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我还嫩》 第1章 打架 “沈与尔!” 一声底气十足的大喊,正低头小跑着的人一个急停,垂着眼角不太乐意地暗自把赵约骂上2秒钟。她抬手将羽绒服的大帽子向后撸了撸,再抬起脑袋时扯出一张笑脸对着他们家二楼阳台,果然上面的人双手合十在作揖。 她就这么等着,呵出两口白气,阳台那边就过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小尔,跟我们家赵约一起去学校?正好让他小舅舅送你们。” 余光瞥到赵约缩在下面摆个不停的手,沈与尔轻轻跺了两下脚,这个人一定又约了小女朋友林丘。她继续扯着嘴角,说:“安姑姑,没关系,我们自己走。” 赵约偷偷竖起大拇指,她眼神飘过去警告他:再欠一次人情。 他不住点头。 陈景安意味深长地“哦”一声,拍一把自家儿子肩膀:“还墨迹什么,下去啊!这么冷的天。” “又拍我……非让小舅送,您不松口我哪敢走。” 沈与尔把帽子拉回来,低头踩着雪,听赵约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估摸着快下来了。 “真的不用送?” 没听过的嗓音,懒懒的沉沉的,尾音有些轻。 她愣了一瞬,不自觉抬头去找。 太阳没过地平线,天边微白,这个人就俯身靠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逆着房间里淡黄的灯光,看不太清脸,只有一个很高的身形和恰到好处的轮廓。 “不用。” 沈与尔扬着头翘起嘴角,白气顺着话从喉咙里流出来,更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一声轻笑随后而至。 他明显是刚睡醒的状态,头发软软贴在额前,胳膊悠闲地搭在栏杆上,十指交插着,慢悠悠地说:“你可以把书包放到我女朋友身上。” “女……朋友?” 陈顾返见下面的人四处张望,手指有节奏地敲敲栏杆,抬手指过去。 “……吼!”沈与尔撸起帽子上挡住眼睛的毛,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真把书包甩到面前暗红到发亮的跑车上。 他在上面望着雪地里的小女孩,低低地笑她:“温柔一些,小朋友。” 她莫名其妙就有些不好意思,拎起书包背回去,想了想又像兔子一样跳到1米开外,扬着脑袋回视过去。 有点窘迫,想看清他的表情。 他换了个姿势,用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闲闲地搭着,还是很模糊。 赵约跑下来,塞给她一盒牛奶,看眼手表:“快走,要完。” 沈与尔把吸管插/进矮胖的牛奶里,跟在后面问:“你小舅舅?” “对,还有印象吗?” 仔细回忆了一遍,她咬着吸管摇头。 “也是,你小时候就走了,他也一直在墨尔本刚回来。”赵约快跑两步,转身就这么倒退着边走边说,“按辈分,你应该叫……小叔叔。” “多大?” “26,比你大10岁。” “……” 沈与尔捻着吸管把奶盒戳得直响,记起爷爷提过这个人,陈家3个女儿,唯一的小儿子,出生在墨尔本,在澳洲研究葡萄酒,被全家人喜欢的不得了。 她敲敲手表提醒赵约:“你已经让丘丘等了5分钟。” “靠!小姑奶奶,快跑两步?” “我快跑有什么用!你去约会,我去学校。”她追前面的608路,“浪费我一个人情。” 陈顾返一直看两个小朋友走远,手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栏杆,眼角和嘴角都很自然地翘着,好像在笑,语气却很平淡:“沈家姑娘啊?” 陈景安自顾乐着:“不错吧?” “不错,巴掌大的脸,这么小的身板,一只手都能拎起来。”他胳膊一撑栏杆起身,低垂着眼睛慢悠悠往屋里走。 “沈老先生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肯定只舍得她嫁到我们家,不知道是赵约还是老大家。” 陈顾返回身,抬手搭在门框上:“也许是我老婆。” 看面前三姐惊讶地张大嘴,他狭长的凤眼略微眯了下,又笑:“这么小……没可能。” 陈景安还没回过神,他拍拍她的肩膀,走掉。 “没正经。”她笑骂。 沈与尔把作业交给同桌周白,学霸推推鼻子上厚厚的眼镜,腼腆地扯扯她的试卷:“沈,沈与尔,你……做错一道题。” “哪道?” 学霸立马眉开眼笑,把草稿纸推过去,边写化学方程式边讲推理过程,在他擅长的领域,神采飞扬。 “噢!谢谢。” 她转了一圈笔,把纸收好,其实没听懂,因为化学不开窍,从没拿过第一。隔着一个过道的林丘使劲戳她:“小尔,赵约怕老师看到让我先进来,还有半分钟上课,他来不及了。” 远远已经能看到班主任女王的身影,沈与尔把手搭在嘴边小声说:“我去给你们把电闸拉掉?” “小尔……”这个女孩弱弱的绵羊音有点发颤。 正想安慰她两句,铃响,女王前脚进来,赵约后脚跟着,站在门口踌躇半天。 女王把书一丢,眼睛斜过去:“赵约,第几次了?我真想一巴掌踹死你。” 他把头低下去,肩膀在抖,隐约重复了一遍:“一巴掌踹死我!” 下面没人敢吱声。 “去,把凳子踢掉,蹲那儿听。” “哦!” 他晃过去蹲下,女王见他没敢造次,把手里一张卷子抖的“哗哗”响,沈与尔欲哭无泪,她的化学试卷。 “哈!哎呀妈!沈与尔,你又完……” 女王一眼瞪过去,赵约闭嘴。她抬手在沈与尔跟林丘身上一指,俩人心里一哆嗦。 “换座位,赵约帮你。” “靠!”他蹲在地上不高兴。 一个粉笔头飞过去,擦着他的鼻尖跳到地上,精准,没有误差。 “老师……”沈与尔想挣扎一下,换过去正好夹在这对小情侣中间。 “叫你们换就换!高三了哪这么多事?就没带过你们这样的重点班!” 后面有人弱弱提醒:“快换,下一个就不是扔粉笔头了,是花盆!” 三人偷偷交换一下眼色,沈与尔惨兮兮地搬桌子,同桌周白帮她:“虽然没他学习好,但他没耐心的话还是要来问我。” “谢谢啊,学霸!” 回答的很是客气。 刚坐好就听到蹲在地上的人嗡嗡地小声说:“今天我在家里办生日趴,想把林丘带回去,作为补偿,帮我打个掩护。” 上面女王还在喋喋不休:“放学做小卷子,85以上抄3遍,85以下自觉5遍加默写,放学我就来堵门。” 沈与尔心里哀嚎,把校服拉链拉到顶,赶紧拎出讲义看,只来得及给他回一个“ok”的手势。 放学她手里捏着试卷唉声叹气,赵约笑得嚣张:“是不是转学生还小那么一点点限制了你的智商?” 他两指弹着试卷,“啧啧”两声,真是难为她这样还能挤进前十。 沈与尔一把抢回来塞进书包,背起来就走,两步又回头抬手警告他:“敢告诉我爷爷拍死你,听见没?” 他追在后面笑:“求我小舅舅教你啊!他美国ucd博士,有机化学跟葡萄酒工艺专业,教你跟玩一样。” 她愣了一下,很厉害。 想到自己的化学成绩,脸在暖气很足的教室里越来越红,她干脆盖上自己羽绒服的大帽子把脸藏在阴影里,向后摆摆手,头都没回的走出去。 有些心塞。 林丘想追过去,被赵约扯回来,他摇头。 因为家里原因,从初中转学回来,沈与尔就不太爱说话,装作很强悍的样子,最好笑的时候,一边跟你凶,一边帮你忙。 林丘踮脚望过去,呢喃:“她特好。” “魔鬼的外表,天使的心。”他笑,“赶紧走,今天我18。” 沈与尔抄着口袋蹦着踢石头,边走边背有机化学官能团,小路口有惨叫声,她侧头挑了下眉,有人打架,没停留继续往前走。 又一声喊,熟悉的声音,她反应了1秒钟,暗咒一句跑过去,把书包扔到赵约刚伸出的脚上。 “他妈……”他被砸得骂一句,正要发火,看到来的人干脆往地上一坐,“靠!服了!” 沈与尔环顾四周小声问:“干嘛呢?” “你问他们?” 林丘轻轻把地上摔的东西捡起来,伏在她耳边:“我们走的好好的,学霸带几个人就过来了,非说赵约嘲笑你,不道歉就揍他。” 她望一圈或蹲在地上或靠在墙边的几个外班竞赛生,自行车也歪歪扭扭倒在路边。真是!她说不出话,捡起书包垂着眼睛就走。 旁边几个人面面相觑:“周白,这就是你帮的人?” 他找到落在地上的眼镜,在衣服上蹭了蹭,又抹掉手上的土,抬着脸还在坚持:“她不是。” “成,你在这等,我们走。” 路口,沈与尔差点跟几个要出去的人撞个满怀,她看几人不忿的脸色也没多说,把手里的酒精棉签塞进他们书包侧兜,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塞给周白一袋。 “谢谢。”他握着手里的酒精瓶,有些使劲。 “谢谢啊,学霸!”她拍了拍墙,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以后别管我的事,知道吗?”说完觉得还不够凶,又踢了一脚路沿,“我特别厉害,会揍人的,懂吗?” 小小的身板,跟这样的表现,有点不太搭配。 话音还没落,她的尾音就淹没在刹车声里,接着暗红色小跑一个漂亮的摆尾,停在路口。 第2章 专业灯泡沈 赵约抢走最后一袋酒精棉签,直接拉着林丘坐进去,车门一甩,把校服蒙在头上,谁也不理。林丘有些局促,默不作声给他擦着手上的伤口。还不忘给车外的人传递眼神:我不敢吱声,你来! 沈与尔挑着眉毛:你们都不靠谱! 她就这么站着,望了望四周的狼藉,不知道该过去解释一下还是直接走开。 前面小跑的顶篷开着,驾驶室的人一只手臂稍微弯曲撑着车门,另一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在雪后初晴的天气里,他侧头。 她的视线不自觉多停了2秒钟,简单利落的线条,立体感的鼻子和嘴巴,嘴角自然地翘着一个小弧度,眼睛掩盖在墨镜下。 一张勾人的脸。 “上车,小朋友。”他抬抬下巴。 沈与尔自觉走了两步,周白跨过去挡路,喊:“你是她什么人?” 陈顾返笑了,两根手指拎下墨镜,眼睛里确是淡淡的:“我是……她,小叔叔。”他把墨镜丢到前面又问,“可以了吗?” “噢!可,可以了,我就……问问。” 沈与尔走出去觉得不妥,她转身,指着周白手里的酒精告诉他记得擦,她说:“我特别凶残,而且挺讨厌的,别理我了啊!好好学习学霸。” 自己一个人习惯了,除了爷爷,没有什么想一直呆在一起的人。 陈顾返一边关上自动顶篷,一边提醒她系好安全带,他转一把方向盘,径自把车开上大路。 她从车内后视镜里偷偷看他,这个人就这么注视着前面勾着嘴角,可是一点笑意也没有,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 他“啪”一把将镜子折上去,她眼皮一抖,赶紧揪着校服下摆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有点不太好惹,她平时彪悍的态度无影无踪,乖乖地把视线移开,落到窗户外面。 “特别凶残,会揍人?”陈顾返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又笑了一声,轻轻的。 沈与尔咬着下嘴唇,戳着窗户含糊地说:“不会。” 没敢看他,跟爷爷学过防身,但是不会揍人。 学校到小区很近,他刻意降下来的速度也只开了不到10分钟,停在陈家门口。沈与尔刚蹦下车就被陈顾返拎着帽子转到一边,接着是他有些好笑的声音:“那里。” 完蛋了! 她表情垮下来,退回去,一把扯下赵约盖在脸上的校服:“你打的电话?我惨了!” 赵约眼睛还眯着,抬手挡了挡光,吊儿郎当地歪头,在看到门口的人时也一个激灵:“靠!打电话的时候不知道你小叔也回来了,都推给我,就说是我编的借口。” “小尔。”林丘不明情况,看两人生无可恋的脸,也有些紧张。 “没事,没事。” 沈与尔低着脑袋慢慢过去,有点忧郁。自己的亲叔叔年纪不大却实在严厉,印象里他回家的次数很少,碰巧被他撞到过沾了一个小小的麻烦,就被狠狠揍了一顿。 “小叔。” 沈再阳低低“嗯”一声,示意她跟进去。 “别人家……”她亦步亦趋地在后面抗议,“给一点点面子?” “手怎么了?” “帮爷爷搬东西扭了下。” 他自顾坐在沙发上,微分开双腿,手肘撑着膝盖,抿起嘴角进入正题:“因为你打架?” 她点头。 “具体说。” 沈与尔正在组织语言,盯着茶几上的水果。突然眼前一晃,旁边沙发陷下去些,她抬头正巧看到坐过来这个人干净分明的下巴。 陈顾返懒散地向后一靠,指指上面房间,他笑:“再阳,东西在楼上。” 沈再阳深看他一眼,板着脸走掉。 沈与尔心里是感激的,不好意思说出口,还盯着面前红亮亮的苹果,想伸手够。他就这么把腿一横,轻松勾来前面矮墩,两条腿交叉着搭上去。 呃……挡住了! 她把手缩回来握在校服下面。 头顶上他的声音一点一点从喉咙里滑出来:“怎么这么小一只,一下子就能把你夹起来。”说完还想去戳她的睫毛,很漂亮,看起来有些好玩。 于是他把胳膊闲闲地撑在靠背上,换了一个话题跟这个小朋友对话:“跳级了?” “没。”她睫毛抖了一下,又说,“小时候跟我爸在青岛,他给我早一年送进学校……” “小尔。” 陈顾返忽然反应过来打断她,两家从他爷爷辈就是世交,自己虽然常年在国外,可这个小朋友家里的情况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有点懊恼自己挑了一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情,干脆向前倾着身子随手捞来一个最红的苹果塞给她。 哄小朋友,似乎并不怎么适合自己。 沈与尔鼓着半边腮,她倒觉得没什么可避讳,一出生父母离婚,早一年被送到寄宿学校,那边小学5年制,毕业回来直接进初中,又比别人少一年,能跟得上也就这么念下来了。 她抬起脑袋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狭长的,眼尾上翘一点,瞳孔很黑。他低着下巴尽量保持着耐心,说:“他们在等你,先去玩吧!” 她把嘴里的空气咽下去点头,走出去又回来,陈顾返靠在沙发上看她,笑得极轻:“怎么?”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绿皮桔子递给他,也笑得灿烂:“换苹果。” 沈与尔找到林丘,拉她在身边,人陆陆续续到齐,赵约特意提前装饰了一整间一楼客厅,邀来最好的哥们,见证自己年满18终于成人。 怕家里看出端倪,他求沈与尔坐在中间。作为专业灯泡,她还自觉将身子前倾些,给左右两人留出交流的空间。 “小尔,来接着,都是你爱吃的。”陈景安利索地端来一堆零食,又去数落自己儿子,“赵约你赶紧帮忙,这么没眼力见,平时怎么教你的?” “谢谢安姑姑。”沈与尔有点尴尬,这对小情侣的手还在她身前握在一起死活不松,她不敢起身,只能别扭地转着上半身赶紧去接。 等人走了,她把剥好的桔子掰开递给两人,小声凶巴巴地说:“赵约你烦不烦,赶紧跟你妈妈坦白!” 林丘脸皮薄,真的不好意思了,沈与尔下巴蹭蹭她肩膀示意她没事。赵约也挺无奈:“小姑奶奶,你知道我们家家规,半年,再坚持半年。” 她鼻音“嗯”一声,低垂着眼睫又给自己剥了一个桔子,不经意回头扫到懒懒靠在沙发里跟自己小叔说话的陈顾返。 神情很专注,给他的桔子已经吃掉一半,正捏起一片继续往嘴里塞。 她牙间立刻泛起一阵酸,尝过那种桔子,倒牙,是她小小的恶作剧,他就这么吃进去了。 “什么时候走?”陈顾返的姿势没怎么变,只是换只手撑在靠背上托住自己下巴。 “随时。”沈再阳还是绷着脸,他看向小朋友那边,“小尔的父母都有各自新的家庭,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我又有他交代的事情要做。” 他目光有些深:“这孩子不错,老爷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你……平时多帮忙照顾些。” “我?”陈顾返尾音扬着,有些好笑,“你也看到了,刚才,我并不怎么适合。” 沈再阳晃着杯子里的酒,没开口。 “小尔。” 听到有人叫自己,正在玩游戏的人掂着手里的飞镖回头,眼神询问去看陈顾返。她刚才还在犹豫是扔几次还是直接喝掉惩罚的酒,如果右手没有扭到的话是没问题的。 “让开些。”他就这么半靠在沙发上,眼睛又略微眯起来,声音都有些慵懒,带点鼻音。 她听话地挪开两步,就看到这个人抬手,轻松一甩,旁边几声惊呼,一把口袋折刀已经稳稳扎在靶子正中心。 这么远的距离,漂亮,却没什么花哨。像随手丢一个纸团,就这么简单地一丢。 沈与尔愣了。 “算你的,不用喝。”他手肘撑着沙发,左手背轻轻搭在下巴下面,手指上下晃了几下,又笑了,轻而好听。 他勾勾手指:“帮我拿回来。” 她从靶子上摘下这把折刀,仔细打量了一番。大约七八厘米,纯黑的镂空刀柄,刀片薄而硬,连接刀柄处刻着一只蝴蝶。 自己也有一把,比他的小些,一模一样,爷爷给的。 递过去,她说:“谢谢。” 他只是微笑,并没说话,慢悠悠把折刀收回口袋。 “不叫人吗?”沈再阳蹙眉,谈不上说教,只是最平淡的状态,“平时安姑姑,如姑姑不都叫的挺好?” 沈与尔张了张嘴,莫名其妙就是不怎么乐意叫,她两只手背在身后,低着脑袋看自己脚尖。 “沈与尔。”沈再阳提醒她。 她抬起眼睛看过去,含糊叫了声:“小陈叔叔。” 陈顾返嘴角和眼角还是自然扬起的弧度,眼神却有些深不可测,这种状态下,他的笑有些轻。 他抬起下巴回答她:“去玩吧。” 第3章 开心吗? 赵约却奔过来,眼睛亮亮的:“小舅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沈与尔有点好奇,也不走了就这么拧着身子回头去听。陈顾返把腿收回来,双手交叉握着,慢悠悠抬起眼皮:“去拿下来吧。”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视线越过楼梯,见赵约搬来一只大盒子小心翼翼递给他,是大提琴。她眼睛直勾勾盯过去,当初懵懵懂懂学了小提琴,后来有合奏演出时,就喜欢上大提琴的音色。 这种从头到脚浑厚而有层次的声音,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华丽有力。 陈顾返试了一个音,腿很长稍稍分开夹住琴,他略微侧头,从额头到下巴都好看的恰如其分。 “开始了。”他抬了一下眼睛,笑。 曲子缓缓淌出来,是生日快乐变奏曲,这种低沉的音色,平静中略带起伏,直抵内心。而他就这么靠在琴上,低着下巴,举手投足都十足的气质。 林丘抓住沈与尔的袖子轻声说:“你真应该跟小陈叔叔合奏,我在维也纳听过大小提琴版的这支曲子,好听的不得了。” 她随口应着声,曲子已经到第二段,他手臂抬高了些,琴弓一点一点划着琴弦,深沉的声音奏出了最欢快的部分,这种感觉,像有人在你耳边低声吟唱。 一定要学好小提琴,沈与尔托着半边脸怏怏的。他慢慢收尾,直到结束,她的耳朵里还朦朦胧胧有着这只曲子。 真是好听! “生日快乐。”陈顾返把琴装进琴盒,一字一句地说,“赵约,恭喜你,成为男人。” 赵约捧着心口,浮夸地蹲在地上:“谢谢小舅舅,下个生日你跟沈与尔合奏好不好,这家伙拉小提琴的,听说两种声音特别般配。” 陈顾返抬头正巧看到沈与尔直愣愣魂游天外的样子,小小的脸上眼角抬着,下嘴唇咬出一道印子还没有被她左边那颗小虎牙放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不好?”赵约追问。 “还要下次?” 陈顾返笑了一声,拎起衣服,撸一把他的头发,先一步出门。 沈再阳已经等在外面,蹲在地上抽烟,他把烟头按灭弹进远处垃圾桶,一下子起身,说:“机场。” “这次有些快,回来不到1天。”陈顾返启动车子,招呼他上来。 他声调莫名低下去:“没办法。” 房间里几个大男孩半天才回神:“天!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还这么男人。” 赵约装模作样每人踢过去一脚,特别自豪:“这是我的榜样知道吗?以后我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差好多。 沈与尔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跑进去端蛋糕,她叼着小叉子含糊地问林丘:“他……呃,小陈叔叔走了?” 林丘端端正正坐着点头。 直到一窝蜂散场,陈顾返也没有回来,沈与尔又像兔子一样蹦跶着去门口,她把一直跟着自己的林丘交给赵约。 “小尔……”林丘有些脸红,“还有件事。” “噢!想起来了。”她拉开书包拉链,说,“放进来吧!” 林丘父母特别严厉,拒绝她看一切课外书,可她跟着沈与尔喜欢上了海贼王,沈与尔干脆每次给她背几本去学校,等她偷偷看完了再背回来。 赵约等半天,退回来:“丘丘,毕业了我给你买一屋子漫画好不好?” 沈与尔边整理书包边低低地笑。 “沈与尔你笑我呢?” “没有,我让你加油啊!”她扬着眼角摆摆手,斜斜地背上书包,“丘丘,我走了。” “好,注意安全。”林丘暖暖地嘱咐她。 她刚拐出陈家院门,远远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高高瘦瘦却很结实的那种,还有点点忽明忽暗的光,好像在抽烟。 这么晚,小区里应该很安全,她还是绕开了些,蹭着路边走。 “小尔。” 有点哑,可沈与尔一下子就听出是他的声音,她匆忙抬头跑过去。书包还在后面一晃一晃的,书本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有些响,她不自觉就伸出一只手绕到背后把它按住。 在他面前,她抬头,眼角弯着,眼珠子黑漆漆的,在这么深的夜色里,很明亮。 陈顾返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她的高度,轻轻地笑:“怎么自己?” “没关系,不远,就在你们家后面一些。”她踮着脚指了指,又小声嘟囔,“我还会长个子的。” “走吧,送你。” 沈与尔追过去,感觉他心情似乎不怎么好,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安慰大人。接触最多的是爷爷,可爷爷永远笑呵呵的。 她干脆把书包背在前面,拉开拉链,歪着脑袋使劲掏,然后快一步走到他前面,转身倒退着伸手:“吃吗?” 手心是一把五颜六色的糖,糖纸在淡黄的月光下有些反光,亮闪闪的。 他看着小朋友的眼睛,捏了一颗扔进嘴里。 吃了! 沈与尔笑,继续掏,脑袋都快埋到书包里。过一会儿又撞撞他的胳膊,问:“这个呢?” 陈顾返好看的凤眼眯起来,拎起这一小袋对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旺旺小煎饼,犹豫了一下收起来。 笑了! 沈与尔还想掏,被他捏住书包,轻声问:“小尔,你书包里都装了些什么?” 她鼓着腮打开给他看。 他伸手进去随便扒了两下,漫画,零食居多,难怪这么重。 “诶,诶……这个不行!”她一把合上书包,还把他的手夹在里面。 他没有挣脱,另一只手撑住膝盖,弯腰跟她平视,很有耐心地说:“把我的手放出来?” 沈与尔怏怏的:“看吧,其实也没关系。” 其实早就看到了,她的化学试卷。 陈顾返给她拉上书包递回去:“需要我帮忙吗?” “可……以吗?” “可以。”他看着前面微笑,“明天给你补。” “那……作为报酬,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她征求地看他,他神情有些微妙,慢慢点头。 绕过两座小矮楼,视线一下子就明亮起来,小区里的一个小湖,冻硬的冰面上还有些积雪,反射着月光。 沈与尔就这么跑到冰面上,在月光里回头,脸都笑开了,双手捂在嘴边小声说:“这里白天会有人管,晚上可以来玩,是不是没来过?” 陈顾返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小朋友旁边,嘱咐她:“小心点。” 刚想拎过来她的书包,就被她塞到手里。 她蹦跶着说:“你蹲下去,我拉着你走,平时下雪我们都是这么玩的。” 他低头看了她约莫2秒钟,竟然侧头笑了,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蹲在一个小朋友面前,陪她玩。 “好了吗?”沈与尔拽着两根书包带子试着走了一步,半点都没动。 有点窘! 她又使了使劲,还是没动。 看着她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陈顾返用手背挡住半张脸闷闷地笑,他慢悠悠站起来,按着她的小脑袋,说:“我学会了,来拉你。” 她没推辞,一下子就蹲下去,仰着脸告诉他:“开始吧!” 陈顾返稍微一收胳膊,冰面上的小朋友就向前溜了一大截,实在,有些轻。他速度放慢了些。 约莫几圈,沈与尔拽拽他的袖子:“你先去那边等一下好不好?” 他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一条腿曲着,胳膊就这么懒懒地搭在腿上,看不远处的小朋友忙前忙后,又回了几条信息,神色慢慢淡下来。 没多会儿,她跑回来,背着双手献宝一样站在他面前,身子一晃一晃的,她跳开,说:“看那边。” 顺着她的手指,他看过去,笑了一声,轻而缓。 一只矮胖胖的雪人,一张特别大的笑脸。 她问:“现在开心了吗?” 陈顾返略微狭长的眼睛又眯了一下,就这么看着她,深的像一汪潭水,没有波澜看不到底。 自己的情绪从来掩饰的极好,这个小朋友,看出来了。 “小尔。” 她“嗯”声。 他笑起来,倾着身子低着下巴再次跟她平视,尽量笑得灿烂而无害:“很好看。” 她嘴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安慰好的第一个大人。 “走吧,有些晚了。” 陈顾返继续替她拎着书包,先走出去。 “等等,等等!”沈与尔跑到旁边,蹲在一丛冬青前面,伸手拨着叶子,“有东西。” 突然树丛一颤,她吓得缩手,被后面的人拎住,他用鞋尖轻松挑开。 两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瑟瑟发抖。 她回头去看他,征求意见。 “小尔。”陈顾返说的尽量平和,“我们家是养不了这些动物的。” “我养吧!” 小东西颤悠悠叫一声她心都软了。 沈与尔小心翼翼抱着书包一直到家门口,张了半天嘴,才终于挤出几个字:“小……陈……” “不想叫可以不用叫。”他站在院门前,手臂松松搭在门框边,“进去吧。” “不是不想叫。”她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不懂礼貌。 他低低“嗯”一声,分辨不出什么情绪:“明天带你去给两只猫打针,今天先不要碰。” 她点头。 “好,去吧!” 第4章 大灰狼叔叔 沈与尔看眼时间轻手轻脚地蹭进家门,刚反身把大门锁上,余光就撇到一个身影躲进厨房。 真是不得了了! 她追过去,小心抢过来老人手里的点心,一口塞进嘴里。 “哎呀!小尔!”老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接来一杯水,还是笑眯眯的,精神不错,甚至还有些年轻时挺拔的影子,“我半口还没来得及吃呢。” 沈与尔抱着胳膊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嚼着舔到腻人的点心,抬头瞪着大眼睛看他一眼,又低下去,琢磨着明天还要再把家里扫荡一遍。 “小尔?”老人也蹲下来戳戳她,眼里都是慈爱。 “张嘴。” 他配合地“啊”了一声。 沈与尔在确定爷爷没有偷吃之后才喝一口水压下喉咙里齁人的感觉,她正色:“沈怀桥老先生。” “在!”老人眼睛笑得更开了,爷孙俩就这么蹲着对话。 “我们需要谨遵医嘱,这种东西,一口也不行。” “好。” 片刻,她抱着这个永远只会对她笑的老人抽了抽鼻子:“家里来了两个新成员。” “那还等什么?去看看。” “不行,不行!”沈与尔走了两步又跑回去,从冰箱里翻出老干妈,一整勺填进嘴里。看爷爷紧张到呆滞的神色,她抽着气说:“您那点心,太难吃了,实在太难吃了。” 老人家神色放松下来,摸摸孙女的头:“你说难吃就难吃,以后我一口也不碰。” 多好的老头,是她的爷爷,她骄傲地笑。 这个人因为父辈关系,在旧社会被买过命,躲藏过,风光过。从上海到香港,赚过钱,破过产,念过书,留过洋,也因此刀山火海的跟陈家交情过命。别人都说他狠,不苟言笑,其实他什么都没做过,只是一个可爱的老头。 在这座古老的城市,照顾她。 沈与尔拉着他到客厅,指着书包里黄色的一小只告诉他:“好不好看,她叫小美人。” 老人眼睛熠熠生辉:“我更喜欢这只狸花的。” “有眼光。”她弯着腰把它轻轻弄出来,说,“这么多年一直就咱们两个,我让他做您小弟,给您找一下当初在香港风光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棒。” 扶着老人进屋睡觉,沈与尔才开始收拾自己,已经1点钟,有些累,幸好明天是周末。她把自己摔在床上,临关灯想起件大事,“蹭”地坐起来。 翻出踩了几个猫脚印的化学试卷,她咬着笔又仔细琢磨了一遍,把不会的地方一条条记下来,能用到的化学资料都整齐摆在桌上,这才安心地倒在床上。 大清早,她就撑着手臂趴在窗边,目光没有焦点地胡思乱想,化学真的很差,被嫌弃了怎么办,不想挨骂。 门铃在响,她倏然回神。 “小尔。”陈顾返叫了一声,温润,像暖阳。 从二楼望下去,这个人就站在潮湿的空气里略微扬着头,眼尾还是张扬地翘着,有些逆光。 他隐隐地笑:“不冷吗?” “不冷,我去给你开门。”沈与尔错开视线,一阵小跑,把他从院子外让进来。拖鞋已经准备好,就在门口。 陈顾返揉了下她的发顶,突然俯身,凑在她面前,拎起手中的小盒子,笑眯眯的:“小朋友,你的礼物。” 她歪着脑袋把盒子仔细研究一遍,正要伸手去接,他笑得更加诱人:“5分一口。” 沈与尔把手缩回袖子里,太坏了!就像一只大灰狼,笑嘻嘻地吃掉你。 她呲呲牙,转身走掉。 陈顾返又看到这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他也不着急,敛着笑跟在小朋友身后。 “我可以进去吗?”在她的房间门口,他撑住门框询问。 她愣了一下,来玩的小伙伴或是大人很多,可从没有谁在进去自己的小房间前这么一本正经地询问。 “当然。”她把门又拉开些。 房间很简单,淡淡的暖色调,没有多余的装饰,只一只特别大的兔子抱枕,两条腿搭在床上,比身子还长。 陈顾返站在小架子前去看她的照片,一场演出,这个小朋友站在舞台中央拉奏小提琴,眼神专注明亮,好像从心里荡出来的光彩。 比起自己家外甥女眼花缭乱的房间,他还算喜欢这里。 “小尔。”坐在她的小椅子上,他低头一点一点拆着手里的盒子,说,“开始吧!” “把烷烃,烯烃,炔烃……所有你能记住的有机化合物的反应自己默一遍,再给我一本你们现在用的习题,我需要先看一下。” 天!她最不爱写的东西,被女王逼到每天默10遍,又来。 沈与尔丢过去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自己抽出纸用下巴顶开笔正要写,余光轻飘飘溜过去,他没碰书,还在小心翼翼拆着盒子。 她咬紧下嘴唇,眼神一飘一飘的,就是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呀!好看。 干脆坐直身体,伸长脖子,笔在脸上轻轻敲着,没2秒钟就被旁边的人把脑袋按下去。 陈顾返拎出一个小罐子,指头那么高,雪人的形状,罐口还是鲜奶做成的小雪人,是一块罐子蛋糕。 他一声不吭地拿起小叉子,直接叉一口放到自己嘴里。接着翻开书,边看边慢悠悠地抿着蛋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与尔眼睛眨啊眨,看他的手一下一下挖着罐子里的东西,这么好看的手指,这么好看的罐子,这么好吃的蛋糕。 都不是她的! 早知道应该成交的,她哭都哭不出来。 在纸上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打了个叉叉,又在旁边添一个好看的男人,得意的笑。再一个小女孩,可怜巴巴地靠在蛋糕边。 就这么自己玩了几分钟,她安静下来,默写这个人交代的任务,连他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只听到一声熟悉的低笑,面前被放了一只罐子,是刚才的雪人,洗的很干净。 她转着脑袋看过去,陈顾返撑住桌面俯身,又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 他说:“小朋友少吃甜,雪人才是礼物。” 沈与尔又眨着眼睛,一把将雪人抱在手里,犹豫着问:“那这个,需要……多少分?” 他轻松坐在椅子里,低垂着眼睛翻书,看得很认真,半晌才开口:“不用。” 从声音上分辨,似乎是笑着的。 她用笔戳戳雪人的鼻子,眉开眼笑,这些讨厌的加成反应,取代反应好像都变得可爱了些。 “有机同分异构体的推导。” 陈顾返把书推过去,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去够来草稿纸,边写边讲。声音不大,轻轻的,足够两人听见。 就连分子式写的都比她好看,沈与尔学着他的字体画苯环。 她偷偷的笑,果然萌了一些。 陈顾返敲她的头,问:“为什么学理科?” 她在这道题里推导,没怎么听清,扬着尾音“嗯”一声。 他重复一遍。 沈与尔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就要解出来,她直勾勾盯住这道题,边写边含糊着说:“我们数学老师说我讲来可以成为一名数学家,她不放我去文科班。” 他张扬的脸上连眉毛都扬起来,什么鬼理由。 “小尔?”沈老先生把头探进来,笑得花一样开心,接着就要把一大盆东西搬到桌上。 陈顾返匆忙过去接住:“沈叔,我来。” “哎!好好好!” 沈叔! 沈与尔咬着笔头,闷头也过去帮忙。 “小尔,补充点营养?看看喜欢吃哪个都挑走。” “爷爷,有点夸张啊!” “不夸张不夸张,你现在的学习,太费脑子,我看着心疼。” 陈顾返从大盆里捡出来几样,摆在桌上:“这些不错。” 沈与尔又抱出来一盒使劲点头。 “那就这些。”沈老先生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拍拍陈顾返肩膀,“好。”接着又笑眯眯跟孙女说,“小尔,要是太累就休息去。” 说完就要搬着东西下楼,沈与尔先一步挡住门,抱住大盆。 靠,好重!一个踉跄。 又被陈顾返从后面拎住。 她蹲在地上按住盆,里面还这么多点心呢!她说:“爷爷,这些我都吃,放这里。” 沈老先生心知肚明,摸摸她的头,笑着走掉。 陈顾返晃晃手机示意她自己需要出去接个电话,她点着头继续跟这堆有机物战斗。没多会儿他就回来,很有耐心地告诉她下午要出去一趟。 “好吧!” 两只猫怎么办,她心里想着小主意。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曲起食指敲敲试卷,说:“做完带你去。” “我……可以去?”有点开心。 他靠在椅背上,笑:“小尔,下午有个怪叔叔从瑞士回来找他的女朋友,我们接完他再去给小猫打针好不好?” 第5章 什么关系 “好。”沈与尔埋头做题,一定要全对。 出门时她把齐肩的短发别在耳朵后面,戴了一顶黑色小礼帽,乐滋滋跳到院子外面刚把门撞上,一阵风伴着刹车声过去就把小帽子吹走。 真是,一点也不收敛! 她沮丧地瞟一眼掰着方向盘把车掉头的这个人,墨镜还架在脸上,只能看到挺拔有力的鼻子跟总是翘着的嘴角。 嗯……不冷吗!她干脆拍一把门框去捡帽子。 陈顾返却先一步甩上车门,紧接着一双黑色军靴停在小帽子前面。她就这么蹲在地上抬头,视线正巧落在他的腰线上,短款羊绒大衣的腰带系在那里,一个恰到好处的小弧度。 一夜雨夹雪,空气湿而凉,放晴的阳光闷闷照下来,他在干净的味道里压着一声笑:“开快了点。” 实在,张扬! 沈与尔被他揪着衣服站起来,帽子扣到头上。他拍拍后座,说:“上车,不过小朋友只能坐在后面。” “再加一把安全座椅。”她把帽子扶正,忍不住就想小声抗议。 “小尔,你叔叔嘱咐过我。” 尽可能照顾她,他也有些诧异,以前没怎么有耐心时把姐姐家几个孩子惹到哭,后来外甥女总贴过来,又把她照顾到生病。这件事他并不怎么乐意做,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他从后视镜望着这个小朋友整理衣角,没有宽大的校服,品味还不错。 “好。”她鼓着嘴巴,若有若无像蚊子一样回答一声,就乖乖坐进去。 陈顾返关上自动顶篷,一路把车开到机场,在显示屏找到北京至西安的航班,还有半小时。他带着沈与尔坐到一家咖啡厅,撑住下巴将餐单推过去让她自己点。 她随便指了一杯最普通的咖啡。 他这才想到面前还是一个小朋友,并不喜欢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干脆从口袋摸出钱夹走到外面,在隔壁店里拎来一小盒葡萄给她:“吃这个。” 她一颗一颗挑一半出去给他。陈顾返挑着眉毛摇头,自己跟葡萄打了小半辈子交道,有些挑剔。 一小盒葡萄,就这么慢慢吃了半小时,她掏出纸巾一点点擦干净手,跟他去接机口,四处张望,旁边的人不自觉轻笑了一下,接着冲远处吹了声口哨。 “小尔,叫叔叔。” “叔叔好。”她脆生生张口就来。 叶北向抬抬眼皮,诧异1秒钟,淡淡“嗯”了一声,眼神只扫了一眼就没再停留,沉着声音说了句:“走吧。”先迈开步子。 完全的低气压!似乎还有些着急。 陈顾返在后面低低地笑:“我们家小朋友可跟不上你的速度。” 两个差不多高的男人站在前面,沈与尔费劲地追过去。 你们家小朋友? 叶北向眼神有些询问,忍住了并没开口。他嘴角抿得很紧,眼窝有些深,瞳孔清冷,就这么表情寡淡地等了一会儿,整个人气场霸道又内敛。 沈与尔眨眨眼,还是自己旁边这个笑到张扬的人比较可爱。 陈顾返把车开到一家汽车美容会所,转一把方向盘就将车尾甩进一个车位,随手按下开关自动顶篷慢慢敞开。 他舌尖划过牙齿,递给旁边一张纸条:“老中医的地址。” 叶北向清淡地“嗯”一声。 陈顾返半转身子,凤眼又眯起来,指着一个角落,说:“给你我的车不要,那你用那边的。” 一辆q/q孤零零杵在那里,叶北向并没有过多表情,带着些鼻音问他要钥匙。他抛过去两串:“房子地址微信发你了。” “走了。”叶北向推开车门,握着大衣,长腿迈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他从包里摸出两盒曲奇,不温不火地说:“给小朋友的见面礼。” 沈与尔正低头自顾玩着手指,好像在说自己,她疑惑地扬起脸。 陈顾返笑出声:“不是给我们的吧?” “路南城要带给女朋友的。”他随口回答,自己媳妇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耐心快被用完,等3秒,不接扔掉就走。 “南城啊……那就得要了。”陈顾返笑得像一只狐狸,“小尔,拿着吧。” 沈与尔眼睛都不抬就乖乖收过来:“谢谢叔叔。” 叶北向深看一眼这个眼角飞扬的男人,闷着声音简单告了个别就走掉。 沈与尔看人把小车开出去才扶住前排头枕轻轻地问:“给别人的东西,我们拿着?” 陈顾返手臂一撑靠背回身,摸摸她的小脑袋,声音温润极了:“小尔,禽兽要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那……好吧! 她把脑袋缩回来,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向旁边指过去。他把手肘放到头枕上,下巴枕住手臂,侧脸。 万小四早就颠过来,看到他在跟别人说话没敢靠近。好不容易走掉一个,留下的这个……什么关系! 童养媳!?女朋友?!从小就跟他混,这种跟你说话闪着光的眼神,以前没见过!总不能是……女儿吧。 老爹教育说:外人前,要叫他小陈先生。 可面前的人不怎么爽。叫一次自己被拍一次,再叫一次被敲一次。 小伙子踌躇半天,咬牙跺脚挪过去,试探着叫了声:“小陈先生。”赶紧去看他的脸色。 陈顾返好看的眼尾挑了下,明明是在笑,眼睛里却有些不乐意。他嘴角翘着小弧度慢慢把小伙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完了! 万小四匆忙厚着脸皮改口:“小陈哥?小老板?小老大?小先生?” 什么情况! 沈与尔瞪大眼戳戳前面的人,陈顾返突然问她:“哪个好听?” 哪个……好听!?她咬着拇指关节魂游天外。接着脑袋就被撸了一把:“还真在想呢?” 她觉得特别无辜,小眼神追过去:不是你让想的吗? “下车。”他把装着两只猫的盒子塞给皱着一张脸的万小四,拍拍小朋友的肩膀,说:“小尔,去那边黑色的车上等我,很快就好。” “哦!”把自己的大衣拎出来,远一点的地方有人吹了声口哨,她理都没理走开。 陈顾返揣着口袋走到那边,坐在铁架子上的几个人笑得惊天动地:“卧槽!叶北向真有女朋友了?” 他从一旁摸来根烟咬在嘴里点头,有人掰开火机递火过来,他摆摆手撑着架子勾来一盒精致的火柴,这才漂亮地一划把烟点着。 “擦!还这么讲究。” 他笑,每天就这么一两根,跟小朋友呆了近一天,愣是一口都没碰。 沈与尔掰了掰后视镜偷偷看过去,这个人一副雅痞模样,整张脸好看的越发张扬了。上午还是如沐春风的温润样子,好像照在雾里的阳光,看不透却想去靠近。 “诶!我说陈顾返,你比叶子靠谱,女朋友至少还带来给我们瞧。”说话的人用鞋尖踢踢前面人的屁股,示意该你说了。 “靠!”这人反手一肘,“女朋友不错,嫩的掐出水,脸漂亮,身材……要哪有哪。” “不是。”陈顾返就说了俩字,把烟在地上蹭了蹭,丢进垃圾桶。 “不是?先留着啊!” “太小了。” 他向后摆摆手,走开。真的,还是一个小朋友呢。 “先去打针,有几个小时带你玩,傍晚再把刚才的怪叔叔送回机场,你爷爷说晚饭直接在我们家吃,这样安排可以吗?”陈顾返一手转着方向盘把车倒出去,随口把计划告诉沈与尔。 她吸一口鼻子,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冷风跟他一起溜进来。以前看到街边猥琐大叔黄着一嘴牙齿叼根烟,色眯眯盯住来往的小女孩,总是有些阴影。 现在这个味道,她觉得很好闻。 “可以。”她扬着脸回答。 实际进行比想象中要快些,陈顾返在环城路绕着,实在有些郁闷,这里自己也刚回来几天,带小朋友去哪里玩? 看出他快要没有耐心,沈与尔匆忙扒住前面,把手指头从袖子里伸出来:“那边有个公园。” 他放慢速度过去,快要过年各种商贩挤在门口,再加上周末,停车场的路口被挤到水泄不通,急躁的私家车主们把喇叭按的震天响。 陈顾返握着方向盘暗骂一句,沈与尔睫毛颤了颤,又赶忙给他指路,两人费了半天劲才站到公园门口。 “吃爆米花吗?”他问。 她视线溜过去,人好多,这个人要去挤,于是摇头。 “糖葫芦?” 摇头。 “香肠?气球?糖人?烤红薯?……”他把所有围着小朋友的摊位念了一遍,最后干脆皱起眉说:“煎饼果子?” 沈与尔攥着袖子,一直没插上嘴,看他终于停下来,一口说道:“棉花糖。” 人不算多,而且真的喜欢。 陈顾返眯眼望了望那边,扶住小朋友的肩膀,低着下巴看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小尔,你就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第6章 你不行 她点头,看这个人的身影挤进去,轮廓很好辨认,小片刻就捏来一只白色棉花糖,下面缠了一圈纸巾递给她。 沈与尔犹豫半天要不要分享给他一些,就这么脚尖蹭着地面磨蹭了会儿。他将小朋友的头扭过去摆正:“我不吃,看路。”随即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懒懒地撑着,隐约叹口气,这么多人,头皮都有些发麻。 一片开阔的地方,他喘口气,微阖了下眼,就看到一位中年女人过来,眼神转了一圈,和气的问:“可以请您家孩子帮我们个忙吗?” 女人语气有些不定,面前两人实在不像情侣,小姑娘看起来这么小,说孩子似乎是没错的。 陈顾返下车时架了一副黑框平光镜,整个人看起来内敛成熟了许多。他抬着眼角,慢悠悠把手放到身边这个小朋友头顶,笑。 沈与尔半张脸都掩在棉花糖后面,两只眼睛又瞪大了些,眼珠子黑而亮,她把棉花糖拿开,想抗议,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您说。” 最后一次体检,医生龙飞凤舞写下160,她轻飘飘看一眼面前女人,孩子……就孩子吧! 女人牵来一个小女孩,洋娃娃一样琥珀色的眼睛,还有自然卷的头发,她甜甜的笑,一看就让人喜欢。 “我们家宝贝的英语班在这里汇报表演,nina排了一个小节目,想找几位路人配合一下,你可以帮忙吗?” 沈与尔看小女孩靠在自己母亲身上,两只小手交握着摇来摇去:“姐姐,好不好?”而这位母亲的宠溺溢于言表。 她目光闪了一下,随即很豪爽地告诉女人:好的。 小女孩高兴地跳起来,拉起她的手就要走,她抿着嘴唇回头,陈顾返抬抬下巴示意在旁边等她。 沈与尔蹲在台阶上翻看这个叫nina的小女孩的课本,听她站在母亲身边神采飞扬地讲给自己听,稚气的童音,偶尔腻在母亲怀里撒娇。 有点羡慕,只1秒钟,她还是微笑着认真记下整个故事。 “姐姐,该我们了。”nina风一样跑过来,说着就把她带到一颗树下,“你坐这儿,装睡觉。” 女人蹭蹭这个小女孩的脸,说:“宝贝,让姐姐蹲下就好,你看树下面是湿的。” “好吧。”nina真的跑过去摸了摸,她有些犹豫,自己嘟着小嘴轻声说,“可是蹲着怎么睡觉呀?我们的短剧就不好看了呀。” 沈与尔两步迈过去,大衣一抖就铺到地上,随即腿一伸往上一坐。她靠在树上微闭着眼比了个ok的手势:“好了,开始吧。” 小女孩笑嘻嘻去招呼其他伙伴,女人看到了大衣上的商标,有些不好意思,过去悄悄说:“我们家宝贝平时都挺懂事的,今天……一会儿你把衣服给我,我拿去干洗。” 沈与尔上翘的睫毛抖了一下,视线越过她,去看陈顾返,他站在透着阳光的树底下回视,嘴角一个小弧度。 这一刻,心里莫名安静,她就这么望着那边张口,笑:“阿姨,没关系。” 短剧很顺利,nina得到的小卡片最多,换到了许多礼物,小女孩抱住沈与尔的腰蹭来蹭去,递给她一只小小的布兔子,稚声稚气地表示感谢。 “不客气。”她蹲下来碰碰小女孩的脸,握起大衣告别离开。 “这么贵的衣服就随便往地上铺?”树下,陈顾返一根指头勾着她的大衣吊在眼前,像排泄物一样的印子斑斑驳驳。 她垂着眼睛把上面的草根树叶一点一点捡下来,一小会儿才小声辩驳:“当时没别的东西啊。” 他把这件衣服随手抛到树枝上,低下头,两只手在身前将自己大衣腰间的带子慢慢从金属扣里折出来,脱下来,给她。 “不想穿?” “没。” 看他的脸色,她一把接过来套在身上,任由他弯着腰在身后整理带子,顺手打了个蝴蝶结。她抖了抖袖子,明明是短款,穿出了唱戏的感觉。 陈顾返抬手将脏衣服扯下来,从里面折起来挂在手臂上,尽量避着上面的泥巴。换做自己外甥女,这样的衣服多半不会再碰了,他问:“还要吗?” 沈与尔疑惑。 他下巴朝手臂上的衣服抬一抬。 她更加惊讶,舌头打了个结:“我……送去洗。”接着又弱了声音问:“你冷不冷?” 他看着前面,说:“不冷。” 这个小朋友,拥有的温暖很少,接受了不少不公平,自己却从来坦率,积极。眼睛里尽挑着善良,从不辜负每天的阳光。 他又将她的小脑袋扭到一边:“去不去?” 是碰碰车,沈与尔跳着去排队,这个她最在行,都是撞别人,很少被撞。陈顾返从兜里摸出钱夹买完票,两根指头夹下平光镜,从她身后放到自己那件大衣的口袋里。 她扬起脸笑得灿烂:“我不会留情的。” 他耸耸肩。 场地里,沈与尔挑了一辆位置比较好的,其实是比较容易撞到他。铃声一响,就倒着开过去,很快,猝不及防的感觉。 陈顾返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挤,腿只能分开曲着,他只用一只手随便掰一把方向盘,车子就轻松避开。然后停在一边,看着她轻轻地笑,意思很明显:你不行! 蔑视!赤/裸裸的蔑视! 她转着眼珠子也把车倒走,想从一侧偷偷溜过去,路线一早就找好。旁边有人挡路撞过来,一歪头的工夫,他停住的地方已经空荡荡。 沈与尔赶忙转着身子去找,视线刚落到他身上就被他撞过来,并不是很重,刻意偏了一点。 她脑袋一晃,小眼神飘过去,干脆用一根食指向上顶住掌心:“讲和,讲和。” 这个人可以把碰碰车开出漂移的感觉,找虐! “好。”他慢悠悠笑答。 她把车跟他并齐,身子歪过去,点着手指说:“那边,那边,还有那边,撞过去。”她就在旁边给他打掩护,顺便捡个漏,有时候堵一堵路,叱咤风云的感觉。 站到平地上,沈与尔还在用左边小虎牙咬着下嘴唇,好爽。陈顾返给她把小礼帽扣回去,旁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挣脱母亲的手迈着小腿跑过来:“哥哥,哥哥,你开车,好帅呦!” “谢谢。”他收着下巴去看腿边的女孩,笑得礼貌极了。 沈与尔杵在旁边眨眨眼,这么小叫哥哥,自己还得叫叔呢! 又玩了些项目,陈顾返看时间差不多了带小朋友往停车场走:“去找怪叔叔。” 她把大衣脱下来叠在前面:“我衣服脏了,那一会儿我就不去了,跟小四哥哥等你。” 万小四已经等在约好的路口,冻得直蹦,看到他们过来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窜进来,搓搓手:“好冷好冷。” 陈顾返随意指过去:“那里更暖和,还有吃的。” “ok,小先生,我去了。”车门开了条缝,冷风还带着声音。 “等等,带上小朋友”他觉得沈与尔大概可能应该也有些饿。 万小四讪笑着,弱弱地问:“给报销吗?” 陈顾返眯起眼睛看了他1秒钟,轻松向后一靠,摸出钱夹丢过去。旁边的男生心里一颤,自己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于是匆忙厚着脸皮递回去。 这个人这次笑了,就这么看着他笑,万小四想哭,赶紧将钱夹揣在口袋里:“我一定给小妹妹买最好吃的,想吃什么买什么。”说完还给沈与尔摆了一个大男孩般阳光灿烂的微笑。 沈与尔懵了一下,拍拍前排头枕,戴好帽子示意自己先走了。 “小尔。”陈顾返又用那种很耐心的语气,说,“先跟这个哥哥吃点东西,一会儿他带你去下午换车的地方,我送完怪叔叔就去接你。” 她点头。 万小四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又是这种眼神,没见过,带他外甥女的时候都没见过。 到底什么人? “好了,去吧。” 陈顾返嘱咐完朝外面扬扬下巴,看两人进到店子里才慢悠悠穿上大衣,带子往金属扣里一系,又把自动顶篷打开。 他向前开了十来米,漂亮的停在一辆q/q前。 沈与尔特意挑在窗边,刚把点好的食物端上桌,就见到他拎着墨镜对后面车挥手,万小四顺走她一块鸡块都没有发现。 “是不是特别骚包?”这个大男孩凑过去还想顺走第二块。 “嗯。”她使劲点头,外面的人正甩上车门,有些痞气地去敲别人车窗,动作却异常好看。 车里的人下来,是下午的怪叔叔,还有一个女孩。 沈与尔咬住吸管“咕咚”一口,很漂亮,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感觉。 第7章 劲爆了 她双手扶着托盘把一整盒鸡块挪给旁边,又用手肘撞撞他,看着外面,问:“认识吗?” “谁?” “那边,漂亮的……姐姐。”虽然跟怪叔叔在一起,似乎还是这个称呼更合适。 “没见过,我一直跟小先生在墨尔本伺候葡萄,刚被他揪回来。”万小四矜持了一下,看她确实没有想吃鸡块的*,捏起来放到嘴里。 沈与尔低头戳着饮料盒轻“哦”一声,还不住把眼神飘到那边看漂亮姐姐。 笑起来好美,喜欢。 万小四目光追过去,了然地点了点头,自认为将小姑娘的心态拿捏的很好,决定加一把火。他把鸡块吞下去:“我们小先生酿酒的工艺特别……*。” 舌头卡了一下,应该是这个词,他继续诱惑这个小朋友:“他们家以前在上海,香港那边大风大浪的过来,后来开酒庄了知道吧?除了生产出来的,他每年都会给自己酿一些特别的珍藏。” 呃……当然知道啊! 看他讲得高兴,她没去插嘴,只能装作不清楚的样子点点头。 “如果小先生带你去澳洲,别碰那些红酒,他并不愿意别人动他的宝贝,除非他愿意。当然别担心,目前还没有女人让他愿意。” 沈与尔愣了,终于听出不对味,这个人理解错了。正要开口,被他抢先补充:“小先生品酒的样子,实在……怎么说呢,性感。” “怎么样?”有没有更加喜欢?万小四开始得意的笑,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这样,似乎不太好,会不会有困扰。沈与尔笑了半秒钟,面色不变,好像很崇拜地说:“小陈……叔叔,好厉害。” “小,小陈,叔叔?!”万小四瞠目结舌,不太确定地重复一遍,“叔叔?” 她垂下眼睛点头。 “靠!”看走眼了。 万小四咬一口鸡块默默想,脑子里是小先生外甥女的形象,一定又是一个娇气的小女孩,烦人。 小片刻,一串钥匙从头顶掉下来,他抬头,陈顾返正舒展着两条腿往椅子里坐,随后翻了翻餐盘上几个吃剩的盒子,小朋友都喜欢吃这种东西? 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说:“q/q停门口了,路上开慢点,我送完人就过去。” “噢!”万小四一想到要照顾这种小女生,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是在澳洲伺候葡萄比较舒服。 沈与尔托着下巴看满盘狼藉,有些懊恼,东西都被旁边这个大男孩吃掉了,渣都没剩。早知道他还会回来,应该偷偷留一盒。 他揉揉小朋友的后脑,说:“走了。” 门上的风铃响了两声,他已经关门离开。 “小妹妹,我们也走吧?”万小四一口吸光杯子里的饮料,咧着嘴假假地笑。 沈与尔捏着帽子,拿起自己没喝完的饮料,一出门就看到这个大男孩斜斜靠在副驾车门旁,一只手臂笔直地搭在车顶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叔叔告诉过你小朋友该坐在哪儿吧?” 他手指曲起来敲了几下,装作很厉害的样子,要是敢像以前小先生塞给他的外甥女一样撒娇腻歪,就……就翻脸。 这次一定不能在小朋友身上栽跟头,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沈与尔眼睛都没抬一下,径自拉开后车门坐进去,拍拍副驾窗户,示意他可以走了。 他吸溜着鼻子,有点无趣,默默缄口把车稳稳开上路。 “诶?停车停车!” 万小四被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一个激灵,一脚刹车停在桥边一棵树下。顺着土坡下去是一个干涸的小湖,尽是杂草和冻硬的土,路过的这一带很是荒凉。 “怎么了,小祖宗?”他无奈问。 沈与尔把窗户按开,趴在上面眯起眼睛看了看:“我妹妹。” 是她没错,比自己小2岁同父异母的妹妹,有爱她的爸爸妈妈。 “嚯!”万小四摇着头笑,“够开放的啊,看看……那男人手都伸进去了。” 沈与尔缩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嘴唇也使劲咬着。下面的两个人在接吻,旁边竟然还有人起哄,她不确定这么过去能不能带走妹妹。 基本上不说话,没有交集的,名义上的妹妹。 “卧槽!这就劲爆了……开始脱了。”万小四匆忙把车灯关掉,“你妹妹多大?怎么是一小太妹?” 沈与尔一声不吭,她在想办法。转眼情况已经有些不太对,下面的女孩开始挣扎,似乎并不怎么愿意接受接下来的行为,而男人将她箍得紧紧的,动作越来越粗鲁。 明显是要用强,有哭声传过来。 “别愣着,打电话报警啊!”她提醒前面看呆的大男孩,“远灯打开,照过去。”虽然有些危险,总比下面的人现在就被强掉好。 效果是有的,那边几个男人连爆粗口,女孩趁机想跑,没几步又被捞回来:“他妈的,装什么?你逗老子玩呢!”说完又对着车灯的地方骂,“赶紧滚,看他妈什么热闹。” 万小四炸了,什么时候被外人骂过滚:“小妹妹,后面的棍子递给我,一会儿自己把车门锁好。” 看他就要冲出去,沈与尔一下子凑到前面拽住他,有些不确定:“行……吗?” “行!吗?!小妹妹,坐这老老实实的看好了。” 她没锁车门,特意给3面各自留了一条缝,以防万一。这才一瞬不瞬盯紧下面,万小四冲过去,还是有些套路,姿势不错。 几个男人看他架势明显也一愣,只那么几秒,就反应过来:“草你大爷的,找死啊!” “敢骂我大爷,去尼玛的。” 于是开打。 沈与尔正皱着眉毛担心下面,就听到这么一段……无厘头的开场白。她觉得自己妹妹应该在这个时候跑回来,可是女孩一个人蹲在地上,哭个不停,已经傻掉的状态。 万小四一人哪干的过这么多汉子。 权衡了一下,她从叠起来的大衣里摸来自己那把口袋折刀,趁着刚黑下来的天,一点一点偷偷摸过去。 绕到妹妹身后,她先捂住女孩的嘴巴,果然这个人就要大喊,只发出了几声呜咽。沈与尔凑在她的耳朵边小声警告她:“沈双翼,现在跟我上去,发出一点声音我会跑,你自己看着办。” 她点头,沈与尔这才松开沾了眼泪跟彩妆的黏黏糊糊的手,在树干上随便抹一把,拉着她往回绕。后面的人走起来有些费劲,沈与尔又不得不停下来,压低了声音:“把你的高跟鞋脱掉。” 话音还没落,沈双翼脚一歪,“哎呦”一声,双手扶在地上,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前面的人深呼吸一口,真的,揍人的心都有了。 “草,想跑?”有人几步就跨过来,把地上的人拎起来,“就你们几个黄干腊瘦的东西,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他空出一只手想把旁边的沈与尔也一起带走,被她两下避过去,踢在重要部位,男人疼得脸都皱了,出不了声。 她利索地扯掉沈双翼的高跟鞋,看一眼那边,大男孩快不行了,于是也顾不了许多张口就喊:“小四哥哥再坚持2分钟,小陈叔叔带人过来了。” 不知道这些人会揍得更狠还是提前跑路。 被踢的人恨极了,拽住沈双翼的衣领咬牙切齿:“告诉我这个妞哪个学校的,就让你走。” “一中,她是一中的。” 沈双翼真的害怕,已经失去理智,抽噎到不行。 沈与尔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巴,暗咒一声,就见到男人更加失去理智地捡起地上的板砖照着沈双翼脑袋拍过去。 这就狠了! 沈与尔抬腿又要踢过去,另一个人挤过来,手肘顶到拿砖人的肚子,“嗷”一嗓子惨叫,同时板砖也重重拍在来人的头上。 万小四被开瓢了,血溅了沈与尔一脸。 沈双翼跪在地上吓傻,哭都哭不出来。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就算跟爷爷见过世面,学过防身,也不可能跟几个大汉抗衡。沈与尔最快作出决定,拉起沈双翼就跑,几十秒,把她一把塞进车里,警告:“再敢出来,你死定了。” 万小四真的跑不了了。 沈与尔折回去,看一根棍子又要狠狠落在他头上,干脆咬咬牙把自己的小折刀甩过去,不偏不倚扎在木头中间。 他终于缓了口劲,腿扫过去,照着那人脑袋就是一拳。 沈与尔心急,不是报警了吗,怎么还不来,她佯装镇定,说:“警察来了,你们完蛋了。”想跟万小四赶紧跑,可是俩人没跑出去。 他眼神也挺无奈。 “草,骗鬼呢!”几个男人压过去。 第8章 真的生气 照着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万小四一顿暴揍:“还送上门一个。”又有人来抓沈与尔。 她一声不吭地边跑边躲,快抓过来时就按照爷爷教的,挑重要部位揍回去,再跟这两个人兜圈子。 眼神时不时去看那边,真担心,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实力不行,帮你分担一两个。 万小四扶着树笑,吐掉嘴里的血沫子。 沈与尔忽然不跑了,她扶住膝盖回头,有警笛,越来越近。 显然几个男人也听见了,他们又爆了几声粗口/交换眼神,其中一人扔掉手里的家伙:“妈的,真报警了,走。” 看他们跑远,她才过去拍拍万小四:“怎么样?还……能起来吗?”接着又随口嘟囔,“警察叔叔来的实在太慢。” “我没报警,忘了!”他自己站起来,抹一把头上黏黏的液体。 她张大嘴,你行! 果然警车呼啸着从桥上开过去,停都没停。 “那还等什么,快跑呀!” 怕几个没跑远的男人发现,沈与尔一脚踩着木棍,吃力地拽下自己的小折刀,匆忙把棍子递给他当拐棍。 蹒跚着躲回车里,沈双翼又吓得一声尖叫,手一直在抖,她哭:“那些人会不会杀了我?” “猪一样。”万小四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撑着口气把车开远了些,停在一个人稍微多点的路口,才摸到手机拨电话。 杀了你?!电视剧看多了。 沈与尔看眼前的人热裤皮衣,浓妆艳抹,这就是爸爸最疼的人。她严肃起来:“什么人?怎么惹到的?” 沈双翼不服气,在家里,自己就是最骄傲的小公主。她高傲地扬着下巴问:“你凭什么管我?” “靠!真特么……”万小四特别无语,摊在椅背上望着车顶思考人生。 沈与尔谈不上生气,只是没什么表情:“就凭我能,也可以管你,并且你刚才说了我的学校,我必须知道。” 爷爷说,不要无畏地暴躁跟呐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他能感觉到你的力量。 “我,我……不是故意的。”沈双翼开始抽噎,紧紧攥着她的袖口,又想去给她擦脸上的血迹,可怜巴巴地说:“与尔……你帮帮我,这样回去肯定不行,你也不想爸爸生气是不是?就,就说,你带我出去的好不好?” 万小四在前面干笑。 沈与尔躲开她要蹭到脸上的手,自己摸了一把,望着手上的血迹出神:他看见一定得生气,会不会挨骂。 见她愣神并不出声,沈双翼以为她心软了,继续惨兮兮地说:“你有爷爷罩着,也不跟爸爸住在一起,他不会把你……” “沈双翼!” 女孩一怔,见她使劲拍一把前排座椅,有点凶的声音又随后而至:“看到没有,我的朋友因为你开瓢了,差点交代在这儿。咱们一码归一码,在这里救你是我应该的,接受教育是你该得的,我不是圣母。” 这次得不到教训,下次还得犯,然而并不是次次都可以这么好运。 万小四在前面被座椅震得一阵咳嗽,他呲牙咧嘴,这个小朋友劲还不小。 人不娇不傻,也还可以。 “噢!知道了。”沈双翼缩回去抱着头,过一会儿又伸出手指戳戳前面思考人生的人,唯唯诺诺地说,“对,对不起啊!” 万小四“嗯”一声就没再理,他有点肉痛,怎么跟小先生交代。 陈顾返照例张扬地把车开到很快,叶北向替他关掉自动顶篷,看着前面慢慢地说:“我记得,你曾经把你的小外甥吓唬到哭了一整天。” 他挑着眉毛,说:“对。” “后来,你的外甥女总缠着你,你就把她丢给了别人。” 陈顾返目光看过去,只一眼,又注视前边懒懒地笑:“怎么?” 叶北向给女朋友回完微信,才继续说:“有些好奇,现在哪里来的耐心。” 他会意地笑着答,很轻:“我们两家已经认识4代了。” 哪里来的耐心,不知道。 所以?叶北向眼皮动了动,这么奇怪的回答,很是敷衍啊!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对面有车灯晃过来,万小四按了两声喇叭,把手臂伸到车窗外摇了摇。对面车掉了个头停在前面,下来的人沈与尔下午见过,在汽车美容会所。牛仔裤军靴,t恤外面一件黑色夹克,脖子上挂着块玉。 他一把拉开车门,饶是电话里有些初步了解,还是被里面人惨不忍睹的脑袋吓了一跳:“卧槽,这他妈……” “巴哥,别他妈了,赶紧给我们送回去,一会儿小先生该回来了。”万小四手都懒得抬,直哼唧,“交了差我还要去医院缝针。” “成成成!”被叫做巴哥的人用手背把他赶到一边,自己坐进驾驶室,一脚油门开走。 沈与尔觉得还是需要先将自己弄干净,至少一会儿见面的时候视觉冲击不会特别强烈。她换了一种相对温淡的语气问前面要来一瓶矿泉水,用纸巾沾着擦脸。 回程很快,他们前脚刚停稳,陈顾返的车后脚就擦过来,摆了个尾倒进侧后方。 “来了,来了!”万小四想哭。 沈与尔开始紧张。 驾驶室的车门被拉开,她看到了这个人站在前面的黑色军靴,声音也随后而至:“干嘛呢不下来,怎么这么慢?” 万小四转着脑袋讪讪地笑。 世界仿佛安静了2秒钟,特别安静,这么冷的天,沈与尔手心都握出了汗。 “下车。” 他嗓音转低,沉沉的,可沈与尔分明还看到了他翘起来的嘴角。 熟悉他的巴哥相当清楚,这个人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他先从狭小的空间里迈出来提醒:“先听小子说。” 陈顾返就这么勾着嘴角若有若无地“嗯”一声,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三个人随后下来,他看到沈与尔红一块白一块的小脸上,漆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躲开他的视线。于是伸着两根指头捏住她的小下巴,眼睛眯起来打量着问:“小尔,怎么不再毁尸灭迹的干净些?” 还行,没伤。他把手重新搭在车顶。 沈与尔脑袋“嗡”了一下,就一下,第一次碰到他的皮肤,触感有点深刻。她双手背在身后使劲握着,冲他呲了下牙,想擦干净来着,后来干掉了,实在擦不动。 “你呢?”陈顾返对万小四扬扬下巴。 “还行。”他老实交代了一遍,递过去一个花色的钱夹。 陈顾返随意翻了翻,捏出来张一寸照片,两根指头弹一下拍在巴哥手里:“是他吗?” 沈与尔踮着脚伸长脖子去瞅,又被他把脑袋扭到一边,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说:“小尔,跟你没关系。” 她老实下来。 他把钱夹也一起丢给巴哥,意思交给你了,随后又指指万小四头上的疤:“去医院。” 万小四肩膀垮下来:“就等这句话了。” 见他走掉,陈顾返才侧了下头,角落里还有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应该是小朋友的妹妹。这张翘起来的嘴巴又发出沉沉的声音,问:“她需要跟我们回去吗?” 沈与尔摇头,不需要,她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他跟巴哥说:“那你送她回家。”巴哥不怎么乐意。 沈双翼怕被扔下,匆忙上前一步,带着哭腔:“我一定不再惹事。”巴哥烦躁地摆摆手,示意她上车。 世界又安静了这么2秒钟,印象里他一直是笑着的,张扬却谦和。终于看到这个人生气的样子,就这么笑着生气。 她被盯得发毛,拉开后车门坐进去,才小声交代:“小陈……叔叔,其实我……打架挺厉害的。”最后她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别生气。” “很棒!特别凶残,会揍人。”他倒着方向盘把车子开出去,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小尔,你还是个孩子,记得先保护好自己。” 她低头“嗯”声,被关心了,这种感觉,很开心。 沈与尔呆了一会儿有点无趣,掏出小折刀自顾挑着掌心的木刺,很长一根,还有些小的扎在旁边。 “做什么?”陈顾返从车内后视镜看过去。 “木刺。” 他把车速降下来:“这么暗看得见?把你的家伙放下。” 她撇撇嘴,乖乖收起来,扒着窗户看风景。 一座公寓式小区,他开进去。沈与尔有点诧异,他把小朋友拎进电梯:“先收拾干净。” “噢!”她又蹦着去洗脸,特别认真的洗,一定不能让爷爷发现。一出来就看到他划着精致到像工艺品一样的火柴在自己的小折刀下面烤着。 第9章 不得了的东西 “过来。”他抬了下眼睑,继续手上的动作,这次换做一把小镊子。沈与尔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小跑着过去直接把手心摊在桌子上。 陈顾返慢悠悠笑:“还挺自觉。” 把漂亮的火柴盒丢到一边,他低着下巴,折刀在手里转了个面,就这么捏着刀片用刀尖一点一点挑开木刺尖端的地方,再用小镊子稳稳地夹出来。 沈与尔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很长,慢慢地一眨一眨。她鼓着嘴巴错开视线,不经意瞟到桌下的垃圾桶,空空的袋子里只有一个纸团跟三只好看的包装袋,方方正正比巴掌小些。 像平时吃过的小包豆腐干,她倾着身子去看,接着手心一热,他说:“别动。”带着呼吸,低低的,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她坐好,坐姿规范到像初入学的小学生,视线却不住越过桌腿往垃圾桶里飘,就是想看清是什么东西,红色的包装完整,很漂亮。 终于发现她不安分的小眼神,陈顾返弄走最后一根小刺,随意向后一靠,折刀在指头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等她交代。 沈与尔收回右手托住侧脸,脚尖勾来垃圾桶,看到了。 真是……不得了的东西。 见到自己班男生玩过,装满水当气球,包装袋还会恶趣味地偷偷放到女生抽屉里。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心翼翼站起来挪到沙发去开电视。 陈顾返用镂空的刀柄有节奏地磕着桌面,凤眼的眼角又挑起来。大概知道是什么了,自己给叶北向准备的三只小东西,还有一张纸条上写着:只有3只,节制一点。 本身就是一个玩笑,他隐约着叹口气,笑。被小朋友看到了。 “走吧。”他起身握住自己的大衣,“还能赶上晚饭。” 沈与尔偷偷拍拍脸颊,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很快就到期末,学校一周前就给每人发下一张表格,期待的分数,理想的学校,人生格言……做成新一届的大字报张贴在校宣传栏。 班主任女王一边让人从后往前传递表格,一边慷慨激昂地重复上一届的光辉历史。一声懒洋洋的“报告”打断她。 女王好像知道一样,也不发怒,只说:“赵约,表格。” 他开始在书包里随便扒拉着。 “每次都要掏掏掏!掏蛋么?”女王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就这么看着他冷静的问。 下面人想笑不敢,沈与尔做题的笔一顿,多……牛气的老师。 赵约半点也不敢跟她造次,讪讪地看过去:“丢……了!” “直接说。” “a大!妥妥的。” 女王鼻音“嗯”一声,低着头边记边说:“行了,去后面蹲着吧!”一点都没有为他报出的学校感到惊讶,好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赵约熟门熟路溜到后排,撑着膝盖一直蹲到下课,才摊到座位上敲着沈与尔的桌子问:“也是a大?争当新世纪的数学家?” 笔在指间转过3圈,她笑:“j大。” “诶?”没两秒又想明白为什么,他继续摊着叹口气,“好好好,我们班的一汪小清泉。” 林丘对自己的成绩有些没底,她挨过来枕着沈与尔的手臂小声说:“小尔,要不我跟你一起留在省内报j大吧?” 赵约“蹭”坐起来:“不行,你跟我去北京。” 沈与尔对两人摊摊手。 周白听到他们的对话,隔着过道问:“沈与尔,你这样太可惜了。” 她放下笔,严肃起来:“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我喜欢。”走了谁照顾爷爷,这个老人家,交给谁都不放心。 “那个……我,我要走提前批,考军校。”周白犹豫着,“要不……” 沈与尔把书“啪”一合,半转着身子警告他:“打住。”看他放弃继续的念头,才稍微降低了语调,“自己加油啊!学霸。” 赵约在一边笑得嚣张,他说:“学霸,别费劲了,就我们两家的交情,沈与尔早晚是我们陈家的人。”他两只手臂斜斜撑住桌面,凳子一翘一翘的,又追了一句,“当然……不会是我,但我还有个大哥。” 学霸张张嘴,闷头做题。 沈与尔把手背搭在嘴边,身子斜过去,也不看他,就这么小声开口:“如果你说的是宁城哥哥,他也有女朋友了。” 赵约惊讶:“靠!沈与尔,你……这就没人要了?” 她根本面无表情,好像与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继续做手边的试卷,下周就是期末考试。补了这么多天,怎么也应该进步一些。 真到拿成绩那天,多少还是有点紧张,沈与尔一瞬不瞬盯住女王的眼睛,想琢磨出一点蛛丝马迹。 照例,每人一张成绩单发下来,所有人的单科成绩,总分,排名一目了然。 “真是……没天理!”赵约两根指头弹着纸上沈与尔的名字,听女王叨叨完假期注意事项,把书包随意往肩膀上一搭,威风凛凛地说,“丘丘,我们走。” 这样都能进前十,让理科学霸们情何以堪。 小区门口,俩人等在那儿,沈与尔过去拉住林丘的手直接往里进,想都不用想,又是打掩护。 赵约亦步亦趋地偷摸说:“这次是放风。” 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她把书包往石桌上一蹲,按住两人肩膀向背面一转再一推:“你们……收敛点儿。” 正托着腮眯眼晒太阳,光线就被挡住。逆光的方向,这个轮廓一点一点靠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考砸了,一个人躲在这里?” 语气有些好笑。 沈与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第一反应就是提醒一小片竹林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小情侣。没两秒钟又否定掉,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于是她故作镇定,却莫名其妙地有些脸红:“没有,还……不错。” 里面两个人一定也在偷偷望着这边。 陈顾返慢悠悠坐下来,手臂闲闲地放在石桌上,笑而不语。 沈与尔把成绩单跟试卷双手递过去,像等待宣判一样瞅着他好看的手指在几张纸之间来回翻了几下,最后停留在理综卷面上。 约莫几秒钟,他笑了,轻轻的几声:“小尔,你真是……逆天的偏科。” 英语150,数学150,理综……232!只化学一科就扣掉了53分。 她双手比一个十字,垂死挣扎一样:“进步了小10分。” “好。”陈顾返站起来,就这么撑住石桌低头,嘴巴翘着小弧度告诉她,“这次年夜饭换我来接你们这些小朋友,记得早一些。” 沈与尔不住点头。 他又拍拍她的后脑,才慢悠悠转身。她心里颤了一小下,分明看到这个人眼睛略微眯起来,余光扫到了那边小竹林。 知……道了?!又不像的样子。 就这么战战兢兢替小情侣担心了一周,年三十,沈与尔换上一件红色连帽卫衣,将额前的留海捋到头顶随意卷了个揪,又忙着替爷爷扣上小马甲。他披上长及膝盖的黑色大衣,带上一顶礼帽,手中拐杖轻点着地板,问:“小尔,帅吗?” 这个老人家! 沈与尔笑得灿烂:“特别帅。” 沈老先生先一步出门,临行还不住嘱咐:“陈家小儿子一会儿就来接你,他来了你再出去,外面冷。” “好。” 刚把爷爷扶上车没多久,陈顾返的车就不偏不倚停在她身边。他下来替小朋友去拉后车门,手还没伸出去,两人俱是一怔。 这个人,竟然也穿得这么随意,一件红色连帽卫衣,只是图案有些不同! 沈与尔直愣愣看着,他穿起来很显白,配上笑到勾人的脸,有了点诱人的感觉,比女人还要好看。可言谈举止间,甚至一个细小的动作,却十足都是男人气质。 毕竟是两家大小长辈之间的团聚,怕影响不好,沈与尔没欣赏2秒钟就匆忙往回跑:“我去换衣服。” 他低低地笑:“有点来不及。” 陈顾返把小朋友拎进后座,一只手臂搭在车门,另一只手松松扶住车顶,低头略微扬起眼角,说:“过年啊没关系,挺好看的。” 真的很好看。 沈与尔往里面挪了挪。那,没关系……就没关系吧! “小朋友你好,你就是小尔吧?” 一个很轻很柔又有些捏着嗓子的声音,沈与尔一瞬抬头,这才发现车里已经坐了一个女人,在副驾的位置,正回头对她笑。 这笑并不怎么友好。 陈顾返关好所有车门,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她闻到了越来越浓烈的香水味,想打喷嚏。沈与尔匆忙捏住鼻子,含糊着说:“我是。” 第10章 演技派 没两句话的工夫,车子已经停在陈家门口,赵约闷头窜进来:“冻死我了,你跟沈与尔……” “卧槽!这特么什么味?”接着语调就拐了个弯,也不管前面陌生女人尴尬的神情,十分不满地故意问,“小舅舅你是不是去拉皮条了?” 家里又给他介绍对象! 陈顾返抬着手将车内后视镜向左掰了掰,看到沈与尔的头发被风乱乱地吹在脸上,只剩两只黑漆漆的眼睛露在外面。他敲敲方向盘,顺手关掉了赵约打开的窗户,在刚才响个不停的风声里,这个人显得特别沉静。 “顾返。”女人将自己的长发别在耳后,半倾着身子微笑着去看他,保持最优雅的姿势,问,“明天想不想……” “抱歉,不想。” 家里长辈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友,以前遵循家教,介绍过来女孩时,都会礼貌却绅士地给对方留足面子。今天,不想,没有理由的不想。 沈与尔第一次听到了这个人冷漠的声音。他不想理你的时候,这种感觉,比外面三九寒天的风还要冷。 赵约望着窗外闷闷地笑。 前排女人为了化解尴尬,决定先从看起来好像很老实的小姑娘身上下手。她的手不自觉在短裙上握了握:“小尔,你很漂亮。” 赵约了然,下一个就是夸自己。他给沈与尔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又将羽绒服往脑袋上一盖。 沈与尔心里“噢”一声,长长的睫毛下,大眼睛看着这个人:实在笑得……太违心了!她不动声色地说:“谢谢……姐姐。” 女人有些得意,眼神闪了闪,想去摸她的头,被她躲开。 “小尔,看你跟顾返穿的,就像亲叔侄女一样。”这个人掩一下嘴轻轻地笑,将短裙下裸/露的双腿拢着,回身,作势又打量起她很温柔地说,“作为见面礼,姐姐送你一个l的包包好不好?再教你化妆,一定让你们班上的小男生都为你臣服。像你这么大……” 车子忽然变了个道停在路边。沈与尔心里正好笑着就被晃到椅背上,这么急! 赵约一把扯下羽绒服想抱怨两句,见到如此不太妙的气氛也默默缄口,自顾揉着被安全带勒疼的胸口。 太/安静了! 驾驶室的人手指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击方向盘,看不到表情。 约莫几秒钟,沈与尔觉得空气都快要凝固住时,他笑了。从喉咙里压出来,低低的一声,有一种要完蛋的感觉。 他说:“我们家小朋友可不是这么教的。” “我……”旁边的女人张口结舌,想说话,半天没有憋出来。 赵约崇拜极了,手肘捅捅沈与尔,眼神飘过去:该你了,给力点。 她疑惑。 “难道我上?”他把手挡在嘴边小声反问。 沈与尔会意,慢条斯理解开安全带,痛快地扑到前面,一把抱住陈顾返的手臂,使劲用侧脸蹭着,声音也软下来:“叔!叔?叔……” 两个人的红色卫衣贴在一起,竟然很是搭配。 陈顾返的手臂不自觉僵了一下,轻松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眼尾已经有了点明显的笑意,他的语调转低:“怎么?” 这个小朋友身上还有些茶叶的味道,应该不久前刚给沈老先生煮过茶,龙井。淡淡的,很好闻。 接着是她特别凄惨的声音,从他手臂那儿贴近胸口的位置闷闷传来:“我……考不上大学了,以后……会被赶去要饭的。” “哦!”他挑着眉毛配合,“明天给你补课。” 她哭:“一天……不够。” 他说:“到高考。” 沈与尔垂着脑袋退回去,额头贴在前排头枕上不住点头,就这么用抽噎着的嗓音一顿一顿地说:“叔……我就知道,你,最靠谱!等,等我,考上了大学,一定……好好,孝敬您。” 这句,陈顾返没接话,他松开手刹提醒后面:“小尔,安全带系好。” “卧槽,演技派。”赵约无声地自言自语,肩膀有点颤。 前面女人表情讪讪的,有些不可思议。这个认真开车的人,前一刻明明生气到令人窒息,现在却在慢慢地笑,舌尖轻轻划过左边牙齿跟嘴唇。 几个人刚一进入会所,温暖到如沐春风的感觉就扑面而来。吊顶很高,悬着大大小小精致到华丽的水晶吊灯,旋转门一侧的竹子涨势也不错,整个大堂看起来典雅明亮。 赵约边走边脱外衣,干脆只剩一件t恤。沈与尔还好,只是将卫衣的袖子撸到手肘,再回头看过去,陈顾返竟然也是同样的动作。 大堂经理将几人带到预定的房间,门才推开一半,一位老太太优雅的笑声就传过来:“小尔,快来,让陈奶奶看看变样没。” 老人家用自己有些瘦的手掌包住她的小手,爱不释手地捏来捏去,眼睛里慈爱的不得了:“一年没见,又漂亮了。” “小时候你那么小。”她双手比划了一段距离,回忆,“我就抱着你呀……” 沈老先生拐杖敲着地,乐:“我沈怀桥的孙女能差?” 旁边一阵喜气洋洋,最不安分的人反倒安静下来。陈顾返斜斜靠在沙发里,左臂悠闲搭着扶手,右手端起茶杯,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 雾气在他脸边晕开,有一点朦胧。 这种团圆的感觉,真的不错。 沈与尔靠着老人家笑,这个年纪不大的老太太一身青色旗袍,披肩松松挂在手臂上,竟然还是一副老上海的打扮,一举一动都是优雅。 她是陈顾返的母亲,刚从莫斯科治疗回国。 “外婆,您怎么不夸夸我?”赵约瞪着眼睛问。 “你有什么可夸的,竟捣蛋。”陈老太太笑他,视线越过去,见到有陌生面孔,才想到老伴给小儿子约来了老友家的闺女。她忙伸出一只手去招呼,“姑娘,你也坐,去小返那边,休息一会儿我们吃饭。” 陈顾返表情更淡了,兴趣乏乏。见女人真的要坐过来,他从倚着的沙发里倾身,将茶杯搁在大理石茶几上,就这么微分开双腿,用手肘撑着身子,低声念:“赵约,过来。” 小外甥听候吩咐。 他起身,托住他的小脑袋,指着自己坐过的地方,不咸不淡地笑:“你坐这儿。” 赵约目瞪口呆,坑人! 有个人在她旁边,场面上不至于太难看。陈顾返挑着眼角,在自己母亲面前半弯下腰,双手撑住太师椅的边缘,一点点凑到老人家耳边,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陈老太太只无奈了一瞬,就拍拍小儿子的肩膀。自家儿子忙于学业跟家里交代的酒庄,已经七八年没一起团聚过了。 回来的少,实在太少。她笑得宠爱,对老伴给他约来的姑娘态度也淡了些。 临开餐,又有人推门,一个挺拔的身影,带着一个女人跟女孩。 “爸,抱歉,我们来的稍微晚了些。”他中规中矩地走到沈老先生面前。而老人家却有些不爱搭理的样子,只用鼻音“嗯”了一声,就示意可以开餐了。 自从这个人跟前妻离婚,就把沈与尔带到青岛,老人家天天日思夜想。当得知这个家伙在现妻的压力下,竟然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到寄宿学校,不管不问,一学期回家一次,一呆就是5年。他怒了,勃然大怒,连夜赶去把最宝贝的孙女接回家,一点点把她带大。 沈与尔的童年记忆里,只有爷爷,和看着自己长大的陈家长辈。 直到现在老人家的怒意也没有消去半点。除了年三十,他再不让这个大儿子踏进沈家家门。 餐后3个老人家拖住几个小辈玩起牌九,更小的孩子只能去找自己的乐趣。赵约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哎,想女朋友。” 沈双翼倒是被嘱咐过收敛一些,除了偶尔撒个娇,也还算乖巧地跟在沈与尔身后。不知怎么她就看到了搭着双腿半靠在沙发里的陈顾返,微阖着双眼,手里的小折刀一下一下的甩着。 被小公主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她突然就跑过去,甜甜地叫:“小陈叔叔。” 陈顾返情绪不怎么高地蹙了下眉头,眯着眼睛看过去,问:“有事?” “我想要你手里的折刀。”她说的直截了当,眼里满是期待。 他继续微阖上眼睛,默不作声,连动作都没有变过。约莫几秒钟,才好不容易找到点耐心,懒洋洋地笑:“小朋友不要碰这些东西。” 沈双翼惊讶到嘴巴张成“o”型,从小到大要什么父母就给弄到什么,毫无例外。想着,她的脸就垮下来,自己都笑的这么甜了,怎么还可以拒绝。 她提声大喊:“沈与尔就可以有,我也要。” 带着哭腔的声音惊动了正在牌九桌旁的几位老人跟长辈。 第11章 别惹他 沈再川有点急了,知道这个女儿已经戳到了自家老爷子的底线。他最不喜欢娇生惯养的孩子,你可以宠,但不能娇惯到让她放纵。 从牌桌边看过去,老爷子果然神情淡漠起来,骨牌握在手心,慢慢用拇指摩擦着牌面,眼睛里是那种精明到有些狠的目光。 这个老人发起火来最是冷静,从那个年代历练过来的人,只一眼就让人有些心颤。 “沈老头,继续。”陈顾返的母亲将两张骨牌叠到一起,动作雍容,“小孩子的规矩让再川去教。” 第一次机会。 他把视线收回来专注牌面,两张骨牌在手底下翻了个面,陈家大女儿就笑了:“老先生,您这是要给小尔赢多少红包?” 陈老先生也将筹码推过去,谦和而温淡:“忘了他是做什么的?” 沈双翼被父亲揽到身前看管,在家怎样翻天都好,这里不行。她被刚才老人的目光扫过,表情还有点木然,声音不自觉就弱下来:“我就是想要……” “沈双翼。”沈再川压低声音呵斥她。 “不就一把折刀么!双翼,妈妈给你买。”这个人特别不屑的语调,还动手扯开了丈夫禁锢住女儿的手。 沈双翼好像又有了底气,听着就要去抢。 陈顾返偏了偏头避开她的碰触,折刀转了个圈握在手心,最后一点耐心也被用掉。 “想要?”他笑着重复,眼睛却有点淡漠地看过去。得到她确认的点头,他一个漂亮的抬手就把折刀丢了出去。 谁都来不及反应,整个刀片全部扎进不远处红漆的木头柱子,只能看见镂空的刀柄。 沈双翼尖叫一声蹲在地上,陈顾返收起交叉着叠在一起的双腿,俯身,就用这张无害到老幼通吃的脸对着她,问:“吓到了吗?去拔/出来就归你。” 小女孩真的不敢了,求助地攥紧母亲衣角。 见沈再川欲言又止,陈顾返遗憾地摊摊手。他揣着卫衣口袋反手将折刀抽出来,指腹慢吞吞摸过木头上的痕迹,就看到角落里赵约在跟自己挥手。 右边是大姐家的儿子宁城,左边沈与尔也瞪着黑不见底的眼睛看过来。三个小朋友一字排开用下巴枕着自己双臂,像三只晒太阳的小猫,老实慵懒。 “你小舅舅要把她弄哭了。”沈与尔怕他看出嘴型,从牙缝里哼出一句话,十分模糊。那边一家三口好像很幸福的样子,她允许自己羡慕零点一秒。 赵约也学起她的样子:“对,我们家就他最没有耐心,我都不敢惹他,你妹妹明显在作死。” 她的小虎牙一下一下咬着嘴唇玩,没耐心啊!?似乎还好。 没聊两句,那边又吵起来,是沈双翼的母亲,她刻意用仿佛全世界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责备丈夫:“我说不来,你非要来。来来来……女儿被欺负了,你就跟这杵着。” “闭嘴,回家说。” 沈再川第一反应竟是偏头去看父亲,这才心惊胆战地握住妻子要抓过来的手降低了声调安抚,这个女人根本不清楚老人家发起怒来有多狠。 沈双翼懵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严厉的父亲,印象里从来都是笑眯眯,把自己跟母亲宠上天。她觉得一定是他见到沈与尔更加喜欢,她握着小拳头开口就问:“你不要我跟妈妈了是吗?” 根本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冲动的小公主就跑到沈与尔面前,用食指指过去,大声告诉全场,控诉她:“沈与尔在外面打架。” 赵约愣了1秒,“噗”地笑喷,手肘捅捅旁边的人,问:“什么时候,怎么不叫上我?” 沈与尔换了个姿势,左手托住侧脸,神情微妙,平淡无奇的眼睛看过去,说:“我从9岁就开始打架了。” 第一次是跟爷爷揍了一个抢走孕妇钱包的小贼,被她家人送了面锦旗:行侠仗义。至今挂在书房,被赵约嘲笑了很久。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没人跟这个女孩较真。 沈双翼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脸都憋红了,张口就来:“她还早恋,她……” 这次,像颗炸弹一样,就感觉“轰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射过来了,她紧张到不知所措。要怎么圆谎? 早……恋!?和谁? 沈与尔鼓起嘴巴,又把嘴里的气呼出来,正盯着的女孩挪了个地方,她视线的焦点一空,就落到轻松靠在柱子的人身上,红的很显眼。 那个人手肘撑一下柱子起身,慢悠悠走过来。 “赵约?”陈景安放下手中的骨牌,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让她高兴,“是你小子吗?” 靠!这就不好办了。 赵约脑子转的飞快,在日后继续用沈与尔打掩护跟自己的清白之间权衡了万分之一秒,他拼命摇头。 陈家大姐见状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儿子,带着询问。宁城笑,温润含蓄:“我一直在英国读研。” 也不是我。 陈家老太太有点怏怏的,都不是啊!这两个不争气的小子,怎么能让自己最宝贝的小姑娘落到外人手里呢! 沈双翼自认为得到了大家的共识,又走过去两步,跟沈与尔面对面,好像自己说的是真的一样:“我看到他跟别人抱在一起,还亲……” 说到这里,长辈们的表情精彩起来。沈老先生虽然宠她,可家教甚严,早恋八成已经是极限,女孩说的这些东西,就更加没有可能。 过分了! 沈与尔双手在台面上撑一下,一把拽过她的衣领,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只是很干净地指着自己的脸,告诉她:“是不是特别不像好人?” “你要干什么?”她的母亲两步过去,抬起手掌就要甩一巴掌。 赵约直接从台子上跳下去:“你揍她一下试试,这特么我兄弟。”有人手更快一步,陈顾返略微抬起手臂把她要落下去的手挡到一边,语气里警告的味道已经很明显:“别动手。” 在有些暗的角落里,这双眼睛一点笑意都没有,深不可测,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不敢去招惹他。 沈与尔仰着头看了一小下,就错开视线,把刚刚要抬起来推开她的手在身后握了握。 这个人,好快。 沈再川知道今天过不去了,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父亲跟前,低着声音叫了一声:“爸。”老人家冷漠着,慢慢执起拐杖狠狠抽在他的左腿上,膝盖的位置。 他咬紧牙闷哼,左腿吃不上力,险些单膝跪在地上。这个动作父亲不允许,他眼疾手快扶住太师椅的边缘,就这么半曲着腿。 “老祖宗的家规都忘了。” 目睹全过程的妻子捂紧嘴巴抽气,太可怕了,她开始发抖,紧紧搂住沈双翼。 沈与尔难过极了,心里跟着一抽一抽的。望着三个人提前离开,她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凑在老人家耳朵边说:“爷爷,我有几个好朋友说要聚会,一起跨年。” 这么明显的借口! 老人家没揭穿她,只是指着桌上的筹码问:“小尔,多吗?” “多。” “所有都是你的。”我老人家这辈子攒下的东西,都是你的。 沈与尔翘起来的睫毛颤了两下,她“嗯”声,浓浓的鼻音。 “去吧!让他们家小儿子送你?” “不用。” 她对上陈顾返的视线稍稍窘迫了一下,就是想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去溜达,还是不太会表达自己。 急匆匆跑到大堂,他们正巧离开。沈与尔一点一点放下自己的袖子,把手也缩进袖口,在路边找到一块小石头,边踢边走。 蓝黑的夜空时不时炸开一朵焰火,她咬着食指关节欣赏了片刻,干脆摸出手机拨到一个号码。 好听的彩铃响了许久,才是一个温婉的女声:“小尔?” “妈妈,新年快乐!”她不自觉就弯起嘴角,好像雷雨的天气里,有一把撑在头顶的伞一样,笑。 “你也是,最近怎么样?” 沈与尔正要开口,电话那头一个男孩略带撒娇的声音特别清晰,他问:“妈妈,我的小泳裤装了吗?快点,我们要来不及了。” “好,妈妈马上就过来,你跟爸爸先检查一下。”比刚才她的声音远了些,显然是在回复那边的男孩子,接着她好像有些抱歉,“小尔,我还要赶飞机,回来再打给你好吗?” “好。”一个字,简单直接。 挂掉电话,沈与尔从街边便利店买来一只雪糕,干脆往花坛边一坐,舒展着两条腿,一手揣着口袋就这么吃着。 忽然,很好听的音乐。 她抬眼望到马路对面,一块广告牌下面,一个并不怎么邋遢的乞丐,竟然在拉二胡,二泉映月! 咬一口雪糕,想哭,靠! 视线被挡住,一辆暗红到发亮的小跑停过来,里面的人按下车窗,在大年三十,空旷到几乎没有别人的马路,他抬着下巴,说:“上车。” 第12章 接头暗号 沈与尔又像兔子一样蹦过去,把雪糕都填进嘴里,凉得双手捂在脸上抽了会儿气,这才裹着舌头含糊地告诉他:“等我一下。” 不到五分钟,她侧着身子挤开便利店的门,手指头勾着两袋东西跑到街对面,蹲在乞丐面前。将一小块包装好的面包跟一盒酸奶轻轻放过去,然后是还在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她说:“新年快乐。” 最后从兜里掏出一颗苹果摆在面包的包装袋上。 乞丐只是笑,样子更像一个落魄的大叔,他放下手中的二胡,将苹果捂在掌心:“谢谢。” 这个小孩总会选择让自己开心的事情,照着自己渴望的模样,去寻找喜欢的东西,喜爱的人,幸福感往往来自内心强大的知足。 陈顾返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头,看着一个人窝在后座的小朋友,沉默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笑,问:“怎么?不高兴了?” 沈与尔眼神认真又有点倔强,她抬手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心酸是真的,毕竟心这个东西,谁也控制不了。人难免都会有些小情绪,这一点也不丢人,丢人的是自己将它无限放大。 “蹭饭,去吗?”他松开手刹,将车子发动,再次笑。 她干脆利落地系好安全带:“去!” 还是上次的汽车美容会所,陈顾返停在大门外按了3声喇叭,二楼窗户里就露出一个脑袋。这个人用手电晃了晃,“啪”一下关掉窗户。 沈与尔瞪着眼睛转了一圈眼珠子,感觉,太像……接头暗号。 陈顾返随意将钥匙往兜里一揣,先一步迈上一座铁质阶梯。她头一次进来这里,原来里面别有洞天,装修成了重金属风格的loft。 她低头数着阶梯,正爬到12阶,刚要拐弯,一个大东西窜过来,直直扑进怀里。 我勒个去!第二次! 沈与尔脑子转了千分之一秒,叹口气,这个重量压过来,就算不想接也推不开。余光撇到下面,不会……摔残吧! 接着领子被人揪住,她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扭了半圈,脑袋就磕到这个人的胸膛上,有些硬,很有质感的触觉。 要撞懵了! 陈顾返手指还拎着她的卫衣帽子,眼睛眯起来去看上面匆忙赶过来的人,丢出两个字,带点不乐意:“抱走。” 万小四“蹬蹬”两步跨下来,哭丧着脸解释:“小先生,不是……我的狗。” 沈与尔这才看清这个大家伙,一只成年松狮,高贵地抬着它的大脑袋,就这么吐着舌头睨了她2秒钟。它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扭一扭地走开。 这么胖!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个家伙的体型,第二次被狗抱。第一次是一只想拱进怀里的黑背,猝不及防地被它挤到了小区的花池里。 郁郁地跺着阶梯爬到顶,像仙境一样,云雾缭绕的感觉。她伸手在眼前扇了扇,模糊里正中间的大桌子围了一圈人,吸溜着嘴里的肉,还要去抢锅里的。 火锅的香味很浓。 陈顾返随后推门而入,径直走过去,手臂撑在一张椅背上,俯身,说:“两幅碗筷。”沈与尔趁这个空档,拎着旁边的小板凳往地上一墩,潇洒地坐上去,她伸手。 “那啥……”万小四吞下嘴里的肉,手扶着碗不确定地问,“她不会想把这个大家伙给抱过来煮了吧?” “扯淡。”有人用筷子叼走他碗里的一颗丸子。 万小四去拍那人的筷子,丸子落在地上滚走:“你是没见过,这小姑娘狠着呢!”他去偷瞄陈顾返,这个人正用筷子夹住肉卷轻轻在锅里抖着,表情……很淡定,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沈与尔的手勾到松狮的大脑袋,她露出两颗小虎牙开始笑,在这张毛茸茸的大脸上揉了几把,手感还不错。 万小四眼睛一瞬不瞬盯住一人一狗,要是她敢把大家伙抱过来,就……就跟她拼了。她的手开始在口袋里掏东西,他心里抖了抖,坐直了些。 然后他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张大嘴巴。这个小姑娘,利索地给它头顶扎了三个朝天揪。他肩膀垮下去。 “小尔,吃饭。”陈顾返就这么看着锅里自己伸手涮着的肉,笑得狭长的眼尾都扬起来。 沈与尔拍拍手,扶一把膝盖起身。刚洗完手撸着袖子安顿在椅子上就接收到一个精彩的目光,他砸吧着嘴,戏谑地问:“顾返,父女装?” 陈顾返笑了,那种眼角跟嘴角都翘得很高的笑:“对。”把涮好的肉丢到沈与尔碗里,他用有些慢的语调接着说:“小尔……来吃肉。” 沈与尔眉毛抖了一下,也低眉顺眼地夹了一块毛肚丢给他:“孝敬您的。” 发问的人咬着筷子直乐,万小四在一边偷偷捅他,捂着嘴跟做贼似的哼出一句话:“我说的没错吧,这种小先生,见过没?” 一整个晚上,气氛都很好。 快到零点的时候,沈与尔被万小四扯住袖子,他对一扇铁艺门努努嘴:“小妹妹,看你这么,呃……孤独的气质,给你推荐个地方。” 她看过去。 门被推开,冷风灌进来,吹开了些火锅余留的雾气,他伸手一指:“上面视野特别不错。” 孤……独吗?!用词不怎么讲究啊。 沈与尔也没纠正他,袖子一撸,揣着口袋就跑上去,就着冷风站在3层楼的屋顶。栏杆边一圈小彩灯忽明忽暗,远处万家灯火,而天边就炸开一片焰火。 爽! 两只手臂伸过来,撑在栏杆上,红色的袖子也放了下来。他的声音随后而至,就在旁边:“过瘾了吗?” “嗯。”回答的很轻,像要被风吹散一样。她洒脱地往台阶上一站,双手拢在嘴边,就这么倚着栏杆倾出去半截身子,大喊:“i’mthekingoftheworld.” 沈与尔笑,零点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将第三遍喊出口,眉飞色舞地跳下台阶,陈顾返这才把一直在后面揪住她帽子的手放下来。 笑起来真是好看。 这个小朋友即使跌入谷底,还是有一双坚定的眼睛,内心独立强大,像热爱阳光一样热爱生活。 鞭炮震天,她仰起头去看他的眼睛,在漫天的焰火下,他的轮廓就包裹在淡淡的光芒里,她说:“感觉,很棒!” 第二天,她就全身心投入到有机化学中。直到不知多少天以后,赵约掏出一个盒子丢到她的桌子上,她还在低着头对比几个验纯的试验,想也没想就伸出手要把盒子传给旁边的林丘。 “诶!”赵约呵住她的动作,林丘在一边轻轻地笑。 沈与尔拿着盒子尴尬:“怎么了?” 另一个包装更加漂亮的盒子被塞到手里。林丘抱住她的胳膊笑得软极了:“小尔,生日快乐。” 沈与尔恍惚了半天,才琢磨过来今天是二月十四,她把两只盒子装进书包,低头边写边笑:“中午给你俩一人加一根鸡腿。” 赵约曲起手指敲她的桌子:“谁稀罕!我们还要去过情人节。” 她半天才从试验中回神,一人看过去一眼,再次笑:“情人节快乐。” 晚上,沈与尔在爷爷笑眯眯的强迫下硬生生吞掉了一块蛋糕,还有一碗老人家亲自下的卧了两个蛋的面条。 现在她正闭眼趴在窗户上,呼吸夜晚带点潮湿泥土味道的空气,消化胃里的食物。下面一声低笑,已经很熟悉的笑声。 她一瞬张开眼睛,这个人站在院门口,一颗光秃秃的桃树下,晃了晃手里方方正正还系着一根彩带的盒子。 沈与尔怕吵醒睡着的爷爷,轻手轻脚摸出去。陈顾返拍拍小朋友的头,将盒子递过去:“小尔,生日快乐。给怪叔叔送了些东西,有点晚。” “现在……可以拆吗?”她用舌尖舔着左边的小虎牙。 又是这个小动作,小朋友心情很好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做出来。他笑:“当然。” 盒子不大,约莫一个试卷夹的大小。她小心翼翼掀开一条缝,不住往里偷瞄,就像一只发现新玩意的小猫,一点点试探。 “很漂亮。”她将食指从袖子里挤出来,一颗一颗去数里面精致到艺术品一样的巧克力糖果,每一颗都是一只颜色不同的小老鼠。她凑近了去看,样子也不同。 她的属相,正好16颗。 这么好看,怎么好下嘴!沈与尔咬着指头心里叹气。陈顾返抬手一拨,“啪”地给她合上盖子:“该睡觉了小朋友,上去吧!” 她还沉浸在16只萌翻的老鼠身上,只是听从他的话,就这么直愣愣地走回去,甚至连晚安都忘记说。 他靠在光秃秃的桃树上,两根手指捏着漂亮的火柴点了颗烟,眼睛略微眯着,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13章 跟着我 半个月,陈顾返拎起一小串葡萄,对着太阳,好看的眼角挑起来,他说:“长得不错。”不同于澳洲带些口音的英语,这个长在这里,又在加州求学的人,嗓子里竟然发出纯正的伦敦口音。 万小四接过他手里的葡萄:“怎么总打喷嚏?” 他用手背挡住阳光:“可能小朋友想我了,怕她哭,没告别。” “会哭?”万小四吃惊的不得了,跟上他的脚步,“我觉得……有可能在骂你。” 他忽然停下来,就这么笑了,轻轻的,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喉咙里声音转低,说:“也许。” 兜兜转转一个下午,在这片酒庄的葡萄园里,连万小四都蹲在地上吐起舌头。他终于满意地停下来,两指一弹木架,摘下一颗葡萄直接丢进嘴里:“就这一小块儿,给我留下。” 沐浴在澳洲秋季的阳光里,这张脸上每一部分立体的五官都飞扬起来。 记住他手指划过的区域,万小四已经奄奄一息,不用问一定又是长势最好的一片。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珍藏?” 他看着葡萄笑:“这瓶,送给小朋友。” 算作这次不告而别的礼物。 万小四更加惊讶了,手扶着地面一下子就弹起来,想开口被陈顾返一只手懒洋洋地捏住两边脸颊,他就这么抬着嘴角,说:“干活。” 沈与尔也坐着,在自己家的地板上,蜷起手指托住脑袋,看小美人跟黑弟舔盘子里的鱼罐头。 见两只猫吃得并不怎么尽兴,她凑过去告诉两个家伙:“我说你们喜欢金枪鱼口味的,你们叔叔偏买来海洋鱼,太坏了。” 想到这个大人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掉,她把手里的小折刀一收转了个面,用镂空刀柄去磕两个家伙的盘子,凶巴巴地抗议:“真是太过分了!下次见到是不是应该说他?” 小东西舔着嘴抬起脑袋,眼睛瞪得溜圆。沈与尔又拆给它们一小盒罐头,在每个家伙头顶摸一把,说:“还是海洋鱼的,凑合吃吧,乖!” 她扶着地跳起来,拍拍手,去做化学试卷。 就这么晃晃悠悠挨到5月,学校将这批小娃娃们拉到操场,条幅一扯:千人誓师大会,下面是校长最衷心的鼓励。与往年一样,每个学生在誓师结束后,都要在条幅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学校会将它作为荣誉保存在校史馆里。 沈与尔跟着慢悠悠的队伍一步一步挪到条幅边,她挑了一块相对空白的区域,潇洒地抬手几笔,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林丘挨着她规规矩矩写了一个小的,赵约签上一个更大的。他拎着条幅边缘品味半晌:“沈与尔,你这风格越来越向我小舅舅靠拢了。” 人张扬,字更张扬,落笔却深刻有力,像一种艺术造型。 有……吗?她也品味几秒钟,把笔帽一收顺着人群走掉。 放学,沈与尔先一步出去,趴在外面的窗台上等林丘,挖一口雪糕填进嘴里,然后她噎了一下。 赵约的低音听得很清晰,他抖着一张卷子说:“数学问我没戏,这题沈与尔会,去找她!”说完就用食指顶起篮球转了一圈要出门。 后面的男生喃喃自语:“可是她平时看起来太凶了,我不敢啊!” 怕被骂笨。 赵约不走了,他笑,越来越嚣张:“好,慧眼。”他拍比自己矮一头的男生肩膀,歪着脑袋大叫一声,“沈与尔,过来讲题了。” 沈与尔将手里的雪糕用小木勺子两口扒到嘴里,额角突突的。她过去把斜斜背着的双肩包一甩,看男生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又闭着嘴巴用牙齿咬自己的下嘴唇。 突然“啪”一声大响,男生吓得退一步。沈与尔收回拍在桌子上的手,说:“坐。” 她偷偷呲牙,好疼,这才叫凶!