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觉城笳》 1.第一章 微白的雾气自程然诺的鬓间流过,四周皆被浓雾所笼罩,就好似掉进了一个密不透气的雾帐。(.无弹窗广告) 在一片朦胧之中,程然诺依稀听到身后不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而她的身躯同时也在马背上持续颠簸着。 程然诺下意识低头去看,却瞧见自己握缰绳的双手已磨出汩汩的鲜血。 怎么回事,怎么又陷进来了? 程然诺想大声呼救,但依旧和每次陷入幻象相似,她使劲浑身力气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她想要调转马头,这具身躯却不受她所操控。 除了思维,和目光所及的范围,一切都不由她来支配,甚至她自己的身体。 程然诺瞥了一眼身上宽大的月白色长袍。 完了完了,又是这里,又要再重复一遍了! 程然诺的心里怕极了,但极目所望的却只有粘湿而冷冽的寒雾。 身后的马蹄声不断逼近,程然诺想要回头去瞧,虽然她知道,在这升腾的雾气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况且这具身躯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线,再次承受这反反复复无休止的痛苦。 预知中的一切果然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却根本无处躲藏。 耳边再次响起湍急的河水声,水流似乎卷起巨大的漩涡,狂怒地冲击着堤岸,隔着厚实的浓雾,隐约还能听到惊涛拍岸之声。随着程然诺的马越跑越快,潮润的湿气不断拂过她的耳际。 程然诺的整颗心都害怕得不断颤抖,但这具躯壳却一刻不肯停歇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竟像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危险般,一记又一记重重地抽打在马背上,瞬间马匹的嘶鸣声响彻浓雾。 程然诺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完了完了,又来了! 程然诺叫不出声,亦无法挪动身体,正吓得心脏狂颤之时,只觉身后一阵疾风袭来。 虽然这已是无数次的痛苦循环,她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当利箭瞬间刺进身躯之时,这具身体还是不由一震,只感到无尽的疼痛伴随着寒冷从胸口袭来。 她虽不能操控这具躯体,但却能对这具躯体所遭受的一切都感同身受,此刻她只觉浑身都在抽搐的疼,好似五脏六腑都要搅作一团,但偏偏这具身体如此要强,竟一手捂着淌血的伤口,一手握紧缰绳不断策马。 她终于再也撑不住,忽的一下重重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利箭已穿透她的身体,红艳的鲜血染透了她身上的男式长袍。她匍匐在地上,疼得几乎蜷缩成一只小兽,她的身体不断的剧烈颤抖着。在无限的寒冷和痛苦中,她只觉耳畔巨浪滔天的河流声,就好似一只喘息着,仿佛和自己一样在忍受着伤痛的野兽。 程然诺感受着温热的鲜血逐渐流出身体,意识也如同四周的迷雾般逐渐模糊起来,隐约中她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但她趴在地上,已疼得纹丝不能动。 真的完了,这次他一定会拔剑,亲手割下自己的脑袋。 她甚至听到头顶上方一阵唏律律的长嘶,眼前是马匹兜转的四蹄,似乎这马不知为何忽然被生生勒住了。 她依旧趴在地上,感受着宽大长袍里这具仍在不断颤抖的身体。虽是无数次的重复,但每次几乎都疼得她痛不欲生。 程然诺浑身冷汗淋漓,每一次回到临死前的幻象时,她最多只能撑到这里,就疼得再也撑不住而昏死过去。 但这次,程然诺死死咬紧牙关,她要尽可能的多撑一会儿,哪怕是看到自己的头颅被对方割下,她也要亲眼目睹杀死这具躯壳之人的面目。 果不其然,一柄锋利的银剑“噌”的一下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上,但她已感触不到这利刃的冰冷,她只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知道,一旦她失去意识就会重新回归现实。若是再看不到杀手的脸,她只会不断陷入这痛苦的死亡循环之中。 程然诺强撑着颤抖的身体,她清晰的感觉到这具躯体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坚强。 她缓缓抬起头来,一缕凌乱的发丝垂了下来,冰冷的银剑划破她光洁的脖颈,她的唇微微颤抖着…… “你没穿高跟鞋吗?”一个清甜的声音瞬间将程然诺的思绪从遥远的幻象拉回到现实。 程然诺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如同魂魄归体般,她周身一震,愣了半晌,方才定睛瞧见对面镜中高挑女子的倩影。 “你有一米八吗?穿着平底鞋居然比我穿高跟鞋还高。”身后穿高跟鞋的女子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一笑,又侧目瞟了一眼身旁的程然诺,眼神依旧高贵而骄傲。 程然诺摸了摸自己细长的脖颈,颈窝里已渗出涔涔的冷汗,还好还好,脖子还在。 程然诺微微喘息着,一颗心仍是怦怦直跳。 “问你呢,你有一米八吗?”女子柔顺的中长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微泛光泽,右侧有几缕发丝从耳后垂下,贴身的白衬衣同外套的黑西装对比鲜明,显出服饰的整洁无暇。 “怎么可能,刚一米七五。”程然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差那么半秒钟,就可以看见那个杀手的脸了,就差那么一下下,却被这个该死的女人叫回了现实,害得她又白受了一次利箭穿心之苦。 “那差不多,一米七五,随便穿双鞋子就一米八了。”身旁女子对着偌大的落地镜,左右照了照自己美丽的倩影,嘟哝了一句转身便走了。 程然诺扭头望向从镜前离开的女人,单瞧背影,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已将紧身的黑西服穿得玲珑有致,她脚上的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嗒嗒作响,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着,黑色短裙的缝隙间不经意中,可窥见她那双包裹在丝袜内白皙的长腿。 别说男人了,就连程然诺都瞧得垂涎三尺。 站于镜前的程然诺低头瞅了瞅自己平坦的胸部,忍不住低声叹气道:“朕的胸是不是都长身高上去了?” “喂,程然诺,你瞧见没,刚才鄢灵均从我旁边走过去,她那衣领子低的呀,胸都快喷出来啦……”一个同样着黑色正装的年轻女孩子,一路小跑过来,边说边在胸前夸张地比划着。 程然诺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韩绾溶,您怎么不再大点声,让这法院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听见咱们在讨论鄢灵均的胸!” 名叫韩绾溶的女孩子不由耷拉下脑袋,嘟着嘴不再吭声了。程然诺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我早瞧见了,刚才我照镜子的时候,就看见她一扭一扭的过去了,还问我个子有多高呢,哼……” 程然诺素来不喜欢鄢灵均,更讨厌别人问她的身高,从小到大她简直就是男生们嘲弄的对象,过高的个子,站队从来都是最后一排,不敢穿高跟鞋,找不到对象,女生不敢和她一起走,甚至人人都要问:呦,这么高的个子,怎么不去当模特啊,这么高的个子怎么不去打篮球啊?程然诺想起过去的种种就来气,你们那么矮也没见去卖炊饼啊…… 看到程然诺提起鄢灵均时一脸的厌恶,韩绾溶慌忙笑盈盈地凑上前,连忙附和道:“就是,她还是那个骚样,今天审理案子的那个王法官,据说他俩呀……” 韩绾溶凑在程然诺的耳边低声窃语,讲到鄢灵均时韩绾溶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眉飞色舞起来,程然诺懒得听后面那些八卦,只不耐烦道:“行了,别说啦,听见她的事儿就烦,走吧,快开庭了。” 其实程然诺之前对这个案子早就有所耳闻,受害人向警方报案说自己遭到强|暴,并且身上有不少伤痕为证,随后警方将被告人控制并作为刑事案件来受理。 程然诺坐在审判庭的观众席上,瞧着舌若莲花的鄢灵均,她果然不愧是业内的“刑辩第一美女”,每当警方提出一个证据时,她总能巧妙地推翻,进而举出另一个对被告人更有利的证据。 “切,别看她巧舌如簧,这个案子根本不可能赢,警方的证据太多了,被告绝对会被判强|奸罪。”韩绾溶对程然诺咬耳朵,程然诺沉默了会儿,却摇了摇头。 程然诺瞥向鄢灵均,作为被告强|奸犯的律师,鄢灵均的脸上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她狭长柔媚的眼眸应是勾魂夺魄,可一站在法庭上,鄢灵均的全身都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势,这令心里虽有些许嫉妒的程然诺不得不佩服。 鄢灵均不时在本子上进行记录,轮到她讲话时,她自信地微笑着起身为被告进行辩护,“我国《刑法》明确规定了‘疑罪从无’的原则,所谓‘疑罪’是指证明被告人有罪的证据不足,就是说证据处于既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两难状态。” 观众席上的程然诺望着落落大方的鄢灵均,不禁低声暗赞道:“漂亮,她马上要用到《刑事诉讼法》中的第四十六条了。” “嗯?”韩绾溶好奇地瞧向程然诺,然而下一刻法庭上的鄢灵均果然浅笑着站了起来,用温柔的嗓音却铿锵有力的一字字讲道:“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四十六条的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而本案仅有被害人的控告,且与被告人的供述不一致,同时被告人的前几次供述是在承办警官的威胁、引诱下做出的,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公诉机关亦没有其他有效的证据予以佐证,不能形成证据链,据此所得出的结论也不是唯一的,被告人应被宣告无罪。”鄢灵均的声音如同鼓槌敲打在鼓面上,每一声都震人心魄。 甚至连台上的王法官望着鄢灵均,眼神中也不禁流露出称赞,嘴角溢满难以抑制的笑容。 当法官义正言辞的结束审判,确定被告强|奸犯无罪释放时,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程然诺听到身后有人激动地喝彩道:“真是厉害,不愧是刑辩第一美女啊,这才是真正的律政俏佳人!” “怎么可能!这样她都能赢?”韩绾溶气得在一旁直锤自己大腿,倒是一旁的程然诺异常镇定,程然诺望向人群中接受众人祝贺的鄢灵均,她在回眸间,眼神恰好不经意的与程然诺的眼神相撞。 “案子她是赢得漂亮,但人品可真不怎么样,简直跟她前世一模一样。”程然诺自言自语的声音如同蚊蚋,在众人祝福鄢灵均的吵杂声中,程然诺凝视着不远处鄢灵均明亮的双眸,却仿佛陷入了沉思。 程然诺的眼前缓缓浮现出一幕幕若水雾般的画面,画中有一个铜镜,镜里映照出一双明亮如同天上星子的眼眸,璀璨中闪耀着灼人的光芒。 镜中女子穿了件浅青色的洋缎衣裙,上面用金丝线细细密密的绣出水波纹,她稍稍动一下身子,如同平静水面的青色衣衫上,便有金丝线隐隐的波光流动,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河水,而她一袭水光色的衣裳,仿若是从洛水之中走出的神妃仙子,当真如洛神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纱帐垂曼,香炉袅袅的绝艳闺房之中,却隐约可见一副格格不入的对联,写的竟是:“半窗月落梅无影,三径风来竹有声。”俗尘之中却自有一番雅致。 “哎呦喂,我的好姑娘,灵均啊,快点出来吧,王廷尉都等得不耐烦啦!”刚一推开门就大声嚷嚷的老鸨,带着满身浓重的脂粉香气,匆忙小跑到她的身旁。 她略微有些慵懒地回过头来,施过胭脂的脸颊白腻中透着红润,绛红色的馨软柔唇,看得人心猿意马,而她修长的黛眉下,一双妩媚迷人的双眸,却与现实中的刑辩第一美女鄢灵均,长得极为神似,只是神采中多了几分风尘之气。 “好了,我的好姑娘够漂亮的啦,快出来吧,客人们都等着你呢!”浓重艳抹却仍遮挡不住满脸皱纹的老鸨,急忙拽起正对镜梳妆的女子,慌慌张张的就往屋子外面拉。 “急什么,既然我是头牌,就该他们等着。”她不乐意时,一对眉毛微微蹙起,侧目看人的眼神却更透出无限柔媚,一对无情倒似有情的眼睛,简直瞧得人无法直视,好像一旦对上她的目光,就会瞬间灼伤双眼一般,却又丝毫无法转移开视线。 “好好好,不急不急,咱好歹也是头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见人是吧?”老鸨打开紫檀木雕花柜子,瞅着里面摆放整齐的鞋子,她站在琳琅满目的绣花鞋子前,稍稍踌躇片刻,拿起一双刚好能搭配青色衣裳的锦缎攒花鞋。 鄢灵均伸出白皙小巧的脚,每一个脚趾头都如同小葡萄般娇嫩,脚趾甲上用凤仙花涂着饱满艳丽的琉璃瓦红,老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为她穿袜穿鞋,而鄢灵均却始终不言不语,眼神里看不出悲伤还是高兴,只是有些痴痴的木然。 老鸨搀扶着弱柳扶风的鄢灵均,行至闺房的门口时,老鸨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扯开嗓子像是酝酿已久似的,高声大喊道:“鄢灵均姑娘来啦!”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外面是男人们的吆喝和口哨声,开门的一瞬间,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如同机器般重复出一种模式化的矜持微笑。 鄢灵均笑起来当真很漂亮,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程然诺轻轻合上眼皮,当她再次睁开时,四周的幻象已消失殆尽,从纱幔垂地香气溢满鼻翼的闺房,瞬间幻化为灯光刺眼,宽敞明亮的法院大厅。 程然诺的唇畔掠过一丝浅笑,没错,她有一种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能力:她能够看到任何人的前世,任何人! “喂,程然诺,你快过来。”躲在走廊一端的韩绾溶朝程然诺挥挥手,程然诺好奇地走过去,瞅着鬼鬼祟祟的韩绾溶问道:“干嘛呀,这刚审判完,趁着人还没走光,我得赶紧发传单去。” 韩绾溶伸出食指覆在程然诺的唇上,“嘘,先别顾着你那个破网站,快过来,给你看好戏!” 韩绾溶低声说完,就伸出手指了指走廊的尽头,程然诺瞧她神神秘秘的,正欲开口追问时,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却开了。 只见鄢灵均从这间办公室内走了出来,她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连话语都充满无尽的温柔,“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放心吧。” 而紧随鄢灵均之后出来的人,竟正是方才审判庭中高坐在正中央的王法官,这位法官的年龄足以当鄢灵均的父亲,他满头花白的发丝,年迈的脸庞上布满如溪水般流淌的皱纹,一双睿智的眼睛里藏满了沧桑。 “您快回去吧,真的,万一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可就不好了。”鄢灵均说话时微微低下头,与方才在法庭上的气度不凡截然不同。 面对小鸟依人的鄢灵均,老法官颇有些抱歉地拍了拍鄢灵均的肩膀,“灵均,对不起,我们的关系真是委屈你了。” “不,我知道您有家室,要承认我的存在确实很困难,不过没关系的,只要您心里有我就够了。”鄢灵均有些哽咽地说着,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轻靠在王法官的肩膀上,王法官长叹了口气,深情地拥抱住了她。 韩绾溶紧捂住嘴,慌忙拉着程然诺溜走,边走边惊讶地喃喃道:“我去啊,鄢灵均跟这个王法官的奸|情,我一直以为是假的呢,好多人说总看见鄢灵均偷偷进出王法官的办公室,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刚听清他俩说什么没,鄢灵均这个小三,敢情是利用这种关系赢的官司?” 程然诺怀抱着一沓子的宣传单页,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有什么好稀奇的,人都如此,上辈子什么样,这辈子还什么样。” “额?你怎么知道鄢灵均上辈子什么样?”韩绾溶好奇地瞧向程然诺。 程然诺忽然顿住脚步,她凝视着同龄的韩绾溶,突然义正言辞地说:“韩绾溶,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能,看见,别人的前世!” 2.第二章 韩绾溶微微一愣,紧瞅着一脸正色的程然诺,忽然开口道:“你早上忘吃药了吧?” “哈哈哈!”程然诺将宣传单页塞进包中,大笑着一把搂过韩绾溶的脖子,“这都被你看出来啦!” 然而程然诺因大笑而微眯起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淡然的凄凉,没错,不管她说给谁听,从来没有人会相信她,说多了,自己不过只会被人视为一个高个子的精神病患者。(.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程然诺坐在办公室内点击着鼠标,眼前时常有个妖娆的倩影从眼前飘过,程然诺不耐烦地抬头瞧去,这个鄢灵均明明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却一会儿出来上厕所,一会儿去接水,程然诺越是不待见她,她却越要整天踩着高跟鞋在程然诺的面前来回溜达。 “喂,鄢灵均,你故意的吧?”程然诺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整个办公室内的同事都不由望向她,就连正在调侃鄢灵均八卦的韩绾溶也连忙注视过来。 鄢灵均的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暖笑容,“然诺,怎么了?” 呸,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搞得好像多熟似的。 程然诺听到鄢灵均的声音,就恶心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别叫我然诺。你是我什么人啊?真是的,不就是赢了个案子吗,有什么好炫耀的,至于不停的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炫耀吗?况且,还是替一个强|奸犯赢了案子,你心里就不觉得对不起被害人吗?你就没想过被强|暴的那个女孩子会多痛苦吗?”程然诺站在鄢灵均的面前,丝毫不肯示弱,将自己憋了已久的话终于一吐为快。 鄢灵均放下盛满热水的杯子,她双手抱臂,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盯着程然诺的眼睛,静静地问:“请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中规定的律师的定义是什么?” 程然诺不屑地冷笑道:“律师,是指依法取得律师执业证书,接受委托或者指定,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 鄢灵均镇定自若地看着程然诺,她的身上有种强大的气场,令人几乎望而却步,“没错,回答的很好,所以等你考过律师资格证时,再和我辩论吧。” 鄢灵均说着视线故意落在了程然诺的胸前,程然诺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胸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实习生! “程然诺,你个傻大个,居然敢跟咱们的刑辩第一美女抬杠?”身后忽然响起愤怒的男声,程然诺还没反应过来,一本厚重的法律书已经敲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棉、花‘糖’小‘说’) “哎呦!”程然诺揉着发疼的脑袋,呲牙咧嘴地扭过头去,只瞧见律师事务所的老板程慎言正怒容满面地瞪着程然诺,“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写材料!上次让你和韩绾溶去听鄢大律师的审判,你们俩写的心得呢,怎么还没交给我,是不是不打算实习啦?” 一旁的韩绾溶听罢,赶紧埋头盯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阵乱敲,程然诺揉着脑袋小声抱怨着,只得坐回工位继续写赞美鄢灵均的报告。 “哎呦喂,我的鄢大律师啊,您可别生这些小实习生的气,她们啊,根本在您面前就不值一提!”老板程慎言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巴结着他这律师事务所的摇钱树鄢灵均。 程然诺不满地嘟嘴道:“切,他这德行,简直跟前世鄢灵均身边的老鸨一样!哎,真是的,虽然这辈子跟他也就只是同姓而已,可前世他也不该是我亲爹啊,真是不可思议。” 程然诺长叹了口气,她抬头望向奴颜媚骨的律师事务所老板程慎言,他竟屁颠屁颠地跟着进了鄢灵均的办公室。 明明程慎言前世是那样逸群之才的人物,怎么这辈子差别如此之大,程然诺实在想不明白。 她清楚记得,在自己前世的幻象中,程慎言曾时常陪伴在她的身旁,那时程然诺身着一袭宝蓝色绸衫男装,扎着简单的粗长辫子,双眸间英气流露,她右手握枪,枪尖贴地,额上微微渗出几滴汗珠来。 程然诺的身躯随着枪式,风驰电掣般不断挥动,忽然又双手将枪一捺,瞬间抖起了枪法。这枪本是男人惯用的兵器,但到了她的手中竟多了几分柔媚,只见枪前的精钢利刃白光闪耀,枪后缀着的红穗流苏来回翻飞,如同火红的余晖光芒,红白交替间煞是好看。 “小姐,好好好,真好看!”一旁观看的丫鬟忍不住拍手大声叫好。 程然诺更加用力挥动手中的枪,不过十八岁年纪的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盯着手中枪的利刃,额头上的汗水直顺着她的脖颈流下,将后颈窝的几缕发丝打湿,她两边脸颊红得如同辣椒般,但却丝毫没有大口的喘息,反而是娇躯随着枪不断旋转,愈转愈快。 “枪太平,力太弱!”如同发自丹田般低沉的声音,骤然在小院内响起。 程然诺还没反应过来,说话之人已挥出枪去,程然诺急忙闪身,但她的速度却不及对方的枪法精准,对方的枪如同风影般,一个旋转挑过程然诺手中的枪,嗖的一下就将程然诺手中的枪挑飞了出去。 整个枪如同利箭般,在空中旋转着飞速落下,忽的直直扎在了地面上,整个精钢利刃瞬间扎进土壤中,只剩下枪身顶部的红穗流苏轻微晃动了下。 程然诺的手掌微微发疼,她瞧着被抛出去的枪,气得不由跺脚嘟哝道:“爹,你干嘛呀?” “哼,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我是要你知道这天高地厚!”说话之人一对锐利的黑眸蕴藏着强势,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充满了粗犷,但岁月留在他脸上的痕迹,反而更显出他的深沉。 “爹,您说的是,您说的是,您是咱们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我在您面前啊也就是个小蝼蚁,那天多高地多厚,我哪敢知道啊!”程然诺说着俏皮地吐了吐粉舌,由于挥舞手中的利枪,她的脸上不由泛起红霞,一身的男装飒爽英姿,但姿态确实清雅秀丽,尤其一对炯炯有神的黑眸,如同两个黑珍珠般泛着晶莹的光泽。 “你呀你,就会耍嘴皮子,可莫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你若是再敢在这边塞惹事,尤其是招惹那群马贼,我即刻将你送回长安,让你回去好好陪你姐姐去!”父亲威严的表情中带着三分怒气,但瞧着嘟嘴装乖巧的女儿,话语间却又多了七分的柔和低浅。 “哎,你说鄢灵均不会跟程老板也有一腿吧?”韩绾溶探过脑袋,低声八卦道。 程然诺一怔,周围一切的幻象瞬间灰飞烟灭,她听见耳畔韩绾溶的嘟哝声,忍不住拍桌而起,怒声大吼道:“屁!” 办公室内的众人被程然诺蹦出的,这一个响亮的屁声所震惊之时,从鄢灵均办公室内走出来的程慎言,不禁皱眉嚷道:“程然诺,你又想干什么?别以为咱俩同姓我就不敢开除你!” 程然诺蓦地抬起头瞧着大步走向自己的程慎言,竟险些将一声爹字脱口而出。 她猛地注意到虽然是相同的容貌,但如今程慎言却着一袭令人肃然起敬的黑色西装,端严的脸上带着对实习生一如既往的鄙夷。 靠,又回到残酷的现实了! 瞬间从亲爹变成剥削压榨的资本家! “你整天一惊一乍的,哪里像个律师?你就不会跟人家鄢灵均多学习下吗,看人家才比你大几岁就已经在律师界风生水起了,可你呢,整天就知道搞你的什么法律咨询的破网站,你个小小的实习生,还敢回答人家专业的法律问题?你还真准备搞电商当马云啊,真是笑死人啦!” “我那网站是投入了很多心血的,而且委托人的问题我都是咨询很多老师后才回答的,再说英国的律师都分为打官司的和咨询的,各有各的长处……” 程慎言两腮的肌肉微微跳动,他气得双眼圆睁,样子颇有几分骇人,“行了行了,我懒得和你浪费口水,你要是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再敢没事找鄢大律师的茬,别说这个古玩案,就连实习的资格,你都别要了!” 程然诺顶着程慎言劈头盖脸的臭骂,她心中暗自嘟哝道:切,我本来就不知天高地厚,别忘了上辈子…… 始终耷拉着脑袋的程然诺,像弹簧似的忽然昂起脑袋来,对着程慎言诧异地问:“额……等下,什么古玩案?” 程慎言蔑视地瞅了程然诺一眼,“就是最近那个特别轰动的,拍下天价的汉代古玩,刚被富商买家告了,说那古玩是假的。” 程然诺不由一怔,吞吞吐吐地问道:“是那个刚被拍卖的,国宝级的透雕龙凤纹玉环吗?” 程慎言一愣,眼神里透出对程然诺难得的欣赏,“鄢灵均刚说要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我还不愿意,没想到你居然早就研究过这个案子了,真是不错,好好加油吧!程然诺,但愿你踏入律师界的第一个案子能赢得漂亮!”程慎言欣喜地说完话,扔给程然诺一沓的卷宗就飘然而去。 程然诺抱着怀中的卷宗却如千斤重,周围皆是同事们祝贺的声音,“哇塞,程然诺,你这也太好运了,这个案子现在正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你这是要一鸣惊人的节奏啊!”同为实习律师的韩绾溶撅着嘴,眼里全是羡慕地酸道:“真是好命,听说找咱们律师事务所的那个拍卖行,已经得到好多个专家认定为真品的签字了,就只有那个富豪口说无凭,摆明是赢定了的案子啊。” 程然诺却顾不上旁人或羡慕或嫉妒的话语,她的整颗心疯狂地跳动着,手忙脚乱地放下卷宗,就翻开来看,当透雕龙凤纹玉环的照片映入她眼中时,程然诺的瞳孔不由微微放大,头顶如同滚过轰雷般一声声巨响。 程然诺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清晰放大的照片,她的双唇微微颤抖,半晌才发出如同蚊蚋般,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低声,“真,真的,一模一样……” 3.第三章 “什么?你是说那个玉环,是你上辈子的定亲信物?”程雨寒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瞧着程然诺。[.超多好看小说] 程雨寒虽只比程然诺大几岁,但却生得娴静端庄,性格更是出了名的温雅含蓄。她在上大学时兼职课外补习班,恰好为当时正在念高中的程然诺教课。因两人关系要好,又是同姓,偏巧程然诺毕业后进入了程雨寒父亲程慎言的律师事务所工作,两人更是亲密无间,自此程然诺与程雨寒便以姐妹相称。 程雨寒目前在当地的一所高校当老师,可谓是秀外慧中,颇有些古时候大家闺秀的气质,在程然诺眼中程雨寒总是爱笑的,嘴角时常挂着浅浅的微笑,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美得几乎不染纤尘。 而此刻一筹莫展的程然诺盯着茶几上的照片,托腮嘟哝道:“是啊,一模一样!之前我在电视上看的时候,刚好我们家电视信号不好,死活看不清楚,就觉得有一点像,可还没看仔细,那个破电视就彻底黑屏了。” 程雨寒忍不住捂嘴笑道:“你那个破电视啊早该扔了,跟你说租个好点的房子你就是不听,要不然搬来跟我住吧?” “才不要呢,姐夫会打我的!”程然诺说着冲程雨寒皱了皱鼻子,程雨寒脸上依旧挂着淡如荷花的暖暖笑意,“他才不会打你呢,除非你胡言乱语,又说什么自己能看到别人的前世。” 程然诺不满地反驳道:“哎呀,我都说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不信啊?真的呢!就像这个玉环吧,我照镜子盯着自己眼睛看的时候,真的看见你爸就是古代我的亲爹呢,他还拿着这个玉环对我说,这是给我定娃娃亲时对方给的信物。” “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问问我爸,你那个资本家的老板,外加上辈子的亲爹啊?”程雨寒又笑了,她笑时微眯起的眼睛如同小小的弯月。 “算了吧,他这辈子变化太大了,一点都没有大将风范,其实我真正担心的啊,不是买这个玉环的我的古代未婚夫,而是随时可能杀了我的那个人。”程然诺一筹莫展地讲道。 程雨寒歪着脑袋瞧向她,“可是,你确定每个人的前世都和今生相似吗?你上辈子被那个人杀了,这辈子可不一定吧?” 程然诺默默将印着玉环的照片塞进包内,“不,自从我十四年前能看到别人的前世,我就发现任何人都会重蹈前世的覆辙,所以,我必须得先找到要杀我的那个人,先下手为强!” 程雨寒轻蹙一对柳叶般的弯眉,“可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在幻象里看到过那个杀手的脸吗?” 程然诺猛地双手揪住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力捶着脑袋,气愤地说:“没办法啊,气死我啦,那个杀手的脸好像蒙着黑雾,每次我就要看清的时候就会被打断,你知道的,我看别人的前生只能看到几个镜头,太短了!” 程雨寒走过去轻拍了下程然诺的肩膀,好似安慰地道:“好了好了,不要再为古人担忧啦,好端端的你也未必就会被杀啊,现在你该担心的是这个案子才对!” 程然诺紧紧攥着装有卷宗的挎包,不由长叹了口气道:“哎,说的也是,现在朕该担心的是案子才对,这可是朕实习转正的第一个案子,正是创造名气打开市场的第一步,跟青楼里刚出来卖身的处|女的初夜一样重要!” 程雨寒刚呷了一口水,听到程然诺说话的一刻,噗嗤一下全喷了出来,直不停的咯咯笑起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回去后,认真研究了古玩案的案情,拍卖行所拍的透雕龙凤纹玉环有业内多位专家鉴定为真品的亲笔签名,而付了天价款的富豪之所以控告拍卖行,是因为富豪得到文物局一位知名专家给予的赝品证明签字。 其实拍卖行占有极大的优势,因为认定为赝品的文物局专家不肯出庭作证,而站在拍卖行一方证明为真品的多位业内专家,均愿出庭作证,技术部门则给予模棱两可的答案,技术证明为真品,但不排除高端造假的可能。 毕竟这是程然诺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为了万无一失的胜诉,她决定亲自去拜访这位文物局的知名专家。 “呵呵,还以为这个专家是什么归隐山林的旷世奇才呢,敢情也住交通这么便利的小区啊!”程然诺慢慢转动方向盘,开着从同事那里借来的五手奥拓,在小区内来回晃悠着找停车位。 程然诺清楚记得,她之前到文物局去找这位传说中的危专家,但文物局的人却说他是外聘的专家,并不用按时上班,只告诉程然诺这位名叫危钰的砖家在业内以研究古玉闻名,他的签字可谓是一言九鼎,一旦他带着证据出席,程然诺所代理的拍卖行就输定了。 迫于无奈,程然诺只得亲自来拜访这位危姓专家。 正当眼尖的程然诺终于瞄到一个空停车位时,她赶忙转动方向盘准备将小奥拓开进去,对面却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分明是比程然诺所驾驶奥拓大出几倍的车子,却一个漂亮的转弯,瞬间轻而易举地滑进了停车位中。 “我去,朕在这里都转了八圈!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这贱人居然敢跟我抢?”程然诺气势汹汹地打开车门,只见黑车的主人已下了车,正大步往前走去。 “喂,叫你呢,给我站住!”程然诺追上一袭黑衣的高个子男人,对方大概有一米八五的样子,以程然诺这样高的个子,居然要抬高手臂才能抓住他,“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难道没看到这是我先看上的车位吗?” 对方没有转身,只是稍稍侧了下脸,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他微侧过半张隐在阴影中的脸颊,短短的头发,干净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上是如同雕刻般的五官,他的眼睫毛很长,半垂下来几乎在脸庞上留下淡淡的暗影,但他一双黑眸却好像目不直视,似乎扭头看向程然诺,但瞳孔又根本不曾聚焦在她的身上一般。 程然诺盯着男人一双漆黑如夜色的双眸,他乌黑深沉的眼底泛着明亮的光泽,但他的眼神好像丝毫不曾触及程然诺,竟有种大隐于市的凉薄之气。 他的个子很高,稍微有些偏瘦,整个人像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般,身躯直得如同标枪,程然诺几乎昂起头望向他,但他却扫都没有扫程然诺一眼。 一瞬间,阳光刺在程然诺的眼里,她有种莫名的恍惚,并不是这个男人长得有多么好看,而是他还真的挺高,至少对于程然诺而言。 该死,问题不在这里,而是……程然诺眨了眨眼睛,紧紧盯着男人深邃的黑眸,她的心不由一紧,问题是她竟然看不见这个男人的前世! 男人见程然诺并不讲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抓着自己手臂的程然诺,程然诺一愣,慌忙又追上去,“喂,你走什么,那个你前世,呸,我是说,那个停车位是我先看到的,你有点素质行不……” 程然诺冲上前再次抓住男人的黑色外套,而此刻前方恰好有辆车子驶离停车位,程然诺骂到嘴边的话还未喷出来,她却忽然注意到地上竟写着醒目的大字:a0403,程然诺不由一怔,咦,难道这是…… 程然诺心上刚萌出一个想法,不料被她拉扯住的男人却率先透露出来,“我买的车位。”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但从男人的喉咙中却翻滚出内敛的恢弘,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虽然不大,却像夜空中绽放的璀璨烟花,一瞬间有种摄人心魄的低调。 程然诺的心脏不由猛地收紧,她怔怔地盯着他黑不见底的眼眸,该死,看不见,还是看不见! 她竟然看不见这个男人的前世? 黑衣男子冷冷地瞥了一眼程然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程然诺忽觉得自己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瞧,又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实在过于唐突。程然诺抓住男人肩膀的手,逐渐变成轻轻的拍打,她边拍边尴尬地赔笑道:“哈哈,偶哈哈,原来这里的停车位是买的呀,我就说嘛,哈哈,瞧您这肩上好像有点灰呢……” 男子没有说话,但垂下眉眼看程然诺手的视线,却明显透出一丝鄙夷,他毫不留情地甩开程然诺,竟一声不吭地大步转身离开。 程然诺正讨好地拍着对方的肩膀,不料他却忽然转身走开,程然诺身子一个前倾竟险些摔倒,“什么人啊,你买的停车位你就牛啊?拽什么拽,要是搁上辈子,朕一剑要了你的命,哼!”程然诺兀自低声嘟哝道,但她忽又顿住脚步,疑惑地自言自语道:“真是活见鬼了,除了那丫头,我还没遇见过看不到的前世,怎么搞得,难道最近视力下降了?” 程然诺一边好奇地喃喃着,一边将小奥拓停进好不容易找到的犄角旮旯里,方按照文物局工作人员所说的地址寻去。 随着“嘀”的一声响,程然诺迈出电梯门,“h楼,16层的01号应该在……” 然而程然诺站在走廊里的一刻却怔住了,她望着狭长而明亮的走廊,竟然只有一扇偌大的防盗门,“不是吧,这一层楼只有01号这一家?” 程然诺整了整衣服,谨慎地按下了门铃,用极其甜美的声音轻问道:“您好,请问危专家在吗?” 或许是房子的隔音效果较好,程然诺并没听到屋内有脚步声,而当她的声音刚落下没多久,房门却咔嚓一下打开了。 门只开了一道缝隙,光线顺着窄窄的细缝照进屋内,直射在主人的脸庞上,就好像电影的取景。 程然诺调整出最佳的微笑,优雅地缓缓昂起头,然而当她的视线聚焦在屋内人的脸上时,她的笑容却瞬间僵住了。 4.第四章 “你……”程然诺惊得立于原地说不出话,开门的不是别人,竟正是方才同她抢停车位的男人! 程然诺紧瞅着他漆黑的眼睛,他却镇定自若,脸上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慵懒,甚至略有些不耐烦地低声道:“停车位找物业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男人好似生怕多说一个字,又是简单的一句话就欲关门,正陷入完全看不到对方前世纠结中的程然诺,赶忙推住对方准备关上的门,“等下,我不是说停车位的事情,我是想问危教授住这里吗?” 之前男人空灵的眼神,好似视程然诺如无物般,听到程然诺这话时,他关门的手终于停住了,他缓缓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却依旧是冷若冰霜地问:“有事?” 程然诺抬头瞧着男人的模样,细看他似乎与自己年龄相仿,只是眉眼中总隐着一丝漠然。 “咳咳,看年龄你应该跟我差不多吧,我看人一向很准,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危专家的儿子或学生吧?麻烦能不能让我见一下危专家,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面对程然诺的恳求,男子却是无动于衷,依旧半关着门不打算让她进入屋内,“什么事?” 程然诺还没开口讲话,房内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危危,谁谁啊?” 程然诺噗嗤一声笑了,“小危危?”她再抬头望向倚门而站的男人,他竟微微咬着唇,脸色看起来似乎仍是泰然自若,但眼里的尴尬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想来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叫小危危,程然诺尽力憋住不笑,但强忍的嘴角却不时微微勾起,憋得整个脸一片通红。 “小危危,干嘛嘛呢?”声音由远及近,行至门前时,程然诺方看到,原来说话的竟是个年近四十岁,头上谢顶,只剩下几根寥寥发丝如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程然诺瞅着他的模样倒颇像个研究考古的专家,又想到他方才喊开门的年轻男人为小危危,两人住在一起,年龄刚好像是父子。程然诺慌忙弯腰,热情地握住谢顶男人的手,甜甜地喊道:“呦,您就是危专家吧?我叫程然诺,您叫我小程就好了!我呀,一看就知道您是咱这文物界的泰斗级人物,瞧您这炯炯有神的眼睛,绝对是天生的慧眼识珠,还有您这嘴……”看到老男人的嘴巴时,程然诺真有些夸不下去了,只因他的嘴巴不仅歪斜,而且门牙还少了一颗半,模样甚是滑稽。 程然诺机灵的眸子在眼里转了个圈,赶忙指了指被冷落在一旁的年轻男子道,“哎呦,危叔叔,这是您儿子吧,瞧他多帅啊,一看就知道是遗传危专家您的优秀基因!” 中年男人被程然诺夸得晕头转向,他每次想开口说话时都被程然诺的称赞堵住,程然诺使尽浑身解数,夸夸其谈地赞美着谢顶男子,简直将他夸得貌似潘安,才比宋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不,不似,小,小虫,你,你听窝硕……”谢顶男人被程然诺搀扶着坐到沙发上,他歪着嘴巴,说话结结巴巴的,由于少了门牙讲话时候难免有些漏风,导致声音含糊不清,不断称呼程然诺的姓氏程为虫,模样甚是可笑。 反倒卓尔不群的小危危被凉到一边,他自己倒了杯水,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本书翻看起来,不时瞥向结巴的中年男子,嘴角似含着一丝鄙夷的冷笑。 谢顶男人想说话,但自己结结巴巴的还没发出声来,就被程然诺的快嘴截住,简直憋得他心急如焚,只能不断干张嘴。 “危叔叔啊,我呢,是卖透雕龙凤纹玉环拍卖行的律师,主要是这起案子目前要开庭审理,但我看您在买家的鉴定书上签字说这玉环是假的,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再仔细鉴定下,当然我不是否定您的眼力,可您也知道业内另外三位专家都签字证明是真的……”程然诺滔滔不绝的话语还没说完,对方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道:“小虫虫……你,你听,我,我说……我,不,不似危专家……” 程然诺笑着扬起的嘴角瞬间垂了下来,她像变脸似的,顷刻从艳阳高照转为阴雨天,“啊?你不是危专家?你耍我呢!我这说得嘴都干了,弯得腰也快断了,我这么高的个子我容易吗我?还有,那个危专家是?” 谢顶的男人张了张嘴,半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来,他咬了咬牙,好像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挣扎着,蹦出一个个含糊的字来,“小,小,危危危专家似,似他!” 程然诺顺着谢顶男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竟是站在高耸书架前,悠然自得翻看着烫金书籍的那个年轻男子。 “什么,他?” “所以,传说中叫危钰的专家居然是个年龄和你差不多的男生?”程雨寒倒了杯果汁递给程然诺。 程然诺嘟着嘴点头道:“嗯,万万没想到啊!文物局的人只说他是个外聘专家,也没告诉我年龄长相,搞得我乱认一通,还被人家赶了出来。” 温雅含蓄的程雨寒依旧是一副对待妹妹般柔和的态度,她浅笑着安慰程然诺,“这世上哪能事事如意啊,反正已经认了门,大不了下次再去呗,况且他的年龄和你差不多,应该不会总拒绝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程然诺不禁皱了皱眉,“屁嘞!我告诉你,我是使尽浑身解数的发嗲卖萌,不过以我这身高,估计怎么卖萌他都觉得特别蠢,所以他一直阴着个脸,跟我欠了他八百万似的,说话冷冰冰的,长得还凑合,但整个一面瘫,我都怀疑他的脸是不是肉毒素打多了!” 程雨寒两颊露出浅浅的梨涡,笑起来整个人花枝微颤,如同一支随风摇曳的青莲,“瞧你说的,你不是能看见别人的前世吗,你没盯着他的眼睛瞧瞧,看他前世打过肉毒素没?” “一说这个更奇怪啊,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瞧,但死活都看不到他的前世,我还是第一次,哦,不,第二次碰见这种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今天有点不舒服,还是他……”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包内的手机却响了。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程然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脸上堆满了无尽的笑意,程然诺快速接通电话,噼里啪啦地回答道:“嗯,好的,好的,我马上到!” 程雨寒一眼就瞧出程然诺的欢喜,她温婉地笑问:“肯定是刘闳打的吧?” 程然诺背上包,乐不可支地说:“必须呀,我的齐王殿下归来啦!好多年没见了,我先走啦,雨寒姐!” 程雨寒瞧着程然诺欢蹦乱跳的背影,不禁微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闳,名义上是程然诺从小的好哥们,如果不是身高和程然诺差不多,程然诺估计早就跟他表白了,奈何刘闳对她总是不温不火,因此两人始终不远不近,有些暧昧不清。 况且在十四年前一次意外的事故中,刘闳救了同龄的程然诺,自那时起程然诺的眼睛就能看到任何人的前世。 这也正是她所苦恼之事,只要注视对方的眼睛三秒钟以上,尽管她很不情愿,但时常会不自觉地陷入对方的前世,各种变态、杀人魔、色|情狂,一一真实地尽收程然诺的眼底。 唯独刘闳,前世贵为二皇子,他温文尔雅风度不凡,每次程然诺注视他的双眼,总能看到他卓尔不群的一面,更是对救命恩人的刘闳增加了不少的好感。 程然诺之所以接近刘闳,还有一个原因,是关于前世那个始终未曾看到面容的凶手…… “然诺!”忽然一声打断了程然诺的思绪,刚踏出公交车门的程然诺回头望去,只见他站在红砖街道的另一端。 除了短短的寸发,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明明一对斜飞英挺的浓密剑眉下,却是一双因笑而微睐的双眼,眸子里依旧泛着柔柔的光泽,薄厚适宜的唇扬起暖暖的笑意,竟如灼目的阳光一样温和。 程然诺至今都清晰记得,她曾在前世的幻象中无数次见过刘闳,前世与他相识之时…… “爹,我今天见到那群马贼的首领了……”程然诺跌跌撞撞地冲进厅内,猛然推开门的一瞬间,却瞧见主位上竟坐着个年轻的公子。 程然诺一怔,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瞅着对方,这位公子身穿一袭宝蓝色锦缎绸衫,腰间黄金为钩,宝带为束配着一把玉具剑,剑鞘外浮雕着凹凸有致的云纹,从华丽精细的剑鞘就能遥想到藏于其中的锋利之剑。 程然诺知道这玉具剑劈杀力大,玉具与剑身又不会断裂,剑鞘契合牢固,几乎完美无缺,如若不是皇室或显赫的名门贵胄,是无权使用这玉具剑的。 而眼前的公子,不仅左配玉具剑,更是右戴圆润细腻的佩环,几乎是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华贵无比。 他顾盼之间颇有英气,目光如电,朝程然诺的方向一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笑非笑,在玉器的莹光之下,掩不住一副雍容之气。 “你这什么样?哪家的姑娘跟你似的,简直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愣着干嘛,快来拜见齐王殿下!”父亲程慎言吹胡子瞪眼的大声吼道。 程然诺一个颤抖,不想他竟是当今的二皇子齐王刘闳,吓得赶忙施礼,“见,见过,齐王殿下……” 刘闳并不说话,只是微含笑意地望向程然诺,风尘仆仆的程然诺穿着一身男装,洒落下一倾杂乱的黑长发,略微不整的男装上沾满尘土,甚至衣袍下有几处被刮破的痕迹,而她一张稚嫩的脸庞上一块黑一块白,黑色之处如同涂抹了炭灰,而露出的白皙皮肤却是细腻如脂,几缕发丝顺着耳侧落下,凌乱的发间唯有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又黑又亮如同黑曜石般璀璨。 刘闳想到程慎言方才骂女儿的话,现在想来,她这模样倒真是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刘闳忍不住低声笑道:“程将军,您女儿名叫?” 程慎言慌忙起身低头谦道:“小女蠢笨,名唤然诺。” 刘闳喉咙里张弛出的声音光洁而柔韧,仿若是经千锤百炼打磨出的温润之玉,“可有字?” 程然诺不等父亲开口,赶忙昂头望向刘闳,毫不拘束地笑道:“字倒是没有,不知殿下觉得哪个字最合小女?” “然诺……”程慎言的话还没说完,刘闳就挥手示意程慎言不要再讲话,他即可住口不敢再多言。刘闳瞧着程然诺古灵精怪的眼睛,不由发出爽朗的笑声,“依我看,唯有这‘顽’字最为合适!” 程然诺不由撅起小嘴,暗自小声嘟哝道:“顽?程顽……可真难听啊……” 5.第五章 想到前世十八岁那年她与齐王刘闳的相遇,再看向眼前这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程然诺不由咂嘴道:“真是有魅力,就算过了上千年,还这么有魅力,啧啧,你要是现在跟朕表白,朕没准真会一时冲动答应了呢……” “想什么呢?”刘闳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杯先递给程然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没什么。”程然诺赶忙收回了眼神,一来总这样盯着刘闳确实有些尴尬,二来程然诺不想通过刘闳的眼睛窥视到他的前世,万一不小心瞅见刘闳前世杀人或者各种不该看的场景,他在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就将毁于一旦。 “对了,你这次回来是不是留在国内就不走了?”程然诺微笑着问道。 刘闳只用勺子不断搅动着咖啡,但却不饮,“当然,研究生都毕业了,干嘛还走。” 程然诺听到这话,不由微微一笑,她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刘闳浅灰色外套的肩章上,那是两道银色横杠加二枚四角星花,她不由好奇地问:“你说你现在当警察,那你的肩章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是军官吗?” 刘闳的眼里总带着暖暖的笑意,他笑起来时一对浓密的眉毛好似也泛起涟漪来,“不是,我们这和军队的级别不同,我现在是二级警督。” “哇塞,那是什么?听起来很牛逼啊!”程然诺满脑子都是各种港片里的高级督察形象,以后自己有个警督朋友,这出去吹牛逼得多带劲啊! “哈哈,没有,我们这应该算是刑侦技术类。”刘闳笑起来好像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阳光。 “哇,刑侦技术,这听起来也很高大上啊!”程然诺双手托腮,彻底陷入花痴的状态里,而刘闳似乎觉得咖啡厅内有些热,他脱去灰色的警服外套,只着里面的浅蓝色衬衣,身段依旧挺拔到令人垂涎欲滴。 程然诺咝溜一下将即将流出来的口水吸了回去,她一脸沉醉地瞅着刘闳,千娇百媚地说:“对了,我现在已经接手一个案子了,马上就要成为律师了,真正的女律师哦,可不是实习生!” 程然诺还记得上中学时,她问刘闳欣赏什么样的女性,当时身穿球服,笑容里满是阳光的刘闳,颇有些钦佩地说:我最欣赏睿智、有内涵、优雅的职业女性,比如女律师,简直是正义的化身,如果以后娶老婆,我一定会找个优秀的女律师。 程然诺如今瞧着一身正装打扮的自己,睿智、有内涵、优雅……有木有啊,哪一条不符合? 摆明了就是刘闳的准媳妇! 快快快,快跟我表白吧,虽然程然诺觉得自己算不上非常喜欢刘闳,但以她的身高,从小到大也没别的男生喜欢,现在看来,或许刘闳还真是凑合过一辈子的最佳人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怎么想到当律师了?自从接触法律后,我就觉得律师都很阴险狡诈,而且特别势利。” “额?”程然诺听着刘闳的笑语,不由怔住了。 我去,你不是说女律师简直是正义的化身,如果以后娶老婆,一定要找个优秀的女律师吗?不带这样的啊!怎么能出尔反尔! 程然诺的心里像有无数个小火苗在燃烧,然而下一刻,当刘闳的手机响起,他翻看了下手机里的短信,脸上竟酝酿出更加浓烈的笑意,好像对待老友般,对程然诺毫无顾忌地道:“好了,下次有空好好吃顿饭吧,我女朋友急着找我,我得先走了。” 这话几乎如同被打翻的油,瞬间将程然诺心底的火苗烧到熊熊燃烧,一路摧枯拉朽,直烧得她灰飞烟灭。 他说什么? 女友…… 等下,他有女友啦? 为毛!连他都有女友啦? 程然诺只听见整个心脏如同镜子般,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声音,但她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这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啊?哦,好,好啊,哈哈,哈哈,那行吧……”她只觉晕头转向,莫名地说着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语。 程然诺下意识掏出钱包想要去付钱,她只想赶快离开此处,离开刘闳的身边,不料刘闳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他的力气极大,几乎是死死按下她的手。 程然诺缓缓抬头去看他,他另一只手已掏出钱递给了服务员,回头依旧是灿烂如朝阳的笑容,“说好了,我请的。” 他的手很大很温热,给人一种厚厚的安全感,但下一刻他却抽回了手,转身笑着同程然诺道别。 程然诺耳边嗡的一声响,只瞧见刘闳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她眼里唯有刘闳渐行渐远的背影。 然而刘闳转身的一刻,他扬起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原本满是暖暖笑意的眼睛,瞬间变得冷漠疏离,他回到车子的驾驶座上,掏出手机拨通方才发短信的号码,声音如同冰霜般寒意刺骨,“我说过已经分手了,没事不要联系我。” 这边程然诺气得直挠桌子,“怎么能这样啊!为什么我看到的前世里没说你喜欢别人啊?每个人的这辈子都和上辈子差不多,可为什么偏偏你不是?一米八多的汉子搂着一米五,一米六的娇小妹纸!好不容易就剩这么个一米七八的汉纸和我干瞪眼,现在连他也有对象了,这是注定让朕独孤一生的节奏吗?”她边说边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刘闳,母为王夫人。受封齐王,去世后谥号为“怀”,即齐怀王。无子。 “什么无子,你个写史书的,不能记得详细点吗?他到底有没有和程慎言的小女儿,本姑娘我谈过恋爱啊?他到底死前有没有婚约?一个无子,无狗屎啊无,朕这一大把年纪了,该不会真一辈子嫁不出去吧?”程然诺发狂地撕掉书页,几乎恨不得将纸张塞入口中囫囵咽下去才解恨。 正当程然诺气得在地上来回打滚时,办公室的门却咔嚓一声打开了,瞬间成排的灯亮起,程然诺一怔,从地上爬了起来。 竟是抱着一摞资料的鄢灵均进入屋内,鄢灵均一愣,猛地一声尖叫,吓得资料瞬间散落了一地。 原来程然诺为了见刘闳特意画了几个小时的妆,而在不断抹泪哀嚎的过程中,黑色眼线顺着脸颊流下,睫毛膏将眼睛染成一圈的熊猫眼,白色的粉与浓艳的口红混为一团,抱着一本《汉书》蜷缩在角落里,简直活像一只鬼! 程然诺倒没想到大晚上会有人来办公室,而且还是她异常讨厌的鄢灵均,不由抽泣着没好气地嚷道:“又没床,叫什么叫!没看见是朕啊!” 鄢灵均自知程然诺不喜欢自己,但瞧见这漆黑的夜里,她独自在办公室内乱嗷嗷,不由扭动腰肢笑盈盈地走过去,“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怎么,谁欺负你了,哭得这么伤心?” 程然诺用手背随意擦了下脸颊上的泪水,不满地说:“走开,别以为你给我这个古玩案我就会感谢你,烦死你了,不想和你讲话!” 鄢灵均倒也识趣,她没有吭声,只是捡起方才落在地上的资料就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程然诺继续蜷缩在地板上,离开咖啡厅后,她是万念俱灰,越想心里越委屈,本来想去找程雨寒哭诉一番,但打电话却得知程雨寒在同男友薄清易的父母吃饭,程然诺漫步在大街上,打算回家痛哭一场,但经过事务所附近时,实在忍不住,干脆趁着月黑风高夜,溜进事务所内好好发泄一番,却不想竟会碰上来加班的冤家鄢灵均。 “喏,拿去。”鄢灵均很快从自己的办公间内出来,走到大厅递给程然诺一罐啤酒,程然诺从来都没有想到,伤心难过之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这个最为讨厌的鄢灵均! 不过鄢灵均纵有千万的错,但怎奈她美到不可方物,人见了漂亮的东西难免会心情极佳,程然诺也不例外,她揉了揉眼睛,觉得似乎这个美艳的鄢灵均也没那么讨厌。 程然诺默不作声,只是接过鄢灵均递来的啤酒,大口灌了下去,鄢灵均自己也开了罐啤酒,她小口品着,不时望向落地玻璃外城市璀璨的夜景,“据调查分析,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八的官司都是因为钱和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因为这二者之一,不过鉴于你的工资和你的身高,你可能同时因为这两者落泪。” 程然诺斜眼瞥向鄢灵均,“喂,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 鄢灵均的唇畔拂过一丝浅笑,“其实掉眼泪没什么,谁还没有难过的时候,有时候我也会因为伤心暴饮暴食,结果未来的一个月都在痛苦的减肥中度过。” 程然诺看向手拿罐装啤酒的鄢灵均,她好像永远都是一副傲然优雅的模样,就连啤酒罐在她手中也如同一块精美的钻石项链,她只随意站在那里,已时浑然天成的油画。 “你这么漂亮,身材又好,跟个狐狸精似的,还是国内刑辩第一美女,工资高的吓人,赤果果的白富美也会伤心啊?” 听到程然诺的夸奖,鄢灵均不禁笑了,她扬起红艳的唇角,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凄凉,“别人都只看见我的光鲜亮丽,可我背后的痛苦,又有谁知道?” “我知道。”程然诺喝得有些微醺。 鄢灵均奇怪地看向她,程然诺借着酒意,干脆一吐为快,“其实吧,你的事情都被传遍了,你跟王法官的关系,大家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不过,我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想你或许也非心甘情愿,是有你自己迫于无奈的理由吧?” 鄢灵均慢慢垂下睫毛,她似乎含着眼泪,但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哈哈,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呢,敢情你们都知道啦。哎,算了算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既然发生了,我也只能勇敢的去承担啦!人生不就是这样,你说是吧?” 程然诺不由心生佩服,这女人真厉害,上辈子是个妓|女,这辈子是小三,而且都说同事全知道了,她居然还这么看的开?跟鄢灵均这样一比,自己那些鸡毛蒜皮的感情纠结,简直连个屁都不如! “所以啊,打起精神吧,以最美的状态去努力工作,让男人们后悔去吧!”鄢灵均说着举起啤酒罐,“对,没错,让他们后悔去吧!”程然诺也高举起啤酒罐用力干杯。 城市五彩的霓虹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透过落地玻璃投在两个豪饮的女孩身上,两人开怀的笑声终被淹没在这万丈红尘之中。 6.第六章 程然诺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她头疼欲裂,整个脑袋好似要爆炸似的,喉咙里又干又疼,程然诺瞧着镜中自己满头凌乱的发丝,浮肿的眼睛下是青黑色的眼袋,她不由用力抓了抓齐肩的长发,“天,我这模样可怎么去见那个小危危专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程然诺盯着镜中自己迷离的双眼,漆黑的瞳孔好似不断扩大,直至几乎变成遮天蔽日的黑暗,彻底吞噬掉四周的一切,连程然诺自己也陷入这无法自拔的幻象中: “小姐,不行的,要是被将军发现会打死我的!”丫鬟怯怯懦懦地抓住程然诺的衣角。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程然诺,依旧是一袭的男装打扮,她背上携着弓,马匹的一侧挂着装满白翎箭的箭壶。 “放心吧,等爹爹看见我带着那个马贼首领的脑袋回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程然诺虽是一身的男装,但眉目间隐然带着一股的秀丽之气,俨然不过一个十几岁容颜娟好的女孩。 “别啊,小姐,将军都不敢动那群马贼,您这一个人,若是受伤了可怎么办?”丫鬟死死抱住程然诺的腿不肯放开,程然诺没了法子,只得挥动手中的蟒皮鞭,轻抽在丫鬟的手背上,丫鬟吃疼忽而松了手,程然诺挥动缰绳双脚狠踢马肚,马匹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抬起蹄子瞬间奔了出去。 “小姐!小姐!”丫鬟吓得一个哆嗦,眼见喊不住程然诺,转身就往院内奔去。 程慎言数年前主动请缨驻守遥远的边陲之城,如此背井离乡前往边塞的苦差事,众人都避之不及,偏偏程慎言执意要去,皇帝自然是欣喜应允。失去亡妻的程慎言带着小女儿程然诺前去边塞,端庄温婉的程雨寒虽偶来边塞对程然诺进行谆谆教诲,但习惯了边塞生活的程然诺,自小就养成了豪放顽劣的性格。 程然诺经多次详查,终于发现了边塞马贼的藏身之处,但每次程家士兵的逮捕总是空手而归,数年来几乎一贯如此,程然诺不认为这是父亲有意为之,她倒觉得很可能是军中有内鬼,这才想到亲手去抓那群马贼,回来向父亲邀功。 程然诺的马一路狂奔,直抵起伏连绵的戈壁滩,程然诺驾着马伫立在沙丘的制高点,回头遥望沙漠与绿洲的边缘,是军营驻扎的地方,她又望向前方,苍凉而豪迈的沙山逶迤无边,好似是波涛起伏的黄沙海洋。 程然诺随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她取出壶内的水来饮,可刚喝了一口就听见沙山下似乎有呜呜的马嘶,程然诺慌忙望去,果然是一队整齐的人马。 “今天就让你们尝尝程家二小姐的厉害!”程然诺自恃有些三脚猫功夫,从箭壶内拈了枝白翎箭,张满整面弓,对准山下为首的男人,“嗖”的一声瞬间疾箭去势如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但箭恰好偏了那么一寸,刚好射在男人的马头之前,男人胯|下的马嘶鸣着高高地抬起了前足,所有马贼立刻朝程然诺的方向望了过来。 “惨了!”程然诺一心念着擒贼先擒王,一箭要了这群马贼头领的性命,剩余的马贼顷刻便会乱作一团,她也可借机逃走,却没想到这一箭居然没射中。 顷刻成群的马贼瞬间朝她飞奔过来,程然诺来不及多想,狠狠抽动手中的蟒皮鞭,夹紧马肚就疾驰而去。 “少主,让我一箭射死这小子!”马背上的众马贼紧追不舍,旁边一人的嘴已歪,且少了一颗半的门牙,说起话漏风时本就含糊不清,偏又是个结巴,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就……就四,四,四杀了那,小子……” 但马匹上被称为少主的男人,却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制止了正在弯弓的男子,“少主,咱们定的规矩是不杀孩子、女人和老人,可这小子……”他的话还没说完,少主的喉咙里却发出两个简单而冷漠的字,“住手。” 前方即将被追上的程然诺心里发慌,她不时回头望去,但众马贼却越逼越近,“驾!”程然诺又狠狠抽了马匹一鞭。 少主没有说话,他只是取来背上的弓,如同满月般缓缓将弓弦开满,他漫不经心的微眯起双眼,搭上箭翎,好像已知猎物在劫难逃。 “少主,一箭射死那小子!”成群的马贼齐声大喊起来,似乎在为他们的少主助威。 程然诺心里不自觉的发慌,后面的呼喊声她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且马蹄声急奔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紧追其后的少主屏息静气,松开箭翎的一刹那,他的唇畔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慵懒的淡笑,看似无意又似有意的将箭瞬间往下一移,利箭去势疾若流星,带着低沉的啸音,猛地竟射中了程然诺所骑的马腿上。 程然诺所驾的烈马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扑腾一下重重摔在了沙地上,程然诺猝不及防,惊叫着跌下马去,她一头乌黑如瀑的发辫顷刻散开,划成乌亮的弧扇形,瞬间在风中纷纷散落。 那个被称为少主的男人勒住缰绳,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面前,由于地上是厚实柔软的沙子,程然诺倒也并无大碍,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着坐起来,如水般的长发纷纷扬扬地垂下来遮挡住了她的脸庞。 她透过发丝望去,在马匹的紫金镫子上踏着一双精致的鹿皮靴,青黑色的绫里斗篷一直垂到男子的靴边,斗篷滚边镶着温软的密绒,在夹杂着黄沙的微风中巍巍颤动。 马上的男子居高临下,如同俯视天下的帝王般,慵懒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果然是个女人。”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程然诺猛地一震,只觉这声音仿佛就在头顶响起,冷漠中似乎又带着鲜血淋漓的纵横感。 此刻的程然诺已吓得浑身发颤,她屏息静气,微微抬起头来,炫目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或许是阳光太过灼热,也或许是她骄傲挫败的羞耻感,她两侧的粉颊晕红,竟是七分的羞愧,三分的怨恨。 她脸上沾着细碎的沙尘,但干净之处的肌肤却莹白胜玉,蓬松的秀发间,唯见一双如湖水般明亮的眸子,阳光照耀在她的眼里似有碎金闪烁,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寂静下来,独留马上的他俯视着她,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的脸,绝不稍瞬。 程然诺撩拨开乱发,亦抬头望向马上的他,刺眼的阳光直射而来,在恍惚的光晕里,他的脸有点模糊,坚毅的下巴上略微有短短的胡渣…… 四周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程然诺眨了两下眼睛,却只瞧见镜中自己宿醉的狼狈模样,“我去啊,又是这里!每次都要看到他的脸了,却又看不见,都看到下巴了,就不能再往上移点吗?这真是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前世杀我的凶手?”程然诺使劲用脑袋往镜子上撞去,但任她如何再定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镜中自己的黑眸,却再也无法进入到方才前世的幻象中。 “算了,算了,一定是宿醉影响朕的发挥了,还是下回再来找你这个杀人凶手吧,现在朕得赶紧准备下去见小危危专家啦。”其实程然诺知道,当天谢顶老男人之所以喊危钰小危危,是因为结巴,本想叫小危,不自觉就变成了小危危。 可一想到一个年轻且不苟言笑的大老爷们居然被叫做小危危,程然诺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喂,你确定那个小危危肯定会来这个拍卖会吗?要是你给我的票进不去拍卖会,回去咱们再算账!”程然诺撂下狠话,猛然挂掉电话,她盯着屏幕上方才通话人的名字:鄢灵均。不由暗自嘟哝道:“哎,其实这娘们也不坏嘛,好端端的干嘛当小三,且等姐姐回去了好好施展法力,看看你的前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今生让我来救赎你!” 程然诺自言自语着,大摇大摆地走向拍卖会的现场,可她刚到门口却被服务生拦了下来,程然诺趾高气扬地甩出昨晚鄢灵均给的门票,服务生将门票上的条形码刷过机器后,递了支钢笔给程然诺,“小姐,请签字。” 程然诺昨晚空腹喝酒,今天早上又没吃饭,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她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东西啊?” “这是保证书,就是如果您一旦同意买下我们拍卖的东西,就必须要……”服务生的话还没说完,程然诺就随手签上了名字,“行了,知道啦,不过我怎么可能有钱买啊。”程然诺摆摆手,不耐烦的往贵宾室内走去。 “不是吧,蛋糕都免费吃啊?不知道能不能偷偷塞几个带走……”程然诺端起桌上的香槟先大口灌了两杯,又抓起香气扑鼻的各色甜品狼吞虎咽起来。正当程然诺大快朵颐之时,她忽然注意到,似乎周围人正在用奇怪和鄙夷的眼神瞧向她,程然诺慌用手背抹了抹唇边,“咳咳,别忘了,我是律师,是上流社会的高端职业,睿智、美丽……” “对了,这现场这么多的有钱人,我得赶紧宣传一下我的网站,说不定就能找到个融资商,然后上新三板,成为全球最大的法律咨询网站,当上ceo,玩遍高富帅……”程然诺得意地想着,一边去掏包内的宣传单页,一边打着电话,“喂喂喂,程序猿,给点力啊,一会儿网站可别又打不开啦,哎呀,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啦,你老提什么钱不钱的呀……” 程然诺对着电话兀自抱怨着,忽然一个转身狠狠撞上了后面的人,程然诺怀中的宣传单页顷刻散落一地。 程然诺不由咽了口口水,上一次去法院听完审判,偷偷发宣传单就被赶了出去,今天该不会又要被拉出去…… “额,那个,呵呵,这些宣传页吧,其实都是我刚在门口收的,想着拿回家卖废品来着的,我呀,真不是进来发小广告的……”程然诺战战兢兢地赔笑着抬起头来。 当她的视线对上对方阴沉的脸庞时,程然诺立刻转悲为喜,用力拍在对方的肩膀上,大声喊道:“哇,小危危,我正找你呢!” 众人立刻将视线投了过来,名叫危钰的年轻专家的脸色更难看了,危钰微微侧过头,他看似仍是从容不迫的表情,但却有些尴尬的微微抿了下唇。 “哎呦,小危危,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是早上没吃饱啊,这里的蛋糕可多啦,您快吃点吧,小危危!”程然诺一口一个小危危叫得自己都忍俊不禁。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程然诺相信自己早已死在危钰的眼底了,但程然诺本着厚颜无耻,死不要脸的原则,硬是觍着脸再次凑到危钰的面前,“小危危啊,您不会是生病了吧?生病可是要吃药的……” 7.第七章 “你能滚远点吗?”缄默不言的危钰终于发话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滚? 居然敢叫老娘滚! 程然诺捡起地上的宣传单页,她昂头面向他,脸上挤出一丝骄傲的冷笑,“小危危,我倒是也想滚远点啊,可是您老不配合我,我这搞不定案子,怎么滚啊?往哪里滚啊?您倒是教教我啊……”程然诺说着不断往前靠近危钰,危钰的眉微微蹙起,他不由后退两步,但程然诺步步逼近,危钰不断后退。 “走开!”危钰忽然猛地推了程然诺一把,程然诺慌忙站稳,才避免摔倒在地。 居然还敢推我? 这什么男人,这么没风度! 虽然朕个子高,但好歹也是个母的呀! 程然诺踩着高跟鞋大步冲过去,一把拽住危钰的胳膊,“喂,怎么说话呢你,什么走开?你让谁走开!也许这个案子对你来是很烦人,但对被告和原告来说,这不仅是巨额的金钱和名誉,更是法律与公平的体现!” 危钰几乎空灵的眸子,一瞬间注视在程然诺的脸上,他用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眼神瞧向她,“你,你刚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大实话,身为一个律师我……”程然诺话音未落,拍卖现场突然响起入座的通知声。 “小,危危……危,咱,咱们赶紧坐下,下吧?”一个结结巴巴的谢顶老男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支支吾吾的艰难问道。 危钰不说话,竟突然脱掉被程然诺碰过的外套,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箱内。 他看程然诺的眼神里似有些犹豫,但迈向竞价席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 “你,在在想,什,什么?”谢顶的中年男子磕磕绊绊地问。 坐在一旁的危钰好像若有所思,“钟诚,你有没觉得那个女人刚才的话有点像……”危钰兀自低声说着,但话还没说完,他的唇畔却掠过一丝苍凉凄微的笑意,他止住话语不禁自嘲地轻笑,“我居然又问你,都已经忘了你根本不可能记得她……” “你,你说,说什,什么呢?”名叫钟诚的口吃男人,讲话时不禁费力地皱起眉头来,将满脸沟壑不平的皱纹越发拧成一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当众人停止低声的议论皆就座时,却见一个身段颀长的女子,扭动着身体穿梭于竞价座位之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让一下哈!”她终于挤到了危钰的身旁,拿着手中的竞价牌一屁股坐了下来。 危钰微蹙眉,明显不乐意地瞟向身旁恬不知耻的程然诺,“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位。” 程然诺不管他,硬是没脸没皮地坐在那里,“你不都有座了吗?这怎么还是你的座位?” 程然诺挑眉扬起脸庞对着右手边的危钰,坐在中间的危钰冷冷地开口,“我不喜欢被人打扰,除了右边位置给老钟,左边也是我买的,麻烦你让开。” “哼,让开?小危危专家,您有木有搞错啊,这么好的位置留给鬼坐啊?简直是暴殄天物!我帮您节约资源,减少浪费,您和您的好基友应该感谢我才对啊!”程然诺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硬着头皮享受这免费的午餐。 危钰另一边的钟诚却忍无可忍,他直勾勾地盯着程然诺,似乎有话想对她说。但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小,小虫,你,你说谁,谁是我,我们,危专家的,的老,基友……” 程然诺瞧着钟诚的模样甚是可笑,她赶忙撅嘴学起钟诚来,“我,我,我,说,的老,老基友,就,就素,你,你,你啊……哈哈!” 钟诚气得脸颊憋得通红,他用干枯如树枝的两只手不安地拽着衣襟,脖子使劲向程然诺的方向伸去,但喉咙里仿佛卡着什么东西,死活憋不出一个字来。 正当钟诚好不容易要吐出一个音节的时候,拍卖会却正式开始了,危钰慵懒地伸出手,生生止住钟诚即将喷出的话语,钟诚只得缩着脑袋,瞪向正朝他做鬼脸的程然诺。 拍卖会场的贵宾间布置得优雅而考究,镂空的门窗巧妙同屋内的灯光相结合,利用柔和的亮光最恰到好处的将展品精致华美的一面展现给顾客。 程然诺对于拍卖的古玩是一概不懂,只觉全是人民币的香味,她伸着脑袋不停的在危钰耳边念叨:“喂,小危危专家,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那个玉环为什么是假的,你有确凿的证据吗?万一开庭当天你拿个证据过来,我岂不是死定了,您能不能稍微向我透漏下……” 但危钰却稳如泰山,他凝视着展台上一件件轮流更替的古玩,丝毫没有半点视线的转移,好似视身边的程然诺如无物。 “这次古玩拍卖会的压轴展品是西汉金壶串饰!”台上的拍卖师话音落地的瞬间,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始终岿然不动的危钰忽然聚焦展台,一瞬间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微微放大,连一旁的钟诚也连忙说道:“小危危……西,西汉的,东西,你,不是,最,最喜欢收,藏,藏,藏啦……” 程然诺吧啦吧啦说了半天,嘴巴又干又渴,但危钰始终充耳不闻,这一刻他却紧紧盯着展台上的物件,眼睛一瞬都不瞬。 程然诺却在打量四周,她之前放在每个座位上的宣传单页不知是被工作人员没收了,竟没见一位宾客在看。 “大爷的,又浪费我一堆的a4纸!”程然诺低声嘟哝着,环顾来环顾去,始终没有人看她的网站宣传页,更别提找合适的融资商了。 百无聊赖之时,她也只得抬头望向拍卖台。 此刻拍卖师正激情澎湃地介绍道:“该串饰为汉武帝时期皇亲国戚,或名门望族女性所佩戴的饰物。据推测,这件金壶是女子生前佩戴串饰中的一部分,如今虽已散落,但金壶采用了锤敲、焊接、镶嵌等多种技法制作,做工极其复杂精细……” 程然诺望向展台上微小的金壶,拍卖师身后偌大的电子屏幕将小巧的金壶挂饰放大,金壶的表面用几乎小如菜籽的金珠连接堆成花朵和锯齿纹,尽管作为配饰的金壶异常之小,但却镶嵌着颗颗绿松石,技艺高超绝伦。 “虽然无法确定该金壶曾经的主人,但这种‘焊缀金珠’的技法在当时的汉代,只有地位极其显赫的人才能使用!请各位看好了,三百万起,每次举牌加价十万,现在开始竞价!”拍卖师一声令下,尽管只是一件残缺品,但精美的工艺却吸引众多的买家趋之若鹜,台下宾客皆是纷纷举牌不断加价。 程然诺只觉这金壶串饰格外眼熟,她低头微微沉思,自己必然是在哪里曾见过! 程然诺一怔,等下,有次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分明看见自己前世正双手捧着这件金壶串饰! 程然诺记得格外清晰,亦真亦幻中她身着古风女装,如月光般流动的乌发毫无任何装饰,只用一根青色丝带缠绕着,颇有些清水出芙蓉的味道,她身上的素色华裙挽迤至地,她脸颊上略施粉黛,薄薄一层的胭脂将两颊晕染得好似娇嫩的花瓣,红粉中却又不失冰雪般的清灵透彻。十几岁正含苞待放的她,轻咬着红润欲滴的唇,亦娇亦嗔地说:“临江,都是你,喏,弄坏了我的金壶,这串金壶可是我娘生前平阳公主所赐,现在被你弄坏了,可要如何赔给我?”面前名唤李临江的俊秀男子,只浅浅一笑,已是魅然生辉,“这个赔给你可好?”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精美无暇的匕首。 程然诺浑身一震,原这金壶竟是自己前生所有,她将其赠给了前世名叫李临江的恋人,纵然前世的幻象不过转瞬即逝,但李临江俊美无匹的容貌却深深刻在了程然诺的心底。虽这一世程然诺至今都未遇见前世的恋人李临江,但程然诺一想到或许不久的将来,这样一位绝世帅哥即将来到自己身边,就不由春心荡漾。 想到这里,程然诺不由咽了一大口口水,紧瞅着与自己前世所佩戴的完全相同的金壶,不由低声嘟哝道:“原来,这个就是平阳公主赐的……” 尽管程然诺的声音又低又轻,但这话却像雷轰电掣般,令身旁听得一清二楚的危钰不禁眉头微蹙,他猛地紧紧攥住程然诺的手腕,“你,刚说平阳公主?” 危钰的手力太大,忽然一握,猛地捏得程然诺异常吃痛,程然诺咝了口冷气,“喂,你干嘛?神经病啊!疼死我啦,快放手!” “说,你怎么知道这金壶是平阳公主所赠?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危钰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压力,他漆黑如夜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程然诺,手上不自觉更加用力,将程然诺的手腕握得一片通红。 程然诺疼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她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她高高举起竞价牌,对危钰威胁道:“你放手啊你!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真打你啦!” 但危钰的手却像铁箍似的,死死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简直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好的,第三次!没有人再加价了,恭喜你51号获得了全场压轴的无价之宝!”拍卖师欣喜若狂,急不可耐地敲下了锤子,大声宣布道。 51号? 那是谁? 等下……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程然诺抬头只瞧见全场人都正以羡慕的眼光望向她,而此刻她正手举着印有5和1两个数字的竞价牌站在座位前。 8.第八章 “不是,不是,听我解释,这竞价牌是我用来打他的,不是竞价的,我可没钱啊!”程然诺欲哭无泪地解释道,但拍卖师却微笑着轻声提示程然诺,“51号的这位小姐恭喜您拍下这件金壶串饰,顺便提醒您一下,您刚才已经签署过同意书,其中第二百三十一条是,一旦您举牌拍下拍卖品,就必须购买,否则我们可以依法追究您的法律责任!” 程然诺望着笑里藏刀的拍卖师,只想好好问候他家祖宗十八辈。(.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她根本不关心这件古玩被她以何种价格拍下,她唯一知道的是:就算卖肾,她也买不起! 欲哭无泪的程然诺忽然发觉,身旁的危钰竟还死死拽着自己的手腕,用一种威不可犯的眼神紧盯着他,似乎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程然诺根本没有别人。 “啊,我买,我当然买啦,不过不是我付钱,而是我男朋友危钰!”程然诺笑着一把拽起身旁座位上的危钰,起身的危钰似乎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众人都在瞧着他和程然诺。 他竟一下松开了紧握程然诺的手,低声对她喃喃道:“开什么玩笑,这个金壶再贵也不值这个价。” 程然诺却不管不顾,她猛地拽住危钰的手,死命往他怀里钻,他的手如微雨般冰凉,靠近时,危钰的身上似乎氤氲着一种淡淡的,甘苦芳冽的香气,绝对不是化学制品的香水所能散发出的刻意之气,程然诺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我不是……”危钰的解释还未说出口,程然诺瞬间又往他怀里靠了几分,危钰厌恶的试图去推开程然诺,但程然诺却小声对他嘟哝道:“只要你买了这东西,我立刻就告诉你,我为什么知道是平阳公主赐的,赐给了谁,我都能告诉你!” 危钰忽地抬起眼睑,定定地看向展台上破碎的金壶,他以玉石般的嗓音开口道:“没错,是我买给……”危钰微颔首瞧向怀中的程然诺,几乎用轻如鸿毛的声音继续说:“我,我女,女朋友。” “哈哈,让咱们向危专家鼓掌吧,同时祝贺收到这份厚礼的小姐,愿他们如这件金壶般,过上壶中日月般赛神仙的恩爱生活!”拍卖师高声宣布道。 在众人的掌声和羡慕的眼神里,程然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朝着竞价席上的一众宾客摆手示意,“呵呵,谢谢,谢谢,那什么其实,我还有个网站,如果诸位土豪,不是,诸位富豪有兴趣的话可以点击……” 然而当程然诺转身准备向四周推销她的网站之时,却看到身后一张阴郁的脸庞。[] 程然诺的心砰的一声响,好似被鼓槌重重敲击在鼓面上。 命运,你敢不敢,别这么叼! 周围的一切都在一刹那间安静下来,死寂的四周似乎只剩下程然诺,和她眼底的刘闳,她远远望着拍卖场另一端的刘闳。 只是一个瞬间,刘闳的脸上又浮现出温暖如春的笑意,他笑着揽住身旁女子纤细的腰肢,默默起身朝门外走去。 整个世界好似天崩地裂般的塌下来,程然诺一个人站在原地,她望着刘闳和身旁女子远去的背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程然诺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来看,上面的字个个都如同漂浮在幽蓝色的屏幕上,她想努力去看清楚,却又在模糊的视线里难以聚焦。 “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程然诺凝视着屏幕上一个个跳动的字迹,话语间依旧带着刘闳惯有的笑意,他永远都是那样,像和煦的阳光般,浅浅的微笑,从来不会发脾气,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但就是那样温暖的笑容,却让程然诺陷入永不见曙光的黑夜。 程然诺拿起手机想回刘闳的短信,却不自觉地冷笑了,回什么呢,他都拥着另一个女人离开了,她还要怎样自取其辱? 程然诺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快速按下几个简单的字发送过去:谢谢,愿我们都幸福! “走吧。”近在耳畔的声音响起时,程然诺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危钰,不耐烦地问:“干嘛去?” “去解释下你怎么知道这件金壶串饰是平阳公主所赐。”危钰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温度。 与此同时,刚一踏出拍卖场,刘闳即刻松开怀中的女子,女子却浅笑着望向刘闳阴郁的脸庞,“我还以为你找我只是为了查案呢,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该不会甩了我又要主动跟我复合吧?”女子如此笑问着,却主动伸出一双如凝脂般的细手轻轻搭在刘闳的肩上。 刘闳不说话,却刻意往后耸了下肩膀,竭力避开女子纤细的手,“行了,许杞,你认识刚那个男的?” 名为许杞的女子斜挑起一对妩媚的丹凤眼,“你说刚买下西汉的金壶串饰,当众站起来送给女朋友的那个男的?” 刘闳点了点头,许杞的蓝色眼影尤其妖娆,“他啊,很有名的,是考古界和收藏界知名的专家,听说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拿到考古学和地质大学珠宝鉴定专业的双博士学位了,但为人非常低调,一般很少出席公众场合,只听说他对汉代的古玩,尤其对西汉的玉器特别感兴趣,只有西汉藏品的拍卖会才能见到他。” 许杞打量着脸色阴沉的刘闳,他沉默着不言不语,一双乌黑不见底的眼眸令人看不清猜不透,许杞却魅惑地笑道:“怎么,你该不会也要学他向我浪漫一把吧?哎,真是羡慕那姑娘啊,太好命了,那个金壶串饰最后的拍价那么高了,危钰却眼都不眨的就买给了她……”许杞说着偷瞟向刘闳,似乎有所暗示。 但刘闳却忽然正眼注视许杞,他的唇一张一翕,发出轻微的声音,“危钰?” “嗯,对啊,他就叫危钰。”许杞奇怪地看向刘闳,刘闳漆黑的眼睛泛出迟疑的光泽,他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你说什么呢?该不会真想着要送我一个吧,先说好,我可不要啊。古玩这种东西虽然可以升值但太贵了,你要是送我个钻戒呢,我倒是可以考……”许杞刚将手臂搭在刘闳的肩上,她尚未讲完话,刘闳却再次狠狠地甩开她,转身大步离去。 “啊……刘闳,你干什么你?”许杞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刚站稳就踩着高跟鞋,边追着刘闳跑边大声嚷嚷着。 但刘闳按下手中车钥匙的电子锁,开着自己的车子立刻扬长而去,跟在后面吸尾气的许杞气得直跺脚。 这边连拖带拽被危钰抓走的程然诺,猛地推开拽自己衣袖的危钰,“喂,你干什么啊你,我不是在走吗?别拽啦!” 程然诺被危钰抓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本下意识去掰他的手,但危钰却忽然像触电似的,瞬间抽回自己冰凉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我去啊,明明是你一直拽着我的衣服拉着我往前走,衣服都快被你扯掉了,我看你故意的吧?还男女授受不亲,你古代人啊你?就会装纯!”程然诺说着顺势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危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但却硬是止住了,他匆匆瞥了一眼正在整理衣服的程然诺,她衬衣前有几颗扣子没有系,半敞开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脖颈,一直延伸到胸前,肌肤白得几乎如同瓦片上反光的融雪,唯有两边修长的锁骨构成优美的弧线,甚至隐约可见衬衣内的沟壑。 “咳咳。”危钰用手挡在唇前轻声干咳了两下,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程然诺一抬头却瞧见危钰通红的耳根,“咦,这电梯里很热吗?” 危钰不说话,只是微微昂起头丝毫不肯直视她,碰巧此时电梯门开了,危钰二话不说,迈出电梯径直走到公寓前去开门。 完全不解危钰心中所想的程然诺跟着进了屋子,危钰没有丝毫的待客之道,他只是坐在沙发上,随意的双手交叉,略带鄙夷地瞥向程然诺,“说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金壶挂饰曾经是平阳公主所有,她后来又赐给了谁?连拍卖行的人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程然诺冷冷地看向讲话的危钰,她默不作声,只是微微垂下一对修长的睫毛。 其实这个问题从十四年前那场事故之后,就有人不断质问她。 十四岁那年,当躺在病床上的程然诺轻微眨动眼睛,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周围朦胧的光晕逐渐代替漆黑的世界。 奄奄一息的程然诺只听见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快看,然诺醒了!”“天啊,小诺,你可算醒了,你妈妈都担心坏啦!”“诺诺,你没事吧?” 程然诺睁开眼睛的一刻,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热情无比的小姨,浓妆艳抹的小姨凑过头,激动地盯着程然诺的脸瞧,“哎呀,醒了,醒了,咱们诺诺真的醒了!” 小姨模糊的脸庞逐渐清晰,然而当程然诺对上近在眼前的小姨之时,她透过小姨明亮的眼眸,却清晰地看到一个坐在铜镜前梳理一头乌黑长发的女人,而这女人在镜中分明有着和小姨相同的脸孔,只是身着一袭古装。 程然诺正要上前去问她是谁,为何自己会在这古香古色的屋子之中,可房门却忽然被踹开,一个持刀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小姨夫?”程然诺刚叫出口,但身穿古代服饰的男人,却好似完全看不见程然诺,他拎着刀冲到小姨的身后,电光火石间,锋利的刀刃瞬间砍下了小姨的脑袋,“贱货,你居然敢背着我偷情!” 滚烫的鲜血瞬间迸溅到程然诺的脸上,小姨漂亮的脑袋像皮球般,咕噜噜顺着地面滚到程然诺的脚边。 “啊!”程然诺吓得蜷缩成一团,整个世界瞬间明亮起来,眼前是围在病床前的众人,小姨好奇地抓住程然诺的手,“怎么了?诺诺,你没事吧?” “不要过来,你已经死了,你被小姨夫杀了!啊!别过来!”年幼的程然诺尖叫着吓得昏死过去。 9.第九章 医生说是事故之后造成的心理创伤,需要心理医生的长期治疗才能恢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程然诺开始了长达一年的休学,十四岁的她居住在精神病房里,每天按时吃药看心理医生,但眼前的幻影却从未消失过。各种千年前的画面真实得仿佛身临其境,唯独幻影里的众人看不见她,她就好像空气般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 甚至她能通过镜子和各种反光的物体,捕捉别人的眼神,轻易进入别人前生的世界,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原本她也以为自己患了精神疾病,但出院后不久,小姨居然真的出轨,又被小姨夫捉奸在床,愤恨不已的小姨夫,一时失手竟杀了小姨。 程然诺没有想到,自己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在小姨的葬礼上,众人提起在医院里程然诺的话,都只觉她分外晦气,从前讨人喜欢的小然诺,如今令大家避之不及。 程然诺看向哭泣的母亲,她纹丝未动,仍旧独自木然地坐在角落里,她戴着黑框墨镜,不敢注视任何一双眼睛,生怕再看到可怕的场景。 “嘿,小姑娘,你是不是把眼睛哭肿了?怎么在屋里还戴着墨镜啊?”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程然诺的耳畔响起,男人伸出手轻轻取下程然诺眼前的墨镜。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然而当程然诺抬起眸子对上男人的眼睛时,她却瞬间处于一间漆黑阴冷的茅草屋内,面前只有一个衣衫褴褛,蹲在地上背对着她,不断发出吧唧吧唧声音的男人,他好像在吃什么东西,且正吃得津津有味。程然诺想要逃走,但她的脚步却仿佛被固定在了原地,任她如何挣扎也丝毫无法挪动半步,程然诺几乎都要哭了,“你,你在干嘛?” 男人不知是听见了程然诺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但他扭头的瞬间,竟嘴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满手都是血肉,他的面前居然躺着一具尸体,血肉模糊的尸体开肠破肚一片淋漓。 “啊……啊!”程然诺疯狂地尖叫起来,参加葬礼的人纷纷瞧过来,而她身前拿着她墨镜的男人,一脸尴尬的慌忙将墨镜塞回程然诺手中,“小姑娘,好了好了,还给你,别叫啦!” “吃,吃人魔……吃人魔!啊!”程然诺惶恐地大叫着,她喊得歇斯底里。在众人的注视中男人只得挠了挠头,凝重着脸色默默走开了。 然而几个月后,曾经在葬礼上被程然诺唤为吃人魔的男人,竟当真因杀人罪被捕,据调查他有位生意伙伴,拖欠他的借款常年不还,两人在一次争吵后,他失手将朋友砍死,但想到巨额借款要不回来,仍旧怀恨在心,竟将朋友碎尸,甚至带走朋友尸体上的几块肉回去烹煮而食。[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一爆炸性的新闻一出,在当地的小县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纷纷议论起程然诺,未卜先知的她被视作怪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生怕会引来灾难。 为了程然诺能正常的生活和学习,母亲带她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沧远县,来到这座城市就读高中,一来让她暂时远离小县城的舆论,同时为她寻找本市最好的心理医生继续治疗。 对程然诺而言,那场事故简直是人生的毁灭,郁郁寡欢的她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世界,而这如同前世般的命运,却与今生所发生的一切紧密相连。 尽管休学的一年充满了阴暗,但幸好她遇见了刘闳,那个发生事故之时救她于危难之中的男孩。 刘闳帮她走出了心理阴影,她也开始慢慢适应,似乎并不是每一次看到的前世幻象都是可怖的,她甚至觉得或许这就是命运,能看到别人的前世,也未尝就是件坏事。 想到过去的种种,程然诺不由冷笑,你相信我能看到别人的前世吗?正常人的回答永远都是:你疯了! 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她,所以她学会了沉默。 程然诺微微低下头,她知道,如果她说出真相,危钰一定会笑翻过去,然后将她扫地出门。 不过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四岁,担惊受怕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对各种场面都司空见惯了。 程然诺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她凝视着危钰的黑眸,“我不仅知道这个金壶挂饰是平阳公主的,我还知道她赐给了谁,不过想让我全部告诉你这一切的一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危钰显然没有想到程然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太高兴,“我已经花了大价钱,替你买下这个金壶挂饰,你还敢再提要求?” 程然诺的脸上酝酿着蛊惑的笑容,“没错,我就是敢,因为这件金壶挂饰或许不值你出的价,可一旦有了平阳公主的身份,立刻就能被赋予历史的色彩,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算一算,我还帮你赚了一笔呢,你再答应我一件小事,应该不算为难吧?” 危钰干脆而冷冽的声音响起,“什么小事?” 程然诺立刻正襟危坐,用灼灼的眼神望向冷漠的危钰,“我是个律师,当然是为了我的案子,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个透雕龙凤纹玉环是假的?” 危钰没有回答,他只是起身随意朝程然诺挥了挥手,示意她跟上他的脚步。 程然诺赶忙紧随其后,她这才发现危钰所住的公寓看似不大,但却有着复杂的格局,好像一间屋子套一间屋子,实难猜出房子的真实面积。但每间屋子的家具和布置都格外古朴,多以棕红色的檀木为主,乍一看有些老里老气,但各式雕花镂空细节却是巧夺天工,颇有古韵之感。 “你这房子租的还是买的啊?是你自己设计的吗?怎么跟古代人住的一样,这白天都感觉怪甚得慌,你晚上在家不怕啊?”程然诺好奇地询问道,但稳步走在前方的危钰,却好似根本没听见程然诺的声音般,始终都不曾回过一个字。 危钰带着少见多怪的程然诺进入二楼的一个房间,他打开门的一刻,程然诺就嗅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气息,与她之前靠近危钰时所闻的味道一样,都似乎氤氲着一种淡淡的,甘苦芳冽的香气,有些像某种宗教焚烧的熏香,很是熟悉,但程然诺却死活想不起来。 程然诺正欲开口问危钰这种香,但踏进屋内的一刻,她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怔在原地的程然诺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内是成排的展架和玻璃橱柜,展架上摆满玲琅满目的古玩,各种精美的玉器、琉璃器、金器、铜器、铁器、漆器、木器、釉陶器,甚至还有许多程然诺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古玩。 古玩虽是各式各样,但无一不是线条流畅,做工精巧,明显这一室内的藏品皆出自于皇家贵胄,绝非当时普通人所能用得起。程然诺瞧着这些活灵活现,精美绝伦的古玩,好像透过它们就能穿行于一个个由兴盛到衰败的封建王朝。 “哇,天啊,你这简直就是个小型博物馆啊,我的神啊!”程然诺不停地感慨着,她简直对这些比她老上几百几千年的文物赞不绝口,更是小心翼翼地行走着,生怕会碰坏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神啊,这得值多少钱啊?这随便一个玩意估计都够我一辈子的诉讼费了吧?啧啧,土豪,你这都是真货吧?”目瞪口呆的程然诺不禁问道,但危钰却充耳不闻,他快速走到屋子最靠里的角落处,拉开一个玻璃橱柜,熟练的从众多盒子里取出一个黄梨花木的盒子。 盒子仍采用古老的金制锁扣,危钰修长的手指,咔哒一声轻轻打开黄梨花木的盒子,里面铺着厚厚一层的黑色锦缎,而上面竟赫然躺着一块白皙如脂的玉环。 黑色光滑的锦缎将白润的玉环衬托得更加纯净,程然诺瞧着这块玉环,不禁疑问道:“咦,这个透雕龙凤纹玉环怎么在你这里,不是被起诉的那个富豪买走了吗?” 程然诺紧盯着眼前这块色泽光润的玉环,它的一角因历史的掩埋而有少部的土蚀,但整个玉环线条流畅,内圈中央为一条游龙,龙的两爪及尾伸向外圈。游龙张开的前爪上站立着一只凤凰,正在回眸凝望着游龙,龙与凤好似一应一合。游龙的冠、尾羽和后爪伸出外圈,凤凰的冠及尾羽上下延伸成卷云纹,把外圈顶端的空间填满,巧妙形成了整体的和谐。 程然诺盯着这块精美的玉环,却不由咦了一声,“等下,这个好像和那个富豪买的不太一样,这块玉环上有裂纹?” 尽管整个玉环保存完整,但在圆润的玉质上却存在着几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摔碎过,通过现代的修复再次将整个玉环黏在一起,但细微的裂痕却令几乎完美的玉环失色不少。 危钰凝视着这块玉环,仿佛在与千年前的恋人对望,他的眼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柔和,他静静地说:“买下这块玉的富商,是我在收藏界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告诉他他买的是假的,因为真的在我这里。” 程然诺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快得几乎难以自抑,她费力地喘息着,就仿佛溺水即将身亡之人。 她艰难抬起头的一瞬间,恰好看到展柜上的玻璃板,上面清晰地反射出她眼睛的轮廓,当程然诺对上自己眼神的一刹那…… 关于自己前世的幻象骤然一幕幕铺开在眼前: 前世的程然诺紧蹙着一对黛色修眉,脸上没有涂抹胭脂,却有种青云出岫的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与这娇嫩灵气的脸庞不相配的,竟是一对锐利英气的眼睛,分明是女儿身,气势竟丝毫不输男子。 程然诺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坠着金质流苏的梅花簪轻挽起来,她生起气时,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已是气到了极点,别在青丝间雕工细致的梅簪,好似迎风而立,每一片打造到薄如蝉翼的梅花金片簌簌而动,金色的梅花瓣带动从簪上垂下的金珠流苏,小巧的金珠彼此碰撞时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如同远山宝塔上传来的悠长而清脆的钟声。 “什么一纸婚书,什么玉环信物,不过是我们没出世前父母定的婚约!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人,我的心这一世都只钟情于他!”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如同锉刀般,一点点顺着对方的耳廓扎进他的心脏。 程然诺忽然抬起修长如柔荑的手,她的手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子,但她的皮肤太过白皙,猛然看去竟与温润的白玉镯子无异,令人分不清何处是玉镯何处是肌肤。 然而下一刻,程然诺却忽然甩开手,狠狠将整块透雕龙凤纹玉环用力摔在地面上。 站在程然诺对面的男人似乎猝不及防,正要伸手去接,但为时已晚,整面玉环随着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应声而碎,散落满地。 10.第十章 “所以呢,你现在犹豫的原因,就是你发现危专家拥有真正的玉环,而起诉方确实被骗了,你很难接受自己去替骗人的拍卖行打官司,对吗?”鄢灵均双手抱臂,依靠在办公桌前望向对面的程然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程然诺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她抬头瞧向美艳动人的鄢灵均,“嗯,是啊,本来我想通过调查证明危钰是错的,可没想到,人家居然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但你只要保证危专家不出庭就可以了,反正死无对证,你只要保证能赢案子就行!”鄢灵均无所谓地说道。 程然诺却淡淡地说:“危钰说了,他是肯定不会出庭的,他很讨厌出现在公众面前,但我总觉得自己替一个骗子打官司很难受,虽然胜算很大,但如果真赢了,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受害人。” 鄢灵均镇定自若地盯着程然诺,“你看过我上次的庭审,你应该知道,我是为被告强|奸犯进行辩护,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犯罪,我也不需要知道,尽管我确实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可怜,但我要做的就是维护我当事人的权益,为他争取最大的利益,无论他是强|奸犯还是杀人凶手!” “可能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案件,你还是让我想想吧。”程然诺无法苟同鄢灵均的话,她摇了摇头,拎起皮包默默朝外走去。 来到程雨寒家中的程然诺依旧忧思重重,她抬起头只瞧见程雨寒脸上温柔的笑意,程然诺接过她递来的酸奶,用牙齿轻咬着吸管,边咬边吮吸着味道浓郁的酸奶,“哎,还是雨寒姐你最好了,每次有什么不开心的,一看见你的微笑就烟消云散啦。” “你啊!”程雨寒用手指头戳了下程然诺的脑袋,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般的舒适和惬意。 “一想到这个案子我就烦得要命,我当初创办这个法律咨询网站,初衷就是想要改变中国法律界黑吃黑的格局,我希望从网络到现实,律师代表的都是正义,可没想到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居然就是替骗人的拍卖行辩护,搞得我心情特别压抑,感觉自己也是骗子成员。”程然诺说着,牙齿再次用力狠狠咬了两下吸管,直到将已经瘪掉的吸管咬得微烂才肯罢休。 “我记得一般的拍卖会不都有合同吗,购买前要签合同,好像里面有一项就是说,拍卖会不保证任何一件物品的真假,全靠买家自己的眼力。”程雨寒说话时温婉端庄的气质,简直能令再顽劣的人见了,都忍不住会变得小心翼翼。 “嗯,确实如此,但这个案子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这个玉环当时经过很多专家的鉴定和签字,都认为是西汉时期的真品,而买家当时因为特殊原因居然没有签合同,直到他以天价拍下玉环后,拍卖行的人也高兴坏了,居然双方都忘了合同的事情。虽然说我可以打赢这场官司,但我现在明知道危钰就拥有真的玉环,我再一味坚持自己的当事人是无辜的,怎么总感觉有些底气不足呢?”程然诺用力吸了口酸奶,玻璃瓶内的酸奶已经见底,程然诺吮吸的时候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 “我也不太懂这些案子,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比如说说,你是怎么从危钰手里逃出来的,你不会真的告诉他,你能看见别人的前世吧?”程雨寒的两片红唇在笑,如湖水般清澈无比的眼眸也在笑,使得腮上的两个酒窝陷得更深了。 程然诺将空酸奶瓶放至一旁,挤眉弄眼地窃笑道:“你觉得我告诉危钰我能看见别人的前世,他信吗?就算我对你说了这么多年,你真的信过吗?” 程雨寒歪着脑袋沉思道:“一开始我确实不信,我以为那时候青春期叛逆的你故意跟我开玩笑呢,不过后来你一直跟我讲,我想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奇人,我曾看世界吉尼斯纪录里,有人以金属或玻璃为食,一辈子甚至吃了几十辆自行车、电视机和一架飞机。还有人的眼睛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水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所以仔细想想,你说你能看到前世,也未尝是假的。” 程然诺依靠在程雨寒的肩膀上,果然前世温婉贤淑的姐姐,这辈子虽然不是亲姐姐,但依旧是最懂自己的人。 温柔如水般和顺的程雨寒继续追问道:“不过,你该不会真告诉危专家,你能看到别人的前世吧?” 程然诺噗嗤一下笑了,“我又没病。”她托腮不由偷笑道:“我想啊,这会小危危应该正在认真研读各种汉代古书吧……” 此刻正在家中的危钰,终于忍无可忍,一脚将成堆的书籍踹翻在地,一旁的钟诚挠着谢顶的脑袋,歪着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么多的书,连野野史都都翻出来了了,咋咋还没找到呢?不会小虫是是骗您您了吧吧吧?” “她说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个金壶挂饰,是平阳公主赐给一位夫人,但她记不清书名了,可这正史野史,各种西汉文物的书籍都没有记载,就连拍卖行都对来源不清楚,如果没错,八成是个盗墓贼弄来的,可这个程然诺……”危钰顿了下,他握成拳头的手关节咔咔作响,沉稳乌黑的眼睛此时仿佛燃着两簇火焰。 “我我就说,肯定是那个小虫骗您呢!不过为为什么,您您非要知道,这个金壶,曾曾经的主,主人呢?”钟诚好似干完了一件大事,一口气说完话时,不由长舒了口气。 正欲发怒的危钰听罢此话,眼睛却忽然变得沉黑,他的眼睛好似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情,他的嗓音变得低而柔,“因为,这个金壶曾经也属于过她……” 危钰后面的声音轻飘飘的,但钟诚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昂起头斜歪着嘴巴,吞吞吐吐地说:“您是说,您您找了很多年的那个个女孩,是是吗?” 危钰双手剪在背后,他望着落地玻璃外繁华的都市,水泥钢筋构造而成的冰冷大厦,车水马龙的大小街道,到处都透着浮躁与喧嚣。 落地玻璃反射出危钰棱角分明的脸庞,他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无边的黑海,但这片黑海却充斥着苍凉与孤寂,危钰的唇微微动了下,“真的是很多,很多,年……” 程然诺刚离开程雨寒家中,手机却响了,她盯着幽蓝色手机屏幕上的未知来电犹豫了下,“喂,你好,哪位?” “程然诺!你在哪儿?” 听到电话另一端微带怒气的男低音时,程然诺拿电话的手不由一抖,竟吓得险些将电话掉在地上。 “咦,小,小危危啊?”程然诺自知干了亏心事,不由赔笑着降低了声调。 “你现在在哪儿?”危钰的口气里带着一种令人毋庸置疑的命令。 “你找我干嘛?我都告诉你了,我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你自己慢慢去找吧!”程然诺说着正欲挂断电话,恰好此时广场上响起特定的整点报时。 敏锐的危钰追问道:“你是不是在城市广场?” “要你管!咦,等下,有电话打进来了,我看下……”程然诺看到中间□□的电话号码时,她不顾电话另一端危钰的质问,慌忙嚷嚷道:“好了,不跟你说啦,我的王子殿下给我打电话了,拜!”程然诺猛地挂断危钰的电话,赶忙兴奋地接通刘闳的电话,她的声音即刻变得温柔而甜美,“怎么,找我有事?” “然诺,你在哪儿,有件事情我得见面跟你说下。”刘闳的声音很是急促。 “哦,哦,我在城市广场呢,正准备去买点东西。”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刘闳就接道:“刚好我也在那附近,你在广场上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好,我……”程然诺的话说了一半,电话里却只剩下嘟嘟的中断声。 程然诺失望地盯着手机屏幕,不由嘟哝道:“真是的,前世对人家温柔体贴,这辈子怎么说挂电话就挂?” 程然诺坐在广场靠近车道的石椅上,她掏出包内的粉盒,对着镜子拼命朝脸上拍粉,“哎呀,脖子有点黑啊,给脖子也擦擦……咦,牙上好像有个菜啊,赶紧抠掉。” 程然诺正在朝自己惨白如鬼的脸上继续使劲拍粉时,忽然一辆车子停在了她的面前,身着警官制服的刘闳打开车门,大步朝程然诺走来。 程然诺紧瞅着身如玉树的刘闳,从俊美的五官到修长的身段,无一不张扬着他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 哎呀,皇族果然不一样,从十四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不对,从前世,他就一直这么帅,天啊,小心肝!几乎抓狂的程然诺使劲抹了下嘴边即将流出的口水。 她迈着小碎步,半垂着脑袋,故作娇羞的朝刘闳奔去,“咋啦,有啥事?” 刘闳上前一把抓住程然诺的手腕,程然诺心里又惊又喜,满眼爱慕地紧瞅着他,一双放电的小眼神简直就是在说eon,baby! 看来终于要交男朋友了! 然而严肃的刘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使劲朝自己抛媚眼的程然诺,他只是用力攥住程然诺的手腕,极认真地说:“然诺,危钰不能做你男朋友,他很危险,他其实……” 刘闳的话还没说完,一辆漆黑的车子却停在了他们面前,车主不等车子停稳就气势汹汹地走下车来,“程然诺,你果然在这儿!” “啊?”程然诺回过头去,喊她之人竟正是危钰,危钰衣袂飘然若举,他黑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却如鹰隼般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走,我有话要跟你说!”危钰好似根本看不到刘闳,上前一把揪住程然诺的衣袖,又好像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般,完全不接触她的肌肤,只是紧拽着她的衣袖一角。 “不行,程然诺不能跟你走。”刘闳猛地将程然诺往自己怀内拉了下,程然诺顺势倒向刘闳,但她还未进入刘闳温暖的怀抱,危钰却忽然一把抓住她另一只胳膊,忽的将她拽了回来,“她是我女朋友,当然要跟我走!” 11.第十一章 危钰的这句话令程然诺和刘闳都怔住了,刘闳微微一愣,不由松开紧攥程然诺的手,程然诺抬起头来,却只看到危钰眼眸凝重的黑色。 等下,什么女朋友? 不是啊! 我的齐王殿下,在拍卖会上假扮危钰的女朋友是为了躲避付款啊! “危钰你!”程然诺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扭头间却只看到刘闳苍凉的眼神,从来如阳光般和煦,时刻带着暖暖笑意的刘闳,初次在程然诺面前展现出一种几乎失落和寂寥的眼神。 程然诺的心不禁抽痛,她紧望向无言的刘闳,解释道:“不是,危钰他脑子有点问题,我俩真没啥关系,他就是一会儿一犯病……” 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危钰却狠狠拽住程然诺,拉着她就将她塞进车子的副驾驶座上,他的力气大得可怕,简直随时都能将程然诺捏碎。 刘闳见程然诺如此被危钰拖走,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刚要走过去之时,危钰却忽然厉声道:“刘闳,咱们之间的账以后再算!” 危钰的声音里充满了鲜血淋漓的纵横,刘闳愣在原地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子,他不由一怔,低头思索着轻声喃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跟他结过怨?” “哎呀,你到底要干嘛?”刚一进屋,危钰就将程然诺狠狠摔在沙发上,程然诺揉着几乎要散架的身躯,痛苦不堪地趴在沙发上,恶狠狠地瞪向凌厉的危钰。 “居然敢耍我,你知不知道,敢耍我的女人只有两个,除了你……”危钰发狠的话语刚出口,却猛地戛然而止。 程然诺疼得咝了口冷气,她斜眼瞥向危钰,没好气地说:“耍你怎么了?那个除了我以外的女侠是谁啊?赶紧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危钰忽然不说话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他的眼神熠熠闪烁,如同瞬间黯淡的星光,带着一种萧瑟淡漠的光泽。 程然诺紧瞅着危钰,方才还怒气十足的他,此刻竟缄默不言,眼底有种无限的凄凉,好似忽然被人戳到了痛处。[.超多好看小说] “喂,你怎么了?”程然诺探过脑袋去瞧。 危钰却忽然一声厉呵,“少废话,快说你到底怎么知道那个金壶挂饰的来历。” 程然诺冷不丁忽然被危钰的喊声震慑到,吓得不由打了个冷战,她斜眼瞅向蹙眉的危钰,不由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确定你真想知道?” 危钰如箭似刀的眼神瞬间扫射过来,他鹰隼般的锐眸简直就是说:再不讲实话,小心尔等的脑袋! 程然诺浑身微微发抖,她不由心中暗念:真是该死,无论怎么盯这个人的眼睛,完全什么都看不见,他该不会没有上辈子吧……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只要知道这件金壶挂饰是平阳公主曾经拥有的,光靠主人的身份,就能让金壶挂饰身价倍增,你干嘛非要关心平阳公主最后赐给了谁?”程然诺微眯起眼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的黑眸,危钰稍稍侧过脸,恰好视线同她相撞,他不禁挑了下眉,迅速转移视线,轻声咳嗽了两下,低声道:“快说。”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但是记住了,不要问我第二遍,我不想重复回答,更没有开玩笑,我之所以知道这件金壶挂饰的主人是谁,是因为……”程然诺忽然停顿住了,危钰侧目瞥向她,程然诺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猛地抬眼郑重其事地看着危钰,从容不迫的一字一句说道:“我,能看到别人的前世。” 危钰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满眼依旧充斥着疑惑和诧然,程然诺却忽的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程然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这座快节奏的都市太过匆忙,轿车一辆接一辆的呼啸而过,年轻的白领行色匆匆,妆容精致的职场女性隐约带着疲惫的倦意,疲于奔命的行人,如同影子般从程然诺的身旁闪过。 程然诺独自走在喧闹的街上,但她却听不见周围的吵杂声,她耳边只充斥着年少时期周围的非议:“骗子,居然敢说我上辈子是要饭的?大家都知道,我上辈子是公主!”学校带头的女流氓挥手就要朝程然诺的脸上掴去,程然诺眼疾手快,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恶狠狠地说:“我没骗人,我说的是实话!”“你个傻大个还敢还手?都给我打!”女流氓带着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女孩子,冲上去围攻程然诺。程然诺也不肯示弱,个子高挑的她拼命揪住带头女流氓的头发,修长的双腿不断踹向对手,两人彻底纠打成一团。“就是她,就是她,她说谁要死,或者谁该进监狱,立马都能实现,简直就是个怪物,太不吉利了,离她远点!”“她妈是个哑巴,整天画些古怪的画,早早就把她爸给克死了,她现在又这么晦气,要我说,她和她妈一样都……”程然诺猛地转身冲向身后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道:“你们太过分了,说我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说我妈?你们根本不知道她上辈子……”忽然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轻盖在程然诺的唇上,程然诺默默抬起头来,却只瞧见母亲一双含泪的眼睛…… 程然诺走后,危钰独自一人枯站在屋内,他的眼里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隔着这层薄雾,周围的一切都无法聚焦,但他却始终痴痴地站在展柜前方。 危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他修长的手指根根纤细,骨节分明的格外好看,他的手指一点点触摸在黄梨花木盒内的玉环上,雕琢圆润线条流畅的玉环上龙与凤恰好回眸对视,而这一凝望竟已过千年。 危钰乌黑的瞳仁倒映出龙凤玉环的凝白,他轻抚摸着这件千年的珍宝,指肚慢慢滑过细腻的白玉。 “你到底在哪儿,我已经等了太多,太多年……”危钰略微有些哽咽的声音低而轻,,他兀自在对着白玉环讲话,但嗓音却像对久别恋人的呢喃。 危钰从旁边的红木盒内取出残缺的金壶挂饰,小心翼翼地放在玉环旁的黑色锦缎上,金质壶饰的玲珑,与龙凤玉环的剔透相映成辉。 “啪”一声,危钰忽然用力合上古韵的盒子,他乌黑的眼眸酝着一丝狠意,他微微皱紧眉毛,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令人无法抵抗的力道,“就算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危钰用力甩上古玩室的门,随着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屋子一片漆黑,所有的藏品如同回到墓穴中一般,再次陷进黑暗和死寂之中。 程然诺离开危钰的公寓,接到电话就赶往约定的咖啡店。 “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吗?不好意思,请问您是?”程然诺一进咖啡厅,找到位置就开口问道。 早已等待在座位上的男人起身面向程然诺,对面的陌生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细长的眉眼间布满岁月的沧桑和历练,整个人的身躯稍微有些过早的佝偻,但看起来还算精神,“程律师,您好,我就是透雕龙凤纹玉环的主人,我叫吴辉。” 程然诺不由一怔,真的龙凤玉环在危钰的手里,眼前之人原来就是委托拍卖行,出售假龙凤玉环的主人。 程然诺客套道:“哦,吴辉先生您好,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吴辉礼貌地说:“冒昧打扰程律师您了,真的是很不好意思,我之所以特意来找您,是想跟您说如果这次您帮拍卖会的官司打输了,不仅拍卖会要赔偿损失,根据合同我无法得不到龙凤玉环的一毛钱,还会声名扫地,更要给拍卖行和买家巨额赔偿。” 程然诺不由冷冷一笑,原来这位吴辉先生是来向她施压的,确保她能帮拍卖行万无一失的打赢这场官司。 正当程然诺沉默不语之时,吴辉忽然情绪激动,近乎恳求地说:“程律师,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之所以要卖掉这个传家之宝,可都是为了我太太啊,我太太如今病危,器官移植的手术费动辄就要上百万,可因为这场官司,本来该属于我的那部分拍卖费已经被冻结了,如果短时间内不能把钱给医院,我太太可能就活不过这个月了……”吴辉说着,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过早干枯苍老的手紧捂在眼睛上,低声啜泣起来。 程然诺没有想到一个大男人会忽然当着她的面大声痛哭,她赶忙劝慰道:“不是,您别担心,这是我的当事人委托给我的案子,我肯定会努力去……” 程然诺的话尚未说完,然而透过吴辉从指缝间露出的婆娑泪眼,当程然诺的黑眸对上他含泪的眼睛时,程然诺忽的戛然而止了。 在吴辉前世的幻象中,一阵声音传入程然诺耳中,“你别说这玩意是王僧虔的,只要造得好,就算拿出去说是王羲之的,都有人信!”说话之人用力皱了皱鼻子,似乎天气很冷,刚伸出来搓了两下的手又慌忙放回长袖内。 对面身穿青黑色长袍,贼眉鼠目的男人凑着脑袋问道:“师傅,您这字是找哪个书生写得?怎么能做的这么旧!啧啧!” 被称为师傅的男人留着短短的胡须,但五官长相却与吴辉异常神似,他得意地笑道:“甭管哪个书生写的,最重要的是咱这技术,我告诉你啊,你在家弄上一大锅的热茶水,燃火熏煮,不仅能把这字画熏黄,更让这纸和墨松脆变质,若这时候啊,再专门养点虫啊鼠啊的来嘶咬书画,那蚀食的痕迹真是□□无缝了。” “妙啊妙,可真是妙啊!可是,师傅,要是旁人问起,这样好的传家宝你为啥要卖,你可咋回呢?” 这位师傅仰天大笑道:“哈哈,这还不好说啊,随便瞎编个理由呗,反正那些有钱人傻得很,就比方说你内人病得快活不了啦。” “哎呀,师傅,你这可真是太妙了。”对方跟着大声笑道。 “程律师?程律师?”吴辉伸出手在程然诺的眼前晃动了下,程然诺微微一愣,方才发觉自己竟正坐在浓香四溢的咖啡桌前。 而此时的她再看向对面的吴辉,方才的和蔼可亲即刻变得阴险狡诈。 原来他上辈子就是个古玩骗子,果然这辈子还是不思悔改! 程然诺想着,双手用力紧紧握住温热的咖啡杯,嘴角勉强勾起一丝虚与委蛇的笑容,“呵呵,没想到您还真是个爱、妻、的好男人啊!”程然诺故意加重爱和妻两个字,话语里皆是冷漠的嘲讽。 程然诺又继续说:“不过,我好奇的是,这件透雕龙凤纹玉环,您是如何得到的?” 12.第十二章 “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吴辉不假思索地说道。 程然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她微抬眉眼,近乎蔑视地看向吴辉,“说实话,吴先生,这个赝品的玉环不可能是你家传的,因为我见过真的。” 吴辉一怔,不由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程然诺。 在吴辉的记忆中,他初次见到透雕龙凤纹玉环,是在多年前的一个晚上。 一个年轻的男子推开店门,发出冷淡而漠然的声音,“修玉。”在空空荡荡的陈旧店铺内,男子浑厚而纯净的声色中略带疏离。 吴辉懒洋洋的从吱扭作响的藤椅上起身,这间门庭冷清的店铺,对外看似是一间窄小而又不起眼的珠宝修复店,实际隐藏着业内秘而不宣的古玩造假工作,而吴辉正是玉器造假高手中的高手。 “来,我看看,是什么玉,哪里坏了?”吴辉戴上金丝框的眼镜,慵懒地来到柜台前。 当男子将珍贵的梨花木盒子拿出来时,吴辉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在他古玩造假这么多年的经历中,他倒极少见到如此精美绝伦的梨花木盒。 然而男子打开梨花木盒的一刻,吴辉更是吃了一惊,他怔怔地盯着里面工艺制作精美甚至几乎达到完美的玉环,唯独玉环已碎成几块,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内拼接摆在一起,乍一看去好似是完整的一体。 “这,这个,东西……”吴辉激动地拿出放大镜,低下头恨不得凑到玉环上仔细查看起来,他不由惊叫道:“这,恐怕是西汉的玩意吧?” 男子沉默不语,显然肯定了吴辉的疑问。 吴辉倒抽了口冷气,这块镂雕玉环不仅构图完美和谐,细节更是无比的精美,可谓是汉玉中不可多得的珍品,几乎代表着西汉玉器工艺的巅峰水平,而这两千多年前的东西虽然已经碎了,但能保留到如此地步已经实属罕见。 “这东西,不知道您是想怎么修复?”吴辉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温润的白玉环,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眼间只瞧见对面的年轻男子,身段挺拔,一袭的黑衣显得人更加高瘦,他的眉眼好似从未正视对方,视线明明凝望过来,却又视对方如空气般,一对乌黑深邃的眼眸颇有空灵之气。. “断口粘合上。”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有四两拨千斤之力。 吴辉不由可惜地咂嘴道:“这样好的古玩实在罕见啊,如果粘合了反倒会降价不少,倒不如我用上等的玉石粉添补添补,保证做得完美无缺,就算放在荧光灯下也看不见裂痕,而且……” 男子不等吴辉说完话就打断道:“不用,就粘合,”他轻垂下如银杏叶般修长的睫毛,满目承载着深情地注视着精雕细琢的玉环,停顿了下方才继续道:“我不想在她的玉环上加任何东西。” “他?哦,这是您朋友的玉环吧?哈哈,您拥有这块玉环的朋友肯定是位好汉吧?”吴辉表面奉承着,扭头却暗自低声嘟哝道:“不是个好汉,能把这么好一块玉摔成这样,咋咋,要是我照着这个再做个一模一样的肯定能……” “好汉?哼,确实像她。”男子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怀着难得一见的无限柔情。而陷入幸福微笑的他,却丝毫未察觉到心怀叵测的店老板吴辉。 “这块玉暂时放在我这里,我会尽快修好的,麻烦您签上名字,下次直接来领。”吴辉笑里藏刀,表面客气的将登记簿递了过去,背后却一心怀揣着自己仿制造假的计划。 男子拿起签字笔,随意在上面写下一行飘逸的字迹:危钰。 “雨寒姐,你说现在人怎么这么会骗人啊?明明我都看到他前世的德行了,他还一口咬定龙凤玉环是他家祖传的,一个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程然诺气鼓鼓地嘟嘴道。 眉目间隐着一股书卷清气的程雨寒不禁笑了,“谁上次说的以后再也不随便使用这个功能了,动不动就看见别人的前世,简直就是在窥探对方隐私,太违背律师这一光辉伟岸的形象啦?” 程然诺撅起粉嫩的嘴反驳道:“哼,我才不想去看呢,我就是不自觉对上他的眼睛,结果就瞧见他那龌龊的前世了,再一想到,我明知那个吴辉造假,也知道拍卖行坑人,我居然还要替他们打官司,真是纠结啊,我这满满的正义感啊……”程然诺说着,双手用力抓挠起头发,简直恨不得将发丝一根根扯下来。 “程然诺,我还没开门,就听见你的吵吵声了。”推开门的瞬间,一个身着深蓝色制服清新俊逸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晃动着手中的钥匙,嘴角若有若无的隐着一丝浅笑,尽管他脸上是淡淡的微笑,但眼底却流露出冷漠的疏离。 “呦,姐夫,你回来啦!”程然诺起身笑着问向进门的男子。 男子随意瞟了程然诺一眼,笑语中充斥着无限的疲惫,“少来,谁是你姐夫,天天喊得,好像你真是我们雨寒的亲妹子一样。” “不是亲妹子,胜似亲妹子!”程然诺昂头笑着回话,但走进屋内的男人或许太累,他没有再瞧向程然诺,而是疲惫不堪地按了按眉心。沙发上的程雨寒见状慌忙走上前接过男子的外套,又是为他拎包递拖鞋,又是柔声问道:“今天工作很忙吗?” 程然诺瞅着温婉贤淑的程雨寒,而男子却一副疲劳慵懒的模样,他慢慢将脚伸进程雨寒递来的拖鞋内,好似帝王般享受着程雨寒精心的照顾。 “啧啧,咱们的薄清易检察官就是不一样哈,架子可真大,一进门就有人伺候。” 被称为薄清易的检察官听罢,冷漠而不屑地瞥了程然诺一眼,不禁嗤笑道:“还检察官呢,别笑话我们这些小公务员啦,我知道你看不惯你雨寒姐伺候我,有本事你倒是赶紧搞定刘闳啊,省得整天赖在我们家。” 程然诺毒辣的眼神瞬间射过去,“烦死啦,老跟我提刘闳干嘛?不要扯到他身上去,我就是看不惯你个大老爷们总让我雨寒姐去伺候。” 程雨寒注视薄清易的双目好似一泓清泉,而这泉水中只倒映出薄清易一人的脸庞,似乎薄清易在程雨寒的眼中便是全世界。程雨寒的视线丝毫没有从薄清易的脸上移开,她帮他穿上拖鞋,蹲在地上依旧是笑吟吟地说:“没事的,男人嘛,上班比较累。” “雨寒姐,你这样迟早会惯坏姐夫的。”程然诺嘟着嘴,她定睛看向薄清易清冷的眼睛,一瞬间仿佛陷入他无边而又漆黑的瞳孔中。 前世的薄清易一袭象牙色长袍,立于风中衣袂飘然若举,乌黑的长发将他如雕刻般的五官衬托得更加俊秀绝俗。 薄清易手持玉箫时轻时重地吹奏着,淳厚优美的乐曲仿若远在深山,又似入幽谷般空明,薄清易吹奏着动听的乐曲,不时侧头深情款款地凝视着身旁之人。 而在薄清易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程雨寒,她乌黑的云鬓如浓雾般,松松垮垮随性挽着的一髻没有冗余的装饰,只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玉簪上镶着一颗莹然生光的明珠,好似她的眼睛般光彩流转。 程雨寒着一袭淡粉色长裙,她坐在石凳上,却如盛开的荷花般雅致清丽。程雨寒似感到头顶上方薄清易的注视,她轻抬起头来,矜持的眼神对上薄清易灼热目光的一刻,颊上飞出微微的晕红,如同醉霞一般。她心下一急,慌又低下头弹起手中的玉琴。 程雨寒弹奏的玉琴发出绵绵的琴声,好似女子耳鬓厮磨间柔情似水的细语,而薄清易手中的箫与程雨寒的玉琴合奏,相得益彰,仿佛冬晨雪溪,宁静而悠然地缠绵着。 他们两人琴瑟和鸣,不时含情脉脉地对视。 远远望去,当真是一个淑人君子,一个出水芙蓉,佳偶天成,看得人好生羡慕。 “烦死人的薄清易,要不是看在你前世对我雨寒姐那么好,我早就打你了,这辈子居然还让雨寒姐给你拿拖鞋,这些死男人怎么越进化越倒退了呢?”程然诺小声抱怨着离开程雨寒的公寓。她记得,每次注视薄清易的眼神时,总能看到前世他和程雨寒各种暗送秋波,眉目传情到各种令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的场景。 程然诺正暗自嘟哝时,忽然手机响了,她打开收到的短信来看,竟然是刘闳发来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但炙热的内容却让程然诺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我想见你,你在哪里?”程然诺难以置信的一个个念出屏幕上的字,她双手捧着手机,就好像小心翼翼地拿着价值连城的珍宝,“天,我要怎么回,怎么回?啊!刘闳居然主动给我发短信啦,怎么办?怎么办!” 程然诺颤抖着手,一个个拼音敲出文字来,“我也想见你,好想好想……呸,不行,太直接啦!要不要先问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分手了?赶紧让我趁虚而入,呀,不行啦,这样太不矜持了,好讨厌啊!”正当自言自语的程然诺在纠结要如何回短信时,刘闳的手机却又发来一条短信:我要见你,现在! “呜哇,刘闳这么想见我啊?真是猴急,讨厌!”程然诺抱着手机,兴奋地仰天狂笑起来,她明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像羊癫疯病人般不断抽搐着,却依旧要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好似故意吊刘闳胃口般,慢悠悠地敲着手机键盘。 13.第十三章 “好啦好啦,知道啦,程序猿大哥,我正在想办法弄钱呢,这什么服务器啊域名啊,都是些什么鬼,怎么天天要钱?咱俩虽然没见过面,可好歹多年网友加生意伙伴,您老就不能宽限我两天?我个一穷二白的实习小律师创业容易吗?”程然诺噼里啪啦说完一串话,挂断电话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进入和刘闳约定见面的酒店。. 这是一家充满古风古韵而又雅致的酒店,整个中式的酒店内设有帷幔和屏风,巧妙布置出酒店的格局,朱漆的雕栏画栋富丽堂皇,内部处处又可见小桥流水,墙上悬挂的水墨画和仕女图,令人仿佛置身于古时候的豪门贵胄之家。 这家中式古风酒店为了附庸风雅,竟在大厅内利用江南丝竹演奏起古曲,琵琶古筝各类乐器互相发挥而又协调一致,初听之时程然诺并未听出是何曲子,只觉随着古曲吟唱的女子似乎是南方人,口齿间的吴侬软语异常柔媚,程然诺仔细去听,才发现原来演奏的正是《汉宫秋月》。 身着古代装束的现代女子轻声唱道:“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月始从今日圆。” 程然诺想到前世自己曾生活于遥远的古时,在那里和现在都遇见了刘闳,不禁感慨于命运的微妙,顿时觉得这曲子格外应景。 “您好,这是您的风花雪月厅。”服务员引导着程然诺行至门前,程然诺抬头瞧去,只见银色的门厅上飘逸地写着风花雪月四个字。 程然诺心中不由欣喜,今天还真是应景,连单独见面的厅都如此风花雪月,看来刘闳必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刘闳?”程然诺迫不及待地推开门。 然而打开门,看见屋内人的身影时,程然诺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了。 空荡荡的屋内丝毫不见刘闳的踪影,唯有一个女子优雅地坐在餐桌旁,女子有着尖尖的下巴,修长俏丽的眉毛下是一对明亮到灼人的丹凤眼,但目光中却略带清高,好似她的高贵是与生俱来就在血液中所流淌的。 女子微微一怔,但瞬间就平复掉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转而似笑非笑地斜睨着程然诺,“没想到啊,原来是你。” 程然诺是见过这个女子的,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在拍卖会的现场,刘闳放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却是异常显眼,他搂着她款款离去的身影始终萦绕在程然诺的眼前。(.无弹窗广告) 而现在程然诺再看向她,她穿了一条黑色长裙,将凹凸有致的曲线衬托得更加玲珑,本来就已是一袭的黑色,女子却偏偏又搭配了条开司米绸的黑色披肩,纯黑色的流苏穗从披肩上缓缓垂下。 程然诺曾以为这世界上最夺目的颜色是鲜艳的红,但眼前女子身着一身的黑色,如同泼墨般的蘸满全身,好似布满繁星的苍穹,黑中带着明亮,黑得几乎耀眼,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女子一双柔媚丹凤眼中的眸子与她的黑裙一般,仿若黑宝石所雕,只觉令人越看越深。 女子优雅地伸出手,她的皮肤格外白皙,在纯黑色披肩的衬托下,更显得白如牛奶般的柔滑,“在拍卖会上我见过你,我叫许杞,刘闳的女朋友。” 刘闳的女朋友,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如同刀片般,直顺着程然诺的耳朵刮进她的心里,好似随时都要剜出她左胸腔的心脏。 “额,你,你好,我,我是程然诺,不知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程然诺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试图压制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但眼前名叫许杞女子骄傲的眼神,却像利剑般已将她刺得千疮百孔。 许杞纤细的手玩弄着掌心间不大的手机,程然诺认得那是刘闳的手机,她怔怔地盯着许杞所拿的手机,耳边却响起她清脆的话语,“我想过很多可能的人,但惟独没想到会是你,在拍卖会上我以为你是危专家的女朋友,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程然诺的牙齿用力咬了咬唇,“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用刘闳的手机给我发短信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很忙,要走了。” 程然诺刚要转身离开,许杞却忽然开口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呢。” 她的眼神里透漏出不容抵挡的敌意,“程然诺,我和刘闳的事想必你应该知道的,从他到国外读大学时我们就在一起了,从本科到研究生,这几年我们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但这次回国他对我的态度却明显冷淡了不少,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刘闳的性格向来如此,一直到我发现他手机里的你。” 程然诺一怔,有些怯怯地望向目光逼人的许杞,“我?我怎么了,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他救过我的命,别无其他,你不要误会。” 许杞冷冷地笑了,她打开刘闳的手机,将屏幕递到程然诺的眼前,“真的别无其他?这么优秀的刘闳,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两小无猜,当然你的身高可能让他不情愿,但你也不情愿吗?” 程然诺冷冷地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确实一语道破程然诺心中所想。 程然诺也承认,其实这么多年来,她真的不爱刘闳,或许有那么一点她也分不清是友情,感恩,还是暧昧的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身高,始终没有男生愿意喜欢她,而刘闳却是最好的选择。 许杞红艳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看来我猜对了。不过我之所以叫你出来,是因为在国外刘闳换过很多部手机,唯独跟你的聊天记录,从一部手机转到另一部手机,从来没有丢失过,我甚至还看过你们俩中学时候的聊天记录。” 程然诺心中一惊,那些八百年前的短信,不管是存储在古老的诺基亚手机,还是后来过时的智能机,早被她一块不知扔哪里去了。 她有些不敢看许杞锐利的眼神,“我,我反正没,没保存过,我,我不知道他居然,居然存着……” 许杞不等程然诺说完,就尖声截断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话是说,你对他没意思,倒是刘闳对你有意思啦?” 程然诺一愣,她张了张嘴,吞吞吐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似整个世界一片死寂,而她如同置身于原野般,四周都是她心脏疯狂跳动的剧烈声响。 程然诺抬起头对上许杞魅惑的修眼,她乌黑的瞳孔紧盯着程然诺,时刻等待着她的回答。 程然诺支支吾吾地开口讲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可能刘闳比较重视友情而已……” 但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在她紧张而又略微慌乱的情绪下,不由抬头注视许杞眼眸的一刹那,如同坠入无边的深渊,瞬间被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在无边的黑暗里,唯有一点微弱的红光,顺着忽闪摇曳的光芒望去,只见一个放在浮雕碟子上的青铜雁鱼灯,灯内的烛油淋淋漓漓地淌下来,在淡青色的火焰照耀下,依稀可见一张惊艳的脸庞,和那双媚然生辉的丹凤眼。 “媚眼剪秋水,绛唇似含笑。若问美人名,疑是月宫来。哼,花言巧语。”在昏暗的光线里,尤可见许杞似笑似嗔的发出娇语,她将写满情诗的竹简扔至一旁,半依着帷帐抬起头的一刻,眼底溢满了春水荡漾的柔情。 “我知道,齐王殿下呢,不过是因着我父亲,才待我这般。可众人都言殿下心属的是程家的小女儿,我啊,不过是殿下的权宜之计。”许杞的骄傲来自于骨血,一颔首一抬眸皆是自豪,居高临下的眼神丝毫不输于她面前的刘闳,虽然是笑,却带着七分的藐视,三分的孤傲。 刘闳望着眼前娇艳万状的许杞,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的柔情,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冷笑,“我并不曾钟情于程顽,就算钟情,我也只是纳,娶的却只有你――许杞!” 许杞听罢不由浅笑盈盈,朦胧的青烟萦绕在屋内,纱幔垂地暗香迎面的屋内,许杞托腮,斜挑起秀亮的丹凤眼瞥向刘闳,“殿下既然如此说,那我只问一句,殿下心里可有我?” 刘闳微一凝神,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许久喉咙里才发出暗藏哀伤的嗓音,“别无他人。” 许杞猛然睁大狭长的丹凤眼,她紧瞅着对自己说话的刘闳,脸庞如同盛开的花朵,娇艳而绚烂。 “程然诺,说实话,其实你喜欢刘闳,对不对?”许杞的问话忽然近在耳畔。 程然诺一愣,好似魂魄归体般,她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即将窒息的人。许杞的话语咄咄逼人,但程然诺脑中却不断回荡着刘闳前世的话语:我并不曾钟情于程顽,就算钟情,我也只是纳,娶的却只有你。 只是纳,而非娶。 原来在刘闳的心里,她程然诺一直都只是被纳的小妾。 “我问你话呢?”许杞皱了皱眉,提高声调再次重复道。 程然诺正欲张口,忽然酒店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许杞满眼疑惑地看向开门之人,“危专家?您怎么……” 立于门口的危钰瞧见屋内的两个女人,微微一怔,握着门把手准备后退出去,“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程然诺心下慌乱,耳侧皆是刘闳的声音,他的一字一句像尖刀般狠狠戳进她的心脏。 程然诺大脑一片空白,猛地开口道:“不,其实我喜欢的是,是他,危钰!” 程然诺一个回身,蓦地走向正欲关门的危钰,踮起脚尖搂住危钰的脖颈,忽然吻了上去。 14.第十四章 站在门口的危钰猝不及防,他的一只手仍放在门把手上,整个人却已惊得如同石块般立于原地纹丝不动,他睁大一双漆黑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瞧着吻在自己唇上的程然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程然诺的唇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她如置漫天冰雪之中,浑身从头顺着脊椎都冷得毫无知觉,亦或许是危钰的唇本就冰冷,而她蜻蜓点水的一吻,竟除了冰凉的柔软,别无其他。 程然诺喘着气,脚后跟慢慢着地,她昂头面对危钰,一切像做梦般的恍惚,她甚至不知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 程然诺只瞧见危钰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而她从他的眼底看不见任何的东西,没有前世的幻象,就连他到底生气还是诧异,她也看不出来,这种前所未有的迷蒙令她不禁心生惶恐。 而她从未离任何男人这样的近,他身上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似乎尚遗留在程然诺的唇角。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程然诺心中暗念,她简直惊恐到了极点,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一切,极度的慌乱里她只一侧头。 却不想逃避的瞬间,竟是直面刀刃。 此刻门外居然站着刘闳,身着警服的刘闳不敢相信地望着程然诺,他愣在原地,眼里如同燃着两簇火焰,充满火光摧枯拉朽的眸中,隐着一丝绝然。 完了,彻底完了! 程然诺的心如同整面镜子般,瞬间应声而碎。 她只觉天与地都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刘闳和她。 但似乎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又隔着一道沟渠,永远也无法逾越。 “你没事吧你?你当着刘闳的面吻了危钰!你跟他很熟吗?你不是很讨厌那个姓危的专家吗?”程雨寒起身惊呼道。 垂头丧气的程然诺长叹道:“哎呀,人家的正牌女友就站在我面前,我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暗恋刘闳,可我也不能插足人家俩的感情啊,况且刘闳对我也没那个意思。反正,我也不知道啦,当时我脑子乱得一团浆糊,刚好那个危钰偏偏又出现了,我心急之下就……哎呀,疯啦!” 程然诺用脑袋不断的往墙上撞去,简直恨不得将坚实的墙壁撞出裂缝,好将自己塞进去永远藏起来。(.$>>>棉、花‘糖’小‘說’) “算了,既然吻了就吻了,被看见就被看见吧,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刘闳不太合适,并不是说身高方面的问题,而是你好像对他完全只是出于当初他救了你的那种感激之情。”程雨寒说着,眼中满是怜惜地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双手握着温热的咖啡杯,但她的指尖却依旧冰凉,她看向窗外的云卷云舒,柔软如棉絮的云朵逐渐幻化为刘闳的脸庞,他温润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带笑的唇角…… “不过,跟小危危接吻的感觉怎么样啊?”程雨寒窃笑着,从背后忽然伸手搭在程然诺的肩膀上。 程然诺先是一怔,随后整张脸一阵火辣辣的通红,“呀,烦人,都说了别再提这件事情啦!” “为什么不提,我瞧你刚才一直发呆,不会是还在回味那一刻的美好吧?”程雨寒逗着程然诺不断咯咯笑直笑,急得程然诺是抓耳挠腮,非要去捂住程雨寒说笑的嘴唇。 “哎呀,到底要不要敲啊,要还是不要啊?”程然诺发狂地啃着手指头,她站在门前犹豫不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可手指关节正欲叩响房门之时,她又蓦地停了下来。 “不行,都来了,无论如何都得说清楚,万一他真误会我喜欢他,那可怎么办!”程然诺低声自言自语着,猛地一个转身再次冲到门前之时,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庞赫然出现在程然诺的眼前。 程然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瞪大眼睛怔怔地盯着对方,他黑不见底的瞳孔如同一片墨色海水,淹没得她几乎难以喘息。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程然诺恰好就站在门外,他亦微微睁大眼睛,略有些吃惊地盯着程然诺近在眼前的脸庞。 然而就在两人彼此凝视之时,屋内却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小危危……你你别走啊,说说清楚,上次约好在酒店吃饭,为为啥你,你却和小小虫在,在接吻?而且还还是你,你的初,初……” 危钰好似猛地瞧清面前的程然诺,与其说是触电般,倒更像是见了鬼一般,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一个转身猛地厉声呵住屋内讲话之人,“钟诚!” “不是,小危危……你不是满心思都在找那个女孩,怎怎么能把初,初吻给虫,虫然诺……”屋内的钟诚依旧支支吾吾没完地讲着,可当他踱步到门口,看到站在门外的程然诺时,钟诚惊得下巴几乎都要掉了下来。 “额,这,那个,个,个……你,你们,聊,聊……”钟诚瞧向危钰铁青的脸庞,猛地倒抽了口冷气,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从程然诺的身旁匆匆溜走。 程然诺想笑却又故意强忍着,她死死憋住几乎爆发的大笑,望着脸色略微尴尬的危钰,不由试探着问道:“原来,那天被我夺走的吻,居然是你的初吻啊,哈哈,小危危你这好歹一把年纪了,该不会还是个处……” “闭嘴!”危钰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程然诺一眼,只是蓦地转身走向屋内。 程然诺强忍着笑住了嘴,她跟在危钰的身后,她从背后隐约看到危钰绒绒发丝下的耳朵微微发红,一直红到脖颈。 天,这研究文物的得多保守啊,都要奔三的人了,居然还留着初吻,而且提到这件事情,他竟然害羞? “咳咳……”危钰坐到沙发上,用手背挡在唇前干咳两声,似乎在掩饰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有事?” 程然诺瞅着危钰目不直视的眼睛,明明两个人接吻,怎么说也是自己被占便宜,可程然诺老觉得,好像自己占了他莫大的便宜…… “额,那个,我主要是想跟你解释下,上次我主动吻你的事情,其实吧……”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 危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程然诺,面色冷漠地说:“往事休要再提,”程然诺正欲开口接话,危钰却继续斩钉截铁地道:“另外,以后如果没什么事,请程小姐不要再来了,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程然诺一怔,没想到危钰会如此直接的下了逐客令,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坐着,只得窘迫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但程然诺刚走到门口,脚步忽然一顿,她回头望向冷眉冷眼的危钰,“对了,危专家,我上次提的建议,您有认真考虑吗?明天龙凤玉环拍卖案就要开庭审理了,到时您会出庭作证吗?” 危钰没有回答,但他的漠然置之似乎已是回答,他一句话也不说,猛地合上大门,门在合严之前,程然诺只透过一方光线瞥见屋内的危钰,她大声喊道:“危专家,麻烦您再考虑下,虽然您出庭作证我可能会输掉这个案子,但古语有云:以身护法……” 门砰的一声猛然关上,瞬间隔断了程然诺的声音。 危钰独自站在空旷的房子内,他的四周一片死寂,他微微皱了皱眉,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他的唇微微张翕,好似在艰难地呼吸着四周的氧气,“以身护法……”危钰低沉而冷冽的声音默默响在屋内,他好似自言自语般,却又像是在对谁讲话,不断如梦呓般重复着“以身护法”这四个字。 危钰的喘息逐渐变得剧烈,他一只手不断抓向自己左胸腔前的衣衫,力气大得好像要将其中的心脏都挖出来。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耳侧不断回响起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女声,“我听爹爹说了,因令尊直言进谏,你家被满门抄斩,我虽未见过你父亲,但从心里我却很是敬重,因他以身护法,才真正维护了我大汉律法的公正!” “不行,不行!”危钰忽然发狂地吼叫起来,他的声音仿佛不是来自于人类的肺腑,而是犹斗困兽最后无望的哀嚎。 他脚下一软,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痛苦地撑着身躯,一时之间只觉心如刀割。 恰好此时钟诚推开了门,他慌慌张张地奔过来扶起危钰,紧张地问道:“怎,怎么了?是,是不是又看见她了?” 危钰浑身都在不断的颤抖,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疼得即将焚化,眼底是无穷的绝望,分明已经适应了这种痛苦的麻木感,却依旧被逼得无路可退。 “我闭上眼睛全是她的脸,她的声音,清楚得好像她就在我身边,可我只要一睁开眼,就一点也记不清她的脸,她的声音,什么也记不住,明明那么清楚,这样下去我永远都找不到她,找不到……”危钰的声音好似结痂的伤口,在一瞬间被撕得鲜血淋漓。 15.第十五章 鄢灵均轻笑着为程然诺整理衣襟,“好了,去吧,相信我,这次的案子你赢定了!” 但程然诺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她有些丧气地长叹道:“可,可是,我怎么,明明是拍卖行和那个吴辉联合造假,现在却让我帮他们打官司,我心里……” 鄢灵均一根手指覆在程然诺的唇前,她柔媚如波光荡漾的双眼,聚焦出锐利的目光,“打住,不要再想这件事了,马上要开庭了,你必须完全相信你的委托人是无辜的,而且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分心。[.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张了张口还想说话,但鄢灵均却催促着打断她,让她集中注意力进入法庭。 庄严的法庭内表面一片肃静,实则暗流涌动,虽然还未开庭,但空气中已经弥漫起硝烟的味道。 程然诺紧绷着脸,她一紧张就会不自觉地抠起手指头来,她抬头看向微笑的法官,正是上次同鄢灵均“偷情”的王法官,似乎鄢灵均有特别交代过要照顾程然诺,王法官的身子显然不自觉地朝程然诺的方向靠了靠。 但程然诺昂头望向天花板上灼目的灯光,她略微有些晕眩,似乎连庭内的座椅都在来回晃动。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一扫,恰好瞥到观看席上的吴辉,吴辉双手交叉,满是紧张地凝视着犹豫不定的程然诺,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但偏偏程然诺视线对上吴辉的一刻,她又再次看到他的前世,他依旧重复着那句相同的话语:反正那些有钱人傻得很,就比方说你内人病得快活不了。 你必须完全相信你的委托人是无辜的! 程然诺脑中一阵是吴辉前世的谎言,一阵又是鄢灵均的劝说。 程然诺的心砰砰直跳,她又想起自己当初选择律师这份职业时,她曾义正言辞的在老师面前宣誓:“我,程然诺,绝对不做贪得无厌的律师,如果对方有罪,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做一个真正捍卫法律公正的律师!” 想起曾经可笑的承诺,她不由握紧拳头试图不断让自己保持理智,但匆忙慌乱之际,程然诺却瞅见站在观众席一旁走廊暗影里的人,他独自立于一旁,一双漆黑深邃的冷眼静静望着她,似乎是在看她,却又像俯视势如破竹战场的将军,眉眼里皆是无尽的清冷。 对上他视线的一刻,程然诺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一直很害怕自己会没有勇气,她担心自己的诺言一去不复返,她怕自己真的会变成她最厌恶的,那种刀头舔蜜的律师。[.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危钰的出现,却给了她无形的勇气。 “不要怕,玉环的真正主人已经来了,就算我再如何捍卫委托人还是会输!程然诺,记住,你曾经的誓言!”程然诺心里自言自语着,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对方律师犀利的措词。 “被告律师?被告律师!”王法官连喊了好几声,程然诺才猛地反应过来,她微微一愣,默默站了起来。 “被告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说的?”法官再次进行了提问。 程然诺深吸了口气,全场鸦雀无声,似乎都在等待程然诺锋芒锐利的反击辩护词,然而程然诺咽了口口水,却抬起头坚定而又从容不迫地说:“对不起,我无话可说。” 瞬间整个法庭像炸开锅一般,众人惊异的声音将程然诺彻底淹没,“你个混蛋律师,你为什么无话可说?你说话呀你!”吴辉额头青筋暴起,从座位上跳起来试图冲上法庭去殴打程然诺,但却被法警所拦下。 “程然诺,你疯了吧你?这可是你正式成为律师的第一个案子,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可你居然亲手毁了它,你这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审判结束后,鄢灵均气得直跺脚。 程然诺耷拉着脑袋,低声嘟哝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明知道我的委托人造假,我却要帮他骗人,我实在做不到……” “原来我们的小然诺有颗捍卫正义的心咯?每个公民都有依法辩护的权利,难道这就不是正义吗?我看你干脆别当律师,还是回去好好经营你那捍卫正义的网站吧!”鄢灵均对程然诺怒其不争,气得扭头转身大步离开。 这边鄢灵均前脚刚走,韩绾溶就忍不住笑着过来嘲讽道:“啧啧,我就说吧,和鄢灵均那个狐狸精走得太近没有好处,你还偏不听我的。这可怎么办啊?现在咱们事务所未来的新星只剩下我自己了,可真是有点孤单呢。” 铩羽归来的程然诺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走出法庭,明亮的地板上是她寂寥的影子,她抬起头望向法院大楼上的标志,鲜红的背景上印着金色的天平。 程然诺还记得,读大学时老师曾说过,这个标志如同法律一般,代表着公开、公平和公正。 “真的,是我错了?”程然诺伫立在原地,暗自疑惑地喃喃道。 然而她背后却忽然响起一连串的结巴声,“喂,小小虫,你你是不是脑子,秀逗逗逗了,怎么在法庭上,不不不说……” 程然诺斜睨了眼大舌头的钟诚,此时的她正失意落魄,就连结巴的钟诚也来笑话她,气得程然诺直嘟嘴,“钟大叔,您别说了,我都怕您会喘不上气呢!” “你,你,你个小小虫虫然诺,诺诺,居……”钟诚急得憋红了脸,直挠几乎谢顶的后脑勺。 “不是虫,是程啦,cheng!”程然诺贴近钟诚的脸故意去逗他,不想对上钟诚眼睛的一刻,程然诺的四周瞬间一片漆黑。 在钟诚前世的幻象中,她未见其人,却听吵杂声中一男子嘹亮的粗音,“大哥,兄弟们都瞧着咱们少主子顶喜欢那婆娘了,整天为了她茶饭不思的,要不,咱们替少主子给那婆娘送点东西?”一群流氓混混模样的男人凑到钟诚跟前。 钟诚抽了抽鼻子,用长袍上的宽袖子来回蹭了蹭,昂头挺胸咂嘴道:“送送送是肯定要送的,咱咱少少主子不不好意思,咱咱们就替他送送送……” “钟大哥,可咱兄弟们整天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塞之地,除了八百里外的那个妓院,平常连头母猪都见不到,这女人都稀罕啥玩意,咱们兄弟这也不懂啊!”众男子说着匆忙跟上阔步前行的钟诚。 前世的钟诚虽留着一头长发,但从稀薄的发髻依稀可见他谢顶的前兆,被众星捧月的钟诚趾高气扬,他的颧骨高耸而突兀,瘦骨嶙峋的脸庞显现出无比的睿智,“咳咳,说说到,了解绿绿绿人,那个女人啊,其其实,最最爱爱爱一样东西西西……” “什么?”众人满眼期待迫切地等待着钟诚的回答。 钟诚故意又咳嗽了几声,随后义正言辞地说道:“猪脑!” “咦,女人会喜欢这玩意吗?”“你傻啊你,大哥说的肯定没错,女人最喜欢吃又嫩又滑的东西了,肯定喜欢!”另一边的男子也附和道:“那可不嘛,而且那婆娘那么野蛮,说不定还喜欢新鲜的猪脑呢,咱们大哥可太英明了!”“哈哈,就是,讨了那婆娘的喜欢,娶了回来,咱们少主也好早点传宗接代,咱们也对得起在天之灵的林将军了!”“对,说干就干,咱们现在就去挖新鲜的猪脑给那婆娘送去!” 钟诚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他张张嘴每次想插话,但都被众人流利的话语所截断,还不等憋了半天的钟诚迸出一个字,众人已一哄而散了。 钟诚在原地急得欲哭无泪,但强忍了半晌才喷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哎哎哎,不不不似猪脑,似似似珠,珠,珠宝……宝啊!” “小,小虫,你你说你似似不似脑,脑子秀秀逗……”面对钟诚的问话,程然诺微微一怔,眼前一片恍惚,好像瞬间站稳脚跟回到了平地。 她再瞧向眼前结巴的钟诚,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钟大叔,您别再说话了,猪脑珠宝都傻傻分不清楚。” “啊?”钟诚好奇地瞅着走出法院的程然诺,兀自嘟哝道:“什,什么,猪脑猪脑分不清楚,楚,楚……” 钟诚用手指不断掰着嘴,试图捋直了舌头,去尝试发出“宝”的音节。 “去卫生间怎么这么久?”汽车驾驶座上的危钰有些略微的不耐烦。 钟诚边开车门,边挠了挠已经所剩无几的发丝,“刚刚刚碰见小小小虫了,她,她今天太,太太怪了。” 危钰不吭声,只猛地踩下油门往前冲去,他冷冷地瞟了一眼马路边上的程然诺,她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沿着路边默默走着。 危钰没有多看她一眼,只快速从她身旁开了过去,而车内的钟诚仍在抠着舌头不断练习发音。 “你在干什么?”危钰不屑地问道。 副驾驶座上的钟诚这才停止了抠舌头,抬头迎面笑道:“饿饿饿在练,练习发,发音,省省得小小虫笑话话我我我分分分不清猪脑和和和猪包……” “猪脑和什么?”危钰随意地问。 钟诚咬咬牙,使劲浑身的力气,终于捋直舌头大声喊道:“猪猪猪脑和和珠珠宝啊!” “嘶”一声,本在高速行驶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危钰猛然将刹车踩到了底,他慢慢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钟诚,“你说什么?” “我我我说,小小虫说,说俄分不清猪脑和珠宝!”钟诚憋了半天,终于一吐为快,但他话音刚落。危钰的浓眉却微微蹙起,他猛地将油门轰到底,在马路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瞬间冲了回去。 “哎呦喂!”钟诚一个踉跄,险些从车内飞了出去,他揉了揉狠狠撞到车玻璃上的脑袋,疑惑地抱怨道:“怎,怎怎么,突突然转弯啊啊啊啊,刚,刚刚才才可是实线,不不不不能转弯……” 钟诚刚坐稳,急速狂奔的汽车却又瞬间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危钰迅速打开车门,大步走到公交车旁,一把抓住前脚刚踏上公交车的程然诺,“你是谁,说,你到底是谁?” 16.第十六章 危钰的声音气势恢弘,他力气大得一把就将程然诺从车门口拽了下来,他的身上有一股凛冽似薄荷的芳香,但他的手紧紧箍在程然诺的手臂上,简直要将她活活捏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程然诺惊得睁大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惊恐地盯着危钰。 “你到底是谁?”危钰又重复了一遍问话,他的声音如狮吼般令人畏惧。 他的额发被风吹动,绒绒地掠过明净的额头,而额下却是一双黑如夜刀,咄咄逼人的可怕眼眸,程然诺瞧着他如鹰隼般锐利,而又充满未知的眼睛,一时吓得怔住了。 “说,你到底是谁!”危钰的声音如滚雷般响彻程然诺的耳畔。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但他的手如钢筋般却箍得更牢了,直勒得程然诺的手腕一片通红,“你有病吧你,什么我是谁,我还能是谁!我告诉你,朕今天心情很不好,你最好赶紧给朕放手!” 程然诺挣扎着,几乎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而危钰还未开口,身后却传来男子的厉声,“你干什么?放开然诺!” 熟悉而温存的声音进入耳中的一刻,程然诺的身躯不由微微一震,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之人是谁。但这一刻,她仍然转过头去,身后的他,不再是那个微笑和煦如阳光的刘闳。 刘闳看着紧拽程然诺不放手的危钰,眼中满是逼人的寒气,但视线扫到程然诺的身上时,却不自觉变得柔软。 “我要是不放呢?”危钰说着,更加用力攥紧程然诺的手腕,程然诺不由吃痛地咝了口冷气,而她这细微的动作,却被刘闳敏锐地捕捉到,刘闳不由双手紧紧握拳,发白的指关节握得咔咔作响,“你算她什么人,还不放开?” 听到刘闳的问话,程然诺不自觉地想要往刘闳的方向迈去,但她的步子还未跨出去,危钰的手却往回猛地一拽,程然诺一声惊叫着,瞬间跌进他的怀里,在他冰冷的气息中,她依稀感受到隔着衣料,危钰身体的温热。 “危钰,你抽什么风呢?”程然诺踉跄着站稳,抬头望向眉头紧蹙,双目如炬的危钰。(.) 程然诺脸上虽然生气,心里却是异常欢喜,话说这已经是第二次这两个男人为她起冲突了。从小到大,别说男生为她冲冠一怒,不拿石子砸她的脑袋,骂她电线杆就不错了。 当然这两个男人目前为她发生争执,却丝毫无关感情,想到这里,程然诺又恢复一张苦瓜脸。 危钰对着刘闳冷冷一笑,说出一句如惊天霹雳的话:“我算她什么人?你没听然,然诺说我是她男朋友吗,你呢,你算她什么人?” 刘闳一怔,说不出话来,他的视线慌乱落在程然诺的脸上,他握拳的手慢慢松开,每一根手指都凉到毫无知觉,是啊,他算她什么人。 “什么鬼,什么我男朋友,危钰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程然诺刚开口解释,她却蓦地瞧见刘闳身后一款款走来的女子。 女子依旧是一袭精致的黑色长裙,垂下的手中却握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鲜红如血的花瓣与她的黑裙相映生辉。她望着程然诺,嘴角依旧噙着一种似笑非笑的骄傲。 程然诺认得她,她是刘闳的女朋友许杞。 程然诺扫到许杞手中的红玫瑰时,不禁微微垂下一排的长睫,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花必然是刘闳送的。 许杞拿着花从刘闳身后慢慢走来,但她的眼神却凝视着程然诺,似乎在等待她的开口。 程然诺咬了下唇,忽然抬头微笑着看向身旁的危钰,声音无限柔美清甜,“那,那个,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走吧!” 危钰怔了下,不太明白程然诺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相径庭的反应,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松开紧握程然诺的手,少有风度地帮她开了车门。而程然诺始终低着头,看也不看刘闳一眼,径直坐进了车内。 “等……”刘闳猛地往前一步,但他还未说完话,一只柔软的手却蓦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没瞧见吗?她有男朋友了。” 刘闳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只瞧见许杞娇媚的脸庞,他却微微蹙眉,极其冷漠地命令道:“放手。” 许杞很是听话地松开了刘闳,但她妖娆的唇畔却勾起一丝冷笑,“哼,作为前女友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公私不分,明着说是调查危钰,却满心思都在程然诺的身上。” “闭嘴!”刘闳回看许杞时,冰冷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许杞白了刘闳一眼,轻轻一抛就将整束玫瑰扔进刘闳的怀中,“哼,拿着吧你,在法庭外等了她几个钟头,还专门买了花等着祝贺人家的官司大获全胜,结果没用上,是不是心里特别失落啊?”许杞说完,又大声冷笑了两下,似乎这样方才解恨。 刘闳却不说话,他只盯着怀中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鲜红玫瑰,每一朵红艳的花瓣都昂首绽放,好像凯旋归来的勇士,将极致的浓烈和炽热怒放。 花蕊间一阵阵馥郁的芬芳不断袭来,刘闳想起之前在法庭外,他捧着花束焦急地踱步,好似这场官司直接关系到他的切身安危,他双手紧紧攥着被装饰塑料所包裹的花梗,直到站到小腿肚传来阵阵的酸麻,他兴奋地跑到法庭门口处,却只瞧见颓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程然诺。 那一刻,她失败了,他却比她更难过。 程然诺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刘闳,似乎他还在亲密的同许杞讲话,程然诺却已听不清他们的话音。 她只默默垂下沉重的脑袋,无论事业,还是爱情,她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然而最让程然诺痛苦的不是这些,而是眼前这个莫名的二逼砖家! “喂喂喂,危钰!就算你不懂怜香惜玉,怎么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疼死啦!”程然诺被危钰连拖带拽,直接一把扔进屋内。 虽然她个子高,可她始终维持着纤瘦的身段,省得变成又高又壮。所以整体看来,自己好歹容貌端正,高挑瘦弱,这个危钰怎么狠心每次都对她如此粗暴,简直没有半点绅士风度。 此刻危钰深黯的眼底好似燃着两簇火焰,他周身上下却萦绕着冰凉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坐在沙发一角的程然诺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生怕危钰会再靠近半分,她紧张地喘着粗气,吱吱呜呜地问:“你,你到底想干嘛?我告诉你,朕可,可不是好对付的。” 危钰忽然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脸庞,程然诺正欲往后蜷缩,危钰却猛地捏住她的手臂,他的力道很大,捏得程然诺竟丝毫无法动弹。 程然诺盯着他近在咫尺,黑如宝石的眼睛,然而越是看不见他眼底的一切,她越是感到害怕和手足无措。 “钟诚分不清珠宝和猪脑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说!”在他冷峻的神情里,唯有一双如寒星的眼睛紧紧盯着程然诺,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我,我……钟大叔他,他大舌头又结巴,分不清宝和脑的发音多正,正常。”程然诺说着准备低下头去,但危钰猛地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不对,从金壶挂饰到这件事,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说,你是谁,到底是谁?”他急促的气息吹拂在程然诺的脸上,他的呼吸都是冰凉的,仿佛令人置身于冰雪严寒之中。 “什么我是谁,我当然是程然诺,快放开我!”程然诺终于开始后悔跟随危钰回来,她心里如同蝼蚁般生出无尽的恐惧。 “说实话,别逼我!”危钰忽然手上用力,狠狠捏紧她细长的胳膊,疼得程然诺不禁叫出声来,她疼到几乎含泪的眼眸,如同两泓清泉倒映出危钰发狠的神情。 程然诺的肩膀微微颤抖,她试图甩开危钰控制自己的手,她起身瞪大眼睛看向他,“实话?什么实话!我告诉你了,是你不信而已!你不是想听实话吗,我还是那句话!我能看见别人的前世,我能看见别人的前世啊!行了吧!” 程然诺哭喊着打开门跑了出去,危钰独自蹲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他锐利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寂然无声的房子空空如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怎么办,如果再找不到你……”危钰的声音逐渐变得如棉絮般柔软,而他乌黑的眼里却充斥着孤独和寂寞,虽然没有模糊的泪水,但眸中的伤痛欲绝,却好似随时要化为巫山上密布的云雨。 离开了危钰的住处,晚上鄢灵均特意请程然诺出来吃饭,夜色里她举起一罐啤酒,一双美玉莹光般的笑眼看向程然诺,“好啦,别生气了,之前是我说话太重。” 程然诺苦笑着同她碰杯,热辣辣的酒水顺着喉咙一线流入腹中,“不是,也许你说得对,可能我确实不太适合当律师,所以我才一门心思地想要开好我的法律咨询网站,可惜,这么多年,访问量少得可怜啊,工资全都赔进去了,以后不知道还要赔多少,哎……不提了。” 程然诺咝了口冷气,她望着夜色里秀丽绝俗的鄢灵均不由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程然诺最失意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居然是你鄢灵均,真是奇怪了,你说以前我怎么就那么讨厌你呢?” 鄢灵均嘴角微微一动,噗嗤笑了,“是不是因为我太优秀啦?” 程然诺的手用力拍在大腿上,高声喊道:“一语道破天机啊!像你这种长得跟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职场又顺风顺水,简直完美得令人发指啊!能不惹人厌吗?” 听着程然诺的夸奖,鄢灵均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你呀,是只看到我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道,其实我身后藏了个大秘密。” 17.第十七章 鄢灵均笑吟吟的斜眼瞅着程然诺,程然诺拿啤酒罐的手微微一顿,她低头不再言语,只是眼珠在眼眶内来回不断转动,要说鄢灵均的秘密,程然诺立刻就想到那位姓王的老法官,他与鄢灵均的绯闻在私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无弹窗广告) “额,什,什么秘密啊?”程然诺有些紧张地看向鄢灵均,自己已是心知肚明,却仍要装作一无所知地问向鄢灵均。 鄢灵均窃笑道:“走,看你今天心情不好,带你找点乐子,去亲眼瞧瞧我的大秘密!” 程然诺刚从夜市摊位前站起来,但她忽然想到,之前通过鄢灵均的眼睛看到她的前世竟是个妓|女,在鄢灵均的前世里,碰巧老鸨正在喊:“哎呦喂,我的好姑娘,灵均啊,快点出来吧,王廷尉都等得不耐烦啦!” 程然诺现在想来,王廷尉,王法官,等下,在汉朝廷尉掌管刑法狱讼,刚好和现在的法官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看来,鄢灵均难道是要带自己去见,她恋爱的对象那位年迈又有家室的王法官? “额,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约了雨寒姐,我得去她家一趟……”程然诺说着扭头正要开溜,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跟当小三的鄢灵均厮混实在不合适。 但程然诺刚迈出脚,鄢灵均却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约了程雨寒?你刚叫我出来喝酒,不就是说你之前去找你的雨寒姐姐,结果她去外地出差了嘛?” “这个嘛,那个,其实呢……”程然诺正对手指头,试图找出个理由,哪怕挖个地道欲逃跑之时,却被鄢灵均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哎呀呀,但愿今天倒霉体质可千万不要爆发,万一那什么王法官的老婆刚好找上门,把我也误会成小三,别说继续混迹于律师界,恐怕丢人都要丢到太平洋去啦……程然诺正咬唇苦思冥想之时,鄢灵均已将她带到了家门口。 “事先提醒你一下,闭上眼睛哦,一会儿可千万别吓昏过去了,我保证你见到我秘密的一刻,肯定会叫破喉咙的!”鄢灵均满脸神秘兮兮地偷笑着。 我去,虽然我已经事先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怎么还有叫破喉咙这一说法?难道鄢灵均又操持起上辈子的旧业,白天化身律政俏佳人,晚上就干起这等勾当? 程然诺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各种不堪的场景。 程然诺摇摇头,赶走脑袋里身穿比基尼顺着钢管跳舞的鄢灵均。 她紧跟在鄢灵均的身后,不时四处打量起来,因为鄢灵均胜诉率极高,律师代理费自然也是居高不下,工作不久就买了套公寓,房子不仅地理位置便利,物业管理也相当不错。[]程然诺张望着周围,干净整洁甚至四周皆配备摄像头的公寓楼,如何看也不像色|情场所。 “记住,可千万别吓昏了!”鄢灵均边笑边拿钥匙开门,但鄢灵均的钥匙咔嚓刚转动了一半,屋内的人似乎听见动静,已迅速打开了门。 程然诺双手握拳,倒抽了口冷气,我去,这死娘们难道隐藏得如此之深,该不会是想把我也卖了吧?且看我如何先下手为强! 程然诺举起皮包正欲从后面猛击向鄢灵均的后脑勺,然而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程然诺高举起皮包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回来了?”开门说话的男子脸上挂着笑容,但他看到鄢灵均身后高举皮包的程然诺时,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这,这位是?” “哦,她是我同事程然诺,之前跟你提过的,来我们事务所实习有段时间了。”鄢灵均笑嘻嘻地回过头去,却瞧见程然诺的皮包正高举过头顶,不禁怔了下。 “额,那个,你,你好……呵呵,我,我好像太久没洗头了,真是痒啊痒……”程然诺窘迫的用皮包使劲在头皮上来回地蹭。 她却忽然一愣,视线慢慢挪到开门男子的脸上。 “哇靠!”程然诺大叫一声,瞪大双眼几乎凑到男子的脸上去。 男子似乎一惊,但立刻回过神来,好像早已习惯了被人如此震惊地凝视。他站在门前微微一笑,漆黑的发下是如画的眉眼,屋内一片寂静,昏黄的灯光下他面容皎洁,轻轻一笑仿若朗月入怀。 这等美男子,恐怕只有电视机里才有! 程然诺昂头盯着眼前男子俊美而又熟悉的面容,许久才惊声叫道:“啧啧,真像,太像了,你是不是整容整的呀?” “像谁?”男子邀请程然诺进屋,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去,不止长得像,连声音都和他一样的悦耳动听。程然诺听到男子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想要闭上眼睛去享受,但又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无法再看见他这张雕琢精美的脸庞。 “怎么声音也这么像?”程然诺紧瞅着屋内昏暗灯光下的男子,满眼皆是狐疑。 一旁的鄢灵均却只是掩嘴偷笑,程然诺只觉不对劲,她的视线丝毫不离开男子的脸庞,声音却问向鄢灵均,“喂,灵均,你的这个朋友怎么长得这么像白夜啊?” 鄢灵均忍了半晌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就是白夜本人,好不好!” “什么?白夜?演《歌吟天下》《恍然如梦》的歌手白夜?”程然诺盯着名叫白夜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狂叫起来。 “小心下巴掉了!提醒过你的,不要叫破喉咙哦!”鄢灵均得意地笑着过去,轻合上程然诺大得足够塞下鸭蛋的嘴。 “不是,他,他怎,怎么会在这里?不,不是应该在电视上吗?”程然诺张口结舌地叫起来,但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使劲盯着这个从荧幕上走下来的美男子。 鄢灵均幸福地笑了,她一手挽住白夜的手臂,依偎在白夜的肩头,俨然是绝佳的一对璧人,“说了,我的秘密,”鄢灵均顿了下,她昂起头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白夜,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继续道:“秘密男友:白夜!” 等下,鄢灵均的秘密男友不是已婚的王法官吗?怎么忽然变成暴帅的偶像男明星了? 程然诺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但整个眼球却被牢牢吸在了白夜的脸上。 “好了,不说啦,饭都要凉了,快让客人吃饭吧。”白夜回头温暖地看向鄢灵均,鄢灵均娇滴滴地点了点头,即刻招呼仍处于恍惚状态的程然诺。 “喏,尝尝,这是白夜的拿手菜。”鄢灵均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程然诺的碗里,程然诺怔怔地低下头去瞧自己的碗,激动得几乎大哭起来,“白,白夜做的菜,啊,没想到我居然能吃到,这辈子真是没白活啊……” “至于嘛,看你心情不好才专门带你来瞧我的秘密,你要是哭起来,那以后可就不准来了!”鄢灵均吓唬着,却又继续不断往程然诺的碗里夹菜。 居然还有下次? 程然诺兴奋地抽了抽鼻子,无比激动地含泪一口口吃着香甜可口的饭菜,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白夜看,白夜被瞧得有些尴尬,勉为其难地抬头冲程然诺笑了笑。 然而就在白夜这抬头的一瞬,当他的视线与程然诺的视线相撞时,程然诺的心脏如同骤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世界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 白夜前世的幻象一幕幕如画卷般,霎时在程然诺的眼前展开: “胭脂污朱颜。”一个叮当如玉器轻碰的清脆女声响起,女子念到这里时不由眉头微微一皱,“灵均姐姐,这是哪个混账东西写的?旁人都写诗称咱们灵均姐姐是嫦娥是仙女,这个倒好,居然敢说擦胭脂污了灵均姐姐的容貌!” 半依在床榻上,在纱幔间身着烟纱长裙的鄢灵均慢慢睁开柔媚的双眼,她微启绛红的双唇,低声细语地说:“有点意思,继续念。” 一旁服侍的年轻女孩子犹豫了下,只得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竹简,“胭脂污朱颜,秀色傲千秋。皎月青云蔽,灼日朝霞遮。真是月妒,日也妒。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刚念完就笑呵呵地说:“瞧这书生写的,咱们灵均姐姐都美到太阳和月亮都妒忌了,所以用了胭脂倒污了容貌,这书生说的,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骂姐姐呢……” 鄢灵均却没有听女孩子絮絮叨叨的话语,她只是微微睁开春水般的双眸,兀自柔声默默念道:“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她如梦呓般轻声重复着,念了几遍不由冷笑起来,虽然嘴是在笑,但眼睛如同盈盈秋水,欲哭而无泪。 “去,把这位公子请进来。”鄢灵均轻抬起白皙如雪的皓腕。 但稚嫩的女孩子却纹丝不动,只咬唇踌躇道:“灵均姐姐,不可啊,王廷尉说今晚要过来呢。” “少废话,把王廷尉推掉,快叫这位公子进来。”鄢灵均妖娆而修长的体态,展现出勾人魂魄的妩媚。 女孩子不敢违抗鄢灵均的话,只得低头匆忙退了出去,但不过须臾,就有位白衣胜雪的公子走了进来。 他撩起层层纱幔,缓缓走向鄢灵均的床榻旁,“素闻鄢姑娘艳色天下重,只可惜未曾近观。” 鄢灵均隔着朦胧的薄纱倒也瞧不见对方的面容,只听男子的声音清脆,如同山涧泉水般淙淙作响,喉咙里张弛出的声音有不事雕琢般的光洁和柔韧。 “比起会年老色驰的容貌,我倒更想别人能看到我旁的东西。”她气若幽兰,慢慢吐出一个个揉酥人筋骨的话语。 “所以鄢姑娘才自名灵均,用屈原的字,来暗示自己为人处世的境界和理想?”男子的步伐逐渐逼近。 “灵均意为正派,恪守做人的原则,难道你和旁人一样,也觉得一个歌妓用屈原的字很是可笑?”鄢灵均的话刚问出口,面前的纱幔却微微一动,掀帘之人没有说话,静默在了原处纹丝不动。 “连你也道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可这风尘又岂是我想落。”鄢灵均垂下含泪的眼眸,似乎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觉又是一番酸楚。 男子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蓦地掀开最后一层纱幔,柔声说:“在白夜看来,鄢姑娘定非爱风尘,不过是遭前缘误。” 白夜话音刚落,当轻柔的纱幔被撩起,鄢灵均缓缓抬起眉眼,两人双眸相对的一刻都不由怔住了。 18.第十八章 程然诺一把拉住从身旁过去的韩绾溶,满脸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韩绾溶,告诉你个秘密,你绝对想不到,鄢灵均她……” 程然诺的八卦话题还没展开,韩绾溶却冷冷地打开她的手,“程然诺,你还真有闲心,都要被赶出事务所了,还有空跟我聊鄢灵均。(.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韩绾溶的话一出,程然诺咬了咬唇,略微尴尬地瞧向自己已装箱收拾好的办公桌,“我……” “行了,你不用说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现在整天跟鄢灵均那个骚货混在一起,官司败了也很正常,不过,”韩绾溶挑起细长的眉眼瞥向程然诺,不屑的冷笑道:“你或许可以像鄢灵均一样,向法官张开双腿试试,说不定下次辩护就赢了呢!” 韩绾溶口中的热气吹在程然诺的耳畔,程然诺却觉浑身热血好似瞬间涌向头顶,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瞧向韩绾溶,韩绾溶却仍旧是一副鄙夷的冷笑,程然诺脑中轰的一声响,她猛地抬手,高声大吼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试试!” 程然诺本只想吓唬下韩绾溶,而韩绾溶真以为程然诺要打自己,吓得慌忙一缩脑袋,但程然诺的手刚抬到空中,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腕,她回头瞧去,却见程慎言一对如剑般浓烈的粗眉下,是一双威严而无比锐利的黑眸。 程慎言的黑眸里酝酿着令人信服的严厉,如同拍案的惊涛骇浪,直叫人不容抗拒。 而前世幻象中的程慎言的手竟死死攥住程然诺,就像铁箍般勒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我再说一遍,你不能嫁给他!” 程然诺猛地往后一退,狠狠用力甩开面前身着铠甲的程慎言,“爹,你养了女儿十八年,迟迟不肯将我嫁出去,不就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吗?现在我同临江两情相悦……” “够了,然诺,自小为父就给你定下了亲,为你取名然诺也正是要你信守承诺,必须履行诺言嫁给……”程慎言说着正欲靠近程然诺,程然诺却退得更加靠后,她不断用力摇着头喃喃道:“不,不行,爹,我知道你用龙凤玉环给我订了亲,但我绝对不会嫁给那个马贼的首领!女儿在这世上钟情的唯有临江一人!” “然诺,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哪怕去给齐王做妾室,也不能嫁给李临江!”程慎言紧蹙眉头,不断劝说情绪激动的程然诺。 “爹,你真的忍心让我去给二皇子做妾?就像我娘那样,生前只能跪在正室跟前,死后连祖坟都进不了的一个妾室吗?”程然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程慎言。 程然诺提到自己的母亲,程慎言的浓眉却皱得更紧了,他的喉咙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我不会让你去给齐王的正室许杞下跪,所以为父已为你安排好最合适的亲事,你可以同他永远留在边塞,永远留在为父的身旁!” 程慎言的话字字掷地有声,如同晴天霹雳般给了程然诺当头棒喝,程然诺怔在原地,她双手无力地握住两边逶迤垂地的裙纱,不断地后退着,腿软得好似随时会摔倒。(.) “然诺,听爹一句,你明知齐王殿下对你有意,你却偏偏选了李临江,且不论家室门第,莫说嫁给他,哪怕只是让二皇子知道,你们两人都是断断活不成了……”程慎言心疼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 但程然诺好似充耳不闻般,她忽然从腰间拔出尖锐的匕首,闪着寒光的匕首横于她的脖颈之前,她双眸之中皆是赴死的决绝。 “然诺,你要干什么?”程慎言吓得不由打了个寒战。 程然诺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双眼波光盈盈,莹然的泪珠无声地顺着脸颊落在锋利的刀刃上,泪珠好似被刀刃一分为二,顺着反光的匕首,嗒一声掉落下来,被泪水淌过的刀面反射出她含怨的俏容,“爹,你别过来,叫外面的守卫都走开,你若真心在意我这个女儿,就让我同临江远走高飞,我不会让二皇子知道,更不会连累你和姐姐!” “然诺,你别这样,此刻他已经和二皇子回长安了,你跟他这一生恐怕再无可能!”程慎言朝门外使了个颜色,躲在门外时刻准备扑上来的侍卫只得默默后退回去。 “不,女儿和临江已定终身,他说过他绝不会负我,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程然诺颤抖的声音清冷寒峻,她话音刚落,冲出屋子骑上外面早已备好的马匹,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就扬长而去。 程慎言慌跨上马,朝程然诺的背影无力地大吼道:“程然诺!你敢去试试,你若去,为父就同你断绝关系!” 程慎言的马鞭用力地抽打在马背上,他沧桑的喊声扩散在广阔的戈壁滩上,灼日下的程然诺却已策马远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间,唯有一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已经被开除了,还敢在我们事务所里打人?” 程然诺微微一愣,双目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她定了定睛方才看清楚,原来说话之人正是自己前世的父亲,今生的领导程慎言。 程慎言猛地甩开程然诺高举的手,一双乌黑的眼眸里充满了厌恶,而韩绾溶趁机委屈地嘟嘴道:“程老师,要不是你来的及时,程然诺还要打我呢,你瞧瞧她嚣张的样儿!” “我哪儿打你了?我打着你了吗?”程然诺摸着自己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刚想开口反驳道,程慎言却是一声怒吼:“够了,程然诺,赶紧收拾你的东西走人,我不想再看到你这种毫无职业道德的律师,不,你根本连律师都不算!” 程然诺抱起桌上塞满法律书籍的箱子,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却忽然顿了下,她长舒了口气,回头双目湛湛有神地盯着程慎言,“程老师,我记得您以前跟我说:律师的前提是捍卫正义。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而是选择同流合污,那我确实不是个好律师。” 程然诺说完骄傲地昂头大步离开,她身后的韩绾溶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她,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同流合污,她是在骂我们大家吗?真是可笑,还捍卫正义,难道捍卫正义能赚钱吗?” 然而在韩绾溶的嚷嚷声,程慎言的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没关系,就算事业爱情双失败,也不要气馁啊,程然诺,加油!”程然诺自言自语地安慰道,她紧紧抱着怀中沉甸甸的箱子,慢慢走出光亮耀眼的写字楼。 “喂,程序猿哥哥,拜托啦,我知道做网站烧钱,可我真的没钱啦,我这个月信用卡没有还,房租还欠着,你现在又来找我要钱,干脆我把自己卖给你当媳妇算了,大家都是出来创业的,互相体谅一下嘛!”程然诺夹着电话边恳求,边抱着怀中的纸箱,跑向缓缓启动的公交车,然而当程然诺即将投向公交车的怀抱时,纸箱子却嘶的一声,在程然诺颠簸的怀中瞬间开裂,满满一箱子的东西直接从底部坠落下去。 “哎呀,我去!”程然诺惊叫一声,连手机也摔掉在地。 她蹲下检查了下,还好手机没有问题,维护网站的程序员已经挂了电话。 在公交车留下的呛人尾气中,程然诺默默捡起散落一地的书籍,“第一次见到这么空的250路车,居然还没赶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他妈倒霉了!哎,算了算了,幸好手机没事,不然又是一大笔开销,大爷的!”程然诺小声暗骂着,她无可奈何地捡起烂掉的纸箱子,来回检查,看是否能重新拼凑在一起。 “傻大个这三个字果然没错,你这么傻是因为长得高吗?” 程然诺隐约听到箱子外响起清冷的声音,她抬头去看,透过箱子底部的破洞,只瞧见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圈,他分明就站在明亮的阳光中,但身上的寒冷好似永远也驱赶不走。 “小危危?”程然诺诧异地看向对方。 然而危钰依旧阴着一张脸,“刚去你们事务所找你,他们说你被开除了,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来公交站这边看看,果然碰见你了。” “我说的话你又不信,来找我干嘛?”程然诺低头认真整理纸箱子,危钰却蹲了下来,他伸出一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接过她手中的纸箱子。 程然诺不得不承认,危钰的手很好看,如此修长的手指,没有半点女性的柔媚却又并非粗犷野性,他的手有些像钢琴家的手,但看似又很有力道。 他拿纸箱子的手不经意间,轻触到程然诺指尖的一瞬,程然诺的心微微一颤,竟是这样的冷,他的手冰冷刺骨,凉得似乎毫无温度。 “你在听吗?”危钰口中发出轻而冷冽的话语。 程然诺一怔,慌忙盯着他瞧,“你刚说话了?” 危钰不由皱了皱眉,他如黑海的眼睛微睐,似乎表现出一种不耐烦,但又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次轻声重复道:“你不是说你能看见别人的前世,那你能看见我的吗?” 程然诺本疑惑危钰为何突然会有这样好的态度,敢情这货是要找她算命。 “咳咳,这个嘛……”程然诺双手抱臂仰起头嘟嘴道:“no,坚决不要!” “为什么?难道你根本就是在骗人?”危钰的声音徒然一高。 程然诺白了他一眼,“随便,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看了你也不会相信。” “我相信!”危钰的话脱口而出。 但程然诺却继续收拾着地上的法律书籍,头也不回地答:“信就信呗,朕不想给你看,不行吗?” 程然诺边捡边暗自小声嘟哝道:“难道要朕告诉你,朕根本看不到你的前世吗?这不是自取其辱,净毁我程半仙的名誉……” 危钰没听见程然诺的低声嘀咕,他只瞧着她背身捡书的纤瘦背影,慢慢开口道:“只要你看,我帮你把你的网站做起来。” 程然诺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个网站?” 危钰三下五除二便将纸箱子重新拼装起来,他将纸箱子递还给她,“你整天抱着一堆的宣传页,走到哪里发到哪里,连拍卖会的椅子上到处都是,想不知道也很难吧?不过一个网站的开销那么大,别说广告费,你现在估计连维护费都交不起了吧?” “好,成交!”程然诺接过纸箱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猛地起身大步走向危钰,她微微踮起脚尖,双手穿过危钰短短的发丝。 她柔软的手轻捧住危钰的脸庞,牢牢盯着他的双眸。 危钰似乎有些吃惊,他不由睁大眼睛,紧紧注视着几乎逼近自己脸的程然诺。 19.第十九章 根据某个不靠谱的研究表明,男女彼此互相对视超过5秒钟,就会一见钟情。[.超多好看小说] 程然诺不知道这项研究是否属实,但她如此近距离,近得几乎随时能碰到危钰的唇,这种长达数十秒的对视,况且对方还是个相貌不错的男人,她确实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把她的心脏扔在了狂野上,四周一片寂寥,什么也没有,唯独她的心脏在不断张弛,以几乎可怕的速度狂乱地跳动着,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怦怦怦的悸动。 程然诺紧盯着危钰黑不见底的眼眸,她的脸近得鼻尖几乎都要触到危钰的鼻尖上,她不知道危钰感觉如何,她只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肌肤。 危钰亦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程然诺,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眉头是紧锁的,但红晕已经顺着脸颊红到了耳朵根去。 程然诺的手在危钰的发丝中,他短短的头发有些硬,摸起来有点扎手,就像轻轻抚过初夏的麦芒尖,柔软的刺中却蕴藏着四季的丰盈。 这种四目直视的感觉是微妙的,对程然诺而言,从十四年前的那场事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人,哪怕有一瞬的对视,她都会迅速陷入对方前世的幻象之中,即使刘闳也不例外。 这样想来,危钰似乎是她豆蔻年华之后,竟初次真正直视的人。 而他的眼睛又是如此特别,程然诺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切,在她不寻常的世界里,只有他是正常的,却又是充满了神秘的。 就在这个盛夏的午后,街道上鲜有的汽车声,蝉鸣声都在日光下消失殆尽,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亦是如此。 “所以,你真看到危钰的前世了?”程雨寒试探着问。 “我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恨不得把眼珠都瞪出来……”程然诺的话说到一半,她又朝塞满食物的嘴巴里灌了一大勺米饭。 程雨寒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食却毫无胃口,她只是托腮好奇地瞅着狼吞虎咽的程然诺,“瞪大了眼睛才看到他的前世?” “屁!”一个字带着程然诺口中的米粒瞬间喷射出来,程雨寒忙歪了下脑袋,才避免被米粒袭击的厄运。 程然诺大口咽下嘴里剩余的米粒,她边大口咀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眼都快瞪瞎了,还是看不到他的前世,我都怀疑这人压根就没前世。” 程雨寒忙给程然诺倒了杯冰镇果汁,“那你看不到他的前世,他还会赞助你的网站?” “谁说我没看到了!”程然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却仍不忘将手里的勺子往嘴里塞。[] “你不是……”程雨寒疑惑地打量着程然诺。 程然诺却噗嗤笑了,她狡黠的眉眼直瞅着程雨寒,“真是的,我能不能看到,还不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你居然骗危钰?”程雨寒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哎呦,权宜之计嘛,那时候他几乎贴到我脸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离开,要是我说看不见他又要没完没了啦,所以干脆就胡诌了一番呗。”程然诺嘟嘴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品尝着程雨寒精妙的烹饪手艺。 程雨寒瞅着程然诺略微窘迫的表情,不由笑道:“什么叫大脑一片空白?你该不会是看上小危危了吧?” “怎么可能,他简直就是个老古董!”程然诺撇嘴继续用餐,但她说话间像是想到了危钰的脸,拿筷子的手竟不由顿了下,但又迅速恢复平静,继续大快朵颐地用餐。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坑危钰的?”程雨寒饶有兴致地瞧着程然诺,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全程唯有程然诺独自在狂吃。 程然诺又吞了一大口辣子鸡丁,“多亏我这聪明的大脑啊,凭借我以往看透前世今生的经验,一般每个人的前世和现在都有一定的联系。我呢,就想着他姓危,这个姓氏不多见,危字头上一把刀,应该是他祖上警告不要入朝为官,否则伴君如伴虎,就好似头上有把刀一样危险。所以我说我从他眼里看见,他父辈前世被皇帝处死了。” 程雨寒听得入了神,她怔怔地瞧着程然诺,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连这也能想到,可危钰他信吗?” 程然诺却不以为然的继续往嘴里夹菜,“这有什么不信的,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我爱怎么瞎掰他也不知道。” 程然诺又吃了两口,却犹豫了下,她歪着脑袋小声嘟哝道:“不过还真奇怪,危字头上一把刀这个事情,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当时面对危钰,一下就说了出来,现在想想……” 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程雨寒就慌忙起身去开门,似乎她早已听见门外楼道里轻微的动静,而没有半点心思在程然诺的话上。程雨寒只待脚步声停于门前时,方温柔地开了门。 程然诺连头都不抬,她只埋着脑袋边吃菜边喊道:“姐夫,你回来啦。” 进屋的薄清易瞧见程然诺,不由冷冷地微笑,他的笑容很淡,连声音也是冰冷生硬的,“头也不抬就知道是我?” 程然诺放下筷子,侧头瞧着体贴的程雨寒,她是忙前忙后,给薄清易又挂外套又拿拖鞋的。“切,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们雨寒姐这么上心的,老远她就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啧啧,薄大检察官啊,你要是哪天敢辜负我们雨寒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然诺,说什么呢,清易才不是那种人呢!”程雨寒看似生气,却含着笑意朝程然诺瞪了一眼,她随后又看向自己的恋人薄清易,他依旧是冷若寒霜的表情,仍是不言不语,只默默坐下去吃饭,但他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从程雨寒的小公寓内出来,程然诺独自漫步在夜色朦胧的街道上,初夏就是这样,白天太阳烤的地面异常炽热,但夜晚却寒风阵阵袭来,令人不由冷从心来。 程然诺双手抱臂沿着昏黄路灯下的小路前行,忽然一阵尖锐的警鸣声响起,一辆辆的警车瞬间从程然诺面前疾驰而过,悠长的警鸣声渐行渐远。 程然诺双手插兜,耸肩吸了口冷气,正要大步走过警局门口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嘿,刘警督,刚执行什么任务呢,我瞧大队人马都走了。” 程然诺本听在耳中并未上心,但警局大门内的回答,却惊得她不由一愣。 “你小子,少问这些事情,叫你买的东西,买了吗?”说话男人的嗓音如同温暖而和煦的阳光,好像不用看他的脸,单凭声音就能感受到他嘴角扬起的微笑。 程然诺不由攥紧了双手,他的声音,她怎么会听不出来,永远都温和得好像春风轻柔的抚摸。 “买啦,当然买啦,买夜宵能忘了您必点的抹茶欧蕾吗?”拎着塑料袋,身着警服的年轻警员笑嘻嘻地说着,他边说边往警局的铁质伸缩门内走去,他的话语里含着些许的嘲笑,似乎连自己都快忍不住要笑出来,“刘警督,俺们这都好奇了,您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老喝抹茶欧蕾这么娘的玩意?” 警局内的人慢慢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微弱的灯光下,警帽的阴影遮住他的脸庞,只露出他那坚毅的下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路灯照耀着他的肩章,不时闪动着银色的光芒,而他本就高瘦的身影,在光线下被拉得更加修长。 程然诺慌忙在夜色的屏障下逐步后退,她紧靠着一旁的电线杆,躲在黑色的暗影中,只是平气凝神,竖耳倾听他们的对话。 “我以前也觉得这种女生爱喝的饮料,肯定很难喝,但有人给我喝过一次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就好像细细的呢喃,以至于他后面的回答,程然诺已经听不清了。 程然诺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她拼命攥紧拳头,甚至指甲都深深扎进了掌心中,但她却仍是无知无觉。 程然诺依稀记得,在她读高一时,正读高三的刘闳尚未出国留学。 有次她约刘闳去咖啡店,刘闳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意,他对程然诺的笑就像对任何人的笑一样,如黑曜石的眼睛里泛着柔柔的光泽,仿佛随着他笑容的收敛展开,温暖的阳光也在不断合拢释放。 “两杯抹茶欧蕾!”程然诺不等刘闳开口就先点了,刘闳怔了下,他想拦住,但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其实他并不喜欢喝这些甜腻的饮品,但他看着青涩稚嫩的程然诺,嘴角不由微微牵动,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沉默了。 程然诺双手托着下巴紧盯着刘闳瞧,怎么有男生能笑得这样好看,一排洁白的皓齿如宝石般灼目。刘闳见扎着双马尾,身穿校服的程然诺始终盯着自己瞧,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唇畔漾起一丝尴尬的笑,但这却更令程然诺的心不禁一软,怎么能笑得这样好看,花痴的程然诺几乎流出口水来。 “尝尝,这家店的抹茶欧蕾特别好喝!”程然诺不由分说地递给刘闳一杯。 同样身穿校服的刘闳,有些不情愿地瞧着面前的玻璃杯,年少的岁月里他尚不懂拒绝,尤其是这样一个大眼睛,可爱而热情的女孩子。 刘闳曾以为女生爱喝的饮料应该是甜腻腻的,而当刘闳难为的往嘴里勉强送了一口,欧蕾香滑厚重的香气瞬间舒展出单纯的温暖,其中夹杂着浓郁而清香的抹茶,不同层次的后味瞬间在舌尖上展开甜香的醇美。 刘闳没想到味道会是如此出乎意料,他忍不住端起来又尝了一口,落下杯子时,程然诺那双明亮的黑眸子,正期待地瞧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赞许,在刘闳的眼中,程然诺就像这杯抹茶欧蕾般令人欲罢不能,但他盯着她那双澄净的黑眼睛,却将想说的话都哽咽在了喉中,“难喝。”他垂下修长的眼睫,冷冷地丢下两个字。 那时程然诺一颗单纯怀揣着少女情怀的心,彻底冷到了谷底。 想到曾经的种种,程然诺靠在冰凉的电线杆后,不由深吸了口冷气,看来刘闳当初并不是不喜欢抹茶欧蕾的味道,而是不喜欢她,所以从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封闭了对他的心,她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却又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少的是什么。 程然诺听身后的警局门口长久的一片寂静,想必他们早已进屋去了,但她一个转身,却猛地对上他幽黑的眸子,她怔怔地瞧着对方藏蓝色的警服,颤抖着慢慢抬起了头。 20.第二十章 “然诺,你怎么在这儿?”他眉目舒展,再次露出耀眼的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但程然诺现在却厌恶透了他这笑容,他这对每个人都流露的浅笑,曾令年少的程然诺飞蛾扑火般痴迷许久,却最终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团火,而是黑暗和寒冷。 “什么我怎么在这儿,是你怎么在这儿吧?我记得你说你是在墨禾区分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程然诺歪着脑袋,很自然地看向他。 刘闳只是微微一笑,“刚调到这边,还没来及告诉你,对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程然诺的不字还没说出来,刘闳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他停伫在灯光下,回头朝程然诺浅浅一笑,“快过来啊。” 程然诺见情况已如此,只得硬着头皮跟刘闳走了进去。 似乎警局大半的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刘闳带着程然诺穿过空荡荡的办公大厅,待她走进他独自的办公室内,客气而颇有风度地示意她坐下,“尝尝吧,你最喜欢喝的。” 程然诺不自觉地接过他递来的抹茶欧蕾,但她只是捧着冰镇的饮品,却一口也没喝。 “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我现在差不多每天都会去咱们中学门口买,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嘴多馋,每次我都要挤在学生堆里,排上好久的队才能买到,那家店的生意可比咱们上学的时候……”刘闳的话语还未说完,程然诺就啪的一下,将整杯抹茶欧蕾用力放在桌上,“行了,刘大警督,不打扰您了,很晚了,我要回家啦。” 程然诺有些不耐烦的正要起身离开,刘闳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程然诺心中一惊,瞬间如石雕般停在了原地。 刘闳盯着她那被包裹在自己手中柔软而光滑的小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光芒,瞬而松开紧握程然诺的手,眼神立刻恢复往常温和的笑意,“哦,你等下,我去拿车钥匙,我送你。” 程然诺的手上仍有他的余温,她背身而立,听着身后刘闳翻抽屉的声音,她忽然咬了咬唇,像下了莫大的决心般,忽然转身紧望着刘闳,声音都几乎颤抖起来,“刘闳,够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种欲擒故纵的态度!你明知道我以前对你是有那么点意思,可你天天说我是你的好哥们,什么好哥们?我真他妈是受够了!” 刘闳拿着汽车的电子钥匙站在办公桌前,他怔怔地看着程然诺,周身仍像被阳光环绕般令人无法转移视线,但他尚未开口,程然诺又继续情绪激动地嚷道:“上中学的时候我喜欢过你,他妈的全校人都知道,可就你装作不明白,我各种暗示明示你都不表态,最后干脆去国外和我断绝联系,我是洪水猛兽吗?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想看见我,为什么老要这样!这样对我笑,这样对我好,装得好像多在乎我一样!可一转眼,该和别的女生谈恋爱还是谈恋爱!谈就谈呗,反正我早对你没感觉了,可你他妈的能别天天跟我暧昧吗?别一天到晚装得好像多在乎我,生怕我跟谁谈恋爱似的!” 程然诺说完这一连串的话,拉开他办公室的玻璃门就往外走,刘闳一愣,慌忙追出去,可他刚到门前却被方才带外卖的年轻警员拦住,“刘警督,不好了,嫌疑犯跑啦!” 刘闳被年轻警员紧紧拽住手臂,他立在警局门口,望着夜色里程然诺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的眼睛方一改往常充满笑意的温存,流露出一种少见的凄凉。 程然诺独自走了许久,她觉得脸上有些冰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伸手一摸却发现脸颊上竟是一滴泪,程然诺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哼,程然诺你哭毛线啊哭,他刘闳是长得帅啊?还是有钱啊?算了,就算他两个都有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十四年前的救命之恩,朕就得整天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吗,再说朕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程然诺抹去趟过脸庞的泪水。 “去他二大爷的,前世那个帅哭的男朋友李临江怎么还不快来到朕的身边,难道朕这辈子真要嫁不出去了……”程然诺脚上用力,猛地踢飞路边上的一只易拉罐。 易拉罐顺着空中成抛物线状飞了出去,然而啪一下却正中拐弯处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空瓶子竟被反弹着哗啦啦地滚了回来。 黑色轿车即刻停了下来,从车子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程然诺倒抽一口气冷气,“要不要这么背?不会擦花人家的车了吧?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可没钱赔啊!”程然诺低声自言自语道,转身就要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不料车主却大声喊叫道:“谁谁谁……谁干的?我我我们的车可可是很贵的,这这是不是蹭掉一块漆漆漆漆……” 程然诺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噗嗤笑着回过头去,只见黑暗的夜色里,结巴的钟诚大叔正俯身去查看黑车的车漆。 “钟钟钟大叔,您您您在干嘛呢?”程然诺常以模仿钟诚结巴的大舌头为乐趣。 钟诚瞧见身后是程然诺,慌咧嘴笑道:“小小小虫啊,你刚有有有没有看见哪个混蛋用易拉罐砸砸砸我们的车车车……” 程然诺装作一本正经的赶紧过去扶起弯腰的钟诚,“行啦,钟大叔,您别再看了,这么黑的天,这车也这么黑,根本看不出来是被哪个美女砸的。” “啊?”钟诚的舌头再次打起结,他疑惑地盯着程然诺,正欲开口说话,程然诺却一溜烟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哎呀,我正愁这个点没公交,这条路不好打车呢,赶紧送我一段哈!” 可打开车门的一瞬间,车内瞬间涌来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程然诺借着路灯幽暗的光芒,只瞅见车子的后座上躺着危钰。 他衬衣前领口略微敞开着,隐约可见里面紧实而坚硬的肌肉,衣服被他压得略微发皱,他合目躺在车内偌大的后座上,但嘴里似梦呓般在低声说着什么,浓烈的酒气阵阵袭来,熏得程然诺的头有些发晕。 “危钰怎么醉成这样?”程然诺不禁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危钰是个骄傲、少年老成甚至有些迂腐的古玩收藏家形象,他永远是不可靠近,神秘而又孤独的,当然程然诺认为他的孤独,纯属自找! 似乎深夜买醉这种事情,和这个古板的男人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因而程然诺更是一惊。 钟诚坐进车内催促道:“小危危,他,他差不多天天都喝成这样样样……” 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让钟诚送自己回家,她回头瞥了危钰一眼,他似乎还在小声嘟哝着什么,如同蚊蚋般低沉的声音令人听不清楚,但好似对谁最深沉的呼唤,他嘟哝着不时眉头微微蹙起。 夜色里都市五彩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外面是红尘万丈的繁华,而车内黑暗的世界里,唯有他的孤独和落寞,好似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没想到啊,白天道貌岸然的收藏家,晚上居然是个酒鬼。”程然诺无奈地笑了笑,她转过头不再回看危钰,而是放下车窗静静盯着车流如河的外面。 当钟诚的车停下来时,程然诺瞧着高耸的公寓楼,“钟大叔,不是说送我回家吗?怎么来这儿了?” “先先先把小危危弄上去,我我我这一把老骨头,可可可弄不动他。”钟诚说着就试图去搀扶后座上的危钰。 程然诺虽有些不情愿,却也只得过去帮忙,“我去,这货也太沉了吧!” 程然诺踉跄着步子,将危钰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同谢顶的钟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危钰好不容易拖进卧室。 “放放放这里!”钟诚指了指地上的矮床道,程然诺已累得气喘吁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哝道:“这货还怪洋气了,居然睡榻榻米。” “不不似榻榻米,似似似汉代的四足平台床。”钟诚喘着粗气,张口结舌地纠结程然诺的错误。 “啥玩意儿?”程然诺瞥了钟诚一眼,好像没有听清他的话。 但钟诚还未回答,程然诺已拖着危钰来到了床边,她弯下身将危钰放倒在床,却不想危钰的胳膊还勾着她的脖子,他似乎睡得昏昏沉沉,迷糊中有些意识不清醒,低低的唔了一声,一个翻身,胳膊往里轻轻一勾,瞬间就将程然诺搂在了怀中。 程然诺轻呼一声,已被危钰带着翻进内侧的床榻上,她整个人被他的手臂和腿同时压住。 危钰紧紧拥着程然诺,而她蜷缩在他的怀中,吓得喘不过气来,他充满酒气的呼吸温热地吹拂在她的脸上,他喝的似乎是伏特加,浓烈而高纯度的酒精气息阵阵袭来,清冽醇香的酒气刺激着程然诺的神经,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微醺。 而危钰的脸近在咫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浓黑而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对合上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就像一对银杏叶在脸颊上留下一排浅浅的暗影。 他和刘闳很不一样,刘闳是很爱笑,而且笑起来很好看的男生。 但危钰不同,他笔挺的鼻梁下,那张薄厚适宜的唇,即便在睡梦中依旧垂下嘴角,好像永远也牵动不起一丝的浅笑。 看着他的唇,程然诺的心忽然一阵悸动。 她想起上次那个尴尬的吻,而现在近在他怀中的程然诺,不知为何,眼睛却牢牢聚焦在了他的唇上,好似他的唇越来越近,就像一块磁铁般,而自己就是最无力的铁块,被他吸引着,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程然诺不由咽了口口水,但危钰却像沉睡的猎豹般,忽然睁开一对假寐般的眸子。 21.第二十一章 程然诺一惊,眼睛不由猛地瞪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但危钰微睐的眼睛盯着近在眼前的程然诺,却一改往常的漠然,他浓密的眉毛如同弦月般慢慢弯下来,他看着程然诺,嘴角竟似噙着一丝笑,那双深邃乌黑的眼睛泛出点点迷恋的光泽,好像眼前正是自己久别的恋人。 看到危钰的笑,程然诺更是惊得不由浑身一震,她正欲坐起身来,危钰却蓦地伸手一把将她再次拉进怀中,他更紧地搂住她,他的怀抱如同铁箍般,几乎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瞬间他又合上了双眼,脸上却凝固着无限幸福的神情,四周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酒气将她团团包围,他的脸埋于她的发丝间,轻声地说出一句只有她才能听清的话,“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轻如剪纸般,飘忽于程然诺的耳侧。 程然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脸一红,慌忙瞧向站在床榻一旁怔住的钟诚,“别看啦,快把他的胳膊掰开,我要被他这个酒鬼勒死啦!” 钟诚愣了下,赶忙过来帮挣扎的程然诺脱离危钰的怀抱,“小,小,小危危,他,他,他真醉了。” 程然诺见危钰仍在嘟哝着含糊不清的醉话,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任由钟诚为危钰盖上被子,自己则出去到卫生间内洗脸。 “呼!”程然诺用冷水拍了拍脸,她深呼了口气,方才觉得清醒了不少,然而此时程然诺的手机却响了,她滑开屏幕来看,居然是钟诚发的短信,“搞什么,就在一个房子里还发啥短信,难道怕自己又说不清话了?”程然诺自言自语着,又鹦鹉学舌地模仿起钟诚结巴的话语。 然而打开短信的一刻,程然诺却怔住了,“小程,我儿子发高烧了,我得赶紧回家,小危今晚就交给你照顾了。” 程然诺看着短信上的文字,她回拨钟诚的手机,但却提示对方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大爷的,说好送我回家的,居然把我扔在这儿?我才不管呢,反正我要回家。”气鼓鼓的程然诺将手机塞回皮包内,她拎着手提包就准备离开。 然而当程然诺行至危钰的卧室门前时,她却停住了脚步,危钰卧室的门半掩着,就像电影的取景,里面是一方窄窄的光线,而他则酣睡在微弱的光线中央。 程然诺推开门走进屋内,她放下皮包,坐在危钰的身旁轻轻为他盖上被子。 不知为何,她心里一软,嘴角牵动起一丝柔软的笑,“算了,本姑娘今晚就留下照顾你个大老爷们儿吧。” 程然诺坐在危钰的身旁,她这才注意到,这张矮床确实并非榻榻米,程然诺曾睡过柔软的榻榻米,而这张矮床简直就是块砧板,又冷又硬,坐在上面程然诺都屁股生疼,更难以想象这货居然能睡得如此香甜。 程然诺起身瞅着这张所谓的四足平台床,矮床带着托角的牙子,四面皆雕刻着复古的花纹装饰,看起来怪里怪气的,但让程然诺更惊讶的并非这张床,而是危钰的枕头。 之前程然诺倒未太注意,现在仔细去瞧,危钰居然枕的不是软枕,而是一块雕刻精美的玉枕,冰凉坚硬的玉石枕头色如凝脂,光滑润泽,“这么硬,睡着能舒服吗?”程然诺瞅着熟睡的危钰,不禁疑惑地嘟哝道。 刚拖危钰进屋的时候,程然诺并未太注意卧室内的摆设,而现在看来这间房子简直诡异。 又硬又冷的矮床旁是一套黄花梨木的桌椅和书柜,色泽黄润的长桌材质细密,纹理柔美如行云流水一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洁白平滑的宣纸,笔架上是成排大小不一的毛笔,黑墨和砚台等文房四宝一样不少。 “我去,这货是古代人吗,怎么屋里连个电脑都没有?”程然诺随意翻了几张宣纸,上面多半是字迹和几张看不出轮廓的画像,毛笔字倒是写得很漂亮,字体方正,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但危钰的画却真是不怎么样,似乎每一副都在画一个女子的脸庞,但毛笔在纸上抹来抹去也瞧不出半点清晰的五官。 程然诺对书法不懂,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瞥了眼旁边的书架,上面摆满了陈旧发黄的线装书,甚至还有几个装满竹简的锦盒,程然诺随便抽出来看,一张照片从书中飘落下来。 程然诺捡起落在地上的照片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照片上有满脸褶皱的钟诚,他带着博士帽站在危钰的身旁,笑得格外灿烂,而年轻的危钰面对镜头,依旧是一副阴沉不苟言笑的表情。 程然诺往下瞧照片上烫金的字体,赫然写着:201x届xx地质大学珠宝专业古玉研究方向毕业合照。 程然诺不由一惊,站在最中央的危钰居然身穿导师服,而钟诚竟是危钰的学生! 程然诺赶忙掏出手机,迅速在搜索栏内输入危钰的名字,可当她看到危钰照片旁的介绍时,她不由怔住了,她曾经确实觉得这个年轻的男子能在收藏界占据一席之地,被称为危专家定非池中之物,但眼前各种牛逼哄哄的介绍,却吓得程然诺的手不由一颤。 在危钰的词条中,清晰地标注着国内最年轻博导,收藏奇才等闪光的字眼。 “19岁身家过亿,中国天才收藏少年,5岁起开始收藏西汉古玉,搜集十余万件藏品,其中以西汉古玉藏品居多,10岁破解困扰中国考古界两千多年的谜题“白金三品”和“鱼肠剑”,初步确立了在中国考古界的地位,是目前中国西汉古玉、古铜镜、古兵器戈最大的收藏鉴赏家;国内外此项研究的顶级专家。他曾著有《中国古玉大全》,撰写过《西汉玉器初探》等若干论文……哇靠,要不要这么牛逼啊?”程然诺瞧了瞧床上的危钰,对这个古板迂腐男子的厌恶,瞬间升华为由衷的崇拜之情。 程然诺想到自己五岁时还在舔冰棒,而这货已经穿梭于各种大小古玩市场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程然诺正想着不由打了个寒冷,她望着薄如雾色的灯光下的危钰,不由咂嘴道:“啧啧,这货绝对是穿越来的,肯定是!” 程然诺不敢相信地放下手中的书,她感慨着正要走出危钰的卧室,却嗅到一股淡淡的,甘苦芳冽的香气,这所公寓里到处都弥漫着这种清淡的味道,但危钰的卧室里格外浓郁,尤其是靠近门边的位置处。 程然诺像敏锐的小狗一般,抽了抽鼻子,她曾经在危钰身上闻到过这种淡而冰凉的味道,有些像江南小巷里潮湿阴冷的雨水,却又夹杂着如薄荷的清凉香气,不像是香水的味道,但很好闻,淡淡的,好似不着半点化工原料,仿佛某种植物天然的芬芳。 程然诺转动脑袋查看四周,只瞧见梨花木书桌的桌角摆放着一件青铜香炉,香炉施以鎏金,外形如高耸峻峭起伏不断的山峦,雕花异常精美,其间雕有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等瑞兽,还有各种神仙人物,香炉下有承盘,贮有润气蒸香的热水,炉腹内焚着香,袅袅的香烟从层层镂空的山形中高低散出,缭绕于炉体四周,加之水汽的蒸腾,宛如云雾盘绕海上仙山。 程然诺从不曾见现代还有谁会熏香,她讲究的时候顶多也就喷喷花露水。不过在这危钰的房间内,这货如果突然坐起来告诉她,其实他已经活了两千多年,她也一点都不稀奇。 程然诺本对香炉好奇不已,她正准备伸手去碰时,又突然想起刚才对危钰的搜索结果,网上说他的藏品都价值不菲,该不会这件青铜香炉也是件古玩吧? 这样想着,程然诺忙缩回了手,她瞧着古香古色的屋子,只觉连站都不敢站立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坏哪个千年前的玩意。 程然诺虽是不敢再到处乱碰了,但她始终觉得这香炉内的味道异常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而且绝对不止一次,但又死活想不起来。 她忽然发现香炉旁放置着一个半敞开的沉香木盒子,盒内堆满了一颗颗剔透如结晶的小玻璃片,程然诺好奇地拿出来在眼前来回瞅,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玻璃制品,晶莹的薄片透着一股与熏香同样甘苦芳冽的香气,她拿出几个来回摆弄,但这看似水晶又轻薄的东西却不知为何物。 程然诺正玩得起劲,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好奇不已时,危钰却说话了,他蹙着眉毛,紧锁的眉头就好像打了死结,他的额上渗出涔涔的冷汗,口中依旧在呢喃着什么,但声音太低太浅,程然诺实在听不清楚。 “说啥呢你,是不是渴了?”程然诺低声问了句,她走过去俯下身,将耳朵靠近危钰温热的唇畔,但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就像咿呀学语的孩童。程然诺几乎贴在了他的唇上,才勉强听清他呼出略带酒气的低音,“我,不,不该杀了你……” 程然诺的肩膀微微一抖,危钰的呼吸吹在她的耳后,随之念出一个名字。 22.第二十二章 似乎是个人名,但他的声音实在太低太浅了,根本听不出一个字眼来,好似耳鬓厮磨的呢喃,但这名字却又像无数次辗转于他的唇齿间,他双唇一启就是这个名字,但却又如何也念不清说不透。. 程然诺起身白了床上的危钰一眼,他的呼吸逐渐均匀,鼻息间似有极轻微的鼾声,程然诺知他睡沉了,不敢惊动,只打了个哈欠嘟哝道:“神经病,就这你思想都快赶上化石了,还做梦杀人呢,切。” 程然诺伸了个懒腰,似乎略微有些困意,她关上灯,慢步走出门去,漆黑的屋内只剩下从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雾气,和床上危钰梦呓的低语。 次日清晨当程然诺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口水流了一地之时,却被一声厉呵吓得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她像只受惊的小猫在地毯上乱扑腾了两下,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瞧见面前有双男士拖鞋,她顺着这双鞋子慢慢昂头向上望去,只瞧见危钰阴森的面庞紧皱着眉头在看她,“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仍困倦不堪的程然诺从地上爬起来,懒洋洋地坐回到沙发上,不满地瞥向危钰,“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啊,是你昨晚喝醉了,我和钟诚大叔一块送你回来,他非要我留下来照顾你的。” 危钰脸上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但仍是阴霾一片,“我不是小孩子。” “切,你以为我愿意留下来啊,你家的枕头都是一个个石头疙瘩,那些榻榻米的床简直就是一块铺了床单的木板,又冷又硬,就客厅这个沙发勉强还能睡,我缩在这上面睡了一夜,浑身都快酸死了!”程然诺抱怨着,不断扭动发僵的脖颈和腰肢。 危钰却没有安慰她,他只是从楼上取来一份文件扔到程然诺怀中,话语同表情一样冰冷,“既然你在这儿,也省得我再叫你过来。” 程然诺翻看起几页的文件纸,原来是她的工作合同,当她看到最后一页的工资数目时,两个眼睛都瞪直了,她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心中不禁激动地暗笑起来,老天,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这个数目简直要赶超鄢灵均那个土豪啦。 “跟之前说的一样,你看到我的前世,找到我前世的一个女孩,到时我会给你的不止是这个数目,这房子里的任何东西,你想要都可以拿走。(.无弹窗广告)”危钰的眼神目空一切,似乎这承诺里的钱财对他而言真乃身外之物。 听到这话,程然诺拿签字笔的手微微一颤,她盯着合同上飘忽不定的印刷体,她明白,其实只要她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拖欠的房租、信用卡债,网站的各种维护费通通搞定,而且她网站的广告费也有了,到时候铺天盖地的宣传,何愁没有流量没有用户,简直马云第二的位置正在向她招手! 但程然诺握笔的手却停住了,她觉得未来某一天,她肯定会恨自己此刻的犹豫。 但她还是缓缓抬起头,望向危钰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淡淡地说:“对不起,我看不见你的前世。” 这一刻,程然诺感觉空气都静得凝结了,危钰的眉头微微一蹙,他嘴唇刚刚打开正要说话,程然诺却抢先道:“真的对不起,我能看见任何人的前世,但惟独看不见你的,上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太紧张了,所以,是我骗了你,我没法接受这份工作,我知道其实我也可以继续骗你,反正你也不知道你的前世,但我……” 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危钰却阴冷着脸庞,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滚!” 程然诺本来还准备说话,但想了想,只是看了一眼危钰那深黯而充满愤怒的眼睛,拎起皮包默默开门走了出去。 可当程然诺走到门前时,她顿了下,她停在原地背对着危钰像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对不起,但我是真的很愿意帮你,除了你,如果想让我看到其他任何人的前世,都可以来找我。” 程然诺走到走廊上,站在电梯前兀自撅嘴嘟哝,“呼,看来高薪果然和朕没缘,还是好好找个事务所实习,慢慢赚钱养我的网站吧。” 此时恰好电梯嘀一声停了下来,她大步走进电梯内,按下一楼的按钮,气馁地靠在电梯内的金属栏杆上,等待电梯门徐徐合上。 可当电梯的两扇门即将闭上,只露出最后一道透光的缝隙时,忽然一只大手伸进电梯门的这道缝隙中,电梯的电子感应触及到这只手,瞬间又重新弹开。 程然诺惊异地看向电梯门,两扇门顺着这只手慢慢打开,门中间的缝隙逐渐变大,而在门外的光亮处正站着危钰。 他浓黑的眉毛下,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冷漠到几乎没有焦距,眼神依旧拒人千里之外,但冷淡疏离的声音却略微有所缓和,“你确定能找到?” “你确定能找到危钰要你找的那个女孩吗?”鄢灵均睁着一双黑澄的眼睛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拿起一串刚烤好的培根金针菇卷,“我跟他说不知道,只能竭尽所能去找呗。” “不知道?那你还敢拿危钰提前发的工资来请我吃烧烤?”鄢灵均说着眼睛瞪得更大了,简直就如同两丸水银中的黑珍珠。 程然诺却摆手不在乎地道:“应该会找到吧,哎呀,就算找不到,就当先借他的钱。不然我这没工作了,再不交房租非被房东赶出来睡桥洞不可,要不我去跟你住?还能经常看见超级偶像白夜呢!”程然诺眉飞色舞地瞟向鄢灵均。 鄢灵均却朝程然诺皱了皱鼻子,“少来,那是我们的甜蜜小窝,没地方住可以找你的程雨寒姐姐啊,你不是总说她跟你亲姐姐一样一样的吗?” 程然诺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甜不辣,她边大口咀嚼着边喃喃:“拉倒吧,那也是雨寒姐和薄大检察官的甜蜜窝,要不你看我这提前预支了工资,都先来请你这小妖精,而不是请我亲爱的雨寒姐姐。” 鄢灵均好奇道:“哦?就是那个薄清易检察官的女朋友啊,听说很漂亮呢,怎么不叫出来一块吃饭啊?” 程然诺不满地嘟哝起来,“切,还不是因为薄大检察官,我雨寒姐天天就知道回家伺候他,死活叫不出来。唉,想想女人还真可怜,一旦认准一个男人,以前和姐妹们的各种消遣娱乐都通通成空。” “只能说你雨寒姐太痴情了,如果是我,我可不会这样。”鄢灵均勉强动了动筷子,也只是夹了块香辣烤面筋,慢条斯理而又不失优雅地送进红唇小口中。 “你不会?哇塞,要是我男朋友是超级偶像白夜,别说让我不消遣娱乐,就算让我天天在家挨他的小皮鞭,拖地刷碗搬砖,养活一大窝的孩子,我都笑得合不拢嘴呢!”程然诺歪着脑袋想着不由窃笑起来。 鄢灵均气得抬起了筷子,那模样简直下一刻就要敲在程然诺胡思乱想的脑袋上,“喂,说什么呢你!” “哎呦,开玩笑啦,我才不是那种抢别人男朋友的绿茶婊,不过呀,你也得接受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个少女意淫和你的大明星男友白夜滚床单的事实。”程然诺说完,又津津有味地品尝起烧烤。 鄢灵均似乎早已习惯,她不以为然地说:“切,还说我呢,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想想,下面要怎么骗危钰,好让他继续相信你的鬼话。”鄢灵均说到这里,自己不由捂嘴噗嗤笑了,她实在难以想象,危钰那样一本正经的人,怎么会相信程然诺能看见别人前世的鬼话。 “哪里是骗啊?说了多少遍,你还是不相信我能看见别人的前世,对不对?唉,你们这些凡人,真是的,怎么就不懂呢,连我雨寒姐到现在都不相信,我一瞧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敷衍我,还总当我在开玩笑呢。”习以为常的程然诺仍是嘟嘴不高兴,她边大啃着烤秋刀鱼,边抱怨。 “我可没当你开玩笑,我只是有种想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冲动!”鄢灵均说着不由笑得更厉害了,她笑起来双肩都在颤抖,当真是花枝乱颤。 程然诺听着这司空见惯的笑语,只继续大口咀嚼着烤肉,“笑,笑吧你,你们都以为我是骗子或者神经病,是吧?我告诉你,其实我这也是算命的一种,我可是相当专业的,还摆过摊呢!” 鄢灵均强忍住笑,憋得整张绝美的脸庞都如晚霞般通红,“看样子你是没靠算命发家致富啊,老实说是不是被城管抓跑了?” 程然诺长叹了口气,好似在回忆大学兼职算命的美好时光一般,“唉,还没机会被城管抓,就被同条街道上的算命大爷赶跑了,非说那是他们的地盘!哎呀,你管这些干嘛,反正我的意思是,我绝对很专业啦!” “好啊,那你倒是给我算算。”鄢灵均咯咯笑个没完,她说着伸出柔软的右手打开掌心给程然诺看。 “好吧,一般我是不发功的,毕竟这太涉及别人隐私了,不过今天嘛,为了让你开开眼,姑且给你见识见识吧。”程然诺笑道,她没有接鄢灵均的手,反而是凑过去猛地双手托住她的脸颊凑近自己的脸。 鄢灵均不由又笑了,“呦,这么高端,居然不是手相,是看面相啊?” “嘘!”程然诺示意鄢灵均停止笑语,她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一对黑眼珠紧盯着鄢灵均的眼睛一眨不眨。 23.第二十三章 鄢灵均黑色的瞳孔开始不断扩大,直到变成无边的黑色夜幕彻底吞噬掉程然诺。[.超多好看小说]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有点微弱的光源,圆形的光斑逐渐靠近变大,直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变成一盏华美的青铜灯。 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个清脆的女声: “谁言爱风尘, 却遭前缘误。 自幼习歌舞, 一曲惊城阙。 珠翠戴不尽, 锦缎堆成山。 众客争缠头, 挥金睹芳容。 不羡权位重, 最是爱风流。” 女子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声音慢慢念完整首诗,不由昂头大笑道:“真是知我者莫过于白公子!” 然而下一刻却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哼,白公子?整天都是你那个心心念念的白公子!那个什么狗屁白公子,就靠写这么几首又酸又臭的烂诗,就骗了你的身和你的钱!你把攒了十多年要赎身的钱都给了那个什么御史,让他给白公子推荐当了个官,瞧你现在这样儿,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了,这后半辈子啊,我看你就……” 老鸨怒气冲冲地抱怨着,鄢灵均却在层层的纱幔间起身,她颤颤巍巍地拿起一叠竹简,展开来边苦笑着边痴痴地读: “夜夜丝竹乐, 朝朝复愁伤。 人前强欢笑, 身后泪千行。 心忧颜色故, 门前冷若霜。 不吝惜千金, 只为寻情郎。 纵使他人笑, 我自成痴狂。” 鄢灵均对老鸨的话恍若未闻,她只是边笑边大声念着诗句,念到了最后一句,“纵使他人笑,我自成痴狂。”她不断重复着,笑着,最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微眯的眼睛在笑,但泪水却肆无忌惮的在脸上纵横。 “你自成痴狂?哼,我看你是早就又痴又狂了!那个负心汉是绝不会回来啦!”老鸨看着苦笑不自知的鄢灵均,气得直跺起脚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然而当老鸨的话音刚落,却有个侍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她还未跑到门前就已张口,喜悦不已的大声叫道:“鄢姑娘,鄢姑娘!白公子,哦,不,是白郎官来啦!” “啪”一声,鄢灵均手中的竹简掉在了地上,她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但下一刻,她含满泪水的眼睛却透出真挚而激动的笑意。 “然诺?然诺!” 在一声声召唤声中,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的程然诺,猛地一怔,缓缓回过神来,一双木讷的眼睛眨动了几下修长的睫毛,方才如玻璃珠般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彩。 “你没事吧?我刚看你跟丢了魂似得。”鄢灵均说着在程然诺的眼前来回挥手,以便确定她已经晃过神来。 程然诺却忽然握住鄢灵均的手,满眼惊讶地瞧向她,“白夜以前过得很苦吗?” 鄢灵均听到程然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微微一怔,不由笑道:“呦,我以为你的算命是能算到未来呢,敢情算的是过去啊?” 程然诺却继续追问:“别打岔,网上不是说他毕业于音乐学院吗,怎么会过得很辛苦,还要你帮忙?” 鄢灵均咬了下唇,不由苦笑道:“看来你算得还挺准呀。没错,白夜过去确实经济比较困难,你要知道音乐学院的学费可是相当高,哪里是普通工薪家庭所能承受的,而且音乐学院一个班一个系才能出几个明星,大部分毕业后能混个小学老师当当就算不错的了。” 程然诺更是好奇了,她刨根究底地问:“那你跟白夜是怎么认识的?” 鄢灵均红唇含笑,她笑起来有些妖冶,这也是程然诺称她为小妖精的原因,她如两点明星的眼睛越发熠熠生辉,好似在追忆那段遥远而美好的幸福时光。 她慢慢打开性感的红唇,轻声呼出柔媚的声音,“三年前,我赢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场官司……” 鄢灵均逐渐陷入遥远而依旧清晰的回忆之中: “干杯,让咱们恭喜小鄢律师今天正式踏入律师界!”“没错,小鄢今天这场官司打得太漂亮啦,说得对方律师简直哑口无言啊!”“来吧,小鄢,你今天得轮流跟大家喝,喝到不醉不归!”众人兴奋地举起酒杯。 三年前的鄢灵均尚还有些青涩,对于大家的恭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哪有哪有,我这是多亏了各位前辈的指教!说到底,我就是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猴子,所以今天啊,小猴子我敬各位前辈,大家都放开地喝,通宵地喝,今天我请客,来吧!” 事务所内所有律师的激情都被点燃,众人你一杯我一杯,在酒吧内喝到颠三倒四。 到了黎明时分,酒吧内的人已渐少,早已趴在酒桌上昏睡的鄢灵均慢慢坐起来,她双手托腮晕熏熏地看向四周,满酒桌的人吐的吐,睡的睡,皆被千杯不倒的她所灌醉。 鄢灵均抬起头,发现人已稀少的酒吧内,唯有正前方中央的表演台上还有一个年轻的酒吧歌手,他似乎唱了足足一夜,夜晚刚开始酒吧内人潮拥挤,吵杂一片时鄢灵均并未注意到他。 而现在安静的酒吧内,他独自坐在前方抱着吉他,轻声吟唱一首英文歌 不断变化的彩色灯光扫在他的脸庞上,时明时暗的灯光照着他秀亮的眼睛,却都不及他的目光更明亮耀眼,他的双眸如同富有磁力般,牢牢吸住鄢灵均,令她丝毫不敢也不愿转移视线。 鄢灵均不知是由于幽暗的灯光,还是微醺的酒气在作祟,她只觉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竟是如此迷人,他的嗓音缓缓从四周包围过来,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个悠扬的英文字母,都如同无孔不入的水滴,不断沁进她的皮肤、骨髓,甚至每一个毛孔和细胞当中。 或许是因酒吧内仅剩不多的人都在昏睡,而唯独她,这样一个容色绝丽的女孩子托腮,静静凝视着自己,他明亮如星辰般的目光也不由注视着她。 四周醉酒沉睡的众人仿佛成了空气,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他拨动琴弦为她一人歌唱,而她亦是他唯一倾心聆听的听众。 之后鄢灵均几乎天天去那家酒吧,她知道了那个唱歌的男生叫白夜,他虽是后半夜专场驻唱歌手,但他浑身散发出如太阳般炫目的光芒,让鄢灵均笃定这个男生,生来就是要站在镁光灯的最中央! 程然诺全神贯注,仿佛深深陷入鄢灵均这段美妙的回忆中,“哇,好浪漫啊,然后呢,然后呢?” 面对程然诺迫不及待地追问,鄢灵均却摇头笑了,“故事的开始是浪漫的,可当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生活的艰难,那个时候我们租了一间又小又破的房子,连厕所都是整层公用的。我白天要上班,而他是晚上工作,总错过彼此的我俩开始不停的吵架。” “啊?怎么会这样,那后来呢,你们和好了?”程然诺紧咬着手指头等待鄢灵均的回答。 鄢灵均眼里流露出无比的幸福,她笑起来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雍容华贵而又不妖媚,“后来他为了我,放弃夜班的驻唱,但酒吧白天哪有什么生意,他白天工作赚的钱少得可怜,而我又只是个刚上道的小律师,愿意交给我的诉讼案少之又少。可我知道白夜他想当歌手,那时候哪有娱乐公司愿意捧红一个不知名的艺人,所以第一张专辑的高额费用就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出。” 程然诺疑惑地沉思道:“但我记得白夜刚出道的时候,不是靠唱歌出名的吧?我记得,他是演了《歌吟天下》那部电视剧的男二号,一下火得一发不可收拾呢。” 鄢灵均点了点头,“没错,刚开始为了能出专辑,我玩命的工作,到处求前辈给我诉讼案。白夜也很拼,连大排档天桥底下都去唱过歌,最后我们终于攒够了出专辑的钱,结果专辑卖得不好,全赔光了。我们俩彻底心灰意冷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叫他去剧组当群众演员,可能因为他长得还不错,居然被导演看中了,推荐去出演《歌吟天下》的男二号,结果男一号不温不火,反倒是新人的他一夜走红。当时我俩简直喜出望外,把他演出的酬金铺了满满一床,在上面使劲打滚。” “没错,我记得当年这部电视剧太火了,男一号长得死丑不带拐弯,还特别矫情和各种女二女三暧昧不清,但白夜的男二号帅爆了又痴情,戏份还特别多,大家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呢。”程然诺兴奋地说得头头是道。 鄢灵均也跟着笑了,“是啊,那简直是我俩的转折点,从那部电视剧之后他红透了,又接连出演很多电影和电视的男主角,后来演而优则唱,他的专辑打破了国内许多销量纪录,而我的事业经过之前的奋斗也风生水起。现在想想,当时那种吃糠咽菜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 “好幸福啊,果然两个人经过一起奋斗,打拼出来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程然诺满眼皆是无尽的羡慕。 鄢灵均颇认同地点头,她突然很有食欲地夹了块刚烤出来的孜然小土豆,她吃着热烘烘又外酥里嫩的土豆,说话时口中吐出一股薄薄的白色热气,“是啊,所以我俩的感情一直很牢固,无论他再怎么火,都从来没有想过分手。” “鄢灵均,我恨你!”程然诺忽然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她撅着嘴极其不满地瞪向鄢灵均。 24.第二十四章 鄢灵均不由一怔,好奇地瞅着嘟嘴的程然诺,“呦,大小姐,我又怎么您了?” 程然诺皱着鼻子,气得脸颊像气球般鼓鼓囊囊地说:“太恨你了!以前在事务所,你脸蛋漂亮身材好,工作上是女强人,我们都羡慕嫉妒恨,在背后咒你性生活不和谐,可现在,认识你了之后,发现你居然如此和谐,男友还是个大明星,还让不让人活了?” 鄢灵均瞧着嫉妒到眼睛发绿的程然诺,不由噗嗤大笑起来,“得了吧,不要光看别人表面的光鲜亮丽,人家背后的千疮百孔你怎么知道?况且,说不定你以后会比我更厉害,也许有一个更爱你的男人正在等你!” 程然诺良久不语,只是低声呢喃道:“一个更爱我的男人在等我?” 可真的会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吗? 他是谁? 会是前世那位俊美的恋人,但今生却迟迟未曾相遇的李临江? 还是刘闳? 程然诺想到上次在刘闳办公室里的争吵,她不禁摇了摇头,试图去忘掉那些与他相关的记忆。[] “你在听吗?” 程然诺愣了下,猛地抽回思绪,却顷刻聚焦到近在眼前的危钰。程然诺不由精神一震,慌忙赔笑道:“是,小危危老板,我在听,在听,在很认真的听呢。” 听到程然诺称呼自己小危危,危钰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但程然诺却没注意到,因为在她看来,危钰的表情永远是阴郁不明。 “这是近期需要调查的人员名单。”危钰将一叠薄纸递给程然诺,程然诺接过纸张时,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指尖,她的心一紧,慌忙接过纸张抽回了手,只因碰到他指尖的一刻,他的手竟是那样的凉,冰得如同浓雾覆盖下的霜雪。 程然诺随手翻看着纸上的印刷体,她无意抬了下眼睑,轻扫危钰一眼,他亦在低头认真查看纸上的文字,他的眼眸黑得如同暗夜般,让人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程然诺小心打量着他,这货不会是怪物吧,怎么手那么冰,连笑也没见他笑过,是不是得了什么脸部瘫痪症。 但她忽然又想起,那晚她和钟诚送醉酒后的危钰回房,她一不留心摔在他的床上,被他搂在怀中之时,他竟然满眼柔情地盯着自己,嘴角似噙着一丝笑…… 危钰冷不丁地抬起头来,视线恰好对上程然诺的眼睛,而程然诺正在想当晚的暧昧,她脑中全是他漆黑而深情的眼眸,可当这一瞬蓦地同他对视,如同触电般,惊得程然诺的心一颤,赶忙低下头胡乱翻起手中的纸张。 她的眼睛虽然乱瞟向别处,嘴巴却发出结结巴巴的话,“额,那,那个,这,这上面,都是,是什么啊?” 危钰怔了下,用握成拳头的手挡在唇前,轻咳了一声,似乎也在掩饰方才对视的尴尬。 “你不是看不见我的前世吗,这是我整理出来,所有可能是我前世要寻找的那个人的信息。”危钰不再直视程然诺,但短发后的耳根却灼热得异常发红。 程然诺惊得如同鸭子般张大了嘴,“什么?这么多!这人名都有几千个了吧?” 危钰的眼睛恢复黑不见底的幽暗,“不然,要怎么找?” 程然诺歪着脑袋疑惑地问:“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呢,我能看到任何人的前世,但为什么唯独看不到你的,你该不会是穿越来的,没有前世吧?” 危钰若无其事地翻看着手中的名单,一如往常冷冷地道:“你看不到,可能是因为我记得我的前世。” “你,你,你记得你的前世?”程然诺被危钰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怔怔地盯着他,好似在看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 在程然诺的三观里,自己已经是这世界上最神神叨叨的人了,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能看到别人前世这档子事,很可能是自己精神错乱。 而眼前这个人一脸郑重其事,严肃冰冷的表情,让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始终认为危钰的眼睛很吓人,就像一无所有的黑洞,随时会将时间连带空间一同吸进去。 也或许是因为她从未真正看过别人的眼睛,只有危钰的黑眸,是黑到令人窒息,令她唯一能看到,却又不敢直视的一双黑眼睛。 程然诺下意识一退,猛然撞在身后的桌角上,她的心忽然一抽,这才明白过来,危钰并没有,他也从不开能开玩笑。 “你,真的假的,记得自己的前世?不会吧,连我都要通过镜子才能看到前世自己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程然诺咬了咬唇,仍有些难以置信。 “不然,还有别的解释吗?”危钰的话依旧平淡无奇,好似方才他说的不过是,吃了吗?饿了吗?饱了吗?撑了吗?此类再寻常不过的问候语。 “你耍我呢?你既然记得自己的前世,那要找谁,你直接去找不就好了,反正我也看不见你的前世,还用这些玩意干啥?”程然诺不满的将纸张扔到桌上,气得撅嘴瞪向危钰。 危钰却抬眼冷静地看向程然诺,他眼底一动,好像掠过一丝什么东西,但程然诺还未看清楚,他已恢复了往常的漠然,“我,记得前世的所有,但就是不记得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名字,和她有关的一切……”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好像哽咽了下,似乎后续的音节就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慢慢垂下修长的眼睫,一对宁静如同死水般的眸子,却奇异地荡起一丝罕见的涟漪。 程然诺注意到危钰的手缓缓握成拳头,他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发现他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这么说,你相信危钰的话了?”程雨寒行走在成排的铁制衣架间,好奇地回头问程然诺。 程然诺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士西装,“为什么不信呢,雨寒姐,你不是也说吉尼斯纪录里有各种各样的奇人,既然我都能看见别人的前世,干嘛不相信他能记得自己的前世呢?况且,我从他的眼里确实什么也看不到,所以他说他记得自己的前世,我觉得也不是很稀奇。” 程雨寒浅浅一笑,如同亭亭玉立的娇荷般绰约多姿,“你一个奇人都够稀罕了,还刚好你们两个怪人碰上,要我说,这个危钰不是研究古玩研究傻了,就是耍你呢。” 程然诺却皱了皱额头,“要是他给我的工资能帮我把网站做起来,耍我我也愿意!” 程雨寒忍不住扑哧笑了,“原来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切,还说我呢,雨寒姐你不也是吗,瞧我薄姐夫整天趾高气昂的,你还服侍他服侍得屁颠屁颠呢。”程然诺刚说完,忽然意识到这个比喻似乎很不恰当,她和危钰的关系,怎么能与程雨寒和薄清易的关系相提并论。 但程雨寒并未太注意程然诺的话,但她的眼睛全然被一件银黑色的西装所吸引,程雨寒快步走过去,轻轻抚摸着西装光滑如绸缎般的料子,她紧瞅着西装两眼放光,简直已然能看到薄清易身着笔挺西装,孑然而立的俊逸模样。 “这么贵?没搞错吧,这衣服是黄金做的啊?”程然诺瞧着西装上的标签,吓得瞪大了眼睛。 导购却满脸堆笑,彬彬有礼地介绍道:“这款西装是来自意大利的上乘面料,通过高级制作师的精心雕琢,细致剪裁,周到呵护至每个细节,穿着舒服,可以说梦幻般的把西装艺术发挥到淋漓尽致……” 听着导购流利地介绍,程然诺却不屑地切了一声,“要是我,宁可花这么多钱买条又粗又大的金链子,起码戴脖子上人家还能知道贵,这玩意的标牌一剪掉……” 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程雨寒却忽然抓住标牌,牙齿用力一下咬断了标牌上的绳子,“就这件了,给我包起来吧。” 导购欣喜地取下衣服,赶忙小心翼翼地包装好,程然诺却肉疼地直瞅着程雨寒,“雨寒姐,你这也太快了吧,要不咱俩现在趁没人开溜,去动物园那边再转转?我知道那边有好多家地摊,和这商场里的看着一模一样,那价格真是低得呀……” 程雨寒却微微一笑,脸颊两边的梨涡越发俏丽动人,“然诺,你不懂,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衣服是越多越好,但男人却需要几件奢侈品来装点。” “拉倒吧,几件奢侈品?我记得,从你上班开始,你每个月存的工资都给姐夫买东西了,可这么久,也没见你添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程然诺不乐意地皱了皱鼻子,有些替程雨寒打抱不平。 程雨寒却陷在幸福中不可自拔,她满眼的笑意几乎多得要溢出来,“好啦,清易也不容易呢,他得还房贷,我要不给他买,他更舍不得买呢。” “我付吧,还欠着雨寒姐你的钱呢。”程然诺只得无奈的同程雨寒走到柜台前付账。 “不用,我的钱,你慢慢还就行,你不是还欠了房租,信用卡债,好像还有你那个网站的什么一大堆费用吗?”程雨寒边说边慌忙去掏包里的钱夹。 “哎呀,房租什么的都已经没问题啦,不是跟你说了吗,小危危童鞋提前给我发了工资,我现在可是高薪收入了,即将高超鄢灵均那个小骚娘们呢,让我付吧!”程然诺趁程雨寒还未掏出钱包,她率先拿出银|行卡递给了收银员。 “嗒”轻轻一声,似乎程然诺掏银|行卡时,从口袋内带出一样小东西掉在了地上。 “什么玩意?”程然诺嘟哝着,好奇地低头去捡。 25.第二十五章 程雨寒亦疑惑地瞧向程然诺,只瞧见她指尖捏着一个小如指肚般的玻璃薄片,“塑料片吗?” 听着程雨寒的问话,程然诺没吭声,她只是缓缓转动手中小巧的薄片,晶莹剔透的薄片在灯光下愈发透明,程然诺摩挲着冰冷如玻璃的小薄片,她放在鼻翼前轻嗅了下,一股甘苦芳冽的清香瞬间袭来。(.$>>>棉、花‘糖’小‘說’) 程然诺蓦地记起,这是她送醉酒的危钰回房后,在危钰房间内无意间发现的,似乎当时她从装满此种薄片的盒子里抓了一把来瞧,或许是无意落在了衣服口袋中。 程然诺赶紧将程雨寒拉至一旁,压低声音窃窃私语道:“雨寒姐,你瞧瞧这是啥玩意,我感觉这个味道特别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学历高,见多识广,看认识这东西不?” 程雨寒接过小小的薄片,对着灯光来回打量起来,“你从哪儿弄来的,就是个塑料片吧?” 程然诺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是,你闻闻有股淡淡的香味,而且我见危钰用一个什么香炉烧这玩意,你说该不会是毒品吧?呀,惨了,我还觉得可好闻,刚闻过呢,我不会上瘾吧?”程然诺说到这里,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整个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她赶紧掏出手机来搜索吸毒后的症状,她边瞧着屏幕上的字,边倒抽冷气,似乎觉得上面的每一条症状都和自己异常符合。 “香炉?烧这个东西?”程雨寒兀自喃喃着,她也放到鼻前轻嗅了下,“哦,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程然诺紧张地盯着恍然大悟的程雨寒,“什么?” 程雨寒瞧着慌慌张张的程然诺不禁笑了,“以危钰那么尚古的人,如果用香炉来烧,又能散发出香味,看这个形状的话,应该是古书中描写的冰片。” “冰片?那是啥玩意!是冰|毒吗?”程然诺睁大一双好奇不已的眼睛。 程雨寒又笑了,“不是啦,你忘了中学时候学的李清照的那句词:瑞脑销金兽。” 程然诺想了下,她那在显微镜下都微小到几乎消失的大脑,已经被各种法律书籍塞得满当当,哪里还记得什么诗词,唯一能想来的就是:锄禾日当午,啥都不靠谱;闲来没事做,不如斗地主。 程雨寒瞧程然诺半晌不言不语,方笑着继续说道:“瑞脑就是龙脑香树的树脂,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历来都被视为珍品,古代都是给皇室和贵族享用的。(.$>>>棉、花‘糖’小‘說’)” “哇,那岂不是很值钱啦?”程然诺赶忙小心翼翼地接过薄如蝉翼的瑞脑片,她对着商场内的水晶灯来回转动着仔细观察。 瑞脑在程然诺的手中慢慢旋转,可当转动到一个角度时,程然诺的手微微一颤,她眨了眨眼,在明亮的灯光下,他周身像散发着阳光般,远远地望着她,嘴角依旧扬着温和的笑。 程然诺放下手中的瑞脑香片,远处的他不断走近,“然诺。”他的声音柔和得令人无法抗拒,他伸出手,像抚摸小动物般,轻揉了揉程然诺的头发,程然诺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间恰到好处的力度,那样的熟悉,好像他们从来不曾有过任何间隙。 “我说了,别这样。”程然诺向后扬了下头,避开他的大手,她其实很害怕,害怕下一刻,又会坠入他温柔的天罗地网之中。 刘闳高高抬起的手停在她的头部上方,但只停了一刻,他迅速收回手,目光轻柔得如同薄纱般落在她脸上,“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穿了高跟鞋是不是比我高。额,那个,你怎么,来逛男装了?” “我是陪雨寒姐……”程然诺一转身,却发现程雨寒拎着装好西装的袋子已走远,居然边走边回头笑着冲程然诺摆手,“又开溜。”程然诺低声抱怨道。 但她回头忽然对上刘闳的眼睛,她赶忙低头收回视线,生怕会再看到前世任何痛苦的记忆,而刘闳却无知无觉,脸上依旧是和煦如阳光的笑容。 “你,你呢?”程然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想要生硬地找出话题来。 “要出差,来买点备用的衣物。”刘闳举起手中的袋子,似乎是某个男装品牌的纸质购物袋,程然诺只匆匆扫了一眼倒也未曾看清楚。 两人只短短的几句话,随后竟面面相觑,独剩下彼此无尽的安静,程然诺急切地攥紧手,但思来想去脑中竟只有一句想说的话:“上次的事情……” 程然诺雪白的牙齿轻咬了下柔软的唇,她的话噎在喉中没有说出口,刘闳却笑了,和过去一样温柔的笑,“偶尔的不愉快,咱们还是都忘了吧,而且,”刘闳顿了下,他的声音逐渐减慢速度,就像慢慢回放的录影带,但一字一句却如锉刀般钻进程然诺的耳中,“而且,你说得很对,我知道这十年来你对我的心意,而我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确实暧昧得像个渣男。” 刘闳说到这里时,他停住了脚步,程然诺也驻足在原地,她的心咯噔一跳,没想到刘闳竟会如此自然地提到这件事情,他的音调一如既往的平稳,脸上依旧凝固着亘古不变的微笑。 程然诺只匆匆瞟了刘闳一眼,慌忙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他,她只是疾步快速往前走,她使劲抠着手指头,想要避开刘闳这尖锐的话题。 但身后刘闳的声音却蓦地响起,“我和许杞分手了。” 程然诺如同急刹的车子,忽然再也挪不动沉重的脚步,她站在原地,其实刘闳的声音并不大,在略微喧嚣的商场内,甚至听起来有些渺小和遥远,但程然诺却只觉四周仿佛瞬间万籁俱寂,他这句话如同远山宝塔上的钟声,一下接一下,仿佛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地击打在她的心脏上。 程然诺双手紧握成拳头,她急促喘息着,慢慢回过头望向刘闳,他站在炫目的水晶灯下,一对眉毛如弦月般轻弯下来,嘴角噙着一丝浅而柔和的笑意,他因笑而微睐的眼睛,一对温柔的黑眸澄净明亮,仿若触手可及的天空。 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崩塌、毁灭、重建,而程然诺的面前,只有他,只有他仿若是黑暗中的太阳,明亮到紧吸住她全部的视线。 光线从他的身上向四周扩散开来,直到照亮整个世界。 在前世的世界里,周遭虽发生了改变,而他的笑容依旧。 他仍是微笑着凝视她,“小顽姑娘!” 手持弓箭的女孩子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她如雪的肌肤上渗出涔涔的细汗,密密麻麻的汗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她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慵懒地行了个礼,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充满了倔强和不屈。 她满头黑发只用一只碧玉簪子轻绾起来,颇有些清水出芙蓉之气,她稚嫩的脸庞虽算不上精美无暇,但偏偏一双眸子眼波流转,在修长如叶的睫毛下,满眼都是璀璨灼人的光芒,好像将阳光全部揉碎都融进了这双耀目的眼中。 “齐王殿下,您能别总小顽姑娘,小顽姑娘的叫我吗?这个字和我一点也不配。”身着水蓝色软纱长裙的程然诺嘟起了骄傲的红唇,她回身从箭筒内随手拈了枝白翎羽的利箭。 听到这话刘闳不禁笑了,他堆满笑意的眼角不经意扫了程然诺一眼,“哦?看来程姑娘是不喜欢本王赐的字了,那不知程姑娘喜欢哪个字?” 程然诺放下打开的弓,她两眼放光地望向身旁的刘闳,微哂道:“要我说啊,比起顽劣的顽字,我倒觉得温婉的婉字更适合我,殿下您说呢?” 听罢不仅刘闳哈哈大笑,连他身后的侍卫和随从也无不掩面偷笑,程然诺气得皱眉瞅着他,刘闳下巴微微抬起,笑得腰上所系的玉坠也来回碰撞叮当作响,“温婉的婉?哈哈,这个字送给你姐姐程雨寒倒还差不多,给你可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你还是继续叫顽姑娘吧。” 程然诺双手抱肩,气得脸颊鼓得圆圆的,“哼,真不知道我哪里顽劣了,齐王殿下您也和大家一样笑话我。” 刘闳一袭墨蓝色的绸缎长袍,与程然诺的水蓝色长裙交相呼应,但他羊脂玉的发簪却更显出风度不凡,他嘴角仍含着浅浅的微笑,一双眼睛堪比星汉灿烂,“你还不顽劣?一个姑娘家整天在这边塞骑马射箭,还嚷嚷着抓马贼。” 程然诺急忙反驳道:“那,那,跟那没关系,我只是想帮我爹爹而已。” 刘闳姿态闲雅,漫不经心的从箭筒内拈了一支箭,他接过侍从递来的牛角弓,瞳仁在眼中微微一动,声音似乎风平浪静,但却暗藏汹涌,“那不算这件事,你说有哪个大家闺秀年方十八还尚未出嫁?” 程然诺突遭如此逼问,她羞得脸一红,白皙的脸庞好似布满红色的晚霞,令人更觉娇艳,“那,那是因为我还不曾遇见中意之人,我可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自己选中意的夫君!” “中意的夫君?那你看本王如何!”刘闳直视着远处的靶子,他话音刚落地,忽然松开弓弦,电光火石般,这枝白翎箭去势如风,“哚”一声深深透入靶心。 程然诺的心一颤,像是没听清刘闳的问话,她只怔怔地盯着那支正中靶心,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的羽箭。 靶子中心的一点红,在耀眼的阳光下如同一朵鲜艳的血色之花,溅起一片醒目的颜色。 “关东没有比齐国更大的封地,天下肥沃的土地也没有比齐国更多的了,你可愿跟本王到齐地做王妃?”刘闳的声音好似来自天际,程然诺恍恍惚惚,只觉整个人仿佛漫步在云端,她颤巍巍地侧过脸,望向他微笑的脸庞。 26.第二十六章 我愿意! 坚定的三个字哽咽在程然诺的喉中,但她没有说出口。[.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扭头看向水晶灯下身着警服的刘闳,怔了怔,慢慢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她握紧双手没有说话。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希望作为朋友的你知道我目前的现状,我,只是分手了而已,没别的意思。”刘闳见程然诺脸色苍白,她始终沉默不语,他走在她身旁陪她出了商场,只怕自己会越描越黑,遂慌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最近小心点。” “怎么这么说?”程然诺愣了下,瞟了一眼刘闳茫然问道。 刘闳郑重地说:“吴辉,你还记得吗?” 程然诺泄气地说:“怎么会不记得,不就是我输掉案子的委托人吗?” 程然诺清楚记得,这个名为吴辉的男人,没有和拍卖行签署合同,又因所卖的透雕龙凤纹玉环涉嫌造假,被购买的富豪所控告,还居然口口声声称自己妻子病危,希望程然诺能帮他隐瞒事实,想到这个男人,程然诺就嗤之以鼻。 “嗯,昨天他的上诉被驳回了,他一直嚷嚷着要找你报仇,说是你害死了他老婆。”刘闳柔声对程然诺道。 程然诺皱了皱眉,“神经病吧他,他涉嫌造假,不告他犯罪都不错了,还找我报仇?什么老婆,他净是瞎扯,大骗子一个!” 刘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却止住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好似充满了对程然诺的关切,“反正你注意安全吧,还有,我听说你现在在为危钰工作?” 提到危钰的名字,刘闳的下颚微微上扬,一对浓密的剑眉不由皱了下,他眼中闪过一丝讳莫如深的厌恶,但迅速又恢复对程然诺的浅笑。 程然诺没有注视刘闳,她只是望着绿树成荫的道路,轻声随口答道:“嗯。” 听着她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刘闳深吸了口冷气,他忽然阴了脸,柔和的声音散发出不易察觉的冰冷气息,好似他想要动怒,但却在强行抑制自己,始终对程然诺表现出最温和的绅士风度,“你怎么还联系他?我不是说过,危钰他……” 程然诺蓦地停下脚步,她似乎没有在听刘闳说话,她侧过头去,视线全被路边的一家小店所吸引,刘闳的话也戛然而止,他顺着程然诺的目光望去,在遮天蔽日的两排梧桐树旁,是一家别致的外卖咖啡店。[] 法式的小店门口放着揽客的彩色显示屏,上面滚动着抹茶欧蕾四个字,而程然诺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家不大的门面。 刘闳瞟了眼程然诺期待的眼神,随即小步跑到外卖窗口前。 程然诺望着刘闳点单的背影,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她眼前仿佛出现,中学时代,那个扎着双马尾身穿校服裙子的自己,踉跄着端着两杯抹茶欧蕾,笑盈盈地跑过来,而她对面那个如阳光般耀眼的男孩子刘闳,却微笑着摇头拒绝了她。 曾经的回忆像电影般一幕幕在程然诺的眼前回放,她凝视着刘闳的背影,这十多年来,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目,只能永远在身后偷看他笔挺的背影,如今这背影在警服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风度孑然。 “想什么呢,你怎么跟上学时候一个样,随时随地跑神?” 程然诺一怔,这才发现含笑的刘闳已走到了眼前,刘闳收敛了笑容,他见她眼中似有闪烁的晶莹,但他还没开口问,程然诺已接过他手中的一杯抹茶欧蕾吮吸起来,“嗯,果然还是咱学校门口的那家店最好喝,” 刘闳同样握着一杯但却不饮,只是用眼角扫向程然诺,她看似低头喝得认真而专注,他的嘴角逐渐上扬,勾勒出文雅的笑,“没办法,现在离学校太远了,先凑合吧。” 程然诺微笑着点了点头,欧蕾与抹茶的芳美清香如海洋般泛滥杯中,浓厚的醇香充盈在程然诺的口腔里,当她正在享受美味的饮品时,刘闳却忽然开口道:“然诺……” 刘闳柔软的声线令程然诺一惊,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警服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低下头看向她,程然诺却左顾右盼,不敢看他嘴角微笑的弧度,她只是使劲咬着吸管默不作声,等待他后面的话语。 “我要去故寻县办个案子,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到时我给你带些有意思的特产,记得等我。”刘闳说话间隙的气息很不均匀,好似有些紧张,以致喘息粗噶而低沉。 程然诺却一愣,等他? 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要去很久吗,会有危险吗?”程然诺刚抬起头来。 刘闳却猝然一吻,他温热的唇带着急促的喘息,劈头落在程然诺的脸颊上。 程然诺吓得死死攥紧手中的杯子,尽管刘闳只是蜻蜓点水般,匆匆忙忙地落下一枚吻。 程然诺却像雕塑般呆在了原地,她痴痴地站着,好像完全没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下次别穿高跟鞋了,亲你差点要踮起脚尖了。走啦,你多注意安全,记得等我回来。”刘闳微笑着向程然诺摆了摆手,他平和的态度似乎方才什么也没发生,好像那一吻只是程然诺自己的幻觉。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暧昧升级了?”鄢灵均睁大眼睛瞅向程然诺。 程然诺却将脑袋砸在怀中的抱枕上,她只觉被刘闳吻过的脸颊格外灼热发烫,好像这一寸肌肤热得几乎要着火,“我怎么知道,烦死了,从小到大他对每个女生都暧昧不清的,可他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加发小,况且我为了我那个破网站,我还欠他一大笔钱呢,也不能不搭理他,可……” 坐在沙发上抱着薯片狂啃的鄢灵均撇了撇嘴,“可你对他还有那么点意思,对吧?” 程然诺将脑袋往抱枕里埋得更深了,“哎呀,曾经是有那么点意思,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虽然我承认除了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和我站在一起不是那么的和谐,可是……”程然诺停止被抱枕掩盖的低声,她正襟危坐面对鄢灵均,“灵均,你说,我要是真出手追刘闳,他会答应吗?” 鄢灵均将蓬乱的发丝胡乱扎起来,精致的五官立刻媚然生辉,她扎好头发,窝回沙发里,继续抱着一大袋薯片边啃边含糊不清地嘟哝道:“别,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首先你对他其实真没啥爱情可言,我看你啊,就是害怕嫁不出去,想着随便找个人凑合凑合拉到,可我觉得身高根本就不是问题啊,你高怎么了,可你身材好长得漂亮,有知识有理想啊,干嘛非要自暴自弃。其次啊,我怎么觉得刘闳那么渣男呢,一天到晚,对这个暧昧不清,对那个也不冷不热,这尼玛就是典型的渣男啊,不靠谱,忒不靠谱啦!” “得了吧你,我都认识刘闳十多年了,我特别了解他,他才不是渣男呢!”程然诺不满地白了鄢灵均一眼,伸手夺过鄢灵均的薯片袋子,大把大把抓起来往嘴里塞。 “真的假的啊,哎,说实话,我还真挺好奇呢,你跟刘闳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总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到底怎么救得你的命啊?”鄢灵均凑到程然诺的身旁,飞舞的目光显然已开启八卦模式。 程然诺停住咔嚓咔嚓咀嚼薯片的声音,她紧抱着怀中的薯片袋子,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中,“其实一切都发生在十年前的一场事故,有天我……” 本在听程然诺讲话的鄢灵均忽地用力拍向程然诺的大腿,“哇,开始啦,开始啦,快看快看!” 程然诺咝了口冷气,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大腿,不耐烦地瞟了眼电视屏幕,上面赫然出现身着古装俊美无比的白夜,“哇,终于等到这个电视剧开播了!啧啧,和你家白夜合作的不是徐筠颐吗?我超喜欢她的,长得太清纯了,简直跟个小仙女似的!” 鄢灵均炯炯有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她激动的双手托腮,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电视,嘟哝道:“别说话,安静点,我要专心看我家白夜的表演。” 程然诺又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口中,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鄢灵均,“喂,跟你说了好多次呢,白夜下次拍戏的时候给我个角色呗,让我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也上荧幕去露露哈,记住,我可不要演啥子死人哦!” “哎呀,知道了,我已经跟他说了,看能不能让你演哪个古装戏里的电线杆,快看吧,你再啰嗦就把你从我家扔出去!”鄢灵均不耐烦地打断程然诺,她的双眸全然被电视里白夜深情的脸庞所吸引。 “古装戏里的电线杆?我去,还真是个见色忘友的小骚娘们儿。”程然诺小声嘀咕着,同时不忘往嘴里塞满薯片,咔嚓咔嚓用力嚼出声。 她随意瞅着屏幕上白夜精致的面容,不得不承认,偶像级大明星的白夜,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令人几乎不敢直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上天精雕细琢的产物。 电视里的白夜一袭雅致竹叶纹的衣袍,他手持琢饰蟠螭纹浮雕的玉剑,立于晚霞满天的斜阳之下,成团锦簇的繁花从树枝上垂下,鲜红的落樱纷纷从天而坠,仿若滑落地面的陨星,而举剑的白夜如画般伫立着,有几片花瓣落在他的衣衫上,但他却没有拂去,荧幕上他至美的脸庞微笑着,轻声柔情的对女主角念道:“此生,一把剑一壶酒,还有你,足矣!” “哇,我家白夜帅爆啦!”鄢灵均花痴地抱紧抱枕惊叫道,程然诺却浑身一震,她只觉胸口疼不欲生,仿佛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即将化为一滩淤血从她喉中迸发出来。 鄢灵均见一旁的程然诺脸色发白,她痛苦地用力按着胸口,鄢灵均慌开口问道:“然诺,你怎么了?” 27.第二十七章 “没事,我可能吃多了,有点反胃,你继续看吧,我去洗把脸。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程然诺说着起身走向洗脸间,鄢灵均瞟了一眼,看她似乎并无大碍,便继续陷入屏幕上白夜的武侠剧中。 程然诺耳边好似有无数只飞蚊,在不断嗡嗡叫嚣着,“此生,一把剑一壶酒,还有你,足矣!”,这话犹如回声般不断响彻程然诺的耳畔。 程然诺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赶走这些萦绕在耳中的声音,她站在没有开灯的洗脸间,客厅时不时传来鄢灵均花痴的惊叫声,电视忽明忽暗的灯光投射过来,一点晕黄如薄雾般的明亮时断时续地照在洗脸间。 “呼,肯定是吃多了!”程然诺捧了冷水轻拍打在脸庞上,略微清醒后的她缓缓抬起头来,镜中的她面色惨白,一双大眼也毫无光泽,而幽暗的镜中却照出一个黑影,模糊的黑影就站在程然诺的身后。 程然诺心一惊,慌扭过头瞧去。 但她的身后却逐渐明亮起来,那个好似遥远而模糊的黑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黑影原是一个立于晚霞下的女子,天际的云霞洒落满天,好似鱼鳞般一字排开,又如满幅被秋水吹过滟滟秋水的波纹,均匀地映红满天。 薄如轻纱的云霞罩在她的身上,她鹅黄色的衫子被照得如同金丝银线所织绣,晚霞映得她稚气未脱的脸庞如蜜桃般,却更衬出她脖颈肌肤的雪白。 远处遥遥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呼喊声,“然诺小姐,小姐,您去哪儿啦?” 她却噗嗤笑了,喉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偏叫你们找不到我。” “临江,快把酒给我!”她说着就高高举起双手,等待对面马上之人将酒壶递给她。 她的口气虽是命令,但李临江却不生气,他素来爱笑,弯弯的眉毛如月亮般狭长,他笑起来微睐着眼睛,越发显得睫毛长若银杏叶,他嘴角轻轻上扬,简直好看得如同这世间独一无二却又明亮的太阳,而所有的光芒都来自于他的明亮。 他的声音清亮得好似酝着酒气,“怎么,不怕醉了?”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说着俯身将一壶清酒递给了她,有几滴冰凉的酒水飞溅到她的额上,她却大笑起来,“少废话,待我喝了这壶酒,舞剑给你看,可好?” 她说罢拿起酒壶豪饮一口,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溢满口中,她放下酒壶昂头冲马上的李临江笑了起来。酒气将她的粉颊一蒸,在晚霞下显得更是娇媚万分,若是一女子美到如画,那此刻的她,便是难摹难画,似乎再好的画师,也勾勒不出她俯仰之间的动人之处。 程然诺用力往后一抛,空酒壶啪一声摔在地上,她拔出腰间长剑,在绚烂云霞下婀娜而立,剑锋在她的手中微微颤动,仿若浑然天成的毛笔,一勾一折绘出气势磅礴的书法。 她白玉般的手紧握剑柄,晚霞将天空染成了深红的血色,反射在锋利的剑刃上,剑横在她的面前,她一言不发,但雪白的脸被锋利剑刃的反光一照,娇美的面容仿若喷芳吐艳,当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她纤腰轻转,鹅黄色的长裙如同一朵硕大的黄牡丹怒放在霞光中,夕阳越来越红,红得几乎滴血,而她手中的秀剑随着身躯不断旋转,她顾盼生辉,“怎么,你要同我比剑不成?” 在她的笑语声中,李临江已持剑跳下马来,但程然诺却不怕,她挥剑斜掠,她的剑似凤尾般振翅如飞,李临江亦不退步,他手中的剑如同白鹤起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两人在晚霞中越打越紧,程然诺的剑法虽力道发狠,但稍有紊乱,倒是李临江的剑如四两拨千斤般,对战程然诺仿若丝毫不费摧毁之力。 李临江的剑越逼越紧,程然诺一时心急,整个娇躯猛然随剑如飞般快速翻转,她的剑一扫,瞬间挥落满树绿叶,簌簌的落叶声中,几片绿叶坠在她的剑上,但却被她的寒刃刹那挥之而去。 但任由程然诺如何变换剑势,李临江似乎总能即时抵挡,几乎完全无需思索,这反倒激怒了程然诺,额上渗出涔涔细汗的她,猛地将利剑挥舞得好似腾云驾雾的飞龙,但李临江却将手中的剑一横,“咣当”一声架住了程然诺手中的剑。 程然诺皱眉瞅着脖颈前的利刃,忽的扔下宝剑,嘟嘴像撒娇般地嘟哝道:“哼,你可真是个贼人,明知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每次却都不肯让我!” 程然诺猛地转身要离开,李临江却忽然拽住她的手,顺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她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处,一时惊得依偎在他的怀中竟不敢言语。 “此生,一把剑一壶酒,还有你,足矣!”李临江的嗓音醇厚低沉,蓦地在程然诺的头顶响起。 “你,你说什么?”程然诺像没有听清楚,她喘着粗气,慢慢昂起头望向他,他乌黑如墨玉的头发下是一对浓密的剑眉,而这眉毛下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对逼近脸庞的黑眸,竟是如此的熟悉,就仿佛一望无际的黑海,深邃到淹没得她喘不上气来。 这是谁的眼睛? 程然诺睁大眼睛盯着这对眸子,黑不见底的瞳孔如同近距离镜头般,一点点拉近,直到放大至无穷的黑暗。 这是危钰的眼睛! 没错,是他的眼睛! 是他那双独一无二的黑眸! 难道前世的恋人李临江正是…… “你发什么呆?”忽然一个声音霹雳般打在程然诺的脑袋上,她定睛瞧去,危钰的眼睛居然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程然诺吓得猛地后退,“喂,干嘛呢你,吓死我啦,真是的,搞得我还以为那个大帅哥会是……” 危钰不屑地瞥了程然诺一眼,打断道:“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你又在镜子里看见什么了?” “关你屁事。”程然诺合上手中的化妆镜,她没好气地白了危钰一眼。前世的无敌帅哥恋人李临江,这一生也不知跑到哪个鬼地方去逍遥快活了,至今程然诺也未曾见过一个丝毫像他之人,也不知是两人今生缘浅,还是时机未到。 实际上程然诺也并不在意李临江,毕竟前世的情缘已断,今生是否能续上,纯粹看天命。程然诺真正在意的是前世自己的惨死,时至今日她都未能窥见前世杀害自己的凶手,一想到每个人都在重蹈前世的覆辙,程然诺就只觉脖颈一阵发凉,好似头颅随时可能不在。 危钰本就懒得理会程然诺,他只瞧着程然诺快叠到下巴上的黑眼圈,随口问道:“第一天工作就没休息好?” 程然诺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昨晚陪鄢灵均看白夜的电视剧,她把首播的两集重放了一整夜,困死我啦,对了,你知道白夜不?哎,我可见过他本人呢!” “不知道。”危钰瞥了一眼激动的程然诺,他干脆利落的回答,如同满满一桶的寒冰瞬间浇灭程然诺的满腔热情。 程然诺阴沉着脸庞,瞅危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尊几百年前的佛像,她百般无奈地说:“我去啊,大哥你不会真是穿越来的吧?连白夜都不知道!他可是现在最火的男明星啊,你随便打开电视……” 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危钰又泼了她一盆冷水,“我从不看电视。” 程然诺环顾了一圈危钰的公寓,在她的印象中,这座房子里确实没有电视和电脑,程然诺刚想说手机,危钰的手机恰好响了,他掏出来扫了一眼短信又放回口袋内。 程然诺瞧着他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她惊得下巴几乎掉到地板上,“大哥,你牛,你真牛,最老的黑白屏的诺基亚,我小学时代的玩意儿,您居然还在用?您这么古典,怎么不用大哥大啊?” 危钰看了看程然诺,竟一本正经地开口道:“那个太大了,没这个好用。” 程然诺的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如果不是危钰还开车,她绝对肯定这货是穿越来了,说到开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程然诺按了几下车内音响的按钮,她想要打开任意一个播放音乐的电台,证明白夜炙手可热的程度,好顺带炫耀下自己的闺蜜正是大明星白夜的女友! 但结果却令程然诺瞠目结舌,“你,你的车,不会也是个破到家的老爷车,连个电台都收不到吧?” 危钰手扶方向盘,正视车前方,“我给拆了,太吵,有别的音乐。” 绝不轻言放弃的程然诺,赶忙播放起一张光碟,但里面却发出悠扬无人声的音乐,程然诺连续换了几首都是如此,她疑惑地看向危钰,“你的光碟坏了吧?怎么都只有伴奏,没人唱歌啊?” 危钰依旧扶着方向盘,冷漠的面部几乎没有表情,似乎对程然诺的问题已略微有些不耐烦,“这是胡笳。” “呵呵,我妈是听不见,要不你们一定兴趣相投。”程然诺冷笑着瘫坐在副驾驶座上,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和一个顶着年轻人脸的老古董讲话。 自从程然诺关上车内的古典乐后,车内就是一片死寂,她靠在椅背上抠着手机,给程序猿发信息:今年服务器和域名的费用已经续过了,注意查收。 不过几秒,对方立刻回复信息:今年的维护费还没交,今年一共修复了18个bug,还有245次黑客入侵拦截,还有网站建设费分期还没付清,总共的费用,我等会列个清单发给你。 程然诺瞅了眼屏幕上的字,气得几乎昏过去,“我去,程序猿哥哥,您老人家能别整天只认钱不认人吗?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可从没找过第二家做我的生意,以后我还要开发公众号,各种app到时候都是交给您来做,您这么黑,咱们还怎么继续合作?” 对方似乎正在玩手机,信息回的异常快,“谁说的可以以身相许来着?” 程然诺简直要笑出声了,她快速编辑好发送过去,“呵呵,你要是知道我有多高,绝对会后悔自己说过这种话。” “能有多高?比维密的模特还高?不过我喜欢高个子的女生,如果没我高那咱俩刚刚好,如果比我高,一个男的能找个比自己高的女人,带出去多有面子。而且我相信,你不可能会比我高。” 看到对方的信息,程然诺无奈地笑着回复:谢谢,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对蓬头垢面,目光呆滞,一脸青春痘的程序猿不感兴趣! “怎么程序猿在广大女生心中的形象都这么可怕?咱们已经聊了这么多年,其实我建议咱俩见见面,说不定你会发现我又高又帅。” 程然诺笑得前仰后合,难以相信居然有程序员声称自己长得帅? 程然诺正准备将这个笑话讲给身旁的危钰听,却发现他眉目微敛,嘴角轻抿,即使开着车依旧是一副冷凝的神色。 瞧着他一张阴郁的脸庞,程然诺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她收起手机,只默默靠着车窗,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 反倒是一旁静默许久的危钰忽然开口了,他低声问:“你知道故寻县吗?” 程然诺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惊,这正是刘闳前些日子说要去办案的地方,她迟疑了下,遂答道:“嗯,听别人说过,但没去过,怎么忽然提这个名字了?” 窗外是车流如河的街道,而危钰冷峻的神情,却与这热闹的街头格格不入,车内分明只有他和程然诺,但他漠然地望着车前方,好像自言自语般呢喃道:“她出生在那儿。” “她是谁?”程然诺看向危钰。 危钰的黑眸闪过一丝异样,他的声音哽噎了下,“是我们要找的,我前世里的她。” 28.第二十八章 “你怎么知道她出生在故寻县?”程然诺瞟了一眼身旁漠然的危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危钰漫不经心的话语里有些慵懒,“就是知道。” 程然诺不满地拿过手旁的一叠资料,她翻看着上面详细的文字,不由好奇地嘟哝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找?” 危钰脸色一沉,有些不情愿地开口说:“你手里资料上的名字,是我调查的,二十七年前在故寻县出生的所有女性。” 程然诺挑了下眉毛,“二十七岁啊,比我小一岁呢,不过这一年故寻县出生的女孩子应该很多人吧?”程然诺将纸张翻了一页又一页,她眼瞅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由打了个寒战,“我去,这么多人,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没办法,你看不到我的前世,只能这么找了,出来!”危钰停下车子打开车门,他站在车外冷冷地看向程然诺。 程然诺不情愿地低声喃道:“还说投资我的网站,让我做大做强,这得多少年后我的网站才能……” 程然诺从下车起就一直在自言自语地抱怨着,她紧随危钰身后,同他走进一座破旧的老式居民小区,又脏又乱的小区建得密密麻麻,每一扇紧挨的小窗子就像蜂窝煤一样,和程然诺租住的廉价房有一拼,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这座省会城市里的落魄老居民,以及那些刚大学毕业来这里奋斗的蚁族。 程然诺打开一叠的复印纸,瞅了眼上面的第一个名字,“住在这里的,是叫宋向冉的女生吗?” 危钰低沉的嗓音冷漠地嗯了一声,算是对程然诺简单的回答,程然诺也不说话了,她只按照资料纸上写的地址,漫步走向幽暗而潮湿的楼道内。 “四楼13号,应该在这边吧?”程然诺伸手指了下走廊的另一端,可她刚往前迈了一步,前方一家敞开门的住户房内,却瞬间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程然诺低头瞧去,只见13号的房门前满是各种破碎的碗碟。 “这家遭贼了?”程然诺嘀咕着,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准备去查看,但她刚伸出脑袋,身后的危钰却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小心!”危钰急忙喊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程然诺未曾料想到,猛地被危钰往后一拉,顺势倒进他的怀中,他坚毅的下巴摩挲在她额前的发丝上,她怔怔地抬头看向他,只觉心中猛地一阵狂跳。 然而“啪”的一声重响,却瞬间击碎程然诺的心悸,她回头去瞧,幸好危钰拉了她一把,方才她探出脑袋的位置竟飞出一个玻璃烟灰缸,砸在走廊的水泥地板上破碎了满地。 程然诺还没回过神来,危钰却猛地将她推开,“小心点,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死了搜寻犬。” 程然诺心底刚溢出的丁点感动,瞬间被危钰的话语气得烟消云散,“搜,搜寻犬?你居然骂我是狗?” 但程然诺刚吐出愤怒的抱怨,敞开门的房子内却传来一个呼天抢地的女声,“李洵,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分手,我就把这件事闹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活不成,也得要你来给我陪葬!” 在鬼哭狼嚎的女声中,一个戴墨镜的高大男子,突然冲出门来,他瞅见门外的程然诺和危钰怔了下,他被抓伤的眉毛微微一皱,什么话也没说,气冲冲地跑下了楼去。 危钰走在前方,轻迈进半开门的房子内,程然诺紧随其后,却见屋内满是各种玻璃渣和碎片,程然诺没想到第一家就遇见如此狗血的琼瑶剧场面,她瞅向屋内,果然瞧见一个跪坐在地上,银牙咬碎哭喊不止的年轻女孩子,只是这姑娘不如书里写得梨花带雨的美,她流下的两行泪水带着浓重的黑眼线,将扑满□□的脸庞混为一团,鲜艳的口红被她擦泪的手背抹了满脸,如同唱京剧的丑角般,令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哭花妆容的丑姑娘瞧见有两个陌生人进来,她抬起一对淌泪的眼睛,抽抽噎噎地嚷道:“你大爷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程然诺和危钰对视一眼,两人站在满是碎渣一片,狼藉不堪的屋子里不知如何是好,“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宋向冉吗?” 听到程然诺的问话,女孩子忽然哇的一声,昂起头哭得更厉害了,程然诺和危钰面面相觑,只干站在痛哭的女孩子面前一言不发。 女孩子仍在肆无忌惮地大哭着,但危钰已显然略微有些不耐烦,他漠漠地瞥了程然诺一眼道:“看看她的前世。” 程然诺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行,她一直在哭,我看不清。” 不料危钰走过去,一把揪住女孩子的长发,厉声低吼道:“不准哭,看着她的眼睛,好好看!” 嚎啕哭泣的女孩子被危钰猛地一揪头发,不由向后昂了下脑袋,她被危钰的话惊得颤栗着,惶恐地看向程然诺,竟真的颤抖着不再哭泣了。 程然诺没想到危钰竟会如此没有风度,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哭泣的女孩子,她也不由心生害怕,却只得按照危钰的吩咐,慢慢蹲下身凑到女孩子的面前,紧紧盯住她含泪的双眸,一眼望进她的瞳孔之中。 在女孩子的前世里,一阵的“嚯嚯……”之声遥遥传来。 只见她举起磨好的菜刀,闪着银光如镜般的刀面照出女孩子一张冷岑岑的脸庞,她绛红色的唇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拿起闪动寒光的利刀,握刀的手纤细而白嫩如葱,但紧握的指关节却更加发白。 她推开雕花红木门,羽毛门帘微微一抖,她翠绿逶迤拖地的碧罗长裙扫过门槛,被在身后的刀猝然闪过一丝瘆人的冷光。 萦绕着熏香的屋内,却传来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呻|吟声,床榻随着上面两人的扭动,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床前的地板上扔满了衣衫、鞋袜和钗环,在被窝内来回滚动的两个人似乎太过投入,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走进屋内的女子。 她不言不语,只默默走到床前忽然掏出身后的菜刀,猛地朝床上发狠地砍去,“宋向冉你个贱货,去死吧!” “你们两个神经病到底要干嘛?”满脸泪痕的女孩子忽然推了下脸前的程然诺。 程然诺一愣,瞬间从女孩子的前世回到现实,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猛地被一推,顷刻就向后倒去。 危钰的瞳孔不由微微放大,他松开揪女孩子头发的手,猛地扑上前用力托住程然诺的头部。 程然诺向后倒去的身体微微一顿,只感到脑袋落在温软之上,她侧头去看,却见危钰略微蹙了下眉,推程然诺的女孩子也不哭了,她吓得双手捂在唇前惊叫起来。 医生小心清理着危钰手背上的玻璃碎渣,程然诺在一旁瞧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深切的内疚来,她瞪向一旁哭化了妆的女孩子怒斥道:“看吧,都是你干的好事。” “还怨到我身上啦?你们俩莫名其妙闯进人家家里,看见人家失恋哭得一塌糊涂,居然还揪住我的头发,让我看什么你的眼睛,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女孩子虽是强硬的口气,但瞟了眼危钰手背上汩汩淌出的鲜血,也不由抱歉地垂下了脑袋。 程然诺知她说得有理,但却昂起头尽量增加气势试图占据上风,“那,那反正你也不能推人啊,你那房子里全是各种碎片,你看吧,要不是他托住我的脑袋,万一我一头栽上去,成个植物人或者半身不遂,难道你伺候我后半辈子啊?” 女孩子气得皱了皱鼻子,她掏出一盒香烟,从里面取了一支自己来抽,另一支递给正在包扎伤口的危钰,但危钰摇了摇头没接,她只得自己点火抽了起来。 她边抽边朝危钰浅笑了笑,“行了吧,也没多大的事,不过,你小子可以啊,保护女朋友挺到位的。” “不是。”程然诺蓦地同危钰异口同声说了出来,他们的默契,使得医生也不由抬头偷笑着瞟了瞟他们。 程然诺同危钰悄然对视了一眼,她慌忙开口岔开话题,“对了,你认识宋向冉,是吗?” 女孩子抽烟的手微微一颤,她模糊了黑眼线的眼睛望向程然诺,却一句话也不答,只是吧嗒吧嗒抽得更厉害了,袅袅的烟雾笼罩住她的脸庞,叫人有些瞧不清。 “不好意思,医院里禁止吸烟。”医生为危钰取净玻璃渣,包好绷带,对女孩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女孩子低声骂了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脏话,她掐灭烟头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内。程然诺见她一直不吭声,就继续说:“你肯定认识的吧?我知道,你可能现在很恨她,但我们真的有事要找她。” 黑眼线女孩子的唇抖了下,她舔了舔尚遗留着口红的唇,低声哽咽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恨宋向冉?” 29.第二十九章 程然诺不难猜想,之前女孩子与男友大哭大闹分手,而在她的前世,又见到她持刀砍向一对缠绵的恋人,还喊着什么宋向冉你个贱货!这样明显的狗血剧,程然诺如何能看不透,想必这个宋向冉定式夺去女孩子男友的小三。(.) 危钰瞥了眼程然诺,等待她如何自圆其说,程然诺的黑眸在眼眶内转了个圈,却温和地笑道:“我之前认识宋向冉,大概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她找我借了钱,我现在得赶紧去找她要呢。” 危钰没料到程然诺的谎话竟编造得如此迅速,他坐在一旁的病床上,嘴角斜勾起一丝冷笑。 女孩子疑惑地瞧着程然诺,“宋向冉,她,她会借钱?她,什么时候找你借的钱?” 程然诺怔了下,不由挑了挑眉,眯眼笑了起来,“额,就,就是早几年呗。” 女孩子的鼻翼发出一声冷哼,“我给你宋向冉家的地址,你去她故寻县的老家要去吧!” 程然诺得意一笑,被在身后的手冲危钰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危钰却侧过脸不去看她。 程然诺瞧着女孩子低头认真在纸上写着的字,心中不由暗喜,面对情敌,谁不想干脆利落地除掉,这下以为程然诺是讨债的,恐怕忙不迭要说出小三宋向冉的下落。 “不过故寻县离这儿有点距离,你们最好早点去。”女孩子说着将纸张递给了程然诺,程然诺欣喜地瞅着上面的地址。 “呀,谢谢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笑靥如花的程然诺对残妆的女孩子问道。 女孩子揉了揉已模糊了黑眼线的眼睛,不屑地嘟哝道:“莫黎。” 程然诺见这位名叫莫黎的妹子说话如此彪悍,不由吓得一缩肩膀,“呵呵,莫黎妹纸,谢谢您啊,等我要到了债,一定得好好请您吃顿饭。” “行啦,你们快滚吧,我可没钱给你们付医药费,自己掏吧,别想着讹老娘!”莫黎一甩手就朝外走去。 程然诺刚将写有地址的纸张递给危钰看,走了几步的莫黎却忽然回头,她诡异地勾起尚有口红残留的娇唇,嬉笑着颇意味深长地说:“哦,对了,你们见到宋向冉的爸妈,记得告诉他们别难过,我可一直都是向冉的好姐妹,不管任何时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说罢莫黎转身扭动着腰肢,不顾忌之前医生说过的话,竟又取出香烟来抽,边吸边哼着歌曲离开。 “你说莫黎最后那话什么意思啊,神叨叨的?”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灯不时扫过危钰的脸,忽明忽暗中,他深沉的表情越发迷蒙。 “没什么意思,就是个疯子。”危钰右手扶着方向盘,包扎着绷带的左手放在一旁。 程然诺瞧着危钰的左手,手背上渗出点点的血迹来,“喂,你这样开车行不行啊?要不我来开吧,我老觉得不安全。” 危钰直视着前方,丝毫没有扫视程然诺一眼,“你开才是真的不安全。” “你……”程然诺气得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不再理会他,但她视线斜瞟,落在危钰左手的绷带上。 她忽然想起之前莫黎猛地用力推开她时,危钰漆黑的眼底蔓过一丝恐惧,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只手瞬间托住程然诺的后脑勺,那一刻程然诺只感到头部阵阵的温暖,原来他的手可以是温热的,而他心急如焚的黑眸,在那一瞬紧紧盯着她,可由于惯性,他的手背瞬间落在满地的玻璃渣上,但他始终托着程然诺的脑袋,疼痛之下,眉头竟只是微微蹙了下。 程然诺又想起在莫黎门前,危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彻底覆盖,而她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前,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的安全感。 程然诺心下一软,不由侧目看向身旁的危钰,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仿佛用雕刀一点点刻出的轮廓,他的黑眸紧盯着车前玻璃外的道路,漆黑的夜色里偶尔落下几缕霓虹灯光,若断若续地照进他幽暗的眸内。 除了屏幕和照片,程然诺几乎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一个人。 即使对于刘闳,她也只是悄悄打量刘闳的侧脸,或注视着他的背影,每当她正视他的双眸,总会陷入他无穷的前世之中,以至对于刘闳的五官长相,若真要程然诺细想起来,脑中倒真是一片模糊。 这样想来,危钰还真是这世上,第一个能近距离看得如此清楚的人。 程然诺的心微微一颤,连带嘴角也不觉勾起一丝浅笑,第一次就这样侧目始终盯着危钰,他眉宇间磊落分明,目光不似往常阴郁,反倒有些温和如水。 程然诺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除了迂腐、古板、无趣外,还是挺好的。 危钰的视线微侧了下,似乎感觉到程然诺灼灼的目光在不断凝视着他。 危钰忽的踩下刹车,急速停止的车子吓得程然诺一个踉跄,竟险些撞在前玻璃上,“我去,大哥,您这是要闹哪样啊?” “下车。”危钰冷冷地命令道,他的话语永远是冰冷到毫无温度。 “啊?还没到我家呢!”程然诺奇怪地瞅着危钰。 危钰却不由分说地下了车,他打开程然诺身旁的车门,揪住她的手臂一把就将她拽了出来,“下去!” 他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转身就坐回驾驶座上,程然诺站到路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 危钰却看都不曾正眼看程然诺,他将油门轰到底,瞬间车子就飞了出去。 “喂,危钰,你大爷的!你把朕扔在这马路边上,我要是被劫财劫色了可怎么办啊?”程然诺追着危钰的车子跑了两步,但车后却徒留下一串浓烟。 程然诺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子逐渐消失在夜幕中,她气得呼哧哧地喘着粗气,站在原地直跺脚,旁边几个经过的行人听到程然诺方才的吼叫,不由捂嘴笑着对程然诺指指点点。 “喂,看什么看,难道朕这么高的个子就不会被劫色吗?”程然诺气得转身冲讥笑的路人大吼道,她低头看向自己如君子品性一般坦荡荡的胸部,不由长叹了口气,但对危钰的怒火直冲上脑门,程然诺慢吞吞地朝公交站走去,夜色里她想到危钰一把揪住莫黎的场景,果然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货,简直毫无绅士风度可言! 程然诺气鼓鼓的低声咒骂道:“刚觉得他人还挺好的,立刻就原形毕露。” 而继续开车的危钰,尽管车内的冷气不断袭来,顺着小腿使劲往上吹着,但危钰仍觉得异常闷热,他打开车窗,初夏夜晚的凉风噌地钻进车内,冷风拂过他短短的发丝,他不再握方向盘,只是用右手随意扯了扯已敞开的领口,仿佛随时要窒息一般。 危钰深吸几口气,窗外是潋滟成河的车流,五彩斑斓的灯光充盈在黑夜的都市中,危钰莫名觉得心里烦躁不安。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开始翻起车内抽屉里的香烟,平常他是不抽烟的,但此刻他却觉得心里异常压抑,如果他再不抽根烟的话,他真怕自己会…… 但危钰翻了半天却半根香烟的痕迹也没发现,他猛地一拳狠击在方向盘上,车喇叭立刻发出尖锐的响声,惊得路人纷纷回头望向漆黑一片的车内。 危钰枯坐在昏暗的车内,他终于还是掏出了老式的黑白手机,他慢慢按动按钮,直到幽蓝色的屏幕停在了程然诺三个字上。 他长久地盯着这三个字,手指放在拨号键上迟迟不动,他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定,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皱眉终究是用力按了下去。 正哼着小曲一路蹦蹦跳跳行至楼道口的程然诺,忽然听到手机响,她掏出来却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小危危。 程然诺瞬间拉下脸来,她没好气地接了电话,“干嘛?” 电话另一端的危钰沉默了下,程然诺还以为是他的破手机打错了,她正要开口问,电话另一端却响起冰冷如往常的声线,“被劫色了?” 危钰的声音依旧是冷漠中透着讥讽,与平时毫无异样,但不知是不是手机信号的缘故,程然诺觉得话筒另一端危钰的呼吸有些重。 “哼,亏得我英勇神武,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才赶上了末班车,避开月黑风高夜行凶的色魔们,不然你的搜寻犬可就没了。”程然诺说着已走到所租住的房门前,她一手拿手机,一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开门。 “没事就挂了。”电话另一端匆匆传来危钰的声音。 程然诺的钥匙在门锁前来回戳了几下,终于摸黑打开了门,她夹着手机嘟哝道:“嗯,挂了,明天还得坐俩钟头公交去您家工作呢。”但程然诺刚说完话,却忽然惊叫一声。 30.第三十章 “喂?”电话另一端是危钰焦急的询问。 程然诺嗒嗒又按了两下开关,方站在一片漆黑中关上了门,“没事,好像昨天该交水电费来着,我住在鄢灵均家倒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大爷的,才晚了一天就断我的电。” 电话另一端的危钰这才舒了口气,“嗯,反正你也不怕黑,挂了。” 程然诺皱了皱鼻子不满地嘟哝道:“哼,谁说的我不怕黑,难道女汉子就不该有人关心吗?”程然诺以为危钰挂了电话,她随手将手机屏幕关闭,就去抓印象中放在身旁柜子上的手电筒。 但实际上危钰并没有挂断电话,他拿着小小一方屏幕的手机,静静看着通话窗口上的黑色时间在不断跳动,一秒又一秒,黑色的数字不断蹦跶着。 危钰正要按下挂断键,电话另一端却忽然传来程然诺的尖叫声,“谁?”随后她的声音变为低低的呜咽,好似被人紧捂住了口鼻。 “喂?喂!程然诺?程然诺!”危钰失魂地大喊起来,但电话另一端却遥遥传来霹雳啪啦的一阵乱响,随后是程然诺的叫喊:“放开我,救命啊!”但程然诺的声音刚发出来,却又瞬间如被扑灭的烟火,电话另一端只剩下嘟嘟嘟的挂断声。 危钰只觉一颗心如坠冰窟,冷到了极点。 他来不及思考,扔下手机,奋力踩下油门疾驰出去。 车外闪动的霓虹灯缤纷多姿,光怪陆离的灯光闪动在夜幕下,如黑丝绒的夜晚将这无尽的绚烂团团覆盖,危钰越发觉得喘不上气来,他额上不断渗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他大口地喘息着,连同呼吸也逐渐变得粗噶。 危钰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但灯火辉煌的世界却刺得他眼睛灼痛,他的耳畔不断响起那个重复的声音,这个萦绕牵绊,困了他二十多年的声音。 “若有来生,我只愿你忘了我,不要找我、想我、念我……”她紧握他墨色绸缎长袍的手猛然垂下,白皙皓腕上的玉镯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玉镯瞬间应声而碎。 他摇了摇头,试图赶走这些纠缠不止的声音,但幻象却再次出现在危钰的眼前,他满眼都是鲜红的血液,那只白皙如雪的纤手垂在血泊中,断裂的玉镯被鲜血染得猩红,滚烫的血液如同淋漓的书法,淌满了地面。[.超多好看小说] “该死!”危钰用力捶了下方向盘,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连续眨了眨眼睛,用手背随意揩拭了下额上的冷汗,随即将油门踩到底,连闯了几个红绿灯,一路飞驰向程然诺的住处。 在程然诺所租住的小公寓内,程然诺蜷缩成一团,手脚都被紧紧地捆绑着,她恐惧地望着眼前之人,浑身吓得直哆嗦,被贴着胶布的嘴唇只能低声呜呜着,却发不出一声来。 对面站立的男人掏出打火机来,他一手挡着风,一手嗒一下打开了火机,如旭日般的幽蓝色火苗噌地在他的掌心内腾起,也顺势照亮了他的脸庞。 程然诺看得一清二楚,这个男子不是别人,居然正是吴辉! 她不断扭动身体,想要挣扎开坚实的绳子,但吴辉却丝毫不给她机会,他手里叼着香烟,一点微弱的红光照在他的眼前,他疲惫而充满血丝的眼睛,像动物般冷冷地盯着程然诺。他长吐了口薄薄的烟雾,“小程律师,你不帮我是吗?你觉得我就是个诈骗犯,不能让我逍遥法外,我就该死,对吗?” 程然诺瞪大一双眼睛害怕地盯着吴辉,她被在身后被捆绑住的手不断摸索着,她记得刚进屋子被吴辉抓住时,她挣扎之中似乎撞倒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的碎片恰好洒落在漆黑的屋内,她在身后试探着不断去乱寻。 停电的房间内一片昏暗,唯有吴辉手中一点烟头的红光在闪动,颇像一颗小小的红宝石,放射出令人神往的光芒。 在烟头微弱的红光下,吴辉不过两周不见,却显得苍老了不少,他面容憔悴两颊深陷,整个人如同枯槁般,形似一个皮包骨的躯壳,又高又瘦,简直像鬼魅般立于程然诺的面前。 程然诺只大口喘着气,她说不出话,但身后的手却蓦地摸到了玻璃杯的碎片,她悄悄拿住玻璃碎片,两手用力撑紧绳子,十根手指同时用力将玻璃片最锋利的一面,用劲切割着绳子。 “都是你,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你如果,哪怕提前告诉我,你不能为我进行辩护,我可以去找别的律师!可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输掉了所有,拍卖行一毛钱也不肯给我,业内都知道我造假,我的东西,哪怕真品也一件都卖不出去了,可,可我老婆还在医院里等着手术,再不手术她就要死了,死了,你知道吗?”吴辉大声吼叫着,忽然掩面痛哭起来。 程然诺一愣,连割绳子的手也停了下来,她还从未见过男人落泪,尤其是这样一个中年男子,居然捂着脸在她面前,像个失去糖果的孩子般,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 程然诺的心微微一颤,她睁大眼睛望着黑夜中啜泣的吴辉,忽然吴辉蹲下身去,他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瞪向蜷缩在墙角里的程然诺,“我就算是骗子又怎样?可那些富得流油的有钱人谁会在乎一件藏品的真假!你那假装的律师正义感真让我恶心,天知道,你是收了那富豪多少钱,这么昧着良心陷害我!就算我告诉你,没有龙凤玉环的那笔钱我老婆会死,你个贱货居然也不在乎!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人命,那你的命也别在乎了!” 程然诺恐惧地盯着吴辉,在烟头一点微弱的光芒下,隐约可见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瞬间漆黑的四周不断震颤起来,如同地震般,整个世界一点点崩塌。 在吴辉前世的幻象里,程然诺依稀看见一间阴暗潮湿的茅草屋,屋内雨水顺着瓦铛飞溅而下,破旧不堪的草床上铺着跑出棉絮的烂被子,盖在潮湿被褥下的是一个病恹恹的女子,她在被子外的脚被屋顶狭缝滴落的雨水淋到,似乎冷得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慢吞吞地往被窝里缩回脚,但其实被褥里更加的湿冷。 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她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像小山般突兀。但透过她倾斜在床上的长发间,依稀可见白皙脖颈的姣好轮廓,遥可想,当年定是个出落不凡的美人。 但如今她干裂出口子的嘴唇一张一翕,发出微弱如风的低声,“你,别再花钱买药了,我,我这病定是好不了……”女子费力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她没完地咳着,好像整个肺部都要化作一滩血,从她的喉咙喷涌而出。 蹲在一旁地上煎药的吴辉忽的跑过来,轻轻回来抚摸着女子的胸口,试图帮她顺畅气息,“怎么样,好点没?” 奄奄一息的女子脸上却强挤出一丝笑,她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病痛折磨,说话时气若游丝,甚至连嘴唇都在不断颤抖,但她一双浑浊的眼睛,一见到吴辉过来即刻绽放出难得的光芒,“不,不碍事的,你,你别再花钱买药了,太,太贵了。” 吴辉坐在妻子的身旁,对着面黄肌瘦的妻子,他却如同初恋般,眼中流露出无比的珍爱之情,“没事,你知道的,我总在外人面前说,我的内人快病死了,急着出手,每次那些个富商都信以为真,所,所以最近字画卖的特,特别好。” 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吴辉却说着不由落下泪来,泪滴打在妻子的脸庞上,她艰难地抬起如枯树枝般的手,轻轻触摸在夫君的脸庞上,她摸着他脸上一道道凹凸不平的沟壑,原本应是翩翩公子的年龄,却留下操劳过度的沧桑,“待,待我死后,你再娶个好人家的姑娘,给你生几个孩子,不要再像我这样拖累你了……” 吴辉却紧紧拥抱住妻子不肯放手,他的头埋在妻子的发丝间,浑身颤栗着哭泣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不,不,不!我这辈子造过无数个神似的赝品,可只有你,只有你,这天下是再也找不到有丁点相似的!” 程然诺一愣,眼前吴辉的五官没有半点的变化,只是从幻境里的深情变为凶狠,他扔掉手中的烟头,在脚下狠狠踩碎,跺灭最后一点薄弱的红光,随即竟从身后拔出一把刀来,“你个害死我老婆的凶手!” 程然诺大惊失色,她手上用力忽然割断了绳子,她借助身后的墙壁,被捆绑着并在一起的双腿猛地往前一踢,高跟鞋瞬间踹在吴辉的小腹上,持刀的吴辉踉跄着捂住腹部。 程然诺松开的双手赶忙去解绑住脚踝的绳子,吴辉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持刀骂骂咧咧的又朝程然诺冲了过来,慌张的程然诺忽然解开了绳子,她拔腿就往门外跑,她边跑边撕掉粘住嘴的胶布,急迫地大声喊道:“救命啊!” 在黑暗中对房间异常熟悉的程然诺,两三步就跑到了门前,但她不断使劲全力去转,门把手却依旧纹丝不动,“快,开门,开门啊!”程然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而房内的吴辉已挥舞着利刀冲来,“去地下等着我老婆吧!” 程然诺急得浑身直冒汗,但却死活打不开被吴辉动了手脚的房门,而身后吴辉的刀闪着寒光,迎面朝程然诺的头上砍来。 就在这时,电光火石间,房门忽然被拉开了,一道亮光瞬间照进黑暗的屋内,如同撕破漆黑黎明的曙光,程然诺却只在这如同救命稻草的光线里,看到一个高大的逆光身影。 黑影毫不思索地拽过程然诺,一个旋身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天旋地转间,只剩不到数寸距离的刀刃顷刻砍在了黑影的身上。 拥抱程然诺的怀抱骤然收紧,如同铁箍般紧紧将她环在其中,程然诺紧闭着双眼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但滚烫的鲜血仍迸溅到了她的脸侧,浓重的血腥味中,她隐约嗅到那股熟悉的甘苦芳冽之气。 31.第三十一章 颤抖的程然诺慢慢抬起头来,她顺着他坚毅的下巴,只看到门外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颊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露在光明里,他好似孤寂了百年的黑眸,竟在此刻默默凝视着她。[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危钰!”程然诺的尖叫声变成了哭腔。 “怎么了,大半夜的,危钰怎么被送进医院啦?”程雨寒拎着皮包,头发也没梳好就匆匆忙忙跑来。 坐在抢救室外的程然诺一见程雨寒,扑进程雨寒怀中就哭起来,她啜泣着哽咽道:“危钰,他,他……”程然诺哭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头雾水的程雨寒虽是焦急,但瞧着哭泣不止的程然诺,只得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般安慰她。 在程雨寒的印象中,程然诺是很少落泪的,她似乎从来不在意各种磕磕碰碰,面对刘闳每次微笑的婉拒时,她也不过云淡风轻,甚至于刘闳一声不响离开到国外深造时,得知消息的程然诺也只是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独自站在刘闳考上的司法学校门前破口大骂了一声:“刘闳,朕考上你的学校了,你却走啦?朕就这么可怕吗?哼,去吧,去你二大爷的!” 而现在程然诺居然落泪了,泪水顺着她的脸庞直滑过脖颈,坠入她的怀中。 程然诺的肩膀微微哆嗦起来,她坐在程雨寒的身旁,紧紧攥住程雨寒的手,几乎攥得程雨寒生疼,程然诺却无知无觉,她只是不断焦急地抬起头望向抢救室外,那盏始终明亮的显示抢救状态的红灯。 程然诺不断啃着手指头,几乎要将指甲一颗颗从手指上咬下来。 她清楚记得,吴辉锋利的刀刃迎面而来,突然破门而入的危钰顺势,一个旋转将她搂入怀中,用整个身躯为她挡住了刀锋。 吴辉本是想一刀砍在程然诺的脑袋上,却不料忽然冲出来个危钰,而危钰太高了,连程然诺不过只到他的肩膀处,吴辉竟一刀重重砍在了危钰的肩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似乎因为疼痛,危钰的环抱忽然一紧,他微微皱了下眉,一对深不可测的黑眸,不知是在门外晕黄灯光的照耀下,还是由于疼痛,其中全部的寒意竟如融化般冰释瓦解。 他深邃不见底的黑眼睛,只闪过一丝温柔,却顷刻闭上了沉重的眼皮,一下彻底倒在了程然诺的身上,程然诺竭力扶住他,同时忍不住哭叫出声。 而危钰身后的吴辉,他瞧着插在危钰肩上的刀,鲜血如喷枪般溅了他一脸,他原赴死般慷慨的情绪,瞬间被浇灭,他吓得颤抖着双腿,扑通一下坐在了地板上。 程雨寒忽然拍了下程然诺,打断她回忆的思绪,“手术结束了!” 程然诺赶忙起身,她朝走出抢救室的医生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医生边去掉口罩边微笑着回答:“没事,是刀砍导致的过度疼痛性昏迷,不过还好,砍的不是重要部位,而且不是很深,病人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不错,应该能很快痊愈的。” 而此刻处于昏迷状态的危钰,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纠缠不断的梦境却再次出现。 梦里依旧是那个秀美的女孩子,她昂起头望向危钰,一双光彩照人的眼眸,月射寒江般闪着点点晶莹,她脸上神采飞扬,但绝非温婉柔美,更非魅姿生惑,而是自有一种英气、豪态。 她腰插匕首,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飒爽英姿之间,却又流露出十几岁芳龄女子的娇滴。 她一双白如雪的手腕慢慢取下脖颈上的玉坠,双手微微举起,她那用银丝绣着木槿花滚边的水绿色长袖滑落下来,她细腻的肌肤光洁如凝脂,左手腕上的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慢慢向后滑了几分,但她的皮肤如此细腻白皙,几乎与腕上的白玉镯子融为一体,倒叫人看不清哪处是肌肤,那处是无暇的白玉镯了。 “我愿将我此生最珍爱之物给你看,你也要去掉面具,叫我悄悄你的脸。”女孩子眉眼含笑,一阵微风袭来,她两鬓边的几缕发丝轻拂过面颊,倒凭添几分风情。 一袭墨色长袍的危钰不说话,只是默默接过女孩子递来的玉坠,精细红绳上所挂的玉坠仍带着女孩子温热的体温,而温润细腻的透绿玉坠,如脂如膏般,剔透的纯绿色中透出油润亮泽,如晨露洗过的荷叶般,绿得几乎化作一滴水珠。 危钰瞧着躺在掌心内的玉坠,慢慢开口道:“见过翡翠刻佛、观音、貔貅的,你这怎么是蝴蝶?” 危钰掌心内的玉坠形如精致非凡的蝴蝶,但所刻的并非一只振翅飞翔,或落于花蕊之上的娇蝶,而是一只正在破茧的蝶,蝴蝶上半部分透绿的翅膀艰难地挣出厚重的茧,而下面一丝一缕的茧仍在困束着。碧绿翡翠的质地莹润,再加上技艺精湛的雕琢,竟将破茧重生的玉蝶雕得活灵活现,仿佛瞬间就要从危钰的手心内腾空而起。 女孩子俏皮的眼眸微微一转,灿然生光的眼睛越发明亮,她的声音极清极脆,好像深秋刚挖出来的莲藕,只净清水一冲洗,咬上一口便是无尽的脆甜,饱满的汁水如她的声音般令人欲罢不能,“破茧的蝶怎么了?你是不知道,我娘生前吃斋信佛,她每年攒下的胭脂钱都要捐给寺庙,我出生的前一年,我娘又给附近最大的一座寺庙捐了大笔的香火钱,寺庙拿来扩建禅房,却不想凿山壁的时候挖出一块世间罕见的好玉来,主持觉得建禅房的钱是我娘捐的,就非要将挖出来的玉送予我娘,但我娘不肯收,主持说扩建禅房的位置曾经是寺庙僧侣每日诵读经书之处,这块玉常年埋在那里,不知听了多少年的经文,恐怕已有灵性,让我娘收去护身之用。盛情之下,我娘只得收了,她找来全长安最好的玉雕师傅刻了这块翡翠,我娘很是信佛,她说只有蝴蝶是最亲近佛的,因为蝴蝶破茧重生的一刻,前世化作今生,今生亦为前世,就像人的轮回一样。雕好后,她还请了天竺的得道高僧来加持,才送给我做了出生礼物,所以你看啊,我一直戴着这翡翠才如此身强体健呢。” 危钰低头又瞟了眼掌心中精雕细琢的碧玉,不由冷笑道:“又是听佛经,又是得道高僧加持,这玉岂不是都成精了?” 容光丽色的女孩子却浅笑道:“玉哪里会成精啊,不过我娘说世间定不会有比这更有灵性的玉了,所以,”女孩子顿了下,她如画的修眉慢慢弯下来,两丸闪烁如星的眸子紧紧盯着危钰,她忽的浅浅一笑,颇有些羞涩地牵动嘴角,“所以,我要将这最宝贵的玉坠赠给我的夫君,我要他这一生都戴着它,时刻想着我,念着我,今生来世都不许忘了我。” 危钰心中一惊,他慢慢俯下身,将唇摩挲在她耳畔的发丝间,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侧,“这样宝贵,若他丢了,你该如何?” 她知危钰是在开玩笑,凝如鹅脂的两颊却铺满红晕,她咬了咬若点樱的唇,一双剪断秋水的眼眸,皆是说不完道不尽的柔媚,“他,他才不会丢的,若,若是他敢丢了,我就罚他!” 危钰慢慢垂下修长的眼睫,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爬满情思的眼眸久久凝望着她,他离她太近了,连呼吸的热气也拂在她的鼻尖,“如何罚?” 她慢慢踮起脚尖,将红唇轻凑过去吐出一股诱人的兰气,她空灵清逸的声音,如同雨打荷花般夺目鲜润,“若他丢了这玉坠,我就罚他来生再也找不到我,但至死都不能忘了我,我要他想着我,一直想到困在这情网里永生都挣扎不脱……” “你怎这般狠?”危钰柔声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慢慢抬起她的手,将她的指尖一点点移动到自己的雕金面具上。 她轻轻取下他的面具,面具后的危钰有着如雕刻般的五官,一双漆黑如夜色的双眸泛着明亮的光泽,却又有种大隐于市的凉薄之气。 危钰刚要低下头去吻她,她的身体却如同一阵青烟般,逐渐在透明中缓缓消失,直至融进透明不可见的空气当中,就仿佛她曾是一首草原上的遥远歌谣,越是追逐这遥不可及的曲子,她就消逝得越快…… “别走!”危钰猛地坐了起来,他下意识去抓那缕虚无飘渺的青烟,但却一把抓住了程然诺的脖颈。正凑在危钰面前打探的程然诺,忽然被危钰的手往下一按,惊叫一声顺势栽在了他的面前。 大汗淋漓的危钰蓦地睁开眼睛,他乌黑的瞳孔内徒然出现近在脸庞的程然诺,程然诺的乌黑长发散落下来,如同黑色的薄帐将两人遮盖其中。 眉如墨画的程然诺睁大眼睛,又惊又恐地盯着危钰,她同他近得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一起,程然诺撑着手臂趴在他的脸前,而危钰的手穿过她乌黑的发丝,静静握在她纤细的颈后。 “啊,不,不好意思,我,我马上,出去去去去!”病房门外的钟诚忽然叫喊了一声。 听到门口钟诚忽如其来的话语,程然诺像弹簧般一下跳了起来,她简单掠了掠发丝,慌慌张张的在病床边坐直了身子,“钟大叔,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程然诺窘迫地咬了咬唇,但又想到方才她和危钰的动作,她垂下的头发恰好遮住他们紧贴的脸庞,那姿势简直像极了她在俯身亲吻危钰。 32.第三十二章 “没,没,没事,我,我懂懂懂得!”钟诚结结巴巴地说着,捂嘴猥琐地偷笑了下赶忙关上病房门。[.超多好看小说] 程然诺羞得满脸绯红,她左右挪动了几下身子,但似乎觉得怎么坐都尴尬无比,慌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她咬了咬唇,背对着危钰坐在病床边上,小声试探着问道:“喂,你刚干嘛呢,吓死我了。” 危钰一双黑眸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他的眼睛转也不转一下,好像水晶球般纹丝不动,他喉咙里发出失痛的嗓音,“我又看见她了,我没法闭眼,只要一合上眼就是她,全是她。” 程然诺愣了下,她回头瞧向微微蹙眉的危钰,她不由握紧放在双腿上的拳头,“你,你又梦见你前世要找的她了?” 危钰颓唐地躺在那里,仍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好似要将那里看出个洞来,“每次做梦她都离我那么近,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声音,她的每个动作,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简直就像刚发生过的事情,可只要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她就消失了,她的长相声音,和她有关的一切,我都记不起来,如果再找不到她……” 程然诺瞧着心如刀绞的危钰,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但她却强挤出一丝笑,“没关系,我了解这种感觉,我也在找前世杀我的凶手,但每次都看不清他的脸,以至于我现在特别害怕今生他还会像前世一样残忍地杀了我,这种感觉确实很纠结……” 但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危钰却忽然厉声吼道:“你根本就不懂,这不一样!”