙欲死,但今晚,他,早泄了。 沐轩竟然没死?孤岛爆炸,她给众人当了挡箭牌,她竟然没死? 这太骇人听闻了!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沐文昊,也只有去见阎王爷的份儿!可才学了三脚猫功夫的沐轩……活了!这个沐轩,绝对有问题!或者,那个夏侯奕,绝对有问题! 来不及去思考要不要重振雄风一次,以挽回自己威猛先生的形象,沐长恩跳下床,李姨娘眼尖儿地用帕子给他擦拭了一遍,尔后开始服侍他宽衣。 沐长恩微微一愣,低头看向这个光着身子为他忙得团团转,却半个字也不问的女人,心情竟有一瞬的恍惚。 “灵秀。”他叫了她的闺名。 李姨娘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三年了,她自己都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谁人见了她都只叫“姨娘”…… 她低头,眼眶有些湿润:“二少爷。” 沐长恩迟疑了一会儿,道:“没外人的时候,叫我长恩。” 李姨娘鼻子一酸,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他抬手擦了她的泪,她抱住他:“长恩。” 沐长恩连夜去往了二皇子府,六皇子在沐府遇险的事虽说没闹得人尽皆知,但作为皇室成员的二皇子还是有所耳闻的。担忧着沐轩的安危,也嫉妒着夏侯奕的英雄救美,他在房里踱来踱去,睡不着! 现在,夏侯奕应该离开了吧! 他没跟沐四小姐同床共枕吧! 心里,像爬进了一万只蚂蚁,啃咬,抓挠,又痛又痒! “二皇子,沐二公子求见!”门外,侍卫恭敬地禀报道。 二皇子脸色一沉,哼!沐长恩还有脸来? 花厅内,沐长恩见到了煞气腾腾的二皇子,不等他开口,二皇子抬腿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沐长恩!你害得我好惨!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和沐轩串通一气,好离间我和我父皇的关系,是不是?” 沐长恩吃痛,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厉色,但转瞬即逝,他捂住胸膛,站起身,心平气和道:“二皇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跟沐轩串通一气了?” “哼!沐老侯爷收养沐文献时暗中给我父皇递了折子的!我父皇默许了他的身份!我却带着京兆尹的人冲进沐府抓他,给他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你……你这不是害我打了我父皇的脸吗?”父皇虽没明着责罚他,但今日他去向父皇请安,父皇却将他拒之门外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揪心的? 别说,这回啊,二皇子当真误会沐长恩了,老侯爷递折子的事便是连沐二爷都不知晓,沐长恩又如何得知?明琅也不过是从裘管家那儿听到了一些风声。 沐长恩面露委屈之色:“二皇子,我发誓,我真的不清楚这件事,不然,我绝不会建议您铤而走险,跟陛下产生隔阂的!要知道,我的锦绣前程全在您手上!我最大的愿望便是辅佐您登基啊!我今晚来,正是想了一个让您跟陛下冰释前嫌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二皇子蹙眉问道。 沐长恩把府里明琅遇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又道:“二皇子,沐轩和夏侯奕绝对是练了什么邪功!或者,他们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庞大势力和高人。我建议,您即刻调查夏侯奕的身份,把他在青州的一切事迹弄得清清楚楚!” 二皇子是耳根子软,但耳根子软的人都有一通病,那就是最初容易被说服,事后又特容易多疑,经历了沐文献的事,哪怕二皇子觉得沐长恩此时所言不无道理,但心里的那层隔阂却是不那么容易消除了。 他对沐文献动手,本就暴露了喜欢沐轩的心思,而今若再调查跟沐轩有了婚约的夏侯奕,即便届时发现什么,父皇也会认为他仍惦记着沐轩,这可是犯了父皇的大忌!不行!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能轻举妄动了! 他目光一凛:“够了,沐长恩!你就不能给我消停点儿?滚回你的沐府,好好想想怎么撤销对沐文献的指控!” 沐长恩愤愤不平地出了二皇子府,回头,望了那红墙高瓦一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撤销指控,讨好皇帝?我呸!老子就跟你耗着! 翌日,阳光晴好。 明琅睡到日上三竿,似乎每一次在夏侯奕怀里,她都睡得格外沉。 她翻了个身,旁侧一片冰凉,想必夏侯奕已离去多时。 习秋像往常那样进来伺候她梳洗,借着叠被子的机会仔细检查了床铺,发现并无血迹,她乐呵一笑,姑爷果然是个正人君子。 洗漱完毕,换上一件淡蓝色束腰罗裙,简单地挽了个螺髻,用紫水晶白玉钗固定好,明琅适才绕过屏风在桌子旁坐下。 和以前吃的清粥、包子不同,今天的早餐很丰盛,两个油煎荷包蛋,一碗牛肉蛋花粥,一碟肉末蒸竹笋,还有一盘清蒸鲈鱼。 前世,每次她或者明熙生病,另外一人都会做油煎荷包蛋和牛肉蛋花粥给对方吃,她不喜欢吃青菜,但这种粥里的菜叶子她是从不浪费的。 舀了一勺子放入唇中,熟悉的口感和鲜味儿让明琅的心砰然一震,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她甚至扭过头看向门外,因为每当吃完第一口时,明熙都会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问:“明琅,好不好吃?” 习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小姐的神色,发现她含泪望向门外时,不由地一惊,小姐察觉出是这姑爷做的了?姑爷交代了她不能说的。 明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今天谁做的早餐。” “……”习秋想着要怎么回答。 “赏一两银子。” 习秋风中凌乱,姑爷,您就值一两银子…… 用过早膳后,倪韶雅便来了凌风院,实际上,她一直在院子里等,等明琅醒来。虽说昨晚习秋说明琅醒了,她恨不得立马跑进明琅的卧房,但习秋悄悄地告诉她,夏侯奕在里边儿歇着,习秋也说了,明琅的命是夏侯奕给救回来的,那么,她便也不好把人家跟赶了。反正也是得成亲的,她姑且这么宽慰自己吧。 当然,习秋和夏侯奕都是极有分寸的人,夏侯奕离去时没惊动府里的人,习秋也对院子里的人下达了封口令,府里的其他人都以为夏侯奕坐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倪韶雅握住明琅的手,上下端详,喜色道:“真的没事了呢,老天保佑!” 明琅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心知她必是担忧了一整晚,她宽慰道:“娘,你怀着身子,不要太操劳了,府里的事都交给大嫂吧,我这边也挺好,你真的不用操心。”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女儿才多大?她怎么能不操心?倪韶雅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促狭:“轩儿啊,告诉娘,你跟夏侯世子是不是很早就认识的呀?” 她只差问,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没感觉,昨晚也不会让他留宿房中吧。 明琅清了清嗓子:“我……” “他上次为你挡了毒酒,你就和他私定终身了,有没有?”倪韶雅突然变得十分八卦,她自己乐在其中。宇文曌的逼迫罗氏和倪老夫人都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她便天真地认为女儿和夏侯奕这门亲事完全是两厢情愿、水到渠成。她唯一担心的是长公主对女儿的态度,但亲事已定不能退,她唯有把这种担忧藏在心底,免得害女儿难过。 明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算是吧。”总不能说,娘,我在青州就跟他有了肌肤之亲,回京城,被他强吻、看光、摸光,占了n多便宜吧! “娘对他还算满意,反正你喜欢的娘都喜欢。”倪韶雅笑得眉眼弯弯,但很快,又沉下了脸,“他的毒解了吗?” 明琅一怔,她和他见面那么多次,怎么一回也没关心过他这个问题呢?从前是陌路,现在是准夫妻,于情于理,她都该问问的,嗯,下次见面,她一定问。 倪韶雅摆了摆手:“肯定是解了,陛下是他舅舅,哪能舍得让他受苦?哎呀,你长得美,他长得俊,以后生个小宝贝肯定漂亮极了!严格说来,其实他比你还要好看那么一点点,所以,小宝贝像他最好了!” “娘!”明琅的脸皮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些薄了,她才十四岁,生什么生?她娘可真一点儿不心疼女儿,她还没出嫁呢,她就先顾着女婿了! “你害羞了?”倪韶雅调侃的兴趣十足,女儿出嫁之后,这样的亲昵也不知还能有多少?忽然,她的喉痛一痛,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起了自己疯疯癫癫的三年,生生错过了那么多和女儿相处的美好机会,她好悔恨! 明琅以为她是舍不得她,是以,依偎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轻声道:“娘,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她习惯了倪韶雅的母爱,割舍不了呢。 两母女有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其间,沐岚派人送了些血燕过来,自己却没露面,理由:染了风寒,怕过病气给妹妹。 明琅心里冷笑,沐岚,你这是心虚了吗? 倪韶雅走后,习秋让明琅再多睡一会儿,明琅睡不着,便翻开铺子里的账册,圈圈点点,除了酒楼,其它两间铺子的盈利状况都不错。酒楼,余中和,刘妈妈的丈夫,明琅按了按眉心,若说以前她还想留着余中和陷害沐长恩一把,现在她则是改变主意了。棋子这种玩意儿就是双刃剑,即便她有把握最终全身而退,但害得倪韶雅为她寝食难安,她并不乐见。 “把余中和送去京兆府!”吞了店子里那么多银子,也该受点儿惩罚。 “是!”习秋恭敬地应下,刚要打了帘子出去,钗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小姐!好多……好多……公公!” 公公是皇宫里的太监,来沐府做什么?明琅凝眸:“你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钗儿咽下口水:“奴婢不知道,只听说好像要抓小姐你进宫!老夫人和二爷拦在门口,和他们僵持着呢!” 明琅想到长公主的告诫,对习秋吩咐道:“你先去门口打听一下,如果真是冲着我来的,你就去一趟公主府,把情况如实禀报给长公主。” “好!”事不宜迟,习秋脚底生风,施展轻功跃出了院子。 不多时,福公公便扯着尖细的嗓子,朝凌风院嚷道:“四小姐!陛下有旨,请您入宫协助调查!” 明琅理了理衣襟,从容不迫地走出了院子,日晖灿灿,她清冷华贵,一步步,无声优雅,却又仿佛踩在了众人的心坎儿上,原本气势凌人的太监们在她犀利如刀、沉重如山的注视下渐渐弯下了脊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那种。 福公公眯眼一看,那耀目的日晖正好将她绝美的轮廓勾勒出了一层淡淡光晕,一瞬恍然,令人想起,有凤来仪。陛下到底是喜欢她的,虽说是抓人,但他可不能轻易得罪对方。于是,他的语气稍作缓和:“四小姐,您随奴才们走一趟吧!” 明琅缓缓地掀开密梳般的睫羽,不怒而威道:“请问福公公,陛下让我入宫所为何事?” 福公公四下看了看,明琅会意,对钗儿吩咐道:“所有人都退到内院,没有的吩咐,不得外出。” “是!”钗儿带着守门的仆妇和外院做杂役的丫鬟们进入了内院。 福公公压低了音量:“这话,奴才本不该说的,待会儿入了宫,还请四小姐不要露出任何异样。” 他这是单纯的讨好,明琅看得出他没撒谎,明琅点头:“福公公请说。” 福公公凑近明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六皇子出大事了,有证据指证跟您有关,陛下龙颜大怒,按理说该把您提交刑部问审的,可陛下疼惜您,便决定亲自过问。其实吧,您服个软,陛下那儿,什么都好商量。” 这算是……胁迫?服软成为宇文曌的女人,他便免了她的罪;否则,公事公办?或者,两眼一抹黑,不管真假直接定了她的罪? 明琅并不认为宇文曌作为一个帝王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利用宇文靖的安危来将她据为己有,毕竟秦国使者要来了。宇文靖出了事是真,可宇文曌逮住时机也不假!就比如长公主寿宴,宇文曌就逮住了倪汐晗陷害她的机会,好好地逼了沐文昊一番! 这个帝王,可真是无孔不入! 其实只要宇文靖出的事不大,有长公主担保,宇文曌应该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明琅按了按眉心,问道:“六皇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福公公十分为难。 明琅冷笑:“福公公,你刚刚其实什么也没透露,不过是拐着弯劝我向陛下投诚而已,就你这态度,还指望他日我得了宠替你美言几句?” 福公公的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小祖宗喂,怎么可以把他心里的想法掐得准准的?他纠结了良久,最终咬咬牙,小声道:“六皇子自宫了。” 自宫?明琅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 ------题外话------ 关于更新,文文每天自动设定为早上八点更新,如果没有看到,那一定是笑笑写多了不良内容,审核被卡。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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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自宫,这种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便是那多年不理后宫事的皇后都被惊动了。疏明开阔的大殿,宇文曌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旁侧是神色恹恹的皇后,大殿中央跪着满脸泪水的九公主,宫女太监们则分立双侧,敛气屏声,像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蜡像,乍一看去,竟有些阴森恐怖。 “咳咳咳……”皇后用帕子捂脸,轻声咳嗽。薇女官递过一杯温水,她喝下,适才稍稍顺过气。 宇文曌眉头紧皱,有些不耐烦了。那沐轩可真会摆谱,从皇宫到沐府,一去一来至多一个时辰,她却不知磨磨唧唧什么,都快两个时辰了也不见踪影。 就在宇文曌即将发火之际,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传:“陛下,沐四小姐到了。” “宣!” 明琅依言缓步走入大殿,蓝色裙裾像一汪移动的海,缓缓淌过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优雅从容,又带了几分旖旎唯美,死气沉沉的空间霎时便有了勃勃生机,宇文曌春心大动,落在她袅袅娉婷的倩影上的目光怎么收也收不回来。几天不见,她似乎多了一种妩媚的韵味,多像他的箐儿! 皇后喝了一口茶,余光看向了宇文曌,但,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行至九公主身边时,明琅停住脚步,规矩地行了一礼:“臣女沐轩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宇文曌沉声道:“平身。” 九公主诧异地睁大泪汪汪的眼眸,不该让她也一并跪下吗? 如果可以,明琅宁愿宇文曌让她跪下,起码那属于公事公办,现在这样,摆明了是放水,越放水越说明他对自己贼心不死,一念至此,明琅深邃如泊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厉芒。 “陛下,长公主求见。”门外,再次响起太监的通传。 宇文曌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让她进来。” 语气,不怎么好。 门口的宇文冰自然是听到了,陛下这是在给她一个无言的警告。她调整好表情,走进了大殿:“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 “坐吧。”宇文曌面无表情地说完,指了指左下首的椅子。 “谢陛下。”宇文冰在椅子上坐好,宫女奉上一杯茶,她接过,却是不喝,只和颜悦色地问道,“陛下,不知我这未过门的儿媳犯了什么错被你给叫进宫来了?” 未过门的儿媳,这几个字像锥子一样冷不丁地戳了戳宇文曌的心房,宇文曌没想到宇文冰那么讨厌沐文昊,却轻轻松松地接纳了他的女儿。宇文冰代替他在南诏做了五年质子,她的功劳,不比沐文昊的大,但也让人惊叹了,文武百官,黎明百姓,谁人不敬她三分? 得到沐轩,真就这么难? 宇文曌心情郁结,没好气地道:“九公主说沐小姐唆使靖儿自宫,朕没直接将她送往刑部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是吗?”宇文冰淡淡一笑,看向哭得稀里哗啦的九公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六皇子自宫和本宫的轩儿有关?” 九公主听了长公主对沐轩的称呼,不由地心惊,长公主的态度非常明显,她就是要袒护沐轩,得罪沐轩便是得罪她。这一点,是出于所有人意料的。她垂下玲珑可爱的睫羽,思付了片刻,道:“六哥和沐轩一见如故,上次在凤栖学院门口一别,六哥一直都很挂念沐轩,昨天便带着我前往了沐府,六哥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他总说自己是女人,分不清男女,于是沐轩送了他一本……咳咳……一本那样的图册,还说,男女有别,所以她不能跟六哥做朋友,六哥看完之后就说怪不得他不能跟沐轩走那么近了,因为他身上有多余的东西。她是救过六哥命的,六哥可听她的话了。” 明琅扭过头,清冷眸光淡漠地扫过这个撒谎不眨眼的小孩,她什么时候给宇文靖送过图册了?又什么时候拒绝做他的朋友了? 宇文冰淡淡地道:“图册呢?” 福公公捧着一本书来到宇文冰跟前,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宇文冰翻开一看,脸色,瞬间红一阵白一阵了,《春宫图》? 皇后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为情地道:“沐小姐是侯府千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应该不是她的吧。” 一句替她洗脱冤屈的话,听在宇文曌耳朵里就有些刺刺的,觉得明琅品行不端了。 明琅认真地瞟了一眼,别说,那《春宫图》还真是她的,她要出嫁,罗氏便送了她一本古代的性教育百科全书,她还没来得急看呢,没想到被九公主给偷走了!昨儿听习秋说九公主进过她的卧房,还东瞅瞅西瞅瞅,只是大家都担忧她的伤势,谁也没真的注意到九公主。果然,越是无害的越容易被忽略,杀伤性也越大。 明琅直言不讳道:“是臣女的。” 宇文冰阖上书本,咽下口水,道:“我送的,怕她年纪小,伺候不了奕儿,让她提前学学。” 皇后浅笑,不再言辞。 明琅正色道:“陛下,恕臣女直言,仅凭一本书和九公主的一面之词,不能说明六皇子自宫和臣女有关。即便九公主所言不虚,是臣女告诉了六皇子男女之别和不能跟他成为朋友的原因,臣女也只是一片好心,根本谈不上罪过。臣女跟六皇子仅两面之缘,纵然有救命之恩,但也没到让六皇子对臣女为惟命是从的地步。臣女何罪之有?况且,臣女从来没跟六皇子讲过什么男女之别,更没送他《春宫图》!” “九公主,到底是不是你撒谎了?咳咳咳……”皇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九公主摇头,泪水连连:“没有啊,母后!儿臣不敢撒谎!儿臣真的不敢啊!六哥抱着娇娇跟沐岚走了之后,沐轩就让下人拿来一本图册,让儿臣转交给六哥,还叮嘱儿臣不许偷看的!” 要说一个六岁的孩子撒谎,谁信呢?且当时,她的确跟九公主单独相处了一会儿的。明琅嘲讽地笑了,什么叫天使的脸孔魔鬼的心,她今儿才真真见识到了。 宇文冰想起明琅曾经劝导她的一番话,字里行间皆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聪慧,她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无聊之举,“陛下,等六皇子醒来,不就什么事都清楚了吗?” “他要是能醒,朕还用发这么大的火?秦国使臣马上就要到了,靖儿却突然自宫,这让两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邦交关系瞬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朕必须给秦国一个交代!” 皇后咳嗽了几声,劝慰道:“陛下息怒,靖儿已经出事了,您再生气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给秦国一个交代,并着手准备另一场联姻。” 宇文冰的脸色一沉:“皇后你什么意思?这是给沐轩定罪了?” 宇文靖为什么醒不来?还是说有人不愿意他醒来?明琅若有所思地问道:“陛下,六皇子自宫可有证人?” 宇文曌顿了顿,道:“天亮时,宫人去伺候他梳洗,发现他拿着匕首,浑身是血。” “也就是说,没人亲眼目睹他自宫的过程,那臣女是不是可以怀疑,六皇子并非自宫,而是糟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皇后徐徐一叹,道:“已经将明福宫所有内殿的人都排查过了,不是他们动的手。咳咳咳……若沐小姐你所言不虚,六皇子长年呆在明福宫,不曾得罪过谁,谁会用日次恶劣的方式残害他?再者,这是戒备森严的皇宫,谁能在宫里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 的确,宇文靖与人无冤无仇,因疯癫成性也不能算作储君之位的抢夺者,完全可以排除各大皇子妃嫔的嫌疑。正因为如此,宇文曌才会相信他是自宫。 明琅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按理说,六皇子自宫跟她的关联真心不大,这件事把她给扯上了,到底隐含了怎样的深意?真的只是宇文曌用来要挟她的一个筹码?为什么潜意识里,她觉得不仅如此呢?她仿佛是一块砖,对方想引出一块玉。 皇后喝了一口茶,又道:“九公主,你这段时间和靖儿走得亲近,可知他得罪过什么人?” 九公主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六哥好像……没有得罪过谁啊,他只跟我好,跟沐轩好,昨天……” 讲到这里,她忽而一停,脸色大变。 明琅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原来如此!若非说宇文靖得罪过谁,那个人一定是夏侯奕了。 “有什么你但说无妨。”宇文曌冷声道。 “就是……就是……”九公主好像很是为难的样子,明琅躬身,瞟了一眼她的满口黑牙,大脑飞速运转,须臾,接过了她的话柄,“就是六皇子想接近我,却惹怒了夏侯奕,对不对?夏侯奕昨天还当着沐府下人的面震慑了六皇子一番,由此可见,夏侯奕是真的讨厌六皇子,怕六皇子对我纠缠不休,于是半夜偷偷潜入皇宫阉了六皇子,并制造了他自宫的假象,九公主,你是这个意思吗?” 九公主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小声道:“嗯……沐府的下人……都可以作证的。” 明琅总算看清了,夏侯奕早在青州就为她得罪了二皇子一脉,看来,这次的事件本就是冲着夏侯奕来的。若说处置她,宇文曌还心有不忍,那么,除掉她的未婚夫,宇文曌是肯定不留情面了,哪怕那人是他的外甥。 原来,不是宇文曌无孔不入,而是对方次次都算准了宇文曌的需求。 宇文冰的手一抖,茶水溢出,温热,她的心却寒凉一片,她放下茶杯,跪在了地上:“陛下!奕儿不是这种人!他不会这么做的!他哪有这个本事在皇宫里来无影去无踪呢?” 若在以前,宇文曌也不信夏侯奕有这个本事瞒过皇宫的暗卫,但,夏侯奕喝了他的毒酒居然没事,这足以说明,夏侯奕绝非等闲之辈。他到底是低估了这个外甥。 他不语,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默认了明琅的猜测。 明琅按了按眉心,忍不住笑了,宇文曌掸了掸龙袍的下摆,道:“你笑什么?” “陛下,臣女笑我们所有人都被一个孩子给耍得团团转,请允许我问九公主几个问题。”明琅郑重其事地道。 宇文曌的大掌摸了摸扶手,深吸一口气:“准。” 明琅侧过身子,冷冰冰地道:“九公主,我问你,昨晚六皇子睡下后,你有没有去过他寝殿?” “我……” “有,还是没有?” “有,但那时六哥还好好……” “什么时辰?” “亥时一刻的样子。”(大约北京时间21:15) “做什么?” “就想跟他聊天,但他睡着了,我就没打扰他了。” “你什么时候爱上糖葫芦的?” “大概半年前。” “我昨天昏迷之后你有没有去过我的房间?” “有。” “我的话问完了。”明琅在宇文曌、皇后以及宇文冰无比惊愕的注视下,潇洒地结束一通几乎没有停顿也不让人喘息的对话,她的语速快得惊人,倒是九公主,每说一句都要思考,且每次回答完想解释都被明琅用下一个问题堵住了话柄。 顿了两秒之后,明琅挑了挑眉,道,“现在,请你笑一个。” “啊?”九公主一惊,这什么跟什么? 宇文曌和宇文冰一头雾水,不明白明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琅淡淡地道:“九公主,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好好地笑一个。” 皇后又是一阵咳嗽,这次格外厉害,把眼泪都快咳出来了,薇女官忙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她喘息道:“沐小姐,你怀疑九公主才是凶手吗?她是个六岁的孩子啊,她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胆子和力气?” 几乎是皇后话音刚落,明琅便毫无间隙地出声了:“所以我才让她笑!” 九公主的埋在宽袖里的手开始发抖,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薄汗,明琅在问话期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自然把她所有的破绽都尽收了眼底,明琅冷冷一哼:“怎么?九公主不敢张口笑,是怕我们发现你不止二十颗牙齿吗?” 六岁的孩子只有二十颗牙齿,成年人则至少有二十八颗,这个道理,在座为人父母者都很明白。 九公主抖得更加厉害了:“我……我的牙齿好丑,不给你们看。” 明琅拔下发簪,对着九公主的脸狠狠地刺了下去! “啊——”宇文冰惊呼,这个媳妇儿太彪悍了!别说她,就连宇文曌和皇后都暗自震惊了一把,十四岁的丫头竟有如此魄力在御前动武。 人在危急关头只剩下本能了,九公主想也不想,倒地一个翻滚,快如闪电,疾如劲风,堪堪避过了明琅的杀招。其实明琅压根儿没想过杀她,虚招而已,但她自己露馅了。除非宇文曌是傻子,否则他一定能看出来九公主的身手不在普通暗卫之下。 “你趁我昏迷,偷了我的书,以我的名义送给六皇子,东窗事发你便能将矛头指向我。你一个六岁孩子,怎么会对时辰如此清楚?亥时一刻,呵呵,真够精确的。据我所知,六皇子每晚不到亥时便就寝歇下了,你跟他关系要好,难道连这个都不清楚?你之所以选择在他就寝后以探望的名义动手,是因为,没人会再进去打扰他歇息,待宫女和太监们发现他时已经天明!而他的伤势,也拖了太久!” 九公主“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父皇,母后,不是这样的……她冤枉儿臣……” “穿帮了,ok?”明琅不屑嗤道,“你那满口黑牙到底是虫蛀的还是药水腐蚀的,让太医检查一下就知道了!”因为牙齿丑,所以没人细看,而牙齿恰巧是最能辨别成人或幼童的地方。 宇文曌拍桌厉喝:“来人!把她给朕抓起来!” 御林军齐刷刷地冲了进来,寡不敌众,九公主武功再高,面对那么多强悍的高手也只有被生擒的份儿。 左统领点了她的穴,明琅走过去,在她凶悍的目光下一把扯落了她的人皮面具,宇文曌和宇文冰倒吸一口凉气,这完全是一张中年妇女的脸,肤色暗黄,松松垮垮,堆满雀斑,眼角还有细纹,跟那机灵懵懂的孩子完全是云泥之别。宇文曌想起这阵子,“九公主”甚为乖巧,偶尔央他抱,他便抱了好几回,她还亲他、摸他…… “呕——”宇文曌恶心得一阵干呕,“你把真正的九公主藏哪儿了?” 女子咬牙不语。 宇文曌抡起一个杯子朝她砸了过去,顿时把她砸得头破血流:“把这个怪物给朕押入天牢、严刑拷打!看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派她过来霍乱后宫和朝纲!还有,让她把九公主交出来!” 进展到这里,宇文曌再想灭了夏侯奕也无计可施了。他摆了摆手,深邃的眼底还有着浓浓的恶心,“都散了吧!” “是!” 众人齐齐应下,起身,打算朝殿外走去。 忽然,一名太监匆忙入内,对福公公耳语了几句,福公公脸色大变,对宇文曌低声道:“陛下,伪造沐文献通敌叛国罪证的人落网了,越过了京兆府,直接由刑部审理的,那人交代,罪魁祸首是……二皇子。” 福公公的音量不大,但皇后隔得近,还是轻易便听了个全。皇后阖上眼眸,累极了似的靠在了椅背上。 明琅耳力过人,当然也听到了,这可真是大快人心!这事在刑部捅穿了,皇室的面子往哪儿搁?果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皇子这是自食恶果! 宇文曌本来就气得不轻,这则消息可谓是火上浇油,让他的怒气噌了一下从脚底烧到了头顶,他怒发冲冠道:“给朕停了二皇子的官职!没有朕的允许,二皇子不得踏出府邸一步!” 皇后的身子一晃,苍白的脸越发虚弱透明了,连毛细血管都根根分明,仿佛一呼吸便要破裂。 明琅眯眼一笑,呵呵,这件事是夏侯奕干的吧。 众人散去,明琅刻意放慢了步子,等着皇后在薇女官的搀扶下跨过门槛时扶了她一把,尔后嫣然一笑:“皇后娘娘当心,这门槛虽说日日走成了习惯,闭着眼也能算出何时抬脚,可就怕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摔了个粉身碎骨,您说对吗?” “咳咳咳……”皇后面色苍白,像晚秋最后一片落叶挂枝头,眉梢眼角尽是萧瑟淡然,“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欢喜极了,薇儿,把本宫的那对玉如意赏给沐小姐。” 明琅松开手,屈膝一福:“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咳咳咳……”皇后无力地笑了笑,和薇女官一起离开了明福宫。 望着她逐渐消失的孱弱背影,明琅的素手一握,眼底闪动起刀子般冰锐的寒芒。她探过了皇后的脉,的确虚弱得惨不忍睹。 她不禁好奇,这到底是个多么强大的女人?用凌家的没落和自身的健康来换得宇文曌坚定不移的信任,二十多年如一日不理后宫,任由惠昭仪游走在权势巅峰,也任由宸妃霸占所有圣宠,她摊开掌心,让沙子从指缝里毫无保留地滑下,流过宸妃的指缝、惠昭仪的指缝、其他妃嫔的指缝……一层一层! 可谁能想到,她下边儿用了一个巨大的盘子,将有所沙子接得一粒不漏! 半年前,二皇子在青州撞见了她和夏侯奕的亲密,并确定夏侯奕和长公主不会为他们所用时,皇后就已经开始准备宇文靖这一局了。既能除掉夏侯奕,又能再次跟秦国联姻,毕竟秦国也希望北凉皇帝的骨子里流着他们的血,但宇文靖废了呀,他们只能另择新“君”,身份尊贵且身体健康的二皇子便是他们的最佳人选。 “她是,小白花。”宇文冰缓缓走近明琅,说了一句除明琅之外谁也听不懂的话。 明琅了然,沐文昊和宸妃的事必是皇后泄露给长公主的,亦或是,私通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皇后。 那么,宇文溯和夏侯奕在狩猎场的遭遇呢?会否也跟皇后有关? 宇文冰拿出帕子,擦了擦明琅鬓角的汗:“今天,谢谢你替奕儿洗脱了冤屈。”看得出来,陛下对她儿子动了歹心。要不是这孩子机敏,揭穿了假的九公主,她的奕儿或许难逃一劫了。 明琅微微一笑:“谢谢你没觉得我是红颜祸水。”两个男人的矛盾因她而起,长公主却没怪罪她,不仅如此,还极力维护她,这等于跟宇文曌彻底划清了界限。男尊女卑的社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杀掉她,以平息这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争。 明琅不知道,宇文冰也算半个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思想教育的女性,看待问题自然比时下的母亲开明许多,所以她不重嫡庶,不在乎门第,不畏强权,她握住明琅的手,道:“对奕儿好点,我只这么一个要求。” 明琅微红着脸,点头:“嗯。” 这时,薇女官满脸笑容而来:“奴婢给长公主请安,皇后娘娘请沐小姐亲自前往未央宫挑选玉如意。” 明琅可不会真的认为皇后喜欢她,瞧皇后那被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只怕多看她一眼,皇后都得折寿好几天。哦,那么,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冰桀骜地拧了拧眉毛,对薇女官吩咐道:“本宫闲来无事,便随沐小姐一起去吧。” 薇女官笑着福了福身子:“长公主请。” ------题外话------ 谢谢:zy144808(4月票、1评价票)、樱雨。(1月票)、282853337(1月票、1评价票)、灵穗儿(1月票)、粉色壞女子(1月票)、樱舞浅草(16花)、小桥x流水(21花)、雪妖魅姬(1评价票) 【73】揭秘 毒宠一嫡“子”威武,【73】揭秘 未央宫内,皇后在会客的伊兰殿接见了明琅。舒悫鹉琻伊兰殿内,明珠玉器,古玩字画,无一不是上等精品,这也证实了明琅的猜测,皇后远非世人所想的那般不受宇文曌的器重。或许,比起妻子,她更似一个衷心的谋臣。 皇后已换下厚重的墨蓝色翟衣,只穿一件鹅黄色蜀锦宫裙,发髻斜斜地挽在脑后,用一支赤金海棠簪子固定,看上去简约大方,平易近人。 明琅和宇文冰给她见了礼,她却是强撑着起身,握住宇文冰的手,温婉地笑道:“皇姐何须如此客气?难道是跟我生分了么?” 宇文冰心道,你先挑拨我和沐文昊的关系在先,企图谋害我儿子在后,我不跟你生分才怪? 大殿上,皇后只虽寥寥数语,但每一句都起了关键性的转折作用,宇文冰不是傻子,焉能不察? 她状似无意地抽回手,不回答皇后的话,只皮笑肉不笑道:“皇后不是叫本宫的轩儿来挑选玉如意的么?东西在哪儿?快些挑了,本宫好带轩儿去逛逛京都的十大街八大铺,买些好的料子给奕儿做衫。” 京都的大街是何等繁华模样,皇后都快要忘记了,她是北凉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可也是最不自由的女人。 明琅暗笑,这未来婆婆挤兑人的本事倒是不差。 皇后的心底微涩,笑容却一如既往的和蔼:“薇儿,把玉如意拿出来。” “是。”薇女官走进内室,不多时,端着一个正红色铺了白丝巾的托盘出来了,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三只玉如意,不论做工还是质地,当属中间那支半透明的冰种玉如意最让人惊叹,它采用极品天然冰彩玉髓所制,乍一看去,像老天爷精雕细琢的寒冰,偏它触感温良,入手即暖。与它相比,旁侧的和田白玉如意以及翡翠玉如意就黯然失色了。 长公主拿起冰种玉如意,满意一笑:“好了,就它吧!” 明琅挑了挑眉,她其实打算挑那最不起眼的翡翠玉如意的,太美好的东西拿着容易烫手。 薇儿放下托盘,取了锦盒把玉如意装好,再递到明琅的手中,明琅给皇后行一礼:“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咳咳咳……”皇后用帕子捂脸,咳得满面赤红,良久,缓过了劲儿,才道,“皇嫂真心疼沐小姐,我原本还担心奕儿自作主张求娶沐小姐会惹皇嫂不悦,而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宇文冰美眸轻转,笑得颇为恣意:“自作主张?怎么会?这亲事原就是本宫定下的,本宫的奕儿可不是宇文琦,他呀,很听话的。说到宇文琦,本宫想起来了,再过三天便是他的生辰了吧,本宫连贺礼都准备好了,稍后会命人送来未央宫,皇后若是有机会见到宇文琦,帮本宫转赠给他。时辰不早了,本宫要跟儿媳逛街去了!皇后若还想送轩儿东西,就直接送到公主府吧!” 哼,她敬皇后那是给陛下面子,沐轩才是她今后的家人,孰轻孰重,她心里是有杆秤的! 这护短的公主啊,明琅的心一如窗外阳光,亮亮的,暖暖的。想起曾经长公主对沐文昊的厌恶,她原以为嫁过去少不了要遭长公主的白眼的,但现在,误会解除,她算不算又收获了一份亲情? 跟明琅相比,皇后的心情可真是糟透了!宇文琦,大皇子,五年前的生辰当天被废黜皇子身份,驱逐出京,非诏不得踏足京都一步,这是皇后心底永远的痛! 宇文冰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插进了皇后的心房,痛得她面目狰狞、几欲暴走。但宇文冰在朝野和民间的声望极高,便是陛下也不得不敬她三分,她作为皇后,敢跟她逞口舌之快? 待宇文冰和明琅离去之后,皇后猛的一阵咳嗽,咳出了一大滩鲜血。 薇女官大惊,忙拿过帕子给她擦拭,又递了温水让她漱口:“娘娘!您息怒!” 皇后微闭着眼,阳光打在她苍白的容颜上,令她看起来像个从阴间爬上来的厉鬼,森冷骇人,诡异心惊。 出了未央宫,在一条无人巡视的青石板小路上,明琅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宇文琦是犯了什么罪被贬为庶人,逐出皇城的?” 宇文冰停住脚步,思量了一番要不要把这么隐蔽的事告诉明琅,毕竟这孩子才十四岁,知道太多了不单纯快乐了可怎么好?但看着她一副隐隐切切、满是期待的神色,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好吧,宇文冰承认,她有点儿喜欢这孩子了。孩子,嗯,为什么有种儿子在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宇文冰讪讪一笑,四下看了看,轻声道:“宇文琦十八岁生辰当晚,偷偷绑架了陛下的妃子打算逃出北凉,却被陛下带人擒获,陛下一怒之下便将他驱逐了。” “是……宸妃?”明琅试探地问道。 这丫头的直觉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准?宇文冰愣了愣,徐徐一叹:“可不是她?除了她,陛下还这么在意过谁?” 明琅做洗耳恭听状:“宇文琦为什么要绑架宸妃?仰慕她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宇文冰放空了视线,似望着一片绿油油的茂叶,但细看会发现她的视线其实没有焦点:“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好下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宇文琦跟宸妃是极亲近的,宸妃入宫没多久,皇后便一病不起,无法照料两位皇子,陛下将宇文琦送入宸宫,将二皇子送入了华妃的明福宫,那时,两位皇子都不足三岁。” 明琅道出了心底的疑惑:“这么一来,二皇子和宇文琦虽是一母同胞,但自小分开,关系会否不太亲近?” 宇文冰点头:“二皇子跟六皇子更为亲近,宇文琦则跟宇文溯更似兄弟。” 但结果是,六皇子成了男身女心,宇文溯成了残疾。明琅摇摇头,实在不愿相信皇后会利用如此幼小的孩童去做那不仁不义之事。 宇文冰接着道:“因为二皇子是养在华妃膝下的,因此,他跟秦国的几位皇室成员也有些交集,比如即将抵达北凉的雅公主就曾经在明福宫住过不短的时日。” 原本华妃和秦国的意思是培养雅公主跟宇文靖的感情吧,只是最后大约也只能便宜了二皇子,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的确如此。该不会,那个老女人设下了一个二十年的圈套,等所有人一起往里钻吧? 一念至此,明琅忍不住瘪了瘪嘴。 宇文冰越说越来了兴致,因为这孩子一副求知问解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仿佛她很神通广大,要知道,在奕儿面前,她可从来都是被“普及信息”的一方。 宇文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捏了捏明琅粉嫩的小脸,明琅配合着乖巧一笑,宇文冰越发欢喜,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华妃没几年就过世了,那时,宇文靖才不到六岁,皇后出于对华妃的感恩,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反过来又将宇文靖和二皇子一起接入了未央宫抚养,直到三年后,皇后实在是筋疲力尽,无法照料,陛下才又让宇文靖搬回了明福宫。” 六岁到九岁,该建立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统统建立了。皇后真的会筋疲力尽么?那些宫女和太监是摆设?明琅对此表示高度怀疑。 “和宇文靖相比,宇文琦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宸妃待他视如己出,但凡宇文溯有的宠爱半分也不少他的,宸妃无大灾大病,他也没那些搬来搬去的苦恼,一直到他十七岁及冠拥有了陛下赐予的府邸,他才和宸妃、宇文溯分开。但一年后……”宇文冰顿了顿,“唉!一年后他绑架宸妃逃走,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至于他对宸妃到底是母子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既然是打算带宸妃离开北凉的,那就一定不是想杀害她,毕竟,皇长子,那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太子啊,犯得着为杀一个妃嫔而放弃九五之尊的位置?” 宇文冰没说的是,宇文曌其实已经拟定了诏书,打算在宇文琦十八岁的生辰寿宴上宣布他成为北凉太子,这个消息宇文琦是知道的,但他毅然放弃了江山啊。 明琅的心情难以平复,因为动了自己的心上人,宇文曌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何况是夏侯奕这个外甥?难怪二皇子不敢明目张胆地跟宇文曌抢她了,二皇子是怕重蹈宇文琦的覆辙吧。她根本是个烫手山芋,夏侯奕和长公主却仍如此护着她,她小小的心脏啊,有些感动了呢,也有些……期待婚后的生活。 明琅浅浅一笑,忽然,感觉有两道炽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后背,她环视四周,但又一无所获。 这时,宇文冰拉过她微凉的小手,边走边说:“走,我带你去逛街,我跟你说啊,西街有家楼外楼的东坡肉可好吃了,还有南街的百花酥、梨花酿,都是人间美味,你常在闺中,没怎么出过门吧,今天我带你逛个够……” 明琅其实想去看看宇文靖的,但长公主似乎不大不愿意她跟宫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而这个节骨眼儿上,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时期,她也的确应当避嫌。 假山后,宸妃虚弱地靠在欣女官身上,毫无血色的唇角扬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长公主很疼她的女儿,她真的很欣慰。 欣女官心疼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不去见见小主子呢?” 宸妃摸了摸这张比蜡纸还要苍白的脸,道:“不了,陛下已经有些怀疑我,跟她见面只会害了她。”也不想让女儿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父亲用命换来她的新生,自己又怎能因为一时的思念让她父亲的牺牲付诸流水?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宸妃急切的目光在静谧的天地一扫而过,最终落在微波粼粼的太液池上,欣女官看了看她眸子里的热意,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地心惊:“娘娘,您要做什么?” “陛下不是想要我的心吗?” “娘娘!娘娘你……啊——”欣女官还没反应过来,宸妃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快步冲向了太液池,尔后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 “娘娘——”天啊!娘娘来了葵水,前夜又被陛下那般摧残,若不是想偷偷瞄一眼小主子,根本连床都下不来的,她怎么可以跳进冷冰冰的湖中啊?她的身子会废掉的…… 宇文曌匆忙赶到宸宫时,宸妃已经开始高热,一张削瘦的小脸烧得通红,眼睛时不时睁开一下,但眸色迷离,一看便知其意识高度混沌。 “箐儿。”宇文曌将宸妃抱入怀中,那灼热的温度让他觉得自己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炭,他急了,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宸妃仿佛听不见任何呼唤,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哭,口里念念叨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宇文曌递过耳朵,紧贴着她有些干涩的唇,那模模糊糊的声音便渐渐流经了他的脑海,他先是一怔,尔后狂喜,箐儿在叫他!她叫他宇文曌!昏昏沉沉的箐儿,叫的是宇文曌,不是沐文昊!呵呵呵呵,还有什么比这更他欢喜的? 良久,宸妃好似终于有了些意识,抬起软软的胳膊便要推他,无力地道:“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你找你的沐轩去……别管我……你走啊……” 箐儿这是吃醋了?宇文曌眉开眼笑:“箐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宸妃撇过脸,眼睛红红的,说话有气无力:“凭什么叫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心里……还装着别人?你滚……再也不许……碰我……” 真的是吃醋了呢!她让他滚,他不怒反喜,笑意越发深邃了,如果一个沐轩能逼出箐儿的真心,他倒是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箐儿,朕以后只宠你一个,再也不纳妃了。” “真的?”宸妃似是不信,瞪大氤氲着雾气的眼眸看着他。 宇文曌点头,但很快,眼底浮现起了一丝疑惑,他有种错觉,箐儿似乎单纯地不愿他占有沐轩。 宸妃瞧出了他的疑惑,咬咬牙,委屈道:“可你还是会宠幸她们,臻夫人,丽嫔,沈昭媛……好多好多……”讲到最后,宸妃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儿又“晕”了过去。 宇文曌抱紧了她,笑道:“你住进华龙宫,朕便再也不宠幸第二个女人了。” 住进华龙宫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也意味着每天都要被他压在身下…… 宸妃的心像被一派荆棘碾过,密密麻麻全是痛楚,她还是强颜欢笑,嗔道:“君无戏言,你要是反悔,我就将那些女人全杀了!” 宇文曌释然,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和半敞而微露的酥胸,下腹一紧,咬着她的耳朵道:“箐儿,朕想要你。” 要她,在她仍来着葵水的时候,在她高热不退的时候…… 宸妃的泪流进心里,探出手,主动解了他腰带,一室旖旎,血色春景。 宇文冰和明琅走出皇宫后直接上了公主府的马车,一掀开帘子,发现夏侯奕也在,他斜倚在简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明琅叫不出名字的书本,帘子被掀起一角,金灿灿的日晖斜斜打来,照在他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仿佛承受不住这样夺目的光线,他邪魅的双眸微眯,分外慵懒,也分外妖冶。 看见明琅和宇文冰,他放下书本,薄唇勾起:“你们来了。” 明琅如梦初醒,她刚刚是发花痴了么? 宇文冰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该退场了,若说准儿媳在宫里一点儿惊吓都没受到,她自是不信的,女人既然受了惊,就该由男人好生安慰一番。 “我突然想起来给沐府的聘礼还没准备周全呢,今天怕是没时间陪轩儿逛街,就由奕儿你代劳吧。”笑呵呵地说完,也不敢明琅是什么表情,直接把这只小白兔丢到了大灰狼的身边。 宇文冰走后,车厢里再无第三人。 明琅有些为刚刚那一秒的失神后悔了,如果她反应快些在长公主下车时也跟着跳下去该有多好?现在,没了外人,这个禽兽怕是又要对自己上下其手了。 呜呜…… 明琅在心里默默垂泪时,夏侯奕却是像看戏一般欣赏着她小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自从上一夜的相处过后,他惊讶地发现,他和明琅的相处方式出现了问题,他霸道地想将她据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却适得其反地让她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和排斥,反倒是他什么也不做的时候,她主动靠进他了。 呵呵,明琅,原来你喜欢温柔清纯的男人,我那些春宫图算是白研究了,那我从此改变战略。 “坐吧。”他出声提醒,没碰她,没压她,只是拿过一个垫子放在了旁侧的座位上。 明琅一怔,咦?又做柳下惠? 狐疑地挑了挑眉,明琅坐下,以一种绝对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不能怪她啊,实在是这厮的前科太恶劣了,不是强吻就是强扑,林子里那次,若放到二十一世纪能拍成一部港版的毛片了。 夏侯奕自嘲一笑,倒了一杯花茶递到她跟前:“尝尝看,杭白菊和玫瑰。” 从前那么对她,一半是出于占有欲,另一半又何尝不是想掩盖前世的本性呢?怕她发现他是明熙,怕她永远不会交出自己的心。 杭白菊配玫瑰,功效:调经排毒,美白祛斑,补水降火。 倒是挺体贴。 但让一个男人知晓自己的月事,明琅还是有些小小的尴尬的。喝完一杯茶,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明琅忆起了正事,问道:“夏侯奕,你的毒解了没?” 夏侯奕笑容不变,宛若清潭映月般,带了一种舒柔的美,最重要的是,平静得无懈可击:“没事了。” 没事了?这到底是解了还是没解?明琅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沉了:“既然是要做夫妻的,我想彼此还是坦诚些的好,解了就是解了,没解就是没解。” 想说“你在担心我”?可这话只在肚子里绕了一圈夏侯奕便觉得太过轻挑,不符合他清纯温柔的形象,于是他淡淡地笑道:“没解,但可以控制。” 体内有毒还耗费那么心神给他疗伤,明琅垂下了眸子:“夏侯奕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有种错觉,你好像认识了我很多年似的,但沐……我不记得我们要好过。” 第一次在青州公主府的书房,他发现她是女儿身,他半分惊讶都无,那时她便觉得怪。 夏侯奕的手指颤了颤,语气如常道:“嗯,小时候见过你,印象很深刻。” “就这样?” “就这样。” 算了,他摆明是不想说。明琅不再为难他,谁都可以有秘密,譬如她是穿越者不也是个尚未诉诸给他的秘密? 夏侯奕先是带明琅在京城最享受盛名的宝林轩和魅香阁买了十套上好的头面和大量极品胭脂水粉,再是去第一绣庄定制了十六套夏季裙衫,先不论夏侯奕出手着实阔绰,单单是这一对俊男美女的倾城之姿到哪儿都能吸引众人艳羡的目光。 但依照大家惊愕的程度来看,夏侯奕平日里并不怎么在街上走动。因为夏侯奕领她来的铺子沐长隐也带她来过,属于京城顶级消费场所,但凡有过一次消费的,掌柜的自有法子记住他的容貌。 这是不是说明,夏侯奕没陪女孩子逛过街呢? 这么一想,明琅不禁有些欢喜了,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丝独占欲吧,他是她未来的丈夫,只属于她一个是最好不过了。 但她到底是大伤初愈,逛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些累乏了。夏侯奕便带她去往了西街楼外楼,吃鲜嫩多汁的东坡肉,对于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来说,这样的安排简直是完美极了。 夏侯奕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眼神里闪动起欣喜的光泽:“很开心?” 明琅咽下口里的食物,莞尔一笑:“嗯!” 从穿越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她几乎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莫名其妙的箭伤,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天的记忆,莫名其妙的毒瘾,莫名其妙的水底溺杀……唐氏、沐珂、倪汐晗、惠昭仪,还有如今的沐长恩,渣渣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长一茬。她要防坏蛋,也要护亲人,她真的……有点儿累。 可刚刚大半个时辰的疯狂购物,她选他看他付钱,她完全忘记了沐轩的烦恼,她只是明琅。 夏侯奕在这里生存了十一年,怎会不知明琅的艰辛,他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成亲了,我可以经常带你出来逛。” 未出阁的女子到底是不宜多出门的,成亲之后则没了这项限制,届时她想去哪儿去哪儿,一念至此,她不由地笑逐颜开。 这两次的夏侯奕似乎特别好说话哦,明琅顿了顿,笑嘻嘻地道:“待会儿……我可不可以去趟公主府?” 你是想去见沐文献吧!夏侯奕心里不悦,淡淡地道:“大婚前你最好别去夫家,免得惹人诟病。” 那我跟你把臂同游就不惹人诟病了?明琅皱了皱眉,算了,她忍,左不过还有一个月她便嫁入公主府了,届时,她天天都能看到三叔。 察觉到了明琅的低落情绪,夏侯奕状似随口道:“他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没告诉沐文献他们大婚的事,沐文献当然挺好了。 明琅笑了笑,这事毕竟是他有求于人家,她也不好做得太过,于是她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肉。 突然,厢房门开,一道蓝色倩影袅袅珊珊而来,明琅侧目望去,只觉得室内陡然一亮,有种深深地、被惊艳到了的诧异! 鹅蛋脸,肤若凝脂,黛眉细长,一双碧波丹凤眼顾盼神飞、熠熠生辉,鼻若悬胆,唇若含朱丹,这五官,每一处都完美到了极致,配上她梳云掠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明琅可劲儿地眨了眨眼,生怕她只是自己一秒失神所导致的幻觉。 是啊,应该是幻觉吧,如果不是幻觉,这张脸为何跟自己前世的那么像? 女子不请自来,毫不客气地在夏侯奕身边坐下,对明琅所表露出的这种诧异有一瞬的不解,但美貌如她早已习惯,哪怕她其实对明琅的容貌也甚为惊艳。 夏侯奕的大掌一握,这个情况有些出于他的意料了,他没打算让明琅和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的。 “新宠么?”女子又看了看明琅,漫不经心地问向夏侯奕,尔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去了肥肉和皮,只留瘦的部分放入他碗里,“你不吃油腻的东西。” 不跟明琅打招呼,也不顾及明琅的感受,就那么*裸地跟夏侯奕暧昧起来了,仿佛他们是一对儿,明琅只是个外人。 啪! 明琅火冒三丈,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夏侯奕,你不介绍一下?” ------题外话------ 谢谢:樱舞浅草(10花)、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1花)、桃子梁(2月票)、柔兮灬(1月票)、春梦不醒(1月票)、柔兮灬(1评价票) 、q2w1e3(1评价票) 【74】令人发指 毒宠一嫡“子”威武,【74】令人发指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主权问题,夏侯奕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两个约会,她居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女人定义为“新宠”! 可不等夏侯奕开口,女子冷如寒霜的眼神落在了她气呼呼的脸上:“不用介绍,我知道你是谁。舒悫鹉琻” 尼玛!问题是老娘不知道你是谁!明琅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夏侯奕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她是……” “是跟小奕同生死共患难,不离不弃的人。所以,沐轩,我不同意你们的亲事。”神殿跟沐府两不对盘,作为大祭司的他怎么能迎娶沐家女? 明琅火大了,但因三、两句挑拨就气得跟夏侯奕翻脸显然不明智,也不是她的作风,她这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长公主她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三?她只在乎夏侯奕的态度。 她看向夏侯奕,正色道:“今天,咱们索性把话给说开!你的前任找来了,我给你机会退亲!但如果你不退,听好了,我的条件是:不纳妾,不出轨,不逛青楼,一辈子只能进我的房!你娶,还是不娶?” “娶!”毫不犹豫地,夏侯奕给了她回复。 明琅一怔,虽然说和做是两码事,但在眼下这个敏感的节骨眼儿上夏侯奕完美地维护了她的尊严,这倒是令她稍稍侧目了。 女子冷了脸:“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不爱上沐家人,但她是我的明琅! 夏侯奕走到明琅身侧,紧握住她的手,看向女子说道:“清澜,忙完你该做的事直接去三皇子府,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找人?找什么人?明琅疑惑地蹙了蹙眉。 不容拒绝的语气,是清澜从未感受过的,不管他对别人如何,但和她在一起,他始终是温柔,甚至带了一丝依恋的。无数个夜晚,他们坐在雪山之巅,他凝视着她的脸,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似的…… 他什么时候变了呢? 这样的疏离令清澜难以接受,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神一闪,不再言辞了。 明琅深深地看了清澜一眼,总觉得她这模样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很快,她自嘲一笑,她这么像前世的自己,自己当然觉得熟悉了。 这一顿饭自然是不欢而散,明琅猜得出夏侯奕是个秘密特别多的男人,但他不说她倒也不是特别好奇,之前对夏侯奕提的苛刻条件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就是个气话,她可没指望三言两语便能让一个古代的男人为她守身如玉的,但论及两个人心理上的关系,或许,他们目前勉强能称作普通朋友。既然如此,她管那么宽做什么? 可这种看似信任实则无所谓的态度让夏侯奕心里寒凉一片,明琅啊明琅,前世今生,要得到你的心真就这么难? 马车内,二人静坐无言。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在离他们大约三米处堪堪停住,随即明琅听到有太监笑呵呵的声音:“二皇子,前面是夏侯世子的马车,咱们要打个招呼吗?” 二皇子上午才被禁足,下午就能在大街上晃荡了?朝令夕改,太不像宇文曌的作风了。且听这名太监的口气,二皇子根本不知道这是夏侯奕的马车,他大可扬长而去,太监却故意让他知晓,难不成要一个皇子主动跟一个世子打招呼?太不成体统了吧!明琅的瞳仁一缩,太监到底有什么企图? 夏侯奕微睁着眼:“想见他吗?” 明琅不想见,可她也不愿给他树敌,她点头:“见见吧。” 夏侯奕摸了摸她小小脑袋,对车夫吩咐道:“不必停留,直接走!” 呃……他会读心术吗? 车夫得了夏侯奕的令,扬起马鞭狠狠落下,驱动了马车。 “喂——怎么可以这样?世子了不起啊!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太没礼数了!都说北凉是礼仪之邦,依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哼!”一名紫衣女子跳下地,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能呆在二皇子马车里的女人,想必是有些来头的,车夫勒紧了缰绳:“世子,你看……” 夏侯奕挑开帘子,唇角勾起似有还无的弧度:“雅公主,别来无恙。” “夏侯世子你还记得我啊!”雅公主拍了拍手,不含半分笑意地看着他。 雅公主?明琅微怔,秦国的使臣据说后天才会抵达京都—— 似乎明白明琅心底的疑惑,夏侯奕扭过头,柔声道:“雅公主快马加鞭,提前入京了。”至于提前入京做什么,看宇文靖还是看二皇子,他没点破。 所以,宇文曌才朝令夕改,同意二皇子去迎接她?如此明显的和亲态度,明琅开始怀疑,一,宇文靖的伤势极不乐观;二,秦国此次派来的使者背景尤为雄厚。如果是后者倒也罢了,前者的话—— 明琅担心宇文靖,那个开口叫她朋友的人。 二皇子也下了马车,站在雅公主身旁,有意还是无意,留了一丝距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随即和颜悦色地笑道:“真是巧啊。” 巧吗?明琅不觉得,夏侯奕也不觉得,夏侯奕云卷云舒地一笑:“欢迎雅公主来北凉,我相信二皇子会好好地尽地主之谊,带雅公主领略北凉京都的极致风光的。” 语毕,正要放下帘幕,雅公主却是上前一步,颇为挑衅地问道:“怎么?一个是北凉皇子,一个是秦国公主,沐四小姐是没脸见人,还是认为我们不配受你一礼呢?” 夏侯奕的眸光一凉,杀气顷刻间迸发了出来! 一个风尘仆仆从外邦来的公主居然知道她在夏侯奕的马车里,明琅把上午在宫里发生的事细细回忆了一遍,便不由地多看了那名太监一眼,尔后按住夏侯奕的手,示意他别冲动,她很大度的,逞口舌之快这种事她懒得去做,再者,着了别人的道可就得不偿失的。 明琅下了马车,给二皇子行了一礼:“臣女沐轩给二皇子请安。” 至于雅公主,你非我北凉人士,礼就免了。 雅公主看向明琅,眼底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丝惊艳,好漂亮的女人!比她妹妹秦丽还要美上三分!随后她侧过脸看了看神色极为复杂的二皇子,素手慕地握紧了。 雅公主打量明琅时,明琅也落落大方地看了她,雅公主穿着一套类似于韩服的裙衫,亮黄色短上衣,玫红色长裙,华贵高雅,娴静婉约,头上簪一朵宝蓝色花钿,墨发如古装韩剧中的美人一样束于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只是她浓眉大眼,红唇紧抿,难掩骨子里的桀骜和……臭脾气! 而这臭脾气,似乎有点儿地争对她! 二皇子看着明琅从夏侯奕的马车里出来,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儿,他酸溜溜地道:“平身,你昨天受过伤,今天怎么就跑出来玩了?” 夏侯奕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夏侯奕下车牵起明琅的小手,明琅莞尔一笑:“陛下召见,皇后娘娘召见,我顺便也散散心。” 真正不管她伤势的人是帝后,干夏侯奕什么事? 夏侯奕看向二皇子和雅公主,目光瞬间透出了丝丝凌厉:“秦雅你私自离开使者团,你远在秦国的父皇知道吗?” 雅公主的心砰然一震,垂下了眸子以掩饰一闪而过的慌乱,父皇怎么可能知道?他知道了还不打死她? “告辞。”冷冷说完,夏侯奕拉着将明琅上了马车。 二皇子的心一阵绞痛,还伴随着浓浓的后悔,他刚得到消息,宸妃住进父皇的华龙宫了,北凉开国以来,她是头一个住进皇帝寝宫的女人。她还在宫里放了话,今后谁敢不经她允许主动勾引父皇的,她一律杖杀。也就是说,宸妃复宠了,不,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失过宠?但可以肯定的是,父皇再也不会对沐轩有别样的心思了。 如果那晚,他坚持拦下父皇的轿子,现在和沐轩依偎同行的会否就是他,而不是夏侯奕了呢? 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明琅挑开帘子,对雅公主笑着道:“晚上我宴请了几位世家千金,不知雅公主有没兴趣来沐府一聚呢?” 夏侯奕心想,你什么时候请了世家千金? 雅公主挽住二皇子的胳膊,傲慢地看向明琅:“辉哥哥,你会陪我的吧?” 二皇子抿唇不语。 明琅淡然一笑:“我二哥也在,二皇子……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心虚?难道沐轩看穿他和沐长恩勾结栽赃沐文献的事了?二皇子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宽容的笑,道:“雅公主去哪儿,我自然都是要奉陪的。” 但雅公主明显感觉到了二皇子的僵硬,她看向明朗的眸光又多了几丝愤恨! 明琅笑了笑,放下帘子,马车驶离大街,回往了沐府。 临下车前,夏侯奕强忍住将明琅按进怀里好好亲吻一番的冲动,非常绅士地替她打了帘子,明琅却是在跨出车厢的那一刻,以飞快的速度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奖励你这么老实!”说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府里。 果然,这个女人还是那么喜欢掌握主动权。夏侯奕摸着被她轻吻过的地方,邪魅双瞳流转起妖冶的波光。 当天下午,京兆府撤销了对刑部的指控,为保皇室颜面,宇文曌当然不会允许二皇子是罪魁祸首的消息外传,刑部随便推了个人曾经跟沐文昊在政见上有过分歧的人出来顶罪,这件事就此揭过。 而另一方面,假的九公主在审讯过程中突然暴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她死期交代了九公主的下落,刑部的人立即按照她所说的地址寻到了京城以西三十里的一座破庙,在那儿寻回了骨瘦如柴的九公主。 九公主回宫后,先是被宫女们带去好生梳洗了一番,半年不洗澡,她的头发里长满了虱子,也打满了死结,皇后来探望过后,不忍地撇过了脸,吩咐道:“剃光了重长吧,还小,几年就又是满头青丝了。” 入夜时分,九公主总算被“收拾”妥当,香喷喷的,干干净净的,戴了帽子,在宫女的带领下去往华龙宫觐见。 宇文曌显然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命太医院的人轮番检查了,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她没戴人品面具后,又和她滴血认亲,待到二人血液彻底融合,宇文曌才终于将这个瘦得像只猕猴的孩子抱入怀中。 “叫父皇。”宇文曌轻声道。 九公主怯生生的,一句话不说,只搂紧宇文曌。 皇后咳嗽了一阵,道:“陛下,九公主大概许久没与人说话,不大习惯。” 宸妃勉力符合道:“是啊,让人多教教九公主,想必过段时日就好了,陛下你不要太担心。” 宇文曌听到宸妃口里的关切之词,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甜,他笑道:“箐儿说的极是。” 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宇文曌的厚此薄彼。 宇文曌打算把九公主放下来,九公主却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像受了惊的小兽,瑟瑟发抖。 皇后又道:“九公主不愧跟你血脉相连,知道黏糊您。” 时隔半年,九公主似乎谁也不记得了,唯独记得他,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让宇文曌有些欢喜,他便任她抱着了,只是她似乎有些冷,他也没命人给她多拿件衣衫。 皇后和宸妃分别端坐于他两侧,其它上得了台面的妃嫔则在一旁恭敬地站着,皇子公主们立于妃嫔们对面,都对这个失而复得的九公主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和喜爱。 宁西公主拿着一个拨浪鼓走向九公主,温柔地笑道:“九妹妹,给你。” 她摇了摇,拨浪鼓的声音悦耳动听。 九公主却浑身一颤,将头埋进了宇文曌的怀里,显然,她非但不喜欢,还有些怕。 宁西公主有些尴尬。 宇文曌看向宁西,眼神和语气都较为柔和,所有公主里面,属宁西最受宠了:“你小时候淘气,就指望谁都跟你一样?得找个人管管你啊,朕把给你宠坏了,也不知道谁真的敢娶你。” “父皇!”宁西红了脸。 殿内,妃嫔们和皇嗣们都笑开了,同时,心里对这个没了母妃照拂的公主有了新的认识,陛下对她一如既往地好呢。 二皇子因为陪雅公主去了沐府,是以,他不在,而三皇子宇文溯因腿脚不便也来晚了先些,这不,大家絮絮叨叨说会儿话,他才被侍卫推来。 谁料,九公主一看见他便像杀猪似的鬼哭狼嚎:“啊——走开——走开——” 会说话的么?全场震惊。 宇文溯淡淡地掀开珠帘般浓密的睫羽,不能站立,他便坐着福了福身子:“给父皇、母后、母妃请安。” “走开——走开——”九公主无比惊恐地叫着,冷静如宇文曌也不禁皱了皱眉,“小九,你怎么了?跟父皇说说。” “走开——走开——”九公主一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腿,一边凄厉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梁太医瞧出了几丝端倪,他走上前:“陛下,让微臣给九公主诊治一下吧。” “也好。”宇文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把九公主给宫女抱了下去,九公主不想离开宇文曌,弱不禁风的她为了留下竟是把宇文曌的龙袍都给撕破了。 宇文曌沉着脸,但也没打算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 宸妃狐疑地望着九公主的背影,心底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宇文溯也深深地看了九公主一眼,感觉不妙,可更多的,他关心自己母妃的身子。他知道母妃不爱宇文曌,不过是为了他每个月续命的解药,苟延残喘地活着。今天他来,是要告诉母妃,他们很快就能解脱了,因为清澜说,她可以医治他体内的毒! 不多时,梁太医满头大汗地回到了殿内,他的神色不大好,宇文曌动了动大手指,沉声道:“除了皇后和宸妃,其他人退下。” 宸妃知道儿子有话对她说,她起身:“陛下,臣妾先送溯儿出去,好不好?” 宇文曌点头,宸妃推着宇文溯走出华龙宫内殿,在僻静的水池旁,宇文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母妃,再等十天,我体内的毒酒能解了,到时候,我带你离开皇宫。” 宸妃先是一怔,继而大喜:“真的吗?” 喜的是儿子的毒总算要解了,可离开皇宫……一想到宇文琦,她顿时没了逃脱的勇气。 她握了握儿子的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府,再有三天便是你大哥的生日,如果……” 她的神色暗了暗,“如果他来找你,你拦住他,别让他进宫。” 她记得宇文琦被逐出京城时曾对她说,“等我,五年后我一定会来找你。” 五年,一晃就到了啊。但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结局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宇文曌不会放过她。 宇文溯点头,他有种预感,北凉的天要变了,秦国摄政王,南诏大祭司,宇文琦,这些跺跺脚便能让山河为之颤抖的人,陆陆续续地进驻京都,仿佛约好了似的,但宇文溯可以肯定他们之间并无交集。那么,这会是巧合吗? 他抬眸,望向天上的明月,或许,这是一次毁灭;也或许,这是一次重生。 宸妃告别了宇文溯,抹了泪,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往了大殿,她刚一跨进门槛,便听得到了梁太医和皇后的对话,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陛下,微臣和宫里的嬷嬷仔细验过了九公主的身子,她……她被人玷污了!而且,是很多很多次……。” “陛下!陛下,你要给小九做主啊!她才六岁!才六岁就被人这般糟蹋!太丧心病狂了!”皇后哭得几欲昏厥,“梁太医,九公主还说了什么没有?” “就是一直喊‘三哥,走开’。” ------题外话------ 感觉写这章的时候,手都在抖…… 可怜的九公主,被人xx了半年…… 好罪过的感觉。 矛头一路刺过去,原来是对准了咱们的宇文溯,唉唉唉!有米有人猜对呢? 谢谢:陆玖一(2花)、dark666(1月票)、唐唐唐唐唐念儿丶(11花)、桃子梁(2月票) 【75】反击 毒宠一嫡“子”威武,【75】反击 宇文曌一跃而起,将昏迷的宸妃抱入了自己怀中:“箐儿!箐儿你怎么了?” 