平时……只是,不太爱说话。 “好,好了。”男生把试卷跟草稿纸摊过去。 沈与尔做过这道题,她以为十五分钟可以解决,就给林丘打了个手势。半个小时的时候,男生终于恍然大悟,他说“谢谢”,又拎出一叠试卷询问地看过去:“还……有几道。” 她并不缺少耐心,风不停吹进来,她勾起夹试卷的铁夹子将挡眼睛的留海一股脑夹在头顶,点点头示意让他说。 又讲了整整1个小时,住校生都已经吃完晚饭,开始安安静静地回来上晚自习,她终于在男生满足的小眼神里挎着林丘离开。 赵约抱住篮球靠着校门的柱子,林丘跟两人说:“她们说从那边胡同过去的文具店进了特别多好看的同学录,去看看?” 三个人过去,在乌漆墨黑的胡同口,就开始觉出不对劲。 被人尾随了,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个人。 “怎……么办?”林丘开始紧张,抓紧赵约的校服袖子,“不让带手机,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 赵约安慰她:“人少就揍,人多就跑。丘丘一会儿你先跑,我跟沈与尔都能躲。” 她说,不行。把沈与尔的胳膊抱紧了些。 话音刚落,三个人懵逼了。 将近……二十来号人,前后胡同口一堵,这么偏僻,再没外人。 赵约也开始发憷,这些人手里都拎着家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他把两个女生挡在墙边,心里琢磨这是招惹谁了。 沈与尔认出其中一个带着粗金链子,连脖子上都是纹身的男人。上次跟沈双翼亲在一起的,给万小四开瓢的,知道自己学校地址的那个人。 她握住林丘都是汗的手,在后面轻声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赵约暗咒一句,特别无奈:“后来交给小巴叔叔做的?小舅舅要是回来得怒。” 纹身男人得意极了,手里的伸缩棍甩的“啪啪”直响:“小妹妹,以为给我弄局子里就万事大吉了?”他露着牙齿笑得凶神恶煞,棍子打在墙上,落下一块墙皮,“老子被大哥给弄出来了,一中的嘛……终于让老子给堵到了。” 沈与尔环顾四周,看到他说的大哥,矮矮胖胖的,油光满面。前后二十来个小弟一身黑色紧身衣吊儿郎当,还有人在地上吐了口痰。 “来,我们看看今天怎么玩?”他将棍子一收一缩地走过来,“一条胳膊?一条腿?还是……” “让特么你玩!”赵约跟他个子差不多,抢先一步揪住他的领子,一拳就挥过去,“装什么黑老大,我们家在上海混的时候,还没你祖爷爷。” 这么多人堵着,反正跑不掉了。 沈与尔要去捂他的嘴,这家伙触底线了啊。 纹身男怎么也没料到这个高中生这么有胆,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二十来个小弟一窝蜂涌上来,赵约一脚踩在他身上,夺过他的棍子:“她们家在香港开赌场的时候,还没你祖奶奶,你问我怎么玩?” 沈与尔凑过去使劲提醒他,冷静,冷静! 大哥远远走过来,特别猥琐的笑:“吹牛谁不会,瞧不起我们?”他自认为很漂亮地挥挥手,二十来个小伙子抡起棍子就要往赵约身上招呼。 这就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 赵约也知道,尽量护着头,能还一下是一下,他还是很理智地挡在两个女生前面。林丘吓哭了,不自觉就要去救他,捂着嘴巴一个劲叫他的名字。 在这里,正要拆迁的地方,连路人都没有一个。 “沈与尔,你拉住她。”赵约给她做了个手势,她明白让俩人找机会先跑。 沈与尔脱下校服外套紧紧握在手里,折刀就在口袋。接着两人眼睛瞪圆了,真是打起来不要命,竟然有人直接抡起棍子照着赵约小脑狠狠砸过去。 还能听见划出的风声。 林丘什么都顾不上,踉跄着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他,这一下砸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胳膊垂下来,另一只手臂还是抱着他死活不放。 第二下砸过来,沈与尔匆忙踢开那个人的手,手肘捅到另一人的小腹,紧接着就要向第三个人的裆部踢过去。林丘惨叫,她循着声音回头望过去,这个平时连说话都软绵绵的女生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力度。 只是回头的工夫,她抽口气,胳膊上火辣辣的疼,棍子这么多,防不胜防,从手肘到手腕已经是一条红肿的痕迹。刚踢弯这个人的膝盖,又有人甩在她的额头上,右上角发际线的位置,极重的一下,有黏黏的东西流出来。 靠!三个人真是要残障了。 她蹲在地上咬紧牙,疼,眼泪根本控制不住的流。 “沈与尔,你俩还特么不走?”赵约把林丘推给她,擦一把头上的东西,挪了两步继续把两个人挡在墙角。 “小尔……”林丘左臂抬不起来,伸出右手心疼地去抹她的额头,使劲忍着不哭,还是绷不住。 她缓了2秒钟,抱一下这个女生,说:“跟着我。” 第14章 有点怂 沈与尔握住林丘的手,从赵约给她们挡住的空隙里挤出去,拉起这个女生就跑。肯定得有人追,就看人多少,她默默祈祷,不要超过3个。 前路被人挡住,一个红色头发一嘴黄牙的小伙子,笑得龌龊。他把伸缩棍往墙上一横,甩着半长不长的头发就要过来。 “你……别动她。”林丘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就把沈与尔拉到身后,手不住的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比她大两岁,应该保护她。 沈与尔余光扫到身后,还有一个略胖的中年人。她抿着嘴巴观察环境,来了两个人。 捂住林丘冰凉的手,她凑在这个女生耳朵后面尽量不怎么张嘴地小声说:“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给我。” 林丘无条件相信,照着做。 红头发的小伙子笑,色眯眯的:“这么……漂亮,真不忍心下手呢!”人已经走到一步远的地方。 突然,沈与尔就着他伸过来的手一折,转到身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捞起他的另一只手,用校服外套绕着两根手臂缠了个结。 爷爷教她的,死结。 后面的人见情况不太妙,就要上前。林丘咬一下嘴唇也不管许多,抱住这个要冲过去的男人的腰,不松手。 “妈的。”男人揪住她的头发。 沈与尔不给小伙子喘息的机会,她在这个人腿窝一踢,握着校服死结的手向前一使劲。他踉跄着栽到墙边,脑袋磕在墙上,一个劲骂娘还晃悠着身体想站起来,最后懵懵地跪坐在地上。 林丘被迫仰起头,男人发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把她甩到地上。他弯腰去拽她的领子,突然感觉后腰薄薄的t恤外面,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肾脏的位置,越来越使劲。 不知道多长的家伙,男人头皮一阵发麻。 “别动。”沈与尔也害怕,真的不敢扎,家规里谁干了犯法的事第一个被打断腿送到局子里,都不用别人来抓。 就算装装样子也不能怂,她溢出汗的左手握住自己抓着小折刀的右手,尽量控制着力道。故意嚣张地说:“这一刀下去你死定了,我还没成年最多几年,很划算。” “行行!有话好说,把刀放下来,你们走。”男人不动了,转着眼珠子缓了2秒,作势就要回头去抢她的刀。 沈与尔真怕他不动。几乎同时,她把另一件校服外套缠在他的左手腕上,绕着身后一转绑住另一只手臂。 还是同样的死结,很快,秒钟的工夫。 这个动作,从9岁就跟着爷爷练。老头说,关键时候能保命。 她想哭,老人家说的太对了! “操/你妈!”男人没想到折在一个小女孩手里,连爆粗口。 林丘快一步跌跌撞撞地跑去马路边拦人,必须先报警,还有一个在挨揍。 沈与尔蹲在地上喘了两口,没跟他逞口舌之快。见男人扭着身子就要站起来,她一脚踏在他的膝盖上,手臂夹住书包,嘴里叼住一根包带,一边用余光瞥那边墙角撞懵的小伙,一边用小折刀把带子割下来。 利索地捆住男人的脚腕,将他连滚带翻地踢到已经搬空的院子里,捡了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塞到这人嘴里,院门一关。 同样的方法打理完另一个小伙,把他弄到隔壁的院子,她坐在地上抬手抽着气看表。要疼死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扶着墙边站起来,她去找林丘,摸到胡同口,手臂被人一扯,跟着进到一个院子。耳朵边是这个女生有点紧张的声音,一直在抖:“我刚拦了个路人借他手机报警,再等两三分钟,应该快了。” 两个人窝在地上数着秒针,像两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耳朵竖起来时刻注意外面的风吹草动。说不害怕不担心是假的,从来没体会过的度日如年。 直到听见警笛,林丘一下子就哭出来,她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抽了几秒,抬头说:“小尔……还好,这次你跟我们在一起。” 沈与尔把下巴贴过去,蹭蹭她的肩膀,怎么不知道她的顾虑,顺着她的话,安慰:“对!还好不是我自己,谢谢。” 林丘想拉她起来,她摇头,仰起的脸上被抹得脏脏的,眼睛在夜色里却黑亮的慑人,她说:“丘丘别去,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趴在门缝边望到几十号人被警察带走,赵约就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被一个民警搀着,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可是被叫家长是没跑了。 “敢回家吗?”沈与尔问。 林丘一个劲摇头:“不敢。” 沈与尔也有点愁,要是家里的几个看到这副模样,一定会原地爆炸!赵约可能更惨一点。 见警车呼啸着开走,她搓搓手说:“先去把赵约弄出来。” 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果然,警局里,做完笔录的民警打量着他,刚一碰到他的肩膀,赵约“嗷”一嗓子:“警察叔叔,您轻点,我的胳膊一定断了。” “轻点嚎,隔壁屋都听见了。”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过来,朝蹲在地上的一伙人努努嘴,笑,“小子挺狠,那边几个是惯犯,刚出去没几天。” 赵约往椅子里一摊,眼神就越过去,他抹一把嘴角就这么淡漠地看着他们:装特么黑老大,小爷记住了。 民警递给他一部电话:“叫家长来给你领回去,我们还需要把情况说一下。” “叫……家长啊!”赵约牙齿划过下嘴唇,目光闪烁着笑,不一会儿他问:“老师行不行?”怕民警不肯,他又追了一句,“家长都出差了。” 这特么要是家里知道,还能活? 他缩在角落随便拨了一串号码,他说:“老师,我赵约……”叽里呱啦扯了一通,电话那头的陌生人莫名其妙。不等别人有反应,他又告诉那边,“那……老师我在这等您了。”结束这通奇怪的对话。 赵约呲呲牙,把电话递回去,干脆就伸着两条腿坐在地上。放松下来才觉察到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疼,脑子“嗡嗡”直响,要飞起来的感觉。 他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比划了一下,有点……重影。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果不其然,一个女人推门而入,他探着脑袋看,这次找的谁? 一点也不担心,这招是宁城想出来的,自己跟沈与尔试验过一次。看到来人的脸,他不自觉就笑了。 熟人,小区门口早点摊的大姐。 他挥挥手,惨兮兮地叫:“老师……” 民警问大姐要证件,她说走得急忘记带了,见民警面露疑色匆忙将赵约的学校班级以及各种能对上的情况报了一遍。赵约偷偷给她竖大拇指被她打下去,都是好孩子,沈与尔找过去也不能见死不救,就被两个姑娘连拖带拽地请来了。 赵约说:“警察叔叔,我要死了,疼……”他伸着满处是伤的脑袋胳膊,还撩起校服给民警看自己被抽肿了的后背。 后来又做了记录,大姐把他领出去,他双手合十,一个劲作揖。 三个小朋友就这么浑身是伤的溜达在马路上默默缄口,谁也不敢提回家。沈与尔第一个打破沉默,她快走两步转到两人面前,问:“去哪?” 林丘摇头,赵约把她一搂,灌一口矿泉水漱口,他喷到路边绿化带里,说:“去金色,这事小巴叔叔没处理好,找他。” 汽车美容会所门口,赵约拍门,跟上次一样,二楼窗户里露出个脑袋用手电照了几下。没多会儿,门被从内拉开,一声笑:“我说,你们几个怎么……” “我日!”看到三个小朋友,小巴惊呆了,“谁他妈干的?” 没人理他,三个人一字排开挤进去,在敞亮的大厅,赵约一脚踩着凳子更加夸张地描述了事情经过,他说:“我小舅舅会找你麻烦的。” 小巴扯扯嘴角:“所以?” “收留我们,带我们去医院,帮我们请假。” 他们觉得,一个星期大约是够的,可是才第三天刚过正午,小巴一把推开大门,虚着脚步跑进来:“走吧,小祖宗们!” “去哪?” “送你们回家。” “不去。” “你小舅舅回来了。” 赵约“腾”地站起来,沈与尔也觉得,时间……静止了。 “你给我们卖了?”站起来的人手臂上还绑着绷带,脸上净是淤青,一只脚还拐着,就这么跳过去,用眼神要挟他。 小巴将三个孩子往车上赶:“没,你们老师觉得不对劲找到家里,什么跟学校去实践,一下子就露馅。家里找不到你们都急疯了,他就连夜从澳洲回来。” “那,小……舅舅说什么了?” 小巴握着手刹的手一顿,眼睛看着前边:“也没说什么,就丢下三个字:带回来。”他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声音莫名其妙就低了许多,“可是,这种感觉……我觉得,可能大概要完了。” “能理解吗?”他回头问挤在后面的三个人。 赵约眼神直愣愣地自顾点头,真的完蛋了。 沈与尔将视线落在窗外,她把校服袖子撸下来盖住手臂上的红肿,留海也放下来。 这就,回来了啊! 脑袋抵在玻璃上,她鼓着嘴巴想哭,这个见面……有点怂,怎么办?! 第15章 讨好我 车子停在陈家门口,三个人扭扭捏捏谁也不敢先进去,磨蹭了好一会儿,沈与尔闷头叹口气,给几乎残障的赵约推开门。 很壮观,所有人坐在客厅,连班主任女王都没有缺席,情绪写在脸上。 随着门被撞上的声音,林丘的父母抬手捂紧了嘴巴,心情起伏开始有些大。她的母亲扶一把沙发一下子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过去搂紧她,眼泪噼里啪啦就往下掉:“这是怎么了?” 这个闺女平时连小刀都舍不得她用一下,这副样子,简直心疼的要窒息。 林丘嗫喏:“妈妈,我……没事。”她去偷瞄赵约,眼神询问:你还好吗? 赵约摇头:够呛。 陈景安见得多倒还显得从容,她把赵约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还活着,看起来也没怎么傻,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不心疼不可能,没办法,这事不能惯着。 她把自家儿子凉在一边,托起沈与尔的小脑袋就仔细观察。外表看起来最正常,不过这孩子什么都不爱说,肯定也有问题。 沈与尔被看得心惊胆战,就这么抬着下巴目光闪了半天:“安,安姑姑,没……事!”她转了一圈眼珠子,表情有些疑惑,不是回来了吗,人呢? 拨开她的头发,这个大人目光瞪过去,转而又叹口气:“上去吧,上面等你们呢。” 上……面! 两个小朋友目光一交接,赵约单腿跳着就要跑,要死了。 “赵约。” 一个低音,沉沉的,带着说话人独特而张扬的语调。沈与尔抬头望过去,他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双臂交叠撑在栏杆上,身子微微前倾,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他说:“都上来。” 沈与尔抿起嘴巴睁大眼,竟然,被……刻意漠视了! 这间屋子,仓促进来过一次,宁城跟赵约不分青红皂白把别人给揍了的时候,她过来送作业。慢吞吞挨到最后一个进门,她下意识回头,困惑地看到楼梯口,不进来吗? 陈顾返在不动声色地按着手机,很专注的样子,沈与尔闷不吭声把门一关,这才仔细打量四周。房间不是很大装修古朴,正中一张长条雕花木案,一把一看就是老家伙的腰刀架在上面,旁边一条卷起来的鞭子。 不会是,抽人的吧! 她小眼神偷偷飘来飘去察言观色,两个老人家在上坐……喝茶,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 突然鞭子被扔到赵约脚底下,“啪”的一声,他一个激灵。 “爷爷!”沈与尔提声叫出口,眼神有一点点试探。沈老先生放下茶杯,略带严肃地问:“小尔,你过来,这种情况躲在外面不回家吗?” 她怏怏地摇头,舔着嘴角想,这不是,怕你们看见心疼,发怒来着,就想……先避避风头。 “我没错!” 一声喊,是赵约,抬着肿起来的脸,抗议。沈与尔使劲眨眼:低调一点啊,祖宗! 安静了那么两秒,上面坐着的两位似乎特别沉得住气。陈老先生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默不作声地用杯盖撇着左手的茶。这个后半辈子投身于古币研究事业的老人家已经是一副学者的儒雅派头。 “没错?” 听到从门口传过来的这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沈与尔咬着牙齿把视线溜过去。 陈顾返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揣着长裤口袋进来,在五月初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t恤。 他捏住这个小外甥的下巴颏,低头微笑着打量他。赵约被他一点笑意都没有的眼睛吓到哭都哭不出来,余光去看沈与尔:求救。 沈与尔偷偷摊手:打不过啊。 赵约倔强的舌头立刻拐了个弯,他抽着气喊:“我,我有错!” 陈顾返笑了,还是那种没有什么情绪的笑。他拍拍这个小孩的脸:“说说看,全部。” “有人要揍沈与尔,我跟他们打了一架。” “干的不错。”他低头搓了搓两根手指,声音从嗓子里出来又闷了一些,“继续。” “后来……找了别人冒充老师把我们领出局子。” 他只是若有如无“嗯”一声。 “我们跟学校说生病,跟家里说学校有实践活动,去投奔小巴叔叔……” 陈顾返开始看他的眼睛。赵约说到这里已经觉得自己死定了,心都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接下来的事情一口气吐出来:“我不服,去东郊的夜店找……” 沈与尔正在捏着自己的手指,听到这里一下子把头抬起来。惊讶的不得了,这一段真不知道,她给赵约丢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冒充,撒谎,不回家。”他控制着语速慢悠悠地说,像在品味一样,声音不大,却抑制不住的压迫感,“还去了东郊?想找谁?” 这才是最触底线的地方。 陈顾返舌尖从嘴角划过牙齿,笑了一下,很轻。他说:“家规。” 赵约萎靡,虽然姓赵,却从小跟母亲在陈家长大。他握着汗津津的双手,声音好像要飘起来一样:“不……涉黑,不沾黄赌毒,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 “跪下。”陈顾返还勾着嘴角的嘴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丢下两个字。看小孩这副样子也是心疼,可有些东西一碰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他的父亲还守在边疆,这个年纪的孩子,太容易出错,小打小闹没问题,碰线不行。 赵约“扑通”一声就跪在陈老先生丢过去的鞭子上,拐着的腿一阵疼。他垂下脑袋咬牙一声不吭,错了就是错了,必须认。 沈与尔不着痕迹退了一步,第一次看到他生气极了的样子。不跟你怒,就这么笑着,语调甚至是懒洋洋的感觉,可举手投足都十足的慑人。 他终于把视线放过来,看着她语调转低:“你跟我过来。”带了点闷闷的鼻音。 下意识跟过去,在他的小跑前,她终于深呼吸一口问:“要骂我吗?”头仰起来,手背搭在额头挡住太阳,酝酿了2秒钟,找到一种差不多的气势,她又追问,“可以骂,但是我能先抗议你的不告而别吗?作为……熟人,应该礼貌地说一声是不是?” 她把手向下挪了一点点,隐约挡住眼镜,偷瞄。 陈顾返曲起一条退,坐在小跑的车门上轻轻地笑。不同于房间里的强硬,在春天饱和的阳光下,有一种放松的光芒四射的感觉。他凑过去拎走小朋友挡在眼睛上的手,问:“怎么跟大人说话呢?上车。” 故意的这么明显! 沈与尔垂着眼睛先把书包丢到后座,自己老老实实坐进去,就看到小巴过来,有些犹豫:“我去?” 陈顾返正用小折刀挑着拇指的一根木刺,他就这么低着头,声音从喉咙里流出来:“我来做。”这件事还是有些介意,这次挺悬的。 小巴点头。 他弄出木刺,手一撑车门起身,用镂空刀柄磕磕小巴的肩膀:“走了。” 车停在老城区的一个巷口,陈顾返两根手指夹下墨镜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倒着方向盘把车挤进两颗窄到几乎剐蹭的树间,好歹是个车位。 沿着一排大柳树,沈与尔一边抓走飞到鼻子前的柳絮,一边赶上这个人,一把揪住他的衣角,塞一颗硕大的绿色的糖在他手心:“给你。” 陈顾返丢进口袋继续走。 她追了两步,再拽住这个人的衣角。他看着前边不动声色地等了会儿,手心里还没有东西,这次有点慢。 正要回头,一个圆圆的东西挤到掌心。闻到味道,是一颗橙子,小朋友刚掏出来的,她倔强地扬着脑袋:“这个也给你。” 他把橙子抛到另一只手,视线依旧落在前边,微笑,没有停下脚步。 还走!! 沈与尔跑过去,转身,又开始用小虎牙咬自己的下嘴唇,利索地从身后捧出一颗苹果砸在他手中:“喏,都给你!” 还挺疼。 陈顾返略微弯腰,跟她平视。阳光扫下来,他在漫天的柳絮里抬起嘴角:“你在讨好我?” 讨……好?! 沈与尔咬着食指关节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不置可否。她说:“我有错。” 一朵柳絮飘到睫毛上,她使劲眨了两下,睫毛很长,弯弯的翘起来。 “态度不错,先帮我装着。”他倾身过去,将苹果跟橙子丢回小朋友的校服口袋,这才扶住一旁树干低着下巴跟她说:“小尔,不管什么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应该是回家。” 沈与尔把鼓起半边嘴巴的空气吞下去,点头。 “走吧。”他手肘顶住树干慢悠悠站直。 她问:“去哪?” 捏起她一侧的留海,他又眯起眼睛略微观察了一下,说:“看一个……江湖大夫。” 第16章 跟他拼了 在一座老院子门口,陈顾返握着门上的一只铁环轻轻敲了敲。沈与尔趁这个空档打量起这里,远郊难得还保留的一批老宅,几代住下来的样子。木门油亮,用手还可以摸到上面的纹路,院墙边种了些植物,她凑过去闻,应该是草药,叫不上名字。抬着眼睛就可以看到院墙内长出来的金银花跟枸杞子。 “吱呀”一声,门被从内拉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下子探出脑袋张口就问:“看病还是拜访?” 沈与尔差点被这个同龄人冒失地撞个正着,匆忙向后退一步,手里正抛着玩的一小颗糖从指头间飞出去,在院墙上打了个转停住。 陈顾返一只手臂松松搭在门框上笑了一声:“看病。” 小姑娘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迅速抬头高兴的不得了,作势就想扑过去:“小陈哥哥。”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哥哥!! 沈与尔眼睛转了两圈,有点惨兮兮地仰起头看着他,说:“小陈……叔叔。”她下巴向院墙顶抬一抬,试探地问,“帮我拿下来?” 陈顾返笑,垂下眼睛去回视她,手从她的头顶越过去。她伸着双手去接,然后……这个人把糖揣进了自己口袋。 原来你是这样的叔! 她的脑袋歪起来,也学他的样子眯了下眼睛,说:“给过你一颗最大的。” 他说:“小的也想要。” 陈顾返的尾音还没落,一个比门口小姑娘略大一些的男生就把女孩拉到身后,温润的脸板起来,严肃地呵斥她:“李南椒,跟你说过几次小先生大你一辈,该称呼什么?懂不懂礼貌?” 小姑娘吐吐舌头,有些一本正经地喊了声“小陈先生”,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男生眼神略带歉意,将两人带到里面。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就着紫砂壶的壶嘴喝一口茶,哼着秦腔。 “李叔。”陈顾返叫他,习惯性伸手摸葡萄架上的叶子,凑近了去看,“改天让小四来给您修剪一下。”他回身跟小朋友说,“小尔,你可以叫爷爷。” 老人家慢慢站起身,笑眯眯的:“好好好!”他又追问,“陈先生还好吗?” “还不错。” “有日子没去拜访了。”说到这里,老人家目光有些远,好像在回忆。 那年还小,跟父母在黄浦滩上,一家老小的命都是陈家老太爷救的。后来……老太爷过世,已经转做古币研究的陈先生又帮过自己。他右手闲闲地握着紫砂壶,目光变得清明,招呼两人进屋。 “外伤?”老人家坐在一把老旧的椅子上,带好老花镜。 陈顾返就轻松地靠在沙发里,手肘撑在后面对小朋友抬起下巴说:“自己讲。” 沈与尔撇撇嘴,扒开左侧留海,发际线的位置露出一条已经感染的像蚯蚓一样的血痂。老人只一看就摇着头隐约叹气:“几天了都不处理?” 当时医生给她擦了双氧水,疼的她眼泪鼻涕直流。医生也诧异,痛点……实在太低了。后来开了药让回去自己抹,她直愣愣盯上5分钟也下不去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顾返笑了一下,沈与尔后背一阵发凉,就听到他说:“还有呢,别藏着掖着了。”她闷头利索地撸起袖子,左手小臂上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刺眼,已经开始发乌,还肿成了馒头。 老先生也笑了,手指敲着桌子,目光从镜片上方瞅过去。他一边写药方,一边用一副怪怪的语调叹气,好像从鼻子里哼出来一样:“现在的小姑娘,真不爱惜自己。上次你朋友带来那个,大冬天穿成一阵风,你说说……” 陈顾返就看着不远处那只馒头似的手臂不说话。 李南椒突然闪身过来,双手抱住一小篓水果,递给他一颗苹果:“尝尝?”他看了一眼怏怏坐在前边板凳上的小朋友鼓起来的校服兜,笑得像一个绅士,摇头。 里面是他的一个苹果跟一个橙子。 女孩噘嘴,推过去手边的柠檬茶:“这个?” 他懒懒地坐着,低头玩手里的小折刀,只是抬起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兴趣乏乏的样子让她有点心虚,好一阵子才听到他说:“南椒,我不需要这些。” 低低的,谈不上什么情绪。她“噢”一声闷闷走掉。 没多会儿老人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他用木棍一搅再一挑,还拉出一条丝。有点恶心,沈与尔挪着屁股直往后退。 “别动。”陈顾返在后面警告她。声音就在头顶上,她在琢磨,笑还是没笑? 老人先给她额头的血痂涂了点东西,她的心都揪起来,啊……怎么办,会疼死的,心跳开始加速。 一开始还好,只是微微凉,她握紧的手逐渐放松,老人趁机把黑东西都贴到她的小臂上。看时间差不多又在血痂上抹了一层,他丢过去一个木头夹子说:“把你的头发弄起来。” “啊……啊?”沈与尔已经僵硬到不会动,迟钝的不得了,好像世界离得很远,谁都不要跟自己说话。 陈顾返看她明显已经呆滞的眼神,干脆捏起夹子小心地把碍事的留海撸起来,转了几圈,别在她头顶。 “好了,看着她,1个小时弄下来,不想留疤就老实一点!”老人对待病人,尤其是不听话的病人,从来没有好脸色,他抱起自己的紫砂壶哼着秦腔走掉。 陈顾返凑到小朋友面前,问:“小尔,还好吗?”她的眼神直愣愣的,睫毛一直在抖,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被瞬间打下去。 他笑起来,眼尾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有点傻。”小朋友已经不能正常思维了,这个动作平时她可不敢做。 摸摸她的头,他说:“自己乖点,我去拿药。” 沈与尔将右手撑在桌面上托住下巴,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惧,真的痛点低,打针都可以让自己全身紧绷,说不出话。 耳朵开始有一种“嗡嗡”的声音,感觉慢慢来了,火辣辣的。起初是额头,手臂,渐渐的,这种痛到骨头里感觉,开始蔓延到整个脑袋,身体,连指头间都是一抽一抽的。 靠!什么药!这么有劲! 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情绪上是不想哭的,可这个东西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要飞起来了……在外面不能丢人,她干脆站起来像脚底绑了弹簧一样蹦来蹦去,嘴里念念有词。 是化学元素周期表。 陈顾返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她窝在地上,站起来,跳两步,又窝下去,衣服都湿了,头发也湿漉漉贴在脸上,样子可怜的不得了。 他叫她:“小尔?” 她后知后觉“嗯”了一声,声音飘到快要被风吹走。脑袋好像有十个那么大,眼睛都模糊了。 他在那里静静的站了2秒钟。她刻意保持动作不要这么夸张,干脆眨巴着眼皮把脑袋磕到墙上抵着,深呼吸。 最后,陈顾返扯一把她的手臂,不轻不重的力度,右手扣在她脑后,把她按到自己身前。左手垂着,再没多余的动作,他说:“小尔,借你靠一下。” 沈与尔僵了那么一下,就闻到这个人身上的味道,这次没有烟草味,很干净。她懵着脑袋说:“我,我要……跟,这个江湖,大夫,拼了!” 老人家还坐在葡萄架下,闭目养神,回味了一遍刚才配好的药膏,不疼不长记性。他自顾悠哉地喝茶。 回去,一切步入正轨,家里人把几个孩子看得严严实实,直到高考那天,终于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很巧的是,沈与尔跟赵约的考场在同一所学校,陈顾返被嘱托送两个孩子去考试,他丢给两人一人一盒牛奶,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告诉他们会等在这里。 赵约一个劲叹气:“不知道丘丘怎么样了?” 沈与尔吸完最后一口,把奶盒丢进垃圾桶:“考完你们就自由了。” 理综那天,陈顾返没有停留在车里,他跟两个小孩一直走到学校门口,突然叫住沈与尔,开始笑:“紧张?” 她酝酿了几秒,说:“还行。” 他就在夏天有些烈的阳光里,将一张大学的宣传海报搭在她额前挡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把几个重要公式跟她的弱项又慢慢重复了一遍。最后,这个人的嘴角扬起来说:“进去吧。” 赵约问:“为什么不给我重复一遍?” 他揣起口袋告诉小孩:“你不需要。” 这么大的太阳,沈与尔还能看到阳光闪出的泡泡,每个人身边都是。 最后一场英语结束铃响的时候,走廊里,学校外渐渐人多起来,每个人表情各异。家长等在外面,她甚至看到了抱头痛哭的感人一幕。陈顾返就站在树下,给两个小孩一个拥抱,他说:“恭喜。” 沈与尔再回头望一眼学校,这就是努力了这么多年恨不能睡觉都在背公式的高考,平平淡淡,却深刻入心。 分数毫无悬念,志愿上她填好省内的j大交上去,连第二志愿都没有划。估摸着快下通知书的时候,一向淡定从容不怒自威的沈老先生开始焦虑,每天总会小心翼翼地询问很多遍。沈与尔权当老人家在担心中途出什么差错,一个劲的安慰。 没几天,陈顾返从外面回来,就见到拄着拐杖来回走个不停的沈老先生,样子有些滑稽。而自己家里的人都一副精彩的表情在旁边陪着,赵约更是拿住通知书愁眉苦脸:“别让我过去。” 他把钥匙一丢,有些好笑:“这是怎么了?” 陈景安看了眼老人家的脸色,没忍住说:“那边,简直恐怖现场一样。” 陈顾返略微眯起眼睛疑惑。 她说:“老先生把小尔的志愿给偷偷改了。” 第17章 勾人的样 好像……是有点麻烦。这个小朋友现在一定是一颗濒临爆炸的矛盾体。 “小舅舅,不然……你去?”赵约弱搓搓看过去。 出于兄弟间的道义,这个小孩真的去了一次,沈与尔就这么敞开大门坐在地上。他脚还在院子里没挨着门前的阶梯,就被她一把折刀扔过来。 玩命呢!他立刻呲着牙跑回家,抱着通知书死也不再去。 陈顾返揣着口袋从门边绕出去,有一点复杂的情绪落在这双狭长的眼睛里。他在院门边远远站住。 沈与尔抬起眼睑,外面的阳光刺眼,她眯了一下眼睛。不可察觉的,气场一下子就弱下来,脑袋垂的更低了,像做错事情一样可怜。 他慢悠悠走过去,弯腰顺手捞起扎在院里的小折刀。在这个盘腿坐在地上的小朋友面前,他突然俯身,曲起一条退蹲下去,手臂就这么闲闲的搭在膝盖上。 有些近却留出了足够的距离,她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温度。 沈与尔有些局促,他并不说话,只是拎起摊在地上的通知书,慢慢地翻。整间屋子只有纸张摩擦的声音,跟两个人的呼吸。 好一会儿,他扬了嘴角:“a大,还不错。” 她说,不想去。声音很小,带了浓浓的鼻音。 陈顾返将通知书整齐放好,还是轻轻地笑:“可以,复读一年继续考。”沈与尔抬头抿起嘴巴郁郁地看他,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不过……第二年,还是会被改掉。”老人家这辈子可不希望被当做弱者,他还可以自理。 她的脑袋耷拉下去,一副不要跟我说话的心塞样子。突然嘴里多了颗东西,嘴唇还不经意碰到一个暖洋洋的触感,脑袋就“嗡”了一声。 不似自己这样软软的,有一种属于男人的硬度,只这么一下,有些不得了。她眼睫毛抖了抖,卷着嘴里的糖用鼻音告诉他:“你们国外的东西就是不如我们学校门口五毛一把的好吃。” 他把手重新搭在膝盖上,慢慢搓了搓刚才伸过去的两根手指,问:“小朋友,去澳洲玩吗?” 她的眼睛已经肿起来,周围一圈有点发红,漆黑的眼珠子就覆在满满的水雾下面,没有平时的慑人。她迷茫又认真地想了片刻,点头说:“行。” 最后她觉得这颗桔子味的糖实在不怎么好吃,干脆嚼碎咽下去,又歪着脑袋追了一句:“我想把老头一起带去上学。” 他摸摸她的头顶说,没戏。 在澳洲过了一个冬天,沈与尔再次站在机场大厅的时候,老人家正霸气地指挥赵约去给她托运箱子。她看着这个老头转而又落过来的一个带点讨好的笑,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幼稚,怎么能跟他生气呢? 她故作轻松地过去将老人上下打量一遍,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沈怀桥老先生,您今天帅爆了。” “啊……我也觉得。”他将拐杖特别有力地敲打地面。 陈景安摸摸她的脸:“行了,我们都在呢,怕什么。倒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还好跟赵约同校,互相有个照应。赶紧走,该登机了。” 她鼓着腮点头,还是有点忍不住,匆忙抱一下爷爷转身就跑。 赵约上来的时候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翻着自己的登机牌凑过去指着她支吾半天:“靠!真不想跟你坐一起,太特么丢人了。”这家伙从转身就开始哭,两根眉毛朝下撇着,一脸衰样。 真是,太丢人了!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陈顾返把还想笑话她的小外甥拎到一边,自己坐过去,她抬手把外套掀到脸上盖住。他交叠着双腿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看,长长的指头划过页面,一页一页,不紧不慢的。 沈与尔在黑暗里竖起耳朵听动静,最后干脆用指尖捅开一点缝隙去偷瞄,他稍稍侧头。视线被……捉住了,她松手衣服重新落在脸上。有点热! 还没缓2秒钟,眼前一亮,她将双手贴在脸颊上拼命去看窗外。他左手搭在前排坐骑上,右手肘也顶住椅背,就这么侧着身子用身形把她挡在里面,望进她有些潮湿的眼睛,突然就想去碰这个小朋友。 大概是魔怔了。 然而,闲闲搭下来的手指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轻轻扣住她的小下巴,他用口型慢吞吞地问:“躲什么?”她眨巴着眼睛,心像擂鼓一样并不怎么规则地乱跳。 于是一偏头,假装没听到! 眼泪瞬间就止住了,甚至连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都无影无踪,真是一个好办法。 陈顾返开始笑,低而磁性,手指换了个位置,托在自己下巴底下,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小片刻,他撑一把椅背起身,暖洋洋的手掌揉揉她的发顶,说:“怎么办?有点丑。” 一下飞机,沈与尔就掏出一顶帽子带上,又给两只小耳朵上挂了一个口罩,这才推着自己白色贴满海贼王的大箱子亦步亦趋跟住前面两个人。身后的红色书包挂了只藏蓝色巴掌大的布老鼠,也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谁还能看出丑?! 来接他们的是怪叔叔,一钻进他的卡宴里,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妙。驾驶室的人太过压抑,他双手交叠搭在方向盘上,右手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可表情看起来,却十足的难过。 跟他相比,自己刚才,就像过家家一样。 陈顾返只看了他一眼,隐约着叹口气,丢过去一只大盒子,沈与尔伸长脖子去看,就听到他说:“亲手酿的珍藏,准备以后跟老婆一起品的,别人没送过,便宜你了。” 怪叔叔淡淡“嗯”一声,声音哑得不得了,像被打磨过,他手臂都懒得抬也不去接,只说:“放到后面。” 这种感觉,她看了就有些受不了。 晚上,怪叔叔就用他哑沉的声音告诉他们,在mix,一帮不怎么靠谱的人准备了两个小朋友的接风。他眼神询问:“去不去?” 陈顾返品味了一下,手臂曲起来搭在摇到底的车窗上,在夜风里笑得特别肆意:“去!我还要去托付我们家小朋友呢!” 旁边这个明显已经找不到魂自己都应接不暇的人是不能托付的,这么看,似乎还是那边更靠谱一些。 灯红酒绿的整条街,mix门口,赵约一脸兴奋。沈与尔感受着周围快节奏的音乐,仰起脑袋堵住一只耳朵放大了声音问:“我……能进去?” 陈顾返把她的小脑袋扭到一边戏谑:“问怪叔叔。” 可是……怪叔叔根本没作停留,径直走到里面。她张着嘴没好意思开口,就被另一只手拉到门内,一个有些张扬的女生说:“小朋友,这里能进,别处可不行哦!” 这个女生目光有些闪烁,眼睛竟然也是肿的,虽然故意放开了声音,还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惫。 陈顾返走在她们后面,挑起眉毛要笑不笑的:“小璃,怎么这副鬼样子?听说是你……” “滚特么蛋!别提。”她萎靡。 真给别人整分手了!他的舌尖又划过嘴角牙齿,手就悠闲地搭在小朋友发顶。看起来这些人都不太好的样子,有点不太乐意把她托付过去。 吴璃把她带到一个半开放式的小包厢,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问:“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沈与尔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说,没有。 吴璃抱抱她开始笑:“乖!陈顾返这么骚气的人怎么能弄来个宝贝。”这个女生又指一圈四周告诉她:“这里,随便玩,今天就是给你们接风。按辈分……你应该叫我,阿姨。” 沈与尔五官都皱在一起。 女生手指点着自己下巴搂住她说:“小朋友,叫我小璃姐,以后罩着你。” 沈与尔觉得这个人有一种活力,可是快被释放光的感觉,于是握住这双手用不太大的声音叫她。接着就听到了一句挺无厘头的话:“我真挺想她的。” 女生的目光已经飘到远处。 赵约把沈与尔拽到一边,手背搭在嘴角凑过去小声说:“太深了这些人,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主,给我整一身鸡皮疙瘩。”他的手又指过去,“你看,你看。” 沈与尔望过去,陈顾返就坐在怪叔叔旁边,撑着额角懒懒地靠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虽然总是抬着嘴角,可表情也淡漠起来。 “顾返,小媳妇?”有人扔给他一罐啤酒,似笑非笑地看吧台前的小孩。 他把啤酒丢到另外一人怀里,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晃着杯子笑。 有人不乐意,嫌他丹凤眼长得比自己好看,这人大着嗓门调侃他:“诶诶!看你那勾人的样儿,我们一帮大老爷们,你过了啊!” 突然,陈顾返的眼睛眯起来,鞋尖轻轻一挑,一个小瓶盖跳到手里。接着这个瓶盖就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飞出去,太快了。而他好像连手都没有抬一样,还是这么懒散地靠着。 “谁他妈不长眼扔老子?” 沈与尔也从凳子上跳下来,在灯光下慑人的黑眼睛就这么紧紧盯住他,她一把抓住这个人的衣领。 陈顾返这边站起来几个人。他说:“把你的手放老实点儿。” 那人嚣张极了,将沈与尔拽住衣领的手一把挥开:“老子就他妈不老实了,怎么样?”说着又要去摸小朋友的屁股。 只这么一瞬,小折刀已经贴着那人手臂扎进桌子,不偏不倚的角度,而他的表情跟语气都再平淡不过:“你可以试试。” 沈与尔二话不说甩了流氓一耳光,她拔下折刀,再次揪住那人衣领,凶巴巴地说:“再碰,剁掉你的手。” 最讨厌欺负女人的流氓,还想伸进去! 陈顾返对小朋友扬扬下巴:“小尔,过来我这边坐。” 第18章 真的有惊喜 流氓被刀片擦过去的手还在发抖,他不干了,这他妈哪行!“哐当”一声,一个杯子就被他恶狠狠砸到地上,挂在脖子上的一大块金饰从衣领里滑出来。 他爆了句粗口,感觉很有气势的那种,再抬眼发现坐在半开放式包厢里的几个人竟然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样子就像,看杂耍。 一瞬的怒火中烧,他抄起凳子给周围砸了一通,打了个酒嗝,吼:“你们……给老子滚过来。” 有人笑了,乐不可支。这里不久前才被两个女人毁灭性地砸完,又来! 张生迟对就要过去把流氓叉走的几个紧身黑衣的保安招招手,他摸出流氓身上的钱夹,拎出身份证拍在桌上:“压在这里,人丢远一点,别祸害别人。”转而他又双手撑在桌上态度不错地问沈与尔,“小妹妹,再来两下吗?” 小妹妹……差辈了吧! 她心里爽了一秒钟,摇头说不用。 陈顾返突然侧了身体凑过去,一只手臂就直直搭在她脖子后面的沙发上。沈与尔可以清晰观察到这个人流畅的颧骨跟微抬起来有些性感的下巴。 他深挑着右边的眉毛,抬了嘴角,问:“小尔,会自己来吗?” 她将视线从他肩膀上面越过去,落在不远处的一盏淡黄色路引灯上,告诉他:“当然,不会。” 陈顾返轻松靠回沙发,舌尖抵着嘴角笑,他摸摸小朋友的发顶,语气里调侃的味道很浓:“你看,这几个叔叔的地盘也并不怎么安全。” “卧槽……”刚才特别嫌弃他比自己长得好看的人,更加嫌弃他了。张生迟觉得自己似乎看出点什么端倪,又指着他“卧槽”半天,“你丫……叔叔?”这个人灌一口啤酒压惊,说:“大灰狼。” 有人扔给他一个抱枕,不偏不倚砸在脸上,这个人慢条斯理开口,声音温润:“干不过他还想去招惹。” 张生迟郁郁地摊在沙发上思考人生,就干不过3个人,不是打架,是那种你面对他的气场。比你不要脸,比你禽兽,而你正经的时候,他又比你更加正经。 烦人,太烦人。最烦人的……还是比自己长得好看! 温润声音的主人压出一声笑:“顾返,晚上再去赛几圈?上次抢走我的曲奇,这次压大一点。” 陈顾返就这么撑住额角,表情跟语气好像要睡着一样散漫:“不要,今天不想。”他起身活动一下手腕,对身后的小朋友笑:“小尔,走。” 路南城有些诧异,转而恢复平淡,他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眼神询问:真的不来几圈? 陈顾返摊摊手,竟然特别慈爱地摸上小朋友后脑:“你看,我还要带小孩。”他顺便把远处玩嗨的赵约叫了回来。 靠!不要脸的大灰狼。 张生迟实在受不住,大手把脸一蒙快哭一样:“赶紧……滚。” “这次……还呆几天?”赵约嫌两人慢,先一步跑回宿舍。沈与尔就站在自己5号楼下,仰起脑袋问这个大人。 陈顾返揣着口袋居高临下看她,在暖黄的路灯下,发际线处的蚯蚓疤还有点红,旁边翘起来的几根头发丝泛着淡黄的光,亮亮的在夜晚的小风里晃来晃去。 他说,明天就走。 沈与尔咬了下嘴唇,耸耸肩笑得很是明媚:“好吧!一路顺风。” 他轻“嗯”一声:“上去吧!” 她转身挥挥手,跑进公寓楼。 开学,忙碌。沈与尔被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振动吵醒,好不容易偷懒一天的周末,她看表,靠!6点。 忍着脾气接起来是赵约,还可以清晰听到电话那边凛冽的风声,他哆嗦着说:“起来吃早点,有惊喜。” 眯起眼睛看阳台外面漆黑一片的天,她直接挂掉电话,要疯! 还没来得及关机,那边又打来,她接起来说:“我已经连续3个月没有睡够6个小时了。”发火的劲都没有。 一声软绵绵的笑:“小尔,你最辛苦,真的有惊喜。” 听到是林丘,沈与尔态度好起来:“等我。”干脆利索。 十分钟,一个裹成粽子的人将山地车甩了个尾,稳稳停在互相取暖的小情侣身前。从身形上判断,这个人是沈与尔没错。 赵约确是从这辆炫酷的山地车认出她来,人包成这样,谁知道是哪个! 沈与尔从进到暖气十足的七食堂就靠在林丘肩膀上,吸着手里产址:a大校内的豆浆,一个劲打盹,她用模糊的鼻音说:“要不是惊喜,我一定不放过你俩。” 林丘给她嘴里塞一只小笼包:“我5点就从学校赶来你们这边,当然是惊喜。” “那……说说看。” “想跟小璃姐玩卡丁车是不是?今天她准了,上午10点red见。” 沈与尔一下子就坐直了,抱一把旁边女生,笑得阳光灿烂问:“让我玩竞速的吗?”林丘摊手表示不知道,自己跟赵约还要去约会。 前段日子被吴璃拉作观众围观了一场俱乐部的比赛,这种近乎贴地飞行的感觉,实在帅出高度。后来自己偷偷去练,总是找不到掌控车子的要领,没少撞到轮胎墙。 于是软磨硬泡很久,她就是不肯教。最后扔来一辆山地车,说小朋友只能玩这个。 现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有一个想玩卡丁车但玩不溜的人。 从五道口学校东门一路骑过来,提前了约莫半个小时,沈与尔在red前刹车,后胎不着痕迹的翘了一下。她推着山地车一个回头的瞬间,远远的,在一晃一晃的阳光下,一辆红色小跑被笼罩的朦朦胧胧。 有些不可置信,两步跑过去,车牌号没错。她笑,这个人都开到这儿来! 俱乐部里待了会儿没他的身影,沈与尔张望了一圈,吴璃一把揽住她,就这么扣着小孩进到外场,说:“来的正是时候,快看你叔。” 眼睛刚适应冬日室外有些刺眼的阳光,就见到一辆红色的竞速车从眼前弯道呼啸而过。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发动机排气声跟轮胎摩擦地面时闷闷的振动。 这种震撼的感觉,就像一阵飓风从眼前刮过,只是围观心就狂跳不止。 场边有工作人员挥舞旗帜,红色的竞速车第一个冲过终点,上面的人慢悠悠下来,摘下自己的头盔用一只手臂松松抵在腰间。 他对场边看台的地方扬了眼角。 沈与尔不自觉就笑了,觉得阳光也真是善解人意,把这个人沐浴的这么好看,连空气都清新的要命。 陈顾返轻松跳上看台,赛车服下的身形高瘦而结实,线条恰到好处。他低着下巴看站在身前的小朋友,摸摸她的头轻轻地笑:“长高了。” 就像自己精心照料的一株小苗,有一种久违后重逢的满足,这双纤尘不染的黑眼睛让他一瞬觉得心情愉快。 有人在欢呼吹口哨,屏幕上他的时间打出来,很棒。他眯起眼角扫了一眼,扶住一旁栏杆俯身,问:“想玩?” 沈与尔点头,眼睛都亮起来:“小璃姐说这个俱乐部的记录是你的?” 他“嗯”一声,说:“教你。” 吴璃不止一次跟他提起小朋友的伟绩,每次来都会把轮胎墙撞歪。她说,姐可不敢教,他说,那我来。 其实就是一个入门,一开始碰到这样的速度,总归会有点不太敢。 沈与尔跟在后面一跑一跑地问:“我能玩你这种竞速的吗?” 陈顾返一瞬回头,她停步惯性地前倾,脑袋差点磕到他。他弯腰,说:“可以,在场内赢过那个人。”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追在后面喊他:“你开玩笑的吗?”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差不多到她肩膀下面的位置,带好头盔上车。 “看一圈?”他索性反手撑在一张台子上,很轻松的姿势。 “那就……看一圈!” 倒计时,工作人员挥旗。在内场声音的效果更沉闷一些,只那么几秒,沈与尔觉得自己不用再看了,高手,妥妥的。 她垂头丧气地去换赛车服。 陈顾返拎着她的头盔,见她侧着脑袋一脸阳光地观察赛道,嘴唇略微撅起一点,嘴角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个小朋友清纯的脸上已经有了一点小妩媚,很是想去碰一下。 他将头盔罩在她头上,敲一敲,说:“我在前面,一会儿跟着我开。” 她比划一个ok的手势就要上车,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车,跟你的差距大吗?” 身后一双手挤过来搂住她肩膀,吴璃的笑声随后而至:“他们几个都是自己的车寄挂在这里。宝贝,你用的这辆……”她慢吞吞地抚了抚车身,“16岁以下少年入门的。” “少年……” 惊呆了!太过分了! 第19章 没有则 陈顾返隐约在笑,检查了一遍她身上的装备,又将自己赛车服上的腰带不松不紧地贴了贴,才说:“我们开的挂挡,你玩不了,这种无极变速的已经很快了。” 沈与尔看他又是一身耀眼的红黑色,除了几块贴布的商标,整只袖子跟后背都是火焰的图案。听他讲怎么过弯给油,她不自觉就去戳了两下,连衣服都比自己的好看! 两只手捏着头盔边缘稍稍调整,她坐进这辆红黑相间的……少年级卡丁车,感觉还不错,于是挥挥手说:“来吧!” 陈顾返一手拎着头盔,弯腰撑在车边,确定她姿势没什么太大问题,又很是无厘头地问了一句:“左脚踏板刹车,右脚油门,不要同时踩知道吗?” 她仰起脑袋偏头,头盔里微弯上翘的睫毛闪了又闪:不要碾压我的智商。 “好,那开始了。”他撑一下车门起身,翘了嘴角笑,沈与尔就见到这个高而流畅的背影坐进前面车子,双手扣好头盔,跟场边工作人员比了一个手势。 有点……紧张! 沈与尔垂下眼睛,在手套里的手指活动了一下。发动,车子瞬间窜出去,绝对是超跑级别的加速,这种突然而来的推背感让她又有点找不到方向。 他说在外面飙到100只需要不到5秒,她也不知道现在大约是多快,座位底部离地面只有三五公分,更加强烈的速度感有一种飞起来的错觉。 旁边有车呼啸着飚过去,“嗡”的一声,一阵风一样。她手抖了下,眼睛一瞬不瞬盯紧前面背影,他把速度控制的不错,刻意放慢了等她,就像在没人的马路上将车子慢悠悠开到40一样顺手。 迷宫般的赛道,一下子有了目标的感觉! 哭1秒钟,实在……太踏实了,终于不用连别人的车尾都看不到,还要弱搓搓撞墙。 按照他的技巧,s弯磕磕巴巴飚过去,这种带着速度过弯的离心力,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 天了噜,自己差一步就是车神。 沈与尔藏在头盔底下的小虎牙又开始愉快地咬住下嘴唇,失神2秒钟,她觉得可能大概要完蛋了。一个不怎么宽的u型弯,怎么给油,刹车,这种速度怎么过?! 完全忘掉。 去看前面的背影,就这么随随便便一飘,过去了! 她来不及减速,带着飙起来的速度撞在轮胎墙上,轮子还在地上腾空着打了几个转,惨不忍睹。 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沈与尔去偷瞄前面,丢人丢大了。赛道边工作人员挥旗示意这里出了事故,陈顾返把她揪到场边,她脚尖蹭着地面晃。 “都忘记了?”声音就在头顶。 她抬头,这个人一只手臂撑在台面上,轻轻托住下巴,笑得低而磁性。 心里默念一遍技巧,她把头盔往脑袋上一罩,拨开上面的目镜,倔强地看过去:“再来。” 第二次,她闭一下眼睛,再睁开微笑,发动。虽然不及他一半的速度,也将将蹭过了弯道。后来她又试了几次,速度一点一点增加,一直到下午。 “过瘾。”沈与尔一把撸下头盔,跟同一赛道的霸气姐姐握了握手。 陈顾返后面一直等在场外看她自己玩,斜斜地靠在一张吧台上,曲起一条腿,慢悠悠抿着杯子里的白开水。 这个小朋友一瞬回头,坚定的眼睛弯成月牙一样在笑,卷成一个揪的留海微微乱,几缕头发懒懒贴在额边。 他的目光有点深,就这么抬着眼尾看她抱住头盔跑过来,她张扬着青春的样子,时间都走得慢了一些。 把她送到学校,后面远远就一声喊,沈与尔下意识挪开一步。伴随着一阵风的脚步,赵约扶住膝盖喘气:“小舅舅,你……你,来了,也不告诉我。”他去瞅一边的沈与尔,再次抗议,“偏心了啊!” “red碰到的。”她一把拍开这个人戳过来的手指,解释。余光不住去偷瞄旁边。 陈顾返没多说,刚刚还抵住牙齿的舌尖划过去,勾着嘴角深不可测,俨然换上一副长辈的样子。赵约匆忙捅捅随后追来的林丘,她小声叫:“小舅舅。” 他若有若无“嗯”了一声,示意带三个小孩去吃饭。好巧不巧,路过5号公寓路口,一个绿色的身影,等在下面。 那人回头,笔挺军装掩盖掉当初的青涩,黑了也成熟了一点。赵约不着痕迹低咒一句:“真特么执着。”眼神威胁过去。 不等绿色的身影过来,沈与尔先一步抬脚,样子有些若有所思。一步远的地方,她把这个人上下打量一遍,故作轻松地笑:“学霸,好久不见。” 周白没了先前的局促,他说:“我跟老师过来北京,想看看你。你考虑……” “先听我讲。”沈与尔没给他机会,将挂在脖子上的大围巾拉低了些,嘴里吐出的白气在落日下面把眼前遮得模糊,她说:“我们不合适,以后别再来了。” 周白一瞬惊讶,没想到拒绝得这么直接。他张张口,面色不怎么好看,扫到不远处等待的几人,认出高高的好像散漫看过来的这个人是她的叔叔,眼神幽黑像深潭一样捉摸不透。他突然就有点退缩,还想说的话拐了个弯:“噢。那……我走了。” 沈与尔有一下没一下地拍身边的冬青,垂着眼角隐约叹气,有一种做了世界上最大反派的挫败感。 赵约轻踢一脚冬青,雪哗啦啦落下来一片,他一脸佩服:“可以啊,简单直接粗暴。” 她揣着口袋跳上台阶慢悠悠走:“现在不拒绝,磨磨唧唧难道要等以后用道歉来弥补他受到的伤害吗?” 晃着身子发现踩在这里竟然和旁边的人一般高,稍稍侧头,就可以看到他又扬了的嘴角跟眼尾,刚刚明显还是一副深不见底的样子。 想笑! 自从再也不当车尾,沈与尔总是偷偷摸到red来两把,她压着帽檐凑到早就熟识的前台小伙跟前,推一把墨镜做贼一样问:“他们没来吧?” 小伙也学她的样子,将手背贴在嘴边,声音压低:“没有,他们约的明天。” 沈与尔双手拍拍桌子,利索地将帽子,墨镜,口罩一股脑卸下来笑:“今天我开外场竞速的。” 陈顾返消失之前强调,小朋友不能玩外场,于是吴璃将她看的很是周全,还跟red这边几个工作人员打好了招呼。沈与尔实在耐不住手痒,发展了革命友谊前台小伙,每次全副武装进来,赛车服头盔一裹,谁也不认识。 一次没失败过。 她潇洒地钻进车里,隔着手套抚摸方向盘,小虎牙又笑得露出来,眼睛里已经有了点霸道的自信,像那个人。 几圈下来,她若有若无拍着栏杆看屏幕,又快了一点点。小伙远远就挥着手一晃一晃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姐妹儿,快跑快跑,他们来了。” 沈与尔一把罩上头盔,转了两圈找最佳路线:“你不是说明天吗?” “不知道……” 尾音刚落,3男2女从玻璃门出来,不知前面说的什么,只听到吴璃说:“南城,给你的小宝贝露一手,今天飙到最后的……” 靠!别看过来,就要擦肩而过了。 虽然包的严实,还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罪恶感。沈与尔蹭着栏杆边一点一点往外挪,小伙在后面给她捏了一把汗。 还有一步进门,姐妹儿你努一把。 不知道吴璃哪根神经搭乱了,她突然就无厘头地来了句:“咱几个人少点,再添几个呗。”她退回去几步,跟挪到门边的沈与尔并肩,拍拍她的肩膀:“妹子刚赛完?跟我们来一把?” 沈与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衰爆了! 她一个劲摇头,尽量避开她的视线,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要走了。 “噢!” 心里石头落下去一半,刚抬起左脚要一鼓作气冲到外面,背后那个温吞的声音似笑非笑:“有点眼熟哦!” 她二话不说撒腿就跑,被吴璃眼疾手快扯住手臂,喊:“沈与尔!” 完蛋了。 沈与尔弱搓搓撸下头盔,在冬天的室外,留海都湿了几缕,小孩摊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歪着头眯眼:“我错了。” 吴璃目瞪口呆,转而坏坏的笑:“态度……不对啊!” 沈与尔抱一把她,立正站好,诚恳地扫一眼围观5人,正色:“吴璃同志,我错了。”又换上惨兮兮地口吻试探,“保密?” 就见面前的人摸着下巴思索。 片刻。 “我给你当陪练。” “成交。”吴璃笑。 张生迟呆若木鸡:“媳妇儿?原则……” 叶北向说,陈顾返可能会弄死你。 吴璃不屑一顾:你们不说,他不可能知道。 大难不死的沈与尔寒假第一天就飞回西安,赵约跟林丘找了个借口双双去旅游。接机口,那个人远远站在栏杆外,竟然穿得有点正式。及膝的纯黑色羊绒大衣裹在这样的身材上,实在显得挺拔修长。 她跑过去,试探着观察了一番,看样子应该不知道自己偷摸的壮举,安全!陈顾返接过她的箱子,手就放在她的发顶,问:“小尔,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你去不去?” 第20章 了不起的赌术 “又去蹭饭吗?”沈与尔就跟在后面走,心情不错地调侃他。他看着前边微笑,眼角像一个诱人的小钩子:“这次是用劳动力换取。” 陈顾返把车子径直开进一家意大利风格的园子,在一座样式古老的尖顶建筑里,进了两道门,丢给她一件白大褂,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座不大不小的酒庄,后一步进来的老年人一身中山装,帽子捏在手中,特别慈爱地看他。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沈与尔凭着记忆认真地叫:“任爷爷。” 在爷爷的相册中见过这位老人家。 他呵呵地笑,问陈顾返:“沈老头家的?”不等回答就确定地把手拍过去,“长得真像。”这双手很瘦,却暖。 “我先进去。”陈顾返对老人家抬起嘴角,将脱下来的大衣递给沈与尔,一颗一颗扣上白大褂的扣子,弯腰跟她平视,“在这儿等我。” 沈与尔在一张小桌子前坐好,双手交叠着垫在下巴下面,透过玻璃墙看里面的干红实验室,鼓起嘴巴偷偷的笑,原来是这样的劳动力! 码放着大小仪器的化学实验桌上,一排装着艳如红宝石液体的高脚杯,她眯起眼睛,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连液体的高度都像整齐切割过去一样平。 老人家见她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慢吞吞给她解释。他慈眉善目地注视里面微笑,就像在看自家让人骄傲的孩子:“每生产一批干红,我们都需要找一些专业人士来品酒定价,随后封存起来,2年后销售。” “噢!” 沈与尔开始用舌尖舔自己左边的小虎牙,眼睛弯起来,里面的人正捏着两只高脚杯的杯底,举在眼前,轻轻地晃。他侧头跟一位眼窝深陷的外籍男人简单交流,男人低头在纸上略做记录。 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点点溜到好看的凤眼,坚/挺有力的鼻子跟简单利落的下颌骨,在整间敞亮的玻璃实验室里,他穿起白大褂稍稍低着下巴认真工作的样子,简直无可挑剔。 “有些日子没见到这孩子了,上次还是在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他的实验室。”旁边的老人家将手放在膝盖上靠着,沈与尔又不着痕迹凑近了些竖起耳朵仔细听,“以前我身体好的时候还可以在布鲁塞尔看到他。”老人指着里面笑,“他们家的酒,在评酒会跟巴黎,波尔多的顶级赛事总得奖。” “都是……他酿的吗?”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只那么一两种,在这个领域足够了。”老人好像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神色竟然有些滑稽,“这个家伙每年都给自己酿几瓶最好的,我跟他要,竟然不给,你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与尔闪着眼睫毛,听万小四说,那些东西都是他要留给老婆的。她见老人要气不气的神色,双手一拍桌子笑着附和:“对,太过分了。” 老人好像很满意,她将视线重新溜回去,这个人松松握着高脚杯微抬起下巴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就这么一瞬,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万小四说的没错。 实验室,仪器,白大褂……他只是一张侧脸,慢悠悠做着一个自认为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实在有点*。 太骚气了! 脑袋懵了一下,老人家前面说了什么飘飘的没捉住,只听到“oiv”跟下面的句子:“去年的新晋葡萄酒大师,在这个领域,可以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上别人梦寐以求的缩写:mw。” “在说什么?” 陈顾返双手撑在桌面上收着下巴俯身,微笑。 沈与尔见他低下头慢吞吞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就顺手将整齐叠在一旁的大衣递给他。他似乎并没有在等一老一小的答复,只是侧了头说:“任叔,餐厅借我,很饿。” 在两排已经掉光叶子的银杏树下面,沈与尔在象牙白的砖块上边走边跳,歪了脑袋问他:“oiv是什么?” 空气湿湿冷冷的,他把围巾随手丢到她的脖子上:“一个国际葡萄酒的组织,作为评酒委员,每年夏天都会去巴黎开会。” 沈与尔小跑两步追到前面转身,就这么倒退着正要开口,被他一只手揪住围巾向身前拉了一把。不轻不重有点温柔的力度,在一个正好的距离,扶住晃悠着歪过来的小朋友。 吓一跳! 头顶上是这个人低低的笑,她垂着眼睛咬紧下嘴唇想小小地挫败他一下。1秒,2秒……抬起手臂就要去折他的手。 这个人,实在……太快。 一眨眼的工夫,还没有碰到,自己的手腕就被挂在脖子上的围巾缠住。他随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揣起口袋走掉。 走……了!! 她弱搓搓默了1秒钟,嘴巴叼住结扣的尾巴,边扯边追过去,过分了啊! 等她跑过来,他摸着小朋友发顶笑:“吃点东西,用劳动力换来的。” 然后这个人就消失了。 沈与尔在空荡荡教堂一样的餐厅里,无聊地挑了一个最为满意的位置,靠在自己手臂上晒太阳。感觉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一下一下轻轻敲她面前的木头桌子。一睁眼,这个人就站在折进来的阳光里,勾出一圈淡金色的轮廓。 他说,可以吃了。 迷迷糊糊的眼神下意识撇到桌面,土豆糕一样的东西一边一盘。他递过去一副刀叉,抬抬下巴说:“土豆在鹅油里炒熟,就着奶酪做成糕型,丢到烤箱里烤到外表焦脆,最后撒上欧芹蒜末。” 沈与尔表情讪讪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劳而获的大坏蛋,她试探地问:“还你一顿大的?我做饭……” 他叉一块土豆糕慢慢放到嘴里,直到咽下去,才开口:“可以。” 她悠悠叹口气:“资本家就是会享受。” 忙忙转转到过年,同往常一样,两家又找了个地方聚在一起。唯一不一样的是沈与尔,在这个合家欢庆的日子里,发烧38度,抱着个靠枕窝在沙发里脑袋一点一点地飘飘欲仙。 “沈与尔,上次来学校堵我们那几个还有信儿吗?” “不知道,打听不到了。”一开口声音都哑了。 赵约跟宁城在她旁边聊着聊着,后来实在无聊到撞墙,干错作死地把她拎到麻将桌上诱惑:“来几盘,你这样的运气最好,今天一定红包拿到手软。” 她也没反抗,一只手臂撑住侧脸,有一下没一下地玩一颗麻将,眼神直愣愣的。 三缺一,赵约一把抱住路过的陈顾返,笑得谄媚:“小舅舅……陪我们摸几把?”见这个人不怎么乐意的神色,他匆忙将手一指,“你就可怜可怜沈与尔,她特想玩。” 靠!沈与尔丢过去一颗麻将,感觉好像用掉了一天的力气。 陈顾返目光只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就坐下来,两个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身上又是去年那件差不多的红色卫衣。 “沈与尔,你是不是出老千?”约莫二十来把的样子,赵约输惨了,他不可置信地凑到沈与尔那边拍桌子,神经兮兮地说,“你爷爷是不是教了你什么了不起的赌术!” 沈与尔伏在桌子上抬了抬眼睫,手臂蹭着桌面挪过去把他的钱揽到身边,心里暗爽,被自己亲舅舅给卖了吧! 陈顾返就轻松靠在太师椅里,交叉着十指露出长辈一般意味深长的微笑:“今天散了吧。” 她把赢来的红包叠在一起,觉得应该分出一半孝敬给那个人。在床上摊了十来天,沈与尔终于又生动起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陈顾返送两个小孩去机场。他说,自己一会儿会直接香港转机去墨尔本。 她去卫生间,心里有点小懊恼,一整个寒假简直就在虚度光阴。随后就听到“噗通”一声,手机在蹲便器的下水道里一上一下,接着一阵自动抽水声,彻底消失在里面。 她垂下脑袋,走吧,走吧,都走吧! 吴璃看小孩一个星期都一脸衰样,决定给她找回昔日的霸气。在red室外赛道上,她偷偷弄来陈顾返寄挂在这里的挂挡卡丁车:“试一圈?你叔的车。” 路南城在后面不咸不淡地提醒她:“他真的会弄死你。” 她说,小朋友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没问题。看这脸衰样,冲冲霉气。 沈与尔摘下手套抚摸这辆红得张扬的车,头盔一带:“来。” 吴璃打一个响指,侧了下脑袋,眼神询问旁边几人:你们也一起来几圈?路南城笑着耸肩,别拉上我。他跟沈与尔笑眯眯的:“小朋友,小心哦!你叔知道可是会生气的。” 沈与尔将食指竖起来比在嘴边,笑。都不说,没关系。 “ok!!”正巧赛道上有一组比赛,吴璃拉着沈与尔加进去。工作人员挥旗,这种级别的车子瞬间飙到100多,引擎声轰鸣。 沈与尔握紧方向盘,他的车,第一次开,感觉还不错。u型弯,她的技术已经很棒,正要呼啸着过去,旁边一辆蓝色的车好像故意一般把她别在外面,旁边他的朋友就从这个空隙飘过去开到前面。 这样的速度,发生什么都是秒钟的事情。 翻在轮胎墙外面草地上的时候,她眼巴巴看着这辆红到张扬的车子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开始懵逼。 给他的车……撞坏了! 第21章 怎么赔 周围聚了一圈人的时候,沈与尔的视线才后知后觉有了焦距,落在吴璃的脸上,就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脑袋云里雾里的,耳朵里还是刚才引擎轰鸣的声音。 “沈与尔!” 很大一声,她抖了一下倏然惊醒,向后躲过去:“别拍头。”说着就要撑住地面起身,只那么半秒钟,又一屁股跌回去。 要命!! 她一把撸下头盔,转着漆黑的眼珠子哭都哭不出来,左脚借不上力。她咬住下嘴唇把周围几个扫视一遍,吴璃吞咽口水,结巴着问:“怎……么了?” 感觉,非常不好。 路南城单腿曲起来蹲在地上,幽深地望了一眼刻意别车的一伙,他说,先去医院。 沈与尔单腿跳起来,脑袋“吱”一疼,她一把抱住吴璃,说:“我残障了!” 吴璃差点哇一声哭出来,一路上把她的头按在肩膀上安慰:“宝贝,别怕。”其实自己心里怕的要死。 医生说:“脚踝关节完全错位,腓骨骨裂,需要手术打钢钉加石膏。”后来就把几个人关在了门外。 吴璃心里一抽一抽的,仰起身子缩在另外3人耳朵边,咬着舌尖含糊地问:“陈顾返……会不会也给我脑袋里来几根?” 叶北向把缴费单丢到她手里:“那就去做点有用的。”路南城双手搭在脑后,有些犹豫:“现在打电话?” 凑过来一颗脑袋,张生迟按住他的手机,提声喊:“再缓缓,再缓缓!”在自己的地盘上,弄坏了他们家小朋友,他捂紧胸口,“刚才翻车的瞬间,心脏都要停了,先让老子缓缓。” 叶北向只是转着左手的戒指,声音低低的:“等小孩出来问她吧!” 沈与尔被推出来,神色特别严肃,几个大人俱是一怔。她说:“我叔的车……”吴璃卸了口气立刻蹲在地上扶额:“宝贝,你不如担心一下我还能见到几天太阳。” “要不……我们毁尸灭迹?”她半歪着头思考。 路南城晃晃手里的手机,笑得有些深:“小朋友,确定不告诉你叔吗?” “确定。”他在澳洲照顾小葡萄,等好了再说。 胆战心惊地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她把高数蒙在脸上叹口气,望着天花板给室友传递经验:“以后打石膏记得脱裤子,医生竟然不提醒我。” 那天回来临换衣服才发觉,牛仔裤根本脱不下来,最后硬生生被室友从侧面剪成一块废布。 对面床的宋梢爬两阶梯子给她嘴里塞了颗冬枣,同情地告诉她:“别,我们不需要。” 手机一个劲振动,她手肘撑住床面坐起来就要往下蹭:“又到我放风的日子了。”宋梢一把扶住她:“不要腿了祖宗?” 她把两根拐往胳膊底下一架,再熟练不过,就这么悬空着馒头一样的左脚,边跳边笑:“回来给你带一锅。” 高高绑起来的小马尾一晃一晃,样子滑稽的不得了。 吴璃接她到自己家里改善伙食,扬言一定要将她的骨头养回来,俩人正抱着碗吸溜着喝汤,一个电话就像世界末日一样,劈得两人张口结舌。 陈顾返回来了,并且……已经知道了。 沈与尔勺子一丢,一滴汤溅到手上,烫得她抽一口气,再顾不上别的,抓起自己的拐就要跳:“我得躲一躲。” 吴璃表情都抽搐起来,她说,那你等等我,我先去拣一捆糙一点的树枝。 “做什么?” 她说:“负荆请罪。” 张生迟给自家媳妇汇报完情况,按掉手机讪讪地看过去,这个人就靠在栏杆边,眼睛略微眯起来,视线落在修过的红到张扬的卡丁车上,眼珠子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色。 一眼就看出来车子掩饰过,叶北向把事情告诉他,不加修饰高度还原。张生迟点了根烟,陈顾返摸过来一根,用自己漂亮的火柴点着。 他姿态慵懒,神色淡漠,可嘴角却莫名其妙地勾起一个小弧度。熟悉他的人很清楚,这个人真的生气就是这副样子。深深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几个人呢?”这种笑起来却让人齿冷的声音最是可怕。 路南城会意,双手扶在栏杆上看着前面,依旧优雅地慢慢开口:“你不用管。”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我们家小朋友在哪?” 张生迟说,我家。 他的腰稍稍用力,从斜斜靠着的栏杆边站直,随手从叶北向那儿勾来车钥匙,径直走掉。 路南城吹了声口哨耸肩,替那边的两个默哀。 沈与尔紧张到哭都哭不出来,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来,说好了暑假才会回来!她把手心的汗在裤子上蹭了蹭思考。 认个错,态度要诚恳,再……赔他一辆车。 吴璃早早等在门口,耳朵贴在门缝边,听见脚步声立刻谄媚地把门一拉,手却一推,高声说:“等一下,10秒钟再进来。” 陈顾返淡漠着如约配合。 小片刻,这个人一手揣住口袋走进来,目光从背着树枝的吴璃身上掠过去,停在沈与尔那儿,他在笑,深不可测。 沈与尔头皮一阵发麻,耳朵像耳鸣一样“嗡嗡”地叫,她两只手揪住耳垂,稍微偏了身子,不太张嘴地小声示意吴璃:背上的东西分我一半? 吴璃说,陈大爷,我错了。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陈顾返不太乐意地蹙了下眉,他说:“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这个人两根手指拎住她的衣服,把她丢到门外,重重地甩上门。 卧槽!太特么……刺激了。吴璃把背上的树枝一甩,捶了捶后腰,差点破功,真的很久没见到他这么生气过了。 “诶,诶?”沈与尔伸长了脖子看门口,沙发一沉,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他一条腿就跪在她腿边的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一个压迫性的姿势。 淡定,淡定! 她盯住这个人的下巴,耐心地试探着叫了一声:“小陈……叔叔。”他若有若无“嗯”了一声。她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为表决心还举起了四根手指发誓。 他揪着她的指头尖按下去一根。 “小尔。”他开口,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顺出来,在她的头顶,捉摸不到情绪,“过瘾吗?” 她舌头开始打结,鬼使神差地就理直气壮起来:“大不了,我……赔你车。” 静默。 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跟墙上钟表的“滴答”声。 有那么几秒钟,突然她的下巴就被扣起来,不重却躲不开的力度,他开始笑,说:“好,怎么赔?”这一刻,沈与尔觉得脊背都凉了。 见他已经走到门口,她一下子就哭出来,声音很大,汹涌的不得了。完了,这个人也要走了,难过,特别难过。 陈顾返心里空了一下,停在门边再挪不动一步。他左手就搭在门框上,右手狠狠捶一把大门,舌尖抵在嘴角唾弃自己。 把平时这么彪悍的小朋友弄哭了,真的有点过分,还有些心疼。他慢悠悠后退,转身,左腿膝盖还跪在刚才的位置,垂下眼睫看她抽得不成样子。 眼睛潮湿而迷茫,翘起来的眼睫毛都被打湿了。她犹豫着想去抓他的袖子,他把手臂递过去。 想抱她,真的特别想。 他闭上眼睛,冷静! 深呼吸,再睁开时,这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一点点恢复清亮,他说:“小尔,别哭。”放缓了声音,慢慢地哄这个小朋友。 她抽一下说一个字:“我,我真的,不再碰了。” 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拍上她后脑,凑过去,告诉她:“小尔,真的很危险。”见小朋友表情又丰富起来,他终于低低笑起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可以碰,我在的时候。” 她抽噎着点头:“成交。” 吴璃在外面心都要碎了,这么大动静,又哭又砸门,不会……打起来了吧!这个叔,有点狠。 陈顾返后来没再回去,一直等到她拆石膏,复查,恢复。天气都热起来,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沈与尔终于忍不住问:“不回去吗?你的小葡萄们都烂掉了吧?” 他笑而不语,拎住她一根胳膊分担她一部分体重,还在手里掂了掂,实在太轻了。160出头的个子,随便一提就能起来。 “小尔。”楼上阳台探出一颗脑袋,宋梢眼睛亮起来,“啊……好帅,小尔你等一下。”她气喘吁吁跑下来撑住膝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男朋友?难怪别人给你牵线你都不干,藏着这么极品的哪还看得上那些,是不是?” 她又接着调侃:“妹夫,你得请我们吃饭哦!” 妹……夫! 第22章 随我 沈与尔嘴角都抽起来,这就不太好了。 怕他生气,虽不怎么情愿,还是没头没脑地丢出几个字:“这我叔。”说完就咬住舌尖后悔了。陈顾返倒是从容,如她所愿做出一副长辈的样子。 宋梢干笑两声,吐吐舌头晃起身子拍她一把:“小尔,你越长越妩媚,原来是随你叔。” 沈与尔目瞪口呆。 陈顾返反而笑了,稍侧了头去看远处的绿化带,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却意外的好听:“对,随我。” 把她半拎半扶弄到叶北向的大卡宴里,沈与尔眼神询问,他靠在后面手撑着车门托住脑袋,诱人的凤眼看过去,说:“问前面。” 吴璃适时回头,会意地笑:“去钓鱼,给你补脑子。” “我为什么要补脑子?”她瞪起眼睛问,好像想到什么,挨过去将手挡在嘴边小声追了一句,“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让我打掩护?” 吴璃笑而不答,什么都没做,就是大家约他的时候,这个叔想把小朋友也带出来而已。 叶北向倒着方向盘把车停在一颗大柳树下面,沈与尔蹦下来,视野顿时开阔。一个野生湖,风景不错,有几个人已经摆好家伙悠闲地等在那儿。 陈顾返眯起眼睛适应夏天刺眼的阳光,两只手拎起墨镜慢悠悠架在脸上,他迈着步子找到一个相对平坦阴凉的位置,将装备弄在这儿。 反手够到一顶迷彩渔夫帽罩在头上,他低头摆弄鱼线,小片刻才低低地说:“小尔,你自己去玩,一会儿那边叔叔烤鱼。”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略做思考,“味道……应该还不错。” 沈与尔环顾四周,干脆搬来一只小板凳往他旁边一支,老老实实坐在上面。饱和的阳光从树杈里斜斜透过来将他白色的衣服裹成暖黄,头顶的知了开始新一轮的鸣叫,这个人就略微分开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神情专注。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挪到后面,揪住另外一顶小一些的渔夫帽,双手握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给他扇了扇风。轻轻的五六下,她的睫毛闪起来,余光飘过去。 没……什么反应,于是动作更加自然了一点,神色放松。 一阵小风吹过来,落下几片叶子,沈与尔食指勾走留在嘴角的几缕头发,就听到这个人在隐隐地笑,压得很低的迷彩帽子下面,整张脸只一个流畅的轮廓,眼睛掩在墨镜里摸不到情绪。 他问:“这次不是用东西来讨好我了吗?”语气不自觉带笑。 她倾着身子够来自己的背包丢在他腿边,双手又攥住帽檐用力扇了两下,说:“东西也有,要哪种?” 他依旧专注湖面,一个让人着迷的微笑:“都想要。” 不远处,“嘎嘣”一声,张生迟踩断了一根树枝,他指着树底下的两个人舌头打结:“看看看……这特么,我一点也不羡慕。” 其它几个人似乎并不怎么惊讶,他继续直勾勾盯住两人接连叹气:“媳妇儿,下次把你家小侄女也带来,让她给我挡太阳。” 吃完鱼的沈与尔期末考得还不错,没了化学似乎整个人生都光明起来。宿舍里宋梢将一只硕大的箱子提了提不得不放下叹气:“还好男票在下面。”她看对面那只小白箱子笑:“小尔,一会儿我给你拎下去。” 沈与尔喝口水摆摆手,上面探下来一颗脑袋拍一把她随意绑在头顶的一个揪,挂在床沿问:“不找男朋友吗?这时候可以帮你提箱子。” 她敛着笑抬眼看上去:“不找。” 一到这个问题,宿舍里另外三人就兴奋得飞起来,宋梢揉一揉面前这张越来越诱人的脸,清清嗓子故作正色:“理由?”三个家伙目光一交接,她继续,“或者你喜欢什么类型?我们也好帮你拒绝别人。” 沈与尔转一圈眼珠,含糊其辞:“农……民。” “农,农民?!你说你喜欢农民?” “对,最好是种葡萄的。”她愉快地舔一下小虎牙,拍拍桌子将3个目瞪口呆的人惊醒,笑,“走了哦,电话联系。” 吴璃等在下面,说两个月见不到会想她,一定要带她去吃火锅。地点就在家里,果然大家都在,除了陈顾返。 “暑假什么安排?要是无聊就来找我啊,你叔又弄了一辆新车哦!” 才不会作死呢! “不去!”沈与尔不自觉就抖了一下,一颗丸子掉回碗里,她干脆用筷子一戳,“学校有一场交流演出。” “在哪?”吴璃好奇。 “巴黎。” 尾音还没落,她的嘴巴就被捂住,沈与尔闪着眼睛惊讶,怎么了这是?每个人竟然都一副难堪的表情。 张生迟转而一乐,把话题带走。吴璃就趁机凑在她的耳朵边小声说:“照顾一下怪叔叔的情绪,这个不能提。” 她慢慢点头,不远处那个人神情淡漠地一声不吭,这种感觉,有点窒息。 这样的情绪在飞机落到戴高乐机场时突然又强烈起来,总觉得有点难过。沈与尔就这么斜斜背着自己黑色的大双肩包,垂着脑袋跟在社团后面。前面有人停下来,她额头磕在那人琴盒上,有点无奈,是团里比自己还小半岁的小神童。 “好好走路。”她故作严肃地拍一把小男生的肩膀教育他,作势就要绕开。小男生乐:“沈与尔,你让我好好走路?” 她装了2秒钟深沉,继续垂头走路。 “有人一直在盯着你看。”小男生拉着她的包带将她扯回来两步。 她抬头,一瞬就笑开,眉眼都弯起来。沉吟半秒钟,她扶住背后的包偷摸跑过去,不等站稳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沉默! 沈与尔回头张望走得有点远的团队,跳了两下仰起脑袋看他:“我只有3分钟。” 陈顾返去摸她的小脑袋,弯腰凑过去,一个华丽的微笑:“告诉过你每年我在这儿开会。这次……顺便看你演出。” “帮你弄票?” “我有。” 给他竖了根大拇指,沈与尔去追自己的队伍,没说几个字,不到1分钟的见面。 搞得太神秘了! 晚上她躲在幕后偷偷去看观众席,还借了一副眼镜从后往前一点一点找过去,没……有?!她咬起食指关节凝神又来了一遍,然后惊呆了。 第一排,领导的位置,他略微侧头在跟一个法国人交流。 沈与尔靠在墙上嘴角抽了两下,这么拽!她的视线又越过法国人溜到他身上,这个人竟然穿得颇为正式,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笔挺又高贵。 她一点点沉静下来,听着报幕,慢慢抚摸手中的小提琴,深呼吸一口,优雅地走上去。第一眼就看到他,在下面比了一个手势。 她不着痕迹地舔一舔小虎牙,拉出第一个音,是巴赫的恰空舞曲,略带忧郁和神秘。 陈顾返微阖起眼睛,听她干净利落又十分清晰地处理低音区与高音区的起伏变化,这种眷恋感强烈的音乐,就像静静站在海边,听她低低地诉说。 旁边法国人说,真美。 他微笑,眼尾肆意地扬起来:“当然。” 这曲结束,他就等在外面,靠在这所学校古老音乐厅的白石柱子上。没多会儿沈与尔跑出来,裹了一件风衣,晃着手里的一张票子:“赞助商发的,500欧。” “还真是,大方。”他两根手指弹过去。 她歪着头乐:“请你巴黎夜游。” 塞纳河的一条小游船上,两人选在二层船尾的一张餐桌,沈与尔拍拍自己的琴盒,说:“刚才的太悲伤,要不要听欢快一点的?” 陈顾返用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指,点头。 她再次优雅地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笑出两颗虎牙,半长的头发散开搭在风衣上,又被这座城市夜晚微凉的风吹乱在脸颊。 陈顾返就这么看着她,揉弦,跳弓,欢快的节奏略带气势,直撞在心底。岸边的灯火都模糊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点小情绪,索性起身斜靠在船尾的栏杆上,就在她身后,一低下巴甚至可以碰到她的发顶。 空气清新而湿润,她身上是葡萄酸酸甜甜的味道。 再等等! 他特别磁性地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埃菲尔铁塔上的一点灯光扬了嘴角:“小尔,过年送你一份礼物,成年礼。” 就为了这个人丢出来的几个字,沈与尔将日历摆在床头,每天睡眼惺忪的时候,看到剩下的日子,一下子就清醒起来。 实在有点难熬,临期末了心里都时不时乱跳一通。 考试前的最后一件大事,社团赞助商特别郑重地把几个人带到上海,说有重要的商业会面,拉他们撑一下场子。 沈与尔重感冒,打完吊瓶比他们的航班晚15分钟到。社团的头头说,还来得及赶紧跑,领导约来见面的几个人物也前脚刚下飞机。怕她找不到,几个人在出口等她。 “靠!什……么人物?”快要跑岔气,扶着膝盖问。 “赞助商没说,先去上车,大家都在等。”他们社团在学校也算炫酷的存在,全靠这个学生会主席八面玲珑,赞助商就是他拉来的金主,舍得砸钱,还时不时来几个高逼格活动。 沈与尔头上裹了条苏格兰红黑格子披肩保暖,松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搭下来挂在肩膀上,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她扶住车门咳嗽几声,才最后一个上车,不经意撇到第二排低低说话的两个人,她的手紧了紧。 接着她就不行了,喷嚏不断,这种香水的味道,简直要命,过敏。她隔着披肩捂住鼻子,含糊着跟旁边的人说对不起,想快点走到后面。 “小尔。”陈顾返在第二排的里面叫她,听声音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她的眼泪都流出来,说:“不行,我得下去,你们先走我打车。” 第23章 在一起【三更合一】 “沈与尔。”学生会主席曲水叫住她提醒,“不太好吧。”他环顾四周,赞助商的头头还在这里,面色不怎么满意。他揉一下鼻子,但是真的……太他妈浓烈了。 这个男生的眼神闪烁:克服一下? 沈与尔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犹豫了半秒,就听到一个骄傲的女声:“美女,至于么?” 至于!她的眼睫就这么低垂着,精神萎靡,有些胸闷并不想说话,只是潇洒地转身挥挥手走掉。 “陈先生,我们……”赞助商眼色看过去,猜测他身旁女人的身份,尴尬地笑了两声,出来打圆场,“我们那孩子病了,您别介意。” “没关系的。”女人接过话,温柔笑道。 病了?陈顾返将追过去的目光收回来,他一手扶住前排座椅,舌尖划过几颗牙齿,警告旁边的女人:“下车。” 赵采之颤了一下,这个人明明在笑,语气却让人齿冷。她故作镇定,好不容易从万小四那儿弄来他的行程,半句话还没跟他说完。于是笑着叫他:“顾返……” 他向后一靠,右手就撑在窗上托住下巴,看着外面淡淡地告诉她:“我不动你,但是你可能并不会多么好过。” 万小四在后面心里“咯噔”一声,一个劲揪她的衣服,咬着牙含含糊糊地提醒她:“赶紧走吧姐。” 不经意捕捉到他的视线,一点一点追着路牙边垂头丧气的小女生,她若有所思:“是她吗?”小声的嗫喏,像在说给自己听,然后默默缄口下车。 陈顾返随后起身,不怎么愉快地蹙起眉头。 “小……先生。”万小四欲哭无泪,追在后面。这个女人声泪俱下央求自己帮她的时候,就心软了一下下,就是这该死的心软,他要完。 本来只是来上海签一个代理,这下严重了。 陈顾返握着自己的黑色大衣,在上海有些湿润的寒风里回头,眯起眼睛,好像懒得抬手一样随意指了指万小四脚下的大巴阶梯。 万小四冷不丁一个止步,双手扶着车门撑住惯性的身体,再不敢多动一步。就这么看着他转身,这种潇洒的姿态,跟刚才小朋友简直太像。 他拍一把额头:万小四你太傻了! 沈与尔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才发现方向完全错了,离打车的地方越来越远,她懊恼地踢一脚路牙,索性就在台阶上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垂眼思考。 这种时候最是矛盾,不能问,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第一次觉得自己年龄是个硬伤。 突然冬天唯一一点点温暖的阳光都被挡住,她有点火了,瞪着眼睛抬头,2秒钟又沮丧地垂的更低,快要埋在腿间。 陈顾返蹲下来,探手去摸她的额头,被她偏了脑袋躲开。他一瞬就有点挫败,真想干脆就把这个小朋友抱在怀里算了,亲她,然后彻彻底底都属于自己。 “什么都没有。”把她拎起来,他递过去自己的大衣,又说,“先穿上。”两个人贴的很近,稍一上前就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沈与尔目光明明烁烁,这个人在解释,她就这么低下脑袋,试探地将手一点一点挪到他的腰间,在这个有恰到好处弧度的地方,小心翼翼攥住他的衣服。就像一个孩子终于要碰到一件从来不敢接近的宝贝,有些犹豫跟紧张。 只有薄薄的一件,再往下一些,隐约可以触到他的腰带。 陈顾返目光幽深起来,迷人的凤眼潮湿而黑亮,这就不得了了! 这么敏感的地方,这双手不小心碰到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身上每个细胞好像都活跃起来,叫嚣着想要更近一点。他特别低地叹了口气,捉住她的手腕慢慢挪开,叫她的名字。 她尴尬地应了一声,拼命躲开他的视线,不是……吗? 他拎起这个小朋友的手臂,说去打车,有些东西一旦确定就更加汹涌起来。 妈的!陈顾返,不能太过分,这还是个孩子! 再等等,还有37天,然后什么都是她的,自己的整个人。 沈与尔特别安静,像课堂上的小学生端端坐在后座,一动不动。万小四等在酒店门口,一脸狗腿,见到她使劲拍一把:“小妹妹,好久不见哦!” 她心思还转来转去,冷不防就被拍了一个踉跄,陈顾返给她拎回来。万小四瞠目结舌,在她面前晃手:“不是……这姐妹儿平时不挺彪的吗?怎么傻了。” 她嫌弃地挥开,支吾着说先上去,晚上就是表演,需要准备。 陈顾返提过万小四手里的药,给她。见这个小朋友还在别扭,索性就摆出长辈的架势强硬地歪过来她的小脑袋,一手扣住后脑,一手贴在额头:“乖点。” 沈与尔鬼使神差地张着嘴,在他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就这么脑袋不动的牙齿落下去一口咬在他的拇指上,眼神还是直愣愣的,像一只懒散的乌龟。 反应过来,她又是一愣,说:“对不起哦,小陈叔叔。” 他说:“没关系,上去吧。”低头慢慢蹭过拇指的痕迹,她的嘴唇碰过来的时候,很软。 万小四傻眼,气氛有点微妙,他半天憋出一个字:“我……” 陈顾返将拇指握在掌心回头,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一次问话:“都说了些什么?” “只有你的行程。”万小四心都颤了,怕他不信,又指天发誓补了一句,“真的。” 他将拇指贴在左手腕的奇楠沉香佛珠上,一颗一颗摸过去,声音才懒懒从喉咙里压出来:“你留在上海。” “别啊!” 万小四觉得也许可以从小朋友那边下手,第二天清早就握着一盒牛奶跑到沈与尔门前徘徊,自己演练一遍,他表情深刻地按响门铃。 “嗨!小妹妹早啊。”他递过去手里的牛奶,接着舌头就打了个结,“诶?沈与尔呢?” “昨天表演完就走了。”同屋女生不知该把东西收下还是还回去。 走了! 万小四一溜烟就跑掉,躲起来,在小先生知道前躲起来。 沈与尔闷头将双肩包甩在桌上,反手敲敲床沿:“都看我。” 宿舍另外三个抬头,有点迷茫。 她突兀地问:“我好看吗?” 逗笑了一个:“好看。”回答的理所当然。 “小吗?” “你指哪儿?”宋梢在她身上几个部位来回打量,“上面不小,下面……也很翘。” “我说年龄。”沈与尔直觉就指自己的脸。 “小。” “哦!”她肩膀垮下来,“是不是……男人都不喜欢太小的?”气势弱下来,“或者……喜欢性感的?” 鸦雀无声。 三个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习题,太惊讶,以至于几秒钟都没有人问出一句话。 “谈恋爱了?”老大终于憋出一句话,神色正经,看面前这孩子的小表情似乎不怎么愉快,“还是挨欺负了?” “没有。” “小尔。”回味过来老大的话,宋梢倏然惊醒,她站起来拉住刚回来的小孩打量,“有事一定要说。” “嗯。”沈与尔泄气地伸着两条腿坐下就接到吴璃的电话,告诉她明天在mix一个她喜欢的歌手来驻唱。听出这个小朋友有些意兴阑珊,连可以到这里来放风的事情都不兴奋了,于是逗她:“你叔不理你了?” 沈与尔下嘴唇都撅起来,心里拔凉拔凉的,太不会聊天了! 比不理还要严重。 “不……不是吧?真让我猜中了。”吴璃一瞬会意,匆忙给她找平衡,“宝贝,你叔对小孩子最没有耐心,他亲外甥女都丢给我们带,太坏了,这个不用介意的哦。” 沈与尔听着就要掉眼泪,再补一刀!她咬着嘴唇说,明天见,挂掉。 手机一亮,进来一条微信,他问:到了? 她盯着看半天中规中矩回了一个“嗯”。再等就半个字都没有了,干脆把手机随手往床上一丢。 陈顾返就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一边讲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手机装进口袋。 第二天,沈与尔准时出现在mix门口,吴璃提前打好了招呼,很顺利就进到里面。径直走到他们平时常在的半开放包厢,寻了个空位置就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不动了。 “卧……卧槽!”张生迟一口酒喷在茶几上,桌上摆的吃食酒杯无一幸免。 “干他妈嘛呢?”有人一脚踢过去,“刚开的酒。” “沈,沈与尔?”张生迟抹一把嘴。其它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卧槽,我特么以为这谁新找的媳妇。” “小……尔!”吴璃一下子从两米外跨过去,将她拉起来,“受……刺激了?” 简单的大衣下面,一身白色到腿间的连衣裙不松不紧裹在身上,整个身材要哪儿有哪儿。踩着的高跟鞋将大长腿衬得更显修长,妆容不浓,半长的头发松松别在一侧弄了两个卷儿,露出耳朵上红如血色的小耳钉,在不断变换的灯光里,忽明忽暗。 她若有若无回一句,又问:“性感吗?”兴趣乏乏,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打扮,而且真特么冷! “这要长大了还了得。”本来这张清纯的脸就开始向着另一个诱人的极端发展,吴璃试探,“找……男朋友了?” “没有。”她回答的倒是干脆,将大衣裹紧了窝在沙发里。 有人开始起哄,说:“叔叔给你介绍?我们家……”张生迟丢过去一个抱枕示意他可以闭嘴了,谁的人你也抢,太不识相!突然有一种智商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感觉。 沈与尔后来干脆缩在吴璃怀里,一边听演唱一边昏昏欲睡,起哄的人看气氛不对,用酒杯磕磕桌面:“玩点什么啊?都特么要睡着了?” “赌一个。”张生迟利索地码了一排杯子,兑好4种酒,“老规矩,输的一杯。” 最简单的玩骰子,5粒梭/哈。 “小朋友玩不玩?” 沈与尔撑起来托着下巴坐好:“来。” “输了喝水?” 她两根手指拎起一杯淡黄色的液体晃了晃:“这个没问题。”骰子,从出生就抱着玩,后来抓周也抓的这个东西,左邻右舍都说随爷爷,天生的手感。 “呦?一会儿别哭鼻子,我们可是一个一个单挑。” “不会。”她随便把骰子扔到骰盅里。路南城看几个不知情的好笑:“开始吧。”先一步摇了摇,很随意的样子,只几下就放到桌上不动了。 另一个作势像周星驰电影一样狠命晃来晃去,再“咣当”砸到茶几上,同时开。 “靠,不行我要挑战小朋友。”输了的人一杯混合酒灌下去,龇了龇牙。 沈与尔就托着骰盅动了动,轻轻按在桌面上,看起来并不怎么专业的样子。对方开,12345顺子,于是敲着台子笑眯眯的准备安慰小朋友。吴璃手快一步揭开她的,乐不可支,眼神看过去:你完了。 他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卧槽,5个1豹子,行!”说着又一杯酒下肚,摊在沙发上挫败,“下一个。” 沈与尔连姿势都没换,一直托着腮微笑,就像在做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偶尔放放水,就这样硬生生放躺4个人,自己喝了七八杯,没事人一样。 “擦!顾返家这个小朋友可以啊,太能抗。” 吴璃特别骄傲地把她一搂:“你们几个没用了啊!”小朋友家祖上在香港就做这个,你们不行。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叶北向突然晃了晃手机,不咸不淡地说:“你叔来了。” 沈与尔下意识就站起来,想躲。觉得他应该喜欢性感的,可这么穿出来了还是怕他生气。她是一个付诸行动的人,立刻拽起大衣来不及往身上裹,就要走,临末了抱一把吴璃:“我先撤了,明天高数期末考试。” “诶诶……你行不行,能不能走,喝不少呢!”张生迟觉得还是要履行一个长辈的责任。 她比划一个ok的手势,高跟鞋踩的“当当”响,在门口,一个转身,迎面就要撞到别人。 被撞的人蹙起眉头正要躲开,闻到熟悉的酸酸甜甜葡萄味,就势把她拉一把,强劲而温柔的力度,她的腿一弯,磕在这个人胸膛上。这种感觉,一下子就认出是他。 1秒钟,就1秒钟,她又鬼使神差地将双手绕到他腰后,不着痕迹地抱了一下,赶紧跳开。 小朋友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陈顾返不怎么愉快的脸上,眼尾终于爬上一点点笑,将手从拎着的两只胳膊那里慢慢收回来。手掌下的肌肤,软软滑滑的,这种贴在一块儿的触感让他一瞬失神,他睨过去问:“不冷吗?” 冬天,穿连衣裙。 “呃……不冷不冷!大兄弟不好意思啊!”沈与尔故意压低声音,垂着脑袋做了个揖,不由分说就跑。一阵冷风灌进来,她已经将门开了一条缝。 “站住。”声音沉下来。 话音未落,“咚”一声,她右脚一撇,身子一歪额头就磕在玻璃上,两只手抱住门把手一个劲抽气,吓死了! “跑什么?”他过去看她的脚,蹲下来才发觉这个角度似乎不太妥,于是起身解开自己的大衣丢过去,“系上。” 沈与尔将衣服绕着腰缠了一圈,两根袖子一绑,又弯腰一颗一颗扣下面的扣子,动作很慢,腿上都是大衣里暖暖的温度。 陈顾返就这么不经意地居高临下看过去,露在外面的两只小耳朵,再往下漂亮的锁骨,再往下……靠!然后她一瞬抬头,两只眼睛雾蒙蒙的,嘴唇略微翘着,一个抬手揉鼻子的动作都诱人极了。 他一手撑住墙壁,在门口的角落,用身形完全挡住她,一根手指慢悠悠勾起她的几缕头发,问:“这样,想做什么?” 在笑,却明显看出不愉快。 “不……不做什么。”有点紧张。 半晌,他隐约地叹口气:“走吧。”手肘一撑起身先一步迈出大门,好像很急的样子。真怕一个不小心就忍不住亲上去。 沈与尔差点哭出来,心塞,这种……也不喜欢! 春风满面的考完高数,后来半个寒假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窝在家里,一步也不出大门。摊在床上对着镜子,她撅起下嘴唇,鼻子酸酸的,满脑子都是他挪开自己的手腕,跟转身快速走掉的样子。 不喜欢……不喜欢…… 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她拼命揪起眼角,别哭啊,沈与尔! “小尔?”老人家探进脑袋,笑呵呵的,“你都半个月没出门了。” 沈与尔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啊……我想起来了,要去给周奶奶送东西。”完事用绵绵的被子胡乱蹭一把脸,一下子坐起来低着头就跑出去。 一手一个硕大的蛇皮袋子,平时留下的复习资料或课外书,以及瓶子衣物,但凡有点用处的,她都会给附近一位老太太送过去,老人也是同孙女相依为命,靠收废品一点点将小孩子拉扯大,她见了就觉得心疼。 就这么拖拖拉拉慢吞吞往前走,她的两只眼睛湿润润的,看起来路牙都不那么笔直了,晃来晃去。 突然一双深棕色粗犷的矮靴一点点靠近,逆行的方向。她向左挪了两步,把路让开,蛇皮袋子在地面蹭出“沙沙”的声音。靴子也向相同的方向挪动,堪堪停在她面前。 抬头的一瞬,直直看进这双漂亮的眼睛,她把视线溜走,小声叫:“小陈……叔叔。” “不想理我?”他问。 怎么会不想!都不喜欢了……还频频出现不是给你找不愉快吗,当然要,躲一躲。可余光还是忍不住就想再多看过去,想着想着又难过起来,眼圈更红了,沈与尔,谁让你这么小。 她又多保持了一步远的距离,闷闷地说:“以后,就这么远,万一,你有了女朋友……”想想心都疼了,蛇皮袋子捏的皱皱巴巴。 陈顾返弯了嘴角,真是前所未有的挫败:“女朋友?”他扬着尾音轻轻重复了两遍,揉揉她的头发,“最多14天。” 他真的就修身养性起来,连年三十都只露了个面就又消失掉,陈景安调侃:“顾返是不是谈了?看他最近一直带着那串佛珠。” 陈家老太太一手托起茶杯,笑道:“我打听打听,是不是上次给介绍的姑娘。” “沈与尔,别人在钓主诶,晚上吃了什么智商都没了?”打双升的几个人笑话她,她把下巴磕在桌子上,怏怏的。 谈吧,谈吧……一片黑暗! 2月13,天一直灰蒙蒙的,将将中午就下起雪来,没一会儿外面全是白茫茫一片。她盘着双腿坐在地上收拾行李,明天返校。 一歪脑袋就看到书架上17只手工小老鼠,第二年生日他送的。第一年16只老鼠巧克力,今年……一定又是老鼠,而且18只,她暗搓搓把架子腾出了一大块儿地方。 约莫快到零点的时候,手机振动,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她的心不自觉就“噗通”跳个不停,犹豫着接起来,他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说下来。 沈与尔一瞬愣神,片刻他的声音又夹带着风雪的“沙沙”声清晰地传过来:“穿暖和一点。”她没怎么能思考,只是一味地将自己裹成粽子一样,轻手轻脚地跑下去。 陈顾返还站在门口光秃秃的桃树下面,从眼睛里看得出来,心情很是愉快,他弯腰尽量跟她平视,漂亮的眉眼上有一点点雪花,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他问:“有一个好地方,去不去?” 她内心挣扎了2秒钟,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这么近的距离了,她说:“去。” 