危钰刚喊出声,他猛地一皱眉,不由咝了口冷气,似乎是牵动了肩膀处的伤口,鲜血不断汩汩地涌出,染得厚重的白纱布一片鲜红。 程然诺吓得赶忙扶他躺下,但危钰却猛地甩开程然诺的手,他自己兀自躺了下去。 程然诺被他这样一甩,颇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她瞧着危钰背对着自己躺下,她站了站,只得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坐着拎了一篮水果的钟诚,程然诺坐到他身旁问道:“钟大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钟诚窃笑着瞟了程然诺一眼,“小危危,他,他,就是这样,他,他,他冷漠不是因为讨厌你,而,而,而是他,他一,一,一个人久了,不,不,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情情……” 程然诺听着钟诚吞吞吐吐的话,不禁笑道:“不是啦,他个神经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我才懒得理他呢,我是好奇,危钰要找的那个女孩,是他前世的恋人吗?” 程然诺慢慢收紧了拳头,她紧望着钟诚的眼睛,不知为何,自己的左心房突突直跳,急切而慌张地等待着钟诚的答复,但又生怕会听到她所抗拒的肯定回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钟诚布满皱纹的额头微微皱了下,额上的沟壑如同溪水般更加密布了,“怎,怎么可能!” 程然诺清丽的眼睛瞬间放射出光芒来,她嘴角微向上弯,“真的?你确定不是危钰前世的恋人?” 钟诚狐疑地瞅了程然诺一眼,“你,你,你怎么神经兮兮的,人,人哪,哪里有什么前世,而,而,而且就小危危的怪脾气,谁,谁,谁会喜欢他,我,我,我记得他,他一直找那个女孩,是,是,是说那女孩欠了他什么东西,好,好,好像是块玉坠坠坠……” “玉坠?他的藏品多得简直都能开博物馆了,还会在乎一个什么玉坠?那女孩欠他的玉坠得多昂贵啊?”程然诺挠了挠头,她虽有些疑惑,但心情却是欣喜的。 “何,何,何止贵啊,那,那可是西汉最罕见的,算,算了,跟,跟你说,你,你也不懂……”钟诚费劲地吐出这一串话,随即像打发文盲般冲程然诺摆了摆手。 程然诺只皱了皱鼻子,心中暗自抱怨,切,你们砖家你们就了不起啊,跟危钰一个德性,不对,危钰脾气更臭! 起身的程然诺刚走到病房门前,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正准备转动,钟诚却斜眼瞅向程然诺,“不,不,不过你,你,你也挺厉害的,居,居,居然能让小,小,小危危,去,去救你,他,他,他以前说,就,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眉眉……” 程然诺立于病房门前歪着脑袋,“他神经病啊,怎么说这种话?” 钟诚撅着嘴,一撇嘴唇艰难地道:“就是,是,是因为那个玉坠,十多年前,他,他,他因为救人,把,把玉坠弄丢了,所,所,所以……” “所以找到那个女孩,就能找到他那价值不菲的玉坠了?”程然诺忍不下去,替结结巴巴的钟诚,将后面的话说完,钟诚听了慌忙挑起两道贪官似的浓眉,笑着使劲点头。 “好吧,真是爱财如命,看他用的手机,都知道他就是个赤果果的守财奴,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藏品又怎么样,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救人搞丢个玉坠又怎么了?难道生命还不如一个死物重要吗?”程然诺对着钟诚嘟哝道,但她说完又怔了下,她站在病房门前,握门把手的手不断渗出汗来,她低垂着眼睫,轻声低问道:“不过,既然他说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那为什么救我?” 程然诺想到危钰一天之内救了她三次:避开烟灰缸,托住她头的手背刺进了玻璃渣,甚至昨晚还替她挨了一刀…… 但钟诚还没吭声,病房门把手忽然转动了下,门从里面打开了。程然诺惊得站在门前愣住,悄无声息走到门口的危钰却冷冷地看了程然诺一眼,“我说过,因为不想搜索犬这么早就死了。” 程然诺气得几乎要吐血,她瞪着已换好便服要出院的危钰,只想破口大骂一句:你大爷的! 但程然诺终究是忍了,忍气吞声的她跟着回到危钰的房子里,“喂,你确定真不住院了?医生说你最好再待几天。” “闭嘴。”危钰冷冷抛出一句话,狠狠砸得程然诺说不出话来。 “闭嘴就闭嘴,你休息吧,朕要走啦。”程然诺嘟起嘴,拎着手提包就准备走出去。 危钰的声音却蓦地在身后响起,“去哪儿?” 程然诺回身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盘,“已经六点了,朕当然是打道回宫啊。” “那个狗窝不安全,你别住了。”危钰坐在沙发上,他的声音虽不大,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却极具震慑力。 程然诺侧眼睥睨他,“切,不住那里住哪里?就那里的房租便宜,现在出了事,房东怕事情闹大了没人住,又给我降了房租,干嘛不住啊?你有本事,倒是包我吃住啊,让我更好的为您加班呢,省得一天到晚挤两个钟头的地铁,骨头都快散架啦。” “随便,只要别让我看见你,爱住哪儿住哪儿。”危钰毫不留情的对程然诺说,他的声音简直冷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切,神经病,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朕的份上,朕非得……”正沿着楼梯自言自语着下楼的程然诺,却接到了电话。 程然诺听到手机另一端的声音,不由脸色大变,随即大声惊叫道:“什么?”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恐怕等不到起诉,吴辉就先被打死了!”鄢灵均一把拉过正在喘粗气的程然诺,惊惶不安地说道。 刚跑到警察局的程然诺来不及细问,只边呼哧哧地喘气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没打算起诉吴辉啊,我……” 程然诺的话戛然而止,她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狭长的走廊,鄢灵均也好奇地扭过头去,却见迎面走来的竟是身着警服的刘闳。 程然诺的目光触到刘闳时,浑身不住一震。 刘闳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珠正射刀锋,他紧抿着的略薄的唇,周身都散发着剑一般冷冽的气质。 程然诺瞧见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指关节上沾满了新鲜的血迹,他看到程然诺的一刻,不由顿了下,生硬的拳头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波澜的情绪。 程然诺跑过去,一把抓住刘闳的拳头,难以置信地问道:“是你打的吴辉?” 程然诺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温和谦逊,笑起来几乎能融化整个世界的刘闳,居然会动手打人。 然而当程然诺抓住刘闳手的一刻,刘闳不由咝了口冷气,程然诺这才发现原来刘闳的手也受伤了,似乎他打人时用力过猛,手指关节竟全破了,手背上斑斑的血迹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吴辉的。 程然诺的心猛地一阵刺痛,她颤抖着轻握住刘闳受伤的手,“你,你怎么能……” 程然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的眼底全是迷蒙,心如抽丝剥茧般不断阵痛。刘闳的手依旧温热,他反手忽然紧握住程然诺,如同梦呓般痴痴地说:“他居然想杀了你,居然……”刘闳的肩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情绪激动的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33.第三十三章 程然诺想将手从他的掌中挣脱,但刘闳的手如铁箍般,死死攥住她,丝毫不容她有丁点的反抗。. 程然诺见挣不脱,只匆匆望了一下他深邃的眼,便立即转移了视线,“够了,刘闳,别这样。”她如无助的小兽般发出恳求。 鄢灵均有些看不过去了,她过去一把掰开刘闳的手,拽着程然诺就往前走,“刘闳他干嘛老这样,不跟你谈恋爱,可见了你受伤,好像比谁都难受一样,对这种渣男真无语啊!” 程然诺木然的被鄢灵均拖着前行,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刘闳仍伫立在原地,走廊上似乎有回旋的冷风,吹动刘闳的警服,而他只是怔怔地盯着程然诺,如同一块被风侵雨蚀千百年,依旧孤立不倒的顽石。 “这刘闳出手够狠的,堂堂一个警察把犯人打成这样,估计刘闳这下处分是不会小了。”鄢灵均托腮站在玻璃窗前,默默望着讯问室内被打趴在地的吴辉。 遍体鳞伤的吴辉匍匐在地,他艰难地喘息着,如同一条即将被烤干的鱼,鼻青脸肿的他奄奄一息,淌血的嘴角由于疼痛而不断轻微地抽动着,他脏兮兮的衣服上也布满鞋印的灰尘,虽能看得出刘闳下手如何的狠,但程然诺却实在想不出来,如此谦谦君子不事张扬的刘闳,当真动手打起人来,又该是何种样子。 程然诺立在玻璃窗外冷冷地说:“灵均,你帮我看看吴辉他妻子的病怎么样了。” “嗯?他老婆生病了?”鄢灵均疑惑不已地问,程然诺也不吭声,只是轻点了点头。 鄢灵均挑了挑眉,显出略微的不乐意,“没事吧你,不会是间歇性精神病又爆发了吧?你现在不想想起诉吴辉的事情,居然要我去看看他老婆?” “嗯,因为看到了真相,所以才知道原来是我错了。”程然诺低声自言自语,说着答非所问的话,听得鄢灵均一头雾水,好奇地盯着程然诺只觉是越发不能理解。 “程然诺!” 程然诺转身,朝这一声清脆的女音望去,原来是许杞正抱臂冷冷地望向她。 程然诺见许杞身着女士警服,不觉诧异,许杞似乎看出了程然诺的惊讶,她轻启红唇,说话间桀骜不驯的态度,依旧充满骄傲,却又不失优雅,“怎么?你不会才知道我和刘闳是同事吧?” “额,我只是没想到……”程然诺瞧着姿态媚然的许杞,轻声回答。(.) 许杞却不以为然,只是冷笑着瞥了程然诺一眼,“没想到刘闳跟他的前女友在一起工作?” 程然诺心中一堵,脸上却强扯出一丝笑,“不是。” 许杞从口袋里抽出一盒女士香烟,啪一声打开了火机,她纤细的手挡在青色的火焰前,就好像在捧着一轮升起的太阳,越发显出她皮肤的白皙。 她轻吸了一口细长的女士香烟,一抹胭脂红随即印在过滤烟嘴上,袅袅的烟雾间,她绝美而凉薄的容颜犹如一朵盛开的凌霄花,“你没这个意思,可刘闳有,因为你,我第一次见刘闳动手打人,你知不知道,他会因为打犯人被处分?” 程然诺不由攥紧了拳头,她看着许杞气得浑身不住地哆嗦,“身为人民警察打人本来就不对,还有你们能不能别总把关于刘闳的屁事都扯到我身上,他要是真在乎我,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表白,他要是真关心我,让他自己来说,别他妈让什么前女友来传达!” 许杞瞧着怒容满脸的程然诺,竟用手指夹着香烟,噗嗤一下笑了,她微微抬起下巴,即使冷笑也不失高傲,“哼,你还真是和刘闳说的一模一样,长相家世背景都普普通通,只有身高和脾气超出常人啊!” “他居然敢这么说!”听到这话程然诺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朕是哪里普通了?且不说有双看穿别人前世的眼睛,就瞧朕这眼睛,这鼻子,不说赛过范冰冰,起码也是肤白貌美,唇红齿白,身材还前凸……想到这里,程然诺不自觉低下头瞅了一眼地上被阳光拉得修长的影子,她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女生中确实有点扎眼,她又瘦,女生本来就显个子,随便穿双平底鞋,远看整个人还真是细长细长,难怪鄢灵均总怀疑她有一米八。 但能不能不要每个人动辄就提她的身高,男生不都喜欢大长腿吗,怎么到她这里,就是特别自卑? 程然诺气得边走边小声暗骂,“死刘闳,气死我啦!整天装出一副在乎朕的样子,结果背地里居然这么说我?个子高怎么了?胸平怎么了?脾气大又他妈怎么了!” 许杞站在原地,简洁大方的藏蓝色警服,将她的身材修饰得恰到好处,越发显出她的高挑和纤瘦,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几乎与身上深色的警服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张白净如雪的脸庞。 许杞怔怔地望着远去的程然诺,程然诺气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而许杞却呆立在原地,蓦地她轻呼一声,猛地松开指间的香烟,手指传来微微的灼痛感,她这才缓过神来,发现原来香烟已经烧到烟嘴,烫到了自己的肌肤。 但她瞧着被烫得微红的皮肤,竟不由笑了,笑得苦涩而惆怅,她望着地上只剩一小节的烟头,轻声自言自语道:“刘闳啊刘闳,连我都不知道你到底爱的是我,是她,还是程顽……”许杞的话有些哽咽,以至到后面声音越来越模糊,就像远山宝塔上的钟声,逐渐渺远到消失。 “刘闳个死人居然在背后这么损我,真是气死朕啦,而且是在许杞这个前女友面前说……” “哎呀,算了,不想啦,真烦人……”程然诺骑着破到快要散架的电动车,披上几乎要被风刮烂的雨衣,在倾盆大雨中艰难地踽踽前行。 程然诺也顾不上想刘闳的事情,在漫天的浴帘中,她抹了把打了满脸的雨水,“去他大爷的,刚才还万里晴空的,怎么说下雨就下了,幸好朕的电动车里备了雨衣,哈哈哈……” 雨中的狂风丝溜溜地吹过,把程然诺的雨衣吹得豁喇喇乱卷,尽管她穿了雨衣,但雨水却不住顺着她的脸庞,往颈窝和衣服里灌,冷得她直打哆嗦。 “还好,还好,终于飞到窝了,赶紧钻进去暖和暖和!”好不容易冒雨赶到家的程然诺,将褴褛不堪的雨衣随意往电动车上一盖,急忙忙地就蹿向自己所租住的公寓房内,可程然诺搓着冰冷的手,刚走到房门口时却傻了眼。 “啊!遭贼啦!”程然诺尖锐的叫声在大雨中瞬间响彻整个小区。 “危钰!”随着程然诺的一声狮吼,危钰家的房门顷刻被程然诺一脚踹开。 浑身衣服全部湿透,连头发都在不断滴水的程然诺站在危钰温暖的房子里,雨水顺着她的身体坠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小片的积水。 程然诺隔着一缕缕湿而散乱的发丝,凌乱的湿发间,她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睛,恶狠狠地瞅向正坐在餐厅内悠然就餐的危钰。 而危钰依旧是泰然自若,好似早已猜到程然诺暴跳如雷的反应,竟慢悠悠,隔了好一会儿才慵懒地回过头来,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只是轻垂着眼皮,好似疲惫,却更像不屑而冷漠地瞥了程然诺一眼。 瞧见他又是这幅态度,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程然诺浑身的热血嘭一下全都涌上了脑袋,她又气又冷,不住地颤抖着喊道:“危钰,我真想问候你家祖宗十八辈!” 危钰他那双黝黑的眼睛,虽蒙着一层忧郁的纱,但他抬起脸的时候,乌黑的眼睛里却迸出一如既往的蔑视,似乎都懒得用手去指,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了下方向,“怎么,不喜欢你的新狗窝?” 程然诺顺着危钰下巴所示的方向瞧了一眼,在一楼客厅靠西的位置有个房间,屋子的门敞开着,能清晰看到里面全新的粉色家具,而程然诺所有的东西都被打包后,整齐地放在屋内。 程然诺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咳咳,这么看还是挺漂亮的,可我房子里的家具怎么都不在了?” “虽然我也不喜欢你现在的狗窝,但以前的窝实在脏、乱、差。”危钰坐在餐桌前,冷冷地说着,却故意加重语气,强调出最后三个字。 程然诺想到之前租住的公寓房,好像除了吃剩的方便面盒堆了一桌子,衣服丝袜内衣到处乱放……好像也乱不到哪里去! “我可不像某些处女座的洁癖,家里是一尘不染,连杯子摆放的位置都得拿尺子量一量!”程然诺说完,随即伸手指了指危钰面前的餐桌,上面几副上好的和阗白玉茶具,当真摆得如同一条直线,好像专门用尺子测量过似的。 危钰看了眼桌上整齐划一的茶具,正要开口讲话,哆嗦的程然诺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危钰下意识白了她一眼,程然诺却抽着鼻子,嘟哝道:“还没说完呢,你个神经病,未经朕允许,吭也不吭一声,就把我家门给撬了,我回家一瞧屋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连袜子都不见了,还以为遭贼了呢。” 危钰却冷冷地哼了一声,“要不是给你挪了窝,你那一推就开的门,迟早还得出事。” “呵呵,还真是谢谢您的关心呢,之前是谁说的我爱住哪里住哪里?”程然诺叉着腰大声质问起来。 34.第三十四章 危钰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竟瞥也不瞥程然诺一眼,兀自转过身去继续用餐,只低低地发出一句话来,“没找到她之前,我得对我的狗负责。[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一怔,气得顿时火冒三丈,“狗?危钰,你不要太过分啦,张口闭口都把朕当狗来看,你知不知道朕今天遭了多少罪?我好不容易骑着电动车淋雨冲回家,却发现房子空了,要不是邻居说有人替我搬家,我早就报警啦!而且我的电动车还进了水,一路上跟警报似得,不停的嘀嘀直叫,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就这么嘀着,一路嘀到你家,路上大家看我跟看神经病一样,危钰,你听见了没啊?” 程然诺边发长篇大论的牢骚,边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但危钰却背对着她,只是在安静地用餐,气得程然诺浑身都在颤抖,她是又冷又饿,浑身全是水,他却连听都没用心听! 程然诺大步走上前,气得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喂,我搞得这么惨,你好歹说声对不起行吗?” 危钰的肩微微一颤,他手中的银筷子啪一下掉在餐桌上,竟不由咝了口冷气。 程然诺像想起了什么,她吓得赶忙收手,但危钰白衬衣的肩膀处却已染得一片鲜红。 “这,这……”程然诺惊恐地盯着危钰的肩膀,吓得几乎落下泪来。 刚推门进来的钟诚,见状赶忙扔下手中所拎的水果篮,流星大步地冲到餐厅叫嚷道:“怎么回事?” “我,我不小心按着他的伤口了……”程然诺吓得缩着脑袋站在一旁,瞧着低头默不作声的危钰,尽管他什么话也没说,他深埋着头亦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因阵痛,他肩膀微微颤抖的样子,却看得程然诺愧疚不已。 “你干什么呀你!小危危的伤还没好!”钟诚由于激动,竟一时语速奇快,而且丝毫没有吐字不清和结巴的现象。(.$>>>棉、花‘糖’小‘說’) 程然诺手足无措,又丝毫不敢再碰危钰一下,只愣愣地站在一边,声音里充满了哭腔,“我看他都出院了,以为没什么事啦!” “小危危什么性格!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有洁癖啊,生病从来不去医院,这次去了医院他连饭都不吃,这才提前办了出院手续回家治疗,而且他怕你住的小区再出事,非要出院给你搬家,你可倒好……”钟诚流利地说着去扶危钰,但危钰却蓦地用力按了下钟诚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气呼呼的钟诚瞪了程然诺一眼,也只得听从危钰的命令,打住了后面的怒语。 湿淋淋的程然诺伫立在原地,望着钟诚扶着危钰上楼去,她心里难过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请来的医生为危钰重新绑扎了伤口,程然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默默望向屋内的危钰,房内的香炉依旧焚着瑞脑,甘苦芳冽的淡香萦萦绕绕,不绝如缕,幽暗的灯光下,他躺在低矮的古榻上不声不语。 危钰半褪去衣衫,医生为他擦拭药物,他面朝门的方向,程然诺看不到他的伤口到底有多严重,她只能瞧见他目不直视的眼睛,如同一口爬满浮萍的枯井,盛满了寂寞和孤独。 可能擦药引起了阵痛,但危钰从头到尾都不曾吭过一声,最多也只是轻微地蹙了下眉,动作却小的几乎无法察觉。 程然诺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外,隔着一道窄窄的门缝往里望去,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脸庞上,如同一层薄薄的轻纱盖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显出万年不变的孤寂。 医生包扎好伤口后进行了一番细心的嘱咐,由钟诚亲自送下楼离开。程然诺抬脚就欲踏进危钰的卧室,但危钰却忽然喊道:“别动!” 程然诺吓得抬起的脚瞬间停在了半空中,“怎,怎么了?” “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尤其是脏东西。”危钰轻声的回答慵懒而不屑。 程然诺本想进去嘘寒问暖,关心他一下,不想这货居然说她是脏东西! 程然诺倒抽了口气,心中暗念:我忍,我忍,我再忍,看在这货因为我受伤的份上,勉强忍了吧,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偶哈哈,可是亲爱的主人,我已经换过鞋了!”程然诺对着屋内的危钰强颜欢笑。 危钰却无动于衷,他仍坐在床上懒懒地看着线装书,连头也不曾抬一下,“那也不行,还是脏。” “你!我,我就是想过去表达一下我的歉意而已!”程然诺气得鼓起腮帮子,活像一只圆滚滚的河豚。 危钰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线装书,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扫向房门外,视线却像毫无焦距,根本没有落在程然诺的身上,“如果真感到抱歉,就快点找到她。” 程然诺用力点了点头,“我之前给宋向冉打电话,那个号码没人接,不过机智的我,居然通过手机号找到她网络上的联系方式,已经约她明天出来见面了,只要一眼,我就能看穿她的前世,到时候就知道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了。” 危钰的注意力又回到书上,毫不在意地轻声问道:“在哪儿见?” “我的电动车淋了雨一直狂叫,没法骑去太远的地方,就约了在对面大厦十三楼的咖啡厅见面,你要去吗?”程然诺立在门外问道。 “不去,我累了,你回窝吧。”危钰挥了挥手,示意程然诺离开。 “哦。”程然诺听话地转身离开,但她刚走出两步,又忽地冲过来,扶在危钰房间的门前,满脸奸笑道:“对了,处女座患者,我其实早就进过你的房间,还在你的床上愉快地滚了一圈!” 程然诺说罢,只瞧见危钰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她却不等他脸色青紫,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蹿下楼去,只留下一串奸诈的笑声。 程然诺躲在新卧室内窃笑不止,她实在难以想象危钰气到七窍生烟的模样,但程然诺抬眼观察四周,不禁又欣喜地笑了,“这个危钰,也不是那么老古董嘛,看这屋子的家具和陈设,还是蛮有品味的嘛!” 程然诺托腮认真欣赏起房间,这间不大的卧室带有独立的卫生间,所有全新的家具都是hellokitty系列,从衣柜到抱枕清一色的粉红,虽然墙壁来不及粉刷,仍是古朴的木饰墙面,与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但程然诺却已是高兴的偷笑不止。 “是,是,不是很,很喜,喜欢啊?”门外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 程然诺笑着扭头瞧向门口的钟诚,不由嘟嘴道:“钟大叔,您还是紧张的时候更可爱!” 钟诚即刻明白程然诺是在嘲笑他紧张时才能说话流利,他是又羞又气,绯红的脸颊与只剩几根飘摇在头顶的发丝遥相呼应,“我,我,我平,平时也,也很可爱,不,不然,哪,哪会给你选,选这,这么好看的,的一套套套套家具……” 程然诺立即收敛了笑容,“难道我这屋里的家具不是他选的?” “当,当,当然不是啦,小危危说你肯定不喜欢,可,可,可我说女孩子都,都会喜欢的,的,的,他他他还不信,说说说你要喜欢就是你,你你太奇怪怪怪怪了……”钟诚吞吞吐吐半晌才勉强将话挤了出来。 “哼,谁说我喜欢的,丑爆啦!最讨厌娘里娘气的粉红色!”程然诺的脸一沉,嘭一下用力甩上了房门。 钟诚措手不及,鼻子险些被甩来的门拍扁,被关在门外的他疑惑地挠了挠谢顶的脑袋,“这,这,这女人真是奇怪,说,说,说翻脸就,就就翻了!” “怎么会是钟大叔选的?为什么不是危钰!”程然诺将头埋在枕头里,低低地嚎叫起来,她不住双手用力捶打在粉色的抱枕上,简直恨不得将枕头撕个粉碎。 程然诺猛地抬起头来,她凌乱的发丝垂在脸前,她木木地坐直了身子,瞪眼看向四周的大大小小遍布房间的hellokitty,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就是一堆没嘴又丑又胖的懒猫。 想到这里程然诺又愤怒地摇了摇脑袋,“啊,受不了啦,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到底在生毛气啊?” 次日程然诺按约定来到了咖啡厅,她点了一杯蔓越莓欧蕾,百无聊赖地等待宋向冉的出现。 程然诺双手搁在大理石桌子上,不由猜想起来,这个宋向冉究竟会是个怎样美艳的女人。 程然诺至今还能清晰记得那个画着黑色烟熏妆,名叫莫黎的女孩子,当初她呼天抢地大声狂吼道:“李洵,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分手,我就把这件事闹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活不成,也得要你来给我陪葬!”在莫黎的鬼哭狼嚎的声中,一个戴墨镜的高大男子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程然诺正在回忆中,忽然面前蹦出一个人来,瞬间将她从记忆拉回到现实。 程然诺一怔,只瞧见桌对面坐过来一个浅笑的男子,这男子的脸颊莹白胜玉,雪白无瑕的肌肤在咖啡厅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晕染出一层淡淡的蜜光。 他一双紧瞅着程然诺的眼睛似笑非笑,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温柔到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深褐色眼眸,他如同嗜血般的薄唇,轻轻一勾,便漾起又俊又美的笑容。 35.第三十五章 程然诺瞧着对面突如其来的俊秀的男子,却只得忍着心头滴血的痛,缓缓道:“咳,那个,不好意思,我约了人啦。[.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男子细碎的短发边,左耳上一颗蓝色的耳钻闪动出熠熠生辉的光芒,“美女,不介意我用下你的纸巾吧?”他的喉咙里发出万种风情的声音,却不等程然诺回答,已伸出纤细的手拿过她旁边的餐巾纸。 “不是,我真的约了人。”程然诺试探着说道。 但眼前这个帅气逼人的男子,却扬起性感的薄唇,一双电力十足的媚眼笑着看向程然诺,他并不回答,竟恍若未闻般,修长的双手飞快地折叠着手里的餐巾纸。 程然诺皱了皱眉,碍于对方这张魅惑众生的俊脸,她也不好有失淑女形象的大发脾气,当她正要开口说话时,对方竟已伸过手来。 只见平淡无奇的餐巾纸,竟在他的手中变成一朵精美的玫瑰花,男子的皮肤很白,几乎与纯白的纸巾不相上下,而他此刻正手持纸巾花,嘴角漫过一丝魅惑的笑。 “哇,好漂亮!”程然诺伸手正要去接他递来的纸巾玫瑰花。 却不料对方突然掏出打火机,啪一下就点燃了手中的纸巾花,程然诺愣在座位上不知所措,但男子却用另一只纤长的白手,蓦地往着火的纸巾花上一盖,程然诺的视线一挡,只见在男子手中燃烧,即将吞噬掉白色餐巾纸的火苗,噌一下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新鲜玫瑰花。 “哇!”程然诺瞧着他神奇的魔术,不由佩服地笑着拍手称赞。 妖媚的男子手持红艳的玫瑰花,邪笑着起身靠近程然诺,“大家都喜欢把美女比作花,可我觉得,美女你可比花更娇艳。” 程然诺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奖自己,而不是大笨熊,傻大个,电线杆之类的称呼。她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哈哈,你肯定是这家咖啡店的服务生吧,现在店家都开始用这种新招招揽生意了?” “nonono,我可不是服务生,我的业务职业是魔术师,真正的工作嘛是……”身段颀长的男子来到程然诺的身旁,他半俯下身体,将柔软的唇凑到程然诺的耳畔,“是博美人一笑。” 男子俊美无暇的脸庞徒然逼近程然诺,她一愣神,对方竟已俯下身准备亲自为她别上玫瑰花,程然诺不好意思地瞅着魅惑无比的男子,格外柔声甜腻地说:“怎么可能有这种工作?” 但男子拿玫瑰花的手还未触到程然诺耳畔的发丝时,忽然一只手狠狠抓住了他。[] 她抬头去看,却瞧见危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男子被危钰扭着胳膊,疼得直呲牙咧嘴,“谁啊你?” “你想对她干什么?”危钰看似毫不费力,却如同抓小鸡般,轻易就抓得男子连连叫疼不止。 “哎呦喂,我能干什么呀,我就是想把这朵玫瑰花别在这美女的耳边。”男子被危钰扭得动弹不得,口气里充满了恳切的求饶。 “哼,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危钰的口气义正言辞,他不等对方开口,就猛地一甩,狠狠将男子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程然诺一脸的窘相,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避开咖啡厅内众人的视线,她低埋着脑袋用手遮住脸,只想和危钰尽量保持距离,“我不认识这货,不认识,不认识……” 但危钰却当众喊出了她的名字,“程然诺,你刚笑得很开心啊?” 幸好这个时段咖啡厅内的人寥寥无几,程然诺也只得硬着头皮,死乞白赖地抬起无辜的笑脸问道:“呵呵,小危危,您这是说哪里话啊?我哪儿笑啦,可您怎么平白无故地来了?” 危钰怔了下,随即恢复阴沉的脸回道:“路过。” “额?路过!”程然诺不可思议地看向危钰,这货有木有搞错,这又不是街边的小店,这里可是大厦十三楼的咖啡厅啊,他没事跑十三楼来路过? 当男子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程然诺还没来及去问候帅哥的伤势,咖啡厅的门口却传来一个逐渐逼近的女声,“李洵,你是不是又到处勾搭女生,被人家男朋友给打啦?”一个年轻的姑娘发出尖锐的嗓音,一路叫喊着冲了过来。 名叫李洵的男子见程然诺望了过来,立刻手肘撑地,嘴角微微斜向上勾起一丝笑容,摆出最为帅气的动作,看似不像被危钰甩倒在地的,倒如同一尊迷人的雕塑。 “李洵?那天我记得莫黎好像说……”程然诺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惊声尖叫的女孩子小跑过来,一把揪住李洵的耳朵,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她还不怀好意地瞪向程然诺,“莫黎?你是那个小贱人派来的?你告诉她,别以为我会像宋向冉那么好欺负!就凭她,还想跟我抢男朋友?我呸!” 程然诺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她看向李洵修长的身段,这样想来,似乎和那日戴着黑超墨镜,在莫黎唾骂声中离开的男子确实有几分神似。 女孩子见程然诺一直盯着李洵看,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即刻跳到李洵的身前。尽管女孩子比起程然诺,个子可谓相当矮小,但她的气势却锐不可当,“看什么看?不准看我男朋友!” 程然诺噗嗤一下笑了,“不好意思啊,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莫黎派来的,更对你男朋友没兴趣,我今天是约了别人。” “哼,说的好听,你约了谁啊?我看你就是想勾搭我男朋友!”矮小的女孩子像护犊般,伸长双臂死死挡在李洵的前面。 “不是,我真的约了别人,这个人恐怕你们还认识,她叫宋向冉。”程然诺百般无奈只得说出事实。 女孩脸色一变,立刻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程然诺眨了眨眼,“怎么不可能?真的,我前天通过她的手机号找到她网上的聊天账号,加了她,她说今天约我在这里见面。” 矮个子女孩还没来及说话,李洵却微微一笑道:“前天在网上和你聊天的是我,是我在用宋向冉的账号。” 程然诺一愣,“你,是你在登录她的账号?那宋向冉本人呢?” “她都失踪两年了,鬼才知道她去哪儿啦!”矮个子女生没好气地喊道。 程然诺与危钰面面相觑,却听李洵幽幽地说:“两年前她说要环游世界,之后就没音信了,我找了她两年,一直没她的消息,所以没事就会登录她的聊天账号,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一直到前天晚上,你加了她的账号,说有急事找她,我就答应了,顺便出来见见,看你是否知道她的确切消息。” “不过前天你在网上跟我说,你找宋向冉有急事,到底什么急事?我,”李洵瞥了眼身旁矮个子的女孩,不由笑道:“我是她的前男友兼同事,我记得向冉在这个城市里好像没几个认识的人,不知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哦,我,我,就是,其实也没啥太大的关系,碰巧认识而已,呵呵……”程然诺快要编不下去了,她看向身旁的危钰,他却依然目光凛然,活脱脱一副你骗人与我无关的姿态。 李洵嘴角斜勾,微微一笑,“哦?两年前碰巧认识,现在才想起来见面?” 程然诺踮起脚尖凑到危钰的耳边,吹出一股芬芳温热的呼吸,“怎么办?要露馅啦。” 危钰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低声回答道:“少废话,看看他们两个的前世,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对程然诺而言,这话的引申意思就是:开门,放你! 挡在宋向冉前方的矮个子女孩,奇怪地打量着说悄悄话的危钰和程然诺,“喂,你们说我们什么坏话呢,有本事大声点!” 程然诺还未开口,危钰却忽然发出一声怒斥,“闭嘴!”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种强大的震慑力,惊得众人都缄默不言。 程然诺借此安静之时,迅速对上李洵的眼睛,李洵瞧程然诺如此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竟也不由斜笑着同程然诺深情对视。 不过短短半分钟的时间,程然诺便长舒了口气。 “我看清了。”程然诺缓缓扬起头,侧着清秀的脸庞,眨动一双清波荡漾的俏眼。 “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危钰迫不及待地问。 但程然诺却故意顿了下,她朝危钰吐了吐粉舌,“就不告诉你!”说完,程然诺像兔子似的,一溜烟就蹿了,危钰怔了下,赶忙冲过去追她,徒留下身后饶有兴致的李洵。 “这俩人神经病吧?”矮个子女孩疑惑地抱怨道,李洵却勾起魅惑的笑容,轻声嘟哝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有趣……” “李洵,你个花心大萝卜!你说谁很有趣?”矮个子女孩的惊叫声响彻整个咖啡厅。 而程然诺飞快奔进大厦的观光电梯内,她站在四面透明的玻璃电梯里,故意不按关门键,等到危钰焦急的身影出现时,程然诺才啪一下用力按下了关门键。 危钰眼疾手快,猛地一下将手伸到了两道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缝间,电梯门一下子弹开了,他却只瞧见电梯内程然诺俏皮的笑脸,“哎呦,没想到还挺快的呢。” 危钰脸色青紫,“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程然诺却双手抱臂依靠在电梯的一角,不断眨动一双狡黠的双眼,刻意卖关子地问:“想知道吗?” 危钰冰冷的眸子渗出一丝期待,他瞧着狭小电梯内的程然诺不说话,只是等待她的回答。 程然诺却俏皮地笑了笑,她发出格外清甜的声音,“可是怎么办呢,我偏要你做件事情才能告诉你。” 危钰没想到程然诺竟敢和自己提条件,他如古井般幽黑不见底的眼睛,发出锐利的目光,“什么事?” 36.第三十六章 笑靥如花的程然诺使劲盯着危钰,直瞧得危钰浑身发毛,程然诺却忽然按下大厦顶楼的数字78,“就是这件事!”程然诺兴奋地喊道。(.棉、花‘糖’小‘说’) 程然诺听钟诚说过,危钰有恐高症,所以只能乘坐封闭式电梯,但今天他为了追问宋向冉的事情,居然被程然诺骗进了四面透明的观光电梯内,程然诺奸笑着,等待看平日死板的危钰如何出洋相。 随着程然诺按下按键的瞬间,观光电梯顷刻启动了,站在电梯中央的危钰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的四周全是洁净透明的玻璃,能清晰地俯视外面繁华喧嚣的都市,栉次鳞比的水泥建筑排列有序,四通八达的道路贯穿整座城市,随着电梯不断的上升,外面街道上攒动的人头逐渐变成如蚂蚁般的小黑点。 危钰的额上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程然诺却顽皮地笑道:“怎么样,没那么吓人吧?外面是不是很漂亮!” 危钰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下,他站在原地纹丝不敢动,只竭力伸出手想要去按电梯的按钮,希望能让电梯在最近的楼层停下。但程然诺却一个闪身挡在按键的前面,“别呀,停下来就不好玩了,你看你脚下!” 危钰慢慢低下头,只匆匆扫了一眼,赶忙就闭上了眼睛,原来他所踩的地板竟是透明的钢化玻璃,赫然将脚下远离地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程然诺见危钰站在电梯中央一动不动,竟还皱着眉紧闭上眼睛,就像个害怕受惊的孩子,她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小危危,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吗?居然会恐高!哎呦,您平时的高傲哪里去啦?” 程然诺笑着靠过去,伸出手去推危钰,“哈哈,别搞笑了,快睁开眼睛看看吧,真的不吓人!” 不料危钰却一把抓住程然诺的手,顺势将她拉进了怀中。 危钰死死抱住程然诺,就好像落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般,程然诺也怔住了,她想挣脱,但危钰的力气大得简直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虽然电梯内只有她和危钰两人,但程然诺却羞得脸色绯红,她的头抵靠在危钰的肩上,能清晰地听到他左心房强有力地跳动。 程然诺张口正要说话,危钰却猛地收紧了臂膀,他趴在程然诺的耳畔,低沉如梦呓般轻声道:“不行,不能跳下去,不能……” 危钰低低的声音仿佛充满了急切和痛苦,他死死搂住程然诺,他炙热的呼吸拂在程然诺的耳侧,温暖的呼吸轻吹动她鬓间的发丝。. 程然诺感觉危钰靠过来的脸上似乎有汗,打湿了她的几缕头发,而他的身体微微发颤,程然诺这才大约明白,在危钰前世的记忆中,他或者那个女孩是从高处跳下去而亡的,因而他才会有恐高症。 面对危钰的幻觉,程然诺已不再挣扎,她任由危钰如孩子般,紧紧拥抱着自己。 玻璃电梯外是高楼林立,大小的广告牌晃得人眼花缭乱,但在这不断上升,远离喧嚣红尘的观光电梯里,程然诺却慢慢闭上眼睛,轻依偎在危钰温暖的怀抱中。 “所以,你用你宽广的怀抱安慰了小危危?”程雨寒笑吟吟地斜眼瞧向程然诺。 程然诺一张清理白腻的脸庞,即刻像扑上了粉蝶,两颊红若晚霞般,“雨寒姐你真讨厌,怎么说得这么直接啊!” “那不然呢,总不能说你用身体安慰了小危危吧?”程雨寒说罢,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笑起来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美得如同一支风中摇曳的藕荷。 “真讨厌死啦,我只是给了危钰一个最朋友的拥抱,好不好?”程然诺轻咬了下红唇,本来想拿危钰的恐高症来取笑一番,却不料说到最后,竟变成了自己的八卦。 “你要怎么说都行,说那是情人的拥抱或者朋友的拥抱都好,反正我只知道你现在正和小危危同居呢!”程雨寒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笑靥如花的脸庞美得不可方物,在她温婉明媚的容光照耀下,就连她身上那条明黄色的绚烂连衣裙也黯然失色。 程然诺正要开口反驳,却不料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的一刻,脸上的表情稍稍凝固了一瞬,却又迅速变换为平常的神态。 程雨寒一双黑亮透彻的眼睛瞧得很清楚,平日里程然诺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接听电话的她却不说话了,只是低声嗯了几句,但她微抿的唇角却显出略微的严肃之色。 “谁打来的?”程雨寒如清潭湖水般透亮的眼眸,望向挂断电话的程然诺。 程然诺抬眼看程雨寒的眼睛微眯起来,她的嘴角扬起一丝俏皮的笑,“没什么,一个朋友打来的。” 程雨寒即刻猜透了程然诺,竟不由皱眉柔声道:“然诺,你可千万不要一时心软,放弃起诉吴辉那个混蛋,他可差点杀了你呢。” 程然诺一愣,没想到程雨寒居然这么快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她本不打算告诉程雨寒自己的想法,就是因为程雨寒太过于担心自己的安全,绝对不会允许程然诺有丝毫要放弃起诉吴辉的念头。 程然诺像撒娇似的,笑嘻嘻地走到程雨寒的身旁,轻拉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轻摇起来,“哎呦,知道啦,知道啦,放心吧,我的好姐姐!” 程雨寒微微蹙起一对修眉,刚启红唇要说话,程然诺却抢先转移了话题,“对了,这几天怎么没见薄大检察官啊?” 一听到薄清易,程雨寒的黑眸瞬间明亮起来,她温柔地浅笑道:“最近检察院忙的很,他加班呢。” “加班,加班,我之前干律师的时候,天天跟检察官们打交道,也没见他们多忙……”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她悄悄注意到程雨寒长而卷,又浓又密的黑睫毛微微垂下,程然诺赶紧打住了话音,只得转了口气徐徐道:“啧啧,我的好姐姐啊,这薄大检察官简直就是您的心头肉,我看你还是别太纵容他了,赶紧扯证结婚才是正事。” 程雨寒的脸微微一红,如同粉雕玉琢的荷花般,娇羞欲语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嗯,我跟清易已经商量好了,等今年春节就结婚。” “春节!那不快了嘛?哈,雨寒姐,你也太沉得住气了,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好让我帮你选选婚纱和礼服,我还要当伴娘呢!”程然诺兴奋地说道。 “瞧你比我还急呢,清易的爸妈也是前两天才请人算好时间,这才定下来的呢。”程雨寒微颔首浅浅一笑,说话的声音极清极甜,听者就好像咬了一口脆甜多汁的仙桃,再配上程雨寒那道不尽的婉约清雅之姿,真是让人醉倒千万回。 程然诺难以置信地睁大又黑又圆的大眼睛,她笑着定定凝视程雨寒清美的黑眸,“快快快,别动,让我来好好瞧瞧是不是真的!” 程雨寒疑惑地看向程然诺,她的视线同程然诺相撞的一瞬间,程然诺如中魔咒般不由怔住了。 “姐姐,姐姐!” 在程雨寒的前世里,最先出现的竟是程然诺,前世为程雨寒亲生妹妹的程然诺清脆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她摇曳着一袭霞光胭脂色长裙,逶迤拖地的裙边用轻薄如烟雾的软烟罗所织,程然诺一路小跑过来,裙边的软烟罗远远看着,好似浮于袅袅云烟之上,偏巧程然诺的裙子上又用金丝线绣着栩栩若生的云朵,跑动时霞光色的长裙带动片片云朵,当真如腾云驾雾的神妃仙子一般。 但程然诺跑着,又蹦又跳,裙摆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往常程雨寒见了,总要说她这个妹妹就算是仙子,也是个猴仙子。 程雨寒回头一瞥,瞧见程然诺飞速蹿过来,她拿起玉琴旁的竹简正要藏起来,程然诺却欢蹦乱跳地过来,一把抢了去,“阿姐,我听说薄公子被皇上封了将军,去打匈奴了,这是不是他给你写的信?” “哎呀,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快还给我!”程雨寒的皓齿轻咬在红唇上,伸手就要抢回竹简,但程然诺却笑嘻嘻地躲开了她。 程雨寒坐于树下的石椅上,她的双手局促不安地放在面前石桌的玉琴旁,她瞧着手握竹简,表情古灵精怪的程然诺,是又羞又气,一张温婉美丽的脸庞涨得通红,而碰巧程雨寒今天穿了一身的翠绿色烟纱裙,她的粉颊在碧绿的裙纱衬托下,如同翠色菡萏丛中,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好似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嫩蕊凝珠,盈盈欲滴,只待有心的采莲人去摘下这朵清香阵阵沁人心脾的美荷。 程然诺却含着坏笑伫立在原地,她同大家闺秀的姐姐程雨寒截然不同,即使她施以脂粉,满头的珠翠灼目,但俏皮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半分名门世家小姐的姿态。程然诺说起话来,头上一支雪花银的簪子来回不断晃动,连同垂下来的红宝石坠子都晃得人眼花缭乱,程然诺嬉笑着大起嗓门吆喝道:“还说不是,阿姐你看你脸都红了,这肯定是薄公子送来的吧,且让阿妹我来瞧瞧,他都给阿姐你写了什么情话,咳咳!” 程然诺竟毫无贵胄女子的姿态,竟煞有介事地打开竹简,就要厚颜无耻地念起来。 “别!”脸色羞得通红的程雨寒话音未落,顽皮的程然诺却已打开了竹简,一字字大声念起上面所刻下的飘逸字迹,“大漠烽烟起,银刀金甲装。策马逐沙场,倚剑忧思长。遥忆玉琴曲,直为离人狂。誓死报君王,亦当不负卿。待到归来时,必是结发日。” 37.第三十七章 “待到归来时,必是结发日……”程然诺痴痴地低声念着。. “你该不会又在偷窥我的前世吧?”程雨寒微笑着挥手在程然诺的眼前晃动了下,程然诺这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灵动如萤火的双眸,她喜出望外地看向温和的程雨寒,“呀,雨寒姐是真的呢,待到归来时,必是结发日,结发夫妻,这不就是说要娶你嘛,看来薄清易只是名字听起来像负心汉,人还是痴情的很呢,也不亏你对他那么好。” 程雨寒歪着头疑惑地瞅向程然诺,“你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呀?” “我说恭喜啦!”程然诺说完,拎起包就开心地蹦跶着离去。 方才叽叽喳喳的房间随着程然诺一声重重的关门,瞬间只剩下一片死寂,唯有程雨寒一人枯坐在沙发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原本清秀绝美的脸庞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清冷之色,将她原本温婉雅致的姿态竟显得更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好似温婉的表面下藏着一颗绝世寒冰的心。 程雨寒伸手忽然从乌黑如云的青丝间一扯,用力拽下一根头发,她对着炫目的灯光来打量,本该黑如漆的发丝,发根处竟是一点银白,程雨寒忽然冷冷地笑了,她像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结发夫妻?跟他?” 程雨寒凝重的声音里夹杂着一声不屑的冷哼,声音虽是不大,但在宁静的房间内,却异常刺耳,竟如同三尺青锋,仿佛舞出飘逸招式的同时,悄无声息地给了人冰冷一刀。 程然诺在客厅里来回转悠,她能感觉到危钰看似平静地拿着手中的线装书,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书,但斜视的眼神却不时追随她的方向。 “咳咳,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李洵前世里的宋向冉什么样啊?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啊?”程然诺挤眉弄眼地瞥向危钰,危钰如月光清辉般的眼睛,轻轻扫视了程然诺一下,看似依旧是平静如常的黑眸却闪过一丝异样。 眼尖的程然诺即刻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可她却偏倚在一旁,用手当扇子般使劲地扇着,“哎呦,真是热死了,这天怎么这么热啊?” 危钰只是低头看书,仍旧一言不发,程然诺连续吆喝了好几遍,危钰才徐徐开口道:“你打开餐厅的冰箱。” “嗯?”程然诺一怔,即刻低空飞进餐厅内,她拉开冰箱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里面塞满的冰淇淋,简直是又惊又喜,“哎呦呦,看来小危危您也不算太傻,亏您还知道贿赂两个字怎么写!” 程然诺边说边用勺子剜着一大罐的冰淇淋,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但客厅沙发上的危钰却若无其事,依旧是静静看着手中的书,但他的嘴角却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程然诺一屁股坐到沙发的边沿,她翘着二郎腿瞧向正襟危坐的危钰,一勺接一勺地挖着美味可口的冰淇淋,她好像故意似的,握着盛满一勺冰淇淋的手微微一颤,奶油冰淇淋软塌塌地掉在了地板上。 危钰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是安静的冷漠,但程然诺分明瞧见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程然诺的唇慢慢扬起,显然是要活活逼死处女座的节奏,但她却故作惊慌地嚷道:“哎呦,这可怎么办啊,冰淇淋掉地上啦,我不是故意的呢。” 危钰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声音仍然是平淡如水,“不碍事,我来收拾。” 程然诺瞧着准备去拿拖把的危钰只觉好笑,又挖了一勺危钰孝敬自己的冰淇淋,清甜的薄荷味瞬间溢满口腔,“等下,我问你个问题。” 危钰顿足,他回头瞧着地上那一滩在逐渐融化的冰淇淋,就好像在看雪白纸张上的一个黑点,有种想要使劲扣去却又暂时无法清除的压抑。 程然诺放下即将挖空的冰淇淋盒,她幽幽地望着危钰乌黑的眼眸,轻声说道:“跟你描述的她一样,宋向冉确实出生在故寻县,今年27岁,我在李洵眼里确实刚好看到宋向冉的几幕影像,前世的宋向冉刁蛮任性。”说到这里程然诺却停了下来。 危钰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下,他不由呼吸一窒,一双深井般的黑眸久久凝望着程然诺,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程然诺严肃的表情凝结在脸上,她张开双唇,发出低沉而庄重的声音,“你说你要找的那个她,是个年轻的姑娘,但在幻象里我看到的宋向冉可是个大肚子的孕妇。” 危钰等待了许久竟等出如此的答案,他脸色不由一沉,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他却恢复如初,甚至表情柔和,“吃完冰淇淋记得刷刷牙,不然对牙齿不好,我买了很多牙膏,放在你的洗漱间里了。” 听到危钰这冷不丁的话,再加上他脸上难得一见的微笑,轻扬起的嘴角,与往常的清冷疏离截然不同,竟如弦月般柔和近人。 程然诺听着他温和的话语,浅笑的面容,竟不由升起一丝愧疚来,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一直吊着他的胃口,“你还给我买了牙膏,真的假的?” 危钰依旧保持着炫目的微笑,他黑曜石般冰冷的眼眸蕴出一丝温意,居然灼灼其华的令人无法转移视线,“当然,不然你吃的冰淇淋里加了什么?” 程然诺一愣,她瞧着已经被剜见底的冰淇淋盒子,又回味起口中满满的浓郁薄荷味,当真与常用的薄荷味牙膏味道无异。 程然诺捂着嘴,拼命冲进卫生间,使劲用手指头去抠喉咙,恨不得将方才吃下的整盒冰淇淋都吐出来。 而在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中,倚靠在卫生间门口的危钰,却淡漠如寻常地说:“开玩笑,只是过期了一年。” 程然诺停下了漱口的动作,她抬头幽幽地望向镜子,镜中照射出身后危钰漠然的表情,他的神态一如往常,好像只是在说:这个东西摆的有点歪,那里有点脏,那里还没清理干净之类再寻常不过的话。 程然诺最是看不惯他这种冷冷淡淡的神情,好像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如同蝼蚁一般,程然诺气得回头怒声大吼道:“危钰,你大爷!” 危钰却恍若未闻般,悠然转身离开,竟还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淡然的话,“不要叫我大爷,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丫鬟。” “你……”程然诺狠狠跺了下脚,简直被危钰气得肝疼。 “你看到了,她就是吴辉的妻子,叫阮颦,现在急需进行肾脏移植的手术,本来吴辉通过制造假的龙凤玉环,同拍卖行联手,卖了大一笔钱,可……”鄢灵均垂下眼皮不再说话,后续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做出正确的评论。 即使鄢灵均认为程然诺理应揭穿吴辉的本质,让他为造假付出代价,但望向病房内奄奄一息的阮颦,鄢灵均却说不出话来了。 随着鄢灵均的视线,站在病房窗口凝望屋内的程然诺也沉默了,吴辉的妻子阮颦静静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她的脸颊由于消瘦,颧骨如两座小坟般高高耸起,她病恹恹地闭着眼睛,皮肤白的毫无血丝,就像一具又干又瘦的死尸。 阮颦一头乌黑微乱的发,从白皙的枕上一直垂落在地板前,如同一匹失去光泽的黑布。尽管她的嘴唇裂出细小的口子,但从她尖而瘦的下巴,和她极速削减的五官,依稀可见她曾经丰润时的美丽。 程然诺瞧着病床上日薄西山的阮颦,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鄢灵均却长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吧,命由天定,运由己生,这也跟你无关,吴辉为了救妻子触犯法律,好像有情可原,但如果人人都有这样那样的苦衷,那还要法律有什么用。你放弃对他的诉讼,已经够仁慈了,至于阮颦,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鄢灵均的话,如同一把钢刀,一点点刺进程然诺的心里。 程然诺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她从读书起就坚定了信念,对于犯罪的人就该绳之以法,决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但这一刻,她伫立在重症病房外,瞧着这个枯萎凋零的女人,忽然心底微微一颤,其实吴辉当初不过是造了块假玉,又卖给了财大气粗的富豪,就算当做是富商的善举,自己不戳穿真相,哪怕只要不阻拦,或许阮颦也不至如此了…… “不管怎样,她还年轻……”程然诺痴痴地望向病榻上病魔缠身的阮颦,她还不到三十岁,刚嫁做人|妻,未品尝到新婚甜蜜,还没来及享受孩子膝下承欢的快乐,竟已是生命垂危。 鄢灵均听到程然诺低声的话语,不由眨动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她的眼睛亮得发光,在艳丽无匹的容光下,更如钻石般闪动万种光辉,“喂,你该不会是想?” 鄢灵均的话还没说完,程然诺的脸上却露出谄媚的笑容,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一把热情地抓过鄢灵均的细手,“亲爱的鄢姐姐,大美女,我知道你家白夜是大明星,肯定有花不完的钱,你当律师这些年是出了名的黑心肠,不是,我是说出了名的能赚钱,借我点好不好?我保证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连本带利还清的!” 鄢灵均却皱了皱眉,露出一副略微为难的表情,“这个嘛,说实话吧,然诺,你要是上个月找我借钱,别说这么几十万,上百万我也拿的出来,但最近白夜正在和经纪公司闹矛盾,他的违约费可是天价的数目啊,这个月我俩真是山穷水尽了,钱恐怕要等白夜和新经纪公司签了合同才行啊。” 程然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垂下脑袋,其实自己前些日子也有所听闻,白夜和经纪公司解约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这巨星偶像出了事,谁能不知道,简直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恐怕鄢灵均最近也正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那……这可怎么办,雨寒姐最近刚买了新房,又准备要结婚,手头肯定也没钱,我吧,就卡里总共存的那一千多块钱,连网站的维护费都还欠了一屁股。”正当程然诺懊恼无比的时候,鄢灵均黑溜溜的眼珠却在银水般雪白的眼眶内来回转动了下,“你傻啊,跟你睡在一个房子里的,不就是个大土豪嘛!” 程然诺一怔,“什么,你说让我去找危钰借钱?” 程然诺不由皱了皱鼻子,她想起危钰那副冷漠的神情,那简直臭到极点的脸,还有他胆敢拿冰淇淋耍自己的事情,程然诺就火冒三丈,她冷哼一声,挑了挑眉,厉声道:“呵呵呵,找危钰借钱?你当我脑袋被门夹了吧!” “咳咳,那个,能借我点钱吗?”程然诺站在危钰的收藏室门外问道。 38.第三十八章 危钰立于成排的红木展架旁,默不作声,程然诺以为他没听见,正要再开口时,他却缓缓道:“凭什么?” “喂,不是,那个,反正你这么有钱,借我点也没什么吧,我想给吴辉的妻子治病用。(.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程然诺恳切地望向危钰,但他却始终低头细心摆弄手中的古玉,似乎对程然诺完全视而不见。 “你认为我会出钱给刺伤我的人?”危钰冷冷地说。 “吴辉确实很过分,但他妻子挺无辜的,而且本来他可以有钱为他妻子治疗的,都是我害的,所以……”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危钰却低声漠然道:“所以,你想用我的钱来弥补你的错?” 程然诺一时语噎,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我,等我有钱了,连本带利我都会还给你的。”程然诺说完,生怕危钰还是不肯借钱,连忙补充道:“你不也说,等我帮你找到她后,你就帮做大我的网站,要知道我的法律咨询网站一旦上市,那都是源源不断的钱啊,每年光广告费都收到手软!” 危钰却连看也不屑于看她一眼,竟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不借。” 程然诺没想到危钰居然这般干脆利落,她气得险些吐出血来,只用眼睛朝他射去尖锐的光芒,“危钰,你要不要这么绝情啊?” “要。”危钰的声音斩钉截铁。 程然诺气得站在收藏室门口缄默不言,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法和这个顽固迂腐的古董沟通。 而危钰见程然诺半晌都不吭声,他也不扭头去看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摆放着盒内的古玉,眼睛的余光却不自觉,而又匆匆地瞥了程然诺一下。 程然诺咬了咬牙,突然走到危钰的身旁,“我有办法能帮你快速找到她。” 危钰拿玉器的手蓦地一滞,匀净光滑的古玉顺着他的指尖传来丝丝的冰凉,他没有说话,程然诺长舒了口气慢慢道:“你给我列的名单上,二十七年前在故寻县出生的女孩足有三千多个,如今她们遍布全世界,不要说一个个去找,就算找到了,我一个个看她们的前世,恐怕前世杀她的那个仇人,今生已经在我们之前动手了。” 危钰的眉毛微微蹙成一团,他的手不由握紧了千年的古玉,程然诺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但我有个办法,能将这三千个人筛选到最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什么办法?”危钰即刻追问道。(.无弹窗广告) “我可以通过你关于前世她任何丁点的回忆,利用全国户籍系统把最有可能的名单选列出来,从三千个女孩里最先找到她。”程然诺胸有成竹的对危钰说。 “全国户籍系统?你能用?”危钰侧脸微低头凝视她。 程然诺轻抿了下唇,默默地说:“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但你得先借钱给我,我才能去做这件事。” “要多少?”危钰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问她数目。 程然诺一怔,她抬头望向危钰乌黑冰冷的眼眸,她的心不由微微一颤,到底那个“她”是个怎样的一个女子?每每提及她时,无论任何事情,危钰都会毫不犹豫,好似他的生命,只是为了寻找溺水三千中唯独一瓢的她。 “怎么样,阮颦已经手术了吗?”程然诺沿着狭长的街道边走边问。 电话另一端传来鄢灵均悦耳动听的声音,“当然了,医院一收到钱,立刻就开始动手术了,我现在已经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小时啦,真是焦心啊。” 程然诺拿着手机长叹了口气,“嗯,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哎呀,你有什么好不安心的?吴辉他文物造假本来就该被抓起来,他还敢拿刀捅你,可你没起诉他,还帮他老婆借钱治病,哎,对了,你那钱是找小危危借的吧?老实说,他怎么会借给你这么多钱,人家该不会是对你……”电话里的鄢灵均说着忍不住偷笑起来。 “少来,危钰他个老古董,整天满脑子都是他前世要找的那个女孩,哪有我的份啊。”程然诺咯咯地笑着回答鄢灵均,电话里即刻传来清脆的女声,“哎呦,听这口气酸的,您老人家该不会是已经忘了刘警官,移情别恋到小危危身上了吧?” 程然诺忽然停住了步子,刘警官,这三个字,现在听来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程然诺挂了电话,她慢慢抬起头,街道两边种满了粗大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树叶间几缕阳光投落下来,程然诺慢慢伸出手,太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将一片圆形的光斑照耀在她的掌心中央,有种明亮的温暖感,几乎顺着她的手掌暖到心里去。 “然诺!” 程然诺的唇畔拂过一丝浅笑,好似此刻她又回到数年前,她还是那个扎双马尾,背着书包站在中学校门口吃炸串的女孩,而他抱着篮球,从身后清脆地喊出她的名字。 但转身的那一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程然诺望向如午后阳光般和煦的刘闳。 “怎么到门口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身着警服的刘闳很自然地走过来,他依旧是清雅至极的模样,微微一笑,唇畔浮现起如沐春风的温暖。 程然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她过去最喜欢刘闳的这种微笑,让人仿佛置身于三月初春的阳光里,和煦而不刺眼,但光亮却又好像能钻进她周身的每一个毛孔,令人从心到骨都浸透在暖洋洋的光晕中。 但如今她却极为讨厌刘闳的这种笑,好像要肆无忌惮地将她拥有,可当她每次被吸引着靠近时,他却带着暖暖的笑意更加疏离,令程然诺百般捉摸不透,她曾经迷恋于他的这种神秘莫测,但如今她成熟了,既然他不说,她也不愿再去猜测靠近。 程然诺跟着刘闳的步子往警局走,中午的饭点时间,诸多警官已外出就餐,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值班警察在犯瞌睡,程然诺尾随刘闳,进了他的独立办公室内。 “谁说让我等他回来的?难道让我等,不就是为了请我吃饭吗?”程然诺微微一笑。 程然诺自知自己真心算不上多么的漂亮,她既没有鄢灵均艳光四射的绝美,也不如程雨寒娴静若美玉的温婉,甚至比不上许杞的气质高贵。 但她笑起来,一双黑如铅沉的眼睛灵灵闪动,有种说不上的俏皮可爱。 程然诺坐在刘闳办公室的沙发上,刘闳站在她身旁笑了,“哪有,主要是因为过段时间还要再去故寻县那边,所以想着等彻底办完案子回来请你吃个够。说吧,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要是太远回不来,我下午就请假。”刘闳说着,竟脱去警服外套,准备换上便装。 程然诺却慌忙拦住了他,“别啊,我下午还有事呢,而且我今天实在太累了,来你这边倒了三趟地铁和公交,现在就想坐在这里歇会,要不,你给我带份快餐吧?” 刘闳却摇头道:“这可怎么行,你好歹来一趟,却请你吃快餐这算什么?” “或者你去对面的西餐厅给我带点吃的吧,我真是太累了,一步都不想走了。”程然诺坐在沙发上,笑着望向他,不自觉地掠了下耳边的碎发。 往常程然诺随便穿双鞋子几乎都和刘闳差不多高,所以刘闳很少有机会能俯视到她,现在站着的刘闳从上往下低头看去,只瞧见她耳后白皙胜雪的肌肤,好似酸奶般可口,有种令人想要去品尝的欲望。 刘闳怔了下,赶忙侧脸收回自己灼辣的视线。 刘闳低声咳嗽了下,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见程然诺一脸倦色,只得答应,“那行,你先歇会,我马上就回来。” 程然诺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疲惫不堪地依靠在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刘闳瞅了一眼,只觉得程然诺如同斜坠枝头的玉兰花,洁白无瑕中却已俏丽绽放,似乎不需多言,她只是那么静静地躺着,就已清香到沁人心脾。 刘闳的眼神在程然诺的身上停顿了半刻,方才转身快步离开。 程然诺听见刘闳关办公室门的声音,连忙一骨碌从沙发上蹿了起来,她赶忙坐到刘闳的办公桌前,去打开他的电脑。 “有密码?”程然诺盯着幽蓝的电脑屏幕,她噼里啪啦连续敲了几次,但都提示密码错误,程然诺坐在电脑不断咬着嘴唇上的干皮,她把刘闳的生日名字,自己的名字生日全都试了一遍,却没有一个正确的。 “该不会是许杞那个小贱人的生日吧?”程然诺嘟哝着,用鼠标点了下密码提示,屏幕上却显示出三个奇怪的字:小灵通。 “小灵通?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这个玩意?”程然诺嘟嘴疑惑地盯着电脑,但下一刻,她的手却猛然一僵。 程然诺脑中忽然浮现出数年前,她还在读初中的岁月,那时候小灵通是他们当年的奢侈品,而母亲因为担心她晚上放学天黑不安全,竟给程然诺买了一款巴掌大的粉红色小灵通,尽管是二手的,但程然诺依旧整日捧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当时正在读高中的刘闳曾抢过去看,“你这是怕谁玩啊,还专门设个密码?”“要你管!”程然诺撅嘴晃动脑后的马尾,刘闳却瞅着程然诺黑亮的眸子,轻笑着问道:“哎,密码是多少啊?”背着双肩包的程然诺却故意昂起脑袋不理会他,刘闳又好奇不已地问了几遍,程然诺这才笑着眨了眨眼睛,“没有密码。”“哦,meiyoumima。”刘闳居然真说着,将没有密码四个字的拼音一个个输入进去,竟一下进入了小灵通的黑白屏幕,气得程然诺不由娇嗔道:“刘闳,你真烦!” 想到遥远岁月里,自己当时小女孩的心情竟然已被刘闳猜透,也难怪他能轻易掌控她的感情如此多年。 程然诺不由冷笑着摇了摇头,轻快输入没有密码四个字的拼音,电脑屏幕毫无悬念地打开了。 39.第三十九章 程然诺快速打开桌面上全国户籍系统的图标,她手中的鼠标不停地点击,嘴里也在念念有词,“故寻县,二十七年前出生的,女性……不是吧,每页十个,真有三百多页啊?”程然诺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她又点击了页面上的筛选按钮,“选一下,兄弟姐妹中选只有一个姐姐的,名字还得是两个字的……” 随着屏幕上来回颠倒的小沙漏不断转动,搜索终于停止,程然诺瞧着筛选出来的结果简直是又惊又喜,原来程然诺这一代刚好赶上计划生育,当时故寻县又是全国计划生育模范县,育有多个子女的家庭并不多,而且名字两个字的孩子由于重名率太高,当时虽没有明令禁止,但早些年政府一直劝说家长尽量不要为孩子取两个字的姓名,多数都以三个字为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一下选出来的竟只剩下不过数页。 程然诺想到前世这个女子居然能迷走危钰的三魂六魄,凭自己一双火眼金睛的经验,一般来说,这姑娘今生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程然诺这样想着便自作主张,挑挑拣拣选出身体健全,身份证上照片勉强能入眼的来,居然只余下恰好十个女孩子。 程然诺将这十个女孩子的全部详细资料整理好,刚按下打印键的时候,却听见门外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哇塞,刘警督,您怎么买了这么一大袋子好吃的?该不会是要请大家吃饭吧?”在旁人的哄笑声中,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已逼近门口。 焦急的程然诺瞥了一眼嗡嗡作响的打印机,还在慢条斯理地打印着文档,程然诺急得手心都出了汗,她甚至看到办公室的门把手正在微微转动。 心急如焚的程然诺一把抓过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浓重油墨气息的几张纸,噌一下塞进口袋里。 “你在干嘛?”推门进来的刘闳,拎着一大袋子装在塑料盒内的西餐,浓郁的牛排和奶酪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屋子,而刘闳却好奇地望向程然诺。 她来不及关电脑,竟一把拔掉了电脑的插座,此刻正手持电源开关坐在刘闳的办公桌前。 程然诺瞅了瞅还握在手中的插头,嘴角微微一抽,随即展开甜美袭人的笑意,“我刚太无聊,想玩会你的电脑,谁知道死活打不开,我这才发现压根就没插电,哈哈哈!” 刘闳的眉毛微微一皱,他的黑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却又瞬间一闪而过,“是吗?” “是啊,哈哈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程然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赶忙松开手中的电源插头,去接刘闳手中的塑料袋,“哇,好多吃的呀,真香。” 刘闳瞧着程然诺脸上灵顽活泼的神情,她像个小馋猫似的,将一个个透明塑料盒的盖子打开,俏而不俗的眼睛透出无限的惊喜来,“哇,香煎鹅肝、法式松饼,呀,还有我最喜欢的鸡蛋布丁!” 脸上喜色乍现的程然诺如同鲜花初绽,竟看得刘闳不由微微一怔,程然诺眼见转移了刘闳的注意力,方才取出香浓的布丁,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块果冻状,轻微晃动入口即化的布丁送入嘴中。 而刘闳不说话,他好似无意般,将手轻轻往打印机上一触,指尖即刻传来温热之感,他看着俏皮可爱的程然诺,嘴角却勾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 “哎呦,吓死我啦,小危危,我这可为你冒了生命危险呢。”程然诺一推门进来就往房间的床上倒去,她疲惫不堪的一头倒在床上,虽然在刘闳面前,她笑得自然而无邪,但只要她自己知道,整个后背的衣服都湿透紧紧贴在了身上。 程然诺好歹当过实习律师,她很清楚,私自偷用警方的全国户籍搜索系统,一旦被抓住可是犯法的事情。尽管是仗着刘闳的面子,但仍吓得手都在发颤,连程然诺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何必要为危钰如此的卖力。 “找到了?”危钰伫立在程然诺的房门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好似并不在意,但盯着程然诺的眼睛却没有半刻转移过视线。 程然诺从口袋里取出一叠薄薄的a4打印纸,她眨了眨俏丽的眼睛,来回晃动手中所捏的一叠纸张,“经过我的筛选,符合你要求的,可只有这十个姑娘呢。” 危钰脸上虽依旧凝固着冰冷的表情,但他肃冷的眼底却闪过无法掩饰的惊喜,“她一定会在这十个里面?”危钰向前跨了一大步,忽然走进程然诺的房间内,竟就要接过她手中的纸张。 但坐在床上的程然诺却忽然将手中一叠张纸,塞进自己的双乳间,危钰的手猛的一滞,停在了空中。 程然诺的胸虽然不算大,但纸张却牢牢夹在了她丰盈雪白的双胸间,危钰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而她安静地坐在床上笑盈盈,却又不怀好意地仰视着他。 危钰瞧向那叠纸张,但视线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低胸衣前,她的胸脯在灯光的照耀下竟莹白似玉,而她呼吸时,胸前微微上下起伏着,连带那叠印有文字的纸张也在微颤。 危钰只匆匆瞥了一眼她那胜雪的肌肤,赶忙收回了视线,但他的喉结却不由微微移动了下。 “你这是做什么?”危钰侧过头,声音如冰刀般透出无尽的寒冷,但他脸上无法掩饰的的晕红却如藤蔓般,从耳根到脖颈都被染得通红。 程然诺双手撑在床上,她翘着二郎腿,看向满脸通红的危钰,不由噗嗤一下笑了,她真当这货是有多正人君子,如何的远离女色,如何的容易害羞,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而已。 程然诺只觉调戏他颇为有趣,但见危钰双手剪在背后,身子绷得紧紧地立于原地,丝毫不愿再回头多看她一眼,但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满脸绯红,程然诺不由笑说:“我可是冒着被逮进号子里的危险,才好不容易拿到的资料,怎么能轻易就给你呢?” “那你要如何?”危钰的眼睛冰若千丈寒潭。 程然诺初见他这样黑不见底的冷眼会害怕,但如今司空见惯了,倒也习以为常,程然诺漫不经心地说:“我要你答应我三个要求。” 危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他微睐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俏丽的黑发女孩,她竟眨动着修长浓密的黑睫毛,用一双无辜的黑白眼睛紧瞅着他,“呦,小危危,您这是不愿意啊?不愿意也行,有本事,你就自己过来拿啊!” 程然诺的话语无比轻松,但危钰垂在身边的手只微微一动,还未来及抬起来,却见程然诺晃动着一对雪白的胸脯已凑了过来,如同两只白鸽般振动翅膀朝危钰扑了过来,危钰只慌忙瞥了一眼紧夹在其中的纸张,就如同见鬼似的,铁青着脸色猛地往后一退,危钰的喉间发出一声怒斥,但仍不敢望向程然诺的方向,“怎有你这等淫|情浪态的龌龊泼妇?” 程然诺倒是仰头大笑起来,越发觉得危钰太有趣了,“小危危,你想想你那心急如焚要找的姑娘,可就藏在姐姐的胸间呢,就算为了这胸里的姑娘,你是不是也得听我说说是哪三个要求?”程然诺说罢,一只纤细的手似有意无意地滑过胸前。 危钰脸色一沉,视线只直勾勾地盯着窗户,似乎在远眺外面的风景。 程然诺见他不说话了,方才咯咯笑道:“那,第一呢,就是以后我叫你小危危,你不准不高兴。” 危钰脸部的肌肉微微抽了一下,他如冰山的眼睛忽然闪动着两簇怒火,那冰火交加的模样,简直要将程然诺生吞活剥了,但程然诺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甜美可爱的笑容,“啧啧,第一个要求都不答应啊?那我还是一会儿把这几张纸扔进马桶里,咱们依旧慢慢从那三千个姑娘里找,至于找到猴年马月……” 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危钰就冷声问:“第二个?” 程然诺掩面窃笑不已,每次瞧见冷面冷眼的危钰努力压制着怒火,明明想杀死程然诺却又奈何不得的模样,程然诺心里别提有多爽,“第二个嘛,很简单,我今天这么卖力,明天请我、雨寒姐和薄大检察官出去好好玩一天,算是对我的犒劳。” 危钰的黑眸看向她的脸庞,“去哪里玩?” 程然诺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脱掉鞋子,“我啊,听钟诚大叔说您的娱乐项目就俩,晚上喝酒把自己灌醉,白天不研究那一堆古书不去各大古玩市场的时候,好像就去一个什么马场,好高级的说,简直跟高尔夫球场一个档次了,我听都没听说过的,应该很贵吧,要不就去那里?” “钟诚说的?”这四个字几乎是从危钰的齿缝里迸出来。 “哦,对了,明天我可要好好玩一番,所以最好麻烦你包场,让我亲爱的雨寒姐和未来的姐夫享受下二人世界。”程然诺的声音虽不大,却像命令似的低声轻道。 危钰的黑瞳拂过一丝怒气,虽极快消失了,但他的声音却仍是又冷又硬,“你知不知道包一天得多少钱?” “真是个处女座的守财奴,既然不愿意拉到,我大不了就把这几张纸给……” “第三个!”危钰的话赫然打断了程然诺,他同时也清晰地看到程然诺的脸上浮起一丝俏丽的微笑,明明是那样可爱纯真的笑容,但看在危钰的眼里,却气得牙根都在发痒。 40.第四十章 危钰很清楚,但凡这世上有第二个人拥有能看到别人前世的特异功能,他绝对不会对程然诺如此忍气吞声。 程然诺却歪着脑袋,像是思忖了片刻,竟眨了眨灵动的双眸,撅着嘴瞧向危钰,“第三个嘛,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不行!”危钰徒然提高了声音,他可不能给程然诺思考的时间,说不定她又会想出更加古怪的法子来折腾自己。 程然诺却微眯起眼睛,“小危危,你这是在逼我把这几张纸给扔了吗?” 危钰的嘴角微抽,他正要开口讲话,不料程然诺竟已开始拉裙边的拉链,虽然她手的动作极慢,但危钰却大吃一惊。 “我要脱衣服洗澡了,小危危,你还要继续看着吗?”程然诺说完忽然一下将低胸衣前的拉链猛地拉到了底。 危钰眉头一皱,噌一下看也不敢多看就冲出了程然诺的房间,程然诺还是第一次瞧见向来从容不迫的危钰,居然能撒腿跑得这么快,她忍不住倒在床上捧腹大笑起来,其实她所穿的低胸连衣裙,前面确实有条看似随时会崩开的拉链,但程然诺很清晰,这其实只是个装饰性的拉链,里面仍有一层厚实的布料。只因程然诺掐准了危钰的死穴,才能有如此的功效而已。 程然诺散开扎着的头发,她将叠好的纸张从胸间取出,小心翼翼的将这个护身符放进装内衣的抽屉内,方才安心去浴室泡澡,程然诺其实很清楚,危钰即使拿到这几张纸,没有她的帮助,他仍是难以从这十个女孩子中找到他寻寻觅觅的那个她。 不过,想到这里程然诺微微一笑,她想危钰那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恐怕就算找到了这几张纸,也断然不敢扒开她的内衣去取。 程然诺很快洗过了澡,她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立于浴室布满蒸汽的镜子前,程然诺盯着满是水汽的镜子迟疑了下,方用手上去一抹,冰凉的镜子前瞬间一片清晰,照映出她粉颊上一双黑甸甸的眼睛,微卷的睫毛下,氤氲着水汽的眼眶内一对乌黑的瞳仁闪闪发光。[] 她前世的幻象也在镜中她那双黑沉沉的眼底,徐徐展开放大: “驾!”马上的程然诺狠狠甩动手中的蟒皮鞭子,她骑着一匹雪白无暇的骏马飞驰着,夜晚的天空星月愈暗,唯有她这匹毫无杂色的白马,如同一轮明月,又似一阵白色的疾风刮过山谷。 “驾!”程然诺又连挥几下鞭子,清脆的鞭子声抽打在马背上,在空幽的山谷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就连同回声也是尖锐无比。随着如雪般白的马匹颠跑得越来越快,程然诺头上的蝴蝶步摇晃动不止,垂下来的旒苏是以珠玉点缀而成,不时轻打在程然诺的黑发上,在漆黑的夜色里步摇闪动着晶莹辉耀的光芒,如同坠在发侧的无数颗明星。 程然诺一手持鞭子,一手去抹眼角的泪,她低声的啜泣在嗒嗒的马蹄声中异常微弱,“不行,我要告诉临江,我要他留下,或我跟他走,我一定……”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山谷里的寒风刺过她的脸颊,但她却背着包袱紧握住缰绳,即使缰绳将手掌磨出了血,也不肯有半点的放松。 她的藕荷色素绫长裙随着白马的飞奔,轻盈飘逸的如同翩翩欲飞的鸟儿,仿佛下一刻就要化羽成仙踏云而去。 然而当程然诺的马即将奔出山谷之时,忽然前方闪出无数耀眼的火光,程然诺猛地一勒马,马儿发出嘶律律的叫声,马被骤然一勒,蹄子在原地踏了几步逐渐停了下来。 “你们这些马贼好大的胆子!”程然诺挥手拔出腰间锋利的凤羽剑来,这把凤羽剑是程然诺的父亲,驻守边疆的程慎言专为女儿所打造,剑柄和剑鞘皆布满曲折婉转的花纹,凹凸不平的花纹尾部用光辉夺目的七彩琉璃珠装饰,乍一眼望去犹如舞九天的凤凰周身的华丽翎羽,加之剑身细长柔韧,满刃花纹毕露,会剑时曲折弯转,而从敌人身躯内抽出时又恢复原形,钢韧无比,满剑身的凤羽纹路熠熠生光,因而得名凤羽剑。 程然诺毫不畏惧地勒马,她俯视着挡路的一众贼人,只见她手中刃如霜雪的长剑颤动,刃寒胜水,在逼人的火光前,她的脸上流露出三分英气、七分豪态,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飒爽英姿。 成群手持火把的马贼中有个带头之人,他嘴角斜勾起一丝冷笑,“程二小姐,我家少主子有请。” 程然诺却忽然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一个十恶不赦的马贼头子,也敢请我?”程然诺冷哼一声,挥动手中质地精良的凤羽剑,就要朝带头说话之人的脑袋上挥去。 却不料那贼人反应极快,头稍稍一歪竟夺过了程然诺的剑,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溢出一丝冷笑,“程二小姐,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不着我们兄弟啦!”说罢那人两指放在口中一吹,即刻发出尖锐的口哨声,随即漆黑的夜色里风沙骤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程然诺心中暗叫不好,听这纷纷踏来的马蹄声足有百人之多,她自知不是对手,慌忙策马往回奔,她这次半夜溜出来,本想亲自去长安找李临江问个清楚,谁料还不曾离开边塞就碰上了马贼。 程然诺不敢回头,只没命地策马往回跑,一心想着赶紧冲回父亲所在的营地去求救,却不想山谷另一端忽然也杀出一群手持火把的马贼来,竟将她堵死在了这山谷之中。身后传来马贼的喊声,“千万别伤了她,一定要抓活的!” 听到这远远的一声高喊,程然诺更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虽然她平日听闻这群马贼从不伤妇幼和老人,只劫富济贫,甚至在边塞帮着打匈奴人,但程然诺瞧着这被两面围堵的阵势,她又想到自己还是个姑娘,万一落入这群贼人手里,恐怕是要贞洁不保了。 程然诺是越想越怕,简直后悔死了自己半夜逃离之事,程然诺望了望前后,却见成群的马贼已越靠越近。 她也来不及多思考,只一门心思想为李临江保住自己的贞洁,程然诺竟病急乱投医,她赶紧用力揪着马匹的鬃毛,想要将马头拨正,朝着几乎竖立朝天的山壁上奔跑。但不料程然诺一时心急,竟瞬间揪下了一大把的鬃毛,这下马匹不仅不跑,反倒扬起头颅一阵狂嘶,马匹本就受了惊吓,再加上程然诺的这一阵撕扯,竟忽然前足跷起,只用后脚撑地地站立起来。 程然诺没坐立住,一下被马匹摔了下来,她只觉着头晕眼黑,一阵迷糊,被成群持火把的马贼团团围住,竟费了好大的力气也疼得爬不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其中有个马贼开口问道,旁人也面面相觑起来,唯有之前带头说话的马贼奸笑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咱们的少主夫人就有啦!将军在天有灵,终于香火有继了!” 程然诺躺在地上瞧着忽明忽灭的火光,她还是有意识的,她能清楚地听到这群马贼的对话,但整个脑袋却不断发重,是如何也挣扎着起不来了。 “小心点,千万要小心啊,别碰着了,她可是咱们未来的少夫人啊!”在杂沓的马蹄声中,程然诺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将她扶上了马,她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声,“要是少主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你个傻蛋,生什么气?你没瞧见少主子多喜欢她吗?况且程将军也说了,他俩可是从小就定下亲的。”“这下可好啦,老爷在天之灵要是看见了,肯定会高兴的,这可是他生前就定下的亲事!”“那可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少主子是非这程二小姐不娶,这下可算了了少主子的心愿啦。”“哎呦,少废话,让你们去附近村子里抓的姑娘呢,等下可要为程小姐更衣,可千万别找那些什么暗娼和匈奴女人,省得脏了咱们的少夫人!” 程然诺听着这些模糊朦胧的声音,头晕脑胀的她心里越发伤心,几乎要落下泪来,难道她真要晚节不保了? 程然诺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漆黑,她趴在摇摇晃晃的马背上,不由自主地合上沉重的眼皮。 然而不过须臾的时间,程然诺却依稀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和外面低沉的对话声,将昏沉沉的她慢慢唤醒。程然诺脑中浮现起远在长安的李临江,忽然醍醐灌顶般,头脑瞬间清醒过来,她不能给马贼头子当夫人,她钟情的是风度不凡的李临江,她不能被这马贼头子给糟蹋了! 但门外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更是清晰的令人窒息,“少,少主子,您您您快歇息,明明明日,再再再看书吧。”随后是一个低沉有力,而又从容不迫的男声,他的声音很冷淡,如同寒冰般透彻心扉,“你们近日怎么鬼鬼祟祟的?”那个结结巴巴,又含糊不清的声音已到了门口,“哪,哪哪有,少,少,少主子快,快睡下,下,下吧。”似乎一个脚步刚踏进屋内,房门就啪一声从外面反锁住了,“少,少,少主子,风,风大,我,我,我给您关好门,门门……” 男子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下,似乎略微有些疑虑,但却又转而漫不经心地朝床榻前走来。 躺在柔软床榻上的程然诺刚略微有了几分清醒,她的脸和身体全都被严严实实地盖在被下,她听着步步逼近的声响,正欲拔出腰间的利刃,但刚动弹了下的她,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她恐惧万分地睁开眼睛,只感觉柔软厚实的锦被是她唯一的屏障。 但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那个冰寒万分的男声在头顶,如滚雷般赫然响起,“什么人?”他一把掀开整床的被褥。 “啊!”程然诺只觉浑身被冷风一袭,周身一阵的冰凉,而她紧握的锦被已落在了地板上,唯有蜷缩成一团,紧闭着眼睛,满脸泪痕的她静静躺在床上。 她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却只觉床边的人也呆住了,竟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41.第四十一章 “不是吧,这也太劲爆了,上辈子朕不光是英年早逝,还被马贼头子给……”立于镜子前的程然诺,一只手不由郁闷地扶在额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其实每次看到前世,她都像个透明如空气的第三者一样,这次她依旧站在床后静静望着,其实只要她再多看一会儿,必然能清楚看到前世杀了自己,那个马贼头子的脸庞,但这次她不是被别人搅乱,而是自己真看不下去了。 要知道前世的自己蒙受如此的奇耻大辱,这一世,恐怕也难逃过相似的命运。 想到这里,程然诺不禁更加头疼,她这辈子一切安好,除了嘴巴毒了点,好像也没惹到哪个非要对她先奸后杀的混蛋…… 程然诺裹着浴巾,面对镜中湿漉漉的自己不由长吁短叹一番,但这时她却隐约听到外面的卧室里,似乎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 程然诺赤脚悄悄走到浴室门口,她紧紧夹着浴巾探头出去瞧。 这不看还好,一看程然诺却不由惊叫起来,“危钰,你干什么?” 危钰此时正立于程然诺的衣柜前,他面前有个拉开的抽屉,里面放满了五颜六色的内衣,而他居然正拿着一双银筷子,筷子中夹着那几张叠好的纸张。 程然诺以为就算危钰来搜,他看见了内衣堆中那几张纸,也是断然不敢去碰,可没想到他居然另辟蹊径,竟用银筷子将那几张纸夹了出来。 “你个死流氓,看我不把你这样拍下来,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翻女生内衣的色狼!”程然诺说着就要冲到床边去拿手机。 “不是,你听我说,我没碰!”此刻危钰的脸色难看极了,如果不是为了找到前世的她,他岂会干出如此不堪之事,他的手微微颤抖,连带手中银筷子顶端的一排沉甸甸的银穗也来回晃动。 但程然诺却不管不顾,她万万没想到危钰表面道貌岸然,可背后却真敢去取那内衣堆里的几张纸。 其实程然诺真正生气的并不是在这里,而是自己那么多a罩杯的卡通内衣,竟然被这货给看得一清二楚,她曾以为危钰就算拉开抽屉,肯定会立刻合上离开,而如今自己塞在内衣里一层层厚实的软垫,居然全被他发现了,以后危钰定会用怪异的神色看自己的胸,危钰肯定会认为里面全是棉花,连丁点货真价实的料都没有。 但明明她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料啊! 程然诺是怒火中烧,她伸手就要去抓粉红床单上的手机,危钰生怕自己的窘迫之相,当真会被程然诺永久记录下来,他竟冲过去就抢,程然诺眼疾手快打开相机就要拍,危钰也是急了,刚要伸手抢过来,却不料程然诺往后一躲,危钰的手一滑,竟一下扯开程然诺系在胸前本就松松垮垮,摇摇欲坠的浴巾。(.$>>>棉、花‘糖’小‘說’) 瞬间两个人都怔在了原地,赤|身裸|体的程然诺张口结舌地站着。 一向镇定自若的危钰,此刻竟也目瞪口呆,他站在程然诺的面前,手里还抓着那条柔软的白浴巾,但眸子如同雕刻一般,竟盯着她一眨不眨。 在两人灼灼对视的目光中,程然诺和危钰之间保持了不过片刻的死寂,随后便传来程然诺直上干云霄的尖叫声,“啊!” “危钰你个死流氓!”程然诺锐利的叫喊声几乎穿透天际,刺得危钰的耳膜生疼。 她一把夺过危钰手中的浴巾,慌慌张张地裹回自己身上,而怔住的危钰却仍站在原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面红耳赤的程然诺,他的眼光如同撩人的火把,直瞧得程然诺浑身火辣辣的热。 “你还敢看,信不信朕戳瞎你!”程然诺是又气又羞,两边脸颊如同发烧般的烫,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第一次被男人看到,还是被危钰这么个晦气的人从上到下全部瞧得一干二净,程然诺就气不打一处,偏又整颗心疯狂乱撞,好像会随时从左心房内一跃而出似的。 “咳咳。”危钰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唇前轻咳了两声,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侧过身不再面对程然诺,而是微微抬头望着墙上hellokitty的贴纸,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件事情,虽然错在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裹着浴巾到处乱跑,还出现在男子面前,实在有失妇德。” “什么错在我?危钰,你要不要脸啊?是谁闯进我的屋里,是谁拿着筷子去扒我的内衣,是谁扯掉我的浴巾?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是我的错!”暴跳如雷的程然诺气得嗷嗷大叫,羞红脸的她简直恨不得冲过去疯狂撕烂危钰的嘴。 危钰看似面不改色,他依旧微昂着头,好像仍在饶有兴致地欣赏墙上粉红色的hellokitty,而hellokitty一双如黑洞的眼睛紧盯着危钰,恐怕此刻只有危钰才知道,他剪在身后的双手已被汗水濡湿,他明明在看墙上的画,可眼睛却如何也无法聚焦,看来看去,都只觉墙上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粉红色。 危钰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轻挡在程然诺的面前打住她后续即将爆发的话语,他并不看她,视线甚至扫都不曾扫她一下,危钰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显然其中已微微变了音调,“不过你放心,我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道理,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会就此忘记,也请姑娘忘了吧。” 说罢危钰竟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只留下程然诺独自一人愣在房间内,她实在没想到,这货居然就这么走啦!走啦? 危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平日里他是最怕睡觉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前世的幻境就如影随形,几乎勒得他喘不上气,但此时危钰却翻来覆去,如同一只在火上慢慢炙烤的活鱼。 危钰将衾被狠狠蒙在脑袋上,他紧皱着眉头,死死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地喃喃道:“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 但危钰口中熟练的古语只说了一半,他脑中却再次浮现起程然诺的身段,她一丝|不挂的胴|体立于他的面前,他过去从不曾注意过,程然诺的皮肤竟是那样的白皙光滑,在灯光的照耀下她宛如一块白玉精雕细琢而成,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光线下,仿佛蒙在一层薄薄的光晕中。 她的身材绝对算不上凹凸有致,脸明明是微胖的婴儿肥,身体有点偏瘦,虽然高挑,却有种弱柳扶风之态,令人心中不禁生出怜惜之情,她发梢犹带晶莹剔透的水珠,有一滴水缓缓顺着她洁白的肌肤滑落…… 危钰当时怔怔地站在她的面前,如炬的目光吞噬掉她的盈盈躯|体,那一瞬,危钰反倒觉得程然诺没有往日的泼辣野蛮,从修长的脖颈,如雪的酥|胸,纤细的腰肢,甚至到那双笔直的长腿,都令人浮想联翩。 “今天怎么这么热!”危钰嘴里低声嘟哝着,他不耐烦的又翻了个身,明明是初秋霜重的寒夜里,他却热得浑身是汗,脸颊也涨得一片绯红,好像连睡衣都腻腻地粘在身上,仿佛身上多了一层皮似的,怎么揭也揭不掉。 一想到那个忘也忘不掉,赶也赶不走的艳影,就在这样烦躁不安的挣扎中,危钰终于沉沉睡去。 在他清晰如幻境的梦中,那个女子再次飘然而至。 黄沙遍天的大漠中狂风袭来,无数颗沙粒飞扬在空中,一袭明亮艳丽的红裙女子,手持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剑而来,“淫|贼,受死吧你!” 红衣女子身轻如燕,一柄长剑在她的手中,如飞鹰展翅,直刺向身着长袍背身而立的危钰。 但危钰却如闲庭漫步,不慌不忙地回过身来,他一双乌黑的眼睛静静瞧着即将刺进眸中的刀尖,却挥手无需拔剑,只用剑鞘一挡,喀的一声,红衣女子轻转纤腰,手中雕满如凤羽般繁密绝美的银剑微微一颤,一双如莲的玉足悄然落在柔软的沙地上,当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你个淫|贼,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女子一头如乌云般的长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着,她尖锐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了出来。 危钰的神情如常,依旧是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样子,但那抹艳丽如血的身影却深深烙在了他的眼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之事确是在下管教无方,才会……” “住口,死淫|贼,看剑!”红衣女子不待危钰说完,竟又再次频挥玉手,急快似流莺般,直将剑锋刺向危钰的肋下,看似是必然要夺去他的性命。 但危钰始终从容不迫,他以退为攻,如流星般轻易就避开了她飞舞的利剑,“你听在下说,在下是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况且你与我自小就有婚约……” 但听到这话,红衣女子似乎更加发怒了,她不顾一切地挥剑砍去,“闭嘴,死淫|贼,看我不亲手将你大卸八块!”说罢,红衣女子手中的银剑在狂沙中,如飞蛇似地嗖嗖紧刺向危钰,忽上忽下的剑如一道炫目的银光,在灼热的阳光下不断向危钰逼近。 不断闪躲避不出手的危钰,忽用剑鞘一挥,如疾风般的剑鞘在红衣女子的眼前一晃,竟只听呛啷一声,女子手中的剑竟被危钰挑飞了出去,而红衣女子向前砍时用力过猛,不料一柄长剑居然就这么斜飞了出去,她的身体不由前倾,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就向沙坡下滚去。 危钰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轻易一挡,她就这样摔了出去,危钰下意识去抓,但却只扯到她那件红如鸽血的薄纱外衣,“小心!”危钰眼见她就要从沙坡顶端掉下去,也顾不上那么多,猛地向前一扑,就将她整个抱入怀中,紧紧拥着她一同滚了下去,他用身体为她铸起一堵严严实实的墙壁,在不断翻滚的过程中,他死死护住她的身体,任由自己撞上隐藏在沙堆中的石块。 而红衣女子由于害怕,竟死死攥住危钰的衣衫,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危钰左胸腔内强有力的跳动。 42.第四十二章 浑身冷汗的危钰猛地坐了起来,他直挺挺地痴坐在床上,额上全是涔涔的汗水,他怔了怔,瞧见红木窗棂簌簌落下的阳光,在瑞脑芳洌的寒香中,他才发现自己原已回到了现实。[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在逼真如昨日重现的梦境中,危钰明明能清晰看到她的脸,她穿了一件火红的长锦衣,纱衣上用银丝线绣出如水波般潋滟的花纹,她的长裙一直垂至脚踝,但华贵到艳丽无匹的衣衫,却在她容光的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显得黯然无色。 她手持一把雕满凤凰翎羽的长剑,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地拂过面颊,在黄沙连天的大漠里,她美得如同一个披着红色耀眼光芒的神妃仙子。 但她的脸庞,她的声音却是模糊不清,明明梦境中他就直视着她,明明她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畔,可一旦醒来,她的五官就像不断扭曲的画面,她的声音仿佛卡住的磁带,怎么也看不清记不住,可只要危钰尝试着去回忆,哪怕稍微一想,他就会头疼欲裂,好像整个脑袋里的血液都要翻滚着喷涌而出,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我要你这一生都戴着它,时刻想着我,念着我,今生来世都不许忘了我。”断断续续的女声幽幽地响在危钰的耳畔,他脑袋里好像有无数个生锈的螺丝钉,不断进行着剧烈地摩擦,直疼得他头都要炸裂开来,那个遥远似从高山飘来的女声再次响起,“若有来生,我只愿你忘了我,不要找我、想我、念我…………” “啊!”危钰吃痛地低呼了一声,他头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只觉脑中的血管在突突直跳,而眼前皆是不断扭曲变化的幻象:在大漠边沿的草原上,绿草无边,被风吹得起起伏伏,如同波浪一般,她穿了件胭脂色的纱裙,好似落入茫茫的绿色大海之中,织满绮锦晚霞的天空上,偶有归巢的倦鸟从头顶掠过。晚风习习,她胭脂色的裙裾在风中沙沙作响,随着她翩翩而起的舞姿,在天际的霞光下,她腰间雕满繁复凤羽的银剑已呛啷一声出了鞘,她身如鸟转,剑似鹤翻,红焰如火的晚霞照红了她的一柄长剑。她纤腰疾转,银剑斜掠,嗖嗖舞出的剑随着娇躯飞转。剑光如闪电般,一式复一式,银光闪耀的长剑,与她纵跃旋回的胭脂色衣裙,在云霞下仿若相叠交加,俏影翩然。 在危钰所记得的前世幻境中,这样一个持剑骑马饮酒的豪爽女子,曾活在千年之前,本该坐在深深庭院之中信手拈花的她,却像男子般策马扬鞭剑指天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危钰清醒时虽记不得她的容颜、她的声音,但他只觉这个女子必是位绝代佳人,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手段,当真如一根绳子般死死勒住了危钰,令他纵然忘了她,却忘不了同她的那段情,那段岁月。 “小危危……”随着钟诚敲房门的声音,危钰眼前的幻境瞬间消失殆尽。 他起身去开了门,略有疲惫地看向门口的钟诚,“我再说一遍,以后喊我的时候不要在前面加小字。” 钟诚一愣,虽说他为危钰工作,但危钰毕竟比他年龄小不少,如果直接喊他危专家,岂不是显得自己特谄媚?可为什么他突然不让自己喊他小危危呢,难道是因为程然诺,钟诚忽然想到程然诺那张贱嘴,总学自己结结巴巴的说话,想到程然诺,钟诚不由开口问道:“小虫虫虫虫去马场了,她她她不会骑马,咱们们们要不要去看看看看……” 危钰直截了当地回答:“不去,不会骑摔死了正好。” 说这话时,危钰忽又想起昨晚程然诺的模样,立刻面红耳赤浑身燥热起来,钟诚瞧见危钰额上涔涔的细汗,不由下意识伸手拿纸巾准备为他擦汗,“你,你,你是不是又梦见前世的那个女人人人人了?” 危钰却猛地打开钟诚的手,他冷冷道:“老钟,你以后若再有如斯的断袖之癖,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短短短短袖?”钟诚拿着纸巾的手停在空中,他瞧着从脸颊红到脖颈的危钰疑惑不已。 此时程然诺正骑在一匹纯正英国血统的棕色马匹上,她跨马悠闲地散着步子,马蹄踩在柔软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她瞧着马场一望无垠的绿地,一阵清风吹过,满地的青草如同一阵绿色的波浪席卷而来,程然诺嗅着空气里的芳草香气,握着缰绳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 “哎,你这马慢吞吞的,跟我前世里那匹风驰电掣的白马真是没法比啊。懒马,你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也变成小危危那种老古董啦?”程然诺自言自语着,低下头去瞧棕马,这马像是听懂了程然诺的话,竟甩动了几下深棕色的鬃毛,哼了几声粗气继续慢悠悠地踏着蹄子。 “早知道叫鄢灵均也一块来了,真无聊,一转眼就不见雨寒姐了,真是见色忘义,肯定又去陪薄大检察官了,哎,也不知道小危危今天来不来。”程然诺刚说完,却被自己的话吓了一大跳,她想到昨晚自己□□地站在危钰的面前,那种尴尬到无敌的场景,她简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活埋了。程然诺羞得从脸红到了脖颈,她气得紧紧攥住缰绳,忍不住用小巧的拳头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真烦死了,干嘛提起危钰那个色狼,哼,反正他付过钱了,爱来不来!” 满脸通红的程然诺低声喃喃着,但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排整齐的树林,隔着满眼的绿色,程然诺依稀能看到林子另一边的程雨寒和薄清易。 “呀,是雨寒姐,懒马快走,快走!”可任由程然诺如何夹紧马肚,马匹却始终慢悠悠懒洋洋地迈着步子。 马蹄踩在轻柔的泥土上,穿过茂密林间的一条甬道,在沙沙作响的绿叶间,依稀有斑驳的阳光落下,程然诺瞧着小道尽头波光淋漓的湖水,在白沙的岸堤边伫立着一匹如雪般的白马,高头大马上是一身帅气骑装的程雨寒。 立在隐秘绿色林间的程然诺正欲开口喊程雨寒,却蓦地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她瞧着不远处湖水边的程雨寒很是奇怪,往常程雨寒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但此刻她的嘴角却微微下垂,直视前方的眼神充满了寒冷的薄冰。 程然诺疑惑了,她还真是第一次看见程雨寒会露出如此冰冷的神情。 但顺着程雨寒所看的方向望去,程然诺更是一惊,在程雨寒前方的不远处是骑在马上的薄清易,在阳光下他清冷的眉眼依旧好看得出奇,而他身后的程雨寒,却只是冷冷地望着他,一双黑沉的眼底如古潭般,令人瞬间乍暖还寒。 这简直令程然诺一时无法理解,往常程雨寒看薄清易的眼神几乎是无限深情,声音柔得如同一团棉花,她见到薄清易的瞬间,眼底永远是无法掩盖的璀璨光芒,嘴角的笑意也是浓到散不开。 但现在却截然不同,程雨寒慢慢攥紧手中的缰绳,好似会随时拽断那根绳子,她幽深的黑眸紧盯着前方的薄清易,向他的脊背投去寒剑般的眼光。 程然诺能隐约看到程雨寒一侧的咬肌微微收缩了下,好像在默默地咬牙切齿,但前方的薄清易却忽然转过头来,在这一瞬,程雨寒脸上阴霾的表情即刻烟消云散,她恢复一如往昔的浅笑,脸边的梨涡荡漾出甜腻,“走吧?”她柔声问前方的薄清易,策马奔去与他并驾齐驱,两人笑语盈盈后带着一阵尘埃远去。 “雨寒姐刚抽什么风呢?”程然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瞅着远去的程雨寒与薄清易的背影,正准备调头往回走时,却不料棕色的马匹却不听使唤地踏步向前。 “好马儿,乖马儿,小宝贝儿,别再往水边走了哈,朕可是个旱鸭子,快回来!”程然诺的声音几乎变成哭腔,可她越使劲拽缰绳,马匹就越朝着河水踏去。 程然诺只觉浑身冰冷,她满脑都是十四年前的回忆,那时她坠入冰冷无边的湖水中,极速的狂流吞噬掉周边的空气…… 程然诺不自觉地拽紧了衣领,仿佛那种痛苦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她怕水,不是一般的怕,因为十四年前落水的痛苦经历,让她看到别人的前世,同时也经历了一些列可怕的事情。 程然诺真的是怕极了,她死命抓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肚不断收紧手中的绳子,可任她如何拍打马头,马匹却好像一心只想往河边踏去,程然诺只好用手去抓马的鬃毛,试图让它调转方向远离一池河水。 “哎呀,马儿,别过去啊,快回来,我怕!”在程然诺的死命拉扯下,马匹的鼻孔喷出一股热气,斯律律地长叫一声,被程然诺勒得竟在原地不断打转,四个蹄子来回嗒嗒地踏步。 “她在踩蚂蚁?”危钰骑着一匹黑如漆染,毫无一根杂色的黑马,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湖水边的程然诺。 旁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钟诚没答话,他只是斜睨了眼面布冷色的危钰,不由冷哼一声,方才是谁义正言辞地说不去马场,还说程然诺摔死了正好。可不过片刻,他就来到马场,远远地跟着程然诺一路观察她的行踪,谁说只有女人才口是心非,在钟诚看来,他的这位导师危钰恐怕…… “骑师呢?不知道她不会骑马吗?”危钰严厉的声音打断了钟诚的思绪,钟诚瞧着程然诺拙劣的骑术,她想要将马匹拉得远离河水,但偏偏马匹好像渴了,又不听程然诺的使唤,竟硬要往河边踏去,在一人一马的僵持之中,程然诺忽然用力发狠甩了棕马一鞭子,这是英国的纯血马,往常在马场里养尊处优,平日也只供给一些不会骑马的女孩子慢悠悠地骑着摆摆样子拍照,这一时马匹想去河边饮水,却被程然诺又扯又拽的,还挨了一鞭子,它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又知背上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竟欺软怕硬起来,忽然抬起四个蹄子,疯了似的狂奔起来试图将程然诺狠狠甩下去。 “程然诺!”危钰忽然远远地喊了一声,他策马风驰电掣般朝她飞奔过去。 43.第四十三章 钟诚只觉耳边一阵狂风呼啸,身旁的危钰竟已驾马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了下去。(.$>>>棉、花‘糖’小‘說’) “啊!救命啊!”程然诺双手死死抱住不断挣扎的马头,害怕地去扯马头两边的鬃毛,马匹像失控的车子般,带着程然诺一路狂奔,在无垠绿地的马场上,疾风扫过程然诺的发丝,她散开的长发如同飘扬在空中的黑色旌旗。 危钰驾马紧追其后,他用力挥动手中的牛皮马鞭,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有力的骤响,黑如墨染的马匹嘶鸣一声,加快马蹄紧追前方的程然诺。 在刺刀般刮过脸颊的疾风中,逐步逼近程然诺的危钰,伸出手试图去抓住她,程然诺前倾着颤抖的身子趴在马背上,在危钰的手指即将触到她的外衣时,她所骑的棕马却忽然加快了速度。 危钰伸出的手想要抓住她,但指尖却蓦地滑过她冰凉的蚕丝衣衫,像草原上一首动听的牧歌,可如何抓也抓不住。 危钰又连续抽了黑马几鞭子,他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充血的眼里却只有前方女子的倩影,她的黑发飘扬在空中,危钰的心突地一跳,忽然觉得程然诺的背影竟这样像极了她。 前世里她就是这样匍匐在白如雪的马匹上,她如小兽般微微颤抖着身躯,她的紫色衣裙被风吹得嚯嚯作响,如同一面展开的巨大紫色扇面,又似一只振翅欲飞的紫色蝴蝶,唯有她一头被吹乱的黑发,钗环已不知散落何处,如缕的青丝像一匹墨色的绸缎。她的声音低低的,如同梦呓般喃道:“我不想死……”危钰驾马赶到时,竟发现她的背上一片深紫色,而她的胸前正插着一支白翎羽的利箭,温热的鲜血湿透了她的衣裙,将她的紫色衣衫染得越发深重,但危钰还未来及伸手,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到她的纱裙时,她却毫无征兆的重重一下滚落马背。 想到前世的记忆,危钰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下,程然诺的紫色骑装外是披散的黑发,他的心通通直跳,好像随时会蹦出喉咙似的。 忽然马匹拼命踢动后蹄,抓缰绳的程然诺身子一偏,尖叫着朝马匹一侧往下坠去。 “程然诺!”危钰伸出一只手臂,他前世失去了她,但在今生,电光火石之间,他竟接住了程然诺。 紧闭双眼的程然诺只感觉身体一顿,就被一个坚实的臂膀牢牢搂住腰际,她在他如铁箍般的手臂中微微抬头往上看。 危钰勒马减缓速度,他只见程然诺三叠三落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瀑布,他一只手臂搂住她,另一只握缰绳的手微微攥紧,在她乌黑的发丝里,她一张因惊吓过度而苍白的脸上,唯独一对黑如珍珠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危钰凝视着怀中她黑得出奇的眼睛,竟有那么一瞬的恍神,程然诺像,确实像,前世里那个女子也曾惊叫着跌下马去,她一头乌黑如瀑布的发辫顷刻散开,划成乌亮的弧扇形,瞬间在风中纷纷散落。前世里危钰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如同俯视天下的帝王般,静静看着这个与他自小就有着婚约的女子,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着坐起来,如水般长发纷纷扬扬地垂下来遮挡住她的脸庞。透过乌黑的发丝,在灼目的阳光下,危钰只能看见她一双如湖水般明亮的眸子,阳光照耀在她的眼里似有碎金闪烁,一时间天地都寂静下来,“果然是个女人。”只有危钰能听出自己假装镇定的话音中,其实夹杂着一丝微弱的颤抖,这是他一出生,便与他有婚约在身的女子,更是他迷恋钟情之人,而此刻她蓬头散发昂着头望向他。 “吓,吓死我啦,谢,谢谢你啊。”程然诺的眼睛发射出光彩,她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危钰的思绪,他缓过神来,亦盯着她乌黑的眼眸,“你……”他顿了下,“真沉。”语毕竟忽然松开了手,程然诺一下从他的臂膀中坠落,狠狠摔趴在柔软的浅草地上。 “危钰,你又发什么神经?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这是干什么!把我救下来,又松开手?”程然诺揉着浑身摔的酸疼的身体,呲牙咧嘴地嘟哝道。 危钰却没有瞥她一眼,只是冷冷地直视前方,“怎么回事?顾客不会骑马还让她一个人!” 匆忙赶来的骑师噤若寒蝉,好半晌才低声嘟哝道:“这,这个客人说她骑了十多年的马,想清静点,不让我们跟着,我们想着她骑马的时间比我们都长,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没想到……” 危钰没听完骑师颤抖的话语,他垂头俯视从地上爬起来的程然诺,沉声问道:“你骑了十多年的马?” 程然诺瞧着危钰疑惑中略带鄙夷的眼神,对着手指头小声喃喃道:“额,这个嘛,我说的是前世……” 程然诺的声音小的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危钰听着她的话没吭声,鼻翼里只是发出一声极微的冷哼。 “然诺,你怎么了?”听到这边有尖叫声,随着骑师一同赶来的程雨寒,跳下马快速飞奔到程然诺的身旁,她捧起程然诺的脸颊来回打量,“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姐,没事啦,多亏小,多亏危钰救了我。”程然诺说着抬头去看危钰,但危钰的视线却落在程雨寒的身上,他如古井般的眼神,望向程雨寒的一刻,眼底似闪过片刻的异样,像是在惊异于某件事情,但却迅速转为寻常。 “呀,还说没事,你手怎么了?”程雨寒忽然抓住程然诺的手来看,程然诺不由咝了口冷气,原来方才在马背上颠簸时,她太过害怕,竟用力抓缰绳时磨破了掌心,淋漓的鲜血从手掌破裂的纹理中逐渐渗出。 危钰眼光一闪,随即看似平稳地低声道:“我带你去擦药。” “我陪你们一起。”程雨寒帮程然诺拍打着身上的尘埃,往前迈了一步就要跟上危钰的黑马。 危钰却忽然回头,嘴角竟勾起一丝难得一见的微笑,声音也是少见的温和,“不用了,我陪着就行,雨寒姐,你难得来一次,就多玩会吧。” 不待程雨寒开口回话,危钰就伸手一把将程然诺抱上了马背,程然诺微微一惊,摊开着疼痛的双手不敢再去握缰绳,只得安稳地坐在马背上,任由危钰双手将她环抱其中。但危钰似乎很谨慎,尽量让黑马保持平稳地前行,他很是绅士风度,即使双臂将程然诺困在其中,却丝毫不触碰她一下。 “哼,我雨寒姐是不是很漂亮啊?看得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你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个温柔的呀,哎呦,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啦!”程然诺坐在危钰的前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皱着鼻子小声道,她方才分明看得一清二楚,危钰瞧见程雨寒的眼神微微一亮,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竟泛出少见的涟漪。 身后的危钰面对程然诺的讽刺,却只是含笑冷声答:“嗯,程雨寒还是老样子,漂亮温婉,凡事都最先关心别人,是把好刀。” 程然诺一怔,忽然想起方才危钰见到程雨寒时,自己并没有做介绍,但危钰却直接唤出了程雨寒的名字,而现在又说她还是老样子,程然诺不禁好奇地说:“咦,你认识我雨寒姐?” 危钰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答非所问地说,“你为什么叫她姐,你是她妹妹?” 程然诺能感觉到危钰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温热的喘息拂过她的耳畔,似乎在紧张又急切等待她的回答,程然诺瞅着前方危钰忽然攥紧缰绳的手,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她心下疑惑,这货怎么忽然这般紧张,该不是…… “不是,我们俩关系好,又碰巧同姓程,虽然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哦,我雨寒姐早就名花有主了,你看见她后面骑马的那个又高又帅的男生没,他都跟雨寒姐订婚了,俩人的感情从高中到现在,可是坚不可摧呢,你要挖墙脚也换个好挖的行不行!”程然诺嘟嘴有些不高兴地扭过头去,但在她回头的瞬间,危钰好似想回她话,竟忽然地一低头,两人鼻尖相触,程然诺只觉有道电流瞬间贯遍全身,剧烈地直达心脏。 程然诺昂着头静静凝视他的黑眸,两人近得呼吸相闻,但马匹却忽然颠簸了一下,危钰顺势扭过头去,脸颊竟已顷刻红至耳根。程然诺也赶忙蜷缩着身子,低垂下脑袋默默咬自己嘴上的干皮,一阵清风拂过她的发丝,几缕黑发轻蹭着危钰的皮肤,令他有种奇异的痒感,鼻翼瞬间溢满她芬芳的发香。 两人因方才的片刻亲近,竟一时相对无言,只默默坐在马背上,呼吸着空气中青草与新翻泥土的芳香,程然诺用手指将发丝掠到耳后,危钰低头只瞧见她耳后的肌肤与耳廓红成一片,在乌黑发丝的衬托下,如同天际一抹胭脂色的云霞。 “到了。”危钰翻身跳下马去,程然诺因掌心受伤,手上不敢用力,她明亮的黑眼睛望着危钰张开双臂,等待他亲自抱她下马,却不料危钰竟拿来一个小板凳,“踩着下来吧。”说罢,他竟瞥也不瞥程然诺一眼,兀自进了马场的医务室。 悻悻跟进去的程然诺只嗅到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味,她坐在靠窗的雪白病床前,摊开双手由坐在面前的危钰为她擦药。 阳光像经过筛子般簌簌落下,危钰一手握着程然诺的指尖,一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药,旁边的护士见自己无事可做,便踱着步子去了外室。寂静的屋内只有危钰和程然诺两个人,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危钰,他的表情很认真,阳光像一层金色的薄纱虚虚地笼在他的身上,他低头时垂下的黑色眼睫,被光照得好像洒满金色的碎钻。 “疼吗?”危钰的声音又轻又柔,他握程然诺的指尖微凉,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是异常的温暖。 “不疼,啊,不是,疼……”程然诺说着装出一副疼到呲牙咧嘴的模样,尽管危钰极其小心,但擦药时难免有那么一丝的疼痛,但程然诺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危钰的身上,就连他为自己擦药,都只感到满心装也装不下的甜腻。 “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危钰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眼睛依旧是凉薄如水。 “其实刚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的疼,但现在已经不疼了。”程然诺像个孩子似的,专注而固执地凝视着他的黑眸。 危钰握她指尖的手微微用力,阳光照进他黑不见底的眼睛,就像照进无边的黑洞,瞬间将光线吸收彻底,徒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就像一面黑镜,反射出程然诺俏美的脸庞,“程然诺,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有点像她。” 44.第四十四章 程然诺愣怔了下,嘴角勾起一丝奇异的弧度,像是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最后却化作无奈的苦笑,“哪,哪里,像她?” 危钰低下头,继续用棉签蘸着药水擦拭她的掌心,“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前世我总共也没见过几个女的,只和她熟悉,这辈子目前只和你这个女的说话最多,难免觉得你和她有点像。(.无弹窗广告)” 程然诺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可惜我比她大一岁,不是故寻县人,前世更不是跳河而死。” 程然诺忽然抽离自己的手,冷着脸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一点小伤口没事啦。” 危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阴下脸来。 程然诺稍握了下拳头,药水顺着掌心的纹理淌进她的伤口,直疼得她不由咝了口气。 “然诺!”程雨寒已褪去帅气的骑装,换回之前所穿一套飘逸的翠绿色长裙,程雨寒是极喜欢嫩绿色的,而程然诺也一贯认为,一个女子如果能将绿色的衣服都穿得婀娜多姿,那必然是个容貌气质极好的佳人,而程雨寒正是如此, 绿色的裙摆飘扬若举,仿佛一支摇曳在风中的莲叶,而程雨寒粉若烟霞的脸颊,正似一朵盛开在浓烈绿色中最美的荷花。 “疼吗?”程雨寒跑到医务室的门口,抓住程然诺的手仔细来查看,程雨寒发红的眼圈里,一双乌黑的眼眸即将垂下泪珠来,仿佛这伤口不是在程然诺的身上,而是切身伤到了她。 程然诺开启双唇正要说话,身后却想起危钰低沉的嗓音,“雨寒姐,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请你们出来玩,就让你受惊了,不如今晚我请你和薄检察官吃饭吧?” 等下,受惊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吗?程然诺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她却只瞧见危钰此刻正风度翩然地立于阳光之下,一双如古井般的黑眼柔和地注视着程雨寒。 此刻在本市知名医院的重症病房内。 “吴太太,看您的气色好了很多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鄢灵均将一大束清香的百合,轻放至吴辉的妻子阮颦怀中。 尽管阮颦依旧脸色苍白如纸,但瘦弱到几乎会随时被风吹倒的她,如今已经能勉强坐起来,微笑着轻声回答鄢灵均的话,“谢谢你们,如果有机会见到借给我手术费的程小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钱呢,我和吴辉会慢慢还的。” 然而阮颦的声音刚落地,病房的门却被推开了,吴辉瞧见坐在病床旁的鄢灵均,竟放下手中的保温餐盒,大步冲过来一把拽起鄢灵均,怒声吼叫道:“滚,你们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律师,快给我滚!” 鄢灵惊叫一声,就被吴辉往病房门外拖去,阮颦伸出枯枝般的细手,颤颤巍巍地说道:“吴辉,别这样,鄢小姐是替程小姐来看望我的,要不是程小姐借给咱们手术费……” 不等阮颦说完,吴辉布满血丝的眼睛已恶狠狠地瞪向鄢灵均,“都是她们这群黑心的律师,要不是她们,我早就有钱给你做手术了,她们做了昧良心的事情,还假惺惺的借钱给我们,要是让我看见那个程然诺,我非亲手……” “亲手再给程然诺一刀?”鄢灵均忽然站直了身体,她丝毫没有畏惧地望向凶狠的吴辉。 床上的阮颦一怔,脸色越发显得白无血丝,她难以理解的眼神在鄢灵均和吴辉的身上来回逡巡。 鄢灵均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她如霜雪的黑眸望向干瘦的阮颦,“怎么,吴辉,该不会连持刀要杀程然诺,结果伤了危钰,我们却没有起诉你,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告诉你太太吧?” “吴辉,你怎么能拿刀砍程小姐,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阮颦难以置信地看向吴辉,她空洞的眼底浮现出无限的诧异。 吴辉却怒视着鄢灵均,冷哼一声道:“什么救命恩人?这还不都是程然诺害得,要不是一开始她……” “一开给玉器造假,也是程然诺害得?”鄢灵均炯炯有神的黑眼,死死地瞪向怒火中烧的吴辉。 吴辉一怔,竟如鲠在喉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阮颦的脸色越发煞白起来,她颤抖着肩膀,无法相信地睁大眼睛瞅着吴辉,“什,什么玉器造假,你,你不是说你在卖古董玉器吗?怎么还造假了!” 鄢灵均冷冷地瞥了一眼低头不再说话的吴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吴辉将一切都瞒着妻子,自己在外承担所有风险,却只一心希望阮颦能无忧地生活。 阮颦枯枝般青筋微露的双手紧遮在眼前,她将脸埋在手掌心中低声啜泣,一头因病重而毫无光泽的黑发随着抽泣微微颤动着,尽管看不见她落在手心里的泪珠,但她哽咽的沉声却不断传来,“你怎么能干这种犯法的事情,还要去杀人,我看我还是死了算了,省得你又为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方才还气急败坏的吴辉,瞧见妻子不住地落泪,竟伫立在原处不知所措,他红着眼圈怔怔地望着妻子阮颦,双手微微攥成拳头,他动了一下腿,好像想要往前迈一步靠近妻子,但又纹丝不敢动,竟只能眼也不眨地盯着哭泣的妻子,“你,你别这样,你刚做过手术,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 鄢灵均虽然素来讨厌吴辉,但看到他一个大男人见了妻子落泪,竟如同顺从的小动物般,无比低声细语地劝慰着,那模样简直像是害怕到了极点。 “吴太太你也别哭了,我们早就决定放弃起诉吴辉了,他也向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违法的事情了,是吧,吴辉?”鄢灵均的眼神扫视到吴辉的脸色,他微微一怔,又瞧见满眼泪水的阮颦,正默默地望着他,一双充满泪水的双眸如同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吴辉的心一颤,竟瞥了鄢灵均一眼,赶忙堆满笑容柔声道:“是啊,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再造假了,肯定好好工作,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阮颦却撇了撇苍白干裂的唇,哽咽着嘟哝道:“你还得给鄢律师和程律师赔礼道歉,要不是人家,我早就没命了,等咱们赚够钱一定要赶紧还给人家。” 阮颦的声音虽不大,甚至如冬日堆满积雪的枝桠般摇摇欲坠,但在吴辉耳中,却好似天降圣旨般有力的命令,他赶忙不住地点头,“好好好,只要你别哭,什么都行。” 在吴辉好一阵的劝说后,阮颦才勉强躺下休息,鄢灵均同他走出了病房,刚到走廊上,吴辉就低声下气地说:“鄢,鄢大律师,真,真是对不起。” 尽管他的道歉有些磕磕绊绊,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称呼鄢灵均,但鄢灵均脸上却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双手抱臂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前,阳光洒在她娇艳的脸庞上,将她本就光洁的肌肤,照耀得如同细腻的白玉一般,“吴辉,我希望你的承诺,不只是在你妻子面前说说而已,而是要真的做到,以后绝对不要再造假货了。” 吴辉立在鄢灵均的身后,声音却是坚定而有力,“鄢律师,你放心吧,我吴辉就算对天对地说假话,可我绝对不会骗我老婆,只要我答应阮颦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那就好,希望避免再有像程然诺妈妈那样的人遭罪了。”鄢灵均娇媚的声音,如同吐艳的花朵,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悄然绽放幽香。 吴辉一愣,显然是没有明白鄢灵均的话,“什,什么叫像程然诺妈妈那样的人?” 鄢灵均缓缓转过身来,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一双黑如漆的双目紧瞅着高大的吴辉,声音冰冷而坚硬,“据说我所知,程然诺的妈妈出生时很正常,但因为婴儿时期佩戴假的翡翠项链,婴儿的皮肤太过娇嫩,也不知道那项链里有什么化学物质,先是脖子周围的皮肤过敏红肿,后来连喉咙也出了问题,当时的医疗也不先进,最后就成了哑巴,而程然诺她妈妈当年所戴的那串假翡翠项链,就是出自于你吴辉家的琳琅斋。” 吴辉怔了下,他们家所经营的琳琅斋世代造假,从古玩字画、青铜器到历朝瓷器都批量制作赝品,尤其以造假玉的技术炉火纯青,几乎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但他家从祖上开始就只是为了利益,并不曾想赝品会害人身体,他不由反驳道:“怎,怎么会?琳琅斋虽然造假玉,但所有的玉器不过是用硝酸来沁色,虽然玉的表面确实有一层危害身体的地板漆,但也只不过会引起皮肤的红肿、刺痛,最多就只是得皮肤病,怎么会变成哑巴?” 45.第四十五章 鄢灵均倒抽了口气,她的眼睛像充满钢针般,齐齐地刺向吴辉坚毅的脸上,“可那只是个婴儿啊,刚出生的孩子皮肤有多脆弱,对于假翡翠上的物质吸收能力有多强,如果又刚好碰上孩子生病呢?” 面对鄢灵均的反问,吴辉竟张了张口,却丝毫发不出声音来,他似乎现在才明白,当初程然诺知道他玉器造假的事情后,为何会那样的生气,哪怕失去自己律师的工作,也坚决不肯帮吴辉辩护。. 鄢灵均瞧着紧皱眉头的吴辉,慢慢缓和了口气,她像陷入回忆般,望着窗外成排的病房楼,轻声说道:“去年因为装修房子,我去沧远县买装饰画,那里是国内有名的书画之乡,我无意中去了当地一家很小的画廊,那里的画独具一格,非常有意境,只可惜画廊地理位置偏僻,所以光顾的客人很少。但那家店很特别,因为店老板不会说话,碰巧我上大学时曾在聋哑学校当过义工,会一些简单的手语,才能和老板顺利沟通,女老板为我选了一副很满意的装饰画,通过聊天我才知道,她并非先天失声,因为她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又晚年只得这一女,非常的宠爱和喜欢,想着给刚出生的女儿买金器太俗气,就专门跑来本市为女儿精挑细选了一条翡翠项链,希望能伴随女儿佩戴一生,谁知道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那条项链竟害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她好不容易嫁的丈夫,却英年早逝,只留下她独自一人抚养女儿,可她依旧很乐观,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画廊上,她自己也潜心于水墨画之中,她甚至专门给我看她亲手为女儿画的画,从婴儿到成年,每一副画的都是程然诺。” 当时那位温婉失声的妇人给鄢灵均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她虽然没有化妆打扮,甚至手指和衣裙上还沾染着斑驳的颜料,但她微笑时脸上洋溢的光彩,却是如何也遮挡不住的。她牵着鄢灵均的手,就像一位母亲对待孩子似的,亲自指给鄢灵均看一幅幅画中程然诺的笑靥,眼里全是母亲的骄傲,她用手语告诉鄢灵均,自己的女儿在市里当大律师! 那时候鄢灵均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她认得程然诺,是自己所在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实习小律师,但在程然诺母亲的眼中,她却是这世界上最优秀和美丽的姑娘。[.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后来很多人都认为鄢灵均对程然诺有偏袒,她对程然诺明显比其他人都要好,而鄢灵均也不否认,因为她对程然诺怀揣的并非同情,而是鄢灵均认为那样美丽热情的一位失声妇人,她的女儿也一定坏不到哪里去。 晚上,程然诺坐在篝火前,试图用如利箭般的双眼射死危钰,这货连挖墙脚都挖的这样厚颜无耻!居然请程雨寒来独门独院吃烧烤,连带薄清易也叫了来,真是彻头彻尾的绿茶男! 程然诺心想着,用力咬了口刚烤好的鲜美羊肉。 但坐在一旁的危钰却依旧神情冷淡,他只偶尔微微抬头瞥上一眼程雨寒,但那眼神却是极怪的,他的视线颇有意味地从程雨寒的脸上扫到她手上所端的盘子,里面盛满刚烤好的新鲜羊肉和蔬果。程雨寒脸上漾起浅浅的微笑,她将盘子小心翼翼地送至薄清易的面前,颇有些举案齐眉之态。 程然诺的脸被中间的篝火照耀着,眼里迸溅出火花,心里更是如火花般噼啪作响,“再看我雨寒姐,小心挨我姐夫的揍!”程然诺低沉的耳语,轻响在危钰的耳畔。 身旁的危钰侧过头来,他低垂着修长的眼睫,在忽明忽暗的红光照耀下,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暗红如晚霞的影子,他近在眼前的脸庞,惊得程然诺心中猛然一跳。 危钰微眯着眼睛看向程然诺,他好似正要开口说话,篝火对面却响起程雨寒清甜的声音,“危钰,你是怎么找到这样好的地方的?这里的羊肉真是太鲜了,不肥不瘦,不油不腻的,这里的环境也不错,看着像农家小院,可比农家院环境好上太多了,有点私房菜的感觉呢。” 程然诺本以为危钰一定会冷冷地嗯一声,最多回答两个字:是吗。但危钰的唇畔却勾起一丝奇异的笑,他看了看程雨寒手中的羊肉,全程都在为薄清易烧烤切割,偶尔会递给程然诺几块,但她自己却根本一口都没有吃。 “喜欢的话,以后我可以常带你们来。” 听到危钰出乎意料的回答,程然诺的鼻翼里不禁发出一声冷哼,大爷的,他可从来没对朕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程然诺又狂啃了几口羊肉,心里气得是火烧火燎。 危钰平日里话不多,但他似乎很喜欢同程雨寒讲话,竟难得主动开口道:“雨寒姐,你是程然诺的表姐还是干姐姐?我听她总叫你姐。” 不等程雨寒开口,程然诺就抢先答道:“不是啦,我上高中的时候成绩不好,上大学的雨寒姐在外面兼职做家教,给我辅导了两年的功课,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所以从高中开始我就叫她雨寒姐,慢慢喊姐姐就喊习惯了。” 危钰的眼底不经意地滑过一丝失落,但他并没有看向程然诺,而是对着程雨寒继续问:“那,你有亲妹妹吗?” 程雨寒张了张口,像是准备回答,却犹豫了下,默默低下头摇了摇,声音极轻极微地说:“没。” 程然诺歪着脑袋,咬了口串烧金针菇,她本想回答的“有”字却哽咽在了喉中,她望了望程雨寒失落的神情,也不由踌躇了,那个女孩,虽然是程雨寒的妹妹,但…… “怎么问这个?”薄清易冰冷的声音透过篝火堆传来。 危钰没有看向他,只握着几串羊肉继续烧烤,“没什么,只是觉得雨寒姐很温婉,如果她有个妹妹,那她妹妹一定很幸福。” 程然诺极度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薄清易微微颔首,只见程雨寒默默咬着嘴唇上的干皮,一对修长的烟眉紧紧蹙着,薄清易脱去自己的西服外套,轻轻为程雨寒披上,程雨寒像是这才缓过神来,她抬起头乌黑的眼睛注视着薄清易,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丝温柔的笑。 “不好意思,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得走了,谢谢你的款待。”薄清易起身揽住几乎要跌倒的程雨寒,双臂像铁箍般死死搂住她瘦弱的身躯,清冷而礼貌地对危钰微笑。 “我也……”程然诺瞧着魂不守舍的程雨寒,也正要起身,却被危钰一下攥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大的可怕,竟将本要起来的程然诺硬压了下去。 程然诺一屁股坐回原先的柔软草坪上,她眨着双眼好奇地瞅向危钰,“干嘛呀你,你没瞧见雨寒姐好像有点不舒服吗?” “放心,没事,她可比你聪明,厉害得多,她是出了名的温柔一刀。”危钰说罢,慢慢松开握程然诺的手,视线却好似不敢看向她。 “啊?”程然诺疑惑地看向危钰,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形容程雨寒为刀,她那样温婉雅致的女子,大家都说程雨寒像娇嫩的花朵一样,她好像从来不会生气,即使再如何发脾气也是面带浅笑,和声和气的温柔。 “什么刀不刀的,神经病吧你,这都十点了,再不回去难道今晚住在这儿?”程然诺瞧向这一方院内的古风古韵的小楼,心里不由窃喜,只希望稍后服务生能说,真是抱歉,只剩下一个房间了,要不然你们就凑合一下吧,然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好时候…… 在程然诺狂淌口水意|淫不止的时候,危钰却冷声道:“不用担心,这是钟诚家开的民宿,很干净,而且房间多,你可以随便选。” “呵呵呵,原来这里是钟大叔家开的啊……”程然诺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方才的幻想像被击碎的镜子瞬间四分五裂。 “不过,你也忒抠门了吧,人家钟诚开门做生意,而且明显生意这么不好,你还带我们来这里白吃白喝,不太好吧?”程然诺气馁地低声嘟哝道。 危钰那双若雪色般清冷生辉的黑眸,在火光下闪出红亮的光芒,“我前世答应要用良田千亩来迎娶她,前世没有实现,所以这辈子必须省钱,就目前看来还差很远。” 程然诺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良田千亩?我去啊,那姑娘肯定没想到现在的房价会这么高!你要是有良田千亩,那岂止是土豪,简直就是土豪中的土豪……”程然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戛然而止,张了张嘴,怔怔地看向脸色阴寒的危钰,“你,你刚说什么?你,你要娶她?” 46.第四十六章 “不错。[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危钰低而冷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般狠狠砍在程然诺的头顶。 “我就知道,钟诚大叔是在瞎扯,之前钟大叔还说她是个小偷,偷了你一块很名贵的玉,所以你非要找到她,我本来就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程然诺恶狠狠地咬了口手中的肉串,但鲜美的肉此刻却在口中却味如嚼蜡,甚至如同含着一颗青柠般,酸得让人几乎想要落泪。 危钰没有吭声,但程然诺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好像腹中在火烧火燎纠结的痛苦,可喉咙却酸楚异常,她忍住几乎快要坠下来的眼泪,抽了抽鼻子嘟哝道:“真是的,她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从前世记到今生。” 篝火中燃烧的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熊熊的火光下危钰的神情一暗,似乎每逢提到“她”这个字,他都有种不思量,自难忘的凄冷之情。 程然诺屏气凝神,悄悄攥紧了拳头,几乎窒息般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而在哔剥作响的篝火前,他却冷冷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程然诺竟一时语噎,她怔了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因,因为,我每次都只能看到别人前世的一瞬,可能不一定准,只有你把她描述的越详细,越清楚,我才能越快找到她!” 说着说着程然诺只觉得心底有种莫名的酸楚,但她在危钰面前仍强挤出笑容。 危钰并未发现程然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只是默默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来,“酒。” 程然诺将一罐啤酒抛给他,她也打开一罐来喝,但她刚拿起啤酒罐却侧眼悄悄瞥向危钰,他昂头一口气就灌了下去,任由酒水顺着喉咙一线淌过。 危钰扔下空了的啤酒罐,他深吸了口气,“全都拿来。” 程然诺将几扎啤酒都拿来,放在了两人中间,不料危钰却连续不断狂饮了四五罐,吓得程然诺慌忙按住他又要拿酒罐的手,“少喝点,你这喝得太猛了,容易醉!” 酒气袭人的危钰却忽的笑了,他微睐着眼睛,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废话真多,你不是想听她的事吗?我告诉你,她喝起酒来可是边塞最豪爽的姑娘!” 程然诺缓缓抬起按危钰的手,她是初次听到危钰夸人,而且绝非平日的讥讽和嘲笑,话语中竟是由衷的称赞和自豪,好似在一字字讲述生平最骄傲的成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在火光的照耀下,危钰乌黑的眼睛里仿佛跳动着两簇焰火。 听着他无经意间流露出的赞美之情,程然诺不知为何,竟觉得鼻子一酸,想要哭出来似的,她慌忙拿起一罐啤酒,赌气般狂灌了下去,“瞧,我也很豪爽的!”程然诺用手背随意抹了下沾酒的唇,随即将喝干的空酒罐倒置过来给危钰看。 危钰却不屑地瞟了一眼,“不一样,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马术极好,她能舞出最好看的剑法,她爱笑爱大声唱歌,她行侠仗义,敢爱敢恨,自由的无牵无挂……” 程然诺瞧着危钰说话时陶醉的样子,似乎无需火光照耀,他的眼睛也可以明亮到灼人,程然诺不由冷哼一声,她又打开一罐啤酒,狠狠往嘴里倒去,“我就不信她没缺点。” 火光下危钰的脸庞泛红,他微睐的眼睛露出罕见的情深意长,他的声音越发温软和轻柔,“有,她很有多的缺点,她任性又顽固,简直是冥顽不灵,最要命的是她太自大,明明武功不怎么样,根本打不过别人,却总要硬碰硬试上一试……”危钰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他竟嗤一下笑了起来。 程然诺拿啤酒罐的手微微颤抖,她垂下头去,低声言语道:“在你看来,即使她的缺点也是可爱的,所以,你,你才喜欢她……”程然诺只觉如鲠在喉,似乎再说下去,她就要喘不上气了,她只得拿起啤酒罐赶忙狠饮了几口,压制下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听到她的话,危钰并没有看向程然诺,他也打开了一罐啤酒来喝,他的喉结上下移动着,几乎恨不得将整罐酒水都饮干,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勇气继续说下面的话,“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了,就连她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也丢了,我……”危钰紧蹙着眉头,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唯有不断往口中倒酒水。 程然诺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她不知为何,心里竟是越想越气,但她伸手去抓啤酒罐时,却发现啤酒竟已被危钰喝得精光。她一时趁着酒意,大起胆子来,一把抢过最后一罐正被危钰饮的啤酒,“真是好笑,我就不信了,你记得她这样多的事情,却唯独不记得她的姓名、长相和声音了,看来还是不够爱!”程然诺说罢,将危钰喝剩的最后半罐啤酒全部倒入自己的喉中。 危钰一怔,瞧着仰头饮酒的程然诺,竟不由自嘲地笑了,“没错,我也觉得自己对她的情还不够,她的一颦一笑,在梦里那样的清楚,简直就是昨日重现,可我一睁开眼睛,明明能记得我和她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可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和容貌,甚至连声音也没有丁点的印象。” 危钰喝了太多冷酒本就有些微醺,再加上饮的又急,酒劲一时冲上脑来,竟有些朦胧的醉意。 他只是默默地说着,不自觉地朝篝火伸出了手,闪亮的火花仿佛蹦跳在他的掌心上,他幽幽地盯着这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能透过火光瞧见她模糊的面容,“她的眼睛……”危钰的头一阵剧痛,他皱了皱眉,狠咬几下牙关,头疼得他额上不断渗出冷汗,但他却努力睁开眼睛去瞧掌心上她摇曳不定的面容,在红亮的火光里,她那双黑白分明,澄净似水的眼睛逐渐清晰起来。 危钰下意识想去抓,但他的手向前一伸,似乎离篝火太过近了,灼热的火舌一烫,他猛地收回了手,连同幻觉也瞬间被吞没掉。 “你没事吧?”程然诺连忙抓过危钰的手来查看,她不由嘟囔道:“真是醉了,居然想去抓火……” 程然诺握着危钰的手细心查看,危钰也不挣脱,但在他的耳畔,程然诺关切的话语却逐渐变得模糊,他只瞧见她的唇一张一翕似乎是在说话,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酒气上了脸,程然诺的粉颊一片流霞般的晕红,映着红烈的火光,她的脸庞竟如晓露中的鲜花般娇艳无比。 尤其是她的红唇,说话时微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皓齿,当真是唇红齿白。 危钰怔怔地凝视着她薄厚适宜的唇,她握着他的手似乎在抱怨着什么,娇嗔的神态更是艳美万状。 危钰的眼前逐渐朦胧起来,唯有她那线条分明,轻柔而粉若樱花瓣的唇异常清晰,“她,她,她很喜欢点唇脂,她的唇就像……” 危钰说着慢慢靠近程然诺,他身上浓烈的酒气铺天盖地袭来,程然诺见他越靠越近,连忙开口道:“危钰,你醉了!” 但危钰放在她掌心中的手,却忽然反扣住她的手,紧紧将她的攥在手心当中,程然诺吓得睁大眼睛,双手被他紧紧握住,竟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被包在他掌心中的手越握越紧,居然出了满满的手汗。 危钰的另一只手慢慢顺着程然诺的脖颈,穿过她的发丝,轻抚摸着她的耳侧和脸颊,羞得程然诺是满脸绯红,她轻咬了下唇,却纹丝不敢动,竟剧烈喘着气等待他逼近的唇。 危钰虽是微眯着眼睛,但眸子里装满了无尽的柔情,他纤长的手指轻触在程然诺的肌肤上,在她耳后的手指轻推着她脸庞逐渐靠近自己。 程然诺的一颗心砰砰直跳个不停,她不断喘着气,却只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混着瑞脑的苦冽清香,这气息音绕在她的身旁,使劲顺着鼻口无法抑制地钻进她的体内。 危钰的鼻子最先碰到她,他似乎充满了无限迷恋般,轻蹭了她一下,方微笑着凑近她的唇,他握她脸庞的手下意识轻微用力,“我真的很想你,很想……” 他的声音如滚雷般响彻程然诺的耳侧,程然诺知道他口中的你,并非自己,她心头一痛,却仍皱紧眉毛,紧张地等待他即将落下来的吻。 但危钰的手却蓦地垂在她的裙摆上,他贴近的脸庞也一下倒在了她的肩上,“喂,有没有搞错啊,关键时刻倒下啦?”程然诺推了推趴在自己肩上的危钰,他却睡得纹丝不动。 程然诺轻侧了下头,她的脸颊触在危钰短短的发丝上,他的头发有点硬,蹭上去扎扎的,却有种微妙的舒适感。 危钰像个孩子般枕着程然诺的肩昏昏睡去,他均匀的呼吸充盈着酒气,弥漫在她的颈窝里,有点温热的痒。 程然诺不敢动,她生怕会惊醒他,她只悄悄挪了挪身子,将头向前也依靠在他的肩上。 程然诺的下巴搁在危钰的肩上,尽管在秋天夜晚萧瑟的夜风中,身旁的篝火堆里的火势已渐渐变小,只剩下一簇哔剥作响的小火苗,好似随时会被寒风吹灭般,忽明忽暗地闪烁在夜空下。 程然诺笑着依偎在危钰的身旁,她抬头去仰望天上的星星,璀璨如钻石的星子挣破黑如幕布的天空,半明半昧的星斗像极了无数颗明亮的银珠,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夜幕上,好似一片浑然天成的银河铺满苍穹。 程然诺凝望着遥不可及的星空,在危钰的耳畔发出极轻的声音,“我和你一样,前世有个恋人,今生也一直都未遇见。别人把我们当成精神病,当成疯子。可我懂你,你的孤独,你的寂寞,我会比她更懂,因为这世上只有你和我是一样的……” 尽管夜风咝溜溜地刮着,但靠在危钰身旁的程然诺,却满眼皆是诉不尽的幸福,那一瞬,她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滞,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哪怕她不是危钰要寻找的那个人,她也心甘情愿,这样长久地陪伴在他的身旁。 47.第四十七章 “哎呦喂,我的头啊……”程然诺从楼上的卧室走出来,沿着楼梯边走边敲自己的脑袋,宿醉起来头疼得要命,喉咙里像粘了一个灼热的铁丝网,是又干热又难受的痛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早上好!”服务生热情地对程然诺打招呼。 程然诺一怔,讪讪地笑道:“额,好好好,那,那个,小,危钰在哪儿啊?” 女服务生热情地指了指落地玻璃外的一方竹林,“他在那边,您过去吧,我们马上把早餐送过去。” “哦。”程然诺挠了挠头,有些受宠若惊地往外面走,待她行至朱红色的阁楼外,这一处的房子从外面看去倒是小巧别致,但里面却布局巧妙,曲径通幽层层深入,从昨晚席地而坐的篝火小院,到摇曳的数顷竹林,程然诺倒真有些怀疑,继续往里走,该不会还有什么亭台水榭小桥流水吧。 程然诺踏在茂林修竹中的苍苔漫漫小道上,漱然如涛的竹林间风声细细,纤叶脉脉。 程然诺沿着蜿蜒的青石小路行至尽头,一个转身,柳暗花明处只见一座雅致的亭子,亭中正坐着危钰,他一个人坐在石桌前手持墨玉棋子正同自己下着棋。 竹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沙沙有声,危钰的声音蓦然响起,在绿色的竹林风声中,如同碎玉般玎珂作响,“起来了?” 程然诺一怔,只站在原地默默地瞧着危钰,雕梁画栋的古色亭中,他乌黑的眼眸与两指间的墨玉棋子如出一辙,竹叶在风中微微地颤动着,好似低声的喃喃细语。 程然诺竟觉仿若再次进入了幻境一般,虽然危钰身着现代服饰,但他隐在碧篁影里,眉间的几缕清愁似沁翠如碧的竹间清风,竟与周围的竹林和亭子相得益彰,融为一幅墨色古画。 程然诺忽然觉得危钰是这样的孤独,好像孤独到了世界的尽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为了寻找前世那个虚幻缥缈的身影,他竟独行独往了这样的久,久到甚至都忘了该如何与人相处。 其实很多时候程然诺都想窥窃一下危钰的前世,看看他前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过着怎样的生活,但只可惜这世上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他,和那个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孩…… 一个女服务生从程然诺身旁走过,斜眼偷瞥了她一下,慌匆忙将香气四溢的早餐端至亭中的另一个石桌上,以免饭菜沾污了危钰的棋盘。 程然诺正准备上前一步,却瞧见亭子两边的柱子上刻着一副对联,程然诺看了看上联似乎没几个认识的字,又看了看下联,恍然大悟道:“白毛浮绿水,红杏要出墙?” 危钰持色如白玉棋子的手一滞,他抬起头冷冷地瞧着正望向对联的程然诺,不由微微蹙眉道:“你说什么?” 程然诺指向亭子的一副对联,轻声回答:“这种字体我不太认识,不过下联的‘出墙’两个字我认识,可‘出墙’两个字放在最后,肯定不是一枝红杏出墙来,难道这幅对联是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枝红杏要出墙?还是天苍苍、野茫茫,一枝红杏要出墙?咦,好像字数不太对哦……”程然诺掰着十根手指头来回数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危钰伸手止住她后面的话,“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 “咦,这对联写得好奇怪啊,听起来一点也不顺。”程然诺走进亭子坐下吃早饭。 危钰扶额,彻底无语地说:“吃饭吧,别说话了。” 程然诺啃了下香甜的南瓜桂花馅的包子,瞬间口中溢满清香的桂花之气,和南瓜与包子皮混合的津甜糯香,程然诺只觉齿颊生香,极是甘美。程然诺又吃了几样精美的小菜,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对了,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不?” 危钰拿棋子的手微微一顿,低声道:“忘了。” “忘了?我去呀,昨晚你差点……”程然诺的黑眼珠在眼眶内来回转动了一圈,止住了后面的话,他昨晚虽是差点亲上来,但还是差点,说到底俩人昨晚还真是啥也没发生。程然诺咬了口包子,忍不住小声嘟哝道:“真是的,什么酒量,稍微喝点就断片了。” 但程然诺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昨晚危钰是一罐接一罐的喝酒,酒量简直好的是千杯不倒,哪里是只喝了一点点就断片。 尽管危钰听见了程然诺的嘟哝声,但他并不回答,恍若未闻般,继续安安静静地下棋,好像自己与自己下得不亦乐乎,完全不分胜负。 程然诺拿着包子坐到他身旁,探着脑袋去瞧,“呀,这里这里,你看黑子已经连成五个了,赢啦赢啦!” 危钰瞥都没有瞥激动的程然诺一眼,只冷声道:“这是围棋,不是五子棋。” 程然诺长长地哦了一声,便也不再吭声,只继续专心啃着包子,装模作样地去瞧他面前的棋盘,黑子与白子的数量不分上下,程然诺也不懂围棋,只是无趣地看着,却发现这棋盘棋子竟有些与众不同。 黑白棋子不像常见的玻璃棋子质地粗糙,反倒有种玉的温润之感,每一颗棋子都色泽润如宝珠,明而不炫。置于镶嵌银丝的红木棋盘上,黑色的棋子黑如鸦青,而象牙色的白棋子白如蛋清,润糯似羊脂美玉,细腻像婴儿之颊肤。 程然诺不由拿起一枚黑色棋子来看,但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程然诺却惊道:“呀,这棋子还会变色?” 原本漆黑如墨玉的棋子在程然诺的手中,对着穿过竹林间的晨光一照,竟成绿若碧玉之色,棋子的边环似有闪翠包围,宛如清潭秋水。 程然诺觉得异常有趣,她拿黑子对光照,黑子就变为如玉般的碧绿,可她一放下来,棋子又恢复为墨色,明明不大的棋子捏在程然诺的两指间却内敛沉重。 “咦,这棋子是什么材料,怎么还会变色?”程然诺好奇的一手拿包子,一手持入手圆润的棋子,诧异地望向危钰。 危钰却自顾自地下着棋,丝毫未去瞧程然诺的好奇,“这是永子,是以保山南的红玛瑙、黄龙玉、翡翠和琥珀所烧制,白子对光照时通明透亮,黑子则会显出碧玉之色。” “哇,这肯定很贵吧?”程然诺小心翼翼的将黑子放回棋盒内,危钰本要去拿她刚放下的那枚黑色棋子,但却瞧见黑子上泛着油腻,竟是方才程然诺拿了包子又捏棋子所留下的。 危钰的手在棋盒前一顿,他想去拿其余的黑子,但手还是止住了,好像总觉得其它棋子也都被这枚油腻腻的棋子所沾污了。 危钰微蹙了下眉,竟不再下棋,“不算贵,前世我以羊脂白的和田玉和墨玉做过一副围棋,一副围棋要361颗,其中黑子181颗,白子180颗,这黑白子须得用玉中珍品来制作,每一枚棋子都要不断精挑细选,有口、有裂缝,或颜色不均的都不行,差不多光选材就花费一年之久,我还用黄金和雪花银丝来打造棋盘,棋盘上每一条横竖相交的线都要用刀子划出来,必须一刀成形,每条线都一样。” 程然诺认真听着危钰讲话,他平日里是很少说如此多的话,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玉石轻碰时的叮当作响之声,而在他的描述中,程然诺的眼前几乎出现一个活灵活现的纯金棋盘,金光灼目的棋盘上银丝线勾勒出每一条整齐的方格,耀眼的棋盘上分布着温润的墨玉和凝白的和田玉,当真是充满了人民币的味道啊! “哇,土豪,那你这辈子怎么不再造个那样的黄金玉石棋了,是不是怕被偷啊?”程然诺疑惑地问道。 危钰轻声冷笑了下,“不是,因前世她每次思考如何走下一步棋时,总喜欢啃棋子,有时候啃着啃着就掉在地上,把玉石棋子摔裂了,而这永子细糯如玉又异常坚硬,我想她这辈子见了应该会喜欢。” 危钰温柔如水的眼神里,似乎能清晰看到她正一手托腮,一手持棋子放在唇边轻啃的模样,他虽看不清她的脸庞,但她的红唇却是那样的好看,一排雪白的皓齿轻咬着温润的黑子,已是无限的娇嗔之态。 程然诺却用油腻腻的手捏了颗白子,又抛回棋盒内,危钰瞧见连一盒白子也被她所沾污,不禁扶额无言。 程然诺冷哼道:“这年头哪有女孩子喜欢下围棋。” 危钰却抬起头来,眼神竟像个孩子般固执地凝视着程然诺,“可她前世就喜欢。”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我上辈子还没这么高呢,还跟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谈恋爱呢!所以啊,你答应前世要娶她,可她今生根本早就不记得咯!”程然诺说完这些话,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怎么会扯到这个问题上来。 危钰目光冰如寒霜,他的声音同样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可我记得。”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程然诺的心却如同被猛然一击,但她心中一横,咬了咬牙坐在危钰的正对面,她双手交叉放在石桌的红木棋盘之上,明明脸上是几乎要豁出去的表情,声音却是轻柔的,“危钰,你听我说,我有个堂哥,前世他是个富家公子,从小有个名叫青芜的丫鬟陪伴在侧。青芜生得聪明伶俐又漂亮,为我堂哥宽衣绾发,红袖添香,而且她还自小习武身怀绝技,但偏偏前世里堂哥娶了个豪门小姐,那小姐生性小气,死活容不下青芜,堂哥又宠爱娇妻,不仅不敢纳青芜为妾,更听从了正妻的话,趁着去塞外购置货物时,竟准备将青芜远卖给匈奴人。可途径沙漠的时候,堂哥因初次带队外出没有经验,竟遇上了沙盗,青芜拼了命救下昏迷的堂哥,受了重伤的青芜背着堂哥在沙漠里走,在那样晒的大太阳底下,她淌着血背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不停地走,她流着血和汗翻过几座沙丘,一脚一脚踩在使不上力的沙子上,她怕堂哥被晒伤,就把自己的纱衣撕烂盖在堂哥的身上,自己像羊奶一样白的皮肤却被晒脱了皮。白天她背着他在烈日下,夜晚她用身体温暖他,足足三天,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真将他救出了大漠,可等救援的人到来时,青芜却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了,她是失血过多死的。” 危钰不明白为何程然诺要说这样的一个故事,但她认真的眼神里却像蒙着一层湿润的雾气,危钰也不由惊诧,世上竟有如青芜这般痴情的女子,但他的声音仍是冷漠的,“她伤的太重了?” 程然诺镇定地摇了摇头,“不是,沙漠里没有水,她就用剑割伤身体,把自己的血喂给他喝。” 48.第四十八章 危钰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样的一个女人,该是有如何强大的毅力,竟能背着心爱之人徒步走出大漠。(.无弹窗广告) 程然诺继续道:“在我所看到的前世里,青芜死前,又黑又瘦就像一具干尸一样,她的嘴全部干裂开了,被救时她已经意识模糊,只说了四个字:别赶我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青芜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卖掉的宿命,只是她伺候一生的男主人不开口,她也不说透。” 危钰迟疑了下,在程然诺的描述中,青芜应是手持长剑,一袭青色长裙的侍婢,她默默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主人,眼里藏满了崇拜和爱慕,却又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让自己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而当青芜在门外偷听到自己将被主人卖给匈奴,沦为最下贱的娼妓时,她握剑的手微微攥紧,她雪白的皓齿将红唇狠狠咬破,竟是一声不吭,她静静坐在如华的月色下,没有哭,只是望着主人熄了灯的新房,她的青纱长裙在夜风中簌簌作响,身后所倚的梨花树落下如雪的花朵,她在梨花树下痴痴坐了一夜,清晨时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漫过一丝苦涩的笑容,她抖落衣裙上雪白的梨花,带着一袭花香悄然离开。那一刻,她已暗暗下了决心,她叫青芜,被父母卖给主人家为奴时,她就明白自己的命是他的,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他的身边,为他而死。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人应该像青芜一样执着坚定?”危钰疑惑于程然诺为何忽然转移话题,说起这样一个不相关的故事来。 程然诺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说了前世,可你知道吗,我把这个故事告诉我堂哥之后,他信了。他非要我帮他找到青芜,说是要还上一世的债,他对找到后的青芜关心备至,处处帮助她,可青芜早就不记得什么前世,她见今生我堂哥对她这样好,居然两人你来我往有了感情,而且越发亲密起来,我堂哥发誓这一生要弥补前一世的错,就跟未婚妻分了手,决定留在青芜身边。他的未婚妻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没多久就跳楼自杀了,一尸两命。” 危钰听到最后一尸两命四个字时,微微挑了下眉,程然诺倒抽了口冷气,似乎永远无法忘记当时可怕的场景,她沉默了下,却继续坚定不移地说:“没错,我堂哥爱上青芜的时候,他的未婚妻已经怀孕了,他说要还上一世的债,却让自己的未婚妻成了下一个青芜,你觉得他和青芜这一生还能心安理得的过下去吗?” 危钰不明白程然诺到底要说什么,他蹙眉不解地看向她又黑又亮的眸子。(.$>>>棉、花‘糖’小‘說’) 程然诺紧紧地望着他,她双手放在石桌上,身子不由微微前倾更加靠近危钰,一字一句地道:“那之后我才明白,若前世的情愫已断,今生就不该强求,否则执念太深反倒适得其反,与其苦苦寻觅一个梦,倒不如珍惜眼前人。” “与其苦苦寻觅一个梦,倒不如珍惜眼前人?”