梁太医从医药箱里取出薄荷,放在宸妃的鼻尖下熏了熏,宸妃悠悠转醒,宇文曌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舒悫鹉琻” 她倒地那一刻,他的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种被铁钳给死死掐住的感觉,江山和她,他一个都不能失去! 宸妃黛眉一蹙,泪水溢满了眼眶,宛若雾色溪景,迷离得令人怦然心动:“陛下,你不要不信溯儿!九公主神志不清,她的话……未必可信啊!” “咳咳咳……”皇后又是一阵咳嗽,面色发赤,语重心长道,“陛下,宸妃所言不无道理,九公主毕竟是个孩子。” 正因为是孩子,所以不会撒谎! 宇文溯的确失去了行走能力,可他不用上朝,比任何一位皇子都要清闲,他若真的作奸犯科,也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和能力,毕竟那毒,并未伤及他的男根。 宇文曌的脸色忽明忽暗,如雷电交加的夜晚,阴森得有些吓人:“如果他是无辜的,朕不会冤枉他。” 言外之意是,这件事要被当做一桩案子去查了,那么宇文溯势必会被限制人身自由。 宸妃的心一揪:“陛下!您不如杀了臣妾吧!万一溯儿有事,臣妾也不活了!” 宇文曌的心也跟着一揪:“箐儿,你不要这样……” 皇后放下茶杯,眼底有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语气却分外和蔼:“咳咳咳……宸妃,陛下秉公办理,这对溯儿而言是好事,本宫也觉得这其间或许有什么误会。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审理的流程不能不走啊。” 宸妃从宇文曌的怀里直起身子,冷声道:“那你的宇文辉又是怎么逃脱升天的?他诬陷沐三爷,可受了半点儿惩罚?” 宇文曌脸色一白:“箐儿!” 宸妃知道这个男人除了对她占有欲极强,其它方面是不忍苛责她的:“陛下!臣妾委屈!” “陛下,沐四小姐求见!”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传。 轩儿?宸妃一惊,身子僵直了。 宇文曌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情绪。 皇后垂下眸子,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紫金护甲在烛火的映射下,闪动起犀利冰冷的锋芒。 “宣。”宇文曌淡声道。 明琅原本下了马车,还没走几步,夏侯奕便得了这个消息,于是她又匆忙进宫来了。一日奔波,她神色倦怠,扑了点儿胭脂才稍稍遮住容色憔悴。她缓步而入,给座上之人规矩地行了一礼:“臣女沐轩给陛下、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请安!” “平身。” “谢陛下。” “你入宫所为何事?”宇文曌淡淡地问,放下沐轩与否,旁人无从得知。 面对帝后的威压,明琅仍颇为从容淡定:“实不相瞒,臣女是来探望九公主的,臣女买了些清甜糕点,想送给九公主。” 语毕,不着痕迹地给宸妃打了个手势,宸妃会意,对宇文曌柔声道:“陛下,请九公主出来吧,小孩子都爱吃甜食,兴许她一乐呵,记忆也能恢复不少呢。” 宇文曌看向梁太医:“九公主可还能会客?” 梁太医拱手一福,道:“启禀陛下,这会儿应当无碍了。” 他没说的是,只要不见三皇子,九公主是挺正常的。 宇文曌“嗯”了一声,福公公忙走近偏殿,将瑟瑟发抖的九公主抱了出来。 九公主一见宇文曌便张开双臂,求抱! 但此时宇文曌的怀里抱着宸妃,他自然不愿多搭理别人,哪怕这人是他女儿。 宸妃被九公主瞳仁里射出的嫉妒波光狠狠地刺了一下,身子一抖,宇文曌以为她冷了,赶紧对欣女官吩咐道:“快拿件氅衣过来!” “是!”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九公主冷得直抖时,你可没管。 欣女官将一件银狐大氅递给宇文曌,宇文曌怜爱地裹在宸妃的身上,毫不避讳地亲了亲她额头:“还冷吗?” 宸妃长睫轻颤:“多谢陛下关系,臣妾好多了。” 只是,九公主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真是太讨厌了! 福公公将九公主放在了旁侧的宽椅上,九公主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双手揉搓着淡紫色的宫裙,很快,便撕破了一块衣角。 明琅将所有人的神色和动作尽收眼底,深呼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九公主,臣女买了桂花糕和枣仁酥,很好吃的,你尝尝看!” 语毕,拍了拍手。 一名侍女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啊——”九公主暴跳如雷,飞一般地扑向了宇文曌,“走开!三哥!走开!三哥!走开!” 她大力挤进了宇文曌的怀抱,小小脑袋紧贴他胸膛,瑟瑟发抖! 宇文曌眉头一皱,不好推开她,只得腾出一只手,象征性地摸了摸她肩膀:“怎么吓成这样?” “三哥!走开——三哥——走开——”九公主拼命哭喊。 夏侯奕抬起头,对宇文曌咧唇一笑:“舅舅。” 接下来,夏侯奕分别又让几名太监坐在了轮椅上,无一例外的是,九公主次次都认成了三哥,也就是说,在九公主的认知里,只要是坐在轮椅上的都是三哥。换句话说,九公主根本不记得宇文溯的样貌。 由此可见,玷污了九公主的不止一人,但每人都故意坐着轮椅,故意让她喊他“三哥”。 很多次被同一人玷污,和很多次被不同的人玷污,概念完全不同。 宇文曌雷嗔电怒:“福瑞!命人去查!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这么侮辱一国公主?还嫁祸皇子?朕要将那人凌迟!五马分尸!剁了喂狗!” 皇后握着茶杯的手一抖,紫金护甲不合时宜地刮着杯身,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明琅狐疑地蹙了蹙眉,她微笑:“陛下,九公主受了惊,她又这般粘着您,不如,让她暂时住在华龙宫,这样,她恢复得快些,也能早日查出事实的真相,她既是受害者,也是最重要的证人。” 皇后你不就是真相么?明琅冷冷地睨了皇后一眼,先是利用假的九公主陷害宇文靖,嫁祸给她,她洗脱嫌疑,矛头却指向了夏侯奕,待到夏侯奕没事,假公主身份暴露,真公主回宫,矛头又对准了宇文溯…… 这条线,从宇文靖、她、夏侯奕、宇文溯一路害过去,除了宇文靖,他们三个都有惊无险。 明琅有种错觉,表面上看,他们是见招拆招,但实际上,或许对方正利用着他们的聪颖和手段拉更多的人下水!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如果九公主真的入住了华龙宫,对谁最是不利?宇文曌?还是……宸妃? “声东击西。”夏侯奕传音入耳,“惑敌之术玩得很好。” 明琅的思绪豁然开朗,真假九公主要对付的不是她,不是夏侯奕,不是宇文溯,而是宇文靖和宸妃! 以宇文靖开始,以宸妃结束!中间的几次惊险陷害,不过是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好缜密的心思!好狡诈的手段! 夏侯奕看了看明琅了悟的神色,唇角一勾,对皇后说道:“九公主这么粘着我舅舅,我舅舅还有时间陪宸妃娘娘吗?皇后娘娘,我瞧着你的气色好了许多,不如让九公主承欢你膝下吧,毕竟你是嫡母。” 气色好?她的气色哪里好?跟半个死人似的! 说实话,宸妃原本很想留九公主在身边的,因为有她拖着宇文曌,宇文曌也能少碰她几回。她不知道,她的这种心理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好在她看懂了女儿和女婿的意思,于是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附和道:“陛下,臣妾不喜欢小孩子!吵得很,又……又……” 后面的话,她用微红的脸代替,宇文曌焉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宇文曌笑着道:“奕儿说的不错,皇后,九公主就住你的未央宫了。” “陛下!”皇后的脸色变了…… 出了华龙宫,明琅的头有些发晕,夏侯奕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晚上的聚会推了吧,不急一时。” “不推。”半路上,她已经吩咐习秋回府准备了,现在推掉多不划算,她闭眼,轻轻呼吸着夏侯奕身上的淡淡幽香,突兀地来了一句,“夏侯奕,我怎么觉得我也好像认识你许久了。” 你不耍流氓的样子,我不反感诶,还,有些习惯。 夏侯奕邪魅的眼眸一眯,道:“我问你,如果沐文献阻止你成亲,你怎么办?” “嗯?” “如果他对你说,他也想娶你,你会怎么办?” “这……”不可能吧,三叔怎么会想娶她?他们是—— 明琅的太阳穴突突一跳,穿越以来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不是姐弟了!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可以成亲的。 她想起那晚,她对三叔说他们是一辈子的亲人时,三叔气得甩袖离去,难道,他已经对她有了男女之情? “说话!”夏侯奕的语气沉了几分。 “我懒得跟你说!”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她离不开明熙,一辈子也离不开,或者下辈子也不想离开。 …… 明琅一回府,沐岚便冲了过来:“三叔呢?通缉令已经撤销了,你还不让三叔回来?” 通缉令撤销了才不到一个时辰,沐岚就急冲冲吼着要见三叔,只怕又是沐长恩在她跟前嚼了舌根子。 明琅恨铁不成年钢地睨了她一眼,这个大姐怎么变成了这样?难道堕入情网的女人都是傻子?哪怕昨天她差点儿害死自己,但念及倪韶雅的养育之恩,明琅还是决定再原谅一回她的自私:“大姐,三叔游山玩水去了,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嚷着要见他,你也是快出嫁的人,这些话如若传出去,你让沐府的脸往哪儿搁?安国公府的脸又往哪儿搁?有空想些乱七八糟的,倒不如多陪陪娘,多陪陪祖母!” 沐岚气得脸色铁青:“你……你这是在教训我吗?你有什么资格?”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管三叔?”明琅反问。 “我……”沐岚的嘴唇一张,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也要嫁人,你也不是三叔的谁,凭什么你可以管呢?你喜欢夏侯奕,也喜欢三叔,你两个都可以得到!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沐岚你永远无法明白,三叔是我的明熙!是我的命! 明琅冷冷扫了她一眼,阔步回了凌风院,她发了话要邀请雅公主和二皇子,眼下需准备的东西倒也不少。 倪韶雅有孕,加上照顾沐长青,实在无暇分身,便将中馈之权交给了唐念儿,她虽是设个小宴,但也应当跟唐念儿通个气,况且,她也希望唐念儿出席。 明琅刚走进玉林居,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呕吐声自主卧传来,她心下一动,加大了步子:“大嫂!你怎么了?” 唐念儿用帕子擦了嘴,扬起苍白中透着几丝妩媚的脸,羞涩道:“没怎么,四妹妹不要担心。” 明琅乌黑亮丽的瞳仁一动,走上前握住唐念儿的手,喜色地问:“大嫂,你是不是怀孕了?” 唐念儿苍白的脸泛起了一抹红晕:“月事有些日子没来了。” 明琅把住唐念儿的脉,欢喜地笑出了声:“真的呢,大嫂,恭喜你和大哥!” 初次见她,她娇柔清丽,短短数月,她已嫁作人妇,风韵芳华。但愿她的这份纯真和快乐能长长久久地保持下去。 唐念儿眨巴着大而闪亮的眼眸:“我想给你大哥一个惊喜,你先别告诉他。” 明琅点头:“对了,大嫂,待会儿我想请朵朵郡主和秦国的雅公主过府小聚,就在二进门东边的揽月楼,你方便一起吗?” 唐念儿一口应下:“你在府里呆着的时日无多了,趁机多跟几位朋友聚聚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那秦国公主有没有什么禁忌,我好吩咐人避讳一下。” 秦雅要是有心情吃东西、赏风景才怪!明琅浅笑:“不用太刻意,她为人……还算随和。” 揽月楼凭花海而建,花香四溢,月光皎皎,衬得它宛若琼楼玉宇,凭栏处,一桌几凳,美味佳酿,朵朵郡主、沐岚、沐莘和唐念儿谈笑风生,明琅时不时地为她们斟酒,气氛,一瞬间十分融洽。 沐岚和明琅之间仿佛从未闹过别扭。 朵朵郡主和明琅之间也仿佛从没为一个男人吃过醋。 真和谐! “对了,习秋姑姑,你叫了二哥没?”明琅随口问道。 习秋拍了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奴婢这猪脑子!怎么忘了请二少爷?奴婢这就去!” …… 晚间时分,雅公主果然和二皇子应邀而至,秦国兵强马壮,地域宽广,论民生富庶、繁华络绎,秦国跟北凉差的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沐府的建筑风格偏江南特色,一路上叠石理水,水石辉映,珍惜花草不知凡几,道路两旁的树形树姿或古朴或秀丽,每转一个弯,景致都能有所变换,遵循由浅入深、由简单变复杂的原则,入府时尚且觉得它是一个园林,走过一半之后,秦雅便感叹它堪称一座世外桃源了。 区区一个沐府便如斯讲究,那么二皇子府呢?今后的太子府呢? 一念至此,原本跟二皇子并肩而行的秦雅毫不犹豫地挽住了二皇子的胳膊,含情脉脉地一笑:“辉哥哥。” 二皇子想推开她,可一想起母后的叮嘱,也想起自己被解除禁足令的原因,那打算推开她的手改为理了理她鬓角的一丝秀发,他清冽的眸光也在这暧昧的动作中变得柔和:“雅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雅公主媚眼如丝道:“嗯,大概舟车劳顿,有些累了。” 话音刚落,一人神色匆匆而来,跟她撞了个满怀,手里端着的糕点污了她满身,她吃痛,一巴掌扇了过去:“谁走路不长眼?居然敢冲撞本公主?来人!把她给本公主拖下去砍了!” “是!”两名随行侍卫上前,一把擒住了李姨娘的胳膊。 “公……公主?”李姨娘惊呼出声,“公主,婢子不是有意的!四小姐设宴,婢子是给四小姐送糕点过去的!” 沐轩?不提她还好,一提她,雅公主便越发火冒三丈了,二皇子有心要劝,可一想到沐府的事害得他在父皇面前丢尽颜面,那劝解的话便说不出口了,由着雅公主胡闹。 雅公主揪住李姨娘的衣襟,抬手,啪啪啪,三个响亮的耳刮子扇了过去,李姨娘那张精美秀丽的脸顿时高高肿起,嫣红的指痕像樱花的汁液,遍布了她白皙双颊。 “住手!”沐长恩一声厉喝,人已施展轻功,踢翻了雅公主的两名侍卫。 他犀利的眸光扫过李姨娘肿胀的脸,眼底的愤恨霎那间展露无疑:“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公主,这是沐府,不是你可以撒泼的地方!” “你!你说我撒泼?”雅公主炸毛了,从侍卫手中夺过鞭子,朝着沐长恩狠狠一扇! 教训沐长恩,二皇子更不会管了。他好整以暇地推开,欣赏这出好戏,以他对沐长恩的了解,沐长恩还不至于对外邦公主动手,所以,今儿只有沐长恩挨打的份。 然,沐长恩今天的表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沐长恩单臂一绕便抓住了雅公主的鞭子,雅公主用力回扯,他冷冷一笑,加注了内劲,陡然一放,啪! 鞭子打在了雅公主的脸上,鲜血流了出来。 “你……你毁我容!”雅公主怔住了! 二皇子大惊失色,沐长恩疯了不成?他不信沐长恩真不知道这是秦国公主,他怎么敢对雅公主动手? 沐长恩冷冷一哼,对一旁的沐府丫鬟吩咐道:“送姨娘回房。” “是!二少爷!”丫鬟们扶着暗自垂泪的李姨娘离开了现场。 雅公主叫住也打算离开的沐长恩:“喂!本公主允许那个贱人走了吗?” 沐长恩回过头,像刀子一般尖锐的眼神直直打进雅公主的眼底,雅公主像看见了一头猛兽似的,吓得浑身一颤,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沐长恩给二皇子拱手一礼:“长恩多有得罪,请二皇子见谅。” 语气,不咸不淡。 二皇子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安慰了雅公主几句,便寻了个借口让侍女扶雅公主去专供女眷们歇息的厢房,自己则追上了沐长恩。 雅公主把厢房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长恩,长恩,沐家二少爷沐长恩! 好大的胆子! “雅公主,你这是怎么了?”明琅迈着优雅的步子,跨过一地狼藉,状似诧异地问。 雅公主坐在床头,用帕子捂住脸,没好气地道:“你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明琅在她对面的绣凳上坐下,递过一盒上好的药膏,徐徐一叹:“公主啊,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无非是有人告诉您皇后娘娘把冰髓玉如意一支赏给了我,一支赏给了二皇子,对不对?” 雅公主不接她的药膏,撇过脸,算作默认。 明琅暗付:猜对了。她打开盖子,一股清新的薄荷香弥漫开来,雅公主清了清嗓子,偷瞄了一眼。 明琅用指尖蘸了少许,先是在自己的脸上涂了一点儿,尔后才开始涂抹雅公主的伤口:“公主啊公主,你天资聪颖,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呢?” 明琅的动作轻柔,像母亲精心呵护着自己的孩子,雅公主抿了抿唇:“你想说什么?” 没躲开她擦药的手。 明琅深邃如泊的眸子里闪过意味难辨的笑意:“我只有三个问题:一,我已经和夏侯奕有了婚约,皇后为何还送我玉如意,跟二皇子凑对?二,今天,我二哥为什么明知你是公主还敢跟你动手?三,二皇子现在去了哪里?” 第一个问题,雅公主想不通,她不是北凉人,不懂北凉的风俗,可后面两点,她隐约有了答案:“二皇子……去见沐长恩了?” 她受了伤,他不配她,却去找沐长恩了? 她想起下午沐轩邀请他们时,二皇子起先不大乐意,待沐轩问完“我二哥也在,二皇子是心虚了么?”,二皇子当即便答应了沐轩的邀请,哼!原来如此! 这是女眷专属的厢房,二皇子当然不方便过来,这话,明琅藏在心底不说,又是一叹:“我二哥跟二皇子两情相悦已久,我呢,一直在给他们两个做遮掩,皇后娘娘给我送玉如意,也是帮二皇子做遮掩,毕竟,皇后娘娘是很在意你的!” 养几个男宠在皇室并不多么骇人听闻,便是她父皇也有这个嗜好,因此,雅公主没有多么地诧异,但这个男宠竟敢为了争宠而企图毁她的容,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她倏然站起身,厉色道:“难怪他要毁我的容了!真是歹毒!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姨娘出头?还有辉哥哥,他放任沐长恩打我!可见沐长恩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轻!太气人了!”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明琅忍住笑意,忧心忡忡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只盼公主别做什么傻事,毕竟那是我二哥啊。” 【76】一更 毒宠一嫡“子”威武,【76】一更 二皇子在风林居见到了一脸愤色的沐长恩,和沐长恩认识多年,沐长恩骨子里是什么性格他或许不太了解,但表面上功夫沐长恩向来做得完美,今日这般失态尚属首次。舒悫鹉琻 槐树下,他叫住了沐长恩:“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四小姐让你这么做的?” 雅公主白日里羞辱过四小姐,除了她,他想不出还会有谁这么不给雅公主面子。 沐长恩很想给二皇子个冷脸,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明琅树敌的机会,他面无表情道:“二皇子既然猜到了,何必再来问我?” “你为什么要帮她?” “很简单,这次陷害三叔的事被她拆穿了,我如果不帮她出口恶气,她便将我的恶行告诉我父亲。我已经没了高官厚禄,也没了母族的庇佑,若再失去父亲的信任,二皇子,我怎么活?” 沐长恩撒谎的本事,他若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二皇子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沐长恩有勇有谋,对他的前程大有用处,他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跟他彻底撕破脸:“好了,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二皇子。”这回,轮到沐长恩叫住他了。 “何事?” 沐长恩身形一晃,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抽出了二皇子的匕首,二皇子大惊,眼底浮现起了一丝恐惧:“你……你要做什么?” 一声闷哼,血肉裂帛,沐长恩将染了血的匕首还给二皇子,冷声道:“你总要给雅公主一个交代。” 说完,捂住左肩的伤口,头也不回地跨过了月亮门。 以自残为代价,替别人出口恶气。二皇子怔了许久,沐长恩啊沐长恩,原先我一直认为沐长隐比你厉害,而今看来,也许我错了呢。 屋里,李姨娘已经惴惴不安地等着了,她和沐长恩的这种不伦关系,总有几个心腹是晓得的,大丫鬟紫儿遣散了内院的人,只余她坐在绣凳上,她缝好最后一粒扣子,咬断线头,收纳好工具。 沐长恩进屋时,正好看见她把亲手缝制的衣衫挂入衣柜,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关门的声音出奇地大。 李姨娘急忙转身,不敢看他,低头道:“你……你回来了?” 沐长恩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海浪在翻滚,他一个箭步,掐住李姨娘的脖子将她抵到了冰冷的墙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小时候其实过得很不好?” 李姨娘面色发白,不语。 “我爹只疼孙姨娘那个女人的贱种!我娘只当我是个飞黄腾达的工具!她除了甜言蜜语,甚至没给我喂过一口饭!没给我做过一件衣衫!也没,抱着我睡过一个安稳觉!只有沐珂,真心实意叫我一声哥哥,但她,被沐轩那个贱人给害死了!” 所以,我跟沐轩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李姨娘不明白沐长恩为什么跟她说这些,脖子被掐得死紧,她快要无法呼吸了,突然,一道劲风迎面扑来,那骨骼分明的拳头在她的视线中急速放大,她吓得魂飞魄散,“啊”的一声,本能地闭上了眼。 嘭! 巨响起,李姨娘差点儿晕厥,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侧目,只见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墙面上,墙面裂开一道尺长的口子,若这一拳是揍在了她头上,她必死无疑了。 李姨娘惊惧万分,没想到他发起火来这么狠。 沐长恩深邃的眼眸里流转起无尽的怒意和恨意,究竟是恨李姨娘还是恨他自己,不得而知:“你是个聪明人,听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 最后一次,说明这不是第一次。 他松开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掌,李姨娘得了呼吸,一边呛咳一边点头。 “滚!”沐长恩转过身,“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他转身极快,但李姨娘还是看到了,他受了伤。 谁伤了他?是雅公主吗? 李姨娘捂住唇,无声地哭了许久,尔后抹了泪,径直去耳房打来温水,从柜子里取出金疮药,来到他身旁,颤声道:“我……我给你清洗完再走,你……不用赶我……我会走的。” 泪,流个不停。 沐长恩无情地推开她:“滚!” 李姨娘摔到地上,咬咬牙,又爬起来。 他再推,她摔倒,再爬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李姨娘的裙衫都磨破了。 他的眼底窜起无数红血丝,在太师椅上坐下,不再理她。 李姨娘跪走到他脚边,哭得像个孩子:“我……我就给你上个药,以后……以后再不打扰你了……真的,你就让我给你擦擦药。” 沐长恩冷着脸,拉着她站起来,却是没再说赶她走的话。 李姨娘给他褪去衣衫,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洗了他染血的肩胛和拳头,又轻柔地擦了金疮药。随即,从柜子里拿出衣衫给他换上,有意还是无意,她拿的是自己亲手做的月牙白锦服。 沐长恩像个木偶一样,随她折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整理完毕,她倒了水,晾好帕子,准备从后门离开。 这时,紫儿在门口说道:“二少爷,您没用晚膳吧,四小姐派人问话,要不要等您?” 沐长恩随口道:“不用,你回她,我歇下了。” “是。”紫儿顿了顿,又道,“那奴婢把晚膳拿到您房里吧。” 沐长恩“嗯”了一声。 很快,紫儿拧着食盒过来,把四菜一汤在桌上整齐摆好,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想起沐长恩之前埋怨唐诗敏的话,李姨娘揉了揉裙裾,怯生生地道:“你……你左胳膊和右拳头都受了伤,我……我喂你吧……” 沐长恩没应她,但也,没赶她走。 李姨娘窃喜一笑,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喂进他嘴里。 末了,她得寸进尺:“我……我可不可以明天再走?” 沐长恩不理她,自己躺在了铺着柔软褥子的大床上。 李姨娘又是一喜,当他是默认好了。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沐长恩一声暴喝:“吃了饭再上来!” 李姨娘吓得半死,赶紧乖乖地用了膳,尔后洗漱了一番,像个小贼似的挪到他身旁,心,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试探地叫道: “二少爷。” “少爷。” “长恩呐。” “嗯。”沐长恩发出轻微的鼻音。 李姨娘眯眼一笑:“长恩,长恩,长恩……” 她乐此不疲地柔声唤着,拉过被子盖好,却没立刻睡去,而是抱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口,仿佛他是她的长青,她哼起了周妈妈教她的摇篮曲。 哄人,一般先哄睡着的是自己。 李姨娘进入梦乡后,沐长恩睁眼,换了个姿势把她抱入自己怀中,大掌一挥,灭了烛火,没有男欢女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他不觉得她和念儿那么像了。 “真丑!”他拿过金疮药,涂在了她肿胀的脸颊上。 …… 二皇子拿着染血的匕首去往了雅公主所在的厢房,雅公主脸上受伤,戴了张白色面纱,一见二皇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辉哥哥!” 为什么女人都这么爱哭?二皇子皱了皱眉,调整好表情,淡笑着道:“雅儿受委屈了,我刺了沐长恩一剑,你可消气了?” 雅公主仰头,眨了眨泪汪汪的眼眸,似是不信:“你真刺伤了他了?” 二皇子出示匕首给雅公主看:“不信的话,你自己跑他房间瞧瞧。” 雅公主想起明琅的话“二皇子为了宽你的心,一定会惩罚沐长恩,但不会太重,皮肉之苦跟心灵创伤相比可真不算什么。” 雅公主的脸色一沉:“他打了我的脸,应该被处死!” 二皇子一怔,小时候怎么没发现她的心肠这么歹毒?二皇子说道:“雅儿,他对我还有用。” 雅公主急了:“他就那么好用吗?” 二皇子有些不明所以:“好了,雅儿,别胡闹,再过两天你梦王叔就要来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宇文靖这个难题。” “这……”一提到宇文靖,雅公主便成了那霜打的茄子。 能闭嘴就好,我又没真指望你出什么主意。 二皇子笑了笑:“慢慢想,我们现在先去揽月楼,跟几位世家小姐打个招呼。” 雅公主心有不甘地随二皇子去往了揽月楼,跟朵朵郡主、沐家姐妹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便打算离去。 这时,明琅开口了:“请问这次跟雅公主一起来的还有那些使臣呢?” 一提到使臣,雅公主便难掩得意之色:“我王叔,我妹妹还有我们秦国的威武将军。” 王叔,想必是秦国的摄政王梦涵之了,他可谓是南诏史上的传奇人物,三岁能文,七岁能武,十岁随父亲征战沙场,用其敏锐的军事洞察力,屡屡提出大胆而利市三倍的建议,打下了很多以少胜多的战争,十一岁时,他被前朝余孽擒获,但他冒着万箭穿心的危险,一路奔上王座,用匕首抵住了大王的脖子,不仅顺利返回了军营,还将前朝余孽的藏身之所仔细画了出来,并制定了一套详细的进攻战略,一月时间,他父亲所在的军队便剿灭了横行十年的前朝余孽。 秦国左是南诏,右是北凉,后背临海盗肆意的汪洋。但在他的守护下,秦国非但没遭受强敌入侵,反而维持了和两国的平等关系,并拓宽了不少海上的疆土,毫不夸张地说,他是秦国史上最伟大的军事家。 秦国的皇帝体弱多病,他二十二岁便被封为摄政王,摄政五年期间,丰功伟绩不计其数,难能可贵的是他个性随和,平易近人,南诏子民多亲切地称呼他为“梦爷”。 明琅眯了眯眼,竟是连他都来了?难道,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联姻? 至于雅公主口中的威武将军则是梦爷座下的第一猛将云飞了,云飞重在安内,以铁血手腕洗涤了秦国大量不堪被朝廷所用的名门望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乞丐到声名显赫的将军,他仅用了五年。 秦国这次的手笔很大啊。 “呕——” 明琅思量间,唐念儿胃里一阵翻滚,赶紧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偏间吐了起来,尽管隔了门板,但外面的人还是听到了。 “哼!”雅公主不悦地扔掉了手里的筷子,“倒胃口!恶心!” 唐念儿洗漱好出来,正听到了雅公主的讥讽,她委屈地垂下了眸子,碍于对方是客人,她也没说什么。 可有的人,你不找她,她偏来找你。 就在唐念儿路过雅公主身旁时,雅公主伸出脚,绊了唐念儿一下。 唐念儿勃然变色! 我的孩子! 说时迟那时快,明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大嫂。” 唐念儿冒了一身冷汗,堪堪稳住濒临崩溃的意识后望向了雅公主,作为一个母亲,她可以委屈自己,但绝对不容许孩子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雅公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哼!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跟我这么说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是秦国公主,又是未来的太子妃,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敢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活腻了! 朵朵郡主蹙了蹙眉:“雅公主,你不要蛮不讲理,大家都看见了,是你故意绊的念儿。” 雅公主目光一凛:“你又算哪个葱?一个郡主也敢在本公主面前蹦跶!不知所谓的东西!” 沐岚也受不了了:“一个公主的礼仪怎么学得这样差?” 雅公主端起一碟子花生米泼了过去,“这才叫差!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骂她是狗?沐岚气得火冒三丈:“你……” “习秋!把她给我丢出去!” 明琅一声令下,习秋上前擒住了雅公主,尔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施展轻功,起起跳跳,跃出了府邸。 “沐轩,你,你,你的胆子真大!”二皇子咬牙切齿地说完,赶紧追了出去,雅公主已经被打了脸,若再受点伤,他怕是要被母后给骂死了! 唐念儿感激地握住了明琅的手,同时,道出了心底的担忧:“我们这样算不算得罪雅公主和秦国了?” “不会,她就是欠抽!”在摄政王的管制下,秦国拥有绝对的中央集权,所以,雅公主认为皇室是一言堂,可北凉不同,北凉的世家都握有重兵,单个并不可怕,但唐家、倪家、沐家,三大家族合起来,便是皇后和二皇子都不敢掠其锋芒,还怕她一个未来的皇子妃?真不明白,秦国怎么会派她来和亲?而精明如皇后,居然也看得上!她就不怕这个儿媳给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光了? “你没事吧?”明琅关切地问道。 唐念儿摇头,笑着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其他几人都没明白过来唐念儿的身子怎么了,只有沐莘,扯了扯唐念儿的袖子,递了一颗酸溜溜的青梅给她,笑得格外灿烂:“大嫂。” 几人用完膳,沐岚回了自己院子,沐莘也扶着唐念儿回了玉林居,朵朵郡主没急着离开,坐在位子上,时而看向明琅。 明琅屏退了下人,对着朵朵郡主,道:“表姐有话对我说?” “嗯。”朵朵郡主点头,迟疑了片刻,神色略显凝重,“你……什么时候跟夏侯世子认识的?我说的认识不是那个认识,是指……” 明琅如实相告:“青州。” “这么早。”朵朵郡主的眸光暗了暗,“那我跟你说求姻缘签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死我了?你们两个明明私定了终身,我和宁西公主却巴巴儿地往上凑。” 明琅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眼角的一线流光宛若清潭映月,柔和唯美,不尽真实,她的话却诚恳:“我虽和他机缘巧合下有过几次接触,但也着实没想过会跟他走到这一步。” “这么说,你不爱他了?”朵朵郡主敏感地问道。 明琅沉默,爱,算不上吧。 朵朵郡主摸了摸她鬓角的发丝,忍住喉头的哽咽,叹道:“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知不知道我嫉妒死了?我恨不得抢了你的轿子,替你出嫁!成全你们,祝福你们,我好难过的,你不要让我的成全付诸流水。” 明琅抱住她:“谢谢你,表姐。” 朵朵郡主搂住她的纤腰,鼻子一酸:“一定要幸福!” 唐念儿回屋时,沐长隐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妻子脸色不大好,他忙拉过她的手问道:“怎么了?不舒服,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唐念儿不是个乱嚼舌根子的人,可当着心爱男子的面,满腹委屈是藏也藏不住,是以,她将晚膳时分发生的事详细讲述了一遍,只是尚未提及怀孕一事:“……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太欺负人了!” 沐长隐淡淡一笑:“她自幼被宠坏了,连皇后娘娘都疼她三分,你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多不划算。” 唐念儿不粉唇嘟起:“万一……我说万一我要是怀了孩子,这么一摔,不得一尸两命啊?” 沐长隐轻拍着她肩膀,“不是没事吗?别多想,嗯?” 【77】二更 毒宠一嫡“子”威武,【77】二更 这几日,明琅过得还算风平浪静,宇文靖的伤势也有了好转,起码,偶尔能清醒一下了。舒悫鹉琻 秦国使臣抵达了京都,住在豪华驿馆内,舟车劳顿过于疲倦,宇文曌和他们商议之后便将接风宴推迟到了后天,作为沐府千金以及未来世子妃的明琅也在应邀的行列。 入夜时分,明琅沐浴过后睡不着,于是窝在椅子里看账本,习秋将余中和送去了京兆府,经查证,他贪污纹银五万两有余,但那些银子多落入了唐氏的腰包,唐氏已死,不可能把银子吐出来,为此,他的下半辈子都要在大牢里度过了。酒楼换了新掌柜,后面的生意应该也会越来越红火。 看完账本,明琅又捧起古代的医术翻了翻,脑子里浮现起宇文靖甜美的笑容,她看得出,宇文靖是真的男身女心,失去男性特征他大概并不怎么心痛,只是身子很疼。如果……如果……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了脑海,如果渡过了危险期,宇文靖乐意的话,她或许能给他做变性手术! 前世,她和秦丽都是杀手,但为了明熙,她们都硬着头皮选修了不少医学课程,算是不错的外科医生,如若不然,秦丽怎么懂得如何完美地取出她鲜活的肾脏呢? 想着想着,明琅来了兴趣,做手术,她需要一套完整的手术刀,一个精致的手术台,一间无菌的手术室,夏侯奕灵力高深,勉强做个除菌机器好了,至于前面两项嘛—— 明琅倏然起身,有些激动地道:“习秋姑姑,帮我磨墨!” “是!”习秋正在给明琅纳鞋底,听到明琅的吩咐,赶紧整理好绣篮,净了手来到书桌旁,开始磨墨,“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琅铺开宣纸,选了一支最细的毛笔,按照前世的记忆画了一套手术刀和一个布满了照明装置的手术室,里面包括可供升降的手术台。 习秋愣了愣:“小姐,你画的是什么呀?兵器和兵器库?” 明琅笑了笑:“嗯,算是吧,不过这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救人的。” 古代的炼钢技术不够,冶炼不出不锈钢,明琅再三思量之后,决定用纯金来打造手术刀,当然,她没那么有钱,夏侯奕是土豪,应该不会吝啬这点儿金子的吧! 习秋觉得小姐好生奇怪,但她对小姐有信心,小姐说是用来救人的就一定是用来救人的。 明琅画完,放下毛笔,拿起纸张吹了吹,笑眯眯地道:“你拿去李记铁铺,告诉他们刀要用纯金做,嗯,材料和加工费去公主府找夏侯奕领。” 习秋满面黑线,还没过门呢小姐,你就花起姑爷的钱了。 明琅又道:“你帮我找几个发霉的馒头和包子来,算了,还是拿新鲜的过来,我自己看它们发霉比较妥当。” “看包子馒头发霉?小姐,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习秋一头雾水。 “做青霉素,我得先试试。”语毕,明琅脑海里灵光一闪,打趣地说道,“三叔中医了得,我西医马马虎虎,我们要是开间医馆,兴许能红遍大江南北!” 是的啊,万一那个叫清澜的女人一不留神把夏侯奕给拐跑了,她和三叔便真的可以这么办。当然,在杀了宇文曌和皇后以后! 习秋小心翼翼地把图纸放好:“奴婢明天一早就去。” 变性手术不同于简单的宫刑,宇文靖极有可能需要输血,那么她得找出跟宇文靖血型相同的人,在科技如此落后的古代,检测血型比动刀子难过了。明琅按了按太阳穴,道:“帮我准备一些玉米粉和薯干粉。” 习秋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小姐无肉不欢,可从来不爱吃玉米和红薯的,她问:“这些,也是用来做东西的?” 明琅点头:“嗯,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习秋满腹疑惑,但还是宽慰道:“事在人为,小姐且放心一试。” 明琅净了手,扭过头看她,烛火昏黄,照在她清秀的眉宇间,自成一派淡然风韵,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像个下人:“习秋姑姑,我没问过你的家人吧?你还有家人在世吗?” 习秋的神色一暗,道:“奴婢是侯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那时,奴婢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得不剩什么了,沐府就是奴婢的家,侯爷和小姐就是奴婢的家人。” 五岁前的事,说实话明琅也不记得了。明琅上前,握住习秋的手,轻声道:“既然是家人,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习秋的眼眶一红:“是。” 明琅脱了外裳和罗裙,躺倒床上:“血灵芝还有吗?” “还有两株。”习秋走过去,拉过被子给明琅盖好。 明琅眨了眨眼:“送进宫,一支给宸妃娘娘,一支给宇文靖。” 习秋心中一喜,小姐可算是惦记起宸妃娘娘了!其实有三株,她就是防着小姐不要钱似的把血灵芝给送人,谎报了数量,小姐大伤初愈,身子也要多进补。 “对了。”习秋放下帐幔,“小姐,您说雅公主真的对付得了沐长恩吗?她完全是个没脑子的莽夫,未必伤得了沐长恩,毕竟,沐长恩近来不爱赴宴,总闷在府里,跟雅公主见面的机会不多,她想陷害,只怕也没机会啊。”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我没指望她真的会对付沐长恩,只要她不中皇后的挑拨之计对我下手就好了,诚如你所言,沐长恩跟她见面的机会不多,我跟她日后却是时有往来,我既与她没什么深仇大恨,自然不愿意树起她这个敌人,可惜,她这人太讨厌了,最后还是跟她撕破了脸。” “那九公主呢?” “她?她是一颗定时炸弹。她错认宇文溯,又那么黏糊宇文曌,这些反应都很蹊跷。我猜,每一次她有危难的时候,都有人扮作宇文曌的样子抚慰她,所以,她格外黏糊宇文曌。”但现在,这颗定时炸弹去往了未央宫,宸妃暂时是没什么危险了。 二人说话间,床子霍然打开,一道白色身影跃然而入,习秋顿生警惕:“谁?” 沐文献绕过屏风,神色凝重地走进了二人的视线。 习秋一怔,行了一礼:“三爷!” 目光扫过他阴郁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独那一滴泣血的朱砂红分外妖娆。怪了,三爷这颗朱砂怎么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 “你退下。”沐文献一瞬不瞬地看着明琅,话却是对习秋吩咐的。 明琅对习秋点头,习秋打了帘子出去,并守在了门口。 沐文献潋滟的双瞳里闪动起浓浓的伤怀,他就那么站着,冷声道:“你要嫁给夏侯奕?”要不是雪蝉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只怕仍然被蒙在鼓里。 几日不见,他又清瘦了许多。明琅的心微微抽痛,掀开被子,拉过他的手坐在床头:“嗯,我跟他……要成亲了。” 说这话时,没了以前的坦然,她甚至莫名地有些心虚。她暗自懊恼,该不会,她也对明熙有了那方面的意思吧?想起前世的种种亲密,他背她爬山,抱她下船,牵她手漫步大街,她的脸,不争气地有些泛红。 奇怪,以前回忆那些都不会这样的,现在她是怎么了? 亵衣微敞,随着她每一次呼吸,如玉精美的锁骨若隐若现,煞是迷人。 沐文献寒凉的眸光燃起一片热意:“你要跟他成亲,那我算什么?你让我一辈子呆在你身边,我又是你什么人?” 明琅微怔,抬眸望进他深邃得仿若无尽暗涌的眼眸,道:“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沐文献火了:“你跟我说什么说得很清楚了?” 明琅垂下了眸子:“我们是亲人。” “亲人?”沐文献一把推倒明琅,欺身压住她,目光灼灼地道,“我跟你是血亲吗?名义上的叔侄就那么让你在意?那好!我不做沐府三爷了,行不行?” “我……”明琅愕然。 “还是说,你嫌我出身不够?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沐文献低喝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文献拿过衣衫给她:“换上!” 明琅一惊:“你要做什么?” 沐文献斩钉截铁道:“带你离开北凉。” “去哪里?” “回南诏!” 明琅狐疑地凝眸:“你恢复记忆了?”他说的是“回南诏”,不是“去南诏”。 “有人告诉我了,我的人,也来了。”当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着实震惊了许久,他的身份不宜在北凉多呆,毕竟他做了几年沐府三爷,传出去可能会给沐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在走之前,他一定要带上她一起! 保护三叔的人都是夏侯奕精挑细选的暗卫,什么样的人能突破暗卫的封锁接触到三叔呢?明琅的第一个直觉:公主府出了内奸! 明琅不换,沐文献索性亲自动手,强迫着给她穿好了春裳和罗裙, “我不能走!”明琅睁开他的手,“我走了,我娘怎么办?倪家怎么办?” 在杀了宇文曌和皇后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走的! 再者,以夏侯奕的性子,肯定会杀了三叔。 沐文献蹙眉:“你到底是舍不得家人还是舍不得夏侯奕?” 不待明琅回答,习秋叩响了房门:“小姐!大少爷的院子好像出事了!” 明琅的眼神儿一亮:“我大哥有事,我得去看看!你既然回来了,就在府里住着,我明天再去看你。” 沐文献看了她一眼,道:“我跟你一起。” 明琅扶额,这……这……好吧! 夜深,四月底的风有些微凉,但花骨朵里散发的浓郁香气和茂密枝叶垂下的暗影彰显着夏季不远了。 明琅和沐文献赶到玉林居时,正好瞧见一道银光驰骋而过,冲向了挥着宝剑的沐长隐。 这道银光蕴含的力量之大,便是沐文献隔了老远都深深地感受到了。 他腾空而起,蓄足灵力,一掌劈开了那道银光。 同一时刻,明琅单手一挥,三枚银针朝屋檐上的女子急速飞去,借着这个动作,明琅的视线也落在了女子的面庞上,她的眉心一跳:清澜? 清澜一跃而起,避过了明琅的偷袭,待稳住身形的同时,她拉开弓箭,一道银光射向了明琅! 白裙飘飘,墨发飞扬,她美得像个广寒仙子,但她浑身迸发出来的杀气,却叫人不寒而栗。 “四妹妹,小心!”沐长隐高声厉喝,他离得太远,根本赶不过去! 沐文献抱着明琅一转,那箭矢贴着明琅的墨发一划而过,一缕青丝落地,怅怅然,令人恍惚。 沐文献将明琅护在身后,冷冷地看向清澜:“极乐弓的主人,神殿圣女,真是幸会!” 是他? 清澜的眼眸遽然睁大,仿佛自沧海桑田里窥见了一抹极为亮丽的生机,然而,那生机尚未蓬勃跳动,便被一场电闪雷鸣给毁得干干净净! 他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跟一个女人如此亲近! 清澜是神殿的圣女?明琅懵了。 沐长隐也懵了。 清澜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跟她说幸会?她字字如冰道:“是啊,能在北凉见到楚王殿下,我也觉得幸会呢!” 南诏楚王?明琅和沐长隐瞬间石化! “幸会又如何?本王没功夫跟你叙旧。谁都不许伤她!伤了她的人都得死!”沐文献可不管神殿圣女有多高贵,哪怕他也是神殿之人,但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比不上沐轩的一根头发! 他运足内力,双手结出复杂手印,一记猛烈的攻击,朝着清澜打了过去! 清澜已经完全呆怔了,连闪躲都忘了,眼看她即将被那巨大的能量吞噬之际,皓月朗星的夜空忽而一暗,乌云滚滚,黑压压地层层卷来! 一道玄色身影仿佛自夜幕中剥离一般,突兀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霎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林子里的飞鸟集体逃窜而出,扑哧着翅膀,扇得落叶漫天起舞。 他弹指一挥,灭了沐文献的攻击,身形,落在了清澜眼前。 他戴着白玉面具,和玄色衣衫搭配,竟幻化出了一种黑白无常的诡异和阴冷,但令明琅最震惊的是他那双紫色的妖瞳,很美,很邪魅,但也……充满了毁灭。 他声若寒潭道:“君慕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神殿圣女动手。” 沐文献,不,君慕紫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势必也把所有跟他有关的人都了解了一遍,他冷笑:“大祭司,诈死的游戏很好玩吗?” “你又不是没炸死过,问我做什么?”他淡淡说完,冰冷的眸光落在明琅的俏脸上,一瞬变得复杂,他的唇角动了动,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把拳头一握,带着清澜,跃入了无边的夜色里。 确定人已走远,君慕紫再也忍不住胸口的胀痛,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离千年满月越来越近,他的身子便越来越弱,只怕,时日无多了。 “三叔!”明琅急忙扶住他,用帕子擦着他唇角,“怎么会这样?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君慕紫捂住胸口:“我没事。” 他看向一脸愕然,握着玄月却灵力微弱的沐长隐,声色寒凉道:“我虽受了伤,但对付你不在话下,你是选择守口如瓶,还是血溅当场?” 沐长隐心底的惊骇像巨浪在翻滚,圣女,大祭司,南诏楚王,一个个地凭空出现,而楚王居然是在沐府生活了几年的三叔!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院子里的人,我会处理好的,请三叔放心。” 回到公主府的书房密室,夏侯奕扯落了面具,他气得半死,君慕紫被他软禁得死死的,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奴才让他跟南诏人会和了?现在他知晓自己身份了,便要来抢明琅,是可忍孰不可忍! 清澜冷冷地坐在宽椅上,目光空洞:“你为什么要骗我?” 夏侯奕不语。 清澜加重了语气:“以沐长隐的灵力,根本不可能是玄月新主!你为什么要骗我?” --- 【78】深吻 毒宠一嫡“子”威武,【78】深吻 夏侯奕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告诉我,你心里可还装着君慕紫?” 说实话,君慕紫对明琅动心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曾经跟清澜那般海誓山盟、相濡以沫的人,居然爱上了明琅。舒悫鹉琻青州那一次见面,君慕紫不就是想去公主府找清澜吗?他以为清澜一定会跟他在一起。 半年时光,斗转星移了。 清澜沉默,她当初闭关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杀死玄月新主,解除君慕紫的满月血咒,也除掉大祭司的天敌。可一出关,神殿的弟子都说君慕紫死了…… 结果,他没死,他爱上别人了。 他为了沐轩,要杀她! 这比大祭司迎娶沐家千金更让她难以接受! 心里,忽而有些恨沐轩,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同时霸占了大祭司和君慕紫的心? 夏侯奕看着清澜越来越痛苦的神色,自问铁石心肠的他在清澜面前不禁有些心软,不为别的,就为这张跟明琅有这三、五分相似的脸,况且她和他—— 夏侯奕淡道:“他失忆了,不记得你,也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四年前你闭关,也不知是谁告诉她你失踪了,他怒闯神殿禁地,跟神殿闹得不欢而散,还受了重伤,后面被沐老侯爷所救,他紧接着就成了沐文献。” 失忆了就可以如此轻易地爱上别人?清澜还是无法接受。他的性格很孤僻,怎么会随随便便爱上别人? 冥思无果,清澜摸着手里金色的极乐弓,道:“伤了你的人不是沐长隐,到底是谁?” 夏侯奕撒谎不打草稿:“不知道,没看清。” “是吗?”清澜似喃喃自语,清冷的眼眸略过一丝晦暗难辨的波光。 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我自己去找。 或许你不知道吧,玄月新主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沐家就那么大,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晚间,公主府一片静谧,清澜辗转难眠,干脆取出长笛,吹起了夏侯奕教给她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曲子。 “谁说,不能承受生命中的感动 我们拥抱过东京最美丽的梦 你的一双手有多不同 当时我无法形容 放下才明白 爱情有多重……” 明琅一遍一遍地唱着,君慕紫握住她的手,却是没像往常那样进入梦乡,自从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他也知道了身上的满月血咒,而他刚刚用灵力探过了明琅的身子,她身上有大祭司设下的阵法。 她,才是真正的玄月新主吧。 杀了她,他才能活。 那么,他宁愿去死。 “怎么不睡了?”明琅笑着轻声问。 “哦,有些睡不着。”时日无多,只想好好看看她。 明琅坐在绣凳上,探出手,拂去他一偏头便留在了脸颊的发丝,又给他掖了掖被角:“那你跟我说说你在南诏的事?” 君慕紫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岁月静好,他容颜却有些凄美,这样的他看得明琅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他问道:“好啊,你还记得跟陌烟和小雨吗?” 明琅微笑:“嗯,记得。” 君慕紫抬手,摸了摸她浓密的眉,做着画眉的动作,只是他手中没有画笔,仿佛注定了他无法成为她的夫君。 苦涩如墨汁滴入心底,漾开在眼角,一层迷离的薄雾,他睫羽微垂,遮了那异样:“陌烟是圣女的小师妹,小雨是……南诏太子君千羽。” 难怪她一直觉得那少年气度不凡,原来是太子啊。 君慕紫放下手,接着道:“我是神殿大弟子,也是陌烟和圣女的大师兄,就是陌烟通知了楚王府的人,他们才悄悄来了北凉与我会和。楚王府自南诏开国便存在了,第一代楚王是南诏世宗的亲弟弟,因追随世宗拓展疆土立下了汗马功劳,世宗许了他一个永世不灭的爵位。” 明琅将他的手合握掌心,贴在脸颊的一侧,洗耳恭听。 “四年前我跟南诏神殿闹翻,遭到了神殿追杀,机缘巧合之下被老侯爷所救,我便呆在沐府了。” “楚王府还有你的什么家人吗?” “老王妃和几个弟弟、弟妹吧。” 他称呼她为老王妃,想来对方不是他的生母了,而谈及那些弟弟、弟妹他的语气太过随意,仿佛根本不愿提起。明琅紧了紧小手,问道:“你为什么会跟神殿闹翻?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君慕紫的神色一僵,笑了笑:“小孩子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前世今生加起来——好吧,加起来,你比我大! 明琅又道:“大祭司和圣女为什么要来北凉?” 圣女是来诛杀玄月新主的,大祭司,他就是夏侯奕。但这些,他无法诉诸给明琅。夏侯奕的想法应该跟他一样,娶明琅为妻,神殿的人便再也不会怀疑到明琅的头上了。 君慕紫又和明琅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以往都是明琅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他静静倾听,这次,明琅做了个完美的听众,时而陪他喜笑颜开,时而陪他黯然伤神。直到后半夜,他实在撑不住,沉沉地睡去,明琅才离开了乾西院。 门口,她碰到了沐岚。 沐岚冷得浑身发抖,想必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沐岚见明琅出来,先是一愣,尔后低头,哽咽道:“我……我想见三叔,就见一下。” 明琅想说他已经歇下了,可看着沐岚哭得眼睛发肿的样子,她想起了沐长恩的挑拨,在心底做了一番计量之后,拉着沐岚的手走进了君慕紫的房间。 与他们一同入内的,还有一只不知哪位下人养的猫。 沐岚和猫,一人坐凳子上,一人趴床底下。 听说,人快死的时候,周围的猫会有感应,会自动守着那人,直到他离世。 明琅的心一揪,一把抓起那只不知名的猫从窗子里狠狠地摔了出去! 喵—— 它惨叫,不情不愿地翻过墙头,不敢再来。 这一晚,明琅和沐岚谁也没有走开,直到破晓时分,君慕紫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朝明琅惊喜而甜美地一笑,明琅心底的大石头才终于落地了。 至于沐岚,她看了看君慕紫,又看了看明琅,眼底掠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似乎做了某种决定。 会是什么呢? 一连两日,明琅都沉浸在研究玉米粉和薯干粉的事件中,只有成功发酵出柠檬酸,再配上碳酸钠(纯碱),才能研制出柠檬酸钠,用以分离出全血中的血清和红细胞悬液。 夏侯奕上午来看她时,她正用笔在细细算着什么,偶尔挠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姑爷。”习秋行了一礼,怕吵着明琅,说话的声音很轻。 夏侯奕看到满桌子的玉米粉、薯干粉和纯碱,再想起今早李记铁铺的人拿了一幅图问他要金子,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肯定是为了宇文靖。 她的化学成绩可不好,真是难为她了。 夏侯奕轻手轻脚地走到她旁边,发现她正在写分离红细胞的方程式,呵呵,不错嘛,居然记得大半。 “在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明琅“哦”了一声,对他的到来表示并不怎么惊奇,尔后继续埋头,写写算算:“你不懂的。” 明琅,我小学就在替你做初中的化学作业,我不懂?不就是提取红细胞吗? 需要氯化铵溶液,问题是氨气易找,盐酸却不太好做,她这法子困难重重。以前做杀手的,这会儿拿起手术刀便真的济世为怀了?何必这么麻烦?找几个人,把宇文靖的血输入他们体内,谁活着,谁跟宇文靖的血型就是匹配的了。 但看这个小女人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真不忍打消她的积极性。也罢,反正她折腾这个总比一天到晚守着君慕紫强。 忙过到午膳时分,明琅饿得头晕眼花,这才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目光一扫:“咦?夏侯奕,你什么时候来的?” 习秋抿唇偷笑。 夏侯奕的嘴角抽了抽,道:“你可真是好记性!” 明琅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夏侯奕走到她身后,开始给她按摩酸痛的肩膀和脖子:“秦国使臣的接风宴,你忘了?” “天啦!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明琅站起身,“习秋姑姑!你准备一下随我入宫吧!” 夏侯奕不禁失笑:“谁说是去宫里赴宴?况且,你再急也没用,大部队早就出发了,沐府的人也走了,他们今晚到,我们……嗯,目测明日清晨来临之前吧。” “你、你、你故意的,对不对?”明琅皱眉,狠狠、狠狠地瞪着他! 夏侯奕耸了耸肩,邪魅的眼眸微眯,笑得颇为无辜:“你问习秋,我来了几个时辰了?” 习秋十分配合地亮出三根手指。 明琅拿开他放在她肩膀上按摩的手:“反正你就是故意的!” “再生会儿气,明天白天才能到了,难不成你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今晚你跟我……”他不说了,只狡黠地笑着。 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果然是被欺压的一方,明琅愤愤不平地剜了他一眼,不再言辞。 习秋收拾妥当后,和夏侯奕、明琅一道出了凌风院,刚走了没几步,便和李姨娘碰了个正着。 “婢子给四小姐请安,给夏侯世子请安。”李姨娘恭敬地行了一礼。 夏侯奕并不看她,这是沐府的姨娘,怎么对地啊明琅说了算。 明琅有些意外,但还是淡淡地道:“姨娘有什么事吗?” 李姨娘看了看明琅身旁的习秋,微笑着道:“四小姐出行只带习秋一人恐怕不够,让婢子跟您随行吧!婢子做个丫鬟就好。” 皇帝出行可以带后妃,王侯出行可以带侧妃,但一个世家千金带姨娘,这真是闻所未闻。明琅的眼底流转起意味深长的意味:“不了,你还是安安稳稳地呆在府里,偶尔探望一下沐长青,替我娘分忧比较好。” 大夫人如今疼长青疼得紧,护得跟心肝宝贝似的,哪里能让她瞧?每天她前去歆华院立规矩都看不到三少爷。李姨娘扑通跪下,抱住明琅的腿:“那四小姐,您去替奴婢求个恩典,行吗?求大夫人网开一面,让奴婢亲自带三少爷几天!” “为人子女者怎么能质疑母亲的决断?当初,你毅然把我三弟交出去,就该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这种话休要再提,坏了我母亲的名声,别说看,你连听我三弟哭的机会都没了!”倪韶雅再善良也是封建社会的一名妇女,养在她膝下便是她的孩子,她不让一个出身卑微的姨娘接触沐长青在这个时代并没什么错。但她一定会对沐长青很好,如她对她一样。 李姨娘死死地抱住明琅的腿,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哭。 习秋看不过去了,揪住她的衣领往旁边一扔,她一个翻滚磕到了头,鲜血汩汩冒出,止都止不住。 “小姐,我……”习秋有些微愣,她没用力啊。 夏侯奕揽住明琅的肩,瞟了李姨娘一眼,道:“算了,我们走,不必理她。” 明琅只觉得李姨娘今天的所作所为太奇怪了,她早不求、晚不求,偏等在她临出远门时求,还弄得头破血流。 走出了老远,明琅突然止住脚步,回过头,冷冷地道:“李姨娘,你最好别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三弟的生母!” 李姨娘浑身一颤,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 这次去京都以北的行宫,沐岚以生病为由留了下来,其实她是舍不得三叔,也不愿见到倪涛,与她一同留下的还有唐念儿和倪韶雅这两名孕妇。至于老夫人,她年事已高,最近搬入了佛堂,完全不理世事了。 习秋和兮子羽、雪蝉同乘一辆马车,明琅则跟夏侯奕自然是单独相处了。 马车极为宽敞,简榻上能躺下夏侯奕这一米八多的汉子,照明所用的是五颗东海夜明珠,把车厢照得宛若白昼般透亮。 一个固定的书桌,软香糕点琳琅满目,配有明琅喜爱的花茶,少了她厌恶的熏香,取而代之的各式各样清甜的果香。 在这如今舒适的环境里,明琅晃悠晃悠,打了个呵欠,瞌睡来了。 但夏侯奕躺在那里耶,难不成她又要跟他同床共枕? 夏侯奕阖上眼眸,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纠结。 明琅挑了挑眉,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实在、实在是挨不过这浓浓的困意,和衣躺在了夏侯奕的身侧。 夏侯奕随手一拉,吊顶的帐幔遮蔽了夜明珠的光芒,车厢内瞬间暗沉了下来。 “原来你没谁!”明琅哼了哼。 夏侯奕侧过身子,单手支头,夜色中,他目力极好,将她气呼呼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他笑了:“你想不想知道这次的秦国使者是谁?” “一个公主,一个摄政王,一个将军。”明琅遮住他眼眸,堵了那看不见也让她浑身燥热的视线。 夏侯奕轻笑,由着她的小手抚摸他眉眼:“公主秦丽。” “秦丽?”明琅直接坐了起来,有没有搞错?该不会是前世那个对她开膛破肚的蛇蝎女人吧? “你……很紧张?怎么?认识她?”这语气,有点儿莫名的诡异。 明琅矢口否认:“没呢,我怎么会认识秦国的公主?” 夏侯奕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计较,又道:“你可知那威武将军是谁?” “云飞。”裘管家是这么告诉她的。 “宇文琦。”夏侯奕云淡风轻道。 “什么?”明琅又是一惊,拿开放在他眉心的手,“那个从乞丐到威武将军,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的人是宇文琦?” 夏侯奕点头:“宇文冰没告诉你其实宇文曌已经拟定了封他做太子的诏书吧?五年前他被废黜皇子身份,逐出京都,五年后,他成为秦国摄政王手下的第一猛将,你说,宇文曌见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宇文琦原本是要做太子的呀,但却因为宸妃的事而遭到了流放,如今他以秦国将军的身份归来,这等于狠狠地抽了宇文曌一耳光,宇文曌肯定气得两眼冒金星了! 明琅笑了。 这样就乐呵了,太容易满足了,还有更大的惊喜呢,你别乐晕。 夏侯奕想着想着,邪魅的眼眸浮现起丝丝热意,忍不住低头,唇瓣轻轻碰了碰她的。 明琅像过了电似的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残留在唇边,她抿了抿,却,并未斥责他。 这个细小动作却像天雷勾地火一般,引动了夏侯奕压抑多日的狂热,他再次低头,唇瓣贴住了她的。 明琅的脑海里突然空白一片,一瞬发愣,他当做默许,薄唇微启,将她的含住,舌尖撬开她贝齿,一滑而入,开始寸寸品尝她的清甜。 舌尖的碰撞,在二人的心底擦出了闪亮的火花。 温柔而缠绵的深吻,不得不说,让回过神来的明琅滋生了一丝淡淡的享受。 夏侯奕双手抱住她腰身,陡然一转,她趴在了他身上。 “你……”明琅大骇,挣扎,一动便感觉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大腿,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几乎可以滴出血来,“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夏侯奕邪魅地说完,用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动情地吻住了她的芳唇。 【79】欢喜 毒宠一嫡“子”威武,【79】欢喜 明琅被吻得气喘吁吁,好在这一回夏侯奕并未兽性大发,他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不曾做出进一步的举动。舒悫鹉琻 她哪儿知道,夏侯奕几乎要憋出内伤了! 夏侯奕松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将她搂在怀里,用内力压制住惊涛骇浪般的欲火。 明琅喘息着,双颊酡红,真的很奇怪,自己为何忘了排斥他呢? 她看着他俊美的脸:“夏侯奕。” “嗯?” “我真的觉得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明琅捂住胸口,木讷地问,她对夏侯奕的接纳,与其说是顺从,不如说是一种习惯。 你当然认识我很久了,我们一起走了两辈子啊。 夏侯奕的额头抵住她的,轻声道:“这是缘分。” 明琅的意识有些混沌,脑子里的想法像放烟花似的一个接一个,乱飞一通,她随意抓住一个,问道:“对了,为什么你对沐家宝剑比沐家人对它还要了解?” 至少,沐家人并不知道它叫“玄月”。 神殿的人都知道。夏侯奕轻笑:“哦,我无意中听君慕紫说的。” “你也知道三叔叫君慕紫啊,那你怎么会跟南诏人那么熟?”明琅疑惑地问,“你该不会是南诏细作吧?” “你为什么不怀疑我是北凉派去南诏的细作呢?”夏侯奕戏谑地问。 长公主在南诏做了五年质子,如果宇文曌真想对南诏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这么一想,明琅觉得夏侯奕的话也不是那么不科学了。 “如果我真是南诏的细作,你会逃婚不?”夏侯奕又问。 明琅打了个呵欠,小小脑袋靠进他颈窝:“不知道。” 夏侯奕吻了吻她眼眸,你逃到地狱我都把你追回来了,还怕你在异世乱转悠?你逃不掉的,明琅! …… 锣鼓声响,欢天喜地,十里红妆,一路铺出京都。 沐府大门口,沐夫人哭得满面泪水,拉着女儿的手,依依不舍道:“月儿,南诏不比北凉,沐府再强大对你也是鞭长莫及,你要小心谨慎,不与人为敌,但也不要掉以轻心,娘不求你宠冠后宫,只愿你一世安好。” 沐清月擦去母亲眼角的泪,漠然一笑,宽慰道:“我听说世宗人很好的,我嫁过去是做皇后,谁也欺负不到我头上,娘你放心,等寻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求世宗许我回北凉探亲的。” 沐夫人含泪点头。 一旁前来迎亲的楚王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寻常女子嫁给一国皇帝为后,不知道个中利益关系的一定激动得笑逐颜开,若明白自己使命和前途的则免不了黯然伤神,可沐清月恬淡闲适、从容写意,而今种种仿佛半分没入她的眼。 她是当真不在意,还是强壮镇定? 怎样都好,于他而言,他不过是多了一个十五岁的大嫂。 他翻身下马,缓缓走来,眉宇间那粒朱砂红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妖娆夺目,偏他一袭白衣又圣洁得宛若九宫仙子,这人,也不知是仙还是妖。 “皇后娘娘,请上路。”比他还小几岁,叫“大嫂”实在叫不出口。 沐清月对他微笑颔首,像一株洁白的铃兰,优雅恬淡:“有劳楚王了。” 楚王不由地又多看了她一眼,她的容貌算是极美,但他大哥的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能赛过她的不说很多,三、五个还是有的,只是不知为何,她浑身就是有种令人过目不忘的气质,乃至于,本该撇开视线的他竟一直盯着她踩了宫人的脊背踏上马车。 “啊——”宫人也不知怎地,吃痛地叫了一声。他一抖,背上的沐清月便一个不稳朝旁侧摔去。 “月儿——”沐夫人吓得魂飞魄散! 楚王健步如飞,身形一晃便将沐清月牢牢地抱在了怀里,肌理相碰,异感油然而生:他很硬,她突兀地撞过去不免有些生疼,他则相反,只觉怀里软软含香的身子,像一床上好的锦被,似凉还暖,让习惯了戎马生涯、时刻戒备的他顿生一分微不可察的奇异电流。 “多谢楚王,本宫没事了。”所以,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楚王一怔,意识回笼,将她放在了车辕上,怀抱一空,他的心微微一颤,竟是有种从饱满到空虚的错觉,他颇为不自在地道:“保护皇后娘娘是本王的职责,皇后娘娘无需言谢。” 沐清月淡淡一笑,不再言辞,转身上了马车。 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也没什么好可悲的,北凉较南诏更为强大,所以她嫁过去便能成为皇后,但她明白,世宗绝不会允许她生下拥有北凉血统的孩子,因为她生了,北凉势必发动一切势力扶持她孩子上位,那么,南诏的天下便是北凉的了。世宗天资聪颖,表面能宠她,暗地里应该不会碰她。 换个地方生活而已,沐清月,你可以的! 楚王透过帘幕的缝隙,瞥见了那张淡然自信的脸,正好此时,沐清月挑开了帘子,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怔,倒是沐清月先开了口:“楚王口渴吗?” 她递过一杯清茶。 楚王接过,像喝酒似的一饮而尽,带兵打仗的人都比较豪情。 沐清月拿回茶杯,莞尔一笑,放下了帘子。 楚王的心却在她如花绽放的笑靥里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脑海里那一个拥抱,挥之不去的旖旎。他扬起马鞭,狠狠挥下,策马奔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 “醒醒!沐轩,醒醒!我们到了!” 明琅蹙了蹙眉,缓缓睁眼,又重重闭上。 夏侯奕邪魅一笑,低头吻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唤醒她的睡眠,终于,在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时,明琅彻底清醒了。 夏侯奕浓眉一挑:“你梦到什么了?我叫了你老半天,你都不醒。” 她要是敢梦到君慕紫,他就在这儿办了她! 好奇怪的梦啊,前几天不就是听三叔提到了世宗和第一任楚王吗?她怎么就梦到了?还连他们的心理活动都一清二楚!明琅揉了揉惺忪眼眸,半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含糊不清道:“南诏的开国皇帝世宗,是不是娶过沐家女子为后啊?” 一千年前的历史,古代又没九年义务教育,不怪她不晓得。 夏侯奕邪魅的眼眸微眯了一下,一股危险的气息顷刻间在车厢内弥漫开来:“有吗?史书上没记载的。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梦到了什么?是不是梦到君慕紫了?” 这样的夏侯奕让明琅毫不迟疑地忆起了他兽性大发的样子,要是告诉他自己梦到了别的男人,他一定会“折磨”死她的。明琅清了清嗓子,道:“没有,谁做梦醒了还记得的?” “真的吗?”语气,十分危险。 明琅以坦荡的眼神对上他凌人的注视:“你不信任我!夫妻间最起码的信任你都不能给我,还谈什么对我好?” 夫妻?夏侯奕愉悦一笑:“看在你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我的份儿上,我就不为难你了。” 明琅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抬起小脚,踢了踢他结实的胸膛,鼻子哼哼道:“谁迫不及待要嫁你?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自恋狂!” 她没使劲,落在夏侯奕胸口跟挠痒痒似的,夏侯奕便由着她,看她在他眼前憨态可掬、娇柔妩媚,心里一阵暖意漾开,至少她不曾对君慕紫这样。 兮子羽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这边车厢的动静,她瘪了瘪嘴,小美人喂,扇耳刮子还不够,你这回直接用脚踹了,清澜小姐都没对大祭司这么放肆过,真是一物降一物!想起大祭司平时对她凶巴巴的样儿,兮子羽忽而又有些恶趣味的大快人心,小美人这算不算变相地替她报仇了?那么,小美人你多踹几脚,哈哈! 雪蝉看她笑,淡淡地问道:“现在什么时局,你还有心情笑?” 兮子羽的笑容一收,冷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爷我活得坦荡荡,时刻身心舒畅!哪怕天塌下来自有主子给我顶着,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这话,另有所指。 雪蝉一噎,唇瓣蠕动数下,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讲出口。 习秋听不懂她们两个打的哑谜,只是对她们同为世子心腹却关系不怎么好而感到奇怪。 另一边,明琅踢了一会儿,他半点反应都无,反而乐呵呵地看着她,十足享受的样子,明琅撇过脸,没好气地道:“受虐狂!” 心里,却有些小小的窃喜耶,他好像挺能容忍她的放肆。 马车停下,这是到达行宫了,夏侯奕躬身去给明琅穿足衣和鞋子,明琅微窘,挪开了腿:“我自己来。” 他抓住她的冰冷的小脚,放在掌心揉搓到暖暖的,适才小心翼翼地给她穿好,像呵护着世间的至宝,每个动作都轻柔到了极致:“先让我练习一下。” 明琅垂下了眸子,什么叫做练习一下?难不成婚后他要天天给她穿衣服穿鞋子?