小区内的足球场,陈顾返一阶一阶将她拎到看台顶端,抬手看了看时间,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指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下都像敲在她心尖,竟然有些紧张。 他就看着前面微笑,扭过她的小脑袋,说:“小尔,你看。” 黑漆漆的足球场上,突然就亮起来,从最远处的一盏焰火,迅速蔓延直至首尾相接,一颗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心,冷焰火的内圈就是他踩出来的脚印。 沈与尔几乎不能思考,瞪大眼睛看着暖黄的火光,那么亮,雪就一片一片落在上面,像画一样好看,这种视觉上的冲击,让她的脑子“嗡嗡”直响。 他……做的,这么大,不怕被人看见吗? 并不长的时间,火光慢慢熄灭,衬得四周更加漆黑。 “生日快乐。”陈顾返掰过她的肩膀,贴在自己身前,凑近了在她的耳朵边说。 这一天,真的等了很久。 沈与尔双手紧紧攥住衣摆,鼻子就挨在他的胸膛上,结实温暖的触感,想让人再靠近一些。她有些迟钝地问:“这是……生日礼物吗?” 下巴被抬起来,他的手指蹭在她的皮肤上,忍不住又一点一点沿着侧脸漂亮的线条摩擦着来到耳后,托起她整张脸。 这种感觉,让她一瞬心跳加速。 他的目光看过来,笑得性感极了,手指就那么朝下随意一指:“那边,只是上次不开心的赔礼。” “我……”原来他都知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太过分了! 刚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就从后背绕到腰间,一个有力却温柔的力度,整个人就完全贴在他的怀里,甚至能感到他腿边的温度,太近了,没有一点距离。 他的左手滑下去,摸到她的手腕,一串珠子套进去,被他连同整只手一起握在掌心里。他的下巴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就贴在这只软软的小耳朵上,说:“这才是生日礼物,你的成年礼。” 沈与尔一瞬间就麻了,从来没有过的心悸感觉。抬手的瞬间,她惊讶:“奇楠沉香啊。”原本是一块木头,是陈家祖辈在越南因一些缘分得来的,不大一块,却珍贵的不得了,一直是陈家代代传下来的,被他做了佛珠手串。 “对,知道我的意思了吗?”陈顾返两只手将她的小脑袋托起来,弯了眉眼,几根指头在颈后蹭了又蹭,一碰到就不怎么想松开。就这么看着她仰起头的样子,告诉她,“小尔,我喜欢上你太快,猝不及防的,你还那么小,没有长大。” “我不喜欢碰触跟回应那些不喜欢的人,但是抱着你,刚刚好。”他的脸张扬而性感,声音一点一点从喉咙里滑出来,蛊惑极了,“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沈与尔懵懵的,小虎牙咬住下嘴唇,黑漆漆被雪花打湿了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脸红:“你确定吗?不是开玩笑的吗?”见他有些乐不可支,她追了一句,“骗人我会揍你的。” “是真的。” 他低头将嘴唇贴上她的额头,很宝贝的一个吻。可就这么一碰到的瞬间,他开始些恍惚,这种触感,实在太美好。一手扣在她脑后将她贴近,慢慢地,一点一点亲吻她的睫毛,眼睛,还有微凉的小鼻子。 沈与尔后脊梁都麻起来,有些紧张,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见小朋友不断闪动的睫毛,他笑起来,尾音轻极了。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两只手放到自己腰间,他说:“小尔,这里是你的。” 一寸寸向上,胸膛的位置:“这儿也是你的。” 她呼吸都乱了,被他又一个力度带过来,手已经后知后觉贴在他的脖颈上。她踮起脚,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还有手心下属于男人肌肤的热度。 他说:“全部都是你的,你要不要?”目光很深,从未有过的正经。 要……不要?! 沈与尔觉得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张张口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在漫天的雪花里,这个只有他们的操场,他的手就在她的腰间握着,贴的很近呼吸相闻,还有沉香凉凉的味道,他说:“小尔,你想要吗?告诉我。” 半晌的安静。 她张张嘴,说:“要,要……”声音小得快要掩盖在两人的呼吸中。 陈顾返勾人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愉快,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轻轻揪住小朋友的两只小耳朵,从耳骨到耳垂,指腹摩擦过去,还玩味地告诉她:“红了。” 沈与尔瞬间就要炸掉,转身蹲在地上用手背贴住脸颊企图降温,太坏了,实在太坏了! 把她从地上捞起来,他将手臂横在她的腰间,侧了头再吻一下她红透的小耳朵就没有多余动作,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小小一只,很软。他说:“先回家,明天送你去学校。” 一整个晚上,沈与尔都恍恍惚惚,握着手机想给他发微信又怕太晚,就这么辗转半天,一声轻响,他说:快睡觉。 她对着手机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秒回:在你楼下。 沈与尔一瞬就从床上蹦起来,开窗户,动静有些大,她像做贼一样瞅瞅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才用口型偷偷地问:“怎么还没回去?” 他在笑,指了指操场那边。她顿悟,还有善后工作。 趴在窗台上就这么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陈顾返大大方方让她看了约莫两三分钟,也用口型告诉她:“睡觉。” 她比一个手势,跳下床头,末了加了一句:“晚安,明天见。” 飞机上,沈与尔故意将赵约吵到另一边,陈顾返上来的时候,她正舔着小虎牙得意的笑,他落座,仍旧随意拎出一本书慢慢地翻。 注意到这个人左手腕上的佛珠,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只是珠子略大些,原来是一块木头上的两串珠子。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她匆忙将左手腕往衣服里藏了藏,别人看到,就不得了了。 他的视线还专注地放在书页上,右手已经不着痕迹的滑下来,很准确地按住她的手腕:“没关系。”外人看来,好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她轻轻“噢”一声,偏头去看窗外,笑出两颗小虎牙,手指稍稍动了动就被他整只手包在掌心,放在座椅上,贴着他的腿用指腹一点一点摩擦。 这个位置,这种感觉,她咬住自己舌尖眼神飘过去,极小的声音,有点颤:“陈……顾返,你收敛点儿?” 他只是笑,看着书页笑,眉眼张扬而好看。 宿舍里三个人在开会,关于沈与尔的大会,宋梢觉得这个孩子变了,简直像暴发户一样喜形于色。听到这个比喻,她歪着脑袋想了一瞬,不置可否,很难喜欢上别人,可一遇到这个人,就兜不住的欢喜。 “谈恋爱了?” 她很干脆地点头。 “农民?种葡萄的?” “对。”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三个人惊呆了:“带……带来我们看看?小尔,你还小,别被人坑了。” “呃……”沈与尔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说是上次你们见到的叔!她结结巴巴,“我征求一下他的同意,再……见面怎么样?” 三个人面露忧色,她顾左右而言它:“我去给你们打饭?” 递过来三只饭盒。 “都不客气一下吗?”她将3只摞在一起,准备转身。 宋梢笑:“盛菜阿姨喜欢你没办法,4人份,3个人的钱。” “黑心!” 她抱着饭盒挤出来的时候,就用牙齿叼住校园卡又在一边小商店刷了瓶花茶。将饭盒放在桌上,想拧开盖子的时候发觉手上沾了油,太滑。干脆又塞回臂弯,双手抱起饭盒,回去再说。 “沈与尔。”一声喊,由远及近。 一个带眼睛的斯文男生跑过来,一把抢过她的饮料说:“我给你拧开。”有点腼腆有点紧张,眼神都不敢抬。 “诶,诶,不用……” 字还没丢完,男生就要把饮料递到她嘴边,她把眼睛瞪起来,威胁他。男生锲而不舍,她马上就要火了。 “小尔。”一只熟悉的手已经贴在自己腰上。 声音就在头顶,她一瞬抬头,觉得阳光都灿烂起来。 第24章 很是暧昧 “有点早啊!”沈与尔舔着左边的小虎牙问他,感觉腰间的手骤然一紧,也不自觉向他那边靠了靠,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他弯了嘴角,说:“因为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这个正经起来工作时帅到没边的男人,此时偏用他漂亮到近乎张扬的眉眼打量着面前男生,只一眼,他淡漠地轻轻笑:“想做什么?” 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绅士却压迫,男生支支吾吾:“没,没,我就是……” 他弯腰跟这个比自己矮一些的男生对视,表现得很是谦让:“同学,别怕。”一只手已经绕到一旁接过花茶,他慢悠悠地拧紧瓶盖,舌尖抵着嘴角笑得有些无害,“我女朋友挺凶残的,会揍人。” 沈与尔嘴角抽了两下,做出一副残酷的样子如约配合。 回宿舍的路上,他突然就无厘头地丢出一句:“小尔,追你的小男生是不是挺多的?” 刚才在5号楼下,碰到上次见过一面的她的舍友,小姑娘自己像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男生在学校论坛上对她的评价:学霸,高冷清纯,小妩媚,想追,以及隐晦地表达想要…… “嗯?”沈与尔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瞬就反应过来,快跑了两步,慢吞吞地倒退着,盯住他笑,“你在吃醋吗?” 陈顾返一颗一颗抚摸左手腕的佛珠,又把手指挪到她的小下巴上,托起来诱导她:“他们太年轻了,不适合你。” 这种无法复制的沉香味道跟他手指上属于男人略带糙感的热度,让她一瞬失神。听到他在轻轻地笑,她又双手捧着饭盒向前跳了两步,踮起脚仰着头,问:“你适合吗?” 愉快的,目光明烁的一句问话。 他的手指蹭了蹭:“当然。”右手已经从她脑后绕过去,将她勾的更近一些,贴在一起。花茶凑到她的嘴边,说:“抬头。” 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这个人的手指就闲闲搭在肩膀上,靠近锁骨的位置。她睫毛下弯起来的眼睛看过去,笑着嘟囔:“哪里来的这么霸道的自信!” 他作势就要用横在颈间的手臂扣住她,觉察出他的意图,她歪着脑袋想躲。可这个人实在太快了,“哎呦”一声,她的后脑就这么磕在一个厚实的胸膛。 “叔,我错了。”沈与尔被禁锢的死死的,背后很热。 “叔?”陈顾返扬着尾音重复了一遍,又品味了2秒钟,笑得像一只大灰狼,“怎么乐意叫了?” “心境不一样,不……好?” “都随你喜欢。” 她用下巴拱开他的手臂,边跑边说:“我先送上去,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刚用手肘顶开门,就听到一个落锁的声音,她一瞬诧异,见三个人正襟危坐在一排,神色很是正经。她结巴着问:“怎,怎么了?” 老大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我们碰到了,你的男朋友。” “嗯……”把饭盒轻轻放在桌上,她在想措辞,睫毛闪动。 宋梢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他是你叔。” “不算是,只是辈分上。”回答的尽量简单直接,手在背后攥了攥,如果她们接受不了……大不了挨几顿骂,总之两个人的事绝不动摇。 鸦雀无声,整整1分钟。 “回来再说。”沈与尔垂下眼睛已经去开门。 “等等。”宋梢横在门上:“老大你来。” 在笑,她在笑,渐渐的,三个人就都忍不住破功。 “靠!”沈与尔干脆蹲在地上,抬头睨他们一眼,耷拉着两只胳膊不动了。 老大将她拉起来,这才慢慢开口:“挺好的,小尔,真的挺好的。我是说这个人不错。”宋梢接着补充:“我们以为你找的男朋友是那种……嗯,怎么说,就是那种抠着脚丫满嘴黄牙的老男人,后来碰到就更惊讶了。” 老二重重拍她的肩膀:“早说不是亲叔嘛,搞得我们这么尴尬。没关系的小尔,真的。”这个人忽然又像开玩笑一样,“他的气质好棒,就就就……就那么雅痞又正经的往那儿一站,笑起来说话的时候我都……脑子都热了。” 沈与尔换了个姿势,背靠着门。老大做总结陈词,她坏坏地说:“你忽悠我们一次,今天扯平了哦。” “我会报复社会的!”沈与尔忍着小情绪直拍门板。 “ok!”三个人笑。 她开门出去,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似乎只有自己听得到。 一跑下去,沈与尔就将手塞到他的掌心里,有点好奇:“跟她们说的什么?”他的掌心格外暖,正好包住。 陈顾返就势牵住她,走得不快:“就不经意碰到了,她们很恭敬地叫我叔,我觉得不能占你便宜,就说是你男朋友。” “后面后面?”她边跳边问,眼神很是期待。 “后面啊……”他慢条斯理重复,玩着她的手指微笑,“告诉她们,我们是真爱,感天动地的那种。” 沈与尔一个转身攥住他的前襟:“没正经。” 他就是笑而不语,勾起眼角的样子性感极了。其实只是多用了一点耐心解释了一遍,这个小朋友一心虚,宁愿挨着骂也不跟人好好说。 摸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下来,一点一点拨弄她腕上的佛珠,他的脸凑过去,说:“小尔,我们是很正常的关系,正常的男女朋友,等你再长大一点会是我的未婚妻,然后是陈顾返的太太,明白吗?” 声音就慢慢从他的喉咙里慢慢流出来,低低的,带着蛊惑,呼吸也很是暧昧。他的这个念头让她险些窒息,心没有节奏的乱跳,赶紧轻轻“嗯”了一声,错开视线,手指又搅弄在一起,有点难为情还有点小欢喜。 小朋友的小动作他看在眼里,一瞬又用那副张扬的不得了的眉眼嘴巴,告诉她去一个地方。 她困惑。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想起件事情,你送掉了一件衣服,在那天的蛇皮袋里。”她偏着脑袋肩膀都颤起来:“你记仇。” mix门口,沈与尔对着镜面的墙壁拢头发,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的皮筋。陈顾返拎着一个纸袋子,曲起腿懒散地靠在墙上,微侧了头看镜面里的两个人,一模一样的红色卫衣,刚买来的,很是满意。 再往下,一样的白色运动板鞋,附加的,也很满意。 他抬了抬下巴,问:“小尔,你怎么总喜欢叼东西?”这个总是不自觉微微翘起来的嘴唇看起来软软蠕蠕的,有点诱人。 她牙齿咬着含含糊糊回答:“没地方放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把皮筋勾出来,然后就看着这个小朋友用漂亮的大眼睛睨过来:“我的牙!” 他的腰稍一用力,身子倾过去,带着沉香的味道,亲在她的嘴角。她的手还背在后面揪住自己的头发,突然就像木偶一样呆在那里,他的手指又蹭到这对小耳朵上捏捏蹭蹭,笑:“又红了。” 沈与尔感觉心里有些什么骤然炸开,“砰砰”跳个不停,有点害羞。她缓了2秒干脆把手一摊,头发又散下来,刚刚到肩膀的位置,挡住耳朵,赶紧推他:“快进去快进去。” 酒吧里,还是老位置,陈顾返带着小朋友出现的时候,端酒杯的,嘴里填着酒的,伸着腿的……纷纷不动了。 惊讶,太他妈惊讶! 一人“咣当”一声将杯子磕在台面上,打着磕巴问:“顾返,这是……父女装,还,还是情侣装?” 他往沙发上一靠,两条长腿交叠起来,回答的理所当然:“情侣装。” “哦?这是公开了?”路南城递给他一杯红酒,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吴璃摸着沈与尔的头发一副可惜的样子,却是在笑。 “对,我老婆。”陈顾返把小朋友一勾,在自己的胸膛前。 “卧……槽!”又惊讶了几个,“好不容易有一个小朋友,这他妈还能叫我叔吗?” 张生迟像过来人一样看过去,眼神戏谑:看,你们几个没眼力见儿的,比我差远了。 陈顾返晃着高脚杯,慢悠悠品了一口路南城递过来的红酒,随即从袋子里拎出一瓶葡萄酒放在桌上:“今天开这瓶。” 吴璃快要哭出来:“这么多年从没享用到你的酒,终于沾了我们宝贝的光。”她把酒抱在怀里,摸着摸着又追了一句,“靠!瓶子都这么精致。” 气氛很好,有人就开始调侃,说葡萄酒是给大家的,他得喝勾兑的。很快张生迟就付诸行动,又是整齐码成一排的杯子,一层一层兑了4种酒。 这个人开始坏坏的笑:“顾返,最起码得跟每人走一个。” 陈顾返并不介意,漆黑的眼睛里都是愉快的笑,他手肘撑一下沙发起身,随手一捞,跟张生迟的高脚杯一磕,就这么抬着下巴一点一点将淡黄色的液体咽下去。 沈与尔一瞬不瞬盯着他的侧脸,干净利索,线条这么好看。她突然就双手拍拍桌子,看着几个大人,很是郑重其事地说:“你们别灌我叔,放着我来。” 第25章 这个吻 “来,小朋友来好!”张生迟就爱干这种起哄的勾当,他把酒杯又码一排,“还喝什么葡萄酒,都干它。” 这个人挑着右边眉毛去看陈顾返,笑得不怀好意:求我们呀!多交出点家当就放过你们。 陈顾返就这么曲起一只胳膊靠在沙发上,手指闲闲搭在嘴边,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小朋友的侧腰,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就连嘴角都是一个懒懒的弧度,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不要,我不要跟小朋友喝。”曾经被她放躺的一人摆着手憋不住抗议,眉眼挤在一起,上次的事情,被大家笑话了很久。 沈与尔大大咧咧地笑起来,学着陈顾返的样子,将杯子在台面一磕,潇洒地就灌进去,完事鼓起嘴巴让液体一点点顺进喉咙,她睁着大眼睛示意:我干了,你随意。 吴璃在旁边龇着牙催促:“你丫快喝,别丢人。” “陈顾返,你们家小朋友有点狠。”他也爽快地咽进去,笑。 约莫轮了三四个人的时候,陈顾返突然将放在她腰上的手一紧,沈与尔猝不及防抖了一下,手中的杯子被他稳稳接过来。这个人就在头顶不自觉笑起来,说:“我来。” 他伸长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将她松松揽在身前,又触了触她的脸颊,微红有些烫手,眼睛水蒙蒙的,这个样子让他有点……把持不住。 跟对面的人举举杯子示意,他略带笑意,慢悠悠喝进去。她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他微动的喉结,跟握住杯子的手指,很长,指骨并不突出,真是好看。 “要走了哦!”他解决掉最后一杯,告诉他们,声音也好像杯子里的酒一样醇厚。 “不再……玩两把?”有人会意地笑,却偏要故意调侃。 陈顾返牵起小朋友,说:“现在不想。” 就想把她抱在怀里,亲她,然后一点一点变成自己的。他将舌尖轻轻咬在嘴角,眉毛扬起来,好像……有点坏。 “小尔,冷不冷?”马路边,他从背后抱过去,双手绕在她的小腹,只一下,轻轻松开,用一根手指勾起卫衣的帽子给她戴上。 沈与尔回身就这么跳着走,手心贴在脸颊上,表情有点夸张:“我快要热死了。” 二月底的夜风已经不那么凛冽,带些湿润,清新的不得了。 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园里,她随意找了个水龙头沾着凉水试图降温,不经意的那么一歪头,就看到满天星星。她干脆往旁边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上一靠,伸着手指对天空弯弯地划了一个弧,笑眯眯的:“imiss!” 只有这个人,想把最好的年纪都给他,直到两个人变成老头老太太再也走不动,想想就觉得十分愉快。 他招招手,说:“小尔,过来。” 沈与尔一蹦一蹦地跳过去,红晕已经蔓延到眼圈,就像一只兔子。 他将交叠的双腿微微分开,轻松靠在长椅上,很认真地慢慢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然而明烁的目光却在她的脸上游走,立体的小鼻子,微撅起来的嘴巴……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指不经意拢了一下头发,连软软的小耳朵都露出来。 陈顾返终于握住她的手腕,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将她拉近,直到这个小朋友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的手就沿着她手臂的曲线慢慢滑到脖颈,手指松松插/进头发,而拇指就在她的耳朵上,从耳骨到耳垂,慢吞吞摩擦过去,停在耳后。 男人的温度,滚烫,触感醉人,而他的目光又太过性感。 整个人都软下来,她抖着双手攥紧他的衣服。 “小尔。”低低的,敛着眼睫,气息暧昧起来。 “嗯……嗯。”声音都在颤。 鼻尖贴在一起,温度灼热的不得了。他凑过去含住她的嘴唇,她紧张地向后一缩,就被他扣着后脑拉近,力度刚刚好。 蹭着她的唇,他说:“乖一点。” 瞬间,身体里有东西像烟花一样一片片炸开,好像有光,又不那么真实,整个人都朦胧起来。 他一口一口的吮吸,从唇瓣到唇角,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气息,酸的,甜的,还有酒的烈度,火烧一样热。舌尖轻轻舔过去,软软蠕蠕的,他开始有一种把控不住的冲动。 停下来,手指还在耳后颈间磨磨蹭蹭,他说:“抱着我,小尔。”这种略带鼻音的低语,就像罂粟一样蛊惑。 越来越局促,呼吸都没有规则起来,她闪着睫毛将两只手搭到他的肩膀,实在太热了,脑袋懵懵的。 “再往上一点儿。”他继续诱导这个小朋友。 她的手一点点挪到他的脖子,松松贴在那儿。 软软的,还不老实地蹭了蹭。一下子,他就再也把持不住身体的反应,手指一收,将她的小脑袋按向自己,重重含住她的嘴唇,在刚才温柔摩擦过的地方越来越不满足地反复吮吸。 她一瞬窒息,蜷起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好像整个世界都晃动起来,一片白茫茫的。 陈顾返没有留丝毫余地,不由分说就将舌尖探进她的齿间,反复纠缠她的小舌头,濡濡滑滑,尤其在她适应了这种反应,顺从地任自己含住,搅弄时。 他觉得,可能再也控制不住了,这种完完全全交给你,每一寸都给你的感觉,一阵酥麻从头顶直蔓延到全身。 这个吻越来越深入,而他的指间已经滑到小朋友的锁骨,在这个性感的位置一点一点摸过去,又慢慢向下,沿着曲线磨蹭到腰间。他轻轻捏了捏,这么细,好软。 舌头好像要探进她的喉咙,深入地纠缠。她一声低呻,他的眉角一蹙,手不容置疑地掀开卫衣下摆,伸进去贴着她的皮肤。 只握着摩擦了一下,真的就那么一下,这种感觉……他有点受不住。 而搂在身前的小朋友已经开始发抖,他突然一把拉好她的衣服,半挨着她湿润润的嘴唇隐忍地叹气:“吓到了?” “没……没。” 一手拢着她的腰,一只手从背后绕过去轻轻抚摸她的后脑,他目光灼灼的,带着沉香跟葡萄的味道,呼吸喷在脸上,他说:“是不是,太快了。” 她还没从刚才双双动情的深吻里回神,只一味的摇头,小虎牙咬着下嘴唇。 把小朋友的脑袋按在肩膀上,他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再抱一会儿。” 沈与尔含糊着“嗯”一声,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脑子里就“轰”的一声。她紧紧咬住舌尖,这个位置,正好坐在那里…… “陈……顾返。”颤了两个音。 他的手骤然一紧,挨着她的耳朵,哑哑地说:“听话,别乱动。” 真是,不太好办!这么小,结婚都办不到。 把她送回学校,5号楼下,小朋友磨蹭了一会儿,陈顾返就一只手臂扶着墙壁,把她挡在角落,问:“想说什么?” 她一瞬抬头,将焦点放在他的下巴上:“你……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他的眼睛就盯着她看,小片刻,才说:“小尔,很快就回来,很快。” “放心,我一定乖。”抱一下这个人,她荡漾着目光就要跑上去,“晚安。”接着又被一把扯回来,还是按在墙角的位置,逆着光,他笑起来,手指抬起小下巴,不带任何情/欲地在她唇上亲一口,说:“晚安吻。” “噢!”她走了两步,突然就回身勾住他的脖子,他很自然地低头。亲在他扬起来的嘴角,她也笑起来:“我的晚安吻。” 眼见着三月份就要到了,这个人又要回去伺候小葡萄,沈与尔就躺在床上有点怏怏的。可睡一觉起来,她觉得更加不太好,半张脸都麻木了。 一下子爬到床沿,她对着下面,声音含糊不清:“快快快,哪位大侠给我面镜子?” “你说什么?”话音没落,宋梢吓坏了,“小尔!怎,怎么了这是?” 沈与尔呆呆的,见下面三个人这种表情……不是梦里自残毁容了吧!一合上嘴牙齿磕在一起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疼,揪心的疼! 约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看镜子里自己左边的脸已经肿成馒头一样,有点担心,问下面:“这要消肿了,还能回来吗?” 肿这么大! “难说。”老大没有科学依据地乱说一通,再拍拍床警告她,“快去把你的智齿拔掉,会死人的哦!” 沈与尔要说话,刚一开口,就按着脸“嗷嗷”两声,眼泪已经顺着鼻翼滑到下巴,大颗大颗滴到床单上,她干脆就咿咿呀呀地表达抗议。宋梢说:“别吓唬小朋友呀!”她又咿呀着使劲点头。 “我这是让她引起足够的重视!” 沈与尔平躺着给陈顾返拨电话,一接通才发觉自己的状态根本表达不清楚,她试着尽量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还是走了几个音。 那边好像秒懂:“不能见人,嗯?” 她“嗯”。 陈顾返告诉她:“那巧了,你躲不掉,我在你楼下,正好带你去拔牙!” 第26章 血淋淋的 坐在医院里,沈与尔开始紧张,一个劲向后退,陈顾返就站在她身后,轻轻地说:“别怕。” “你,你看……”她快哭了,指着医生拿出来的凿子跟锤子,本来就听不太清的吐字更加含糊起来。 工具被丢到铁盘子里,应景地“当当”两声,就像砸到心尖上一样,她立刻就不太行了,手指头都搅在一起。 身后的人眉头也蹙起来,他将双手贴在小朋友的肩膀上稍带力度地捏了捏,这才很是郑重其事地问医生,怎么需要这么夸张。 医生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很利索的阿姨,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不拐弯:“下牙阻生智齿,个头大还是横向的,藏得也深,得给它用凿子凿碎再弄出来。” 沈与尔整个人都懵了,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说的凿子跟锤子,这……还能活?!她反身就抱住陈顾返的腰,张着嘴巴咿呀:“叔,我要死了。” 他问医生疼不疼。 “还行,因人而异。”医生示意可以开始了,“先上麻药,这姑娘不老实,你按好她。” 陈顾返见小朋友快要涣散的眼神跟强忍着的眼泪,一阵心疼,他把脸凑过去哄她:“乖,我在。” 医生就跟旁边摇着头笑,说没见过给紧张成这样的。他说我们家小朋友痛感太低,不行。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盯过去,从打麻药到开刀,她似乎还好,只是一个劲眨着眼睛不知所措。 一声工具碰撞的声音,医生换了把刀,开始剔除牙龈组织慢慢找这颗智齿的根部。陈顾返眼睛眯起来,难得露了情绪,问:“没问题吗?” 太多血了,就从嘴角顺着下巴,流到衣服上,越来越多。 医生倒是云淡风轻:“哪有动刀子不出血的。” 沈与尔看不到自己血腥的一幕,除了有些紧张,看起来并不痛苦的样子,他略微放心,手心还是有些发汗。 “太深了。”医生从工具盘里换来趁手的家伙,刀子、凿子、锤子轮番上。锤子砸下去第一下的时候,沈与尔开始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这种感觉,还有这个声音,脑子都要炸了。 陈顾返将她快要掐进肉里的指尖握在手里,特别凉的指尖,都是汗。他敛着眉眼不怎么想看,又担心出什么问题。 “好了,要开始了噢!”医生让她缓了2秒,“赶紧给她擦擦,这眼泪流的。”陈顾返不太想说话,只小心翼翼地用纸巾给她擦脸。 要……开始了!? 沈与尔整个人都慢了半拍,水蒙蒙的眼睛睁大看过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询问:刚才捶半天不是? 医生就乐:“刚才凿掉你一点骨头,不然出不来。一会儿智齿还得凿碎成几部分。” 骨头!!! 陈顾返手顿了一下,眼睛眯起来,浑身疼! “来……吧!”沈与尔好像很镇定地将眼睛紧紧闭起来,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但从她闪个不停的睫毛一下子就看出,这个小孩害怕得不得了,好像一块丢到案板上要割的肉。 “您轻点儿。”陈顾返特别诚恳地跟医生说,他不得不蹲下来,将五个指头都挤进小朋友的指缝,反手握住。 医生“嗯”了两声,就将凿子顶在她的智齿上,锤子直截了当地敲下去。只一下,就那么挺使劲的一下,沈与尔“哇”一声哭出来。 疼,太特么疼了,什么麻药都是骗人的。 这种样子的小孩,医生见得多了,也不做停,还是一锤一锤地使劲敲,每一下都是不轻的力度。 陈顾返去咬自己的下嘴唇,特别不舒服地蹙起眉头,小朋友的衣服上还是血淋淋的,手就紧紧抓着自己,这种依赖跟求助的感觉,他的心都要碎了。 真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这么心疼。他特别想说,不拔了,干脆就这么走掉算了,我们再想温柔点的办法。 重重喘口气,他挨过去,扶住她的脸,很轻很轻地在她耳朵边说:“小尔,别怕,你看着我。”这一下一下的声音,头皮都麻了,比凿在自己身上还疼。 整整20分钟,医生将最后一小块碎掉的智齿丢在盘子里,这一块最深,还长成钩子的形状。她顶顶耳朵,见过哭的,没见过哭这么惨的,估计自己明天就要得一个辣手医生的称号。 “她这个得缝针,一周后过来拆线,棉球咬着,2个小时才能喝水,4个小时才能进食,当然是流食。” “谢谢,麻烦您了。” 陈顾返觉得实在太煎熬,自己的手竟然也是冰凉,他把小朋友弄起来,先叹了口气。沈与尔一个劲抽,脑子有点不太好使的样子,想了半天才张着嘴咿呀:“叔,你,你给我把……帽子跟口罩,戴上。我,我不敢……出去。” 太丢人了! 瞅着小朋友可怜巴巴的样子,漆黑的眼珠子都像蒙了层膜一样,不怎么透亮。他摸摸她的头顶,用鼻腔闷闷“嗯”了一声。 还是好心疼。 沈与尔就垂着脑袋被他牵着走,像个智障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了。他停下来,她还在走。 “看路。”陈顾返一只手臂从后边伸过去拦着她的腰给人捞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踩在楼梯边缘,眼睛困惑地看过去:怎么走这儿来了? 他挨过去,两只手绕过她的腰跟脖子,把人搂在身前,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一下,这才稍稍安心。接着他就曲起一条退蹲下去示意她上来,说:“这边没人,不怎么丢人。” 她老老实实爬到他的背上,两只手握着搭在他胸前,小脑袋侧着贴住他的脖子,眼泪还没有干,就含糊不清地说:“我缓一会儿就能好。” 脑子里像跑马一样“轰轰隆隆”,还有点耳鸣。 把小朋友从消防通道背下去,他拉开副驾的车门,说:“允许你坐这里。” 这个值,痛感立刻掉了三分之一,她追着问:“以后都可以?” 他笑,弯腰过去系好安全带:“对。” 噢!再掉三分之一。 陈顾返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小心地捏着,就这么一手转着方向盘把车绕出停车场。沈与尔后知后觉地问干嘛去,他说,蹭个火。 一座还不错的公寓,手心里的触感热乎起来,他的脸色终于又恢复到那种略带笑意的张扬。门从里面拉开,他把手臂闲闲搭在门框上,说:“厨房借我用一下。” 叶北向见两人身上都沾着血,只皱着眉毛惊讶了一下,面上又恢复寡淡:“怎么回事?” “拔了个牙。” 叶北向把门让出来:“厨房有,冰箱是空的。”他盯着对面人手里拎着的一条鱼看了半晌,终于移开视线,再不管两他们,径自坐在沙发上整理手中的图纸。 陈顾返随手一挑,关上冰箱门,又在厨房里溜达了一圈,靠在门边调侃:“你不食人间烟火吗?” 米面油……什么都没有,这间厨房就是一个摆设。 “平时自己,也就在公司吃了。”沙发上的人头都懒得抬,就着纸张翻动的声音,淡淡说,“你去阿生家。” “小尔,我们走。”陈顾返笑得有些深,眼睛眯起来的样子提醒他:“人回来可能会心疼哦!” 见那个人瞬间一怔,沈与尔干脆把自己手里的一盒牛奶放到桌上,听说过怪叔叔的事情,但也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莫名就很想见一见漂亮姐姐。 好在吴璃家离这儿并不远,没几分钟她就被迎入一个热情的怀抱:“宝贝,你浑身浴血的做什么去了?哎呦,脸都肿了,又跟人打架了?”说着就去看陈顾返的脸色。 “拔牙去了。”她解释。 吴璃一愣:“她……说什么?” 陈顾返已经系好围裙,低着下巴弄鱼,慢慢把小朋友的话重复了一遍。沈与尔点头。 吴璃干巴巴笑:“还是你叔懂你。” 张生迟放下电脑凑到厨房边,将信将疑地问:“行不行?我们家房子挺贵的,别给炸了。” “炸了赔你。”陈顾返舌尖卷一下嘴角,笑得很是无所谓,视线越过他落在小朋友身上,“小尔,过来。” 沈与尔怏怏地拖着步子蹭过去,无精打采的。 他继续敛着下巴忙碌,只是把两只胳膊架起来,低声告诉她:“抱着我。” 她一下子就有点脸红,余光不住飘到门口目瞪口呆的两口子,2秒钟……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抱住他,两只手臂就穿过他腰际恰到好处的弧度,手心贴着他,小脑袋也贴着他。 害羞什么,这个人是自己的。 感觉背后小朋友还会时不时乱蹭一下,他似乎心情也不错,嘴角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听话,就这么抱着,再蹭该有反应了。”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这个声音,是极其性感的。 “卧槽!太……不收敛了!”张生迟一把关上厨房门留两个人在里面,拉着自己媳妇等吃饭,“看看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霸道,老子服。” “你故意的!”沈与尔用下巴磕他后背,又疼得“嘶嘶”抽气。 “张嘴。”他放下手里的家伙,扣着她的小下巴托起来,观察止血的情况。带笑的声音随着呼吸就居高临下地砸过来,“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啊!” 第27章 机场壁咚 沈与尔就刻意保持着一个看得过去的微笑,麻药的劲儿过去了,从智齿那里一直到嗓子眼,再到脑仁,一阵一阵抽的疼。 “去那边坐着吧,一会儿就好。”陈顾返将鱼肉剁成泥,准备熬粥。她突然反手把他抱得更紧,就在他的身后,死命地贴着蹭。 “小尔。”他笑起来,拍拍她的手,“你在跟我撒娇吗?” “嗯。”她若有若无地答,这个小动作让自己都有些心跳加速,肿起来的脸格外热。不自觉就开始小害羞,她含糊着支吾,“我是病人,可以……稍微撒一点点娇。” 他回身,半靠在流理台上,手臂一带,将这个小朋友弄到怀里。下一秒,就毫无预兆的将舌头伸到她的嘴巴里,勾住她的小舌头,吮了一通。 血腥味可真浓。 她像雾一样的大眼睛看过来,他舔了舔嘴角,摸摸她的脸颊,在这个已经越来越暧昧的厨房,很愉快地说:“好。” 最后,很自然将小朋友的两只手贴到自己腰上抱住。 终于,两口子期待的,这个生活品质近乎精致的人的做的饭上桌的时候,他们惊呆了。“为什么……我们的不一样?”张生迟用勺子翻了翻碗里稀稀拉拉的稀粥。 再看沈与尔那一碗,漂亮到像一件艺术品,光是看起来就满满的食欲,像米糊一样的,色彩搭配极其丰富的肉粥。 吴璃可怜巴巴地唆了唆筷子,叹气。 “没这么多东西,稀粥味道也不错。”陈顾返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拇指粗的彩色吸管,随手插到小朋友漂亮的粥碗里,又凑过去就着吸管尝了一口,才满意地笑,“这个味道更好。” 沈与尔在旁边两口子的注视下,目光不断闪烁,余光里全是那根他用过的吸管,喝……还是不喝!? 张生迟将稀粥吸溜得一阵响,陈顾返就用一只手臂托住下巴,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沈与尔眨了一下眼睫毛,抱住碗就埋头叼住吸管。 都是跟他学的,脸皮越来越厚! “睡着了?”吴璃收拾完碗筷就蹲在地上瞅这个脸又红又肿的小朋友,蜷起身子,脑袋枕着陈顾返的腿,样子特别安静。她用口型问:“这样都不醒?”手里指着敷在肿起来地方的冰块。 陈顾返姿势都没有换过,只抬起手指勾了勾远处的一条毯子,吴璃够过来盖在小朋友身上。他就这么低着头摆弄手中的冰袋,低声地说:“给粥里加了点止痛药。” 吴璃干脆双手托住侧脸,蹲成一只青蛙,好像困惑也好像调侃:“我记得……你以前根本没有耐心做这些,恨不能把缠着自己的人都丢走。” 陈顾返就笑,伸出食指戳了戳小朋友的脸颊:“这个,不一样啊。”腿上的人受到惊吓一样抖了抖,他扶住她的头,轻轻地拍,就像遇见一个新奇的宝贝,“嗯?弄痛她了……睡觉都在害怕。” 他又小心翼翼戳了一下,果然又是一抖。他无奈笑,把人又往怀里挪了一点。 沈与尔睡醒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下来,她下意识张张嘴,没感觉!再来一次……不疼了!她一下子坐起来:“叔!我好了?” 陈顾返将手心贴上她差点撞过来的额头,将一个小纸包塞进她口袋,嘱咐:“半片,如果疼得厉害,只能吃半片明白吗?” 她将小东西捏在指甲间看了又看,挫败的点头。 感觉不到疼痛的沈与尔就像满血复活的boss,好像能灭掉整个世界,一路上都在乐,就跟他说在学校的事情,好的坏的都告诉他,关于自己的每一件。 他挑着眉毛很是配合。 突然她一把就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来:“快快快……”正要推他,又觉得不妥,干脆跳着脚自己躲到墙角,拎起背后的帽子罩在头上,背转身子面壁。这幅样子,恨不能整个人都缩到墙皮里。 陈顾返只诧异了一瞬,就恢复到似笑非笑的状态,眼睛略微眯起来,打量走过来的两个小孩。 对面的人显然也是一怔,语气动作都有些不自然:“小……舅舅,您,怎么在这儿?”林丘就低着头,捏住自己的手指,小声跟着叫了一句。 “紧张什么?”像一个普通长辈的一句普通问话,却有点严肃,他抬了抬下巴,问,“藏的什么东西?” “没……没有。”赵约打了个磕巴,又忽然改口,“就是一张试卷,我没考好。” 陈顾返默不作声,盯了他们小片刻,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场,真让人心里发毛。 赵约试图转移话题,又问他怎么在这儿。他见面前的小女孩只是站在赵约身后一步的地方,脑袋一直垂着,手指越搅越紧。于是终于开口,有点犀利:“你做什么事儿了?” 赵约一瞬抬头,吓坏了一样:“没有。”很快又弱下来说,“真的没有。” “没有?”陈顾返笑起来重复一遍,倒真没跟两个孩子过不去,只说:“赵约你有点数,要真合适就带回去,别做什么要不得的事情。” “好,好!”他牵起林丘的手,做贼心虚一样想溜,“那小舅舅,我们先走了。” 沈与尔从墙角蹭出来,尴尬地用余光瞟他,又去戳他的手臂,张了张嘴,干脆理直气壮地问:“生气了?” 还是心虚,小眼神一飘一飘的,全在看他。 “我不是……”她想着还是应该解释一句,于是扬起脖子更加理直气壮起来,“要不,再等等,我先跟我爷爷……” “小尔。” 肩膀被扶住,她刚撞起来的胆子就烟消云散,竟然结巴起来:“怎,怎么了?” “我来说,这些事情我来说。”当然知道小朋友在顾虑什么,也不是就不能坦诚布公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对她伤害更多一些,还是需要一个时机。 “那好吧!”她笑起来的样子,都越来越像这个人。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总是有用不尽的勇气跟耐心,相信他,跟他做就好。 陈顾返愣是磨蹭到小朋友完全恢复好才确定行程,在机场大厅,沈与尔眼巴巴跟过来,还刻意做出一副轻松的不得了的样子,他突然就特别想做一件事情。 拉着她的手臂,绕了约莫十多分钟,他的步子竟然有些急迫。她就跟在后面心惊胆战地问:“陈顾返,你……要把我丢到没人的地方自己偷偷溜走吗?” “我跟你讲,这一套是行不通的。” 果然是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真的把她丢到墙角,不等小朋友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已经覆过去,将她的身形完全挡住。小小的空间里,他不由分说就捧起她的脸,用舌尖强硬地撬开她的嘴巴,就在齿间跟她的舌头,反复*,缠绕。 她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呼吸滚烫,可是他的舌头就像灌进来的凉水,这种反差的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酥软,全身都酥软起来。 他的手就滑下去,扣住她的手腕绕到自己的肩膀脖子,再紧紧贴着她,从腿到腰,还有上面那个不得了的地方。 “小尔。”他叫她的名字。 她含糊“嗯”一声,就这么一声,好像在吮吸他的舌尖一样,他一下子就有点眩晕,一只手臂已经绕到她的腰后紧紧搂住。再次将舌头探到她的唇齿间不断滑动,好像要带走她所有的空气,他就这么压着她的舌根,一口一口吮吸。 一个不断深入的吻。 不同于上次的温柔试探,在这里,他霸道地宣告占有。 “我会……乖。”好像蒙在雾里,带着媚人的呼吸告诉他。 他一声鼻音的低“嗯”,性感的不得了。 接下来,就有些失控。 这个小朋友竟然在用自己的小舌头回应他,试探的,小心翼翼的,软软滑滑的勾着他的舌头。他的手不由自主就沿着她的后腰慢慢摸到上面,在那个不得了的地方,握住,碰了碰。 她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尖,这一下子,天旋地转的。 “陈……顾返。”呼吸都沉重起来, 他微喘了一下,说:“就10秒钟,好不好。” 喜欢她,真是忍不住,什么都忍不住。 在那儿,他只有些把持不住的再碰了两下,就将双手握紧撑在墙面,低头看被自己按在这里的小朋友,潮红着脸,拼命错开视线。 他将鼻尖贴过去,说:“小尔,我要走了。” 她自觉在他挨过来的嘴角亲一下:“嗯,早点……回来,”就是不敢看他,平时的彪悍在他这里总是失常。 他笑:“好。” 一想到这个霸道而占有的吻,她就忍不住脸红,拍着滚烫的脸颊总觉得自己应该越来越皮厚才对,这样会比较像他。就这么一直靠视频挨过两个多月马上就要见到他的时候,她看着电话愣神半天,脑子转了几秒钟,该……怎么称呼!!! “陈……奶奶。”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暗搓搓叫出口。 “小尔,忙不忙,帮奶奶个忙?” “不忙,您说。” “跟我见见顾返的相亲对象,帮我参考一下。” 第28章 机场壁咚 【fd章,凌晨替换,时间不一定不要等,明天看~】 “同学,麻烦问一下,建筑与艺术学院怎么走?”霍湘发现j大到处都是姐夫说的红楼,匆忙拦住一位同学问路。 男同学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把挡住眼睛的刘海缕到后面,打量着裹得只剩两只眼睛的霍湘,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理工男,这么……高冷? 霍湘尴尬,这才仔细看到男生飘逸的长发,宽松肥大,桀骜不羁的衣裤。 是不是以为自己跟他不是一个频道的? 她匆忙掀开帽子,散开头发,拔下手套,摘走口罩,又从包里拿出眼镜带好,自觉笑了笑,犹豫着叫了声:“同学?” 他还是不屑地哼一声,约莫傲娇了两三秒才慢慢开口:“去听讲座的吧?” 没给霍湘回答的机会,他继续愤愤不平:“我们建筑艺术院的人,平时天天被你们这些小女生称作画图狗,拒绝交往,今天倒好,门槛都快被你们踏破了。” “啊……”霍湘惊讶! “哼!”第三次冷哼,“那边,直走。赶紧去吧,已经没地儿了,我们本系的想听都挤不进去。”说完瞥了眼目瞪口呆的霍湘,扬长而去。 “不是吧!” 她目送理工男走远,自言自语,匆忙向那边跑过去,没多会儿喘着粗气扫了眼门口的人,比自己系开联欢会时还多。 “霍湘!” 听到有人叫自己,她顺着声音看见程知在招手,跑过去叫了声“姐夫”。 “程老师,你也帮亲戚往里儿混啊?”旁边的男孩笑着开玩笑。 程知温和地拍了拍他肩膀,对霍湘努努嘴:“谢桥,学生会主席,你跟他进去能混个座儿。去吧,快开始了。” 霍湘不好意思地对男孩儿说了声“谢谢”,就跟着他去了一楼的多媒体大厅。 “诶,诶!往内边儿挪个地儿。” 谢桥一屁股坐进3排中间的位置,冲旁边哥们儿摆摆手,随后又招呼霍湘过来。 霍湘望了望人山人海的教室,又望了望近在咫尺的讲台,捅捅谢桥的胳膊,小声说:“可以啊!这么靠前,还有座儿。” 谢桥自豪地拨了拨头发,旁边男孩儿也凑过来,指着后面女生告诉她:“看见没,就那片儿,提前一个月开始联系我们建筑艺术院的人,想占个靠前的座儿,现在进来都够呛!” 她叹气,对旁边的人竖起大拇指点赞,看时间快开始了,又从包里翻出眼镜戴上,把录音笔悄悄放在桌下,正儿八经地坐好,盯紧门口。 旁边男生一脸不可置信:“不是……我说你,你近视啊?” “嗯,175。”目光连动都没动。 “175……听讲座你带什么眼镜,还录音笔,要不要这么夸张!” “看的清楚啊!” 掌声响起来,霍湘努力坐直身体,心扑通扑通直跳,有点……紧张。 一身黑色西装的叶北向被一位老师引向讲台,幽深的眸子扫了眼下面学生。只是被这么不经意的扫了一下,她就怔住了,桌下的手不自觉握了握。 他淡淡微笑,随即又对替他拧开矿泉水瓶盖的老师礼貌地点点头。 主持人清脆的声音打断现场女生们的窃窃私语:“首先欢迎大家参与此次《建筑的设计与创新》专题讲座,请允许我介绍一下主讲嘉宾:叶北向先生,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设计博士,后参与赫尔佐格德梅隆事务所的一系列设计工作,主持设计了……” 霍湘听主持人念着自己早就背熟的这段履历,低头轻轻笑了下,拍拍脸颊,继续抬头盯住他看。他沉静地站在讲台后面,左臂微微弯曲扶着挡板,右手轻敲键盘打开ppt,专注的样子好看的不得了。 “现在讲座正式开始,有请叶北向先生。”主持人抬手做了个手势,底下掌声更加热烈。 她偷摸回头看了眼,这么多双眼睛里赤/裸裸写着:好厉害,我好崇拜你。她开始反思,赶紧正了正神色,真的认真听起来。 “大家好!我是叶北向。” 他双手搭上讲台,缓缓开口,随后顿了顿,微微抬头,眼神扫过众人,礼貌而疏离地淡淡一笑。 靠!不行,真的不行! 霍湘深呼吸两口,他瞳孔黑的慑人,讲得一本正经,声色低沉而清晰。 这种真实的感觉让她有些浮躁的心情平复下来,霍湘单手撑着下巴,仔细听每一句话。 他用事务所或自己设计过的图片,通过案例,尽可能浅显地讲解关于理念,文化与革新的包容和碰撞。有些地方连霍湘这个外行都能听懂七七八八,心里越来越佩服起来,他这么优秀! 当大屏幕闪到“谢谢”两个字时,她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意犹未尽地跟着大家使劲鼓掌。 “好,感谢叶先生的讲解与分享,下面进入提问环节。” 场下沸腾了,一个男孩儿抢到发言机会,紧张地结结巴巴:“叶先生,您,您好。” 叶北向专注地看着他,微微点头以示鼓励。 “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听您提到乔布斯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说过的话,您是不是也很喜欢他的理念?他曾经还说过一句话‘followyourheart.’那么在您的建筑作品中,都是‘followyourheart’吗?” 男孩儿问完就遭到了周围女生的嫌弃,纷纷吐槽,显然对这种专业的问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叶北向轻抬嘴角,示意男孩儿坐下,他淡淡开口:“做设计需要follow直觉,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它需要一点点时间跟工夫。” 他抬头,望了望一本正经的学生们,笑了一下继续:“每个地方都有一种气氛,这与它的历史,人文和地理有关。如果你不知道这种气氛,那一定会很糟糕,更谈何直觉。所以,我们要理解‘followyourheart’并不是随心所欲,而是从氛围里训练出的敏感度与直觉。” 霍湘瞄了一眼提问的男孩儿,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台上的他。她笑,也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崇拜。 几个专业问题过后,其中一个女孩儿显然很高兴自己抢到了发言的机会,她扭捏地站起来,整理好衣角,清清嗓子问:“叶先生,我们女生跟男生关注的点完全不同,我们平时翻阅杂志看到您目前单身,所以,您能告诉我们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吗?” 台下女生一脸兴奋,霍湘也竖起耳朵想知道答案。 叶北向看着女孩儿失笑,眼神却冷淡,他说:“私人问题,抱歉。”说完目光就没再停留,示意主持人下一个问题。 女孩儿失落地坐下,主持人提出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 谢桥见霍湘在走神,直接抢来话筒,一把塞到她手里,指着她高声说:“这边有问题。” 她听见谢桥在旁边小声嘀咕:“帮你和偶像直接对话啊!感谢我吧!”这才回过神来。 霍湘握着话筒求助看周围不明情况还一脸鼓励的几个男生,觉得自己特别尴尬,专业问题她不懂,私人问题他不答。 听到主持人提醒她发言的声音,她才抬头发现叶北向也在注视着自己等待提问,神情竟然是专注的,她被他的眼神吸引。 霍湘深呼吸,握着话筒的手因为紧张使了些劲,她刻意压低声音:“叶……先生,您,16岁便独自一人在瑞士,很,辛苦吧?” 她还想说,一定也很孤单吧。 台下女生鄙夷地“切”一声,周围给她抢到话筒的理工男也一脸“什么鬼问题”的表情。 “这位同学,叶先生不回答私人问题哦!这样我们换旁边的男同学提一个专业知识的问题吧。”主持人含笑说道。 霍湘听完赶忙把话筒递给旁边的谢桥,准备坐下。 “一个人在瑞士……” 她心跳漏了半拍,诧异抬头,叶北向正看着她,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如果你认为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是很辛苦的话,那确实。可我觉得,还好!” 霍湘点头微笑,缓缓坐下,后面女生开始窃窃私语:“不是不回答私人问题吗?” “好,听完叶先生的讲解与分享,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对建筑的设计与创新有了更深的了解……” 主持人的结束语后,叶北向再次礼貌对同学们微笑,就在老师的引导下准备离开多媒体大厅。 “叶先生,平安夜快乐!” 不知哪个女生忽然喊了一声,一票女生纷纷效仿,有些甚至跑到前面递出了带来的苹果或巧克力,个个包装精美。 叶北向只扫了一眼,疏离地说了声“谢谢”,一个也没有拿,继续往外走。 霍湘抽了抽嘴角,指着手拿精美礼盒的女生们,问旁边的谢桥:“你们学校的女生,战斗力都这么强?” 第28章 吵架怎么办 相亲对象啊…… 沈与尔用小虎牙咬着下嘴唇望天,这就有点不太好了。吴璃在一旁推她,用口型说:“宝贝,这个不用去吧。” 她从神色到表情都怪怪的,哭笑不得,跟电话那边说,行。 吴璃拍一下她的脑袋:“是不是傻?要你叔干嘛的?” 她反身趴在沙发靠背上,咬着食指关节含糊其辞:“我叔很忙。”她把眼皮抬起来,“就见一见,打入敌人内部知己知彼,最后从内部瓦解她,换取最大的胜利,我叔都不用出手。” “悠着点,别冲动。”吴璃抽口气担心起来,这个小朋友有点棘手,于是捏着她的脸严肃地问,“你会不会给人直接揍了?” “不会,我就是去看一看。”她两只手都耷拉在靠背下面一晃一晃怏怏的,突然想起什么,匆忙撸下左手腕的沉香佛珠,小心翼翼装到背包里。 “不行,我得跟你去。” 沈与尔陪陈家老太太坐在茶餐厅的时候,吴璃就带着一顶法式遮阳帽,推一推墨镜,摇曳着走过来,旁若无人地坐在他们旁边一桌。她随意翻看餐单,像陌生人一样,只偶尔将余光飘过去。 “阿姨,您好。”轻轻的,温柔的声音。 陈家老太太双手交叠在桌前,一只翠玉镯子就松松圈在手腕,她不着痕迹地将对面女孩打量一遍,又将餐单推过去,笑得很是端庄:“好孩子,别拘束,我跟你父亲也是老相识了。” 沈与尔一下子就认出面前姑娘,在上海的大巴上,香水味极浓的,极骄傲的那一个。她将左手托住下巴,两根手指轻轻在脸上敲来敲去,嘴角抿起来,这个叔可真容易招惹人。 很显然,对方也认出她来,一个不自觉的惊愕,转瞬又恢复优雅,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温柔笑道:“听说顾返有一个小外甥女常年在国外,这位就是吧,长得可真漂亮。” 陈老太太就瞅着沈与尔,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欢喜地轻轻揉起来:“这可不是,但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只这么一个小动作,赵采之看过来的余光自觉带了些诧异跟敌意。沈与尔就乖乖坐着,然后乖乖叫了一声,姐姐好。 笑得也很是无害,像那个人一样。 陈家老太太照着沈与尔的口味又点了些东西,才正式进入主题,跟对面的女孩聊一些有的没的家常。 女孩的表现温柔,大方,得体,完美无缺。 吴璃的位置,将他们观察得格外清晰,她竖起手中杂志,比划了两个手势:这姑娘挺厉害。 沈与尔战斗力瞬减,吃醋了,特别吃醋。 吴璃假装翻看杂志,就跟那偷着乐:让你别来。 这个时候,陈老太太慢慢起身,去到卫生间的方向。赵采之突然就轻松起来,手指虚握着茶杯,笑得有些得意:“我认得你,在上海,你跟顾返在一起。” “没错。”沈与尔将手中的餐具放下,等她继续。 “老太太很喜欢你,但你们并不公开……”她神色傲慢起来,若有所思的,“让我猜一猜,你们是不能公开,因为大家根本接受不了对不对?”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吴璃把人暗骂一遍,手都握紧了,生怕小朋友一个冲动就上去给人揍一顿。 可沈与尔只是笑,学着他的样子笑得不动声色:“你跟我说这个没用。”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赵采之晃着杯子里的水,骄傲地抬一抬下巴,好像不经意地向后看了一眼,手指就稍稍用了些力气,几滴水溅到手背上,是刚倒的开水,白皙的手背立刻红了几个印子。她起身弯腰过去将杯子放到沈与尔手边,凑近了说,“在他眼里你就是一个孩子,你们不可能。” 前后不过十多秒,陈老太太已经慢慢走过来,几步远的地方。赵采之神色变得痛苦起来,虚掩着自己的手背,要哭不哭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发生什么了?”陈老太太去看她的手,蹙起眉头,“烫到了,走咱们去上点药。” 她就趁着老人家低头的工夫撇过去一个更加得意的笑,这才带着哭腔说:“没关系陈阿姨,小尔一定不是故意的。” 吴璃一把砸下手中的杂志,动静有些大,几个人看过来,她小声骂了一句,觉得有些不妥,又将杂志竖起来挡住脸。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欺负小孩! 陈老太太去看沈与尔,这个老人家的眼睛还十分清亮,神色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沈与尔强忍了一下怒意,只是搀着她的手臂扶她坐好,差不多冷静下来,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 接着,在座的两个人都吓到了。 她将杯子里的水一股脑倒在自己手臂上,就这么看着对面呆住的人,耸起肩膀若无其事地说:“你看,如果想泼你,一定是一整杯。” 赵采之张张嘴,被噎得开不了口。 沈与尔眼泪都快掉下来,太特么疼了,火辣辣的。她垂一下眼皮阻止眼泪跑出来,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这时候可别怂。 她努力抽一口气,自己都有点吓懵,一下子全红了,还冒着热气儿。也就这么秒钟的事,再抬起脑袋时,她故作镇定地说:“我5岁揍了3个欺负我的比我高一头的男孩,7岁给人脑袋开瓢,10岁就能折断人一只胳膊了。你说我只给你弄了3滴开水?” 演起来谁不会,吓唬死你! 她的额角一突一突的疼,匆忙将手背在身后使劲贴着还算凉的椅背。 “小尔。”陈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拽过来她的手腕,眼瞅着水泡起了好几个,心疼的要命,又不敢使劲碰她,再顾不得别人,拎起自己的手包就说:“别怕别怕,我们去医院。” 吴璃也吓傻了,这小朋友彪,太彪了!她一路偷摸跟着,见人终于回了宿舍,就冲进去一把将她扯出来。 “诶,诶……轻点儿。”她靠在墙面上,半弯着腰。 吴璃瞥一眼她缠着绷带的手腕,去点她的额头:“你,你,你!我以为你会上去揍她丫的,结果你特么泼自己……宝贝,应该等你叔回来处理啊,他是你男朋友。哎,还是太年轻!” 沈与尔突然想到什么,回味了一遍赵采之说的话,神色有点忧郁:“你们都把我当小孩,我叔是不是也把我当小孩?” 吴璃将她的头发揉乱:“瞎想什么呢,明天去接你叔,怎么交代?” 她倒是无所谓:“老实交代啊!前因后果,这个骗他没意思,我不说早晚也得知道。” “可是会有小情绪的哦!” “那就听着呗!”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稍微冲动了一点点。 吴璃想走,又记起什么好奇地问:“你真做过那些事?” “哪些?” “就是,你跟赵采之说的那些。” “哦!编的。” “编……”吴璃噎了一下,“靠!你这个大忽悠。” 果然,第二天在接机口,陈顾返就拎着小朋友的手臂将扑过来的这个人扯下来,全身一阵发紧,手掌下就是她皮肤温热的触感跟指尖处属于她心率的急促的小跳动。 他不着痕迹地侧头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很想她。 忍着想把人抱在怀里吻一遍的冲动,他的眼睛眯起来去看绷带,问:“这次又做了什么?” 沈与尔绕开他的大手,蹭回去将人抱住,腻腻歪歪小一会儿才跳开,特别一本正经地说:“你先休息一下,我保证老实交代。” 吴璃两口子将车停在酒店门口,犹豫着说要走。陈顾返下巴扬一下,示意他们一起上去,小朋友说不出来的地方,需要补充。 沈与尔从这间套房的外间搬来一把椅子搁在正中间的位置,说:“坐。” 陈顾返只是靠在墙面上,双臂交握在身前,整个一慵懒样,他直接开口:“说吧。” 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抖落出来,越说他的脸色越不好看,最后这个人干脆就笑起来,牙齿划过下嘴唇,稍微用了点力气起身,捏住她的下巴,说:“沈与尔,很棒,你真是厉害。” 他的眼睛就盯住这个小朋友左侧发际线的位置,第一次的蚯蚓疤已经不见,每次碰到这个位置还是很揪心。多一条小口子都会心疼半天,现在她竟然自己给自己添伤疤,真是可以。 “错了,陈顾返,这件事情我承认有点二,但是你关心的点错了。”她攥住他的衣角,观察他的神色,这个人看起来面上淡淡的,可就是有一种压迫感。 他直接将手掌扣在她的后颈上,从眼神到语气都平淡极了,却慑人的不得了:“你说的事情我都可以处理,你说我更应该关心什么,嗯?” 望着这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她咬一下嘴唇结巴起来:“可是,我……”从小习惯碰到事情就自己解决啊,又没有人帮我。 “诶,诶!好好说话。”吴璃见他这么翘着嘴角生气的样就浑身发麻,“小尔还小,小孩子哪顾虑这么多,想到就做了。” 小孩子…… 沈与尔一瞬惊愕,赵采之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小孩子,跟他不可能。她突然就挫败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他的话从头顶噼里啪啦砸过来:“沈与尔,你要我这个男朋友有什么用?”没多少起伏,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她真的急眼了,挥开他扣在颈后的手,紧张的要命,却故意大声说:“陈顾返,没,没有用就算了,你看我还是一小孩,跟你……跟你根本就不合适。” 说到这里她已经带着哭腔,难过的要命,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总做不好,他一定后悔的要死不想要自己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那么多对象呢,都比我合适。” 快要哭出来,她大口地喘气,生怕听到他说是的,第一次不敢直面一件事情,像乌龟一样甩上门跑掉。 第29章 有欲望 门被撞上,干脆的声音,把手上的提示卡还在一晃一晃的提醒安静的三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吴璃愣愣的,张生迟倏然惊醒,暗骂一句:“卧槽,这次玩大了。” 陈顾返突然就有些难过的蹙起眉毛,那张好看而张扬的脸上,此时嘴角紧抿着,额头细细密密渗了些汗珠,他将左手移到腹部,收紧手指按了按。 “怎么了?”张生迟看出不对劲,这个人平时最是黑亮深刻的眼睛都开始有些潮湿了,于是过去想碰他,被他虚抬着手臂挡开。 “卧槽,陈顾返你这么烫。”就连手臂都烫的灼人。 他的眉头又蹙了一下,敛着眼睫在随意丢到床上的小包里摸到一盒药,好像很不经意的说,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鼻音:“发烧引起的胃病。” 一上飞机就开始疼,那种从里面折射出来的硬生生蹿遍全身的疼,见到她刻意收敛了一些。刚才挺生气挺心疼,最后的撞门声,这种浑身都不对劲到让人窒息的感觉一下子就排山倒海地压过来,眼前像蒙了层雾一样模糊,指尖都麻木起来。 想抽根烟缓解一下,精致的火柴刚划着,他又有点不耐烦地把烟也一起丢到小桌上。将药含进嘴里,喝水的劲都没有就仰躺在床上,手臂弯着将将覆住眼睛,呼吸有些沉重,声音低下来:“你去找她,我缓几分钟。” 真熬不住了,怕吓到她。 “行,你别着急啊。”吴璃安慰他,拿起车钥匙出门。 沈与尔就在酒店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坐着,眼泪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使劲抹一把眼睛,越来越懊恼,怎么总是这么冲动,要是他真的一生气分手了怎么办。 就这么想着,心里像被钝刀子持续不断地割来割去一样,大脑“嗡嗡”的,眼前尽是黑暗。 她手指扶着墙面向上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住,背靠着一点一点蹲下来,手臂环住双腿,额头顶着膝盖,哭得昏天黑地,又不敢出声,紧紧咬住自己下嘴唇抽噎。沈与尔,你又搞砸了,你看从小到大别人都不喜欢你。 可还是委屈啊! 她虚着步子低垂着眼睫等在公交站牌底下,太阳毒辣辣地晒在哭红的眼睛上也懒得抬手去挡,就这么跟着人流挤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抱住一根扶手用脸贴着兀自难过。 后知后觉的,有双手在后面试探着摸来摸去,就在小短裤下面裸.露的双腿间轻轻地蹭。她一下子就炸了,我们家叔都舍不得碰,你干这个。 想到这个叔,不行,更难过了。 这个时候,身后的人见小姑娘并没有过多反应,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干脆要把整个手掌贴过去捏一把。 没有给他机会,沈与尔很快地反手用手肘撞到他的胸膛,心脏的位置。那人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大力气,咳嗽一声,反而理直气壮地问:“你干什么?” 脑子里都是赵采之说过的话,跟陈顾返并不太好的脸色,想着想着眼圈又不自觉红了。她闷闷的什么都不想说,扣住那人的手腕就是一折,膝盖已经顶到下面重要的部位,狠狠的一下。 “嗷!打人啦,打人啦!”男人蹲在地上一个劲抽气,疼得脸孔都扭曲起来。司机不得不将车停在路边,周围不明情况的乘客围过来,指指点点:“这小姑娘怎么揍人?” “你看她眼睛红的,都快哭了,是不是挨欺负了?” “我觉得可能失恋了。” “那也不能随便揍人啊!” …… 她根本听不到旁边的窃窃私语,只是揉着眼睛,沈与尔别哭别哭,想去找纸巾,没有……这些人太吵了,都在看自己,说着就要低头走开,被一位大妈扯住手臂:“小姑娘,你把人揍了怎么可以走呢?” 她直愣愣看过去,蹲在地上的人表情更加夸张起来。 “他是流氓。”她不咸不淡地说,又准备走,手臂还被扣着,于是低着下巴去一根一根手指的掰开。 “小姑娘你有没有证据啊?” “没有。” “流氓?谁他妈证明我是流氓,我还要报警告你诽谤呢。”那人翻着眼珠子偷偷环顾四周,见大家态度暧昧,胆子大起来。 “我有证据。”突然有个女孩站出来,有点紧张的用手指拨弄自己的手机,放出一段视频,她的男朋友就搂住她的肩膀狠狠盯住地上的流氓。 噢,好幸福!沈与尔抽抽鼻子别开视线。 司机就一直关着车门,直到警察将流氓带走。她去跟小情侣说谢谢,女孩只是靠在男朋友怀里温柔地笑:“小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哦,你没有男朋友,还是直接报警的好。” 男朋友……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才这么会儿就想的要命。 她不自然地去看窗外,低低“嗯”了一声。 踢踢踏踏晃回宿舍,沈与尔泄了力气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握着手机一瞬不瞬地盯着,呼吸将屏幕弄得一片模糊就用手蹭一蹭继续盯。 从没觉得这么煎熬,到后来干脆也不去擦眼泪了,心都抽起来……沈与尔,他也一定觉得你是一个麻烦对不对? 手机在心口震起来的时候,她差点跳起来,按了接通才后知后觉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支吾半天,结果吴璃在那边说:“小尔,你叔病了哦吃了3片止痛药状态不是很好。” 沈与尔懵了:“他……怎么了?人呢?” “一睁眼就去找你了。” 她直接挂掉电话,从床上跳下来,急得直咬嘴唇,怎么病了都不说。突然撇到自己手腕的绷带,一下子就特别理解他。 她握住手机,脸还湿着就跟另外三个说:“我去请假,晚上不回来了。” “诶?等等……” 人已经跑到楼梯口。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于是将假条叠在兜里,就要从5号楼旁边抄个近路。突然手臂被人一带,很强势的力度,后背就靠到一个滚烫的怀抱,整个人都被拦腰扣得死死的,一下子就特别想哭。 “陈顾返。”她哽咽着去叫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她推到墙角,握住她的两只手臂扭到身后,另一只手就扣在她的后颈。实在太快,不容置疑,而他却因为动作的牵扯皱了下眉头,并不太舒服的样子。 沈与尔这才看清这个人,在一盏不怎么亮的路灯下,他带着一只黑色口罩,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她,黑不见底的眼睛有些朦胧。 终于他隔着口罩开口,声音有点低哑,却十足的压迫感:“你跟我说就这么算了,嗯?”手指下的力度又紧了些,很烫。 她想挣扎开去触碰他的额头,被他修长的腿贴过来压住,整个人完全挡在他的身形下,他压着气息慢慢地问,每个字都带着满到溢出来的情绪:“觉得我把你当小孩,想分手,是吗?” 她拼命摇头,想把搅在身后的手抽出来,他越握越紧,最后干脆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抬起来,隔着口罩,他的声音闷闷地压过来,分量很重,他说:“我不同意。” 这四个字,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沈与尔沉到谷底的心终于一点点活过来,她干脆踮起脚尖要去用额头试探他的温度,被他偏了头躲开。属于男人糙度的手掌已经覆在腿根,突如其来的热度让她一瞬间颤抖起来。 这个人的声音轻而诱惑:“我对你的*,从这个地方……” 他的手心跟手指一点点摩擦着向上,就沿着身后的曲线,在后腰的位置,一下一下地摸着:“到这儿。” 最后他直接覆上她身前的起伏,收紧手指轻轻地碰:“还有这里,是不是我现在就要了你,你才觉得,我把你当做女人,甚至是……陈顾返的老婆。”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身前就是这个男人滚烫的温度跟他越来越朦胧的眼睛,她开始有一种缺氧的感觉,每一根神经都酥麻起来。她喘着气颤抖着说:“我不想分手,一点儿也不想。” 渐渐的,他松开擒住她的手,她探到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捉住他的手腕,她径直就往前走,他反手将这只小手握在掌心,眉头又蹙起来:“几点了?” “我请假了。” 他考虑了一瞬,还是跟在这个小朋友身后慢慢地走。 酒店门口,沈与尔从他身上摸到房卡,进屋就要去拆药盒子。陈顾返摘下口罩沉默着过去,站在她身后贴着,呼吸潮湿而暧昧。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这个人压到床上,她小声地叫他:“陈顾返。”风从窗户吹进来,纱帘一飘一飘的,快要把这么小的声音吹走。 他只是若有若无“嗯”一声,就去碰触她左额角的发际线,一点一点的摸,然后是她的手腕,绑着绷带的地方,温柔的不得了。他的声音就着沉香的味道跟灼热的呼吸压在耳朵边,“小尔,抱歉让你没有安全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她的心一下子就沦陷,这个发着高烧甚至还在痛的男人就用这种低沉到醉人的嗓音跟你承诺。 她说,好。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流。 陈顾返一只手臂半撑着身子,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笑得有些低:“真想让你看看这儿,只有你。” 她不太好意思地在他身下动了动,想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一下子脸就红起来,呃……碰到了。 他并不遮掩,就这么贴着,眼睛里都是动情:“你看,那里也只对你有*。” 第30章 大事 沈与尔偏着头偷偷躲开他的视线,可这双勾人的眼睛炙热到根本无法忽视,稍微触到一点都要把自己点燃。她特别热,而紧紧贴在身上的人似乎更加热,她的声音颤了颤:“陈,顾返……” 他鼻音“嗯”了一声,看她有点小害羞的小动作,侧脸跟眼睛美极了。他忍不住把她的手轻轻贴在唇边,从手心到手指,一点一点地亲吻,好看的眼睛就这么低垂着,神情专注而性感。 他说:“小尔,把你丢到床上我都舍不得使劲碰一下,以后对自己好一点,不管什么事情,都交给我。” 手心处他嘴唇的触感就着灼热的呼吸让她一阵一阵地眩晕,紧抿着嘴巴不住喘息,感觉天花板都晃起来。无意识地就想去亲他,她不怎么受支配地一只手臂绕上他的脖子,将脸凑过去。 他笑起来,有点哑却意外的好听,侧了头让她亲在脸颊的位置,再将手臂从背后绕过去贴着她的后脑将人整个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说:“在发烧。” 她就埋在他胸口,说:“我不怕。” 他说,不行。 她故意懊恼地拱来拱去,他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又把人抱紧了一点,她就慢慢安静下来,反手抱着他,很安心,不会有人再比他更好。 感觉到怀里的人可能快要睡着,他轻轻撑起身子给她盖好薄毯,亲在她肿起来的眼睛,她朦朦胧胧地开口就问:“吃药了吗?” 他将两只手撑在她身侧,低“嗯”。作势就要起身,被她一把拽住手臂,闪着目光结巴着问:“去哪?不,不睡吗?” 握着她的手,从胸前一点点向下,在小腹的位置,他慢慢地说:“我会想。” 沈与尔一下子就咬紧牙,手像烫到一样缩回来,她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子踩到地上:“那,我……去外面。” 陈顾返随手把人捞回来,按在床上,极轻极轻地告诉她:“今天很累,乖一点。” 她就躺在本应该属于他的大床上,紧紧闭上眼睛,快点睡着,快点。 半夜,沈与尔迷迷糊糊总感觉不踏实,后来一下子惊醒,坐起来盯着他在卫生间旁边留的一盏小灯,于是轻手轻脚起身,摸到外间。 他就睡在沙发上,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半压着一只手臂,眉毛也不太舒服地蹙起来。她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 她干脆就端来一盆凉水,盘腿坐在地毯上,沾湿了毛巾给他覆在额头上,另一条在他身上轻轻擦着,从好看的眉眼,到立体的鼻子,还有锁骨跟手指。 他慢慢地抬了一下眼皮,又慢慢地合上,近乎耳语地跟她说:“别忙,听话。” 她鼓起嘴巴把水端走,小片刻又偷偷摸回来。他捉住她一只手,她就换另一只,后来他干脆把人拎到怀里按住,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笑:“抱一会儿。” 清早,沈与尔眨着眼睛适应窗外刺眼的阳光,两个人挤在小沙发里睡了一晚,稍微一活动浑身都在疼,她亲一下这个人的脸颊,他闭着眼睛笑起来。 “醒了?”她又在害羞,跳下去穿鞋。 “嗯。” “我……去开门。”晚上给吴璃发了信息,告诉她自己要做一件大事,让她找个人来照顾他,果然很早就到了。 “早上好!”沈与尔开门甜甜地叫,拜托别人就该客气一些。 路南城撑住门框有些好笑:“小朋友早!”说着就要进来。 她探着脑袋去看外面,磕巴着问:“就,就你自己吗?” “怎么,不放心我?”他停步,回身。笑起来,怎么说,就是那种优雅却坏坏的样子,“怕我给你叔使坏?” 她将信将疑地看过去,有可能。 他看一眼斜斜靠在沙发上,散漫地叼住一根温度计的陈顾返,于是笑得更像一只狐狸:“小朋友,你叔跟我彼此彼此,不用担心。” 她跑回去,揪出陈顾返嘴里的温度计看半天,终于跟他说:“叔,我要去做大事了。” 他只是笑,抬抬下巴,说:“去吧。” 吴璃家,沈与尔爬到2米高的梯子上,去挂彩灯,张生迟在下边给她扶着,优哉游哉地笑:“让一只狐狸去照顾一只大灰狼,怎么样,我安排的?” “哥,正不正?”她歪起脑袋向下问。 “正。”他瞪住眼睛瞅一眼,又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心不在焉,使劲伸长胳膊去挂第二串。 他不得不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沈与尔隐约听见开门声,“当当”两步跳下梯子,过去翻看吴璃的购物袋,就这么低着脑袋问:“小璃姐,东西齐了吗?” “我出马,还有的差?” 她抱一把刚回来的人,笑:“辛苦辛苦。” 张生迟自己跟一边大眼瞪小眼,提声喊:“沈与尔,我在问你话诶?” 她诧异,一脸茫然:“啊……你说什么?” 他挫败地耷拉下肩膀,摆手:“没事。” 吴璃乐不可支,指指她的小脑袋:“在忙他叔的事,耳朵选择性接听。” 第二天,吴璃把陈顾返请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屋子里,眼神有些暧昧又有些戏谑地看过去:“呦,寿星来了!看这待遇,都是给你准备的。” 他慢悠悠走过去,勾着嘴角,不经意环顾四周,房间被装饰的……很有风格,一看就是小朋友的做派,有点抽象。 靠在沙发里,他炙热的目光就盯在紧闭的厨房门,浑身都暖起来的,从心口到指间。他懒洋洋地笑:“我老婆在那儿?” “一上午愣是没出来。”张生迟有点忧虑,眼神迷离起来,“有点担心我们家厨房。” 他就交叠着双腿,散漫地靠着,听声音似乎很愉快:“碎一个盘子找我来赔。” “靠!” 陈顾返没去打扰她,只是有些安静地坐在外面。约莫12点的时候,厨房门被一把拉开,小朋友就端着一只大盘子跑出来,搁在桌上,揪着两只小耳朵跳着喊,好烫。 身形被挡住,一抬头就看到他晃过来的身影,她笑出两颗虎牙,眼睛里都是他:“陈顾返,生日快乐。” 他就撑在桌边,从后面看好像环住她一样,低声耳语:“不想过儿童节吗?今天是六一。” 她说,最讨厌儿童节哦! 他好笑起来,揉揉她的头发,说谢谢。 一帮人围在拼起来的桌子旁,沈与尔刚把一只抽象蛋糕摆在正中,就听见张生迟有点玩味地语调:“沈与尔,你真碎了我们家一盘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的可是将手闲闲搭在小朋友侧腰的陈顾返。 有人低低笑起来,沈与尔干脆拍着桌子迷茫又认真地告诉他:“赔给你。” 他长长“哦”一声:“不用。”手已经故意伸到陈顾返那儿去摸钱夹。 见气氛有点古怪,又有点暧昧,她跑过去将所有彩灯关掉,密不透光的窗帘里,光线暗下来,只有蜡烛跳跃的火焰。 暖黄的烛光中,她交叠着双手贴在桌面,下巴就撑在手背上,好像眸光都在闪动:“陈顾返,许愿。” 他的视线追着她,就按照小朋友的指示微阖了双眼,一点儿也不像以前生日那样,觉得无趣跟不耐烦。慢慢抬起眼皮,她就在身边,抬着双臂,两只小手松松搭在头顶,比了一个爱心,笑的那么好看,他的情绪满到快要溢出来。 吴璃突然就有些愣神,她的目光越过淡黄的火焰落在整整一桌漂亮的菜色,跟两人身上。以前的生日?不管是谁,在酒吧或是饭店,喝点儿也就那么过去了。这个小朋友张扬着活力地准备两天,暖心又直接。 她眨眨眼睛,真是不得了,整个人都感性起来,觉得他们好般配。 “这他妈……老子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张生迟“咕咚”咽一口酒,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硬是没憋出来,就是觉得爽,爽的要命。 “顾返,啥都不说了,走一个吧,小朋友也一起来。” 陈顾返挑挑眉毛,去看她:是这个流程吗? 她托着下巴笑:寿星,你随意。 有人提起筷子在一桌子菜上踌躇半天,终于感叹:“顾返,这不好下手啊,你赶紧。” 他就慢悠悠地吃,像在品他的葡萄酒一样专注认真。搭在小朋友侧腰的手指收紧,捏了捏,真是……便宜这些家伙了。 饭后,沈与尔愣是要为了一只盘子将功折罪,挤到厨房接手善后工作。门被从里面关上,陈顾返就从背后贴过去,双臂环到她身前,在小腹的位置磨磨蹭蹭。他将下巴从她的耳朵一点点划到脸颊,鼻尖挨着闻了闻,又溜到她的脖子,张嘴轻轻咬了一口。 他的唇热乎乎的,还有点湿润,贴在这么敏感的地方,她一下子就没捏着盘子,“噗通”一声掉在水里,她抽口气叫他的名字。 他把她的手拎起来,摘掉橡胶手套,手指滑下去摸到她的食指尖,找到那条被盘子碎片划开的小口子,就这么含到自己嘴巴里慢慢地吮,一口一口。 感觉被他软软的舌头裹着,她一下子就要站不住,反身抱住他:“陈,陈顾返,太……痒了。”连骨头缝都是麻麻痒痒的。 他又是低低地“嗯”声,觉得不够,干脆把她推到冰箱上压住,鼻尖贴着鼻尖,两双眼睛互相望着,越来越动情,索性就含住她的嘴唇,深入彻底地吻起来。 温度一下子飙升,他把人越搂越紧,压到她的舌根,缠了几下,说:“带你去玩。”她有点喘,扶住他的肩膀说,好。 第31章 谁也别说 陈顾返帮她忙活完,拎着叶北向的车钥匙靠在门框边等她。沈与尔脚尖踢着地面磨蹭了会儿,才背起双手踮一下脚凑到他耳朵下面试探地问:“坐地铁?” 他把钥匙抛回去说,可以。 “诶……陈顾返,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坐地铁。”她跟在后面奇怪地问。 他突然停住,俯下身子对上她的眼睛,慢悠悠地笑,丢出三个字:“为什么?” 等真的问出来,倒不好意思说了。 她偏着脑袋咬住食指关节,被他搂住肩膀带进电梯。见他还盯着自己,她干脆乐起来,随口应付了一个:“因为节能减排呗!” 其实,就是想到上次公交车遇到的小情侣,很喜欢那种感觉。 周末,人山人海,到西直门的时候,“哗啦”一下子就涌进来一大批人。沈与尔被他护在另一侧车门跟座椅的角落,她暗搓搓把手贴到他的腰上,一点点溜到背后抱住,整个人都在偷笑,低着脑袋舔起左边的小虎牙。 嗯……原来是这样,很有安全感。 一下子就看出她的小九九,陈顾返索性又往前一步贴住她,左手高高撑在扶手上,右手搭在她后颈,声音不高不低,她能听见的范围,带着笑,问:“满意吗?” 她窘起来,把手缩回来,顾左右而言他:“挤不挤?” “没关系!”他又把她的两只小手一只一只挪回刚才的地方,接着就慢吞吞砸下三个字,“我喜欢。” 呃……发现了呀! 她心里被戳了一下,脸红起来,一寸一寸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直到被他扣着手腕出了站,还有点热热的感觉。 他就故意把视线放过去,她挫败地跺跺脚,反手揪住他一根手指,拖着往前走了两步:“叔,快走快走。” 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摊位,沈与尔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轻轻咬着下嘴唇作势就要过去。地面有些油渍,还有带些异味的水迹,她突然刹住步子,轻飘飘回头瞅一眼他白色的运动板鞋,特意绕了一大圈过去,在人群末尾排队。 “什么东西?”他把小朋友不住仰起来迫不及待观察队伍的小脑袋扭过来,问。 “烤玉米。”她又踮起脚尖,头被他扣着拧不过去,就用余光瞟,“跟别家不一样哦,老板刷的酱特别好吃。” 陈顾返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的眼睛清澈极了,阳光斜斜照过来,好像覆着层水光一样明烁。结婚的念头总是不经意冒出来,变得越来越强烈,想告诉别人:看!这个真诚而热爱生活的小朋友是我老婆,就连跟自己生气的时候,那双眼睛都坚定的要命,从没见过这么不记仇又乐观积极的人。 “小尔。”他突然就无厘头地丢出一句话,“别人哄你的时候,也这样吗?” “别人?”她似懂非懂地重复一遍,好像想明白什么,做贼心虚似的环顾四周,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鼓着半边嘴巴踮脚跟他说:“只让你哄。” 完事又做贼一样,使劲别开他的视线,像偷了件天大的宝贝,心里没有节奏地乱跳。 路边一声鸣笛,她的声音轻飘飘被掩盖掉。陈顾返还是听到了,敛着眼睫笑,旁若无人地将她头发别在耳后,手指轻轻在她的小耳朵上来来回回。 她攥着衣角咬牙,真的,这种感觉太磨人了。 “老板,两根玉米,谢谢。”她一步跳上台阶,喘口气让声音尽量自然,秒钟的工夫又突然改口,“还是一根吧。” 他低低地笑,从兜里摸来钱夹付钱。 沈与尔没头没脑地解释:“是因为……一会儿还要吃别的。”末了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加了句“真的”。 他接过找回的零钱,看着她好笑:“我知道啊。” 她窘了一下,索性也不扭捏了,干脆把玉米伸过去,说:“尝尝,尝尝。”特别想分享给他。 他一手绕过她后腰搂着,就这么低着头就着她的手吃起来,一排一排的很是整齐。她像献宝一样目光灼灼:“怎么样,好吃吗?” “不错。”他把嘴巴里的慢慢咽下去,问,“还去哪儿?” 她又兴奋起来:“前面一点,香妃烤鸡,然后溜达到西四卤煮吕。” 他翘了眼角:“就是来吃东西的?吃的下?” “所以特意跟你来啊。”她嚼着玉米粒,好像在想,声音有点含糊,“以前自己来,最多只能吃一样,太亏了。” 她继续倒退着边走边介绍:“这几家店的东西闻起来都是迷人的香,你一定要尝尝,无法拒绝的味道。” 一声刺耳的喇叭,沈与尔正要回头,腰就被他有力度地一带,将将躲过一辆并不算慢的电动车。 风吹在他的脸上,他略微眯起眼睛,说:“看路。” 如此男人味的动作,有点霸道又温柔的不得了。她咬着舌尖轻轻“噢”了一声,怎么一个随意的抬手都这么的……诱人。 今天似乎运气不错,进到店子正好空出一桌,沈与尔坐过去,托着下巴看他点餐。陈顾返把一大份套餐端过来的时候,她抬起眼睑:“一双筷子?”说着就要跑去拿。 他夹起一块鸡肉说,不用。 “不用?”她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就见他轻轻吹了吹鸡块,然后眼巴巴地看他慢悠悠把鸡块放到自己嘴边,张嘴,想要咬住。 她眨了两下眼睛,潇洒地往桌上一趴,直勾勾望着他吃。 他轻轻笑起来,眼角都弯了,夹着鸡块在唇边转了个弯,就伸到她的嘴巴边,说:“张嘴。” 她下意识接受他的提示,咬住鸡块。嚼了两下,他把筷子递过去,笑:“自己吃,吃不掉剩下的给我。” 她戳戳鸡肉,心里偷偷乐,把一小碗粥推过去:“那你先尝这个。” 从卤煮吕出来的时候,沈与尔把手撑在腹部:“好撑。”她反身跳回去,扬着嘴角去摸他的腹部,“陈顾返,我第一次一下子吃完3家,你撑不撑?” 只隔着一件薄薄的t恤,手感敏锐起来,属于男人的结实,她又用手指暗搓搓戳了两下。他捉住她的手腕把人按在怀里,又将这两只小手禁锢在身后,才凑近了跟她说:“乱摸。” 她匆忙讨好地转移话题:“现在还用回澳洲吗?” “不用。” 她就仰着头跟他笑,像做坏事一样:“放假可以跟你一起回家,我先去把你的小外甥烦走。” 一回到学校,沈与尔给赵约拨了十几通电话愣是一点反应没有,她干脆跑到12号公寓下面,托了个小男生上去叫他。 果然没多会儿,这个人怏怏地挪下来,无精打采的。旁边就有人调侃:“赵约,换女朋友了?” 他急眼:“这他妈我哥们,瞎说什么?” 沈与尔自从跟陈顾返在一起,看他就像看自己外甥一样,多了点……慈祥。她也没计较这家伙为什么不接电话,直截了当地问:“几号回去?” 他有点犹豫,竟然支吾起来:“没,没准呢。” “又要跟丘丘去玩?太好了,我一放假就走,先订机票了,你自己另外定。对了,你缠的有点紧啊,我约她很多次都被推掉说要跟你约会。”她又特别慈爱地拍拍这个小伙子肩膀,心情不错,“行了,先走了,拜拜。” “诶!沈,沈与尔。”赵约突然追了两步,叫住她,欲言又止的。 “怎,怎么了?”她也紧张起来,反悔了?没两秒又放松下来,大不了一起走,不差这么一会儿,怎么也是……小外甥。 他的表情,一个男子汉竟然快要哭出来:“你,去看看她。” 她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太好,声音凉下来:“说完。” “她……”赵约紧紧攥着身边的冬青,抓掉一大把叶子,好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终于一股脑说出来,“她怀孕了,2月底的时候。后来我们去做流产,可能出了点问题,她就,一直没,没止血,现在又发烧……” “多久了?”她喘一口气,有点窒息的感觉,这个家伙! “4月做的。” 快2个月了! “混蛋。”沈与尔真是火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抬起手臂就要揍他,又握紧拳头硬生生忍住,尽量冷静地问,“怎么不去医院?” 赵约也没想躲,自己懊恼的不得了,他越说越平静,像要死掉一样:“她不敢去,我一劝,她就哭,我舍不得,就想着慢慢调理可能会好。谁知道现在发起烧来,她就说从小身体弱没事。”他眼圈都红起来,“你去看看她,我,我特害怕。” “真是疯了!”沈与尔转身就走。 “诶……”赵约又拦住她,眼神带点请求,“先别跟家里说,上次检查正好碰到小舅舅,差点被他看出来。” 那次……沈与尔一下子就想起来,那次自己也在,躲在角落里。如果出来,这么熟悉可能一下子就可以发现林丘的不对劲。 她踢一脚台阶撒气:“不说?” “嗯。”像被掏空一样的声音,“帮我们瞒一下,谁也别说。” 第32章 小舅妈 沈与尔也不管快要门禁,在门口打了个车就直奔林丘的学校。一路上战战兢兢的果然收到陈顾返微信,简单的四个字:在做什么? 她余光瞥到赵约只是直愣愣望着窗外,才把手机握了又握,在腿上敲了老半天,终于回给他:在复习。 那边秒回:乖,早点睡。 她一下子就有点不行,额头死命贴住车窗,心塞得要命,紧紧咬住舌尖才硬生生忍住一股脑告诉他的冲动。 别说别说,沈与尔,两家规矩这么严,他们会被揍死的。 “师傅,前边儿怎么了?”她以为是红绿灯,可10多分钟还在原地,越是心急越是坎坷。 司机打了通电话,索性直接熄火:“队友说前边儿红绿灯坏了,堵了有小20分钟吧,交警还没过来。你们着急吗?” “嗯,挺急的。”她把车窗按下来观察外面,一到晚上就分不清方向,有点迷茫,“师傅,到哪儿了?” “前边拐过去就是为公桥,快到了,要是着急你们就跑两步,十来分钟的事儿。” “行。”她扯扯赵约的袖子,那家伙更加迷茫,她有些没好气地说,“下车了。” 从林丘的学校东门混进去,沈与尔远远望着她的公寓楼扶住膝盖喘了半天,把赵约留在下面,自己又“蹬蹬”跑上去,缓了2秒才轻轻敲她的宿舍门。 见到林丘的时候,她险些将手机摔到地上。这个女孩躺在床上微阖着眼,本来就白皙柔弱的脸上更加没有血色,只两个月没见,人就瘦了一圈。 “丘丘。”她爬到床上将声音压得很低,怕吓到这个女孩一样。 林丘慢慢抬起眼睛,起初视线有些飘渺,沈与尔就跪坐在床边耐心等她。小片刻,她才聚焦到对面人的脸上,眼泪一下子就不争气地涌出来,声音略带哭腔:“小尔,我……有点害怕。” 沈与尔俯身,轻到不能再轻地抱一抱她,说:“跟我去医院。”说着就要去拎她的外套,“丘丘,找个帽衫,裹严实一点。”六月份,这个女孩的手冰凉,额头却烫的要命。 她的眼神有些可怜,还有些闪躲,攥紧被子忍着不哭:“小尔,我真是,真是太糟糕了。” “别怕别怕。”沈与尔并不想去引导她这种难过的情绪,直截了当地从床上跳下来伸长手臂扶她,眼睛坚定地望过去,不能妥协,必须去医院。 本来还以为请假会费些功夫,楼下舍管阿姨一见到她的样子,也是一愣,关切地叫她先去看病。 一路上林丘就缩在赵约怀里,低垂着脑袋,沈与尔从车内后视镜不经意看过去,一个眼睛里都是血丝,另一个好像软到没有骨头一样。谁也没有说话,她就把情绪憋在肚子里,一颗一颗拨弄左手腕的沉香佛珠,突然特别想他。 她将窗户开了条小缝,六月的暖风从上面溜进来,吹乱留海。她伸出手指挑开嘴角边的一缕头发,握着左手腕挨在鼻尖,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凉凉的,无法复制的沉香味。 她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来回,终于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有点想你。 就这么盯着几个字看,她叹口气,真是……太感性了! 几乎同时,一阵振动,他的名字,沈与尔做贼心虚像烫到手一样险些将手机抛出去。她匆忙将窗户关上,发微信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后面,现在竟然有些胸闷,怎么说? 轻飘飘看一眼后面,两个人还是半点反应没有,她划过接通,在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跟他小心翼翼地说话。 “小尔。”他带了些笑,声音有点鼻音,朦朦胧胧的刚睡醒一样,直觉就让人想靠近了凑在脸旁去听。 愣了一瞬,沈与尔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12点多了。 她含糊“嗯”声,将手机音量调小,就听到他在那边低低地问:“睡不着?” 犹豫了2秒钟,她说,嗯。手指戳戳窗户,声调莫名低下去,补充了一句:“想你呀。” 他扬着尾音“哦”了一声,就笑起来:“怎么不高兴了?” 她抿抿嘴唇犯愣,这么……明显?于是刻意换了个语调故作轻松地告诉他:“才没有。” 那边“啪”的一声,似乎是打开了床头灯,床垫轻微一响,沈与尔精神有点紧绷,秒秒钟都在注意后面跟他那儿的每一个细节,这个人应该坐起来了。 一定又是那种慵懒又散漫的姿态。 就着电脑开机的声音,他说:“我正好做些工作,你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我哄你睡觉。”他又轻轻笑了一声,“乖一点。” 沈与尔懊恼极了,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坏蛋,她垂头丧气又不得不扬着语调跟他说:“晚安,我一定乖乖睡觉。”还是得挂掉啊,不然怎么了得。 他就轻松靠在床头,电脑随意放在腿间,敲了几个字,忽然笑得低而性感:“小尔,我也想你,晚安。” 咬着牙挂掉电话,她脑袋耷拉地更低,骗人了,鼻子酸酸的。其实还有点害怕,怕林丘真的有事,心里就翻江倒海地不间断纠结,谴责。 她按住眼角,哭什么,不争气! 爽快点,等事情过去了,一定要跟赵约算账,就当是以小舅妈的身份,替陈顾返揍他。 小舅妈……这三个字还是他丢过来的,说以后可以随便教育家里几个小的,当时就被他简单直接的几句话戳到了。 带着这种复杂到飙出来的情绪,沈与尔直勾勾盯着医院大厅里彻夜排队的人,开始迷茫。自己从小到大愣是没进过医院,这种情况……应该挂什么科? 她侧了头,用手肘捅捅赵约,问:“知道挂什么吗?” 他说不管,去挂急诊。 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三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折腾了老半天,大夫问了情况皱眉头:“这个现在看不了,回去物理降温,明天来挂妇科吧。” “不是……”赵约要跟他急,“怎么就看不了?都39度了你让我们明天来?” 大夫倒是有耐心:“小伙子,她这是炎症,要进一步处理的,现在你跟我嚷也做不了。” 他还想说什么,林丘握着他手腕,他一下子就软下来,反手牵住她,说:“走吧。”在外面他呼一口气,“反正现在学校回不去,就找一酒店你俩将就一晚,我跟这儿排号,沈与尔拜托了。” 沈与尔心里虽然有火,还是点点头,去旁边的门诊开了瓶医用酒精准备回去给林丘降温。赵约就坐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突然追过来,抱住这个已经烧到晕乎乎的女孩,压抑着情绪说:“宝贝对不起,你别怕,明天一定会好。” 林丘抽抽鼻子,轻轻回抱他。 沈与尔干脆溜到远一点的马路边一声不吭地踢石头,这是三个人第二次惨兮兮的流落街头了。 第二天,怕赵约撑不住,沈与尔早早过去替他,他摆摆手说,不用。见这个大男孩眼睛都熬红了,她掩饰了一下情绪,丢给他一袋小包子。 他瞥一眼:“不饿,不想吃。” “嚯。”她一把拎回来,“随便。” 看上病的时候时间还算早,中年女大夫很是仔细,左右检查一个遍就让林丘先打点滴消炎:“6个小时以后需要安排清除感染组织。”她边开药边叹气,“小姑娘你拖得太久了,自己的身体怎么不爱惜?” 林丘就低着头把自己手指都攥红了。 手术的时候,沈与尔见赵约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就没去打扰他,一个人跑到消防通道往楼梯上一坐,犹豫着怎么给陈顾返打电话。 林丘怕父母看出异样,需要她一起回去打个掩护。 正想着,他的微信就好巧不巧地发过来:下课出来吃饭。 她抬手看表,应该来得及,回了一个:好。 林丘出来的时候,沈与尔心疼的不得了,这个瘦弱的小身板2个月来身心一定折磨死了。一直到给她安顿在宿舍,她深蹙的眉头好像放松了一点,很低很低地说:“小尔,还好有你。其实……我就是不敢去害怕,赵约他从不勉强我……” “丘丘。”沈与尔趴在床沿边怕她再乱想就干脆简单地告诉她,“别怕,马上就会好,明天我去小璃姐那儿顺点好的出来让赵约带给你,比外面做的好吃。” 她隐约笑了一下。 都出了学校大门,沈与尔突然停住,回头:“赵约你跟着我干嘛?”余光瞥了眼手表,这要是晚了,一下子都得露馅。 “请你吃饭?” “改天。” 她二话不说钻进一辆出租车,特意从学校的西2门进去,绕了好大一圈,快要跑断气儿才将将赶上时间。 正扶住一颗老梧桐喘气,腰就被人一带,极温柔的力度,后背恰到好处地贴上一个胸膛,一阵凉凉的沉香味随后而至。他的手指已经扣在她的下巴上,轻轻侧过她的小脑袋,温热的呼吸就着他轻而好听的声音一点点压过来:“做什么去了,跑成这样?” 第33章 你不想吗 沈与尔被他贴住耳朵的声音弄得浑身一紧,耳膜都在振动一样。她缩缩脖子,扭过身子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交代了半句实话:“丘丘病了,我去看她来着。” “我可以等你,跑什么。”他看小朋友一个劲用手扇风,又随便撸起自己半长的头发,眼见着就要用嘴巴去叼右手腕的皮筋,他好笑地先一步替她摘下来。 “就是不想让你等,才跑啊!”她直勾勾盯住皮筋消失的地方,他的手指就贴在自己的脉搏上,温热的,独一无二的感觉,耳朵好像都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她晃晃手臂,小声说,“我要扎头发了。” 他就用指腹摩擦了一下,手掌下这种越来越急促的小跳动让他一瞬眉眼生动,他在笑,问:“想吃什么?” “肉。”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像战斗一样,疲惫! 沈与尔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往嘴里填食物,什么味道一点也没尝出来,只为了填饱肚子,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全是怎么跟他交代不同行的问题。 服务员将账单拿过来,陈顾返握住笔随意签上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三个字。她趁机扶住桌子开口,找了一个最俗套的开场:“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他头也不抬,划完最后一笔,说:“坏的。” “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她一口气倒完。 他抬抬下巴失意她继续。 知道他不会过多询问别人的*,她如实交代:“丘丘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得把她送回去,不然……不放心。” “赵约呢?”他一手揣住口袋,搂起她往外走。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迈一个大步子回身:“安姑姑是不是不同意赵约找女朋友,他怎么总不坦白?” “安姑姑?”陈顾返眯起眼睛,慢悠悠重复了一遍,随后手掌就扣过去,在她颈后,把人一下子带到怀里。这个姿势,她不得不贴紧他仰起头,他低着下巴要笑不笑的,“那是我姐姐。” “那,那我叫什么?安……姐姐?”沈与尔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拉着他的手腕,舌头开始打结,“不,不行,陈顾返,我有点犯怵,他们知道会不会揍我?” 要疯,这才觉得,自己的问题比赵约还要严重! “逗你呢!”他的神色一瞬就恢复到那种散漫的张扬,将脸凑过去,鼻尖堪堪划过她的脸颊,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压出来,低低的蛊惑极了:“想怎么叫,都随你乐意。” 这个人还故意在她耳朵边慢悠悠呼了口气,就这么看着她的小耳朵一点点变红。 明明这么正经的事情,太坏了!她头皮一阵发麻,险些软下去。 “我……我,当然会随你啊。”她弱搓搓躲开他的视线,声音越说越小,小到快要被夜晚的风吹散。 他就笑起来,手指拖着她的下巴将小脑袋扭回来,说:“随我,那还怕什么?都交给我啊。” 这世上最富有的事情,不外乎两个人的眼睛,看到同一个未来。 沈与尔彻底破功,索性揪住他的手腕先一步走在前面:“快……走,找个地方,告诉你好消息。”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好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 陈顾返被他带到一座偏僻花园的小亭子里,她神色古怪,咬了半天牙,才猛地往红漆柱子上一靠,特别郑重其事地敛着呼吸结巴着说:“好消息,就是……我,可以让你,嗯……就是随便你想……” 她将视线溜走,却不住用余光瞟他。 他就抬起手臂,高高撑在柱子上,居高临下地看她,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绝对是一种煎熬,被他的气场压迫着,她心里越来越毛,想干脆就这样算了的时候,头顶上他终于开口,似乎在笑。 “是这里吗?”他将手指贴上她的嘴唇,压着蹭过去。 她睁大眼。 慢慢,他的手指滑到锁骨,问:“那就是这儿?” 她退了半步,心跳乱了。 这个人的眼睛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手掌干脆摸到起伏的地方收紧手指碰了碰,又沿着她后背流畅的线条一路在腰腹来来回回,隔着一件薄薄的t恤,温度烫的要命。 可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身体始终跟她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起来,问:“跟哪儿学的?” 沈与尔急促地喘了两口,目光闪躲地交代:“跟,跟电影里。”其实是赵约解释的时候说,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也忍不住,自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定是自己的问题,让他一直下不去手。 太扭捏,还是太平淡?应该怎样做他才不会失望? 于是她鼓起最后一点勇气,说:“陈顾返,你不想吗?” 他的身体骤然压过来,咬在她的嘴唇上,将她最后一个字堵在喉咙里,变成一声低“唔”。这个人睫毛下幽深的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朦胧性感,他将舌头强硬地探进她口中,一个绝对肆虐的亲吻,勾住她的舌尖反复缠绕,又压到喉咙深处吮吸。 这种霸道的感觉,让她一瞬颤抖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无法抗拒却又紧张到心悸,只能拼命仰起头顺从着他的舌头,胸口在剧烈起伏,甚至连他的脸都有些看不太清。 他的手掌在她身上磨磨蹭蹭,每一个地方。 真是,折磨人。 慢慢,他略微离开她的嘴唇,低低哑哑的声音就着滚烫的呼吸直渗进她心尖:“小尔,我一点儿也不想掩饰对你的*。” 在她的嘴唇上一口一口咬起来,他将她的小手握住,放到自己的腰带上,一点点解开。她的指尖蜷缩起来,突然就连气都不敢喘。 原来……是这样。 “看,你在害怕。”他把人扯到怀里抱住,手指托起她泛红的脸,低着声音诱导她,“小尔,再等等,反正我哪儿都是你的。” 不用着急,你还小,我喜欢的这个小朋友一定不能委屈。 他低头,手指松松搭着腰带随意一系,周围的气息还在暧昧,好像真的做过什么一样。沈与尔的视线从他性感的下巴收回来,反身就抱住红漆柱子,懊恼。 赵约真是不靠谱! 陈顾返将小朋友拉下来,笑:“走了。” 她就跟在后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不算,可以再想一个。 他就看着前面扬了嘴角:“先记着。” 临放假,陈顾返先一步回去,沈与尔陪林丘去开药,医生说用药6周,算算日子还得吃两个星期。收拾行李时,她边嘱咐林丘边把药塞进自己的小白箱子:“丘丘,我替你收着,你记得每天出来吃药,这可不能耽误。” 林丘就坐在小椅子上,有些感触:“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把药藏在哪儿。” 沈与尔将箱子一扣,连她的一起推出去:“我得再琢磨几遍对话,别见到你爸妈一紧张都给忘了。” “我也……害怕!” “没关系,脸色好多了。” 半年没回来,林丘家附近开始修路,出租车只把他们送到大路口。赵约犹豫了一下将箱子递过去:“我还是不进去了,万一碰到了再出什么差错,你们……沈与尔拜托了。” 她向后挥手,推着林丘的箱子,挎住这个姑娘,竟然越来越紧张! “丘丘,从那边绕过去。”她望着不远处,抬手指了另外一个方向。 林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五六个一看就是家里小少爷模样的男孩,约莫十七八岁,穿得花花绿绿,聚在路边抽烟,旁边几辆看起来不错的摩托车很是扎眼。 “呦!沈与尔。”其中一个男孩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将棒球帽的帽檐撸到脑后,右耳一只小耳钉在阳光里闪了一下。 沈与尔眼睛都懒得抬,也不绕路了,搀着林丘径直就要走过去。 男孩动作挺快,挡住她,一条运动紧身裤外面的撞色短裤分外显眼。她将男孩的手拍走:“有事就快说。” 男孩大大咧咧地笑,竟然也有两颗虎牙,他舔一舔,故意问:“这么急?” 周围男生看好戏一样吹口哨,调侃:“何辞,这妞谁啊?” 他盯着她,说:“我姐姐。”说完就痞痞地笑,手臂斜斜撑着摩托车座椅问后面几个起哄的,“漂亮吗?没男朋友,介绍给你们?” “成啊!姐姐多大?我考虑考虑。” 这帮小兔崽子! 沈与尔踢起地上一块石头就朝着何辞后脑勺砸过去:“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这副德行?” 男孩没躲过去,捂住后脑直抽气嚷嚷疼:“沈与尔你这么使劲干嘛?” 她没搭理,牵住林丘就走。 “诶?沈与尔,沈与尔。”何辞蹦了两步,倒退着扬起下巴,笑得有点肆无忌惮,“妈妈快过生日了。” 她不着痕迹顿了一小下:“嗯,我知道。” “来我们家啊?”他又故意追了一句,“这次我批准你来了哦,亲自批准的。” “嚯,谢谢啊!”她一只手捏住这个男孩的脸颊,“去去去,一边玩去,离我远点。”他的嘴巴被迫嘟起来,含含糊糊地说:“别这么粗鲁好不好,嫁不出去怎么办,真要找后面几个起哄的家伙凑合吗?告诉你,这可不行啊!” 沈与尔甩开他的脸,手指嫌弃地在他衣服上蹭了两下,没接他的话,跟林丘走掉,他就慢悠悠晃回车边,舔着自己的虎牙。 小区楼下,她突然停住,望着上面的楼层神色郁郁的:“不行,丘丘,让我再想半分钟,刚才一打岔给忘了。” 要撒个谎,还真是紧张。 第34章 不收敛 “那我也缓缓。”林丘靠在墙边看沈与尔干脆坐在箱子上,用脚后跟磕着地面,低头沉思。 何辞就斜靠在自己的摩托车上,歪歪扭扭叼着根烟,看着她们拐到小区里不见。有人跟他搭话,语气很是轻佻:“真没男朋友?给哥们介绍下。” 他把烟头在地上蹭了蹭,说:“想都别想。” 那人乐了,反问一句:“是你亲姐吗?” “半亲不亲吧,同母异父。”他跨坐在摩托车上,身子略微前倾,从车头摘下头盔抱在双手间抛了抛,“看过这个杀手不太冷吗?” 他竟然找了副圆框的老式墨镜架到鼻子上,歪着头去看他们,笑得很是痞气:“我理想的姐夫最起码得是léon那种,嗯……怎么说,就是那种气场强大到你盯着他的眼睛就会被折服的人物。你们?不行。” “你理想的?别逗了,有这种人?” 摩托车发动机轰轰隆隆盖过他的声音:“所以啊,嫁不出去了。”排气管一阵气流,这个男孩已经一溜烟开远。 沈与尔从箱子上跳下来,拍拍手说:“走吧,上去吧。”伸头缩头就是这么一刀。 林丘的父母早做好一桌菜,一开门,眨眼的工夫,林妈妈就着浓浓的饭香已经把她家姑娘抱在怀里,又拍又摸老半天。 “叔叔阿姨好。”沈与尔嘴角略微抽了一下,匆忙扯开了笑。 “呦,小尔吧,快来快来。”林妈妈伸出一只手臂招呼她,突然就惊呼了一声,“丘丘,你怎么瘦这么多?” 她扶住林丘的肩膀将人上下打量一遍:“天呐,脸色怎么也这么差?”说着又要去摸自家姑娘的额头,一脸焦急,“她爸,快把温度计拿来,看看是不是病了?” 林丘不怎么自然地想躲开母亲的手,小声说:“妈,我……没事,就是前几天去海边感冒了。” “海边?”她神色严厉起来,眉头紧紧皱着,说出来的话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我怎么跟你叮嘱的,没有我们在,自己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出事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你怎么就是不听?” 沈与尔重重呼一口气,上前靠了一步:“阿,阿姨。是……学校社团的联谊,大家都去了,不去……有点不太好。” 她眼神轻飘飘的,不住观察林妈妈的神色,见她稍稍放松,才补了一句:“您放心,我一直陪着丘丘来着,她没下水,而且……老师也去了。” 语调莫名的越来越低,她的手指在身后使劲搅在一起,像要打结一样,拼命跟自己过不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不安。 不行,太罪恶了! 林妈妈终于叹口气,招呼她们吃饭:“真是让人担心。” 果然跟林丘说的一样,这个理由,她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到海边了,生病倒是很容易混过去。 沈与尔老老实实坐在圆桌子旁,握筷子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她暗搓搓想,可能好多天都没办法安心吃饭了。 “爷爷,你竟然只抱小美人,把黑弟晾在一边。”回到家她感觉后背快要湿了一样,干脆站在空调底下吹着,头发丝扫在脸上痒痒的,那只小黑猫就在老人家脚旁,边蹭边叫,可怜巴巴。 “同情他啊?”老人顺一顺小黄猫的脑袋,眼睛眯起来笑得有些微妙。 “当然。” 她转一圈眼珠,这个老人家有点奇怪。 沈与尔用手拨开脸边的头发,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陈顾返发微信:到家了,一会儿去找你好不好。 浑身都是拔凉拔凉的很不舒服,想到他的时候,心里才会暖一些。 “身体还好吗?”她跑到老人跟前,抱着他的手臂挨过去,他就笑眯眯学着她的语气说,当然。 她盘腿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把小黑猫抱在身上安抚:“别怕,爷爷一定是更喜欢小妹妹,姐姐一会儿给你买新口味的罐头。” “小尔,一会儿你可能得揍他。”老人神色古怪,把小黑猫接过来抱住。 “它犯什么事儿了?”沈与尔撑住自己的下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掏出手机,这个人竟然没回消息。 有点惊讶,一个红色圆圈,自己这边……没发出去! 没有wifi? 老人家在上面,略微荒唐地说:“就是这个黑家伙,趁我不注意,咬断了光纤。” “嗯……”她嘴角抽了两下,点点小东西的脑袋,继续托着下巴,问,“您没报修?那我先去打电话。” “还有呢!”老人叫住他,“你的鼠标线,耳机线,还有音箱线……都断了。” 这还了得,要翻天了。 沈与尔一下子就蹲在地上,揪住想逃跑的家伙的尾巴,将他拎到怀里,提住他的两只小爪子二话不说拍了一张照片。 打开流量,她将照片发给陈顾返,告诉他这个小东西要造反了。秒钟,他的电话就追过来,她吓得一把抱住手机,余光瞅一眼还在轻松靠着的老人家,溜去一边接电话。 “小尔。”他在那边低低地笑,“晚上过来吃饭,你爷爷有事情要出去。” 她有点心虚,小眼神飘来飘去,声调低得不能再低,还夸张地将手挡在嘴边,说:“好。” 完全忘记了小家伙的事情。 “小尔。”老人家坐起身,一个很正经的姿势,问她,“交男朋友了?” 她支吾半天,从眼神到表情都掩饰不住的不自然,终于叹口气点头。 “赵约还是宁城?” “啊……啊?”她打了个磕巴,郑重其事,“都不是,绝对不是。” “都不是?”老人若有所思,自己重复了一遍:“那先带回来看看?” 他这么试探着说,眼睛看得有些远:“小尔,爷爷不放心啊!” 沈与尔就慢慢靠坐在老人家身边,两只手从他的臂弯绕过去挽住,眼底眉梢都是从没有过的正经:“爷爷,现在还不行。”见老人略微皱眉,她匆忙晃晃他的胳膊继续,“但我保证他特别优秀,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人品也没有问题?” 她肯定:“没有” “你喜欢?” 她点头:“喜欢。” “我还以为会是陈家两个小外孙。”老人家竟然鼻音哼了一声,神色也不自然起来,手就在腿上一下一下敲着:“也不知道是谁家小子,便宜他了。” 沈与尔干巴巴地笑,是陈家没错,可是不敢说啊! 她捡了点边边角角先透露着:“爷爷,我们……年龄差挺多的。” “嗯?多少?” “十岁。” “小尔。”老人轻轻拍她的手,眼睛里一点也没有这个岁数的浑浊,就好像经历过大风大浪那样睥睨,却又慈爱的不得了,他很有分量地告诉她,“你喜欢就大胆的喜欢,爷爷这边没有问题。” “嗯。”她特别依赖地靠过去,多好的老人。 他就笑说让她去陈家蹭晚饭,自己约了人谈事情。 沈与尔溜达过去的时候,大家都在,陈景安很是热情,拉住她就往里走:“小尔,今天做了你爱吃的。” 她乖乖叫人,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他。 轻松坐在客厅的沙发,交叠着双腿,慢悠悠剥一颗桔子。 她想了半秒钟,随口叫了句:“小陈叔叔。”四个字轻飘飘丢出来,自己倒先窘了,匆忙将视线扭开。 陈顾返略微眯起眼睛,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好像真的不太热情一样,就低着头笑,极轻极轻的,却感觉肩膀都在颤,他又在笑她。 沈与尔一碰到他的目光就有些不行,怕脸红露馅,急忙忙找了个理由溜走:“安姑姑,我去上面找赵约。” 拐过楼梯,她猛然靠在墙上鼓着嘴巴呼了两口气,心跳声不自觉变重。紧接着一只手臂就撑在她身侧的墙面上,这个人慢悠悠贴过来,用身高优势一点点压住她,从修长的腿到小腹,然后是上面的腰。 很热,她的脸迅速红了,连呼吸都快了许多:“陈,陈顾返,在你家呢!” 隔壁就是赵约的房间。 他就跟她鼻尖贴着鼻尖,眼睛互相望着,嘴角一个好看的小弧度:“叫我什么?” 被他的气息弄得心尖都是一颤,她的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陈顾返。” 他的手指在墙面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慢慢滑下来,从她的肩膀一点点摸到手腕,在这个光滑的地方一下一下地用指腹摩擦:“东西呢?” “太明显,今天就收起来了。”她怕声音太大干脆踮脚凑在他耳朵边说话。 这种感觉,他喉咙一阵发紧,只那么小半秒钟,他压着气息笑:“想亲你。” 不等她紧张或是害羞,他直接偏了头,咬在她的脖子。不轻不重的一口,舌尖还留恋地触了一下,就一小下。 她险些滑下去,被他扣住腰。她扶住他的手臂,被这一下弄得轻飘飘,舌头都开始打结:“你,你,你……太不收敛了。” 第35章 要吓死了 陈顾返慢悠悠放开她,舌尖不经意划过牙齿,他随意靠在墙面上,对隔壁房间抬抬下巴,说:“过去吧。” 沈与尔似乎想到件大事,她拉住他的手腕,做贼一样小声说:“等等。”他就颇为好笑地低着眼睫看她快速从兜里摸出一把小折刀,小朋友的余光不住飘来飘去,紧张的不得了。 她递过去,目光像蒙着层水膜微微动荡,声音压到最低:“喏,上次从你那儿顺来的,还给你。” 他单手捏过来,手指从她的手心划过去,轻轻的,只看了一眼刀面,就笑起来:“原来是拿去刻字了。” 锋利的刀面,与炭黑色镂空刀柄连接的地方,那只蝴蝶旁边,多了一个“尔”。他用指腹在这个小小的字上一点一点摩擦,像要烙在手上一样。 他的眼睛注视着她,问:“你的呢?” 她说,下次再给你看。人已经一溜烟要跑,着急得要命。 在这个墙角,气氛实在太暧昧,她紧张得心跳好像擂鼓。 他稍一抬手就给人拎回来,单臂压着按在墙面,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下面,两根手指从她兜里捏出另一把小一些的折刀,甩开。 眨眼的工夫,动作一气呵成,她怔怔地瞪大眼,这个人总是这么快! 陈顾返喉咙里压着笑,就在她的头顶,眼睛看着这把折刀上的“返”,心情似乎不错。他慢慢起身,张扬着眼角,在手里掂了掂两把除了大小一模一样的东西,将小一些的重新塞回她小短裤的兜里,很是愉快地说:“现在过去吧。” 她特别想跟他再磨蹭几句,但还是架不住心虚,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就跑。 没多会儿,陈景安就叫两个小朋友下楼吃饭,沈与尔刻意在餐桌边等了小片刻,好像很有礼貌似的等大家差不多落座,他旁边是空的。 眼见着赵约就要大大咧咧坐过去,她不着痕迹地先一步挨上凳子,紧贴着桌边,再次心虚地握住筷子咬在嘴里,微弯上翘的眼睫毛闪个不停。 “沈与尔,你急什么,没吃过我们家饭?”赵约被她挤得一怔,转而嘲笑她。 “我……饿!”她随口应付了一句。 “饿就赶紧吃。”陈家老太太乐呵呵夹起一块排骨利索地放到她碗里,“知道你爱吃,特意做成糖醋的。” “嗯……谢谢,陈奶奶。” 她开始不自然起来,他在旁边的气场实在太过霸道,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在吸引她的目光,根本没办法忽视。 怎么脑子一热就挤过来了! 沈与尔将手心在腿上蹭了蹭,汗都出来了。突然一个温热的触感,指尖被人握住,这个人的指腹还在手背指骨的地方不怎么老实地轻轻摩擦。 她瞬间嗓子一紧,呛了口饭。 “呦!小尔,怎么了?”陈景安目光询问,将纸巾递过去,“慢点吃,别急。” “没,没事。” 她手指动了动,想抽出来被他越握越紧,2秒钟他轻轻捏了一下松开,将这只刚刚握住她的手托在自己下巴,眉眼带笑。 今天吃饭,他特意错了一个位置,从一开始,小朋友的这点小心思就捉摸的一清二楚。 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家里阿姨要来收拾碗筷时,陈顾返突然将眼神示意过去,告诉她先等会儿。 应该要说事情,阿姨将刚端起的碗重新放下,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利落地走开。 “顾返,怎么,有事?”陈家老太太看着他,轻轻端起茶杯,眼睛里尽是慈爱。 “对,有事。”他低垂着眼睛用纸巾慢悠悠擦起手指,声音淡淡,可每一个五官似乎都是在笑。 陈老先生就轻敲桌面,难得乐起来:“看来是大事。” 陈顾返擦完最后一根手指,抬起眼睑,嘴角是一个好看的小弧度,可眼睛里却十足的正经,他说:“以后不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女朋友会不高兴。” 突然,饭桌上安静得像时间静止一样,所有人皆是惊愕,动作一顿。这时候,沈与尔的呛水声,分外明显。 赵约第一个反应过来,嫌弃的不得了:“沈与尔,再惊讶你也矜持一点好不好。” 陈家老太太关切地看过去,她窘得不行,直说没事。 接着她匆忙将小眼神一下一下飘过去:别说啊,叔! “哦?交女朋友了?”老先生还是镇定些,只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眼见着最喜欢的小儿子年纪越来越大,这副样子给他招惹来的女孩倒是不少,却没一个有兴趣的。 就这么一个儿子,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陈顾返一点也不遮掩,说:“是。” “顾返……谁家的姑娘?”老太太又喜又忧,这不知根不知底儿的,到底靠不靠谱,“要不带回来看看?” 他说,现在不行。 “怎么?”老太太一怔。 “她会害羞啊!”他的神色一瞬又恢复到那种醒目的张扬,舔着嘴角轻轻笑:“可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不然还会再出现一些不相干的人。虽然她很好哄,但我看到她不高兴会很心疼。” “诶?这孩子!”老太太叹口气,还是有些没底,这个有主意的小儿子,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心里定下了。她目光看过去,轻轻拍他的手背,说,“那就等等,再带回来给我们看。” 赵约却好像很是不服气:“小舅舅,您给我们找的小舅妈什么样?我先说哦!要是过不了我跟宁城哥,常夏妹妹这关,我们一定会下手的。” 他略微眯了眯眼,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沈与尔身上一闪而过,笑起来:“她应该不会给我你们下手的机会。” 沈与尔头快低到饭碗里,藏在桌子下面的手还在被他捏来捏去的放在掌心里玩。她觉得肉都在痛,要吓死了! “小舅舅,你竟然玩连连看?”饭后赵约不经意撇到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条更新提示,小孩惊讶的不得了。 他双手撑着后脑舒服地靠在沙发里,目光就这么放在沈与尔身上,慢条斯理地说:“女朋友手机没电的时候会玩我的。” “你,你,你……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总觉得谁都配不上。 沈与尔就暗搓搓偷偷回看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过分过分! 他笑,心情特别愉快。 “沈与尔!” 突然这么一声不算重的提醒,她一瞬抬头,视线挪过去,还有点恍惚,问:“干嘛?” 赵约使劲给她打眼色,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该给林丘送药了。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要溜,陈顾返把她堵在门口,她舌头打结:“怎,怎么了?” “怎么还在紧张?”他揉揉她的头发:“把你家钥匙给我,一会儿找人给你修光纤。” 她将绑着一只硕大藏蓝色布老鼠的一串钥匙塞到他手心,见这里没人注意,偷偷抱一下他的腰,就这么极快极快的一下,然后用口型说:“陈顾返,我走了。” 他抬手撑在门框上,扬着眼尾笑,点头。 提前给林丘发了条信息,沈与尔在她家附近的公园随便找了个长椅,伸着两条腿坐下等她,又把手里的一小盒药仔细看了一遍。 约莫十来分钟,林丘跑过来,脸有些潮红:“这些天快被我妈妈念叨死了,天天害怕。” 沈与尔把水递过去,有点尴尬跟不自然地提醒她:“丘丘,你们以后,就是那什么,嗯……小心点啊!下次别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嗯。”她的脸变得更红,匆匆把药吞下去,“当时没在意,以后就,就知道了。” 差不多一周,沈与尔见林丘恢复得不错心情也轻松起来,就这么跟两只猫玩着,突然很想去找他。她给两只小东西倒了包罐头,门一关溜溜达达过去。 按下门铃,她等在外面,数了10个数,没人来开门。今天格外慢一些,老半天他们家阿姨才将门拉开,攥着围裙想用身形挡住她:“小尔,先回去。” “出什么事了?”她有点紧张,踮脚向里边望,心里想的都是他,又想掏手机给他发信息。 话音还没落,里边的人已经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突然就一句声色俱厉的斥责:“沈与尔,你给我过来,你这个差劲的小孩。” 她愣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听出声音,是林丘的母亲。 将前面阿姨的手扶下来,她慢慢走过去,在见到客厅里满满的全都到齐的人时,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东窗事发了。 赵约垂着脑袋蹲在角落,脸都要埋进搭在膝盖的手臂间,看不出表情,而林丘就被自己母亲扣着,泣不成声。 显然,这里已经经历过一场不怎么愉快的谈话。 第36章 东窗事发 林妈妈终于又找到可以发泄的对象,她伸出食指对着沈与尔,言辞激烈:“就这个丫头,亏我信任你,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要不是翻看女儿的微信,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上次就带我女儿打架,这次又坑蒙拐骗,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这个女人说完还扶住胸口喘了两口,一副不解气的样子。 “妈,妈……”林丘险些要滑下去求她,哽咽到声音都模糊起来,“您别这么说,是我求小尔帮我的。” 赵约一瞬抬头,眼睛有些发红,他抿着嘴角低声辩解:“阿姨,您别冤枉人。” “林妈妈,话可不能这么说。”陈景安恨不能将自己儿子丢到雪山上祭祖,这时候也只能无能为力地提醒一句。 “阿姨。”沈与尔一向乐观,很少皱眉。此时,她的眉头快要纠在一起,声音带颤却冷静的不得了,“您不能说我没有教养,我爷爷教的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突然有点委屈,她将食指关节顶在鼻翼按了按,酸酸的。余光扫视角落,在他身上快速闪过去,想看清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宁愿被别人揍一顿,也不想他对自己失望透顶。 而他就坐在沙发里,一颗一颗拨弄是左手腕的沉香佛珠,过于安静的气场与这间屋子的争吵格格不入。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他抬眼,深不可测。一瞬就恢复如常,眉眼弯起来,笑。似乎刚才的深沉与捉摸不透都是错觉。 他将交叠的双腿放下来,慢慢起身过去,撑住桌面稍稍俯身,对上林家母亲的视线,嘴角翘起来,可眼睛里却异常冷静。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三个小孩紧张的关节都开始发酸。 他慢慢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件事情是我们做大人的疏忽,赵约跟家里提过你女儿,说这辈子就是她了,我们家对林丘也很是喜欢,本来想等两个孩子大一些再上门拜访,” 他略微停顿,就安静地看着怒意满满的女人,抵了下嘴角,不羁却正经:“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们家管教无方,但是你放心,我们的态度绝对不是儿戏。” 赵约就张大嘴,五指张开又握紧,险些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以为一顿暴揍跑不了,没想到竟然是解围,林丘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沈与尔的眼睫不断扑闪,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好像要看到他意识最深处,这个人还真是简单直接顾全大局。她给赵约丢过去一个同情的目光,秋后算账你跑不了。 陈顾返就反手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面,终于林妈妈不自然地偏头,语气稍稍缓和:“还是大人说话中听。” 陈家老爷子坐在太师椅里气得不轻,面色寡淡,双手扶住拐杖给陈老太太递了个眼色,老太太会意走过去,轻轻拉起林丘的手,放在掌心里抚了抚。 她看着旁边的林妈妈说:“这孩子我挺喜欢的。”说着一个翡翠镯子就套进了林丘的手腕,是老人家常年不离身的那只,还带着她温热的体温。林丘吓得不知所措,眼神求助地飘到赵约那儿。 赵约目光呆滞,眼圈越来越红,当然知道这只镯子的意义,他喃喃叫:“外婆……” “妈……”陈景安左右不是,欲言又止。 林丘妈妈斜一眼镯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她蹙眉:“您这是?” 老太太笑得慈爱:“今天有些仓促,没能准备什么,这个先送给孩子,下次登门拜访的时候我们再正式些。” 陈景安一看到蹲在角落的儿子就开始头晕,浑身疼,她揪起他的耳朵,提声说:“赵约,你还杵在这儿干嘛?” 赵约被母亲用膝盖顶一脚屁股,踉跄一步,停在林丘妈妈跟前,视线闪躲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阿姨,我就只喜欢林丘,真心的,我特想娶她。” “不行。”她斩钉截铁,都说自由恋爱,就怕女儿吃亏。其实能很明显感觉到陈家的诚意,心里的担子放下,可仍是拉不下面子地说,“你们家大人还像点样,你差远了。” “丘丘,我们走。”她扯着自家女儿的手腕就要出门,临末了还斜了沈与尔一眼,用鼻孔哼了一声。 沈与尔的小虎牙就紧紧咬住下嘴唇,有点冤! 重重的关门声将赵约惊醒,他结巴着想说话,然后瞪大眼,大家竟然没人想要理他,都……走掉了。 他找了个目标追过去,惨兮兮的:“小舅舅……” 陈顾返停住,回身,刚才的不羁与正经不见,神情淡漠地说:“上来吧。”他慢悠悠抬起眼睑,对上沈与尔的视线,“还有你。” 两个小朋友就亦步亦趋地跟到上次教训赵约的房间,他轻松往沙发里一靠,交叠起双腿,单臂斜斜撑在靠背上,手指微微蜷起来搭在自己眼尾,安静地盯着他们。 赵约一瞬发毛,支支吾吾:“小舅舅,刚才你们……” “刚才?”他眼睛眯起来,开口,“告诉你什么是责任。” 男人应该有的责任。 赵约窘迫,上前一步就要主动去够放在雕花木案上的小鞭子,身后的声音告诉他:“别动,不用这个。” 不用这个!? 他的脸都皱起来,视线在鞭子跟剩下的腰刀上飘来飘去,心里哀嚎,总不能是用刀吧! 陈顾返睨了眼角落里兀自发呆的沈与尔,好像在用最后一点耐心告诉赵约:“你去订两张机票,明天飞拉萨的。” 赵约诧异,见他这种要命的气场没敢问出口,郁郁地想走,他说:“等等。”下巴朝那边角落抬了抬,“把她也加上,订3张。” 沈与尔直勾勾望着门被关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明天也会加入这个行程。 陈顾返在盯着她看,目光深刻,他突然开口,说:“过来。” 她慢吞吞磨蹭过去,这个人的眼珠子漆黑不见底,谈不上生气,就是一种摸不到情绪的深不可测,弄得她也像沉到深潭一样空落落地悬着。 在他面前站定,她垂着脑袋闷不吭声。他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指尖,一点一点摸上去,她的手腕,手臂,握住。一个稍稍霸道的力度,她跌坐在他腿上。 她心跳一窒,就听到这个人问:“心里不好受了是不是?” 他的手已经从背后绕过去环在腰上,手心格外热,她的鼻子突然就有点酸,使劲把头低下去,胸闷不想说话,只简单“嗯”了一声。 致命的安静。 她正襟危坐在他腿上,终于忍不住,问:“想骂我吗?” 他说:“不想,这件事情是赵约没有担当,你最多算一个被逼迫的从犯。” 她喉咙发干,意识朦朦胧胧的,就是想哭,你看这个人最懂你。 他突然笑起来,极轻的,神色转换如此行云流水。他将手掌扣到她颈后,拇指在耳朵上摩擦,告诉她:“允许你再想5分钟,现在你可以抱着我。” 她抿着嘴巴,虎牙就搁在嘴唇上咬着,眉毛皱巴巴,呼吸都重了不少,小眼神飘来飘去就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问:“不敢?” 她的目光动荡,闪躲起来。 在他家,刚刚经历完一场大事情,这样的动作实在有点危险。 “好,现在去把门锁上。” 这个……可以有。沈与尔从他腿上滑下来,放轻了脚步摸过去,耳朵还贴在门上听了几秒钟,这才偷偷摸摸将门落锁。 刚挨着他腿边,就被他一把带进怀里,两个人身上都是淡淡的沉香味,就着极近的呼吸,弄得气氛越来越暧昧起来。 他将手指触上她的睫毛,她快速地闪了两下。这几根烫人的手指就从她的眼睛,沿着鼻翼、嘴角慢悠悠,慢悠悠滑到锁骨,一点点摸过去。 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动作,而这时候的温柔简直要命。 她没再犹豫,反手抱住他的腰,就埋在他胸前思考,浑身都是暖洋洋的,从心底到指尖。 他稍偏了头,将侧脸贴过去,耳语:“现在好点了吗?” 她点头。 在挫败的时候,总会因为这个人变得有勇气跟继续下去的动力。 突然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将她吓得险些咬破自己舌尖跌坐到地上,被他眼疾手快拎住两只胳膊,低着下巴要笑不笑地盯着看。 直到赵约敲了敲门,试探地叫了声“小舅舅”,她这才惊魂未定地叹气,锁门是一件多明智的事情,接着这个小朋友就转来转去想找到一个靠谱点的位置。 陈顾返随意向后一靠,散漫的,肆意的。他抬抬下巴,有些好笑:“去开门啊。”沈与尔拍拍脸颊,刻意做出一副苦大仇深刚被教育完的样子,跑过去开锁。 赵约竟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唯唯诺诺地跟沙发里的人说:“订好了,3张明天晚上的。” 他神色又淡漠起来,沉默了几秒,转而说:“下午去跟我办边防证。” 第37章 进藏 第二天傍晚,陈顾返去接沈与尔的时候,她正斜斜背着一只双肩包跑出来,藏蓝色布老鼠在后面一晃一晃。 他就曲起一只手臂闲闲搭在车窗上,单手转着方向盘掉了个头,奇怪地问:“不热吗?” 七月的天气,这个小朋友身上松松垮垮罩了件低领毛衣,手里还握着外套,在落日底下,整张脸看起来更加潮红。 “不想带太多东西,就都穿身上了。”她瞄到赵约老老实实坐在后排,心里就乐,将外套随意往后座一丢,自己垂着眼睫坐进副驾。 随即又不自然地偏了头,用手扇风,还是有点心虚。 陈顾返侧了身子,习惯性要去替她系安全带,她吓得一把攥住带子,小眼神乱飘,提醒他:回去,回去! 他就这么撑着椅背,安静地看她像兔子一样急红了眼,约莫两三秒,兀自好笑了一下,将窗户按上,空调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他慢悠悠撑起身体,仍旧一只手臂撑住脑袋,单手掰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小区。 她的手就一点点蹭到车内后视镜,小心翼翼转了个角度,对着赵约,松一口气,这个家伙怏怏地低着脑袋,与世隔绝。 夜航,沈与尔耷拉着脑袋一个劲犯困,陈顾返轻声问空姐要了条毯子给她盖上,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收紧,将人压到自己肩膀上靠着。 她倏然惊醒,瞄了眼在前排迷瞪的赵约,没敢出声,只仰着脑袋用口型叫他:“陈顾返。” 感觉到怀里的人试图挣扎了两下,他干脆将手臂滑到她腰侧困住,手指扣着她后脑将人拉回来,侧脸贴过去,声音就在耳朵边,低低的:“嘘……乖点,别动,我抱着你,你睡一会儿。” 这种感觉,耳膜好像都在轻轻振动,又不是那么清晰,像蒙着雾,有点飘忽,晃晃悠悠的。沈与尔一瞬就软下来,抿着嘴巴,呼吸快了些,扣在她脑后的手指慢慢松开,她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偷偷看他一眼,赶紧将眼睛闭上。 他喉咙一紧,险些控制不住亲上这双不断闪动的睫毛下漂亮的眼睛,就这么不经意带点小害羞的一眼,只一眼,在他看来好像*一样吸引人。 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握住,他又忍不住一根一根手指地玩起来,很细软软的,而她就顺从地任他一点点摸来摸去。 其实手心早就被他隔着裤子布料的地方烫的不得了,连带着鼻间的呼吸都热了许多。小片刻,他终于隐忍地叹口气,将这只手压在腿上覆住,几根指头扣在一起。 飞机降落在拉萨贡嘎机场的时候,沈与尔刻意落在后面观察了一下赵约的神色,心里戚戚然,真是从没见过的衰样。 陈顾返径自买了三张当天飞阿里的机票,离起飞没差几个小时,他们就干脆坐在夜晚停业的咖啡吧里。沈与尔撑着软软的沙发椅,望着空荡机场大厅来往的人,额角有点疼,稍稍起了些高原反应,她用指腹轻轻按了按。 他从背后靠过来轻声问:“吃药吗?” 她摇头,还能克服。 行程有点折腾,降落在阿里的时候,天已经微亮,陈顾返将外套递给沈与尔,抬抬下巴示意她穿上。她边走边将胳膊伸进袖子,一出机舱,瞬间一阵大风打在脸上,猝不及防地就是呼吸一窒息,她匆忙偏了头还是呛得咳嗽了一声。 他用身形挡住她,赵约将手遮住眼睛,丢出一天来的第一句话,只有一个字:“靠!”满眼苍茫,昏暗的光线里,远处尽是光秃秃的大山。 “我爸爸就是呆在这样的地方经常联系不到也不调回来吗?”他就望着山尖,语气有些不满。 陈顾返淡淡地笑,重复:“这样的地方?” 他的肩膀垮下来,声调低了:“恶劣,穷,太差。” 陈顾返眼睛略微眯起来,说:“小尔,走。”没等这个外甥,利索地一个转身,先一步出了机场。 沈与尔拍拍赵约肩膀,觉得这个大男孩似乎还没自己识趣:“少爷,这里可是祖国的边境啊,嫌弃?”她望了眼前面走远的背影,跟他说,“那个……你保重!” 赵约追过去,跟她并肩:“我,我就是鬼使神差地说秃噜了,沈与尔,你一会儿……” “我帮不了,自己还在忏悔!” 他就看着远处那个气场致命的人,有点大义凛然地说:“小舅舅他……” “不会揍你。”沈与尔再次打断他,这个人才不会做这么粗鲁的事情。 “但我还是害怕啊!”不知怎么就是宁愿被揍一顿,他问,“那你估摸着我会被怎么处置?” 她想了小片刻,交代:“可能让你自己领悟人生,挫败自己,然后再笑着问你,爽吗?懂了吗?” “这么了解?”他突然差了话题,反问。 “还,还行!”她眼睫一抬,望天,随口诌了句,“我……学过心理学。” 两个人追过去的时候,陈顾返已经等在外面,就斜靠在一辆吉普上,单手撑住车门。他将两个小朋友赶进后座,自己坐进副驾,示意司机可以开车了。 车子就一路晃起来,冽风夹杂着沙子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沿途荒无人烟,连参照物都很难找到,沈与尔注意到车上的指示,这里已经是海拔4255米。进了镇子,略微繁华,吉普停在一个小坡,司机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他们,前面不让再开了。 陈顾返从兜里摸出钱夹付了车费,领两个小朋友沿小坡一路走到一座建筑门前,沈与尔用手背遮着刺眼的阳光,眯眼看到建筑上几个小字:阿里军分区x边防团。 赵约有点看怔,神情竟然紧张起来。陈顾返将证件递到门口哨兵那儿,正经起来说,家属,请麻烦找一下你们首长。 哨兵看起来年纪不大,他一开口,嘴角干裂的大口子又裂开,流出鲜血,大男孩只是一抿,说:“首长不在团部。” 陈顾返正色地跟大男孩笑了一下,回身,试试运气果然不在。正准备带小孩去另一个地方,一辆勇士车开过去,又慢悠悠退回来。 一个脑袋探出来,将3个人打量了几秒,咧着嘴角笑起来。慢慢,沈与尔开始发毛,这个人就是笑而不语,她偷偷去瞅陈顾返,他竟然也只是……舔着嘴角,笑。 终于那边试探一叫:“陈顾返?”自认为再平常不过的声音,她却觉得惊天动地一样。 在强烈的紫外线下,他眯起眼睛,轻轻扬了嘴角:“刘政委。” 车里的人终于确定,将脑袋缩回来,跳下车甩上车门,快步过来:“我记得你,几年前老赵带我去西安,你请我们吃饭。”他砸吧着嘴意犹未尽的样子,“你们家酒好喝,就是劲头不够大。” “那您只能喝白的了。”陈顾返跟他调侃。 他嘿嘿一乐,视线落在赵约身上,看了几秒,说:“老赵家小子吧,长得真他妈像啊!”说着语调就莫名转低,“走吧,先上车。” 陈顾返将三个人的身份证压在门口岗哨,换了通行证上车。沈与尔就去瞄前面,政委……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胡子拉碴,嘴唇发紫,没有半点城市里首长的样子。可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却刚正的不容忽视,融入骨子里一样。 他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说:“老赵挺辛苦的,当兵26年,18年都贡献给了阿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千里之外的无人区前哨基层执行任务。” 赵约突然有些起伏:“为什么留在这儿?” 刘政委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小孩子不理解啊,不理解这种戍守高原的责任,跟忍受低温严寒驻守祖国领土的神圣。 陈顾返就看着前边,从眼神到表情都难得严肃起来,他说:“这孩子比他父亲差了挺多,我带他过来,走一段他父亲的上山路,他儿子不能长次了。” 最起码,看看真正男人的责任,学学担当。 刘政委会意地笑,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一间黄墙红顶的矮房子前,这里的建筑都是这样简单的风格。他跳下车说:“不急,先吃饭。” 沈与尔跟进去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就是他们的食堂,过了早饭的点,里面已经空了许多,政委提声笑道:“老张,给小朋友弄点吃的。” 正啃着一个凉掉的馒头,沈与尔一抬头就见到政委面前摆着一整盘朝天椒,他直接用手捏起一个,就一口馒头填进嘴里嚼起来。她不自觉牙根一紧,看起来都要辣哭了。 赵约皱着眉毛喊:“您怎么吃这个?” “这个?”他不以为然,“尝尝吗?”见对面小孩摇头,他笑,“这里常年冰天雪地的,战士们经常把这玩意儿当饭吃,过瘾。” “我,我爸也这样?” “就他带头吃的最欢。”政委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郑重其事的,“这里是西南边境,祖国边境斗争最为激烈的地区,你爸就说,哪边的兔崽子敢踏过来一步,他就敢带一个加强营的兄弟去那边首都吃早点。” “他,他,他……”赵约紧张的勺子都丢进碗里,张口结舌。 陈顾返就这么稍低着头轻轻笑了一声,将自己碟子里半颗鸡蛋不着痕迹地夹到沈与尔那边。她怕这个人再把自己碗里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食物都给她,眼神偷偷瞄过去,无声说:“我够了,你快吃。” 刘政委一瞬又不羁地笑开:“开个玩笑,别紧张嘛小朋友。”见赵约就要丢筷子,他慢慢开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老赵做事可从来不会遮遮掩掩,只会迎难而上,在那样的环境也不例外。” “哪,哪样?”赵约好奇。 他重新嚼起朝天椒,就睨着小孩的眼睛:“明天你去就知道了,不过在山脚下领会就行,远了你可能会怂。” “靠,我不会!” “哦,不会。” 饭后,刘政委给三个人安排了住处,虽然简陋但很干净,被子无一例外的豆腐块。沈与尔刚将东西放下,陈顾返就敲门过来,将她笼罩在墙角,说:“小尔,明天你不用去,在这儿等我。” 这么近,他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险些就懵懵的答应,她匆忙咬住自己舌尖清醒地拒绝:“你不是带我来忏悔的吗?” 他抚上她后脑,鼻尖贴过去,告诉她:“不是。”渐渐,连嘴唇也贴过去,他说:“带你来,单纯就是想看见你。” 她的眼睛不自觉闭起来,鼻间的温热在不断放大,她模糊地说,那就继续带我去啊。 这个人在她的嘴唇咬了一口,舌尖轻轻触到她的一颗小虎牙,就忍不住低声笑起来:“那边是五六千米的地方,真正的边境,会有反应。” 她干脆把他抱住,怎么都不松手:“不怕,我要去,我也想看见你。” 第38章 不能亲 第二天清晨,沈与尔早早坐起来,即使按照刘政委说的那样将枕头垫高,躺下去还是会因为缺氧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她干脆坐在窗户边看昏暗光线里战士们出操,手机不断被按亮,就怕错过了时间。 眼瞅着天快亮了,她从窗户上跳下来,偷偷摸到陈顾返门口,贴在门边听了会儿,里面传来朦朦胧胧的水声。她鼓着嘴巴就靠在墙边,眼珠子不自然地转来转去,洗脸……还是洗澡? 就这么想着,脸不自觉红起来,她翻了个面儿,想将脸贴上瓷砖墙降温,懵懵的手那么随便一搭,“啪”的一声,正巧拍在他的门上。 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吓得一哆嗦,撒腿要跑,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手臂上一个温柔的力度,她踉跄着退了两步撞进他怀里。 “叔,我……就是随便,嗯……随便溜溜。”她干巴巴笑,特别搓地解释。 陈顾返轻轻笑了一声,将门掩上,单手将她按在墙角,低着下巴安静地盯着她看:“怕我们不等你就走?” 这个人的声音是刚起床那种沙沙的质感,听在耳朵里低低痒痒的。沈与尔就使劲眨眼,不好意思地错开他的视线,随意找了个焦点,挣扎着狡辩:“哪有?我起来找……吃的。”就是嘴硬不承认。 他突然微微俯下身子凑过来,额前的头发滑下来,发梢有点湿,从她的鼻尖划过去,眼睛也雾蒙蒙的。 一种好闻的味道顺着他的呼吸扑在脸上,沈与尔下意识就问:“叔,你用的什么牙膏?” 一句话没头没脑地丢出来,她自己先窘起来,拼命想岔开话题。他稍侧了头好笑,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说:“喜欢?” 她结结巴巴不知道接什么。 他说:“给你尝尝。”就低头含住她的嘴唇,趁她愣神的工夫,舌尖已经钻进她的嘴巴,不间断游移在她的唇齿。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重,她不知怎么脑子一热就向前一步贴紧了他,手臂软软绕上他的脖子,仰起头顺从着他的舌头,又不自觉轻轻吞咽了一下。 只这么一下,他微阖的眼睛就朦胧了一瞬,险些将她抱起来丢到床上,他不舍地重重含着她的舌尖绕了下,低声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她裹着自己的舌头,含糊地应声。 他说:“这可是早晨。”小朋友太过热情。 “早,早晨……怎么了?” “早晨……”他低声重复,见她似懂非懂困惑又紧张的表情,捏住她的两只小耳朵,慢悠悠笑, “以后就知道了。” 她有些不太相信地望过去,他将灯一关,说:“走了。” 叫醒赵约,刘政委亲自开车带他们从团部沿着新藏公路一路向北,太阳将将升起来,沈与尔趴在车窗上一瞬不瞬望着外面风景。 其实就像定格的镜头,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红褐色山峦,垭口间隐约可见的雪山,在泛黄的晨光底下,空旷荒凉的很。 整条路上,只有这么一辆车,没半点生机,这样的环境让人莫名孤独,她将双臂交叠在前排头枕上,埋着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他的后脑看。 好像有感应一般,他突然半转了身子,手肘撑住靠背,慢慢张开手心,不知从哪儿变出了几颗水果糖,五颜六色的。他抬抬下巴示意小朋友拿走,刘政委就跟旁边咧着嘴乐:“陈顾返,你抢我的糖,原来是哄小孩啊。” 他笑而不语,沈与尔瞄一眼他张扬的眼睛,探到他掌心随手拿了两颗,靠回后座。他将剩下的一股脑抛给赵约,盯着她看了半秒钟,拍拍手,也利落的转身。 赵约将水果糖嚼的“嘎嘣”响,叹气:“靠,终于看见活物了。” 沈与尔扬着脑袋凑过去,果然有个河谷,却半点水都没有。若有若无几颗带刺的小矮草突兀起来,上面的盐碱粒亮晶晶反光。风刮过来,草只是略微晃了晃,她抿抿嘴角,这里真是连草都坚强刚毅的不容易。 “刘叔,还有多久啊?”约莫正午,赵约实在受不住了,车子离开公路,晃荡在戈壁滩里,太阳就炽热地烤下来,让人有一种无端的恐惧。 开车的人不正经地笑:“早呢,就说你得怂。” 赵约被噎得开不了口。 不知道多久,沈与尔脑袋磕着窗户迷迷糊糊,就听见旁边人一个劲儿咋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羊!诶?卧槽……还,还有马!” “这儿有牧民放牧?”赵约快哭了一样激动,这种无人区的体会,实在太深刻。 刘政委跟他幽幽叹气:“小子,那是军马。” 沈与尔也瞪大眼,终于到了,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高处岩石上红黄颜料漆成的两面旗帜,一面五星红旗,一面八一军旗。 心里莫名就酸酸的。 车子停在哨所前的空地,赵约张望了一会儿,有些紧张:“我……我爸在这里?” 刘政委将他的脑袋扭到一个角度,用两天来第一个郑重其事地表情,开口:“看那边,几百米外的雪山,就是印度,我们守在这里。”赵约的脑袋又被迫抬起来,“从这往上,5800多米的雪山上,你父亲在那儿。” “说句不好听的,上面的人一觉睡下去,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问题。”刘政委顿了片刻,盯着他的眼睛正色,“可是没有一个人想逃回来。” “你们,你们……”赵约声调低了,握紧拳头哑口无言。 沈与尔觉得心里被狠狠戳了一下,陈顾返不着痕迹地将手心贴在她后腰,一个可以依靠的姿势。她走一步就喘了三口,在这里五脏六腑都要涌进脑子里一样,全靠意志在支撑。 上面的人……得多辛苦。 不大的营房,沈与尔靠着身后的人喘着进去就见赵约对着一面墙的东西发呆,她眯起眼睛也看起来,大部分是上边哨所的照片。沟壑纵横,及膝深的积雪,一个抓把雪塞进嘴里,一个大嚼看起来邦硬的干粮,大多数人满嘴血泡。 “不行,我特么得出去。”赵约甩一把胳膊,径直往外走,眼圈都红了。 沈与尔又看了眼刚才被他脑袋挡住的地方,照片里冰封雪飘,白色军马旁,七八个小伙子脸都冻紫了,就围着一个人比起剪刀手,嘴唇裂着大口子,还笑得特别自豪。 “中间是赵约的爸爸?”她仰起脑袋回头,问。 他低低“嗯”一声,手心在她后腰慢慢蹭了蹭,盯着照片神色也正经起来。 “可真了不起。” 两个人远远跟着赵约,在一株红柳树下边,看他跟一个小战士靠着温棚聊天。隐约听见小战士说:“这里的风景天天如此,想家了就跑到温棚里抱住几颗绿色的小青菜嚎几嗓子,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赵约情绪低落:“那干嘛还来这里?” 小战士好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这是我们的责任,军人的担当。” 他就蹲在地上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陈顾返轻轻靠在树上,眼睛又略微眯起来望着那边开口:“把他留在这里,我们过几天再来接他。” “真……真的啊?”沈与尔惊讶的舌头都打结了,“他会不会疯?” 他笑:“不会,我们走吧。” “不过去说一声吗?陈,陈顾返!”她追在后面,暗搓搓小声叫,“你……太不地道了!” 他就趁着没人,用手臂扣住她的脖子,低下头:“地道这东西分人给。”盯着她睫毛下漆黑的眼睛,他舔着嘴角笑起来,“不想给他。” 她用牙齿磨着下嘴唇,替赵约默哀。回到团部已经晚上,陈顾返竟然心情还算不错地说带她去看日落,他侧脸贴过去,声音极诱惑:“戈壁滩的日落。” 跟他爬上一座小矮丘,沈与尔扶住膝盖喘个不停,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大颗红柳树。他在橙黄色的余晖里回头,逆着光扬起嘴角,又慢慢曲起一条腿,蹲在她身后给她顺气。 不同于海边或山峰,这里的落日大而红,天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蓝黑色,而落日的周围,一整条地平线,火烧一样壮观。 她眼睛一眨不眨。 他从后面慢慢贴过去,问:“做什么呢?” “我在忏悔啊!”她干脆将腿盘起来,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他低低笑了一声,鼻子凑到她的脖子边闻了闻,鼻尖是凉的,而鼻息灼热,她一颤,肩膀垮下来。他的手臂就势从后面绕过去,将她的腰轻轻一带,她顺从地仰靠在他怀里,后背贴上他的胸膛,很热。 橙色的余晖斜斜打在紧紧贴着的两人身上,笼罩出一层光晕,格外温暖。 陈顾返的手指抚上她的侧脸,用指腹一点一点蹭起来,她不得不稍稍侧了头,他就咬在她的耳朵,从软软的耳骨,慢慢咬下去,在耳垂上辗转了一会儿。 湿濡的舌尖混着滚烫的呼吸弄得她痒极了,又被他用力扣着动弹不得,她连指尖都开始颤抖。他的嘴巴就靠在这个敏感的地方极轻极轻地问:“小尔,辛苦吗?” 她努力抬起眼皮去注视他的眼睛,黑不见底,有些朦胧,动情的不得了。 “嗯?”他扬着尾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嘴唇贴上她的脖子,就这么帖着,呼吸重了许多。 耳朵一阵阵耳鸣,感觉他的声音都模糊起来,她张口,喉咙干干的,挤不出一个字,只能将后脑紧紧仰靠在他的肩膀,找到点依靠。 察觉怀里小朋友在一点一点贴紧自己,还不老实地蹭了蹭,他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吮起她的脖子,覆在脸颊的手指慢慢收紧。她“呜咽”了一声,软到一点支撑都没有,他含住她的嘴唇,将她的声音跟味道一股脑吞咽进去。 他用力压着她的小舌头,纠缠,直深入到舌根,扣在腰上的手已经不自觉隔着毛衣在她身上摸摸弄弄。碰一下,她抖一下,却又不怎么受控制地去回应他。 慢慢,她终于觉出不对劲,在这个空气稀薄到缺氧的地方,自己已经快要不能呼吸,心跳又一个劲儿地加快,脸都憋到潮红。 “陈,陈顾返……这地方,不行,真不行。” 他也发现怀里小朋友的眼睛都蒙了水一样飘渺,于是一点点放慢节奏,只一下一下抿着她的嘴唇。他好笑起来,摸着她的锁骨蛊惑似的问:“可是还想亲你怎么办?” 她使劲呼吸,全是他的味道:“回,回去亲。” 第39章 不被承认 陈顾返就干脆靠坐在红柳树下,单腿曲起来,手臂肆意一抬,将她搂在怀里,从表情到姿态都慵懒极了。 他说:“看风景。”手指捏着拉链将红色防风衣拉到顶,又给怀里的人随手扣上帽子,要笑不笑地看了会儿她,忍不住就去揉她的小脑袋望着远处低低地说,“怎么跟小红帽一样。” 让人很想下手。 沈与尔歪歪咬着嘴角,装作没听到,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近乎蓝黑到透明的天边,山山相依延绵不断,看上去更加光裸伟岸起来。温度开始降低,可背后温暖的好像心里都开始冒着热气儿,一想到能跟身后的人共度余生,心里就兜不住欢喜。 突然想到什么,她猛然回了头:“叔,下周我妈妈过生日,我得过去。”发现磕到他的下巴,这个小朋友讪讪地将手伸过去讨好地揉起来。 他抽了口气,干脆将下巴搁在她手心里撑着,姿势不怎么舒服,又拢紧扣在她腰上的双手,把人往身前贴了贴,这才满意地扬了嘴角,说:“我跟你去。” “嗯?”她歪着头想了下,“会不会,太……高调了?” 他就用下巴蹭起来:“我在外面等你。”随后又散漫地加了句,“过五天我们去接赵约,然后回家。” 真到那天,沈与尔特意装了一兜苹果,双手揪起来挪着步子丢进车里,问:“赵约会不会痛哭流涕?” 刘政委松松搭着方向盘,若有所思:“老赵的儿子,可别这么怂啊!” 一到地方,她开始左顾右盼,半回着头悄声问陈顾返:“人呢?”他俯身,在她眼前抬手一指。顺着他的视线,她分辨半天,嘴角抽了两抽。 刘政委也注意到远处的小孩,舔一舔嘴唇上的大口子,乐:“还行。”他扬声冲那边吆喝了一嗓子,“嘿,小子!” 赵约弯着腰回头,军大衣裹在身上,雷锋帽歪歪扭扭罩在头顶,他放下铺路的家伙,撑着腰直起身,眉眼带笑喘着喊回来:“等我会儿,弄完这点。” 沈与尔干脆把苹果提出来交给班长分到下面,赵约过来的时候她将剩下的最后一个丢给他,特别慈爱地说:“欢迎回家。” 他啧了啧嘴,脸被紫外线晒黑了一圈:“沈与尔,眼神不对,你看上我了?这可不行,我有丘丘,宁城哥凑合给你。” “不要,怎么也得是你小舅舅。”她盯着他的眼睛,好像玩笑地接了一句。 他大笑,差点岔气,捂住胸口,喘:“逗我呢?不行。” 她余光里都是靠在车边的陈顾返,眼神闪了闪,就特别意味深长地跟面前难民一样的人乐,然后潇洒地转身,走掉。 恶作剧一样跟不远处注视自己的人眨了眨眼,她舔起左边的小虎牙,用口型告诉他:“你小外甥觉得我不行哦!” 他慢悠悠地笑,手指闲闲搭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车身。 她已经跑到车边,拉开后车门钻进去,趴在车窗上探出脑袋仰着头看他,声音很低:“不过我不同意。”两个人的视线一直撞在一起,小片刻她一个字一个字无声地说,“你是我的。” 他垂下眼睫笑出声,撑一把车门懒洋洋起身,也坐到后面,握了一下她的手指。这个小动作让她刚才的霸气一瞬破功,眼瞅着赵约停在门边,匆忙蜷起手指缩回来。 外面的人发觉自己的位置被占领了,犹豫半晌,要搁别人一定提着他的衣领给丢出去,这个人……可不敢动。刚老老实实叫了声“小舅舅”,陈顾返就朝前面抬抬下巴:“坐那里去,我眯会儿。” “噢!”他钻到副驾,刘政委后他一步风风火火进来,重重甩上车门,一打火,将车子掉了个头,说:“出发。” 后面有人追过来,从后视镜看出跑得很急,刘政委一脚刹车,探头出去问:“怎么了?” 小战士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脸上的高原红已经很明显,他喘着叫了声政委,支吾起来。 “说吧。” 得到允许,他终于敲敲后面车窗,陈顾返顺势将窗户按下来。外面的人就红着脸想将一个本子递给里面的沈与尔,页面翘起一点,露出夹在封皮处的一片风干的绿叶。 “给我的吗?”沈与尔错愕一瞬,匆忙跪坐在座椅上,倾着身子去够。陈顾返怕她跌过去旁若无人地将手搭在她腿上扣着。 小战士应声,眼圈有点红,鼓起勇气说:“谢谢你的苹果,很珍贵。班长让我过来,你是我这半年来见到的第一个陌生人,谢谢……” 她一下子就心酸不已,觉得眼睛热乎乎的,匆忙低下头,双手接过这个班的礼物,嗓子有点哽,声调莫名低了许多,也跟他说“谢谢”。 “一路顺风。”小战士挥手告别。 车开起来,她跪在座椅上回身趴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战士一直目送他们,直到看不见。她怏怏低头,陈顾返将手从后面绕过去环在她侧腰,她一下子瞪大眼,赶紧向后一靠,掩盖住他的手,眼神飘忽起来。 他的目光停在她红了一圈的眼睛上,被压住的手指在她后腰慢慢收紧了些。 刘政委直接将他们送到机场,在抽烟区,往墙角随意一靠,叼着根烟抿着嘴角含糊地问:“陈顾返,这小女孩……我是过来人,你的眼神太明显。” 他用漂亮的火柴点烟,眼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点,回话简单直白:“对,我老婆。” “诶?”政委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反倒吐着烟笑起来,“差着辈分呢吧?你也不收敛点儿?” “没想收敛。”他曲着一条腿,斜斜靠坐在大理石台子上,烟在嘴里抿着,手指一颗一颗拨弄沉香佛珠。沉默了约莫几秒钟,他又抽了一口,将烟蹭了蹭按灭,目光深刻,“就是得顾忌她的面子。” “成,你自己注意点。”政委起身,拍一把他肩膀,“到时候请我喝酒。” “一定。” 踏上西安的土地,沈与尔瞬间觉得呼吸顺畅起来,脑仁也不疼了,窝在家里睡了整整一天,才差不多缓过滋味来。将自己收拾妥当,就听到楼下陈顾返在那儿按了声喇叭,于是急匆匆就要往外跑。 “小尔,等等。”沈老先生叫住她,指指楼上,“去拿两瓶酒带过去,让她招待家里人,算我的贺礼吧。” 她一身不吭“蹬蹬”跑上去,挑了两瓶差不多的。到酒店时,她竟然紧张起来,以前碍着父母的新家庭,都是过后单独跟母亲随意吃顿饭,很久没在当天给她祝贺生日了。 陈顾返将车停在路边,理了理她的头发,特别温柔的动作,随后掌心覆着她的后颈,侧脸贴过去,说:“小尔,没关系,我在外面等你。” 她把这个人反手抱住,仰起头亲在他的下巴,笑起来。 按着路引从大堂进到正厅,远远就见到那边一家三口喜气洋洋的跟客人寒暄,何辞第一个瞅到她,吹了声口哨,扬着下巴骄傲地叫:“沈与尔,这边。” 这个小孩真是从来就没有一个正经样儿,她只打量了一眼就将视线挪开,穿着西装打着小领结都掩盖不了他的痞气。 沈与尔慢慢走过去,将手中的两瓶酒递到母亲那儿,正要开口,刚才寒暄的一个差不多四十来岁贵气打扮的女人将目光在酒上转了一圈,就呵呵笑起来:“阿洁,这谁家丫头,出手这么阔绰。” “这……”孙洁伸手去摸闺女的头,余光撇到丈夫有些不乐意地蹙眉,话在嘴边拐了个弯,“好了,先进去吧!” 沈与尔扯了扯嘴角,也只好不作声,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突然就意兴阑珊起来,干脆从兜里掏手机给他发微信。 “傻乐什么呢?交男朋友了?姐夫什么样,太次的话我可不同意。”何辞一只手伸过来要抢她的手机,被她眼疾手快握住手腕折了个角度,手机掉下来,她接住。 他“嗷嗷”两嗓子,压着声音傲慢地控诉,“沈与尔,好歹是我批准你过来的,态度是不是应该好一点?”大男孩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两根食指在嘴边夸张地划弧,“至少应该有个微笑?” 她将手机塞回兜里,单手撑住下巴侧头,问:“你坐这儿?” 他点头,眼神询问,有什么不对? 她起身,径直走开。 “诶?喂,站住……”何辞拍桌子,“你赤.裸裸地蔑视我,怕我不成?” 沈与尔舔一圈牙齿,想想也对,还能怕这个祖宗祸精不成!于是转身,学起陈顾返的样子一个漂亮的抬手,拉出椅子,潇洒地坐回去。 第40章 我男人【一更】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孙洁的丈夫张望一圈四周,终于在角落找到自己儿子,走近了皱眉问:“不跟你妈旁边坐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何辞就桀骜地乐,也舔自己的虎牙:“我喜欢这个位置啊。” “随你。”男人拿他无奈,拍拍他走掉。 沈与尔兴趣乏乏的,基本没怎么动筷子,转盘又走了一圈,她望着停在跟前的盘子,最后一块糖醋排骨。等了片刻,见确实没人看上,才抬着筷子夹起来。 “我的。”何辞立刻扬起下巴跟她说。 她眼皮都不抬,直接送到嘴里咬一口。 “你太过分了,抢我东西,告诉你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他撑住侧脸故意夸张起来。 她再咬一口,吐出骨头。这家伙从不吃甜的,母亲不知道跟她无意提过多少次了。 让你装! 桌边的人眼瞅何头儿家的小少爷要不乐意,有眼力见的匆忙招来服务员又要了一盘糖醋排骨:“小辞,还有还有,别急啊!” 他就靠在椅子上笑得痞气十足。 菜端上来,没人敢动,都等这个祖宗下第一筷子:“小辞,喏,吃吧。”甚至还有人想用公筷夹给他。他皱一下眉,刻意偏了盘子躲过去,突然咧着嘴,说:“我不想吃。” 那人干巴巴笑,把筷子缩回去。 菜量并不是很大,沈与尔放下筷子一副吃好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微信响了一声,陈顾返发来一张图片,是上次带他去过的那家烤玉米。她不自觉扬了嘴角,阴霾一扫而空,回给他:叔,很饿,一会儿就下去,别偷吃噢! “喂,别动。” 突然一声有点沉的声音,她惊讶抬头,就见对面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被唬住,举着筷子在排骨盘子上不知所措。一瞬,何辞脸色又恢复如常,笑得很是坏,跟女孩重复了一遍,“别动这盘菜。” 饭桌上大伙儿的闲聊戛然而止,他想了半秒钟,干脆端起盘子,在众目睽睽下将剩下的几块排骨一股脑倒进沈与尔的空盘子,歪着脑袋,说:“赏你的。” 以前见多了,如今这个小少爷做任何大跌眼镜的事情,她都没半点不知所措。只抬了下嘴角,就神色寡淡地将一整个盘子不轻不重地搁在他面前。 在座的几个人不着痕迹地将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神色复杂起来,这人不买小霸王的帐,这人得被小霸王整。 何辞的眼里并没多大起伏,只稍稍向一侧滑动了下身体,手指松松垮垮搭在鼻子下边,不怎么张嘴地说:“沈与尔,赏你肉,我在体谅你。” “不想要。”她淡淡敛眸,随口回了一句,两只手捂住茶杯一口一口抿着茶水,这些人怎么还不走,很想下去找陈顾返。 不经意抬眼,孙洁已经端着酒杯过来这桌。 “妈妈,生日快乐。”何辞热烈地抱一下她,又在她脸上撒娇地亲一口,没什么正经地笑,“谢谢这么美丽大方的你,生下这么帅气无边的我。” 女人的目光就放在他身上,故意嗔他却带着浓浓的慈爱,“都18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不。”他将双手搭上母亲肩膀,“在您面前永远3岁。” 旁边人几乎都是摸爬滚打爬上来的人精,个个八面玲珑,一人几句附和起来,孙洁眉开眼笑回敬。 沈与尔就找了个空档,扫一眼母亲旁边的男人,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称呼去掉,郑重而认真地看着她,说:“祝您生日快乐。” 她目光也有些动荡,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温声笑道:“小尔,乖,吃好了吗?” “嗯。” “好。” 简单的对话,只有十几个字。 沈与尔心里空落落的,趁机跟母亲告别,跑下去的脚步都比平时快了许多,出了大堂她反倒停下来,扶着柱子视线越过中央喷泉,远远就看到他,斜斜靠坐在车边,一出门就能望到的位置。 张扬不羁,却十足的优雅贵气。 陈顾返正巧抬眼,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在饱和的阳光下,他扬了嘴角,无声开口:“过来。” 两个字,重重砸在心里,她眼睛里就只看到这个人,奔过去,踮脚抱住他的脖子呼吸他的味道,温温凉凉的让人心安。 “怎么,不高兴了?”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他低声问。 “嗯。”她如实回答,“叔,你早想到了,所以特意陪我来是不是?” 这个人轻轻笑了一声,转而又正经起来,手臂收紧,嘴巴渐渐靠近她的耳朵,声音从喉咙里滑出来,好像一种诱惑:“小尔,没关系,我全部的温暖都给你。” 心尖被狠狠戳着,一下一下,她沉默了会儿,就埋在他胸前突然笑起来,像往常一样的阳光明媚:“叔,很饿啊!” 他单臂环着她,反手从车里拎来玉米,她迫不及待地就踮起脚张着嘴巴凑过去,他的手拐了个弯。 “诶?”嘴巴扑空。 没等反应,他的脸挨过来,咬在她的嘴唇,重重含着吮了一口,眉眼都弯了。她睨过去,说:“我会还回来的。”随即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跟前,叼住玉米。 他安静地盯着她看,单手贴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头发丝玩。她突然一个大偏头,“哎呦”一声,硬生生被扯下来几根。 陈顾返将指尖上的几根头发捏起来叹气,干脆扣住她的下巴,问:“怎么这么不老实?” “我先咽下去。”她含糊嘟囔,吞了几口,才正儿八经地打量着红色小跑,说:“你竟然允许带味道的食物放在你女朋友身上。” 曾经……一个书包丢过去,他都嫌重。 他略微眯了眯眼睛,笑意很深却不露痕迹,只是把玉米递给她,说:“自己吃。” 接下来呢? 她一怔,睁着大眼睛去瞄他,刻意等了几秒,这个人就是沉默着深不可测地翘着嘴角。她眨眼,这种时候,不都应该深情款款地安慰说,你比它重要吗。 终于,他低低笑出声,两只手搭在她侧腰,一点点收紧将她慢慢拉到自己身前。他俯身,侧脸缓缓靠近她的脖子边,蹭开她的头发,鼻尖温柔滑到耳后,一个字一个字极缓慢而蛊惑地说:“老婆。” 她呆若木鸡,又后知后觉地颤了两下。 他鼻音带笑,继续诱导怀里的人:“我都是你的,除了你,再没有什么让我有心动的感觉。” 每一个字,都就着温热的呼吸轻轻重重砸在耳朵里,她觉得自己耳膜在一个劲颤动,除了他的声音,什么都朦胧的听不到了。 “噢!”她小声说,声音轻到一阵风吹走一样。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可还是有点小害羞。 “喂,你在干什么?” 一声喊,沈与尔抬了抬眼角,何辞的嗓音,约莫在身后酒店正门的位置,她仍是反手抱着陈顾返,头都没回。 “你……我见过你,陈家的小叔叔是不是?”话音靠近了许多,何辞已经走到跟前,略带惊讶,“沈与尔,你是傻子吗,这怎么可以?” 他还要继续,陈顾返就懒洋洋斜靠在车子上,淡漠的一眼看过去,凤眼里纯黑色的眼珠深不见底。 何辞一瞬住口,只这么一眼,就有点压迫。他用食指关节顶了顶嘴角,痞起来,还刻意加上了称呼:“姐,我有事要说,你先让外人躲远点。” “外人?”沈与尔好笑,找了点耐心跟他说,“这我男人。” 他低骂一句,从眼神到表情都是满满的不服:“就找这样的姐夫吗?我可瞧不上,跟我想的差了挺多。” 何辞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陈顾返,就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而他眉眼姿态依旧懒洋洋的,并不怎么在意一样。 突然,小孩一个抬手,面带得意地就要袭击过去。秒钟的工夫,就已经整个人被压在车尾困住。 “卧槽!你他妈什么手法?”何辞挣扎了两下,回头瞪他,眼睛都有点急红。这个人实在太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只一只手就将自己扣得死死的,太特么疼了,“姐,姐……救我救我!” 沈与尔坐在车尾歪头看他,微笑,没半点动作。 让你随便招惹人! 陈顾返面上温柔极了,没有丁点责备的模样,像一个十足的绅士,只有被困住的人才知道这人的力度有多霸道。 他翘着嘴角,带笑的声音随后而至,就在何辞脸侧,语速跟措辞控制的不温不火,却让人有一种凉到心底的感觉。 每个字都带出警告的味道:“跟你姐也敢这样动手吗?” 第41章 不成功【二更】 “姐……姐!你,你胳膊肘往外拐。” 沈与尔低垂着眼睫,淡淡的,碰到不怎么想说话的人,她通常半个字都丢不出来,连装装样子都不太想做。何辞想起她这个小毛病,不得不努力回着头去跟陈顾返抗议,脸臭的不行:“那什么……打个商量,你教我这招,我不跟你计较了怎么样?” 陈顾返也没什么耐心听他喊,一个松手,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何辞踉跄一步,抚着胸口,趴在车尾咳嗽两声,心肝疼! “小尔,回家。”这人跟她说起话来极近温柔。她从车尾跳下来,哈一口气擦了擦何辞弄到车上的印子。 他喜欢的东西,她都宝贝的不得了。 “喂!你们……”何辞张口结舌,赌气地踢一脚轮胎,郁郁地跟单手虚搭着方向盘的人说,“等我长大,一定把你干掉!” 陈顾返从后视镜扫了他一眼,手指随意敲了敲,表情跟姿态都很是平淡无奇。 沈与尔停步,回身,眯眼看他半晌:“还是作业太少。” 在车上,她问:“是不是又该去巴黎开会了?” 他牵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腿上,她指尖动了动被他按住,说:“一周就回来。” 这周,沈与尔参加了3个同学聚会,还是觉得百无聊赖,踢踢踏踏反思着溜达回家,怎么这么依赖这个人! “陈,陈……”才踏进门一步,她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刚刚还在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轻松曲着条腿蹲在自家客厅,嘴里咬着一只雪糕,两个小家伙围着他叫个不停。 直觉差点叫错,她偷瞄了眼坐在沙发里的爷爷,匆忙改口:“小陈叔叔。” “嗯。”陈顾返盯着她深深地笑,又低头敛眸将雪糕喂到两只猫跟前,小家伙就翘着尾巴一个劲儿舔起来。他挠挠小东西的脖子,轻声回了沈老先生一句话,看样子两人应该在聊事情。 沈与尔特别想问他怎么提前了2天,想想还是忍住没开口,叫了声爷爷跑到楼上去换衣服。呆在客厅总想去偷看他,她干脆拎起两只小家伙,随口说:“我去……给它们洗澡。” 特别差劲的理由,脑子一热就忘记这两只猫怕水怕得要命,打湿了就开始扑腾,宠物香波倒上了又不得不洗掉。她将湿漉漉的留海向上团了个揪,硬着头皮一边安抚一边把逃跑的再抱回来,整个卫生间已经像战场一样凌乱。 突然后背贴到一个格外暖的胸膛,接着就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抱起来放到大理石的卫浴台面上。他单手撑住镜子,另一只手用力覆在她后颈,将她压近自己,毫不犹豫地吻上她。 直接,彻底,深入到每一个地方。 他重重地呼吸,说:“很想你。” 她晕的眼前景物都晃起来,不自觉靠近他,抱住他的腰,仰头轻声告诉他:“我也是。” 他品味着舌尖上她的味道,轻声问:“喝酒了?” “敬了老师,一点点。”她比划了三分之一杯的高度,正色。 陈顾返将视线放在她身上,越来越炙热,漆黑的眼珠子都性感湿润起来。被他盯的浑身发紧,有点软,她小短裤下面裸.露的双腿就这么无力地贴紧他,隔着他裤子的布料,热得要命。 他的手从她手臂一点点滑上去,又从挽到手肘的衬衫袖口,贴着衣服,摸到她的肩膀,手指就在这儿来来回回。他突然轻轻笑起来,鼻音异常诱人:“怎么里面还有一件?”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宽松的到腿根的衬衫被两个家伙弄到湿的差不多,里面紧紧贴在身上的小吊带清晰明显。 “怕你会觉得,我……不矜持啊。”所以多穿了一件。她偏过头像被烫到一样,拼命躲开他的视线。 他松松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掰过她的脸,指间触上打湿了一点的睫毛,再到眼尾。沉醉在她动情时的每一个小表情,他说:“小尔,你这个样子就已经是在勾引了。” 这里的气氛湿润又暧昧,他的手指捏住这件衬衫的扣子,低垂着眼睫,一颗一颗慢慢解开,鬼使神差地想碰碰里面。 才两颗,只是上面的两颗,手机在不远处的地方突兀地响起来,她吓得一个激灵,想到什么似的问:“陈顾返,我爷爷呢?” 他摸了摸她的锁骨,说:“出去了。” 撇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她一点儿也不想理会,双手绕过他的脖子抱住,他有些好笑地不得不托住她的腰。她的目光只略微波动了一下,就将嘴唇凑过去,贴上他的。 仅仅是这么贴着,两个人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他开始稍侧了头一下一下地轻吻。渐渐,这种浅尝辄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肆虐。 他鼻音似乎极轻地“嗯”了一声,张开微闭的双眼,将放在她身上摩擦的手抵在镜面上,困住她却与她扯开了些距离。他就用这双有点朦胧又性感的眼睛盯住她,问:“小尔,你想要在这里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点头还是摇头,只一味地靠着他支撑自己酥软到快要滑下去的身体,就连他在耳朵边说话,都有些懵懵的迟钝起来。 被他抱着放到地上,她虚着脚步险些摔倒。拎住她的两只胳膊,他神色复杂:“小尔,有人在叫你。” 沈与尔终于反应过来,咬紧牙恨不能立刻出去把那人揍一顿,这音量,方圆几百米都能听到。 何辞见她出来,刚喊出去的话还没来得及收尾:“沈与尔,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在外面听,声音更高了许多,已经有几户好奇地开窗看过来。 他做了个揖:“叔叔阿姨们,谢谢捧场,散了吧散了吧!” 她眯眼睨过去:“有事说。” “但是我不想跟这个男人说话。”何辞迎着太阳望到二楼懒洋洋靠在窗边微笑的陈顾返,心里一凛。 “那再见。”沈与尔说着就要转身。 “诶……等等。”他说,“我摩托车被扣了。” 她扫了眼歪歪靠在桃树上的山地自行车,开口:“太好了。” “有没有点同情心?” “来要同情心的?说正事。” “阿辞,你姐姐好凶哦!”一直站在何辞身后的女孩看起来不怎么高兴,“走吧,我们随便租个人就行了。”她故作性感地撩一撩头发。 何辞习惯性舔虎牙,手臂绕过女孩的脖子紧紧扣住,她被迫仰起头有点被吓到,他将手指捏在女孩的两边脸颊,痞里痞气地告诉她:“宝贝,好好说话。” 扣住她的手臂慢慢松开,女孩揉揉脖子,默不作声呆在一边。 沈与尔是真的没有耐心了,她正要转身,他“噼里啪啦”开口:“带妹子兜风,掉沟里了,有人看见了竟然报警,老师给我领回去的时候把我车也给扣了,说要叫家长。” 他等面前人转回来,继续:“爸妈好面子,这种事情才不会去,就说再给我买一辆,可是我就想要这辆。” “所以……”他竟然用了试探的语气,“你帮我去要回来,怎么也是我亲姐!” “不去。” “别介啊,可以跟老师聊聊我的成绩啊生活啊,你也可以给我告状啊,多好!” 沈与尔歪歪咬着自己下嘴唇正要拒绝,突然想到点事儿,朝二楼窗户抬抬下巴,说:“我听他的。” “靠,沈与尔,你怎么这么怂!”何辞皱眉不满,右耳的耳钉在太阳底下闪了两闪。 她耸耸肩。 他权衡了一下,好像豁出去似的,冲二楼提声喊:“姐夫,帮帮忙?” 陈顾返换了个姿势,两只手臂闲闲搭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我为什么要帮一个想干掉我的人?” “我不管,你们要是不帮我,今天我就呆这儿不走了。”何辞心知肚明他是故意的,又干不过他,干脆往地上一躺,双手交叠着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 “阿辞,你怎么这么丢份?”身后的女孩惊呼,明明是一个小少爷,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看不惯走。”他晃了晃脚丫子,说得毫无所谓。 其实,并不怎么想为难他,陈顾返回去开车,沈与尔正要上楼去换衣服,何辞叫住她:“姐,穿性感点儿,不然老师以为你是我妹怎么办?” 她向后摆摆手:“我有身份证,又不是去聊骚。” 出来时,陈顾返恰巧将一辆黑色suv停在门口,何辞见势拉开副驾要坐进去,刚伸出半个脑袋,就被犀利的一眼扫过,他缩回脖子,识趣地挪到后排。 沈与尔坐进去,旁边的人倾着身子去给她系安全带,她偷偷低头凑在他侧脸,问:“叔,你的车呢?” “作为家长,低调一点。” 她笑:“谁说你是家长了?” 他又故意低低对着她的耳朵说话,慢悠悠的却张扬极了:“老婆。” 她一瞬破功,脸红起来,一个劲儿推他:“坐回去,坐回去。” 他就真的坐回去,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扬了嘴角:“很漂亮。”自己家小朋友,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何辞在后面目瞪口呆,从没见过姐姐这样笑,他重重拍一把前排头枕,喊:“靠,打住!” 第42章 咱家孩子 沈与尔目光不怎么自然地溜到窗外,就听到他在后面大大咧咧,毫不避讳地说:“借钱。”她眼睛都没闪一下。 “噢!得要理由啊……”小片刻,他见前面没想理他,自顾翘起二郎腿,手臂搭在车窗上用手指闲闲撑着额角若有所思,转瞬眉眼又爬上些肆意的笑,“掉沟里的时候,小妹妹吓坏了,人家长告到老师那儿,多少得陪点钱。” 说起来,还有点冤,懒得解释,他捡重要的说:“不想跟爸妈要钱。”不然以他们的作风,这事儿就上纲上线了。 “没钱。”沈与尔从后视镜望过去,眉头不着痕迹地抽了两抽。 被后面的人捕捉到,他随心所欲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在脑后靠着,眼底眉梢都是放荡不羁,眼珠子黑亮,随意盯着开车的人,舔着虎牙笑:“姐夫,借钱。” 陈顾返就单手撑在车窗,一只手掰着方向盘并了道线,车速不快,外面温热的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乱几根,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极了,连语气都是欠揍的慵懒:“没钱。” 何辞翘起来的腿晃了两晃,扬着嘴角闭目养神:“两个大忽悠!” “阿辞,需要多少我给你。”一直端着姿态的性感女生不屑地瞪一眼前面,凝视身边大男孩,讨好地贴过去。 他就这么微阖着眼睛,突然一个抬手,准确又坦然自若地捏在她两侧脸颊,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慢悠悠说:“不要女人的钱。” “嘶……疼。” 慢慢地,扣住她的手松开,这个家伙继续旁若无人地托着后脑眯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车。”沈与尔一把拽开后边车门,手指敲敲车窗。何辞皱着眉毛睁眼,晃着跳下来就用手背遮住眼睛,适应有点强烈的光线。 “抽根烟缓缓。”他歪歪扭扭才刚往墙上一靠,嘴巴里斜斜叼着的烟就被沈与尔扯出来丢进垃圾桶:“快点儿!” “靠!”他嘟嚷着发泄两句,见陈顾返看过来的那双张扬着深刻笑意的眼睛,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进电梯。 认清门牌号,他兴致索然地按了三声门铃,可门被拉开的一瞬,这个家伙的面色立刻生动起来:“齐老师好。”他桀骜地笑,抬手指了指后面,“我姐姐,姐夫,我们来接受您的教诲。” 老师不太相信地打量起沈与尔:“这是……姐姐?” 何辞单手搭在门框边:“对,是不是长的很像?”他龇了龇牙,“看,虎牙都一样。我姐看起来小,今年都28了。这不刚给我小外甥送到幼儿园,我们就来了。” 老师略微点头,是挺像。 “齐老师,我跟您讲啊,我姐夫也特牛。您知道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吧,那儿的博士,他有……” “齐老师,您好。”陈顾返正经起来,敛着笑,一个大气范儿地抬手,顺便打断这个家伙。 老师若有若无观察了几眼,似乎这个看起来更靠谱一点,于是就势伸手跟他握了握,将三人请到客厅里。 略微寒暄几句,谈话就直接拐进主题,何辞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点着脑袋打盹。后来点得狠了,他干脆捏一把自己脸颊,枕着沙发歪头看几个人聊天。 约莫两三个小时,本以为他们过来也就是随便走个过场,沈与尔却真的在仔细翻看老师递过来的成绩单跟试卷。他用食指关节抵着嘴角笑,自觉坐过去:“怎么样,还行吗?比你不差是不是?” 她就盯着卷面,好像“嗯”了一声,低低的,听不太清。 他抬眼的时候,陈顾返仍旧谦和优雅地坐在原来位置,姿态并没怎么变。这个男人微侧了头,时不时接上老师几句话,从神色到举止都十分专注而绅士。 第一次见到他认真起来的样子,不同于初见的张扬霸道,这时候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谈话进行的很愉快,最后老师摸着何辞的头一个劲儿感叹,好像觉得在这样家长的引导下,这孩子一定能正儿八经起来一样。他想躲开这只手,被陈顾返一个略带笑却犀利的目光看回去。 他舔着初现性感的嘴唇,不得不接受抚摸,好烦躁啊,一点儿也不喜欢被不感兴趣的人碰! 楼下,他一寸一寸摸过爱极了的小摩托,扬着嘴角乐。陈顾返一根手指挑起挂在前面的头盔,眯着眼睛看了几秒,丢回他怀里,说:“太次了,还没一块棉花安全。” 他歪歪靠坐在车身上,目光渐渐聚焦,越来越亮:“识货,你也玩这个?” “不玩。” “别扯了,教我啊!” “教你?”陈顾返双臂撑住摩托,俯身,慢悠悠笑,又是那种挑着凤眼张扬到极致的微笑,他说,“不想。” 起身,他拍拍手,搂住沈与尔的肩膀,略微抬了抬下巴,说“走了,你们自己回去。” “请你们吃饭?”何辞歪头想了一瞬。 “不用。”沈与尔顺从地跟陈顾返转身,又退了两步,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随意丢给他:“密码是妈妈生日。” 他两根指头夹着卡片在手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露着两颗虎牙咧嘴:“不想还了,就这么欠着你们吧。”曲起条腿斜靠在车上,他捏着卡片肆意地挥了挥手,笑,“bye!” 目送他们走掉,性感女生将头发别在耳后,有些傲慢:“阿辞,我不喜欢你姐姐。” “哦?”他睥睨地看过去,无所谓一样,“随你。”头盔在两只手间抛起来转了个圈。 “我想叫人去找她麻烦。” “找麻烦……”他半倾身子念着三个字笑,盯住她的眼睛,手指慢慢扣上她两边脸颊,强硬地扬起她的头,就用那种明明很痞气却好像很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宝贝,你可一点儿也不乖。” “阿辞,我,我……” 他一点点将手松开,起身:“耐心这种东西不怎么适合我。”说着头盔一带,一个帅气的动作,上车。 “她是我姐姐。” 在排气管的声音里,这个家伙一阵风似的开走,留女生懊恼地原地跺脚。 路上,沈与尔侧着身子蜷坐在副驾,突然想到什么就没头没脑地问:“陈顾返,以后咱家孩子被叫家长,是不是也跟今天一样。”她咬着食指关节若有所思,“你可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不行就揍,我八成下不去手。” “咱家……孩子?”他看着前边微笑,品味着四个字,越品味眉眼越张扬,心底一下子就软了一块儿。从没想过会遇见一个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她,甚至拥有一个长得像极了两个人的宝贝。 她觉察自己说了什么,窘起来,企图欲盖弥彰。他用手指蹭蹭她的脸颊,愉快的情绪爬上眼尾:“没错,就是咱家孩子,你跟我的。” 把她送到家门口,沈与尔在车上偷偷跟他告别,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抱住他,说:“叔,明天见,晚上不许特意……散步到我家窗户底下。”她亲在这个人的下巴,“好好睡觉。” 陈顾返把要溜走的人又扯回来,凑近了去闻她的头发,再一点点到脸颊,脖子,淡淡的葡萄香味,还有沉香凉凉的味道,真让人着迷。 他忍不住想去诱惑她,捏着她的两只小耳朵,说:“亲我,就答应你。” 她目光闪烁,歪歪咬着嘴角,抱住他的脖子,凑过去贴上她的嘴唇,他顺势含住吮了吮,这才满意地跟她说:“回去吧。” 她跳下去,觉得自己实在有点腻歪,一转头的工夫便开始舍不得。挂着布老鼠的钥匙刚一插.进锁孔,门就被从里面拉开,她进到玄关换鞋,似有似无皱了下眉,问开门的人:“有事?”抬眼去看客厅,人都来了。 沈双翼一声不吭小跑回自己父母身边坐好,沈与尔慢慢蹭过去对沙发里的人叫了一声“爸,阿姨”,就挎着爷爷的手臂目光询问地看着老人家。 沈老先生坐得很是笔挺,单手撑在膝盖,另一只手握住拐杖,说:“这事儿跟我说没用,不想帮,陈家小儿子的事我也做不了主,你们走吧,别等我生气。” 沈与尔一下子睁大眼坐直,一听到他的事情就忍不住的紧张。 “爸!”沈再川接到妻子不满的目光,动了动身体,“您跟他们家关系不错,要是您去说他肯定得卖您个面子。以前小尔他都帮了,双翼这里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什么……跟什么!? 沈与尔握紧手指,有些心急,控制不住地开口:“找陈,嗯……小陈叔叔,干什么?” 见她好像对这件事很有兴趣的样子,沈双翼的母亲就想干脆从她这里下手,也许孩子好说话一些:“小尔啊!”女人刻意笑起来,“这不是双翼今年高考嘛,这孩子数理化有些差,你跟小陈叔叔关系怎么样,帮我们给说说补一下?” “外面到处都是辅导班。”沈与尔心里终于有了个底,只是不怎么理解这个女人的想法。 “给找了,老师请来不少,双翼她不要。”女人抚了抚女儿的后背,叹气,“我们家宝贝有点抵触情绪,她说就想要陈家那个小叔叔给补。” “嚯!”沈与尔好笑起来。 “小尔。”沈再川好奇,“陈顾返当时是怎么答应给你补课的?你再试试跟他说一下?”话音还没落,沈老先生一拐杖抽过去,沉下来的声音令人发指:“你这个恶劣的东西,赶紧走。” 沈双翼又是吓得一哆嗦,沈与尔眯起眼睛盯了她几秒钟,起身,说:“你跟我过来。” 第43章 惊喜前奏 楼上,简单干净视觉上舒适却惬意的一间小卧室,沈与尔抬手拉出椅子靠坐在上面,从眼神到姿态都跟陈顾返像极了。 她问:“理由?” 沈双翼想了想,说:“没有理由。” “那心虚什么?”沈与尔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起来,微侧了脸睨着她,“到底什么事?” “没事。”她闪躲开面前那双盯过来的眼睛,许久被看得心里发慌,这才好像豁出去似地问:“我想找陈叔叔,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能。”沈与尔笑起来,轻轻的,不屑一顾。舌尖转了个弯,慢悠悠告诉她,“但是……不想。” 沈双翼被噎得开不了口,从没被人这样拒绝过,她支吾半天,才终于听到面前的人再次启齿,语气淡淡的。 “说吧,想干什么?” “我……想找个人。” “找人?”沈与尔略微惊讶,“找谁?” “凭什么告诉你!”沈双翼来了情绪。 “好,那走吧。”凳子里的人潇洒地一个起身,抬腿就走。手臂突然被扯住,就听见身后的人有点急迫地说:“我想找上次救我的那个哥哥。” 万……小四!?沈与尔转着眼珠子回忆半天,跟她确认了一遍这个人物,问:“报恩啊?我也救你了。” “也不算。”她低着脑袋,无精打采,“就那次我过意不去,看望过他,答应用自己的钱送他一个礼物报答,后来我攒够了,可小半年前就联系不到这个人。” “沈双翼!”沈与尔觉得被雷劈了一样,“联系不到就想这样的办法,让爸爸拉下面子去求人?” “没,没想那么多。” “好。”沈与尔将舌尖咬在嘴角点了点头,“而且你觉得他会跟你说?你问我都比找他强。” “你,你这么讨厌我,怎么会跟我说!” “嚯!还知道自己讨厌。”她随手拿起支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串数字,塞进这个小孩手里,“人在上海。”说着就要下楼。 沈双翼将纸条收好,追在后面问:“怎么在上海?我以为是澳洲。连机票都买好了,就等陈叔叔过来补课的时候要挟他呢。” “嗷,你干什么沈与尔?”她被突然停步回身的人唬住。 “补课?要挟他?”沈与尔好像听到笑话一样,手臂撑在墙上,淡淡笑起来。她刻意多用了点点耐心,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不动女人跟小孩,不过你要因为这件事情烦到他,可能你找的人就不是在上海了。” “那……在哪里?” “谁知道呢!” 沈与尔倾身过去,好像很无害地笑:“还补课吗?”带点压迫。 沈双翼退一步,摇头。 “那就下去好好说话,别让大人为难。”她先一步蹦下楼梯,正色坐在爷爷身边。 “双翼,怎么样?”女人担心自家宝贝被这个看起来就不是怎么好惹的女孩欺负,眼神关切询问。 “妈妈,我不想补课了。” “不想补课?”她一下子就火了,指了指沈与尔,扶住女儿的肩膀问,“这丫头欺负你了?” “小尔,你……”沈再川也皱眉看过去,接着一根拐杖甩到他身上,随后而至的声音分量很重,让人有点齿冷:“谁准你说话了,嗯?管好你的女人,然后滚出去。” 他立刻老实闭嘴。 沈与尔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扶住女人伸过来的巴掌,滑到这个人的手腕握住,看起来只是这么轻轻托着,可女人开始不怎么舒服地蹙起眉毛抽气:“你干什么?” 她舔着虎牙笑,一副你就是干不掉我的散漫样,将女人的手压到茶几上,盯住她的眼睛若无其事地说:“不干什么啊!阿姨,喝茶。” “你这个……嘶……” “我这个?”她反问,手上不着痕迹地使了点劲儿,“不是好人对不对?所以,别碰我啊!” “妈妈,妈妈。”沈双翼去扒她的手,忍不住哽咽,“我找别的老师,沈与尔你松手呀。” 将压住女人的手一点点松开,沈与尔重新靠回老人身边,就听老人在头顶沉沉开口,语气似乎比刚才略微满意了些,“小尔,乖,去送客。” 她踢踏着跑去开门。 目送人出去,她的肩膀就垮下来,神色怏怏的。老人转瞬笑呵呵一个劲儿哄她,她抱住老人手臂晃起来说,没事,就跑到小卧室里跪坐在窗边托着腮发呆。 从日落到天黑漆漆,风都清爽一些,周围房子的灯一户一户灭下来,突然一个带笑的声音:“愣什么呢?” 她一瞬眉眼生动起来,眸子又黑亮到纤尘不染,低头悄悄问:“不是说好好睡觉吗?” 他侧身靠在大桃树下,双手揣着口袋,狭长的眼尾就这么毫不夸张地挑到一个漂亮的小弧度,一开口声音就很是磁性跟愉快:“散步路过。”安静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他抬起下巴邀请一样地问,“一起吗?” 她做了个口型:“等我一小下。”就从窗户边跳回屋里,溜出来。 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不经意两人又溜达到空旷的足球场,草皮清新湿润的味道扑面而来。陈顾返拎着她的胳膊将她一阶一阶提到看台上面,她慢慢坐下来枕在他腿上,说:“叔,今天我干了件坏事,给我爸老婆气得够呛。” 他将腿略微挪了挪,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手指松松搂着她侧腰,另一只手绕起她的头发玩。他的语速很慢,懒洋洋的:“过瘾吗?” 她好笑起来,在他膝盖上一下一下划着圆圈:“还行。” “小尔。”他将小朋友搂起来,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摩擦,嘴唇从她手心慢慢蹭过去,“以后跟这种人动手的时候,告诉她陈顾返教的,谁也不用怕,你有我。” “噢!”真说了那可不得了,她挣扎着手指,心尖一阵阵发麻,声音轻飘飘的,“陈顾返,痒啊。” 他笑得很低:“小尔,寒假跟我去澳洲。” “用什么借口?” “没关系,不用借口,我会安排好,过完年去,在那儿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她扶着他的脖子,目光灼灼的,点头。 混到暑假的尾巴,沈与尔想起件事情,扔下手里的活儿,就在大太阳底下跑到陈家门口。一抬眼,就见他靠坐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讲电话。 她也不着急进门了,嘴角带着笑盯住他的背影看半天,修长而结实,只一个轮廓就让她心动的不得了。 似乎觉察到背后的目光,陈顾返撑着栏杆回头,眉眼张扬起来,干脆就俯身双臂悠闲地搭在上面,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继续讲电话。 沈与尔不自觉舔起虎牙笑,在阳光底下十分灿烂,她抬起双手放在身前比了个心,再告诉他:“我先进去了啊。” 他勾着眼角点头,也慢悠悠起身,进屋。 “呦!小尔来了。”陈景安正巧削完一个苹果,于是递给她,“可甜。” “谢谢安姑姑。”她叼在嘴里,坐过去说,“我找赵约。” “上面睡觉呢。” 她“蹬蹬”跑上楼,拐了个弯,迎面就撞上刚从屋里挂掉电话的陈顾返,味道太熟悉。大着胆子抱了他一下,她用下巴蹭着他胸膛,说:“叔,我不进去了,你去给赵约揪起来。” 他很是受用,捏捏她的小耳朵。 没多会儿,赵约半睁着眼靠在门边,张了张嘴,迷迷糊糊也没说清一句完整的话。 “几号回学校?”沈与尔直入正题。 依稀能分辨出他在说“提前一天”。 “太好了,我比你早一天,不打扰你了噢,继续睡吧!”沈与尔给他推回去,一把拉上他的门。转而跟陈顾返说,“叔,我回去订机票,给你也订一张。” 完事就风风火火的,不见人影。 出发当天,沈与尔戴了顶黑色小帽子,墨镜往脸上一架就拖着白色的小箱子去打车。机场,她特意靠在安检口边的台子,扬起脑袋左顾右盼。 突然一只手臂从她脖子前边绕过去,将她整个人拉到怀里,手腕上沉香的味道格外浓。后背紧紧贴住他有恰到好处触感的胸膛,这个人带笑的声音就随后而至:“跑这么快做什么?” 她挪开他的手臂,回身,仰起头背着手跟他乐:“先给你开路啊!” 陈顾返摸摸他发顶,将人搂着排队去过安检。 一落座,沈与尔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捏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玩,他反手扣住,她就问:“叔,你是不是过几天要回澳洲?” 他慢悠悠抬起眼睑,扬了好看的眼尾,对上她的视线,轻轻“嗯”一声。 “噢!”她鼓起嘴巴一下一下点头,目光放空。 “小尔!”他手掌压在她脑后将人拉到身前,侧脸凑过去,对着她的耳朵慢条斯理地说,“你在高兴。” 呃……被发现了! 她瞪大眼捧住他的脸,努力遮掩:“才没有才没有,我一点都舍不得你。”歪歪咬着下嘴唇,忍住啊,沈与尔,说好了欠他一个好消息,一定得是惊喜才好。 第44章 好消息 这个小朋友笑得这么认真,漂亮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看过来,陈顾返忍不住就扬了嘴角,如她所愿地低头随意翻着手中的书页,笑而不语起来。 他回去那天,沈与尔好巧不巧被老师派出去办事,她拎着两大包东西低着脑袋郁郁地挤进地铁,找了个门边的角落靠住。 不经意抬头的瞬间,她一怔,不远处车厢连接处,有一个似乎微微熟悉的身影。 她将嘴巴里的空气吞下去,思考了千分之一秒,在车门关闭的前一刻抱着东西挤了出去,鬼使神差地跟上前面的身影。 换了两条线,出站,再不远不近地追了一条街,前面的人终于一个止步回身,目光带笑:“小妹妹,你跟我这么久,有事?” 沈与尔这才恍然回神,觉察到自己干了一件有点丢脸的事情,于是将东西往旁边花坛上一搁,仓促安慰她:“你别害怕呀!我不是神经病。” 对面女生面上安静,眉眼却弯起来,温柔的,细腻的声音伴着初秋温凉的风,让人心旷神怡:“好,我不怕,你说吧!” “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跟她说话心情不自觉放松,沈与尔慢悠悠往花坛边上一坐,伸展开两条腿,迎着阳光抬眼,越笑越灿烂,连两颗虎牙都可爱起来。 应该是她没错,从法国回来了。 “哦?很像吗?那……没关系。”女生轻轻笑一声,并不介意的样子。 沈与尔视线只在她侧脸卡通的创可贴上一溜,又滑到绑着绷带的手腕,干脆跳起来正儿八经地问:“还好吗?” “这里?”顺着小朋友的视线,她晃晃手腕,笑,“还行。”哪里来的小朋友,让人觉得这么阳光。 嗯……作为陌生人,再聊下去就有点图谋不轨了。 想了半秒钟,沈与尔从袋子里摸出一颗硕大的棒棒糖塞到女生手中,张扬着活力地告诉她:“送你。”随后退两步歪着脑袋一个转身,挥挥手,“再见哦!” “再见。”女生直目送小朋友走远,才掏出响了半天的手机,接起来温柔笑道,“叶北向,晚接了一小会儿,理由啊!你要不要听?” 那边似乎心情不错地“嗯”了一声,还能清晰听到马路边喇叭的声音。 “碰到一个小朋友,特别的,嗯……”她将焦点放在远处思考,转瞬笑起来,“特别的,美好,向日葵一样。追了我两条线,一条街,最后送了我一根棒棒糖。” “高兴吗?”那边压着笑,“站那儿别动,回头。” 她转身,看他走过来,眉眼温暖:“当然高兴啊!” 雨后初晴的天气,空气潮湿清新的要命,沈与尔躺在床上抱住日历数了3遍,心里越来越美,转瞬又唉声叹气,接到吴璃电话的时候愣是没缓过来情绪。 那边笑话她:“浪费这么好的天气,跟我们来mix?” “不去。”她按了按耳朵,适应那边震耳的音乐,揪住枕头歪歪靠着。 “你真是……为你叔神魂颠倒。”吴璃在那边的催促声里想起正事,“炖了一锅排骨汤,去我家喝,钥匙放老地方了。” 沈与尔一声不吭。 “这个也不去?” 她从床上跳下来,舔着虎牙笑:“这个得去,我叔要求的是不是?” “就会欺压良民!” 沈与尔鼓起左边嘴巴,将门一带,兀自乐着:“可我还会给你们家打扫卫生啊!” “对了,我们家多了……” “什么?”嘟嘟的忙音,她奇怪地看眼手机,估摸那边有事,于是随意往兜里一揣就跑出去。 一进门的瞬间,沈与尔懵了。 “太,太……过分了!”她紧紧贴住门边,恨不能缩到门缝里消失,“乖!别……舔我!” 两只成年哈士奇将爪子搭在她身上,一个劲儿闻来闻去,重量压得她十分想咳嗽。而两个家伙就瞪大眼,又傻又萌地欢迎新人。 真是,要疯! 这时候走掉,是不是,有点怂。被两只大家伙逼走!? 她咬咬牙,一点点往里边蹭,突然门边的一只张大了嘴,嚎起来。 啊……这声音,她汗毛都竖起来。第二只也“嗷呜”一声,一个比一个响亮直接。 在这样的嚎叫里,沈与尔喝汤的手抖来抖去,两个家伙就是赖在门边不动。她抱住碗歪着脑袋弱搓搓跟狗对话:“想出去?” 叫这么惨,不会……出狗命吧?! 她脑仁都抽起来,张望四周从顶端的架子够来链子,往两个家伙身上一套,拍一把门板,说:“走,带你们出去,乖点啊!” 很好,非常安静。 不过,这安静只维持了不到1分钟,一出电梯,两只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傻笑一样龇了龇牙,突然就同时发力,抬起爪子飞快地奔出去。 沈与尔被拽了个猝不及防,踉跄一步,眼瞅着楼门外边七八级台阶,头一重脚一轻。摔下去的时候她还抽出那么半秒钟调整了一下姿势,至少……不是脑袋着地。 从顶层一直滑到平地,接着“咣当”一声,后脑勺狠狠磕在侧边的水泥台子上,此刻,真的是有星星在眼前晃来晃去,模模糊糊。 这一下,她懵了足足3分钟,就想到两个词:乐极生悲,自作孽不可活!一整个后背连到尾椎骨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动了动身子,腰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她抬手擦掉眼睛里不间断往外涌的水,半躺在地上给吴璃拨电话。 “宝贝,好喝吗?” “好喝。” “对了刚才没跟你说完,路南城跟我们家搁了两只哈士奇,没吓坏你吧?” “没!” 顺从地聊了四句,她终于撇着嘴,委屈:“姐,救命啊!” 只10分钟,一帮人浩浩荡荡赶过来的时候,她还靠在摔下来的台子上,动不了,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上面几双惊讶到不可置信的眼睛。 “卧槽,沈与尔!你被两只狗给整成这样!”张生迟目瞪口呆,吴璃托住她一边。 “哎?哎……腰,我的腰,轻点儿!”她一手撑住侧腰,空着的手臂就被另一只手搀住,整个人被两人架起来,弄到车上。 这才看清扶住自己的女生,跟她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沈与尔耷拉着眉毛,问:“你的手没事了吗?” 霍湘在她腰下面垫了个抱枕,温声笑:“没事。”真是巧,原来是陈顾返家的小朋友,随即指指她的腰,声音暖暖的,“你的腰?” “有事!”这时候,她哭都哭不出来,唯一能动的手去拍前排头枕,“姐,你认不认识什么神医,这样还怎么给我叔惊喜,我机票都买好了。” 张生迟幸灾乐祸:“去澳洲啊?给我们顺点酒回来,我跟你讲,资本家的农民就是会享受生活,生活质量高的不得了。” 他转一把方向盘向后瞟了一眼:“小朋友你别被资本家给同化了。” “不管。”她倔强地抬起头,眼睛还湿着,就含含糊糊地答非所问,“一定得去。” 十一,沈与尔勉勉强强能站着走路,她围了根护腰带就轻装简从地晃到机场,像孕妇一样托住腰爬上飞机。