危钰轻声重复,他黑如古井的眼睛默默凝视着近在眼前的她。 这一瞬,程然诺感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中几乎要窒息了,她能听见自己的心在疯狂地跳动,砰砰砰一声比一声更重。 危钰却忽然冷笑一声,起身负手而立,坚定不移地说:“可我不同于你堂哥,我没有未婚妻,我只有她,也只要她一人。” 程然诺的心猛然一抽,就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想奋力去剜却什么也剜不出来。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走吧,如果我计算的没错,她还有两年的寿命,但我想尽快找到她。”他从前世已经等到了今生,现在程然诺终于给了能找到她的希望,他连一刻也不想耽搁。 程然诺见他提起那个女人时,脸上竟漫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忽觉那笑容很是陌生,而且莫名酸楚得令人无法直视。 她转过视线,低声喃喃自语道:“两年?哼,你若知道我只剩一年的寿命,不知会不会这么对我笑?”但程然诺即刻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连自己也否定了这个可笑的答案。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程然诺伸了个懒腰,她掏出口袋里的纸张,轻声对开车的危钰嘟哝道:“十个人嘛,就算最倒霉到第十个才能找到她,也花不了几个月的时间。”说到这里,程然诺一顿,她忽然想,一旦真到那个女人的话,那她与危钰的相处也就彻底到头了。 “嗯。”危钰精神抖擞,握方向盘的手更加用力,几乎恨不得那个女人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程然诺有些失落地靠着车窗玻璃,她侧头看向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危钰,阳光从车窗外射进来,恰好扫过危钰的脸庞,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阳光中,为他的轮廓度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危钰的眼角扫了旁边的程然诺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不由开口问:“你看什么?” 程然诺伸出一只手挡住他的额头,另一只手又挡住他的半张脸,只露出光晕中他乌黑的眼眸,他微笑时眼睛微眯起来就像上弦月,程然诺微睐双眼打量他,不由歪着脑袋嘟哝道:“你别说,像,还真像。” 危钰沉声问:“像什么?” 程然诺摇摇头看向车子前方,无尽的高速公路延伸到天际,她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想多了,“像那个我从来没看清楚过脸,前世杀我的凶手。算了,就你这样的老古董,别说杀人,估计连杀只鸡你都不敢。不说啦,你好好开车吧,我睡会,等快到了叫我。” 危钰没回答,他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好半晌他才轻咳了一声,“那个,程然诺,如果找到她,你还愿意继续……” 危钰的话还未说完,忽然程然诺的脑袋一下枕在了他的肩上,危钰的手猛然握紧方向盘,他深吸了口气,轻侧头去瞧,原来程然诺已歪着脑袋,流着口水枕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危钰冰冷的黑眸逐渐变得温存,他慢慢垂下握方向盘的右手,让程然诺静静枕在他的右肩上,而他只用左手握方向盘开车。其实他分明可以推她一下,让她依靠在副驾驶座上睡得更舒服些,但他却不知为何自己没那么做,他竟一直这样单手开车,甚至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放慢了车速。 她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很沉,中间低低地哼唧了几声,就像个充满依恋的孩子般,继续拉着他的衣袖安静睡觉。窗外不断掠过秋日的风景,时间久了危钰的肩膀几乎没了知觉,如同万只蚂蚁在啃噬般,又麻又酸,但他偶尔侧头,会碰到她柔软的脸颊,脖颈处是她温热而均匀的呼吸。他竟不知为何有些贪恋起来,甚至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轻柔的浅笑,如果这段路永远也走不完,她能永远靠着他的肩这样睡去,倒也不错。 “还没到吗?”程然诺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靠在副驾驶座上。 危钰稍稍动了一下右肩,轻声回答:“快了,就在前面。” “哦。咦,你肩膀怎么了?”程然诺见危钰好像右边肩膀有些不自在,危钰却自顾自地扭了两下肩膀,“没事,可能开车开久了。” 程然诺也没多想,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她掏出纸张对照外面的位置来看,似乎这个名叫甄列的女人所居住的地方快到了,“啧啧,你别说这个甄列长得还挺漂亮的,瞧她这身份证上的照片都跟我有一拼了。” 危钰瞧着自恋的程然诺不由冷笑道:“我看。” 程然诺却像护宝般,猛地将纸张盖在自己胸前,昂头嘟哝道:“看什么看,你不知道耽于女乐,可是亡国之祸呢,好好开你的车吧。” 但刚说完这句话,程然诺却不由咬了咬自己的唇,该死,她什么时候学得跟危钰一样了,居然这么咬文嚼字地说话了,呸呸呸,真是近猪者吃。 危钰却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悠然道:“好色而不淫,发乎情而止乎礼义又未尝不可。” 程然诺正欲开口回答,危钰却停了车子,“她住这里?” 程然诺瞧了瞧首页纸张上打印的字迹,又看了看外面的独门独院,红砖白瓦的中式两层小楼建筑看似平实无华,庭院内几株硕大的桂花树阵阵飘香,虽是桂花将谢的季节,但一阵清风袭来,满枝桠的清淡花香溢满鼻翼,朵朵黄如金子的桂花摇曳着,如金蝶般纷纷坠下,又好似片片金色的雪花,令雅致的小院妙趣横生。 “哇,”程然诺忍不住称赞道:“这里的房价肯定很便宜吧?” 危钰不由蹙了下眉,只觉面前的雅致景色,瞬间就被程然诺的铜臭之气所沾染。 程然诺不以为然地蹦跶在前面,她推开院外的木栅栏小门,沿着青石板小路行至小楼的门口,房外清香袭人,但屋内的深色窗帘却紧闭,完全瞧不见里面半点光亮,程然诺疑惑地瞅了瞅四周,不由好奇地按下门铃,“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程然诺话音刚落,房门一下就打开了,漆黑一片的屋内瞬间扑出一条半人高的哈士奇来,身后的危钰下意识往前一步,伸手一拦就将程然诺挡在自己身后。 “啊!”程然诺吓得一声尖叫,却瞧见哈士奇猛地将危钰扑到在地,试图用湿漉漉的舌头去舔危钰的脸,处女座洁癖大爆发的危钰紧皱着眉,去推热情无比的哈士奇,但狗却哧哧地喘着粗气,硬要给危钰一个热吻不可。 49.第四十九章 “哈哈,肯定是只母狗!”程然诺捧腹大笑起来,只瞧见不断去挡狗嘴的危钰,其实他的力气足可以将狗推开,但他却偏偏爱干净,只用手肘使劲去挡,好似生怕自己的肌肤会接触到丁点的狗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猫咪,过来!”屋内走出一个男子,随着他的一声命令,名叫猫咪的大型哈士奇立刻温顺地溜回男主人的身后。 爱干净的危钰站起来顾不上去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就皱眉问向程然诺,“你怎么样,这畜生咬你了?” 程然诺摇头笑道:“没有,什么畜生,多可爱的狗啊。” “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吧?我们家不常来人,猫咪就是个人来疯,猫咪,还不快给客人道歉。”男主人说着朝身后的哈士奇瞪了一眼,哈士奇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伸出长长的舌头瞧着危钰发呆,活像个斗鸡眼。 “没事的,你家的猫,猫咪,很可爱,呵呵。”程然诺不由笑起来,一只长相如此逗比的哈士奇,名字却叫猫咪,真是太有趣了,而猫咪似乎看穿了程然诺的嘲笑,竟不怀好意地瞪向她。 程然诺抬头去瞧,却见眼前竟是个古铜色皮肤的帅哥,他高大的个子几乎与危钰不相上下,而他嘴边却留着一圈颇有文艺气息的短胡渣,笑起来眼睛像会放电似的,“哈哈,谢谢,来,请进吧。” 程然诺同危钰走了进去,猫咪对程然诺好像并不感冒,却一直对着危钰使劲吐舌头,但危钰冷漠的黑眼扫都不曾扫它一下。 屋内同房子外面截然不同,外面是朴实无华的小楼,屋内的装修却非常雅致,从家具到室内的小摆设都可见主人用心之处,不过最吸引程然诺注意力的是满房间的照片,从桌面成排的相框到正面墙的巨型照片,竟皆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 无论古典的黑白照片,还是□□的彩色近照,女子无懈可击的五官,性感的身材,尤其拍照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绝世气质,更令人完全无法转移注意力。 程然诺一眼就认了出来,每一张看似不经意间抓拍的照片上,却皆是名叫甄列的那个女子,程然诺不由攥紧手中印有甄列身份证照片的纸张,低声咂舌自言自语道:“身份证照果然毁美女啊,本人居然这么漂亮……” “那是我老婆。”男主人见程然诺看得入神,笑着为危钰和程然诺倒了杯水,温柔地道。 “啊,你们结婚了?”程然诺同危钰不由面面相觑,她明明记得,从刘闳电脑上打印出来时,上面分明显示的未婚,难道这俩人就在这几天里火速闪婚了? 男主人笑起来好似朗月入怀,“哈哈,我们搞艺术的,不拘泥于那些形式,虽然我们还没领证,但在一起这些年早叫习惯了。[.超多好看小说]” 程然诺想,若甄列正是危钰苦苦寻觅的前世恋人,在今生却被别人称为老婆,这货还不得哭昏在厕所里。但程然诺的目光悄悄扫了一眼立于窗前的危钰,他却好像恍若未闻般,只静静望着窗外的桂花树默不作声。 “哦,对了,你们特意来找我,是为了稻城亚丁的采风照吧?”男主人说着好像就准备上楼去,程然诺慌忙拦住他,“不是,不是,我,我们是来找甄列的。” “找我老婆?”男主人不由奇怪道。 程然诺瞥了危钰一眼,正在头疼这次要编什么样的理由,总不能直接扔出一句:嘿,我就是来瞅瞅你媳妇的前世而已。 想必,结果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被赶出去。 可没等程然诺编出理由来,男主人却温存一笑,“哦,你们肯定是专程来请甄列走t台的吧?” 程然诺从他的话中已大约明白,甄列的身份应该是个模特,而他必然是个摄影师,便只得顺杆爬,“t台,啊,对,呵呵,是啊,我,我们就是来请甄列大模特的!” 男主人却为难地皱眉笑道:“这可怎么办,甄列已经退出这行很久了,你们也知道的,她除了平时给我当模特,都不走台了。” 程然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继续编道:“咳咳,那个吧,甄列这么优秀的模特如果不再上台,简直是整个业内的损失,要不,您让我们见见她,详细跟她聊聊,毕竟我们开的酬劳还是很诱人的。” 程然诺都不禁佩服起自己说瞎话的能力,可她又能怎么办,偏偏危钰这个闷葫芦,只会冷着脸,从不吭一声,也只能她这个所谓的小助理硬着头皮上。 男子听到程然诺如此称赞自己的恋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暖,“哈哈,当然可以,不过甄列的闺蜜今天结婚,她一早就去市区了,估计得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啊,不是吧,这么巧啊!”程然诺不由嘟嘴道,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现在已经六点钟了,很快天就要黑了,如果他们再不走,这荒郊野外的恐怕要露宿街头了。 男主人像看穿了程然诺心思似的,他微笑道:“这样吧,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现在天快黑了,如果不熟悉外面的路,很容易走迷的,要不然你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吧,反正甄列明天一早就会回来。” 程然诺还未来及开口拒绝,却不想危钰竟转身风度孑然的微微一笑,“那就打扰了。” “咦?”程然诺不敢相信地望向危钰,这个有洁癖的货,不是很难接受去外面住宿吗,之前在钟诚家开的民宿都只住他特定的房间,可现在怎么忽然答应住别人家了? “没事的,甄列虽然喜欢安静,但在这里住久了,她也经常说闷,如果明天一早看见来了帅哥美女,她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男主人笑起来浑身都散发出浪漫的文艺气息。 “今晚,你们可以好好尝尝我的手艺,甄列总说我的法式大餐比西餐厅还要正宗呢,哦,对了,我叫周铎,还没问你们名字呢?”名叫周铎的主人,说着就捋起袖子准备亲自下厨去。 危钰微微一笑,有种颠覆众生的冷冽俊秀,“危钰,她是我的助理,小程。” 程然诺不由白了他一眼,这货专门强调自己是他的助理算什么意思,难道是怕周铎误会他俩是情侣,晚上会给他俩单独安排个情趣房?再说,就算安排了又能怎样,话说情趣房里一般都会有什么样的道具和器械呢…… “小程,小程?”周铎接连喊了几声,正在意|淫的程然诺慌忙抹了下嘴边的口水,回头望向他,“啊,怎么了?”周铎眯起一对明亮的眼睛,浅笑着问她,“能吃胡椒吗?” “哦,一点点。”程然诺用手比划了下,周铎立刻会意一笑,随即穿上围裙煞有介事地进了厨房,开始乒乒乓乓地准备起大餐。 程然诺刚要去逗猫咪,却被危钰一下拽住了手臂,他猛地将她拉近身旁,她不解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他却低声在她耳边说:“你等会看下这个周铎的前世,他有点不对劲。” 程然诺瞥了一眼,周铎正在厨房里哼着歌曲,开心而热情地准备晚饭,不由疑惑地嘟哝道:“哪里不对劲?他人不挺好的嘛。” 危钰看了眼并未察觉的周铎,又瞥了眼在厨房门口来回转悠的猫咪,压低声音将唇边热气呼至程然诺耳畔,“你看,门口放着的那双女式拖鞋,上面明显有很多灰尘,还有衣架上挂的女式大衣,上面也落了不少灰尘,明显很久没有女主人碰过。” 程然诺却撅嘴,小声嘀咕道:“你侦探片看多了吧,也许人家不喜欢穿那拖鞋和大衣不行吗?” 危钰握她胳膊的手却不由微微用力,示意她又看向客厅的桌子,“你看他给咱们的杯子都是一次性纸杯,但这屋里的玻璃杯,却只有一个,如果女主人今天早上刚走,那她的杯子呢?还有,你看这客厅有任何女性常用品吗?就算你住在我那里,我天天骂你,可客厅还是你的头发,你的护手霜,成包的卫生巾到处乱扔,但这里有吗?” “你……”听到危钰戳中自己的痛处,程然诺气得整张脸涨得通红,这货要不要这样不给她面子,居然当面说什么卫生巾的事情,话说她也就不小心扔到客厅的沙发上一次而已! 但程然诺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危钰说得确实有道理,她瞧着厨房里忙碌的周铎,不禁感到浑身的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周铎就做好满桌形色美观的菜肴,看得令人不由食指大动,诱人的香气阵阵扑鼻而来,程然诺简直已是馋得口水直流,她刚拿起叉子要去品尝,却瞥见危钰尚未动餐具,她也咬着银叉犹豫了。 程然诺看向桌对面的周铎,他脸上是平易近人的微笑,程然诺却不由打了个寒战,她偷偷瞟向门口那双落满灰尘的旧拖鞋,又想起危钰的话来,再看向眯眼微笑的周铎,只觉现在的他异常恐怖,浑身透出一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程然诺满脑子都浮现起各种电锯杀人狂、食人魔类恐怖电影的可怕画面,她再瞅了眼桌子上的橘子烧野鸭、菠萝局火腿和原汁鲜味的美式牛扒,不由感到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这些肉,该不会是被周铎残忍杀害的甄列,从她身上一点点剔下来,精心伪装成的吧,不过话说,这只烧野鸭做得还真是逼真啊,连鸭嘴都活灵活现的…… “怎么不吃啊?”周铎吃得津津有味,微笑着问额头直冒冷汗的程然诺。 程然诺偷瞟见已品了几口红酒的危钰终于开始用餐,她这才长舒了口冷气,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地吃起来,肉质美妙的牛排在口腔中鲜美无比,原汁原味的牛肉嫩到了极点,搭配着黄油和西兰花,咸中略带微甜,几乎能把人的舌头鲜掉。 危钰只简单吃了几口新鲜蔬菜和水果,“周铎,你和你,你老婆住在这里不觉偏僻吗?” 满嘴流油的程然诺从食物中抬起头来,边啃糖酱煎饼边向周铎投去好奇的眼神,周铎却摩挲着略带胡渣的下巴,微微一笑,“其实之前我在市中心开了间摄影工作室,甄列每天做模特也是忙得头晕眼花,后来,我俩总觉得那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我俩干脆就直接搬到这里远离雾霾,偶尔去市区逛逛,每年去国外采采风,给杂志或网站拍些原生态的照片,虽然收入远不如以前,但生活却自由丰富多了。” “哇塞,我也好想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只可惜木有钱。”程然诺咬了一大口火腿,满脸羡慕地喃喃道。 “其实搬到这里,我感觉反而省了不少钱,我们把市区又小又窄的房子卖了,来这边却能买个这么大的两层楼,而且外面的栅栏、石子路,都是我们俩一点一滴做的,她很喜欢桂花,我就种了两株桂花树……”周铎的表情溢满幸福,提到甄列时一双眼睛闪若星辰。 50.第五十章 程然诺双手托腮,满脸陶醉地听着周铎娓娓道来,甄列这个女人也太幸福了,居然有这样一个爱她的男人,可当程然诺正听得入神时,危钰却忽然踢了她一下,她一怔,疑惑地瞪向他,却见危钰用下巴悄然指了下她对面正讲述自己幸福生活的周铎。[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即刻会意,明白危钰所下的行动命令,虽然她极不愿干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窃取别人前世八卦的事情,但为避免他们真会惨遇变态杀人狂的意外,程然诺只得勉为其难,集中全身所有注意力,托腮直勾勾地注视着周铎痴情的黑眸。 当两人眼神对视上的一瞬,程然诺只觉浑身骤然冰冷,四周如剧烈地震般轰然坍塌,唯独程然诺一人处惊不变地静坐着,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新的画面如身临其境般出现在她的四周。 秦楼楚馆里一片莺歌燕舞,丝竹管弦之乐飘荡在迷离的绵绵春雨之中,依红偎翠的豪门贵胄们在酬酢宴乐,纸醉金迷的前院皆是奢靡的胭脂香气,但后|庭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蜿蜒于碧水之上。 前世的周铎,正半痴半醉地倚在高耸的云台上,他身旁的两个美人,一个为他斟酒,一个为他轻捶肩膀,周铎脸颊微红,他起身走到云台边居高临下地俯视,横卧在静波河流上的水榭中央正有一女子在低声吟唱。 周铎手持酒杯微睐着眼睛望去,即使云台离水榭距离有些远,但依稀可见女子艳丽无双,如牡丹般怒放的容颜,她身着若流光的薄绡纱裾,从她嗓中发出的婉转歌声好似出谷黄莺,犹如霞锦千状般婉转动听。 “公子,您是不是瞧上我们的云岫姐姐了?”为周铎捶肩的女子见他拿着酒杯,一动不动如同雕塑般,痴痴地望着水榭上红衣照人的女子,不由俏生生地问道。 周铎的视线却落在云岫的身旁,立于云岫一边是位白衣飘然的公子,这位公子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在微风中衣袂若举,正与他所绾发髻上的羊脂白玉相映生辉,远远望去,他珍珠白的肤色与身上的白衣白玉浑然一体,唯见他乌云般的墨黑发丝,和他手中所持的蓝田玉笛。. 周铎的嘴角酝酿出一丝浅笑,拿着酒杯就朝水榭踏去,两个歌妓摇曳着腰肢缓步跟上,身后不远尾随着周铎的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 方才只听得云岫嗓音若天籁,走近了才听清,在一旁白衣公子玉笛声的伴奏中,云岫如珠玉般声音唱的竟是:“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虽然云岫的歌喉余音回旋不绝,动听至极,但周铎却觉白衣男子的笛声更为悠扬,蓝田玉笛本就音质柔美,在白衣男子的掌控中,玉笛音色更是悠扬委婉,一音三韵,绵长而凄美的音色不着任何精致与华丽,只用最为饱满和均匀的音质演绎出悲切的曲子,却已给了人强烈的心灵撞击和震撼之感,几乎有喧宾夺主,压倒云岫动听歌喉之势。 “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听惯了这儿的淫词艳曲,倒觉这真是颇为有趣!”周铎微眯醉眼拍手称赞,云岫听到掌声施施然地点头答谢,白衣男子也停止了吹笛,但扭过头的一瞬间,周铎朦胧的醉眼却忽的一亮。 男子白衣胜雪,但白皙的脸颊却更是明珠生晕,眉目间分明透着一股书卷之气,眼底却是不服输的倔强和固执。 “云岫姑娘,咱们去屋里下棋,可好?”白衣男子见周铎立于面前,看似毫无要离开之意,白衣男子只得伸手揽过云岫的腰肢,准备离开。 云岫垂下微红的脸颊,点了点头刚要往前迈步,不料周铎却挡在了前面,他笑眯眯地看向白衣男子,“我刚一来你们就急着走,这岂不是下逐客令吗?”周铎的视线聚焦在白衣男子莹白如玉的脸庞上。 白衣男子微微蹙眉,一对星华满天的眸子似生出怒火来,“这位公子,您要占这水榭,我们便让给你,可我们要走,你又不肯却是何意?” “不为何意,你若肯给小爷我吹上一曲,我便让开。”周铎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白衣男子瞧着眼前的纨绔子弟,气得不由挥动持蓝田玉笛的手,周铎眼疾手快,早就看出他略懂武艺,只是不想白衣男子一出手,原本坚韧光洁的玉笛竟顷刻变换为了防身之器。 一袭黑衣的周铎如灵巧的黑燕般,一个闪身躲过白衣男子劈来的玉笛之时,竟旋身抓住他窄而瘦的肩膀,猛地顺势将他拉至胸前,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公子,可不要总来这烟花之地,不然身上的脂粉气更重了。”周铎说着,竟陶醉地往白衣公子如雪的颈间一闻,那销魂的模样简直浑身的骨头好像都酥了。 围观的人莫不惊讶,只担心周铎是不是喝醉了,竟犯起断袖之癖来? 白衣公子的脸如同火烧般通红,他用力一挣,周铎故意松了手,但还不等白衣公子站稳,周铎又忽地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转圈将他从后面紧搂入怀中,他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但乌黑的眼里却透出难得的清明。 “你,你放开!”白衣公子双臂背对着他气急败坏,红着脸竟试图往后踢腿,但周铎看似放荡不羁,其实身怀绝技,他如疾风般躲开白衣公子的同时,却将他搂得更紧了。 云岫在一旁看得几乎落下泪来,她心中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此刻竟被周铎如此调戏,气得她不断去咬手中的绢帕。 周铎的个子很高,俯下身温热的唇恰好触碰在白衣公子的耳畔,他在白衣男子灼热通红的耳边小声嘟哝了句什么,声音小的旁边人都听不清,但白衣公子的脸却更红了,他气得皓齿狠狠咬在自己的唇下,简直像是气到了极点,但周铎却偏要火上浇油,他说罢,竟忽然朝白衣男子柔软的耳朵上轻咬了一口。 云岫惊呼一声,险些晕厥过去,自己的白衣公子竟会晚节不保?想自己至今都不曾碰过他分毫,现在却被周铎给捷足先登了! “你,你,你……”白衣公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脱离周铎的怀抱,玉笛又狠又快地砸向周铎的脖颈,周铎却如四两拨千斤般,手一挥,竟轻易抓住他那冰凉的蓝田玉笛,两手一转,居然将白衣公子的双手剪在身后,整个人几乎紧紧同他贴在了一起。 白衣公子的脸已经红透了,而周铎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劲上头,脸颊竟也似抹上一层粉雾,他微睐醉眼,瞳孔里却只映出白衣男子秀丽的脸庞。 白衣公子来回动弹几下,但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就像铁箍般勒得他挣扎不脱,而周铎俊逸戏谑的脸庞近在咫尺,涨红了脸的白衣公子微微向后昂头,竭力避开越来越凑近的他。 众人皆屏气凝神,连云岫也紧咬着绢帕,忘记了哭泣,不要,不要,可千万不要亲上去啊,她的白衣公子! “我,我答应你,答应你便是了……”白衣公子紧蹙眉头,死死闭上眼睛,忽然大声喊道。几乎要当众吻在他唇上的周铎终于停了下来,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紧紧凝视着白衣公子白皙的脸庞,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这就对了。” 不知两人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周铎竟松开了双手,但白衣公子一咬红唇,就要再次挥出玉笛去报复,而周铎却像预料中似的,一下抓住玉笛上的粉色香囊,猛地扯下来放在鼻尖沉迷般地嗅了嗅,好像那上面已充满白衣公子诱人的香气,“多谢你的信物!”周铎对白衣公子邪魅一笑,紧紧攥住得到手的香囊,蔓延在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 白衣公子早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三番五次来回调戏后,一时气得除了跺脚竟别无其他,白衣公子紧咬下唇,望着远去的周铎,如同高大而挺拔的黑色梧桐,而周铎行至水榭尽头时,竟忽然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小厮,回头遥遥望着那抹白色倩影,忽挥了挥手中得意的香囊,冲白衣公子露出一个最为迷人的微笑。 白衣公子没料到走远的他竟会回过头来,竟是微微一怔,慌垂下脑袋去,但身旁的云岫却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白衣公子已从耳根红至脖颈,握玉笛的手微微用力攥得更紧了,分明已经低了下头,但嘴角却扬起一丝如女子般羞答答的笑意。 离开妓院的小厮揉着被周铎打疼的脑袋,不由小声问道:“少爷,您,您怎么还看这个香囊啊?要是被老爷知道,您,您,您现在有了断袖这癖好,老爷,还,还不得……” 周铎满心满眼都在手中的粉色香囊上,他手轻轻一抛,香囊在空中一个旋转又再次落入他手中,如同一个永不可能失去的宝物,“老头子不是一直盼着我能赶紧娶妻生子吗,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嘴给笑歪了。” “啊?少爷,你,你,你要娶那个白衣公子?你,你该,该不会真喜欢上男人了吧?”小厮张大的嘴几乎能塞下个鸭蛋来。 刚翻身上马的周铎,一脚踹在小厮的脑袋上,“猪啊你,什么断袖!你都没看出来他是个女人吗?” “女,女,女人?”小厮张口结舌地挠着头,难以置信地苦思冥想起来。 51.第五十一章 “喂喂喂,小程,你没事吧?她,她怎么了?”周铎诧异地推了推如雕塑般的程然诺,她睁大一双似黑色玻璃珠的眼睛,呆呆地坐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如何推搡,她都像被魇住般纹丝不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危钰也开始略微有些担心,“然诺?”他急切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程然诺像窒息的人忽然接触到空气般,猛地深吸了口气,这才从周铎前世的幻境中出来,瞧见她缓过神来的模样,危钰方慢慢抽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但由于紧张,他的掌心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小程,你怎么了?我刚看你忽然就一动不动,跟中了邪似的一直盯着我看。”周铎疑惑地看向尚略有些恍惚的程然诺。危钰温和的目光扫过程然诺,只是轻声道:“没事,她一吃多就这样。” 程然诺冷冷的白了危钰一眼,谁吃多了?若不是为了他,她至于陷入周铎前世的幻象那么深吗。 然而程然诺的心底却忽然出现一丝忧虑,她现在能看到别人前世的时间越来越久,她陷入的程度也越来越深,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她陷入别人或自己的前世过深,以至无法自拔,到时候她在现实中的身体因为不吃不喝而…… “太可怕太可怕啦,活活饿死,真是件可怕的事情。”程然诺不敢再想下去,拼命又多吃几口以安慰自己脆弱的小心灵。 周铎信了危钰的话,对程然诺方才吃撑时怔住的惊恐表现仍心有余悸,但看现在程然诺又开始狼吞虎咽,他想说话制止,却见危钰毫无反应,一时除了为自己精湛的烹饪手艺感到自豪外,别无其他。 用过晚餐,撑到肚子圆滚滚的程然诺在院子里看星星,危钰冷冽的声音却在她的身后响起,“你刚看到什么,怎么一时回不过来?” 程然诺扭头望向门口的危钰,温暖的晕黄光线从门内照出,落在他的黑色呢大衣上,如同冬日里令人忍不住想要依恋的暖光,但他的眼睛却是冰冷的,就像这远离尘世的山涧夜风一样寒气袭人,简直就是奇怪的矛盾,但这暖与寒却在他身上奇妙的融合,竟如冬阳下的白雪,令人有种想抓却抓不住的失落。(.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没什么,就第一次看见古代妓院而已,有点好奇,想着反正我是透明的,别人谁也看不见我,就干脆到处逛了逛,去看活脱脱的a|片到底是怎么演的。”程然诺若无其事地说。 危钰的脸色瞬间阴冷,他的冷眼睥睨着程然诺,“古往今来但凡贞洁烈女都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你,你居然跑去看……” 危钰的脸一红,竟动了半晌的唇,却死活吐不出春宫图这三个字来。 程然诺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危钰竟又开始红着脸对她进行说教,她憋住几乎要迸发的笑,瞥眼不满地对他嘟哝道:“我又没失节,再说啦,我也就看看而已,那甄列才叫牛呢,直接穿着男装逛妓院!” 危钰却直接忽略掉程然诺话里的重点,竟问道:“你在周铎的前世里看到她了?她什么样?爱骑马吗,爱舞剑吗,爱笑吗,漂亮吗,不,她肯定很漂亮……” 程然诺不等危钰说完这一连串的发问,就不满地打断道:“小危危,我再说最后一遍,前世里甄列正穿着男装在逛窑子呢!” 程然诺以为危钰会紧皱眉头,意气风发地指责,一个女孩子怎能如此不检点,果然比起她来,这世上的女孩子还是诺诺你最好,随即给程然诺一个热烈而激情的吻…… 当程然诺正幻想的出神时,不料听到此话的危钰却嘴角轻扬,“果然符合她的个性。” 程然诺几乎气得七孔喷血,刚才她开玩笑去看古代妓院,危钰就斥责她失节,可这古代女人穿男装光明正大地逛妓院,危钰的笑意里却分明有称赞之意。 程然诺气得鼻子发酸,“爱逛妓院算什么个性?我看她就是个泼妇,还跟周铎大打出手呢。” 危钰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哦?如此看来,这甄列八成就是我要找的她!” 程然诺看向危钰,他立在飘香的桂花树下,屋内朦胧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桂花,与黑色夜幕上的繁星遥相呼应,他立于清香之中,因即将见到前世的恋人,嘴角竟漫过一丝浅浅的笑。 程然诺安静地看着他,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当他扭头漆黑的眼眸对上她时,她却迅速转移了视线,佯装继续望向天上如钻石般散落的星子,“就算甄列是你要找的那个她,可人家已经有对象了,而且那么恩爱,你要怎么办?” 危钰黑如夜色的眼睛凝视着她,“我一直想,这辈子定要把前世欠她的都补给她,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最盛大的婚礼,但真到了这一步,我觉得这一切反倒都不重要了,若她和周铎在一起真的开心,我只帮她度过那一劫,让她这一世平安快乐就够了。” “哇,果然像你,愿意为爱放弃啊。”程然诺盈然浅笑。 “说这话代表你并不了解我,我愿意放手,因她今生是甄列,如果是这辈子我所爱之人……”危钰顿了下,他波澜不惊的眼眸忽然暗涛汹涌,锐不可当的视线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占有感。 程然诺心中猛地一惊,忽觉危钰这话好似在说给他面前的自己听,但又像只是旁若无人的自语,眼前的危钰竟有些陌生,此刻在夜色里他的眼神如此霸道,一对黑眸几乎会随时吞噬掉她的心,她望着月下桂花树影中的他,低声喃喃地问:“如果是你这辈子所爱之人,你会怎么样?” 然而下一刻,危钰的眼神却恢复往日的无波静水,他蓦地一笑,似乎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言了,“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像我这种人,恐怕再也不会爱上谁了。” 程然诺昂头怔怔地望着他,他这样的孤独,始终是一个人,他不是不会爱,他应该是很想去爱和被爱的,但他不断受着前世梦魇的折磨,程然诺很明白他的那种感受,一闭眼就是被前世记忆所缠绕的痛苦,此生恐怕再难解脱。 “危钰,我过去和你一样,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再也不会有爱的能力,一直到我遇见一个人。”程然诺静静望着斑驳疏影下的危钰,有几朵被风吹落的金色桂花落在他的肩上,但他却一动不动,像是不忍弹去。 “哦?那个人是谁?”危钰看似漫不经心,但看向程然诺的黑眸却一瞬也不瞬。 程然诺忽地跳到院子中央,她伫立在最明亮的月光下,银白月光将她纤瘦的影子投落在危钰的脚边,程然诺吐了吐粉舌笑道:“他是戴墨镜的兔八哥,我相信你也能遇见美丽的兔女郎。” 立于桂花树下的危钰静静望着月色里的程然诺,今晚的月色如乳如雪,她站在烟纱般的月光下,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如同落在瓦片上的白雪,经阳光的反射,照出明亮灼目的光芒,几乎令人无法直视,而危钰却默默凝视着笑靥如花的程然诺,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亦只有她。 “什么兔八哥兔女郎,我看你是冻坏脑子了,快回去吧。”危钰的眼神里是少见的温柔和怜惜,程然诺一怔,他却又迅速恢复往日的凉薄,似乎只是倾泻月光造成的错觉。 晚上住在周铎家里,尽管程然诺事先早与他打好招呼,告诉他老板与女助理总有些不能说的秘密,但周铎颇为难地瞧着挤眉弄眼的程然诺,又看向冷漠不言的危钰,只轻声道:“额,这个,我们家虽然看似很大,但大部分房间都拿来当工作室了,所以就只剩……” 程然诺心中暗喜,想这里荒郊野外荒无人烟,晚上周铎堵上耳朵,到时候危钰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 程然诺正偷笑不止之时,危钰却冷声道:“如果只剩一间屋子,我就睡客厅,或者去车里睡也可以。” 周铎抱歉地瞅了眼程然诺,慌对危钰摆手道:“哪能啊,我是说刚好只剩下两个房间,呵呵呵……” 程然诺利剑般的眼神,噌噌地射向满脸不好意思的周铎,她本想晚上以担心周铎是吃人恶魔,或人家独自睡觉怕怕,人家睡陌生的床会不习惯等为借口,但她很清楚,危钰定会一副白莲花的姿态,义正言辞地说教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就在程然诺已打算放弃今晚的趁虚而入,却意外发现周铎真是厚道之人,他虽未实现将两人安排在一个房间的承诺,但两人所住的屋子,却是由一间所隔开,合二为一的套房隔着一道门,看似雪白的墙壁实则为一块空心的塑扣板。 “喂,你睡了吗?”程然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以手指轻叩身旁的墙面,柔声问隔壁的危钰。 52.第五十二章 但隔壁的他却一片静默,“睡着了?”程然诺又问,对方依旧没有回答,程然诺只得独自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方才还一轮明月高挂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铅黑色的浓云压满天空,显得外面越发的漆黑不见半点光亮。(.无弹窗广告) “危钰,明天甄列一回来,如果她真是你要找的人,你说今晚,会不会是咱俩的最后一夜?”话音刚落,程然诺噗嗤一下苦笑起来,竟觉这话像在说一对天亮就分手的恋人。 程然诺长叹一声,又翻了个身准备入睡,但窗外却毫无征兆地劈过一道闪电,随即响起爆炸般的轰隆闷雷声,程然诺吓得不由打了个激灵,她坐起来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要下雨了?”程然诺轻声自言自语道。 但她却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程然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她打开一条细细的门缝往外面看,竟瞧见周铎漫步在走廊的晕黄灯光下,他步履缓慢,痴痴怔怔的,每走几步似都要停顿一下,程然诺趴在门缝处好奇地瞅着他,这大半夜的,周铎难不成在走廊上锻炼身体? 正当程然诺疑惑之时,忽然一个惊天巨雷响起,明亮的闪电瞬间撕裂苍穹,直照得如白昼般明亮,程然诺心中突然吃惊,不由低声惊呼一句,却不料此刻周铎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般,忽地回头瞧去,木讷的眼神恰好落在门缝里程然诺一张苍白的脸颊上。不等程然诺反应过来,周铎竟像僵硬的尸体般,腾腾腾地直奔她的房门而来。 窗外惊雷滚滚,程然诺见周铎一脸诡异恐怖之色,她一个踉跄,在周铎即将冲到她门前之时,猛地关上门反锁起来。 程然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依靠在门后,脊背一片冰凉,但浑身却是淋漓的冷汗,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划破天际,待程然诺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定下来时,她终于听到门外的窸窣声渐行渐远。 但程然诺仍是不敢开门,她犹豫了下,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打开了她和危钰两间房所隔的那扇门。 漆黑的房间内,唯有偶尔闪过的霹雳,时明时暗地照耀着床榻上的危钰,床榻上铺着他自己带来的床单被褥,但处女座洁癖的他依旧和衣而睡。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电光雷鸣中一如往昔的淡漠,他虽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但额上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似乎在做噩梦,双手紧攥成拳头,唇微微颤抖着似在呢喃,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来。 “喂,危钰,你醒醒。(.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程然诺趴在他的床前低声轻唤道,但危钰没有回答,好像被魇住般肩膀开始微微地发颤,“喂,你没事吧?快醒醒呀,我刚看见周铎好像在梦游呢,吓死我啦!”程然诺伸手戳了戳他冰凉的身躯。 危钰如同假寐般的眸子,忽然猛地睁开,恰好一道闪电横空劈来,瞬间照亮整个房间,光明中危钰乌黑的眼睛如同熠熠闪光的黑钻石,但他却像不认识眼前的程然诺,双手蓦地死死攥住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啊,疼!”程然诺低呼一声,但危钰攥她胳膊的手却更加用劲了,力气大得几乎要将自己的双手陷入她的肌肤之中。 一道道炫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如狮吼般的雷声振聋发聩,程然诺瞧着眼前神情怪异的危钰,不由心生寒意,天,这货不会也在梦游吧? 但程然诺还未来及开口,危钰已抓住她的胳膊,如同抓小鸟似的一个翻身,轻而易举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程然诺心中狂跳,要不要这么快啊?想什么就来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按着她的双臂,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中,她却清晰看到他近在眼前的脸庞,他如古井般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怔怔地看着她,两人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他说话时带着轻微的颤音,声音涩得像含了枚青柠,他直勾勾地盯着程然诺,温柔到难以置信的眼神里水波弥漫,好似下一刻就会化为无尽的细雨流淌。他只是不断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分明在对身下的程然诺说,但又好似不是在对她说。 程然诺大约明白,危钰定是又被前世的梦魇所缠住,他总不让她进他的房间,甚至两人住在一起时,他连二楼的楼梯都不准她踏上去,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无法解开前世的羁绊。 如赤练般的闪亮一道接一道,程然诺看着危钰彷徨、痛苦,几乎不知所措的黑眸,忽然心中一软,竟伸手抚摸在他的脸颊上,“危钰,都过去了,你醒醒,快醒过来!” 但危钰忽然抓住她的手,他紧紧握住她,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眸底注满痛恨和悔意,“是我杀了你,是我杀了你……” 忽然又一道气势磅礴的雷声訇然作响,危钰的声音前一半是响亮的,后面却被雷声掩盖得模糊不清,程然诺心中一惊,不由开口怯声问道:“你,你杀了谁?” 在程然诺声音的引导下,危钰的眉蹙得更紧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泛出被纠缠的痛苦,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忽然俯下身竟吻在了程然诺的唇上。 霎时间,在闷雷中久困的雨水如瀑布般落下,窗外好似银河泛滥一般,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玻璃上。 他的右手掌倏地按住她的后脑,左手揽腰拥住她,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床上。他的吻就如窗外的大雨,又急又恨地劈面而来,程然诺试图去推他,但他的力气大得可怕,几乎如巨蟒般勒得她无法喘息,程然诺想要呼喊出声,但危钰的唇却用力压了下来,他剧烈的呼吸充盈在她的口腔中,他拥抱她的双臂也越发地用力,几乎恨不得将她碾进自己怀中。 此时雨势更急了,只听窗外一片哗哗的水声,疾雨飞泄,屋内的程然诺却死活挣不脱,情急之下她猛地牙齿用力咬在他的唇上,她以为这样的疼痛之下他会从梦魇中醒来,然而当腥咸的血液滚入两人口中之时,他却更不顾一切地吻她,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急,程然诺试图要叫喊出声,但他的唇却贴得她连喘息都不得。 雨水劈啪作响地拍打在玻璃上,而程然诺却只听见危钰急促的喘息,他的吻极具占有欲,几乎攻城略地地袭来,不容她有半点闪躲,程然诺开始还反抗,但慢慢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酥软下来,她好像被危钰彻底控住一般,竟浑身无力地软在他的怀中。 危钰的吻逐渐变得柔情似水,他细细吻着她,好似分别了千万年般,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身上氤氲着一种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令她几乎意乱神迷,有一瞬,程然诺甚至希望,这个吻,永远也不要停下来。 但好梦由来最易醒,当程然诺几乎陷入这忘情的吻中时,危钰却一下重重倒在了枕上,程然诺猛地用力大口喘息起来,因长时间接吻呼吸不畅,她的双颊已憋得灼热通红。 她低头去看身旁的危钰,他已均匀的呼吸着沉沉入睡,在黑暗中依稀可见他修长的睫毛,外面的大雨已变为清晰可见的小雨点,窗外雨声微弱,屋檐似有滴水嗒嗒作响。 程然诺悄悄趴在危钰的胸前,他身上独有的甘苦芳冽之气盈满鼻翼,在此刻竟是如此的熟悉,程然诺静静听着他胸腔内传来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她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柔和的下巴,但又怕会吵醒他。 程然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静静瞧着夜色里他朦胧的轮廓,她知道,一旦他醒来他就会和往常一样,彻底忘记处于幻象中现实里所发生的事情,就像忘记他曾拥她在床上对她微笑,忘记篝火旁他同她耳鬓厮磨,同时也忘记方才的吻,在他的记忆中,他都是在同幻象里朝思暮想的那个前世女子做这些事情。 程然诺终于收回了手,她其实很想看到忽然被叫醒的危钰,当他看到枕边的自己时,究竟会是怎样一副惊恐万分的神情,但她凝视了他许久,终于一骨碌翻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房间,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或许这应该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次日清晨餐桌上已摆好热气腾腾的早餐,三碗光滑如镜面的金色鸡蛋羹,一盘香气扑鼻的腊肠切片,些许蔬果沙拉,一小碟色泽诱人的咸菜。 “当当当,怎么样,是不是新一代亚洲厨王即将诞生?”程然诺从厨房内跳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盘刚热过的燕麦面包。 危钰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腊肠、咸菜、面包都是现成的,拌个蔬菜,蒸个蛋羹就厨王了?” “你……”程然诺气得正要反驳之时,坐在餐桌前刚品了一口蛋羹的危钰却不禁皱了皱眉,鸡蛋羹确实爽滑又鲜美可口,但触到温热的蛋羹时,他却感到唇上一阵疼痛。 程然诺瞧着危钰裂了道小口的唇,她心中不由偷笑,那是她昨晚咬破的,但她却佯装无事,故意反问道:“咦,你嘴怎么了?” “天气太干了。”他头也不抬,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呵呵,这刚下过大雨的天气哪里干了?简直潮得人都要发霉了! 但程然诺还未开口,危钰却疑惑地看向身穿围裙的她,“周铎不在?” “一早起来就没见他人,估计是去接他老婆了,他不是说甄列今天一早回来,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估计路不好走呢。呀,对了,甄列今天回来,我是不是得再多做一碗蛋羹?”程然诺说完转身就往厨房内奔去,危钰的声音却在身后幽幽响起,“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随便进出别人家的厨房。” 程然诺直接反驳道:“那是,人家周铎大帅哥都说了别客气,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谁像你一样,客气得晚上睡觉还自备床单被罩,人家明明都给咱们换了全新的……” 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危钰眼睛微眯,冷如寒霜的声音已打断她,“你怎么知道我床上用的是自己带来的被褥?” 53.第五十三章 程然诺一怔,她确实没见到危钰何时将床单被罩装进了车里,更没瞧见他何时换了来用,可又不能说自己昨晚就跟他同床共枕,还在上面激吻一番吧…… 然而就在程然诺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之时,房门随着钥匙转动的咔嚓一声被打开了,程然诺同危钰同时望向门口的周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程然诺嘴角刚勾起一丝微笑,却听到周铎惊呼:“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程然诺同危钰面面相觑,却见周铎放下盛满新鲜蔬菜的塑料袋,怒视着穿围裙的程然诺,又瞧了瞧桌上香气扑鼻的早餐,竟拿起手机就要拨号,“你们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报警了!” “周铎!”程然诺猛地叫出口,他终于停下即将按下呼叫按钮的手,他不由微微皱眉,看着程然诺眼里皆是陌生不已的神色,“你认识我?” 程然诺眨了眨眼睛,“失忆了吧你?昨天下午我们来你家找甄列,你说她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了,今天早上回来,所以留我们在你家过夜,难道你忘了?” 周铎扬了扬下巴,满是狐疑地瞪向程然诺,全无昨日的温和热情之态,“你胡说些什么,昨天我根本不在家,今天早上我也是送了我老婆出门才刚回来,况且甄列的闺蜜明明是今天结婚,她明天才能到家,快说,你们到底是谁?” “这什么鬼状况?”程然诺低声自语,她扭头疑惑地瞧向危钰,却见他微扬下巴指了指对面警惕的周铎,示意她再看看周铎的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程然诺即刻了明白危钰的意思,她凝眸望向周铎,面带笑容无比亲切地说:“亲,我们真不是坏人,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行吗?” 周铎盯着咧嘴笑的程然诺,情绪缓缓冷静下来。当程然诺直视他眼眸的一刻,瞬间无边的幻象在她眼前铺天盖地而来。 前世里周铎慢慢打开掌心,里面是一只小巧的粉色香囊,五彩丝线在粉绸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甄”字,凄凄漓漓的雨水坠落在周铎的脸颊上,他修长的睫毛上也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她的女工还真差。”他的唇畔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棉、花‘糖’小‘说’) 他慢慢合上手,如获珍宝般,再次紧紧攥住香囊,力气大得恨不得将香囊烙进自己的骨肉中。 千万条银丝般的雨水继续落下,跪在青石地板上的周铎浑身已经湿透,但他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只痴痴地跪在庭院的最正中央,地上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他却只紧紧攥着香囊跪在原处不动。 他想起初见之日,她虽身着男装,却难挡清雅绝俗的脸庞,虽并非倾城之貌,但已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眉间依稀可见倔强之态,但笛声竟是那般的凄美婉转,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能不着一字,就将一首《上山采蘼芜》吹奏得恍若杜鹃啼血般幽咽,恍若她已化为那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的断肠女子。那一刻起,周铎就发誓定要娶她,给她一世的幸福安宁,决不让她再吹奏出那样的伤情之曲。 他靠近她时,她虽是朴素淡雅的白衣男装,但分明瞧见她手中罕见的蓝田玉笛,那岂是普通大家闺秀所能拥有之物,蓝田玉笛终身通透色泽均匀,质地致密而细腻,却又饰有巧夺天工的圆虺纹,精美绝伦的蓝田玉笛吹奏之时低音圆润,高音明亮,就算在皇室贵胄里也是少见的精品,而当周铎看到香囊上所绣的“甄”字之时,已是心中了然,这世上除了甄家嫡女甄越,还能有谁! 在渐大的雨声中,周铎面前的红木门吱一声打开了,门口所立的男子紧蹙眉头,脸色严肃而凝重,他铁青着脸瞪向跪在滂沱大雨中的周铎,冷哼一声道:“你个孽障,别以为你长跪不起,就能娶到甄大将军的女儿甄越,少在这里想癞□□吃天鹅肉的美事!” 周铎的身子一顿,更加握紧手中的香囊,他砰砰砰连续磕了几个响头,力气大得足将额头都磕出血来,雨水混着他的血顺着额头汩汩淌下,但他却连颤都不曾颤一下,只越发用力磕着头高声喊道:“恳请父亲原谅,是孩儿的错,都是孩儿过去浪荡不知上进,但孩儿已决意此生非甄越不娶,若父亲能成全,孩儿定当成家立业,报效家国,光耀我周家门楣!” 说罢周铎竟又猛然用力叩了几个响头,几乎每一声都狠狠砸在他父亲的心里,但周父却不吭声,只是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的朝跪在雨中的周铎吼道:“哼,你说的倒好,光耀门楣?我呸,就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儿,要是甄越真嫁进了咱们家,没几天你就看腻了,到时候又要花街柳巷,在那脂粉堆里打滚,那甄大将军还不得把咱们周家给灭了!” “父亲,孩儿发誓,此生只要娶了甄越,我绝不再留恋那些烟花之地,我会竭尽此生,将一切最好的都献给甄越,绝不纳妾!”周铎的声音在雨中掷地有声。 周父不由浑身一震,竟张了张口无法回答,反倒是红木屋内款款走出一位美妇,她不忍地望了眼长久跪在雨中的周铎,不由低声道:“老爷,要不,您就再求求甄将军吧,孩子总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啊,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若他真是一生不娶,那咱们周家可要……”美妇说着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周父气得厉声喝道:“求?怎么求!我都已经去了甄将军府求了三次亲啦,可甄将军岂会看上我一个区区中领军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甄大将军的嫡女甄越是何等娇贵,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来就是个凤凰命,岂会愿意下嫁给这个孽障?要我说,退而求次,甄大将军倒是乐意将他那庶出的女儿嫁来!” 周铎却猛地抬起满是雨水的脸庞,坚定不移地说:“不,我要么终生不娶,若娶便只娶甄越一人!” “你……”周父气得几乎要冲进雨中揍他,但周母却猛然拦住丈夫,双眸泪盈盈地望着丈夫,“老爷,您,您看能不能求求皇上……”不等周母说完,周父就猛地甩开她拉扯自己衣袖的手,大声怒斥道:“求皇上?哼,我看你们母子是嫌我命太长了吧?还是让他跪死算了!”周父正欲拂袖而去,周母瞥了一眼雨中垂头不屈的周铎,猛地踮起脚尖凑到丈夫耳畔小声说了几句,周父狐疑地瞧了瞧妻子狡黠的眼神,有些不肯定的迟疑,但周母却极肯定地点了点头,周父这才缓缓转身,平和地望向石阶下的周铎,冷声轻道:“起来吧,明日我再去求求甄大将军,实在不行,我就去求皇上,看能不能给你赐婚。” “父亲可当真?”周铎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父亲,他眼里全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周父咳了两声不直视他的眼睛,只冷声说:“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这孽障若真是娶了甄将军的女儿,就必须一改往日纨绔子弟的习性,给我好好读书习武,争取早日建功立业!” “请父亲放心,儿子既许诺要给甄越这世上最好的,就定当要考取功名,把这世上的珍宝都送到她面前!”周铎说完,又是咚咚咚猛力在青石地上狠磕了几个头。 周妻赶忙走下石阶扶起周铎,周铎额上不断地淌血,但嘴上却是兴奋的笑意,他颤抖着麻木的双腿,竟险些站不稳,他足足在雨中跪了两天两夜,终于换来了父亲的松口,周铎激动地拥抱住母亲大声喊道:“娘,我终于要娶甄越了,我要娶甄越啦!” 周妻却不说话,她只是抬头同站在廊上的丈夫,悄然而又无奈地交换了个眼神。 陷入幻象中的程然诺是完全无法感知到现实中所发生的事情,就像危钰一样,如同被魇所控制的活死人一般。 可当程然诺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却只感面上一阵疾风袭来,竟是周铎挥动一根钛金高尔夫球杆朝她砸了过来,刚从幻象中回到现实的程然诺措不及防,她怔怔地望着即将落在自己脑袋上的球杆反应不过来。 当球杆距离她的鼻梁只有半寸之时却停在了空中,屏住呼吸的程然诺感到疾风在这瞬间仿佛静滞在了她的额前,她瞧着手持球杆,额上青筋暴起的周铎,显然他已用力到了极点,但球杆却在她的面前纹丝不动。 程然诺顺着握在球杆上的那只修手望去,竟是危钰气定神闲的面容,程然诺实在难以想象,看似肌肉发达的周铎,竟还不如危钰一只手的力道大。 危钰的手看似毫不经意,却四两拨千斤般,轻易往周铎身体的方向一推,周铎竟踉跄几步往后倒去,危钰顺势借力用力,手如行云流水般轻巧一拨,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再反手一转,速度几乎快得惊人,程然诺还未来及看清楚,危钰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已击在了周铎的颈侧。 危钰从抢过高尔夫球杆,到出手将周铎打倒在地,整个过程不过数秒钟,甚至连周铎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竟已嘭一声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这,这,这什么情况?”程然诺瞧着趴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周铎,对方才所发生之事仍是一头雾水。 54.第五十四章 “没什么,只是你在看他前世的时候,他非说你和我是小偷,还要报警,我怕他打扰到你,就不准他动,没想到他居然拿了旁边的高尔夫球杆就要动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危钰说话之间气定神闲,竟只是若无其事般地看向倒地昏厥的周铎。 “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解释吗?”程然诺额上三道黑线,她完全可以想象,危钰是如何冷着一张臭脸,冷不丁地对周铎警告道:不许乱动,否则我就……恐怕周铎本来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听了危钰的恐吓最后也得出手了。 “对这种故意装糊涂之人无需多费口舌。”危钰冷声道,说着就准备找绳子将周铎捆绑起来。 “说不定他不是装糊涂,也许他真的失忆了呢,昨晚我去你房间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看见周铎在走廊上怪……”程然诺的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她赶忙住口,话锋一转连忙轻笑道:“呵呵,我是说我本来想去你房间告诉你,我早就觉得这个周铎不是什么好人了,只是一直没说而已,呵呵呵。” 危钰用找来的皮带将周铎捆好,昏厥的周铎紧闭双眼靠在墙角,程然诺心中微惊,危钰用皮带绑人的手法怎能如此娴熟,这货该不会是经常用皮带小鞭子蜡油之类的玩意吧…… “你刚看见了什么?”危钰将周铎绑好,起身回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一怔,歪着脑袋思考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世周铎对逛青楼的甄列,不,前世她好像叫甄越,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最后父母同意了,估计这辈子也差不多。” “就这?”危钰的寒眸扫射来数道冰剑。 程然诺撅嘴道:“什么就这?难道你以为我是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吗?要是那样,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看不到前世杀我那个凶手的脸了,我告诉你啊,我能看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有时候我甚至对着镜子,只能看见自己前世在睡觉、哼歌、上厕所、发呆之类更无聊的事情。”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我说过,必、须、尽、快找到她!”危钰的眼睛黑到深不见底。 程然诺心中一阵落寞,她低声嘟哝道:“那能怎么办?这个周铎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户籍系统上显示甄列就住在这里,可又找不到她,总不能掰开周铎的眼睛让我来瞧吧?” 程然诺果然是低估了危钰,下一刻危钰猛地掰开周铎的双眼,冷声道:“这次好好看看,必须把她给我找出来!” 程然诺不由咽了口口水,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默默祈祷,她凝神望向周铎因昏厥而毫无生气的眼睛,如同死鱼般的眼睛无比涣散,明明是朝着程然诺的方向望去,但却没有任何聚焦的重点。. 程然诺尝试去看他的眼睛,眼前却是朦胧模糊的幻象,一瞬间如消逝的云霞不见了踪影。 “好像这样不行啊。”程然诺眨了眨眼睛,她望向正掰着周铎眼睛的危钰,忽然觉得他这动作有些滑稽可笑。 但危钰却极为认真地望着她,漆黑不见底的眼眸里深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再试试。”他的语调听起来平静无波,但却充满默默的肯定和支持。 程然诺点头,她闭上眼睛,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的瞬间,全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双眸上,她屏住呼吸,全身心地凝视着周铎的眼球,他漆黑的瞳孔,如同落在雪白宣纸上的墨点,逐渐扩散变大,直至幻化为吞噬掉整个世界的黑色海洋。 在程然诺的眼前,幻象一点点从黑暗中涌出,如同一梭梭交叉织成的幕布,霎时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这次出现在程然诺眼前的是前世里周铎大婚前的热闹场景,明明已经张灯结彩的府邸,周铎却仍要亲自指挥着众人装饰新房,每一处的细节他都要亲力亲为,周母伫立在新房门外,静静望着儿子兴奋的身影,一对修长的柳眉微微皱了下,却转而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你啊,不好好等着做你的新郎官,何必跟着下人亲自做这些事?”周铎转过身来,脸上是激动不已的笑容,他一把紧紧攥住母亲的手,急切地问道:“娘,你来了,之前我让你送的彩礼可都送去了?那些玉笛甄大将军可都喜欢?”周母眨了眨眼睛,嘴边噙着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啊?啊!都,都送了,素,素闻甄将军最擅吹笛,彩礼中咱们又送了那样多名贵的玉笛,甄将军自,自然是极喜欢的。” 不对,不是这里,程然诺强行控制自己眨动一双黑眸,眼前的幻境瞬间破灭的同时,她努力再次对上周铎的瞳孔。 而这一次的幻象,却不知是跳到了周铎和白衣女子相见之前,还是周铎的婚后,只是脸上略带胡渣的周铎衣衫不整,被下人拖进了大厅中央,醉得一塌糊涂的周铎趴在地板上,他顺着眼前的鹿皮靴慢慢昂起头望向气得直发抖的父亲,嘴边却含着一丝放荡的笑容,周父气得一把揪住周铎的衣襟,猛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混账!你这个混账,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你夫人已……” 不等父亲说完,酩酊大醉的周铎却猛地挣开父亲,他血红着眼睛,狠狠地瞪向脸色铁青的父亲,“她怎么了?是不是终于发脾气了!终于受不住这一年的寂寞,求着让我回来了?哼,可你们别忘了,当初我早就说过我要么终生不娶,若娶便只娶甄越一人!可你们却是如何哄骗我的?直到新婚之夜,我才知道,嫁给我的根本就不是甄越,而是甄家的那个庶女甄列!我知道,你会说你当初许诺的是让我娶甄家女儿,并没说清到底是甄越还是甄列,可我,我的一生却这么被你这个当爹的彻底毁了!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甄越嫁进皇宫,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只见过甄越一次,可那一眼,我就发誓此生绝不会再娶旁人!” “你,你,你个孽障,如今还说这种话,你可对得起甄列?”周父怒不可遏,起身一巴掌狠狠扇在周铎的脸上。 周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嘴角淌出血来,却匍匐在地上痴痴地笑了,他分明是在笑,眼睛却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怎么对不起她了?新婚之夜,我连房门都没踏进去过!我在门外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周铎此生已有钟情的女子,我绝不会碰她甄列一下,如果她要改嫁,我随时可给她一纸休书,若她不改嫁,我此生便不会再踏进这座府邸半步,这偌大的宅院就让她一个人住好了,这辈子我都跟她毫无关系,纵是死也不会合葬!我都说得如此清楚了,她如今又何必让人抓我回来?” “不是她抓你回来,是她死了!”忽然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侧面的帘后传来,玛瑙珠帘微微一动,竟是个素衣华服的女子,女子满头淡色珠翠,一张因怒气而涨得通红的脸上,一对仿若燃着怒火的黑眼睛狠狠瞪向烂醉如泥的周铎。 周铎略微一怔,只见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雍容华贵中自有一种绝俗之气,眉宇间与当日扮作男子的白衣女孩有几分神似,却不及她姿容淡雅,自成一种妩媚倾城之色。 周父瞧见怒气冲冲的素色华服女子,慌忙跪拜叩首,周铎不禁眯着疑惑的醉眼望向她,“你是谁?” 不等周父开口,素色华服女子已瞪着一对杏眼,厉声怒斥道:“公子口口声声说此生非本宫不娶,如今倒不认得本宫了?” 周铎如轰雷掣顶般,脑中的酒意瞬间清醒大半,他愣了下,难以置信地直视她愤怒而娇媚的脸庞,他低声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怎么,怎么可能……” 她,她怎么可能就是甄越?如果她是甄越,那当日穿白衣男装的甄姓女子又是谁? 周父颤巍巍地望着甄越恳求道:“甄美人,请息怒啊,犬子年龄尚小,一时无知才口出狂言,不是有心要亵渎皇室啊!” 周铎不敢相信地看着甄越陌生的脸庞,她一身的素色华服,头上的发饰也是最为淡雅的,她已是皇妃,若非皇帝驾崩,她决不能披麻戴孝,而这屋子里却……周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府中竟皆是白绫布飘摇,俨然正在祭告追思故人。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你是甄越,那她是谁,不可能……”周铎颤抖着肩膀,紧紧攥住手中的粉色香囊,一跌一撞地朝新房奔去。 一路皆是高挂的白色灯笼,有好几次他都恍恍惚惚的,竟险些摔倒在地,他脑中全是初见之时,白衣胜雪乌发如云的她,她手持蓝田玉笛,分明打不过他,却屡屡不断扑过来,而她柔弱无骨的躯体却又轻易被他紧紧搂住,他俯下身温热的唇轻蹭在她的耳畔,极温柔的耳语道:“不知甄小姐,可愿嫁给本公子?”他说罢竟还在她的耳上轻啃了一口,她气急败坏,脸涨红到了极点,那模样简直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她打不过他,被他当众挟持住,只得不情不愿地嚷道:“我,我答应你,答应你便是了……” 离开时他还担心她不情愿,可远远回头望去时,她竟红着脸,咬唇羞怯地目送自己。 他能看出她对自己是有情的,不然不会用那样羞涩的眼神凝视自己,可他称她为甄小姐,她并没有否认,若那陌生的皇妃是甄越,难道她…… 55.第五十五章 周铎不敢再想下去,他停在新房门口,却没有勇气踏进去,从大婚之日至今已过去足足一年,他从来都没有回来看过她一眼,除了新婚当晚,他拿着酒壶站在红木门外,说出那一连串绝情至极的话语。[]屋内燃着成对的龙凤红烛,在烛光的照映下,她本已走到门后的倩影却顿住了,她站在门后静静听他说完无情的话,始终没有拉开门,只有一抹如剪纸般好看的影子投射在窗纱上,而他转身离开后,她依旧伫立在门后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他离开的一年里,依稀听闻甄列嫁入自家后,孝顺公婆善待下人,但夫君整日花天酒地,甚至过年连家门都不曾回去过的事实,却成了她天大的笑话。 这一年里,周铎日夜宿在云岫所在的歌舞院中,为此他甚至和父亲彻底断绝了往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女子再也不会装扮成男人来逛这烟花之地了,她已飞上枝头做凤凰,深深宫阙高高城墙,他便是终其一生也见不到她了,可他却还在等,等一个虚无的执念。 而现在这个执念碎了,周铎剧烈颤抖着的手慢慢推开新房的门,屋内是淡雅的香气,陈设依旧是他当日为了迎娶甄越,一点一滴亲手所布置的,在这一年里没有半点的改变。 周铎踉跄着身子,慢慢朝床榻走去,床榻两边垂下的红色纱帐中依稀可见一个身影,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周铎撩开纱帐看到床上女子的一刻,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他扑在她身上像个孩子似的,猛地嚎啕大哭起来,“怎么会是你?怎么能是你……” 他真傻,简直傻到家了,他早该想到她是庶出的女儿甄列,而绝非娇生惯养的甄越,她明明那样年轻,却能吹出动人心魄的《上山采蘼芜》,“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那样的曲子,岂是自小就备受宠爱的甄越所能切身体会的,只有甄列,只有庶出的她,从小受尽家里的忽视,只有她看着歌姬出身的母亲,是如何被父亲新娶的一位位美妾所代替,如何卑躬屈膝艰难讨生活的她,才能吹出那样伤情之曲。 他早该想到的,她的香囊上绣着那样一个歪歪扭扭的“甄”字,她绝非自小就学习女工的甄越,地位低下的她无法得到绣娘专业的指导,为了保护母亲不被随时逐出家门,她只得靠习武来取悦当将军的父亲,同时保护她那脆弱不堪的母亲。[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们两人过招时,他明明看到她手上因练武而留下的细茧,甄越那等嫡出的尊贵女儿,有母亲强大的家世背景,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可他,却仅凭那支庶女绝不可能用的名贵玉笛,就武断地以为她是甄越无疑。 若是这一年中,她哪怕有过片刻的哭闹和任性,哪怕派人去请过他一次,他们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可她偏又是那样的刚烈,她宁可枝头抱香死,也不愿吹落北风中。 她就是不肯低头,不肯服输,就算一次都不行。 或许是他真伤了她,他明明先戏谑让她嫁给他,她答应了,可他却在新婚之夜说出那样的话,说什么自己此生已有钟情的女子,说什么生不会见她,死亦不会合葬!门后凤冠霞帔的她,听到后又会是怎样的神色? 身后尾随着一行侍婢的甄越走进屋内,她看到瘫在甄列尸体旁的周铎,他正痴痴地抚摸着甄列手中的蓝田玉笛,玉笛明明是最上好的蓝田玉所制成,但不知为何玉笛上竟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周铎动了下甄列手中的玉笛,却完全拔不出来,她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好像生怕有人会在死后夺走般。 甄越瞧见这一幕,似明白了些什么,她长在深闺之中,未曾见过周铎,而他又如何会对自己情根深种,如今见到他怔怔地望着那玉笛,竟突然明白了他最初的误会,她不由长叹了口气轻声道:“那蓝田玉笛是父亲赠给我的生辰礼物,父亲爱笛成痴众人皆知,但旁人却不知妹妹为讨好父亲,没日没夜的拼命练习吹笛,进宫前我见她笛艺早在我之上,我们虽嫡庶有别,但府中只我们两个女孩,所以自小就关系极好,我把这支玉笛悄悄送给她作纪念,当时她喜欢的要紧,时常扮作男装溜去她母亲曾在的歌舞坊吹奏。” “她,她,她怎么会死的……”周铎颤抖着身躯,已是泣不成声,床榻上甄列苍白消瘦的脸庞毫无血色,已不似初见之时的俏丽动人。 “她自小就身子虚弱,习武就是为了强健身体,太医说只要不伤心至断肠,她这一生便会无虞。”甄越瞧着床榻上已香消玉殒的庶妹,不由掩面低声哽咽道。 周铎匍匐在她的身旁不断抽噎,他曾暗暗下决心要竭尽此生,将一切最好的都献给她,他要一世只与她一人长相守,他要令她每日都笑逐颜开,让她再也吹奏不出那样伤情之曲,可如今他却伤她最深。 他身后的皇妃甄越轻声说:“数日前,她曾来宫里看望我,那时候她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我问她是不是夫君待她不好,她却摇头,只说她这一生再也不吹笛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却答:‘恨也罢,怨也罢,只愿来生不相见,相见不相识,相识不相知,相知切莫相思。’但我明白她已相思成疾。” “只愿来生不相见,相见不相识,相识不相知,相知切莫相思。”周铎喃喃着不断重复这一句话,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她毫无温度的脸颊,当日她白衣胜雪的模样再次浮现在他的面前,她如明珠生晕的脸庞上,眉目间透着一股书卷之气,但黑沉的眼眸里却是不服输的倔强和固执。 这一年,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奢华的大婚前夕,她得知要嫁给他时,心底是如何的窃喜和开心,旁人都道他玩世不恭,可她眼里心里都清楚,放荡不羁只是他的外表,他看她时候眼底分明是最透亮的深情。新婚之夜,她站在门后一言不发,一滴眼泪都不曾掉过,就只是静静地站着听他说完决绝的话,原来她真的看错了,他到底,只是像对玩物一样戏弄了她。但她却还在等,她没有要一纸休书,她只是坐在深如海的庭院里,看着堂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旁人都在背后笑话她,她也没哭。只在她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几日前,她最后吹了一遍那首悲悲切切的《上山采蘼芜》,“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她的眼泪掉在碧色的玉笛上,如打在竹叶上的斑驳雨水,她用手背抹掉脸上成串的泪水,嘴角竟勾起一丝凄凉的冷笑,“到底是新人不如故。” “放开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在周铎剧烈的喊声中,程然诺猛地被惊醒过来,她透过朦胧的泪眼却只瞧见,被捆绑的周铎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他用被绑住的双腿,猛然用力将身旁的椅子狠狠踹向程然诺。 程然诺的身子被人一带,躲开飞来椅子的同时,倏然坠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她抬头,额刚好碰在他的下巴上,头顶却传来危钰一反往常的温和话语,“你,怎么了?” 程然诺感到脸上有痒痒的蠕动感,她伸手去摸,原是一滴眼泪,程然诺抽了抽酸楚的鼻子,心里虽是些许的难过,但她早已见过太多人的生死离别,前世的幻景里从杀戮到万千情感,她早已能将自己隔离在外,只做一个淡漠的旁观者。 “甄列死了。”程然诺低声说。 危钰不知她方才看见了什么,他只低头瞧见她浓密的黑睫毛上似有泪迹,如同黑蝴蝶被打湿的蝉翼,她窄而瘦的肩膀微微发颤。危钰伸出手,想要紧紧拥抱住她,但一旁被捆绑的周铎却怒声大吼道:“你胡说什么?干嘛咒我老婆!” 程然诺一愣正要开口说话,房门却被推开了,随之入门的是一阵和蔼笑语,“周铎,我的车轱辘陷在泥里了,你来帮我一块……” 可当中年男子笑着踏入客厅时却愣在了原地,周铎如同见了救星般,即刻大声喊道:“陈大伯,快报警,这两个人是小偷!” 中年男子浓眉一皱,黑如漆染的沧桑双眼逡巡在程然诺和危钰身上,程然诺见他缓缓将手伸进大衣胸前的口袋里,吓得不由后退一步,猛地抓住危钰冰冷的手,大声疾呼道:“不是,大叔,我们不是坏人,真的,我们是来找甄列的。” 危钰稍稍往前挪了一步,下意识将程然诺挡在自己身后,他默默攥紧程然诺的细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中年男子并没有从口袋里掏出枪支或利刃,竟是取出一包烟来,点上火叼着抽了起来。 “陈大伯,快报警呀,他们真的是小偷!”周铎心急如焚的大声喊道。 但陈大伯却不急不缓,只默默抽着嘴里的烟,他不理睬使劲叫嚷的周铎,反倒吐了口袅袅的烟雾,对程然诺亲切地说:“姑娘,电视机柜最左边的抽屉里有个盒子,麻烦你拿给我一下。” 危钰见陈大伯似乎并无恶意,他慢慢松开程然诺的手,程然诺颇感疑惑地拉开脚边的抽屉,她取出其中的纸盒,回头惊异地看向陈大伯,“这,这不是?” 56.第五十六章 陈大伯吐了口烟雾,微笑着点了点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偷偷瞟了一眼被捆绑的周铎,颤抖着将手中的纸盒递给了陈大伯,陈大伯利落地拆开盒子,取出一支密封的针管,吸尽玻璃瓶中的药液,便大步朝蜷缩在角落里的周铎走去。 周铎惊恐万分,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陈大伯,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是周铎啊!你,你怎么不去对付那两个小偷,我……” 周铎的话尚未说完,陈大伯手中的针管已猛然扎进周铎的颈上,周铎试图挣扎,但五花大绑的他却丝毫使不上力气,他双腿想要用力站起来,但随着针筒内的药液快速注射进他的体内,他开始越来越无力,额上暴起的青筋也逐渐消失,他感到眼皮无比沉重,慢慢合眼的同时,嘴里似梦呓般,喃喃低语道:“小列,小列……” “他怎么了?”危钰见周铎瘫软在地上,整个人闭着眼睛,好像已经昏昏入睡。 “他精神有问题。”程然诺望着地板上昏睡的周铎,声音柔得似心有不忍。 陈大伯抖了抖指间的香烟,他将烟灰弹掉,看着程然诺咂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然诺捡起地上拆开的纸盒子,她定定地瞧着上面的药物名称,冷笑道:“刚看见这药的时候才知道,以前我在精神病院也总打这个。” 程然诺的声音轻如蚊蚋,听到此话的危钰不由蹙眉凝望她,他不曾想性情如此活泼开朗的她,竟有这样一段过去。 程然诺随手将空空的药盒扔进纸篓内,不等陈大伯和危钰发问,慌又开口问道:“对了,甄列,她,是不是被周铎给……”程然诺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陈大伯被烟呛了一口,不由干咳几声,他涨红一张遍布皱纹的脸庞,厉声怒喝道:“胡说些什么,周铎和甄列,他们俩人的感情别提有多好!” “那甄列她现在在哪里?”危钰急切地追问道。 陈大伯的眼神却沉淀下来,在袅袅的烟雾中,他缓缓侧头望向窗外院子里的一株高大桂花树,已是深秋时节,微风拂来,泛黄的桂花纷纷坠落,如同一场金色大雪飞扬漫天。 “她在那株树下。”陈大伯长叹了口气,幽幽的声音飘摇而来。 程然诺同危钰皆是一怔,“她,她真的已经……”程然诺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 陈大伯意味深长地望着窗外那株粗壮的金桂,桂树的枝桠上缀满如星般的点点花朵,半晌,才缓声道:“几年前周铎和甄列搬到这里来住,虽然这一带很荒凉,村子都分布零散,但我们经常能看见他们两人骑着自行车遛狗,一起去附近的镇上买菜,周铎和甄列一直很恩爱,两人也很热情,每次我经过这里,他们总会请我吃饭,一直到一个月前,甄列开车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她出了车祸,周铎不肯将她下葬,最后活化埋在了那株桂花树下,”说到这里陈大伯顿了下,隔着薄薄的烟雾,程然诺仍能看见他眼底朦胧的水雾,“从那之后周铎的精神就开始出现了问题。” 程然诺开口追问:“所以周铎的记忆一直停留在甄列出事的前一天?” 陈大伯将快吸尽的烟掐灭扔进垃圾桶内,“嗯,他每天一醒来就以为甄列刚去参加朋友婚礼,他就在家里开心地等她第二天回来,就这样日复一日,中间偶尔来客人,也发生过你们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一进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危钰凝眸冷望,“为什么不送他去精神病院?” 陈大伯的嘴张了下似要说出话来,程然诺灼灼的目光却看向危钰,“那里根本不是治病的地方,就算没病待久了也会生病。” 程然诺的声音虽轻飘似风,却如重锤般击打在危钰的心上,他没有侧头,但眼角却微微扫了程然诺一眼,他心中不由一惊,她,莫非也曾在那里待过…… 陈大伯长叹了口气,负手站立在床前轻声道:“其实有时候清醒反倒不如不清醒,就像现在,周铎每天都以为甄列只是去参加婚礼,第二天她就能回来,他每天都活在幸福的回忆里,也许有一天他真的神智清醒了,反倒……” 就在此时,被捆绑在角落里的周铎轻吟几声,陈大伯慌忙过去为他解绑,他慢慢睁开一双剔透的黑眸,“我,我怎么了?”周铎似乎感觉脖子很不舒服,经过短暂的昏迷后,他不由扭了扭酸楚的脖颈,疑惑地对身旁的陈大伯问道:“他,他们两个是谁?” 周铎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危钰和程然诺,陈大伯一怔,慌微笑着回答:“刚有个小偷把你打晕了,多亏他们两个路过,才把小偷吓跑。” 周铎听罢陈大伯的话,慌起身感激的上前拍了拍危钰的肩膀,“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经过这里,就这么荒凉的地方,说不定我遇害了都没人知道!” 程然诺注意到周铎的颈部有几个细小的红点,应该是之前他被注射药物留下来的痕迹。 他们同周铎简单寒暄了几句,周铎对陈大伯的话深信不疑,他看起来似乎完全不认识危钰与程然诺,却满是心怀感激,“留下吃顿饭吧,我做饭很好吃的,而且我老婆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她人很好的,要是知道你们救了我,我却连顿饭都不让你们吃,她一定会怪我的。” 程然诺望了眼墙壁上放大的巨型照片,上面依旧是甄列笑靥如花的脸颊,不经意所拍摄的照片,却在光影间定格了甄列最幸福甜蜜的笑容。程然诺想,或许甄列本人并没有照片上那样的美丽动人,但因为拍照的是周铎,面对他的镜头,她再难摹难画的娇美笑颜,也会在俯仰之间被他牢牢印在恒久的相纸上。 “不啦,我知道你做饭,我是说,看你的样子就有大厨风范,不过我们有事,必须得走了,等下次吧,下次再来故寻县玩,我们肯定会来找你,顺便,顺便见见你太太甄列。”程然诺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她蹲下身摸了摸猫咪的脑袋,但这只哈士奇似乎并不喜欢程然诺,反倒歪着脑袋痴痴地望向危钰。 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危钰缓缓开动了车,他不经意间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后视镜,镜中反射出不远处那座不高的小楼,和院中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树下默默立着一个俊秀的男子,他脚边是一只傻乎乎的哈士奇,一阵爽飒的秋风吹过,绿叶之间飘落下粒粒金色的桂花,小巧的花朵随风飘散,如同在下一场金色的桂花雨,又似纷纷的金蝶坠落,而他静静站在金沙般,已铺了满地的桂花,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怎么了?”程然诺见危钰迟迟没有开动车子,她疑惑地问道。危钰却冷声道:“没事。”说罢,他踩下油门离开。 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探出车窗外同周铎告别,但恍惚之间她只觉自己好似眼睛有些微花,远处那株埋葬着甄列骨灰的桂花树,竟在光影间仿佛幻化为一个窈窕,若桂花般袭人的女子,而这女子淡黄色的衣袖一挥,便是落英无数,她依靠在周铎的身旁,唇畔是陷入幸福的微笑。 尽管车子逐渐驶离,周铎的身影渺小至消失,但程然诺依旧觉得满身满怀都是沁人肺腑的桂香,“你知道吗,其实对于精神病人来说,他们为了让自己臆想出来的世界不□□扰,好让自己保持心理上的平衡,经常会采用防御机制,这种机制就是,当你无论把甄列落满灰尘的鞋子还是衣服摆到他面前,他还是会自动忽略,因为在他假想的世界里,甄列永远活着,他相信每个第二天她都会平安无事地归来。” “听你的口气,你以前在精神病院待过?”危钰边开车走在泥泞的小路,边微微侧目去瞧面容平静的程然诺。 程然诺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默默注视着前方,继续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无论一个病人的防御机制如何强大,他还是会有潜意识,就像周铎,即使他一遍遍臆想着甄列还活着,但他的潜意识知道甄列已经死了,而且被埋在院内的桂花树下,所以他会不自觉对那株桂花树产生一种莫名的喜爱,可能这就是人类无法轻易解脱情感束缚的原因。” “如果不能解脱,就顺其自然吧。”危钰森冷有力的声音响在程然诺的耳畔,她的心猛然一跳,稍稍扭头,怔怔地凝视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她忽然很想对他说,她不愿他沉沦,她愿帮他从前世情感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可程然诺张了张嘴,声音如同堵塞在喉中般,如何也吐不出来,危钰却丝毫没有注意她,只是依旧毫无情绪的音调,“如今甄列已经死了,显然她不可能是甄列,名单里的下一个呢?” 程然诺咬了咬牙,将几乎含在口中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她掏出口袋里的一叠纸张,边打开边极不情愿地说:“二号女孩的姓氏有点特别,姓南叫烛,估计是随便乱起的名字,因为她是个孤儿,在顾寻县的福利院长大,之前一直在国外读研,但上一次人口普查的时候她刚好回国,具体住在哪里国家户籍系统上没有显示。不过我想她现在功成名就,肯定会去福利院探望,所以我打算让钟诚先去福利院查一下。” “马上给钟诚打电话。”危钰单手开车,冷声命令道。 “干嘛这么急?反正咱们也得先回家,等回家后再……”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危钰就厉声打断道:“已经秋天了,如果还找不到她,明年她就不在这世上了,你明白吗,她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 程然诺冷冷一笑,不由垂下头去,她低声苦涩道:“哼,只剩九个人了,这几个月怎么可能找不到她,她明年就会死?可我呢,我的寿命也只不过……” 57.第五十七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危钰甚至有些听不太清楚,但他扫了眼她,她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放在双腿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声音里似有一种凄苦的失落,竟听得危钰不由心中一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咝”一声,危钰刹住了车,他转头静静望着她,“你没事吧?”他伸出手想要去撩拨她的一头乌发,他想看看此刻那青丝后会是一张如何的脸庞,是沮丧、痛苦、流泪、还是? 危钰的指尖即将触到程然诺的长发时,却听见程然诺抽了一下鼻子,她猛地坐直身子咧嘴笑道:“小危危,你也太神了,你怎么知道朕要来这里啊?”说罢,她打开停下车子的车门就跳了下去,徒留危钰的手停在半空中。 危钰抬头望向车窗外,原来车子所停靠的路边外竟是一家婚纱店,危钰只得下车追上程然诺的步子,“来这里干嘛?”危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然诺快步走在前方,她匆匆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泪滴,不敢回头看他,声音却故作俏皮开心,“不是跟你说了吗,雨寒姐春节要结婚,她在这家店订了婚纱,让我回来时顺便帮忙取一下,你赶紧的,等会帮我拿一下。” 程然诺刚流星大步走到婚纱店前,原本立于店门口的一个女孩即刻冲了过来,一把挽住程然诺的手臂,“小美妞,你怎么来了?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程然诺没想到忽然有人过来挽住自己的手臂,竟吓得一怔赶忙后退,却猛地撞在身后危钰坚硬的胸膛前,她回头微微抬起脸庞,只瞧见危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竟背靠着危钰,不知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了。 “小电线杆,你干嘛贴他贴的那么近啊?你们该不会是来买婚纱的吧?”前方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程然诺抬头望去,才赫然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莫黎,“吓死朕啦,我还以为谁呢,你这不走哥特风也挺漂亮的嘛!” 莫黎性感的薄唇勾起一丝微笑,她很大方地走过去拉住程然诺的手,“什么哥特风,上次是被李洵那个混蛋气得形象全无。” 莫黎与上次见到时的样子大相径庭,上次她哭得烟熏妆一片模糊,大吵大闹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小太妹,可现在她一双如钻石般灼灼的眼眸,无限柔波荡漾,显得整个人娇媚可爱。 “那,那个,你跟你的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程然诺试探着问,她清楚记得之后约见宋向冉来的却是李洵,当时另一个矮个子的姑娘分明声称李洵是自己的男友。[] “没事啦,我俩天天吵架,不过已经和好啦,没办法,李洵太爱我了,一天都离不开我,所以第二天就来找我,还下跪求我原谅呢。”莫黎带着程然诺走进装修华丽的婚纱店,橱窗内摆满各款奢美拖地的婚纱。 第二天和好的?可第三天程然诺就亲眼看见,那个超帅的李洵竟跟一个矮个子姑娘卿卿我我,我去,贵圈太乱太乱了……程然诺摇了摇头不愿再思考这些年轻人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 “对了,那个宋向冉,我打电话了,她的电话没人接啊,我……”程然诺本想将自己如何通过手机号在网上搜索到宋向冉的网络聊天账号,李洵又如何冒充宋向冉约见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想到这个问题涉及到李洵的前女友宋向冉,还有莫名冒出的小个子姑娘,好像都是解释不清的问题,而且莫黎的暴脾气,程然诺可是见识过的…… “那你就多打几遍呗,不停地打,她爸妈总会接电话的。”莫黎走进店内,同店内其他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表示自己来招待程然诺。 程然诺瞥了一眼虽为婚纱店工作人员,却一副趾高气昂的莫黎,“为什么宋向冉的电话,是她爸妈来接呢?” 莫黎眯着眼睛瞅了瞅程然诺,又看向她身后面色冰冷的危钰,微微抬头斜瞟向程然诺,“两年前她说她要去南极,然后就联系不上人了,不过你不是要债吗,那找她爸妈一样。” 程然诺呵呵一笑,“一样,一样,确实一样。” “你该不会为了宋向冉的电话,就专程跑来找我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莫黎眉毛一挑,眼里似怒又若笑,令人看不真切。 “不是,我是专门为了婚纱来的……”程然诺的话刚说了一半,莫黎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就闪动出万种光芒,她的视线贪婪的在程然诺身体上来回游离,几乎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不像是未婚先孕,还不错,你可以选择的婚纱尺寸很多。” 莫黎回头又对危钰说:“你,去那边的寄存处,喝茶等着吧。” “不是我……”这次程然诺的话没有说完,她自己却戛然而止了,只因她顺着莫黎的手指方向望去,在厅内硕大华丽的水晶灯下是成排绝美的婚纱,齐地拖尾蓬纱各款各式,抑或□□,抑或高贵典雅,抑或婀娜简洁,绸面、缎布、水晶纱、真丝各种布料上皆是夺目的蕾丝和珍珠钻石的点缀,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女人看见婚纱总是目不转睛,程然诺亦不例外,她痴痴地环视着各色琳琅满目的婚纱,不由幻想着自己穿上婚纱踏入殿堂的时刻。 “你看,这边有没有你喜欢的款式?拖尾的特别大气,不过鱼尾的显身材,啊,瞧,我最喜欢抹胸的,你要是不喜欢啊,那边还有彩色的婚纱,楼上是中式的和旗袍、礼服……”莫黎瞧着程然诺满眼渴望的神情,不由笑着一一为她介绍道。 而另一边的危钰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喝茶,他抬头看去,只瞧见头上有块塑料板,上面赫然写着:未婚夫寄存处。 危钰蹙了下眉,只觉如坐针毡,他陪程然诺来取程雨寒的婚纱,只因程然诺说程雨寒订的婚纱拖尾数米又长又重,再加上出门纱,中式礼服、红绿高跟鞋各一双和一堆饰品肯定拿不动,危钰才勉为其难的来帮忙,可现在他这种奇异的身份,在这里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程然诺此刻早已将自己要来取程雨寒婚纱的事情抛之九霄云外,现在她的眼睛已经被死死地吸在婚纱上,完全挪不开视线了,她走过一件件奢华夸张的婚纱,却最后停在一件精美绝伦的雪白鱼尾裙前。 “这个出自意大利的知名婚纱设计师,是我们店里刚进的新货,你个子这么高,穿上肯定比模特还好看!”莫黎说着竟已伸手去扒塑料模特身上的婚纱,程然诺本想制止莫黎的动作,但忽然想到这样美的婚纱,反正自己又不结婚,免费试穿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这件鱼尾齐地婚纱非常简洁,只简单用花边将婚纱的轮廓勾勒出来,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在白色婚纱的肩部、领口及腰线的设计都很别致,并巧妙地运用了巧夺天工的刺绣和镂空暗纹,银色的水晶布满裙尾,看似不易察觉,但随着新娘婀娜身姿的摆动,在水晶灯光下走起路时闪出七彩光芒,炫目无比,可谓是真正的简洁而不简单,将低调的奢华和大气融为一体。 “那个手机号,你没用在别的地方吧?”莫黎在试衣间内,边帮程然诺穿婚纱,边低声问道。 程然诺微微皱眉,有些心虚,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到这个问题,“用在别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莫黎慢慢帮程然诺拉上拉链,狭小的试衣间仅容下她们两人,她甚至能听到程然诺急促的喘息,“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不用紧张,我只是担心你通过那个手机号在网上搜索到宋向冉的网络聊天账号之类的。” 程然诺的心不由咯噔一下,面上却扯出一丝强笑,缓声道:“搜索到会怎样?” 莫黎修长的指甲慢慢滑过程然诺的脖颈,“也没什么,就是她的账号现在是由我男朋友李洵在管着,他太帅了,我怕你不小心认识他,把他抢跑了可怎么办?”莫黎笑着,手指从程然诺的脖颈滑落至肩上,帮她挂好肩带。 程然诺莫名感觉一丝寒意涌上心头,嘴上却嗤笑道:“你真是想多了,怎么可能,我这身高……” “他最喜欢高个子的女生,尤其是像你这种模特身材的,”莫黎冰冷的声音从程然诺的背后响起,她猛地一拽程然诺身后的带子,程然诺只觉整个腰身立刻被勒得仿佛喘不过气般,莫黎却笑道:“系好了,可真是漂亮。” 穿好婚纱的程然诺倒抽了口冷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莫黎阴森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世见她提着刀走向宋向冉的原因。 不过当程然诺慢慢踏入试衣台的前方,莫黎哗啦一下猛地拉开了层层叠叠的厚重帘子后,她望着眼前的危钰,已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正坐在试衣台前品茶的危钰抬起头,他的视线一滞,拿茶杯的手停在了空中。 四面环镜的试衣台上,明亮的灯光照耀在程然诺的身上,她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如墨瀑般垂下,而身上纯白的婚纱几乎与她无暇的肌肤融为一色,垂感良好的绸缎鱼尾婚纱勾勒出她修长的曲线,束腰的设计越发显得她高挑纤瘦,略微透明感的薄纱和雪纺上点缀以烫钻和水晶,简约中却充满了空灵之感,显得毫不沉重。 以简胜繁的鱼尾婚纱优雅大方,简单之中透露着清雅的韵味,穿在程然诺的身上竟分外温婉,令人不禁怦然心动。 “怎么样,新郎,是不是比模特穿的效果还好?”莫黎笑盈盈地望向危钰,但看到他依旧如寒霜般的冷脸时,莫黎赶忙改口赔笑道:“不不不,不是新郎,你们是来选婚纱的,肯定还没结婚呢,应该是准新郎才对。” 此刻试衣台上的程然诺正站在灯光的中央,静静地望着危钰,虽然他的身旁还有几位在等待的男子,但那一刻,程然诺发黑发亮的眼中,却只有危钰一个人。 58.第五十八章 而危钰亦是望向她,她的眼睛那样的亮,好像磁铁般牢牢吸引着他,危钰忽然觉得程然诺其实长得并不算太丑,有时候其实也勉强能看。(.$>>>棉、花‘糖’小‘說’) 危钰黑如墨的眸底闪过一丝光亮,但他只微微怔了那么短短的一瞬,竟即刻放下手中温热的茶杯侧过身,不再多看程然诺一眼,他声音却如往常一样令人不寒而栗,“难看死了。” 本坐在未婚夫寄存处几乎昏昏欲睡的男人,但凡自己女友试穿一件婚纱,各个懒得头也不想抬,几乎麻木不仁地垂着眼皮低声嘟哝道好看,太好看了,其实瞥都不曾瞥上一眼,只因女人试穿起婚纱来就没完没了,竟能几十件的试穿上半晌甚至一天,等得男人们各个叫苦不迭,只得连连称赞,巴不得赶紧完事。 可忽然听危钰低冷的一声难看死了,几个男人纷纷抬起沉重的脑袋朝台上瞧去,偏偏台上的程然诺虽素面朝天,可皮肤白皙似雪,一双黑如宝石的眼睛亮得发光,纤瘦的腰身更是婀娜多姿,虽算不上绝色佳人,但也是俏皮漂亮,肯定和丑字不沾边! “哪里丑啦,这身高,你媳妇是模特吧?”“就是,挺漂亮的,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媳妇好看啊!”几个男子在一旁交头接耳,台上的程然诺也嘟嘴,极其不满地瞪向危钰,简直活似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危钰却不去看程然诺,他只紧抿唇轻声道:“你没事穿什么凶丧之服的素缟,真是晦气,而,而且,”危钰顿了下,他的脸不由面色绯红,却侧身双手背在身后,皱眉继续说:“你,你这般坦胸露乳成何体统?” “啊?”程然诺低头去瞅,自己一片白如玉的胸膛确实晃眼,但抹胸不都是如此吗,况且这货早已把自己从上到下看光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程然诺忽然想到自己那晚被危钰扯掉浴巾,一丝|不挂站在他面前的事情,脸不由烫如火烧,她又气又羞的冲危钰嚷道:“婚纱都这样的好不好,不然你说结婚应该穿什么?” “自然是红色的嫁衣。”危钰义正言辞地道。 莫黎赶忙接上话,“我们店里有中式嫁衣,等下,我去拿!” 待程然诺返回试衣间后,一旁几位男士纷纷向危钰投来敬佩的目光,“哥们儿,还是你厉害,我咋就没想到这招呢,要是我也说白色的婚纱丧气,又暴露,让我媳妇买旗袍或者红嫁衣,不知道能省多少钱呢!”“那可不,还是这哥们会省钱啊,这家店的婚纱贵得吓人,太他妈坑了,可中式嫁衣尤其是旗袍才几百块,不知道能省多少啊!”另一边的男士笑着打岔道:“可拉倒吧,你们一会儿试试看,谁要敢当着媳妇的面说她穿婚纱丑,看她不把你们打成猪头!”众人一听都不由哄堂大笑起来,唯独危钰依旧紧锁眉头,他只觉似乎不太对劲,他明明只是来帮忙搬东西的,怎么变成程然诺的未婚夫了? “当当当!”莫黎大喊一声,哗一下拉开整面布帘。[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台上已换了红色嫁衣的程然诺伫立在原处,因自己的前世就活在千年前的时代,所以她对火红的嫁衣有种别样的情怀,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有机会穿上,却不想此刻她竟着一袭红色的嫁衣立于危钰面前。 程然诺的头发绾成发髻全部盘在头上,只用金光闪耀的珠花和步摇在发后加以修饰,头上戴着奢华无比的凤冠,其实婚纱店内的凤冠只是个塑料壳子,重量极轻,但在灯光的照耀下却如同炫目的金子所制,冠上是繁复的九龙四凤,金黄色的龙在冠顶两端,口衔翠色长串珠滴,好似有戏凤之意,冠旁是三只展翅的凤凰,五彩缤纷的琉璃凤尾异常夺目。 程然诺身上的一袭红色大领对襟嫁衣,在水袖和裙尾刺着华贵的云纹,华丽的嫁衣上缨络垂旒,凤冠霞帔皆是浓艳满身的喜庆。 她艳丽如彩霞般翩然而至,那双明亮到灼人的黑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危钰,等待着他迟来的赞许。 危钰站在试衣间的台下,久久地凝视着程然诺,在她出现的一刻,他的眼睛霎时一亮,像盛满了熠熠生辉的钻石,却忽又暗如夜空,迅速变换得几乎不易察觉。 危钰的双手微微攥成拳头,他耳边不断响起一个悠远渺茫,却如何听也听不清的女声:“你放心,我一定会信守诺言,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我都是你的妻子,这,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玉坠,我上次摔了你的透雕龙凤纹玉环,就拿这个做信物吧,你见过的,这是我从小到大最珍视的东西,我,我一定不会骗你的。” 在危钰的记忆中,那是一段最为美丽的幻境,前世虽未真与她成婚,但她却将一杯盛满酒水的和阗白玉酒杯递给他,他接过酒杯时,手轻触到她的指尖,她似乎很是紧张,“你,你快喝了吧。”那一刻,她近在咫尺,他心中顿生凄凉,他手持酒杯迟疑不定,“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他说着更加攥紧掌心内的玉雕蝴蝶,她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只催促他快些饮了这杯酒。他轻笑一声,笑得无奈至极,终还是喝了…… 可在今生,在这一刻,危钰怔怔地看着程然诺,他只觉自己的心微微一颤,竟对眼前这个俏皮灵活的程然诺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但危钰极快遏制住自己的心绪,他将视线从程然诺身上转移到了莫黎,“我们不买衣服,只是来取婚纱。” 莫黎一愣,瞧着试衣台上无比尴尬的程然诺,忙解围道:“哦,这样啊,没关系,等你们以后结婚了,再一起来选婚纱也不急。” 危钰的声音却低沉而冰冷,“别误会,我和她不熟。” 台下等待妻子换衣的几个男子面面相觑,瞧着台上脸色与身上嫁衣同样红如晚霞的程然诺,她嘟嘴瞪大眼睛的气愤模样,好似恨不得将危钰生吞活剥了。 “呵呵呵,不熟?危钰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啊!咱俩还真是生得很,一、点、也、不、熟!”程然诺怒不可遏地吼叫道,但走在她前方,拎着几大袋子婚纱的危钰却充耳未闻,他拿着所有沉甸甸的礼服,朝婚纱店门外的车子走去。 程然诺双手抱臂,她很想拿什么东西恶狠狠地砸向危钰的脑袋,但偏偏婚纱、礼服、鞋子和配饰全都被危钰拎着,自己却两手空空,真是想找个弄死危钰的凶器都没有。 “某些人真是啊,啧啧,别人都说你有神经病,人哪里会有前世,我却担着更神经的黑锅,居然去帮你找前世的那个姑娘,而且为了找她,我连违法的事情都干了,可最后居然换回来一句不熟?危钰你说话啊,你倒是吭一声啊,你说……”程然诺叨叨叨地说着,正要上前去扯危钰。 却不料站在车子后备箱前放好婚纱的危钰,却忽然一个转身,程然诺的额头一下撞在了他的下巴上,她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就拂在自己的额前,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得毫无间隙,她不再说话,只是微扬着头望向他俊朗的眉眼。 “你除了喋喋不休的时候像女人,还有什么时候是个女的?”危钰的话语冷不丁地打断了这暧昧的氛围,其实与他对视的那一瞬,程然诺已经熄灭了心头的怒火,可偏偏这货非要重新让她死灰复燃,“你……”程然诺弹出一根食指,气得直想当场戳死危钰。 但危钰却用下巴指了指路边的一家书店,“走,我教教你,该如何当个女的。” 不等程然诺反应过来,危钰已经先行一步走在前面。 程然诺拉开衣领,兀自低头瞧了瞧自己平坦的胸部,思考了许久,其实除了身高、身材和脸蛋这三部分她不太像女人外,其实从其他方面来讲,譬如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说,她还挺有女人味的! 程然诺站在成排的书架前,她的手指慢慢滑过一个个书脊,她想起自己前世就讨厌看书,今生也果然继承了前世的优良传统,一嗅到浓郁的书香,她的上下眼皮就忍不住深情亲吻。 但现在程然诺却很精神,在飘着悠扬音乐的书店内,她隔着成排高矮不一的书本,望向对面认真翻书的危钰,她看不到他手中拿的是什么书,但露在书本外的那双眼睛,微垂下一排浓密的长睫,如古井般的黑眸依旧像结着一层薄冰,但眼神里却是无尽的专注和认真。 因为程然诺的烂成绩,她总是对学霸级的人物有种莫名的崇拜和向往,尤其是他这样好看的学霸。 程然诺的食指从书籍慢慢移动到上空,她悄然比划着他的轮廓,这是他饱满的额头,这是他又浓又黑的眉毛,这是他孤寂的黑眼睛,这是他挺拔的鼻梁……程然诺悄悄比划着,就好像指尖真实地游走在他的脸上,心中竟也怦然不断地狂跳。 “你在干嘛?”危钰忽地抬起头来,程然诺正在空中对着他比划的手指猛地一僵,“额,我,我,我是在看这本书,很不错,应该买来天天读,呵呵呵!”程然诺的手指方向一转,直接将面前的一本书抽了出来,将封面对着危钰呵呵傻笑道。 危钰的黑眸凝视着她手中的烫金书本,额上已默默落下三条黑线来,程然诺见他脸色阴冷,不由好奇地翻过书封皮来瞧,只见上面竟赫然印着四个大字:性|爱宝典。 59. 第五十九章 书封上的图片格外香艳露骨和诱惑,只看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程然诺像捧了烫手山芋似的,赶忙将书扔到一旁,红着脸几乎用哭腔诉说:“额,那个,我说这其实是一本哲学书,你信吗?” 危钰心里好似千丝万结,纠葛不清,他这样近地盯着她,忽觉有些微微眩晕,竟只觉热得好似透不过气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但他面上却依旧冷峻漠然,只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她,“你好好看看这本书。” 程然诺接过危钰递来的书,见他面冷如冰,但眉宇间却错综复杂,只低头瞧着手中的书,不由一字字念出上面的名字,“列女传?” “是白话文,你的智商应该能看懂。”危钰利索地结了账,口气里无不充满鄙夷。 “就小危危你的智商高,行了吧?”程然诺撅嘴厉声反驳道。 书店门前经过之人听见危钰这样一个大男人居然叫小危危,不由侧目捂嘴窃笑。 程然诺与危钰返回家中后,程然诺躲在房间里认真研读起危钰推荐的《列女传》,他对她说,这里面才是真正令人欣赏钦佩的女子,程然诺倒是很好奇,危钰究竟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是面容精致、身材火辣、古典优雅还是妖娆妩媚? 可当程然诺读到里面的故事,却不由毛骨悚然,“这个五十一岁的女人,身患重病不肯请医生诊治,就因为医生是男人,诊病把脉时会碰到她的手?我去啊,那现在的妇产科男医生可怎么活!” 程然诺咂嘴又往后翻了一页,“房玄龄的妻子为了守寡,活活剜出自己的一只眼睛,立誓不嫁。这房玄龄得多帅啊,他死了,老婆多看别的男人一眼都得把眼给剜了,太残暴啦太残暴啦!” 程然诺打了个寒战,又往后再翻了几页,“这个男的捏了捏这女的手,她就把陌生男人捏过的肉咬了扔掉,男人又扳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就砍了自己胳膊!不是吧,这就是危钰喜欢的女性?怎么个个都这么残暴!敢情他喜欢重口味?” 程然诺捧着书冲出房间,却瞧见钟诚正在客厅坐着,她张口就问:“钟大叔,你啥时候来的?你的好基友小危危呢,他在楼上不?” 钟诚结结巴巴地说:“小危危在在房间里里里……” “好,知道啦,我上楼去请教他个问题!”程然诺拿着书一溜烟就蹿了上去。 钟诚伸出手想拦住程然诺,但为时已晚,他吞吞吐吐急得说不出话来,嘴角左右不断来回斜勾,歪了半晌才终于憋出几个字来,“里里换衣服!” “小危危,你是不是变态啊?居然喜欢这么重口味的……”程然诺猛地推开门,后面的声音却断在了喉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钟诚本来刚往台阶上踏了一脚,忽听程然诺骂危钰变态,他的步子不由停在了楼梯前,犹豫踌躇着不敢再上去。 而程然诺睁大眼睛,红着脸直勾勾地望着屋内,房间里的危钰亦回头怔怔地看着她。 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而下半身的内裤也不过只提到一半,程然诺望着他毫无赘肉的腰身,紧致而结实的腹肌下,是几乎令人喷鼻血的v型人鱼线,还有他那□□的极富诱惑力的臀部…… 危钰的脸微微一红,似乎完全没料到此刻会有人上楼推门而入,他即刻迅速穿上内裤,又拿起床上折叠整齐的衬衣和长裤,背对着程然诺胡乱套好。 而程然诺就站在门口瞧着他一连串快速的动作,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她没想到他一个收藏界的专家,看似儒雅不凡,但身上竟有如此结实的肌肉,分明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身材,尤其是那翘臀……简直令人恨不得想伸手去揩把油。 “谁让你上来的?我说过,不准你踏上来一步!”危钰穿好衣服,脸颊上虽有微微的薄红,但表情却是不容侵犯的威严,连声音都冷到了极点。 程然诺从方才的热血澎湃逐渐恢复平静,“不是,我就想说你爱好真特别,这里面的女人动不动就挖眼剜肉的,你还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你怎么好这口啊?” 危钰如静川明波的黑眸,此刻却迸发出冷冽的目光,“这些贞洁烈女不是你等□□泼妇所能懂的。” 危钰的声音如锉刀般,一点点顺着程然诺的耳朵挫进她的心里,她气得不由肩膀微颤,原来,原来□□泼妇,这就是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出去。”在危钰的冷声命令中,程然诺转身离开他的房间,可走到门口时她却顿足停了下来。 程然诺长吸一口气,猛地转身瞪向疏离漠然的危钰,“呵呵,我是□□泼妇?那你呢,你算什么?你让我看《列女传》,那你是不是应该去瞧瞧《列男传》?危钰,你才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面对程然诺突如其来的厉声斥责,危钰不由怒从心生,他紧蹙着眉头瞪向程然诺,“我……” 程然诺不等他说话,就掷地有声地道:“你什么你?危钰,你敢做不敢当,就是个臭流氓!总拿什么前世的幻境来纠缠,净干些龌龊不堪的事情,一醒来却装失忆想不负责!如果我这种嘴上占便宜的就叫□□,那你危钰就是个大色魔!” 危钰的眉皱得更紧了,如同打了个死结,他的眼眸好似摧枯拉朽的火焰,一路焚烧至程然诺的心底,程然诺却丝毫不惧怕,她昂着骄傲的头对视危钰的目光,“怎么你又要装失忆?装不记得你喝醉那晚,我和钟大叔把你送回来,你怎么把我按在这床上搂着我的?” 危钰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但他眼里的惊异却溢于言表,他怔怔地回望了眼身旁的床榻,竟像见了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无比嫌弃而又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仿佛将整张床榻彻底销毁都毫不为过。 程然诺瞧着危钰的表情不由冷哼一声,竟继续道:“你该不会也忘了在周铎家里,那天下大雨的时候,你是怎么拽着我不让我走,一个劲吻我的事情吧?照你这什么鬼《处男传》里的逻辑,你是不是应该割了自己的舌头?” 危钰的喉结上下移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无法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程然诺,他竟在被前世梦魇纠缠之时,将程然诺当做了前世的她,还吻她,而且是用舌头? 程然诺瞧着危钰的脸色从铁青变为暗黑,最后成了遍布满脸的黑线,他微微颔首,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舌头的卫生状况,但程然诺却恶狠狠地抛出最后的重磅炸弹,“你让我学那狗屁书里的东西,可你自己却惺惺作态,衣冠禽兽!你要是真看重男女授受不亲,就该把亲过我的舌头割了,摸过我脸的手剁了,哦,对,在周铎家里那晚,你把我压在床上,也该把你的身体给大卸八块,最后可千万别忘了,挖掉您清醒时看过我躶|体的眼睛!” 气汹汹的程然诺一把推开躲在门口偷听的钟诚,钟诚好似听到了惊天大秘密,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捂着嘴只偷瞟屋内脸色阴冷的危钰,他看似依旧静若止水,但却紧抿着唇无法相信地伫立在原地,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对她做出那样禽兽的事情,而且居然还忘得一干二净,当然他看到她赤|身裸|体那次意外,是他故意想要忽略…… “小危危……你你你你没事吧?”钟诚试探着问,似乎担心他当真会割舌挖眼。 “你也走吧,我要闭门抄五百遍《礼记》以做自罚。”危钰的口气里有种淡淡的内疚和羞愧,他不抬眼看钟诚,只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和小危危吵架了?”鄢灵均偷笑着,一双漂亮的媚眼使劲瞟向窝在沙发里的程然诺。 “别再跟我提那个变态,我要在你这里小住几天,看他离开了我,自己怎么去找前世的那个女人,我急死他!”程然诺说完,气急败坏地嘎嘣一下咬断手中的巧克力棒。 鄢灵均瞥向一面嘟嘴生气,一面却又津津有味吃零食的程然诺,不由嘟哝道:“真是的,你们小夫妻俩吵架扯上我干嘛?要住去住你雨寒姐姐家,可别来纠缠我。” “什么小夫妻俩,就危钰那样也配?我呸,能别恶心我吗?雨寒姐还不是快要订婚了,我租的房子早被危钰那货给退了,现在只能住到你这里了,鄢灵均大美女你肯定舍不得我去睡桥洞的,对吗?”程然诺可怜巴巴地趴在沙发上,泪眼汪汪地望向鄢灵均。 鄢灵均浅笑着,即将吐出口的舍得两个字还未发出音,程然诺就跳起来抢先道:“谢谢,亲爱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鄢灵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个癞皮狗啊,就知道缠着我,你心疼你雨寒姐姐要订婚,就来当我和白夜的电灯泡啊?” 程然诺却继续死乞白赖地昂头对鄢灵均谄媚的笑,“嘿嘿,白夜是大家的偶像嘛,你得学会包容、包容啊!哎,对了,我让你有空帮我找白夜要个角色来演演,你要了吗?” 鄢灵均用手指戳了程然诺的脑袋一下,“你整天跟催命鬼一样催我,我能不给你要吗?” “我可说过不要当死人,不要当电线杆,也不能是没台词的丫鬟,起码得有个特写镜头吧?”程然诺俏皮地笑道。 “知道啦知道啦,罗里吧嗦的,放心好了,岂止是有特写镜头,而且还是外景拍戏,妆容超级华丽。”鄢灵均语毕,程然诺就兴奋地跳起来拥抱她,“亲爱的,我就知道你最好啦,等我红遍大江南北之时,一定不会忘记你的知遇之恩!” “等你红遍大江南北?那得到猴年马月啊,还是赶紧把你的网站经营好,赚了钱请我吃饭来得现实!”鄢灵均笑着将程然诺搂着自己脖子的双臂推开。 程然诺掰着手指歪头想了想,狡黠地微笑着说:“猴年马月的话,咦,明年不就是猴年,马月不就是7月,这么说明年七月就能红遍大江南北?那真是借你吉言啦!” “少来,赶紧请吃饭才是最重要的!”鄢灵均伸手就要去揪程然诺的耳朵,程然诺却一闪轻易地躲了开,她死皮赖脸地笑着看向鄢灵均,“放心好了,咱不缺钱,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总请你吃俩馍了,今天必须请你吃豪华大餐!走,门口的鸡蛋灌饼给你买俩,吃到撑为止!” 鄢灵均翻着白眼瞪向程然诺,还未来及开口,程然诺的手机却响了,鄢灵均凑过去瞧,竟是刘闳发来的短信,她在程然诺的耳边不由窃笑道:“哎呦,真正的豪华大餐来啦!” 60.第六十章 本来程然诺想着带上鄢灵均去见刘闳或许不会如此尴尬,可没想到鄢灵均口口声声嚷着要来蹭饭吃大餐,结果刚一到酒店就借口上厕所,脚底抹油一溜烟再也不见人了,真是知趣到了极点。[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程然诺独自坐在刘闳的面前,面对他炽热如炬火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咳,就算看见美女也不用这样吧?” 刘闳却大方爽朗地笑了,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定定地凝视着对面的程然诺,“哈哈,美女见多了,可像咱们然诺这么高的美女却不多见。” 若是少女时期听到暗恋的刘闳如此夸奖自己,她肯定高兴得屁颠屁颠的,但如今她却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只因她懂得,刘闳对谁都是那样温情的微笑,皆是动人心魄的话语,或许他当真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真心,但他的缄默不言,也让她慢慢否定了那最后一分微弱的可能。 “最近很忙吗?连上网也很少看到你。”程然诺抬头不经意地问。 刘闳的嘴角漾出炫目的笑容,“这么关心我,上网也要看我在不在线?” “得了吧,是每天跟负责网站的程序猿聊天,顺便看到而已。”程然诺摇头轻笑。但刘闳脸上的笑意渐浓,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他黑如宝石的眼睛反射出点点光芒,柔和的眉毛微微弯曲,好看得如同高挂苍穹的上弦月,“你放心好了,我对你可绝对是隐身可见,只是最近真的太忙了,连上网的时间都没有。” 程然诺夹了块百合炒虾仁,似乎味道不太对口,只咬掉一小块便扔在盘子里不再碰了,“忙什么呢,这么辛苦?” 刘闳伸了个懒腰,好似累得疲惫不堪,“还是上次故寻县的那个案子,没完没了的,都把人搞崩溃了。” “故寻县?”程然诺不由低声重复了一句,那里不正是危钰前世所钟情女子的出生地。[] “嗯,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故寻县有个大案子,本来以为那案子结束了,谁知道又牵扯出来一大堆,累都累死了。”刘闳说着注意到程然诺好像若有所思,她水葱般的手指顺着水杯边沿慢慢滑动,程然诺不说话时,完全没有平日的活泼开朗,反倒有种静默沉寂之美,令人心中不由微动。 刘闳看着她不由好奇地笑问:“怎么,你去过故寻县?” 程然诺怔了下,点头道:“嗯,前段时间跟,跟一个朋友去故寻县办点事情,去了趟那边的郊区,感觉还挺漂亮的。” 刘闳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霎时扫过程然诺,声音也不由冷了三分,“那个朋友是危钰吧?” 程然诺虽不知为什么,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刘闳对危钰的敌意,但凡一提到危钰两个字,他的态度就立刻急转直下,果不其然,此刻刘闳放下了筷子,凝视着桌对面的程然诺,声音骤然变冷,“诺诺,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可你怎么就是不肯听?危钰他绝对不是个好人,跟他走得越近你就越危险!” 程然诺双手托腮不解地望着他,“可是你从来都不说为什么,我很好奇他哪里危险了?我倒觉得他人很好啊。” 刘闳的黑眸好似寒冰般,放射出冷冽的光芒,他正襟危坐,对面前的程然诺极其严肃地说:“然诺,说实话,他跟一个案子有关,我没法向你透漏太多,我只能说,你跟危钰相处的日子里,你难道没发现他的财产来路很奇怪吗,他今年不过刚三十岁,可资产却多得吓人,他手里的古董多到简直都能开个博物馆了!” 程然诺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毫无惊异之色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危钰说他家祖上世代为官,家中祖传的古董自然数不胜数,再加上他爷爷爸爸都是国内知名的收藏家,这不很正常吗?” 程然诺心中暗想,况且危钰这货还拥有前世的部分记忆,说不定记得前世自己在哪里埋过什么玉器,藏过什么字画的,没准他一眼识破真假赝品的本事,都是从前世得来的。 刘闳听到程然诺的话却冷笑一声,“然诺,你太单纯了,你想想看他们家就算有再多的传家宝,光文|革时期就没收得差不多了,他爷爷就算如何有本事,统统弄到国外现在再运回来,也不至于有这么惊人的数量,而且件件都是国宝级的文物,他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中国天才收藏少年,19岁身家过亿,看古董从未走过眼,我怀疑他的钱根本就来路不正!” “刘闳,你又不穷,干嘛这么仇富啊,会不会是你想多了?”程然诺皱眉略有不满。 刘闳却冷声道:“要是我想多就好了,我们一直在暗中调查他,不仅他的钱,而且他这个人也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然诺,你经常和他在一起,难道你一丁点都没觉得危钰不正常吗?” 程然诺一时无语,只默默低头吃饭,她知道危钰拥有前世的部分记忆,如果这样都算不正常,那自己还能看见别人的前世,在刘闳眼里岂不就是个活生生的怪物…… 刘闳见程然诺始终脸色淡淡的,他竟低声笑言道:“怎么,我说危钰的坏话你不高兴了?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刘闳的声音听起来好似皆是取笑的口气,但嗓音里却暗藏波涛汹涌,程然诺脸颊一红,想也不想地蹙眉瞪向他,“胡说什么呢你?” 刘闳这才眯眼笑起来,他伸手下意识地揉了揉程然诺的脑袋,像对待喜爱至极的宠物般,声音无尽柔软地说:“好啦好啦,不说危钰了,真是扫兴!我还记得上中学时你说很想来这里吃饭,说感觉这里很像帝国大厦,我当时问你去过美国吗,你说没见过猪跑,还不能在电视上看猪跑吗?”刘闳颇为怀念地回忆起曾经的往事。 程然诺也不由噗嗤笑了,她的视线透过落地玻璃望向外面高楼林立的都市,不由感慨道:“是啊,上学的时候这个塔是咱们市最高的楼,那时候每次骑车经过这里都觉得这座塔高耸入云,当时连门票都觉得贵得吓人,更别说在顶楼的餐厅吃饭了,所以总是充满了向往,可真来了才发现已经物是人非,外面的楼一座座都比这里高,这儿的饭菜也真是普通得够可以了。” “虽然物是人非,但这里的风景依旧很美,不是吗?”刘闳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望向窗外夜色里的繁华城市,从顶楼的玻璃餐厅鸟瞰夜色里的四面八方,曾经雄踞这座城市的最高塔将周围的美景尽收眼底,尤其在这夜晚灯光璀璨之时,城市的景色更尤为壮美,有一种身置星空的微妙感觉。 程然诺半晌没有说话,她环视四周如地平线上升起的美景,外面变色彩灯装饰的楼宇,通宵闪亮,梦幻得似梦似真。 晚饭结束后刘闳送程然诺回家,他的车缓缓停在了小区门外,“你现在住这儿?” “嗯,我之前的房子被危,之前的房子不租了,暂时住在鄢灵均家。”程然诺笑着下车准备摆手示意刘闳离开,但刘闳却将车子熄了火,大步走下驾驶座立在了程然诺的身旁。 “天冷,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程然诺的话还没说完,刘闳却已脱掉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她一愣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向他,他脸上依旧是温暖如初的笑意,“没事,我陪你。” 刘闳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日光般令人心中不禁一暖的味道,但程然诺的感官却被回忆勾出另一个味道,那是如微雨般的冰凉,氤氲着一种淡淡的,似乎只有危钰身上才有的甘苦芳冽之气。 刘闳走在程然诺的身畔,两人缓缓漫步在悠长的小径上,夜色里的小区灯火阑珊,偶有汽车经过时,刘闳便会轻揽过程然诺的臂膀,将她挡在自己身体一侧,这种不经意间的亲密感令刘闳生出一种莫名的错觉来。 当他们行到鄢灵均的公寓楼下时,刘闳同她伫立在昏黄的路灯下,“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吧。”程然诺说话时微微低下头去,夜风扫过她耳畔的几缕碎发,刘闳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帮她撩拨发丝,程然诺却惊得猛然后退一步。 刘闳一怔,那双好看到不像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许久他的嘴角才勉强牵出微弱的笑容,“怎么了?” 程然诺咬了咬唇,抬起一双幽冷深黑的眸子,静静地平视着刘闳,“我真的很感谢你救过我的命,但是……” “诺诺!”刘闳唤了一声她的小名,他伸手去牵她冰凉的手,她却忽然甩开了他,“但是,刘闳,你真的别这样,你明知道你救过我的命,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和你走到绝交的那一步,但我现在真的只当你是普通朋友。过去我或许暗恋过你,其实现在想起来,我也分不清楚十几岁的时候那种感觉到底算不算是恋,可说真的,自从你去国外读书后,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个子太高?是因为我不够好看,还是因为我们太熟了?想来想去,最后我想明白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为什么会暗恋你。” 刘闳的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他望着昏暗路灯下冷漠到仿若不相识的她,几乎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 61.第六十一章 “我想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你救了我以后,我又在医院里,遇见了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的人,他帮我走出了阴影,他照亮我整个黑暗的生活,这十四年来,我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戴兔八哥面具的人是你,后来我慢慢想明白,其实你不是他。[]”她抬头望着灯光中央的刘闳,微弱的黄色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他处在灯光的最中心,仿若能照亮她全世界的温暖太阳,可此刻她却已浑身充满光点,成为一个真正明亮的太阳,而不再需要他,否则越靠近只会越灼伤自己。 刘闳有些无奈,他抓住程然诺的双肩逼她直视自己,但她却始终侧着脸庞没有看向他,“诺诺,那个什么面具,你就别再纠结那件事情了,我承认那天晚上的人确实不是我,可那又能是谁?神经病院监管那么严,除了你同科室的疯子,哪有人会大晚上戴着墨镜和兔八哥面具跟你聊天?医生都说了,当时你是落水受惊,意识不清晰……” 程然诺却忽然打断刘闳的话,“我知道,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的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要么是我意识不清楚,要么就只是个梦。可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就是他,所以等我想清楚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然诺,你胡说什么?难道你喜欢我,就只是因为我救过我,就只是以为我是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甚至根本不存在的人吗?”刘闳的情绪有些激动,素日里待人温和如沐春风的他,此刻竟显得患得患失,他难以置信地紧紧攥住程然诺的肩膀,程然诺被他晃得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一团,但她却挣扎着继续说:“我说了,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你救了我,又碰巧误以为你是他,可说到底,我对你连少女时期的懵懂心动都不能算,我只是感激你救了我,只是对救命恩人的一种崇拜,还有……” “还有什么?”刘闳急切地攥住她的肩膀,他的力气大得,手指都恨不得陷进她的肩膀中。 还有前世虚无的幻象……她曾得出结论,所有人的今生都在重蹈前世的覆辙,前世里他是喜欢她的,是要娶她的,她以为今生也会注定如此,但她错了,在幻象的最后,刘闳终是离她而去,只留下那个名唤李临江的男子与她紧紧相拥。 程然诺没有吭声,她只是默默盯着路灯投下的两人身影,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看似再也不会分离,却已咫尺天涯。 “然诺,”他见她许久不说话,慢慢叫出她的名字,声音与曾经一样柔软得令人无比眷恋,她慢慢抬头去看他,刘闳的眼神却坚定得不容置疑,“对不起,过去让你等太久了,现在换我来等你,好不好?” “刘闳,你真的别……”程然诺的话刚脱出口,刘闳却忽然垂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程然诺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望向光晕中微笑的他,他温润的唇带着一丝光泽,嘴角的笑容蔓延到整个脸颊。(.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然诺,其实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但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我一直没有勇气接受你,我不敢靠近你,直到前段时间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受了枪伤,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昏迷前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和你在一起,没有对你说出我的真心。”刘闳慢慢牵起程然诺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程然诺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快速地悸动。 “你受伤了?”程然诺浅声轻问。 “你担心我?”刘闳脸上散开风光霁月般的微笑,他的唇是热的,他的手是热的,他的胸膛也是热的,浑身洋溢的无限温暖将程然诺团团包裹。 程然诺却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她低头浅浅一笑,“只是朋友的关心。” “没关系,就算是朋友的关心,这次也换我来努力,把朋友变成恋人。”刘闳说罢,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细长的铂金项链,他不等程然诺开口,已将项链穿过她的长发戴在了她的脖颈上。 微凉的坠子触在皮肤上时,程然诺捏过颈间的吊坠来瞧,在脖颈链子上挂的竟是个巧夺天工的小兔子,兔子是用光泽柔和的粉贝所制,在铂金圈的包围中,兔子一双熠熠生辉的钻石眼睛亮若繁星,最可爱的莫过于小兔子的三掰嘴,打造得栩栩如生,仿若要瞬间挣脱粉贝呼之欲出般生动灵巧。 “我不要”程然诺正欲取下还给刘闳,刘闳却制住她的动作,他笑如春风地说:“我中枪出院后就立刻去买了这个,当时找了很多店都没找到你描述的什么戴墨镜的兔八哥,所以就买了这个。诺诺,就算我不是那个戴墨镜的兔八哥,但从今天起我会努力关心你、呵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再也不让我后悔,更不让你伤心难过。” “呦,还回来呢,我以为你俩会直接出了小区往左拐呢。”趴在窗户边咔嚓一声咬断半截黄瓜的鄢灵均笑道,她脸上贴满薄薄的黄瓜片,但站在门口拔钥匙的程然诺依旧能看见鄢灵均笑弯的眼睛。 程然诺没想到鄢灵均竟在窗口偷窥楼下,想到方才路灯下刘闳在自己额上浅浅一吻,离开前轻轻拥抱自己的场景,她不由脸颊通红,“小,小区往左拐是什么?” 鄢灵均又咬了口手里的黄瓜,再次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嘴角却满是奸笑,“情趣宾馆呗!” “真不要脸啊,老实说你是不是经常和白夜去?”程然诺气得将抱枕砸向她,但鄢灵均却巧妙一闪,瞬间躲了开来,柔软的抱枕在夜色里滑出抛物线,顷刻飞向了窗外。 鄢灵均和程然诺的目光噌噌地望向敞开的窗户,却只听外面传来愤怒的叫喊声,“哎呦喂,老子的蛋糕!他大爷的,谁干的?” 鄢灵均与程然诺对视一眼,不由噗嗤一下同时笑出声来。 晚上程然诺洗漱后,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摩挲着手中的项链,指尖的粉贝小兔子俏皮可爱,程然诺将小兔子对着吊灯来瞧,光晕中央小兔子的三掰嘴好似在可爱的笑,程然诺微眯眼睛,仿佛十四岁那年的场景再次重现:那个夜晚,她穿着病号服昂头望着他,他戴着雪白的兔八哥面具,笑起来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皓齿,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猜测墨镜后他的眼睛一定是漆黑的,黑得如同夜色一般,却又充满温存的笑意。他张开双臂在头顶做圆形状,路灯的光源被他隐在后面,光晕将他的四周镀上一层薄金色,他如同一只会发光的兔八哥,在微笑中照亮她最黑暗的十四岁。“你不怕我?”她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声音,但他只是微笑着望向她,没有回答。 十四岁那年,她被刘闳救后,常能从别人眼里看到许多怪异的画面,血腥、恐怖、诡魅各种各样的幻象缠绕着她,她被医院鉴定为创伤后精神障碍。她不敢见人,甚至不敢照镜子,逼真到身临其境的幻象令她开始无法辨认现实。但在她懵懂的十四岁年华里,他却戴着兔八哥面具出现了,他告诉她,她没有精神病,她是拥有了一种别人无法拥有的超能力,就像蜘蛛侠一样,简直帅呆了。那一晚,他告诉她,她程然诺是这世上最与众不同,最独一无二的,他鼓励她,他逗她笑…… 医院里的人都说那晚根本没见过什么戴兔八哥面具的人,大家都说她如果不是又犯精神病,就是大晚上做梦,做梦就做梦吧,起码是个美梦。 “真是老了,总爱回忆。”程然诺随手将项链扔到桌子一旁,她望向镜中发丝微乱的自己,忽然有种想要探究一番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凝神镜中自己那双澄净的黑眸。 在别人前世的幻象中,她虽动弹不得,只能如空气般,追随着主角的身影移动,但起码能环视四周所有人的面孔和环境,但在自己前世的幻象中,她却仿佛变成了前世自己的一双眼睛,极目却只能瞧见前世里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她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就如此刻,眼前瞬间幻化出碧波万顷的大草原,水草丰美的原野上牛马羊群点缀其中,极目远眺,却见与草原相连接之处竟是金沙般的大漠。 一阵微风吹来,碧草如绿色的海浪般连绵起伏,而对比鲜明的远处沙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奇丽壮美的风景令人仿若置身幻境。 程然诺策马缓行,马蹄踏在柔软的草地上,载着她平稳的向前行走,草原上有条潺潺的溪水流淌而过,溪声淙淙,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细碎的星子散落满流动的河水,宛若狭长的银河一般。程然诺所骑的白马轻松一跃就跨过了溪流,随之身后也传来马匹嗒嗒的蹄踏之声。 “旁人皆道我对二殿下痴恋成狂,为他私奔逃往齐地,被我爹抓回后竟相思成疾,卧床一病不起,整日痴痴傻傻不能见人,他们甚至还传言,我为了齐王恐怕将命不久矣。”程然诺说罢昂头一声冷笑,本应如少女般青涩的她,此刻却骑于白马之上,饶有兴致地甩动手里的蟒皮鞭子。 身后的李临江离得不近不远,距离恰好能听清程然诺的话音。 程然诺并不回头,只是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场,继续自言自语般的对身后之人说道:“这些人以讹传讹,还真是可笑。” “那你可曾对齐王有过情?”身后徒然响起李临江沉稳的低声。 程然诺的身子一滞,手下意识地勒紧缰绳,马匹随即停住了步子,但她身后李临江的马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嗒嗒的继续往前踏了几步,后面的李临江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声几乎近在耳畔。 远处偶有吃草的野马发出嘶鸣声,溪水潺潺地流过绿地,程然诺又黑又亮的眼睛怔怔地眺望远方,她似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道:“情?” 她垂下修长的眼睫,用水葱般的指甲慢慢抠着手里的蟒皮鞭子,“哼?他爱娶长安的许小姐还是张小姐都与我何干?可你竟如此问我?难道我日日枯坐在城头,等的是旁人?” 程然诺微蹙眉头,一字字轻声说出口来,可她话音刚毕,身后却响起李临江近若咫尺的沉声,“也说不定等的是那个与你有婚约在身的马贼头子。” “李临江,你,你竟……”程然诺大怒,她回身就欲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子,却不料手臂忽被李临江一扯,她斜插于发间的蝴蝶步摇上的银穗流苏轻扫过额前,恍惚中她还未反应过来,“别生气,你的心意,我岂能不懂?”李临江说着,唇顷刻贴在了她的唇上。 62.第六十二章 程然诺仿若突被惊醒般猛地深吸一口气,房内的吊灯因线路问题闪了一下,明灭间程然诺只感到脸颊灼热如火烧般,她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放在狂跳不止的左胸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程然诺定定神,瞧着镜中身着睡衣的自己,她很清楚,每次看见自己前世时,幻景中所经历的一切,现实中的她也会感同身受,若是看见前世里自己受伤的场景,她身体的同一位置也会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而方才,程然诺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前世恋人李临江唇畔的温热,和前世自己被亲吻时的惶恐无措,连同现在她都依旧觉得唇似有被压过的柔软。 “哎呦,烦死了,又是这个李临江,也不知今生死哪里去了,怎么从没见过一个长得跟他有那么丁点像的人,该不会这辈子真遇不见了吧?算了,情人遇不见拉倒,可前世是谁杀了我呢?难道是那个马贼头子?可前世的幻象里怎么老不见他呢?既然看不见,说明前世我们并不熟,又没什么瓜葛,难道真就因为朕不愿意当他的压寨夫人,他就咔嚓一下要了我的命?”程然诺托腮小声自言自语道,她歪着脑袋尽力去回忆,一时脑中却只涌出自己试图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子抽打他时,他像早已预卜先知般,竟猛地抓住她握鞭子的手,往前顺势一拉竟将她整个人都紧贴在了身上,而前世里少女的自己偏又不争气,心里竟是又怒又喜,居然这样慢慢闭上眼睛任由李临江的吻一点点吞噬自己的唇,她只觉李临江吻得很温柔,她睁大眼睛痴痴地盯着他合上的眼皮,他的眼睫又黑又长,当真丰神俊朗到了极点。 程然诺一想起方才所目睹的前世之景,就不由头昏脑涨起来,“哎,都说红颜祸水,果真啊,肯定是前世里我自己作得,这边齐王刘闳对我动心,那边又被马贼头子看上,可自己偏偏颜控,就喜欢那个长得帅到哭的李临江,所以不过十八岁就招来杀身之祸啊,啧啧,一定是这样!然后那个马贼头子肯定是太爱我了,最后因爱成恨,干脆直接把我给咔嚓了。”程然诺边揣测着边使劲点头,她瞧着镜中自己的花容月色,不由再次感叹一番自己怎会生得如此倾世美貌。 “那马贼头子还真是有眼光,就是不知道人长什么样,我在沙漠里摔下马的时候,他好像戴着个雕金的面具,光看下巴似乎还不错!哎,可惜一丝|不挂,被他撩开被子的时候,前世的我太怂了,居然紧闭上眼睛,也没看见……”想到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被窥视时,程然诺脑中忽闪过危钰淡漠的脸庞,她忽笑着摇了摇头,危钰,真是横看竖看都不像个马贼头子,况且,这世上谁都可能爱她爱到因爱成恨,但唯独执念于自己前世恋人的危钰不可能,想到这里,程然诺一头扎进被窝里,在被子的掩盖下她发出几声酸涩凄楚的笑声。[] “小危危……”钟诚叩了两下房门,屋内却始终没有动静,他推开门探头探脑地走进去,却见干净整洁到一尘不染的屋内,扑面是鎏金青铜香炉氤氲出的甘苦芳冽之气,钟诚走到梨花木书桌前,却见上面堆放着一叠的宣纸,他随手一番,不由张口结舌道:“礼礼礼礼记……真,真真抄这么多?” 钟诚想起三天前程然诺一气之下搬了出去,而危钰说要自罚抄五百遍《礼记》,没想到他竟然真是闭门不出,三日不吃不喝,足足抄够了五百遍。 啧啧称奇的钟诚放下一大摞的宣纸,关上房门便直奔楼下的收藏室,但钟诚在收藏室成排的展柜间来回转了几圈,也没瞧见危钰的身影,纳闷不已的他在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里来回蹿,终于在书画室内找到了面色苍白的危钰。 “小危危,你你你怎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钟诚见危钰目无神采,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但他听到钟诚的声音,却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左手拂袖,握着毛笔的右手在纸张上流畅挥洒。 钟诚见危钰目不转睛,仍在全神贯注地绘画,他也不再吭声,甚至瞥都不用瞥上一眼,他就知道危钰在画什么。 钟诚长叹了口气,望着书画室成排高悬的卷轴,每一副画作上绘的无不是古风古色的女子,有女子骑于马上迎风而行,衣袂翩飞,挥鞭飒爽英姿之态;有女子手持木制胡笳,风露清愁般,坐在孤城墙头缓缓吹奏,委婉悲伤之曲仿若要从画中呼之欲出;有一袭雍容长裙女子,体态纤丽淑婉,轻盈修长,持一柄灿绽的海棠丝娟纨扇,闲庭漫步之情显露无疑…… 尽管无数张卷轴上女子气质各有不同,看似风情万千,却终是归于一人,只是所绘的同一女子,虽是动作灵活如生,色彩古雅沉着,但精美的脸庞轮廓上却是一片空白,每一张都未绘出女子的五官,乍一望去,满屋的无脸女子图竟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但钟诚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只随意瞟了周围依旧五官空缺的画卷,遂对危钰轻声说道:“你你你你可不能老不吃东西啊。” 面如雪色的危钰笔锋一顿,竟停了下来,却依旧头也不抬地低声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他说罢,忽满眼深情地盯着面前未完成的画作,竟冷笑一声,恍若自言自语道:“都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可这欲,这执念,怎么能是说放得下就放得下。” 钟诚听危钰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不由好奇的往前一探头,却见危钰笔下所绘的是一女子身着石榴色长裙,在一株硕大的石榴树下旋转起舞之景,只见女子石榴色的裙摆如同盛放的花朵,呈圆弧状一圈圈滑过无数落英的地面,树上纷纷坠下无数朵与她裙色相同的石榴花,仿若是将她的裙子染成这般好看的石榴色。 危钰卓越的赋色技巧,显得画作层次明晰,女子面部的晕色,皮肤的润润光泽,轻纱般透亮松软的石榴色衣裙与装饰,都极尽工巧之能事。 画得肖似到几乎尤可闻画中女子在石榴树下转圈时,满头珠翠在乌发间叮当作响,和女子咯咯不断若银铃般的笑声。 “咦。”钟诚瞧着桌上颜料未干的画作,不由咦了一声,原来这幅画与满屋的画作皆是不同,虽仍未绘出女子的眉毛眼睛和鼻子,但却画了柔软的樱唇。 “您您您您想起来她长,长长长什么样了?”钟诚又惊又喜地指着画中女子问道,危钰却持笔久久凝视着画中身着石榴色长裙的女子,摇头道:“没有,还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不过她的唇,好像是这样。” 危钰的眉微微蹙起,话语中似乎有些犹豫,钟诚瞧着画中女子的嘴唇和下巴,只觉有些眼熟,正在回忆是否在哪里见过之时,却听危钰漫不经心地说:“程然诺她……” 危钰顿了下,他涮洗着毛笔,似有意无意地睨了钟诚一眼,钟诚不等危钰说完,即刻明白他话中意思,随即补充道:“她她她搬去鄢灵均家住了,咱咱咱咱们要不要去找她?” 危钰轻咳了两声,看似毫不在意地说:“无事上门是否有所不妥?” 钟诚堆满一脸的褶皱灿笑道:“不不不不是无事,有有有个好借口,不不不不,是是是好理由。” 危钰的眉慢慢舒展开,他似要牵动嘴角,却硬是强忍两颊肌肉的动作,轻咳一声道:“哦,是吗?待我梳洗用餐之后,我们再去也不急。” 钟诚点了点头,却见危钰看似无限慵懒,说完话却脚下生风般,一溜烟的不见了人,钟诚不由嘴角微微一抽,不是不急吗…… 而这边程然诺尾随在鄢灵均的身后,穿过风光旖旎独特的重重宫殿,走过美丽精致的画舫,和高耸林立的牌坊。程然诺望着四周眼花缭乱的景色,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且不说殿堂是何等的威严矗立,气势磅礴恢宏。单是蜂房水涡,宫殿楼台的布局曲折回旋,就已矗不知其几千万落,四周更是花卉争奇斗艳,河水清澈蜿蜒。 “哎妈呀,灵均,灵均,你快看你快看,你那是不是徐筠颐,是她吧?是她,对不对!”程然诺大呼小叫,惊喜得恨不得蹦起来,却又生怕惊动身旁古装女子,竟死命拽着鄢灵均的衣服激动得又挫又揉起来。 身着草色黄花丝裙,被程然诺称为徐筠颐的女子,头上戴着高高的假发美人髻,满头珠光发饰盈盈闪动,她一双杏眼大而灵动,雪肤红唇间当真是美得炫目。 “她是我的偶像啊,我老爱她了,像她这种出淤泥而不染,仙女似的……”程然诺一脸陶醉地望向徐筠颐。 而由成群人撑着伞,拖着华丽的长裙,还有人在一旁为她举着小风扇,而徐筠颐拿着手机,长裙下尤可见她趿着一双时尚的凉拖,骂骂咧咧道:“我靠,他二大爷的,现在的观众是不是脑残啊!” 徐筠颐一路低声骂骂咧咧地从程然诺和鄢灵均的身旁走过,程然诺后面的话哽咽在了喉中,鄢灵均掩嘴轻笑道:“好了,明星嘛,台前幕后各不一样嘛,你呀,在这影视城里太能看到他们的本性了,别太当回事啦,快走吧,公主殿下。” 程然诺面色瞬间转阴为晴,她不由挺胸抬头,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道:“咳咳,你说得有理,朕现在要去饰演公主殿下了,怎么能跟这些俗人一样呢。” 63.第六十三章 五个钟头的等待后,程然诺的热情彻底被消磨殆尽了,她托腮坐在石阶上,痴痴地望着拍摄现场,小声嘟哝道:“还得再等多久才轮到本公主啊?” 鄢灵均兴致勃勃地瞧着正在摄像机前挥剑的白夜,看也不看身旁的程然诺一眼,只如痴如醉地盯着白夜道:“你再背会儿台词呗。[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程然诺怒不可遏的将台词本递到鄢灵均面前,“背背背,你看看还怎么背?就呵呵呵呵呵,这一串笑声,我都背了八百遍啦!” 鄢灵均轻拍着程然诺的后背安慰道:“哎呦,好了,别生气啦,别忘了您可是堂堂公主殿下呢。” “呵呵,什么鬼公主殿下一出场,转了个圈就死啦?”程然诺不满地说。 鄢灵均眉开眼笑道:“哎呦,没办法啦,你这个角色是男四号的前任,就是你死了男四号才背负上血海深仇,为了女一号……” 程然诺截住鄢灵均的话,“那尼玛不得让我这个公主跟男四号先培养一下感情吗,怎么仰天大笑三声就死了?” 鄢灵均嘟嘴无辜地说:“我也没办法,剧本就是这么写得嘛,就这,还是白夜好不容易求导演才求来的呢,你是不知道好多姑娘为了这个角色有多拼呢?再说了,像你这么沉鱼落雁,是吧,咱还用很多台词吗?一个转圈就把观众迷得神魂颠倒啦!” “讨厌,就会说大实话!”程然诺洋洋得意地拿出一方小镜子照了照,却见镜中自己皮肤白皙,虽然是盖了一层厚粉的效果,眼睛又黑又亮,虽然是眼线睫毛膏加美瞳的原因,但起码鼻子经过修饰后还是可圈可点的。 “哼,现在的国产剧难怪越拍越烂,导演就会找点什么歪瓜裂枣来拍,就这样的还真是能潜得下去?”一个尖锐的女声冷冷飘来。 正对镜自恋不已的程然诺抬起头来,却见竟是容貌清纯甜美的徐筠颐,在巨伞的阴影下她半依在椅子上,不屑地瞥向程然诺。 之前程然诺是极喜欢徐筠颐的,她向来清新脱俗,以娇羞之态展现在观众面前,即使拥有婀娜多姿的好身材,却拒绝各种大尺度戏码,当初白夜就是首度靠与这位清纯玉女徐筠颐合作《歌吟天下》,而一举成名的。 程然诺没想到这个表面清丽可人的女神徐筠颐,居然这样诋毁自己,程然诺气得噌一下站了起来,“喂,你说谁歪瓜裂枣呢?” 徐筠颐身旁的化妆师经纪人,皆惊讶不已地望向程然诺,徐筠颐却不吭声,好似闭目养神般,好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皮,一双灿烂的星目慢慢滑过程然诺的脸庞,竟最终停留在了鄢灵均的脸上,“哼,谁答应就是说谁。” 徐筠颐虽声音不大,但却如银针般直刺进程然诺的心脏,程然诺气得皱眉道:“喂,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的长相怎么也比你……” 在徐筠颐身旁为她递水的工作人员听罢,纷纷抬头瞥了眼太阳底下晒红了脸的程然诺,不由低声窃笑起来,程然诺瞧着徐筠颐傲慢的神色,却不得不承认,明星就是明星,单徐筠颐那巴掌大的小脸,如出水芙蓉的脸庞,加上妆容和发饰的修饰,真是神妃仙子般令人无法直视。 “咳咳,虽说我的长相是比你差了点吧,就算是歪瓜裂枣好了!可我随便一个朋友都比你漂亮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程然诺说着一把拉过身后的鄢灵均,虽说徐筠颐确是清纯如水,但鄢灵均却是少有的艳丽逼人,若说徐筠颐是一尘不染的玉兰,那单论容貌,鄢灵均绝对算得上是艳压群芳的牡丹。 “我们家灵均啊是不屑于当戏子,要不然就凭她这长相,妲己都得……”程然诺话还未说完,徐筠颐锐利如剑的目光随即射了过来,“哼,现在随随便便一个群演都这么大胆了?还敢找个关系户来跟我比,怎么不直接把导演他女儿拉来?” 徐筠颐话语刚落地,在旁伺候的几个工作人员赶紧起身道:“行了,你们快走吧,一边凉快去,这是女一号休息的地方,你们到外面去。” “这么大的地方,我……”程然诺话还没说完,却见鄢灵均急切地扯着她的袖子,鄢灵均瞧向微微昂头闭目休息的徐筠颐,似有些担忧之色,“然诺,别说了,咱们走吧。” 程然诺被鄢灵均拖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心中是越想越不甘,忽然挣开鄢灵均的手,提起拖地的石榴色长裙,猛地杀回徐筠颐的面前,柔声道:“徐大明星,您能看我一眼吗?” 徐筠颐不明所以然,只听到有人说话,下意识地徐徐睁开眼睛,对上了程然诺乌黑的眸子。 一霎时,程然诺即刻陷入徐筠颐的前世之中。 那是一间芬芳袭人暖意融融的屋子,正中一张花梨大理石桌上摆着各色食盒,里面盛满颜色不一,精美诱人的糕点,石桌四周围着各式花形不同的锦绣软榻,每个软榻前皆是一只青铜雕花酒盏,每个酒盏样式各不相同,有荷花、梅花、海棠诸多样式,却皆与对应的软榻花色相同。 尽管外面是寒冬大雪,屋内却被诸多炭盆烤得如同盎然春日,连同花囊中的几支芍药也被熏得开到绚烂多姿,紫檀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玩器,猩红如血的锦笼纱罩间一字排开各式美人画卷,唯独正当中题了一副小篆联,写的正是:“雕甍日暖妆台晓,绣闼春深粉黛娇。”无疑为这屋内更增几分艳香。 门口的雪白羽毛帘子一动,几位衣饰不凡的女婢掀帘,将成群珠光宝气的小姐迎进门来,“嘻嘻,素闻姐姐家的酒是长安最好的,今日我可要讨一杯来好好尝尝。”“尝什么,我瞧咱们今日干脆不醉不归得了!”在女孩子银铃般的嬉笑声中,各自的女婢慌帮她们取下五色水鸟羽毛所制的鹤氅,以及各式不同却皆金翠辉煌的貂裘大袄。 “你们这群泼皮,莫非要吃穷我们徐家不成?”说话的女子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最中央的牡丹榻上,剩余一群贵小姐井然有序地坐下,褪去大氅后的姑娘依旧璀璨夺目,她们其中雅致藕色绫袄的女子,自然坐的是荷花锦榻,穿猩色滚银边细折裙的小姐,宛若一支雪中映红梅,选坐的便是五瓣梅花榻……从各个女子所选的软榻,便可知主人对她们心思和性格的揣度之精准。 着葱绿金彩锦裙的女子,对主座上艳若牡丹的主人嬉笑道:“呦,瞧徐姐姐说的,这徐家的好酒呀,就算请东海龙王山吃海喝,也吃不掉徐家冰山一角,更何况我们这几张小嘴呢。” 被众女子奉承的徐姐姐,正是长着一张宛若徐筠颐,却又略显稚嫩的脸庞,她头上梳着漆黑油光的髻儿,没有用太多金簪银饰,只点缀以数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和珠玉,但在这严寒的风雪日子里,恐怕没有任何珍宝能比她发间盛放的鲜花更引人注目。 “哼,我看啊,就你这一张小嘴,都能顶上四海龙王了。”徐筠颐笑着秀手一挥,身后的丫鬟慌为各位小姐斟满温热的清酒。 坐梅花榻的女子嗅了嗅杯中诱人的酒水,浅笑道:“徐姐姐,咱们今日吃酒怎么不见箭和壶啊?” 徐筠颐摇头一笑,“今日咱们不玩投壶,玩个新鲜的。”坐海棠榻的女孩子睁大明亮的双眼,边啃精致的糕点边俏声问道:“新鲜的?”徐筠颐点头,“就玩卜箕子令吧?”坐荷花榻的女子抱着手炉微笑,“哦?愿闻其详。” 徐筠颐伸出手,接过身后着蜜合色衣裙的侍女所递来的一支绢花,“题目是四个字,这四个字每次变化一下。要说出一个人物来,得有韵,通韵也可,说不出来或者说错的都要罚酒一杯。”徐筠颐说罢,众小姐便好整以暇地坐好,身后着蜜合色衣服的侍女笑着喊了声,“开始。” 众小姐便开始拍着桌子齐声唱道:“我有一枝花,斟我紫儿酒,唯愿花似我心,几岁长相守,满满泛金杯,我把花来嗅,不愿花枝在我旁,付与他人手。”随着姑娘们口唱其词,绢花在其中你推我搡的来回传递,当最后的“他人手”三个唱腔结束之时,绢花恰好落在坐海棠花榻的女孩子怀中。 “哈哈,溶玥,溶玥,是你。”姑娘们笑着拍手称好,名唤溶玥,坐在海棠榻上的女子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嘟哝道:“怎么是又我呀。”却听蜜合色衣裙的侍女微笑着,念念有词地说:“首令:梅兰竹菊。” 溶玥挠头想了下,一时有些语滞,徐筠颐取笑道:“溶玥,是不是答不出呀?答不出来就喝吧!”旁人也跟着起了哄,溶玥红着脸,憋了好半晌才歪着脑袋喃喃道: “梅傲骨,凌寒沐雪破瘴雾; 兰芳露,素心香冷空幽谷; 竹破土,亮节化简何清苦; 菊香渡,篱畔轻题心如故。” 溶玥语毕洋洋得意地坐下,抓起点心正要往嘴里塞时,徐筠颐却浅笑道:“溶玥,你这题目对了,韵也有了,可怎么没说出一个人物来?” 溶玥一惊,“哎呦,哎呦,我给忘了!”在旁人的嬉笑声中溶玥不得不饮上一杯,她喝了热酒红着脸指着众女子道:“都给我听好了,下一题是琴棋书画!看你们谁会栽到我手里!” 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又一轮的唱词传花开始,当最后拉长音的唱词终结时,绢花这次恰好落在坐梅花榻的女孩怀中,女子抚了抚乌云般的发髻,起身柔美一笑道:“瞧我这是琴不精,棋不通,书不懂,画不擅的,偏要我来说什么琴棋书画,真是要难死我咯。” 众女子只微笑不言语,显然坐梅花榻的女子向来过分谦逊,果不其然,她说自己是抛砖引玉,却字字珠玑道: “琴声断,高山绝弦只影单; 棋已残,乌江长恨逝江山; 书留案,渐离击筑易水寒; 画轴卷,文君白头万人传。” 徐筠颐冷然一笑,“姐姐真是妙语连珠,不仅韵脚压的好,连这伯牙绝弦,项王自刎,高渐离击筑,卓文君的白头吟,皆被一言以概之。” 坐梅花榻的女子施施然一笑,“哪里哪里,徐妹妹谬赞了。” 徐筠颐却神色一暗,随即冷声道:“只可惜,姐姐怎么忘了,这卜箕子令是要说一个人,姐姐倒出口成章,一下来了四位,岂不是……” 徐筠颐轻掩笑容,好似欲言又止,坐梅花榻的女子一时脸色不太好看,她似要反唇相讥,却不料俏皮的溶玥连拍桌子道:“对对对,姐姐这次居然也错了,当罚当罚!”旁人瞧见架势不对,也慌忙同溶玥一起来劝酒,女子只得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勉为其难地呷了口酒水,同时有些不乐地扶了扶发髻喃道:“下一个令就风花雪月吧。” 在众姑娘的浅笑声中,她们彼此眼目传神会其意,各个的视线皆有意无意地扫向主座上的徐筠颐,果然两轮对令过后,最后娟花不偏不倚地传给了徐筠颐,她也不推辞,只谦谦有礼地笑道: “风无度,期有佳人隐幽谷; 花香柔,竹帛丹青空户牖; 雪轻冷,女乐余姿倾人城; 月影溶,绰约芳华比惊鸿。” 坐梅花榻的女子显然有些不屑,她微挑眉梢,冷冷地笑道:“呦,徐妹妹,你这令里说来说去,怎么也没见说出个所以然来啊。”溶玥大口咀嚼着糕点点头道:“徐姐姐的令是不错,但好像是在说一个隐居的佳人,像画一样美,靠一曲歌舞名动天下然后入主皇宫,这样的女子……” 溶玥的话还未说完,众姑娘显然已心领神会,但大家尚未开口,却听徐筠颐身后,着一袭蜜合色长裙的婢女俏声道:“咦,这说的不正是过世不久的李夫人吗?” “大胆!”徐筠颐忽然厉呵一声,蜜合色长裙的侍女吓得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徐筠颐却瞧也不瞧她一眼,只怒声道:“皇室宗亲也是你个下贱胚子能随便议论的?来人啊,把她给我扒光了衣服,扔到雪地冻上三个时辰,叫她好好清楚下自己的身份!” “小姐饶命啊,饶命!”着蜜合色长裙的女婢,被屋外冲进来的侍从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在女婢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中,溶玥不由紧张地望向窗外,外面正是数九寒冬,雪声是又密又急,硕大的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婢女被扒光了衣服,莫说三个时辰,恐怕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冻成冰疙瘩了,溶玥本想要说情,但似乎迟疑了下,她瞧了瞧声色俱厉的徐筠颐,终还是把卡在喉咙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在众姑娘的忧色中,徐筠颐却看似闲庭散步般悠然,她微微一笑,恍若无事地瞥了一眼坐梅花榻的姑娘道:“这丫头真是多嘴,我说的哪里是李夫人,根本一听就是虞姬,可她目不知书,却偏要学别人满腹经纶,真是该罚,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啊?”那位坐梅花榻的姑娘不由冷汗涔涔,她听到徐筠颐同自己说话,更是吓得如坐针毡,嘴角赶忙扯出一丝干笑,“是是是,妹妹说得是!” 其实徐筠颐的令中,分明又是佳人又是倾城,无一不是在说以“北方有佳人”一曲而获盛宠的李夫人,但徐筠颐却称自己是在赞虞姬,她话里行间无不是在敲山震虎,字字针对那坐梅花榻的女子。 众女眉头微蹙,谁也不敢再多言,接下来的几令纷纷隐其才华,尽量扮得笨口拙舌,唯独对徐筠颐附和奉承。似乎一贯如此的,将徐筠颐当月亮众星围拱。 64.第六十四章 “看什么看,有病吧你?”徐筠颐身旁的女助理,一个箭步冲上来用力去推程然诺,程然诺一惊,猛地回过神来,赶忙一个踉跄站稳了脚跟。(.棉、花‘糖’小‘说’) 而此刻徐筠颐正怒目圆睁,略有不解地瞪向程然诺。程然诺心中微寒,想到前世的徐筠颐看似腹有诗书气自华,却是出手狠辣心肠歹毒之人,今生的她想必自然也是不好惹的。 程然诺当然好汉不吃眼前亏,吐了吐粉舌笑道:“我就是瞧,大明星就是大明星,果然一见不如百闻啊!”说罢,她便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徐筠颐怒不可遏地起身,狠狠瞪向程然诺的背影,却见她一溜烟蹿到鄢灵均的身旁,笑嘻嘻地挽着鄢灵均离开,徐筠颐身旁的助理小声说道:“大牌啊,您可千万别生气,这种八辈子都出不了头的小龙套,可不值得您生气啊!”徐筠颐没有说话,她只是慢慢攥紧拳头,但如剑般锋利的目光却射在鄢灵均的背上。 鄢灵均不安地回了几次头,她对身旁的程然诺低声问:“你刚跑到徐筠颐面前干嘛去了?” 程然诺皱了皱眉,“没什么,就离近点看看她呗,果然啊,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不如咱们的鄢大美女万分之一的漂亮。” 鄢灵均苦涩一笑,“得了吧你,我劝你还是少惹她的好。” 程然诺不解地问:“为什么呀,就因为她是大明星啊?我才不怕呢。” “不是,毕竟白夜当初接《歌吟天下》的时候,多亏了她的帮忙,白夜才能从群演直接变成男二号,而且你也看过那部剧,男二号的镜头远比男一号多,所以我不想得罪她。”鄢灵均低头咬了咬嘴唇。 程然诺同鄢灵均走在影视城狭长的甬道里,不时有身着古装的演员匆匆忙忙地经过,程然诺歪着脑袋想了会又问:“就因为这个你才怕她吗?可现在白夜也很火啊,不过话说……”程然诺顿了下,“你是来探班的,但怎么从始至终,我都没见你跟白夜说过一句话,而且搞得跟陌生人似的,总离得远远的。” 鄢灵均摇头道:“不能离得太近,否则被狗仔队拍到就惨了。” 程然诺却微微皱眉,“这有什么惨的?那么多的明星,难道人家都不谈恋爱了?再说白夜不是还跟徐筠颐的绯闻传得满天……” 程然诺赶忙住了嘴,她只觉自己似有失言,但鄢灵均只是微垂眼睫,嘴角扯起一丝苦笑,“那不一样,他和女明星传绯闻,不仅对剧的宣传有利,还能提高知名度。[]” “为了宣传,绯闻也闹得忒大了吧?”