还是……他在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婚后她也得这样伺候他? 她徐徐一叹:“夏侯奕,其实……我不怎么会伺候人的。” 即便前世跟明熙在一起,生活上也是明熙照顾她多一些,再者,让她像古代女子那样时时刻刻围着自己的丈夫打转,端茶倒水,言听计从,她真的做不到诶。 夏侯奕又给她系好衣襟上的盘扣,理了理她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我知道。” 他娶的是老婆,是要放在掌心好好疼的。 行宫坐落在京都以北靠进草原的一片绿洲里,占地面积宽广,相当于小半个皇宫,这是先皇为太后建造的避暑之地,北临一望无际的草原,东傍层峦叠翠的高山,西倚碧波万顷的清湖,实乃不可多得的旅游胜地。 至少,刚下马车,明琅就喜欢上这清新得不含丝毫杂质的空气了。 “凉。”夏侯奕拿了件氅衣给明琅穿上,明琅微怔,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以前霸道得要死,现在又温柔得要死,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夏侯奕敲了敲她脑门,邪魅一笑:“怎么?爱上我了?” 明琅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不自恋你活不下去,是吧? 此时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宫人们尚未起身,夏侯奕抱着明琅,轻松跃进了沐家所住的瑶华殿,明琅的房间在沐莘房间的隔壁,别看沐莘这小妮子含羞带怯,心里其实跟明镜儿似的。 明琅回房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用了些早膳,其实她搞不懂,明明宫人都在歇息,夏侯奕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早餐的。 早膳过后,夏侯奕强行将明琅按进被窝,等到她再次进入梦乡,他才回往了自己居住的寝殿。 紫气东来,破云而出,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行宫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了。 习秋为明琅换上一件浅蓝色软银轻罗百合裙、乳云纱对襟春裳,又给她梳了一个高髻,用珊瑚花钿规定,旁侧的发丝则有些随意和蓬松,在后背用白色丝带束好,即高贵清丽,也大方典雅。 习秋满意一笑:“小姐真好看!” 明琅转过身,看向习秋,习秋穿一件青色束腰罗裙,外衬淡紫色褙子,身量纤纤,眉清目秀,眼神清亮如明珠,她不算绝美,但气质高雅,丝毫不逊于那些贵妇名媛,她一生效命于父亲和她,竟是二十八岁了仍孑然一身,在现代,二十八岁的单身女性不计其数,可在古代,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婚龄。 “习秋姑姑,这回来赴宴的人特别多,你要是有看对眼的跟我直说。”至于身份,明琅想好了,等回了沐府,便让倪韶雅认习秋为义妹,许习秋过户到国公府名下,虽不是嫡出,但再加上公主府的背景,习秋的身份应当不差了。 习秋打趣地笑了:“小姐啊,我一把年纪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愿你呢尽快地嫁入公主府,跟姑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好替你们带小世子!” “八字没一撇。”她想起了三叔,那晚他明明强烈地反对,想带她回南诏的,不知为何过了一夜他仿佛忘了这一茬,绝口不提她和夏侯奕的亲事,以及带她离开了。 收拾妥当,明琅去隔壁探望了沐莘,一进门,就看见沐莘坐在床头,一双杏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思雨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见到明琅,思雨行了一礼:“奴婢给四小姐请安,四小姐来了就好,您劝劝我家主子吧,奴婢告退。” 思雨退了出去。 明琅走到沐莘身旁坐下,凑近了问她:“三姐姐,你怎么了?” 明琅不问,她只呜呜咽咽,一问,她的泪便像那泄了闸的洪水,呼啦啦冲出了眼眶:“轩儿,我……我……不想嫁给二皇子……” 沐长隐属意沐莘给二皇子做侧妃,这件事明琅早就知道了,但二皇子一直没表过态,想来心里是不大乐意的,明琅的瞳仁一缩,道:“已经定下来了?” 沐莘点头。 沐二爷疼爱沐莘,又不是个攀龙附凤的性子,定不舍得让沐莘给人做小,从中周旋的人只能是沐长隐了。 明琅对习秋说道:“习秋姑姑,你帮我打听一下昨晚北凉和秦国使者有什么奇怪的接触没有。” “好。”习秋应下,推门而出。 明琅给沐莘擦了泪:“三姐姐,这件事,二叔知道吗?” 沐莘摇头。 那就是还没对外宣布了,嗯,为时未晚。 不多时,习秋回来,对明琅说道:“昨晚,陛下悄悄召见了秦国的威武将军。这是宸妃传递出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陛下召见了宇文琦,二皇子便坐不住了,急着要将忠义侯府紧紧地拽入自己的阵营,这才忙不迭地应下了沐长隐的建议。 习秋又道:“宸妃娘娘说,陛下和宇文琦大吵一架,事后,陛下……陛下气得吐血了。” 吐血怎么够?他该被活活气死! “轩儿,我该怎么办?”沐莘的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明琅目光一凛:“我不会让你嫁给二皇子的。” “嗯!”沐轩吸了吸鼻子,靠在了明琅的肩头,孙姨娘死的时候,她受着伤也背她穿越紫竹林,她便对她产生了无尽的信任和依赖,她说不会让她嫁给二皇子,她就信! 告别了沐莘,明琅和习秋绕过回廊和月亮门,往沐长隐的屋子走去,半路上,看到两个异常美丽的宫女分别从沐长恩和沐长隐的房里出来,一个满脸挫败,一个眉眼含春,二人携手,偷偷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宫女,不是沐府能够私自遣动的人。 以美色拉拢人心果然在哪个时代都非常盛行,二皇子你该是被宇文曌逼得有多急啊? 明琅顿住脚步,若有所思。 习秋问道:“小姐,咱们不去找大少爷了吗?” 明琅淡然一笑:“我改变主意了,走,我们去湖边散散步,想必世家千金们都晨起了。” 习秋眼神儿一亮,笑道:“小姐这么想就对了!出阁前不爱与人打交道,那叫矜持,嫁人了若再闭门不出可就是矫情了。” 明琅按了按眉心,我能说习秋姑姑你想多了么?我只是想去看看秦国的丽公主是何许人也,打从心里她并不认为此秦丽是彼秦丽,因为她穿成了沐轩,秦丽那么好命能穿成“秦丽”? 碧草青青杨柳岸,湖面上波光粼粼,宛若无数银针在来回穿梭,刺目的辉光得令人无法对其直视。 这是通往秦国使臣所住寝殿的必经之路,希望她运气不赖。 偶尔一些世家千金和贵妇名媛走过,都跟明琅礼貌地见了礼,哪怕从前她们并不待见这个自幼被当做男儿抚养的沐四小姐,可事实胜于雄辩,那么多人费尽心思,连宁西公主都挤不进去的公主府让她给进了! 八字不合?得了吧,那种烂借口瞒得过八卦堆里练成精的她们?真相只能是一个:沐四小姐真真儿是得了长公主和夏侯世子的欢心。 不久前,夏侯世子带着沐四小姐逛遍京城名铺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简直羡煞了无数豆蔻少女。 “哟!我道是谁一大早跑湖边吹冷风来了,沐四小姐啊!”秦雅带着侍女优哉游哉地缓步而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才几日不见,她脸上的伤势便已痊愈,丝毫看不出裂开过的痕迹。 她对沐家人的印象真是糟透了!要不是二皇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沐家对他的前途大有用处,她早就派暗卫血洗沐府了! 察觉到了秦雅的敌意,明琅只清浅地牵了牵唇角,论武功她不在秦雅之下,论背景,这是北凉她的更在秦雅之上,秦雅若是不怕死尽管放马过来。 明琅状似惊诧地睁大了眸子:“咦?雅公主从自己寝殿出来的,昨晚不是你跟二皇子在一起的吗?” 秦雅的脸色一沉,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北凉民风保守,未婚男女不得行房,她倒是全然不在意,但辉哥哥极重礼仪规矩,一定要将她的处子之身留到新婚之夜……她总不能指望一个皇子为她守身如玉,看着那些女人进出辉哥哥的房间,她就恨不得炸了北凉! 明琅原本只是随意套话的,但瞧秦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二皇子对她肯定不怎么上心了。 秦雅气得半死,真想一巴掌拍死沐轩!她深深、深呼吸,竭力按耐住心底的怒火,走近沐轩,扬起笑脸:“你是北凉人,应该比我更习惯这些的吧!” 言外之意是夏侯奕的通房也少不了了! 这是唯一令明琅感到满意的地方,除去那个什么清澜,夏侯奕从不让任何女人近身,他的院子里除了兮子羽和雪蝉两名暗卫,再没什么雌性生物了。明琅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笑得眉眼弯弯:“我没这方面的烦恼,但,也多谢雅公主的关心了。” 她什么意思?夏侯奕竟然为了她不碰其他女人?老天爷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哼!她就不信了,天底下会有不吃腥的猫? 她一定会让沐轩也尝尝那种嫉妒到发狂的滋味儿!但眼下么—— 秦雅挑眉一笑,探出葱白纤手去理明琅的衣领:“哎哟,有灰尘呢。”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明琅时,习秋眼疾手快地一按,擒住了她的皓腕:“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明琅幽若明渊的眸子一眯,拿出银针在她袖子里挑了两下,只听得她“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跳了起来! 糟糕糟糕!药粉全部洒在自己手臂上,怎么办? 她会痒死的! “你这个贱种!本公主要杀了你!”秦雅暴喝!不停地抓着自己的手臂! 啪! 习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刮子:“敢骂我家小姐,你是公主我也打死你!”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了!”不行了不行了!痒痒粉发作了,好痒好痒!她本是想抖在沐轩的脸上,让她也抓破脸的,但现在全部黏在她手臂上了! 来不及多想,她跑向湖边,跳入了微凉的水中,落水前,高声呼叫:“沐小姐!你为什么要推我?” 洗掉药粉,顺便栽赃你一把! 看热闹的人齐齐围了过来,须臾,梦爷也到了。 他身穿一件褐色暗花纹锦服,腰束琉璃带,墨发轻轻地束在脑后,很是徜徉洒脱,他天庭饱满,浓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眸如鹰的眼睛,容色柔和中透出了一股凌人的犀利。 明琅不由地想起了一句话:最好说话的人不一定是最会让步的人,起码眼前这人给她的感觉便是一个词:精明! “怎么闹到水里去了?” 用了“闹”字,将先前的矛盾归结成了玩闹,这便不有损两国邦交,可他没说明是谁在“闹”,真是狡猾! 秦国侍女将秦雅从水里捞上来时,明琅和众人也给梦爷行了个礼:“摄政王殿下万福金安。” 低着头的缘故,梦爷没看清她们的容貌,但来之前已有侍女禀报了她们的身份,梦爷摆了摆手,和颜悦色道:“沐小姐无需多礼,沐小姐能稍稍解释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自称本王,不先问秦雅,十足地平易近人,十足地给她面子,不,他是打算卖她一个人情。明琅觉得这人的城府极深,明琅抬眸,正欲开口,秦雅不干了,她气呼呼地冲到梦爷旁边,指着明琅的鼻子,疾言厉色道:“王叔!她欺负我!她命人打我脸,还把我推下水!” 要不是觉得丢脸,她真会当众把之前被习秋丢出沐府大门的事一并给抖出来! 众人惊讶地看向明琅,不会吧?沐府千金这么嚣张?连秦国公主都敢得罪?唉!教养太差了,这当做男儿身抚养就是不靠谱! 明琅将习秋挡在身后,似笑非笑道:“那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总有个理由吧?” 你好意思说你在沐府撒泼,我对你怀恨在心? 这话,秦雅倒是想说,但她不敢,不是怕了这些千金小姐,而是畏惧她的王叔。她长睫飞速眨动,嚷道:“我好心好意给你擦肩膀上的灰,你身后这名会武功的侍女就莫名其妙地推了我一把,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习武之人警戒性高,是不会随意允许陌生人靠进自家主子的。可再怎么防备也不该把人往水里推呀!沐小姐这是存心破坏两国邦交吗?众人看向明琅的眼神又寒凉了几分。 明琅对众人的各式目光仿若不察,只似嘲似讥地问:“你说完了?” “哼!”秦雅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怎么?你想狡辩?” “说完了就轮到我说了,我的人扇你耳光、把你推下水,你很讨厌我,是不是?” 梦爷的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的侄女儿一直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秦雅一口应下:“废话!你纵仆行凶、把本公主推下水,换成谁都难以原谅你!” 众人啧啧点头,的确是沐小姐过分了,公主是金枝玉叶,会生气难免。 明琅眼底的笑意加深:“那雅公主敢不敢告诉摄政王殿下,你右臂新出的抓痕是怎么来的?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怎么不把这抓痕也赖到我头上呢?” “我……”秦雅一怔,她怎么赖?刚刚沐轩问她说完了没有时,她默认了啊! 推下水可恶,抓伤手臂同样可恶!女子重容颜,手臂破损也被视为不雅,雅公主亲口承认了讨厌沐小姐,又怎么会漏述了一桩罪名呢?忘了?绝不可能!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齐齐射向了秦雅。 明琅把刚才接触了药粉的银针交给梦爷:“摄政王殿下,请你仔细搜查公主的卧室,这种药在我北凉可没有。”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打算给沐小姐下药,沐小姐的侍女忠心护主才推了她一把!哼!当真可恶!南蛮子就是南蛮子! 明琅又指向地下的脚印,道:“如果雅公主是被推下水的,脚印应该倒对着湖边,可摄政王殿下您看,这些脚印完全是正朝着湖边的,足以证明,雅公主转过了身,自个儿跑过去的!” 古代没水泥,大多数地方都是草地或泥土,不然,这个证据怕是难以得到了。 什么?又是撒药粉,又是跳湖诬赖好人,这个公主的教养这是太差了!众人的眼神已经鄙夷得不能再鄙夷了。 这个破绽其实梦爷一开始就发现了,所以他才问向了明琅,就是希望明琅看懂他的意思,卖他一个面子,不要把事情闹得太难收场,因为他明白秦雅的性子,无中生有都是轻的了。 可这小姑娘根本不稀罕他的人情,一门心思要将秦雅一踩到底,够狠!经此一事,秦雅在社交圈算是名誉扫地了。 秦雅没想到自己诬陷不成反被将一军,她不依不饶:“我伤到你了吗?不过是想跟你家小姐开个玩笑!你凭什么又是打我?又是推我?” 这次,她把矛头对准了习秋,“你敢对天发誓,当时你真是得了你们主子的命令才掌掴我的?” 当然不是!习秋完全是一时冲动,就想教训她! 习秋沉默了一瞬,秦雅大喜:“王叔!看吧看吧!是这个恶奴擅作主张,差点儿坏了我跟沐小姐的关系!” “一人做事一人当,想怎么罚随便!”反正不伤害小姐就好,怎么处置她,她无所谓的。 习秋从明琅的身后走出,清秀的脸,淡淡的闲适优雅,几分朴实中彰显出来的高贵,在暮春的早晨,像一幅久违的画面映入了梦爷的眼帘。 他的心口砰然一震,是她……? 【80】捉女干 毒宠一嫡“子”威武,【80】捉女干 像,太像了! 梦爷的心不禁有些激动,二十三年,梦家找了她整整二十三年!会是她吗?那时,南诏和北凉开战,秦国因跟两国接壤,双方打得厉害的时候,不免波及到了秦国的边境,恰好他父亲带他们姐弟在边境巡防,他年仅五岁的姐姐却不幸走散了。舒悫鹉琻他姐姐长得极像他们母亲,所以,他才会有了此刻的失态和激动。 梦爷喜怒不形于色,只平淡闲适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中还有何人?” 明琅一怔,这是在查户口? 习秋只把她当做一个例行公事的盘问,遂如实相告:“奴婢名叫习秋,二十八岁,没有家人在世了。” 二十八岁,年龄也是对的! 若不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梦爷几乎要把她抢回寝殿好生问问了!可事关重大,他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他试探地问道:“沐小姐,可否将她交给我审理?” 明琅一步迈至习秋的身前,道:“错不在我们,摄政王殿下还是好生管教秦国的刁蛮公主比较好!毕竟,像我这么善良、这么老实、这么轻易饶恕对方的人着实不多了!告辞!” 语毕,拉着习秋的手潇洒离去。 梦爷笑了,善良?老实?刚刚那个得理不饶人,把秦雅的名声狠狠踩在脚底的小辣椒是谁?不过没关系,老天爷既然给了他线索,他就没道理浪费了!他总有办法查出习秋的背景! 习秋和他擦肩而过时,他悄悄地动了动唇瓣,习秋大骇,满面惊诧地看向了他,直到走了老远,还时不时回望。 正主一走,看热闹的贵妇千金们也跟着作鸟兽散。 秦雅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叔!你怎么这么轻易地放她们走了?你看看我的脸啊!被她打成这样!呜呜……这叫我怎么见人?” 梦爷微微含笑,目光却冰刀子一般缓缓割过秦雅的眼角,秦雅猛烈一怔,如坠冰窖,听得梦爷不疾不徐道:“雅儿,丢脸丢够了就赶紧回房梳洗一番,多跟你妹妹学学,不要冒冒失失,一点公主的胸襟都没有。你不想做二皇子妃,秦国可多的是人想做。” 秦雅低下头,再不复人前的嚣张,她这辈子,最怕的不是父皇,不是母后,而是这个年仅二十七岁的王叔,谁让他才是秦国真正的皇权占有者呢? 她的语气不若先前那么嚣张了:“可是王叔,我是秦国的公主啊,沐轩只是一个小小的千金,都敢冒犯我?这让我们秦国的脸往哪儿搁?” “小小千金?”梦爷的眼眸里略过一丝冷意,“她是沐神将的女儿,是夏侯奕的世子妃,也是倪家的掌上明珠,你也不想想,你一下子得罪了多少名门望族?再者,今天究竟是谁冒犯谁你心里有数!” 秦雅的额角淌下一滴冷汗,却仍不依不饶:“她身份尊贵我动不得,可她的婢女呢?她明明已经认罪了,王叔你为什么不替我讨回公道?难道说你堂堂秦国摄政王连一个沐府丫鬟都不敢动吗?” 别人倒也罢了,习秋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你是不想做北凉的二皇子妃了。”梦爷露出一个很温柔、很唯美的笑,但那语气,却凝了冰似的寒冷。 秦雅的太阳穴突突一跳:“我知道错了,王叔,您别生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错误。 梦爷却是半分介意都无,秦国公主那么多,北凉皇后却偏偏选中了她,北凉皇后的那点小心思他岂会不知道?扶持一个无用的儿子登基,再娶一个跋扈无德的儿媳,这皇权也好,天下也罢,不就尽数落入她的管制了么?但事实果真会如此? 梦爷淡然笑之,眼光下,他俊美而刚毅的脸反射着柔和的浅浅光晕,但那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眸却徐徐流转起不可一世的张狂和稳如泰山的自信。 明琅和习秋回了瑶华殿的卧房,明琅忍不住问道:“习秋姑姑,有没有发现秦国摄政王看你的眼神特奇怪?” 按理说,习秋是下人,又亲口承认了错误,梦爷没理由放过她,可梦爷却十分宽厚地让她们离开了,其间,那复杂而深刻的眼神着实耐人寻味。 习秋跟明琅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她顿了顿,把临走前梦爷问她的话告诉了明琅:“刚刚,他悄悄问我,我是不是五岁时跟家人走散的?” “他怎么会知道?”明琅的眉心一跳,睁大了亮晶晶的眸子:“习秋姑姑,我有种预感,你的家人还在世!你想想看,我父亲把你从战场上救回来那年,正好是南诏和北凉开战的第一年,据说秦国也遭到了波及,说不定,当然,我只是大胆猜测啊,说不定你其实是秦国人!或许,你和三叔一样,都有个特牛叉的身份!梦爷是谁呀?他是秦国摄政王!能被他认识的人,绝非寻常百姓了!” 空穴来风必有因,能让一个泰然自若的人那般失态的,一定不是子虚乌有的事。 一听说自己可能还有家人,习秋的心底突然涌上了一层莫名的悸动,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个孤儿,除了侯爷和小姐,她再没亲近过谁,她真的……可以再有家人? 明琅握住习秋的手:“习秋姑姑,你放心吧,我会打听清楚的。” 习秋的鼻子一酸,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们名义上上主仆,但小姐从没真把她当下人使唤过,和小姐在一起,她不觉得是在服侍一个主子,只觉得是在照顾一个家人,很暖心,很甘之如饴。 小姐,不论我是谁,我都一辈子是你和侯爷的习秋。 习秋擦了泪,笑着道:“千金小姐们都在花园玩投壶,小姐要不要叫上三小姐一块儿去?” 明琅点头:“也好,闲着无聊,我大抵只能找些乐子打发时光了。” 却说秦雅闷闷不乐地往寝殿走去,一边走一边把明琅给骂了个千百遍,她是嫡出公主,哪怕秦丽被誉为秦国第一美人,但在身份上她还是死死地压了对方一头,可以说,从小到大,她是在众人的欢呼和巴结下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扇她耳光?害她名誉扫地?真是气死她了! 该死的贱人!她一定会让她好看! 秦雅捂住脸,气冲冲回望寝殿,却在路过一个点缀了葡萄藤的回廊时,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一个即便化成灰她也认得的人! 沐府的姨娘! 上回就是她冲撞了自己,自己一怒之下打了她,结果给了沐长恩一个刁难自己的借口! 可她为什么穿着丫鬟的衣服? 秦雅眯了眯眼,悄悄跟了上去。 李姨娘在紫儿的带领下避过了人多的地方,其实只要不碰上沐家人,或者二皇子、夏侯奕之流,她基本上是安全的,她是个姨娘,平日里不出席社交活动,脸生得很。 好巧不巧的是这时明琅和沐莘去往了花园,沐长隐又在二皇子的寝殿陪他议事,至于沐二爷,他当然是跟几个纯爷们儿喝酒聊天去了! 紫儿轻轻松松便带李姨娘进入了沐长恩的房间。 一进屋,沐长恩便将她死死地抱入了怀中,并反手一扣,插上了门栓:“灵秀!” “长恩!”李姨娘回报他的是一个火热的深吻,她搂紧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住他的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心底无尽的相思,可他们也不过是分开了一天一夜而已。 沐长恩抱起李姨娘,让她胯坐到自己的腿上,他则背靠着太师椅的椅背,享受她的主动和温存。 良久,李姨娘喘不过气了,靠在了他肩头。 他这才摸着她的脸,好生打量,但他看到她额头被刘海遮住的伤疤时,俊脸霎时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李姨娘咬唇不语,只有羞涩,没有怨念。 沐长恩了然,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不是只让你装病吗?病了自然就不用去我大伯母那儿立规矩了,你何苦把自己弄伤?” 大夫人心善,她一旦称病,大夫人立刻会请大夫给她医治,装病太容易露馅,不如真正的伤势来得稳妥。 沐长恩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金疮药,给她细细涂抹了一遍,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怎么就学会照顾人了? 李姨娘傻乎乎地笑着:“不疼,真的。” 想他想得紧,别说受点儿皮外伤,就是一顿毒打她也挨得过。 沐长恩放下金疮药,将头埋进她颈窝,迷恋地呼吸着独属于她的淡雅清韵,这个女人仿佛有魔力似的,碰了她,他再看其他人都索然无味了。 他解了她衣襟,吻,一路向下…… 李姨娘不由自主地低吟出声,扣住他的头,把自己的……毫无保留地给他。 突然,她仰头,目光淡淡一扫,看见了床榻下不知谁落下的一朵珠花,她的身子一僵,所有激情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苦胆和陈醋交织而成的酸涩,她撇过脸,眼泪夺眶而出。 李灵秀啊李灵秀,认清事实吧,你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人,还指望堂堂侯府少爷为你守身如玉吗? 沐长恩发现了她的异样,顺势望去,也是一愣,昨晚二皇子送了个宫女服侍他,他不好驳了二皇子的好意,于是留那宫女在房里呆了一晚,这珠花想必是那宫女不小心落下的。 “吃醋了?”他挑起她尖尖的下颚,戏谑地问。 李姨娘咬唇不看他:“婢子不敢。” 连称呼都改了,还说没吃醋? “怎么?还指望我一辈子只宠幸你一个?”他恶趣味地问。 李姨娘的心像被刀子在割,痛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婢子不敢!少爷早已及冠,娶妻纳妾是迟早的事,婢子不敢奢求不属于婢子的东西,只希望少爷别忘了和婢子的约定,让婢子和长青在外面做个简单的外室内……” “我没碰她!”身体有反应的,但,觉得恶心。 李姨娘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 要说花言巧语沐长恩也会,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着李姨娘的面他越来越讲不出口,他唯有抱着她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三、两下脱了自己和她的衣衫,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从有了她,他再没碰过别的女人。 如若不是真的难舍难分,他何况冒着天大的风险,设计让她来他身边? 咚咚咚! 二人如胶似漆之际,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沐长恩赶紧拉过棉被给李姨娘盖好,自己也迅速披了件外衫,不等他开口询问,秦雅已经踹门而入,至于紫儿,呵呵,被她打晕了。 “哟!瞧瞧本公主发现了什么?沐二公子和庶伯母的奸情啊!”秦雅倚在门框上,不怀好意地笑了,眼底,闪过无数的算计之色…… 花园内,红色的扶桑和白色的海棠争奇斗艳,一簇簇,一朵朵,在日晖的照射下,宛若有仙雾缭绕似的,风儿一吹便是一种颤动人心的美。 中央的空地上摆放了几个窄口青花瓷瓶,千金们三五成群,往里面投射箭矢,一颦一笑间,叮当环佩悦耳作响,少女清姿袅袅飘香,端的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啊! 朵朵郡主见到明琅,忙招了招手,笑道:“轩儿,过来!” 在她身边,是一袭藏青色锦服的倪涛。 明琅和沐莘给二人打了招呼:“表姐,二表哥。” 朵朵郡主有了客人,几个世家小姐自动让位,这一个小小圈子,很快便只剩他们几个了。 倪涛俊秀的脸上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轩儿,岚儿还好吗?听说她病了,也不知病得重不重。” 行宫之旅,大多数的目的都是结交于自己有益的朋友,世家千金如此,官家子弟更是如此,诸如夏侯奕都去往了射猎场,倪涛却留在了闺阁千金们玩耍的花园——看来这个表哥,对沐岚是上了心的。 但明琅要怎么说?说沐岚其实是装病,只为了在府里守着三叔? 她倒是想劝双方取消这场一厢情愿的婚事,可她无法把现代观念强加在古人的身上,于是,她笑了笑,以官方说辞答道:“哦,不小心染了风寒,有点高热,不宜吹风,但问题不大,二表哥别担心。” 倪涛单纯得跟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他听完明琅的话,长吁一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们慢慢完,我去狩猎场看看。” 朵朵郡主笑容可掬道:“二哥你去吧,不过你没习过武别走得太深了。” 倪涛报以一个令人安心的笑:“你太小瞧你二哥了!小妮子,等着二哥给你抓好东西回来!” 明琅暗叹,多好的男孩子,阳光、纯净、憨厚、老实,又不失体贴温柔,这放现代得是个多抢手的黄金单身汉啊!希望沐岚能珍惜眼前人吧。 倪涛走后,朵朵郡主给了沐莘几支箭矢:“莘儿,你来。” “谢谢郡主。”沐莘含羞带怯地接过,兀自玩了起来。 朵朵郡主则是拉着明琅聊起了天:“听说了没?秦国的丽公主要挑战咱们北凉第一才女宁西公主呢,亏得念儿没来,不然她也在受挑战的行列。” 明琅对这个名字太过敏感,她不禁来了兴趣:“表姐,丽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 朵朵郡主从侍女手中接过箭矢,一投,正中壶中,沐莘鼓了鼓掌,她对沐莘笑了笑,尔后看向明琅,道:“她呀,生母是一个宫女,产后不久便血崩而亡,她被丢给宫女照顾,没娘的孩子在宫里哪会过得好?可老天垂怜,她才五岁便出落得倾国倾城。据说,秦国皇后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她了,随即把她接到膝下抚养,她和雅公主算是一块玩到大的伙伴了。但不论容貌还是才艺,她都在雅公主之上,我猜呢,雅公主应当是挺嫉妒这样一个妹妹的,也不知她想了什么法子,愣是把雅公主哄得服服帖帖,昨儿我远远地见了她们,一个宫女不小心冲撞了她,雅公主当即把那宫女给杖毙了。” 秦雅是个暴躁性子,但也没什么城府,激怒她容易,讨好她也不难。可各方面都优秀过她的妹妹要讨好得如此天衣无缝,想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按照朵朵郡主的说法,秦丽应该很低调,很隐忍才对,怎么会公开要挑战宁西公主呢?明琅有些疑惑,这时,听得朵朵郡主继续问:“轩儿,你说她俩谁会赢?” “那得看比什么,规则是什么了。”谁赢明琅都不关心,反正她只想知道此秦丽是不是彼秦丽。 入夜时分,清湖边用线吊了不计其数的八角宫灯,棕色骨架显得大气磅礴,半透明绣五彩祥云娟纱层层透出朦胧的美,偏那长长的正红色穗子随风起舞,又凭添了几分飘逸。 宫灯下,一溜的半米高长桌和蒲垫,众人按照身份分男女席地而坐。 正中央的一米高台上,宇文曌携宸妃,伉俪情深一般坐在同一张雕刻了龙纹的大椅上。 在他左边稍次的席位,是秦国摄政王梦爷。 男宾席中,明琅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传闻中被废黜的大皇子宇文琦。虽然宇文曌挺可恶,但明琅不得不承认宇文家的基因真是太好了。宇文琦的肤色略显古铜,五官刚毅俊美,棱角分明,尤其他的眉框较常人的突出,越发显得一双凤眸深邃立体,整个人便有了一种刻入灵魂的气质。 明琅看他时,他也注意到了明琅,他微微一笑,笑意凉薄,仿佛严冬里化不开的雪,折射出刺目但毫无温度的骄阳。 明琅倒吸一口凉气,好冷的人! 在座的一半的官员和女眷都认得宇文琦的容貌,是以,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抵都是在谈论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宇文琦云云。 【81】秦丽 毒宠一嫡“子”威武,【81】秦丽 长得有几分像宸妃,可她毕竟不是宸妃,宇文琦淡淡移开了视线。舒悫鹉琻 宸妃垂下眸子,心里五味杂陈,那是她养大的孩子,跟亲生的没什么区别,原以为他这几年居无定所,孤苦无依,没想到他成了秦国的将军。 也不知昨晚他跟宇文曌说了什么,把宇文曌气吐了血。 她不由地想起五年前—— 宇文曌把她绑在床上,狠狠地摧残了一整晚,她私底下问过别的妃嫔,宇文曌在她们那儿从不这样毫无节制又粗暴残忍,其实在她和沐文昊珠胎暗结之前,宇文曌待她只有宠、没有虐,可自从狩猎场她和沐文昊被人陷害有了夫妻之实并被宇文曌抓了现行之后,宇文曌就在房事上渐渐粗暴了,尤其诞下轩儿之后,他更是对她开始了长达十四年的折磨。 那一次,她不过是随口问了母亲一句,有没有收到姐姐寄来的家书,宇文曌便兽性大发,史无前例的粗暴…… 天亮时分,宇文琦未经通传便溜进了宸宫。他十七岁及冠便搬出皇宫,住进了城南的皇子府,可他仍时不时地入宫探望她。 他原是满脸笑容的,因为他打算告诉她,宇文曌要册封他为太子了,圣旨将会在他明晚的生辰上颁布。 结果,他看到她蜷缩着身子,躺在血泊中,浑身都是淤青和紫痕。 当时他那种比地狱修罗还要恐怖三分的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问:“是父皇?” 她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这般不堪的模样被儿子撞见很是屈辱。 他又问:“他经常这么对你?” 她想否认,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她已经踏上了远离京都的马车…… 但北凉是宇文曌的天下,他们逃不掉。 五年,他说到做到,真的回来了。只是,她不希望他犯傻。凭心而论,她觉得自己其实很幸福,女儿寻了个好归宿,大儿子做了秦国的威武将军,小儿子的毒马上也能解了,她这一生,已经圆满,再无他求。 “呵呵——”她笑了。 宇文曌看向了她,入眼处是一抹看破世俗的淡漠笑意,他不由地皱了皱眉:“箐儿,你笑什么?” 宸妃笑着答道:“歌舞很有意思。” 宇文曌看了看前面跳着水袖舞的宫女,道:“福瑞。” 福公公躬下身:“陛下。” “给尚仪局看赏。” “是!” 而另一边,明琅还想再多看宇文琦两眼,却突然感觉脑门一阵发凉,像有谁敷了层冰块在上面似的。她顺势望去,就看见对面夏侯奕一脸不悦地瞪着她,偏嫣红的唇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仿佛在说,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明琅瘪了瘪嘴:小心眼的男人! 骂他?夏侯奕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你再看别的男人试试? 明琅也端起酒杯,有模有样地品着,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暗夜拉开帷幕:我看看怎么了?不像你还有过那么多前科呢! 前科?这个女人从哪儿得出的这种结论? 清澜说我是新宠!你敢说你没有旧宠吗?明琅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灼得她喉头发痛,真难喝! 夏侯奕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旧宠啊,有的,改天带你见见。她很美、很骄傲,也很喜欢炸毛,除了在我怀里乖乖的,呵呵,跟你属于同一个类型吧。 夏侯奕你欠抽!明琅冷冷一哼,错开视线,不再看他。 夏侯奕淡笑,转头对身后的兮子羽说道:“丸子呢?” 兮子羽答道:“在南诏。” “把她叫过来参加我的大婚。” 兮子羽满面黑线,请一只小白狐参加大婚,主子你可不可以再没出息一点? “丽公主到——”不远处,响起了太监的通传。 众人朝着喊话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身穿五彩团蝶宽袖长裙的女子迈着袅袅娉婷而来,淡蓝色裙裾如海,摇曳生姿间碧波荡漾,用金线绣制的蝴蝶栩栩如生,随着她每一个优雅的步子仿佛要飞出来一般。这种感觉并非裙衫的效果,而是来源于她独特的清新典雅气质。 众人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含笑的脸上,色如春晓之花,面如中秋之月,不似沐轩的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却比宸妃更加妩媚娇柔,端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明琅挑了挑眉,长相倒是跟她认识的秦丽完全不同。 秦丽按照北凉习俗行了大礼:“秦丽见过陛下、宸妃娘娘。” 声若天籁,宛转悠扬,袅袅数字,却像大珠小珠落玉盘,自成一种令人回味的音符。 宇文曌笑道:“平身,北凉与秦国大不相同吧?你可还适应?” 秦丽站直了身子,温婉地说道:“嗯,在秦国有一半的地方是草原,所以我们也可以算作半个游牧民族,秦国女子多擅骑射,北凉民风严谨,女子不常出门,可琴棋书画尤为了得,这是我非常敬佩的地方。” “哈哈哈……”宇文曌开怀大笑,“朕看你,却不像一个在马背上驰骋的女子,反而很有我们北凉女子的婉约气质。” 秦丽也笑了:“我这叫入乡随俗。” “好一个入乡随俗!”宇文曌笑着看向梦爷,“知书达理,能言善辩,与朕的宁西不相上下啊。” 梦爷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丽儿不过是看了几卷书学了些皮毛而已,跟京城第一才女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摄政王切不可妄自菲薄。”说是这样说,宇文曌的笑容却很是灿烂。 秦丽顺势附和道:“就是呢,王叔真偏心,又没比试过,王叔怎知我不如宁西姐姐?” 明琅淡淡一笑,宇文曌分明是故意引出宁西公主,摄政王故意挑了个茬,秦丽再故意不服气,呵呵……这群人。就是不知宁西公主和秦丽的比试背后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秦雅看向旁侧的宁西公主,恣意道:“听闻宁西公主最擅长舞蹈,不如你和我妹妹就比这个,如何?” 比宁西公主最擅长的,这不是摆明在放宁西公主的水?若胜了,胜之不武;若败了,颜面扫地。 宁西睃了秦雅一眼,显然也是有些不悦的,但到底教养良好,当着宇文曌和众人的面也不敢有所怠慢:“不了,总弄那些歌舞技艺,我觉得乏味儿,丽公主若不介意,我们比射箭吧!” 这次,换成给秦丽放水。 众人以为秦丽会因不好意思而拒绝,谁料,秦丽咧唇一笑:“好啊,恭敬不如从命,只当给大家尽兴了,只是你选了项目,那么规则由我来定,怎么样?” 宁西公主端丽地牵了牵唇角:“悉听尊便。” 秦丽走到秦雅的席位前,拿起一颗葡萄放在手里掂了掂,看向秦雅,柔声道:“姐姐,你可信我?” 秦雅一看她手里的葡萄便知她要做什么了,她甩甩头,洒脱地说道:“你是我妹妹,我当然信你了!” 语毕,从秦丽的手里接过葡萄,走到一百步开外,把葡萄放在自己头顶的红宝石花钿赏,说道:“来吧!” 秦国女子从不在头顶梳发髻,那葡萄就紧接着头皮,这架势,比百步穿杨危险太多,一不小心便是洞穿头颅,命丧当场。 在座的大多见过射苹果、射梨子的,可把这么小的葡萄放在人的头顶当箭靶子,还是在照明这么差的夜晚,这……太惊悚了! 明琅眨了眨眼,要说,这可真是个除掉秦雅的大好机会,射死了也可推脱是一场意外,毕竟秦雅是唯一的嫡出,她死了,秦国再无人尊贵得过秦丽,梦爷和秦国的帝后势必不大乐意为一个死去的女儿放弃秦丽这个无限优质的潜力股。明琅就不信,秦丽不想成为秦国最尊重的公主。 隐忍多年,一招除掉眼中钉,这个机会,秦丽……要,还是不要? 秦丽又看向宁西公主,笑得意味深长:“我请了秦国最尊贵的公主做搭档,那么,宁西姐姐,你们北凉准备派谁做你的搭档呢?” 明琅的眉心一跳,谁做搭档都有风险,秦丽又强调了尊贵二字,在场除了宁西可没第二位北凉公主,那么—— “沐四小姐,你可愿意成为我的搭档?”宁西公主清冷的目光投向了明琅。 宸妃的心一揪,握住宇文曌的手,小声道:“陛下,那是臣妾的侄女儿,能不能换个人?” 宇文曌哪怕如今断了对明琅的小心思,可当初那种没得到明琅的不甘却仍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不会主动迫害明琅,但也断没心情替明琅瞎善后。他将宸妃揽入怀中,安慰道:“宁西一直在凤栖学院上课,她的骑射是相当不错的。” 相当不错又不是神射手,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吗? 那是她女儿的命啊! 宸妃心急如焚,沐莘和朵朵郡主也不禁为明琅捏了把冷汗。 沐长恩乐歪了,谁不知道宁西公主心仪夏侯奕?有个整死情敌的机会,宁西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错过。 倪涛站起身:“宁西公主,我给你做搭档吧。” 宁西公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是叫天下人看我们北凉女子的笑话吗?” 这是女人的斗争,你个大老爷们儿瞎掺和什么? 倪丞相看向了不远处的夏侯奕,见他神色从容,不骄不躁,遂强拉着儿子坐下了:“少添乱!要出头也不该是你!” 倪涛又向一旁的倪斌求助:“大哥,好危险的!” 倪斌二十有三,在朝中任三品工部侍郎,妻子并非京都人士,而是冀州总督之女,他的性子是几兄弟里最沉稳淡定的,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道:“我尊重轩儿的意见,她愿意我就支持,她若不想,我拼了命也会替她拦下。” 倪丞相点了点头,大儿子应该和他一样在等夏侯奕的表态。 但令他们失望了,夏侯奕啥也没说,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明琅,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 明琅拍了拍手,浅笑着道:“好吧!我给宁西公主做搭档!” 说着,她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和发带,三千青丝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这样比较公平。” 她记得假九公主曾经对她说过—— “听说你要嫁给我表哥,是吗?” “今早,宁西姐姐发了好大的火呢,她是在恼你吗?” “上次狩猎课上,我看她亲自吩咐人给你准备上好的马,我以为你们关系很亲近呢。” 那匹马,被人做了手脚,目的是害她丧命。 宁西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明琅朝秦雅的方向走去,素手慕地一握,骨骼咔擦作响。 明琅和秦雅在同一排站定,宫人们取来弓箭递给宁西公主和秦丽。 秦丽和颜悦色道:“宁西姐姐,你先请。” 宁西公主“嗯”了一声,瞄准明琅,搭弓拉箭,一双凤眸霎时迸射出犀利的寒芒,那是一种对情敌毫不掩饰的排斥和厌恶! 众人的心不免提到了嗓子眼,沐四小姐是吓傻子吧,居然还笑得出来? 是的,明琅的唇角始终挂着从容优雅的笑,这种笑看在宁西公主的眼中便立刻成染了挑衅的意味。 她咬咬牙,用尽浑身力气,将弓又拉开了几分! 咻! 箭矢离弦而出,划破寂静长空,带动诡异的呜呜风声,像鬼魅的夺魂利爪,毫不留情地抓向了明琅。 “啊——”人群里爆发出了阵阵惊呼和尖叫! “天啦!宁西公主她……” 明琅擦了额角流下的液体,冷笑,宁西你还真是过分! 明明可以把葡萄射掉,却偏选择在她头顶射爆,害得她满头葡萄汁。 哼! 其实,明琅一点儿都不担心宁西会伤到自己,夏侯奕给她设下了阵法,便是炸弹都没要了她的命,一支箭根本伤本奈何不了她。况且,夏侯奕就在那儿呢,他眨眨眼便能碎掉一柄利剑,又怎么会真让宁西公主的箭伤到她?她只是想验证一下宁西公主到底有没有恨上她。而今看来,假的九公主撒了谎,想故意挑拨她对宁西公主下手。 “公主好箭法,沐轩佩服。”明琅不咸不淡地说完,回了自己的席位,和宁西公主擦肩而过时,宁西公主突兀地来了一句,“果然配得上他!祝你们百年好合!” 明琅笑了笑,原来在试探的不止她一个。 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夏侯奕走到她身旁,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拿出帕子,轻轻地擦起了她的头发。 明琅的脸一红,想拒绝,可一想这个男人惹的桃花,她又觉得不彰显一下自己的主权是不行的了。她索性朝他靠了靠:“脸上也有。” 夏侯奕轻笑,柔柔地擦起了她的脸颊。 二皇子脸色铁青,端起酒一饮而尽,跟撒气似的! 宁西公主的表现令人惊叹,那样的精准度别说一个女子,便是在场的很多武将都不保证能比她做得更好,毕竟那小小的葡萄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世家千金,一旦射死,极有可能遭到倪家、沐家和夏侯奕的疯狂报复,这需要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优秀。 “京城第一才女,名不虚传!”梦爷赞许地说道。 宇文曌难掩得意,忍不住亲了亲宸妃的脸。 宇文琦恶心得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这个男人在那么伤害了他母妃之后,凭什么还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 “轮到我了呢。” 经秦丽一提醒,众人才把投放在夏侯奕和明琅身上的目光收回,转而看向了她。 然而,出于意料的是,秦丽根本连葡萄的皮都没碰到,箭矢自秦雅头顶高高地飞过,气得秦雅直跺脚,奔走到她身边,抱怨道:“哎!你怎么输了?” 秦丽勾了勾她的手,难为情地道:“说实话,我太紧张了,生怕伤了你。” “你呀!”秦雅气归气,但心里对这个妹妹是越发疼惜了。 梦爷放下酒杯,对宇文曌笑问道:“宁西公主不仅有北凉女子的温柔娴淑,也有我秦国女子的豪气,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这是……看上宁西公主了?明琅疑惑地眨了眨眼。 宇文曌客套地道:“她呀,调皮得很,我时常在想她被朕给宠坏了,也不知谁真敢娶她。” 梦爷的笑意加深:“我将至而立之年,却仍孑然一身,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迎娶宁西公主成为我秦国的摄政王妃呢?” 宁西公主的手一抖,弓箭掉落在地…… 宴会散去时,宇文曌已经当场定下了宁西公主和梦爷的亲事。 夏侯奕牵着明琅的小手,漫步在湖边的小路上,听蝉鸣蛙叫,闻花香阵阵。 明琅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夏侯奕,你说梦爷为什么要娶宁西?婚姻在他们眼里全都是用来算计的工具吗?” 夏侯奕“嗯”了一声,道:“皇后要合作的对象是秦国皇帝,宇文曌要合作的对象是梦爷,可以说,宇文曌跟皇后已经貌合神离了。” 皇后隐忍多年,终是在二皇子和秦雅一事上暴露了野心,明琅叹了口气:“所以,其实梦爷有图谋的,对吗?他想堂堂正正地做秦国皇帝?” 夏侯奕薄唇勾起:“上位者,都是有野心的。” 明琅不悦地蹙了蹙眉:“那宇文曌岂不是又有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一阵冷风吹过,明琅打了个哆嗦,夏侯奕将她搂入怀中,“没有不变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如果一个人既能给梦爷提供同等的支持,又能讨梦爷的欢心,宇文曌引狼入室、腹背受敌是迟早的事。” 既能给梦爷提供同等的支持,又能讨梦爷的欢心——明琅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夏侯奕:“宇文琦吗?梦爷打算扶持宇文琦做北凉的皇帝?那……所有人岂不都被梦爷给算计了?” “宇文曌未必不清楚梦爷的想法,可他想借助秦国牵制南诏,所以他别无他选。这场相互利用、相互提防的游戏,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了,毕竟,宁西公主是个孝女。”夏侯奕分析完毕,邪魅的眼眸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热意,“我觉得你的脑袋瓜子还是别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好,想想我不行吗?” 明琅垂下了眸子,哼哼道:“天天见,还用想?” 夏侯奕揽住她纤细的腰身,让她面对面紧贴着自己:“一分开就得想!” 噗!明琅笑出了声,这男人,让她怎么说好呢? “对了,你帮我查查梦爷的背景好不?譬如他家里都有什么人啊,年龄多大,长得什么样等等。” 你直接说让我帮你查习秋到底是不是梦爷的姐姐不就完事了?他知道,可他想要报酬,也想邀功:“怎么感谢我?订金是什么?任务完成了又给什么?” 明琅暗暗瞪了他一眼,不占点儿便宜仿佛真的不是他了,明琅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任务完成了,就……多亲你一会儿。” “一言为定。”她主动的,总是比他强迫的有意思很多。 夏侯奕带着明琅划了船,又放了花灯,还捞了几条鱼,架起烧烤美美地吃了顿夜宵,适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回了瑶华殿。 在回自己寝殿的路上,他意外地碰到了秦丽。 【82】梦境(一更) 毒宠一嫡“子”威武,【82】梦境(一更) 夜色迷离,微风拂面,空气里浮动起淡雅的薄荷香。舒悫鹉琻 秦丽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夏侯世子,这么晚了还没歇息呢。” 夏侯奕俊脸一沉,这个秦丽尽管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秦丽穿越而来,但他对陌生女人着实没有搭讪的兴趣,再者,今晚秦丽跟宁西的比试莫民奇妙地扯上了明琅,他也不觉得是个巧合,他冷声道:“正要去歇息,告辞。” 夏侯奕迈步离去,她侧身追上:“夏侯世子,请留步!” 夏侯奕驻足,警惕地看向她,冰冷的眸光像一面可以折射人内心的镜子,秦丽的头皮一阵发麻,他淡淡地道:“你要巴结的对象是二皇子,是北凉皇帝,不是本世子。” 秦丽颔了颔首,笑意温婉,似一朵清秀的花卉,在暗夜绽放出了幽静的美:“我……我只是恰好路过,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最好,有别的意思你也趁早打消掉!”夏侯奕不再理她,和她擦肩而过,只见他邪魅的眼眸里忽而闪过一道紫光,同一时刻,衣袍迎风鼓动,秦丽的素手陡然一握,眉头皱了起来。 待到夏侯奕彻底消失在夜幕中,侍女青云迎了上来:“公主,夏侯世子到底是不是南诏的大祭司?” 秦丽摇头,徐徐一叹:“我没探出来,或许不是吧。” “你是秦国史上最厉害的巫女,竟然都没探出来吗?”青云似是不信。 秦丽冷眼看她:“巫女又不是神仙,不过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天赋罢了!” 青云低头,语气软了几分:“奴婢多嘴了,请公主海涵。” 秦丽捂住有些发痛的胸口,刚刚跟夏侯奕过暗招,损了她不少心神。 “那关于千年满月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青云又问。 秦丽仰头,望向夜空闪烁的繁星:“不知道呢。” 青云呢喃道:“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那样,南诏和北凉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重创,对我们秦国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二皇子房中,烛火轻摇,他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只要一想到明琅和夏侯奕亲亲我我的恩爱模样,他就怒火中烧!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夏侯奕?论身份,他是皇子,夏侯奕是世子;论权力,夏侯奕除了空有一个世子名头,还拥有什么?容貌?哼!好吧,他承认夏侯奕的确比他俊美三分!但长得好看有屁用?他生母是皇后,他是未来的太子,谁也不能跟他抢皇位,宇文琦也不行! “二皇子,沐二公子求见。”门外,侍卫恭敬地禀报道。 想到他派去伺候沐长恩的宫女回复说沐长恩压根没碰她,他心里便有些纳闷,从前呢,是沐长恩巴结他,但今非昔比,宇文琦的到来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他心里,他不禁有些慌了,父皇曾经有多疼爱宇文琦没人比他更清楚,加上宇文琦如今傍上了秦国摄政王,万一父皇一心软又恢复了宇文琦的皇子身份,他怕是要彻底失去太子之位了!所以,如今的他渴求力量!渴求沐家的支持! 想了想,他放下酒杯,道:“请沐二公子进来。” 须臾,沐长恩推门而入,在他身后,是两名容颜绝美的粉衣女子。 “参见二皇子。”三人给二皇子行了一礼。 二皇子微微愣神,沐长恩带女人过来做什么?礼尚往来?别说,这两名女子长得真好看,尤其她们的眼睛,很水灵,很传神,只一眼,便让他的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甚至,浑身都有些燥热了。 他虚手一扶,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道:“平身吧。” 沐长恩将二皇子的神色尽收眼底,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精光,笑道:“二皇子,你以为她们的姿色比起我四妹妹的如何?” 二皇子上下打量着她们,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咽下口水,道:“没有沐轩那般出众,可……” 后面的似乎难以形容,沐长恩替他答道:“可见了就想‘上’!对不对?” 讲得颇为直白,二皇子出身尊贵,不曾有过尔等污秽之言,他不由地眨了眨眼:“咳咳!这……她们的确有些迷人。” 瞎装正经吧!一夜几女你也不是没玩过!沐长恩心里冷笑,面上却恭敬:“二皇子,她们之所以有这种魅力是因为她们从懂事起便开始服用媚药、修行媚术,可以说,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就绝对抵挡不了她们的魅惑,你现在看到的是她们还没发功的状态,你说,要是把她们送给夏侯奕,会怎样?”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邪乎的东西?”用媚药养大的女子,二皇子已无法将其称作为“人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惊愕之余,他对沐长恩的提议很感兴趣,还没发功就已经让他蠢蠢欲动了,若她们出手,呵呵,夏侯奕肯定招架不住!夏侯奕一向不近女色,不就是为了沐轩吗?倘若让沐轩知道夏侯奕玩了女人,他们的关系势必会出现裂痕,届时,他大可乘隙而入! 沐长恩阴冷一笑:“只要花点钱,在江湖上什么买不到?床笫之欢哪个男人不爱?便是传出去了也没人怀疑什么,她们两个足以让夏侯奕精尽人亡,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方式,二皇子,你看如何?” 二皇子喜色一笑:“好!你们两个赶紧换上太监的衣衫,随本皇子去会会夏侯奕!” 夏侯奕的寝殿,从不让别的女子进入,但他带两个随行太监,这个难题便迎刃而解了。想到自己近日频频倒霉的惨状,他忽然觉得这是个时来运转的大好机会! 瑶华殿。 明琅沐浴过后,准备歇息,这时,倪涛过来了,明琅穿戴整齐后在明厅见了他。 倪涛将一个精致的长方形锦盒递到明琅的手中,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今天狩猎时偶然摘到的灵芝,你和岚儿一人一份。” 主要是想送给沐岚的吧! 灵芝多生长在温带,湿度高且光线昏暗的山林,北凉的气候其实不适合灵芝生长,灵芝在北凉几乎是有价无市,这两枚灵芝想必是得来不易的。 明琅望向倪涛,发现他的左手隐约有些颤抖,她放下锦盒,快速握住倪涛的手腕,一把捋起他的袖子—— “表妹!别!这样于理不合……” “伤成这样你怎么不说?”一般好药草的周围都有野兽出没,这条胳膊上被生生咬掉了一块皮肉,他一介文弱书生,根本不懂得舞刀弄枪,也不知他怎么从野兽的眼皮子地下把灵芝给抢来的。 倪涛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是单纯的害羞。他抽回手,憨憨一笑:“没什么,都不疼了,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皮外伤算什么?表妹你别担心,也别告诉岚儿啊。” 明琅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嗯,不过你得答应我,再不许做这样危险的事,要知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沐岚一辈子?” 倪涛笑着道:“我省得,有分寸的,对了,表妹,父亲和大哥似乎对夏侯世子颇有微词,他们认为今晚夏侯世子没替阻止宁西公主的闹剧,只怕……是个胆小之辈。” 胆小?那家伙胆小,全天下没几个胆子大的了。明琅和颜悦色地道:“你替我向舅舅和大表哥解释一下,其实夏侯奕提前做了准备,不会让那箭伤到我的。” 语毕,明琅自己都惊讶,她怎么帮夏侯奕说起好话了? 倪涛皱了皱眉:“那他……对你好吗?有没有经常欺负你?”在他的印象里,夏侯奕很色的。 明琅浅浅一笑:“他对我很好。” 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大抵是围绕沐岚的喜好展开,在古代,先结婚后恋爱的比比皆是,倪涛正在很努力地适应从亲情到爱情的转变,或许其间责任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但明琅看得出,倪涛爱上沐岚是迟早的事。 夜深,风儿吹得树影婆娑起舞,明琅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 “习秋姑姑,你睡了吗?”她轻声问。 习秋在外间的简榻上歇息,她掀开棉被,穿好鞋子,打了帘子进来:“小姐,你还没睡呢?” “心里总感觉有些闷闷的,不舒服。”可她不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令她不愉快的事。 习秋笑了笑:“小姐是不是想姑爷了?” 明琅的脸一红,矢口否认:“没,我才没想他!习秋姑姑,你帮我点上安神香吧。” “好。”习秋看破不说破,往熏炉里投了一把香料,小姐大概是习惯姑爷抱着她睡了吧,只是小姐看别的事透彻,唯独对自己的心反应迟钝。不过她也纳闷呢,姑爷今晚怎么没过来呢?莫不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安神香的效果不错,一刻钟后,明琅沉沉地进入了梦想。 ……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行,一路出了北凉京都,途径冀州、通州,抵达青州,过了今晚,明天他们就能进入南诏境内。 十几天的相处,楚王发现这个沐府千金并不像他印象中的那些闺阁女子,她们都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花,她却像一株在哪儿也能生存的草。别人吃什么,她便吃什么,即便混了沙子的饭她也咽得下去,从不抱怨或挑剔。她真是他二十年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队伍在一块丛林旁的草地上扎营。 时值夏季,天气燥热,马不停蹄的赶路,沐清月疲倦不堪,最重要的是,素来洁净的她需要洗澡!她可以忍受吃得跟猪食似的,但决不允许自己几天不洗澡! 哗哗水声自林子里传来,那儿似乎有个小型瀑布。 沐清月带上贴身丫鬟小莲,往林子里走去。 楚王伸出胳膊拦住她的去路:“皇后娘娘,为确保你的安全,你不得离开营地。” 沐清月淡漠地扬起唇角,那笑意,冷如幽风,飘渺似幻:“怎么?怕本宫逃婚?” 楚王不语,这是在北凉的最后一晚,也是变数最多的一晚。逃婚,也是他预计的变数之一。 几天没洗澡已经严重挑战沐清月的底线了,沐清月一改往日的淡漠,声若寒潭道:“本宫要沐浴,楚王不放心的,大可跟来!只是,看了皇后的身子,皇上怎么处罚楚王,本宫管不着!” “你!”无耻!楚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的唇角抽了抽,仍不放行。 沐清月火了,跟这个榆木疙瘩讲道理真是对牛弹琴!她的瞳仁徐徐一动,有了主意,她凑近楚王,脸颊几乎要贴着他胸膛。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之举令楚王大惊失色,按照本能他应该推开她,然而他选择了后退一步:“娘娘!请自重!” 自重?这榆木疙瘩莫不是以为她在勾引他吧? 沐清月瞪了他一眼,可劲儿地吸了吸鼻子,随后莞尔一笑,艳煞芳华:“本宫倒是觉得将军也该洗洗澡了。” 楚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整个人陷入了空前的尴尬和呆愣,直到沐清月彻底消失在了林子深处,他适才回神,抬起手臂可劲儿地闻了闻:“没有味道啊。” 该死的!他被那个女人给耍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她的看法? 他不敢深入林子,但也无法不顾及沐清月的安危,于是他往里走了几步,选了个折中的位置站好。 “啊——” 瀑布方向传来一声尖叫,楚王像被针扎了似的弹跳而起,风驰电掣般冲向了瀑布。 但,他看到了什么? 沐清月一丝不挂地站在岸边,手持银针,在她前方,是几条被银针钉在树上的毒蛇,毒蛇下方,是吓晕过去的小莲。 咻—— 沐清月的银针射向了楚王! 楚王一时没回过神,银针尽数没入了他肩膀,他吃痛,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却发现一股湿湿黏黏的液体滑入了口腔。 他,流鼻血了! 沐清月素手一扬,行云流水般,衣衫已穿戴整齐,她没好气地道:“下次再不经过本宫允许私自靠近,本宫就废了你这对招子!” 活了十五年,不得已在半路被一个不是自己夫君的人看光了身子,真是太恼火了! “这才是真正的你?”楚王擦了鼻子下的血迹,敛起心底的尴尬,讥诮地说道,“居然会武功,藏得可真好。本王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北凉派去暗杀我大哥的细作!” 沐清月的确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所以在初见楚王时,她故意踩疼宫人的背,作势摔倒,以降低楚王的警惕,至于楚王接住她,那不在她意料之中。刚刚要不是为了救小莲,她也不会贸然出手。 “本宫不是细作,只是想隐藏些实力以防万一。深宫险恶,楚王应当比本宫更明白里边的生存法则。” 楚王冷冷一哼:“这些话你还是留到我见了我大哥再狡辩吧!” 沐清月笑了,半是冷淡、半是妩媚,似疏离还勾魂:“听你的口气是一定要捅这个篓子了。好啊,你尽管去说,你告诉皇上本宫会武功,本宫便昭告天下你偷看了本宫的身子!皇上至多废了本宫的武功,但楚王你自此英明毁于一旦,遭天下人唾弃,遭皇上怀疑,你说,谁更得不偿失?” “你敢威胁本王?”楚王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以她的身手要穿衣衫不过是弹指间,之所以暴露给他,不过是想制造一个控制他的把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 沐清月淡淡一笑,抱起昏迷的小莲递到楚王手中,幽幽冉冉道:“本宫不会武功,所以啊,劳烦楚王将小莲送回帐篷里,至于你的鼻血,呵呵,是本宫导致的,本宫替你擦。” 楚王的手臂一沉,沐清月腾出手,用帕子擦了擦他的鼻子和嘴唇,雅致清香,似铃兰似罂粟,很洁白纯净,但又让人中毒着迷。 沐清月挥了挥手里染了血的帕子,笑得意味深长:“本宫有证据,所以楚王,不要多嘴多舌,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楚王的肺都要气炸了!又被她算计了!一个晚上,接连被她算计了三回!他十三岁开始浴血沙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连环败仗?最可气的是,对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 沐清月挑了挑眉,一脸笑意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完全地稳操胜券,这令楚王越发意难平,恨不得一把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 抵达南诏皇宫已是十五之后。 楚王到底没能道出沐清月会武功一事,或许是他被成功威胁了,也或许是他根本没证据证明她居心叵测,反正他什么也没说。 世宗早在昭阳宫等候,太监们引领沐清月往昭阳宫的方向而去。 谁料,路过一座碧水凉亭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忽然从假山后面窜出,不,确切地说,是滚出。 “唔……”男孩儿摔了个嘴啃泥,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却是没像同龄人那样大哭大叫,想必这样的事他经历了许多。 沐清月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向这个趴在她面前,瘦骨嶙峋、衣衫破旧的小男孩儿,她推算,大抵七岁左右,他的屁股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应该是被人给踹的,而他冲撞了她的凤驾,这些太监居然没将他拉开—— 沐清月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 咦?好好听、好温柔的声音哦,她不像那些娘娘那样骂他、打他吗?小男孩儿仰起头,一张比天仙还要美丽的容颜映入眼帘,他瞬间目瞪口呆:“神……神仙姐姐……” 太监们齐齐一惊,他……他居然说话了?他不是个哑巴吗? 沐清月也是一惊,好漂亮的孩子!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瞳仁,好像两粒璀璨的紫水晶,镶嵌在洁净的雪域,美丽极了!天生紫瞳,她还是头一回见呢。 男孩儿条件反射地撇过脸,眼底有屈辱的神色闪过,他们都说他是妖怪!神仙姐姐一定也跟他们一样!看到他的眼睛就会讨厌他了! 沐清月蹲下身,将他扶起来,丝毫不嫌弃他脏兮兮的衣衫,夸了一句:“有没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美?” 男孩儿闻言就是一喜,抬眸看向沐清月,怯生生地道:“你……你不觉得我是妖怪,然后很可怕吗?” “嗤——”沐清月笑出了声,“如果妖怪都像你长得这么好看,那我没什么好怕的了。” 男孩儿的脸颊爬上两朵霞云,低头,小声道:“我叫君玄,今年九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才七岁大小。 太监们的手一抖,头低得更厉害了。 姓君?皇子? 沐清月摸了摸君玄的小脑袋,眼底却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道厉芒,应该是个备受冷落,几乎连世宗都不记得的皇子,可他再不济也是皇子,若她方才一怒之下治了他的冲撞之罪,有心人便该那此事大做文章,以讥讽她身为皇后却豪无妇德了,毕竟,这是她入宫的第一天。 她牵起他冰冷的小手,正色道:“随本宫去面见你父皇。” 那些人要给她下马威,她倒要看看是谁给谁下马威! 【83】梦境(二更) 毒宠一嫡“子”威武,【83】梦境(二更) 沐清月带君玄去往了昭阳宫,世宗端坐于正殿的主位上,见到一袭红衣的沐清月缓步而入,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归于了平静。舒悫鹉琻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清月给世宗行了大礼。 “平身。” “谢皇上。” 沐清月拉了拉躲在她身后的君玄,轻声道:“给你父皇请安。” 君玄有些害怕,他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世宗,宫人们说他是妖怪,所以世宗根本不喜欢他,但世宗仁慈也不舍得杀他,这才让他人不人、鬼不鬼地在宫里活了下来。 沐清月见他迟疑,便转过身,微笑着摸了摸他清瘦的脸,柔声道:“别害怕,这是你父皇,是天底下最疼你的人,也是唯一能护你一世安好的人。” 一顶高帽子扣下,世宗拧了拧眉毛,不怒而威道:“你过来。” 君玄得了沐清月的鼓励,又被世宗这么一叫,当即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世宗脚边,跪下,磕了个响头,脆生生地道:“儿臣君玄给父皇请安。” 还知道报自己的名讳,这孩子,也不是那么傻嘛。沐清月笑了。 世宗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有这么个儿子,排行第四,可这孩子也穿得太破旧了,而且听说他是个哑巴,原来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世宗问。 他很小就能说话了呀,只是他一般只跟自己说,不跟他们说,因为他们不爱听,还喜欢嘲笑他、欺负他。君玄咬了咬唇:“刚刚。” “哦。”世宗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沐清月,“是皇后让这孩子说话的,朕要记皇后一功。” 沐清月屈膝一福,说道:“多谢皇上。” 世宗犀利的眸光又落在了君玄的身上,沉声道:“把近身伺候四皇子的宫人全部杖毙,由皇后亲自挑选新的宫人送去。” 君玄心头一喜,听得沐清月淡淡地道:“臣妾遵旨。” 原本打算利用四皇子构陷新来的皇后,没想到皇后素手翻云,扭转乾坤,一瞬就改变了四皇子的处境。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宫妃们都对这位新来的皇后很是忌惮,当然,这是后话了。 入夜时分,世宗和沐清月在新房内,喝过合卺酒。 沐清月以为世宗不会碰她,世宗却摸了摸她发丝,道:“替朕宽衣。” 沐清月的心微微一颤,世宗这是打算临幸她了? “算了,你还小,朕自己来。”世宗已过而立之年,在他眼里,十五岁的沐清月的确很小,所以,他会宠着她、疼着她。 世宗自己解了龙袍,又开始替沐清月宽衣,沐清月的身子一僵,神色也僵:“皇上,臣妾自己来。” 难道她估算错了?世宗不怕她怀孕? 沐清月心里其实是很排斥跟不喜欢的男子过度亲密的。 “不要紧张,一会儿就不疼了。”世宗抱着只剩一件亵衣的她上了床,宫人们放下层层帘幕,退了出去。 沐清月平躺在柔软的床上,世宗俯身吻她的唇,她故作羞涩低头避开。 世宗轻笑,吻落在她眉眼、鼻梁、脸颊…… 看着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在他身下徐徐绽放,他忽然有一种很想好好疼她的冲动。于是,已经打算立刻冲进去的他又停下了动作,努力亲吻着她的肌肤。 沐清月心烦意乱,想着到底要不要一掌劈晕他算了,还是,接受命运的安排,成为他后宫里诸多女人中的一个? 世宗的吻下移到了她精美的锁骨,同一时刻,他的大掌扯落了她身上的最后一片衣角,她和他之间再无一丝阻隔。 他分开她修长的双腿,灼热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密地。 沐清月的手紧拽着床单,心里默念,一、二—— 正准备动手的她,突然听到了宫人的通传。 “皇上!楚王殿下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世宗额角的青筋因为隐忍几乎要爆裂开来,一双深邃的眼眸满是*的色泽,不可否认,此时的他真的很想要了她。 沐清月眨了眨眼,做温婉贤惠状态:“皇上,国事要紧,臣妾会等皇上回来的。” 世宗心有不甘但还是穿好衣衫走了出去。 沐清月长吁一口气,也穿戴整齐,突然,她双耳一动,厉声道:“谁?” 一道暗影破窗而入,落在她的床上,她正欲开口,他捂住了她的唇,小声道:“嘘——是我。” 楚王? 沐清月睁大亮晶晶的眼眸看向他,他松手,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也想知道他怎么来了,反正一想着她和他大哥洞房,他就怒火中烧,他咬牙切齿道:“我怕你暗杀我大哥!” 沐清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是吗?如果我真存了刺杀你大哥的心思,你阻止得了一时,还阻止得了一世?” 楚王一噎,片刻后,他冷声道:“就知道你这歹毒的女人没安好心,哼!想杀我大哥,门儿都没有!” 这么说,楚王已经有主意了? 沐清月的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她的任务是和亲,人进了皇宫就好,她也不是非得跟谁争个你死我活。 当晚,世宗没有过来。 第二晚,世宗也没有过来。 一个月后,她以为百姓祈福为由搬入了宫里的道观,但实际内幕是:国子监推算出她命里带煞,与世宗八字不合,唯有入住道观,求道观仙气压住她的煞气。世宗爱美人,但更爱惜他自己,因此,他放弃了消受美人恩。 沐清月对此乐见其成,能远离是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她乐呵呵地搬进了道观。 这一个月,君玄都闷在自己的寝殿,足不出户,他在做什么呢? 只见宽敞的房间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头,他吹了吹手里的美人雕塑,心满意足地一笑:“可算是做好了!” 把“美人”揣入怀中,他拉开门,往昭阳宫的方向而去,他还不知道沐清月已经搬入道观了。 自从世宗杖毙了那些怠慢他的宫人,沐清月便挑了几个细心的宫女和太监照料他,他的气色好了许多,身上也有些肉,不那么瘦骨嶙峋了。 他好想她哦。 她是九年来第一个不嫌弃他,还夸他好看的人,他的缺点在她眼里却是优点,呵呵,她好特别,还有,她的手好暖好香! 君玄乐颠乐颠地走着,阳光大好,他的笑容分外灿烂! 忽然,一颗石子砸中了他脑袋。 他吃痛,停住脚步,侧身望去,只见假山旁,二皇子君轻、三皇子君武和一名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站在一起谈笑风生,而刚刚用石子丢他的正是肥得像头猪的君武,今年十岁,是贵妃的儿子。 “臭妖怪,你要去哪儿啊?”君武扭了扭肥嘟嘟的屁股,不屑地问向他。 君玄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道:“我去哪儿你管不着。” 君武啐了一口:“哟!胆儿肥了啊!