很不容易的沿着有完美弧度的小山丘爬到酒庄门口,她给陈顾返发了条信息:叔,在干嘛? 左边小虎牙一下一下咬着下嘴唇,有点小兴奋,还有点小紧张。 那边秒回:跟几个朋友在外面。 啊……不在! 她索性摸着收敛而贵气的铁艺门外一颗合欢慢慢坐下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天,一边在淡淡夜色里张望庄园里简洁古典的路灯,一盏一盏数过去。 他的地盘,上次心情不美妙没怎么好好欣赏。这个外表朴素的庄园,并无刻意雕琢,却有一种细致的深刻魅力。这么动人的田园风,到处洋溢着葡萄的香味,月光照过来,气氛静谧的十分美好。 陈顾返一晚上自始至终都淡漠着脸,这一刻终于恢复到那种张扬的眉眼,他交叠着双腿,反身懒洋洋靠在吧台上,手指转着手机,微笑。 “返,干嘛呢?来兴致了吗?”旁边一个看起来有点魅惑的白皮肤男人,用一口澳洲音问他。 他将手机按亮,扬了嘴角:“想老婆了。” “看,那边的姑娘怎么样?我看到henry给了她一颗药丸。”男人笑起来,目光挑了挑,姑娘似乎觉察到,端着酒杯靠过来。 陈顾返不再说话,懒散地站起来,手指慢慢摸过小折刀上的字,稍一动作,刀尖甩回镂空刀柄。在一个绅士却警告的距离,他居高临下地翘起嘴角盯住这个企图贴过来姑娘,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姑娘一声惊呼,她的手腕突然一瞬失力,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皮肤上一阵金属冰凉的触感,手指夹住的小药丸就从想放进去的,他的杯口滑出去。 这个人……实在,太快了,张扬又可怕。 他将小折刀收回掌心,一只手臂撑住吧台,低头看似在笑,浓浓的伦敦音让他好像个绅士,可话音却低到让人心尖发凉。 看着男人蓝色的眼睛,他说:“bay,你过界了,知道我不做什么。” “ok!别这样,没有下次。” 陈顾返舌尖抵着嘴角,慢悠悠起身,揣着口袋散漫地先一步走出去。 “瞧,你惹到他了。”魅惑男人望着姑娘,目光挑衅。 她抚住胸口,重重呼吸:“天啊,这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好像要看到人心底,压迫到让人窒息。” 给沈与尔回了条信息说,在开车,让她乖一点可以先做些别的。陈顾返没多会儿就一只手臂松松撑在车窗,单手转着方向盘将车拐上小矮丘,静谧的林荫道,车速飙得很快。 沈与尔远远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属于他的速度,她一下子从树底下站起来,扶住腰抽口气,紧张,真的……很紧张,却期待的要命。 竟然忘记了,想一个震撼感人的出场方式!她只能鼓着嘴巴干巴巴站在铁艺门边,闭紧眼睛,再睁开。 一声急促的刹车,他停在一米远的地方,下一秒,视线就紧紧缠住她。在这么深的夜色里这双眼睛黑亮的摄人心魄,诧异又动情。 第45章 小公主 只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一下子就沉迷住了。直勾勾盯住他甩上车门的动作,跟急促过来的脚步。下一刻,后背就撞上一块东西,她略微回眸,木质标牌上,中文的“可莱波蒂酒庄”六个字下面,是“is”的英文标志,跟海浪线条、橡木桶和腰刀的组合。 “小尔。” 陈顾返用力贴紧她,手指强硬地扣着下巴掰过她的小脑袋,只压着气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将她按住吻起来。 不容置疑的,舌尖直探到最深处,不受控制地压住,纠缠吮吸。身前触着她的心跳,急促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对她的想念。 “我觉得你大概是想我了,就过来……”沈与尔重重的呼息跟含糊的句子被他吞进嘴里,他就这么挨着,一口一口地咬她。她不得不贴住身前滚烫而结实的身体,这种属于他的完美的触感。 “这是什么?”好像碰到了一个……有些碍手的东西,陈顾返靠近她脖子边,手在腰上摸了一圈,哑哑地问。 “就是,就是护腰带啊!”她闪着目光,弱搓搓解释。 “护腰带?”盯住她的眼睛,他轻轻重复。 “呃……扭到腰了。” 他不再说话,认真看她,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沿着脊柱漂亮的弧度一点点往上摸,有软软的结痂,是蹭伤。 月光淡淡的,树下几声虫鸣,而他的眼睛太过黑亮,直看到人心底。 她老实交代:“好吧,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陈顾返手臂在她胳膊下稍一用力,一声不吭将人拎到副驾从上边直直放进去,沈与尔抽口气,说:“叔,你下次好好抱我。” 给她系好安全带,他就势一手撑住副驾车门将她困在这个相对比较小的空间,扬了一下嘴角,只这么一下,告诉她:“不老实还想要什么待遇,嗯?”蹭蹭她的脸颊,他靠回去,径自将车子开出去,说,“一会儿上去给我看一下。” 碰一下,她就疼,好像很严重。 仍是红到妖艳的小跑,风吹过来,沈与尔有些凌乱,结巴着:“看!看?……怎么看?” 他左手臂放在按到底的车窗上,手指曲起来搭在嘴角,单手轻松转一把方向盘将车子停在一座大房子旁边,笑:“就是你想到的那样看。” “这么……正大光明的……”她想问会不会太窘迫了一点。 “不会。” 再次将小朋友拎出来,陈顾返俯身蹲下去,回眸扬着下巴示意她自己爬上来。她慢吞吞贴过去,远远就见到1楼大幅的落地窗前,一个男人,懊恼地蹲在地上生闷气。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男人这才抬头,沈与尔嘴里鼓着的空气一下子吞进嗓子,搂在陈顾返脖子上的手不自觉一紧。 面前这人魁梧到骇人的身形,露在外面的皮肤满满纹身图腾,而络腮胡子旁的侧脸,整整三道漫延到额角的狰狞刀疤。 这样的组合,实在……有点,吓人啊! 男人抬眼的瞬间显然也是一怔,天!从没见过小先生碰触女人,更别提背在身上。这种感觉让他一瞬惊讶道到语无伦次:“又来,来,怎么又来一个祖宗?” 赌气的味道十分明显。 沈与尔一个没忍住,咬着嘴唇肩膀颤起来,啊……这个可怕的形象,一开口,竟然如此,软而温和。 陈顾返好像很清楚男人为什么一声不吭在这儿赌气,只简单直接地交代给他:“她是陈太太。” 沈与尔张张嘴,没想好怎么接,男人也张张嘴,雷劈一样憋不出一个字。俩人就这么尴尬地大眼瞪小眼老半天,直到陈顾返背着她拐到二楼的楼梯口。 她偷偷贴住他的耳朵轻言轻语:“真的是陈太太?感觉好像一下子老了10岁。” “不乐意?”他把人放下来,略微眯起眼睛压过去,嗓音带笑。 “不不不,我喜欢,真的喜欢。” 他就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语音莫名转低:“听话,除了你谁都不行。” “好。嗯……叔,我到了。”她一歪头,恰巧回想起唯一过来的那次,自己就被他安排在二楼客房,离他的三楼很近的这一间,而上面的地盘,他一点也不喜欢别人踏进去。于是她在门把手上一转,推门就要进去。 这一秒,好像时间静止一样,她呆在门口傻了半晌,刺眼睛啊!粉红色,满目粉红。粉红色的中心,一个穿着连体粉色兔耳朵睡衣的女孩,正坐在地上打游戏。 女孩也一瞬看过来。 沈与尔倏然惊醒,嘴角抽了两抽就半靠着身后的人,将手背松松抵在嘴边,轻声问:“陈顾返,这就是……传说中的李常夏?” 他的小外甥女。 “嗯,被他爸爸送过来度假。”陈顾返眼皮都懒得抬,只旁若无人地揽住她,渐渐凑到她的耳根,轻轻呼吸叫她“老婆”,他再次笑起来,“跟我上去,我们住上面。” 隐约听到这句话的李常夏猛然起身,手中的游戏机重重摔到地上,盯住沈与尔就直接开口,语气强硬:“你是谁,哪里来的野女人,在这儿想图什么?” 这飞扬跋扈的小态度! 沈与尔左额角“突”地抽了一下,舔起虎牙坏坏地笑:“我是……”她学起陈顾返的样子,一个漂亮的抬手,礼貌又霸道,“你的,小舅妈!” 陈顾返扬了嘴角,可他举手投足的严厉家长范儿,跟这样的笑有些格格不入:“怎么跟你小舅妈说话呢?” “小舅妈?”她用鼻孔哼一声,侧了头眯眼,好像回忆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竟然理直气壮地出言不逊,“我看过赵约哥哥发的照片,你是他同学,不要脸勾搭到我小舅舅头上来了。” 沈与尔舌尖抵一下嘴角睥睨地看过去,只一眼就偏头对上陈顾返的视线,无奈又好笑:你看,给你们家公开的第一个人,结果就这么的……刺激! 陈顾返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可嘴角依旧扬着好看的小弧度:“明天让你爸爸接你回去。” “我不同意!”面对这样的小舅舅,她的视线带了些恐惧,“你每次都把我丢给别人照顾,以前是万小四,现在又换了一个一脸刀疤的丑八怪。” 这次,连沈与尔都替她捏了把汗。嗯……果然是传说中的,唯我独尊小公主! 陈顾返扶着桌面倾身过去,带着深不见底的笑意,却十足的犀利长辈样,只一开口,这个小公主就手脚微凉,不知所措起来。 他说:“常夏,这可由不得你。” 李常夏觉得自己从没在外人面前如此丢脸过,她随手摸来一个硬东西就向沈与尔狠狠丢过去。 沈与尔头都懒得歪,正要再学着他的样子来一个潇洒的小擒拿,就在这么一个霸气发力的瞬间,破功。 “啊,啊,啊……腰!”抽气,跺脚。 要疯!这就尴尬了。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头脚一轻,已经被陈顾返拦腰抱起来,他无奈地扬了嘴角,低低问她:“还以为现在跟以前一样牛哄哄的?”盯着她看了会儿,觉察小朋友窘迫地拼命掩饰存在感,他这才轻声笑起来,“现在想上去了是不是?” 她将脑袋紧紧压在他胸膛,欲哭无泪:“想,特别想!” “你,你……”李常夏郁郁往地上一坐,手指攥紧,心里不自觉就开始跑着各种小主意。 陈顾返踢开自己房门,将小朋友放到床上翻了个面儿,曲起一条腿压在她身侧,单手将她按住,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掀起她的衣服。 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气呵成。 他的手指从护腰带到软软的结痂,一点点摸过去,心里才约莫有了个数。 沈与尔背对着他趴在床上目瞪口呆,这种感觉,天!整个人都要炸了。半晌,她终于憋出一句不怎么流利的话:“陈,陈顾返!你……矜持点儿。” 从她包里摸出药膏,他没再开口仔细看起来,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感觉,这才一点点用指腹沾了抹到她后背。 冰凉的触感就着属于男人热度的手指,她开始不老实地往前拱一下,再拱一下。 “乖点。” 这个男人,正不带任何情.欲的,认真地做一件诱惑人的事情。从她漂亮的蝴蝶骨,到微微陷进去的脊柱线,最后是恰如其分弧进去的侧腰。 身下的人,连耳根都红透了。 突然楼下一声惊呼,是刚才刀疤男人的声音,沈与尔一个激灵就坐起身:“怎么了?”她光脚直接从开放式落地窗踢踏到露台,扶住栏杆探头。 “呃……真豁的出去!”她干巴巴笑一声,盯住草地上缩起身子捂住腿的李常夏,女孩挑衅地看过来,沈与尔接住这个目光,不疼吗!? 她抽了嘴角,扶着栏杆跟身后正走过来的人,说:“叔,你小外甥女……跳楼了!” 第46章 离家出走 陈顾返的两只手臂挨着她的撑过来放在栏杆干上,整个身体就贴在她身后,目光从二楼李常夏跳出去的窗户再到小孩似乎很是痛苦表情,一扫而过。 他问:“还能自己起来吗?” 从举止到语调都平淡无奇,好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一样。 下面的哭声越来越大,刀疤男人按了按耳朵,有点听不过去,正准备搭把手扶她一把,就被她一下挥开,边哭边拔高了音调:“小舅舅,你,你看,别人根本都照顾不好我,你应该,应该亲自来做,像我爸爸那样心疼我。” 被拒绝的刀疤男人匆忙跳开两步,目光闪亮地看上来,还掩饰了那么点欣慰:她不需要我,是真的不需要我噢!不要再让我伺候这个小祖宗了。 沈与尔缩缩脖子搓搓手臂,突然理解起来为什么万小四初见自己就特别不待见,敢情是这个祖宗招的。 突然下面特别恐惧地喊了一声“小舅舅”,沈与尔一惊顺势回头,见他只是摸出手机正要拨电话,这才放松嘴角。 不仅跋扈,还一惊一乍吓唬人! 陈顾返摸摸她的头,手机贴在耳边,却在认真看着她问:“吓到了?” 她摇头。 李常夏哽咽着略带撒娇的声音又随后而至:“小舅舅,你别打电话,我爸爸一定会给我接回去的。” 赶紧接回去,叔这么辛苦! 沈与尔从他身前的空间转了个身,见他正跟那边说着,于是踮起脚,扶住他的脖子凑在他另一只耳朵,悄声说:“陈顾返,先去医院。”说着就拽住他的手臂,将他往楼下带。 草地上,李常夏已经坐起来,抱着腿眼睛湿漉漉地仰起头,样子委屈的不得了。她将手臂伸出去,说:“小舅舅,抱。” 陈顾返略微眯起眼睛扫了她一眼,结束通话,将手机重新丢回口袋,再没有多余动作,只是交代她:“你爸爸后天过来。” 沈与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这个人办事还真是简单霸道。 眼瞅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又要掉眼泪,她干脆撑住膝盖慢慢弯腰,睫毛下的大眼睛盯住小孩看了2秒钟。睨过去的样子瞧起来竟然也很是诱惑,跟他真像,她舌尖舔一下牙齿,要笑不笑的:“小舅妈抱你!” “不要脸!” “不用惯着。”陈顾返从后面松松托住她的腰,给她扭到的地方一点支撑,这才拎住李常夏一只胳膊,半托不托地告诉小孩,“自己起来。” 态度不容置疑。 “可是疼嘛!” “自己跳下来的,怪谁?” 他一个眼神看过去,她立刻偃旗息鼓,撑着草地颤颤悠悠起身,一只腿蹦着就要进副驾。他随意抬手,压下座椅,仍旧半拎着这只胳膊让她爬到后排。 刀疤男人将李常夏的学生证跟护照递过来,陈顾返示意他给后面小孩。他略侧了头,语调很轻:“小尔,上来。” “等一下啊,叔。”沈与尔好像想起什么天大的事情,一个转身就跑掉,只1分钟,从三楼跑了个来回。她边扶着腰重重喘气,边将一件浅灰色针织开衫递给他,“陈顾返,你不冷吗?”这个人单薄的纯黑色裤子上面,竟然只松松套了件简单的棉质t恤。 陈顾返安静地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目光深刻而性感。她终于受不住轻轻戳他,面上微红却刻意若无其事地提醒他:“回去回去,赶紧穿上。” 他反手一抬胳膊,将自动顶篷关掉,再慢慢将开衫的袖子撸到手肘。给她系安全带时,这个人收起下巴,不远不近挨在她脖子边,极轻极轻地吐气,笑:“老婆,现在可以了吗?” “我要告诉妈妈。”后面飞扬的声音又传过来,“还有外公,外婆,赵约哥,宁城哥……告诉他们所有人,有个管我小舅舅叫叔叔的人勾引他。” 沈与尔心头一沉,双手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很怕他们知道,怕他们说不可以,更怕他为难。 突然右手腕被人握住,这只格外热的手掌慢吞吞蹭到她攥紧的手指,包在掌心。她将视线沿着这只手臂溜上去,他只是单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边微笑,她紧抿的嘴角一点点放松。 他开口,话不多,却每个字都敲在她心尖:“随便你,我早晚要说,同不同意都还是她。”不同意也想办法让他们同意,不能委屈了小朋友。 她侧了头去看窗外,右手手指搅着牛仔裤的布料。这一刻,好像整颗心都透亮了,不怕啊,沈与尔,他这么好,你勇敢点儿! “我不同意就不行。”后面还在继续。 “常夏。”他竟然低声笑了,无所谓的,用最后一点耐心告诉她,“我并不在意你的意见。”这个小孩真是被自己父亲惯到没有一点礼貌。 停到最近一家门诊,他最后警告小孩:“如果再多说半句,我会翻脸。”她一凛,乖乖闭嘴,还不解气地狠狠瞪了沈与尔一眼。 “呦!”沈与尔见状,好笑的不得了,把正要伸出去扶她一把的手潇洒地抽走。小孩想依靠过去的身体落空,一个踉跄,质问:“你,你,你……” 沈与尔正儿八经笑起来,轻轻的,人畜无害却让人心里一窒,她从小孩身边擦肩而过,淡淡笑说:“你小舅舅讲的,自己走哦!” 排了很长时间队,沈与尔加上转机连续坐了23个小时,又在酒庄门口等了大半个晚上,现在整个人困的要死。但怕他等得不耐烦,或者旁边李常夏又说出什么惹到他,她只抱着胳膊靠住他,努力睁大眼睛跟他一起排号。 陈顾返抬高手臂温柔地将她往身前一搂,另一只手从前面绕过去,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他用下巴蹭蹭她额头,低着嗓音诱导她:“乖,没关系,靠着我眯一会儿,我会有耐心。” 她兀自笑,带着轻轻鼻音“嗯”了一声,就反手抱住他的腰微阖了眼,这个胸膛完美的触感跟温度,实在让人安心。 医生说李常夏的脚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扭到,一周就能好。小孩如释重负却又怏怏地跟回家,突然就不吱声了,一个人躲到自己粉色的房间里。 陈顾返没在意,将沈与尔带到3楼自己卧室,她一看见床就凑过去趴着死活不动。他弄来条温热的毛巾,心情愉悦地给她擦脸跟手指,动作轻柔的不得了。她略迷离而放空地直直看着他,很是配合,不到一分钟,已经呼吸平稳地睡着。 他收拾完自己,就撑着只手臂躺在她一侧,指腹一点一点滑过她漂亮的五官,不自觉扬了嘴角。他将人轻到不能再轻地抱在怀里,小朋友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清早,温暖却不刺眼的阳光从大幅落地窗前薄薄的白色纱帘里透进来,沈与尔弯曲着手臂盖在眼前,半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放空了老半天才回忆了一遍昨天的事情,最后她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躺在陈顾返的床上,而他不在。 余光撇到床头矮桌上的纸条,他龙飞凤舞的字体一下子蹦到眼睛里,大致告诉她今天有事情要谈,晚一点回来,让她自己先随便玩。 她对着最后张扬着划出的名字乐了半晌,才慢吞吞将薄被拉到鼻子下面,呼吸一口,无法复制的他的味道,一下子就舍不得将被子放手。 就这么仰躺着,她环顾四周,第一次进到他的卧室,谁都不让踏足的,他最为私密的地方。屋子很大一整面的落地窗,透过纱帘可以望到近处大片大片的青草地,跟并无雕琢的天然湖,远处绵延的葡萄田隐隐约约。整间屋子的风格一点儿也不像他张扬华丽,反而是那种柔软的,淡淡的舒适,触目所及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人轻松到心旷神怡。 沈与尔喜欢的要命,又赖在床上磨蹭了会儿,这才收拾整齐,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捡起来丢掉。正按着侧腰溜达下楼预备找些吃的,二楼拐弯处,李常夏叫住她。 “我告诉妈妈了。” 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她一怔,微微胸闷,却还是学着他的样子,从眼神到动作都不着痕迹。 李常夏没见到预期效果,继续正儿八经地编起谎话,像真的一样:“她下午就会过来,家里其他大人也很生气,已经订好了机票,你完蛋了。” 沈与尔的心悬起来,脚有些虚,她反手握住楼梯栏杆靠在上面,心里紧张透了,却依旧不示弱地略微抬起脑袋看过去。 李常夏被她盯得发毛,丢出最后一句话:“你赶紧走吧,别连累我小舅舅,分了吧离他远点儿。” 烦躁跟不安不间断冲刷她的神经,整个后背都凉凉的,她手指动了动,鼻子重重呼吸一口。想着他,找到那么点儿霸道的感觉,沈与尔在这个小孩面前,用舌尖抵着虎牙笑起来:“分?不可能,他不会跟我分,我也不会跟他分。我还是你小舅妈,抱歉,你就是干不掉我。” 李常夏瞪大眼,被噎得张口结舌。没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沈与尔一个大方的转身,一步一步上楼,走掉。 进到他的卧室,她终于破功,猛地靠在门板上,咬住下嘴唇思考。不安的感觉一浪一浪袭过来,忍不住给他拨了个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她迅速按掉。 不应该是这样,在这种被动的,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所有人一起过来,摊牌。她突然害怕极了,脑子里全是别人失望的眼神,跟最后大家吵起来的样子。 最难过的是,他会跟自己一起挨骂。 一点儿也不想他这样。 越想她的眼圈越红,只要波及到他,脑子就会变得懵懵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手指将牛仔裤都揪出印子。 如果自己不在……至少还能撒个谎。 匆忙将所有东西一股脑装进双肩包,她手指颤了颤,在他留给自己的纸条上,他的名字下面写了小小一排字,有些相似的字体:叔,学校有事,我先回去了,对不起哦,想你! 第47章 不能在这儿 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墨尔本街头,挂着一只藏蓝色布老鼠的大双肩包斜斜搭在一边肩膀上,沈与尔郁郁低着头,返程的机票早就订好,并不想改签。 两声刺耳的鸣笛,她一个激灵抬头,面前半步远的地方,一辆车将将刹住,车主正探着脑袋特别声色俱厉地用本土俚语骂人。 她茫然地懵了2秒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自觉靠右行走,在澳洲,逆行了!于是匆忙点头跟对方说“sorry”,再闪到一边。 就这么认真又茫然地盯了会儿来往车辆,她肩膀垮下来,卸了力气蹲在马路边,抱住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撑着,这种在异国他乡不知所措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嘿!女孩,来自哪个国家?” 顺着头顶略带笑意的问话,沈与尔慢吞吞抬起眼睫,眼圈有点红,眼神有点潮湿。探究地打量了对方几人一眼,似乎是本土人,她用英语回:“中国。” “wow!东方女孩最有魅力。”小伙子晃晃手中的相机,牙齿很白,“可以合张影吗?笑得很开心那种,我们收藏。” 这么……没眼力见儿,自己明明一脸衰样。 沈与尔嘴角自觉抽了两抽,用力按住发酸的鼻子,就这么蹲在地上心里默念“*off”!再抬眼时,她礼貌的,寡淡地摇头:“sorry!” 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几个人怏怏走掉,她的视线焦点一下子落空,又渐渐聚焦在马路对面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酒店。她眯了眯眼叹口气,走过去推门进入,把证件轻轻放在前台。前台女人友善地笑,将入住表格递给她。 拎着包上到3楼,房间不是很大,摆设陈旧,风格却有点家庭的感觉。沈与尔整个人仰着栽到床上,双手握住手机盯了半晌,还是忍住没敢开机。 避避风头,没准等人走了还能偷摸回去瞅他一眼。 肚子一个劲儿地叫,她饿到不行,干脆抱住床头电话预约了一份晚餐。在凌晨1点多的时间,酒店按照东方人口味,贴心地送过来一份蔬菜沙拉跟一小碗鸡肉清汤面。 沈与尔目光灼灼地望着餐具,尴尬。 只一把有些钝的不锈钢小刀,跟一只缝隙格外宽的大叉子,她比划了一下筷子,送餐小伙儿抱歉地告诉她,没有。她抬手试了试,滑溜溜的细面将将挂住几根。 呆了整整一天,吃完第二份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可能需要一些别的东西,于是拖着沉甸甸的步子溜达到附近,挑了几颗水果跟一盒牛奶。 接近午夜的街道很是空旷,正在想他,一只手突然从身后贴过来放到她的肩膀上,陌生的感觉,沈与尔吓得头皮发麻,一瞬闪身回眸,将这个人的手折下去。 在夜色里,后面黑色皮肤的男人就露出煞白的牙齿,神态轻浮地开口问了句话。 她怔怔,隐约分辨出是日语,听不懂,于是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不是日本人?”黑人见她的困惑模样,这才换上英语,问,“韩国人,还是中国人?” 沈与尔半侧着头见他脚步都虚着,半句话也没跟他多说,正要过马路,他突然从后面一把抱过来,下面就要贴过去蹭她,笑得很是开放:“几个家伙都说东方女人矜持,果然……味道不错,玩玩吗?很爽!” 妈的! 她一下子就炸了,浑身血液不断往袋子里冲,手肘下意识捅到他身前心脏的位置,他“啊……”一声,退两步盯住她,愤怒了。 沈与尔环顾四周,一边寻摸着想找一个差不多趁手的家伙,一边观察跑掉的路线。黑人渐渐靠过来,她的手指慢慢握紧,刚抬起脚尖,一只手臂扶住她,接着这个人就挡在她前面。 身材魁梧的,短袖紧紧贴在身上露出整臂纹身的刀疤哥哥,将她的光线挡住,她踩在他的影子里。 这个人居高临下地盯紧黑人,一声不吭就举起手中的板砖,顺势要拍下去。黑人被他可怕的样貌唬住,倒退两步,舔着嘴角骂了句“*”,迅速转身走掉。 接着,“咣当”一声。 “诶,你……”沈与尔眼见着板砖掉下来,砸到他自己脚上,忍不住替他抽了口气。 他回头,龇了龇牙,声音还在发抖:“没,没事吧?我……第一次吓唬人。”这个人温软的声音跟他的形象格格不入。 果然,他的裤子都湿了,他开始尴尬。 沈与尔额角跳了两下,转开视线叹口气,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低头说,谢谢。 他突然就换了语气,正色叫她:“小太太。” “啊?什,什么?”她眉毛瞥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 “小先生他生气了,特别生气。” 她心一紧,试探地问:“他们……走了吗?” 他皱眉:“没有他们,那个小祖宗骗你的,小先生知道就不得了了,当场跟她翻脸,让她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心塞! 沈与尔咬紧牙偏头,恨不能马上揍她一顿。 “小先生找人查航班,没有你的登机信息,他又找不到你啊!那个样子……”刀疤哥哥抬头回忆,眉毛拧着,“慑人!真的,我从没见过,他就特别安静地坐着打电话,明明是个散漫主儿,可看得我牙齿都冷掉了。” “他,现在在哪儿?”这种着急,从没有过。 “费了一天才找到你住的地方,没想到你躲在这么小的地方啊!”他恍惚片刻,交代,“我们过去的时候你不在,他说在那儿等你,让我出来附近看看。” “诶?小太……”他抬眼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跑远。 沈与尔扶住酒店旁的墙壁不住大口喘气,跑的急了点儿,眸子里尽是复杂的情绪。阖上眼睑,缓了半分钟,她一步一步走进去。 第一眼就看到他,视线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珠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一眼就让人陷进去,好像被看到意识最深处。 她不自觉停住脚步。 陈顾返靠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只这么过于安静地坐着,就有一种迫人的要命磁场。他抬了抬眼,目光很深刻地放过去,显然压着情绪,说:“上去收拾东西,我在外面等你。” 没多会儿,沈与尔将一只双肩包轻轻放在后座,自己坐到副驾。他一声不吭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握着方向盘将车子开走。 只是想到她一个人呆在异国的街头,就不能冷静。手指下细微而急促的脉搏传递过来,这种真实的触感,终于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停在楼下草地旁,困住她的手指慢慢松开,他的身体压过来,将她逼在门边角落,高大而强势的身形完全覆住她,舌尖不由分说就挤进她的嘴巴里,直压到最深处,吮吸。 她从心尖到整个身体骤然一紧,直觉退了一下,就被他一手捉住两只手腕,强硬地扭到身后。 他的手指慢慢摩擦她的侧脸,声音就着越来越热的气息砸到她耳朵里,他说:“小尔,你抱紧我,跟我说话,就说……”一口一口咬她的嘴唇,他的嗓音低下来,“说你不会跟我分手。” 这句话将她心窝戳得生疼,沈与尔重重喘息,将手摸到他腰侧收紧。觉察到这个细小的动作,他压制不住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腿上,手臂托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脖子边,说:“跟我回家,就明天,好不好?” 她真的急了,眼睛红了一圈:“陈顾返,陈顾返……”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我真害怕,一听到所有人要来或是……就,想到要这样见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好像这段日子所有压抑的、不安的情绪一股脑汹涌出来,她越哭越急,一个劲儿晃他的手臂,有些语无伦次:“陈顾返,他们对我特好,像亲孙女一样,突然告诉他们这是……是儿媳妇,我觉得自己太坏了。” 陈顾返抚在她侧脸的手指紧了紧,指间湿而冰凉的触感让他一瞬心疼,碎了一样疼。他吻上她的眼睛,哄她:“乖,别哭,有我在。” “陈,陈顾返,我会慢慢,适应。”她不住哽咽,一抽一抽的,盯住他的眼睛告诉他,“很快就好,真的很快。” 沿着鼻翼滑下去,他贴住她的嘴唇,垂着眼睫吻得极轻柔,直到她一点点平静下来,他才说:“小尔,没关系,如果介意所有人一起,我们就慢慢地一个一个来说,好不好?” 她的睫毛还湿漉漉的,闪个不停,干脆将眼睛闭起来,这个人这么好,她直觉而顺从地仰起头环住他的脖子,第一次小心翼翼缠上他的舌头。 软软濡濡地划过上颚的感觉,只这么一下,让他再把持不住,手直接深入到她的衣服里面,从后腰慢慢往上摸过去,过渡到身前起伏的地方,收紧手指碰起来。 她就跪坐在他修长的腿上,紧紧挨着,一阵阵滚烫,像在火上烤着,心跳一下一下重而沉。有些找不到自己的意识,被他弄得眼前白茫茫,膝盖发软,她无助地弓起身贴紧他,气氛亲密暧昧。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就这么吻着她,低而沙的声音一点点从舌尖透进她的五脏六腑:“小尔,不能在这儿,一会儿有些疼,你会不舒服。” 第48章 磨人的一次 片刻的天旋地转,就已经后知后觉被他放到床上,感觉身下床垫微微陷下去一些,沈与尔喃喃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目光像覆着水膜潮潮的。 他就这么站在床边,一只膝盖跪贴在她身侧,双臂撑着看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他问:“害怕吗?”声音好像红酒,醇厚带点沙沙的质感,诱人的要命。 落地窗前的白色纱帘被微风吹得晃了晃,有月光照进来,淡淡覆上他流畅的侧脸跟性感的下巴,她望进这双极富魅力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哪里都是他热哄哄的鼻息,这么近,太热了。她没什么意识地摇头,嗓音发紧,颤了两个音:“不,会。” 陈顾返没再犹疑,略微起身,将手表摘下来反手丢到不远处的桌上。 下一刻,他的两只手就交叠着捏住自己白色t恤下摆掀起来,从恰到好处的腹肌,到厚实的胸膛,再是迷人的锁骨,就这么一点一点笼罩在忽明忽暗的淡色月光里。最后他将这件碍事的东西从头顶扯出来扔在一边,俯身,侧头亲上她的脖子。 沈与尔手指蓦然触到他的皮肤,被烫得蜷缩起来,放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说:“小尔,你抱着我。” 声音哑哑的就在耳根后面,接着耳垂就被他咬住,不轻不重地一下一下。她浑身像瘫掉似的软绵绵,耳膜炸开一样“嗡嗡”响个不停,手掌自觉贴上他有一个漂亮弧度的侧腰,将将搭在被放低了的腰带上面。 这种微凉的软软的触感,让他一瞬有些失神,酥麻感传遍整个脊背。他将怀里的人抱紧,贴住自己,从她的下巴吻到嘴唇,纠缠里面湿湿濡濡的小舌头,而手掌就在她线条流畅的蝴蝶骨跟整条脊柱线来来回回。 摩擦一下,她颤一下。 连手指都一阵阵发紧,沈与尔鼻息越来越急促,暗暗的光线里,两个人呼吸的热度扑在脸上,每个地方的感知都无限放大,她被他弄得细若游丝地低呻了一声。 这一声,太过诱人。 陈顾返喉头干干的,一瞬睁开眼睛盯住她,这么黑的眸子性感湿润,毫不掩饰里面浓浓的*。他隐忍地叹气,就贴着她的鼻尖,慢悠悠地蹭,声音很低:“小尔,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你不能后悔。” 说着边吻住她,边将手指摸到她身后,解开那件小小的东西,推走。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溃败,只顺从地配合他抬手,渐渐所有碍事的东西都一件一件被丢到地上。 贴在一起的时候,沈与尔一下子就烧起来,从皮肤到心底一阵阵滚烫,只能不住喘息着叫他。他鼻音性感地应声,手掌摸到她的脚踝握住,一点点诱导她。 突然她咬住舌尖抽气,在他怀里不断起伏,他惊得再不敢有多余动作,只把人紧紧抱着,一个劲儿哄她。 他说:“我轻一点。”一下一下亲怀里的人,温柔得要命。 后来,沈与尔开始哭,压抑的怕他发觉似的的握紧双手侧头,紧紧咬住自己嘴唇。看着她的样子,他一下子就不行,心想干脆这么算了吧,小朋友还这么小。 他不间断地吻过去,轻到不能再轻,从覆了水雾的眼睛,到鼻翼,最后下巴滑过她脸孔,压着呼吸,哄:“小尔,别哭。” 她抽噎,绕上他的脖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没,关系。” 陈顾返身体绷得紧紧的,心疼的不得了,这种感觉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心头划一下,再划一下。后背密密点点渗出汗,他将节奏跟力度缓到不能再缓,好像使劲一下都会要了他的命。 磨人,实在太磨人。 不知道磨磨蹭蹭做了多久,最后他撑住覆着汗的潮湿的身体,在她一侧安静地低头看着她,周围的味道还有点媚人,她从眼圈到脸孔都一红到底,搅住自己手指。 “你……不舒服,对不对?”沈与尔犹豫地,试探地问,眼神轻飘飘不敢看他,声音小得还没有风吹动纱帘的响动大。 他隐约笑了一声,抬起手指触碰她的睫毛,动情过后有点哑的声音轻轻砸下来:“小尔,我怕说出来你会害羞,这种感觉……” 这种一瞬被填满的感觉,美好的不可言喻。 他将人按在怀里,手沿着她漂亮的脊背线条游移、安抚,直到她慢慢放松,才亲着她的耳朵说:“小脑袋里乱想什么呢!困不困,你抱着我睡一会儿?” 她的眼皮说着就开始打架,鼓起嘴巴低“嗯”一声,就这么埋着头,双手一下下挪着往他腰上蹭。他好笑,拎着她两只胳膊重重放上来:“现在连人都是你的了,怎么还会不好意思?” 她脑子里“轰”一声,脸贴紧他微汗的胸膛,声音朦胧着抗议:“没有。” “那就乖点,抱着我睡觉。” 陈顾返一直等她呼吸平稳下来,才极轻极轻地起身,拿来热毛巾将她一点点擦干净。指腹在她锁骨红色的痕迹上来来回回,心又被触了一下。 她有些痒,迷迷糊糊半醒着叫他,被他手掌覆住眼睛,贴在耳边说了声“嘘……” 等她再次睡着,他去隔壁房间冲了个澡,随意套上条黑色长裤,腰带不松不紧低低扣在腰下。亲在她额头,这个人就光裸着上身,靠坐在落地窗外边露台的单人沙发里,用漂亮的火柴点了根烟。 这时候才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陈顾返略微抬起下巴,将烟雾从嘴里吐出来,这么黑的夜色里,他的眼睛有点朦胧,手指修长干净,这个人捏着烟认真思考的样子,诱惑却又男人范儿十足。 沈与尔醒的时候,他在露台吹了一夜冷风,刚踏进开放式落地窗,逆着光,裹在初现的阳光里。 他扬了嘴角,这个小朋友真是吸引人,只这么睡眼惺忪地看过来,此时此刻,在清晨最敏感的时间里,他就要不行。 她将手臂垫在脸下,带着还没退去的睡意,鼻音嗡嗡地问:“冷不冷?”竟然不穿衣服,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到他裸在外面的上半身,低低的腰带上面,从腹肌到胸膛,还有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实在好看。 他反手拉上落地窗,把想了一晚上的话告诉她,说:“小尔,我们这样不行。” 她一下子就急了,猛地坐起来,攥紧被子,目光灼灼盯住他。他过来将她按在床上不让动,靠在床边,膝盖轻轻压住她还想挣扎的双腿:“先别碰,很凉,暖和点儿让你抱。” 这个人正经起来,问她:“我是谁?” 她答非所问:“怎么不行?” 陈顾返把人拉起来,裹着被子带到怀里,温起来的手掌就在她小小圆圆的肩膀上抚摸,片刻才说:“小尔,你得正视我们的关系,不可以想的很随便,明白吗?” 沈与尔一怔,他扯开些距离,眼睛里写着你就是我的那种霸道,一字一句告诉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以后想都不用想,没可能。” 她懵懵地“噢”一声,他好像要亲到她一样叹口气:“还不能结婚,真是麻烦。” “再有一年多一点就,嗯……就可以了。”她错开视线,声调低到不能再低。 他愉快地轻声笑了一下,伸开双臂,抬起下巴,示意:“小尔,现在可以抱我了。” “陈顾返,我,我衣服呢?”她窘到不行,又匆忙顾左右而言他:“下午就该回去了。”说着神色便怏怏起来。 陈顾返没再说话,给她留了点空间。沈与尔冲完澡出来见他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好奇:“要出去吗?” 他拎起一块大毛巾给她一点点擦干头发,说:“送你回去。” 她顶着乱乱的头发抬头诧异:“不忙?有点折腾啊!” 将湿毛巾丢到一边,他凑近了去闻她的味道,再次揽住她,笑:“很忙,可是我知道什么更重要一些。”带着她出门,他说:“先去吃点儿东西。” 直把她送到学校,陈顾返才准备去赶回墨尔本的飞机,沈与尔郁郁望着他,嘟囔:“好辛苦。” 他摸摸小朋友的头:“乖点,忙完就回来,很快。” 她踮起脚,靠近他:“叔,你别着急,我也可以去找你。” 他就低低地笑:“请假去还是旷课去?” 她不吱声,鼓着嘴巴又跟他磨蹭了2分钟,推推他:“好了走吧,我保证乖,放心。” 将近一个月,沈与尔一有空闲就开始练口语,一个劲儿找学校里的英国学生交流,心里打着小算盘,光字体一样还不够,他的伦敦腔也好听的要命。 宿舍里宋梢将手机挪到她跟前,她困惑:“什么东西?” “apec会议,放假安排。” “几号?” “十一月中旬7天。” 她兴奋了,溜回电脑前,声音都不能平稳:“我要订机票。” 眼见着快到放假的日子,最后几天简直度日如年,突然就接到电话,沈与尔盯紧屏幕看了半晌,乐不可支。 那边低低地声音格外清晰:“小尔,下来。” 她说:“半分钟。”动作从没这么快过。 旁若无人扑到他怀里,绕着他的脖子,她眉眼立刻生动起来:“怎么没告诉我?”临近冬天,这个人竟然还是只穿一件短款卡其色风衣,带子收在腰间线条好看。 陈顾返环着她的腰将人收紧了些,下巴挨过去,笑:“很想你,就直接过来了。”只有在她的学校,这个人才会收敛许多,按住怀里不老实乱动的人,他托起她的脸孔,说:“过几天我妈妈过来,我们去见她。” 第49章 解气了吗 沈与尔踮起的脚一下子落到地上,舌根打结:“这,这么快?” 他说:“不想的话可以再等等。” 她就摇头,大义凛然的样子,半眯起眼:“没关系,去!” 见面定在三天后的下午,陈顾返带她去到约好的茶院时差不多提前了半个小时。简单素净的包间里,沈与尔就正襟危坐在红木的沙发椅上,抱住绣花靠枕,一瞬不瞬看着服务员考究地摆放餐具。 绿植旁边镂空的木质屏风很是古典,服务员绕过去轻轻掩门离开,带动了雕花几案上的熏香,飘开几缕。 陈顾返见她紧张的不得了,抬手摸她的头:“小尔,别怕。” 她就拽住他一只手贴在自己脖子边的动脉上,压抑着呼吸:“不行,陈顾返,你感觉一下。” “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他的指腹就势在这个地方深深浅浅地蹭起来,一突一突急促的触感,属于她的。 “不走。” 他侧身,略微叹气。 下一刻,手臂就绕过她的脖子,把人强势却温柔的带到怀里,手指抚起她的脸孔,指尖在她耳根轻轻磨蹭。 “陈……”大概体会出他的意图,沈与尔开口说出第一个字,他已经贴住她的嘴唇,舌尖不由分说地挤进去,将她的小舌头缠到自己嘴里,一下一下地绕着吮。 呼吸轻轻重重搅和在一起,她的两只手被挤困在身前,整个人都依靠住他。从舌尖传到大脑里的这种柔软湿滑却又男人味十足的感觉,将她弄得越来越软。 最后一阵眩晕,“唔”的一声,整个人带着他仰倒下去。她一个劲儿喘气,胸口起伏,三分之二个身子还紧紧贴在一起,她懵乎乎的:“你……克制一下。” 呼吸夹着葡萄的味道灼灼扑在脸上,陈顾返就不怎么想起身,依旧单手托住她后脑,一只手臂撑在她身侧。他揉了揉身下小朋友的手臂,眼角带着那种张扬到极致的笑意:“安慰你10句,不如这样来得直接,你看不紧张了。” 真是要了人的命! 沈与尔含糊着说:“叔,几点了?你快给我弄起来。” 他慢悠悠地笑,撑一下沙发椅,将她带起身,替她整理微乱的衣角。 这时候,就像数着秒一样熬,终于服务员轻轻敲门,礼貌地带陈老太太进来落座。沈与尔心虚,视线只敢放在老人家眼睛以下的部位,低调的珍珠项链,墨蓝色纹花旗袍,优雅地搭着一件披肩,大衣绕在手臂上,只是手腕常年带着的玉镯子换成了一串佛珠。 陈老太太一进门就有些愉悦地淡淡笑,她对服务员略微点头示意自己这边没有什么需要了,就看着儿子说:“本来会完朋友就想给两个孩子叫出来吃点好的,你倒是快,赵约呢,怎么没过来?” “没叫他。”陈顾返不紧不慢将煮好的茶倒进老人家杯子,双手递过去放在她面前,这才慢吞吞抬起眼睛。 “小尔。”老太太品一口小杯子里的茶,特别慈爱地唤了唤。见小孩今天只是小声叫了句“陈奶奶”就自始至终绷直背坐在那儿,头都不敢抬,她故意嗔着儿子笑,“这孩子怎么了,你欺负她了吗?” 他说:“没有。” “小尔,这个作叔叔的最不耐烦照顾小孩,他要是凶你了,告诉奶奶。”老太太还是不怎么放心,跟她轻轻笑,“来,到奶奶这边坐。” 沈与尔听着都快哭出来,左右不是。 陈顾返握住她缩在腿边的手,手指强硬地挤开她捏在一起快要掐进肉里的指尖,十指扣起来,慢慢放到桌面上,安静地盯住对面母亲,说:“妈。” 老太太扶住的茶杯一下子偏了偏,溅出几滴开水,她抬眼的一瞬恢复镇定,问:“儿子,这是什么意思?” 沈与尔心快跳出嗓子眼,被他握住的手不自觉就要收回来,他毫不犹豫用力按住,郑重其事:“就是您看到的这样,我把该做的都做了。” 回话简单,直接。眸光专注,坚定。 老太太探究地将两人打量一遍,慢慢起身,动作依旧优雅,她不动声色地说:“儿子。”略微蹙了下眉头。 陈顾返也缓缓站直,侧了头,跟旁边的小朋友轻声耳语一句:“小尔,你先在外面等我一小会儿。” 她整个人都惊了,直觉气氛不妙,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眼睛只死死盯住他,略带恳求:陈顾返,怎么都行,别让我走。 身前的手攥紧他就是不放。 “好,那先站到一边。” 他将小朋友带到窗边的雕花几案旁,回身正经地望着自己母亲,接着让人惊颤的一声,老太太的巴掌就贴着他左脸划过去。 极重的一下,几案上的熏香飘了飘。 沈与尔懵了,有那么两秒,不知所措,而后一种打在自己身上的心疼排山倒海汹涌着压过来。她使劲喘一口气,一把抱住他的腰,从没有过的用力,脸紧紧贴在他胸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不断小声叫他:“陈顾返,陈顾返……” 他安慰地顺了顺小朋友后背,舌尖舔一下嘴角,又虚握着左手,用关节在这个位置抵了抵。 这一下是真的狠。 他将嘴角翘了个小弧度,笑得有些不羁却意外有一种正派范儿,视线对上母亲深深的眼睛,声音轻而有分量:“妈,您解气了吗?” 老太太沉默,从小到大第一次打儿子,心也一阵阵疼,可这还是一孩子,他就下手给拐走。她理顺思绪,转而端详着沈与尔,问:“小尔,是他逼迫你的?” 沈与尔站直身体,低头望着自己脚尖,急得直哭却还是一字一句告诉她:“不是,陈奶奶,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很久很久了。对,对不起,您骂我吧!” “别哭。”老太太将她拉到身前,摸着她的头发叹气,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多大在心里都还是个孩子,她的目光软下来,“小尔,奶奶这是怕你吃亏啊!” “他……不会,真的。” “哎,你倒是替他说话。” 老太太将她的手裹在掌心,一拍一拍的。沈与尔一下子破功,最受不得这种慈爱的温柔,她咬紧嘴唇,抽噎地脑仁都开始疼。 “儿子。”老太太庄重地看过去,“从小我就教育过你,对待感情要认真,谁家孩子不是家里的宝贝,别做人渣。”她顿了片刻,陈顾返做出耐心等待的姿势,她接着开口,“这孩子我看着长大,不是你玩一玩的对象,你给我句准话。” “准话吗?”他轻轻重复,笑起来,眼睛越发魅力,“我老婆,您儿媳妇。” 老太太就盯住他看,似乎要从他眸子里看到心底。自家儿子多少还是了解,从不轻易承诺,不愿意的事情不做,不喜欢的人不碰,这句话分量已经很重。 她再次叹气,抬手。 沈与尔吓得魂飞魄散,匆忙抱住老人家的手,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哽咽呛到,断断续续地请求:“陈奶奶,别打……” 半句话就给老太太逗乐,睨了儿子半晌,转而又看她:“傻孩子,这么护着,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 陈顾返把人重新带回怀里,沈与尔一声不吭地拱开扶着老太太坐下,自己坐在对面给她换掉杯子里凉下来的茶。 “小尔,你快吃点东西。”老太太把面前所有绿茶跟茉莉花味道的点心推到她那边,越看模样越心疼。望着儿子绕在小孩脖子上的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玩起她锁骨,又一阵心疼。印象里总觉得这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怕给她弄得不自在,于是嗔着儿子:“你收敛点儿。” 陈顾返坐起身,一手撑在桌边托住下巴,笑:“现在不想收敛。” “真是没法没天的。”老太太了解他性子,转而抬眼,问:“疼不疼?” 他舌尖抵一下嘴角,眉目张扬着说:“疼。”沈与尔就一瞬抬头,想伸手去碰又不怎么好意思。 “也好,长点记性,记住你的准话。”老太太见沈与尔伸出的手腕,话语带笑,“他们都让我打听家里的奇楠沉香被顾返送给了谁,原来早就在你这儿了。” 沈与尔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摘下来,刚一动作就听对面开口:“好孩子,别摘,本来就是给陈家媳妇的东西。” “小尔,你知道奶奶有多喜欢你,撮合来撮合去到底还是便宜了这个儿子。”老太太用杯盖瞥着茶,略作停顿,感叹,“你要受了委屈一定别憋着,今天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个不能草率,回头去家里挑给你。” 沈与尔双手抱着茶杯,低头敛眸,不怕被骂,就怕这样的感动,眼圈不自觉又红起来,说:“谢谢……陈奶奶。” “陈奶奶?”对面重复。 她张口,纠结半天。 老太太笑:“没关系。” 陈顾返的手已经挪到她侧腰,懒洋洋靠在沙发椅里,交叠起双腿,摆出一副虚心听着的样子。果然对面就问:“儿子,怎么跟沈老先生交代?如果他一不高兴用拐杖砸你脑袋,我一点儿也不会插手,这可是他的宝贝。” 他眼尾挑了挑:“我会慢慢说。” “你爸爸那边,还有家里其他人……”她无奈却总掩盖不住眼里的慈爱,“我先给吹吹耳边风,你们好好的。” 他双手叠起来,放在桌面,笑。 两人给老太太送上飞机,沈与尔跟着他回到酒店,洗了把脸出来就见他就斜斜靠在床头,他略微抬起下巴,示意她过来。 她晃过去,跪坐在床边,浑身的紧绷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伏在他胸前一动也不想动,手却下意识地从他嘴角摸到侧脸,轻轻揉起来。 陈顾返捏着她的手指,问:“怎么这么凉?” 她蹭了蹭,嗡嗡开口:“紧张的,我缓一缓。”其实那一巴掌还有点被唬住,现在心里仍旧一抽一抽的疼,她说,“陈顾返,他们都很好,下次别再往自己身上揽。” 他翻了个身侧靠着,一手撑住头,另一只手将她按住不让动,凑过去一口一口地亲她,从嘴唇到下巴,再到耳根,脖子,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就这么温柔的,舌尖触着吮过去。 她重重呼吸,侧了头,让他进行得更顺利。 他的手隔着毛衣在她身上轻轻重重地摸起来,嘴唇贴着她的皮肤磨磨擦擦着问:“第一眼就喜欢我?可是为什么我后来才感觉到?” “因为我不敢啊!”呼吸很烫,她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下午压抑的抽泣让她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声音喃喃的:“陈顾返,我头疼。” 他把人抱住,扯来被子,手指就贴在她额角,下巴抵着她,说:“休息一会儿,我一直在,过两天我们去一趟瑞士好不好?” 第50章 晃眼睛 沈与尔难得没问东问西,只闭着眼睛,指头就拆开他的风衣带子,再解开扣子,整个人拱进去。而后两只手顺着他的腰带摸到后面,反手抱着他的腰,脑袋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角度,朦朦胧胧答应了一声。 所有动作眨眼的工夫,一气呵成。 陈顾返低着下巴看她的额头,留海有些乱,软软搭在上面,他兀自好笑了会儿,蹭着她的耳朵,说:“我先脱下来。” 她反身滚了两个面儿,贴在床的另一边。 随手将风衣丢到旁边沙发,他手一伸就将人给重新带回来,手指扣在她后颈,似乎在笑:“还想跑哪儿去?” 她不吭声,闭着眼睛任他摆布,嘴角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两颗小虎牙都快乐地露出来。 说来也巧,两个重要行程都赶在apec会议期间,落地瑞士的时候正是沈与尔放假第二天。她的活力又张扬起来,踩在圣莫里茨的土地上,手背遮住好像在闪光的太阳,抬头眯眼:“叔,这就是阿尔卑斯山?” 说着就将一只写着这四个字的葡萄味棒棒糖塞进嘴里。 “应该吃这个。”陈顾返张开手心,又神奇地变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紫色瑞士糖。 “不不不,我就应应景。” 她大大咧咧地笑,将包装纸展开,比在耀眼阳光下白茫茫的雪山前,从这个角度,雪山的高度跟这条糖纸一样迷你。 “小尔,你会不会?”陈顾返见换完装备的小朋友踉跄着走了两步,略微收起下巴,有点半信半疑地拎住她一只手臂。 沈与尔潇洒地乐两声,就这么横着挥一把手:“叔,你别质疑我,我6岁就开始学了。”藏在雪镜下的脸被遮住一大半,露在外面的嘴唇在雪地里红的更加诱人,她朝雪道歪歪头,有点作死地跟他挑衅,“来一趟?” 他就看着不远处稍微平缓一点的雪道,缓缓张口,听声音还算愉快:“去那边。” 显然,这是一个极具运动天赋的人,只一个起步的动作,沈与尔便看呆了,好看、流畅。就那么轻轻地抬手,带着他特有的张扬,却十足十的沉稳标准。 他停在前面约莫尽头的地方,回身,沈与尔擦着他的手臂减速,将将停住,他追过来两步,漂亮的一个侧身将她捞住,手指捏住她的小下巴,低头笑:“还不错。” 空气清新的要命,风夹杂着湿润的雪气,将他身上沉香的味道也一股脑带进鼻子,一点点渗进五脏六腑。她仰起头,轻轻舔一下左边的小虎牙,藏在雪镜下的眼睛弯得不成样子,手背在身后,邀功一样说:“陈顾返,那你好好表扬我。” 这声音溜进他耳朵里,感觉就像最亲密的撒娇,缩在你怀里,贴在耳根的那种。他一瞬低头,旁若无人地亲住她,捏着她小下巴的手指不自觉用了些力气,略带摩擦,霸道的要命。 再抬眼的一刻,他笑得很是愉快:“满意吗?” 沈与尔故意叹口气,突然那么不经意地一个侧头,匆忙扯住他手臂,面色急迫:“叔,赶紧躲躲,我看见他们了,这要是撞见露馅了多不好。” 陈顾返眯了下眼睛,顺着她抬头的方向望到旁边更短一些的雪道,一个女生,呼啸着溜下来,毫无动作可言。他低低笑起来,难怪追在后面的叶北向紧张到嘴角都抿成直线。他趁机教育小朋友,搭着她的肩膀,俯身:“小尔,你看这么危险的,嗯……”这个人思考了一下措辞,像只大灰狼一样,提醒她,“这么危险的,壮举!以后不要做,乖一点。” 她“咯噔”一倾身子,呃……那边,似乎摔的不轻,浑身也跟着一阵疼,她就看着不远处两个人,轻声问:“怪叔叔要求婚,在这儿?” “对,偷摸弄了很多天,把人都叫过来了。” “漂亮姐姐不知道?” “嗯。” 她立刻转身,抱住他的手臂就要往上走:“那我们还杵在这儿干嘛,暴露了多尴尬。” 他也不怎么使劲,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将身形跟速度控制得刚刚好,又恢复到那种懒洋洋地语调:“一会儿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的角度看。” 所谓的特别好的角度,沈与尔推开艺术到不行的木质窗户,抽了两抽嘴角:“叔!这也……太远了吧!”几十米呢!整个身子探出去一大半,被他拎着领子扯回来,一个黑色的大家伙被塞进手里。 “用这个,别人能看到的你可以,看不到的你也可以。” 她作势抬手摘雪镜,被他握住手指,整个人就贴在后面,说:“别摘。” 刚把望远镜架在眼睛上,约莫半分钟,沈与尔又立马拿下来,别扭地扭转身子面对他,深呼吸:“太酷了!”这得费了多少心思,那边两个人就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地里对望,这一刻,太过美好,她觉得心都要化了。 陈顾返接过她手中的望远镜,单手撑在窗台上抚着她的腰侧,就这么贴着她望了会儿,而后轻轻地笑,格外雅痞地对那边吹了声口哨。几个围观的家伙顺着声音找了老半天才看到高处窗户里的人,给他比划了几个手势。 他将望远镜搁在一边,远远看着,扬了扬嘴角,身子俯的越发低起来,沈与尔后腰不得不弯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么暧昧的姿势,他的头发堪堪擦过她脸庞,就对着她的耳朵轻声吐气:“感动?” 这双极富魅力的眼睛此时此刻眸光温柔得要命,她深深望进去,出不来,下意识点头。他喉咙里压出一声低笑,抬手一个动作,将窗户关上,接着放在她腰间的手指慢慢收紧,整个人就这么压住她。 挨着这个人渐渐靠过来的鼻尖,她鼻息重重地呼吸了两下,抖着睫毛微阖上眼睑,扬起下巴略微侧头,一个跟他的嘴唇完全契合的角度。 接下来,水到渠成又有些不受控制,陈顾返将她唇齿,舌尖扫了一遍,越吻越空荡,想要更多。当被她软濡的小舌头配合地绕住,又顺势吞咽了一口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性感的鼻音。 这样可真是不得了。 他双手不得不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沿着侧边有起伏的线条,滑到她脸庞,捧住,并不掩饰自己有些沉的呼吸,望着她,专注而认真:“小尔,再大一些,你什么都会有。” 我慢慢等你,别着急。 她说,好。手臂松松搭着他的脖子,害羞又主动地亲他,学着他的样子,生涩却要命的诱惑。 “陈顾返,你丫的最会挑地方!”一声很有分辨率的提声高喊,半秒钟没到,安静的诡异。 沈与尔余光从覆住自己身形的这个人肩膀上溜过去,瞥见张生迟目瞪口呆的样子,膝盖一软就往下滑,哭都哭不出来:“陈,陈顾返,你没锁门!” 他就隐忍地叹口气,给吓软的小朋友拎起来,一只手臂从腰后绕过去撑住她,一点儿也不想理门口的人。 “妈的,怎么总晃见这种事。第三次了,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样不克制,随便摸着个地方就……嗯,那什么!”张生迟干巴巴乐两声,用力一关门,隐约还能听见他刻意换了语气跟不明所以,后一步想进来的几个家伙说,“闲人止步啊!里面有事儿呢!” 沈与尔这次真的要哭了,故意的,太坏了! 陈顾返慢悠悠将她从窗台带起身,低头敛着笑给她整理衣角,声音有些不爽:“不用介意,他们比谁都不收敛。”正倒着水,小朋友凑过来,双手绕到他腰间,也给他整理起并不乱的衣服。 心虚。 他就好笑地看着,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呼啦啦”进来,还在说:“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沈与尔僵住,眼睛直直望着门口大伙儿暧昧的眼神,她的手还搭在他腰上,一个温柔又亲密的姿势。 “呦!宝贝儿,画风……” “啊……叔!”沈与尔打断门口的声音,没敢往下听,突然喊一句,颤了一下,干脆使劲把他抱住,整个脑袋都埋下去,“我肚子疼,站不住,那什么……借你靠一下。” 陈顾返眉眼抬了抬,如约配合她,只是视线对上几个家伙的眼睛,警告地笑,张口无声地告诉他们:别欺负我老婆,把眼神放远点儿,她害羞。 霍湘也曾深受张生迟毒害,特别理解这个小朋友,她转了个话题,却还是觉得小孩有趣的不得了。吴璃见好就收,溜达过去捞着小朋友脖子,问:“宝贝儿,家伙呢,借我看看。” 她指指窗台,动作有点迟缓。 “靠!陈顾返,你这个禽兽!”吴璃握着望远镜观察刚才求婚的地点以及背后一大片叶北向弄出来的东西,啧啧叹着调侃,“这么好的位置,难怪来了情调。” 他只是懒洋洋靠在墙上,抬手看了眼时间,说:“帮我照顾一下我们家小孩,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对上小朋友视线,他笑起来,“小尔。”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我听话。”她目光灼灼回看过去,其实非常特别想跟他磨蹭两句,碍着刚才的事情,愣是没张开口。 他手肘撑一下墙面,懒懒起身,摸摸她的头,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很快。” 一整个下午,沈与尔就跟在几个家伙后面,溜达来溜达去。这边偷偷秀个恩爱,她赶紧识相地躲开,那边又拉起小手,她把视线拼命溜走。 嗯……叔说的果然没错! 霍湘见她转来转去的黑眼珠,乐得不行,挨过去搁在桌上两副扑克,笑起来像春风一样:“再来两个,打牌。” 时间过得快了那么丁点儿,沈与尔第26次看表的时候,天都将将朦胧着黑下来。透过艺术木窗,外面的雪道在大灯下边暖黄黄的,更多的孩子开始新一轮体验。 连怪叔叔跟张生迟都忙完回来好一阵子了,她拍拍桌面,可怜巴巴的:“你们没在一起,我叔是不是丢了?” “宝贝儿,我知道地址,你去不去?”吴璃将手中不怎么美好的牌一甩,搂着她的肩膀挤过来。 “靠谱吗?” “绝对靠谱!” 第51章 亏大了 远远立在一座别院跟前,沈与尔又对了一遍抄在手心上的地址,是这里没错,一个艺术气息浓得仿佛自己看着都升华了的地方。 她就靠在路边踮脚观望着,古典的欧式城堡,进出宾客身着西装或礼服,十分正式礼貌,就连头顶泛黄的路灯都高端了不少。 “这还搞起艺术来了?” 沈与尔抿起嘴唇模糊嘟囔一句,已经走到纯黑色铁艺门前,跟正要出来的一对白人夫妇错开些位置,见确实没有什么不妥,就要进门。 突然一声有些严厉的嗓音,她下意识顿住,刹得有些急,上半身弯出去不少,半长不短的马尾辫甩在脸上,即使没听懂她还是扭着脑袋寻找声音来源。 说话人从阴影里慢慢出来,面色跟他的语气一样不怎么友好。沈与尔握住铁艺门上的栏杆使劲仰了仰头,他太高了,黑色西装就贴在壮实的身体上,络腮胡子一挑,更加气势汹汹起来。 对方又说了句什么,她懵了半秒钟,转而一字一句清晰地问,是否可以讲英语。壮汉皱眉,说:“这里是私人别院。”她匆忙点头说,抱歉。 正要退出去,这种倨傲的口吻又响在头顶,“你看进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踏进去的,识相点儿,别等我赶你走。” 语气里,瞧不起的味道很是明显。 沈与尔“嘶”地抽口气,刚迈到外面的一只脚刻意挪回来,歪头跟他大大方方地笑:“对我有意见?” 壮汉冷漠着脸,似乎并不怎么有耐心:“是对你们这些没钱买画还想往里面混的人,打着欣赏的旗号,其实并不懂艺术” 这误会就大了! “我只是来找家属,我……”她揣摩了一下措辞,犹豫了千分之一秒,说,“我,先生在里面。”第一次把这个称呼念出口,有点儿小腼腆,她低眉,脸自觉微微热乎起来。 壮汉冷冷笑三声。 沈与尔汗毛都竖起来,不可思议地望过去,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他追问:“里面只有一个东方人,你说的是陈先生吗?” 她闪着睫毛,说:“应该,是。” “那不可能,你们这些随便的人不仅不懂艺术,还爱撒谎。”他抬手朝不远处指了指,“那边,3个人,跟你一样。哦不,他们比你好一些,为了进去只说是陈先生的朋友,你们有什么企图?” 沈与尔眯起眼睛,瞅过去,三个背着画板学生模样的男生怏怏坐在树底下,其中一个还捏着针管笔在本子上简单勾勒,很明显就是艺术生想去看场画展。 “企图啊?”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真的不爽了,摸出手机就想告诉陈顾返。 “你干什么?”头顶上的声音咄咄逼人。 她赌气地把手机丢回口袋里,在门边台子上利落地一坐:“不干什么!”不想这样打扰他而已。 壮汉再次强调:“别想偷偷溜进去。”沈与尔就伸展开双腿,用脚后跟有节奏地磕着地面,装作听不见。 “小姑娘,你想进去是不是?” 标准的伦敦腔,很有魅力的女人声,她抬眼的一刻,就望进一双琥珀色眼睛,掩在黑色大檐礼帽下。女人温柔地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沈与尔慢慢起身,微笑,这么优雅温暖的人,让人不自觉尊敬起来。壮汉略微弓身问好,女人就说,一场画展而已,让小姑娘进去看看。 他张口犹豫,终于妥协。 “谢谢您。”沈与尔在一个台阶处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她溢着慈爱的眼睛又看过来,连眼角的皱纹都可爱起来:“我孙女跟你差不多大,在中国留学,她说那是一个非常棒的地方,你是中国人吗?” “当然,是的。”沈与尔愉快地舔舔嘴角,眉眼自豪。 见女人要去到二层,她乖乖止步,估摸着陈顾返也在上面,就给他发了条信息,咬着食指关节在画厅里慢悠悠转起来。 “小姐,那边不可以去哦!” 她并没有踏进隔壁展厅的意思,已经有穿着套装的礼仪过来提醒,就这么带着工作性的微笑,说:“那边都是高价展区,艺术品。” 她就歪歪咬着舌尖笑着点头,望着明明可以随意进入的别人,潇洒转身,资本家们果然歧视的厉害。渐渐,她就受不住了,猛地回头,礼仪一瞬惊愕。 “您总跟着我就算了,一直这么盯着我看多别扭啊!”沈与尔在别人的地盘自觉收敛,很是和气地慢慢跟她说。 她依然是那种工作化的微笑,交叠在小腹的手向门那边一抬:“小姐,你等人的话可以在外面,这些画弄坏了是要赔的。” “嚯!”沈与尔眉毛都耷拉下来,将一根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指着自己,问:“我看起来特别搓,特别穷吗?” “按照国情来分析的话,那小姐,您买的起吗?” 这个笑容看起来放肆了许多,眼神还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周围有听到的宾客纷纷侧头。一下子成为视线的焦点,沈与尔斜斜咬住嘴角,这种感觉很不好,在异国他乡,有人用这种态度跟你说国情。 她略微沉默,转瞬笑起来,最灿烂最阳光,刺眼地微笑,接着就学起他的样子,骚包地将一张卡片轻轻按在桌上,抬起下巴,说:“买!” 礼仪明显一愣,示意她不要恶作剧。 她手指敲敲台面,环顾四周,挑了张最适合陈顾返餐厅的油画,伸手指过去:“我没有开玩笑,就那张,给我包好点儿要坐飞机。” 礼仪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拿来托盘装走她的卡片,直到小片刻后回来,态度终于有所改变,语气柔软了些,告诉她:“小姐,您可以留下自己的笔迹,买画人都写在了那边墙上。” 沈与尔握住还回来的卡片,心疼的不得了,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存款,连个响声都没听见一下子就没了。她望着前面写满涂鸦的墙面,若有所思:“写什么都行?” “是的。” 她比划了一下宽度,八荣八耻实在有些放不开。低低笑了一声,她拇指顶开笔帽,在最醒目的地方,龙飞凤舞挥下八个字:扬我国威,振我中华。 “我们中国的名言,镇宅的,别抹掉了。”就是写给这些人看的,她觉得还缺点儿东西,回眸,“水粉有没有?” 没两分钟,八个霸气的汉字旁,工工整整添了一面五星红旗。 “这个不用解释。”她笑得眉眼弯起来,将笔随手往身后一搁,腰就被人从后抱住,温柔的力度将她扯进一个厚实的胸膛。 陈顾返的手掌从她小腹就这么贴着一点点摸到侧腰,再圈紧,下巴低下来,旁若无人的对着她的耳朵叫,老婆。 “这是什么?”凑在她脸孔边呼吸了两口,他将人慢慢放开,一只手臂绕着她的脖子搂着。 她就叹气:“陈顾返,送给你餐厅的礼物,喏,那边!” 他懒洋洋看过去,约莫了解发生了什么,再不出声,只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家老板,深不可测地扬起嘴角。 沈与尔这才认识到这位商人,微胖的身材,肚腩很大,面上笑呵呵的。视线刚放过去,他就开口:“陈,这位是?” “我太太。”搁在她肩上的手指紧了紧。 “啊,原来是陈太太,今天的东西就是送给她的?”感觉到面前这个人似乎突然有点儿不愉快。 陈顾返眼睛略微眯起来,在远处扫了一眼,手指就慢悠悠抬起来,指着里面画厅的一幅,说:“那张,跟我太太的包在一起。” “陈,以前说送你一张,你不要。”老板略好奇。 换左手搂住她,陈顾返握着笔潇洒地签单,沈与尔就跟旁边暗搓搓戳他的腰:亏大了,买了两张没用的东西回去。 他低眸回看她,摸摸她的头笑,这才给了一旁敛着肚子的男人一个回答:“因为我觉得我老婆可能更喜欢里面画厅的,她进不去,我就买给她。” 这家老板回过味来,瞪向礼仪:“陈,下次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保证。” “陈先生。”礼仪此刻尴尬的要命,语气讨好,“抱歉,您要在墙上留字迹吗?” “当然。” 他也用拇指顶开笔帽,就着她龙飞凤舞像极了他字体的汉字,写下一小行备注,是这八个字的德语释义。特意写的张扬了些,跟她的汉字搭配在一起,好看的不得了。 没多做停留,陈顾返就牵着她的手慢吞吞往回走,在异国月光下的小路,只有这两个连影子都缠在一起的人。他的指腹不住摩擦她手心,这种传遍全身的酥麻,沈与尔受不住猛然转身,搭住他的肩膀把头偏到一边。 他的手在她腰背来回,喉咙带笑:“还剩多少钱?” “38块5毛。” “有零有整的。”他左手从兜里摸了个东西塞进她口袋,就顺势贴住她侧腰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揉蹭蹭起来。 她抽口气靠住他,声音极低:“不想用。”尾音刚落,一阵眩晕,还没琢磨过来他的动作,就已经被他弄到身上抱住。接着后背挨到一颗粗糙的树干,身体悬空,她不得不将双腿搭在他腰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这个姿势,实在太不纯洁。 陈顾返收着下巴看她,托在她腿侧的双手不怎么老实的蹭来蹭去,每个字都就着深深浅浅的呼吸砸下去:“不想用就先收着,不然我会担心。” 她所有感知都在烫到不行的腿上,稍一动作就会贴到一个特别敏感的地方,不自觉便会想一些脸红的事情,这种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就想使劲地大口呼吸。 此时此刻,这个一身正经西装的男人,偏偏又用那种低到嗓子眼的诱惑音,说:“小尔,抱紧我。” 她下意识动作。 他松开双手,下一秒,脖子上一丝凉凉的触感,一条链子在月光下耀眼夺目。 第52章 竟然不信 沈与尔努力从紧紧贴着的一点空隙里将下巴低下去,敛着眼睫就看到脖子上多了条极细的项链,垂在锁骨靠下的位置,套了一个环状的坠子,很像戒指但又不是。 她用手指捏着一点点转了个圈,白金色作底的环形中间嵌了一圈纯黑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有些亮,看起来却低调内敛。 “陈顾返,这个是你刻的吗?”她的指腹在纯黑色材质上摩挲,两只蝴蝶,跟两人小折刀上的一模一样。 他鼻音“嗯”了一声,视线放在她的锁骨,从项链一点点摸到那儿,磨人的指腹又慢慢滑下来,停在左边心脏的位置,自顾在上面勾一颗心,就低声笑起来:“今天来就是拿这个,本来想生日送你。”看着她的眼睛,他说,“有点等不及。” 被他弄得颤了颤,她扬着下巴去磕他:“怎么办,跟你一比,我送你的画一点儿也不走心啊。” “这是意外。”他把人往上托了托,贴在树上不让动,略微沉默这才正经告诉她,“小尔,以后想去的地方,告诉我,我正大光明的带你去。” “噢!”她鼓起嘴巴点头,又贴在他肩膀上笑,这不是怕打扰来着。 扣起她的手指,陈顾返带她上了一辆亮黑色迷你老爷车。沈与尔挣扎着下来,扑在反光镜的位置,“啧啧”叹半天,才抬眼问:“叔,这你弄的?” 两束玫瑰花绑在反光镜的夹角,香的不得了。 “不是,叶北向弟弟的车。” 刚一起步,他恍然想起件事,松松打了把方向盘,叫她的名字。她偏头,扬着尾音“嗯”了一声。 就这么看着前边,专注地开车,他说:“今年过年在家里吃饭。” “家里?”沈与尔微微错愕,上次在他们家里吃年夜饭,还是赵约爸爸提出来的,那会儿这个人还没有回来。她疑惑,“有大事了吗?” “没有。”他眼尾好看地扬着,笑。“妈妈说,要给你亲自做好吃的。” “因为这个?太,太麻烦了吧!”她一激动,话都有点打结,盯住他性感的喉结,等待下一句。 他带着愉快的笑意:“她高兴啊。”而后把小朋友的手捉过来放到腿上按住,就这么认真地单手开车,说,“陪你到考试,完事一起回家。”见她脸上满足得要命,他刻意轻轻叹气。 沈与尔绕着他手指的手一滞,惊:“怎么了?” 他语调低低的,好像真的很低落一样:“寒假估摸要天天跑你们家讨好你爷爷,我会怯。” “别怕啊叔!”她沉默了老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反手压下他的手握住,小小的掌心只能包住他几根修长干净的手指,“我,我帮你,大不了……” “小尔。”他忽然笑了一声,伸长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就这么懒洋洋将她搂到身前,捏了捏她的小耳朵,说,“让我来。” 怎么会怯,就是想逗她。 寒假,他所谓的天天过来果真不是开玩笑,沈与尔早早起床,窗户大敞着,趴在台子上等他。那边刚拐了个弯,才露出身影,她就愉快地眼睛折成月牙。 这种雪后的冬日,空气新鲜的要命,呼吸间都是植物的味道,陈顾返就侧身轻松靠在大桃树下,抬头。见她穿的不多,轻声说:“进去。” 她故意磨磨蹭蹭,还伸着半截身子,问:“今天什么借口?” 他笑:“钓鱼。” 沈与尔两步跑下去,给他开门的时候,这才觉察出不那么对劲,匆忙将他堵在门口,抿着嘴唇瓮瓮说:“叔,你!你!你!怎么穿这件衣服!” “就喜欢这件啊。”他突然低头,亲在她耳骨,很轻很轻的一下,额前的头发从她脸孔堪堪划过去。 她一哆嗦,匆忙将路让开,他就摸摸她的头,说:“乖。” 拐进客厅,果然,挺着腰板坐在沙发里看报的沈老先生就放下手中的报纸,从老花镜上边眯起眼睛,略有所思:“顾返,瞅你这身眼熟。” 陈顾返只是笑,熟门熟路地拿了个杯子,闻了闻刚煮好的龙井,给老人家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一杯,小口小口慢慢地喝。 沈与尔蹲过去,拼命岔开话题:“爷爷,今天我跟您去钓鱼。” 老人家视线对上她的眼睛,恍然大悟一样:“想起来了,我们家小尔也有一身一模一样的,前几天还穿来着。” 沈与尔苦兮兮地皱着脸,一声不吭,陈顾返突然就笑:“我知道。”她睁大眼看过去:叔,你要说啥? “哦?知道啊,很巧嘛!”老人家兀自好笑。 陈顾返转着手中的杯子,眼神放在她脸上,肆意地张扬起眉眼:“也不是巧,看她穿很好看,特意买来一样的。” 沈与尔喝进嘴里的茶“咕咚”一声一口吞下去,喉咙里胀胀的,睁着大眼睛回看过去:没给我点心理准备! 老人家怔了1秒,呵呵乐起来,双手拍了拍蹲在地上的小朋友的肩膀,眼睛里满满骄傲:“那是当然,我孙女怎么都好看。”他从老花镜里瞅一眼坐在一旁轻松喝茶的人,乐不可支,“你小子,就属你最张扬,倒跟孩子学起穿衣打扮来了。” 沈与尔惊讶,抱着膝盖仰起脑袋等下文,然后……她呆了,老人只是继续拿起报纸,专注地看起来,老半天才慢悠悠说:“吃完早点我们再去钓鱼。” 陈顾返略微跟看过来的小朋友扬了扬嘴角,从神色到姿态依旧散漫慵懒,好像经历了一次再平常不过的谈话。 她心虚极了,眼神都轻飘飘起来,明明表现的很明显了,老人家他,竟然……不信! 很快又是一年除夕,沈与尔对摊在床上的衣服琢磨半晌,终于还是做贼似的没敢穿成一样。拐了个弯,他们家大门就这么敞开着,红灯笼、春联、彩灯喜庆的不得了,门口歪歪扭扭立着两个大鼻子雪人,脑袋上罩着小红桶,其中一只是她偷偷的恶趣味。 后来陈顾返发现了这只家伙,又径自弄了个小的挨在旁边,最后扯来彩带把两个雪人都圈了起来。现在快要融化在一起,变成这副好笑的样子。 一只脚才将将踏进屋门,手上就被一个温柔的力度带进来,陈家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将她拉到沙发上坐好,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到她手心,抚下她的手指将东西握住。 陈景安就在一旁削着苹果笑:“妈,您这是把小尔拼了命的往家里收拢,只是这俩小的都不争气啊。” 沈与尔面色微窘,溜了视线,偷偷去看伏在二楼栏杆上的陈顾返,他低头,微笑,用口型告诉她:“收着。” 陈老太太捉到小朋友的视线,心知肚明,心里乐着面上优雅如故,理了理旗袍的裙角这才意味深长回了女儿的话:“小的不争气,不是还有大的。” 沈与尔握住老太太的手指,她反手安抚地拍一拍。 说来也巧,陈景安忽然就想起件刚听来的大事,将苹果切成四瓣挖掉核放在小盘子里递给沈与尔,开口:“隔壁学校的高中男老师,跟他们班上一女学生好了,你们说这事儿弄得,风气多不好,外边指指点点的。” “老师怎么说也算长辈,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女学生也是,哎……” 沈与尔就这么不吭气儿地听着,心里直抽气,手都麻了,心虚起来什么事情都想往自己身上带。 “景安,别人家的事咱不管。” “嗨!我就这么随便一听,脑子里走个过场完事了。” 陈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小朋友手指,从容起身,“小尔,跟我去厨房看看菜。” 老太太没用家里阿姨,每个菜亲力亲为,沈与尔看不过去死赖着不走:“您不让我帮忙,我……”她拽住门把手,“我就不走了。” “这孩子,还耍起赖来了?”老太太好笑。 她就蹲在地上环顾四周,终于找到正慢悠悠走过来的这个人,眼巴巴开口:“陈顾返,你帮帮我。” 陈顾返要笑不笑地把小朋友拎起来,身形完全覆住她的,在没人能注意到的角度亲了一下她的鼻尖。她把人推了推,歪头耳语:“严肃一点。” 他鼻音笑一声,就真的挑了把小刀收着下巴认真弄起来鱼来,沈与尔敛着眼睫杵在旁边打下手,余光偶尔飘到他那儿,这个男人专注起来的样子,无可挑剔。 “好看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丢过来一句。 “啊?”反映了那么几秒钟,她才后知后觉这个人在笑话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视线正大光明放过去。从这个角度看,睫毛很长,鼻子更加立体,下巴是一个极媚人的弧度。 默数3个数,她收敛起来,只是低低笑着弄菜:“好看啊。” “这俩孩子。”老太太赶他们,眼睛里尽是满足,“去那边做点简单的就成。” 他说:“妈,没关系。” 饭桌上,气氛融洽的让人自觉愉快,一轮敬酒祝福,赵约动起筷子却无从下手:“外婆,都这么酷,您说我吃哪个?” “捡喜欢的吃。” “我都喜欢,外婆您真厉害。” 老太太嘴都合不拢:“看看,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给沈与尔夹了一块排骨,刚夸完的这个家伙就一声喊:“沈与尔!” 她看过去,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干嘛?” “你手上的佛珠跟我小舅舅那串是一样的吗?” 第53章 挫败感 话音未落,七八个目光就齐刷刷扫过来,研究地注视在她的手腕。沈与尔不自觉抖了一下,去接排骨的盘子一歪,差点把东西掉出来。 这要老实招供,大家年都甭过了。 她余光窥到陈顾返那儿,这个人眼神跟举止都放松极了,似笑非笑地从她的手腕看到眼睛,意思很明显:都依你。 她咬咬牙,盘子一搁,笑得别提多乖,环顾一圈,对上赵约好奇的视线,说:“当然一样!我特别喜欢,嗯……小陈叔叔的佛珠,又不能问他要,就买了串一模一样的。”说完,她无辜地晃晃手腕,目光灼灼的,“像不像?潘家园淘来的,200块。” “呃……”赵约瞪大眼,咽了咽口水,“假货啊!” “小尔。”陈景安斜一眼儿子,安慰她,“200块带着玩玩没关系,我们家那块奇楠沉香可不好买着呢!” “噢!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低头,两只手放到下面一颗一颗抚摸这串珠子,心里叹气:先委屈委屈你,再等等让你重见天日。 “赵约,刚夸完你话又多起来。”陈老太太将一只鸡翅填到他的碗里,嗔着他,“赶紧吃饭,怎么教你规矩的,不能给别人尴尬。” 他迅速伸一下舌头,叼住鸡翅,含糊:“跟沈与尔还用客气?” “怎么不用?今天我可是客人,没准明天就是你……” “是什么?” 是什么啊…… 沈与尔笑而不语默念一遍他的问题,右手托住下巴,手指轻轻敲着侧脸,当然是你小舅妈啊!于是盯住他的目光都慈爱起来。 “沈与尔,你说话说一半讨厌。” “我乐意。” 陈顾返低低笑出声,在桌子下面摸到她的手腕,连同佛珠一起握住,她一下子咬住自己舌尖,刚丢出去的三个字尾音都颤了一下。 不敢去看他,他却将视线正大光明地放过来,就这么低头注视着她,问:“喜欢这个?” 她转了一圈眼珠,约莫明白他的意思,点头。 “那一会儿送你一串真的。” “呦,顾返!”陈景安好像听到天大的新闻似的,放下筷子,戏谑地看过来,“这不是你留给老婆的东西吗?” 沈与尔咬紧牙根,把表情都挤弄在一起,可怜巴巴地握住陈顾返手臂,问:“真的……给我吗?”完事她小声嘟囔,“想要。”轻轻的,小孩子一样。 陈景安“噗嗤”笑出声:“这真是让人没辙。顾返,看你怎么跟人家小孩交代。” 出乎意料的,他扬了嘴角,说:“当然给你。” “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人对小孩子也有耐心了?”饭桌上有人终于忍不住,也没往深了想就开起玩笑,“沈老先生,这小子是要把您家宝贝疙瘩拐走啊!” 老人家目光深深的,用纸巾慢悠悠擦了擦手指,一副龙潭虎穴过来人的样子,开口:“谁想拐我孙女,我这关都不好过。” 一桌人都乐不可支,陈老太太敲敲这个老家伙,叹:“看看你个孙女奴。” 沈与尔心里“咯噔”一声,就瞅着爷爷深刻的侧脸,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饭后,陈顾返站在小朋友身后,轻声跟她说:“来跟我拿东西。”她弱搓搓两步追上去。赵约竖起耳朵听到,苦着脸仰头:“小舅舅,我吃醋。” 他就把这家伙的脑袋扭到一边,问:“想要什么?” “想要你手上这串。” 他利落地把手一伸,抬起下巴,示意来拿。 赵约不怎么相信地一点点将手放过去,还诧异地用眼神询问:真的?这个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就不着痕迹地笑,大灰狼一样。 小孩也坏坏地舔牙,接着使劲一扑,将将碰到佛珠边缘,还没得意双手就被拧到背后,整个人贴在栏杆上,一个诡异的姿势。 他“嘶嘶”抽气,越发可怜起来:“小舅舅,我不要了。”甚至连这个人漂亮的动作都没看清。 陈顾返渐渐将头靠过去,明明气势在,却偏偏要用那种张扬的眉眼挑逗小孩:“这么慢还想要。”他轻轻笑,慢慢松手,转身走掉。 沈与尔拍拍赵约肩膀叹气,目光慈爱又鼓励:小外甥,努力啊。 他老半天才缓过劲,望着上了楼梯的两个背影,喊:“沈与尔,你敢歧视我!” 她头都没回,告诉他,没有! 进到陈顾返的卧室,这个人已经懒懒靠坐在落地窗边的一个单人沙发里,双腿交叠。纱帘掩着,给这个人打了些阴影,看着更加散漫起来。 他说:“过来。” 沈与尔快乐地蹦过去,在地毯上,没半点声音。背着手立在他跟前,她笑得灿烂极了:“陈顾返,以后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带它出来?” 他喉咙里压着一声低“嗯”,握住她无名指,一点一点攥着摸上去,手腕、手臂,然后稍一用力,直到她跌坐在自己身上。 她好笑起来,干脆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就这么跨着他的腿跪坐在沙发上,双手绕着他的脖子:“想跟我说什么?” 他慢悠悠抬起眼睑,看了眼挂在身上的小朋友,兀自笑起来,转而又低低叹口气,搂着她的腰,说:“有点挫败。” “嗯?” 他的眼睛黑得极深,似乎在思考:“你爷爷的态度摸不准,像是知道却又模棱两可不知道一样,就想干脆告诉老人家算了,可是怕他气出好歹。” 陈顾返将下巴蹭过去,挤开她的头发搁在她肩膀上,一侧头鼻尖就能贴到她的脖子。他不自觉闻了两下,舌尖伸出来触了触她的皮肤,接着一口吮住。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沈与尔抽口气,手心贴紧他的脖子,身体下意识往前挪了两寸,下一刻就倏然惊醒似的匆忙滑回来,差点儿掉下去,被他一只手臂给拎回来。 她眼神拼命错到一边,啊……又碰到那儿了。 门外的声音再次让她一颤,她张口声音发紧:“陈顾返,有人敲门。”这次,他放开她,一只手臂撑在靠背上,手指搭着下巴。 沈与尔跑去开门,陈老太太就进来轻掩上门笑:“小尔,我又想起件东西想给你。”她把盒子放进小孩口袋,睨了眼姿态轻松的儿子,拍着小孩手背说,“好了,你们再待会儿,下面牌九呢没事。”说完将门反手一带,径自走掉。 沈与尔张口结舌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跑回陈顾返那儿,抱住他手臂问起正事:“你这两天回澳洲?我快开学再去,算算日子能呆四五天。” 他勾出小朋友的项链握在指头间玩起来,说:“好,我去接你。” 非常不巧的是,沈与尔刻意提前了一天,而陈顾返有客人。她落地在墨尔本的机场,推着小箱子没走两步就远远望见一个强壮的身影,然后是脸上三道慑人的刀疤。 “小七哥。”她单手扶着背后晃来晃去的双肩包,跑过去叫他。 小七自觉接过她的小白箱子,笑得有点腼腆,跟这样骇人的形象很是格格不入:“怎么误点这么久,小先生问我好几次。” 沈与尔望了眼一旁躲着走的路人,撇撇嘴,转而和气地问:“他呢,还在忙?” “对,上车。”小七拉开后座车门,“小先生在加州的导师过来了,他们在试验室研究uth。” “uth?”她重复了两遍记起他说的开胃酒,突然就特别想看这个人穿着白大褂在试验室专注工作的样子,于是拍拍前面,笑,“偷偷去看一眼?” 一座红色的八角形建筑,沈与尔也宽松松套了件白大褂就偷摸跟进去,隔着两道玻璃门,趴在一个窗台上远远看他。这个人就低头敛眸,一手扶着装有红宝石一样液体的高脚杯,另一只手握笔认真写字,时不时侧头跟一旁微胖的老人低语几句,整个人都是一种干净沉稳的气场。 里面的老人不经意看到她,笑得玩味拍拍这个颇为得意的学生,下一秒陈顾返就回头,这张专注认真的脸一点点张扬起笑意。看进他漆黑眼睛的一瞬,她好像掉进无底洞一般,真是致命的吸引。 沈与尔怕打扰到他,伸出手指了指外面,用口型告诉他:“等你。” 他眉眼更弯,点头。 她忽然就开心的不得了,抬手在身前给他比了颗心,倒退着慢悠悠走掉。 出去就无聊起来,她趴在一个木头架子上双臂交叠着撑住下巴,回忆起过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市集,于是侧头,问:“小七哥,有什么代步工具?” 他下巴点点前边,一辆红艳艳的小跑。 她嘴角就抽:“这可不行,我没驾照开出去叔得怒,次点儿的,有没有?” “多次?” 她想了想:“我能驾驭的。” “有辆自行车,成吗?” “成!”她从架子上起身,拍拍手,“哪儿呢?我要出门。” 第54章 直接彻底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与尔晃晃悠悠骑回来,在弧度不是很高的小矮丘上推了一段,拐过最后一道弯,一下子就看到他,站在酒庄门外的合欢树下。饱和的阳光穿透树梢,斜斜打在他的脸上,他略微眯起眼睛,嘴角眉梢扬得很是肆意。 风吹动树叶沙沙响了几声,草地上零零星星飘着几片落叶,她眼睛里都是这个人,于是推着小自行车沿着林荫小路的阴影快跑了几步,在他跟前笑得开心:“叔,忙完了?” 陈顾返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拨开贴在她嘴角的一缕头发,眼底温柔的要命:“好玩吗?”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买了点东西。”她灌一口在嘴里抿了会儿,含含糊糊着就将小车筐里的纸袋子打开给他看,咽下去才清晰地说,“基本上都是吃的。” 阳光将她白色的连衣裙染成藕粉,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露在外面漂亮的脖颈,项链就坠在锁骨下边。他食指勾起袋子里一串葡萄,仔细地看,有些好笑:“想吃带你去后面摘,什么品种都有。” “这是别人送我的。”沈与尔把葡萄抢回来,乐:“卖水果的阿姨说喜欢我,就挑了一串最好看的给我” 他一下一下摸她的头,慢悠悠,说:“一串葡萄就收买了。”接着这个人俯身,渐渐凑到她脖子边,笑:“小尔,我有很大一片,够不够?” 她缩了一下推他,扬起下巴语调轻快地重复:“很大一片吗?……不要”她踮起脚尖,他略微俯身配合。 就松松挂着他的脖子,沈与尔终于挨住他的耳朵,极低地耳语,“叔,要你就够。” 说完便开始脸红,从脸颊红到耳根,迅速地,她脚跟落地溜下来,躲开视线推车走掉,秒钟的动作,一气呵成。 后面的人似乎更快。 只迈开一步,手臂就被他捉住,带笑的声音随后而至,慢吞吞的像是在诱导:“里面还有点远。” 所以呢?…… 她回头,就这么红着脸等他继续。 “带我进去。”他的眸光从她脸孔滑到自行车后座,眼睛里都是笑意。 不自觉就被这样的磁场蛊惑,沈与尔先跨上去,抬抬下巴洒脱地说:“来吧!” 其实这样坐起来十分不舒服,可就想这么抱着她。陈顾返轻轻扣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到她肩膀,在裙子的领口,触到她的皮肤,温温滑滑的,让人总想去蹭一蹭。 还有风吹过来她身上淡淡的葡萄味道,这些都让人沉迷。他咬住从她脖子边一只短短麻花辫里溜出来的几根头发丝,也不顾及自己的呼吸,就在她耳朵边低声叫老婆,再次笑:“很香。” 沈与尔一个激灵,手都一歪。 他身子略一动作,就从后边下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箍住车把,将她稳稳拎到身前,表情好笑极了:“我来。” 在酒庄里,这条阳光灿烂的大路上,躺在树底下懒洋洋晒太阳的小七蓦然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近乎失语。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挤在这么一辆小自行车里,慢悠悠带着他的老婆。 可是又觉得美好的无可挑剔。 陈顾返随手将自行车往草地上一支,扭着小朋友肩膀转身:“热不热,教你游泳。” “陈顾返,你放过我吧!”在泳池里扑腾半天她愣是没学会,挣扎着躲在最浅的地方泡了没两分钟就跑掉。一个人溜到楼上露台,搬了把躺椅就这么交叠着双臂趴在上面看他。 看着看着,朦朦胧胧便开始打盹。 忽然,身后一个略有点凉意的触感,整个肩膀立刻麻了一片,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属于他的带着男人糙感的手指。 陈顾返就站在躺椅边,一只膝盖跪坐在她腿侧,整个人撑在她身上,留着点儿距离,食指勾起她右边滑到手臂的碎花小短裙的肩带,又顺势将这根带子往下轻轻扯了扯。 他的声音有些低,问:“困了?” 她撑起半边身子仰着头回眸,这个人刚从水里出来,头发湿漉漉搭在额前,隐隐绰绰的锁骨上,水珠滑下去,顺着厚实的胸膛、恰到好处的腹肌,停在腰下面松松围着的白色浴巾那儿。 “还好。”沈与尔看得有点出神,眼睛直直的,还带着半困不醒的迷糊。 头发上一滴水珠将将落在她肩膀,他喉咙里特别低地压了声笑,就俯身,低头,慢慢挨过去,吻掉这滴水。 牙齿还霸道地在这个滑腻的位置磨了两下,咬住。 她抽着气,说:“痒。” 陈顾返的嘴唇一贴在这儿又有些不受控制,这么美好的触感,鼻尖下还有属于她的味道,只这么舌尖触着吮了一下,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说:“乖,别躲,我不咬了。” 左手拨开她颈后的头发,他握着她小小的肩膀,嘴唇一路贴着吻到脖子后边,呼吸轻重缓急,不怎么稳。她交叠在身前的双臂一下子绷紧,下意识扬起脑袋靠近他,可太阳都恍惚给人晕出了天旋地转的幻觉,她只能顺势微阖上眼睛,低头。 恰好露出后倾,突起了椎骨,他的指腹就沿着这截漂亮的弧线来来回回,接着占有范儿的吮吸,不留余地,每一下都酥麻的淋漓尽致。 沈与尔呼吸快了许多,咬紧下唇鼻息重重的,实在受不住这样的触感挣扎着起身,想叫他,声音在发紧的喉口变成了一声低喘,撒娇一样。 “小尔,这是补给你的第二份生日礼物。”他吞掉这声喘息,又在她唇上贴了会儿,拿起一旁精致到艺术品的红酒,说,“你17岁生日摘下来的葡萄,这瓶酒正好存了两年,尝尝。” 她的心跳还像擂鼓一样,眼睛就望着瓶身上他刻下的她的名字跟2年前的日期,努力将手平稳地挪过去接他递过来的高脚杯。 盯着他黑而动情的眼睛,就好像被勾引了似的,她慢慢咽下去一口,溺在这种炙热的视线里,心尖都化成一缕阳光,浑身暖哄哄的。 手指莫名就去触碰他下巴上的水珠,跟着水线,指甲尖一点点轻轻柔柔地滑下去,脖子、喉结、锁骨,随后又鬼使神差地反复回他的喉结。 下一刻,这个性感的地方动了动,极其引诱的动作,接着她的手腕就被捉住,指尖一阵温暖,他湿热的舌头裹上来,指腹下是他软软的嘴唇,而他就从指尖一路裹到手心。 陈顾返安静地对上她的视线,在这个敏感的地方温柔地呵气,轻咬,声音有点哑:“还要吗?”他拉着这只软绵绵的手一点一点滑下去,问,“这里还想要吗?” 此时此刻,好像风都停住了,燥热的火烧火燎。她不能思考,想支撑住,身体却不争气地软到一个劲儿往下滑,嗓音颤到不行:“不,不……” 他说:“现在不行了。” 手臂一收,托住她腿侧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踢开房间门。 沈与尔心跳得厉害,有点慌又有点害羞,只能无助地将腿绕住他的腰,抱紧他。转而一阵眩晕,就已经陷进他的床里。 他的身体不由分说就压过来,裸在外面的的上半身将她紧紧覆住,手指勾起肩带毫无章法地弄开,手掌就贴上弧度跟起伏的地方反复摩擦,揉揉捏捏。他用舌尖舔开她的嘴唇,毫不犹豫绕住她的小舌头,一圈一圈,缠到自己嘴里还不够,又压到她舌根最深处,放肆而霸道地舔压。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挺起身子,这种顺从的什么都给你的感觉,让他一瞬晃了神,喉咙就压出一声性感的低“嗯”,把人紧紧压在怀里。 当这个深吻进行到耳根的时候,沈与尔觉得自己开始发抖,这个人只咬着这只小小的耳垂,就用两颗牙齿一下一下折磨这个地方。渐渐他轻轻的呵气变得重起来,呼吸烫烫扑在整个耳朵跟颈侧,他却继续用舌尖转着这只耳垂。 这个最敏感的地方,她差点哭出来,就使劲偏着脖子蹭他,说:“陈,陈顾返,你别咬我。” 被她这么轻轻重重蹭来蹭去,他再把持不住,沙着嗓子告诉她:“小尔,你抱紧我。”不是初次的隐忍跟浅尝辄止,他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极致的*,却又托着她温柔的刚刚好。 缓下来,陈顾返撑住一只汗津津的手臂侧身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还湿润润的都是动情,额前的碎发更加湿漉起来。他一下下摸着她的后背让她放松下来,突然就微沙着嗓音开口叫她。 沈与尔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一样,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清地应了一声。 顿了那么小片刻,他说:“想结婚,真的特别想。” 第55章 约会 想拱到他怀里,他顺势将手臂从她脖子下面绕过去把人搂过来,下巴抵着她额头。在他怀里每个姿势都舒适安心,她翘了一小下嘴角:“当然结,到岁数就结。” 陈顾返就低低笑,说,好。 第二天早晨,沈与尔是在一阵低沉却格外舒缓的曲子里醒过来的。她半眯开眼睛,朦朦胧胧就看到一个画里一样贵气逼人的身影,正正坐在落地窗边一只方凳上,整张脸沐浴在阳光的阴影里,轮廓跟五官都是一种慵懒到极致的气质。 大提琴夹在修长的双腿间,他低头敛着眼睫,捏住琴弓的手指立体,指骨却不突出,好看的要命。 她揉开随意杂乱搭在额头上略微挡住眼睛的留海,手背就闲闲搁在额角,微笑。阳光好像被他这种低低诉说似的曲子招进来的一样,穿过落地窗降落在他干净的手指上,迷幻闪耀。 “这首曲子我也会。”她注视着这个人移不开眼睛,开口,声音带着睡醒的小迷糊。 陈顾返收了个音,将大提琴轻轻倚在一旁,站在床边双手撑在她两侧,俯身。贴着她的鼻尖,嘴角是一个漂亮的小弧度,他说:“小尔,起床。” 沈与尔两颗小虎牙开心地笑出来,双手绕上他的脖子,他微站直身体,握住她的腰将她一点点带起来。她突然就那么“啊”的轻轻一声,发出一半又被脆生生憋回去。 他扶住跪在床上的小朋友,身子贴过去,手指就在她滑到肩下的睡衣肩带上反复摩擦,说:“慢点儿。” 浑身好像被揉开了重新组装过一样,她耳根红起来,直支吾没事,贴在他脖子的双手按着借了把力,匆忙起身跳下床跑掉。 陈顾返跟到卫生间的时候,小朋友正光着脚踩在地上刷牙,他把人拎起来搁在自己脚上,手从后面绕到她小腹扣住,说:“凉。” 她将牙膏沫在齿间里舔了舔,含含糊糊开口:“陈顾返,你连牙膏的味道都选的这么特别。”有小泡泡从嘴巴里飘出来,她好笑地张着嘴巴去咬,可真是好闻。 下半身就这么紧紧地贴着,他将这个不老实一拱一拱的小朋友箍牢,两个人在镜子里的视线撞到一起,他声音略沙地笑:“小尔,你总是在早上这么做。” “嗯?”她抬一抬眼角。 他一点也不刻意遮掩,双手撑着台面微动了动身体。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一口把嘴里的水吐掉,支吾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 “换衣服,出门。”陈顾返给她留了点儿距离,架着她的胳膊就这么脚背托着她光着的两只脚丫把人放到床上。 她好奇:“干嘛去?” 他笑一下,说:“约会。” 所谓的约会,就是牵着手在墨尔本街头闲逛。沈与尔将头上的法式遮阳帽摘下来塞到他手上,就跑到前面一座复古又华丽的建筑跟前,托腮蹲在地上:“叔,拍照。” 陈顾返揣着口袋慢悠悠过去,伸出一只手弯腰,摘下小朋友脖子上挂着的小单反,告诉她:“这可是火车站。” 她就这么蹲着跳回身,惊讶:“火车站?”才1秒钟便抬起两只手,食指跟中指框在一起,笑,“来一张。” 回头的一瞬,陈顾返将相机重新挂回她脖子:“好了。” “这么快!”她瞪大眼去拨单反上的按键,下一刻就追上前面倒退着走的人,“陈顾返,你应该当一个艺术家。”再看一眼照片,真是格外有感觉。 他就把人一揽,带她从这座建筑穿过去,指着不远处满地海鸥的地方,明明可以正常说话,却偏要凑近了跟她耳语:“看,上次你来过的联邦广场。” 耳朵一痒,沈与尔缩缩脖子用手肘轻轻戳他,天气好到阳光将人裹得暖哄哄,她畅快地舒口气,陈顾返将大帽子重新罩回她头上。 俩人从海鸥中间穿过去,鸟并不怕人只偶尔扑腾下翅膀,昂着脖子走得优雅,她就乐着给它们唱儿歌。 广场上人不少,大多抱一杯咖啡悠闲地谈天晒太阳,神情惬意。陈顾返也将一杯咖啡递到她手里,交叠着双腿坐在长椅上搂住她,风吹在脸上,他略微眯起眼睛,好看的自成一幅画儿一样。 沈与尔抬起小脑袋欣赏了会儿这个迷人的男人,将咖啡托到他面前,他扬了嘴角收着下巴咬住吸管,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盯住她一口一口地吸。 她受不住这样热烈的视线,带点小羞涩碰他的脸:“陈顾返,你不要一直这样看着我!” 他一点也不收敛,不轻不重的力度大手把人一收,将这种男人的霸道,温柔的淋漓尽致,再低声告诉她:“好看。” 她就侧了头,歪歪咬着嘴角轻轻地笑,只这么跟他坐着晒太阳都觉得大概可以一直到老。 约莫要犯困的时候,陈顾返说,去坐游览车。没走几步,沈与尔就按着脖子上的单反跑到对面,对着整整一条涂鸦的巷子一连拍了好几张,才回头,问:“叔,上次怎么没记得有这么一条街?” “上次没过来。”他从后面挨过去,双手绕到她身前握着她的手将相机换了个方向,声音随后而至,“那边。” 她顺势贴住他扭头,不远处的垃圾桶跟消防栓竟然也这么艺术。 见巴士过来,沈与尔拽住他手臂跑过去:“嚯,连颜色都是你最喜欢的。去上边,开放的没窗户。” 红色的英伦风双层游览车,俩人挨着上层最后一排的车边坐下来,车子绕着cbd转,她就一直捧着相机拍。陈顾返不放心她,却并不打扰她的兴趣,只一手按住她的帽子,另一只手扣在她腰间。 云在飘,白白厚厚多的像棉花糖一样,而阳光就穿过这样的蓝天白云洒在她脸孔,这个小朋友笑起来好看极了。 鼻尖被她额角的头发丝绒绒软软地扫着,突然心里满足的快要化掉一样,他侧头,亲在她耳朵,忍不住又咬上去。 沈与尔一瞬炸毛,可怜巴巴看他,他就揉一把她的头发,笑:“下车。” 跟着他绕到皇家展览馆背面,她眯起眼睛鼓嘴巴点头:“陈顾返,这里上次也没来过。”一整片全是参天大树的树林,空气新鲜的要命。 陈顾返从拎着的小朋友的背包里拿出她红色贴了只老鼠的水壶,慢悠悠走到一边接了点直饮水给她喝。 就着他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去,她漆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落在前面古树围成的拱形的一整条林荫大路上,这才把水壶接过来拧上盖子,不自觉感叹:“叔,这个地方的感觉,很适合拍婚纱照。” 他眉眼一瞬张扬,望着那边微笑:“好,我们就在这里拍。” “我,我没说……我们!”她干巴巴解释。 “那我们在哪儿拍?” “在……”回味过来,她学起这个人的样子,挑着下巴,笑:“我就不说。”迈出去一步,她瞬间回身,额头磕到他胸膛,给他揉了一把,她开口,“说起结婚,我想起来过俩月我又该过来了,高不高兴?” 他手掌贴住小朋友额头,扬着眼尾提醒她:“你确定要当伴娘?这帮人坏起来可都是禽兽。” 她点头“嗯”声:“答应漂亮姐姐了,我特喜欢她,再说有你在没关系。”顿了小片刻,她问,“怪叔叔找你当伴郎了吗?” “没有,他知道我们都不想。”陈顾返笑,“用了我的地方,这么辛苦的事情不用我做。” “那是谁?” “叶北沉,他弟弟,比你大一点点。” 两个月忙忙碌碌过起来也快,沈与尔不是在上课的教室跟霍湘家,就是在往返的路上。非要给婚礼填进自己策划的张生迟丢给她一份册子:“小朋友,熟悉一下,我觉得这个流程十分有必要。” 她展开来扫了半分钟就抬头撇着眉毛:“哥,这些坑人的东西都是你想出来的?” “这才哪到哪儿啊!”他大大咧咧笑三声,手指敲敲桌面,又丢给她几份,“看看,这是路南城的,那几份是另外几个的,可比我的夸张多了。” 她将几份册子摞在一起,挡在嘴边身子斜到一旁,问:“湘湘姐,这些都会加在婚礼里边?” 霍湘在手里这张请柬上写好最后一笔,侧头跟她暖暖地笑,随后就将她手中厚厚一摞抽走丢进下面垃圾桶,摸摸她的头:“宝贝,别管他们。” 沈与尔抱着她手臂,笑呵呵的,叔说的没错,坏起来都是禽兽。 五一假期,她特意早了两天,一落地在墨尔本就看到他,这个人的视线炙热到没办法忽视。她奔过去,踮脚绕住他的脖子,望着他扬起小弧度的嘴角,性感到让人不自觉就凑过去。 陈顾返笑一声,搂住她的腰略微抬头。 躲开了! 她惊,眉毛都垮下来。 他把人揽着走,说:“乖,别闹,会忍不住想要,会有反应。”好看的嘴角就挨在她发边,耳语,“回去给你。” 她弱搓搓地看着前边说:“陈顾返,你太坏了,我只是想亲你一口。” 腹诽一路,远远的,还没到酒庄门口,沈与尔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惊呆了。她眨眨眼睛,问:“天!咱们家酒庄,这都是怪叔叔弄的?” 第56章 伴娘 从矮丘上拐了个弯,入眼的林荫小道上每一棵树干都被丝带缠成了紫色,一圈一圈整齐的画出来一样。她不顾有些凉意的秋风,按开窗户,将脑袋伸到车窗外去感受这种极致的梦幻。 陈顾返刻意将车速慢下来,就这么单手任意搭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绕上她的腰将人搂回来,说:“一会儿还有的看。”一碰到就不怎么想挪开,这只有些热度的手掌干脆放在她小腹,隔着风衣慢吞吞磨蹭起来。 “每一棵都是怪叔叔自己缠的?”见他将自动顶篷打开,沈与尔不太老实地爬到后面,就坐在车尾跟座椅连接处,脱了鞋子晃着光起的脚丫在基本容不下一个人的后座,视野很棒。 “对。”他扫一眼后面就专注的转着方向盘,连一个急弯都平稳地飘过去,动作娴熟又随意,丁点都没有影响到坐姿并不多么稳固的小朋友。 “回头,看前面。”他伸出一只手臂,松松搭在副驾头枕,手指敲了敲,提醒还一直沉醉在大片紫色里的沈与尔。 