程然诺不禁低声替鄢灵均打抱不平,在她的印象中,白夜和徐筠颐一向是公认的荧幕情侣,网上不仅充斥着两人各种亲密照片,更不乏采访时,他们颇有默契的暧昧态度,两个人虽没有公开承认过,但合作的剧吻戏之多,频频偕同现身的姿态,似乎两人的关系早已昭然若揭。 鄢灵均的眼底匆匆闪过一丝无奈,却莞尔一笑道:“好啦,反正陪你等着拍戏也是无聊,要不咱们在这附近转转吧?” 程然诺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好不容易来这影视城一趟是得好好看看,不过可别走太远了,要不一会轮到我的时候,导演找不到我又该发飙了。” 鄢灵均笑着点头,两人一着现代服饰,一穿古装长裙,娉娉袅袅地顺着蜿蜒石阶至城楼上。 轻风拂过鄢灵均的发丝,程然诺站在她身旁,远眺整个气势磅礴的影视城,城内格局不一,一方一格皆为不同景致,从黄尘古道、燕赵建筑到秦汉文化,高耸挺拔的主宫,四海归一的从殿,仿若再现千年前的繁华景象,每一处的市井生活、民俗风情无不如一副充满缩影的长卷徐徐展开在她们面前。 鄢灵均掠了掠耳边的碎发,忍不住感慨道:“真是漂亮,你说要是生活在古代该多好啊。” “无论古代还是现在,如果都只是活得混混沌沌的又有什么区别。”程然诺趴在汉白玉砌成的扶栏上,她的声音轻得仿佛是自言自语,鄢灵均似没有听清,开口问她在说什么。 程然诺却不吭声了,她只是默默望着这一座座恢宏的城楼,忽然若有所思,在轻柔的微风中她忽然拔出腰间的道具剑,出鞘的一截剑锋闪出明亮的白光,她低头去瞧,却见一双黑眸反射在光亮的剑面上。 前世的幻象瞬间再次如海水般袭来: “哎……”程然诺长叹一声,随手将咬了一口的桃子扔回面前的银盘内,银盘因敲击发出一声脆响。 身侧随即传来李临江醇厚的声音,“怎么,不好吃吗?” 程然诺瞥了一眼银盘内色泽鲜艳,肉质细腻的香桃,却起身嘟嘴道:“好吃是好吃,但我更想尝尝安石榴的味道。” “安石榴?”李临江轻声问道。 程然诺立于牛皮帐子的中央,一手托腮背对着身后的李临江,微昂头颇有些沉醉地说:“那是张大人从西域涂林安□□带回来的榴种,那简直就是天下奇树,盛夏开花的时候,千万朵红花就像红露一样,一团一簇的又像赤霜,那花的颜色别提多好看了,简直比我的胭脂还要鲜艳。” “那东西能吃吗?”李临江的声音低沉有力。 程然诺双手剪在背后,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柔软的地毯上往前大踏一步道:“当然了,去年我回长安看望阿姐的时候,皇后娘娘带我去上林苑玩,皇后娘娘说那安石榴不光开花好看,结的果更是味浸液,馨香流溢,啊……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程然诺使劲吞着口水,满眼都是馋欲,身后的李临江却柔声道:“明年你待安石榴结果之时回长安,求皇后娘娘赏你几个尝尝不得了。” 程然诺走到赭色花纹的剑架前,慢慢抚摸着摆放在上面的凤羽剑,七彩琉璃珠嵌饰的剑鞘华丽繁复,程然诺取下凤羽剑,噌的一下抽出半截剑身来,银亮的寒剑反射出她俏丽的容颜,她蹙眉瞧着熠熠生光的剑身,却嘟嘴气馁道:“哪有那么容易啊,上林苑虽栽有奇花异卉三千株,但安石榴却只有十株,待结果之时,皇上定要赏给这个王那个侯的,哪能轮到我呀。” 李临江却轻笑道:“你若想吃,那都不是难事,既然安石榴产自西域,我带你去西域转转,到时何须看皇家的脸色,保你在安□□吃个够。” 程然诺咔一下合回利剑,兴奋地将凤羽剑放回剑架上,开心地在原地转起圈来,“真的?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哈哈,要是你真能带我去安□□,我要吃安石榴,我还要在全是繁花的安石榴树下,穿着安石榴染的胭脂色裙子跳舞给你看。” 在银铃般的笑声中,程然诺激动地转着圈,她绯色的裙摆如同盛放的花朵,呈圆弧状一圈圈滑过地毯,她咯咯不停地笑着,满头珠翠在乌发间叮当作响。 她无休无止地转着圈,不知转了多少圈时,终于脚下一个踉跄,竟笑着跌入他柔软的怀抱里,她慢慢睁开眼睛去瞧拥抱自己的李临江,在晕眩中,他模糊不清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她慢慢伸出修长的指尖想要去触他的脸颊,却忽然一下被他紧紧攥住了手,他的臂弯强劲而温暖。 “临江,你可有字?”她依在他怀中轻声问。 他的眉眼俊秀无双,如星子般璀璨到了极致,他微笑着,轻轻牵动她的手,一笔一划在她手心写下一个字,程然诺昂头望着他,“这是你的字?真好听。”李临江笑着点头,满眼皆是无尽的柔情。 “这剑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一直盯着看?然诺?然诺!”在鄢灵均的呼唤声中,程然诺微微一怔,猛地回过神来,她凝视着手中的道具剑,不由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他,到底写的是什么鬼字……” “你说什么?”鄢灵均见程然诺盯着手中的道具剑低声自言自语,她没听清楚遂问道。 程然诺只轻笑道:“没什么,对了,灵均,你知道石榴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原的吗?” “嗯?石榴是外来的?”鄢灵均有些莫名其妙地瞅向程然诺。 一袭石榴色长裙的程然诺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咔嚓”一声,忽然收回手中长剑,“石榴是汉朝时传入的,而且很多文人都写过称赞石榴的诗词。” 鄢灵均不明白程然诺要说什么,只是瞧见她神色凝重,方顺着她的话问道:“比如?” 程然诺远眺整个影视城,一处处四角高挑的建筑,飞阁流檐,色彩浓丽,诸多亭台楼阁轩廊水榭装点其中,仿若已然置身于遥远的千年之前。 “比如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程然诺持剑说罢扬长而去,鄢灵均一怔,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她追上程然诺的步子快速从楼阁上踏下,“我当你啥时候这么有文化了,敢情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个淫词艳曲啊。”“朕这是提前预热下古人的感觉好不,再说你怎么知道古代人不比现代人淫|荡呢……” 这边危钰好不容易跑上高不可攀的楼台,但他望着空无一人的楼阁,慢慢走到方才程然诺所伫立的地方,他垂下修长的眼睫,许久才如梦呓般低声道:“方才好像真的是她。” “小危危,你你你跑那么快干嘛?”钟诚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危钰凭栏远眺,偌大的影视城中密密麻麻的剧组不计其数,而他又该到何处去寻她的一抹虚幻倩影。 “小危危,你你你看花眼了吧?这这这里都都都是演演演戏的,哪哪哪有什么……”但挥汗如雨的钟诚却忽然住了口,他趴在楼阁另一侧,难以置信地望着远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那那怎么和你画里一一一一样!” 危钰见钟诚急得更是说不出话来,他不由疑惑地走了过去,他顺着钟诚手所指的方向望去,竟然在不远处的一方小院内,一株硕大的石榴树下,有一位身着石榴色长裙,盘着发髻的女子在翩翩起舞,遥可见她腰间居然正别着那把熠熠生辉的凤羽剑。 65.第六十五章 在仿制的硕大石榴树下,满树绽放的假石榴花,几乎比真花更为鲜艳夺目,仿佛燃满枝桠的火焰,又好似被轻风调匀的红露,秀丽的枝叶上煌煌的石榴花深红若剪碎的胭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程然诺身着石榴色长裙,随着她在树下不断旋转之时,她的纱裙在光晕下变幻出不同的红色,时而深若鸽血,时而淡如脂粉,上方是机器吹出的石榴色花瓣,如赤霜般纷扬扬地落下,程然诺沐浴在花雨中,任由石榴花落在她的乌发和裙摆上。 “卡卡卡,什么玩意,你就不能转得美点!专业点吗?”导演扶额无奈至极地皱眉道,晕头转向的程然诺扶住粗大的树干站在原地,她都已经转了不知道几百圈了,可偏偏导演就是不满意,不是说她转得太慢就是太快,要么是不够唯美,可大爷的,转个圈哪有那么多讲究啊! 正在休息的徐筠颐缓缓从柔软的椅子上坐起身来,她轻挥动一只纤纤玉手,即刻有个年轻的男子哈腰满脸堆笑地跑过来,徐筠颐瞥了眼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程然诺,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玩够了,上重头戏吧。” 男子听罢徐筠颐的轻声嘱咐,即刻一溜烟跑到导演耳边小声嘟哝了几句,导演笑着回头望了眼大牌明星徐筠颐,随后不满地冲程然诺不耐烦地摆手道,“哎呀,行了,就这吧就这吧,开始准备下一幕。” 程然诺扶了扶几乎要砸下来的假发髻,她虽已转得眼花缭乱,但在导演的一声令下,慌又享受般地昂头迎接满天落英,在她张开双臂的旋转中,一群吊威亚的黑衣刺客,在喊杀声从上空冲了过来。 徐筠颐悠悠然地靠在椅背上,她接过助理递来的一杯饮料,小啜一口方柔声道:“道具刀换了吗?”方才替她传话的年轻男子赶忙附唇道:“放心吧,没问题的,一个剧组演戏难免会受点伤。”徐筠颐眼底瞬间微芒闪现,她不由握紧纸杯,声音小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什么叫受点伤?不是说了,要重伤吗?”男子听到这话赶紧吓得垂下脑袋去,“这这这事闹大了也不太好吧?让她个新人吃点苦头就差不多了,您说是吧?”“哼,这次算便宜她了。”徐筠颐说着,但锐利的目光却扫向鄢灵均,此刻鄢灵均正远远地站在摄像机后面,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注视着正在拍摄的程然诺。[] 在镜头下七八个蒙面黑衣刺客,齐齐将锋利的剑猛刺向程然诺,而ng无数次的程然诺早已转得头晕目眩,双眼呲呲直爆金花,她只觉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反复,连同脚下也软得几乎像踩在云上。 面对直指自己的剑锋,程然诺慌乱的手刚摸到剑柄,还无力拔出腰间佩剑时,却忽觉一只大包住自己的手背,带着她倏然一转,躲开黑衣刺客的同时,将她的剑拔了出来,整个世界如同一片绚烂模糊的光斑,在晕眩中,程然诺只觉自己的身体如同□□控般,竟随着身后之人舞动手中利剑。 耳边只听“铛”的一声脆响,程然诺的剑在一只紧握的手中,如银蛇般嗖嗖紧刺,时而忽上忽下,不过两三下,几声金属交接之声,黑衣刺客手中的剑竟已全被挑飞,甚至有几个黑衣刺客像猴子似的,忍着浑身的痛到处乱窜。 而程然诺如同牵线木偶般,被那人的手拽着,一个旋转一个转身,只觉剑在他手中游刃有余,而他如黑云护身般,紧紧将自己控在安全的一侧。 天旋地转间,满树的石榴花瓣如花雨般纷纷落下,而他的手始终紧紧扣在她纤细的腰间,她怔怔地望着他,有些木讷。阳光透过石榴树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斑驳的光斑,他仿佛笼罩在光晕中,周身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程然诺静静地望着他,这一瞬间,他如同照在白雪上的阳光,竟反射出锐利的光芒,晃眼之间更让她有一刹的晃神,“危……”程然诺还未叫出口,却听一句怒吼传来,“你他妈是谁,干什么的?”导演气势汹汹地站在摄像机后大骂道。 程然诺一怔,忽有种从幻境回到现实的不真实之感,但她还没反应过来,危钰却忽然抽回搂在她腰间的手。 几个黑衣刺客去掉黑面罩,在一旁揉着疼痛的身躯低声抱怨。而徐筠颐摇动着手中的咖啡,浅笑着悠然走到导演身侧,用几乎甜到酥麻的声线说道:“导演,我早就说过就算跑龙套,也不能随便找些没有职业道德的人来!” 徐筠颐的话虽是针对程然诺,但她锋利的目光却微睨向一旁的鄢灵均,鄢灵均咬咬唇,无奈地扫了程然诺一眼,又用恳求的视线望向远处的白夜。 “这是不是白……”导演的冷言还未说出口,却听摄像机前传来危钰不屑的低声,“贵剧组口口声声说别人没有职业道德,难道贵剧组就有道德?”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持剑而立的危钰,程然诺也昂头望向他,逆光中他的眉眼不似平日的阴霾,竟有种温暖和煦之感。 “你他妈忽然冲出来,把我们的人打伤了,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还好意思问我们有没有道德?我看你是有病吧!”导演骂骂咧咧道,不远处的白夜望向满脸担忧的鄢灵均,正欲过来解围之时,危钰却不恼不怒,竟冷冷一笑,“哦,贵剧组用这么锋利的道具剑去刺演员也算是道德?” 正满脸笑颜要迎向白夜的徐筠颐脚步一滞,导演却不以为然地厉呵道:“你他们懂个毛呀?这道具剑一碰到东西就会自动收缩,压根就伤不住那个,那个叫……”导演扶额指着一旁的程然诺,程然诺一个激灵赶紧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脯谄媚地笑道:“程然诺,导演,我叫程然诺啊!” “伤不着?”危钰冷笑一声,捡起黑衣刺客落荒而逃时掉落的道具剑,旁人正疑惑不已之时,他忽然猛地一甩手,道具剑噌一下,竟不偏不倚地稳稳扎在橡胶石榴树上。 “妈呀,这要是刚才刺着我,我不就……”程然诺吓得不由惊叫一声,众人也纷纷倒抽冷气,连导演也怔得说不出一个字了,危钰如鹰隼的目光扫向摄像机后的众人,声音冷冽如寒冰,“试问贵剧组使用这种道具剑,如果伤了人,事情一旦被媒体曝光……”危钰的声音一顿,好似故意停了下来。 “额,这个这个,呵呵,还,还真是多亏了您……”导演竟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对危钰呵呵满脸奉承地笑,转身却勃然大怒道:“这怎么回事,道具部门呢,叫他妈的给我滚过来!” 白夜见事有转机,只远远与鄢灵均相视一笑,继续转身回去化妆,而立于他们两人距离中间的徐筠颐却微微颔首,脸色一沉,瞬间阴冷如遍布铅云。 “刚才真是谢谢你哈。”程然诺昂头满脸灿笑地望向危钰。 行走于狭长甬道里的危钰脚步一顿,他回过头静静望着程然诺一言不发,她着一袭石榴红色长裙,在鬓间的白玉步摇衬托下,她的脸庞更胜火齐满枝烧夜月的石榴花。 危钰忽然向前一步,他近距离凝视着她的古装扮相,程然诺胸前微微起伏着,她静静看着他抬起的手慢慢靠近自己的脸庞,她以为他即将抚摸自己的脸时,他却忽然推了下她的假发髻,“还不去换衣服,真准备打扮得跟个神经病一样出去?” 程然诺扶了扶险些掉下来的发髻,不由皱眉怒道:“哪里神经啦?朕这模样要是穿越到古代,那肯定是祸乱后宫的级别好不好!” 危钰的唇不经意勾起一丝浅笑,他依靠在古老的城墙下等待着程然诺去卸妆换衣服。 他慢慢抽出程然诺所佩的道具剑,繁密的紫藤花布满剑身,远远望去似有几分神似凤羽剑上华丽的纹路。危钰忽的收回了剑,他喉间传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假的终究是假的。” “自言自语什么呢你!”换好衣服的程然诺忽然从身后蹦出来,危钰不惊不喜地望着她,“没什么,去把道具还了。” “哦。”程然诺抱着剑和服装刚走了两步,忽又折了回来,她瞪大眼睛打量着危钰道:“等下,咱俩不是在冷战吗?你来找我难道是要主动求和?” 程然诺说罢掩嘴偷笑,只瞅着危钰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他却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两声,“那,那个,程雨寒的结婚礼物你选好了吗?” “啥?”程然诺面对危钰莫名其妙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忽又噗嗤笑出了声,敢情这货是在主动向她求和。 程然诺挤眉弄眼地笑道:“我本来想着我都当伴娘了,再给个红包就行了,难道还要买新婚礼物吗?” “咳咳,礼物还是不能少的,下午我陪你去买吧。”危钰轻声说道。 程然诺窃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这货已经主动求饶了,她也不揭穿他,好歹给他个台阶下得了。程然诺这样想着,抱着衣服和道具屁颠屁颠地跑开,心里却是格外的美滋滋。 66.第六十六章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知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所以来我这里住就没拿啥东西,现在好赶紧搬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鄢灵均抱臂站在门口嘟哝道。 “什么夫妻不夫妻的别瞎说,我这,这还不是因为他救了我!”程然诺说着,手中却继续不停地整理行囊。 “哼,走了正好,省得在这里打扰我和白夜。”鄢灵均不满地撅嘴道。 “对了,说到白夜正要问你呢,这次拍电视剧我还是他给推荐的,但危钰影响了拍摄,会不会害得白夜……”程然诺顿了下。 鄢灵均却柔柔一笑,“放心吧,道具剑出了问题,导演生怕危钰会透露给媒体,怎么可能对我家白夜兴师问罪。” 程然诺只觉鄢灵均的话似乎有道理,她点头继续道:“嗯,不过呀,灵均,我觉得那个徐筠颐她……”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手机却忽然响了。 鄢灵均只见程然诺看手机屏幕时,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牵,脸颊上的表情几乎抽搐,她不由好奇地探过头去瞅,瞧见短信上的内容时,鄢灵均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哎呦喂,程雨寒结婚,敢情你是伴娘,伴郎居然是他!” 程然诺冷冷地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鄢灵均,“我都说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程然诺说着,正收拾行李的手却忽然触到刘闳送的项链,这串彩贝做成的小兔子项链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兔子的三瓣嘴对程然诺露出可爱的笑容。 程然诺犹豫着,她的手停在项链的上方,耳边是鄢灵均嗡嗡作响的调侃,好半晌,当她伸出的手终于即将拿起桌上的项链之时,手机却瞬间传来清脆的铃声。 “危钰?”程然诺接到电话的一刻,脸上乍现出璀璨的笑容,她全然忘记了桌上的项链,蹦跶着就蹿下楼去。 “你说新婚应该送什么礼物呢,床上三件套?”程然诺走在危钰的身侧,笑盈盈地指向商场内款式各异的被褥。 危钰似有话要说,但每每撞上程然诺的微笑,却又嘴角轻抿,只默默点了点头。 “呀,你看这套怎么样?这红的多喜庆,还有儿孙满堂呢。”程然诺走到柔软的床前,坐上去边抚摸边笑着问向危钰。 “美女,您看的这款正在搞活动,现在买只要七折,这款料子特别光滑,尤其适合你们这种新婚小夫妻!”导购风风火火地过来,热情得为危钰介绍。[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危钰的脸微微一红,他轻启唇正要开口,程然诺即刻截断他的话抢先问道:“这么光滑,俩人在上面打滚不会掉下来吗?” 危钰的脸瞬间更红了,他不由轻微咳嗽一声,导购却无比热情地继续讲解道:“不会不会,我们这是纯天然的桑蚕丝,虽然光滑,但这种高密度的贡缎就算俩人滚来滚去,也绝对掉不下去!”随着中年女导购手舞足蹈地比划,危钰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 程然诺一路诸多调侃,每行至一处新婚用品店,她便要使出浑身解数,直挑逗得危钰满脸绯红才肯罢休。 “呀,你看这对抱枕多有爱啊!”程然诺拿起一对亲吻的小娃娃,故意将小女孩的大红唇对着危钰的脸亲去,危钰连忙一闪,原本想要发怒的神情,却在对上程然诺幸灾乐祸的眼眸时,竟慢慢平复下来。 “哇,小危危,你瞧这套餐具多喜庆啊!”程然诺又抓起礼盒内的一只红色瓷碗,她用银筷佯装从碗内夹了块肉喂给危钰,危钰一怔,却微微蹙眉,竟在旁人偷笑的瞩目下假装吃饭似的,配合程然诺张嘴靠近了下筷子。 “你一口我一口,一块吃到白头!好玩吧?”程然诺欢蹦乱跳地围着危钰转圈,在她旋转的银河系里,他却是发光发热的唯一一颗恒星,就像当年那个戴兔八哥脸面具站在路灯下鼓励她的男孩。 而危钰却从始至终不言不语,只是嘴角微微含笑,温和得几乎不正常。 “好难选哦,你说到底要买什么好呢?”程然诺环绕着危钰来回打转,忽然商场内经过的一个路人不经意间撞了程然诺一下,她一个踉跄,危钰忙伸手揽住她,一刹那间,她的额抵在他的下巴上,她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以及他身上几乎淡不可闻的甘苦芳冽之气。 “程然诺,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危钰的声线柔到令程然诺几乎神迷。 “什么?”即使他松开了她,她依旧昂着脸庞微眯眼睛,沉醉般地凝望着他。 危钰看她的眼眸瞬间明亮,他吼中发出她最熟悉的声音,“钟诚已经查到你名单里的第二个,名叫南烛那个女孩的工作地点,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尽快去找她。” 程然诺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异常清醒地看着他,原来他主动找她和好,原来他今天这样耐心地陪她逛街,他各种忍受她的戏谑,竟都只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一个甚至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女人。 程然诺冷冷地望向危钰,猛地一个转身大步离开商场,毫不犹豫地迈向地下停车场,危钰紧追上她的步子,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程然诺,你知道,我没有你不行。” 程然诺默默闭上眼睛,她屏住几秒钟的呼吸,默默转身望向他漆黑的眸子,“你没有我怎么不行?” 危钰站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昏暗楼梯内,他站在上面的台阶俯视着程然诺,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没有你,我就找不到她,所以我是真的很需要你。” 程然诺忽觉鼻子一酸,却固执地抬头望向他,“所以一旦你找到她,我就屁用都没了,是吗?” 危钰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程然诺为何莫名发脾气,他只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我们当初不就是这么约定的?” 程然诺愣住了,他说的没错,当初他准确无误地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寻找另一个女人的工具,只是她一个人忘了初衷。 “对,我们说好的,我帮你找她……”程然诺低声喃喃道,但下一刻她却忽然抬起一双锐利的双眸望向狭长楼梯间里的他,“我只是很好奇,你不是总说前世你们是如何如何的相爱吗?既然她那么爱你,为什么这辈子却不记得你,还要你去找她?既然你也那么爱她,怎么会忘了她的名字、长相和声音,我倒是真是很好奇你们所谓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面对程然诺莫名的刺激,危钰忽然猛地将她按在墙上,他黑如墨染的眼眸死死盯着她,他力气大得手指几乎就要捏碎她的骨头,但她却紧咬着唇,硬是抬头倔强地对上他利刃般的眼睛,“我跟她之间,你根本一点也不懂,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怎么会……” “你怎么会忍着恶心和我朝夕相处,是吗,危钰?”程然诺的喉间有些哽咽,她的心像被撕成了无数碎片,但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非要这样激怒危钰,为何非要将两人之间丁点虚幻的温存也毁灭掉。 “你什么都不懂,今年!可能只要再过几个月,她就会没命了,如果在明年之前还不能找到她,如果她在我找到她之前有任何意外……”危钰充血的双眸紧盯着程然诺苍白的脸庞,他只要一想到她,声音就几乎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程然诺的肩膀被他捏得吃痛,但她如同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睛,却静静看着他,“她只剩几个月的寿命,可我的寿命未必比她长。” “你,你说什么?”危钰慢慢松开双手,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在狭长昏暗的楼梯甬道里,程然诺瘦小的脸庞上,只剩下一对黑得发亮的眼睛。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在明年我死之前找到她。”程然诺看似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为什么过了今年你也会死?”危钰忽然有些失落地扯住她的手臂。 她没有回头,只轻轻抽了下鼻子,“没什么,我很早就看到过自己的前世,你前世的恋人17岁死了,可我前世也只活到十八岁,按照现在人的寿命和年龄的换算比例,也就是今年年底。” “你……”危钰伫立在原地,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程然诺却夺过他手中的车钥匙,大步走向漆黑空旷的停车场内,她边走边回头对他灿笑,“我什么我,小危危,能别这么矫情吗?事在人为,凡事无绝对,这道理都不懂啊?快走吧。” 程然诺解开车锁,麻利地钻进副驾驶座上,就在她关门的一瞬,车后却传来危钰的声音。 由于车门“啪”一下的关闭,他的声音模糊地响在外面,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而她却听得清楚,他是在叫她的名字。 程然诺落下副驾驶座的车玻璃,笑着望向不远处的危钰,“怎么了?” 危钰站在地下停车场昏黄的灯光下,他不言不语,却隐约瞧见他眼底一层薄薄的雾气。 “没什么。”他的嘴角牵动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危钰坐到车上,程然诺莫名觉得氛围竟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因为对他吐露心声的缘故,而危钰也没有继续说话,他只是默默侧身,一点点靠近副驾驶座上的程然诺。 在狭小密闭的空间内,程然诺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慢慢靠近自己,当他的脸近在咫尺,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触到她的肌肤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鼻息,他却柔声道:“系好安全带。” 危钰的手扯过她肩侧的安全带,这一瞬间,程然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忽然脑袋往前一凑,猛地吻在他的唇上。 67.第六十七章 程然诺的心脏不断地狂跳,她眼前一片昏暗,所有的焦点只集中在危钰略有惊愕的黑眸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刹那,程然诺脑中闪过无数个景象。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举动,后来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或许是初见时阳光直射在危钰的身上,他微侧过半张隐在阴影中的脸颊,他一对眼睛目不直视,明明扭头看向自己,但瞳孔却从不曾聚焦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他那一双漆黑如夜色的双眸,乌黑深沉的眼底泛着明亮的光泽,有种大隐于市的凉薄之气,可偏又充满了她看不透的一切神秘。 或许是他身上如雨般的冰凉,氤氲着一种淡淡的,甘苦芳冽的香气,令她有种留恋的熟悉,但又总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或许是在拍卖会上他忽地抬起眼睑,定定地看向展台上破碎的金壶,用他玉石之声的嗓音开口道:“没错,是我买给……”他微颔首瞧向怀中的她,几乎用轻如鸿毛的声音继续说:“我,我女,女朋友。” 或许是自己有意做戏给刘闳看,初次主动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忽然吻上去的一瞬,却无心恋上了他那如漫天霜雪的冰唇。 或许是他醉酒后,自己蜷缩在他的怀中,枕边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迷迷糊糊中他望着自己,嘴角似噙着一丝笑,双臂如同铁箍般,几乎紧紧搂得她透不过气之时。 或许是吴辉要杀她时,他一个旋身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天旋地转间,她紧闭着双眼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他的肩头微微一颤,替她承担了刀尖下的痛苦。 或许是他坐观光电梯恐高害怕时,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低下头只匆匆扫了一眼脚下,赶忙像个孩子似的闭上了眼睛,而她竟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紧紧拥抱住他,好像那一刻,她终于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或许是她身上的浴巾被他扯下之时,他早已面红耳赤,却故作镇定道:“我会就此忘记,也请姑娘忘了吧。”那如古时书生般呆滞的趣模样。 或许是自己跌下马时,他忽然喊道自己的名字,“程然诺!”,疯了似的策马朝自己飞奔而来,当自己被他接住时,她分明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哪怕一瞬,至少有一瞬,他肯定是担心害怕会失去自己的。 或许是他一手握着自己的指尖,一手小心翼翼为自己擦药时轻柔认真的动作,好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她。 更或许是那个燃着篝火的星夜,微醺的他,一只手慢慢顺着她的脖颈,穿过她的发丝,轻抚摸着她的耳侧和脸颊时眼里无尽的柔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往事如同电影回放般,一幕幕闪现在程然诺的眼前,或许是从他每一个凉薄如水的眼神,或许是他神秘不可窥探的过往,或许是因为他一次次救了自己,或许是因为一切,也或许没有任何的原因,自己就只是喜欢他。 “那他呢,你主动亲了他之后,他什么反应?”坐在床上的程雨寒停下分拣请帖的手,她抬头急切地望向程然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程然诺倒头猛地栽进程雨寒怀中,她枕着程雨寒修长的双腿,痴痴地望着屋顶的吊灯嘟哝道:“他呀,你肯定想不到,他居然问我,是不是被前世的幻境魇住了才会吻他。” 程雨寒挑了挑眉,“额,我杂老觉得你俩整天的对话跟神经病一样呢。” 程然诺一个翻身,将头深深埋进喜红的被褥,她使劲摇着脑袋发出嗡嗡的声音,“不知道不知道,大概我们俩就是一个疯子遇上另一个疯子吧。” 程雨寒躺倒她身旁,好奇地眨着眼睛,“那后来呢,你就没有说,其实你看上他了?” 程然诺无精打采地抬起沉重的脑袋,“哎呦,别提了,他那一问我都懵了,居然就那么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哎,表白的大好时光就这么错过啦!” “没事没事,反正你都搬回去住了,以后机会多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还是先赶紧来忙我分拣下请帖吧。”程雨寒笑着刮了下程然诺的鼻子。 程然诺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她不耐烦地挑挑拣拣,一边向程雨寒抱怨道:“哎呦,这薄大检察官还真是大忙人,他春节都要结婚了,还整天甩手掌柜似的,啥事都不鸟,你看这么多请帖……”翻到其中一张时,程然诺的手不由一顿。 她怔怔地瞧着喜帖上亲启的名字,不由抽出喜封里精致的请柬,“她,她也要来?” 程雨寒瞟了一眼程然诺手中的请柬,不由微笑道:“对啊,她应该是一个月半后的飞机。” 程然诺不屑地将请柬扔至喜红的被褥上,“去国外八年都不见联系咱们,这你要结婚了才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什么亲妹妹,还不如我这个干妹子对你好呢,是吧?” 程雨寒笑着刮了程然诺的鼻梁一下,“你俩啊,从小就喜欢争,现在她还没回来,你就开始争我这个姐姐了?” 程然诺将脑袋一扭,不服气地说:“那个死丫头再争也争不过我,要不然雨寒姐你能把这伴娘之位给我吗?” 程雨寒笑着用手指戳了程然诺的额头一下,“得了吧你,别高兴得太早,她这次回来可是指定了要你去接机呢。” 程然诺不说话,只斜睨着眼睛瞅向程雨寒,口中半晌才迸出一个字,“靠!” 程雨寒笑着躺在程然诺的身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婚礼,而红艳的床榻上静静躺着那叠扔至一旁的请柬,依稀可见封皮上飘逸地落着四个字:程顽亲启。 “呦,没想到你这么个古板的人居然还会做西式早餐。”穿着宽松睡衣的程然趿着拖鞋,慢悠悠地走出房间来,她瞧见桌上的切片面包,伸手抓来就往嘴里塞。 正端着餐盘过来的危钰不禁皱眉道:“是不是还没刷牙洗脸?” 程然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肆无忌惮地啃着,“哎呀,反正都要刷,吃完再刷也一样。” 危钰正要开口说话,程然诺的手机却响了,蓬头垢面的程然诺掏出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嘴巴一边叼着面包片,一边解锁手机屏幕,只见短信上面清晰地写着:我单位附近有家泰国菜还不错,中午一起吃吧?你还住在鄢灵均家吗,我去接你。 如果不是嘴里咬着面包片,程然诺八成会像被狐狸引诱的乌鸦,呱一声就将嘴里的食物掉下去。 程然诺将捏过烤面包片油腻腻的手随意在睡衣上抹了下,单手回复简单的四个字:呵呵,不用。 危钰见程然诺神色有变,慢慢挪动脚步,伸长脑袋凑过去想要看屏幕上的字,谁料程然诺一下猛地按灭屏幕,她咬着面包笑看向身侧贴近的危钰,含糊不清地问道:“有事?” 危钰干咳两声,滑动着脚步慢慢移开,“咳咳,那个,我听说最近电话诈骗特别多,你小心点,像你这种智商特别容易被骗,咳,小心点。” 程然诺大口咀嚼着被黄油烤得金黄的面包片,不由挑眉不解地瞅向危钰,“担心你自己去吧。” 危钰不再吭声,但他摆放着桌上一叠叠精致的餐盘,视线却被程然诺遗落在桌上的手机所吸引,粉色的手机在桌子上不断的来回震动,显然电话是一个接一个不肯罢休。 危钰瞟了一眼程然诺的房间,她在里面哼着不着调的歌曲,正悠哉地刷着牙。 危钰看似若无其事,手却慢慢移动至她的手机旁,“啊哈,我就知道!”程然诺的手率先一把抢过桌上的手机。 危钰一惊,赶忙弹开已放在她手机上的一只手:“我,我是看你手机一直震,太烦人了,想拿给你,没没别的意思。” 程然诺拿着手机,不由疑惑地歪着脑袋,“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好奇智能机怎么玩呢。” 危钰见程然诺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不由长舒了口气,而程然诺的手机又继续嗡嗡不停地震动起来,程然诺盯着屏幕犹豫了下,终究是接了电话,“喂,不是说了不吃嘛,我不喜欢吃东南亚菜。” 但手机另一端却传来刘闳富有磁性的声音,“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吗?” 程然诺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刘闳又继续道:“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这周末我打算回老家一趟,要不要搭顺风车,我记得,你好像也很久没回去看阿姨了吧?” 程然诺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好啊好啊,那周末咱们一块回。” “嗯,周五晚上咱们先去超市给阿姨买点东西。”刘闳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然诺喜滋滋地挂了电话,抬头间却发现危钰幽幽的眼神始终注视着自己,她眨眨眼,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他,却听危钰义正言辞地说:“咳咳,那个我听说最近乘车诈骗的案件也很多,你要是出远门,还是不要随便坐其他男人的车好。” “啊?”程然诺惊诧地白了他一眼,但这货却一副好整以暇,竟要坐在餐桌前滔滔不绝开讲之态,程然诺连忙止住他即将喷口的孔孟之道,“哎,对了,咱们今天要去找的二号人物南烛是干嘛的?” “钟诚去福利院查过这个南烛,虽然是孤儿,但她从小就成绩优秀,靠着全额奖学金保送去国外读研。”危钰说着,下意识将桌上的玉米浓汤往程然诺的面前挪了挪。 “这我都知道,可她现在又不可能住在福利院,具体住在哪里,查到了吗?如果没查到,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跳到三号人物吧?”程然诺掏出一叠被揉皱的纸张,准备翻到第二页去查看三号人物的信息,却听危钰轻声道:“不用,虽然钟诚没查到她现在住在哪里,但查到她如今的工作地址了,离这里不远。” 程然诺停下手中动作,不由好奇地问:“是吗,那这个南烛现在干什么工作啊?” “心理咨询。”危钰顿了下,又继续说:“主攻催眠疗法。” 程然诺斜眼瞅着危钰,不由心脏一颤,“你,你,你该不会是让我去冒充精神病吧?” 危钰的黑眸闪过一丝黠光,“你用冒充?” 68.第六十八章 “求求你啦,我真的很不喜欢做心理咨询,尤其讨厌催眠,我上次接受催眠的时候差点痛死过去。(.)”程然诺像个树懒似的,死死抱住危钰的手臂不放。 危钰却毫不留情地推开她黏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没事,我也接受过催眠,只不过是看到前世更多的幻象,说不定还能看见前世杀你那个凶手的脸。” “瞎说,我接受过那么多次催眠,怎么一次也没看见过他的脸,就只感觉疼得想死。”危钰将程然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但她却又再次覆上来。 “别废话,她很难预约的,赶紧,我陪你去。”危钰揪住程然诺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般,轻而易举地拽着她就往医院大门走去。 任由程然诺嗷嗷叫唤着,终究还是被危钰扔了进去。 “您,您好,我,我就是程然诺。”程然诺僵笑着看向桌对面的咨询师。 在纸张上沙沙写字的手停了下来,她的手纤白修长,但指甲却剪得极短,几乎露出肉来。 她很年轻,表面看起来很是沉稳冷静,但不知为何程然诺觉得她心里有些许的不安。 虽然她长得算不得多么美丽,甚至有些普通,但简单的雪白衬衣却衬托出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睛。 可或许由于妆容太淡,她又生得白肌胜雪,倒让程然诺觉得,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是淡淡的,就像一副白描画,云淡风轻得简直令人过目即忘。 “南烛,你可以叫我南烛医生,但最好不要叫我南医生。”对面的咨询师说着嘴角微微一笑。 名叫南烛的女医生嘴角上扬,但平静如水的眼睛却毫无笑意,直瞧得人浑身发毛。 “呵呵呵,南医生,男医生,呵呵,好搞笑哦。”程然诺皮笑肉不笑,她盯着对方从容不迫的眼睛,正欲看穿她的前世之时,南烛却蓦地转移凝视程然诺的视线,而是轻若翎羽地扫过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危钰,“不好意思,麻烦家属到外面等候。” 程然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怔怔地望向危钰,他看南烛时原本探试的眼神,在转向程然诺的一瞬变得无限轻柔,“没事,我在外面等你。(.$>>>棉、花‘糖’小‘說’)” 程然诺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只好孤立无援地再次坐了下来。 “你很依赖他?”南烛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没有。”程然诺结结巴巴地答道,但下意识却往危钰关上的木门,不自觉地望了一眼。 南烛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翻开手中的一叠纸张,“我看过你的病例,十四年前你被诊断为视觉幻觉妄想症,因为这个病你休学住院治疗了一年,但出院时鉴定你已经恢复正常了,为什么时隔十四年你还要来找我?” 南烛目光锐利如电,程然诺咬了下唇,只得耸肩道:“当初我是假装病好,其实这十四年来,我一直都能看到别人的前世。” 南烛始终翻看着手里的材料,对程然诺的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诧,“嗯,讲讲,你是如何看到别人的前世。” 程然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南烛,“很简单,只要对方不眨眼,和我全神贯注地对视超过三秒,我就能看到他前世的幻象,不过往往是一闪而过的短暂画面。” “是这样吗?”南烛夷然自若地缓缓抬起头来,她双手交叉托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程然诺。 原来对付二号人物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程然诺心中暗喜,脸上却不露分毫,“没错,你尽量盯着我的眼睛,时间越久,注意力越高,我就能看到的越多。” “好啊,那你看看我的前世是什么样的。”南烛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但眼睛依旧是摄人心魄的冷静。 “当然,我一定会非常认真地看。”程然诺的唇畔拂过一丝浅笑,整个世界几乎在瞬间颠覆,天旋地转间,一切的混沌好似拨云见日般,逐渐从影影绰绰变得明晰清澈起来。 在南烛前世幻象里率先出现的是一个下巴满是络腮胡子的男子,他手指前方绵延不绝的山峦,回身对马上之人恭敬地道:“共王殿下,前方便是僚人所居之地。” “哼,这些僚人果然奸邪,每每在我国边境烧杀抢掠一番后,就躲藏在这难寻的深山丛林之地!哎,也可恨我长沙国本就国小地狭,又低湿贫困,偏这僚人还屡屡进犯,真是害得我国百姓民不聊生!”骑在高头大马上说话之人,不过是个眉如墨画,面若脂玉的少年郎,但在他稚气未脱的话语中,他凌厉的气势却如低气压般,令四周的侍卫不由纷纷噤若寒蝉。 骑在马匹上年少的共王,说罢气汹汹地握拳狠狠锤在自己的大腿上,他蹙眉咬牙切齿道:“甲金,你精通僚语,又常与僚人打交道,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对抗这些僚人吗?”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共王,焦急地望着马下满是络腮胡子的甲金,稚声问道。 在前方牵马满是络腮胡子,名唤甲金的壮硕男子,不由摇头回答:“共王殿下,您是有所不知,这僚人射动物食生肉,虫豸能蠕动者皆取食,简直是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他们虽未开化,但本性纯善又热情好客,故而我才能与僚人和平相处。但近几年,殿下也知这僚人屡屡进犯,皆是因那新继位的僚王,他好杀害,多仇怨,性同禽兽,递相劫掠,甚至不避亲戚。自那之后,我就鲜出入僚人之境了,若共王要问抵抗僚人的法子,以奴愚见,恐怕是要擒贼先擒王!” 少年虽是长身如玉,但眉眼间仍旧带着一股稚气,“擒贼先擒王说得容易,可那僚王骁勇善战又生性狠辣,我长沙国的兵力又这般薄弱,如何能擒得了他?” 甲金长叹了口气,无奈地点头道:“不错,那僚王歹毒不似人,他所率之兵不仅烧杀抢掠,就连周边那些不服从他的部落,男子都会被全部烹煮为食,女子从婴孩到老妪无不被□□。” 周围骑马的护卫听到此话,皆不由侧目而视,连同马上年幼的共王也不禁疑声道:“你,你是说,他们还吃人?” 共王稚气的话音刚落地,就听见重峦叠嶂的山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万重深的丛林中瞬间惊起一片乌压压的黑鸟,共王身下训练有素的马匹惊得打了个响鼻,发出低沉的嘶律律之声。 在众人屏气凝神之时,忽传来一个侍卫颤巍巍的低声,“该,该不会是僚人来了吧?” 一行侍卫想起方才甲金说僚人吃人的话来,不由打了个寒战,却又瞬间齐刷刷地拔出腰间利剑,策马将年少的共王保护在其中,紧张地环视起周围绵延纵横的山峦。 甲金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下,他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双手死死攥住缰绳,嘴角紧张地抿着,面上看似处变不惊,但说话时嘴唇却不由微微发颤,“共,共王,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太靠近僚人所居之地了,确实不安全啊!” 共王还未来及说话,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断逼近,峰回路转的竟从山腰另一端,匆匆跑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子。 共王身旁手持利刃的侍卫瞧见,竟是个瘦骨嶙峋,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小女孩,她像撞了鬼似的,不断恐慌地大叫着哭喊着,竟义无反顾地朝士兵的利剑上扑来。 共王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好似从沙堆里爬出来的小女孩,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她似已害怕到了极点,赤着双脚跑在山路上,口中还不时吱吱呀呀地喊着,“迷吓,迷吓……”两个听不懂的字眼。 年少的共王见她如此瘦小,约莫不足七八岁的模样,他正要在侍卫的保护下策马向前,却见山腰转弯处竟忽杀出两个着兽衣,手持利刀的僚人。 “不好,是僚人!”甲金大喊一声,护在共王身前就要策马前行,但共王的马却驻步不前,他低头去瞧,竟见是那个孱弱的小女孩,她竟不知何时钻到他的身边,跪匍在地死死抱住了他的马腿。 共王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那么的瘦小,浑身又脏又黑,简直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但在凌乱的发丝间,唯有她一双漆黑的瞳仁明亮如星,她好像怕到了极点,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眼泪如穿了线的珠子,扑索索的直往下落。 甲金见共王被这个小女孩所牵绊住,他怒斥出一大串僚语,挥剑就要朝女孩子抱马腿的手臂砍去,“住手!”随着“当”一下的金属撞击声,两柄剑刃对击之时擦出一串四射的火花,甲金的剑不由一顿,他只觉握剑的手不由微微发麻,定睛看去,竟是共王的剑抵住了自己砍向女孩的利刃。 甲金顺着明亮反光的剑身望去,却见不过年方十三四岁的共王,稚气未脱的脸庞上,一双如漆的黑眸却坚毅而刚强。 甲金心中一惊,慌忙在马上鞠躬行礼道:“殿下,此女是僚人!” 共王眼眸澄静如水,“甲金,你不是也说僚人大多本性纯善,况且她还只是个孩子!” “可……”甲金一时语塞,但见那两个持刀的僚人男子,见了他们这边人多势众,却毫不畏惧,竟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挥刀就劈来。 69.第六十九章 共王身旁的侍卫原本英勇无匹,可见这两个僚人如此疯狂,几乎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的攻势,嗜血的模样又令侍卫不由而同地想到,方才甲金所说僚人吃活人之事,便在气势上已输了一大截。. 甲金护着共王边退边杀,共王一把抓起地上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他将身上的披风一转,连头带身全将她裹在了厚重的披风内。 共王单手策马搂住怀中的小女孩,挥剑便如银蛇般,同侍卫一起砍向两个僚人士兵,两个僚人士兵虽强壮异常,但出手毫无招式可言,只是一味狂吼着照死里拼杀,加之侍卫见少年英雄的共王竟未逃走,而是同侍卫浴血怒战,原本还有所退缩的侍卫霎时所向披靡,一刀刀利剑如光刃般,瞬间将两个僚人士兵扎成了浑身是洞的蜂窝。 “殿下,咱们快走吧,恐怕僚王的士兵离这里不远,若是把他们引来,咱们可就真是寡不敌众了!”甲金拿衣袖随意拭了下迸溅到额上的鲜血。 共王收剑,漆黑的发丝下,一张微白的脸庞,稚气中却不失坚定,“这里山高谷深确实不安全,还是早走为宜。” 共王一行人策马狂奔一阵后,躲在披风内在马上颠簸不已的女孩,却悄悄从披风内探出个小小的脑袋来,她乌黑的发丝凌乱地飘在风中,喉中传来甘甜如饴的柔声,“蒙学殿下?” 共王一怔,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只听她最后轻声说的好像是殿下。 共王勒马问一旁的甲金,“她说蒙学殿下什么意思?” 甲金颔首道:“回殿下,她是问您的名字是不是叫殿下?” 共王一怔,随即嘴角扯起一丝温和的微笑,他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笑道:“秦艽。” 小女孩昂首静静地望向他,这个乌发高高束起,佩羊脂冠玉,一身鹅黄锦缎长袍,腰束月白穗绦的男子,这个眉长入鬓,有着一双细长而温和双眼的男子,这个于危难中救她性命的男子,原来名叫秦艽。 在阳光下她一张小脸怯生生的从披风中探出,披风周边柔软的绒毛在微风中轻扫过她的脸颊,她的脸又尖又小,五官比中原人更为立体。 在脏兮兮的脸颊上,一双黑若水晶的眸子,紧紧地凝视着他。 “你叫什么?”共王秦艽唇畔拂过一丝浅笑,他沐浴在阳光下,宛如一块无瑕美玉所熔铸而成的玉人,只是静静地驾着马,悠闲中已是丰姿奇秀,虽是年少,身骨却溢满与生俱来的清华高贵之感。 小女孩似乎听不懂秦艽的汉语,她只是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甲金见状连忙恭敬回答:“回殿下,僚人大多不辨姓氏,又无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长幼次第呼之。女子皆被称为阿第,你就叫她阿第便可。[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阿第,刚才那些人为何要杀你?”共王疑惑地瞧向怀中的小女孩,她布满灰尘的脸颊看似脏兮兮的,但淌过泪水的肌肤却露出与周围截然不同的白皙。 共王的话虽是问向怀中的小女孩,但却由甲金代为翻译,甲金同小女孩一番绕口的僚语后,甲金向共王回话道:“回殿下,阿第说刚才是僚王在抓女孩做淫祀。” “淫祀?”秦艽不解地问。 甲金点头道:“不错,僚王崇尚淫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到各个部落抓少女,所抓到的少女都要被士兵轮流奸污,之后以铜爨为器,将奸污后的少女煮熟而食。” 共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缰绳,他的齿间发出轻微的咬牙之声,“这个僚王简直不配为人,她,她分明还只是个孩子,居然要被……”共王顿了下,他怜悯地看了看怀中怯懦的小女孩,又继续道:“无论如何,我定要禀报陛下以求支援,好早日铲除这个生性残暴的僚王。” 甲金点了点头,但又无不担忧地看向共王马上的小女孩,犹豫道:“殿下,这个阿第方才说,她部落全族都被僚王给屠杀殆尽,她姐姐为了救她,以身挡住追杀的僚兵,恐怕她阿姐已成了淫祀的祭品,你看,咱们要如何安置她?” 共王一愣,他低头去瞧她那双乌黑透亮的眸子,她分明听不懂他的话,却睁大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似充满乞求地凝望着他,“还能怎么安置,难道我堂堂一个长沙国的王府还容不下一个孩子?” 甲金似乎早已猜到共王的打算,但听到此话从他口中脱出,即刻开口道:“殿下,万万不可!这女孩毕竟是僚人部落的,那僚王生性残暴记仇,若贸然将作为祭品的她带走,恐怕日后僚王会不断进犯我边境,届时……” 共王猛然一声厉呵打住甲金的话,“那你说要如何?若本王现在放她走,她一个孩子如果不被这林中野兽吃了,也要被当做祭品活活被僚王给吃了!” 甲金还欲开口,却被共王锐利的眼神惊得垂首不敢多言,他只是怔怔地瞧着共王,他也不过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却像个真正的君王般,牢牢护住怀中瘦小的女孩。 “醒醒,程然诺!你醒醒!”随着南烛的声音逐渐清晰,程然诺猛地深吸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忽获重生,她大口喘息着,抹去额上淋漓的汗水,有些懵懵地看着眼前的南烛。 “你果然没被治好,看来还更严重了,刚才叫了你半天你都没醒过来。”南烛说着拿起笔匆匆记下。 程然诺也觉自己最近陷入幻象的程度越来越深,方才甚至有些无法自拔,但她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一面拭掉颈窝里的汗水,一面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南烛低头继续认真地写,“你应该是右脑的潜意识执行了左脑的显意识,或者是你左脑接受了右脑的错误指令才导致……” “你认识秦艽吗?”程然诺蓦地打断她。 南烛的手微微一颤,她如静川明波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惊异,但却迅速恢复方才的从容不迫,“他是我的导师,也在这里工作,你见过他?” 程然诺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你的前世里看见了他。” 南烛没有说话,只继续在纸上沙沙地写着字,“你应该是受到十四年前事故的影响,所以妄想症越来越严重,现在你躺下放轻松,重新回到十四年前。” 程然诺无奈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十多年来始终如此,无论她如何解释,除了危钰,从来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每次看医生,都会得到相同的答复:你只是受了十四年前事故的刺激。 “不是,我真的很不想接受催眠,因为每次我都不是看见十四年前那场事故,而是看到我前世死之前的幻象,那种感觉太逼真了,真的会疼死我的……”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南烛的唇却发出轻微的一声“嘘。” 程然诺好似被南烛所操控一般,竟服从命令的安静下来,她听话地放松身体,慢慢闭上沉重的眼皮,只觉眼前仿佛有团团混沌不清的雾气,而四周被南烛铺天盖地的声音所包围,“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程然诺不受控制地猝然睁开双眸,但外界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模糊的混沌不清,程然诺想大声呼求,她想叫危钰的名字,但喉咙却完全发不出丁点声音,她想找到南烛,但四周除了浮动着轻纱般的迷雾,竟什么也没有。 到处都被浓厚的雾气所笼罩,程然诺好似走进了一个雾帐,微白的雾气自她的鬓间流过,似乎能隐约看到路途旁的树木。 弥漫的朦胧雾气中,程然诺依稀听到身后不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而她的身躯同时也在不断地颠簸,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握缰绳的手已磨出了汩汩的鲜血,她着一件宽大的男士长袍,脚上松松垮垮的鹿皮靴踩在紫金马镫上。 完了完了,又是这一刻,每次接受催眠,她总会回到前世临死前的一刻,无休止的痛苦居然再次开始循环。 程然诺的心里怕极了,但这前世的身躯却丝毫不受她的支配,她心里有着无限的恐慌,极目所望的依旧是粘湿而冷冽的寒雾。 与此同时身后的马蹄声更是不断紧追,程然诺想要回头去瞧,虽然她知道,在这升腾的雾气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况且这前世的身躯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线,再次承受一遍重复的痛苦。 一切如预知般,程然诺再次听到不远处涛涛的河流声,湍急的河水似乎卷起巨大的漩涡,狂怒地冲击着堤岸,隔着厚实的浓雾,隐约还能听到惊涛拍岸之声,而随着程然诺的马越跑越快,迷雾中的湿气轻拂过她的耳际。 程然诺前世这具年仅十八岁的身躯,忽然挥动手中的马鞭,重重抽在马背上,瞬间一记响声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响彻浓雾之中。 程然诺心中暗算着时间,当她听到自己身躯挥动马鞭之声时,她不由暗呼不好,但叫不出声的自己只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 虽然程然诺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利箭瞬间刺进身躯的感觉,还是令她不由身体一震,只感到无尽的疼痛伴随着寒冷从胸口袭来。 虽然程然诺不能操控这具前世的躯体,但却能对她所有的知觉都感同身受,她只觉浑身都在抽搐的疼,好似五脏六腑都要疼得搅作一团,但偏偏前世这具身体如此要强,竟一手捂着淌血的伤口,一手握紧缰绳不断策马。 她终于再也撑不住,一下重重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利箭已穿透她的身体,红艳的鲜血染透了她身上的男式长袍,她匍匐在地上,疼得几乎蜷缩成一只小兽,她的身体不断地剧烈颤抖着,在无限的寒冷和痛苦中,她只觉耳畔巨浪滔天的河流声,就好似一只喘息着,仿佛和自己一样在忍受着伤痛的野兽。 程然诺感受着温热的鲜血逐渐流出自己的身体,意识也如同四周的迷雾模糊起来,隐约中她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趴在地上疼得纹丝不敢动,只听头上方一阵唏律律的长嘶,眼前是马匹兜转的四蹄,似乎这马忽然被生生勒住了。 随之是前世幻境里熟悉的拔剑之声,程然诺趴在地上,只感到宽大长袍里自己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完了完了,脑袋要被割下来了。 程然诺依旧疼得浑身冷汗淋漓,几乎每次回到前世临死前的幻象,她总是撑到这里,就会疼得再也受不了昏厥过去。 但这次,程然诺死死咬紧牙关,她要尽可能的多撑一会儿,哪怕是看到自己漂亮的脑袋被对方割下来,她也要亲眼看到杀自己之人。 一柄锋利的银剑“噌”的一下横在了她的脖颈上,但她已丝毫感触不到这与身体同样冰冷的温度,她只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程然诺知道,一旦她失去意识就会重新回到现实。 程然诺强撑着颤抖的身体,她感觉到这具躯体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坚强,她慢慢抬起头来。 玉冠所束的一律发丝垂了下来,冰冷的银剑划破她光洁的肌肤,她的唇微微颤抖着,缓缓抬起头看向持剑之人的瞬间,持剑的男子忽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锋利的剑应声掉落。 她忍受着腹部剧烈的疼痛,依稀看见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逆向照来的光线异常灼目,闪耀到几乎炫目的阳光刺得她双眼生疼,而在这明亮的光晕中,她隐约看到他逐渐清晰的五官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慢慢靠近她,她依稀嗅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 70.第七十章 “醒醒,程然诺!醒过来,快醒过来!”南烛有些惊慌失措,她不断用力摇晃着程然诺,试图将她从幻象中唤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程然诺,程然诺!”另一个声音惶恐的一遍遍唤着她,一声比一声更高,好似绳索般要将她从无边的深渊中拽出。 但他的声音好似是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朦胧与模糊中,她依稀看到光晕逐渐明亮清晰起来,连同他的五官也一点点呈现在眼前,原来他的眼睛这样黑,就像一片无边的黑海,带着千层涟漪万重波澜扑面而来,还有他那笔挺的鼻子和柔和的下巴都如此熟悉。 “危钰!”程然诺猛地深吸一大口气,当冰凉的空气瞬间侵入肺腑时,她的心也不由剧烈颤抖起来,难道前世杀自己的人竟是…… “你终于醒了!”危钰猛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程然诺微微一怔,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终究是没有看清杀手的脸。 她慢慢伸出手回抱住危钰,她轻垂下头依偎在他的肩上,这次她又没能看到前世杀自己之人的脸,但她竟是如此的庆幸,庆幸不是他,庆幸此刻他的慌张和害怕。 他如获珍宝般紧紧拥抱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心脏快速有力地跳动。 “这次又是一无所获,我虽然看到了她的前世,但在她的前世里并没有看到你。”初冬凛冽的寒风刮过程然诺微乱的发丝,她忽觉有些抱歉,抬头怔怔望向夜色里的危钰。 他将双手插入黑呢大衣的口袋里,只对她微微一笑,“无碍。” 夜色下都市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寒风一阵阵袭来,他的笑眼却温和得令她神往,“什么无碍,下次我再约南烛,到时候我好好看看……” 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危钰却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异常紧张地凝视着她,“不行,不能再去了,太危险了,今天我在外面就一直听见她在叫你,可你怎么都醒不过来,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 “你在担心我?”程然诺眨了眨眼,昂头望向他柔声问道。[.超多好看小说] 危钰一怔,握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一捏,忽又松开了手,他垂下一双修长的眼睫不再注视她,“当,当然,你要是出事了,我就,就找不到她了。”他说罢,稍稍用力握紧放在口袋里的手。 程然诺只觉心如寒风一样冷到了极点,原来又是因为她,因为一个前世虚幻的,甚至今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女人。 她望着他黑色的背影,他很高有些微瘦,寒风轻吹动他黑呢大衣的下摆,程然诺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冰凉的空气一瞬间灌满她的肺部,几乎冷得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她却微微攥紧拳头,指甲扎得掌心一片雪白。 她不想等了,她想问了个清楚,知道个明明白白! 程然诺只觉整颗心砰砰直跳,速度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蹿出身体一般。 “危钰,有句话我想问你。”程然诺猛地顿了下身子,回头怯生生地说道,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走在前方的危钰顿了下,他慢慢转过身来远远地望向她,他乌黑如墨色的眼睛依旧沉冷,看不出半点的情绪,其实程然诺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和害怕,但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忽然跑过去一下猛地扑进他怀中。 危钰踉跄着后退两步,任由她将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她死死抱住他,鼻翼全是他那熟悉的甘苦芳冽之气。 “危钰,我喜欢你!”程然诺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像拼了命似的大声喊出这句藏在心底的话。 身旁的音乐喷泉霎时喷出冲天的水柱,水柱足足窜起十多米高,到达顶端后,又“哗”的一下向四周散落开来,晶莹的水花在五彩的灯光照耀下,如同一幕又宽又大的翡翠水帘。 “对不起,也许别人不懂,但你一定懂,前世的她,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危钰的声音低得恍如蚊蚋,在流光溢彩的音乐喷泉前,他缓缓掰开她紧搂自己的手。 其实这本就是已知的答复,只是程然诺心里总想着或许有那么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只是奢望。 “我懂,我当然懂,这世上唯有我最懂你……”程然诺慢慢松开手,他的温度在自己怀中逐渐流失,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自说自话,好半晌嘴角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呵呵,我,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刚才开玩笑的!” 程然诺昂头对着他咧嘴在笑,但她只觉心如刀割,明明嘴在笑,但眼睛却好像下一刻就要涌出泪水似的。 五颜六色的射灯打在水花四溅的喷泉上,旋转的水柱越发晶莹剔透,喷泉向四周洒落下颗颗水滴,飘飘渺渺地落下来,形成的一层薄薄的水雾,将他们两人笼罩在水汽朦胧的轻纱内,危钰低头静静看着她,手不由自主地握紧,隐约间连青筋都微微凸起,“你,你当真是在开玩笑?” 程然诺凝视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真的是个傻子吗? 她怎么可能是开玩笑? “我当然是开玩笑啦!其实,我是打算给别人表白,想,想着你刚好也是个男的,就拿你来练习练习,可,可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处女座,是吧?哈哈!”程然诺仰头嘴角笑得越发灿烂。 她很庆幸,还好此刻刚好有夜风阵阵袭来,喷泉顿时被吹得抛洒出如万斛珍珠般的水滴,似烟又似雾,倒叫他们这样近的距离却看不真切对方了,否则,她想他定会看出自己含满泪的双眼。 危钰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下,“那你,你打算跟谁表白?” 程然诺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她只痴痴地瞧着他,她嘴唇微动正要说话时,手机却响了起来,她盛满泪水的双眸低头瞧了下屏幕,只隐约看见上面跳动的名字,随即就举起手机屏幕咧嘴对危钰道:“他,我就是要跟他表白!” 瞬间音乐再次响起,无数道喷泉噌地腾空而起,危钰的嘴角轻轻抽动,隔了一会儿才缓声道:“刘闳?” “嗯,我要去表白了,祝我成功吧,明天见啦,危老板!”程然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可就在她转身接通电话的一刻,泪水却顷刻决堤而出。 广场中心的喷泉随着音乐的摇摆,倏尔钻出又霎时跌落,危钰站在喷泉前纹丝不动,他望着程然诺远去的背影,忽有种颓然之感。在程然诺陷入深度催眠时,他在门外听到南烛医生喊她的名字,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他像发疯似的拥抱住她,一遍遍不断喊她的名字。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那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死去一样,那种恐惧和害怕如海浪般狂卷而来,他真的很怕,他怕她陷入催眠再也醒不过来,他甚至想过,哪怕不再找前世那个女子,他也不愿让程然诺就此消失。 危钰望着程然诺逐渐消息在夜色里的背影,他忽抬脚往前迈了一步,正要追上去时,身躯却如同灌铅般,瞬间被钉在了原地,他伸手按向剧烈疼痛的左心房,那个萦绕牵绊的女声再次响起:“若有来生,我只愿你忘了我,不要找我、想我、念我……” 他艰难地抬起充血的双眼,程然诺远去的背影却逐渐幻化为前世的幻象,依旧是那只白皙如雪的纤手垂在血泊中,断裂的玉镯被鲜血染得猩红,滚烫的血液如同淋漓的书法,淌满了地面。 在找到前世的她之前,他本就没有资格和能力去爱别人。 她口口声声说要他忘了自己,可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被前世的她所禁锢,因为本就是他欠她的…… “别哭了,你再哭我心都要碎了。”刘闳温柔地说着,又递给程然诺一张纸巾。 “你懂什么呀,我这真是被诅咒的命,表白一个失败一个,而且我居然是在跟一个前世的活死人抢男人!”程然诺说罢,又用力擤了把鼻涕。 “什么跟什么呀?我看你跟我表白失败的时候,也没这么难过。”刘闳瞧着泪眼婆娑的程然诺,有些心疼地将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 “你懂个屁啊,那时候小,对你都不能算是真爱,可我对他,真的,我从没这样看过一个人的眼睛,我……”程然诺的话没说完,又红着眼睛,抽了张纸巾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拒绝你的,不过我很庆幸自己多了个机会。”刘闳的声音越来越软,他微睐着眼睛,慢慢低头凑向她柔软的唇。 程然诺却头一偏,用力擤了下鼻涕,“少来,我都说了一万遍啦,咱俩没戏,别想趁我病要我命。” 刘闳倚着车窗忽然笑了,他静静看着昏暗车内哭得一塌糊涂的程然诺,“怎么没戏?当初我放弃你也是迫不得已,但我说过,这次回来,我肯定要再把你追回来。” 车内本就狭小,刘闳温柔的声音如同电波般一阵阵不断袭来,听得程然诺也不由抬头望向他,“那你倒是说说当初为什么迫不得已拒绝我?” 71.第七十一章 刘闳一点点靠近程然诺,几乎将她逼到车窗前,他近在咫尺地望着她,“因为,有些原因这一辈子,我都不想让你知道。[]”刘闳忽然笑起来,像对宠物般揉了揉程然诺的发丝。 “滚一边去吧,你们男人都一个样,说得怪好听,什么迫不得已,其实还不是有更好的对象,把我们当备胎而已。”程然诺揉了揉婆娑的泪眼,正要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下去,刘闳却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他顺势一带就将程然诺搂入怀中,“记住,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备胎,你对我任何时候都是第一位。” 刘闳温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但程然诺却蓦地想起危钰,想起危险恐慌时他的怀抱,他有力的臂膀,想起这世上只有他懂自己,只有他明白被前世幻象纠缠的痛苦。 程然诺只觉眼泪又要坠落下来,慌用力掐了刘闳一下,“少来,走开!” 刘闳边呲牙咧嘴笑着瞧她,“下手真狠啊,你这个暴脾气鄢灵均怎么能受得了你?要不今晚别去她家了,去我那里吧?” 程然诺白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就大步走了出去,刘闳落下车玻璃远远地喊她,“然诺,你确定没事?” 初冬呼啸的夜风里,程然诺吐舌对他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可一转身,扬起的嘴角却又垂了下去,原来她对危钰的喜欢早就不止是一点点而已。 次日清晨鄢灵均早早上班去了,只剩下程然诺独自一人,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不断振动的手机,犹豫了许久才缓缓接通电话,手机另一端的危钰一开口就急切地问:“你在哪儿,昨天晚上怎么没回来?打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你没事吧?” 面对危钰一连串的提问,程然诺默默垂下眼睫,只轻声道:“没事,我今天不过去了,咱们直接在南烛那儿见面吧。” “不行,你昨天接受催眠状态已经很危险,不能再去了。”危钰斩钉截铁道。 程然诺却缓声说:“没关系,不是得尽快找到她吗?” “可你……”危钰的话还未说完,程然诺已挂断了电话。 程然诺果断地关上手机,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深吸了口气,方大声安慰自己道:“程然诺,表白被拒屁大点事啊,何必放在心上!现在头疼的事情多了,不光是要找到危钰前世喜欢的那个小贱人,更要找到杀自己的凶手,活着才能经营好我的网站,才有可能走上人生巅峰啊!” 程然诺说罢用力点点头,拿着挎包开门离去。 鄢灵均家本就离南烛的医院近,程然诺坐地铁很快就到达了,她想着危钰或许还堵车在路上,便决定先去见南烛。(.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你好,我预约了南烛医生来做心理咨询。”“好的,等我确认一下。”护士说着点击鼠标去查看预约记录,程然诺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然而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却见一穿干净整洁白衬衫的男子。 程然诺一怔,只觉他很是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您好,我确认过了,现在您可以直接过去。”前台护士微笑着告诉程然诺,程然诺一怔,再回头望向狭长的走廊,穿白衬衫的男子却已消失不见。 程然诺疑惑地挠了挠头,不由低声自言自语道:“咦,好像真在哪里见过。” 但程然诺还未来及多想,已行至南烛医生的咨询室门口。 屋内的南烛似乎已静候多时,她瞧见程然诺即刻微笑着起身,“你回去之后怎么样?我一直很担心你。” 程然诺坐在舒服的躺椅上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让你再为我做一次催眠。” 南烛黑眸微闪,“不行,你的状态很不好,昨天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下次至少得再等两周。” 程然诺匆匆瞥了一眼屋内镜中的自己,原来由于昨晚落泪,她居然眼睛肿得像两个大铜铃似的,难怪南烛说她状态不佳,这样看来不止是不佳,而是活像一只鬼! “我真的没事,拜托了,你再帮我催眠一次吧,过去我从没在前世逗留这么久过,上次的感觉太真切太逼真了,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找到前世杀我的人了。”程然诺恳求地说。 南烛脸上表情却淡淡的,她拿起纸和笔,似乎就要开始记录程然诺所谓的胡言乱语。 “你的病历上显示你能窥探前世和今生,所有前世的幻想都会在今生重蹈覆辙,所以你要找到前世杀你的凶手,是因为你担心这辈子你也会死在他手里,是吗?”南烛振振有词地念着,同时她不断在纸上沙沙地记录着。 程然诺微垂眼睫,她忽然想起方才走廊上那个穿白衬衫的男子,她再望向认真做记录的南烛,嘴角一勾,“南烛医生,麻烦您看一下我的眼睛。” “嗯?”南烛缓缓抬起头来,当她们两人视线对视交织的一刹,铺天盖地的幻想如同卷轴般,瞬间在程然诺的眼前展开。 在南烛前世的幻象中,只隐约可闻一男子温柔的声音,“你既来到这里,就不能再叫阿第了,你得有个汉人名字。” 共王秦艽说着摸了摸女孩如墨浸染的长发,他静静看着她,在温暖的光晕里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柔若清月的笑。 女孩已经过梳洗打扮,已非初见时的衣衫褴褛,她穿了件干净的月白色长裙,裙上似绣着微雨飞燕的暗纹,但不仔细去瞧倒也看不出来。而她的一张小脸,却是比衣裙更加的素净白皙,她的眉眼和唇色都很淡,就像一副清丽的水墨画,或许是年龄尚小,倒也看不出哪里漂亮,只是白腻的脸庞上立体的五官微与汉人不同。 “我记得僚人所居之地有种草药名唤南烛,花小又白,乍然看去倒和你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从今日起你便叫南烛可好?”年少的共王一双黑眸内似有涟漪,他潋滟若水波的眼睛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的她。 她依旧又瘦又小,矮矮的个子,踮起脚尖也不过只到他的腰际,但只要站在他的身旁,她整个人就好似披星戴月,姿态娉娉婷婷,仿佛浑身已生轻烟淡霞,与往日里的黯淡无光截然不同。 面对他的问话她不吭声,她素来不喜多言,加之刚到共王府不久,会说的汉语又寥寥无几,每日脸上表情总是淡淡的,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但惟独见了共王,嘴角却会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 “我自己睡怕。”她答非所问,用磕磕碰碰的汉语,怯生生地吐出几个简单的字来。 共王秦艽一怔,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好似笼了一层薄雾,永远都有撩不散拨不开的水汽。 “那我让人在我房内再置一榻,晚上我陪着你睡,可好?”共王说着拍了拍南烛的小脑袋,他把她完全当做一个小孩子,但他忘了,他也只是个孩子。 “你在看什么?”南烛医生皱眉,谨慎地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闭目片刻,忽又定睛凝视南烛的黑眸,“嘘,别说话,等下。” 在现实的交错中,幻象再次织出一片迷离的景象。 此刻的幻象与之前不同,已不知经过多少的时光流转,南烛在共王秦艽的精心呵护下,已与他一同长大。 他教她识字,开始时她学得很慢,有时着急了还是会迸出“故米偌哪,故航!”之类的一连串僚语,但年少的共王向来沉稳,他总微笑着,摊开南烛的右手,用食指一点点轻柔地滑过她的掌心,“这是秦字,这个是艽,连起来秦艽,就是我的名字,记住了吗?”她点头看向他,两颊上的梨涡浅漾,只觉手心痒痒的,但只要共王能握住她的手,她便瞬间心定如禅,不再起伏迷茫。 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他样样都教她,但她似乎不太感兴趣,唯独对烹茶和药理有所研习,他时常猜想大约是因她自小出生在多瘴毒的僚地,所以才会对植物和生灵颇有兴致,但她不说他也不问。 开始几年府内众人对她颇有微词,因她向来不多言语,见了谁都静若止水。人人称她为南烛姑娘,她既非共王妃,却与共王自小同处一室,她的地位又高于侍女,每日除了常跟在共王身后便别无其他,但人们在背后议论久了,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倒也无趣,流言蜚语竟逐渐散了。 有时晚上她会梦魇,常常梦到当初僚王来抓部落里女子做淫祀的事情,成群的僚兵残忍异常,整个部落血流成河,亲人的四肢百骸散落一地,到处都是女子哭喊呼救之声,从刚出生的女婴到年迈蹒跚的老妇,无一能幸免于淫祀。那时她和阿姐刚好从山里采野果回来,她们躲在树后亲眼看着整个部落被血洗,那一年,她只有六岁。甚至有个脑袋骨碌碌地滚落在她的脚边,她吓到了极点,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但阿姐哆嗦的手却紧捂在自己的唇上,她不敢发出声来,只悄悄抬头去看,却见阿姐的眼泪像珠子般簌簌地落下。因为这个滚落在脚边的脑袋,正是部落里最强壮的青年,他每每打了猎回来,总要将猎物身上最精细的肉送给阿姐,阿姐也常为他缝制兽衣,南烛时常能听到他柔声对阿姐说:“故艾蒙”,阿姐也用相同的话娇羞地回答他。而僚王的士兵还是发现了她们,阿姐匆匆瞥了一眼那个脚边的脑袋,拽着南烛的手就拼命跑,身后追赶的僚兵兴奋地狂叫着,因为按照僚王的规定谁能先抓到她们,就能享受首次的奸|污。南烛的小手被阿姐握得生疼,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当僚兵即将追上她们时,阿姐忽然将她往前一推,大声叫喊道:“百哪!百哪!”南烛听了阿姐的话,丝毫不敢停歇地继续逃,可她回头一望,却瞧见阿姐用自己的身躯试图挡住追赶的僚兵,但不过两三下就被僚兵扑倒在地,阿姐的衣衫被僚兵撕得粉碎,她痛苦地扭动着雪白的胴|体,依旧朝南烛离开的方向不断哭喊:“百哪!百哪!”她要南烛走,走得越远越好。 每当梦到童年往事,南烛都会从榻上惊醒,她既不哭也不闹,只是在黑夜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像一个即将窒息的人,而同屋的共王秦艽总会悄悄到她身边,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拥抱住她,有时甚至就这样和衣在同榻睡上一整夜。足足十年,就这样她十六岁才终于搬离他的房间独自去住。 “你到底在看什么,你该不会是在看我的前世吧?”南烛放下手中的纸笔,她起身走到程然诺面前,疑惑地在她眼前摆了摆手。 程然诺深吸一口气,猛地从一幕幕交织的画面中回过神来,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现实中的南烛医生惊呼道:“天,原来你喜欢秦艽!” 72.第七十二章 南烛手中的笔记本“啪”一下掉在了地上,往常再镇定不过的南烛却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你,你不要胡说,他,他可是我的老师。[]” “急什么,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秦艽?”程然诺饶有兴致地看向南烛,从自己进这间咨询室的门起,南烛就始终静若明波,可此刻提到秦艽时,她连手都在颤抖。 南烛咬了咬唇,她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烈的职业责任感迫使她尽量镇定下来,她捡起落在脚边的笔记本,慢慢坐下,嘴角依旧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们继续,你的病……” 南烛的话还未说完,程然诺就沉声打断道:“秦艽对你是什么态度?” 南烛握笔的手微微用力,她缓缓抬起头来,屏气凝神地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嘴角上扬,虽然她并没有看到南烛前世的表白,但从方才她的反应就清楚,她并不曾对秦艽透露过心意。 “南烛医生,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能看到别人的前世,而且上次你的催眠,让我看到了之前从来没见过的幻象,所以只要你答应再为我催眠一次,我就帮你看看你和秦艽的前世到底如何,”程然诺顿了下,她微笑着望向对面正襟危坐的南烛,继续说道:“毕竟唐突去表白,如果师生恋失败,两个人以后如何相处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南烛一用力,手中铅笔的铅芯啪一下轻声断裂掉,她定定地望着程然诺没有说话。 程然诺只是微笑,其实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南烛医生对感情的畏惧,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哪怕在前世,她离秦艽那样的近,她却始终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只要他一回头,她即刻转移最为专注的目光,她太害怕了,好像生怕他会有丁点的厌弃自己。 南烛深吸一口气,她尽量坐直身子,“我做不到,不管是因为任何原因,我都不能违背我的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太严重了吧,你只是帮我催眠一次,稍微浅度的催眠就可以,只要让我看到那个杀手的脸,我就帮你看看你和秦艽的未来,怎么样?”程然诺歪着脑袋试探性地问道。 “这太荒谬了,人根本就没有前世,又怎么能看到?”南烛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作为心理医生她居然开始相信病人的胡言乱语。 但程然诺却颇有把握地躺在了沙发上,“想想秦艽,来吧,只要你引导着我,及时唤醒我,我肯定会成功的。(.棉、花‘糖’小‘说’)” 南烛犹豫地看向放松躺下的程然诺,她眉头微蹙,咬咬牙,终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前世的幻象里,程然诺似乎正躺在一个坚实的臂弯中,左胸中箭处隐隐传来锥心的痛,她几乎疼得已经无法呼吸,她只觉对方将她抱得这样紧,这样牢,似乎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体温一点点从身体不断流失,她浑身都在冰凉的绞痛,她紧攥着他身上的墨色长袍,但依偎在对方胸前的脸庞却连抬起的力气也全无。 不远处的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好一对亡命鸳鸯,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男子却猛地将她拥得更紧,她紧紧贴在他狂跳的胸前,疼得浑身都止不住地沁出冷汗来,神志恍惚之间,她却依稀听到头顶传来模糊的声音,“她为了你,假意与我成婚,为了你,她与父亲断绝关系,甚至为了与你私奔,连皇室都敢得罪,可你,你居然要杀了她?” 对方似乎骑在马上,痛苦的眩晕之间,程然诺隐约听到马匹原地踏蹄之声,“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别忘了可是她骗了你,而你亲自给了她致命的一箭!” 面对对方的怒吼,男子却依旧死死拥抱住她,程然诺缓缓抬起手,试图拽着他的衣襟,她想看他的脸庞,原来,她正躺在亲手杀害自己的凶手怀中,但哪怕手指稍稍动弹一下,她就疼不欲生,除了温热血液离开身体的冰冷,她已疼得毫无知觉。 “住口,若不是你设下的陷阱,我,我岂会伤她?”拥抱自己的男子发出一声剧烈的咆哮,朦胧之间,程然诺感到他环抱自己的手臂在剧烈颤抖着。 “不是我设的陷阱,而是我和她!算算时辰,她给你喝的毒酒也该起作用了。”马上男子的声音夹杂着滚滚滔水袭来。 “她是被你所骗!我已伤了她,本就不愿独活,既已如此,我倒愿陪着她,也省得黄泉路上她一个人孤单。”男子说罢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程然诺屡次试图抬起手来,但她用尽浑身力气,刚动一下的手又瞬间猛然垂下,她白皙皓腕上的玉镯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玉镯瞬间应声而碎。 不过是轻微的动作,但她左胸被箭矢射穿处却瞬间涌出鲜红的血液,而那只白皙如雪的纤手垂在血泊中,断裂的玉镯被鲜血染得猩红,滚烫的血液如同淋漓的书法,淌满了地面。 “把她交给我,好歹我与她相恋一场,我会给她个全尸。”马上男子冷漠的声音几乎滴水成冰。 程然诺已失去了浑身气力,她疼得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只心里油然生出一种绝望的害怕,恐怕是要死了,彻底死在他的怀中了。 “你不配!妄她对你痴情一片,你却利用她来操纵齐王和我!”男子紧抱着程然诺,猛地又吐出一大口温热的鲜血。 程然诺只感到紧抱自己的男子,似在自己额上浅浅一吻,有些湿湿的,不知是不是他的血。 “你想干什么?”马上男子忽然一声大喊。 程然诺只觉身子好似蝴蝶般飘飞在空中,连怀抱自己的男子也松开了手。 奄奄一息的她感觉身子好似在不断坠落,狂风卷着潮湿的水浪呼啸过她的耳际,除了紧紧被攥住的手指,她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她挣扎着拼尽全力睁开双眼,可瞬间“噗通”一声巨响,四周无边的河水顷刻充进她的眼中,鼻翼口里全是冰冷的河水,痛苦的窒息感逐渐吞噬她最后一丁点知觉。 汹涌澎湃的河水狂吼着,似乎随时要将她的身躯撕得粉碎,淹没一切的河水如同细小的银针,从四面八方不断扎进她的每一个毛孔之中,甚至连唯一握紧她的那只手也逐渐脱离,波涛愤怒地拍打着她。 程然诺渐觉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之中似乎痛苦也消失了,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而她置身在这无穷的黑色苍穹下却如何也逃不出来,她甚至想,会不会就这样死去,永远死在前世的幻象中。 然而就在此时似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声缓缓响起,程然诺怔怔地立于黑暗中,这声音忽近忽远,好似近在耳畔,却又远若山塔之上。 程然诺听着这熟悉的男声,只伸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谁,谁在说话?危钰是你吗?我醒不过来了,快,快救救我!” “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幽幽的男声再次回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程然诺惊恐地喊道:“什么啊,你谁啊?是危钰吗?” “程然诺!”忽然危钰的声音极其清晰地响彻耳畔,他的声音如同一道耀眼的光亮,瞬间撕开无穷无际的黑暗。程然诺回头去望,竟见是危钰立于光晕的最中心,他伸出双臂,朝置身黑暗中的程然诺大声喊道:“然诺,快回来,快!” 程然诺跌跌撞撞地朝他飞奔过去,投入他怀中的一瞬,所有的黑暗都被光亮所吸收,她依偎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只觉温暖顷刻将自己包围。 “程然诺,你醒了?” 程然诺缓缓睁开眼皮,她怔怔地望向面前焦急不安的危钰,他惶恐担忧地凝视着她,好似生怕她会有丁点的闪失,这种奇妙的感觉几乎令程然诺幸福到迷离。 但危钰一侧头却满眼阴霾,他冰冷的声音若利刃般,“南烛医生,你差点害死她!” 南烛微咬唇立在原地,肩膀不由轻颤抖起来,她侧头望向一旁严肃的秦艽,满眼都是惊惧。 这一世的秦艽,依旧眉长入鬓,一双细长而温和的眼睛透出柔柔的目光,他仍然丰姿奇秀,身着白如雪的干净衬衣,显得越发芝兰玉树,但却不同于程然诺所看到年少时的他,如今经过时光沉淀的他,身上更多的是沉稳与冷静。 南烛同前世一样,还是用那双黑若水晶的眸子,紧紧地凝视着他,而秦艽冰冷的视线却斜睨向南烛,“未来一个月,你暂时停职。” 秦艽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记重拳狠狠击打在南烛的身上,她眉头紧蹙,像要站不稳似的,猛地用力按在身旁的桌角处。 程然诺见南烛由于自己而受到牵连,更气于秦艽的态度,她正要说话,危钰却一把就将她拽了出去。 危钰不等她开口,就已将她拽进医院的电梯内,“喂喂喂,你干什么呀你?你让我回去,我得去好好收拾秦艽那个混蛋,他都不知道南烛……”程然诺的话尚未说完。 却听危钰一声怒吼:“程然诺,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上次你就差点死了!这次你还敢去?” 程然诺怔了下,却见危钰已是脸色大变。 她不由一愣,竟是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生气,在空荡荡的电梯内,他面色阴冷,双眼充血的发红。 程然诺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生气,她只靠在冰冷的电梯内,边揉着方才被他拽得生疼的手腕,边不满地抱怨道:“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说得好像我死不死真的跟你有关系一样。” “怎么没关系!”危钰忽然一声厉呵。 程然诺正要开口反击,他却忽然双手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73.第七十三章 程然诺猝不及防,整个人完全僵在了原地,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近在咫尺,唇就紧贴在她的唇上。[.超多好看小说] 她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然地退后,但危钰的一只手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揽在她腰上的手猛地一推,将她更贴近自己的怀抱。 他的吻强烈得铺天盖地而来,几乎令程然诺窒息,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口中鼻翼全是他那甘苦芳冽之气,他的手臂像铁箍般紧拥着她,他的唇不断在她的唇上来回辗转,甚至时不时轻啃着她。 程然诺尽管憋得脸颊通红,但她的唇畔却不经意间勾起一丝浅笑。 可正当她准备缓缓闭上双眼,全身心享受危钰狂热的吻时,电梯却到达了负一层的地下室,电梯打开的瞬间,危钰继续不断吻着她,一只手飞快按下了关门键,在无人的电梯内,他的唇半刻都不曾离开过。 程然诺只觉浑身酥|麻,像被抽掉了浑身骨头一般,她任由危钰紧压在自己身前,不顾一切而又热烈地吻着她。 她靠在电梯冰冷的铁壁上,他一手撑在她的脑袋边,低头一点点啃噬着她柔软的唇。每当电梯打开时,他又飞快地关上,就这样电梯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回,终于当有人踏入时,他们才停了下来。 程然诺几乎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家的,她只觉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从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她和危钰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每次想要开口时,危钰总是见缝插针,稍微有空就贴上了她的唇。 一路开车回家,经过红绿灯时,那样短暂的时间,他却迫不及待地吻着她。 路上她就像个傻子似的,不住傻笑,而危钰一边开车,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她的手,好像生怕她会瞬间消失一般。 “唔……”程然诺被危钰抵在门上,她被他吻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却依旧要边开门边亲吻她。 她从未见过这样热烈的危钰,但真正令她几乎心醉的不是他的唇,而是今晚他每次注视她的眼神,就像一片无边的深海,几乎要将她彻底地淹没。 程然诺只觉自己身子泛软,有好多次她都险些要幸福得昏厥过去,但危钰总会恰当地揽过她的腰肢,在黑暗的房间内,危钰腾不出手去开灯,他甚至用脚将门带了。 他几乎用尽全力去吻她,温柔而缠绵地吻在她的唇上,她的鼻翼传来急促的呼吸。 程然诺被他吻得神魂颠倒,他的舌尖就像一尾鱼,无声的在她的唇舌间游走,带着一种甘冽的芬芳,他穿过她发丝的手指,一点点游走在她耳后滚烫的肌肤上。 程然诺几乎彻底沦陷于他的唇间,她慢慢环住他的脖子,一点点反吻回去,他的唇有些微凉,但呼吸却炽热如火。[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的吻轻若彩蝶,唇齿交缠间,危钰只觉胸中情|欲汹涌,浑身的热血几乎都要滚沸得冲破血脉喷薄而出,他的指尖一点点滑过她的肌肤,从她的耳后直至脖颈,最终停留在她的胸前,他慢慢解开她衣衫上的第一颗衣扣。 正当两人缠绵悱恻,危钰正欲解开她的第二粒衣扣时,程然诺与危钰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侧头,却瞧见一个满脸皱纹的白发老头,竟此刻正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两个瞧。 程然诺吓得猛然往后一退,危钰赶忙开了灯,却瞧见面前竟是位坐在轮椅上的白胡子老头,笑容像绽放的花朵般散满他的脸庞,他高兴得双眼都眯成了两条细线,如小溪般的皱纹布满额头。 程然诺惊恐又极度羞愧地盯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怪老头,她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危钰却抢先道:“爷爷,你怎么来了?” “爷爷?”程然诺一惊,更加不知所措地看向这个始终对自己眉开眼笑的怪老头。 “你怎么来了,怎么还不开灯?”危钰有些讪讪地问道。 “你这臭小子,把开关安得那么高,我个瘸老头能够得着吗?”白胡子老爷爷对着危钰一脸怒气,但转而面对程然诺却依旧笑如春风,“这个就是我的漂亮孙媳妇吧?”老爷爷说着转动轮椅来到程然诺身旁,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般,“姑娘啊,你和我家危钰打算什么时候要娃啊?” “啊?”程然诺张口结舌,危钰慌冲过去推走爷爷的轮椅,“您别胡说啦,然诺,你快去睡觉吧。” 程然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瞧见危钰推着老爷爷的轮椅往屋内去,“您怎么来的,是钟诚把您从机场接来的?”危钰试图转移老爷子的注意力,但老爷爷却不理会他,反而不断回头朝程然诺打招呼,“妞啊,你们可得抓紧时间啦!别管我个老头子,我耳朵最不好使啦,晚上就算床塌了我也听不见的,你们今晚就当我不在啊……” 程然诺不由捂嘴笑了,今晚还真是个美好到前所未有的夜晚。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程然诺一想到危钰的唇,有点肉肉的性感,来回在她的唇上摩挲,尤其当他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那一刻……“哎呀,好讨厌!”程然诺将烧红的脸埋进被窝里,兴奋地来回打滚。 “只可惜今天他爷爷来了,要不然直接把他拖到床上……”程然诺边想边奸笑不止,而此刻她的手机碰巧响了,她打开来看竟是危钰发的短信,上面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晚安”两个字,却令程然诺再次兴奋不已。 住在一座房子里,每天都能见面,晚上还要发短信说晚安,程然诺越想越觉浪漫,不由对着手机屏幕亲了又亲,方才躺下进入甜蜜的梦乡。 而此刻在楼上房间里的危钰却无法入眠,他静静盯着手机上程然诺回复的短信,他的唇畔浮过一丝浅浅的微笑,但嘴角又随即垂了下来。 月光透过灰白色的窗纱落在地板上,危钰的房间没有开灯,但依旧焚着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的熏香,他慢慢伸出手,月色似水银般铺下。微白的光线穿过他的指缝,像把月光剪了破碎。 他其实并不想睡,因为一闭上眼睛前世那个女子的身影就会出现,他整夜整夜被她的情所束缚,不愿也无法挣脱。但令他真正始料未及的是,今日他居然会发狂地吻程然诺,而且几乎到了完全无法遏制的地步。 当程然诺再次陷入昏迷之时,他发现自己彻底崩溃了,这次她不仅被催眠的时间更长,程度更深,而且她的鼻息在不断减弱。 他冲进屋子的时候,甚至发现她的体温在快速流失,她的手就像冰块一样冷。 如果说她第一次陷入催眠中而昏迷时,他心急如焚惊慌失措,那这次他的世界彻底崩盘了,她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那种深陷前世幻象,几乎无法自拔的痛苦,他比谁都更清楚,所以他怕,怕她疼,更怕失去她。 他还记得,十四年前他带着那枚玉坠去寻找前世记忆来源之时,自出生起就拥有前世记忆的他,从来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时他还不曾被前世的梦魇所缠绕,直到丢掉那枚玉坠后,梦魇像海水般席卷而来,每日每夜都是她的身影和话语,他明白是因为自己,她才那样痛苦地挣扎。 他自责,愈发痛恨自己,更要加倍努力找到她,可当程然诺出现时,他忽然觉得找她,很多时候竟只是为了更久的与程然诺相处。 危钰的喉结上下移动,他的胸口好似牵出一种深切的痛楚,隔了许久,他才缓声道:“对不起……” 次日清晨一大早程然诺就被敲门声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瞧见是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他依旧笑嘻嘻地看向程然诺,程然诺愣了愣,边挠头边好奇地问:“爷爷,您,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想说,这都六点了,你赶紧起来吧,我给你们做好了饭,你们小两口赶紧吃吃饭去约会浪漫吧!”老爷爷分明笑容可掬,但程然诺却瞧得浑身发毛,她不由挑了挑眉,初冬的外面还一片漆黑,这上哪里去约会啊? “来来来,姑娘,我都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喏,这是特别有名的一家情|趣酒店,里面各种设施道具齐全,你们俩直接去就行,省得觉得我在家不方便。”老爷爷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忽然掏出一张房卡递给了程然诺。 “啊?情……情|趣?”程然诺真是目瞪口呆。 “别废话了,姑娘,你们俩赶紧去吧,这大白天的好时光可不能浪费啊,这是我们给你们做的早点,带着去酒店里吃啊!”老爷爷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那双无影手竟三下五除二就打包好了早点,催促着程然诺赶紧出发。 刚从二楼洗漱好下来的危钰也不胜其烦,“你等会,我有事要跟程然诺说。” “哎呀,去床上,不是,我是说去外面有的是时间说,赶紧去酒店约会吧。”老爷爷一手转动轮椅,一手不断用拐杖赶他们出去。 程然诺和危钰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在天蒙蒙亮的冬日早晨出了门去。 刚关上门的瞬间,老爷爷立刻掏出手机来通话,“喂,钟诚啊,你快别睡了,赶紧过来帮我搬东西!” 而这边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望向身旁面色阴沉的危钰,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不曾和她讲话,他不再像昨晚那样的热情疯狂,反倒整个人始终冷漠得不言不语。 程然诺开始担心他昨晚会不会是被梦魇了,但想到他分明是那样理智的疯狂,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但两人枯坐在死寂一片的车内,程然诺感到一种莫名的尴尬,她憋了半晌好不容易开口,却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个,咱们不会是真要去那个情|趣酒店吧?” 然而话音刚落,程然诺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活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正要开口解释,不料危钰却忽然一个急刹停了车。 由于惯性,程然诺身体前倾,她慌忙坐直身子,却发现车子并没有停在该去的情|趣酒店门口,而是停在贯穿本市的忘念河的河畔。 “下车!”危钰低声一句,甩开车门就走了下去,程然诺不明所以然地跟着他下了车。 初冬的早晨寒风凌冽,这条滋养整座城市的河水在晨曦中缓缓流淌,河面上吹来一阵阵袭人的寒风,偶有晨跑的人沿着河堤从他们身旁经过。 危钰双手剪在身后,面朝河水静静地望着朝阳,程然诺看不清他的脸庞和表情,只觉被蒙在微薄日光中的他那样遥不可及。 “到底怎么了?”程然诺站在他身后轻声问。 危钰隔了好一会才缓声道:“我得告诉你,关于我和她的事情。” 又是她,危钰前世的恋人,今生尚未找到的那个女人,真是个难以战胜的情敌。 程然诺的嘴角勾起一丝凄凉的笑,“我都知道,她是你前世的恋人,你很想找到她。” 程然诺说罢转身准备上车,危钰的声音却蓦地在身后响起,“前世她刚答应嫁给我,我就……”危钰顿了下,声音陡然沉重而明亮,“我就亲手杀了她。” 74.第七十四章 程然诺的步子猛地顿在原地,她原本要去拉车门的手也停在空中,她慢慢扭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朦胧晨光里的危钰,他逆光而立,脸庞被隐在晦暗的光影之中。(.) 程然诺深吸了口气,冬日的寒风像刀子般顺着她的喉管刮进去,其实在周铎家中那晚,她隐约听到他说他杀了谁,当时程然诺以为危钰只是在说梦话,并没有留意。 现在她却不由怔了下,许久方颤声疑惑地问:“你,你失手,不小心杀了她的,对吗?” 程然诺攥紧拳头,大口喘息着,呼出一团团温热的白雾。 危钰站在不远不近的光晕里,苍凉地凝视着她,干脆而决绝的声音像无情的骤雨霹面而下,“不,我是亲手,一箭,准确无误地杀了她。” 太阳慢慢从河水的尽头升起,玫瑰色的晨曦铺满粼粼的河面,在一缕一缕温暖的光芒中,危钰却是像伫立在永不会消逝的黑夜中。程然诺睁大眼睛,有些恐慌地盯着他冰冷的黑眸,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程然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危钰这样陌生,而又令她心生恐惧,如果前世他是个杀人凶手,那今生他无疑将会重蹈覆辙,想到自己钟情之人竟是个双手沾满鲜血之人,程然诺不由双腿打颤。 危钰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少见的冷笑,眼里却是无尽的凄厉,“你怕我?” 程然诺心脏跳得几乎快要蹦出来了,她双手按在左胸前,转身就欲离开。 危钰望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冷然一笑,却已是孑然一身的孤独与凄凉,河水在冬日的晨光里静默着,而她到底是要离开他了。 但刚走了两步的程然诺却停了下来,她脑中画面翻飞,从吴辉要杀她时,危钰一个旋身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天旋地转间,她紧闭着双眼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他的肩头微微一颤,替她承担了刀尖下的痛苦。她要跌下马时,危钰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程然诺!”,发疯了似的策马朝自己飞奔而来。她陷入催眠的昏迷中时,尽管在幻境里,她却能听到他一声又一声焦急地呼唤…… 程然诺脚下一转,猛地从背后冲过去紧紧搂住了他。(.无弹窗广告) 危钰的身体往前一倾,万分惊愕中,眼底却是不敢相信的喜悦,他怔了好半天,只感到她紧贴在他的背后大口地喘息着,他伸手去摸她紧搂在自己胸前的手,很是冰凉,“你,不怕我?” 程然诺将头贴在他的背后,声音异常柔和,“为什么要怕?就算你上辈子是杀人犯,这辈子我也一定能帮你,况且你这么深情的一定要找到她,我相信前世你一定不是有意想要杀她,只是我唯一怕的……” 危钰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温暖,他闭了下眼,沉吟道:“你怕什么?” 程然诺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从胸腔发出的声音,更加用力搂紧了他,“我怕的是你心里一直有她,我更怕,找到了她,你就会离开我……” 危钰慢慢掰开程然诺的手,他回身静静低头望着她,瞳仁里倒映出她无措的神情,危钰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捧起她的脸庞柔声道:“我对她更多的是责任,既然我拥有了前一世的记忆,我记得她是如何答应下嫁给我,她父亲视我如己出,可我却亲手杀了她,这种愧疚,这辈子我是一定要还的。” 程然诺有些不满地瞪向危钰,“那你打算怎么还?” 危钰的手指就像火柴,滑过她脸庞的瞬间也擦热,燃烧了她。他低头凑近她,深邃的黑眸里是无限的温柔,“我会保护她,给她一世的安定和无忧。” 程然诺打开危钰的手,颇有些生气地蹙眉道:“那我呢,我算什么?” 危钰眼睛微睐,再次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耳廓和脸颊,“她对我来说,是责任和愧疚,可你陷入昏迷,我以为你会离开我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对我来说是情。” 程然诺这才面露喜色,但依旧歪着脑袋,满是疑惑地瞥向他,“哼,别以为说得好听我就会放过你,什么责任啊情啊?万一我帮你找到了她,可她偏偏喜欢你,那你到时候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危钰怔了下,他捏了捏程然诺的脸蛋,浅浅地微笑道:“怎么可能那么巧?说不定找到她时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就算单身,你确定现代的她会喜欢我这么木讷又固执的处女座?” 程然诺噗嗤一下笑了,“那倒是,也就我能看上你了!况且以后是我陪在你身边去找,就算找到她,我不信她敢明着来抢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你之前不是说刘闳才是……”危钰又惊又喜,有些难以置信地疑问道。 程然诺伸脚轻踢了他的小腿一下,“喂喂喂,那是故意气你的好不好,怎么你昨晚占了我那么多便宜,今天难道还想赖账啊?” 危钰听罢一笑,忽然捧起程然诺的唇,在上面啄了又啄才肯罢休。 尽管河边的寒风像把所有的寒冷都聚集在了一起,但程然诺却感觉,这个冬天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裹紧了厚重的呢子大衣,正准备将搓热的双手放进口袋里,危钰却一把抓过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一同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程然诺不禁偷笑着依偎在他的身旁,同他亦步亦趋地行走在初冬的沧远河畔。 “你不是很怕水吗,现在走在河边没事吗?”危钰微侧头轻声问。 程然诺摇了摇头,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不会,有你在旁边就不怕,我知道就算掉下去,你肯定会拼了命去救我。” “那可不一定,水这么冷,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危钰笑言着,却更加握紧程然诺的手。 程然诺皱了皱眉,目光像锐利的箭直射向他,“你敢不去救我!” 危钰揉了揉她的发丝,浅笑道:“你这么凶,不敢也得敢了。” 两人笑语盈盈地沿着河边走,程然诺握着危钰的手,忽然悄声说道:“那个,浪费吧,是个特别不好的行为,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就是勤俭节约……” 危钰皱了皱眉,不明白地说:“我们浪费什么了?” 程然诺满脸绯红,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就是,哎呀,就是那个酒店嘛。” 危钰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哦,爷爷安排的那家情|趣酒店?” “你可别乱想哦,我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只想着不要浪费了才好。”程然诺说着娇羞一笑。 此时在家中的爷爷正坐在轮椅上大声嚷嚷道:“钟诚,你快点,赶紧把然诺的被子都搬上去,我还等着赶紧抱孙子呢!”钟诚气喘吁吁地来回楼上楼下地跑,“这,这小程的东西,怎怎怎么那么多,可可可累死我了。”爷爷挥舞着拐杖指挥钟诚不要废话,而恰巧这时爷爷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只听另一端传来酒店前台甜美的声音,“您好,危老先生,您预订的情趣大床房已经入住。”老爷爷惊喜地大叫道:“噢耶,太好了,我的重孙终于要来啦!” 程然诺坐在酒店的房间内显得略微有些拘束,屋内暖气熏得人头发晕,程然诺脱掉外套坐在软到几乎将人陷进去的床边,心里一个劲的发慌:我去啊,要不要这么速度啊,马上就可以把他扑倒啦…… “这酒店为什么叫情趣?不过里面风格还真是挺特别的。”危钰嘟哝着也脱掉黑大衣外套。 程然诺斜挑了挑眉,望向一脸疑惑的危钰,不是吧,难道这货真的不懂吗?难道他不明白屋里这的情趣床、情趣椅、还有秋千和那根钢管是做什么用的? “咳咳,就是好奇怪的说。”程然诺奸笑道。 “你累吗?”危钰坐到程然诺的身旁问,程然诺不等他说完话就抢先回答:“不累,一点也不累,我体力贼好!” 危钰看着情绪略微激动的程然诺怔了下,程然诺这才故作羞涩地掠了下头发,“我,我是说,不太累。” “你不是说不要浪费吗,还是躺下休息会儿吧。”危钰说罢还未来及躺床上,程然诺已窜上床去,“对了,你是要上下还是左右摇摆?”程然诺的手放在床边的按钮上,危钰又是一愣,不明白地问道:“这床还能摇?” 程然诺挑眉,嘿嘿浅笑,“那,那个,我猜的,其实我也,真心不太懂。” “不用,你躺我旁边就好,我想跟你说会话。”危钰无邪的微微一笑。 正准备宽衣解带的程然诺只得失落地躺在他的身旁,心里却在暗骂,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不脱衣服干躺着有毛线意思啊? 程然诺枕着危钰的手臂依偎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她抬头瞧着房顶明亮的玻璃镜,两边挂着各式各样的吊环和红带子,程然诺看着镜中映出他们两人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又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 第七十五章 程然诺像只小猫似的往危钰的怀里钻了钻,“你很累吗?” “嗯,我晚上很少睡觉,也不想睡。(.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lwxs520”危钰将头埋在程然诺的发丝中,轻嗅她淡淡的发香。 “你从出生起就被这种梦魇折磨吗?”程然诺面朝他,感受他贴近自己肌肤的唇,和他那炽热如火的呼吸。 危钰的手顺着她的耳廓慢慢滑至脖颈,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久久地凝视着她,“不,虽然从出生开始我就有前世的记忆,但这种折磨是从十多年前,我把她的遗物弄丢开始,我想那应该是她对我的惩罚。” “那她也太霸道了,你快给我讲讲她都干过哪些坏事?好显得你现在的女友是多么的温柔贤惠。”程然诺有些发酸地说道,她伸手去抚摸危钰的发丝,他的头发很短,有些硬硬的扎手。 危钰微微一笑,在她的额上落下浅浅一吻,他埋在她的发丝间,一点点亲吻着她的耳畔,开始诉说关于他的故事,“从我出生起,我就保留着千年前的记忆,那时候我父亲被奸臣陷害,全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被满门抄斩,她父亲同我父亲是莫逆之交,不忍看我父亲唯一的独子被杀,就召集我父亲生前所养的数十名死士,冒死将年幼的我救了出来,死士连夜把我带到边塞,她父亲为了照顾我,居然放弃步步高升的官位,前往最偏远的边地出任太守,那一年他的小女儿只有两岁。我父亲生前就将我与她定亲,而她父亲又将我视如己出,她父亲让我不要怀恨在心,不要试图报仇,在边陲之城对我悉心培养。” 程然诺有些吃醋,气鼓鼓地打断道:“呦,敢情你俩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危钰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无限宠溺地说:“并非如此,尽管她父亲对我呵护有加,但因那些死士要形影不离地保护我,而他们多是被缉拿在案的逃犯,她父亲自然不便光明正大的抚养我,况且男女有别,我也是直到她十八岁那年才真正见到她。虽然这一世,我忘了她的容貌和声音,但我至今还能清晰记得,前世每次与她相见之时,她蓬头垢面异常滑稽的模样,或许是因为早已知道我与她的婚约,也或许是她的确与众不同,当时我对她一见倾心,但她却很讨厌我,我和她经历了很多事情,最后她终于答应同我成亲,甚至将她母亲唯一的遗物赠予了我,可后来,我……” 危钰顿了下,声音有些哽咽,程然诺的鼻子发酸,她曾以为那个女子与他或许有情,但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的错综复杂,瞬间程然诺眼前情敌的形象似乎变得更加高大而且坚不可摧。. “后来,我发现她其实早有心仪之人,她是为了帮心上人才假意答应与我成亲,但那人只是利用她,甚至设下陷阱,当时我没想到,我以为……”危钰的话语开始有些混乱,他说着更加拥紧怀中的程然诺,她依稀能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似乎想到当时的情景依旧在恐惧和害怕,他时续时断,停了很久才缓声道:“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上一世,她确实是死在我的手中。” “她也够傻得可以了,被心上人利用到愿意嫁给你?利用完了,心上人还要杀了她,而且让你去杀她,好借机也逼死你?”程然诺轻声问道,但危钰没有回答,他只是紧搂着她,一点点发出均匀的呼吸,程然诺去瞧,额头刚好抵在他的下巴上,原来他已经不知何时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好好睡吧,希望你不要再做恶梦了,蠢女人坏女人快快离开他吧,这一生危钰是我的。”程然诺说完,瞧着他微微颤动的黑睫毛,她不由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窗外冬日的阳光穿过寒冷的空气照射在床上,而他同她躺在一个被窝里,在一家充斥着色|情的情|趣酒店内,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彼此依偎着和衣而睡。 危钰紧拥着程然诺睡了足足一天,他从未睡过这样舒适的一觉,没有前世痛苦的梦魇,没有丁点的噩梦,只有黑甜的梦,伸手就是可触及的温柔。 “小诺诺啊,你们今天玩得尽兴吗?”老爷爷眉飞色舞地瞧着程然诺。 程然诺低头浅笑,老爷爷又瞧向在厨房里兴致勃勃做菜的危钰,对程然诺窃窃私语道:“诺诺啊,那个地方好玩吧?我看危钰今天心情特别好。” 程然诺瞅了一眼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切菜的危钰,她望过去的时候,他刚好也抬眼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危钰的唇畔拂过一丝难以掩盖的幸福。 “睡了一天心情能不好吗。”程然诺低声嘟哝道。 “啊?诺诺,你刚说什么呀?”老爷爷竖起耳朵仔细去听,程然诺却摇头咧嘴道:“没什么。” “对了,诺诺,今天那个酒店里的拉环好玩吗,抽屉里的小皮鞭你们用了吗?”老爷爷的话音刚落地,程然诺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咳咳,那个,那个,爷爷,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程然诺疑惑地瞅着西装革履的老爷爷,真是内心各种无奈,果然是长期在国外生活的老爷子,这么大把年龄了还如此开放。 老爷爷摸了摸自己满头的白发,转动轮椅来到程然诺面前的书架旁,笑眯眯地说:“那诺诺,咱们聊聊危钰的事情吧?” 程然诺瞟了一眼厨房里的危钰,此刻他正在专注品尝汤的味道,程然诺扭过头面对老爷爷疑惑地问:“危钰的什么事情?” 爷爷瞥了一眼危钰,忽然收敛一贯和蔼的笑容,悄悄朝程然诺低声道:“走,咱们去别的地方说。” 程然诺按照爷爷的要求,推着他的轮椅来到了收藏室,程然诺来过这里很多次,此处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董,在时光的雕刻下成排的古董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静默,却在安静中诉说着岁月的流失。 “诺诺,危钰这孩子从小就和这些老玩意打交道,有时候可能会迂腐、冥顽不灵,希望你能多多包涵他。”爷爷一边指着屋内琳琅满目的展品,一边握着程然诺的手意味深长地说。 程然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虽然危钰的身体里装载着前世的思想,但这个当爷爷的也真是够了解危钰的。 鬓发如银的老爷爷一改亲切的笑容,而是握着程然诺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孩子,你是不知道危钰的经历,他从出生起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很聪明,但很少说话,有时候冷静的可怕。他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一直是我在照顾他,但他根本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和他父亲一样痴迷古董,有时候甚至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他一直都活在千年前一样。” 程然诺点头表示理解,这种感受就像当初她能看见别人的前世,而旁人都视她如怪物一般。 老爷爷说到伤心时,用手背轻轻抹了抹眼睛,继续道:“尤其是十四年前那块玉坠丢了之后,他的病就更加严重了,他不止是沉迷于古物,更有时神志不清,痴痴傻傻的非要去找那个人,我逼他看了很多的心理医生,尽管后来他说没事,但我感觉他分明还是要去找什么前世的那个女子……” 程然诺忽然打断道:“等下,您说十四年前他丢了块玉坠,什么玉坠?” 老爷爷一怔,“就是个不知道用什么玉做成的破坠子,那时候我在国外,也不知道他爸从哪个鬼窟窿里淘来的,反正从他出生起就一直贴身戴着。后来他爸妈过世了,就由我来照顾他,可十四年前他莫名其妙,非要去找那个玉坠的来源,我腿脚又不方便,只好让他自己去了,谁知道居然把那个宝贝似的玉坠丢了。” 程然诺不由好奇地追问:“那个玉坠长什么样?” 爷爷眯着眼睛想了半晌,才喃喃道:“是个什么样啊?这,这都过去十多年了,真要我想,我还一时想不起来了呢。” 程然诺怔了下,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追问道:“是蝴蝶,破茧而出的蝴蝶对吗?” 爷爷皱眉想了想,“可能是个扑楞蛾子吧,也可能是个蜻蜓、蜜蜂、甲壳虫、七星瓢虫、小鸟、老鹰……” 程然诺听到爷爷不确定的描述,不由挑了挑眉,“额,爷爷,到底是个什么呀?” “哎呦,不行不行,实在想不起来啦,反正就是个会飞的玩意,也可能不会飞吧,会爬,也可能不会爬吧……”爷爷摇摇头,似乎当真想不起来了。此时门外恰好响起危钰清朗的声音,“吃饭了。” 程然诺心里仍有着些许的疑虑,她本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可一看到满桌的佳肴和微笑的危钰,这样的美食美色之相,她竟将诸多疑问瞬间抛诸脑后。 危钰做的菜虽然样式极多,但分量都很少,而且他又追求造型艺术,无论荤素都在色彩和摆盘上下足了功夫,几乎每一道菜都色形华贵,造型古雅得如同珠光宝气的珍品,再放于精美的瓷盘内,且不论扑鼻的清香,单看样子就已令人垂涎欲滴。 程然诺在爷爷面前也不好意思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喝,只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故作矜持的慢慢品尝,“嗯,这个羊肉好鲜啊,嗯……这个鸡肉怎么做得这么嫩?”几乎危钰做的每一道菜都浓郁浑厚、色艳肉香,甚至很普通的东坡肉也丝毫不会发腻,反而含在口中鲜香无比,浓厚滑润得妙不可言。连寻常的虾球也极富弹性,金黄亮丽的虾球,一口咬上去却是外酥里嫩,软糯中除了香还是香。 程然诺只觉满口醇郁鲜美,一小碗米饭很快就被她挖了干净,她捧着小碗正欲去厨房里,却不料爷爷慌忙转动轮椅过去,满脸热情地接过她的碗筷,“不用刷不用刷,等会让危钰来!” “不是,我……”程然诺端着碗哭笑不得,但爷爷却一个劲地抢了过来,“没事,好姑娘,放着吧,真不用刷。” “我,我其实……”程然诺实在不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只是想再吃一碗啊,一碗啊! 夜里程然诺揉着饿扁的小肚子,正要偷偷溜出去觅食,刚一开门却瞧见危钰正站在门口,“吓死我了,你干嘛呢?” 第七十六章 因程然诺突然开门,危钰本欲敲门的手停在了空中,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指关节顺势在程然诺的额头上叩了一下,“嘘,小点声,爷爷刚睡。[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lwxs520” 危钰说罢轻合上房门走进程然诺的屋内,程然诺不怀好意地瞟向危钰,“你进朕的闺房干嘛?这月黑风高的,该不会是对朕有什么企图吧?” 危钰不由笑了,“我有什么企图?是你对冰箱里的菜有企图吧?” 程然诺还未来得及反唇相讥,忽然一个保鲜盒却递到了自己的面前,程然诺一怔,慌忙又惊又喜地抢了过来,“呀,这是什么?” “就一些剩下的梅子和圣女果,大晚上的让你吃太多油腻的不合适。”危钰轻松地说着,转身却微蹙眉头,开始细心为她整理起房间。 程然诺瞧着制作简单的食材,不过是将圣女果从中间切开,将酸梅放入其中,做成三明治般的形状,稍微冰了一下而已,但入口却是甜中带酸,圣女果的果肉甜香醇厚,酸梅诱得人生津不断,搭配在一起风味独特,简直好吃到停不下来。 程然诺一口一个,她边吃边笑看着强迫症发作的危钰,真不愧是典型的处女座,他将程然诺梳妆台上的各种瓶瓶罐罐不断来回对齐,笔直得甚至角度上都不允许丝毫的偏差。 “喂,你明知道吃饭的时候我没吃饱,干嘛不拦着爷爷啊?”程然诺说着又吃了一大口,瞬间圣女果甜爽的汁液混着酸味的梅子溢满口腔。 危钰恨不得找根细绳来比划着摆放,“干嘛要拦着,难道让爷爷知道我女朋友是个大胃王?” “说谁大胃王呢!”程然诺想要伸手去挠危钰,但脚下拖鞋一滑,一时没站稳,她干脆直接顺势摔向他的怀中。 危钰眼疾手快,猛地将她搂入怀中,程然诺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静静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整个世界仿佛死寂得只剩下他的心跳。 “你故意的?”危钰柔软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程然诺像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窃笑,“是又怎样?” 危钰的手一点点穿过她的发丝,她的乌发像一根根小蛇绕过他的指间,他不自觉地俯身吻在她的发上,有种淡淡的清香,令他几乎一时有些神迷。 程然诺赤脚站在他的脚背上,踮起脚尖,感到他温热而急促的鼻息近在咫尺,她慢慢闭上眼睛,一点点凑近他的唇。 可就在她即将贴上他柔软的唇时,危钰却忽然一侧头,“咳咳,时候不早该睡了。[.超多好看小说]” “好啊,我也觉得很晚了。”程然诺兴奋的一个弹跳蹦到床上,她贵妃醉酒的姿势倚在枕边,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满脸妖娆的微微一笑,还未来及说话,却见危钰已行至门口,“晚安。”他瞥了一眼床上的程然诺,脸颊一红,匆匆转身便飞速关上了门。 “额,不是……”程然诺望着合上的门真是欲哭无泪,敢情是分开睡啊? 清晨孤枕熟睡的程然诺听见外面一阵窸窸窣窣,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开门,却瞧见正在拉行李箱的危钰。 程然诺瞧着衣着整洁,站在光晕里对她微笑的危钰忽然有些恍神,一旁的爷爷却催促道:“诺诺,你可算醒了,赶紧收拾下出发吧。” “啊,去,去哪里?”程然诺穿着睡衣仍是一头雾水。 危钰却嘴角微扬,“去沧远县。” “啊,去我们县?”程然诺有些难以置信。 爷爷赶忙补充道:“是啊,我听危钰说你都好久没回家了,正好让他去下聘,不是,让他带你去兜风。” 程然诺简直是又惊又喜,她离开沧远县来这座城市工作已有一年了,这样算起来,似乎上次回家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想到这次要同危钰一起回家,她就整个人都兴奋到不能行。 “行了,你简单收拾一下,赶紧出发吧,该带的东西危钰都带了,你们多带点面包路上吃,估计到沧远都下午了。”爷爷将两人送至门口,依旧不停地叮嘱着。 “爷爷,您确定不跟我们一起去吗?”程然诺有些担心地蹲下来,趴在他的膝前低声问。 爷爷却爽快地大笑道:“你们俩小情侣的蜜月旅行,我个糟老头子就不去了,反正有钟诚在家照顾我,你们就大胆放心地去吧,最好找个隔音好的房子多住几天。” 程然诺一怔,危钰的脸已红到了脖颈,他明显有些尴尬,却依旧故作冰冷地说:“咳,别听他瞎说,咱们快走吧。” 爷爷眉飞色舞地偷瞥向危钰,窃笑道:“这孩子想什么呢你,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对睡眠质量影响多大啊!” 程然诺面上虽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要带亲爱的男友危钰回家,心里还是倍爽。 尤其此时此刻,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品尝着他为自己精心制作的早餐,在他的陪伴下迎着清晨的阳光,她觉得似乎连浓郁的酸奶都清甜无比。 程然诺枕着危钰的肩膀,他的肩有些硬,其实枕起来并不太舒服,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却令她沉醉其中。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我家了?”程然诺枕着他的右肩,明显能感觉到他虽用左手扶着方向盘开车,但右臂却始终微耸,尽量保持着能让程然诺枕着舒服的姿势。 危钰轻声回答:“《列子》有云:男女杂游,不聘不媒。既然都没人肯娶你了,我就英勇就义吧。” “谁说没人愿意娶我了?”程然诺笑着瞥了他一眼,又将脑袋往他的颈窝里凑了凑,她继续浅笑道:“不过啊,我可信不过你,你说得怪好听,什么英勇就义?但你这一脑子的古人思想,老实说,你以后娶了我,会不会还想着纳个小的?” “现代婚姻法好像不允许吧?”危钰柔声反问。 “别拿这来搪塞我,要是在古代呢?你是不是会三妻四妾,养一屋子的母狗?”程然诺锐利的眼神像箭般噌噌地射向危钰。 危钰不禁哑然失笑,“难道你以为古代人都能三妻四妾吗?《独断》中就有记载:天子一娶十二女;诸侯一娶九女,分为一妻八妾;卿大夫一妻二妾;士一妻一妾,像我这样的庶人,是和现代一样的一夫一妻制。”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程然诺朝他吐舌一笑,“那要是你前世的那个她回来非让你娶她呢,那你选谁?” 程然诺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危钰的嘴角霎时便垂了下来,程然诺也瞬间收敛了笑容,她静静地望向微蹙眉的危钰。 “哪有那么巧,这一生她早就不记得我了,怎么可能一见面就要嫁给我?”危钰连忙柔声补充道。 但程然诺的心却徒然咯噔一下,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虽然他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但那短短的一瞬间,她却明白了,原来那个女人始终是横在他们之间,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沟渠。 程然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啊,怎么可能,就算找到她,那时候也是我陪在你身边,谁也不可能把你从我手里抢走的。” 程然诺不自觉间说话声音极大,虽然声音更大,但话语却越发的无力。 就在此时程然诺的手机却莫名响了起来,程然诺有些木然地接通电话,却听到陌生号码另一端女子甜若银铃的嗓音,“heygirl,有没有想我啊?” 程然诺先是一怔,随即立刻难以置信地叫道:“臭丫头?是你!” “哈哈,没错,正是秀发飘逸肌肤吹弹可破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宇宙超级无敌女神,响当当的程顽大小姐啦!”对方的笑声通过手机传来,却依旧有着不输黄莺般的清脆悦耳。 “呵呵,你这消失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想起来联系我了?别告诉我,是雨寒姐要结婚,你忽然良心发现,要回来看我们了。”程然诺冷言嘲讽道,一旁开车的危钰不由好奇地斜瞟过来。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为了你才回国的,好不好!”对方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 “为了我?”程然诺问。 “是啊,我可是为了和你抢男朋友才回来的!”对方的笑声不间断地传来。 程然诺眉头微皱,她不由疑惑地睨了危钰一眼,但危钰却不明所以然的微微一笑。 “是不是吓到了?开玩笑呢,我这种天女还用跟你抢?勾一勾手指头,你男朋友就是我的啦!哈哈,我现在要出发了,先去洛杉矶跟我前任分手,然后再回国,周四下午四点到机场,记得来接我!” 程然诺皱眉不满地嘟哝道:“喂,死丫头,干嘛要我去接你?喂?喂!喂?不是吧,挂了?” “谁打的?”危钰问道。 “一发小,烦人精。”程然诺随口答道,她说完便将座椅按下,悠然地躺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早上起太早了,我好困啊,先睡会。” 程然诺慢慢合上眼皮,冲进眼内的光线越来越细,直至全部被黑暗所吞噬,在无边的黑海中,四周黑色的水顷刻不断涌进她的眼、鼻、口中,狂风巨浪中她只隐约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死死地攥住她,她亦反握紧他的手,就像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汹涌澎湃的河水不断狂吼着,似乎随时要将她的身躯撕得粉碎,甚至连那唯一紧握她的手也被河水无情地拉扯至分开…… “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模糊而悠远的男声被淹没在呼啸的巨浪中,一股又一股的黑水疯狂涌来,将如剪纸般薄弱的她全然吞噬。 “啊!”程然诺惊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危钰关切地问。 程然诺用手背拭了下额上的冷汗,摇了摇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程然诺的心里突突直跳,疑惑为何又梦到前世被箭射后坠河的一刻,耳边那个模糊的男声不断回响在耳畔,直吓得程然诺浑身冒冷汗,“大爷的,前世杀了我,这一生还要来找我?”程然诺低声嘟哝着,一抬头却瞧见窗外辽阔无边的河水。 她打开车窗,冰凉的河风呼啸着,卷乱她蓬松的长发,“忘念河可真长,不过市区那一段到底是没我们家门前这段辽阔,你看,过了跨河大桥就是我们县啦!” 危钰远远地瞟了一眼,“沧远县被忘念河给环绕起来,这么远望过去果然很美。” “当然了,超美的,我们县可是全国出了名的书画之乡呢,你没来过我们县吗?”程然诺骄傲地夸赞道。 危钰默然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他微微蹙眉,好半晌才答道:“没,不过很早以前坐船经过忘念河时,远远看过一眼沧远县。” 程然诺趴在车窗上,感觉初冬刺骨的寒风一阵阵往脸上剜,却依然没有要关上窗户的意思,“我以前挺喜欢忘念河的,自从十四年前……”程然诺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过去可怕的回忆像河水般几乎要将她吞没。 “你是说十四年前?” 77.第七十七章 危钰的问话尚未说出口,程然诺就扭头瞪向他,“对了,我这睡了快一天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危钰唇畔似有浅笑拂过。 程然诺揉了揉饿扁的肚子,一边去翻面包一边打趣地问:“哼,什么看我睡得香没叫我,你该不会是趁着朕睡觉的时候,占朕便宜了吧?” 程然诺话音刚落地,危钰已是满脸通红,他止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那个,你少吃点,一会儿就到了……” 汽车在一阵疾驰中驶入这座被河水环绕,沉寂了千年的幽幽古镇,虽然外面寒风刺骨,吹得埋在衣服毛领中的程然诺脸颊微红,但她依旧兴奋地挥手指着,“看,快看,那家的臭豆腐特别正宗,我每天放学,下了船都要去吃一串,还有那边……” 程然诺兴奋的一处处指给危钰看,每经过一处他都开得极慢,总会透过车窗认真地去望,似乎要将程然诺生长所经历的一切,都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车外的沧远县虽不大,但却山水明秀,忘念河的河水将整个县城环绕其中,湖光山色与层楼叠院交相辉映,在这冷冽的初冬里虽已是绿叶凋零,但穿梭其中的潺潺溪水却倒映着沧远县的白墙黛瓦。 “往左拐,对对对,就是前面那家店,停停停,到了!”在程然诺的指挥下,危钰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危钰下车去瞧,见这间店与别处商铺并无二致,房屋朴素淡雅,青瓦覆盖而成的双坡屋顶,梁檩椽柱上满是细腻的雕花彩绘,门楣上悬着两盏古韵的八角玲珑挂灯,中央是一个黑漆的店招匾额,上面用鎏金绘出三个字:晴岚阁。 危钰望着这三个字踌躇不前,“怎么不进来啊?”程然诺行至店门口,却见危钰还站在原地,程然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他在瞧匾额上的字,不由微笑道:“这店名是我妈起的,好听吧?” 危钰点头道:“出自马致远的《山市晴岚》,写的是山间暮景,但一笔一景,却是曲中有画,看似写景实则写静。”危钰侧头瞧向一脸迷糊的程然诺继续道:“你妈妈一定很喜静吧?” 程然诺的睫毛微颤,她没有回答,只是推开店门径直走了进去。 危钰跟在程然诺身后,推开门的一刻,他瞧见屋内柜台处的一盏感应灯闪了下。 店内的陈设与常见的画廊没有太大区别,皆是古风古韵的装修,但店内待沽之作却有些与众不同,并非大气磅礴如富贵白头图、马到成功这些虽俗气却易卖之流,而多是清雅秀逸,如山间简屋、溪中帆舟、松树红叶、云海拱桥等一些浑朴清穆的绘画。(.) 危钰的视线从一幅幅的画作上扫视而过,看得出这些作品虽笔墨苍润,画风朴拙,细细琢磨却是境界深远,别有趣味。屋内地板干净明亮,但画作上却蒙有一层薄薄的尘埃,看得出这家冷清的店铺生意并不好。 “咦,人呢,是不是去里屋了?”程然诺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程然诺推开最靠内的一扇门,她驻足在门前只微笑不说话,危钰上前去瞧,见屋内是一个身段窈窕的妇人。妇人虽背对着他们,但依然能感到她不俗的气质,她站于铺满一面墙的画纸前,正全神贯注地作画。 危钰认得,她临摹的是永乐宫壁画,画中28宿、12宫辰等无数天姿绝美的玉女在画中栩栩若生,整幅气势不凡的画作恍若令人置身美妙的仙境,不禁发思古幽情。 “是你母亲?”危钰刚问出口,却见程然诺一蹦一跳地走了过去,她一声不吭,只伸手轻轻戳了下妇人的肩膀,妇人竟又惊又喜,好似从未听到他们的脚步与谈话般,简直难以置信的一把紧紧拥抱住程然诺。 危钰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这对母女,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两人面对面不停地傻笑着,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母亲见到程然诺,专注的眼神里流露出无穷的宠爱。 这一刻,危钰忽然明白为何程然诺的母亲能够绘出那样透出无限静谧的画作,不是因她用笔简练,更不是技法如何之精湛,她只是把自己周围真实的、寂静到无声的世界如实绘了出来。 “我妈看见她的金龟婿上门来,很是高兴,所以命你赶紧去买点菜,咱们回家包饺子吃!”程然诺挽着危钰的手臂笑道。 危钰掏出车钥匙正要开车,程然诺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小危危,您当我们沧远是大城市,还准备开车去买菜啊?” 危钰一怔,“那不然怎么去?” 程然诺奸笑两声,一眨眼就从画廊里推出一辆芭比粉,系满蝴蝶结丝带的小号女式自行车,危钰愣了下,面色微微一红,“这,这,我坐这个?” “什么你坐呀?想得还怪美,是我坐,你骑!”程然诺不由分说的将自行车交到危钰手里。 危钰红着脸,左右瞅了半天,忽然将高领毛衣卷起来,像口罩似的遮在脸上,回头居然把程然诺的毛衣领也展开,程然诺隔着毛衣领呼出一口口热气,不满地嘟哝道:“是不是嫌骑我的自行车丢人啦?” 危钰红着脸摇头道:“没有,我是怕一会儿骑得快了会冻着你,你,你这车还,还是可以看的。” 程然诺笑着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这辆她从初中骑到现在的粉红小破车,虽已骑了无数次,但自己却从未坐在后座上过。 危钰骑得很慢,但寒风刮在皮肤上依旧刺骨,程然诺将双手放进他黑色呢大衣的口袋里,她靠在他的背上,听着粉红自行车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我是不是有点超重了?”程然诺趴在危钰的后背上,双臂下意识搂紧他。 但程然诺没想到,危钰居然轻轻嗯了一声。 “我客气一下你怎么还承认了?你应该说小可爱,你一点都不重,都瘦得我心疼啦!”程然诺捏声捏气地说着,正要抽出手来,危钰却猛然将她的手又塞回自己口袋里,他一只手骑车,另一只手攥着程然诺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嘴上虽是生硬地重复程然诺的那句,“哦,你一点都不重,都瘦得我心疼啦。” 但程然诺感受到来自他手心的温度,似乎周围再多的严寒都瞬间被驱散,她就这样任由他握着。 粉红色的自行车穿梭于风吹雨打了千百年的青石板路上,两侧的店房鳞次栉比,这里不同于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路两侧的粉墙黛瓦,飞檐翘壁的两层木宅,将整个村落都显出淡雅古朴的色彩,比比皆是的青砖马头墙,也无一不在诉说着历史的变迁。 或许因为天冷,在外的人并不多,但见到程然诺的每一位大爷大妈,都会以大嗓门亲切地问道:“呦,诺诺你回来啦?这谁啊,你男朋友啊?” 程然诺笑嘻嘻地依偎在危钰的身旁,瞧着他认真地挑选新鲜蔬果,他虽然看似冷漠,但每逢有人紧瞅着问他是不是程然诺的男朋友时,程然诺总能看到危钰不好意思到发红的耳根。 程然诺对做菜不甚精通,她觉得这人活着吧,饿不死就行,但危钰不同,处女座的他对每一件事物都极其苛刻,他所接触的一切都力求完美。 “你笑什么?”危钰推着盛了满满一车篓的蔬菜,斜睨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的程然诺问。 程然诺习惯性将一只手放进他的口袋里,笑嘻嘻地说:“我想着啊,等以后我嫁给你了,我得好好学做菜,每天给你做各种好吃的,给你洗衣服,给你生一堆的宝宝,每一天都加倍对你好。” 危钰忽然停了下来,他不由攥紧自行车车把,用一种罕见的认真,凝视着她,“为什么?”他沉声问。 高高卷起的毛衣领依旧盖着程然诺的半张脸,但她却眯着眼睛笑看向他,“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男朋友啊,全世界最有眼光的人了,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如果我的网站做大做强了,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洗衣做饭刷碗,也可以哦。” 危钰怔了下,他慢慢低头凑近程然诺的脸庞,他眼中似有微波荡漾,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柔,“你说你要嫁给我,给我生孩子?” “怎么,你不愿意?”程然诺歪着脑袋看向他,危钰的黑色高领毛衣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她虽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唇,似乎在微微地颤动。 危钰没有回答,他的脸离程然诺很近,近得几乎要贴了上去,他炽热的呼吸隔着毛衣领,但程然诺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 危钰纤长的手指缓缓拉下自己的衣领,又轻卷下程然诺的白色高领毛衣,程然诺一动不动,冬日傍晚的寒风一阵阵拂过,但程然诺却只觉浑身热的血液几乎随时要喷薄而出。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他的指尖有些冰凉,触在她微热的脸颊上有种奇妙的舒适,他的指尖一点点卷下她的毛衣领,当露出她泛红的唇时,他的指肚一点点摩挲在她柔软的唇上。程然诺浑身如触电般,她不由攥紧拳头,脑中一团乱麻,好似所有的触感瞬间都集中在了唇上,一阵阵的酥|麻顺着他的指尖不断游走。 怎么办,车篓里的韭菜味道好像很大,会不会盖住我的香水味,他会不会嫌弃,我…… 程然诺来不及想,危钰的唇已吻了上来,他的唇是热的,在她唇上辗转之时,她整个人如沐浴在阳光下的雪人般,几乎要霎时融化过去。 他的舌尖同她缠绕着,她不自觉地踮起脚尖,危钰的手顺势绕在她的身后轻易揽住她的腰肢,她同他一点点轻啃着对方,似乎在孜孜不倦地吞噬着彼此热烈的呼吸。 直至晚上和母亲其乐融融地坐在桌前吃饺子时,程然诺还是不禁会想起那个吻,他推着缀满粉色蝴蝶结的自行车,车篓是满满一筐新鲜到绿油油的韭菜,在冬日夕阳的余晖里,他们站在溪水边的青石板路上忘情地吻着彼此,河水清澈透明,晶莹如镜,而镜中倒映出的两人身影,好似一个被喧嚣红尘所遗忘的旧梦。 “你妈妈夸我饺子馅拌的好。”危钰笑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从甜美的思绪中抽身而出,她疑惑地瞅着危钰,“你能看懂手语?” “小的时候,因我还留着前一世的记忆,所以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就看了很多书,其中有讲手语的。”危钰轻声说。 程然诺皱了皱鼻子,“你还什么都会呢。” 危钰笑着放下筷子,“不是,也有很多不会的。” “比如?”程然诺咬了一大口鲜美的饺子,旁边的母亲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是在一旁边吃饭边看着他们微笑。 “唱歌、跳舞很多都不会。”危钰若无其事地说。 “好,记住了。”程然诺眨眨眼睛,狡黠一笑。 78.第七十八章 程然诺的家一如古村里的每一户人家一样普通,不大的青瓦房有着一方小院子,室内布置简单而雅致。[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饭后母亲去为危钰打扫出一间空房,程然诺则在厨房内安静地刷碗,危钰依在厨房内久久地盯着她看,刷碗时有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她甩了几次都没能甩上去,危钰亲自走过去帮她将发丝别在耳后,他抚摸她发丝的手微微一顿,忽然伸出双臂从背后紧紧搂住了她。 程然诺咯咯笑起来,“干嘛呢?”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危钰闭上眼睛,低头用脸轻蹭她的脑后。 程然诺继续刷着碗笑问:“明明待在一起呢,还想什么想?” 危钰温热的话语拂过她的耳后,“今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危钰欲言又止,后面的话终究没能说出来,程然诺眼眶微湿,隔了好一会儿才抽了抽鼻子笑道:“什么话?我想嫁给你,给你生很多孩子,这你就感动了?” 危钰低低地嗯了一声,程然诺的手微微一颤,嘴角忽扯出一丝笑来,“感动了还不赶紧替我刷碗?” 危钰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碗,程然诺却站在一旁收敛了笑容,她想嫁给他,对他好,给他生一堆孩子都是真的,危钰虽然感动了,却并没有给她任何一句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母亲一如既往去了画廊,程然诺则站在穿衣镜前对早起的危钰说:“昨晚睡得好吗,村里人一般都睡得早,是不是很符合您这种老年人的生活习惯?” 危钰没回答,只径直走过去搂过程然诺,他一点点吻在她的额上、眼睛、鼻子、嘴唇、几乎一处也不肯放过,他发红的耳朵不断来回蹭着她的脸颊,他炽热的呼吸吹在她的颈窝里,只吹得她浑身发麻。 “好啦,快去吃早饭吧,才一晚上没见,你亲得我都快喘不上气了,要不要以后每个晚上朕都去陪你?”程然诺说罢,朝他发红的耳垂上轻啃一口,慌忙像兔子般逃回房间去。 危钰竭力控制自己,可没想到程然诺的一句调戏,竟还是令他脸红了好半晌。 他简单用过沧远当地的特色早餐后,就准备和程然诺去外面转转,危钰拎过程然诺的挎包时,他用下巴指了指客厅角落里的一副画,问道:“对了,我昨天就见那幅画一直在角落里放着,总是画纸朝墙,上面到底画了什么?” 程然诺匆匆瞥了一眼,“是我妈画的我和我爸,本来一直挂在客厅的,但自从我爸去世后,我妈每次见了都会掉眼泪,我干脆就把画取下来反放在那里了。(.)” 危钰眼神一暗,似还要说什么,却被程然诺截住,“不用道歉,我爸过世很久了,那时候我还小,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危钰听她这样说便不再吭声,但临出门前,他还是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反着放的画作。 “啊,幸福感爆棚啊,有木有!”程然诺说着,像小猫似的将脑袋使劲往危钰怀里蹭。 危钰瞧着路边行人不住的偷笑,好几次尴尬得他都想把程然诺推开,但每次指尖刚触到她的发丝,他的手便不自觉地抚摸了下去。 “不过呀,乐极生悲,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太开心了,反而心里有那么一点的不安,总觉得你随时就会跑了一样。”程然诺一个旋转,拽着危钰的手来回转圈,她以他为圆心,不断地旋转着,好似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危钰握紧她的手,在微微的晕眩中,眼里除了她还是她。 “跑?我干嘛要跑?往哪里跑?”危钰笑着一把揽过程然诺,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程然诺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怎么不会,也许你前世的那个她一出现,你就真的跑了。 程然诺将头依偎在危钰的怀中,忽然想,与其让你跑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那个女人出现之前,就把事情给办了,看你到时往哪里跑。 “想什么呢?”危钰问着,顺势移开她那来回不断在自己胸前画圈的手。 “啊,我,我忽然想到,咱俩现在一点都不像情侣,人家情侣都有情侣之间的物件,可咱俩啥都没有。”程然诺嘟嘴撒娇似的轻捶危钰的胸膛。 危钰轻抿唇笑道:“好,那现在就去买。” “嗯嗯。”程然诺笑着点了点头。 危钰原以为所谓的情侣物件应该是对戒、项链之类的,但当程然诺带着他走进成人情|趣用品店时,危钰怔住了。 “哎,小伙子,小心点,你有女朋友了,可别把别人的女朋友给碰坏了。”猥琐的店老板笑嘻嘻的对门口的危钰说道。 危钰赶忙扶住险些被自己撞倒的模特,但待他看清模特身上露骨的情|趣内衣时,他就像摸到烫手山芋般,猛地一下缩回了手。 “小姑娘,你男朋友看起来经验不足,以后得好好调|教啊。”店老板不断朝程然诺挤眉弄眼。 程然诺瞥了眼门口满脸绯红的危钰,随即笑道:“经验不足没关系,实力雄厚就行。”程然诺说罢,同店老板邪恶的对视一笑。 “危钰,快过来嘛,咱俩不是说好了要买情侣……”程然诺发嗲地喊门口的危钰。 危钰连忙咳嗽几声打断她的话,“那个,这屋里有点热,咱们还是出去吧?” “热什么呀?这大冬天没暖气没空调的。”店老板明显是在调侃危钰,但危钰却故作镇定地说:“咳咳,那个,我,我体质一向偏热。” “你别总站在门口啦,快进来跟我一块选嘛,你看哪个比较合适?”程然诺站在店内靠里的货架前,不断筛选着一排排的情侣内裤。 危钰半捂着脸,硬着头皮走过去,他随手指了下,“就这个吧。” “啊,这个超人的不好吧?超人太快了,还是要海绵宝宝的吧?”程然诺嘟哝着将黄色的情侣内裤递到危钰面前。 危钰吓得闭着眼睛,猛地往后一退,直喊道:“好好好,就这个吧。” 危钰仓皇地将钱塞给店老板,赶忙拽着程然诺离开,程然诺瞧着危钰狼狈的模样,简直要笑昏过去。 “你至于吗?”程然诺站在路边,边将情侣内裤塞进包内,笑得喘不上气。 “你还说,好端端的买这种东西作甚?”危钰气得红着脸说道。 程然诺却昂起头,忽然大喊道:“哼,就是要买,就算以后你找到那个女人,朕也得让她知道,是谁的地盘。” 危钰怔了下,蓦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吻在程然诺的发丝上,“对不起。”他声音小得如同蚊蚋,其实他很清楚,程然诺各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不过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她害怕他会走,怕极了,明明那样怕,却还要帮他去寻找那个女人。 “好啦,你看,这样我被你圈住了,肯定跑不了。”危钰托起程然诺的左手,程然诺瞧着彼此左手无名指上的对戒,不过是两个简单的白金圈,但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却好似发出炫目的光芒。 程然诺坐在柜台前,来回端详自己的手,又抓过危钰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不由笑靥如花,“别以为这样就行了,等以后订婚了我要订婚戒,结婚了还要超大的结婚钻戒。” 危钰不由皱了皱眉,“买那么多戒指干嘛?” “反正又不会卖了,你心疼什么?大不了我全戴上,戴满满的一手!”程然诺说着将手来回在危钰的面前摆动。 珠宝店内来回旋转的水晶吊灯下,程然诺戴着情侣戒指,托着脸颊,如同一朵怒放的玉兰,笑容像从她的嘴角一直延伸到梨涡。 听到两人对话的导购,止不住羡慕地偷瞥向程然诺,而程然诺却毫无察觉,继续自顾自地欣赏自己手上的情侣戒指。 “啊,今天一定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程然诺伸出手对着阳光,冬日午后温暖的日光,穿过程然诺的指缝,一缕缕闪动的光线在她的指间,逐渐与戒指融为一片璀璨的光点。 “呸呸呸,不对,真是乌鸦嘴,以后一辈子多得是幸福的时光。”程然诺笑着一个转身,扑回危钰的怀中。 “不过呀,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直这么幸福下去?”鳞次栉比的木质房屋构成街道层次不一的光线感,程然诺就这样逆光迎着危钰灿笑。 “为什么不愿意?”危钰同她踏在蜿蜒的青石板路上,尤如踩着一条飘落在老街上的青丝带。 路过一处高大的祠堂时,程然诺立于厚重的石板门旁,转着圈笑道:“我呀,可是打算以后老了回我们沧远养老的,就怕危先生您思想这么保守,怕您觉得自己是倒插门,不肯来呗。” 危钰同程然诺穿过狭长的甬道,他环视这座枕山环水的小城,一条条运客的小船自码头顺流泛舟,冬日的暖光里,偶见坐在自家门口抽着烟斗的老人,这样的风光里,几乎有种让人想要坐下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悠闲欣赏错身而过的两岸美景,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沧远县的柔媚所融化。 “其实这个地方还不错,虽然以前有过坏印象,不过陪着你一起养老也还能忍受。”危钰双手剪在背后,说着大步向前迈去。 程然诺笑嘻嘻地冲过去,毫无顾忌的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什么坏印象?对了,你说你以前坐船经过过沧远,难不成是被我们这边的人打了?” “怎么可能?我告诉你啊,这要是在前世,方圆十里是不可能有人近我……”危钰的话尚未说完,程然诺就打住道:“好好好,知道您武艺高强,重点,说重点,为什么讨厌我家乡?” 问到这个问题时,危钰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了,他远远望向一碧万顷的忘念河,沉默了片刻,安静的程然诺还以为他没听见自己说话,她正准备再问时,危钰却幽幽地说:“因为她。” 程然诺原本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一下滑了下来,原来绕来绕去,圆心始终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他脸上浮起苍凉而凄微的笑容,终于缓声道:“从出生起,我就有着前世的记忆,所以这一世在这个躯体很小的时候,我每晚做梦都是前世她惨死的画面,但只要戴上那个玉坠,这一世的每个晚上我都能安然无事,从不会被前世的幻象所魇住。直到十四年前,我终于查到这个玉坠是我父亲生前在一所寺庙中所得,我猜想这玉坠前世她死前曾赠予我,今生又重回到我手中,定是联系着她的前世与我的今生,找到玉坠的来源或许就能找到她。” 程然诺轻咬下唇,忙追问道:“那座寺庙在哪里,难道是……” 79.第七十九章 “那座寺庙就在她的出生地,故寻县。(.$>>>棉、花‘糖’小‘說’)”危钰轻声答。 程然诺失落地垂下修长的眼睫,只恍恍惚惚地说:“哦,那离这里还挺远的。” 原本明媚的天气,忽然晦暗起来,满天都是低垂的铅云,看似好像要下雨的趋势,程然诺却只觉拂过河面的冷风,嗖嗖吹得她脖子发凉。 “那个玉坠是她母亲过世前留给她的,她一直戴着,答应嫁给我时,她把那条项链做信物给了我,我只要戴上那个玉坠,不仅没有前世梦魇的折磨,她的五官轮廓也开始在我眼前一点点清晰起来。”危钰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立于忘念河畔,他的声音微凉,似乎带着未来雨意的寒冷。 “那你为什么还是没有记起她?”程然诺紧紧望着他,低声问道。 “我以为自己在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那条项链却丢了,之后的梦魇也比过去来势更凶。”危钰无奈地轻抿嘴角。 “丢了?好好的怎么会丢了?”程然诺难以置信地追问。 危钰却忽然握紧了拳头,他手背上青筋暴起,程然诺几乎能听见他指关节咔嚓作响的声音,她心里莫名地突突直跳,耳边却传来危钰低沉的声音,“正是十四年前,那时候交通不方便,我想要去顾寻县的那座寺庙,只能坐船走忘念河,途中经过沧远县时,因为一个女孩,玉坠才丢的。” 程然诺手指微冷,她不断握紧双手,直到指甲将掌心挣的泛白,她才罢休。 危钰的衣袖间依旧氤氲着甘苦芳冽的淡香,仿佛这冬日微寒的雨意,隔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长舒了口气,“丢了就丢了,反正有你,你会帮我找到她的,对吗?” 程然诺没有回答,只紧咬唇大步向前走,她不断使劲抠着手上的死皮,有一下忽然用力一扯,不自觉撕破了皮,流出血来,她竟也毫无察觉。 “你怎么忽然走这么快?”危钰追上来揽过她的肩膀,却意外发觉她的肩在不断哆嗦着,危钰低头瞧她,“冷吗?” 程然诺猛地一下定住了,她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近在眼前的危钰看,冷不丁地问道:“那,那个,十四年前你丢的那个玉坠,是个蝴蝶吗?” 危钰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瞬间滑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凝视着程然诺,温柔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他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你怎么知道,那个玉坠雕的是只蝴蝶?” 程然诺望着危钰说不出话来,十四年前的回忆霎时像海水般铺天盖地地袭来。 十四年前,她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坐在船侧,无聊地抠着手指头玩,船上稀稀拉拉地坐着一群学生,几乎都是每天清晨按时坐船去县里上课的熟脸。 其中偶有几个陌生的成年人面孔,懵懂的程然诺上下打量着他们的衣裳,估摸着可能是探亲或来附近游玩的,她倒也不曾太注意,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船边听少年们瞎扯学校里的事情,反正素来她就不受大家的欢迎,过高的个子,从来都是被大家嘲笑的对象。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远远瞧见了刘闳,他比自己高几届,虽然俩人同是沧远县人,但平日里偶尔打过照面,倒也未曾有过交流,程然诺听说他就要去市区读高中了,恐怕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日子了。她犹豫着,想过去跟刘闳打个招呼,介绍自己。却不想刘闳竟瞧着自己,直直地走了过来,程然诺坐在船舷上是又惊又喜,不料越走越近的刘闳笑着来到她的身边,对程然诺身旁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笑道:“我准备去市区读高中,你要不要一起?”女孩子笑着看向刘闳,娇嗲地答:“啊?我有点怕啊,好远哦,还得住校,我一个人不太敢呢。”刘闳笑着坐到女孩子身旁,“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 程然诺听着身旁刘闳和女孩子的聊天,自觉很是无趣,她起身准备换个位置,逡巡的目光恰好停在船的另一端,那里站着一个看似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程然诺瞧他独自一人,却没有背书包,面孔瞧着也不像本地人,她猜测或许是新来的转学生,便踉跄着走了过去。 她走过甲板时异常小心,因为她个子太高,偏偏长了个矮个子姑娘才有的小脚,所以她时常摔倒,她猜测大约是脚太小,无法支撑她的身高,就像圆规永远都无法立起来。 程然诺正欲问话之时,却见这个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由红色细线穿着的碧玉吊坠,男孩子逆光而立,高高瘦瘦的,肤色偏白有些清秀,但他却眼睛眨也不眨,始终盯着手中的这条吊坠。 