有皇后给你撑腰,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皇后了不起吗?你知不知道皇后被关进道观了,她呀,也是个妖怪!一个祸害父皇和南诏的妖怪!” 君玄闻言,小手就是一握,厉声道:“你胡说!皇后娘娘才不是妖怪!” 君武看到他发怒,真是痛快极了:“我就说,皇后是妖怪,皇后是妖怪,皇后是妖怪……” 轰! 众人惊呆了! 他们没看错吧? 君玄居然一脚把君武那个大胖子给踹飞了! 君武躺在地上,捂住胸口,“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二哥!你看他欺负我!他打我!父皇都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是小人呐!二哥!你替我出气!” 君轻十二岁,性子稍稍沉稳,但也不是什么好鸟,何况,如今美人在侧,他也断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逞英雄的机会,他看向一旁的小女孩儿,轻声笑道:“丽儿,你让开些,免得伤到你了。” 秦丽点头,退到了假山后,这是他们南诏皇室的内部矛盾,她没必要干涉,她只是随母亲过来游玩的。君玄尽管长得俊秀,那双眼睛也特别迷人,可他到底只是个没有母族庇佑的落魄皇子,她没必要为他浪费什么怜悯之情。 君轻自幼习武,在诸多皇子中堪称佼佼者,对付一个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又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不在话下。 他桀骜道:“跪下给三弟磕头认错,我从轻处罚。” 君玄挨了不少打,但从没求过饶,他冷冷地道:“要打要杀随便,磕头,做梦!但你记住了,除非你打死我,不然,今天你打我多少下,将来我都会一点不少地打回去!” 他的音量不大,但那种骨子里的冰冷和霸气还是让君轻的心里毛了一下,他恼羞成怒:“我觉得你还是做哑巴比较讨喜。” 语毕,雪花般的拳头砸向了君玄。 这是一场没有悬疑的殴打,君玄根本不是君轻的对手。 “好!二哥!打得好!打死他!打这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君武一边揉着肥嘟嘟的身子,一边激动地叫嚷。 若在以往,君玄一定会蜷缩起身子护住自己的脑袋,但今天,他只双手抱胸,护着里面的“小美人”。 君轻将他打得鼻青脸肿,满口血水,最后,又对准他的下身,狠狠地踢了过去。 “唔……”君玄痛得两眼冒金星,差点儿昏死过去。 “几位殿下,你们在做什么?”沐清月的贴身丫鬟小莲打这里经过,就看见几名皇子闹腾开了,她认得君玄,那是自家小姐护过的。 众人一看是皇后的贴身女官,不禁有些慌神了,有些话他们可以用来挤兑君玄,但不敢真跟皇后翻脸。君轻拉着秦丽的小手,叫宫人背上君武,离开了此地。 秦丽回望了狼狈不堪却一滴眼泪都不留的君玄一眼,好……坚强的人! 小莲忙蹲下身,用帕子擦了君玄嘴角的血,关切地道:“四殿下,您没事吧?” 君玄虚弱地笑了笑,颤颤巍巍地拿出怀里的木偶,递给小莲:“给……给母后的。” 小莲蹙了蹙眉,徐徐一叹:“奴婢背您去道观,您亲自给娘娘吧。” 这孩子伤得不轻,二殿下和三殿下又是贵妃的儿子,他怕是回了宫也讨不了什么好。 小莲将君玄背进沐清月的卧房时,君玄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莲将事发经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她没看见起因,只捕捉到了结果,所以,沐清月并不知道君玄是为了她才跟君轻、君武撕破脸的。 “你去打些热水来。”沐清月淡淡吩咐道。 “是。”小莲依言打来热水。 沐清月抱起有些晕乎的君玄,脱了他满是褶皱的衣衫,把他放进浴桶,自己也和衣跳了进去。 温热的触感让君玄模糊的意识有了短时的清明,他悠悠转醒,发现自己靠在一个软软的怀中,跟做梦一样,不,比做梦还要美好。 他每次醒来,周围都是一片漆黑,身旁更是一片冰凉。 这回,他觉得好暖、好舒服。 “醒了?”沐清月一边用毛巾擦着他遍体鳞伤的身子,一边轻声问,饶是她自幼习武,对伤痕见怪不怪,可君玄身上不计其数的旧伤、新伤还是狠狠地刺激了她一番。这孩子,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嗯。”君玄艰难地回应了一声,喉头像火烧,又痛又辣,他不由地又清醒了几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咳咳咳……”他剧烈地呛咳了起来,双颊赤红,“我……我……” 他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顺畅,偏这时,沐清月用毛巾缓缓擦过他的下面,那里被踢过,是以,这么一碰,他痛得差点儿跳起来,也越发羞窘不堪:“母后……我……我自己来……” “君轻打的?”沐清月沉声问,这是男孩子的命根,君轻可真下得去手! 虽说男女有别,但君玄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又看起来只有七岁大小,所以潜意识里,沐清月对他没什么男女之防。 君玄羞得不行了,一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低头,不让沐清月瞧见自己的异样:“没什么的,我过几天就会好。” 要是他趁机告状,沐清月大抵是最后一次救他了,可他没有,沐清月凝眸,沉思了片刻,把他抱出浴桶,用毛巾擦了他的身子,又给他涂了药,自己也换了衣衫,尔后去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小莲:“告诉楚王,想要我安分守己,就帮我办成这件事。” 【84】温情 毒宠一嫡“子”威武,【84】温情 夏侯奕将明琅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竟睡得这样沉,他唤了几声都不醒,要知道那安神香没点多久他便来了,自然也不再熏安神香了。舒悫鹉琻 “明琅,再不醒我要占你便宜了哦。”夏侯奕额头抵住她的,戏谑地问。 但明琅还是没有反应,夏侯奕邪魅一笑,大掌滑入她衣衫,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比起之前的倒是大了许多,他低头,轻轻地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见她毫无反应,又将吻流连到她白天鹅般美丽的雪颈上,可这小东西还睡得那样香甜呢。 他眨了眨眼,如天街小雨般细密的吻落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细细品尝世间最美味的果实,看她白皙的肤色一点一点变得绯红,他的心也仿佛飞入云端一般,有种悬空的刺激。 明琅终于有了反应,鼻子里发出了细碎的低吟,几乎是本能地,她圈住了他的脖子,仿佛这个动作,她已轻车熟路了一般。 夏侯奕自然是欣喜地接纳,她喜欢,他便极力取悦她。 清晨的阳光金灿灿的,从窗棂子的缝隙透射而入,光束中,粉尘飞舞,像细碎的银沙。 明琅受不了这种极致的愉悦,忍不住低喃出声,这一叫,竟是把自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瞬间惊醒! 尔后,她就看到夏侯奕埋首在她胸前,而她的手还扣住他的头…… 明显,她是自愿的。 “夏侯奕!”她恼羞成怒,一膝盖顶了过去。 夏侯奕侧身避过,将她搂入了怀中,很是无辜地道:“谋杀亲夫!” 明琅推开他手臂,坐直身子,穿上肚兜和衣衫,气呼呼地道:“你……果然是色心不改!亏我还以为你变成正人君子了呢!” 夏侯奕勾起唇角:“我以为你很享受的,你都叫——” “够了!”明琅果决打断他的话,她叫(和谐)床是她自控力不够,但这家伙趁人之危也很可恶!况且,她还想看看沐清月到底让楚王做什么事呢! 那沐清月也真是的,君玄虽然外表看起来七岁大小,可实际年龄是九岁,她这样不负责任地把人家看光、摸光,也不怕荼毒了祖国的小花朵! 只是很奇怪啊,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跟放电影似的,她身临其境。 “这次你又是梦到什么了?”夏侯奕淡笑着问,大掌轻柔地替她扣好扣子,她用手拍开,他又覆上,几番拒绝无果,明琅只得冷冷地撇过脸,由了他,“你要是不打断我,我兴许能想起来,可被你打断,我一下子就忘了!” 夏侯奕似笑非笑:“是吗?” 明琅不敢对上他犀利的眼神,只低头淡淡地道:“是啊。” 不想说就算了,夏侯奕躬身,为她穿好鞋子,和她各自洗漱了一番,开始用早膳。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响,似有大量侍卫经过。 明琅喝了一勺子白粥,看向神色自若,慢条斯理吃着包子的夏侯奕,狐疑地凝眸,这厮一定知道什么!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歪着脑袋问。 夏侯奕吞下口里的食物,缓缓开口:“也没什么,二皇子昨晚想贿赂我给我送了一份大礼,我无福消受便回赠了给他。” “什么礼物?”明琅又问。 “两个女人。” 明琅一怔,居然给夏侯奕送女人,二皇子真是太卑鄙无耻下贱了! “你确定你没碰?” “我碰没碰,你没感觉的?” 碰了别人应该不会对她那么饥渴了……明琅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夏侯奕见明琅愣着不吃,于是舀了一勺子粥送到她唇边,这是他的勺子,要在以前明琅绝对不会碰的,但这次明琅顿了顿,张口把粥吃了进去。 “真乖。”夏侯奕摸了摸她的小小脑袋,索性端起碗,开始一勺一勺地喂她。 “我……我自己来。”明琅有些难为情了,她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也没生病,他太惯着她了。 夏侯奕放下碗,按住她的手,又用筷子夹了个包子送到她唇边,“先找你练手,等你生了小宝宝,我再喂他。” 难不成你还想当超级奶爸?明琅的心里划过一丝甘甜,古代男子不是不好,就是迂腐、大男子主义,尤其身世显赫的,那一个个跟大爷似的,对妻儿基本是一种驯服的态度。可她在夏侯奕身上看不到那些劣质,越跟夏侯奕相处越发现他不像个古代人。 不多时,习秋打了帘子进来,明琅已吃完,夏侯奕正在用帕子认真地擦拭她唇角,习秋偷笑,想退出去,明琅叫住了她:“习秋姑姑,有什么事?” 夏侯奕擦完,把帕子折叠好放在桌上,端起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习秋给二人行了一礼:“姑爷,小姐。二皇子……薨了。” “嗯?”明琅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眸,昨晚在宴会上还好好的,今早就薨了?她扯了扯夏侯奕的袖子,“不会是你做的吧?” 夏侯奕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这叫自食恶果。” 习秋想着他们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两次,小姐在那方面应当是开了窍的,于是她走到明琅身旁,低声道:“宸妃娘娘说,是精尽人亡,那两名身体特殊的女子经查证是秦雅的随行侍女,据说是练过什么邪功的,现在陛下龙颜大怒,认为秦雅蓄意谋杀二皇子,一大早便派兵将秦国使者的居所给围起来了。” 死了活该,能把一个男人弄得精尽人亡,想必那两名女子是修行过媚功的,她听裘管家提过,这天底下除了正常习武提升功力的人之外,也有些旁门左道,媚功便是其中最邪乎的一种,但修行媚功需要付出的代价十分惨重,自幼服用媚药,每日忍受欲火煎熬,所以她们一旦碰了男人,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两人一起上,难怪二皇子精尽人亡了。 “你可知那两名女子是谁带去给二皇子的?”夏侯奕握住她的手问道。 “谁?” “沐长恩。” “他?他怎么会跟秦雅搅在一块儿?”沐长恩对李姨娘动了真心,是以,对于伤害过李姨娘的秦雅,他是深恶痛绝的,明琅想了想,“是不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秦雅手中?然后,他想借这个机会,整死秦雅。” 不管受害者是夏侯奕,还是二皇子,宇文曌都有办法查到秦雅的头上,秦雅那个草包,以为通过沐长恩送人便能撇清关系,沐长恩索性将计就计,害死谁他都不亏,反正他真正想除掉的人是秦雅。 而这件事,也侧面反应出了沐长恩对二皇子的不耐,兴许宇文琦的到来让他看出了二皇子得到皇位的胜算实在是太小。 明琅的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宇文琦跟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夏侯奕也喂明琅喝了一口茶,他很喜欢她跟他共用生活用品的感觉,“那两名女子最早便是宇文琦送给秦雅的,秦雅起先应当只是想以防万一,怕二皇子对她失了欢心。但显然,他隐瞒了那两名女子的实力。如果他告诉秦雅,这两名女子的媚功已经修行到了第十成,一个足以让三名男子精尽人亡,我想秦雅不会冒这个险把她们带在身边的。可以说,宇文琦一开始就打算通过秦雅弄死二皇子,嗯,尽管昨晚出了点儿小插曲,但还是如了宇文琦的愿。” “宇文琦不怕秦雅把他给扯出来?”这次发问的是习秋。 “宇文琦是梦爷的人,梦爷想做皇帝,秦雅的生死跟他没多大关系。所以,梦爷不会给秦雅活着回到秦国向帝后告密的机会,再者,断了秦国帝后跟北凉皇后的联姻,梦爷高兴还来不及呢。”夏侯奕淡淡地道。 明琅睨了他一眼:“你什么都知道,却不提前阻止,你分明就是想借机除掉一个情敌,依我看,藏得最深的人是你才对。” 夏侯奕捏了捏她的小鼻梁:“你挺看得起我。” “你别哪天把我也给算计了,不然,我饶不了你。”明琅鼻子哼哼道。 想起君慕紫的事,夏侯奕的心毛了毛,嘴上却道:“我像那么坏的人?” 明琅点头,一本正经道:“如假包换。” 烈日当空,暖风迎面扑来,君慕紫一袭白衣,立在沐府大门口,沐岚撑着伞,为他遮了头顶三尺阳光。尽管三叔不说,但她也推敲出来了,三叔晒了太阳便会不舒服。 而实际上,他已经很不舒服了。他的脸苍白如一层蜡纸,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以往妖娆的眉间朱砂,而今渐渐变得暗淡,仿佛他的生命在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流逝。 “三叔,我扶你回屋里歇着吧。”沐岚出声建议。 “我想再等等。”他倔强地驳回沐岚的建议,轩儿走了三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呢?他现在每天都会有一个时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想,他大概离死亡不远了。他不怕死,他只怕死的时候根本不记得她,也不记得他爱过她。 唉!他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没对她说呢!也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没交给她呢! 沐岚用袖口擦了君慕紫额角的汗珠:“我派人去问了,妹妹没这么快回来的,他们在行宫要呆上好几天。” 君慕紫的眸光一暗:“那我会不会等不到她?” 沐岚的鼻子一酸,哽咽着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呢?你一定可以等到她的,但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你看,你晒了太阳就会生病,生病呢就会虚弱,你也不希望妹妹看到你虚弱的样子而心疼吧。” “嗯。”君慕紫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那我再等一会会儿。”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君慕紫终于熬不住了,两眼一黑,朝后倒了下去。 沐岚吓得把伞一扔,就要去抓住他的手,但一道白光一闪,他已被另一名女子抱入了怀中。 清澜抱起晕厥的君慕紫,冷声道:“最近的院子在哪儿?” 沐岚早被三叔突如其来的晕厥吓得六神无主了,眼下也顾不得问对方是谁,只木讷地答道:“我大哥、大嫂的玉林居最近。” “带路!” “哦……好。” 沐岚迈起了小碎步,清澜抱着君慕紫紧追而上,不过片刻便抵达了玉林居。 唐念儿正在屋里给小宝宝绣虎头鞋,听到丫鬟通传说大小姐带了两名客人前来,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披上纱衣,理了理云鬓走了出去。 当她看到一名陌生的冷艳女子抱着晕厥的三叔大步流星而来时,不由地狠狠地惊诧了一把。“请问你是……” 清澜冷冷地道:“准备一间厢房!” 唐念儿怔了怔,瞧她对三叔很是关切的态度,遂也没计较她的失礼之处,带她去往了自己卧室隔壁很典雅别致的客房。 “这位姑娘,我去请大夫,你别着急。” “不用了,我就是大夫!你这里有什么补品没?”清澜摸了摸君慕紫的额头,问道。 唐念儿和和气气道:“我屋子里有很多,你跟我一起去挑选吧,需要什么只管拿便是。” 清澜毫不客气地点头,随唐念儿进了她的卧房,可当她路过多宝阁旁边的高柜时,脚步霎时顿住了。 “这……是你做的?”她拿起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眸子里跳动起兴奋的锋芒。这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只有异世的灵魂,跟大祭司来自一个地方的灵魂才做出它来,而那人……必定是玄月新主! 唐念儿笑了笑:“我的手可没这么巧,是我四妹妹做的。” 清澜的脑子里一阵轰鸣,四妹妹,沐轩?是她? 君慕紫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了乾西院,虚弱的身子也变得有了些许体力,他睁眼,在床头的绣凳上看到了清澜。从暗卫口中,他得知自己和她有过一段过往,遂对她这几日的纠缠不舍并不感到多么诧异了。可她一心要杀死玄月新主,他对她也实在没没什么好感。 “你醒了?”清澜俯下身,用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度正常,还好。 君慕紫坐起身,清澜想扶,他摆手,淡道:“不用。” 清澜美丽的眼眸里流转起几许晦暗难辨的波光,似流星冲入了雾霭,光华霎那间被掩埋:“你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什么?” “知道沐轩是玄月新主,知道你要活着就必须杀了她!” 君慕紫沉思了片刻,俊美的容颜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显出了几分不正常的苍白:“清澜,我问你,你想杀她,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大祭司?” 清澜的心一痛,他虽没回答,但她已知晓了答案,她撇过脸:“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在乎的人。” “大祭司和她相生相克,却并非只有死路一条,说二者必有一死的不过是谣传,所以我推测,你是为了我,是吗,清澜?” 清澜垂眸不语,一缕青丝滑落肩头,君慕紫抬手,将其拢到她耳后。 “大师兄。”她顺势扑进了他怀里,手,紧紧地揪住他衣襟。如果她没闭关,那么他们不会分开,结局会否不一样呢? 君慕紫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像多年前她宽慰他一样,不过他其实不记得了。他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取出一个药瓶,拔了瓶塞,仰头服下。 清澜将泪意逼回眼眶:“你喝了什么?” 君慕紫把药瓶扔给她,她反手接住,放在鼻尖一闻,勃然变色! “大师兄,你……你为什么要吃这么凶狠的毒药?这种毒,连我都解不了!” 君慕紫淡然地笑了:“你看,即便满月血咒解了,我也活不了,你杀她何用?” “啊——”清澜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了起来。 -- 【85】梦境(三) 毒宠一嫡“子”威武,【85】梦境(三) 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光线,秦雅呆怔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拽着母后送给她的平安符。舒悫鹉琻 她的脸,不若秦丽的那般貌美,却也是天姿国色、芳华绝代,但此时,因为惊恐的缘故,这张脸毫无血色,死灰一样的白,一双琉璃般动人的眼眸也失了往日的神采。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来和亲的,怎么尚未成亲就死了丈夫? 而她,成了罪魁祸首!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她承认她有些任性刁蛮,也有些嚣张跋扈,甚至草菅人命也不在话下,但她是公主啊,那些贱民凭什么欺辱她?沐轩明明已经跟夏侯奕有了婚约,为什么还要勾走二皇子的心?要不是为了让沐轩也尝尝心爱的男子跟别人翻云覆雨的嫉妒滋味儿,她才不会出此下策! 嘎吱—— 门被推开,一道刺目的光线打来,照进秦雅的眼,秦雅本能地抬手遮蔽。 秦丽缓步而入,站在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道:“姐姐。” 那声,空灵得宛若从天极传来,入耳有种不尽真实的感觉。 秦雅的心头一颤,放下了手,举眸望向背光而立,容色隐在暗处,隐约有些邪魅阴冷的秦丽,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妹妹,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妹妹,你快给父皇和母后修书,让他们派兵来救我!我不想死!王叔不管我,我要父皇!我要母后!” 秦丽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挑了挑眉,似有所迷惑:“姐姐,你说什么呢?” 秦雅靠在她怀里,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妹妹,我……我真没打算害二皇子的,我只想让她们两个去勾引夏侯奕,我怎么知道她们怎么爬上二皇子的床了?你相信我啊!” 秦丽轻抚着她光洁的脊背,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秦雅不知秦丽的异状,她的眸光陡然一凛,厉声道:“一定是沐长恩!是他害死二皇子的!不对!是宇文琦!那两个人是他送给我的!糟糕!妹妹!你快把宇文琦的真实身份告诉父皇!” “啧啧啧……”秦丽慵懒地摇了摇头,妖娆一笑,“姐姐啊,宇文琦是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沐长恩是不是罪魁祸首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你。” “嗯?”秦雅抬眸,疑惑不解地望向她。 秦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嫣红的唇瓣,尔后掬起她苍白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秦雅吓得浑身一颤,撇过脸,推开了她:“你……你疯了?” 她是她妹妹,她怎么可以吻她? 秦丽舔了舔唇角:“姐姐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秦雅抱住双臂,惶恐地看向她:“你……你要做什么?” 秦丽上前一步,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洒了一点药粉在秦雅的脸上,秦雅猝不及防地一吸,吸入了大半,随即她身子一软,歪在了椅背上。她睁大水汪汪的眼,有气无力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秦丽探出葱白纤手,解了她衣衫,半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她胸前的美景:“姐姐,我以那样大的差距输给宁西公主,只怕伤你分毫,我想没人会相信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你……你原来不是真的担心我……” “我当然也是真的担心你,毕竟——”秦丽微笑,跪在地上,将头埋进她怀里,开始一点一点亲吻她的胸脯。 “你……走开……”秦雅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想要推开她身子却无一丝力道,就连大声说话都不能了。 皇室嫡出,集聚了真龙之气,实乃不可多得的补品。 秦丽扬起食指,对准她胸膛轻轻一划,血肉裂帛,腥咸味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秦雅痛得冷汗直冒。 秦丽将双手的指尖一点一点探入裂缝中,尔后反方向一掰,一颗鲜活的心脏映入了眼帘。 秦雅痛得浑身发抖,想死过去但偏偏还留有一丝元气。她不明白向来疼她的王叔为何关键时刻没了踪影,而这个素来温婉乖巧的妹妹居然是这样一个恶魔。 秦丽伸出舌尖,舔了舔那蓬勃跳动的心脏,感受到那粘腻的血液和越来越急速的颤动,她的舌尖有种酥麻的电流闪过,她勾唇一笑,一口咬了下去…… 世上没有嗟来之食,这巫术来得容易,可每次施展都会遭到双倍反噬,她给君慕紫下了满月血咒,自己却不得不靠吃食人的心脏为代价延续生命。唯一的出路就是杀了玄月新主! 等玄月新主得知千年前的真相,她一定会为君慕紫心甘情愿地放弃生命! 这是沐清月欠楚王的! 也是她沐轩欠君慕紫的! 二皇子薨逝,秦雅伤心过度,纵火殉情,此乃官方说辞。 宇文曌心情沉痛地率领大部队回了京都,皇子去世,举国上下服丧一月,民间禁音乐、嫁娶,皆停一月。百日内票本用墨笔,文移墨印,禁屠宰。 梦爷和宁西公主的婚期也因此推迟,秦国使者便在北凉京都住了下来。 马车上,夏侯奕抱着明琅,她又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要不是确定自己没碰过她,他真会以为她怀孕了,哪个正常女孩子这么嗜睡的? “明琅,明琅。”他在她耳旁轻轻唤着。 明琅没有反应,睡得香甜。 若说一次、两次是偶然,那么三次、四次便足以引起夏侯奕的警惕了。他探过她的脉搏,并无不妥,可如此嗜血又实在不正常。 千年满月即将来临,君慕紫势必会死去,明琅以为君慕紫是前世的明熙,若他死了,明琅会伤心的吧。或许,他该寻个何时的时机告诉明琅,君慕紫跟明熙没有半分关系。 其实。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努力地在找当初给君慕紫下了满月血咒的人,但手下的人翻遍了整个神殿也没能找出罪魁祸首。希望丸子这次来能带给他好消息吧。 …… 楚王的动作十分迅速,他连夜觐见了世宗,世宗对这个弟弟一向器重,他提的意见很快便得到了世宗的采纳。 当晚,君玄被过继到了沐清月的名下,成为宫里唯一的嫡子。 这样,对北凉也算有了交代,他日君玄若成为圣上,沐清月便是唯一的皇太后,君玄再不济也是纯正的南诏人,比让沐清月生个有北凉血统的皇子强了太多。况且,君玄尚且年幼,立储之事大可等上十来年,十来年后,两国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呢。 君玄因此也搬入了道观。 沐清月带着君玄进入了一个满是兵器的房间,凝视着他的眉眼,道:“我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想要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活下去,除了要有颗聪明的脑袋,还要有无坚不摧的意志和令人闻风丧胆的实力,我帮你,不是出于什么同情或喜爱,而是希望给自己的将来找一座稳定的靠山,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那一句“我帮你不是出于什么同情或喜爱”让君玄的心一下子坠入了冰窖,她不喜欢他吗?他委屈地低下头,但最后一句又燃起了他心底无尽的希望,她说靠山,她希望他成为她的靠山! 他扬起苍白的小脸,笃定地笑道:“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好,给你七天时间养伤,七天过后我开始教你武功。”见了南诏的繁荣昌盛,也见了楚王的睿智精明,她发现,数年之后,北凉兴许真的不如南诏了,那么培养一个强大的靠山不失为一记良策。从见到君玄的第一眼,她就有种直觉,这孩子绝非池中物。 小莲背着君玄回他的院子后,沐清月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的头隐隐有些闷痛。 “小姐,秦国公主求见。”小莲送君玄回房后,听到侍卫的通传,忙又来禀报了沐清月。 沐清月按了按隐隐有些晕乎的头,随口道:“哪个秦国公主?” 小莲答道:“就是贵妃娘娘的远房外甥女儿,秦丽。” “哦,她呀,她来做什么?”她可不记得君玄在宫里有什么朋友,君玄就是被贵妃的儿子打伤的,现在她的远房亲戚却要来看他,是想看他死了没有吗? “她说是来探望四殿下的,还带了一些补品。”小莲如实转答,见沐清月没什么反应,她又道,“奴婢听说皇上和贵妃娘娘都很喜欢丽公主,留了她在宫里住下呢。” 沐清月顿了顿,摆手道:“你领她去吧。” “是。”小莲多看了一眼沐清月,只见她微垂着眼眸很是疲倦的样子,不由地出声询问,“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看诊?” 沐清月摇头:“一点风寒,喝点姜汤就没事了,不必兴师动众。” “是。”小莲退出沐清月的房间,到门口迎了秦丽,并带她去往了君玄的房间。 君玄伤得不轻,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昏黄的烛火照在他俊美的容颜上,令那浓密微卷的睫羽在鼻翼旁投下两道暗影,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微不可察的一颤一颤,好似蝴蝶的羽翼在轻展。 秦丽缓缓走到他床边,小声地道:“四殿下,你睡了吗?” 君玄睁开眼,看见一张巧笑嫣然的小脸,他眉头一皱:“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他记得她,跟君轻和君武一伙的,他被打得说不出话来时,她正在一旁看笑话呢! 秦丽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竹珠帘般美丽的长睫,道:“对不起,我当时没阻止他们,是我错了,但我只是个外姓公主,在宫里其实跟你一样,没什么自由,也没人真的拿正眼瞧我一下,我害怕他们,所以……但我心里其实不好受的,所以偷偷过来看你了。” 君玄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他自幼孤单,也明白那种遭人白眼的日子不好过。他看向她,语气如常道:“看也看过了,你回去吧。” 秦丽抿了抿唇:“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来找你玩?” “不可以!”他要跟母后习武,才不要被别人打扰。 秦丽咬了咬唇:“我会做很多很好吃的糕点,我想皇后娘娘会喜欢的。” 母后会喜欢?君玄的紫瞳里闪过一丝亮光:“那好吧,如果母后真的喜欢吃你做的糕点,我就允许你经常来!” 秦丽会心一笑:“好!” 沐清月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病情,十五年来她身体健康,偶染风寒也无需药物,自己便能痊愈,但这一回病来如山倒,夜半时分,她浑身被冷汗浸透,意识一片模糊,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肺给咳出来。 小莲吓到了,急忙穿好衣衫去请世宗,但世宗歇在贵妃的寝宫里,贵妃的宫人根本不予通传。 小莲跪在福华宫门口,一边磕头一边哭叫:“皇上!求您给娘娘宣太医吧!皇后娘娘病得很严重,皇上!皇上,您给娘娘宣太医吧……奴婢求求您了……”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小莲的叫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了雨中,她磕得头破血流,但福华宫的宫门却像那坚不可摧的城墙一样,纹丝不动。 小莲知道今晚她怎么也叫不开福华宫的大门了。可怜她的小姐孤身一人远嫁南诏,一无亲朋,二无好友,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谁真正疼惜小姐,也没有谁真的能保护小姐。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往道观,半路上,和一个身型健硕的男子撞了个满怀,她却连道歉也没说,就像具行尸走肉与他擦肩而过。 楚王蹙了蹙眉,她不是沐清月的贴身侍女吗?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为哪般?莫不是……沐清月出事了? “小莲!”他叫住了她。 小莲一怔,转过身,看清来人后,目瞪口呆:“楚……楚王殿下?” “你怎么了?” 小莲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扑通跪在了地上:“楚王殿下,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病得好严重……您帮我宣个太医,好不好?” 话音未落,楚王的身形已消失不见。 沐清月蜷缩在床头,高热的缘故,她冷得发抖,再不复往昔的意气风发,乍一看去,宛若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丝勃勃生机都无。 楚王的心微微一痛,一个月不见,她怎么就成了这副德行? 他脱下沾染了雨水的外袍,给沐清月把了脉,又列了个药方让小莲去尚药局拿药,自己则将上床,将沐清月抱入了怀中。 【86】梦境(四) 毒宠一嫡“子”威武,【86】梦境(四) 服药过后,沐清月仍是高热不退,楚王凝眸,纠结了片刻,最终长叹一声,命小莲取来了沐清月的银针。舒悫鹉琻 他用布巾蒙了双眼,探出手笨拙地解了她衣衫…… 许多年后,他仍然记得,她肌肤如玉,触感细滑,暖得他一颗从不悸动的心微微发烫,即便不看他的针法也向来精准,那夜却有好几次找不着穴位。 沐清月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三日之后的夜晚。 她不知道楚王费尽心力给她治病,作为治疗她的唯一条件,楚王要求小莲守口如瓶。 她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掌心,她抬眸看去,只见君玄跪在地上,趴在床头,小手一直紧紧拽住她的,仿佛生怕她逃了一般。 “君玄。”她心头一软,轻声唤了他的名字。他伤势未愈,别告诉她他一直在守着她。 君玄惊醒,抬起头,见沐清月含笑看向他,他不由地大喜,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笑容:“母后你总算是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你就是累了想睡一会儿,对不对?” 他在笑,但眼底的惊魂未定那般明显,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可生病的是她呀——沐清月浅笑,点头:“是啊,就是想睡一会儿。” “母后。”君玄把头埋进她怀里,呼吸着她的幽香,低低地哀求道,“我以后都睡你房里,这样你生病的话我就能第一个知道,你不要拒绝我,我睡地板就可以了,我只想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动动手就能摸到你,看你是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这孩子,被她这场病给吓到了。沐清月亲了亲他额头,拒绝的话迟迟说不出口。现在,好像只有她和他相依为命了。 翌日,秦丽带了亲手做的糕点探望沐清月和君玄,沐清月笑着跟她聊了会儿天便让君玄陪她出去玩。 君玄的房内,秦丽试探地问道:“那晚是楚王殿下救了皇后娘娘吧?” 君玄一怔,他也是偷听楚王和小莲的对话才知道那晚救了沐清月的人是楚王,但楚王深夜出入皇后的卧房,这传出去于理不合,他不知道秦丽怎么会知晓这件事的,他垂下眸子:“你胡说什么呢?我母后是自己好的。” 那晚,她明明瞧见楚王跟小莲说话,然后一溜烟儿地往道观的方向走去了。秦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飘忽之色,笑呵呵地道:“我明明把楚王殿下引到小莲跟前了,难道楚王殿下没伸出援手吗?” 君玄一愣,是秦丽把皇叔引过来的? 看来她猜对了!秦丽低头,作羞涩状,君玄拉过她的小手,笑着道:“嗯,以后你是我的朋友了。”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诚如沐清月所预料的那样,南诏和北凉的国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先被北凉生生压了一头的南诏如今急速崛起,不管经济还是兵力,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南诏再也无需忍受北凉的压制,沐清月在后宫的地位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要不是她居住道观,与世无争,也从不行事踏错,她大概早被废黜凤位了。 而另一边,谁也没想到昔日饱受欺凌的稚嫩孩童,会出落成风华绝代、顶天立地的翩翩美少年,十四岁的君玄一身银色盔甲,火急火燎地奔入了沐清月的房间,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母后,我打败君轻和君武了!父皇允许我率兵出征!没了北凉,你还有我,我打个天下给你!看后宫那些女人谁还敢再看不起你?” 即便哪天北凉覆灭,他也会为她撑起头顶的一片天,做她身后最坚实的靠山!不让任何人欺她、辱她、看不起她! 要……出征了? 沐清月看着他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模样,一瞬,恍如隔世,竟是过了那样久,他都这么大了,从前那个窝在她怀里软软地叫着母后的孩子,已经高她一个头了,成为将军了。 君玄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突然,他鼓起勇气,低头在她软红的唇上轻轻碰了碰:“等我回来!” 沐清月的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时他已没了踪影。 这孩子! 她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地方,像摸着一个小小太阳,手心都在发烫。 君玄成为南诏史上最年轻的将军,短短两年,他南征北讨,平定内乱,建立战功无数,他的终极目标,是吞并那个被称作神族后裔的部落,拓宽南诏疆土。但无论他身在何方,心里始终牵挂着皇宫道观内的沐清月。 道观内,沐清月躺在树荫下的软榻上,目光幽幽地望着远方,脑子里回想着君玄在她跟前挥剑习武的样子,耳旁似乎还有他打出的劲风,她也是这么躺着,他总在练完剑后走到她身旁,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抱回房间。好像从十岁起,他的力气就很大了,可力气再大,他也总缠着她给他洗澡、穿衣、喂饭。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养了他五年,抬头见他,低头见他,睡前见他,醒了还是能见到他。可突然,这个你即便转个身都能摸到他衣角的人凭空从世界里消失了,还去往了那样凶狠的沙场,她整个人都是不安的。 尤其,第二年,他一封家书都无。 “小莲,我给他写的信,你寄了吗?”沐清月摸着他送的木偶,淡淡问道。 小莲暗自叹息:“寄了,第八十四封,我想,四殿下大概很忙,所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门外,秦丽雀跃地一蹦一跳而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封盖了军印的信,“四殿下给我写信了,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沐清月苦涩一笑:“好啊,你念吧。”没时间给她写信,却每月都给秦丽写信。 秦丽打开信笺,那上面写着——我母后生病了吗?她得的是什么病?你怎么不说清楚呢?你赶紧告诉我!还有,你一定要请太医给她好好诊治,别我回去了她还没痊愈!边关战事吃紧,我抽不开身,马上就到我母后的寿辰了,你记得给我母后多做些好吃的!我不在她身边,你记得帮我照顾她!最重要的是,你问问她为什么总不回我的信?我给她写了一百三十五封信了,她生气了还是怎么?都不回我呢?我想死她了!你告诉她,她再不给我回信,我仗也不打了,直接奔回来! 她清了清嗓子,念道:“丽儿,听说你病了,你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不说清呢?你赶紧告诉我!还有,记得要请太医好好诊治,别我回来了你还没痊愈。边关战事吃紧,我抽不开身,你记得多吃点好吃的,我不在你身边,你得学会照顾自己。我给你写了一百三十五封信,你生气了还是怎么?回得那样少?我……想死你了,你再不给我回信,我仗也不打了,直接奔回来……” 啪! 沐清月手里的木偶掉在了地上,边关战事吃紧,他却给秦丽写了一百三十五封信!这就是她养了五年的好儿子!他可真是“孝顺”她! “皇后娘娘,后面还有,不过我不好意思念,要不,你自己看?”秦丽睁大无辜的眼眸,怯生生地问道,脸上因为撒谎的红,落在沐清月眼里却是女儿家的娇羞妩媚。 看什么?看他对她甜言蜜语?听着都难受,看了只怕更不好受。沐清月淡淡地道:“不了,那是他写给你的信,我没权利看。” 秦丽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皇后娘娘,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小莲躬身拾起玩偶,笑着解释道:“没,我家娘娘是替四殿下和丽公主高兴呢!四殿下过得好,娘娘自然也过得好了。” “哦,这样啊。”秦丽娇羞一笑,“那我去给四殿下回信了,改日再来探望皇后娘娘!” 沐清月扭过头看向她,秦丽与君玄同岁,模样清秀,身份显赫,他们……的确佳偶天成。不知为何,想到“佳偶天成”这几个字,她的心像被针给扎了一下,微微发痛,她阖上眼眸,问道:“皇上可有留心过四殿下的婚事?” 秦丽的素手一握,勉力静气道:“没听贵妃娘娘提起,我猜,皇上大抵是想过问您的意思,毕竟,您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她咬重了“母亲”二字,沐清月的心又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不仅痛,还有些心烦意乱,他终究是要娶妻生子,而她终究是要老死深宫的。她摆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娘娘!”秦丽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礼,转身,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笑意,皇后娘娘,你寄出去的信一封不落地被我给截获了,你便是写一千封、一万封,写断笔头,也不会有只言片语传到君玄的面前!别怪我多疑,谁让君玄每次给我写信,讲的都是你呢? 刚走了没几步,秦丽又回过头,说:“四殿下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说您是他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他希望他的婚事能够得到您的祝福。” “咳咳咳……”沐清月又染了风寒,这次,直接咳出了鲜血。她打晕了小莲,不要命似的,在院子里练了一天一夜的剑,最后累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中。 吻了我,要我等你回来,我等着,你却已经不愿再回到这里来。 楚王下朝后,隐约感到了东边极强的剑气,那是道观的方向,他心中一动,施展轻功跃入了道观,结果看到的就是沐清月趴在雪地里,吐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洁白的雪地。 这个女人,每次都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上次是给君玄洗澡染了风寒,这次是练剑练得晕死过去!在他的印象里,她是泰山压顶都不会心急分毫的人,如此这般折磨自己到底是为了谁?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沐清月一眼,抱着她软软冰凉的身子进入了房间。 一进去,他傻眼了,她不是一个人住的么?怎么床对面还有个干干净净的地铺? 这时,小莲在房中也清醒了过来,她第一件事便是奔去院子,看到沐清月不在,她又立马前往了沐清月的房间。 “楚……楚王殿下?”小莲吓到了,这也太惊悚了吧!楚王殿下怎么来了?她再看向床上的昏迷不醒的沐清月,心里猜了个七八分,想必又是楚王救了小姐。 她跪下,给楚王磕了个想头,“楚王殿下的大恩大德,小莲没齿难忘!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一定好生报答楚王殿下!” 楚王给沐清月诊着脉,不忘问向小莲:“这地铺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家小姐有睡地铺的习惯?” 小莲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楚王见她不想说便也不再逼问,起身写了个方子,道:“算了,你去尚药局拿药吧。” 小莲走后,楚王给她输入了一些内力,她悠悠转醒,看见楚王稍稍一愣,尔后虚弱地笑开:“是你啊。” 楚王看着这个动不动就把自己折腾得连小命都快丢掉的女人,尽管心底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开了口:“我观察了你六年,觉得你不会是那心怀不轨之人,明日我会让国子监再卜一卦,说你命中的煞气已除,大可搬回昭阳宫风临天下。二十二岁正值青春年华,你好好把握,为我大哥生下一儿半女,这凤位便真正坐稳了。” 搬回昭阳宫,做世宗的女人? 沐清月摇头:“不了,我这样挺好。” “你这样挺好?”楚王怒了,“沐清月,我再晚来一个时辰,你就冻死在外面了你知不知道?从前尚有三、两个宫人供你差遣,如今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堂堂一国皇后,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你嫁了人还不愿侍寝吗?你又是为了谁守身如玉?” 沐清月也火了:“当初你二话不说把我送入道观的时候,难道没料到我会有过得这么惨淡的一天?怎么?时隔六年,你良心发现了?要送我回世宗身边享受荣华富贵了?我告诉你,君紫慕,不可能了!晚了!” 楚王瞪大一双深邃眼眸,眉宇间的朱砂红妖娆得宛若泣血:“什么叫做晚了?你把话说清楚!” 沐清月撇过脸,冷声道:“你跟我很熟吗?我怎么想的有必要对你交代吗?你走!不要再多管闲事!” “我的确是多管闲事了,好!我君紫慕再管你一次,我就把名字反过来写!”不识好歹的女人!他二十七还不曾娶妻纳妾是为了谁? 然而,有些事想避开也避不过。 世宗还是来了。 【87】终于见面了 毒宠一嫡“子”威武,【87】终于见面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舒悫鹉琻”沐清月在道观门口,给世宗接了驾。 世宗穿一件四爪金龙龙袍,明黄色的衣角在雪地里缓缓拂过,像一朵傲然的黄梅挺立绽放,沐清月淡淡扫了一眼,觉得有些刺目,不太舒服。 “平身吧。”世宗扶起她,开始认真打量她的容颜,比起七年前,她似乎又漂亮了几分,他忍不住走上前,挑起她的下颚,轻轻地吻了下去。 “皇上!”沐清月倒退一步,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染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皇上,请皇上恕罪!” 凭心而论,世宗对她是有些喜欢的,她恬静优雅,与世无争,像一朵不染尘埃的雪莲,在这欲孽深宫静谧地绽放,不管是七年前青涩秀美的她,还是如今淡然妩媚的她,都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清新气质,让他想起屋檐下的冰凌,干净剔透,却,很冷。 罢了罢了,这么些年,让她做了有名无实的皇后,倒也真是委屈她了。世宗拉着她站起来,怜爱地摸了摸苍白的脸,说道:“小玄打了胜仗,成功拓宽了南诏疆土,几百年从不驯服于任何国家的神族后裔也被他收服了,朕打算册封他为太子,原本呢,他过继到你名下就是嫡子了,这太子之位也非他莫属,此次他战功显赫,更是成为众望所归,朕想,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他这么厉害的?但,也吃了不少苦吧,世人只看到他头顶的光环,可谁留意过他暗地里付出的血汗?一如他习武的四年间,不知摔断过多少根骨头,又划伤了多少道口子,但他从不叫苦,也从不刻意耽误训练。他是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他说会打个天下,真的做到了,只是而今的他,大概已经不是为她了吧! 沐清月心里微微酸涩,但惊喜多过于失落,毕竟她是那样在乎君玄,她浅浅一笑,亮晶晶的眼眸忽而有了点点泪意,仿佛聚集了几颗璀璨的星子,她一眨一眨,星子忽闪忽闪,世宗看得失神,又听得她说道:“臣妾真是为小玄感到高兴,能德蒙皇上的器重,他定是觉得吃再多苦也值得了。” 世宗的心口砰然一震,是啊,他怎么能忘了丰收的背后一定有着辛勤的汗水呢?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在诉说着一个承诺:“朕会善待小玄的,他而今已有十六,按照我南诏习俗,男子十五及冠,他南征北讨错过了及冠礼,在婚礼上朕会多加补偿的。” 婚礼?世宗已经给君玄定好亲事了吗?沐清月的心狠狠一揪,有种血液倒流的不适感,她的脸色便越发苍白了。 世宗脱下自己的氅衣,披在了她身上,并给她系好丝带,道:“病了就早点歇息,三天后随朕一起出宫迎接太子。” 沐清月屈膝一福:“臣妾遵旨。” 飘飘忽忽的大雪下了整整三日,朱红宫墙、琉璃金瓦、翠绿松竹……入眼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 沐清月穿上宝蓝色皇后翟衣,梳凤髻,戴凤冠,眉心用朱砂点缀了一朵娇艳的海棠,她本就生得美,而今再一装扮,便是天宫繁花、九霄仙云也不过如此了。 七年,她头一次走出道观,一路上,惊讶于她美貌和非凡气度的宫人不知凡几,便是以美貌自居的贵妃见了她也不禁自叹不如。 宫门口,贵妃给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在以往,她才懒得多看这女人一眼!但君玄回来了,还打了胜仗!更重要的是,皇上已经决定让君玄做太子了!若早知君玄有一天能有此等造化,当初她说什么也不会放任自己的两个儿子去欺负君玄了,唉!君玄要是被她养在膝下该有多好?这个北凉女人,到底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她哪里知道?没有沐清月便没有现在这个叱咤风云的君玄。 沐清月从容优雅地抬了抬手,道:“贵妃不必多礼,贵妃也是一同去迎接四殿下的吗?” 贵妃笑得谄媚:“是啊,皇上特许臣妾一同前往,因为——” 讲到这里,她突然打住,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沐清月。 沐清月的心里毛了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二人随世宗上了马车,在他们身后,也有几辆皇子和公主的马车,秦丽便在其中。 君轻是喜欢这个远房表妹的,但他多次向母妃暗示想求取秦丽,母妃都以他尚且年轻为由给拒绝了,他知道,母妃是在等待他成为太子的那天,由父皇亲自决定他的亲事。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输得一塌糊涂。曾经那个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屁孩儿,在两年前一招就把他给震晕了过去,更遑论眼下君玄又建立了那么多战功,还收服了神族后裔,据说神族后裔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是有灵力的。有神族后裔相助,天下谁与争锋? 现在,他也不想什么太子之位了,只想好好地拥有这个表妹。 “丽儿。”君轻拉过秦丽的小手,柔情蜜意地唤道。 “二殿下有什么事吗?”秦丽天真无邪地问。 “下个月,祭天仪式过后,我去向父皇求旨娶你做我的皇子妃。” 下个月……秦丽笑了笑,不做言辞。她明白,她的婚事早就交到了贵妃和世宗的手上,由不得她说“不”,但让她嫁给君轻,怎么可能?她要嫁,就一定嫁天底下最英勇的男儿! 熙熙攘攘的街道,茶楼的轩窗大敞,世家千金或王公子弟将靠窗的厢房全部包了下来,从天亮时分便开始等候,生怕错过了这位四皇子的英姿。 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划一的脚步,缓缓步入了众人的视线。 队伍的正前方,汗血宝马上,君玄身穿银色盔甲,头戴同色头盔,镇定自若地感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两年沙场点兵、金戈铁马,他白皙的脸已泛起了浅浅的小麦色,五官的轮廓却更加深邃立体,一双紫色妖瞳也越发璀璨潋滟,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迸发着一种唯我独尊的王者之威,就连阳光打在他身上也瞬间少了几分刺目。 他的身形随着骏马的前行悠悠晃动,那种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徜徉恣意、洒脱不羁,真真是折去了无数少女的玲珑心思。 “啊——那是四殿下!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四殿下好俊美啊!” “是啊,四殿下真是我们南诏最英俊的男子!” “听说四殿下还没娶亲呢!这么威武的男人,也不知谁能有这样的福气了!” “我好喜欢四殿下!” “我也是,我就知道四殿下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 他耳力极好,那些女子也没刻意压低音量,这一句句的议论便被他听了个全。其中有几个女子故意报了自己的名讳和身家,他有印象,小时候的确见过她们。 然,他只是笑笑,并没半分动摇。 当他连一个乞丐都不如的时候,这些女人怎么不说他英俊? 当他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这些女人怎么不说喜欢他? 这世上,真正接纳他并相信他能出人头地的只有她! 她说,希望他成为她的靠山! 沐清月,我回来了,你有没有在等我? 长安大街尽头,世宗、沐清月、贵妃以及文物百官早已恭候多时,当那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闯入沐清月的眼帘时,沐清月的一颗心连跳动都快停止了! 他又长大了好多,两年前他尚且是个青涩少年,而今已是威震八方、沉稳内敛的将军了,尽管他才十六,但那种泰山压顶的气势却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人。这一刻,她的心里是欣慰的。 在沐清月看向君玄时,君玄也第一时间看向了她。 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生死边缘,他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这张美丽清秀的脸,因为要活着回来,所以他战胜了死亡,也打败了对手。要不是对她的一股执念,他或许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四目相对,空气里仿佛出现了一种激烈的碰撞,让人想起火树银花不夜天,那颤动人心的浪漫。 但很快,当君玄的视线落在沐清月和世宗牵着的手上时,他的目光霎时冷沉了。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世宗跟前,规矩地行了一礼,正色道:“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沐清月的心微微一震,他的语气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世宗倒是没察觉到二人的异样,他松开沐清月的手,上前拍了拍君玄的肩膀,笑着道:“好!回来就好!” 尔后,文武百官给君玄行了叩拜之礼。 紧接着,世宗给乔公公打了个手势,乔公公打开明黄色的圣旨,朗诵道:“朕少时登机,至今已过二十余载,可感上苍。惜年事渐高,于国事,有心无力,恐不多时。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亦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固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皇四子,君玄,俊秀笃学,颖才俱佳,今册封皇四子君玄,为监国皇太子,辅佐朝政。众必视之如朕!五宫皇后辅之,诸亲王、长辈佐之,以固朝纲。” 君玄行叩拜之礼:“儿臣叩谢隆恩!” 心里,却没多少喜悦,他所在乎的,想要的无非是她一人而已。若是没有她,他要这天下何用? 文武百官高声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世宗摆手,众人噤声,世宗道:“平身吧。” “谢父皇。” “回宫吧,从即日起,你入住太子东宫。”世宗笑着吩咐完,沐清月的心又是一痛,以后连见他一面都不可能了……不过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该割舍的就割舍吧。 世宗对沐清月伸出手,沐清月机械地把自己交给他,世宗牵着她,踏上了马车。 君玄的眼底划过一丝冰凉,在宫人的带领下,也上了为他备好的马车。 秦丽奔了过去:“太子殿下!我有话对你说!” “我没空。”心情不好,谁也不想理。 秦丽笑着道:“跟皇后娘娘有关的,但……人多口杂,我不敢说。” 君玄愣了愣,挑开帘子,淡道:“上来吧。” 于是,沐清月偶一回头,看到的就是秦丽乐呵呵地上了君玄的马车。 这一晚,皇宫为君玄举行了接风宴,她也在应邀的行列,然而她以身子不爽为由拒绝了出席,一个人躺在树下的软榻上,看晓月当空,吹寒风萧瑟。 小莲不敢打扰她,看着她孤寂落寞的神情,心里猜了个七八分,小姐日日盼、夜夜盼,总算把太子给盼回来了,可如今的太子已不再是当初只属于小姐的四殿下了,他是万人瞩目的对象,众星拱月,群臣巴结,女子求欢…… 他孤寂不复,甚至忙得不可开交。 但将他引向成功的小姐,却成了最孤独寂寞的人。 殿下不知道小姐每晚真的睡的是他的地铺…… 长欢殿的歌声和笑声连她都听到了,何况是耳力过人的小姐?那边有多欢腾,小姐的心就有多寂寥。偏小姐还强忍着,不哭不闹,不吵不叫,她倒是宁愿小姐发泄出来,也好过憋在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 小莲撇过脸,抹掉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道:“小姐,您心里有什么想法,跟奴婢说说呗,奴婢听着。” “我想家,想我娘。”人在脆弱的时候,大抵都会十分思念自己的家人,沐清月自嘲一笑,话里有了哽咽之音,“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我的身子、我的心,都给了南诏,生是南诏的人,死是南诏的魂。” 心没了,魂魄也无法飘回故里了。 “咳咳咳……”沐清月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一股腥咸涌上喉头,她奋力咽了下去,这次的风寒真是来势汹汹,吃了楚王开的药也不见好。 她不知道,她是忧思成疾,心头有了毛病。 小莲却是知道的,楚王交代过她,不要让沐清月忧思过重,小莲走上前,笑着开解道:“怎么会回不去呢?等太子殿下登基,我们向太子殿下求个恩典,让他许我们回北凉。” 语毕,小莲大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就是太过思念太子殿下,她偏还老说起他……她慌忙摆手:“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您不要再想太子殿下了!哎呀!瞧奴婢这张笨嘴!奴婢……” 沐清月捉住小莲要去扇自己的手,云淡风轻道:“不提就不想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道观的哪个地方没有他的影子?你看,我头顶这颗榕树是他种下的,对面的一排海棠也是他种下的,秋千架是他做的,鱼塘是他挖的,我房里的柜子都是他描了漆的,他无处不在,你说,我怎么逃?” 讲到最后,沐清月的眼泪已经滑落了双颊,“我当初是吃饱了没事干收养什么落魄皇子?养着养着,养掉了自己一颗心。天底下,哪里还有我这么蠢的女人?” 小莲也想哭,但她不能哭,她强忍住泪水,笑道:“小姐啊,要不,我们找机会跟太子殿下好好聊一聊吧,奴婢不相信他对您毫无感情。” “感情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确定,他从前粘着我,是因为他缺乏温暖、缺乏关心、缺乏存在感,而今他一个不缺了,我便也没什么用处了。想想也没什么,人生数十载,难免有行事踏错的时候,我错了几年,但往后还有几十年,我改正便是。你进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沐清月阖上了眼眸。 小莲知道小姐的脾气,她再劝的下场只能是再次被打晕。 她徐徐一叹,转身进了屋子,但她没睡,而是留了一道小门缝,时刻注意着沐清月的状况。 “咳咳咳……” 一声声咳嗽,突兀得令人心惊,在静谧的天地打了个晃儿,便被寒风吹散,仿佛都不曾存在过。 长欢殿的歌声,宛转悠扬,似天籁之音,不绝于耳。 这是……秦丽的歌声,她时常会在这里练习,说等君玄回来,就唱给君玄听,今晚,她如愿以偿了。 不,是他们两个,如愿以偿了。 “咳咳咳……” 月光照着沐清月苍白的脸,她微偏过头,背着小莲的方向,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突然,身子一轻,她连人带被,被拥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君玄!”沐清月本能地一叫,她等了两年,就等着他回来把她从软榻上抱入房间,然而,当她睁眼看清来人后却猛烈一惊,“楚王?” 楚王在沐清月闭着眼也叫“君玄”的那一刻便已经明白了许多,他神色一肃:“是他?沐清月,你疯了是不是?居然会爱上自己的‘儿子’!” 沐清月冷冷地看向他:“那你呢?楚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管我的闲事,难道你没疯?我是你大嫂!你喜欢我又有什么出路?放我下来!” 楚王抱着她的手就是一紧:“不放!你说的对,我也疯了,既然都疯了,那么你喜欢你的,我追求我的,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要纠正这个错误!” “那我也不想再犯另一个错误!”沐晴了厉喝道。 此话一出,院子里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宁静,就连寒风都减弱了势头。 楚王以公主抱的形式将沐清月紧紧地抱在身上,沐清月大病未愈,根本没力气跟他对抗,只得撇过脸,冷冷地疏离他。 良久,楚王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咬牙,道:“我带你回北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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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月的心微微一震,有种电流划过的悸动,他紧贴着她的感觉很温馨、很幸福,两年的空虚仿佛在此刻尽数被填满,她抬手,想摸摸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但一想到他和秦丽,她又如同被浇了盆冷水,觉着这种幸福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美好却不真实。就算除开秦丽,她和他之间也有太多、太多的鸿沟,年龄的差距、身份的问题……哪个都不好解决。 她轻轻推开他,背过身子,望向漆黑的床内侧,淡然道:“好了,本宫真的累了,太子回东宫吧,以后没事无需过来请安。” 本宫?太子?她从不这么称呼的!君玄的心中又是一痛:“沐清月,你喜欢上楚王了,是不是?” 沐清月的素手一握,死死揪住床褥,冷声道:“本宫是你的母后,请注意你的用词,还有,本宫与楚王只是普通朋友,本宫养育你多年,不是让你随随便便来质疑本宫的为人和清誉的!” 君玄半跪在地上,趴在床头,眼眸里闪动起一丝受伤的神采:“那你养我做什么?不是说让我成为你的靠山吗?我成为手握百万兵权的太子了,你为什么又要把我推开?” 沐清月用淡淡的、疏离的语气说道:“没有把你推开,只是希望你行事更加谨慎稳妥,不要丢了这来之不易的太子之位,那样,本宫的心血就付诸流水了。本宫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全押在了你身上,你别让本宫失望。” 君玄的心一凉:“荣华富贵?沐清月你养我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沐清月忍住心底的剧痛,淡道:“是的,所以,你可以跪安了。” 自始至终,沐清月都背对着他,因此,他瞧不见沐清月眼眸里一滴一滴淌下的泪水,也看不见沐清月因为隐忍而几乎捏碎的指甲。 他一拳砸在屏风上,将屏风砸了个四分五裂,巨大的爆破声像一颗炸弹把沐清月的心轰得一片血肉模糊,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转身,不看他流着血的拳头。 君玄等了许久,拳头的血吧嗒吧嗒落在地上,饶是普通人也能听到、也能闻到。从前他哪怕磕破一点儿皮,她都紧张得要死,摔断了腿她更是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现在……她都可以这样无动于衷了吗? “沐清月,你狠!” 嘭! 门被狠狠地关上! 沉重的脚步声急速远离,沐清月竖着耳朵,确定他已经走出了道观,她才终于忍不住,用被子蒙住头,大声地哭了起来。 “母后你总算是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你就是累了想睡一会儿,对不对?” “母后,我以后都睡你房里,这样你生病的话我就能第一个知道,你不要拒绝我,我睡地板就可以了,我只想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动动手就能摸到你,看你是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他吻了她的唇:“等我回来。” 五年朝夕相对,两年日夜思念,割舍起来,跟挖心一样疼。 “口是心非的女人!” 沐清月一怔,头顶的被子忽而被掀开,她举眸望去,见君玄正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看着她,一时,她的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了。 沐清月眨了眨满是泪水的眼眸:“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武功已经高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了?还是说,她哭得太投入完全丧失警惕了? 君玄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忘了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回来取,拿完我就走。” 沐清月垂下眼眸,失落地道:“哦,那你拿吧。” 笨女人!君玄唇角一勾,紫色妖瞳里掠过一丝狡黠,他俯身,将沐清月从被子里捞出来,沐清月的浑身一冷,他用自己的氅衣裹住了她。 沐清月呆怔:“你……你不是……” “嗯,属于我的,我拿了就走。”语毕,抱着沐清月走出了房间,尔后施展轻功,起起跳跳,避开宫里的侍卫和暗卫,一路自东华门出了皇宫。 直到上了马车,君玄将她压在软榻上,吻了个昏天暗地,沐清月才真正回过神,这不是在做梦。 她圈住君玄的脖子,在他身下微微喘气,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君玄,你带我去哪里?” 君玄笑看向她:“带你逛逛南诏的帝都。” 七年没出过皇宫,她都快忘记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了。沐清月心中欢喜,脸上便有了笑容,她轻声唤道:“君玄呐。” “嗯?”君玄趴在她身上,将头埋在她颈窝,与她十指相扣,享受着两年来最温馨的时刻。 这样的姿势,若沐清月还不明白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好吧,她就是个没出息的女人,之前想了那么多快刀斩乱麻的理由,统统抵不过他的一片温柔,她忽然觉得,他敢爱,她便也能义无反顾。只是心头的刺儿她得把它给拔了,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很喜欢秦丽哦?” 君玄霍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半响后,恍然大悟一般,笑了:“你刚刚那样是吃醋了?” 沐清月眨了眨眼:“嗯。” 她比他大好多诶,没必要装清纯、装可爱了。 君玄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喜色爬上眉梢,他的语气便有了一丝轻快:“我跟她只是朋友,沐清月,我是你的。” 从她第一次主动亲近脏兮兮的、被人称作妖怪的他,他就注定是她的了。 是……她的?沐清月的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甜,她单手一拉,君玄的脸贴近了她的,她歪着脑袋,软红的唇吻住了他的,一边细细研磨,一边软语低喃: “君玄,我好想你。” 君玄的双臂绕道她背后,将她紧紧抱住,听她说想他,他不禁有些心花怒放,与她尽情地拥吻,不管未来的路有多坎坷,起码这一刻岁月静好,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有勇气去搏! “殿下,到了。”马车停下,车夫在门口小声禀报。 尽管眼下正值寒冬腊月,但帝都繁华,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商铺的灯火辉煌,街边的小贩叫嚷,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沐清月戴上面纱,牵着君玄的手下了马车。 君玄穿着一件墨色沉香缎锦服,头戴墨玉冠,俊美飘逸,隐隐透着一种凌人的气势,因此,哪怕他俊美的容颜吸引了不少视线,但也没人真敢上前搭讪。 他拉着沐晴月在东街的一处露天摊子坐了下来:“老板,来两碗糖元,我娘子爱吃甜的,多放些糖。” 老妇和颜悦色地道:“好咧!二位请慢等,半刻钟便好!” 娘子……沐清月低头浅笑,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娘子了? 这个小摊是一对老年夫妇在经营,老人家双目失明,为了不让他随意走动碰到热锅烫伤了自己,老妇给他单独备了一张小桌子和一把小椅子,他便坐那儿擀面,做糖元。熟能生巧的缘故,他做的糖元很精致可口。 老妇拿过他新做好的一盘子,俯身凑近他,低声地说了一句:“相公,辛苦了,做完这两位客官的生意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声音很小,但沐清月和君玄是习武之人,是以,他们听得非常清楚。 老人家笑着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会心的笑:“你也辛苦了,天气寒冷,你多喝些热水。” 平平淡淡的画面,偏让沐清月湿了眼眶。再多的风霜也一起扛,这就是夫妻。 君玄握住沐清月的手,有感而发地问道:“如果哪天我也失明了,你会怎么办?” 沐清月侧目看向他,明知他是开玩笑,却仍坚定地回答了他:“我会做你的眼睛。” 君玄揭了她面纱,丝毫不顾身前身后是否有行人,扣住她的头便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瑞雪轻飘,纷纷扬扬而下,广袤的天地霎时静谧无声,独那一对佳偶缱绻风流,点点春暖绕心头。 老妇将糖元轻轻地放在二人的面前,笑呵呵地回了老人家的身旁。 这……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真真是年少轻狂!沐清月难为情地推开了他:“凉了就不好吃了。” 语毕,胡乱舀了一个糖元放入唇中,也不管汤还是不烫。 一入口,君玄便凑过去吻住她的唇,用舌尖把那滚烫的糖元卷进了自己嘴里,尔后麻利地喂了她一口凉水,“你风寒未愈,别吞进去,凉一下就好。” “你怎么不怕烫?”沐清月瞧他轻轻松松咀嚼的样子,不由地心生疑惑,吐出那口水后问道。 烫?他被神族的天火焚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哪里还会怕烫?