风将挂在大门边写着可莱波蒂酒庄画有特殊标记的木牌吹得晃了晃,空气带点秋季泥土的芬芳,他们恰好穿过大门,她瞠目结舌,问:“陈顾返,这是特效吗?” 这座乳白偏黄风格的酒庄,从门口的复古喷泉开始,漫延至目光所及的几何味十足的细致建筑,这片古典却又溢满现代感的空间里,竟然悬空着零零星星的水晶球。她没工夫去数到底有多少颗,只来得及观察每一只里面置于不同场景的两个白衣小人。 太过吸引人。 “球里的景物是他们认识的游戏对不对?”沈与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就舔着一颗牙齿好奇,“怪叔叔怎么做到的?” 陈顾返略带笑意,索性带着她兜了一圈,说:“毕竟是个建筑设计师。” “他不会在上边吧?”她用手背挡了下太阳,抬起头从指缝里眯着眼睛,另一只手指着颗热气球,随口一问。 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点头说,是。 她惊得快抹眼泪,伏到前面将手贴住他脖子,有点打磕巴:“这,又是做什么?” 陈顾返轻轻笑一声,反手将她的手握着捏手指玩,简单回:“看得远,调整一下不满意的布置。” “太……太走心了!”沈与尔叹,再瞅一眼上面,伸出大拇指,“点赞!” 绕到餐厅前,他露着专注又散漫的侧脸,转着方向盘将车子一阵风倒在两棵树后面,就甩一把车门下来。 沈与尔从弯腰穿袜子的动作里抬头,瞅他眼神不对,干巴巴笑:“怎,怎么了?” 他笑而不语,斜坐在车门上,安静地盯着她看。 越看她心里越麻,这个人的视线烫人。系好最后一只鞋带,她正要爬回前面下车,紧接着身子就是一个转儿。 “哎呦”一声,脆生生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陈顾返直接将手臂绕到她后背,另一只手抄起她腿弯,将人给轻松抱起来,十分男人范儿的举止,又温柔的不行。将她放到地上,他拢一下她的头发,说:“先吃饭。” “吃饭就吃饭,还搞这些小九九!”她追在正常迈步子的人后边,咬着下嘴唇将小拳头偷偷塞进他掌心。 他反手握住,推开彩色格子的磨砂艺术玻璃门,不大一间,里面的水晶吊灯复古,桌椅是那种很有质感的深色木头,整个色调暖黄又偏红。她困惑:“没有人吗?这里没被怪叔叔来几笔?” 他突然回身,略好笑地摸着她的头:“这么小怎么容得下,人都在宴客大厅。” “就恍惚了一小下下。”她扶住他的肩膀,眼睛亮晶晶地写着快点信我,信我啊。贴的这么近,她的每个字都就着属于她的葡萄味道深深浅浅扑在脸上,他觉得,这时候没有必要再忍,挺没必要的。 下一刻,陈顾返就抱住她,将她放到桌子上,含住她的嘴唇,触感太软太濡,没吮几下他就不怎么把持的住地将舌尖探索进去,绕着她的舌头放肆地重舔重压,很深入很霸道,带着这个人专有的气场。 这种致命的索取,让她一下子感觉一股电流从全身蹿到头顶,麻透了,双手自觉绕上他的脖子。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一点点摸过去,直到后颈,就觉得这样不行,可能饭都吃不了。于是将双手握着撑在她两侧,嘴唇将将离开一点,敛眸。两个人的气息吹在嘴巴里,气氛有点太媚人,他又轻轻贴上去抿了几下,才缓了缓,语调莫名转低,告诉她:“自己坐那儿去,等我一会儿,很快。” 只要长时间的飞行,这个小朋友都会晕机,他有点心疼。 “是上次的土豆糕吗?” “不是。” 沈与尔乖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托住下巴调整自己的呼吸。比上次略快了一些,他端过来的时候,她舔着嘴角,双手握住餐具,无从下手。 转而抬头,两只手还低低举着,她转达了一遍张生迟的话:“资本家的生活品质可真高。”连一小盘餐点都这么精致,摆出去就是一道艺术品。 他低声笑:“那几个家伙说的?都半斤八两。”切了一小块看不出来原始食材的东西递到她嘴边,她将叉子一起叼住不松口,眼睛还雾蒙蒙的带点笑盯住他,嘴巴里鼓住半口空气。 陈顾返微微动了动手指,也不去刻意使劲抽,有那么两秒钟,索性松手,随意够来她的叉子自顾吃起来。 沈与尔就这么咬着一块金属晃了晃,嗯……吃瘪了!匆忙老老实实低头切肉,他压着笑的嗓音灌进耳朵:“小尔,你是在勾引我吗?” 她嘴里的肉“咕咚”吞进去,惊得抬头,垂死挣扎一样,说:“没有,我只是在跟你闹。” 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他说:“回去满足你。” 一进屋门,沈与尔就往里跑,被他一把扯住手臂倒退两步,按在墙上不让动。他的手掌托在她脑后,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将她两只手腕绞住压在门板上,嘴角有些弯:“这里可以了。” “等一下等一下!”她呼吸一口,去推慢慢靠过来的人,找准声音,说:“陈顾返,我有东西给你。” “嗯?”尾音微扬。 她就将双手绕到背后从包里摸来摸去,老半天掏出两个约莫手掌大的红东西并排举在身前,邀功似的望着他,声音很轻:“给我9块钱,这本给你。”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闪了下,渐渐深刻起来,眸子黑的好像看一眼就被吸到无底洞一样。摸不透他的情绪,她开始一下一下踮着脚弱搓搓解释:“那什么,网上有那种做假证的,我就,就……做了两本结婚证。” 不等这个人开口,她又抢先补充:“先意思意思,别……嫌弃啊!”这补充有点干涩。 陈顾返将两本东西一点点从她手里抽走,指腹在封页金色的“结婚证”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再轻轻搁到一边。 下一秒,这个人就将嘴唇将将贴过去,并不吻上她,只这么吐着热气,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分量十足地告诉她:“小尔,没钱,人给你。”拉着她的两只手臂环住自己脖子,他的声音都动情起来,问,“想不想要?” 不知怎么,她的嘴巴里就不自觉挤出一个“想”字,望着他的眼睛,没半点犹豫。 接下来,这个吻绝对的深入、彻底,好像要把对方吸进去那种每一寸都没有丝毫保留。 后知后觉,沈与尔后背已经贴上陷下去的床垫,刚才过于热烈的动作让她突然意识到伴娘的事情,不得不喘口气,手指摸着他的耳朵,颤着声音说:“陈顾返,后天……要穿裙子” 他将这两只碰哪儿在哪儿留下一片滚烫的手扣住压在头顶,霸道却力度控制的恰到好处,怎么舍得使劲碰她半下。他就这么望进她的眼睛,一只手放到腰间,干净好看的手指慢慢解着腰带,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淡淡鼻音:“我轻点儿。” 5月2日,换裙子的时候,沈与尔特意检查了半天,这才出去老实呆在霍湘身边,暗自将流程又记了几遍,不想出半点差错,漂亮姐姐的生日也是她跟怪叔叔最重要的日子。 “宝贝,先套一件,别感冒。”霍湘见她的裙子比自己的中式迎亲礼服薄许多,便从旁边拎来件风衣给她。 “等等湘湘姐,我再检查一遍东西。”她两步跳到桌边的箱子旁,蹲在地上一件一件的数。 吴璃就跟旁边嗑瓜子,乐不可支,“看看,以后伴娘就得找这样的。”见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状态,这个人干脆凑过去蹲在她身边,故意调侃,“晚点嫁啊,再多服务几个。” 她去检查婚纱,回答地一本正经:“不行,到岁数就结,叔会等着急。” “嗯,不错,神魂颠倒。”吴璃总结。 霍湘就暖暖地笑:“宝贝,别忙了,你叔有没有告诉你那边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会加流程,一会儿可有的累。歇会儿,乖!” 第57章 不乐意 一说起这个,吴璃就把眼睛眯成条缝,几乎将屋里所有人扫了个遍,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衰样,啧啧直叹:“你们几个,一米六出头的个,这么瘦,这小身板别说堵门。” 她曲起条腿靠坐在桌子上,跟沈与尔笑呵呵地点点下巴:“尤其这个,估计陈顾返在外面勾一勾嘴角,她就得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 最后,她坏坏地说:“宝贝,一会儿你呆在后边。” 沈与尔笑,慢悠悠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一脸真诚眼睛亮晶晶的:“姐,你这是差别对待。” “哎!哎……”她觉出不对味,手腕不能动了,立刻捏着嗓音去诱导这个小朋友,“宝贝乖噢!咱稍微松松手?” 沈与尔慢慢把手放开,随意转了个身跟她并排靠坐在桌上,抱住她的手臂低头指着她手腕,说:“关节不太好,现在疼一会儿就舒服了。” 吴璃踮脚一跳,干脆坐在桌面上晃着两条腿,手一抬绕住小朋友的脖子,咧咧嘴:“这感觉怎么越来越像陈顾返。” 沈与尔就歪着脑袋跟她保证,绝对不会坏事!并玩笑表示,动作都温柔一些,不要把叔的门弄坏掉。 大家说,不信她。 她无奈耸肩。 事实上,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张生迟的高音飙到方圆大范围内鸟都惊起来,他得意。后来,这个人就开始挑着眉毛犯愁,红包塞了不少,就是没人开门。 “小孩,你来。”他拍拍比自己矮一头的叶北沉脑袋,龇牙,“伴郎就得有伴郎的样儿。” 叶北沉瞪瞪眼,抬手拍门,再开口:“开门开门!”连喊十遍。 “你倒是说点儿别的。” “说……说什么?”小孩似懂非懂的困惑着。 “得!当我所托非人。”张生迟撸一把他后脑勺,将脸凑过去咬咬牙,“小子,汉语都说不利索,还怎么跟我们混!” 见旁边一身纯黑色手工西装的叶北向只略微舒缓着嘴角若有所思,挺拔的充满男人魅力的样子倒无可挑剔,只是这张寡淡的脸跟这样的气氛实在有点格格不入。要不是从他深刻眼窝里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出愉快跟温柔,真让人以为,这个人就是一个看客。 张生迟这个天生的急性子又不得不将目光降落在另外几个家伙身上:“都给咱们新郎给力点儿啊!” 视线搜罗一圈,终于在不远处一颗苹果树下边,看到揣住口袋斜斜靠在上面的两个人,从眼神到姿态都慵懒恣意的让人觉得欠揍。 捕捉到这个燃烧着小火苗的视线,陈顾返跟他抬抬下巴张扬地吹了声口哨,路南城就在一边低低地笑,说:“阿生,干的不错。” “卧槽卧槽!你们两个禽兽。”张生迟找了瓶水,拧开瓶盖润润嗓子。 陈顾返就用他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扯出一个微笑,刻意放慢了语速:“我老婆会为难,并且我出了地。” “我出了人。”路南城不轻不重地补充,“你回来吧,叶子他一个人就能搞定,赌陈顾返一瓶酒。” “不想给,都是留给老婆的。” 声音带着愉快的质感。 “路南城就你丫最阴险,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搞到酒。”张生迟将水随意抛给一个哥们儿,索性也过去两腿一盘,“咕咚”坐在地上,“我出了力!也歇会儿。” 片刻,他眯起眼睛,拍着膝盖半信半疑:“叶子一个人能搞定?” “你看。” 果然,几步开外的地方,叶北向终于开口,没有过多复杂的表情,只是这张平时看起来冷静深刻的脸,此时此刻竟然说不出的温柔放松,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穿透房间:“湘湘,来,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只有你懂。” 旁边有人跟他低语:“哥们儿,这可不行,你得open一点儿,多说几句情话。” 他依然没有过多表情,沉默不语。 “这行吗?” 张生迟说着便要着急起身,话音还未落,门被从里面一把拉开。 “卧槽,这他妈……可以!” 下一刻就眼睁睁看见身穿正红色刺绣礼服的霍湘亲自扑进叶北向怀里,跟他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叶北向听得专注而认真,转而不着痕迹地笑了,抄起她腿弯将人抱走。吴璃追出来跺脚:“怎么就自己跑过去开门了,拉都拉不住!” 明明男方才是自己发小,却有一种自家姑娘被拐走了的即视感,实在痛心! 沈与尔跟她舔着虎牙乐,你看我不是坏事的那个。 “这两个人,还真是……”路南城望着他们过去的方向微笑,“什么都不需要,只一个动作跟表情,或是最简单的一句话,都恨不能奋不顾身的。” “这就解决了?”张生迟还是有点没缓过滋味。 迈出去两步的陈顾返微收着下巴回身,语调轻松:“不然呢?” “合着我白费那么老半天力?” 他笑:“没有,至少气氛不错。” “卧槽!你们俩给我站住,在笑话我是不是?” 一大片草地,被装饰的古典又梦幻,张生迟将他的小情绪发泄在整个婚礼流程上,可劲儿的折腾俩人,就用那种高端的优雅的上得了台面的繁琐环节,让大家过瘾到欲罢不能。 起哄的人不少,原本准备好的小册子上的东西倒真的派上了用场。最后终于被放过,叶北向拥吻她,手指捧住她的脸颊,从她唇上一点点压过去,接着便是热吻。 宣告主权,从此真的是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沈与尔闪身在一旁,扶住一棵树转着脚腕,上面黑色西装跟白色婚纱的两人紧密贴在一起,这种旁若无人仿佛冒着粉色泡泡的感觉,神圣到让她心里不自觉暖烘烘的。 忽然手臂被人一带,后背靠进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整个人都被他的手臂绕住,沉香的味道一瞬吸进鼻间。 她笑,仰着小脑袋回头叫他。 陈顾返就曲起条腿蹲在树下,按着她的裙子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他用一根手指轻松勾掉她的高跟鞋,捏着她脚腕,覆过去极低极低地告诉她:“小尔,你今天好看到让我挪不开眼睛。”终于相信别人说的,有些人只看一眼就会让人有一种特别的冲动。 对于他来说,只有这个小朋友。 她表情略窘,心尖麻麻痒痒的。 “饿不饿?”他食指勾起个小纸盒子挂在她面前,扬着嘴角问。 沈与尔双手捧过来,是一块抹茶口味的蛋糕,她捏着小勺子三两口吞进去,抱住他的脖子腻歪了半天,这才有点不舍地说:“叔,我先过去,不能偷懒。” 他点头,将人拎起来穿好鞋,指着一座小木屋的方向告诉她:“我在那儿等你。” 忙里偷闲坐了没半分钟,吴璃就在她耳朵边提声喊了一句,她用手指关节堵堵耳朵,侧头,稍迷茫地问:“怎么了?” 接着脑袋就被扭到另一个方向,这个人的嗓音转低,偷偷摸摸的:“看那边,你叔跟一个女人。” 她惊讶,果然是啊。 远远看起来,似乎很亲近的样子,他在笑,特别漂亮的那种笑。沈与尔就这么盯住那边后倾着身子,将手背挡在嘴角,也做贼似的,说:“姐,给我弄副眼镜,度数低一点的。” 没多会儿,鼻子上就被架了一副黑边圆框的大家伙,这次视线清晰起来。她食指顶着鼻翼上的眼镜,清楚看到在木屋的旁边,女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披肩的栗色大卷发斜在一边,笑得十分妩媚。 而他,虽然躲开了这只手,却仍旧聊得很是投机。 “笑的这么诱人!” 难得穿上的西装裹在这种恰到好处的身材上,还有一张勾引人的脸,禁欲又诱惑,想做什么!她拍一把桌子“腾”地起身,迈开步子就走过去,手有点紧,握了握背在身后。 “加油啊,宝贝!”吴璃在后边括住嘴巴,小声提醒。 她一声不吭,在想措辞,是凶一点优雅一点还是温柔一点! 不自觉放轻了步子,那个人还是很远就看过来,下意识一样,他就这么盯住她的眼睛跟旁边女人笑着说了句什么,神色愉快。 沈与尔却不怎么愉快,眼睛里都是不乐意,好像要看到他心里,叔你仔细瞅瞅我,我在吃醋! 就在这时候,女人半转了身子也远远望过来,妩媚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妖娆到极致,却意外正经。 突然脑子就那么一热,她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抱住陈顾返的手臂,抬起下巴,嘴唇将将咬着,叫他:“老公。” 一个说起来一本正经,听起来……软到心底的声音。 第58章 吵架 “老公?” 陈顾返低下头,略狭长的凤眼挑到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尾音微扬,轻轻重复着品味了一遍,眼睛里愉快的味道越来越深刻。 看着她的眼睛,他诱惑着:“再叫一遍。” 她眉毛撇下来,刚刚将口张开。 “哦?沈与尔。”旁边的女人笑,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脆生生的,接着这个人已经一个漂亮的抬臂,将手伸出来,举止礼貌地说,“我听说过,沈家老爷子的孙女,按两家的关系来说,差了点辈分。” 讲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望着陈顾返,似笑非笑,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陈顾返并不介意地耸耸肩,一只手臂还绕在小朋友脖子上,手指搭着她锁骨,神情任意又不羁。 对面人抬手时,一股子佛堂里酥油的香味轻飘飘溜进鼻子里,淡淡的凝神的味道。 就这么不着痕迹瞅了瞅女人的手,沈与尔抿住嘴巴,不落气场地跟她握了握。脑子转了千分之一秒,眼熟,这个动作太眼熟。 看起来……人竟然也有点眼熟的感觉! 她觉得,可能大概要完。 果然,下一刻,这个人干脆利落的声音就传过来,带着那种天生的妩媚味道,说:“你好,我叫许玖,是陈顾返的表姐,很高兴认识你。” 终于知道这种举手投足间熟悉的张扬跟魅力从哪里来。 亲戚……啊!这就严重了。 会不会明天两个人都变成家里的通缉犯。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抬眼睛,心里绕啊绕的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在1秒钟后,扬起下巴,推了推鼻子上遮住半张脸的眼镜,笑得能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她说:“哎呀!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噢。”声音有点干巴巴,手迅速从陈顾返身上放下来,拍拍他衣袖扯扯他衣角,嘴角抽了两抽,“那,那啥,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也认错人了。” 被自己这么烂的借口给窘到,沈与尔倒退着走一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再次笑,“你们继续,继……”字还没丢出去,脖子就被他一绕,扣住下巴。 陈顾返侧着身子将她紧紧扣在身前,手臂上面就露出她一颗小脑袋被迫仰着,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捏着蹭来蹭去。他俯首跟她对视,慢悠悠问:“叫我什么?” 她余光里都是这个人表姐的一举一动,担心的要命,手不自觉攀上他小臂,这种焦虑溢于言表,眼睛都没有平时那么闪烁,焦点里只有他的目光:我……刚才是不是过分了? 这种状态,他看一眼就受不住,真的会一阵阵心疼,胸闷。 她太过在意。 顾不上别的,将刻意扣着她的手松开,陈顾返把人按在怀里,叫她:“小尔。”觉察到小朋友略微的挣扎,他顺着她的背,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哄她,“乖,别怕,你做的很好。” 这个人让她一瞬安静下来,她埋着头不动,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 身后,干净的女声随后而至,问:“沈与尔,你害怕吗?” 整句话都带着添油加醋的笑意。 陈顾返嘴角翘着,可眉眼并不怎么乐意,他用舌尖抵了抵这个弧度好看的嘴角,说:“许玖,过分了。” “呦!”许玖好笑起来,两人的长相也有些相似,同样张扬的五官,她摊摊手遗憾表示,“弟弟,小时候我可是帮你打过架。”刻意加重了称呼。 沈与尔忽然就回头,眼神坚定,没半点浮夸:“不害怕。” 知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不能怂。 许玖对陈顾返张扬而挑衅地抬了抬下巴,拢一把头发,扬着尾音“哦”了一声,又问:“我会告诉家里人,也不害怕?”她故意吓唬这个小朋友,妩媚的脸上笑容坏坏的,“你们可能会成为家里的众矢之的呦。” 沈与尔面色不改,就这么大方地抬着嘴角,微弯上翘的睫毛颤了两下。大概只有从这个小动作才能看出她真的在紧张,手指在掌心握了握,她回:“没关系。” “分了吧,多辛苦啊!” “不可能。” 简单直接地告诉她,不可能。沈与尔盯住她的眼睛,终于又找到点平日那股子霸气劲儿,整个人的气场都跟他很像。 “许玖。”陈顾返心知肚明这个人试探的意思,大手将小朋友一揽,十分男人味的举止,眼睛眯起来,开口,“再多说点,我会翻脸。” 许玖笑得肩膀都颤起来,女人的妖娆从言谈举止一点点渗出来。她从包里捏出一张名片倾身,握住沈与尔手腕,将纸片按在小朋友手心:“欢迎来玩,我的……弟妹。” 揉揉小朋友的头发,她跟陈顾返说:“还不错。” 弟妹! 沈与尔手心一缩,好像烫到一样,这个称呼,实在来的太突然,让她一瞬不及反应。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远。 这种不羁又放纵的性格,莫名觉得亲近,可心里还是“扑通扑通”乱跳。 她将名片握在手里仔细摩挲了几遍,恍恍惚惚就蹲在木屋边的自然湖旁,没两秒又索性坐下来,抱住膝盖思考。 从上次见他外甥女的尴尬,到这次撞见表姐的乌龙,越想越钻牛角尖,越觉得不对味,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半点准备都没有。 她使劲按了按鼻翼,沈与尔,你有点差劲啊!眼前平静的湖面不知道什么原因都微微晃动起来。 从来自信爆棚到睥睨任何状况的人,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总是很搓。 “老婆,不高兴了是不是?”陈顾返蹲在她身后,整个身形覆过来,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的两只手臂从后面绕过去,将将拢住她,就被她用手肘顶开。 沈与尔被这个鬼使神差的动作愣了一瞬,干脆拍拍手撑一把膝盖起身,情绪来了很想躲得远远的,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小尔,站这儿别动。” 秒钟,就扣住她的手臂,稍微用了些力度,他的声音正经起来,低低地捶在心尖一样。知道小朋友会胡思乱想,只是没料到这次有点严重,一个蹙眉的工夫,手指被她掰开。 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个核爆现场,于是不得不找到些平稳的声音,攥着他的西装袖口,说:“叔,我没事儿。”每个字都轻飘飘的快要低到地底下,说着又要走开。 “想做什么?”陈顾返单手轻松将她伸过来想推开他的双臂向后一缠,整个身形又贴过去,把她按在树上,问,“跟自己赌气就不理我了吗?” 她快哭出来:“我没有。”只是想先缓两分钟。 他略侧了头,靠近她的脸,另一只手就压住她后颈,想一点点缓着声音去诱导这个总将事情闷在心里的小朋友,可说出来的话却有点重:“走,直接去告诉所有人,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再也不会发生。” 带着自己特有的张扬跟睥睨。 沈与尔一下子怔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又特别茫然地看着他,声音呆呆的:“不是,说好一个一个来吗?” “总胡思乱想怎么办?” “我不是胡思乱想,只是有一点点小情绪,陈顾返,你……”已经能听出哽咽的味道,被她艰难地忍着,“你,不能对我要求这么高。” 他说出来就开始后悔,在逼她,这是她最小心翼翼用心经营的事情。心一瞬抽紧,生疼,他将手指收拢,想去吻她。 她目光愣愣的便开始挣扎,手脚都被抵住,她侧着使劲向一旁抽身,声音也抖起来:“陈顾返,我,我……嘶,你松手。” 觉察到她的手磨在树上,他再不敢用力,手指慢慢松开,叫她的名字。 沈与尔咬紧牙根,推开他的手臂,挤出去跑开,指腹在眼角按了按,快点走,沈与尔,哭出来就丢人了。迅速坐在人稍微多些的桌边,她低头敛眸,一个劲儿地调整呼吸,指尖将手心弄出几个印子。 吴璃挨到她旁边,就看着走过来的陈顾返,这个人眼睛漂亮却非常不愉快,十足的慑人。她将手背贴在嘴边,问:“怎么打起来了?我差点叫人过去。” “没。”她简单回,头越来越低。 “真跟别的女人有交集?不可能啊!” “不是,他表姐。” “那……挨骂了?” “没。” “我说,小尔……” 吴璃刚开了个头,眉头皱皱的,就听到不远处的头顶,几个聒噪的声音:“伴娘哪儿去了,哥几个还说闹一闹呢!” 她眉头皱的更深,正要发作,张生迟懒洋洋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横过去,就咧着嘴不深不浅地笑:“哥们儿,想闹伴娘,怎么个闹法?” “当然怎么刺激怎么来。”其中一个露出你懂的笑容。 “呦,我们还真是冤。”他就晃着杯子里的白开水,若无其事的样子,“随便添点儿高雅的流程都被说禽兽,你们这么low可怎么办?”他指指已经走近的陈顾返,笑得深沉,“试试,那边放的过你们就见鬼了。” “结婚图个热闹,这么多人怕什么?”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宾客挺不屑的,说着就招呼几个哥们儿上前,在沈与尔跟前,不怀好意地慢吞吞问,“小妹妹,知道结婚都会闹伴娘吗?” 他把手伸过去。 第59章 想逗她【一更】 眼见就要碰到她的脖子跟腿弯,一个抱起来的姿势,旁边他的同伴喋喋不休,起哄。沈与尔两根指头捏下眼镜,歪头盯过去,特别犀利的神色。 “你们谁啊,碰哪儿呢?”吴璃作势要急眼,话音没落,突然“嗡”的一声,她吞吞口水,就看着桌面上那人左手边将将挨着的一把小折刀,深深扎进木质桌面,“卧槽,这……特么吓死老娘了。” 刀面贴着那个家伙的手边,还在微微晃动。 吴璃扶着桌面抬眼,一下子就注意到陈顾返那双好看的不爽的特别烦躁的眼睛,干笑两声,喃喃:“这人,生起气来真是要命。”她偏头,拍拍桌子,跟想闹的人喊,“别嚎了,你手上连一根毛都好好的。” 男人斜她一眼,气势汹汹将目光追到已经走近的陈顾返身上,声音还在颤就十分嚣张地质问:“你他妈有病吧?” 他拔下折刀,想动手。 张生迟跟路南城起身,慢悠悠走过来,没有多余动作,只是歪歪往桌子上一靠,微笑着将他打量一遍,张生迟屈起手指敲敲桌子,乐:“嘿!你再说一遍。” 他提声,嚷:“你他妈有病吧!想动手怎么着?” “动手?”陈顾返品味1秒钟,略好笑,他摸摸沈与尔的头,转而就撑住桌面,握住这个人的手腕。 “啊……”男人蹙眉,惊呼,折刀掉落下来,“你,你想干什么?”他这才觉察出整只手臂都动弹不得,而面前人只是这么随意地握着。 片刻沉默,陈顾返微抬起左边嘴角,眼尾也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明明是一件很生气的事情,却偏偏用这张*的笑脸居高临下盯住这个人。 他说:“不想动手,犯不上,让你难受的办法太多。” 说这话时,他的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 这个人不自然躲开视线,心头好像被重物撞击一样,“咯噔”一声就心虚起来。 “别动我老婆。”陈顾返最后提醒他。 他开始甩着手臂挣扎,身边这种感觉霸道的让他无能为力,不自觉就结巴起来:“我,我不知道……这是你老婆。” 陈顾返不再说话,只低低笑了一声,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松开。他将手臂绕过沈与尔的脖子,指尖触了触她的脸孔,问:“冷不冷?” 她郁郁摇头,藏在背后握住的想要揍那个男人的手缓缓放松。 晚秋的风将头发丝吹在她嘴角,脸很凉。他用双手捂了会儿,说:“进去换衣服。”从表情到语调都十分柔软,跟刚才的气氛格格不入。 “噢!”她低头走在前面。 “估计给吓得够呛。”吴璃扫一眼弱搓搓走开的几人,撇撇嘴去捅张生迟,看着陈顾返的背影,小声问,“两人这是吵架了?” “我看像。” 陈顾返在她后一步进门,随着门被撞上的声音,他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她退一步,他就逼近一步。 最后,在墙角,他把两只手高高搭在墙面,身形完全将她笼罩,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沈与尔歪歪咬住嘴角,后背已经紧紧贴在墙壁,触感冰凉,而前面他靠过来的热度跟深刻的眼神都让她不知所措。手指在背后搅来搅去,她猛地回身,伏在墙上使劲压着气息。 这个人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呼吸变得微重起来,他沉默片刻,转而侧头靠近她的耳朵边,说:“小尔,对不起。” 声音很轻,从耳膜到心尖都好像被羽毛挠了一下,她一瞬破功,额头死命贴住墙面。他的声音又随后而至:“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别不理我。” 距离贴的太近,以至于他的视线里都是她白皙的后颈跟漂亮的蝴蝶骨,他的双手滑下来,指腹就沿着脖子后略微突显的椎骨跟流畅的脊柱线,轻轻摸到裹胸裙子的边沿。 手掌覆在蝴蝶骨上摩擦了会儿,他握住她的肩膀,凑在她的脖子边,叫:“老婆……” 慢慢的,一遍一遍的,声音就从喉咙里一点点渗出来,她的心都酥了,手指抠住墙面,明明可以站住,却不自觉膝盖发软。 他强硬地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直直看进她的眼睛,手心贴着她后颈,一只手绕住她的腰,每个字就着略重的呼吸深深浅浅砸下来:“老婆……你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 沈与尔有些急了,攥住他的袖子,一个劲儿拽着晃,眼神迫切:“陈顾返,我没有,我没有不想理你,只是……有点难过。”她踮了踮脚,气息有些急,“真的只有一点点。”。 他心头一紧,把人一把按在怀里,哄:“好,一点点。”拉住她的手贴上自己侧脸来来回回,他低声诱导这个小朋友,“小尔,都是你的,没人比你做的更好。” 一碰上属于他的触感,她的指尖下意识动了动,接着就慢慢抬头,顺着他的胸膛,从西装外套到衬衫,嘴唇蹭到他颈侧的皮肤贴住。 鼻息变重,她微微张口,含了一下。 只这么轻到不能再轻的一下,陈顾返就有些不得了,手指摸到她的下巴强行扣住,问:“不赌气了是不是?” 她又叼住自己下嘴唇,声音含糊:“嗯。” “那再叫叫我。” “嗯?”她稍困惑,“陈顾返?” 他安静地看着她。 小片刻她恍然,心里绕了老半天还是肩膀垮下来装作不懂地试探着叫了声:“叔。” “叔?”陈顾返低头,要贴不贴地挨着她的嘴唇,说话时热乎乎的气息吹在她嘴巴里。他的手指从她下巴滑到后背,绕着蝴蝶骨蹭了几圈,就摸到裙子后面的系带,一点一点扯开。 “老公,老公!”沈与尔立刻投降,吞着他的呼吸又吐出更烫的扑在两个人脸上。 后背很凉,他的手掌热度强烈。 陈顾返将手停在她腰间缓了缓,在等她的反应。 房间里格外安静,时间都慢起来,只能听到两个人越来越重的呼吸,甚至还能数清对方急促而朦胧的心跳。 渐渐,沈与尔将手臂绕上他的脖子,稍侧的头轻轻抬起来,一个极微小的距离,两人将将挨着的唇贴在一起。 陈顾返鼻音性感地重了一下,接下来一切都不太受控制,他单手扯开领带,反手又摸到自己手腕,将表弄下来丢在旁边的台子上。 在这间屋子的沙发,他要了她一次。 后来,陈顾返汗津津的都感觉到凉意,怕她冷,就捡起地上的衣服将她一裹抱着要上楼。床垫陷下去,贴着他的枕头,沈与尔这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一把将这个撑着头侧躺在身边玩自己头发的人按在下面,问:“陈顾返,嗯……下边怎么,正好有那个?” “哪个?” “就是……”她比划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顺势环上她的腰,有些好笑,逗她:“怕我还有别的女人?” 从他身上滑下来,她摇头否定。 陈顾返转了个身,双手撑在她两侧,收着下巴跟她低低地笑:“因为我觉得下边位置特别好,一直想和你在那儿……” 眼睁睁看着她从眼角红到耳根,他十分愉快地又在这只小耳朵上碰了碰,其实是有次买东西被送了一盒,随手丢在那里而已,做的时候恰巧想起来。 就想逗逗她。 已经接近黄昏,沈与尔愣是没敢出去,窝在被子里装死,后来脑袋点着点着就迷糊过去。再睁眼时,她将手背虚挡住眼睛,愣了2秒钟,才体会过来,天都亮了。 她侧头,太阳从拉着薄薄纱帘的窗户照进来,淡淡金色,而他就轻松睡在身边,陷在软软的被子里,手还绕在她脖子下边。 裹在这样的阳光里,他黑色头发随意搭在额头,衬得皮肤更加白皙,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种干净慵懒的味道。 这种满足的感觉,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她斜咬着嘴角,虚虚蹭了蹭他的鼻尖,轻手轻脚爬下床,憋着小主意。 怕吵醒他,沈与尔特意换了一间房间洗漱,心里偷着乐就摸索出小七找来的小自行车。餐厅门口,她抱着两兜东西,侧身用手肘顶开彩色玻璃磨砂门,倒退着进去。 背后远远有低低的笑声,她头皮一麻,瞬间回身。 张生迟叼着半块面包,含糊着乐:“呦!终于出现了。” 呃……都在啊! 她干巴巴笑两声,打招呼:“嗨!这么早。” “都8点钟了。”霍湘看着她,将手边一小杯咖啡用勺子搅了搅递给叶北向,故意放轻了语调,调侃。 “湘湘姐,里面有咖啡豆。”她轻飘飘扫了眼神色精彩的几个人,鼓着半边嘴巴坐过去,就听见吴璃慢吞吞地问:“女主人昨天怎么不招待我们?今天早上也是呦……” 第60章 要疯【二更】 这个人戳了戳盘子里的面包跟速溶咖啡的杯子,刻意叹气:“看看,我们只能吃这些呢。” 几个人,除了叶北向都开始控制不住地低声笑起来,路南城用叉子点了点盘子,抬头:“你叔呢?” 终于转移话题,沈与尔松口气张口就来:“昨天很晚睡,太累没叫他。” “很晚?” “太累?” “嗯……挺厉害” “不是。”越听越不对劲,她望着几个人戏谑又好笑的神色,斩钉截铁,强压着窘迫镇定地解释:“不是……因为时差,他一晚上都在跟导师视频探讨学术。” “哦?”吴璃扬着尾音将脸凑过去,“我们也没问什么,别心虚。” 她一拍桌子,大气范儿地将两兜东西往前一推:“喏,都给你们,还要什么?说!” “酒,当然是酒。”张生迟敛着笑,眼睛都亮了。 “成,等着!” 他就一只手托住下巴,两根指头捏着勺子将咖啡杯搅得“叮叮”响,止不住地啧啧叹:“要不是陈顾返太禽兽,我都不忍心下手啊。” 没5分钟,沈与尔就将一瓶盒子特殊而精致的葡萄酒捧到桌上,抬抬下巴:“开吧,挑了瓶差不多的。” 张生迟眼神满意,搓搓手,不由分说就给自己到了点儿,砸吧一口,品味半天才用曲着的手指敲敲瓶身,问:“你们不喝?” 路南城笑而不语。 叶北向将其中一兜东西里的牛奶挑出来递给霍湘,才不紧不慢地跟他说:“怎么喝进去,到时候让你怎么吐出来。” 霍湘隐着笑补充:“没准得吐更多呢!” 张生迟被噎的一口红酒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五官都快挤在一起。沈与尔舔着虎牙,双手托着腮笑得特别无害:“哥,咽下去。” 他“咕咚”一口,又后知后觉地捂住脖子,问:“卧槽,你不会害我吧?” “我叔的形象怎么可以这么差?” 沈与尔跟他拍桌子,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最后张生迟嘿嘿一乐,将旁边两个男人指一通:“跟这两个怪叔叔一样,形象无可挽救。” 她说:“不行,得挽救。”站起来,撑住桌面俯身,她特别爽快地开口,“可劲儿喝,算我们请的。” “呦,女主人有魄力。”吴璃好笑,双手抱拳拜了拜。 张生迟匆忙又倒了一杯,敲着下巴问:“做得了主吗?” “当然。” 说出来心里才叫没底,万一做不了主怎么办!? 她转一圈眼珠,抿着嘴角装乐,觉得大概应该最好还是跟叔报备一下,万一……也好坦白从宽,负荆请罪。 “那啥,你们吃好喝好慢慢来,我先走了。”她跑开,又退两步给自己灌了一口,捏了块面包,这才闪身离开。 “宝贝,你慢点儿,看台阶。” 她将嘴里的葡萄酒一点点顺下去,就这么背着身子抬高手给后面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小餐厅里的聊天还在继续:“霍湘刚跟叶子好的时候脸皮也这么薄。” 被提到的人挑了挑眉毛。 张生迟从落地的玻璃窗望出去,小朋友的背影越来越小,他咧嘴:“这个早晚也得被同化。” 吴璃踢他:“小心陈顾返neng死你。” 沈与尔慢吞吞在一条小路上晃晃悠悠地骑车,想着措辞,又望了望去时满载的,回来时空空的双手,用下嘴唇裹住嘴巴。 再抬起眼皮时,忽然眼前就是一亮。 左边一大片草地,在整齐分布着花坛跟长椅的石子路尽头,孤零零挺拔着一颗青苹果树,虽然不大,涨势却相当不错。她用虎牙咬咬嘴唇,微笑,将小自行车靠在花坛边。 这么蓝的天,这么灿烂的阳光,这么清爽的空气,还有这么漂亮的苹果,哪一个都十足的诱人。 绕着树转了一圈,她满意地拍拍树干,树上飘下几片叶子,零零星星落在草地上。紧接着,她后退几步,比了比高度,袖子一撸,头发随意在头顶团了球就开始爬。 坐到从下面就找好的树杈上,沈与尔捧住一颗在太阳下青到发亮的小苹果,摩挲半天,才从树枝上摘下来,塞到嘴边咬一口。 “好酸!” 她闪了闪睫毛,一阵倒牙,咽下去又觉得酸里还有些甜,忍不住又来一口,这种纯天然又漂亮的东西,无法拒绝。 点着食指数了数,附近勉强可以够到的差不多十多颗,她决定都弄回去分给刚才餐厅里的几个。可就这么伸长胳膊往下边草地扔到第8颗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她匆忙把腿缩回来,蹲在树杈上,又觉得不妥地抱住一颗最粗的树枝,哭都哭不出来,叔没说酒庄里养了大家伙,还是两只! 它们就蹲在下面,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黑到发亮的背部,跟张开的嘴巴里尖锐的牙齿。她将食指在嘴巴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双手合十做了几个揖,放低了声音,跟它们打商量:“乖,别冲动。” 下一刻,“汪汪”两声,一个比一个响亮彪悍。 沈与尔下意识就捏着耳朵闭眼,心尖都是一颤,眯开一条缝,要疯! “你们……你们别往上扑!”她蹲在树上欲哭无泪地跟两只家伙瞪眼,默默数了数,第四次要交代到大家伙手里。 她干脆又爬高了一枝,略细的枝条开始像皮筋一样上下摆动,惊的她又匆忙溜回去,腿发软地跪坐在树杈上,抱住上面的用脸贴着,眼角不住撇下来弱搓搓观察情况。 忽然远远就听到一阵车子的声音,她激动地快哭出来,伸长脖子眼巴巴望着,开口喊:“哥们儿,帮,帮个忙!”声音都颤巍巍的。 车里人略困惑。 她眯起眼睛这才发觉是一个棕色皮肤的人,于是用英语重复一遍,态度诚恳极了。工人放下葡萄车,慢吞吞走过来,她就望着那人的脚步,急一下再急一下。 树底下,大家伙警惕地瞅了瞅来人,片刻就放松,继续抬头盯住树上的人。沈与尔不满地直拍树干:“你们……过分啊!” 工人开口:“小偷?” 她连忙摆手。 “那怎么在上面?” “我是……”她抽了抽嘴角,咬咬牙狠狠心丢人就丢人,说“我是陈先生的太太。” 工人耸肩:“抱歉,我是新来运葡萄的,不能确认。” “别!走!”沈与尔伸长手,诀别一样惨兮兮喊住他,指着后面建筑,“麻烦去找小七也成啊,就是那个……”她比划了一下身形,“那个特别高壮的,脸上三道刀疤的。” 工人说,ok。 胆战心惊听下面大家伙狂吠了约莫十分钟,他的声音远远传过来的时候,她的耳膜朦朦胧胧好像幻听一样,不怎么确定地转头,眉毛一下子就撇下来,一脸衰样。 带着哭腔,她可怜巴巴,回他:“叔……” 他就站在花坛边,在恰到好处的阳光里,轻声跟她说:“别怕。”头发还任意搭在额前,显然刚睡醒就出来的模样。他对小七偏偏头,小七一声口哨,两只家伙颠颠地跑到他们跟前,趴在那儿邀功一样一个劲儿摇尾巴。 他说:“先牵住。” 小七给它们套上两条漂亮的链子,牵在手里。链子一看就是这个酒庄主人的风格,精致的艺术品。 陈顾返眼睛里都是这个窝在树上面的小朋友,知道她最怕什么,神色间难得溢出急迫的情绪。他说:“是的,我太太。多谢你,今天你可以休息,工钱加倍。” 说着,他稳稳走过去,站在树下,抬手对她笑:“小尔,跳下来,我接着你。” 沈与尔毫不犹豫扑过去,接着就被他强有力地托住腿侧抱在身上,她环住他的脖子,眉毛依旧撇着:“叔,你怎么没说有两只大家伙。” 这拥抱跟冬日的阳光一样暖人,让人立刻心安, 他将人往上托了托,旁若无人贴着她的鼻尖,说:“我的老朋友了,一直在它们的地盘圈着,可能看到陈太太比较激动,吓坏了?” 她舔舔嘴角,声音也不自觉轻下来:“没,没有,慢慢来,我也可以跟它们……做朋友。” “小尔,别勉强。”陈顾返将人放下来。 下一秒,“扑通”一声,沈与尔就跪坐在草地上,他无奈又好笑,托住她臂弯将人拎起来。她眨眨眼睛迷茫了半秒钟,突然拽住他袖子,说:“叔,我的苹果。”索性也不站着了,腿一盘,扶着膝盖就坐在草地上。 他单腿蹲下去,捡起一颗在手里随意抛了抛,低声笑:“这个咱们家有很多。” “自己摘的比较有价值,我要送人。” “好。” 他眉眼扬一扬便将身上这件一看就挺奢侈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这么曲着一条腿将青苹果捡到里面。 小七凑过来,沈与尔眯眼盯住大家伙,正襟危坐。 他乐:“小太太,你怎么这么搓。” 她惊,指着自己,结巴:“搓?很,很搓吗?”当初是谁被吓尿,半斤八两! 他嘿嘿地笑,其实还好。接着手里就被抛来一坨东西,是裹了裹随意系住的包住苹果的外套。 “你拿着,”陈顾返跟他说完就捧住沈与尔的脸,笑得极其勾人,“不搓,一点也不搓。”转而他蹲在地上,示意她上来。 将她放在床边,他仰躺在床上,浑身的气场都懒洋洋起来。沈与尔爬过去,贴在他胸前,手指一点一点轻按他的脸,问:“才睡几个小时,很困是不是?” 他将手臂搭在额头,“嗯”声,带着特别慵懒的鼻音。 她凑过去亲他,手指又去搔他的耳朵:“再睡一会儿。”正要老老实实离开,给他腾个地儿,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单手握着两只手腕,压在下面。 “又来。”她笑。 陈顾返舌尖触了触她嘴角,有点迷恋的样子:“偷喝酒了。”忍不住又覆上去吮了吮。 她突然就想起红酒跟女主人做主的事情。 第61章 败了家 正要动作,被他按住,说:“别动。” 她直愣愣瞪大眼,问:“怎……么了?” 捏住她的下巴,他低低地笑,嗓子里滑出一个名字,沈与尔一把抱住他的手,好奇:“叔,你怎么知道?” 这是被她送出去的红酒的名字。 “不过还差了一点点。”她的眼睛亮晶晶,揪一下他的小拇指,得意,“还有一点没猜到,继续继续。” “继续?”陈顾返看着这双水光碎碎的眼睛,慢条斯理重复,快要贴到她的嘴唇,并没有亲上,意味深长地问,“这样?” “不,不是!” 他扬了下嘴角,舌尖就推开她微合的牙齿,含住她的舌头绕了绕,又一点一点去舔压更敏感的地方。这种感觉倒不像一个吻,反而更似一种品尝。 她“唔”了两声,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慢慢撑起身体,陈顾返放开她,就这么盯住她将指腹按在她唇上一寸寸轻轻碾磨,湿润的软濡的,让人垂涎。 他心情愉快地把红酒的名字补全,告诉她:“每年就这么几瓶,从摘葡萄到封存都是我亲手做的,当然熟悉。” 这么珍贵!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沈与尔一下子坐起来,他匆忙护着她额头稍侧开身:“怎么了?” 跪坐在床边,她表情古怪地窥着他看,从眼睛到下巴,最后是这个人身上每一个地方,简简单单的线条,浅色舒适布料的长裤上面只随意套着件白色略宽松的薄毛衫,袖子撸到手肘,骨节标致。 他的头发仍旧随意搭在额前,不同于外出时的华丽张扬,此时此刻,在照进来的阳光里,这张稍稍陷下去的床上,这个人干净居家的气质,实在太过*。 陈顾返干脆慢悠悠抬起眼皮,大大方方让她看。 她伸手,扯扯他衣袖又拉拉他衣角,笑得有点尴尬跟含糊:“那个,张生迟问我是不是女主人能不能做主……”讲到这里,她顿住,将下嘴唇咬在嘴巴里,一下一下去偷瞄他的表情。 “什么?”他似乎没怎么听清? 沈与尔轻飘飘重复。 他故意问:“中间几个字是什么?” 她一瞬卸了力气,挂在他的脖子上,低着下巴埋在他肩膀,声音嗡嗡的:“女主人啊,能不能做主。” 安静。 小片刻,她渐渐呆不住,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越界了,过分了? 心里绕了数十个弯。 “小尔,觉悟不错。”只拱了一下,这个人带笑的嗓音就渗透在头顶,贴住额角的地方,“能,当然能,我都是你的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主的?” “噢!”面色有点不自然。 “但是……”半秒钟,她又跪坐回去,咬着舌尖干巴巴笑,略带讨好。 陈顾返眼神放过来,示意她继续。 她做了个揖,说:“我送了一瓶你的酒,然后跟他们说可劲儿喝,不够去拿,算我们请的。”这是要败了家! 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沈与尔暗搓搓挪过去,小心翼翼抬手,贴在他心口顺了顺,试探着叫:“叔?别生气啊!” 他深不可测地笑而不语,故意瞧着小朋友这张青春却意外带些小妩媚的脸上,神色从踌躇过渡到大义凛然。 这双漂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灼灼看过来,开口,“不然,我去抢回来?” “怎么办?”他手掌覆上她后颈,“有一个善良到禁不住诱惑的太太,为了她不会送人送到自己喝不上,我可能每年工作量会多一点点。” 沈与尔眼神闪了闪,听他的语气心情似乎,还不错? 她扑过去,两只手捉住他的手腕,讨好地晃:“叔,你教我,我帮你分担,保证服务贴心。” 陈顾返撑一下手肘,懒洋洋起身,下床。 “本来都是给你的,随你喜欢。”他将小朋友拎起来,笑,“先去服务我别的。” “什么?” 沈与尔攥住他两只手臂,歪着身子去够拖鞋。 踢踢踏踏跟到一楼,她站在一间房间门口,扶住门框,额角直跳:“陈顾返,这里有厨房你不早告诉我!” 他随意开了几个柜子看了看,将有用的东西拿出来。 眼瞅着这个人将一只平底锅的塑料薄膜撕下来,她跑过去又戳了戳其它几只锅跟铲的封膜,乐:“从没用过啊!” “小尔。”他扫一眼要用到的家伙,简单交代:“去门口把东西拿进来。” 果然两大包! 沈与尔翻了翻整齐放在门口地面的袋子,能想到的食材一应俱全,手指碰到一个纸盒,她打开,三颗抹茶味的球状点心赏心悦目。 “叔。你让小七买来的?” 他低头摆放厨具,远远回:“你先吃一点,一会儿再吃饭。” 将东西一样样从袋子里拿出来,她忽然回身,扬着尾音“嗯”了一声,问:“你怎么猜到我要给你做饭?”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再次露出大灰狼一样深刻的笑。 这点小心思,还用猜! 体会着他的表情,沈与尔整个人往他面前一横,双臂伸展,挡住流理台,装模作样吩咐:“那你还不把手里的家伙放下来?” 陈顾返略好笑,双臂就从她腰侧贴过去撑住台面,渐渐靠近挨住她,俯身。 她越来越缩到后面,腰背弯折出一个弧度。 “老婆,我来。”凑到她脖子边,他轻声说。 “你,你,你来,就你来!” 沈与尔闪到一边,把东西搬过来,预备打个下手。洋葱都弄好了,她抽出纸巾抹一把眼睛,抽鼻子,这才觉察台面上被他码成几小堆的食材,惊讶的得了。 “叔,你……你会做中餐?” 他条理分明地将东西下锅,就这么任意将手臂抬着翻炒,并不回头地跟后面说:“来,抱着我。” “做饭就做饭,还来这套。”她无奈又轻轻笑,整个人却听话地贴过去,侧脸挨着他后背,手臂从他腰间绕到前面,扣住。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朦胧水雾里,他性感的下巴颏。于是,她不自觉就踮起脚,伸出一根手指,得意地戳了戳。 他说:“听话,别闹。” 声音隐在烟机跟翻炒的声音里,模糊却意外好听。 晚上,陈顾返将几个人一起送到机场,临别时,他盯住几双眼睛,翘起嘴角嘱咐:“别欺负我老婆。” “不敢呦!”吴璃想起上次的按摩,啧啧两声咧嘴:“你们家小朋友厉害着呢。” 被谈论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下,一声不吭地鼓着嘴巴。 “哎呀,好舍不得哦!”张生迟故意捏着声音调侃。 她瞥一眼,郁郁敛眸。 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笑意更浓。 陈顾返将一顶黑色小礼帽在双手间抛了几个转,给她戴在头上,手指托起她的脸孔,旁若无人地说:“乖,没多长时间。” 她望着他,点头。 “诶,诶,诶!看不下去了。” “这眼神……似曾相识啊!” 沈与尔偏头,装听不到。 陈顾返就用这种男人略带强势的身形完全笼罩住他,扣起她的小下巴在嘴唇上亲一口,气场温柔。 碰碰她的小帽子,他说:“进去吧。” “噢!” 接下来的日子,突然就一阵天翻地覆的忙碌,陈顾返从一间极其安静的单人病房里出来,摸出手机蹙眉,一个未接来电,地址显示约旦亚喀巴,并不认识那里的人。 斜斜倚靠在伦敦这家医院的大窗户跟前,背后就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翻了翻时间,约莫两个多小时前,心里莫名有点空,还是回拨过去。 一阵忙音,如他所料是公共电话,跟偶尔收到的响两声挂掉的骚扰电话一样。 给沈与尔发了条微信,他去找医生进一步了解宁城的情况,再给家里那边一点点汇报,让他们安心。 大姐陈景如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眼睛直直望着床上沉沉睡过去的儿子,眼泪一个劲往下掉:“他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女生。” 陈顾返拍拍姐姐肩膀,她捂紧嘴巴小声抽泣:“顾返,你看看,家里几个小的谈起恋爱来没一个省心的。” “都是男人了,自己担的起责任,别担心。” 后来,宁城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又昏昏睡下去。 直折腾到晚上,陈顾返才再次摸出手机,微信里空荡荡,她没回。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他立刻将电话拨到赵约那儿,那边接起来就乐:“小舅舅,你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什么指示?” 他问:“今天见到沈与尔没有?” 第62章 举目无亲 “沈与尔啊?不在学校。”赵约这边话音刚落,就提声开始喊,“卧槽,你们别抢我水果,我老婆给我送过来的。” 话筒里笑闹的声音清晰传过来,属于男生宿舍里的争吵打闹。陈顾返蹙眉,有些烦躁。 “三句话解释清楚。” “卧槽卧槽,别跟我闹,我小舅舅怒了。” 一阵略远的声音后,听筒里才恢复正常,显然他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上来就开始好奇:“小舅舅,你这么晚找沈与尔干嘛,你跟她走得有点近,这样人家一姑娘家家的以后可不好找男朋友啊。” 陈顾返就这么背靠在窗户上,单手划了根精致的火柴点烟,用最后一点点耐心,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每个字都犀利的不得了。 “不,不想知道什么。”赵约被吓得噎住,倒豆子一样,老实交代:“沈与尔参加学校的志愿者,到约旦红海海滩捡垃圾去了。” “亚喀巴?” 他想到傍晚那会儿看到的未接来电。 “对,没错。” “地址给我。” 结束这边通话,陈顾返单手划着手机屏幕,玻璃窗后远远的伦敦眼亮起蓝色光环,将背景衬托的有些梦幻,这样的光线下,他的脸色深刻起来,眸光深潭一样摸不到底。 心里很沉,前所未有的空洞。 又拨了一遍红色的未接来电,确定再次传来忙音,他直接将电话打到许玖那儿。 “我这儿都10点了,急事?” 陈顾返回身,望了眼泰晤士河畔的大本钟,8点,钟声恰巧铿锵有力的传过来。他抬脚,妥帖裤料下包裹的长腿迈出去。 “明早9点半到安曼,帮我找辆车,我要去亚喀巴。” 听出这个人语气不怎么愉快,她没怎么废话,直接问:“普通车可以吗?” “可以。” 他将手机换到左手,清晰骨节的手指按下电梯楼层:“最好找一个懂英语路熟一点的司机。” “好,明早见。” 此时此刻,约旦亚喀巴,厚重夜色下,沈与尔正蹲在马路边,单手撑住侧脸,无奈的要命。街道上车辆熙熙攘攘,灯光也不怎么明亮,好像只用一种颜色描绘出来的明暗变化一样单调。 停在一旁的黄色出租车,车门敞开,司机开始有些不耐烦,他将两只手不断比划着,讲出的英语十分蹩脚,还夹带着不少阿拉伯口语。 “你的朋友怎么还不到?已经一个小时了。” “八成跟您一样,遇到特殊情况?”沈与尔摊手反问,有点讽刺,实在不想再跟他理论。 就在刚才,去警局的路上,这个司机将她丢到半路并告知她前面有些情况无法通过,需要先付清这一段的钱,再绕路。 她将身上的零钱递过去。 司机摇头说,不够。 这才觉察到他启程时,根本没将计价器重启清零,非常昂贵的价格。 在这个英语并不怎么通用的中东城市,她手脚并用比划半天,两人最终达成共识,她叫朋友来,支付计价器上一半的费用。 也不管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能不能听懂,沈与尔垂着眼睑不再开口,按了按歪歪扭扭缠在手腕上的几大圈纱布,咬咬牙,这道大口子可真疼。 说起来时运不济,下午被老师吩咐外出办点事情,刚从红海海滩到达亚喀巴,就被三个黑人洗劫一空,钱包、手机、护照,一样都没有留下。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 这种感觉无助到让人心慌。 好在还有身份证存在老师那儿,多多少少可以证明自己中国公民的身份,警局需要去,大使馆也需要去,十分麻烦的事情。 张望了近2个小时,才碰到过来旅游的同胞,当时听到汉语的刹那,眼泪花就止不住打转,就好比漂泊了无数日子的流浪汉,终于得到一个暖暖的拥抱。 借来一点点零钱,怕陈顾返联系不到自己担心,才找了公用电话拨给他,剩下的钱预备打车回营地拿身份证。 没人接,知道他因为宁城的事情忙得天翻地覆,于是决定一会儿弄完,从警局拿到报警单再回拨过去。 怎么也想不到,本来就衰到家的运气,竟然还能碰到这样奸诈的出租车司机。 想着反正被这个留着大胡子的中东人扣在这儿,沈与尔干脆将并不多的零钱从路边买来两张大饼。很饿啊,老板说这东西是约旦特有的,她尝了尝,有点咸,但饼的个头是真大,绝对管饱。 同行的学生会主席曲水赶到时,大胡子已经不耐烦到快要揍人,她撇嘴,自己这个被坑的还没吱声呢。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一把拿过曲水磨磨蹭蹭掏出的钱,塞到这人手里,就这么微笑着跟他挥挥手。 拜拜了,您呐! 完事扭头走掉。 “谢谢啊!回国还你。”她看着前边,跟追过来的曲水说,“换另一辆出租。” “手没事?不用先去医院看一下?” “没事,不用。” 护照都没有,谁给看。 将近午夜,亚喀巴的警局里,沈与尔描述自己被抢劫,护照也不幸被抢走。 坐在长桌边轮廓分明,眼窝深陷的年轻警官上下打量她几眼,态度便有些敷衍,他翻了张单子递过去。 “抢劫你的是中东人还是黑人?” “黑人。” “那做笔录,但不保证你的东西可以找回来,这需要很多时间。” 连猜带想大概明白了这两句浓浓口音的句子的意思,就是东西没戏了呗!她已经烦躁到不行,还尽量摆出和气的笑容。 “抱歉,可以先开一张报警单吗,我需要去大使馆补办旅行证。” 青年警官说,这个可以。 晚上,躺在露营的帐篷里,沈与尔将手臂搭在额头挡住眼镜,身体放松下来,这种精疲力尽的感觉才排山倒海汹涌过来,每根神经都叫嚣着,无助。 怕磨磨蹭蹭办不妥,怕大家回程的日子到了自己还得滞留在这个语言都不怎么通的中东国家,她不排斥这里,也可以接受一个人处理事情,可前提是,心里得有个底儿。 一下子就特别想他,借来手机拨过去,关机。 忽然想到许玖留下的名片,她们一家从上一代便搬来首都安曼,开了这儿最大的一家中餐馆。她摸来张地图,嘴巴叼住一只小型手电筒,就这么趴着用指腹一点一点研究起来。 这座城市距离那边约莫400公里,沈与尔直愣愣想,要是滞留了,没准可以投靠一下。 略微休息,她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跟别的游客拼了辆去往安曼的小面,披星戴月5个小时行程,赶在工作时间之前站在中国大使馆门口。 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护照丢失的同胞。 比她更惨的,一个俄罗斯留学的中国女学生,在这儿被偷到连身份证都没剩,举目无亲饿了两天也没找到解决办法。 沈与尔从兜里摸出借来的零钱,分出一半递给她,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手臂抵住鼻子抽噎。 “谢,谢谢。” “不客气,我也没多少,将就着用吧。” 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到这种什么都抓不着的无助,这感觉,悲凉的要命。 终于轮到她,将身份证跟报警单递给一位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的阿姨,这位工作人员只扫了一眼就从桌面推回来还给她,人多得让这位阿姨语气竟然有些不耐。 “材料不够。” 沈与尔将东西慢慢握在手里,惊讶:“还缺什么?” “护照照片页复印件、签注页复印件、原护照签发地确认。” “可是丢了啊,我就是来补办旅行证的。” 她表情复杂,这是在……逗我!? 工作人员瞥一眼她,见怪不怪:“那怎么证明你中国公民的身份?因为你会说中文吗?” 这个阿姨的表情也十分精彩,你别逗了! 沈与尔妥协。 “好吧,我想办法。”记得陈顾返给自己扫描过,在他的电脑里,她又问,“确认怎么做?” “有了材料再说。” 略同情地看她一眼,阿姨叫到下一个号,沈与尔郁郁低头,将位置让开。在这间稍显拥挤的房间,由于多数都是同胞,很容易就借到手机,她再次给陈顾返拨了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撇着眉毛丧气,这可怎么办,没有落脚的地方,又十分不好意思去打扰只见过一面的许玖。 不得不回到路口拦车,挤进别人包回亚喀巴的小面,借来的最后一点钱付掉车费。车子又驶上高速公路,她就缩在车门边,望着路边尽是荒寂的沙漠,沉默不语。 折腾这么久,在安曼这座城市,前后呆了不过十多分钟。 坦白说,挺凄凉的。 回到红海海滩,已经过了午后,老师注意到她,目光关切地询问。她摇摇头无奈,忘记备份真的很麻烦。 “小尔,别急,我打听了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的,只是认证会慢一些。” 她回复一个安慰性的微笑,若有所思地慢慢点头。 见大家都在忙碌,沈与尔调整了1分钟,索性也背起一只袋子,沿着划好的路线弯腰去捡掩在沙子里零零碎碎的垃圾。 曲水回身,凑过来皱眉,拎起她的手腕,敲一下绑得歪歪扭扭的纱布,问:“一整天了,不处理一下吗?” 她正在琢磨回国的事情,直愣愣盯住这只被抬起来的左手,还有些后知后觉的恍惚,好像这并不是自己的手臂,竟忘记甩开。 忽然,光线一暗,她抬头,蓦然就撞进一双狭长而漂亮的,内容却又十分复杂深刻的眼睛。眼睛的主人逆着光,直直看着她,一瞬不瞬,情绪满到快要溢出来。 跟这个人炙热到无法忽视的视线对在一起,沈与尔的眼圈开始泛红,水乎乎的眸光里,金黄色沙滩都跟着海浪晃动起来。 这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第63章 因为想他 “同学,手放开。” 陈顾返在笑,可看起来却比不笑时更加淡漠犀利,碍于穆.斯林的风俗,他手一抬将小朋友带到身前,却并没有进一步亲密动作。 只这么不远不近挨到他,感觉身后属于他的温度,沈与尔眼角就开始湿乎乎的,她使劲扯着眼尾低头,一声不吭地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小圈儿。 红海的天边特别蓝,一朵一朵小云点缀在上面,午后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光线合适,海风吹过来,他眯起眼睛,整个画面迷人又心安。 “叔。” 她小声叫,再贴过去一步,所有的委屈不公跟无助都藏在这一个字眼里,沉重的不得了。 陈顾返摸摸她的小脑袋,告诉她,我在。 曲水被他这种过于男人范儿的霸道气场震慑,下意识将手缩回来,目光有些闪烁,便不自觉结巴着礼貌起来:“我,我记得您,在……上海的大巴上,您是陈先生?” 陈顾返有些不愉快地略微点头,一点儿也不知道小朋友发生了什么,而她快要哭出来。于是这个人勾起嘴角,就这么居高临下十分锐利地将对面大男生上下打量了一眼。 “你刚才在吓唬她?” “没,没有。” “没有?” 他慢悠悠重复,再次翘起嘴角。大男生只对上一眼这样犀利的目光,就有点不知所措,刚才握住沈与尔手腕的手自觉背到身后。 小片刻,陈顾返眸光淡下来,轻声对旁边叫,老婆。 她鼻音浓浓地“嗯”声。 曲水惊讶地瞪大眼,视线在两人之间不住徘徊,转而呆若木鸡。 沈与尔按了按鼻翼,攥住陈顾返一根手指,轻轻咽了咽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这才开口:“叔,你别担心,我就是……护照跟钱都被抢走了。” 她描述的尽量云淡风轻,省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过程。 “对,她被抢劫了,我们都帮她来着。” 陈顾返扬着尾音轻轻“哦”了一句,就抬臂将手伸过去,举止十分绅士:“那,谢谢。” “不,不客气。” 曲水小心翼翼地跟他握了握手。 他转瞬就将这副极具魅力的眉眼张扬起来,气场强硬地低声笑:“别害怕啊,同学。” “没……有。” “下次手别乱放。” 曲水心里“咯噔”一声,不怎么敢吱声。 陈顾返将手掌贴上小朋友后脑,语调莫名转轻:“老婆,我们去警局。你的护照扫描件我都有,不过我们先去报案。” 沈与尔点头,再次疏离礼貌却诚意十足地跟曲水说了一声“谢谢”,跟上他。 许玖替他找了一辆略宽敞的越野,司机是当地华人,她也不怎么放心地陪同坐在前面副驾一起过来这边。 刚进到车子,沈与尔一把拉上车门,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咬着嘴唇抱住陈顾返的腰,力气大到惊人,好像一只莽撞的小猫。 所有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她的手指不自觉又紧了紧,搅在一起,侧脸一个劲儿地磨蹭他的胸膛。 “陈顾返,本来我挺能扛的,可是你一来就不行了。” “小尔。” 他低声叫她,声音从唇齿间醇厚地滑出来。 在这个偏僻角落,车窗密不透风地掩着,车里光线极暗,他一点也没有躲开,被她忽然的动作贴到座椅跟车门边,手掌温暖,抬起来覆在她后颈。 “对不起,这种事情,应该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 陈顾返用手指扣起她的下巴,虽然知道这里不被允许,却还是不由自主低头,将她推到椅背上,整个人都掩盖在自己身形下。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他毫不犹豫吻上去,深入彻底地舔压,来填补心中空洞。 “差不多行了,在这种地方,你多少克制一点。” 前面人将后视镜转了半天角度,终于放弃似的“啪”一声合上,什么都看不到。 他一只手臂稍撑起身体,还将将贴着下面软软蠕蠕的嘴唇,就吐着气息跟前边,说:“去警局。”接着拉起身下小朋友,替她温柔整理衣角。 蓦地碰到她手腕,陈顾返叹口气。 “许玖,给我医药包。” 从后备箱掏出东西丢过去,她坐回副驾拧着身子回头,跟他微微相似的脸上,本该妖娆的表情正经起来。 “小尔,你应该来找我的,不要不好意思,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沈与尔垂着的眼睫扑了扑,莫名就被这三个简单的字戳到,她抿着嘴唇,点头。 一路上,陈顾返都在小心翼翼给她处理伤口,拆开纱布时,他眉头就蹙起来,一看便是刀子划出来的大口子,接近动脉的位置,只差一点点。 “怎么弄的?” “不小心。” 有点刻意的敷衍,他紧了紧手指略作惩罚,可真处理起这个地方,却十足地耐心,就这么低着头,目光专注认真,轻到不能再轻地动作。 第二次坐在亚喀巴的警局里,沈与尔跟这个青年警官对视半晌,警官无奈耸耸肩,语气不耐:“不是告诉过你,还需要些时间吗?” “抱歉,上次可能有些差错,我们再来一次。”陈顾返撑住桌面,身子压过去,舌尖抵了抵嘴角,举止雅痞张扬,声音却意外的绅士。 说着,跟许玖一起过来的华人司机就上前两步,在警官面前用阿拉伯语跟他简单交流了几句。 渐渐,警官的神色严肃起来,告诉他们:“稍等。” 小片刻,从里面出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胡子,肚子挺起走过来。 “几位,请坐,”他看向沈与尔,“女士,现在由我来给您做一个更详细的笔录。” 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中年警官拿起笔,在文件夹上简单记录。前面不外乎常规的时间地点,可问到具体细节时,陈顾返的眉头越拧越紧,拇指跟食指放在膝上不断搓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不想有第二次。 “几个人?” “3个。”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沈与尔想了想,一次性.交代:“问我要钱,我将身上的零钱给他们,后来他们又要我的背包,里面有护照跟证件,我没给想求救,恰巧路过一名保安。” 中年警官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后来其中一个就从衣服里掏出枪,抵在我后腰,另外两个掏出刀,赶走了保安。”说到这里,怕陈顾返不舒服,她故作轻松地撇撇嘴,“很幸运,最后他们拿上东西就走了。”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这种感觉依然可怕到难以想象。听到手.枪上膛的声音,所有血液都一股脑涌到额头,站也站不稳,而身后黑人小伙子的手还不怎么牢靠地在晃来晃去。 特别害怕一个不小心枪走火交代在这里。 陈顾返在一边隐忍着呼吸,只希望这个不美好的笔录快些结束。老半天,中年警官将笔搁下的瞬间,他敛起眼睫,跟许玖说:“拜托了。” 不再吭声,这个人牵起小朋友就回到车里。 车门被重重掩上,他抿着嘴角舔了舔嘴唇,缓解嗓子发紧的这种后怕。手掌扣上她后脑,他低声说:“你抱着我。” 她乖乖听话。 陈顾返抬手,将人整个搂在怀里,凑近了她的脖子去呼吸。 “小尔,你害怕吗?” “还……好,陈顾返,我没事。” 他叹气,握了握小朋友这双跟声音一样有点抖的手,继而扶住她的肩膀,保留了一些距离,收起下巴跟她对视,想要把人看到心底的那种深刻眼神。 “小尔,你足够坚韧淡定,可是在我面前,不用这样扛着。”他略作停顿,问,“还记得《her》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吗?” 她点头,低声念这句台词:“风雨里像个大人,阳光里像个孩子。” 手指顺着锁骨滑到她的心脏,他微笑。 “我爱的女孩,即使可以像大人一样独当一面,却一定有资格永远做那个阳光里的孩子。”他扬了嘴角,眉眼迷人,眼神又暖又稳,“老婆,别怕我担心,害怕了告诉我,我会抱你替你扛,有我在,不用忍着。” “好。” 指腹擦掉眼角的一点点水花,怎么就莫名其妙湿漉漉了呢。 车子一颤,许玖拉开车门坐进来,张口问:“去安曼?” “明天去,先回红海,也给我找顶帐篷。”陈顾返简单嘱咐。 回到红海的沙滩时,恰巧是落日时分,红霞满天洒在安稳晃动的海平面,星星点点油画一样精彩。而他就轻松坐在金色沙滩上,包裹在暖红色的夕阳里,手里握着一只白色迷你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画面美妙到无懈可击。 沈与尔背着手从后面跳过去,在有一点点距离的地方叫他,下巴抬着去看他的杯子。 “什么东西?” “阿拉伯咖啡。” 他拍拍身边位置,示意她坐过来。她掖着背在身后的东西横挪过去坐好,将东西窝在腿间抱住,歪头笑呵呵看他。 几天来第一次这么开心,因为想他嘛! 第64章 不可思议 “好喝吗?”她将侧脸枕在膝盖上抱着双腿问。 “一般。” 沈与尔眨着眼睛等了会儿,见他只是稳稳端着白色没有一点花纹的杯子,望着远处,没半点多余动作。 嗯?有点深不可测。 于是,她不怎么淡定了,伸出手指戳戳他手臂。 “叔,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问我,要不要尝一下?” 陈顾返似乎笑了一声,将杯子递到她嘴边,说:“只能抿一小口。” “为……什么?” “你喝不了。” 沈与尔抬起眼皮窥窥他,又敛眸瞅瞅小杯子里像意大利苦咖一样黑色的液体,不信邪地使坏地凑过去就是一大口。 里面的液体下去一半,被她鼓着嘴巴含在嘴里,又得意地挑挑眉毛。 陈顾返叹口气。 她一点一点咽下去。 下一秒。 “叔……叔……” 沈与尔睁大眼,一把握着他手腕晃起来,嘴里填满液体,声音哼哼唧唧。 “吐回来。”他说。 她苦兮兮,摇头。 这种味道,实在有些难以形容,并不是单一的苦,还带了那么点胡椒味,咽下去的时候嗓子里就开始感觉辛辣,很强烈的冲击。 陈顾返手指曲起来敲敲她的小下巴,说:“乖,别勉强。” 她把这只手搬开,额头抵住膝盖埋着脸,后背上是他手掌暖烘烘的温度。老半天,她才将头再次抬起来,用手背擦擦眼角,好像劫后余生似的呼口气。 “叔,你是没找到糖吗?” “没想加。” 他简单回,因为这种后怕的感觉,需要一些更加强烈的东西来掩盖。 “那一会儿再喝好不好?” 沈与尔抽走小白杯子,献宝似的将一件叠的很整齐的浅蓝色t恤塞进他手中,眼角微弯,睫毛上翘,表情愉快得不行。 他将这件新开封的衣服拎起来抖开,背面墨蓝色的几个艺术字,表示这是a大志愿者的装备,跟小朋友身上这件一样。 “给我的?” 她“嗯”声,带点小乐意地解释:“这样你晚上就可以呆在这儿,不用另外找住的地方。” 陈顾返翘起嘴角,单臂垫着后脑慢悠悠躺下去,侧头。从这个角度,红霞满天水天一色的背景下,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在唇边,她漂亮的眼睛看过来,黑瞳很大,眼尾微弯,笑起来的样子,真美。 这个小朋友实在是好哄,内心独立又热爱生活,你抱一抱她就什么负能量都抛到九霄云外。这种喜欢到不行的感觉,对于他,好像全世界只有两种人,是她跟不是她。 “小尔。”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她,陈顾返轻声叫。 “嗯?” “还有半年,过年我们跟他们说清楚,然后结婚好不好?” 她怔了一瞬,眼尾更弯,说:“好啊!” 海鸥应景地欢快着叫了一声,落日将将赶到海平面,云层聚得一大朵一大朵,镶了暗金色边一样透明起来,油彩似的景致都更加迷人了。 晚上,沈与尔的小帐篷边,扎起了另外一顶长得不太一样的略大的帐篷,就跟她的紧紧挨在一起,恨不能半点空隙都不留。她像毛毛虫一样拱出半个身子,趴在海滩上,抬手敲敲旁边的“门”。 陈顾返直接整个人坐出来,后来又觉得夜色不错,在她旁边躺下来。 整片海滩已经沉寂下来,他将小朋友的手握在掌心,反手拎来件衣服搭在上面,就从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捏到手心,在那儿来来回回摩擦。 她有点怕痒,干脆将5个指头都挤进他指缝,接下来自己还没动作,又被这个人扣住,她也毫不犹豫地扣回去。 晃了晃他的手,她说:“叔,你看海对面星星点点的地方就是以色列。” 他应了一声。 此时的红海,无论天色还是海面,厚重的就像一块醇黑色巧克力,稳重含蓄又波澜不惊,看得人心里都壮阔起来。 忽然想起件事情,沈与尔侧头,问:“宁城还好吗?” “身体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小子也越来越深沉,不说不闹,没什么情绪。”说起这个,他的眉头又不着痕迹蹙了一下。 “上次没来得及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大姐说,他找的女朋友是个骗子,骗光了钱跑掉,宁城不死心找过去,被一大帮子人揍了也不肯走。” 呃…… 沈与尔张了半天嘴,没憋出一个字,这个……不好说。 陈顾返盯住她的眼睛,嘴角很自然的有一个微小弧度,这张脸总是不自觉就勾起人来。 被看得指头尖都一阵发紧,她终于吐出四个字:“冷暖自知。” 渐渐,他的姿态跟声音都慵懒起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他不像赵约,这孩子心稳,知道自己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他心里有数。” “那……”沈与尔被他扣着的手指动了动,小声问,“作为小舅妈,我去看看他?” 他好像在笑,说:“暑假他回来,我跟你一起。” “好。” 陈顾返的效率很快,再加上许玖带来的华人司机,没两天她的旅行证就拿到手里,跟大伙儿一块回国。临到暑假,她翻到日历上的大红圈,还是拨了两个电话。 一个打给沈双翼,一个打给何辞。 何辞还是那副睥睨一切的态度,张口就来:“我没钱,不用还你了。” “随便。”沈与尔一点也不意外,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准备在第二句话结束通话,“高考好好考,行了再见。” “等等。” 隐约听见他在那边似有如无低笑了一声,她开口,催:“说。” “没事啊!我乐意。”听筒里这个声音十分不羁,告诉她,“完事你就不用来我的谢师宴了。” 沈与尔等了2秒钟,果然那边再次笑:“我打算单独请你跟姐夫,就这样,挂了吧。” 一阵忙音。 沈与尔听了两声“嘟嘟”,也将手机随手丢到床上,复习起自己的期末考试。 陈顾返要晚几天回家,她就跟赵约林丘一起。等他回来约好去看宁城的日子,已经到了伏天最热的时候。 抱着一只扁平的卡通保温盒,沈与尔一溜烟钻进红色小跑,还喘着大气儿,就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冰好的红豆布丁,这几天在家就研究这些了,你尝尝。” 陈顾返从前面抽两张纸巾给她擦额头的汗,顺势又将她散在肩膀的头发拢起来,就这么单手握着,另一只手去勾她手腕上的黑色皮筋。 然后用眼神示意她:你看,我没有多余的手了。 又来这套! 沈与尔翘翘眼角,怕待会儿热了不好吃,干脆若无其事地用小勺子挖出来递到他嘴边。他爬着笑意的眼睛还盯着她,手上动作着,嘴巴就凑过去,咬住。 空调的冷风将纸巾的香味扑进鼻子里,清爽的绿茶味。这个人以前从不用有味道的纸,如今就只用绿茶的,因为她喜欢。 午后的街道并没有多少车辆,十分通畅,没多会儿,在宁城家楼下,陈顾返单手摸着方向盘倒车。 侧脸专注认真又有点任意,她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问:“我进去说什么?宁城,小舅妈来看你了?” “可以。” 沈与尔倒窘了:“我就开个玩笑,不厚道,吓坏了怎么办。” “那就随便说,你们从小玩到大,没得说?”他把人扯进电梯,摸头。 “就是质变了,才会紧张嘛!”她抱住这个人手臂,回望,想着一会儿的措辞。 门铃只响了一声,门就被从里面一把拉开,宁城靠在门框上,招呼他们进来:“小舅舅,家里没别人,随便坐,沈与尔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她嘴角抽了两抽,跟陈顾返鼓鼓嘴巴。 在客厅的沙发上,宁城摊着两只手臂坐在那儿,眼睛微阖着,好像要睡着一样,额头上的一道疤痕还有些明显。 “来教育我还是数落我?”声音依然温润,只是有些低,情绪难以分辨,略微停顿,他好像又说给自己听,“她不是。” 许久不见,他在欧洲又高了不少,骨架有了男人的阵势,不再单薄却也不似西方人那样健硕,坐在那儿,自然有一种谦和温淡的优雅感觉。 陈顾返略好笑,倒了杯温水给沈与尔,又挑了一串最漂亮的葡萄给她,这才开口:“你自己的事情,不杀人不违法,数落你做什么?” 宁城嘴角舒展开,一根一根触摸自己的手指,下巴朝沈与尔抬一抬,问:“那你呢?” “我?”她舔舔虎牙,“嗯……跟他态度一样,就是来慰问慰问你。” 不巧将一颗苹果碰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快滚到门边的水果,拿去厨房洗。没找到擦水的布,沈与尔对着洗手池使劲甩了甩就要出去。 一个猛地转身,没走两步,突然“咚”一声,格外响,苹果又在地上咕噜噜滚起来。 她有点儿懵,没太适应这种自动关回来的厨房门,狠狠磕在上面。 靠!这就丢人了。 正揉着额头思考,便听到开门声,沈与尔自觉要背过身去。更快的,手臂就被这种很重但不会疼的力度一带,他俯身下来,问:“老婆,怎么了?” “老婆?” 一旁,宁城温润的声音带着些不可思议砸下来:“你们……” 第65章 把你办掉 沈与尔轻轻缩了一下眉头,手臂上的力度就更紧了些。接着他的手贴上她侧腰,扬起尾音极柔软地“嗯”了一声。 她忽然释然,望着他低声笑。 “没事儿,磕门上了。” 陈顾返隐约翘起嘴角,给她揉了揉额头,这才将视线对上宁城,单手扶着他的肩膀略低头跟他平视,又扯出那种极其骚包的微笑,说:“对啊,我老婆,以后要叫小舅妈。” 宁城表情干巴巴地抽了抽。 陈顾返一瞬又恢复到那种不咸不淡却又十分正经的姿态,抬手指了指客厅的沙发,示意他过去坐。不再吭声,这个人大手将沈与尔一揽,带着她也径自坐到那儿,交叠起双腿,十足的长辈架势。 沈与尔却正襟危坐,并拢起双腿,手指握着放在膝盖上,掩饰自己的紧张。 宁城依旧斯文样儿,双手交握轻松搭在腿上。 “别紧张啊,小舅妈。” 最后三个字被刻意加重了些。 “说吧。”沈与尔抬起眼睑,不轻不重呼口气,一字一句,说,“有什么不满,趁现在我俩都在,允许你发泄一下。” 小片刻,她补充:“反正改变不了的事实,过了这会儿,你再不爽,我也不会理你,最多……让让你。” “让让我?”宁城敛着笑,轻轻摇头,慢悠悠叫她的名字,“沈与尔……”他望向陈顾返,意味深长。 陈顾返抬抬下巴,示意他随意说。 “不满吗?” 他手指关节抵一抵额角,思考片刻,开口:“太小算不算,这个小舅妈小时候跟在我和赵约后面叫哥哥。” 两个人在等他继续。 “还有啊,我想想……”他从举止到声音都温文尔雅地十分有家教,内敛含蓄,“太熟悉,算不算?” “还有吗?”沈与尔问。 宁城摊摊手。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陈顾返略微眯起眼睛,带着长辈的口吻,告诉他:“你自己调节。” “小舅舅,您有点霸道。” “那怎么样?”这个大人双腿稍微分开,手臂撑在上面,收起下巴慢悠悠抬起眼皮,面上微笑,语气正经,“跟你说,再给你换一个小舅妈,这样吗?” 宁城绷不住,摇头:“这我可不敢。” “那就自己调节啊。” “嗯……好吧。” 一锤定音。 沈与尔惊讶的不得了,拎拎他的手指,舌头打着结叫他。他拍拍小朋友的头,说:“没关系。” 她轻飘飘瞅到对面,问:“这么快就接受了,不闹一闹?” “我又不是赵约。”宁城简单答,“怎么都要叫一声小舅妈,比起外面不喜欢的,倒不如熟悉点儿的叫起来舒服些。” 说完,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调侃:“是不是,小舅妈?” “是……吧!” 她低垂着眼睫,慢吞吞点了两下头,心里却在想这么谦和温淡的人,怎么会有人忍心故意伤害。 陈顾返将她拉起来,说:“走吧。”她顺从起身。 “合着就是过来通知我,这是小舅妈呗?”宁城抬手看了看时间,前后不过半小时。 沈与尔清醒过来,一瞬有了作为小舅妈的自觉,摆出那种特别慈爱的微笑,安慰他:“不不不……主要还是来慰问你的。” “沈与尔。”他忽然开口。 “嗯?” “赵约知道了吗?” “不知道。” “哦?”在门口的位置,他十分有风度地替她扶住门,轻声说,“那你可有的忙了。” 她歪歪咬着嘴角放空。 陈顾返过来,将一张纸条拍到他手里,扶住门框,问:“想办事去找这个人,现在感觉到是来慰问你了吗?” 宁城先是看了他一眼,再低头,念了一遍纸条上龙飞凤舞写着的一串英文地址,嗓音略低,同样标准的伦敦腔。 片刻的沉默,转而他笑起来,将纸条整齐叠好,说:“谢谢小舅舅。”下一刻,他将视线放在沈与尔脸上。 “不用叫,不用叫。”接收到这种调侃的目光,沈与尔匆忙双手合十搁在头顶晃了晃,窘着脸先一步跳出门。 陈顾返手臂撑一下门框,黑色长裤下的腿迈到外面,跟他简单摆摆手,说:“不用送了,我们自己下去。” 宁城侧脸一个不大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心情舒畅了不少。 电梯里,沈与尔眼珠子转一圈见这里空空荡荡没别人,就将陈顾返逼到角落,拍着他的胸膛,问:“叔,你故意的是不是?” 陈顾返十分享受,索性抬起双臂交叠在脑后,低起下巴敛着眼眸看她,嘴角是一个漂亮的小弧度。 “不说话?”她更进一步。 嗯……贴的更加紧密了,一低头嘴唇就可以触到她,他不由自主略俯了身子,空调的风将她额头软软绒绒的碎发吹在脖侧,葡萄的香甜味道一阵一阵扑过来。 呼吸一口,他心情美好:“早晚都要知道,这样早点给你争取福利啊。”说着就去捏她的小耳朵,指尖划过耳廓,“是不是,小朋友?” 沈与尔感觉汗毛都竖起来,缩着脖子躲开他的手指,踮脚将他按在光滑的电梯壁上,睨着他,特意小声警告:“再叫我小朋友,就把你这个大人办掉。” 他笑出声。 就势圈上她贴过来的腰,越来越紧,眉眼向上微微扬着,有点妖,像一只大灰狼,慢吞吞问:“怎么办?” 她一声不吭,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怎么办? 陈顾返却没想让她考虑,手臂再次一紧,她向上一提,双手都抱住他的脖子,还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哼。 这一声,有点刺激。 他感觉自己心跳好像都空了一下,于是渐渐凑到她的耳朵边,扬着尾音“嗯”一句,吐着气跟她耳语:“告诉我,老婆,你想怎么……办我?” 轻到不能再轻,嘴唇就贴在软软的耳骨上,下巴还在侧脸一蹭一蹭。 “你,你,你……”沈与尔想站住,可是膝盖不自觉发软,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余光不住飘到电梯按键上面的楼层指示,数字2,她不好意思起来,结巴着说,“别,别闹。” 没松手,他问:“欠着?” 她歪头,装没听到。 他一口咬在她耳骨上,不轻不重地磨了磨,在舌尖触到的时候,她一下子挣扎着跳开。 “陈顾返,你……”她甩甩手,将脸贴在电梯壁上企图降温,大义凛然的样子,“欠着就欠着。” “叮!”电梯门开,门口的人预备涌进来。 陈顾返侧身给她挡出点空间将她带出来,几个人侧目,咦……这个小姑娘脸怎么这么红?嗯……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看起来有点坏。 “小尔,电话。” 陈顾返敲敲她的小脑袋提醒,她后知后觉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表情并不怎么乐意。简单交流了几句,她将手机重新丢进包里,侧头。 “沈双翼考砸了,跟家里闹腾。” “我陪你去,在下面等你。” 他们家在城北,距离有些远,沈与尔站在门口准备敲门时,约莫过去了1个小时,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还在不间断清晰传出来。 她表情淡淡地抬手,在门铃上按了一下。 沈双翼亲自开门,一声不吭又绞着手指低垂脑袋往屋里走,从表情不难看出,这个小女孩是真的难过。 “小尔快进来,你看你妹妹。”沈再川无奈叹口气,绕着地上零零碎碎的杂物过来,将门掩上,又说,“这孩子非说要见你,你去安慰安慰她吧。” 他的妻子神色不豫地撇过来,沈与尔没理,漫不经心走进去。 “关门。” 沈双翼窝在床上,脸上湿乎乎的。 沈与尔反手一带,顺便靠在门上,问:“摆这么大阵势就为了叫我过来,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我……怕你不乐意。” “什么事?”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别不耐烦,要不你抱一抱我?” 沈与尔利索地拉出一把椅子,往上边一坐,抬起下巴摆出一个听的姿势,示意她赶紧开始。 她始终没敢抬眼,就闷着头自顾说。 “我考的特别差,上不了重点大学,怎么办?” “复读或者上普通大学啊。”还能怎么办! 沈双翼一瞬急眼:“不行,不能复读,我等不及的。”沈与尔被她这种略激动的情绪弄得奇怪,片刻这个女孩又静下来,说,“他们让我出国。” “对,这倒也是条路。”沈与尔耸耸肩,说的不咸不淡。 “可是我不想出国,我想去上海。” “上海?”沈与尔慢慢重复,直觉有问题,眯起眼睛打量她,“为什么是上海?” “因为……”沈双翼卸了力气,呼吸,“也没什么,他们不同意,你帮帮我。” “帮不了。” 斩钉截铁地拒绝。 就这么等了2秒钟,确定女孩没有下文,沈与尔倒真起身过去,潇洒地给了她一个拥抱,说:“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别摔东西,我走了。” “沈与尔……”她还可怜巴巴地叫。 沈与尔挥挥手,告别。 下去时,陈顾返正站在树荫下抽烟打电话,见她过来,他果断按灭烟头,动作男人范儿却温柔十足。 阳光灿烂的柳树下面,绿油油的枝条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就站在那儿微笑,干净又张扬,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抬手招呼她过来。 她跑过去,不由自主的,很想亲他。 第66章 丢不丢人 大脑就这样支配她,鬼使神差挂在他的脖子上,低垂着眼睑微侧起头,嘴巴渐渐凑过去。 陈顾返隐隐约约难以察觉地笑了一声,将手机抬高了些,他继续讲着电话,扬起下巴。 呃……又躲开了! 沈与尔深挑一边眉毛,踮起脚,再接再厉。 他偏头。 她就望着眼前一动一动的喉结,再次沿着他干净利落的脖颈曲线攀到他耳朵边,近乎耳语地说:“陈顾返,就亲一下,我不打扰你。” 轻到简直是用气儿吐出来一样。 陈顾返的余光里全是这个小朋友又大又稍显妩媚的眼睛,跟因为热度而潮红的脸颊。他跟那边嘱咐完最后一句话,挂掉电话,将手机丢回口袋里。 下一秒,他就将手掌扣上她后颈,一把带到身前,毫不犹豫低头,狠狠吻住,从唇齿到舌根,每一个可以品尝的地方都不放过。 绝对属于这个人气场的,张扬的深吻。 阳光一晃一晃照下来,光线格外美好合适,沈与尔觉得自己有些晕,却又沉溺在里面,自觉贴紧他,顺从地回应。 这让他有点把持不住,卷一下她的小舌头,鼻尖还贴在一起,他说:“小尔,不能再亲了。” 她垂下眼皮,呼吸也十分急促,问:“那……干嘛去?” 陈顾返大手干脆将她一揽,带进车里,就这么捏了会儿她的手指,单手开着将车绕出停车位。 “看电影。”这个人两只手稳稳扶住方向盘,娴熟又任意,指骨清晰性感,他望着前边微笑,告诉她。 “叔,你提前订票了吗?” 他奇怪地看过来。 “暑期,人会很多啊!”沈与尔晃晃手机,自顾翻起来,喃喃,“平时是不是不看电影?” “跟谁去?” 他略好笑,想了一瞬,恍然的样子,“李常夏哭着闹着带她去过一次,动画片,看得很困。” 沈与尔划屏幕的手一顿,卡在正要订票的《大圣归来》上。 噢!会看困?取消取消!她暗搓搓伸出食指去点。 “老婆,没关系。” 陈顾返两根手指夹下墨镜丢在前面,按住她的手,又忍不住捏了捏,跟她十指扣在一起。 “叔,你别勉强,还有很多别的片子。” “看你喜欢的。” 他随意伸出一只手臂领来停车场的票,放到前面,始终专注地目视前方,看你喜欢的,我坐在你旁边就很好。 商场5层,沈与尔捏着从机器里换出来的票,两根指头弹了弹:“你看,还有俩小时。”突然她就拉住他的手臂,舔着牙乐,“叔,来来来!” 柜台前,她双手贴住台面,刚将嘴巴张开,陈顾返已经从兜里摸出钱包将一张纸票递过去,说:“换币。” 好发现新奇东西,她拍打着台面,目光亮亮的又不可思议:“你玩过这个?也是带你小侄女玩的吗?” “这儿写着呢。” 他将小朋友的脑袋扭过去,敲敲柜台旁的广告纸,先一步迈开裹在妥帖裤料下的长腿。 “噢!”她自顾好笑,追过去,“陈顾返,你等等我嘛,看我给你露一手!” 他反手一伸,手臂的力度就将人给一把撸了过来,夹在胳膊下面,说:“就是在等你啊。” 没两步,她站在娃娃机前搓手,自豪。 “叔,我跟你讲,这个我搜过攻略,不能说百发百中,满载而归还是可以的。”她学起这个人的霸道劲儿,眼睛眯起来用手肘戳戳他,“我们要哪个?” 陈顾返将下巴搁在她头顶,手自然贴在她腰侧,原来小朋友喜欢玩这个。他曲起一根手指,用关节敲在玻璃上,里面是一只红色戴帽子露出两颗门牙的老鼠。 她顶着脑袋上的压力,努力将头偏着扭回去,愉快地踮了踮脚。 “我就知道你喜欢它,等着。” 声音渐渐弱下去,她已经专注而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按钮。 “叔!怎么样怎么样?”这一刻,沈与尔一瞬蹦回身,双手搭上他的肩膀,邀功似的挑起眼角,意思很明显,快夸我啊! 这幅样子,青春极了。 他十分受用,弯腰拎起老鼠,又伸出手指将这只东西外套上的小帽子给它勾在脑袋上,晃了晃,这才触着她的下巴,说:“不错。” “还来不来?” 见她真心喜欢,他说:“继续,绿色的。” 她比划一个“ok”的手势。 前后不过十分钟,陈顾返手指头上套了7只老鼠,穿着不同颜色的小衣服,悬在空中晃来晃去,表情各异。 沈与尔戳住一只,笑容很是满意,她抬手,一个一个颜色拍过去,嘴里念着编号,最后双手放在身前比了一颗心,表情带点小羞涩:“陈顾返,集齐七只,可以召唤沈与尔,myheart,送给你,补上你的生日礼物,你……别嫌弃。” 他捉住她的小下巴,配合着也很是那么回事地好奇:“怎么召唤?” “还没想好。” “又欠着?” 她的视线从他肩膀上边溜走,顾左右而言它:“你别丢了,少一只都不给你召唤啊。” “放心,你躲不了。”他挨过去,穿着打扮十足的绅士,举止却格外撩人,声音直渗透进心底,“老婆,我很喜欢。” 她咬着嘴角笑,应声。 “走。”陈顾返将她搂向另外方向。 坐在冰淇淋店的单人沙发里,沈与尔握着很有质感的玻璃杯喝一小口服务员端过来的柠檬水,单手托起下巴。 “陈顾返,你是也做攻略了吗,为什么这么了解女生喜欢去什么地方?” “还需要攻略?明显这里情侣最多。” 他将餐单递过去,她说不用,我只要两个球,一个芒果的一个抹茶的。他跟服务员重复一遍,将钱递过去。 倒锥形的玻璃高脚杯里,一黄一绿两颗冰淇淋球十分赏心悦目,沈与尔握起特别长的不锈钢勺柄,挖一勺递到对面。 陈顾返将交叠的双腿放下来,身子倾过去,就着她的手,含住勺子,狭长的凤眼还直直盯着她,直到整口冰淇淋都一点一点咽到喉咙里,喉结慢慢地上下动了一下。 他说:“乖,自己吃。” 没想那么多,沈与尔重重挖一勺,将将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才恍然想到,手里这把长长的光亮的勺子,是他刚才含住的。进一步,她脑子里就开始自觉补充这个人舌尖绕过勺子的片段,脸开始发热。 小心翼翼抬起眼睑,他正轻松靠在单人沙发里,安静地看过来。 她睫毛一闪,就大义凛然地将勺子塞进嘴巴里,牙齿咬住这块坚硬的不锈钢材料,将冰淇淋顺到嗓子里。舌头触到的时候,她竟也忍不住偷偷含了一下,冰淇淋明明很凉,却觉得有点烫。 此时此刻,陈顾返双臂撑在玻璃几面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托住自己下巴,很认真地在低声笑。 沈与尔默默叹口气,状似不咸不淡抬起眼皮瞅他一眼,下一秒,这个小朋友就狼吞虎咽一股脑将东西都吃了进去。 “走吧,要开始了。”她将勺子一搁,直哈气儿。 “不凉吗?” 他双手捂住她脸颊,试图让她舒服点儿,说:“你先缓缓。” 艰难咽下去最后一口,她吐吐舌头,示意自己ok了。 不得不说陈顾返在她的事情上细心的要命,他只扫了旁边一眼,就果断过去买来一桶爆米花跟可乐,这才领着小朋友摸到座位。 起初,沈与尔看得乐不可支,慢慢,她就有点不行,从眉毛撇下来,到眼角湿润。怕被笑话,她用食指关节使劲抵了抵鼻翼,又不着痕迹地将水迹擦掉。 可是整个空间的画面跟立体音又煽情的不得了。 “歇会儿,一起走啊。” “你忘了,我是齐天大圣,我是不会死的。” “大圣!” …… 最后,她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笑话,干脆就让眼泪淌出来,顺着下颚线滴在手背上,陈顾返只是默不作声将她的手牵过来整个儿包住。 片尾曲轻轻地唱着,屏幕快速滚动字幕,直到所有人都散场,沈与尔还盯住不断切换的小幅场景不能自拔,她可怜巴巴喃喃:“叔……” 摸摸她的头,他将手掌覆上她后脑将她额头贴在自己胸膛:“小尔,还好吗?”这个小朋友真是,看个电影都让人心疼。 她蹭着这个厚实的胸膛点头,声音闷闷的。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看这只孤独的猴子,这么绝望,还仍然为了守护,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他……还会回来是不是?” “是。” “叔……我丢不丢人?” 他牵起这个小朋友,声音在高处格外温柔:“不丢人。” 就这么恍惚走出去,在快要日落的太阳地里,风终于凉快了一点点。沈与尔长呼一口气,轻轻抹一把脸,眼睛被刺激的不得不眯起来。 “叔,我好了。”她歪起头,问,“饿不饿?” “想吃什么?”他突然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视线。 “想吃……” 手机铃声不分时候地响起来,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漫不经心接起来,何辞在那边拽到没边儿地说:“沈与尔,你跟姐夫出来见我。” 第67章 神奇的叔 “我们没太有时间。” “不过来告个别吗?” 告别?!沈与尔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沉默片刻,转而问:“在哪儿?” 那边笑得理所当然:“地址发你微信了。” 赶过去的时候,恰好是饭点儿,天将将暗下来,蓝黑得有些透明,行人如梭,路灯亮起来,酒店门口也灯火辉煌。 服务生接过陈顾返的车钥匙,先一步去泊车。沈与尔再次打量一眼与这个小孩身份十分不相符的酒店,默默走进去。 “两位,这边请。” 一位身穿青花瓷素雅旗袍的服务员将两人带到二层一间包厢门前,礼貌抬手,轻轻扣了3下,温声提醒:“何先生,客人到了。” “进。” 属于这个男生的骄傲的声音。 沈与尔扯了扯嘴角,何……先生!才多大。 她半抬着脑袋去看陈顾返,这个人只是牵着她,依旧一张眉目自然耀眼的脸,似乎对这个男生的称呼熟视无睹。 “习惯了?叔,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这么叫?”她的身子斜斜挨过去,手背挡在嘴边,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轻声开口,“小陈先生。” 陈顾返回了句,还好,将手掌放在她头顶,低低笑:“小时候可没他这么拽。” “那是什么样?”沈与尔好奇起来,小时候的叔嘛,“总不能是含蓄内敛的?” “跟现在差不多。” 他的手就这么轻松搭着,倒真的在认真思考,回答的一本正经。 她长长“噢”一声,迈一步挡在门边,跟服务员点点头,一下一下踮着脚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这才捉住陈顾返的手臂,揪着一点点袖子边小幅度晃啊晃。 “叔,反正都是我喜欢的样子,如果,早一点遇到,你会不会……” 有点没头没脑无厘头的一句问话,说出来自己反而窘了一下,沈与尔匆忙将眼睛垂下来。老半天,没等到这个人的半点反应,她的小眼神就开始飘来飘去,用余光偷瞄他。 不经意,撞到他的视线,在笑。 嗯……被捉个正着,紧接着,耳朵也被他捉住。 “陈顾返!” 她跳着想躲,去掰他的手腕。更快地,他反手一下子握住她的,愉快诱人的声音随后而至:“会,我会多等等你。” 她安静,被戳到心窝了,于是带点小满意的难为情地“噢”了一声,正欲转身开溜,脖子就被他手臂绕住给带回来。 他刻意放慢语速,逗她:“因为……我是大人啊。” “你又来!”沈与尔笑出两颗虎牙,歪头,就这么安静地盯了他2秒钟,说,“你们大人真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这次一定不上当! “进去了。”陈顾返大方回视,略好笑地亲了她一下,慢慢将手松开,开门。 只露出一条门缝,就看到何辞十分不羁的坐姿,歪歪靠在复古的单人沙发里,双腿交叠搭在前边一张矮桌上。听见门边的动静,他只抬了抬眼皮,就继续将手机横在嘴巴边上,发了句语音,这才家伙一丢,双手撑着沙发跳起身。 “你们也太慢了,我等了1个小时!”何辞抬手看表,做出委屈的语气,顺便将小腹处卡到牛仔长裤腰带上的一点点t恤边给撸了下来。 今天的穿着竟然很是简单清淡。 沈与尔直入主题,困惑地问:“告别?” “对,告别。” 这个人神采飞扬的眉眼突然落寞起来,秒钟又被遮掩掉,笑得没心没肺。他随手拉出圆桌旁的三把椅子,招呼两人落座。 “刚整完谢师宴出来,菜我都点好了,你们负责吃就行。” 何辞讲完,双手抱着后脑溜了一圈,屈起手指敲敲墙壁,又心血来潮问起身后的人:“姐夫,怎么样,还行吗?” “品味不错。” 陈顾返左右打量一眼周围,以前来过几次,这家酒店蛮低调奢华。他只是简单答复,知道今天有事,于是足够风度,敛着气场将空间留给两个小朋友。 礼貌的敲门声,服务员开始一盘一盘上菜。 何辞将一张银.行卡搁在桌上,轻弹到对面,旁若无人地说:“我没钱,还你一半,另一半就算了吧。” “别装了,小少爷。” 沈与尔扫一眼很快上齐的菜色,伸伸食指又将卡片推回去,始终没抬眼睛。吃了口菜,过了一小会儿,她才再次开口:“自己留着吧。” “我要去英国了,就这个月。”他突然说。 “什么学校?” “伯明翰大学。” “专业?” “材料科学。” 陈顾返将剥开的一截龙虾腿蘸好酱汁,放到沈与尔的碟子里,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这孩子,还挺潇洒的。 沈与尔伸出去的筷子都是一顿,整个人怔了2秒钟,再次探究地打量一遍对面男生,不太确定地问:“你要当……科学家?” 何辞往椅背上一靠,压了压黑色鸭舌帽,阴影下的脸有些瘦,线条却十分不错,他扯起一边嘴角:“爸妈给了个建议,我并不反感,后来觉得也还不错,姐夫你在笑话我吗?” “不。” “沈与尔,那你在笑话我?” “没有。”只是有点不可置信,穿着白大褂的,笑起来又拽又妖的……科学家?! “那就吃饭。”何辞舔虎牙,果然笑得很拽。 一整顿饭,虽然话都不多,气氛却还算融洽。临别时,沈与尔踏出去一只脚,刚挨着地面,就不太自然地停住。没回头,她的话音有些低:“自己……在外边好好儿的,我们不去送你了。” “行。” 何辞答的爽快,扶在上边门框的双手撑一把收回来,互相拍了拍,他将视线落在陈顾返身上。 陈顾返笑而不语。 他捏着鸭舌帽的帽檐,抬头,神色十分明显:跟我说句话啊! 陈顾返轻松靠在门边上,对上他眼睛的眸光意味深长。 “靠!”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他舔一下虎牙,妥协地笑,开口叫,“姐夫。” 陈顾返起身,扶住他的肩膀,跟他平视,愉快地“嗯”了一声,明明可以好好说话,本就张扬的脸上偏带着那种不收敛的笑意,告诉他:“好好学习,管好自己。” “行吧!”他干脆曲腿靠坐在一张桌子上。 “走了。” 最后,再拍一拍这个男生的肩膀,带着沈与尔,两个人走掉。 将车停在自家门口,陈顾返走路送小朋友回家,沈与尔倒退着抬起头笑话他:“就2分钟的路。” 他揣着口袋慢悠悠走。 “你不想?” “嗯……想。”有点害羞,转身。 夏天的夜晚,一整日的饱和阳光过后,从地面泛上来的泥土芳香格外明显,潮潮的,带点儿路边合欢花的香味,清新的要命。 “其实何辞这孩子还不错。”他轻松随意地跟她说话,捏着她的手指,指腹总是不经意划过她手心。 沈与尔低头瞅着脚尖走路,干巴巴应声,很痒啊! 再抬头,觉出不对劲,拉住他手臂,睨过去:“陈顾返,你绕小路!” “带你看一处风景。” 说着就牵她拐进一条偏僻的石子路,合欢树更多,空气更加湿润。停在一座约莫两层楼高的水泥台子下,他绕了半圈竟然又找到一座废旧的铁楼梯,藏在爬山虎里。 从兜里摸出一块软绵绵的卡通小东西,陈顾返一个抬手,找了个比较有用的位置给她贴身上。她惊讶地差点说不出话,老半天,被这个人拉着上了楼梯,温声提醒小心,才回神。 “陈顾返,你竟然随身带防蚊贴。” “乖,看那边。” 被他扭着脑袋,她不由自主顺着视线望过去,下面就是大片的合欢树,绿色细叶粉色绒花,踩在脚底下一样,他们被花海包围,香味就着夜晚正好的风一阵一阵扑过来。 “怎么发现的?” “路过。” 沈与尔干脆盘腿坐在地上,闭起眼睛呼吸,微笑。忽然身后薄薄的t恤外面,有热度靠近,接着他的手臂就绕过来圈在腰上,她自觉向后靠过去。 这一靠,陈顾返从后面凑过来的嘴唇正巧贴在她的脖侧,他顺势吮住,手臂一收,便越吮越靠下。她憋了口气,下意识微微侧头,让他进行的更加顺利。 他就真的毫不客气地从她颈侧一口一口吻到锁骨,再沿着这条好看的曲线滑到下巴,最后是耳根。 烫得要命。 觉察小朋友的顺从跟配合,他鼻音低笑了一声,摊开手掌,还将将触着她的皮肤,就吐着气说话:“老婆,我还有这个。” 沈与尔低头敛眸,只一眼,肩膀都颤起来。 “陈……顾返,你,哪儿变出来的?” “想吃哪一颗?” “当然是葡萄的。”她伸出两根手指,从花花绿绿在月光下泛着漂亮光泽的一堆小糖果里,挑出紫色的一颗。 