红色的细线像小蛇般轻缠绕在他的指间,小巧的吊坠在阳光下泛出晶莹剔透的碧色,男孩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鲜亮莹洁的玉坠,他的指肚轻轻摩挲着玉坠,低低地喃着一句相同的话:“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 程然诺好奇地踮起脚尖,她慢慢凑近玉坠,只瞧见是个碧玉雕刻而成的蝴蝶形状,正在破茧而出的蝴蝶活灵活现,好似随时要幻化为一直真蝶,挣破重重厚茧振翅而飞。 “这个玉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程然诺伸手指了指男孩手中的玉坠,但男孩却忽然小气地想要往回收。 谁料原本微波起伏的湖面,霎时却波涛澎湃,风起云涌之间河流湍急汹涌,惊涛巨浪的忘念河水几乎要瞬间掀翻这艘脆弱的渡船,在一片慌乱中,程然诺脚下一滑,想要拼命去抓又湿又滑的栏杆,但在疯狂的晃动中,她随手一抓,竟未能抓住栏杆,尖声大叫着,竟瞬间被甩出船去。 只听“噗通”一声,碧绿的河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如同硕大的绿绸子迅速将程然诺紧紧裹挟住。 被飞溅的河水打湿了脸庞的男孩子,不由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被惊涛骇浪所吞没的程然诺,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整个黑眸的焦点却只聚集在程然诺的手中,原来方才她一时恐惧,随手一抓未能抓住栏杆,却像见到救命稻草般竟抓住了那块玉坠。 男孩子看向自己手中紧握的红绳,只剩下断掉一截的红线在狂风中飘动。 整艘渡船被铺天盖地的哭喊声所笼罩,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程然诺的落水,但男孩子却怔怔地望向在水中挣扎的程然诺,“救命,救命啊,救……”程然诺被寒冰般的河水淹得说不出话来,她挣扎着尖叫着,但手里依旧死死紧握着那块同样即将被淹没的玉坠。 “十四年前掉进忘念河里,同时害你丢了玉坠的人……”程然诺静静望着立在对面的危钰。 他没有说话,但冰冷如三尺青锋的眼神,却足以在咫尺之间至她于死地。 “是你?”危钰的声音冷到了极点,简直像冻结的冰川。 程然诺几乎不敢去看他漆黑见底的眼睛,那样黑那样深,方才眼中还是柔波潋滟,可一旦涉及到那个女人,即刻幻化为噬人的黑海。 寒冷的空气仿佛带着雨意的微凉,轻触在她的脸颊上,程然诺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怎么还是有点难过。” 程然诺独自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危钰回市里了,其实从她上次问他,如果前世的那个情人回来非让危钰迎娶,她问危钰会选谁,从那一刻,危钰短短几秒钟的犹豫,她就早猜到答案了。 只是这一天来得稍微早了点。 家中没有人,母亲应该还在画廊,程然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的鼻子有些酸,但强忍着没有哭。一个为了别的女人,甚至为了一个未必存在的女人而抛弃自己的男人,哭是不值得的。 程然诺的目光透过含着的眼泪,望着房子里的一切陈设都只觉朦朦胧胧,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那副画。 她走过去,将画框翻了过来,画上所绘的正是幼年的程然诺,她啃着手指头依偎在父亲的怀抱里,父亲身着戎装,端正的脸孔很陌生但又很熟悉,这幅画程然诺从小看到了大,但父亲真实的容貌她却没有半点印象。 “爸,你说男人怎么这么不靠谱?你说,我该不会真是命中注定要当女强人,一辈子守着我的网站过吧?”程然诺的指尖慢慢滑过油画中父亲微笑的脸庞,她的笑声中带着无奈的哭腔。 程然诺给母亲发过短信后,收拾行李搭上最近的一班大巴车返回市区,她不想让妈妈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她怕到时候自己真的会按耐不住情绪大哭一场,所以在短信里她只是说危钰工作上有急事,他们一同先回去了。 程然诺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她依靠着窗户,默默凝视着外面宽阔的忘念河,耳机里播放着轻缓的英文舞曲,她缓缓闭上眼睛,想要忘掉浮现在眼前的危钰。 忽然聒噪的手机铃声打断音乐,瞬间充斥进程然诺的耳中,程然诺下意识去看手机屏幕,她以为是危钰的电话,却看见上面欢快地跳跃出三个字:程序猿。 程然诺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但对方却不肯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程然诺的电话,程然诺反复掐断电话,但电话铃声却无休止的不断响起。 程然诺终于忍无可忍,默默接通了电话,有气无力地说:“喂,又怎么了?” 对方熟悉而动听的嗓音在电话另一端响起,“妹子,算一算上个月你网站崩溃,修复bug,你还增加了律师注册登录入口,律师空间,律师电话咨询计费等八项新功能,总共你还得再付给我……” “付你大爷!”程然诺对着电话怒吼一声,对方吓得半晌没有回答,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朕一点事都没有!朕就只是失恋被人甩了,然后你还来找朕要钱!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网站我有多不容易?从上大学起我在网上找到你帮我做网站,我就欠了一大笔网站开发费,可我兼职的钱连每年的维护域名空间这一堆屁项目都不够,这么多年来,我在这个破网站上投入了多少的心血,多少的钱?可天天就那么几个访客!你还天天打电话发信息的催债,你知不知道我男朋友没了,工作没了,房子没了,等会晚上到市区还不知道要去睡哪个桥洞,你还好意思找我要钱?你怎么不说网站整天八哥九哥什么鬼的,都是你没开发好……”程然诺积攒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喷发,她忍不住对着电话另一端的程序猿嚎啕大哭起来。 大巴车上的人都在回头看她,但她却不管不顾,她觉得心里实在太委屈了,只想将一肚子的苦水全部倾斜而出,哪怕对方从未蒙面。 “你说吧,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骗子,一个网站怎么会那么烧钱?我是想当企业家,那又怎么样?难道麻雀还不能有当凤凰的远大理想?可是那些企业家当初创业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比我现在更惨啦!”程然诺哭得泣不成声,身旁的一位大妈看不下去,甚至频频为她递来纸巾,程然诺用力擤了几下鼻涕,继续不断哭诉。 大巴车不知开了几个小时,对方一直在沉默,甚至好多次程然诺都以为他挂电话了,可每当程然诺问在吗,程序员总是简单一个字的回答:在。 “我从小就苦命啊,男生都嫌我高,背后骂我傻大个。女生不跟我一起走,裤子从来不够长,穿高跟鞋得看身边人的眼色,我也有一颗少女心啊,可从来不敢卖萌!后来上大学,动不动就被拉去参加篮球赛,难道长手长腿就一定会打篮球吗……”程然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从小时候自己如何遭人歧视,到长大后网购连衣裙,每次回来却变成t恤衫的各种经历。 但程序员却始终聆听着她的每一言每一语,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程然诺听见手机提示电量不足,对方才缓缓道:“你是不是快到老汽车站了?” “你怎么知道?”程然诺抽泣着问。 “你说了一路在沧远县幼儿园,沧远小学,沧远初中的事情,你又说从老家回来,从沧远过来的大巴每天只有一班,只到老汽车站,我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声音很柔,一如既往的动听。 “我说了这么多吗?”程然诺有些疑惑,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把满满的电量打到即将关机。 “你七舅妈家儿子的同学叫什么,你都告诉我了。”对方说着不由温柔一笑,“好了,我在老汽车站的出口,你等会儿下了车就直接过来,我等你。” 80.第八十章 “啊?可,我不认识你啊!”程然诺一惊。(.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都聊了这么多年,你空间里全是你的各种自拍照,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程然诺愣了下,“可我电话快没电了,等下……” 程然诺的话尚未说完,电话已经关机了。 “姑娘,你别说了,你真是太惨了,听得我都想哭啦,这是你的车费,我们不收了。”售票员大妈走过来,死活要将程然诺的票钱还给她。 “不是,我,我其实也还好啦……”程然诺推辞着,却听旁边另外几个大妈说道:“收着吧姑娘,我们这听你说了一路啊,真是太惨了,这不,我这儿也有点钱,你也拿去吧,晚上可千万不敢睡桥洞啊,那万一碰上坏人流氓的,就算你这大长腿也跑不及啊……”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程然诺。 吐了一路苦水的程然诺已没有那么伤心,只是极其尴尬地谢过几位大妈,拔腿就往车站外跑,“哎呀,这群大妈们忒热心了,难怪现在要饭的各个都是土豪……” 程然诺边嘟哝着,边不时回头瞧大妈们是否追了过来,她一个踉跄忽然撞在一个人身上,“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程然诺扭过脸来,却瞧见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已递到了自己面前。 “危……”程然诺嘴角刚扬起一丝微笑,却见花束后探出一个脑袋,“小程律师,好久不见啊。” “你,你,你叫,叫什么来着……”程然诺瞧着对方俊秀无匹的面容,忽然想起他的名字来,“哦,对,你叫李洵!” “我叫程序猿!”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之时,程然诺惊得张大了嘴,“不是,你,你不是李洵,是那个宋向冉的前男友,莫黎和那个矮个子姑娘的现男友吗?” “别胡说,什么前男友现男友,现在我可跟她们都没有关系,我唯一的身份就是您网站的技术工程师!”李洵斜笑着,他生得极其好看,脸在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后,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花秀,还是他人更秀。 “不是,等下,有点乱,让我捋一捋!”程然诺回忆着,疑惑地说:“不对啊,我的那个聊天账号加的有你,可我加宋向冉账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而且见面的时候你也没说,你就是跟我聊了这么多年的程序猿啊?” “你用你的账号加宋向冉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你一个搞法律的为什么要找宋向冉,她根本就不认识你,后来见面,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跟你空间里的自拍照一样漂亮,不过想逗逗你而已,所以一直没说。(.棉、花‘糖’小‘说’)”李洵微笑着将一大捧的玫瑰花递给程然诺,她愣了愣,没有接,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怎么可能大学时候在网络上无意间认识的程序猿就是李洵,她还以为所有的程序猿都应该是…… “我记得你说程序猿都是蓬头垢面,目光呆滞,一脸的青春痘,当时我说其实我挺帅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吗?”李洵仿佛能看穿程然诺的心思般,忽然将脸凑了过来,在香气浓郁的玫瑰花间,他俊美无双的面孔简直令程然诺不知所措。 “不是,这,这世界也太小了吧……”程然诺转过头,依然难以置信。 “先别管这世界小不小,我可是生平第二次送女生玫瑰花,你可不能不接!”李洵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皓齿。 第二次?那第一次,程然诺一愣,忽然想起来上次见面时,李洵在自己面前变魔术,将那朵雪白的餐巾纸花变成了娇艳的玫瑰,当时恰好送给了自己。 “你少来,花心大萝卜一个,就会对女生说各种好听的,我才不信。”程然诺扬了扬手,准备打车离开,李洵却拦住她,他将一大捧玫瑰塞在她手里,随即道:“不管信不信,走吧,我送你,可别拒绝,我可是在这里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呢。” 程然诺歪着脑袋看向他精致的五官,不由笑道:“真的假的?要是你的那个小女友莫黎知道了,还不得一刀子捅死我。” 李洵走在前面,口气依旧轻松愉快,“好好的,提她干嘛,走吧,要去哪里我送你!” 程然诺这辈子初次收到这样的一大束玫瑰花,心情不免大好,暂时抛开失恋的阴霾,跟上了李洵的脚步。 “哇塞,我就说嘛,你一定在黑我的钱,不然你怎么能买这么豪的车?”程然诺围着他的车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情极度不爽,她左看右看,都感觉这车轮车门都是自己的血汗钱。 “得了吧,我们公司可绝对是明码标价,我坑谁也不可能坑你,你可是我上大学创业时候接的第一单生意。”李洵舒朗一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颇有绅士风度地邀请程然诺入座。 “屁,无奸不商,无商不奸!”程然诺抱着玫瑰花坐在车内,摸摸真皮座椅又摸摸gps,感觉每一处都应该属于自己。 “可别这么说,我们这做网络外包生意的不一样,出去谈生意必须开好车,哪怕今天没地方睡觉了,砸锅卖铁,贷款也得买好车,不然人家一看你个公司老板开个破奥拓,肯定觉得这公司想骗钱,还没实力。”李洵边向程然诺解释道,边将一杯温热的咖啡递给程然诺,程然诺之前在大巴上又是哭喊,又是嚷嚷的跟李洵聊了一路,喉咙早就如火烧火燎,她一接过纸杯咖啡就大口喝了起来。 “哈,所以,老实说,我的网站开发和维护,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你在做?”程然诺睥睨着他。 李洵笑道:“说实话,那个网站还真是我亲手开发的,但后来公司逐渐人多起来了,有了技术部市场部各个部门,我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的网站目前是由我们公司最顶尖的软件工程师在维护,按道理说,这个网站该交给市场部去联系你,但因为你是我上大学创业时的第一个客户,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由我亲自来联系你。” 程然诺满脸嫉妒地望向他,“好羡慕你啊,我也是从大学开始创业,你都已经在写字楼里开办公室,还拥有这么多的部门,可我现在还是这幅德行……” “创业初期都是很艰难的,我还记得那时候到处发小广告,恨不得给融资商下跪喊人家大爷的日子,就算到了现在,看起来我的公司蒸蒸日上,但其实还拖欠银行一大笔的贷款,总之做生意的都是各种三角债,你借我我借你,看似风头正盛,动不动固定资产就几千万几个亿的,其实关键时刻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啊。”李洵的口气逐渐从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开始变成那个网络上日日同程然诺调侃的创业人。 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见面,但程然诺觉得两人格外熟悉,或许是之前在网络上已经聊了许多年,再加之都是创业人,格外能体会到彼此的艰辛,两人的话题滔滔不绝,竟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危钰家的小区门口。 “一个有起码风度的男人,是绝不会让女友主动上门赔礼道歉的。”李洵灼灼的目光望着程然诺,冬天的傍晚总是黑得特别早,车顶只亮了一方昏暗的小灯,程然诺没有看向李洵,“不是赔礼道歉,只是想跟他说清楚一些事情。”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如果一切顺利,给我发条信息我再走,不然的话,我就接上你,宾馆或者我家,还有我的办公室也有床,虽然你个子真挺高的,不过应该能容得下。” 程然诺不由一笑,“谢谢!” 李洵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漫过一片泓滟的光波。 程然诺刚一打开危钰家的大门,就瞧见钟诚和危爷爷正睁大眼瞧着自己的,不由吃了一惊,“你,你们干嘛?” “我,我,我们以为是是小危危……”钟诚磕磕绊绊的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爷爷就打断他,“行了,钟诚你闭嘴,听你说话能把人憋死。” 钟诚识趣地合上了嘴,爷爷和蔼地看着门口的程然诺,“小诺诺,危钰没跟你一块啊?” 程然诺怔了下,“他,不是早就……” “找我有事?”危钰冷冽的声音从程然诺背后响起,程然诺愣了下,却见他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地走了进来。 “刚才打电话,你不是说你去老汽车站接……”爷爷的话还未说完,危钰就道:“嗯,我刚是出去办点事。” “那个,小诺诺啊,你那一大束玫瑰花是危钰送的吧,你瞧这孩子,看着怪木讷,其实特别有心……”坐在轮椅上笑呵呵的爷爷,被冷若冰霜的危钰推进屋内。 程然诺拦住正欲离开的钟诚问道:“钟大叔,刚爷爷什么意思,危钰去老汽车站接我吗?” 钟诚站在门前结结巴巴地道:“上午他他他,他打电话问你回来没有,我我我我们说没有,问问问问他为啥你俩没在一块,小危危不说,晚晚晚点他让我查从沧远过来的大巴车时间,然后他他他……” “这么晚了,你不用回家?”危钰关上爷爷房间的门,冷冷地问道。 钟诚一愣,没敢说下去,转身正欲开门离开。 危钰却冷声道:“我说的不是你。” 81.第八十一章 程然诺甚至没有抬眼看向危钰,径直推门就往外走,她踏进电梯内毫不犹豫地按下关门键。[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为什么一整天都不接电话?”危钰的声音从电梯门缝间传来。 危钰伸出手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他倚在电梯门前静静凝视着她。 “一直在打电话。”程然诺低垂着眼睑,只盯着怀中如火焰般鲜艳的玫瑰花,似蚊蚋般有气无力地说道。 “跟谁打?”危钰的声音如从天际直冲而下的冰河,寒得令人脊背发冷。 程然诺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又用力按了几下关门键,但危钰却死死站在两扇电梯门间。 “让开,我要走了。”程然诺明知电梯门被危钰挡住无法合上,却固执地拼命按了又按。 “去找李洵?你今天一天都在跟他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有这花……”危钰说着冷笑一声。 程然诺按关门键的手终于垂了下来,她猛地抬头望向危钰,朦胧的泪眼里尽是决绝,“这花怎么了?你不送我花,我还不能收别人的花了?你把我一个人扔下跑了,我还不能搭别人的车了?” 危钰愣了下,他没想到程然诺会突然爆发,他怔怔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说:“我没把你扔下,我开车刚走没多久,就回去找你……” “所以,我要随时在原地等你?”程然诺睁大眼睛看向他,她眼里含着泪,却没有流出来。 危钰静静地注视着她,他心里如同千把刀刃在一层层不断剐着,他慢慢走进电梯,伸手想去捧程然诺的脸,程然诺却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危钰心里忽然有些恐慌,她从未这样看过自己,这眼神简直陌生得可怕。 “你把我一个人扔下,你觉得没关系,反正我还是会回来找你;你赶我走,你觉得没关系,反正哄一哄我就会回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觉得我不会离开你……”程然诺咬了咬唇,她的话有些哽咽。 “对不起,不是……”危钰忽然感觉有些害怕。 程然诺犹豫了下,她抬头望向他黑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字低沉地说:“其实我也可以不爱你……” 危钰忽然捧住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他的力气很大,程然诺使尽了力气却依旧推不开他。 “你放手!”程然诺刚一开口,他的唇又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一口将她的话语全部吞掉,她被他按在电梯冰冷的一壁,呜呜得说不出话来,她哭了,可他不管,他就是拼了命的一直吻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身上那种淡淡的,甘苦芳冽的香气,几乎比馥郁的玫瑰花香更加浓烈,他一点点啃着她的唇,与其说是吻,倒更像是撕咬。 夜里程然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窗外没有如水的月光,只有城市夜生活里缤纷的霓虹灯,程然诺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来看是李洵发来的信息:“跟你的小男友和好了?” 程然诺没有回,她拿起手机走到窗台,静静地靠着落地窗坐下,望着窗外的万丈红尘,忽然很想嚎啕大哭。 “我猜猜看,该不会是拿我送的那99朵玫瑰花当凶器,打了你小男友一顿吧?”程然诺看到李洵又一条的信息,忍不住笑了。 “人生不过短短一世,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李洵又一条信息发送过来,程然诺不禁有些奇怪,快速回复道:“谁说我伤心难过了?” “不伤心不难过,怎么这个点还在线?”李洵的信息噌地出现在屏幕上。 程然诺望着黑暗中幽蓝的屏幕没有回复,好一会儿她才敲出一行字:“我和他之间有道隔阂,我一直想忽略掉,但现在我发现那道隔阂一直在那里,从未改变。” “既然不能改变,那就直接去面对,去解决。” 程然诺看到李洵的话,快速敲出回复:“解决的话,我和他可能就彻底完了。”程然诺犹豫了下,把这句话删了又敲,敲了又删,终于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什么前任小三,门不当户不对,说到底还是不够爱……”机场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位犀利名嘴的脱口秀,程然诺伫立在机场里,抬头望着屏幕若有所思。 “程律师?” 正在全神贯注盯着荧幕看脱口秀的程然诺一惊,回头瞧见竟是吴辉在喊自己。 “程律师,你怎么会在这儿?”吴辉诧异地看向程然诺。 “哦,我来接朋友的,你们这是?”程然诺瞧见吴辉一手搀扶着妻子,一手推着机场内的小推车,上面堆放着几只大行李箱。 “医生说国内雾霾太严重了,这儿冬天又冷,对我调养身体不太好,我们想着澳大利亚环境还不错,正准备去那边住一段时间呢。”阮颦嫣然一笑,如春风乍起般不禁拨动人的心弦。尽管机场大厅内的暖气热得熏人,阮颦却依旧捂着黑色的长羽绒服。 “澳大利亚挺好的,空气好,食品安全又卫生,季节和咱们这里刚好相反,现在去再合适不过了。”程然诺笑盈盈地看向阮颦,她的脸颊虽然瘦小,但比起重病时的瘦骨嶙峋,现在已明显有了不少血色,可见吴辉对她照顾之细心。 “程律师,其实因为那个案子,现在我在这古玩圈里也混不下去了,刚好我有个朋友在澳洲那边做生意,我想着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所以你借给我们的钱,你不用担心,我们就算到了那边也一定会还你。”吴辉充满歉意的对程然诺保证。 程然诺想到,阮颦治病的钱还是自己找危钰借的,不由眼睫微垂,但又怕吴辉误会自己担心他们不还钱,慌笑道:“没事,不急,你们快去吧,我刚还看屏幕上播报飞墨尔本的飞机,是你们要坐的那一班吧?别耽误了。” 阮颦笑着点了点头,吴辉同程然诺简单告别后,推着行李箱刚走出两步,突又想起了什么,“程律师,您等下。” “怎么了?” 吴辉有些尴尬地掏出口袋里的一个小小的红色丝绒盒子,“我这次过去,给朋友带了些礼品,我想着这个可能比起我朋友,更适合程律师您。” 程然诺立刻推拒道:“不行不行,这是你要送给你朋友的,现在给我怎么行?” “没事,反正我给他带了很多礼品,而且,”吴辉微微颔首,极抱歉地说:“您就收下吧,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说不定就是个塑料片,但造型确实很别致,我之前找人鉴定过,虽然没鉴定出具体是哪种玉,但绝对对身体无害。不,不会像您母亲佩戴的那条项链一样……”吴辉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他的头越来越低,声音最后小得如同蚊蚋。 程然诺面对着吴辉递来的小盒子,不由一愣。 “程律师,您就收着吧,真是个不值钱的小物件,就当留个纪念吧,您放心,我答应过这辈子再也不造那些坑人害人的玩意了,我一定说到做到。”吴辉又再次将丝绒盒子递到了程然诺的面前。 程然诺这次没有犹豫,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程然诺站在原地目送吴辉和阮颦离开,小小的一个盒子在她手里却重若千斤,其实之前调查吴辉的琳琅阁时,她就发现母亲是因为吴辉爷爷所所制作的项链而变哑的事实,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原来他们早已知晓。 “来接我还不老老实实到接机口等着啊?还要我来找你!”一个清甜明亮的女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程然诺一个转身,手中的红丝绒盒子瞬间被夺走。 “好吧,看在你给我带了礼物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女子纤长的手指来回玩弄着红丝绒盒子,她正欲打开时,程然诺伸手就要去抢,“还给我,这不是给你的,这是别人刚送我的。” 但女子显然练过舞蹈,身轻如燕,脚尖点地一个旋转避开程然诺的手,顺势就将红丝绒盒子塞进口袋里,“是钻戒吗?是的话就还给你,不是的话,那就当是送本小姐的礼物!” “程顽,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那么烦人!”程然诺狠狠瞪着她,简直气得怒不可遏。 名叫程顽的女子,虽然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多,但却娇小可人,她皮肤并不白皙,有些偏古铜色,但一双黑眸灵动机敏,颇有些欧美大牌明星的气质。 “这么多年不见,你也没变啊,老远我就看见你了,还真是鹤立鸡群,笨手笨脚呢。”程顽笑嘻嘻地说着,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牙齿。 “个子高就笨手笨脚了?那你是不是在国外吃汉堡吃矮了?快把东西还给我!”程然诺被她气得怒火中烧,若不是程雨寒今天要去拍婚纱照,她才不会去碰这个烫手山芋。 “别废话,拿上我的行李。”程顽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她塞上耳机不再听程然诺的抱怨,完全沉浸在欢快的欧美舞曲中。 “你大爷的,你的行李凭什么让朕拿,你不拿拉到,我也不拿!”程然诺气得双手抱肩往前走,但前方的程顽竟然毫不在意,程然诺看着逐渐走向机场门口的她,又回头瞅了瞅无人问津的小推车。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死丫头,难怪叫程顽,不光是抢了我上辈子的名字,说不定还得要了朕这辈子的老命!”程然诺喋喋不休地嘟哝着,她气得用力推着装满行李箱的小推车,赶紧去追走远的程顽,“你大爷的,不会是把白宫都塞进来了吧?怎么这么沉!” 程然诺费力地推着小推车,一路呼哧哧地跑到门口,“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这么多个行李箱往大厅里一扔就走,要是我也不去推,丢了可怎么办?” 程顽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只顾对着一面小镜子,使劲擦着火红色的口红,“不是有你伺候吗?” “你……”程然诺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刘闳穿过自动门,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然……”刘闳刚开口,程顽就忽然冲了上去,她兴奋地尖声喊道:“刘闳哥哥!” 刘闳尚未反应过来,程顽已跳起来,蹿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上去。 不止是程然诺,刘闳也吓了一跳,因为程顽吻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嘴! 82.第八十二章 “法式热吻,喜欢我的见面礼吗?”程顽娇嗔着,像章鱼般死死缠在刘闳身上,将头使劲往刘闳胸前蹭。[.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发誓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像程顽这样对男生撒娇,除非姚明,否则她的头怎么也不可能埋进男生的胸前。 “额,那,那个,这个其实在国外是挺常见的一种打招呼的方式。”刘闳愣了楞,竟对着程然诺解释道。 “对啊,就是很常见,在国外的时候,我每次跟刘闳哥哥见面都会给他一个热情的法吻!”程顽娇滴滴地靠在刘闳的怀里,灵动的黑眸似不怀好意地瞥向程然诺,颇有些示威的味道。 “你们俩在国外也经常见面?”程然诺难以置信地问,在本市读高中时因为程雨寒给自己做补习教师的缘故,程然诺认识了比自己小一岁,活脱脱小太妹的程顽。当时程顽间接认识了刘闳,可没多久程顽就被送去国外读高中,后来刘闳也去了国外读大学,程然诺以为他们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敢情这俩货这么多年来在国外一直有联系,而自己却跟个傻子似的,居然一无所知。 “对啊,我还经常在刘闳哥哥那里过夜。”程顽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正在试图擦去嘴唇上口红的刘闳,忙解释道:“不是,别误会,我经常住在朋友那里,所以房子总空着,她有时候会带男朋友去我那边住。” “哦,对,你总去那个老女人许杞那里住,现在是不是已经把她甩了?”程顽扬起俏皮的脸颊,无邪地望向异常窘迫的刘闳。 “呵呵,没想到贵圈这么乱。”程然诺皮笑肉不笑地瞟了一眼尴尬无比的刘闳。 “不是,我,我们俩其实真没什么关系。”刘闳想推开程顽,但她却死死吸在他的身上。 程顽不但没有放开刘闳,反而紧瞅着程然诺,像确立地盘似的骄傲地说:“对啊,我跟刘闳哥哥真的没什么,就是睡过几次而已,不过这在留学生圈里很常见的,毕竟大家同在异乡为异客,难免孤独寂寞嘛。” “够了,小顽,我今天专门请假过来接你,不是为了听你说这种话。”刘闳甩开程顽的手就欲往外面走。 程顽一时吓得六神无主,慌忙朝着刘闳的方向追去,“刘闳哥哥,你别走啊,我今晚还得住你那里呢。(.无弹窗广告)” 程然诺望着远去的两个人,再看看小推车上的数个大行李箱,忍不住骂道:“行李呢,这么多行李不会也得朕来搬吧?” “你怎么了?”危钰边开车边侧目望向副驾驶座上的程然诺。 程然诺捶着酸痛的肩膀,抱怨道:“帮一个小贱人搬行李害得。” 危钰缓缓停下车,“我帮你看下,是不是肌肉拉伤了?”危钰刚伸手要去碰程然诺,她却忽地一下躲开了。 在狭窄的车内,他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她静静地望着他,虽说两人表面看似已经冰释前嫌,但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一切已经和过去不同了。 程然诺率先缓解这尴尬的氛围,她低头莞尔一笑,“哪那么容易肌肉拉伤,走吧,去看看咱们的二号人物南烛。” 危钰猛地按住她拉车门的手,他近在咫尺,身上那股甘苦芳冽之气溢满程然诺的鼻翼,他的声音低沉中有些微哑,“别让她再催眠你,我怕,真的会失去你。” “所以,我和她谁更重要?”程然诺凝视着他乌黑如深井的眼眸,他眼底微波荡漾,他张了张口,想回答,却终是没有发出声来。 程然诺的唇畔拂过一丝讥诮的笑,“算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问这种问题了,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危钰伫立在原地,没有动,程然诺高挑的背影在他漆黑的眸底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程然诺独自上了楼,这个小区绿化极好,交通便利却又闹中取静,程然诺独自走在死寂的公寓楼道里,外面一片喧嚣的车水马龙,阴暗的楼道里却静得出奇,程然诺甚至只能听到自己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嗒嗒作响。 程然诺停在楼道最里面的一扇防盗门前,她敲了几下门,又仔细听了听,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里面当真没有人,一切都静得不可思议。 “南烛?南烛医生在吗?”程然诺又用力拍了几下门,安静的楼道里传来拍门的回音。 程然诺甚至以为没人在家,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门咔哒一下开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南烛冷静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她只把门开了一条狭缝,门内扔挂着防盗锁链。 “哦,我是从秦艽,秦医生那里要来您家的住址。”程然诺笑道。 但南烛仍躲在门后,谨慎地透过狭缝望向她,“不可能,他不会把我家地址告诉别人。” 程然诺呵呵冷笑两声,她之前去医院问了,除了秦艽没人知道南烛医生的家,她只在医院接待患者,而且她居然没有手机,程然诺觉得这个南烛真的可以跟危钰做朋友了,活生生俩活在现代的古代人,要知道程然诺离开手机一秒钟都感觉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程然诺看着门后多疑的南烛,脸上却异常坚定地说:“真的,我求了秦医生很久,一直跟他说上次是我以死相逼,你才给我进行深度催眠的,真的纯粹是我自己作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却害得你被停职了,所以我很内疚,拜托他一定要告诉我您家的地址,我得亲自登门道歉。” 门后的南烛听到秦艽的名字,开始有些迟疑,“真的,是他告诉你的?” “当然!”程然诺满口肯定地回答道,内心却在想,总不能告诉你,我抱着秦艽的大腿求了八百遍他也不肯说,最后只好让钟诚跟踪秦艽,才发现他每天回家之前都要来这里一趟。 南烛去掉防盗锁链,打开了门,“脱了鞋再进来,我家没有客人,所以也没有可用替换的拖鞋。” “哦”程然诺慌忙钻了进来,她放下来时在路上买的道歉礼物,一箱牛奶和一束鲜花时,却低头瞧见屋内的鞋柜里竟只有一双干净的男士拖鞋。 “如果你还想继续接受治疗,我可以帮你转别的医生,这个月我休息。”南烛的声音依旧冷静而镇定。 “不用了,我等着你给我治疗吧,我不太习惯换医生。”程然诺边说边悄悄地环顾她的房子,其实南烛的房子并不算大,但却格外干净,几乎不染纤尘,地面亮得都可以做镜子了,但她的房子很单调,清一色的纯白家具,连沙发都白得像用漂白剂泡过。 这世上居然有比危钰还夸张的处女座?没准就是她了,简直命中注定的一对,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南烛明显钟情的是秦艽医生,这么看来危钰的单相思是没指望了……程然诺想到这里忍不住偷笑。 “你该不会是想来看看我的前世吧?”南烛打开冰箱从成排的苏打水中取出一瓶递给程然诺。 南烛家完全就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白玉,程然诺哪里也不好坐下,生怕自己的屁股会污染了任何一方,她只站着不以为然地答:“算了,反正我都习惯了,我知道你们心理医生都一样,表面看起来好像很信病人的话,其实扭头却在想:又一个精神病。” “不,我信你的话。”南烛的声音依旧冷漠,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向程然诺,她的指尖在一本黑色封面的书脊上来回滑动,程然诺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上印着:自卑心理学,旁边是秦艽微笑的头像。 “你真信吗?”程然诺问。 南烛依旧没有抬头,她温柔的目光落在书封的秦艽脸上,仿佛那是很有趣的玩具,她不耐其烦的用她那几乎剪秃的指尖来回轻抚着,“为什么不信呢?说到底,就是脑电波的干扰作用,脑电波在美国已经很先进了,比如通过脑电波控制无人机的技术早就问世了,不过你的脑电波的频率比较特别,你能感受到别人的脑电波,进而感知到别人的人生走向,但你的大脑否认这种不正常的行为,所以编造出看到别人前世的幻象来对你能预测别人的人生进行合理解释。” 程然诺愣了愣,“啥,啥玩意来着,你能说得简单点不?” 南烛很耐心,她没有抬头,依旧认真地看着那本书,“简单来说,其实就是第六感。” “第六感?这个我懂,女人都有第六感嘛,但这跟我能看到别人的前世有什么关系?”程然诺疑惑地问。 南烛的指尖仍在那本书上滑动,“准确来说应该是大部分人都有第六感,显然女性第六感要强于男性,但有的强有的弱,很多人往往有这种感觉,第一次去的地方却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异地的亲人,尤其是子女即将生病时,母亲往往有强烈的预感。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其中几个病人就像你一样有着强大的第六感,他们能预见和感知到别人所不能感知到的事物,但这与我们我们从小接受的科学观念所不符,又是真实存在的,在这种矛盾无法释放的时候,大脑就会选择通过寄托于宗教或者神话传说,来间接表达出这种神奇的能力,但这种未被科学完全认可的能力,往往被世人所不容,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精神病。” 程然诺听着她说了这么一大串,忽然有些犯愣,即使熟悉多年的好友程雨寒,对她关怀有加的鄢灵均,但程然诺都知道,她们其实从来不相信自己能看到别人前世的能力,可如今不过一面之缘的南烛却信了。 程然诺怔了好半晌,南烛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直到程然诺缓缓开口道:“既然你相信我有这种能力,所以你也信我确实能看到你和秦艽的未来?” 83.第八十三章 南烛滑过书籍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微微抬头看向程然诺,镇定的目光已有一丝的散乱,“我,他,他只是我的老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南烛说罢,拿起那本印有秦艽头像的书,猛地转身塞进书架里。 程然诺跑过去,一把扳过南烛的肩膀,她将猝不及防的南烛按在书架前。 后来程然诺想,当时自己的动作真是太帅了,足可以掰弯大部分姑娘,而且自己这样高的个子,从上往下俯视着南烛,简直令人浮想联翩,但此时的程然诺顾不得思考许多。 在南烛诧异的眼神对上程然诺的一瞬,程然诺便瞬间坠入无穷的幻象之中…… 在一方明亮的小厅内,秦艽正微笑着点头听对面一位男子侃侃而谈。 此时出现在幻象中的秦艽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而是一位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他单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搁置于桌上,嘴角微微含笑,似乎对对面陌生男子口中的当朝政论兴致颇浓。 “怀王若能出手相助,那必是如虎添翼,待到事成之时,陛下定当对怀王另眼相看。”对面男子意气风发地说着,他面朝秦艽,滔滔不绝的话语里激情澎湃。 秦艽不答话,嘴角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微笑,只是当侍女走进屋内送茶之时,秦艽目空尘世的双眸却微凝在入室的白衣女子身上,只是一瞬,他即刻将视线重新转回面前男子的身上。 男子正说得神采飞扬,听身旁似有侍女衣裙轻微窣窣作响之声,他下意识伸手去接侍女所递来的茶盏,可当茶杯送至他面前时,他却不由一怔。 面前的是一只玲珑小巧的墨玉茶具,薄如纸,透如镜的墨玉茶杯晶莹剔透,而递茶具的竟是一双纤白素手,女子根根手指细长若春葱,打理漂亮的指甲没有繁复的修饰,只有一层珍珠般的莹白,竟与她白净无瑕的纤手别无异色,而黑如漆的墨玉茶盏在她手中,更显出她那令白得令人炫目的肌肤。 男子接过墨玉茶具的同时,顺着这双柔荑般的细手望上去,却见是个眉目淡远,雪肤玉肌的清秀女子,她倒不是有多么的绝美,恰恰相反,她的皮肤太过白皙,竟有种和秦艽相似的病态之色。 男子见这位给自己递茶的女子不像普通侍女,她虽一身雪色长裙,从发饰到衣裙皆无任何金银玉帛点缀,只一头如云的黑发简单盘起,但屋内旁的侍女见了她,却纷纷微垂下头,一副无比恭敬之态,就可见她在秦艽府中地位不凡。(.无弹窗广告) “金息侯,你尝尝此茶如何?”主座上的秦艽轻声说道。 听到秦艽开口讲话,被称为金息侯的男子忙笑着颔首呷了一口,当茶水一线顺着喉咙进入腹中时,他不由迟疑了下,又饮了一口,方才缓声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怎如此特别?喝下去格外生津,好像身子也清爽了不少。” 秦艽笑而不答,视线慢慢挪到立于金息侯身旁的白衣侍女身上,侍女心领神会的上前一步,徐徐道来,“回金息侯,此为代茶饮。” “哦?”金息侯的眼眸微移,边喝茶边斜睨向白衣侍女,却见她一身出尘之气,如蒙在雾中,终身雪白之间,只瞧见她满头黑发和一双静若止水的黑眸,她的声音柔和婉转,却透着些许的冷淡,“因前几日金息侯来府,南烛见金息侯眼睛微红,想来应是金息侯有肺胃过热之症,昨日怀王殿下说今日金息侯要到府上来,所以南烛就自作主张,连夜为金息侯准备了代茶饮。” 金息侯看着这个自称南烛的白衣女子,她始终微垂着头并不看他,声音舒缓而清冷,竟与座上秦艽的脱俗不谋而合。 “那你倒说说这茶里都放了些什么?”金息侯唇角一勾,放下手中的墨玉茶具,微侧头看向南烛。金息侯是出了名的爱茶成痴,他品茗烹茶的技术可谓炉火纯青,不少官吏送过他诸多茗具,但他却是初次见到这样精致的墨玉茶具,他自然是知道用玉器茶具饮茶能除胃热,但这样纯净无暇,色重质腻的墨玉茶盏,就连他偌大的金息侯府都不曾有,但今日却在这个小小的侍女南烛手中化腐朽为神奇,竟将一杯代茶饮煎得茶香四溢,药味全无。 南烛一施礼,不卑不亢地轻声道:“回金息侯,这代茶饮里分别是甘菊三钱,霜桑叶三钱,橘红一钱五分老树,鲜芦根二枝切碎,建曲二钱炒,炒枳壳一钱五分,羚羊角五分,炒谷芽三钱。” 金息侯端起小巧的茶盏又饮了一口,他看似漫不经心,佯装没有刻意去瞧一袭白衣的南烛,但斜睨的眼神却专注得连秦艽在看自己都不曾察觉,秦艽的视线在金息侯和南烛身上来回逡巡了一圈,嘴角竟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嗯,理气以脾胃为要,橘红、枳壳能理气和中,芦根清肺胃之热,羚羊角清肝胆之火,而清热以头目上焦为主,甘菊和霜桑叶清热明目,整个方子确是很对我的症,这样看来,你对医理很是精通了?”金息侯的眼底滑过一丝赞许。 南烛依旧半垂首,显得原本就消瘦的下巴更加尖了,“不敢妄称精通,不过识得几种草药罢了。” 金息侯见她谦逊有礼,眼里的专注越凝越深,他静静望着她,倒忘了座上的主人秦艽,“这代茶饮里的药味很淡,但功效却甚好,想必除了熬夜煎药不断过滤,还有旁的原因吧?不然这品起来也不会如此甘甜回味。” 南烛有礼地回答:“是因这水,我用了繁露水。” 金息侯不由恍然大悟,本就风度不凡的他听罢爽朗一笑,竟对秦艽拍手称赞道:“秋露繁浓时的露水?哈哈,亏这南烛姑娘有如此玲珑之心,居然用这繁露水来做代茶饮!想当日,你我在陛下那里喝的佳酿秋露白,正是用这繁露水所酿造而成,难怪今日我饮来,竟只觉茶香胜酒啊!” 秦艽只是微笑不说话,但他的视线如粼粼的柔波,悄然落在南烛的身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喉结上下微微移动了下,竟又默默低头去饮茶。 南烛的眼角扫向秦艽,却见他在悠然品茶,她慢慢收回视线,双手不由攥紧拳头,对金息侯似乎旁若无事地说:“这做代茶饮的水是去年秋天,我采自山谷里野菊花瓣上的露水,又装于罐中埋在梅树之下。” 金息侯又惊又喜地望向南烛,灼灼的目光竟是丝毫不加掩饰,“难怪,我就说这药茶里怎么好像有股菊香,但又像是梅香,原来还有这样奇巧的法子。” “若金息侯喜欢,下次来府中时南烛再做给金息侯便是。”南烛的话语是无尽的关怀,但声音却依旧似冰山般冷得拒人千里之外,她说毕施礼退出去,自始至终脸上都只是浅到极致,几乎似有似无的微笑。 金息侯望着她雪白飘摇的裙摆,当真好似一个不着半点尘世污浊的仙子踏风而去,金息侯盯着她纤瘦的背影,不由轻声叹道:“当真是佳人似佳茗。” 秦艽半晌没有说话,他握杯子的手似乎力气很大,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但脸上却依旧是和煦如春的笑意,“如此佳人,不知金息侯可愿娶回府中?” “够了,你不要再看了。”南烛猛地用力推了程然诺一把。 程然诺倒抽一口冷气,她慢慢从黑暗的幻象中抽离身躯,千年前的一物一景在她眼前逐渐涣散,面前南烛的面庞愈发清晰起来。 整洁房间内明亮的光芒刺进程然诺的眼中,她逐渐恢复现实的意识,她看着眼前的南烛,微微愣了下,方难以置信地问:“秦艽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南烛鲜有表情的脸上滑过一丝惊惧之色,但她立刻冷静下来,她微微睁大眼睛望向程然诺,“我,我跟秦艽以后,到底会怎样?” “走吧,二号人物作废,不是她。”程然诺回到车内,对驾驶座上的危钰道。 危钰看向微微蹙眉的程然诺,轻声问:“为什么?” 程然诺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她微微咬唇道:“南烛前世从没离开过长沙国,而且她死的时候,比你的心上人晚几年。” “以后别再这么说了,她只能算是我前世的心上人,这一生你才是。”危钰伸出手轻轻握住程然诺的手,她的手很凉,没有半点温度。 程然诺冷笑一声,从他手中抽出手来,“行了,看下三号人物吧。” 程然诺掏出包内经过反复折叠的几张a4纸,她翻到第二页,手指顺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向下移动,“三号人物的照片有点模糊啊,资料也不太多,上面说她十几岁的时候就移民去国外了,曾用中文名……” 危钰看向脸色煞白的程然诺,不由疑惑地探头望向纸张,但程然诺却猛地一下就将纸折了起来,重又塞回包内。 “三号人物曾用的中文名是什么?”危钰问道。 程然诺的脸白得毫无血色,危钰又问了一遍,她方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怎么回事,你该不会又接受南烛的催眠了吧?怎么从她家出来,你脸色一直这么难看?”危钰伸手去摸程然诺的额头,她额上冰冷,却渗出一层层的冷汗。 “啊?我没事!”程然诺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危钰有些不放心,执意要开车带她去附近的医院检查,程然诺没有推拒,她只是坐在车内蹙眉沉默着。全程危钰跟不断跟她讲话,她却总是在不安地啃着手指,偶尔回答一次,但对危钰的问题几乎都是答非所问。 “你手机在响。”危钰喊了程然诺好几次,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不停地响。 程然诺瞥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她一下子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简直就像是大白天活见鬼似的。 “谁打的,怎么不接?”危钰缓缓停下车来等待红灯。 “没,没谁。”明明车内暖气开得很大,但程然诺仍然觉得很冷,好像冷空气顺着小腿肚一点点不断往上爬,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绿灯亮了,危钰开车继续前行,但程然诺却忽然掏出手机,快速拨通通讯录内的一个号码。 84.第八十四章 危钰斜睨向程然诺,她似乎很紧张,胸膛都在不断地微微起伏着。[] 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另一端响起一个娇嗔的女声,“呦,刚给你打电话,你给我挂了,现在又打过来干嘛呀?” 程然诺警惕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危钰,她微微侧向一边,尽量保证危钰听不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你在哪儿,我要见你,立刻,马上!” “还能在哪儿啊,在刘闳家的床上呗!啊,不好意思啊,我不该告诉你的,真是又害你伤心难过了,你可千万别吃醋哦,没办法啦,刘闳哥哥昨晚……”电话另一端的女声故意挑衅地笑道。 “你等着,我马上到。”程然诺没听对方说完便挂断电话,她双手紧紧攥住手机,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你要去哪儿?”危钰见她今天格外怪异,行为举止都不合乎常理。 “停车。”程然诺冷冷道。 “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危钰话音刚落,程然诺忽又大声喊道:“停车!” 危钰微微一怔,慢慢踩下刹车,“你怎么了?” “我叫你停车!”程然诺几乎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危钰见她双肩微微颤动,不知她意欲何为,但又担心她强开车门,只得缓缓停在了路边。 程然诺紧紧攥住手机,推开车门就大步往外走。 危钰准备下车去追,却发现她的挎包忘在了车上。 危钰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拉开皮包的拉链,取出那几张被反复折叠的纸,他顺着纸上一行行的字往下看去,视线最终停在了所谓的三号人物的介绍上:曾用中文名:程顽。 “开门,刘闳,你给我开门,我知道程顽在你这儿,你给我开门!”程然诺用力不停地踹门。 门被她踢得咚咚作响,好半天屋内才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别敲啦,刘闳不在。” “程顽,你给我开门,快点!”程然诺拼了命的使劲一下又一下地拍在门上。 “来啦来啦,正穿衣服呢。”屋内的程顽穿上光滑的真丝睡衣,趿着丝绒拖鞋,慢悠悠地踱到了门边。 “怎么?吃醋了,伤心了?你暗恋了那么多年的人不喜欢你,却偏偏喜欢我,感觉如何啊?”程顽开了门,笑嘻嘻的对外面冷若冰霜的程然诺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程然诺站在门外冷冷地瞪着她。 程顽慵懒地扬了扬手,转身就朝充满暖气的屋内走去,“进来吧,外面太冷了,我这娇嫩的皮肤可受不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程然诺依旧站在门口,她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气到了极点,她厉声对屋内的程顽大声吼道。 程顽却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我爸,我姐,我男朋友都在这里,我干嘛要走?” “不行,你必须走!”程然诺发疯地喊道。 她突然大步走进屋内,甚至连门都没有关,就径直拽过一旁的大行李箱,将刘闳屋内,她目所能及的所有护肤品和化妆品都往箱子里塞。 “你干什么呀你,神经病吧你?”程顽过去想要拦住程然诺。 但程然诺却像发了疯似的,不停地嘟哝:“你得走,你现在就走,马上就走,再也不要回来!” “我偏不走,程然诺,我告诉你,凭什么你占了我最爱的人这么多年?我回来了还要给你让位?我就要跟你抢,所有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的人,我都要抢!”程顽过去试图抢夺程然诺手中的行李箱。 程然诺不肯让步,依旧将所有看似与程顽有关的东西都往里塞,“你怎么不去死啊!从小到大,所有东西你都要跟我抢,什么我占了你最爱的人这么多年,你最爱的人是谁?你有爱过谁吗?” “我怎么没有,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精神病,你就是个精神病,难怪我姐可怜你,因为你脑子有问题啊!”抢夺行李箱的程顽忽然嘶声力竭地叫喊道。 这话如同一根芒刺,直接击中了程然诺的要害,她微微一愣,忽然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她冷冷地盯着程顽,沉声道:“你说谁脑子有问题?” 程顽被她漆黑的眼睛瞧得浑身发毛,嘴上却依旧不甘示弱地说:“说,说的就是你,怎,怎么了,谁不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大,大家都说是遗传你妈……” “闭嘴!”程然诺忽然发了疯地冲上去,一巴掌狠狠扇在程顽的脸上,程顽本就娇小,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响,瞬间被程然诺扇得摔倒在地。 程然诺的手心微微发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被扇倒在地的程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程顽的头有些微晕,她扬起印着五根手指红掌印的脸庞,所有的血液一时间全都冲进了大脑,她慢慢站起来,气得满眼都是血红,她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玻璃高脚杯就朝程然诺砸去,“程然诺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程然诺尚未来及反应,却只觉身体被人一带,高脚杯顺着自己的耳旁飞了过去,啪一声砸在身后的墙壁上,顷刻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程然诺看向身旁,原来刚才是突然出现的危钰将自己拉开,才躲过了可能会害自己毁容的玻璃高脚杯。 “你,你怎么来了?”程然诺的声音逐渐低下来,她望向眼眸深不见底的危钰。 他慢慢松开程然诺的手臂,只沉声道:“她就是三号?” 程然诺凝视着危钰的眼睛,他的眼睛那样的黑,就像一片无边的黑海,淹得程然诺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有点发慌,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上面写的,她以前的中文名叫程顽,姐姐是程雨寒,这些你早就知道了?”危钰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程然诺努力地摇着头,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哭了。 危钰的目光冰冷如水,看她的眼神再无过去的柔情,“你跟她们姐妹俩认识将近十年,你拿到这几张纸这么久,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上面的字那么多,我从来没有翻开后面几页看过。”程然诺觉得心脏几乎都要扭成一团了,她忽然感觉她和危钰之间的隔阂在逐渐扩大,大得就像一座山,而她可能永远也跨越不了。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是她的帮手吗?”程顽面对眼前莫名出现的男人,捂着被扇到灼痛的半边脸颊,怒声问道。 危钰慢慢扭过头来,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陌生女子,迟疑道:“我是她的……”危钰又看向正睁大眼睛望向自己的程然诺,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然诺满眼期待地等待着危钰后面的话,她灼灼的目光却被程顽尽收眼底,程顽狡黠一笑,忽然靠进危钰的怀里,“不管你是她的谁,现在都是我的啦!” 危钰后退一步,漠然地看向程顽,“你认识我?” “当然啦,你就是我前世今生的恋人嘛!”程顽说罢,一头扎进危钰的怀中。 危钰怔了下,却立刻推开程顽,他回头去瞧,却发现不知何时程然诺已不见了踪影,他正欲离开,程顽却猛地一下哭坐在地,“哎呀,疼死我啦,我估计是要活不成啦!” 危钰收回刚迈出的脚步,他蹲下身看向程顽,淡漠地说:“怎么了?” “还不是被程然诺那个小贱人给打的,你看,我脸都肿了,她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什么都要跟我抢,我喜欢的人她跟我抢,我喜欢的东西她就藏起来,从小各种欺负我,逼得我只能去国外躲得远远的,你瞧,我的脸……”程顽说着已雨打梨花,娇嗔地哭诉起来。 危钰有些不耐烦地微微蹙眉,“没事,冰敷一下就好了。” “我这被她扇得下巴都脱臼了,怎么能冰敷一下就了事啊?你不得带我去医院……”程顽边说边止不住呜呜啜泣。 “没脱臼,你哭吧,哭会儿就不疼了。”危钰不太乐意地起身,他冷冷地俯视着程顽,忽然从上往下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一串项链上。 程顽正在边哭边抱怨,危钰却一把扯出被她睡衣挡住的一条银链子,银链上正挂着一个巧夺天工的蝴蝶玉坠,温润细腻极为特别,形为一只正在破茧的蝶,蝴蝶上半部分透绿的翅膀艰难地挣出厚重的茧,而下面一丝一缕的茧仍在困束着,但碧绿翡翠的质地莹润,再加上技艺精湛的雕琢,竟将破茧重生的玉蝶雕得活灵活现,仿佛瞬间就要从危钰的手心腾空而起。 “这个,你从哪儿弄来的?”危钰捏着碧绿如荷的玉坠,疑惑地盯着程顽的脸。 程顽猛地拽回危钰手上的玉坠,重又塞回衣服内,她冷冷地擦了下眼泪,起身佯装整理被程然诺弄得一团乱的房间,“关你屁事,现在程然诺滚了,你也赶紧滚吧。” “你告诉我,这项链哪来的,我就走。”危钰看着程顽的背影冷声道。 各种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散落了满地,程顽从其中捡起一只红丝绒盒子,她凝视着手中的盒子,问道:“你先说你跟程然诺是什么关系?我再告诉你,这条项链哪来的。” 危钰微微垂眼,“她男朋友。” 程顽的手慢慢收紧,她用力狠狠攥住红丝绒盒子,力气大得指关节都在泛白,但她转头却露出一脸甜美的微笑,一字一字地问:“男、朋、友?” “原来不是刘闳……”程顽低头轻声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危钰皱眉问。 程顽精美无暇的脸上拂过一丝甜美的笑容,她格外认真的上下打量着危钰,许久方柔声道:“我是说,这条项链,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 危钰的眉蹙得更紧了,“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也不记得了,就是某一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声音,特别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一直在说:回国,一定要回国,只有回国我才能遇见我前世今生的恋人,结果第二天早上这条项链就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然后我就回国了,我想肯定是神的旨意,阿门!”程顽一手紧握着红丝绒盒子,一手在胸前比划十字架。 “不可能。”危钰斩钉截铁道。 程顽的嘴角勾起一丝牵强的微笑,“呵呵,怎么不可能啊?我跨越了大半个地球,走过千山万海,才来到你身边,相信我,不管前世、今生还是来世,我和你都是命中注定的。” 程顽边说边试探着靠近危钰,她慢慢走近危钰,将自己的头依靠在危钰的胸前,这次危钰没有动,喉间发出极轻的声音,“真的是你?” “当然,只有我。”危钰斜睨向程然诺,她似乎很紧张,胸膛都在不断地微微起伏着。 85.第八十五章 程然诺觉得脸颊微凉,她抬头望去,无数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空纷纷坠落,她伸手摸了下脸,有点湿,不知是融化的雪花,还是自己的眼泪。[.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静谧的街上雪越下越大,如柳絮般的雪花飘扬在空中,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冬至。 程然诺独自走在无人的街上,地面铺了一片雪白,她的鞋子踩在积雪上吱吱微响,她忽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终于忍不住,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嚎啕大哭起来,雪一直在下,越来越大,她却纹丝不动,只如雕塑般坐在地上痛哭,她觉得整颗心几乎都要被撕裂了。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程然诺猛地止住了泪水,她抽泣着用颤抖的手去掏皮包内的手机,她甚至尚未看清来电人的名字,抓起电话就喊道:“危钰?” “然诺?”对方是李洵温柔低沉的嗓音。 “今天是冬至,要不要晚上来我家一起吃饺子?”李洵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声音温暖得简直能融化南极冰川。 啜泣的程然诺对着电话另一端放声大哭起来,另一端的李洵着了急,“你哭了?谁欺负你了?你在哪儿?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程然诺坐在地上,任由纷飞的雪花散落满身,“那,那个隔阂,我最怕的那个隔阂出现了,他真的留在她身边了,我们,我们彻底完了,我不想,我真的很喜欢他,真的……”程然诺不停地哭喊着,最后几乎哭得说不出话来,她最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之前她曾问过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前世爱的那个女人回来了,他会如何抉择。 那时候他犹豫了,迟疑了。 她早该明白,从危钰犹豫的那么一秒钟,他心里早已做了决定,只是她傻,她还在期待,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情感能抵得过前世那些所谓的幻象,可当她看到程顽投入危钰的环抱,他没有拒绝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经历的一切,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甚至敌不过一场前世的梦。 “快把头发擦干吧,这么冷的天,冻感冒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李洵拿着毛巾想要帮程然诺擦头发,程然诺拒绝了,他只得将干毛巾递给她,柔声问道:“你,你真没事吧?” 满脸泪痕的程然诺,木然的拿毛巾擦拭着头发,“没事。(.$>>>棉、花‘糖’小‘說’)” “人生中有很多比爱情重要多的事情,比如家人比如理想,况且能被抢走的男朋友,也不是真心爱你的男朋友,懂吗?”李洵说着递给程然诺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程然诺呷了一口,她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那就好,赶紧化失恋为饥饿,来尝尝我包的素饺子,喜欢吃素的吗?”李洵笑着端上两大盘冒着热气的饺子。 程然诺脸上勉强扬起一丝微笑,“嗯。” “葡萄酒来一点吧,借酒消愁,不过饺子配葡萄酒吧,看着有点怪异,但味道真心不错,快尝尝。”李洵拉开椅子邀请程然诺坐下。 “谢谢,真好吃。”程然诺有气无力地说道,她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饺子,其实味同嚼蜡,从始至终都未品出饺子和红酒的味道。 “这个酒teharvest,甜白葡萄酒,喝起来酸爽活泼,而且甜蜜可口,最适合失恋的人喝了,专门为你选的,有没有觉得一口下去,瞬间让人摆脱忧郁,心情好像都重新飞扬起来了……”坐在程然诺对面的李洵一直在说笑。 但程然诺却充耳未闻,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望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密密麻麻,越下越大,外面的高楼大厦陷入无边的白色之中,程然诺忽然在想,此刻危钰和程顽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程然诺觉得胸中猛然腾起一股无法压抑的伤感,她端起高脚杯饮了一大口,却觉这酒异常苦涩。 “喂,喂喂,你叫什么来着?”程顽拼命拖着两只巨大的行李箱,对着等在电梯口打电话的危钰喊道。 危钰没有理会她,只不断重复拨打着程然诺的电话,但电话另一端总是不变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喂,有点绅士风度行吗?你没看到老娘拎着这么大的两个行李箱,你都不知道帮帮忙吗?有没有点眼色啊,像你这种人也就程然诺个傻叉才会……”程顽好不容易将两只大行李箱拉到危钰身旁。 只顾着给程然诺打电话的危钰,忽然抬头看向程顽,“你刚说然诺怎么来着?” 程顽冷冷一笑,“呵呵,没,没什么,我是说,你得赶紧帮我把行李拉到你家。” 电梯里没有信号,无数次尝试给程然诺打电话的危钰只得放弃,他站在被程顽行李挤占得几乎没有空间的电梯内,冷声道:“如果你觉得住在刘闳家不方便,我可以给你在附近找个宾馆。” “不要啦,欧巴,人家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总觉得不安全,好像有人要追杀我,我得跟你住在一起才有安全感呢。”程顽面对危钰甜甜地笑道,她一侧头却忍住想吐的表情,低声自言自语道:“老娘要不是为了整程然诺,谁愿意跟你这个傻叉住在一块,想想都恶心到家了……” 危钰没有听到她的小声嘟哝,只是冷声问她,“谁要追杀你?” “啊?”程顽怔了下,咳了两声道:“咳咳,谁知道呢,估计是我前世的仇人呗,一心想杀了我,要知道这年头冲冠一怒杀美女的变态多了去啦。” “嗯,放心,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像前世一样。”危钰不苟言笑道。 电梯到了,危钰立刻走了出去,查看是否恢复信号,开始继续拨打程然诺的电话。电梯内的程顽却被方才危钰的话惊得哑口无言,她张大嘴愣了好半天,才缓缓道:“还真是王八绿豆看对眼,这程然诺找的男朋友果然跟她一样精神病,呵呵呀,居然跟她一样信什么前世今生,这脑子被驴踢了吧?” 但她见危钰竟丝毫没有要帮自己拿行李的样子,电梯内的程顽慌忙冲外面的危钰大喊道:“喂喂喂,精神病,不是,亲爱的,过来帮我拿行李啊!” 这边李洵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雪还在下,“你不是说你的两个好姐妹,一个热恋,一个要结婚了,你这去她们那边都不太合适,要不你今晚先住我这里吧?” “不用了,我今晚去住宾馆……”程然诺说着掏出钱包,打开的瞬间却发现里面只剩几张一元的纸币,她怕李洵看到,立刻合上钱包微笑道:“真的,我今晚住宾馆就行了。” 眼尖的李洵已瞥见她瘪掉的钱包,只淡淡道:“没事,你就大胆放心地住吧,我平时忙得很,创业期你也懂,天天睡在公司里。这里我真的很少回,最近还把这房子放网上招租呢,找到租客之前,你就先住着吧。这不我又得回去加班了。” 程然诺这才注意到,李洵的房子不大,表面看似很整洁,但隔断的狭缝和茶几的下层都已落满了薄薄的灰尘,可见主人确实没有长久居住过的意思。 程然诺犹豫了下,脑袋还是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能住在这里,太麻烦你了。” 李洵忽然双手按在程然诺的肩膀上,他认真地看着她说:“然诺,问我你,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从大二你帮我做网站开始,差不多得有□□年了吧。”程然诺不知他为何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却如实答道。 李洵眼睛微睐,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容,“虽然之前一直是在网上聊天,但咱们认识足有□□年,也算是老朋友了,既然老朋友有困难,我难道能一点忙也不帮?” “可是……”程然诺低头想了下,还是犹豫不决。 李洵的声音依旧柔和动听,“这样吧,反正这房子也在网上招租,暂时就当是我租给你的,房租嘛友情价你看着给就行,也省得我这房子空着还赚不到房租,怎么样?” 程然诺咬了咬唇,“可是,这样的话,加上网站的各种费用,我欠你的好像更多了。” “谁欠谁可不一定呢,我还指着你哪天说不定飞黄腾达了,最好把欠我的钱翻个几百倍还给我呢。” 程然诺扑哧一下笑了,“嗯,有眼光,指望我确实是条发家致富的捷径。” 李洵见程然诺已经会开玩笑了,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临送走加班的李洵之前,程然诺仍有些不□□心,她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望向李洵,“你有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 拿上文件正欲开门离开的李洵,不由回头好奇地望向程然诺,“变化?什么变化?” 程然诺等待着与李洵目光对上的一瞬,却不料李洵刚瞥向程然诺,他的手机却响了,他慌忙收回视线,“喂?怎么又是你……”他的声音很低,他打着电话谨慎的朝程然诺瞟了一眼,只示意程然诺自己正在通话,便匆匆换了鞋子出门去。 程然诺眉头微皱,她望着边打电话边离开的李洵,长叹了口气,“真是的,对视时间还不到两秒钟,也没看到他的前世。”程然诺忽又觉得自己格外好笑,“算了算了,没看到就没看到吧,反正已经认识将近十年了,人家这么个热心肠的帅哥,怎么可能是个什么变态杀人魔,我也真是想多了。” 86.第八十六章 夜里程然诺没有睡好,不知睡新床不习惯,还是失恋的难过,她总怀疑自己有幻听,时时刻刻都觉得这房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无弹窗广告) 程然诺忽想起南烛说自己并非能看到别人的前世,而是第六感过于强烈,她想到这里,打开灯坐了起来,声音却似乎消失了,她有些害怕,掏出手机想给危钰打个电话,可她刚开机,一想到自己和危钰的关系,又继续关机,躺下久久无法入眠。 次日清早,雪不下了,但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程然诺双手放在口袋里,她昂头望向高耸的楼层,那里是危钰的房子。 她掏出手机,盯着漆黑的屏幕看了许久,终于开了机。 “喂,你这房子里什么鬼味儿啊?”程顽拿着一瓶香奈儿的香水满屋子乱喷。 危钰从二楼下来,不禁微微皱眉,“别喷了,这个味道很难闻。” “呵呵,我还觉得你家味道难闻呢,什么味啊,湿不拉几得跟发了霉似的,还有啊,你这家具都是些什么鬼啊?硬邦邦冷冰冰的,都趁早给老娘换了啊,不然就去给我定一个什么总统套房之类的,先订三个月吧,你这地方真不是给活人住的!”程顽双手抱臂,俨然一副看哪儿哪儿不顺眼的模样。 钟诚推着爷爷从屋内出来,爷爷瞧着程顽趾高气昂的模样,昨天初见她时,还在想虽然程然诺也不错,但个子太高了点,这个同姓程的女孩子,倒是娇小可人,可谁知如此飞扬跋扈,一大早就闹得鸡飞狗跳。 “小顽啊,不是爷爷说,你这从昨天到现在嘴都没歇着过,不渴啊?”坐在轮椅上的爷爷忍不住讽刺道。 钟诚在一旁掩嘴偷笑,程顽锐利的目光却噌噌地射了过来,“呦,瘸老头,你话不多也没见你哑巴啊,哦,对了,你儿子遗传你,结巴呢。” 爷爷气得顿足捶胸,钟诚气红了脸,张口结舌道:“我我我不是爷爷爷爷爷的儿子,我,我,我是来来来帮……” “行啦行啦,我对你们三个基友的关系没啥兴趣,老娘昨晚在这儿睡得难受死了,那床硬得跟棺材板一样……”程顽到处翻腾着,看什么不顺眼就扔什么,忽然她注意倒靠近餐厅的一扇门,那是程然诺居住的房间,“咦,这间屋子是干嘛的?” 危钰大步上前,猛地制止她即将转动的门把手,“这间屋子别动。” 程顽斜挑媚眼,不乐意地瞪向危钰,“你们家是不是藏尸啦?你住的二楼也是生怕我过去,还拦个警戒绳,现在这屋子也不让我进,你们该不会是有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瞒着你们老娘我吧?” “别一句老娘老娘的叫,去收拾行李,我马上去外面给你订酒店,”危钰不耐烦地说,他转头又对身后的钟诚道:“老钟,你,到时候住在她隔壁保护她。” “不不不是,为为为什么是我,我我我我要照顾爷爷。”钟诚死命抓着爷爷的轮椅不放手,爷爷使劲去打钟诚的手,边打边嘟哝道:“你快去,你不去危钰就不会让那个小妖精走……” 程顽笑嘻嘻地伸出双手,危钰看着她的手疑惑道:“干什么?” “保护费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啊守护我啊什么鬼的吗?”程顽微笑着将双手抬得更高了。 危钰眉头微蹙,“昨天不是刚给过你钱?” 程顽撅了撅嘴,“开什么国际玩笑,想赖账啊?昨天你说什么你要我那个蝴蝶玉坠在身边才能睡好觉,昨天那钱顶多只能算是租我项链一天的钱,今天收的是保护费,一码归一码,少废话,快拿来!” “昨天给你的已经够多了……”危钰话尚未说完,门铃却响了。 “程程程……”钟诚打开门,激动地请程然诺进门。 本在同危钰争吵的程顽,一瞧见进门的是程然诺,立刻多云转晴,笑盈盈地挽着危钰的手臂。 危钰也觉得奇怪,他转身看向门口,却瞧见门口的程然诺也正望向自己。 “你……” “我……” 危钰与程然诺几乎同时开口,但当程然诺瞧见程顽的手正搭在危钰的臂弯里,她不由默默垂下修长的眼睫,“我,是过来拿我的东西。” 危钰张口正要说话,程顽却抢先道:“诺诺姐,其实你不拿也没关系,反正这里是我和危钰的家,我们随时欢迎你来住,真的呢。” “谢谢。”程然诺冷冷地回答。 危钰静静望着她,她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有半刻停留,甚至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一旁的程顽更是惊得哑口无言,若是程然诺反击她,两人还能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这程然诺一句不冷不热的谢谢,倒是害得程顽无法继续接话。 程然诺没有多看他们任何人一眼,她推开卧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程顽瞧见危钰不让自己进入的竟正是程然诺的房间,她又瞧见程然诺的hellokitty房间的精致装修和摆设,瞬间炸开了锅,“好啊,危钰你给她住这么好的房间,却给我厕所旁边那间又小又破的屋子,那个硬板床睡得老娘……” 程顽忽然住了口,她发觉无论是程然诺还是危钰,两人竟都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程然诺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危钰则倚在门口,眼神从未离开过她,“你去哪儿了,昨晚一整夜我都在给你打……” 危钰对程然诺的话尚未说完,程顽就插嘴道:“可不是嘛,小危危,昨晚都怪我,怪我折腾了你一整夜,害得你都没睡好,瞧你黑眼圈这么重,今晚我一定乖乖的,绝对不再折腾你了。”程顽边说边笑看向程然诺,就不信她真半点反应都没有。 程然诺果真停了下来,但她没有理会程顽,只是慢慢褪下中指上的一只小白金圈戒指,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戒指放在梳妆台上,拉起行李就要出去。 “喂,你别急着拉行李箱,我可得检查下,免得你偷拿我们家的东西……”程顽话说了一半,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的危钰,反手一把将她推出门外,就锁上了门。 “喂,你们俩要干嘛?开门啊,给我开门。”程顽气得在门外使劲捶门,钟诚和爷爷在一旁偷笑,却不敢吭声。 房间内的程然诺抬头冷冷地望着危钰,“开门,让我走。” 危钰颤抖着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白金圈,“这是我们一起买的,那时候你跟我说你想跟我结婚,想给我生孩子,为什么现在……”危钰觉得有些话如鲠在喉,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我是说过这些话,可你呢,你现在跟她住在一起,你还想让我实现当初的承诺?我程然诺还不至于贱到那个地步。” 危钰没有说话,他只觉此刻程然诺的眼神如此冷漠,冷漠得就好像看待陌生人,他的喉结微微上下移动,“我,你知道的,程顽是我前世的未婚妻,虽然这一生我爱的是你,但我不想让她像前世那样死去,我需要尽我的责任,我得护她周全。” 程然诺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你就好好想想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吧。” “如果我想通了,能去找你吗?”危钰问。 “或许那时候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再见。”她打开门,拉上行李箱大步走了出去。 危钰颓然一下坐在了床上,这是他亲手为她布置的房间,他曾戏称这里是她的狗窝,可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久久地坐在她的床上,手里依旧捏着那枚小小的戒指圈,他乌黑的双眸逐渐暗下去,灰暗得就像只剩下最后一点余烬的木炭,燃尽了最后的一分光和热, “小,小程……”爷爷和钟诚瞧着冲出去的程然诺,却又瞧见程顽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 “程然诺,程然诺!你给我站住!”程顽一路小跑到电梯口,拦住正欲乘电梯的程然诺。 程然诺忽然松开手中行李箱的拉杆,程顽方才的气势顿无,她瞧着比自己高出足足一头的程然诺,战战兢兢地后退道:“你,你干嘛?你要是,要是再敢打我,你,你信不信……” 程然诺一步步向前,威逼道:“我信不信什么?”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程顽此刻忽然感觉有些害怕,毕竟真动起手来,危钰,钟诚和爷爷肯定都不会帮自己,而单打独斗她又绝非程然诺的对手。 但程然诺没再继续往前,她只是死死盯着程顽,冷声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人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你呢,我到底哪儿惹着你了,从小到大什么你都要跟我抢,你明明根本就不喜欢危钰,到底为什么非要插足到我们中间?” 程顽也不再后退,她昂起头瞪向程然诺,“怎么,你不知道?抢了我最爱的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装什么装啊你?” 程然诺不由冷笑,“你最爱的人?谁啊?刘闳?你有爱过谁吗?我看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程顽站在电梯口歇斯底里地朝程然诺喊叫道:“谁说我没有爱的人,我当然有!就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 程然诺没有再理会程顽,她只是默默按下关门键,随着电梯合上的同时,程顽的声音也逐渐消散。 终于到达楼下的程然诺,觉得身体的脊椎好似被突然抽空似的,她有气无力地坐在公寓楼下,忽然很想抱头痛哭一场,她曾以为在这世上,只有自己最了解危钰,因为他们有相同的孤独和寂寞,她懂他的痛,可到头来,他选择的却是另一个人。 “程然诺?” 程然诺听到有人叫自己,慌忙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泪水。 87.第八十七章 “你怎么哭了?” “南烛医生?怎,怎么是你?”程然诺惊愕地问。[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我看你病历表上写的住址是这个地方,我就想着来找找。” “找我有事吗?” 南烛医生过来帮程然诺拉行李箱,“其实,是,不过,你今天搬家吗?” 程然诺倒是极少见到如此吞吞吐吐的南烛医生,不由奇怪道:“这么冷的天,您大老远跑来,不会是要来帮我搬家吧?” 南烛抿了下同肤色一样苍白的唇,“我,额,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程然诺不由笑了,“你居然不用手机,也开车,该不会之前给我打电话是用公共电话打的吧?” 南烛微微侧目,“为什么用也字?” 程然诺一怔,忽然想到了危钰,她的手慢慢攥紧,却又逐渐松开,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您来找我,是因为秦医生吧?” 南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帮程然诺将行李放了进去。 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南烛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南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着闯了好几个红绿灯后,才缓缓停在了路边。 “那个,确实是跟秦医生有关,你之前说你看到秦医生不喜欢我……”南烛慢慢垂下脑袋,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可没说秦医生不喜欢你,我只是说我看到秦医生给你介绍对象了,而且对方人挺好的,很适合你。”程然诺侧目瞥向南烛,她的肤色依旧白得不正常,指甲剪得短短的,几乎快要露出肉来。她这件衬衫程然诺之前见她穿过,依旧雪白如新,即使坐下她的黑裙子也没有一丝褶皱。 “难道他喜欢我,还会给我介绍对象?”南烛低头抠着手指,她想要将手指上的一根倒刺拔掉,但用得力气有点大,猛地一拽,渗出一点血来。 程然诺却答非所问,“你有心理疾病,是怎么当心理医生的?” 南烛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耸肩微笑着望向她,“从我第一次进你的心理治疗室我就发现了,我以前在精神病科进行治疗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女孩,跟你很像,指甲恨不得剪没了,不敢大声说话,每次都把头低得很深,这应该算是什么病?强迫症还是人际恐惧症?” 南烛却淡然道:“回避型人格障碍。” 程然诺疑惑地盯着南烛的侧脸,“可你一进入心理咨询室,真的好专业,很难发现你有心理问题。” 南烛的唇畔拂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因为他,过去我连心理咨询室都不敢进,可他鼓励我,帮助我,我才能成为今天的我。” 程然诺知道南烛说的那个他正是秦艽,但她仍心生疑虑,“回避型人格好像是由自卑引起的,可你这么漂亮,优秀,怎么可能自卑呢?” 南烛静静地望着前方,她的视线穿透前挡风玻璃,好像聚焦在遥远的道路尽头。她缓缓开口道:“我是个孤儿,在顾寻县的福利院长大,不像福利院大多数有残疾或智力问题的孩子,院长说在一个冬天的早晨,他们在院门口发现了我,我很健康而且很漂亮,所以我常常在想或许我的父母是因为重男轻女抛弃了我,我从小就不合群,有时候我甚至会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一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于是恶性循环,上学后我开始越来越自卑,我不敢和别的同学说话,不敢参加集体活动,除了图书馆,我真的哪里也不敢去,直到……” 南烛讲话的口气很镇定,甚至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讲到“直到”两个字时,她的眼睛里绽放出奇妙的微光,好像乌黑的眼睛瞬间明亮得放出光来,她的嘴角也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直到高考前,有天我在学校图书馆里发现一本心理学书,是秦艽写的,他只比我大几岁,但还在读研究生的他却被誉为心理学界的天才,那本书就是关于回避型人格障碍。那真是一本很神奇的书,自从读了那本书,我开始敢同别人讲话了,虽然不多。我真的很崇拜他,所以当年我考进了他所在的学校。他成了我的导师,我跟着他读研,跟着他去国外学习,后来他回国开了这家心理咨询中心,我放弃国外名校读博的机会,回来替他工作。” “他没有结婚?”程然诺试探着问。 南烛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一直一个人,女朋友也没有。” 程然诺不禁疑惑了,两人顶着师生关系,从国内到国外,暧昧这么多年,难道秦艽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 “所以,我想知道,你所看到的一切,我和他到底会有怎样的结局?”南烛好整以暇地望向程然诺。 程然诺低头一点点咬着唇上的干皮,没有回答。 “我记得,你上次看的时间特别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秦艽未来会如何?”南烛的问话吓了程然诺一跳,她一惊,慌忙讪讪地笑道:“不是,我一次根本不可能看到那么多,我就只看到秦艽给你介绍对象,那人挺好的,真的,你跟他在一块特别幸福。” 南烛却凝视着程然诺,追问道:“你不是一次看不了那么多吗,为什么知道我跟那个人在一起会幸福?” 程然诺被南烛问得哑口无言,南烛却忽然握住程然诺的手,她的力气很大,甚至握得程然诺有些微疼,她灼灼的目光紧紧望向程然诺,“我爱他,爱了很多很多年,可我不敢告诉他,我怕他只把我当学生,如果因为我的感情而让我们疏远,那我宁愿一辈子也不告诉他,哪怕只做他的学生他的同事,一辈子远远看着他也够了。” 南烛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她的胸口微微上下起伏,“可我能感觉到,他明明好像,也是喜欢我的,可他为什么要把我介绍给别人,我知道那个人很好,是个青年才俊,对我也很上心,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人……” “秦艽死了。”程然诺忽然打断南烛的话。 南烛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程然诺,“你,你说什么?” 程然诺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说过,从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我都发现一个相同的规律:所有的人今生都在重蹈前世的覆辙,而在我所能看到关于你和他的前世最后是……” “我想嫁人,但那人不是金息侯。”南烛的指尖慢慢滑过铺满一床的霞帔,火红的娟衫,绣花的红袍,华丽耀目的凤冠,一件件无不巧夺天工。 她慢慢转过身,一双空灵清逸的眸子,只映照出秦艽的脸庞。 他亦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但乌黑的眼底却好似蒙了一层薄雾,“金息侯是你最佳的夫婿,他会像我一样保护你,照顾你,细心呵护你。” 她静静地瞧着他花树堆雪般苍白的脸庞,“这世上没人像你。” 秦艽黑宝石般的瞳仁清亮,他眼底似有光彩流转,眼眸黑得几乎反射出她的身影,直直望进她的心里去。 但秦艽慢慢垂下修长的眼睫,只轻启两片血色极淡的唇,轻声道:“明日我为你主婚。” 南烛猛地一下扑进他怀中,她深深埋进他的怀中,分明清晰地听到他心脏快速地跳动,“我不要嫁给他,我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不怕你连累我,只要能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秦艽苍白的手无力地推开她,“可我怕,我怕我死后没人保护你,我怕僚王会把你抓回去,我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怕你受伤。” 南烛不停地摇着头,大颗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滚落入她的怀中,秦艽修长的黑睫毛微微颤动,他忽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怕再多看她一眼,他真的会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程然诺依靠着车玻璃,仿佛陷入无尽的回忆之中,她喃喃道:“之后我看到了前世你的婚礼,很盛大……” 婚礼上的南烛没有哭,她画了最精致的妆容,原本如雪的肤色,也因胭脂显得清丽绝俗,她依照长沙国的习俗,肩披绣着大朵牡丹的霞帔,着红缎绣花鞋一步步拾阶而上。 她看不见四周祝福的宾客,她也听不见任何鞭炮的吵杂声,世界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抬头望着阶梯尽头的秦艽,他身着玄色华服,袖口衣襟上用银丝线勾出朵朵祥云,华服下摆绣的是密麻麻的一排海水云图,她认得,这件华服一针一线都是自己绣的。 微风吹过,吹得树叶漱漱有声,秦艽的玄色华服也被吹得散开,襟袍的下摆微微鼓起,衣袖亦被风吹得张扬,犹如一只展开硕大华丽双翅的黑蝶。而秦艽纹丝不动,负手而立,仿若临风的一枝劲苇,白玉般的脸庞上,清雅中透出些许的病态之色。 隆重的婚礼上,她眼中却只有他一人,她每走一步,浑身上下的金银环佩都在叮咚作响。 南烛一步步走向秦艽,他站在高处眼睛一眨不眨地俯视着她,朝阳斜射在他脸上,越发显得秦艽眉目俊秀。 秦艽嘴角微微一动,似想要微笑,心底却涌出一股莫名的惊痛,就像是极钝的刀子在左心房那里慢慢锉着,他默默垂下嘴角,极力自持着。 “今日嘉礼初成,合二姓以良姻,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秦艽一字一句地念着祝词,南烛的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他。 当秦艽将南烛的手交给对面的新郎金息侯时,她感到秦艽冰凉的手在微微颤抖,南烛望向他,秦艽嘴角微向上弯,却是带着无限哀愁的笑意。 88.第八十八章 “后来呢,后来他是怎么死的?”南烛不敢相信地凝视着程然诺。[.超多好看小说] “他好像有什么病吧,我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你穿着火红的嫁衣,在他的尸体旁自杀了。” 程然诺的话如同一把剪刀,深深刺进南烛的心底,她大口喘息着,如同无法呼吸的溺水之人。 程然诺瞧着南烛苍白的脸,不由担心道:“难,难道,这一生他也有病?” 南烛双眼通红,她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抖,“他,他父亲,爷爷都有亨廷顿病性痴呆……” “那,那是什么?”程然诺问道。 南烛有些恍惚,“是一种极罕见的特发性神经变性疾病,也许今天这个人还很正常,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就疯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谁也不认识了。” 程然诺怔了下,开口问道:“那秦医生他?” 南烛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这是一种家族遗传性疾病。” 程然诺不禁长叹了口气,那样温润如玉,那样优秀温雅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得了这样的病。 “所以,秦医生也许并不是不喜欢你,可能只是怕连累你。”程然诺耸肩无奈道。 南烛忽然睁大眼睛盯着程然诺,“你也说了,只是也许,只是可能,他更有可能,真的不喜欢我。” “都有可能啊,这种家族遗传疾病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爆发,也可能明天早上他就不认识你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很后悔,在他健康的时候没有向他表白,没有和他度过幸福的时光,没有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程然诺的声音逐渐低下来,她觉得这些话就好像在说自己和危钰,她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中指曾佩戴戒指的位置,从恋爱的第一天起,她就在纠结关于危钰前世的那个女人,她甚至都不曾认认真真为他做一顿饭,不曾躺在他怀里享受一整日的时光…… “哎,你干嘛?”程然诺只感觉整个人往后一栽,后脑勺狠狠撞在座椅的枕垫上。 南烛好像听不见程然诺说话,只是将油门踩到底,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程然诺吓得赶忙扣好安全带,她瞠目结舌地望着身旁的南烛,汽车风驰电掣的连续闯过数个红绿灯,惊慌失措的程然诺实在无法相信,此刻身旁的这个女子竟是那个患有回避型人格障碍,说话时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声,指甲剪得短到露出肉的那个极度怯懦的南烛。 “咝”一声,车子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了下来,南烛跳下车子就冲了出去,反胃的程然诺打开车门跟了上去,“犯什么病啊,跟坐过山车似的……”程然诺的话说了一半,却瞧见南烛飞快跑了上去,猛地搂住秦艽的脖子狠狠吻了下去。 原本站在心理诊所门口,正在与旁人交谈的秦艽被南烛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睁大眼睛,纹丝不动。 南烛不顾一切的拼命吻着他,诊所楼上一扇扇的窗户逐渐打开,一个个医生探出脑袋难以置信地瞧着这一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你干什么?”秦艽猛地一下推开了她,往日里细致清丽,仿佛毫无一丝人间烟火味的南烛,此刻她两颊带着融融的红晕,双目晶莹锐利,好似霞映澄塘,有种说不出的逼人之美。 四周渐渐涌出窃窃私语的心理医生和护士,但南烛却没有说话,竟扑上去再次啃咬着他的唇,秦艽好不容易再次将她推开,他张了张被吻得发红的唇,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药……” “我爱你,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爱你!”眼泪成串地淌过南烛的脸庞。 秦艽顾及周围的人群,并没有直视南烛流泪的眼睛,只冷声道:“够了,我是你的老师,从今天起……” “从今天起的每一天,我都要陪着你!”南烛的哭腔打断了他的话。 秦艽愣住了,他望着眼前的南烛,此刻的她秀美中自有一股英气,“我,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孩子。” “那我们就不要孩子,只有你跟我就够了!”南烛猛地扑进秦艽的怀中,她紧紧拥抱住他。 秦艽愣住了,她的拥抱如此温暖而柔软,那样胆小自卑的她,怎会突然这样大胆,他想要去掰开她的手,但她却像铁箍般死死搂住他。 “在一起在一起!”程然诺忽然大声喊道,楼上楼下的医生在程然诺的煽动下,纷纷跟着大喊起来。 在众人欢呼的口哨声中,秦艽原本要掰开她的手,却停在了空中,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也许某个早晨我就会精神病发作,会忘了你,忘了该怎么穿衣服,该怎么吃饭,该怎么上厕所,你应该和一个正常人在一起。” 南烛抬起含泪的眼睛,她凝视着他乌黑深邃的眸子,他想要推开她,却又贪恋着短暂的温柔。 “可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是个正常人。”南烛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秦艽这次没有再拒绝,他伸出手臂轻轻将南烛拥入怀中,她的唇和他无数次幻想中的一样,温软而清甜。 “啧啧,我可真是功德圆满,又成全了一对。”程然诺满眼羡慕地望着这对恋人。 可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不远处竟站着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他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远远地立于人群外,如同一尊雕塑般安静地望着拥吻的秦艽和南烛。 经过他身旁时,程然诺无意间瞥了他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时光仿佛瞬间抽离,车水马龙的街道如同一片片散落的拼图,顷刻轰然倒塌。 一场红如血的画面在程然诺的眼前拉开了序幕。 桌上的红烛燃起细细的几缕青烟,蜡油一滴滴落在青铜烛台上,烛台上滟滟的明光映着南烛,愈发显得她肤若凝脂。 她坐在绣着鳳鸾成双的大红被祳上,红色的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簾。 她听见推门声,赶忙站了起来,却瞧见进屋的是身着一身红袍的新郎金息侯,她一双充满希冀的黑眸顷刻暗淡下来。 神采奕奕的金息侯进入屋内,他走到桌前,往两只犀牛角杯内倒了酒,“怀王真是把你当做亲妹子,那陪嫁就算长安的名门贵胄也未必能拿得出来。” 他将盛满清酒的犀牛角杯端至南烛面前,南烛没有接,他却没有生气,反倒一双澄澈的眸子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我知长沙国不喜繁文缛节,但这合卺酒还是要饮的。” 南烛侧过一张倔强的脸,在晃动的微光中,她姣好的侧颜好似精致的剪纸,绝丽得简直不真实。 他仍旧端着那杯酒,忽然颊边微现梨涡,苦笑道:“我知你的心在怀王身上。” 南烛一愣,凤冠上垂下的金穗流苏愈发显得她肤色奇白,她双目湛湛有神地看着他,“金息侯……” “叫我苏木。”他的声音里流露出无尽的痛惜。 南烛张了张唇,到底没能喊出他的名字。 他却依旧微笑,笑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贵淡雅,“怀王知自己命不久矣,若一日他不在了,那这不过方寸的长沙国便无人能护你周全,僚王素来记仇,他迟早要来找你,所以我要带你走,不仅是受怀王之托,更是因你。”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金息侯苏木,眼里隐隐有微波流动。 “初见你之时,你不知我有多庆幸,庆幸我这一生竟能遇见你,我曾以为寻寻觅觅,终其一生也不会遇见这样的你,”苏木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如黑曜石的眸子印刻出南烛惊愕的面庞,他的嘴角微微牵动,脸颊的梨涡更深了,“以前我笑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是傻子,现在想来,若是能博你一笑,我愿比傻子更傻。” 不知是不是新房里晦暗的烛光,南烛忽然觉得这一瞬,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眉眼间有些似她的怀王秦艽。 苏木再次将犀牛角杯递给她,这次南烛没有拒绝,她如寒江的双眸漫过一丝暖意,他亦举起手中的犀牛角杯,他的手臂挽过她的手臂,如此近的距离,南烛甚至能感觉到苏木略微急促的呼吸,他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握杯子的手竟有些微颤。 当南烛的唇即将碰上合卺酒的杯子时,忽然新房外传来一声疾呼,“金息侯,怀王殿下他……” 门外人的话尚未说完,南烛手中的犀牛角杯“啪”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看也未曾多看苏木一眼,竟然抬腿就跑出新房门外。 “原来,你就是苏木?”程然诺这才发现眼前之人,确和幻象中的男子有着相似的容颜。 但他好像听不见程然诺的问话,他只是默默望着远处的秦艽和南烛,一大束玫瑰花悄然从他手中滑落下去。 “喂,喂,你没事吧?”程然诺大声喊道。 但苏木却好似完全听不见,只是木然地垂着头往前走,程然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心中涌出一股内疚之情。 “哎呦,程然诺啊程然诺,你这有什么好内疚的,明明在前世里已经看到南烛最后选了秦艽,所以就算你不撮合他俩,那个什么苏木也没有毛线机会的,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程然诺大声自言自语着,不断用力一遍遍使劲擦着桌子。 “我去,这房子李洵得多长时间没住过了,角落里怎么这么脏?说不定都有老鼠了,这房子能租出去才真是见了鬼呢。”程然诺将乌黑的抹布在水池里洗了一遍又一遍,抹布才终于露出雪白的真面目。 “来吧,勤劳的小蜜蜂要来个大扫除,彻底清理掉米奇一家!”程然诺打开音响,跟随着欢快的英文乐曲,开始对整个房子进行彻底清洁。 跟随震耳欲聋的舞曲,甩动着手中的拖把,程然诺丝毫没有听到被音乐覆盖下持续的手机铃声,屏幕上不断闪烁出“小危危”三个字。 “oh,doitallnight,doitwithme,i''lltakeyoutoheavenifyoumakemefeelfree,babydoittonight……”正跟随音乐哼唱着歌曲的程然诺,拎着拖把停在了主卧室的门前,这间屋子李洵特意嘱咐过不许入内,但平日里程然诺进进出出,无数次经过这间房门外,她内心存满了无限的疑虑,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是无不尽的美金钞票还是真金白银? “说不定老鼠就藏在这间屋子里,对,我是被米奇一家逼得没办法,才要进去打扫的,对,到时候就这么跟李洵说。”程然诺自言自语地安慰道,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动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但布满灰尘的主卧内却毫无任何特别之处,不过一张大床,一个书桌,一个大衣柜而已,所有家具都用防尘布罩着,似乎该房间已长久无人问津。 “咦,李洵得有八百年都没来过这间屋子了吧。”程然诺在欢快的乐曲中,开始了对主卧进行细致的打扫。 擦到床头柜时,程然诺下意识拉开抽屉准备对内部进行清扫,却见空荡荡的抽屉里竟放着一个黑色的首饰盒,程然诺很想打开来看,但又觉得似乎会涉及到李洵的隐私,她刚合上抽屉,好奇心却仿佛在不住地呼唤着她。 程然诺犹豫再三,终于悄然打开盒子来看,盒中是一条精巧夺目的白金男士手链,粗细恰当的手链上嵌着几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哇,好漂亮啊。”程然诺赞叹着,只觉这样好看的手链与俊秀的李洵当真是相配,她将盒子放回原处,合上抽屉继续进行打扫。 当吸尘器吸到床底的灰尘时,吸尘器忽然卡住停止了工作,程然诺只得关闭电源进行查看,她从吸尘器头部拽出一大把纠缠在一起的乌黑长发,明显是来自女人的发丝。 程然诺忽然松开手中沾满灰尘的长发,不由心中一惊,“妈呀,怎么这么多头发,不会藏尸了吧?” 客厅振聋发聩的欢快乐曲此时竟听起来有些诡异,程然诺咽了一大口口水,她慢慢弯下颤抖的双腿,一点点俯下身子往床底下瞧去。 89.第八十九章 “啊,妈呀,救命啊!”程然诺只匆匆瞥了一眼昏暗的床底,立刻吓得哭喊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她吓得一溜烟地蹿回客厅,正要拿起手机报警,忽然想来似乎不太对劲,昏暗中她确实看到一张诡异的脸,但却没有身体,而且那张脸似乎又不像是个人。 程然诺关闭音响,在一片岑寂中,她慢慢踱回主卧,她不敢伸手去摸床底下的那张面孔,只得用吸尘器的吸尘头将那张面孔从床底拉出来。 “千万不要是个脑袋,千万不要是个……”当程然诺慢慢将那张面孔从床底拉出时,她不由怔住了。 “你在干嘛?我不是说过,不让进这间屋子吗?”李洵不知何时已开门走进了主卧,他望着跪在床边的程然诺,不由微微皱眉。 程然诺举起微微颤抖的手,她咬了下唇,一双乌黑的眼眸望向李洵,“那年,在医院里,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的人,是你?” 她手中拿的正是一个布满灰尘的兔八哥面具,面具上的兔子露出搞笑的两颗大门牙,一对长长的灰耳朵显得灵活机敏,最有趣的莫过于兔子雪白的脸蛋被红色彩笔涂出两抹腮红。 程然诺一泓清水般的双目静静望向李洵,她红唇微动,“我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是我的幻觉。” 李洵愣了下,两人相对静默无言,好半晌他才难以置信地道:“十四年前,那个晚上,医院里的那个小女孩是你?” 程然诺仍清晰记得,十四年前,她失足坠入忘念河,被刘闳救起送至医院后,她开始能看到别人的前世,但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医生诊断她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所有人都以为她精神失常,那一年她休学,在医院里接受心理治疗。 夏日的一个夜晚,十四岁的程然诺趁着护士站的值班护士睡着了,她悄悄溜出病房。 她在空旷的院子里闲庭漫步,一盏盏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线,“我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程然诺抬头望向高耸的路灯自言自语道,许多蛾子围绕着发出微光的路灯,程然诺昂头一眨不眨地望着路灯,她忽然觉得完了,虽然自己只有十四岁,但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而言,这一生已经结束了。 “喂,喂!” 程然诺顺着声音侧头望去,瞧见庭院的铁栅栏外正立着一个戴兔八哥面具的男孩子,程然诺吓得立刻转过身去。 “喂,你们这个病房楼怎么被栅栏围着,我刚看那边的铁门还上着锁。”男孩子的声音有些稚嫩,但却很好听。 程然诺背对着他不敢回头,她双手放在口袋里,微缩着脑袋嘟哝道:“你,你快走吧,我,我们这个楼都是精神病,小心我一会儿犯病了,我我……” 男孩子笑道:“你怎么了?你犯病会怎么样?” “我,我,我……”程然诺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 “哎,你别走啊。”男孩子灵活地翻过铁栅栏,朝正要逃跑的程然诺喊道。 程然诺脚步一顿,仍旧不敢回头,只紧张地说:“我,我真的是精神病,我都在这里关了好长时间啦,你快走吧。” 男孩子跳下铁栅栏,一路小跑到程然诺身后,依旧笑嘻嘻道:“瞎说,哪有这么漂亮的精神病?要你都是精神病,那我们学校里就没一个正常的女生。” “可,我,我真的有病,我,我不敢看别人的眼睛。”程然诺慌乱地解释道,她正要逃跑,男孩子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男孩子笑道:“那你回头看看我。” 程然诺被他拽着,头却拼命摇得就像拨浪鼓,男孩子的声音含笑,“真的,你回头看我一眼,就一眼。” 程然诺挤着眼睛只露出一道细细的狭缝,可待她扭过头的一瞬间,她却噗嗤一下笑了,原来戴兔八哥面具的男孩子不知何时竟又多了个墨镜。 一只狡猾可爱的兔八哥再戴着一个墨镜,模样甚是搞笑。 “哈哈,其实,你可以去掉面具,只戴墨镜就好了,我只是害怕看别人的眼睛,别的部位都没有问题。”程然诺掩嘴笑道。 男孩子却摇了摇头,他摇头时兔八哥的胡须也跟着来回晃动,显得越发的活泼可爱,“那可不行,我受伤了,很可怕的,不能让你看见我的脸。” 程然诺嘟嘴道:“啊?这样啊,那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呢。” “谁说的,你这么可爱又健康,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不像生病了。”男孩子边说边晃动兔八哥面具,显得分外有趣。 程然诺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但她望着院内昏黄的路灯,却逐渐收敛起笑容,她望向他漆黑的墨镜,“可是,大家都说我有病。” 男孩子歪着脑袋望向她,“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林肯、丘吉尔都曾经有过精神疾病,甘地、马丁?路德?金甚至成年后还自杀过,他们不止一次精神病发作。还有罗斯福、肯尼迪,很多伟大的科学家和政治家都有过精神病,尼采还在精神病院住过很多年呢。” 青春期的程然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真,真的吗?” “当然了,你不知道,有句很有名的话,就是说精神病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男孩子脸庞外面的兔八哥面具上有两片红晕,看似好像是用红色彩笔涂上去的,甚是与众不同,又颇为有趣,仿佛是机智的兔八哥也会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程然诺却缓缓垂下头来,极不自信地说:“可我已经是精神病了。” 男孩子一把将阴影中的程然诺拉至路灯的光线下,“好了,现在你是天才了。” 沐浴在昏黄光线下的程然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了,别瞧我现在只是个兔八哥,以后我可是会变成,”男孩子顿了下,“超级帅气的兔八哥!” 程然诺哈哈大笑起来,自从住院以来,除了刘闳偶尔会来安慰她,大多数时间,她总和各式各样的精神病人在一起,她常常在想,也许自己没有疯,但住在这里久了可能就真的疯了,可今晚的这个男孩子却带给她很不一样的想法,他居然说她是天才。 男孩子立于昏黄的路灯下,温暖的黄色灯光投落在他的身上,好似将他浑身上下都镶嵌出一层薄薄的金边,他扶了扶面具外的墨镜框,微笑道:“晚上戴着墨镜看不清,我能不能去掉墨镜好好看看未来的天才少女到底有多漂亮?” 程然诺一怔,“可,可我……” “我说了,我相信你绝对不可能是精神病,所以你不要怕!”男孩子说着准备取下墨镜。 “谁在外面?”护士从楼里快步走了出来。 男孩子吓得赶紧把墨镜塞进口袋里,只笑嘻嘻地对程然诺说了声再见,就麻利地翻出铁栅栏逃走了。 李洵想起了曾经的美好时光,不由微笑着回忆道:“第二天我做了手术,需要卧床休息很久,等我终于能再爬起来的时候,我去精神病房楼的院子里找过你,你不在。” 程然诺低头瞧着手中的兔八哥面具若有所思,“见了你之后,没多久我就出院了,真的,当时多亏了你。” 程然诺还清晰记得,之后她顺利通过精神测试,但她的家乡只是那样小的一座县城,人人都在议论她被关进精神病院一整年的事情,母亲为了她能正常读书,将她送到本市,碰巧是刘闳所在的中学就读。而她能看到别人的前世这件事,她也不再提起,只作为一个秘密永远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因为医院太大了,出院后我又回去问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见过戴着兔八哥面具的男孩,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那天晚上是我的幻觉,我也找了很多面具,都没有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坐在沙发上的程然诺,手指慢慢摩挲着兔八哥脸颊上的两片红晕。 李洵依靠在窗边,不由笑道:“这个面具两边的红色,是我在医院里闲着无聊画的,你肯定找不到完全相同的。” 程然诺恍然大悟,也不由笑了,“那,当时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李洵摸了摸自己的尖下巴,轻扬起嘴角微笑道:“一个大晚上还要戴着面具,口袋里随时装着墨镜的男孩子,你说他能得什么病?” 程然诺一愣,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来,李洵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和你猜得差不多,我当时出车祸,毁容。” 程然诺一惊,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道:“所以,你现在这么帅是整出来的?” 李洵微微皱眉,笑着给了她一个爆栗子,“我整之前比现在还帅,好吗!” “不过谢谢你,真的,那时候如果不是你开导我,我可能真的要一辈子待在精神病院了。”程然诺拿着布满灰尘的兔八哥面具,忽又疑惑地问道:“对了,你床底下怎么那么多头发?” “都说了不让你进那个屋子,你偏不听,那间屋子八百年没人住了,脏死啦,还不是以前一个女朋友住的时候留下的,你们女生啊,就是掉头发掉得厉害,哪里都是你们的头发。”李洵无奈地说。 程然诺挤眉弄眼,邪笑道:“嘿嘿,是莫黎吧?” 提到莫黎两个字,李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微蹙眉,有些不太乐意地吐出两个简单的字,“不是。” “可,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记得你好像和莫黎吵架,从她家出来……”程然诺试探着问。 “很复杂,怎么说呢,她是我的初恋,那个破房子是我们上学时候租的,但你应该能看出来,她是个性格比较偏执的女孩,她坚持要住在那里,之后我们两个的矛盾越来越大,虽然分手了,但她一直纠缠我,以至于我跟后来的女朋友……” 李洵的话尚未说完,程然诺就打断道:“停,打住,这好像都是你的私事,我问得有点太多了。” 程然诺拿着兔八哥面具正要返回房间,李洵却忽然拉住她的胳膊,“没有,我很愿意跟你分享我的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他的目光坚定而热情,漆黑的眼珠中仿佛燃着两簇熊熊的火焰,火光中映照出程然诺一张不知所措的脸庞。 90. 第九十章 程然诺看着屏幕上无数个危钰的未接来电,她点击清空键时,一个电话突然袭来,程然诺手快,下意识点了接听,才发现原来是危钰的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危钰似乎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这样快的接听电话,两人竟沉默了几秒,危钰才轻声道:“你,我,我之前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程然诺咬了咬唇,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嗯了一声。 两人又是许久的沉默无言,程然诺只听着电话另一端危钰沉重的呼吸声,她问道:“生病了?听你的声音有点哑。” “感冒。”危钰嗓音很低沉。 “哦,那,那多喝热水。”程然诺话刚说出口又很是后悔,她简直想分分钟割掉自己的舌头。 “嗯,你也多喝。”危钰的声音沉静如水。 “好,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忙了。”程然诺回答道。 “嗯。”危钰嗯了一声,却没有挂断电话,程然诺也没有挂,她只是静静听着电话另一端危钰沉重的呼吸声。 “那,那个,程顽在你身边吗?你让她接下电话吧。”程然诺说完这句话,简直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此刻她恨不得活活扇死自己。 可下一秒危钰的话,却令她心花怒放,“她住在酒店,很少回来,你……”危钰说到这里顿了下。 程然诺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听着电话另一端危钰急促的呼吸,等待着他下面的话,“那个,我,我很想……” 危钰的话尚未说完,电话另一端却响起程顽甜婉如蜜的嗓音,“我回来啦,人呢,还不快滚过来欢迎老娘!” 程然诺的一颗心瞬间坠落谷底,原来这就叫很少来? 危钰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她……” “我什么也没想,你让她接电话。”程然诺冷声道。 电话另一端的危钰没有再说话,他沉默了下,似乎将手机递给了程顽,只听电话另一端传来程顽不耐烦的声音,“这什么玩意?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古老的手机?” “喂,喂,喂,这手机能用吗?”程顽对着电话喊了几嗓子。 程然诺沉声道:“我,你现在在危钰家吗?” “不是啊。”程顽玩味地说。 “那你在哪里?”程然诺不愿和她打嘴官司。 “当然是在,在我和危钰的家啊。”程顽含笑的声音里充满了挑衅。 程然诺深吸了口气,“知道了,你等着,我现在过去,你必须把那个盒子还给我,里面东西是别人送的,我看都没看过一眼,就被你抢走了,未免有点太过分啦,你给我等着!” 程然诺不等程顽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她一路骑着电动车,从李洵的房子赶往危钰的住所,一路上她都在想,她是真的想要回吴辉送的那件礼物,还是只想看一眼危钰…… 程然诺到了危钰家门前,她毫不犹豫地叩了门,开门的却并非危钰,而是一脸笑嘻嘻的程顽,“恭候大驾多时了。(.棉、花‘糖’小‘说’)” “少废话,快把东西给我,你要是再不给我,我就报警,你这算是抢劫!”程然诺面露不悦,但说话时她悄悄顺着程顽打开的一道门缝往里望去。 程顽似乎明白程然诺的来意,她故意将门捂得严严实实,只探出一个脑袋,笑着说道:“呦,好吓人啊,说得我好怕怕哦。” 程然诺不愿多理会她,只咬牙切齿地说:“别废话,快把东西给我。” “当然了,我刚开始不过是好奇拿来玩玩而已,谁知道是那么个破东西,给我我都不稀罕呢。”程顽昂头望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程然诺,却忽又狐疑道:“不过,你真不知道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吗?” 程然诺冲她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说:“废话,在机场人家刚把礼物送给我,我还没打开,就被你抢跑了,要点脸行吗?赶紧把东西还给我。” “好好好,知道啦,你等下,我拿给你。”程顽说罢就关上了门。 立于门外的程然诺还未瞅见屋内状况,已被程顽锁在了门外。 正在沮丧中的程然诺,却忽听见屋内危钰的声音响起,“我的青铜雁形镇,璃龙纹玉卮,还有青铜鎏金錾刻龙凤纹嵌怎么都不见了?” 紧接着是程顽慵懒的声音,“可能它们想自己的主人,穿越回去了呗。”“不对,你每次从酒店回来一趟,家里的东西就少很多。”“呦,自己没保管好,还怨到我头上了。”程顽冷声道。 程然诺正在竖着耳朵偷听屋内谈话,忽然程顽开了门,“喏,麻烦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谢谢!”程顽不等程然诺开口,就将红丝绒盒子塞进她手中,立刻关上了门。 “你在跟谁说话?”从收藏室出来的危钰冷冷地看向程顽。 程顽耸肩微笑道:“没谁,给我点钱。” “怎么又要钱?你都刷爆几张卡了,怎么天天要钱?”危钰眉头紧锁。 程顽却无奈道:“没办法,我也要收藏啊。” “你也懂收藏?”危钰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程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微笑着看向危钰,“对啊,爱马仕、香奈儿、古驰、普罗达,各种衣服鞋子包包,各种系列各种限量版,都……” 程顽的话尚未说完,危钰就像拎小鸡似的,直接将程顽扔出门外。 “喂,钟诚,你跟爷爷在外面散步吗?等会你回来帮我点一下库存,我看有一半的柜子都空了……”立于落地玻璃前的危钰,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楼下的街道,边同钟诚通话。 危钰拿手机的手忽然垂了下来,他瞧着楼下一个修长的背影,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难怪程然诺不喜欢刘闳,偏偏看上危钰,真是一对精神病。”程顽一路低声抱怨着,她听身后有飞奔的脚步声,回头去看,竟是危钰正朝自己奔来。 程顽双手叉腰,昂起头骄傲地对着身后的危钰笑道:“咳咳,是不是急着给老娘我送钱啊,我就说嘛,你要是早点乖乖听话,本小姐说不定还会赏你个媚眼……” 危钰漆黑的眼底好似根本没有程顽,他丝毫没有停顿,竟撞了下程顽径直跑了过去。 “你,你居然……”程顽被危钰撞倒在地,她坐在地上瞠目结舌地望着跑远的危钰。 势若脱兔的危钰一路冲向繁华的街道,他四处张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一个高挑的身影映入眼眸,他方喘息着,慢慢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她站在冬日的阳光里等公交车,呢子外套的毛领在寒风中被吹得微动,她低头塞上耳塞,不知在听什么歌曲。 危钰走过去,取下她的一只耳塞塞进自己耳中,里面播放的是一段幽幽的胡笳乐曲,曲声如月色般直映到两人心上。 程然诺抬头去瞧,金色的日光落在她眼中,好似一双朗若明星的大眼正在炯炯发光,她惊愕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危钰,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他的手却忽然揽住她的腰肢,不容她离开半步,甚至用力一收紧臂膀,反倒将她贴得更近。 程然诺盯着他黑宝石般的眸子,只觉越看越深,仿佛整个人就要陷入其中。 耳塞里不断传来哀伤凄婉的胡笳乐曲,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竟让她有些恍惚。 “你……”程然诺刚张口,危钰却忽然吻了上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太冷,他的吻有些湿凉凉的,程然诺闭上眼睛,只感觉他的唇一点点辗转在她的唇上,他吻得温柔,甚至有些无力,似乎生怕多进一寸就会伤了她,但又怕退一步就会失去她。 程然诺没有动,只是任由他紧紧拥着自己,在他柔软的唇间,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忘记这整个世界。 “喂,你们在干嘛?”程顽的声音忽然将程然诺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程顽瞪大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发狠的对程然诺嚷道:“程然诺,你居然勾引我男朋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是你男朋友。”危钰的声音里有些微怒。 “好,你不是我男朋友,那你干嘛要找人保护我,干嘛给我钱花?”程顽冷笑道。 危钰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程顽却抢先道:“别说什么,你要补偿我,守护我,既然你都这么对我了,你还敢说你不爱我?” 程然诺推开危钰的手,危钰却不肯放开她,她望着他那双如古井般漆黑而孤寂的双眸,忽然嘴角牵起一丝凄凉的笑,“是我的错,分开本来就该干脆,不该留恋。” 刚好一辆公交车过来,程然诺转身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危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忽然喊道:“我们还没结束。”但他的声音却被汽车的关门声所覆盖。 程然诺坐在公交车上,她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默默拔掉耳塞,其实也许忘了他,并没有那么困难。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鄢灵均依靠在婚纱店的长沙发上,好奇地看向程然诺。 “没有。”程然诺有气无力地说。 “好啦,没什么的,这女生啊失恋一般也就难过两个小时,然后吃吃喝喝,整个人就重生了,倒是你的小危危啊,说不定现在正痛苦得要死呢。”鄢灵均微笑着拍了拍程然诺的肩膀。 “哼,才不会,他现在是美人在怀,说不定乐得不可开支呢。”程然诺接过莫黎递来的伴娘礼服,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换衣服。 “你们说什么呢?”莫黎锐利的目光斜扫过程然诺。 鄢灵均瞧着身穿婚纱店工作服的莫黎,浅笑道:“没什么,就说关于男人的那点事呗。” 莫黎嘴角滑过一丝讥诮的笑,“男人?这年头男人有什么好聊的,还不是花心的惹人爱,痴情的被人抛。” 鄢灵均噗嗤一下笑了,“你这什么逻辑。” 莫黎煞有介事地说:“真的,你瞧那个男的,本来定了我们店里最贵最奢华的一件婚纱,听说都要跟女朋友结婚了,结果女朋友跟他最好的兄弟跑了,这不,刚退了婚纱,在车里哭了足足两个钟头了。” 程然诺同鄢灵均顺着莫黎手指的方向望去,偌大的落地玻璃外,一辆黑色的车子内,驾驶座上一个男子正埋头趴在方向盘上,他的背似乎因啜泣微微颤抖。 “这世上哪有这么痴情的男的,是睡着了吧?”鄢灵均不以为然地说。 可她话音刚落,却见驾驶座上的男子忽然抬起头来,泪水肆意淌过他的脸庞,他随意用手背擦拭了下,竟开动车子就要离开。 “苏木?”程然诺惊诧不已。 91.第九十一章 “你认识他?”莫黎皱眉凝视着程然诺,鄢灵均也疑惑地瞥向她,程然诺怔了下,见苏木的车子已开走,只摆手道:“额,一个朋友而已,不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好了,赶紧去试穿你的伴娘服吧,别一会儿程顽也来试穿,你俩碰上又该吵架了。”鄢灵均催促着程然诺。 伴娘服是程雨寒挑选的,由于两位伴娘程然诺和程顽,身高相差太多,伴娘服选的是中等长度的粉裙,程然诺可以当做短裙来穿,套在程顽身上却是长款礼服。 “会不会有点短?”程然诺瞧着镜中未及膝盖的裙子问道,身后的鄢灵均托腮上下打量着,“正好可以露出你这修长的美腿,只是不知道程顽穿上会不会像武大郎。” 鄢灵均同程然诺都不由笑了起来,程然诺透过镜子却隐约瞧见后面的莫黎,她始终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程然诺被她瞧得毛骨悚然,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散。 “不过我怎么这么不喜欢这种韩版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有点像睡衣,”鄢灵均瞧着程然诺的伴娘服,她想了一会儿转头对身旁的莫黎说道:“麻烦你拿一条玫红色的腰带吧。” 莫黎对着鄢灵均点头微笑,却斜瞟了程然诺一眼,转身离开。 “这家婚纱店的工作人员怎么怪怪的,刚她一直盯着你瞧,那眼神……”鄢灵均的话说了一半,程然诺的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笑道:“刘闳?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你不是去外地办案了吗?” 婚纱店内的鄢灵均接过莫黎递来的腰带,她在程然诺的腰上来回比划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始终在打电话的程然诺,却无心于礼服装饰,她匆匆挂断电话后,就准备回更衣室内换衣服,“灵均,你一会儿自己回去吧,我不陪你了,刘闳说有急事找我。” “什么事,这么急啊?”鄢灵均一手将腰带递给莫黎,嘱咐她装好,一边问更衣室内的程然诺。 程然诺也纳闷到底是什么事情,能令刘闳一出差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来找自己。 待她到达约定好的咖啡厅后,她望着对面风尘仆仆的刘闳,笑道:“你这催命似的,跟我说不管在哪都必须立刻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刘闳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正襟危坐地看着对面的程然诺,“我之前去过故寻县很多次,都是为了同一个案子。” 程然诺极少见到刘闳如此严肃的模样,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什么案子?” 刘闳环视空旷的咖啡厅,这个时间似乎咖啡厅内并无太多顾客,他肃然道:“然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案子和你有关,我怕你会……” 听着刘闳一本正经的话语,程然诺面上嬉皮笑脸,心里却不由犯怵,“我能跟什么案子有关啊?好啦,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个律师,什么案子没见过,就算你现在告诉我,我杀人放火了,我也保证不会吓昏过去,行了吧?” 刘闳抿了下唇,方开口缓缓道:“我们这次破获一起特大儿童拐卖案,这群犯罪团伙近三十年内拐卖数百名儿童,其中一名主犯对这几十年来所经手儿童的来源、收买、贩卖、接送和中转都进行了详细的记录。” 程然诺不明所以然,但她瞧着刘闳严肃的面容,不由敛容屏气等待他下面的话语。 刘闳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其中有一个孩子的记录,她出生在故寻县,今年27岁。” 程然诺呷了一口杯中的摩卡,放松地耸肩微笑道:“你别说,这个孩子的条件还真挺特别的,我刚好认识这么几个,比如南烛,程顽还有……” “你!” 程然诺惊耳骇木,她愣了好半晌,忽然摇头笑道:“不要开玩笑,我从小就在沧远县长大,我甚至连故寻县的县城都没去过,而且我今年明明28岁好吗?” “你父母在你出生前几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他们通过这个跨省拐卖团伙买到三岁的你,然后立刻带你返回沧远县老家,你难道从来都不好奇,为什么你父母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了,偏要回到那个偏远的县城?就算你一直比同龄女孩个子高,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年龄……”刘闳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直接给了程然诺当头棒喝。 “够了,你别说了,根本就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她只觉耳边嗡得一声响,整个大脑好像都要炸开锅了。 “是真的,我专门从故寻县又跑回沧远县去调查……”刘闳的声音程然诺已听不清了,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咖啡馆。 这些年来她确实有所怀疑,她曾听邻里说起,父母在她出生前几年一直居住在另一座城市,母亲在一所知名聋哑学校教授绘画,父亲当时在部队里,但邻居告诉她,她四岁那年,父母忽然带她回了老家沧远县,结果一年后,父亲因参加训练意外牺牲,只剩下她与无法讲话的母亲一同生活,但那时她太过年幼,实在没有任何明晰的记忆,而她的身高,令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年龄,她甚至常常觉得自己或许比同龄女孩子要大出好几岁。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今生有改变,为什么我在前世的记忆里从未看到过?”程然诺跳下床,她赤脚跑进洗手间里,她睁大眼睛,逼迫自己尽可能全神贯注地盯着镜中那双黑眸。 无边的黑暗顺着眼底向四周无限蔓延开来,程然诺开始感觉到寒冷,在黑暗的深渊中,洗手间内的一砖一瓦开始不断坍塌…… “他父亲,我,还有你父亲,我们三人是生死之交。当年太子被人诬陷,他父亲冒死进谏,满门上下数百口人被陛下处死。因他父亲常年征战沙场,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我命他们连夜冒死将这个幼儿带去边塞,后来我向陛下请命,来镇守这座偏远的边陲小城。”程慎言低头抚摸着手中精美的透雕龙凤纹玉环。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从没想过铲除那群马贼,甚至还纵容他们?”程然诺冷笑着后退一步,她的翠烟纱裙滑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阳光顺着镂空的雕花窗桕落在程慎言的身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因岁月的打磨,有了些许的细纹,他抬头望着清丽的程然诺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曾在战场上浴血杀敌,如果不是为了保存王将军家最后的那一点血脉,他们又怎会来到这偏远之地!况且这些年来他们只劫富商,从不取人性命!” “够了,我不想知道关于那群马贼的任何事情,我只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程然诺的肩膀微微颤动,她一双充血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养了自己十七年,自己喊了他十七年父亲的程慎言,此刻却陌生得好似从来不曾认识。 程慎言放下手中的透雕龙凤纹玉环,他起身凝视着眼前未施粉黛的程然诺,其实她还只是个孩子。 他长叹了口气,终于娓娓道来,“死士将王将军的幼子带至边塞两年后,我奉命回长安进见陛下。当时你母亲难产过世,你父亲非要将刚出生的你过继给我,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早已决心书讼太子和王将军的冤情,望能为死去的王将军沉冤昭雪。陛下没想到太子谋反一案过去两年,竟还有人敢冒死谏言,陛下龙颜大怒下令……” “所以,我全家满门都是为了他父亲而死?”程然诺的手慢慢移动到腰间的佩剑上。 “不,你父亲和他父亲都是为了忠义二字,如今你已满十七岁,陛下也明白当初太子一案是被奸佞所诬陷,如今陛下已下令平反当年所有谏言的臣子,我想也是时候将你改回父姓……” 程然诺打断程慎言的话,她怔了下,“你,你说什么,我,我今年不是十七岁?而是,十,十八岁?” “不错,当年你父亲上书之前虽暗中将你过继于我,但我担心陛下仍会追究,仓促之下带你同雨寒返回此处,虽说这里远离是非纷争,但我仍对外宣称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女儿,甚至称你比实际年龄大一岁,都是为了能让你躲过那场杀戮。”程慎言一双剑眉下炯炯有神的双目射出逼人的目光。 程然诺却噌的一下拔出了腰间佩剑,如白芒般锋利的凤羽剑离程慎言的脸不过半寸距离,但他却纹丝未动,只是一双黑眸更加深沉。 “你今天突然告诉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要我改成另一个姓氏,你告诉我,我过去整整十八年都活在一个谎话里!是不是这个谎话,程雨寒,那个马贼头子,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利刃,眼泪不知何时已顺着脸庞不断坠下。 “然诺,我深知自己对不起你同他的父亲,所以我更要实现当年你们父亲的诺言,他们生前就已给你们两人许下婚约,如今你是时候该……”程慎言眉头微蹙,他素来最是疼爱这个女儿。那年他们三人结拜,承诺同生共死,可当最为器重他们的太子身陷囹圄之时,唯独程慎言自己害怕了,他拼了命地保护下这两个孩子,只有他明白,是因为悔恨,因为胆小,他不敢送死,不敢谏言,甚至只能躲在这遥远的边塞了此一生。 “该什么?该嫁给那个马贼头子?你明知我心仪于临江,为何还要如此逼我?”程然诺的手开始颤抖,剑身微微晃动。 程慎言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威严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光,“然诺,你不要逼为父,不然我真会杀了那个李临江。” 泪水瞬间决堤般夺眶而出,程然诺大声冷笑起来,她隔着朦胧的泪水望着眼前这个身躯凛凛的男人,大笑道:“你以为威逼就能分开我们?” 程然诺寒星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冷芒,她的声音镇定而冷漠,“婚姻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顿了下,“可你已不再是我父亲。” 92.第九十二章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程然诺猛地一下跌坐在地,她虚脱般地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只觉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曾根据前世的嫁娶年龄,生育年龄,平均年龄等一系列数据,结合她所看过人前世的经历,进行过精密的推算和对比,若上一世她死于十八岁,今生她将丧命于明年,但如果年龄出了错,那也就是…… 程然诺低头瞧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日历:12月31日。 程然诺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她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也许下一秒房子会着火,或者地震,也可能抢劫犯破门而入杀了她。她知道有无数种死亡的可能,但她这一刻,除了给妈妈发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爱她。程然诺的手却停留在了危钰的手机号码上。 如果就此死去,会不会后悔…… 程然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危钰的电话,凌晨三点钟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半躺在床上看书的危钰却没有丝毫和迟疑地接通了。 “你怎么还没睡?”电话一端的程然诺声音有些哑。 “我,在看书。”危钰慢慢坐起来,认真听她讲话。 “什么书?”程然诺问。 “网站运营与管理。”危钰将书合上,依靠在床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怎么想起来看这种书了?”或许是经过电话的原因,程然诺的声音和以往有些不大相同。 危钰修长的眼睫微微垂下,他沉默了下,“你不是有个网站吗。” 电话另一端的程然诺呼吸有些加重,她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有点怕。” 危钰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一个人有点怕。” “你在哪儿,还在李洵的房子里住着吗?”危钰急忙追问。 “嗯,他不住这里,房子租给我了。” “那你等着,我马上过去。”危钰起身拿上车钥匙就准备下楼去。 “别,你别过来,我打电话来就是想问你件事情……”程然诺轻柔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危钰站在电梯门口,只觉心中莫名一软,“如果是关于程顽的事情,我还是那个答案,我爱的从来都只有你,但我要保证她的安全,今年农历马上就要过去了,只要她度过危险期,我会立刻让她走。” “不是关于她,”程然诺的声音顿了下,危钰仔细聆听着,生怕会错过她的一字一句,“是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找的前世那个姑娘就是我,那你立刻放弃放弃程顽来到我身边,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前世的责任和愧疚?” “都是。[]”危钰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电话另一端的程然诺没有说话,她沉默良久,方笑道:“我知道了,没事,已经半夜,我困了,睡啦,晚安。” “你……”危钰的话还未说完,程然诺已挂断了电话。 危钰独自坐在屋内的台阶上,窗外一轮斜月低低地挂在漆黑的空中,他望着透过落地窗投入屋内的月光,如霜般的凄白。 他很清楚他爱程然诺,但一想到前世那个女子,他虽记不得她的容貌和声音,但她却因自己,家族满门被杀,她骗过他,甚至给他下过毒,但自己最终还是亲手杀了她。 前世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她恨他,但也给过他最美的回忆。 危钰慢慢摩挲着手中青透碧绿的玉坠,指肚一点点滑过雕琢精美的蝴蝶玉坠,在清冷的月光里,危钰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瞬的迷茫。 他从不曾动摇过,他那样坚定的要找到她,无论她情归何处,他只想守护她,不再让她殒殁于自己的手中,他想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她,弥补上一世所有的过错。 可直到这一刻,他眼前却出现了程然诺的笑靥。 天亮了,新的一年到了。 程然诺打开窗户,她伸出手触摸着窗外冰凉的冬日曙光。 “看来是农历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活。”程然诺趴在窗外喃喃自语道,她双手托腮望着窗外一缕缕幻起的晨曦,慢慢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喂,醒了吗?” 电话另一端的刘闳似乎睡意正浓,他先是唔了一声,似乎听出是程然诺的声音,即刻清醒过来,“怎么这么早打电话?你怎么样?” “我想了一夜你昨天说的话,今天出来见一面吧。”程然诺轻声说。 刘闳开车载着程然诺,两人见了面却相对无言,程然诺只是静静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开着车窗,望着窗外的风景兀自出神。 “关上窗户吧,这天太冷了。”刘闳忽然开口说话。 程然诺怔了下,这才忽觉冬日的寒风当真是透寒刺骨,刘闳见她脸被风吹得通红,他悄然将车内暖气调大。 程然诺靠在副驾驶座上,她听着车窗外凄冷的风声,风声似乎近在耳畔,越刮越大,呜咽得就像婴孩的啼哭。 “我亲生父母现在怎样了?”程然诺冷不丁地开口问。 刘闳手握方向盘,犹豫了下,缓声道:“工厂的一场意外,你亲生父母在你出生不久后就过世了,是你在农村的奶奶抚养的你,但你在村口玩耍被人贩子拐走四年后,她也过世了。” 程然诺没有说话,刘闳有些担心她,安慰道:“这种事情我知道你很难过……” “我不难过,一点也不。”程然诺冷静地说,刘闳惊愕地瞥了她一眼,程然诺却又继续道:“我对他们真的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记忆,而且我妈,她,她从小就很疼我,对我来说,她才是我真正的母亲。” 程然诺丝毫没有任何的惊讶和难过,关于她过世的父母,她昨晚已窥见自己的前世,一切都丝毫不差,如果电影剧本般,按照前世一模一样的在重复着,就好像一个永远也无法打破的死循环,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她却必须一步步向前迈去。 “前面就是你出生的村子。”程然诺望向不远处的村落,凛冽的寒风里竖着一排破旧的瓦房,冬日的村子空无一人,两旁的树木也凋零了,四处皆是衰败之感。 “嗯,应该就是这里。”刘闳停了车。 程然诺走在被冻得硬邦邦的土路上,她拢了拢被寒风刮乱的头发,“这房子好像很久没人住了。” 程然诺沿着沟壑纵横的小路,走进一座几乎只剩几间残垣断壁的破瓦房,院内毫无翠色,唯有数株粗大的梧桐,却早已凋零殆尽,落下的残叶堆积如砌。 “是啊,从你奶奶过世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我查了下,你好像没什么特别近的亲戚,远房的倒是有几个。不过这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外出务工了,只剩下留守儿童和老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们。”刘闳只穿了件单薄的警服外套,又突然离开暖气熏人的车子,他有些不适应地搓着手进行取暖。 “元旦了,村里也没什么人吗?”程然诺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话,她穿过空旷而荒凉的院落,推开那扇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破门。 “现在快到农民工结算工资的时候了,村里没人,春节估计这里会比较热闹。”刘闳冷得直跺脚。 程然诺默不作声,只四处张望着破烂不堪的房子,屋顶已经塌了,程然诺仰头,透过屋顶破烂的一个空洞望去,净如琉璃澄碧的天空,无声飘落下片片如蒲公英般的雪花。 “刚才还有太阳,怎么又下雪了。”刘闳搓着手,来回踱步地抱怨道。 程然诺继续默默地走着,她穿过堂屋,推开一扇锈迹斑斑,几乎要绣成碎末的铁门,里面是一间漆黑的屋子,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恶臭,程然诺听见角落里有动静,她还未来及反应,只听“喵”的一声,几只眼睛在黑夜里双眼熠熠生光的猫咪,忽然蹿了出去。 正要进屋的刘闳吓了一跳,他不明所以然地望着屋内的程然诺道:“你家里已经没人了,为什么还要来看这个地方?” 程然诺叹了口气,走了出来,“找点线索。” “什么线索?”刘闳说着朝手心哈了口气,白色的雾气瞬间顺着指缝散了出去。 “程然诺?” 程然诺和刘闳皆是一惊,回头望去,却瞧见敞开的大铁门外站着的竟是南烛和秦艽。 程然诺惊喜交加,她难以置信地走过去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问你吧。”南烛也是倍感惊讶,她将程然诺拉至院内,避开外面凛冽的寒风。 程然诺忽然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找一个朋友,好像走错门了。” “哦,我说呢,刚我们在门口瞧见有辆车停在这里还纳闷了,这房子好像有二十多年都没人住了,我记得小时候总听人说,这家的孩子好像在村口走丢了,后来……” “你老家是这里的?”程然诺打断南烛的话,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以前在这边的一个福利院长大,院长对我很好,我和秦艽打算去国外,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治好他的病,所以过来跟院长道别。”南烛说起话来会直视程然诺的眼睛,已不再如当初那般胆怯,她脸上透出两抹神采奕奕的红晕,连往日苍白的唇色已呈现微红,程然诺注意到她修长的指甲甚至做了彩绘。 程然诺扭头望向站在不远处同刘闳寒暄的秦艽,他依旧面色苍白,但黑色的呢子大衣却衬得他越发卓尔不群,他脸颊有些消瘦,但气色却极好,同刘闳谈话时,会不自觉地望向南烛的方向。 “你们去了之后还回来吗?”程然诺问。 “不知道,看情况吧,毕竟之前我们两个一直在国外读书,也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南烛将手放进口袋里。 “哦,这样啊,我还想让你走之前给我再做一次催眠呢。”程然诺有些沮丧地说。 南烛却微微皱眉,“别闹了,你忘了上次催眠,你都差点没命。” “可是,真的,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到现在为止还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前世那个杀我的人是谁,还有他为什么要杀我。”程然诺无奈地揉了揉头。 南烛颔首沉默了,程然诺无奈地笑了,“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有神经病,但我真的感觉我已经很接近答案了,就差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点我好像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南烛摇头道:“我说过,我从没觉得你有病,我一直相信这种借助类似于前世某种幻象能预测未来的能力,是有科学根据的,但我真的不能再为你进行催眠了,我也不希望你找别人对你进行催眠,真的太危险了。” 程然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本以为来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某种线索,她已经受够了看着身边人一个个陷入前世的循环中,她想要摆脱死亡的命运,但今天却是一无所获。 南烛同程然诺闲聊几句后,两人做了简单的告别,不远处的秦艽伸出手主动牵过南烛,两人立于寒风中目送他们离开。 程然诺微笑着朝他们摆摆手,她打开车门正欲离开时,南烛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跑过来,附在程然诺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程然诺一惊,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南烛耸了耸肩,“不知道,这是上学时一位专家告诉我的,我想这个方法,比催眠更安全,而且会让你看到比预想中更多的幻象。” 程然诺一路上都在思索着南烛在耳边对自己说的话,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她刚跟你说了什么?”刘闳轻声问。 93.第九十三章 “啊?”程然诺一愣,发现车子已驶回市区,她不由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对吧,怎么这么快?” “不快啊,走高速就三个钟头而已,难道你以为故寻县离得很远吗?”刘闳扶着方向盘若无其事地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程然诺不由低下头去,她记得上次同危钰去故寻县,明明她在路上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他们也不过只到达甄列在故寻县郊外的房子。 “怎么又下雪了。”听到刘闳的声音,程然诺也不由望向车窗外,此刻市区的风已经停了,但雪却越下越大,如同扯絮般绵绵不绝,不多时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对了,你现在住在那个叫什么李洵的房子里?”刘闳忽然开口问道。 “嗯,我租他的房子,他不住。”程然诺回答。 “那还好,听程雨寒说你和他认识很多年了,租朋友的房子一般比较安全,起码,”刘闳顿了下,“起码好过住危钰那里,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他不安全,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他……” “刘闳,别说了。”程然诺突然郑重其事地喊刘闳的名字,刘闳不由一怔,他瞧着程然诺,却见她目光微垂,眉目间有种出奇的疏离之感。 刘闳只觉心中徒然一坠,慌开口解释道:“诺诺,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跟程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的,她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从小到大她为了气你,什么话都敢瞎编,我跟她在国外只是朋友间……” “中学时代我喜欢过你……”听到程然诺的声音,刘闳的话戛然而止,他停下车子,静静看着身旁的程然诺,外面的雪还在悄无声息地下,所有的高楼大厦都被银装素裹,街道也因白雪变得格外静谧。 刘闳安静地凝视着程然诺,羽绒服上白色的绒毛被车里暖气吹得微动,衬得她面色莹白如玉,他盯着她,却只听她一字一句冷冷地说:“中学时代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但你对我从来只有暧昧,没有爱,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刘闳没有说话,但他乌黑的眸子似隐隐有波光流转。 “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比朋友多那么一点,或许多的是你救我命的恩情,但却比爱人少了太多。”程然诺打开车门,一股寒风肆意吹来。 刘闳却忽然冲出车子,拽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爱我,我对你如何也达不到爱的程度,但我强迫自己对你好,因为……”刘闳的手微微用力,程然诺听到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但他却在极力地克制。 雪如同大朵的梨花纷纷坠落,有几片细小的雪花落在刘闳修长的眼睫上,程然诺只听见他轻哼般的声音,“这十多年来,你,还有你的家人一直在感谢我,你们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我家重谢一番。还有学校社会媒体都给我贴上英雄少年的标签,我不管走到哪里,做任何事情,所有人都要给我加上荣誉和光环,学校对我免试,各科老师给我开小灶,就是因为你,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在提醒我,程然诺,程然诺,还是程然诺,好像我这一辈子都要和你绑在一起!你问过我,为什么突然出国,为什么去国外那么多年从来不联系你!我可以告诉你,那段时间我是真的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感觉生活一片迷茫……” 程然诺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给刘闳带来如此大的困扰,她正要说话,刘闳却率先开口道:“那年咱们一起坐船去上学,你掉进河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从那之后整个沧远县里的每个人都在我面前不停地提你,我转学到了市区,可你休学之后居然也来了我们学校,你每天缠着我要感谢我,渐渐我救你的消息传遍了全校,那时候我也不过才十几岁,各种英雄少年的称号和采访,有的时候我实在……”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从来都不知道……”程然诺有些张口结舌地说。 刘闳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然诺,他没有抖落一身的白雪,睫毛上的雪化了,他依旧没有眨眼睛,他只是静静盯着不知所措的程然诺,有些无力地说:“在国外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当初很幼稚,你对我这样感谢,但……” “不不不,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我……”程然诺的话尚未说完。 刘闳却忽然松了她的手,“但其实,当年救你的并不是我,。” “那你知道当初救你的是谁吗?”鄢灵均边往盒子里装着喜糖,边问身旁正在偷吃喜糖的程然诺。 程然诺摇头道:“不知道,刘闳说当年我从船上掉下去之后,船晃得太厉害,他当时正好坐在船舷上,谁知道一下子也跌了下去,船上大部分都是学生,所以一团混乱,他说他掉进河里的时候,感觉有人好像救了我和他,但他醒来的时候只发现我也在岸边,然后他就一直拍我,想把我拍醒,结果我们县来了一大群人,大家都以为我掉河里后,是刘闳见义勇为救了我,当时他也懵了,我们俩被救护车拉走,他说自己就不明所以然的成了所谓的英雄。” “那他当时有没有给你做人工呼吸啊?”鄢灵均奸笑着问道。 程然诺剥了颗牛轧糖塞嘴里,边嚼边摇头道:“一边去,那时候大家都是初中生,傻了吧唧的,估计他都不懂啥叫人工呼吸。” “那可未必,说不定你的便宜早被他占光了。”鄢灵均笑嘻嘻地又将一大把花生和糖果塞进礼盒中,她同程然诺聊着天,同时将糖果中的巧克力挑选出来,程然诺正要反驳,鄢灵均已将剥好的巧克力塞进她口中,堵住了程然诺要说话的嘴。 “难怪他回国后对你那么好呢,我还以为渣男一个,对谁都暧昧不清,敢情他是拿了你家的太多谢礼,不好意思啊。”鄢灵均话音刚落,屋内坐在床上的程雨寒却忽然恍惚道:“渣男?” “哦,没事,没跟你说话。”鄢灵均扭过头继续同程然诺聊天,“不过也情有可原,那咔嚓咔嚓整天的被新闻媒体曝光,英雄少年的称号多威风啊,小孩子谁还没个虚荣心啊,他一直没说出来也正常,况且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救了你俩,说不定你俩是被河神一块推上岸的也没准呢……” 鄢灵均嘟嘟囔囔地说着,程然诺却注意到卧室内的程雨寒脸色极其难看,她没有仔细听鄢灵均说话,只是默默起身走进屋内,她将手放在程雨寒的肩上,程雨寒像见了鬼似的,忽然一惊。 “姐,你没事吧?”程然诺瞧着眼神迷蒙的程雨寒,程雨寒愣了下,瞧清眼前的程然诺,方微笑道:“吓我一跳,我没事,喜糖装好了?” “还没。”程然诺答。 “哦,那你和灵均先继续装吧,我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卖喜帖的。”程雨寒说罢,换了鞋就匆匆出去。 程然诺瞧着客厅茶几上一沓子的喜帖,不由好奇地望向鄢灵均,“你有没觉得雨寒姐最近怪怪的。” “她怪就对了,婚前恐惧症嘛,正常,结婚前太过紧张新娘都会这样的。”鄢灵均不以为然地继续大捧大捧的往礼盒里装喜糖。 程然诺却觉得程雨寒举止格外异常,她正思索着,却只觉脑袋上挨了轻轻一击,她低头瞧去,原来是鄢灵均朝她砸的巧克力糖。 “人家婚前恐慌一下还正常,你干嘛呢,最近也总是犯愣。”鄢灵均瞥了程然诺一眼,“我刚才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啊?” “你说什么?”程然诺捡起掉在地上的巧克力喜糖。 “我去,你认真点行吗?别整天搞得分个手,人都不正常了。算啦,你本来也就不怎么正常,”鄢灵均笑着又吃了一颗巧克力,她继续道:“我刚说,程雨寒她结婚,非让我家白夜来助阵,我说不行,她还不愿意,非要我想办法请白夜来,你也知道的,我家白夜最近忙着跟徐筠颐做宣传,哪有那么多时间啊,害得本宫非得施美人计才能请我家白夜出山,你说到时候以什么由头让他来呢,总不能对外宣称是参加女友朋友的婚礼吧?” 程然诺却完全心不在焉,她一门心思想着南烛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之前程然诺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偷窥别人的前世,但想到南烛教的方法,程然诺觉得自己倒是可以一试。 “灵均,你看我眼睛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程然诺蹲在鄢灵均的面前,鄢灵均停下装喜糖的手,她俯身仔细打量起程然诺的眼睛。 一瞬间整个房间天翻地覆,好似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一砖一瓦在幻象中构建出死一般的寂静。 程然诺走在黑不见尽头的幻象里,忽然她听到黑暗的尽头,似有女声在低低地抽泣,在黑暗狭窄的过道最里面有一点忽明忽暗的光,程然诺不由快步跑了起来。 “谁言爱风尘,却遭前缘误。自幼习歌舞,一曲惊城阙。珠翠戴不尽,锦缎堆成山。众客争缠头,挥金睹芳容。不羡权位重,最是爱风流……”死寂的黑暗尽头中,传来女子幽幽的抽泣声,就好似冰层的破裂,有种冷彻心腑的寒意。 “哼,贱货也想装清高?”忽然另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程然诺猛地停住了脚步,她立于黑暗中,望着不远处昏暗灯光里的盛装华服女子,她那堆乌砌云的黑发上插满金钗珠簪,但却不觉喧宾夺主,反倒更显出她那张娇媚万千的脸庞,她的眼睛亮得几乎令人无法直视,但她盯着狱中女子,眼底却放出一种厌恶至极的恨意。 “徐筠颐?”程然诺轻开口问道。 但狱外女子好像根本听不见程然诺的声音,她殷红如安石榴的红唇轻轻上扬,勾起一种诡魅的弧度,“你说若是白夜瞧见你这幅模样,他可还会动心,还会对你念念不忘吗?” 徐筠颐语罢,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连带迤逦裙裾上所垂的沉重璎珞,也跟着嘤嘤作响。 程然诺顺着徐筠颐的视线向昏暗的狱内望去,却瞧见狱内颓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脏烂的衣衫上皆是淋漓的血迹,应已数次被狱卒一鞭鞭狠狠抽打过,但坐在腥湿稻草上的她,却忽然抬头望向狱外居高临下的徐筠颐。 “灵均?”程然诺不由失声喊了出来。 虽然此时的鄢灵均面颊苍白到毫无半分血色,但她乌沉沉的大眼睛,好似永远跃动着万点 碎月,那种光华不定的美,任何时程然诺都能一眼认出来。 狱中的鄢灵均似乎也看不见程然诺,她一双仿佛映满流光碎银的眼睛,涌出大滴的泪水,她死死咬住唇,直到咬出血来,她方混着那血,吐出一句淡淡的话来,“求你,我求你,别告诉他。” 徐筠颐金丝刺绣的华服垂下万千华丽的流苏,她轻抬手扶了扶如云的长发,“当然,你这种下贱东西,不配让白夜知道你死在了哪儿。” “来人啊,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送她上路!”徐筠颐尖尖的手指伸出堆绣花边的袖口,不耐烦地摆了下。 两旁的狱卒慌忙冲上来,打开狱门将已经疼得无法站立的鄢灵均拖了出来。 华冠丽服的徐筠颐掩袖轻嗤笑道:“记得,好好伺候她上路。”她说着,就像一只极美的蝴蝶,转动长长的裙裾,如云霞卷过天际般翩然而去。 数名狱卒奸笑着,猛地将柔软无力的鄢灵均按倒在地,他们大笑着忽然扒掉鄢灵均的衣裳,鄢灵均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别碰我,滚开,让我去死,别碰……”她的尖叫被狱卒的笑声所淹没。 他们扒光她的每一件衣衫,只露出她被鞭打的,充满一道道令人惊骇的血痕,她没有想到徐筠颐所谓的送她上路,最后竟还要将她侮辱至此,她挣扎不脱,只得拼命哭喊着。 无情的狱卒们却将地上踩来踩去,不知爬过多数只老鼠的腥潮稻草塞进她口中,他们将她牢牢按倒在地,在她呜呜低沉的哭声中,他们的脏手不断揉搓着她的躯体。 “灵均!”程然诺尖声喊叫着,大步向前跑去。 “然诺?然诺!” 在一声声的呼喊声中,程然诺向前一脚,好似瞬间坠入无边的光明中,她定睛瞧着光晕里逐渐清晰的鄢灵均。 鄢灵均双手抓住程然诺的肩膀,无助地摇动着她,“你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去找那什么南烛医生治疗了吗,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程然诺怔了下,她抹了下额上冰冷的汗水,瞧着眼前完好无损的鄢灵均,她仍旧坐在程雨寒家客厅的沙发上,身旁摆满成排的喜糖盒子,程然诺方长舒了口气。 “我,我没事,可能早上忘了吃药啦。”程然诺起身去为自己倒了杯水,她握着玻璃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她低头瞧着杯内自己脸庞的倒影,好似被杯内一道道的涟漪所扭曲,忽然开口问道:“灵均?” “嗯,怎么了?”鄢灵均停下装糖的手,抬头望向程然诺的背影。 程然诺放下手中的杯子,轻声道:“从明天起,我每天送你上下班。” “啊?”鄢灵均张口结舌,她愣愣地盯着程然诺,疑惑地说:“为什么?” 94.第九十四章 “该死,不对呀,按照南烛医生说的方法,我应该能看见的呀。(.无弹窗广告)”程然诺嘟哝着,用水拍了拍脸,继续盯着镜中的自己仔细瞧。 鄢灵均瞧着程然诺快将自己盯进镜中的举动,不由嗤笑道:“就是南烛医生说得,让你尝试去控制和引导幻象,这样你就能看到任何前世你想看到的一切?” “你别笑啊,她说得很有道理呢,我上次明明在你身上试了很灵的,但到我自己身上怎么不灵了?难道那个杀手比我的道行要高?”程然诺对着镜子来回左右打量。 鄢灵均不由捧腹大笑起来,“就是你上次说什么,你看见前世我被徐筠颐找人奸|杀了?就因为她要和我抢白夜?笑死我了,诺诺,咱还是按时吃药吧。” “真的啦,你不要笑了,如果你不让我住你家,那我就每天早起晚归接送你上下班,你还得每隔半个小时给我发条短信,每隔一个小时给我打个电话。”程然诺恨不得把脸贴在镜子上,但看来看去都是前世她在睡觉的场景,如何也无法流畅自如地控制和切换幻象。 “大姐,你别闹了,我可忙得很呢,得说服白夜去程雨寒的婚礼,天天还有一堆的诉讼等着我,难道我上法庭的时候,也要跟法官说:‘亲爱的法官不好意思,我得给我的好朋友打个电话,免得我跟前世一样,被人给杀了。’”鄢灵均越想越好笑,她实在受不了,干脆躺在沙发上来回打滚笑个不停。 程然诺叉腰望着沙发上的鄢灵均,不耐烦地解释道:“你这人真是,我怎么说你都不信,我说过每个人的人生都在按照前世的轨迹来进行,而且我看别人的前世从来都没有看错过!” 鄢灵均揉着肚子,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好,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你说为什么你看不到危钰和程顽的前世?” 程然诺歪着脑袋想了想,“嗯,现代世界上的人口是古代人口的好几倍,肯定有些人没有前世,而且古代医疗不发达,有的人前世可能刚一出生就夭折了,甚至没出生就胎死腹中……”说到这里,程然诺忽然想到了程顽,其实她心中已有了些许的答案,她看不到程顽的前世,而且从平日里程顽的言行来看,她并不像危钰知道自己的前世,那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前世…… “那按照你的说法,在前世不变的定数当中今生也是有改变的,不仅是医疗,也包括法制战争等等一系列不确定的因素,那为什么我就不可能是那不确定因素中的一个呢?”鄢灵均的反驳,瞬间令程然诺哑口无言。[.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想了一会儿,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鄢灵均,她挠了挠头,“哎呀,反正,反正那个徐筠颐没安什么好心啦,她真的不止是跟白夜逢场作戏,说不定他俩早就……”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你说徐筠颐也就算了,不要再把我们家白夜扯上。”鄢灵均气得将程然诺推了出去。 “我真的是感觉她有危险才要帮她的,她还跟我发脾气,你说气人不气?”程然诺走在车展大厅内,对着身旁的李洵不断抱怨道。 李洵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眉目间更显俊俏,“你的想法还真有意思,单凭所谓的第六感,就想让你朋友完完全全听你的话,我想谁都不会相信吧。” “哎呀,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的,说了你也不会懂。”程然诺不知该如何向李洵解释,她想若是告诉李洵自己能看到旁人的前世,估计结果是她解释了一大堆,李洵却安慰她赶紧吃药,所以她只得拿所谓的第六感来搪塞。 “所以,你才要买车,每天跟踪她?”李洵眉峰微扬。 “是啊,我又不懂车,只能找你来帮忙啦。”程然诺望着偌大的展厅内,灯光下一辆辆蹭光瓦亮的车子,旁边皆款款而立着一位位婀娜多姿的车模。 “看样子,最近网站赚了不少钱啊,要不然只是为了跟踪,租车就可以了,还专门来买车?”李洵微睐着眼睛瞧她。 程然诺不由笑了,“还不是多亏了你,得多谢你们广告部给我网站拉的广告和赞助,本来就想说等选完车请你吃大餐呢。” “大餐是必须的,感谢的话就算了,毕竟咱们是合作伙伴,广告我们也有提成。”李洵跟着笑了,他望着车展上五光十色,款式各不相同的轿车,问向身旁的程然诺,“对了,除了价格,你对车子的性能有没有什么考虑?” “性能啊……”程然诺想了下,答道:“白色的吧,简洁。” 李洵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不是颜色,我是说,嗯,就比如车子的大小啊,马力这些的。” 程然诺挠了挠头,“额,这些我还真是不太懂啊,反正我就想买个小点的,方便停车,你知道我这种本本族,停车可是老大难呢。还有车子最好比较省油,空间不需要太大,偶尔带着我妈妈和朋友出去玩,足够坐就行啦。” “ok,大概明白啦,你别说,我刚还真看见有几款车型符合你的要求。”李洵扭头,视线穿过展厅内攒动的人头,来回逡巡着合适的车子。 “你说的是这个吧?你看这个小小的,还挺漂亮。”程然诺拉着李洵行至一处展台前。 李洵望着展台上那辆纯白无暇,灯光照得车身流光溢彩,简洁之中自有一股线条之美,李洵简直哭笑不得,“咱们还是看看别的吧,这是辆跑车,估计你带的钱还得再加两个零才够买它。” 程然诺不由抽了口冷气,“啊,这么贵啊?我看它低低小小的,还以为挺便宜呢,果然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程然诺话音刚落,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不管,反正我就要它!” “哪有钱给你买,我的车子都被你给卖了,家里的东西都被你给偷得差不多了,就剩个空房子。”男子的声音虽低沉,但听在程然诺的耳畔却如轰雷般。 她慢慢转过身,却见一辆橘色的跑车旁,正站着他。 他立在灯光下,望着身旁矮小的女子,冷峻的眉眼间似透着微寒的雪光。 他只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他慢慢侧过头,电光火石间,却与她的视线相交。 那一瞬,他炯炯的双眸在灯光下黑得深不可测,却又仿若有流动的碎光,他的眉目依旧那样熟悉,却不知为何,此刻在喧嚣的展厅内,程然诺却只觉他好似那水中倒影,幻彩流离,分明近在咫尺,却触手不可及。 “程然诺,你怎么在这儿,你该不会又想勾引……”危钰身旁的程顽一怔,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然诺身旁的李洵,李洵勾起俊美的嘴角,冲程顽邪邪一笑,程顽只觉他朗眉星目间自有一种异彩,几乎令她无法直视,她又抬头斜望向身旁的危钰,不由低声嘟哝道:“早知道这死丫头换了这么个帅男友,老娘也不用整天跟这个老古董浪费时间!” “你朋友吗?”李洵微笑着问身旁的程然诺。 程然诺一怔,尚未开口说话,程顽已率先跑了过来,一把揽住李洵的手臂,“帅哥,我叫程顽,别以为我和程然诺一样姓程,其实我俩可半点亲戚关系都没有呢。”李洵并不拒绝,一双不需言语,就已含情脉脉的双眸凝视着程顽,“是吗?那可见程姓多美女啊,对了,你用的这款香水我知道,以前我闻别人喷都是特别浓烈,有种艳俗的感觉,你加了什么,简直让人闻香止步,还是你的体香?”程顽没想到竟碰上这么个知情知趣的美男,不由怦然心动,她踮起脚尖凑到李洵耳边,吐出一口口温柔的香气。 李洵向来很有女人缘,程然诺不知程顽在同李洵聊什么,两人亲密得仿佛已熟络许久的挚友,你一言我一语地咬着耳朵,倒是徒留程然诺和危钰尴尬相对。 “你来买车?”危钰凝视着程然诺,眼神如蕴宝光。 “嗯。”程然诺有些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听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危钰微微蹙眉。 程然诺摇了摇头,“没事,就没睡好而已。” 危钰也有些局促,竟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他隐忍地皱了皱眉,“那个,她,再过一个月就安全了,到时候我跟她就没关系了。” 程然诺的心咯噔一下,但她却强忍着,面上依旧显得若无其事,“哦,是吗。” 在喧闹的展厅内,两人沉默而立,程然诺不停地抠着手指头,她在犹豫到底是否要说出自己可能才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 若不是,两人依旧是如此的尴尬,他到底心里还牵挂着程顽。 若是,他会留在自己身边,但是那为了爱,还是责任,程然诺不敢肯定,也不愿去想这个答案。况且从危钰的话里推断,前世那个杀了自己的人,或许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小心。”危钰忽然伸手去拉程然诺,正思忖不定的程然诺被他一带,下意识跌进他的怀中,他身上那熟悉的甘苦芳冽之气顺势袭来,她靠在他的怀中,只觉他的心脏在加速跳动着,跳得那样快。 “对不起啊,对不起,只顾着拍照没看见你,不好意思啊。”一个手持单反相机正对着一辆辆跑车进行专业拍摄的男子,颇有些抱歉地对程然诺说道。 程然诺正欲答他,危钰却猛地抱紧了她,他的臂膀温暖而坚固,他紧紧拥着她,在熙熙攘攘的展厅内,人来人往,程然诺却只觉这世上好像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危钰的手臂如铁箍般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他的目光那样柔软,好似能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冰川,他低头轻轻在她耳畔,无限温存地说:“不管她是谁,等过了今年,我们结婚吧?” 95.第九十五章 程然诺对着卧室里温暖的灯光,她慢慢旋转手中的小小铂金圈,这枚戒指她之前留在危钰家里。(.棉、花‘糖’小‘说’) 但今天在车展上,当他拥她入怀时,他却悄然将这枚戒指放在了她的手中,她还记得他微颤的指尖一点点滑过她的手心,她本想拒绝,但他的手却紧紧包裹住她的手,他那样用力,几乎想将戒指深深烙进她的掌心。 “明年结婚?”程然诺不由冷笑着,拉开抽屉准备将戒指放入其中,她能不能活到明年都还未可知。 程然诺正欲合上抽屉,却忽然瞧见那只熟悉的红丝绒盒子。 程然诺小心翼翼地打开红丝绒盒子,瞧见里面是一条精巧的项链,吊坠很简洁,是一只不太有分量的玉珠子,戴起来有些像塑料的质感。 程然诺对着镜子来回照,她觉得这条项链似乎和自己不太符,正要取下时,手机却响了。 程然诺瞧见是阮颦的视频请求,她愉快地接通了视频通话,“hi,程律师,最近还好吗?”阮颦明显气色红润,已不见羸弱病态模样。 程然诺瞧着屏幕里阮颦身后湛蓝的大海,不由笑道:“我还好,澳洲看起来好美啊,后面钓鱼的是吴辉吗?” 手机传来阵阵海浪声,阮颦笑道:“是啊,这边的鱼特别笨,吴辉一会儿就能钓上来好多呢,而且很多鱼都五颜六色的,特别漂亮。” “哇,不错不错,你可以好好休养一下,那边的空气特别适合病人。”程然诺羡慕地盯着屏幕瞧。 “嗯,这边的天特别蓝,好多白云,有时候感觉云低得好像伸手都能碰到呢,对了,程律师,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捎给你,这边的保健品特别好,蜂蜜和巧克力也不错。”阮颦热情地介绍着。 程然诺摇了摇头,“不用啦,我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的,真是谢谢你们了。哦,对啦,记得帮我跟吴辉说声谢谢,这个玉珠子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 屏幕另一端的阮颦有些迷茫,“什么玉珠子?” 程然诺对着屏幕,晃动了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就是在机场,吴辉送给我的那个啊,很小巧很可爱。” 阮颦吃了一惊,“不,不是吧,你是不是拿错了?吴辉送给你的,明明是一只蝴蝶玉坠啊。” “这个死程顽,等我忙完灵均的事情,我就去收拾你,居然还敢骗我。”程然诺一边抱怨着,一边生疏地转动方向盘。 新车加新手,程然诺很是不习惯,她来来回回穿梭在车流之中,不远不近地追着前方鄢灵均的车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偏偏鄢灵均是老司机,刚遇上顺畅路段,立刻将油门轰到底,风驰电掣般的扬长而去。急得程然诺不得不加大油门,她渗满汗水的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整个人挺尸般直直地坐在驾驶座上,她几乎趴到前挡风玻璃上,咬牙切齿地嘟哝道:“这个死丫头,说她家白夜一句立马就翻脸,打电话居然都不接,害得我个马路杀手还得跟着她飙车。” 程然诺亲眼瞧着鄢灵均安然无事地进入律师事务所后,坐在车内的她方长舒了口气,她抹了把额上的虚汗,打开车载收音机,开始慢悠悠的往回开。 电台恰好正在转播白夜和徐筠颐的采访,程然诺不由调大了声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主持人的访问:“徐筠颐是众所周知的童星,从小美到大,零整容零绯闻,但自从跟国民老公白夜合作《歌吟天下》后,你们就成为大家心中的最完美cp,请问徐筠颐,你对此怎么看?”主持人颇有些调侃地问。 徐筠颐过去曾是程然诺的超级偶像,不仅因其清秀绝美的容貌,更连她说起话来,声音绝非矫揉造作,但清甜嗓音中夹杂着一丝的娇嗔,还有一点恰到好处的魅惑,那声音简直能酥到人的骨子里去,“额,大家的想象力还蛮丰富的,其实我们私底下就是很好的哥们儿,一起唱歌喝酒,嗯,就这样子。”虽然程然诺看不见徐筠颐的脸,但只听她的声音仿佛就让觉得她在微笑。 “那好哥们儿白夜,有没有考虑进一步的发展?”主持人将话题丢给了白夜。 “当然没有!”程然诺抢先道,但电台里却紧接着传来白夜性感的嗓音,“这个要看女方的态度吧?” 听到白夜模棱两可的回答,程然诺气得直捶方向盘,“你大爷的,亏朕错看你了,这什么鬼话?难道就不会说你爱的是比徐筠颐更美,更有魅力的的鄢灵均,鄢大律师吗?” “那筠颐的态度是?”主持人笑问徐筠颐,她也跟着笑了,“额,那个,其实当初在《歌吟天下》剧组,他最开始是跑龙套出演一个小角色,但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向导演推荐他,因为我就觉得,哇,这个男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你知道白夜的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眼睛亮亮的……”“所以筠颐对白夜是一见钟情咯?”主持人忽然插了一句话,徐筠颐轻柔地笑了两声,竟没有反驳。主持人转而问白夜,“那女方的态度已经这么明确了,白夜呢?”白夜像是沉默了下,他咳嗽了两声,缓缓道:“额,我们……”“注意用词,各位观众,注意用词,白夜说的可不是我和她,我和你,而是我们,这么快就一起了?”主持人不断起哄,白夜和徐筠颐都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什么烂节目,垃圾!”程然诺一气之下直接关了电台。 她不耐烦地探头望向前方绵延数里的大堵车,她不耐烦地抱怨着,打开手机刷微博,可她刚点了刷新,就看到各种娱乐新闻:白夜与徐筠颐合照,配一脸!揭徐筠颐与白夜,不是秘恋是秘婚,有图有证据!一言不合就发狗粮,白夜与徐筠颐斗嘴调情! “哎呀,都是些什么鬼?白夜明明是我们灵均大美女的!”程然诺气得将手机扔到一旁,但她枯坐在车内等着堵车,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拿起手机开始翻看网友的评论:男神女神终于在一起啦,瞬间泪崩! “崩个屁啊,你哪只眼看见他俩在一块了?明明就是徐筠颐舔着脸在倒贴白夜好吗?”程然诺一字字回复着网友,“这个人更混蛋,还说什么白夜跟徐筠颐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很好看,呵呵哒呀,就徐筠颐那满脸的玻尿酸,白夜才不会娶她呢!” 程然诺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游走,当她正与网友唇枪舌战之时,她的电话却响了,“喂,李洵?” “然诺,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到公司?我今天帮你约了一个融资商,他对你的项目很有兴趣,你快点过来,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程然诺望着前方缓缓蠕动的车流,不由焦急道:“我这边有点堵车,我尽快。” 李洵此次介绍的是一位业内知名投资商,程然诺站在会议厅的前方,将准备好的ppt一页页仔细地讲解着,但台下的投资商却个个面色冰冷,他们对程然诺的网站提出的问题更是异常刁钻。 “程小姐,虽然您的ppt和项目计划书确实制作精美,但您的客户定位群体,和大多数网站一样都是普通的网友和委托人,这一点上似乎和大多数的法律咨询网站相差不多,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投资商合上手中打印成册的项目计划书,向台上的程然诺投去锐利的冷芒。 程然诺手心直冒冷汗,但面上仍然镇定自若地答:“您好,其实这也是我下面要讲到的,和大多数咨询网站相同,我们一部分客户群体的定位确实是广大网友,因为只有流量才能带来丰厚的广告收入,但除此之外,我们网站最有特色的是我们还提供了solicitor服务。众所周知在国外的律师行业分为attorney和solicitor,但在国内solicitor这一行几乎是空白,所以我们网站的客户群体还包括了那些中小型企业,他们不需要,或许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去聘请专职的公司律师团队,但我们网站却可以提供廉价而严谨的法律文书撰写和诉讼委托,我想这就是我们网站的目标群体定位,我们将会以不限门槛的普通会员为依托,同时提供各种类型的solicitor服务,也是响应国家鼓励中小型企业发展的政策。” 坐在台下的投资商虽然依旧面色冰冷,但脸上却明显比方才有了些许缓和,他们继续追问道:“既然您也说了solicitor目前在国内还是一片空白,既然没有人干这一行,我们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风险来投资你?” 程然诺眉毛一挑,从容不迫地微笑道:“80年代摆个地摊能赚钱;90年代买支股票就能发财;20年代投资房地产立刻暴富。但这些当时都是只有少数人才敢干的事情,所以越是没人干的事,越有商机!” 一众投资商不由纷纷低头交口称赞,台下的李洵也不由朝程然诺竖起大拇指,程然诺朝他眨了眨眼睛不由窃笑,其实手心早已渗满了涔涔的汗水。 其中一位融资商靠着椅背,颇有些欣赏地望着年纪轻轻的程然诺,温和地笑道:“那盈利模式呢,这一块能麻烦您再详细讲一下吗?我刚看了您网站的各项流量数据,如果单靠广告费,恐怕杯水车薪吧?” 程然诺丝毫没有被对方的问题吓到,她方寸不乱,唇畔微勾,扬起自若的笑容道:“虽然日后广告将会成为网站的主要收入,但目前我们都明白网站单纯靠广告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们还有另外两套盈利方案,请你们翻开项目计划书的第78页,除了广告和solicitor的服务收入,我们目前已经安装好了400电话,将在未来实现consultinwyers服务,客户可以通过网站预约某个特定律师的时间,并在该时间段内拨打400电话,由客服中心转接咨询律师,不同律师的收费时间各不相同,由我们根据律师的资历标准和协商后进行定价,具体和律师的分成方案,我写在了第85页。” “说得是不错,但目前你的网站除了李洵公司旗下帮你开发的软件工程师和ui,说到底你其实就是个光杆司令,虽然建了客服中心但并没有人,是要外包出去吗?而且你也没有销售人员,你网站所有的上线律师,都是你一个人托关系,打电话找来的,这样能维持久吗?”一位融资商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犀利的视线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在程然诺有些无措的脸上。 程然诺倒抽一口冷气,她双手撑在桌子上,望着台下一群老奸巨猾的融资商,隔了足足几秒钟方神色不惊地说:“我不能说我的网站有多好,未来一定能给大家带来多少的利润,我只想说2005年雅虎以10亿美元获得阿里巴巴40%的股权,2014年雅虎出售了这其中仅5%的股票,价值约100亿美元。8年80倍的利润,可当年有谁会想到阿里巴巴会如此值钱,机会只有一次,失去就再也没有了。”程然诺说罢,按下手中的遥控器,身后的屏幕瞬间熄灭。 一片黑暗的会议厅内李洵率先鼓起掌来,随着屏幕的关闭,会议厅内的灯光霎时亮起,程然诺看着纷纷起身鼓掌的融资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激动得简直要落下泪来了。 96.第九十六章 程然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她没想到这群融资商如此难缠,她一整天说得舌头都麻了,晚上还得陪他们喝酒。(.无弹窗广告) “李洵,不行,太晚了,我真有事,要不然我就……”程然诺想到鄢灵均此时恐怕已下班了,不由着急起来。 但李洵惊讶地瞧着程然诺,“你开什么玩笑?想想这么多年,你为了这个网站付出了多少的心血,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关头,你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程然诺不禁皱起眉头,“可,可是我有个朋友……” 李洵双手搭在程然诺的肩膀上,他紧盯低垂着脑袋的程然诺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任何朋友此刻都没有你的未来重要,而且如果她真是你的朋友,一定会理解体谅你的。” 或许偶尔一次,鄢灵均也不会那么巧,刚好今晚出事吧?程然诺这样想着,只得同李洵陪着一众融资商在酒桌上一杯接一杯,这群投资商一个个都是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各个酒量过人,喝得程然诺胃里是七荤八素。 “没想到程小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思想,这个网站啊,我看将来一定是业内翘楚。”程然诺忙端起酒杯,对着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个中年男人道:“谢谢张总,来我敬张总您一杯,希望咱们将来合作愉快,公司早日上市啊!”程然诺说罢仰头又灌下一杯白酒。 “现在啊是移动互联网时代啦,这光靠网站可不行的,咱们得android和ios的app,微信公众平台一并开发了,满足持有不同设备客户的需求!”其中一位融资商已经喝得颠三倒四,却还端着酒杯对程然诺和李洵侃侃而谈道。 “这点,王总您放心,我们公司的技术部都已经全部开发完毕,就差最后的审核阶段,这些上线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李洵说着同那位张总碰杯。 觥筹交错间,程然诺只觉面色发红,整个脸像火烧般辣辣的,“拿着,一会儿吃了。”李洵面上对着各位老总在笑,一旁却悄声对程然诺道。 程然诺感觉到他桌下的手,她接了过来,放在桌下悄悄看了一眼,原来是解酒药胶囊,她微笑着悄悄放进自己口袋里。 “不好意思啊,你们喝着,我去个洗手间。”程然诺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席,一位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融资商却笑道:“程小姐,怎么回事啊?一个劲的上厕所,该不会是想逃吧!” “刘总,瞧您说得,我哪能啊,我这喝得可不比你们少啊,我去排毒,排排毒继续回来喝!”程然诺奉承地笑着离开。 她刚走到包间门口时,却听席上有一人开口对李洵道:“这程总,真是不错,年轻有理想,能喝还谦虚,可不像之前那个宋向冉,好好的一个富二代,不知道借着家里的钱和人脉经营公司,一天到晚就会撒泼耍赖。” 程然诺的脚步不由一顿,却听身后酒桌上又传来一人帮腔的声音,“是啊,宋向冉她爹别说在故寻县,就是咱们省也是数一数二的企业家,我记得李洵当时的公司好像就是她注的资吧,现在的这些什么富二代官二代啊,可不比咱们那时候了,一个个都不知道上进,整天满世界乱跑,听说连她老爹都联系不上,失踪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中东哪个国家咯。[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好了,不说她啦,然诺的网站这次如果各位注资成功,她的公司资质也很快就能申请下来,到时候股份如何分成,才是咱们要考虑的重点……”李洵举起酒杯,他透过清亮的白酒凝视着门前驻足的程然诺,唇畔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慵懒的淡笑。 程然诺没有再听下去,她打开包间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当初查危钰前世恋人的时候,宋向冉正是名单上的第一个人,程然诺知道宋向冉是李洵的前女友,为了调查宋向冉的去向,程然诺对李洵和莫黎谎称,宋向冉欠了自己的钱,但没想到原来宋向冉是个富二代,而且听他们说来,似乎家世很不一般,连李洵的公司都是宋向冉出的钱。 “既然这样李洵和莫黎肯定知道,宋向冉找我借钱是假的,但他俩怎么都没揭穿我?难道是给我面子……”程然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对了,得赶紧给灵均打电话。”程然诺一惊,慌忙掏出手机拨打鄢灵均的电话,但鄢灵均却依旧不肯接听她的电话。 程然诺在厕所里用手指头使劲抠着喉咙,逼迫自己将喝下去的酒重又吐了出来,酒桌上众人都称赞她千杯不倒,不过是每次上厕所都借机吐了出来而已。 “呕……”边吐还不忘边拨打鄢灵均电话的程然诺,突然听到电话里传来鄢灵均的声音,“干嘛呢你?” 程然诺从厕所里出来,“吐酒,哎妈呀,这赚钱真是比□□都难,对了,你个死丫头怎么才接电话?” “谁让你说我家白夜的坏话,不想搭理你!有事没?没事我就挂了。”鄢灵均的一字一句如同机关枪般突突不断往外冒,但她的语气明显已消了气。 “别呀,朕一会儿去找你。”程然诺对着镜子漱了漱口,将几粒解酒药一并吞了下去。 “你来干嘛?我要去买宵夜啦。”鄢灵均好似很不耐烦,但程然诺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丝娇嗔。 “吃什么宵夜?小心肥死你,你呀,可别乱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朕一会儿叫个代驾,顺路去你家转一圈。”程然诺笑嘻嘻地说道,鄢灵均却斩钉截铁地说:“别来,烦人精!” 程然诺听着电话另一端的嘟嘟嘟声,鄢灵均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程然诺却不由笑着自言自语道:“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一个个喝得烂醉如泥的融资商被各个的司机接走后,李洵艰难地扶着膀大腰圆,早已喝得混沌不知的张总,对程然诺道:“我送张总回去,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我叫了代驾,放心吧,我的酒量那向来都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程然诺笑着拍了拍胸脯。 “那行吧,你一会儿再吃几粒解酒药。”李洵扶着张总蹒跚离开。 程然诺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她打开车窗,冬日的寒风阵阵刮在脑袋上,她却依旧只觉头晕眼花,“这吐了也不行啊,这酒劲太大了。”程然诺喃喃着,用手指不断去按太阳穴。 “您好,到了。”代驾司机是个年轻男孩子,程然诺不知是自己当真有些微醺,还是夜晚的光线昏暗,她总觉眼前这个高高的男孩子,眉目之间颇有些像危钰,只是少了些许寡淡之气。 “谢谢啊。”程然诺付了钱,她回到驾驶座上,靠着椅背本想休息下,却不想电话响了。 程然诺打开车内的蓝牙电话,里面立刻传来鄢灵均银铃般的笑声,“不是说来我家吗?到了没,我刚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蒸饺。” 程然诺记得那家蒸饺店离得并不远,她将脑袋探出车窗外,果然瞧见昏暗无人的街道上远远走来一个婀娜的身影,不由嘿嘿笑道:“到了,我都看见你啦。”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你?”昏暗的路灯下鄢灵均四处打量着。 “你左前方45度角,开双闪的那辆白车,怎么样,朕的新座驾漂亮吧,不过朕喝了酒没法开车,你一会儿帮朕开到你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程然诺说着正要打开车门出去迎接鄢灵均。 鄢灵均也似乎看到了程然诺的方向,她站在路灯下笑着同程然诺打招呼,但她身后却忽然风驰电掣般的驶来一辆面包车,车内冲下来几个黑衣男子,连拖带拽直接将鄢灵均拉上了车,“你们干什么……”鄢灵均的话尚未说完,她的手机就摔在了地上。 “喂喂喂,你们谁啊!”程然诺跳下车子,可不过短短几秒钟,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银色的面包车就已疾驰而去。 程然诺慌忙返回车内,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快速启动车子朝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飞驰,程然诺边追边用蓝牙电话报警。 “你好,这里是110接警台,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喂,我有个朋友被人劫持啦,我们现在在,”程然诺看了眼窗外熟悉的建筑,“我们现在在芳沁街,那群劫匪正在往栖霞路的方向跑,是一辆银色的面包车,车牌被遮挡了,我看不见,你们快点派人来啊!” 已是后半夜几乎无人的道路上,程然诺眼见前方面包车不断往郊外的方向冲去,她急得赶忙拨通危钰的电话,电话刚响了一声,危钰立刻接通,“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程然诺急得几乎都要哭了,“鄢灵均被人抓跑啦,你快给刘闳打个电话,我报警了,怎么警察还没到啊!” “你现在在哪儿?”危钰急切地问。 “我,我……”程然诺用力地踩着油门,车子的速度快得几乎发出轰鸣之声,“我在栖霞路上,我一直在追着他们,我怕他们跑出市区,我不认识路就惨了。” “好,你别挂电话,我马上过去!”危钰说罢,好似喊了钟诚一声。 栖霞路是贯穿本市东西的一条大路,但已过了午夜,路上鲜有车辆经过,程然诺一路紧追不舍,眼看前方面包车即将驶离市区。 “拼了!”程然诺借着酒意,猛地将油门轰到底,汽车仪表盘上的转速表指针瞬间坠至底部,她双手紧握方向盘,闭上眼睛大喊一声,车头猛地一下狠狠撞在了银色面包车的尾部,面包车踉跄的左右来回晃动了几下,竟略微有些减速。 “让你们跑,我撞,我再撞!”程然诺加大油门,又猛地朝面包车尾部撞去。 “老大,后面有辆小白车,一直在撞咱们,怎么办,会不会一会儿有交警来?”车内的几个黑衣人已开始有些担心,“这大半夜哪来的交警,咱们选的这几条路都没有摄像头,不用怕!快点,赶紧出市区,看我待会怎么收拾后面那辆车。”车内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咬牙切齿地说,被捆绑在后面的鄢灵均嘴被封住了,但她试图来回不断翻腾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车内其中一男子被程然诺撞得颠三倒四,气得不由对鄢灵均发泄道:“闭嘴,再叫,老子就在这儿干了你!”说着他竟抬起脚狠狠朝鄢灵均的肚子上踹去。 后方不断尝试撞击前车的程然诺,此时终于听到电话另一端危钰的声音,“你们是不是快到芷泉路了?” 程然诺看到前方车子正在进行变道,她赶忙也跟着打转向灯改变道路,“应该是,我看他们往左变道了,前面往左拐不就是芷泉路吗?出了芷泉路可就是荒郊野外了呀,你在哪儿啊?” 危钰并没有回答程然诺,他只是焦急地问:“你们现在离芷泉路还有多远。” “没多远啦,前面就是栖霞路和芷泉路的交叉口。”程然诺攥紧方向盘,感觉小白车似乎由于方才的连续撞击,车身已开始明显的晃动。 “没多远是多远?具体距离!”电话另一端危钰的声音急促。 “两千米?还是三千米?也可能不到一千米,哎呀,我不知道啦,我对距离不太理解。”程然诺不懂为何此时危钰非要逼她计算距离。 “那你往左手边望过去,大概有多少个路灯杆?”危钰又问。 程然诺大概扫了一眼前方,“嗯,大概十个左右。” “你现在时速多少?”危钰又问。 “120码。”程然诺忙回答道。 “现在开始减速!”危钰命令道。 “啊?可是减速我就追不上他们啦,灵均还……”程然诺的话尚未落下,危钰却忽然大声重复道:“我叫你减速!” 正沿着芷泉路自南向北一路飞奔的黑色轿车内,副驾驶座上的钟诚双手紧握着车子右上方的把手,惊恐地看着身旁的危钰道:“你,你你为什么让小程减速?” “因为他们还有11.9秒进入弯道,你抓紧!”危钰说罢,忽然将油门踩到底,钟诚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瞧着仪表盘上已超过两百的车速,钟诚感觉自己就要被急如星火的车子甩出去了。 97.第九十七章 危钰一双乌黑如点漆的双眸紧紧盯着栖霞路与芷泉路的交叉口,他瞥了眼仪表盘的速度,心里默默进行着精准的倒计时,10,9,8,7…… 忽然银色的面包车漂移般从栖霞路甩了出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面包车瞬间被芷泉路上冲出来的危钰恰好击中最脆弱的侧翼,面包车司机措不及防,竟顺着马路边沿侧翻过去。[.超多好看小说] 程然诺按照危钰的吩咐提前进行减速,在危钰的车子撞上面包车之前,程然诺紧急踩下刹车,车子终于“咝”的一声停了下来。 程然诺吓得趴在方向盘上直冒冷汗,她不由得庆幸,方才多亏危钰及时命令她刹车,否则此刻绝对是连环撞车事故。 程然诺跳下车子直奔向倾翻的面包车,却见撞翻面包的黑色车子上竟同时下来危钰和钟诚,“是,是你们撞的?”程然诺张口结舌,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危钰,而钟诚早已被方才的惊魂时刻吓得浑身哆嗦。 危钰并没有理会程然诺,他只是径直走向银色面包车,他拉开车门一把拽出副驾驶座上的黑衣男子和驾驶座上的司机,“钟诚,你看着他们,警察应该马上就到。” 钟诚手持一根长长的铁棍,颤抖着站在路灯下,对着两个被撞得魂飞魄散的男子,结巴道:“不不不不许动。” “灵均!”程然诺猛地跑过去拉面包车的后门。 “程然诺!”危钰大喝一声,但程然诺已率先跑了过去,她一把拉开后车厢的门,里面男子捡起车内一块掉落的铁板,朝着程然诺头上就是一挥,“就是你个臭娘们撞的我们?” 铁板重重击在程然诺的头上,一瞬间,程然诺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响,她感到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头顶轰然涌出,汩汩的鲜血流过她的脸颊,她似乎隐隐听见危钰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一沉,瞬间坠入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眼前唯有危钰那双急切的眼眸,却也在黑夜中逐渐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幻象,影影绰绰间幻象逐渐清晰起来,原是她前世的恋人李临江。 “我,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程然诺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无力地靠在映碧的茶几一侧,深深地低垂着脑袋,一直盯着自己明黄靴尖上攒出的各式的花样。 李临江猛地一把抓住程然诺的肩膀,他双手用力死死攥住她脆弱的骨骼,“那你当真愿意给齐王做妾?你愿意我日日匍匐在他的脚下,明明得不到你,却还要看着你们琴瑟和鸣吗?” 她猛地甩开李临江的手,发髻上的水晶碎瑛步摇不由跟着漱漱作响,“我不会给齐王做妾,我爹爹也不会同意。” “那你是要留在这边塞,守着你生父给你定的婚约,当所谓的马贼夫人,嫁给那个害死你亲生父母,害死你全家的那个男人?”李临江的声音冰凉如雪,程然诺心中一沉,她抬头望着烛光里的李临江,他长得那样好看,当真是剑眉星目,翩然如玉。[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我也不会嫁给他。”程然诺静静望着李临江那双深如夜色的黑眸,屋内小小的烛光在摇曳,烛芯里那团明亮的光蕊好似一朵玲珑剔透的小花,绽放在他的眼底。 李临江猛地一把将程然诺揽入怀中,他的拥抱那样的紧,他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好似血管中的热血随时会涨爆出来,他恍如用尽全部力气,才将她紧紧抱牢,“然诺,你要明白,齐王不过只想纳你为妾,那个马贼头子说什么遵循你们父亲生前所定婚约,根本就是贪图程将军的权利,望在这边塞继续作威作福。而这世上,唯有我,我一人,才是真心待你。” “我知道,可是我们逃不出去啊,这边塞到处都是我父亲的将士和他的那些马贼,还有你,你只要离开齐王殿下半步,他就会发现咱们。”程然诺亦紧紧抱住李临江,她的泪一滴滴洒落在他的衣襟之上,点点晶莹似珠。 李临江的嘴角牵起一丝恍惚的笑,他指尖微凉,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不,我有法子。” 程然诺昂头望向他,他依旧俊秀无匹,但朗眉星目间自有一股飞扬洒脱的不羁,他将一小包粉末塞进她手中,“程将军一心希望你能与那个马贼头子早日实现婚约,你明晚回去就告诉程将军,你要去找他,程将军到时定不会阻拦,你只需假意愿与他成亲,将这药下在他的酒里……” “不行不行,我虽不愿嫁给他,但我也不能杀了他……”程然诺摇着头,银线绣花滚边的裙摆扫过地面,在微弱的烛光下,她紧蹙着眉头。 李临江嘴角微扬,他眼里蕴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双肩,他低头柔柔的在她耳边说:“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做杀人之事,这包是甜梦粉,你只需把它们全部倒入酒中,一滴不剩的让他服下,半个时辰后药就会生效,他将睡上一天一夜,这时间足够咱们逃得远远的。” 年仅十七岁的程然诺有些无知地眨了眨眼睛,她望着星眸似水的李临江,喃喃道:“那,一天一夜后,他会死吗?” “当然不会,他只会甜甜的做一场美梦而已。”李临江的声音若柔波荡漾,程然诺打开手心,望着那包小小的药末,却又忧虑道:“可我父亲那边呢,还有你呢,你又要如何脱身?” “明晚你让他喝下药后,你先躲过那群马贼,穿上我为你备好的齐王的衣裳,你与他身高身段相仿,夜里你驾着齐王的马离去,是不会惹人怀疑的。而那晚齐王殿下其实是在程将军府上商谈纳你之事,他与程将军定会起争执,到时我趁机离开,经过城门之时,我只说是找方才出城的齐王,也就是你,就可以了。”李临江一字一句地说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朦朦胧胧,照在脚下澄青的砖地上,光亮乌洁如镜的地面唯有他们二人颀长的黑影。 “可是一天一夜后,我父亲发现我并不是在他那里,那我父亲,马贼,齐王三方都会来追咱们,你和我真的能逃脱吗?”程然诺睁大眼睛望着李临江,她忽觉前方渺茫一片,这样的私奔似乎毫无希望。 “放心吧,我在齐王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近身侍卫,我最了解齐王的性格,若他知道你父亲不愿将你给他做妾,他定会以为是那群马贼同你父亲私藏了你,届时齐王与那群马贼兵戎相见,你父亲只顾斡旋其中,怎会顾得上你我。” “那齐王会杀了他吗?”程然诺忽觉有些害怕,她垂下眼去,手中紧紧攥着那一小包齑粉,灰白的月色透过洗净的木窗,淡淡得好似桌上那支将熄未熄的烛,轻轻勾勒出俩人浅浅的剪影。 “杀了他又如何?你不是素来最恨马贼吗,他们在这边塞一带烧杀抢掠,干尽了恶事……”李临江的话尚未说完,程然诺就打断道:“不是的,我爹爹说他们其实从不干坏事。” 李临江微怔,他的眉头不觉微微向上扬起,一双深遂的黑眸瞬息万变,好似流淌不定的河水,却又稍纵即逝,有种几乎令人看不清的神情,旋即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好了,你想想看,齐王此次前来边塞视察,才带了几队人马,就算他恼羞成怒,也不可能伤得了那群马贼,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当年王将军手下的死士,又熟知这边塞地貌,就算打不过齐王,也会藏得无影无踪,谁还能伤得了他不成?” “可我还是觉得……”程然诺的话尚未说完,李临江却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要再说了,你忘了,我们当初的承诺,一把剑一壶酒还有你,我们浪迹天涯,此生相伴。”李临江说着垂下头,轻轻吻在她的唇上,她后面的话湮没在他的吻中,他的舌冰冰的,冷而腻,好似一尾细小的蛇,吞吐着丝丝寒意。 程然诺无可自拔地陷在李临江的吻中,在他粗嘎沉重的鼻息间,夹杂着程然诺略微紊乱而轻浅的喘息…… 程然诺似乎隐隐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她挣扎着想从无边的幻象中清醒过来,但可怕的梦魇却像黑色的恶龙般,再次将她吞噬其中。 夜里烛光微微摇动,有些像怪兽闪烁未明的巨睛。 忽然有人推开房门,烛光被门外的冷风一激,其中几支蜡烛的光焰摇了摇,竟是一黯,升起的一缕缕青烟在程然诺的眼前袅袅散开,更显得屋内愈发昏暗。 这次的幻象很是朦胧,没有李临江清晰的脸庞,程然诺似乎远远听到窗外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但听不真切,就好似远山宝塔上的晨钟暮鼓之声,虽是声声入耳,却听得恍如隔世。 她头有些晕,看不太清眼前一幕幕的画面,屋内又暗,眼前更好似被笼上了一层薄纱。 但她却能看见前世里不过十七岁的自己,身着细腻如瓷般青色的衣裙,上面用金线绣出瓣瓣盛开的莲花,她坐在一间陌生而异常洁净的房间内。 “你找我?”男子踏入屋内,他的声音飘忽不定,程然诺看不清他的脸,一切景象恍惚得厉害,好似随时要从幻象中抽离一般。 “嗯,我是来告诉你,我同意了。”她将头埋得很深,不敢去看他的脸,只低声,好似蚊蚋般嘟哝道。 “你当真?”男子忽然往前迈了一步,程然诺吓得往后一退,男子竟也不敢再上前。她始终低着头,手在不停地抠着衣袖上绣的一湖新荷花样。 她垂首只瞧见,面前他墨蓝绸缎的衣摆上似夜空般,绣着青白如月的细密云纹,在晦暗的光线里,看得人有些微微的眩晕,但同她裙裾上的千荷花影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那,那个,我,我当然是说真的,你我自小就有婚约在身,父,父亲也希望你我能尽快……”程然诺的声音涩涩的。 “那你呢,我问你的意思?”男子忽然开口问道。 程然诺不愿抬头去看他,她只侧头盯着他房内的那张梨花木书桌,桌角摆着一件青铜鎏金香炉,炉上雕满峻峭起伏的山峦,期间缀有青龙、朱雀等瑞兽与各类仙人,她只盯着那焚香的青炉,袅袅的香烟缭绕于炉身四周,宛如云雾盘绕海上仙山。她几乎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喃喃道:“我,我自然,也是愿意的,你,你若还记得当日的誓言,你你你就饮了这杯酒吧。” 程然诺端起桌上的一只白玉杯,杯内盛满晶莹的酒水,她微微颤抖着手,将杯子递给对面的男子。 男子接过上好的和阗白玉酒杯,杯壁腻若羊脂,但他修长的手指竟白得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杯壁还是他的肌肤,将酒杯递给他时,他的手轻触她的指尖,他的手凉凉的,但却并不冷,仿佛有种带着水意的轻柔。 “若我饮了这杯酒,从此你我便是夫妻?”他接过酒杯,有些漫不经心,又好似是无意,目光轻轻掠过桌子,那杯酒曾放的位置四周似有些许颗粒的白色齑粉,很是不显眼,但他的视线却在那里微微一顿,他的嘴角恍惚间勾起,似噙着一丝凄冷的笑,却又虚浮得不真切。 “啊?啊,对,你快喝了吧。”程然诺呼吸急促,她不停地抠着手指,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直到他仰头饮尽一整杯的酒,她方颤声道:“哦,还,还有,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信守诺言,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我都是你的妻子,这,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玉坠,我上次摔了你的透雕龙凤纹玉环,就拿这个做信物吧,你见过的,这是我从小到大最珍视的东西,我,我一定不会骗你的。” 他近在咫尺,虽不曾触碰到她,但不知是屋内的熏香,还是他发际衣间的细细幽香,似是一种淡而苦涩的芳冽之气,令人心中不由生出凄切之感。 男子接过她递来的玉坠,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碧绿欲滴的坠子,这是一只精致非凡的玉蝴蝶,蝴蝶上半部分透绿的翅膀艰难地挣出厚重的茧,而下面一丝一缕的茧仍在困束着,碧绿翡翠的质地莹润,加之技艺精湛的雕琢,活灵活现得仿佛随时要破茧重生。 他凝视着掌心内的玉雕蝴蝶,忽觉眼前一片朦胧,好似心灰意冷般,清冷的声音若湖上初升的薄薄雾霭,他轻笑一声,笑得无奈至极,仿佛冬日清冷的辉光,如何明亮却也照不穿冰川冷雪,“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 98.第九十八章 “然诺,然诺……” 程然诺在一声声的呼喊中,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光线射入她的眼中,她眨了眨眼,方才看清眼前围了一大群的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程然诺只觉太阳穴的血管仍在突突直跳,似乎刚从两段模糊的幻象中回到现实,大脑仍有些不大适应。 程然诺伸手想去按太阳穴,一脸急切的危钰却忽然握住她的手,“别动,有纱布。” 程然诺怔怔地望着危钰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眼底似有条条血丝,她忍不住哭喊道:“那个,我是不是毁容了呀?” “没有,就是你头受了点伤,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多休息就好了。”鄢灵均立在一旁安慰她。 “灵均,你没事吧?那群混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程然诺急切地问,一旁的危钰细心地帮她掖了掖被子。 鄢灵均眼里似乎有泪光浮动,她望着病床上的程然诺微笑道:“我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这都多亏了你跟危钰。” “哦,那就好,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啊?怎么这么饿啊。”程然诺试图坐起来,危钰扶着她,轻轻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她靠在枕上,只觉在两段幻象中似乎游走了很久。 “你昏过去差不多七八个钟头了,危钰一直守在你旁边呢。”鄢灵均说着从病床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保温饭盒,她将筷子递给程然诺,饭盒内立刻散出扑鼻的香气。 “哦,是吗?”程然诺瞧着身旁的危钰不由微微一笑,他已面露倦色,但注视程然诺的目光依旧温和。 “你刚梦见什么了,梦里一直在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你说什么?”鄢灵均好奇地问道。 程然诺拿筷子加了块宫保鸡丁,大口咀嚼着道:“乱七八糟的,反正就是两段不一样的梦,嗯,大概就是梦见我去害人啦。” 危钰递给程然诺纸巾的手微微一颤,没有说话,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一旁的鄢灵均不由笑道:“就你的胆量还害人,不被人害就不错了。” 程然诺吐了吐舌头,又对一旁的危钰道:“对了,你的车是不是撞得很厉害?” “是是是是我的车。”病房门推开,钟诚拿着各项收费单据走了进来。 程然诺不由惊异,难怪那天夜里她觉得危钰所驾驶的那辆黑色轿车有些眼生,“你怎么这样啊,开着人家钟大叔的车去撞车,你的车呢?” 危钰轻咳两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苹果递给程然诺,接过苹果时,程然诺见他手背上有微红的伤痕,正要开口去问,坐在椅子上的钟诚却大声抱怨道:“小危危的车被程顽给卖了。” 程然诺听到程顽两个字,方才对危钰那颗热忱的心,忽又冷了下去,她拿着危钰削好的苹果,只觉重若千斤,只装作漫不经心的斜睨向危钰,“程顽干嘛要卖你的车?” 危钰脸色有些异样,他没有接程然诺的话,只答非所问:“你的车有保险吗?” “啊!”程然诺惊叫一声,“有的,有的,多亏朕机智过人未雨绸缪,我去提车的时候买了全险。[.超多好看小说]” “这事儿都是因为我,也是为了救我,你们的车才撞成这样,修车的钱就由我来付吧。”鄢灵均微笑着对钟诚道,钟诚乐得赶忙将包内的各项凭据递了过去,程然诺却开口道:“我的就不用了,我的全险,保险公司都会赔,你帮我打电话说下吧。”程然诺说着将手机递给了危钰。 “那麻烦您啦。”钟诚将凭据塞进鄢灵均手中,跟着危钰走了出去。 程然诺见屋内只剩下她和鄢灵均两个人,她方开口问道:“对了,那群混蛋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个律师,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非让他们把牢底坐穿不可。”鄢灵均说着对程然诺挑了挑眉。 程然诺瞧着毫发无损的鄢灵均不由笑了,“那就好,不过,那群人是不是徐筠颐……”程然诺试探着问。 听到这个名字,鄢灵均修长的睫毛微垂,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还在审,刘闳说一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哦。”程然诺虽然很想让鄢灵均回去问一问白夜,却终是没敢说出口。 “别说我啦,你呀,可别再跟危钰闹别扭啦,程顽怎么可能迷得住他呀,你是不知道你被车里那混蛋打昏之后,危钰简直跟疯了一样,一个劲的照死里打他们,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估计危钰都把他们打死了。”鄢灵均笑着递给程然诺一杯水。 程然诺嘴角微勾,扬起一丝浅笑,不由甜甜地问:“真的假的呀?” “当然是真的啦,不过现在那群混蛋估计也不好受,肯定被关进去后还得挨刘闳的打。”鄢灵均同程然诺都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病房门外的危钰听着电话内保险客服小姐清甜的嗓音,“不好意思,您的保单需自保险购买24小时候后方可生效,由于您车子的事故发生在保单生效前,所以是不予理赔的。” “好,我知道了。”危钰沉声道,他挂断电话,掏出钱包内的一张□□递给钟诚,“你去把然诺的车给修一下。” “可可可你这卡里也没剩多少钱了,程顽她把家里钱都花得净光,连那些古董也全全全卖了,要要要是再给然诺修车……”钟诚攥着薄薄的□□,结结巴巴地说。 “就当我上辈子欠程顽的,早还完早和她撇清关系。”危钰冷声道。 “可可可是然诺的车也可以让鄢灵均给……”钟诚急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危钰眼眸微沉,声音却冷若清霜,“不必,我的女人我还养得起。” 他说罢转身推开病房门大步走了进去,屋内程然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即刻望向他,“怎么样,保险公司是不是全部理赔?” “是。”危钰唇角微蕴笑意。 “你看我说的吧,保险公司肯定得全赔,你就不用瞎操心啦。”程然诺得意洋洋地冲鄢灵均扬了扬眉。 危钰望着程然诺,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雪尚未融化,日光经过白雪的反射,好似迸发出大篷大篷的金粉,程然诺被笼在这万点碎细的金光里,危钰忽觉此刻,她的五官几乎柔美姣好到不可思议。 夜晚正在屋内照镜子的程然诺嘟哝道:“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你看看我的头,你说这拆了纱布会不会留疤啊?” 危钰凝视着她的额角,微微浅笑,“不会。” 程然诺不禁皱眉,“能不能实话实说?” “那可能会吧。”危钰道。 “喂,你这是咒我呀,万一真留疤了可怎么办啊?”程然诺对着镜子气鼓鼓地说。 危钰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怎么说都不对,他想了想,“那要不一会儿你多吃点,吃多了皮肤长得快,可能就不留疤了。” 程然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什么理论啊,哎呀,烦死了,这马上要去当伴娘了,可怎么办啊?”程然诺不停地掠着头发,“要不然我去剪个齐刘海,一下就盖住了,冬天还暖和,不过我留齐刘海好看吗?” 程然诺正自言自语地对镜整理着头发,病房门却被推开了,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你这该不会是乐极生悲,融资一成功就出车祸了?” 程然诺望着手捧大束纯白无暇,好似水晶般花束的李洵,不由笑道:“所以啊,我得请几天假,公司申请资质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那还用说,你这公司申请下来,好歹也有我的一部分股权在里面,给自己干事业最有劲了。”李洵笑着将绽放出晶莹剔透的花束放置一旁,程然诺瞧着这束洁白恍若水晶,微微下垂若菸斗的花朵,不由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瞬间吓得缩回了手,睁大眼睛望着李洵道:“这是真花?” “当然了,看病人送花,我也得送出新颖不落俗套啊,这是水晶兰,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漂亮吧?水晶兰可是一种完全不进行光合作用,全株无叶绿素的花朵,而且在暗处会发出白光。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你最怕晚上黑黢黢的病房,一个人的时候害怕,两个人的时候也害怕,所以我专门买了这个花,据说有驱鬼的作用呢,这样有它陪你,晚上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李洵眼里忽漾出一股淡淡的柔情来。 立于一侧的危钰却开口道:“不用,晚上我陪她。” 李洵抬头才发现病床一侧竟站着个高而瘦的冷面男子,他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多瞥了危钰两眼,忽惊讶道:“咦,这不是上次在咖啡厅里,直接把我推到地板上的那位吗?” 程然诺没想到李洵竟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她不由笑着介绍道:“他叫危钰,是我……” “是她和我的前男友。”程顽人未进门,清甜尖锐的声音先传进屋内。 她摇动腰肢,踩着高跟鞋,去掉墨镜,频频袅袅地走到李洵身旁,一把搂住他的手臂,娇滴滴的拳头一下下轻捶在李洵的胸前,“这儿的消毒水味好大,人家好讨厌的呀。” 程然诺瞧见是程顽,不由低声嘟哝道:“什么玩意,大晚上还戴墨镜,装什么装……” 李洵讪讪地冲程然诺笑着,却悄无声息地推开程顽的手,他对身侧的程顽轻声道:“你成天老跟着我干嘛?” 程顽却不理睬,依旧贴得李洵紧紧的,她双手死死抱住李洵的臂膀,娇嗔地对病床上的程然诺道:“怎么样,我的新男友是不是比这个老古董有意思多了?” 程然诺冷哼一声,完全不想搭理她。一旁的李洵使劲推搡着,但程顽却如牛皮糖般粘他粘得格外紧。始终洞若观火的危钰冷声道:“不是让你跟着钟诚别乱跑,再过十几天,咱们就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怎么不听?” 程顽听见危钰开口,气得暴跳如雷,“你神经病吧你,要不是因为你之前是程然诺的男朋友,我才不稀罕跟你个老古董多说一句话呢,咱俩什么关系啊?能别恶心我了吗,除了你家的钱,就算打死我,我都不想碰你一下,我……”程顽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又好似说漏嘴了什么,她慌忙对正在偷笑的程然诺补充道:“咳咳,不过这个老古董已经被我玩腻了,现在李洵大帅哥是我的啦,怎么样?程然诺,你是不是很吃醋,很伤心啊?” 程然诺强忍着笑,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我特别开心,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可要小心啦,因为李洵大帅哥可有个特别恐怖的前女友,你小心惹火烧身啊。” 程顽锐利的目光如利剑般瞬间刺向李洵,“什么前女友,谁啊?” “没谁,没谁,那个,我们先走了,然诺你好好休息啊,这都快过春节了,赶紧休息好才能回家过节哈!”李洵拉着程顽就要走。 眼见丝毫没有气到程然诺,程顽倒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但奈何她身材矮小,竟直接被李洵连拖带拽拉了出去。 “这个程顽,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惹着她了,天天跟我作对,只要我身边敢有个公的,也不管什么关系,她就赶紧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好像非得气死我她才甘心,真不知道脑子有什么问题。”程然诺低声喃喃道,但她抬头却瞧见危钰一副陷入沉思的面容,“你,你想什么呢?刚才我看你一直盯着李洵瞧,眼神怪怪的。” 危钰的眉皱成一团,“我好像在前世的记忆里见过他,但好像又不曾见过。” 99.第九十九章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周遭人的前世我都看过,唯独李洵,倒一直没机会去看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程然诺沉思道。 “他刚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危钰忽然黑了脸,他掀开程然诺病床上雪白的被子,猛地一下躺了进去,床本就狭小无比,程然诺一下被挤得无处可躲,她往后一缩,危钰的手却忽然揽住了她。 “只是十多年前在同一个医院住过而已,你干嘛?快起来,这是病房啊,随时会有医生和护士进来的,不能在这里那个。”程然诺拿被子半蒙着脸。 “在这里哪个?”危钰瞧她娇羞无限,脸颊上两片红晕好似芍药初放。程然诺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就是……”危钰听着她的话语,不由心中微动,竟猛地紧紧搂住她吻了下去,程然诺低呼一声,尾音却被危钰的吻所吞没。 “这样睡你会很不舒服的,那边有折叠床,你去睡那个吧。”程然诺有些不舍地说。 但危钰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他像个孩子似的执拗地说:“不。” 程然诺浅浅地笑了,病房内关了灯,医院的走廊里偶有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声,想来应该是换药的护士,这声音对程然诺来说再熟悉不过。 病房内的暖气开得太大,他又搂得程然诺太紧,她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她转了个身面朝他躺着,两人依旧近得紧贴着彼此,她的手指一点点滑过他微露胡渣的下巴,“对了,我还挺好奇,我在路上追那辆面包车的时候,你干嘛要我数路灯杆啊?” “因为正常路灯杆之间的距离是30到50米之间,虽然栖霞路是城市的主干道之一,但路两边建了很多新型写字楼,晚上所有写字楼的灯光都会打开来进行宣传,市政综合考虑,这条路的灯杆距离应该是40米左右。” “然后呢?”程然诺将手指顺着危钰的下巴慢慢滑至他微凉的唇上,他忽然一口轻轻咬住她的指尖,她只觉酥酥麻麻的,好似整个人都要醉倒在他的怀里。 “然后你告诉我你的车速在120码左右,那辆面包车就在你的前方,所以时间很容易计算。”危钰说着忍不住又在她的唇上啄了又啄。 “可是我只说了他们往栖霞路的方向,你怎么刚好能从芷泉路杀出来?”程然诺抬头像猫似的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巴。 “地图在这里。”危钰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将程然诺搂得更紧了。 “可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没到栖霞路上,只说了顺着芳沁街在往西……”程然诺一怔,她望着黑暗中危钰那双明亮的黑眸,忽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口结舌道:“你,你该不会整个城市的地图都会背吧?” “而且计算了那辆车转弯的时间和撞击角度。(.无弹窗广告)”危钰补充道。 程然诺不可思议地眨动着晶亮的双眸,“天,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人吧?” “过目不忘?哦,那个很简单,早在几千年前古希腊人就发明了一种记忆方法叫做记忆宫殿,几分钟你就能学会过目不忘,别说背地图背字典,没有你背不下来的。”危钰的指尖一点点滑过程然诺的脸庞,借着角落里水晶兰发出的幽幽白光,虽然她看不清他的脸庞,但却能清晰感觉到他那炽热如火的眼神。 “你怎么什么都懂?”程然诺在他的怀里咯咯直笑,危钰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也不是什么都懂,虽然有些会没有经验,但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应该能很快如鱼得水”黑暗中危钰的手慢慢探入程然诺的病号服内,他的指尖一点点游走在程然诺滚烫的肌肤上。 “别闹,这是在医院。”程然诺抬手想要推开他,他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眼里发出一种幽幽的光芒,明明那样的乌黑深沉,却眩目得如同淬闪寒光的利刃,一点点直看进程然诺的心里去。 “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他的呼吸粗嘎而沉重,一点点吹在程然诺的耳畔,有种奇异的微痒,好似痒在心脏上,如何挠也挠不到。 他轻轻啃着她的耳垂,牙齿一点点轻柔地刮过她的肌肤,程然诺大口地喘息着,她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竟忽然有些晕眩,曾经医院是她这一生最痛恨的地方,她只要一踏入病房楼,一闻到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就浑身毛骨悚然,好似曾经住在精神病房的全部记忆瞬间就喷涌而出。而此刻她感受着危钰微带细茧的手,轻触在她滑腻如脂的肌肤上,她的唇同他激烈而沉默地纠缠着。 这一瞬,程然诺觉得医院或许将成为她这一生最美好记忆的地方。 次日清晨,程然诺感觉身后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顶着自己,她扭过头却瞧见危钰正呼吸均匀,他鼻息间有极轻微的鼾声,“哼,睡得这么死,还说什么天天晚上睡不着,整夜整夜被前世的梦魇缠住。”程然诺皱了皱鼻子,就如此近距离地盯着危钰瞧,若论容貌,在程然诺所认识的人里,危钰不及白夜的光芒璀璨,也比不得李洵的丰采俊美,但他身上自有一种清冷逼人,好似残雪弯月,竟看得程然诺一时呆住。 冬日的晨光透过雪白的纱帘,照在危钰的脸上,照得他的肌肤犹如瓷片般光滑,程然诺忍不住伸手触了触他乌黑浓密的睫毛,“天啊,一个大男人怎么眼睫毛这么长。”程然诺不由轻声称叹道,但危钰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碰他,他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微微颤动了几下,程然诺慌忙捂住嘴巴,生怕会一不小心吵醒他。 “1304床,你的病房门怎么拉着窗帘,还上了锁,赶紧开开,一会儿过去给你打消炎针。”床头的呼叫器忽然传来护士站的声音,程然诺惊得赶忙一脚将危钰踹下床去。 危钰从地上爬起来,不禁皱眉道:“你干嘛?” “快穿上衣服,一会儿护士要过来打针呢!”程然诺来不及理会他,赶忙胡乱扣好病号服的扣子。 待护士来为程然诺打针时,危钰已经为程然诺买好早饭,他一口口喂着程然诺,旁边的护士颇有些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可真好,这么早就过来了,还带了这么丰盛的早饭。” “呵呵,是啊。”程然诺不由尴尬地笑了,听这个护士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昨晚危钰留宿之事。 为程然诺扎过针,走到门口时护士却忽然回头道:“对了,你的床有没什么问题,用不用换一个?” 程然诺咀嚼着危钰送入口中的生煎包,不由疑惑道:“这床好好的,干嘛要换?” “哦,我昨晚在门口的护士站值班,不小心睡着了,好像听你这屋的床老是执拗执拗的响,是不是哪里的螺丝松了?” 程然诺一口小米粥险些喷出来,“咳咳,不用,没事,反正没几天我就出院了。”身旁的危钰想笑却憋着没有笑出来,程然诺气得朝他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别笑啦,还不是你害得。” 白天程然诺躺在病床上无聊地打着消炎针,她瞧着病房内摆满的大束鲜花,各种不同的香气混杂其中,直闻得程然诺有些头晕。 她瞧着一旁的危钰在翻外套口袋,不由好奇地问:“找什么呢,我看你一直翻来翻去的。” “一个玉坠,我昨晚睡得很沉,也没有被前世的梦魇所困,我还以为一直带在身上。”危钰又来回翻了几次口袋,仍旧一无所获。 “什么玉坠啊,居然有安神的功效?”程然诺百无聊赖地问。 “没什么,就是别人前些日子送的。”危钰沉声道。 程然诺没再追问,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平日里危钰做任何事情都会告诉她,他在她面前是极少用别人这两个字含糊带过,她想,或者这个别人正是程顽。 程然诺默默望着窗外沉默不言,她有些疑惑,难道前世的记忆真的能羁绊今生吗,若程顽并非是危钰苦苦寻觅的那个前世女子,而自己又与那个叫李临江的陌生男子,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不会还在回味昨晚吧?” 程然诺一惊,不知何时危钰竟已凑到自己面前,程然诺的脸噌一下就红了起来,她真是无语了,明明之前稍微一靠近自己就羞得耳根通红的危钰,不过经历昨晚短短一夜,竟能说出如此的话来。 “不过没关系,昨晚没那个坠子也睡得很香,可见是你的功效,以后看样子每晚都得……”危钰的话尚未说完,程然诺就将病床上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哎呀,别说啦,闭嘴,烦死人啦!” 两人正嬉戏打闹之时,病房门却被推开了,“然诺?”门口本笑容满面的刘闳,看到屋内危钰的一刻,嘴角不由沉了下去。 “你来啦?快进来吧。”程然诺招呼刘闳道。 危钰冷厉的目光扫过刘闳,他忽然俯身轻轻吻了下程然诺的脸颊,颇有些示威地说:“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程然诺被危钰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尴尬,她只讪讪地笑着点了点头。 刘闳谨慎地望着危钰离开的背影,他放下手中硕大而艳丽的黄色康乃馨,只轻声道:“你怎么又跟他在一块了?我不是跟你说危钰他……” “好了,你没证据就别在我面前总说他这样他那样,不然我真生气了。”程然诺加重了语气,刘闳便不再继续言语,他只环顾病房内各色花束,轻笑着岔开话题道:“程雨寒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程然诺诧异。 刘闳扬起下巴,朝桌角的一束桔梗花指了下,“那是她送的吧,每次去薄清易的办公室都能看见,我见她家里也总摆着最新鲜的桔梗花。” 程然诺微笑着点了点头,“嗯,上午雨寒姐来过了,这花真好看,跟雨寒姐的人一样,让人看着就觉得特别温柔。” “嗯,桔梗花的花语也像她的人,真诚不变的爱,不过我经常觉得这个花语的翻译不太到位,应该叫绝不容背叛的爱,可能更贴切一点。”刘闳笑道。 程然诺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居然还懂花语?” 刘闳不以为然,“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许杞家开的有花店,她经常研究花语,所以自然学会不少。” “那你呢,你送的这一大束黄色康乃馨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叫我阿姨吧?”程然诺问道。 刘闳眼眸微垂,只轻声说:“长久的友情。” 程然诺不由大声笑道:“这个我喜欢。” 刘闳无奈地笑了,他瞥了一眼角落,却发现阴暗处竟放着一盆清澈透明,如梦般剔透的花朵,“那个是水晶兰吗?很少见的,谁送的?” “哦,是一个帮我开发网站的朋友送的,你认识这花啊?好神奇的,晚上的时候会发光呢。” 刘闳眉头微皱,“虽然不多见,但一般没人给病人送这个花。” 程然诺不由嗤笑道:“这花怎么啦?” 100.第一百章 “这种兰花又叫梦兰花或者幽灵花,只能生长在阴暗潮冷的地方,不太容易养活,一旦死去就变成纯黑色,你看它的姿态是不是有点像幽灵,它的养分全从腐烂植物中获得,所以它的花语是……”刘闳顿了下,又笑道:“算了,其实大多数人买花都不看花语,只要好看就行,像这么透白的水晶兰,这个季节在咱们这里确实不多见。[.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本想继续追问水晶兰的花语,危钰却走了进来,她为程然诺倒了杯热水,依靠在窗边,冷冷地望向刘闳。 刘闳见危钰在,也不好继续说话,只微笑着对程然诺道:“来了半天,倒忘了跟你说重要事情了。” “是查出那群混蛋是谁指使的了吗?”程然诺急忙直起身子问道。 “没有,嘴太硬死活不肯交代,估计对方给的钱不会少,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派了人24小时保护鄢灵均。”刘闳斜瞥了危钰一眼,目光冷凝。 “那你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程然诺隐隐感觉到刘闳和危钰之间不太友好的气息,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 “是关于你啊。”刘闳凝视着程然诺微微一笑。 程然诺有些不知所云,刘闳继续道:“那天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就闻到你身上一股的酒气,把你拉回医院包扎伤口的时候,医生抽血显示你是酒驾。” “咳咳咳,那,那个啥……”程然诺不由低头扶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酒驾应该会被吊销驾照,还要罚款,可能还得锒铛入狱吧,她用手掩面,使劲朝危钰使眼色,但危钰却未曾看她,只继续如豹子盯猎物般仇视着对面的刘闳。 “虽然事故现场危钰声称,黑色轿车是由钟诚驾驶,但交警部门一直怀疑你是酒后驾车,不过我们调取部分路段的监控后,发现幸好当晚开车的一直都是危钰。”刘闳对程然诺灿笑道。 程然诺一怔,忽然想到在发现鄢灵均被绑架之前,她当时找了个代驾,漆黑的夜里那个代驾好像看起来眉目之间是有几分像危钰。 “呵呵呵,还真是个好消息啊。”程然诺不由庆幸地抹了把额上涔涔的冷汗。 将刘闳送出门后,程然诺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她望着危钰激动地说:“你说说,我这是走了啥狗屎运,怎么刚好调取的录像都是代驾的录像,刚好后来跑的路段都没有监控,刚好你那天开车来的时候还叫上了钟诚……” 程然诺瞧着危钰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她恍然好似明白了什么,她瞪目结舌道:“该不会你故意走没有监控的路段,还故意带上钟诚的吧?” 危钰的唇畔掠过一丝浅笑,“早猜到你开车会出问题,只是带上他以防万一。” 程然诺颇有些钦佩地望着危钰,“看来以后我这半仙的称号得送给你了。(.$>>>棉、花‘糖’小‘說’)” 危钰眼眸温柔,“把你自己送给我就够了。” 他说罢在程然诺的唇上轻吻,程然诺朝门口瞥了一眼,还好外面没有人,她不由轻捶在他胸前,“干嘛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程然诺话音未落,危钰又在她唇上吻了下。 程然诺是又气又好笑,“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但危钰不依不饶,竟捧着她的脸吻了又吻。 终于捱到出院的日子,程然诺同危钰回到他的住处,“欢迎回家。”危钰打开门请程然诺进屋。 程然诺瞅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由好奇道:“爷爷呢?” “钟诚陪他回去过圣诞节了。”危钰将怀中所抱的水晶兰放置于角落里。 “啊?我还没来及跟他告别呢。”程然诺不由撅嘴道。 危钰笑了,“估计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就他和钟诚在国外过节,会不会很孤单啊?”程然诺有些担心。 危钰却满不在意,“他说在这里快憋死了,我们不让他喝酒开party,他回去后有个比你年龄还小的女朋友陪着,乐不思蜀呢。” “啊,比我年龄还小?那我要叫那小女孩奶奶吗?”程然诺不由低声嘟哝道。 危钰却笑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乌发,“怎么,还没嫁过来就想得这么长远了?” “讨厌,别动我头发,好几天都没洗了,这头油都能挤出来炒菜了。”程然诺推开他的手,瞧着自己的头发都有些厌恶。 “那我帮你洗洗。” 程然诺被危钰的话吓了一跳,她赶忙指了指额上的纱布,“不行,医生不是说了,最近不能洗头的,平常就算洗澡洗脸都得小心,不能碰到伤口。” “没事,我帮你洗,不会碰到你的伤口。”危钰说着进了卫生间。 程然诺不由疑惑地瞧着他忙前忙后,不一会儿功夫就从卫生间端出一盆灰黑色的温水来,“你枕着我的腿。” 程然诺舒服地枕在危钰的双腿上:“你个处女座不是有洁癖吗?我头发这么脏,你不嫌弃?” 危钰的手指慢慢穿过她的发丝,他的声音很轻,“不嫌弃。” 程然诺心中不由一暖,却又想到那盆乌黑的水来,不由好奇道:“你给我洗头的那是什么水啊?黑不溜秋的。” “是淘米水加了猪苓。” 程然诺一惊,险些就要坐起来,但危钰却按住她,“别乱动。” 程然诺感受着乌黑的温水顺着他的手指一点点穿过发丝,不由恶心道:“那是猪身上的哪个部位?洗完会不会有一股猪屎味啊?” 危钰笑了,“猪苓是一种中药,不像洗发剂有刺激性,但能洗得很干净,而且很香。” 听危钰这么说,程然诺不由抽了抽鼻子,果然发丝间隐隐飘来一股浓郁的清香之气,他一点点轻轻为她揉洗着头发,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但水温总是恰到好处,他的动作很轻柔,舒服得程然诺几乎要昏睡过去。 洗过头后程然诺在暖气边烘头发,危钰拿来一把犀角梳帮她梳理,程然诺抚摸着自己微湿的发丝,“好光啊,简直比护发素还好用,对了,你平常也用那个猪什么洗头吗?” “偶尔。”危钰的手很轻,梳子细密的梳齿缓缓穿过程然诺漆黑如云的秀发,他小心翼翼的,就好像对待自己的珍宝。 “嗯,这个东西吧虽然好使,就是怪麻烦的,但闻起来还是香香的,不过,跟你身上的香味不太像。”程然诺嗅着发丝上淡雅如兰的香气。 危钰持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滑过她浓密的长发,“我已经很久不焚香了,你现在还能闻到?” “焚香?哦,你是说你屋里那个香炉啊,那个气味闻起来有点苦苦的,又有点像薄荷。”程然诺想了下,继续说:“那个味道其实挺好闻的,不过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你也不喜欢?”危钰沉声问。 “不是,我是觉得那个香味虽然很好闻,但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让人有点伤感,不好。”程然诺回忆着危钰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嗅在鼻翼里,仿若有种繁华落尽,庭院深深,雨打梧桐的清冷萧瑟之感。她不喜欢这样的危钰,好似万年不变的疏冷孤寂,她想要陪在他身边,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令他乌黑的眸子时刻绽放出笑意。 “等下,你刚说我也不喜欢?什么也?还有谁不喜欢?”程然诺忽然回头盯着危钰质问道。 危钰放下手中的犀角梳子,“程顽,她说她不喜欢,感觉像发了霉的味道,而且男的身上有香味,她说,很,很娘。” 听到危钰提起程顽的名字,虽明知他们二人之间不曾发生过什么,但程然诺仍有些不乐意,“她懂个屁,焚香是咱们中国的文化传统,古代多少文人雅士吃不起饭也要焚香。” 危钰默然良久,忽语意凄凉地说:“前世她最喜这气味,这一生反倒不喜了,可见她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程然诺心中酸涩,她靠在危钰肩膀上,柔声道:“肯定不一样,没了记忆,就算长得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我只恨现在才懂珍惜眼前人。”危钰扭过头轻轻吻在程然诺的颊上,恰好一缕发丝落下,程然诺不由嘻嘻笑道:“现在明白还不晚,对了,你陪我去剪个刘海吧,我想换个齐刘海,总不能露着个伤疤去当伴娘吧。” 危钰轻掠过她的发丝,他盯着她的脸来回端详,“我给你剪吧?” “虽说齐刘海没什么技术含量,可你行吗?要是把我的刘海剪成狗啃的一样,我可真会打死你的。”程然诺笑着威胁道。 危钰让她坐好,他从阳台上取来晾衣服的夹子,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颗珠子黏在夹子上。 “哎哎哎,你到底会不会啊,一个破夹子和塑料珠怎么剪头发啊?” 危钰将直夹子递到她面前,“你看这颗珠子里面是不是有个气泡?” 程然诺瞧见塑料珠内确实有颗来回滚动的气泡,她点了点头,危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这个珠子黏在夹子上,如果夹子不是水平的,塑料珠里面的气泡就会上下浮动,如果气泡不动,就说明它下面的夹子是一条水平直线,沿着这个剪肯定不会错。” 程然诺听危钰说得振振有词,似乎有几分道理,她只得勉强点头同意。 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程然诺隔着厚厚的发丝,隐约瞧着危钰手中的剪刀在自己的发丝上来回游走,他剪得很慢,也很小心,不时就要端详一下她的脸庞,程然诺忽觉这样如梦似幻的生活如此美好,她不必时刻躲着危钰的眼神,生怕会偷窥到他的前世。好似就连那个时刻令程然诺提心吊胆的未知杀手,也逐渐淡出了她的生活,她只需这样每天躺在危钰的怀里,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程然诺躺在危钰的怀中,不由朝空中激动得蹬了两下腿。 危钰浓眉轻挑,嘴角微蕴笑意:“你什么时候开始读诗词了?” “嘿嘿,多亏了白夜的电视剧呗,最近天天看他的古装剧,真是帅爆了,你知道吗,后天雨寒姐结婚,白夜也会去呢,到时候你帮我多拍几张跟他的合影。”程然诺边说边笑嘻嘻地啃着薯片。 危钰冷冷地瞥了一眼客厅内的电视机,程然诺不断央求要购买电视,说是可以每晚躺在他怀里看电视,谁料买了回来,程然诺却没完没了地看白夜的古装剧。 此时屏幕上恰好闪过白夜,但见他手持一柄水墨绘山水的折扇,大半面容虽被扇子遮去,但一双波光盈盈的双眸,隔着屏幕都令人只觉俊秀得天地难容。 “哎哎哎,我跟你说,雨寒姐结婚那天你看看他本人,比电视里还帅呢,跟我们家灵均真是天生一对啊。”程然诺话音刚落,危钰却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程然诺见危钰脸色阴沉,知他又是吃醋了,她不由笑着像猫咪似的蹭在他身上,“不过呀,白夜再怎么帅都是明星,我这最爱的吧,还是你啦。”程然诺说着,修长的手指顺着危钰的大腿轻轻来回抚摸。 危钰一时被她摸得胸中涌起无尽心潮,好似春风乍起般,吹动无限涟漪。 101.第一百零一章 他正要伸手去搂程然诺,她却一闪,巧妙地躲开了,“去,拿点酒来,睡前助助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你这伤口不能喝酒吧?”危钰凝视着她,只觉整个人都好似要融进她眼中。 程然诺撩起危钰为她修剪的齐刘海,“没事,你看都已经结痂了,再说你的床那么硬,睡得我腰疼,不喝点酒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那明天咱们去买张新床,今晚睡你的屋子。”危钰微睐双眸,眼神似有迷离之感。 程然诺想到自己hellokitty房间内的那张小小单人床,觉得两人挤在一起甚是刺激,不由笑着推了推他,“哎呀,烦死人啦,快去拿点酒来。” 危钰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下,方起身离开,程然诺坐在沙发上喊道:“你找找,最好是葡萄酒。” 程然诺见危钰走开,刚忙打开电视机,“哼,你不让我看,我偏看,演到哪儿来着啦。” 程然诺刚一打开电视,却瞧见剧情正好发展到白夜同徐筠颐的床戏,虽然这部古装戏尺度并不大,但程然诺瞧着他们两人在床上相拥不断热吻,程然诺就气不打一处,她嗒的一下关了电视机,“我呸呀,真是恶心死了,这床戏肯定是徐筠颐要求加的。”程然诺气得怒不可遏,她拿起手机正想给鄢灵均打电话,忽然又想,万一鄢灵均根本就没看到这一幕,现在打过去岂不是挑拨离间,“哎呀,算了算了,演电视而已,白夜肯定不会假戏真做的,我瞎操个什么闲心。” “没有红酒,不过这个流球蜜酒,你应该会喜欢。” “这酒听起来好甜啊。”程然诺扭头对危钰道。 危钰朝自己惯用的那只和阗白玉酒杯内倒了满满一杯,他先浅啜了一口,方递给程然诺,程然诺伸手去接,但她还未碰到酒杯,危钰却故意收回手,忽然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 程然诺闭上眼睛,只觉他唇上的酒水清甜如蜜,齿间似带芬冽的香气。 危钰微眯眼睛,他凝视着程然诺微红的脸庞,“你酒像不像你身上的味道?” “烦死了,给我也倒一杯。”程然诺红着脸舔了舔唇,似觉唇上仍有阵阵蜜酒般清淡的香气。 危钰将那只还剩大半杯酒的和阗白玉杯递给她,程然诺一愣,不由歪着脑袋笑道:“我怎么记得某个处女座说过,就算渴死也不跟别人共用一个杯子啊?” “你不是别人。”危钰唇畔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浅笑。 程然诺瞧着那只腻若羊脂的白玉杯,酒水摇曳在其中,当真如纯白花瓣般清透,她只觉心中似有万千烟花在绽放,不由斜睨着危钰奸笑道:“来吧,待朕饮了此杯,今夜便好好宠幸爱妃一番。(.)” 程然诺伸手去接酒杯,当她的手触碰到危钰微凉的指尖时,电光火石之间,程然诺只觉伤口下似有一根青筋猛跳,血脉仿佛瞬间涌上心头。 曾经的幻象如卷轴般,骤然在程然诺的面前铺开。 “若我饮了这杯酒,从此你我便是夫妻?”他的嘴角恍惚间微微勾起,似噙着一丝凄冷的笑,却又虚浮得不真切。 月光透过木窗的缝隙照了进来,那张曾经无数次辗转在程然诺记忆里,模糊不清,甚至影影绰绰的面庞,却霎时被月光勾勒出清晰的容颜。 他那张冷峻若斧斫刀刻的脸庞上,一双千尺寒潭般的黑眸,澄净而清冷,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他黑若点漆的眼睛却像被月色笼上了一层薄纱,他忽然凄冷一笑,声音再熟悉不过,“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 “啪”一声,上好的和阗白玉酒杯瞬间从程然诺的手中滑落,地上霎时溅起片片薄如蝉翼的杯片,“然诺?”危钰有些惊异地盯着她。 程然诺的手仍在微微颤抖,她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危钰,好似在看陌生人。 “小心别踩到。”危钰俯身想抬起她的脚,生怕她踩到玉杯的碎片。 程然诺却像触电似的,猛地收回了脚,“你别碰我!” 危钰的手一滞,他瞧着双手紧攥成拳的程然诺,不由微微皱眉,“你刚,是不是又陷入幻象了?” “没,没有,我没事。”程然诺猛地往后一退,好似生怕危钰会碰到自己,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危钰瞧。 危钰从未见她这样看过自己,他伸手想要去碰她,她却突然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我,我刚想起来,雨寒姐说她结婚前还有几样东西没准备好,我,我得过去一趟。” 程然诺心跳异常急促,她只觉心脏怦怦怦怦的,好似随时有什么东西要从左胸腔内迸发出来,危钰见她额上微沁冷汗,不由担心道:“这么晚,你要过去?” “雨寒姐,马上就要结婚了,这这来不及了,我我先走了。”程然诺像见了鬼似的,拿起包就要去开门。 “等下,我送你。”危钰刚追出去 “你别过来!”程然诺就尖叫一声。 她一路飞奔,好似生怕后面的危钰会追上来,她刚一钻进车子里,就赶忙按下安全锁,车门外的危钰拉了两下车门发现打不开,他拍着车门喊道:“然诺?你开门!怎么回事?” 程然诺没有理会他,她只觉整个人像踩空楼梯似的,心里莫名发虚,她开动车子丝毫不看车窗外的危钰,驾车便扬长而去。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怎么可能刚好是他,他没有理由要杀我的……”程然诺不知开了多久的车,她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她只默默地坐在车内,手机关了机,黑暗的寒夜里,她的车内没有开暖气,她却只觉冷汗涔涔不断往外渗。 “不,他有理由,前世我不愿意嫁给他,还给他的酒里了下药,他一定是恨透了我……”程然诺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可是这一生,他怎么可能会杀我,这一生我没有遇见过那个所谓的李临江……”程然诺想到这里只觉大脑混乱,她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想要拔掉左手中指上的那枚对戒,但手却异常发涩,如何拔也拔不掉。 “难道是误杀?不,不可能……”程然诺双手捂着脑袋,她不愿再想下去,但每一种可能性都像鬼魅般缠绕着她。 程然诺打开手机,慌忙拨打南烛的电话,“到底怎么回事,你让我尝试着去引导幻象,不要被幻象支配,我就能看到所有我想到的东西,可为什么我看到的却是他的脸……”眼泪顺着程然诺的眼眶迸涌而出,她手一滑,手机落在了脚边,电话另一端传来幽幽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竟是忘了,南烛已陪秦艽去了国外,国内的手机号想必暂时不用了。 程然诺缓缓打开驾驶座上方的遮阳板,她颤抖着手推开遮阳板内的一小方镜子,在车内幽暗黄灯光的照耀下,她望着镜中自己那双含泪的双目。 漆黑的夜色如怪兽般,带着黑风的漩涡,瞬间将她吞噬其中…… 曾无数次出现的幻象再次重复。 在如梦般朦胧的晨雾中,她驾着马在浓雾中疯狂奔驰,身后的马蹄声不断紧追,她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就好像在一个厚厚的白帐子里无边地奔跑,当湍急的河水声隐隐传来时,她终于知道他的箭也要来了,他的箭法出奇的准,即使在这样的浓云厚雾中,每次幻象里,他从来箭无虚发,直中她的左心房。 她不断挥动手中的马鞭,一记又一记重重抽在马背上,瞬间马匹的嘶鸣声响彻浓雾。 忽然身后的利箭如疾风般,瞬间刺进她的身躯,她捂住淌血的胸口,温热的血穿过她的指缝汩汩不断涌出,她只觉身子越发犯虚,竟轰然一下重重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利箭已穿透她的身体,红艳的鲜血染透了她身上的男式长袍。 她匍匐在地上,只觉耳畔巨浪滔天的河流声,就好似一只喘息着,仿佛和自己一样在忍受着伤痛的野兽。 她感受着温热的鲜血逐渐流出身体,意识也如同四周的迷雾般逐渐模糊起来,隐约中她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但她趴在地上,疼得纹丝不能动。 只听头顶上方一阵唏律律的长嘶,眼前是马匹兜转的四蹄,马上之人利落地跳了下来,只一柄锋利的银剑“噌”的一下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她缓缓抬起头来,一缕凌乱的发丝垂了下来,她隔着乌黑的发丝,清晰地瞧着雾气中他那张冷峻的脸庞。 后面的幻象,程然诺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她只怕看了日后更无法面对危钰,即使他并没有亲手割下自己的头颅,但那一箭已足以要了她的命,而这十四年来,她也从未见过此后的幻象,因为前世她的生命已在那一瞬陨落。 “对了,你带上相机,我们家白夜明天可要去参加程雨寒的婚礼呢,不过呀,幸好程雨寒的婚礼是在轮船上举行,能上去的记者不多,对外就说我家白夜参加朋友的婚礼就好,不过只要他一出场,那直播肯定是少不了的,你说我帮程雨寒这么大的一个忙,她可怎么谢我?”鄢灵均笑嘻嘻地贴着喜字,却瞧见程然诺坐在一堆彩色气球旁发愣。 鄢灵均不由推了推程然诺,“对了,我忘了你怕水,你是不是担心明天轮船上的婚礼?” 程然诺怔了下,方回过神来,“不是啦,我就是……” “不用担心,这个月忘念河的河水不大,你只要安安静静一直待在船舱里,保证稳得就像坐车一样。”鄢灵均话音刚落,却听见程雨寒的开门声,“危钰来了?” 程然诺一怔,站起身来望了望走进屋内的危钰,他眼内似有血丝。程然诺没说话,只是同危钰去了外面的楼道,屋内正在装饰房间的鄢灵均与程雨寒不由面面相觑。 “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立于寂静楼道里的危钰伸出手想要去牵程然诺。 她却突然后退一步。 危钰的手滞在了空中,他怔怔地凝视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最近有些事情,我需要梳理清楚。”程然诺刚抬起眼眸瞧见危钰漆黑的眼睛,就不由想起昨夜的幻象,那样的清晰,他的马背上还挂着朱漆描金弓,箭壶内有几支白翎羽箭,而其中一支正插在她的左胸。那一瞬,她抬起头望着他那双好似淬闪寒光的冷眸,她的心也冷到了极点。 “是跟程顽有关吗?”危钰轻声问。 程然诺依靠着楼道里冷冰的墙壁,摇了摇头。 危钰不信,“如果是和她有关,我说过了,只要过了今年,我绝对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我说了和她无关。”程然诺转身想要离开。 危钰却猛然拽住她的手,“那为什么?” 程然诺欲言又止,她不想用所谓的责任将危钰拴在身边,她更想要避开他,避开未来将会被他亲手所杀的命运。 “你还说不是。”危钰的手更加用力,力气大得简直恨不得将程然诺的手腕握断。 程然诺心下一狠,咬牙道:“就是因为她行了吧,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等过了今年再说吧。” 危钰蓦地松了手,他望着程然诺决然而去的身影,嘴唇微动,没有再说话。 102.第一百零二章 程雨寒持续一天一夜的婚礼可谓是轰动全城,虽算不得是异常奢华,但高价租用轮船进行海上婚礼,夜晚又有白夜进行献唱,无数电视台竞相进行直播,但碍于轮船仅限受邀宾客,无数记者和狂热的粉丝是想尽法子,挤破脑袋也要到船上一睹白夜的风光。[.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姐,你看旁边不远不近跟着咱们的那条小船,是不是狗仔队?”程然诺笑着不断摆弄粉色伴娘礼服的裙摆。 程雨寒嘴角微勾,勉强一笑,“可能吧。” 程然诺见程雨寒面上表情不对,没有丝毫结婚的喜悦,反倒是满目清冷,一脸沉寂到极点的漠然。 程雨寒似乎感觉到程然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庞上,转而对她灿然一笑,“这船稳得很,别怕,你一会儿啊,可以去甲板上逛逛,这个时候看日落特别美。”程雨寒上扬的唇虽然在笑,但孤冷的眼神却看不出半点的欢愉。 “好。”程然诺也觉婚礼举行后,在船舱内闷了一整天确实有些太过无趣了。 “刘闳,今天跟然诺玩得开心点,我们然诺今天穿的这么漂亮,可千万别浪费了这条裙子。”程雨寒不等程然诺开口,就笑盈盈的向旁边的刘闳交代道。 程然诺望着程雨寒匆忙招待来客的窈窕背影,有些疑惑地对刘闳说:“你有没觉得雨寒姐怪怪的?” “怪什么,和平常一样漂亮温和。”刘闳笑道。 程然诺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怎么感觉雨寒姐今天好像一点也不高兴。” “难道你以为结婚是什么高兴的事情吗?又是招待这个,又是陪那个喝酒的,累都累死了,还高兴个什么呀。”刘闳不以为然地说。 “是这样吗?”程然诺好奇地昂头问道。 刘闳笑了,“等你以后结婚你就知道了。” “一边去!”程然诺伸手去打刘闳。 “哎呦,能别秀恩爱了,行吗?大老远就看见你俩秀个不停。”程顽远远捏着酸腔走过来,她今日同样着一袭粉色伴娘长裙。 只是裙子穿在程然诺身上只刚好及膝,再配上鄢灵均为她挑选的那条玫红色腰带,将她的身材修饰得婀娜多姿,反倒衬得程顽有些矮胖,程顽以为腰带是程雨寒特意给了程然诺,而未给自己,因而之前在婚礼仪式上三番五次挤兑程然诺,有好几次都险些将程然诺绊倒,也是多亏伴郎刘闳多次从中斡旋,这场婚礼才算看似波澜不惊。 而程然诺的眼神并没有落在程顽的身上,只是望向陪在她身旁的危钰,他似乎瘦了,显得整个人越发高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程然诺只觉危钰的眼神黑得如同一口不见底的深井,她匆匆瞥了一眼,发现危钰竟也正在注视着自己,便慌忙收回了眼神。 “你们来得正好,等着大明星白夜出场也怪无聊的,要不咱们搓一把?”刘闳说着手臂不经意地搭在程然诺身后的椅背上。 程然诺的余光扫视到危钰竟正在凝视自己,她赶忙垂下头去,却并不知危钰的目光竟是落在身后刘闳的那只手上。 “你干嘛,拉椅子还是摔椅子?”程顽对一旁面色阴冷的危钰道,但危钰却不说话,只是冷着面孔极用力地拉开椅子坐下。 “搓什么麻将啊,那婚宴也没吃饱,还不如来几杯酒和凉菜,我给你们讲几个故事,可绝对真的,我今天从各种七大姑八大姨那里听来的……”程顽刚一坐下就滔滔不绝的大讲姐姐程雨寒同姐夫薄清易的情史,好似她真的见证过一般,刘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笑着打哈哈。 但四周对程然诺来说却如同一片死寂,她一抬起头就看见危钰灼热的目光,但即使她低下头,也始终能感受到危钰不曾移开的视线。 程然诺只一瞧程顽,她就瞪大眼睛仇视地看向自己,害得程然诺只得不时侧头对一旁的刘闳微笑,有时刘闳讲到幽默的话题时,程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心不在焉的程然诺虽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但见除危钰外的两人都在笑,她也只是咧嘴冲刘闳笑得灿烂。 这一幕幕看在危钰的眼里,他只觉心乱如麻,虽极力自持,面上尽力不露声色,却忍不住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往口中灌。 “这白天剩下的喜酒,我记得不怎么好喝,你怎么一个劲地喝?让我也尝尝,难道就我喝的那一瓶难喝?”程顽终于注意到身旁酒水不断的危钰。 程顽伸手想要去夺他的酒杯,但危钰却猛地推了她一下,话也不说,仰头又是一杯。 程顽有些尴尬地笑道:“哎呀,真是没办法,我男朋友特别小心眼,只要我一会儿不理他,他就发飙了,你们瞧瞧,还跟我怄气呢。” “你男朋友?程顽,我怎么记得你昨天好像跟一个特别帅的男生,在咱们经常去的那家饭店吃饭。”刘闳不由讥笑道。 程顽无比自豪地撩了下头发,满眼八百瓦电力地射向刘闳,“哦,他呀,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但他天天对我死缠烂打,追得那叫一个紧啊,对了,他呀,叫李洵!”程顽最后刻意对着程然诺加重了李洵的名字。 但程然诺始终垂着脑袋,倒叫程顽瞧不清她的表情,而危钰也不说话,只是又斟满杯子,猛地仰头灌下。 刘闳倒是饶有兴致地瞧着桌对面的危钰,他默默掏出火机点上一支烟,竟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起烟来,刘闳又瞥了程然诺一眼,不由只觉好笑,刘闳抽尽一支香烟也饮了一杯,便起身道:“既然不挫麻将就出去吧,外面好像有声音,是不是白夜出场了?” “白夜终于露面了吗?哇,我今天一天都在等他呢!”程顽激动得连蹦带跳,一路小跑从船舱蹿了出去。 太阳已下山,天色擦黑之时,轮船停在了河心,薄薄的夜色里程然诺只瞧见浓稠如汁的黑夜里,城市的万家灯火如一捧明珠,在遥远的黑夜尽头里摇曳着难以企及的微光。 “以前都没发现忘念河这么宽,简直看不到头。”浩然的河风从程然诺的耳畔掠过,此时轮船恰好微微一晃,程然诺险些没站稳,刘闳慌忙伸手扶住她,程然诺赶忙抓住旁边的栏杆站稳。 在轮船遍布的彩灯照耀下,刘闳瞧她面色惨白,方才扶她之时,似乎她手心也渗出了汗,他不由开口道:“你一向怕水,要不先回船舱吧?” “没事没事,就是刚才这船一晃吓了我一跳,其实晚上看不见水就没关系了,况且这时候我个伴娘不去招呼大家,躲在船舱里算个什么事啊。”程然诺面上在微笑,但手却在颤抖。 站在不远处微光里的危钰始终盯着程然诺和刘闳,他握紧的双手,指关节里几乎发出咯咯的响声。 “你真没事?”刘闳轻声问。 程然诺点了点头,刘闳望了望四周,众人正围着甲板上偌大的led屏,不断呼喊着白夜的名字,刘闳见人多口杂,方对程然诺低声耳语了几句,危钰不知他们在聊什么,但见程然诺脸色微变,同刘闳朝甲板另一端走去。 “白夜白夜白夜,白夜快出来啊,白夜我爱你!”矮小的程顽站在椅子上,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唇边不断高声大喊。 不料身旁的危钰却忽然扔下手中的荧光棒,转身就走。“哎哎哎,你干嘛去呀?”程顽站在人流中央大喊,“谁说要保护我来着呀?” 但危钰却好似听不见程顽的声音,只兀自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程顽懒得理会他,只对着正在预热播放白夜宣传片的荧幕不断呐喊。 轮船确实极大,但人群都被白夜即将到来的演出吸引在甲板一侧,反倒程然诺同刘闳所处的船舱一角显得格外僻静。 程然诺依靠着船舱,立于走道昏暗的幽光里,沉吟道:“我不相信,这个绑架事件肯定跟徐筠颐有关,如果不把她抓起来,她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知道,所以这个事情我们会顺藤摸瓜,继续调查,不过你说暂时不告诉鄢灵均?”刘闳有些迟疑。 “嗯,反正这个案子不是还没有水落石出吗,暂时不要告诉灵均了,以她的暴脾气,肯定会影响她跟白夜之间的关系。”程然诺犹豫了下回答道。 “你要跟我分开,是不是因为他?”忽然走道外的危钰发出一声怒吼,他的声音大得好似不是发自胸腔,而是来自某种犹斗的困兽。 船舱内幽暗的光芒照在程然诺的脸上,她瞧着喝得面红耳赤的危钰,正欲同刘闳转身离开。 “你别走!”危钰忽然大吼起来,程然诺想要挣脱,但危钰却如铁箍般死死攥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你松手呀,危钰,你喝醉了,你放开我!”程然诺低声嚷道,但危钰却抓得更牢,力气大得简直要将程然诺握得粉碎。 “你滚!”浑身酒气的危钰像发了疯似的对刘闳吼道,刘闳迟疑地望向挣扎的程然诺,但她却说:“刘闳,你先回去吧,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刘闳张了张口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终是转身离开了。 “我就知道你是因为他才离开我的!”危钰浑身的酒气熏得程然诺头发晕,她不愿争辩,只冷声道:“你放开我,我跟他……” 程然诺话音未落,危钰却猛地吻了上来,他那几乎不能称之为吻,力气大得好似要将程然诺胸腔内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他几乎像发泄般,激烈而胡乱地啃啮着她的唇,程然诺发不出声音,又挣扎不脱,一气之下竟然闭上眼睛,恶狠狠地咬了回去,瞬间一股夹杂着酒气的鲜血涌来,危钰只觉唇上一痛,口腔内满满的血腥气瞬间令他清醒不少。 他有些怔怔地望着呼吸仍紊乱的程然诺,整个人好似坠入无边的深渊般,他绝望地凝视着她。 “我说过,这段时间你跟我都需要冷静一下,你去解决你和程顽什么狗屁前世今生的事情,我也需要时间理清一些事情。”程然诺的声音发冷。 这一瞬,危钰忽然觉得有种无力的绝望,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举动,他从不愿伤害她,哪怕分毫,但次次却将她和自己都害得遍体鳞伤。 危钰靠在船舱冰凉的墙壁上,“对不起,我……” “白夜马上就出来了,你俩不去看他唱歌,躲在这儿卿卿我我呢。”程雨寒的笑声从船舱内传来。 她摇动一袭拖尾红色礼服长裙,一手持一瓶红酒,另一手拿着两只高脚玻璃杯,笑盈盈地行至两人面前时,她瞥了一眼危钰破掉的唇角,不由回头对程然诺道:“今天是我结婚,秀恩爱的只能是我一个人哦,你俩赶紧一边玩儿去。” “不是……”程然诺抬头望向程雨寒,她正欲解释,但在微黄的光线下,视线却无意间恰好撞上程雨寒的目光,一瞬间天昏地暗,铺面的幻象如同黑海般,顷刻将程然诺淹没。 103.第一百零三章 这次的幻象如现实般,竟同为程雨寒的新婚之夜。[] 前世的程雨寒同样美得不着尘埃,好似神妃仙子般静静坐在火红如血的新房内,她鲜红的嫁衣上以金丝绣满华丽的花团,薄清易轻轻抬起她的头,鬓发斜插的一支雕金嵌珍珠的簪子垂下长长的流苏穗子,在龙凤红烛的微光下,愈发显得她娇艳动人。 “我薄清易的夫人当真是美得绝世无双。”薄清易伸出手一点点抚摸在程雨寒白皙如雪的脸庞上,她勾起红若樱桃的唇,一对似蹙非蹙的眉峰好似淡逸的春山般悠远,眉下一双如黑珍珠的眸子闪着璀璨的光芒。 薄清易俯身去吻她,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幽幽飘入他的鼻翼,有种噬骨的诱人,他一点点吻在她柔软的唇上,忽然薄清易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他猛地一把推开她,他缓缓低头去瞧,却见自己的左胸竟正插着一把镶嵌珠宝的匕首,血顺着匕首汩汩地往外流淌着,他又惊又恐地望着眼前的程雨寒。 她嘴角似笑非笑,一双冰珠般的眸子闪着寒光,简直陌生得不像那个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温婉女子,她曾经那样温柔,对他说话时声音轻得好似微风拂耳,她总怕看他,每次只偷偷瞟他一眼便羞得满脸红晕。她以为他战死沙场时,曾写下那样柔情的诗句:夜半忽惊醒,疑是魂归来。对镜敛妆容,憔悴泪阑干。匣里玉琴新,朱弦惨成音。鸿雁问死生,却道苍漠冢。君言结发日,竟是断肠时。她原以为他马革裹尸,曾一度想为他殉情,可眼前这个女子却陌生得可怕。 “从小到大你都说你会娶我,只娶我一人,你不会纳妾,可那个外族女子是谁?我终日以泪洗面,终盼得你凯旋而归,你带回来的却是那个外族女子?”程雨寒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她望着艰难喘息的薄清易,他捂着左胸,任由鲜血穿过指间,仍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你,你把她……” 程雨寒嘴角上扬,仿佛是想笑,但乌沉沉的眸子却如千尺寒潭般,冷得令人发颤,“难怪你喜欢她,虽然身份卑贱,但她长得那样好看,连被狼咬断脖子的时候都哭得梨花带雨,她捂着肚子喊着你的名字,以为这样就能护住腹中你的胎儿。”程雨寒说罢,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得声音很大,但一滴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你,程雨寒你……”薄清易浑身不住的颤抖,但他越是颤抖,左胸就迸溅出更多的鲜血。 程雨寒走上前,忽然拔出他左胸上那把匕首,瞬间热血迸溅到她脸上,她却只漠然地凝视着他,这个人是与自己相守数十载,呵护自己如掌心珍宝的夫君。(.无弹窗广告) 想到这里,程雨寒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朝着奄奄一息的薄清易,忽然又狠狠插了几刀,“你发过誓,若此生不爱我,便死无葬身之地,男人要信守承诺,我现在就帮你实现你的誓言!”她一刀接一刀发了疯地捅在他的身上,鲜血溅满她的衣裙,与她火红的凤冠霞帔融为一体。 她望着薄清易彻底无法动弹的尸体,终于伸出双臂,紧紧将他拥在怀中,她俯下身将溅满鲜血的脸庞紧贴在他的脸上,他的肌肤似尚有微热,好似还活着一般。 新房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声声响彻天际,她却在这爆竹声中嚎啕痛哭,泪水和着鲜血一滴滴落在薄清易的脸庞上,她隔着泪水望着血泊中他,慢慢松开了手,“那个外族女子和她的孩子都好好的,毕竟这是你一人的诺言,你自己实现就够了。” 程雨寒起身擦干泪水,她毫不留情地拔出薄清易身上插着的那把匕首,她用嫁衣的一角将匕首上的血渍擦净,在匕首淬闪的寒光里,她脱下一件件繁琐华丽的霞帔,只露出里面一袭的黑衣。 窗外的鞭炮声依旧震耳欲聋,她立于龙凤红烛前,似在想什么,嘴角忽漾出一丝浅而暖的笑意,但下一刻却挥手猛地打翻一支支红烛,烛光顺着火红的料子和桌布熊熊燃烧起来。 她打开门,回望了眼火光里的薄清易,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好似一个沉睡的婴儿,年少时他曾无数次枕着她的腿在午后的树荫下睡去,有时程雨寒坐得腿都麻了,但每每低头瞧着薄清易那修长如银杏叶的睫毛,她只觉腿上如蚂蚁啃噬般的轻微麻意,好似顷刻烟消云散。 程雨寒终于关了门,在震天的爆竹声中,悄然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从程雨寒眼里看见什么了?” 听着危钰的问声,程然诺猛地抽吸一口冷气,她定睛瞧着船舱灯光里危钰清晰的脸庞,只轻声道:“雨寒姐呢?” “她刚往那边走了。”危钰指了指船舱外。 程然诺慌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危钰也紧随其后。 夜风吹得船上的彩灯忽明明暗,程然诺没有功夫去掠被冬日河上寒风刮乱的发丝,她只远远瞧见程雨寒与薄清易扶栏而立,栏杆很矮,地板被河水溅起的水花打湿,旁边虽竖着一个歪歪斜斜的警告牌,但此刻周遭却空荡荡,只远远听见另一端甲板上人声喧哗。 程雨寒小心翼翼地站着,她并不喝酒,却一杯杯不断斟给依着栏杆的薄清易,他显然已是烂醉如泥,明明倚在船边却依旧站不稳。 程然诺瞧见程雨寒正扶着薄清易,但程雨寒眼里却闪着狠冽的光芒,这样子与往日里温婉贤淑的程雨寒截然不同,但程雨寒就这样冷冷地瞧着薄清易,同时扶着他不断往船舷外探过身去,“你看这河里是什么东西?” 薄清易尚未探头望去,程然诺就大喊道:“雨寒姐!” 薄清易同程雨寒齐回头望向奔来的程然诺,此时河上却骤然起浪,远处人声鼎沸,似乎是白夜出场了,人们没有被起伏的浪潮影响,反倒是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即使隔得如此之远,白夜透过音响里的歌声,以及众人的尖叫声都在铺天盖地地袭来。 “雨寒姐!”程然诺站在微微有些颠簸的船上望着她。 程雨寒嘴角勾起一丝暖笑,像哄小孩子似的对程然诺说:“你怎么过来了,这会儿白夜已经开唱了,快回去吧。” “雨寒姐,杀人是犯法的!” 听到程然诺的话,程雨寒却没有丝毫的惊异,她一双如夜色般冷寂的黑眸望着程然诺,“是吗,可我没有杀人,是他自己喝多了没站稳……”程雨寒说着伸出双手对着已是酩酊大醉的薄清易就要推去。 “雨寒姐,不行!”程然诺冲过去一把拽住薄清易,但程雨寒不肯放手,她拼了命地按住薄清易的头,几乎发了疯的要将他往船外按。 船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上来回颠簸,程然诺所站的位置随着波动的河水不断荡漾,她脚下的高跟鞋顺着湿滑的地板就朝河水中跌去。 “然诺!”程雨寒大喊一声,她伸手想拉,但程然诺却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薄清易喝得瘫软在地,程雨寒望着无边的黑夜,大声哭喊道:“救命啊救命!” “怎么回事?”危钰跑了过来。 “然诺,她,她掉下去了。”程雨寒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栏杆撕心裂肺地喊道。 远处的甲板依旧欢声雷动,危钰却没有迟疑,竟脱掉外套径直跳了下去。 程然诺只觉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好似一条条白绫勒得她喘不过气,冰冷的河水刺得她浑身发麻,她扑腾了几下,终于没了力气,只觉整个身体好似在不断下沉,头顶那方微弱的光也逐渐消失,在模糊的意识里,她却蓦地记起十四年前,她坠入忘念河时也是同样的感受,冰水在不断往她的鼻中眼里灌去,仿佛在窒息前的一瞬,她隐隐望见一个人朝她游了过来,他的手很暖,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将她往水面上拉去。 不知过了多久,程然诺只觉胸口被按压得异常疼痛,她一翻身,本能地吐出一大口水来,她不断剧烈地咳嗽着,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却瞧见危钰,此刻他的面孔不再是寒若冰霜,他毫不犹豫一把抱住了程然诺,力气大得几乎将她勒得无法呼吸。 “你按我胸的力气太大了,差点把我按死。”程然诺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 危钰却没有理会她,他只是不断使劲搓着程然诺的手,不时朝她手上哈气道:“怎么样,冷吗?” 程然诺浑身湿淋淋的,寒气好似从心脏直传到四肢百骸,她瞧着他头上细密的水珠,不由打了个哆嗦,“这什么地方?” 程然诺瞧着自己身处在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里,她身边有几盏落满尘埃的灯,发出幽幽的光芒供她取暖,外面似风声萧萧,不时夹杂着河水拍打岩石的声音。 程然诺的衣服不断淌下水来,她缩了下只穿着打底裤的腿,更加捂紧身上湿透的羽绒服外套,但衣服里全是冰水,她越捂越冷得无法呼吸,她拨开粘腻在脸上的冰冷湿发,不禁打了个寒战,“你从哪儿弄来的灯啊?” “这里面这么多,你看不到?”危钰边说边将她的手靠近一盏灯前,让她感受着微暖的热气。 “这,这是哪儿啊?怎么这么多灯?”程然诺有些惶恐地环顾四周,在这条狭长的甬道里,拱顶之上点着一盏盏的明灯,这灯隔着精巧的防风罩子投射出幽幽的光线,灯光忽明明暗摇曳不明。 危钰继续不断往她手上哈着热气,“不知道,水太冰了,我下去的时候刚把你拽出水面,我也冻昏过去了,咱们应该是被河水冲到这里来的。” “那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得出去求救啊?”程然诺不断哆嗦着,不由往危钰的方向又靠了靠。 “不行,我刚看了,这个洞口风太大,外面都是冰水,咱们俩出去非得冻死不可,但这里面却很暖,我猜可能是个地宫。”危钰话音刚落,程然诺更觉冷意森然,“地宫?那不就是坟墓吗?” 104.第一百零四章 危钰点了点头,“嗯,你看这些是长明灯,用鲸鱼油制成的,一吹灭就会立刻再亮,看这些长明灯的造型,这座古墓应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程然诺张口结舌,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你,你说这,这些灯已经烧了上千年都没有灭?” 危钰低低地嗯了一声,程然诺直觉这狭长的甬道里似阴风袭来,吓得不由一个哆嗦,赶忙紧紧黏在危钰的身旁。 危钰却起身,“走吧,咱们往里面走走。” “不要开玩笑好嘛,我打死都不会往里面去的,什么古墓有鬼的好吗,我就要待在这里等着救援。”程然诺伸出双手不断在长明灯前靠着微弱的光芒取暖。 危钰却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不行,你没看这个甬道的两壁都是被江水侵蚀的痕迹,也就是涨潮的时候这个洞会被淹没一部分,我记得傍晚时候退的潮,六个小时后会涨潮,算算时间应该快了,除非咱们两个能倒挂在这长明灯上,不然不被淹死也得冻死。” “那还说什么,赶紧往里面走啊,我感觉里面好像还暖暖的。”程然诺拽起危钰的手就沿着甬道往里走去。 “往这里面越走越暖和,但还是阴森森的,你说不会真闹鬼吧?”程然诺哆哆嗦嗦吓得四处张望,身后长长的甬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越发诡异。 甬道两旁的壁龛内雕有各色面目恐怖的狮兽和怪物,程然诺只匆匆瞟了一眼就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各种恐怖片的场景瞬间在脑中不断浮现。 “也幸亏这个甬道冬暖夏凉,不然咱们两个早就冻死了,要谢也得好好谢这里面的鬼。”危钰说着不由借着长明灯的光线,仔细查看起四周壁上精雕细琢的雕塑。 而程然诺总觉身后似有个飘忽不定的黑影,但她一回头却空空如也,可她刚一迈步,立刻又觉后颈窝像有人在吹冷气般,不时还伴着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程然诺摸了摸发冷的后颈,忍不住停步回望。 “你在干什么?” 程然诺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离危钰有好一段距离,她慌跑过去,却见危钰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不悦,他伸手猛地攥住她。程然诺忽然想起曾经的那些幻象,她不愿死,尤其是死在危钰手里。想到这里,她猛地甩开危钰的手,“别,别动我,说好的,咱俩的事儿等过完今年再说。” 危钰目光凌冽,他犹豫了下,忽然拥抱住程然诺,程然诺被他吓了一跳,却瞧他利落地解下她伴娘裙上的玫红色腰带,程然诺吓得赶忙捂住胸部,“哎哎哎,你干嘛,这,这在地宫里,你不会想……” “怕什么,又不是没做过。”危钰说着一把拽过程然诺。 程然诺是又羞又急,但危钰不等程然诺说话,已将红色腰带的一头系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竟死死缠在了自己的手腕处。[.超多好看小说] “走吧,我信守约定,但得防止你出事。”危钰说罢,扯着红色腰带就领着她往前走。 不长不短的一根红色腰带在两人之间,程然诺的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浅笑,但想到那些萦绕在心头久久无法散去的幻象,她却逐渐收敛了笑容。 红腰带在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不近亦不远,程然诺每次走得慢些,立刻就会被红腰带拽到他的身旁,危钰没有说话,但手腕却频频向前拽,不时就将她猛然拉在身侧。 “前面好像没光了,黑洞洞的。”程然诺紧追随在危钰的身旁。 危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顿足在原地犹豫了下,程然诺不禁好奇地问:“是不是前面的灯没油了?” “嗯,有可能,毕竟上千年了。”危钰拎着手中的长明灯,凭借着幽幽的光线继续往前行。 “这光太暗了,照得前面还是什么也看不清,还是用手机吧?”程然诺拽了拽红腰带,提醒危钰。 危钰没有说话,程然诺又道:“拿出来嘛,反正你的诺基亚防水防摔,说不定在这里面还有信号,咱们报警能快点出去呢。” 危钰提着长明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我换智能机了。” 程然诺脚步一顿,竟被他手腕上的红带一拽,猛地撞在他的后背上,程然诺揉了揉鼻子,疑惑地说道:“啊?你怎么突然换手机了,你不是喜欢怀旧吗?” 危钰开始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方低声喃喃道:“你不是说我应该换个智能机吗?” 程然诺怔了下,“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程然诺刚说完话,自己不禁哑然失笑了,她侧脸悄悄斜视着他,在朦胧昏暗的灯光里,他的眉眼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锐利,而是变得越发温和好看。 “这怎么办,咱俩的手机都进了水不能用,这个鬼地方还马上要被淹了,这黑布隆冬的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啊?”程然诺无奈地望着危钰手里的那点烛火之光。 两人在昏暗的甬道里,没有了两排的长明灯,只借着危钰手里的那一盏灯,他们踽踽独行了许久,程然诺同危钰终于停下步子,她借着幽暗的光线往前望去,却只见甬道的前方立着一面七彩琉璃大门,“这儿怎么有扇门啊,是不是出口?” 危钰不言语,只拿着长明灯慢慢凑近这扇琉璃门,隐约瞧见光彩夺目的琉璃门上,雕刻着各类面目狰狞的鬼怪,以及密密麻麻用来超度亡魂的经文。 危钰摩挲着冰冷的琉璃石门,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点点研究起上面的经文,程然诺则用手轻轻推了两下大门,“这门好像推不开啊。” 危钰感觉脚边似乎有小滩的积水,他俯身借着光线去查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而一旁的程然诺运了两下气,伸手就要用力去推门。 “别推!”危钰猛地大声喊道,但程然诺的手已狠狠推在了门上。 原本被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却在程然诺的用力重推之下,竟好似有人躲在门口瞬间拉开了门。 程然诺由于用力过猛,整个身躯顺着门的开势就向前跌去,她只觉向前迈出的脚霎时踩空,但后脚想要往后收回,却因身体重心前倾,已然来不及控制,空荡荡的甬道内只听程然诺一声尖叫:“啊!” 在程然诺呼救的回声中,危钰整个人也猛地向前一扑,他由于手上的带子被程然诺扯着,身子在地上缓缓往前滑动。但危钰紧握红腰带的同时,猛地用脚勾住窄窄的门廊。 危钰摔倒在地,拼命抓住带子的同时,那盏长明灯顺势滚落在了门边,长明灯微弱的灯光照亮门后的一刹那,悬空被危钰拉住的程然诺险些昏厥过去。 原来这扇门的后边竟是万丈悬崖,颤抖的程然诺低头瞧见脚下无穷的黑暗,汹涌的河水愤怒地拍打在石壁上,河水卷起风浪呼啸着从程然诺的脚下往头顶冲来。 而承受程然诺整个身躯的带子,此时竟发出轻微的咝声,在不断抽丝中即将断裂。 “快,把手给我!”危钰趴在悬崖边上,只用脚尖用力勾着稍远处的门廊。 程然诺借着微光瞧着即将断开的带子,她想要拼命往上爬,但怎奈悬崖四周的石壁常年被涨潮的河水冲刷,已是光溜得如同镜面一般,根本毫无任何坑洼之处可供攀爬,手脚更是没有能使上力气的地方。 程然诺挣扎了两下,但距离危钰的指尖始终有一定距离,“别怕,别看下面,我顺着带子慢慢把你拉上来。” 战战兢兢的程然诺已吓得浑身僵硬,但在身体不断上移,指尖即将触到危钰手指的一瞬,带子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断裂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危钰身体忽然向前扑去,他只用一只脚勾住门廊,将腾出的另一只手疾若鹰隼般,瞬间抓住了尖叫的程然诺。 程然诺即将下坠的身躯悬在了空中,她的手腕被危钰如铁箍般死死勒住。 她隔着满眼的泪水瞧着紧握着自己不放的危钰,他咬紧牙,用劲全身力气涨红着脸,终于猛地一下将程然诺拉了上来。 “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磕着了?怎么流这么多血?”危钰拽过程然诺的手臂翻看着来回打量,但瞧她除了被自己拽得用力过猛,手腕处有些通红,其它地方的皮肤完好无损。 危钰疑惑地撩起程然诺的头发,想要查看她是不是耳后受伤,但当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时,近在他脸侧的程然诺却轻声道:“是你的血。” 危钰侧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方才在拉程然诺时,手臂在悬崖边竟不知何时被划破了,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在了程然诺的胳膊上,他却浑然不觉。 危钰捡起落在地上的长明灯,他借着微光瞧了瞧四周,捧起双手顺着石壁上落下的水滴,接了满满一捧的水递到程然诺面前,“把你胳膊上的血洗洗吧。” 程然诺怔怔地盯着危钰看了一会儿,水滴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溢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四周安静得如同旷野,好似整个世界荒芜得只剩下他们彼此。 “真是处女座,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爱干净。”程然诺嘟哝着,用指尖沾了沾水,轻轻擦拭起危钰受伤的腕部。 “我没……”危钰的话尚未说完,程然诺却打断道:“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受伤感染,万一你死了,我也别指望出去了。” 危钰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逐渐暗淡下来,程然诺偷偷瞥了他一眼,不敢再看下去,只得匆匆收回视线。 “这扇门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咱们过不去,要不就在这里等会吧,说不定很快就有人会找到咱们。”程然诺帮危钰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自己便也用钟乳石上的水滴清洗了下手臂。 危钰借着长明灯的光线远远望了望琉璃石门后的深渊,随即摇头道:“不行,现在正在涨潮,外面的水很快就会涌进来,到时候咱们才真是想逃也逃不了。” “不是吧,可,可谁这么脑残会把坟墓建到这种地方,我记得以前看电视剧不是说古代的墓穴都要避潮吗?这怎么还专门建在水下啊!”程然诺疑惑不已地四处查看墙壁,她东戳一下西敲一下,希望能碰巧按到某个出去的机关。 “确实很奇怪,忘念河存在了上千年,可见古时候这座墓就是专门建在这里的。”危钰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起四周。 “那就不怕渗水问题吗?”程然诺歪着脑袋问。 危钰环顾着四周一座座雕塑,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一座虎头人身的石像生上,他双眼炯炯有神地注目着雕塑,“所以这座墓的渗水问题肯定处理的很好,而且这座墓主人的棺椁一定在水淹不到的地方。”危钰说着,将手悄然伸进虎头的口中,他轻轻扳动石虎口中的舌头。 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响,石道一侧的钟乳石如脱落的铁皮般,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而在钟乳石表层背后却露出一道隐藏的石门。 随着危钰的扳动,厚重的石门终于一点点挪开一道细长的缝隙。 “这,这能进吗?”程然诺这次谨慎地站在门前不敢前行。 危钰将长明灯向内一照,原来是一条狭长的石梯通往上方无尽的黑暗当中。 105.第一百零五章 “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危钰拿着长明灯走在前面,但他刚走两步,却忽然顿了下,他转身向后面的程然诺递出一只手。 程然诺看着他的大手愣了下,在这盏长明灯微弱的光线下,危钰的脸朦胧未明,但他的眼睛却闪烁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明亮光芒。 危钰见程然诺迟迟没有动静,便开口说道:“带子已经断了,为了安全,看来还是得破次例,拉着我的手吧。” 程然诺的嘴角悄然上扬,便也借着所谓安全的名义,将手递了过去。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虽然石阶上尘埃遍地,但程然诺依然能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甘苦芳冽之气。 程然诺不知危钰是脸红,还是长明灯光线的原因,但她每次昂头望向危钰时,总能看到他微红的耳根。 危钰的手出了汗,但他却不时解释是这里面太热,而且楼梯累的原因。 程然诺更加紧紧反握住他,“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个老虎嘴里有个机关啊?” “这个墓的很多地方都采用八卦布阵,说明建墓之人应是很在意墓中所葬之人,修得倒还算用心,所以根据八卦推测,死门对应的动物应是那只老虎,但不管是那扇七彩琉璃门上刻的字,还是石像生的雕工都有些粗糙,想必是这座墓的主人死得突然,虽然他的亲人很是用心,但依然修得不够精细,所以从那个虎嘴里发现这个机关易如反掌。”危钰头头是道地讲着。 跟在后面的程然诺似懂非懂地说:“那这个墓里会有值钱的东西吗?” “值钱算不上,我刚看那些雕饰,这座墓的主人应该不是皇亲国戚,陪葬品在市面上的卖价估计一般。” 听着危钰的话,程然诺不禁有些沮丧地嘟哝道:“我还以为只要是古代的东西都值钱呢。” 他们一路拾阶而上,在狭长曲折的甬道里,程然诺听见前方危钰忽然一笑,程然诺不禁好奇,“你傻笑什么?” 危钰兀自笑着,手却更加握紧了程然诺,“我想到天龙八部里面西夏公主提的那个问题,看书时觉得段誉回答枯井烂泥之中,很是好笑,现在想来,若我答坟墓之内,岂不是更可笑?” “啥啥啥,你说的都是啥呀,什么玩意?”程然诺迷迷瞪瞪地望向前方的危钰。 “你连天龙八部都没看过?”危钰驻足停下来回头望她。 他原本思考了许久,把各种通俗易懂的情诗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但还是担心程然诺听不懂他的浪漫。 “看过电视剧,但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我看过邪魅总裁的娇妻宝贝,你看过没,哇靠那里面的……”程然诺难得逮住个机会,赶紧想要向危钰显摆一下自己无与伦比的高超文化水准。 程然诺在后面手舞足蹈地描绘着关于邪魅总裁的霸道爱情,走在前面沉默不言的危钰嘴角忍不住拂过一丝浅笑,至少在这墓中,他无需再去承担那些关于程顽的所谓责任,而程然诺也放下了芥蒂,好似不知不觉间已与他重修旧好。(.棉、花‘糖’小‘说’) 危钰紧紧攥着她微热的手,不由想,若是这一生就这样,只有他们两人永远地走下去,或许也是好的。 “前面有光,是不是到头了?”程然诺的声音打破了危钰的想象。 危钰挑灯望向前方,果然在台阶的尽头,是一处狭窄的小洞,洞口外仿佛有明光若隐若现。 危钰先从狭洞内钻了出来,随后又将程然诺拉了出来,程然诺探出头的一瞬间,竟有葱郁的树林映入眼内,林间以汉白玉石铺出一条条逶迤曲转,似银蛇横卧的小径。 “哇,天啊,咱们居然出来了,真是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这外面真是土地平旷,屋舍啥啥,良田美池桑竹啥啥。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啥啥,哎呀,管它啥啥,好歹是出来了。”程然诺望着面前无尽的树林,透过林间隐约可瞧见对面层层叠嶂的山峰,远远看去,似乎山连山,岭套岭,气势磅礴,绵亘不绝。 但程然诺忽觉不对劲,她瞧着微微蹙眉的危钰,忽想起如今快要春节了,这样的冬天哪里来的满树绿叶。 她缓缓抬起头来,却瞧见雕满花纹的穹顶之上,竟悬着无数盏华丽的长明灯,“这怎么回事,咱们还在地宫里面?” 危钰拽着程然诺的手立于门前纹丝不动,“我倒是小看这座墓的主人了。” “你不是说这个墓的主人不是皇亲国戚,想出去应该很容易吗?怎么会这样?”程然诺正郁闷之时,忽转念一想,“等下,如果这座墓的主人不一般,那咱们岂不是发了?我就知道我程然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网站也不用融什么资了,我直接坐拥所有的股份,到处烧钱做广告,下半辈子的土豪生活简直指日可待啊!”程然诺兴奋地在原地蹦跶。 危钰却冷声道:“别高兴那么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程然诺听罢,扬起的嘴角立刻垂了下来,“哦,对呀,一般古代的墓穴里不都有好多机关嘛,说不定怎么一下就咔嚓……”程然诺说着只觉自己已是冷汗淋漓,她吓得赶忙止住了口,更是不敢再动弹,只站在原地缩着脑袋,死死攥住危钰的胳膊。 “把鞋子脱了。”危钰望着眼前枝繁叶茂的丛林冷声道。 “啊?哦!”程然诺愣了下,虽不明所以然,但极听话地脱掉鞋子递给了身旁的危钰。 危钰接过程然诺的鞋子看也没看,一下就抛了出去。 鞋子划着弧线抛出门廊的一刹,瞬间林间两侧飞出无数支利箭,嗖嗖如疾风般来回对射。 “我去,这是要把咱们射成马蜂窝的节奏?”程然诺吓得两腿都在不断颤抖。 “这两边的□□应该已经射完了,走吧。”危钰牵起程然诺的手,正要往前走,程然诺却赶忙拉住他,“哎哎哎,站住站住,啥叫应该啊,万一没射完怎么办?” 程然诺说罢,干脆又将另一只鞋子脱掉,猛地一下甩了过去,忽然一支利箭正中程然诺的鞋子,啪一下重重掉在地上。 程然诺这次没有害怕,反倒对身旁的危钰得意地笑道:“嘿,怎么样,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朕,要不是朕估计这会儿你脑袋都被射穿了。” 危钰无奈的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程然诺正欲向前踏去,却又疑惑地昂头望向危钰,“不对啊,你干嘛扔我的鞋子,不扔你的?” “不想脱鞋,地上太脏了。”危钰不以为然地说。 程然诺瞪向他,“你个处女座也忒过分了吧,你不想脱鞋,嫌地上脏,那我呢,我就不嫌了?” “这样就不嫌了。”危钰忽然一把打横抱起程然诺。 程然诺在他怀里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抱着她踏进这恍若人间仙境的墓室之中,四周皆是枝叶婆娑的树林,林间静得出奇,她甚至能听到危钰胸膛里心脏有力地跳动。 程然诺在他的怀中昂头看他,他的下巴还是那样的柔和,轮廓清晰,他身上依旧有着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但只可惜,他已经不再是她的了。 “放我下来。”程然诺一轱辘直接从危钰怀里跳了下来。 危钰伸手想要去碰程然诺,赤脚站在地上的她,却忽然后退一步,危钰的手僵在了空中,他望着她迟疑地问:“怎么了?” 程然诺低垂着眼睛,只盯着他的鞋子看,“没什么,就觉得已经分手了,这样不太合适。” “原来,已经分手了。”危钰愣了下苦笑道。 程然诺不再回答他,只是捡起被利箭刺穿的鞋子,她正要拔剑之时,危钰却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鞋子,“别动。” 程然诺不解地看向危钰,却见他煞有介事地拿过鞋子,小心翼翼地指给程然诺瞧,“你看,这箭矢有浅浅的凹槽,这里面应该是剧毒,如果没错的话,这箭也是浸过毒液的。” “那,那这,这鞋子我还怎么穿?”程然诺瞅着箭矢内部巧妙的构造,无措的将手搭在危钰的胳膊上,不知如何是好地问道。 危钰的嘴角不经意地一勾,“穿我的。” 程然诺瞧着危钰的鞋子,不禁皱眉道:“太大了吧?” “系上鞋带就不大了。”危钰边说边干脆利落地脱掉鞋子,直接套在程然诺的脚上。 “喂,不是,处女座,我穿了你的鞋子,你怎么办,不怕脏吗?”程然诺低头瞧着正在帮自己系鞋带的危钰,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上往下却瞧见他的手指很纤长,灵活而快速地打着好看的蝴蝶结,仿佛指尖游走在黑白的钢琴键上。 “没事,我穿的有袜子。”危钰打好结,昂头微笑着看向程然诺,那一瞬温暖的眼神如和煦的阳光般,几乎将她融化。 程然诺不说话,但嘴角却在偷笑,这货刚才绝逼是故意扔自己的鞋子,一定是,真是老奸巨猾,蓄谋已久啊! 虽然程然诺如此想着,但穿上危钰温热的鞋子,她还是兴奋地来回蹦跶个不停。 “这片林子怎么这么大,感觉咱们好像走了半天还没走出去。”程然诺瞧着身旁一株株相似的青铜树,不禁有些懊恼,她望着满树缀满的绿玉叶子,未敢触碰一下。 危钰环视周围,一株株的青铜树好似浑然天成的碧绿屏障,将他们二人困在其中,似乎绕来绕去终又回到原点。 “你说咱们不会是碰上鬼打墙了吧?”程然诺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她赶忙拽住危钰的手,低声喃喃道。 危钰却答非所问,“你手怎么这么热?” “哦,这里面好热的,跟开了暖气一样。”程然诺抬起一张通红的脸,危钰却盯着她满脸的红晕道:“可你的手在抖。” “冬天嘛,肯定……”程然诺话音未落,危钰却低垂下头,将额轻轻搁置在她的额前,他不由蹙眉道:“不行,你发烧了,烫的很。” “没事,这大冬天的掉河里肯定有点冻着,但我身体好,除了有点头晕,真没事。”程然诺用滚烫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似乎并不觉得烫,但危钰的眉却皱得更紧了,“得赶紧出去,不然你会出事的。” 危钰说罢就去捡起地上光泽耀目的石头,“你在干什么?”程然诺问道,危钰不断挪动周边五彩石头的位置,“咱们之所以出不去,就是因为有人利用这里青铜树和这些玛瑙石排列的位置形成一个阵,造成鬼打墙的错觉。” “可,可你不是说这里的东西不能乱动吗?”程然诺追问道。 “动了必然会有问题,但不动,咱们永远也走不出去。”危钰放置好玛瑙石,牵过程然诺的手继续往前走。 “古代人怎么这么鸡贼啊,千年前都知道利用鬼来打墙了。”程然诺愈发觉得有些恐惧。 一路上不断穿过青铜树林,危钰每见到玛瑙石便要重新进行布阵,“不是利用鬼,鬼打墙不过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人走路的时候两条腿迈的步子是不一样长的,就像一个天然的圆规,无论怎么走都是在绕圈,就算动物也一样。” 程然诺往前迈了两步,发现似乎确实自己的左腿迈出的步子较大,但右腿迈的较小,她不由追问道:“那也不对啊,平时我走路都走得可直了。” 危钰轻笑道:“那是因为有路,或者地标,人的大脑会通过视线不断进行校正,你看黄药师就是个典型,他能利用桃花岛上的一石一树进行布阵,混淆眼睛和大脑的修正功能。” 程然诺听得似有些明白,但她瞧着一块块被危钰移动的白光玛瑙,不由轻声道:“那个,你有没有觉得你每搬开一块石头,好像周围都有什么声……” 牵着程然诺手走在前方的危钰忽喊道:“你看,那边好像是出口。” 危钰拉着程然诺快步往前小跑,程然诺却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瞥她竟瞧见身后从青铜树林的四面八方居然蹿出无数条蛇来。 106.第一百零六章 一条条油光水滑的蛇,眸子发出幽绿的冷光,它们扭动着躯体,吐出细而长的舌头,不断朝危钰和程然诺的方向涌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拉了拉危钰的手,她吓得双腿发软,完全被这可怖的一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危钰听身后似有沙沙声传来,他回头一看,也不由顿住了脚步,他微微蹙眉,瞧着从青铜树林里不断涌出的蛇,越来越多,一条条蛇竖起身子,露出一口尖利的毒牙,示威般的朝他们咝咝的发出诡异的声音。 程然诺只觉头皮都在发麻,她同危钰不断后退着,危钰却忽然猛地推了她一把,“走,你快点走。” “我……”程然诺虽只觉毛骨悚然,却依旧纹丝不动。 “出口那里有长明灯,你快去点上火!”危钰又猛地推了程然诺一把,程然诺的心狂乱地跳,她猛地转身疯狂朝出口奔去,在她即将冲出出口之时,她瞧见成群的蛇已朝危钰袭来,他的动作却甚是利落,他左足朝青铜树上轻轻一蹬,借力弹起,拔下插在树中装饰的青铜树枝,向地上一滚,以青铜树枝为剑,挥手正击中身边几条蛇的三寸之处。 程然诺刚跑出青铜树林,就发现林外立着一排排的高台,台上点着无数盏长明灯,程然诺取下离自己最近的一盏灯,就慌往林内冲去。 “危钰,危钰!”抱着长明灯急忙冲进林中的程然诺却迷了方向,她环顾四周却只有一条条不断涌出的蛇。 程然诺猛地拽过青铜树上装饰的丝绸,她将绸缎放在长明灯上点着,“来啊,来吧,都把你们给烧死。”她拿着着火的丝绸不断威胁包围自己的蛇群,一条条的蛇每往程然诺身边一靠近,就立刻被绸缎上的火光所逼退。 程然诺望着不断发出嘶嘶声的蛇群,却没有一丝的恐惧,她点燃周围树上一条条碧绿的绸缎,在熊熊的火光里,她不断哭喊着:“危钰!危钰你在哪儿?” 一条条碧绿的绸缎不断燃烧起来,在熊熊的火海中,一条条蛇在火中被炙烤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烤熟的蛋白质混着烟熏之气弥漫在整个地宫中,提着长明灯的程然诺却忽然坐在了地上,她嚎啕大哭起来,大颗的泪滴顺着眼角不断滑下,她望着满眼的火光,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的名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一刻,程然诺忽然觉得死了也就算了,如果没有他,就算活下去,这一生也到头了。 她曾总想着过了今年,避开前世所谓的命运,可如今想来,生命如此短暂,每一天都有未知的事情在发生,而她却浪费了那样多的时间去纠结所谓的命运。 即使她真的死在他的刀下又如何,况且她不信,她分明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她改变了南烛,程雨寒和薄清易重蹈前世的命运……可如今她却连改变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 “别哭了,快走。”忽然一只温暖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程然诺双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望着火光里的危钰,他手持被蛇血染红的青铜树枝,脸上似沾有灰黑色的灰烬。 “我还以为你死啦!”程然诺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她紧紧拥抱住他,力气大得前所未有。 “好了,快走吧,你也真够大胆的,我让你拿长明灯来烧那些蛇,你差点把咱们两个都烧死。”危钰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他护着程然诺一路冲出火光冲天的青铜树林,“得快点离开这里,不然咱们不被烧死,也得被熏死。” 危钰扔下锋利的青铜树枝,示意程然诺用衣服捂住口鼻,程然诺望了眼滚滚浓烟的青铜树林,不由对墓主感到抱歉。 危钰同程然诺沿着青铜树林外一条宽敞的月光石路走去,路两旁竖着成排的高台,方才程然诺正是从最靠近树林的一座高台上取了长明灯。 但当时没有仔细看,程然诺这才顺着两排长明灯望向前方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口高高在上的棺椁,“那里面躺着的是墓主人吧?”程然诺望着那口棺椁,不知是不是高烧的原因,忽觉有种微微的晕眩感。 危钰点了点头,却对那口棺材没有任何兴趣,在团团浓烟里,他环视四周分别有十六扇绘着五彩石门,每一扇门都以朱红涂漆,门上皆以金漆漆满经咒和各式动物纹案。 危钰的视线停在东南角的一扇门上,上面雕着一尊五彩涂金的凤凰,凤头上分别坐着九尊象形各异的菩萨。 危钰指着那扇门道:“东南方向应该是生门,走那扇凤凰门咱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程然诺望了望左右两边的八扇大门,用衣服捂住口鼻点了点头,可他们刚走出两步,危钰却脚下忽然一软,程然诺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危钰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拉起裤腿,他的小腿上竟有两个深深的蛇牙印,“完了完了,你被毒蛇咬了?” 危钰用力挤了下伤口,挤出几滴鲜红的血来,他方道:“还好没毒,走吧。” 程然诺刚扶起危钰就听一声轻响,却瞧见是一个小巧的蝴蝶玉坠落在了地上,程然诺捡起来,她凝视着掌心里雕工精致非凡的蝴蝶,正在破茧重生的蝴蝶好似振动着透绿的翅膀,挣扎着要挤出层层缠绕的茧。 “怎么了?”危钰开口问。 程然诺的手微微颤抖,不知声音是被烟熏了的缘故,竟与她往日清甜的嗓音略有些不似,“是不是因为这只玉蝶,你才认定程顽就是她?” 危钰没说话,但他瞧着程然诺脸色有些异常,想着她的高烧或许更严重了,“你怎么了,是不是烧得厉害?” 程然诺没有说话,只是沿着如雪般的月光石道路朝着那口棺椁走去,月光石的道路在两排长明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亮若白昼的光芒,程然诺拎起伴娘裙却一步步拾阶而上。 “别管那些陪葬品了,快走吧,门在这边。”危钰刚开口喊了两声,却被浓烟呛得连咳几下,他一路小跑追上程然诺,却见她面色诡异,她嘴角似含着笑,紧紧攥着手中的蝴蝶玉坠,拎着裙子一步步坚定不移地朝那口棺椁踏去。 “然诺,你……”危钰伸手刚拽住她,却被她的眸子一扫竟松了手,她的眸子极黑,但黑中却透着一抹明亮的乌金,令危钰只觉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危钰不知她要作何,他只瞧着她终于行至那口棺椁前,棺壁上是造型生动的亡灵浮雕,构成一幅佛国极乐世界的繁华图案。 “这样宽的棺椁分明躺着两个人。”程然诺的指尖一点点滑过布满尘埃的棺盖,上面雕着三大朵精美绝伦的佛花和刚劲挺拔的梵文。 危钰见她并无惊惧之色,反倒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异常熟悉的浅笑,危钰久久凝视着她的脸,“没错,这样宽的棺椁里应是一对夫妻。” “前世我做了那样多的傻事,死后,父亲找不到我的尸首,一定很伤心,可他记得我最爱忘念河的河风,夏日我最爱去林子里抓蛇玩,夜里怕黑我总要点长明灯……”程然诺的声音低若蚊蚋,危钰听不清,只听她似在喃喃自语,方问:“你在嘟囔些什么?” “我不愿意嫁他,可父亲终还是要将我同他的衣冢合葬。”程然诺像是听不见危钰说话,她继续充耳不闻,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细语。 危钰瞧着火势越来越大,火已顺着一盏盏长明灯往棺椁的方向烧来,他一把抓住程然诺的手臂,“快走!” 程然诺却岿然不动,她只以那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可知人为何有前世?” 危钰望向不远处青铜树林里那片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由催促道:“别管什么前世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要烧到这里来了。” 程然诺却答非所问,她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对着面前异常宽大的棺椁喃喃道:“人死后会进入轮回,但这一世的他和前一世的他有记忆断灭,没了记忆,前世与今生不过是毫不相干的两人,他们不会再认识,不会再相爱,但若有一物能在这六道中周而复始,而这一物恰能将他与她相连,那他就会记得她,而她亦不会忘了他。”她说着话,指尖却停留在棺盖边缘一个雕凿细巧的凹槽上。 “你在说什么?”危钰皱紧了眉,他想去牵程然诺的手,却发现分明在发高烧的她,手却如冰块般凉得可怕。 程然诺抽回了手,她缓缓取出那枚蝴蝶玉坠,她忽然落下一滴泪来,危钰望着她那对浮光碎影的泪眸,竟是微微一怔,他忽觉心中抽痛,她的泪水漱漱而下,在长明灯的照耀下,点点泪水晶莹如珠,“对不住,是我,害了你一世又一世。” 危钰一愣,不明她话中意思,她垂下的手却默默将那枚玉坠放入棺椁边缘的凹槽内,蝴蝶玉坠恰好落入凹槽内的一瞬间,好似触动了某处机关,棺椁发出吱吱的声响,棺盖竟缓缓打开来。 危钰惊得慌看向漆黑的棺椁,却不料身旁的程然诺竟忽然一个翻身跳了进去,“然诺!”危钰大喊一声,也随之跳了进去,棺盖啪的一声自动重重合严,在棺盖合上的瞬间,凹槽内的碧玉蝴蝶顷刻碎得四分五裂。 107.第一百零七章 “驾!”程然诺狠狠抽了马匹一鞭,她虽紧握缰绳但心里却不住的发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原想着擒贼先擒王,一箭要了马贼头领的性命,待剩余马贼乱作一团时,她便可借机逃走,却不想她这一箭非但没射中,顷刻间,成群的马贼竟朝她飞奔过来。 身后紧随不舍的那位马贼少主没有说话,他只是取来背上的弓,如同满月般缓缓将弓弦开满,他漫不经心的微眯双眼,搭上箭翎,好像已知猎物在劫难逃。 他屏息静气,箭矢正中前方的程然诺,但他松开箭翎的那一刹那,他的唇畔不觉勾起一抹慵懒的淡笑,无意间却又像是有意将箭瞬间往下一移,利箭去势疾若流星,带着低沉的啸音,竟猛地射在了马腿上。 程然诺所驾的烈马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扑腾一下重重摔在沙地上,程然诺猝不及防,惊叫着跌下马去,她一头乌黑如瀑的发辫顷刻散开,划成乌亮的弧扇形,瞬间在风中纷纷散落。 他勒住缰绳,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面前,由于地上是厚实柔软的沙子,她倒也并无大碍,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着坐起来,如水般长发纷纷扬扬地垂下来遮挡住她的脸庞。 马上戴面具的男子男子居高临下,如同俯视天下的帝王般,慵懒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地道:“果然是个女人。”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着坐起来,如水般的长发纷纷扬扬地垂下来遮挡住她的脸庞。她只透过发丝间望去,马上男子戴着浮雕镂空金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脸庞,但他坚毅的下巴上略微有短短的胡渣。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程然诺猛地一震,只觉这声音仿佛就在头顶响起,冷漠中似乎又带着鲜血淋漓的纵横感。 “你,你,你有本事下马,咱俩一对一。”她说话时声音在微微颤抖,她自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而现在手无寸铁的自己已为鱼肉,他为刀俎。 马上戴面具的男子凝视着她冷冷一笑,忽然勒紧马绳,□□马匹发出嘶律律一声长鸣,调转马头竟消失在苍茫无边的大漠之中。 程然诺身后传来渐渐靠近的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在灼灼的烈日下,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驾马而来,为首的骑兵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停在她面前,“程小姐,请上马。” “是你赶走的马贼?”她昂头眯着眼睛,望向烈日光晕里的银色骑兵。 骑兵的声音透过蒙面防沙的面罩道:“是他自己走的。” 炎热的日光越发毒辣起来,她却立于烈日下,歪着脑袋继续问:“明明就是你赶走的,边塞骑兵会以赶走马贼为荣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我们不是边塞的骑兵。”他斩钉截铁地答。 “你不是我爹的人?那我不用你们管,我自己走!”程然诺忽然谨慎地望向对方,虽然对面的一行人都着汉骑兵的铠甲,但却不同于边塞骑兵的红色铠甲,他们皆是一致的银色,在阳光下如同一道道锐利的锋芒。 “不行,二皇子殿下要见你,等你自己走回去已经烤熟了。”对方不等程然诺反应过来,拎起程然诺就像拎小鸡似的,瞬间将程然诺拎上自己的马来。 “哎,你,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啊。”程然诺挣扎着,猛地一回头直接拽掉对方的防沙巾,却瞧见近在咫尺之人,竟有张好似精心雕琢过的脸庞,他微睐眼眸,修长的睫毛如同一面小扇。 他轻启唇,似笑非笑地说:“小人名唤李临江。” “李临江?”程然诺昂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看的男子,他一张清俊非凡的脸上,嘴角永远都似含着一丝浅笑般微微翘起,模样当真是好看到了极点。 程然诺被李临江带回府中,未来及换衣服便冲入前厅,“爹,我今天见到那个马贼头子……” 程然诺一怔,却发现屋内竟齐齐站着一群侍卫,她瞪大眼睛望向主座上那位,连父亲都对他毕恭毕敬的男子,这个公子身穿一袭宝蓝色锦缎绸衫,腰间黄金为钩,宝带为束配着一把玉具剑。 但程然诺的视线却落在他身后风尘仆仆的侍卫身上,是李临江。 李临江虽站在暗影里,毫无一身华服,但一双眸子黑白冽然,他的脸庞棱角分明,但眸上却是浓密而乌黑的长睫,他的嘴角微噙笑意,离她不过数步之遥,却已是风度孑然。 他傲然立于二皇子刘闳身后,但此刻在程然诺眼中,李临江却是这世上最耀目之人。 她就那样站在厅中央望向李临江,心中怦怦直跳,李临江亦看向程然诺,眼神交汇之处,程然诺只觉胸中涌起无尽心潮,好似整个人都尽融在他眸中。 父亲同二皇子殿下的对话,她一句也听不见,好似整个世界静得只剩下她和李临江,直到父亲一声厉吼,她方吓得身子一颤,赶忙施礼,“见,见过,齐王殿下……” “可有字?”刘闳开口问她。 她仍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临江瞧,父亲在一旁小声告诫她,不可再直视齐王殿下,但她却听不见,她只望着刘闳身后的李临江,浅笑道:“父亲不曾给起过字,殿下可愿给小女赐字?” 她虽称殿下,但话却是说给李临江听,李临江亦明白,嘴角微含的笑意似更深。 刘闳瞧着程然诺古灵精怪的眼睛,不由发出爽朗的笑声,“依我看,这‘顽’字最合适!” 旁人都道她对齐王一见倾心,整日里又痴又傻,但只有她知道,她的视线从来不曾落在齐王刘闳身上,她总是深情脉脉地望着齐王身后那个眼眸带笑的李临江,她不明白,李临江那样好看的男子,世人为何不懂她,但既然不懂,她就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底,至少李临江懂。 “见过齐王殿下。”她施礼,起身时她微扶了下发髻,她身处边塞又受父亲程慎言宠爱,虽素来野惯了,并不爱粉黛浓妆,但今日她却特意别了支碧玉簪子,她抬起头,一双眼波流转的眸子只能瞧见齐王身后清新俊逸的李临江,李临江似很是喜欢她的妆容,看到她时分明一双星眸闪烁出灼目的光芒,连玫瑰花瓣般的唇都不觉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只这一笑,程然诺的心几乎都要酥了。 她虽每句话都在同齐王刘闳说,但却是故意说给李临江听,有时李临江甚至强忍着笑容,但只要李临江微微一蹙眉,程然诺就即刻见风使舵换了话题。 陪程然诺射箭的刘闳却未有丝毫察觉,他只听程府内人人都讲程然诺钟情于自己,他每每望向她时,她总羞红着脸垂下头去,但自己不看她时,她却又不断偷瞄向自己,这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的性情,倒是令刘闳颇为心动。 刘闳问程然诺为何年芳十八尚未出嫁,她白皙的脸庞上好似布满红色的晚霞,她望着刘闳身后的李临江,柔声道:“那,那是因为我还不曾遇见中意之人,我可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自己选中意的夫君!” “中意的夫君?那你看本王如何!”刘闳直视着远处的靶子,他话音刚落地,忽然松开了弓弦,电光火石般,一枝白翎箭去势如风,“哚”一声深深透入靶心。 程然诺的心一颤,她回头望向李临江,却见李临江立于齐王身后,只微微垂下修长的眼睫,竟像是充耳未闻。 “关东没有比齐国更大的封地,天下肥沃的土地也没有比齐国更多的了,你可愿跟本王到齐地做王妃?”刘闳的声音好似来自天际,程然诺恍恍惚惚,她没有回答,只颤巍巍地侧过脸,静静地望向李临江。 她不知该如何向齐王解释,她更知若是告诉父亲,父亲定会以李临江的出身和地位为说辞,甚至将他除之而后快,她甚至想过齐王终是要回长安的,那时李临江定也会走。 在这些日子里她没有任何心思理会那群马贼,父亲更严词警告她,不许再去惹城外的马贼,程然诺不明白,父亲只告诉她,“你见过那个马贼的少主子,叫危钰,他原姓王,他父亲是朝中名将,不仅屡立战功,更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但因以身护法,王家上下六十多口满门被斩,幸得王将军门下几十位死士连夜将尚在襁褓中的危钰救了出来,才保留下王家最后一点血脉,因而我为他改姓危,头上一把刀,提醒他伴君如伴虎,此生永不可入朝为官。” 听了父亲的话,程然诺想到这些年自己总与那群马贼作对,却不知他竟是忠义之臣的后人,不觉懊悔和歉疚。 “我愿将我此生最珍爱之物给你看,你也要去掉面具,叫我瞧瞧你的脸。”程然诺想要尝试着与危钰交好,她率先取下脖颈上的玉坠,“旁人我都不叫瞧的,这个玉坠我可宝贵啦,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 一袭墨色长袍的危钰不说话,只是默默接过她递过来的玉坠,精细红绳上所挂的玉坠仍带着她温热的体温,“见过翡翠刻佛、观音、貔貅的,你这怎么是蝴蝶?” 程然诺将玉坠的来历向危钰娓娓道来,他取笑这玉恐怕是成精了,她浅浅一笑,“玉哪里会成精啊,不过我娘说世间定不会有比这更有灵性的玉了,所以,”她顿了下,望着危钰脸上的雕金镂空面具道:“所以,将来我要将这最宝贵的玉坠赠给我的夫君,我要他这一生都戴着它,时刻想着我,念着我,今生来世都不许忘了我。” 危钰拿玉的手微微一颤,他慢慢俯下身,唇似有意无意地摩挲在她耳畔的发丝间,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程然诺的耳侧,“这样宝贵,若他丢了,你该如何?” 程然诺想到了李临江,凝如鹅脂的两颊瞬间铺满红晕,“他,他才不会丢的,若,若是他敢丢了,我就罚他!” “如何罚?”危钰嘴角噙着一丝笑。 程然诺慢慢踮起脚尖,将红唇轻凑过去吐出一股诱人的兰气,她空灵清逸的声音,如同雨打荷花般夺目鲜润,“若他丢了这玉坠,我就罚他来生再找不到我,但至死都不能忘了我,我要他想我,一直想到困在这情网永生都挣扎不脱……” “你怎这般狠?”危钰柔声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慢慢抬起程然诺的手,将她的指尖一点点移动到自己的雕金面具上。 程然诺轻轻取下他的面具,面具后的危钰有着如雕刻般的五官,一双漆黑如夜色的双眸,分明泛着明亮的光泽,却又有种大隐于市的凉薄之气。 危钰慢慢垂下修长的眼睫,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爬满情思的眼眸久久凝望着程然诺,他离她太近了,连呼吸的热气也拂在她的鼻尖,“如何,你舍得对我如此狠?” 程然诺却撅嘴瞪了危钰一眼,“你又不是他,对你舍得,对他自然是不舍……”她想到李临江,不禁咬了咬若点樱的唇,转身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危钰望向桌上的那方透雕龙凤纹玉环,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绝望来,她原是已经有了意中人,那些关于齐王的听闻果然是真的…… 第一百零八章 原本程然诺与危钰的关系已稍稍有所缓和,但齐王忽要回长安迎娶许杞为正室,程慎言的消息终是没有瞒住程然诺,她连夜披星驾马追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驾!”马上的程然诺狠狠甩动手中的蟒皮鞭子,“不行,我要告诉李临江,我要他留下,或我跟他走,我一定……”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山谷里的寒风刺过她的脸颊,但她却背着包袱,紧握手中缰绳。 然而当程然诺的马即将要奔出山谷之时,她却被危钰手下的马贼,以钟诚为手所擒,带头说话的马贼奸笑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咱们的少主夫人就有啦,王将军在天有灵,王家终于香火有继了!” 她昏倒后被几名侍女褪去衣衫,捆绑好裹在被子里抬上了危钰的床。 “少,少主子,您您您快歇息,明明明日,再再再看书吧。” 危钰的声音低沉有力,又从容不迫,如同寒冰般透彻心扉,“你们近日怎么鬼鬼祟祟的?” 钟诚立于门外结结巴巴,又含糊不清地道:“哪,哪哪有,少,少,少主子快,快睡下,下,下吧。” 危钰刚进了门,房门就被马贼从外面反锁,他们为实现王将军生前为危钰和程然诺所订的婚约不择一切手段,而危钰却不自知。 他略微有些疑虑,但自小最是相信钟诚等一众死士,他们不惜来这偏远边陲之城,守护他长大,时刻谨遵他父亲临终所托。 躺在柔软床榻上的程然诺刚略微有了几分清醒,她的脸和身体全都被严严实实地盖在被下,她听着步步逼近的声响,正欲拔出腰间的利刃,但刚动弹了下的她,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她恐惧万分地睁开眼睛,只感觉柔软厚实的锦被是她唯一的屏障。 但不等她反应过来,危钰冰寒万分的声音却响彻头顶,“什么人?” 他一把掀开整床的被褥。 那夜之后,程然诺彻底将危钰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她也不会错过李临江,更不会身子被他看得精光。“淫贼,受死吧你!”黄沙遍天的大漠中狂风袭来,无数颗沙粒飞扬在空中,程然诺手持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剑而来。 但危钰却如闲庭漫步,不慌不忙地回过身来,他一双乌黑的眼睛静静瞧着即将刺进眸中的刀尖,却挥手无需拔剑,只用剑鞘一挡,喀的一声,程然诺轻转纤腰,手中雕满如凤羽般繁密绝美的银剑微微一颤,一双如莲的玉足悄然落在柔软的沙地上,当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你个淫贼,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程然诺一头如乌云般的长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着,她尖锐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了出来。 “程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之事确是在下管教无方,才会……”危钰想解释,她却不肯,也不愿听,什么所谓忠义之臣,现在想来到底是禀性难移,无恶不作的马贼。 “住口,死淫贼,看剑!”程然诺再次频挥玉手,急快似流莺般,直将剑锋刺向危钰的肋下,一心要夺去他的性命。 但危钰始终从容不迫,他以退为攻,如流星般轻易就避开了程然诺飞舞的利剑,“程姑娘,你听在下说,在下是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况且我与你自小就有婚约……” 听到婚约二字,程然诺更加发怒,她不顾一切地挥剑砍去,“闭嘴,死淫贼,看我不亲手将你大卸八块!” 不断闪躲避却并不出手的危钰,忽用剑鞘一挥,如疾风般的剑鞘在程然诺的眼前一晃,竟只听呛啷一声,她手中的剑竟被危钰挑飞了出去,程然诺向前砍时用力过猛,不料一柄长剑居然就这么斜飞了出去,她身体不由前倾,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就向沙坡下滚去。(.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危钰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轻易一挡,她就这样摔了出去,他下意识去抓,但却只扯到她那件红如鸽血的薄纱外衣,“小心!” 危钰眼见她就要从沙坡顶端掉下去,也顾不上那么多,猛地向前一扑,就将她整个抱入怀中,紧紧拥着她一同滚了下去。 本对危钰厌恶至极的程然诺,却在日日的苦等中,竟盼来了齐王殿下刘闳的再次前来,程然诺坐在高耸的城墙上,当她看到马上的李临江,他沐在柔和的阳光中对她微笑,那一瞬,她觉得无论危钰还是刘闳,这世上任何人对她而言都不值一提,她的眼里心里只有李临江一人。 她迫不及待向李临江表明心意,竟是妾有情郎有意。 但旁人都道她为齐王疯癫,齐王离开那日她夜奔而去,竟险些丧命于马贼之手,而后又每日坐在城墙痴痴傻傻一天又一天的盼,齐王虽娶了许杞,但程然诺对他的痴心早已传至长安,齐王刘闳不忍再拒深情至此的女子,竟此次前来特意要纳她为妾,圆了程然诺的痴情。 程然诺这才明白原来齐王误会如此之深,她无法向齐王解释,只恐说了会连累李临江,他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侍卫,可当她向父亲表明心事后,父亲却道出她非亲生的真相,她确与危钰自小有婚约在身。 “所以,我全家满门都是为了危钰的父亲而死?”程然诺不明白,父亲不许她嫁给李临江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逼她嫁给那个,害死她父母全家的危钰! “不,你父亲和他父亲都是为了忠义二字,如今陛下已明白当初太子一案是被奸佞所诬陷,陛下已下令平反当年所有谏言的臣子,我想也是时候将你改回父姓……” 程然诺却噌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如白芒般锋利的凤羽剑离程慎言的脸不过半寸距离,但他却纹丝未动,只是一双黑眸更加深沉。 “你今天突然告诉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要我改成另一个姓氏,你告诉我,我过去一直活在一个谎话里?是不是这个谎话,程雨寒,那个马贼头子,你们所有人都知道?” “你明知我心仪于李临江,为何还要如此逼我?”程然诺的手开始颤抖,剑身微微晃动。 程慎言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威严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光,“然诺,你不要逼为父,不然我真会杀了那个李临江。” 