君玄笑着道:“我内功比你高,所以不怕。” 吃完糖元,沐清月再次戴上面纱,君玄继续带她领略帝都的繁荣昌盛,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但街上的生意也依旧红红火火。 “公子爷,给少夫人买个首饰吧!”路过一个首饰摊时,一名模样清秀的小少年叫住了二人。 君玄显然被“少夫人”这个称呼给逗乐了,他拉着沐清月的手停住了脚步,盯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开始精挑细选。很难想象,一个持剑杀敌的冷面将军会有耐着性子给女人挑选首饰的一天。 他如玉细长的手指一一拂过各式金钗和发簪,说实话这些东西的含金量不算很高,便是一个世家千金也不一定看得上这里的东西,但他知道,他的沐清月是不一样的。 小少年的眼光极好,人也聪明,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金主,且夫妻感情十分不错,真论那些金银制品,他这儿的东西还真入不得对方的眼,于是,他挑了一个同心结发带和一个同心结腰间吊坠递给二人,笑道:“这个发带很适合少夫人,这个吊坠很适合公子,祝公子和少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沐清月的眼底闪动起丝丝热意,她其实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它。同心结吊坠很好看,她接过,直接挂在了君玄的腰带上:“嗯,不错。” 君玄则拿起那根发带,绑住她如墨的青丝,第一次为女子束发,他的动作很是笨拙,可沐清月很开心,也很享受。他摸了摸她发带上的同心结,赞许地点头:“真美。” 沐清月的脸一红,眼底波光流转,璀璨潋滟,像那深海流光,带着神秘的动感,煞是迷人。 君玄心中一动,又想吻她了。 君玄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摊子上,道:“不用找了。” 小少年目瞪口呆,用袖子仔细擦了又擦,还咬了两口,才确定是金子,赚大发了!赚大发了!今后他还卖什么首饰?他可以开一家店铺了! 他忙拿起一套螺子黛塞进了君玄的手里,傻乎乎地笑道:“公子啊,这螺子黛原是我打算送给我娘子的,现在送给二位了,祝二人举案齐眉!” 沐清月今天玩得开心极了,她终于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在宫里她死气沉沉,有时候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个二十二岁的女子,只觉得一颗心早已老去,做什么都没激情,但今晚,她仿佛回到了在北凉跟家人一同出游的美好时光。还没离开喧闹的街市,她便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出游了。 君玄捏了捏她手心,浅笑着说道:“我下次还带你出来。” 沐清月摇头:“还是不要了,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反正只要能见到你,宫里宫外都一样。” 君玄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我给你写了信的,但信……似乎被人给劫走了,我知道你一定也给我写了,看来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事,不希望我们好,不过你放心,我会查的。” 沐清月的心一颤,原来如此!她错怪他了啊,她怎么可以不相信他呢?到底是她太不自信了,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她又是他父皇的妻子,她没更好的选择,他却有无数如花美眷和锦绣前程。 “君玄。”这次,换她停住脚步,定定地望着他,“如果你哪天后悔了直接告诉我,别悄无声息地疏离我,让我猜不透、分不清,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死缠着你的。” 现在他爱她,她感觉得到。但什么样的感情经得起岁月蹉跎、经得起红粉求欢、又经得起权力诱惑?她不爱世宗,世宗后宫佳丽三千她也无动于衷,但对君玄,她发现他哪怕跟秦丽同乘一辆马车她都嫉妒得想抓狂。 她受不了他有别的女人,一旦他纳妃,她会闹脾气的,也许,还会动手杀人的。那样的她,他怕是爱不起来吧。 而另一方面,当他越来越强壮俊美时,她却一点一点走向衰老,没办法,女人总是比男人老得快,何况,她大他六岁。 咝!手腕一痛,她倒吸一口凉气。 君玄紫色的妖瞳里浮现起一抹厉色,他扣住她的头,正色道:“沐清月你给我听好了,我一直觉得你是天上的仙女,而我只是个谁也瞧不起的乞丐!我这么努力地练功习武、读书写字、行军打仗,无非是希望有一天能成为跟你比肩而立的人!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仍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谁让你看光我又摸光我了呢?所以,你就做好准备,养我一辈子吧!” 沐清月愕然,心里有浓浓的感动在来回涤荡,她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 君玄抱着她上了马车,却不是去往皇宫的方向,她靠在他肩头,搂住他精壮的腰身,问道:“还要去哪儿?” 君玄揽住她的粉肩,挑开帘幕望向漆黑的夜空,一幢幢房屋飞一般地倒退,马车颠簸得有些厉害,他放下帘幕,抱紧她,道:“好地方。” 他虽是今天才回的帝都,但他的部下很早便在帝都建造势力了。 马车晃悠晃悠,沐清月的身子本就有些虚,加上逛街走了不少路,眼下便有些累乏,君玄把她抱坐在他腿上,让她窝在他怀里,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当沐清月被君玄叫醒时,他们已经抵达了帝都的东郊,一处空旷的山脚。 君玄抱着她,施展轻功登上山顶,夜风呼啸,像刀子来回割拉,被君玄护着的沐清月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她很奇怪啊,这个男人到底练了什么邪功,居然能将冷风阻挡在三尺开外。这样的本事,她可不会。 “到了,睁开眼看看。”君玄把沐清月放下地,拉着她的手,一同面向了那座巍峨高耸、大气恢弘的建筑。 当沐清月探究的目光迎上门匾上那两个洒脱恣意的大字时,一股磅礴的浩瀚之气顿时迎面扑来!似飓风下的海浪,一个翻滚便淹没了她所有神识! 神殿。 沐清月瞪大了眼眸,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是……神族后裔的新领地?”她确定她从没听说过帝都有“神殿”的存在。 他收服了神族后裔,并带他们进入了帝都,这件事在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早不是什么秘密了。但神族后裔性格孤僻,不喜与世人来往,因此,他们大抵也不会入朝为官,更不会轻松融入帝都的圈子。 君玄笑而不答,只道:“我有个惊喜给你。” 这时,两名穿着黑斗篷的男子打开了神殿大门,在看到君玄和沐清月时先是一惊,尔后恭敬地行了神族的族礼:“属下见过大祭司!” 大祭司?君玄怎么成了神族后裔的大祭司?这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沐清月看向君玄的紫瞳,脑海里忽而就闪过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君玄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母亲是神族后裔,我也是去了神族才知道。” ------题外话------ 猜猜,咱们的君玄给沐清月准备了神马惊喜呢? 谢谢:女候丸子(330花,恭喜丸子成为进士!)、爱谁谁1314(1月票)、zy144808(1月票) 【89】圆房 毒宠一嫡“子”威武,【89】圆房 “跟你的眼睛有关吗?”沐清月一边晃了晃二人拉着的手,一边轻声问。舒悫鹉琻 “嗯。”在她面前,君玄并不想有所隐瞒,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之所以被称作神族后裔,是因为有灵力的神族已经覆灭,他们只是保护最后一丝灵力种子的仆人,我母亲是最后一个王的女儿,多年前与族人失散,巧遇了我父皇,她随我父皇入宫做了一名毫不起眼的宫嫔,我父皇对我母亲的身份一无所知,他若知道,大概不会冷落我那么些年。神族的姜长老看见我的一双紫瞳,便说我是神族新的希望,一定能带领神族重新崛起。我融合了那丝灵力种子之后,他们便开始叫我大祭司了。” “融合灵力种子……很困难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越是具有诱惑力的东西,越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自然是困难的,说是千锤百炼也不为过,君玄却只笑了笑:“一点点,跟习武差不多。” 沐清月也跟着笑了笑,仿佛相信了他的说辞,可跟他十指相扣的手却紧了很多。 君玄将沐清月带入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四周的白玉柱镶嵌了无数东海夜明珠,每一颗都被一条栩栩如生的蛟龙含在口中,乍一看去,这座殿堂龙威四溢,霸气恢弘,呼呼风声穿堂过,响在耳畔似千军万马的咆哮,沐清月忽而有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在纯金打造的王座旁,是一个紫水晶架子,上面横卧着一柄纹弯月长剑。 君玄双手托起剑递到沐清月身前,含了一分笑意,但又分外郑重地道:“我君玄是为你沐清月活着的,神殿也是为你建造的,如有背叛,你便用此剑诛杀而后快!” 语毕,君玄拔出宝剑,用指腹轻轻摸过它的剑身,只听得“咝咝”一声细响,他的指腹已被灼黑了一大块。神族后裔的灵力因他而存在,因此,他给自己下了诅咒,也给每一个享用他灵力的神殿弟子下了诅咒,这柄为她铸造的剑,是他们所有人的克星。 沐清月勃然变色,立马把剑送回剑鞘,尔后将他发黑的手指含入唇中:“你傻呀你!” 君玄若无其事地笑,他拉过沐清月的手指,用灵力划开一个小创口,滴了一滴血在剑刃上,一道金光闪过,剑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呜鸣。 “认主成功。”君玄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沐清月低低地笑了:“玄月,它叫玄月。” 君玄从身后抱住她,下颚抵住她肩膀,“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时,一名穿斗篷的黑衣人在门口晃了晃,君玄放开沐清月,到门口跟那人交涉了一番,脸色变了变,但也没过多苛责,只道:“你们尽力抓捕,若她拘捕,杀无赦。” “是!”黑衣人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君玄又返回了殿内,这次,他直接抱着沐清月去往了旁侧的厢房,沐清月窝在他怀里轻声问道:“神殿出事了吗?你先去处理,我自己回宫。” “没什么大事,跑了一个叛徒而已,别担心。”君玄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如一朵粉嫩的桃花在他身下徐徐绽放的她,眼里瞬间染了*的色彩,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饱经两年思念,没在马车里直接要了她已经是自制力十分强大了。但此时,他好像有些……难以把持了。 “沐清月,我……”一出声,他自己都被这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他的脸像被火烧了似的,“唰”的一下通红通红了。 沐清月虽未经人事,但年长他那么多,在和亲之前嬷嬷们也费心思教了她不少东西,她一看他这副忍得青筋暴跳的样子便知他是动情了。 唉!他不知道他有多迷人,其实她也很想要他。 她浅浅一笑,抬手,一件一件解了自己的衣衫,又一件一件解了他的衣衫,在他紧张的注视下,吻了吻他的唇,感受到他唇瓣的颤抖和身子的僵硬,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吧。 他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呢。 她缓缓分开白皙修长的双腿,盘上他的腰身,阖上眼眸:“轻点,不要弄疼我。” 回应她的是一轮狂风暴雨般的热吻和怎么停也停不下来的酣畅淋漓的占有。 待她余痛消除之后,他像个不知餍足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索求着独属于他的甜点,感受着自己在她的身子里来回驰骋,被挟裹的愉悦让他从头到脚每根汗毛都在叫嚣,越要越喜欢,越喜欢越不够。 从来不知道男欢女爱是这么美好,像罂粟一样,一瞬便让他着了魔。 …… 回去的马车上,沐清月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和欣慰。也许他们就这样了,没有名分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但她已经别无他求了。 君玄却不这么想,他总有一天要把她迎娶过门,让她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妻子。这过程会很辛苦,也许会历时很长,但只要她不离不弃,他就一定有熬出头的那一天。 马车停在了东华门附近,君玄刚要抱着迷迷糊糊的沐清月下车,秦丽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穿着斗篷,显然是乔装打扮避过了宫人的视线。 秦丽跳上车辕,挑开帘幕,看到君玄亲昵地怀抱着沐清月,眼底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丝黯然,她咽下口水,焦急地道:“你们果然在这儿!从南大门到这儿,我挨个找了遍,腿都快跑断了!” 沐清月悠悠转醒,和秦丽四目相对时,她遽然一惊:“你……”她还在君玄怀里睡着呢,被秦丽看去,岂不是暴露他们的关系了? 秦丽长睫一颤,一脸凝重地道:“皇后娘娘莫怕,我不会出卖你们的,我若真想出卖你们,现在就不会赶来跟你们提个醒了,皇后娘娘你赶紧从别的门进入皇宫,随便找个地方假装昏迷吧,皇上他刚刚去了道观,发现你不在!然后皇上又去了东宫,发现太子殿下也不在!现在,皇上正大发雷霆,命御林军四处搜查!但皇上没说找人,只说丢了东西。” 怎么会这样? 沐清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出事无所谓,可她不想连累君玄。 君玄握住她的手,道:“我送你入宫,照秦丽说的办,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一整晚在神殿,皇上不会为难我的。” “好。”沐清月点头,她倒是想一个人回去,奈何刚刚被他折腾得太厉害,浑身都提不起劲儿。 秦丽看着他们恩爱万分的样子,心底像打翻了一瓶陈醋,连牙齿都酸涩得厉害。 “皇上驾到——” 就在君玄抱着沐清月打算下车时,东华门开,太监的通传声响彻了静谧的夜空。 秦丽唇角一勾,眼底闪过了一抹阴冷。这可真不是她高的密,她不过是拖延了一点儿时间而已。 沐清月的手猛烈一抖,君玄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宽心,他贴着她耳朵,小声道:“呆在里面别出来。” 语毕,他让她平躺在软榻上,并拉过棉被给她盖好,又亲了亲她额头,这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儿臣参见父皇。”他给世宗行了一礼。 世宗狐疑的目光扫过马车,落在了君玄从容淡定的脸上,道:“不在宫里好好呆着,你跑哪儿去了?” 君玄不疾不徐道:“儿臣去了神族后裔居住的地方,他们初来乍到,儿臣怕他们不适应,所以跟他们聊了会儿天。” 世宗的语气很冷很沉:“这么晚了,还带你母后出去玩,也不怕你母后身子吃不消?” 君玄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他明白世宗是在试探他,他笑着答道:“父皇说笑了,儿臣怎么会带母后出去呢?儿臣还没来得及去向母后请安呢?况且,儿臣要带母后出宫,也一定会提前禀报父皇的。” “是吗?”世宗蹙了蹙眉,“车上还有谁?怎么不敢出来见驾?常公公,你去看看。” “是。”常公公得了令,开始往马车走去。 沐清月的手紧拽着被子,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平稳再平稳。 秦丽的长睫一眨一眨,手,也有些颤抖。 君玄的掌心泛起一小团金色光束,最好世宗只是随意试探,若他真敢让常公公去掀马车的帘子,他也只能先让他陷入沉睡了。 常公公一步一步,踩着积雪嘎吱作响,世宗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君玄的脸色,企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破绽,但令世宗失望了,君玄淡定得像一汪吹不皱的冰湖,世宗不禁疑惑,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常公公已经探出了手,眼看他就要掀开帘子,君玄手心的光团居然放大,世宗的嘴唇一张,也正欲开口叫停。 嘭! 秦丽从车厢了跳了出来,把常公公撞了个四脚朝天。 她跪在地上,泫然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我一时贪玩,便央求太子殿下偷偷带我出宫,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不忍拒绝我的请求,所以才……都是我的错!请皇上不要责罚太子殿下!” 君玄的眉头一皱。 世宗长吁一口气,君玄归来当天,正是秦丽上了他的马车,看来二人关系匪浅,会相邀出去游玩倒也说得过去。他的神色稍作缓和:“下不为例。” 世宗转头回了自己的寝宫,不多时就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在道观附近的凉亭晕厥,世宗暗付自己错怪了沐清月,遂派了太医去看诊,这件事似乎没了下闻。 一个月后,皇族祭天仪式在神殿举行,这是对外公布神族后裔加入南诏的正式活动。祭天仪式过后,君玄将再次率兵出征,这次他要彻底肃清东部的蛮夷部落,将南诏的领土拓宽到海域之上,这个战功,不比平定内乱和收服神族后裔小,因此,世宗许诺了他一个愿望,只要他凯旋。 问他要什么?他当然要沐清月了。他可以舍弃太子身份,安安稳稳做神殿的大祭司,一生庇佑南诏,只要把沐清月给他。 当然,世宗如果不同意,他抢也会把沐清月抢到手,他为南诏立下的汗马功劳,足以抵消世宗对他十分淡漠的生养之恩。 世宗和沐清月先后叩拜了先帝牌位,紧接着,君玄引领诸位皇子、公主上前叩拜,一礼过后,世宗公布了神殿的存在。文武百官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有神殿庇佑,南诏又多了一重可靠的保障。他日南诏问鼎第一强国便不是痴人说梦了。 世宗看向整装待发的君玄,和颜悦色地一笑,朗声道:“太子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婚了,秦国丽公主温婉贤淑、德才兼备,又与你感情笃厚,即日起册封为东宫太子妃,待你凯旋,朕再为你们亲自主持婚礼,这也算给你留个念想,早日归来。” 他还是逃不过娶妻的命运。哪怕早已明白自己和他身份上的悬殊,也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为什么会是秦丽?如若换做别人,她或许没这么介意,但秦丽……沐清月的心倏然一痛,像被刀子给狠狠地戳了几下,很快,她的小腹也跟着一痛,冷汗冒了出来。 君玄心中大骇:“父皇!古来征战几人回,儿臣若战死沙场,岂不是毁了丽公主一世幸福?请父皇收回成命,等儿臣凯旋再商议儿臣的亲事!” 秦丽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仿佛被吓到了一般。 世宗看了看秦丽,又看了看君玄,最后,也看了看鬓角冒着冷汗的沐清月,心下一动,沉声道:“君无戏言!但朕也允诺了你,所以,你若真不愿娶,他日用战功跟朕谈条件吧!” 君玄看向沐清月,沐清月对他点头,他咬咬牙,道:“儿臣遵旨。” 不就是逼他打仗吗?他打! 君玄站起身,朝神殿的大门走去,秦丽对世宗恳求道:“我想给太子殿下送行。” “去吧。”世宗摆了摆手,秦丽追了出去。 沐清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祭天仪式结束的,她的肚子疼得不行了,初春的天气依旧严寒,她浑身却已无一处干燥的地方。 待到世宗把手递给她,打算牵着她回宫时,她再也忍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世宗把她抱上马车,唤了太医前来看诊。 当太医给她把完脉后,脸上立马扬起了一抹欢笑:“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题外话------ 关于前世的故事,大概是因为更的字数少分了很多章节的缘故,所以显得很长,其实也就几万字,跟全文相比不算长,大家再耐心看几天,马上就结束了。 谢谢dark666和前世欠你一滴泪的月票! 【90】夏侯奕,我想你了 毒宠一嫡“子”威武,【90】夏侯奕,我想你了 初春的风,很是寒冷,吹出了草地的嫩芽,却吹不尽冬季残留的严寒。舒悫鹉琻 马车内的温度与室外没什么分别,沐清月怕冷,君玄只有跟沐清月在一起才会燃着红箩炭,他自己则喜欢冰冷的温度。 也不知是天气冷还是君玄的气质格外冷,秦丽只觉从头到脚都寒凉一片,她紧了紧素绒短袄,无辜地看向一脸盛怒的君玄,小声道:“太子殿下你放心,我虽然也喜欢你,但我明白你和皇后娘娘的情谊,我真心希望你幸福,你安心打仗,皇后娘娘那儿,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她若遮遮掩掩,隐瞒自己的情愫,兴许君玄立马便起疑了,可她承认得如此坦荡,倒是叫君玄的警戒线降低了不少。君玄沉默,企图在脑海里理清思绪。 秦丽咬咬牙,从短靴里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胸膛刺了下去! 君玄捉住她的皓腕,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丽的眼眶一红,泪珠子滑落了双颊:“你不信任我,还不如让我去死得了!我们七年朋友,我到底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语毕,她的另一手覆上君玄的手,企图拿开它,君玄不松开,她便用指甲狠狠地掐,一直掐入了他的皮肤,鲜血溢了出来,她才仿佛如梦初醒,停止了所有动作,也丢掉了掌心的匕首:“我……我……太子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君玄见她不再寻死,便抽回了手,对上面的伤浑然不在意:“行了,你回去吧,没事不要出现在沐清月的跟前。” 沐清月既然因为秦丽吃醋了,那么秦丽还是不要再去刺激沐清月的好。 秦丽闻言心就是一痛,论容貌,她不输给沐清月;论身份,她是公主,沐清月已嫁作人妇;论年龄,沐清月老她那么多!为什么君玄会爱上沐清月?想起第一次见君玄时,君玄被君轻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果那时她不那般势力,对君玄伸出了援手的话,如今君玄心里装的会否不是沐清月,而是她了呢? 但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可她秦丽也断不是那认命之人,她想要的,便是飞蛾扑火也一定要到手! 下了马车,天色已晚,秦丽目送行军队伍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直到眼里除了空挡的街角再无其它,她才转身,上了另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马车里,一名脸上长满毒疮的女子正在细细品茶,见到秦丽,她咧唇一笑,那些毒疮在挤压下流出了令人作呕的黄浓。 秦丽蹙了蹙眉,把拽在掌心的瓶子递给了她:“这是君玄的血,你确定不会弄砸了?” 凌长老用满是皱纹的手接过,笑呵呵地道:“只要你能保证我安全逃离南诏,我一定会办妥答应你的事。” 她和姜长老同为神族后裔的最高领袖,不同的是,她一门心思想融合神族的灵力种子,姜长老那个老顽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中作梗,本以为把王的女儿赶出神族就有望得到灵力种子了,谁料十多年后又杀回一个君玄!她唯有另辟途径,练起了神族禁术——巫术! 巫术得来容易,但每每施展都会遭到反噬,她不到四十岁,脸上却已毁得七七八八,这都是练习巫术的报应!但她不后悔,因为——眼前这个小女孩儿会毁了她得不到的一切,哈哈!多么大快人心!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册子,递给秦丽,正色道:“前半册是《巫术》,后半册是《毒纲》,我毕生所学都在里面了,你好生参悟,至于你要的东西,我能帮你炼制成功,但能否操控得看你自己的修为了,毕竟我不可能长时呆在南诏。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非我神族后裔,练习神族巫术所遭受的反噬是双倍的,你要慎重。” 秦丽的眸子一紧,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你抓紧时间准备,待一切就绪,我会吩咐秦国的暗卫护送你出南诏,不过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去哪儿?” 去哪儿?凌长老笑了笑,饱经岁月沧桑的眼眸泛起一丝精光:“我要去北凉。” 一旦秦丽开始修习巫术,成为新一代的巫女,她身上的巫术便会自动消失,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消失了才好,消失了神殿的人便再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有钱,有毒术,她还怕不能在北凉过得风生水起?也许若干年后,北凉会有一个新的家族崛起,北凉的皇室血液中也会流着凌家的血液! 华清宫内,世宗端坐于檀木扶手椅上,双目如炬地盯着对面如玉风华的楚王,心里的火一触即发,他摔了杯子,也踢了凳子,怒不可遏:“君紫慕,皇后肚子里的孽种当真是你的?” 楚王低着头,一脸愧疚地答道:“回大哥的话,是我的!” 世宗拍案而起,气得两眼冒金星:“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朕,是不是?她是皇后!是朕的妻子,是你的大嫂!你连自己的大嫂都敢染指!” 楚王不语,算作默认。 世宗又道:“那么多兄弟姐妹,个个在称呼朕时,都得加一个‘皇’字,唯独你,与朕一母同胞,自幼感情深厚,朕许你唤朕一声‘大哥’,像平民百姓家的兄弟一样!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对待朕的?朕砍了你的脑袋都不为过!” 楚王静静承受着世宗的怒火,良久,视死如归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大哥和大嫂,大嫂并非自愿,是我醉酒把持不住,玷污了大嫂。我自知理亏,愿把这条命赔给大哥,但还请大哥看在我一生孤独的份上,保留楚王府的血脉。” “你休想!朕……”世宗刚要往下说,楚王扑通一跪,他的喉头霎时就堵住了。都说长兄如父,他年长这个弟弟十多岁,未尝不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在看待?这个弟弟从懂事开始便不曾对任何人下跪过,他疼惜他幼年丧母,也感激他助他推翻前朝统治登上皇位,是以免了他的叩拜之礼,但现在……他给他跪下了! “大哥,我求你,给楚王府留一条血脉!” 他求他? 二十七年,他头一回求他! 世宗的心猛烈一抖,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王。一般的皇后出了这种事,绝对要被处以极刑,但顾及到神殿和君玄,他不可能真把沐清月怎么样!可沐清月肚子里的孩子……万万留不得! “是弟弟对不起大哥。”楚王拔出腰间的佩剑,对准自己的右膝盖狠狠地剜了一刀,鲜血四溢,他强忍着剧痛,一字一顿道,“求大哥,给楚王府留一条血脉!” 世宗气得眼眶发红,浑身颤抖!“你想要给楚王府留下血脉,朕赐你百名美姬!” 挖空了右膝盖,楚王又对准自己的左膝盖毫不留情地剜了下去,“大哥,我只要沐清月生的孩子。” 膑刑,他居然对自己用了膑刑!为了那个女人,他不惜对自己使用如此残酷的刑罚! 世宗的头剧烈一痛,跌坐在了椅子上,他按住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好好,你为了她竟如此逼朕!楚王你也不要做了!滚!带着她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许回来!否则,朕见你们一次,杀一次!” 君紫慕对着世宗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多谢大哥多年以来的养育之恩!” 又磕一个响头,“多谢大哥给弟弟的宝贵信任!虽然弟弟负了大哥!” 再磕一个响头,“多谢大哥的成全!” 君紫慕坐上轮椅,带沐清月离开了京都。道观依旧有皇后住着,但皇后已经不是沐清月本人了。 九个月后,沐清月在锡城罗县的一个庄子里诞下一名男婴,不是没想过告诉君玄,但他在打仗,沐清月怕他分心是以一直保着密。 沐清月躺在床上,儿子窝在她怀里,吸允着她甘甜的乳汁。 小莲推了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君紫慕。 沐清月停止了喂养,拉过被子给儿子盖好,自己则合拢了衣衫,坐在床头,笑看向君紫慕:“你来了?” 君紫慕温柔地笑道:“君玄打了胜仗,即将班师回朝,我已经给他寄了信,相信他很快就会赶来这里的。” 沐清月垂下了眸子:“对不起,我把你害成这样……” 小莲把轮椅推到床边后退了出去。 君紫慕抱起睡得香甜的小宝贝,用食指轻轻刮着他鼻尖,宠溺一笑,对沐清月道:“不是说好了别再讲这种疏离的话吗?怎么说我也赚到了,你陪了我九个月。” 沐清月的眼泪滴在手背上,她最爱的人是君玄,最愧对的却是君紫慕,她握住君紫慕的手,痛彻心扉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也许这辈子都做不了什么了。”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她先碰到的却不是先爱上的…… 君紫慕抬手擦了她脸颊的泪水,笑得温和:“那就下辈子好好补偿我吧。” 沐清月哭着点头:“好!” 沐清月的恢复状况不错,几天后便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这一日,她带着小莲去集市采购年货,君玄要来了,她想大家在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因记挂着儿子,她没去太久,不过转了一个时辰便返回了庄子。可当她临近庄子时,一阵猛烈的打斗声席卷而来,她心下一惊,忙施展轻功跃向了君紫慕和儿子房间。 可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踹开门的一霎那,她看见君玄的剑洞穿了君紫慕的心脏,而君紫慕的怀里,死死护着那个嚎啕大哭的婴孩! “君玄!你疯了!”她想也不想,三枚银针射了过去! 他拔出剑,一个翻转避过了她的银针,尔后目光凛凛地看向她:“沐清月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居然背叛我,跟别的男人逃到这荒郊野地,还生了孩子!” 沐清月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点了君紫慕的大穴:“君紫慕,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 但,君紫慕永远没有说话的可能了。 沐清月的情绪霎那间崩溃,她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眼底的怒火和恨意似要焚天灭地一般,摧毁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和物! “君玄,你这个混蛋!儿子是你的!你杀了一个用生命保护你儿子的人,你对得起君紫慕吗?”她的咆哮,歇斯底里,二十三年,从没这样绝望过!她最爱的男人杀了她最愧对的人,而她本就愧对的人到死还护着她儿子…… 他冷冷一笑,无尽嘲弄:“我儿子?你真能扯!那个孽种怎么会是我儿子?他真要是我儿子,你就该带着他去找我!不是跟这个王八蛋逍遥快活!” 沐清月气得发怵:“君玄!你还是不是人?” 这时,秦丽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一脸愕然和害怕地依偎进了他怀里,道:“玄哥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沐清月盛怒的眼神落在秦丽高高隆起的腹部时遽然一闪,瞪大了眸子道:“君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跟秦丽又是怎么回事?” 他嗤然一笑,紧紧搂住了秦丽:“怎么回事?沐清月你脑子有毛病了吧?秦丽是我父皇御赐的太子妃,也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她肚子里怀的,才是我君玄的种!” 沐清月的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沐清月,我好想你。” “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忘了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回来取,拿完我就走。” “老板,来两碗糖元,我娘子爱吃甜的,多放些糖。” “沐清月你给我听好了,我一直觉得你是天上的仙女,而我只是个谁也瞧不起的乞丐!我这么努力地练功习武、读书写字、行军打仗,无非是希望有一天能成为跟你比肩而立的人!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仍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谁让你看光我又摸光我了呢?所以,你就做好准备,养我一辈子吧!” “我君玄是为你沐清月活着的,神殿也是为你建造的,如有背叛,你便用此剑诛杀而后快!” 那些甜言蜜语还历历在目,然他已拥了另一个女人入怀!沐清月解了头上的同心结发带,狠狠地砸向了秦丽:“给你!我不稀罕!” 秦丽“吓”得花容失色:“玄哥哥,她要杀我!怎么办,她要杀我?” “那我就杀了她!”语毕,他推开秦丽,扬剑刺向了沐清月。 沐清月没有闪躲,硬生生地挨了他一剑,利剑穿透肩胛,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了。 “呵呵……真讽刺……君玄,没想到你我会走到这一步,人道‘一笑泯恩仇’,你我一剑断情缘!从此刻起,我沐清月跟你君玄再没半点关系!”决绝地说完,沐清月后退一步,剑,也退出了她的身体。 他再次扬剑,这一回,对准的是她儿子! 沐清月心神一动,玄月飞到她手中,怀里的孩子反而在这一刻忽而安静了下来。沐清月抡剑一斩,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将他震出了门外。 秦丽大惊失色,时间差不多了,该散场了!她忙走到他身旁,唤来暗卫带他们施展轻功跃出了院子。 沐清月抱着儿子追了上去,可她到底产后体虚,又中了一剑,刚走没几步便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她用剑支撑住身子,喘了几口气,继续追赶! 当她也跃过围墙时,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不同的是,他一脸欣喜,可很快,又换上了焦虑:“沐清月,你干什么?” 这么快,他就藏好了秦丽,转头来取她和儿子的性命了? 沐清月咬咬牙,在他跑过来抱住她的那一刻,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不远处的秦丽完全呆怔了,她只是想挑拨他们两个的关系,没想君玄真的心甘情愿死在沐清月手中的!以君玄的修为,完全能够杀了沐清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君玄死了她怎么办?她浑身长满毒疮,难道就换来跟君玄的阴阳两隔? 以他的武功,她不该这么轻易就刺中他的,沐清月的身子一抖,脑海里闪过了一丝异样:“你……为什么不躲?” 玄月像一把火,一瞬间就烧穿了他的胸膛,他脸上的血色急速退去,他的生命也这一刻拼命流逝,那如玉俊美的容颜便苍白得宛若凝了一层寒霜:“你要杀我,我躲什么呢?命都是你的,你要的话只管拿去。” 他前后的反差是不是太大了?沐清月低头,看见了他腰间红灿灿的同心结吊坠,可方才,他明明没戴—— 君玄上前一步,剑又刺穿了好几分,他抱住沐清月,也抱住了她怀里的孩子,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质问,在他看来,她对他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哪怕他刚刚用世宗许诺给他的愿望换来了跟她下半生的安定,现在她就一剑杀了她…… 他亲吻着她泪水连连的眼眸,虚弱地呢喃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儿子长得真像你,呵呵,挺好看。” 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对她说,他想说,沐清月啊,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便是遇到你了,最缅怀的时光是跟你朝夕相对的五年,最贪念的温存是跟你融为一体的瞬间,最难捱的日子是征战沙场没有你陪着的岁月……沐清月,我已经禀报了父皇不做太子了,也不做大祭司了,我只做你的丈夫,只做孩子的父亲……我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好想有个家呢。 这么多、这么多的话,可他没有时间讲出口,玄月的威力太过强大,又正好洞穿了他心脏。 他拿出思念她时亲手编的同心结发带,双手绕到她脑后,为她束了发,尔后双手一松,整个人沉沉地靠在了她的肩头。 “沐清月,我好想你。”轻若柳絮的呢喃,随风而散,仿佛不曾存在过。 “君玄,君玄,君玄……”沐清月心如刀割,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看着他一如往昔却又苍白得有些陌生的脸,一种灵魂被粉碎的剧痛狠狠地充斥了她整个脑海!她哭得撕心裂肺,她才知,这场爱情的角逐里,爱得不够多的是她!信任得不够多的也是她! 她的眼睛哭出了一行行的血泪,滴在玄月上,和他的血汇成一团。 玄月剑髓,三生石铸,一世痴恨,二世悲苦,三世…… “明琅,醒醒!”夏侯奕怀抱着明琅,轻轻吻上她唇瓣,睡了七天七夜,快要吓死他了。 明琅缓缓睁眼,这个梦境真长啊,长到她觉得跟夏侯奕分别了许久许久。再见夏侯奕,不知为何,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奇怪啊,她应该还没爱上他呢!可一睁眼就见到他,她真的好欣慰。 她抬手圈住他的脖子,甜甜一笑:“夏侯奕,我好像……有些想你了。” ------题外话------ 前世的终于写完了。呼呼! 谢谢hongmiu、樱雨。、和樱舞浅草的一张月票,以及萝卜萝卜萝卜头的20朵花花! 【91】谁是明熙? 毒宠一嫡“子”威武,【91】谁是明熙? 夜风呼啸,月光慵懒地自窗棂子透射而入,照在夏侯奕安睡的面容上。舒悫鹉琻她昏睡了十天,他便守了她十天,若非清澜和三叔同时确定她身子无碍只是单纯的深眠,他大概要魔怔了。现在,她平安醒来,他终于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明琅起身,穿好衣衫,在夏侯奕的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这个男人对他太好了,好到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但也许,除此之外,他也真的很吸引人,所以她好像有些喜欢他了。 打算为夏侯奕掖好被角就出去走走的明琅忍不住又抱了他好一会儿,葱白指尖游走在他微挑的眉峰,头一次开始认真思量他的身份。他长得极像长公主,不用说肯定是亲生的了。但他认识神殿圣女和大师兄,也对南诏的情况了如指掌,他跟南诏不无关系吧?而且,拥有灵力的人不多,据她知晓的也就是神殿弟子和沐家人才能运用如此大能。而联想到那个梦境,君玄说,神殿弟子的灵力因他而存在,其实沐家人的灵力又何尝不是因他而存在呢?那个孩子应该是被小莲带回了沐家,他体内流着君玄的血,自然传承了君玄的灵力。 那应该不是一个单纯的梦,因为没有谁的梦能做得那样符合逻辑又那样具体。明琅发自内心地相信,那就是千年前真真正正发生过的血泪史。而且特别奇怪的是,她只要一回想那个梦境,心里就特别难受,沐清月对楚王的愧疚,以及对君玄的爱恨,仿佛是从她灵魂深处给挖出来的一样,让她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她摇摇头,自嘲一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 此时刚过亥时,三叔应当还没就寝,她往乾西院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嬉笑声传来,紧接着,是清澜宛转悠扬的歌喉,唱着《不能承受的感动》。 院子里,桃树下,君慕紫一袭白衣,飘渺似仙,斜倚在秋千架上,歪着脑袋笑看向清澜,清澜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桃花枝,一边含笑歌唱。 她和他之间,和谐得宛若一对璧人。 明琅狐疑地凝眸,清澜为何也会唱这首歌?三叔教的?前世的明熙的确很爱唱歌,但这一世,三叔从没唱过,他甚至说他只爱听不爱唱,那么,是谁教会了清澜? 明琅反复打量,越看越觉得清澜的这张脸真的很熟悉,像前世的她,但更像……更像……三叔画上的人! 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在脑海里蹦了出来:三叔画的原本就是不是她,而是清澜!不论头饰、发型、表情还是衣着,都跟清澜的一模一样!她当时还笑呢,认为三叔不擅长水墨画,是以,只画出了她前世容貌的三、五分。但现在,她越想越觉得画上的人其实是清澜,三叔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也是清澜!清澜会唱这首歌,她也会,所以三叔才问她和“她”是什么关系,并逼她讲出“她”的下落! 一直一直,都是她单方面地认为三叔是明熙,可实际上,三叔从未承认过,三叔失忆了,当然也没法承认。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明琅走进了院子,她扬起笑容:“三叔,清澜。” 再见明琅,清澜的心还是无法保持平静,那种想杀她的愿望依旧很强烈,但想到君慕紫的请求,也想到夏侯奕十年的艰辛付出,她压下了这种不友好的冲动,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你醒了。” 君慕紫温润一笑,不似往常那般亲热和宠溺,反倒是多了一点淡淡的疏离:“轩儿过来了啊,也是,睡了十天应该没瞌睡了。” 这种细微的变化在明琅的心底无限放大,她在想,三叔错把她当成往昔的恋人,现在三叔认回了清澜,是以这儿好像没她什么事了。但她还是关切都问了君慕紫的身体状况:“你感觉怎么样?” 她沉睡期间,又渡过了一个满月。他……有没有过得很辛苦? 君慕紫笑着道:“有清澜照顾我,我挺好的。” 明琅点了点头,又问向清澜:“那首歌真好听,你跟谁学的?” 清澜埋在宽袖下的手紧了紧,道:“反正不是跟君慕紫学的,我也不是你们那个时空来的。” 不是跟君慕紫学的也就是说君慕紫不是明熙,明琅的心遽然一空,三叔不是明熙,那明熙又去了哪里?而当明琅听到“你们那个时空”这几个字时,眉心突突一跳,清澜知道她是个穿越者!那她的歌是跟谁学的?是不是跟明熙? 明琅还想再问,清澜抢了先:“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她给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傻女人还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自己身边。她……之前的名字应当叫明琅吧,大祭司在睡梦中喊过这个名字。她不知道明琅和大祭司前世有什么纠葛,她只知道大祭司的心里一直装着这么一个人,真讽刺啊,大祭司的天敌居然是自己的心上人。 君慕紫一脸错愕地看了看清澜,也看了看明琅,不太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一首歌而已,难道这首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清澜为什么不告诉沐轩,这歌是大祭司教的呢? 清澜行至君慕紫身旁,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扶你进去歇息,夜风凉,你终究不易多吹风的。” “好。”君慕紫揽过清澜的肩,对明琅和颜悦色道,“我们先歇下了,你回吧。” 我们……先歇下了?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同床共枕的地步了吗?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未婚同居并不是个新鲜词,不管三叔是不是明熙,他都是她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人,他幸福,她便不那么愧疚,也可以不计较清澜曾经想要杀掉她的行径了。 但想到三叔不是明熙,她的整颗心都空落落的了,这是一种好不容易得到却忽而失去的沉闷。 她转身,步伐沉重都离开了三叔的院子。 确定她已走远,君慕紫才抽回手,笑容一收,对清澜说道:“辛苦你了,我自己歇息,你回吧。” 清澜却是把他按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也给自己盖好,不顾他的反对把头埋在他颈窝,道:“演戏演到底,我不走。” 君慕紫阖上眼眸,心已死,旁边躺着谁又有什么关系?何况,终究是他负了清澜,“越陷越深,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活不长的。” 清澜的神色一暗:“知道了。”你活一天,我就守着你一天。 明琅又去歆华院探望了倪韶雅,她已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害喜症状减轻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倪韶雅告诉她,因为二皇子去世,北凉一月内禁止婚庆,她的婚期便往后顺延,索性跟沐岚的定在了同一天。 对此,明琅没什么意见,她旁敲侧击都问了一下三叔院子里的情况,倪韶雅并不知晓清澜的存在,沐岚也不知道。这样就好,沐岚对三叔太过执着,万一沐岚犯起傻来,惹到了清澜,那基本没有活路了。 告别倪韶雅后,明琅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路过橘园时,一道淡紫色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她的去路。 待看清来人后,明琅的浓眉一蹙,警惕顿生:“丽公主?深更半夜你跑来沐府做什么?” 秦丽优雅地笑了笑,有些神秘,也有些不怀好意:“沐清月,想起前世的事了吗?” 明琅的素手一握,一股恶寒遍布了全身,她居然叫她沐清月? 秦丽蛊惑都眨了眨眼,缓缓走近明琅:“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给你答疑解惑的,告诉我,那个梦你做完了吗?” 一阵夜风吹过,秦丽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让明琅打了个喷嚏,秦丽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再往前,只停在离明琅大约一米的地方,似笑非笑道:“沐家世代家主都能从玄月那儿借来微薄的灵力,但他们并非玄月主人,你,沐清月才是。” 明琅嗤然一笑:“我若是沐清月,你又是谁?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秦丽’?” “呵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自秦丽的唇齿间流泻而出,她笑得很美,月光下如玉雕一般,优雅迷人,但那眼神却透着一股想要粉碎明琅的凌厉,“十恶不赦?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明琅还是不大愿意相信自己是沐清月的转世,再者,她是沐清月又如何?前世纠葛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秦丽笑着道:“你不好奇神殿的圣女为什么想杀你吗?” “不好奇。”好奇也不问这个恶女人。 “那,君慕紫的身体状况呢?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一到满月就必须要吸食人血吗?”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明琅蹙了蹙眉,淡道:“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你再不走,我就要动手了。” 秦丽的唇角一抽,道:“呵呵……你被封印了灵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明琅冷笑:“这你也看得出来,那么,你应当知道我有阵法护体,你根本伤不到我,唯有被我打的份儿!” 秦丽的唇角再次一抽,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满月血咒,君慕紫中了满月血咒,唯一的破解之法是杀了玄月新主,也就是沐清月的转世。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沐清月的转世,拔出玄月试试就知道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想想前世你欠楚王的,你到底是选择自己偷生,还是用你的命来报答他对你和你儿子的爱护?”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风驰电掣而来,直直地打向了秦丽。秦丽侧身一避,但晚了一步,那金光贴着她的肩膀一滑而过,生生削掉了她的一块皮肉。 咝——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夏侯奕闲庭信步都走到明琅身旁,牵起明琅的小手,冷冷地看向秦丽:“滚!” 秦丽在看到夏侯奕的那一瞬间,呼吸都仿佛要停止了,她对青云撒了谎,其实她上次在行宫就已经探出他是大祭司了,他是她苦苦等候的君玄啊!但为什么,这辈子他还是先遇到了沐清月?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明琅发现秦丽看向夏侯奕的眼神十分复杂,深情有之、委屈有之、黯然也有之。夏侯奕这个妖孽,也太能惹桃花了。 “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知道吗?”宠溺地说完,夏侯奕将明琅拦腰抱起,明琅圈住夏侯奕的脖子,彰显着她独一无二的所有权,“嗯,知道了。” 秦丽看着他们鹣鲽情深的样子,嫉妒得快要抓狂了!肩膀的血流个不停,但她浑然没有察觉,因为心里太难受、太痛了!她死死地拽住衣角,千年前她能破坏他们,千年后她一样可以!君玄是她的!大祭司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夏侯奕抱着明琅回了凌风院,明琅靠在他的臂弯里,小手挠着他如墨的青丝,试探地问道:“三叔……到底有没有中满月血咒?” 夏侯奕坐在床头,看向在他怀里温顺乖巧的她,问道:“你想救他?为什么?” 这是承认了。明琅垂下了眸子,徐徐一叹:“从前,我以为他是我认识的一个亲人,但今天我发现他不是。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当他是亲人了,所以,我想救他。” 夏侯奕听懂了明琅的意思,明琅已经知道君慕紫跟明熙没有丝毫关系了,可她仍然想救他。 “夏侯奕,秦丽没有撒谎对不对?我才是玄月新主,我丧失了一天的记忆,那一次,用玄月伤了大祭司的人是我,对不对?沐长隐对我动了手脚,并抢了我的功劳做了侯府继承人,对不对?你不想我遭受清澜的追杀,所以封印了我的灵力,这样清澜便以为玄月新主是沐长隐,对不对?” 那么,夏侯奕,你到底是谁? 一连几个“对不对”问得夏侯奕不知该如何作答,原本打算告诉她,他就是大祭司,但现在他又改变主意了。他摸着她细滑的小脸,似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但语气又很云淡风轻:“我会救他的,你放心好了。” 明琅怔怔地望进夏侯奕潋滟的眼眸:“你有把握吗?” “有。” “那你会有事吗?” 夏侯奕想也不想,摇头:“不会。” 明琅扬眉一笑:“你真厉害!” 夏侯奕将她抱入怀中,亲吻着她额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似一汪夜幕下的海,暗涌无边,深不见底。 ------题外话------ 谢谢:蓝牛潇湘(2月票)、yuyus822(10花)、雪妖魅姬(1月票) 【92】打入冷宫 毒宠一嫡“子”威武,【92】打入冷宫 良久,夏侯奕掬起明琅的脸,笑道:“大婚当日,我有个惊喜给你,很大很大的惊喜。舒悫鹉琻” “什么惊喜?”明琅问。 夏侯奕神秘一笑:“说了就不叫惊喜了,你且等着。”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临近明琅和沐岚的婚期了,唐念儿有孕的消息也在府里传开,双孕妇,双新娘,沐府似乎从没如此喜庆过。更难能可贵的是,长房和二房的关系空前的好,沐府上下一片宁静祥和。 夏侯奕和宇文冰忙得不可开交,夏侯奕原是清平侯之子,未婚住在公主府没多大关系,但成亲后宇文冰还是希望以儿子为尊,是以,她在城南买了一座大宅子,挂上了清平侯府的牌匾。夏侯奕终日呆在清平侯府,指挥下人开工,建这建那,几乎要翻新一座大宅子。 而明琅终于还是没忍住跑到唐念儿和沐长隐的房间,拔出了玄月。 玄月金光一闪,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扑来,这一刻,有关沐清月的一切再次在脑海里重演,尤其沐清月死后她没梦到的状况也浮现了出来 小莲带着孩子和玄月回了北凉,沐清月则抱着君玄的尸体回了神殿,她自刎谢罪,死在了君玄的身旁。 姜长老取出了君玄的紫瞳,悬浮于神殿最里层的冰宫,这样,才能让神殿的灵力种子得以保存。 明琅的心底蔓过一层恶寒,难怪一千年来只出了如今一个大祭司,要得紫瞳者,必先挖出双目,在盲人状态下,一路闯过蛇窟、铜人阵、猛兽林,并遭神殿天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以融合紫瞳中的灵力,这每一项都需要无比强悍的实力和无坚不摧的毅力。仅有这些还不够,还必须屠戮一整座城池,用千万亡灵祭奠君玄,这才能真正掌控大祭司的灵力。 大祭司好可怕!这还是人吗?根本是个杀人的恶魔! 突然,明琅的脑子里闷闷一痛,丧失了一天的记忆也忽而也涌现了出来。 “轩儿,我母亲说城西的糖枣糕可好吃了。” “二婶想吃那个啊,我去买给她。” “可是你还小,祖母都不许你出府的。” “我溜出去,哈哈!你别告诉其他人哦。” 沐莘点头,眼底有慌乱之色一闪而过,但沐轩当时没有察觉。 沐轩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沐府,在小巷子里被两名歹徒拦住了去路,沐轩疏于习武,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在他们即将杀掉她之际,沐岚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撞开歹徒,让沐轩逃跑,而她自己却被歹徒按在地上,撕了衣衫…… 那两名歹徒像疯子一样肆意地凌辱她,鲜血从她下面一股股地流出,染红了冰凉的地板…… 这时,沐轩拔出玄月朝歹徒砍去,一道箭矢驰来,穿胸而过,沐轩倒在了血泊中。 沐轩死后,她立刻穿越而来,但她尚未弄清楚状况,便感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息,于是她抡剑一斩,刺伤了来人。 如果,她记得没错,她伤的就是大祭司。 如果,她猜得没错,杀了沐轩的是沐长隐。 如果,她分析得没错,诱惑沐轩出府并把消息透露给沐岚的是沐莘。 最后,那个拼死护沐轩并丢了清白的是长姐沐岚啊…… 因为她,沐岚失去了一个即将出世的弟弟。 因为她,沐岚失去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因为她,沐岚失去了女子最宝贵的清白。 而当她成了沐轩,就连沐岚唯一爱着的三叔也一门心思花在她的身上,试问沐岚如何不恨她? 难怪沐岚跟赵斌对峙时那么缺乏底气,更不惜纵湖自缢,她大概是不想嫁人之后被夫家发现她不贞而难堪得抬不起头。 那么倪涛呢?他会介意吗? 明琅拿着玄月走出了玉林居,在门口跟沐长隐撞了个正着,沐长隐犀利的眸光扫过她持剑的手,眉头皱了皱,随即笑开:“轩儿,你要把宝剑拿去哪里?” “沐长隐,你的世子之位已经坐稳,有没有宝剑你依旧会是未来的侯爷,而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要跟我说东道西,从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找陌烟夺剑,而你故意在路上拖延做了缩头乌龟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资格拥有它了。” 沐长隐的脸色一白,雪龙的奔跑速度固然很快,但他迟迟没追上去的确是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她怎么会知道? 明琅与他擦肩而过,沐长隐伸手去抢,明琅一掌将他震出老远,他捂住隐隐发痛的胸口,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轩儿,你……” “井水不犯河水,看在大嫂的面子上,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还有一件事明琅没说,沐长隐在行宫夜夜宠幸的那个宫女有了身孕,要不是夏侯奕制造一场意外杀了她,她已经成为皇后用来要挟沐长隐和沐二爷的棋子了。而沐长恩因为没碰别的女人,倒是躲过了这一劫。 离开玉林居后,明琅直接找上了裘管家:“把李姨娘抓起来,不许让任何人找到她。” “是!” 裘管家办事干净利落,一如明琅只听说过翎影卫,却从不知晓他们究竟藏身何处,裘管家若藏李姨娘,那便是连皇帝也找不着的。 这一夜,明琅入宫觐见了宸妃。 华龙宫内,宸妃宴请了皇后,同在场的还有一脸淡漠的九公主和满面笑意的宇文溯,以及大伤初愈的宇文靖。九公主入住未央宫后,与皇后几乎寸步不离,宫人们便也明白了这位公主非同一般的地位,平日里没少巴结她,但皇后并不喜欢生人靠进她,而宇文靖自从被假的九公主伤到后,即便看到真的,也不大喜欢了。是以,九公主依旧很孤单。 宇文靖坐在明琅身边,扯着她的袖子,笑呵呵地道:“听说你要大婚了,你请我参加,好不好?” 明琅猜的没错,宇文靖并没因丢了男根而沮丧失落,他仍然每天开开心心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不能像其他皇子那样在宫外拥有自己的府邸,宫里太无聊了。秦国虽来了使者,但与他关系要好的秦雅死了,秦丽和梦爷跟他基本不熟,因此,他和九公主一样,也很孤单。明琅笑着点头:“好啊,你能来参加婚礼,我很荣幸呢。”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听说女子出嫁,闺中好友都要去送送的,我陪你梳妆打扮啊!”宇文靖一派天真地说道。 或许,从现在开始,要称呼宇文靖为“她”了。 明琅心中一暖:“初一。” 宇文靖眯眼一笑:“你放心,天不亮我就会到沐府的!” 明琅还想问你接不接受我给你植入傲挺美胸,可场合不对,明琅唯有耐住性子,下次再问了。 皇后端坐于主位上,雍容华贵,鬓角因二皇子的离世而多了几缕银丝,她看向右边首位的宇文溯,和颜悦色道:“溯儿怎生这样高兴?因为沐小姐要大婚了吗?” 宇文溯浅浅一笑,写意从容:“嗯,两位表妹大婚我自然是欣喜的,但我这么高兴不全因为表妹的事。” “哦?还有什么呢?本宫极少看你笑得如此开心。”皇后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时,薇女官给九公主递过一枚果子,九公主张嘴吃了,嚼得干巴巴,面无表情,仿佛很难吃似的。皇后怜爱地用帕子擦了九公主嘴边的口水,继续看戏宇文溯,等待他的回答。 宇文溯和明琅交换了一个眼神,尔后笑着道:“我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再服用一个月的药便能重新站起来。” “什么?三哥你可以站起来了呀?”宇文靖直接叫出了声,“那可真是太好了!三哥,你终于不用坐轮椅了!” 皇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什么人如此厉害?竟然解了她下的毒?这毒是凌家始祖传下来的的绝密《毒钢》中最凶狠霸道的阎罗杀,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解此毒? 明琅用余光瞟了一眼皇后的神情,不用看其实也知道她内心有多震惊了。科学在进步,人类在进化,一千年前的《毒钢》,又如何抵得过神殿几十代弟子的研习?唉!清澜治好了她哥哥,她又欠了清澜呢。 宸妃拉过宇文靖的手,满脸欣慰地道:“靖儿以后无聊了,就叫你三哥带你出去玩。” 宇文靖笑得眉眼弯弯,对宇文溯说道:“一言为定哦,三哥!” 宇文溯也笑了:“嗯,一言为定。” “恭喜宸妃妹妹,也恭喜溯儿了。”皇后努力挤出一个愉悦的笑,心里却嫉恨得要死,她的儿子死了,宸妃的儿子却要迎来锦绣前程,这叫她如何甘心! 宇文靖单手托腮,道:“三哥现在是长子了耶!三哥好威武哦!” 宇文琦被除名,宇文辉惨死,宇文溯可不就是长子?再加上宸妃这个雄厚的背景,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了。 皇后垂下眸子,用杯子碰了碰唇角,用以掩饰那里止不住的抽动。 宸妃柔柔地笑道:“靖儿以后也可以常到母妃这里来玩。” “好啊!”宇文靖开心极了。 这里明明是皇帝的寝宫,而今却变成宸妃的了,皇后的眼底有厉芒一闪而过,想起宁西和梦爷的联姻,她越发觉得宇文曌是防上她了,这其间有没有宸妃的挑拨,不得而知。 可恨的是,她原本想用来要挟沐二爷的棋子也没了,沐文昊过世,沐家在京都的五万禁卫军兵权尽数落入了沐二爷手中,这可是一批非常宝贵的力量。她得想法子,对,想法子…… 明琅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打趣地道:“宸妃娘娘,你和陛下同住华龙宫,有没有……有没有……喜讯传来呀?” 宸妃娇羞得红了脸:“轩儿,你……你还没嫁人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也不知道害臊!亏你问得出口。” “夫妻嘛,生孩子是很正常的,娘娘你还年轻,嬷嬷们说只要有葵水,就可以怀孕的。皇后娘娘,您说对不对?”讲到最后,明琅笑着看向了皇后。 “咳咳咳……”又是长子,生母位份又高,若生母再有孕,风向便完全吹向宇文溯了。皇后被刺激得猛的一番咳嗽,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九公主无动于衷,继续嚼着口里的果子,薇女官拍了拍皇后的背,皇后顺过了气儿,才苍白着脸道,“是啊,本宫也希望宸妃妹妹能多为陛下开枝散叶。” 若在以往,宸妃大抵一笑而过,今天却规矩地行了一礼,郑重其事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定当尽心服侍陛下,为陛下绵延子嗣。” “咳咳咳……”皇后快要吐血了,偏不得不大度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她握着帕子给九公主擦嘴的手青筋暴跳,可想而知力度有多大了,但九公主仿佛毫无察觉似的,依旧闷闷地嚼着果子,这果子少说也嚼了十来分钟,可九公主就是没吞下去。 “好了,本宫该回去服药了。”皇后淡淡说完,起身欲要离开。 众人给她行了一礼:“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在薇女官的搀扶下往外走去,九公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谁料,就在九公主和宸妃擦身而过时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宸妃。 “啊——”宸妃一声惊呼,抡起一旁的茶盏砸向了九公主。 只听得“嘭”的一声,九公主的头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九公主应声倒地,从此,再也没爬起来。 “啊——杀人了!杀人了!宸妃娘娘杀人了!”薇女官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宇文靖吓得躲进了宇文溯的怀里:“三哥,我怕!” 宇文溯拍着她的肩膀,用手捂了她眼眸,小声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宸妃的心霍然一惊,双腿开始打颤,虽然她是按照计划行事的,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她过不起心里那道坎。 明琅握住她的手,示意她镇定,并低声道:“她是一个活死人,相当于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她早就死了,所以你不要愧疚。”炼制傀儡,皇后怕是没这个本事,看来,皇后是跟秦丽勾结上了。 九公主再不济也是宇文曌的骨肉,是宇文家的血脉,谁也不会相信一六岁孩童会对宸妃造成什么样的杀伤力,但宸妃杀死九公主却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在皇后和群臣的施压下,宇文曌虽扛住了宸妃的死罪,但也不得不把宸妃打入冷宫。 一回沐府,明琅便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怒发冲冠的沐长恩。 沐长恩恶狠狠地道:“你把她藏哪儿了?” 明琅状似疑惑:“她?哪个她?” 沐长恩看着她这一副无辜的嘴脸,恨不得扇她一耳光:“少跟我装蒜!说!你把灵秀藏哪儿了?” --- 【93】时局变换 毒宠一嫡“子”威武,【93】时局变换 月辉清明,树影婆娑。舒悫鹉琻 皇后端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着铜镜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日日看自然熟悉,可越来越苍老是以陌生。她年长陛下三岁,今年已四十有五,她不若宸妃那样受尽上苍垂怜,二十年如一日从不受岁月洗涤,她,不知不觉间就老了啊。 还记得及笄礼上,太后亲临凌家,拉过她柔软的小手,和颜悦色地道:“这样端庄贤惠的女子,方才能母仪天下,你虽无倾城容貌,但也不具备那些令人不齿的狐媚心思,安心入宫吧,凡事自有哀家替你做主。” 入宫前,母亲跪在她面前,崇敬地说:“娘娘,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凌家千金,你是万人敬仰的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但有一点请娘娘谨记,不管世人将你捧成何种模样,在陛下跟前,你都只是一个奴才。” 册封后,父亲对她行了叩拜之礼,郑重地说:“凌家祖训,一定要让北凉的皇室正统里流入凌家的血脉,凌家可以没落,父兄可以隐退,但你,凌凤儿,必须稳坐中宫,诞下皇嗣,不惜一切代价扶持他登基。” 端庄,贤惠,不狐媚,她记住了,她努力体贴关心陛下的饮食起居,也尽心尽力服侍孝敬太后,为了成为太后口中的完美皇后,她甚至在行房时都中规中矩,像个木头人一样,认为如此方才跟“狐媚”挂不上钩。 奴才,她也记住了,以君为天,以夫为纲,时刻小心翼翼,唯恐行事踏错,陛下曾问她:“皇后,嫁给朕,你可委屈?” 她跟他夫妻二十余年,他进她屋子里的次数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答应多,若非用了药物受孕,她哪儿会怀上两个孩子? 可她怎么说的?她毕恭毕敬地跪在榻上:“陛下,您是真龙天子,臣妾能够侍奉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臣妾不委屈。臣妾自知不善言谈,不能为陛下解闷,有妹妹们服侍陛下,臣妾也安心多了。” 天知道,在说这番话时,她的心像刀子在割。 陛下想要宸妃,她设计陷害了沐文昊和倪韶雅,宸妃顶替倪韶雅入宫,从此帝王不再流连花丛,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她如蒲柳,宸妃便是那松柏,嫉妒吗?她当然嫉妒!她时刻记得自己是陛下的奴才,所以陛下想要什么,她便为他谋什么!甚至,为了得到陛下的信任,她不惜自毁身体、遣散凌家势力,可当陛下酒醉之后,意外流露出要防前朝礼法设立两个皇后时,她发现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凌家祖训,一定要让皇室正统里流入凌家的血脉。为了这条祖训,她再次化身蛇蝎。狩猎场,她用几乎同样的法子构陷了沐文昊和宸妃,以为这样,陛下便能杀了宸妃,毕竟陛下都能对宇文溯动手,证明陛下早就对宸妃起了疑心,可陛下没有这么做,他居然选择日日夜夜折磨她…… 而今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一遍,她慕地发现,自己或许错了。 她一直在做凌家的嫡长女、太后的好儿媳、陛下的贤皇后……可她从没做过自己,她从没问过自己想要什么! 宇文靖整日疯疯癫癫,没个皇嗣的规矩样儿,她却觉着她天性可爱,反倒是稳重娴淑的宁西让她喜欢不起来,那份沉稳,哪怕其实没什么,也总隐隐透着一股子算计。那么她呢?她一直恪尽职守、退避后线,在陛下眼里这是否是一招以退为进、谋定而后动呢? “娘娘,更深露重,您歇下吧。”薇女官见她对镜沉思了小半个时辰,忍不住出言打扰了她。 皇后摸了摸鬓角,择出了一根白头发,她用指尖一绕一扯:“这个月第几根了?” 薇女官低垂着眉眼,道:“第十根,娘娘。” 皇后轻笑:“少说了七根。” 薇女官的身子一僵,皇后又道:“行了,七根与十七根本质上也没大的区别,韶华易逝。” 皇后起身,薇女官扶着她上了床榻,她缓缓躺下,问道:“你觉得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 薇女官微愣,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疑惑归疑惑,她想了想,还是笑着答道:“娘娘是个好主子。” “也是个好奴才。”皇后自嘲地笑了。 “娘娘!”薇女官扑通跪在了地上。 皇后又坐直了身子,似叹非叹道:“可惜不是个好母亲。” 娘娘还在为二皇子的死耿耿于怀吗?还是说,娘娘开始思念大皇子了?薇女官睫羽轻颤,却是不敢在主子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思。 皇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沙漏,此时宫门已关。她复又躺下,“宸妃那边情况如何?” 薇女官站起身,为她掖好被角,答道:“没哭也没闹,安静得很,仿佛冷宫跟宸宫没什么区别似的。” 没什么区别?皇后眼底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她素手握紧又放开,淡淡地道:“传本宫口谕,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宸妃,尤其是皇嗣。另外,宸妃宠冠后宫多年,树敌无数,为确保宸妃安全,命御林军十二时辰严阵以待。” 这是要囚禁宸妃?皇后就是皇后,哪怕她不理后宫事多年,但职权从未真的旁落他人之手,所谓凰权,不过是娘娘一句话便能收回的事。薇女官蹙了蹙眉,她有种错觉,宸妃明明失势,皇后娘娘却因此越发不安了。换句话说,宸妃把娘娘从暗处逼到了明处。 “娘娘,陛下怕是不会同意。” “本宫是皇后,如何管制后宫本宫说了算,本宫并未逾越宫规,宫规也不是本宫定的,陛下若有异议,先联合群臣推翻这些宫规再说!” 薇女官的心咯噔一下,皇后娘娘似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说不出的凌人之势,追随娘娘十多年,她还是首次见到娘娘如此强硬的一面,尤其对方还是娘娘敬仰了那么久的陛下。 薇女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即问道:“娘娘,药您还喝吗?” 皇后摇头:“再也不喝了。” 薇女官红了眼眶:“是!娘娘英明!”