这一刻,陈顾返却将手一收,说:“可是葡萄的只有一颗。”话音刚落,他就慢悠悠剥开紫色亮晶晶的糖纸,再慢悠悠递到自己嘴巴里。 下一秒,这个人眉眼便挑到一个漂亮的弧度,就这么含住糖,盯着她笑。 第68章 不用叫 沈与尔愣住了,舌尖还舔在虎牙上,维持扭着脖子向后的姿势,呆呆望着他。到手的糖……被抢了!而罪魁祸首竟然眉目戏谑,潮潮的有点暧昧。 然后,耳朵边“嘎嘣”一声脆响,糖……碎了。 “叔,你!” 这个人明明只轻松坐着没半点动作,磁场却致命地撩人。 她鬼使神差就转身,扑到他身上,捧住这张笑意满满的脸,又揉又按,弱搓搓提醒他:“你抢走我一颗糖。” 最喜欢的葡萄味的。 陈顾返鼻音淡淡应了句,顺势躺倒,她猝不及防“哎呦”一声跌下来,正要扑上水泥地面时,手臂恰到好处被托住。 他低声笑。 “陈顾返,你这态度可不行。”沈与尔表情可怜巴巴皱在一起,惊魂未定。 他轻松将人拎到身上。 “趴这儿,地上凉。” “糖呢?” “咽下去了。” 她歪着下巴眯眼睛,微微抬起上半身就这么一边瞅着他,一边伸出两根食指,戳完他的脸颊又摸到下面他的口袋里。 陈顾返按住这几根不老实的手指,塞到自己指缝里,扯动嘴角轻声笑:“真的没了。” “那欠着。”她的下嘴唇裹了一下嘴巴,就被两颗小虎牙咬住,竟然有些小得意地乐:看,你也欠我一件事。 小虎牙似乎也快活地磨了磨,让人很想亲亲它们。 他看了半晌,本能地抬手覆上她后颈,将她的小脑袋扣下来,一下一下亲吻她的嘴唇,问:“小尔,先尝尝吗?” 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带着葡萄糖果酸酸甜甜的味道。 呼吸的热气拂过脸颊,沈与尔的视线里全是这个人溢满情绪的眼睛跟立体的鼻梁。呃!脸颊,好……烫,她想用手心捂着,可双手却不太争气地虚软着搭在他干净利落的下颚线上。 没抬起来,她将手指慢慢蜷着,闭上眼睛。 陈顾返的舌尖已经抵上她左边的小虎牙,这个人十分有趣地舔了舔,又沿着她的上颚画了个弧,滑到右边。 嗯……这么敏感的地方,被温软的舌头扫过,又痒又麻,她心跳加速,一瞬战栗,喉咙里抑不住地“唔”了一声。 他也不得不将眼睛微阖起来,小朋友顺从的表情从最初朦胧的羞涩已经过渡到如今时刻显露出的小妩媚。 受不住。 就这么仰躺在微白的月光下,圈着怀里的人,他越吻越深,呼吸缠绕碰撞,覆在她后颈的手掌也不由自主从后面领口溜了进去。 有个要命的东西被解开。 她的鼻息就像被噎到一样,重了一下。 渐渐,在接下来就要不可控制的时候,陈顾返隐忍地叹口气,在这里可不行。手掌还在她的衣服里摸来摸去没有拿出来,他便将整个趴在身上的人抱紧。 真的,只是想亲一亲她。 “小尔,先别动。”声音像在石头缝里磨过一样。 她将头埋着,小口地急促地调整呼吸。月光把水泥地面照得干干净净,淡淡的泛着黄,气氛被烘托的更加暧昧。 “不……再尝尝了吗?”她低声问。 他的嗓子十分紧,喉结动了动,这种感觉就像钝刀子在心口一下一下慢慢划过去,倒将自己撩拨的受不了,于是声调莫名转低,告诉她:“你在勾引我。” “没,有。”明明是你先亲过来的。 后来,在家门口的大桃树下,浓密的枝叶将两人掩盖在光线的阴影里,沈与尔磨蹭半天赖着死活不上去。 陈顾返将她的小脑袋扭过来拧过去的,最后对着大门的方向,抬起手指,指了指。 “一整个暑假都陪你,听话。” “那你一会儿别又睡不着自己跑到下边来了。” 她正要说晚安,这个人的声音再次从头顶落下来:“好,都快要结婚了,我会自觉一点。” “还,还没一撇呢!” “放心。”他摸摸小朋友的头,笑。 脑子里记挂着结婚两个字,越是天冷,沈与尔越紧张起来,外边黄叶落个不停,眼见着就到了供暖的日子。 “小尔,你这是婚前恐惧症?”宋梢见她整天得了空就捧着台历数日子,恨不能盯出花来,忍不住就想调侃她。 “不是恐惧结婚,是恐惧结不了婚。”她简单答,干脆趴在桌面上,捏着只笔,像敲木鱼一样敲着台历。 “有你们家叔,怕什么。” “一看那气场,跟那眼神,就知道是个很叼的人物好嘛。” …… 很叼! 沈与尔闪了闪目光,表示:“好好用形容词啊。” “形容词的事儿再说,现在先去吃饭。” 她将台历摆好,才穿上一只鞋子就听到床上的手机振个不停,预感是他,便踢踏着跑过去够手机。 “叔!” 那边的声音稳稳传过来:“小尔,机票我给你订好了,现在去请假回来,你爷爷在医院。” “严……重吗?” 听出她的声音在抖,陈顾返放缓了语气,捡主要的必须让她知道的,说得尽量轻:“上消化道出血,有溃疡,昨天晚上呕了些血,现在在抢救。” “好,好……我,立刻回去。” “老婆。”他轻声叫这个刻意表现得非常冷静的小朋友,嘱咐,“别着急,我一直在这儿,你自己小心一点。” “好,我,我知道。” 宋梢从只言片语约莫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并未多说,只一声不吭上前,抱一抱这个浑身冷透的女孩,三年半的默契,都在这一个拥抱里。 请假条办得格外顺利,陈顾返在接机口等她。见面没怎么腻歪,沈与尔一边小跑跟过去一边询问情况。 车子里,按住这个故作镇定但心里比谁都紧张的小朋友肩膀,他将人轻轻带到怀里,说:“小尔,你别怕。” 不带任何情.欲的,安稳的拥抱。 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低“嗯”。 赶到医院时,已经临近晚上,大家竟然都在,陈家的所有人跟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叔叔。到的这么齐……沈与尔愣在急救室外的走廊,心跳声越来越重,问:“还好吗?” 一步都动不了。 陈顾返从后面慢慢走过来,车钥匙随意放进口袋里,就站在她身后,手掌微不可察地贴上她后腰,按一按,又拍一拍。 沈再阳自然凌厉,总是没半点表情的脸看过来,抬手招呼:“小尔,过来。” 她一点一点挪过去,叫:“小叔叔。”接着,几张差不多的纸被搁到自己手中,她垂下眼睛,这么多张……病危通知书。 抿起嘴巴,这个小朋友再绷不住的,眼泪噼里啪啦就往下掉,怕影响到大家的情绪,她咬住下嘴唇,不肯出声。 “再阳。”陈顾返蹙了一下眉毛,视线看过去。 沈再阳硬气的外表下,终于有一点点松动,面前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他拍拍这个小侄女的头,敛起一贯的直接冷淡,语气尽量缓和:“小尔,先别急,我们再等等。” 她点头,乖乖坐下来,并拢着双腿,手指紧地快要将几张纸捏出洞来。 收到儿子目光的陈老太太,也心疼的不得了,默默叹口气,将这个小朋友揽进怀里,用自己有些瘦的手稳稳却温暖地握住她的。 就这么压抑着气氛,又等了约莫七八个小时,在凌晨,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沈与尔猛地抬头,盯紧医生,连一个微小的表情都不愿放过,却一点儿站起来的劲都没有。 第一次,这么害怕。 陈顾返跟沈再阳过去,医生说:“送进icu观察几天,没有反复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两人跟医生又交流了什么,沈与尔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也像大难余生一般,虚软。她将额头抵在陈老太太肩上,轻轻蹭了蹭,再抬眼时,略微镇定起来。 一直分开双腿,手撑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的陈老爷子终于缓慢起身,用力“哼”了一声,再次深深望一眼急救室,转身走掉。 “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死不了,龙潭虎穴都闯的过来,怕这个?” “老陈,不再看看沈老头了?” 他站住,并未转身,表情赌气又放松:“不看,这个家伙好了,他得来看我。” 忙了一小阵,沈再阳过来,劝陈老太太跟一起过来的几个人回去休息,老人家点点头,知道没事心安就好,办事都有小的在,她手掌裹着沈与尔的手,再次拍了拍。 一切处理妥当,凌晨的重症监护外,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沈与尔贴着玻璃墙慢慢走,去找两个在楼梯间抽烟的大人。 从门上的竖条窗户望过去,陈顾返一手揣住口袋,烟夹在指根处,姿态放松,只是掩在阴影里看不太清表情。而自己平时一贯寡淡着脸的小叔叔,此时正倚靠在一根栏杆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等了小片刻,楼梯间的门被拉开,沈与尔抬头,一瞬就望进那个人的眼睛,总是不自觉互相吸引。 沈再阳从陈顾返后面过来,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小脑袋,声音严肃又低沉:“小尔,这次幸亏小陈叔叔,别没礼貌。” “哦。” 她的手背在后面搅着手指,动了动嘴唇,正欲开口叫人,陈顾返却先一步抬手,一搂,恰到好处的力度将她稳稳带进怀里。 “不用叫。”他略抬起嘴角,开口,分量很重。 沈再阳回视这个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凌厉地问:“陈顾返,你在做什么?” 第69章 开玩笑? 沈与尔心尖一颤,楼梯尽头的窗户大敞着,冷风刮进来,这种感觉险些让她窒息,鸡皮疙瘩都发出来。肩膀上这只手掌的力度紧了紧,她也顺势靠过去,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办? 沈再阳蹙眉。 “把手放开。” “抱歉再阳,这是我老婆。” “老婆?”沈再阳刻板的脸上,越来越冷漠,他扯动嘴角不可思议地重复,问,“顾返,我知道你从不拘束,你在跟我开玩笑?” 眼前这个没比自己小几岁的张扬男人,是自己兄弟,而这个人怀里搂住的,是自己亲侄女。他看着两人的视线更加锐利,本就表情匮乏的面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简直烦透了。 陈顾返慢慢摇一下头,说不是,再坚定不过。 “好,好,好!” 沈再阳真的有点火了,就这么点着头连说三声,心里的无名火怎么也压不住,他突然抬手,愠怒地将拳头挥过去。 陈顾返没有躲。 “小叔叔!” 沈与尔吓得提声就喊,还是太快了,只感觉脑袋顶上一阵风,就听见“咚”的一声,特别响。她捂住嘴巴,憋着眼泪,紧紧盯住小叔叔这只手,砸在墙面上,离陈顾返的脸边只有半个指头的距离。 生怕他有再一步举动,而这两个男人在对视,毫不退让地默默看着对方眼睛,同样的深不可测,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与尔急得直跺脚,忍着抽噎去掰小叔叔的手,声音都走了调:“小叔,这是干嘛呀?”可是这个拳头好像钉在墙上一样,关节泛红,甚至开始淤青。这得砸得多大力,她小心翼翼碰,嗓子抽了两下,“小叔……” 老半天,无果。 气氛紧张到让人心跳重的仿佛跳出胸腔,真是要疯! 她摸到陈顾返的手,双手就这么伸过去包住他的,越说越急,终于绷不住“哇”一声哭出来:“陈顾返,你刚才怎么不躲。” 这么狠的一下,要碰到了,还能好? 他反手握住,说:“没事。” “妈的!” 几乎同时,沈再阳强压住怒火,低骂一句,再次十分犀利地追问:“陈顾返,我让你帮忙照顾小孩,现在你跟我说这是你老婆?” 陈顾返难得收敛起一贯的嚣张,自始至终都一副正经神色,告诉他:“喜欢上了,忍不住,只能是她。” “睡过了?” 这么突兀的问话,沈与尔心一提,屏住呼吸瞪大眼。 陈顾返沉默片刻,算作默认。 沈再阳怒极了,反倒冷静下来,声音凉到心底,说:“顾返,小尔不应该是你玩的对象,从小到大她没有一帮所谓的亲人捧在手心,你对她好一点点,就恨不能跟你掏心窝子,这孩子不会给自己留退路,你放过她。” 错了,理解错了,沈与尔急得立刻要开口,陈顾返捏捏她的手指,示意她没关系。 “我知道。”他转而说着,一提起她,眉眼都抬起来,这个小朋友表面上像一只随时炸毛的猫,心里却比谁都善良,眼睛纯粹得如此美好,幸好这么早遇到她,放过? 不可能。 “再阳,我说过,她是我老婆,结婚对象。”这个人坚定起来,霸道的让人没有办法。 沈再阳审视地看进他的眼睛,小片刻,吩咐,“小尔,你先去那边等我们。” “会打起来吗?” “不会。” 沈与尔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乖乖地只问了这一句,确定答案后转身走开。陈顾返说过没关系,她对这个人总是无理由地相信。 “小尔。” 沈再阳忽然叫住她,她困惑地回头,眼神探究。 他问:“你也确定是这个人吗?” 她笃定地点头。 就这么在上面一层的楼梯间里坐着,沈与尔抱住膝盖缩在角落,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身后门“吱呀”一声轻响,终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熟悉的,属于他的。 陈顾返在她身后蹲下来,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低声叫“老婆”。她极轻地回应一声,卸了力气向后靠着,还是不怎么放心地伸手,触着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察看。 他竟然笑了,额头拱她,扬了嘴角。 “没打架,都是大人了,我们很冷静。” “那……结果呢?”她怔怔地问,这个气场强烈的大人软起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像在心里搁了块糖,化开。 “结果啊……”他的下巴也拱过去,“结果就是,不爽跟不反对。”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缓下来,一块大石头落地。 “来,别坐地上。”陈顾返胳膊绕过去,作势拦腰就要把人撸到自己腿上,沈与尔险些一个踉跄栽到前面。 “怎么了?” “有点,腿软。” 他的声音很稳,说:“别担心,都不会有事。” “好。” 没多少日子,沈老爷子就从众多仪器里一点点恢复过来意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医生将他转到了普通病房,并轻松地通知家属,大概可以放心了。 沈与尔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扒在床沿,下巴抵在上边缩着,一瞬不瞬盯住老人家,生怕一不小心他又把眼睛闭起来吓唬人。 沈老爷子不太自然地扯了下嘴角,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这些日子的折腾,让他声音沙哑得不行,他小心地试探着叫这个孙女:“小尔,小尔?” “沈怀桥老先生!” 沈与尔突兀开口,起身,过去拥抱他,脸埋在被子上,转瞬声调便转低:“恭喜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重回人间。” 背上有手掌在抚着,她就这么埋着头蹭掉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小片刻,再抬起脑袋时已经做出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 沈老先生看了会儿她,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又落在不远不近站着的陈顾返身上,有点虚弱地喘了口气,就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问:“小尔,你上次跟我说过的,比你大一些人品不错的男朋友……” “爷爷。” 沈与尔提声终止老人家的试探,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声音软下来:“当然带给您看,您先好好儿的。” “对,也好。”他若有所思点头,“咱们再观察观察,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她抽气,皱着眉毛盯过去。 老头子闭口,又像说错话的孩子一样,小心地动了动嘴唇,跟她笑。 沈再阳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几根手指虚搭着嘴角,目光深深望向窗外,父亲从来严厉冷硬,办起事来老辣又不讲情面,只有跟这个孩子才会笑,而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只有这个爷爷。 怎么说……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他余光撇到旁边,嗯!现在又多了一个。 沈与尔的小眼神偷偷飘去后边,捉到陈顾返的视线,转了一圈眼珠朝老人家斜一斜下巴,困惑:这是,知道了? 陈顾返抬起嘴角,无奈:大概。 感觉到身上的目光,沈再阳将腿交叠起来一个一个回视,不爽又没辙:我没说。 沈老先生可没瞅见这一系列小动作,只是想到什么事情一样正色,开口.交代:“我得去香港办些事情。” “爸,有我在。” “还没好呢!”沈与尔去碰他手臂。 陈顾返似乎也十分了解,说:“沈叔,我跟再阳过去。” 他应声,微阖起病中虚弱却仍旧犀利的眼睛:“最晚过完年,我还得亲自过去一趟。” “那就过完年再去。”沈与尔一锤定音,并不过多过问。 后来,被老人家赶回学校当天,北京就下起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她缩着手跑去销假,又打给人在香港的陈顾返,说叔好冷啊! 他在那边低低地笑,问:“老婆,怎么办?没法抱你。” 明明很平常的话,就听得她脸红心跳,直唾弃自己不应该,匆忙换了话题:“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能赶在元旦。” “好。” 他说元旦,一到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沈与尔就格外坐不住,好巧不巧的,下起入冬第二场大雪,外边白茫茫一片。 吴璃在电话那边一个劲儿邀请她:“宝贝来玩啊,mix一起跨年。” 她趴在窗台上看下面雪地里的脚印,嗯……在一起那天,也是这么多脚印,很想他嘛!宿舍里人都不在,她爽快答应。 裹着一阵风,拐进mix的老地方,沈与尔搓着手直跺脚,脑袋顶就一个调侃的声音,问:“呦,这谁家小孩?裹成这样还能喘气儿吗!” 吴璃拎着她头顶的毛球,好笑地将一顶红色卷边的毛线帽揪走,看着她只露出的两只大眼睛,转着手里的帽子玩。 她从围巾手套再到大衣,一件一件往下撸。 “叔不让穿太少,说冷。” “叔叔叔!”吴璃一把绕过她的脖子,就往里边带,“还能不能容得下别人了,来干点活儿。” 第70章 什么都不做[捉虫] “姐,说吧!干什么?”她撸袖子。 “上边的彩带挂上。”吴璃稳了稳梯子,跟远处喊,“张生迟,把东西丢过来。” 音乐声很大,他似乎没听到。 “张生迟!”这个急性子直接吼出来,吓唬他,“你信不信我一竿子打断你的腿。” “啊?媳妇儿,你说什么?” 他蹲在地上,手里握着喷雪刚在玻璃隔板上胡乱画了一张脸,就这么拧巴着身子回头,咧嘴乐。 “她说一竿子打断你的腿。”霍湘路过,弯腰顺手捡起那边要用的彩带,好笑地提醒他。将东西递出去,她仰着头嘱咐梯子上的小朋友小心点儿。 沈与尔比划一个ok的手势,目测起两边的距离。 张生迟噎了半天,终于问:“媳妇儿,我犯错误了?” “没有,吓唬吓唬你!” “沈与尔!你是不是在笑话我?”他突然瞅见这个小朋友在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这边,笑得十分暧昧。 “神神叨叨,谁要笑话你。”她收回视线,在梯子上小心翼翼转身。 明明在看架子上一只精致的葡萄酒瓶,上次叔留在这儿的,倒摆成了艺术品。 有人从梯子下经过,刻意抬抬下巴,抛个眼神过去调侃:“哪里来的小孩,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哦!” “未成年?”她停下手里的活,眼睛垂下去正色,“我都快要可以结婚了。” 一句话引来更多人逗她。 “结婚,跟谁呀?” “陈顾返嘛!这可是一只大灰狼,会把你吃的骨头渣渣都不剩。” “换一个试试?” …… “不换。”剩下的话装作听不到。 沈与尔下嘴唇裹了裹嘴巴想,这些人不厚道。 一声轻笑。 明明很谦和的声音,却让人觉得狡猾到家,路南城坐在高凳上,向后轻松搭着一只手臂,说:“人来了。” 人……来了? 沈与尔诧异地扭脖子,眼睛越睁越大,亮晶晶的。 隔断框上的红绿气球被风带得晃了晃,他从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走过来,风尘仆仆却眉眼生动,高瘦而正好的身材外边裹着的黑色及膝大衣上,零零星星几片雪花慢慢融化。 他抬眼,迷人性感。 沈与尔不由自主转身,双手托住腮,眼睛里是那种只有跟他才会有的灿烂,灯光下星星点点的,摄人心魄。 “叔,看上边,我在这儿。” 陈顾返略抬着头,笑容就这么肆意地爬上眼尾,说:“我知道。” 他伸出双臂,这个小朋友想也没想地扑下去,直接挂到他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腿不得不缠到他的腰上维持平衡。 鼻尖触到他露在外面的脖颈,这座城市冬日的凉意夹带着一种雪天湿润的清新,一下子就扑面而来,还有这个人身上无法复制的沉香味道。 他将手掌贴过去托住她,喉咙里隐着的一声低笑就从唇边渗出来,两个人的呼吸都热乎乎扑在对方脸上。 明明从外面归来,他的手掌却意外温热,姿势也绝对暧昧,沈与尔窘迫,跳下来的距离……没太把握好。她动了动,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压着嗓子说:“叔,我下来。” 他却直接吻过去,就贴在她的嘴唇上吮了三四秒钟,又将舌头伸进去绕一下她的,绝对属于这个人气场的吻。 沈与尔眼睛都没敢闭上,太……刺激了,明暗交织的灯光中,重而有节奏的音乐里,众目睽睽之下,这感觉,让人内心澎湃,就连旁边插.进来的声音都变得深深浅浅起来。 “卧槽!” “妈的,我还没媳妇儿。” “陈顾返,你谈恋爱真是旁若无人。” “控制一下嘛!” 吴璃搂着霍湘笑三声:“坦白说,这么多张扬的人,我就服这个家伙,真的嚣张到赏心悦目。” “控制?没必要。” 陈顾返慢悠悠将手放开,让小朋友从自己身上滑下来,隐隐约约地笑。近两个月没见到,很想,多一秒都不想等。 他轻轻捏住小朋友的脸颊,略弯下腰跟她平视,抬起嘴角,问:“想不想我?” “陈顾返,你丫也干点活儿。”没有家室的终于看不过去,丢过去一罐喷雪,苦着脸提声抗议,“赶紧散了散了,该忙忙。” “走咯!”吴璃神情微妙,拉着霍湘晃走。 陈顾返垂下眼睑轻轻笑,掂了掂手里的小罐子,搁到沈与尔手里,一只手臂伸出去扶住梯子,作势就要上去。 沈与尔余光瞥见人散的差不多,这才斜了斜身子虚挡着他,视线丢在远处,踮脚跟他耳语:“想,很想。” 他表情愉快,摸摸小朋友的头,只上了两步梯子,就反身坐在顶端小平面上,轻松曲着单腿,抖开手中的彩带。 “手长腿长就是方便。”沈与尔双手搭在梯子上。 他再次笑,指指旁边的磨砂玻璃:“乖,你去干那个。” 她磨蹭着没走,仰着个脑袋等他。 “特意提前一天回来的是不?” 重低音的曲子恰巧完结,他的低“嗯”清晰磁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这个人继续说:“想跟你一起跨年,刚才路过世纪坛,咱们在这玩一会儿,然后带你过去。” “好。” 夜幕降临的时候,mix里的人也渐渐多起来,气氛嗨到张生迟忍不住挤到前边去献艺,架子鼓耍得飞扬,他挑眉嘚瑟。 “呦,真当自己是y。” 在座的没家室的几个调笑完张生迟,反倒关心起陈顾返的家室来,其中一个家伙抛着手里的骰子,问:“什么时候结婚?” “过完年。”他长臂一伸,将小朋友搂回来。 “嚯,够快的。” 陈顾返兀自笑,快吗?觉得很慢。 觉察到无数个目光,探究地、意味深长地、调侃地戳过来,沈与尔始终没抬眼,得……找点事儿做。她一只手肘撑住膝盖,倾着身子去够小盘子里的苹果,还差一点点。 诶?目标消失! 抬眼,捉住这个人溢满笑意的视线,手里就被塞进这颗苹果,他继续跟几个家伙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沈与尔睁大眼睛扫了一圈,没瞧见水果刀,索性从口袋里摸出炭黑色的小折刀,捏出刀片手指按在雕着蝴蝶跟他名字的刀面上,低头认真削起苹果。 几乎同时,手指被轻轻握住,他的声音从上面轻轻重重压下来,说:“老婆,我来。”而后,手里的东西就被这个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速度很快,耀眼灯光下,就见他根根分明又干净的手指随意在动,苹果皮一圈一圈薄薄的分离开,却还将将绕在果肉上。 “陈顾返,你练这个的吧?”沈与尔拎着他递过来的苹果看了又看,一丁点儿果皮都找不见,刀子划过的轨迹十分均匀。 他只是翘着嘴角,没说话,这么简单还用练。 她捏着果把儿又给递回去,说:“喏,本来就是想削给你吃的。” 陈顾返就着她的手咬住苹果,就这么挑着漂亮而狭长的眼尾,一口一口地吃,喉结再动一动,咽下去。 “你说,你一男人这么勾人。” “大过年的,没法过了。”有人扛不住,一下子摊着双臂仰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欲哭无泪,“阿生,下次跟门口竖个牌子,就写陈顾返与未成年小朋友禁止入内。” “没辙,不是你们哭天喊地说很久没看见这个家伙,让约出来的时候了?” “大概是……存在感太强,或者,我有自虐倾向?” 小朋友脸皮终究是薄,手下意识往回缩,陈顾返抬手按住,自如地咬完最后一口,舌尖抵一下嘴角,他起身拎起两人的大衣,说:“先走了。” 被虐到的人双手合十,可怜兮兮作揖。叶北向依旧寡言,只是抬一抬眼皮,从霍湘包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丢过去。 陈顾返勾在指头上晃了晃,嘴角一扬,带着小朋友潇洒范儿地转身,裹在黑色裤子下的长腿迈着,他抬手向后任意挥了挥。 “回见。” mix门口,沈与尔顺应着给自己缠围巾的这双手,半歪着头,偶尔触到他手上的皮肤,暖哄哄的。 “叔,去哪儿?” “带你跨年。” “裹这么多,一会儿上车还得弄下来。” 她刚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就被套上手套,十根指头还在里边晃了晃。 太……夸张了! 一通忙碌,陈顾返将小朋友的头发从围巾里捋出来,这才开口:“刚进车里也会冷。” “噢!” 她就跟在这个人后边,双手被牵住,好玩地踩着雪地里他的脚印跳着边走边小声讲:“叔,嗯……晚上不想回去了。” 他止步,回身。 她又问:“好不好?” “小尔。” 这么晚请假,恐怕不太好。他在想措辞,只要涉及小朋友在学校的事情,都十分收敛谨慎。 “都,都快要结婚了嘛。”沈与尔盯着脚尖越解释,声音越弱,特别想跟他呆在一起,又怕被他理解成不矜持,于是补充,“我……什么都不做,真的。” “你……什么都不做?” 陈顾返低着头,只能看到小朋友的帽子尖儿,这种感觉,好像在拐走一个孩子,他没辙又好笑地点点头,说好。 第71章 不是男朋友 车子刚拐过军事博物馆,就堵到走不动,整个世纪坛的光线将10点多的夜色晃得仿佛空气里都是彩色线条,陈顾返不得不一点一点打着方向盘将车挪到一个相对不碍事的地方停好。 沈与尔跳下来,自己往身上一件一件添加外套、围巾、帽子,眼睛扫到等在旁边的这个人,一身简约商务风,优雅又有质感。他就这么站着不说话,竟然让人忘了他到底有多张扬。 雪也是善解人意,早早停下来,风凉凉裹在脸上带着湿润的味道,他抬起手臂,说:“挎着我,别走丢了。” “这么大人,还能丢?”虽是这么说,她还是将自己的胳膊从他臂弯里绕过去。 越靠近那边,越是拥挤,大多数都是过来跨年的年轻人,路边的小商贩瞅准时机,一个劲儿推销自己的彩灯发卡跟荧光手环,时不时有一对一对的情侣围过去,看起来销量不错。 沈与尔本以为是跟他同节奏地迈出一大步,脚还没落地,就被稳稳停在原地的这个人弄得一个踉跄,风风火火的惯性下险些仰过去。 她单腿跳两步靠住他,好奇:“怎么了?” 陈顾返蹲下来,用手指拨了拨摆在地面上的一小片彩灯,2两秒钟就挑出一只米奇的老鼠耳朵,别在她的小红帽子上,手臂交叠着轻松搭在膝盖,兀自欣赏起来。 很不错,他手指伸进口袋去拿钱包。 “叔,你竟然还会买这个。”明确了解到他的意图,沈与尔乐得眼睛里都是光彩,举起两只胳膊将米奇耳朵正了正。 “很好看。”他说。 见别的女生都挑来挑去,试试这个碰碰那个,很喜欢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家小朋友也应该有一只。 老板特别有眼力见儿,做生意嘛,他又搁过去几样东西,套近乎:“小妹妹真漂亮,荧光手环、荧光棒、望远镜不来一套吗?” 不远处看台上震耳的音乐声恰好突兀地响起来,掩盖掉老板的嗓音,她只是拎起来看,陈顾返就下意识再次摸钱包,最后小朋友捏住两只红色的荧光手环分别套在两人腕子上。 她拍拍手,说:“好了。” 陈顾返第一次带这种东西,晃了晃手腕,再看看她那边一模一样的一只,就一丁点也排斥不起来,并且有一种十分美好的感觉。 他用这只手把小朋友拉起来,隔着手套将她整只小手包在掌心。沈与尔愉快地摇了两下,走起路来,两只荧光手环一碰一碰撞在一起,格外亲密。 “叔,好香。” 远远闻到一股子烤地瓜的味道,在冷冷的空气里有一种分外的吸引。她踮起脚伸长脖子四处张望,陈顾返捂着她的脸将她小脑袋扭到右面,示意在那边。 “个儿高就是占便宜,走走走!”沈与尔一把拖住他手臂,往前拽,“饿了。” 他刻意慢悠悠抬脚,缓住小朋友猴急的步子,人很多,地面被踩得湿漉漉也更加滑,后来怕她挤,干脆长臂一搂,把人扣在怀里往前走。 十来步的距离,愣是挤出了100米的感觉,老半天,在一辆三轮车的大炉子旁,沈与尔用牙齿叼下右手手套,手指就惊奇地戳到一块烤地瓜。 “叔你看,红皮白心的呢,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以前在家总会时不时煮一只胖溜溜的,用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又甜又面。到这边才发现,外面卖的绝大多数是黄皮橙心的,甜滋滋,可以一次吃两大块。 陈顾返将这只球一样圆的地瓜放到老大爷的称上,说:“就这个。” “行嘞!” 老大爷的复古小称一抬,布着老茧的拇指边拨秤砣边闲聊:“小姑娘喜欢吃白心儿的?巧了,就这么一块刚烤熟就让你给碰着啦。” “都喜欢都喜欢,哪种都爱吃。”她把另一只手套也咬下来,搓手。 陈顾返轻拍她后脑:“怎么还爱叼东西?” “12快3,算您12。” 老大爷利索地将地瓜包进袋子,沈与尔正要去接就扑了个空,旁边一只胳膊擦着耳边伸过来,先一步拎走袋子,地瓜在这双干净分明的双手间倒腾了几个来回。 这是……得上供? “叔?”她歪起头,试探着叫,“分你一半?” “我不要,”陈顾返半低头,手上利落地剥着地瓜皮,脚步随意一迈,就转了个方向,替她挡住风。 “真,不要啊?” 他不经意一“嗯”,将退了大半皮的地瓜递过去,说:“先吃完再走。” “那……我不客气了!” 沈与尔的睫毛扑了扑,还夹带着夜晚化雪时的水汽,潮乎乎的,看起来好在思量着什么小主意。果不其然,这个小朋友将双手背在后面,学起他的样子,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吃。 这种盯着你笑的眉眼,简直像极了。 陈顾返被看得恍然,突然就异常理解别人口中的勾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老人家这会儿没怎么来生意,望着两个人直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贴心。” “当然,不过不是男朋友。” “诶?” “是……老公。”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因为一点点羞涩自觉低下来,可这副眉目却灿烂到耀眼。 很快就是了。 只要一想到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他,此后一生都将交付给这个人,就止不住的欢喜。明明自己有能力一个人生活,却还是想要跟他在一起,恨不能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有他。 陈顾返将她的小表情扫在眼底,配合地将手掌贴上她侧腰,在掐进去的小弧度那儿揉了揉,愉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老人家被这样美好的气氛感染,两只手从围裙里面的兜里摸索半天:“小两口子,幸福长久。”他的右手掌心,搁着一颗大白兔奶糖递过来。 陈顾返就这么搂着她,抬手拿过来,说谢谢。 “叔,你帮我撸下来。” 沈与尔将烤地瓜换到另一只手,左手伸过去。他握着面前手腕,轻轻摘下红色的荧光手环,之后又拿下自己右手的这只,一起放到她掌心。 “送给您,生意红红火火。”她舔着虎牙笑。 “得嘞,谢谢!我也沾沾喜气儿。” 填饱肚子擦干净嘴,俩人跟老大爷告了个别,陈顾返没带她硬生生往人堆里挤,只找了个稍微靠后略宽敞的地方。世纪坛顶端的平台上,嘉宾还在表演,下面荧光点点的气氛火辣,沈与尔在他身前回头。 “几点了?” “还有十二分钟。” 渐渐,舞台的音乐声缓下来,主持人开始串词,跨年这么一件说平常也不太平常的事情,在这里被渲染的心动气息极其浓烈,每个人翘首以待。 倒计时开始:10,9,8…… 随着全场最后一个音的收尾,一束光“倏”地就冲上夜空,现场又沸腾起来。这束世纪之光将方圆大片范围照得十分夺目,陈顾返从后面拥住她,嘴唇凑过去,极轻极轻地耳语:“老婆,新年快乐。” 沈与尔心跳不自觉加重,又急促起来,她仰着脖子回头:“新年快乐。” “陈顾返,我要许愿了。”片刻,她直接指着世纪之光大声念出来,“希望陪伴,不走。” “这么简单?” “这样就很好啊!” 他揉一揉小朋友发顶,笑,这一刻怀里的人,真是神采飞扬到迷人。 俩人赶在大家一窝蜂散场前,先一步将车开出去,还没到酒店门口,沈与尔便脑袋一点一点地犯困,陈顾返还专注地看着前边,就一只手伸过去托住她的小下巴,说:“听话,回去再睡。” 她揉揉脸,强打精神。 穿过极高大奢侈的大堂,沈与尔歪歪靠在他身上等电梯,数字提示6的时候,陈顾返想起什么,略好笑地逗她:“这一层是泳池跟露天花园,要不要再去学游泳?” “叔,你放过我吧。”她蔫蔫地答。 刷开房卡,沈与尔用战斗的速度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就摊到套房里间的大床上。陈顾返说,你先把头发吹干,她装死。 小片刻,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嗡嗡”的吹风机响,她艰难抬起眼皮,这个人就坐在床沿。等她适应了这样的动静,他才将吹风机对过来,一边轻轻给她顺着头发一边吹。 有那么三四秒,她渐渐清醒过来,一下子跪坐着爬起身推他:“叔,我自己来,你先去洗,别管我了。”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又陪自己这么久,多累。 “那乖点,必须吹干。”他将吹风机递过去,刻意捏着她的小下巴警告。 “我保证。” 第72章 要开始了 没多会儿,浴室里朦胧的水声就跟吹风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沈与尔弄完反倒不怎么困了,索性窝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蜷起腿侧身坐着,用手背撑住下巴趴在靠背上,看12层下,不远处的长安街。 灯火辉煌,这个时间,时不时还有像蚂蚁一样的车辆穿梭过去,一切静谧又美好,她看得入迷,就连陈顾返站在后边都不知道。 “不困了?” 她倏然回头,他低低笑,握着一条白色毛巾随意擦发上的水迹,声音都慵懒性感,问:“是不是吓着了?” 沈与尔鼓起嘴巴点头,小脑袋仰着换了个姿势,注意力不得不集中到他的喉结上,随着声音只动了一下,一滴水珠滑下来,在若隐若现的锁骨窝停了一瞬,就缓缓溜到裸在外面的厚实的胸膛跟好看的腹肌。 最后消失在腰下低低围着的浴巾处,她眨一下眼睛,回神。 这样的画面感,太过赏心悦目 “叔,你别感冒。”嗓音十分不自然。 嗯……脸也很热,想用手去捂住降温,手却抱在蜷起来的腿上,指头拧到一起搅来搅去。沈与尔,别看别看,说过什么都不做了——小眼神还是控制不住地一眼一眼飘过去。 这个美到时刻都在吸引他的小朋友,用这样大而动情的眼睛偷偷摸摸瞅过来,陈顾返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走过去,俯身,将她圈在沙发靠背跟自己的臂弯之间。 这么性感的下颚线,她想。 错开些位置,他的脸渐渐挨过去,向外侧了侧。 “小尔。”声音十分轻,似乎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你说……你什么都不做。” 沈与尔僵在这儿,耳膜朦胧好像听不怎么清楚,只觉他带着热哄哄水汽的身体靠过来,味道干净。右边肩膀被他的手掌握住,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大v领的毛衣滑下一边,他的每个字都带着热度扑在这里的皮肤。 她喘,浑身有点酥,干涩的嗓子也不知挤出了一声什么音,跟哼一样。 实在很,很近啊……下巴被迫仰起来都要触着他的脖颈,他湿漉漉的发梢就从侧脸擦过去。 手,放哪儿? 不自觉的,她抬起来,犹豫着放到他的后背上,一下子感觉到手心下这个人皮肤的温度,湿润又烫人。 这么快,两个人的身体就贴在一起。 他说:“我来做。” 一秒钟也没有等,陈顾返单手绕到她后肩,另一只手一把抄起她的腿窝。下一刻,软软的床垫陷下去,他压过来,侧头吻在她的嘴巴、脖子,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要了她。 清早,沈与尔醒过来的时候,脑袋就埋在他胸膛,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享受了2秒,她轻手轻脚拱出去一点,看他。 雪后外面的天气晴朗,只拉了一层薄薄纱帘的房间里光线合适惬意,他显得干净而白皙,留海随意搭在额前,眼睛阖着还在睡。 视线溜下去,她瞪大眼,我的天! 一小块红色的印子,在这个人肩膀靠近锁骨的位置,她弱搓搓抬手比划了一下,指尖掐进去的?总不能是……咬的。 稍微回忆一下昨天晚上,脸就红爆了,火烧火燎的。 不行,不行!好像每一个地方都被他揉过,沈与尔用力低下脑袋眼神闪闪躲躲地想看看自己身上,后颈便被一只手掌覆住,额头又重新贴回他胸膛。 上面的声音不轻不重,似乎还有笑意从舌尖慢慢渗出来,“没有。”怎么舍得,力度稍微重那么一星半点儿都舍不得。 噢!扭捏个什么劲儿,做都做了。 沈与尔也不抬头,就伸手估摸着位置轻轻触到红色的印子上,干脆正经地问:“昨天电话是小七打来的?”她扫一眼这只跟自己手机同型号的家伙,可怜地静静躺在不远处的矮桌面上,钢化玻璃膜磕坏了一个小角。由于在最不该响的时候它没眼力见儿地振个不停,于是被他反手摸到,毫不留情地关机丢到一边。 事后,被他哄着迷迷糊糊睡过去,在手臂碰到旁边一空时又惊醒,半眯着眼就看到他站在窗边回电话,只套了一条长裤,腰带有些低,裸着上面好看的脊背线条,跟微微弧进去的腰。 应该还有事情要做。 他“嗯”声,有一点鼻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惬意,跟她交代:“陪你几天,我回一趟墨尔本,约莫年前回来好不好?” “好。” “很巧,2月14正好初七,民政局上班了。” “噢!” 她埋着头,笑。 这种感觉,就像处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既可以浓烈到山呼海啸也可以平静到悄无声息,找不出半点矫情做作。 没半个月,就是寒假,沈与尔正扣着箱子,就听到二楼下边,赵约十分喜悦的声音,“沈与尔,下来吃糖。” “有喜事儿?”她推着小白箱子过去的时候,手里被林丘塞了一个圆滚滚的彩绘铁球,她勾着彩结晃了晃,“糖盒?这么精致。” “边走边说。” 林丘微微害羞,低下头两只脚倒腾着走直线,沈与尔恍然大悟又有点不可思议地问:“喜糖啊?” “bingo!”赵约打一个响指,“我们打算先订婚。” 林丘点头附和,沈与尔推着箱子转了个身,倒退着走,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瞅,“这,么快?”说出口,她就略窘,跟自己比,不快! “恭喜啊!”她问正经的,“跟家里说过了?” 谈起这件事,赵约忽然就成熟起来,深思熟虑的样子,“跟爸妈提了一嘴,还没正式说,他们不反对,过年我去丘丘家哄丈母娘,争取把日子定在五一。先定下来踏实,我们都7年了,除了她也没想过别人。” “嗯,挺男人的。” 可他忽然变了个画风,恨铁不成钢似的,说:“沈与尔,你也赶紧,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宁城哥是没指望了,你怎么这么差劲,白瞎了这张脸。” “谁说我没男朋友?” “嗯?”对面小情侣瞪大眼,赵约食指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这你就不厚道了,还藏着掖着的,忒不够意思。” 林丘挎住她的胳膊,也乐:“是啊小尔,带出来我们给你参考参考。” “这个……好说。”她在想措辞,小片刻继续开口,“没准,我忽然就结婚了呢!” “噗!” 赵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次小情侣都乐不可支起来,林丘稍微正常一些,只晃晃她的手臂,好笑,“小尔,我还指着你给我当伴娘呢,可别闪婚。” “喂!沈与尔你干嘛呢!” 一声喊,她吓一跳,林丘挎过来的手也一紧,紧跟着一辆自行车擦着身边晃过去。 “没注意。”沈与尔赧然地舔舔嘴角,刚给陈顾返回了个微信,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赵约却被她这状态给吓坏了,不可置信地指着她的手机,“对象?不会真来个闪婚吧。我跟你讲这可不行,你还小大家都没给你参考过,你爷爷也不会同意,别吃亏知道吗?” 林丘一个劲儿点头表示赞同。 她想解释两嘴来着,想半天还是没开口,过几天都知道的事儿,忍忍,他说等他回来,那就乖乖等着。 “一会儿请你们吃好吃的。” “这是贿赂?”赵约嗤之以鼻,挥手,“你不用,让那小子来,顺便教育教育他,叫上宁城哥,敢欺负你我们直接揍。” “谢……谢啊!我特别领情。”沈与尔神色复杂,嘴巴抿着。 小外甥,我不出卖你! 三个人沉默2秒,笑了。 说是年前回来,陈顾返真到了家已经大年三十,他直接赶到订好年夜饭的老地方,除了三姐一家需要在李家过年,大家都在。沈与尔依然跟爷爷过来,听说沈再阳明天会露一面算是拜年。 房间侧面的熏香晃了两晃,他从复古的雕花门边拐进来,无可复制的气场,第一眼便微不可察隐隐约约捉住她偷偷落过来的视线,愉悦的,兴奋的,带点小紧张。 他嘴角上翘。 “呦,可算回来了,爸心里一定都快念叨急了。”陈景安模仿起老人家的语气,调侃,“我这个最宝贝的小儿子怎么还不见人影儿?” 老老小小的都笑起来,格外应景。陈家老爷子一副考究的学者做派,心里高兴就是嘴硬,岔开话题招呼服务员上菜。 规规矩矩给长辈拜了个年,陈顾返这才轻松往沙发上一靠,交叠起双腿,姿态任意,说:“办了点事儿,耽误了。” “就属你忙。”沈老太太笑着嗔他,手上却将沈与尔拉到身边,拍着她的手眼睛里的慈爱快要溢出来,“小尔坐这儿,有你最爱吃的菜。” 位置就在自家儿子边上。 陈顾返会意地笑了笑,长腿一松起身,说出去几分钟。沈与尔想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等了小片刻也不自觉跟出去。 第73章 摊牌 踩着厚重的地毯穿过古典的乌纹木屏风,一整条走廊都是暖橙的光线,将两旁皮影应的生动许多,之所以几乎年年选在这儿,不外乎这种有底蕴又静谧的气氛实在符合两家老爷子的爱好。 大概知道他会在哪里,沈与尔恶作剧地寻思着吓唬吓唬他,脚下的动静更加轻。拐弯,她牙齿咬着下嘴唇,将手慢悠悠抬起来。 忽然,一阵子天旋地转,胸腔里刚挤出一声紧巴巴地惊呼,就被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按住后脑拉近了亲。 “陈……顾,返……” 每次都反应不过他,实在很气人啊!嘴唇还在他的唇齿间被吮着,溜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让让我,让我主动一次。” 陈顾返却手臂一收,舌头趁机闯进去,勾住她的,呼吸又开始死死缠绕。 他的舌尖竟然还有点凉,压到喉咙时便开始滚烫,她闭上眼睛想,这么软吃一口,于是小舌头就快乐地跟他纠缠了一下。 “来吧,抱我。”半晌,夹着热气儿,他开口。 说这话时,两人鼻尖还挨在一起,她的脸孔被他双手捧着,带着男人糙感的拇指在皮肤上一点一点摩擦。 沈与尔毫不迟疑将两只胳膊环过去,眼睑低垂,视线里都是他十分有立体感又翘起好看弧度的嘴巴,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咬住。 觉察有两颗小虎牙尖尖地抵在唇上,还不安分地蹭了两蹭,陈顾返笑了,配合这个小朋友略收起下巴低头。 最后她用力亲了一口,扯开距离看他。 “怎么这么高兴?”他问。 她想了想,阳光明媚,说:“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的愉快。 会所里为了迎合新年氛围,特意将整体格调整理成红黄两色,让人看得喜洋洋。沈与尔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撸起红色小开衫的袖子,跟他商量,“叔,今天好好儿过年,明天早上我跟爷爷过去?” “好。”他手一揽,就把人扣在手臂底下,搂着往回走。 “那,我先进去了。”离门口十步远,沈与尔架着他的手腕将搭在肩膀的这只胳膊挪开,勾一勾他的手指,磨蹭半秒钟,跑掉。 年夜饭后,陈顾返坐在大牌桌边陪三个老人家玩起牌九,手旁筹码一摞,陈景安将水果搁过来打趣,“难怪不叫我来玩,原来是这个家伙筹码多。” “顾返,你悠着点出,这么会儿都输给这个沈老头了……诶?沈老头,你是不是出千?” 陈景安接上父亲的话,直乐:“沈叔,您这赢一堆又是给小尔的红包吧?今年这红包敢情好,格外大。”她又去拨陈顾返的筹码,一个劲儿笑叹,“小心输光了娶不上媳妇。” 沈老爷子十分不屑地哼一声,模样孩子气,跟身上这身正派又一丝不苟的中山装格外不协调。陈顾返低低笑了一声,轻轻松松,拇指还摩擦着骨牌的牌面,只说:“没关系,我老婆不会嫌弃我。”反正最后都是她的。 “沈爷爷!” 赵约正晃过来要新年红包,就瞅见沈老先生手边高高一摞,伸着手指隔空数了数,玩的真大,他摊出手掌,咧嘴,“那,今天红包是不是可以包大的?” “放心,给你们包的比去年都大。” “这孩子,每年要红包你都是第一个。” 陈老太太点点他额头,叫陈景安过来替她玩两把,回来时手中就多了三个红彤彤的纸包,分别递给三个孩子。 “小舅舅,你的呢?” 陈顾返手指一挑,先将手中的骨牌翻了个面儿。 赵约双手合十乐呵呵拜了一圈年,站在桌边瞅着他的牌面就开始神色高度戒备,“您,您不会输惨了赖账吧!” “跟你一孩子赖账?”他嗓音低而懒,眼都没抬,手指就曲起关节敲敲桌面,上面摞着两只红包。 赵约愉快地伸手,抽走一只,“谢谢小舅舅。”沈与尔跳一步过去,将将挨着红包,手指下就空了,宁城不客气地过来拿走第二只,还戏谑地跟她眼前晃了晃,耸肩。 诶?过分! “小舅舅,不给沈与尔了吗?”赵约问。 几个长辈脸上挂着笑,“顾返,不能差别对待啊!” 陈顾返停下手中的动作,半侧着身子,一只手臂轻松搭在太师椅地椅背上,安静地看了会儿这个小朋友,这才轻轻笑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只模样相同的红包,“小尔,给。” “谢谢……叔!” 她特意拉长了声调,对上他爬着笑的眼睛:你还搞特殊。 忽然她的小表情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拇指又不太确定地摸了摸,没错是一个环状的东西,指头那么大——里面竟然还搁着一只戒指! 她将红包小心翼翼收好,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偷偷看过去的眼神又窘迫又开心:直接给不就好了嘛。 他将手揣回口袋,眉眼间意味深长:彼此彼此! 指下是她跟出来主动抱过来时,偷摸放进口袋里的戒指,简简单单没有什么修饰的对戒中的一只。 好巧。 “沈与尔,给我发个红包,不行——红包额度太小你看着办。”宁城拎开一旁靠姿豪放的赵约,温淡地坐在这儿,提醒她。 “为什么?” “你说呢!” …… “噢!”她恍然大悟,说,“你还没叫我呢。” “行,你确定现在叫你。”他说起话来谦和,调笑的味道却十足,风度地看一眼旁边一头雾水的赵约,作势就要开口。 手机一声轻响。 沈与尔身子都前倾了一点,嗓音弱下来,“我发了发了,你瞅瞅。” 宁城十分优雅满意地笑。 赵约不干了,凑过去,“沈与尔,给哥也发一个。” “真要啊?”她表情古怪。 “当然,宁城哥都有。” “好吧!” 宁城就绅士地坐在这儿,慢吞吞抚摸自己手指,善意地提醒他,“真当是好东西呢,早晚要还的。”你知道了可别不爱叫。 “跟这家伙还用还?——呦,好大的包,沈与尔你可以。” 俩局内人互相瞅一眼,宁城笑而不语,姿态依旧轻松优雅,倒是不用还,但你得改口啊。 大年初一清早,空气清新干燥,风微凉,沈与尔挎着爷爷的胳膊站在陈家门口。老人家大衣裹在身上,脖子上随意挂一条羊绒围巾,在这个年纪身材还算挺拔,头上一定黑色礼帽让他看起来十分正式。 “诶?沈爷爷好。”风风火火出门的赵约险些撞到来人身上,他小心整整衣角,这才再次开口,“巧了沈与尔,你小叔叔也在。” “你干嘛去?”见他连头发丝都疏的一丝不苟,她不禁好奇。 “丘丘家,哄未来丈母娘,走了啊!” “哎?……” 他山地车一摆,已经骑出去几十米。沈与尔撇撇嘴角,少一个就少一个,至少……少一个炸点。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找到他的视线,心里这才稍微踏实下来。 陈顾返起身,将沈老先生让到沙发正中位置,“沈叔,您坐。”老人家“嗯”一声,神色寡淡,严肃正经。 陈家老爷子从报纸中抬头,摘下老花镜,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奇怪,“呦,今天这是怎么了,大清早都齐了。” “我有事说。”陈顾返简单交代。 “哦?” 老人家笑笑,将老花镜搁在桌面上,陈老太太就去握他的手,轻声提醒,“为和,不管怎样,咱们一定要听孩子说完。” 他摆出倾听的姿势。 陈景安有点莫名,“看这阵势,是大事?”沈与尔开始紧张,挨在爷爷身边手指偷偷背到后面搅在一起。 陈顾返只略微笑一下,就垂下眼睫端住一杯茶,再抬眼时,神色从没有过的规矩,将茶递过去,他问:“沈叔,您知道了是不是?” “怎么,忍不住了?”老人家压根儿没变化一丝表情,深不可测地撇了撇茶叶,这种气场一看就是虎口里走过来的人,小片刻他再开口,“跟我说说你想怎么交代?” “我知道您想渗着我,越久越好。” 陈顾返沉默片刻,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从表情到举止都十分慎重,似乎在拿捏最好的措辞。这样的气氛,四周的呼吸都凝固起来。 约莫几秒钟,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沉着冷静,一字一句,“所以今天就摊开了跟您解释,也告诉家里人……我们认识4年,在一起2年,我想跟她结婚。” “有种。”老人家反倒笑了,摸不着情绪的那种深刻笑意,望着陈老先生,启齿,“为和,你儿子想要我孙女。” “顾返,你怎么……” 陈景安抽气,别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沉默,整间客厅都陷入了深深的静默,只有沈老爷子一下一下撇茶叶时,杯盖碰撞茶杯的声音。 沈与尔紧张到快要窒息,甚至可以数清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一声桌椅挪动的刺响,陈老爷子倏地站起身,真是气急了,抄起手边一只青花瓷杯子就砸过去。 东西擦着陈顾返的颧骨飞出去,“砰”一声碎在地上,而他半点都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皮肤上立刻出现一道青红的印子,触目惊心。 沈与尔哪受得了,每次都揍他,你们都揍他……她握着还在发抖的双手就要起身,被他眼神制止,艰难地坐回沙发。 陈顾返伸开双腿,慢慢起身,并没有在意脸上的伤。 这一下可戳到了陈老太太的心窝,她紧紧按住陈老爷子的手,劝:“为和,不是说先听完吗,别打孩子。” “听完?” 他气得几乎都维持不了一名学者该有的儒雅深沉,曾经也在风浪里沉浮过,如今却连手指都有些抖,指着那边,呼吸深深,“这个混账家伙,你看看他做了什么,平时张扬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随手拐走人家小女孩,我真想给他绑起来丢给沈老头揍死算了。” “爸,您先别生气,沈叔……”觉察到老人家锐利的目光,他开口,冷静略沉重。 “凭什么?如果我不同意。” “那就做到您同意。” 沈老先生沉默不语。 “叫我别生气。”陈老爷子的字眼都开始发冷,好像又找到当年转做学术前的那种霸道,“执迷不悟,小姑娘都不放过,滚出去好好反省。” 谁也不敢插嘴。 陈顾返没再开口,深深看一眼父亲,这个老人家很久没气成这样,再呆下去也于事无补,他转身直接离开。 总得去做点有用的事情。 第74章 回去 “吧嗒”一声,门落锁阻隔开他的背影,整间客厅的视线齐刷刷望向空荡荡的门口,气氛安静到隐约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说不惊诧是假的。 真……走了。 “这叫怎么个事儿啊?” 陈景安怔怔嘀咕,回忆起这两人的互动,越发觉得——啊,果然如此。亏自己还暗搓搓张罗小尔跟自己儿子这么久,尴尬。这家伙倒是下手快,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再抬头觉察父亲已经火冒三丈,她忍不住劝道:“爸您别气,其实也没这么严重不是?” “不严重?这个混账,人家好好一小女孩,他这个当叔叔的怎么下得去手,真是教子无方,教子无方!” 陈老先生险些暴走,桌子拍得生响,陈老太太见势匆忙将桌面上的东西挪走,都挺珍贵的,可别再摔了。他手慢一步,不得不赌气地坐在椅子上,这架势将在场小辈们吓得半死,哪见过怒成这样的老爷子。 老半天,他语气略缓,开口:“小尔。” 沈与尔倏地惊醒,直直瞅着门口喃喃“嗯”一声,就不由自主迈开腿,追过去。还来不来得及,这人要是真走了指定得跟他急。 一哭二闹三上吊?管不管用! “沈与尔,你站住。” 沈再阳十分严厉地唤住她,面色跟覆了冰块一样直冒寒气儿。 沈与尔再望一眼门口,仿佛要盯出个洞,只两秒就好像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一样沉甸甸。她焦急地跺跺脚,再回身时神色坚定,两步跑过去抱住沈老先生,附在耳边轻声说:“爷爷,小叔叔,我没事别担心。” 紧接着,脑后的小马尾一甩,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典雅的咖啡色大门第二次被淡漠地撞上,在场每一个人简直不可置信,陈家大女儿性格向来温和,也禁不住叹气,“都疯了,儿子给我拍拍后背压压惊。” 宁城的脾气有一半随她,器宇轩昂却又多了几分深厚的气质,他微微抬手,边说:“小舅舅有数,小舅妈也没问题。” 陈景知好像被暴击了一般,神情复杂,“阿城,你说什么?” “小舅妈没问题。”他重复。 “你说……小舅妈,你知道?” “是。” …… 他成功地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而这个人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自己当初虽然有被逼迫的嫌疑,反应——可也没这么大。 “都差不多行了。”祥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陈老太太终于发话,“宁城说的没错,都没问题,别搞得好像天大的事情一样。” “妈,您……也知道?” “不仅知道,还跟你们透过口风。” 陈景安觉得自己有点懵,跟姐姐对视一眼,思考一番,满腹心事的样子,开口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试探:“顾返他?”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不自觉扫到沉着脸靠在沙发里的沈老先生。自己是真心喜欢老人家的孙女,虽然暂时还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可保不齐想几天就通了。 但话说回来,毕竟这个弟弟太过洒脱,要真欺负了人家的心头肉,这还了得。 “我说了没问题。”陈老太太再次强调,停了那么小片刻,转而问没什么表情坐在沙发里的人,“沈老头?” 在众目睽睽下,他拄一下拐杖缓缓起身,赌气地“哼”一声,说:“再阳,走。”意思十分明显:不要理我,你儿子把我孙女拐走了,连我这个老头都不要了,不爽。 木门第三次被可怜地撞上,陈家老小眼瞅着上坐的自家老爷子怒目而视的样子,人人自危。 出乎意料的,老人家渐渐平静,扫一眼四周,沉声说:“先别跟赵约说,这个炮仗。”只丢下这句话,他背起手上楼。 沈与尔追出去心就凉了半截,凛冽的冷风里,哪里还有人影,知道他在想什么,怕跟他出来挨骂嘛,她才不管这么多,踢着马路牙气冲冲找出去。 生气归生气,沈与尔你憋着,先找着人再说。 这么挫,怎么能不带手机,她想了下,索性打了个车直奔金色。 大年初一的汽车美容会所并没有营业,这一带商铺林立,此时却门可罗雀的空无一人,门口只有铺满地面的红色鞭炮皮,外加一个独自徘徊的孤单身影。 沈与尔来回走了三圈,拍门。半晌,三楼探出一颗脑袋,见着来人揉了揉惺忪睡眼,再次确定一遍,说:“小妹妹,等会儿啊。” 约莫一分钟,大铁门被从里边拉开一人宽度,巴哥踢踏着拖鞋晃晃悠悠出来,还没等开口,就被冻透的沈与尔抢先问道:“陈顾返呢?” “刚走,出去办事了,你怎么穿这样出门,脑子也被冻僵了?” 三九寒天,这小朋友竟然只一件红色羊毛开衫就出来,一看就薄得嗖嗖透风,还没自己身上一件破坎肩保暖。他摸着下巴分析局势,一个匆匆来又匆匆赶着走,一个可怜巴巴追过来。 嗯……吵架了?分手了?要不要先把人弄进来?万一没爱了,那人脾气可不怎么好。要是他带过女生来还好,可真没经历过呀,难办。 “那啥,小妹妹……”他正要试探两句,那人对自家小外甥女都没多少耐心,估摸着这个也就那么回事,“不然你先回去,等他回来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不成,我就在这儿等,别偷偷报信。” 沈与尔从铁门的缝隙里钻进去,凭着记忆摸索着找到一把椅子,十分不爽地往院子里一搁,就坐在上面不动了。 “呃……你不冷?”巴哥搓搓手。 她坚强答:“不冷。” “成,你行你随便啊,我睡个回笼觉。” 中午时分,三楼的窗户被一把拉开,不同的是这次探出3颗脑袋,窃窃私语一番,终于下结论:“一定是被甩了。”几人看下去的眼神都同情了许多。 沈与尔听见了,你才被甩了呐! 她没工夫搭理,因为远远听见骚包的发动机轰鸣,楼上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不知按了什么,铁门自动拉开。下一秒红色的小跑摆尾停在预定区域,他摘墨镜下车,短款羊绒大衣的系带将这个人的身材比例衬得更加完美,长腿,还有恰到好处弧进去的腰。 只是余光一瞥,陈顾返就忽然回头,漫不经心的脸上略微惊喜,转瞬又蹙起眉头。 这下可好,上面的人将这个动作捕捉在眼里,表示,“看看看,果然不乐意了,谁让你把人放进来的。” “我不是没挡住来着。” …… “妈的。”扫一眼上边,低咒一句,陈顾返发急,走过去时已经将大衣脱下来,兜头便给她罩在身上围在自己怀里,“他们让你坐外边?” 太凉了,隔着毛衣都能感觉到这个小朋友脸上的冷气,他心疼得要命,把人越抱越紧,恨不能将全身的温暖都给她。 这一眼可给上面吓坏了,不相干的两个纷纷将巴哥压在窗户外面顶罪,啊啊啊……原来不是呐,这个没眼力见儿的。 “我,冤枉。”巴哥眼巴巴望着下面伸手。 沈与尔说:“不是。” 她挣扎开,一把拽住陈顾返的衣襟气势汹汹张嘴,有一肚子话,可拐到嘴边又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她泄气地松开,偏头。 “生气了?”陈顾返将正在别扭的人重新楼回怀里,不得不多用了点力气,扣起她的小下巴耐心解释,“乖,我没想走,只是办点事情几天就回去,这样才好娶你。” 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装作听不到,挺想回抱他,更想碰一碰他脸上的淤青,只能垂头丧气。不行!应该还是很气才对,嘴唇再抿紧一点,干脆用虎牙咬住。 忍着忍着,上面他的声音轻轻重重砸下来,问:“就这么出来了?” “我……跟爷爷说了。” “说你没事别担心?” 他好像心知肚明,猜的八.九不离十,沈与尔佩服得要命,就听他再次开口,“先送你回去。” 回……去!要不得,这种时候明明就应该跟他在一起。 她趁机挤出这个人的禁锢,一溜烟地往门外跑,后来索性抱住栏杆蹲在地上,“陈顾返,我还在跟你生气呢,我不回去。” 他长腿一迈,两步就将人给捉住压在大铁门上,“咣当”一声,陈顾返护住她的后脑。可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小朋友竟然反应如此激烈,不住反抗。 不得不用膝盖抵住她的双腿,他单手轻松握住她两只手腕,一声一声喊着老婆,说:“听话,他们会担心。” 沈与尔委屈地低了低头,安静。他慢慢松开扣住她的手,这一瞬间,她挣脱开转身就走。 “小尔?”陈顾返直觉不太好,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臂,问,“做什么去?” “回家啊。” 她抽出手,并未回头继续迈步。只半步,快到半秒钟都没到,整个人就被他扯回来,力度大到一瞬眩晕,紧接着脸孔就被他捧起来,用力含住嘴唇。 这个吻格外霸道,有一种发泄跟占有的味道,他将舌头直压到她舌根,从上颚到唇齿,根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触到的地方。 他说:“你抱我。” 沈与尔被迫使劲踮着脚尖,仰起头,膝盖有些发软,手却依旧倔强地紧紧握在身侧。 慢慢,他的指间收紧,吻得越来越深入彻底,呼吸都不可抑制的粗重起来,完全是想要把她吃进去的吻法。 扬起尾音,再次问:“嗯?” 她站不住,卸了力气,双手缠在他的腰上。 “老婆。”陈顾返这才一点一点缓下来,越来越轻地抿着她的嘴唇,妥协着哄,“一会儿我陪你回去,跟你爷爷交代一声再把你带出来,好不好?” 她的脚后跟落回地面,一头扎进他怀里,闷闷点头。 第75章 暴走的爷爷 “我,我的天!你……见过吗?” “没有。” 上面三个人瞠目结舌,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陈顾返,别说哄人,跟你多说几句废话都要看自己是不是乐意,完全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现在,他就这么放松了嘴角,嗓音完全出卖他,有多喜欢这个女孩。 巴哥作势将食指比在唇前示意旁边噤声,再偷偷从兜里摸出手机,口型说:“偷拍一张。”这么千载难逢,赏心悦目的场面,回头给发到群里好好传播。 “给我瞧瞧,你有没有拉近镜头?”快门定格,另外两颗脑袋贼兮兮凑合过来,预备欣赏一番。 “删了。”陈顾返在下面抬头。 “好看着呢。” 被这样犀利的一眼唬住,巴哥将屏幕对过去晃了两下,垂死挣扎,旁边两个没义气的早在下边目光睨过来第一眼就事不关己地逃开,他暗骂一句操蛋。 约莫几秒的沉默,他扯动一边嘴角干巴巴笑两声,不得不十分没骨气地动了动手指,跟下边示意:喏,删掉了。 陈顾返没再开口,拉开车门让沈与尔进去,将暖风调高就直接握住她的手搁到自己腰上。 “不行陈顾返,太凉了。” 她抽了两下手想缩回来,又被他强硬地覆住手背按在蹭起毛衣下摆的腰上,直接贴到皮肤,这种暖意忽地从指尖热到心底。 “别乱动。”他将小朋友蜷起来的手指掰直,这才用手掌捂住她的脸孔,老半天直到她身上热乎起来,才亲在她额头,将车子发动。 掉光叶子的大桃树边,开门的是沈再阳,他直直站在门口正中央的位置,眼里的锋芒落在两人身上,谈不上情绪,一贯的淡漠。 “小叔叔。”沈与尔低头叫人。 他淡“嗯”算作回应,又问:“肯把人送回来了?” “不是,我要带走。” “陈顾返,你……” 见他这时候竟然还能勾起嘴角,雍容大方,全然没有刚挨了揍的落魄模样,沈再阳面容松动,终于有了点不爽的,无奈的表情,剩下的话搁回去,没必要说。 “老爷子呢?我去交代一声。”陈顾返坦荡开口。 “不用,压根就没打算让你进去。” 这个说一不二的老人不让进,就必定半步都踏不进去。沈与尔闻言抬眼,头顶像炸了个雷,轰鸣过后便是飘渺的感觉,险些咬住自己舌尖,“不……能吧?”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糟糕。 陈顾返摸摸她的头示意没关系,而后扯动嘴角,问:“怎么说?” “能怎么说,就骂你。” “真骂我了?” 他嗓音带了声轻笑,慢吞吞品味。老人家脾气不好却藏得十分深,真跟你生气一定是默不作声就把你干掉那种。骂人?老爷子现在一定在家赌气得像个孩子。 从小关系便不错,沈再阳知道这家伙是个明白人,也懒得再开口,只问沈与尔要不要进去,她沮丧摇头。 陈顾返从容不迫地给她系好自己这件大衣的带子,谨慎起来,“跟老爷子说,我初六就给人送回来。” 沈再阳一抬手,大门“咣当”一声被毫不留情地撞上。 “真不回去?” 沈与尔把指头塞进他指缝强势回应。 陈顾返笑,反手将这只小手给包住,“那走吧,老婆。”这次倒像是真顺手给小朋友拐走。 屋里,沈再阳低声恭敬叫了句“爸”。 “人走了?”老人问。 “嗯。” “哼。”老人家开始暴走,拐杖在地面敲得梆梆响。 要不是了解自己父亲,一定会以为这个人生气到极点,沈再阳再次确认,“您真同意?”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坐下来,目光透着这个年纪闯荡过来的高深莫测,开口时已经泰然自若,“人言可畏在我这里不好使,只要有足够能力护我孙女,那就是有种,她喜欢,我就乐意。” “陈家?” “那个老头子气性长着呢!气自己儿子不收敛,他可不信这小子会认真谈恋爱,毕竟小尔也是老两口看着长大的,得心疼。”说完他去一下一下惹两只猫的嘴巴,样子正派又古怪,“我才不去说,有本事娶,没本事拉倒。” 沈再阳应声。 晚饭时间,汽车美容会所三层又是云雾缭绕的感觉,巴哥将锅摆在正中间一个劲儿往里添菜。“过来吃火锅。”他招呼这个慢悠悠走近的散漫主儿。 陈顾返随意拨了拨雾气里盘子上或筐里的蔬菜,问:“肉呢?我们家小朋友得吃点好的。” 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肉,桌前的人将碗一搁,眼睛就撇过去,回嘴,“你们两个流放犯,对付对付行了,还挑三拣四的。” 旁边有人一口茶水喷出来,惹来三四个不满,“卧槽,干嘛呢,我的菜!” “没没,就是……”他将脸转过去,伸出两根手指在额前一比,咧嘴,“像巴哥的胆大妄为致敬。” “流放犯?” 陈顾返重复一遍眼都没抬,并没怎么在意,只漫不经心顺手捡了几样看起来比较合胃口的菜,从后面低头贴在小朋友耳边,说:“老婆,等我会儿。” “嗯?”耳根总是敏感地一碰就红,吹口气都不行。她不太自然地睁着大眼睛说:“陈顾返,你手机借我用一下。”还是得给爷爷打个电话,让老人安心。 他将端着食材的两只手臂架起来,示意她自己拿。 沈与尔手指伸进他裤子口袋,快速地将手机捏出来,指腹还是碰到他的腿边。隔着布料,他忽然就觉得仿佛有东西蹿进神经,有点麻,于是低头又亲一亲她的小耳朵,嘴角是一个满足的弯度,“乖,一会儿就好。” “这人温柔起来简直要命,是不是?” 巴哥捅捅旁边,嘴里还咬着一根菠菜,怔了半晌,他一口吸进去,板寸下边有棱有角的脸上复杂到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让硬汉看起来格外滑稽。 “是呗。” “诶?小妹妹,你一个人低着脑袋乐什么呢?” 还笑!怎么傻乎乎的。 “喂!醒醒。” 沈与尔虽然脸正红,却也没半点扭捏,只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回神问:“怎么了?”再瞅一眼打开锁屏的手机,壁纸里自己带着法式大遮阳帽坐在红色观光巴士角落,被他按住头顶。阳光正好,白云一小朵一小朵,头发也被微风吹得微微飞扬,嘴巴咧得十分大,小虎牙快乐地露出来。 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因为眼睛里都是他嘛。 “合着我刚才说啥你都没听见?” 她抱歉地笑笑,晃晃手机起身,“我先去打个电话。” 回来时陈顾返正巧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效率十分快,他搁在小朋友面前,说:“小尔,你吃这个。” 分量不多小小一盘,漂亮精致十足诱人,她觉得自己不足以形容出这份品质。见他也有一份,这才拿起筷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吃。 对面几个家伙瞬间对这锅美好的火锅难以下咽起来,犹犹豫豫地伸筷子想分一杯羹。陈顾返慢悠悠抬起眼睑,又垂下去,笑,“吃你们的,这是流放犯的伙食。” “靠!巴哥让你宰割。”心塞塞啊! “不要。” …… 饭后,沈与尔还是自觉抢先将碗筷刷了个干净,出来找一圈没见着他人,巴哥指指上边,她会意。 三楼顶的露台,同样有一年除夕,他带自己来放风。拧开防盗门,果然这个人斜靠在栏杆上抽烟,闻声回头时就已经掐灭烟头。在墨黑色的夜晚,星星点点的彩灯下,他伸开双臂安静地看着她,扬了眉眼。 沈与尔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陈顾返将手臂收紧,下一刻,她就义无反顾找到他的嘴唇,亲上去,有点急迫跟生涩。 心真是一个控制不了的东西,进去了填满了,嗯,这辈子也就是这个人。哪怕再多挫折,只要人在,都会无所畏惧地坦然面对,放弃?不可能。这种感觉,说到底还是太喜欢。 就是爱得干净利落而已。 陈顾返一点点配合她,完全放任小朋友在自己口中肆意,只在她略迷茫时稍稍卷一下她的小舌头,带着她让她继续深入。怕她凉,手也仅是隔着小开衫在她后背、腰下来来回回,实在动情时,便会揉得越发紧一些。 沈与尔将自己吻到快要不能喘气,又懵又热,闭起来的眼睛里都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忽明忽暗,仿佛失去感知一般,她只知道要勾住他抵进自己口中的舌头,含住吞咽。 许久,脸都火辣辣得烫,觉察身前被他手掌握住揉了两下的位置,她睫毛一个劲儿地颤。余光一下子飘到他脸上的淤青,就忍不住抬手小心触碰,喘着热气心疼得要死。 “还疼不疼?” 陈顾返盯住她的眼睛,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微笑,他偏头亲在她手心,说:“进屋,热成这样,别一会儿感冒了。” “哪,哪有!” 这几天,沈与尔自己看书没去打扰他,直到初六早晨,被他拎住小耳朵起床,这个人心情看起来不错,顺着她的留海,说:“小尔,我们该回家了。” “诶,等等!”坦白说还是有点紧张,陈家门口,她就迈不动步子,神色警惕,“不能……再挨揍吧?” 陈顾返摸摸他的头,“别担心,没事。” 第76章 等我回来 直截了当进门,他不紧不慢坐在沙发中,抬起眼皮将在座众人深看一眼,就把一个文件袋推在茶几上。短暂的沉默,他支起双臂撑在膝盖,身体略微前倾抬起下巴格外严谨地叫了声“爸”,示意父亲可以看一下。 沈与尔跟在后面进来正襟危坐,双手刚握在腿上,就听见赵约在旁边小声开口:“这几天干嘛去了,怎么没跟你爷爷一起过来?” 她隐隐约约扫了一圈场面,决定选择闭口不言。 5天过去,陈老先生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他将茶杯搁在桌上,波澜不惊地拿来文件,翻开第一页。饶是有些许心理准备再处变不惊,还是在看到眼前东西时蹙紧眉头。 他指骨的青筋都因为太过负气暴露出来,陈老太太见势倾身过去,惊愕抬头,“顾返,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种反应,到底做……了什么?! 沈与尔眨眼间望过去:陈顾返,你做了什么?可这时候他竟然还能略微扬起嘴角,跟她表示:别急,没事。 “赵约,你先上去。”陈老先生压着情绪开口,并不想让场面更加难看。 “为什么?” “赵约,我也走,跟我一起。” 宁城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别添乱,他非常不满地起身,临上楼还不忘怏怏不乐地瞅一眼这边,神神秘秘有什么可隐瞒的,烦闷。 接下来,沉默,并不算短的沉默。 几个并不知情的人有些坐不住却不敢上前,仿佛时间静止一般让人如此焦灼,只能捏着冷汗默数自己心跳,这是怎么了? 半晌,陈老先生终于开口:“顾返,在澳洲耽搁这么久就是办这个?这几天终于做完了?倒是未雨绸缪,你这是在逼我?” 文件夹被这双有力的手拍重新按回桌面上,沈与尔倏地坐直,几个黑色大字便跃然眼前:资产转移书,下面从动产到不动产,一条一条被罗列的十分清晰,每一条都是不小的数目。 而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不过,转让方:陈顾返,受让方:陈为和。 天!她垮下肩膀懵懵靠回沙发,旁边亦是抽气声。 陈家老爷子不惑之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喜爱的要命,早早便把祖上以及自己这大半辈子拼来的东西都交到他名下。现如今,这家伙在发展的风生水起时,把所有资产一丝不动地还回来,半个子儿也没给自己留。 不同意就什么都不要了?老人实在想不通,手指隔着文件将茶几敲得十分有力度。 “爸,没有。”陈顾返的样子万分正经,“我知道您考虑考虑大概会同意。” “那这是干什么?”老人手下力气加重,也急促起来。 “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有底。” “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一句反问丢过来之后,他片刻沉默,开口,再坚定不过,告诉他们也告诉自己:“半点万一都不行,我想娶她,特别想。” 再不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在最灿烂的年纪,本该轰轰烈烈处几个同龄对象,却毫无保留地爱上自己。这么年轻美好的女孩子,谈个恋爱还得偷偷摸摸,不知前途不惧流言蜚语,如此义无反顾。 于他而言,近30年的生命中,她就是阳光,以及自己这一生全部的爱情。 陈老先生望进他的眼睛,似乎想从这里分辨出这份感情的分量。良久,他掰开文件夹的封皮,“这事儿,你母亲劝了我们5天,不得不说小尔我们打心底里特别喜欢,我只要你一个态度,当着沈老先生的面,不能毁了人家小孩。”边说,他边将整齐摞在一起的纸张慢慢撕碎,扔进垃圾桶,这种东西,没必要。 陈顾返想制止一下,终究是忍住了,他想了想,将该交代的简单讲出来,嗓音略低却让人一听便句句发自肺腑,“沈叔,26岁我刚好遇到小尔,起初帮忙照看,到后来……喜欢上太快,我回澳洲想结束这种微妙的感觉,可是——不行。” 几句话跟十六七岁的记忆重合,沈与尔直直望着他,眼睛漆黑,忽的就被他迷惑,仿佛回到那年,她站在天边鱼肚白下的雪地里,他在阳台低头,笑说,温柔一些,小朋友。 一眼,一生。 “后来啊——她生气了,这么小的小朋友,寻常又直率地跟我赌气。”陈顾返面上云淡风轻,继续说,“我就知道,世上美好事物这么多,但只有她是我最想好好爱上的人,没别人能取代。” 说到这儿,他停顿下来,几个目光一瞬不瞬注视过来,这个人从来张扬不羁,什么时候用这种郑重其事的口吻说过事情,令人咋舌。 沈老先生面色松动。 陈顾返慢慢站起身,“沈叔,我想跟她结婚,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请您把她交给我,我会照顾她、陪她、护她,还想给她一个有长辈祝福的婚礼。”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他就直直立在那儿,眼睛微不可察地阖了一下,好像等待末日宣判似的,连周围空气都被这样的等待渲染地紧了几分。 沈与尔眼圈不知怎的就开始泛红,并且越来越红,快要被这个人细水长流的温暖给宠坏,她咬着嘴角使劲憋着,不要哭一定不要哭! 终于,沈老先生开口:“我不太高兴。”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顾返俱是一怔,不——高兴! “老爷子……”陈景安犹豫,还是想替自己弟弟说两句好话,既而就被老人的拐杖声唬回去,“他开口就要我相依为命的孙女,还不准许人不高兴了?” 别扭的语调跟这个一点也不和蔼可亲的老头格外不协调。 明显是在赌气啊,陈顾返嘴角稍微轻松,“当然准,是我不对,您老……?” “你现在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穷光蛋一个,拿什么娶我孙女,这下——哼,更不能高兴了。” 陈老先生匆忙在一旁指着垃圾桶附和,“撕了,沈老头你看,我给撕了。” “让你儿子晚上跟我走一趟,我有事要吩咐他。” “成,交给你。” 气氛古怪起来,陈景安突然“噗嗤”笑出声,“沈老爷子,您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沈与尔闻言被自己的呼吸呛住,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转,鼻尖红彤彤,嘴角却好看地翘起来,要哭要笑鼻音浓浓地叫“爷爷”。 老人只是叹口气。 陈顾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感,他跟小朋友对视,口型说,乖,别哭。她就真的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想,这事,大概就这么兜兜转转地定了吧。 陈老爷子竟然也叹气,问:“小尔,你想好了吗?我这儿子可……”想必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她也十分了解,却还是想多嘴地确定一句。 她笃定地点头。 “景安,那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赵约知会一声,别让他闹腾。” “好,我知道。” 晚上,沈与尔在自己房间里看书,说是看书,其实就将书摊开摆在桌上,愣是一个字也没瞅进去,脑子里都是下边书房里谈事情的一老一大人。 说什么呢?她双手托起下巴发呆。 蓦地,腰被一双手握住,她猛地回头嘴唇就贴上另一片软热的东西,接着他的舌头推进来,格外放肆地划着她的上颚,又含住一切可以含住的部分用力吮压。 很快,陈顾返放开她,低低笑得有点故意。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吻,沈与尔懵了2秒,身上从上到下这种好像蚂蚁密密咬过的麻痒感还没过去,她舔着上颚被他亲近过的地方,含糊说:“我去给你搬一把椅子。” “不用。” 他径直坐在床上,手背蹭了蹭床单,嗯……小朋友睡过的地方,忍不住又用手掌轻轻贴住,轻松撑着自己微微后倾的身体,说实话这么多年第一次坐在她的床上。 “小尔。”他开始交代正事,“你爷爷直接去香港了。” “啊?” “我明天赶早也走,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我过去帮一下。”说完他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等我回来结婚。”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与尔直觉扑过去,不巧地跨坐在他腿上都没有察觉,只问:“多久啊?” “没说,应该不会很久。” 他索性仰躺在这张小床上,双臂枕在脑后,安静地望着她,舍不得。听出不放心的味道,她往上蹭了蹭直到可以平视他的眼睛,跟他说:“没关系,你放心的去,我去你们家蹭饭。” 陈顾返隐约“嗯”了一声,微抬起下巴一口一口任意地跟她吻着,渐渐,空气暧昧起来,他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沈与尔晕了半秒,身前是软软的床垫,身后就是这个人热腾腾的身体以及贴在腿间十分明显的反应,隔着两人的裤料,这种触感仍旧格外强烈。 她不由自主仰起头,所有感知全在下面,五官都迷茫起来。短暂的喘息,脖子就被他咬住,并不特别温柔地用牙齿一点点折磨,再含住吻一口。 “老婆。”还凑在她脖子边,陈顾返握着她的腰贴得更紧,嗓音略低,“想要福利。”在她的小床上,哪里都是她的味道。 “我,我紧张。” 鼻尖的热气扫在皮肤上,沈与尔觉得浑身都在抽筋,自己的床啊。 他舌尖带笑,“那我快一点儿。” 接着他开始温柔地碰她,再然后,两个人裸在外面的手臂紧挨在一起,头顶上他覆着她的小手,指头挤进指缝,随着动作,两人指尖都绷得紧紧的扣在被子上,指骨分外突出。这种感觉,他忍不住重重喘息一口,喉咙压出一个低声。 最后,汗涔涔的,他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安抚,直到睡着。 天还没亮,沈与尔在刻意调暗的灯光里醒过来,他站在床边低头拉好腰带,露在外面的上身在昏黄的光影里轮廓迷人。 “别送我,太冷。”他单腿跪压在床边,撑在她两侧,嘱咐。 “送到门口好不好?” 她执意要起来,腰上一酸,下意识就开口:“陈顾返,昨天晚上你……” “我……怎么?”他略好笑。 “没,没事!”明明说快一点儿,从亲吻到朦朦胧胧睡着,这种磨人的时间持续了多久,一个小时?哪好意思说! 陈顾返心知肚明,亲一亲她的额头,边忙碌边不忘叮咛正事,“这几天去我们家吃饭知道吗?” “噢” “有事都去找他们。” 她点头,递过去他的手表,将他送到楼下。 路灯下,寒冬腊月的清晨冷得带点湿意,还能闻到雾气的味道,他托着小朋友的脸孔最后交代一句:“等我回来。” “好。” 第77章 进局子 转眼,开学已经一周,外边的风都渐暖,沈与尔坐在宿舍桌前抱着腿窝在椅子上跟他视频,既不说话,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微笑着漫无目的地听他讲这些日子的点滴。 “怎么去拉斯维加斯了?”她趴的有些近,仔细分辨背景,果然如旅游杂志上看到的,酒店的大幅落地窗外边,远近景观灯大开,灯光璀璨争奇斗艳,妥妥的一座不夜城。 陈顾返潜意识里考虑了一下她们家里的历史遗留问题,老爷子想从此清清白白地抽身好让这个孙女再无后顾之忧,这件事情沈再阳运作了许久,既然都没有打算牵扯她,他也没必要说了。 轻轻笑一声,他开口,一如既往的不拘又懒洋洋:“在这里做完事情就回去了,然后打算问你爷爷要点东西。” “什么?” 他耐人寻味地看她一眼,说:“户口本啊。” “噢。” 沈与尔声音像羽毛飘过一样回答完,就离屏幕又坐近了一点,偷偷想着心事:结婚啊……还没求婚呢,不要同意!!紧接着另一个迫不及待的声音就打败她,这么好的男人,不结婚还想上天? 结,必须结!她决定。 “干什么呢?”陈顾返带着笑问。 她抖一下睫毛回神了,匆忙用双手拖住脸颊,看起来再自然不过,其实在暗暗遮掩,因为脸红了呀。然后她歪起脑袋,准备听他说。 陈顾返接着讲:“前几天妈和姐姐问我婚房跟一些准备的事情,是在澳洲那边还是另外置办,或者住在家里。” 啊——这就,开始了!好快好快,自己需要做什么?够不够漂亮,该通知朋友了吗?还有……沈与尔的小心思窜来窜去,忽然大脑就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既紧张又期待。 “我说,一切以你为主,他们说,当然,所以这几天你会有点忙,不过放心,妈和姐姐都会帮你张罗。”最后,他慢吞吞地盯着她笑问,“这样可以吗,老婆?” “可,可以,交给我。”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镇定自若的回答,即使心里已经“砰砰砰”烟花乱炸。 果真没几天,沈与尔就相继接到陈老太太跟陈景安的好几通电话,当时她正在咖啡店的柜台前点一杯咖啡。捂住手机话筒,她指了指餐单跟服务员最后确定大小,就退到一边开始和电话那边的陈景安说话。 “安姑姑。” 陈景安是个急性子,想到点别出心裁的事情就忍不住第一个打电话问她,“小尔,用装修婴儿房吗?” 沈与尔本预备在舒缓的音乐中非常认真地听一听长辈的意见或建议,忽然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点子噎到呆若木鸡,实在不知该怎样回答了。 装——不装——她暗搓搓想,自己的人生简直过分跳脱。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咖啡,她咬着吸管,试探说:“安姑姑,这事儿我跟他商量一下?” “听你们的。”陈景安心情美妙,又问,“你们商量好日子了吗?” “还没有,陈顾返说先扯证,毕业再办。”这话从自己口中说给第三个人听,怎么就这么羞耻!她做贼似的用余光瞟一瞟旁边。 “那行,我先张罗点别的。” “谢谢安姑姑,辛苦。” “这孩子。”陈景安在那边笑,“都一家人了,还跟我客气,再说快该改口了吧。” 沈与尔轻声说“是”,再然后,这通略羞涩的电话愉快地结束了。她将手机装回背包里,回头,下一秒,便像雕塑一样僵在原地,说不出话也抬不起手。 赵约仿佛知道了什么,脸沉下来,直截了当地问:“结婚,和谁?”路过这里无意中看到她在点东西,索性进来打个招呼,没想到…… 家里忙起来,怎么把这个炮仗给忘了,她鼓起勇气走过去,指着身边空位,说:“赵约你先坐。”说是要说,可还是得让他尽量保持平心静气,她准备去给他点一杯喝的。 “坐个屁!” 没想到这个大男孩竟然提声就喊,气愤得顾不上场合,而幸运的是,午后时分的咖啡店里并没有多少人,只几个奇怪的目光看过来。 “你冷静点儿。”沈与尔被这样探究的视线打量的不太自然,压下嗓音睨着提醒他。 “冷静?”他反问,“你就跟我说,是不是和我小舅舅?” “是。” “你不要脸。” …… 一句十分沉重的话被口不择言地丢出来,接下来,两个人俱是沉默,谁也不说话就盯住对方,怒气值一点点飙升,这种瞬间的爆发,就差上手干起来了。 终于,沈与尔深吸一口气,认为还是应该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开口,不卑不亢,“我可以跟你解释,不过你先安静下来。” “解释?”他有节奏地重复两遍,目光始终没有从她的脸上挪开,笑得有点狠,“不用,我就问几句。” “你说。” “这种一丁点都不匹配的感情,你打算继续?” 真可笑,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继续,所以格外庄重地点头,答复:“是。” “以后所有人会在你后边戳脊梁骨,就像隔壁学校里,跟老师谈恋爱的高中生一样,大家会说看看这个丫头真不检点,这个大人也不是东西。”说着,他开始激动,食指指着她,继续,“从小你就跟我和宁城哥玩,我们才是同龄人,你们怎么能在一起?你不要脸,我小舅舅还要脸呢。” 怎么是这样的,他一点也想不通好好的小孩子怎么会和一个大人搅和到一起,这个小孩是自己的发小,而这个大人则是自己引以为目标的小舅舅。藏在心底的声音直叫嚣,太过分了,甚至气得有点耳鸣。 静下来?去他妈的。 完全急眼了,这么重磅的一句话砸过来,饶是谁也不能心平气和,沈与尔一把拍掉他的手指,警告,“别指着我。” “现在知道被指着难受了?以后背后指指点点的人多了。”他又锲而不舍地抬手过去。如此这样,一来二往,两个人不知怎地就磕磕碰碰起来,谁也不想让,谁都跟自家长辈学过两手,动作幅度不大却毁坏力十足。 “服,服务员,有人摔东西。” “啊呀——打起来了?” “赶紧拉一把。” …… 寥寥无几的目瞪口呆的顾客终于从奇怪的围观中回神,快一点的两步过去,风度地挡在沈与尔身前,指责,“小伙子火气这么大,你一男孩子怎么能跟女生动手呢?”他转而又低头问被自己挡住的人,“小姑娘,没事吧?” 沈与尔眼睛都急红了,牙齿用力扣在下嘴唇上,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在摇头,管它呢! 赵约两只手臂都被后面的人死死扣住,一个劲儿喘气,他知道这股子无名火蹿的有点旺。以前也因为意见不合小打小闹的动过手,在他眼里沈与尔就是一哥们儿,像武侠小说里写的,打一架第二天一笑泯恩仇还是伙伴,甚至曾经乐呵呵幻想,几个人去街头行侠仗义。 可是——这次不一样啊,她勾引走了自己的小舅舅。 对,一定是她下手勾走的。 咖啡店门口的玻璃门被拉开,又自己慢慢关上,门上一只风铃“叮咚”响了两声,来人问:“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打架斗殴?”民警的视线丝毫不差地落在狼狈的两个小孩身上,又司空见惯地扫一眼满地狼藉以及倒地的几只座椅,再次开口,“走吧,跟我们回一趟局里吧,顺便打个电话叫家长来赔钱。” 是店里的服务员见损失实在惨重,觉得两个孩子根本无力偿还,后来又以为两人都不怎么好惹索性也不提私了的事了,干脆直接地报了警,由警察叫来家长偿还,这样一定好过自己去跟两个孩子掰扯,万一像刚才一样耍起混蛋来……服务员缩缩脖子。 警局里,做完笔录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离得老远,到现在还是气鼓鼓地谁也不想搭理谁,赵约自认为交友不慎,沈与尔则暗自寻思,真混。 “警察同志,您好,我来领人。” 吴璃进来的时候,险些掉头就走,烫手山芋啊!俩小朋友倒是会保护自己,大伤没有,可这副德行,陈顾返千万别怪罪在自己头上。 “店长在这儿,先交赔偿金。” “哎,好嘞。” “年轻就是气盛。”穿过延伸的走廊,走下三级台阶,站到公安局门口的大马路上,吴璃顺手拦了辆出租车,把赵约塞进去,嘱咐,“男子汉,自己回学校啊,我跟你妈妈说了,这事我可不敢隐瞒别怪阿姨哈。”说着她将一张纸票子递给司机,关上车门。 自始至终,赵约一个字都没说,阴沉着脸低着头。 开车把沈与尔拉回家,小朋友就抱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发呆,情绪低落。 “卧槽,真劲爆哦。”张生迟回来作出评价,吴璃瞪他,他正儿八经说,“给你叔知会一声啊,反正早晚得知道。” 沈与尔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想了想,拿起手机,还在想开口的语气时,结果却让人有点意外,没有人接。她赌气地将手机丢到对面沙发榻上,重新窝回一堆抱枕的靠背里,没再抬头。 “哎哎哎!赶紧,手机响了。” 她又不得不挪过去,失落了一瞬,接起来叫人,“陈奶奶。” 那边声音十分温和又有几分着急的意思,问:“小尔,还好吗?” “我,没事。” “别急,我很快就过去,咱们一起骂他好不好?” 说不感动是假的,沈与尔按一按眼角的水又揉揉鼻子,想说其实也不用,可这事吧这样说出来又显得自己矫情了,她稳了稳发紧的嗓音先答应老人,“好。” 来了再看情况。 第78章 承不承认 出乎意料,见到陈老太太时,她身旁一步远的地方,陈老先生正吩咐陈景安叫赵约出来,他的面色格外阴沉,似乎随时都要发作似的。 “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了。”陈景安念叨着,边从包里拿手机,边到外间去拨电话。 沈与尔沉着了2秒钟,快步走过去挨个叫人,老太太上来就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打量一遍,十分急切地问:“小尔,伤到哪里没有?” 这时候,陈老先生也转头过来了,很在意的样子。 她想了想,摇头,故作轻松,“没事,他打不过我。”出来前,刻意在手背上拍了3遍粉底液又涂了遮瑕膏来遮掩一道擦痕。事实上,赵约还留了余地,也没到失去理智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从小打到大,几斤几两什么程度她心知肚明。 陈老先生略微点头,依旧阴沉着脸坐在酒店包间的单人沙发里,一言不发,如果不是鼻子上架着的黑框老花镜太学者,他面上这股子狠绝劲儿一定会给人唬住。 等了约莫十多分钟,期间老太太一直握着沈与尔的手,从单手握住到双手包着,慈爱的不得了。 “诶……妈,妈!您轻点儿,我可是您亲儿子。” “这话不好使了。” 声音先到,不用看也知道是赵约,陈景安揪着他的耳朵从外面进来,将他甩到两位老人家面前,而她自己则抱着双臂远远坐进墙边的椅子,意思很明显:要死要活的我都不会管你。 他开始发怯,捂住左边耳朵有点不知所措。 紧接着,一个特别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颊,连沈与尔都懵了一懵——很使劲,赵约自己更是恍然地瞪大眼。 “外公……”他提声叫,急于辩解,又偃旗息鼓。 “这一下你受得,别说小尔是你小舅舅的对象,就算不是,哪怕是一个普通女孩,也不是你应该动手的。” 这时候,他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口若悬河,反倒安静下来,就这么侧着头盯住窗外一个房子尖,胸口起伏,似乎在尽量纾解心中难言的情绪,样子看起来又倔强又委屈,并且极度不服气。 “给小尔道歉。”老爷子说一不二地开口。 “不要。” 这一刻,陈老先生的手臂又抬起来了,陈景安不忍地将眼睛合上,可是耳朵听的似乎更清楚了,她默默叹气。 然而巴掌没有落下来,因为赵约转瞬就识时务地向前跨了一步,好像在对沈与尔说话,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外的房顶。 “沈与尔,对不起。” 觉察到她在看自己,赵约将视线对过去,愤愤不平的眼睛里都是戏。 “小尔?”短暂的沉默,陈老先生试探地问了一句。 沈与尔“嗯”声,心里盘算了一下,就不帮他说话了,怎么事后沈再阳也得教训自己,搞不好跟他一样被关个小黑屋之类的。到时候自己小叔一定会说,女孩子,教你招式不是让你用来动手打架的。 这么算起来,他多挨一下揍也算扯平了,谁也不吃亏。他心里不好受,自己心里也舒坦不到哪里去。 她想了想,这事有多严重?——可能就差友尽了。 陈老先生最后冷静警告他:“赵约,你要是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婚也别订了,趁早收拾收拾走人,我们家可没你这样的混人。” “您威胁我?” “你再说一遍。” “不,不敢了。”他低头。 第二天,刚听到消息的林丘就从长沙连夜赶回来,先找到沈与尔,急得眼睛都红透了,一肚子话到嘴边半个字都没能吐出来,就只拉着她的手想哭。 弄得沈与尔先来安慰她,“丘丘,我没事,不过你们家赵约可能不怎么好。” “你……”林丘直跺脚,“听小璃姐说都打到警察局去了?你还说别人,他再怎么说也是一糙男人,你到底有没有事,怎么闹这么僵,赵约也是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沈与尔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她。 最后林丘把赵约叫出来见面,约在学校门口的公园,怕再动起手来,从他出现的第一秒,她就挎住他的手臂,紧紧盯住这个核爆现场一样的人物。 赵约比昨天冷静了许多,但还是别扭着,他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揉一把她的头发,说:“宝贝,你放心,累不累先去吃饭?” “小尔,一起。” 沈与尔正要找个借口离开,就接收到林丘询问又央求的目光,语气是肯定的。她想了想,同意。 “火锅?”赵约问。 林丘先是点头,再用力摇头。 “怎么了?”他再问。 “不想吃那个了,咱们去吃,嗯……广式茶点。” 沈与尔也略微好奇,不是最喜欢火锅吗?林丘被瞅得不太自然地笑一笑,明显不太善于撒谎,因为怕环境火辣辣再次打起来啊。 “我晚上就得走,实习还一周结束,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坐在柔和的光线下,音乐舒缓,林丘边简单交代自己的行程,边给赵约递过去一小碗汤,继续说,“赵约,我认识小尔比认识你还要早,没有她就没有咱俩今天坐这儿喝汤。” 媒人?——沈与尔低头搅拌汤碗里的蘑菇回忆了一下,记忆却自觉跳跃到有关于陈顾返的事情上来,那个时候……还不认识他,想起这个人,她的嘴角不自觉弓起来。 他把碗接了过来,“宝贝,今天不说这事儿成吗?” “不行,你老发牢骚猜想小舅舅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小尔你从小就认识,你扪心自问,她到底怎么样配不配得上你小舅舅,怎么就不行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哎,无法形容。”他把勺子赌气地丢进碗里,一点也不避讳这里的沈与尔。 “那就不用说了,好好吃饭。”沈与尔觉得这种谈话根本没必要进行下去,这人明明就轴到只能自己开窍,谁说都没用。 于是,三个人默默无闻地吃饭。 给林丘送上飞机,这两个刚刚表面上还分外和气的冤家,此时此刻互相对视一眼,“哼”沈与尔先偏头,抬脚就走。 你还哼!赵约不忿,更大声音地“哼”回去,也转头了,往相反的方向走出去。 接下来一周,风平浪静,直到第7天,赵约带了个人来,自负地在沈与尔楼下给她叫了下来。 第一句话,他居高临下俯视她,问:“这个人怎么样,比你成熟比你美丽,最主要比你更匹配我小舅舅,你承不承认?” 美丽,成熟,匹配…… 承认你大爷! 沈与尔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来人,老熟人,他曾经的相亲对象嘛,拜托万小四,害人家小伙子现在还孤零零呆在上海的人,这家伙怎么找到的? “你好,真巧又见面了哦!”女人伸手,带了股子浓郁的香水味。 沈与尔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大方又随意地跟她握了握,转身就要离开,幼稚,真是太幼稚了! “喂,别走,说话啊。”赵约锲而不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人找来了,坦白讲,有点唾弃自己,并且这种感觉在越来越强烈。 尤其当沈与尔回头的一瞬,她的眼睛漆黑深刻,失望又受伤。 他竟然也有点小难过,所以语气缓下来,仿佛在打商量,“沈与尔,你……说实话你特别好,吆喝一嗓子追你的一大把,何必呢?” “想说什么?先回答你,不可能。” 她脱口而出,根本就是意识最深处的答案,然后再也没看他,走掉。 “小伙子,用不用我……”3月中旬就已经穿上丝袜短裙的女人“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的很,她用手比划了比划,偏头问:“用不用我使一点小手段,这女孩铁定服气。” “你想干嘛?” 赵约收起刚才的犹豫,一瞬发起狠来,警告站得千娇百媚的女人,“你动她一下试试。”真他妈越看越不顺眼。 “呦,还是个小矛盾体。” 赵约不耐烦地挥掉她伸过来的手,离远了一步,觉得不行又一步,最后干脆烦躁地走了,招呼也不愿跟她打一下。 沈与尔回到宿舍就将自己蒙到被子里,脑子里全是下边被告知的话:美丽、成熟、匹配……明明不是很在意赵约的胡搅蛮缠,为什么这么失落呢?——说到底,她吃醋了,非常吃醋,酸味恨不能淹了整个宿舍。 于是,她掀开被子,给陈顾返打了个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沈与尔这才拍一把脑袋想起,一周前他就打过招呼说有重要的事做,应该会联系不到他,并且嘱咐加强调,照顾好自己。 她赌气地把手机丢到床脚不爽,陈顾返,别说照顾,我都要过不下去了!! 第79章 旅游吗?【二更】 这种不爽的感觉,在半个月都联系不到他后越发强烈,沈与尔觉得自己就好比一个吹起来的气球,越来越膨胀,濒临爆炸的边缘。 4月2日,赵约订婚,家里并没想大办一场,无非就是请一些亲戚过来吃顿饭,沈与尔考虑了许久,陈景安一个电话追过来,“小尔,你得来。” “我……” “还在介意这臭小子呢?小尔你该说他就说,别拘着,以后他一声小舅妈也不是瞎叫的是不是?” 这么讲,沈与尔倒不好扭捏了,再加上林丘那儿,她表示一定会去。 趴在阳台上看了会儿风景,清晨,朝阳安静地照着已经变绿的一排小树,暖暖的泛着淡淡金光,低年级的学生正成双结对赶着去上早读,忙忙碌碌风风火火,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在宿舍,怎么看怎么孤单。 她默默叹口气,简单收拾一下随身物品装包。 提前一天回去,家里空空荡荡,尽管有阿姨天天过来打扫,她还是闲来无事地又整理了一遍,最后在林丘的邀请下,打车去酒店简单帮忙布置一下。 虽然只是小办一场,可明天的场面估计会十分夺目,光酒店就规模可观,赵约蹲在地上不知在检查什么,认真做事收敛起邪气的这个大男生看着竟也气宇不凡起来。 然而,做了半个月愣是互相避让的冤家,他下意识回头,远远瞅着沈与尔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成功破功。 “沈与尔,谁让你来的?我可不需要你帮忙。” 偌大的大厅还应景地响了个回音,将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沈与尔不着痕迹地闪了一下睫毛,继续走过去。 宁城把他需要的一张单子拿了过来,顺便照他后脑就拍上一把,即使一个看似粗鲁的动作在这人做来也风度翩翩,就是那种从内到外的修养。 他优雅打圆场,说:“怎么跟小舅妈说话呢?” “小舅妈?谁爱叫谁叫?” 