他竟要为了那个马贼危钰杀李临江? 程然诺只觉整个世界轰然崩塌,她的父亲不再是她的父亲,她的姐姐不再是她的姐姐,她父母全家几十口人竟是为危钰的父亲而死,她的年龄是假的,齐王想要纳她为妾,父亲却要逼她嫁给那个杀父仇人,百般对自己□□的危钰。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她爱李临江,却没有人关心。 “什么一纸婚书,什么玉环信物,不过是我们没出世前父母定的婚约!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人,我的心这一世都只钟情于他!”程然诺的声音又尖又利,如同锉刀般,一点点顺着耳廓扎进危钰的心脏。 程然诺忽然抬起修长如柔荑的手腕,她的手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子,但她的皮肤太过白皙,猛然看去竟与温润的白玉镯子无异,令人分不清玉镯和肌肤。 然而下一刻,程然诺却忽然甩开手,狠狠将整块透雕龙凤纹玉环用力摔在地上。 站在程然诺对面的危钰猝不及防,正要伸手去接,但为时已晚,整面玉环随着“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应声而碎,散落满地。 程然诺只觉仁至义尽,她要同李临江私奔,她不会去给齐王做妾,她不要在齐王府内日日望着李临江,更不愿嫁给她恨透的危钰。 可当李临江将一小包药粉塞进她手中时,她却犹豫了,“不行不行,我虽不愿嫁给危钰,可我也不能杀了他……” 李临江嘴角微扬,他眼里蕴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他伸手轻轻扳过程然诺的双肩,他低头柔柔的在她耳边说:“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做杀人的事,这包是甜梦药,你只需把它们全部倒入酒中,一滴不剩的让他服下,半个时辰后药就会生效,他将会睡上一天一夜,这时间足够我们逃得远远的。” 为了能尽早与李临江远走高飞,程然诺依照李临江的计划,将那一小包的药粉倒入危钰的酒中,她很害怕,竟吓得药粉洒了一些出来。 她假意同意嫁给危钰,程慎言很是高兴,那晚她前去见危钰,而刘闳在李临江的陪伴下,来到程慎言的府内,向他请求纳程然诺为妾一事。 “那,那个,我,我当然是说真的,你我自小就有婚约在身,父,父亲也希望你我能尽快……”程然诺面上虽是虚与委蛇,同意嫁给危钰,可一想到在他酒里下了药,终不是磊落之事,不由心中惶恐,生怕危钰会生出怀疑来。 “啊?啊,对,你快喝了吧。”程然诺呼吸急促,她不停地抠着手指,看也不敢看危钰一眼,直到危钰仰头饮尽一整杯的酒,她方颤声道:“哦,还,还有,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信守诺言,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我都是你的妻子,这,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玉坠,我上次摔了你的透雕龙凤纹玉环,就拿这个做信物吧,你见过的,这是我从小到大最珍视的东西,我,我一定不会骗你的。” 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初为了危钰的父亲求情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许……程然诺心乱如麻,但在关键时刻又不能让自己分心,她想到了李临江那双会笑的眼睛,她不知自己是为让危钰信以为真,还是心存愧疚,竟取下脖颈上那条蝴蝶玉坠赠予了他。 危钰饮了酒,轻笑一声,笑得无奈至极,“若没了今生,来世我可凭这个去找你?” 程然诺离开危钰所居之处,换上李临江给的衣裳,她本就生得颀长,着一袭齐王的衣衫无论身高还是身段都能以假乱真,夜里她顺利假扮齐王刘闳出了城。 她连夜朝着与李临江约定的断崖狂奔,直至清晨在浓重的雾气里,她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马蹄声,虽隔着茫茫白雾她瞧不见身后之人,但她知定不是李临江,若当真是他,他会唤她的闺名。 程然诺只恐身后之人是危钰手下的马贼,父亲的士卒,或是齐王所派之人,但无论哪一方,都不容程然诺小觑,她朝着约定的断崖奔去,她信李临江,他在等着她,他一定有办法! 但身后一支利箭却如疾风袭来,哧的一下瞬间射穿了程然诺的躯体,她只觉无尽的疼痛伴随着寒冷从胸口袭来。 她重重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利箭穿透了她的身体,红艳的鲜血染透了她身上的男式长袍,她匍匐在地上,疼得几乎蜷缩成一只小兽,她的身体不断的剧烈颤抖着,在无限的寒冷和痛苦中,她只觉断崖边巨浪滔天的忘念河水声,就好似一只喘息着,仿佛和自己一样在忍受着伤痛的野兽。 程然诺感受着温热的鲜血逐渐流出自己的身体,意识也如同四周的迷雾模糊起来,隐约中她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趴在地上疼得纹丝不敢动,只听头上方一阵唏律律的长嘶,眼前是马匹兜转的四蹄,似乎这马不知为何忽然被生生勒住了。 一柄锋利的银剑噌的一下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她颤抖着身体,玉冠所束的一律发丝垂了下来,冰冷的银剑划破她光洁的肌肤,她的唇微微颤抖着,“原,原来是你……” 持剑的危钰一瞬间失了神,他睁大一双乌黑澄净的眸子,又惊又恐地凝视着她,“怎,怎会是你?”危钰噗通一下跪在了程然诺的面前,锋利的剑应声掉落。 程然诺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依稀感觉危钰抱住了自己,他在哭,他的眼泪掉在自己的脸上冰凉凉的,她嗅着危钰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只觉眼前越来越朦胧。 不远处的身后响起李临江低沉的声音:“好一对亡命鸳鸯,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程然诺想要挣扎着起来,她要去看李临江的脸,但她依旧疼得只能依偎在危钰怀里,她颤抖的手不断去抓紧危钰的衣襟,不可能是李临江,她那样爱他,他们分明约好要一同私奔! 危钰却猛地将程然诺拥得更紧,她疼得浑身都止不住地沁出冷汗来,神志恍惚之间,却依稀听到头顶传来模糊的声音,“她为你,假意与我成婚,为你与父亲断绝关系,为了与你私奔,甚至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可你,你居然要杀了她?” 李临江骑在马上,嘴角依旧含笑,“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别忘了可是她骗了你,而你亲自给了她一箭!” 危钰死死地拥抱住她,“住口,若不是你设下的陷阱,我,我岂会伤她!”危钰发出一声剧烈的咆哮,朦胧之间,程然诺感到危钰环抱自己的手臂在剧烈颤抖着。 “不是我设的陷阱,而是我和她,算算时辰,她给你喝的毒酒也该起作用了。”马上李临江的声音夹杂着忘念河的滔水袭来。 “她是被你所骗!我已伤了她,本就不愿独活,既已如此,倒不如从始至终都由我陪着她。”危钰说罢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程然诺屡次试图抬起手来,但她用尽浑身力气,刚动一下的手又瞬间猛然垂下,她白皙皓腕上的玉镯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玉镯瞬间应声而碎。 不过是轻微的动作,她左胸被箭矢射穿处却瞬间涌出鲜红的血液,而那只白皙如雪的纤手垂在血泊中,断裂的玉镯被鲜血染得猩红,滚烫的血液如同淋漓的书法,淌满了地面。 “把她交给我,好歹我与她曾相恋一场,我会给她个全尸。”马上的李临江,此刻冷漠的声音几乎滴水成冰。 “你不配!妄她对你痴情一片,你却利用她来操纵齐王和我!”危钰紧抱着程然诺,猛地又吐出一大口温热的鲜血。 程然诺只感到紧抱自己的危钰似在额上浅浅一吻,有些湿湿的,不知是不是他的血。 “你想干什么?”李临江忽然一声大喝。 程然诺只觉身子好似蝴蝶般飘飞在空中,连怀抱她的危钰也松了手,奄奄一息的她感到身子不断坠落,狂风卷着潮湿的水浪呼啸过她的耳际,除了紧紧被攥住的手指,她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她挣扎着拼尽全力睁开双眼,可瞬间“噗通”一声巨响,四周无边的河水顷刻充进她的眼中,鼻翼口里全是冰冷的河水,痛苦的窒息感逐渐吞噬掉她最后一丁点的知觉。 第一百零九章 “快看,她是不是醒了!”鄢灵均大喊一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程然诺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仿佛在幻象里将前世自己十七岁的人生重新又经历了一遍。 她望着围在病床周围的人,离她最近的是危钰,她眨了两下眼,终于轻声道:“我记得咱们好像在一个墓里……” “看来危钰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他逗我们玩呢,说你们俩被水冲进一座千年古墓里了。”鄢灵均在一旁边说边细心为程然诺掖了掖被子。 一旁前来探望的程顽见她没事,即刻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扣起手机来玩。 “咱们怎么出来的?”程然诺有些头晕,她望着身旁面有倦色的危钰问。 “你不记得了?”危钰摸了摸她的额头,烧果然退了。 程然诺望着吊瓶里一滴滴落下的药液,仍有些发晕,只尽力回忆道:“我只记得,你说你好像被蛇咬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危钰望着她疲惫的面孔,心有不忍,只沉声道:“可能是高烧的缘故,不记得也正常。只是很巧,你不知道怎么触动了墓主棺椁的机关,那口棺椁下面正好是盗墓人挖的隧道,他们盗墓应该是取走了棺椁中的陪葬,但从里面又打不开棺盖只好作罢,我就背着你从那条隧道里爬了出来。” “我就说我家然诺运气最好了。”鄢灵均满脸堆笑。 “好个屁呀,我这几个月里又是出车祸,又是掉河里的,真是倒霉到家了。”程然诺有气无力地说。 刘闳却摇头道:“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知道,这么冷的大冬天,你和危钰掉进浪那么大的河里,没被冻死真是命大啊。” 程然诺忽然剧烈咳嗽两声,危钰慌忙拍了拍她的背,程然诺缓了几口气,疲惫不堪地问:“雨寒姐呢?她怎么不在这儿。” 众人面面相觑,坐在一旁玩手机的程顽,却开口说:“你都睡了两天了,可是错过不少大新闻呢。” 程顽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程然诺只觉心头一紧,惶恐道:“是不是薄清易已经……” 鄢灵均脸色也有些难看,刘闳同危钰亦不说话,程顽却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将手机递到程然诺面前,“喏,瞅瞅吧。” 程顽不顾旁人的阻拦,只昂头不屑地说:“本来嘛,婚礼租个游轮在忘念河举行已经够豪气了,又邀白夜去唱歌,哪家媒体不关注这么霸气的新郎新娘啊,偏偏伴娘和宾客掉河里,这么冷的大冬天两人还能活下来,这不今天上午又爆出新郎薄清易婚前出轨的不雅照,好像是他养了个小三,还怀孕了,网友挖呀挖,不仅发现薄清易渎职侵权,而且还发现这些什么不雅照啊都是新娘程雨寒爆出来的,我类个天啊,都说留学生圈子乱,可我们顶多也就是不认识abc,天天喝酒开party,没想到这国内啊,才真是牛,太牛了!” “雨寒姐爆的料?那,她,她人呢?”程然诺不禁开口问。[] “现在薄清易被革职查办,程雨寒这几天被媒体围攻,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鄢灵均低声道。 “什么不敢出门啊,要我说,我姐就是霸气,你看看这婚礼前面预热的,本来就已经抢占头条,现在再把检察官不雅照,渎职侵权证据扔出来,简直是重磅炸弹啊,我姐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这真是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轰动全国呀。”程顽倒是颇有些自豪地说。 程然诺不由垂下头去,在她前世的幻象里,程雨寒分明数刀捅死薄清易,而这一世却被程然诺所打乱,此刻连程然诺也不知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了。 危钰瞧程然诺面色发白,看似有些惴惴不安,方对众人道:“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鄢灵均点头,刘闳拽起板凳上不情不愿的程顽,同程然诺告了别方离开。 程然诺躺在病床上左思右想,终觉不妥,“那个,我感觉,我还是得去看看雨寒姐。” “不行,你这刚退烧,医生说了最近需要多休息。”危钰命令道。 “可是雨寒姐……”程然诺刚一开口,危钰就道:“这样吧,明天我陪你一块过去,今天你老老实实在这里打吊针。” 程然诺点头同意,她躺在病床上,危钰一勺勺喂她喝粥,粥是医院里的配餐,实在味同嚼蜡,但她望着身旁的危钰不由浅笑道:“对了,问你个事情。” “什么?”危钰继续喂她喝汤。 “讲讲你前世为何要杀了她。” 危钰听到程然诺骤然开口,他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喂她,“你是说关于程顽的前世?” 程然诺微微一笑,嘴上并不叫程顽的名字,只道:“讲讲她的事吧,我想知道。” “她……”危钰略有犹豫,他望着程然诺,眸内深情波澜,“现在我有你在身边,何必提她。” “但你每晚都会被关于她的幻象缠住啊,怎么能说忘了呢。”程然诺瞧着危钰若有所思。 “以前只要程顽的那个玉坠在身边,我就不会梦到她,而现在有你。”危钰伸手轻轻抚摸程然诺的脸颊。 程然诺低头浅笑,“既然有我在身边,就讲讲她吧,我保证不吃醋。” 她旋即低声喃喃道:“有谁会傻到跟自己吃醋。” “你说什么?”危钰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他开口问,程然诺却笑着摇了摇头,她好整以暇地坐好,“快讲吧,你好像从来没有完整的讲过你和她的故事。” 危钰迟疑了下,他握住程然诺的手,轻声一字字道来:“前世我父亲,程顽的父亲,还有程雨寒的父亲程慎言三人结拜为兄弟,我父亲和程顽父亲自小便为我同她定下婚约,却不料我出生之时恰逢太子被诬谋反,数万人因此丧命,我父亲上书求情满门被斩,程慎言连夜派数名死士将刚出世的我带去边塞,他亦请命前去驻守那座边陲之城,两年后程顽的父亲为我父亲平反,却不想亦是满门被屠,程慎言故技重施,以一死婴冒充程顽,为掩人耳目他谎称程顽为自己与一农家女所生。在边塞生活的日子里,我时常见到她,我知我们自小有婚约,便对她格外留意,却不想她十七岁那年,齐王,也就是刘闳,你应该知道的,旁人都以为她爱慕刘闳,我也以为。我本想作废这一婚约,却不想从小跟随我的那群死士,誓要延续我家唯一的血脉,他们为遵守我父亲的临终遗言,对她做了一些事情,我们的误会越发深了,我知她恨我,却不想一日她竟对我说,只要我喝了她的酒她便嫁给我。”危钰停顿了下,他双手忽然猛地攥紧程然诺,程然诺被他握得生疼,却未曾出声,她只是紧紧望着皱眉的危钰,他好半晌才继续道:“我喝了,却不想我同她竟皆是被那人所利用,终是她死在了我的手里。” “那,你记得程顽前世真正爱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吗?”程然诺开口问。 危钰眉梢微挑,“我不曾说过利用我和她的那人正是她所爱之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程然诺一惊,慌忙打哈哈道:“你很早以前说过,就是让我调查的时候,你忘了吗?” “有吗?”危钰有些疑惑,他微微垂首似在思考,程然诺却赶忙打断他的思绪,“你到底记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 “至死不忘。”危钰轻吐出四个字。 程然诺急忙前倾身子追问:“那你这一生有见过他吗?” 危钰却摇了摇头,“我一直想若有机会,这一世定要除去他,但这些年我见过程雨寒见过她父亲程慎言见过刘闳钟诚,唯独没有见过他。” 程然诺沉吟道:“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危钰问。 “没什么。”程然诺慌忙摆了摆手,她想起幻象里的种种,似乎这样想来,危钰并非杀害自己之人,他是被李临江所利用,程然诺虽不知李临江到底用的何种法子,又是为何非要杀了自己和危钰,但令她更恐惧的是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她却至今都尚未见过这个神秘的李临江。 “所以,你认准程顽就是她,只是因为程顽的年龄,出生地和她相同,她同前世一样是程雨寒的妹妹,我碰巧看不见她的前世,而她又碰巧戴着那个蝴蝶玉坠对吗?”程然诺开口问。 危钰有些奇怪程然诺今日的问话,但依旧如实回答道:“你不是说从你看别人前世的经验,前世和今生最牢固和难以改变的便是血脉至亲。” 程然诺望着危钰,“是,不错,但你别忘了,前世她和程慎言、程雨寒没有半点血缘,可这一生的程顽,她是程雨寒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血脉是不对的。” 危钰微微一怔,“你是说程顽不是她?”危钰反倒没有程然诺想象中的惊慌,他只是继续默默紧握着程然诺的手,缓缓道:“我虽仍是记不起她的相貌和声音,但我也觉得这个程顽不像,相较而言,你倒是颇有些相像。” “哪像了,她那么顽劣,疯疯癫癫的,天天喊打喊杀的……”程然诺说了一半,慌忙补充道:“我记得这些都是你说的。” 危钰却微哂,“真的很像,认定的目标绝不放弃,就像你的网站那样难经营,当初你还不是天天发传单,借钱省吃俭用也要把网站做大;还有你和她一样勇敢,你说过你很怕蛇,可在墓穴里,你为了我拼了命地烧死了多少条蛇,还有……” 程然诺的手忽然一抖,她僵笑着打断他道:“等下,你,喜欢我,该不会是因为我跟她像的缘故吧?” 危钰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怎么会,即使人总有固定某种类型的喜好,但前世我与她只有数面之缘,因她全家为我父亲而死,她与我又有婚约在身,我却偏偏一箭杀了她,所以很是愧疚和悔恨,这一世我只想补偿她。而我和你一起经历了这样多,如今,你于我,早已胜于她,即使程顽不是她,是否一定要找到她,如今对我,已不是那样重要。” 程然诺平气凝神,她直直地望着危钰,心中不由一酸,即使前世自己就是她,但程然诺始终觉得前世与今生分明就是两个人,她怕危钰会因前世的愧疚而爱自己,可如今听到他的话,她不由心中涌出无限感动。 程然诺身子向前一探,吻在危钰的唇上。 危钰捧过她的脸,反吻着她的唇,她的呼吸有些清浅的紊乱,她以额抵着他温热的额,轻声道:“其实昏迷的这两天我在幻象里看到……” 程然诺忽觉病房的窗外似闪过一个巨物,随之是嘭的一声巨响,瞬间整个医院人声鼎沸。 危钰起身打开窗子,只听楼下尖叫声连绵起伏。 程然诺也起身凑过去看,不想竟是有人跳楼自杀,自杀的是个男人,分明尚穿着病号服却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别看了。”危钰关上窗户,将程然诺抱回床上。 程然诺的病房就在三楼,这样的距离窗子上虽未被溅上血,但却能隐约瞧清自杀之人的身影,那人脑浆迸溅,脸朝下埋在血泊中,程然诺虽瞧不见他的脸,却只觉身段背影有种说不上的熟悉之感,她回到床上有些忧虑,“我,我感觉好像认识那个人。” “脸都没看见怎么会认识。”危钰拿起筷子夹菜喂给程然诺。 程然诺不吃,“不是呀,认识的人看背影就能认出来啊,就像你,你就算再怎么换衣服,我不用看你的脸也能一眼认出来啊。” 危钰将她放倒,让她平心静气地休息,他安慰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可能在楼道或者院子里碰巧见过那个病人,也没什么稀奇的,别想了。” 第一百一十章 但夜里程然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给程雨寒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她发短信程雨寒也不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怎么了?”夜里躺在身边搂着她的危钰问。 程然诺见他睡得迷糊,只道:“没事。” 一夜程然诺都未睡好,即使白天她躺在病床上打着吊针,可一打开手机,满屏皆是关于程雨寒和薄清易的各类新闻:渣男出轨,还敢大张旗鼓结婚!租游轮请白夜,新娘原来背景如此之深,难怪渣男抛弃小三也要迎娶!白夜出面力挺好友新娘,痛斥出轨新郎薄情…… 程然诺倒是庆幸,应网友的娱乐精神,倒是将坠河的她和危钰抛之脑后,反倒因白夜的影响力,一时间关于薄清易出轨,艳照,渎职一系列新闻层出不穷,媒体更是夸大了程雨寒的可怜,正妻如何忍辱负重,竟不能识得渣男薄清易的真面目。 程然诺终于在网上看到了传言中薄清易出轨的小三,家世学历自然不能与程雨寒相提并论,不过是个外地打工妹,但少数民族姑娘自有一种异域风情,长得虽不算妖冶,但绝对与程雨寒不相上下,看起来骨子里透着一股清新单纯之气,她一再声称自己是被薄清易所骗,一直以为他是单身。但没有人相信,下面只有连篇累牍的脏话:白莲花,装清纯,不要脸!居然敢来抢我们白夜朋友的男人,真是贱啊!就是,想借着我们家白夜爆红,也不看看你整变形的脸!白夜都出来力挺新娘啦,你居然也好意思说自己被骗,我看你就应该跟那个渣男一块被抓起来才好…… 因白夜出面力挺程雨寒,他声称自己去为朋友程雨寒的婚礼献唱,竟不想新郎薄清易是这样的渣男。一时间舆论和粉丝不仅站出来维护白夜和程雨寒,更纷纷将薄清易和他所谓的小三百般羞辱。 “你说那男的也太想不开了,多大点事啊,他长得又帅又有钱,为了个女的自杀也太亏了。”护士端着放药瓶的托盘边推开门,边同一旁的医生说道。 “可不是嘛,陈医生说他好像有忧郁症,这可见人啊,有钱什么的都不如身体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门外的医生丢下一句话走了。 护士点了点头,进入屋内为程然诺换吊瓶,程然诺不由好奇道:“你们说的是昨天那个自杀的男的?” “是啊,直接从二十八楼跳下来,那死得真是难看啊……”护士边说边叹息地咂嘴。 “他是为了个女的自杀的?”程然诺又问。 护士为程然诺收起输完药液的空瓶子,“是啊,听说他暗恋一个女的好多年,然后他好兄弟帮忙撮合他俩,两人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那女的居然跟他那当媒人的兄弟好上了,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本来就有抑郁症,偏巧他最好的哥们跟他最爱的女人好上,唯独给他剩下个绿帽子。”护士收拾完东西,又极其八卦地附在程然诺耳边说道:“而且啊,我还听说,他本来想去找这两人说理,结果人家俩二话不说,出国啦,人心全无啊,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 程然诺一惊,赶忙追问道:“昨昨天跳楼那个男的,他,他叫什么名字?” 护士歪着脑袋想了下,“哎,你别说啊,这男的名字还真挺有意思的,是一味中药的名字:苏木。” 程然诺只觉耳边骤然轰响,好似巨雷般阵阵滚过她的耳畔,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苏木怎么会自杀,明明前世死去的是南烛和秦艽,苏木却是活得好好的。 危钰推开病房门,程然诺一瞧见刚打了饭回来的危钰赶忙道:“快,你去帮我查下,昨天跳楼的人是不是暗恋南烛,秦艽的那个朋友苏木。” 确认无疑后程然诺不顾危钰的阻拦出了院,她急不可耐地赶往程雨寒的住处。 “你身体还没恢复,过年前都得在医院里待着……” 程然诺却忽然打断危钰的话,她立于程雨寒的门前,定定地凝视着危钰,“不行,如果我再不来,雨寒姐会出事的!” 危钰不再阻拦她,程然诺用力拍着程雨寒家的门,她不停大声喊程雨寒的名字,她只要一想到苏木的死就不由心里发憷,她的幻象从未错过,每个人都在重蹈前世的覆辙,但程然诺没想到原来改变南烛同秦艽的命运,竟会有着让苏木付出生命代价的牺牲。 “雨寒姐,雨……” 门突然开了,程然诺瞧见屋内安好无损的程雨寒,方长长舒了口气。 程雨寒左右环视,见门外没有旁人,方让程然诺同危钰进了屋,“雨寒姐,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短信你也不回。” “我差点害死你和危钰,还有什么脸见你们俩。”程雨寒颓然坐在沙发上。 危钰起身去阳台上,不再打扰她们聊天。 程然诺坐在程雨寒身旁,她紧紧搂住程雨寒,“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会怪你呢,再说了我跟危钰不是没事吗,你看我身强体健的,冬泳了一圈回来身体更好了呢。” 程雨寒摸了摸程然诺的发丝,她那双静若明川的眸子却涌出一丝痛惜,“可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你会对我失望吗?” 程然诺一怔,有些不明白。 程雨寒冷然一笑,她依在沙发角双手抱膝道:“我很早就发现那个女的存在,我和薄清易翻过一次脸,他向我发誓绝不再犯,结果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又跟那个女的在一块,我知道他瞧不上那个女的,但我就是忍不了,我一想到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我对他父母比对我父母还要亲,我就恨得牙痒痒,我不甘心分手,太便宜他了。”说到这里,程雨寒忍不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之后我假装不知道,任他为所欲为去,我虽答应跟他结婚,但坚决要举行婚礼后再领证,就是因为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跟那个女的那些艳照,他渎职的那些证据全都攥在我手里,但我嫌不够,我瞒着他把我们两个买的房子和车子都卖了,我说我爸出钱让我们去游轮上办婚礼,他高兴得不能行。我求着鄢灵均让白夜来,也是为了给舆论造势,我本来打算那天把他灌醉扔海里,然后游轮会突然断电,让他在那么黑的夜里游也游不上来,等他死得透透了,我再把那些照片和视频爆出来,要他不仅死无葬身之地,还得遗臭万年。” 程然诺瞧着目露狠色的程雨寒,竟觉有些陌生,程雨寒原是那样温婉柔情的女子,不想竟是绵里藏针,出手如此狠辣,简直令程然诺都不由打了个寒战。 程雨寒转眼却温柔地望向程然诺,她的声音如寻常一样轻如棉絮,“没想到那天你忽然冲出来,我,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薄清易辜负你在先,你该恨他,但不要为了害他而犯法,伤了你自己就不值了。”程然诺说着将头靠在程雨寒的身上,她想到程雨寒的母亲当年出轨,直到八年前她父亲程慎言才发现程顽并非亲生,于是选择离婚,母亲带程顽去了国外,这些年来程雨寒虽家境富裕,但她依旧勤工俭学,处处照顾薄清易,她甚至常常寄钱给程顽,但时至今日都未曾同母亲说过一句话,程雨寒说她分得清,没有责任的母亲不配为母亲,但程顽却是无辜的,她仍会待同母异父的妹妹程顽一如往昔。 想到这里,程然诺觉得或许从前自己并不曾真正认识程雨寒,她从来都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她独立自强,外柔内刚,今日的一切早就在程雨寒的意料之中。 “是,为这样的人真是不值,只是可惜了那个女的,思来想去,是我害得她没了孩子。”程雨寒低下头去,似面有忧色。 程然诺一时怔住,“她,她的孩子没了?不会是你……” 程雨寒摇头道:“没有,是我把事情曝光后,舆论太厉害,网友最恨小三了,不少网友上门打骂,还有人扒出那个女的农村老家的父母,据说不止是骂,还有往她家里扔死鸡死鸭的,农村都比较传统,哪里见过这种仗势,连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来看笑话,她父母一时受不住病倒了,然后她就跟着流产了。” 程然诺一时惊得说不出话,“什,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你敲门的时候,我才知道的消息,估计晚些时候网上又要沸反盈天了。”程雨寒托着下巴,不由长叹一口气,“其实我知道她是无辜的,薄清易跟她说自己是单身,但我找到她的时候,我如何跟她说我是薄清易的未婚妻,她都不信,或许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孩子,不是不信,是不愿意信。” “那,那你怎么办,吐沫星子真的会淹死人的,那个女的父母病倒又流产,这薄清易现在被关起来了,到时候网友会不会把气撒到你头上?诬赖你逼死她,这种案子我见得多了,要不然你先跟程顽去国外避避?”程然诺建议道。 程雨寒不置可否,“我也确实太多年没在程顽身边了,从小她就最依赖我。不过走之前,我想把卖房子和车子的钱补给那女的,毕竟有一半是薄清易的钱,他造的孽拿他的钱去还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闳说那群人是徐筠颐的经纪人雇佣的,她的经纪人现在已经被抓了,但徐筠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得多加小心啊。(.无弹窗广告)”程然诺坐在车内同鄢灵均通话。 电话另一端的鄢灵均却困惑道:“徐筠颐经纪人被抓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在网上都没看到?” “徐筠颐的家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是一般明星能比的,简直是只手遮天,要我说啊,你跟白夜赶紧隐婚得了,省得徐筠颐整天惦记你家白夜。”程然诺嘟哝道,但电话另一端的鄢灵均却不以为然,只笑让程然诺放心。 程然诺无奈,只得坐在自己的小白车内叹气,她侧头瞧着身旁的危钰不由笑道:“今年可是新女婿头回上门呢。” 危钰抿嘴笑了,程然诺想到要同危钰一起度过第一个新年,心中不由暖意涌起。 他素来面冷如霜,总是一副与人疏离的模样,但在程然诺的母亲面前却是格外孝顺,他忙前忙后帮程然诺的母亲包饺子,程然诺在一旁瞧着倒觉有趣,母亲虽不能说话,但每个比划的动作,危钰都能快速领会。 “对联贴得歪了。”危钰在一旁指挥道,“往右上再倾斜3度左右。” 程然诺气得跳下板凳,她将对联交到危钰手中,“什么3度5度?你个处女座是不是故意想折磨我,一会儿往这儿一会儿往那儿,你厉害你上啊。” 危钰见程然诺气得嘟着嘴,不由轻浅一笑,他竟忽然抱起程然诺,程然诺惊呼一声,他已让程然诺坐在了他的肩上,“好了,现在你来贴吧。” 程然诺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羞红着脸道:“快放我下来,丢死人啦,别人都看着呢。” 沧远县虽小,但过年却甚是热闹,路过程然诺家门前的邻居都不由驻足笑望,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地捂着嘴偷笑,危钰却不放手,他只扶着程然诺道:“快贴吧,你虽然瘦可个子高也沉得很,我都快撑不住了。” 程然诺贴好后,往危钰胳膊上掐了一下,“哼,让你说我重,明明是你体力不行好吗。” 危钰却忽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他附唇在她耳边吐出一阵热气,“我体力不行?那你今晚可别求饶。” “不要脸。”程然诺瞬间羞红了脸,她猛地推开他,笑嘻嘻地跑回屋内。 晚上终于到了饭点,母亲端上来一盘盘香气扑鼻的菜肴,程然诺先用筷子夹了饺子一口吞下去,“嗯,这个饺子真好吃,肯定是我包的。” 危钰笑道:“别臭美,明明是咱妈包的。” 程然诺一口饺子险些喷出来,她瞥了眼听不见声音的母亲,恶狠狠地瞪着危钰道:“瞎叫什么妈呢,大钻戒还没买呢,不要乱叫!” “要什么钻戒,多沉,我看你戴那个小白金圈就挺好看的,还显得手长。(.无弹窗广告)” 程然诺扬起筷子作势要打危钰,但不明所以然的母亲扫视过来,程然诺立刻放下筷子嬉皮笑脸的继续吃饭,就这样她同危钰边吃饭边私下悄悄打情骂俏。 窗外锃明瓦亮的灯光透过家家户户的窗子,远远望去灯火通明,危钰听着外面阵阵的爆竹鞭炮声,他望着面前专心吃饭的程然诺,光线透过玻璃灯罩投射在程然诺的脸上,如同一只粉蛾落在她颊上,显得分外动人。 这一刻,危钰觉得幸福真的触手可及。 “砰”的一声响,窗外一团金色的火焰在漆黑的苍穹上爆出璀璨的花朵来,紧接着一团又一团的烟火嗖嗖如离弦的箭冲向天空,如银蛇狂舞,又似孔雀开屏,千姿百态的礼花盛放在夜色里,绚丽得令人目不暇接。 程然诺望着窗外的火树银花,如同黑幕布的天空被烟火装饰得五光十色,礼花如同绚丽的流星,绽放的一瞬照耀得四周亮若白昼,陨落之时又重回黑暗的寂静。 “程然诺?”立于窗边的危钰忽然开口道。 程然诺听他喊自己全名,不由一怔,她抬头望向被烟火照得忽明忽暗的危钰,他的目光如柔波荡漾,他轻勾唇角,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脸庞,穿过她的发丝,“有你在身边真好。” 程然诺微笑,她靠在危钰的胸前,终于这一年过去了,看来幻象也有不准的时候,尽管这一年她多灾多难,但幸好活了下来,而且有危钰陪在身边。 她再也不必担心,前世那个害死她的人会再次出现,她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危钰,她嗅着危钰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前世她并不爱他,她那样恨他,她想杀了他,却终是死在他的手中,然而此番种种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生。 “我家亲戚不多,真是便宜你啦,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逃掉我的大钻戒,还有你的床太硬了,咱们一回去就要去买新床,你家,不是,咱们家感觉空荡荡的,还有好多东西要添呢。”程然诺说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连忙拿笔在本子上来回涂涂画画。 一旁的危钰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房子全刷成粉色我都无所谓。” 程然诺不由笑道:“我可是要当企业家的女强人,谁要粉红色啊。”程然诺忽又对危钰道:“对了,最近怎么没见你开过你的车,不是开钟诚就是开我的。” 危钰微挑眉,“额……” 程然诺立刻捕捉到他的不对劲,“你该不会是把车借给程顽开了吧?” “当然不是。”危钰握着方向盘解释道。 “哦,那就好。”程然诺有些吃醋,她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微笑着望向危钰,却听他缓缓道:“那个,车被程顽给卖了。” “卖,卖了?”程然诺气得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额,还有家里的古董,全都被她卖了,一件也不剩。”危钰偷偷瞥了程然诺一眼,又继续说。 “什,什么?你停车,你给我停车!”程然诺气得大声尖叫道。 危钰将车停在就近的服务区,程然诺跳下车立刻给程顽打电话,“喂,小贱人,你是不是拐骗我家危钰的钱了?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你最好赶紧把你那些什么鞋子包包都卖了,把钱给我还回来,不然你看我不抽烂你的脸。” 程然诺气势汹汹地挂了电话,她又望向下车的危钰,“你怎么能那么让她为所欲为?她的性子你是不了解,就算把你的房子卖了,让你去睡桥洞她都觉得理所应当。” “好了,不要生气了,就算你不去要,我也会去要的。”危钰轻声道。 程然诺颇怀疑地问:“你会吗?” “你不是说了,程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她,最初我以为既然不能用感情弥补,就用钱吧。可现在发现她并不是我要找的人,那自然钱是得要回来交给真正的女主人。”危钰走到程然诺身边,轻抚她的发丝。 程然诺被他温柔的话语竟说得没了脾气,但她仍心有不甘道:“哼,那个死丫头从小就最会花钱,估计她那些包包鞋子折旧也换不回来多少钱了。” “没事,钱我会赚的。”危钰轻轻拥抱住程然诺。 程然诺却笑着推开他,“别闹了,现在朕应该赚的比你多,你一个考古单位的外聘专家能有什么油水?还是让朕这个未来的企业家来养你吧,哎,看来朕从今天起要开始努力工作了,新的一年赶紧赚个盆满钵满!” 危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按照古人的说法,要立了春才算新的一年,所以别着急,大企业家您还可以再放一段时间的假。” 程然诺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衣领,她望着危钰去买水的背影,忽觉有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日历,数着距离立春不过数日时间的程然诺,却忽听门外李洵的声音,“想什么呢,喊了你半天都没反应。” “哦,吓我一跳,我就刚在想公司资质下来了,虽然融资也到位了,但我觉得网站上律师的资源还是很有限,我想下一步如何发展更多的上线律师才是关键所在。”程然诺打开商业策划书,头头是道地对李洵说。 李洵如玫瑰花般的唇扬起好看的笑,这笑倒让程然诺一时有些恍惚,她想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律师资源送上门来了。”李洵的话打断程然诺的思绪。 她不禁皱眉道:“什么意思?” 李洵打开门,请外面的人进来,程然诺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惊又喜地喊道:“领导?” 程慎言露出和蔼的笑容,“什么领导,我现在可不是你的领导,我们倒该喊你一声程总了。” 程然诺笑着忙招呼程慎言坐下,跟随在他身后的韩绾溶原本见到程然诺很是高兴,但瞧见程然诺偌大办公室内低调而奢华的装修,不由垂下嘴角,“呵呵,程总,听说您跟李总合作了,只是没想到您的办公室居然这么大。”韩绾溶想到原本程然诺与她是同批进入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虽然程然诺有几分小聪明,但论专业实力却逊色于自己,可如今自己还在为那点微薄的薪水摸爬滚打,她一个被开除的实习生,却开了家公司,据说程然诺开的什么法律网站已经迎来首轮融资,想到这里,韩绾溶就不由心底发酸,越发觉得世道不公。 “这屋子算什么呀,我还想着这不刚过完年,临时给咱们程总整的办公室,时间实在太赶了,也没弄好,等有空了再让她搬个最好有会客厅的大办公室。”李洵倒未察觉出韩绾溶脸上的不悦。 程然诺见韩绾溶有疏离之意,也不便硬去亲近,只对程慎言热情微笑道:“程叔叔,您怎么来了,是不是雨寒姐有什么事情?” “雨寒没事,我这次来是希望能和程总您谈下,关于我们律师所全体律师上线你们网站的事宜。”程慎言介绍了缘故,韩绾溶在一旁耷拉着脸并不说话。 程然诺利落地取出合同递给程慎言,“如果是贵律师事务所全体律师上线我们网站,我们会专门为贵所开一个模块,贵所律师在我们网站上在线回答客户问题是没有任何收入的,但电话解答和文书撰写方面的分成上面写的很清楚,我们可以承诺上线一个月内,每周对贵所不同律师分别进行r图推荐……” 程慎言看着程然诺讲得头头是道,她只是往那里一站,似乎自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威势之感,程慎言的嘴角不由牵起一丝满意的浅笑,他还记得当初旁人问为何非要赶走程然诺时,他答:□□,一遇风云便化龙。那时他只是觉得程然诺或许终有一日能成为鄢灵均那样的女性,却不想她到底是走得更高了。 “你说得是很好,不过我们律师所上线前,我还有个要求,你如果不能答应,咱们的合作恐怕就得作罢。”程慎言凝视着程然诺道。 “洗耳恭听。”程然诺认真答道。 “我希望你们网站能够有针对性的开设一个免费法律援助模块,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群。” 听了程慎言的话,程然诺并没有说话,她只是转身取过身后的笔记本电脑,她打开测试端服务器,将即将更新的网站页面展示给程慎言看,“免费法律援助模块,我们网站已经开发完成了,下周更新的同时就会上线,同时我们还联系了几家赞助商和慈善基金会,对这个方面您可以完全放心。” 程慎言听了程然诺的话不由仰头哈哈大笑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说罢,他挥笔便在合同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韩绾溶不讲话,只是默默翻了翻白眼。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送走程慎言后,李洵坐在程然诺的办公桌前,好奇地问:“刚那个女的怎么回事?感觉对你一副很鄙视的样子。[.超多好看小说]” “没什么,就是大家目标不一致,说不到一块了呗。”程然诺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准备下午招聘客服部新员工事宜。 李洵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你们俩以前是同事,估计关系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太差那种,一块进了一个单位,结果现在你是女总裁,她还是个没出过庭的小律师,不能接受你比她优秀的事实,所以对你很不满?” 程然诺合上文件夹,浅笑道:“她不高兴说明我并不算优秀。” 李洵有些不明白,他皱眉道:“为什么?” 程然诺微笑,“你如果有个朋友,平日里和你成绩差不多,忽然有一天她考了全班第一,你什么心情?” “我靠啊,这货一定天天偷偷瞒着我学习,绝对心里不平衡,对他恨得牙痒痒。”李洵拍桌子道。 程然诺笑了,“但如果你有个朋友,平日里和你成绩差不多,如今他是国家主席,你会怎么样?” “哇塞,那肯定得到处吹牛逼去啊,就算关系一般,也得吹得我跟他是生死兄弟那种,玩了命也得去套近乎啊,说不定还能某个一官半职呢。”李洵大声笑道。 程然诺低垂眼眸,轻声自言自语道:“是啊,人就是这么奇怪,对朋友望其项背的时候恨对方,可望尘莫及的时候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朋友如何牛,所以说明我还没有优秀到能让人以我为傲的地步。” 李洵觉得颇有些道理,不由笑道:“难怪我出车祸之前,大家都恨我恨得牙痒痒,我整容重塑这张脸之后吧,大家又爱我爱得不了,原来是以前帅,现在更帅啦。” 程然诺听到李洵臭美的言论,简直哭笑不得。 “对了,发给你个东西。”李洵掏出手机点了两下。 程然诺瞧着手机屏幕上类似于二维码的东西,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 “是一个超高端的公益慈善晚会的入场码,不仅会去很多明星,咱们市的大企业家都会去,这可是个好机会,带上你的名片,见人就发,说不定广告商就送上门来了。”李洵笑道。 程然诺却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个不合适吧,这么好的机会,还是你去吧?” 李洵俯身凑在程然诺耳边,低声道:“我也想去啊,但今晚美人邀约,不去不行啊。(.无弹窗广告)” 程然诺斜瞟他一眼,实在对他无可奈何,好似每日她都能在办公楼下看到不同美女等李洵。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这样一个帅得令人发指,又年轻有为的霸道总裁,简直就是小说中完美的男一号,不夜夜笙歌倒也真是浪费了他一身的撩妹好技术。 “好吧,只是我总觉得你让我印的这名片奇奇怪怪的,什么总裁ceo,人家来一查发现我名下的公司就我一个人,真是笑死人啦。”程然诺拿出自己的烫金名片,上面的各种称号连程然诺都难以启齿。 “什么你一个人?我算什么,我公司的员工就是你的员工,还有那些融资商。” 程然诺却笑着摇头道:“你和那些融资商,是我的股东,我好好供着你们都还来不及呢,怎么能算是我的员工呢?” “这么生分干嘛,跟我还分什么你我。”李洵话音刚落,门外却响起一个锐利的女声,“呦,你俩都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了。” 李洵瞧见进门的是莫黎,他不由微皱眉头,从程然诺的办公桌上跳了下来。 程然诺也颇有些尴尬,“那个,你,别误会,我们俩……” “我没误会,我只知道你住在我男朋友的房子里,你每天都在我男朋友的公司办公,还说什么不分你和他呢。”莫黎站在门口,瞪大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不是,我租他的房子,这办公室我也是租的,他是我的股东,占有我公司的一部分股权,我们俩工作上进行合作才……”但程然诺尚未解释完,莫黎却不听程然诺的话,她双肩不断颤抖着,“我早该知道你个贱人从一开始说什么宋向冉找你借钱,她那么有钱怎么可能找你借?那个时候你就想接近我的李洵了!” “我没有!”程然诺分辨道。 “骗子!你跟那个宋向冉一样都是骗子,打着什么所谓工作的旗号,就是喜欢李洵!”莫黎嘶声力竭地喊道。 程然诺办公室的玻璃墙外逐渐涌来工作人员,许多人围在外面指指点点,李洵见事态不妙,他只上前猛地一把拽住莫黎的手臂,他的力气大得几乎将莫黎的胳膊掰断,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微睐眼睛,狠狠瞪着她,低声道:“我说了多少遍,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但莫黎却忍住疼,拼命挣扎着想要去打程然诺,“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为了这个小贱人才这么对我的,你就喜欢像宋向冉那样高个子的女的,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莫黎发了疯的要冲过去,李洵不由分说拽着她往外面拖,她却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程然诺,临被李洵拽出门前,莫黎双手扒着程然诺的玻璃门,仍大声唾骂道:“你个贱人,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和宋向冉一样的下场。” 经莫黎这一番闹腾,程然诺的房租虽未到期,却也不敢继续在李洵的房子里住下去,只得请李洵另寻租客。 晚上程然诺约鄢灵均同去参加李洵推荐的公益慈善晚会,鄢灵均见程然诺脸色不佳,不由关切道:“你没事吧?” “可别提了,今天李洵,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合作商,整个一花心大萝卜,他女朋友今天白天去我们公司,真是闹得鸡犬不宁啊,我看估计连公司我都得再找个新办公楼租,真是得敬而远之啊,太可怕了,你是没见她扒着那个门,简直手都要断了,那哭喊的呀,我们整层楼都以为我们三角恋呢。”程然诺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鄢灵均不由笑了,“那今晚你还找我来陪你参加这晚会,还不找你家小危危来为你抚平受伤的小心灵。” “他呀,最近忙着赚结婚钱呢,去一个偏远的不得了的村里挖宝去了,估计晚宴结束他才能回来。”身着礼服的程然诺同鄢灵均行至晚宴门前,程然诺将手机上的二维码递过去一扫,只听嘀的一声响,门口的礼仪示意她们入内。 “他还用赚钱啊,家里随便一个破罐子卖得后半辈子都花不完吧?” “别提这件事,我头疼。”程然诺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整个人即将气昏过去,她完全能够想象程顽那个脑残定会为了这款包包,那双鞋子,几乎以卖废品的价格将危钰的全部库存清空,想到这里,程然诺觉得如果此刻程顽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把程顽生吞活剥了也不足以解恨。 “你看那边有好多蛋糕,你不是最喜欢吃吗?走,咱们过去。”鄢灵均示意程然诺,程然诺却昂起头,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姐姐,虽然我的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可我好歹也是个女总裁啊,怎么能吃那些东西,不是应该和各位大佬套套近乎,喝喝82年的拉菲吗?” 鄢灵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霸道总裁您赶紧去发名片吧,我倒是有点饿了,我去吃几块。” 程然诺踩着高跟鞋,尽量优雅的同所见到的每一个人聊天,“哦,李总啊,您好您好,我是然诺科技的ceo,我对您公司的业务一直很感兴趣,不知道您对我们是否有所了解……”程然诺初始有些不太好意思,可几轮下来,她是见人就厚着脸皮递上名片,无论男女一律极尽谦卑地问候。 “刚才那女的还朝我翻白眼,问我的公司规模如何,如何?哼,反正吓不死你。”程然诺走了半场,已是累得微微有些出汗。 她忽听见身后响起一个虽冷漠却极是好听的女声,“名片也给我一张。” 程然诺迫不及待地掏出名片,她转身极恭敬地微微弯腰低头,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名片,“您好,我是然诺科技的……” “哼,现在是不是开个网店卖臭袜子的都敢称ceo了?” 程然诺听到头顶响起女子清甜却高傲的声音,她一抬头,却瞧见站在自己对面的竟是徐筠颐。 “原来是你,那个跟着鄢灵均,想靠我们白夜出名,结果最后在电视上连个脸都没露的群演?”徐筠颐站在灯光下美得不可方物,但话语却锋利如芒,咄咄逼人。 程然诺本欲翻脸,却发觉徐筠颐光芒太引人注目,四周竟不知何时悄然多了几名记者。 程然诺咬了咬唇,只微笑,“徐小姐今晚依旧明艳动人啊。” 徐筠颐冷然一笑,她身上的墨绿长裙显得她格外高挑而冷艳,“哼,现在这些慈善晚会的档次真是越来越低了,什么地摊货都能进来。” 程然诺尚未还口,却听鄢灵均如银铃般的嗓音传来,“徐小姐,您也是国内知名的一线女星,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不怕大家说您耍大牌吗?” 徐筠颐眼眸微眯,一对狭长入鬓的媚眼看向鄢灵均,程然诺不得不承认,徐筠颐若是电视剧里清丽秀美的女一号,那鄢灵均便是当仁不让,美得光芒四射,如牡丹花般怒放的女二号,需知鄢灵均刑辩第一美女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哼,原来是你啊,一直躲在白夜身后,终于敢正式面对我了?”徐筠颐红艳欲滴的唇噙着一丝诡魅的笑。 一听到白夜的名字,原本傲然而立的鄢灵均,竟立刻慌了手脚,“你,你不要提白夜。” 徐筠颐向前探身子,似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鄢灵均无措的神情,“怎么,怕给白夜带来□□啊?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对白夜来说时时刻刻都是个威胁,他的粉丝爱的是我,可不是你。” 鄢灵均微微低头紧咬着唇不说话,程然诺见惯了法庭上那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鄢灵均,忽瞧见此刻她竟因白夜而被徐筠颐欺负,程然诺不由来气,“你放什么狗屁呢,我们灵均才是白夜的正牌女友,你个小三要插足,也不找个能插的缝去插!” “你说你是白夜的正牌女友?”徐筠颐忽然大声对鄢灵均喊道。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射过来,成群记者从晚会大厅的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一个个无底洞似的镜头顷刻对准了她们三个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夜,你来了,正好,你过来瞧瞧,这个女的说她是你的正牌女友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徐筠颐挽过身后白夜的手臂。 鄢灵均一双修长如扇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望着眼前的白夜,呼吸有些慌乱,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白夜曾无数次说他最喜欢的莫过于鄢灵均的懂事,他是公众人物,纵然再如何爱她,也是不可能公开的。 可如今鄢灵均的心却乱了,她怕影响白夜的前程,她更怕他的皱眉,哪怕眉头只那么微微一蹙,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似如坠冰窟。 水晶吊灯下的白夜依旧芝兰玉树,他任由徐筠颐依偎在身旁,面对无数的镜头,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望着鄢灵均如看陌生人般,“不要开玩笑了。”他紧紧握住徐筠颐的手,转头对她笑得那样深情,“谁不知道我白夜的女朋友只有徐筠颐一个人。” 说罢,白夜拥着徐筠颐转身离开。程然诺气得七窍生烟,她正欲追去,鄢灵均却一把拽住她,“别去。” “可是……”程然诺看向鄢灵均,她眼内似有泪水在翻滚,一瞬间程然诺就怕了,鄢灵均素日里太强势了,程然诺从未见过她有过软弱,更未曾见过她落泪。 程然诺低头,只觉鄢灵均紧紧握着自己,就像握着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强忍着眼泪对程然诺道:“为了他的前途,绝对不能去。” 夜里程然诺躺在危钰的身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想到法庭上的鄢灵均,浑身上下好像会发光一般,她站在那里,唇角微勾,一串串缜密而富有逻辑的专业术语从她的唇齿间发出,她向来最是骄傲的,甚至很多时候程然诺觉得鄢灵均太过气势凌人,在法庭上她几乎有些咄咄逼人,她时常说得对方律师哑口无言,众多高校都将这位国内刑辩第一美女的辩护作为法律专业必修课程,她说起话来气势磅礴,字字见血。可想到鄢灵均平日里见到白夜的种种,她为白夜洗衣做饭刷厕所,在片场她连看都不敢看白夜一眼,她对他爱得这样谨慎小心,简直是如履薄冰。 程然诺不禁有些为鄢灵均不值,虽然白夜是迷倒无数少女的超级偶像,可在程然诺眼里,鄢灵均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偶像,她曾无数次发誓要成为像鄢灵均那样的女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怎么了,床太硬了吗?明天一早咱们就去买新的吧?”危钰搂住程然诺。 朦胧的夜色里,程然诺摇了摇头,“过两天吧,明天我想先去把李洵房子里我的东西都搬回来,再给他的房子拍几张照片发到网上,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继续租,毕竟我这临时搬走,害得人家房子还得空一段时间实在不太合适。” 危钰紧搂着她,睡梦中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好在程然诺留在李洵房子里的东西并不多,她小白车的后备箱倒也能容下,她同危钰将房子打扫干净,程然诺给房子拍了几张照片,她觉得发网上之前最好先征得李洵的同意,但她打了几遍李洵的电话都始终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这家伙今天也没上班?”程然诺正疑惑之时,李洵的电话却接通了,“喂,李洵,东西我都搬走了哈,房子我不继续租了。” “好,我知道了。”李洵说道,但他那一端却极吵,似有摔砸东西和女子的哭喊声,程然诺只隐隐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女子尖锐的喊叫声:“是她打来的吗?我就知道是她!我要杀了她!” 程然诺只觉似乎是莫黎的声音,她吓得也不敢再多讲,只慌忙道:“哦,还有,我把你房子的照片放网上了,留了你的电话,如果有人联系你,你可以继续租给别人,好吧?” “行,我知道了。”李洵敷衍道,电话另一端似又传来莫黎尖锐的哭喊声,“我要她跟宋向冉一样!”李洵忽对莫黎怒吼道:“我再说一遍,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她的名字!” 电话猛地一下被挂断,程然诺拿着嘀嘀作响的手机,倒有些不知所措,这个莫黎可当真是火爆脾气。 “怎么了?”危钰站在车前问。 程然诺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爷爷一个人在国外行吗,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没事,他在那边有很多小女朋友照顾,而且他应该也快回来了。”危钰系好安全带缓缓启动车子。 程然诺笑道:“太好了,正好爷爷可以给咱们当主婚人。” 危钰随之扬起笑容,程然诺靠在副驾驶座上,开始玩起手机,“女生就这样,明明感觉东西一点也不多,结果一收拾就收拾出……” 程然诺瞧着手机屏幕,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看着上面一条条关于鄢灵均的新闻,只觉如当头棒喝,整个人都彻底懵了。 危钰问程然诺怎么了,程然诺也不答话,她只不断滑动手机屏幕,几乎每个门户网站主页都是鄢灵均的照片,“美女律师借白夜炒作,死缠烂打逼宫徐筠颐!”“谎称白夜女友的美女律师,想不到竟是小三情妇?”“气愤!开扒鄢灵均,一个为了红,不要脸的三流律师,居然逼哭徐筠颐!”…… 无数标题夸大甚至字眼污秽的新闻和帖子占据各个网站头条,程然诺看到下面的评论,无一不是在骂鄢灵均:贱人,分明是想靠我们家白夜上位!居然逼哭我们的仙女徐筠颐,太不要脸了,就你那样,白夜才看不上呢!什么美女律师,原来是个小三,听说还给一个老头法官当过情妇,真是不要脸啊……比这更为恶心的字眼比比皆是。 “去伯爵酒店,快!”程然诺忽然喊道。 危钰一怔,慌忙调转车头,“怎么了?” “我刚看网上说,白夜马上要在那里开发布会澄清这些事情。”程然诺来不及向危钰解释,她只不断疯狂拨打着鄢灵均的电话,但却始终无人接听。 危钰刚将车停在伯爵酒店门前,程然诺未等车子停稳就跳下车去,她一路小跑冲进酒店内。 “小姐,不好意思,今天只有记者能入内。” 程然诺不顾服务生的阻拦,她掏出怀中的名片朝服务生扔去,“我就是然诺科技的记者,快让开,我要错过新闻了。” 完全被程然诺吓傻的服务生捡起地上的名片,待看清之时,程然诺早已开溜进去,她从门口支援白夜的粉丝群里慢慢往前挤去,她只瞧见正前方的座上是白夜和徐筠颐,记者此刻正在进行尖锐的提问,“你好,白夜,你一直坚称那个鄢灵均不是你女朋友,那请问你为何当天会出现在她的朋友程雨寒的婚礼上?” 白夜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徐筠颐却微笑道:“其实是这样的,那个鄢灵均是我偶然在一个慈善晚会上认识的,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比较亲民,”说到这里,徐筠颐展露出她最具魅力的招牌笑容,“我们虽然互留了电话,但一直很少联系,结果有一天她非求我,要白夜为她朋友的婚礼献唱,我想着吧,反正我的朋友就是白夜的朋友,所以就同意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这还不够,她居然还借着我们炒作,说白夜是她男朋友。”说到这里,徐筠颐的眼泪瞬间滚落,她哭的时候很是娇美,她微微低头,豆大的泪水落在她面前的杯子里,不仅不会破坏她美丽的妆容,更看得人心魂微动。程然诺真是不得不佩服,专业演员就是专业,这谎话简直信手拈来,说哭就哭。 门口的粉丝大声尖叫着白夜和徐筠颐的名字,表示对他们的支持,程然诺气不打一处,你们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吧?这种瞎话也能信! “那关于鄢灵均,有人爆料她曾是一位中年法官的情妇,这件事情,请问白夜你是否有所了解?”记者的话音透过麦克风震动全场,白夜猛地起身,他正要开口说话,偌大会议厅的侧门却忽然开了,“白夜!”鄢灵均惊叫一声,但她忽然瞧见屋内坐满的记者,竟如石雕般瞬间愣在了原地。 徐筠颐的唇畔,悄无声息地勾起一丝柔美的浅笑。 瞬间成群的记者蜂拥而上,立刻将鄢灵均包围,“你好,请问你是否承认借白夜炒作?”“有人爆料你多次充当别人的小三,请问是真的吗?”“有人说你当过坐台小姐,是真的吗?”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恶毒,程然诺吓得赶忙拼命往里面挤去。 但鄢灵均已被成群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的麦克风用力抵着她的头她的脸,有几个麦克风简直恨不得塞进她口中,面对无数的镁光灯,鄢灵均只惶恐地说:“没有,都是假的,我不是小三,不是小姐,我是个律师!”但记者好似听不懂鄢灵均的话,竟一遍遍不停的反复问。 程然诺好不容易挤进去,她抱住鄢灵均试图往记者圈外挤,但在拥挤不动的人群里,她却只听到越围越多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怒吼:“打死她,不要脸,借我们白夜炒作!”“小三,臭□□,我们白夜才看不上你!”发狂的粉丝们开始进行围攻。 程然诺被挤得不断尖叫,到处都是麦克风和摄像头,她只紧紧拥着不断颤抖的鄢灵均,避免让鄢灵均直对镜头,“让开,都让开,你们再不让开我报警啦,滚啊!”但任由程然诺如何喊叫,周围的人群却没有丝毫动弹。 “欺负我们徐筠颐,死去吧你!”不知这些粉丝是从酒店还是哪里弄来的鸡蛋和菜叶,有一枚鸡蛋甚至砸在程然诺的脸上,程然诺气得破口大骂,她觉得自己和鄢灵均此刻简直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但程然诺仍紧紧抱住鄢灵均,她将鄢灵均的头深埋在自己肩上,不顾往前挤时踩到谁的脚,程然诺只厉声喊道:“大爷的,滚,都给老娘滚,谁再挡路我捅死谁!” 可不想正如蜗牛般往前蠕动之时,鄢灵均却不知被谁绊了一跤,竟一下摔倒在地,程然诺吓得赶忙去扶她。 鄢灵均隔着人群隐约瞧见台上的白夜,他瞧见鄢灵均摔倒正要过去,可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徐筠颐却忽然拉住他,徐筠颐浓烈的红唇轻启,“去吧,去了就再也不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夜的脚步一顿,他望着人群里摔倒在地的鄢灵均,眉头微微蹙起,终是没有向前一步的勇气。(.) 徐筠颐轻笑着挽过白夜的手臂,缓缓离开。 鄢灵均望着白夜离开的背影,终于眼泪瞬间决堤,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可成群的记者和粉丝,却没有人在乎她的眼泪,他们仍不断对她进行逼供。 不知是谁一口青绿色的痰吐在鄢灵均头发上,口水混着痰液顺着鄢灵均乌黑的发丝往下滴。 “我草你们大爷,你们都有病吧,滚啊,让开!”程然诺被挤得气到了极点。 忽然一双大手将跪在地上的鄢灵均拉了起来,又护着程然诺往外走去,鄢灵均浑身都是被砸的烂鸡蛋和菜叶,她满怀期待地望过去,却发现竟是危钰,他将自己的黑色呢大衣脱掉盖在鄢灵均的头上,他拥着她们两人朝酒店外走去。 一路追赶的记者和粉丝却不肯放过,程然诺搂着不断颤抖的鄢灵均坐在汽车后座上,但窗外仍有不断拍车引擎盖和玻璃窗的人群,此时程然诺瞧着他们狰狞的面目,忽觉可怕,这真真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围堵的人群以为能拦住鄢灵均,却不想危钰猛地将油门轰到底,几次都只差半寸险些撞到人群,吓得人群只惶恐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去尝试阻拦开车的危钰。 “大爷的,真是一群大傻叉啊,吃人都不吐骨头!”程然诺怒骂着,顾不得擦自己身上的烂鸡蛋,只慌忙帮鄢灵均擦拭。 鄢灵均的身体不断哆嗦着,她隔着朦胧的泪眼,眼前浮现的却只有方才在台上白夜头也不回的决绝,她一想到他,心几乎都要碎成齑粉。 “哎呀,你也真是傻,明知道这两天媒体都在骂你,你干嘛还来酒店啊?”程然诺不解道。 鄢灵均啜泣着,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我,我是收到白夜发的短信,说他拍戏受伤了,就在伯爵酒店的那个房间里,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担心他……”鄢灵均抽泣着不断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程然诺叹了口气,“肯定是徐筠颐那个不要脸的干的,这给媒体透漏新闻,激怒网民肯定全是她干的!” 鄢灵均只默默落泪并不说话,程然诺拿纸巾帮她擦拭发丝和衣裳,“你先住到我和危钰那儿吧?估摸着你家这会儿肯定被那些记者和粉丝包围了。” 程然诺晚上洗了澡,她靠着暖气烘烤着微湿的发丝,却瞧见危钰半倚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眉头微微蹙起,程然诺不禁好奇地问:“智能机是不是特别好玩,你都快玩上瘾了吧?” “你,最好看看这个。”危钰将手机递给了程然诺。 她虽已有心理准备,为了吸引眼球,各种娱乐头条无所不尽其能地使用各种恶毒的字眼,但当程然诺看到新闻上的那张照片时,她还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 娱乐新闻竟宣称鄢灵均插足过多人的婚姻,她正是靠所谓的小三身份才取得今日刑辩第一美女的称号,其中多以张先生,王先生等诸多含糊字眼代替,但唯有一张王法官的照片赫然入目。(.$>>>棉、花‘糖’小‘說’) 程然诺记得他,业内确实有关于这位王法官与鄢灵均的不堪传言,甚至韩绾溶也曾带程然诺亲眼目睹过,她记得很清楚,那日鄢灵均从王法官的办公室内走出来,鄢灵均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连话语都充满了温柔,“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放心吧。”而紧随鄢灵均其后走出的正是王法官,他的年龄做鄢灵均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他满头花白的发丝,年迈的脸庞上布满如溪水般流淌的皱纹,一双睿智的眼睛里藏满了沧桑。“您快回去吧,真的,要是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可就不好了。”鄢灵均说话时微微低下头,面对小鸟依人的鄢灵均,老法官有些抱歉地拍了拍鄢灵均的肩膀,“灵均,对不起,我们的关系真是委屈你了。”“不,我知道您有家室,要承认我的存在确实很困难,不过没关系的,只要您心里有我就够了。”鄢灵均有些哽咽地说着,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轻靠在王法官的肩膀上,老法官长叹了口气,深情地拥抱住了她。 程然诺曾经很是厌恶鄢灵均,她也曾怀疑过,但真正接触过鄢灵均后,程然诺却打消了这些念头,鄢灵均分明不需要靠任何人,她有着令人瞩目的学历背景,高超的天赋以及无人能够匹敌的努力,程然诺相信,但凡任何一个见过法庭上鄢灵均英姿飒爽模样的人,便不会有任何怀疑,她靠自己打出法律界的一片天地,她又有白夜,那样令世间无数女子羡慕的恋人,怎么可能会选择年迈的王法官。 程然诺推开鄢灵均房间的门,她抱了一摞干净的衣服放在鄢灵均身旁,“那个,衣服都已经烘干了。” 穿着程然诺睡衣的鄢灵均蜷缩在床角,程然诺进入屋内,她始终一言不发,程然诺放下衣服正欲走出门去,鄢灵均却突然开口了,“你也觉得我是小三?” 程然诺脚步一顿,她回头望向发丝微湿的鄢灵均,她从未见过如此颓唐的鄢灵均,“没有,我相信你,好好休息下,快睡吧。” 程然诺刚行至门前,鄢灵均却又开了口,“他是我爸。” 程然诺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鄢灵均,“他,你是说王……” 鄢灵均只默默垂下一对修长的眼睫,没再回答,程然诺坐回她身边,抚摸着鄢灵均冰凉的手背,“不是,他是你爸,怎么从来没听你说……” “我妈是小三。”鄢灵均的话赫然打断了程然诺,程然诺竟一时惊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鄢灵均忽然冷冷一笑,“我该怎么说出口,他有他的妻子和孩子,我算什么?从小我就很讨厌我妈,可她到底是我妈,我怎么也不可能抛弃她,我怕别人知道会笑话我,我只能拼命学习,拼命考学,我想要证明自己,我想要让他知道,我也是他女儿,是他值得骄傲的女儿。” 程然诺紧紧握住鄢灵均的手,“这,这件事情你应该站出来澄清啊,你不能让媒体这么抹黑你,没人会瞧不起你的!” 鄢灵均却笑得更加凄凉,“没人会瞧不起我?是吗?那你去问问程雨寒,她素来最恨小三,她妈妈出轨,这么多年来她从不和她妈联系,她又是如何对薄清易的?单我身边的朋友都不会放过我,更不要说那些媒体,他们随便骂我都可以,可我不想让他们伤害我妈,她已经为当年的错误付出够多了。” 听到鄢灵均的话,程然诺一时失语,鄢灵均说得不错,现在牵扯到的只有她和她的父亲,若是再将鄢灵均的母亲牵涉其中,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各种污秽不堪的话语恐怕真的会毁了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程然诺问道。 鄢灵均像个小兽似的,她双手抱膝缩在床角,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但他就是不接。” “白夜他,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程然诺本想劝说鄢灵均放弃,但想来她那样倔强的性格,必是不愿放手的,只得住了口。 程然诺原以为娱乐圈新闻会一浪高过一浪,关于鄢灵均的事情很快就会风平浪静,却不想坐在办公室内的程然诺气得拍案而起,“小林,你给我进来!” 新来的助理小林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程然诺指着电脑屏幕气道:“鄢灵均明明是咱们网站的金牌律师,为什么今天下线了?” “是,是李总今天要求的。”小林哆哆嗦嗦道。 程然诺气得扶额问:“李洵?” 小林连忙点头,程然诺气得立刻打电话质问李洵,却不想李洵竟心平气和地答:“别说咱们网站,就算国内各大律师事务所,恐怕都没有一家敢再用鄢灵均了,你最好打电话问问程慎言,公然和法官搞在一起,当过小三,在娱乐头条被人骂遍的女律师,你以为她以后还能接到活?” “她不是小三!”程然诺分辨道。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反正她的律师生涯已经完了。”李洵话音刚落,电话另一端就传来莫黎尖锐的声音,“你在跟谁打电话?是不是那个狐狸精又给你打电话了?她居然……” 程然诺不愿卷入李洵和莫黎的纷争之中,她默默挂了电话,很是担心鄢灵均的情况,却不想打鄢灵均的电话,竟始终在通话中,程然诺又拨通律师事务所的电话,电话另一端却传来韩绾溶娇嗔的声音,“呦,程总,您不知道鄢灵均已经收拾东西走了?”“去哪儿了?”程然诺问,“我怎么知道啊,可能去王法官的床上,或者去缠着大明星想火一把呗……” 程然诺没再听韩绾溶说下去,只匆匆同小林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办公楼,程然诺又打电话给危钰,危钰说早上程然诺上班后,鄢灵均说要回家取些东西。 可当程然诺瞧见鄢灵均家门前围满的记者,发狂的粉丝甚至在她家门上泼满了油漆,雪白的墙壁上涂画着小三之类恶毒的话语,程然诺见势便知鄢灵均肯定不会在此处。 她又寻到地下停车场,果不其然连鄢灵均的车子也被用油漆涂满了小三,不要脸的字迹,“我去,这些粉丝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怎么进来的,又怎么知道这是她的车?”程然诺拿纸巾拿了下,却毫无用处,估摸这车子的漆面是报废了。 “都脑残吧,也不怕我报警,气死我啦,这么好的一辆车给弄成这样……”程然诺抱怨着正要查看车内是否有鄢灵均的身影,却隐隐听见角落里似有低低的啜泣声。 程然诺循着轻微的抽泣声走去,却瞧见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内,一辆黑车后竟是跪坐在地的鄢灵均,她满脸都是泪痕,却紧握着手机依然不停地拨打着白夜的电话,“接我电话,求求你了,接我电话……” “灵均?”程然诺低声问道。 几乎匍匐在地哭得泣不成声的鄢灵均,失声道:“他,他不接我电话,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程然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电话,简直是又气又恨,程然诺瞧着屏幕上鄢灵均拨出的无数个未拨通的电话,而白夜只回了一条短信:你觉得我们还配吗? “我去!什么玩意?是不配,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家鄢灵均!”程然诺气得拔去手机中的电话卡,鄢灵均慌忙起身去夺,“你干什么?一会儿白夜打不进来!” “他根本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程然诺猛地一下掰断电话卡狠狠扔在了地上,鄢灵均捡起两片薄薄的电话卡,像拿着宝物似的,想要将其拼接起来。 程然诺怒其不争,一把狠狠打开鄢灵均的手,她双手抓住鄢灵均的肩膀,“鄢灵均!你醒醒吧!白夜他根本就不爱你,他要是爱你,怎么会不接你的电话?他要是爱你就不会给你发这样的短信!” “也,也许那短信是徐筠颐发的,也,也许他,他在忙,对,他拍戏很忙的!”鄢灵均痛哭着想要辩解。 “他再忙,只要他想见你,就算跋山涉水,他也会来找你!你想想那天你差点被他的粉丝给打死,他哪怕只要站出来为你说句话,你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程然诺瞧着哭泣不止的鄢灵均格外心疼。 素日里坚强的鄢灵均猛地一下扑进程然诺的怀中,她紧紧抱住程然诺,失声大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过去我们那么好,徐筠颐帮他接到戏后,他说过让我做他的助理,是我舍不得放弃我的工作,如果那个时候我答应了,时刻陪在他身边,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程然诺轻拍鄢灵均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是他配不上你,就算他再火,成为再有名的超级巨星,在我眼里,他还是配不上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鄢灵均真不是小三?”程雨寒坐在沙发上疑惑地问。[.超多好看小说] 程然诺好整以暇地说:“雨寒姐,你要相信我,我可以跟你保证,她绝对,绝对不是小三。” 程雨寒点了点头,但屋内正在收拾行李的程顽却不屑地说:“切,你的保证,那是最不靠谱的,谁信啊。” 程然诺听见程顽说话就来气,“你爱信不信,反正鄢灵均不是那种人。” 程雨寒扯了扯程然诺的袖子,示意她冷静,“那,我们出发那天让鄢灵均也来送送我们吧?” 程然诺不禁微微皱眉,“雨寒姐,你确定要跟程顽走吗?” 程雨寒帮程然诺轻轻掠了下头发,“因为薄清易和白夜的事情,现在我也被闹得头疼,我跟单位请了年假,出去放松一下,也算是陪陪程顽。” 程然诺冷不丁地瞥了一眼屋内的程顽,大声冲她嚷道:“喂,小妖精,走之前先把钱还请,听见了没?” “那些包包鞋子我都已经折现还给危钰了!你还想怎样?”程顽扔下手中正在叠的衣裳,行至客厅对程然诺怒声喊道。 程然诺冷哼一声,“可拉到吧你,你偷偷把危钰那么多古董都卖了,全买成包包鞋子,最后折现才折了这么一点点?老实说,是不是你还藏着掖着不少呢?” “你放屁!我告诉你程然诺,你不要太过分了!”程顽气得双眼充血。 程然诺素来与程顽不合,她也气得猛然起身道:“我过分?危钰跟我马上要结婚了,他是我老公,他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偷拿了我的钱,还好意思说?” “什么偷?你说谁偷?我告诉你,钱我本来可以不给你的!我卖那些古董可都是危钰默认的,他追我的时候,可明明白白说了,他愿意给我任何东西,只要我开心就行!凭什么你们俩现在要结婚了,就得找我要回钱去?也太不要脸了!”程顽气得直跺脚。 程然诺听到此话,更是怒火中烧,“什么他追你?别自作多情了行吗,要不是因为他以为你是……”程然诺顿了下,程顽昂起头趾高气扬地问:“以为我是谁啊?你是不是要说,他跟你一样都是精神病,误以为我是他什么前世的恋人,所以才对我那么好?这种鬼话,你说出来,看谁信!” “你别废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把那些古董弄回来,就得把钱还清,不然我告诉你,还出国?我让你连雨寒姐家的大门都走不出去!”程然诺气得暴跳如雷。(.$>>>棉、花‘糖’小‘說’) 程顽正欲开口反驳,程雨寒却开口道:“行了,程顽,你闭嘴,你也真是太不懂事了,你怎么能把别人家的古董都卖了?说吧,你那些鞋子包包全卖了,还欠然诺多少钱?” 程顽见程雨寒竟疾言厉色,忽觉心中异常委屈,张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太过分了,姐,你太过分了,你们都欺负我!这件事情到哪里说理我都没有错!明明是危钰自愿把车子和古董给我的,不管他以为我是谁,可都是他自愿的,我已经把手里所有的鞋子包包全卖了,连我卡里的钱都给他了,凭什么还要我继续还钱?” 见程顽竟嚎啕大哭起来,程雨寒和程然诺一时都失了方寸,程顽瞪大一双含泪的杏眼,她恶狠狠地望着程然诺道:“你,程然诺,我真是恨透你了,那些钱我不还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反正本来就是你欠我的,我去国外的这八年,你抢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亏你也好意思!” 程然诺听到程顽反反复复说自己抢了她心爱之人,不由无奈道:“谁啊?我什么时候抢了你最爱的人,你说的是刘闳?我不是说了,我跟刘闳那就是朋友……” 程然诺话未说完,程顽就伸出手指向程雨寒,她咬碎一口银牙,呜呜咽咽地说:“谁说刘闳啦,我说的是我姐!” 程然诺同程雨寒一时都怔住了,程顽抽咽道:“我不是爸亲生的,妈又不喜欢小孩子,从小就我姐最爱我,她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可你,自从认识我姐之后,你就整天缠着我姐,雨寒姐雨寒姐的叫,可她明明是我姐!不是你姐!我妈带我去了国外,我好难过,可每次姐给我打电话,都会说然诺这好那好,然诺这样努力那样努力!我恨死你啦,我在国外,离得那么远,你却天天跟我姐在一块,连我姐结婚,伴娘也有你!我烦死你了,要不是你,我姐就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程然诺一时哭笑不得,也忽然明白了为何程顽总要同自己作对,她想到似乎每次程雨寒为自己说话时,程顽总是怒目圆睁,程顽虽有母亲陪伴,但与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毫无区别。 程顽满脸都是眼泪,哭得像一只小花猫,“我知道姐姐总是觉得你好,你了不起,功课好,个子高,不像我矮矮的,穿了高跟鞋也没你高,姐姐总说我只会喝酒开party,去了国外八年连abc都认不全,可你们谁知道,我在那边一个人多孤单多寂寞?刚去的时候我才十几岁,我一个人做饭,读书,打工,我谁也不认识,那些老外还欺负我个子小,总是打我!我不装的强势点,不跟那些去国外的富二代鬼混,我能活下去吗?我就是要证明我比你了不起,你的男朋友我就要抢,虽,虽然我特讨厌那个危钰,又古板又倔简直跟头驴一样,我跟他说话我都恶心得不行,但在你面前我就要气死你……” 听到程顽呜呜咽咽地说了一大串,程然诺不由竟是一愣,一时哑口无言。程雨寒默不作声,只走过去紧紧拥住她,“好了,好了,以后姐姐陪着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拿你跟别人比。”程雨寒说着,轻轻吻在程顽的发丝上。 “哎,真是个小孩子,这都要争宠。”程然诺开着车不由只觉好笑,但转念一想,又扶着方向盘低声嘟哝道:“不对呀,我这心一软,钱岂不是要不回来了?” 后面的车子按下喇叭,程然诺才恍然反应过来前方竟已是绿灯,她赶忙踩下油门,却见前方不远处恰好是李洵的房子。 程然诺想到虽已搬了出来,但钥匙却始终无机会还给李洵,而他那个暴脾气的前女友莫黎又时常守在办公室里,好似生怕程然诺与李洵有所接触,程然诺便想着倒不如现在刚好顺便绕过去,将钥匙物归原主。 程然诺将车子停至路边,想问问李洵的意思,但她刚掏出手机,屏幕上却跳出刘闳的电话,程然诺不得不先接通,“喂,好巧啊,我刚拿出电话,怎么了?” 刘闳的话音如晴天霹雳般直击在程然诺的头顶,“什么?你说什么?危钰怎么可能!” 程然诺惊叫一声,赶忙往刘闳所在的警局赶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危钰?”程然诺一见到刘闳,就急切地质问道。 “我记得很早以前我就警告过你,危钰,他很危险。”刘闳合上文件夹,起身郑重其事地说。 “他怎么危险了,你又要说他的那些古董来路不明是吗?虽然他那些古董都被程顽给卖了,但我们有证据,他爸爸活着的时候曾是中国考古第一大家,他爷爷是国内外知名的收藏鉴赏家,他十几岁就已经被称为天才考古少年,他这样一个顶级的研究专家,又不是文物贩子,你们怎么能……” 刘闳打断程然诺激动的话语,“危钰涉嫌故意杀人。” 程然诺只觉耳边轰的一声响,她愣了好半晌,才张口结舌道:“不,不可能啊!他杀谁了?” 刘闳摇了摇头,“死者的dna目前还没有比对结果,但危钰现在确实是首要的犯罪嫌疑人。” 程然诺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她不停地摇着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刘闳,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闳起身不仅关上办公室的门,更将门反锁上,他又谨慎地拉下窗帘。 他双手撑在桌上,台灯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他凝视着失魂落魄的程然诺,严肃地说:“忘念河下游,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平时根本没什么船经过,以前每天早晚还有两班船接送学生,咱们小时候经常坐,但自从两年前建了跨河大桥以后,连船也没有了。” 程然诺不懂刘闳为何提起忘念河,只点头道:“当然了,沧远县本来就是个小地方,平时哪儿来的人。” 刘闳继续说:“不错,但是最近忘念河在修建水坝,一直放了五六的天水,库区水位下降很多,我们在里面打捞到一具女尸,根据法医的鉴定是被人先活活掐死,后又抛尸水中,抛尸时间应该是两年前的四月份中旬。” 程然诺不禁皱眉道:“那跟危钰有什么关系?” 刘闳沉默了下,“两年前,四月份中旬,只有危钰一个人去那里租过一艘船。” “就凭危钰去那里租过船,就怀疑是他?这也太搞笑了吧?”程然诺起身问道。 刘闳挥手示意她保持安静,“你在沧远县生活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忘念河下游本来就很少有人去,危钰那时候又不认识你,他莫名其妙跑去那么偏的地方,还自己一个人租了艘船,你去问问他,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怎么答不出来?” “不可能,我不信,危钰不可能干这种事情,我,我要见他!”程然诺不断摇着头,但刘闳不同意,“不行,现在他谁都不能见。” “刘闳,我求求你,你一定要让我见他,他不可能杀人的,你让我见他,我亲自问他!”程然诺紧紧攥住刘闳的衣袖,刘闳颇有些为难地望着她,当看到程然诺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时,刘闳不由泄了口气,“记住,只此一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刘闳叫走看守的警察,带程然诺进入关押危钰的侯问室,见到危钰时,程然诺几乎险些哭出声来。[]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程然诺扑倒在危钰的膝上。 危钰双手被铐在椅子上,他疼惜地望着程然诺,“我没事,别哭。” “你没杀人,对吗?人不是你杀的!”程然诺昂起头隔着满眼的泪水望向他。 危钰唇畔勾起清浅一笑,“当然。” “那,那个忘念河里的女尸怎么回事?”程然诺眨动仍挂着泪滴的眼睛问他。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女尸。”危钰说罢,抬起头冷冷地瞥向刘闳。 刘闳双手剪在身后,他亦冷然望向危钰,“但是两年前的四月中旬,你为什么要去忘念河下游租船,那里平时根本没人去。” 程然诺见危钰不答刘闳的话,只轻声问:“是啊,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从那条项链掉进忘念河里开始,我每年都会去找那条项链。”危钰望着程然诺,满眼都是如清辉般明亮的目光。 程然诺扭头望向刘闳,“这个我可以证明,十四年前,不对,现在应该是十五年前,我掉进忘念河里,就是你救我的那次,当时危钰也在船上,我见过他的那条项链。” 听到刘闳救过程然诺,危钰不由眉头微蹙,刘闳明知当初自己并不曾救过程然诺,脸上颇有些不自然,“如果你每年都去忘念河找,为什么前年下游租船处才有你租船的记录?” “那条项链掉在上游,但忘念河里都是水草,我以为被水草缠住了,结果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几乎把上游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所以前年我开始去下游尝试找。”危钰对刘闳冷然道。 刘闳却继续追问,“这么巧,你每年只四月中旬去找?” 危钰微微低头沉默了会儿,“那是她的生日。” “谁的生日?”刘闳又问。 危钰没有回答,程然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是危钰前世恋人的生日,刘闳必然不会相信,若随便答个人的名字,刘闳又会继续追问,程然诺只好敷衍道:“他,他妈,他妈的生日,那条项链是他妈送给他的,对他特别重要,所以每年他妈生日的时候,他都会去找。” “那找到了吗?”刘闳问道。 程然诺抢先答:“找到了。” 刘闳又问:“在哪儿?” “额,上次我们俩掉进忘念河里,不是进了一座古墓吗,那条项链也忘在古墓里了。(.无弹窗广告)”程然诺张口结舌地答。 “那古墓又在哪里?” 面对刘闳的连环追问,程然诺有些不知所措,她最是懂法律,自然很清楚,若是再顺着刘闳的思路继续答下去,必定她引燃古墓之事也会被牵扯而出,到时没帮危钰洗脱故意杀人的嫌疑,一个破坏文物的罪名,足够她这辈子把牢底坐穿。 “那个……哎呀,我俩当时命都差点没了,谁还记得那个破墓在哪儿,你让考古学家找去吧,咱们还是先说说他的这个案子,你们根本证据不足啊。”程然诺尴尬地补充道。 “证据充足早就判刑了。”刘闳冷声道。 “疑罪从无,你们得放了他!”程然诺起身厉声道。 刘闳却摇了摇头,“除非你拿出证据证明那条项链的存在,否则就算他没有杀人,他租船在干什么?寻找国家文物?危专家应该比我更清楚,私自挖掘文物也是犯法!” 听到刘闳的话,程然诺气得七窍生烟,“我们要求取保候审!” “暂时不行,他涉嫌的可是故意杀人抛尸。”刘闳义正言辞道。 程然诺蹲下身,她紧紧攥住危钰的手,“你等着我,我有办法!” 危钰望着她,只微微一笑,好似一切不过云淡风轻。 程然诺一离开警局,立刻拨打程慎言的电话,她知道此刻的鄢灵均正在困顿当中,自然是无法帮助危钰,她只得转而去拜托程慎言。 程慎言答应做危钰的律师,程然诺边开车边用蓝牙电话,接通吴辉的手机,“喂,我听阮颦说你们上周已经度假回来了,现在在哪里啊,我过去看望一下你们。” 程然诺如约到达了吴辉的琳琅斋,阮颦倒是气色不错,显然度假的效果极佳。 “程小姐,来这个是深海鱼油,叶绿素,还有这个澳洲最有名的木瓜膏……”阮颦开心地细数着为程然诺带来的礼物。 程然诺却无心于这些礼物上,她立于窗前,阮颦同吴辉的房子很是雅致,与楼下的店铺琳琅斋浑然天成,皆为古风古韵,却又点缀几盏东南亚风格的小灯,显得室内分外温馨。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们,那个蝴蝶玉坠的项链,是哪儿来的?”程然诺转头对正在烹茶的吴辉道。 吴辉的手微微一抖,阮颦却未有所察觉,只轻声道:“吴辉捡的。” “捡的?在哪儿捡的?”程然诺问道。 吴辉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回忆道:“额,好像是十四,还是十五年前,我跟阮颦参加了一个旅行团,返程的时候乘船经过忘念河,结果那天早上忽然起了浪,有个小女孩掉进了河里,然后有两个男孩子纷纷跳下去救她……” “后来呢?”程然诺连忙追问。 吴辉呷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后来其中一个男孩好像溺水了,还好另一个男孩把他俩都救了,那时候真是一团乱啊,我们大家去岸上帮忙叫救护车,然后我就在岸边捡到了那个蝴蝶玉坠,也不知是被水冲上岸,还是救人的谁掉下的。” 阮颦听着吴辉讲话,她走进卧室翻了半天,终于捧着一本相册出来,“喏,你看,这还是我们当时去旅游出发之前拍的合照。” 程然诺瞧了一眼十多年前胶卷照片上的阮颦同吴辉,竟与如今模样已大不相同,但程然诺却注意到照片下面一行的小字,是每一个游客的名字。 “等下,李洵?”程然诺好奇地按照名字所在的位置,顺着一个个小得如同蚂蚁的脑袋寻去,果然瞧见右下角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男孩子虽高而瘦,但眉目却与李洵截然不同。 “看年龄倒是应该差不多,就是长得一点也不像……”程然诺又想到自己住院时,戴着兔子面具的李洵曾说自己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进行整容手术,想来应该是同年发生的事故。但程然诺却瞧着这个照片上的俊秀少年,虽与如今的李洵面目已大不相同,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不过这个脸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难道我见过整容前的李洵?”程然诺使劲盯着照片来回瞧,但奈何照片像素太低,人的脑袋小得可怜,眼睛鼻子都好像挤成了一团,怎么瞧也瞧不清楚。 “程小姐,你嘟哝什么呢?”阮颦忍不住问道。 程然诺恍然道:“哦,没什么,这照片里好像有个熟人,估计同名而已,不会那么巧。对了,我今天过来找吴辉,是想让他帮我做个证。” 程然诺带吴辉前去见了刘闳,吴辉将蝴蝶玉坠的来龙去脉向刘闳解释,刘闳却蓦地开口道:“吴先生,那请问,那条项链名贵吗?” 吴辉一怔,“其实那个玉坠,我也研究了很久,但说实话,我觉得并不名贵,好像不是什么古玉,没有年头,这十多年一直没有卖出去,也正是因为虽然雕工精美,但并非翡翠和田玉之类的名贵玉种,我甚至一直怀疑可能是某种塑料,毕竟别人掉的东西或许并不值钱,因此一直放在店里倒也未曾动过。” 刘闳斜视程然诺,“所以,你跟我说,危专家,为了一条不值钱的项链,数十年的去找?” “不是啊,那条项链很特别的,不是普通的玉,是一种历经千年不变,而且经过高僧加持,很有灵性的,的一种,反正特别贵!”程然诺追上去,滔滔不绝地说着,但刘闳拿着文件夹却心不在焉,他忽然顿住脚步道:“好,就算这条项链特别名贵,那现在哪儿去了?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么一条未必存在的项链相信他没有杀人。” “可,可你也说了,危钰既然是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在上游搜索这条项链,前年去下游搜索也不足为奇啊,他总不可能在十五年前,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预谋要杀人吧?”程然诺反驳道。 刘闳却摇了摇头,“他说十五年前在上游搜索,上游没有租船的地方,没人能证明他在那里搜过,就算有人能证明,那为什么就偏偏前年,偏偏四月份,偏偏那个女的被抛尸的时候他去了。他既然要找项链,那去年呢,去年怎么不找了?” “去年因为有我在他身边……”程然诺说到这里却无法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自知不能解释其中缘由,想必解释了刘闳也不会相信。 刘闳果然冷冷一笑,“有你?难道你长了千里眼?能帮他找到项链?” 程然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紧追刘闳的步子,“那,那他也没有杀那个女人的动机啊?” “现在那个女尸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动机。”刘闳忙于工作,有些不愿程然诺紧跟着自己。 但程然诺锲而不舍,“那你带我去看看那具女尸。” 刘闳将文件递给同事,一旁座上的许杞却笑着站了起来,“且不说你没资格看,就算你有资格,我想我们的刘警官也舍不得让你看吧。” 程然诺困惑地望向刘闳,刘闳长叹了口气,他带着程然诺到外面,“我确实没法让你看,我就算经常见死人,看见那具女尸的时候,也忍不住吐了。” 程然诺睁大眼睛听刘闳继续说,却见刘闳极力忍住恶心,皱眉道:“你可以想象那具女尸在水里泡了两年,那身上早就泡烂了,实在没法看。” “那她身上就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程然诺问道。 刘闳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刘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又开口道:“哦,不过,她手上戴了条白金手链倒是好好的。” “白金手链?什么样,能给我看看吗?”程然诺赶忙问道。 刘闳素来拿程然诺没有办法,他只得笑着摇头道:“哎,幸好你是律师不是记者,要不然我们这案情都被我透漏完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是危钰的代表律师,为了证明我委托人的无辜,我看看跟被害人有关的物品属于合法范畴。” 在程然诺的恳求下,刘闳终将一摞整理好的资料翻了出来,程然诺瞧着照片上女尸被泡得如同发糕的脸,只看照片就已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就是这个。”刘闳将一个透明的袋子递给程然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程然诺瞧着密封袋内小巧的白金手链,上面的污泥虽已被清理干净,但因河水的长时间冲刷,手链已失了光泽,有些许的发暗,但程然诺瞧这手链做工极其精美,上面坠的几小颗宝石也颇为漂亮。(.$>>>棉、花‘糖’小‘說’) “我们好多女同事看了都说这手链是特别定制的,哪个牌子的来着,就是那个特别有名的国际首饰品牌……”刘闳在脑中一遍遍过滤着女性知名首饰品牌的名字。 程然诺却瞧见手链内侧刻着一排细小的英文字母,“ahcent。” “是拜伦的《shewalksinbeauty》诗中的最后一句,我记得后两句应该是withallbelow,ahcent!一颗心装着至爱,一颗心永远真纯。”刘闳不由轻声吟道。 “我,好像见过另一条,和这个很像的项链。”程然诺听到刘闳口中的英文,不由一时怔住。 “这是专门定制的,应该是一对情侣手链,另一条是在危钰家里见过吗?”刘闳谨慎地问道。 程然诺没有回答刘闳的问题,她驱车直达李洵的房子,但行至门口时,她却犹豫不决,毕竟当时只是随意一瞥,只觉李洵抽屉内的那条男士手链与女尸的那条女款有些许相似之处,但仍是不能肯定。 程然诺敲了几下门,屋内没有人回应,她猜想或许房子仍未租出去,踌躇许久终是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这把钥匙当初搬家时忘记还给李洵,她一直想要找机会归还,却不想现在却要用它来打开这扇门。 咔嚓一声,随着钥匙的转动,门轻易被打开了。 程然诺推开门走进屋内,房子与她离开之时变化不大,但主人李洵似乎已搬回来居住,程然诺见门口的鞋柜上摆了几双男士皮鞋,客厅的沙发上也放着李洵的外套。 程然诺见房间内无人,只得大着胆子,快速溜进主卧内。 她拉开主卧床头柜的抽屉,果然那个黑色的首饰盒依旧躺在原处,程然诺打开盒子来看,盒中的男士手链精巧夺目,粗细恰当的手链上嵌着几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好像真的一模一样……”程然诺轻声喃喃自语着,她将手链反过来,却瞧见上面刻着一排细小的英文字母:withallbelow。 程然诺心中一惊,想到刘闳口中念的那首诗,竟恰好与女尸手上的那条链子自成完整的一句。 程然诺赶忙将手链塞进口袋中,她将黑盒子摆放回原处,合上抽屉起身就要离开。 不料程然诺刚走到客厅,她却听到房门外莫黎尖锐的声音,“李洵,我告诉你,你不要逼我!” “大爷的,怎么这么巧?”程然诺吓得一个转身,赶紧躲进主卧内。(.) 躲在卧室门后的程然诺清楚听到李洵和莫黎进屋的声音,程然诺吓得趴在门后不敢吭声,只等莫黎和李洵速速离开后,她好赶紧开溜。 可谁知客厅内却是莫黎嘶声力竭地吼叫:“李洵,你说,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爱上那个程然诺了?你说啊!” “滚!”李洵像是怒到了极点,他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房子,连卧室内的程然诺也不由吓得一哆嗦。 客厅里随即传来两个人撕扯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像打碎了很多东西,程然诺忽然有些纠结,觉得自己躲在卧室内偷听似乎有些不合适,但她伸手摸到口袋内冰凉的手链,更是浑身毛骨悚然。 “你居然,居然爱上她?你信不信我敢杀了她!”莫黎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屋内的程然诺吓得每一根手指都在哆嗦,客厅里却传来李洵低沉冷静的嗓音,“你当然敢,你已经在这间卧室里杀了宋向冉。” 李洵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程然诺四下环顾,却发现主卧内竟毫无躲藏之处,慌乱之中她竟快速钻进狭窄的床底,她屏住呼吸,只听见门把手缓缓转动的声音。 李洵的黑色皮鞋率先踏了进来,紧随其后是莫黎的高跟鞋,“别开玩笑了,明明是你当时创业资金紧张,你和宋向冉那个小贱人商量好,要假装绑架,敲诈她那个土豪爹的钱,结果那个小贱人太经不起折腾,还没碰她两下就死翘翘了。” 莫黎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趴在床下的程然诺吓得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还不是你给她下的药,现在还怨到我头上来?”随着啪一声响,似乎是李洵扇了莫黎一巴掌,床底的程然诺只看到莫黎的脚步踉跄了两下,但她随即站稳,她继续笑,一直在笑,“李洵,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从上学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舍不得搬出当初咱们一起租的那间小屋,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你是不会爱上程然诺的,一定不会!”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也不想!”李洵喘着粗气加重了声音。 莫黎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忽然又冷笑起来,她一阵冷笑过后,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李洵,你敢抛弃我?你敢吗?别忘了,当初你绑架宋向冉录的视频可在我手里,如果我把这些视频送到警察手里,就算是我杀的宋向冉,你也是绑架罪!而且这些年你公司的账目,各种逃税漏税敲诈的证据,你难道真不怕把牢底坐穿吗?” 莫黎说着放声大笑起来,李洵却是异乎寻常的沉默,程然诺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她已吓得无法动弹,她静静地匍匐在床底,只有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李洵,留在我身边吧,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这些事情我会永远保密的。”莫黎的声音开始逐渐温软,她慢慢走近李洵。 李洵的声音却冰冷到了极点,“怎么办,现在我就想让你永远闭嘴……” 李洵话没说完,只听莫黎一声尖叫,无数碎裂的玻璃花瓶碎片散落满地,莫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程然诺倒抽一口冷气,忙用手捂住几乎要尖叫出声的唇,程然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倒在了床边的莫黎,莫黎侧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正在同程然诺对视,但头顶的血顺着莫黎的脸上逐渐躺下,甚至流过她的眼睛,但她纹丝不动。 程然诺吓到了极点,她不敢看向莫黎的方向,但又生怕会被李洵发现。 李洵却没有惊慌,他甚至极镇定地哼唱起来,好似心情极佳,而他的哼唱却像世间最恐怖的旋律,一声声重击着程然诺的心脏。 李洵并没有俯下身去查看床底,他拎来一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他边哼唱着歌曲,边熟练地拽起莫黎的头发,他就像折叠玩具般,轻易将莫黎塞进了行李箱中。 程然诺躲在床底,看着李洵的每一个步骤,泪水默默淌过程然诺的脸颊,她却丝毫不敢发出一声,她对李洵的记忆始终还停留在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的少年,他高高瘦瘦,隔着面具发出柔软带笑的声音,他在面具外还戴着漆黑的墨镜,模样甚是滑稽,那时的他,站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他对程然诺说精神病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他一把将阴影中的程然诺拉至柔和的光线下,“好了,现在你是天才了。”那一瞬,程然诺抬头静静望着他,是这个少年,在她最无助,以为一生就要这样草草结束时,他像一缕耀眼的光芒撕裂黑暗,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出了绝望的深渊…… 程然诺听到李洵拉着行李箱关上门离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从床底爬了出来,她看着满地的鲜血,有种恍如做梦之感,她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程然诺脑中一片空白,她只觉整个手都在不停的颤抖,她掏出手机想给危钰打电话,但想起来他还在被关押中,她只得拨打刘闳的电话。 啪一下,手机从程然诺的手中滑落坠地,程然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手机,不断眨动眼睛盯着模糊晃动的屏幕,“刘闳,快,快点,快接我电话!” 而警局内的许杞立于刘闳的办公桌前,她盯着手机屏幕上幽幽跳动的两个字:诺诺。 忽然她的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随之果断按下了关机键,将程然诺的电话彻底屏蔽掉。 许杞身后忽响起刘闳的声音,“我刚好像听见我电话在响?” 许杞悄然将文件夹盖在刘闳的手机上面,她转身笑靥如花地望着他,“你听错了,对了,刚王局找你,让你立刻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有什么急事吗?”刘闳微微蹙眉。 “应该是,你快去吧。”许杞嘴角勾起一丝俏丽的笑容。 刘闳没有迟疑,快速跑了出去。许杞拿开遮挡刘闳手机的文件夹,她饶有兴致地瞧着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指尖一点点滑过屏幕,她忽然冷笑一声,顺手将刘闳的手机丢进他盛满水的玻璃杯内。 程然诺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刘闳的手机已关机,她正要拨打110,可最后一个0的按钮还未按下,门却咔嚓一下打开了。 程然诺看着门外的李洵,只觉一股恐惧之感顺着脊椎直蹿到后脑勺。 “我走的时候,看见茶几上的钥匙,想着或许你在屋里。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李洵晃动了下手中程然诺的钥匙,他俊美的脸上依旧是迷人的笑容。 但这笑此刻在程然诺看来,却比来自地狱的鬼魅更加可怕,她不由慢慢后退一步。 “怎么办,诺诺,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李洵嘴角扬起优雅的弧度,他一步步往前靠近程然诺。 “啊,救命,杀人啦,救命啊!”程然诺尖叫着就往卧室里冲,李洵猛地向前拽住她的一头长发,他狠狠将她按在墙上,他冷冽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你怕什么?我这么喜欢你,肯定不会像对莫黎那个小贱人一样对你的。”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我不会报警的。”程然诺被李洵按压着,她趴在冰冷的墙壁上,已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李洵压得程然诺丝毫动弹不得,他的唇一点点滑过程然诺的耳畔,他用舌尖轻轻跳过她的耳廓直至耳垂,“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忽然真的要下手杀你,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他冰冷的话语如同尖刀般刺进程然诺的耳中,他猛地将程然诺转了过来,他一把捏住程然诺的两颊,恶狠狠地吻了下去,程然诺想要挣扎,但怎奈李洵双手力气大得惊人,程然诺只觉整张脸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李洵的唇齿一点点摩挲着程然诺,直教程然诺恶心到了极点,但当对上李洵近在咫尺的双眸时,程然诺只觉往日里他这俊美无双的容颜此刻竟如鬼魅般可怖。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李洵吻下的一瞬间,那些所有关于李洵前世的幻象,再清晰不过的顷刻在程然诺的眼前铺满: “你日日与她幽会,该不会是对她动情了吧?”身着一袭藕色长裙的莫黎笑着掀帘进入屋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座上正在擦拭手中利刃的李临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就凭程然诺?” 莫黎俏笑着立于窗前,“也是,宋家千金宋向冉,那等美人,你也不过利用后就除之而后快,更何况一个程然诺。” “哼,药准备好了吗?”李临江冷哼一声。 莫黎笑着翩然转身,摊开手掌,一包粉末状的药物正躺在她的手心中,“此药名为甜梦,无色无味,饮下无知无觉,人也只会产生轻微的幻觉,但只要过上几个时辰,服用者便会甜甜的睡上一觉,梦到死为止。” 李临江冷冷地瞥了一眼莫黎鬼魅的笑容,他接过她递来的药,但莫黎却略有些担心道:“我听说那个危钰身边有很多死士,给他下了这药,会不会……” 李临江冷然一笑,“这药是程然诺下的,关我何事。你只需想办法让那群马贼知道,程然诺是受齐王的蛊惑才会杀害他们的少主。” “失了小女儿的程慎言一定悲痛万分,那时他根本没心思管旁的事情,只要任由那群死士杀了齐王,”莫黎说到这里,忽觉有些不妥,她又道:“可是,若那群马贼杀不了齐王,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 “那群马贼若是杀不了,你这个齐王的贴身侍女,我这个近身侍卫都是作何用的?”李临江嘴角噙着如冰寒的笑容。 莫黎心中大喜,不由激动道:“到时二皇子齐王没了,无论那群马贼是否杀了齐王,皇上都不会放过他们。齐王死在了边塞,恐怕程慎言也难辞其咎。既没了太子,又没有二皇子齐王,那咱们的三皇子昌邑王殿下岂不是就顺理成章的……” 李临江手中的剑擦得亮若银镜,上面尤可照出他冷若寒霜的面容,“若那时我再说出危钰,就是当年满门被杀的王将军的遗孤,可程慎言不仅救了他,还将他在边塞抚养长大。你说皇上和昌邑王会如何奖赏我?” 莫黎想了下,忽然惊声道:“难道会让你?” 李临江放下手中的剑,他行至莫黎面前,轻轻托起她娇媚的脸庞,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待这边塞之地尽归我时,你便是李夫人。” 莫黎双眸之中闪动出激动的光芒,她紧紧盯着李临江,胸前不断上下起伏着,她忽双手紧紧攥住李临江的手,“你放心,这世上任何事我愿为你去做。(.无弹窗广告)” “我怎么舍得你去冒险,你只需在程然诺给危钰下过药后,你穿着程将军府上侍女的衣裳,跑去那群马贼的住处,亲口告诉危钰,程然诺不肯答应给齐王殿下做妾室,齐王殿下已经追出城要杀了她。”李临江说着,指尖一点点滑过莫黎的脸庞。 莫黎感受着他指尖的细腻,只觉整颗心都在颤动,她望着李临江那双好似在微笑的双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在李临江的算计之中,当莫黎望着坠下悬崖的程然诺和危钰时,她不由大声笑道:“一个中箭,一个中毒,又跳下这么高的悬崖,不死才真真是见鬼了。” 李临江跳下马,他望着万丈悬崖,下面的忘念河水拍打着山石,一声比一声的浪声更高,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利剑,许久没有说话。 莫黎悄然走过去,她轻轻靠在李临江的肩上,“放心吧,我已经给昌邑王写了信,从此我将再也不是齐王殿下不起眼的侍女,你也不再是任人驱使的无名小卒了,我将……” “你将永远死在这里。”李临江话音刚落,莫黎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腹下一阵刺痛,她低头去瞧,却见李临江的剑已刺穿了自己的身体,她看着汩汩的鲜血从自己的腹部不断涌出,李临江的嘴角依旧微微上扬,勾起一如既往好看的笑容,“我即将成为边疆大吏,岂能娶一个卑微的侍女为妻。”他说罢,猛地一把抽出剑来,莫黎腹部的血瞬间喷涌而出,她紧紧捂着腹部,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指间不断往外涌,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尚未发出声来,却轰然一下顺着悬崖朝后跌了下去。 眼前的幻象一幕比一幕更加清晰,程然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李洵,“居,居然,是,是你……” 李洵的唇逐渐离开程然诺,他满眼笑意地望着程然诺,“是我杀了她们又如何?不过你放心,咱们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一定会给你留个全尸。” 程然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她所认识的人里,唯独李洵,她不曾查看过他的前世。 程然诺蓦地想起在阮颦家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上面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分明与幻象中李洵的前世李临江眉目相似,她竟是忘了,李洵面部做过整容手术的事情。 “要跟你说再见,其实我还挺舍不得的。” 程然诺听着他一字一句可怖的话语,但他的唇畔依旧挂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程然诺不知他要作何,但她抬手就要去戳李洵的眼睛,李洵反应极快,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程然诺抬腿朝着李洵的裤裆处就是狠狠一脚。 “啊!”李洵低嚎一声,程然诺一把推开面色惨白的李洵,打开门就朝外面冲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李洵疼得呲牙咧嘴,仍旧踉跄着试图追出去。 程然诺狂按了几下电梯门,见电梯迟迟不肯过来,她毫不犹豫冲进楼道内,顺着楼梯一路狂喊着救命奔下去。 身后的李洵紧追不舍,他咬牙切齿地喊着程然诺的名字,程然诺不敢回头,只不断狂奔不断高声大喊救命,甚至有几次程然诺都险些被他抓住。 终于冲出楼道的程然诺奔跑在无人的小区内,她掏出车钥匙,隔着老远的距离按下了汽车解锁键,她跳上车子,刚反锁上车门,李洵就冲了过来,他发疯地拍着程然诺的车玻璃,不断高声大喊着让她下车。 程然诺当真是吓到了极点,她颤抖着手,赶忙打着火不顾一旁追赶的李洵,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程然诺不敢停车,一路上她不断加速,“110,对,报警。”可当她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方想起似乎手机掉在了李洵的房子里。 此时后面忽然一辆车子狠狠撞了过来,程然诺下意识往前一栽,但她立刻瞥了眼倒车镜,不想身后紧追不舍的竟是李洵的车子。 没有手机在身边的程然诺只得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警局,对,警局!”程然诺颤抖着唇,自言自语地说着,好似在鼓励自己,又好像在努力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程然诺一路上左躲右避,几乎以最高的车速试图甩掉身后的李洵,但他却阴魂不散,多次试图撞击程然诺。 程然诺沿着最近的线路,一路连闯多个红灯,飞一般地疾驰进刘闳所在的警局,“救命啊救命,后面那辆车……”程然诺打开窗子,刚喊出声来,却不想身后的李洵竟如此大胆,在警局院内居然狠狠撞过来,刚停稳车子去掉安全带的程然诺,只觉车后被猛然一击,她整个人尖叫一声,瞬间栽在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 程然诺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她隐约听到纷乱吵杂的人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在一片黑暗中,前世的幻象再次依稀浮现: “哎……”程然诺长叹一声,随手将咬了一口的桃子扔回面前的银盘内,银盘因敲击发出一声脆响。 身侧随即传来男子醇厚的声音,“怎么,不好吃吗?” 程然诺瞥了一眼银盘内色泽鲜艳,肉质细腻的香桃,却起身嘟嘴道:“好吃是好吃,但我更想尝尝安石榴的味道。” “安石榴?”身后男子轻声问道。 程然诺立于牛皮帐子的中央,一手托腮背对着身后男子,微昂头颇有些沉醉地说:“那是张大人从西域涂林安□□带回来的榴种,那简直就是天下奇树,盛夏开花的时候,千万朵红花就像红露一样,一团一簇的又像赤霜,那花的颜色别提多好看了,简直比我的胭脂还要鲜艳。” “那东西能吃吗?”身后的男声低沉有力。 程然诺双手剪在背后,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柔软的地毯上往前大踏一步道:“当然了,去年我回长安的时候,皇后娘娘带我去上林苑玩,皇后娘娘说那安石榴不光开花好看,结的果更是味浸液,馨香流溢,啊……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程然诺使劲吞着口水,满眼都是馋欲,身后男子却柔声道:“明年你待安石榴结果之时回长安,求皇后娘娘赏你几个尝尝不得了。” 程然诺走到赭色花纹的剑架前,慢慢抚摸着摆放在上面的凤羽剑,七彩琉璃珠嵌饰的剑鞘华丽繁复,程然诺取下凤羽剑,噌的一下抽出半截剑身来,银亮的寒剑反射出她俏丽的容颜,她蹙眉瞧着熠熠生光的剑身,却嘟嘴气馁道:“哪有那么容易啊,上林苑虽栽有奇花异卉三千株,但安石榴却只有十株,待结果之时,皇上定要赏给这个王那个侯的,哪能轮到我呀。” 身后男子却轻笑道:“你若想吃,那都不是难事,既然安石榴产自西域,我带你去西域转转,到时何须看皇家的脸色,保你在安□□吃个够。” 程然诺咔一下合回利剑,兴奋地将凤羽剑放回剑架上,开心地在原地转起圈来,“真的?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哈哈,要是你真能带我去安□□,我要吃安石榴,我还要在全是繁花的安石榴树下,穿着安石榴染的胭脂色裙子跳舞给你看。” 在银铃般的笑声中,程然诺激动地转着圈,她绯色的裙摆如同盛放的花朵,呈圆弧状一圈圈滑过地毯,她咯咯不停地笑着,满头珠翠在乌发间叮当作响, 她闭着眼睛无休无止,不知转了多少圈时,终于脚下一个踉跄,竟笑着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她慢慢睁开眼睛去瞧拥抱自己之人,但在晕眩中,他模糊不清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她慢慢伸出修长的指尖想要去触他的脸颊,却忽然一下被他紧紧攥住了手,他的臂弯强劲而温暖。 “临江,你可有字?”她依在他怀中轻声问。 他牵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她的手心写下一个字,程然诺昂头望着他,“这是你的字?真好听。” 他笑着点头,满眼皆是无尽的柔情。 “李洵……”她一字字念着他的名字,只觉每念一遍,就深深刻进了自己的心里。 “李洵,这两个字,日后只许我这样叫你,可好?”她望着李临江,他虽不说话,但嘴角却牵起浅浅的,而又温暖的笑意。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从李临江随刘闳来到边塞,程然诺每日的时光便有李临江在身旁,她会立于晚霞中,伸出双手朝马上的他讨酒喝,“李洵,快把酒给我!” 她的口气虽是命令,但李临江却不生气,他素来爱笑,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如月亮般细长,他微睐着眼睛,越发显得睫毛长若银杏叶,他嘴角轻轻上扬,简直好看得如同这世间独一无二却又明亮的太阳,而所有的光芒都来自于他的明亮。. 李临江的声音清亮得好似酝着酒气,“怎么,不怕醉了?”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说着俯身将一壶清酒递给了程然诺,有几滴冰凉的酒水飞溅到了她的额上,程然诺却依旧大笑起来,“少废话,待我喝了这壶酒,舞剑给你看,可好?” 程然诺说罢拿起酒壶豪饮一口,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溢满口中,她用力往后一抛,空酒壶啪一声摔在地上,她拔出腰间的长剑,在绚烂的云霞下婀娜而立,剑锋在她的手中微微颤动,仿若浑然天成的毛笔,一勾一折绘出气势磅礴的书法。 她纤腰轻转,鹅黄色的长裙如同一朵硕大的黄牡丹怒放在霞光中,夕阳越来越红,红得几乎滴血,而她手中的秀剑随着身躯不断旋转,她顾盼生辉,“怎么,你要同我比剑不成?” 在程然诺的笑语声中,李临江已持剑跳下马来,但程然诺却不怕,她挥剑斜掠,她的剑如凤尾般振翅如飞,李临江亦不肯退步,他手中的剑好似白鹤起舞,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两人在晚霞中越打越紧,程然诺的剑法虽力道发狠,但稍有紊乱,倒是李临江的剑如四两拨千斤般,对战程然诺仿若丝毫不费摧毁之力。 李临江的剑越逼越紧,程然诺一时心急,整个娇躯猛然随剑如飞般快速翻转,她的剑一扫,瞬间挥落满树绿叶,簌簌的落叶声中,几片绿叶坠在她的剑上,但却被她的寒刃刹那挥之而去。 但任由程然诺如何变换剑势,李临江似乎总能即时抵挡,几乎完全无需思索,这反倒更激怒了程然诺,额上渗出涔涔细汗的她,猛地将利剑挥舞得好似腾云驾雾的飞龙,但李临江却将手中的剑一横,“咣当”一声架住了程然诺手中的剑。 程然诺皱眉瞅着脖颈前的利刃,忽的扔下宝剑,嘟嘴像撒娇般地嘟哝道:“哼,你可真是个贼人,明知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每次都不肯让我!” 程然诺猛地转身要走,但李临江却忽然拽住她的手,顺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李临江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惊得依偎在他的怀中缄默不言。(.无弹窗广告) “此生,一把剑一壶酒,还有你,足矣!”李临江的嗓音醇厚低沉,蓦地在程然诺的头顶响起。 “你,你说什么?”程然诺像没有听清楚,她喘着粗气,慢慢昂起头望向他,李临江乌黑如墨玉的头发下是一对浓密的剑眉,而这眉毛下却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程然诺终于明白,原非自己单相思,他竟是对自己有情的。 自此之后,她便常与李临江私下幽会。 他们一同在碧波万顷的草原上策马狂奔,碧草如绿色的海浪般连绵起伏,而对比鲜明的远处山峰隐在萦绕的层叠云幛中,奇丽壮美的风景令人仿若置身幻境。 “旁人皆道我对二殿下痴恋成狂,为他私奔逃往齐地,被我爹抓回后竟相思成疾,卧床一病不起,整日痴痴傻傻不能见人,他们甚至还传言,我为了齐王恐怕将命不久矣。”程然诺说罢昂头一声冷笑,本应如少女般青涩的她,此刻却骑于白马之上,饶有兴致地甩动手里的蟒皮鞭子。 身后的李临江离得不近不远,距离恰好能听清程然诺的话音。 程然诺并不回头,只是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场,继续自言自语般的对身后的李临江说道:“这些人以讹传讹,还真是滑稽可笑。” “那你可曾对齐王有过情?”身后徒然响起李临江沉稳的低声。 程然诺的身子一滞,手下意识地勒紧缰绳,马匹随即停住了步子,但她身后李临江的马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嗒嗒的继续往前踏了几步,后面的李临江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声几乎近在耳畔。 原处偶有吃草的野马发出嘶鸣声,溪水潺潺地流过绿地,程然诺又黑又亮的眼睛怔怔地眺望远方,她似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道:“情?” 她垂下修长的眼睫,用水葱般的指甲慢慢抠着手里的蟒皮鞭子,歪着脑袋像是思考了好半晌才低声嘟哝道:“哼?他爱娶长安的许小姐还是张小姐都与我何干?可你竟如此问我?难道我日日枯坐在城头,等的是旁人?” 程然诺微蹙眉头,一字字轻声说出口来,可她话音刚毕,身后却响起李临江近若咫尺的沉声,“也说不定等的是那个与你有婚约在身的马贼头子。” “李临江,你,你竟……”程然诺大怒,她回身就欲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子,却不料手臂忽被李临江一扯,她斜插于发间的蝴蝶步摇上的银穗流苏轻扫过额前,恍惚中她还未反应过来,“别生气,你的心意,我岂能不懂?”李临江说着,唇顷刻贴在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起,她便决心此生非李临江不嫁。 她甚至将母亲生前的遗物赠予他。 “喏,你瞧,都是你弄坏了我的金壶,这串金壶可是我娘生前平阳公主所赐的,现在被你弄坏了,可要如何赔给我?”程然诺亦娇亦嗔地说。 面前的李临江浅浅一笑,已是魅然生辉,“这个赔给你可好?”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精美无暇的匕首。 她爱李临江,她太爱他了,她甚至毫不犹豫拔出他送的匕首,她将匕首横于脖颈之上,“爹,你别过来,叫外面的守卫都走开,你若真心在意我这个女儿,就让我们远走高飞,我不会让二皇子知道,更不会牵连到你和姐姐!” “然诺,你别这样,此刻他已经和二皇子回长安了,你跟他此生再无可能!”程慎言朝门外使了个眼色,躲在门外时刻准备扑上来的侍卫只得默默后退回去。 “不,女儿和他已定终身,他说过他绝不会负我,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程然诺颤抖的声音清冷寒峻,她话音刚落,冲出屋子骑上外面早已备好的马匹,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就扬长而去。 程慎言慌跨上马,朝程然诺的背影无力地大吼道:“程然诺!你敢去试试,你若去,为父就同你断绝关系!” 程慎言的马鞭用力打在马背上,他沧桑的喊声扩散在广阔的戈壁上,而灼日下的程然诺却已策马远去。 她不在乎这世间一切,她只想伴在李临江的身旁,旁人都道她为齐王刘闳痴迷,但却不知她的眼神从不曾落在刘闳身上,她总是那样静静地站着,视线穿过刘闳,落在他身后的李临江身上。纵然李临江总是伫立于暗影之中,但他那双灼灼如火的目光,他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却无一不在时时刻刻牵动着她的心。 “然诺,然诺?”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响在耳畔,程然诺隐隐动了下手,只觉一双温暖的手忽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是他。 “危钰?危钰,是你吗?”程然诺挣扎着开口问。 四周仍是无边的黑暗,但那双温暖的手却将她握得更紧了,“是我,我就在这儿!” “我看到了,前世杀我的其实是李临江,一直都是他,只是这一世他整了容我一直……”程然诺的话语忽然停了下来,她听着围在自己身旁几人沉寂的呼吸声,只觉心中一沉,忽轻声问道:“你,你们怎么不开灯?” “然诺,你听我说,你当时被李洵撞得很厉害,所以……”危钰更加握紧程然诺的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所以我瞎了?”程然诺伸出颤抖的手,但指尖触到眼前所缠绕的绷带时,她如触电般惊声尖叫起来。 “然诺,你别担心,医生说只要你积极治疗,其实很快就能……”一旁的鄢灵均开口解释,但程然诺却不听,她最与众不同的地方莫过于自己有一双能看见别人前世的眼睛,她的事业刚刚步入正轨,她终于遇见了最爱的人,可却成了一个瞎子? “然诺,你别哭,你眼睛上涂了药,医生说你不能流眼泪。”危钰猛地抱住不断哭喊的程然诺,她在他的怀中浑身不断颤抖着,她只觉这一切如晴天霹雳,轰然而至。 “我早该知道的,今天是立春,今天才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一切都是不能改变的,若是变了就要付出代价……”程然诺的整个身体都在不住的哆嗦,她早该知道的,世间一切皆是按着既定的轨迹行驶,她早该想到,若自己强行改变她和危钰惨死的命运,那她付出的代价便是一双眼睛。 “然诺,你别再胡思乱想了,现在全城都在通缉李洵,你需要好好休息,你现在绝对不能哭,你放心,只要经过二次手术,你的眼睛肯定能恢复的!”鄢灵均说着紧紧握住程然诺颤动的手。 120.第一百二十章 程然诺坐在病床上,危钰在一旁为她削水果,她忽然开口道:“别跟我妈说,也别跟雨寒姐说,她要跟程顽走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危钰削苹果的手一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嗓音,“放心吧,二次手术之前不会告诉她们。” 程然诺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她不敢哭,除了每日医生按部就班的换药,她只能干躺在床上打点滴。 “那条手链已经交给刘闳了吧?他们应该不会再怀疑你了吧?”程然诺躺在病床上轻声问,她看不见危钰的表情,只听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电视里蓦地响起关于李洵的新闻报道,“一男子胆大包天居然在警局肇事逃逸,造成两人重伤,其中一名为女警官,目前……”节目中主持人的声音尚未说完,危钰却忽然调了台。 程然诺却是一惊,“两人?除了我,还有谁?” “许杞。”病房门被推开,刘闳走了进来。 程然诺听到是刘闳的声音,不由坐直了身子,“她,怎么会……” 刘闳似乎放下一大束鲜花,程然诺能嗅到花淡淡的清香,“你的车子忽然冲进警局,李洵撞了你,他要开车逃跑的时候,许杞冲出去拦他,结果……” 程然诺胡乱摸索着,危钰连忙放下水果刀,赶忙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程然诺惶恐地说:“那,她怎么样了?” “她也在这个医院里,前两天一直在昏迷,今天刚醒过来,身上多处骨折,估计至少需要卧床半年。”刘闳说罢,长叹了口气。 “那,那她……”程然诺紧握着危钰的手,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刘闳安慰程然诺道:“放心吧,我最近会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你保持好心情,好好手术,还等着你眼睛好了,赶紧喝你们的喜酒呢。” 程然诺连忙点了点头,“嗯,对了,莫黎的尸体找到了吗?” “在李洵车子的后备箱里找到了,不过还没抓住他,他弃车逃了,不过估计还在市区,你们得多加小心,他肯定心里特别记恨你,因为你曝光了他杀害宋向冉和莫黎的事实,现在又肇事逃逸,我担心他会找机会报复你。”刘闳有些紧张地说。 “没事,我会24小时陪在她身边。”危钰说着更加握紧程然诺的手。 送走了刘闳,危钰同鄢灵均轮流在一旁照顾程然诺。 夜里鄢灵均回去了,程然诺睡了一整天,在她的眼中整个世界依旧是一团漆黑,分不出白昼和夜晚,她躺在床上却忽然笑了。 危钰很是奇怪,“笑什么?” “其实这样有人伺候着也挺好的,虽然我看不见,但只要闻到你在这屋里,我就觉得很安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程然诺说着下意识,轻轻摸了下眼前的绷带。 正在一旁收拾程然诺衣物的危钰,不由好奇道:“闻到我?我有什么味道吗?” “就是我上次说的呀,一种凉凉的,淡淡的,有点像薄荷,又有点像甘草,苦苦甜甜,我也形容不出来的味道。”程然诺说着,用力抽了两下鼻子,尽管医院内有着浓重的消毒水味,但她依旧能清晰地嗅到危钰身上那股甘苦芳冽之气。 危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又嗅了下胸前,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何种味道,但程然诺却坚称道:“真的有,以前我以为是你房间里焚香的味道,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我看不见的时候更明显。”程然诺像个孩子似的伸出双臂,危钰笑着走了过来,程然诺紧紧抱住他,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这应该就是你独一无二的味道。” 危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程然诺趴在他的胸前,声音有些不太清晰,“那年我掉进水里,救我的是你,对吗?” 危钰一怔,没有说话,但程然诺听到他略微沉重的喘息声,她仍旧紧紧搂着他不肯松手,她努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又轻声问:“那个蝴蝶玉坠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当初为什么不是急着下水去找玉坠,而是要救我和刘闳?” 危钰轻轻抚摸着程然诺的发丝,“再重要的物件也不及生命重要,而且,”危钰顿了下,“我很庆幸,当初救了那个女孩,等于白捡了一个媳妇。” “哎哎哎,什么白捡啊?不要胡说八道,人家说过的钻戒,超大钻戒有木有!”程然诺笑着依偎进危钰的怀中。 虽然她很担心手术,但她相信,只要有危钰在身边,她就会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纵有万种恐惧,可当真正进入手术室时,程然诺却是无比庆幸自己此时看不见一切,眼睛局部麻醉手术,她实在无法想象即使没有痛感,但看着一把把剪刀进入自己眼球会是何等可怕。 手术时间似乎很久,她虽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脸上湿湿的,不知是眼睛里流的泪还是血,每一样手术工具在她的眼睛上游走,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好似有种在切人肉的感觉。 手术过后因麻药的作用,程然诺睡了很久,她醒来的时候听到鄢灵均似乎在同医生争吵,“什么叫不确定?要看她恢复的情况,她多久能看到东西也不确定吗?” 程然诺轻轻□□了一声,鄢灵均立刻住了口,慌忙紧张不已地凑了过来,“怎么样,疼不疼?” “打了麻药没什么感觉,不过我怎么还看不见?”程然诺轻轻摸了下依旧缠着纱布的眼睛问。 鄢灵均吱吱呜呜好半晌,似乎在同旁边的危钰交流眼神,“额,那个手术嘛,肯定不可能做完立刻有效,你还得继续打吊针,再打几天就可以拆纱布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嘛,不用担心。” 程然诺听鄢灵均话语有异,心中已猜出了大半,但嘴上并不说,她只是握着危钰的手,浅笑道:“是吗?” 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程然诺手术几天后终于拆了纱布,但她眼前依旧朦胧一片,“还是看不清吗?”危钰伸手在程然诺的眼前来回摆动。 程然诺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很模糊,感觉就是个重重叠叠的黑影。” “没关系,一定很快能好的。”危钰嘴上安慰着,但他拿水果刀为程然诺削水果的手,却几次都险些滑落。 程然诺在医院躺的已灰心丧气,她无奈地对危钰道:“带我去看看许杞吧?整天这么躺着,都快憋屈死了。” “好。”危钰放下水果刀,搀扶起床上的程然诺。 程然诺伸手摸着前方的黑暗,如同行走在地狱一般,四周有纷杂的脚步声,孩子的啼哭声,病患与家属的说话声……但程然诺并不觉可怕,危钰始终紧紧搂着她的肩膀,而他给的各种提示,几乎能帮她想象出真实的世界,“前面有个台阶,等快到了我让你抬脚你再抬脚,右边有两个小孩子在走廊上打闹,你小心一点。”在危钰的提示下,程然诺觉得自己似乎与正常人无异。 “外面的阳光好暖啊。”程然诺抬起头来,感受着温暖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她隐隐感到模糊的视线中央似有一片明亮的光晕,却又忽然被阴影所遮挡,程然诺伸手去摸,却发现是危钰的手挡在了自己面前。 “医生说你的眼睛暂时不能受刺激,尽量不要直视太阳。”危钰的手像一把小伞挡在程然诺的面前。 “好吧,不过阳光真的好暖,感觉像快要入夏了一样,好像每年春天和秋天都特别短,过完了冬天就直接进入夏天了。”程然诺伸出手,感受着阳光穿过指缝,有种奇妙的微暖。 程然诺在危钰的陪伴下,终于到了许杞的病房,程然诺伸出手往前胡乱摸索着,却听见许杞讥讽的笑声,“怎么,瞎啦?” 程然诺笑了,反口讽刺道:“你不也瘫了。” 许杞噘嘴道:“我又不是好不了。” “一样啊,我也很快会好的。” 危钰拉了一把椅子,扶着程然诺坐了上去。 程然诺倒是颇有些好奇地说:“好想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浑身缠得跟木乃伊一样,腿和胳膊都被挂得老高。” 许杞噗嗤一下笑了,“幸好你现在看不见,不然你肯定该失望了。” 程然诺的唇畔浮起一丝浅笑,危钰走了出去,关上病房门,他站在门外隔着玻璃不时望向屋内。 许杞见危钰出去,方嬉笑道:“我记得第一次看见活的你,就是在拍卖会上,你说危专家是你男朋友。” 程然诺咯咯笑了,她虽看不见许杞,但却下意识朝她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什么叫活的我?” 许杞的声音突然低了,“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都是在刘闳的电脑和手机里看你的照片,后来终于见到了你本人,真是一见不如百闻啊。” 程然诺不由笑了,“是不是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高?” 许杞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轻叹,“我以前真的很讨厌你,”说到这里许杞自己却是不由一笑,“当然,现在我也不喜欢你。” “可为了帮我,你却被李洵撞的……”程然诺的话戛然而止。 许杞冷笑一声,“少来,虽然我是文职人员,可我好歹也是人民警察,不是帮你,是理所应当这么做。只可惜李洵现在还没有抓到,一个闯进警局肇事逃逸的杀人犯,居然还能逃了,说起来真是丢脸。” “没事,迟早会抓到他的。”程然诺低下头轻声道。 “他当然迟早会被抓住,而我跟刘闳也是迟早要完了的。”许杞的声音低不可闻。 程然诺一惊,慌问道:“为什么?” 许杞凄冷一笑,“我以前以为你是我跟刘闳之间唯一的障碍,我那么爱他,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我,至少出车祸的那天,你躺在车里流了满脸的血,而我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刘闳先去救你,那我们真的完了,如果他先来救我,那我们或许还能继续走下去。” 程然诺只记得当时车尾被李洵的车子狠狠撞击,当时她车子的车头猛地撞在了墙上,程然诺整个人跌向了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在昏厥之中早已无知无觉,并不知后续所发生的一切,因而不由疑惑道:“结果他?” 许杞冷冷地笑了,“刘闳谁都没救,当时就绕过躺在血里的我,冲出去追李洵了。” 程然诺听到许杞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惊得坐在原处纹丝不动,却听见许杞发出一声冷笑,笑得凄凉而冷然,“那时候我终于明白,刘闳不爱你,也不爱我,就算我站在他身边,我跟他之间也隔着千山万水。” “刘闳或许还没有遇见那个能让他奋不顾身的女孩,而你也值得更好的。”程然诺朝许杞的方向笑道。 许杞发出爽朗的笑声,“我算是看明白了,刘闳这辈子都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了,不过我这么漂亮这么优秀,肯定能找个比他好一万倍的!”许杞随即望了望门口的危钰,他站在玻璃门外,不时担心地望向程然诺的方向,“他呢,是值得你奋不顾身的那个人吗?” 程然诺的嘴角勾起一丝幸福的微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里程然诺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危钰坐起来问她,她只摇头道:“没事,可能白天睡多了,不困,要不然你给我倒点水吧,我渴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危钰二话不说,翻身起床为程然诺倒水,但他拎了下暖水瓶,水壶内竟是空的。 “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打点热水。”危钰俯身在程然诺的发丝上轻轻一吻,程然诺依偎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危钰刚一出去,病房门就被推开了,程然诺望向门口处颀长的黑影,浅笑道:“不会是忘拿暖瓶了吧?” 对方没有说话,脚步落在地上如踩在棉花上一般悄无声息,程然诺伸出手胡乱朝前摸着,“危钰?危钰,是你吗?” 程然诺感觉对方近在咫尺,她想要去摸危钰,但对方却突然往后一退,程然诺身子前倾,一下扑了个空,径直从病床上摔了下来,她胡乱伸手朝病床旁的桌子上摸索着,一盘苹果在她的试探中滚落在地板上,“危钰?你在哪儿?我看不见,我好怕,你快过来!” 对方脚步一滞,果然扶起坐在地上的她,程然诺摸到他的手,终于安心地笑道:“好黑啊,我什么也看不见,你可千万别离我太远了。”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扶起程然诺朝病房外走去,程然诺在他的搀扶下,一路清浅地笑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该不会是要给我惊喜吧?” 他搂紧程然诺,似乎是上了电梯,程然诺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程然诺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咱们去哪儿啊?我好怕。” 他伸出手轻轻在程然诺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放心,程然诺不再多言语,只跟着他摸索着出了电梯,在昏暗的夜色里,他打开一扇沉重的铁门,门外冷风瞬间呼啸而来。 程然诺没有去掠刮乱的发丝,只继续紧拉着他的手臂,一手在空中胡乱摸着,“哦,我知道啦,你是想带我溜出去玩?小心被护士知道了,又要挨骂呢。”程然诺嘻嘻地笑着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 外面的风刮得很大,他一直牵着程然诺的手不断往前走,似乎有一处极高的台阶,他抬起程然诺的手,要她上去,但程然诺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她挥手示意他靠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将耳朵凑近程然诺的唇边,却听程然诺口中吐出温热的气息,“今晚的月亮和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亮。” 对方一惊,但只觉腹部一阵冰冷的刺痛,他低头去看,程然诺手中竟握着一把水果刀,而刀的利刃竟已插入了他的腹中。 “来人啊,救命啊!”程然诺精准地直奔向那扇大铁门,她穿过铁门,猛地一个反锁,径直对着黑暗的楼道里疯狂大喊救命。 铁门外传来男子虚弱而愤怒的声音,“程然诺,你不是瞎了吗?” 程然诺挡在门口,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可我今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程然诺想到方才在病房内,危钰出去了,室内关着门很是昏暗,当一个又高又瘦的黑影走进来时,她虽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她却能嗅得出他身上没有危钰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 待他走近之时,程然诺吓得一个踉跄从床上摔了下来,门外走廊上晕黄的灯光透过病房门玻璃射进来,那样近的距离,她分明能看清他的五官轮廓,竟是李洵。 她一时吓到了极点,她怕李洵手里有武器,她不敢发出声,只得佯装仍旧看不见,她故意装作摸黑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水果盘,悄然将那柄落在地板上的水果刀塞进病号服宽大的口袋内。 “程然诺,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李洵在铁门外挣扎着试图不断踹门,但腹部却不断有鲜血汩汩地涌出,他逐渐没了力气,鲜血顺着水果刀从腹中不断往外流,他捂着肚子靠在铁门外,从咬牙切齿的怒骂逐渐变成低低的□□。 “喂喂喂,你不会死了吧?来人啊,救命啊!”程然诺继续大声喊叫着,她又担心外面的李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然诺听外面始终没有人回应,她尝试着想要打开铁门,却听身后传来危钰的喊声,“然诺!” “怎么办,我刚捅了李洵一刀,不知道他会不会死!”程然诺吓得浑身都在不断颤抖,危钰一把紧紧拥抱住她,不断安慰道:“没事,没事。” 危钰身后涌出一大群的保安,成群的安保人员打开铁门,将躺在血泊中的李洵抬了出来。 程然诺的唇在不停的颤抖,危钰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却能感觉到掌心下她微微抖动的睫毛,“他,他把我骗到顶楼,想让我跳下去,我,我实在太怕了,才……”程然诺的声音不断哆嗦着。 危钰紧紧拥着她,“没事,他还活着,你也是学法律的,怎么忘了你这属于正当防卫?没关系的,不用怕!” 程然诺依偎在危钰的怀中,手一直在抖,她紧紧攥住危钰的衣袖,这才觉得有几分的安全。之前在李洵的身旁,她都没有这样的害怕,她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水果刀,没有半点留情地刺进了李洵的腹中,可当见到危钰的一刻,程然诺那一瞬间的孤勇都消失了,只有危钰,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方明白自己是可以脆弱,可以无助的,因为他始终都会护着自己。 “可,可是我看不见了。”程然诺轻声喃喃道。 敞开的铁门灌进寒冷的夜风,危钰立于走廊内,他望着她明亮的双眸,不由微微蹙眉,“连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不是,是我看不见别人的前世了,我刚试过去看李洵的前世,我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他的脸,他的眼,我什么也看不到。”程然诺有些惶恐。 危钰却将她轻轻拉进怀中,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或许这一生注定我该找不到她,不过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程然诺眨了眨眼睛,她望着昏暗中危钰漆黑不见底的眼眸,轻声道:“找不到她,真的没关系吗?” 危钰微微一笑,在程然诺的额上轻轻一吻,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 出院的那天,鄢灵均穿了条青色的衣裙来送程然诺,危钰在一旁为程然诺收拾行李,程然诺坐在床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她将手机一会儿放近眼前,一会儿又拿开,“烦死了,明明眼睛都已经好了,还是看不太清。” 鄢灵均坐在一旁笑道:“医生都说了,这是个慢过程,需要长时间的恢复,你以后得多保护眼镜,少看手机和电脑才行。” 程然诺歪着脑袋,郁闷道:“呵呵,我一个搞互联网加的超级美女企业家,居然让我少看手机和电脑?” “所以啊,你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多花些心思在下半年的婚礼上,少看点屏幕。”鄢灵均眯着眼睛笑道。 “哎,没办法了,美女总裁我这段时间只好少忙工作,多陪陪我的未婚夫啦。”程然诺说着朝危钰挤眉弄眼地笑了,危钰听到她如此称呼自己,不由也笑了。 “也好,李洵现在已经被抓了,你也不用担心了,可以跟危钰出去好好放松几天。” “那你呢?”程然诺望向鄢灵均,她却微微低下了头,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我能怎么办,我跟白夜已经不可能了,工作也完了……” “要不然你转到幕后吧?你可以换个英文名字,反正你也有国外留学的背景,做solicitor肯定没问题的,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你的法律知识肯定能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程然诺握着鄢灵均的手,滔滔不绝地讲道。 鄢灵均却笑着拒绝她,“以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我想回老家去陪陪我妈,你知道的,我们家乡城市虽小,但很宁静。工作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给自己放过假,这次我是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那你还会回来吗?”程然诺怔怔地望着鄢灵均。 鄢灵均无奈地笑了,“不知道,至少目前我是真的不知道。” “可,可是南烛走了,雨寒姐走了,程顽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就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吗?”程然诺紧紧攥住鄢灵均的手不肯放开。 鄢灵均轻轻抚摸了下程然诺的发丝,“说什么呢,不是还有危钰陪着你吗?况且你现在都是霸道美女总裁了,难道还怕孤单吗?” “那不一样,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却一个个都要离开……”程然诺满眼不舍地望着鄢灵均,过去她不愿凝视别人的双眸,而此刻,程然诺已失去能看到旁人前世幻象的能力,终于第一次正视鄢灵均的星眸时,她才发觉鄢灵均的眉眼依旧那样美,可惜美中却有一种淡然的凄凉。 “世上本无不散的筵席,况且正是因为有人来有人去,这座城市才如此有魅力。”鄢灵均嘴角微微上扬,依稀可见当初的媚然光芒。 122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不怕水了?”危钰走过来,微笑着凝视依靠着船栏的程然诺。 忘念河上的清风阵阵拂过水面,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水面如鱼鳞般闪烁出明亮的波光。程然诺倚在栏杆上,她轻轻掠了下被河风吹乱的发丝,望着近在身侧的危钰,“你不也一样,你以前恐高,但去顶楼找我的时候一点也不怕。” “有你在,这世上好像没什么可怕的,看什么都觉得很美。”危钰轻轻拥住程然诺。 程然诺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可不能看任何事物都觉得美,比如看别的女生的时候就要觉得都很丑!” 危钰笑着揽过她的腰肢,他低头想要去吻她,程然诺却扭过头避开,危钰疑惑地问:“怎么了?” 程然诺低下头咬着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个,我,就是不知道,戴了眼镜会不会影响……” 危钰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他柔声道:“那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罢他轻轻吻在她的唇上,春日阳光和煦,清风微凉,他唇上那种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令她几乎恍惚。 程然诺同危钰下了船,她昂头望着对面高耸巍峨的山峰,不由撅嘴道:“天啊,这山也太高了,爬上去都得累死。” “多走点路对你身体好,养好了身体才能赶紧要孩子。”危钰搂过程然诺的肩。 程然诺白了他一眼,“哎哎哎,不要胡说八道啊,我的事业才刚刚风生水起,这结婚已经很浪费时间了,我可不能这么快生孩子。” “没事,我可以抽空帮你经营网站,你负责多生几胎。”危钰走在前面向程然诺伸出手,程然诺却故意逞强不仅不去握他的手,反而快步跑到他前方,俯视着他道:“你吗?一个冥顽不灵的古玩专家去做互联网?算了,我的公司还想上市呢,还是不劳烦小危危您了。” 听到程然诺又喊自己小危危,危钰三步跨做两步,径直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使劲挠她,程然诺速来最是怕痒,被他挠得笑到死去活来,只得不住地求情。 两人一路嬉戏打闹,沿着山间小路拾阶而上,山路两旁立着参差不齐但却挺拔苍翠的大树,满眼望去皆是郁郁葱葱,在绿树环抱,花草簇拥之中,程然诺却毫无遨游仙境之感,只大口喘着粗气,累得赖在路边的石头上再不肯挪动。 “你再这样偷懒,咱们天黑也到不了。”危钰伸手去拉程然诺,但她偏不肯将手交给他,只昂头坐在原处耍赖。 危钰一时无奈,只得长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上来吧。” 程然诺望着他宽大的后背,不由笑道:“呦,老古董要背我啊?行不行啊?” “虽然你很重,但古董都是经过千年的历练,很结实,放心上来吧,不会散架的。”危钰说着拍了拍后背。 程然诺很是开心,一下子跳起来扑了过去,危钰脚步踉跄两下,竟背着她稳稳地站了起来,程然诺安心地趴在他的背上,只觉他沿着山路蜿蜒的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虽有些轻微的颠簸,但他的后背却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她趴在危钰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脏,一下下有力地跳动着。 “你说蝴蝶玉坠是你这辈子的生身父亲在这个山顶的寺庙弄到的?”程然诺趴在他的背上问,她远远望见在山顶孤峰之上,翠竹绿树环抱之中似有座寺庙,隐隐可见庙内闪闪发光的塔尖。 “是,因为从小就有前世的记忆,虽然至今都记不起她的容貌和声音,但我记得她说她所佩戴的蝴蝶玉坠的石材来自于她母亲家乡一座寺庙禅房的后山,我去查过,故寻县只有这一座寺庙,所以十四年前就特地来了一趟,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这座庙。”危钰的声音从他的胸腔内传来,隔着骨骼,程然诺趴在他背上听起来有种奇异之感。 “可惜你刚一拿到,就被我害得掉进了河里,现在又被我落在了古墓里……”程然诺趴在危钰的背上有些沮丧,只得不断用手指在他的背上画圈圈。 “算了,可能就像你说的,我与她今生无缘,我也想明白了,既然遇不见就遇不见吧,今生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更重要,只怕若再有来世,也不知你我能否在一起。”危钰的声音低低的。 程然诺闭上眼睛,趴在他的背上,“不管什么前世,什么来世,最重要的是今生,这辈子我们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危钰笑了,他脚下似乎也更有力了,竟连着往前又大跨了几步。程然诺昂头望着不远处山顶的寺庙,不由好奇道:“对了,你爸有没有告诉你那个玉坠,就像书里写的一样,有个仙风道骨的得道高僧拿着它,站在寺庙门口,等你爸到了,就对你爸说:‘有缘人啊,这个玉坠等了你儿子千年,终于有机会交到你手里了。’” 危钰发出爽朗的笑声,他的声音回荡在山间,显得分外清亮,“没有,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听他讲他那时候来到这座寺庙,蝴蝶玉坠已经被扔在橱柜里落满了灰尘,有个吃得特别胖的和尚,说买那个玉坠可以免费开光,但卖的特别贵,怎么都不还价。” 程然诺在危钰的背上咯咯直笑,“怎么和我想象中的差这么多……” 在山岚浓郁的山顶之上,一座虽算不上气魄恢宏,但却建得古色古香的寺庙前,程然诺从危钰的背上跳了下来。 她望着庄严肃穆的千年古刹,它踞于突起的孤峰之上,就这样宁谧地伫立在这里数千年,如今已成为当地知名的旅游景点,几个僧侣懒洋洋地依着朱红漆的古旧柱子前玩手机,寺庙外种着几株硕大苍劲的参天古树,树皮已经斑驳不堪,但枝叶却依旧郁郁青青。 “开光的佛珠,开光的梳子,开光的扇子,啥都开光,买一送一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庙门外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见程然诺和危钰过来连忙招呼道。 程然诺瞥了一眼和尚面前的各色塑料珠子,不由轻笑着同危钰走了进去,这座寺庙似乎经过多次翻修,内部竟是异常金碧辉煌,佛殿门媚上悬着金底朱砂的匾牌,殿内雕满了各路不同神仙和花卉的精美图案,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程然诺瞧着殿正中央的千手观音像,正欲跪下祈求,却听身旁有人喊道:“姑娘啊,要不要来算上一卦啊。” 程然诺瞧见门后的阴影处坐了个皮笑肉不小的胖和尚,只觉甚是有趣,便过去坐下问道:“算命就不用了,这个我也会,我就是想问下,你们那排柜子里的那些金手链,玉坠子都是哪里来的?” 胖和尚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程然诺和危钰,“哪来的?当然是批发来的,不然难道菩萨会不要钱送给我们啊。” 立于程然诺身后的危钰补充道:“是这样的,我父亲十多年前在你们这里买过一条项链,是一个蝴蝶玉坠……” 胖和尚立刻不耐烦地摆手,止住了危钰的话,“哎,停停停!我们这边是一经售出概不退换啊,别想着来讹钱!” “不是,而是那条项链很特别,能消除梦魇,我们很是好奇那个蝴蝶玉坠的来历。”程然诺起身道。 胖和尚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你说什么来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玉坠?” “没错,雕刻的很特别,是一只正在破茧而出的玉蝴蝶。”程然诺比划着向对面的和尚形容道。 “哦,那估计是上一任老主持圆寂前留下的,他特别喜欢各种蝴蝶样式的玩意,留下了各种蝴蝶玉石金雕数不胜数,他总说:蝴蝶嘛,有佛性,死亦可生,生亦可死,世间万物恐怕仅此而已。”和尚起身朝着千手观音的方向,双手合十显得无比虔诚地念道。 “死亦可生,生亦可死?难道这就是那个蝴蝶玉坠能联系前世与今生的原因吗?”程然诺低声重复着和尚的话语。 危钰听着程然诺的话,不由答道:“或许是情,蝴蝶是这世间最能代表情之物,《牡丹亭》里不是也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或许不仅因那块玉本身与众不同,更因它雕琢所成之形,正承载了她前世的某一种执念,因而才能联系了前世和今生。” 和尚听着危钰同程然诺奇奇怪怪的对话,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插嘴道:“哎哎哎,两位,别什么前世今生的,话说你们要不要买金手链玉坠子啊?都是开过光的呀!” 程然诺摇了摇头同危钰走了出去,危钰望着眼前巍峨雄伟的青山,很是好奇地问:“你怎么对那个蝴蝶玉坠那么好奇?不是已经说过不再找她了吗?” 程然诺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远处山峰上一株株参天的苍松翠柏,喃喃道:“算了,也没什么,你去那边帮我买个素饼吧,我有点饿了。” 危钰微笑着点头跑过去买,程然诺伫立在寺庙前远眺层峦叠嶂的山峦,她想,或许源头并不在于那个玉坠,而是在于自己的痴念,前世她曾那样爱李临江,却被他所设计的圈套害死,前世的自己应是死得不瞑目,她不相信,也不甘心这样死去。她更是内疚,曾以为不过是一包甜梦药,竟变成了一包□□,让她亲手害死危钰。 程然诺想或许正是对李临江的爱恨交加,让她死前悲愤不已,她想要复仇,却又希望来生能忘掉这个负心人。而对危钰的愧疚,让她来生希望能补偿,却又愿两不相见。 或许正是这多种纠缠不清的痴念,同时聚集在了蝴蝶玉坠上,此生的自己分明能看到别人的前世,意愿强迫着自己去报仇去弥补,但悔恨和愧疚又迫使她忘记这段回忆,而唯有危钰是通过蝴蝶玉坠与自己联系的唯一人,因而危钰拥有了前世的部分记忆,唯独忘却了自己的脸,自己亦是在曾经的幻象中看不清危钰的脸庞,直到…… “呀,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男子的误撞打断了程然诺的思绪,程然诺险些摔倒,男子慌忙伸手扶住程然诺,“对不起,你没事吧?” 电光火石之间,程然诺只觉如电流般,男子扶住程然诺,他的指尖触碰到程然诺的手指的一瞬间,一幕幕风起云涌的幻象霎时在程然诺的面前展开。 “真是不好意思啊,太对不起了。”男子连忙不断道歉。 危钰见道歉的男子走远,程然诺仍立在原地发呆,他不由奇怪地拍了拍她,“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撞着你了?” 程然诺不说话,只痴痴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瞧,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她望着危钰喃喃道:“他,他是昌邑王……” “什么?”危钰未听清程然诺的话语,连忙追问道。 程然诺怔了下,回头瞧见方才不小心撞到自己的男子已走远,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自己的双手反复查看,“我好像又能看见了。” “看见什么?”危钰拎着一袋子素饼,很是疑惑。 程然诺盯着自己的双手,不由笑着,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没了,是转移到了手上,看来以后不用盯着别人瞧了,但出门得戴手套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危钰不禁皱眉道。 程然诺嗤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刚看见一些挺有意思的事情。” 危钰不明所以然地瞧着她,“你怎么了,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哦,对了,给你买的素饼,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然诺接过危钰递来的素饼,她瞧着危钰修长的手指,如白玉所雕,那样的好看,扬起的嘴角却不由微微垂下,“我突然想,其实我把和阗白玉杯递给你的时候,你就知道里面的酒有毒了,是吗?” 危钰手中的素饼一下掉落在地,但他的手却仍停滞在了空中,他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程然诺,她却不以为意,嘴角仍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是,是你?”危钰的唇微微颤抖。 程然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危钰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她如远山般悠远的眉毛,她那双注满金色日光的黑眸,如新剥荔枝的脸庞,薄厚适宜的唇,柔和的下巴……一瞬间前世她的模样顷刻浮现在了眼前。 完全相同的脸庞,一模一样的容颜,连嘴角的笑亦是如复制般,毫无差别。 一刹那间,恍若重又回到前世那年她骑在马上,夜风轻拂过她的发髻,她微睐着黑亮如漆的眼睛,望向山脚下那座孤寂的边陲之城,城中是万顷明亮若流星的灯火。 那晚月华清明,如雪似霜般照在她的脸上,照得她那双如点漆般的黑眸亮得惊人,她却忽然回头望向危钰,声音淡薄如水气,“对不住,这一生我已心有所属。” 危钰骑在高头大马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垂下头,望着满地清辉如水银的月光,他的心在一阵阵的绞痛,他佯装看似无碍,但握缰绳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疏桐月影下,一点点月色朦朦胧胧的从梧桐叶底漏下,淡白的月色仿若将她的身段裁若姣好的剪纸,她珠光流转的眸子久久凝视着危钰,许久方轻声道:“来世,记住,若有来世,愿长伴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