早该如此了,喝了十多年糟蹋身子的药,瞧把自个儿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皇后翻了个身,似有还无的呢喃轻轻传来:“本宫的确有些想琦儿了,找个日子,宣他入宫觐见吧,他到底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 春去夏来,栀子花开,沐府一派喜庆,明日便是两位小姐出阁的大喜日子,倪韶雅和唐念儿挺着肚子忙前忙后,分别给沐岚和明琅清点随行嫁妆和丫鬟,二人都没准备通房丫鬟,是以,丫鬟的数量不多,沐岚嫁的是自己的外祖家,相对而言,跟回家没太大区别,倪韶雅准备起来颇为轻松。 倒是明琅这边累坏了唐念儿。 从前住在公主府,夏侯峥的亲属不方便上门叨扰,可清平侯府一建立,夏侯奕的七大姑、八大姨恨不得全都蜂拥而至,无奈之下,长公主狠下心只给夏侯峥的大哥和妹妹递了请柬。 “虽说只给夏侯夋和夏侯歆递了请柬,但我托我父亲打听过了,来的可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家人,长公主疼惜你,势必处处维护你,但据我父亲透露,清平侯临终前将大半家产都给了长公主和夏侯世子,长公主对他们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的,他们若安分守己,你倒也过得安生,可万一他们是来分得两杯羹的,你是未来主母,得把基业守好了!贵妇不好当,该狠的时候不必手下留情。”唐念儿语重心长地道。 贵妇,好老哦…… 明琅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一段日子不见,念儿似乎长大了许多,也精明了许多。 唐念儿看了钗儿和玉儿一眼,屏退了她们,又道:“钗儿胆大活泼,八面玲珑,玉儿沉稳内敛,处事不惊,各有各的好,但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叫的狗才咬人,她们虽是你外祖家送的,忠心耿耿不在话下,但世上没有不背叛的人,只有不够高的筹码,你信重丫鬟未必不可,毕竟亲力亲为太累,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夫妻尚且如此,何况主仆呢?” 讲到最后,她的神色不经意地便染了几分惆怅。 宫女怀孕一事,唐念儿应该是不知道的,那么她何出此言呢?明琅握住她的手,试探地问:“大嫂,你跟大哥怎么了?” 唐念儿一手被明琅握在掌心,一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思虑了片刻后,轻声道:“他要纳张家的庶女为贵妾。” 曾经那么深爱的男人,满口誓言说不收通房不纳妾的男人,在她怀孕以后终于耐不住寂寞跟别人海誓山盟了。这件事,连她父亲和母亲都说极好,在他们看来,妻子有孕,丈夫终归是要碰女人的,与其沾染一些身份低贱的丫鬟,不如趁机收拢一些对家族有益的官家女子,反正在北凉史上,没有妾室扶正的先例,她是嫡妻,是原配,哪怕沐长隐尚了公主,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可有谁知道,她根本不在乎地位,她想要的无非是丈夫的一颗真心。 明琅词穷了,曾经阅女无数的沐长恩骨子里其实专情得很,而为念儿守身如玉的沐长隐却在婚后频频出轨,如果当初她放任沐长恩掳走念儿,结局会否不一样呢? “算了,如今我有了孩子,一心只盼着他平安坠地,男也好,女也罢,都是我的唯一了。”唐念儿淡淡说完,又跟明琅交代了一些婚庆礼节,到最后世子累乏,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海棠院,她的新住所,至于玉林居,她再也不会去了。 原本打算两个女儿出嫁后,大房跟二房便分府而居的,但明琅再三思量后决定说服倪韶雅把分府的事推迟到明年夏季,女人怀孕生子、坐月子,中馈之权容易旁落他人之手,明琅的意思是让裘管家替唐念儿掌家,别让张家庶女趁机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夏侯奕打了帘子进来时,明琅正在拾掇准备带入清平侯府的书籍和图纸,手术刀做好了,手术室也在清平侯府备好了,只等婚后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宇文靖做手术,至于血缘,夏侯奕强行用了比较不人道的法子,把宇文靖的血输入别人的体内,死了八个人后,成功找出了两个跟宇文靖血型匹配之人。当然这些夏侯奕并未告诉明琅,他只说他用灵力开了天眼看得到,明琅傻乎乎的倒也信了。 夏侯奕上前,从后面抱住明琅,下颚抵住她颈窝,柔声道:“我那儿什么没有?你收拾这些也不嫌累?” 按照北凉风俗,新郎和新娘婚前是不能见面的,偏他屁颠屁颠地跑来,二话不说便展开了柔情攻势,明琅心里乐呵,斥责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她转过头,一脸小女人的幸福笑意:“府里都准备好了?” 夏侯奕摇头,亲了亲她脸蛋:“还没,还差一位女主人。” 哎呦,心里好甜好甜。 明琅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地方,触感微热,心也发热,她低头,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夏侯奕静静拥着她,看她像个花痴似的傻笑,不由地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明琅这下子总算回过了神,转过身,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手臂上,任由他托着她,深情地注视着她。她想说你可不许纳妾,否则我阉了你,但话到唇边又落下,唉!她打不过他。 她的眸光一暗,夏侯奕警觉:“又胡思乱想什么了?” 明琅顿了顿,摇头:“没什么,明天要忙一整天,我得早点儿歇息,你回吧。” 情绪不对!夏侯奕挑起她的下颚,强迫她与他对视:“怎么?怕我跟沐长隐一样找小三?” 小三?这个词好现代化,想起长公主偶尔蹦出的一、两个现代词汇,明琅真心怀疑长公主其实是个穿越人士。明琅若有所思,夏侯奕权当她默认,但这种事光做承诺没用,她似乎不吃这一套,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一切了。 趁着明琅走神,夏侯奕捏了捏他的旺仔小馒头,大了好多,现在是天津小笼包了,或许不用等到她满十五他便可以开吃了。 明琅拿开他的狼爪,脸色一沉:“一个晚上都等不及,那我要是怀了孩子,你可不得宠幸百十个丫鬟!” 一个晚上都等不及……夏侯奕仔细琢磨了一遍她话里的涵义,如果他理解得没错,她是打算…… 他冲明琅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求扑倒—— 明琅双颊一红,把他推了出去,瞧那荡漾的眼神,像两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 可他,真的没碰过么? 呵呵,好吧,她承认她有点儿处男情节。 上床后,习秋缓缓走了进来:“小姐。” “打听到了?”明琅坐起身,拉开了帐幔。 习秋点头:“张家庶三女张燕,年十六,姨娘早逝,自幼养在嫡母膝下,被五皇子收用过,但一直没给名分,这在张府并不是什么秘密。” 张家共有五女三子,嫡女已嫁,庶女纷纷待字闺中,沐长隐偏纳一个被五皇子睡过的女人,这无疑于挨了个响当当的耳刮子,他把男人的尊严置于何地? “张家是不是在故意刁难沐长隐?”习秋疑惑地问。 “是啊,有人逼着他表忠心呢。”明琅绕了绕鬓角垂下的发丝,“世事无常,曾经一同携手的盟友终于走向了对立面,我无心置他于死地,他却迫不及待投靠了皇后的阵营。” 习秋不解:“张家被皇后给收服了?” 明琅勾了勾唇角:“张家扶持着的五皇子死了,皇后依赖的凌家没落了,双方互补,会走到一起也在情理之中,不,应该说皇后从一开始就布了这盘棋局,不然,后宫妃嫔无数,她为何单单让惠昭仪替她暂代皇后职权那么多年?她一边削弱凌家的势力,一边鼓动宇文曌提升张家的官职,连宇文曌都被她蒙在了鼓里。若我猜的没错,皇后的下一步计划便是恢复宇文琦的皇子身份。” “那加上沐长隐和唐念儿背后的镇国公府,皇后的胜算岂不是很大?”习秋在床边坐下,声线低了几分,“宇文琦的背后有梦爷。” “清澜说过大祭司会支持宇文溯的,大祭司在南诏的影响力不亚于太子,有南诏牵制秦国,梦爷不会贸然出兵,现在只是国内矛盾。”至于镇国公府,当初她能把它送到沐长隐的手上,现在也能把它给抢回来! 明琅看着习秋略显凝重的神色,笑着宽慰道:“习秋姑姑,送我出嫁后,你跟梦爷回秦国吧。” 夏侯奕已经告诉她习秋的身份了,而梦爷私底下也见过习秋,想必二人已经相认。 习秋的鼻子一酸:“我不走!我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北凉。” -- 【94】大婚(一) 毒宠之嫡子威武,【94】大婚(一) 我也舍不得你。舒悫鹉琻 但这话,明琅没说出口,她怕说了习秋越发不愿离开。可习秋是秦国摄政王的姐姐,即便她想留下,梦爷也不肯的吧。 明琅大抵也明白习秋不愿离开的原因,她五岁便被沐文昊所救,心里早把沐文昊当做了唯一的亲人,她是在代替沐文昊照顾他最放不下的女儿。 一念至此,她忽然好想沐文昊,怎么,连抱他一下都没来得及呢? 世上有太多东西失去了才知珍惜,如她和沐文昊,如沐清月和君玄。 == 驿馆。 梦爷站在廊下,远眺着天下一轮弯月,在他身旁是秦丽的贴身侍女青岩。 “秦丽怎么说?”他淡淡地问。 青岩如实相告:“她说她没测出夏侯奕到底是不是大祭司。” “是吗?”梦爷双手负于身后,似在问又似一句随意的呢喃,娶宁西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从来没想过从宁西身上得到什么,也没想过通过宁西跟北凉建立良好的邦交关系。他要的,只是一个留在北凉的理由。 他在等,等千年满月到来的那一晚,神殿的预言应验,圣女手持极乐弓,洞穿玄月新主的胸膛。他相信,不管圣女杀不杀玄月新主,神殿和沐家都势必有一场巨大的浩劫。届时,便是秦国趁虚而入,一口吞掉北凉的大好时机!也是将大祭司、玄月新主和楚王一网打尽的绝美机会!那么,南诏的实力也会受到相当大的冲击,他再联合北凉兵力,攻陷南诏不在话下。 “聘礼准备得如何?” 青岩答道:“已经在运往北凉的路上了。” 梦爷侧身,笑得意味深长:“我娶的是正一品公主,聘礼太少会惹人诟病,数量上再翻一番。” 青岩的脑门儿一凉,眼底涌起极强的诧异,但诧异过后,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青岩转身,欲要离开,梦爷叫住了她:“注意凌凤儿和秦丽的动静。” “不用注意宇文琦吗?”青岩虽是秦丽的贴身侍女,但同时掌管着梦爷手下所有的关系网,只是秦丽并不知道,不,确切地说是她认为秦丽并不知道。 梦爷俊美刚毅的面容上泛起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若月辉下缓缓涤荡的涟漪,但细细看去又仿佛并不存在:“宸妃被打入冷宫,宇文琦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他强调了一个“还”字,青岩又是一怔,王爷的心里果然跟明镜儿似的,别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的法眼,那么,他是否已经推断出大祭司是谁了呢? == 未央宫。 皇后没像以往那样端坐于主位上,而是拉着宇文琦的手一同坐着软榻,她的脸上洋溢着重逢的喜悦和激动,薇女官在四方小几上摆好糕点和零嘴,并烹了茶放在一旁,尔后带领所有宫女退到门外,把这静谧的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琦儿,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皇后一边摸着宇文琦的鬓角,一边含泪问道。近看了才发现,儿子又高了,也壮了,不再是那个青涩的、一味追着宸妃跑的皇子,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论自己跟他距离如何之近,她都丝毫感觉不到他是她的,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宇文琦察觉到了皇后眼底闪过的负面情绪,答道:“我过得挺好。” 一句话,轻描淡写,可谓敷衍。他过得好吗?被废掉武功之后从京城一路逃亡到秦国,两条腿都快走断了,饿了就捡地上的残羹冷炙,渴了就趴在路面上舔黑乎乎的脏水,当然,饿极了时候他也抢过摊贩的包子馒头,常常是被打得遍体鳞伤…… 这些倒也罢了,他习武时也没少吃过苦,他最不能忍受的……是被一群花间浪子压在身下肆意索欢…… 这种屈辱,比用刀子割他的肉还要难受! 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他死了他母妃要怎么办?宇文溯是个残疾,又被宇文曌的剧毒控制,能做些什么? 无数他几近绝望的时候,脑子里都会闪过一个宸妃抱他、哄他的画面。 “琦儿,今天是不是不乖?袖子上全是墨水,手上也是。” 她会拉着他的小手,轻柔地冲洗。 “琦儿,打雷了你怕不怕?跟溯儿一起到母妃的房里睡。” 她一边抱一个,轻声哼唱着令人心安的曲子。 “陛下!不要——”他犯了错,宇文曌的鞭子落下,她却弯腰把他护在怀里,那结实的一鞭,仿佛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心上! …… 当他看到她浑身青紫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时,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一般,像她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要遭受这种非人的待遇? 所以他要活着!活着救他的母妃!绝不再让宇文曌糟蹋她、欺负她! 可她母妃的噩运又是谁造成的呢?是这位仁慈宽和、万人敬仰的皇后啊。 皇后察觉到了宇文琦极力隐忍的负面情绪,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想安慰他,但忽然发现自己装闷多年竟假戏成真不若年轻时伶牙俐齿了,亦或是与儿子生离多年她早已忘记怎样跟儿子交流,她只能笨拙地拿起一块凤梨,递到他唇边,笑意柔和道:“琦儿,这是新入宫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母后派人给你送些过去。” 宇文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没有直接吃掉,而是用手拿过,再塞进了自己嘴里。 皇后心里略微失落,但还是笑着问:“好吃吗?” “嗯。”宇文琦轻轻应了声,吃完凤梨,又道,“你找我何事?” 在他心里她没事就不能找他吗?皇后又是一阵失落,哪怕她的确找他有事。 皇后垂下了眸子,道:“我想寻个时机,让你父皇恢复你的皇子之位。” 若宇文辉健在,你可会想起我?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宇文琦没说出口,只淡淡地道:“嗯,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语毕,二人似乎再无话可说,就那么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初夏的夜风,微凉湿润,栀子花香,庭院深深处缓缓飘荡,然屋内的氛围却尴尬到了极点。 “你……” “我……” 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打住,皇后和颜悦色道:“你肚子饿了没?我让人传宵夜。” 宇文琦站起身,面无表情道:“不用了,我正准备告辞的。过几日……我会去拜会外公。” “哦,这样啊。”皇后笑得有些不自然,“你外公年事已高,又刚失去一个外孙,想来忧伤不已,你多陪陪他也是好的。” 宇文琦点头,转身走出了皇后的内殿。 他一走,皇后便身子一软,歪在了榻上,从何时起,跟自己儿子相处竟变得如此劳心劳神? 宇文琦并未直接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他施展轻功,避过暗卫和御林军的眼线潜入了冷宫。 杂乱的草丛,低廉的野花,破损的门廊,掉了漆的窗棂子……与金碧辉煌的宸宫简直是云泥之别。 宇文琦的心一痛,步子沉了几分。 门被推开时,欣女官正好在小厨房烧水,宸妃坐在床头,一针一线地绣着一件大红色喜服,女儿的嫁衣倪韶雅帮忙准备了,她正在给两个儿子做,希望有生之年她能看到他们也成家。突然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她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儿扎到手。 “谁?”她警惕地问。 “母妃,是我。”宇文琦快步行至她身前,跪下,磕了个响头,一脸惊喜地望着她,像个做了好事等待嘉奖的孩子,可他已经二十有三了。 宸妃的心口砰然一震,手里的布料掉在了地上,月光从窗棂子透射而入,落进她的潋滟秋瞳,那里,以看得见的速度窜起一层水雾,她喉头一痛,泪水滑落了双颊。 她上前,半蹲下身子,将他拥入怀中,激动得浑身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的三个孩子,一个残疾了十一年,一个女扮男装十三年,一个流落他乡五年,她这做母亲的,心都快要碎了! 但现在好了,不是?看吧,老天爷真的很厚待她,大儿子平安归来,二儿子恢复正常,女儿觅得一段金玉良缘。唯一的遗憾是没能跟心爱的男子做成夫妻,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人生在世不能事事完美,起码她已无遗憾,也不枉来了世上一遭。 “母妃,你别哭。”宇文琦抬手擦了她的泪。 宸妃破涕为笑:“好啊,我不哭,来,我们坐下。” 二人在桌旁的旧凳子上坐好,宸妃倒了一杯茶水给他,又拿出后院葡萄架上新摘的葡萄,剥了皮送到他嘴里,他含笑吃下,她伸手放在他下颚,他吐出葡萄籽在她掌心…… “长壮了,吃了不少苦吧?”宸妃葡萄籽放入盘中,又给他剥了一颗,本来还有凤梨,但他对凤梨过敏,一吃后背就起疹子,她便没拿出来。 宇文琦笑着摇头:“没呢,我一进入秦国就碰到了梦爷,他待我很好,教我武功,也给我官职,我就是特别想你。” “秦国比北凉热,那里的冬天不下雪,我跟摄政王府的下人说我小时候堆过雪人,打过雪仗,他们都不信,觉得天上只能下雨,雪花是传说。” “秦国的普通百姓不睡床,他们就睡地铺,但他们房间的地板全是木头做的,很有意思。” “他们喜欢吃辣,我最初吃不惯,不过时间久了便无辣不欢了,嗯,他们做的辣泡菜最好吃。” …… 宇文琦躺在宸妃的腿上,喋喋不休、绘声绘色地说着,宸妃一边怜爱地抹着他的俊脸,一边笑着问上几句。 欣女官在门口看了一眼,悄悄退回了自己房中。 这一晚,夜色独好。 沐府。 沐岚躺在床上,浅浅入眠,一想到要嫁人,要离开沐府,再也见不到三叔,她难受得几天几夜合不上眼,可她到底不是铁打的,大婚前一晚,她还是睡过去了,只是睡得不沉,这不,后背突然被人抱住,她立马从睡梦中惊醒! 明琅紧贴着她,柔声道:“我想我是得了婚前恐惧症,睡不着。” 沐岚一听是她的声音,便不那么害怕了,可长这么大,她们两姐妹从未如此亲近过,何况她们之间也发生了不少事,说心里毫无隔阂那是骗人的。沐岚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思绪,问道:“什么是婚前恐惧症?” 明琅紧了紧搂着她的胳膊,哼哼道:“就是成亲之前突然变得很恐慌,担心这个、害怕那个,甚至想啊,逃婚算了,就什么烦恼也没了。” 沐岚被说中了心声,不由地产生了几分共鸣:“你担心什么?夏侯世子对你挺好的。” 她才是该担心的那个,万一洞房当晚她没有落红而被倪涛休弃,她可丢尽沐府的脸了。 明琅深吸一口气:“我给你讲讲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好不好?” 明琅讲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和男性对贞洁的看法和处理方式,也说到了一个丈夫应有的担当,在她看来,沐岚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如果倪涛因此而嫌弃沐岚,那么倪涛根本不值得沐岚托付终身。 “记住啊,我是你妹妹,倪涛敢对不起你,我第一个灭了他!” 沐岚握住了明琅的手,在明琅看不见的地方,淌下了一滴泪。 天不亮,宇文靖如约来到了沐府,沐府铺满了红绸,也挂满了“喜”字灯笼,所有丫鬟都换上了鲜亮的衣衫,在唐念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张燕也早早地过来了府中,实际上,昨晚她就歇在沐长隐的玉林居,她反正做不成正室,也无需恪守那些中规中矩的虚礼了,她穿得光鲜亮丽,又扑脂抹粉,与孕期因害喜过重而导致脸色苍白的唐念儿相比妩媚娇艳许多,但唐念儿那身贵气她是无论如何超越不了的。 她蹙了蹙眉,给唐念儿恭敬地行了一礼:“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身子多有不便,不如妹妹给姐姐跑个腿儿吧,姐姐需要做什么,吩咐妹妹便是。” 现在让你跑腿,在下人眼里你未过门便能插手中馈,在世子眼里我还喝你敬的茶就拿你当驴使唤! 唐念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这府里我只有岚儿、轩儿和莘儿三个妹妹,你打哪儿冒出来的,我可不认识!” 张燕的贴身丫鬟小杏一脸不忿地道:“少夫人,这位是世子新纳的贵妾,您可以叫她张姨娘。” 啪! 话音刚落,裘管家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给小杏狠狠地删了一耳刮子,并疾言厉色道:“今儿二位小姐大婚,哪里来的疯狗乱吠?老头子我在府里待了三十多年,哪个主子纳妾我不晓得?世子如今只有少夫人一妻,姨娘?哼!给我家少夫人敬过茶了吗?得到少夫人的认可了吗?没有的话那就是通房,还担不起少夫人一声‘姨娘’!” “你……”小杏气得胸口发堵,她们的靠山是皇后,一个小小的管家居然也敢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张燕甩给小杏一个“闭嘴”的眼神,对唐念儿深深一福,“是我考虑不周,请少夫人恕罪,我只是真心想帮忙而已,若少夫人不缺人手,我这便回屋伺候世子爷洗漱。” 语毕,转身离开,身子却陡然一晃,小杏忙上前扶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用虽小但足以让唐念儿听到的音量嗔道:“小姐,您彻夜未眠,世子都嘱咐您多睡会儿,您偏不听,这下好了,别人不领情,您白白遭罪!腰还疼不?话说回来,世子爷真是太没节制了……” 二人渐渐走远,唐念儿的心口一痛,肚子也跟着一痛,她死死地揪住衣袖,不让自己倒下,这是她的家,她绝不会被一个小妾打倒! 裘管家摇了摇头,叹道:“少夫人,你进屋歇会儿,这里交给老奴吧!” ---- 【95】大婚(二) 毒宠之嫡子威武,【95】大婚(二)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结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习秋一边梳,一边喜色地念叨。舒悫鹉琻 明琅望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几乎要认不出这千娇百媚的人儿,穿越后她一直很反感照镜子,总觉得这张脸陌生得令她无所适从,但此时再看,她竟有些爱不释手了。 宇文靖俯下身,从镜子里望着她们两个,笑道:“你今天好漂亮哦!不知道我成亲的时候有没有这么漂亮呢?” 明琅浅笑:“会的,你成亲时会比我漂亮。” 沐莘低下头,不敢说话,只是余光一直有留意明琅的方向,她很愧疚,愧疚之前鼓动沐岚和明琅出府,其实她明知道哥哥没安好心的。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她害过的人,卖掉玉扳指给葬了孙姨娘,又几次三番替她解围,现在,她要嫁了,以后自己想恕罪、想报答是不是也没机会了? 想着想着,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宇文靖看了她一眼:“嫁人是喜事,你哭什么哭?” “我……”沐莘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 宇文靖尴尬地噤了声,她又没怪她,只是问问而已,怎么把她吓成这样? 明琅走过去,赤金璎珞随着她莲步轻移敲打在明艳的脸上,触感微凉,华光璀璨,直晃得一屋子人睁不开眼。 习秋转过身,抹了泪。 宇文靖看习秋哭,沐莘哭,她也好想哭,虽然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 明琅扶起沐莘,抬手擦了她的泪,缓缓地道:“你若想我了,给我递帖子,我派人接你过去玩。” 沐莘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一个一心为哥哥办事的小丫头,她若事事计较,此生怕是难以欢愉,最重要的是,自打她穿越来此,沐莘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沐莘扑进明琅怀里,嚎啕大哭,以后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绝对不会! 宇文靖一抽一抽地掉着泪:“讨厌,弄得人家也好想哭!” 这时,沐长恩走了进来。 按照习俗,新娘子都是由兄长背上花轿的,沐岚是长女,理应由沐长隐背她,而明琅这边自然是沐长恩了。 只要李姨娘一天在明琅的手里,沐长恩就一天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李姨娘已经怀了沐长恩的孩子,沐长恩可以说被明琅捏得死死的,这男人,也就这点可爱。 沐长恩忍住想要一掌拍死明琅的冲动,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四妹妹,请吧,不要误了吉时。” 沐长恩是拉拢镇国公府的关键人物,明琅对合作对象一直很宽厚仁慈,她眯眼一笑:“二哥莫不是比我还着急?” 我能不急吗?老婆孩子都在你手里! 去他娘的报仇!去他娘的高官厚禄!老子只想要李灵秀!只想要儿子! 沐长恩诽谤的同时,却被这红艳艳的色彩给刺痛了眼,他忽然觉得,他是不是也该给灵秀一个这样的婚礼? 明琅行至他跟前,“蹲下。” 沐长恩冷冷一哼,转过身蹲下,明琅像只小猴子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背上,即便早有准备,沐长恩还是差点儿朝前摔去,他站起身,托住她的腿,没好气地道:“有你这样的吗?皮得跟个泼猴儿似的!温婉娴淑,端庄贤惠,你懂不懂?” 你差点儿炸死我,我压一下你怎么了? 明琅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后颈:“哼,我家夏侯奕就喜欢我这样的!” 沐长恩有点儿不习惯明琅的亲昵,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诧异,实际上,从小到大,除了沐珂,再没哪个兄弟姐妹真正亲近过他,沐岚讨厌他,沐长隐敬畏他,沐莘害怕他,沐轩从前又是个闷葫芦,一直一直,他都是寂寞的。 是太寂寞了,所以即便是仇人的拥抱也让觉着温暖吗?他咬咬牙,暗自提醒自己,即便可以为了李灵秀和她腹中的胎儿放弃报仇,但也绝不可以原谅沐轩! 他抖了抖肩膀,道:“喂喂喂!你不要把胭脂水粉弄我身上了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明琅没打算真的感化沐长恩,说白了,双方就是利用关系,她这么做只是因为两辈子没嫁过人,她激动啊,有木有? 明琅抬起头,问道:“现在去哪儿?” 沐长恩已经背着明琅走出了大门,他脚步一顿,望向澄碧蓝天,片刻后,徐徐一叹:“给祖母磕个头吧。” “好。” 在惠安院门口,沐长恩背着明琅,与沐长隐和沐岚不期而遇。 “大哥。”明琅淡笑着打了个招呼,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张燕尚未过门便留宿了他的院子,这让念儿情何以堪? 沐长恩对张燕的事也略有耳闻,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沐长隐不是真心爱念儿,沐长隐为了世子之位连亲娘都能杀,这种衣冠禽~兽又怎么会真的去爱一个女人?可惜,他和念儿还是错过了,现在他已是他们两个的局外人,无权也不想过问他们的事了。 沐长隐的脸上仿佛戴了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笑意柔和:“二弟,四妹妹。” 沐岚含笑看着明琅,牵着她的手一同入内,真正到了你我各嫁他人的时刻,才明白这份姐妹情弥足珍贵,嫉妒过,羡慕过,也怨恨过,但这一刻脑子里只剩下愧疚和不舍。 从此你是夏侯家的人,我是倪家人,那些随心所欲的斗嘴、生气、谈心时光悄然远去了。 “还疼不疼?”沐岚哽咽着问。 那一巴掌,打的是她的脸,疼的是她的心,明琅摇头,笑着宽慰:“不疼,得长姐如你,我很开心。” “要过得好好儿的。”沐岚一边流泪,一边笑着道。 明琅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嗯,我们都要过得好好儿的。” 惠安院的正厅,罗氏已端坐在主位上,倪韶雅坐她身旁。 崔妈妈摆好垫子,沐长隐和沐长恩将沐岚和明琅放下,二人跪在垫子上,给罗氏和倪韶雅分别磕了三个响头。 倪韶雅眼泪直冒,女儿嫁人是喜事,做女人的都有这么一天,她该高兴的,可一想到两个养在她身边的孩子,一下子全没了,她的心仿佛瞬间被抽空,连坐着的力气都没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注意身体,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很快又能承欢膝下。” “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慈爱中带了一丝萧瑟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两个孙女儿,最后定格在了明琅的身上,她的性情最像老侯爷,眉眼最像沐文昊,每每看到她,她都会想起死去的丈夫,是以,在青州的时候她并不怎么搭理她,总怕触景伤情,但她忽然发现,今天过后她连触景伤情的机会都没了,她不由地后有些后悔,或许,从前应该让她多陪陪自己的?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好多和丈夫以及儿子的记忆都模糊了,若有这小丫头在一旁时刻“提醒”她,她大抵不会丢失那么多宝贵的回忆吧。 思量间,她的脑海里空白了一瞬,手里的茶杯滑落,崔妈妈眼疾手快地接住,茶水洒在了老夫人的裙裾上,明琅和沐岚同时出声:“祖母!您没事吧?” 老夫人神情呆滞,听到孙女儿们的叫唤方才醒神,她看向明琅,笑呵呵地道:“你长得真像我儿子,你是哪家姑娘?怎么穿着嫁衣啊?你要嫁人?嫁给谁?” 明琅和沐岚俱是一惊,沐长隐和沐长恩也微微呆怔,不等明琅开口,她突然又看到了廊下的一个尚未撤走的红灯笼,尔后失声大叫:“为什么府里有红灯笼?谁要出嫁?是不是我的孙女儿要出嫁?我再也看不到她们了!我没了丈夫,也没了儿子,现在又要没了孙女儿,不许嫁!不许嫁!” 自从沐文昊过世之后,老夫人的记忆就一天天退化,加上两个孙女儿同时出嫁,她受了刺激,病情就越发恶化了,好的时候挺威严,一犯病就谁也不认识。 明琅和沐岚俱是一惊,沐长恩和沐长隐也微微呆怔。 明琅想道出身份时,倪韶雅给她摇了摇头,老夫人是舍不得两个孙女儿,若再被孙女儿出嫁给刺激,只怕很快便会晕厥,她起身上前,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糖果,软语哄道:“娘,那是戏班子请来唱戏的,府里不是嫁人,是长隐纳贵妾,你忘了吗?” 老夫人把糖吃进嘴里,又依偎在倪韶雅怀中,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谁要来抢我孙女儿了呢!” 沐岚撇过脸,无声垂泪。 明琅的心里一阵发酸,她总算明白沐文昊那种隐忍的深情是怎么来的了,这对母子,爱人的方式都不显山不露水,却深入骨髓。 出了惠安院,明琅趴在沐长恩的背上,小声道:“你查一下那个灯笼是谁挂那儿的,查出来后直接弄死,不能让祖母的院子出现隐患。” “你怀疑有人要害祖母?”沐长恩疑惑地问,“谁会害一个迟暮老人?” “祖母若仙去,国公府和侯府很快便会分家,现在二叔一切都向着长房,一是在替我父亲照顾遗孀,二来,也是对祖母的一片孝心。二叔如今深得朝廷器重,等他此番从南面治水归来,官职和权力又会更上一层楼。有人想收买二叔呢!”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想给念儿使绊子,分家后,念儿怀孕,中馈难免旁落他人之手。这人不用说,明琅也猜得到是谁。偏那张燕狡猾得很,出来刺激了念儿之后便缩回了沐长隐的院子,她又不能直接冲进去杀人。 沐长恩嘲讽一笑:“他还用收买?他的心里只认沐长隐和沐莘。沐长隐投靠谁,他可不就帮谁?” 明琅又道:“所以祖母必须活着,在二叔心里,先是祖母,再是我父亲,后面才是孙姨娘和她的两个孩子。” 沐长恩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祖母有事的,但你记住,倘若灵秀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跟你同归于尽!” 沐府门口,夏侯奕和倪涛都穿着大红色喜服,骑着高头骏马,一脸笑意地望着明琅和沐岚出来的方向。 一人如玉风华,一人清秀俊逸,站在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前,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给夺了过去! 见到明琅出来,夏侯奕直接跳下马,把她抱进了怀里,对沐长恩客气道:“多谢二哥,请二哥过府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 倪涛没夏侯奕那么大胆,他中规中矩地等沐岚上了马车,尔后害羞地策马护在她轿子旁。 沐长隐去了安国公府,沐长恩去了清平侯府。 下了轿子,二人牵着红绸跨过火盆,穿越门廊,往喜堂走去,谁料,一进里边,便听到一阵不太友好的喧哗。 “婶婶!您说这话就太不厚道了!什么叫做我爹没资格?我爹没资格,谁还有资格?这儿是清平侯府,可不是长公主府!婶婶您贵为皇亲国戚,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么?大伙儿倒是评评理,世子父亲仙逝,我爹当不当得起这个高堂?” 此人声音清脆,颇为好听,只是那犀利刻薄的言辞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宇文冰气得胸口发堵,哪有大哥和弟妹一起做高堂的道理?难道她和夏侯夋是一对夫妻?这个夏侯莲,分明是来找茬的!真是气死她了! 在座的除了夏侯家的亲戚之外,还有几名皇室的宗亲,皇室宗亲当然不会给弃长公主而顾夏侯家,再者,夏侯莲的要求也着实无礼,夏侯奕又不是父母双亡,怎生让大伯做高堂? 一位老王爷忍不住开口了:“你这小丫头,弄没弄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居然敢对当朝长公主大呼小叫,以本王看,合该把你给赶出去!” 夏侯莲“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我爹是夏侯家的长子,却把家产拱手相让,全都给了我二叔和二婶,现在我二叔去了,二婶就开始嫌我们这些亲戚下贱了!皇室的公主就可以这样忘恩负义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老王爷气得面色铁青,捋起袖子欲要狠狠训斥几句,哪只夏侯莲忽然像见了鬼似的直往夏侯夋脚边扑,“爹!他们要杀人!” 明琅的眉头一皱,夏侯奕你这都是些什么极品亲戚? ---- 【96】大婚(三) 毒宠之嫡子威武,【96】大婚(三) 说到夏侯莲,咱们就不得不提她的父亲夏侯夋,夏侯夋乃家中庶长子,早年因与父母关系不和,又娶了个远近闻名的泼妇,一成亲便领着自己的那份儿家产与老父分了家,年少时他也曾埋头苦读,就巴望着有一日能跻身官场,摆脱商人的低贱身份,奈何他脑子实在不怎么灵光,长期短路,偶尔断电,一直读啊考啊,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仍胸无点墨,偏这时,传来二弟夏侯峥与长公主大婚并得封清平侯的消息,那个深深的刺激哟!愣是让夏侯夋“病”了七七四十九日。舒悫鹉琻 卧床期间,他反复思考,自己究竟哪里输给了夏侯峥?就因为夏侯峥是嫡出,他是庶出,所以他一辈子的鸿运都不如对方?若换做别人,兴许咬牙切齿、磨刀霍霍、势要给那好命二弟使些绊子,可夏侯夋不同,他自我阿q一番后得出结论,他这辈子就那样儿了,跟二弟是比不得的,谁让他从娘胎里就低了对方一等呢?他这是投错胎了啊! 得!咱认命,做回老本行总行了吧! 夏侯夋有狐朋狗友三两只,皆以他为尊,夏侯夋在家里被那泼妇管得紧紧的,府里被二弟压得死死的,也就在他们跟前儿能充下大爷,夏侯夋道出了自个儿的想法,几人立马来了兴趣,一个个拍着胸脯说要追随老大在青州闯出一片宏伟蓝图! 夏侯夋被夸得热血沸腾,当即许了他们一人一成股份,几人谈起青州北面临海,私盐生意是一本万利,只需给那拦路的海盗几分红利,便能肆意享用私盐,若官府追问,大可推脱被海盗给抢了货品,这样连税也免缴了。他们还发誓,危险的事由他们出面,夏侯夋待在家里数银票就成,哪怕有一日真的东窗事发,坐牢的也绝不是夏侯夋。 夏侯夋听完砰然心动,暗暗立誓,一定要发家致富、光耀门楣,让那心眼儿里只有二弟的老头子惊掉下巴,也让那聪明绝顶、艳福不浅的二弟自惭形秽。 于是夏侯夋拿出从老父那儿分来的巨额财产做起了私盐买卖,起先他还有些不放心,总亲自过问相关事宜,直到年底的确赚了大钱,而那些狐朋狗友没拿回他们应得的分成,美其名曰:放老大这儿咱才最安心,本多利多,咱还指望跟着老大奔成人上人呢! 夏侯夋深深地感觉自己被信任了、被重视了、被需要了! 他俨然就是一革~命领袖,有木有? “我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夏侯夋为回馈自己对他们的信任,索性把职权交代了他们手上。 这一交,问题出来了,不过一月,几人携着巨款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侯夋气得再次卧床七七四十九日! 报官?怎么可能?他做的是私盐生意,官府第一个要抓的就是他! 那……冲进他们家里,把他们家人杀个片甲不留? 他没这胆儿啊!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他婆娘的亲哥哥! 婆娘自知有愧,不再一天到晚颐指气使了,变得软软贴贴,跟只哈巴狗一样。 于是夏侯夋再次自我阿q——银子没了,但他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男主地位升起来了,这么一想,自己倒也没真的一败涂地! 恰逢这时,又传来夏侯峥英年早逝的消息,他“大彻大悟”,自己虽说资质平庸,运气也背,可到底活得好好儿地,不是?既然天妒英才,他何妨做一庸才? 夏侯峥过世,老父亲伤心过度也不幸辞世,老母亲则万念俱灰遁入了空门。 夏侯峥把家产尽数留给了宇文冰,但宇文冰并未亏待他的几个亲戚,该给的不该给的她都尽量给了,她一边抚养夏侯奕,一边培育待字闺中的小姑,直到小姑夏侯歆风光出嫁,她才带着夏侯奕搬回了青州的公主府。 所以,小姑夏侯歆与宇文冰的关系是不错的。 这会儿听到夏侯莲口无遮拦,肆意污蔑皇亲国戚,把好好的一场婚礼弄得鸡飞狗跳,夏侯歆开了口:“莲儿,你少说两句,这是世子爷和你世子嫂嫂的大婚。而且依我看,高堂只能由二嫂做,其他人想都别想。” 宇文冰的心里涌上一层暖意,总算没白疼小姑那么些年。 夏侯夋的夫人王氏不乐意了,她甩了甩袖子,哼道:“妹妹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夏侯家的人成亲,做高堂的不姓夏侯,这多丢人?” “那大嫂是什么意思?难道要长公主退避一旁,大哥坐上主位吗?二哥过世后,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将奕儿拉扯大的?是大哥,是我,还是大嫂你?”夏侯歆冷冷地反问了几句。 王氏肥嘟嘟的脸上顿时漾开了一层薄薄的怒意:“你不要吃里扒外,夏侯歆!” 明琅的浓眉再次蹙了蹙,夏侯莲一看就是故意捣乱的,夏侯歆呢?她难不成也想把事情越闹越大? 夏侯歆似是察觉到自己激怒对方了,于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尔后语重心长道:“二嫂,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做什么?妹妹有不对的地方待会给你赔不是,现在,先让世子和世子妃拜堂吧。” 语毕,走到宇文冰的身旁,搀扶着她走上主位。 王氏给夏侯夋使了个眼色,夏侯夋会意,把拳头放在唇边:“咳咳咳!” 意思是,当我是透明的? 要不是怕影响了明琅的心情,夏侯奕现在就想把他们全部打出去! 夏侯奕带着明琅跨过门槛,一记冰冷的眸光朝夏侯夋直直打去! 夏侯夋本在咳嗽,突然对上那仿佛从寒冰地狱射出来的冥光,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伯,你确定自己要坐那个位子?”夏侯奕俊美无双的脸色扬起一抹柔和的笑,但邪魅的目光却冷得足以冻死一头大象,是的,他若愿意,眨眨眼,今日便是夏侯夋的死期。可偏偏今天他不能杀人,当然,不杀他不代表他没法子整他,如果他仍执迷不悟的话。 夏侯夋本就是只纸老虎,面对大祭司的威压他哪里扛得住?就连胆大跋扈的王氏和夏侯莲此时也被夏侯奕的那吃人的眼神给狠狠地威慑到了。 几人再不敢造次,夏侯歆打了个圆场:“吉时已到,拜堂吧!” 夏侯夋一家硬着头皮让了路,宇文冰端坐于主位上,接受了这对新人的叩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作为秦国使者,秦丽和梦爷自然应邀来了侯府,他们路上发生事情耽搁了一会儿,走进侯府时,夏侯奕和明琅已经开始拜堂。 当他们感到喜堂时,夏侯奕已经抱着明琅往新房的方向去了。 秦丽嫉妒得连牙齿都是酸的!但她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千年满月快来了,沐清月不会看着楚王死去,她一定会奉献自我牺牲的,君玄是她的,这辈子一定会是的她的! 嗷呜—— 一声类似于狼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秦丽像碰到了天敌似的,惊出了豆大汗珠。 梦爷认识秦丽多年,极少见她露出慌张的神色,不由地出声问道:“丽儿,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不舒服的话让青岩送你回驿馆。” 如果她的感应没错,刚刚那叫声是出自上古神兽雪狐,雪狐是绝命崖的守护神兽,终年守着血灵芝和一些顶级灵植,绝命崖虽临近南诏,但不属于任何国家,没人知道雪狐究竟活了多少年,也没人清楚雪狐到底有多大本领,但正如玄月是神殿弟子的克星,雪狐便是所有巫女的噩梦。 秦丽一遍一般提醒自己,刚刚只是幻觉,可越来越厚重的恐惧渐渐充塞了她的脑海,她笃定,雪狐是真的来了!怎么会这样?雪狐怎么肯离开绝命崖? 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我昨晚喝多了冰镇酸梅汤,好像染了风寒,我先回去了。” 梦爷拍了拍秦丽的肩膀,温柔地笑道:“我们会在北凉待好一阵子,你想出去玩的话不必急于一时,稍后我请宁西公主带你逛逛。” “知道了,王叔。”语毕,带着青岩逃一般地往大门口走去,有灵狐出没的地方她实在不敢多待了。 梦爷弱弱地吸了口气,秦丽是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了吗?怎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想不通,他索性不想了,反正今天他来是想说服习秋跟他回国的,他真的不明白为何习秋甘愿做一个卑微的奴婢也不做万人敬仰的千金?以他如今的能力,即便公主之位他也能顺利给她,可她不要,她居然不要! 却说秦丽慌慌张张地疾步行走,心里默念着:别遇到雪狐,别遇到雪狐…… 但有些人有些事,你想逃偏偏逃不掉。 途径一处小型花园时,青岩“啊”的一声尖叫,尔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秦丽警惕地转身,淡紫色裙裾像莲花一般灿灿盛开,墨发飞扬,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面若桃李,此时,只怕换做大多数男子都抵不住那霎那间迸发而出的美丽风华。 可惜,挡在她面前的是俩油盐不进的货! 兮子羽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嘿嘿,皮肤不错,适合做人偶哦。” 在兮子羽的肩膀上,趴着一只骄傲如孔雀的雪狐,雪狐眯着深邃而不失湛亮的眸子,唇瓣微张,舌尖缓缓舔过唇瓣,许久没碰到如此美味的猎物了…… 夏侯奕把明琅送入新房便不愿离开了,哪怕外面有大把的宾客等着和他拼酒。 明琅今天出奇的安静,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端坐床头。 夏侯奕纳闷,这不像她啊!她不该一摔门、二甩鞋、三扔盖头、四丢嫁衣么?他清了清嗓子:“热不热?” 明琅“嗯”了一声,大热天穿凤冠霞帔,不热才怪?可这是她的婚礼耶,礼节神马的她还是想好好对待,必须晚上由丈夫揭了西帕她才能脱去厚重的嫁衣。 夏侯奕探出手,要去解她衣衫,她侧身避过:“你……你做什么?” “小傻瓜,当心闷坏了,乖,我给你换身薄的衣裳。”软语哄着,夏侯奕的手已经开始解她的盘扣。 明琅按住他的手,摇头:“不用了,你先去陪外面的客人,屋子里已经放了冰块,我躺会儿就不热了。” 原本对礼教不屑一顾的她在面对一生仅有一次的婚礼时竟显出了难能可贵的郑重,这大抵是女人的天性,不管你爱不爱那个男人,在亲友的注视下踏上红毯的那一刻,心情都是激动的。 她坚持,夏侯奕尽管心疼但也由了她,掀开盖头的一角,凑过去亲了亲她绯红的脸,柔声道:“我尽量早些回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嗯。” 夏侯奕走后,按照不成文的规矩,该是由府里的小姑陪新娘子说说话,但夏侯莲被气得半死,在院子门口晃了一圈,根本没进来,倒是夏侯歆的一双女儿祁湘燕和祁湘莲来新房坐了好一会儿。 夏侯歆的丈夫祁高在青州为官,正六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主要是油水充足又天高皇帝远,日子过得颇为逍遥。此次来京,祁高因公务缠身无法离开,夏侯歆便带着几个孩子来了,儿子祁云年十六,大女儿祁湘燕年十五,小女儿祁湘莲才四岁。 祁湘燕不是话痨,也不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夏侯姓主子,自然不敢真拿小姑自居,她嘘寒问暖了一番,态度十分恭谨,仿佛生怕说错话似的,明琅与她谈了几句便有些索然无味,二人就那么静静坐着。 倒是祁湘莲古灵精怪,一直捣腾明琅箱子里的珠宝,时不时问几句,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明琅便兴致勃勃地与她讲起了那日夏侯奕的土豪历史,讲着讲着,一不小心延伸到了各类美食,于是习秋就看着自家小姐把年纪相仿的表小姐晾在一旁,与小屁孩叽里呱啦侃个不停。 临走时,祁湘莲拽住明琅的手:“世子表嫂,你记得要带我去吃那些东西的哦,不许反悔,我记得的,冰淇淋、西米露、荆州鱼糕、油焖大虾、拔丝香蕉、铁板牛排、至尊披萨、新奥尔良烤鸡腿堡……” 习秋别了瘪嘴,小姐你确定你不是忽悠小孩子么? 二人一走,明琅立马抱着被子“哭”了起来,嘤嘤嘤,肚子好饿! == 明琅饿得前胸贴后背时,夏侯奕总算是回来了,他满身酒香,一双邪魅的桃花眼死死盯着明琅,习秋识相地退了出去,夏侯奕用玉如意挑开盖头,看着蔷薇般妩媚多骄的她,一时激动得愣在了原地。他从没这么认真地观察过她,因为于他而言,她用谁的身体、谁的样貌都好,她是他的明琅,哪怕丑得惨不忍睹他也毫不介意。但这一刻,他发现他必须要正视她既是明琅也是沐轩的事实了。他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所以这辈子他得守好了,不要她为了生活的艰辛而沦为杀手,他只愿她在怀里做个没心没肺的小米虫。一念至此,他终于像其他男子一样发出了惊艳的感概,真的……好美! “你,你看什么看?”不会来点儿吃的吗?饿死姐姐我了! 夏侯奕回过神,上前亲了亲她额头,帮她换了身清爽的衣衫,尔后抱着她走向了侯府北面的枫林。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 夏侯奕不回答。 “我肚子饿,肚子饿,你明不明白?” 夏侯奕仍旧沉默。 明琅气得咬牙切齿,使出了杀手锏:“呜呜……还说你会对我好,嫁过来第一天就让我饿肚子!呜呜……你这个混蛋!我本来就瘦,胸无二两肉,你还不给饭吃,呜呜……” 胸无二两肉,这女人,到底是在诉苦还是在蓄意勾~引?没看见他忍得头都痛了吗? “夏侯奕!你有完没完?放我下来!我要吃饭!你……” “到了。”夏侯奕在一座雅致院落前停住了脚步,明琅骂骂咧咧半天,不禁有些微喘,定了定神之后,她扭头将视线投向了院子。 月朗星稀,灯火辉煌,能见度极好,当明琅看清廊下那个朝他伸出双臂、笑得寵溺的人儿时,脑海里轰然炸响了一声平地惊雷! 父……父亲? 【97】大婚(四) 毒宠之嫡子威武,【97】大婚(四) 明琅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见到沐文昊的一天,这是在做梦吧?真的只是个梦吧? 她明明记得他的盔甲全是模糊的血肉,连头颅都拼不完整,死得那样惨烈,她几乎以为他连轮回都无法拥有。舒悫鹉琻 但现在,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眼前。 还是那样冷峻的容颜,还是那样魁梧的身材,还是那样素净的衣衫,与从前一样一样,但又似乎不太一样。 他从不对她笑的,他只对倪汐晗笑,她快嫉妒死了。 可现在,他真的在笑诶,看着她笑诶。 视线突然就模糊了。 沐文昊看着女儿傻呆呆的模样,不由地笑出了声,他阔步上前,把明琅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宇文曌给他喝下了散功的酒,走到一半时,内功已经散得丁点儿不剩。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实际上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毕竟在宇文曌心里,他,以及他和倪韶箐的女儿是眼中钉、肉中刺,不除决不罢休! 半路,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对杀手,二话不说对包括神殿弟子在内的所有人进行了残忍的屠杀!神殿弟子虽有灵力,可到底寡不敌众,不过半个时辰,双方的混战就到了结束的边缘。 他身中五剑,觉得自己应该是走到尽头了。可不知为何,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死,还浑身上了药膏。不是没想过给家里人通风报信,但他伤势过重,连说话都不利索,更遑论书写信件了。 直到半月前,他伤势痊愈,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正是夏侯奕。 “父亲……”明琅像个孩子,在沐文昊的怀里哭得毫无形象。 沐文昊担心女儿这副丑样子被夏侯奕看去,会惹夏侯奕嫌弃,于是出言安慰道:“我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你别再哭了,新婚大喜,你哭哭啼啼的,不太应景啊。” 明琅这才止住了眼泪,回头望着夏侯奕,笑道:“谢谢你。” 夏侯奕把明琅从沐文昊怀里扯出来,搂进了自己怀里,一分钟够长了,亲爹也不能老抱着。 沐文昊看着夏侯奕对明琅无比强烈的占有欲,倒也没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女儿的命是他救的,自己的命也是他救的,他们沐家还真欠了他,乖女儿你就用下半辈子好好还债吧,反正郎情妹意,双方都欢喜。 “肚子不是饿了吗?”夏侯奕用手擦了她的泪,轻声问。 “嗯!” 沐文昊如今没了武功,夏侯奕便派了雪蝉做他的护卫,他的几个手下,当属雪蝉武功最高,原本打算给明琅的,现在明琅嫁了他,他保护她就好,加上古怪的兮子羽和腹黑丸子,相信即便他不在,府里也不会有人欺负得了明琅。 一顿饭,三人吃得饱饱,却不知某只狐狸在新房外大闹天宫。 丸子在新房窗子对面的大树上寻了个视觉最佳的位置,把秦丽按在枝桠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小朋友,排排坐,吃花生,看好戏! 兮子羽其实更喜欢倒挂在房梁上,奈何那样容易被发现,她只得退而求其次。 秦丽扭过头,狠狠地瞪向丸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丸子伸了伸性感的长腿,轻蔑一笑,先扇了她一耳刮子,才嗷呜出声,老娘我要看戏,拿你当坐垫,怎么?不服?不服你给老娘沉下去! 啪! 又是一个大大的耳刮子! 这声音,纯属兮子羽个人yy,因为狐狸爪子是打不响的。 丸子设下了结界,秦丽就是吼得嗓子作废也不会有人听见,更重要的是,外面看不进来,她们却能看得出去! 丸子递给兮子羽一壶冰水和一张干净的帕子,兮子羽杏眼圆瞪:“做什么?” 嘿嘿,怕你走火入魔。 千年前的事,丸子自然是知道的,当时她还只是绝命崖的一只连路都走不稳的幼崽,君玄在收服神族后裔时偶然路过,从老虎口中救下了她,但从此他再没来过绝命崖。得知君玄是被巫女害死的,她发誓从此,见一巫女吃一个巫女! 她等了一千年,才总算等来了君玄的转世,嗷呜,好开心,有木有? 但为什么,这个用半生修为与地君做交易,把君玄和沐清月变成了姐弟的坏巫女也转世了?还特么地给楚王下血咒! 丸子跳到秦丽的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吃你,太便宜你了!看老娘不踩死你? 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 三二三四! 四二三四! 转个圈圈,再来一次! == 别院中,三人正在为今后做着打算,沐文昊在外人眼里是已死之人,他活着的消息还是暂不外传的好。 “对了,倪汐晗呢?她死了没有?”对于倪汐晗,明琅说不排斥是假的,撇开那些嫉妒和飞醋,倪汐晗在长公主的寿宴上结结实实地害了她一把,但到底倪汐晗成了她的替罪羊,她也没道理恨她了。 提到倪汐晗,沐文昊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愧疚,虽说倪汐晗是她父母自愿卖给他的,在这个封建社会,他这么对待一个有奴籍的人并不犯法,可那到底是一个无辜少女,他的良心还是受到了不轻的谴责。 “马车滚下了山崖,山崖下是湍急的河流,不知道她被冲到了哪里,也许死了,也许没有。”夏侯奕又看向沐文昊,“天下父母心,你只是不择手段保护了自己的孩子,她的不幸是她那薄情的父母造成的,你无须自责。” 又不是沐文昊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卖女儿的,他们见钱眼开,又怪得了谁? 沐文昊点头:“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做个自私自利的恶人。” 三人秉烛夜谈了许久,直到明琅趴在桌子上睡着,沐文昊才让夏侯奕带着她回了新房。 明琅半路睡了一觉,回房后反而清醒了不少,各自沐浴过后,二人躺到了床上,夏季的帐幔很薄,几近透明,在月光的照射下,身姿若隐若现,分外引人遐思。 秦丽终于明琅雪狐把她按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它要她亲眼看着大祭司和沐轩亲亲我我,真是太可恶了!它怎么可以这样?这比用刀子割了她的心还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 她不要看! 兮子羽揪住她的头发,没好气地道:“你敢闭上眼,我立马扒了你的皮!” 她也是从丸子口里得知,给君慕紫下血咒的人是这个烂不要脸的巫女!她知不知道,为了给君慕紫解除血咒,大祭司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神殿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夏侯奕和明琅和衣躺着,谁也不说话,夏侯奕没打算这么早吃掉她,是以,睡觉还算老实,甚至为了避免自己在新婚之夜兽性大发,他刻意与她保留了一点儿距离。 明琅侧过身,看向他俊美无双的脸,幽幽地吹了口凉气。 他不理她,继续装睡。 明琅挪了挪身子,拉开他手臂躺进了他怀里,柔声道:“夏侯奕啊,你睡了没呀?” 夏侯奕轻轻“嗯”了一声,意思是我睡了。 睡了你还能出声?明琅不免有些失落,两人没关系的时候他动手动脚,真到成亲了他却做起了柳下惠,连个晚安吻也没! 她气呼呼的模样自然没能瞒过夏侯奕的眼睛,夏侯奕的唇角勾了勾,却并不多言。 明琅意难平,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夏侯奕邪魅一笑,一个翻转将她压在了身下,明琅微愣,脸一红,听得他说道:“这可不是我强迫你,是你勾~引我,所以……” (拉灯,细节请自行脑补。) 秦丽嫉妒得快要疯掉了!看沐轩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一遍一遍,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生生掏出来,再埋进了一堆盐巴之中。 丸子口水横流,好大哦! 兮子羽鼻血狂喷,一边用擦鼻子,一边喝冰水,好、好、好激烈!这一回好像持续了三刻钟了。 “丸子,给我变个男人!不过,我不要第一次秒~射的。” 丸子抹掉口水,不看她,只盯着房里已经换了无数姿势的两人,找你的隐哥哥去,隐哥哥有经验。 明琅累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背对着他,承受又一轮的欢~爱:“呜呜……不行了,不要了……” 禁了他两辈子,他停不下来,怎么办?况且一开始丢了场子,他得找回来。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光洁的背,亲吻着她的白玉耳垂,软语哄道:“乖,真的最后一次了。” 呜呜,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三遍了,天都快亮了,好不好?让不让人睡觉的? == 乾西院,君慕紫伫立在廊下,望着天上一轮明月,面色苍白得叫人难以直视。她终究还是嫁了,嫁给一个她爱、也爱她的人。 清澜默默地站在他身旁,陪着他从月上半空,站到紫气东来:“进去吧,要出太阳了。” “我想回南诏。”君慕紫淡淡地说道。 清澜微微一笑:“好啊,你去哪儿,我都陪你,什么时候启程?要跟她道别吗?” 君慕紫掸了掸衣摆:“即日启程,不用惊动她。” 语毕,二人转身往屋子里走去,突然,一道雪影一晃而过,拦在了二人面前,赫然是顶着俩巨大黑眼圈的丸子! 累死她了,看了一夜的限制级电影,来不及合眼又巴巴儿跑来办事。 君慕紫眉头一皱,清澜握了握他的手,解释道:“是大祭司的丸子。” 丸子忍住两眼冒金星的眩晕感,看向清澜,你身上有她的灵慧魄,现在是时候还给她了。 --- 【98】秘密 毒宠之嫡子威武,【98】秘密 当丸子取回了明琅的灵慧魄回往关押秦丽的小院子时,却只看见兮子羽一人,秦丽不知所踪了! 兮子羽看着地上的一块木板,狠狠地踩了一脚地上的血迹和难以直视的人皮,咬牙道:“坑爹的!我就去拉了个粑粑!这个妖女居然逃了!最气人的是,她的皮全都是烂的!一点收藏价值也没有!” 这块木板被丸子涂了效力最佳的树胶,会一直粘着人的皮肤,即便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舒悫鹉琻可秦丽为了逃亡,竟生生剥了自己的皮! “疯子!疯子!她就是一疯子!”兮子羽气得上蹿下跳,真不敢想象,一具没有人皮只有血肉的躯体是怎样在满是尘埃和细菌的地方奔跑的? “算她狠!”兮子羽仍不解气,“最好不要落到我的手上,不然,我可不是剥皮这么简单!我要挖了她的心肺炖汤喝!” 丸子凝神聚气,释放了自己的灵魂之力,向外辐射方圆三十里,一炷香后,她累得满身大汗,对兮子羽摇摇头,我感应不到任何巫女了。 秦丽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出三十里,这么说,她死了? == 日上三竿。 明琅睡得香甜,软软地趴在夏侯奕怀里,口水流个不停。没办法,这样的睡姿,不流口水才怪。 夏侯奕早早地醒了,想起身,但他一动,明琅就哼哼,是以,他便也陪着她睡早床了。 看着她身上满满的嫣红,全是他爱过的痕迹,他满足地勾起唇角,幻想过无数次、奢望了两辈子,从没想过得到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或许,他是明熙的秘密就永远是个秘密吧,他们这样多幸福。 大掌细绘着她光滑的脊背,慢慢游离到腋窝下那被挤出来的一点温软。 下腹一紧,他好像又想要她了。 “明琅,明琅,我要吃‘早点‘了……”他轻咬着她的耳垂,有一声没一声地唤着。 明琅睡得跟头小猪没什么区别,身子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教早已软得像初春的柳条,他轻而易举便摆成了他想要的姿势。 他探出手,摸了摸那里,已经消肿,看来药膏的效果不错,这么快又能再次承欢了。 当墨荷院的大丫鬟琉清第三次站在门外催促时,被那羞人的碰撞和喘息弄得面红耳赤,她的睫毛飞速眨动,不知该不该禀报,但想着主院里那波云诡异的架势,她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世子爷,该带世子妃给长公主和长辈们敬茶了。” 夏侯奕此时正在兴头上,哪有功夫去敬茶?他淡淡应了声:“嗯……知道了。” 琉清是长公主身边的丫鬟,被派到墨荷院伺候世子妃和世子爷,她从前也不是没见过世子爷,实际上,见的次数还不少,但她从没听过世子如此魅惑的声音,这声,仿佛能勾魂儿似的,她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明琅在一番“晨练”过后终于醒来,她一醒就发现这个禽兽趴在她身上卖力耕耘,她想发火但又没力气,只能软软地瞪着他:“你不会这样做了一晚上吧?你不嫌累啊?” 夏侯奕亲了亲她小小红唇:“伺候娘子,为夫不累。” “谁要你伺候?”明琅羞红了脸,不敢看他挂着汗珠、俊美风华的脸,也不看他潋滟生辉、灿若星河的眸,只双手捂住自己眼睛,他却是轻轻拿开,与她十指相扣。 一个细微的动作,不经意地触动了某根心弦,明琅吻住他的唇,与他一同堕入了迷情深渊。 == 主院的明厅内,宇文冰端坐于主位上,静静品着手里的云雾茶,对于下方投来的各种意味难辨的视线仿若不察,她疼儿子,爱屋及乌,便也疼明琅,所以哪怕日上三竿了明琅还没现身她也不觉着有什么。她儿子守身如玉二十一年,好不容易成了亲,食髓知味,贪恋一下温柔乡是难免的。 夏侯夋、王氏和夏侯歆分坐于两旁,夏侯莲、祁云、祁湘燕和祁湘莲则坐于稍次一些的位置。 祁湘莲吃了一片桂花糕,脆生生地道:“世子嫂嫂怎么还不来呀?她说要带我吃冰淇淋、西米露、荆州鱼糕、油焖大虾、拔丝香蕉、铁板牛排、至尊披萨、新奥尔良烤鸡腿堡……” 夏侯莲打断她:“湘莲,你嘀咕了一早上,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哦。”祁湘莲神色一暗,委屈地低下了头,娘亲说在夏侯府,她要让着姓夏侯的人。 祁云微微一笑,摸了摸她头顶的双螺髻:“待会儿大哥带你出去玩,买好吃的,好不好?虽然跟世子嫂嫂说的不同,但也很美味哦!” “好棒好棒!”祁湘莲拍起了小手,“哥哥最好了!” 祁湘燕含笑不语,在淡粉色束腰罗裙的衬托下,一张白皙鹅蛋脸格外粉嫩可人,她不是那种一眼便令人惊艳的女子,可就是有种相见过后怎么忘也忘不掉、反而时常回味的韵味。 王氏看了看娴静温婉的祁湘燕,再看向飞扬跋扈的女儿,不由地纳闷,女儿怎么没遗传到她的优点呢?唉!她多端庄贤惠啊…… “咳咳咳!”夏侯夋实在坐不住了,他神色一肃,“弟妹,侄儿和侄媳是不是……太过了些?当年兆儿大婚你也是去了的,兆儿和他那口子没这么落长辈的脸吧!” 宇文冰放下茶杯,不以为然道:“我不觉得我儿子给我落了脸,我反而觉得他很长脸,能把媳妇儿折腾得下不来床,那是他能耐!一夜加一上午,呵呵,你儿子行不?” 噗—— 夏侯歆忙用帕子掩住唇角,可还是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儿声响。 祁云和祁湘燕羞得不敢说话。 夏侯夋和王氏的脸则红一阵白一阵,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长公主护犊子那是在族里出了名的,谁敢欺负夏侯奕,她便能跟谁拼命。别看昨天他们如此挤兑长公主,长公主都没发火,其实那全因为他们没招惹夏侯奕。现在,夏侯夋不过是真实客观地指出了夏侯奕的错误,长公主便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出来还击了。 夏侯夋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不再言辞,王氏却咽不下这口气:“唉!到底是能耐,还是不待见我们这些穷亲戚呀?二叔、四叔、五婶和八姑都想来的,可惜啊,有人不给请帖,人家只能托我们把他们的问候和礼金带到。啧啧啧,既然自视清高,当年又是怎么看上身份最低贱的商人的?” 一句话戳中了宇文冰的痛处,当年她和夏侯峥,的确是她对不起他,别人都以为夏侯峥是病死的,殊不知他是为了她被人给杀死的!而她的生日就是他的忌日,所以这么多年,她基本不过生日,此次返京,若不是为了彰显自己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好让儿子在京城更吃得开些,她也不至于在伤口撒盐办起了寿宴。 宇文冰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被王氏的一席话给破坏得干干净净,她想发火,想行驶公主的职权把这泼妇赶出去! 但一想到惨死的夏侯峥,她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夏侯峥那么善良,他一定不乐意自己伤害他的亲人。宇文冰强行把火气一点一点收纳心底,若说跟夏侯夋她尚能拌两句嘴,跟王氏她完全是理都懒得理了,直接选择忽视! 王氏见自己没气到宇文冰,瘪了瘪嘴,也不再多话。 倒是夏侯歆打了个圆场:“二嫂,我初来这京城还真被路上的车水马龙给吓了一跳,青州跟它比呀,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 宇文冰知道小姑是在帮自个儿转移话题,感激地笑了笑,道:“京城是北凉最繁华的城市,你上次来不过是从南街绕了一圈而已,真正热闹的中心大街你还没逛过呢!下午我带你们去转转。” 夏侯歆笑着道:“多谢二嫂,我和祁云、湘莲都可以去,只是湘燕这几天有些乏力,让她留府里歇着吧。” 乏力也就是来了葵水了。凭心而论,宇文冰是很喜欢这几个孩子的,她问道:“要不,我们改天?” “不要嘛!不要嘛!就今天好不好?”小湘莲骨碌从椅子上跳下地,跑到宇文冰跟前,拉着她的袖子,哀求道,“好姑姑,你带莲儿去嘛!今天就去嘛!莲儿想出去玩!” “莲儿,不得无礼!”夏侯歆的面色微微一变,低声呵斥了她。 祁湘莲的脖子一缩,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宇文冰把祁湘莲抱在腿上,含笑嗔了一句:“瞧你,吓着孩子了!” 言罢,亲了亲祁湘莲的小脸蛋,“莲儿不怕,姑姑疼你啊。姑姑下午就带你出去玩,你喜欢什么姑姑都买给你。” “咯咯……”祁湘莲笑了起来,还不忘朝夏侯歆做鬼脸,夏侯歆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直惹得祁云和祁湘燕无声偷笑。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夏侯夋一家三口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夏侯莲放下矜持,勉力笑了笑:“我小时候听二叔提过京城的繁华景象,一直没来得及一睹它的风采,既然婶婶要带我们去玩,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一落,夏侯夋的一口茶呛到了鼻子里,差点儿没憋死过去! 她二叔过世时,她还没出生…… == 直到临近正午,夏侯奕才总算把自己和明琅收拾妥帖了,“晨练”之后明琅又睡了半个时辰,他给明琅刷牙时明琅连眼睛都没睁开,直到一碗粥吃了大半,明琅才含糊不清地道:“完事了吗?好像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一步都不想走,这是明琅此时的感觉,追求极限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摆弄了那么多富有创意的姿势,结果就是她浑身酸痛。 夏侯奕抱着她坐上软轿,由轿夫从墨荷园抬到了主院。 这是夏侯奕的亲戚们头一回见明琅的真容,昨儿即便祁家姐妹与她叙话良久也只看到她红艳艳的一个盖头。 当明琅穿着正红色长裙走进明厅时,所有人被这堪比霞彩的艳色给狠狠地震惊到了。 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浓眉大眼、琼鼻樱唇,每一处都仿佛精雕细琢似的,完美得令人唏嘘,夏季衫薄,露出白天鹅一般雪白修长的脖颈,极具魅惑。 一夜温存,少女青涩不复,妩媚风韵点点爬上眉梢,自有不笑已倾城的楚楚韵致。 夏侯莲挫败地蹙起眉,二房就是风水好啊,二婶和世子妃,哪个都是艳绝天下的美人。可惜呀可惜,世子是她堂哥,不然她也可以委身于他做侧妃。 明琅跪下,给宇文冰磕了三个头,又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奉上,甜甜地笑道:“请母亲喝茶。” 宇文冰眉开眼笑:“好!媳妇儿茶,要喝的!你和奕儿早点给我添个孙子啊!” 喝完明琅的茶,她给明琅派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明琅欣喜地收下,和夏侯奕又给其他长辈磕头敬茶、收红包,但他们给了红包,宇文冰其实都会再翻倍送回去的。可以说,宇文冰对夏侯峥的亲戚是好到了一定的程度。 众人在一块儿用了午膳,宇文冰建议先小憩半个时辰再去逛街。夏侯歆带着几个孩子退下,王氏给夏侯夋使了个眼色,夏侯夋会意,离席时叫住了宇文冰:“弟妹啊,大哥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宇文冰带夏侯夋去往了书房,虽说他们是亲戚,但终归没有血缘关系,是以得避嫌。 宇文冰挥退了下人,留了两个心腹丫鬟把守门口,尔后看向夏侯夋:“大哥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夏侯夋四下看了看,一脸郑重,却是没开口。 宇文冰微微叹道:“她们是信得过的,大哥你有话但说无妨。” 夏侯夋低头,纠结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挨不过经济压力,还是和盘托出了:“弟妹,实不相瞒,我做生意赔了本,为了挽救损失又投资了铁矿,可铁矿坍塌,我不仅没赚到钱,还把所有积蓄给倒贴了进去,可我仍欠了别人几十万两银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弟妹,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追债的人给打死吧!” “你从前做私盐生意我就忍着没报官,你怎么又去弄铁矿了?青州哪里有铁矿?你倒是把话给说清楚!” “我……我……”夏侯奕不敢直视宇文冰犀利的眼神,“不……不是在青州。” “在哪儿?你又没出过远门!除了青州,你还能……”宇文冰讲到这里突然一顿,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她上前一步,瞪大了眸子,隐忍着道,“你是不是跑到南诏边境去偷矿了?” 青州的潍城与南诏的伯阳城接壤,入关处既是几座丰富的矿山,这些年,不少北凉人眼红伯阳的铁矿,买通南诏的采矿人,偷一部分走海路,把矿运回北凉。因为是偷的,所以卖出去的价格低于市场价许多,加上运输的费用也还是能赚不少。宇文冰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大哥居然有胆子勾结南诏人偷矿! “大哥!你真是气死我了!偷南诏的矿,轻则是盗窃,重则是通敌叛国!我是公主!夏侯峥是侯爷!青州一半是我的封地,你这么做,难道是要给我、给夏侯家扣上一顶密谋造反的罪名吗?” 夏侯夋被骂得狗血淋头,当即有些慌张:“你你你……你……你息怒,我知道我闯大祸了,所以我才要想法子解决啊!南诏的那几个流氓亲属说,要是我不给高额抚恤金,他们就去南诏官府告发我,这一告发……我……哎呀!其实不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吗?二弟当时留给你那么多钱,你……你不要太小气了嘛!” “不就几十万两银子?”宇文冰要吐血了,“夏侯峥留给我的钱,我给亲戚们分了大半,小姑出嫁,我给了她三分之一的家产,现在夏侯峥的钱和我的钱加起来也凑不够几十万两!” 夏侯夋清了清嗓子:“不是还有田地、庄子和铺子吗?那些可以变卖。” 宇文冰没想到夏侯夋会这么自私,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怒道:“你要我把自己和奕儿弄成穷光蛋给你还债吗?夏侯夋,我做不到!一人做事一人当,过些日子我会安排你觐见陛下,你亲自向他诉说罪状,与夏侯家其他人撇清关系,也好过让别人乱咬一通强!” 夏侯夋懵了,他就是不愿见官才来找她开后门的呀!他一进牢狱,私盐的事也*会被查出来,又是私盐、又是私矿,律法饶不了他,他唯有死路一条!他不想死!他又不是惊才艳艳的二弟,他这么平庸、这么傻,老天爷要他的命做什么? 他扑通跪在了宇文冰面前,泫然道:“弟妹啊!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求你看在二弟的份上,救救我吧!” 宇文冰侧退一步,不站在他对面,冷声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夏侯峥,大哥我已经包容过你很多次了!” 私盐的事他以为真没人查到他头上?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些告发的状纸给压下来,其间挥霍的又岂止是金钱这么简单?