沈与尔听得清楚,她仍旧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心里思量半晌,终究没忍住将带过来的移动硬盘拍在桌上,睨着他,“小舅妈?……谁爱当谁当。” 这么生气,有一个宇宙那么生气。 “当”一声响,移动硬盘跟桌子接触,赵约回神,“诶,诶……”沈与尔走远。 他忽然特别烦躁,没想这样,真的没想,再怎么说也是从小玩到大,曾经一起为非作歹抗过锅的伙伴。 竟后悔起来,他被自己这种懊恼的感觉困惑了一瞬,按理说潜意识里是不想接受的才对啊,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缴械投降。 这时候,宁城给他补了一刀,指一指他说,你完了。 他有点纠结,问:“沈与尔明天会来的吧?” “来,热脸贴你冷屁股吗?” “不来拉倒。” 他负气地捞起移动硬盘就走,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一会儿忙完让丘丘给她打个电话,但是绝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嗯……就这么定了。 沈与尔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马路上,不知道做什么去就想着心事,想刚才斗气的那么一句话,他知道会不爽的吧。 但是明明自己更不爽,不能忍! “姑娘,旅游吗?散客拼团。” 她摇一摇头。 业务员坚持不懈地推销,西装下的黑皮鞋锃光瓦亮,一步不落地跟着她,像做贼似的小声介绍,“出境游哦,很便宜的。” “去哪?”她无聊问了一句。 svegas!” 刻意加重模仿的两个读音,从他嘴里蹦出来,带着那种浮夸的肢体语言,沈与尔终于止步,出神地望着他。 年轻业务员头发朝后梳得精益求精,仿佛被古老的摩丝简单粗暴地定过型,然而她的重点并不在这儿,她再次问:“去哪?” “拉斯维加斯啊。” 看来有戏啊,他偷乐,又是一单生意。可显然他认为小姑娘听不懂英语,这次为了洋气,他换成了粤语,每个音都加重,听起来十分怪异。小伙子还在喋喋不休介绍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沈与尔脱口而出,去。 于是一次说走就走的行程在早春的午后,就这么被漫不经心奇奇怪怪地敲定。第二天中午,没去赵约的订婚宴,她直接坐上飞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 陈顾返在诧异给她打电话关机的时候,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下意识总有些焦急。落地在首都机场,他便打了个车直接去她学校,路上不管拨多少遍这个号码,提示音还是让人空落落的抱歉提醒。 他就这么靠在后座一边,一只手撑在嘴角,盯住外面的车水马龙思考,约莫几秒钟,他将电话打回家,接下来的消息让他说不出的不舒服。 带话的女生从宿舍楼跑了一趟,微笑告诉他,人不在。他望着变绿的树苗怔了会儿,这种感觉,好像心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钻心的疼。 “赵约,你下来。”他不咸不淡吩咐。 赵约不敢不从,心里恐惧极了,还是不得不慢腾腾挪下去,唯唯诺诺叫了声“小舅舅”。陈顾返安静地看了他2秒,下一刻,这个大男生惊呼出声,“哎呦,哎,哎……小舅舅,高抬贵手……嗷,嗷——我要残了。” 这种怕出丑用力压抑的鬼哭狼嚎一直持续了2分钟。 陈顾返慢慢把手收回来,问:“我老婆呢?” 他答不出,只能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吐着舌头喘粗气,路人纷纷侧目,明明看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肢体接触,甚至只是轻微地碰了几下,怎么这个人就一副不行要死的样子。 “装的吧!” 这句窃窃私语给赵约听见了,他愁眉苦脸,谁装谁孙子。小舅舅手捏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只轻轻挨着,可就是觉得骨头都要碎了。 赵约抬眼偷偷去看直直站着的人,第一次生气的时候没有翘起嘴角微笑,却也平静,脸上冷的差不多跟冰块一个温度,仿佛还嘶嘶冒着凉气儿。他快被这样的气场吓出灵魂,仍旧无可奈何,只能低着脖子重申,“小舅舅,我真不知道。” “打她哪儿了?” “我们两个下手都不重,跟小时候打架一样,只是这次破坏范围大了点儿。” “小时候?”陈顾返舌尖渗出这三个字,慢慢重复,反问,“你跟小时候比?” “我——就打个比喻。” 陈顾返仿佛了然地点了点头,屈起一条退蹲下去,他将一只手肘撑在腿面,低头,盯住这个大男孩,声音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冷静与着急,“赵约,无论什么时候别动女人,就算你再不爽,你还有很多别的办法。” “小舅舅……” 眼见着这人潇洒地起身又转身,赵约“腾”地跳起来,浑身骨头都跟散架重组一般,不等眩晕的感觉散去,就追上两步。 陈顾返却提醒,道:“站这儿别动,别跟着我。”打也打了,教也教了,他得忙着去找老婆。 接下来三天,于他而言,太过煎熬,问过了所有人,地方也都找了,哪怕一个见过的人都没有。 从来没有过这种恐惧,说不出来怕什么,也许怕她出事,也许怕她把留下那句“谁爱当谁当”当真……挺多的,总之关于她的,想到都会搅心的害怕,看时间都成了一种折磨。 坐在mix的沙发里,刚掐掉一根烟,陈顾返阖着眼睛,姿态散漫,只有从他微微颤抖的眼睫毛才能分辨出,这个人在极费力的思考。 “当时也是,事情都赶一起了,乱七八糟的,也难怪她糟心,要我也一拍两散了,拜拜了诶!”吴璃不厚道地火上浇油。 他没再开口,只将手中的小折刀一下一下有节奏折得“啪啪”响,再抚摸刀面上她的名字。忽然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进来一条消息,轻轻一声便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陈顾返拇指一动就划开,盯着屏幕愣神小片刻,他开始给银行打电话,按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微凉。从面容上并不能分辨出他的情绪,张生迟实在没憋住,试探着问:“怎……么了?” 等待接线的过程,他说:“一条消费信息,额度不小,银.行卡在她那儿。” vip客服的办事效率实在很高,很快对方告诉他,消费地址在拉斯维加斯的圣·保罗赌场,并询问是否要将这张银.行卡冻结。 “不需要,谢谢。” 他礼貌结束掉通话,张生迟坐在旁边隐约听到些内容,将他搁在沙发靠背上的风衣递给了他,“怎么是赌场?” “不太确定。”说完他先一步离开,不见到她那刻,什么都不敢确定。 13点25分,陈顾返登上飞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 第80章 不同意 当地时间下午4点半,奢华的街道,一座金碧辉煌十分宏大的建筑前,形形色.色的游客面色各异进出在门里门外,谁也不知道这一刻哪一个人腰缠万贯或是囊中羞涩,在这里,从一种过渡到另一种,也许只是一根烟的工夫。 有脚步从极其华丽的大堂径直穿插过去,轻车熟路地上楼,又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座看似普通的木梯前。 “先生,您不能进去。” 陈顾返被拦住了。 几个看上去分外壮硕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就都窜了出来,其中一个头发好似方便面的壮年,将手按在腰上,张开他肥厚的嘴唇傲慢凶狠地警告来人,舌头很卷,整个句子说得快而抑扬顿挫。 陈顾返只扫了一眼那里,从形状分辨,是一把手.枪。他神色如常只是眼睛略微沉重,站在墙与男人中间,抬手,摘下左手腕的一块高定手表,扔过去。 刹那,随着他的动作,几个男人就不动声色地将他围住了。 腕表落在壮年怀里,被接住,他先是怀疑地打量了对面这个东方面孔2秒钟,这才犹豫地低头看手中的东西。 渐渐,面色开始有所变化。 陈顾返用最后的耐心,抵着嘴角,说:“带我进去。”声音压迫感十足,优雅的伦敦腔跟这里高调的气氛格格不入。 壮年向后挥了挥手,几个男人便退下去,他将手中的腕表重新递还回去,龇着白牙笑道:“原来是高贵的客人。”他示意同伴通知里面,目光好奇到仿佛长在对面人身上似的,总挪不开。 老板前几天心服口服输掉的表,原来是这么个主儿。 “您请。”他礼貌说。 陈顾返开始上台阶。 质感的黑色军靴将楼梯踩得“当当”响,稳定而有节奏。高大的楼梯尽头,更为高大的金色大门前,他正要伸手去推,几乎同时,门就被从里面快速地拉开。 “!”声音中气十足,字正腔圆,“你不是刚跟沈老先生离开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白人老头快活地走了出来。 这个人就连头发也是白色,一丝不苟梳在脑后,他身材挺拔,目光矍铄,将拐杖恣意地丢给身后带着墨镜的跟班,想上前去来个拥抱。 陈顾返神情严肃,并不失礼地回应他。 “chen,你发生了什么?”老人若有所思,问,“平时你可不这样,简直笑得迷人。”说着他稍侧了头去问身边人是不是,戴墨镜的跟班不敢造次。 “我老婆丢了。” “哦?”老人做出感兴趣倾听的样子,引着他慢慢往里边走,指了指奢华的沙发,示意他先坐。 陈顾返开门见山,接着往下说:“有一笔消费记录显示是在您这儿,昨天。”说来也巧,自己才跟沈老先生从这里离开不久。 老人让跟班称呼他“”并让他们去帮忙查看监控,吩咐完,不禁又新奇起来,“我这里的女郎,你连一眼都不会多看,什么样的女孩让你如此上心?” 他只说:“我老婆。” 讲这话时,他的眼睑垂着仿佛在思考,嗓音又低又坚定。 似乎不怎么放心,陈顾返再次开口问道:“您这儿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说……” 老人笑了一声,直调笑他,语调拐着弯儿好像唱歌一样,告诉他这里很安全,无数双眼睛盯着呢,能发生什么? 陈顾返闭口不言,还算冷静地交叠双腿坐在那儿,心里却始终波涛汹涌。 很快,墙壁的屏幕被拉下来,收到短信前后时间段的监控画面播放出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看,生怕错过一个镜头。 “停。”约莫十来分钟,他眯起眼睛示意老人的跟班将画面放大。 跟班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画面里的人轮廓清晰起来,老人也微微前倾了身子,想看清旁边这个人十分在意的女孩。只一眼,他委婉表示,“chen,你的女孩怎么这么……纤细?”黑色马术帽下的侧脸是青春美丽的,可再往下到黑色风衣带子束着的腰际,看着就实在有些瘦起来。 老人同样随着已经站起的陈顾返起身,拐杖点一下地面,抬手指了指画面里女孩的风衣跟鞋子,打量着他笑道:“chen,这是什么,情侣装吗?” “是的。” 她就这么屈着条腿坐在一只高凳上,心不在焉地操作一件最简单的机器,马术帽下的眼睛上架了副黑框眼睛,平时一贯翘着小弧度的嘴角抿成直线,单从画面就能感觉到,这个小朋友心事重重,满满的赌气跟不乐意。 此时,陈顾返已经觉察不到自己的心跳有多重,他只想把这个人拉进怀里,问她,还要不要自己? 如果不要……就再努努力,让她要。 再次从头至尾回放了一遍确定她的安全,陈顾返打开手机,壁纸里沈与尔笑得正欢,他怔怔望了几秒钟,指给老人看,“mr.john,我对这里不熟悉,您帮我查一下她住在哪儿,拜托。”说着他将一个证件号递过去。 老人吩咐跟班马上去办。 4个带着墨镜的小伙子立刻一字出去了,急匆匆的。 “chen,坐下来等一下,我想应该会很快。” 陈顾返重新靠回沙发,全身都绷得有点紧,喉咙也干干的,可这些都比不了心里的焦躁。就在他沉思默想时,忽然一个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倏然睁眼。 “怎么了?”老人严厉问。 “mr.john.”带着一只蓝牙耳塞的年轻人先是鞠躬,再望着陈顾返开口,“您找的女孩又来了。” 这时候,沈与尔觉正漫不经心坐上一把椅子,放了会儿空,觉得自己也是倒霉,本意真的只过来走一圈,没想到落地第一天,同团的一位大姐就神秘兮兮凑过来问她:“小姑娘,一起走吗?” “走……哪去?” “脱团啊,你不是那……什么的吗?” 沈与尔困惑,大姐见她懵懂,于是又避讳起什么,快步走掉。后来,整个团就只剩下她自己,连所谓的导游都不见踪影,她这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偷渡团。 漫无目的逛了3天,圣·约翰的招牌不知怎么就吸引住她,好像潜意识里就该进去这里,她百无聊赖玩了几把,没带够钱,又换了点陈顾返的。 自己家就做这行,里面的门道她门清,今天又坐在这里,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输输赢赢,想着心事,明天回家。 这时候,余光不经意地一撇,不得了了。她惊得手一抖,机器定格,筹码全部输掉。 沈与尔郁闷地拍一把机子,从凳子上跳下来,压低帽檐准备离开。 几乎同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陈顾返挡在她身前。 她低头看自己脚尖,他低头看她发顶,沉默,差不错几秒钟的沉默。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想往怀里带,她退着拒绝。陈顾返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让这个小朋友不要这么不爽,于是他开口了。 “小尔……” 沈与尔没理,因为眼圈红了,眼泪就快要掉下来,她得咬着嘴唇忍住,憋回去快憋回去啊。 “在生我的气吗?”他问。 这人的声音仿佛有神奇的力量,沈与尔想快点走,不然一定会忍不住破功。她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掰开他掌心拍进去,始终没敢抬头,说:“后来又赚了点儿,还给你。” “还给我?” 陈顾返重复,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感,光线将他的侧脸照亮,阴影中他的眼睛又黑又大,眼尾上翘一点,并且十分漂亮,他的心跳重而缓慢,一下一下沉重到快要停止。 “怎么还给我?”他接着问。 沈与尔快要急眼,“就是——这么还给你啊。”别说了,再说一定就得抱着他大哭,想抽出胳膊离开,下巴被他更快地扣住。 “回家好不好?”虽是问句,可他的行动却强硬地执行出一个肯定句,给楼上老人打了个手势,陈顾返箍住她的肩膀把人带走。 老人微笑。 车子直接将他们送到沈与尔入住的酒店,车窗被大雨打湿,天色暗下来,外面的灯火璀璨在雨水里雾蒙蒙的。 再次强硬地掏出她的门卡,陈顾返作势就要进去,沈与尔死命挡在门口,也不说话,就是不让他进,他手一抬,轻松将人夹起来一脚踢上门。 “陈顾返,你——欺负人。” 她被放到了床上。 转瞬,这个人就倾身过去,扯开自己风衣的带子脱下来丢在一边,跪在床上压住她的双腿,再握住她的手腕。 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刚好,她挣扎不开。 “赵约的事我会处理。”陈顾返忽然开口,觉得揍他一顿都轻,“小尔,时间估摸错了,消失的久了点,你可以跟我生气,但别用这样的方式不跟我好了。” 窗外的雨水将窗户打得噼里啪啦,这样一种背景下,渐渐,他的眼底有了一些变化,让人觉察出温柔。 就这么凝视着这个小朋友,陈顾返开始忍不住亲她,含住她的嘴唇一口一口,不带情.欲,极柔软地安抚,哄着。 最后,她开始急促喘气,他的舌头还一下一下勾着她的,就说:“这样不跟我好的方式,我不接受也不同意。” 讨厌,太讨厌了! 沈与尔把他推开,整个人裹进被子,脸压在手臂上,才不想理人。 第81章 我来管 陈顾返一面强行把她的小脑袋扒出来,一面想侧身躺过去,还没等开口,仿佛就被她猜到要说什么,沈与尔抢先一步坐起来,抱着被子两三步便走到一个不算大的沙发,栽进去,继续蒙上头。 眼瞅着这个小朋友一副打死也不说话的样子,他心里叹气,好像所有力气都卸在棉花上。不比自己出门在外习惯订的套房,这里只有一张大床,哪能让她睡沙发,他走过去抄着她后背跟腿弯把人抱起来重新搁回床上,压住她,“别乱跑,听话,睡觉。”说完,还摸了摸她的头。 沈与尔蛮横地拱开。 怕她晚上渴,陈顾返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坐在床边看她睡觉,四周安静下来,雨声突兀,还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跟呼吸。 要是哄不好,大概会天天缠着她。考虑着心事,他既不动作也没说话,双眼恰巧落在被子一角,于是便不动声色地望着这一角被子一点一点微不可察地跑到自己手边。 生气归生气,还是会抽空心疼他。 这么想着,他怔了一瞬,将被子轻轻握在手里。 早上,下了一夜雨的拉斯维加斯还有点阴冷,空气带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陈顾返拉住她的手臂,问,“小尔,升舱吧?”自己只能买到头等舱了,她在经济舱。 “不升。”沈与尔揣着口袋低头继续走。 “有胖胖的抹茶派跟蘑菇浓汤,还有龙虾。” “今天不想吃。” “那我跟别人换。” “……” 转机首尔,落地后,同样的黑色军靴频率相同地踩在柏油地面上,一双在马路牙上,一双在下边紧紧跟着,直到枝繁叶茂的大桃树前,双双停住。 沈与尔郁郁拍一把树干,回头。 陈顾返觉得自己一定得再说点什么,于是他开口了:“小尔,让我进去。” 她挤进门缝,关门。 一只手更快地伸过来,直直放在门框上,好像一点也不畏惧重重砸过来的门。沈与尔心跳一窒,险些被呼吸呛到,她扒住惯性过去的门边,干脆赌气地用脚尖踢一脚。 门大开,她将头甩回去,进屋。 这回,卧室门先一步狠狠被关上。 陈顾返摸了摸门把手,也不是不能硬开,怕小朋友直接暴怒,他慢慢坐下来,在这扇乳白色的小门跟一面墙之间,随意坐着,一直手臂撑住侧脸,琢磨问题。 感觉被判了死刑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时不时就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她会不会忽然开门说,陈顾返,别结婚了也别处了,你回去吧。 这多要命。 正想着,腰上抵住一个东西,他自觉反手一握,这种意识不得不让人赞服。可沈老先生却在他握过来时,将拐杖一抽再一压,不相上下,谁也没讨到便宜。 短暂的一个交手,不等抬头他就倏地起身,恭敬开口叫人,老先生不自然凑过去,欲言又止几次,终于问,“还生气呢?” 陈顾返视线望着门框就没挪开,点了两次头。 “那……哄哄,哄哄。” 沈老先生目光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肩膀,径自敲着拐杖下楼,要不是自己多耽误了他好几天,就凭赵约办这事,压根不能给他机会。 “小尔。”陈顾返反身靠在门上,屈起一条退,双手都插在风衣口袋里,下巴有点低,声音从喉咙里出来时便略微沉重。 这时候,门锁响动了。 他手肘撑一下门面,起身。 下一刻,这个小朋友就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穿戴整齐。 “干什么去?” 沈与尔抬起右手,压低黑色马术帽的帽檐,想了想,还是跟他讲:“去上海。”嗯……礼貌地交代一声。 她侧开他的手臂,开始往外走。 立刻,腰就被这个人从后面拦住,他的脸贴过来,又说,“我跟你一起。” “你别——跟着我。” “不行。” 沈与尔步子很快,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楼梯,小片刻便已经急匆匆走在小区的马路上。约莫半分钟,陈顾返轻松追过来,手臂绕过她的脖子,让她不得不靠在自己怀里。 他将手机摆在她眼前。 “机票订好了,14点35分,现在我开车过去时间正好,那边的酒店订在了h大旁边……” 沈与尔猝然回头盯住他,他恰巧将一整个行程的最后一个字讲完,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直接到位。 “跟我一起去拿车还是在这儿等我?” 她考虑了一下,陈顾返就安静地等着她,仿佛她要不表态,就会一直等下去一样。他的呼吸将她额前绒绒的几根头发吹得一晃一晃,额头很痒,她用食指关节揉了揉。 “等你……吧。”最后,她怏怏地低头说。 他好像笑了,“乖一点别跑。” 临上飞机,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一条微信进来,沈与尔点开,是林丘的语音,挺担心地问刚回来怎么就没在家,有没有出什么事。她见登机还有段时间,就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来,回复她。 接着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忽然想起什么,沈与尔好奇问:赵约最近有没有做什么? 她秒回:放心绝对作不了,被他小舅舅关起来了。 候机厅里人不多,从熙熙攘攘的人声里,这条语音夹杂在里面还是清晰可辨,沈与尔余光瞥一眼旁边,作势就要将声音调小。 陈顾返的手伸了过来,按住她的,她目光望过去,跟他对视。 “不用。”他低低道,“没什么可避讳的,我直接跟你讲都行。”略微停顿,他接着往下说,“我给他禁足了,就在上次那间有家法的屋子,什么都没有,每天抄书,偶尔放风去后面院子种菜,就这样。” 抄书——种地——再抄书。 “多……久?”天!了解这家伙的都知道,这可比让他死一死还要难受。 “看心情,跟他的态度。” 沈与尔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下他惨了。这么想着,不禁就开始忧虑,自己小叔回来,会不会也一怒之下来个禁足。 陈顾返把她垮下去的眉毛提起来,再次适时开口:“你没事。” 有那么几秒钟,她惊讶地半个字都说不出。 “为什么。”缓过神来,她问道。 陈顾返摸她的头,几天来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动作,像安慰一直炸毛的猫。小片刻,他说:“我跟再阳讲了,你是我老婆,我来管。” 她不吭声了。 下了飞机,沈与尔径直就往出租车那边拐,手臂被扯住,力度挺大,她倒退两步靠回他胸膛,这个人的声音随后而至,“这边。” 他的手指了一个方向,私家车的停车场。 直到陈顾返将一辆suv开上主路,连续超了几辆车,她才恍然回神,这个人做起事情来,跟变魔术似的。 以他开惯跑车的速度,这段路程,快到根本没用多少时间。 校园里,车轮转得慢了许多,压过潮湿的路面,又穿过一条林荫大道,这辆车缓缓停在一座宿舍楼下,沈与尔见到约来的几个女生。 第一句话,她便开门见山,“你们好,我是沈双翼的姐姐,她有没有给你们透过口风去了哪里?” 刚回到家里,一个人生闷气的时候,就接到父亲的电话,手机那边女人凄凄惨惨的哭声听得分明,而父亲似乎也有点失态。老半天,她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经过:沈双翼回家呆了没2天就离家出走了。 他们几乎找疯了,打电话就是问问有没有见过她。至于出走的原因,他们总含糊过去。 “当然有啊,我跟你讲……”一个圆脸的女孩说道。 只半句,这个女孩的话就被旁边高个子的同伴打断,她不断扯女孩的衣袖,示意不要说。 “家里父母报警了,你们先告诉我,我去找她,免得闹大。” “她……” “她跟人私奔了。” …… 沈与尔觉得就像一口老血哽在喉咙,被噎得上下不是,这年头——私奔?!想到是万小四,可没想到直接就私奔了。她礼貌道谢,转身便要走。 “姐,姐姐?”交代事实的女生弱弱问,跟她的柔软的形象相近。 “嗯?” “她男朋友我们见过,还……挺好的。” 再好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不负责任的私奔啊,这算哪门子好。 接下来女生又说:“姐姐,你男朋友好帅。”这一句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围在这里的5个女生点头或抬眼,双手握在胸前,一个劲儿附和。 “他?不是。”沈与尔一面低头订机票,一面不经意地将赌气的话说了出来,却全然没在意陈顾返已经将手扣在了腰上。 “对,不是,我是她老公。”他忽然很有耐心地笑,眼尾跟嘴角都翘起一点点,更加赏心悦目,没做停顿就又补充了一句,“合法的。” “啊?”一时之间,几个女孩的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来回。 脸厚。 沈与尔忙着付款。 猝不及防,手机被他从上面抽走,他不轻不重地说:“老婆,你得订两张。” 又来!抢又抢不过他,她闷着脑袋就走。 “小尔,你排斥吗?”陈顾返走在旁边,稍微做了一个解释,“排斥我跟着你吗?” 她睫毛一颤,肩膀就被扳过来,在一棵香樟树下,他抬起她的下巴,正色,“不排斥就别放弃我,哪怕想多跟我生气一会儿也没关系,我所有的耐心都给你,小尔?” 他的声音莫名其妙带着一种诱惑,让人不自觉一点一点被蛊惑。她将视线躲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呀,其实这件事情发生了也就过去了,她就这么闹下小情绪,耍下小别扭。 哪里会当真! 于是,沈与尔“嗯”了一声,走开,声音弱不禁风地马上就要飘走。 “你挎着我。”陈顾返把手臂伸过去。 还——在磨蹭。 他轻轻笑,十分男人范儿地强硬地将她的手穿过自己臂弯,收紧。 第82章 你别走 连续的飞行,让人的腿都发软,头晕目眩看东西开始重影,沈与尔敲敲膝盖又揉揉眼睛就直接赶去酒庄,轻而易举摸索到了一个彩色磨砂玻璃门前。 时间越久,这种火冒三丈的感觉便越发强烈,就算想躲起来,知会一声报个平安也好啊。这么想着,她一脚踢开了这扇看起来十分高大奢侈但又碍事的东西。 陈顾返在后面把弹回来的门稳住,收起下巴低声讲,“脚疼不疼,不知道轻重?”下边一道发白的擦痕,回头得换一扇轻点儿的,他想着。 沈与尔一眼就注意到角落一张桌子上,埋头狼吞虎咽吃一盘意面的两人,一旁立着小七,偷偷跟她比划了个暗号。 不是他跟陈顾返说,自己也不会这么快找过来。 她回了一个眼神。 紧接着,“当”的一声,响亮又清脆,她双手拍在桌子上,将吃面的两人硬生生唬得噎了一下。万小四吸溜着一根面条抬头,艰难地咽下去,沈双翼只用余光瞥到就压根没敢抬眼,叉子一个劲儿戳着面。 “沈与尔……”沈双翼嘴里还塞着面条,说着就想掉眼泪,眼神又飘到她身后望着。 “他们没来。”她坐下来,冷静道。 万小四犹犹豫豫嘴唇抖了一下,话音马上就要从口里吐出来,下一秒,他咽回去。沈与尔凝视了他2秒,开口,“先吃。” 他瞅了瞅陈顾返,这个人此时正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低头拨弄自己手腕上的沉香佛珠,一点也没有想要打扰她办事的意思。短暂地思考,他重新拿起叉子,不慌不忙将面打扫了个干净。 叉子一扔,他双臂抱在脑后,烦躁地偏头。 沈双翼是怎么也没再吃进去一口,他似乎更加烦躁,旁若无人地扳过这个女孩的脸,一开口有点冲,很快就柔软下来,“不是饿了吗?多少垫一垫肚子,一会儿给你拿巧克力吃。” 她乖乖点头,捉住他一根手指,而他顺势把手臂搭在她腰上拍了拍。 沈与尔看在眼里,面上平静的像一潭泉水,心中却波涛汹涌,这个骄傲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这么百依百顺了。 她的双眼深刻审视着万小四。 万小四回视过去,他觉得此时需要有一个人打破这样的僵局,于是开始说话,“一开始,这女孩缠了我个把月,我觉得真他妈烦,又傲慢又无理,骂也骂不听,赶也赶不走。” 沈双翼好像回忆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身子僵了一下,他的手就在她腰上轻轻揉了揉,接着往下说:“接触久了发现,没有人是一无是处的,她有她的个性跟对你好的方式,后来我问她要是不同意呢,她说那就孤单一生。” 略微停顿,他好像在思考,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最终还是轻描淡写,“我以为这种小女孩也就玩一玩闹一闹,于是陪她玩,后来——发生了挺多事,我没打算说,总之双翼我不打算放手。” 说到这,他一副交代完了的样子。 沈与尔哑口无言。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陈顾返忽然慢悠悠抬起眼皮,带着沉香佛珠的左手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万小四一接触到他这种犀利的眼神就不自觉全身发紧。 “小先生。”他干涩地叫。 陈顾返声音略沉,“态度好一点儿。” 沈与尔心里叹气,她把手机递了过去,跟这个妹妹说:“打电话,先报个平安。” “沈与尔,不行……”沈双翼着急,“不能说,他们一定过来给我带回去,这次回去我就跟他们说交了男朋友,他们就要关我禁闭,我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来的,他们太厉害了,不回去,不……” 越说,越语无伦次。 “沈双翼。”沈与尔打断她,“没有哪个父母想要害自己的孩子,他们肯定会担心啊,对这个男生的人品,底细甚至连样貌都一无所知,总要先了解一下,你们就不能好好说?一次说不通就慢慢哄呀,非要这么着急跑出来干什么?” 说这话时,沈与尔看了一眼万小四,之后又将视线挪开。望着窗户外面灿烂的阳光闪在青草地上,去拉斯维加斯之前怎么也没想到陈顾返会忽然回来,大概也担心坏了吧。 正巧,他将手握了过来,干燥温暖。 “是我着急了。”万小四想了想,说道。 “那今晚上就回去。” “我害怕。”沈双翼声音颤抖。 万小四碰碰她的脸,安慰,“没事,有我在。” 懒得数第几次站在机场大厅,沈与尔望着安检口就开始发憷,垂头丧气地准备换登机牌,她在包里摸证件。 没有,再摸。 走了两步的万小四跟沈双翼回头,奇怪地看她动作,“怎么了?” “没事,你们先走。” 沈与尔将包重新背回身上,等这俩人完全消失在安检口,她将身子转过去,攥住陈顾返的衣服前襟,神情古怪地踮脚小声问:“陈顾返,你把我护照跟身份证藏哪儿了?” 他将小朋友的脸捧起来,迫使她离自己又近了一步,差不多紧紧贴在自己身前,这才低头凑近了跟她说:“休息几天再走。” 说完,他先一步走了出去。 “太恶劣了——你知道吗?”她追过去。 陈顾返却越走越快,腿又长步子迈得又大,沈与尔不得不小跑起来。蓦地,他停住步子转了个身,她没刹住,一头就撞进他怀里,双手恰巧搁在他的腰上。 这个人在她头顶上低低地笑。 他先是抬了抬手臂,享受小朋友环在腰上软软的触感,一个多月了朝思暮想的拥抱。不等她回神离开,他就顺势抱住她,然后扣紧。 沈与尔将将瞪大眼瞅过去,嘴巴就被他吻住,一触即离的吻,他说:“先回酒庄再抱我好不好?” “谁……抱你?” “那我抱你,都一样。”他强硬地将五根手指插.进她的指缝,包起来握牢,就这么牵着她往前走。 然而回去,陈顾返并没有再逗她,只把她塞到被子里裹住。 眼睛被他的手掌盖住,沈与尔只觉这个人声音在低低的痒着耳朵,又像一种很好的催眠,镇定安心。她迷迷糊糊打盹,睡着,朦胧中有热毛巾贴在脸上一点点擦,好像鞋子跟外衣也被温柔地脱掉。 这种熟悉的感觉,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可太困,眼皮很沉,怎么也睁不开。 接下来,后背就贴到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手臂被他从后面绕过来的大手握着拢在身前,整个人都被窝在他怀里。 她开始无意识地往外拱,拱一下他进一步,最后他手臂强势一收,这个小朋友便动不了了。他开口,从她的后脖子边到耳根,轻轻叫了几声“老婆”,满意地睡觉。 早上,朝阳从薄薄的白色纱帘透进来的时候,将屋里的家具反射的暖洋洋,沈与尔回忆了一遍昨天的事情,“腾”地起身,就将腿跨过去跪坐在他两侧,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再次问:“陈顾返,我证件呢?” 他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扬起尾音“嗯”了一声,将手臂枕在脑后,一瞬不瞬地看她。 “我……证件呢?”被看得声音都弱了下来。 下一秒,隔着长裤,就清晰感觉到身下一个部位的变化,一点一点越来越明显。坐,坐到了——她的脸瞬间爆红,僵了半秒钟便暗搓搓地想退开。 陈顾返握住她的腰,顺势一带。 不出意料的,她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不知是刚起床还是怎么的,他的声音微哑,“小尔,别动啊,一动——他可不怎么好过。”用这么让人羞涩的理由搪塞过去,压根就不提证件的事。 他抱着她,没要她,怕她不高兴。 沈与尔真的不动作了,可是——下面还顶着呢。 后来,连续三天,不管怎么问怎么找,这件事情都会被陈顾返或亲或压地敷衍过去,态度明显,你别走。 沈与尔无奈,郁郁地绕着整个酒庄走了3圈,找了一块空地。 这天,墨尔本的秋风惬意,天空蓝得发深,云层大朵大朵好像棉花糖一样,阳光耀眼,周围静谧舒适到只有偶尔飞过的鸟叫。空地外面,一个澳洲口音突兀地传过来,由远及近,声音本身是柔和的,语气却分外严厉。 “哪个流水线的?在这儿干什么,不知道这一片小先生不准外人进入吗?” 小七这么说着,后面是两个一早就过来报信的本地大姐,她们路过眼瞅着不知道是哪条线上的家伙,一身裹着严严实实的防晒服跟帽子,竟然在小先生圈起来的地方,刨地! 我的天!这是要惹事。 她们进不去,于是匆忙找来小七。 第83章 尾声:陈太太 沈与尔还蹲在地上,她将锄头一丢,拍了拍手,跳回身。太阳刺眼,她把眼睛眯起来用手遮着望过去。 “这里……陈顾返不让动?”她指了指已经刨了一半的地,同样用英语问,一开口就是跟那人格外相似的伦敦腔。 “当然。”两位大姐抢先道。 正是葡萄丰收的季节,她们想,这个人一定是偷懒捣乱的新员工,瞅这纤细的小身板,八成还是个来赚点外快的留学生,毕竟这里酬劳丰厚。 话音刚落,小七的两只手就一边一只拍了过去,当然什么啊,他刻意放大声音一字一句介绍,“小太太,这里的女主人。” 别说动一块地,小先生说过,他都是这个女孩的,哪怕现在她拿着锄头动他,他都乐意。小七回忆这个人每次说起她时,那种更加迷人的眉眼,深邃的直吸引人。 “啊?” “呀!” 两位大姐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生怕她告状,忙一面道歉一面不着痕迹探究地打量她,连体防晒服、黑色围裙、同样黑色高筒雨鞋,就是最常见的农夫打扮嘛。视线转一圈回去,草帽下面的眼睛黑亮,脸被热得潮红,只是——没什么表情。 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陈太太,她们不知如何是好,有点局促。只听说小先生的侄女颐指气使,这个看起来年龄差不了多少的女孩…… 沈与尔撑着膝盖起身。 两人的视线紧追不舍,紧张。 小片刻,她笑了,说:“没关系。”这样的员工反而有原则。 大姐咧嘴露出白牙,小七却开口好奇道:“在这儿干什么呢?”蹲这里跟个小偷似的,也不吭声就刨地,他环顾四周,再次问,“地方挺大的,用帮忙吗?我去找几个人手过来。” “不用,我无聊种辣椒。”沈与尔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工具,至于为什么是辣椒,因为只在小餐厅神奇般地找到一包辣椒种子。 “小七。”她忽然开口。 “怎么了?” “这片地……陈顾返原本想做什么?” 他想了想,说:“给你种花。”因为这里阳光最充足,土壤最肥沃,“你怎么进来的?”这是他比较奇怪的。 “爬……进来的。” 沈与尔尴尬了。 她走过去,握着比自己高一整个人的铁栏杆,试探着问:“不然,我再把辣椒刨出来?”说完她摘下草帽扇了扇风。 “别,别,别……”小七连忙挥手,你高兴种进去的,刨出来——小先生知道了一定得让自己再给种回去。两位大姐在一旁插不上话,只乐呵呵地听着,其中一位从兜里摸出一颗土耳其糖递给沈与尔。 “好吃。”她用中文生硬说道。 “谢谢。”沈与尔同样回复中文,从她手心将褐色包装纸包着的小方块拿到手里。 “现在出来吗?”小七瞅了瞅太阳,“我去拿钥匙。” “行。” 她蹲在地上,等了约莫十来分钟,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双白色运动板鞋就止步在铁栏杆外,干净得一尘不染。 沈与尔顺着包裹在牛仔裤下的长腿抬眼,慢慢移动,隔着铁栏杆对上他的视线。这种感觉,十分像……探监。 陈顾返示意小七将铁门打开,他走了进去。 “诶……诶……”沈与尔却突然指着地面“诶”了两声,他配合地停住,微笑。 也觉察出自己反应有点过头,她又不太自然地补充,“有泥巴。” “那你出来。” 沈与尔撑起身,走出去,雨鞋上沾了不少泥巴。挨近他时,一股子清新干净的味道就扑面而来,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 连续不见踪影,一出现就洗澡! 秋高气爽的,大白天洗澡! 正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脸颊被捏住,强行打断了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陈顾返抬起她的脸孔,直接笑问:“怕我在外面有女人?” “才……没有。” 沈与尔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将捏在脸上的指头扯出来,错开一步迈出去,立刻又被他从后边抱住带回来。她前倾了一下,提醒,“陈顾返,有人。” 小七适时不动声色地溜了。 “小尔。”陈顾返开始不紧不慢地说话,他的胸膛十分宽厚,能将这个纤细的小身板完完全全包裹在怀里,两只手臂更是将人绕得牢固,“没别人,从来都只有你。” 她抽一下,他紧一下,最后沈与尔熬不过他,终于小声嘀咕:“我,我又没说你在外面有女人。” 他笑了,将手臂慢慢松开,牵起她的手。当然知道她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想——借机表白一下。 “都是土。”她望着自己这只脏兮兮的手。 他反而握紧,又包住,说:“去吃饭。” 两个人的背影在树底下越拉越长,一个优雅整齐,另外一个,似乎是戴草帽的——农夫? 辣椒种子一下午便种完,后面几天沈与尔带着陈顾返的电脑变着法儿地换地方,润色自己的毕业设计,因为要躲小七。 这一次,她躲在一座十分壮观复古又有质感的圆顶建筑,趴在顶层露台的玻璃圆桌上,支着下巴等老师的邮件回复。 不经意一撇,一个黑衣黑裤黑帽子的高大人影闯入视线,而这个人影正以飞快的速度跑近,沈与尔将电脑“啪”一合,扭身就要下楼。 “你别跑。”下面是气喘吁吁的声音。 “小七,打个商量,你去找个懂行的人来问问,我听着还不行?” “不行,你是女主人嘛,这事挺急的,赶紧给我个注意。”说着他已经跑到楼上,撑住膝盖,换气。 小先生交代这几天有十分重要的事别打扰,自己拿注意,再不行就问她。可连续问了几天,现在,她只要看见自己的影子便开始溜。 “陈顾返呢?我去问他总可以吧?” 小七想了想,点头,“你问行,我去指定是给自己找麻烦,小先生好像在葡萄田。” “等着。” 沈与尔快步下楼,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一听是急事也不敢耽误。葡萄田门口,她停下来问了几个人,竟然指在不同方向。 到底哪边? 她顺着葡萄架往里绕,老半天又不得不靠在一颗硬邦邦的葡萄树上找方向,这座小山丘实在壮观,尤其丰收时分,脚下是几颗熟透掉落的葡萄,裂开了口子扁在地上。 她就这么靠着,反手一抬,顺势又拽下一颗。 又大又圆紫透的东西在手心滚了两转,沈与尔吃掉,这么甜,再摘一颗含进嘴巴里,她撸起袖子,预备顺两串回去。 这时,他的声音出现了。 “小尔,你在偷我的葡萄吗?”明显带着笑意,开口时,便慢慢走近。 “偷!你的葡萄?”沈与尔简直不能更惊讶,那颗最大的罪证还压在舌头底下,让她说起话来都十分含糊。 陈顾返抬起小朋友的下巴,长指关节敲一敲,“你看,还在嘴巴里呢。” “小气。” “小气?”他重复,逗她,“还有更加小气的。” “嗯?” 下一刻,沈与尔便知道了——所谓更加小气的,就是这个人将舌头强硬地伸进来,抢走她的葡萄,咬破,又推回她的嘴巴里,吸走果汁,勾走果肉,最后吃干抹净还要裹着她的舌尖绕一绕,再心情不错地碰一碰她的上颚。 呼吸间除了葡萄味还是葡萄味,这样的方式,她血气上涌,耳膜都在痒。他却面上坦然自若地,伸手,“这两串也给我。” 她二话不说,丢进了他手里,警惕地望着他,这次,可半个字都有没讲。 他不说话,也没动作。 沈与尔再次用余光偷偷观察他的神色,这个人似乎笑了一下,然后自己就被他扭了一个角度,带着走了约莫十来步。 陈顾返手长腿长,随手一够,摘下上边颗粒饱满的一串,他示意小朋友用衣服兜着,沈与尔将外套双手拎着展开,他又是随意几串。 果然……不太一样,她对比了一下自己摘下来的。 “陈顾返,我有事问你。”没忘正事,她将小七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先回去,我一会儿找人跟他说。” “不急?” “不急。” 晚上,沈与尔一个人呆在卧室的露台,手臂撑着栏杆托住下巴,看这座充满美好田园风的酒庄,处处透着深刻魅力的高低复古建筑在大片绿植里,跟它的主人一样,浑厚、细致又高雅。 下面的树叶沙沙作响,瓜果跟花草的香味扑进鼻端,更添韵味。心里自觉就开始想着他,一定也会像自己一样,靠在这儿,享受这样舒适的夜晚。 此时,身后出现了动静。 沈与尔半转身子回头,他正一面微笑一面走过来,将一只手臂斜斜搭在栏杆上,低头。 “小尔,你还生气吗?”陈顾返这么问,握住她的腰从后面贴过去,双手绕在她的小腹上,来来回回。 温度传过来,她的呼吸哽了一下,故意说:“生气。” “那怎么办,要不然——你打我一顿?” “不想打。” 几秒的沉默,他舌尖带出很低的笑,“那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整个酒庄突然黑下来,眼睛不能适应这种瞬间的光线变化,仿佛无底洞,沈与尔困惑回头,被他太过温暖的手掌蒙住眼睛。 “乖,等一小会儿。”他说。 她就安静地等着,靠在他怀里,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第36下,这只大手慢慢松开,沈与尔先是眯了眯眼睛,渐渐,她不可思议地睁大,这双漆黑的瞳仁里映满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目之所及,满山遍野,从远处的葡萄田到最近的建筑,绿植,大大小小无数个暖黄小灯拼凑的三个字——她的名字。一只略大的名字下面,建筑上的复古钟表,指针指在20点14分。 “陈顾返……”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边,又指到另一个方向,“先别说,看那边。” 又一片灯光闪耀起来,最简单却沉重的三个字:我爱你。 “我爱你。”他再次轻声说,带着属于他的动情。 四年来,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将这三个字讲出来,于他而言我爱你便等同于沈与尔,是他全部的爱情。 沈与尔怔住了,点点滴滴跃然脑海,从阳台下的初识,到雪地里的告白,再到如今,他拥抱自己,说“我爱你”。一路温暖过,坎坷过,吵过架,可多幸运,至今仍旧被上天眷顾地没有分开。他说自己是他的明媚,他又何尝不是自己积极向上的支撑。 想着,眼前酷似星辰的酒庄便越来越模糊,景物开始晃动,他偏偏又煽情地摸到她的手指,套进去一只尺寸刚刚好的戒指。 想哭。 “小尔,结婚吧,好不好?”他把人抱紧,别开她挡住耳朵的头发,一面说着,一面用鼻尖蹭红了这只软软的小耳朵。 “如果……有人比我更成熟,更美丽,更匹配你——怎么办?”她心跳快到抑不住,已经不想躲开他凑在耳根的嘴唇。 陈顾返单手托住了她的脖子,干净的指头不住摩挲。 “我知道你最适合,谁都不行。”说完,他咬住她的脖子,开始亲吻,再次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沈与尔不知道一个简单的“好”字是怎么从口中颤抖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如何仰起脖颈,让他吻的更顺利,直接。 忽然又有点意识时,是他将手伸进衣服,解开了碍事的东西。 她仍旧靠在栏杆上,面对他,双臂绕上他的脖子,身体向后弯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陈顾返激烈彻底地吻她,微微偏头错开鼻尖,节凑恰好,她呼出的气息全部被他吞进去。他的手摸到她前面,握住揉了揉。 沈与尔突然觉得,脚尖都开始抽筋。 倏地,后背和腿弯便被抄住,他将门踢开,又用脚跟撞上,然后床垫软下去。后来云里雾里许多碍事的东西都被扯开,她被一双大手翻了个面儿,脸埋在枕头里深深喘气。 眨眼间,只穿一条长裤的陈顾返从后面挨过来,手指从她的蝴蝶骨沿着凹进去的脊柱线徘徊,她不轻不重呻出声。 这么一下,他受不住了。 快速勾走最后一件小东西,就开始紧紧贴着她,密密麻麻地又咬又吻。这种感觉,她备受煎熬,手指抠进被子。 “陈顾返。”后来她被弄哭,真的,又酥又麻。 而他也折磨到不行,哪怕碰一碰揉一揉都会忍不住眼前朦胧。 事后,陈顾返撑在她两侧,拨开她汗湿的留海。沈与尔说,热。 “不行,会感冒。”他将小朋友踢走的被子重新扯回来,下地去开空调,调到了一个合适的温度。 他仍旧只套着条长裤,走回来,腰带有点低。 “小尔。” “嗯?” 陈顾返不确定地再次说一遍,“跟我结婚。” 她笑,脸还热得潮红说,好。 不知道多久,抱着抱着,本身便热烘烘的,再加上床单被子甚至空气都是媚人的味道,陈顾返的手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摸来摸去。 一面动作,他一面叫着,老婆,声音低低地从喉咙里渗出来。 所以,第二天沈与尔接到电话时近乎睡蒙圈,声音软到让人浮想联翩。陈老太太在那边笑道:“小尔,还在睡觉吗?” 她瞬间惊醒,盯着来电显示看了2秒钟,匆忙挽救,“没,没,起来了。” “没关系,再睡会儿,我就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这边有件大事。” “什么大事?”她紧张。 “先回来再说好不?” “行,这就准备动身。” 老太太却慈祥道:“别急,先休息好也是可以的。” “我……订机票。”她心虚。 陈顾返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手中拿着她的护照跟身份证,沈与尔一眼瞅见作势便要去抢,一动浑身疼,动作做了一半便被硬生生止住栽回床上。 “急什么。”他把小朋友拉起来。 还用问,找了这么多天的证件嘛,她睨过去。 陈顾返十分坦然地笑了笑,“今天走?” “对。” 小七送两人的时候,凑过去神情古怪。沈与尔问,干嘛?他这才放低了声音跟她讲早上听来的大消息,“酒庄里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小先生求婚了啊,而且几乎人人都会写沈与尔三个字。” “为——什么?” 他笑道:“看得多急的牢嘛。”一个酒庄都是,想不记住都难。 是不是……太高调了,她窘得哑口无言。 陈家门口,提前被告知所有人都在,沈与尔从进门就开始紧张,陈顾返却故意没有安慰她,她觉得十分奇怪。 忍不住了,她开口问:“出什么大事了?”环顾四周,各个神情微妙,于是她将求助的目光落在自己爷爷身上,老爷子原本威严挺拔,被她这么一看,面色一下子就可怜巴巴起来。 “爷爷?”她两步过去,生怕老人家出个万一。 沈老先生匆忙解释,“小尔,我没事,你问那边。”他将拐杖指到主位。 陈老先生却故作深沉。 可很明显他的情绪还不错,“小尔,让顾返告诉你,你先跟他出去一趟。”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沈与尔转头,眼神示意他,他翘起一点嘴角把人带走。一路上这个小朋友都在紧张,陈顾返干脆捉住她一只手搁在自己腿上,继续专注地看着前边开车。 “小尔,别紧张,又不是坏事儿。” “真的?”她不太信。 “真的。” 说完,车轮滑过绿化带边,车子停住了,她抬头,傻眼。 “大……事儿?”她指着门口,结巴着问。 “对,大事。” 这件大事,办起来出奇的快,差不多半小时,沈与尔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大柳树下,还在恍惚,她将手掌大小的红本子对在枝条透过来的阳光下,仔细凝视。 这本——是真的,不是曾经送给他的那种,网上买来的假货。 这一刻,跟他,合法了。 陈顾返手指触到她的睫毛,又弯又翘,阳光下闪着光一样,这个小朋友就这么不由自主笑着,真动人。 他轻声开口:“陈太太。” 沈与尔懵。 他再次触碰她的睫毛,耐心十足,说,“陈太太,你答应我一声。” 小片刻的对视,她笑了。 “嗯。” ——正文完—— 第84章 番外:陈氏日常(上) 赵约被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因为他要结婚了。 自从保研后,生活实在宽松,今天是面见准丈母娘的日子。 他扶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下走,目光始终落在脚尖,一时百感交集。光影转亮,拐弯就是客厅,正专心致志想事情呢,只听见“咚”一声,他坐在地上云里雾里地扶额。 “靠!” 可怜巴巴地嘴里又低咒了一声。 沈与尔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警惕地看过去,吃惊半秒钟——怎么,这么弱不禁风了。 赵约适时抬头。 四只眼睛就这么对上了,大眼瞪小眼。 忽然,他“蹭”地弹起来,大步向后一迈,紧接着一个下意识的起手式,转瞬又换成自卫的抱臂,一开口颇显神经质。 “沈与尔……你不会是掐着时间过来报复我的吧?” “谁要报复你!” “那你来干嘛?” 来——干嘛!当然是找陈顾返汇报大事,她没吭声,踩着楼梯边侧着身子躲开他,模样同样十分自卫地往上挪。 赵约恍然也觉察自己问了十分蠢的问题,忙咳嗽一声补救,“那啥,以后一个屋檐下的家属啊,见面礼什么的……”说着,他将手伸进兜里掏东西。 “给。”他说,傲骨磷磷地递过来一个洗干净的桃。 沈与尔心里放松,“不要不要。”完事推开了他的手,继续往上走。 “站住!”赵约提声喊。 她停下脚步,一只脚还跨在两层阶梯上,扭回身子观察这个家伙继续在口袋里摸索,老半天,他说:“再加一样,以前的帐一笔勾销怎么样?别……生气了。”最后一句,声音出奇的小。 这次他手里多了一块士力架。 伙食还挺丰富,不是传言中的惨不忍睹啊!沈与尔心里想着,跟刚才一样,没接收,目光好奇地追到了他的口袋上,只一眼。 赵约戒备地捂住,丘丘千辛万苦送进来的。他想了想,大义凛然地掏出来,一脸强势地催促:“最后一块了,抹茶的。沈与尔,你就说行不行,成交不成交吧。” 这个家伙眼睛里的真诚跟期待出卖了他的伪装,一紧张就伪装,还伪装不好。沈与尔笑了,接过来,状似不经意地告诉他,“作为诚意,酒庄借给你结婚用啊。” “你能做主?我小舅舅可不让。” “陈顾返,他……不让啊?”这下坏事了。 “反正你答应了,反悔不是小舅妈。” “不是就不是呗。” “你,你……有恃无恐。” 沈与尔托着东西摊手,没再跟他开玩笑,只抬抬下巴示意,“我尽量啊,不行你就趁早换地方。” 上了楼梯,又走了几步,她抬手轻轻敲三下门。上次就因为想礼貌等他来开门,被他捏着耳朵按在墙上教育了老半天。 所以,她直接进去。 房间里阳光充足,又暖又明亮,陈顾返坐在窗边一只圆形厚实的单人沙发里,电脑搁在交叠起来的双腿上,干净的手指在键盘上敲着。 “过来。”他并没有抬头,轻轻地说,放下刚抿了一口的咖啡杯。 盯着他的侧脸,好像怕惊扰这么美好的画面,沈与尔踩在柔软地毯上的脚步又放慢了,多用了几秒钟,在他身前停住。 陈顾返将电脑放到一旁的玻璃圆几上。 她这才掩饰不住兴奋地扑到他怀里,两条腿蜷起来跨坐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陈顾返,好消息。”她迫不及待开口。 他却将双手从她腿根一路摸到腰侧,只隔着薄薄一层牛仔裤跟t恤,眼见着又要从前面再滑下去。 “光天化日的。”沈与尔提醒他。 “光天化日的?”他笑,把她又拉近了点,“以为我想干什么?” 她不吱声,睨过去。 这么僵持了2秒钟,陈顾返已经摸到她小腹下面的手指一勾,一只露在外面的藏蓝色布老鼠带出了她牛仔裤口袋里的几把钥匙。 他拎着晃了晃。 “谁给你开的门?” 沈与尔抿着嘴巴,哼哼唧唧回答,“你家……阿姨。”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补充,“还不习惯嘛,下次一定自己开门。” “还没习惯跟我结婚?” 领证第一天,陈顾返就把所有钥匙配好了交给她,奈何这个小朋友总是忘记,阿姨又舍不得给她关外边,只要门铃一响,在显示屏里看到她,就急匆匆去开门。 这么思考着,他把人兜住腿弯抱了起来。 沈与尔吓一跳,还没答复出口,就被他按在了床上,布老鼠的钥匙串丢到一边。 “陈顾返,家里还有人呢。” “就算现在谁推门进来,我们也是合法的,正常人都会自觉退出去。” “要不要……收敛点儿?”她平躺着被压住,怎么看姿势都格外暧昧,尤其是贴近的呼吸。 “不要。”他说。 不——要!?她呼吸变重,一看就紧张过头。 “别紧张。” “我才没有紧张。”沈与尔声音在飘。 陈顾返屈起手指,敲她的额头,笑得挺轻。渐渐,他换了一个姿势,略侧着身子单手撑住下巴,更加暧昧地盯住她,慢吞吞说:“小尔,你多叫我几声老公,习惯习惯。”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吧。”她这么想着。 他就直接干脆地把手覆到她胸上,握着揉了揉。 “老公!”沈与尔喊出口,耳根子快要红爆了。从来没有过,大白天的被他盯着看,然后慢慢揉着摸。 “继续。” “老公!” …… 他的眼睛逆着阳光,在阴影里又黑又大,并且十分愉快。 第85章 番外:陈氏日常(下) “陈顾返。”沈与尔忽然改口,叫他。 “嗯?”他翘着尾音应地十分轻,嘴角扬起来,随后又把她吃进嘴巴的一缕头发拨开。 “我有正事要说。” 说着她手肘撑住床垫,起身,踢踏两步将他的电脑拿了过来。 “你看。”小片刻,沈与尔指给他看,喜悦溢于言表,“收到墨尔本那边学校的通知书了,没白准备。” 陈顾返在仔细读邮件,手指曲起来,关节搭在嘴角。 “最近就轻松了,只剩答辩和签证。”想着领证还没一个月,自己已经往返学校跟家里数趟,仿佛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恶人一样。于是她正经起来,盯住他的胸膛接着往下说,“往后……一直陪你啊。” 沉默,一秒,两秒…… 他在头顶上应声,嗓音带出好笑的味道,手指还有一搭没一搭在键盘上敲几下。沈与尔像条虫子一样拱过去看屏幕,“你在看什么?” 页面一闪,陈顾返已经将她的学费支付完了。 他腾出一只手摸摸小朋友的头顶,说:“直接用那边的信用卡,免得你还要换澳元。”见她在发呆,他手一抬就将电脑合起来,“啪”的一声。 “还有什么事要说?”陈顾返问。 她盘腿坐起来,“赵约想在酒庄办婚礼。” 他安静地看着她。 沈与尔心虚,“我答应了。”说完她又接着补充,“倒不是因为你小外甥,只是丘丘那里,我也希望她有一个……特别的婚礼。” 她盯着他的眼睛,鼓起了半边嘴巴,像一个等待家长判断的小孩。 短暂静默,陈顾返乐了,一只手臂撑起半边身子,另一只手将她一揽,又躺回去,一面摸着她的耳骨,一面说:“女主人,放心,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噢!”她埋在他胸膛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表情,仅能从声音分辨,似乎十分愉快。 “还有要说的吗?”陈顾返翻了个身压住她,抬起她的下巴,凑近了叫“老婆”。平时都忙起来还好,可一闲下来,只这么任意地碰着,就恨不能一直这样抱着躺下去算了。 “没……了。” 沈与尔不由自主抿了抿嘴角,心里想,明明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是会心跳变重。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贴了过来。 一贴上就*。 陈顾返一边亲她,一边将手伸到她后背去解小搭扣。她顺从地弓起身子,又没力气地砸下去。渐渐,两个人都开始喘着热气。 突兀的,三声干脆的敲门声打断了这段难以自持的纠缠。 “小尔,下来吃饭啦。”沈老太太亲自上来叫她,并不知道里面在进行什么。 沈与尔握紧他的肩膀,吓得既没出声,也没动作。陈顾返鼻尖贴着她的脖子边缓了2秒,声音低闷,跟外边说:“妈,这就下来。” 他把小朋友拉了起来,掌心仍贴着她的皮肤不想挪开,来回蹭。 “怎么还吓着了?老婆,我们可是合法的。”陈顾返开口,又懒又哑又好笑,睁着的眼睛还有点不爽。 他把丢在一旁的短袖套上,腰带重新拉好,更热了。 空调的风将窗帘吹到微晃,卧室里有些暗,沈与尔蓦地回神,把他的手拿下来包在自己的小手掌里,露出外面他的一大截手指,“我知道是合法的,就是……那什么,有点……”毕竟是长辈呀!听见了也挺让人害羞的。 陈顾返静静看着她,见她着急起来一个劲儿地跟背后小搭扣纠缠,于是倾身过去,双手绕过她的腰,伸进去给她扣好。 她张了半天嘴,最后吐出几个字:“走走走,赶紧下去。”说着就要从床上弹起来跳下地,很快被按住。 陈顾返给她把鞋子捡了回来。 “怎么丢这么远?”他问。 “我……我怎么知道。”沈与尔牵住他的手,拉着他闷头下楼。 饭后,陈沈两家老先生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泡了壶茶,下棋。陈顾返跟沈与尔溜溜达达散步,太阳还挂在地平线,淡蓝色的天空跟大块云朵被余晖映衬出一片华丽的橙红,两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在小区里的马路上,一大一小,手牵在一起。 沈与尔非要走一个半脚宽的高台,跳过去回头,“叔,你给我弄上去。” 陈顾返轻松将她托起来,放到上面,手还小心地搭着她,慢慢跟在后面。 拐过去一排竹子,里面篮球场边的花池台子上,传过来声音,就着篮球拍在地上的节奏,话音清晰可辨,沈与尔听到了。 “赵约,以前跟在你们后面的小女孩真跟你小舅舅好了?”语气略带嘲讽。 她一怔,陈顾返却毫不犹豫拦腰给她抱下来,左手臂绕过她的脖子,紧紧搂着漫无目的地继续溜达。那边更惊讶了,“看看看,还抱上了。” “关你屁事。” 是赵约的声音,烦躁的,要急眼。 “得得,不关我们事。”有人张口说,“可是你得叫小舅妈啊!不是就因为这个关的禁闭吗?” “我他妈乐意。”赵约把篮球丢进远处篮筐,转身走两步又猛地扭回去,警告道,“这我哥们,我们再怎么打架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你们懂什么,别指指点点。” “行行行,赵约别走啊,不打了?” “不打了。”他抱着后脑走得潇洒恣意。 “别啊别啊,别这么小气嘛。” “说不打就不打。” 他坚决说,头也没回,心里琢磨着为什么这么生气,大概……自己可以不爽,别人这样说就他妈不行。 听到这里,沈与尔已经跟陈顾返走开很远,她忽然停步,双手搭着他的脖子踮脚,恋爱自由,怕什么,这个人是自己合法丈夫。 国家都同意了,谁指点都不好使。 “老公?”她舔虎牙,笑逐颜开。 陈顾返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把她拉近。 沈与尔接着讲:“你看,赵约也不坏是不是?”他抬了一下嘴角示意她继续。 “所以啊……咱们回去给小外甥亲自操办婚礼。” 他亲在她额头说,行! 一周后,陈顾返跟沈与尔落地在墨尔本机场,他把小朋友塞进小七开过来的吉普里,侧身捂住她的手,“降温了,风又大,今天先别弄。” “等天好了,我再绕酒庄转几圈观察观察。”沈与尔挺着脖子问前边的小七,“那辆小自行车还在吗?” “我给你找找。” 一晃就是四五天,赵约过来这天,天气好得不得了,天空蓝的干净,刚入冬的阳光将地面照得发白。他终于找到个能说得上话的,问:“我小舅舅呢?” “跟你小舅妈在一起。” 赵约凌乱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当着外人面叫出口,他咽口水,再问:“那……沈与尔呢?” 小七想了想。 “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嗯?” “本来是给你张罗场地,第一天就上了叶先生留下来的热气球,不过中途俩人发现了个山坡,自己玩去了。”小七捡主要的,接着描述,“第二天冷,他们窝在三楼一天没出来,后面两天就骑着自行车不见踪影。” 赵约张着嘴,没吭声。 小七用手背挡住脸,凑过去小声说:“我也是费了老大劲才打听到这点蛛丝马迹,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俩人在哪。”他摊手,“对了,中途你表妹,就是李常夏过来了。” “干嘛来了?”知道她坑人,赵约也紧张起来。 “来道歉,父母亲自带过来的,为上次的事,小姑娘这次还行,一句话也没敢多说。” “哦!” 赵约心不在焉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他们手机也打不通,于是打算自己找找。正想着,几声清脆的铃声,接着一辆自行车就飞驰过来。 他往边上躲开一步,咋咋呼呼开始嚷:“要撞死人啦。” 沈与尔稳稳停在他身边,陈顾返腿太长,直接从后座站起来,将小朋友毛线帽子下飞起来的头发压下去,这才低声说,“提前了一天过来。” 这么修长挺拔的人,坐在后面!! 赵约惊讶地忘了叫人,他再次打量一眼骑车人的小身板,帽子遮住耳朵,两个毛球垂下来,一件厚实的白色高领毛衣又长又大地罩在身上,袖子挽了一圈还将将盖住半只手。 应该是……小舅舅的衣服,他想。 沈与尔喘了两口气,撸袖子,“巧了,正好碰见。”陈顾返又从后面伸手给她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 她回头笑说,热啊!他说,不行,热还非要骑车。 赵约咳嗽一声,规规矩矩嘀咕:“差不多行了啊——我的场地……?” “兜里。”陈顾返只开口,并不动作。 沈与尔看了一圈,半弓着腰从他口袋里摸出一张图纸,拍在对面大男生手里,“给,弄好了。”这是跟陈顾返窝在三楼大卧室落地窗前温暖的地板上,一起画的。 “还……挺效率。” “当然,都是丘丘喜欢的。” “谢,谢了!”他挥挥纸,略尴尬。 沈与尔不屑偏头,心里哼。 接下来的事情,她作为女主人承担了大部分问题,每天都会有不敢做主的人过来问,这里是不是可以动一下,那边加点东西好不好。 几天忙下来,她来回跑得灰头土脸。 陈顾返心疼,把她堵在墙角,说:“别弄了,让他们过来问我。” 她想了想心事,果断答应,并且找了个回学校拍集体毕业照的借口,先一步溜回去。说是借口,其实也谈不上,因为真的要拍。 瞬间又进入夏季的沈与尔用了半天时间完成学校的事情,便坐在mix里吹空调发呆。 “这是谁啊?”刚进来的三男两女好奇,问,“谁又找新女朋友了?”说着将在座男士戏谑打量一遍。 吴璃干脆笑道:“陈太太呗。” “哪个……陈太太?” “陈顾返。” “卧槽!”说话的人分贝很高,他像噎了颗鸡蛋,声音都走调了,“陈顾返……结婚了?” “对,结婚了。”吴璃按一按耳朵。 新来的几人不可思议,探究地打量过去,真想象不到这样张扬又潇洒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嘿,醒醒了!”吴璃将发愣的小朋友晃醒,捏着她的脸颊,“结婚以后……真是越来越妩媚了。” 沈与尔只靠过去,没接调侃,因为在想大事,于她而言很大的事。 陈顾返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6月1日这天,她起了个大早,早在前几天便跟家里几人商量好,就等他中午回来。说起来也没什么特殊,想了很多东西的方案都被她否决,最终还是决定亲自给他做一顿饭加一只蛋糕。 毕竟——老夫老妻了嘛! 想起来,还有点羞涩,看到家里几个长辈的目光,她就不自觉脸红起来,沈老太太笑话她。 将近正午,门锁才一响动,沈与尔立马从沙发里抬起头,第一个对上了他的视线。陈顾返走过来,俯身笑,将她围在沙发跟自己手臂之间。 看了一小会儿,他将一只棒棒糖塞到了她的嘴巴里。 “老婆,节日快乐。”他说,旁若无人地凑过去亲她的耳朵。沈与尔却脸皮薄,含着糖又开心又闪躲地推推他,“先吃饭。” 像普通家人、朋友过生日一样,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最后蛋糕蜡烛吹灭的时候,沈与尔小跑着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面。 碗边很烫,她捏着耳垂跳了两跳,然后眉开眼笑,“陈顾返……健康长寿,天成地久。”最后四个字,声音挺小的。 他仍然听得清楚,还看到了她放在下面比了一颗心的手。 只要关于她的,什么都错不过。 “好啊,天成地久。”他一边吃面,一边说着。 两边家人在笑,她就在身边,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人温暖。 今天,他喝了一杯红酒,亲自酿给小朋友写着她名字的那瓶,饭后,才将将从楼梯拐进二楼,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按在墙上亲。 沈与尔睁着大眼睛思考,要进屋,一定要先进屋,她如实说。 陈顾返“嗯”声,将人抱了起来,踢开卧室门,又简单直接地用后脚跟撞上,等不及走到床边,就将她抱着压在门板上。 “陈顾返,生日快乐。”还没有单独跟他说,她就这么搂着他的脖子,腿挂在他的腰上,气息十分急促。 陈顾返慢慢地一下一下吻她,问:“小尔,面也是你做的吗?” 此时,这个角落全部都是葡萄的味道,她身上的,跟他呼吸出来的热气。 她嗓子很干,只点头。 陈顾返将她放了下来,转瞬又握起她的右手,放到嘴边,“哪一根手指做的,这根吗?”说着他咬在她的食指,从指尖边亲边咬,直到指根。 这种感觉,腿都软了。 他扣住她的腰,没让人滑下去。 “陈,陈顾返,你太折磨人……” 沈与尔没说完,因为他忽然抱得太紧,仅听见他在低声耳语,“老婆,那我们就直接点儿好不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只觉得热,格外热。后来凉快了,仿佛又贴到更热的东西,浑身便开始汗津津的。 月亮从天边爬上来,地毯上微亮。 陈顾返将手臂从她脖子下面轻轻绕过去,认真看着她。该感谢谁,只那么一眼,从此,便是他的天长地久。 第86章 番外:关于一次中不中 2月底,墨尔本的早晨不冷不热,阳光明媚,有微风从脸侧拂过。这天,是沈与尔毕业典礼的日子。 陈顾返将小跑停在广场外面,路过一座纯白色法式喷泉,他牵着小朋友走在林荫大道上,去不远处的礼堂领一个月前预定好的毕业服。 沈与尔眉眼都弯了,陈顾返给她将硕士服的小方帽子摆正。 “陈太太,恭喜毕业。”他说着,将从车里一直抱过来的鲜花递过去,又摸了摸她的后脑。自己老婆,怎么瞧怎么好看。 “谢谢啊!陈先生。”她踮了踮脚,乐道。 然后,有声音由远及近,“沈与尔,别腻歪了,趁着没开始赶紧拍照。”同班的华人女生李天然过来拉她的袖子,还抽出2秒钟跟陈顾返问了个好,“小老板,你们回家再亲热。” 陈顾返绅士回应,漂亮的眼睛带笑,示意她们先去,不用管自己。 沈与尔歪歪咬着舌尖摊摊手,告诉他,要是一会儿不好找就直接用入场券先进去。他没再打扰几个女孩,径自往门口那边走,正巧撞见了熟人,这所学校里的几个老教授。 于是,他们在一颗大橡树下边热络地聊了起来。 拍照那边,学生很多,一直跟沈与尔几个呆在一起大概是旁边系的卷发女生好奇,又望了望远处陈顾返这张东方面孔,问:“男朋友吗?这个男人可……真有魅力啊。” “什么男朋友啊!”李天然直接抢先回复她的朋友,好玩地捧起沈与尔的脸孔,继续跟旁边说,“这可是她老公。” “小honey呀!”她继续变着调子逗乐,又介绍道,“她honey是可莱波蒂的老板。”想当初,刚来澳洲时,自己还崇拜地在网上不断搜这个华人老板的新闻。后来跟沈与尔熟悉了,被她带到家里做客,这才知道——自己新交的好友,是这家酒庄的老板娘! “可莱波蒂,那个酒庄吗?” 沈与尔见女生在问自己,于是点头。 “wow!原来可莱的老板这么……年轻,结婚竟然也一点儿小道消息都没有。” “嗯——我们在中国办的婚礼,只请了一些亲戚朋友。” 听到这里,李天然又来了劲,掏出手机翻相册,“ellie,我给你看他们结婚的照片,你一定要瞧瞧我们中国的礼服,漂亮到想哭。”她一面用手指划着屏幕,一面兴奋往下讲,“听说是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就是那个挺有名的人做的。” 她想了想措辞,怎么都形容不出那种低调内涵又华丽的布局,跟全程甜到仿佛眼前冒着粉色泡泡的感觉。最后,她只能竖起大拇指,张口说:“牛逼!” “牛……逼?”女生似懂非懂困惑着学她,也竖起大拇指。 沈与尔将两人的手指握住,放了下来。 她好笑,“有那么夸张?”那天的印象——只觉得一直马不停蹄在忙碌,除去不得不注意的,眼睛里就剩他,很帅,又温柔又帅,抬手间一个小动作都让人荷尔蒙爆棚。 “当然啦,我回味了好几天呢。” 沈与尔听着就低声笑,她觉得自己,大概得回味一生吧。 赶着时间,她们在礼堂门口排队站好,各种肤色来自不同国家的毕业生齐聚在这里,数年苦读,等待一朝毕业。 十点整,复古华丽的礼堂,唱诗班的曲子悠扬传出来,在全场起立的微笑注视中,所有毕业生缓慢走进去,面朝着巨幅的浮雕,这一刻庄严肃穆又充满喜悦。 沈与尔第一眼就找到他,坐在前面,并不在家属区,很明显是一个走后门的位置!她想着,跟他微笑了一下。 陈顾返就站在几个教授旁边,凝视着她,跟大家一起轻轻鼓掌。他认为,这种愉快的感觉一定是骄傲,他的小朋友,从老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时,笑得自信又好看。 可令他惊讶的是,一回到家,这个小朋友就热情地扑过来,猝不及防将他退到墙角。 “陈顾返,我刚过完23岁生日。” 他点头。 “并且……我已经毕业了呀!” 陈顾返笑了,大概知道了她的意图,却故意逗她,“小尔,你想干嘛?” “我想……”她犹豫了,反复酝酿半天,才将他的手拉过来贴到自己小腹上,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你——想不想要?像我们的……宝宝。” 沈与尔勾住他的脖子,使劲踮着脚想亲他。 陈顾返下巴一抬躲开,转而又低下来望着她迷茫的样子,“小尔。”他说,将她从腰到腿摸了一遍,“再养胖一点。” 孩子……想要,当然想要,一个像她的宝贝,光是想到就让人心底软下来,甚至很早他就开始查阅怀孕跟生产的资料,看完,便不怎么敢了。 等等,再等一两年,他总这么考虑。 沈与尔一瞬不瞬盯住他,观察这个人的话里是否还有余地,可他的神色表示,没戏,半点都没有。 她怏怏地栽回床上,摊着。 “不行,我都没兴趣了。” 陈顾返从后面压过去,“对我没兴趣了?” 她用力点了两下头。 他也一声不吭,只是在她身上摸摸弄弄的,没两分钟沈与尔就受不了跟他哼哼唧唧,“我收回刚才的话。” “好。” 小片刻过后…… “你,你!你还揉。”沈与尔觉得自己上当了,这人明显在进行刚才自己想进行的事情,她的控诉噎在喉咙里,变成一个四不像的音,仿佛是撒娇。 陈顾返好像笑了,渐渐温柔。 事后,沈与尔盯着天花板想办法,趁他不在,查了两天电脑,辗转各大论坛隐姓埋名地搜答案。果然人多力量大,她干了件不得了的事儿。 鬼使神差,扎漏了盒子里的所有套。 这天,陈顾返抱她在腿上亲的时候,起初她有了那么点心虚,很快这种感觉便烟消云散,因为这个人太过勾人,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等到慢慢反应过来时,他正撑着汗湿的胳膊,脸色古怪。 沈与尔下意识往后拱了一下。 他证实了结果,把人按住,“小尔。”分不清脸上到底什么神情。 “别……紧张,陈顾返。”说这话时,她自己就紧张的不得了。“一次成功,中了的几率也不是很大啊。” 陈顾返将她抱紧了点,蹙眉又叹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心里竟然也有了期待,在以绝对的速度漫延。 第87章 番外:陈家石榴 “小尔,你……有没有什么不适?” 说话的人是陈顾返,他坐在副驾侧身,一只手臂撑在头枕上,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着皮质座椅。自从小朋友干了不得了的事情以后,他每天总要问那么几遍,紧张她。 “没有。”沈与尔一面低头观察驾驶室的仪表,一面斩钉截铁地说着。 才3天呀! “陈顾返。”她猛地抬头,差点亲到他的嘴唇,“不行,我不敢用你的车练,怕给你撞坏了。”车顶的篷敞着,早秋清爽的风将他身上独特的沉香味道吹进了鼻子里,她又吸了两口。昨天倒车时险些刮到一颗树,吓得树边晒太阳的小七“哇”地一声就哭出来。 然后——弱搓搓道歉了老半天,才把这个外边狰狞内心脆弱的大男生安慰下来。 这时候,陈顾返将双臂从她身后绕过去,握着她的手在方向盘上,轻声说:“不要紧,练你的,坏了去拿去修。” “不行不行。”沈与尔坚决表态。 他手指捏下墨镜丢到前面,看了一会儿这个小朋友,反手摸到手机给小七打电话。 “什么指示?”小七在那边迷迷糊糊问。 “把你的车开过来。” “小先生……”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快点儿。” “……” 约莫5分钟后,小七将他的吉普沿着酒庄里大草坪边上的马路开了过来,草坪上的欧式浮雕喷泉还在喷着细细的水柱,他就停在旁边。 陈顾返走过去,抬手拍了拍车身。 “小先生,没你的车皮实安全。”小七见他动作,这么跟他说。 沈与尔正伸去拉车门的手一顿,回头眯过去,“什么意思啊,我连马路牙子都没撞到过。”说着要去够这个大男生勾在指头上的钥匙,“小七你坐不坐后面?” “crazy!不坐。” 他将手臂一抬,继续讲,“车给你,不过离我远点开好不好?” “行。” 陈顾返这么跟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练了小半个月,一个葡萄酒赛事的电话就要将他招走。前一天,他牵着沈与尔在阳光下的海滩上散步,海面平静波光闪闪,他按着小朋友的肩膀开口了。 “小尔,一会儿去医院吧。” “你!要干嘛?”她开始紧张。 “应该可以检查出来了。”总归还是担心她,万一……也好早点做准备。 沈与尔安静了小片刻,不确定他是不是愿意松口,不喜欢怎么办,“叔,叔?等你回来再去行不行?”商量的口吻,带那么点撒娇。 过几天自己先确定一下,她这么想着。 “回来得大半个月。” “不晚不晚,真的不晚。”她蹲在地上耍赖,偷偷抬眼瞅他,“我一点也不想去啊。” 陈顾返想了想,估摸了一下日子,勉强点头。沈与尔这才让他将自己拉起来,迈进一步侧脸靠在他胸膛上。 “赖不赖?”他说,勾一下她的鼻子尖,手臂把她包围住,小朋友真的很少耍赖撒娇,几乎——没有。 “不赖。”她嗡嗡答,“跟你商量嘛,没不讲理。” 他在上面吻一吻她的头发,隐约笑。 这天,沈与尔百感交集,坐在马桶盖上手里握着一只验孕棒,刚才手一直在发抖,看到结果的时候——怎么说,这种感觉,仿佛坐飞机时的忽然失重,晕到眼前一白,心跳到现在还不能平复。 她将手一点一点摸到小腹,好像被烫到似的,掌心越来越暖和,心越来越软,她用虎牙咬着嘴角放空,心里演练怎么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手机在卧室突兀地响了。 沈与尔一下子弹起来,作势就要跑过去,忽然想到什么,转瞬又赶紧将步子缓下来。握着手机,她深呼吸了两口,接起来。 “小璃姐。” “呦呵,接我电话紧张什么?” “有吗?” “没有,逗你呢!”那边总有各种各样忽远忽近嘈杂的欢笑声传过来,偶尔夹杂着一些别国语言,吴璃在这样的背景里开口,“我们在墨尔本的海滩上度假,来不来看看我们,顺便意思意思带点东西。” “当然去,等我。” 也就海里游一圈的工夫,沈与尔见到了遮阳伞下半靠着喝饮料的吴璃,舒服惬意地伸懒腰。她慢慢走过去,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都秋天了。” 吴璃手指划了一圈,下巴一努,“喏,这几个,哪个都说没工夫,姐千辛万苦才把他们骗过来。” “没这么夸张。”霍湘环顾四周,笑道,“陈顾返没过来?” “他受邀去当评委了。” 聊着,几人就收拾了烧烤炉子,预备返程。 “去我们那儿住吧。” “诶?小心……” 最后一个音还没蹦完,霍湘的手捞了个空,几个人就眼巴巴瞅着沈与尔在平地上,被斜了一半的石板绊倒。 短暂失神,沈与尔跪趴在地上咬着牙嚷嚷疼,最近总是不自觉没力气呀。 吴璃赶紧给她扶起来,边瞧她额头上磕到路牙的一个大包,边念,“小朋友,你脑袋底下才是一块大石头,这时候捂什么肚子?” 话音刚落,几双眼睛就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齐刷刷望过来,审视地看她一系列小动作。她先是碰了碰小腹,没觉察到不适,这才松口气地点头。 “卧槽,陈顾返知道了吗?男孩女孩啊?”张生迟说着,心里盘算小九九,当然希望是女孩,因为包括叶北向、南城在内,所有哥们家里,都他妈是男孩,娃娃亲都定不了。他又问,“陈顾返不是说,现在不打算要小孩来着?” 听得沈与尔一紧张,不打算……要! 她没说自己的壮举。 吴璃在张生迟腿上踹过去,霍湘挎住小朋友,“几个月了?” 沈与尔思考了一下,“大概一个多月。” “孕妇,好好上楼梯。”吴璃挎住另一边,比她还兴奋,兴奋着兴奋着就开始恍然,是哪一年见到了陈顾返身后亦步亦趋的小朋友,那么小,眉眼带笑,活力又自信。 一个洁身自好许多年,终于遇到久等的归人,一个在最好的年纪,将一生交付出去。不短暂,也不漫长,细水长流,大概就是他们吧。 她觉得心中过于感动了,于是打算讲点儿轻松的,“我特想看陈顾返知道后的反应,不然……咱们晚几天再走?” “小尔,陈顾返什么时候回来?” “月底。” 叶北向淡定说:“那估计赶不上了。” 确实如他所说,陈顾返在几人离开后第三天才回来。沈与尔到接机口等他,今天的风有些大,她在头上松松围了条红色薄羊绒的围巾保暖,模样更像小红帽。 “你今天怎么这么忐忑?”小七问。 她随口诌,“见到我老公高兴呗。” “不像。” “不像就不像。” 说着,她的眼睛便弯了起来,这个人从人海中走过来,一身西装,挺拔颀长。吉普里,陈顾返握住她一只手,“怎么这么凉?” 沈与尔将另一只手也放进他掌心里。 “小尔?”他直觉不对劲,上次电话里问她来事儿准不准时的问题,她说准时,可是小朋友表情不对。 “小尔。”陈顾返又念一遍。 她立马丢盔弃甲,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就这么喉咙发紧地低声说:“陈先生,你,要当……爸爸了。” 这一秒钟,陈顾返空白了。 仿佛有人抽走了灵魂,又揉乱了强硬地塞回来,每个思路都堵在半截,通不了。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从来没有过,不知道是紧张、担心,还是喜悦。 前面的小七一脚急刹车,车轮转了几圈立刻停住,惯性太大,车身都往前晃了晃。 “妈的!” 陈顾返下意识将沈与尔围在怀里,平静下来,他敲前面座椅,“干嘛呢?” “我,我……太惊讶了。”小七快哭了,“小先生,这不是你要当爸爸了,我给——激动的嘛。” “别回去了,先去医院。”陈顾返冷静嘱咐着。 沈与尔眯眼睛看他。 他却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莫名其妙哄起来,“老婆,一定会很辛苦。但是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样子真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沈与尔这么想着,安静数他的心跳,非常快。这个从来恣意张扬的人,身体竟然会紧绷成这样。 她笑了,再次将手放到他的掌心,被他瞬间握住。 回去后,两人商定,还是要将宝宝生在中国。陈景安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他们,“多亏车不大,不然都得跟来,几个老人在家快急坏了。”见面第一句话说完,她就风风火火指挥赵约搬行李,“我只带了一个苦力来。” 沈与尔认为自己并没这么娇贵,随手拎了个大袋子,转瞬便被三只手抢过去,她呆了,被陈顾返赶进车里。 家中,每个人以不同方式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可非常不幸,她的反应格外强烈,有时勉强睡着仍会在半夜醒过来,难受地吐一吐,或者抽筋疼得哼哼唧唧,又想忍着不打扰他。 陈顾返在澳洲的葡萄也不顾了,她难过,他就心疼得无以复加。很多次,沈与尔迷迷糊糊睁眼,都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风。 于是,第二天,她便更加坚强地吃饭。挺过去就好了,会很快——她安慰自己。 这段日子,不长不短,预产期在11月10日,可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这天,一家人紧张兮兮,陈顾返将大提琴靠在窗户边,手臂撑在她两侧,问:“小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与尔摇头,“要不,你再给宝宝拉一首?这次换欢快一点的。” “她踢你怎么办?” “不……会。” 陈顾返贴过去听了听,跟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对话:“宝宝,乖一点,不然出来打你屁股知道吗?”他坐回去,继续拉琴。 连续几天,沈与尔半点要生的样子都没有,她甚至可以健步如飞地跟隔壁姐姐去买菜。这件事情陈顾返知道了,他追了3条街将这个小朋友带回来,脸色不爽。 “别生气啊,适当运动对宝宝好,我是有依据的。” 他就这么抱她在自己腿上,一声不吭。 “陈顾返,陈顾返?”沈与尔拽着他手指摇了两下。 他继续沉默。 “陈……顾返。”这次,她的声音颤了。 他蓦地紧张,瞬间绷直,“小尔,还好吗?” “疼。”她说。 “乖,别怕别怕。”陈顾返吻了她的额头,去拿旁边的手机叫救护车,险些将花瓶碰到地上。 医院里,又是漫长的等待,一家人都来了。 陈顾返靠在产房边的墙面上,一瞬不瞬盯紧门缝。原本是跟进去的,待产室里沈与尔开得太慢,疼得又狠,鼻子里都插上了输氧管,头发一缕一缕汗淋淋的。疼起来的间隙,她还有那么点理智认为这种近乎苟延残喘的样子一定会把他吓坏,于是勉强抬眼,用偶尔被抽口气打断的声音,跟他说,出去等。 他不干,拨开她的头发,握紧她的手。心都嘎嘣脆得要碎了,怎么能出去,这时候看不见她,大概得疯。 沈与尔急眼了,又疼又烦躁,怎么说重话,他就是不走。 最后,护士来了,警告他不能这样影响孕妇的情绪,他恳求表示自己既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只看着。沈与尔摇头,护士还是给他赶了出去。 “这里不是允许陪产吗?”他再次尝试,因为能陪她,特意找了这家医院。 “可孕妇不乐意你看着,就算你给整个医院包下来了也没用。” 后来,他就只能等待,心急如焚。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与尔在里面开始哭,那种挺压抑不敢使劲的哭。陈顾返倏地站直,心里仿佛被人抓着搅弄一样,呼吸不畅。 陈老太太过来,抚他的背。 “妈……”话音就要出来,还是一下子哽住,他眼圈都红了,懂事以来第一次控制不住情绪。 “别紧张,没事的。” “可是她很疼啊。” 这种折磨持续了很长时间,陈顾返觉得大概真的要疯的时候,婴儿哭声传出来,他怔了几秒钟,不偏不倚直直杵在产房正门口,像一尊雕像。 门上开始有响动,很快宝宝被放到婴儿车里推出来,护士说了什么他没怎么听进去,只在大门再次合上前,望进里面。 “要看一看吗?”护士准备把孩子推走,问。 陈顾返看了过去,谈不上的复杂感觉,这就是跟她的小家伙啊……他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的脸,转而又将自己的脸贴过去,用几个月来一直跟她平静对话的柔软嗓音,说:“宝宝乖,等爸爸一会儿,爸爸等完妈妈,我们就一起去看你。” 小家伙动了动鼻子。 再次看见沈与尔是在2个小时后,期间他一直靠在原地,动也没动,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进去。望到她的瞬间,见她一切都好,才终于能扯出第一个微笑,给她。 “老婆。”隔着护士,他用口型无声叫她。 沈与尔恢复了点儿力气,像往常一样歪歪咬着嘴巴,也笑给他看。 就在陈顾返给她喂红糖荷包蛋的时候,小家伙被整理干净抱了过来,病房很大,充满喜悦,几个老人家更是争先恐后想要抱一抱。 “给我瞧瞧。”沈与尔含着蛋,咽下去汤,伸长脖子眼巴巴望着。 “你别动手,我给你托着。” 陈顾返放下碗,把小家伙抱到她身上,她瞬间受不住就要去亲这个软软的肉团子,“陈顾返,你喜不喜欢她?”说着,沈与尔握住她的小手,完全沉浸在小家伙带来的满足中。 “喜欢。”当然喜欢,是你的,什么都喜欢。 陈顾返大手伸过去,将两只勾在一起的手包在掌心,相机一闪,旁边不知谁拍下了一家三口第一张全家福。 小家伙,父:陈顾返,母:沈与尔,性别女,11月16日,16点16分生于中国西安,重6斤6两,母女平安。 后续: 接到消息的众人坐不住了,纷纷致电问候,因为终于有女孩了嘛。张生迟厚着脸皮第一个说了娃娃亲的事情,陈顾返简单直接拒绝,“我们家姑娘,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干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放在母女俩身上,半刻也挪不开。 怎么能跟一个刚当父亲的人要女儿呢。 后来,被拒绝了一遍的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电话攻势,“陈顾返,听说你家姑娘小名叫十六,因为16号生吗?果然跟你一样随意啊。” 怎么可能这么随便,他才没有解释。 只因为——那年,自己遇见了16岁的孩儿她妈,从此就是他的一生呀。 小剧场之先叫爸爸还是妈妈: 陈顾返刚给小十六洗完澡,正坐在小板凳上摆弄尿不湿。整理妥当,他伸着手指玩她的睫毛,这么长,跟小朋友的一样赏心悦目,眼睛又黑又大。 他们都说十六像自己,眼睛会勾人,他倒觉得更像小朋友一些,漂亮、好看,又爱笑。 小家伙伸手了,摆出迷人微笑吐泡泡,这是要抱抱。 陈顾返赶紧将她抱在怀里,跟她顶额头。十六蜷着指头,咿咿呀呀嘟起嘴吧,他笑,将侧脸凑过去。小家伙亲住,咯咯咯乐。 赵约过来看小妹妹,正巧瞧见这一幕,心里就开始回忆,小舅舅什么时候让人这样碰过,除了沈与尔跟这个小家伙,真没别人。 这时候,小十六开口了,“papa。” 陈顾返愣了2秒,轻轻笑,“你说什么?爸爸?” “ba~ba~”她重复。 “会叫爸爸了?”赵约惊讶,把手伸过去摸摸她的小脸蛋,她扭头就笑。弄得赵约直拍自己手背,“妈呀,不行,心都要化了,这长大了还了得。” 陈顾返却将脸凑过去诱导她,“宝宝乖,你得先叫妈妈,不然爸爸可不乐意知不知道?”他继续佯装大灰狼,“爸爸不乐意就会捏你的小脸蛋,揍你的小屁股。”说着,他作势轻轻点了点小十六的脸颊。 十六略迷茫,眼睛睁得很大。 他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发音,“妈——妈——” 十六念,“mo~mo~” 陈顾返不厌其烦一直给她重复,终于,小家伙咧着嘴,闪着黑亮的大眼睛,一声一声奶奶的,“ma~ma~”谈不上标准,却清晰可辨。 他满足地低声笑,“真乖。”小十六也跟着爸爸咯咯乐。 晚上,陈顾返搂着沈与尔在被子里,跟她鼻尖贴鼻尖,先吻了一小会儿,才说:“老婆,十六会叫‘妈妈’了。” 她惊讶。 “我刚教的。”他别开小朋友的头发,一面亲她的耳朵,一面说。 沈与尔手臂绕上他的脖子,慢慢回应他的动作,笑:“巧了,‘爸爸’也是我刚教的。” 第88章 番外:十六长大记 (一) 小十六陆续会叫人了,这天赵约路过,边走边像往常一样,随意打了个招呼,“.” “哥……哥……” 他猛地刹住步子,就这么拧巴着回头,只见小家伙盘腿坐在小床里,粉嫩的像一朵染了红晕的云,她在嘟着嘴巴笑。 “你,你——在叫我?”他略微凌乱。 十六不太懂,仿佛在思考。 赵约蹲过去,指住自己的鼻子。 “哥哥。”她转瞬开心,伸手想要抱抱。 “等,等等!”他跳着退一步,捂住胸口,“我——缓缓。” 十六似乎找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再次咿呀重复:“哥哥。” “诶!”赵约郁郁答应,把手指伸给她玩,“知道了啊,乖。”如果不是你妈妈嫁给了我舅舅,现在你大概得叫我一声叔叔! (二) 小十六3岁了,陈氏夫妇带她去叔叔家玩。 “十六。”路南城一本正经跟她套近乎,“叫岳父。”这么精致好看,给儿子拐回来。 十六从地上蹲起来,眼睛忽地亮了,开心喊:“爸爸。”最清晰干脆的两个称呼之一。 “不对,是岳父。” “爸爸。”她重申。 “看哪儿呢?”陈顾返明明在小家伙背后的沙发削苹果。 路南城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一张镶在框子里的照片,大概几年前的卡丁车赛道上,哥们几个裹在赛车服里蓄势待发的时刻。 最鲜艳的红色,是陈顾返,然而头盔下只能看到两只眼睛。 他斯文地坐着,手指指过去,“哪个是爸爸?” “红的。”十六背手笑,比答对十道数学题还要自信骄傲。 这时候,他家的小子慢吞吞走了过来,站在沙发边,稚气却淡定道,“爸爸你不要随便搭配。” “搭配什么了,嗯?”路南城笑问。 小子偏偏头。 “不想要?以后看上了也不帮你。”他轻松靠回沙发,跟陈顾返对视一眼,觉得颇好笑。 十六才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回头的瞬间正巧对上一张十分迷人的笑脸,笑脸的主人正朝她伸开双臂。 她倒腾着两条腿就扑过去,裙袜下的小皮鞋哒哒清脆。陈顾返给她拉好翘起来的小裙子,又整理了发卡,轻松熟练的仿佛只是一个抬手。 “爸爸,亲亲。”乖巧的童音。 他亲到了这张热乎乎的小脸。 十六将另外一边凑过去,闭上一只眼睛鼓起小脸蛋,“还有——妈妈那份。”这是在跟他打商量。 陈顾返笑了,捏捏她,“为什么?” “因为……昨天妈妈大方地替你亲了一口嘛。” 听着,他补了一下,跟腿上这个软绵绵的宝贝玩了会儿,抬起下巴,“十六,自己坐旁边去吃水果。” 茶几上两个盘子,分别装着切成大小块的苹果,上面的牙签尖儿早就被掰掉了。 她跳过去,搬来小板凳,“小的是我的,大的留给妈妈对吗?” “对。” 十六乖乖吃,又将自己那份拨了几块给旁边,她偷偷笑,因为妈妈每次都会跟自己分享呀。 陈顾返看着小家伙动作,有些习惯跟小朋友真像,他回视一眼路南城,那边口型问:“满足吗?” 他兀自笑了,满足,于他而言沈与尔就是余生。现在还有她,陈石榴——从内到外像她也像自己的,小家伙。多好! (三) 何辞跟导师去澳洲搞个科研,顺便串门。酒庄里他绕了半天,忽然一个又白又粉的东西窜了出来。 “什么鬼?”被撞得不轻,他不耐烦的话还没说出口。 “鬼?” 入耳的是稚嫩的伦敦音,何辞使劲低头,这才看见腿边上的家伙,一只兔子!?连体衣的帽子遮住小脑袋,耳朵耷拉下来。 他抬手就拎起小家伙脑袋顶的两只长耳朵,扯远。 小家伙“哎呦哎呦”叫。 “你是谁?在这干嘛呢?”他问。 撞到人了,十六想着爸爸妈妈的嘱咐,先是反思2秒钟,抬头诚恳跟他说“sorry”,接着她漂亮的一个伸手,滑稽又正经。 “hi,i’is!”爸爸说,自己是小主人,小主人就该热情亲切。 何辞傻眼了。 “?陈石榴?”他拽着小家伙几根软软的手指象征性地跟她握了握手。 十六考虑了一下,用中文答,是。 何辞笑了,揣着口袋迈开腿慢悠悠走,小家伙跟在后面蹦蹦哒哒奇怪,搬出从动画片里学来的主人模样,招呼,“先生,需要帮忙吗?” “怎么穿成一只兔子?” 他后退一步,再次任意拎起十六的兔耳朵,仔细打量她的五官,想找找看有没有跟自己相似的地方。 “小姨跟小姨夫过来送给我的。”她回。 何辞想了想,大概是沈双翼跟万小四。这次,他俯身,眯眼笑,舔着虎牙问:“小家伙,你看看我。” 十六歪头。 “这里,还有这里。”他指自己的脸,“跟你妈妈像不像?” “……像。” “该叫我什么知道吗?” 十六似懂非懂摇头。 “叫舅舅。” 十六在判断这个大人的眼神,小片刻,她笑出声,“小……舅舅。”为什么要多加一个小,因为太年轻了嘛,她好玩地想。 何辞满意,起身继续迈着长腿走,“带我去找你爸爸妈妈。” 十六学起绅士伸出手臂,“,please!” “我姓何。”他提醒。 “啊!”十六有点追不上他,兔耳朵一晃一晃,再次模仿绅士弯腰,抬臂,改口道,“se.” (四) 5岁半,小十六幼儿园毕业演出,叔叔阿姨过来给她加油——听说她的节目是演一个小公主,女一号。 场地十分大,家属早早落座,陈顾返给沈与尔拧开一瓶矿泉水,她手上正帮路家小子查一些东西,便就着伸过来的手喝了一口。 “路漫,你不要摆一张臭脸。”路太太觉得这样十分不礼貌,她将纯黑色棒球帽的帽檐抬高了些,跟儿子叮嘱,举手投足自带气场,酷酷的。 路漫双手将平板接了过来。 “谢谢阿姨。”他淡定说,脸是帅的,单眼皮是漂亮的,只是面无表情。讲完,这个不到9岁的孩子便靠在椅子里低着下巴闭目养神。人很多,还有这么些小娃娃,好烦啊,他将薄卫衣后面的帽子罩在了头上,拉链拉到胸口。 “别管他。”路南城跟媳妇说完,手臂绕到她的肩膀上,看着前边微笑,“可能随你。”路太太表情一崩,有点窘有点可爱。他轻轻笑,当初,这么冷的小姑娘,看你一眼都像带着冰箱里的寒气儿,如今会把自己按到墙上——亲。 “禽兽。”张生迟忽然径自乐着表了个态,因为回忆起这个唇边总挂着优雅微笑的男人是如何温水煮青蛙,最后霸道地将人压在楼梯间,不让走。 很快,小礼堂的光线便暗了下来。 约莫到中场,吴璃问道:“咱干闺女什么时候上?”脖子都快盼望断了。 沈与尔一只手臂还绕在陈顾返臂弯里,她看了看手中的小册子,说:“下一个。”说着,光影就是一转,随着台上几个娃娃谢幕,一些道具被搬了上来。 “快快快,开始了。”吴璃莫名激动起来,压着声音咋咋呼呼,顺便一把抽走了路漫手中正打着游戏的平板,“好好看节目,几个小子里就属你不热情。” “快看,公主出来了!”她再次提醒。 几个大人注视台面。 “诶?……”吴璃忽然噎了一下,凑到沈与尔身上,扒拉着看小册子,“不是小十六吗?排错了?小尔,这节目讲什么的?” “公主出游遇到劫匪,最后被王子救走的——童话爱情故事。” 沈与尔回忆,手肘顶顶陈顾返问是不是。他点头,演出的小裙子还是两人一起设计,亲自找人做出来的。 音乐一激昂。 “卧,卧槽……”吴璃颤抖地指着前面瞠目结舌,盯住刚跳出场的——陈石榴,“这,特么演的是土匪啊!” 小十六单腿一抬,霸气地踩在了一块石头上,同时,她将围在腰上的破布一掀,背后的大刀就抽了出来,睥睨着开口,“要-钱-要-命?” 稚嫩而正经。 …… 路漫正巧不紧不慢抬起眼皮,小口喝着的矿泉水就“咕咚”一声,灌进去一大口,他忍了忍,没咳嗽出来,淡淡将瓶盖拧紧。 女……土匪。 虽然——是土匪,他仍淡定地看完了全部,然后低头,继续漫不经心打游戏。 散场后,一众好奇的亲友等在后台外,小十六像朵快乐的云轻飘飘蹦了出来。每个人拥抱一遍,她甜甜叫人。 “十六,你怎么演的劫匪呀?”张生迟故意怪怪地逗她。 跑急了,她抱着爸爸的腿喘口气儿,陈顾返顺势将她抱了起来,把她土匪帽子上的犄角摆正。她又不老实,非要挨过去搂着妈妈的脖子。 短暂的“呼哧呼哧”,十六拍了拍小脸,眉飞色舞,“因为班里男生都欺负甜甜,抢走了她的劫匪服,她哭得可伤心了,我就给她抢了回来。后来他们又去欺负她,我们就商量换了角色,因为男生都想保护公主。” “他们欺负你了吗?” 路漫冷冷酷酷站在一旁,他忽然问,抬了一下眼睛看她,又低下去继续手中的动作。小女孩嘴巴上还画着黑乎乎的胡子,模样有点像阿凡提,他这么想着,觉得也挺好看,然后指下的小人就被打死了。 他重新开局。 “当然不会,我厉害着呢。”说这话时,十六扭向爸爸,“爸爸,我演的好吗?” “好。” 陈顾返将她放了下来,她牵住妈妈的手,晃。不等她开口问,沈与尔蹲下去跟她平视,回答,“好。” 吴璃给她捧心,就连最酷的小路太太都给她点赞,十六后退一步,背起一只手臂,单手放在胸口,一本正经鞠躬,“谢谢——捧场!” “我想要女儿。”吴璃捏了一把小十六的脸蛋,好软。 聚餐前,小路太太手一抬,指挥儿子去买酸奶,因为小十六喜欢喝。路漫一声不吭,揣着口袋往外走,十六跳下去跟着。 出了大门路漫就停住,十六撞上去,她绕到前面。 “路哥哥,怎么不走了?” “你也想去?”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脸。 她理所当然点头,帮自己买东西,理应出力陪着才对啊!片刻后,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前后脚迈进了一家超市。 十六踩在电梯上东张西望,路漫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实在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只能给她指指自己衣角,“抓着。” 她抓住,继续往下望。 路过零食区,十六蹲下去,蜷起手指托住侧脸,歪头,“路哥哥,巧克力买不买?” “不买。” “就买一块小的?” “不买。” …… 回去的路上,十六迈着小步子跟在后面小跑,捂住嘴巴偷笑。路漫站住,没回头,他等小女孩追到前面,就用这双单眼皮的漂亮眼睛睨着她。 十六终于忍不住了,快乐的笑声从指头缝里跳出来,露在外面的眼睛都在跟着开心,“我看见啦,你口袋里有一块巧克力。” 路漫掏出来,丢给她,继续走。 (五) 陈顾返说回澳洲度假,前一天,十六忙忙碌碌整理自己的小箱子。 落地在墨尔本时,正直冬季,沈与尔给小家伙裹上大衣,蹲在地上低头将她腰上的带子系了个蝴蝶结。陈顾返将小朋友牵起来,手指伸到她腰间,认真系了一个相同的。 沈与尔始终挂着微笑,刚握上他的带子,他却腾出一只手将她一搂,挡在自己的阴影里,“不用系,抱一下就好。”贴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 “年纪越大越没正经。”她又局促又好笑。 “老婆,想抱你,跟年纪没关系。” 这时候小七远远跑了过来,十六一下子伸开双臂跳着叫,“小七叔叔,你看我长高了没有?”她一点儿也不怕这个外表狰狞的大男生。 “十六侄女,目测你长高了这么多。”小七伸手比划,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傻笑。 塔斯马尼亚岛,天空蓝得好像漫画一样,就连海面都是那种水彩里的颜色,两只海鸟慢慢飞过去,十六就坐在不远处,安静地看一册绘本,绑了根麻花辫的头上有一顶尖尖的红色毛线帽。 澳洲最南端,在这个古老纯洁的世界尽头,此刻,恬静美好。 沈与尔趴在窗边的栏杆上,说真的,忽然觉得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回忆幸福。身后一阵熟悉的沉香味道,下一秒,腰上覆了一双手,他的脸挨了过来。 “老婆,在想什么?”陈顾返没有多余动作,只抱着她,看天边。 “在想……永远。”沈与尔转身,倚靠在栏杆上,面对他,“叔,你就是。”她想,这份感情大概是深刻的吧,无论重来过多少次,他们一定会相遇。也许在人潮里的一个回首,也许是机场中的任意一瞥……她都能找到这个人。 他没再说话,托起她的脸孔,轻轻吻。 天大地大,有一人深爱,跟她终老,足够了。 又呆了几天,两人带十六去游乐场,她看上三只手办,为此陈顾返吃了三份儿童套餐。晚上,小家伙将东西起好名字摆在床头,跟爸爸妈妈道了晚安,满足睡着。 “吃得饱吗?”沈与尔认为快餐都是唬人的,尤其儿童套餐,她推一推身上压着的人,想去给他弄点儿吃的。 “老婆,别忙。”他把人重新捞回来。 “陈顾返……” “嗯?” 沈与尔被他呼吸弄得挺乱,索性就这么开口,“十六说——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说这话时,他们的嘴唇已经贴到了一起。 陈顾返明显怔了一瞬。 “你……不想要吗?”她极轻地问。 “小尔。”他说得格外郑重,像请求也像承诺,“这次让我陪你,别把我赶出去。” 沈与尔笑了,他深吻过去。 小剧场之若干年的若干年后: 路漫上高中了,是学校公认的校草,严肃冷傲,任谁上杆子都始终一副淡漠脸。情窦初开的年纪,这种长得又帅学习又好的男生,总是各式女生的目标,尤其目标他还自带气场。 语文课,老师讲阿房宫赋,“阿房宫,在今西安西郊……” 西安……路漫鬼使神差地走神了。 “老大,老大!”后面圆脸的男生使劲戳他,“班头叫你,快起来。” 他面无表情站了起来。 “想什么呢路漫?” 他简单回,没。 对于好学生,老师总是口下留情,他问题又答得完美,便更加无错可挑。圆脸男生羡慕,头一回瞅老大走神,放学时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路漫不理人的时候,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他一起身,到操场打球去了。小片刻,圆脸男生又跑过来,这次手里多了一个粉色信封。 “老大,3班一女生给你的。” “呦,漫哥,又收情书了。” “那女生挺漂亮的,班花呢。” …… 七嘴八舌的八卦里,路漫将球随意扔给一人,掀起秋衣擦了把汗,他坐在篮球架下,慢慢喝了几口水,这才将情书叠吧叠吧塞进圆脸男生的校服口袋里。 “又,又不要啊?” “不要。”他说,准备回家。 “老大,你吃不吃饼干?”男生饿了,又不好意思独吞,于是问了一句。 “不吃。” “那火腿肠呢?” “不吃。” 男生放心了,边走边吃,蓦地他又拿出一颗石榴预备掰开啃几口。 路漫不走了,盯过去。 “怎,怎么了?”男生忐忑。 他不客气地将石榴拿了过来,揣进兜里。 “老大,你喜欢吃石榴啊?” “还行。” …… ——本文完—— 也许,某个地方,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幸福快乐……