一个贪官看上了两个追随她五年的丫鬟,她二话不说给了他,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管他!让他被官府给带走也省得他又捅出如今这天大的篓子! 宇文冰决绝地朝门外走去。 夏侯夋骇然变色,他都给她下跪了,她居然丝毫不为之动容! 既然软的不行,他唯有来硬的了! 他啐了一口唾沫,怒目望向宇文冰的背影:“宇文冰!你……你要是见死不救,我就把你的秘密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 【99】意想不到的故人 毒宠之嫡子威武,【99】意想不到的故人 宇文冰可不认为夏侯夋会知道自己的什么秘密,她不作停留,继续朝门外走去。舒悫鹉琻 夏侯夋急了,他原本在二弟跟前立了毒誓,绝对不能将这事儿给传出去的,但倘若宇文冰不帮他,他唯有死路一条,倒不如放手一搏,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闯出个名堂,就这样死掉他不甘心! 他壮着胆子,厉声道:“夏侯奕不是我二弟的孩子!他凭什么霸占夏侯家的财产?你这个不贞洁的女人,又凭什么让我二弟替你去死!你们母子两个跟夏侯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却是害死我二弟的元凶!这么多年我忍着没把财产抢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谁料你居然对我赶尽杀绝!好,你不仁,我不义,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这个秘密还是夏侯峥喝醉了酒不小心说漏嘴被他给听了去,这么些年,他连自己的婆娘都没告诉,可谓是非常信守承诺了。他自问完全对得起宇文冰! 宇文冰的双腿一软,靠在了门被上,夏侯夋到底知道多少?他对她们母子的软肋知道多少?深深、深呼吸,努力平复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徐徐转身,让眼底的惊恐和慌张被冷傲取代,她是公主,是陛下的姐姐,是北凉国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她不能因一个地痞流氓的三、两句恐吓就吓得失了分寸,她要镇定,越镇定才越是有谈判的筹码,谁先亮出底牌,谁便是输家! 她戴上一张无形的优雅面具,容色清冷:“你不仁我不义?大哥,你讲出这种绝情的话可真是令我寒心,但寒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居然质疑我儿子的身份,奕儿怎么不是我丈夫的孩子了?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贞洁,那么,你倒是告诉我,我和谁有染了?奕儿又是谁的孩子?” “这……”夏侯夋一愣,实际上,二弟当时不是没说出那人的名字,但一则,二弟醉了酒吐词不清,他只听了个大概;二则,时隔多年,他一直都在努力忘记那件事,哪里还记得清呢? 他咽下口水,强壮镇定道:“我怕说出来你会难堪,还是给彼此一点面子的好,反正,我答应你只要你替我解围,多余的钱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分文不要,这个秘密我也会把它烂在肚子里!” 看来,他并不知道夏侯奕父亲的真实身份,那她倒也不怕了,反正她是公主,就算婚前有过男人又如何?就算孩子不是夏侯峥亲生的又如何?大家闲言碎语几句,她又不少块肉! 一念至此,宇文冰无畏地看向夏侯夋,冷声道:“好啊,大哥,你要是有胆子造谣尽管去,看污蔑一国公主的罪名会不会让你死得更快!” 语毕,再不理他,带着丫鬟回往了自己的院子,下午要带亲戚去逛街,她有大量的东西要准备呢。 夏侯夋气得脸色发白,他没想到这样都没能威胁住宇文冰,她过门时肚子里已经揣了一个种,这种不贞不洁的女人哪儿来的底气反威胁他?真是……岂有此理! 夏侯夋愤愤不平地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一跨过月亮门,便被夏侯莲给拽进了自己房里。 “怎么了?”心情不好,语气也不怎么好。 夏侯莲讨好地笑道:“爹,下午不是要去逛街么?我身上不带点儿银子总是不自在。” 银子银子,老子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但夏侯夋向来疼惜这个女儿,冲她发火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他拍了拍女儿的手,叹道:“你放心吧,你婶婶好面子,你看上什么她都会给你买的。” 夏侯莲撅起嘴,不悦地道:“她就喜欢三房的,以为我不知道么?” 夏侯夋的眉头微微一皱:“什么三房不三房,讲得多难听?你跟祁家兄妹好生培养感情。” “好生培养感情?我们不是不回青州了么?我跟他们培养感情做什么?”一连蹦了三个问题,不待夏侯夋回答,夏侯莲勃然变色,“爹!你不会是想让我嫁给祁云那个书呆子吧?我才不要!姑父就是一个小小地方官,我好歹也算侯府千金,都说嫁女高嫁,我……我在京城寻个好归宿!” 若没分家呢,她的确也算侯府千金,毕竟夏侯峥是侯爷,这么一想,夏侯夋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再者,女儿若嫁个好人家,他也能跟着沾点儿光,不是?他想了想,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回头与你婶婶说,让她给你留意留意。”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宇文冰应当不会拒绝。 夏侯莲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像堂哥那样的最好了,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又长得一表人才,可惜他怎么是我堂哥呢?真是!” 夏侯夋的眼神儿一亮!对呀,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要是自己跟宇文冰成为亲家,还愁宇文冰不帮自己?即便宇文冰不帮,夏侯奕也会看在莲儿的面子上救自己于水火的吧!反正二人没有血亲关系,至于身份么,大不了给莲儿弄个假的!现在最紧要的是俘获夏侯奕的心啊! 可……他不能贸然把这个秘密说出口,思虑一番过后,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莲儿,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不是我和你娘的亲生女儿。” == 驿馆,已经一天一夜,还是没有秦丽和青岩的消息,秦丽原是带着青岩先回来的,可结果他参加完婚宴了,仍不见二人的影子,派了所有的暗卫寻找,十二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是秦丽逃走了? 可青岩总该给他留点儿信号什么的。 况且,他不认为秦丽有逃走的理由。 梦爷在房里踱来踱去,因为陷入沉思,连与宁西公主的约会也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青风敲响他的房门,高声禀报,说马车准备好了,何时启程去皇宫接宁西公主,他才想起自己约了宁西游湖。 他收起略有些不安的思绪,从容地走出房门,已经死了一个秦雅,若再死一个秦丽,秦国极有可能会兴起对他不利的言论,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不想筹谋那么多年却因一个公主的死而功亏一篑。所以,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秦丽,并保住秦丽。 == 墨荷院,明琅一挨着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这厮太能折腾了,她只想睡觉,睡个饱饱的觉。 夏侯奕俯身,亲了亲她软红的唇,邪魅一笑:“乖乖睡,养精蓄锐,晚上再‘战’。” 明琅一个字也没听到,若听到了,定立马跳起来,陪宇文冰一行人去逛街了。 天热,夏侯奕便没给她盖被子,只拿了一块丝绸护住她小腹,想着这里不能受凉,如果不然,不容易有孕。 当然,她还太小,他其实不舍得让她怀孕。 但她…… 想起每次他打算体外处理的时候,她偏缠着他不让离开,或许,自己是该禁禁了。 他看向钗儿和玉儿:“好生照顾你们主子,她醒了就去书房通知我一声。” “是!” 夏侯奕去往书房,半路上,一道雪影风驰电掣般冲向了他,快到几乎难以用视觉捕捉其移动痕迹。 夏侯奕单臂一捞,把她抱入了怀中。 丸子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贴住他温暖的脖子,嗷呜——好想你,夏侯夏侯夏侯! 夏侯奕抱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其实我也很想你。” 丸子对谁都十足聪明,唯独在夏侯奕面前从来都是智商为零,她留下一滩口水,狭长的眼眸里闪动起无数桃花,嘤嘤嘤,人家好感动! 夏侯奕握住她的一只美丽小爪,笑得诡异:“哎呀,谁让咱们丸子有这世上最锋利的爪子呢?所以,我想你想得不行了……” 丸子的心咯噔一下,警报自动拉响,夏侯每次使用美男计的结果就是她生不如死不好!糟糕!又有任务!而且估计是累死人不偿命的那种!赶紧—— 闪人! 不对,闪狐! 丸子纵身一跳,华丽丽地在空中打了个晃儿,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晃儿。 她扭过头,泪流满面,又揪她尾巴,说了多少遍不许揪她尾巴! 呜呜…… 说吧,你要我干什么? == 阳光明媚,街道热闹繁华。 宇文冰带着夏侯歆一家以及王氏和夏侯莲在中心大街转悠,因筹备婚礼的缘故,她没少光顾这里的店子,店家对她都甚为熟悉,走到哪儿都是五星级待遇,随行人员也跟着狠狠地享受了一把。 祁云年十六,生得眉清目秀、长身玉立,一身书卷气分外浓厚,倒是和倪涛属于同一物种,走在大街上,直惹来好多世家千金的小家碧玉的注视。他对此浑然不觉,见过了世子妃那样的绝色,再看她们当真觉得平淡清浅。 路过一个卖小工艺品的摊子时他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同心结发带,红艳艳的,精巧绝伦,让他想起世子妃的衣裙,也是这般如火颜色。他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掏钱买下了它。 祁湘燕也买了不少东西,不过不是胭脂水粉,也不是衣衫布首饰,而是一卷又一卷的书,好在公主府的奴仆够多,倒也没把她累着。 王氏难得抓住这么一个宰人的机会,自然是怎么划算怎么来了,但凡她瞧得上眼的,根本不看价格,直接让人打包,反正公主府的人会跟在后边儿付钱。 若说谁逛得很是苦恼,当属夏侯莲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原本的大小姐早夭,娘亲受了刺激,疯癫成性,爹才找了模样相似的她回来顶替。爹还是为了不刺激娘亲,她最好别提起当年的伤心事。可是,她也好伤心! 在心里默默地流了两滴泪后,夏侯莲充分发挥了乃父的风范,自我阿q,既然不是夏侯家的孩子,那么她与夏侯奕便不是堂兄妹,如此一来,她成为世子侧妃的梦便不再是个梦了。 思及此处,夏侯莲忽而觉得,她也没倒霉得那么彻底,于是,心情又好了起来。 “妗妗,我要吃糖葫芦!”祁湘莲被宇文冰抱在怀里,指向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软软糯糯地道。 “乖,你已经吃了一个了,再吃对牙齿不好,妗妗给你买别的,行不?”宇文冰虽喜欢祁湘莲,但也没宠溺得毫无章法。 祁湘莲有些难过,但娘亲说在外面一定要听妗妗的话,所以她忍了忍,笑着点头:“好,都听妗妗的!” “湘莲小姐,要不要尝尝这个奶黄包子?很好吃的哦?”丫鬟桃儿笑呵呵地扬了扬手里用一支筷子叉着的奶黄包。 祁湘莲一闻那香喷喷的味道便流起了口水,但这回她学乖了,她没急着要,而是看向宇文冰:“妗妗,我可以吃吗?” 宇文冰笑着点头,她喜滋滋地从桃儿手里拿过筷子,谁料,还没吃进嘴里便被一个瘦弱的、衣衫褴褛乞丐给抢了过去! 祁湘莲吓得嚎啕大哭,宇文冰眉头一皱:“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公然抢食,还有没有王法了?桃儿,你去追追看,追到了直接报官!” “是!”桃儿不是武功高手,但也练了几年武艺强身健体,追一个乞丐绰绰有余,况且,那乞丐的腿似乎受了伤,跑得并不怎么快。 不过须臾,桃儿便擒住了她。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真是好饿!给……还给你……”她哭哭啼啼地把包子递给桃儿。 但桃儿哪里会要一个乞丐拿过的东西?别说小主子,就连她也不会吃啊。 桃儿沉声道:“跟我去见官!” “不要——不要——我不要见官——我不要见官——”她瑟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声音也在颤抖。 宇文冰的柳眉微微蹙起,她把祁湘莲递给夏侯歆,径自走了过去,当她看清那个被桃儿压住双腿的人儿时,脸“唰”的一下惨白惨白了! “皇……皇郡主?” ----- 【100】又见倪汐晗 毒宠之嫡子威武,【100】又见倪汐晗 尽管发髻蓬乱、穿着简陋,但宇文冰还是可以一眼断定她就是皇郡主倪汐晗!因为她是沐文昊和宸妃的孩子,所以她对她的印象太深刻了! 倪汐晗和沐文昊的死,她知道是宇文曌所为,因为以宇文曌有多爱宸妃,就有多在意当年的背叛,试问,他如何能让沐文昊和倪汐晗苟活于世呢? 没想到倪汐晗竟然没死! “不……不要!不要送我去见官!我求你了!”倪汐晗苦苦哀求,眼泪顺着脏兮兮的小脸滑落,看着实在是心酸。舒悫鹉琻 这孩子,未必知道杀手是谁派去的,但却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曝光,否则她唯有和亲南诏,嫁给九千岁。宇文冰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凭心而论,她不想背叛宇文曌,毕竟那是她爱护了多年的弟弟,要不是真心在意他,她当年也不会替他去南诏做质子了。 思量间,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街角对面,两个人跳下马车,朝宇文冰走来,赫然是秦国摄政王梦爷和宁西公主。 地上的人儿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身子一歪,躲在了宇文冰的背后。 宇文冰咬咬牙,上前一步,直接把倪汐晗挡了个全。好吧,沐文昊,我败给你了,误会你那么多年,我就当在给你赔不是,保住你的女儿好了。 “姑姑!”宁西公主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梦爷也走了过来,俊雅柔和地笑着:“长公主,你也来逛街,真巧。” 出于军人的直觉,梦爷一眼便注意到了宇文冰背后藏着的小乞丐,他又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被梦爷这么一问,宁西也顺势看了过去,因为被宇文冰挡着,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一双脏兮兮的裤腿和小脚还是不偏不倚地暴露在了阳光下,她眉头一皱,担忧地问道:“姑姑你没事吧?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小乞丐也敢冲撞公主,依我看,这管理京城治安的官也该好生反省反省了。” 宇文冰感觉到有一双小手死死揪住了她的裙裾,她没在意洁白的裙衫是否会被弄脏,只微笑着道:“一挺可怜的小姑娘,我刚刚不小心踩了她的腿,正说着给她请大夫人医治呢。” 梦爷笑着点头,算作信了她的说辞,这是北凉,宇文冰是公主,她想做什么他无权也不想干涉。 宁西倒是真信了,她抬了抬眉,“原来如此,不过她只是个卑微的乞丐,姑姑打发下人送她去医馆就好,不必屈尊降贵。” 几人说说笑笑了一番,因目的地不同,很快便分道扬镳了。 梦爷和宁西的马车一走,宇文冰长吁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倪汐晗:“别怕,我不送你见官,我问你,你还认得我吗?” 倪汐晗犹豫了一会儿,含泪点头:“认得,你是长公主。” 宇文冰又是一叹:“沐家你是回不去了,别处也不安全,你跟我回府吧。” 夏侯家的几个亲戚虽然对宇文冰收留一小乞丐的事分外疑惑,但桃儿说那是她失踪的妹妹,几人倒也没再追问什么,甭管是真是假,反正长公主要养一个闲人她们也管不着。 来时,宇文冰是与祁湘莲同坐一辆马车,返回时却把祁湘莲给了夏侯歆,自己与倪汐晗同乘。 桃儿打来小半盆水,为倪汐晗净手净面,足足换洗了三盆水才勉强清洗干净。尤其她身上的味儿也浓,真不明白长公主如此尊贵的人怎生受得了? 宇文冰打开食盒,把精致可口的糕点摆在桌上,怕她饿得太久肚腹不佳,准备的都是易消化的软点。 大抵饿得太久,胃饿小了,倪汐晗狼吞虎咽了几个奶黄包子便再也吃不下,改为喝果茶了。 “长公主,你真的……不会送我去见官吗?”倪汐晗泪汪汪地看着长公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宇文冰和颜悦色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怕见官?你是皇郡主,你回来,陛下会很高兴的。” “不!我不要嫁给一个太监!我不要做宦妻!我……我宁愿饿死……我一恢复身份就要被送去南诏,我不想……呜呜……”倪汐晗哭得声泪俱下。 宇文冰释然,她猜的没错,倪汐晗果然是不愿和亲南诏才一直隐瞒身份的。 宇文冰沉默,倪汐晗以为她是在犹豫,是以,哭得更厉害了:“我……我也不想回沐府,她们都讨厌我,我知道的,就父亲对我好,可他……他死了……再没喜欢我了,也再人护着我了……” 倪汐晗主动坦白和沐文昊的关系倒是让宇文冰稍稍惊讶了一把,她以为倪汐晗不会说出口,而她也打算装作不知道,就这样收养她的。 可这事儿怎么也得跟儿子商量一下,如果儿子同意呢,她便留倪汐晗在侯府,不同意的话,她在青州有不少庄子和大宅,随便一个够倪汐晗住了。 倪汐晗其实并不知道宇文冰知道她是沐文昊的女儿,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宇文冰看在沐文昊的面子上收留她,沐轩已经嫁入了侯府,她一定不待见自己,唯有傍上长公主这颗大树,方能觅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 明琅睡到夕阳西下才悠悠转醒,一动便倒吸一口凉气! 浑身酸软,这身子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 想起夏侯奕一整晚外加一上午的疯狂掠夺,她就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不就是笑了一句“原来你是个雏儿啊”吗?她其实很高兴的,好不好?第一次那么快,说明没碰过女人,也没用过五指姑娘,这男人完完全全是属于她的,她那是激动,可偏他以为这是一种挑衅,愣是把她折腾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外屋的钗儿和玉儿听到了动静,忙打了帘子进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钗儿打趣道:“小姐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奴婢都打算直接熄灯,明早再来看呢。” 明琅的脸一红,用被子蒙住脑袋,主要是蒙住身上那些斑驳的吻痕,这些东西被别人看到多难为情啊。 玉儿拍了拍钗儿的手:“行了你别贫嘴,没发现小姐害羞着呢?” 钗儿吐了吐舌头,走到床边,笑呵呵地道:“小姐,您别害羞,奴婢们早看见了。您呀,踢翻了四五回被子,都是奴婢给您盖上的。” 囧! 她一丝不挂的样子就这也被人给看了去…… “你伺候小姐梳洗,我去通知世子。”玉儿笑着说完,打了帘子出去,在门口,碰到了大丫鬟琉清,要说在墨荷院,两股势力没分个分水岭那是不可能的,同为大丫鬟,她们是跟着小姐过来的,而琉清是长公主派来的,小姐是这院子里的主人,长公主却是侯府的主人,所以,哪怕世子爷下了命令,院子里的事全由小姐说了算,但她们在琉清跟前还是矮了一截。 “琉清姐姐安!”玉儿轻声打了个招呼。 琉清淡淡地“嗯”了声,斜睨她一眼,问道:“什么事儿?” “世子爷说少奶奶醒了就去书房通知他,我正要去呢。”玉儿如实作答。 琉清绕了绕腰间挂着的流苏,不紧不慢道:“书房在前院,离这儿老远了,你初来乍到想必不认识路,还是我去禀报吧。” 玉儿心想,昨晚我和钗儿就把府里的路全部熟悉了一遍,哪里会不认识路?但丫鬟的地位就在于能为主子做多少事。能多在世子跟前露脸,府里其他下人也会对你高看一些。何况,此事由琉清去通传,世子爷必认为她们小姐挺信任琉清的,日后对琉清也会多几分信任,这院子里的管事权不知不觉间兴许就会落到琉清的手上。 一念至此,玉儿当真不想把这功劳让给琉清,可她也明白若是公然驳了琉清,传到长公主耳朵里怕是另一番意味了。 她垂下的眼睑缓缓上抬,笑着道:“有劳琉清姐姐。” 琉清见玉儿沉思那么久,以为她会拒绝,她甚至连驳斥玉儿的说辞都整理好了,没想到玉儿还是乖乖让了步,这才对嘛,世子妃又如何?这府里可是长公主说了算! 明琅梳洗完毕,公中膳房的赵娘子便前来询问她和世子爷晚上要吃些什么东西,原来,是长公主不晓得她的喜好,怕公中的膳食不合她胃口,特地嘱托人每顿都问过再做,这番待遇在别的世家可是断然没有的。 明琅让钗儿拿了几个银裸子递给赵娘子,赵娘子连忙退却:“少奶奶,这可使不得!但凡从公主府跟过来的下人份例银子都是翻了倍的,奴婢很满足,不敢再浪费少奶奶的钱!” 明琅见她如此坚持便也不再勉强,必定是长公主治家严明,收受贿赂被抓到估计责罚得非常严重。想起沐府的*风气,她觉着自己很有必要跟长公主讨教一下治家的经验。 明琅笑着道:“昨儿我新得一些果子,在做菜时,切了摆在菜肴旁边,一来看着美观,二来,也能调和调和味道。赵娘子且拿一些去,试着做做,具体哪种口味搭配起来好呢,恐怕得师傅们尝尝先。” 这是变相给她送水果了,说实话,水果对她们而言是十分奢侈的东西,京城气候不佳,不适合种植瓜果蔬菜,所以果蔬的价格普遍偏高,她们即便有钱也舍不得买来吃。赵娘子喜滋滋地应下:“多谢少奶奶!请问少奶奶,今晚想吃些什么呢?” 天气燥热,油腻的饭菜难以入口,明琅顿了顿:“来点儿凉拌面吧,把面条用开水煮过,再拿冷水淘一淘;配菜的话,切点儿黄瓜丝、胡萝卜丝、海带丝,再来点儿煮过的豆芽,卤牛肉切片,大块儿的那种;至于配料,麻油,香油,花生米,葱花儿,醋,蒜蓉,姜片,五香粉,嗯,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加的。” 说实话,这样的吃法她们当真没见过,但听着就让人大快朵颐,赵娘子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准备。” 夏侯奕刚到门口就听到这只小馋猫在背前世的食谱,其实她最爱吃的是凉皮,不是凉面,大概是怕膳房的人做不出来是以退而求了其次,赵娘子出来,冷不丁碰到世子爷,吓得一怔,尔后行了一礼:“世子爷安!” “嗯。”夏侯奕淡淡应了声,又对她吩咐了几句,这才进入了内室。 他一进去,明琅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扑进了他怀里,双腿一蹬,挂在了他身上。 夏侯奕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懵,本能地托住她不让她掉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什么时候这么黏他了? 明琅软软地道:“夏侯奕啊,你是不是很忙?我听说很多公子哥儿忙起来就直接睡书房了,其实我不介意做个贤惠的妻子啦,所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他睡书房?门儿都没有!哼,还说今晚要放过她的,可瞧瞧她动了什么歪心思?一个词,欠调教! 夏侯奕扣住她的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明琅欲哭无泪,美人计……失败!呜呜,今晚又逃不掉了! 廊下的琉清和玉儿听着里边越来越大的动静,都忍不住羞红了脸。赵娘子前来禀报了两次,都被琉清给推了回去,直到一个时辰后,里边才偃旗息鼓。 玉儿忙打了热水,琉清则拿过新床单,二人把满是腥甜味儿的屋子收拾了一番,浴室中,夏侯奕和明琅也沐浴完毕,当赵娘子第三次前来禀报时,总算可以上菜了。 明琅双腿发软,坐都坐不稳,夏侯奕索性把她抱在了自己腿上,邪魅地笑开:“你说你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怎么身子这么差?” 是你太彪悍了,好不好? 明琅翻了个白眼:“我饿,喂我吃饭!” 夏侯奕亲自调好凉皮,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入她唇中,她细细吃完,享受地舔了舔唇角,他轻笑,又夹了一片凉皮喂给她,这一下,明琅疑惑了“嗯”了声,凉皮?北凉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那个……” 正要开口询问,夏侯奕又夹了一片塞进她嘴里,尔后一筷子接一筷子,愣是没再给她问话的机会。 把她喂饱,夏侯奕才就着她吃剩的用了些。 漱过口,琉清和玉儿把膳食撤下,夏侯奕与她谈起了正题:“跟你说件事,你别太惊讶。” “什么事?” “找到倪汐晗了。” == 却说梦爷和宁西在月色下游湖,眼观湖光十色,耳听八面清歌,他们本是人中龙凤,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为过。 只是,二人肩并肩坐着,十指相扣,远眺着无边夜色,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梦爷一直在思考秦丽和青岩的下落,宁西一直在设想夏侯奕和明琅婚后的生活。 夏季的夜风有些微冷,但一想到夏侯奕和明琅携手幸福,宁西的心更冷,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胸口的衣襟,这个动作让梦爷霎那间回神,他温柔地看向她:“可是冷了?” 宁西不好否认:“一点点。” 梦爷把她拥入怀中,握住她其实在流汗的手,淡笑道:“宁西,能最终走在一起的未必是最相爱的人,而是最适合的人。” 如果宁西愿意,即便他吞并了北凉也不会同她解除婚约,端看宁西会怎么选了。 “爷!您看!”侍卫青风指着湖边一具若隐若现的尸体失声大叫,之所以叫是因为他认得那人左肩上的火焰图腾,那是摄政王府亲卫队的标志! “打捞上来。” 梦爷一声令下,青风施展轻功,踏水而去,一把拧住那人回了甲板上。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地齐齐怔住:青岩? 梦爷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她脖子上的脉搏,眸光一亮:“还没死,赶紧找大夫救人!顺便,吩咐人在这片区域寻找,打捞也要。” 宁西不知道梦爷要找谁,但看他这么紧张,应该是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吧,忽然,她想到青岩似乎是秦丽的贴身侍女,而她今天没见到秦丽。 == 明琅陷入了沉思,倪汐晗还活着,腿部受了伤,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杀了倪汐晗永绝后患,但转念一想,倪汐晗不过是个苦命的替罪羔羊,纵然害过她,也因她而糟了罪,况且沐文昊心里一直对倪汐晗有着不轻的愧疚,这杀她的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圈便很快被明琅给掐灭了。 “想好没?怎么处置?” 明琅想说“带她去见我父亲吧”,话到唇边又落下,好吧,她承认她有点儿吃醋,可更多的是觉着不能太早暴露沐文昊的身份,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道:“她只认为自己是我父亲的女儿,但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吧?” 夏侯奕摇头:“她不知道。” 明琅又道:“母亲是什么态度呢?” “她自然是希望替父亲照顾这个女儿。”关于沐文昊还活着的消息,他连宇文冰都不曾告诉。主要宇文冰与沐文昊关系要好,又彼此误会多年,一旦知晓他尚在人世,宇文冰肯定天天往沐文昊那儿跑。倒不是说他们两个有不正当的关系,实际上,他们之间还真是十分纯洁的友谊,他明白,宇文冰心里爱的从来都是那个人,但那个人给不了宇文冰想要的东西,宇文冰性子烈,竟宁愿独自把他拉扯大,也不要与人共事一夫。 宇文冰又有什么错?她和他在一起时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婚约,她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可那个薄情寡性的男人却揪着她不放,逼她一辈子留在她身边,最后更是不惜在宇文冰生辰当天,抢了年仅一岁的他,企图逼宇文冰就范,最后为了夺回他,夏侯峥死在了对方的剑下,而实际上,夏侯峥碰都没碰过宇文冰的身子。 所以,哪怕他骨子里流着那人的血,他也不会认他! 他这辈子,就姓夏侯,就是夏侯家的孩子! 明琅思付了片刻后,道:“那就依母亲的意思办吧,只是倪汐晗这身份断然也用不得了。” 语毕,看向夏侯奕,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狠戾,比猛兽夺食时发出了凶光还要骇人百倍,她的脊背蔓过一层恶寒,这样的夏侯奕让她感觉很陌生。 夏侯奕回过神,看着明琅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心知方才是泄露情绪了,他抱住她,亲了亲她额头,等到她僵硬的身子一点一点变得柔软,他才道:“府里的人大多没见过她,已经见过的也被下了封口令,对外只说是个很受宇文冰器重的丫鬟。” “世子爷,大小姐求见。”门外,琉清恭敬地禀报道。 夏侯奕想也没想,冷声道:“拖出去打十板子!” 琉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完全没明白过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可她不敢求饶,她知道世子爷最讨厌别人唧唧歪歪,不求是十板子,求了大概会被打死。 琉清被几个粗使婆子给拖了下去,这回,换玉儿在门外禀报:“少奶奶,要不要见见大小姐?” 这回,夏侯奕没有发火。 明琅蹙了蹙眉:“让她在偏厅候着,我随后过去。” 这个小插曲,让墨荷院的下人彻底认清了明琅的地位,甭管侯府的主人是谁,这墨荷院绝对是少奶奶的天下。 【101】婚后 毒宠之嫡子威武,【101】婚后 明琅在偏厅内见到了一袭鹅黄色裙衫、妆容精致的夏侯莲,凭心而论,夏侯奕的容貌似乎与夏侯家的并不怎么相似,他之所以美得天怒人怨大抵尽数遗传了宇文冰。舒悫鹉琻夏侯莲的姿色只算上乘,与明琅相比基本没什么可比性。 “世子嫂嫂。”夏侯莲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态度较之平日的倨傲,可谓缓和了太多。 明琅暗暗一惊,这个火炮的脾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明琅虚扶了一把,道:“妹妹无需多礼,坐吧。” 真论年龄,夏侯莲其实比明琅还年长三岁,只是辈分摆在那儿,明琅只能唤她一声妹妹。 夏侯莲依言落座,不着痕迹地朝明琅身后看了看,没发现夏侯奕的身影不由地心里一阵失落,但仍挤出一个娇娆的笑:“我娘说让我以后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多跟嫂嫂学习,别在社交圈子里丢了侯府的脸。” 明琅对婚礼当天这位彪悍姑娘的撒泼行径实在是太记忆犹新了,因此,她忽然开始知书达理,而明琅也忽然有些难以适应。明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犀利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处,包括睫毛颤动的规律都捕捉得清清楚楚,她确定夏侯莲是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心虚的,可她没有往夏侯奕身上想,毕竟在她看来夏侯莲和夏侯奕是堂兄妹,别说做妾,就连做通房长公主都是不会同意的。 见明琅不答话,夏侯莲紧张得手心冒汗:“嫂嫂,你这是不答应了?” 嗯?明琅的眉梢轻挑,这种刻薄的语气才比较真实,明琅淡淡地笑道:“妹妹想要与我多多走动,我自然是非常欢迎的。” 夏侯莲长吁一口气,扬眉一笑:“那好,我从明天起,跟你学刺绣。” 明琅满面黑线,姑娘,我不会! 这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中途明琅不知打了几个呵欠,夏侯莲却仿佛看不见似的,愣是赖着不走,可不是赖着?她没见到夏侯奕呢,就这样走了多不划算?别看他们住在一个府邸,但夏侯奕不是在墨荷院就是在前院的书房,府里规矩大,她一未出阁的小姑娘没有长公主的允许,根本出不了二进门,她也只能把宝都压在墨荷院了。 就在明琅忍无可忍,准备下逐客令之际,宇文冰打了帘子进来。 她怀里抱着祁湘莲,身后跟着夏侯歆。 明琅将宇文冰迎上主位,自己和夏侯歆分别坐于两侧,夏侯莲在她下首处。 “嫂嫂,抱!”小湘莲朝明琅伸出了肉嘟嘟的胳膊,明琅微笑着接过,在她粉嫩嫩的小脸上香了一个,惹来她咯咯笑个不停。 宇文冰很是高兴:“原先我还担心湘莲会闹到你,现在一看,你们俩挺投缘,那就好办多了。” 咦?啥叫好办多了?明琅诧异地看向宇文冰,宇文冰笑而不语,倒是小湘莲心直口快,乐呵呵地道:“妗妗说,我能给世子哥哥和世子嫂嫂带来小弟弟!” 虾米? 明琅疑惑了一瞬,很快想起在青州时曾无意中听人提过,一些多年不曾有过孩子的夫妇,或是把亲戚家的小孩接到身边养,或是从外面找一、两个孩子收养,往往到最后他们都拥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状况不止出了一例,到后面大家对此深信不疑……但关键是,她与夏侯奕才新婚,长公主这样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想起夏侯奕在床上那种彪悍无耻的样子,明琅深深地觉得自己这个月一定会怀上,她反而担心怀了会不好生,这个身体明年才满十五…… 宇文冰瞧明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怕她心里不好想,于是出言安慰道:“轩儿啊,我知道你的年纪不大,但奕儿已经二十有一了,他这个年龄放眼北凉居然还没当上父亲,已经是十分罕见了,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尽快有喜讯传来,但也绝对没有逼你的意思。” 实际上,她可以选择给儿子纳很多房妾室,这样孙子便来得快了,但一则,儿子铁了心不纳妾,二则,她其实也不喜欢妾室成群的家庭。她自己就不愿与人共事一夫,将心比心,轩儿又怎么会乐意呢?只是她到底更爱儿子,如果儿子坚持纳妾,她也不会反对。儿子只爱沐轩一个,她抱孙子的梦想还是得通过沐轩来实现。 夏侯歆也附和道:“有我在这儿照顾湘莲,倒是不会吵到你们。” 这么说,夏侯歆也要搬进墨荷院了。明琅挑了挑眉,这下可真热闹了,凭心而论,她挺喜欢小湘莲,有小湘莲陪她打发一下无聊时光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没嫁人之前她以为夏侯奕会有许多时间给她,毕竟他没入朝为官,但成亲了她才明白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忙碌许多,而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夏侯莲心里却想着,有小湘莲住在墨荷院,她也能多一个时常来探望甚至一整天不走的理由,她笑容可掬道:“我也觉着湘莲住这儿挺好,瞧湘莲多可爱,世子哥哥那么喜欢她。” 夏侯奕从不喜欢小孩子—— 宇文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主要还是轩儿的意思,奕儿都听你的,你说呢?” 夏侯奕恨不得墨荷院只剩他们两个人,突然跑来一个电灯泡,夏侯奕会高兴才怪?夏侯奕若同意,宇文冰根本不会来找她,可总不能一嫁过来就得罪婆婆,尤其这个婆婆待她真心挺好。明琅笑道:“那就让湘莲和姑姑住进来吧,我平日闲得慌,有伴儿也挺好。” 宇文冰满意地点点头,为了能让明琅安心侍奉她儿子,她把府里所有的事全都一个人操心了,明琅的确闲了些。 当晚,夏侯歆和小湘莲住进了墨荷院的东厢,与明琅和夏侯奕的房间很近,绕过一条抄手回廊便能走到。 夏侯莲原本还想多等一会儿,可宇文冰有话单独对明琅说,她不好逗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望着她临行前那失落的一瞥,宇文冰摇摇头:“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儿奇怪?” 这是夏侯家的亲戚,宇文冰可以质疑,她却不能,明琅问道:“母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宇文冰把救下倪汐晗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我知道你从前因她受了点儿委屈,你和沐岚都不喜欢她,但如今她着实可怜,你不知道,她的腿被人打断了,哪怕大夫给她接上也无法断定今后能恢复如初。更何况,你应该猜得到,她其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父亲过世,她孤苦无依,又不能恢复身份,不然得嫁给一个宦官,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把她养在身边,也不会太久,因为她迟早是要嫁人的。” 这一刻,明琅不知该为倪汐晗感到庆幸还是不幸。她成为她的替身,得到了沐文昊史无前例的宠爱,但也因此落了个凄惨哀凉的下场,偏天无绝人之路,竟让她偶遇长公主,长公主没有女儿,加之又对沐文昊心怀愧疚,不用想也猜得到,长公主一定会把她疼到心坎儿里去。明琅浅浅一笑:“我不会跟她计较以前的事。” 但从今往后,她最好也别来招惹我。 宇文冰长吁一口气,拍了拍明琅的手:“这样我就放心了,她目前住在主院,有我看着她,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居然直接让她住进了主院,这可是连夏侯歆或祁湘莲、祁湘燕都不曾有过的殊荣。明琅垂下了眸子,也不知这一次是福还是祸。 送走长公主后,明琅身心疲惫地回了卧房,她瞟了一眼墙上的沙漏,已经过了子时,夏侯奕还没回来。 洗漱过后,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凝视着帐顶垂下了珍珠穗子,心里竟一时空虚了起来。在沐府,她尚能帮着倪韶雅和唐念儿理家,也需要管理铺子里的账册,虽不至于忙得团团转,倒也极少有无所事事的时候。不仅如此,她的一颗心常常都是悬着的,她会担心沐长恩一不小心弄掉倪韶雅的孩子,也会担心沐岚一个不理智冲进了三叔的院子,也担心一不留神神殿弟子冲上门毁了她的玄月。但现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沐长恩是她的盟友了,沐岚嫁人了,三叔回南诏了,就连那该死的满月血咒也不用她担心了,因为夏侯奕说他会救三叔。甚至于宸妃、宇文曌、皇后……这些她曾经需要费尽心思去对待的人,夏侯奕都让她别再操心了,至于铺子里的生意,见鬼去吧,夏侯奕直接用纯金在侯府的北面给她建了一座黄金宫…… 可为什么她没有半点儿欢喜,反而觉得自己没了存在的价值呢? 她的下半辈子,真的只能在这华丽的房间与他翻云覆雨,为他绵延子嗣,做他掌心的一只金丝雀? 是金丝雀呢,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穿衣服都不用自己动手,刷牙洗脸也不用自己动手,院子里的下人谁也不敢怠慢她、背叛她,因为她的头顶飘着一行字:犯我者,夏侯奕必诛之。 而夏侯奕只对她提了一个要求:不准一个人出府。 他的态度很坚决,今天这样,明天一定也这样,甚至一辈子都只能这样。她没有自己的空间了。 想着想着,心口堵得慌,明琅索性起身,穿好衣衫出了院子,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若在以前,她身边一定会有习秋相陪,但习秋如今去了沐文昊那里,她没惊动值夜的玉儿,也没让院子里其他人跟着。 夜风微凉,月辉清浅,侯府的景致美轮美奂,不论花草树木还是朱瓦红墙皆选用的是最顶级的材质,便是皇宫的奢侈程度也不过如此了。可偏夏侯奕仍不满意似的,北苑已有黄金宫,他又在东苑起了一座白玉殿,这种汉白玉产自青州的封地,本属于宇文冰的财产,他拿多少宇文曌也没异议。据夏侯奕言,白玉殿才刚打了地基,离建成估计得好几个月,现在只是忙着运输材料而已。 明琅紧了紧身上的披帛,她怎么有种自己是苏妲己的感觉? “嫂嫂。” 一声轻唤让明琅霎那间回神,她转过身,却见祁云风姿卓越地朝她走来,她礼貌地笑了笑:“是云表弟啊,这么晚,还不歇息?” 祁云在与她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温润地笑道:“嫂嫂不也没歇息?” 明琅低下头,淡淡一笑:“准备歇息了,晚安。” 语毕,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谁料,与祁云擦肩而过时,祁云突然塞了个东西在她手里:“这个送给你。” 她一怔,未作出反应,祁云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她摊开掌心,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红艳艳的同心结发带,她不由地想起了梦境中,君玄曾给沐清月送了两个,一个是买的,一个是自己编的,如果她是沐清月,天,祁云该不会是君玄吧? “想什么呢?” “啊——”明琅被突如其来的话音给吓了一跳,毕竟这声不同于祁云的温柔和友好,简直冰冷得颤人,仿佛一盆冰水兜头兜脸浇灌下来,让她从发丝到脚趾,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看清来人后,没来由的火冒三丈:“没事你乱吓什么人?很好玩儿吗?” 夏侯奕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同心结发带,声若寒潭道:“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与丈夫的表弟私会,很好玩儿吗?” “私会?”她不过是偶然遇到祁云,怎么到了他嘴里变成了私会?还有,他不是在书房吗?从书房到这里少说也得走两刻钟,她却才出来了不到五分钟,他施展轻功飞来的? “夏侯奕,你派人监视我!” “只是怕你遇到不测,派人暗中保护你。” 她又没遇到危险,他怎么火急火燎地就来了呢?明琅嘲讽一笑:“这不是侯府吗?谁混得进来?你少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就是在监视我!夏侯奕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囚犯!我有自己的人身自由!请你不要随随便便干涉我!” 夏侯奕扬了扬手里的同心结发带,字字如冰道:“如果你指的人身自由是它,那么抱歉,我还真是不会给你!” 明琅顿时有种被侮辱了的羞愤,她上前,猛然推他:“你这个混蛋!你当我是什么?不许派人跟踪我!不许派人监视我!你听见没有?” 夏侯奕不语。 明琅火了:“别告诉我你打算这样囚禁我一辈子!” 囚禁?夏侯奕抓住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扣在怀中,“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跑?” 明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却格外地叛逆和冰冷:“好啊,你尽管派人监视我,反正你管得住我的人,难道还管得住我的心?” 夏侯奕被触动了逆鳞,他最怕的就是得不到明琅的心,现在她说这句话无意是用刀子在他心窝子里狠狠地挖了一块肉出来,她实在是长得太美了,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她都错不开视线,然而她自己却毫无察觉,瞧她穿的衣服,单薄得都能看见肩膀的皮肤,还有她的头发,斜斜地挽了个单髻,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她知不知道这个样子有多勾人? 该死的,一想到她这个样子被祁云给看了去,夏侯奕的心底就噌的窜起一簇火苗,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将明琅拦腰抱起,明琅挣扎:“你干什么?” “干夫妻该干的事!” “你这个精虫上脑的禽兽!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泄欲的工具,是个漂亮的玩偶,是个一辈子臣服你不能有自己思想意志的傀儡!夏侯奕,如果婚后的日子是这样的我一开始就不会嫁给你!我悔死了!” 夏侯奕的脚步就是一顿,邪魅的眼底掠过一丝受伤,他看向怀里的她,隐忍着巨大的痛楚,问道:“你说什么?” 明琅的呼吸一顿,一瞬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哪有结婚的第二天就后悔的? “夏侯奕,我……” 话未说完,夏侯奕放下她,一言不发地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高大健硕的背影,竟呈现出了无穷的萧瑟和落寞,在灯火阑珊处愈行愈远,一点点消失不见。 这里已经是墨荷院的门口,第一次被丢下的明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守门的婆子想劝她进去,可看着她眼底越来越多的泪水,劝慰的话又梗在了喉头。 这一夜,夏侯奕没有回房。 第二天,夏侯奕没有出现,晚上也没有回房。 明天是回门的日子,夏侯奕却突然人间蒸发了。 明琅抱着被子,很不争气地淌下了一滴泪。 --- 【102】死磕到底 毒宠之嫡子威武,【102】死磕到底 夜色暗沉,繁星闪耀,又一个满月即将来临,夏侯奕双手负于身后,从窗子里远眺着无际的夜空,明琅的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让他心魔大动,难以自控,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狠戾的表情,因为就连他从镜子里看到这样的自己都曾被吓得浑身发冷,紫色的妖瞳,额前黑色的符文,这让看起来像一个夺命的魔鬼。舒悫鹉琻 兮子羽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别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譬如此时她就知道夏侯奕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可千万别往枪口上撞。她在他侧面,定定地凝视着他,思绪却有些飘远,她是主子在成为大祭司的过程中收服的一个异类,之所以说是异类,因为她好像并不完全是一个人类。但具体是什么,她其实搞不懂,哥哥大概明白,可从未对她言明。 那时,她和哥哥是万兽林的霸主,以阻挡一切闯入万兽林企图成为大祭司的人为己任,他们其实不想干涉谁成为大祭司,只是不愿有人从他们的领土经过。主子是第n个与他们发生冲突,却是第一个战胜了他们并引领他们脱离魔性的人。 她一直不明白是什么信念支撑一个人挖掉自己的眼珠子,然后历经千辛万苦,闯过重重关卡,拿到悬浮于冰宫的紫瞳,并遭神殿天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以融合紫瞳中的灵力,但现在她明白了。 明琅在异世被秦丽打散了魂魄,他不成为大祭司,便无法使用灵力,也就无从集齐她的魂魄。明琅以为自己魂穿只是个意外吗?大祭司用自己的鲜血养了十年的聚魂珠,才换来此生和她一场相遇。但现在,为救君慕紫,他要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灵力,还有他背后一直引以为傲的靠山——神殿。 她曾听说过,巫术中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禁术,名为傀儡术,通过意志力操控他们,可一旦傀儡术失效,那些被控制的傀儡便会纷纷反噬本体,将其啃得不剩寸骨。 她不敢想象,神殿的弟子被剥夺了灵力之后将会对大祭司展开何其疯狂的报复!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大祭司将会失去那么宝贵的……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雪蝉当初把楚王府的人引来的做法了,这个女人的确是大祭司的克星,她的善良,她的恻隐之心,全部要大祭司用生命来买单!凭什么?楚王是她什么人?又是大祭司的什么人?为了让她心安理得,大祭司将变成一个残废,神殿所有人都将失去灵力! 而她居然还说嫁给大祭司悔死了! 尼玛,她想杀了她! 轰! 一阵劲风斜斜打来,击中兮子羽的肩膀,兮子羽倒退数十步,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这是有史以来,主子头一次对她动手。 “不要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会先杀了你,再杀了你哥!”夏侯奕转过身,眼瞳的色泽已变得与常人无异,额前的符文也已消失不见,只是语气透彻心扉的冷,像寒冬腊月的飞雪,“即便我不做大祭司,对付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 “主子你可想清楚了,有神殿的扶持,你才能更好地……” “神殿本就是为她而建,如今为她而毁,又有什么错?”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丸子都告诉他了,即便他不知晓前世的纠葛,也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他自私自利,残暴不仁,他能屠戮一整座城池,也能毁了一个神殿,若没君玄,神族后裔也得不到灵力,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不想要。 兮子羽不再反驳,她又不是神殿的人,神殿毁不毁其实她不怎么心疼,她心疼的只是这个人,从此将失去庇佑他的地方,偏他的身份如此尴尬,前途的血雨腥风,完全是个未知数。 “丸子回来了?”夏侯奕仿佛并没看穿兮子羽的担忧,神色淡淡地问。 “嗯,地道挖通了,她也累晕了。”想到丸子,兮子羽又不那么灰心了,反正丸子不是神殿的人,她的灵力一直都会在的。 当初明琅设计让宸妃被打入冷宫,初衷只是希望宸妃避开宇文曌的折磨,过几天清净日子,他却逮准了这个机会,让人挖通隧道直达冷宫,这样宫变的时候,他的私家军便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得民心者得天下,杀宇文曌容易,让宇文溯名正言顺成为众望所归却很有难度。指望宇文溯感化宇文曌,让宇文曌心甘情愿立储简直是天方夜谭,毫不夸张地说,哪怕宫里所有皇子死得只剩宇文溯和一个宫女的儿子,宇文曌也绝对不会选择前者,何况如今又空降了一个宇文琦。宇文琦对宸妃如何他管不着,他只知道皇位必须是宇文溯的。一则,他亏欠宇文溯;二则,宇文溯当皇帝才是对明琅最大的保障,万一哪天他…… 所以,他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时机。 …… 回到墨荷院时,明琅已经哭着睡着了,她的眼角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他的心没来由的就是一痛,她伤心了吗?为什么? 他躺倒床上,把她软软的身子抱入怀中,吻去她眼角的泪,轻柔地抚摸着她削弱的肩膀,忽觉这样不够,又紧紧地搂住了她,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若在以往明琅一定醒了,但夏侯奕不在的两个晚上她几乎没有合眼,白天又强打着精神陪小湘莲和夏侯莲,体力已经透支得不行,也就在夏侯奕进门前半个时辰她才终于忍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其实,夏侯奕也困了,没有明琅在身边的夜晚,他总是睡不着的。抱着明琅,他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他梦到了明琅的哭声,那是他因一场车祸彻底变成盲人之后,明琅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没告诉她,他的眼睛是因为她才瞎的,可她还是哭得那么伤心,其实不疼啊明琅,为你受伤真的一点都不疼。 所以这辈子,你别再哭了…… 主院 宇文冰已经歇下,突然桃儿打了帘子进来,低声禀报道:“公主,小姐她又做噩梦了。” 这是今晚第三回了,宇文冰忍住疲惫,在桃儿的搀扶下穿好衣衫,往倪汐晗的房间走去。 此时的倪汐晗正瑟缩在床的一角,用被子捂住头,浑身抖个不停。任凭芝儿怎么劝都没用,不仅如此,芝儿稍稍拍拍她以做安慰,她都会吓得高声尖叫。 芝儿局促不安,这才第三次禀报了长公主,长公主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从她对下人严苛的惩罚制度就看得出来,除了世子,她从没见长公主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宇文冰打了帘子进来,绕过屏风,就着微弱的烛光,看见我在床角的倪汐晗,她脱了鞋子上去,把倪汐晗抱入怀中,口里轻声低喃:“乖孩子,别怕,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也不会再挨饿了。” 倪汐晗却是很依赖宇文冰的,听到宇文冰的声音,她立刻放下芥蒂,掀开被子,扑进了她怀里,像溺水时抱紧了一块浮木一般,勒得宇文冰的腰都痛了:“血……好多血……好多血……太可怕了……怎么办?我好怕……” 她说的是和亲途中被刺杀的一幕,那些宇文冰早有耳闻,尸骨无存,可见其手段之残忍。宇文冰微微一叹:“留一盏灯在屏风外,今晚我睡这儿了。” “是!”桃儿和芝儿依言在屏风外掌了灯,这样既能让房间有所光线,但又不至于太刺眼。 宇文冰和倪汐晗躺下,倪汐晗始终窝在她怀里,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万分眷恋她、依赖她,宇文冰想起沐文昊不顾千难万险从南诏京城救走她,又想起宇文溯舍生忘死地救过夏侯奕,她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对倪汐晗再好一点。 她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倪汐晗的唇角勾起了一个阴冷的弧度,沐轩,我回来了!你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又如何?你婆婆的心可是在我的手里啊!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绝对想不到宫里的嬷嬷已经什么都说了吧?可你和夏侯奕有胆子拆穿我的身份吗?不,你们绝对没有!因为你们准备在关键时刻再牺牲我这个替身一次!但我也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被你们愚弄了! 而即便你们说出来我也不怕,因为我都没死,沐文昊又怎么会有事?他……对我应该是无比愧疚的吧?哈哈,这一回,他还是会护着我的,沐轩,你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得不到! 翌日,天刚亮,夏侯奕便把明琅给叫了起来,若在以往她爱睡都就他都由着她,可今天回门,失了礼数会让倪韶雅面子上难堪。 “明琅,明琅。” 明琅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听见明熙在叫她,她确定是明熙,因为除了明熙谁还知道她是明琅呢? 紧接着,她便感觉唇瓣有温软的触感扫来,那一声声的呼唤并未因此而停止,明熙一边唤着她,一边吻着她。而鬼使神差的,她竟忘了拒绝,且伸出手圈住了明熙的脖子,和他拥吻了起来。然后,她感觉身上的衣衫很快被褪去,身心的空虚瞬间被他填满。 直到意识一点点变得清醒,她才霍然回神!天啦!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可以抱着自己的弟弟做这种事? 她猛然睁眼,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看清在自己身上做“晨练”的人是谁时,悄然吁了口气,只是做梦啊,还好还好。但同时也有些心虚,跟自己的丈夫翻云覆雨,脑子里却想着别的男人,这……这算不算精神出轨? 大抵真是心虚,她也没质问他这两天到底丢下她去了哪里,就这么配合着他,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莫名其妙地好了。 不是无法原谅你,是原谅的筹码不够,原谅一个人最大的筹码便是自己同样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夏侯奕牵着明琅的手,往主院走去,临行前总要跟宇文冰打个招呼。 宇文冰昨晚没睡好,从不扑脂抹粉的她今天上了一点儿妆容,用以遮掩脸上的黑眼圈,倪汐晗乖巧地坐在她旁边,一口一口吃着精致的糕点。原本呢,按照宇文冰定下的规矩,早膳前不能吃零食,可倪汐晗可怜兮兮地咽了咽口水,她便心软了。 当夏侯奕和明琅双双步入明厅时,倪汐晗吃得正香,突然看见明琅,她的手一顿,糕点掉在了地上,她忙站起身,简直不顾右腿伤得正重,这看在宇文冰的眼里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的畏惧。 宇文冰皱了皱眉,显然,觉得明琅唐突到倪汐晗了,她甚至没去想自己坐在这儿就是专程等明琅和夏侯奕来给她请安的,而这些倪汐晗一清二楚。 “娘。” “母亲。” 二人给宇文冰见了礼。 明琅看向倪汐晗,徐徐一叹:“汐晗妹妹真的是受苦了,从前那般活泼开朗的人儿,如今草木皆兵,见了生人便害怕……” 她又看向夏侯奕,“相公,今后你还是少见汐晗妹妹为妙,她与你不熟,怕是认生。” 夏侯奕十分配合地笑道:“是啊,我与她才见过一面,难怪她不记得我。” 宇文冰想起从前在沐府,好像受气的都是明琅和沐岚,倪汐晗是绝对不会怕明琅的,大概真是被夏侯奕给吓到了。可夏侯奕是她儿子,她绝对没有让他迁就倪汐晗的道理,在她宇文冰的字典里,儿子重于一切! 她对倪汐晗笑了笑:“以后总算要常见面的,你莫怕。” 倪汐晗的长睫一颤,低下头,掩住一闪而过的不忿,柔柔弱弱道:“是!我记住了。” 明琅浅笑,夏侯奕你还真是个万能挡箭牌啊,宇文冰对你根本毫无抵抗力。 至于倪汐晗么,最好她真的只是无意为之,若她是有意的…… 想到这里,明琅突然看向了倪汐晗,正好倪汐晗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倪汐晗的心砰砰一震,眼底慕地闪过一道怪异的暗光,明琅的脑海里紧跟着也闪过了一个怪异的思绪,但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她还想再看,倪汐晗已经垂下眸子,继续吃盘子里的糕点了。 不知为何,明琅觉得倪汐晗的身上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失踪的这几个月,真的只是沿街乞讨活过来的吗?一定发生过什么她们都不清楚的事,会是什么呢? ------题外话------ 今天更得好早…啦啦啦啦…。汐晗妹子的定义出来啦…那就素…跟女主死磕到底,哈哈哈哈! 谢谢大家的票票,看着好开心! 【103】小产 毒宠之嫡子威武,【103】小产 驿馆 宁西公主请来了宫里最好的太医给青岩诊治,但太医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之后摇了摇头:“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喉咙也被毒哑了,恕微臣医术有限,无法医好她的伤势。舒悫鹉琻” 这么说,青岩从此成为一个废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梦爷急得肝火一阵猛烧,青岩是最后一个见过秦丽的人,也是唯一一条找到秦丽的线索,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断了一切搜寻真相的可能。二十七年,他每走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包括此次出使北凉,不论是使者的人选还是与宇文曌的合作,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甚至秦雅的死,也是他放纵宇文琦的结果。但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秦雅死得名正言顺,毕竟她“谋害”北凉皇子在先,出发之前他便已经在国内做好相关部署,不会有任何不良舆论发生。可秦丽…… 秦丽真的不能有事! 宁西瞧着梦爷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权当他是担心青岩的伤势,遂出声安慰道:“我会多请几个大夫和太医给青岩疗伤,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梦爷抬眸,冷不丁撞进宁西清澈无暇的眸光里,只觉满是阴翳的灵魂突然被漂白了似的,他有了瞬间的怔然,但也就是一瞬而已,他时刻谨记自己的大业,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累,他收拾好心底的情绪,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多谢你了,宁西。” 宁西尽管不太适应,但也没急着抽回手,她是公主,得享了无上尊荣,自然也要付出非一般的代价,和亲是哪个朝代的公主都逃不开的厄运,只不过这一代轮到了她而已。两国友好,她便努力去接受他,两国若交战,她唯有自裁也绝不成为他要挟父皇的把柄。 不是谁都有沐轩那样的好命。 == 马车上,明琅一言不发,兀自看着手里的书,其实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夏侯奕坐她身旁,少有的,也不说话。 明琅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眉宇间隐约透着浓浓的倦意,她不知道他这两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感觉到明琅在偷瞄他,夏侯奕长臂一揽,把明琅圈入了怀中,细细摸着她粉嫩小脸,似叹非叹道:“是我不对,下次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地把你丢下了。” 不说还好,一说明琅当真有些委屈,若不喜欢他、不在意他倒也罢了,偏内心真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但像个孩子似的哭着发泄也不是她的作风,她徐徐一叹,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好好过日子吧。” 什么叫做好好过日子?成亲就是为了过日子?夏侯奕挑起她的下颚,狠狠地吻了下去。 “唔……”猝不及防被夺了呼吸,明琅本能地在他怀里猛一阵挣扎。但她又怎么是夏侯奕的对手?她动来动去、扭来扭去,非但没令自己脱困,反而点着了火。 夏侯奕的下腹一紧,直接把她扑倒在了简榻上,一边忘情地吻着她,一边撩起她罗裙……(细节请继续自动脑补) “哈哈!沐轩,你总算是来啦!我等了你好久!啊——” 宇文靖听说今天明琅回门,于是向皇帝请旨出宫游玩,她巴巴儿地在沐府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好容易等来侯府的马车,未待下人通报,她直接掀了窗帘,谁料就看到夏侯奕和明琅在车里翻云覆雨,明琅的眼角还挂着泪水,嘴唇死死地咬住夏侯奕的肩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宇文靖放下帘子,一溜烟儿地冲进了自己的马车,这会子也不想着怎么跟明琅玩了,实在……实在太尴尬了。 明琅幽幽地望着夏侯奕:“都是你!还不快下来?都到家门口了,你……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夏侯奕邪魅一笑:“还生气不?” 明琅撇过脸:“谁跟你生气了!” 夏侯奕动了动,明琅差点儿叫出声,又转过脸来狠狠地瞪着他:“夏侯奕!” “还生气不?”夏侯奕只重复这一句。 明琅却是不答话。 这时,外面响起了倪涛的声音:“岚儿,那是妹妹和妹夫的马车吧!他们也回来了,我去打个招呼。” 明琅勃然变色!老天爷,一个宇文靖还不够,又来一个倪涛?不,兴许还有沐岚。 “你……”你快下来! 夏侯奕不为所动,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夫妻俩的风流韵事被人给看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琅的心越来越紧张,这家伙就是在跟她斗法,看谁比较沉得住气,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 明琅猛然圈住夏侯奕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软语道:“好相公,我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咱们回家再继续吧,你娘子被人看光,你也不乐意,是不是?” 夏侯奕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瓣,坐直身子,替她理好衣衫,又理好自己的衣衫,这才抱着她下了马车。这个小笨蛋,以为谁都跟宇文靖一样咋咋呼呼? 是的,倪涛绝不可能做出掀别人帘子这种事来,他至多在马车旁问候几句。 下车后,明琅直接朝沐岚走了过去,瞧沐岚眉眼含春、红光满面的模样,跟倪涛应当是过得不错,明琅为确定内心的猜测,低声问道:“倪涛疼不疼你?” 沐岚倒吸一口凉气,脸颊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嗔道:“你这妮子,竟会笑我!” 看来,是挺好的。虽然明琅不知他们两个是怎么解决初夜不落红这一问题,但只要倪涛对沐岚好,她就放心了。 四人给老夫人和倪韶雅请了安之后,老夫人留下倪涛和夏侯奕叙话,明琅和沐岚则去往了唐念儿的院子,按照月份,唐念儿如今已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她们可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她肚子鼓鼓的模样了。 谁料,她们两个还没跨进院子便听到一阵刺耳的喧哗。 “少夫人!您怎么可以这样?你纵然看张姨娘不顺眼但也不能出手打张姨娘啊!” 这是张燕贴身丫鬟小杏的声音。 明琅和沐岚快速走进院子,就见张姨娘一脸无辜地坐在地上,在她身旁是散落的糕点和水果,也不知她是从台阶上滚下来的,还是在地上摔倒的。 唐念儿站在廊下,一手护着肚子,目光冷冷地瞪着她:“给我滚!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这院子不欢迎你,以后你来一次,我打一次!孙妈妈!” 孙妈妈福着身子:“少夫人。” “今天谁守的大门,拖出去打二十板子,打死了作罢,没死的赶出沐府!” 孙妈妈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是少夫人的乳娘,服侍少夫人十几年,少夫人一直是温顺乖巧、娴静可人的,但自从张姨娘过门后,她发现少夫人的脾气越来越差,这仿佛已经不是她了,她心疼地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张燕泪眼汪汪地道:“姐姐,你何必如此为难我呢?我也只是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和平共处,这样相公便无后顾之忧了。” 相公,一个姨娘居然喊沐长隐相公!唐念儿抡起一旁的花盆狠狠地砸了过去:“你是聋子还是傻子?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张燕侧身避过花盆,那花盆在她身旁轰然碎裂,吓得她心口一震,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深吸几口气,压下恐惧,道:“少夫人,你打我骂我没关系,但我求你,别再和世子爷生气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世子爷心里其实挺难过的,他每天晚上都叫你的名字,他很想你,但又拉不下脸来跟你重修于好。少夫人,你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嫡千金,规矩学得比我多多了,你该明白,家宅不宁若传出去对世子的仕途大有影响,这对你,对你腹中的小世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洋洋洒洒一番话,乍一听来,仿佛句句在撮合唐念儿和沐长隐,但再一回味,又每个字都在炫耀沐长隐对她的恩宠,顺便影射唐念儿不识大体,嫡女尚不如一个庶女懂规矩。明琅眉头一皱,皇后派来的人果然不简单。她走上前,扶住唐念儿的手:“大嫂。” 沐岚也行至唐念儿的另一边,与她打了个招呼。现在,她对二房的人没什么偏见了。 唐念儿见到两个妹妹,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理也不理张燕,握住她们的手,道:“进我屋子说话。” 语毕,三人转身,张燕站起来,三两步走上台阶,跪着拉住了唐念儿的脚,泫然道:“少夫人!算我求你了!你就跟世子和好吧!你哪怕去玉林居看他一眼也成啊!” 这人怎么跟苍蝇一样的?沐岚不悦地蹙眉,俯身拉开她的手:“喂!你要不要这么寻死觅活的?他们两个怎样是他们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张燕被拉开的手很快又拽住了唐念儿的裙裾,唐念儿烦不过,奋力一扯,把裙裾从她手中扯了回来。然而张燕却因陡然失力,身子一个不稳朝后栽了下去! “啊——”张燕从台阶滚了下来,磕得头破血流,但这并不是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她的身下,白色裙裾一层一层被鲜血晕染,张燕侧卧在冰冷的地上,捂住肚子,痛得冷汗直冒。 唐念儿看着鲜血从张燕的双腿间流出,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 就在此时,沐长隐听到了下人的禀报,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唐念儿的院子,看见张燕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的心,没来由地就是一颤,他把张燕抱入怀中,预备厉声问向唐念儿,但在看到明琅和沐岚时,语气柔和了一、两分,毕竟,他以大局为重,就不得不考虑明琅背后的侯府和沐岚背后的倪家:“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燕哭得梨花带雨:“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没跪好,我对不起你……世子,我对不起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求你了,救救我们的孩子……” 明琅和沐岚俱是一惊,这个张燕好生歹毒,明明怀了孕却瞒着不说,还做那样激烈的求饶举动,分明是故意刺激唐念儿对她动手。而她入府不过数日便已有了身孕,只能解释为,沐长隐很早就与她暗度陈仓了。 唐念儿定了定神,走下台阶:“让我看看……” 啪! 迎接她的是沐长隐毫不留情的一耳光! 唐念儿懵了,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敢打她,还是用这么侮辱的方式,而对方是她一直深爱着的丈夫!六月的日头毒辣,她却如坠冰窖,从里到外,心,或发丝,没有一处不是冷的! 沐长隐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像冰雹一般朝唐念儿直直打来:“唐念儿,从前我虽然觉得你善妒,但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但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容不得妾室,也容不得庶子!我沐长隐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毒妇?” 毒妇?他居然骂她毒妇?他知不知道张燕都对她做了什么?张燕不止一次激怒她、挖苦她、还企图撞她的肚子,谁才是容不得他孩子的毒妇? 【104】李代桃僵 毒宠之嫡子威武,【104】李代桃僵 明琅和沐岚也没想到沐长隐真敢对唐念儿动粗,撇开夫妻情分不说,沐长隐一向最注重形象,殴打妻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舒悫鹉琻难道……沐长隐真的那么爱张燕吗?明琅摇头,不,沐长隐这种连生母都能杀的人,又会真的爱上谁?他只爱他自己,只爱对他大业有帮助的人。 沐岚提起裙裾,快步走到唐念儿身旁,冷冷地看向沐长隐:“她根本没说她怀孕了!” 小杏一脸不平地道:“我家小姐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捂着肚子,是我家小姐不想说吗?是少夫人不给机会说!先是一耳光,再是把她推下台阶,可怜我家主子,堂堂国丈家的千金,给人做妾倒也罢了,还备受欺凌!” “你……”沐岚被气得脸色通红。 明琅冷声道:“张口闭口你家小姐,我倒是想问,沐府何时出了两个家?还是说,你家主子根本没把沐府当成自己的家,简言之,她自己没承认她是沐府的人?那她可真是别有用心了。” “我……”小杏哑口无言,自己已算伶牙俐齿,没想到四姑奶奶巧舌如簧。 张燕虚弱地掉了两滴泪,道:“四姑奶奶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不会怪少夫人的,是我福薄,与孩子的缘分浅……” “当然是你的错!不然你打算冤枉谁?”明琅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张燕一怔,明琅又道,“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进入沐府的?” 张燕隐约察觉到了不妥,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妥,只能据实相告:“十天前。” “十天前呀,也就是说这孩子不是在沐府怀上的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种,而你唯恐哪天孩子真的生下来又跟我大哥长得不像,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弄掉,嫁祸给我大嫂,一举两得?” 张燕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慌乱,没错,这孩子的确有可能不是沐长隐的种,因为那段时间,她不仅和沐长隐发生了关系,与一个表哥也有过鱼水之欢,正如沐轩所言,她不敢真把孩子给生下来,倒不如趁机扳倒唐念儿来得实在,但这话她定是不会承认的!她咬牙,委屈得泪水连连:“世子,这孩子是谁的你还不清楚吗?我自从跟了你,心里只有你一个呀!你要是不信,派人去张家查问好了,看我有没有与别人厮混!” 沐长隐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莫名的暗涌,转瞬即逝,快到所有人只看见他深沉的痛色:“好了,我送你去看大夫,我自然是信你的。” 唐念儿气得胸口发堵,他居然信她?她撇过脸,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流个不停,或许她不该再为这个男人流泪了,因为他不值得! 她转身,捂住微凸的小腹,一步一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沐岚叹了口气,快步跟上,这一刻她多么庆幸自己嫁的是一个没有妾室的家庭,婚姻也许不是爱情,但爱情是世间最美好也最容易变质的东西。 张燕不着痕迹地瞪了明琅一眼,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她打岔,世子也不会对她起疑,毒害庶子的罪名一旦成立,休了唐念儿都不为过! 一巴掌换一条人命,真是亏死她了! 沐长隐抱着张燕往外走去,刚走了三、两步,明琅叫住了他:“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把张燕送回房后,沐长隐在凉亭里见到了明琅,再见恍如隔世,也许于他而言,只有立场的不同,没有亲情的疏离。 “沐长隐,明人不说暗话,你和皇后怎么勾结都好,但我希望你别伤害念儿。” “轩儿,瞧你,把我说得多心狠手辣似的,她是我妻子,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明知道张燕怀的可能不是你的孩子,也明知道张燕打算弄掉它嫁祸给念儿,你还是放任张燕去做了,算来算去,她们两个也不过是你平衡内宅的棋子而已。” 沐长隐有一瞬的尴尬,不知该如何反驳,良久,他凝视远方,淡淡地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念儿,我对张燕好,将来张燕才是众矢之的。” 将来?这么说,他还打算纳更多的贵妾入府了。这话要是从沐长恩口里说出来明琅或许会信,但沐长隐么……明琅摇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嘲讽:“不,这是你对唐家的解释,但并不是你内心的打算。你之所以把张燕推上风口浪尖,是想让张燕被其他的女人整死。你娶张燕情非得已,因为你要巴结皇后,就必须接受皇后丢给你的任何包袱,但其实你比谁都厌恶张燕,比谁都希望她死无全尸。可你不能动手,念儿太善良也下不了狠手,你索性冷落念儿,让后入府的女人认为正妻只是个摆设,保不准哪天就被休了,而张燕才是她们最大的敌人。” 明琅顿了顿,侧身看向脸色越来越沉的沐长隐,徐徐一叹,“许多男人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他们都不精通内宅之事,可你,令我刮目相看了。” 沐长隐怔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明琅见自己猜对了也不再多言,说到底,沐长隐比谁都想保护唐念儿这个正妻,张燕只是个问路石,唐念儿如果真的死了,皇后立马会安排一个张家的嫡女嫁入沐府做续弦,这不是沐长隐想要的结果,他的正妻必须是一个心思单纯、不玩弄权术的女人,这些,张家女儿做不到。 只是念儿的心……终究是被伤到了。 告别沐长隐后,明琅又去找了沐长恩,和沐长恩一谈,明琅才知南部出了大事。 沐长恩正色道:“我父亲在挖河渠时居然挖出了一尊金像,那金像酷似陛下的模样,周身写着‘天命所归万年长’,陛下龙心大悦,已经命我父亲连夜启程,把金像运回京都,据我外祖父透露,这回陛下打算册封我父亲为正二品辅国将军,接管京城五万禁军。” 古代人就是迷信,这金象不用说也是有人故意放那儿的。沐二爷应当没这等心思,但他却是这场事件的直接受益者。五万禁军,这……真是好大的手笔。算上镇国公(唐念儿的祖父)在京城的五万兵权,若逼宫,胜算很大。 “你打算怎么做?”沐长恩问。 明琅浅笑:“不知道,现在夏侯奕不让我操心这些事了,我回头问他怎么做吧。” 沐长恩笑出了声:“看不出来,你真甘愿做个小女人。” 明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我会让你带走念儿。” “都过去了。”沐长恩双手负于身后,撤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看向了远处。 “李灵秀很好,孩子很健康。”笑着说完,明琅转身去往了念儿的院子,今天沐长隐算是伤透了念儿的心,哪怕是为了孩子,念儿也必须早作打算了。 == 回到清平侯府,明琅把从沐长恩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夏侯奕,夏侯奕点头,其实这些他已经知道了,是皇后命人放的金像,皇后终于行动了,这意味着最终的对决要来临了。 “非常时期,那个什么汉白玉的宫殿就别建了,省得给人揪住小辫子。”明琅和夏侯奕下了马车,正好看见从青州运送材料的队伍,不由地有感而发,这是第几批,明琅已经答不上来了。 夏侯奕笑得意味深长,却是没让明琅看见:“不妨事,一座宫殿而已,我又不做官,他拿什么揪我的小辫子?” 二人说说笑笑回往了墨荷院,还没进门,小湘莲就扑了过来,她自是不敢扑夏侯奕的,因为夏侯奕太严肃、太冰冷了。 “嫂嫂!” 明琅抱起她,柔声道:“今天乖不乖?” 小湘莲扬起红扑扑的小脸,软软糯糯地说道:“乖呀!姐姐教我描字,我都描得好认真呢。” 姐姐?祁湘燕来了? 小湘莲又道:“娘亲染了风寒,妗妗说她需要静养,于是让姐姐过来照顾我啦。” 原来是长公主许她进来的,明琅笑着亲了亲小湘莲的脸:“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去趟书房。”夏侯奕把明琅送入房间后,跟祁湘燕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便离开了。 夜间,夏侯莲再次以探望小湘莲为由进入了墨荷院,但当明琅下了逐客令后,她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转个弯拐进了祁湘燕的房间。 祁湘燕虽说进入墨荷院照料小湘莲,但明琅不叫她,她不会轻易过去打扰明琅,她一直默默地呆在自己和小湘莲的房间。 此时,小湘莲已经进入梦乡,祁湘燕沐浴完毕也打算就寝,谁料夏侯莲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穿了件外衣,把夏侯莲迎了进来:“表姐,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她在明琅的房里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见到夏侯奕心有不甘想另辟他法呗?夏侯莲鄙夷地睃了她一眼,恣意道:“好了,脱衣服!” “啊?干……干什么?”祁湘燕吓得倒退好几步。 夏侯莲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恶狠狠地道:“你换我的衣服出去,我穿你的衣服留下来,明天天亮之前你再穿我的衣服回房,听明白了没有?” 也就是她们假装互换身份——祁湘燕苍白着脸,摇摇头,颤声道:“这样不行的,表姐,湘莲半夜要是发现我不在,她会哭的……” 夏侯莲放开她,从怀里掏了个瓷瓶,倒出一小颗药塞进了小湘莲的嘴里:“安神药,她醒不了,你动作还不快点?” 【105】真实身份 毒宠之嫡子威武,【105】真实身份 祁湘燕战战兢兢地与夏侯莲换了衣衫,低头,用秀发遮面走出了墨荷院。舒悫鹉琻 她们两个年龄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乍一看去,她与夏侯莲一般无二。 夏侯莲挑眉一笑,拿出一根竹管走出了房门,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已经完全摸清了院子里的动向,她没走正门,而是绕过回廊来到主卧的侧面,这里安装了一个排气孔,用于冬天取暖散气,虽然她不明白这种高级设施是怎么来的,但她准备很好地利用它一番。 她拿出竹管,对准排气孔,用力一吹,*香飘入了房内。 谁料,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觉着一股强大的劲风迎面扑来,那好不容易灌入排气孔的*香倏然冲进了她鼻子,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浑身湿哒哒地趴在冰凉的地上了。 明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夏侯莲,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暗算我?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立刻把你赶出侯府!” 夏侯莲浑身一颤,本能地被吓住了,但很快她回过了神,嚷道:“你凭什么赶我出府?你以为你是谁?” 明琅冷冷一哼,看向钗儿:“去书房禀报世子,说我不想再看到夏侯莲这张嘴脸了。” 钗儿福了福身子,道:“是,奴婢遵命。” “哎——等等!有话好说!”夏侯莲急忙叫住了钗儿,夏侯奕到底有多含糊这个妻子,她看得清清楚楚,事情真要闹到那一步,她一定会被赶出去的。倒不如—— 脑海里飞快转了几个思绪后,夏侯莲双手撑地让自己跪在了明琅跟前,仰头,露出一副隐隐切切的模样:“世子妃,我没恶意的!我虽然一时糊涂做了傻事,但绝对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单独见见世子哥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确定?” “我……”夏侯莲垂下眸子,显然是心虚了。 明琅拿起茶杯,仔细端详着夏侯莲飘忽不定的神色,心里闪过一个荒诞不经的猜测——该不会是夏侯莲对夏侯奕起了不伦的心思吧?若祁湘燕倒也罢了,毕竟那是表妹,在古代是合法的,可夏侯莲是堂妹,完全不被接受的呀! 说到底,明琅心中把伦理看得太重,实难相信有人会做出血缘上的禁忌之恋。譬如沐长恩和李姨娘,那也不过是辈分上的伦常,勉强也能接受。可夏侯莲和夏侯奕么——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夏侯莲见自己避无可避,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我喜欢世子哥哥!想要给他做妾!我没想过抢你的正妻之位,一个妾室而已!反正世子哥哥迟早要纳妾的,多我一个不多!” 明琅把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夏侯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夏侯奕的堂妹!” 夏侯莲壮着胆子道:“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我爹娘的亲生女儿!” 明琅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差点儿喷了出来,长得那么像却不是亲生的,骗谁呢?夏侯夋和王氏到底搞什么鬼?他们还没蠢到把俩堂兄妹凑到一块儿的地步吧! “好了,我不管你是不是你爹娘的亲生女儿,你跟夏侯奕都是不可能的,他不纳妾,我也不允许。你走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看在宇文冰的面子上,她算是非常忍耐夏侯莲了。 夏侯莲愤愤不平道:“哪个男人不纳妾?你未免也太善妒了!我告诉你,犯了七出之条迟早要被休的!” 明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钗儿喊了两名粗使婆子将夏侯莲给轰了出去。 == 夏侯奕正在书房和兮子羽、雪蝉议事,商量着怎么一鼓作气把京都拿下。 突然,雪蝉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他来了。” 夏侯奕奋笔疾书的手就是一顿,他自然明白雪蝉口中的他是谁,可自从放弃了神殿,他便不打算再回南诏了。北凉挺好,有明琅,有宇文冰,单纯快乐。 兮子羽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眸,问道:“呃……要不,见见?说清楚?” 夏侯奕丢了笔,墨汁在宣纸上滚出无数斑驳的痕迹,一如他复杂的心情:“不见,你们两个加强侯府的防卫,不要让他的人闯进来。” “是。” 回房时,明琅正穿着薄薄的亵衣坐在床头看书,夏侯奕走过去抱住她,软语道:“别看了,伤眼睛。” 明琅抬手摸上他的脸颊,依偎在他宽厚的怀里,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我睡不着。” “想什么呢?” 明琅把夏侯莲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夏侯奕的目光渐渐深沉,夏侯莲当然是夏侯夋的亲生女儿,但夏侯夋这般鼓动夏侯莲,只能说明夏侯夋知晓他的身世,至于到底知道多少,他尚不能确定。 明琅挪了挪身子,面对他,怔怔地望进他眼眸:“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譬如,也许你不是夏侯家的儿子?” 夏侯奕不语,只微笑看着她。 明琅浓眉一皱:“夏侯奕!我们是夫妻,你难道要藏着秘密过一辈子?” “你真想知道?”夏侯奕平静地问,内心却是有些波澜的。 明琅点头。 夏侯奕脱了鞋子,背靠着床头坐好,让明琅依偎在他怀里,娓娓道来:“宇文冰去南诏做质子的时候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吧,宇文冰长得很美,名义上她是代替父皇去做质子,但其实她只是先皇送给南诏皇室亵玩的一枚棋子,和亲公主尚有归属,不论夫君爱不爱都能有个自保的名分,宇文冰却是要伺候任意一个对她有兴趣的皇族人员。” 明琅握住夏侯奕的手,他的语气很平淡,可不愿提及的伤疤遽然被揭开,只怕他心里比谁都难受,她忽然有些后悔问他真相了。 夏侯奕放空了视线,“宇文冰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她单纯地以为自己只是去做个囚犯,直到进入南诏皇宫和那些小国的公主们关在一起,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厄运。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没过几天她便染了恶疾,类似于天花,但又好像不是天花,太医也说不准。怕此病传染,南诏的皇帝便把她幽禁在一个僻静的杂院,让她自生自灭。一年后,她身子大好,但皇宫已经没人记得她了。她乐得清闲,原以为此生都会在杂院里度过,谁料一天夜里突然闯入一名躲避追捕的黑衣人。她想着,那人肯定是与南诏皇室有仇所以潜入皇宫执行刺杀任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基于这种复仇的心理,她藏了他也救了他。事后,那人三不五时便会溜进来探望她,久而久之,二人便互生情愫,也有了鱼水之欢。直到沐文昊捉了醇王,提出和南诏互换人质,那人奉命前来带她离京,她才知道那人原是南诏四皇子。她问四皇子可愿意娶他,如果他愿意,她便放弃北凉的公主身份,谁料,四皇子说,他已经成了亲,对象是辅国公的嫡女,也是太子妃的妹妹,如果宇文冰愿意做妾,他会想法子留住她。宇文冰又怎么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只不过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明琅抬手圈住夏侯奕的脖子,让两个人贴得更紧,“南诏四皇子,不是现在的皇帝吗?” “是啊,他斗败了太子,成功当上了皇帝。” “那你……” “我是他的长子,君璃洛。” 君……璃……洛!明琅霍然睁大眼眸,抬头望他:“大……大……大祭司君璃洛?” 明琅猛然后退,不可置信也难以接受,自己的丈夫怎么会是南诏的大祭司? 难怪他有灵力,还会画阵法,又对玄月了如指掌。 也难怪他和清澜的关系这么好,君清澜分明是他姐姐! 这伙人……一个两个都把她蒙在鼓里。 明琅撇过脸,不看夏侯奕。 夏侯奕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入怀中,“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从承认过自己是他儿子。” 明琅垂下眼眸,心里有些微微的苦涩:“为什么要做大祭司?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苦?”甚至还挖掉了自己原本的黑瞳,“你的眼睛会有事吗?” 如果她记得没错,大祭司的眼睛是君玄留下的紫瞳,灵力便是存在于一双紫瞳之中。 夏侯奕宽慰地笑道:“不会有事,想看看它本来的颜色吗?” 明琅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夏侯奕眨了眨眼,一道紫光闪过,乌黑亮丽的瞳仁变成了妖邪的紫瞳,与他白皙的肌肤和浓卷的睫毛是那么相配,明琅心里原本有些怨他藏了许久秘密的,此时竟被美色诱惑得忘记了思考。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呢? 夏侯奕唇角一勾,将她扑倒在了床榻上:“天天勾引我!” 不是,到底是谁勾引谁?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羞人的碰撞声和喘息声,值夜的玉儿面色通红,这对主子好像太能折腾了,只要腻在一起就行房,也不怕坏了身子。 琉清被打了十板子,这两天告假,一直闭门不出,但她的房间与主子的卧房恰好只有一墙之隔,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她统统听到了。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头,半响,仍觉不够,又扯了两团棉花塞住耳朵,这才心有不甘地睡了过去。 却说兮子羽从书房出来,本打算去沐府转转,刚走了一半,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她密密麻麻裹了个严实。 她的武功向来不错,警觉性也一直很高,但这人出手之快令她咋舌,她刚听到动静便发现已经动弹不得了。 身手如此之好的,除了南诏皇宫的死士还能有谁? 兮子羽趴在地上,侧目看向朝她缓缓走来的蒙面男子,厉声道:“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其它的,休想!” 多铎仰头一笑:“你是大皇子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少来!”兮子羽冷冷一哼,赶紧闭气。这个男人最擅长用香,但他的香都是有毒的。 多铎蹲下身,冷笑着道:“小滑头,以前有雪蝉在,我奈何不了你们俩,但如今你落了单,我还拿你没法子?” “你想干什么?” “大皇子成亲这么大的喜事居然都不通知皇上,啧啧啧,我都替大皇子捏一把冷汗。好在皇上实在疼惜大皇子,这么,派我来接大皇子和皇子妃回国,识相的,就助我一臂之力,否则的话……”讲到这里,多铎从怀里丢了一簇红发到地上,兮子羽定睛一看,不由地心中大骇,“你把我哥哥怎么了?” 多铎眯眼一笑,似嗔还怒,最终又笑了:“乖乖地听话,你哥哥便是皇上的座上宾。” 兮子羽咬牙道:“你们才不是要大皇子和皇子妃回南诏,你们是想抓长公主!我不会出卖大皇子的!” 咔! 兮子羽的腿骨被生生踩断,她痛得眉头一皱,冷汗冒了出来。 多铎一把掐住她的下颚:“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哥哥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踩断,不,一根一根抽出来,熬成汤喂狗!” 【106】奇案 毒宠之嫡子威武,【106】奇案 翌日,明琅还在酣眠好梦,夏侯奕便早早地起床去处理事情了,白玉殿建不建无所谓,但样子得做足,沐二爷的队伍已经抵达京城,预计几天后皇宫便会举行一场庆功宴,希望赶在千年满月之前吧。舒悫鹉琻 明琅一直是三好少女,习惯好、性格好、成绩好,但自从嫁给夏侯奕,一切都变了,至少生活习惯上,她似乎与早起无缘了。好在宇文冰是个绝世好婆婆,从不责令她去主院立规矩,也不怪她赖床无度。 用过早膳,明琅和小湘莲完了一会儿便朝沐文昊的院子走去,习秋和沐文昊在房中下棋,习秋的脸上挂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沐文昊也褪去了沉闷的伪装,神色很是温和。 其实习秋也说不清自己对沐文昊是什么感情,从记事开始,她是个很无知的小姑娘,也就五岁?而他也不过十六、七岁,却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总给她一种冰山般的感觉,他教她习武,教她识字,也教她为人处事。他给她喂饭,甚至也给她洗过澡。被敌人追杀时,他用包袱把她背在背上,枪林弹雨、满地荆棘,他们就这么闯过来了。当听说他要成亲时,她内心是有些微酸的,舍不得和他分开,放不下那些一起走过的岁月。他也提出许她一个义妹的身份,她却选择默默无闻地守在他想爱却不能爱的女儿身边。 或许为他做什么,她都是甘之如饴的。 他爱倪韶箐,她便陪他等着。 她娶倪韶雅,她便陪他过着。 她不是倪韶箐,没资格得到他的心,也不是倪韶雅,没办法生育他的子嗣,但她能肆无忌惮地呆在他身边,这是她们两个都做不到的。 “想什么呢?”沐文昊轻笑着问,在他眼里,习秋永远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怕如今她已二十有八。 习秋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沉稳娴静的,独独对着沐文昊会露出女儿家的娇媚,她笑得眉眼弯弯:“想我们以前啊,想你在雪地里给我烤野兔吃,很香很香,你满脸都是灰,那模样丑死了。” 沐文昊也笑:“是谁一开始不敢吃,最后吃完还哭着要的?” 习秋红了脸,嗔道:“哪有哭?就嚷了几声。” 沐文昊似是不信,浓眉微挑,看着她:“真的就嚷了几声?你确定?” 习秋低头,支支吾吾道:“就……就……哭了一下下,你还记住那么多年!” 沐文昊爽朗地笑出声,看着他笑,习秋也满心欢喜,如果能一辈子这样该有多好! 明琅在门口静静地看了良久,直到习秋偶一侧目发现了她,她才走进去给二人打了招呼。 沐文昊拉过明琅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习秋麻利地奉上茶水和可口的糕点,沐文昊不爱吃这些,但想着明琅可能会来,是以每天都备着。 “你……你娘还好吗?”沐文昊若有所思地问道。 明琅吃完手里的糕点,微笑,轻声答道:“我娘很好,胎儿也很健康,五个月了。” “这样啊。”沐文昊笑得有些苦涩,也有些失落。 明琅会意,又道:“宸妃也很好,在冷宫远离事端,一个人乐得清静,等时机成熟,夏侯奕会把她接出宫。” 只是那时,父亲你要和谁在一起?宸妃还是倪韶雅? 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倪韶雅的那个孩子似乎就是一个老天爷的暗示,得不到丈夫的心,便让孩子陪她度过余生。可明琅心里仍旧是有些难受的,倪韶雅也是她娘亲,她难过,她又怎么会好过? 沐文昊的神色有些复杂。 习秋也不说话,这种事儿她插不上嘴,反正沐文昊跟谁在一起她都是要陪在他身边的,只做个丫鬟也好。 明琅又把倪汐晗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你,要见见她吗?” 沐文昊和习秋都无比诧异,他们没想到倪汐晗果真活着,还这么快便被长公主给遇到了,这事儿隐约透着一股子诡异,但深度诧异中的他们并未及时深究,尤其沐文昊一直心怀愧疚,眼下听说了倪汐晗的消息,不免有些激动:“好,你让她晚些时候过来一趟吧,她对我终究是没有恶意的,至于她的身份,也不必向她言明,且她真是我的一个女儿吧。” 明琅点头。 习秋不知想到了什么,蹙眉道:“对了,昨天好像有人闯进了枫林,但我没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的武功极高,也不知是不是府里的暗卫,没等我跟那人交手,那人便施展轻功离开了,好奇怪。瞧身形,似乎是一名女子。” 女子?莫不是兮子羽或者雪蝉?侯府戒备森严,外人轻易闯不进来,而武功高强的女子,明琅能想到的只有夏侯奕的两个贴身侍卫了。莫不是她们其中一个任意巡察枫林以确保沐文昊的安全? 明琅顿了顿,道:“这里拜托你了,习秋姑姑。” 沐文昊没了武功,别说暗卫,就连一个护卫都能伤到他。 习秋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谁伤害侯爷的。” 告别了沐文昊和习秋,明琅只身去往主院,虽说不需要晨昏定省,但和宇文冰聊聊天,增强一下感情也是有必要的。 谁料,明琅还没走进正厅,便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响。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哪个王八羔子杀千刀的?敢杀我的女儿啊——女儿啊……” 王氏抱着满身血污的夏侯莲,哭得声嘶力竭,肥胖的身躯一抖一抖,赘肉横流。 主位上,宇文冰也红了眼眶,她虽不待见夏侯莲,但对方到底是夏侯峥的侄女儿,如今成了这副样子,她说不难受是假的。 倪汐晗坐在她旁边,不忍地把头埋进她怀里,双手拽紧她衣袖,怎么也不松开。 夏侯歆和祁湘燕都吓得面色发白,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尤其祁湘燕,昨晚她还和夏侯莲互换衣裳来着,怎么今早夏侯莲就—— 夏侯夋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鸦青的鬓角直直生出了几缕华发,他是混,也自私,但从没想过女儿会横遭变故! 宇文冰清了清嗓子,缓缓地道:“大嫂,莲儿没死,你……你别再摇她了,把她的血都给摇出来了,你让大夫给她疗伤吧。” 王氏这才回过神,把夏侯莲给桃儿和另一名丫鬟抬了下去。 夏侯莲的手筋、脚筋被挑断,喉咙被毒哑,失血过多,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而即便醒了,她也不能再说话、不能再写字了,也就是说,她无法诉诸给众人到底是谁把她伤成了这样。 明琅进屋,给宇文冰行了一礼:“母亲。” 一见到明琅,王氏像发了疯似的朝她扑去,夏侯夋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肥嘟嘟的水桶腰:“好了,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王氏气得半死:“我怎么好好说?她害了我们女儿,我要给我女儿陪葬!” “女儿没死。”夏侯夋皱眉道。 王氏一愣,又道:“没死她就不用负责了吗?我不管她是世子妃还是皇子妃!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把我女儿伤成这样,我也把她打个半死!” 宇文冰叹了口气:“大嫂,这件事还没查个水落石出,你不要太早给轩儿定罪。” 王氏一把抹掉眼泪,厉声道:“不是她还有谁?昨晚莲儿就是去见了她才出事的?莲儿是喜欢夏侯奕怎么了?也想给他做妾怎么了?她不乐意大可回绝啊,为什么要用这种狠毒的法子伤害我的莲儿?这就是京城的千金!这就是长公主你的好儿媳!” 祁湘燕低下头,不敢看明琅犀利的眸光,她只是道出了昨晚夏侯莲和她的对话,她真的没有添油加醋,但嫂嫂会不会因此而恨上她? 明琅扫了一眼面色微窘的祁湘燕,又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琉清,浓眉一蹙,道:“琉清,是你说我是凶手的?” 琉清的身子一僵,颤声道:“奴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昨晚,你和大小姐的对话奴婢都听到了,你……你……你的确警告了大小姐,你迷晕了她,也泼了她冷水,还说不准她嫁给世子爷。” 明琅说的,夏侯奕不会纳妾,她也不许他纳妾,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是不准夏侯莲嫁给夏侯奕的意思,可这丫鬟如此指证她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既然琉清什么都听到了,会不会是琉清伤了夏侯莲然后嫁祸给她的呢?这个想法很荒诞,事实上,明琅也就想了想,又觉得它实在不可能。琉清是被打了板子的,身上还带着伤,根本不是夏侯莲的对手,府里的侍卫多多,暗卫也不少,虽不至于关照到每个角落,但只要夏侯莲高呼几声救命,立马会被发觉。她刚刚看了夏侯莲身上的创口,有些已经结痂,可见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也就是说,夏侯莲一直都没有机会呼救,那么凶手必是武艺高强之人。琉清,是断断不可能的。 明琅发现祁湘燕不太对劲,遂问道:“湘燕,你在害怕什么?” 祁湘燕把昨晚被夏侯莲胁迫换衣衫的事重复了一遍,模样很是愧疚,但她的手指隐隐有些发抖,明显地隐瞒了什么,她没撒谎,但也没说出全部的真相。 --- 【107】奇案(二) 放眼望去,一屋子女眷只有明琅会武功,也跟夏侯莲的矛盾最直接,难怪嫌疑最大了。明琅看向极力隐忍着某种痛苦的祁湘燕,想要当场逼她道出事发经过,可话到唇边又忽然落下,觉着冒冒失失地问,指不定会害了另一条人命。 明琅顿了顿,从容不迫道:“我没有伤害夏侯莲,昨晚我一直呆在墨荷院,哪儿也没去。” “也许是你指使别人做的!”王氏不依不饶,在她眼里已经认定了明琅是凶手,又怎会善罢甘休? 明琅不为她的怒火所摄,只正色道:“别人?能把夏侯莲伤成这样至少是会武功的人吧?墨荷院附近有暗卫,这个不假,但他们都是夏侯奕的人,我就算真指使他们做坏事,他们也得先得到夏侯奕的默许。难不成你们连夏侯奕也一并怀疑上了吗?” 此话一出,宇文冰的脸色立马变了:“大嫂!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轩儿是我儿媳,怎么可能去害莲儿?再者,我从没想过给奕儿纳妾!我家奕儿在成亲前就与我说好了,这辈子就独宠轩儿一人!来再多的女人也是白搭!轩儿有必要去害莲儿吗?” 王氏和夏侯夋都傻眼了,这都是什么破规矩?男人不纳妾那还叫男人?把一女人宠上天不嫌丢人?这个消息的杀伤力直接秒杀了他们对幕后黑手的好奇,二人都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明琅,又看向宇文冰。 夏侯夋心里的小九九哇,像冰雕遇了太阳似的,瞬间崩裂。 他白对女儿撒谎了? 女儿绞尽脑汁接近夏侯奕,结果人家永远都不会有那方面的心思! 宇文冰见暂时镇住了他们,缓缓地道:“好了,这件事我会彻查的,一定给莲儿一个交代,你们若放心且在府里住下,若实在觉得府里不安全,我会派人保护你们回青州。” 虾米?回青州?回了青州他还不得被债主们给剁成肉碎?在京城有长公主庇佑,起码身家性命是无忧的。夏侯夋吞了吞口水,一脸讪讪地道:“呃……既然弟妹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质疑侄媳的清白,莲儿还有伤在身,不宜舟车劳顿。你……你……慢慢查,不着急。那个……我们先去看看莲儿的伤势有没有被控制住,你们聊,告辞。” 语毕,拉着王氏的手,脚底生风离开了主院,生怕宇文冰改变主意,执意要把他们送回青州。 明琅狐疑地看着他们仓皇而逃的背影,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她怎么觉得这一家子来京城是别有用心?他们似乎很怕回青州!难道夏侯夋又闯祸了? 宇文冰看也不看琉清,只不耐烦地道:“一个丫鬟也敢嚼主子的舌根子,拖出去杖毙!” “公主……唔……” 琉清想求饶,可不待她把话说完,桃儿便一个箭步掐住她的喉咙,硬生生地拖了下去。 倪汐晗的浑身都在颤抖,宇文冰以为她是害怕,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外加软语安慰,但只有倪汐晗自己清楚,她是被气的,她不是气别的,而是气明琅居然嫁入这么一个好家庭!丈夫疼爱,婆婆相护,一个两个都无条件地相信她、支持她!不纳妾?多么讽刺,历朝历代,哪个男人不纳妾?沐文昊纵然对宸妃一往情深,身不由己娶了倪韶雅,他不也是碰了倪韶雅的身子?还有李姨娘,不也怀了他的孩子?好,就算夏侯奕真的爱明琅爱到了骨子里,愿意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那宇文冰呢?哪个婆婆不希望儿孙满堂、妻妾和睦?她怎么也同意这种荒诞不经的事? 明琅,为什么老天爷要对你这么好?好到所有女人都嫉妒得发狂!但明琅你也别太得意,好东西生来就是给人破坏的!你现在拥有多少,失去的时候才会多痛! “好了,别怕,他们走了,地上的血迹也擦干了。”宇文冰软语哄着倪汐晗,她孤独了半辈子,膝下仅有夏侯奕一子,私心里她也想要个女儿的,尤其儿子成家后已经不完全属于她了,她这心越发空落,倪汐晗的出现无疑是大大弥补了她的缺憾。 倪汐晗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没过一会儿复又扎进宇文冰怀里,呜呜咽咽道:“还是有点怕。” 宇文冰亲了亲她额头,笑道:“我陪你去后花园荡秋千,好不好?”俨然把她当成了一个孩子。 吻轻落在额头,有种夏季惊鸿扫过的温软,让人想起除夕夜一口饺子含在唇中,汤汁溢出唇角,娘亲缓缓伸过来擦拭的手。倪汐晗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暖意,但在看见明琅的瞬间却消散于无形,她不会忘了自己进入侯府的目的,她讨厌这个女人,就要想法毁了她所在意的一切! 倪汐晗收敛了情绪,道:“好。” 夏侯歆见这儿没她们母女俩什么事了,遂说道:“二嫂,我们去看看湘莲。” 宇文冰点了点头:“去吧。” 明琅也寻了个探望祁湘莲的借口与夏侯歆母女一并出了门,今天这事宇文冰虽然护了她,但刚进门时宇文冰眼底那种浓浓的怀疑还是被明琅给捕捉到了。或许宇文冰并不真的相信她是无辜的,只是碍于夏侯奕不想给她难堪。 进入墨荷院后,明琅拉着祁湘燕的手,笑着道:“我那儿新来了几匹花色缎子,本想送妹妹一匹,但又不知妹妹的喜好,不如妹妹随我一同挑选。” 祁湘燕的手一抖,看了夏侯歆一眼,夏侯歆面露喜色,她才微微一叹,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嫂嫂,湘燕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嫂嫂,表哥别恼了我才是。” 明琅和颜悦色道:“你表哥在书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就我们俩,爱怎么闹腾都成。” 祁湘燕稍稍放宽心,其实让小湘莲入住墨荷院是娘亲的计策,目的就是给她制造一个亲近夏侯奕的机会,凭心而论,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她自然也是喜欢的,所以娘亲称病让她代为照顾小湘莲,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昨晚若非夏侯莲打岔,或许……做傻事的就是她了。 但经历了刚刚一事,她才猛然惊醒,侯府门庭深深不说,单单是夏侯奕的一颗心便是她哪怕努力一辈子也挤不进去的,与其自取其辱,倒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一进入卧房,明琅便让玉儿和钗儿守住了门口。 祁湘燕吓得浑身一抖,未出声人已跪在跟前,明琅眉头一皱:“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伸手搀扶她起来。 祁湘燕握住明琅的手,却是不起,眼眶一红,哽咽道:“嫂嫂,我……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你不要告诉表哥!也不要告诉姑姑!” 明琅徐徐一叹:“起来说话。” 祁湘燕力气不如明琅,明琅轻轻一拽,便扯得她坐在了冒椅上,她尽管坐着,也是抖得厉害。 明琅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不敢接,明琅也不勉强她,放在桌上后,不带笑意也无半分责备地说道:“我找你来不是想追问你们故意让小湘莲入住墨荷院的原因。” 追问这个做什么呢?宇文冰会为了夏侯奕忍下对她的怀疑,她也会为了宇文冰容下她们几个的算计,说到底,侯府这高枝,谁不想攀呢?表兄妹在古代那决计是传宗接代的天作之合,夏侯歆和祁湘燕虽是使了小手段,但也没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祁湘燕的头垂得更低了,她们自以为做得巧妙,没想到别人早看穿了。 明琅又道:“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祁湘燕一听这话,浑身打了个机灵,明琅也不催她,就那么与她耗着,反正今天她不说实话她是不肯放她离开的。良久,祁湘燕终于忍不住了,把心一横,道:“我和夏侯莲换了衣裳,准备回夏侯莲的院子歇息,怕被人认出来,我一直低着头,在转弯处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她叫了一声,我便知她是女子,可我心中害怕,怕她拆穿我不是夏侯莲而坏了夏侯莲的事,夏侯莲会以为我是故意的而报复我!所以,我……拔腿就跑……刚好有一队侍卫在巡察,他们给我请安,说‘大小姐’,我随意应了声,跑得却是更快了……” “所以,夏侯莲是做了你的替死鬼。”明琅扶额,夏侯莲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祁湘燕很紧张,但眼神里没有慌乱之色,可见她说的是实话,她自己大概也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以内心无比自责,也,很是后怕。如果没有那队侍卫巧合经过,神秘女子铁定当场杀了她灭口。 祁湘燕的鼻子一酸,眼里掉了出来:“我……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可看清她的样子了?”明琅递过一方帕子,问。 祁湘燕拿过帕子擦了泪,摇头:“我没看清,她叫了一声,我因为太紧张也没记得太真切,辨别不出她的声音。” 但对方却认为她能看清,或是听出声音了。明琅不由地忆起习秋说,昨晚曾有一名女子进入了枫林,从时间上来算,应当是同一人,就不知是谁了。 却说夏侯夋拉着王氏飞一般地奔往自己的院子,却在半路碰到了魂不守舍的兮子羽,她满头红发太过招摇,夏侯奕便给她染成了黑色,只是她素来偏爱红色衣衫,在枝繁叶茂、姹紫嫣红的院子里,不动声色也自成一派亮丽风景。 夏侯夋不由地看痴了去,他其实并非一个好色之徒,但也不知怎地,这丫头他少说也见了三、两回,但都不如今天这般美到了他的心坎儿里。许是她以往总咋咋呼呼像个男人,今天眉头紧锁、一脸愁绪倒别有一番小女人的柔媚。 他清了清嗓子,对王氏说道:“我想起来了,咱们莲儿既然受了伤,还是在侯府受的伤,找他们要点儿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总不过分,你先回去,我跟奕儿说说看!” 王氏一听,眼神儿大亮:“好嘞!相公你多要点!不过,你知道怎么要不?我教教你怎么样?” 夏侯夋状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要多少、怎么要我心里有数,你回去好生照顾莲儿,别给我添乱!” 王氏笑呵呵地走了,临走时还大大地波了夏侯夋一个,夏侯夋忙用帕子擦了擦脸,确定王氏已走远,这才绕过小路走向了兮子羽。 “子羽啊,你在等人呢?是不是等世子爷啊?”夏侯夋笑眯眯地道。 兮子羽低头不语,拳头却有些握紧。 夏侯夋又走近了一步,忽闻一阵醉人的幽香,幽幽浅浅、盈盈绕绕,在风里忽聚忽散,似有还无,他的眼眸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得迷离,很快,视线便没了焦点。 兮子羽撇过脸,落下两行泪,对不起,主子,对不起…… == 下午,夏侯歆以小湘莲不适应墨荷院的生活为由将祁湘莲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宇文冰心疼小湘莲并未说什么,只是觉得惋惜,她想早点儿抱孙子呢!儿媳那么小,也不知能不能怀上。 明琅用过午膳后,去往了主院,宇文冰正在午休,倪汐晗睡不着,在房里练习插花,这是宇文冰手把手教她的,为了博得宇文冰的喜爱,她十分勤便地练习着。 她屋子里的陈设十分豪华,多宝阁里,珍珠玉器、珐琅琉璃,皆光鲜亮丽、华光璀璨,她穿的衣料也极为名贵,寸尺寸金,便是皇家公主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她初来时腿上是有伤的,宇文冰特意去皇宫找宇文曌求了一瓶西域使者送的紫玉膏,整个北凉仅此一瓶,效果奇佳,用了短短数日,倪汐晗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明琅在正厅见到了倪汐晗,倪汐晗谨小慎微地给明琅见了礼:“姐姐。” 明琅笑了笑:“长公主不在,你就不必装了,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各自都坦率些吧。” 倪汐晗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强的慌乱,也不知是在慌什么。 明琅看向她:“慌什么?你如今炙手可热,我想害你也奈何你不得,你别杞人忧天了,何况我也没打算害你,只要你安分守己的话。” “世子妃,秦国摄政王和宁西公主来了。”门外,玉儿高声禀报道。 倪汐晗的手一抖,茶杯掉在了地上,砸得粉碎,她忙站起来,福低身子,急切道:“姐姐……我……” 宁西是认得她的——明琅想着沐文昊的叮嘱,不好太过为难倪汐晗,蹙了蹙眉后,道:“你下去歇息吧,过两日等你腿彻底好利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倪汐晗如释重负:“多谢姐姐!” 宇文冰还在睡,明琅便也没吵醒她,独自见了宁西和梦爷,才知他们是为了紫玉膏而来,紫玉膏能治好青岩的手,只要青岩的手痊愈,便能写出幕后凶手,或许梦爷也能找到秦丽的下落。这些,梦爷没告诉明琅,只说自己误伤了手。明琅自然也撒了个小谎:“不好意思,前几日,我扭伤了脚,长公主已经把紫玉膏给我用了。” 总不能扯出倪汐晗。 梦爷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会听不出明琅撒了谎?但他也不大坦诚,又怎么要求对方把药给他?且,是那样珍贵的一瓶药。他似叹非叹:“竟是这样巧。” 宁西也看出一些门路了,她忙打了个圆场:“姑姑真是疼你,扭到脚将养几天就好了,却给你用这么名贵的药,怕是指望你给她早日添孙吧!” 梦爷眨了眨眼,尔后笑开:“是这个道理,我也预祝你和夏侯世子能早日传出喜讯。” 【108】赴宴 毒宠之嫡子威武,【108】赴宴 送走梦爷后明琅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舒悫鹉琻 又过几日,倪汐晗说腿伤已完全无碍,明琅便带她去往了枫林。 再见沐文昊,倪汐晗显得很是拘谨,仿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她自然不晓得自己是明琅的替身,她只以为自己是沐文昊和宸妃的私生女,所以糟了皇帝的嫉恨,在这么复杂且尴尬的身世面前,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最终,她眼眶一红,扑进了沐文昊的怀里:“父亲!” 沐文昊轻拍着她的背,给了明琅一个抱歉的眼神,他最爱的女儿是明琅,可他愧对这个无辜的少女。明琅宽容一笑,表示理解。沐文昊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对付敌人他从不心慈手软,但利用一个无辜的女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确有些考验他的良知。 “别哭了,哭了就不美了。”沐文昊轻声安慰她。 倪汐晗破涕为笑,却不看他,只用脸颊贴着他胸膛:“知道了,父亲。” 她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又道:“父亲,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不等沐文昊回答,习秋淡淡地道:“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当我是不存在好了,反正我对侯爷的衷心你无须怀疑。” 明琅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你要是嫌我碍眼,我给你腾地方,但习秋是万万不能走开的。” 倪汐晗咬牙,眼底闪过一抹愠色! 沐文昊扶着她双肩,让她在桌边坐好,指着一盘子糕点,道:“这些是你爱吃的,尝尝看。” 倪汐晗的视线越过自己跟前这盘,看向了明琅手边的那一盘,明显地,明琅那盘更加精致,她又是好一阵恼怒,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堪堪忍住怒火,随手吃了一块,如同嚼蜡,又从明琅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奶黄色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明琅不饿,一口也没吃,倪汐晗将明琅盘子里的糕点吃得丁点儿不剩,习秋眉头一皱,这明明是她专门做个小姐吃的,却都进了她的肚子!真是可恶!幸亏她留了一盒,准备让小姐带回去给姑爷尝尝鲜的。 倪汐晗吃完糕点,依偎进沐文昊的怀里,软软糯糯地道:“父亲,我就住这里,好不好?” “怎么?长公主对你不好么?这里太简陋了,跟主院可没得比。”沐文昊柔声道。 倪汐晗在他怀里蹭了蹭,撒娇嗔道:“长公主对我挺好的,可我跟你分开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见面就又要分开,我舍不得,我从前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这里已经算很不错了。” “这……”沐文昊不免有些为难。 “你跟我回去,想见父亲明天我再带你过来!”明琅的态度十分坚决,那就是受不了沐文昊和倪汐晗独处!骨子里的占有欲还在,父亲是她的! 倪汐晗的眼眶再次湿润,很快,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父亲!你不知道,我掉落悬崖后有多害怕……呜呜……那么黑那么冷……呜呜……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死了再也见不到父亲……我从通州一路走到京城,两条腿都快走断了……呜呜……” 沐文昊受不住倪汐晗的眼泪,叹了口气之后说道:“那就住下吧,不过你要是不习惯就说出来。” 习秋愤愤不平地瞪了倪汐晗一眼,她跟侯爷二人世界好好的,偏跑出个假小姐!真是窝火!若这人是小姐或者倪韶雅,亦或是倪韶箐,她都会坦然地接受,但为什么要是这个曾经害过小姐、伤过小姐的心的人? 明琅想着倪汐晗不会武功,若真有坏心思也不是习秋的对手,况且习秋懂医术也懂毒术,防一个倪汐晗应当不成问题。沐文昊如此坚持,她总不能跟沐文昊撕破脸。安慰了自己一番后,明琅转身告别了沐文昊和习秋。临走时,习秋把那款奶黄色的糕点撞入食盒,让明琅拧了回去。 明琅拧着食盒回往墨荷院,半路上,突然闻到了一股类似于烤肉的味道,很香很香,她不由地食指一动,好饿! 她顺着气味儿拐入了一个僻静的雅致院落,之所以雅致,因院子里无花无草,皆以青松翠柏配叠石理水,日晖照得小鱼塘波光粼粼,橙色锦鲤在水丛里来回穿梭,很是生机盎然。 明琅跨进了垂花门,就看见兮子羽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层层半透明的东西往火堆里扔,而那股诱人的香味儿就是从那儿来的。 “子羽,你在烧什么?” 兮子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明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在烧人皮。” “呕——”明琅扶住一颗松树,拼命地干呕了起来,亏她刚刚还觉得饿,还想吃来着,没想到是人皮! 那些人皮非常完整,连双耳都在,兮子羽在剥皮时很注意保存它们本来的样子,因此除了背后的一条缝隙,从前面根本瞧不出丝毫破绽。冬天天气干燥时,她还会给它们涂上滋润膏,也存放在通风阴凉之地。但现在,她要烧掉她的宝贝们。因为,她或许活不久了。她背叛了主子,主子不杀她,她也会自刎谢罪,但她得先救出哥哥。 明琅捂住唇,大口大口地喘息:“你……你慢慢烧,我先回去了。” 语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慌张的缘故,食盒也落在了院子里。 兮子羽烧完所有宝贝,肚子不免有些饥饿,看到明琅落下的食盒,她想也没想便走过去打开,端出一盘奶黄色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表层像包子,里层是咸鸭蛋黄配半肥的卤肉,再佐以花生、杏仁和玉米,口感十足又不腻味儿,真好吃! 明琅急冲冲地回到墨荷院时,夏侯奕已经换好衣衫在等她了。 “去了哪里?”夏侯奕用帕子给她擦了额角和脖子里的汗。 明琅有些惊魂未定地靠进他怀里,呼吸到熟悉的体香,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我带倪汐晗去探望了父亲,今晚她就住枫林了。”至于兮子羽烧人皮一事,她并未提及。 夏侯奕注意到了明琅的担忧,笑着道:“你要是不放心,晚些时候我派人去把她接回来,不过现在你得抓紧时间换衫,宫里有晚宴,庆祝沐二爷找到了神像,据说文武百官都将有机会一睹它的风采,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不觉得吗?” 明琅抬眸,正好撞进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里,她眨了眨眼,道:“嗯,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换好衣衫,夏侯奕和明琅便去主院请宇文冰,皇宫设宴,宇文冰也在邀请的行列,但出乎意料的是宇文冰午睡时没盖被子凉了胃,起床后不停地吐,身子乏力,难以应付宴会。 夏侯奕摇摇头,只得孤身带明琅去赴宴了。 侯府的马车一走,宇文冰便掀开被子下了床,从枕头下摸出一封信和一片衣角,心,揪成了一团。 她换上男装,又抹了暗色的妆粉遮住她过于白皙的肌肤,并把墨发盘起,用玉冠固定,确定无人能认出她的真容,她才带着桃儿上了另一辆马车。 桃儿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觉得这样不妥,她们应该告诉世子爷的!“公主,奴婢替您去吧!您先跟世子爷知会一声……” 宇文冰摇头:“不行!没有把握的事,我不能让奕儿冒险,他们说了,只要我多带一个人,他们就杀掉一个人。” 可他们没有你重要啊,公主!桃儿泪流满面,只盼望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千万不要有事…… 城郊的一座破庙里,夏侯歆、小湘莲、祁湘燕和祁云被关在四个不同的房间,小湘莲才四岁,吓得嚎啕大哭,哭了整整半个时辰,嗓子都哭哑了,守门的婆子实在烦得很,啪啪啪,三耳刮子扇在了小湘莲的脸上:“你哭!你再给我哭,我掐死你!” “哇啊……”小湘莲哭得越发厉害了,她只是个孩子,第一反应是害怕,害怕了就会哭,人之常情。 夏侯歆在隔壁听到了这些动静,心如刀割,她握住窗子的木棍,哀求道:“我求求你们了!把我女儿抱过来吧!她还小,不懂事,她会害怕!跟我在一起,她就不会哭了!求求你们……把女儿给我……” “娘——娘——”小湘莲沙哑着嗓子,好几次都破音喊不出。 婆子烦得很,这是上头的命令,分开关押,她可不敢违抗! 小湘莲哭得浑身颤抖,婆子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她撩起小湘莲的袖子,对准她粉嫩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下去:“我让你哭!让你哭!你再哭,我掐死你!掐死你这小贱人!” “啊——救命啊——娘!救我——好疼啊!不要掐我——娘!哥哥!姐姐!救我!”小湘莲被掐得满胳膊都是青紫,哭得声嘶力竭,那婆子还不罢休,又扒了她的裙子,对准一双腿儿掐了下去! “你还哭!还哭不哭?说!啊?你还哭不哭?不哭了我就不掐了!你哭不哭?” 小湘莲终于不哭了,完全、完全被吓傻了! 婆子也不给她把裙子穿好,只把她往地上一扔,自个儿在长凳上躺好,开始睡觉。 小湘莲蜷缩着身子,两眼空洞无神,平时会穿衣服的她,这一刻已经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做了。 祁云眼底的红血丝一根根爆开,他望向窗外的夏侯夋,厉声道:“大伯!你放了我们!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湘莲才四岁,你为什么连她都不放过?” 夏侯夋充耳不闻,只直勾勾地盯着远方,似在等谁。 -- 【109】错过 毒宠之嫡子威武,【109】错过 驿馆内,梦爷已经盛装打扮,准备出席宫里的宴会,同时,正式像宁西公主提亲。舒悫鹉琻今晚,就是千年满月,那么,他总该好好把握,不是? “爷!青岩醒了!”青风突然出现在门口,连门都忘了敲,直直地撞了进来,梦爷这些天一筹莫展,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原以为青岩醒不了了,但奇迹出现,青岩醒过来了! 梦爷心中一喜,迈着步子去往了青岩的房间,里边,一名侍女正在给她喂粥,是用薏米和牛骨汤熬的,滋补但又不伤胃,很适合大病初愈的人服用。 青岩软软地靠在床头,眸子里噙满泪水,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吃了三、两口粥,突然胃里一阵翻滚,躬身吐了出来! 梦爷一进屋便看到这一幕,当即呵斥了侍女一句:“你给她吃的什么?” 侍女战战兢兢地道:“就是用牛骨汤熬的薏米粥,能暖胃,也能补元气,这是太医教的。” 梦爷心中狐疑,忙让青风去外面请了有名的大夫过来,大夫诊治过后,弱弱地吸了口凉气:“身子无大碍,粥是对的,没有毒也没掺不好的东西,请问殿下,青岩姑娘是不是对这两种食材过敏或者厌恶?” 梦爷仔细回想了一番,摇头:“没有,青岩不忌口,她什么都能吃。” 大夫还算尽职,又再三望闻问切之后,亲自熬了牛股骨小米粥和甜薏米粥来,结果,青岩一吃牛骨小米粥就吐,后面,大夫又端来甜一米中,青岩吃得很是安好。 梦爷似乎看出了一些名堂,他问向青岩:“不想吃荤,是么?” 青岩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隐约又有了晕过去的架势,梦爷被她晕怕了,这一晕又不知猴年马月能醒,他忙道出心中疑惑:“你还记得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吗?” 青岩的眼底闪动起极强的恐惧,仿佛见了鬼似的,浑身冷汗直冒。 这应该是记得了,只可惜她不能说也不能写,梦爷叹了口气,又问:“你知道秦丽去了哪里吗?” 青岩摇头。 梦爷没理解她摇头的含义,只以为她是不知道。梦爷还想再问,青岩已经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梦爷在房里踱来踱去,总感觉青岩跟以前不大一样了,青岩一向雷厉风行、果决刚毅,可刚刚他却只觉得青岩柔弱胆怯、楚楚可怜,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带着这个疑惑,他踏上了去皇宫赴宴的马车,并吩咐青风将给宁西公主的聘礼一并运入皇宫。 月朗星稀,皎洁清明。 明琅靠在夏侯奕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胳膊,不愿松手。 “怎么了?”夏侯奕轻吻她额头,柔声问。 明琅想说,上辈子是我对不起你,这辈子一定好好补偿你,沐清月和君玄的悲剧她不想再次发生了,但为什么她的内心如此不安呢? “夏侯奕,我舍不得你。” 夏侯奕微微一愣,邪魅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亮光,她大抵也喜欢他,他能察觉得到,但到底多喜欢他并无把握,此时听她一句甜言蜜语,胜似看了一出绝美的风景,整颗心都是愉悦的:“不嫌婚后的生活没自由了?” 明琅摇头:“暂时不嫌了。” 夏侯奕失笑,那就是新鲜劲儿过了又会向往自由了:“想去哪儿告诉我,我陪你。” 明琅莞尔一笑:“天天都可以?” 夏侯奕亲了亲她红艳艳的唇:“嗯,只要你想,天天都可以。” “夏侯奕你真好!”明琅一把跨坐在他腿上,吻上了他的唇。 “走慢点。”夏侯奕对车夫吩咐完,一把将明琅扑倒在了软榻上,嗯,*一刻值千金,真真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你这只小色猫!勾引我白日宣淫,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室春光,旖旎无限。 丸子坐在车顶,口水流了一身,呃……老娘上火!上火!要吃龟苓膏! …… 宇文冰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片群山环绕的小树林,七万八绕,若非有地图,她根本走不进来。 桃儿扶了她下车,二人顺着林子里的记号一路往北面而去,昨夜下过大雨的缘故,林子里的空气十分湿润,热热的扑在脸上,浑身都感觉黏腻不堪。宇文冰额角的汗滴滴淌入衣领,桃儿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她摆手:“算了,赶紧赶路。” “是!” 二人加快步子,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当她好不容易看见一处僻静的院子时,一张弥天大网从天而降,将她和桃儿牢牢地捆在了其中。 多铎阴笑着走上前,大掌一挥,网的一端已经系在了树上,而树旁做看守的,正是目光呆滞的夏侯夋。 “大哥!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宇文冰诧异极了,她以为只有二房的人被抓,没想到夏侯夋也在,不,不对劲!夏侯夋是自由的,没被束手束脚,也没人拿刀架住他脖子,他……他怎么不跑?难道他和歹徒是一伙儿的? 多铎冷笑:“别叫了,尊贵的公主殿下,你叫了也没用,他已经听不到你说话了。” 宇文冰大骇,难道……难道夏侯夋被控制了? 多铎又道:“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做,我不会伤害屋子里的人。”这种威胁的话老套得他想吐,可作为切入主题的台词再好不过了。 宇文冰努力让自己平静,片刻后,冷声道:“我人都在你手里了,跑也跑不掉,你先放了他们!然后你让我做什么,我照做便是!” 多铎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讨价还价,所以,你先做我让你做的事,我再放入!” 当她是傻子吗?她照做了,里面的人都要被灭口!被威胁自然有被威胁的价值,宇文冰赌对方不想让自己死!宇文冰目光一凛,拔下头上的发钗抵住了喉咙,多铎大惊失色,宇文冰的发钗已经刺入了皮肤,点点血丝溢出来,顺着她光洁白皙的脖子流入衣襟:“放人!不然什么都没得商量!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敢赌的话,尽管上前一步试试!” 多铎没想到一个柔弱公主骨子里还有这等血性,那钗衣襟刺破了皮肤,多铎明白她不是在虚张声势,如果他不听她的,她极有可能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其实里面的人质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灭口只是一种杀手的习惯。 他打了个手势:“把那些人送下山!” “是!”一名黑衣人走进了院子。 多铎不怕那些人会告状,因为很快他便会带着这名女人离开北凉,夏侯奕来不来找宇文冰,与他无关。 多铎看向宇文冰:“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走?你要带我去哪儿?”宇文冰警惕地问。 “这些年,皇上很想你,所以,吩咐我带你回南诏。”言罢,多铎取出了皇宫暗卫的腰牌。 冷不丁听到这几个字,宇文冰的心仿佛被锥子给狠狠地刺了一下,她不否认自己爱他,很爱很爱的那种,哪怕知道他欺骗了她的感情她也恨不起来的那种。她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女人,抵挡不住他风华万千的魅力,也磨灭不了内心关于他的印记,可她有自己的尊严,想选择想要的生活,他既然给不了她为什么不能放了她? 多铎看着宇文冰越来越复杂的神色,以为她起了疑心,遂开口解释道:“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南诏的政治局势万分紧张,太子年幼,万一皇上驾崩,皇权难免旁落皇后的外戚之手,皇上希望皇长子能回南诏接受皇子封号,并……” “他的南诏关我什么事?又关我儿子什么事?”早知道,她就不该答应儿子每年去南诏游玩,弄得他看上了儿子的资质,想要拉着儿子卷入政治漩涡。 多铎叹了口气,道:“皇上说,许你皇贵妃之尊,他日皇长子若能继承大统,你……” “够了!”她宇文冰含辛茹苦地抚养儿子成人,难道就是为了有一天给他做妾? 多铎不免有些不耐烦了:“你去也得娶,不去也得去!” …… 多铎带着宇文冰离去后,一名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踏入了这座林子,在他身旁,是一名精神抖擞的少年。 “你确定是这里?”他狐疑地问。 少年点头:“皇上,属下不会跟错的!公主的马车就在附近,空气里还有她的味道,只是很奇怪,对方似乎知道属下的本领,是以用特殊的香料做了干扰,属下一时也判断不出公主被带去了哪个方向。” 君灏握紧拳头叩了叩脑门,难道这一次又是错过? 少年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地上一箭干涸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公主的血!” 君灏的眉心一跳,她受伤了? …… 皇宫的紫霄殿内,宇文曌和皇后端坐于主位上,皇嗣、宗亲、大臣和女眷分男女坐于两旁,殿中央,正在上演一场极富民间气息的水袖舞。 宇文曌心情不错,不怎么爱笑的他一直面带笑容。 皇后的心情也很不错,不爱热闹的她今晚盛装出席。 只是他们心思各异,所喜所贺的并非同一件事罢了。 【110】神像 毒宠之嫡子威武,【110】神像 在皇子席位的上首处坐着的正是被人们谈论已久的宇文琦,他穿一件藏青色锦服,袖口和下摆用金线绣了罄竹纹路,较之以往的杀伐决断,此时的他别有一番淡雅的书卷气息。舒悫鹉琻 他端着酒杯,轻轻放在唇边,让人看不清他唇角是否有个或大或小的弧度,大殿中央,舞姬们翩然起舞,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好似在欣赏,又好似在思考,总之,叫人捉摸不透。 宇文曌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儿子,自己对这个儿子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其实他也说不清,犹记得宇文琦出生时,他也曾欣喜过、兴奋过、感动过,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现在,你若问他是否还有那份欣喜、兴奋和感动,他大抵已经答不上来了。 不看这些丰神俊朗的儿子,宇文曌觉得自己尚年轻有为,可看着他们,宇文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便会想起西边的落日。 皇后双手捧起酒杯,目光柔和,笑语晏晏道:“陛下,臣妾敬你一杯。” 宇文曌从儿子们身上撤回视线,转而投向了她,今晚的皇后与以往也很是不同,见惯了羸弱的她、与世无争的她、素颜清秀的她,忽而有些不习惯她的雍容华贵和气势逼人了,是的,宇文曌就纳闷了,皇后怎么就有了一种连他都惊叹的气势? 敛起稍稍诧异的思绪,宇文曌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宽和的笑:“皇后真是越来越让朕刮目相看了,也不知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从前倒是朕眼拙了。” 言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皇后小酌了一口,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二人初遇时,那种秋水盈盈的悸动瞬间漾开在了眼角:“陛下言重了,臣妾卧病多年,难得陛下不嫌弃臣妾这个糟糠妻,待臣妾二十年一如往昔,而今臣妾身子大好,自然不能再让陛下忧心,若是陛下不习惯看到臣妾,过了今晚,臣妾便再不出寝宫即是。” 这是……以退为进?宇文曌的浓眉一挑,软软弱弱的话听在耳朵里却是有种微微的刺痛感,这真的是他的皇后?宇文曌淡淡笑开:“怎么会不习惯?皇后身子大好,朕心甚慰,来,朕敬皇后一杯。” “多谢陛下。”皇后也不矫情,就这么和宇文曌喝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些微醉。 宇文曌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却是没再多言。 这时,夏侯奕带着明琅步入了大殿,二人绕过歌舞献艺,行至宇文曌和皇后跟前给二人见了礼。 宇文曌多日不见宸妃,实在思念得紧,而今看着与宸妃三分相似的明琅,思念更是如潮汐一般滚滚袭来,很快,深邃的眼底便有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泽,夏侯奕见状,握住明琅的手,道:“陛下,我母妃身子有些累乏,不能来参加宴会,叫我向陛下表达歉意。” 宇文曌稍稍回神,笑了笑,像个慈祥的父亲:“既然身子不好,待会儿朕派御医随你回府探望一番吧!朕也就这么一个最亲的姐姐,总不能怠慢了去。” 宇文曌大概是被皇后给刺了,自己说话也刺刺的,夏侯奕没太大的感觉,当你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已经无法影响到你了。夏侯奕道了谢,和明琅分别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好。 不多时,梦爷和宁西也进入了大殿。 这些日子,梦爷和宁西的相处大家有目共睹,心里对这门亲事的肯定又多了几分,听说今晚梦爷会携重礼向宁西下聘,也不知会是怎样的重礼。 梦爷就坐在宇文琦的旁边,二人谈笑风生了几句,和谐得宛若一对父子,尽管年龄上的差距没那么大,可还是让宇文曌皱起了眉头,想起心中的那个决定,不由地有些微微动摇。 皇后注意到了宇文曌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朝宇文琦瞪了过去,宇文琦正笑着和梦爷说宁西小时候的趣事:“……是的啊,她就那样,抢不到也不哭,大家都以为她没脾气,然后回到屋里便把自己关了起来……” 说着,借喝酒的机会给了皇后一个安心的手势。 皇后悄然松了口气,儿子大了,不能像控制一个孩子那样去对待他,好在他还愿意听话。 梦爷笑得春风和煦:“原来是个爱生闷气的人,这个与你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对宁西的事很感兴趣的样子! 宇文琦放下酒杯,宫人迅速满上,他端起,没急着喝,而是问道:“好几天没看到丽公主了,她去了哪里?” 按理说,这样的宴会,秦丽不该缺席才是。 梦爷喝了一口酒,笑容不变:“小丫头顽皮,前些日子带着侍女出游了,说是得好些日子才回,我派了人暗中盯着,生怕她闹出什么乱子,照目前来看,她还算谨慎。” 宇文琦狐疑地挑了挑眉,口里却道:“是啊,比起雅公主,她懂事多了,若是雅公主一声不吭地玩消失,我恐怕得赶紧派人寻找,丽公主向来有分寸,我就不瞎操心了。” 梦爷笑意更甚:“她是最让人省心的。”如今却是最让他抓心挠肺的!这人,到底去了哪里? == 夜幕降临,习秋煮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全是沐文昊爱吃的口味,倪汐晗在厨房打下手,很是勤快。 习秋把饭菜全部端到桌上,又去内室患沐文昊起床,沐文昊昨晚没怎么睡,下午她便给他点了安神香,让他小憩了几个时辰。 “侯爷,该用膳了。”习秋蹲下身,轻柔地唤了一句。 沐文昊悠悠转醒,看到是习秋,平静的睡容忽而绽放了一抹阳光般温暖的浅笑:“我又睡过头了。”语毕,自己坐直了身子。 习秋从柜子里取出干净衣衫,为他一件一件地穿上,沐文昊摊开手臂,任由她双臂在他身侧来回穿梭,这些似乎习以为常了,内心未作他想。 习秋替他系好腰带,忙出了满头大汗,沐文昊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不论她多大,在他眼里,她都还是当初那个被他背在背上的小女孩儿。 习秋羞红了脸,转过身,清了清嗓子,道:“出来吃饭吧!” 沐文昊微笑:“好啊。” 习秋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久些、久些、再久些! 倪汐晗看着沐文昊和习秋一前一后出来,习秋双颊绯红、眉眼含春,沐文昊神色坦荡、笑容和暖,倪汐晗心中一动,原来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这倒是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她可是正愁没机会与沐文昊单纯“相处”! 习秋拉开椅子,让沐文昊坐下,自己没坐,而是立在一旁,替他布菜,倒是倪汐晗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巧笑嫣然道:“辛苦习秋姑姑了!” 沐文昊拉着习秋的手,让她也坐下:“一起吃。” 习秋的脸又是一红,哪敢坐下?忙不迭地站起身:“我想起来,厨房还有一份汤,我去看看熬好了没有。” 沐文昊摇摇头,他生活简朴惯了,对菜式的要求并不怎么高,偏习秋每日变着花样烹饪,他都觉得太累着她了。 倪汐晗夹了一块鱼给沐文昊,又夹了一块肉给自己,沐文昊的眼眸一睁大,略显诧异地道:“你现在能吃肉了吗?” 倪汐晗皱眉,难道从前的“她”不能吃肉?消化不好,还是什么?倪汐晗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飘忽之色,尔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嗯,现在可以吃了,大夫说没什么问题了!” 大夫说,你从前不是病啊…… 出于一种军人的直觉,沐文昊的心底蔓上了一层狐疑。 == 歌舞进行了一半,宇文曌渐渐失了观赏的兴趣,尚宫局每年弄来弄去都这些东西,毫无新意可言,他看得眼睛都快长茧子了! 皇后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心里冷笑,若非毫无新意,你岂不是把尚宫局都变成你自己的寝宫了?冷笑过后,皇后换上一副真诚的神色:“陛下,听说沐将军在南方治水时挖出了一尊神像,不知神像带回来没有啊?可否让臣妾和众人见识一番?” 提到这个,宇文曌恹恹的眸子里光彩重聚,他看向沐二爷,和颜悦色地问道:“神像在哪儿?” 沐二爷站起身,拱手一福,道:“回陛下的话,神像在宫门口。” “命人抬进来!” “是!” 所有人都露出了期盼的神色,这传闻中的神像到底是什么样子?会否和传闻中一样,酷似陛下呢? 明琅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看了看沐二爷,又看了看夏侯奕,沐二爷的脸上堆满了希冀,夏侯奕的眼底则藏了一丝戏谑。她无声地问向夏侯奕:“神像怎么了?” 夏侯奕耸耸肩,也无声地回答:“没怎么,你二叔运回来的,我可没动手脚。”天地良心,这回他真的没动手脚,其实他应该动动手脚,但却觉得这样容易打草惊蛇,于是,还是算了吧! 明琅不信,这货不做点什么都有点儿对不起他南诏大祭司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